《梵林血珠》 第一章 木鱼惊魂 “囊、囊、囊……” 不徐不疾、若远若近的木鱼敲击声,穿越过深深庭院,声声直人耳鼓。 飞鸿庄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晨鸡未啼,曙光未升,正是睡意浓浓、拥裳而卧的大好时光。 噫,哪里来的木鱼声?哪里来的和尚? 有人哈欠连连,想用被子捂住耳朵,再续好梦,然而那木鱼就象在你窗下狠敲,你就是把头整个儿缩进被窝里也没有用。 人们一个个恼了,匆匆踢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跃下,拉开房门蹿到门外,又哪里找得到和尚的影子? 可是,木鱼声并未间断。 “囊、囊、囊……”直钻进你的耳鼓,响进了心里.“真他妈的邪门!”有人诅咒开了。 “喂,我说哥儿们,这木鱼声好不蹊跷,只怕是找碴儿来的!” “胡说八难!飞鸿庄十多年来不再与江湖人来往,谁会来找碴?” “哼!找碴?他小子放么?老庄主当年名震北五省,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献殷勤、套近乎的人倒是成百上千,可还没听说过上门找碴来的!” “喂,小子们,话也不可说满了,你们年岁太轻,从未经历过风险日子,须知江湖上能人异士颇多寻仇找碴的人有的是,不可大表了,还不快快穿好衣服,按上家伙,万一有事,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说这话的人是个五旬壮汉,个子短粗,一身绸缎衣裤,颇为气派。他是本任总管。” 站在家门口议论的庄丁们,一个个咯咯连声,赶忙各自回屋,穿衣的穿衣,抄家伙的抄家伙。他们动作迅速,显得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便有二十多个中、青年在了齐排排列队在五旬壮汉跟前…… 那些未出屋但听见动静的庄丁,不分年纪老小,也都迅速从自家住屋出来,站到了队伍中去。 “按平日规定布卡,不听见招呼就别出来!”总管吩咐道。“招凤楼多去几个人,尽量别惊动庄主,特别是那位千金小姐,知道了么?” 庄丁们喏喏答应,分别散开,各赴岗哨。 这里是飞鸿庄的庄丁院,在庄院的右后侧,都是平房,马厩在它的前面.庄丁院对面二十丈外,紧靠围墙的另一侧,靠大门前段有个池塘,那里建有观荷亭,后面则是庄主住屋招凤楼,是一幢盖有铜瓦的两层楼房。在它右侧还有座闻莺驾楼,一向闲置,有客来才开启。 总管尚洪石住在在丁院的最后一进院子,他在飞鸿庄的地位显赫,除了庄主在名份上高于他外,庄中大小事务都是他说了算。 吩咐完毕,他发觉儿子尚剑云到了他身后,便道:“走,到大门口瞧瞧去。” 尚剑云年方二十,生得一表人才,只是个子和他老子一个样,矮了点儿。 他抢在头里,几个纵跃,便到了大门。 尚洪石见儿子轻功又有了长进,心中十分欣慰。 庄门紧闭,守门的庄丁还没来到;但父子俩瞧见大门那儿有个人影。” 尚洪石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不是那位千金小姐还能是谁? 只要有她在场,往往是无事变有事情,小事变大事。他从来就认定,小姐湛蓝是飞鸿庄的灾星,只会给飞鸿庄带来晦运。 “哼,现在才来,还不快开门!”这位千金满不高兴地说。” 尚洪石冷冷道:“小姐,天还未亮呢!” 湛蓝道:“天不亮又怎么了?你不听见外面的木鱼声么?这和尚分明是冲着飞鸿庄来的,不开大门,人家以为怕了他呢!” 尚洪石道:“小姐请回,这档子事自有老夫处置。” 说话问,家丁们已气喘吁吁跑到。 “囊、囊、囊……”木鱼声自始至终没有停过,一听声音就在大门外一两丈处,声音也并不算响,就跟在屋子里听到的一样。 这时湛蓝娇喝道:“开门!” 庄丁们正要动手。被总管制止了。 “小姐,这和尚并非等闲之人,”天已快亮,等天亮后再开门不迟。” 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倒要瞧瞧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尚洪石道:“大门离我们住处二十来丈,这木鱼声远听近听都一样,这和尚的内功只怕不能低估” “谁又低估了他了?开门瞧瞧又有何妨?” 尚剑云冷冷道:“瞧瞧自然不妨,但惹出事来又是我父子俩收尾,所以,还是等天亮了再开门不迟。” “你……”湛蓝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不错,她每次在定州与人冲突,末了都是庄主派尚总管父子出外交涉,尚剑云的话分明是故意噎她。 此刻,天已微明,周围的草木渐渐显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不再是默黑一团。 湛蓝一赌气,双肩一晃,上了墙头。再一跃,立在大门前。 墙里的尚洪石无奈,命庄丁赶快开门。 门一打开,尚洪石父子俩急忙出门,只见湛小姐俏立在两丈外,正对着一个盘腿而坐的和尚发问。 “喂,你怎么天不亮就在人家大门口敲木鱼,吵得人家觉也睡不成,这哪象有道高僧的行为啊!” “囊、囊、囊……”木鱼依旧,老和尚并不答话。 尚洪石仔细打量,只见这和尚年约六旬……貌相清瘦,看不出有何异常之处,和普通的和尚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凭着多年的江湖阅历,他知道这和尚来此必有原因,不可轻易开罪,便上前行个礼道:“敢问这位大师来敝庄化缘么?” 老和尚双目一睁,精光倏地闪现,哑声道:“不错,老衲正是来化缘的。” 尚洪石从怀里掏出五两纹银,双手呈上:“区区之数,望大师笑纳!” 老和尚双眼一闭:“区区之数,收来何益,施主未免过于坚吝!” 嘿,还有出家人骂施主小气的! 尚洪石不动声色,扭头朝儿子道:“你去帐房支五十两银子出来,这位大师想是化缘修庙呢。” 尚剑云还未动身,老和尚又说话了。 “五十两银子也还太少,不拿也罢!” 湛蓝好奇地瞧着和尚,道:“老和尚,化缘也兴讹人么?” 老和尚不理睬她。 尚洪石道:“大师之意,要多少银子呢?” 老和尚伸出个指头。 “一百两?” 老和尚摇头。 依然摇头。 “一万两?”尚洪石带着椰榆的口吻道,“出家人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老和尚依然摇头。 “那么说,是十万两了?” 看热闹的庄丁们笑起来,这不是说笑话么?十万两银子,有谁见过了? “不对,是一千万两!”老和尚终于开了口。 尚洪石笑道:”大师搬得动么?” “用不着搬。谅你飞鸿庄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把话说穿了,不过是要两件东西充抵。” “哪两件东西可以抵押一千万两银子?” “一是萧强项上的人头,一是飞鸿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庄丁们破口大骂,叫嚷着要赶走老和尚。 湛蓝娇叱一声:“老和尚,你是什么人,竟敢到飞鸿庄来撒野!” 老和尚不答腔,只把两只眼睛瞧着尚洪在,等他说话。 尚洪石冷笑一声:“如此说来,老和尚是到飞鸿庄寻仇来了?” 老和尚道:“叫萧强出来一见高低!” 尚洪石道:“敝庄主何等身份,岂能轻易与人动手。老和尚,你为何事到飞鸿庄寻衅,把来历说个清楚。” “囊!囊!……”木鱼敲得又响又重,声音刺耳震心与前大不相同。 首先受不了的是那五个庄丁,他们一只手捂住心口,一只手去蒙耳朵,木鱼响一声,他们的心房上就如同挨一下重击,个个大声呻吟着坐在地上。 湛蓝与尚家父子情形虽不如庄丁们糟,但也感到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尚洪石叫声“不好”,忙就地坐下,运功相抗,逼住心中的翻腾。 尚剑云、湛蓝也仿效他的样儿,赶紧坐于地,念起本门内功心法,抵御这不可思议的木鱼声。 这自然是十分危险的事,若老和尚突然放下木鱼出手,那是躲也躲不过的,尚洪石心中虽然明白,但也无可奈何,只有听天由命。 “囊、囊、囊……”木鱼声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们的内腑,搅扰着他们的头脑,催逼着脉管中的血液,使他们头脑昏眩、内腑翻腾、浑身如火焚烧,难受得心志大乱,恨不得以自己的手掌,一掌击破天灵盖,或是把手捅开胸膛,把那颗蹦跳慌乱的心掏出来扔掉! 情势十分危急,再无人制止木鱼声的肆虐,三人只怕就要狂乱地干出自残的惨事来。 湛蓝已调集了全身功力,拼命抵挡着邪恶的木鱼声。她只支持了片刻,就感到浑身冷汗直冒,魂不守舍,内腑的翻腾使她再也无法坐着运功,心智也有些迷乱起来。 她惊得想张口大叫,却老是发不出声来,一种绝望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她身不由己举起了纤掌,想赶快结束这受不了的折磨…… “好个恶和尚!”这如雷霆般的一声大吼,突然在湛蓝的耳边响起,使她开始迷乱的心志倏地镇定下来,那啮心撕肺的木鱼,总算停止了敲击。 湛蓝睁眼一看,只见爷爷萧强已和老和尚动上了手。 老和尚左手抓木鱼,右手持木槌,与萧爷爷的双掌交锋,双方动作之快,令她目不暇给。 她看出爷爷使的是“飞鸿”掌,招式飘逸轻灵,变化多端。这套掌法萧爷爷曾教过她,她觉得姿势曼妙、翩若惊鸿,自是十分喜爱,已把它练得滚瓜烂熟。但今日见萧爷爷与老和尚动手使出这套掌法,才知道其中的奥妙自己只领会了三分。萧爷爷七十几岁的高寿,须发皆白,使出的掌法如此飘逸潇洒,攻守腾移、举手抬腿之间,真如天上仙翁下凡在闻鸡起舞,哪里象是在和人作生死之斗。 湛蓝看得呆了,顿时把所受的折磨抛到了一边,专心致志地琢磨萧爷爷的掌法变化。 老和尚的招势怪异诡诈,常常虚多实少,在萧爷爷双掌的逼攻下,他似乎应付裕如,并无紧迫之感,而且常常是怪招迭起,迫退萧爷爷的攻势。 这时,尚家父子在一旁议论开了。 “爹爹,这和尚功夫如何?” “哼,还问什么如何不如何,你不瞧瞧,老和尚不是与庄主战个平手么?当今江湖黑白两道,有几个人能与庄主相提并论?少林、武当、华山、九华、峨嵋、恒山、五台,不管哪一派吧,他们的掌门人,论班辈都在萧庄主之下,论功夫只怕无一人能及得上。你想想,这不知名的老和尚居然与庄主动手三十回合不落败,这份功夫还不惊世骇俗么?” 湛蓝听他这么说,心中暗暗吃惊,这老和尚当真了得,怪不得只敲敲木鱼就让她吃不消了。 这时场中两老的拼斗越来越烈,双方都加强了内力,打出的掌风呼呼有声,湛蓝和尚家父子被逼退了两丈。声势之大,实在惊人. 湛蓝图也不瞬地盯着萧爷爷,发觉老人家使来使去都是这套飞鸿掌,只不过渐渐加进了飞鸿剑中的招式,而且有逐渐增加之势。萧爷爷的臂当剑,以食、中两指为剑尖,招式飘逸中带着狠辣,运手之妙之奇,使她喜不自禁,真想大声赞好。 她觉得这个老和尚未得再好不过,若不是他上门寻衅,飞鸿庄的日子平平淡淡,她的功夫也不会突飞猛进。观他二人一战,胜似她独自练几年功夫。因为纵使她将飞鸿掌、飞鸿剑练得多么纯熟,也无法领会到在实战中的巧妙运用。尽管萧爷爷给她详释了招式中的奥妙,但一旦对敌起来,还得依靠自己的悟性和应变之力。今日观看萧爷爷与他功力相若的人动手,可说是已将飞鸿掌飞鸿剑的威力发挥到至极,令她大开眼界,一下子悟通了八成。 这时,她耳边又听到尚剑云的声音。 “爹,庄主使的就是飞鸿掌么?” “不错,岂止飞鸿掌,连飞鸿剑也使上了。” “唉,庄主什么时候才将这套掌法教给孩儿,孩儿日思夜想……” “嘘,不要再往下说!” 湛蓝听在耳里,眼睛却不离开拼斗,心中的感慨也被强压了下去,顾不得去想尚家父子俩的谈话。 此时场中越斗越猛,交手已是一百回合。 忽然灰影一闪,场中争斗停止。 老和尚站在五丈外,阴沉沉地道:“老施主名不虚传,他日再来讨教!” 不等答话,双肩微晃,人已掠出十丈外,几个起落,没人一片林中不见。 “咦,爷爷,怎么不追呀!”湛蓝一个纵跃跳了过去,拉扯着萧强的袖管直嚷。 萧强道:“你以为和尚败阵了么?错了,他并未落败,一千招内,爷爷胜不了他。” 尚洪石大惊:“庄主,这和尚是何来路?竟有这般高的身手?” 萧庄主摇摇头:“我也纳闷,并不认识他呀,何以到飞鸿庄寻衅?” 尚洪石道:“飞鸿庄十数年不再过问江湖恩怨,也不再与江湖人来往,莫非就被肖小之辈当作软弱可欺、后继无人了么?想当年,飞鸿庄威名赫赫,只有朝圣的香客,哪有寻衅的武夫?飞鸿庄庄主一席话,可以化解武林人天大的恩怨,飞鸿庄庄主的一份武林帖,各大门派乃至黑道袅雄,无不遵守办理。自从庄主遣走了五怪客和大部分护院和庄丁,在飞鸿庄闭门谢客以来,飞鸿庄便渐渐被江湖豪杰忘掉了,以至于今日老和尚敢找上门来寻衅。在下以为,这不过是个开端,飞鸿庄当年结了不少仇家,他们难道不会乘庄中势微、与江湖各派互不通音讯之际,到飞鸿庄来寻仇么?” 萧庄主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先救治这些昏死过去的庄丁,有什么话,到招凤楼说吧。 我知道,你大概憋在心底已久,极欲一吐为快。” 尚洪石观察着萧老爷子的神情,似乎并未发火,心中暗暗高兴,当下喏喏连声,招呼儿子救治那些横七竖八昏睡在地上的庄丁们。 萧强对湛蓝道:“走吧,丫头。适才跟老和尚交手,你看出了些什么?” “呀,看出的东西可多啦,爷爷要是再跟老和尚打上个三四百回合,孙女学到的东西还要更多呢,只可惜老和尚不争气,一百个回合就吃不消了。” 爷孙两人边走边说…… 萧强道:“老和尚并非吃不消,实话告诉你,他并未出全力,你爷爷也未出全力。” 湛蓝听得大吃一惊:“未出全力?爷爷,那他为何不打了?” “他今日的目的不过是试探于我,瞧瞧我的功夫可撂下了。他与我斗一百回合本属多余,但他怕我深藏不露,故尔打了一百回合。” “爷爷是说,他今日是来试探的?” “不错。” “那么,他还要来?” “不错,而且来的不止一人。” “爷爷是说,他还要约帮手?”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要是没有把握致爷爷于死地,他们就不会再来。” “爷爷,这话…… “这话再清楚不过。他们如果自忖奈何不了爷爷,就不会再来,或者说,暂时不来。他们要是认为有把握致爷爷于死地了,那么很快就会来的!” “哎呀,爷爷,你……不!我不相信。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把爷爷怎么样!” 萧强哈哈一笑:“丫头,不必担心,他们即使凑够了人前来,也休想称心如意地离开飞鸿庄。和老和尚动手时,爷爷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未出全力,让他琢磨不透。” 招凤楼楼下客室里,尚洪石父子坐在太师椅上,对面坐着萧强,湛蓝上楼去了。 萧强道:“尚管家,适才在大门外你的话还未说完,现在就说吧。不过,你最好直接了当,别拐弯抹角。” 尚洪石道:“是,庄主。依在下浅见,飞鸿庄应该东山再起、威慑江湖。这不仅能翩极大的名声,更主要的是能震住那些肖小之辈,不敢小觑了飞鸿庄。否则,再如此下去,当年结下的仇家会逐一找上门来,使飞鸿庄不堪困扰,打乱了庄主的清静生活。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说双掌难敌四手,以庄内眼下之力,未免单薄了些。除了庄主,就只有在下和犬子。犬子虽得了在下衣钵,又蒙庄主指点,但他资质愚鲁,未练出什么绝技来,不堪大用。除非……除非庄主传他些神技,或可独挡一面。总而言之,今日老和尚上门寻衅已启开了事端,今后只怕是多事之秋了!在下一片忠心,说错之处望庄主海涵,请勿见责才是。” “晤,你说得有道理。你说东山再起,这又怎么个起法?” “招回五怪客,招回当年庄丁之后人……” “无奈老夫心如死灰,哪还有和江湖豪客来往的余兴。” 尚洪石见萧庄主心有些活动,便极力劝解,重振飞鸿庄。 末了,萧强答应再作一番斟酌。 尚洪石父子走后,湛蓝才从楼上下来。 “爷爷,你在想什么?” “管家要想让飞鸿庄东山再起。” “爷爷答应了么?” “管家的话虽有道理,但爷爷哪里会再次重人江湖。管家说,到八月五怪客来祝寿时,就把他们留下。五怪客与爷爷闯荡一生,好不容易有个清静的日子,爷爷怎会再拖累他们?” “可管家说,今后还会有人寻衅上门……”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惹得爷爷性起,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爷爷,不如搬到我家去住吧。” “哼,这样一来,岂不是说爷爷胆怯了么?” “不是的,爷爷到我家去,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蓝儿,你到飞鸿庄多长时间了?” “整整五年了,爷爷,你忘了?” “这五年你勤奋用功,已得爷爷武功十之六七,只要再假以时日,武功必有大成。” “啊哟,爷爷,孙儿惭愧死啦,还说什么大成不大成呢,今早被老和尚的木鱼一敲就……” “错了,以你的内功,足可抵御老和尚的木鱼,只是你猝不及防,又无经验,被他占了先机。他若在你有备时敲击木鱼,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资质颇佳,只要往后勤路练,江湖虽然能人辈出,但也没有几人能把你怎么样了。” “真的么?爷爷?孙儿比起那些名门弟子不知又如何?” “各个门派都有自己独到的功夫,但蓝儿决不会逊于那些青年子弟,你只管放心去吧!” “什么?爷爷要孙儿哪里去?” “回家探望父母呀!你不想爹娘么?” “想是想,只是爹娘都说过,让孙儿终身侍奉爷爷,再说孙儿也舍不得离开飞鸿庄。” “别说傻话,你十三岁来到飞鸿庄,陪伴爷爷整整五年,这就足够了,爷爷岂能以这把老骨头,误了你的青春……” “爷爷,不准你再说!蓝儿就是不回去,飞鸿庄就是蓝儿的家,蓝儿决不离开!” 萧强见她大发娇嗔,只好笑道:“好好好,不走就不走,就在飞鸿庄当个老闺女吧!” 湛蓝满脸通红:“爷爷真坏,要赶人家!” “谁舍得赶你了?飞鸿庄今后是多事之地,那些魔头恶人以为爷爷老了,可以让他们到飞鸿庄撒野复仇,哼!这可是打错了算盘!” “蓝儿要苦练武功,今后若有人上门寻衅,就让蓝儿打发吧!” “好的,就让你给我打头阵吧。不过,你以后少到外面给我惹事……” “啊哟,冤枉呀,爷爷,人家上县城去买东西,那些死人就……不说了,不说了……” 湛蓝生得美极,走到哪儿都要被人评头论足一番,那些流氓无赖、纨绔子弟不免上来说些疯话,她哪里又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她每次进城,总少不了要惹出一场是非。渐渐,她在城里有了名气,那些轻薄子弟替她取了个“美煞星”的绰号,再无人当面来惹是非,只老远地站着偷看,或是远远跟着,让她又气又恨。一萧强见她噘起小嘴,一脸委屈相,不禁笑道:“好吧好吧,都是人家的不是,爷爷也不再多嘴。不过,你已继承了我的衣钵,千万不要随意出手,对江湖上的狐狗之群,也要视其罪恶轻重,有个区别,当惩坝惩,当罚则罚。 不仅是武功上不能坏了爷爷飞鸿剑的名头,就是在武德上也不能替爷爷抹黑,知道了么?” “人家早知道啦,时时记在心中呢。” “那好,从今日起授你飞鸿掌绝技。” “噫,爷爷,飞鸿掌有几套啊?” “自然只有一套,三十六式。” “爷爷不是早就教会了蓝儿么?记性却如此之坏!” “错了,你练的只是招式,飞鸿掌吐出内力的法门你还未练。” “这是怎么回事啊?”湛蓝惊奇万分。 “来,爷爷露一手给你瞧瞧。” 湛蓝以为爷爷拿她开心,尽管跟着爷爷走出客室来到户外,心中就是不信。 萧强打量了一下四周,指着墙角一棵树下的乱石堆道:“你搬个大些的石头来。” 湛蓝依言走到墙角,选了一块脸盆大的石块,纤手轻抬,不费吹灰之力搬了过来。 萧强让她放到自己脚前一丈,道:“看好了!”说着漫不经意地举掌虚拍,接着便双报背,什么事也没有了. 湛蓝既听不见掌风,也不见石头移动,萧爷爷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虚拍了一掌,有个什么用呀!果然,是爷爷闹着玩呢,她不禁笑起来。 “爷爷,你拿人家开心,好坏!” 萧强道:“你小妮子懂什么,你且蹲下来仔细瞧瞧。” 湛蓝半信半疑蹲了下来,瞧这石头根本没有什么异样,便用手去触摸,这一碰,发现石头会动,稍稍用力一抹,脸盆大的石头一下散了,分作均均匀匀的八块。 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好厉害!” 随即她站了起来,一把扯住萧强的衣袖,不依道:“爷爷藏私,怎么直到今日才露出真功夫!现在才教蓝儿,这不是要牛年马月才练得好么?” 萧强笑道:“这五年虽未传你,实则早已教了你练功心法,不过是没有点出名称而已。 所以,也只是没教你运力之法。一则你功底不够,二则怕你年岁太小,闯下大祸!如今人也长大了些,功底也差不多了,正好习练,怎么会是牛年马月才练得成呢?” 湛蓝大喜,催着爷爷教心法。 萧强道:“此掌有些象武当绝技绵掌,所不同者,绵掌可使石头粉碎如灰,而飞鸿掌的妙处在于力分人道,如与人交手对掌时,常使对方防不胜防,被分出的力道击伤。今后你行走江湖,不遇大敌就不能滥用,记住了么?” “记住了,刻在心里头啦,忘不了的!” 萧强把她带到墙角僻静处,将飞鸿掌发力的心法口诀授与,并指导她如何在三十六式掌法中灵活运用。 湛蓝聪慧活泼,到吃中饭时,已记住了口诀,并能加以应用了。 饭后,萧强在楼上又对湛蓝道:“早上你听见尚总管的话了么?他求我把绝技传给剑云那孩子。我哪有心思再去传艺,不如你代劳把飞鸿掌三十六式、飞鸿剑七十二式传与剑云吧。 等他学会了,我再指点指点。” 湛蓝嘴一翘:“不干!” “这又为何?” “我与他合不来!” 萧强摇头苦笑:“真是小娃娃说的话。尚洪石在飞鸿庄继承他老子当总管也有七八年了,他自小又在飞鸿庄长大,充任庄中武士长,恪尽职守,他儿子尚剑云为人忠厚、资质也不差,若不是我这十几年来心绪不佳不愿授艺的话,恐怕早就传了他……” “那么我呢?爷爷怎么又教了?” “嘿嘿,大概是缘份吧!好,爷爷倦了;你也该歇息一阵,回房去吧。” 看着湛蓝连蹦带跳进她闺房去了,萧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自回住室。 这楼上三间屋,他与她各占一间,中间堂屋也只供爷孙俩下棋、读书、授艺使用,一般人是不能随意上来的,只除了打扫房间的一个仆妇。而湛蓝又没有使唤丫头,所以楼上颇为清静,是爷俩朝夕厮守的地方。 不是他曾有过一个独生女儿在早年死去,他又何曾想过收湛蓝为义孙女? 女儿的早殇与他有直接的关系,这段公案至今未了,他如今已是古稀之龄,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湛蓝身上了。不把女儿死因查出,他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老和尚的到来,使他想起了一个人,他必须到五台山一趟,去查实老和尚的来历—— 第二章 方文之死 “当——嗡——”钟楼上的巨钟敲响了。那雄浑而又带着几分沉郁的钟声,荡漾在崇山峻岭之中,惊扰着归林的群鸟。飘散在台怀镇上大街小巷的矮楼陋屋里。 “咚咚咚咚……”紧接着云鼓擂起,催赶着大兴寺合寺僧众赶往法堂。 此刻正是暮色苍茫之际,灰暗的天空、灰暗的丛林、灰暗的庙宇。 山门外,仁立着一个年青人,怔怔地望着寺外灰色无垠的世界。 他身着灰色旧僧袍,却又蓄着满头黑发,这非僧非俗的装扮,让人看了发笑。 又是方丈大师升坐法堂,指点众僧用功参禅的时候。 他不是和尚,但却当了十几年的和尚。 说他不是和尚,因为他未剃度。说他是和尚,因为自小他就在寺里长大。 此刻,他腹中饥火燃烧,满脑子装的都是红米饭和青白菜,别的倒不敢奢望。 山半腰就是台怀镇,此刻那里的家家户户必然都坐在食桌旁大嚼,可他却孤零零地站在山峰上,饿得清口水直流。 大兴寺和任何一座禅林一样,严格遵守戒律,每日只食早晨、中午两餐,过午便不再食。 这当然有着种种理由,这是他自小就听说过的。但他从来也记不住这些理由,也根本不想去遵从它。 不过,吃三餐的人也是有的。 那是极少数执劳役的和尚,如炭头、水头之类的人。炭头每天要砍柴,水头每天要挑僧众洗脸洗浴的水,自是比别的僧人辛苦。不过,即使是他们,也只有在饿病发作时,才能在晚上加一餐。这是为了治“病”,“病”一旦好了,第三餐也就没有了。 几年前,当他已长成大人之际,他就争着干重活,好取得这第三餐的权利。 可惜,他争不到。 干苦役是僧人心甘情愿的事,那是笃信佛祖刻意苦修的表现,人家可不是为了多吃一顿饭去干重活的,说什么也不让给他。 随着身体的长大,他肚中的饥火就越烧越旺,他不管默诵多少经本,也压不下这股邪火去。而且正相反,脑中堆满了米饭馒头,哪里还有经书存在的余地? 于是,他只好在厨房里偷食。 不怕被人发现么? 放心,没人能发现。 可是,别人却做了他的替罪羊。 明明头天剩下的米饭有一小盆,怎么无缘无放就被掏空了一个洞呢? 拿不着正凶,就把嫌疑最大的和尚惩戒一番,要他向佛仟悔。 望着别人空着肚子当冤大头,他实在不忍心就自作聪明地去禀告监寺,说饭食只怕是佛祖座下的菩萨想尝尝人间烟火食吃了的,并非庙中僧人偷食。 监寺闻献怒,责骂他胡说八道。 他振振有词地反问监寺:“菩萨们若不食人间烟火食,那么上些供品又为哪端?” 当然,这么放肆的结果,是面壁七日,一天只食一餐。 那是他十五岁时候的事。从这以后,他把目光对准了台怀镇,不再在庙中偷食。 整个庙里的数百和尚,没人知道他可以来无影、去无踪。他往往是在晚课之前、午课之后蹿到半山的台怀镇,去狼吞虎咽吃一餐饱饭。这顿饭不是偷的,是光明正大让人家布的斋。、这家人是台怀镇的首富、全镇知名的善人王耀祖施舍给他的。每日一餐,决不中断。 要说开荤吃肉,也是在王家开的张。十六岁时,他才知道肉味竞比青菜萝卜强了不知多少倍。 今天,他早该到王善人家去吃饭的。刚出了山门,他就想起今日是五月端午节,师傅老人家说过要在今天回大兴寺,他必须等着。 但他的肚子却不愿意,无数次催着他下山吃饱了再回来。 可是,他不敢。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顶多见师傅两面。就暴说,每半年师傅回山一次,每次和他在一起不超过十天。五月端午一次,岁末一次。 他记得只有被师傅带上大兴寺来的头三年,他们是天天在一起,以后就成了现在遵守的规矩,每年见两次面。到他满十八岁以后,师傅便每年回来一次,不是端午时来就是岁末那天来。二十岁满了以后,师傅第一年没见他的面,今年已是第二年了,师傅无论如何也会回来一次。所以,他必须恭候着。 钟声停了,云鼓也歇了。方丈法师这会儿已在法堂说法,他该回寺了,否则,首座发现他不在场。又要挨训斥。这一辈子,挨的还少么? 他强忍着饥火,无精打采地进了山门。 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见了衣袂在急行时发出的喊喳声,一个黑影在离他三丈外蹿过了山门,只一晃,上了天王殿的屋脊而不见。 好俊的轻功,好美的身法. 妙极妙极,这深山古刹怎她有夜行人光顾?莫非是人们常议论的盗匪飞贼?可是,大兴寺除了金身菩萨,就只有大雄宝殿里的那只巨鼎值钱。巨鼎乃一古物,重达几千斤,偷得走么?除此,就只是念佛的小玩意儿,分文不值。 不过,这人既然来了,总不会什么事也不干吧?但愿他弄出点风波儿来才好,要不这大兴寺的白字也太平淡乏味了。” 他本想跟着那夜行人,瞧瞧他要卅么的,转念一想,还是听经要紧,免得又惹麻烦。 法堂就设在大雄宝殿。殿内宽敞高大,只见烛光辉煌,照得如同白昼。 方丈大师高踞正中蒲团之上,两边分列东序、西序的十二位法师,其余僧众面对他们,依僧位分前后端坐。 最后靠门的位置,是地位最低下的杂役僧和行童。所谓行童,就是为寺院服杂役而又未剃度的青少年。 他自然只配呆在这里。 幸好,人太多,他只一晃就坐在了最后边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坐在上方的大师们,根本就未注意到他。 方丈大师在讲些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只闭目端坐,运起神功,默察那夜行人是否进了大殿。 很快,他知道了夜行人的藏身处。 他听见门外的梁上,有极轻微的呼吸声。 按照师傅的说法,鼻息不易发觉的人,功力必定高深。 那么,这个夜行人当属此列。 查到了夜行人踪迹,他睁开了双民偷窥上方的大师们,顺带听听方丈大师讲完了没有。 这一看,他不禁吃了一惊。 他发现西序中的第三位知藏大师,原本是低垂着头、双掌合十端坐着的,此刻不知为了何事,双目睁开,偶尔点一两下头,然后嘴皮在动,仿佛他听方丈说法有什么领悟一般,又是点头又是无声地重复,十分虔诚。 知藏大师法净的这一套瞒不了他,这不是在以传音人密和门外梁上的夜行人交谈吗? 这一发现,使他目瞪口呆。 大兴寺里,从未见人习练武功,只除了他以外。就连他,也是背着和尚在树林里偷偷练功的。可是,法净大师能以传音人密谈话,这份功力自不等闲。 除了知藏,其他老和尚也会武功么? 方丈大师讲完了法,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数百僧人井然有序地默默退出了大殿。 他刚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以便监视夜行人的行踪,却被一个小沙弥叫住了。 “野哥儿,首座大师唤你,还不快去!” 他无可奈何地往首座大师的坐处走去,心中直打着鼓。连方丈在内,东序西序各有六位大法师,叫他一人站在这十三位高僧跟前,实在叫他心中发怵。 “野哥儿,为何听禅来迟?”首座大师法修严厉地问道。 “弟子在山门外等候师傅,故所以……”野哥儿灵机一动,马上找到了理由。 “你六根未净,岂是修行之人,若不念你自小在寺中长大,以你所犯戒律的次数而言,就是一百个和尚也早逐 出山门了!” “是、是,弟子愚顽,不可教也。” 方丈法智大师道:“你师不守禅门戒律,一向懒散,你成了这个样子,实乃师之过,若老衲没有记错,你今年当有二十二岁……” “启禀方丈,二十二不足,二十一却有余。” “方丈训示,你只有洗耳恭听,不问你不许张口,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月首座法修斥道。 “是是,弟子谨记。” 方丈续道:“根据老衲与你师傅所约,你在本寺最多到今年端午节为限,由你师带你离山,另谋出路。如今你师未来,你就于明日下山去吧。” 野哥儿一惊:“方丈,让弟子到何处去?”首座道:“天下之大,你哪儿都可以去。” “这……”他感到茫然无措了。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大兴寺,从未想过离开寺去过另一种日子,他已经习惯寺庙就是他的家了。 首座又道:“一日两餐你受不了,整日坐禅你吃不消,离开怫门圣地,那万千花花世界,才是你这凡夫俗子喜爱的地方。方丈大师法令已下,你就明早离开吧。” 野哥儿知道话不能再说,再说也没有用,叩了三个头,默默出了大雄宝殿。 野哥儿是他的小名,不是他的大号。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师傅给他取个名儿叫智野。这本象个和尚的法号,可他又不曾剃度,所以守中人都不叫他智野,只叫他野哥儿。 他为什么没有剃度?懂事以后他发现自己道和尚们轻视,曾再三要求当个小和尚,但方丈大师不允许,说是他师傅有育在先,他尘缘未了,不能剃度。 和尚做不成,他只好在寺中当个行童。在他以后人寺的小子们,早已划了光头,成了僧人,唯独他不俗不俗,被小和尚们戏称为“夹生饭”,说他“不生不熟”。 那么,这不俗不俗的日子就此结束了么? 他茫然走过大殿,正想往僧舍里去,突然又记起了梁上的夜行人。 他运功默察,夜行人已经不在梁上,想是方丈与他说话时走了。 大概这位夜行人是知藏法净大师的朋友吧,只不知他们为何不正大光明地来往,却这么偷偷摸摸的近来。 与己无干,他还是操操自己这份心。 回到增舍,和尚们正在打坐。 他和三个和尚共住一间,四人都还年青,免不了偷偷说几句闲话。 “喂,野哥儿,你发什么呆,还不修行?”一个和尚道。 “还修什么?明天我就下山了。” “咦,你被逐出山门了?” “胡说,我尘缘未了,下山过日子去,嘿嘿,肚子就不会饿了!” 三个和尚齐道:“真的?” “当然了。方丈大师亲口让我下山的。他老人家说,我生相富贵,该下山享一番人间清福,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捉个大肥鸡来,把它火烤一番,香喷喷,甜腻腻……”智野咂咂嘴,“一口气啃个精光!” 三个和尚连忙双手合十,连称:“罪过罪过,佛门不杀生,你竟敢犯戒!” 嘴里说着,却禁不住大口咽唾沫。 “下山后先把肚子填饱,这是最最重要的事,除了填饱肚子,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美?” 三个和尚不无羡慕地注视着他,早就饥火难耐的肚子“咕咕咕”鸣叫起来。(原书此处缺一角)早上、中午的两餐饭,早在肠胃里化(原书此处缺一角)们心中直想着馒头稀饭,只有拼命遏(原书此处缺一角)才能默诵经文修行。智野把个“吃”字翻来覆去地说,一下子就引发了三个年青和尚的饥火。 四个人直咽口水,肚子里都在唱空城计,哪有心思再修行? 这时室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四人警觉地连忙坐好,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轻诵经文,半开半闭的眼睛觑着室外。瞧瞧是什么人经过。如是方丈大师或是东序、序的各位长老,就要赶紧合掌起立,表示问讯起居。 结果来的是方丈大师的衣钵侍者灵方和尚。衣钵侍者是替方丈管理资财的执事僧。 四人赶紧起立问讯。 灵方身躯魁梧,浓眉大眼,威风凛凛,四十上下年纪。 他把一方红布包着的五两银子递给智野:“方丈给你的盘缠,明日一早离寺,不必去方丈室辞行。” 智野双手接过,道:“多谢方丈大师。” 灵方和尚又道:“下山后,买件衣服换了,不要再穿增衣,免得丢人现眼!” 智野道:“是是,弟子遵命” 等灵方和尚一走,他对三个小和尚说:“我才不买衣服呢,这五两银子我可以买牛肉、买猪排骨,对了,猪蹄更来劲,再要他二十个鲜肉大包子……” 三个和尚嚷起来:“够了够了,闲嘴吧!” 智野不理睬他们,手抚着银子沉人大嚼一顿的幻想中去。 和尚们咽着口水,不胜羡慕地瞧着那五两花白的银子发愣。 有个和尚忽然想起来,问他:“你师傅呢?不等他就走了么?” 智野一愣,对啊,师傅来了找不到他又怎么办? 他从蒲团上跳了起来,道:“我得问问方丈大师去!” 方丈室在文殊殿之后,文殊殿又在大雄宝殿之后,他和一些和尚的住室在大雄宝殿的右侧,只要顺着长廊,绕过文殊殿、藏经阁,就是方丈院了。 方大院在东序、西序十二位大师住的大院旁边,是全寺最清静也最雅致的地方。 智野摸到小院,只见两扇院门紧闭,不觉有些纳罕,此时天并不晚,怎么就关门了? 他拍了拍门环,只听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前来打扰?” “弟子智野,参见方丈。” “方文打坐,不见僧众,快回僧舍去!” 智野听出是适才给他送银子的衣钵侍者灵方和尚。 “是是,弟子这就回去。” 智野答应着,故意踏响脚步往回走,走出五大后又蜇了回来。 平日里方丈院门并不关闭,只有两个小沙弥和一个书状侍者侍候。书状侍者专替方丈写些往复书信的应酬文字。今日这衣钵侍者也在,而且关闭了院门,这又为了什么? 好奇心使他想探查出个究竟。他蹑手蹑脚旧雨楼,双肩一晃,上了小院外庭院中的一株大树,仔细朝里张望。 方丈室点着几盏灯,十分明亮,坐着二僧一俗三人。他认出是知藏法净大师和衣钵侍者灵方和尚,那俗人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穷儒,叫杜汉金,借住寺中读书已有一载,他怎么也在这里?前些日子不是下山了么? 这时,三人正压低嗓子说话。 智野默运千里耳神功,仔细谛听。 只听灵方和尚道:“方文又不会武功,何必小题大做,拿什么散功炼魂丹给他吃。” 杜汉金冷笑道:“是么老和尚不会武功这不就是说,老虎不及一只狗么?” 法净道:“杜施主何出此言?“ “听着,五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个怪人,自号大拙先生,一向功夫高深莫测,江湖黑白两道殊无对手。这位老先生教出了三个徒弟,分学了他的三种绝技,此后,老先生就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听说出家当和尚去了。这三个徒弟凭着一身内外功夫,闯下了极响亮的名头,江湖上称他们为风尘三杰。正当三杰鼎盛之时,和他们的师傅一样,三杰中有两杰出了家,只有老三飞鸿剑萧强回到老家建立了飞鸿庄。几十年来,飞鸿庄享誉江湖,无人敢持虎须。萧强的两个师兄却没了影儿,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十八年前,飞鸿庄庄主突然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据说庄主千金萧雨荷遭遇变故身亡。因而消沉了庄主的志气,从此心灰意懒。 这个,暂且不去说他,就说说那两个出了家的和尚吧。据在下所知,贵寺方丈法智,极可能就是风尘三绝中的老二尉迟森。所以,说他不会武功,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法净、灵方大吃一惊:“此言当真?” “嘿嘿嘿,若不当真,在下岂肯把当今世上最珍贵的毒丸放在茶中两粒?要知这散功炼魂丹制来极其不易,无嗅又无味,毒性极大,就是一流高手一粒也足以对付,又何必多加一粒?待老和尚醒来,骨酥筋软,任人摆布,十二个时辰后,一身绝高功夫便会散尽,到那时,与没有练功的凡人又有何区别?嘿嘿,这一下老和尚就惨了!” 法净半信半疑:“贫僧在大兴寺已近十年,说方丈大师会武功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为何平素一丝迹象也看不出来?” 杜汉金冷笑道:“不是说了么?他功臻化境,已到返朴归真的至高境界,他若不显露武功,谁人又能看得出来?” 灵方僧道:“施主所言极是,方丈平日装得弱不经风,倒让我们看走了眼。不过,小僧有一事不明,施主将方丈以散功炼魂丹制住,意欲何为?施主与方丈有仇么?” 杜汉金道:“在一下与方丈并无过节,只是受人之托,来向他索取一件东西。” 法净道:“什么东西?” “请恕在下难以奉告。” “哦,莫非老方丈有什么至宝收藏着么?” “不是,这件东西并非什么珍奇之物。” “这就怪了,此物若无价值,施主又何必要制住老方丈,费一番周折呢!” “东西确实并不珍奇,这其中原委在下也不知情,只是受人之托罢了。在下当年受人之恩,今日以寻回此物为报答,只此而已。” “那么,此物找到了么?” “没有找到。” “施主之意……” “等老和尚醒来,在下只好逼他交出。” “他要是不交呢?” “嘿嘿,只怕由不了他。” 法净不再言语,三人沉默着。 在树上听得真真切切的智野大吃一惊。 这三人不知为了一件什么东西,把老方丈用毒药害了。老方丈是几十年前的武林高手,不知为什么在此隐居,伴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想不到天灾人祸,遭此厄运,他自小蒙方丈收养,难道袖手不管么? 不,他得把方丈救出来。 可是,方丈在哪儿呢?又怎么个救法呢?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跳下去和三人动手,把他们一个个擒下,叫那姓杜的交出解药。 想起要和人动手,心又虚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领。 师傅把他带上山后,头三年天天逼他念经打坐,背诵经文。以后,师傅离他而去,一年才回来两次,每次只和他果十天。十天里,教了他一些拳脚。而师傅在大兴寺是出了名的懒和尚,念经修行并不勤奋,睡觉的时间比念经的时候多。因此,教他功夫时无精打采,三言两语,马马虎虎,而他也练得糊里糊涂,对路与否,师傅从不过问,你自己练成什么样儿就算什么样儿。他每次来只教新功夫,从不让他把去年学的玩意儿亮亮相。随着他年龄增大,师傅教得更随便,只说一遍,比划一次,至于你学会了没有,他老人家却不操这份心。 智野也常问师傅,这套拳叫什么拳,或者这器械叫个什么名目,师傅睡眼惺松地回答道: “你不是诵过《金刚经》了么?有一句话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功夫本也是虚妄,何在乎叫个什么名称?你只要心悟便成了,何须执着于叫什么名称、比个什么招式?这一招一式本也是虚妄,你要做到招式不着相,便算通了佛理,通了佛理,这武功之理不也通了么?” 这大概是师傅教诲他的最长的话。 他听懂了么? 恐怕只能说是似懂非懂。 武功一招一式既有名称又有架式,“黑虎掏心”与“推窗望月”就不同。他说不出招式的名称,但毕竟知道一招不同一招。师傅说招式不着相,那岂不是没有招式了么? 唉!不懂也没办法,遇到这样的师傅,你还能怎么样呢? 也许,天下的武功都是没有名称的,姑且这样认为吧。 所以,他没有信心。 特别是最后一次见到师傅时,师傅突然叫他过招,让他向师傅动拳头。 师傅平日懒散惯了,对他的言行并不约束,所以他对师傅也并不敬畏,说打就打,一点也不拘泥。 这一打不打紧,直打得师傅摇头叹息。 他连衣襟也沾不到一个角儿。 师傅骂他悟性太差,招式太着相。 他出手就是按师傅平日所教的招式比划的,这就是师傅说的“太着相”。可是,舍此,他不知该怎么办。 师傅不再多说,挥掌就拍,举拳就打。 说来也怪,师傅并未拉开架式,看来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下子,可他费尽吃奶的力气也躲不开,、一个身体成了师傅的练功袋,师傅想打哪里就打哪里,而且出手很重,直打得他叫苦不迭。 可是叫也没用。 叫得越响挨得越重。如果换了不叫,下一掌就会轻些。所谓轻些,也叫人冒汗。 师傅越打越高兴,就象打陀螺的孩子,脸上笑眯眯的,兴致越来越高。 他开始告饶,但师傅只作听不见。 最后,他火冒三丈,奋起反击。不管他的招式使得如何准确,可就是碰不着师傅的一根毫毛。这回他才留上了心,一边尽力躲闪,一边注意师傅怎么出招。 他发现师傅的招式似招非招,常常是一招刚比出个模样,紧接着却换了招式,你以为这一掌要打你的前胸,等打下来时,掌却印在你的后腰上。 激怒中他也如法炮制,渐渐身上疼的时候减少了,打到后来。师傅很难再响响脆脆的拍他一掌。他呢,虽未打着师傅一下,但总算把师傅的僧袍撕扯下两大片。于是,笑容从师傅脸上消失了,却在他脸上绽开一朵花。因为,他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师傅越打越没精神,最后让他停止,他刚一收手,师傅狠狠地给了他一掌,正打在他的气海穴上.他猛觉一股火样般的热流,从气海穴涌人,赶忙运功抗拒,但已经来不及,只好因势利导,将热流纳人丹田,这股热流冲得他血气翻涌,就象肚子里塞进了一块木炭,烘的得浑身血脉喷张。他慌忙跃坐于地运功,可是却无法抑制胸中的翻涌,他咬牙收束真气,把乱蹿于全身穴道的真气逼人丹田,但那些游走的真气根本不听招呼,拼命摆脱他的收束,直往穴道外钻。 他如此难受,师傅还不自惭,想是为了报撕衣之仇,又对着他的气海穴打了一拳。他觉得一股火焰钻入了体内,烧得他再也忍受不住,拼命鼓起一股狠劲,把人流逼入了丹田。这时他全身穴道刺痛,象万针齐扎,他也顾不了许多,只是拼命收束真气,也不知熬过了多少时候,忽觉丹田真气充溢,要往外冲出,急忙按师傅所授心法,运气一周天,那股强大的真气顺着穴道猛冲,竟自冲开了天门。他这才觉得全身经脉贯通,难受的种种感觉顿时消失,心中说不出的舒服,真气所服处,使人感到无比愉悦。 大难已过,他睁开了眼。 师傅却倚在树根上打瞌睡,看样子打他打得累了,要歇息纳福呢。 他自己和师傅打了半天,本也累得精疲力尽的,可现在他却觉得精力充沛,巴不得喊醒师傅再打一场。 他相信,再打一场就不会光挨打不打人了,他有把握在师傅的身上也来几下脆生生的巴掌,让师傅再也笑不出来。 他老老实实坐着,巴望师傅很快醒来。无事可干,他就把刚才与师傅胡打一气的种种情形作了回想,从起初处处挨打到撕扯下师傅的两片衣襟,渐渐悟出了自己挨打的原因。他在心里比划着,想象着在什么时候能够在师傅身上拍几个巴掌,他要如何把笑容挂在脸上,而师傅脸上却是乌云一片,嘴也翘起老高,想着想着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师傅突然睁开了眼。 “这……没有笑呀!” “没有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笑什么吗?” “弟子……” “哼,你想再和我打一场,想在我身上来那么几下脆生生的巴掌,以报你挨打之仇,说! 你心思里打的可是这个算盘?” “哪能呢,师傅,徒儿只是想再打一场玩耍,师傅,你老大概还没打过瘾吧?” “谁说不过瘾?我已打得厌了,你身上的皮厚,打着也没多大意思,你又不痛。” “哎哟,师傅尽说没天良的话,徒儿细皮嫩肉,轻轻碰一下也生疼的,莫说师傅下此无情了,怎么不疼?” 师傅懒得理他,自打瞌睡去了。 就是和师傅动过这么一次手,而且是不成招式的乱打一气,能拿来和别人动手么? 他不禁大大犹豫。 没等他想出办法,屋里的人又说话了。 法净道:“杜施主,方丈就交给你处置了,但方丈不能离开本寺,也不能突然暴毙,以免引得僧众起疑。方丈过世乃大兴寺之福。想我大兴寺本是北禅宗一脉,信奉神秀大师为弘忍大师嫡传,神秀大师继承弘忍大师衣钵,为禅宗六祖,可是大兴寺却在法智的主持下,改法更张,把南宗慧能硬说成是弘忍大师的嫡传弟子,以《金刚经》为主要修行本,而我北禅宗却以《楞伽经》为主要修行本。这些年来,老衲一直等着机缘到来,待方丈圆寂后,在大兴寺恢复北宗,肃清南宗荒谬之说……” 杜汉金插话道:“大师,你武功高强,对付一个你以为没有武功的老和尚还不容易么?” “杜施主,方丈有首座法修大师为后盾,法修一身功夫也很不凡,贫僧并无把握,如今有施主相助,才敢大胆行动,施主说方丈就是当年风尘三杰之一,幸亏老衲以往没有贸然行事,否则,岂不糟糕?” 灵方和尚道:“杜施主,“你说明日还有几位大侠来到,不会误事么?” “放心,至迟明日午时到。” 法净道:“如此,贫僧就放心了。” 杜汉金道:“只要明早不让法修见方丈,午时等在下助拳的朋友到来,你们就可以动手了,量他一个法修和尚,能有多大能耐?” 法净道:“大兴寺东序、西序十二名高僧中,到底有几人会武功,贫僧殊无把握。” 杜汉金冷笑一声:“大师不必多虑,在下定能助大师取得方丈大位,有那不识相的要来拦路,自有杜某人替大师打发。” 法净谢道:“恢复北宗,多多仰仗施主了,事成之后,老衲替施主在佛祖座前祈福。” 杜汉金道:“小事一桩,大师不必如此。” 这一番话,又使智野大吃一惊。 他身在寺庙十数年,对禅宗南北之争知道得不多,他只知道南宗已在北方盛行,北宗已经式微,信仰北宗旧禅寺已经不多,没想到大兴寺内,竟然潜藏着北宗信徒,而且要与外人相勾结,以武力夺取方丈大位,使大兴寺改弦更张,恢复北宗信仰。 这一点,他茫然不解。 同是信仰佛教,南宗北宗不是一个宗旨么?干么还要争得死去活来? 他不知道师傅是北宗还是南宗,不过,师傅倒象什么宗也不是。他所读的《金刚经》,自然是在寺中学的,师傅从未给他讲过经,也从未向他提起北宗南宗之事。有关南北宗事略,是在方丈讲经时听到的。 那么,他该不该插手这南北宗之争? 这一点,他吃不准。 但有一条,这姓杜的害方丈,他却不能不管。待设法救出方丈后,等师傅来了,再问清该不该管这南北宗之争。 主意打定,耐心地蹲在树上,瞧着方丈室内的动静。 这时,杜汉金对灵方和尚道:“时候差不多了,把老家伙拖出来吧!” 智野听见如是说,急忙往方丈室瞧去,只见灵方走到壁角处,拖着一个人来到桌前。 原来老方丈僵卧于壁角,他在树上瞧不见,见灵方和一尚对方丈这般不尊重,心中不禁有气。 只听灵方突然叫道:“哎哟,断气啦!” 法净大师和杜汉金惊得同时起立,连忙俯身探视,不一会直起腰来,面面相觑。 半晌,法净道:“方丈看来要么不会武功,所以经不起药力,要么就是施主下了两粒,药力过强。” 杜汉金道:“药力虽强,但也不致就要了他的命呀!” 旋即又喃喃自语:“莫非他真不会武功,看差了人,错把老和尚当作风尘三杰的老二尉迟森了?” 法净道:“阿弥陀佛,施主定是认错人了,以贫僧十年对方丈的观察,方丈的确不会武功,身体瘦弱。脚步拖沓,精力也不充沛。” 杜汉金跌坐在椅上,长叹一声道:“罢罢罢,白费我一年光阴,看走了眼。” 灵方和尚道:“这也不怪施主,该是向施主禀报此事的人疏忽大意,致使施主先人为主。” 杜汉金道:“不错,若无人通报,在下怎会贸然到五台山来!” 法净道:“既然认错了人,生米已煮成熟饭,方丈已经圆寂,这后事该怎么办才好?” 杜汉金道:“只有等明日人到,再公开死讯。在此之前,务必不要让人知道。” 灵方道:“这好办,明早贫僧不让人进方丈室便了。” 法净道:“只好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留下灵方和尚,法净和杜汉金出了方丈室,径自回宿处去了。 智野等他们走掉,觉得自己还是回僧舍的好,明日看他们要怎么办再作打算——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章 南宗北宗 天蒙蒙亮,智野随僧众上早课,混在数百僧人之中,也未引起注意。 面对面坐在上席的东序、西序十二位大师到齐,中间只缺着方丈。 方丈为何没有到场,只有东序、西序的高僧知道,属下的僧众是没有资格打听的。 东西两序的大师们,被告知方丈身体有恙,不能出席早课,由西序首座带大家颂经。 大兴寺与任何大寺一样,寺内职务较为齐全,除方丈外。东、西序职位一个不缺。 东序的大师称六知事,坐在方丈左侧。有都寺、监寺、维那、副寺、典座、直岁六个职位。他们除都寺总管一切寺务,其余分别职掌威仪进退、出纳钱谷、诸僧供养、僧众劳作等等。 西序称六头首,坐于方丈右侧,有首座、书记、知藏、知客、知浴、知殿六个职位。他们管说法、赏罚、管经、待客、僧众沐浴、法堂香灯等等。 这十二位大师协助方丈治理寺庙,是寺中地位最高的僧人。 智野在众僧背后不断拿眼依次查看这十二位高僧,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会不会武功来。 知藏法净有武功,这是在昨晚才知道的,还有首座法修,法净说他武功不凡,其余十位究竟还有几位习过武呢? 他看了一阵,觉得和平常见到的一样,实在看不出来。 不一会儿,早课散了,僧人各回僧合打坐。 智野趁乱溜出大门,想在山门外迎接师傅,他比往长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老人家。 天未亮时,他就和众僧起来打坐了,直坐了一个时辰,燃完了一炷香才罢。此刻他虽然喝了两碗稀粥,但仍觉腹中空空。 太阳早已普照群山,可惜离当顶还有一个时辰。就是说吃饭还早着呢,就是饿也得忍耐着,最好不要去想吃饭的事。 他信步在林中倘徉,焦急地等待师傅归来。多年来他老人家决不误时,为何今年端午却没有来呢? 林间小道上此刻传来了马蹄声,他先是一喜,但马上想到,师傅哪里会骑着马来一定是杜汉金那伙人到了。 他倚在山门上,心情紧张地注视着小路。 不一会儿马蹄声渐近,只见两骑缓缓而来,是一男一女两个施主。 那骑着一匹白马走在前的,是一位着紫色劲装的绝色少女,只见她头戴草笠,身段娇好,黛眉星目、樱唇含春,好一副迷人的形貌。 智野看得呆了。 他虽然在台怀镇也见过一些漂亮女子,但比起这位来,实在相差了一大截。 在她后面,却是一个魁梧的老者,骑着一匹黑马,颔下的白须不停飘拂,自有一番神韵。 来者不凡,这是笨蛋也看得出来的。 上了坡,那姑娘也瞧见了他。 姑娘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上的表情便起了变化“噗嗤”一声笑起来。 智野觉得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比屋檐下垂挂着的风铃还好听。 姑娘一面瞧着他一面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直把他笑得莫名其妙。 马鞭一指,她笑着喊道:“爷爷,快来看,这是个什么怪物?” 智野转头看看,身后除了山门并无别物,她说的怪物不知指什么? 老爷子看了看智野,并不觉得好笑,寺庙里未剃度的行童,不都带着长发么?只不过这年青人却穿一身僧袍,样子的确古怪。 “爷爷,你不好笑么?” 不等爷爷回答,她笑哈哈对智野道:“喂,你是不是和尚?” “贫僧不是。” “格格格……”姑娘又大笑起来。“你不是和尚,怎又自称贫僧?” 智野脸一红,忙道:“在下在寺中日久,一时充塞于耳的都是‘贫僧’,故尔习惯了。” 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引起了姑娘的兴趣。 “你不是和尚,干么要穿僧衣?” “不穿僧衣穿什么?” “除了僧衣,你什么都可以穿。” 爷爷道:“蓝儿,别难为这位小师傅了,快走吧。” 智野忙问:“施主找人么?” 爷爷道:“一带上香,二带观光。” “不是来找杜汉金施主么?” “什么杜汉金?老夫不识此人。” 老爷子从马上下来,把马牵到一边栓好,叫湛蓝快走。 爷孙不是找杜汉金的,智野放了心。 湛蓝跳跳蹦蹦,跟着萧爷爷进门去了。 智野痴呆呆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就象给勾了魂去,再也不会想什么了。 俄顷,他觉得在山门外站着不是滋味,心中老牵挂着进寺的一老一少,便转身进了寺里,刚走到天王殿前,人家已经出来了。 那姑娘又看着他笑,他也不由咧开了嘴,双眼紧盯着人家,眨也不眨。 姑娘道:“非僧非俗,一个怪物!” 敢情怪物说的是他,他不禁泄了气。可是两只脚仍载着他转身跟着出来,巴巴地望着人家上了马。 那姑娘又回眸一笑,打马扬鞭,走了。 这一笑,他的魂灵儿飘出躯壳跟着人家走了,半晌未回过神来.他生平头一遭想到,该下山了,了结寺中的清淡生活,去瞧瞧外间的世界。 姑娘的倩影在他心上烙下了印记,他觉得自己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找她的芳踪。 正当他想得痴迷之际,又有一阵马蹄声传人他的耳鼓,不一会,四匹健马奔驰而来。马上乘坐着四条汉子,年龄都在四十岁左右,一个个威风健壮四人翻身下马,就听身后有人招呼他们,智野一回头,正是杜汉金。 “各位辛苦,快请进寺一叙。” 四人双手抱拳,答道:“我等来迟,望乞恕罪!” 杜汉金道:“哪里哪里,累各位远程而来,在下十分感激,快请进寺。” 五人寒暄着进了庙。 智野暗忖,他们一伙到齐,恐怕就要动手了,赶紧跟进去看看吧。 他刚进寺,忽又想道,不管南宗北宗,害死方文就大不应该,是否应向首座法修大师禀报呢?他边想边走,还未拿定主意,就听法堂云鼓响了。 “咚咚咚咚……” 咦,吃饭的时候到了?可鼓声敲的是全寺僧众齐集的招唤鼓点,并非膳钟呀! 瞧瞧周围僧众,也和他一样有些惊疑. “当——当——”大钟也敲响了。 这是有重大事件的钟声,全寺僧众无论在哪里,都要放下手中之事,赶往法堂集中。 智野便踅向了法堂,和僧众杂在一起。 除了方丈,东序六知事和西序六头首全都坐在堂上了。 六知事之首都寺法圆大师等僧众齐集。朗声开言道:“方丈昨夜不适,不料一病不起,于今日早上圆寂……” 这话一说出口,堂下僧众一惊之后,纷纷念起佛来,有的不禁潜然泪下。 方丈法智大师为人谦和,对下属僧众一向慈祥,他的圆寂使大家感到悲哀。 首座法修大师忽然大声道:“阿弥陀佛,昨日方丈大师健壮如昔,怎地一夜之隔,就传来方丈圆寂的消息呢?这不是太突然了么?请问都寺,方丈患的何病?” 法圆大师道:“贫僧适才听到衣钵侍者灵方禀报,详情不知。” 法修道:“灵方何在”? 灵方从前排僧众中站起来,恭敬地回答道:“小僧在。” “方丈患的何病?” “禀告首座,方丈大师昨夜突感不适,让小僧不让人进方丈室打扰。不料一刻前小僧替方丈抬洗脸水,才发现方丈已经圆寂,小僧便赶紧禀报都寺。” “方丈一向早起,你怎么现在才抬水?” “方丈有恙,小僧不敢惊扰。” 这一番话,直听得众僧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灵方说谎,犯了妄语戒!” 这话实在惊人,一刹那人声安静下来,扭头寻找说话的人。 没想到,说这话的竟是行童野哥儿。 法净大怒,道:“智野,你知道你说的话么?还不快快谢罪退下!” 智野道:“灵方一片胡言,欺瞒各位大师及全寺僧众!” 灵方大惊,恶狠狠盯着他道:“智野,你不在方丈室,你怎么知道贫僧说谎?” 都寺道:“智野,你知道你说什么吗?事关重大,岂能信口开河!” “方丈大师是被人用药毒死的!” 此语更为惊人,法堂上大乱起来,均都把一双眼睛盯着野哥儿。 灵方和尚又惊又怒:“野哥儿,你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智野抢着质问道:“我又未说你下的毒,你急个什么?” 灵方一楞,一时答不出话来。 法修大师心中起了疑:“智野,你从头道来!” 灵方和尚心中惊疑不止,这小子说的话极象有凭有据,他怎么会知道的呢?怪哉,他莫非偷听了不成。可是,昨夜未曾有人来过呀……啊呀,不对,这小子确实来过方丈室,被自己吆喝走了,莫非他又折回来不成? 惊疑问,只听野哥儿说道:“方丈是被寄住在本寺读书的杜汉金下药毒死的,这药他称为‘散功炼魂丹’,他说老方丈是数十年前赫赫有名的什么江湖三杰中的老二,他要向方丈索取一件东西。在场的有灵方和法净大师。法净大师要在本寺推翻南宗,建立北宗,因此……” 这一番话如此惊人,就是五台山坍了一座,恐怕也不会让大兴寺众僧如此吃惊。 他说得有鼻有眼,凭他的见闻,是绝对编造不出来的。 知藏法净惊得亡魂皆冒,大事已泄,还有什么迟疑?身形一动,从座椅上飞身而出,直扑站在殿后的野哥儿。 “大胆!”首座法修一声大喝,双肩一摇,紧接着从椅上跃起,朝法净递出一掌。 法净本想一掌击毙野哥儿,猛听身后劲风响起一知是有人暗袭,顾不得去伤野哥儿,急忙再提一口真气,双臂一振,朝旁落去。 首座法修志在保护智野,不在伤人,径自落到智野身边.此时场中诸僧大哗。野哥儿的话,知藏法净飞身而起,首座接踵而至,显示了惊人武功,这些出人意外的举动都是他们从未想得到的。 坐在东序西序的大和尚们,也各自作出了不同反应。 不会武功的修行者们,立即捻起胸前的念珠,直诵佛号,他们是大多数。 会武功的高僧,则按自己的信仰,旗帜鲜明地各站一边,他们是极少数。 和灵方站在一起的有知客法明,和首座法修站在一起的有监寺法玄。 就在这时,殿中又冲进来五人。 法净见援手赶到,立即大喝一声道:“众僧安静,本座有话要说!” 惊惶的众僧静了下来,除了一些和尚走出行列,分散到法净、法明身边,其余人皆不动。 这些和尚是法净、法明平日暗中调教的弟子,不下三十人之多,此刻正是派上用场之际。 法净道:“方丈患疾而终,本是天意。谁料首座法修、监寺法玄,唆使野哥儿含血喷人。 制造事端,其觊觎方丈大位的野心已昭然若揭,今日万不能容他们走脱了,先拿下关押,待审问清楚再治罪!” 法修喝道:“法净,你竟敢勾结外人,害死方丈,阴谋篡位以恢复北宗,如今被野哥儿揭露,你还敢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全寺上下僧众,自然看得清楚……” 灵方和尚突然叫道:“野哥儿,你说杜施主害死了方丈,有什么凭据么”? 智野一楞:“没有凭据。但我亲自听到你们昨夜在方丈室中的议论……” 灵方吼道:“昨夜在方丈室,只有我一人侍候方丈,你凭白无故……” 杜汉金冷笑一声,截断了灵方的话:“你这披发的畜生,完全一派胡言,你小子说在下害死了方丈,你就当众说说,在下怎么个害法,有什么凭记你要说不出来,休怪在下无情! 定当扭你下山见官,分个是非!” 众僧听听也觉有理,纷纷叫野哥儿拿出凭据来说话。 野哥儿愣了,他拿不出证据。 法修心中雪亮,冷笑道:“杜汉金,你以毒药害死方丈,叫野哥儿怎么拿得出证据?如若你们心中无鬼.法净又何必杀人灭口,妄想一掌击毙野哥儿?” 杜汉金不慌不忙道:“你说在下用毒,那么方丈遗体还在,自管验尸罢了,瞧瞧是不是中毒而亡?” 法净道:“对啊,验尸便能辨出真假,到时瞧瞧是什么人在本寺兴风作浪!” 法修道:“好,把方丈遗体请到大殿上来,当众验看,以明是非。” 灵方道:“灵惠师弟,你带人去方丈室,把方丈请来吧!” 众僧听见如是说,对野哥儿的话又起了疑,人家敢验尸,说明心中无鬼。 此刻,全场肃静,无人敢出声说话,俱都紧张地等待着。 不一会,只见灵惠等人慌慌张张跑来了,一进殿门便大叫道:“灵方师兄,方丈遗体不在方丈室!”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灵方忙问:“在何处?” “一处也不见!附近我们都找遍了。” 灵方惊得亡魂皆冒,道:“哪有这等怪事,我来时方丈明明好端端睡在云床上,快跟我去看看!” 知客大师法明也跟着去了,他们一走,众僧议论纷纷。 一盏茶时分,法明、灵方、灵惠回来了。 灵方大叫道:“有人藏起了方丈法身,方丈真的不见了!” 他吓得脸色苍白,语声抖颤。 首座法修叫道:“你们害死了方丈,又把尸体藏匿,如今欲盖弥彰,天理难容!” 法净嚷道:“智野含血喷人,分明是你唆使,如今又藏匿起方丈尸身,不欲当众验尸,这足证方丈是你们害死,以篡方丈大位,大兴寺容你不得!” 话声一落,便向法修扑去。 众僧也不知谁是谁非,见两位上座大师打了起来,纷纷发一声喊,向门外拥去。 知客法明一声大吼,双掌一错,直扑监寺法玄。两人立即交起手来。 灵方、灵惠见大师们动上了手,立即扑向智野,要将他活捉…… 杜汉金对四个伙伴道:“各位快去助一臂之力,将法修、法玄毙了!” 四条汉子分作两起,分别去助法净、法明。 杜汉金则来捉拿野哥儿。 智野见高僧们已大打出手,灵方和尚带着十几人向他扑来,不禁吓了一大跳,身不由己就往大门外跑。 他刚冲到大门,却被杜汉金拦住了。 “哪里走!”杜汉金大喝一声,屈指为爪,一爪向智野抓来。 智野无法,赶紧往房边一闪,躲过一抓,溜到一旁去了。 杜汉金不禁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一爪抓空。智野不过是个普通行童,怎么能躲过一爪之厄呢? 这时,灵方、灵惠还有十几个武僧,已经把智野围了起来,眼看他已脱不了身。 杜汉金叫道:“抓活的,要问口供!” 灵方嘴里答应着,当胸一把抓来。 智野又是一闪,让他抓了个空,自己从他胳肢窝下“哧溜”钻了过去。 灵惠一步跃上,大喝道:“哪里走!”一把向智野肩上抓来。 智野大急,脚尖一踮,人蹿出三尺,把迎面的两个和尚撞得个四脚朝天,冲出了包围。 杜汉金不禁大怒:“快抓住他!” 众僧发一声喊,抓的抓,扑的扑,堵的堵,拦的拦,可就是没法将这小子抓住。 这小子象一头野猩,东一蹿西一钻,三下两下便从人缝中钻了出去。 杜汉金看得又惊又怒,这小子实在邪门,不会武功却如此灵活,这是怎么回事? 灵方、灵惠几次补空,恨得把上下牙咬得格格作响。他们尽展轻功,拼命捉拿,无奈这小子又象条鱼,滑不溜啾,眼看手指已沾衣襟,但仍然让他“哧溜”一下躲过,而且。室中人多,二三十人都来捉这小子,反而你碍我,我阻你,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灵方恨得要命,干脆站下来拿眼盯着,看僧众们围堵智野,自己等着机会。 果然,他瞅准了时机。 此时,智野正从壁角旧雨楼,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只见他忽左忽右,又从人堆中溜了出来,离灵方僧二丈短矩。 灵方立即不失时机地起跃,双手一张,往下落时抱个正着。 “臭小子,看你再跑!”灵方恶狠狠地紧紧勒住他,用力往地下一掼,只听“哎哟”一声,这家伙躺在地上不动了。 可是,灵方顿时觉得不妙。 被他摔在地上的人,怎么是个光头? 智野的头可是黑的。 抬头一看,智野正被杜汉金追得团团转,哪里又被他抱住了? 灵方气得发昏。 他大吼一声,向正迎面跑来的智野又是一扑。智野正被杜汉金和几个和尚追得走投无路,只见他腰一弓,故伎重施,又想从人家隔肢窝下钻出去。 灵方狞笑一声,张开双臂,狠狠一抱,不偏不倚,夹个正着。 “跑!你再跑!” “哎哟,是我呀!” “老子要的就是你!”灵方吼叫着,把智野按倒,不想智野又露出了一颗光头,把灵方惊得赶忙放了手,仔细一瞧,哪里又是智野了? “噫!这小子也太邪门,莫非他会妖法么?” 作为智野,他也不愿意象一只野兔,被一群恶狼在后面追赶。 他自小在寺中长大,虽然顽皮不守清规,但从未和人动手打闹。学了稀里糊涂的武功,也不知道和别人交手管不管用。 今日里三十几人叫叫嚷嚷,喝喝吼吼他几时里见过这种阵仗?因此他只想到开溜,没有一丝勇气与人交手。 加上追他赶他的,都是平日地位高的僧众,他哪里敢动手去打人家?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开溜了。 就在他东逃西蹿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首座大师法修被人打伤,眼看要死在人家手里。 他鼓起勇气冲了过去,对着两条汉子打了两拳,一个挑打在背上,一个被他打在肩上,两人大叫一声,踉跟俄跌出数步。 这两个是俗人,又是他不认识的人,所以他敢打,一点不犹豫。而对法净大师,他可没有这个胆量。 法修趁此机会,急忙冲向大门,把来阻拦的三个和尚打翻,逃出去了。 智野一见大喜,忙又蹿向已被打得吐血的监寺法玄大师。 法玄大师已然受伤倒地,知客法明和两个汉子正要施出煞手,击毙对方。 正在这时,一条黑影蹿了过来,抱起法玄就跑。 法明大怒,紧蹑身后就是一掌,堪堪打到智野的背上。 可惜掌未及身,这家伙不知怎么一扭,打了个空。 智野刚冲到门口,见有十几个和尚拦路,心一慌,只好腾身一跃,从光头上蹿了出去。 杜汉金等人大惊;急忙推推挤挤出了大门,哪里还见得着智野的影儿? 众僧分散下山猛追,不仅智野不见,就连法修也没了影踪。 他们只好折回。 野哥儿肋下夹着监寺法玄大师,慌不择路直往山上飞奔,半个时辰后听不见追兵的声音,方才把大师搁在树下。 法玄受伤颇重,脸色苍白,胸襟前血迹斑斑,被他一路颠跑,已昏了过去。 不过,他并不着急。 师傅教过他治伤的点穴法,还教了他推宫过穴以及在灵台穴注入真元的救治办法。 他先运起真气,伸出右掌,虚空沿着经络走向以气按摩,不到一盏茶时分。法玄大师便醒了过来。 野哥儿大喜:“大师醒啦!” 法玄深吸一口气,觉得气机通畅,当即翻身坐起,点点头,也不说话,当下运动疗伤。 智野无事可干,便离大师丈外坐着,给他护法,一面回想今日在大殿的争斗。 方丈大师的遗体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显然,灵方和尚怕验尸,故意说方丈尸体不见了……不过,灵方和尚当时十分惊恐,看样子似乎不象作伪。 莫非是方丈又活起来了么? 荒唐荒唐,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么,被人盗走了? 可是,有谁会这样干?除非他是傻瓜! 智野想不透,便去想今日动手的情形。 他问自己为何只知道逃命,就不敢跟和尚们大打一顿。就是拍在那两个俗人帮凶身上的巴掌,也是极轻极轻的。 他如此胆怯,是师傅教的功夫不行么? 这个,他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十分清楚,他要是逃跑起来,别人似乎很难捉到。 这一点,他对师傅十分满意。 记得古人曾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以,一旦不愿和人交手,或是根本就斗不过人家,那么可以提脚就走。走为上计,走得快当然也就是上乘功夫,这上乘功夫练得好,不管遇到什么恶人,也就不必担心受怕。 他对师傅教的功夫开始有了信心。看来,他学得糊里糊涂的功夫,也并非毫无用处。 接下来,他又想起南北禅宗之争。 虽说自小就在庙中生活,他对拜佛并不热心。特别是长大来到台怀镇与百姓接触后,他更喜欢的是世俗生活。 因此,每日大半时间的坐禅修行,他都花到了修习内功上。每日方丈或是东序西序的大师在法堂讲经,他从来未认真听过。为了排遣时间,他就习练内功.如此这般,十几年的僧侣生活,并未在他脑袋里塞进多少佛理,对禅宗南宗北宗的分歧,可说是一窍不通! 依他想来,南宗也好,北宗也好,不都是信佛么?有什么可争的?你爱南宗那一套,你说按南宗所说的修行法去修就是,你爱北宗的那一套,说照北宗的办,有什么可争吵的呢? 就大兴寺而言,似乎奉行的是南宗一套,而知藏法净、知客法明以及灵方灵惠他们,竟然勾结外人,害死了方丈,为的就是在大兴寺恢复北宗。这样做,不是太过份了么? 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就大兴寺而言,法净等大师的做法未免也太狠辣。因此,他觉得应该帮首座法修大师、监寺法玄大师,让他们重返大兴寺,将害人的法净等人逐走.他就这么坐着发呆,半个时辰后法玄大师醒了过来也不知道。 “野哥儿,本座有话说,你过来。” 智野这才回过头来,见监寺已醒,连忙站起向上座高僧致礼。 “本座向你谢救命之恩,未料到野哥儿也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本领!” 智野道:“大师,弟子不过就是跑得快些,哪有什么本领?” “谁教你的轻身功夫?” “我师傅。” “师傅是谁?” “懒和尚。” “什么?竟然是他!” “大师伤好了么?” “虽未尽愈,但已不妨事。” 智野在上座大师前有些拘束,不再说话。 法玄又道:“方丈的死,你亲眼目睹么?” “是的,昨晚弟子想去方丈室……”智野把昨夜所闻所见,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你在树上偷听,未被他们发觉?” “是的。” “咦,你的武功不凡呀,懒和尚教了你些什么功夫?” “弟子不知。” “不知?此话何意?” “师傅未说,弟子也就不知。” 法玄大师今日与知客法明和两个汉子动手,发觉法明武功高强,以此类推,知藏法净、书生杜汉金等人一定不弱,智野爬在方丈室外的树上偷听,居然未被发觉,若不是室中人忙于对付方丈,没有注意树上的人,依他们的功力,不会发觉不了,除非野哥儿的功力很高。 故所以,法玄有此一问。 结果,问不出所以然来。 法玄道:“法净早就蠢蠢欲动,若不是忌惮老衲与法修师兄,他们早就动手了。没想到他们仗恃着有杜汉金一伙支持,居然胆大妄为,害死方丈,抢夺大兴寺方丈大位,以复苏北宗。如今,他们已经得逞,老衲愧对大兴寺列代宗师,眼看大兴寺流于旁门左道,却是束手无策。但老衲绝不气馁,定要邀约佛门高手,夺回大兴寺。今日蒙野哥儿相救,他日定当补报。” “哎哟监寺大师,请匆再提此事,愧煞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指点。” 何事不明,望道其详。” “禅宗南宗北宗到底争个什么?何以出手相残?同是佛门子弟,供奉的佛祖相同,为何要分彼此,甚至成了冤家?” “这南北之争,说来话长,老衲就将一些情形。长话短说吧。” 达摩祖师驾舟渡海,梁武帝曾以热忱欢迎,交谈之后,武帝不能解悟达摩祖师的禅语,达摩祖师便辞别而走。武帝的师傅志公禅师进来,见武帝一脸不高兴,询问原因,武帝照实说了。志公禅师大惊,不禁赞道:“达摩大士所述禅理如此精深,就像观音大土化身而来说法!” 梁武帝一向敬奉佛法,倒也不是平庸愚钝之辈,当下懊悔不已,立即传命追赶达摩。 当武士们追到达摩祖师时,他正走到扬子江边,回头瞧见那么多人追赶,不禁微微一笑,顺手在江岸上折了一支芦苇,抖手掷于水上,轻轻一跃,脚踏苇叶渡江北去。 以后,达摩祖师在嵩山少林面壁静观九年,连小鸟在肩上筑巢都不知觉,达到悟通佛理的无上境界。 传法的同时,达摩祖师还教门人习武,传下了七十二种绝技。 达摩祖师以《楞伽经》阐扬佛法,普施法雨,独树一帜,远近闻名。 由于老人家的禅法与当时盛行的调息止心、静坐修习的修行方法不同,引起各方的讥刺攻击,特别是奉行佛法的达官贵人、文人学士,多以达摩祖师的禅法为不齿。四海之内,不断有人来找达摩祖师论道,相互娜,但往往大败而去,于是就有人掀起是非风浪,并派人暗害达摩祖师,但达摩祖师武功绝伦,又岂是彼辈害得了的?之后,敌方改了办法,千方百计在祖师的饭菜饮水中下毒,先后五次均被祖师慧眼识破。 第六次,饭菜中又下了巨毒,但仍逃不过达摩祖师的法眼。由于自忖圆寂之期已到,身后有了可靠的传人,便安然服食,端坐辞世。 达摩祖师的事迹,不正好说明即使是佛门弟子,也因佛理之争而妄开杀戒么? 慧可法师继承了达摩祖师的衣钵,被称为二祖。以后传到五祖弘忍法师,达摩祖师首创的禅法已是远近闻名,礼崇者无数。 弘忍法师欲选衣钵传人,以为六祖。 门下弟子中聪颖者不少,但他独具慧眼,看中了一名长相粗鄙、其貌不扬,蓬头跣足的褴襟汉子。 初见此人时,两人有一番精采对答。 汉子:“岭南。” 弘忍:“有什么事?” 汉子:“想求作佛。” 弘忍笑道:“岭南人没有佛性,怎么能修成佛?” 汉子答道:“人地虽有南北,佛性岂有东西?” 弘忍大师一惊,此人慧根上乘,非同小可,但当着许多人的面,不想流露出来,以免此人遭同门嫉妒,有性命之忧。当即叱令他到碓房舂米,意为不屑。 弘忍大师为避人耳目,连说法讲经都不让汉子来听。 有一天,弘忍大师召集徒众七百余人,声称要寻衣钵传人,命僧众各写一偈出来,看看有谁能深切领悟佛法,便将衣钵传与他。 众弟子中,当以上座神秀大师为最杰出。 他写的惕语是: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一时之间,僧众争相传颂。 神秀大师姓李,从小熟读经书儒学、诗词歌赋、佛教经籍,出家后闻弘忍大师盛名,便到蕲州双峰山东山寺拜谒弘忍五祖.五祖让他干了六年杂役,方任命他为上座僧,让他代为向徒众讲经说法。 此偈作出,无人能及,大家都以为衣钵定由他继承,为禅宗六祖。 不料在下房劳作的汉子听见此偈后,却认为这首偈境界虽高,然而表达的是逐渐修成佛的方法,仍然未领悟到最高境界。 他听说神秀上座的偈语写在寺壁之上,便跑去观看。 这汉子姓卢,祖籍范阳,父亲做官遭贬,流徙在岭南新州。他大字不识,却对佛经有很高的悟性,只要别人将经读出,他在旁听着就能悟解。 此刻他来到写偈语处,适逢一官老爷香客正诵读研讨偈语,便请老爷又念一遍。 听完,汉子道:“我也想好了一偈,敢请尊驾田谝书于壁上,不知可否?” 当官的听了不禁大笑,一字不识的苦力,居然也想做佛理高深的偈语,这未免太不自量,也太让人好笑了。 当下笑道:“好啊,只要你做出偈来,本官定替你书之于壁上,不过……”他顿了顿,讥讽道:“你小子要是偈做得好,受到五祖赏识,得了达摩祖师的法衣,传了衣钵,当了六祖,可要先把我这俗人度离这无边苦海啊,怎么样?” 卢姓汉子不答,只微微点头。 当官的更觉好笑,便亲自取来笔墨,磨好墨,饱蘸于笔,捋袖子道:“做好了么?念出来让本官写吧!” 嘴里这样说,心里却觉得有趣,将他胡诌他的所谓偈语写在神秀上座偈语的旁边,那无疑是全寺僧人的笑料。 汉子不慌不忙念道: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当官的写完最后一字,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将手中毛笔一扔,纳头便拜。 过往僧众见当官的老爷拜碓房舂米的下人,便都拥过来看,一见墙上偈语,顿时轰动起来。有的跪下叩头,口称“活菩萨……” 五祖弘忍闻声赶来,一见这偈语便知作偈人已悟透佛法,清楚地表述了“顿悟”成佛的是高境界,心中的欢喜,难以形容。 但是,卢姓汉子无权无势、地位卑下,怎抗得住有钱有势的修行人?若是起意害他,他必性命难保。 五祖心念一转,脱下鞋子擦去墙上揭语喝道:“吵什么?此偈一般,并未见性?” 说完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众僧听五祖如是说,许多人又笑起来,马上指指戳戳,讥笑偈语不过尔尔,哪值得大惊小怪。一些人心存疑虑,觉得五祖的话未免过份,但也不敢出声道出,逐一散去。 第二天,五祖悄悄来到碓房,以竹杖在石磨上敲击三响,不言不语便转身离去。 卢姓汉子领会其意,当晚三更偷偷来见五祖。五祖遂将达摩祖师的法衣授予汉子,道: “此系达摩祖师宝衣,代代祖师以此为凭传法,今将此衣传尔,尔即是禅宗六祖。” 弘忍大师还命他连夜出走,离开此地,以免遭人追杀,抢夺宝衣。要他到南方隐匿十年方可出来传道。 是夜,弘忍大师亲自将他送到九江驿,在长江边又送他上船。 他走后,众僧猜到五祖已传衣钵于他,不少僧众悄悄离开寺山,分几路追赶,要将汉子杀掉,抢夺达摩法衣。 此后,追杀者层出不穷,卢姓汉子在曹溪不得安生,只好逃进山中混迹于猎人中谋生度日。 十五年过去,他觉得弘扬禅宗佛法的时候到了,便来到广州法性寺,在寺中剃度,法名慧能。法性寺方文对慧能极为尊崇,放弃自己以往对佛理的见解,跟随慧能并拜在慧能门下,充任弟子。 慧能下山的第三年,五祖圆寂,神秀大师来到荆州当阳玉泉山传法,名声大噪,女皇武则天恭请神秀进京,倍加礼遇。 这样.便形成了北宗。 六祖慧能则成了南宗。 武则天数次请慧能上京,均被六祖拒绝。 信奉北宗的,多为达官贵人,而南宗秉承达摩不立文字、见性成佛的法理,多为一般士绅和平民百姓信奉。 之后,慧能的传人神会法师与禅宗辩论不休,因达摩祖师法衣已献给则天皇后,神会不再称七祖。他奋力宣扬慧能南宗为达摩正统,因而屡次遭人暗杀,险象环生。 安史之乱后,北宗渐渐洇灭,南宗占了上风,愈传愈广,地不分南北。 然而也还有些驾信北宗者耿耿于怀,这就是大兴寺方丈之死的原因——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四章 拙不识君 智野不但听法玄大师说了南北禅宗纷级争的由来,还说起了他的身世.据懒和尚告诉监寺,智野是正定县西郊一个陈姓农夫家把他收养的.当时智野不过两岁多,抚养他的父母被人杀死.据懒和尚说,他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完全是一笔糊涂帐。 他把智野从定县带到五台,托寄给一家山民照抚,五岁时才领他人寺。 生父母留下的唯一物品,就是一个香囊。 智野听得目瞪口呆。关于身世,师傅从未对他讲过。至于香囊,他身上的确揣着一个,师傅让他用布又裹了几层,用针缝好,嘱咐他留好,不准丢失。 法玄大师感慨万分:“未料懒大师连你的出生都未告诉,不过,这其中定有原因,懒大师非常人,贫僧等都看走眼了。” 本来讲完南北禅宗之争,法玄大师准备与他分别,问他向何处去。他说无地可去,他也不知父母为何人,家乡在何处。正因为相似的身世这才引出大师刚才的一番话。但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出生懒师傅对监寺也讲得含糊,个中情由只有等见到师傅再问明白了。 法玄大师准备离开五台山,到各地去走走,察访动静,大兴寺法净等人的行为,决不是一两人敢作出的,背后必有人撑腰,他要提请各地注意。 分别后,智野边走边想,他今后暂时就叫陈野,免得连个姓氏都无,让人笑话。 他施展轻功,找明了方向,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台怀镇。 身上无银无金,肠中饥火直烧,他只有去王善人家,讨个布施。 王善人家住在镇子中间,此时太阳还未落山,离吃晚饭还有一个时辰,他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吃饭,,径直往王善人家走去。 一进门,碰上家丁王三。 “野哥儿又来讨吃的吗”?王三笑嘻嘻问. 溯脸一红:“请王善人布斋。” “时辰不到,野哥儿来得太早了吧?” 王善人的公子王宏志和王晓莲陪着一个年青姑娘嘻嘻哈哈正从院中出来,正好看见了他,不由都停下了步。 王公子是初次见到他,问王三:“喂,这是什么人,非僧非俗,古里古怪!” 王三笑嘻嘻回道:“他是大兴寺里的行童野哥儿,差不多每天都要来讨上一顿吃的,老爷一向行善,让下人只管布施给他。” 王小姐“噗嗤”一声笑道:“大兴寺没饭给他吃么?怎么变成了叫化子?” 陈野不高兴了。 “你这姑娘,说话怎如此难听,出家人化募素斋,结个善缘,怎能与行乞相提并论?” 王三喝道:“野哥儿,说话可要小心,这是我家小姐和少爷,你没见过,也不怪你,还不快快赔礼!” 王小三嘴里吆喝着,眼睛向他眨了又眨,意思是让他认个错,事情便化为乌有。 陈野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输不了这口气。 “小姐少爷又怎么了,说话也要有分寸。” 王晓莲一撇嘴:“哟,了不起得很呢.姑娘问你,你是和尚么?” “不是。” “对啊,不是和尚,怎么又称出家人?” “带发修行不也一样的么” 王宏志道:“你这人真是,既来化缘,头就低着点儿,于么还趾高气扬的?” 旁边的姑娘劝道:“算啦算啦,些须小事,何必认真?” 她两眼盯着陈野,嘴边含满了笑意。 陈野当然认识她,今早她和老者到大兴寺供佛进香,还笑他不僧不俗的怪模样呢。 有她一句话,王宏志马上改口道:“好啦,王小三,你们就布他一顿斋吧!” 陈野受不了他们的轻视,也不言语,转身离开了王家,径自往镇处走去。 “咦,好大的架子,真是不识抬举!”王宏志咕哝道。 “堂堂男子汉,竟上门求乞,不识羞!”王晓莲哗道.“算啦,二位,他也是情不得已,怪可怜的,寺庙里的生活十分清苦呢!”这是湛蓝的话。 陈野又气又恼,生平第一次感到被人伤了自尊.他缓缓转过身来;怨恨地看了三人一眼,大踏步走去。 “嘿,他还不服气呢,待本公子教训教训他,让他学点儿乖!” 湛蓝道:“何必与一个可怜人计较,由他去吧。” 王晓莲道:“你瞧他凶霸霸的样儿,真气人!” 陈野一一听在耳内,咬着牙出了台怀镇。 道路曲曲弯弯,该向何处去呢? 他楞怔地站着,心中一片茫茫。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施展轻功纵跃而来,便转过身来一瞧,却是方丈大师的衣钵侍者灵方和尚和知客大师法明以及杜汉金邀来的四条大汉。在他们身后,还有十来个和尚。最后面是王家少爷千金和那个早上到寺里的姑娘。 她怎么也和这些恶和尚一起来追他? 他不禁愕然。 这么一耽搁了功夫,知客大师法明和灵方一个纵跃,“唰”地落在他身前。 灵方喝道:“好大的胆子,见了知客上座还不行礼认罪!” 法明叫道:“好个歹徒,你们谋害了方丈,就想逃之夭夭么?” 说话间众和尚已将他围了起来. 王宏志骂道:“你小子好歹毒,竟敢谋害方丈,罪该万死!” 湛蓝也怒目相视:“看不出来,你竟是阴险之徒,居然敢……” 陈野大怒,吼道:“害死方丈的是他们,不是……” 法明哪里容他把话说个清楚,兜胸就是一掌,但灰影一晃,一掌走空。 四条汉子也立即出手,暴喝声中四只铁拳从四面向他打来。 人多势众,陈野慌了神. 他急忙肩一缩、腰一弓,脚底下一蹉,四只铁拳俱都打空,他已然突出圈外。 王宏志见状,大吼一声,擅开五指,凶狠霸道的一掌,当胸冲到。 王晓莲娇叱一声,飞起小莲足,直踢他腰背。 然而,两兄妹招式走空,陈野只一闪,滑溜得象条鱼,已出丈外。 湛蓝“噫”了一声,施展飞鸿掌,轻飘飘一掌拍到。 陈野也“噫”了一声轻而易举躲开,钻进了和尚堆中。 十几个和尚捉他,倒成了他的屏障。 他把和尚们当作挡箭牌,阻挡几个高手。但是他心慌意乱,蹿来蹿去还是被堵住了。 堵住他的正好是湛蓝。 他本可以冲过去的。但此举可能要伤害了她,他于心不忍。 湛蓝一下点了他胸前膻中穴,他便站住了,此刻他心中另有了主意。 法明禅师急忙又点了他几个穴位,然后向湛蓝道谢:“多谢湛施主擒下这个妖孽,老衲在此有礼了。” 王晓莲拍手道:‘湛姐姐真行,想不到这小子滑溜得很,跑得飞快!” 湛蓝回礼道:“湛蓝不过偶然得手,大师不必客气。” 四个汉子中的一个对湛蓝道:“在下刘广,与吴仁辉、金骇、单世雄共称山东四雄,敢问湛姑娘师从何人门下?” 湛蓝淡淡回道:“不过在家中学得三拳两腿,不劳动问。” 王宏志却在一旁大声道:“湛姑娘是何人门下么?她是……” 湛蓝急忙岔言:“王公子,不必再说,我们回去吧!” 王宏志听她话中有恼意,不敢再往下说,便道:“好好,我们回去!” 湛蓝又道:“这位大师这野哥儿适才大叫害死方丈的不是他,莫非其中有冤情么?” 陈野看了看她,心想;“现在才来问冤情,不太迟了么?” 法明大师道:“蓝施主,从来杀人者不肯承认杀人。这小子受本寺首座法修、监寺法玄唆使,充当帮凶,他虽不是主谋,但要理清案情,非把他抓到不可……” “啊,他只是帮凶,可刚才大师在王家门口曾说,这野哥儿便是凶手,到底……” “施主,老衲等人遍山搜寻不衔猜他可能会到台怀镇来,适才因打听他的行踪,匆忙中不及细言,请施主鉴谅!” “大师,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若审出他不是主谋,还望贵寺从轻发落。” “施主说的是,老衲只将他擒回寺中,让他讲出实情,念其年轻幼稚,不会过份为难,请施主放心。” 湛蓝带着几分怜惜看了看了陈野,掉头走了,王家兄妹忙跟在她后面。 法明禅师朝灵方使个眼色,灵方一把揪住陈野的臂肘,推着他前行。 走在前面的王宏志道:“湛姑娘,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竟敢谋害方丈,真是死有余辜,但湛姑娘心怀仁慈,替他求情,足见姑娘心地太好……” 湛蓝打断他的话道:“王公子不必称赞,我总觉得此人不像恶徒,我们一时听了和尚们的言语,也未加思量就去捉人,要是其中真有冤屈,我们岂不是……” 王晓莲道;“姐姐,你的想法真怪,此人要是无罪,大兴寺这么多僧人会来追他么?为首的还是寺中高僧知客大师这是错不了的,你就放心吧!” 湛蓝叹口气道:“今天不该管这闲事的。” 来到王家门前,她再次转身相望,只见野哥儿被众僧簇拥着,就象押解赶赴刑场的犯人。 而野哥儿也偏头瞧着她,明如秋水的双眸中,充满了怨恨和委屈。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慌忙进门去了。 王家有两进院子,第二进院中有花台,种植不少花卉,清香四溢。 萧强和王善人正坐在花台侧纳凉,一边品茗,一边闲谈。 王善人名耀祖,年约六旬,两边太阳穴隆起,精神气色都不象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王耀祖道:“在下昨夜想了一夜,总想不出这和尚的底细。纵观当今江湖,老一辈的高手中,能与庄主交手几十回合不败的,只怕数不出二十个人来,会不会是从西域来的呢?他们过去从未到东土扬威,所以世人不知。” 萧强道:“老朽正是猜不透老和尚的来历,才到台怀镇向王庄去请教。” “萧庄主未免过谦,若和尚是从西域而来,在下倒是听人说过一个人,也不知是否就是他,姑且提出,以供参详。” “谁?” “西域有个和尚叫惩善禅师。这和尚武功已臻化境,在西域也不常露面,尽管知道他的人很多,但真正见过他的人极少极少,因为见他的人多半死在他手中。他取法号为惩善,挑明了与正道人物作对。有关他的师从来历,可说无人知道。就是听到的这一点点情况,还是五年前一个到过西域的朋友告诉在下的。” “晤,这么说来,也可能是他。不过,老朽已隐退十几年,与他互不相识,他又为了什么到飞鸿庄来寻衅呢?” “庄主虽隐退,然飞鸿庄盛名未衰,这惩善和尚说不定受人挑哪来,背后可能还有另外的人。” “真是岂有此理,下次再来,老朽定不留情,让他看看飞鸿庄是浪得虚名的么?” “据萧庄主所言种种情形,八成就是这个惩善和尚。此人下手狠辣,一旦找上谁,不达目的便不罢休,望庄主小心才是。” “哼,飞鸿庄岂是任人上门欺负的?” “依在下之见,庄主不如招回五怪客,这暗中与庄主作对的人既然请得动惩善和尚,只怕也是极有来头的人,决不会只有惩善和尚一人出面寻衅,说不定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萧强点头道:“王庄主说得也有道理,不愧人称武诸葛!” 王耀祖笑道:“在下岂敢称诸葛,不过是瞎猜而已。” 原来王耀祖在江湖上人缘极好,他虽急公好义,武功高强,但从不为过,得放手时且放手,不把对方逼得太难堪或是逼人绝境。他平日好云游山川、广交朋友,又喜读书,故知道的事不少,往往能言中事情的关键所在,因此人们若遇到什么疑难事,喜欢来找他参详参详。 到五十岁之后,他对热闹应酬日子有些厌倦,此外也为了躲避仇家,便举家从南京搬到五台山台怀镇居住。只有很少的一些武林名宿,知道他的新址。他的一子一女从小就送到挚友处学艺,儿子王宏志师从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女儿王晓莲师从终南山妙清老尼。夫人于五年前过世,只有他独居在家。萧强爷孙到来的头两天.兄妹刚好相约回来。 再说二老正谈说间,王家兄妹和湛蓝回来了。一进小院,王晓莲就按捺不住,叽叽喳喳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 二老听得目瞪口呆。 王耀祖道:“竟有这等事?方丈大师居然给害死了?对这样一位仁慈的高僧,谁又会下这样的毒手?” 儿子道:“爹爹,听知客大师说,事变起于首座大师和监寺大师阴谋篡夺方丈大位。” 萧强不禁好笑:“佛门中四大皆空,这方丈位有什么好抢夺的?” 王耀祖道:“奇怪,大兴寺无人习武,却原来是几位高僧隐瞒了武功,只怕事情不会如比简单。至于那个野哥儿,几年来天天到敝宅募晚餐,老夫对他还算熟悉,此人相貌不凡、忠厚老实,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王晓莲嘴一撇:“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王耀祖摇摇头,仍然不愿相信。 王宏志道:“大兴寺知客大师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么?” 湛蓝心中忐忑不安,听王伯父的口气,野哥儿乃忠厚之人,不会作出此种大逆不道之事,自己一时冲动,帮人家把野哥儿捉了,要真是冤屈了他害了他一条命,自己只怕一辈子不会心安。 她越想越不安,但又不好说出口来。 此刻萧强道:“大兴寺里的怪事,自有高僧们料理,用不着我们操心。” 王耀祖道:“大兴寺的怪事,其中必有蹊跷,我们自不必过问。” 这时,王小三急急忙忙跑进来,对王宏志道:“少爷,稀罕事儿,那野哥儿逃掉了!” “你说什么!” “就在这阵子,大兴寺的和尚又从我们门前经过,知客大师、知藏大师都来了呢。听一个和尚说。刚把野哥儿押出镇上坡,他就突然一跳,跑掉了,还问我们见没见到他。” 这消息听得众人称奇不已。 王耀祖道:“野哥儿没有武功,怎能从那么多人手中逃出?岂不怪哉!” 王晓莲道:“爹爹,这小子象猴子一样机灵,刚才我们捉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呢!” 萧强笑道:“莫非他不愿显露武功?” 王宏志道:“他不过是跑得快而已。” 湛蓝长长吐了口气,这小子跑掉了也好,她感到心上的负疚卸掉了。 王晓莲拉了她一把:“走,看看去!” 王宏志连忙跟着两人出来,已不见和尚们的踪影。 晓莲兴致勃勃道:“闲着没事,帮忙去!” 湛蓝不知为什么,牵挂着这个非僧非俗的野哥儿,想看看他被抓住没有,便欣然同意。 出了小镇,远远看见大兴寺的和尚正在四处寻找,他们跃上树颠,拨开草丛,象在寻找一只躲藏的小兽。要不了多一会,他们又沿道追踪而下,看样子,野哥儿早已逃出了台怀镇。 可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能逃得远么? 湛蓝觉得不可思议,这野哥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野一出台怀镇,走在没人的地方时,手臂一屈,给灵方和尚一个拐肘,打得他“啊呀” 一声弯下了腰,引得押解的众僧齐向他看,不知他叫喊些什么。陈野趁此肩一缩腰一弓,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撒腿就往镇东跑。 陈野是被点了穴的,又有灵方和尚押着,法明大师和山东四雄自然放心得很。等见到这小子逃跑,事出突然,他们不禁呆愣了那么一小阵子。 被点上穴的人能放开腿儿飞跑么?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们全都愣了,傻了、呆了! 待他们省悟过来,发一声喊去追赶时,这小子早已跑出了十多丈。 咦!野哥儿是马鹿麂子变的?居然能跑得那么快!你瞧他的架式,与轻功毫不相干,跑起来与常人无二,就是比常人快了不知多少。 法明施展了轻功,四雄也施展了轻功。 他们只不过一跃,就能蹿出五六丈、七八丈远,这小子能逃掉么? 气人的是,这小子偏偏逃得掉。 你瞧他头也不回,僧袍飘拂,两只脚一前一后,一步步往前奔,任你施展轻功却追不到他。 奇哉,怪哉,这小子是天生异禀,爹娘给他长了两条飞毛腿? 要是这小子轻功在众人之上,说不定他身怀绝技,令人不敢轻视。 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子根本不会武功,连跑起来的样子都很笨拙。 正因为如此,才把追的人气苦,那么多武林高手,居然追不上一个凡夫俗子,实在是丢人现眼,而且咽不下这一口气。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服输,但也没有一个人追得上。 再说陈野不费多大的劲,从镇东往山下跑,不多时便到了通向外地的官道。 台怀镇位于五台山中部,在半山的平坡上,五台山将其环绕,”人称为台内。如今他出了台怀镇,已来到台外。 他该往何处去? 想了半天,他替自己找了个理由:下山找师傅去。 师傅在何方?上哪儿去寻找? 他不再多想,任由两只脚踩在道上,载着他往前去.夕阳衔山,晚霞辉映,归鸟匆匆,行人杳杳,索然一身,何处寄宿? “当……嗡……,当……嗡……”远远近近的钟声,回响在五座山之间、飘散在灰色的夜空里. “阿弥陀佛!”他习惯地双手合掌,面对西方轻声念道。 这钟声象亲娘的叫唤,使他身不己又向台怀镇走去。大兴寺在台怀镇西五里,那里一直是他的家。 他有过家么? 不知道。从记事起他就以寺为家。 比他大的行童、和尚欺负他、支使他,他没有亲见的双亲之爱,“野哥儿”的称呼,其实就是一种讥讽嘲弄。 佛家的仁慈主张,抹不掉人间的不平,也抹不掉他受的屈辱。佛家的爱心,也暖不了他失去双亲的凄凉。 他不喜欢佛寺种种的清规戒律,和单调呆板的生活,但他仍然依恋着它,它曾提供了衣食让他长大成人。 在这世上,除了大兴寺,他依恋的还有师傅懒和尚。 他不知道师傅的法号,更不知道师傅的俗姓和生平。 “懒和尚”是大兴寺的和尚们给师傅取的名,原因是师傅的确太懒。他很少洗脸,很少诵经,然而懒虽懒,却在一个地方呆不长,因为懒,师傅教他功夫十分随便,也因为懒,师傅从不骂他。“骂人是要伤精费神的,”师傅曾说过这样的话。 自五岁人大兴寺,野哥儿什么都是自已动手,师傅决不会帮他的忙,因为师傅连自己也懒得照管自己,怎么还有精神去管他? 不管怎么说吧,师傅毕竟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虽然他不明白究竟学会了些什么,然而师傅不愧是师傅,对他尽了一份心力。 就以从咋夜到今日发生的事来说,他之所以能安然脱身,就归功于师傅的教诲。 所以,他依恋着师傅。 “当……嗡……,当……嗡……” 钟声仍此起彼伏,五台山所有的寺庙的僧众,将在钟声中清醒头脑,打起精神准备久坐。 渐渐地,钟声寂然。 梵钟一旦停止,他却惊醒过来。 这是干什么?还要回到寺中去当不僧不俗受人嘲笑的“夹生饭”么? 他毅然掉转头,割舍掉过去了的岁月,向东走去。 “喂!野哥儿,是你么?”一个娇脆的声音在他身后七八丈响起,“等一等,停下来!” 陈野倏地转过身来,心中的怒恨燃起熊熊怒火。这姑娘要把他抓回去么?那就来试试看吧!打不过她也要拼一场。 来的是湛蓝,她在王家越想越不对,便偷偷溜了出来,放开胆量,直追下来。以她本意,她要弄清大兴寺里的是非,要证实野哥儿究竟有没有罪,否则,她心难安。 果然,她运气好,居然给她追到了。 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幕色遮住了山川大地,裹住了她姣好的容颜和美妙的身段。 “你要到哪里去?”她柔声问,有些窘迫。 “不知道!你要帮那些凶僧抓我么?”陈野气势汹汹吼道,“来啊,动手呀!” 湛蓝吃了一惊,知他误会已深,连忙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你能不能把大兴寺发生的事详细告诉我?” 陈野得了:“你不帮他们了?” “这个……就看事情如何了,若你真是谋害老方丈的恶人,我就不会饶你!” “你凭什么说我害了方丈?” “这……这是大兴寺那么多和尚说的呀!我哪里说了?” “你相信了?” “没有,我觉得事有蹊跷,并不全信他们的话,所以才追来问你。” “好,我告诉你……”他刚要说出事情始末,却又忽然停住了,改口道:“哼,追我的人就在你后面!” 湛蓝一回头:“没有呀!” 话刚落音,她就听到了脚步声,这些人起码还在三十丈以外.再回头看野哥儿,他已没了踪影。湛蓝运功于目,这才看到三十丈外模糊的人影。她立即施展轻功追了下去. 五个起落,她起码越过了百丈距离,满以为凭着萧爷爷亲授的“飞鸿掠雨”轻功,野哥儿决溜不出她的掌心. 然而她错了。她再没见到他,仿佛黑夜把他消溶了.她怅然地停了下来,心中又惊又怨。 野哥儿就象一个谜。她没有猜透。 站了一会,她听到后面的衣袂飘飘声了,便轻轻跃到一株树上,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不一会儿七八个人冲了过来,没走多远,一个站下了。 “阿弥陀佛,这小子已逃走,再追无益,我们回去吧。” 这是知客大师法明的声音,湛蓝完全辨别得出来。 刘广道:“真邪门,这小子难道钻进了地下,到阴间去了?” 吴仁辉道:“徒劳无功,还是回去吧。” 几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咒骂着回去了。 湛蓝十分吃惊,这些果是追野哥的人。野哥儿能在她听到声音之前先发现来人,这份功力岂不惊人?咦,他到底会不会武功?莫非当真就是天生异禀? 但是,他要是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又何必躲躲藏藏?满可以与追他的人交手。 她狐疑不定地慢慢走着。 她发现,野哥儿这个人已引起了自己的关心她极想弄清他的一切。 这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也许,她和他从此不再见面,但他的神态,特别是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已经深印在她的芳心里。 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做了冤屈他、对不起他的事。她切盼上天再有个安排,让她和他再见一面。以释清误会。 那么,仅仅是释清误会吗? 不,她还有结识他的愿望——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五章 代人受过 陈野一口气跑到忻州,天已经大亮。 以往的此刻,他已经喝下了两碗稀粥和吃掉了两个馒头。 可现在,他饥肠辘辘,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身无分文,街上的小吃摊点也就与他无缘。 唯一可行的办法,仍然是去化缘。但卖吃食的不兴这个,只认钱不认和尚。可大清老早,找谁家化缘去? 难!他这才知道谋生不易。大兴寺吃不饱、饿不死的两顿饭也弥为珍贵,他真想马上掉头回去。 他沿街慢慢走着。此时各行各世都陆续开了门,十分热闹,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他东张西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挣钱的法门。他还是只有一件事可干,那就是向人化募钱财,请人布施。 太阳已爬上三竿,他饿得直出稀汗,可他仍开不出口向人化募钱财。 “汪、汪汪,晤——”突然,他足后跟一只恶犬狂吠,惊得他赶忙提起脚跟,生怕被狗咬了,一面急急转过头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奇怪,哪来的狗?根本不见狗踪。 周围的行人也在四处张望找狗。狗没找到,人们也就不以为意,各走各的路。 陈野虽没找到狗,却发现离他丈外,一个人正朝他咧着嘴笑。 此人脸上有两道扫帚眉,一对猴眼,精灵刁钻,一只大蒜鼻,不太雅观,一张鲫鱼口,唇上还蓄着两撇倒八字胡,最煞风景的是两侧长着一对招风耳。 此人三十上下,一脸的不正经。 陈野不理他,无精打采地继续走路。“咯咯咯咯……”他身后突然又有了鸡叫声。 他回头一瞧,哪里有鸡? 噫,真是怪事!一抬头,又看见那个不正经的汉子在朝他笑。 陈野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好自顾走路。 “嗡……”一只蜜蜂也不知从何而来,就在他头上耳边转。 蜜蜂叮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挥起大袖,朝头上一扫,蜜蜂被赶走了,可手刚放下嗡嗡声又起。他抬起袖子在头上一拂,声音停了。手一放下,声音又响起来。如是几回,他抬头寻找,哪里又有蜜蜂? 扭头一瞧,那不正经的汉子正在不出声地大笑。 陈野气得想发作,又觉得没有理由,只好耐住性子,他刚刚迈下一步,就听“唧”的一声,就像踩着了一只老鼠,慌得他抬起脚来看,地上光光滑滑,哪来的老鼠? 邪门!陈野留上了心。一回头,果然,那小子正捂着肚子哑笑。 莫非这小子会邪术?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告诫自己不要上当。 “囊、囊、囊……”木鱼声倏地响起,敲得很有节律,不快不慢,恰好合上了他的脚步。 这木鱼声惊动了过往行人,都停下来朝着陈野看。 “噫,这行童手中没拿木鱼,怎么会有木鱼声?” “呀!怪事,这家伙八成会仙术,要不没有木鱼怎会有木鱼声伴他走路?” 人们纷纷议论. 陈野只好停下,猛回头,那不正经的小子一手指着他,笑得弯了腰.事情再清楚不过,定是这小子捣的鬼! 他气愤地走过去质问道:“喂,你玩什么邪术捉弄人?” 那汉子吃吃笑道:“你不知道么?” 旁边有人笑道:“他不是要的邪术,小师傅不知道么?这叫‘学象声’,又叫‘百禽鸣’,学什么声音象什么声音,他学木鱼声就像真的有人敲木鱼一样。” 这么一说,顿时围过来许多人,只听鸟声大作,百鸟齐鸣,人宛如到了森林里,十分悦耳动听。 围欢人众响起了彩声,无不交口称赞。 陈野十分惊奇,也十分叹服,人的嘴竟能模出飞禽走兽之声,叫你诊诒莫辩。 他一肚子火不由灭了。 那小子又模仿了猪哼牛叫,鸡生蛋、狗打架,惹得人众捧腹。 最后,小子说道:“在下一点小玩意儿惹得各位高兴,就请各位资助几个盘缠如何?” 话一落音,铜钱便扔了一地。 “喂,帮助拾呀,还得着干啥?” 陈野只好帮他拾钱,嘿,还真不少呢。 “我叫牛三,你呢?” “陈野。” “到何处去?” “并无一定,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分明是庙中的行童,不回寺了么?” “不回了。” “那好,在下也是四处漂泊,你就和我做个伴吧,如何?” “好吧。不过,在下身无分文……” “我早看出来啦,走走走,到包子铺里附子填饱再说。” 牛三头前领路,到一家包子铺;要了二十个包子,两人大嚼起来。 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若有人此刻问陈野,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定:包子! 牛三吃得不多,但也吞下了八个,然后笑眯眯瞧着陈野狼吞虎咽。 等最后一个包子落下肚,陈野这才觉得心满意足,长长吐了口气。 “这次我付帐,不过你的那份就算欠帐吧。” “欠帐?”陈野愣了,“人家给赊帐么?” “当然不给,我是说你欠我的帐。” “这……” “小兄弟,你听好,以后我包你吃包你住,用的钱都算你欠我的帐。” “这还了得,日积月累,我还得清么?” “还得清还得清。我这人最好说话,这还帐么,也并不一定都要拿钱还。只要我叫你干什么,你照着我的话去干了,那就算还了一顿饭钱帐,你说好么?” 陈野想了想,道:“我帮你做些事自是应该,钱嘛还是应该还你,怎能混为一谈?” 牛三笑道:“你说的也有理,帮我做事只算还人情帐,钱文嘛另算。不过,我瞧你也无谋生手段,就以人情债抵了金钱债吧。” 陈野道:“好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现在还想不出来,等想出来再说。走,你找旅舍住下,晚上再说。” 陈野未注意他“晚上再说”这几个字,便跟着他来到街上一间中等旅舍。 牛三让他到房中等着,他去原先住的小旅店里取衣物。 不一会,牛三就来了。 陈野见他提着两个包裹,一个包裹大些,顺手扔在床上,却把一个小包裹扔给他。 “这是什么?”陈野问。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野打开一瞧,嘿,竟是一身海蓝绸缎衣裤,不禁十分惊奇:“这是干什么?” “给你穿呀!看你这身和尚行头,成何体统,快把它脱下来!” “这……” “快快快,别噜嗦,男子汉就该爽快些!” 陈野经不起他一阵催促,把衣服换了. 牛三惊奇地咂着嘴,喷喷称赞:“好一个公子哥儿,风流得紧,小娘们见了,包管个个眼睛发直,妙妙妙,真是妙极啦!” 陈野一生何曾见过这么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颇不自在,手脚无措地愣在那儿。 牛三绕前绕后,就像看一架木偶,直看得心满意足,这才在床上坐下。 “我眼力不差,总算没有看错!”他沾沾自喜地夸耀着,“不愧老江湖也!” 陈野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道:“穿不惯穿不惯,我还是穿僧衣吧!” 牛三道:“小兄弟,你莫非是个痴人?哪有好衣服不穿却要穿破僧衣的道理,你这件宝贝僧衣嘛……”他说着把破僧衣一把抓起,两手随随便便一扯,“嘶”一声便裂了大口子。 接着“嘶嘶嘶”几下子就扯得个稀巴烂。 陈野大怒:“你疯了么?好好一件僧衣怎么把它撕了?赔!你给我赔!” “你身上穿的不是赔了么?一件换一件,我还吃了亏的!” 陈野无话可说。 “好,小兄弟,晚饭时我要你帮个小忙,这是件极易做到的事,请你陪我去拜访一位客人,成么?” “什么客人?” “自然是有身份的人家了.不过,你得变变身份,从现在起,你是幽州的巨商公子,我是你的管家……” “别急呀,你小兄弟一表人才,当个富商公子哪里又不配了?大哥我相貌堂堂,当个管家也绰绰有余。” “你想干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 “你……” “得啦得啦,可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 陈野无法,心中却不安。 “放心吧,陈公子;去会体面人自己也得装体面些,要不,只恐连人家的门都跨不进去!” 牛三说着打开扔在床上的包裹,取出一套褐色绸衫,道:“这是牛管家的行头,不赖吧;你说呢?” 陈野看他穿好衣服,哪里象个正经人,不禁笑了起来。 城里最大最讲究的酒楼就是福顺酒家。 福顺楼坐落在十字街口,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都爱在这里举行酒宴,或是三朋四友集会小酌。 此刻,正是酒楼生意兴隆的时候。 楼上上来了一位翩翩公子,后面跟着一个相貌猥琐的随从。小二眼睛一亮,急忙过来招呼,引他们到空桌上去。 随从朝四处一打量,指了指靠窗空着的一张桌子,要到那儿去。 小二赔笑道:“这位爷,那张桌子已有客人包席……” 随从接口道:“那就旁边那张。” “请!”小二打头来到墙角的空桌,把本来干净的桌子又抹了一遍。 这两位爷台,自然是陈野和牛三了。 “先来两杯上好香茶,然后把你们的拿手菜只管端上桌来!”牛三神气十足地吩咐道。 小二见这两位爷开口就很大方,喜得嘴里连声答应,小跑着走了。 陈野小声道:”牛大哥……” “嘘,牛管家,别露了馅。” “我说要那么多菜吃得完么?” “吃不完,谁有那么大的肠胃。” “那……” “为了摆阔!” “阿弥陀佛,你……” “这自然有用意,你等着看好了、” 香茗很快送上来,两人慢慢品着。 这时,楼梯一阵响,又上来了几位客人。小二立即跑上,大声道:“钱大爷,这边请!” 喧哗的楼堂忽然静了下来,四面八方的座上都有人站起来打招呼,一时“钱大爷、钱大爷”地叫个不停。 陈野抬头一看,这钱大爷四十多岁年纪,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只见他双手抱拳,不停地回着他笑容满面地应酬着。 牛三轻声道:”这家伙就是本城最有名的富商钱达仁。” 钱达仁身后跟着四人其中三人威武健抗最后一人却是个瘦小的老先模样很像个管家师爷这类的人物。 五人来到陈野旁边的空桌坐下,小二毕恭毕敬一旁侍候着.不知什么时候,牛三掷了位置,背对钱达仁那一桌,与陈野相对师爷模样的瘦老头道:“上菜。” “是,刘师爷” 小二还没动身。牛三说话了。 “小二,把贵店名菜挑拣些上来。” “是,大爷,不知大爷要几个菜?” “什么几个菜?只管上不就行了么?让咱家公子尝尝味道而已。” “是是是!”小二一迭连声答应着走了。 钱达仁一桌的人齐往这边桌上打量,陈野的目光恰和钱达仁碰个正着。 钱达仁含笑点了点头,陈野也连忙颔首。两人就算打了招呼。 刘师爷道:“三位远道而来,敝东家在此设宴洗尘,请各位尽兴豪饮,不必客气的。” 一个虬髯大汉道:“放心,刘师爷,我韩天贵一向喜好杜康,不会客气的。” 一个翩翩公子道:“在下应邀前来,自是不会客气,否则,不瞒师爷,等闲人还请不动在下呢!” 这话十分傲慢,虬髯汉子皱了皱眉,一脸不高兴。 第三位客人是个中年书生,相貌清秀得就象个女子,连说话也是尖细尖细的。 “在下不善饮酒,只能饮个一两小杯,算是助兴,还望各位原谅。” 寒暄中,小二一气抬来了六盘莱,还有两壶上好美酒。 钱达仁亲自把盏,给大家斟上。 “各位,钱某不才,蒙各位看得起,分从四面八方赶来,今日聊备水酒,以示谢意,请各位干了这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主人又连连劝菜。 陈野桌上也上了三碟菜,他连名称都叫不出来。这一生,他多半见的是青菜萝卜。牛三替他斟了酒,小口小口品着。 酒味之香醇,如饮甘露,他生平虽是第一遭饮酒,却无不适之处,越喝越有味。 牛三提醒他慢慢吃,菜还多得很。果然,不一会就上满了一桌。 他也懒得问是什么菜,牛三满内行地替他介绍着,他却不往心里去,只顾夹起来往嘴里送。美味佳肴,使他十分开心。 牛三装模作样吃喝着,实际一门心思都放在邻桌的谈话上。 只听韩天贵道:“钱大爷准备何时起程?” 钱达仁道:“三位刚到齐,将息两天再说。” 公子模样的年青人道:“不必不必,依在下之见,明日就走。” 中年书生嫣然一笑:“严大侠何必如此性急。就由主人安排不好么?” 严大侠眉头一皱:“在下答应许老前辈时,就曾说过上路越早越好的话。不料芳驾足足迟到了三天,已延误了时辰。若再耽搁……” 韩天贵不客气地岔断了他的话:“汤女侠已经说过,因事来迟,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刘师爷见三位客人话不投机,急忙打圆场道:“三位都是看在许老先生之面来到忻州,老朽与东家感激不尽,老朽敬各位一杯。” 喝完酒,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钱达仁忙道:“不瞒各位,还有两位贵客未到,据在下估计,至迟明日必到,两天后起程如何?” 严大侠筷子一放:“什么?还有人前来?敢问钱大爷,这两位是何方神圣?也值得让众人再候两日?” 语气中的不快和自负,流露无遗。 钱达仁赔笑道:“这两位,一位是北岳剑魂的孔庆广大侠,一位是龙虎山玉虚宫金龙真人的门徒冯元坤。” 刘师爷紧跟着补上一句:“这两位也是许老前辈引荐并相约的。” 严子钰冷哼一声:“既然有这两位名噪一时的人物来保驾,在下此来实是多余。” 钱达仁忙道:“严大侠乃后起之秀,许老前辈甚为称道,路上还要仰仗大力,哪能说是多余的呢?” 几句奉承话,严子钰的气消了些。 他不屑地说道:“兵贵在精不在多,若是酒囊饭袋,来了又有何用?” 这话不知针对谁,但却惹恼了韩天贵。 “我这人就只配称酒囊饭袋,钱大爷你请了我,只怕是个累赘!” 女扮男装的汤女侠笑道:“韩大哥,你只管喝酒吧,一个巴掌伸出来还有长短,莫说人与人相比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谁是酒囊饭袋,那可真说不准。比方说我吧,若是有人败在我手下,他可能就成了酒囊饭袋,我要是败在另一位的手上呢?那我在他眼中也是酒囊饭袋,我说得对么?” 韩天贵乐了:“汤女侠说得对极,就是这么个理。” 严子钰大怒,这不是和他抬杠子么?正要板下脸来开口说话,刘师爷已举起了酒杯,频频劝酒。而钱达仁则举起双箸首先夹菜给他,一脸殷勤,把他的气话给堵住了。 由此看来,钱达仁通过住在长安的有名镖师独臂金刀许培忠老爷子,请来了一伙赫赫有名的白道英雄。 先说饭桌上的这三位吧。赛门神韩天贵是山东有名的高手,一支蛇形鞭不知打倒了绿林中的多少好汉。此人性情刚烈,最重义气,在山东武林领袖群豪,是一个难惹的人物。而女扮男装的汤四姑,人称女金刚,光听听这个名号就叫你头疼.此女善使柳叶刀,长年行走江湖,与丈夫志趣不同,分道扬镳,独来独往,从未走过下风,在江西是武林中的翘楚.至于那位目无余子的严子钰,外号人称流光剑,是江湖异人玄武子的衣钵传人.行走江湖两三年。 挫败了不少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一时间声誉鹊起,名满江湖.乃师玄武子信道,但未修行,将原来姓名隐去,自号玄武子,名声不在风尘三绝之下,黑白两道。无人敢惹。这位异人脾气古怪,眼生于顶,谁只要冒犯了他,一定不饶。这位严子钰既是他的嫡传弟子,除了学得武艺,脾气自然也接了衣钵,是个顶难惹的人物。 有这三位,已经是令人头痛的了,哪知还有恒山北岳门的孔庆广和龙虎山玉虚宫的冯元坤。冯元坤是玉虚宫金龙真人的俗家弟子,人称屠龙剑客,与北岳门的英才铁面书生都是近年崛起江湖的后起之秀,他们都以独到的功夫,闯下了极响亮的万儿。 钱达仁居然搬动了许培忠,由许培忠出面请来了这几位煞星,的确是使人料想不到的事,这下一步的棋,可就难走了。 牛三满腹心事,哪里还咽得下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只有饿汉陈野,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品尝着,全不管身外事,真是其乐无穷。 一辆轻便马车,由两匹辕马拉着,车后还栓着两匹骏马,显然是作长途换马之用,马车的主人,可谓十分细心周到. 马车由忻州往太原府,在一名头戴斗笠的壮汉驱赶下,车行甚为快速。 在马车前面三四十大远,也有一辆马车在疾驶。马车后,有两位骑土护车。若是稍加注意,便可看到车前还有六骑开道. 忻州距太原府一百四五十里,足够一天紧赶。到太阳当午时,行路人都在途中大镇歇晌,人要进餐马要加料。 等陈野和牛三从轻便马车里出来时,镇上唯一的大酒后已经十分拥挤热闹。 两人站在店堂门口往里打量,只见钱达仁、刘师爷和三个年青女子以及女扮男装的汤四姑坐在一桌,旁边一桌则坐着六个男子,其中韩天贵、严子钰是昨天朝过相的。余下四个青年,个个相貌秀俊、英气勃勃,他们全都带着兵刃。 牛三一眼扫过,马上发现钱达仁旁边一张桌上,只有两位客人,便叫陈野到那里挤着坐,其他地方再难找到座位。 钱达仁一见是他二人,起先略略一正,继而含笑点头。 陈野双掌合于胸前答礼急得牛三暗地里扯他衣襟。陈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寺中的行童,怎能象在山中一样,向人合掌问讯,便连忙放下手来,把个头直点。 钱达仁感到惊奇,但莞尔一笑:“这位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陈,”陈野回答。 牛三舒了口气,他总算没有离谱。 “听口音,公子乃河北人氏?” 牛三抢着答道:“敝少东家在幽州,祖辈行商,此次到广东进货。老先生贵姓,看来也象财东,不知在下可请对了?” 钱达仁一笑:“在下钱达仁,在忻州开有字号,此次到河南省亲。” 牛三道:“如此说来,彼此要同路而行了?望钱老爷子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旅途寂寞,多有个伴才好。” 说话间,小二上了菜肴,各自吃喝起来。 钱达仁的三个姑娘,在他们交谈时,就不住拿眼来瞟陈野,不时窃窃私语。 老大钱彩蔚小声道:“这公子呆头呆脑的,看来信佛还挺诚呢,见面就合掌问讯,跟和尚一样。” 老二钱彩霞轻笑道:“富家公子嘛,把礼佛摆给人瞧,骨子里谁知道是什么货色!” 老三钱彩云道:“他八成当过和尚,不然怎会傻呼呼的?” 汤四姑道:“这公子看着人还老实,倒是那个管家看着扎眼。” 眼睛不离牛三的面孔,对陈野一点儿不注意。 吃喝完,钱达仁一伙离了店,临别时向陈牛二个打了个招呼才走。 他们前脚一走,牛三就催陈野上路。 陈野极不情愿,道:“忙什么?刚吃了一半,吃饱了再走不迟。” 牛三道:“小祖宗,你就快点儿吧。” “为何要快?” “赶路呀,你不见人家已走了么?” “他走他的,有什么相于?” “怎么不相干……”牛三忽觉说漏了嘴,连忙把话一转,“不走早些,怕赶不到太原呀!” 陈野听听也对,连忙加快吃喝,三下五除二填了个差不多,望着桌上的剩菜觉得十分可惜. 一上马车,不用催,车夫扬鞭打马,策马飞奔。一个时辰之后,远远看见前面的马车,车速才慢了下来. 擦黑时分,马车进了太原府。 不多会,在一家上等旅舍住下,这家旅舍开有酒店。两人就在楼下酒店吃饭。 正好,钱达仁一伙也在。见他两人进来,便冲他们点点头,并不过来招呼。 牛三不好走过去,径直朝了另一边。 钱达仁一伙很快吃完走了,牛三也不再催陈野,尽他吃个够才进屋安歇。 夜里,陈野发现牛三从窗子跃出去了,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转来。 陈野见他轻功很高,这才知道是个会家子,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自管睡觉。可是也怪,明明他是睡着了的,却偏偏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回来。他想,旅途很累,怎么睡不着呢等牛三上了床,他才沉沉睡去。 其实,并非他睡不着,即使睡着了,屋里只要有个动静,他就会马上醒来。他完全不知道这是练功的结果,因为师傅从来也未说过。 第二天,陈野注意到换了车夫,这个车夫比原先的车夫年龄稍大些。不过,他懒得动问,师傅老人家从不问人家什么事。除非你自己想告诉他.从太原出来,是通街大道,车辆很多,官差也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以后几天,陈野和牛三未再和钱达仁他们共住一家旅店,但吃饭时总要碰头的。 几天中唯一的变化,就是又换了车夫。 这天来到河北河南交界处,正是下午时分,道路荒凉,全是丘陵大山,形势险要.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 车夫掀开车帘,对牛三道:“点子停下了,小心!” 牛三道:“只管走,别引起人家疑心。” 马车又动起来,不一会又停下了。 只听钱达仁在车外道:“陈公子,山路难走,下来歇口气吧。” 牛三放下心来,一推陈野:“下去!” 陈野从车里钻出来,只见钱达仁笑嘻嘻等着,他们的车前后左右都有人。 陈野一下车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钱达仁一抱拳:“这路真难走,累死人了。” 话才落音,韩天贵大步走来:“姓陈的,好汉眼里不揉沙子,你跟了爷们几天,到底想干什么,把底儿亮出来!” 陈野莫名其妙,答不上话来。 牛三知道不妙;赶紧赔笑道:“这位大爷说笑了,在下与少东家赴广东有事,哪里是跟着爷们……” 刘师爷的独子刘子敬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当我们不知道么?” 汤四姑笑道:“你大爷专做没本钱的买卖,对么?” 牛三一惊,忙道:“这位大爷真会说笑,敝东家……” 汤四姑仍然笑眯眯的:“得啦,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八臂神偷牛三爷的大名呀,你以为换上一身衣服就变了样,让人认不出来了么?” 钱达仁的长子钱土杰哈哈笑道:“牛三爷做买卖做到我们头上来了,妙极妙极!” 钱彩霞道:“他那双招子出了毛病,看错人了,怪糟糕的!” 钱彩云道:“眼睛出毛病可不好,留着也没用,不如挖了吧!” 牛三目瞪口呆,庐山真面目已被揭穿,不承认也不行了.他立即嘻嘻笑道:“汤四姑不愧老江湖,一眼就把在下认出来了。不错,在下正是牛三,但牛三与各位并无过节,也未打各位的主意,牛三此次送陈公子到广东……” 钱彩蔚道:“陈公子是做生意的吗?” “是是,陈老爷乃幽州巨富……” 彩霞接嘴道:“巨商富贾与八臂神偷交了朋友,故此将儿子托付与你,对么?”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彩霞道:“富商与偷儿作为友,岂不是把老虎请进羊圈里来了么?” 众人哈哈大笑. 牛三向陈野使眼色,要他说话。 陈野听姑娘们说得有趣,正咧嘴微笑,牛三要他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牛三急了,道:“陈公子,你把令尊怎样将你托付在下的事,原原本本给这几位爷台说一遍。” 他边说边使眼色,意思是你胡编一套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陈野不谙世事,他编不出来。 严子钰早不耐烦,大步从车厢后绕过来,一指牛三:“你休得花言巧语,快把你的底子抖出来,否则,有你小子受的!” 韩天贵也吼道:“牛三,招子放亮些,你估量估量,今日从我们这些人的手上溜得走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爷劝你……” 牛三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双手朝两边一抖,喊声:“看打!”一个身形紧跟着纵起,极为准确地落在车厢后的马上,身在半空时他已从腰上抽出牛耳尖刀,一落马身,白光一闪,斩断马缀绳,接着又是白光一闪,”唰唰唰”甩出三把飞刀,直奔韩天贵、刘子敬、严子钰,与此同时,左手一带,两腿一夹,已掉转了马头。两手再往后一甩,又是几支袖箭朝众人射来。这时马已前蹿出两丈,他连头也不回,又打出两把金钱镖,袭击试图飞身追赶的人。 这家伙,的确是了得! 从飞身上马到马儿飞奔,他一气呵成,打出了四种暗器。 八臂神偷名震江湖,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无论是汤四姑、韩天贵还是严子钰、刘子敬,大家都没料到这家伙的出手之快、轻功夫之好,他们毕竟低估了他。 八臂神偷者,八臂指的是暗器功夫,但也让人误认他偷东西偷得神,就像长了八臂。但不管怎么说,牛三以‘神偷”出名,他很少与人动手,多半仗着高超的轻功走之大吉,因此人们并未注意他的武功。 所以;即使是老江湖的钱达仁与刘师爷,也疏忽了这一点。 等众人躲开暗器,牛三已经跑出三十丈外,再好的轻功;也无法再追上。何况他座下的马儿,神骏高大,乃大宛名马。 牛三这一溜走,剩下的只是车夫和陈野。 很自然。他俩都成了替罪羊。 赶车的人们并不在意,对这位陈公子,可就得刮目相看了——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六章 相斗结伙 “把你的真实身份合盘托出!”严子钰气势汹汹地指着陈野。 “快说!你想干什么?”刘子敬吼道。 “你瞒得了大爷们的法眼?真是笑话!”钱士杰横眉瞪眼。 “喂,我说你呆小子,快快招认了吧!”钱彩云象只雀叫。 陈野被突如其来的事变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牛三来这么一手,扔下他自顾逃走。 他为什么要逃走,这些人想干什么他一点也不明白。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牛三这小子外号八臂神偷,莫非他想偷钱家这伙人的东西么?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糟透了! 他不禁垂头丧气,也不知对人家说什么好,可老不出声也不行,人家逼着呢。 把头一抬,一句佛号顺口溜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各位施主且听在下一育……” 彩云小丫头“噗嗤”一声笑出来:“喂,你这人是和尚么?” 彩霞道:“他这是装的,哄不了人!” 汤四姑见他那份惶恐、尴尬,以她在江湖中的阅历,此人似乎不是做作出来的,不如问问他看,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她走上几步,柔声说道:“这位兄弟有话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和牛三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惶急中的陈野,见有人和悦颜色对自己说话,心下顿觉一宽,便道:“我叫陈野,这牛三不过相识几天他让我充什么陈公子,说家在幽州是富商。我本不愿意,但答应过帮他的忙,还他的人情债,就……” “他让你帮什么忙呢?” “就是充陈公子呀!” “充陈公子干什么?” “他没说。” 严子钰冷笑一声:“这话编得太拙劣,实在太不高明!” 陈野道:“你怎知道是编的?说话那么不客气!” “哟!你还嘴硬呢!”彩云叫道。 陈野此时已完全镇定下来,对众人的侮慢生起气来:“姑娘,在下坐马车行路,哪一点冒犯了你们,你们一个个凶霸霸的,是何道理?莫非这条路是你们开的,不准人过么?” 他这一说,还叫人开不得口。 对啊,他确实没惹人呀! 钱家三位姑娘也无江湖阅历,作不得声了,但对于老江湖来说,这算什么理? 孔庆广冷笑一声:“朋友,你何必不敢承认,牛三跑了,心中无鬼么?爽快些,说出来吧,又何必吞吞吐吐!” 陈野火道:“牛三干什么跑,在下不知道,在下并未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真是岂有此理!” 严子钰怒道:“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你这人真是无可理喻,在下有什么把柄让你抓住了?数出来听听!” “你!”严子钰举起一只手。 汤四姑忙道:“慢,严大侠,待我再问他一问” 严子钰冷哼一声:“汤女侠,还要赶路!” 汤四姑不理他,对陈野道:“小兄弟,你欠牛三什么情呀!” 陈野脸一红:“这……好,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到忻州时,身无分文,他请在下吃喝,故此欠了他的情。” 众人听了,并不相信。 “小兄弟,以你的穿着,怎么会弄到分文未有了呢?” “这衣服是他牛三买给我的呀!” 这话出乎大家意外,回答得够坦率的。 “小兄弟,你在家种田么?” “种什么田,我本是大兴寺的行童。” “哦,明白啦,牛三让小兄弟换掉了僧衣?” “不错。” 汤四姑回头对大家说:“各位听见了么?” 她的意思很清楚,这年青人无辜。 钱家三姊妹毕竟是女流,心肠也软,见他是个无依靠的行童,先就可怜了他,哪里还会不相信? 但男人就不同了,他们可不相信这一套。 严子钰冷声道:“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倒让人一把同情泪。” 陈野大怒:“在下说的实情谁要你洒什么泪了?你这胡搅蛮缠,说话霸道,凭什么凶霸霸的?” 严子钰更不答话,双肩一晃,人已到了陈野跟前,手就是一耳光。 汤四姑因他身手太快,来不及阻止,只叫了声:“手留情!” 陈野见他打人,一惊之下,慌不迭一个错步,恰到好处地躲开了。 众人只见他十分笨拙地一闪,严子钰巴掌走空。 他虽然未尽全力,但这一巴掌也够快的,居然打不着这呆头傻愣的小子。 这就够了,他不但不继续进击,反而退后两步,对大家说:“各位,看见了么?这人身怀武功,能是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行童么?” 众人这才明白,他这一掌为的是试试对方有没有武功,以证明他的判断给汤四姑瞧。 果然,这一手很有效,大家本已相信陈野的话,这一来又引起了疑心,纷纷喝叫起来。 钱家三姐妹急忙把他围住。 “你到底是什么人?”彩云问。 陈野懒得答理,他自顾退开,朝空处走去,嘴里道:“在下要走了,告辞!” 钱达仁看了半天,说话了:“陈公子,且听老夫一言,如何?” 还没答话,汤四姑惊叫起来:“咦,车夫呢?车夫怎么不见了?” 这一嚷,众人四下里张望,果然没有了车夫的影子。 严子钰道:“又溜走一个,只剩一个了!” 车夫竟然溜了。能当着这许多高手的面走得无影无踪,这可不是庸手!大家都看走了眼了。 对陈野,的确不能再放过。 钱达仁道:“陈公子,依老夫之见……” “得得得得……”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传来,前面尘头大起。 钱达仁未把话讲下去,坡头已冲下来好几个骑士,吸引了全部人员注意力。 当先一马跑到的就是牛三。 “喂,陈老弟,快过来!”他一见陈野就喊。 跟着来到的,是三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而坡头上还继续有人下来。 陈野还没动身,已被严子钰点了穴道。 陈野并不在乎人家点他的穴道,他只要运功一冲,穴道自开。这一点,师傅再懒,也还是告诉了他。 师傅说:“听好,若有人在你穴位上点呀戳的,你不必惊慌,运功一冲就了结。” 对穴位的认识,师傅可没那份心思—一教他。只拿出一个陶制的小人儿来,再参照一幅图,让他自己辨认,直到记熟了为止。然后师傅躺在云床上,让他用一个指头在身上戳穴位,戳不准的,便往他脑袋上以食指骨节敲一下,然后在他身上同时戳那个穴位。 有一次,他戳师傅的笑腰穴下手重了些,戳得师傅咕咕咕大笑起来,然后师傅敲了他一记脑袋,也戳了他的笑腰穴,他不禁吃吃吃大笑起来。他随师傅学艺,最快乐的怕就是这一次。 所以,他认穴极准,也不在乎人家点穴。 他等严子钰一走开,就运功把穴位冲开了,然而他并没有动,因为眼前发生的事把他惊呆了。 牛三叫他过去,他只当没听见,一门心思只想看看牛三要干什么。 此刻,跟随牛三来的三个老者已经并排站在一起,三老后面黑压压不下十四五个人。 首先说话的是汤四姑。 “哟,原来是太行三友三位前辈,幸会幸会,不知各位要往哪里去呀?” 三友之首张积功道:“汤四姑,没想到你也在场。” 听说是太行三友,钱达仁与刘师爷迅速交换了个眼色,心也放了下来。 太行三友乃白道成名多年的英雄,并非恶徒强人,有什么误会,三言两语便可释清。 只听张积功继续道:“今日不仅老夫三人到场,还有几位,让老夫引见引见。” 他转过身,指着身后文外的一个头陀道:“这位是飞叉头陀福敬大师” 接着,指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头:“这位是铁扇先生陶荣。” 光这两人的名号一出,就使在场诸人受到震动,这两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名宿。 接下来报出的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让人发怵。 一指神龙剑何剑雄,无极叟皇甫敬,乾坤掌黄一鹤。 够了,这五位加上太行三友,足令江湖黑白两道侧目而视。至于站在他们后面的男男女女,当然也不是一般庸手,都是江湖上叫字号的人物。 钱达仁抱拳连连致礼,大声道:“久仰久仰,在晋豫道上竞然会见了这许多老英雄,幸甚幸甚!” 除了严子钰冷眼相看,其余诸人均感吃惊,不知道何以会招来了这几位久负盛名的江湖名宿。 张积功道:“我等天南地北,聚在一起自是不易,这原因足下想必知道。” 刘师爷抱拳道:“老夫与敝东家因商务出门,所以各位的意思……” 铁扇先生“哗”一声抖开了二尺长的铁扇,摇头晃脑地接嘴道:“你想说我们这班老东西为何到此你不知道原因,对么?” 钱达仁道:“的确如此,望先生海涵。” 一指神龙何剑雄哈哈一笑:“钱老板,打开窗子说亮话,不必藏头露尾,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在下到洛阳处理商务。” 无极叟皇甫敬冷笑一声:“太不聪明,事已至此,仍然谎话连篇!” 乾坤掌黄一鹤喝道:“如果行商,怎么见了牛三就要逞凶?现在还把一个庙里的行童拘押在那里?心中无鬼,何必草木皆兵!” 赛门神韩天贵道:“各位前辈,在下等人随钱老板赴豫,自有一番苦衷,并未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知何故,各位在此盘洁,还请指明为盼。” / 韩天贵性子刚烈,但见了这许多武林名宿,也不得不收敛许多。 钱达仁道:“在下也是此意,望各位把话挑明,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 太行三友的老二罗昌铭道:“话本也挑明了,问你们到何处去,有何公干,但你们遮遮掩掩,不够痛快!” 钱达仁无奈,道:“各位都是正道英雄,本也无可隐瞒。但事情至关重大,不便当着许多人的面宣扬,可否由各位中推举一位出来,在下将实情具告。” 众老互相瞧瞧,微微点头。 太行三友的老大张积功道:“你就跟我说吧!” 钱达仁大喜,道:“请移步到空旷处。” 两人走了七八丈,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张积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钱达仁却大摇其头,又说了一阵。 张积功这才大踏步走了回来,道:仅东西在他身上,老夫已令他交出,他说要和这些后辈商量一下。” 飞叉头陀福敬喧了声佛号,道:“钱施主,事情并无商量余地,把东西交出来吧!” 钱达仁对自己一方人众道:“消息泄漏,这些前辈定要索此物,想彼此都是正道,不如就交出来吧。” 孔庆广、冯元坤、汤四姑、韩天贵等人虽然名噪一时,但比起这些武林前辈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来时受人之托,彼此发过重誓,就这么轻轻易易将东西交出去,将来传出江湖,又怎么做人?但若不听对方招呼,今日势必大动干戈。以己方之力,决不是人家对手,丢失了东西,还有性命之忧,若是彼此都伤了人,这怨仇结下今后恐也难解。 他们进退维谷,上下两难。 唯有流光剑严子钰,却不把这班老家伙放在限内。正待出言干预,汤四姑却抢先出了声: “各位前辈,我们受人之托,又非抢来之物,现下若把东西交给各位,回去无法交待呀!” 韩天贵接道:“前辈,受人之托,理当尽责,在下不明此物与各位有何渊源?为何要强令我等交出,这不是太难为人了么?” 张积功道:“这东西又与各位有何渊源?你们受人托,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况且,这东西本就是我们委托人那一方的,今日里无可商量,这东西我们是要定了!” 严子钰终于搭上了腔:“这东西我们也要定了,只要严某一条命在,你们休想强索!” 话说得硬绑绑的,无法再更改。 无极叟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 “严——子——钰——听清了么?”严子钰一字一拖,毫不畏惧。 “无名小卒,也来张狂!” “是么?很好很好,我这个无名小车要向你这位名宿讨教讨教,瞧瞧是否浪得虚名之辈!” 口气之大,众人皆惊。 钱达仁急了,他本想献出东西,暂避一时之灾,今日力量悬殊,不必自讨苦吃,未料到严子钰把话说绝,这可怎么是好? 急切间,他想出了个缓兵之计,忙道:“各位不必语言相撞,说不定双方宗旨并不相悖,都是一家人呢?请各位说说看,东西若交给各位,各位把它送到哪里去?” 张积功答道:“你呢?你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钱达仁一想,事已至此,不说也没用,干脆说了吧,便道:“我们将东西送往韶关法泉寺,与各位心愿相同。” 最后这句话是他抱着侥幸心理补上的,但愿真能凑在一起,化解了这场干戈,还可以壮大一行声势。 铁肩先生道:“果不出我等所料,快把东西交出,放你们回去。至于你们的委托人,告诉他东西交给我们了,不服气只管来找!” 钱达仁的希望破灭了,人家恰好就是对头,今日之局殊难善了。 严子钰冷笑一声:“严某现在就不服气,东西也不交给你们,你们就划下道来吧!” 韩天贵虽不喜欢严子钰的狂态,但却钦佩他的胆气,立即从肩上抽出蛇形鞭吼道:“你们身为武林前辈,竞然咄咄逼人,我韩天贵今日就是血溅三尺地,也决不让东西被人劫走!” 孔庆广、冯元坤年青热性,相继抽出长剑喝道:“决不拱手相让!” 何剑雄傲然道:“冥顽不化,你们的师傅也不知怎么教的徒弟,凭你们几人,想与我们动手么?未免太不自量!” 严子钰喝道:“休要倚老卖老,划下道来,小爷接着!” 张积功怒道:“你是哪个门派出身?居然敢藐视前辈!” 汤四姑心中一动,答腔道:“张前辈,你问这位少侠的师门么?提起来你老人家一定不会耳生,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许你老并不认识。他师傅嘛,就是玄武子老人家!” 玄武子乃江湖最神秘的异人之一,名头之响几乎无人不知。汤四姑抬出他的大号,意在镇慑这些武林名宿。 果然,老儿们一听玄武子的大名,不禁十分惊异,相互瞧瞧,一时作声不得。 玄武子脾性古怪,你要招惹了他,那真是自找麻烦。 乾坤掌黄一鹤道:“原来是玄武子的徒弟,怪不得如此狂傲。但今日事关重大,不管是谁,也只好得罪了!” 飞叉头陀福敬道:“善哉善哉,此乃佛门大事,我等今日只认东西不认人。” 两人的话是说给自己一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为这东西宁肯得罪了玄武子也在所不惜。 张积功自然明白他俩的意思,道:“你既然是玄武子的徒弟,就该明判是非,此物本乃当阳玉泉山之物,怎能送到韶关宝林寺?何况你们一方的委托人卑鄙无耻,竟然偷去玉泉山之物;逃不出一个理字。老夫劝尔等迷途知返,交出此物,彼此再无过节,尔等年青,前程远大,又何苦受人利用而陷入不义之境?望尔等一思再思三思!” 听张积功这么说,钱达仁忍不住了。 “张大侠此言差矣,东西明明是宝林寺之物,被玉泉山盗走,我们不过是将原物壁还,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怎能偏听一面之词?依在下之见,各位……” 铁肩先生陶荣喝道:“钱达仁,休要颠倒了是非,任你有巧簧之舌,也难把白说成黑,今日里若不交出东西,休想再往前走一步!” 双方展开舌战,各执一词。 一直静静站着的陈野,听得糊里糊涂。他听了半天都是“东西、东西”的,倒底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值得双方剑拨弩张要动刀动剑? 此外,双方都指责对方窃去了寺中之物,到底谁是真正的窃贼?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愣愣瞧着双方,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刘师爷这时说话了:“各位,彼此都是正道人物,本不该兵刀相见,但各位恃强凌弱,老夫虽不是各位的对手,也只好讨教讨教了!” 一向稳重的刘海清,居然也说了这种话。 钱达仁明白,只有尽力一拼了。 就在这时,师爷以传音入密对他说:“速让三位侄女旧雨楼太原,我们拼死阻住对方,东西决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钱达仁当即退后几步,与三位姑娘站在一起,把这意思说了,为避免三个女儿不愿独自逃走,说出话来让对方查觉,口气极为严厉地又说:“保护至宝全靠你们,若能逃出,快到长安找许伯伯,好,话说到此为止,等为父等人与他们动上手,你们立即乘马飞逃!” 他是用传音人密告诉老大钱彩蔚的,别人听不见他的话。 此刻,场中已然紧张起来,严子钰已大步走出索战。 站在诸老后面一排的年青英侠中,走出来一个魁梧大汉。 他一指严子钰:“凭你也配与前辈们交手,待俺来会会你!” 严子钰连姓名也懒得问,大喝一声:“看剑!”手中白光一闪,剑已刺出。 大汉慌忙一退,扯出腰刀。 严子钰刚才不过虚晃一剑,见对方托大不扯兵刃,就故意给他来个下马威。 “准备好了么?大爷十招就打发了呢!”严子钰傲然说道.这话太满,太刺耳,就连他自己一方的人,听了也不舒服。 但是,两人一交上手,众人俱皆大吃一惊,严子钰的武功大出所有人的意外…… 不用十招,第八招大汉握刀的手被刺伤,连兵刃也捏不住,“当嘟”一声掉到地上。_大汉愣了。这就算输了么?他还设施展出拿手功夫来呢,怎么就败了? 严子钰将剑一收双手一背,道:“退下去,让有本领的人来!” 玄武子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他的傲气激怒了对方。 铁扇先生双肩一晃,便到了严子钰跟前,铁肩一收,一扇点向严子钰胸前璇玑穴。 严子钰身子一歪,剑已出鞘,电光石火般削对方手腕。 他二人以快对快,倏忽间就拆了二十招。 这一来,老一辈的武林名宿俱皆动容,这才真正不敢小觑了他。 要知铁扇先生在武林何等地位,与各大门派掌门平起平坐,手上一把铁扇,数十年未闻败迹……一个后生小辈,居然能与他交手二十招毫无败象,这就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铁扇先生此刻。动中不是滋味,如果连后生晚辈都拾掇不下,今后这脸面可往哪儿搁? 于是变换招式,运功于手腕,一柄铁肩点、打、崩、扫,以无俦的威力攻向严子钰。 严子钰也立即假以颜色,加强了劲力,一柄剑上下飞舞,犹如流光倾泻,将铁扇先生裹住,气势之大,令人咋舌。 太行三友等老辈各名宿,这才知道玄武子的能耐。观其徒而察乃师便可想而知,要是今日伤了这姓严的小子,玄武子老儿找上门来,那才是令人头痛的事。但是这小子目空一切,与乃师同出一个模子,不抬掇了他,东西便不能到手,这该如何办才更为妥贴些? 不说这些人的心中算计,再说场中一老一少已拆了五十多招,双方均无败象。 严子钰抵住了名噪一时的铁扇先生,这对韩天贵、汤四姑一伙无疑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他们心中的疑惧渐渐消失,壮起了胆量。 这时钱达仁见双方都把精力集中在斗场上,便向大女儿钱彩蔚使了个眼色,三女立即提气一跃,落在先就看好的马上,抢过马僵绳,两腿一夹,勒转马头就跑这一举动惊动了双方,太行三友、无极叟、乾坤掌、一指神龙、飞叉头陀纷纷跃起,要把三个丫头截下。 钱达仁大喝一声:“各位截住追兵,让三女旧雨楼太原!” 刘师爷和儿子刘子敬反应极快,父子俩抽出三节棍,“呛啷”一抖,截住了太行三友中的老大张积功、老二罗昌铭. 钱达仁钱士杰父子扯出三尺青锋,截住了老三姜文轩和飞叉头陀福敬。 韩天贵截住了一指神龙何剑雄。 汤四姑抵住了无极叟。 孔庆广挡住了乾坤掌黄一鹤。 屠龙剑客冯元坤则与一中年汉子交手。 牛三和四五个男女则追赶逃走的三女。 牛三对陈野招手道:“兄弟,还不快跑过来!” 陈野见双方大打出手,也无所谓走到哪儿,因为双方人员混淆,已没有了两军对垒之势,索性站在原地,看双方动手。 渐渐,他看出了兴趣。 交手双方均有很高身手,打起来自然险状造现,高明的招式层出不穷。各种派别的武功又别有千秋,真个是百花纷呈。 他起先看的是铁扇先生对严子钰. 从小长大,他只给师傅交过一次手。师傅的招式一点也不象招式,形同乱打乱踢,使他防不胜防。而且,师傅的胳膊和腿,似乎还会拐弯,明明你觉得已问避开了,也的确避过了拳锋,可老人家的瘦胳膊一拐,“啪”一下,挨个结结实实.现在看人家一个用剑一个用铁扇交手,就觉得十分精采,十分好看。只见人家招式伸展,姿态曼妙,忽刚忽柔,忽起忽落,一会儿象灵蛇出洞,一会象大鹏展翼,一会又是金鸡独立,一会如猛虎出山。哪里象自己的师傅,纯粹是胡打瞎抓,无规律可寻。越看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练什么武功,全是师傅他老人家胡编些撒赖的动作胡弄他,说这是什么上乘武功。天! 要是自己真和人家动手。那可就羞死人了,不就是乱打乱抓乱戳一气么? 越看他越泄气,十分羡慕严子钰的英俊潇洒、渊深岳峙。不过,他看了双方交手三十招后,又觉得疑惑不解。 他看出来,明明严子钰的剑只要出手时再偏一些,铁扇先生的手腕可就要见血了。而铁扇先生的扇子若不是去点对方额头而是改点胸口的话,严子钰只怕就要当场吐血。 象这样的情形,他一共看出了十几处。 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们不这样干,可他们双方明明都是可以做到的。 待到其他人相继捉对厮杀起来,他的目光又逐一扫将过去,看得兴高采烈起来。 刘师爷父子俩的三节棍,太行三友的三节铛,钱达仁父子的剑,韩天贵的蛇形鞭、汤四姑的柳叶刀,孔庆广、冯元坤的剑,何剑雄的剑、无极叟的九节鞭,黄一鹤的短柄铁掌,五花八门,他见都未见过。 他忽而瞧这一对,忽而瞧那一对,越瞧越开心就象台怀镇偶然来的杂耍班子,表演各种各样神奇的技艺。 光说一种剑吧,这么多人使剑,使出来的招式就大不相同、风格迥异.有的大开大阖,有的诡异机诈,有的快速勇猛,有的缓急相济,真是好看煞人也。 再有那三根短棍用链索连接的玩意儿,和五指叉开的铁掌、三股叉、软不溜溜的软铁鞭等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直看得他眼花脱、心花怒放。 人家在那里咬牙切齿、奋力拼杀,随时有性命之优、受伤之虞,有的甚至是在苦苦支撑,心里叫苦不迭,他却毫不以为意,如痴如迷地观赏着。 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了别人的破绽,该打的地方不打,该戳的时候他偏偏去劈,使他又一次感到迷惑不解。 这么好的武功,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渐渐,他把目光对准了汤四姑。 汤四姑的对手是无极叟。 只见她香汗淋淋,手脚似乎变得不灵活起来,而无极叟的一根九节鞭,忽软缠,忽硬打,舞得呼呼有声。仔细看了几招,汤四始只有挨打的份。 她为什么不还手呢? 瞧,她这一次应往右边问,而不是往左边问,在往右闪的同时,就可以刀劈对方左臂,看样子她忙昏了,没有细想,以至于老挨打。 她刚才还挺和气,不凶霸霸的,要不要告诉她该怎么避让怎么下手呢?对,应该提醒提醒她,虽然她的本事比自己大。但人在忙中也会昏了头。可是,这话说出口要是不灵又怎么办?她会以为自己故意让她上当,那才是百口莫辨、跳下黄河洗不清呢。对了,何不用师傅教的说悄悄话的办法告诉她,只有她听得见;别人听不见,而且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妙极妙极,就这么办吧! 主意拿定,他瞅准了无极叟的招式,算定他下一招必然是什么样的动作,便以“说悄悄话”的办法对汤四姑说道:“喂,大姐,注意了,这瘦老儿马上要把软鞭缠你的腰,你赶快后退一步再往前朝他头上砍……” 他不知道师傅的“说悄悄话”就是武功上的“传音入密”,也不知道人家使的招式什么名称,他就只能把对方的动作说出来。 他说得又快又准,汤四姑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已落于下风,只能抵挡对方的进攻,战得十分吃力,突然听见蚊蝇般细细的声音教她怎么干,不禁吃了一惊。 此人以传音入密说话,足见内功不弱,是个高手,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又极其外行,不象个行家里手?这么一长串话儿,哪里来得及照办,等听完了,对方的招式已使过了。 陈野看见不起作用,发现汤四姑来不及办,便缩短了话语,不说老儿怎样进攻,只说她该怎么应付。 “跨左腿,拧腰,出刀劈头……” 汤四姑并未马上照着做,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岂能随意受人摆弄?可听了两三句后,她发现妙不可言,便乖乖听从吩咐,那声音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来奇怪,她按照声音的指示迈步出刀、躲闪还击,果然大见功效,把处于下风的劣势立刻就扳了回来。 无极叟本已不耐烦,急切间想在十招内将汤四姑击伤,哪知她忽然象知道了他的招式一样,竟然着着抢在自的招之前,而且展开了反攻,倒让自己处于了被动,不禁大吃一惊,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那边陈野见汤四姑听他的话,果然扳平了局势,真是好玩极了。于是,他指挥着扬四姑,恶狠狠地向老儿进攻。 这好比演傀儡戏,汤四姑在前台大打出手,他在后台牵线扯线。 可惜,他的把戏玩不长,场中胜负已大致决出.只见孔庆广、冯元坤已经落败被擒。钱士杰、韩天贵兵刃掉落地上。身上带了伤,只剩钱达仁、刘师爷、严子钰三人苦战。 最糟糕的是,钱彩蔚三姊妹并未逃得掉,被牛三等一伙人擒住押了回来。 太行三友的老大张积功大喝一声:“住手!还有什么可斗的?” 于是,大家停了手。 牛三笑道:“各位前辈,东西已被皇甫小姐搜到。” 皇甫敬、何剑雄等人均松了口气. 张积功道:“既如此,放了他们,走吧!” 严子钰挺剑就要冲上去拦阻,被钱达仁拦住了,小声道:“我方较弱,让他们去吧。” 旋即又大声道:“太行三友及各位大侠,此事并非今日所能了结,钱某有负独臂金刀许老前辈所托,自当旧雨楼长安具实禀告,与各位后会有期!” 张积功道:“东西我们带走,这个过节就算结下了,钱老板也好,许镖头也好,要报仇就尽管来,告辞!” 众老小各自上马,绝尘而去。 当然,牛三没忘了陈野。 牛三等人要带着他往何处去,陈野茫然无知。从上了五台山,他除了台怀镇,什么地方也没去过。还有,他未骑过马儿若不是有一身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功夫,早就从马背上颠了下来。但尽管如此,他坐在马背上的样儿实在狼狈。就象他骑的不是一匹马,而是坐在波浪滔天的小舟里。 他忽而前扑,忽而后仰,忽而不小心一带马僵绳,马儿象喝醉了酒似的左冲几步右撞几步。这不光他自己吃尽了苦头,那马儿也被他驾驭得无所适从,苦不堪言。 这情形落在了两个娇姑娘皇甫霓虹和黄霞的眼里,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皇甫霓虹是无极皇甫敬的宝贝独生女,黄霞是乾坤掌黄一鹤的二千金。两个姑娘都生得十分艳丽,犹如两朵初绽的花。 黄霞道:“虹妹妹,这呆小子笨得很,捉弄他一回好么?” 皇甫霓虹道:“妙极,上!” 她鹏坐骑赶到陈野的左右两边,装作没事儿似的忽而你把马赶在陈野前头挡路,忽而她把马身向陈野的马儿挤过来。慌得陈野拉着僵绳乱扯,把马儿赶得不知驭手究竟要它走还是要它站下,是要往左还是要往右。马儿在吃足了笨蛋驭手的苦头之后,终于失去了一向特有的耐性,大大发作起来。只见它愤怒地长嘶一声,前蹄高举,一门心思要把背上的傻瓜掀下来。 陈野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本来就心慌意乱的他,吓得‘哎哟”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不打紧,惊吓了跟在后面一丈之遥的黄烈座下黑马,也跟着一声惊嘶,前蹄高举,眼看落下来就要踩在陈野身上。 皇甫霓虹尖叫一声,从马上腾身而下,想把陈野从马蹄下拉出来。 但是,她已慢了一步,马蹄已经落下,吓得她又是一声尖叫,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来时,黄霞的哥哥黄烈已控制住了惊马,而那个呆头傻脑的小子,却好端端地站在旁边,一丝儿也不象受伤的样子。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脱险的,也没有人把此事放在心上。 “啊哟哟,吓死我了,人家以为你让马踩成背锅了呢!”皇甫霓虹拍着胸脯,说完又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陈野惊魂稍定,道:“这马没人调教,乱跑乱跳,不是良马,怎能当人坐骑!” 他说得一本正经,为的是在女子面前顾全自己的脸面。 听他这番抱怨,黄烈兄妹也大笑起来。 皇甫霓虹问道:“你骑过马么”? “没有。” “那你怎知它不是良马?” “你们骑的都很听话,独有在下骑的……” 话未完,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黄烈道:“马也跑了,你只好走路啦” 陈野一楞,可不是,马已跑到前面去了,跟着牛三等人跑得欢呢.他垂头购地道:“好吧,在下走路” 黄烈笑道:“前面是沁河镇,不远,你可快点来啊!”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上马走了,边走边回头朝他笑.陈野不理睬他们,慢慢走着。 走了盏茶时间,迎面又飞来一骑,他自顾低头走路,也不抬头。 马蹄声忽然停下,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喂,傻小子,你真的要走到沁河镇去么?” 一抬头,原来是皇甫霓虹,只见她骑在马上笑嘻嘻的,左手牵着他那匹不听话的马。 他摇头道:“这马不好骑,我就走路吧!” “咦,你这人真是长了个榆木脑袋!”黄普姑娘跳下马来,“你自己不会骑,怎么怪马? 我骑给你看!” 她跳上了陈野的坐骑走了个来回:“怎么样,这马又哪里不好了?” 陈野没话说了。 “上马,我教你!” 陈野乖乖听话上了马. 姑娘耐耐心心地把驭马术给他讲了一遍,边讲边作示范,他依样画葫芦照着做了,马儿果然十分听话。 “原来如此简单。”他心里想,“这姑娘心地不错,是个好人。” 皇甫姑娘见他骑得好多了,高兴起来,问他:“你没骑过马么?” “从小在寺里长大,哪里找马骑去?” “什么?你当过和尚?” “在下是行童,没有剃度。” “爹妈呢?怎舍得将儿子放到庙里去?真够狠心的!” “爹娘早死,你怎么乱说?” “啊哟,原来……姑娘失礼了,请原宥则个,想不到你竟是苦出身……” 陈野扭头瞧她,见她一付怜悯神态,不禁眉头一皱:“苦出身的人多着呢!” 皇甫姑娘不说话了,隔了一会,问他:“你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牛大哥自己跑了,人家只好抓我。” “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何要跑?” “噫,你……”皇甫霓虹不知该说什么,“真是个怪人!” 来到沁河镇,众人正在饭馆等他们。 一见牛三,陈野就骂道:“你扔下我跑了,害得我百口莫辨,我问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张积功问:“怎么回事?这位少侠是谁?” 牛三这才把陈野的底细讲了,说自己以他为掩护,紧蹑住钱达仁的踪迹。 众老听了,摇摇头不以为然,年青的听了,却哈哈大笑。 皇甫霓虹没有笑,道:“牛大哥,把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拖进这趟浑水可不好!” 牛三嘻皮笑脸道:“我也是没法儿呀,不要紧不要紧,陈兄弟本也无处可去;多送几两银子替他压压惊,请他上路吧。” 皇甫敬道:“就多拿出些盘缠,可不能再对不起这位小哥儿。” 牛三道:“是是是,在下遵命!” 陈野见这班人也挺和气,气也就消了下去,道:“往事一笔勾销,在下告辞!” 牛三忙掏出二十两银子,道:“小兄弟,做盘缠吧。” “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在下不要。” 皇甫姑娘道:“喂,不要银子你怎么住店怎么吃喝呀!” “不要就不要。”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皇甫姑娘追了出来:“你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噫,你这人真怪,拿着,给你银子!” “不要不要!”’ 皇甫霓虹追了两步竟未追上,牛三出来时,他已走出二十多丈外。 “这人真怪,不过也挺有志气。”皇甫霓虹不禁轻轻说道。 她没来得及想,这小子怎么走得这么快?——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七章 白马飞贼 空着肚子,陈野在镇外停下了脚步。 他决定,先找点活干,挣一顿午饭钱。 除了行人,什么活儿也没有。 他索性出了镇子,又走出几里地,这才在一棵树下乘凉。 田野里有农夫在忙活,他心念一动,站在路边对人家喊:“喂,在下愿帮你干活……” 农夫一抬头,吃了一惊:“这位公于莫不是发疯了么?快别理他,娜麻烦!” 陈野见他不理,便径直来到他跟前,道:“我说大哥,帮你干活不要钱,管一顿饭就成,你说如何?” 农夫躲不开了,只好道:“公子爷,你老别与小人逗乐,小人忙着呢!” “我哪里是公子了?我是……” 他忽然想起自己这身衣服,便停住不再往下说,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路边。 看样子,这顿饭是吃不成了,一赌气,顺着官道就走,到没人处,刚要施展出能耐快走,只见树后闪出两人,一左一右挟住了他。 “好小子,你跑不了啦!” 他左右一瞧,是赛门神韩天贵、屠龙剑客冯元坤。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他们又来了? 他任两人抓住胳膊,动也懒得动. “说,牛三一伙呢?”韩天贵问。 “在镇上吃饭!” “你到哪儿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 “咦,小子你还嘴硬?” “信不信由你!” “他们把神物送往哪里?” “什么神物?没瞧见呀!” 冯元坤点了他的肩井穴,放开了他,道:“在下等人乃武林正道,不想用刑逼你,还是自己说出来吧!” 陈野来了脾气:“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偏就不相信,我不与你们说了!” “由得你么……咦……”冯元坤发现陈野抬腿就走,不禁十分惊奇,难道点穴不管用么?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刚才一时大意,没点在穴位上,点偏了位置? 陈野这时放开脚步跑将起来,简直和兔子一样快。 韩天贵喊声:“快追上!”立即展开身形一跃八丈,满以为在前头堵住了他。 还未落下地,便眼睁睁看见这小子早已超过了他,溜到前面去了。 韩天贵又是一个纵跃,还是没追到。 他从未见过跑得这般快的人,第三次纵跃落地时,道路拐了弯,哪里还有陈野的影子? 冯元坤道:“这小子好快啊!” 韩天贵道:“算啦,别放走了正主儿,这小子还真有些邪门呢!走,蹑住牛三一伙才是正理!” 陈野不见了追兵,并未放慢速度,反而越跑越快,一口气跑到了晋城,天还未黑呢。 进了城,只能在街上蜘躇。 他又怀念起大兴寺那个“家”,现在子然一身,无食无住,真不如回去的好。 转悠了阵,想起来时离城一里的丘陵上有座荒庙,不如到那里睡觉去。 刚踏进店门,就闻见一股酒香和勾起饿虫的肉香昧。他不禁咂着嘴,大声吸气。 只见墙角坐着一个胖得出奇的光头和尚,正在捏着一只卤猪腿大嚼。面前放着一大堆包子馒头,还有一个红漆大葫芦,旁边放着一根黑沉沉的铁禅杖。 这胖家伙边吃边笑,真是自得其乐。 陈野咽下了一口唾沫,不胜妒羡地瞧着他,引起了满腹饥火。 他强捺住自己不再去看,到另一边墙角坐下,把头埋在双膝里,尽量不听胖家伙咀嚼的声音。这种啃吃的声音,真要让人发疯。 偏偏这不守清规的家伙没有吃德,又是咂嘴又是赞叹,不住夸奖猪腿味道极佳,还不断发出快乐至极的笑声,把陈野扰得心慌意乱。 忽然,胖和尚说话了。 “喂,公子爷,你怎么也到破庙里栖身来了?莫不是赌输了家产,当叫化子了?” 陈野道:“你才赌光了家产呢,我什么时候当过公子爷了?” 胖和尚吃吃笑起来,那敞开衣襟露出的圆滚滚的肚皮,上下滚动着。 “看你样子也是个可怜虫,来来来,佛爷与你共饮一杯,如何? 陈野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么? “出家人不打班语,过来过来!” 陈野大喜,便走了过去。 “猪腿还剩半只,给谁一人吃都不公平,这样吧,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你看如何?” 陈野道:“我吃包子馒头,猪腿归你。” 胖和尚嘻嘻笑道:“一言为定!” 陈野打个盘脚坐下来,哪里还讲客气,一手抓起一个包子,三下五除二便吞了进去。他心想,这包子怎么才做拳头大的一个,不是太小了点儿么?太不经吃。 等和尚把猪腿有滋有味啃完,还说上一大串赞美之词以后,才伸手去拿馒头。可惜,他只摸到一包馒头包子的荷叶。 他赶紧放下酒葫芦低头一看,不禁目瞪口呆。除了两大张荷叶瞅着他,哪里还有馒头包子? “喂,你全吃了?” 陈野心满意足地回道:“当然,总算马马虎虎饱了。” 胖和尚顿时愁眉苦脸:“阿弥陀佛,贫僧今夜闹饥荒了!” 陈野漫不经心道:“你不过才少吃几个馒头,有什么要紧?啃了一整只猪腿也该知足了,知足者常乐,你说对么?” 胖和尚叹口气,对着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一阵,才把酒葫芦放下。他的劲头又上来了,问陈野:“你小子怎么象饿死鬼投胎一样?家里出了什么事?” 陈野把在大兴寺和路上发生的事说了,胖和尚哈哈大笑起来。 “笨小子,你让人给耍了,要是佛爷,哼,人虽胖,却聪明得紧,决上不了当!” 陈野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什么好笑的?保不定哪天,我也骗牛三一回。” 胖和尚笑眯眯端详着他:“跟佛爷到太原府去吧,你小子象个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不如拜佛爷为师,跟着佛爷化缘混饭吃。” “拜你为师?我又不出家。要拜师也不会找你这种不守清规的野和尚!” “野和尚怎么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到处为家,岂不比你呆在一个寺庙里强?” “拜师的话休提,跟你到处游逛么,这倒是个好主意。” “好说好说,你不想学武功么?” “你会武功?” “嘿,不会武功怎敢闯荡江湖?” “我……”他本想说他学过武功,但一想起自己不成章法的“功夫”却又泄了气,觉得师傅教的天晓得是什么玩意儿,还是不要出口为妙,于是改了口,“我不学武功,休提休提!” “咦,你这小子真怪,人家争着当我徒弟,我还嫌麻烦不干呢,你倒拒之于千里之外,也罢,破庙相逢,也算有缘,你我师兄弟相称吧,反正你只是庙中的行童,好么?” “可以,就这么称呼吧。” “师弟,你说牛三这偷儿的什么东西给人家抢去了?” “不知道呀,他们双方只说‘东西东西’的,鬼晓得是什么玩意儿。” 胖和尚收敛了笑容,想了想,、道:“你没记错,为首的是太行三友么?” “没有,其他几个老头则记不住了。” 胖和尚叹了口气:“正道人物互相抢夺什么宝贝,武林这下子要大乱了!” 陈野蹭到墙角,闭上双目打瞌睡,武林乱不乱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胖和尚外强中干,腰包里根本就没有几个钱,两天内他带着陈野大吃大喝,第三天就现了原形,只够买十个包子。 一人五个,公公平平。 坐在野外草地上,两人大吃起来。 陈野慢嚼细咽,品其香甜味,吃完两个后胖和尚对他道:“师弟,且慢,愚师兄有一言相劝,望老弟深思。” 陈野住了手,疑惑地望着郑重其事的胖和尚,不知有什么紧要的话。 “你看师兄太胖了么?” “你是太胖了。” “师兄原来并不胖的,平日东西吃得也很少,一顿饭才吃十来个馒头,一两斤牛肉。可是,莫名其妙,这身子竟住横里长,这样下去只怕连路也走不动了。” “对啊,你就少吃些吧。” “愚兄已长成这个形状,已经无法解救,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这个道理。师弟你正年青,千万不可重蹈愚兄覆辙,你说对么?” “放心,不会的。” “话不是这般说,照师弟的胃口,不出一年,只怕就可与愚师兄媲美,因此愚兄不能让师弟再往火坑里跳,而愚兄是出家人,愿为师弟受苦,佛说:‘我不人地狱谁人地狱’,所以,这苦果就让愚师兄吞了吧!” 陈野被胖和尚的宏论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呆呆望着他,待“吧”字一落音,他面前剩的三个包子,“呼”一声,一个包子自动跳进了胖和尚的阔除已经抢救不及,另外两个包子一边一个,跳到了胖和尚的掌心里。 陈野这一急非同小可,两只手同时一抓,那包子竟象活东西一样,有一个又跳进了胖和尚的阔嘴,另一个刚刚跳起,陈野手一挥,包子就往他嘴里钻,被他一口咬住。 胖和尚捡了便宜,多吃了两个. 陈野总算捞回一个。 胖和尚叹口气,悲天悯人:“小师弟,你这样吃下去,总要长胖的,不妙得很啊!” 陈野有气不好发作,便装得满不在乎:“师兄说得对,我是该少吃些。” 胖和尚大喜,忙道:“下一顿只够买六个馒头,小兄弟吃上一个,也就足够了,愚师兄帮人帮到底,就吃五个吧。” “好的好的,就这么办,小弟十分感谢师兄,师兄如此仗义,小弟十分佩服。” “好说好说,你我师兄弟有缘,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于是上路,不再提刚才的事。 第二顿饭没有争执,胖和尚让他在路边等着,自己在城里逛了一转回来,手头却又阔起来,两人饱餐了一顿。 陈野不问他钱从何处来,有吃则吃。 他们就这样饱一顿饥卜顿,总算到了太原府。 胖和尚把陈野带到北门外的一座破庙里,只见里里外外三三两两坐了不少叫化子,一见胖和尚,一个个赶紧爬起来行礼,口称:“向佛爷请安!” 胖和尚笑眯眯一挥手,算是答礼。 陈野不胜惊奇,不知怎么回事。 庙里大殿上坐着一群上年纪的叫化子,叽叽咕咕在议事,见胖和尚来了,均都恭敬地行礼。 胖和尚往他们当中一坐,问:“帮主呢?” 一个老化子道:“进城未回。” 另一个老化子道:“胖佛爷来得正好,帮主正盼着大驾呢!” 胖和尚道:“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你们帮主飞鸽传书,把我和尚从路上叫回来?” 先前那个老化子道:“鸡毛蒜皮小事,帮主岂敢劳动佛爷的大驾?” “哦,莫非你们化子饿死了不少,要佛爷来念经超度么?” “不是不是,等帮主回来亲自说吧。” “就这么干坐着等么?” “哪能如此慢待佛爷,小的们早准备好了。” “好说好说,各位不必客气,我和尚胃口一向不佳,本可以不吃的。无奈我那师弟人虽清瘦,肚子却大得可以,所以让他吃一顿也是应该,你们有什么就抬出来吧!” 老化子到殿后去了一下,回来时后面跟着几个化子,每人捧着一个荷叶包,鱼贯而来。 荷叶包放到地下一打开,肉香味扑鼻,有鸡鸭鱼肉,炸烤煎熏。 胖和尚高兴得两眼成了一条缝,忙叫道:“师弟快来,化子们款待客人呢。” 陈野早就听见胖和尚拿他当幌子,也懒得申辨,闻言走了过来。 众乞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脸狐疑。 丐帮太原分舵舵主胡善道:“胖佛爷,这位是……” “他叫陈野,我师弟。” “啊哟,佛爷的师弟,敝帮又多了一位高手,幸甚幸甚!” “他吃饭是高手,武功嘛不会。” 众化子一脸的兴奋,顿时化成乌有。 陈野可不管人家怎样看他,却津津有味地吃着。 胖和尚边吃肉边喝葫芦中的酒,其乐无穷。 胡善道:“老化子还以为佛爷带了帮手呢,对头不好对付呀!” 胖和尚边啃鸡边道:“你的对头不好对休我这手中的鸡头却好对付得很!” 胡善知道胖和尚的脾性,他一吃喝起来六亲不认,除非天坍下来才会让他住嘴,便不再说话,以免惹厌。 好些天没有吃到如此美味了,陈野也专心专意、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正吃着,听见庙外有人喊:“帮主回来啦!”接着就听见化子们招呼的声音。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叫化,手持打狗棒走进来,一见胖和尚就嚷: “好你个胖佛爷,怎么今日才来!” 胖和尚德恩嘴里大嚼着,忙不得说话,只拿眼睛晙他。 老化子傍着陈野坐下来,好奇地打量他。 “这小子是什么人?” 分舵主胡善道:“佛爷的师弟,不习武。” 德恩把一只猪蹄啃完,嘴巴有了闭空,问道:“老化子,你把我和尚请来干什么?盘缠也不给,害得我和小兄弟饥一顿饱一顿的!” 老化子道:“这沿途都有丐门弟子,你不会找他们要么?” “有些地方一个也找不到,问谁要去?” “得了得了,人已来到,老化子天天好酒好肉款待你就是了,为老化子干事,决不吃亏!” “有什么事?” “太原府出了飞贼,半月内连做了三起大案,将本府三家富商给劫了……” “既是富商,拿他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胡说,这三家富商为人正直仁慈,年年周济贫苦人家,丐帮弟子常受其惠,这飞贼手狠心辣,劫了财还杀人.宅里的护院、仆人给杀了十好几个。丐帮太原分舵派了高手追踪,一连八个高手从此失了踪迹.飞贼胆大包天,还寄刀留柬,警告太原府知府不准派公差捉他,否则定取知府头颅。又留柬太原分舵,命丐帮弟子不准干预他的行动,否则斩尽杀绝!” 陈野先前不理,只顾大享美味,渐渐也有了兴趣,放下碗筷专心去听.胖和尚德恩一心可以二用。边吃边听,还插言道:“飞贼是谁?” “留束上并未署名,只画了一只肋生两翼的白马。据查,江湖上并无一个黑道人物以飞马为记,你说怪不怪?” “白飞马?”德恩偏着大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云游四海,当真不知有什么白飞马.” 分舵主胡善道:“五天前,在下率分舵得力人员到本城大富人家潘员外处布下暗哨,以期贼人来时捉他……” 德恩肚子填饱,聚精会神地听,听到这里急急打岔道:“捉住没有?” “哎哟,佛爷,要是捉住了,还请您老人家来作甚?那晚上月白风清,在下估计飞贼不敢来。哪知人家居然来了,而且……” 胖和尚又问:“你怎知道飞贼要来?” “头天飞贼让一个街头小儿到潘府递上一封信,说他第二日晚光临……” “啊哟,这小子倒有趣得紧!快说,来了以后又怎样?” “当时正值三更,在下巡游于花园,只见白光一闪,潘员外楼前石砌的小道上,站着一个一身白绸衣裤的文雅书生,手执牙扇,风度翩翩。在下离他四丈来远,虽看不很清楚。但隐约觉出此人既年青又英俊……” “是个漂亮风流的小生?” “不错。在下一愣,心想这人大概不是飞贼吧,你就是横看竖看也不象呀!于是先问道: ‘何人夜间私宅,有何见教?’” “他怎么说!” 陈野见胖和尚竟象个听故事的小孩,左插一句右插一句,显得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好笑。自己比他年青,听就听了,有什么好激动的?真是怪事。 他不知道自己从小在佛寺淡泊环境中长大,又受师傅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影响,疏懒惯了,对一切都不在乎,所以反把人之常情看成了不正常。 胡善续道:“那白衫书生道:‘昨天不是通报贵主人了么?你这奴才还不叫你主人来迎接大爷!’这书生说话怪声怪气,有些做作。在下一听,原来此人就是白飞马,这还了得,于是赶紧发了个信号,弟兄们和潘员外家的看家护院,立即四面八方拥出,将贼人围在中间。 在下一抡手中打狗棒,喝道:‘白飞马,今日休想走脱,快快束手就擒!’那白衣书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真没办法,你对自己说,别杀人了,取走一半财物就走吧。可惜,人家偏不领情,叫我怎么办呢?看样子,只好把这些看家狗杀尽了吧。这大概没有多少关系,他们不是人,是狗,狗归畜生类,杀狗就是杀畜生。你不见菜市上卖猪肉的么?那不过是杀猪。杀狗与杀猪又有什么两样了?不都是畜生么?’……”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在下怎敢哄骗佛爷” “哈,妙极妙极,这小子说得好极啦!”胖和尚兴奋得直搓两只肉礅礅的胖手。 帮主何泽眼一瞪:“什么?你说他说得好?丐帮弟子是狗,我老化子是什么?” 胖和尚慌忙道:“哎呀,我是说这小子说话蛮有趣,谁说你的弟兄是狗了?” 胡善续道:“他这一番话,不但激怒了在下,也激怒了。大伙。不等在下发难,早有几名护院和丐帮弟子出了手。只见那飞贼两袖一抖,扑上去的五人同时发出惨叫,声音之大之响,吓得其他人再也不敢乱冲,只愣站在那里,魂都没有了。在下不知众弟兄受了什么伤,惊怒之下一抢打狗棒,使个‘泰山压顶’,朝那飞贼狠狠打去。飞贼一声冷哼,白影一闪便不见了,在下情知不妙,立即借势朝前冲出两步,身随棍转,一个‘横扫千军’,向身后扫去,只听‘呼’一声,打狗棒走空,哪有飞贼的影子?在下急忙收式一看,只有丐帮弟兄和几个看家护院依然愣怔怔站在那里。在下问道:‘飞贼哪里去了?’众人都道没有瞧见。正奇怪着呢。在下顿觉不妙,命丐帮弟子留下几人查看死者受的什么伤,其余人便向播员外住的小楼冲去,还没到门前,只见潘员外已来到门外,一见在下,便抖声抖气的说道:‘胡舵主,细软已被飞贼劫去,不必再费心。’在下一听,大惊失色,忙请潘员外细说详情,潘员外道:“一个穿白衣的飞贼到了楼上,逼我和夫人交出细软……”在下问:“什么时候?” 潘员外道:“一盏茶时分。”在下百思不解,白衣飞贼在我眼前消失了,不过是瞬间的事,怎么会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莫非飞贼是两个人,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了?不过,财物虽被劫走了,幸而潘员外一家无恙。在下又去检验死去弟兄的伤口,听弟兄们说,五人都伤上在额头上。在下一个个仔细验过,果然额上有念珠大的一个洞;象是珠子之类的暗器打伤的。手法之准之狠,使人惊异。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在下也无颜在潘员外家滞留,便率余下弟兄,带走尸体,撤回分舵。第二天帮主由长安来此,问明详情,又知佛爷你不久前到太原来过,便命在下飞鸽传书,请佛爷来助一臂之力,捉拿飞贼。” 胖和尚听得津津有味,道:“照你这么说来,这白飞马飞贼是两个人了?” “不错。” “而且武艺高强,轻功极佳,眨眼便没了影儿,又打得好一手铁弹?” “对了,在下忘了说,飞贼使的不是铁弹,是一粒粒念珠大的水晶珠子。” “啊哟,这飞贼阔气得很也雅致得很,居然使的是水晶珠子,有趣有趣!” “我老化子都气死了,你还有趣!”帮主何泽直翻白眼,“诺大一个太原府,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飞贼,丐帮弟兄在此地素来受人敬仰,没想到一下子就把招牌砸了。” 胖和尚道:“招牌砸了还可以另做一块,有什么要紧,我德恩既然来了,定要会会这两位飞贼,你们赶快找出线索。” “五天来飞贼未再作案,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在下原先担心飞贼找上门来,如今有帮主和佛爷在,弟兄们都壮了胆,就等着他们来寻仇吧!”胡善道。” 陈野听得人神,心中直想着飞贼的作为,不由十分羡慕。瞧人家多大本事,几十人都拦他不住。只有一点不好,干么要犯杀戒?而且把人比作畜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时,胖和尚又问道:“官府的公差也找不到飞贼的影子么?” 仅是自然,连我丐帮都找不到,就凭他们这伙酒囊饭袋,成得了气候么?”帮主答道。 胖和尚摇摇头:“那就没法儿了,今日先睡觉吧。” 陈野瞧瞧四周太脏,化子又多,便道:“我到外面睡去吧,凉快得很。” 胖和尚道:“这主意不错,我也去。” 这时,天早已黑定,繁星满天,银河摧流四周大树婆婆起舞,摇曳多姿。 两人找到一株大树,一人靠一方,闭目养神。只要不空着肚腹,陈野对什么都不在乎,既无对亲人的思念,也无伤怀之事的惆怅,故不到片刻,他便进入梦乡。 陈野忽地睁开了眼,他是被什么动静惊醒的。果然,沿小路走来了一个人。他身着一袭白绸衫,走路无声无息,像个飘来的幽魂。 不错,此人正像那个胡舵主说的飞贼模样,年青英俊,风流潇洒。 陈野蛮有兴致地盯着他瞧。 这白衣人到庙前三丈时,有人突然说了话。 “好个白飞马,果然找上门来了,幸会幸会,化子只有这座破庙,若不嫌弃,就往里请” 陈野听出,是帮主的声音,估计是站在庙门前说这番话的。 白衣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胡善的声音道:“敝帮帮主瘦金刚何泽。” 白衣人道:“大爷一向瞧见化子就有气,你既是化子头,那就不该轻视大爷的警告,继续让这些臭叫化到处寻找大爷的踪迹。既然你们不识抬举,不识时务,大爷只好上门问罪。 没想到化子头也自行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今日就在这里埋你那几根老骨头吧!” 瘦金刚何泽乃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是何等身份的人物,平日里受到黑白两道英雄的尊重,岂能容得下一个无名飞贼对他的侮辱,当下怒斥道:“小辈,你目无余子,四处张狂,今日老化子倒要瞧瞧,你是不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有种的把大号留下,让老化子见识见识!” 白衣人一声冷笑:“你们这班自命不凡的化子,向人乞讨不以为耻,还胆敢结成帮伙,横行江湖,大爷的姓名耻于向个化子头通报,何况你马上就一命呜呼,通名又有何用?” 何泽一声怪叫,身形一晃,手中打的棒先使个“霸王竖旗”,紧跟着左足变虚步为实步向左迈出,身随棍转,右足为了字步,一棍向对方胸前捣去。 白衣人冷哼一声,迅速向左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白光已卷向帮主腰肋。 帮主急忙就势向前蹿出;一拧身来个“倒打金钟”,打狗棒力逾千钧,“呼”一声当头罩下,其势锐不可挡。 白衣人手中长剑一晃,抖出三个圆环,人已飘然滑向一边,这三个圆环让老化子琢磨不到他出手攻击的部位,只得急忙退后一步。 观战的化子们倒抽了口冷气,几曾见过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能与帮主交手而不逊一分,这小子的武功当真令人惊骇。 陈野依在树干上瞧得清清楚楚,心里着实兴奋。这白衣人剑法煞是好看,不仅潇洒,而且狠辣,使他着了迷。老化子的棍法也历害非常,凌厉刚猛,变化莫测。两人拆了二十招,彼此都未能占了上风。陈野在二十招内,也看不出双方有什么破绽。虽然有几处他不以为然,但大体上合情合理。等双方拆到四十回合时,他看出了好几处破绽,双方都有失误,把不该使的招数使出来,白白出力不说,还不能奏功。 他十分惋惜,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胖和尚站起来了,手握着铁禅杖,大摇大摆往斗场上走。 人未到,先宣个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帮主先退下,让我和尚会会这位英雄!” 白衣人收式往后跃出丈余,停下来打量来人,一看竟是个胖得出奇、肥得滚圆的肉球,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你这胖猪也想与人交手么?” “施主说得是,我和尚卸下一条腿也比你重,这动起手来,施主只怕讨不了好处。” “真的么?好呀,猪本是让人屠宰的,你既然活腻了,大爷就超度你吧!” “慢,和尚有一言相劝,施主年纪轻轻,又练得一身好功夫,何苦做个江洋大盗,到处掀起风波呢?一个人要这许多钱财何用?施主不是太贪心了么?” “哼!肥猪,凭你也配教训大爷!实话告诉你,大爷才瞧不起金银财宝呢。大爷向太原府的富商大贾惜几个钱,还不是为你们佛门出力,你这佛门子弟,不仅不感恩于大爷,还想与大爷作对,你的良心莫非被狗吃了?” 胖和尚大奇:“施主为佛门出力,这话从何说起了?” “好,不妨就告诉你吧。自从南宗不择手段,硬把慧能说成六祖,排斥正统传人六祖神秀大师,致使北宗日渐衰落,本大爷看不惯南宗的做法,挺身而出凑集钱财,为北宗禅门修庙,我问你,这又有哪一点错了?你倒说说看!” 胖和尚未料他会说出这么一番理由来,不禁目瞪口呆,只讷讷地说:“施主劫财原来是为了资助北宗……”片刻,他又接着说:“以我和尚看来,南宗北宗只是修禅法门不同,至于谁是六祖,已有公论,又何必争执?施主以抢来的钱财资助出家人,只怕不很妥善……” 白衣人呵斥道:“少说废话,你必是南宗的信徒,自然为南宗帮腔,大爷今日超度了你再说!” 最后一字落音,三道光圈一闪,胖和尚已被罩在圈内。这白衣人出手好不敏捷,倒让陈野和化子们为胖佛爷捏了一把汗.胖佛爷身体如此臃肿,躲得开这般迅捷的进攻么? 只见白光圈内黄袈裟左门右晃,倏地白光收敛,胖佛爷已站在圈外。 白衣人的三招抢攻,并未伤及胖佛爷。 两人立定互相注视着,目不交睫。 陈野又一阵兴奋起来,在场请人,只有他一人看清了胖佛爷的闪避身法。 这时,白衣人又呵斥一声,白光一闪,直向胖和尚攻去,紧接着剑气幻起五个圆圈,又把胖和尚裹在圈内。 这一次黄袈裟不闪不晃,只听见“叮叮叮”五下兵刃触接声响,白衣人的五招全被胖和尚给挡住了。那根黑沉沉的镔铁禅杖,在他手中运用起来,却如一根轻飘飘的细木杖。 陈野看出,胖和尚的招式也很怪异,有的地方似招非招,倒有几分像自己师傅教他的“武功”,使他不禁十分惊奇。 这么看来,师傅教的玩意儿,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这更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这时,胖和尚开言道:“施主攻了八招,我和尚也还八招,着打!” 声落人动,只见胖和尚双手抡杖,“呼呼呼”攻了三杖。 这一出手,使在场的化子们深感失望。 胖佛爷闪躲功夫还不错,这进袭的功夫未免太不中青,就凭这行的招式也能胜敌么? 你看他便出的招式随随便便,哪有什么招式?就像太原府街头巷尾那些捏棒打架的泼皮,全然没有规矩,只是胡乱蛮打一气。 胖和尚与帮主交往多年,一直受到帮主的敬重,他虽然没有入帮,但与帮中的长老没有什么两样。丐帮的事就是他的事。以胖佛爷在江湖上的名声,无疑对丐帮有极大好处。没想到极负盛名的胖佛爷,武功却不过尔尔,这实在难以叫人相信。 可是,说来奇怪,这让叫化子瞧不起的招式,白衣人却半点轻视之意都没有。只见他左闪右晃,迈步转身,躲过三招连手都不还。 “好身手!”胖佛爷赞道,“再接五招试试” “呼呼呼”胖佛爷动开了手。 他双手握在棍中问,只以两头击打,仍然没有招式,只是瞎打一气。 白衣人舞动长剑,挡住了五招。 接下来发生的事使化子们莫名其妙,只见白影一晃,眼前失去踪迹,白衣人竟然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怪事怪事!如此凶悍的飞贼,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走了。 太原分舵主胡善高兴地叫道:“佛爷赶走了飞贼,怎不将他拿住?” 胖和尚叹口气道:“我和尚并未胜他,怎能将他拿得住?” “咦,他不敌才逃走的呀!” “错了,他只是发现要胜我和尚还得花费些力气,你们帮主又虎视眈眈站在一边,他自忖对付我们一胖一瘦两个老家伙并无把握,所以暂行告退,事情还没有了结呢!” 众化子听了惊异不已,原来胖佛爷果然名不虚传,手底下真有两下子呢,可他们怎么看不出来啊,实在是奇怪了。 只有陈野最为高兴,这不成招式的玩意儿能派上大用场,说不定自己到危急时也可应付两下呢. 这时瘦金刚道:“没事了,你们歇着去吧,明日继续查找此人踪迹。” 等众化子散去,胖和尚和瘦金刚来到陈野靠着的树下,议论起刚才的拼斗来。 老化子道:“和尚,这小子是不是有些邪门?” 胖和尚道:“不错。邪门得很。” “他的武功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错,奇怪得很。” “你说是什么门派?” “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人来?””没有想起,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些。” “你说可能么?” “说不准。”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意味着什么?” “和尚未能掐算未来,也懒得去费心思。” “这档子事还管不管?” “你说呢?” “我看不管为妙。” “任这飞贼在太原横行么?” “只好如此” “多看看也有好处。再摸摸底。” “这个主意不错,从明日起撤离此地,丐帮弟子只留下少许人,改扮装束,暗地监视。” “我呢?” “替你找个地方住下来,不要露面。” “吃饭怎么办?” “有老化子在,还能饿瘦了你?” “那好,就这么办。” 这番对话莫名其妙,陈野只听懂了后半,前半说些什么他不明白。不过,他懒得动问,这些事与他无关.——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八章 抱恨离别 陈野在屋里呆不住,趁胖和尚睡觉未醒,偷偷溜到大街上来。 他们被安置在宁和巷一个小院里居住,每天有人为他们煮饭烧菜,日子过得安稳。 三天来,胖和尚无事可干,便对他讲些江湖逸闻轶事,听得他津津有味,大开了眼界。 大原府房屋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比起台怀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穿着一袭青裳,是帮主派人给他买的,蓝绸衣裤换下来洗濯。洗出来的污水,连他自己也恶心。 此刻,日上三竿,大街上正是热闹之时,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店铺林立,琳琅满目。 他这家店铺门口站站,那家店铺门前瞧瞧,心中好不快活。 世上竟有如此多他不知道的好东西,真是妙哉! 回想在深山,真是“蝉声集古寺,鸟影度寒塘。”“牛头峰顶锁重云,独坐廖廖寄此身,百鸟不来春又过,不知谁是到庵人。” 大兴寺尽管僧众不下数百人但整天不言不语,枯坐修禅,直如面对的都是泥菩萨,与自己孤独一人又有何区别? 可这里,人头攒动、语声喧哗,“万户千家人画图”,芸芸众生相纷呈,让人心中热火。 他正东张西望地探头探脑,忽听迎面有人“噫”了一声,一抬头,和一个美如仙子的绿裳姑娘面面相对。他不由一惊,暗道不好,转身就想溜。 “站住,想跑么,我又不害你,又不是母夜叉,一见我就把你吓成这等模样?”姑娘脚一踮,闪到了他前边,把他拦住。 这位姑娘正是湛蓝。 只见她满面娇嗔,板着脸盯着他。 陈野讷讷地说道:“姑娘既不害我,为何一见我就凶霸霸的?” 湛蓝道:“谁让你一见我就溜?” “不溜岂不是找麻烦么?你帮大兴寺那班恶和尚捉我,我能束手待毙么?” “那夜姑娘不是对你说了么,姑娘是不明真相误帮了那些和尚的;只要你将真相告知,姑娘说不定转过来帮助你呢!” 陈野道:“那好,我把实情说与你……” 湛蓝道:“等等,总不能在大街上站着说话呀,你住什么地方?” “跟胖和尚住在一起。” “胖和尚?这样吧,你孙谝去旅舍见爷爷,好么?” 陈野犹豫了:“你爷爷像不像姑娘一样凶霸霸的?” 湛蓝气得眼一瞪:“我什么时候凶霸霸的了?你这人真是的……算啦算啦,走吧。” 陈野不想动,有些踌躇。 “哎,你呀,真是榆木疙瘩,放心,爷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走走走!” 陈野被说动了,便跟着她走。心里却想,要是他们一凶,我跑掉就是了。 沿大街走不了多远,到了一家大旅舍。 萧强和湛蓝就住在这楼上。 一进门,湛蓝就嚷:“爷爷,你瞧我把谁给带来了!” 萧强未见过陈野,见是年轻英俊的读书人,不禁一愣,道:“请坐请坐。”一面拿眼去瞅湛蓝,问她这是何人。 湛蓝笑道:“爷爷,他就是野哥儿,我让他来见爷爷,把大兴寺发生的事说说。” 萧强十分惊奇:“原来如此,那就请小哥儿慢慢说吧。” 陈野见老头相貌威严,不过说话还客气,心放下了一半。 他于是把大兴寺听见的—一说了。 “当时你在哪里?”萧强问。 “方丈室外的树上。” “他们居然没发现你?你学过武功么?” “师傅教过我.但从下山以来,我看人家交手,才知自己学的恐怕不是武功。” “师傅教你些什么?” “不知道。” “什么?怎能不知道呢?” “师傅从来没说过呀。” “师傅是谁?” “懒和尚。” 萧强想了想,江湖上想不出这么个名号来,这小子说话令人莫名其妙,叫人难以相信。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阅历甚丰,江湖上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看这小子品貌端正,不是奸佞之徒,只有慢慢对他了解,方能得出个结果来。 “你这么来到了太原府?” 陈野又把经历讲了,直听得爷孙俩耸然动容。 太行三友等人萧强是知道名号的,为了一比什么东西,许多正道人物起了争执,牵涉面之广不容忽视。对于太原府出现的飞贼,爷孙俩昨日进城住店就听说了今又从陈野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湛蓝忽然道:“爷爷,把野哥儿带走吧,他一个也是孤零零的,不能让他和叫化子们混在一起呀!” 萧强问陈野:“我爷孙俩要去河南开封探望她父母,愿跟我们一块去么?” 陈野没想到会有此一问,不觉心里乱了套。湛蓝美丽悦人,对他有很大吸引力,但自己身无分文,和他爷孙也不熟悉,怎好跟着人家去哪但如果不跟她去,在丐帮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 湛蓝见他犹豫,连忙道:“放心,我们当你是好人才叫你跟着走的,快别……” 萧强岔道:“蓝儿,这由他自己决定,不可勉强。” 陈野又问:“你们管饭么” “什么?管饭?”少爷孙俩都不明白。 “在下身无分文……” “啊,原来如此。”萧强笑了:“当然管饭,莫非让你饿着?” 湛蓝见他极傻,不禁笑了起来。 吃饭有了着落,陈野心放下来,但一想起白飞马的事,他又摇开了头。 “怎么,你不愿意?”湛蓝问。 “白飞马在太原府横行,胖和尚他们要提他,在下不能看着朋友历险而独自离开。” 萧强道:“晤,你小子还讲义气。” 湛蓝道:“爷爷,这飞贼闹得人心惶惶,我们留下两天,帮丐帮捉了这飞贼不好么?” 萧强道:“又要管闲事……” 湛蓝道:“孙儿学了爷爷的功夫,不用来除暴安良还有什么用?爷爷你就答应了吧。” 萧强拗不过她的执意要求,只好点头。 湛蓝大喜:“喂,野哥儿,有飞贼消息就来告诉我,我去帮你捉了他,然后再一起到开封,好么?” 陈野道:“好的,在下告诉胖佛爷去。” 湛蓝道:“走,我也去见见他。” 萧强道:“快去快回,爷爷等着你吃饭。” 湛蓝高兴极了,和陈野一块出来。 到宁和巷小院时,胖和尚已经起来了。 所说这美艳如花的小姑娘要来帮着捉飞贼,胖佛爷乐得直笑。刚好丐帮帮主何泽也来了,听见此事也哈哈大笑起来。 湛蓝脸红了:“笑什么?” 何泽道:“小姑奶奶,在家玩耍不好么?又要捉什么飞贼了?” “你瞧不起姑娘?” “岂敢岂敢,不过这飞贼非同小可,要是姑娘有个闪失。老化子可不好向你家大人交差。” 胖佛爷指着陈野道:“师弟,你怎么把捉飞贼当儿戏,这位小姐虽然习了武功,但飞贼厉害得很呢……” 陈野打断他的话:“胖师兄,又不是我叫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捉飞贼,她爷爷也准许了的,能怪我么?” “啊,请问令祖尊姓大名?” 湛蓝一赌气,忘了爷爷不准提他名号的禁令,傲然道:“告诉你们也无妨,爷爷姓萧名强,人称飞鸿剑,你们既然瞧不起我,我这就回去禀告爷爷吧!” 她说完拔起脚就走,慌得何泽赶紧堵住了门,连连向她打躬作揖:“原来是萧前辈的孙女,失敬失敬,千万请小姐息怒,老化子这就给小姐赔罪!” 湛蓝本是做做样子,她哪里想走了?这一走,热闹还赶得上么? 飞鸿剑萧强光临太原,使帮主和胖佛爷欣喜万分,一定要湛蓝带你去拜见老人家。 湛蓝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敢,老人家不准我提他名号,我已犯了禁,还敢带你们去么?这事万万不能。” 帮主和胖佛爷只好作罢。 陈野见湛蓝的爷爷有那么大的威风,未见其人就使帮主和胖和尚折服,不禁十分惊异。 帮主道:“只要萧前辈在此,何惧什么飞贼,弟兄们已查到些踪迹,今晚就可埋伏,一举将他擒住。” 原来,白飞马又给一家姓孙的财东下了帖,今夜三更来取财物。这是弟兄们在孙宅外听见仆人议论知道的。 湛蓝喜道:“那好,我回去告诉爷爷,请他老人家在暗中坐镇。” 她走后,胖和尚和帮主庆幸不已,令弟兄把酒端上,大饮一通。 姓孙的财东住在东门,家宅十分阔气,门前一对大石狮雄踞,好不威风。 由于白飞马在城内作案,孙财东请了不少保镖护院,一到夜晚,宅第的前前后后都有巡逻。接到白飞马的勒令之后,从大院到后花园,布满了明卡暗卡。明卡手持风灯,三步上岗五步一哨,防范得十分严密。 胖佛爷德恩和帮主何泽让陈野在家,自己和湛蓝一块去孙家。陈野不依,要跟去看热闹,于是一行人来到孙府对面的街上藏着。 三更已到,胖和尚、老化子、湛蓝上了孙家大门头上,只见院里灯火通明,看家护院手持兵刃,站在天井里。 陈野轻轻一跃,到了三人后面,三人并未觉察,忽听后花园传来一阵喧闹,三人便往后花园蹿去,陈野不声不响跟在他们后面。 孙家花园布局精巧,亭台楼谢,无一不全,只见灯火难保,一群人围住了一个白衫公子,好似正在对话。 胖和尚道:“正是他,白飞马!” 话才落音,白飞马双手一扬,惨嚎声响彻花园,十五六个汉子一下补翻在地,惊得那些看家护院慌不迭往后退缩,一时大乱。 湛蓝见飞贼下手狠辣,娇叱一声,从墙头奋力一跃,脚落地时再一个起跃,到了白飞马跟前。 白飞马一瞧,来了个美女,道:“丫头,你是什么人?” 湛蓝见飞贼生得一表人才,见他紧盯住自己,脸不禁一红:“姑娘来捉你这个飞贼,你就识相些,束手就擒吧!” 白飞马一声冷笑:“好大的口气,也不照照镜子,配吗?” 湛蓝大怒;白光一闪,剑尖已点向对方。 白飞马一声冷哼,长剑闪电般出鞘,“铮”一声,将对方剑格开。 两人都感手臂酸麻,不禁吃了一惊,不敢再小觑对方。 两人这一交起手来,把看家护院以及胖和尚等人都看得呆了。 湛蓝的飞鸿剑变幻奇诡,轻灵翔动,十分飘逸。白飞马的剑法诡异狠辣,闪烁不定,不时幻起圆圈,眩人眼目。 两人姿势曼妙,好看已极,哪里像是一场凶狠的厮杀,倒像在表演剑舞。 三十招过去,两人不分胜负。 胖和尚、瘦金刚看得瞠目结舌。湛蓝的武功高得令人咋舌,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不愧是萧强调教出来的子弟。而那个白飞马不知是谁传的衣钵,武艺惊人,若真的是他们猜测的那个魔头,事情就大大的不妙。 瘦金刚以传音人密对胖和尚说道:“萧老前辈不知藏身何处,他定然看得出飞贼的师承来历,等事一了,问湛姑娘便知道了。” 胖和尚答道:“要不要并肩子上,把飞贼拿下。” 瘦金刚道:“再等等看。” 这时,场中又过了十招。 交手双方都急于战胜对手,使出了看家本领,只见剑气森森,罡风呼呼,把围观的人众逼得退出六七丈外。 陈野混在人群中,眼睛不眨地盯着看,心中不断琢磨两人的招式。以他这些日子所见的拼斗,以今日这一场为最凶险最激烈。 他在心中替双方叫好,直看得心花怒放。 当然,也有一些小小的遗憾。 和他所见过的人一样,双方都有破绽。但双方都发现不了,没有乘隙而入。 这时,双方已交手百招,但仍分不出上下,这使双方都感到十分惊异。 特别是白飞马,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年轻的高手,心中着急起来。 突然,一声清啸响起,也不知起自何方,白飞马闻声,虚晃一剑跳出圈外,看样子想走。 但是,他走不掉。 湛蓝动作迅速,立即追上。同时,胖和尚和瘦金刚也堵住了两侧。 白飞马一咬牙,只得又和湛蓝激战起来。 胖和尚道:“湛姑娘,飞贼想溜,我和尚帮你擒住他吧!” 高手相斗,不喜人帮,胖和尚先打招呼,以示尊重。 他手舞禅杖,从后面攻上来。 白飞马武功再高,也受不了两个一流高手的夹击。 只听他恨声骂道:“不要脸,以多胜少,算什么好汉!” 胖和尚笑道:“又不是比武,这是拿贼,你就委屈点儿吧!” 瘦金刚何泽道:“既然已被他骂了不要脸,在旁边站着也不是回事,索性老化子也上,不要脸就不要脸!” 他嘴里说着,手中的打狗棒早已递出了招式,专找空档下手。 白飞马气的大骂:“无耻!不要脸!三个大男人打一个。” 湛蓝道:“我是大男人么?瞎扯!” 陈野看着有趣,不禁笑起来。 这时,又是一阵清啸,众人眼前黑影一闪,斗场中已多了一个黑衣人。 陈野最先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此人也是一表人材,只是没有白飞马那么俊俏;然而比他英武得多。 黑衣人一到,立即加人战团,他以奇诡变幻的三招,将胖和尚逼退两步,旋即扑向湛蓝,也以奇快无比的三招迫得湛蓝处于守势,使白飞马得以解脱。 但是,丐帮帮主岂是庸手?一根打狗棒急风暴雨般点向黑衣人,使他不得不转身迎敌。 湛蓝和胖和尚稍一缓气,立即攻了上来,使白飞马仍然冲不出去。 五人各展神功,大打出手。 陈野发觉,黑衣人的破绽似乎比白衣人少了一些,他的招式变换也更迅捷,这么看来,可不可以说黑衣人比白衣人和湛蓝的武功更高些呢? 他边看边思索. 剧斗中黑衣人猛地蹿出三丈,手一扬,几粒闪着褐色的小圆点分袭胖和尚瘦金刚,紧接着又一扬,有几粒袭向湛蓝。 这情形只有陈野一人看得清楚,那些看家护院只能看见有黑圆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胖和尚瘦金刚挥动兵刃击飞了暗器,湛蓝连闪带磕,也将暗器躲过。趁这空隙,白飞马与黑衣人已飞身蹿出,只两个起落,便出到墙外。看家护院们一声呐喊,纷纷去追,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只有湛蓝奋不顾身,已经跃到了墙边。 忽然,她听到耳边爷爷的声音道:“穷寇莫追,这两人不是你对付得了的,回族舍爷爷再告诉你,让丐帮化子和那个胖和尚也来。” 湛蓝闻言四处瞧瞧,却寻不到爷爷的踪迹,便缓缓朝园中走来,迎向正在过来的瘦金刚、胖佛爷。 她把爷爷的意思说了,三人便一跃出墙。 湛蓝忽然想起了陈野道:“哎哟,野哥儿呢,把他扔在哪儿了?” “我在你们后面呀!” 湛蓝一回头,可不是,他就在四五步外。 瘦金刚有些奇怪:“你怎么来的?” “跟着你们呀!” “这墙你……” “啊,容易,在下跳过来的。”“ “咦,你会武功?” “学是学过,也不知是不是武功。” 瘦金刚莫名其妙,这话不知何意,这小子傻得很哪!不过要忙着去见萧前辈,也没有心思追问。 来到旅舍前,瘦金刚一回头,陈野好好跟在后面,一步也不拉。 奇怪,三人是施了轻功走的,这小子也会轻功?邪门邪门! 此刻,胖和尚、湛蓝已蹿上房头,瘦金刚也跟着上去,一回头,这小子也站在屋檐上。 瘦金刚留了心这小子不是装傻就是个痴人,但肯定有一身功夫,倒不要小觑了他。 萧爷爷点着灯,正在房里等他们。 众人进到室内,向萧强行礼。 萧强道:“二位不必多礼,且请坐下说话。还有你,野哥儿,坐下坐下。” 四人坐下,萧强续道:“看出这两个飞贼的来历了么?” 老化子道:“心有所疑,但却不敢断定。” “啊,疑什么?” “从他们的武功路子来看,很像当年绿林二霸之一的太叔兆锋,莫非两个飞贼就是他的传人么?” 胖和尚道:“若真的如此,倒是令人头痛得很。” 湛蓝不解道:“这太叔兆锋是什么人?” 瘦金刚何泽道:“三十年前,这绿林二霸纵横江湖,与萧前辈等风尘三杰同为当时武林的风云人物。只不过二霸嗜杀,视人命如同儿戏,黑白两道闻风丧胆。这些年来想是年事已高,不大听说他俩的踪迹。另一霸叫公冶亚君,武功也是出伸人化,性情暴虐,动辄杀人,因此与太叔兆锋并列二霸。” 湛蓝道:“是个女的么?” “不错,是个女魔头。” “他们是夫妻么?” “不是,这二霸并不是出自同门,彼此也不相干,据说互不来往,也不互相仇视。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有顾忌,哪里有一霸的踪迹,另一霸就不会在那里出现。” 湛蓝问萧强:“爷爷,是这样的么?” 萧强点头:“不错,这绿林二霸踪迹飘忽,有时远赴塞外,有时又到中原,有时隐居不出,有时漫游四方。我师兄弟三人曾找过他俩的晦气。想替江湖除此大害,但终未能碰上。 后来我的两位师兄先后出家不知去向,我也归隐飞鸿庄,这事也就忘了。” 湛蓝道:“这两个飞贼当真是太叔兆锋的弟子么?” 萧强郑重地说道:“这两个飞贼是太叔兆锋一门所出,是不是他的弟子或是他的徒孙,这就不知道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人的剑法就是三环剑法,三环剑法正是太叔兆锋的独门剑法。”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经过萧强证实,胖和尚和瘦金刚仍然十分震惊。 老化子道:“了不得,这两个魔崽要把江湖给搅得一蹋糊涂了。” 胖和尚则道:“阿弥陀佛,但愿太叔兆锋早已升天,这两个小子无所依托。” 萧强道:“和尚,你错了,今晚太叔兆锋就在花园里。” 四人一听,大吃一惊。 湛蓝道:“真的么?爷爷,他为何不现身出来,眼看着两个徒弟吃亏不管?” 萧强道:“他发现了爷爷,摸不清潜藏的高手有多少,故传音让两个徒弟先走。” “他知道是爷爷你么?” “我是谁,他自然不知道,但他发觉爷爷时,爷爷正好发现了他,不必交手,就都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与,故此相互有了戒备。” “怪不得爷爷叫我回来呢!” “老魔亲率弟子出山,这其中必有缘由,故爷爷也不想惊动他,况且爷爷还有要事缠身,他不向你们出手,爷爷也就不动。” 瘦金刚和胖和尚相互瞧着,心下着实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老化子想了想,道:”前辈,太叔兆锋既然出山,只怕不会是好兆头,望前辈指示机宜,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萧强道:“太叔兆锋出现江湖一事,你们不必张扬,呆在暗中小心窥视,待摸清动向后再说。倘若他只是因事路过,不久就销声匿迹,那就由他自去。若是他为祸江湖,多造杀孽,那时再公开与他作对不迟。” 两人喏喏声,道:“谨遵台命!” 瘦金刚又补上一句:“只要前辈出头,我等愿附骥尾。” 这是要把萧强推出来,话意再明白不过。 萧强道:“放心,该出头时我自会出头。” 有了这句话,这一瘦一胖才算放了心。 萧强又遭:“我明日动身到开封府,回来时仍住此店,你们自来找我便了。若有什么急事,差人到开封北郊碧痕庄就可。” 瘦金刚喜道:“碧痕庄不是乾坤剑湛志杰湛大侠的府第么?那么,湛姑娘是……” 湛蓝道:“他是我爹!” “原来如此,好极好极。” 又说了一会话,瘦金刚等三人告辞而去。 晨鸡啼晓,打麦场上就有两人在练剑。 一人是湛蓝,为一人是她哥湛磊。 兄妹俩有一年多不见,彼此都想考较考较对方功夫可有长进。 湛磊使的是家传乾坤剑法,此剑法走的全是阳刚路子,大开大阖,猛不可当。 然而在湛蓝的飘逸诡奇招式下,湛磊无法取得上风。这还是萧强指点过他,使他有了长足进步,否则,他恐怕不是妹妹的对手。 两人激战一百合,不分高下。 陈野离他们二十丈外,倚在一株树身上看他们交手,对湛磊的剑法看得更为仔细。他边看边想,很快就想出了对付的办法。 一百招中,他发现起码有七八次可以给对方以可趁之机,然而两兄妹都未发现。 到碧痕庄已经三天,他天天早上都溜到这里看两兄妹练剑。 第一天到碧痕庄时。湛蓝的爹爹湛志杰一见他就现出迷惑的样子,把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问及他身世时也特别仔细. 他只说他姓陈,父母是农夫,早亡,人寺当了行童。 湛志杰微微叹息,这只有他看在限内,别人都未注意到.后来,湛志杰说,让他休息三天,第四天到伙房帮厨,当个下手.两天来,湛蓝因一年未见父母,被母亲留在身边,和他不曾见面.他无事可干,便在庄前庄后,顺着阡陌小路,在田埂上四处闲走,或在树荫下躺着,脑子里便把下山以来的种种拼斗,从头至尾想了一遍。有的地方,还加意琢磨。想完之后,又把自己放进去,假想与其中一人动手,人家使的什么招式,自己应该怎么对付。 这样一想,他觉得挺有趣。 他还把和师傅动手的情形拿来对照,发现师傅那不成样子不成体统的出手,居然无空隙破绽。 这一发现,使他惊奇不已。 他自小在寺中长大,心无旁骛,练起功来专心专意,记性就特别好,只要有人练拳或是交手,他看一遍就能记得个大概。若是有人反复使出同一招式,他虽叫不出名称,但定能一丝不差记下来。 今早他是第三次看两兄妹斗剑,两人下一招会出什么招式,他已估计得出来。 这时,两兄妹住了手。 湛蓝道:“哥,剑法你与我不相上下,可我已练成了飞鸿掌,想看看么?” 湛磊惊道:“真的么?我不信!” 湛蓝嘴一翘:“哼,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瞧着,我露一手给你开开眼界!” 她指着丈外的石头,道:“看好了!”说着纤掌朝那石头一扬。 陈野站得远,看不见石头有什么异状,只见湛磊走过去俯身看了看,还用手去摸,接着就听见他大叫道:“嘿好厉害!已成粉了!” 湛蓝得意洋洋的声音道:“怎么样,功夫是吹出来的么?” 只听湛磊道:“妹妹,愚兄也没偷懒,乾坤掌也练得有火候了呢!” 只见他对准一棵碗口大的树手起一掌,就听“轰”一声,“咔嚓”,那树干竟然断了。 陈野吓得不禁伸出了舌头。 他简直难以相信,世上竟有这么了不起的功夫,再拿师傅教的玩意儿和人家比较,真是相差何止万里。 罢罢罢,此后再也休提自己练过什么武功了,真是愧煞人也! 这时,两兄妹说说笑笑走了。 他瞧瞧没有旁人,便飞一般跑了过去,把被击碎的石头和小树看了个仔细。 生平第一次,他起了羡慕之心。 回到庄内,管家正到处找到,说家中来了贵客,让他到厨房挑水劈柴去。 这两种活是他在大兴寺里干惯了的,便跟着管家走了。 在厨房里,听下人议论,客人是骑马来的,是湛庄主的好友孙耘书孙大侠及其公子孙剑诗,小姐孙晓月。下人们还议论猜测一番,说八成是来和湛家兄妹说亲的,正好两对儿,十分般配。 陈野一听,心中满不是味儿,顿时懒心无肠起来。他把柴火搬进厨房,又把水挑满了缸,径自往湛庄主住的楼房前走来。 他想瞧瞧来人是什么模样。 果然,楼房前的花圃内,有两对年青人在一起亲亲热热说笑着。 那一男一女两位客人,果然十分出众,男的风流惆说,女的艳如桃花。四人衣着华丽,年龄相仿,当真是十分般配。 他心里一下子说不出来是股什么滋味,没有勇气再走上前一步。 想了想,还是打道回厨房去吧。 他闷闷不乐地劈柴,人家劈不动的树疙瘩,他轻轻容易便劈作两半。 “野哥儿,你劈柴么?”分明是湛蓝在叫他。 头一抬,四个年青男女离他三丈外站着。他们大概是信步出庄,经过这里。 “不错,干活吃饭,两不欠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口中迸出这么两句话来。 “咦,你不干也有饭吃呀,谁让你干的?” “总管。你爹爹不是吩咐我到厨房里么?” “哎,真是的,回头我跟爹爹说,让你出来管园子吧,如何?” “干什么不都一样,何劳小姐费心?” 他语气不善,谁都听得出来。 “咦,你怎么啦?” “不劳动问。” “这人是谁?”孙剑诗问。 “一个孤儿,怪可怜的……” 血往上涌,陈野一阵怒气勃发。 他把头一抬,眼一瞧:“谁要你可怜?孤儿又怎么了?这天底下不是多得很么?” 湛蓝一愣,当着孙家兄妹的面,她不禁十分难堪,忍不住斥道:“野哥儿,你说话可得有分寸,我又没惹你……” 孙剑诗道:“算啦算啦,走吧!” 孙晓月道:谁让你空有一片善心,人家可不领情。” 湛蓝更气:“不识好歹,真是的!” 湛磊也道:“一个下人,必须懂得规矩,往后让管家教教他就是了……” 陈野把斧子一摔,道:“下人么?在下不是,这就还我的自在之身吧!” 他说完抬腿就往庄门走去,头也不回。 湛蓝不知他要干什么,愣了。 湛磊摇头道:“看不出来,此人说话不像无知之辈,傲气也十足呢,把他当下人,是有点委屈了他。” 湛蓝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气愤之下,恨恨地叫道:“走就走,有本事就别再回来!”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孤身一人,叫他到哪里去? 他本在太原府和丐帮帮主在一起,是自己把他叫来的,现在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陈野走得并不快,但十多丈距离一下就走完了,只见他出了庄门,往左一拐,围墙便遮住了他的身影。 湛蓝要哭了,心里的难受没法儿形容。 孙晓月道:“人各有志,湛姑娘,别担心,一个大男人岂会饿死?” 湛蓝不语,提脚就往大门赶去。 站在门外,只见阡陌纵横,田野成茵,乡村小道上,远远有个青色人影在晃动。 咦,他竟走出了那么远! 湛蓝呆呆立着,直看着那越来越小的青色背影远去——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九章 播下情种 陈野一口气到了开封城内。 街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他不知自己要到何方去,就随着人流徜徉,心中茫然。 他为什么要顶撞湛蓝,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然,他不喜欢人家可怜他。他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但决不需要人们布施怜悯。 从小父母双亡,是他不可逆转的命,莫非因此就该向人乞讨怜悯和衣食? 他是一条汉子,在清苦乏味寂寞的寺庙中长大,心性平和,与世无争,与人无争,他只依仗着一身力气挣饭吃。 为在五台山台怀镇王善人家每日化一顿晚餐,他每年都要担几担柴禾送到王善人家去。 不,他不要怜悯。 大街上店铺林立,酒楼饭店的招客幡,像寺里挂的佛幡,使他目不暇接。 要是在山上,他可以担一担柴禾到城里来卖,可是在城里,就不知该去干什么。 他茫无目的地走着,除了走,他再没事可干。 忽然,他瞧见拐角上有一伙人围成了圈,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近前一看,原来是“虎威”镖局的门口。 人们挤在这里,是看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他双眼一闭,运功于目,然后突然睁开,即使离有一丈多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五岁入寺后,师傅就逼着他天天看香火,两眼要盯着香头看,只要他目光旁移或是闭起眼睛打瞌睡,总会被师傅发现,哪怕是熄灯瞎火的夜间,也休想瞒过他老人家。 所以,他的眼力十分敏锐。 后来,师傅又教了他一种功法,使眼睛看得更远更清楚。 这是什么功法?师傅没说。 他仔细看那告示,上面说,虎威镖局威镇四海,生意兴隆,各方客商托保之物品银两越来越多,故人手顿感缺乏,特招镖师、镖伙,视应聘者武艺高低录用,按职给俸禄云云。 这告示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他想,自己没有什么武功,这镖师不当也罢,至于镖伙,倒正适合。 他便进了大门,在帐房处挂了名。 帐房处的人说,报了名就到第一进院里,由镖主考较武功,合适者当场录用。 走进院里,天井宽大,已挤满了应招的人,天井中间,正有一人在练一趟刃法。 天井上方,石阶上支着一排太师椅,坐着几个锦衣罗缎的爷们,想是镖局的镖主镖师们。 他翘首瞧中间的人舞刀,旁观者不时喝采助兴,热闹腾腾。 忽然,有人拉他的袖子。 转头一看,是个年龄比他小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两只圆眼,一只翘鼻,笑起来有两个圆窝,这会儿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喂,你来应考么?” 陈野点头,“是,你呢?” “我也应考。你会武功么?” “不会。” “不会你来干什么?” “当个镖伙。” “和我一样,都是一付倒霉相。” “怎么倒霉?” “当个镖伙,一月二两银子,当个镖师呢?每月二十两、三十两,银两多不算,骑着高头大马,有多威风?你说呢?” “那你为何不考镖师?” “咳,你这人真是,我小六子武功不行啊,不配当镖师。” 这时,只听坐在厅前石阶上的一人道:“还有没有考镖师的?” 没有人再答应,镖师们议论了几句,便考镖伙。 考镖伙的人多,按名册一个个念了名字,让他们站到院子中间,亮亮相,试试拳脚。 小六子报名在前,先上场应试。他打了一趟谭腿,腰腿十分灵活。 坐中间的镖主道:“郑六子是块练功的料,留下指点指点,定可当个好镖伙。” 其他四人也都赞同,小六子就被录取了。 轮到陈野上场,他不知打什么拳好。灵机一动,他把连日来瞧人家拼斗学来的招式瞎拼凑比划了十几招,便停下了。 他不好意思比划师傅教的玩意儿。 没想到他拼凑出来无头无尾,就是说既无起手式也无收止式的招式,却惊动了五位镖师,一个个满脸惊奇地瞧着他。 镖主颜世良问道:“这位兄弟,令师是谁?能告诉在下么?” 陈野回道:“没有师傅。” “那……请问小兄弟的这些招式……” “啊,是我瞧见人家练功记下来的。” 颜世良不由点点头:“好悟性,就留下吧!” 小六子高兴得直拍他的肩膀:“这下好了,我们两个就做个伴吧!” 不多一会,他俩被安排在侧房一间小小的房里住下,床铺被盖齐全,不用操心。 第二天天不亮起床,新招的镖伙被叫到院中练拳,教拳的是本局镖师。 练完拳,有稀饭馒头,不限量,只管吃。 接下来又有镖师给他们讲走镖的常识,当个镖伙该干些什么,等等等等。 眨眼间过了五天,听说新招的镖伙马上就要派差出镖,把陈野和小六子喜欢得要命。 这天中午,吃完饭,小六子约陈野到他家看看,他只有一个不满五十岁的娘,说是要把局里发的银两送给娘去。 还未出门,就见一伙人,扶的扶,搀的搀,刚从大门进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们? 原来他瞧见的正是八臂神偷牛三一伙,除了皇甫霓虹、黄烈、黄霞具是手腕上缠着白布,其余人似乎伤得更重,都由镖伙们扶着,而镖主颜世良则跟在后面,不时叫人小心搀扶。 皇甫霓虹首先瞧见了他。 “喂,野哥儿!”她站下了,“你在这里?” 陈野回道:“皇甫姑娘,你们这是……” “啊,差一点就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皇甫霓虹说着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陈野大惊:“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黄烈不高兴地停下来道:“霓虹妹妹,快到后院治伤吧,与他说这些何用?” 皇甫霓虹道:“野哥儿,家父伤势颇重,我等一下来找你,好么?” 陈野道:“姑娘请便,在下当了镖局的镖伙,就住在顶头那一间,有事只管吩咐。” 皇甫霓虹点点头,进厅堂旁边的侧门,人第二进院子去了。 小六子拐了陈野一下:“你与这位小姐相识?” “是的。” “啊哟,真好福气,这位小姐对我们下人挺和气呢,好人好人,难得难得!” 陈野道:“什么下人不下人,我问你,还去么?” 小六子道:“家不远,很快就回来,误不了的,快走!” 二 皇甫霓虹没有来找陈野,仅是后院的仆人来把他叫去,说是奉镖主之命。 后院房屋虽然不多,但却有个小花园。 为这伙败兵设的洗尘宴安置在花园里,陈野去时,晚宴已经收场。 因为伤者多,众人均无心吃喝,只应个景便草草终席。 皇甫霓虹坐在一条石凳上,黄霞、黄烈兄妹和何玉龙也在。 一见他来,皇甫霓虹便站来道:“野哥儿,牛大哥想见见你。” “牛大哥在哪里?” “跟我来” 皇甫霓虹引着他,来到一座小楼。 牛三和无极叟皇甫敬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同处一室。 两人均受了内伤,伤势不轻。 陈野向无极叟见过礼,又探问牛三伤势。 牛三斜靠在床上,脸色蜡黄,见了他一笑道:“老弟,想不到会在开封见到你,这一向可好?” “陈野道:“兄弟倒无事,不知牛大哥受了什么伤?” “一言难尽。小兄弟,实话告诉你,我这条命只怕留不住了,上次把小兄弟拖进这趟浑水,实在不该,小兄弟,只有请你饶恕……” “咦,还提这事作甚?大哥,你们遇到强人了么?” “不错,这强人厉害得紧,皇甫老前辈、铁扇先生等无不重伤,只有几个年轻人没事。” “强人是谁?” “小兄弟,这些事与你无干,别问吧。倒是和你从沁河镇别后,你这一向怎么过日子的?” 这话也是皇甫霓虹想问的。 陈野把所有经过讲了,至于为什么从碧痕庄出走,就略去不说.牛三越听越惊讶,听完问他:“小兄弟,你说你在太原见到了萧强老爷子?” “是啊。” 皇甫敬道:“小子,你是不是在瞎说?” “啊,这话从何说起?” 牛三道:“小兄弟,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咦,牛大哥,在下不明白你的话,谁会教我、又何西教我?” 皇甫霓虹也激动万分:“野哥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陈野满头雾水道:“怪事,怎么在下说话就没人信。牛大哥把我扔给钱达仁、韩天贵他们,他们硬要我说与牛大哥一伙,我实话实说他们就是不信,想不到现在轮到你们不信我的话了,真是奇怪已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在下也不知前生作了什么孽,现世受到如此报应,也罢,既然不信我,“那么告辞了。” 他伤心已极,站起来就往外走。 皇甫霓虹跳起来把他拦住:“野哥儿,你别生气,你不知道,你说的话事关重大,非同小可,故此多问你几句,我是相信你的话的,半点不假……” 牛三也道:“小兄弟,且请坐下,皇甫姑娘已经告诉你,你说的事十分重要,我也相信你的话,万如计较刚才的言语才好。” 皇甫敬仍不放松:“你的话有人证明么?” 皇甫霓虹道:“爹爹,你……” 陈野虽不明白,但领会到其中的曲折,便道:“前辈,丐帮帮主何泽与胖和尚德恩与萧老先生的孙女湛蓝姑娘,合斗白飞马,前辈可差人到太原一问便知。” 皇甫敬不言语了,的确,丐帮帮主瘦金刚、胖佛爷德恩在江湖上名头极响,这小子不是江湖人,编造不出这种谎言来,再说请人到太原找瘦金刚一问,也就可以证实。 他于是叹了口气,和缓地说道:“野哥儿,你知道么?老夫就是被萧强打伤的,所以你的话5!起了我们的猜疑。” 陈野大惊:“前辈,那是什么时候?” 皇甫霓虹道:“以你所见足证萧强不可能分身来害我们,定是有人嫁祸于他老人家,这份用心实是太也恶毒!” 牛三道:“姑娘所说极是,这人用心之恶毒,我们险些上了大当呢!” 皇甫敬长叹一声:“着了人家道儿还不知,真愧煞了我们这班老江湖!” 陈野觉得十分奇怪,世上竟有人冒萧老爷子的名行凶,这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又听皇甫敬道:”这冒名的萧强,武功非同小可,他使出的掌力自称飞鸿掌,确也厉害非常,这人若不是萧强,又会是谁呢?倒叫人费猜疑了。啊,还有,野哥儿,你说白飞马是太叔兆锋的传人,太叔兆锋也出现在江湖了,对么?” “是,这都是在下听萧前辈在旅舍里说的。” “你还说,白飞马劫财,是为了周济北宗?” “这是白飞马亲口说的。” 皇甫敬叹了口气:“嘿,真是‘秋风已一起,草木无不霜’,只怕江湖从此多事了。” 皇甫霓虹道:“爹爹,你就静静养伤吧,这些事就别操心了。” “虹儿,爹的伤势已重,只怕……” “爹爹,你的伤会好的,你……”皇甫霓虹止不住泪水溢出,声音哽咽。 陈野忍不住问道:“皇甫姑娘,前辈受的什么伤?” “受的飞鸿掌伤,内腑……”皇甫霓虹泣不成声。 “吃药行么?找个大夫……” “内伤吃药无用,只能请内力深的高手,以内力治伤才……可惜,几位前辈虽有此能力,但都受了重伤,我们几个小辈,就是何兄、黄兄、霞姐,都无这么深的功力啊……” “啊哟,这就麻烦了……” 皇甫敬叹道:“命该如此,虹儿不必悲伤,只是为父好恨,竟连谁伤了自己也不知道。 此外,你自小失去娘亲,父女相依为命,为父有个三长两短,你却如何是好?” 皇甫敬老泪纵横,话说不下去。 皇甫霓虹更是衷哀痛哭,好不凄凉悲伤。 牛三也洒了几点清泪,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幸好我牛三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死也不足惜。只是不知道仇人是谁,于心不甘,死不瞑团” 皇甫霓虹泪流满面,猛地抬起螓首,咬着银牙道:“爹爹,女儿发誓寻找仇人,定要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皇甫敬声音已弱,但强打精神道:“虹儿,莫说疯话,你让爹爹安心去吧。仇人的武功已到出神人化之境,又是三人,连爹爹与几位老兄弟都不是对手,你何必又以卵击石,空自丢了性命……皇甫一脉,寄予你一身,你怎能再把自己的性命搭上,虹儿,答应爹爹……终生不再提报仇之事……虹儿,你……你听见了么……你……” 皇甫敬心头一急,伤势加重。昏了过去。 皇甫霓虹大骇,哭得更加凄惶。 陈野看得连眼也红了。情不自禁洒下了几滴清泪。 生离死别之情,他这是初次见到,内心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他在想,要是自己能替皇甫前辈治伤,皇甫姑娘不就免了失亲之痛了么? 可是,他虽会治伤,把握却不大,何况是垂死的人。 记得师傅倒是说过一种起死回生法,也教过自己,说是身为佛门弟子,救死扶伤倒是应该的。可是,师父说话多半无头无尾,也没详说怎么个“起死回生”法,也没说哪种伤该怎么治。他教的武功自己都不敢显露出来给人瞧,这“起死回生”岂同儿戏?要是不灵,自己怎么做人呢?不行不行,千万别丢人现眼。何况皇甫姑娘说了,要内功极深的人才能救治,我没有内功,能治什么伤? 他前思后想,只有叹息焦急的份,眼看着皇甫前辈一命归阴,自己却束手无策,大概这就是个自己唯一能做的,怕是只能替他老人家念超度经了吧。 果然,他嘴皮蠕动,叽哩咕噜,旁人则听不见。可是,念了几句,没词了。他一向学经甚少,会几句也是从别的和尚嘴里听来的。无奈,只好停下来不念。而皇甫姑娘凄切的哭声,又使他撕心裂肺,难受万分。 这时,哭声惊动了何玉龙、黄烈兄妹,连镖主颜世良也来了。见皇甫敬昏死过去,均都束手无策。何玉龙、黄烈、黄霞触景生情,想起自家的父亲。便又都忙着出去探看。 颜世良看看这等情形,摇摇头,婉言劝道:“姑娘,不必哭了,准备后事吧。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 皇甫霓虹大哭边:“不……不,颜前辈,家父还未咽气……会好……起来……的,请你不……不必费心,家父决不会……弃我……而去……爹爹呀,你可……不能撇下……女儿…… 不管……呀……” 陈野再也受不了这凄惨的哭声,这痛断肝肠的呼喊,他界头一酸,眼泪又洒下了几滴。 自懂事起他没有流过泪。 今日破天荒,他接连两次掉了泪水。 极度的悲伤激起了他的勇气,他觉得不管师傅的起死回生法有没有用,都该试他一试.他不是曾把法玄大师救醒过来么? 师傅教的东西并非全都无用,逃跑的功夫不是顶管用么? 也许,这“起死回生”法和开跑的法一样有用。何不悄悄地试他一试呢? 瞧,镖主摇着头走了,牛大哥也昏睡了过去,房内只剩皇甫姑娘一人,她只顾埋头痛哭,哪会注意到我在干什么呢? 这样一想。他立即兴奋起来。 用眼打量,皇甫敬的床铺与他在窗前的座位相隔不到一丈,足可以试试。 他记得师傅教这救人法儿时,说过有好几种,有的直接接穴,还有一种是隔着距离的,那一次,师徒俩面对面相隔三尺,师傅边说边用指头朝他的穴位上一指,一股微气就钻进了他的穴位。一共只有几个穴,好记得很。 他悄悄站了起来,往前挪了两步,从抽中偷偷伸出食指,按师傅说的运气法门,先朝百会穴点出一指,接着朝人中穴上点了一指,又朝璇玑、中脘、脐中各点一指。 他先试试看,能不能将皇甫敬点醒,若能使他醒转,说明师傅不是拿他开心果真有些门道。 几指点下去,果见皇甫敬睁开了双目,他大喜之下又点一指,点在卤会穴上,此穴在百会穴前三寸正中处,是晕穴,把皇甫敬点昏了过去,然后食中二指合并,点着百会穴运功,射出一股柔和内力,从皇甫敬的脑门人,激发了皇甫敬的气机,使丹田注满了真气,然后这股真气又在外力催动下走遍四肢百骸。 他就站在那里,手指头藏在袖内运功,别人又哪里看得出来? 皇甫霓虹将头埋在茶几上饮泣,只知他在坐着发呆,也顾不得许多,自管伤自己的心。 一盏茶时间过去,陈野收了功,又点一指解了晕穴,然后悄悄退回椅上,观察动静。 师傅曾说,有的高手你只要帮他凝集一些真气,使他的内伤好了一些。他就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不必耗费自己太多的功力。 他这样做,就是想瞧瞧师傅的话灵不灵。 他自己没有内功,指头是点了,也不知有没有气发出去。但以点他晕穴来说,还真管用,大概自己也能发气的。 这一发现,他不由大大高兴。 可是,他也有些疲累。 师傅说,给人治伤后,需要打坐练功,方能恢复体力。 不过,他现在没有闲空。 这时,只见皇甫敬睁开了双目,听见了女儿的啜泣声,一急之下头一抬,便坐了起来。 “虹儿你别伤心,为父自感伤势减轻……” 皇甫霓虹听见声音忙抬起螓首,见老父居然坐了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一时大喜,但马上又从头冷到脚根,莫不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老父死期已至? “咦,奇怪,为父真的好了许多……”皇甫敬边说边抬手慢慢挥动,“原先四肢麻木,动弹不得,现在可以挥动了,虹儿,莫非给为父吃下了什么药么?” “没有呀,爹爹,你老人家刚才晕死过去,才一盏茶功夫,爹就醒了……” 皇甫敬大喜之下忙不得细问,试着一提真气,丹田真气尚存,不禁十分惊异,他的真气本已被对方掌力震散,这会儿怎么又能集气了呢?再试之下,果然如此,赶忙眼观鼻、鼻观心,屏除杂念,进人物我两忘之境。 皇甫霓虹见爹爹打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喜之下,联想起飞叉头陀福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剑雄、乾坤掌黄一鹤等几位前辈,说不定也跟爹爹一样,伤势有好转的趋势,连忙跑出内室,到楼上去看望他们,把爹爹的好消息报告他们,以鼓舞他们复苏的勇气和信心。 陈野见师傅教的玩意儿真灵,心中也欣喜异常,便趁皇甫姑娘外出之机,又赶忙运功如法炮制,替牛三疗伤。 等皇甫霓虹、何玉龙、黄烈、黄霞从楼上下来,他已治完伤悄悄回去练功补气去了。 皇甫霓虹到楼上时,何玉龙等三人正默默垂泪,躺在床上的何剑雄、黄一鹤已气息奄奄,听皇甫霓虹说了经过,他们只摇头叹息,认为那只是一时的复苏,救不回一条命的。黄甫霓虹费了些口舌,让他们不必担忧,说服他们下来看看。 三人尾随下来,一进内室,四人都惊。 因为,牛三也在床上打坐,看得出是在运功调息。 何玉龙等三人见皇甫敬、牛三都已好转,不由不信。他们立即转忧为喜,认为自己的爹爹也定能像他两位那样,伤势发展到一定时候就会逆转。 虽然这是极荒唐的事,但眼前的事不由人不信。 于是,他们不再伤心,立即热烈地议论起伤势好转的原因,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没个完,最后怕惊忧两人练功,便到室外园子里说,说了一阵,四人又兴冲冲跑到楼上,想看看双老和住对面的飞叉头陀、铁扇先生情况如何。一看之下,四人又象从大热天突然遇到了暴风雪,心又冷了下来。 四老依旧伤势沉重,毫无转机。 三 陈野回到前院房内,郑六子溜出去玩还没回来,他连忙坐下来,再次提气练功。 其实,他站着走着都能练功,只不过连治两人有些累,除了在回来的路上练着功走,还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路上回来走的这一段路不长,他只得到一些补足,这一坐下,气运周天,半个时辰便复原如初。 师傅说过,替人治伤也是在练功,等复原时功力反会有长进。功力越高,恢复越快。 现在,他相信自己有功力了。 不过,这只是治痛而已,不能与人家掌击石块、树干的功力相比。 运完气,他忽然想起还有四老,便提脚又往后院来.小楼前侧边的石凳上,坐着皇甫霓虹等人,他们正唉声叹息,十分懊丧。 皇甫霓虹见他来了,忙走过来叫他,请他到屋里去。 “爹爹和牛大哥伤势好转,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皇甫霓虹轻轻说:“可是,楼上的四位前辈情形不妙呢” 她怕何玉龙、黄烈兄妹听见,说话时挨着陈野的肩膀,吐气若兰一股馨香味儿直冲着鼻孔,陈野情不自禁深吸两口气,一颗心怦怦跳将起来。 他从未和一个姑娘挨得如此近,也从未有一个姑娘如此亲切地对待过他,使他一时间有股说不出的味儿在心里直搅,搅得他心慌意乱。 进了内室,皇甫敬、牛三仍然在练功。 “瞧见了么,他们正以本身内力治伤,只要几天功夫就会恢复如初了。只是,唉,楼上的前辈怎么依然如故呢?”论伤势,爹爹和牛大哥不比他们四位轻呀!真叫人想不透。” 陈野道:“上楼瞧瞧,如何?” 皇甫霓虹点头,引着他来到楼上。 左间住着黄一鹤、何剑雄,右边住着福敬和陶荣。 他们来到左间,只见黄、何二位已经昏迷,皇甫霓虹轻叫一声,转头就跑。趁此机会,他朝黄一鹤施功。 不一会,黄家兄妹、何玉龙跌跌撞撞跑进来,见二老已昏死,不禁一个个跪在床前,放声大哭。皇甫霓虹则站在一旁陪泪. 陈野已有了经验,施功时多用了二成力,盏茶时分,黄一鹤忽然醒了过来,出了声音.“哭什么?你们……” 房内漆黑,无人点灯,黄一鹤这一说话,黄家兄妹惊得跳了起来,急忙取出点火淬儿,将桌上蜡烛点燃,只见黄一鹤气色好了许多,两眼不再无神发直。 陈野趁他们问长问短,又朝何剑雄施功。何玉龙跪在床前,两眼大睁着,盯着爹爹,希望上天发慈悲,让爹爹和黄叔叔一样,醒转过来。 他足足盼了盏茶时间,才见爹爹也睁开了双眼。 这一喜非同小可,他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坐到床沿上,问长问短。 黄、何二老异口同声说,精神恢复了不少,又说真气已能聚集,当真是好兆头。皇甫霓虹把楼下爹爹和牛三的情形讲了。 二老又惊又喜。 皇甫霓虹道:“如此看来,先要伤重到晕死过去,然后才会起死回生,你们说对么?” 何玉龙、黄家兄妹都纷纷说了一通,极为赞成她的说法。 众人热烈地探讨了一番之后,黄、何二老说想吃东西,吃了东西再运功疗伤。 黄烈连忙下楼找镖主去了,请他通知下人备点稀粥。 皇甫霓虹想起了福敬、陶荣二老,忙到对面房间去看望。 迎面在客室碰上陈野从二老房里出来,慌不迭问:“二老醒了么?” 陈野有气无力地道:“姑娘,放心,二老已经醒过来了。” “真的么?”她说着就往房里跑,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咦,你怎么啦?” “我……有些……大概是病了,我回去躺一会就会好的。” “不好就请大夫看看。”姑娘说着忙进内室去了,陈野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她的欢叫。 他想,这姑娘心真好,挂牵着每一位前辈呢。好,总算师傅教的治伤功夫不错,把几条命救过来了。皇甫姑娘也用不着担心自己成孤儿了。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边走边练功,回到住房,感到浑身疲软,较前尤甚。一口气治四人的伤,消耗太多,他便打个盘脚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干脆侧卧运功,调整鼻息。 忽然,有人敲门. 他只好坐起来:“谁啊?” “我呀!”随着声音门被推开,却是皇甫霓虹,一进门就问:“好些了么?” “好多啦,不妨事,多谢姑姑娘关心。” “你不会是大病吧?” “不会不会.” “咦,你脸色不太好呢,等我让镖局给你请个大夫去!” “啊哟,不用不用,姑娘千万别惊动镖主,在下不过一时气短心跳,浑身无力而已,并未生什么大病。” 皇甫霓虹道:“好,那就等明天看看,如果不好,一定要请大夫,好么?” “好的好的,多谢姑娘!” “谢什么呀,上次牛大哥拖你下水,我们大家都对不住你哩,好,我走啦,要照顾老爷子,你就自家多关照自家吧。” 皇甫姑娘朝她嫣然一笑,走了。 这姑娘真好,陈野想道,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起来,他脸上挂着一丝浅笑,忘了练功,过了片刻才收束心神,进人物我两忘之境。 他想了些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章 慧眼识君 第二天,重伤的六人运功疗伤后,伤势已好了四成,都能起床行走,吃喝聊天,恢复了正常生活。 一早,楼上客室里,六人探讨起伤势转机的原因。 第一,他们不知自己中的什么掌,因为六人分别和三个蒙面人交手,受的掌力不同,也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第二,世上只怕没有这样善的掌功,把人打得要死之后又会活转过来。 第三,他们的真气已被震散,真气决不会自行一点点聚拢于丹田。 他们一致认为,除非有人暗中替他们疗伤,否则,那就是天大的怪事。 等皇甫霓虹、黄家兄妹、何玉龙上楼来探望他们时,他们把这番道理讲了,要这四个晚辈把昨口情形细讲一遍,这当中可有什么人来过,有些什么举措。 四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人来呀!” 但话出口后,皇甫霓虹马上想起了陈野。不过,她没说出口,因为爹爹和牛大哥见了他的面还说了话的。 请老的谈话,使她十分震惊。 她把和把黄、何等人的议论说了,被众老立即驳回,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哪有伤重到要死反而复苏的道理。 说来说去,说不出个名堂。 铁扇先生陶荣道:“各位,既然并无人与我等治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救治我等伤势的高人不愿现身。” 飞叉头陀福敬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还有不实之处。我们受伤后一路行来,这位异人不闻不问,怎么到了开封虎威镖局,才肯救治呢?” 无极叟皇甫敬道:“这也不尽然,要是虎威镖局内有能人呢?” 一指神龙何剑雄道:“这话不错,何不把颜镖主请来一问?” “不必不必,在下自己来了!?”颜世良正好从楼梯上来。 昨夜他就得到众老好转的消息,心中这份高兴难以形容。 多年来他与一指神龙何剑雄交情一直不错,然而镖务繁忙,好几年两人未见面了。现在不光是他带着儿子来了,还引来了这许多名震江湖的高手,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若能与这许多高手结下交情,无疑可使虎威镖局的名头更加响亮。 他满面春风地向在坐者道贺,祝贺他们伤势转危为安。 众人也向他道谢留客照料之情。 话锋立时转人正题。 颜世良听了诸老的话后,十分惊诧地说道:“能将各位伤势治好的高手,虎威镖局庙小,供不起这样的佛,即使镖局最近招了些新镖师,也决无一人有此能耐。” 这一说,众人的一线希望落空。 镖局既然无有,众人又猜测了一通。 末了,议论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存疑。 颜世良又问他们受伤情形。 何剑雄作了简单叙述。 原来,他们劫得佛宝后,不敢怠慢,一行人向目的地赶路。 这天来到襄城县所辖地,从一片林了里突然出来了八人,衣服色彩不一,但一律蒙着面巾,一开口就要他们把佛宝留下,就像他们拦截钱达仁、韩天贵一样。 不用说,双方动起手来。 交手中,已方人分散,太行三老和几位朋友不知去向,他们这十人还是互相寻找才聚在一起的。 他们五老受伤后,听见对方有人称赞飞鸿掌的威力,还称一蒙面人为“萧老哥”。 所以,他们认定是钱达仁、韩夭贵一伙请的帮手,沿途追踪赶上他们。 受伤后,他们便往回赶,来到开封已不支,只好到镖局养伤。 至于佛宝是什么东西,何剑雄没有讲。他们为什么要护送佛宝,也没有讲。理由是不给镖局带来麻烦,以免影响镖务。 何剑雄正讲事情经过时,皇甫霓虹偷偷溜了出来,她要去看看陈野到底病了没有。 她为何要惦记着他,她自己也不明白。 自从在河南边境的沁河镇与他分别,她就一直牵挂着他他是牛三为了瞒过钱达仁等人把他拖进这场纷争的,白白受了许多冤屈。后来他拂袖而去,身上却无分文,这日子又怎么过? 她觉得自己一伙人对不起他,心下十分愧疚,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 送佛宝的路上,她不时想起他,总觉待他太不公,把人家拖进是非圈里又不管了,要是钱达仁他们再遇上他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没想到在开封源局里又遇上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很高兴,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应该归还欠他的人情债。 这人情债该怎么个还法,她也没底。 从昨夜诸老的伤势好转后,她心头的石块放下了,心情愉快起来,对人都怀抱着好感,所以对他也十分关切。 早上的这一番谈话,引起了她的疑心。 既然爹爹等人的伤非人治才会好转,那么除了陈野还能有谁? 不是他分别到了六人的病室,这六人才陆续好起来的么? 特别是铁扇先生和飞叉头陀,陈野从他们房里出来,他们就清醒过来了。 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么? 可是,他这么年青,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和黄烈、何玉龙差不多,又怎会是那么吓人的高手呢?而且,他确实没有去治伤呀,他离爹爹还远呢,哪能隔着三尺助人运功疗伤呀? 所以,决不可能是他。 但是,他这人有股说不出的味儿。你说他不会武功,他却有一付硬骨头。而且聪明已极,能把人家的招式学下来,不然,镖局怎会招他为镖伙,说他只要调教一番,就能当个好越子手。 如此说来,他的武功并不高明.否则,谁会委屈自己当个镖伙而不当镖师? 一个只能当镖伙的人,能以内力替人治伤么? 哎,治伤的决不是他。 那么,瞧瞧他病了没有,病了就得给他请个大夫去。 皇甫霓虹就这么想一通,去前院看望陈野,哪知院坝里,镖师正指点镖伙练功呢。 陈野随大伙一招一招的比划,认真得很。 她笑了,这样的功夫能派上用场么? 灵机一动,她想起了个好主意;就让她教他一些功夫吧,这不是最好的补偿办法么? 等散了队,皇甫霓虹问他:“想学功夫么要不要我教你几手?” 陈野喜道:“要啊,多谢姑娘!” 她把他带到后院花园,一招一式认真做给他看,她发现,只要比一遍他就会了,只是做得不规范。 “哟,皇甫姑娘开门授徒么?这样一个徒弟不嫌太大了些?”何玉龙讪笑着说。 “你瞧他比划出来多难看,皇甫姑娘自费了功夫!”黄烈不屑一顾。 他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花园。 皇甫霓虹脸一红:“两位休要取笑,这不过是帮野哥儿一点忙罢了。” 陈野住了手,看他们意存轻视,便不搭理他们。 何玉龙道:“练功须从小开始,还要有灵性,要不,怎能成就一身功夫?像他这样,缺少根基,又不灵活……” 皇甫霓虹怕他越说越难听,便轻声对陈野道:“练不成了,改日吧,好么?” 陈野点点头,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皇甫霓虹追了上来:“哎,别走哇,练不成拳就在这里玩耍一会,我有话问你。” 陈野道:“请说。” “你从小练过功么?” “练过,不过师傅没说是不是练功。” “怎么个练法?”皇甫霓虹有了兴趣。 “打坐呀,大兴寺里的和尚每天都打坐。” “原来是坐禅。”她大失所望。 她想了想,又道:“野哥儿,等爹爹伤好;我求他收你做徒弟,好么?” “只怕前辈不肯,我笨着呢。” “试试看,说不定能成。” “多谢姑娘。” 皇甫霓虹停下了脚步,眼望着他走了。 二 第二天一早,皇甫霓虹又到前院瞧镖伙们练功。 镖师让镖伙两人一对交手,他在旁指点。 轮到陈野和郑六子放对,皇甫霓虹满有兴致地瞧着。 郑六子道:“陈大哥,得罪了。” 话音一落,抢步就是一拳。 这小子身段灵活,拳脚上又有些根基,比陈野强多了,让皇甫霓虹担了心。 可是,陈野随随便便一闪,让郑六子扑了个空。然后用手轻轻一带,郑六子往前跌了个狗抢食,把陈野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纷纷拍手大笑。 皇甫霓虹则看傻了眼。 陈野这一手非鹿非马。有些象“顺手牵羊”的招式,但又不成样子。可他使出来又极其自然,而且奏功,真是怪事。 郑六子一下爬起来,道:“再来,我就不信!” 陈野忙赔礼道:“小六子,我不是故意的,跌痛了么?” 郑六子道:“没事,来,我要动手了。” 说着左手虚晃,右拳一个“黑虎掏心\使得似模似样。 陈野一急,将身一闪,顺手在小六子臂上一推,小六子象个纸糊的人儿,从横里跌跌撞撞冲出去五六步方才站稳。 众镖伙又是一阵喝采。 镖师觉得好笑,这人无招无式,怎么还把小六子摆平了,于是道:“你们谁下场和陈野过过招?”当即有人响应下场。 不用说,他也跌了个背朝天。接连有几人下场,没有一个讨了便宜。 皇甫霓虹又好笑又吃惊。 镖师夸奖道:“陈野灵巧,善使巧力,你们可得学他。” 皇甫霓虹却不这么想。 她觉得奇怪,莫非陈野深藏不露?但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像如此。 她决心盘根究底。 散伙后,她把他带到了花园角落里。 “来,野哥儿,我们动手过招。” “啊哟,不行不行,我怎是姑娘对手。” 皇甫霓虹不理,出手就打。 她是何等身手,怎能与趟子手相比? 她有意考较陈野,出手又猛又快,但她的拳头并未使上内力,怕伤了陈野。 “啊哟!”陈野一声惊叫,急忙闪身避过。 皇甫霓虹眼看一拳就要打个正着,心里一急正想借力自行闪开时,眼前失去了陈野的影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索性一口气连攻了五招,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一点边儿。 她仍然不停下来,”边攻边道:“你还手呀,不要老躲人!” 陈野很听她的话,果然还了一招。 这一下就糟透了,他虽然没有出力,手掌只在姑娘的香肩上推了一下,就把姑娘送出了一丈远,跌在地上来个仰面朝天。 这实在是不雅之极。 皇甫霓虹愣了,她想不出自己是怎么跌倒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野见她不起来,以为跌伤了,吓得赶紧跃过去,双手一抱把姑娘抱了起来。 皇甫霓虹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眼前一晃,人就被他抱起来了,急得小手狠敲他胸前: “你疯了么,快把我放下!” 陈野赶紧手一松,把她放下了。 皇甫霓虹脸红得似火,一双俊眼圆睁,板脸叱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看走眼了!” 陈野讷讷地慌不择言道:“我以为……跌伤了……一急就……阿弥陀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打就……我不还手,你又叫还手……我……阿弥陀佛。” 皇甫霓虹见他满脸惶急,不像做戏,更加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道:“原来你有功夫,故意瞒人,你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故意装出来骗人?” “啊哟,姑娘,我哪里装呀,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让魂灵下……” 见他赌恶咒,姑娘心软了,忙制止道:“够了,谁让你赌咒来?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陈野闭了嘴,一脸做错了事的羞愧样子。 “你究竟练没练过功?” “练过啦。” “坐禅?” “是的。” “学过拳脚么?” “学过。不过,不成样子,师傅胡乱教的。” “什么拳?” “师傅从未说过。” 皇甫霓虹眼也不眨紧盯着他,看他是不是撒谎。可他脸上除了羞愧,丝毫没有奸诈之相,让人不能不信。 “来,我们再交手。” “不不,姑娘……” “你瞧不起我?” “这……阿弥陀佛……” “听着,傻瓜,你越是一招就打败我,我就越是高兴,知道么?” “为什么?” “你有本领,我怎么不高兴?你要是窝囊,我瞧着多憋气!” 陈野高兴了:“真的么?” “谁骗你?” “好!” 皇甫霓虹道:“注意了,看招!” 她这回决不留情,施展出浑身解数,以家传无极拳,闪电般攻出一招。 她一拳走空,赶紧一宿手,但她的手却没缩回来,就被陈野捏住了腕脉穴,全身一阵酥软,瘫了。 陈野放开她,道:“算不算你输了?” 她不由大恼,赢了还要在口头上占便宜,这小子也太狂。她一声不吭,跳起来就是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膛上。 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根本就没打着他,她的手只略沾着他的衣襟。 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她立即飞起一莲足,又接连攻出五招,却是招招走空。她哪里能服气,一连串攻了三十招,出尽了全力,依然没沾到他的衣角。 她又惊又喜又恼,停住了攻击。 粉面含嗔,斥道:“你的功夫那么好,却装着不会武功来羞辱人,我从此不再理你!” 说完,身一扭,把脊背亮给他,人却不走,看他怎么办。人么,还是要理的。 陈野只有发誓赌咒的本事,张口就是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之类的恶咒。 皇甫霓虹赶紧止住了他。 她仍然摸不透他,但有了些了解。便问他小时起学艺的情形.听他说完,她也听不出个名堂,但模模糊糊感到,他没有撒谎,在他身上存在着的功夫,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这当真是件天大的怪事. 他的师傅不是聪明得绝顶,就是糊涂得发傻,这世上谁会这么调教徒弟? 不过,她信赖他,相信他有一身惊人本领。以自己的功夫来说,虽然不算一流身手,但他能比自己强,而且强得很多,就说明他已具有上乘身手,可他浑然不觉,叫人无法相信。 所以,他只好不对人说。 “知道么,你有一流身手,以后不用受人欺负了,懂么?” “我?一流身手?姑娘,别取笑……” “咦,你这人,谁取笑你了?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 “是是,在下不说了,阿弥陀佛!” 毕竟是庙里行童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你不要做什么镖伙了,我跟爹爹说,你跟我们走吧。” “要在下当伙夫么?” “咦,你这话何意?” “不干活,白吃饭么?湛蓝姑娘让我跟她去了碧痕庄,她爹爹让我到厨房帮手;她又让我当花匠。” “湛姑娘把你叫去?”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那你还离开她,不让人伤心么?” 陈野不懂这种酸话,老老实实说:“不知道,她见我要走,就说永远别回来。” 皇甫霓虹一惊,但旋又放下了心湛姑娘要是发现了他一身功夫,岂会让他当花匠? 她于是微笑道:“我让你跟我们走,是把你当客人,谁敢委屈你当什么伙夫?” “哟,两位在此谈得热闹呀!陈兄也来观鱼?” 原来,她和陈野并肩坐在小池塘边,什么时候坐下的,为何并肩坐在一起,她并未发觉,陈野也不知道,等有人打扰,两人这才发现坐得距离太近了些,不禁十分尴尬。 黄烈讥刺道:“二位促膝谈心,十分投契,可喜可贺,皇甫姑娘又交上了一个好朋友。” 陈野不想理他们,站起来走了。 黄霞过来与她坐下,轻声道:“妹妹,你怎和下人如此亲密?” 皇甫霓虹脸热得搁不住,道:“别胡说,只不过说个闲话罢了。” “我哥遍处找你不见,没想到……” “啦,黄姑娘,我去看看爹爹起来了没有,还有事呢。” 她不顾他们怎么想,走了。 一 一 一 陈野乐得心花怒放。 他像走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皇甫姑娘说他有一流身手。 和皇甫姑娘交手时,他使出了师傅教的逃避方法,姑娘一下也打不中他。 看来,师傅并没有胡弄他。 要是别人说,他还有些半信半疑。 须知这是皇甫姑娘说的. 她的话,他信,而且爱听。 这世上,除了师傅,她是第二个能让他言听计从的人.她心地善良,对他又好,他真希望天天厮守在她旁边,听她说话,看她娇嗅。 回到住处,小六子在铺上躺着: 一见他,就跳了起来:“大哥,你去了哪儿,让我好找!” 陈野根本没听见,心里还美滋滋想着皇甫姑娘的话,她要把他当客请到家里,不是让他当花匠火夫。 “咦,你笑什么?”小六子奇怪地问道. “没笑呀,只是心里高兴。” “说来听听。” “不说不说,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就算,走,上街。” “不行……” 小六子不由分说,死拖硬拉,把他拽上了街。两人东游西荡,到处瞧稀奇。 来到菜市场上,只听锣鼓喧天,围着一大圈子人,小六于偏要去赶热闹,陈野只好由着他。两人挤进圈子一瞧,原来是卖艺的。 只见一个壮汉似铁塔般站在场子中间,平抬着两只小腿般粗的胳膊,右膀上肘关节处,举着一根碗粗的巨竹,那竹子起码有两丈多长,一个穿红衣紫红绸带的少女,正抱着竹子往上攀缘。 小六子兴奋地说道:“瞧,她要爬到尖尖上,把那只绸花解下来。” 陈野从未瞧过这样的稀奇,对壮汉的臂力十分叹服,对小姑娘的胆量的也十分惊诧。 只见红女少女已到顶,将绸花解下,忽然两手一松,从年上滑了下来,直惊得围观人众大声喊叫起来。哪知姑娘滑至半竿,双腿一夹,稳稳当当停住,然后双手攀缘,一忽儿到了尖顶,一个倒竖蜻蜓,一手伸在竿顶上,两只小莲足伸向蓝天。 众人热烈喝起彩来,真个是彩声雷动。 小姑娘忽然缩腰,将一只莲足踩在竿顶上,然后直起腰来,做了个“金鸡独立。” 众人齐声喊好,不提防那少女忽然往下一跃,凌空两个空翻,落在壮汉的圆脑袋上,轻轻巧巧,姿式曼妙,接着轻轻落在地上, 众人先是惊叫,后又化为喝彩,铜钱雨点般扔进了场里。 壮汉将长竹杠放到地上,慢慢将它放倒。 小六子嘴里喊着,手里扔着,不一会他把内袋掏个空空如也,再也摸不出来一个子儿。 接下来,一个年约三十四五的中年妇女,也是一身大红衣妆,袅袅婷婷进到场中,举起了一个白瓷娃娃。少女背对妇女三丈,手中拿着十几只彩绸缠边的小圈儿。只见她右手朝后一扔,一个红圈儿不偏不倚套上了瓷娃娃的头,就像戴了只大项圈。 “咦,莫非她背后长了眼睛?”小六子惊诧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 “嗖嗖嗖”,不到一会,十只彩圈只只命中,又博得了一阵彩声。 那少女笑盈盈地,朝四方作揖打躬。 郑六子拉直嗓子喊好的声音惊动了她,她似笑非笑地朝他点了点头。 郑六子高兴得忙让陈野摸出钱来,他抢过来就往场中扔。 小姑娘注意到他扔了一把,又向他笑笑。 郑六子道:“大哥,再掏出钱来,回去兄弟还你。” 陈野道:“只有局里发的一两银子。” 郑六子不管,接过银子拿在手中一晃,趁小姑娘朝她瞧来,便轻轻一抛,被小姑娘轻轻接在手里,两只俏眼儿微现惊讶,又向他点了点头。 郑六子高兴疯了,唉声叹息地说:“唉,没钱了,真让人扫兴!” 场中壮汉和妇女一起弯腰拾钱,小姑娘则取了个盘子,站在场中央。壮汉和妇女把拾起的钱一个个朝盘子里扔,头也不抬,没一个掉在盘外。 原来,这也是一场表演。 围观人众又喝起彩来。 看样子,表演已结束,人们逐渐散去。 小六子仍呆呆立着,舍不得走。 陈野道:“该吃午饭了,回去吧。” 小六子道:“忙什么,再等一会” 这时,三个锦衣劲装汉子走到壮汉面前,中间那汉子把手一伸:“今日生意好呀,拿来” 壮汉数了五十文钱,放到锦衣汉子手里。 锦衣汉子手并未缩回,把钱掂了一掂:“够数儿么?” “张爷不是说好每场五十文么?” “是昨日的价码,今日你收了那么多,交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吧?” “张爷,我们跑码头的,哪里交得起那么多?请张爷高抬贵手……” “姓华的,你琢磨着有几手硬功夫,要和龙头大爷抬杠么?” “不敢不敢,还请张爷……” “不敢就好,拿银子来。” “这……” “你不交银子也可以,想在开封府混饭吃那也容易,只要你答应把这小妞儿送到龙头大爷府上,包你……” 华姓汉子脸一沉:“当家的,说话可要有分寸,我姓华的……” 中年妇女见势不妙,急忙抢上来岔话道:“张爷,错过今日,我们明天到龙头大爷府上请安,请张爷……” “嘿,想蒙我张二爷么?要走现在就走,到明天,上哪儿找你们的影子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偌大个河南省没有龙头大爷去不到的地方,只要递个贴子,你们走到哪儿也要遭凶。 依张二爷我说,还是识相些好!” 郑六子听了气愤不过,张口就骂:“姓张的王八羔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讹人,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嚷,惊动了卖艺的一家。 锦衣汉子吃了一惊,待扭头一看,竟是个不起眼小子,这一下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人,敢骂张二爷?给我打!” 另外两条汉子立即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郑六子不知厉害轻重,将手袖一挽,吼一声:“郑六爷不信邪,今日就怕了你?” 中年妇女急忙向他叫道:“小兄弟,快走,你惹不起爷们……” 红衣姑娘也急得躁脚:“喂,你快跑呀!” 郑六子听她们一嚷,英雄气概更为十足,非但不跑,还拉开了架式。 陈野吓得得了,伸手拉他:“快走!” 可是已经迟了,两条汉子已来到面前。 “你小子什么人,敢亮出狗名来么?” “小爷郑六子,虎威镖局的,你两人是什么东西,报上字号来!” 两个汉子一愣:“虎威镖局的” 张二爷大骂道:“虎威镖局又怎么了?给我打!” 两个汉子一边一个,向小六子扑来. 小六子蛮劲上来就是个不怕死的,朝着一个大汉兜腰就是一脚.那大汉一声狞笑,不闪不避,“扑”一声踢个正着.那大汉却什么事也没有,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一扭,痛得他大叫起来. 急怒中他挥起一拳,还没打着人家,就被人家顺手一送,摔了一大交.另一汉子没等他爬起来就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得滚出丈外..914. 好小子,不声不响,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踢他的大汉冲去。 这回他小心了些,和大汉交手三个回合,才被大汉打翻。 张二爷吼道:“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小子,也敢来管闲事,你们把他废了!” 红衣姑娘急了,嚷道:“爹爹,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呀!” 她娘道:“珠儿,禁声。”。 旋即对张二爷道:“二爷,求你开恩……” 小六子从地上又跳起来,叫道:“不要求这个畜生,小爷死了也决不低头!” 两条汉子又朝他冲来,他拉开架式吼道:“陈大哥,你呆站着干什么,快帮兄弟呀!” 陈野被小六子的刚强所激励,心中正燃起一团火,一闻此言连忙挽起长袖要动手,。只听一声大吼,卖艺的汉子已一把揪住张二爷,命他招回两个打手。 张二爷挣也挣不脱,急忙大声呼救,两个打手忙扔下郑六子不管,向华姓汉子冲去。 中年妇女急叫道:“震东,放了张二爷!” 华震东轻轻一搡,张二爷跌了个四脚朝天,嘴里大呼小叫,又是骂又是恐吓。 两个打手朝华震东冲来,被华震东三把两招打扒下。 张二爷见势不妙,溜了。 华震东大步走过来,对郑六子道:“好兄弟,难为你了。” 郑六子满面通红,道:“小子学艺不精,没帮上忙,惭愧了!” 中年妇女向郑六千道谢一声,道:“我叫于翠莲,拙夫华震东,小女华珠。小兄弟,难为你见义勇为,不畏强暴,但这姓张的是开封府的地头蛇,开罪了他们在开封就难立足了。 我们这就离开开封,小兄弟你可要小心。” 华珠俏生生站在母亲身边,两只媚眼不住打量着郑六子。听娘说完,接嘴道:“郑大哥,先要练好功夫,方能仗义助人,小妹这是诚心话,郑大哥千万别领会错了意思。” 郑六子满脸通红道:“妹妹你说得对,我郑六子若不下决心练出一身好功夫,枉自活在世上一场!” 华震东道:“好志气,小兄弟,后会有期,我们得走了。” 郑六子道:“我送你们一程。” 华震东婉言谢绝,连竹竿也顾不得扛,便和妻女匆匆走了。 哪十分惭愧,道:”小兄弟,我吓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郑六子道:“你功夫比我好,还怕什么?” 陈野道:“我也不知道。” “走,我们暗暗送一程,小心姓张的又找麻烦!” 陈野也来了英雄气概,道:“走,在下舍命陪君子!” 郑六子大喜:“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两人远远跟在华家三口后面,弯过一条街,来到一家小旅舍,华家人进去。他俩便在街对面站着。 果然,从一条小巷里忽然钻出来二十几条大汉,其中就有张二爷。 他们成月牙形围住旅舍,吓坏了店老板。 张二爷不断点头哈腰,向三个中年武师赔笑脸。看样子,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不一会,华家三人出来了,一瞧这个阵仗,走不了啦。 小六子道:“大哥,冲过去,把人冲散,华大爷他们才走得脱!” 这小子当真玩命说冲就冲。 他跑到那群打手后面,一拳一脚,打痛了两人,却没打趴下。但他这一问,分散了打手们的注意力。 郑六子嚷道:“华大爷,快跑!” 陈野被小六子的侠骨热肠所染,双脚一点似阵风一般,已到了那些家伙跟前。他心慌意乱地左戳一指右戳一指,把那些人都点了穴,就连那三个为首的武师,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觉得一个劲风一戳,穴位就给点啦。 华震东正要出手,忽见打手们一个个木立不动,刚要开口询问。被于翠莲一把拉住就走,也忙不及给小六子打招呼·” 小六子浑不知这些恶奴给人点了穴,挥动一双老拳,打得众恶奴东倒西歪,痛快之至.陈野也没想到这些人那么不中用,师傅教的法儿还真有用,看见华家三口走了,便一把拉住小六子,赶快溜之大吉。 小六子正打得过瘾,哪肯歇手?但手被陈野捉住,他把吃奶的力气用出来却挣不脱。可陈野的手并未捏得多紧,这使他吃惊不已。 他俩跑得飞快。在小六子来说,两条腿是自己飞快地动着的,他并未使劲在“跑” 他只觉得身不由己,而且毫不费力,不多会就跑回了镖局。 两人在卧室中坐定,互相瞧着大笑起来。 笑毕,小六子道:“我要拜名师学艺,这镖伙不干也罢。” 陈野道:“等在下替你向皇甫姑娘求情,让她老爷子收你为徒,好么?” 小六子大喜,催着他赶快去说。 陈野说饭后就去,两人手牵手到伙房吃饭,心中因为干了一件侠义之事而大大欢喜——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情场受挫 皇甫敬听女儿说了陈野的奇怪行为,觉得十分惊诧,不过,他是宁可信其有。 “莫非,我的伤就是他治的么?” “啊,不会吧,爹爹,他能有这么强的内功么?” “难说,这样吧,我们把他带走,待爹爹慢慢问他。未来争夺佛宝;需要大量好手呢。””爹爹,还要为这佛宝去历险么?” “主持正义,乃学武人的本份,爹爹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岂能置身事外?” “真要到长安去么?” “佛宝被钱达仁等劫走,只好到长安去找独臂金刀许培忠。” “爹爹,你的伤……” “放心,爹爹已经复原,几位老友决定明日就赴长安。” “那我找陈野说去。” 皇甫霓虹跑到陈野宿处,陈野和小六子都在。两人饭后正躺着纳福呢。 皇甫霓虹把要走的事说了。 陈野道:“上长安?小六子怎么办?” 皇甫霓虹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陈野把小六子上午打抱不平的事说了,请姑娘向老父求情,收他为徒。 皇甫霓虹有些作难,乃父一向不喜收徒,但她答应去说说看。 到晚上,她兴她把陈野和小六子叫去,无极叟皇甫敬坐在太师椅上,和两人见礼后,仔细将两人都端详了一番。小六子体格健壮,骨格清奇,是练武的上村。而陈野身体一般,但貌相气势却很轩昂,清秀朴实的外表,掩不住一种勃勃英气。 他不禁心中纳罕。 皇甫霓虹道:“小六子,爹爹答应收你为徒了,还不快行拜师大礼?” 郑六子赶紧跪下叩头,欢喜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皇甫敬等他行完大礼,又问了他家中情形,便让女儿取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安顿好老母,这使小六子感恩不尽,陈野也颇受感动。 皇甫敬接着问起陈野的情形来,知他从小失去父母,在大兴寺长大,得知他师傅叫懒和尚,以及教他练功的种种情形。 无极叟毕竟是武林高手,是闯荡多年的老江湖,他从陈野杂乱不连贯的叙述中,隐隐感到懒和尚恐怕是个藏而不露的高人。 但这一切都得慢慢来证实。 他对陈野、小六子说道:“我已对颜镖主说过,你二人孙谝们同行,明日一早就走,今晚小六子回去安顿好家。不过,此去恐有凶险,你或者暂留家中,等我们回来。” 小六子急得忙道:“弟子虽无用,但侍奉师傅路途起居总是可以的,望师傅开恩,就让徒儿到长安去见见世面吧!。 无极叟道:“只要你不怕凶险,自然带你同去,路上授你内功心法。” 小六子大喜,连忙叩谢,然后高高兴兴走了,拉着陈野陪他去向老母道别不提。 再说皇甫敬等他两人走后,对女儿道:“为父仔细端详了野哥儿,看不出他有什么精湛的内功。但为父可以断言,此子若不是功臻化境,内功已练到返朴归真的至高境界,就是根本没有内功,二者必居其一。这一路去,你要对他多加鼓励,助他认识自身之材,否则,他糊里糊涂,空有一身功夫而不知,那不是和常人一般?” 皇甫霓虹道:“爹爹,懒和尚像个高明的师傅么?” “很像,就是性情怪极,他为什么连教徒弟什么功都不肯说明呢?这其中只怕有什么缘故,要不就当真是懒得出奇之人了。” 皇甫霓虹听爹爹说要多照顾陈野,芳心不禁窃喜。说不清为了什么,她挺愿意接近他。 第二天,无极叟、铁扇先生等老少共十一人,告别了颜镖主,骑上骏马,向长安进发。 何玉龙、黄烈、黄霞对陈野和小六子十分冷淡,想不明白皇甫前辈为何要带两个没用的小子同来,更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他老人家居然还把小六子收为徒弟。 无极叟是无极门的单传弟子,在诸老中武功是最高的一个,何玉龙、黄烈都怀着入赘到他家门,又得美女又得武功的打算,所以,从见面以来,都争着向皇甫霓虹献殷勤、套近乎,结果两人情场争胜,不分输赢。皇甫霓虹对他们两人都一样,不冷不热。 黄霞是长途跋涉中唯一的女伴,与皇甫霓虹接近最多,她得自老父授意,有意撮合哥哥与皇甫霓虹,常在无人时大讲兄长的聪明才智和高风亮节。 可是,她看不出皇甫霓虹是否动了心,以她的想象,兄长一表人材,也是武林名门之后,与皇甫家堪称门当户对,哪还有不愿意的?只是女儿家面皮薄,不好意思公开承认罢了。 对于自己,她对何玉龙早已心许,认为这次见面是天凑良缘,四个年轻人刚好结成两对,真乃武林佳话也。 但是,日子一长,她发现意中人对皇甫姑娘讨好的时候比对自己多,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更加竭力撮合皇甫姑娘跟兄长的好事。只要这段姻缘促成,何玉龙断了邪念,自然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相信,再有一段时间相处,皇甫姑娘定会堕入情网。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虎威镖局又碰上了那个木头木脑让牛三耍了的野哥儿,皇甫姑娘居然屈尊下交,成天和他在一直叨个没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皇甫姑娘图个新鲜,对野哥儿有几分好奇,在一起玩上几天就会厌烦。哪知非但没有如此竟然把这小子带上了路。你瞧,多气人,她和野哥儿、小六子并辔而行,把她和兄长、何玉龙抛在一边。 当然,这样做也有好处,何玉龙不就成天和自己在一起了么? 这是黄霞的心思,她尚且看不惯野哥儿和小六子,黄烈和何玉龙就更不用提了。 皇甫霓虹哪管得了这些,她在中间,陈野和小六子一边一个,她不时和他们攀谈,内心高兴已极。 野哥儿和小六子也同她一样,兴致极高,老有讲不完的话要说。 旅途的劳顿早给扔在脑后。 第二天早上,他们赶上了华震东一家。 华震东一家三口骑马,走得并不快。 小六子最先瞧见他们,欢喜得又是叫又是喊,纵马追了上去。 华家三口瞧见是他,也高兴得赶忙勒住了牲口。 “小兄弟,哪里去啊?” “喏,跟师傅他们到长安。”他指着前面的骑土说。 于翠莲笑哈哈地说:“正好,我们正是到长安去呢!” 小六子高兴至极:“太好啦,我们同路。” 华珠笑眯眯地跟着娘,两眼不住望着他。 于翠莲又道:“小兄弟,上长安有何公干?走镖么?又有些不像。” “不是走镖,我们到长安扬威镖局,找那个什么独臂金刀许培忠的晦气!” “啊,有过节么?” “说是讨什么佛宝!” 皇甫霓虹和陈野走在前,来不及制止小六子,只好对陈野说:“大哥,师弟嘴太快,此行不该告诉别人的。” 刚说到这里,就听华珠惊讶的声音:“佛宝不是被太行三友你们一伙劫走了么?” 皇甫霓虹一惊,她怎么知道? 又听郑六子道:“又被人家抢走啦!咦,你怎么知道?” 于翠莲道:“我们走江湖卖艺,到处都听人议论纷纷,这江湖上的事,我们很少有不知道的。不过,道听途说,也不知真假。” 华震东道:“小兄弟,你不出门,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太行三友、飞叉头陀、铁扇先生、二指神龙、无极叟、乾坤掌劫了佛宝的事,早已传遍江湖。至于你说的佛宝又被劫走,这倒还是头一回听说,真的么?” “哎,华大爷,怎么不真?喏,前面几位前辈,除了太行三友,不都会齐了么?他们一个个伤势沉重,养了好几天才养好呢。” 华震东道:“真有此事?怪哉!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这几位名震江湖的前辈手中夺走佛宝,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小六子道:“不清楚是什么人,据说是飞鸿掌萧什么的老爷子干的……” 华震东道:“什么?萧强老爷子也卷到这件事里来了?啊哟,了不得,江湖要大乱啦!” 小六子道:“不是不是,我陈大哥前不久还和萧老爷子一块行走到开封碧痕庄住了几天呢,从时间上算,萧老爷 子根本就不能分身去劫佛宝,所以另有其人。” 华震东道:“怪事怪事,究竟是什么人啊?” 于翠莲道:“夫君,你操的哪门子心,这些事与我们卖艺的有何干?” 华震东笑道:“这也是,我不过当做江湖逸闻听听而已,又认什么真?” 接下来果然不再说佛宝的事,扯到闲话上去了。 皇甫霓虹道:“大哥,晚上你要跟师弟说说,不能随便谈及此事。” 陈野道:“华师傅是相识的人,不要紧的,小六子决不会和生人乱扯谈。” “虽说相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江湖上事事凶险,要小心提防着呢!” “是是,小子受教了。” “像你这种人,什么也不懂,把你卖了,你还要帮着骗子给自已称秤呢!”皇甫霓虹说着笑了起来。 陈野道:“咳,真怪……” 皇甫霓虹听他无头无脑来这么一句,奇道:“什么真怪?” “你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花朵也似的。” 皇甫霓虹万万没想这木讷人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又喜又羞,佯啐了他一口道: “不正经!人家还以为你老实呢!” 陈野道:“说真话也不可以么?那我以后不说了,就说假话吧。你刚才笑起来,啊呀呀,难瞧死了,就像大兴寺门口站着的金刚……” “呸!你嚼什么舌头,你才像庙里的无常呢!真是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瞧,真话不让说,假话么你不爱听,叫我怎么办?” “就说真话吧,谁让你假来?”皇甫霓虹无法,只好这么说.“好极,总算恩准了,阿弥陀佛!” 接着又遭:“不知为什么,我最想和你在一起了,你说奇也不奇?干么我不想别人呢? 下山来也认识了好几人,可就只想和你在一起玩耍……” 皇甫霓虹脸红得柿子也似的,这浑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在别人跟前说出来,那可就太糟糕了,于是赶忙制止道:“别乱说,再乱说我就不理你!” 陈野愣了:“我没乱说呀。” “不许你这般说,更不准在人前说,记住了么?” “是,记住了。” 他果然不再出声. 皇甫霓虹心里是高兴的,他自小在寺里长大,不接触世人,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谅他说出来的这番话不假. 可是,这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么?叫自己又怎样回答他呢?这可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能那么草率地允诺他么?不行不行,谈及婚嫁还嫌太早,以后可不能再多亲近他,以免闹出事来,让人耻笑。 主意打定,就和他扯些闲话.哪知这呆子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答,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而且还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知道是为了刚才的话,但是,她还没有作出决定,不能迁就他。 她哪里知道,此刻陈野正在伤心。 他从小除对师傅有依恋之情,就再无第二人亲近他。大兴寺和尚虽多,但都各忙各的。 再说佛家四大皆空,哪有这么多的儿女私情?淡泊的生活,淡泊的情趣,一心一意的坐禅潜修,哪还有多余的私情? 他对皇甫霓虹产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二次依恋之情.压抑了心中自己觉察不到的情愫。突然间猛烈地爆发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所措.他心无城府,心地坦然,竟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他渴望听到皇甫霓虹的回答也和他一样,他渴望她说她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她在背地里也会想起他、按佛门的说法,他和她有缘,有情.其实,他尚未想到世俗间的婚娶。 他对皇甫霓虹产生的情愫,洁净得如一泓清水和一片白云。 万万没想到,他得到的回答是不准他再说,再说她就不理他了。 对于他,就像晴天响起了个炸雷。 那么说,她不高兴,她并不喜欢和他在一起?要不,怎么会不准他说呢? 这一瞬间,他万念俱灰。 这世上除了师傅,没人关怀他。 刚刚从他干涸的心田中滋生出来的一点情愫嫩芽,就这么被掐断了。 他觉得,连对他这么好的皇甫姑娘也并不喜欢他,可见看人不能仅从表面,表面和内心完全是两回事,不能只相信表面。 他哪里知道,作为一个姑娘家,岂能随意和人谈情、随意许下终身? 皇甫霓虹见他不愿说话,也只好不再作声,只是默默骑马前行。 这时,走在前面的黄烈、黄霞、何玉龙故意放慢速度等着皇甫霓虹。见她走近,就招呼她上来,黄霞说有话要对她说。她正党十分尴尬,便微微一笑,道:“有什么话啊,霞姐,等不到吃饭时说么?” 黄烈道:“等不得等不得,好笑得很呢,你听了包管大笑。” 皇甫霓虹道:“真的么?不相信。” 何玉龙道:“我今日要是不能使你发笑,愿受罚,如何?” 皇甫霓虹道:“好,说来听听。” 她策马赶上了他们。 陈野却让马放慢下来,人家不愿答理他,他有自知之明。 两男两女四骑在前面离他越来越远,也不知何玉龙说了些什么,皇甫霓虹果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三人也笑得高兴、笑得甜美。 陈野不知不觉勒住了马,心想,她毕竞是他们的人,有钱有身份,自己不过是个又穷又低下的庙中行童,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 小六子和华家的人谈得热火,早赶过了他,他呆呆想了一阵,便缓缓转过马头,朝来路奔去。 他想,还是回虎威镖局当个镖伙挣饭吃去吧。一个行童,只配和镖伙在一起。 怀着满腹的苦楚、辛酸和失意,他挥鞭打马,放马飞奔。 他又增添了一次人生阅历,明白了不少事。 镖局收留了陈野。 他怀着一股恨意住了下来,又恢复了在大兴寺的生活习惯,成天躲在房内,不与人交往,不多说一句话。 早上练拳,下午没事,小六子走了,室中只有他一人,于是就坐禅练功。 第五天,他上街买换洗衣服。 无巧不巧,在闹市迎面碰上了湛蓝、湛磊和孙耘书、孙晓月.湛蓝一旅就看出了他. “喂,野哥儿,你在开封?” “是的。” “在开封干什么?为什么不回碧痕庄?” 小姐不是说,让我永远也不……” 湛蓝脸红了:“哎,你这人真是,那是我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当真?” “哦,不过,我在虎威镖局当了镖伙,有吃有住,多谢姑娘一片好意。” “那么说,你不跟我们回飞鸿庄了?” 在前面等着的孙剑诗不耐烦了:“蓝妹,快走呀!” 湛蓝不理,她见了陈野心中不知是股什么滋味:“野哥儿,跟我回飞鸿庄去吧,明天我就和爷爷动身,好么?” “多谢小姐,在下衣食有着落,在开封也一样。” “你真的不想去了?” “是的。” “你这人真是……” “蓝妹,快些呀!”湛磊也一个劲催。 湛蓝的火上来了,嚷道:“你们走你们的,催什么?” 小姐毕竟是小姐,脾气大着呢。 “我再说一遍,跟我和爷爷回飞鸿庄去,这对你有好处。”湛蓝道。她自己也不明白,干么要再三挽留这身份低下、武功不高明的小子。 “小姐,我在镖局很好,多谢美意……” 湛蓝跺脚了:“哟,你架子好大!” “小姐,到飞鸿庄做园丁干杂活……” “谁让你做园丁干杂活了?” “那……叫在下干什么?” “这……”湛蓝回答不上来了,“哎呀,到了再说嘛!” “多谢小姐美意,在下……” “你还是不去?” “是的。” 湛蓝气得扭头就走。 陈野却无动于衷,径自去成衣铺买了衣服,明天就要押镖远行了呢。 刚到镖局门口,后面有人突然下手点了他的肩井穴,不能动了。 他早已觉察到后面有人跟着,但无江湖经验,所以没当回事。 着了道儿后一回头,原来是韩天贵和冯元坤。真倒霉,怎么又撞上了他们? 韩天贵从左边挽住他,笑道:“小兄弟,别来无恙,走走走,找个地方叙叙旧情去。” 陈野道:“阿弥陀佛,怎么又撞上了煞星?二位何苦像冤魂般缠住在下?” 冯元坤道:“少噜嗦,僻静处说话去。” 韩天贵不由分说拖着他七拐八弯,进了家大客舍,把他带进一间上房,冯元坤把门关好,搬个椅子把在门边。 韩天贵让他靠墙坐着,自己在另一张椅上坐下。 “喂,小兄弟,你在开封干什么?” “在虎威镖局当镖镖伙。” “嘿,吃起镖行饭来了,不错不错,有种!” 冯元坤道:“牛三他们呢?” “到长安去了。” 韩天贵一惊:“什么?到长安去了?” 冯元坤道:“去干什么?” “听说去找一个什么独臂金刀要佛宝去了。” 冯元坤斥道:“又来乱说!你这小子太不老实,非要给你点颜色你才说实话么?” 陈野火了:“你们这些人不会听人话么?明明说的是大实话你们却不相信,不相信又何必来问我?” 冯元坤道:“咦,你还凶哩,知道你眼前的处境么?你已落在我们手中,还敢逞强?” 韩天贵摇手道:“算啦算啦,有话好好说,这位小兄弟看来不是奸狡之徒。” 又对陈野道:“牛三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有哪些人?” 陈野猛地想起皇甫姑娘的话,不要把他们的行踪随意告诉人,糟糕,刚才却说出去了,真是该死! 他一后悔,便道:“不能说。” “为什么?” “本不该说出他们去向的,可已经说了,十分对不起他们,所以往下我一句也不说了。” 冯元坤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韩天贵忙道:“好吧好吧,我也不问了。小兄弟,明明你们一伙在河南边界附近把我们的佛宝抢去了,怎么又要到长安找人要呢?这不是贼喊捉贼么?摸摸良心,说得过去么?” “我不是牛三一伙的。我也没抢你们的东西.至于此间内情,你又不知了。他们的佛宝在襄城境内被你们的人又抢去了。皇甫前辈等人都受了重伤,还会有假?” 韩天贵和冯元坤面面相觑,十分惊骇。 韩天贵又问:“小兄弟也在场?” “我怎么会在?我是在镖局听他们说的?” 韩天贵对冯元坤道:“咦,真是咄咄怪事,我们路上着了人家的道儿,昏睡一天,还以为是太行三老的诡计。如此说来,暗算我二人的,是另有其人了?他把我二人用迷莱迷翻,为的是不再能跟踪太行三老,然后对太行三老他们下手,使我们全然不知。呀!是何许人,竟能将无极叟他们几个高手打伤,这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冯元坤不以为然:“韩兄,这多半是太行三友的把戏,他们贼喊捉贼,转移目标,把火引向我们,让江湖上的人以为佛宝仍在我们手中,以挑起事端害我们,韩兄,千万不可上当。 这小子与牛三他们一伙,不给点颜色,谅他不会说出真话” 韩天贵沉吟不语,似乎拿捏不定。 片刻,他道:“无极叟、飞叉头陀等人,无一不是高手,凭他们八个老儿这世上又有谁伤得了他们?这事当真令人难以相信。” “对啊,这小子不是说他们都受了重伤么?怎么又到长安去了?这话中的漏洞太多,不可信不可信!” 陈野懒得再理他们,道:“我还有事呢,明日要走镖,没空陪你们念经,告辞。” 他说完站起来就走。 冯元坤挡在门前,闪电般出手,又点了他胸前几处大穴。 “哼,想走么?说得好听!” 韩天贵道:“小兄弟,坐下来说,时候还早呢,只要你说出真情,我们自不留你。” “阿弥陀佛,真情已说完,没有了。” 韩天贵脸一沉:“小兄弟,这佛宝事关重大,我等皆不是为了一己之利,你若能讲出真情,那可是积德之事,千万莫受人蛊惑,做下人神共愤的错事,留下个千古骂名!小兄弟,你该三思!” “阿弥陀佛,在下讲的是真情,什么佛宝不佛宝,在下不仅未见过,也不知是何物,只知牛大哥那天从你们手中抢了去,到底为什么要抢,抢了作何用,在下却不知,你叫在下还要说出什么来才算真情?” 冯元坤道:“韩大侠,无奈这厮顽劣,该如何处置才好?” 韩天贵沉吟道:“这个……” “不如将他带走到长安交差,否则此行有负重托,愧对大家。” 韩天贵想了想,点头道:“只好这样了。” 又对陈野道:“小兄弟,委屈你同我们走一趟吧,你到长安把对我们的话对大家说了,就让你脱身,如何?” 陈野怒道:“岂有此理,我明日随镖局当差。你们带走我,不是砸了我的饭碗么?” “那有什么办法?” 冯元坤道:“事关重大,你就走一趟吧。” 陈野气得大叫道:“你们讲不讲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关在此地,你们……” 韩天贵怕人听见,连忙点了他的哑穴,道:“小兄弟,一别嚷,人家听见可不好。” 陈野说不出话来了,气得只能闷坐着。 冯元坤道:“韩大侠,太行三友他们八个老儿到长安找许老镖头晦气这事麻烦着呢,万一抵挡不住……” 韩天贵道:“汤四姑、严少侠、钱大爷他们恐已到了长安,许老镖头闻听佛宝已失,定然不能善罢干休,以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必然要发英雄帖,遍请名家高手助阵,所以,尽管八个老儿武功了得,谅来也不妨事的。” “但愿如此。小弟拟长安之行后,回江西龙虎山玉虚宫,将此行经过禀告恩师,求他老人家下山助一臂之力。” “孔庆广少侠出身恒山北岳门,北岳门也不会置身事外。我在山东也有些朋友,只要知道我受了折辱,他们也会挺身而出。许老镖头与少林颇有渊源,少林为维护南宗正统,也会全力以赴,所以,太行三友等那八个老儿,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但太行三友、无极叟他们也有江湖朋友呀,只是不知道有哪些来头大的朋友而已,照这样下去,岂不搅动整个江湖?” “当然罗!正道武林因此事分家,你站在北宗还是南宗,这足以证实你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武林正份正道正道,正义之道也。” “此事是非十分清楚,南宗乃五祖嫡传,五祖留下的法器,身该六祖嫡传继承,北宗不该劫走此宝,身为侠义道人上,岂容人恃强行恶?吾辈虽不是佛徒,但匡扶正义乃己之任,太行三友、无极叟等老儿,偏偏倒行逆施,助纣为虐,将许老镖头等前辈英雄辛辛苦苦从北宗手中夺回来的佛宝劫走,为北宗不义行为张目,正道人物是非不分,堕落如此,令人扼腕!” 他二人这一番谈话,使陈野听了个明白。 原来,这些人争夺佛宝是这么回事。 他想起大兴寺发生的情形,知藏大师法净、知客大师法明、衣钵待者灵方和尚在杜汉金、山东四雄的帮助下谋害了南宗的方文法智大师,在大兴寺恢复北宗的修禅方法。 以什么方法修炼,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盐寺法玄临别时说过五祖传衣钵给六祖的故事,而六祖的师兄神秀大师又自称得了五祖衣钵。然而这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怎么又要翻箱倒筐扯旧帐呢? 他不明白,也懒得再想。 他打主意要逃出这间小屋,回镖行当他的镖伙去。 韩夭贵和冯元坤闲谈一阵,说是出去吃饭,吃完饭带回馒头卤肉来给陈野吃,免得带着他出去不方便。 临出门,他们又加点了哑穴和身上几处大穴,对他说了声:“对不住。”就关好门走了。 两人前脚一走,他就运功冲穴,不到盏茶时分,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也说了声:“对不住。”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紫鹰出世 陈野匆匆回到镖行,到厨房吃了饭,院子里镖伙们三三两两蹲在地上聊天,兴奋地议论着明日走镖的事。 他回到房内,往床上一躺,回想刚才听到的事。照韩天贵的说法,长安扬威镖局的独臂金刀许培忠,已约了许多高手,他们认定佛宝被无极叟等人劫走,要将佛宝夺回来。皇甫霓虹他们去到长安,那不是有危险么? 想起皇甫霓虹,他的心顿时翻腾起来。 她瞧不起池,所以不准他说出心里话,她喜欢和与她身份相同的人交往,这和湛蓝一样。 原来女子都瞧不起身份低下的人,自己又何必往人家跟前凑,惹人生厌呢? 罢罢罢,别再想佛宝的事吧,自己管得了么?本事不如人,说话没人听,想管也管不了哪!还是跟镖车走路,当自己的镖伙去吧。 他为了驱除烦恼,便坐着练功,以期达到物我两忘之境,一切皆超然。 但是,他没有做到。 皇甫霓虹的情影不时闪现在心中,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从记忆深处浮上来,使他久久发痴。 生平第一遭,他感到无限惆怅。 生平第一遭,他感到了孤独得难耐。 生平第一遭,他开始想他的生活以及未来。他就这么永远当个小伙计,只求温饱,与世无争么? 在大兴寺,他偶然听到看到了谋害老方丈的惨剧,使他那淡泊如水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惊。 出了大兴寺,和牛三在一起。他受了牛三的骗,遭人冤屈却洗刷不清。 和胖佛爷、丐帮帮主一起,他见到了白飞马的残酷和人与人之间的残酷拼斗。 和湛蓝在一起,他受到了湛磊、孙家兄妹的轻视。 和皇甫霓虹在一起,他受到了一个姑娘温馨的关怀,也受到了黄家兄妹、何玉龙的轻贱。 当他把内心的真切感受告诉皇甫霓虹时,姑娘却拒绝了他。 这种种的经历,与佛家经典的阐述大不相同。我佛普救众生,然而世人却在欺凌自己的同类。人生下来就有了贵贱,长大后干的营生也绝然不同。 如今他已被逐出大兴寺,要在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为自己寻下一块立足之地,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对人的真诚太少,算计太多。要在人海中立足,切不可任意相信别人。 须得多留一个心眼。在无法讲清道理时,只好以蛮对蛮。以硬对硬。 可惜,他没有很高的本领,能惩治恶人和那些蛮不讲理的人。 那么,就这么委屈下去,受尽侮辱么? 不,决不!以后再碰上韩天贵、冯元坤找麻烦,就尽力和他们干一场,直到躺倒为止。 还有,最重要的是,要练出一身功夫,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 师傅教的东西虽然没有名目,但逃跑的功夫、冶伤的功夫、闪避的功夫、点穴的功夫他已试过管用,别的功夫难道不管用么?不对不对,哪天找机会试试,别再不相信师傅。 如果师傅教的功夫样样有用,虽然不一定都能胜过别人,至少可以抵挡一阵,也至少可以打败比自己不如的人。相信只要苦练下去,定能和湛蓝、皇甫霓虹、孙家兄妹、黄家兄妹一样,再不受他们的白眼。 对,做人就要做得有骨气,别再窝窝囊囊遭人轻贱,自己何不也做个大侠,救民于水火之中,在天下扬他一个名呢?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有味。 他要是当了赫赫有名的大侠,皇甫霓虹她们,又会怎样想呢? “有趣有趣,嘿嘿嘿嘿。………”他不禁笑将起来,就像他已当了大侠一样。 大侠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把见过的人都想了一遍,想寻找一个令他钦羡的风范。 没有,他一个也想不出来。 从床上跳下来,他一会挺胸凸肚,走路摇摇晃晃,就像爆赛门神韩天贵一样。 一会儿他双手倒背,迈着方步,和湛磊、孙剑诗、何玉龙。黄烈他们一样。 再一会儿,他又缩肩塌背,挤眉弄眼,跟八臂神偷牛三差不多。 最后,他老气横秋、板着面孔,严厉尊贵,和萧老爷子、皇甫老爷子相似。 不行,他装起来都太累。 那么,学师傅么?师傅太懒,自己年轻,让人叫一个懒大侠可不行。 忽然,他想起了白飞马,想起了他脸上的面罩,觉得有趣极了。 对啊,戴上个面罩,人家不知你是谁,你却把人家看得清清楚楚。要是自己戴着面罩扬名,皇甫霓虹她们见了也不相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蒙面大侠就是野哥儿呀! “哈哈,妙极妙极”。就是打败了逃之夭夭,人家也不知道这就是野哥儿,丢不了面子。 好!就这么办。 可是,戴个什么面罩呢? 和白飞马的一样可不行,戴面罩的人很多,混起来也不行,要戴就戴个特别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主意拿定,他绞尽脑汁想面罩。 想着想着,面罩改成了头罩,这戴起来方便些。 他立即开了房门出来,溜到了大街上去买布,准备用自己在庙里学来的针线手艺,缝制一个头套。 已是上灯时分,他来到闹市,正想进一家绸缎店买一块好料子,忽见地摊上围着几个小儿,正吵吵嚷嚷什么:“我剪一个我剪一个”的,顺眼望去,只见一个老儿拿着把剪刀,正在剪纸,不由凑过去一瞧,这老儿手真神,几下就剪出个缕空的猴子来。 他灵机一动,请老儿剪个鸟兽图形,缝在头罩上,岂不又威风又好看? 他为这个主意高兴不已。 “大爷,用布剪个飞鹰可以么?” “哦,剪什么都可以,只要客官出题。” 他立即去绸缎铺买缎子,买一块桔黄的,那可是袈裟颜色,再买一尺紫色的,用紫缎剪个飞鹰,五台山的鹰给他的印象极深。 回到镖局,把门关上,点上油灯,他立即动手缝制起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总算把头罩做好,再把紫鹰缝在额头上,嘿,漂亮极了,威武极了,妙哉! 这趟镖走的是长安。 他回到镖局后,精神恍惚,人家说什么也记不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直到镖车出发,他才弄清了去处。 这趟镖不同寻常,开封富商运银两到长安,数字极大,说是十万两纹银,还有一批从漠北贩来的皮毛货,总共价值四十万两。 镖主颜世良亲自押缥,带了虎威镖局最得力的镖师史云彪、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前行,以确保镖银顺利到达。 陈野被分配在最后一辆镖车上,镖车出发时,人喊马嘶,车轮滚滚,镖师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镖伙们兴高采烈地赶着马儿,唱小曲的唱小曲,逗乐子的逗乐于,一片热气腾腾。 陈野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心中的快活非言语能形容。坐在马车上,只是傻笑。 大队的镖车从街上走过,引得行人注目. 陈野觉得十分风光,挺胸凸肚,洋洋自得,和镖伙们一块,大声吆喝牲口。 出了城,镖伙们逐渐沉静下来,一心放在赶路上。 晚上歇息时,陈野和老镖伙们坐在缥车房值夜,听他们讲述历年来与盗匪拼杀的旧事。 虎威缥局与任何出名的源局一样,是在真刀真枪的厮杀中闯荡过来的,为了虎威这杆旗,曾死了不少缥师和缥伙。 这杆旗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如今,虎威镖局名声四传,与黑白两道的人物均有交情,几年来从未失过镖。今日这趟缥又是镖主亲自押送,自然万无一失。 陈野很喜欢老镖伙佟四海,他是镖伙中的头,漂伙事事听他招呼。他已有四十多岁,走镖二十来年。可谓阅历极丰。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危险,那真是说也说不完。 陈野极爱听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大盗劫镖、武林典故、江湖诡诈等等轶闻奇事.佟四海为人和气。慷慨大方,漂伙们都称他佟四哥。 陈野从他嘴里知道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可龈大大开了眼界。 路途上饷银多发三两,他又独自买了一套紫绸劲装,准备穿在里层,外罩灰布大衫。 既然要做侠客,衣服也不能太简陋。 行行复行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镖局这碗饭的艰辛,让陈野有了领略.漂伙们一个个瘦了下去,人人晒得皮黑肉粗,劳累不堪。 陈野人也瘦了些,但精神健旺如初,使镖伙们惊奇不已。 这日出了省界,离潼关还有数十里,只见一片荒凉萧索,杳无人迹。 佟四海头夜就告诫过大家,这一段人烟稀少,须得十分小心。 缥主颜世良和缥师们神情十分严肃,并辔走在前边,以防不测。 突然,前头烟尘起处,有两骑急驶而来,使漂伙们两眼瞪直,生怕是拦路的强人。 俄顷,两骑马已来到近前,大约是看见了虎威镖旗。突然勒住了马,从马身上跳下两个人来。 镖师们大吃一惊,也急忙勒住了牲口。 “颜缥主。”来人大叫一声,竟然站立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 同行的伙伴也嘶哑地喊了一声,扑倒在地,压在前一人身上。 颜世良惊得亡魂皆冒,这不是何剑雄的儿子何玉龙、黄一鹤的儿子黄烈么? 他赶紧跳下马,和镖师们将两人抱起,抬到路边,又命人赶快取水,给两人泼在脸上。 在前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一个个跳下车来,围在镖主四周观看。 只见何玉龙、黄烈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后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也忍不住跑上前来探个究竟。陈野自也不例外。 当他看到何黄二人的惨状时,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这两位仁兄情况如此,皇甫霓虹她们又会如何呢?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隔了一阵,何玉龙、黄烈先后醒来,但虚弱得直喘粗气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颜世良急急问道:“贤侄,出了何事”? 何玉龙硬咽着道:“好歹毒哇……完啦,全都被……被他们杀……杀绝啦……” “你说什么?”颜世良呆了。 黄烈气喘着道:“家父,还有叔伯们,全、全都被、被毒死,只有我、我与何兄,得以、得以幸免,华山派的人,好、好歹毒……” 虽然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听懂了,黄一鹤等人一行,除了他两人,全都完了,中毒死的! 众人都惊骇无比,眼都发直了。 陈野如五雷轰顶,受到的震惊比在场的人更强烈。 皇甫姑娘、小六子,他们通统都死了?! 刹时间,他觉得天昏地暗,连天空中的太阳也暗淡无光了。 颜世良又道:“玉龙,你们在何处遭人毒手月何玉龙道:“华阴县境内……” 颜世良惊疑不已:。华山派的人竟会干出这种事?“黄烈道:“千真万确,他们……自己通报姓名……” 颜世良想了想,又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何玉龙道:“三天以前。” “咦,贤侄为何今日才到此地?” “我和黄兄身负重伤,在无人的……野林里,躲了三天,今日才……冒死往……这边来。” “好,详情待两位好些时再谈,现在只有将二位送到镖车上,随车前往潼关……” 黄烈叫道:“不、不,我们要旧雨楼安徽凤阳,告诉家人……” 何玉龙也嚷道:“我回蒙城……不去潼关,歇口气、就走……” 颜世良无奈,招呼镖伙替二人重新上了金创药,用干净布把伤裹了。两人臂上、腰上、背上、腿上,都有刀剑伤口令人看了心惊。 切弄妥,又把干粮给两人吃了,精神这才又好了起来。 颜世良又询问了当时的情形,从两人的口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夭前他们出了潼关,进了华阴县境后,天已擦黑,便在一个叫“关寨”的大镇住下。旅途劳累,免不了饮两杯酒解乏。饭后,各自回房歇息。三更时分,何玉龙、黄烈听到隔壁皇甫霓虹、黄霞的娇叱声,急忙扯出兵刃冲了出来,只见二女已跃至房顶,但听不见五老动静,顾不得细想,连忙上房跟着二女。 追至小镇外,只见八个蒙面人迎面站立。 何、‘黄二人连忙上前与二女站在一起。 何玉龙喝道:“什么人?在此挡道!” 黄霞骂道:“这班无耻之徒,原来是有意将我们引来此地!” 蒙面人报之一笑道:“小娘们,华山的大爷看上了你俩,故把你们引来,好把你们拿下,带回华山成亲!” 另一蒙面人道:“大师兄,你怎么说出了华山派的大名。” 大师兄道:“师弟,这四人还回得去么?两个小妞咱们留下了,那两个男的么。做了,往林子里一丢,还有谁知晓呢?” 其余人笑起来,都说大师兄说得好。 黄烈大怒:“华山派乃正道武林名门,居然会教出你们这班恶徒,令人齿冷!” 大师兄笑道:一你们劫走佛宝,又算是哪门子的正道人物?我们奉师命在此堵截你们,快将佛宝乖乖交出,我们就只留下这两个小妞儿,你两人嘛,从宽处置,废了武功,剜了双目,当个废物总比死了强,你二人意下如何?“何玉龙怒不可遏,长剑一伸,道:“出来纳命,待大爷教训教训你们这班名门子弟!” 大师兄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张狂,真让人笑破肚皮,你不回去瞧瞧那几个老家伙,早已直僵僵在床上挺了尸;就剩下你们四只雏鸡,能管用么?” 四人一听大惊,但浑不相信。 黄烈骂道:“瞎眼的东西,五位前辈功臻化境,莫说是你。你华山掌门就是亲自下山又有什么能耐,岂是五老的对手?今日大爷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信口雌黄的家伙!” 话一落音,他举起独门兵对短把铁掌,兜头就是一下,朝大师兄砸去。 大师兄旁边一人大吼一声;举刀来迎,其余人一下散开,将四人围住厮杀起来。 不到三个回合,皇甫霓虹、黄霞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黄烈、何玉龙惊骇万分,奋力向二女冲去,无奈对方人多,武功也十分高明,不到十个回合,两人就都受了伤。 这样打下去,两人必死无疑,便奋力冲出包围,向镇上逃去。 回到旅舍,冲进乾坤掌黄一鹤和一指神龙何剑雄的住屋,呆见两老直挺挺躺着,喊了几声也不动,正要亮火看个仔细,追兵已至,两人又冲出来拼杀了一番,逃出小镇,藏匿在荒野的林子里整整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了饥饿,便大胆出来,华山派的人已经不见。两人到了镇上,再到旅舍探询,哪知旅舍已被烧毁,料想五老已经化为灰烬。 颜世良连连叹息,又好言劝慰了一番,送给两人足够的盘缠,眼看两人绝尘而去。 陈野回到镖车上,魂灵儿早已飞出躯壳,他不言不吭,两眼发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心口堵得发慌。 马车继续前行,镖伙们都沉默不语,关寨发生的事,使他们震骇不已。 华山派的人能干出这么绝的事? 正道武林人士,何以要相互残杀? 他们不懂,也想不通。 更主要的是,镖车是否安全? 出了潼关,众人更加惊惧不安。 陈野对荒漠的景物毫不在意,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镖车一路紧赶,想到关寨住下。 正走着,忽听一声呐喊,道旁的野林中冲出八匹健马来,马上骑土手执兵刃眨眼间横挡在道上。八骑之后,还有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之后又是八名骑土。 先头的八名骑士五男三女,男的俊逸风流,女的也颇具姿色,他们铁板着脸,杀气腾腾,令人心寒。 为首的一人三十来岁。扬声道:“镖银留下,留命逃生。若敢抗拒,不留活口!” 他的话,镖局的人无论在前在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爷!正儿八经劫缥的响马来了。 佟四海不慌不忙,大声招呼镖伙,将缥车挤拢,抽出兵刃,将镖车团团围住。 总镖头颜世良双手抱拳道:“虎威镖局总镖头颜世良,敢问当家的尊姓大名?” 为首之人喝道:“少噜嗦,快献出镖银!” 颜世良冷声道:“当家的,虎威镖局与黑白两道英雄从未结过梁子,这一路来承蒙各地英雄照顾,得以平安过境。当家的手头要是缺少银两。颜某人定当双手奉上,还望当家的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在下……” “住口,少说废话,你要是不识相,休怪大爷下手狠辣!” “当家的,俗话说……” 颜世良没能把话说完,对方挥手就是一马鞭,甩在他坐骑马头上,那马一声惨嘶,前蹄高举,差点把他摔了下来,紧接着双蹄落地,马身一歪,竟然躺倒不动了。 颜世良慌乱中不明所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弄得狼狈不堪。 一马鞭就将马击死,来人这份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 颜世良倒抽了口冷气,硬着头皮扯出长刀,冷不防抽空子左手一扬,“嗖嗖嗖”三把短刃一把直射马上人,两把直戳坐骑。 他作为著名镖师,岂能栽这样大的跟头。他外号飞刀,于是施出绝技,要将对方坐骑击毙,挣回面子。 哪知马上人一抖手中马鞭,“僻啪”一声,三把飞刀均被击飞。接着腰一挺,人从马上腾起,在空中扯出一把刀页子极窄的弯刀来,白光一闪,夹带劲风,朝他劈来。 颜世良不敢轻撄其锋,急忙横移三尺躲过,不等那人站稳,拦腰一刀横扫过来。 那汉子并不转身,顺手一刀,格挡来招,眼看两刀相击。 颜世良使的是朴刀,刀背沉厚,见对方弯刀薄轻,一咬牙加了力道,意在磕飞对方兵刃。 只听“当”的一声,一把刀横飞出去,落到三丈外去了。 刀是脱手了,不过不是人家的弯刀,是颜世良手中的朴刀。 镖师吴顺良大惊,慌忙一个箭步跃上,挡在总镖头身前。 颜世良又惊又怒,右手一扬,三把飞刀出手,直奔对方上中下三盘。 一旁观战的佟四海,立即扔过一把朴刀给总镖头。 颜世良得了兵刃,大吼一声,扑上又战。 这趟镖银要是丢失,虎威镖局从此只好关门大吉。这还不说,他即使把家产卖了,也赔不起这巨款。他非得去蹲大狱不可。 一家老小的命,都押在这趟镖上,他还能顾得了自己一条命? 对方汉子避过飞刀,立即与重又扑上来的颜世良斗在一起。 颜世良走镖二十年,闯下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头,这决不是侥幸得来。只见一把补刀在他手上,攻守有致,刀法严谨,决不使险招玩命,而是稳扎稳打。 二十回合一过,对方刀法一变,以奇快无比的攻势,、一下就打乱了颜世良的步伐,立即陷于被动之中,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力,明显地走了下风。 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四位缥师互相递了眼色,明白今日面临大劫,只怕是血溅当场,尸横野地了。 吴顺良一咬牙,挥动朴刀上前助阵。 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则护住镖车,准备以死相拼。 对方头儿以一敌二,却并无惧色。他只吼了一声道:“斩尽杀绝,携走镖银!” 马车前的七名武士立即飞身下马,向镖车扑来。马车后的八名武土只出动了四名,余下四名似在守候马车。 郝大海见贼人冲来,大吼道:“弟兄们,并肩子上啊,与贼人拼啦!” 镖伙们呐喊一声,使刀的使刀,使棍的使棍,立即迎向贼人。 怎奈贼人太强,双方一交接,弟兄们手中的兵刀就被磕飞,哪有交手的份儿? 七个男女狞笑着,象要屠宰羔羊一般,把镖伙们全宰了。 忽然,紫影一闪,一个头戴桔黄面罩。罩上嵌着一只展翅紫鹰,身穿紫色劲衣的怪人出现在七个男女面前。 这怪人手持一根树枝,也不说话,“呼”一声。紫影一闪,树枝直点对方一持判官笔的年轻盗贼。那人舞起判首笔迎战,只来得及比了一下招式,双笔掉落,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紧接着紫影门来飘去,就象鬼魅一般,眨眼间便打伤了对方四人。这紫衣怪人只打对方持兵刃的手臂,只要挨着一下,就又酸又麻,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兵刃。 他们根本来不及施展出自己的绝招,就着了对方道儿一时间,惊得傻了。 镖伙们见有高人相助,胆子顿时壮了起来,纷纷拾起掉落的兵刃,发一声喊,向贼人冲杀过去。 贼人手臂酸软,全身酥麻,哪里还敢逞凶,急忙掉头就跑。 紫衣怪人三下两下又击掉了强人手下八人的兵刃,直奔与镖主、吴镖师大战的贼首。 贼首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来不及把吴镖师一刀通翻,就觉紫影一闪,一股劲力袭来,一条手臂忽然酸麻酥软,兵刃“当啷”一声掉落,把他惊得急忙一个“旱地拔葱”腾起三丈。 但是,他在半空顿觉腰眼一麻,掉到地上便动弹不得了。 紫衣怪人一下又蹿到了马车上,掀开车帝一瞧,里面绑着好几个男女,其中一人正是皇甫霓虹。 守候在车后的四名骑士,急忙飞身下马,企图把紫衣怪人从马车上拉下来,他们刚冲到车门口,紫衣怪人顺手一扬,一股刚劲之力冲出,一下把贼人打肾跌出三丈外。 紫衣怪人见捆人的都是麻绳,他又没有刀子,急切间伸出食指中指一剪,绳子便立即断裂,比铁剪子还管用。他自己也很意外,没想到师傅教的玩意儿到急用时还真管用。 三下五除二,他把皇甫霓虹、黄霞、福敬、陶荣、何剑雄、皇甫敬、黄一鹤、郑六子都解了绑,然后从车中跃出,只见他跑得飞快,兔子一般,一下钻人林中不见了。 匆忙中他疏忽了一点,皇甫霓虹她们都被制了穴,所以绳子虽然松了绑,人既不能动,也喊叫不出来。 马车外,人们还在乱成一团,忙着救助伤员,也顾不得那些吓得逃走的匪徒。 颜世良检查了镖银无损,又探视了镖伙,幸无丢了性命的,这才去看那辆豪华马车。当他掀开车帘看见是皇甫敬他们时,喜得大叫起来。忙上车替众人解穴,五老和两个姑娘、小六子才算开得了口说得了话。 铁扇先生道:“颜镖头,多承救援,大恩不言谢……” 颜世良忙道:“啊哟,陶兄,小弟哪有此能耐,多亏……” 何剑雄道:“紫衣蒙面人不是和颜兄一块来的么?快请来见见。” 皇甫敬道:“挤在马车里干什么?有话外面说,还没有憋个够么?” 众人这才下了马车,镖伙们一见,欢呼起来。 黄一鹤道:“蒙面客呢?” 颜世良道:“咦,不知哪里去了。” 他又问众镖伙,大家以为在马车里呢。 皇甫敬叹道:“受人大恩,连是何人都不知,惭愧惭愧!” 皇甫霓虹两眼直朝镖伙里瞅,寻找陈野的身影,但未见到,暂不好问。 颜世良道:“各位,潼关外曾遇黄贤侄、何贤侄……” 他把经过情形讲了。 福敬道:“阿弥陀佛,我辈二世为人,离死也差不多了。” 颜世良道:“各位是中了迷药吧?” 黄一鹤道:“比迷药不知厉害了多少倍,人中毒后昏昏沉沉、全身瘫软,据我回想,就是吃晚饭时着的道儿。” 皇甫敬道:“不错,晚饭时我们五个老儿一桌,外加郑六子,虹儿他们四人一桌,中毒的全是我们这一桌的,中了毒还不知道,等睡下去就一觉不醒,等醒来已被人点了穴,捆着手足,关在一间屋里。” 黄霞道:“我和霓虹妹妹正睡得好好的,突然窗子响,受惊醒来,只见一个蒙面人进了屋子,我当即和虹妹追了出去,在镇外与他们动上了手,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昏倒在地,等醒过来,已和爹爹、叔伯们关在一起。” 何剑雄道:“这伙人自称华山派,我看着却不像,此去华山不远,到山上问问去。” 无极叟道:“弄清真相很是应该,明早去吧!” 皇甫霓虹并未听长辈们的谈话,两眼仍注视着来往的镖伙,突然,她瞧见小六子搂着陈野的肩膀,站在一棵树下说话,心里便怦怦乱跳起来,连忙朝他俩走过去。 那天她和何玉龙、黄氏兄妹走在前,并未料到自己已经伤了陈野的心,更未料到他会来个不辞而别。等她好不容易抽个空档回头瞧瞧陈野时,没瞧见他的身影,却也不以为意,以为他还没转过路弯。 等到了歇脚地,好一阵子都不见他来,这才起了恐慌。 结果,第二天起床没见他,这时她才明白,陈野是个有心人,她伤了他的心了。她不禁十分后悔,不该对他这么严厉。 但是,她也决不轻许终身。她冷静地想过,她对野哥儿只是好感而已。野哥儿身上有看不穿的迷,但这个迷如果一下揭开,很可能会使她失望.因为,他要么就是个杰出不凡的人物,要么就是个愚钝忠厚的凡夫俗子。 她不愿他是个凡夫俗子。 所以,她宁愿这个迷推迟些揭穿。 不错,她一度以为他不同凡响,身上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惊人功夫。 可是,只要仔细琢磨,又觉得这样认定未免根据不足。 不错,她出手攻他,都被他巧妙地躲过了。然而,这可能是闪避功夫较好,另外,自己的武功并不高明。 无极门的武功是走的刚阳路子,最适合男人,特别是体魄强健的男人习练,作为女孩子,能练的功夫就少了。所以,她父亲为她不是个男儿深感遗憾。因此,她习练的只是无极门的浮浅功夫,真要与人交手,她恐怕连黄霞都不如。所以,陈野能躲开她的攻击并不足奇,何玉龙、黄烈都做得到。 基于上述原因,她对陈野还没有产生刻骨铭心的情意。 她知道何玉龙、黄烈对她都怀有情意。论人才武功门第,他们都可以是皇甫家的乘龙快婿。只要她略有表示,两人定会请父母上门说亲。但是,她不愿意。陈野在她心中的份量,比他们两人还重。 陈野虽然有时看起来木讷,但却有自己的风骨。如果他的本领以及为人都令她佩服,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有生以来,皇甫霓虹头一次经历这艰难痛苦的抉择,心情十分矛盾。 一句话,说她愿将终身托给陈野么,还差那么一点,说她绝对不愿意么,她又心许了大半。 唉,这种烦恼大概许多姑娘都经历过,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而这种事又不兴对人说,只好埋在心里,让自己受一番煎熬。 谁要是该决而不决,就可能扔掉了好姻缘,放走了一个有为的伟男子,把他推向别的姑娘裙下,以至噬脐莫及。 然而,也可能错把瓦壶当黄钟,把一个表面伟岸、实则糠皮的小人错爱,到头来幻想破灭,噎气终身,那也是后悔来不及的事。 唉,当个女儿家有多难啊! 再说皇甫霓虹一见陈野,身不由己就往他和郑六子那儿跑去。 陈野见她跑来,脸一红,招呼道:“听小六子说,小姐遭难了,幸未受到损伤,多谢菩萨保佑!” 皇甫霓虹听他称呼都变了,不禁心酸,道:“野哥儿,你为何不辞而别?” 郑六子人小鬼大,借故溜开,让两人说话。 “在下想自谋生路。” “爹爹说过,请你去我家做客,你……” “小姐,陈野下人一等,哪配当小姐家的客人?陈野只能与厨子园丁镖伙为伍。” “你说什么?!野哥儿,我什么时候说瞧不起你了!” “小姐,黄家的少爷小姐,连同湛家的、何家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对着野哥儿翻白眼? 小姐与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佳宾,野哥儿又何必依附于人,到处遭白眼惹厌呢!” “咦,分别不几天,你竟然变得那么会说话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黄家兄妹、何师兄他们对你白眼,我对你也如此么?” “没有。不过,野哥儿对小姐说了一番真话。就被小姐饬令不准再说,也不准在别人面前说,以此推论,在下那番话的确是自不量力,倒教小姐生气了,这也难怪小姐,我陈野的确不配,想想不免自惭形秽,只好另寻出路。” 皇甫霓虹听他又提起那番叫人耳热心跳的话,而且直言不讳,一点也不转弯抹角,言词又咄咄逼人,不禁又生气又害羞. 这叫她怎么说呢? 她还没有拿定主意,怎么开口? 她想了想,只好说:“野哥儿,这是终身大事,我怎能随随便便开口。你我相识不久,怎能就提这些事,这要等以后再说,你懂了么?现在你跟我们走吧,小六子也愿和你在一起,你不能就只当个镖伙难怪何师兄他们瞧不……” 陈野冷冷打断道:“小姐,多谢美意,在下就当个镖伙混饭,人家少爷小姐瞧不瞧得起都无关系。野哥儿就是野哥儿,决不攀龙附凤!” 皇甫霓虹见他不领情,一时气急,一跺小莲足,转身跑了。 陈野冷冷瞧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瞧不起野哥儿,再等以后瞧吧!” 他今日于事急时换了衣服戴了头罩,也不管功夫用不用得成,便施展师傅教的功夫冲了上去,手舞师傅教的树枝战法,结果,大获全胜,稀拉松地就把对手击倒。 师傅不肯教他兵刃,说是用树枝儿方便,走到哪里都可拆得到,又何必背刀佩剑,既噜嗦又不方便。 树枝能与人对敌么?他不信。所以,从来也没把这功夫放在心上。 后来,对师傅有了信心今日才折了树枝一试,居然大奏功效。 他本着“不杀生”的佛门戒条,只以内气借物传功,把对方兵刃震掉,并点了穴。 从今日起,他信心倍增。 离开皇甫霓虹,他回到镖伙中。 镖车开始上路,镖伙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今日出蒙面大侠,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老镖伙佟四海道:“这位紫鹰怪侠的身手,当真是当世无双,我佟四海一生见过不少高手,可要和这位紫鹰怪侠比起来,咳,还差了那么一大截……”他伸开两臂,差点把马鞭也掉了. 镖伙们哄笑起来,争着念叨“紫鹰怪侠”的大号。 陈野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又兴奋,又高兴,又自豪。 原来,受人称赞的滋味挺不错呢!——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结伙长安 镖车来到华阴县。 郑六子几次三番来劝说陈野和他师傅一块行走,不但可以学些功夫,还可以和皇甫姑娘多“亲近亲近”。 陈野固执地只愿当镖伙,说什么也不去。 第二天,郑六子一行人只少了个何剑雄,他早就追赶宝贝儿子何玉龙和黄烈去了,余人都上华山去找华山派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对质。 镖车继续前行,皇甫敬他们答应从华山下来后就去追赶缥车,和镖车一起赴长安。 三天后,皇甫敬一行追上了镖车,何玉龙和黄烈两个宝贝儿子也被何剑雄追了回来。 陈野眼见皇甫霓虹又和他们在一起,一颗心更是冷了。 郑六子一来到就找陈野,讲述了华山之行的经过,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卖艺的于翠莲、华珠母女也在华山。他们一家在陈野回开封的当天,赶路先走一步,以后就没碰上,哪知却在华山相遇,只是没见华震东。 陈野道:“见到华珠,那很好啊!” 郑六千一声叹息“好什么?简直糟糕已极!” 陈野不解:“你不是和人家套近乎么?人家可是瞧不起不理你?” 他按自己的想法去猜度。 郑六子道:“听我从头说来吧……” 原来,他们一行上了华山,通报后满以为掌门人会亲自出迎,哪知等了一阵,出来个稍为年长些的弟子,双手一抱拳:“各位光临敝山,不知有何见教?” 这是什么话?生分得很呀,也怠慢得很呀。铁扇先生生气了,道:“有事会见掌门,快去通报!” 那弟子冷冷道:“家师事务缠身,有什么话各位就对我说吧!” 黄一鹤怒道:“你不过一个门人弟子,担当得起么?快叫你们掌门出来!” 也难怪黄老发了脾气,就凭他们四老的名头,华山掌门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出迎,如此怠慢贵客,其中必有缘故。 飞叉头陀跄道:“施主禀报掌门,就说我等有要事求见。” 那弟子并不理会,哼了声鼻子:“家师有事,恕不待客。” 黄一鹤喝道:“华山派出人马,将我等以迷药迷翻,还将我等缚住,名门正派干出这等恶事,还敢拿腔摆调,再不识相,休怪我乾坤掌手下不饶人!” 那徒弟叫司徒华,闻言变了脸色,忙道:“好,请各位稍候,在下立即通禀。” 说了半天,人家还是不让进去。 又等了一会,出来了一大帮子人,一个个手持兵刃,如临大敌。 华山派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率徒众来到,张口就道:“黄一鹤,你血口喷人,今日不说个明白,休怪罗某翻脸不认人!” 原本大家是见过面的,不料今日相见却成了仇人一般。 陶荣道:“罗义斌,休摆你那掌门的臭架子,我等身遭其害,难道平白来冤枉你?” 无极叟皇甫敬道:“大家有话好说,不必脸红脖子粗,这其中想必有误会,也极有可能有人使离间计。罗掌门。就由老夫把事情经过叙说一遍,以辨直伪。” 他讲了受害经过。 罗义斌听完,一点也不惊奇,他环顾左右徒众道:“听见了么?让你们长长见识,这就叫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华山派一向光明磊落,岂会干这无耻之事?倒是有些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头的老家伙,不惜自己羽毛,居然于出拦路抢劫的勾当。自己于了不说,又编造了一通谎言,拿来诬陷我华山派。试问,你们既然被一个什么紫鹰怪侠救出,何不把暗算你们的劫镖大盗捉了一两人,看看是不是我华山派的门徒。要是捉到了人,证据不就有了吗?” 他含沙射影,语言刻薄,顿时激怒了四老,福敬、无极叟还能压住火气,陶荣、黄一鹤却跳了起来。 陶荣喝道:“我等拦截佛宝,为的是抱打不平,你话中有话,莫非和许老儿勾结一起么? 许老儿竟敢……” 罗义斌喝道:“你说对了,华山派与南宗站在一起又会怎的?” 这时,小六子看见了于翠莲、华珠母女,欣喜地向她们招手.母女俩也向他点头,却不走过来。 双方眼看说僵,就要动手。 只听黄一鹤冷笑一声:“你华山派站在南宗又吓得了谁?佛宝本属北宗,硬生生被许培忠等人抢去,这天下有这个理么?” 罗义斌也冷笑道一贼喊捉贼,是天下贼人一贯的伎俩,北宗唆使武林人抢夺了南宗的佛宝,独臂金刀许老英雄实在看不下去,仗义挺身而出,与少林、恒山、龙虎山协商一致,由许老英雄将佛宝取回,不料又被你们这几个助纣为虐,是非不分的老糊涂虫中途劫去,然后又编造出什么神秘人物打伤了你们、劫走了佛宝的鬼话,妄图欺瞒天下英雄。这还不算,又阴谋到长安找许老英雄索要佛宝,硬说是许老英雄派人夺了佛宝,倒打一耙,以此把一盆污水泼在别人身上,好一个移花接木之计,。真是恶毒已极、卑鄙已极,今日还有脸到华山撒野,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当我华山无人呢!“这一席话,骂得四老怒火万丈。 铁扇先生骂道:“你们劫走佛宝,处处暗算我等,把罪名反扣在我等头上,卑鄙至极、恶毒至极的正是你们!” 乾坤掌黄一鹤亮出铁掌,大喝一声:“罗义斌。出来!” 司徒华扯出长剑,吼道:“吾师乃一派之尊,岂能随便与人动手?看剑!” 黄一鹤怒骂道:“萤火之光,也敢称光华,你既自不量力,就让老夫成全成全你!” 司徒华剑法虽精,但终究敌不过乾坤掌黄一鹤。二十招过后,被黄一鹤一铁掌击伤。 罗义斌的师弟洪天雷立即出阵,与黄一鹤打得不可开交。 铁扇先生陶荣一晃铁扇,与华山掌门师弟管锦岳斗在一起。 紧接着对方又出来个丁良山,与飞叉头陀交起手来。 三对儿大战五十回合,除铁扇先生占了上风,其余仍然难分高下.无极叟皇甫敬经过思索,忽然喝令双方住手,然后道:“罗掌门,佛宝之事,今日暂不议论是非,若华山派未遣人暗害我等,这事就算揭过。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今日也不必硬拼到底,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然后对众人道:“我们走,改日领教!” 罗义斌也不想继续交手,道:“随时奉陪,有算总帐的一天,又何必今日?” 下山的路上,郑六子忽然明白华山派对己方行踪一清二楚的原因了。 不是华珠母女又会是谁? 为此,他懊悔不已。 听完叙述,陈野对佛宝的事又有了多一层的认识。 他想,各说各有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皇甫霓虹一行人到长安,定要惹起一场风波,他该怎么对待? 到长安的路途上,只有郑六子不时来找陈野说闲话,皇甫霓虹一次也未来过。 陈野也并不奢求,一个镖伙,能对一位出身名门的小姐有奢望么? 到达长安,小六子等和镖局分了手。 皇甫霓虹临别前又找了他一次。 “野哥儿,你真的就自甘当一辈子镖伙么?跟着爹爹,你总能学出一身本事来的。一个男儿,总不能没志气……” 陈野感到这话又刺伤了心,淡淡地回答道:“小姐,一个男儿的志气是挂在嘴上招摇的么?在下无才无德,只配当个市井之徒,哪能和名门家的公子相比?” 皇甫霓虹气极:“你说话总含讽带刺,我哪儿得罪你了?”““小姐,从骨子里说,你看不起野哥儿,野哥儿只是个凡夫俗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并非小姐得罪了野哥儿,是野哥儿自惭形秽,望小姐千万不要多心!” 皇甫霓虹震动了,她一时想不通这话,十分委屈地道:“人家对你……你,一片好心,可你却……” “小姐,你的好心我知道。但若一个人只被人怜悯、靠别人的施舍过活,这大约也不算有小姐所说的志气吧少?” 皇甫霓虹的心乱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忍着悲痛离开了他。 陈野和小六子也互道珍重而别。 镖银既已运到,他向颜世良辞了工,领到了五两银子的盘缠。 有了五两银子,他可以过两三个月的贫寒日子了。 当夭,他在长安东市的一家小客店住下。 有了这趟走镖的经历,他对尘世生活已经熟悉,不再呆头愣脑,瞧着什么都新鲜。 时辰还早,不到晚饭时刻,他在这闹嚷嚷的商市中,找了家茶馆坐下,一边喝水,一边听四周的闲人聊天。 这是佟四海教他的打听消息的方法。 消息确也听到不少,可就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不值得注意。 他想了想,出店另外找了一家门面大、出人茶客衣着也更鲜亮的茶店坐下,果然,这里的人与小茶馆不同,听到了他想听的东西。 靠窗那儿坐着几个武林人,边喝茶边议论,并无顾忌。 一人道:“听说了么?近来江湖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嘿,真是轰传一时呢!” “听说了一些,只是不明端倪,你老兄与扬威镖局的镖师素来交好,定能说个仔细,就请老兄费些唇舌,说完了,由小弟作东,到芳华楼一醉如何?” “那好,一言为定。这头一件大事么,就是佛家南北宗争佛宝的大事,此事已牵动了整个武林,说来也难令人相信,这一次武林之争不是白道对黑道,却是白道对白道,你说惊人不惊人?” “啊哟,这事儿的确古怪,到底为了什么?” “佛宝南北宗之争本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如今奉行南宗修禅方法的越来越多,北宗却逐渐式微。不过,尽管如此,南北禅宗各走各的道,也无多少纷争。殊不知江湖上突然传出,禅宗五祖当年赠给上座弟子神秀大师的一串琥珀念珠,竟突然从昔日神秀大神传法之玉泉山被南宗派人偷走,说是五祖传给六祖的圣物,怎能由不是嫡传的北宗继承。于是,有那不平的武林志士,如飞叉头附、太行三友、铁扇先生、无极叟、一指神龙、乾坤掌等名重一时的老前辈等,不知从何处侦知琥珀念珠由忻州富商钱达仁和一群年轻武林俊彦护送,于晋豫边黑道上将念珠截了……”***潇湘书院bigcat扫校,转载请说明*** “老兄,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还有另一种说法,当年五祖将达摩祖师的袈裟传给六祖,附带也给了这串琥珀念珠,后来神秀大师自称受了五祖衣钵,因而产生了后来的南北禅宗之争。这串念珠被六祖妥为收藏,达摩祖师爷的袈裟。已经敬献给当朝则天皇帝.哪知数十年后,式微的北宗又挑起南北禅宗之争,派人盗走了南宗的念珠,长安著名镖师独臂金刀许培忠受人之托,辗转将念珠夺回,请忯州富商钱达仁秘密护送,哪知被无极叟太行三友等人查知,于途中夺了下来。无极叟等人欲盖弥彰,贼喊捉贼,谎称念珠被许漂头派蒙面人夺回,欲到长安寻许漂头的晦气呢!” “不错,这个说法也是有的。还有更惊人为消息在后呢。五台山沟事听说了么?大兴寺方丈被知藏法争知客法明等人害死,由法净出任方丈,恢复北宗修禅。提倡渐悟,对南宗的顿悟之说,痛加驳斥,声称恢复神秀大师继承的五祖正统。大兴寺的做法,波及了五台山各大禅寺,纷纷将前方丈大师逐出庙门,恢复了北宗传统……” 陈野听到这儿,不禁目瞪口呆,五台山竟然发生了巨变,这是他想也未想到的.如此说来,大兴寺方丈的更迭,决不是一时之举,也不止大兴寺的法明法净两人,试图恢复北宗的势力还不小呢! 他更加专心地听下去。 “五台山的事,影响极广,听说少林寺已回答外界,少林侍奉六祖正统,信仰顿悟修行之说,决不允许北宗在少林得逞。” “老弟,还有新鲜事呢、太原府最近突然出了两个飞贼,一个叫白飞马,一个叫黑飞马,专窃富商财物,事前递上拜贴,索要多少多少财物,违抗者杀无赦。这两个飞贼武艺高强,连丐帮帮主瘦金刚与他的好友胖佛爷也拿他俩无法,你说厉害不厉害?据说白飞马公开扬言,此举是为了恢复北宗而筹集款项……” “呀,事情岂不越来越离奇了?” “还有呢。无极叟等人在潼关道上被人以迷药迷倒。开封虎威镖局正走镖到此,被一伙盗匪拦截,盗匪个个年纪轻轻,武功却十分高强,眼看镖局吃紧,难以护铁,却又突然跳出一个紫衣蒙蔑阡士,头戴黄头罩,罩上嵌有紫飞鹰,这人身手之高,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举手投足之间,便将盗匪击败,救出了困在盗匪马车中的无极叟等人。镖伙们称紫衣人为紫鹰怪侠,此人救人后不打照面,眨眼便隐去了踪迹。” “啊哟,真是怪事越出越多……” “无极叟等人说迷倒他们的恶徒自称华山派人士,因而到华山派对质。华山派站在南宗一边,岂能向无极叟等人示怯,一言不和双方就动起手来。后来无极望等人自知不敌,知难而退,一气赶往本地,来找独臂金刀索要念珠……” “这么说来,长安也有好戏看了?” “各位,这戏不看也罢,正道武林自相成仇,岂不让黑道人士拍手称快?” “唉,那也是无法的事,冤仇已经结下,双方势均力敌,只怕是个不了之局。‘“你我各排武林末流,说不上话,只能茶余酒后闲扯几句,这是是非非又怎说得清?” “这话不错。这串琥珀念珠当初究竟在谁手里,这又怎么说得清?据在下看来,武林人物又何必卷人佛家南北禅宗之争,二位说呢?” “不然,虽说念珠只是佛门之宝,但武林人讲个义字理字,明明是南宗之物,你北宗又何必硬要去抢?” “老兄,这话就不对了,念珠明明是北宗之物,南宗又何必掠人之美?真是岂有此理!” “咦,二位这是怎么了?这事与你我何干?走走走,由兄弟作东,不必再谈了吧!” 三人说着,离开茶桌走了。 陈野默默思索了一番,也出了茶室。 三 无极叟等人上扬威镖局兴师问罪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天都有一大群人把镖局门口堵个水泄不通。这些人里面,也有陈野。 镖局的人大为不满,但无法驱走如此多的老少爷们。 扬威镖局的气派,比虎威缥局大得多,名望也非虎威缥局可比。 认识扬威镖局许老镖主的,不断进进出出,打听无极叟等人是否来了的消息。 一连三天,不见无极叟等人上门。 陈野忽然想到,门口围着数百人,无极叟他们怎会公开上门呢?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晚间无人时再来。他便回转旅店,到了三更,换上紫衣,戴上紫鹰头罩,施展师傅教的跑得快的方法,片刻便到了镖局。 白天他已看到大门一侧的巷里,可以越墙进人镖局。于是,他蜇到小巷深处,一纵身上了墙头。举目一看,是一进院子,有个很大的天井。房舍都是三层楼,气派很大。 他从墙头提气一跃,上了三楼的瓦檐,伏在瓦楞上。静观动静。 楼下一排五间房子,中间的客室亮着好几盏灯,里面有几人坐着。 这是他上墙头时就看清楚了的,他想,深更半夜不睡,莫非就是等着无极叟他们来上钩的么? 忽然,他听见了破空声,前一进院子的房头上,“嗖嗖嗖”接连落下了九个身影.“皇甫敬、陶荣、福敬、何剑雄、黄一鹤等拜遏许老镖头!” 这是何剑雄的声音,陈野不但听清了,还隔着个天井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五老,皇甫霓虹、何玉龙、黄家兄妹都来了,只不见小六子。 楼下大厅立即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各位不远千里而来,老朽十分欢迎,就请下来一叙如何?” “打扰了,多谢多谢!”何剑雄回答. 接着九人相继跃下天井,由许老镖头迎进大厅去了.陈野在这座楼的楼顶上,自然看不见他们,便一打量,看中了天井里的两株槐树。 他猛吸一口气,闪电般蹿人左首边一株树的叶桠里。没碰响一根小枝,也没撞掉一片树叶。尽管如此。他仍吓得心跳不已。 师傅教的玩意儿,件件有用。 这回,大厅里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皇甫敬他们九人,坐在大厅左边的座椅上,右边则坐着三个人。有两人五十上下,中间那人六旬有余,只有一条右胳膊。 人如其名,定是独臂金刀无疑了。 只听许老缥头说道:“诸位光临敝镖局,想是为了佛宝之事。老朽不禁要问,各位于晋豫道上劫走了佛宝,还到长安来找老朽要么?” 黄一鹤一声冷笑:“老镖头,你耍尽了奸计,在襄城又将佛宝劫走,如今想把事情推个干净,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许培忠道:“各位贼喊捉贼,这套伎俩一用再用,令人齿冷!” 坐在旁边的一人道:“你们到华山来寻华山派的晦气,也说什么遭人袭击是华山派干的事,其用心可谓恶毒之至。事到今日,是非自有公论,各位枉充了几十年的正道人物,现在总算原形毕露了。” 原来这就是华山掌门罗义斌,还有一人又是谁呢?陈野正猜测着,恰好那人也开了腔。 他道:“我北岳门弟子被你等所伤,佛宝护送北岳门有一份,各位自命武林正道,又怎能干出拦路抢劫的勾当来呢!” 何剑雄道:“孔掌门,佛宝本为北宗所存,你们为何又要巧取豪夺,逼人太甚呢?” 许培忠道:“笑话,佛宝本就是南宗之物,被北宗使人偷去,我辈为维护正义;将佛宝取回,以使物归原主,何大侠为何是非不分、黑白混淆呢?”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扯得个天昏地暗,星辰无光。 陈野越听越不明白。到底这串念珠该是谁人所持有呢? 双方越说越上火,便由大厅出来,要以武力决高下、算总帐了。 就在这时,两边厢房十来间屋子的门一下开了,拥出许多人来,僧俗道齐全,不下三十多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少林监寺空了,向各位施主问讯!”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彻全院,人们顿时安静一下来。 陈野看那和尚,年约六旬,相貌清奇。一望而知是有道高僧.只听他继续说道:“南北禅宗乃佛门一脉,至于如何修禅之说,向来不一。贫僧以为,修禅方法尽可各自选定,不必强求。至于五祖遗物琥珀念珠,究竟是北宗保存还是南宗保存,少林对此一无所知。时下双方各持一辞,更有甚者,五台山大兴寺谋害方丈,强兴北宗,使五台山各大丛林纷纷仿效,做出有违佛祖遗训的憾事。贫僧以为,此风不可开,少林仍维护南宗正统,北宗挑起的种种事件,隐含着大阴谋,亟盼各位施主不要助长北宗之势,以免再次引起纷争,血染禅门。” 福敬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师此言差矣!贫僧等人并不助北宗恢复正统,只是主持正义,念珠本为北宗所有,南宗不该自恃有高手坐镇,强抢念珠。如若佛珠归还玉泉山,贫僧等人便不再过问此事!” 陈野想,仍是各持一辞,只怕仍要动手一少林监寺空了禅师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念珠之事仍无法辨清。 一个老道开言道:“无量寿佛,贫道乃龙虎山玉虚官金龙真人,劣徒冯元坤奉命护送佛珠,却为施主们以大欺小,抢走念珠。贫道今日到此,就为的向各位讨个公道!” 陈野心想,这下可热闹了,站在南宗一方的人真不少呢! 此刻从人丛中又走出一位青年侠士,这人是见过的,正是那目高于顶的流光剑严子钰。 只听严子钰道:“劫走佛珠之事,今夜就与你们作个了断,在下对此耿耿于怀,不报此仇誓不甘休,哪一位出来让严某讨教!” 陈野在人丛中还看到了韩天贵、钱达仁钱士杰父子、刘师爷父子、北岳门的孔庆广、玉虚宫冯元坤。站在他们一旁的还有钱彩蔚、钱彩霞、钱彩云、汤四姑。 嘿,尽都是熟人。只见他们面显忿怒之色,各人将手按在兵刃上,似乎已急不可耐,马上就要动手。 铁扇先生陶荣一翻小眼睛,道:“严子钰,你等不得了么?好好好,今日你们仗覂人多,胆壮气粗,不动手一搏是不甘心的了?来来来,我铁扇先生就来陪你走几招!” 无极嗖皇甫敬道:“慢,此地窄小,不是动手的地方,也不必非要今夜动手不可,不如明日约个地方一决雌雄如何?” 严子钰一声冷笑:“好漂亮的遁词,皇甫老儿你听着,今日不交出佛珠,休想离开!” 乾坤掌黄一鹤大怒,道:“好狂的小辈,就凭你留得住爷们么?既然你急不可待,今日就在此一见高下,谁还怕了你们不成!” 少林寺监寺空了大师道:“阿弥陀佛,依老衲之见,双方不必大动肝火,念珠之事,是非不清……” 严子钰居然不顾少林和尚的佛面,喝道:“大师,念珠明明被他们劫去,还有什么是非不明的?严某是护宝人之一,今日定要讨还公道,不索回宝珠,严某决不罢休!” 他年轻气盛公然顶撞少林大师,但他来头不小,也无人敢指摘他的狂妄无礼,他气冲冲把话说完,“铮”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点铁扇先生:“来,铁扇老儿让小爷称称你这把老骨头,有多重的斤两!” 何玉龙、黄烈兄妹和皇甫霓虹都气愤已极,无奈上次见过这小子的武功,自忖不是对手,只好门声在一旁看着。 铁扇先生成名江湖几十年,几曾受过一个小辈的当众侮弄? 当下怒气填膺,铁扇“哗”一声抖开:“小辈,有多大的本事,显出来瞧瞧吧!” 严子钰一晃长剑,泼风也似幻起一片白光,出手就是三招,一手流星剑法的确不凡,瞬间就将铁扇先生裹住。 铁扇先生喊一声:“来得好!”铁扇一张,“叮、叮、叮”三声,挡住了长剑。 严子钰表面虽狂,内心里却很有主意。他知道铁扇先生武功高绝,一点也不能大意,故一交手就竭力争取占上风,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所以,他猛提一口真气,三招失效后一鼓作气,尽展流光剑法的快捷迅猛,迫使对方无还手之力。即使不能胜了对方,他也能声誉鹊起。 试想,一个刚刚成名的少年英杰,居然能和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打个平手,那也不等于取胜了么? 他这一尽力施展,只见剑气森寒,劲风呼啸,流光剑法的厉害,使在场诸人莫不惊骇。 铁扇先生在江湖称雄数十年,身经不下百战,见过各种各样的独门功夫,这一套流光剑法尽管厉害,但要想把他制住,只怕还难.他迭经磨砺,能沉着应战,因此不与对方争这一时之胜,为了摸清流光剑法的招式,他暂且采守势,只守不攻或少攻。 这样一来,从表面上看,形势对他不利,从骨子里说,生姜还是老的辣.他将一柄铁扇忽开忽合,恰到好处地把对方剑尖剑刃挡住,把自己维护的滴水不漏。 坐在树枝里的陈野,细心琢磨着两人的招式对流光剑法的变化,瞧得一清二楚.他看出流光剑法许多奥妙的招数,有的地方也颇似师傅教自己的枝条儿战法,不禁十分惊异,但又十分高兴。 原来,师傅教的枝条儿,酷似剑法呢。 看到三十招以后,陈野看出了几处破绽,严子钰要是不这么使招,而是把剑从左攻中途转换为右攻,铁扇先生可能就要倒了霉。 接着,他惊奇地发现,老是处于守势的铁扇先生已经开始反攻。一柄铁扇专点对方三十六大穴,招招都足以致对方死命。铁扇先生点穴功夫的高明,让人钦羡。 只见铁扇先生逼近了对手,点、戳、打、击、挡、格、架,不仅攻得凶猛灵巧,而且把对方长剑封住,使长剑不能发挥流星剑法的长处,招招半途而废,一招也使不全,到处憋手憋脚,完全失去了优势。 陈野眼也不眨地盯着铁扇先生,任他身法多快,也瞒不了他。 铁扇先生的点穴术的确高明,陈野学到了不少招式,他忽然感到,师傅教的枝条儿,其中也有些地方和铁扇先生的点穴招式相仿。只不过都不如严子钰、铁扇先生的招式好看。师傅教的枝条平平淡淡,就像随心所欲闹着玩儿,不像人家的招术有气派。 那么,谁的招术更有用呢? 他边看边琢磨,根据双方攻守;他想像自己出招与铁扇先生出招相仿哪一个的招式更有用,更能制敌叫对方难以闪避。 比如说眼前这一招吧。 铁扇先生在挡开对方的剑刃后,往左一闪,端在前胸的扇子顺势一挥,直点对方肋下。 而对方立即将剑身一横,剑随身转,避开肋下受攻之点…… 要是他按师傅教的枝条几招式,根本就不去挡对方剑刃,而是往在一闪,在闪的同时,枝条已点对方助下。那么,对方无论如河也是避不开的了。 师傅的法儿似乎更直接了当,比别人抢先了半招。这半招,正是对手捂式刚使出又立即变换招式成第二招的过渡中间,所以无法抵挡自己的枝条儿。 他边看边想,对自己的枝条儿有了很大的信心。下次与人交手,他要好好试一试。 迄今为止,他只在救镖车时与人认真动过手。但他心虚胆怯,拼命先下手为强,人家冷不防着了道儿。所以那次虽取胜,他总觉得是一种侥幸。以后再要与人动手,他应该沉住气,把师傅教的枝条儿搏击法慢慢试他一试,瞧瞧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这时,铁扇先生与严子钰已交手五十回合,双方都打出了火气,越打越激烈。铁扇先生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了,没想到老怪物玄武子的武功果然惊人,调教出来的弟子年轻轻就这么厉害。今日要是胜不了这小子,岂不堕了威名? 他立即提气将功力加到了七成,铁扇每点出一下都带着强劲的嘶声,迫得严子钰采取了守势,但他脚步灵活,剑法不乱,一时半时仍不会输招。 站在一旁的金龙真人忍不住了,抽出肩上长剑,道:“贫道讨教,哪位出来指点。” 乾坤掌黄一鹤一抢手中铁掌,道:“来未来,老夫陪你走几招。” 金龙真人左手挽个剑诀,一提真气,右手长剑爆出两尺剑光,抖手就向黄一鹤刺来。 这老道一出手。剑光森寒,单凭这份功力,就令人咋舌。 黄一鹤不敢怠慢,手中铁掌一挥,“砰”一声来击对方剑身,劲力之足也煞是吓人。 陈野又把注意力转到他们身上。 黄一鹤的铁掌四指微屈,指尖锋利,其实也是“抓”,一般使用双杆,但他却只用一杆.只见他点、刺、劈、砸、截、拦、撩、挑、抓,手法独特,又能抓对方长剑,是一门难使而又非常厉害的独门兵刃。 再看那老道,一把剑缓急相济,脚踩八卦,腰身转换极快,手腕动作不大,异常灵活,往往避实就虚,不与对方铁掌硬碰硬撞,招式变换极快,身随步走,剑随身转,自有一番独到的功夫,与他的徒弟冯元坤比起来,自是高明了不知多少.陈野默默地观察着、比较着、思索着,不但看出了老道剑法的玄妙,也看出了他的不足.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也拿不实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奇怪的是,他看的剑法越多,与师傅的枝条儿法相比较得越多,就越感到师傅教的玩意儿不是东西,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可就是便捷有用,不必划圆圈,也不比大开大阖、蹿高伏低,没有舒展的架式,没有生辉的姿态,师傅的那一套,就和师傅一样,懒得出奇。明明可以摆出个曼妙矫健的姿式,就象场中动手的人一样,他偏偏懒得这么比划,只是随手那么一点或一挑,就打发过去。 要是让他和老道,或是和黄一鹤动手,极可能早把他们点倒了。 师傅为什么就不把招式弄成个招式样呢?唉,懒得出奇、懒得无药可救,干什么都省一点力算一点力,所以就马马虎虎。 正在痴想着,华山派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出场索战,指名无极叟出来应战。 无极叟皇甫敬迈步走出。 陈野顿时来了兴趣。 罗义斌道:“久闻无极叟一条九节鞭罕逢敌手,本掌门特请赐教。万一本掌门侥幸获得一两招小胜,望无极叟及时交出佛珠。” 皇甫敬微微一笑:“罗掌门不必过谦,只不过佛珠已在你们手中,掌门即使胜了,老夫也无念珠交出,又何必为难人呢!” 罗义斌喝声:“执迷不悟,悔之将晚,得罪了!” “了”字才落声,剑已刺出。 无极叟“呛啷啷”一声,从腰上解下九节鞭,在闪避对方招式的同时,九节鞭已出手。 两人一搭上手,另有一番威势。 陈野看出,华山派的剑法又自有其独到之处,柔中带刚,刚中化柔,以刚为主,以柔为辅。一把剑在华山掌门手中使出,气势恢宏,卓尔不俗。加之掌门内力深厚,剑气时伸时缩,犹如一条灵蛇吐信,威力十分强大。 掌门毕竟是掌门,而且是名门大派的掌门,武功之高,令人咋舌。 那么,无极叟皇甫敬呢? 只见他脚下步法怪异,一条软鞭犹如一条灵蛇,忽而挎臂上肘,忽而缠腕缠腰,但无论怎样变化,鞭都走的一条直线,既灵活又有力,宛如它是一条活生生的蟒蛇,具有灵性,对华山掌门的剑势,起了很大的阻塞作用。 场中三对都是一流高手,看得场外敌我双方都惊叹不已。那些辈份较晚的年轻俊杰,更是双目不眨地盯着,从中收取教益。 这样的高手对阵,平日很难一见。 院子中心三对人影走马灯似地幻动,围观人众退到两厢过道上去了,偌大个天井,只容得下三对厮杀。 正打得不可开交,忽听少林监寺空了大师沉静地说道:“房上高人,何不下来一见,使主人慢待了贵客。” 接着房上有人哈哈一笑,道:“下面打得不可开交,难以下足,我胖和尚身宽体肥,容不下身躯,却怎生是好?” 陈野早发觉房头上来了数人,一听声音是胖佛爷德恩,不禁大奇,他怎么也来了? 院中狠斗的三对儿不知房上人属哪一方,自动地停了手,齐朝房顶张望。 拼斗一停,就见房上坠下一个大圆球来,落地时居然无声,引得众人大奇。待看清楚是个滚圆得出奇的胖和尚,便有人笑出了声。 独臂金刀许培忠忙单手打个问讯,道:“原来是胖佛爷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胖佛爷”大号一出,知道的不免心中一懔,这可是江湖上大有名头的人物,也不知他帮哪一边? 胖和尚还未答话,只见房顶上又蹿下个骨瘦如柴的老化子,和胖和尚一比,真是相映成趣,令人忍俊不已。 一落地,老化子就开口道:“许老头儿,老化子丑驾光临,不知欢不欢迎!” 许培忠忙道:“原来是何帮主,久违久违,帮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哪有不欢迎之理,那是请也请不到的呢!” 何泽道:“好说好说,今日镖局里竟有如此多老少英雄聚会,可喜可贺!” 众人一听,不知老化子说的什么话。 英雄固然多,但双方大打出手,这能是可喜可贺的事么? 忽然,房头上又“嗖嗖嗖”接连跳下四个人来。 陈野瞧见其中一人是牛三,不由愣了。 怪不得从开封出来就不见他,敢情是约帮手去了,连胖和尚、丐帮帮主都被他弄来了呢,这牛大哥倒真有本事。 牛三一落地,就笑嘻嘻地说道:“各位,见见这三位……” 跟他来的,原来是三个老者。 许培忠打个哈哈道:“这不是太行三友么?幸会幸会!” 陈野暗自好笑,这三老不是太行三友呀,你瞧他们獐头鼠目,猥琐邋遢,衣冠不整、简陋寒伧,比叫化子好不了多少,怎比得上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太行三友呢?这三个东西就是给太行三友提鞋也不配。 不过,陈野并不以貌取人。他很有兴致地看着,瞧瞧他们有什么举动。 这三个相貌酷似,鬼头鬼脑的家伙,才听许培忠说他们是太行三友,气得立即嚷嚷起来,也弄不清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 “胡说八道,谁耐烦扮太行三友?” “有眼无珠,居然连我们都不认识!” “气死我了,竟敢把爷们当成太行三友这三个不成器的老东西、老朽物!” 三个老儿都翘起头,扯直脖子喊叫,但他们叫出来的声音,既吓不倒人,也唬不住人,反而引人发笑。因为,三位的嗓子眼里,就象塞着一团乱麻,发出来的声音又尖又细而又只有常人发出的一半声音。 这一来,站在两厢的人都笑出了声。 许培忠看看己方的人,竞没一个认识这三个东西的。而他们却出言不逊,大言不惭! 不过,老镖师有涵养,不愠不怒,双手一抱拳:“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敢问三位大号” 一个老头说:“听见了么?老二老三,这老糊涂问爷们的大号呢!” 一个老头道:“听见了。老大,他既不识爷们,爷们又何必理他!” 一个老头道:“老二说得不差,报名号岂能爷们自报,让牛三说吧!” 双方的人都注视着这三个怪东西,没有一个认识他们。无极嗖皇甫敬等人也暗想,牛三这家伙怎么找了这三个宝贝来,莫非他夸口说的搬来三个煞星,竟是这样的货色么?观三人言行举止,替牛三当个帮手倒相配,做不了神偷就做个扒手吧! 这时牛三笑嘻嘻地说道:“是是是,三位大爷免开尊口,就由牛三替爷们吹捧几句吧!” 老大道:“慢,牛三,你不是说中原武林人都认识爷们么?怎么爷们一来,这些人都傻得楞站着,一个个猴头猴脑,也不像你说的上来打躬作揖,说什么‘久仰三位大名,如雷击耳,三生有幸……” 老二接嘴道:“还要说众望所归、马头是瞻,臭名远扬……” 老三道:“不对不对,是香名远扬……” 如雷贯耳说成“击耳”,马首是瞻,说成马头是瞻,这本已使人开怀,猛地里又跳出个臭名香名远扬来,有谁还能忍得住? 于是,哈哈哈,嘿嘿嘿,咕咕咕,男女老少笑成了一团。 三个老东西给笑朦了。 老大问:“牛三,他们笑什么?” 牛三忍住笑,道:“他们见了三位爷台,着实高兴,所以才……” 老二道:“报爷们的大号吧,让他们洗了耳朵……什么听?” 老三道:“公听。” 老二道:“不对吧,这里有男有女,怎么只能让公的听?母的又怎么办?让她们塞住耳朵么?” “哗”一声,众人又笑开了怀。 这三个目不识丁、偏咬字眼的家伙,哪里会是什么着名人物,分明是牛三这偷儿从街上叫来的老浑虫,故意上镖局寻开心捣乱起来的。 许培忠涵养再好,也不能任人在此胡搅。 他脸一沉,大声道:“这里不是你们油嘴滑舌、插科打浑的地方!还不快滚!” 陈野心想,主人下逐客令了,看这三个家伙怎么办,只怕要大打出手吧! 只听老二道:“老大,你听懂他的话了?” 老大道:“只听懂一句,别的会是浑话。” 老三道:“我也只听懂一句,他叫爷们滚,老大,自小长大起,可曾有人敢叫爷们滚的? 怎么我记不得有这种事?” 老大道:“从来没有人敢,你知记不得了,有什么奇怪的?” 老二道:“不对不对,有的。” 老大道:“胡说、浑说!谁人胆子那么大,敢冒犯爷们?”。 老二道:“懒和尚。” 老大道:“他不算。” 老三道:“不算不算,他不是人。” 在树上的陈野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三个不成形的东西,居然认识师傅老人家? 老大道:“对了,他是神。” 老二道:“是仙。” 老三道:“是鬼!” 老大道:“好了好了,反正不是人,不算数的。” 老二道:“这个老东西叫爷们滚,该不该打他一耳光?” 老大道:“老三,你打吧!” 这番说话先是让人们莫名其妙,除了皇甫敬父女和少数几人,谁都没有听过懒和尚的大号。说到后头,他们狂妄到要打独臂金刀许培忠的耳巴子,这不能不令人气愤! 从老镖头身后突然蹿出一人,大喝道:“好狂妄的东西,让大爷教训你!” 这人是许培忠的徒弟霍武,他马大三粗,身架魁梧,足足比这三个老儿高出一头,只见他两只大手一挥,变掌为拳,兜胸一拳朝老三打去,拳出有力,快若闪电。 “蓬哧”一声,打个正着。 “哎哟一”霍武一声大叫,右拳赶忙收回,左手立即去捧住右拳,就象它要掉了一样。 “啪!啪!啪!”三声脆响,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含糊。 霍武是怎么挨的嘴巴,场中没有几人能看掘清楚。当然,看不清也不要紧,反正他是挨了,这是明摆着的事。 许培忠身后又冲出他的两个儿子许云彪、许彦彪,赶忙把霍武架了回去.老三那瘦弱的身躯挨了霍武一拳若无其事,这倒没有什么太出奇之处,在场的高手,也办得到的. 但是有一点不同,人们先前低估了他们,所以仍然感到吃惊.许培忠这一下面子上太难看,喝道:“好小子,敢到扬威镖局邀野,今日……”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那三个家伙又开了腔,说出来的话震惊全场,无—例外.所以,老镖头只好闭了嘴. 三个不成样子的东西说些什么呢? 老大说:“喂,你们知道哪儿藏着人么?” 老二说:“怎么不知道,树上!” 老三说:“这家伙挺好玩,藏在那里不出声,莫非他在掏雀蛋?” 疯人说疯话么?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万分,倘若树上真藏着人,他们怎么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三个不成形的东西又怎能知激 老二这时道:“我去瞧瞧。” 老三道:“喂,树上的人,下来下来,有雀蛋分我一半,我最爱吃了!” 陈野被他们点破藏身之地,也不禁大吃一惊,神了,他们怎么知道? 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老二老三“唰”的一声,像两只猿猴,朝陈野抓来,认得极准,毫不含糊。 陈野只好两腿一蹬,蹿到房头。 两个家伙扑空,大笑道:“追呀,好玩好玩!” “嗖”一声,他们也跟到了房头,身法之快,使院中诸君目瞪口呆,这才晓得三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居然真是东西,就凭这份轻功,就无人能及.陈野这一亮相,皇甫霓虹不禁叫出了声:“紫鹰怪侠!” 这名号刚出现在江湖,今日竟然现身到此,又使众人吃了一惊。 陈野怕两个家伙纠缠,只好往外飞奔,两个老东西不肯罢手,急起直追。 老大见了,双脚一跺,也飞身追去,刹时便不见了踪影。 紫鹰怪侠的轻功,足使院中诸侠震骇。 这一亲眼目睹的结果,使紫鹰怪侠的名头又高了一层.搅场的浑虫走了,该是办理正事的时候了,理应双方出阵,再见个高低。 奇怪的是,今夜怪事太多,所有的人都无心再作较量,都想有个思索的时候.正好,丐帮帮主的话符合双方心意。 何泽道:“老化子与胖和尚前来,不欲站在南北两宗的任何一边。依老化子之见,双方暂时停止争执,罢息干戈,另找时日,平心理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何剑雄道:“佛珠乃北宗之物,只应归还北宗。这事恐难调和,但今夜挑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错过今夜,我等再来领教。” 许培忠道:“不错,此事不能就此了结,佛珠本南宗之宝,若不归还南宗,许某等决不罢休,至于了断的时候,任由你方择日。” 铁扇先生陶荣道:“择日不择日无关紧要,只要追回佛珠,你们一日不交还,我们一日不罢休!” 钱达仁道:“很好,你们一日不交还,我们也是一日不罢休,贼喊捉贼,有违天理,你们自以为武功超人,就可凌驾别人之上发号施令么?这你们就想错了,等着瞧吧!” 老化子见又要吵起来,忙道:“双方不必再多言,老化子自知也管不了此事,今夜就请各自散了吧,从明日起,丐帮不再过问。” 皇甫敬道:“好,改日拜会。” 众人施展轻功,一个个上了房头。 许培忠道:“今日暂别,下次再来,只怕出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黄一鹤一声冷笑:“大话也能唬人?你等着瞧吧!” 老化子道:“胖和尚,这个和事佬当不成,人家不买帐,走我们的吧!” 两人上房走了。 一个大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祁连三怪 陈野风掣电驰般蹿出扬威镖局,使出师傅教的跑得快的方法,直向住宿的旅台奔去.片刻之间,他已到了旅舍屋顶。回头一看,真要命三个家伙离他只有三丈。 这还得了,不能把藏身之处泄露给他们. 于是,他拼命往城外遁去.想把三个怪家伙甩开.跑着跑着。猛一口关,嘿!离他四五丈,紧追不舍哩! 你听,他们说些什么? 老大:“哎哟,这小子飞快,有趣有趣!” 老二:“好久没有在山上追过兔子了,这小子比兔子还跑得快!” 老三:“追不着才好玩一下就抓住了,还有什么味?” 老大:“不错不错,追吧!” 老二:“追他个太阳东升!” 老三:“追他个夕阳跌落!” 老大:“追不着不放手,嘻嘻,这小子真有趣!” 陈野大急,听这意思,追不到不罢休,这便何时是了? 甩开他们,只有这个办法。 他猛地朝巷道里钻,想避开他们的眼睛。 只听老大道:“哎哟,妙极,分开围堵,像在祁连山抓兔子一样!” 陈野叫苦不迭,只好又蹿上房头。 老二叫道:“兔儿爷又出来了,追啊!” 老三道:“加把劲,追哟!” 陈野气苦,这三个怪物把自己当兔子追,真是岂有此理! 他展尽所能,如一阵急风掠过。 就是在五台山台怀镇逃跑,他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劲.这时,离城墙已经不远,他也弄不清东南西北,便一跃而过,顺着大道拼命飞奔。 又过片刻,听不见三个怪物的声音了,心里一动,莫非摆脱了他们?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但愿如此。 一回头,天哪,这三个怪物不声不吭,正拼命追着呢.他们仍然只相距四五丈,真是如影随形,跑到天边也只怕摆不脱他们。 看样了,光跑不行。 他猛一下刹住了身形,要责问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可惜,他根本来不及说话。 三个怪物猛冲了过来,见他停住,居然两手朝横里一伸,一下就站住了。 此同时,不知谁的嘴里打了个唿哨,三人立即向他扑来,嘴里同声喝道:“抓啊!” 三人从三个方向,俱都伸出一只瘦爪,朝陈野三个部位抓来。 一个迎面抓他前胸。 一个抓他左腰腋. 一个抓他右肩。 其速之快,难以形容。 陈野急忙左闪右避,躲过了三爪。 三个怪物反应速度极快,一爪抓空当即改招换式,又把另一支瘦爪抓了过来。 陈野闪过两爪,一手去扣另一爪的脉门。 四人你来我往,团团乱转,胡打一通。 然而陈野终究双拳难敌六手,这三个怪物出招也没有什么架式,看似随随便便随心所欲的一抓或一掌,常常叫你防不胜防。加之他毫无临敌经验,给弄了个手忙脚乱。 但是他出手攻击的不成招式的招式,也让三个怪物忙个不休,被他逼得只好退开。** *(原书缺一页)*** 陈野无奈,赶忙道:“是师傅让三位找在下么?” 老大道:“你措了,我们三兄弟在你之下,你在我兄弟面前是在上。” 老二道:“懒和尚让我们跟着你,帮你打打架,杀杀人什么的。” 老三道:什你吩咐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别的人可不行!“陈野道:“师傅在哪儿?” 老大道:“懒和尚说不告诉你。” “师傅让三位找在下,有什么话交代么?” 老二道:“老大不是说了么,你是在上,我们是在下。” 陈野与他们扯不清,只好道:“师傅让你们告诉我什么话?” 老三道:“话多着呢。” 老二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跟着你,帮你打人杀人,你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有呢?” 老大道:“没有了。” “不是说话多着呢,怎么又没有了。” 老三道:“哎呀,你真笨,懒和尚懒得说呀!” 没法,他只好不再问。 老大道:“把罩子扯下来,让我们瞧瞧你的样子。” 陈野照办了。 老二道:“咦,他生得丑得很呀!” 老三道:“你当人人都象我三兄弟一样生得俏生生的么?所以他戴个罩遮丑。” 老大道:“对极对极,象我三兄弟这样俊的男儿,天下只怕数不出几个来!” 陈野道:“好了好了,你们生得俊就生得俊吧,师傅让你们跟着我,我可是养不起你们呀,我自己都没法糊口……” 老大道,“听见了么?他没有银两。” 老二道:“笑话,爷们还要他养?” 老三道:“拿出点玩意儿给他瞧瞧,保管瞎子见了眼也得睁开!” 于是,三人都把手伸进怀里,每人掏出一把东西,移到陈野鼻子底下。 陈野大吃一惊,他们从自己那件破衫子里,居然掏摸出珠宝来。红的、白的、绿的、蓝的,还有金叶子,啊哟,不知值得多少银两哪! 老大说:“这小子眼睛都瞪圆了。” 老二道:“不,眼睛斜了!” 老三道:“他没见过,土气得很,给他吧,爷们多的是!” 三人于是让他接着,装进自己的内包. 陈野道:“抢的么?” 老大道:“胡说,我们自己有那么多,谁还去抢?” 老二道:“你以为爷们象牛三,专门去偷么?嘿嘿,爷们银两多得使不完,只有人家偷爷们的!” 陈野道:“你们既有银两,怎么又穿得破破烂烂?” 老大道:‘你这人是呆子,哈,呆子!“ 老二道:“爷们每次买件新衣,穿破了就扔,懂么?所以老大骂你呆。” 老三道:“爷们懒得洗,穿了扔,扔了买,买了穿,不是很省事么?亏你想不出来,难怪老大骂你呆子。” “三位从何处来?家住何方?” “祁连山,听过么?”老大说。 “听过听过,远着呢。” 老二道:“好了,不许多问,老大、老三你们忘了,懒和尚不让爷们多说。” 老大老三齐声道:“不说不说!” “拿着这些珠宝呀!”老人催他. “哦,我不敢拿。” “懒和尚说带给你,你真不要?” “真的么?我师傅说的?” 老二道:“怎会是假,要不是懒和尚说,爷们才不给你呢!” 老三道:“懒和尚说了,让你拿着,多行善事,匡正除邪.还有,要你受罪!” 陈野只好接过,全装进兜里。 “受罪?受什么罪?” 老大吸口气道:“让你以后盖房子,娶个小媳妇儿,养下一大堆崽子。唉,你真可怜!” 老二也十分伤感:“最糟糕的事就是娶媳妇儿,养小崽儿,这么倒霉的事,怎么就偏偏轮到你呀!” 老三幸灾乐祸:“爷们有出息,不让娘们挨边,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到哪儿去哪儿,没有娘们管着、绊着、撕着、扯着、粘着……” 陈野道:“啊哟,够了够了,回城去吧。” 他边走边想,带上这三个怪物连紫鹰也不好装扮了,可师傅的话又不能不听,该怎么办呢?这三个怪物要是管不好,麻烦大着呢。天晓得师傅打的什么主意。 来到城边,天已大亮. 他嘱咐三人,不能提起他戴面罩扮紫鹰的事。 三人满不在乎地回答,不提就不提。还说他长得丑可以戴面罩。 陈野有了银两,不必为衣食发愁,便带着三个老怪物住进一家稍好些的旅舍,他自己住一间,三个老怪物住一间。 吃饭时,三个怪物不进小店,非上大酒楼不可。原来,他们对穿不讲究,马马虎虎就可以,但吃就不同了,那是认真得很。 没奈何,便进了一家最大的酒楼。 店小二斜着眼,以怀疑的目光瞧着他们。 一坐下来,老大从袋中摸出一个金锭,不吭不声放到桌上。 小二一下瞪大了眼睛,飞快地跑过来张罗,一张脸笑成了个胡桃核。 陈野不会点菜,根本叫不出菜名。 老大却如数家珍,马上点了一大堆。 这时,正好皇甫霓虹等老少也上楼来了,陈野赶紧低着头,装没有瞧见。 但是,人家却瞧见了他。 先是牛三笑嘻嘻过来,满脸惊奇:“哟,三位游大爷,在这里吃喝呀,小兄弟,你们认识?” 陈野这才知道三个老怪物的姓,昨晚也忘了问了.游老大道:“偷儿,要喝酒就坐下,莫多问。” “是是,那就叨扰了。”牛三毫不客气. 跟在他后面的皇甫霓虹也说话了:“野哥儿你叫我好找!” 三个怪物直瞧着她,满脸惊奇. 陈野道:“小姐找我何事?” “你不要称小姐好不好?” “这……” 牛三道:“称霓虹妹妹吧。” 皇甫霓虹赶紧道:“照牛大哥说的吧。” 陈野犹豫了:“这……” “你这人,亏你还是男子汉,什么这呀那的,高攀不上你么?” 老大一伸舌头,低声道:“好凶!” 老二道:“野哥儿命真苦!” 老三道:“谁让他沾上娘们……” 皇甫霓虹听他们说出些不中听的来,芳心大怒,一瞪眼:“你们说些什么?” 陈野道:“休要胡说,喝酒吧!” 他瞧见小二捧着一个托盘,有菜有酒. 这一招很灵,三个老儿迫不及待马上吃喝彻,没空说话了.霓虹道:“野哥儿,我得罪呢了么?” “没有。” “那好,我问你,你认识他们么?” “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那么亲近?” “他们……” 正好小六子走过来解了他的危,要不还真不好说呢.牛三和三个老儿抢着吃,陈野还没动筷,两盘莱就空了.皇甫霓虹站在一旁听小六子和陈野说话,芳心里一阵难受.陈野一走,她就感到心里空了一大截,总是不时会想起他。为什么,她不知道.何玉龙、黄烈成天缠着的,总要找出许多话来对她说.他们的心思,她很清楚.可是,心里头总闪着陈野的影子,使她把何、黄二人拒之门外.那么,她甘愿和这个倔犟得像头牛、老实拙笨得也像头牛的野哥儿长相厮守么? 她还没有这个决心. 她对他还不了解,他身上存着一个谜,这个谜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揭开.他不像何玉龙、黄烈那样文质彬彬、儒雅风流,很会讨女儿家的欢心.他也并不粗俗,然而却有些愚拙。 到底为了什么,她总不能将他忘怀呢? 她左思有想,自己也回答不出。 野哥儿从小失去父母,在庙中长大成人,师傅每年看望他两次,那么小的年龄,在佛门清苦刻板的生活中长大,又是多么艰辛啊! 她不该对他过于苛求,也不该定要他成为一个武功高超的侠士。自己不是想多多熟悉了解他么?不和他在一起,又怎能熟知他的心性呢?上次他直言不讳地道出心中对自己的依恋之情,自己为什么要断然拒绝,还不准他再提起呢? 这就是他不辞而别的原因。 他毕竟是条汉子。 皇甫霓虹内心翻腾了几天,毅然决定要把他叫回来,她相信在长安一定找得到他。 没想到他已离开了镖局,偌大个长安,又上哪里去寻? 总算老天有眼,今日在酒楼见到了他,而且居然和昨夜大闹扬威镖局的三个怪物坐在一起,真是天大的怪事。 若有三个怪物相助,与许培忠他们的争斗,才能有不败的可能,对方的势力已经很大很大,这样下去,己方凶多吉少。 她于是不顾黄烈兄妹等人的议论,径自来找野哥儿。 这时,听小六子说道:“大哥,快和我们在一起吧,敌方势大呢!” 野哥儿道:“我有什么用?” 牛三笑嘻嘻插话:“这三位爷台有用呢!” “牛大哥就请他们助一臂之力吧。” 牛三道:“他们就是我请来的呀!” 黄霞兄妹和何玉龙也走过来,黄霞直拉皇甫霓虹,要她回到桌位上去。 皇甫霓虹无奈,但仍对陈野说了一句才走,也不管人多人不多。 她说:“野哥儿,为这佛宝,凶险大呢,我也不把你拖进这趟浑水,你就多保重吧!” 陈野听出她话中的伤感,不觉一愣. 他真想马上跟过去,答应与她在一起。但几经思索,他有了主意。 不,不能和这么一大帮子人在一起,他有他的打算.他草草吃毕,站起来要走。 牛三倒不在乎,和他道了别,便举起酒壶来灌游家三兄弟。 他本是去寻找太行三友的,结果在晋城酒楼碰到三兄弟。经他观察,猜到是祁连三怪。 他虽然从未见过他们,但他四方游走,见闻广博,曾听人说过他们。当即灵机一动,主动和他们套近乎,果然一问就问出了底细。便连哄带骗,把三兄弟引来长安助拳.未料昨夜三怪去追紫鹰未回,正愁煞了他,不想又在酒楼碰见,岂能再让他们走掉? 当下他把酒杯灌满,敬三位爷台一杯,三个老怪一饮而尽。然后老怪们分别敬了他一杯,他喝得脑中糊涂了,也不知三怪何时离去,仍扑在桌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三 陈野以为把三怪甩脱了,满身觉得轻快,刚走出三四丈,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一回头,不禁大失所望,三个老头一个不少,巴巴地跟在后面呢.这下麻烦大了,到哪里去都有三个老儿跟着,这方便么? 他摇摇头,只好听天由命。 回到旅舍,他想起了皇甫霓虹的话,也觉得甚有道理.无极叟一行势力孤弱。维护南宗的好像越来越多,自己该怎么办呢? 从昨夜双方的争吵中听出,他们谁也不相信谁,都指斥对方藏起了佛珠。 皇甫敬等人抢夺了钱达仁他们护送的佛珠,是他亲眼目睹的.而皇甫敬等人受了重伤,他也是亲眼目睹的,而且暗中还替他们治了伤,足见他们没说谎话.那么,佛珠究竟被谁取走了呢? 独臂金刀、韩天贵他们也不像在说假话,韩天贵、冯元坤见了他,一再逼问佛珠下落,要是他们的人从皇甫敬他们手中夺去了佛珠,又何必再纠缠他聊当然,人心奸诈,也许是故弄玄虚.不过,韩天贵是个直性人,看样子不象有诈。 要是能找出劫夺佛珠的人就好了。 皇甫敬、许培忠双方都认定佛珠在对方手中,自然不会去想劫佛珠的另有他人,自己能不能找到劫夺佛珠的罪魁祸首呢? 他突然想起了丐帮帮主,何不找他和胖和尚商量商量呢?昨夜他俩是来劝架的,不站在哪一方,这就好说话得多. 主意拿定,开了房门,径自往外走. “咦,你去哪里?”老大在房里问。 “上街找个人,你们在屋中等我吧。”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上街三人全出来了. 老大道:“不能让你一人孤零零的。” 老二道:“我们陪着你。” 老三道:“懒和尚说的。” 陈野无法,师命难违。 在街上找叫化儿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丐帮总舵.总舵在一条叫做“如意”的小巷里。 一个大院子,有二十来间房,大门口坐着两个化子.“请问,这里是丐帮总舵么?”陈野问。 守门的化子一翻眼睛,把四人打量了一番,晒笑道:“怎么,是来人伙的么?” “敢烦通报帮主,陈野有事求见。” “要见帮主?有事么?” “有事。” “什么事?” 老大不耐烦了:“要进就进去,问这讨饭的干什么?” 说着就往门里闯,也不顾陈野拦阻。 守门的两个化子手一伸,两根打狗棒从横里拦住游老大。 游老大抬着头,视而不见,只管走路。 “啪”一声,打狗棒断了。 老二、老三也跟着进了门。 两个化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跳了起来,从后面去抓老三。 陈野忙叫道:“使不得!” 可惜已经晚了,两个化子“啊哟”一声,倒退着跌出门外。 这一闹,惊动了坐在四周廊檐下晒太阳的化子,一个个从走廊上蹿出,把三怪围了个密不透风。 陈野在门外忙着去搀扶跌倒的化子,不提防院子里又闹开了锅。 化子们吼吼叫叫,立即动上了手。 只听“叭哒”“哎哟”之声不断,化子们左跌翻一个右跌翻一个,人就象口袋,让三个怪物抓起一个扔掉一个。***bigcat扫描,bigcat校验,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老大说:“乱扔不好玩,你们瞧,我把人摔出去还让他坐得好好的。” 嘴里说着,一把又抓住一个,顺手朝厢房走廊一送。 那化子吓得大叫起来,可在途中翻了几个筋斗,果然好不端端落到走廊上坐着.老二道:“我也会,我要让他坐在房头!” “哧”一声,他把一个化子扔到瓦檐上坐着,一点也没把人摔伤。 这些化子手上都有些功夫,但不知为什么,只要被三个怪物抓着,浑身就筋酥骨软。任人摆弄。人被扔出时,也仍然如此,连轻功也没法儿施展。 化子们傻眼了,这三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穷酸老儿,两只手可真够邪门。 陈野进了院子,一看这个局面,不禁大急,忙喝道:“住手住手,你们是干什么?” 老大道:“化子打人。” 老二道:“所以我们打化子。” 老三道:“我们扔着玩,不认真打的。” 正房这时出来了四个老化子,一见属下被人打得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一个个怒从心上起,立即下到天井,出手就打. 这四个老化子只有三个动手,一个在旁掠阵.化子们见他们出来,纷纷爬起,呐喊着为长老助威.陈野道:“各位请住手,有话好说……” 站着押阵的老化子喝道:“你们闯进丐帮总舵,打伤丐帮弟子,这是有话好说么?” 陈野急道:“这是误会,在下是来……” 老大叫道:“你是在上,不是在下,和这些化子说话,你更应该在上了!” 老化子们大怒:“你敢轻贱丐帮,活得腻烦了来找死!” 三个长老才交手七八合,就感到大大的不妙了。这三个怪老儿招式奇特,功力深厚,击出的爪锐不可挡。心中不禁大骇,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煞星,竟然上门找丐帮的晦气。 陈野也看出对方招架不住了,再打下去只怕伤了人不好交代。 “我说你们三个,还不快快住手!” 老m道:“他们要打呀!” 老三道:“你不会叫他们停手么?” 陈野气急,吼道:“你们听不听?不听我就要走了!” 老大道:“不好,他要开溜,我们住手吧,听见了么?” 老二、老三齐声道:“听见了!” 他们三人像约好了的一样,同时住了手。 三个动手的长老这才喘过一口气,心中又惊又怒.未动手的长老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我总舵?” 陈野道:“在下……” 老二道:“不是在下,是在上。” 陈野不理:“在下来拜访帮主和胖和尚,我们在太原相识的.” “足下高姓大名?” “陈野。” 长老皱起眉头,实在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个人。 又问:“这三位呢?” “在下的朋友,姓游。” “找帮主何事?” “有事面谈。” “帮主不在,改日再来吧。” 忽听化子们纷纷叫道:“帮主来了,帮主来了……” 瘦金刚和胖佛爷,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陈野忙上前打招呼,瘦金刚只是点点头,并不热心胖和尚却十分高兴。 “师弟,你来了么?好极好极!” 老大问:“喂,胖子,你是懒和尚的徒弟?怎么我们不知道?” 胖和尚道:“不是不是。” 老二道:“既然不是,何以称野哥儿师弟?不通不通!” “我是佛门弟子,野哥儿是庙里行重,所以称师兄师弟。” 老三道:“原来你们都是和尚,哈哈……” 帮主对这三老却极力亲近:“三位大驾光临,请恕老化子不知之罪,请到堂上坐。” 众化子见果是帮主的贵客,只好自认倒霉,便各自散去。 四长老心中有气,绷着脸进了客室。 双方分宾主坐下。 陈野说了来意,道:“这事还请帮主、胖和尚师兄帮忙。” 瘦金刚大感惊奇:“小兄弟,你要介入这场是非?” “在下……” “告诉你是在上。”老大提醒。 “……只想找出真凶,使双方和解。” 胖和尚道:“很对很对。主意不错。” 瘦金刚道:“小兄弟,你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多管闲事。” 老大道:“什么话?有游三兄弟在,他怎么不好好活着?‘老二道:“谁敢碰他一根头发?” 老三道:“谁敢碰他一小指头?” 瘦金刚大奇,心想真是怪事,三个武功高绝的异人,怎么会跟这小哥儿在一起,还如此维护于他,莫非收他当徒弟么? 他道:“三位收他做徒弟么?” 老大道:“你说什么?收他做徒弟?不行不行,这小子是别人的徒弟。” 老二道:“我们不要人家剩下的。” 老三道:“懒和尚的徒弟更不能要。” 瘦金刚没听懂,只好心下纳闷。 胖和尚道:“师弟,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事情相当复杂,白飞马昨晚在长安城西作了案,扬言为复兴北宗当义盗,强逼富商交出珠宝,小兄弟认识无极叟他们,白飞马是他们的人么?” 陈野道:“不对呀,他们不是一路。 瘦金刚这回不轻视陈野了,有这么三个人当保镖,他的身价自然提高.他道:“据丐帮各方传来的消息,江湖各大派已纷纷卷入此事.支持南宗的,有少林、华山、恒山、九龙山、茅山、衡山.支持北宗的有武当、峨嵋、青城、黄山、九华山.据报,各派纷纷派出高手,追查佛珠下落,这事已经不可收拾了呢!” 陈野不禁大惊:“这可了不得,这一打起来,不免有伤的死的,仇不是结深了么?” 胖和尚道:“阿弥陀佛!这事不能不管呀!” 瘦金刚叹气道:“小兄弟说得是.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丐帮只能尽一份心力而已,这大劫恐难挽回.” 胖和尚道:“除了探查劫去佛珠的人还要提防白飞马一伙,师弟,你和这三位搬到丐帮来住如何?彼此好商量大计。” 游老大说:“你这和尚胖得有趣,不嫌肥肉太多么?” 老二道:“肉太多,累赘!” 陈野气极,这三人无脑无心,尽胡扯,便道:“说这些作甚?商量正事要紧。” 老三大打哈欠:“你们商量不就行了么?” 老大道:“就是,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得了,要打要杀,自有我兄弟。” 老二道:“要捉贼就去追贼,光说有什么用?” 陈野无法,道:“去,回去拿衣物,就来这里住两天吧!”——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祸起萧墙 萧强带湛蓝到碧痕庄盘桓,意在把湛蓝交回到她父母身边,自己好对付变故。 这一点,他没有明说。 据王耀祖猜测,与他交手的和尚可能是惩善禅师。他从不认识这么一个和尚,怎么会无缘无故来飞鸿庄较技呢? 这和尚武功之高,实属罕见。 他估计,还有一番激斗,为了无牵无挂,也为了湛蓝的安全,他借口让湛蓝探望父母,想以此勾起湛蓝的亲情,留在碧痕庄。 哪知他提出要回飞鸿庄,不独湛蓝要跟他回去,就是湛志杰夫妇,也竭力劝说让他带湛蓝走。 他知道他们是好心,但终不能抚平他心里的伤痛。 他曾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竟然断送在一个恶贼之手,使他永远难忘。 恶贼逃之夭夭,隐姓埋名,他探访了多年也未查到他的踪迹,不能手刃此贼,他死不瞑目。眼看自己年事已高,再不设法找出贼踪,将是他终生的恨事。 私下里,他把这意思对湛志杰、孙耘书说了,他们都表示,这些年来他们也没忘了此事,一直不停地搜索着这个恶贼,一有消息,就飞报飞鸿庄。 孙剑诗、孙晓月、湛磊要跟着到飞鸿庄去,萧强无奈,只好应允。 一回到河北定州城西的飞鸿庆,一行人吓得呆了。 只见招风楼被烧成了瓦砾,只有闻莺楼尚存,萧强直气得跺脚,招凤楼有他的财物,有他撰写的武功册子,这一下毁之一旦,,叫他怎么不痛心? 一问庄丁,说是十五天前的夜晚,来了一伙贼人,总管尚洪石和他儿子尚剑云率众抵敌,但来人身手太高,尚家父子被擒走,下落不明,招风楼则被贼人付之一炬。 湛蓝则气得大哭,孙晓月也劝不住。 他们只好在闻莺楼安身,萧强当即仔细询问庄丁,一个个分别交谈,渐渐于细微中发现了不少漏洞。 其实,出事的那天晚上,庄丁们都在梦中,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有人夜半起来发现招凤楼着火,才把众人叫醒救火. 说尚家父子迎敌被擒的,只有一个叫尚志的庄丁。他是尚家的本家侄子。 叫众人救火的,也正是他。 全庄的人萧强都问遍,只不见尚忠。 据说,他出外打听尚家父子的消息去了。 萧强静下来一想,明白完全是尚家父子捣的鬼.他父子巴望萧强将飞鸿掌、飞鸿剑传给他们,萧强只因心绪不好,无心授徒。***bigcat扫校,潇湘书院独家连载***哪知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下手劫了武功笔录,放火烧了招凤楼,逃之夭夭。 萧强这一气非同小可,咬牙切齿要将这两个叛逆斩首.平日自问待他们父子不薄,哪想到他们竟恩将仇报,见利忘义! 萧强只恨自己目不识人,还将飞鸿庄的一切事务交托给父子俩,以致招来今日之祸.招凤楼藏有多年积蓄,料想也是被洗劫一空,今后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这一气,萧强竟然病倒. 湛蓝急得忙里忙外,为爷爷抓药热汤,没有闲暇也没有心思陪孙氏兄妹,只让哥哥湛磊陪伴他们. 少了湛蓝,孙剑诗也没了兴致,大家过得沉闷已极.足足过了十天,萧强的病才算痊愈. 第十一天,庄丁通报说,有三位客人求见所在主,有机密大事.庄丁把客人引进,是两个老者一个中年儒生。 儒生自称生杜,名汉金,两位老者一个姓赵一个姓梁。 萧强问:“与三位素不相识,不知有何见教,更不知有何机密?尚望三位赐教!” 两个老者阴沉沉的,只把目光望着门外,好象来此不是他们的主意,与他们无关似的。 杜汉金道:“贵庄有个管家叫尚洪石……” 这话一出口,就引起了萧强的注意。 “尚洪石怎么了?” “他托我面交庄主一封亲笔信。” “啊,他有信给我?” 杜汉金从怀中摸出一个蓝缎小包,递给萧强,道:“书信在此,请庄主拆阅。” 湛蓝坐在下首,心有所思. 杜汉金这个名字她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可是,在什么地方,又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呢? 要是没有听过,为什么会觉得耳熟? 她竭力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来. 眼角的末稍,瞥见爷爷接过绸缎包,正把绸缎打开,取出一封信来。 她不再想杜汉金名字的事,管家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见萧爷爷用手拆信,刚拆了一边,拿信的手竟然剧烈地抖颤起来。 她一惊,刚站起来,就听爷爷大叫一声:“不好,有毒!” 杜汉金和两个老者一下就蹿到了厅门,杜汉金厉声叫道:“萧强!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黄鹤楼上的事么?你如今中了张家独门毒药蛇蝎粉,还想活命么?尚洪石已把你的武功秘录献给张家,哈哈,气死你吧,萧老儿,你……” 湛蓝吓呆了,惊傻了。 好象变成一个木雕娃娃,刹那间什么都不会想了,但这毕竟只是瞬间的极度震骇,之后她清楚地听到了杜汉金的话,一声尖厉的喊叫从口中迸出,她象一只愤怒的雌虎,身形陡起,向杜汉金三人扑去。 两个老者大喝道:“找死!” 双双大袖一扬,打出两道猛烈的罡风。 湛蓝已集全身功力,打出了飞鸿掌。 “砰”一声大震,湛蓝被罡风震得倒翻进室,两个老者也被震退了两步,他们与杜汉金旋即飞纵而去。 湛蓝已受了内伤,她一人怎能敌两个高手的合击? 一丝血痕从她口中溢出,她再顾不得追赶仇人,忙过来招呼萧爷爷。 此刻,只见萧强脸色煞白,正坐在太师椅上运功迫毒.湛蓝不敢惊动他,只好坐在一把椅上,眼泪汪汪地饮泣着。 湛磊和孙家兄妹出外游逛未归。她为了陪伴刚刚病好的爷爷,没有答应他们的邀约。 她抽泣着,泪如雨下,胸膛内隐隐作痛,她本也该运功调息的,但她怕仇人再来侵扰,她要为爷爷护法。 抽泣间,她终于想起了杜汉金这个名字。 他不正是野哥儿曾说过的,帮助大兴寺的知藏阴谋害死老方丈的那个儒生吗? 天哪,为什么不早想起来呢?要是早一刻想起,这场灾祸就不至于发生了呀! 她越想越悲痛,不禁又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客室里冲进三个人来,正是她兄长和孙家兄妹.一见她和萧爷爷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吓得赶忙来问湛蓝。 湛蓝忍住悲痛,简单说了经过. 三人闻言大惊,湛磊和孙剑诗要去追寻仇人,被湛蓝制止,说照顾爷爷要紧.萧爷爷端坐不动,头上已升腾起一阵白雾,四人默默坐着,无法帮助爷爷,他们的功力尚浅,还不能助人疗伤。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萧爷爷方才醒来。 四人立即跃起,齐声问道:“爷爷,好了么?” 萧强长叹一声:“幸而爷爷及时运功迫毒,还不致伤了性命。但这毒粉十分厉害,只恐不能完全除尽……” 湛蓝一听,向爷爷扑过去,又叫道:“爷爷,你……” 萧强大惊,喝道:“不准过来!” 他及时大袖一展,发出一股柔劲,把湛蓝迫得倒退两步.但湛蓝本已受伤,哪禁得起罡风一击,顿时大口吐了两口鲜血,昏倒过去.萧强忙道:“快把她抬进房里你们也不能过来,有毒粉!” 孙晓月急忙抱起湛蓝,把她送到楼上闺房里,安置在床上.萧强命下人拿来火钳,将蓝绸缎和信夹出去烧掉,以毁毒性。 他随即上楼探望湛蓝,并从楼下卧室中取出仅剩的一瓶治伤丸,让孙晓月给她服下.随后对两个青年使士道:“烦劳二位多加小心,老朽回房继续疗伤。” 湛磊、孙剑诗连忙答应,到楼下守护去了. 二 萧强没有说出自己中毒的真实情形. 他虽然在中毒时立即运功驱毒,但毒粉仍从穴道钻了部分进去.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除非有个内家高手,任督二脉已通,以强大的内力配合他自身的修为,才能将毒驱尽。 时下,他所能做的,便是将毒逼在十个指头上,不使毒逐渐侵到内腑.这样做,他必须每天运功驱毒一次. 而且,毒在指头内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否则,大罗神仙下凡、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只怕没有用. 这一个月内,他必须设法解毒. 这一个月内,他的功力只能保有五成. 晚上,湛蓝、孙晓月两对兄妹到房中探望萧爷爷,询问杜汉金是个什么人,今日发生的事,缘何起因? 萧强见湛蓝有了好转,放下了心,便将三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讲述出来.三十年前,萧强名震江湖,提起风尘王杰,武林中无人不晓.他们师兄弟三人各在一方,各行其是,每两年在黄鹤楼相聚一次,时间定为八月十日。 这天,萧强早早就来到了黄鹤楼. 楼上人不多,便俯栏远眺。 心中不免默诵崔灏大诗人那首《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最后两句不由念出了声,宣泄他对人生的感慨.“雅土,雅士,见台身临其境。口诵名诗,想必不是俗人,敢问兄台大名。” 萧强回头一看,见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书生,人长得清秀白净,一派斯文。 微微一笑,萧强答道:“先生读书人,。才称得上是雅士,在下一介凡夫,偶颂诗人名句,不过故充风雅,倒叫先生见笑了。” 他略去了自己的姓名,随意应答. “小生张永年,山西富县人士,十年寒窗,屡试不第,于功名也淡泊了些,从此游山玩水,结交些高人雅士,倒也自在快活。” 萧强自来敬佩学识多的文人,听他这么一说,先自对他有了好感。 张永年续道:“黄鹤楼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历代屡毁屡建,莫能详记,有关此楼的佳话,历代盛传不衰.单就其中一段,就很有韵味。昔日有辛氏者在此地卖酒,常有一道士光顾,辛氏见其为出家人,便不收酒资。日子长了,彼此习以为常。一日,道土饮足了美酒,临别时用桔皮在壁上作画,画的是一只黄鹤,对辛氏道:‘只要酒客拍手,此鹤便越壁而下飞舞助兴。’辛氏将信将疑,谢过道土。待有客至,果然拍手后黄鹤从壁上飞下,翩翩起舞。 这一来,慕名者川流不息,辛氏大发其财。十年后,那道土重又来到此楼,辛氏感其恩,盛情招待。道士饮完酒,从怀中掏出一支笛吹奏,黄鹤离壁而下,道士立即跨鹤,直飞云霄。 辛氏立即跪拜叩首,因而修建此楼。” 萧强虽然两年一次故地重游,但从未注意过这些典故传说,听来颇觉有趣,对儒生又多了一层好感。 这时,他的师兄尉迟森、申达海联袂而来,萧强向两位师兄问好,并将张永年介绍给他们,相约楼头饮酒。 申达海心胸开阔,尉迟森豁达大度,除了不谈及三个师兄弟会晤的主旨,与张永年海阔夫宣,无话不谈, 四人喝得面赤耳热,索性敞开衣襟,任习习凉风吹拂,好不惬意自在。 这时,楼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四人并未注意,那人面带笑容,慢慢踱过来。 “风尘三杰在此集会,好不高雅,眼前是良辰美景,手中是美酒佳酿,只可惜呀,死到临头尚不知,悲乎悲乎?” 风尘三杰一惊当即认出此人就是闻名江湖的黑道巨臂,乾坤三修罗中的老大夏侯志.乾坤三修罗武功臻于化境,黑白两道,无人敢惹.他们两手血腥,任意杀人.四年前扬言要捉住风尘三绝,剥皮抽筋,悬挂于泰山观日峰示众。若风尘三绝有种,自管于立冬之日到现日峰领死。 这活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风尘三绝本就想找到他们除害,闻言岂能示怯?便各自从自己住地于立冬之日到泰山观日峰赴约。 于是三修罗斗三杰,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当时,江湖人士纷纷赶往观日峰,要亲自目睹这场前无古人的较技.萧强对五毒修罗冷光耀. 激战上千招,萧强以飞鸿掌击伤冷光耀一只胳膊而取胜。 第二阵,尉迟森对赤面修罗敖崇福。 激斗千招,尉迟森以罗汉剪神功,将敖崇福腰上戳了两个小洞取胜。 第三阵,申达海对魔掌修罗夏侯志. 三杰之首是申述海,也是大师兄。 三修罗之首是夏侯志,武功也最高. 数千观战的人众,大气也不敢出,全部目不交睫地盯住这场拼斗.人人斗估计到,这场拼斗时间将会拖得最长,拼斗定然最为酷烈,也最为精彩。三修罗已败北两阵,要换回面子,就只有这最后一阵了。 夏侯志必然施出全身解数,以死相拼. 不错,除了一点,其余都说对了. 哪一点呢? 时间. 这场拼斗分出胜负的时间,不及前两阵拼斗时间一半的一半.当时,数千双眼睛都瞪得溜圆,数着双方过招的招数。 刚满二百五十招,夏侯志便地倒在地. 他已受了三处伤. 人们惊奇地发现,申达海囊括了传说中的师门三大绝技.三大绝技是:飞鸿掌、罗汉剪.拈花功。 萧强仅仅使出了飞鸿掌. 尉迟森仅仅使出了罗汉剪。 申达海则使出了三大绝技. 大拙先生的三大绝技,早在许多年前就盛传江湖.你只要有幸练会一种。终生就受绎谵穷,足以与当世高手对垒. 萧强,尉迟森各人练成了一种绝技,行道江湖十多年,未逢敌手。 而这位貌不惊人,在三师兄弟中最不起眼的申达海,居然练成了三种绝技.他无疑是大拙先生的衣钵传人。 他无疑就是当世重生的大拙先生。 难怪名震遐迩的魔掌修罗夏侯志,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当时,夏侯志一倒地,周围的人众还未反应过来,才打了二百五十招,一个黑道巨擎就轰然倒地,他们事先决未想到这一点。 所以,人们静默着,惊得忘记了一切。 须臾,从人们的口中,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有如山洪冲激而下,惊天动地,声震群山,震耳欲聋。 人们狂了,醉了,痴了。 三杰手下留情,并未趁此要三修罗的命。 敖崇福、冷光耀把夏侯志扶起来,突然一下子飞进了人丛中。 这一着,实出大家意外,连风尘三绝也措手不及。待纵身追赶,三修罗已混杂在人群里,无法寻到踪影。 三修罗这一败阵,在江湖上失了面子。 三杰这一取胜,在江湖上英名倍增。 这就结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三修罗从此隐身匿迹,整整四年没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不料今日竟在黄鹤楼头现身,而且语含讥讽,不怀好意。 萧强最先跳了起来,猛觉胸口气塞,头晕脑胀,丹田真气竟然泄去不少,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招呼两位师兄,那张永年儒生突然向申达海出了手,一掌劈向他的脖颈。 变生肘腋,近在咫尺,哪里能防得了? 三杰惊得连“啊呀”一声都来不及出口. 张永年切切实实一掌切在申达海的脖颈上,这才听见一声惨呼,只见张永年以左手捧住右掌,脸色灰白。双目如鱼眼般瞪出,往后一倒,从座椅上翻了下去,一条命就此了帐。 萧强这才明白师兄以内力将张永年震翻,并以护身罡气震破了他的心脉。 这家伙欲加害于人,到头来自食恶果. 就在此时,夏侯志已扑向申达海,另外两修罗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敖崇福扑向尉迟森,冷光耀扑向萧强. 萧强与尉迟森已经中毒,内力大泄,只能勉强提起四成功力对敌。但如果动用真气,激斗完后,他们必死无疑。 这一点,两人都十分明白。 但是,只有拼出这一条命,别无其他路径可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敌拼个同归于尽。 两人都是一门心思,萧强运起飞鸿掌、尉迟森运起罗汉剪,准备迎敌。 大师兄申达海本是坐着的,张永年突袭他时,夏侯志稍后一步发动.张永年一掌击中申达海的脖颈,被震退倒毙,夏侯志已然扑到.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申达海并未起身,但一张座椅却突然飞了起来,使夏侯志一掌走空,与此同时,申达海轻轻一跃落在他后面,座椅“喀嚓”一声裂为两半,一半朝敖崇福飞去,一半朝冷光耀飞去,其劲之强,其势之猛,煞是吓人. 申达海一落地,便向夏侯志打出一掌. 夏侯志一掌击空,急忙回身边敌匆忙中击出一掌.两掌罡气相撞,一声大震之下,夏侯志一口鲜血喷出,后退时将桌椅撞翻,跌倒在地.申达海击出一掌,人立即腾起三尺,在两半座椅分别砸向敖崇福、冷光耀,稍后一瞬间,又向两人击出一掌二指。 他以飞鸿掌击敖崇福,罗汉剪击冷光耀。 敖崇福、冷光耀在半爿椅子凶猛地砸来时,急忙出掌打出罡气,把半爿椅子击得粉碎,但紧接着又受到了内家指力和掌力的攻击. 两人匆忙间又挥掌击出罡气相迎,终因来不及提起全部功力,两人均受重伤.敖崇福被震退得倒退五步,喷出一大口鲜血.冷光耀则被罗汉剪两股税风直击胸膛,身上出血不算,还吐了血。 这一连串的事件,均在瞬间发生、瞬间结束,以至萧强、尉迟森来不及动手就完事大吉,两人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 三修罗作梦也没想到申达海的功力已达化境,深不可测。泰山观日峰的较量,他根本未出全力。试想,今日在中剧毒之后,还有这么高强的内力,在平日就可想而知。 三修罗大惊之下,强忍伤痛逃走,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申达海也不追赶,立即坐下行功,萧强,尉迟森也不敢怠慢。赶紧行功迫毒。 待他们醒来,大师兄已然不见。 从此,再无他的音讯,只听说出了家。 据萧强、尉迟森两人估计,大师兄必不能完全康复。他是拼尽全身之力,将三修罗击退以保全两个师弟。 大师兄的功力如此之高,两个师弟也估计不到,若不是今日亲见大师兄神威,他们也不会相信。但大师兄平日从未显露,也从不提及。恩师的衣钵,已全部传与他。可见师兄资质之高,非二人可及。 但是,尽管如此,张永年的毒下在酒中,大师兄酒喝得最多,中毒也最深,他竟妄动真力,不死也就算是天大的福分了,岂能复原如初? 两个师弟担心师兄安危,曾到处打探他的踪迹,终不可得。 讲完以上经过,萧强又叹息一声:“大师兄救了我和二师兄的命,自己受了伤,怕我们为他担心,就来个避而不见,三十年来,大师兄的恩情从不敢忘。没想到今日来的杜汉金,不对,应该叫张汉金,必是张永年的后人,处心积虑要寻我师兄弟报仇,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将尚洪石父子收买,盗取了我笔录的飞鸿掌口诀和练功法,并以毒试图取我性食这江湖上的恩怨当真是祸害无穷!” 湛蓝咬牙道:“孙儿若不找出这个张汉金和尚家父子报仇还有何脸面见人!” 萧强道:“恶人终是恶人,不愿从善,这个怨仇自然难解。蓝儿你要痛下功夫,练好飞鸿掌,才能对付今后的恶斗。张汉金既然出了头,他后面还有三修罗,这三修罗经过三十年苦修,已非昔日可比。只叹爷爷受此毒伤,功力大减,若三修罗找上门来还不易对付呢。思之再三,你明日同你哥哥国碧痕庄,暂避一时风头,以后再回来陪爷爷……” 湛蓝大哭道:“蓝儿决不回碧痕庄,宁愿与爷爷共对凶魔,爷爷你不必再说蓝儿主意已定,决不更改!” 她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萧强叹道:“这又何苦呢?” 湛蓝拭干眼泪道:“还有十多天就是爷爷生日,今年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让这些害人的凶魔看看,飞鸿庄岂是宵小之辈所能撼动的?!” 她这话说得极有气魄,面对危险而不惧,萧强不禁暗暗点头,这孩子虽是女儿身,不失巾帼之风,将来必有出息. 可是,眼前灾厄又怎样度过? 自己年已古稀,死不足惜,湛蓝年方豆蔻,又怎能作无谓的牺牲? 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在五怪客来之前不要有敌来犯。 每年生日,五怪客必来祝寿。 只要五怪客到齐,就可与敌一搏。 五怪客还可以为他治伤,只要伤一好,就不惧三修罗。 三 七月底,武诸葛王耀祖偕妻带一儿一女至飞鸿庄与萧强祝寿。湛志杰夫妇、孙耘书夫妇也在第二天来到。闻知飞鸿庄受袭一事,俱皆大惊。 众人商量如何替萧老爷子治伤,决定轮流运功迫毒。 萧强却执意不允。 他估计三修罗会很快来犯,若众人输出真元迫毒,到时如何应战?坚持等五怪客到齐后,大家再商定良策。 八月三日,五怪客同时到达。 五怪客尹志和、贝刚、任大明、鲁德、罗威,在萧强创建飞鸿庄时,出了很大的力.之后,五人与萧强患难与共,成了萧强的得力帮手。江湖上的许多应酬往来,都由五怪客代劳。 因此,五怪客与飞鸿庄已溶成一体。 自从十多年前萧强之女萧雨荷出了意外,萧强心灰意懒,决意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江湖上事,便请五怪客各自回家安居。 但五怪客与萧强情谊深厚,每年生日,必来探视盘桓数日,大家尽欢方才散去。 湛蓝自到飞鸿庄后,每年见他们一次,已经相熟,见他们到来,欢喜已极。 五怪客听说了飞鸿庄的种种不幸之后,十分愤怒,经过商议,向萧强提出,五怪客必须重返飞鸿庄,让飞鸿庄重出江湖,再树权威,理由如下: 惩善禅师的挑战,说明江湖人并未忘怀飞鸿庄,飞鸿庄即使想退出江湖也不成。惩善样师之流,决不会只来一次,挑掉飞鸿庄的招牌,是他们久已盼望的盛举。 张汉金的复仇,证明昔日惩处过的黑道人物,并未从此洗心革面,他们生方设法、千方百计在算计飞鸿庄,象张汉金之流,还不知有多少。 因此,与其门庭冷落,任人上门找麻烦,不如复出江湖,以震慑育小之辈。 最后,近日江湖兴起了佛宝之争,正道人物技刃相向,各方都在邀约朋友,事情有越间越大之势。身为武林中深孚重望的飞鸿庄,不能坐视不管,应注意这股风潮的来头,否则,正道人物火拼,只会使黑道人物额手相庆,正道武林一脉,唇齿相依,如若自相残杀,将会酿成惨祸。到那时,黑道人物猖撅、狐鼠横行,飞鸿庄也难自保。 这最后一点,是五怪客分由各自住地赶来时,一路上得到的消息。 为此,他们深感忧虑。 这一番话,五人轮流分述,意诚词切,以江湖大局为重,得到碧痕庄湛志杰和孙耘书、王辉耀祖的赞同。 王耀祖道:“据在下在五台山台怀镇所闻所见,五台山诸寺排除南宗恢复北宗的举措,实令在下不解,自大兴寺首开先例之后,各大寺立即仿效,逐出不会武功的方丈,杀掉有武功的方丈,另立信奉北宗修禅法的新方丈。按说佛门之事,外界人士不宜过问,但五台山偏偏是外人相助,推波助澜,大打出手。这哪里还是佛门修禅至理之争?分明是依仗武力强取豪夺。在下曾派人暗暗察访,证明确是有一班江湖人在兴风作浪.这就引起了在下的狐疑,重又掀起南北禅宗之争,究竟是何用意?但在下派出打探消息的家人,有三个死于荒山中,被人杀了。台怀镇只在下一家,势孤力单,为避免引火烧身,便暂时放下此事.此次来与萧前辈祝寿,便想顺将此事禀告,以谋良策.殊不知飞鸿庄也遭了变故,这更让在下觉得,南北禅宗之争,背后不知隐藏着什么目的。” 尹志和道:“在下在途中,已闻飞鸿庄之事,今日本不想提及一听王老兄一席话,在下也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详.在途中,到处飞传,飞鸿庄已毁,萧庄主已中毒,活不过一月之期,在下并不相信,但也加快行速,以期早日赶到。可见,贼人得手以后,到处宣扬,其意在低毁飞鸿庄,让飞鸿庄在江湖从此除名。” 贝刚道:“我在途中也听到此事。” 任大明、鲁德、罗威也说听到了这个传言。 萧强道:“如此说来;贼人公开宣扬,自有其用意了?” 武诸葛王耀祖道:“不错,飞鸿庄在正道武林中本为翘楚,飞鸿庄一倒,在江湖上引起的震动然不小,这岂不是大长了黑道人物的气焰,大灭了正道人物的威风了么?另外,正道人物已为佛宝的归属壁垒分明,眼看就要有一场大火拼,飞鸿庄萧老庄主在正道武林颇受尊重,若萧庄主出面调停,事情或可有些余地,飞鸿庄一毁,当今武林,谁能有此威望?” 众人恍然大悟,均佩服王耀罪邛理分明。 萧强道:“贤侄这话不嫌太夸大了么?萧强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 王耀祖道:“前辈,非是耀祖说些溢美之词,当今天下武林,甚孚众望者不过各大门派掌门,但各掌门的辈份都在前辈之下。另有一些高人异士,则藏于深山大岭中,无人知晓。 风尘三杰中前辈的两位师兄早已隐迹,只有飞鸿庄虽已退出江湖,但英名不坠。若耀祖推断不错,庄主寿筵之巨必有武林贵人来访,向摊主提及佛宝争夺之事。” 湛志杰笑道:“不愧武诸葛,待八月五日那天,瞧瞧能否应验。” 孙耘书也笑道:“要是无人来提此事,当罚王兄五大杯!” 王耀祖笑道:“当罚当罚。若在下侥幸言中,二位可也得喝五大杯啊?” 任大明道:“好好好,一言为定,我等五人作证。” 尹志和道:“庄主,众人心意一致,庄主意下如何?” 萧强道:“容我思索斟酌一番再定吧。” 湛蓝叫道:“各位叔伯说够了么?爷爷的毒伤该怎么办?” 贝刚笑道:“小丫头放心,今夜由我弟兄五人共同施为,保管你萧爷爷恢复如初。不过,有一条,你要磨住爷爷,招我等回来,大家重振飞鸿庄威名,大干一番,你愿意么?” 湛蓝喜得跳起来的拍手道:“好好好,我答应就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五位伯伯就不要走了吧,在爷爷生日那天,宣布飞鸿庄再出江湖,于他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湛志杰道:“不许胡说,小小年纪,怎能替爷爷做主?” 湛蓝马上仰起脸问萧爷爷:“爷爷,蓝儿不能代你老人家做主么?爷爷不喜欢蓝儿是不是?巴不得让蓝儿离你老人家越远越好?最好把蓝儿扔到月亮上去,再也不要回来,对么? 爷爷,你说呀!” 萧强在心里确实疼爱湛蓝,不忍在众多人面前伤她心,只好道:“代得代得,你说什么都是爷爷的意思,飞鸿庄的女主人,不是你还会有谁?” 这一说,不独湛蓝高兴,五怪客尤为兴奋,大大夸奖湛蓝。 湛志杰见萧爷爷果然顺她心意,心中不免惊诧,只好不再说话。 湛夫人苏雯道:“看爷爷把你宠坏了,你这孩子,真不懂事!” 湛蓝道:“爷爷要宠,我有什么办法?” 萧强心中高兴,道:“对对对,是爷爷要宠,不干蓝儿的事,你这做娘的就不要说了吧,免得惹出是非,我老头子可吃不消!” 众人大笑。 湛蓝不依道:“爷爷,你说什么呀,蓝儿什么时候惹过麻烦了?” 萧强忙道:“没有没有,麻烦都是爷爷引起的,与蓝儿无干。”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夜里,五怪客轮流施为,以内力助萧强迫毒,到天亮,大功告成。 萧强体内之毒完全排除,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 八月五日转瞬就到。 一早起来,湛蓝就和几个年轻人指挥着庄丁忙碌开来,打扫园地,张挂彩条,准备把寿筵办得热热闹闹. 不出武诸葛王耀祖所料,飞鸿庄果有贵客登门,人数之多,还超过了他的估计。 最先光临的,是少林寺方文大师空无禅师。老禅师在监寺空了大师、知客室缘大师陪同下,还带着四个武僧,即威震江湖的四大金罗汉静空,静宗、静凡、静能。 他们的来到,使飞鸿庄更加忙碌了起来。 这是十几年没有的事了,飞鸿庄毫无准备,只得临时筹措用物。 第二拔来到的,有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三个师弟洪天雷、管锦岳、了良山和首徒司徒华及几个门人弟子. 紧接着恒山北岳门掌门孔庆广、龙虎山玉虚官金龙真人率徒众三四人来到.在他们之后,独臂金刀许培忠、赛门神韩天贵、流云剑严子钰、女金刚汤四姑、终南派掌门妙真子、师妹妙清老尼等相继来到。 妙清老尼是王耀祖女儿王晓莲的师傅,华山派掌门罗义斌是他儿子王宏志的师傅。 最为有趣的是,成了独臂金刀许培忠死对头的飞叉头防福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剑雄、无极叟皇甫敬、乾坤掌黄一鹤、八臂神偷牛三以及小辈人物皇甫霓虹也都来了。 敌对仇人同时到飞鸿庄祝寿,这实在是尴尬之极的事。 但他们装作彼此不识,各送各的礼,各走各的道,两不相干。 他们决不会在飞鸿庄滋事。 萧强没想到来了这许多人,不免纳闷。 五怪客却十分高兴,又能和当今武林名人重新聚首。 湛蓝等小兄妹,更是喜欢无限。 年青人,谁个不喜欢凑热闹? 她听庄丁说,食物蔬菜不够,桌椅也不够,便叫几个庄了跟着,亲自出马到庄外其他人家张罗借物买菜. 她刚率领七八名庄了走出庄外,迎面见到走来四个人,一人在前,身影有些熟悉,三人在后,却是陌生。 她不由对走在前面的那人注意起来。 “咦,竟是野哥儿!”她惊奇地发现。 陈野也见到了她站住了。 “野哥儿,你也来了?” “啊,小姐,听说飞鸿庄……飞鸿庄出了事,所以在下来……” “啊,你还挂着飞鸿庄?难得难得。” 她边说边打量站在陈野身后的三个小老头,只见他们歪眉斜眼、猥琐平凡,鬼头鬼脑,不禁笑了起来。 她问:“这三个老头是谁月 陈野道:“是游老大,游老二、游老三。” “你怎会跟他们在一起。” “这个……路上相识的。” 湛蓝又笑起来:“你真会找伙伴!” 陈野道:“物以类聚,小姐,庄主的毒伤……” “全好啦,你还挂着,倒还有几分良心呢” “听说招凤楼烧了,重盖了么?” “唉,财物和爷爷写的武功笔录,都叫尚洪石父子俩掳走了,一时没钱,盖不成。” 她瞥见三个老儿在野哥儿身后挤眉弄眼尽作怪相,不时朝她望望,便问道:“喂,你们怎么尽作怪相?” 游老大叹口气道:“真可怜!” 游老二道:“又一个娘们。” 游老三道:“吃不消吃不消!” “什么娘们?”湛蓝莫名其妙,隐隐猜出不会是什么好话,便喝问道。 游老大说:“哟,这一个更凶!” 游老二道:“比那一个更厉害!” 游老三道:“幸亏不关我们的事。” 陈野知道他们嚼些什么舌头,转回头喝道:“这位是萧庄主的孙女,你们休要胡说!” 湛蓝心中一动:“我比谁更厉害?” 三个老儿一齐用手指着陈野:“问他!” 陈野脸红了,气得骂道:“三位爷,你们说些什么啊,免开尊口好么?” 又赶紧对湛蓝说:“小姐,他们的嘴胡说惯了的,别理他们。” 湛蓝道:“好吧。野哥儿,你今天来了也就是客人,来,我带你们进去。” 她随即吩咐庄丁们,让他们去筹措应用之物,自己带陈野进庄。 园子里东一堆西一堆,或坐或站,尽是客人,陈野和三个老儿一进来,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认识他们的,不免十分惊奇,那不认识的,马上把脸转向同伴,继续谈话去了。 皇甫霓虹和黄氏兄妹、何玉龙站在一株树下,一眼就瞧见了他.这时,湛蓝正对陈野说话,边说边走. 皇甫霓虹抛下同伴,过来叫他. “野哥儿,你也来了? 湛蓝和陈野同时转向了她. 陈野道:“小姐也来了,幸会幸会!” 湛蓝心中一动,三个老儿说的“那一个”莫非就是她?她不是无极叟的女儿么?怎会认识野哥儿?她能瞧得上他么?和她在一起的,不是还有两个名门之后么?、皇甫霓虹满含幽怨:“野哥儿小六子找你念你,你不想和他见见么?” 陈野四处一张望,瞧见黄氏兄妹、何玉龙站在树下,却不见郑六子,心里不禁气往上冲,他冷冷道:“小六子呢?怎么不见,啊,对了,他不配和黄家的公子小姐、何家的少爷在一起,自己找伴去了,难怪看不见呢!” 皇甫霓虹脸一红,这话外之音,她岂有听不出之理,急忙分辩道:“他是我师弟,谁能瞧不起他?他这是……” 陈野说的很对,她心里明白黄家兄妹和何玉龙是瞧不起小六子,因此辩白起来也无辞可说,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陈野分明在暗示,她和黄家兄妹以及何玉龙也瞧不起他。 陈野毫不留情:“小六子只配和我这个当下人的人在一起,这叫‘物以类聚’!” 湛蓝、皇甫霓虹都被这话刺痛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游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创有人竟敢把野哥儿当下人?” 游老三道:“哼,这人……” 游老二道:“你错了,该我说话,我说完了才轮到你,我说老大老三,谁把野哥儿当下人,他就是下下人,下下下人,下……” 游老三道:“该我了,我说,谁把野哥儿当下人,不分男女,他准是瞎子!” 陈野道:“没你们的事,免开尊口哟,少惹麻烦。” 游老大道:“好心不得好报。” 游老二道:“谁让咱们狗咬耗子?” 游老三道:“老二你不对,咱们爷们不管,还有谁管?” 陈野道:“好了好了,我本就是庙中的行童,既无权势又无本领,当个下人不是也很快活么?” 这话三个老儿同意,齐道:“快活快活!” 湛蓝心中说不出什么一股滋味,但她是飞鸿庄的女主人,不能让人随意讥讽,便道: “野哥儿,我知道你有些武功,在飞鸿庄时委屈了你,不过须知世界之大,奇人之多,强中更有强中手,万不可以恃才傲物,自以为了不起。还有,别去怨人家瞧不起自己,须知要人家瞧得起,还得自己是模是样,勤奋上进,你说我的话对么?再有,别把人家的好心当恶意。” 皇甫霓虹心里一惊,怎么,野哥儿也在飞鸿庄住过?莫非湛姑娘与自己一样,也…… 只听陈野道:“受教了,在下并无能耐,所以该让人瞧不起的。” 湛蓝道:“胡说,谁又瞧不起你了?你来了我不是把你当客人恭迎么?” 这时牛三和小六子过来了,陈野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和他们打招呼。 湛蓝本想跟陈野再说些话问问他这段经历,但却被孙家兄妹、王家兄妹叫走了。 皇甫霓虹决心不走,站在一边听他们谈话,她发觉,野哥儿对她的误会越来越加深了。 她该怎么消除这个误会呢? 站在树下的黄家兄妹、何玉龙,见皇甫霓虹老不过来,便走过来叫她。 黄烈道:“虹妹,走吧。” 何玉龙道:“虹妹,你在这儿无趣,我们到那边去。” 黄霞来拉她:“走,虹妹,和他们一起有什么意思?我们那边玩去!” 陈野转头冷冷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和牛三、小六子说话。 皇甫霓虹知道,自己再随这三人离开,只怕永远失去和陈野在一起的机会了。 她毅然对他们说:“三位请自己玩去吧,我和野哥儿好久不见,有话要说呢!” 这话十分大胆,她是鼓起最大勇气说的。 她立刻发现,陈野看了她一眼,那冷淡的眼神变得柔和多了。 好像受到了鼓舞。决心更为坚定。 黄烈大为不满:“咦,虹妹,和一个下人有那么多话要说么?” 不等陈野说话,皇甫霓虹抢着回答:“野哥儿是小六子的好朋友,小六子是我师弟,什么下人不下人,请黄公子说话要有分寸!” 黄烈脸一下变得通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对他说话。 何玉龙极为乖巧。急忙讨好道:“虹妹说得是,这位野哥儿与我们平起平坐……” 皇甫霓虹马上打断他:“何公子,你们就请便吧,我们有话要说呢!” 她不顾得罪这三人,说话丝毫不客气。 她知道,她苦越是迁就他们,撕不破情面,态度就越是暧昧,野哥儿对她的误会也越会加深,那就益发不可收拾了。 何玉龙心中虽然不满,但不敢得罪了她,马上就叫着黄家兄妹走开了。 皇甫霓虹的态度,倒叫黄霞十分高兴,她巴不得何玉龙离开皇甫霓虹越远越好。 小六子等他们走开,欣喜地对皇甫霓虹道:“师姐,你总算田谝出了口气,这三人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对我总是爱理不答的。” 陈野道:“小六子,要人家答理作甚?你跟皇甫老前辈好好学武功,又何必理他们?” 皇甫霓虹心中惭愧,对小六子道:“师弟,姐姐对不住你,并非师姐瞧不起你,因为你是男的,师姐是女的,多接近不方便,所以冷落了你,这都是师姐的不是。师姐也并非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若没有黄家姐姐成天来叫姐姐,姐姐也不会跟他们老在一起。现在姐姐懂了,你是小弟弟,姐弟在一块有什么不对呢?从今日起,我姐弟俩作伴,少接近他们。当然,为了顾全上一辈的交情,也不能不理人家。以后,姐姐上哪儿都带着你,谁要是再敢对弟弟不尊,姐姐就和你马上离开,你说这样好么?” 皇甫霓虹这番话在激动中一口气说出,这话不仅是说给小六子听的,也是说给陈野表明心迹的。说完,脸已红似桃花。 小六子喜道:“师姐,你太好啦!原先我还以为你也瞧不起小弟呢!” 霓虹道:“师弟,不正是师姐求爹爹收你为徒的么?怎么会瞧不起你呀!” 站在一旁好似漠不关心的三个老儿,忽然又说话了。 游老大道:“听见了么?老二老三,这小娘们心还不黑。” 游老二道:“不狠。” 游老三道:“不凶。” 游老大又道:“那就更糟。” 游老二道:“更叫人伤心。” 游老三道:“更叫人可怜。” 霓虹,小六子,牛三都听不懂,莫名其妙,这三个老儿胡诌些什么?便问陈野.只有陈野懂这意思。 三个老儿意思说,姑娘心好,就会招娜喜欢。陈野一喜欢.必然象马一样要套上笼头,被姑娘管住,所以“叫人可怜。” 陈野能把这意思说出来么? 他赶忙道:“谁知他们说些什么?别管、别管,我们说我们的吧。” 牛三捧道:“三位爷台看上了野哥儿,真有眼力!” 游老大道:“这个自然。” 游老二道:“你不笨。” 游三道:“你小子爷们就看不上。” 牛三笑嘻嘻道:“是是,三位爷台,野哥儿要和我们在一起,不知三位爷台尊意如何?” 陈野还没答应,他就这么说。 游老大眼一翻:“他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老二老三,你们说对么?” 游老二道:“对极。” 游老三道:“一步不离。” 游老二道:“一步太远,是半步不离!” 游老大道:“错了,是寸步不离。” 霓虹、小六子见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不禁笑了,这二个老儿真有趣。 牛三赶紧道:“野哥儿,就和我们在一起吧,你说呢?” 他要的是三个老儿,不得不紧抓野哥儿。 霓虹道:“野哥,就和我们一起呢。” 她有意省去了个“儿”字,把陈野当兄长了,真是煞费苦心。 小六子也道:“大哥,答应吧,我觉得没人说话儿,难受得很哩!” 陈野心软了,他对霓虹的态度有了转变,便点头道:“好” 霓虹大喜:“啊哟,你总算……” 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小六子、牛三也大喜过望,“欢呼雀跃。 冷不防,三个老儿齐声叹了口长气。 二 来到飞鸿庄的贵客,都向萧强提出单独会见的要求,说是有要事相商…… 萧庄主和五怪客、武诸葛等人商议后,决定由港志杰、孙耘书接待客人,由武诸葛、五怪客、萧强分头与来客交谈,这样做可以尽情听取各方的说法。 因此,闻莺楼上下两层,楼上是支持南宗的一派,楼下是支持北宗的一派,除了湛蓝的闺房,所有房间都用作接待来客。 余下无事的客人,则分散在园中。 陈野和霓虹、小六子、牛三以及三个老怪物,则在一个角落的草地上闲谈。 小六子不时提起卖艺的华震东一家,对华珠颇为想念.他是半大孩子,不懂男女之情的奥妙,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并不以为害羞。 陈野道:“他们并不真是卖艺的,也是为佛珠的事,出来查访的。” 又对霓虹道:“姑娘,你知道佛珠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霓虹听他改变了称呼,虽觉还不足,但心里着实高兴,道:“说真话,我也不知来龙去脉,我只听说,佛珠原是收藏在玉泉山的,被南宗的人夺去了,详情要问爹爹。” “这事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是太行三友三位伯伯说的,我和爹爹在苏州城安安生生过一日子,三位伯伯来邀约爹爹,还带来了爹爹的至交铁扇先生的书信,爹爹情不可却,便只好答应。 陈野沉思着,他答应和牛三他们在一起,就为的是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喂,野哥儿,还记得我么?”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喊道。 陈野一瞧:“原来是汤女侠,幸会幸会!” 牛晚皮笑脸:“不是冤家不聚头!” 汤四姑笑盈盈道:“偷儿,这叫各为其主,你我并无怨仇你说是么?” 陈野对她颇具好感,道:“汤女侠请过来一叙如何?” 汤四姑道:“偷儿,敢让我过来么?” 牛三道:“在寿翁家不许动刀动枪,有什么不敢的?” 汤四姑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坐下,道:“野哥儿,上次你受委屈了,都怪这偷儿害了你!” 牛三道:“我没害他,是你们害他,硬说他和我们是一伙,这不,他果然和我们一伙了,那可是你们逼的!” 汤四姑奇道:“野哥儿,真的么?既然不会武功,又何必赶这趟浑水?” 陈野道:“我哪一伙也不是,别听牛大哥胡说。”始末都弄不清,却为这样一笔糊涂帐厮杀,值得么?“ 牛三道:“有什么法?为朋友两肋插刀!” 霓虹觉得陈野像变了个人,说出话来不象过去那样拙笨了,他说的不很有道理么? 她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不禁后海前一段时间心中的动摇和疑惑。他应该相信陈野,他必不是一个凡夫俗子,他身上定有连他自己也未发现的本领,她要助他认识这一点,让他的功夫和聪明才智展现出来。 这时,小六子问道:“大姐姐,你认识华珠他们么?就是那卖艺的一家?” 汤四姑笑道:“错了,他们不是卖艺的,只是探查你们的去向,扮作卖艺的而已。” “啊,果然如此。” “你认识珠儿?” 小六子把认识经过讲了。 汤四姑道:“我和他们一家很好,待我把你的去向告诉他们。” 小六子大喜:“多谢大姐。” 牛三忽然道:“你们瞧,又来了一位客人,咦,好面熟啊!” 大家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书生,却是满头白发,身上透出一股儒雅而轩昂的气派,令人一见,便觉卓尔不俗,仪表堂堂,只是面上十分忧戚,走路也小小心心,似乎走进这所庄院有什么顾虑似的。 汤四姑也道:“咦,当真看着眼熟,可又从未见过。” 小六子道:“真像陈大哥。 一言道破,众人恍然大悟。 霓虹早已看出,只是未出声,小六子这一点明,越看越像,不由心中纳罕。 牛三道:“小六子眼尖,这位儒生当真像煞了野哥儿,妙极妙极!”‘汤四姑道:“让野哥儿贴上一圈胡须,再把头发染白了,活脱脱一个模样!” 陈野瞧着,也觉得有几分像自己,不觉感到有趣。 只见儒生四处张望,不见有人迎客,便停下步来,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往前走。 他手里提着礼品,看样子是来贺寿的。 只见他站下后,举目四望,对招风楼的一堆瓦砾,看得眼也不眨。在他脸上,满是凄惶,似乎在回忆旧事,不胜感慨。 不知为什么,陈野一下子就对他充满同情,有了深深的印象。 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也是如此。 此人虽已进天命之年,但依然风流潇洒,容光照人,他那满脸的戚容,情感之真切,足以不说话就打动了人。 汤四姑轻声说道:“他满怀忧伤,是不是在飞鸿庄曾留下过他的伤心事呢?好叫人同情怜悯啊!” 霓虹也道:“是的是的,这位儒生一定有不平凡的来历。” 正议论着,只见五怪客之一的罗威正好从闻莺楼里出来,大概一眼就看到了儒生。他不禁愣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片刻,他大步走了过去,儒生也迎了上来不过陈野等看出,他的步伐仍很迟疑。 罗威与儒生相隔三尺站住。 “是你!”罗威又惊又怒。 “罗五哥,正是小弟。” “谁是你的五哥?你好大胆,竟然敢到飞鸿庄来!” 陈野他们听了,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五哥,请把这点薄礼,送给萧庄主。” “亏你有脸来送礼!老爷子能收下你的礼么?好好好!寻找你这么些年,一直搜寻不到,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 “罗五哥……” “我不是你五哥!” “罗……罗大侠,晚生虽说有错,但……” “还用得着狡辩么?你干的好事你自己清楚!飞鸿庄可被你害苦了!” “罗大侠,牧某纵有错,但……” “今日是萧前辈寿诞,有众多的宾客,本不欲搅了这场欢喜,但你罪孽深重,我罗威也顾不得了,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动手?” “罗大侠,牧某既然再踏进飞鸿庄,也不打算活着离开,但容牧某见过萧庄主一面,然后再到雨荷坟前,任由萧庄主和各位处置……” “你说话算话?” “岂敢欺骗罗大侠。” 这番对话使陈野等人十分震惊,这姓牧的与飞鸿庄到底有什么纠葛?又何以要自投罗网,甘愿引颈就戮? 他说他有错,但…… 但什么,罗威不让他说出来。 汤四姑哺哺自语:“这样一个心怀坦诚的人,能干下什么昧心的事?我不相信!” 陈野与她有同感,但没说出口。 忽然,从楼里又出来了孙耘书、湛志杰.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匆匆走过来。 湛志杰见了此人颇为激动,大声道:“牧贤弟,阔别多年,你一向可好?” 姓牧的低声道:“湛兄,小弟背负着不齿罪名,这日子…… 孙耘书却是又惊又怒:“好呀,姓牧的,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还苟活于人世!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你活着再撞见我,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今日……” 他突然当胸一掌,向姓牧的打去,其举凶猛,又是冷不防地出手,让人怎能躲开? 湛志杰急叫:“不可!”用手横出拦挡. 姓牧的急切间一闪,到了罗威一侧,避过了这一击.这份身手看得汤四姑、牛三咋舌. 但是,罗威趁机出手,点了姓牧规穴道。 哪知孙耘书一掌击空,立即横扫—掌,姓牧被点了穴已不能动,一掌扫在前胸上,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情形谁也没料到,都惊得出了声. 湛志杰道:“孙兄手下留情,牧老弟既已前来,事情总会有个交代,你不该……” 孙耘书咬牙切齿:“湛兄,你忘了当年的惨景了?雨荷她……” 罗威道:“两位不必再说,牧逸生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事关重大,必须由庄主手刃此贼,我罗老五早就送他上了西天!孙贤弟出于义愤,打了他一掌,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千万不要告诉萧老爷子,待我将他押到柴房关押,明日再交萧老爷子处置,二位待客去吧,别惊动了大家,搅了寿诞喜庆!” 湛志杰愤愤走了,也不答理孙耘书。 罗威则将牧逸生手上的提盒夺过,随随便便往草地上一扔,一手挽起牧逸生的胳膊,架着他往后而去了。 这一幕,看得陈野等人气愤不平。 霓虹首先道:“这姓孙的不是好东西!” 汤四姑愤然说:“怎能如此对待一个上门祝寿的宾客,他纵有千般错,也不应如此。这姓孙的暗下毒手,欲置人于死地,准不是个好人!这事要发生在庄外,姑奶奶非伸手管一管不可!” 牛三道:“啊哟,姑奶奶,佛珠之事就让你脱不了身,你还想惹火烧身?” 小六子道:“我就同情受欺负的人” 陈野见那盒礼品就扔在三丈外,便起身过去把它拾了过来。 这是个小木匣,本匣上用大红纸写了个寿字,上书萧庄主七十二诞辰寿福,晚生牧逸生叩首。另有一付对子:“名高北斗,寿以人尊。” 一手工笔小楷,宇迹遒劲苍健,清秀匀正,令人看了赏心悦目。 汤四姑叹道:“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怎么命就那么不好?” 霓虹道:“大姐,快想个办法出来,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儒生葬身此地!” 牛三吐舌道:“小姑奶奶,萧老爷子的事是管得了的么?” 汤四姑道:“你担什么心?你八臂神偷干事都是明来明去的么?” 牛三道:“你的意思是……” 四姑一瞪眼:“不会悄悄儿干么?又有谁会知道?除非……” 牛三问:“除非什么?” 霓虹插嘴道:“除非你去告密!” 小六子道:“牛大哥,你可不能不讲义气,当那告密的人!” 牛三道:“放心放心,牛三有几颗脑袋,敢惹女金刚和皇甫姑奶奶?” 四姑啐道:“贫嘴!” 霓虹一扯陈野的袖子:“大哥,你说呢?” 陈野听她们讲着,不出声插嘴,她们讲的正合他心意,便道:“我赞成。” 四姑问:“好,我们五人心眼一致,这三位老爷子呢?” 游老大道:“喂,老二老三,此事有娘们参和,怎么办?” 游老二道:“各走各的道!” 游老三道:“离得越远越好!” 这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汤四姑啐道:“怎么,瞧不起娘们?没有娘们。你们三个老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海中爬出来的?” 皇甫霓虹又好笑又害羞,红着脸忙低下头,拼命忍住笑.牛三和小六子不在乎,大笑。 游老大得了愣,抓抓头,道:“老二老三,这娘们说的话有理么?” 老二道:“只对了一半。” 老三道:“没有爷们,光娘们又……” 陈野怕他们说出更好听的来,忙道:“得了得了,三位,你们干不干,就只说一句吧。” 老大道:“你呢?” “我自然要干,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不能见死不救呀!” 老二道:“野哥儿不像他师傅。” 老二道:“噜哩噜嗦,缠夹不清。” 老大道:“你于就是我们干,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汤四姑奇道:“小兄弟,你有师傅?” 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娘们不知道野哥儿有师傅!” 老二道:“孤陋寡闻。” 老三道:“头发长,见识短!” 汤四姑道:“不知道他有师傅又怎么了?他师傅是谁?” 老大道:“懒和尚。” “谁是懒和尚?怎么会叫这么个外号?” 老大道:“连懒和尚都不知道,可怜。” 老二道:“可怒。” 老三道:“可惜。” 汤四始摸准了这三个老儿的脾气了,也不与他们认真,道:“怎么救人法?牛三,你是偷儿就着落在你身上吧。” 牛三道:“我是偷金银财宝的,可不会偷人!” 汤四姑脸红了:“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有你,姑奶奶也能救人” 霓虹道:“你们瞧,那罗五爷回来了。” 小六子道:“我到伙房瞧瞧去。” 四姑道:“小心了,别露出破绽。” 小六子答应着走了。 霓虹道:“大姐,人救出来,安置到哪里去”? 国姑道:“先离开飞鸿庄,出去再说。” 牛三道:“女金刚,这佛珠你还抢不抢?” 汤四站反问:“你呢?” 牛三道:“想个法儿脱身吧。” 陈野道:“我有个主意,不知两位……” 四姑道:“快说快说。” 霓虹埋怨道:“不算我一个么?” 陈野道:“你跟着皇甫前辈,怎能脱身?” 霓虹道:“不要你管,我自有办法。” 陈野道:“佛珠之事甚为蹊跷,以在下之意……” “你是在上,不是在下!”老大提醒. 老二接嘴:“你在人之下,我们岂不更下了么?” 老三道:“太吃亏,不干!” 陈野哭笑不得,其余人却大笑。 陈野道:“好好好,再不用这个称呼了,真让人头痛。我的意思是,我们结成一伙,把佛珠的事弄个清楚明白,各位意下如何,” 霓虹道:“好极啦,我算一个!” 汤四姑道:“我也算一个。” 牛三道:“我就难办了,答应过太行三友,这……” 汤四姑眼一翻:“不干就算,大男人,说话不干脆!” 牛三道:“我没说不干呀,得找个借口脱身罢了。”***bigcat扫校,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这时小六子回来了,道:“人关在柴房里,让王宏志、孙剑诗他们守着呢!” 牛三问:“柴房在何处?” 小六子答:“园底靠墙。” 牛三道:“小事一桩,看我牛三的吧。” 霓虹道:“等天黑动手么?” 四姑道:“不成不成,万一有变,就不好下手了。” 牛三道:“好,这就动手,诸位孙谝来,到庄外去,趁等一下他们吃午饭,就可的动手了,详情到外面商议去。” 于是大家起身,往庄外去了。 陈野则提着那个礼品盒子. 三 萧强在下榻处与少林方丈等大师密谈。 空了禅师讲述了长安之事后,由方丈大师空无提出几点要求。 空无道:“少林寺内信奉南宗‘顿悟’的修禅法,但也不把北宗‘渐悟’修禅法视为异端。无论是六祖还是神秀大师,都是达摩祖师一脉相传,本是同根。但五祖传下念珠一事,贫僧倒不曾听说,六祖继承了达摩祖师的袈裟,那是尽人皆知。为此佛珠,已惊动了整个江湖,其中事由的来龙去脉贫僧也不清楚,但正以上相残,贫僧却不以为然,故敦请老前辈出山,澄清是非,罢息干戈。此其一。其二,五台山屠戮南宗法师一事,少林寺身为佛门古刹,却不能不加以过问。此风若传遍名山大川,不知有多少佛门第子又要遭凶。并非少林偏执于南宗,敌视北宗,所以事先向前辈说明,免遭误会。少林只想让五台山的北宗首座明白,以武力恢复北宗,只怕不是正道。其三,若得前辈出山主持公道,少林上下,听候前辈调遣。 最后,望前辈为江湖大局着想,尽快出山。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萧强道:“飞鸿庄已退出江湖多年,老朽即使出山。只怕也不能服众,不如大师亲自出面,老朽从旁协助如何?” 空无禅师道:“少林本属南宗,如若出面主持大局,只恐迭生误会,还是前辈主持为好,以避口舌是非。” 萧强道:“今日双方都有人到飞鸿庄,饭后进一步商谈如何?让双方直接面商,不知可否?” 空无禅师叹道:“双方已结怨,但还未有深仇,只要萧庄主出面,或可说通。” 萧强道:“这佛珠之事,各执一词,只怕难以调解,姑且一试吧。” 午饭时,众人齐集闻莺楼客室,摆了四桌,又在园中摆了几桌。因为飞鸿庄接纳不下这许多宾客,祝寿提前举行,以便餐后离去。 萧强在五怪客及湛蓝诸人簇拥下,高坐寿椅,接受各方宾客贺寿,然后宾主共饮,杯觥交错,喜气洋洋。 餐后,萧强邀请了飞叉头陀福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剑雄、无极叟皇甫敬、乾坤掌黄一鹤,算作北宗一方;又请了独臂金刀许培忠、赛门神韩天贵、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玉虚宫冯元坤等辅宗一方,在客室品茶交谈。 无极叟等人本是受太行三友邀请助拳,所以没法说出佛珠的详细情形,也不能说就此罢休。而且,咬定许培忠等人劫去佛珠,杀害了太行三友,并冒萧前辈之名。 许培忠等人也是受友之托,无法承诺今后不提佛珠之事,至于说半路佛珠遭劫,纯粹是太行三友一方贼喊捉贼,陷害许培忠等人. 双方各执一词,无法调解。 萧强对有人冒他之名一事十分恼火,详细问了情况。无极叟等人告诉他,若非野哥儿当时与萧强在一起破了此说,还真以为飞鸿庄介入了呢。 这事,萧强记下了。 双方谈了一阵,不欢而散。 萧强也无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只好另作打算。 下午,一些客人陆续离去。 罗威将牧逸生的事禀告了萧强,使老爷子十分震怒,让罗威立即将牧逸生押来。 罗威匆匆来到后国,只见柴房门口孙剑诗王宏志等人还在。便道:“辛苦各位了,老夫这就将人押走,各位赶快吃饭去吧。” 孙剑诗道:“前辈,请。” 罗威拉开了柴门一看,不禁发了呆。 捆绑的绳索断成几截,明显是用刀子割的,牧逸生竟然逃走了,气得他直跺脚.孙剑诗等大惊,吓得说不出话. 一查问,众小并未听到动静,以为他仍在昏睡。 罗威道:“从后墙出去的,是老夫大意了。”说完,急匆匆报信去了——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 一 牛三“偷人”也很有办法… 他和大家出了庄门,顺围墙绕到后面,瞅准了柴棚的位置,让大家躲在树林里,然后请汤四姑帮忙. 两人来到墙根下,牛三轻轻一跃,跳进墙里。柴棚与围墙相隔三尺,柴棚上覆便瓦,墙砌得不高。屋檐下与墙之间,有两尺多的空隙。他先学猫叫,有两只“猫”吵吵嚷嚷互不相让,大概还打了起来,你追我赶的。他边叫边跳进了柴棚的柴堆上。 牧逸生被捆得结结实实,蜷缩在柴堆下,睡得十分香甜。 牛三知道这是点了睡穴的缘故。 他抽出身上的匕首,迅速割断绳索,将牧逸生背在背上,嘴里又学起猫儿发怒的叫声,接着去追赶另一只猫儿,趁着猫儿追跑,他跳到柴堆上,这里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背着人出不了空隙。他只好将牧逸生放在柴堆上,探身出来,按事先约好的信号,发出猫儿温顺的声音,汤四姑就从墙外跳进来了。 他比了比手势,让汤四始接着。 然后把牧逸生从空隙中推出来,汤四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是呆望着柴堆上,忽见他把人从空隙里推了出来,慌得不禁伸手一抱,刚好接着。 她不禁面红耳赤,这偷儿真缺德,怎么把人扔给姑奶奶? 牛三从空隙里出来,“呼”一下蹿到墙外去了,人就算交给汤四姑啦。 汤四姑一愣,心里大为恼火,但又不能嚷出声,只好抱着牧渔生,越出墙外。 众人在林子里见了,无不喜欢。‘ 汤四始将牧逸生抱进林子,还未及放下,牛三这家伙就偷偷解了他的睡穴。 牧逸生眼一睁,鼻子里一股芳香,眼睛里瞧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人,自己竟然是软玉温香,在人怀抱.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周身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只急得叫道:“姑娘,快把晚生放下……” 汤四姑本想找块草多的地方放下,浑不知牛三这缺德鬼已解了他睡穴,猛然听到怀中人说话,把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瞧,人家正面红耳赤瞪着她呢。一时粉面通红,赶忙把他放到草地上。 牛三跟过来笑嘻嘻道:“牧大侠,醒了么?抱你的这位叫汤四姑,凶霸霸的,江湖人称女金刚的就是。” 这家伙嘴损,不说“救你的”偏要说个“抱你的”,你说叫一个妇道人家害羞不害羞? 汤四始这才知道是他捣的鬼,骂道:“死偷儿,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牛三道:“汤女侠,救人救到底,替牧大侠解了穴吧。” 汤四姑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你越怕羞他越捉弄你,干脆大大方方的,看他还有什么高招? 便道:“解就解,看你有什么话说!” 牧逸生红着脸报了被点穴位,汤四姑玉手轻拍,一下就解了.牧逸生浑身酸疼,他受了孙耘书的掌伤,一挣扎坐起来,就痛得他直皱眉头。 汤四姑取出一粒伤药递给他:“你也真是的,何必傻站着让人家打死,又为了什么想不开的事,巴巴的赶来飞鸿庄自投罗网!” 牧迪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吞下丸药,慢慢坐起,靠在树干上。 陈野道:“快走吧,当心让人发现了。” 牛三道:“牧大侠受了内伤,背着走吧。” 牧逸生道:“各位救出在下之盛情,在下心领,但牧某人此次重来,已抱一死之心,各位就不必管我吧!” 汤四姑道:“咦,你这人说得轻巧,人家冒险将你救了出来,你还说这种话,现在可由不得你,你这条命是我们所救,就得听我们的,走走走,出了险地再说。” 牛三道:“来,我先背一程。” 牧逸生忙道:“我自己走……” 汤四姑趁他不防,突然又点了他的穴,他刚要张嘴说话,哑穴也给点上了。 她笑道:“这下你可安分了吧!” 牛三背起儒生,大家顺林子朝里走。 陈野十分佩服汤四姑做事果断,一点不含糊,心里的好感又增进了几分。 皇甫霓虹和小六子不能跟着去,按商量好的计划,他俩回了飞鸿庄.陈野等人在山西省境边上的上河庄等他们。 二 上河庄是个小镇,有四五百家人,正坐落在官道上,过往行人很多.陈野等人干脆包下了旅舍的一个院子,等候皇甫父女。“牧逸生一路上言语不多,老是愁眉苦脸,问他何事,他只说一言难尽,无法述说。 但汤四姑、牛三竭力劝说,让他打消再返飞鸿庄的打算,一路尽陪着他,使他不至于感到孤寂.对此,他心中自是十分感动,便不提重返飞鸿庄之事.其实,他已下定决心,非到飞鸿在去了结不可.但他听说众人为弄清佛珠的事不避风险,汤四姑,牛三又再三请他鼎力相助,他便打算助一臂之力,事完再返飞鸿庄。 一路行来,谈谈说说,使牧逸生懂得了不少江湖事,他十多年未出家门一步,怎知江湖上的大事? 他觉得汤四姑豪爽大方,直言不讳,是个女中丈夫,待人又关怀备至,处处细心,把他服侍得妥妥贴贴。而牛三则出语诙谐,热情豪迈,他把自己干的一些事,如数家珍,一桩桩说了出来,引得牧逸生有了笑容。 他觉得自己仿佛二世为人,积压在心中的郁闷竟然散去不少,感到人活在世上,有苦必定也有乐,自己又何必天天纠缠于往事的伤感中去呢?渐渐,他由沉默到少说话,由少说话到有兴致指指点点周围的山川景物了. 这个变化,看在陈野眼中,他对汤四姑和牛三的为人,又有了一番了解.牛三还把自己怎么把野哥儿拉下浑水的事说了,引得牧逸生哈哈大笑。 在上河庄住下后,无事可干,他们就在小院中聊天,除了三个老几经常莫名其妙地说上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懂的话,或是缠夹不清跟人辩口外,其余人都在交谈中互有了解.一陈野把在大兴寺发生的事详细说了,牧逸生听了十分感慨。 陈野道:“此行五台山台怀镇,便是想将佛珠之事摸清,南北禅宗之争,与佛珠不会无关,唯佛珠无法查清底细,便从南北禅宗之争探查起.望前辈多加指教。” 牧逸生道:“足下会武功么?” “学过一些皮毛。” 汤四姑奇道:“真的么?我还不知呢。” 牛三道:“我都不知,莫说你了,野哥儿,牛大哥可看走了眼了!” 牧逸生道:“足下师从何人。” “他师傅叫懒和尚,”游老大接嘴道:“知道么?听过么?” 牧逸生、牛三、汤四姑都摇头. 老大作出鄙夷神色:“无知无知。” 老二直摇头:“可叹可叹!” 老三直叹息:“愚不可及!” 汤四姑道:“知道俺师傅粱赛男么。” 三个老儿摇头. 汤四姑摇头晃脑大声道:“无知无知……” 牛三接嘴道:“可叹可叹,孺子不可教也,愚乎,蠢乎!” 牧逸生、陈野大笑起来。 三个老儿气得翻白眼。 牧逸生道:“老夫愿助各位一探,等皇甫大侠一家来了,再商议出个办法。” 他们就这样谈谈说说过了一天。 一天又一天,接连三天过去,人没有来。 牛三道:“说好等两天的,三天不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汤四姑道:“不会吧?凭他们五老在一起,有谁动得了?” 牧逸生道:“江湖诡诈,不可大意,牛贤弟不妨出外打听一下。” 牛三道:“三天都在院子里呆着,我早就受不了啦,这就先到镇上走一遭吧。” 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匆匆赶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嚷:“了不得了不得,出了大事啦!” 众人各自在房内休息,闻声忙开门出来,大家到牧逸生屋里说话。***bigcat扫描,bigcat校验,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牛三道:“我在酒馆里泡着,听过往行人饭桌上的议论。皇甫前辈他们出定州后,往山西道上赶来,在新乐县附近,遭到一伙蒙面人的袭击。据说无一人生还,是独臂金刀他们下的毒手。又有一起人说,五老他们半途拦截独臂金刀,双方拼了个同归于尽。后一种说法的人更多。我就问了几个刚到这里的客人,他们说两天前路过新乐县,高新乐县城四十多里的官道旁边的野地里,尸横狼藉,确有好几人死在那里,但头颅均被割去,分不出老小。你们看,糟不糟糕”? 众人俱都惊呆了。 陈野一下子像失去了魂魄,心中如刀戳,半晌说不出话来。 牧逸生道:“传闻只是传闻,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无极叟等几位老侠客,谅不至于尽遭人屠,不来此地,定有原因。” 汤四姑道:“只怕真出了事,我们旧雨楼新乐县查对,或可知些端倪” 看来,只有此一法了。 说走就走,当下结帐而去。 三 过新乐县城,出去四十来里,陈野他们在距官道五六十丈的野地里,果真找到了动武的场地。 这里一片丘陵,树木不多,但见地里踏出了许多较深的脚印。这是内家高手踩出来的,一看便知。有的地方,还能识别出是血液凝成的干迹。还有残刀断剑,唯独未见尸身,想是有过路人掩埋了. 众人分散仔细查找,看看能否拾到一两样能辨明身份的东西。 还是女人细心,汤四姑拾到了一枝风簪。 陈野、牛三都不识此物。汤四姑道:“怎么了,你们没见过么?这正是皇甫姑娘头上的玉凤簪呀!” 这一说,陈野才记起来,他接过玉簪,头“嗡”一声像被人敲了一棒,心潮顿时澎湃起来,一种说不出的钻心般的刺痛,使他难受得一下跌坐在地上。 汤四姑暗暗叹息,万分同情地注视着他,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来.牧逸生道:“少侠不必如此,安知这不是她故意抛下的物件呢?” 一语提醒了汤四姑,忙道:“头上的簪子插得稳稳的,怎么会掉下来呢?八成是如牧先生所说,黄甫妹妹故意抛下,好让我们追查她的行踪!来,顺着我刚才找到玉簪的地方再搜寻一番看,说不定真有门路呢!” 陈野勉强打起精神,跟着汤四姑走。 游氏三兄弟却懒得干这种在地上找物件的小事,各找一棵树坐下,耐心等着.汤四姑等三人前走了数十步,又抬到一条手绢,不用说,正是皇甫霓虹的,手绢角上绣着一个“虹”字,足以资证。 再往前走,竟是朝着官道了。汤四姑道:“霓虹姑娘是被人擒住了,走的也是往新乐去的路。”牧逸生道:“四姑说的是,回城吧。” 回到城里,牛三往热闹处打探消息去了。 陈野等则在店里候着他。 回来时天色已晚。 牛三道:“我听到的消息多了,有一点最重要,三天前,有人在夜里见三辆马车往正定去了,他还奇怪,怎么夜半更深的赶路呢?不累死人么?这是在茶馆探听到的,我又到县上的车行打听,说是确有三辆车出租到正定.我们不如到正定去看看吧!” 他们收束停当,趁夜出门,施展轻功,往正定而去。 从正定鹏三辆马车的下落,直追到了他们等候皇甫霓虹一家的上河庄.从上河庄又了解到,马车往太原去了. 来到太原府,再无法打听消息。 不想凑巧在大街上碰到了丐帮太原分舵舵主胡善,他答应让帮中弟子查问.只一天,就得到消息,马车往忯州去了. 在忻州,断了线索. 牧逸生道:“会不会去五台山了呢。” 陈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追下去无用,不如就到五台去。“在太原府时,胡善就告诉他们,独臂金刀许培忠在旧雨楼长安的途中被害,连六阳魁首都给割去了.据传,是无极叟等人所为. 当时他们只顾查找马车踪迹,没来得及细想,在忻州决定上五台山后,他们拍静下来思索这个消息的涵义. 事情是如此复杂,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无极叟等人不是“全军覆没”了么? 那么,独臂金刀怎会是他们所杀。 到底谁活着谁死了,不是一笔糊涂帐么? 哪知,牛三在街上又听到了更骇人听闻的消息。 参加飞鸿庄萧庄主寿诞的人,都遭到了袭击。自然,双方都指责是对方干的。就连少林寺方丈也未能幸免,华山掌门、北岳门掌门身负重伤,华山还死了两位高手…… 总之,这些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例如说八臂神偷牛三、女金刚汤四姑都遭了难云云。 在惊惧不安中,他们到了台怀镇。 优思和旅途的劳累使大家早早安息. 陈野却无法睡着,尽管他觉得很困。 皇甫霓虹的倩影,已悄然进到他的心中. 以往对她有误会,都由他自己解除了. 他看得出来,姑娘对他十分关心,把一种说不清楚的柔情,像清泉水一般,流进了他干涸的心田.使他觉得滋润、甜美、柔和。 他是在男人的世界中长大. 这些男人都是超然于尘世之外的清修者,不可能将世俗的种种情意,施于他的身上。 所以,他的心是干涸的、龟裂的、乏味的.然而,如今这一切似乎已经变了,那就是因为霓虹姑娘。 可是,她刚刚进到他心中,却又悄然消失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生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从怀中摸出玉凤簪,放在手掌心里摩娑,心中产生了无限的悲凉和优伤,有几滴清泪润湿了眼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来安安静静生活在大兴寺,可一夜之间,往日的宁馨竟然荡然无存,他被迫流落到了尘世间,然后是上当受骗、遭人冷眼、受人威胁.什么南宗北宗,佛宝念珠,人们为了它在厮杀拼命,毁弃了原先的平静生活. 他既不能超脱于这场漩涡外,又不能安安静静打发日子,他就只有拼上一条命,去弄清事件的根源. 既然要弄清根源,就不能不与人争斗。佛门的信条在佛门都未能约束住僧众,又怎能去规劝那些凶恶之徒? 以善挽恶,吃亏的是善. 只有以恶对恶,方能制恶. 霓虹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决不饶恕害了她的人! 他躺在床上,心潮起伏,生平头一遭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一种咬牙切齿、不可遏止的恨意,充塞于心,使他血脉贲张,难以压抑. 随着这强烈的恨意,他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招式,有他见过的,有师傅教的,这种种招式相互搏斗,互相缠扭,延续了好一阵子,他突然感到这些招式一下贯通,有攻有守,层次分明,浑然一体。这些连贯的招式印象如此深刻,使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终于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了。 他不禁信心倍增,觉得有了这一整套的招式,他在迎敌时就不会太慌乱,也不会感到心中无所仗恃了。 这套完整的招式,什么人的也不像. 他完全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中,恨不得立刻就有让他一试身手的机会。 说来令人不信。他当真等到了机会。 他忽然听见极轻微的衣服飘动声。 他马上取出面罩戴上,迅速将紫色裤套好,悄悄以气推开窗户,双肩一晃出了住室。 他站在后窗屋檐下静静地听着,听出了瓦面上的动静。 突然,他的房门被人震开,“嘭”的一声,门板砸在墙上.来人明目张胆,毫无畏惧. “咦!”大概是发现床上无人发出的惊诧声.紧接着就听天井里有人道:“阁下,你找什么人,摸错了地方吧?” 这是牛三在说话. 室内人冷笑一声:“看刀!” 牛三道:“来来来,牛三爷服要看看你的刀,是木头玩意还是泥巴捏的! 陈野想,房上还有人,牧先生和三怪、汤四姑想必已起来了,有他们足够对付了吧,自己既躲在暗处,看看他们离开时,究竟去什么地方? 他沿着后墙,走过了几间后窗,然后轻轻一跃,坐到瓦上当即躺倒,然后翻身伏着。 他动作很快,一眨眼已伏在瓦面上. 只见牛三手持两尺长的短刀,与一个黑衣人正斗在一处.两人旗鼓相当,一来一往,不分上下. 这一吵闹,吓得住店旅客在惊呼之后噤若寒蝉各自用桌椅抵好门窗,战战兢兢蜷缩在床上,生怕强盗会冲进来洗劫他们. 陈野看整个屋面上,并未潜伏着人。 奇怪,难道贼人只来一个? 这时忽听贼人说:“这里太小,不够大爷施展,有种的跟大爷走!” 汤四姑笑道:“怎么,板凳未坐,热茶未喝就要走了?那不是太客气了么?” 她从屋檐下莲步珊珊,慢慢踱了出来。 贼人厉声道:“大爷不过来领路,你们不敢去么?” 汤四姑道:“好啊,前头带路!” 牛三收了招式,道:“牧先生,看看野哥儿可曾受惊讶?” 陈野一听,忙从屋脊跃下,从后窗口到床上,盖好被子,取下头罩。 牧逸生进来道:“小兄弟,你……” 他道:“不妨事,先生尽管跟贼人走,要伤我并不容易,由我看家。” 牧逸生答应道:“好,小心了。” 他出来后,对三个老怪道:“你们三位呢?是去还是……。 老大道:“野哥儿死不了,我们走!” 贼人道:“噜哩噜嗦,有种的快走!” 陈野在室内只听见“嗖嗖嗖”几声,知道他们走了。 他立即从后窗跟了出去,发现一行人是奔镇西头,去大兴寺的那一边.在牧逸生、牛三等人后面,又出现了三个黑衣人跟着。 陈野则走在最后,不一会便到了镇外荒僻之处,黑衣人并未停下脚步。 从台怀镇西去五里,便是大兴寺所在地。 走了一半路,已走在山道上,黑衣人忽然站住了。跟在牧逸生他们后面的黑衣人,径自从旁过去,和带路的黑衣人站在一起。 汤国姑笑道:“喂,尊姓大名啊?亮出来听听,男子汉总不会藏头露尾吧?” 陈野躲在一棵树上瞧着,对汤四姑的镇定和词锋非常佩服。 黑衣人道:“汤四姑,你与牛三竟敢劫夺属于北宗的佛宝,今日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识相的,快快跪下梅过,以保性命,迟了就后悔莫及!” 话一落音,从他背后的山峦后面,又接连跳出八个黑衣人来。‘“嘿,人多势众,怪不得大言不惭,在汤四姑面前抖威风呢.说了半天,你是北宗的人,怎么不敢亮字号呢?莫非都是些江湖上的狐鼠之辈,自己也知道报出大号来愧煞人的!”汤四姑依然谈笑风生,不恼不怒. 她不恼不怒,人家可受不了她的话,大恼大怒起来了.“呸!贱人,死到临头还敢张狂……” “你敢骂人!”汤四姑一声冷斥. 她是把抑叶刀劈向对方头上时,嘴里才出声说话的。 她一气砍了五刀,刀刀凌厉。 牧逸生关注地瞧着她,对她的武功颇为赞许,怪不得叫个女金刚呢,刀法又泼又狠。 这时,三个怪物忽然说话了。 照例是老大先开头。 老大:“喂,我说老二老三,咱爷们虽然不喜欢娘们,但看着自家的娘们被人家拿刀砍,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 老二:“这娘们是牧先生的,得帮帮忙。” 老三:“管他谁的,爷们上!” 这个“上”字还在你耳朵里响着,三个怪物象三只灵猿,已经扑了上去。 汤四站听他们三个浑虫说她这个“娘们”是“自家的”,不由大怒,刚想骂出声,接着又听他们说她是“牧先生的”,心中的怒气便化作了烟云,不禁又羞又喜。 这话实在中听,她爱听。 三个浑虫看来不浑,还心明眼亮呢! 有三个浑虫出阵,她便后跃退出,恰好和站得很近的牧先生并肩而立,脸上不由一阵发烧,幸好是夜晚,别人瞧不见的。 牧逸生十分尴尬,小声道:“这三位爷,说话没分寸,姑娘切勿生气” “谁生气了?你么?” “我?没有没有。” “那就好” 就这么几句话两人心里都翻滚了起来。 要不是在这儿有一场厮杀大煞风景,他们不知还有些什么话要说呢! 突然,斗场中的惊叫声,把两人心中荡起的一丝柔情给化为乌有.原来,三个老儿一出场,也不知怎么弄的,就把黑衣人的刀弄飞了,还把他抓起来扔到三丈外去了。 十个黑衣人,被他们拽得东倒西歪,南滚北爬,一片惊呼声。 汤四姑格格笑起来:“三位爷真行!” 牧渔生也惊奇万分:“三位好身手,是西域的武功路子。” 还有两个黑衣人站得稍远,岿然不动. 牧逸生道:“这两人是高手,小心了。” 汤四姑道:“你真有眼力!” 牛三叹道:“我眼力就不好。” “啐!谁让你插嘴!” 果然,一个黑衣人喝道:“退开!” 那些被打怕了的黑衣人,赶紧躲到后边去了,这真是求之不得.黑衣人又道:“三个老东西,报上名来!” 老大道:“我们三位爷,你就叫大爷二爷三爷吧,这多省事。” 黑衣人大怒:“找死!” 只见他双肩一抖,浑身骨头一阵爆响,真是先声夺人。 老大道:“老三,一对一。” 老三道:“奉陪奉陪.” 只见他并不作势,依然缩肩拱背地站着.黑衣人一拉架式,“呼”一掌当胸击来.老三滴溜溜一转,象个陀螺,转到一边去了,不对,该说是转到黑衣人后面去了.身法之快,难以表述. 黑衣人立刻跨步转身,刚好接住老三抓来的一爪。两人一来一往,招式变化极快,瞬间就拆了十招。 陈野暗想,此人武功极好,很难看出他的破绽来.两人又拆了十招,双方攻守兼备,应变灵活,破绽极少.遇到这种高手,自己该怎么对付呢? 他边看边在脑中比划,得出了一个想法。 对手若没有破绽,就要想方设法让对手出现破绽,就是说,逼对手出破绽。 想通这一点,他十分兴奋. 看看场中双方,有三个老儿在足能对付,自己何不去大兴寺看看? 主意打定,瞧好路径,绕过斗场,直往大兴寺奔去。 这条道他闭着眼都能走,从大兴寺到台怀镇,为了一顿斋饭,年复一年走了好几年,所以驾轻就熟,片刻即到。 大兴寺巍立在群山环绕中,曾是他从小长大度过十几个春秋的地方,分别数月,除了自己的变化大兴寺依然如故. 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纵身上了屋脊——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紫鹰展威 一 陈野似一只狸猫,在屋脊上无声无息,直向后院方丈室奔去.几重大殿,点着香火和长明灯,寂寂无人,只有他曾住过的僧舍,听得到鼻息声.方丈小院有了改变,围墙加高,小院外有僧俗两人守门.他依然蹿到那株他目睹方丈被害的树上,想探查方丈院内的动静.他刚刚落到树上,顿觉一阵罡风袭来,有人潜在树上,他太大意了.闪避已经不及,只好一手抓住枝条,硬生生挨人家一下。 但他的护身罡气已自动发出,只听一声震响,有人从他的侧边跌了下去。 在方丈门口巡视的僧俗二人;惊得大叫起来:“有贼!有贼! 陈野并不惊慌,只管朝方丈院里瞧. 喊声惊动了小院里的人,立即从方丈室出来了一俗三僧。 四人中,他认识三个。 那俗人就是杜汉金。发生在飞鸿庄的事他不知道,把张汉金仍叫做杜汉金。 另外两个和尚便是知客法明和知藏法净. 只有那个老僧他从未见过。 法净喝问道:“什么事?” “灵惠师兄从树上裁下来了!” 那不认识的老和尚冷笑一声:“藏在树上以为别人不知道创愚蠢的东西。下来!” 说着,一挥大袖,打出了一股猛烈的罡风,直袭陈野。 从小院里到陈野所在处,相隔四五丈,老和尚居然能把人从树上打下来。 陈野见踪迹已露,便跃起半空,躲过罡风,像片树叶,轻轻落在方丈院内。 法净吃了一惊:“什么人,胆敢夜私闯佛门重地!” 张汉金吃惊地一指陈野:“紫鹰怪侠!” 陈野道“你也认识紫鹰?” 张汉金对老和尚道:“师叔,此人……” 老和尚道:“老衲知道了,何足道哉!” 又对陈野道:“萤火之光,怎比星辰?你自以为有了不起的功夫么?” 陈野道:“你是何人?” 张汉金斥道:“大胆,连惩善大师都不知道?” 陈野记得这个名号,湛蓝曾说过,就是这个惩善禅师,与她爷爷斗了个不分胜负.啊哟,今日不巧,遇到高手中的高手了. 萧爷爷何等功夫,居然胜不了他! 惩善禅师道:“拿下!” 知客法明,现任大兴寺的监寺,立即应声道:“遵命!” 说完就动了手. 和尚一上来就施出了致命招式,一心要把他致于死地。 陈野不闪不避,等和尚一掌推来,他伸手就拿对方腕脉穴.他的出手之快,扣穴之准,让法明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变招换式,一脚向陈野腰穴踹来.陈野一个转身,到了他的侧面,伸手拿他腰穴.和尚无法闪避,急切间右手一横,掌缘扫陈野脖颈,来个两败俱伤。 陈野见两招制不了对手,心中一阵毛躁,举手一抬,正好捏住法明的小臂,拇指食指中指轻轻发力,“咔嚓”一声轻响,法明一声惨嚎,小臂骨捏碎,哪里还能行凶,踉踉跄跄跌了开去。把方丈室侧边的平屋门撞开,跌了进去,里面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分明是女子声音。 陈野这才注意到,这里新盖了三间平屋,把原来的小院占去了一半。 为什么会有女子声音? 他双肩一晃,人已进门. 角落里,瑟缩着两个年青女子,不是皇甫霓虹还是谁?另一个自然是黄霞无疑。 旁边一间屋子顿时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虹儿,何事惊慌?” 这正是皇甫敬的声音。 随即又听一声叫唤:“师姐出事了么?” 这是小六子. 陈野血脉贲张,冲动得想马上冲过去把皇甫姑娘救出来.可是,他来不及. 现任方丈法净、张汉金已扑到门口。他立即将右手食、中两指伸出,恶狠狠向两人截去。 “哧”一声,两股锐风直袭法净、张汉金,惊得两人一左一右急忙闪开.陈野趁此机会冲了出去。 他听见霓虹又惊又喜的声音:“爹爹、小六子,紫鹰大侠来了!” 陈野心中燃起一团火,这团火是以爱和恨为燃料烧起来的。 上半夜在心中潮涌的恨意,此时又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 这时,张汉金、法净又从两边蜇来,他决心给予狠命一击。 “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惩善禅师突然喝道。话落,他已来到陈野面前五尺。 法明、张汉金本就心惊胆战,与他们武功在伯仲之间的法净,三招就被对方料理,他二人能是人家的对手么? 可是,有惩善禅师在,不敢不上,现让他们退下,真是求之不得。 两人忙退到角落里观战。 惩善禅师道:“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小子,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句老话!” “呼呼”两声,他已攻出两掌. 陈野不假思索,按上半夜贯通了的招式,闪避还击,得心应手。 两人招式都颇为奇特,出手又快又猛,像两只凶烈的山鹰,扑门腾挪,蹿高伏低。 直看得张汉金和法净胆战心惊。 惩善禅师越斗越惊奇。 小子的招式有的似曾相识,有的不曾见过,有的随随便便,干脆就无招无式。 但是,高明之极,凶恶之极,足可称当世少见的高手。 这样打下去,不是了结之法。 他立即提起了六成功力,双掌劲风呼呼,罡气迫人,想以强大的内劲,击败对方。 但是,他发现对方双掌也马上发出了强劲罡风,丝毫不弱于自己。 而且,小子的掌法…… 他猛然跃开五尺道:“住手!” 陈野停了手,听他怎么说。 “你使的是飞鸿掌,你是萧强的什么人?” 陈野听到这话比惩善禅师还要吃惊。 自己使的是飞鸿掌么?和萧老爷子的一样,这是可能的事么? 呸,胡说八道,别理他,打了再说.陈野立即双掌一措,奋力攻上。惩善禅师一面还手,一面喝道:“你是萧强的徒弟,那就是死有余辜!” 老和尚决心以掌力获胜。 他瞅准对方击来一掌,便以七成功力闪电般迎上。 “轰”一声,老和尚双肩晃动,气血翻涌,再看对方,被震得退了三步。 嘿,胜负立判,这小子内力太差。 惩善禅师立即调息,使胸内平静下来,双掌一晃,大喝一声,以八成功力推出。 陈野被震得气血翻滚,退了三步。 这一震,使他觉得丹田之气鼓鼓荡荡,撑得他难受已极。若不把这股气冲发出去,似乎会被这股气把肚腹撑破。 他见对方又狠狠击来一掌,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亢奋,也大吼一声,一掌迎出。 嘿,这一次对掌,真够吓人的。 一声巨响,如雷扫庭院,随即卷起一股罡风,将地上的落叶灰土吹起,还把树上的绿叶抖落了不知多少片。 惩善禅师胸口一室,嘴里猛地腥味溢出,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他没有退后一步,但双脚下陷三寸。 陈野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感到嘴角也有血溢出. 他的双足也下陷了两寸. 这一次交锋,可说是平分秋色。 惩善禅师受到的惊吓,比他的内伤更严重,万万没有料到,八成功力的一掌,被对方接下。这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厉害?即使萧强本人接这一掌,大概也只能如此吧。 他心中惊疑不定,影响了调息。 陈野被这一掌击得情绪亢奋,他立即长长吐纳三次,心胸翻滚便平息了下去.他被一种狠打恶拼的欲望推动着,要是惩善禅师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间出精芒,一种灼人的令人惊惧的光芒. 这是发动攻击,恶拼到底的信号。 可惜,他忙于平复内心的翻腾,又以为对方至少和自己一样,在盏茶时间不可能发动攻击。 他知道,今日碰到了对手,不硬拼出个胜负,双方都不会了结。 他必须作好充分的准备。 可是,他没有做得到。 陈野缓缓举起双掌,狂吼一声,双掌齐出,并无声威。 惩善禅师深知这正是飞鸿掌的厉害之处。 无声无息,碎砖粉石. 他被迫匆忙应战. 他提起了九成功力,欲一举击毙对方。 又是一声骇人的大震. 惩善禅师“哇”一口喷出了鲜血。双足下陷至膝.陈野也喷出了一口鲜血,双足同时下陷至膝。 双方仍是势均力敌。 惩善禅师闭上了双眼,运动调息。陈野仁立不动,也在运功。 站在屋角里的张汉金、法净瞧出了便宜。 两人一打手势,运功于掌一朝陈野冲来. 在中间屋里紧张地观战的皇甫霓虹、黄霞看得心惊胆战,见紫鹰怪侠闭目养伤,不知道法净、张汉金来偷袭,急得尖声大叫起来. 头脑里有些模糊的陈野,昏昏沉沉中,被皇甫霓虹的尖叫刺醒。 他知道是谁的声音。 有两个女人的尖叫声,但他只听得见皇甫霓虹的。 这声音有如溪水,从头浇下,让他清醒。 心里的火又从余烬中燃了起来。 就如一堆火烬,添加了干柴。 这干柴就是爱和恨做成的。 他张开了双眼,清楚地看到了法净和张汉金那两张带着狞笑和杀人快意的丑脸。 他立即提起了他那生生不息的内劲。 虽然内劲已经大减,但总还有内劲。 法净、张汉金见他动也不动,知他伤势已重,两人同时大喝一声,由两面攻到。 又是一声尖锐的喊叫:“紫鹰怪侠……” 因为,紫鹰怪侠动也不动。 皇甫霓虹知他必死无疑,发也了绝望的喊叫,闭紧了双目。 就在两人的掌将触到陈野身上的刹那间,陈野右手伸出食、中二指,正对法明掌心。左手伸出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合拢啄在张汉金的掌心里。 “啊——!” “呀——!” 几乎同时,两人发出了撕人心肺的惨叫,往后跃出两丈,摔到在地痛昏过去。 两人的右掌已经洞穿,掌骨粉碎,两只手就这么废掉了。 陈野伤了两人,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他感到内伤加剧了,然而他不放在心上。 他从深陷的泥土中拔了出来。 惩善禅师吓得也赶紧从土中跳起。 他迅速估量了下对手,对手又发功击伤法明、张汉金,又耗去不少功力。 这第三掌,他稳操胜券。 他没有想到,陈野动着走着都可以练功,而且内力生生不息,修补较快。 陈野心中明白,不把惩善样师击倒,今天就无法救出人来.他拼了一条命,也要救人。 这时,守在方丈小院门外的一道一俗,被方丈院内的叫声呼声惊呆了.他们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 因为,住在方丈院里的头领们,没有给他们下命令。 方丈的惨叫和张先生的哀嚎过后,里面闽无声响,两人遂决定大着胆进去探视。他们认为,来人不伤就死,该他们去收拾残局了。 两人越墙而过,落在了陈野面前。 陈野蓄势结发立即推出两掌。 这一僧一俗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便摔到在墙根角了。 陈野只用了很少的力,他不想伤底下人。 障碍扫清,他朝惩善禅师一步步走去。 拼死救人的决心,使他斗志昂扬。 惩善禅师也勉强提起了最后的功力。 他知道,这一拼,生死立判。 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再就是两人同归于尽。 决无侥幸可言! 他双目紧盯对手,提起了双掌。一步,两步,三步…… 再有一步,双方就可拼掌。 这一步,是长长的一步,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长最长的一步,这一步使他由生跨到死! 然而这一步,又是短短的一步,也许是一生中最短最短的一步,这一步,仅仅是一步,他就走完了一生的道路。 一瞬间,他动摇了。 值得么?一生功力,毁之一旦? 大业未完,能和一个无名小子同赴阴曹地府么? 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在招术上取胜,又何必死拼内力? 只要养好伤,他定能将这小子毙于掌下。 一生修炼,一生磨砺,就为的是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岂能刚出山就这么栽了? 就在陈野跨出第四步的时候,惩善禅师拔地而起,越出方丈室外墙,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大大出乎陈野的意外。 他愣了片刻,干脆站着调息。一盏茶时间,他觉得精力恢复了三成。 他赶紧往关人的房室过去。 这三间屋里,中间关着两个女的,左边一间关着皇甫敬、小六子,右边关着铁扇先生和飞叉头陀。 陈野发现他们被点了穴,还以细铁链连锁在一起。 他默运神功,以拇、食、中三指一捏,细铁链“咔嚓”一声断了。 皇甫霓虹、黄霞双双跪地:“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陈野不敢答话,替她们解了穴,忙去把皇甫敬、小六子、飞叉头陀、铁扇先生的铁链捏断,但不替他们解穴,这留给二女去做。 不等众人开口言谢,他提起所有功力越出了墙,在夜幕的掩护下回到了台怀镇旅舍。 他迅速脱下衣服面罩,又从店中出来,站在冷清清的街上,等候牛三等人。 二 陈野一边运动调息,一边等着汤四姑她们,心中说不出的一种快意。尽管他觉得十分劳累,胸口隐隐作痛,浑身虚弱,但他精神仍处在亢奋之中。 他对自己有了充分的信心。 师傅教的不管什么玩意儿,没有一样是无用的。 他今日能和惩善禅师一拼高下,没有败阵,就证明他的武功已和萧爷爷差不多.人人都说萧爷爷功夫了不起,足见自己也不差.“阿弥陀佛,但愿师傅老人家长命百岁!”他情不自禁哺哺出声。 他多么想再见师傅一面,诉说自己心中的感受,感谢老人家对他的苦心栽培。 这时,远远来了几个人影,瞬间即到面前,正是三个老儿、牛三、牧先生、汤四姑。 牧先生道:“小兄弟,你怎么站在这里?” 汤四姑道:“等我们么?” 陈野道:“一个人睡不着,又挂着你们。遇到赋人了么?” 汤四姑道:“嘿,和十多个黑衣人大打了一场,这三位前辈功夫惊人,先前还看不出来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游老大道:“这叫藏而不露!” 涉老二道:“深如海水。” 游老三道:“我们人长得俊,不是虚有其表。” 汤四站一听:“什么?人长得俊?啊哈哈哈哈……哎呦,笑死人啦,人长得俊……” 牧逸生、牛三和陈野也忍不住笑了。 老大道:“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老二道:“有眼无珠。” 老三道:“视而不见。” 汤四姑“呸”了一声,道:“你们说谁?” 老大道:“快走,快走。” 老二道:“敬鬼神而远之。” 老三道:“好男不和女斗。” 话音一落,人没了。汤四姑恨恨地道:“三个老儿就是瞧不起娘们,姑奶奶要想出个法儿好好治治他们!” 牧先生笑道:“这一来。他们不是更要躲着你了么?” 牛三道:“在这里吹风么?走走走……”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有人喊。 静夜中,听得分明。 “汤姐姐,汤四姑……” “哎,就在这里。霓虹妹妹……” 汤四姑高兴得疯了,赶紧迎了过去,和霓虹紧紧抱在一起。 霓虹道:“我就是听见姐姐的笑声,才知道姐姐在这儿的!” 四站问:“你们怎么到了五台山?” 霓虹道:“被他们抓来的!” 皇甫敬、铁扇先生陶荣、飞叉头陀相敬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与牧逸生、牛三、野哥儿见礼,大家都十分高兴。 回到旅舍,点着了灯火,大家畅谈别后经过。 原来,皇甫霓虹在陈野他们走后,便忙着去找爹爹,说了两件事。 一件是牧逸生的事。 皇甫敬奇道:“牧逸生?当年名动江湖,以一只金铜合制的金笛,打败过不少黑道高手,江湖人称金笛书生。听说与飞鸿庄过往甚密,可望成为飞鸿庄的乘龙快婿,后来不知为什么,从此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知你说的是不是这位金笛书生?” 霓虹道:“八成是吧,他的武功高着呢,气人的是,那个什么孙耘书打他,他居然不还手,受了伤。” “啊,有这等事?” “我们把他救走,爹爹你不责骂女儿吧?” 皇甫敬皱了皱眉:“这事不该插手,因为真相不明,惹出麻烦来可不是玩的!” “那又怎么了?他们不知道的。” “人也救了,责怪你又有何用?” “爹爹人真好……” “得啦,你别替爹爹擦粉抹脂了,‘快说第二件事又是什么?该不是又惹祸了吧?” “看爹爹您说的!女儿一向听话,简直是乖极了,什么时候又闯过祸来?” “好好,乖、乖,快说吧。” 霓虹把退出佛珠之争,另和陈野等人弄清真相的事,详详尽尽说了。 皇甫敬听后沉吟不语,一时颇费踌躇。 霓虹道:“爹,说话呀!” 皇甫敬道:“虹儿,此事关系重大,你爹已答应太行三友越了这趟浑水,又怎能反悔,半路跳墙呢?飞鸿庄萧庄主适才邀了双方头面人物,意思也是从中调解。但双方各执一词,仍然争持不下,隔阂怨仇越来越深,只怕很难善了,爹爹也知此事有些蹊跷,这佛珠到底原来归属于谁,江湖上并未听说过,这原本是佛门的事,与江湖何干?现在突然为佛珠掀起了大浪,正道武林分为敌对两边,形成火拼之势,这当然不是好兆头。可是,爹爹身在武林,又微有薄名,岂能失信于人呢?” “爹,你真是的!女儿又不让你公开说无极叟退出佛珠之事,从此不再过问,惹来人的耻笑。女儿只让爹爹去查知佛珠真相,弄清来龙去脉,这哪里是出尔反尔了?还不是为了佛珠归属,为了武林不互相残杀,这有哪一点是见不得人的?爹爹,你说对么?” 皇甫敬得了愣,笑道:“人长大了,嘴也厉害了,连爹爹都说不过你,往后找个婆家……”“爹爹,你说些什么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来扯这些闲话,真是的!” 皇甫敬道:“好好好,爹爹就依你吧,不过,谢与你各位叔伯商议商议。” 皇甫霓虹不愿拖着一大帮子人在一起,特别是黄家两兄妹和何玉龙,再裹在一起,只怕野哥儿又生误会。 她道:“爹爹,人多心不齐,别……” 皇甫敬道:“不对,时下武林大乱,多一人多一份力,否则,孤掌难鸣!” 无法,皇甫霓虹把铁扇先生等请来,众人坐下商议。 皇甫敬把暂时退出佛珠之争,暗地查访的意思说了。 一指神龙何剑雄、乾坤掌黄一鹤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做将会遭人耻笑,而且向对方示弱,他们主张发英雄帖,邀集主持正义、支持北宗的各派高手,与独臂金刀、少林高僧、华山掌门等决个胜负,逼他们交出佛珠,以昭示天下。这是武林义土不可推诿的责任下飞叉头陀福敬、铁扇先生陶荣,觉得皇甫敬的话很有道理,这样斗下去心中茫然。 争了半个时辰,争持不下。 最后决定,离开飞鸿庄,各行其道。 皇甫敬等人要到五台山,何剑雄等人要去黄山,找黄山派掌门商量大事,并到九华山、武当山、峨嵋山等处一行,会集各派高手,再到长安,作个彻底了断。 他们虽同一段路,但彼此间意见不一,顿时就冷淡了许多。 黄烈、何玉龙大为着急,这一分开,哪里还能与皇甫霓虹成得了事? 黄霞却无比高兴,霓虹一走,何玉龙只有跟她在一起了。 他们一行人默默赶路,哪知未到新乐县城,就被一伙人截住。 为首的是个老和尚,自称惩善禅师。 “你们不是自封正道,四处行善么?老衲最恨的就是这种多管闲事、自以为是、断了别人生路的浑虫!黑道英雄行事,惹你们了么?你们偏就要自恃武功,以扬名天下.老衲只要见了这号人,从不姑息!” 无极叟等人一听,这老和尚也太狂妄,竟敢扬言惩善,这天底下竟有这种道理? 站在惩善掸师两边的,还有四个中年壮汉,自称山东四雄。 站在老和尚后边的,有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和一男一女两个标致青年人。 这三人之后,还站着三个四十多到五十岁的三个中年男女。这两女一男相貌有些相似,大约是兄妹姐弟之类的吧。 皇甫敬知道,今日之局凶险,不可大意。 惩善禅师又道:“念你们在江湖成名不易,辛辛苦苦练来的武功,毁之一旦岂不可惜? 再说你们都有家室,莫非愿断子绝孙么?老衲特开方便之门,只要你们投效尽力,就给你们留一条康庄大道,须知……” 乾坤掌黄一鹤哪里听得下去,大喝一声,道:“住嘴!你一个出家人,满嘴胡言,老夫等岂是几句大话就吓住了的,废话少说,今日在手底下见个真章也就是了!” 他抽出短柄铁掌,动手就打。 惩善禅师冷笑道:“你非要找死,由老衲超度你!” 话声中避过一铁掌,十分从容。 那山东四雄一声吼叫,分别向无极叟等人扑来,四人四把补刀,舞得呼呼风响。 何玉龙、黄烈、黄霞、皇甫霓虹连忙迎上,八人厮杀起来,渐渐散开。 那站在后边年轻的一男一女,只在嘴边带着冷笑看着,并不动手。老者也倒背两手,安然闲适。 那中年三兄妹却蹿了过来,分别攻向飞叉头陀、铁扇先生、一指神龙。 只剩下无极叟一人观战。 举目一扫,心直往下沉。 黄一鹤对惩善和尚,明显不是对手。 惩善和尚招式之精,掌力之沉,是少有的内家高手。 就是自己出阵,也决讨不了好去。 再看几个女儿辈,与山东四雄倒还打了个棋逢对手,一时半时分不出高下。*** bigcat扫描,bigcat校验,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可是,人家还有两男一女闲着。观其貌,定然不是庸手,特别是那个上了年纪的。 这样打下去,只怕一个也走不掉。 飞叉头陀等三人与那三兄妹交手,要胜对方只怕很难,但一时半时也不会落败。 为今之计,只能分散逃走。 特别是几个年青人,万万不能断送在这里,只要冲得出去,不怕日后不能报仇! 主意一定,大喝道:“霓虹、霞儿、烈儿、玉龙、快快离开此地!” 他一面喊一面冲向山东四雄。 第一个撞上的是单世雄,他正与何玉龙交手。无极叟的九节鞭如一条蟒蛇,夹带劲风,只几招就把单世雄的朴刀卷到了空中。 与此同时,黄一鹤发出一声惨叫,已被惩善掸师击倒在地。 无极叟的喊声,提醒了其他几老。 乾坤掌的倒地,告诉他们只有逃走才是上策,不能这么白白死去。 铁扇先生抛掉与他交手的老头,冲向与黄烈交手的金骐。 何剑雄护子心切,也向单世雄扑来。正好单世雄朴刀被无极叟卷飞,被何剑雄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何玉龙没有了障碍,转身就往林中逃。 紧跟着他的是何剑雄、黄烈。 那三兄妹一见,齐吼一声追了过来。 旁观的一老二少也立即出动,想把何剑雄父子截住。 但无极叟、铁扇先生立即迎面挡住。 黄烈见铁扇先生击倒了金骐,急忙一个倒翻,追赶何氏父子去了。 黄霞几次想撇开对手,但终不能脱身。 皇甫霓虹则根本不想弃老父只身逃走,所以拼命力战吴仁辉。 惩善和尚用目光一扫现场,马上飞身过来,把皇甫霓虹、黄霞点倒在地。 和尚喝道:“不要这两个丫头的命了么?老衲就超度了吧!” 无极叟、飞叉头陀、铁扇先生正被几大高手逼得手忙脚乱,听见二女被擒,和尚要下毒手,赶紧往这个方向瞧,这一分神,便被对手指掌击中,三老均负伤被点了穴倒下。 之后,从林中赶来几辆马车,押着他们分上两辆车。在马车走过去时,霓虹抛下了玉簪和手绢…… 经过谈完,天已大亮。 牛三出去买了些包子馒头,大家饱餐了一顿,商议下一步行动。 皇甫敬道;“我们在大兴寺里关了几天,发现贼人势大,与我们交手的那些人。除了那一男一女和那个老者,全都在。老夫与福敬大师、陶兄伤势未逾,一月内不能和人动手,老夫之意,不如觅个地方躲藏起来,暂避锋芒。” 牛三道:“此话有理,我们一来,人家就已知道。五台山只怕都落人这伙人的掌握之中了,还是快走为妙。” 陶荣道:“紫鹰怪侠救了我们,将惩善老和尚拼得跑了,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你们可有这位怪侠的消息么?” 汤四姑道:“我们在寺外迎敌。根本不见人踪,要是他现身和我们在一起,就有把握胜敌了。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巴,恐难相见。 福敬道:“经此次磨难,贫僧总算明白了。这南宗北宋之争,只怕是个幌子,幕后必有人操纵。我们只有隐去行踪,伤好后再探大兴寺,一定要揭开这伙人的秘密。” 商量好,决定白天出镇,以示离分。 至于到何处为好,自有陈野带路。 三 陈野经常在山中砍柴,对五台山以及台怀镇周围都很熟悉。 他把一行人带向了台怀镇东北四五里处的北台山麓,这里有一古刹,名普济寺,是五台山最大的“十方禅处”。 古刹立处,浓荫蔽日,水溪汩汩而流。 北台山又名叶斗峰。山势拔地入云,高接斗柄,因而取此名。为五台最高山。 按陈野之意,藏在这里,一则有普济寺,可以暗查寺中南北禅宗争斗情况。二则北台山如此之大,绕山而行,谁能找得着?三则环境清幽,利于养伤。四则出其不意,隐藏于敌方鼻子底下,可随时到各地探查。五则离台怀镇较近,可以购置食物。 众人都称赞他想得周到。 皇甫霓虹劳心大喜,这野哥儿果然不笨,自己可没看错他。 绕开普济寺,陈野把众人带进了山。 他知道不远处有个极隐密的洞穴,那是少时砍柴发现的。 一行人上山行了一盏茶时间,便到了一个被灌木封住了的洞穴。洞穴有四五个岔洞,可以分开歇宿。三个姑娘宿最里的一个洞,外面的洞则由男人们分别占用。 每日的饮食由牛三和陈野购买。 安顿好大家,他两人便下山采购食物。 陈野道:“山洞太硬,没有铺垫,时候长了恐怕不行。” 牛三道:“我早就想好,不妨事,晚上你跟我去拿铺垫吧。这可不是只住几天的事,没有被垫怎么过日子?” 陈野道:“去买么?” 牛三道:“买什么,这会泄了行踪。” “那怎么办?” “晚上你看吧。”牛三笑嘻嘻说。 二人在镇口买了包干馒头,到无人处施展轻功,瞬间便到山洞。 买来的食物够吃一天,水则有山涧,只管取来饮就行。 到晚上,牛三带着陈野,以黑巾蒙面,跳进了镇上最大的旅舍,把店主叫起来,给他银子,不准声张,要他卖十三套垫盖。 店主战战兢兢答应了。 两人各背一捆,几个来回,每人都有了。 汤四姑埋怨道:“怎不叫我们?累你两人来回奔跑!” 牛三笑道:“不敢劳动芳驾,这等琐事只配小的们去干。” 汤四姑笑道:“偷来的吧?” 牛三道:“冤枉冤枉,野哥儿作证。” 四姑道:“咦,野哥儿能展轻功,果然会武功的。” 黄霞丧父,心情悲伤,在房里不作声。 霓虹道:“他比我本事大呢!” 陈野道:“哪里的话,过谦过谦!” 四姑笑道:“野哥儿也文皱皱酸起来了。” 牛三道:“这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四姑要不了几日,也会酸起来的!” “此话怎讲?”四姑不解。 “跟牧老先生一起,日久天长还有不酸的?” 牛三说完就跑,一溜烟不见了。 四姑恨恨骂道:“你个嚼舌头的!改日看姑奶奶收拾你!” 陈野也笑着走了。 他和小六子住一个洞,这样他行动方便些,半夜,他还要到大兴寺去。 待小六子练完功睡下,他带着面罩紫衣,悄悄出了洞。 他的伤并未全好,但自觉可以行动,也就不把伤当回事。 他从昨夜斗惩善禅师之后,一直情绪高昂,恨不得再深入虎穴,大打一番。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从轻贱自己,到受人白眼,他心里一直憋了许多气。 现在,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比别人差,甚至还比别人强,叫他怎能不激动不欢畅呢! 他不愿天天在山上闲度,他要在龙潭虎穴中再度证明自己的能耐。 要显示出来给人瞧么?要人们用崇敬妒羡的眼光瞧着他么? 这倒不必。 他只要有展其所能的地方,没人知道也不妨。就让人们只知道个“紫鹰怪侠”就行了,何必又多出个野哥儿来呢? 这些他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能,知道自己不比别人差,知道自己能在这大千世上,惩恶扬善、匡扶正义,这不就足够了么? 此刻,他尽展轻功,片刻又到了大兴寺。 大兴寺灯火通明,几重殿宇灯火辉煌,持刀拿械的和尚,在各殿外巡逻。 他伏在天王殿瓦檐上,仔细瞧这些和尚,有许多他都不认识。 这决不是大兴寺原来的僧众,原来的僧众到哪儿去了呢? 他又驰往方丈室。方丈室却无灯光,漆黑一片。他耐心地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 正想离开,到前面各殿中抓一两个和尚问问寺里的情况,忽听见脚步声响,有个和尚来敲方丈小院外的门。 “呀”一声,方丈室的小门开了,只见衣钵侍者灵方和尚走了出来。 他道:“有事么?”却不去开门。 来人道:“惩善大师有情方丈。” 灵方道:“就来,请大师稍候。” 灵方进方丈室去了,不一会儿,扶着一只手上缠满了白布的法净和尚,走了出来。 灵方开了小院门,跟着来人走到墙边,从那儿出寺外去了。 陈野不由大奇,从藏身的树丛中跃下来,走过去一看,墙角里多了一道门,这自然是他离寺后修起的。 他拉开门,只见一条新修小道,通向山坡。灵方等三人走得不快,正朝山坡走去。陈野双脚一跳,上了树梢,看着他们上了坡转弯不见才朝前赶去。 上了坡,又下坡,修了石级,好走得很. 陈野心想,这里从来是荒坡野地,什么时候修起的呢? 石级往下有二十多级,然后又是一条穿林小道。灵方和尚等三人已进林中。 陈野站在石级上想了想,只怕林中有人守卫,惊动了不好打探消息。便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直往树丛上落去。 他这一跃跃了近五六丈,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过去,他只敢跑,不敢跃。 在树丛上藏着,片刻后才听到脚步声,灵方和尚他们才走到。 陈野知道方向没有错,便踩在树梢上先走,走过了十来丈,突见树下有一大片空地,盖着五排平房,房子周围,寸草皆无,露着褐黑的土地,大约方圆有个一二十丈光景。 五幢房子依次排列,只有第一幢有灯火,并无人守望。 灵方和尚等三人径自进了第一幢,在中间客室坐下,不言不吭。 须臾,从内室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惩善禅师,一个是未见过面的老者,相貌生得不善。年龄有五旬光景。 灵方等三人赶忙起立见礼 惩善禅师道:“见过这位客人,他就是绿林二霸之一的太叔先生的首徒季锋。” 灵方等三人又赶紧行礼。 季锋只点点头,身子不动。 惩善续道:“前几日你们见过季施主的师弟张有观施主和季施主的两个徒儿、武林后起之秀的白飞马桂碧云、黑飞马申骐,领略了太叔先生的高超武功。如今,季施主奉太叔先生之命,前来五台山助力,你等须小心侍候……” 灵方等三人喏喏连声。 “……季施主闻听方丈受伤,特赐一粒治伤药丸,以助疗伤。此药极为贵重,是太叔先生亲手制成,快快谢过季施主。” 法净接过季锋赐药,忙一口吞下,接着千恩万谢说了几句。 忽然,法净一声惨呼,双手捂住肚子,整个身躯像只大弯虾,直也直不起来。 “啊哟……大师……此药……” 惩善禅师“嘿嘿嘿”笑起来,“法净,你这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是个废物,不如早日升天,到西天极乐世界去吧!” 灵方和尚吓得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祖师爷饶命,祖师爷饶命……” 法净双手抱腹,一歪身倒在地上,嘴里道:“你们……好歹……歹毒……”突然头一歪,断气了。 惩善道:“灵方,起来,不干你事,自明日起,由法意接任方丈,将你升为监寺。” 灵方赶紧叩了几个头,站起来又向来叫他和法净的和尚行礼,口称方丈.惩善道:“灵方,你再去把法明引来,处死后,他那监寺职位才好让给你!” “是是,多谢大师,弟子这就去叫法明。” 这一幕看得陈野心惊肉跳。 灵方和尚走后,他又瞧了瞧那个新任方丈的和尚。竟是有些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心中十分纳罕。 稍停,他想,既已知贼首隐藏于此,何不改日再来,瞧他们处死同党,有何意思?呆得太久,被他们发现也大大不妙。 于是。连忙转身而去。 忽然,他想起个主意,便直奔方丈室而去——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初露端倪 一 灵方和尚叫起了监寺法明,说法净方丈、惩善禅师有请.法明不疑有他,赶紧随灵方出来. 刚走到方丈小院大门,眼前一晃,多了个人,仔细一瞧,天!紫鹰怪侠! 法明提起双掌,不等推出,就被一股劲风击中了肩井穴,手不能动了。 灵方和尚还来不及喊叫,已被制住了穴道,连哑穴也点了。 紫鹰道:“法明,你知道灵方和尚叫你去干什么?” 法明声音颤抖:“小僧不知。” “好,让灵方告诉你,他是知道的。” 紫鹰解了他哑穴道:“你只要敢叫一声,我就要你的命!” “是是,小僧不敢喊叫。” “那么,你把叫他去的理由告诉他。” “是是,方丈命小僧请监寺,并未说明有何事,是以小僧不知。” “真的么?” “出家人不打班语。” “好一个出家人!我问你,方丈死了怎么又会让你来叫法明?” “啊……这……” “这什么?说呀!” 法明大惊:“方丈如何便会死了?刚才……” 紫鹰道:“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你问灵方,方丈法净怎么死的?” 灵方急出了一头汗,知道瞒不过这个神出鬼没的紫鹰。忙道:“大侠,这不干小僧的事,这是……” 法明惊道:“灵方,你说呀!” “这……” 紫鹰道:“真的不说?方丈不是吃了治伤的药么,你就在旁边,不知道么?” 灵方吓得连忙道:“是是,大侠都已知道,小僧照实说了……” 遂把经过说了一遍,把法明骇得魂飞魄散,半晌才讷讷说道:“好狠啊,竟然置我师兄弟于死地,……唉,自作孽。不可治,我不如自裁了吧!” 他举手就往头上拍。 可是,手没能抬起来。他忘了被人点了穴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头。 紫鹰道:“要我放了你们么?” 灵方急道:“多谢不杀之恩……” 法明叹道:“大侠不杀我二人又有什么用?惩善一派人势力雄厚,既已起杀我之心,我就是逃到天涯也躲不过一死!” 紫鹰道:“胡说!天下之大,尽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惩善也非天下概手,昨夜不是被我击伤了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又能猖獗多少时?走走走,我带你们出去,有话到外面去说。” 他解了两人穴道,让他们往台怀镇去,他跟在后面.过了台怀镇,他把两人引向镇南,到山脚下说话.陈野的意思很清楚,要他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法明道:“罢、罢、罢,贫僧就将知道的,全部说出,但贫僧所知也不多,还请大侠海涵。” 三年前,知藏法净到杭州天竺山天竺夺去誊抄经卷事毕,又去列为“禅宗十方丛林”的天童寺礼佛。 途中遇到惩善和尚,便交谈起来. 法净将自已身份全部告诉了惩善禅师,并于闲淡中说了大兴寺情况。 惩善禅师表示久已仰慕五台山圣迹,要与法净同行。 从天重寺回来,有一天夜晚,惩善掸师突然点了法净的穴道,将一颗丹药塞给他吃了,告诉他此乃毒药,每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一月期满,毒发身死。 他要法净今后听他调遣,并说回寺后要拉拢寺内会武功的僧众,以后让法净出任大兴寺方丈。 法净不服,说他是趁人不备下毒手。 惩善和尚又给了他一颗药,道:“好,吃下,到外面一较高下。” 交手的结果,五招法净就被点了穴。 不服也得服.惩善又告诉他,俟时机成熟,他会派人到大兴寺,由来人指挥一切.法净问他要干什么,他说到时自知。 惩善并未到大兴寺,分手后,法净回到寺中,只与我讲起此事.惩善也没有逼他服下毒药,他想请我助力,看看惩善究竟要干什么。 谁知以后也没有什么事,法净便安心下来,把惩善的话渐渐忘了。 不料今年年初,儒生杜汉金进寺读书,才知他就是惩善派来的人。壮汉金吩咐的事并不多,第一,夺取方丈位,第二。恢复北宗修禅方法。更多的,他就不说了。 杜汉金将方丈害死后,就让法净当了方丈,但寺中大小事务,却由他主持安排。 他在方丈院加盖了房屋,还在大墙修了门,在坡下盖了瓦房。那里,经长有人往来,法净法明并不全知道。 壮汉金还奉惩善之命,带着一些和尚到五台山各寺侵占寺庙。推行北宗。这些和尚都是惩善或是杜汉金带来的,其中还有些是假和尚,是临时剃了头,穿上和尚衣,去各寺充当方丈,以武力胁迫寺中僧众,不服者一律处死。 听到这里,陈野想起那个顶替法净的方文十分面熟,就问道:“新任方丈法慧,是从哪儿来的?” “此人名叫尚洪石,不知从何处来,是临时剃度当假和尚的。”灵方和尚回答。 陈野恍然大悟,原来是飞鸿庄的总管,怪不得如此眼熟呢。 他又问:“惩善真的是要恢复北宗么?” 法明摇头道:“依贫僧看来,这只是一个幌子。” “为何这般说?”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念佛,对于北宗神秀大师演释的经义一窍不通。这哪里是恢复什么北宗,只不过遮人耳目罢了。” “这么做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贫僧不得参与。” 灵方道:“自从他们进寺,贫僧和所有的和尚一样,只是听从杜汉金的分派,对了,他真名叫张汉金,连方丈法净大师在内,都由他支派。我们原大兴寺的和尚,都惴惴不安。这班人心狠手辣,也不知厄运何时降低,法净大师被施主伤了右手,他们觉得无用了,法净大师又知道他们的一些秘密,所以把他害死。法明大师与法净大师交好,当然不能留着。如今施主高抬贵手,贫僧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找个边远寺庙,苦修一生,以赎罪孽。” 陈野道:“我给你二位路费,先到长安躲起来,二位改为俗家打扮,身居闹市,他们不易找到。今后在下若有揭穿这伙人面目的机会,还望两位闻讯赶来,当个佐证,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两人商量一会,觉得这办法甚好。 陈野摸出银两金叶递给他们,道:“二位改个俗家名字,路上切不可露了马脚。” 两人拜谢,趁夜色赶路去了。 陈野便回到了山洞。 二 第二日,无极叟等三人运功疗伤。其余人闲来无事,围在一起闲谈。 霓虹忽然道:“收前辈,爹爹说你拿笛子做兵刃,是真的么?” 牧逸生从怀中取出一根黄灿灿的铜笛,道:“正是此物。”****bigcat扫校,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能吹么?” “能吹。” “咦,好极啦,吹一曲听听。”汤四姑高兴得拍手。 牧逸生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这金铜合铸的笛子,声音自有一番韵味。曲调低沉哀伤,似在诉说令人伤怀的往事。 失去父亲的黄霞,被笛声引出了眼泪。 汤四姑和霓虹,眼睛也弄得红红的。 老大忽然道:“老二老三,爷们最爱听什么呀?” 老二道:“小娘们唱曲。” 老三道:“小娘们虽有,不会唱曲,扫兴扫兴!” 汤四姑眼一瞪:“谁说我们不会唱曲了?姑奶奶唱一个给你们听。” 老大说:“听见了么?有人唱曲。” 老二道:“不知听得成听不成。” 老三道:“听不成不如不唱,倒胃!” 汤四姑气得对牧逸生道:“姑奶奶输不了这口气,来,书生,吹一曲古曲‘关雎’。” 牧逸生接她说的做了,她立即唱起来: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她声音不高,但极柔和,字正腔圆,极为动听。 这是一首表达男女之情的古民歌,她选取这只歌,显然含有深意。大约是心有所思吧,她唱得情深意切。 听得皇甫霓虹面红心跳,秋水般的两只妙目,不停地去偷瞧陈野。 牧逸生也吹得极富神韵,像是把他的一颗心,化人到笛声中去了。 陈野只听惯了庙里和尚的唱经,几曾听过如此婉转深情的曲儿?在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深深地被打动了。 牛三一向嘻皮笑脸,此时也正经了起来,呆呆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霞最为激动,思绪也最多。 爹爹死了,她的意中人逃了,连头都不回,完全弃她而不顾。 她巴望他逃出虎口,又巴望他对自己有一分眷顾。回忆以往种种,何玉龙心目中只有皇甫霓虹,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这又何苦呢? 只有三个老儿无动于衷,而且个个脸上都作怪相,仿佛他们在受罪似的。 歌声一完,众人赞叹。 哪知老大捂着嘴冒出了一句:“哎哟,酸死啦!” 老二:“大倒胃口!” 老三:“千万别去求娘们,那是一条绝路!” 咦,这三个家伙不傻,听得懂哩! 三人的黄腔,立即召来了三位姑娘的一顿好骂,老儿们耷拉着头,一副倒霉相。 汤四姑道:“人家唱的酸,你们唱一首听听……格格格格……” 大概她觉得这个主意好笑,话未完便笑起来了。 叫三个老儿唱曲?那不是比教狗说话还要难得多么? 哪知老大开腔了:“听见了么?娘们要爷们唱曲呢!” 老二道:“唱就唱,给娘们露一手!” 老三道:“比了下去!” 嘿,口气不小,众人又笑又叫。 老大道:“来一曲《横吹曲》。” 老二道:“这是男儿汉唱的!” 老三道:“也是给爷们听的!” 霓虹嘴一撇:“稀罕!” 汤四姑道:“吹海螺!” 黄霞道:“自不量力!” 牧逸生当真吹起了《横吹曲》,这曲子也叫出塞曲,是汉代乐府歌曲,声调极是雄壮激昂,多是沤歌边塞将士的。 三个老儿当真一起唱了起来: “骑马新跨白玉鞍, 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 匣里金刀血未干。” 别看他们平日说话声音又哑又小又细,此时唱起来,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他们挥动着枯手打着节拍,一个个摇头晃脑,认认真真。 他们的歌声暗哑,却显出了粗犷豪迈的本色,那横刀立马、男儿驰骋沙场的悲壮激越之情,饱含在整个曲词之中,深深地打动了陈野他们。 三个老儿神情激昂,声音奔放辽阔,令人仿佛置身于大漠军旅之中,得胜踏月归来。 唱毕,一时无人出声。 俄顷,姑娘们首先欢呼起来。 汤四姑道:“啊哟,唱得好极了!” 霓虹拍手:“想不到想不到!” 黄霞叫嚷:“真看不出还有这一手!” 老大道:“爷们文武双全。” 老二道:“却从来不自夸。” 老三道:“真人不露相。” 汤四姑道:“得了得了,你们真人不露相,我这丑八怪却自夸,对么?” 众人大笑。 三个老儿却不吱声。 郑六子道:“有趣有趣,我们大家是一家人就好了,那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耍啦!” 汤四姑斜眼看着牧逸生:“这个主意不错,你说呢?” 牧逸生一愣,旋即叹道:“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不过一场梦罢了,人生……” 汤四姑嗔怪道:“就你成天唉声叹气,人没有多老就象活了五百年似的,又何苦折磨自己?” 牛三意味深长地说道:“往事已杏,还如一梦,倒是眼前的那个福,不能不享呀!” 汤四姑奇道:“什么叫‘哪个’福?” 牛三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艳福也!” 汤四姑大臊,拾起一块石子就扔了过去,可牛三早溜得没影了。 俄顷,又听他在洞外喊:“黄姑娘,皇甫姑娘你们出来,要野花么,跟我采去!” 黄霞答应着,站起来走了。 霓虹望着陈野:“走呀!”说着直眨眼。 陈野一愣,最后明白过来,拉着小六子一起到洞外面去了。 洞中只剩下了牧迪生、汤四姑。 汤四姑脸红着,柔声道:“你怎么成天闷闷不乐,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能告诉我么?” 牧逸生道:“姑娘,在下心如止水,万念俱灰,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能乐得起来么?” “你为什么要到飞鸿庄,为什么要把命送在那里,他们为何又那么恨你?莫非你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么?” 牧迪生一下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是的,我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但我那时一片真情,岂能料到她会走了绝路?她因我而死,不就是我害了她么?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谴责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我早就该自刎于她的坟前,可她的坟却不知在哪里? 我之所以苟活至今,就是因为有一件事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去死?!” 牧逸生真情流露,激动地诉说着他心中的苦衷,说着说着他停往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对她说这些话。 他不愿再说下去,这些事与别人们干?别人又何苦要知道这些呢? 汤四姑双目含泪,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惜。 牧逸生一抬头,瞧见她珠泪滚落,心下不禁十分感动,哺哺道:“姑娘,你心地真好,以后,也许有这么一天,我把全盘情况告诉你……只怕污了姑娘清耳……” “我愿听,我想听,是你亲口说的,总有一天把全部情形告诉我,我等着这一天。” 他们相互注视着,久久地注视着…… 三 入夜,陈野又到了大兴寺。 方丈室围墙外的陡坡下,几排房子都有灯火,不时在窗户上映出人影。 他冒险过了第一二幢房屋,发现第三幢客室里正在摆酒宴。 他藏在叶缝中,偷偷窥望。 坐在中间上座上的,是一个满头白发,一脸鸡皮皱的老婆婆。她的两边是两个妖艳的女子,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六之间。惩善禅师坐在下首,背对厅门外。还有几人,陈野有认识的,有的只朝过相。一个是昨夜把法净毒死的季锋,一个五旬老者却未见过。坐在他二人旁边的是黑飞马和白飞马。还有三个面貌相似的老兄妹。 白发老太婆被主人殷勤侍候着。 惩善禅师道:“婆婆鹤驾光临,老衲深感荣宠。多年来,白道人物作威作福,欺压黑道豪杰,更有那自封名门正派的伪君子,竞敢将别人的武功,视为旁门左道。所以,老衲一向不输这口气,特自号惩善,与他们一较长短。” “奈何多年来,黑道豪杰各行其是,山头林立,加之互不来往,甚至为争地盘相互火拼,致使被人各个击破,实在叫人痛心。故有识者特设下此计,为黑道豪杰复仇,让他们自相残杀去。老衲为了替他们推波助澜,添薪助燃,故敦请婆婆出山,搅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人仰马翻,以解多年压抑之恨!不知婆婆以为然否?” 老婆婆嘎嘎笑道:“禅师此举,震古灼今,智高一筹,创下了武林百年佳话。如此盛举,老太婆自然要赶赶热闹,禅师若有调遣,只管吩咐。” 惩善禅师大喜:“只要婆婆愿意出山,何愁功视成?来,老衲再敬婆婆一杯!” 干完此杯,老太婆又道:“禅师气色不佳,莫非贵体有恙么?” 惩善叹了一口气:“不瞒婆婆,老衲与人交手,受了内伤。” “啊,还有此事?对手是谁?莫非是当年那三个趾高气扬的老厌物么?” “不是风尘三杰。前不久老衲意在事先除掉以后碍事的惹眼人物,曾到飞鸿庄找萧强老儿比试了一番……” “好哇,有胆识,结果如何?” “数百招不分胜负。老衲见一时斗他不下,便未缠斗下去,另设他法。” “那么,是萧强的两师兄伤了你?” “也不是,萧强的两个师兄,早已隐迹,不知去向。” “啊,这就奇了,除了风尘三绝,这当今之世,还有什么人能伤了禅师?当年还有几个老厌物,但久已不闻音讯,想来不是他们。老婆子倒要领教,是何方神圣下来了?” “说来惭愧,老衲至今不知其为何人。此人身着紫衣,戴黄色头罩,额头上贴着一只紫绸飞鹰,江湖上称他为紫鹰怪侠。” “啊,老婆子孤陋寡闻,从不听说此人,莫非是后起之秀么?” “此人年岁不明,但观其身段,只怕不会年高。更为奇特的是,此人一手飞鸿掌功夫,只怕不下于萧强本人呢!” “莫非是萧老儿的嫡传弟子?” “不知道。除了飞鸿掌,他好像还会使罗汉剪,这也让老衲纳闷。” “罗汉剪?不是尉迟森那老厌物压箱底的本领么?如此说来,他是尉迟老儿的徒弟了?” “不瞒婆婆,实在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人。这小于内力深厚,与老衲拼内力丝毫不让,故拼了个两败俱伤!” “晤,这么说来,这紫鹰是挡道的人物了?有机会,老太婆倒要会会他。” “此人神出鬼没,直到现在,虽经多方打探,仍未探出他的行踪。” 老太婆点点头,侧转身问那面貌相似的三兄妹:“令师何时出山?” 男的道:“师傅和两位师叔已经下山,只暂时不来此地。” 惩善接口道:“萧强老儿已召回五怪客,意欲重振飞鸿庄,并受争夺佛珠双方之托,出面调停。但独臂金刀许培忠已被夏侯施主他们做了,老衲等又将乾坤掌黄一鹤做了,双方已结下了深仇大恨,据老衲所知,双方均在游说各门派,大发英雄贴,扬言明年见个真章。总之,双方紧锣密鼓,在暗中做着准备。据报,少林、华山、恒山、九龙山、茅山、衡山等派已联结一起,维护南宗。武当,峨嵋、青城、黄山、九华山则拧成一股绳,维护北宗。所以,我等豪杰只要再添上两把火,这场火拼就势在必行。唯一超出于两派之外的,便是飞鸿庄。 萧老儿辈份极高,威望超过少林武当掌门,少林便将熄火的希望,寄于萧强身上。因此,夏侯施主他们认为,不端掉飞鸿庄,不把萧老儿打发到阴司地府去,总让人有后顾之忧。这就是夏侯施主不来五台山的原因。而且,老衲等人一两天内就要动身,赶往飞鸿庄。” “好计好计!飞鸿庄一灭,再无人能将两大派人撮合,这样吧,老婆子也陪禅师去走一遭,会会这个萧强。想当年,风尘三杰名躁一时,我老婆子因为他们不来惹我,便也没有去找他们麻烦。他到底有多大本领,敢如此张狂!” 惩善禅师目的已达,不禁喜笑颜开,频频劝酒。 陈野听了这一大篇谈话,更多了解了这些人的面目,所谓南北禅宗之争,原来竟是他们的阴谋。听口气,有个什么姓夏侯的人,要去飞鸿庄寻斗,惩善和这个老婆子也要去。他们视飞鸿庄为眼中钉,欲去之而后快。事不宜迟,得赶快回去报信才成。 他离开了此地,回到了山洞。 课怎么个报信法呢?紫鹰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外泄,得想个什么办法赶到飞鸿庄去,又不让众人知晓秘密。 他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办法来。 他既下决心做个不扬名的人,就不能把紫鹰秘密泄漏。 他就是要以一个普通人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谁瞧不起他,就自管请便。 湛蓝他们不是瞧不起他么? 皇甫霓虹一度也有些犹豫。 他不愿成为一个风头人物后,在人们的崇敬之中交朋友。 他宁愿就这么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皇甫霓虹很快就改变了态度,他觉得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她不嫌弃他,没有看不起他。 现在,最好不要戳破紫鹰秘密。 那么,找个什么借口呢? 还有,牧先生不能去飞鸿庄,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啊,还忘了皇甫前辈等三人正在养伤,也不宜去参加拼杀。 那么,只有让自己和三个老怪物去。 对方既然存心端掉飞鸿庄,人手比多,光自己和三个老怪物能对付得了么? 他一时举棋不定,煞费思量。 天亮后,他只想出一个办法,两全不能齐美,只好勉为其难了——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紫鹰斗魔 一 陈野在早上对大家说,他必须去长安一趟寻找丐帮帮主和胖佛爷,请他们到五台山助一臂之力。 很显然,五台山大兴寺是贼巢。 铁扇先生陶容道:“野哥儿此言不差,惩善恶和尚既在此地,大兴寺当是贼巢,以我们数人之力,只怕对付不了,邀请丐帮,实有必要,就辛苦一趟吧。” 皇甫敬道:“要去可以,只是路上凶险,野哥儿又被认做是北宗……” 皇甫霓虹忙道:“对啊,我陪着去吧!” 游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小娘们要跟爷们去!” 老二道:“不成不成。” 老三道:“爷们准受不了!” 霓虹啐道:“呸!谁跟你们去来?” 陈野道:“皇甫姑娘不必担心,我走到哪里,他们三位就跟到哪里,能吃亏么?” 众人这才想起,三个老儿是寸步不离跟着他的。 汤四姑故意学三个老儿的声调:“野哥儿真命苦!” 说着,向霓虹、黄霞挤眼睛。 霓虹会意,立即老气横秋地道:“可怜可怜!” 黄霞立刻跟上:“可悲可悲!” 三女学得很像,把众人逗得大乐。 游老大奇道:“老二老三,娘们说什么?” 老二道:“鹦鹉学舌。” 老三道:“不同不同!” 小六子问:“三位姐姐,你们说大哥可怜,怎么回事啊?” 这话问得正中三女下怀。 四姑道:“和三根最无趣的枯木在一起,岂不是命苦?” 霓虹道:“和三个爱挖苦人的怪物一起,岂不可怜?” 黄霞道:“和三个吃起东西不要命的饿狼在一起,岂不可悲?” 说完,三女哈哈大笑。 三个老儿气得直翻白眼。 最后众人议定,陈野和三个老儿下山,其余人留在此地,相机行事。 一经议定,立即动身。 三个老儿在洞里呆腻了,一路上十分快活,嚷着要找有名的饭馆,润润肠子.陈野怕路上碰见惩善和尚那伙人,催促三个老儿每日多赶一程。 要不了几日,他们到了定州。 陈野在城西找了家旅店住下,嘱咐三老不要出门,他自己出外打探消息…… 三个老儿十分乐意上床睡觉,倒也听话。 此时华灯初放,街上行人还很多。 他信步向飞鸿庄走去. 来到飞鸿庄,远远只见灯火闪烁,那被烧了的招凤楼,已建起了框架,飞鸿庄果然在复兴呢。 他换上紫衣,戴上面罩,打算进园瞧瞧. 他十分小心地从围墙跳进,慢慢向闻莺楼走去。 忽然,一阵笑声随风送来.他循声过去,发现有几人在花园的石凳上聊天。 听了一会,全是熟人。 只听湛蓝道:“房子一盖好,爷爷就让罗叔叔他们动身前往玉泉山宝林寺,去查佛珠真相。我想跟叔叔他们去,见识见识各地风情。” 湛磊道:“我也想走一遭。” 孙晓月道:“好极好极,一块去吧。” 孙剑诗道:“人多热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王宏志道:“只怕萧庄主不允。” 王晓莲道:“留在这里也无事,会准的。” 王宏志道:“说不定明后日爹爹就带我们回台怀镇,哪里去得成?” 湛蓝道:“回去做什么?” 王宏志道:“五台山北宗压南宗,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与佛珠有关,爹爹说,该回去探查探查。” 孙剑诗道:“二位自管回去就是,至于我们嘛,非出去走一趟不可,这机会可是难得,蓝妹你说是么?” 湛蓝道:“那可不一定,得看爷爷怎么说,飞鸿庄正需人手呢!” 孙剑诗道:“这也是,不如这样吧,请罗伯伯他们抽出两位到韶关宝林寺,我们兄妹与你们兄妹到玉泉山,这不就省事多了么?” 陈野心想,这小子,一心缠着湛蓝,说话没有分寸,把王家两兄妹撇一边,这家伙脸皮真厚! 接着又想,原来萧爷爷要派人到两地探查佛珠根源,王善人要回台怀镇摸底,他们也在寻根究底呢!只要我们和飞鸿在同时努力,不愁真相大白之日。 这时又听王宏志道:“莲妹,我们回屋去吧,听听爹爹怎么说。” 晓莲道:“好的。” 孙剑诗道:“二位请便,不送不送。” 语气中有讥消之意. 晓莲道:“大哥,飞鸿庄的少主人是蓝姐姐不是?怎么又多了个人出来呢?” 王宏志道:“走走,不必多说。” 孙剑诗怒道:“咦,王姑娘,说话可得小心你适才的话是冲着我孙某来的么?” 晓莲道:“小心什么?你吓唬谁?” 湛蓝道:“啊哟,都是自己人,吵什么嘴?就少说两句吧。” 王宏志拉着王晓莲走了。 陈野心想,原来他们合不来哩,这姓孙的真讨厌。 只听孙剑诗道:“我就看不惯他兄妹,成天来缠着蓝妹和磊兄,也不找面镜子看看,配么?真是自不量力。” 孙晓月道:“我们蓝妹天仙似的,和前不久那个野哥儿一样,他王宏志比野哥儿那小子好得了多少?” 湛蓝道:“话不能那么说,提起野哥儿这人,我至今也未看透他。” 孙剑诗道:“蓝妹,他不就是那么个粗鄙下人么,一眼就能看穿,你怎么会……” 湛蓝道:仅可不见得,他身上好像藏有什么秘密,一时不能被人识破。你说他不会武功么,他的轻功不差,你说他会武功么,似乎也不高明。唉,不知这阵子他到哪儿去了,爷爷生日那天,他还来探望祝寿,我因忙着琐事,分不开身,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了。“孙晓月道:“这样一个人,提他作甚?” 湛磊道:“人不可貌相,就说貌相吧,野哥儿倒是一表人材呢!男人中,他长得很俊。” 孙剑诗道:“老天,磊兄,这也算一表人材,你不嫌世上太多了些么?他俊个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湛蓝道:“天晚了,回去吧,我累了。” 说完,她径自站起来走了。 其余三人无趣,只好散伙。 陈野心想,哼,把我当个话题议论,这姓孙的两兄妹真不是东西! 没有必要再呆下去,飞鸿庄风平浪静。 萧强被牧逸生的事搅得心绪不宁,好几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牧逸生来干什么? 他为什么敢来?, 良心发现了么? 他不相信,也不愿再提起。 飞鸿庄有许多事要做。 五怪客带了不少银两,萧强又蒙王耀祖捐赠,凑合起来,便兴重建招凤楼的念头。 五怪客中的老五罗威当了总管,老四鲁德当了总教习,训练庄丁。 湛志杰夫妇、孙耘书夫妇都愿留下,他们也捐了不少银两,萧强又把宾客送来的珠宝古玩玉器之类的玩意儿,命人到城里兑换成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他想把招凤楼盖得和以前那样,这座楼保存着他往昔生活的记忆。 日子在匆匆忙忙中度过。 几经商议,萧强决定在招凤楼初具规模之后,从五怪客中抽出四人,分两起到玉泉山和韶关宝林寺,去探问佛珠原来究竟在何处。 这天下午,飞鸿庄到了三位不同凡俗的客人,其中一位是少林寺的监寺空了大师。另两位也是和尚。 在闻莺楼楼下客室奉茶后,经空了大师介绍,方知是五台山大兴寺的首座法修大师和监寺法玄大师。 法修和法玄从大兴寺出走后,曾在隐秘处养伤,后来不约而同上了少林寺,将大兴寺发生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少林寺方丈空无大师,并指出杜汉金和山东四雄背后必有能人,否则怎会无缘无故突然发起南北禅宗之争。 少林寺诸长老听后,均感事情重大,便将两位大师藏于寺中,待进一步设法探查。 由于佛珠之争已在江湖卷起了狂浪,正道武林各大派分裂成敌对两派,少林寺颇为优虑,故敦请两位大师,亲到飞鸿在诉说真情,以助萧前辈了解真相。 萧强曾听野哥儿说过大兴寺发生的事,当时并未引起注意,如今再听当事者亲口诉说,印象自然不同一般。 萧强听后,道:“老朽曾听贵寺行重野哥儿说过此事,想不到此事并非贵寺一寺之争,而是牵连江湖的大事,飞鸿庄不能不管,待老夫再请几位朋友,共同磋商大计。” 法玄道:“庄主也认识野哥儿?” 萧强把结识经过说了。 法玄道:“野哥几年纪虽轻,是非倒很分明,他也是法净、杜汉金害死方丈的见证人,不知到何处去了?” 萧强摇头道:“老朽不知,以后或可相遇,到时再留住他吧。” 遂亲自到园中去请武诸葛王耀祖、乾坤剑湛志杰、五龙刀孙耘书和江湖五怪客。 人到齐后,萧强讲了大兴寺变故,请众人谋划对策。 王耀祖道:“由此看来,佛珠之争与佛门南北禅宗之争都系有人挑起,这事就非比一般。 莫不是故意以此来挑拨正道人士之间的不和呢?如果是,正道武林各大派就上了大当了!” 众人均有同感,力主早日到玉泉山和宝林寺查明佛珠真相。 空了大师又道:“少林寺已接到武当华山等五派掌门人和一指神龙何剑雄的联名书信,邀约少林等支持南宗的各派于明年四月十日在泰山观日峰下,理论佛珠之事,要求南宗交还佛珠,还以公道。各位施主,这不是公开叫阵么?阿弥陀佛,武林将遭大劫,不知各位可有良方,解脱此劫?” 萧强惊道:“有这等事?武当诸派,不是太急了么?” 五耀祖道:“乾坤掌黄一鹤.独臂金刀许培忠都是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的死,无疑是火上加油!” 空了大师道:“施主说的是,许施主漆下二子,也到少林寺哭诉,要求少林寺发英雄贴,向北宗讨还公道,索回命债。” 五怪客的老大严志和道:“庄主,要平息两大派之争,只有早日派人出去探查。” 众人纷纷赞成,遂由萧庄主指定五怪客中的四怪,分赴两地。 当晚,将三位大师留宿于庄。 是夜,萧强静坐室中,思索着白天听到的情况,深感飞鸿庄责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忽然,他听到楼前有人从高处跃下。凭这份身手,判断出来人不是庸手。 他立即吹熄了火,走到窗前查看。立即发现小楼前边的几棵树上有人.他冷笑一声飘身从窗口落下。 “树上的朋友,有什么话尽管下来说,何必藏头露尾?” “嗖嗖嗖”,几棵树上果然下了九人。 萧强的话以内力送出,立时惊动了湛蓝等人,急忙携带兵刃,纷纷从楼中出来.湛蓝还急忙到庄丁住处,把五怪客,三位大师和孙耘书一家,王耀祖一家都叫了起来。 众人很快就赶到了闻莺楼,黑压压站成了一排,与来人形成解对垒之势.这其间,萧强与来人已对上了话。 对方答话的,是张汉金、惩善禅师。 张汉金右掌已废,用布巾吊在胸前。 张汉金道:“萧庄主,家父一条命是断送在风尘三绝手上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夜前来索债,萧庄主该有个交待.” 萧强冷笑:“不错,张永年当年与乾坤三修罗在黄鹤楼暗算我师兄弟,被击毙当场,这叫咎由自取。你在数月前,勾引飞鸿庄管家父子,烧了我住楼,窃走财物和武功秘录在前,又以送信为名毒害我在后,张汉金,你也太张狂,还敢到飞鸿庄索债?你死有余辜!” 惩善禅师道:“萧庄主,老衲平生见不得以大压小,上次曾与施主交手,不分胜负,今日特来领教!” 这时,五怪客已到。 尹志和接嘴道:“好大的口气,和尚你有什么本事,自有尹大爷奉陪,何劳庄主动手?” 贝刚道:“好张狂的野和尚,飞鸿庄自建立以来,会过不少江湖好汉,今日你们上门挑衅,飞鸿庄决不含糊!” 惩善禅师冷哼一声:“区区五怪客,不过米粒之光,口气不嫌太大了么?” 鲁德吼道:“少罗嗦,手底下见真章,哪个小子滚出来送死!” 五怪客心中都有气。 飞鸿庄在江湖上是何等威名?不料退出江湖十多年,竟遭人冷眼,还有人找上门来寻衅,这真是闻所未闻之事,这些人也未免过于张狂了,所以压不下心头怒火。立即就要动手。 他们要重振飞鸿庄威风。 他们要恢复飞鸿庄往日的声誉。 在正道武林分裂成敌对两派的今天,飞鸿庄名声更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鲁德就是在这种心绪中出场索战的。 他从背上掣下了竹节鞭。 二十年未动过兵刃,这可是头一回。 惩善禅师道:“瞧见了么?盛气凌人,哪位出去讨教几招?” 一个四十七八的中年人出了场。 “通名!”鲁德叫道。 “张有观,一个无名小卒,进招吧!” 鲁德再不答话,劈头一鞭砸下。 张有观使一把剑,只见他身形一闪,手中舞起一道圆圈,已把鲁德罩住。 几招下来,萧强一方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由一惊。这不是绿林二霸中太叔兆锋著名的三环剑法么? 想不到太叔兆锋的门人,也到飞鸿庄滋事,这就有点令人难解了。 太叔兆锋与飞鸿庄并无过节。 与他的门人交手,就意味着太叔兆锋会出头,这可是令人头痛的事。 鲁德也认出了对方的剑法,不由心中一懔,不敢轻忽大意猛砸猛打,而是小心谨慎,从容对付。 众人只见环圈绕着鲁德飞舞,剑势凌厉而又诡奇,三环剑法果然不同凡响.两人力战五十回合,尚无胜负之分。 这时,惩善禅师一方,又走出了三个中年人,面貌十分相像,是两女一男。 男的冷冷道:“夏侯兄妹待人赐教。” 他们三人每人手中握了一把弯刀,刀面又窄又细,形似长剑。 贝刚、任大明、罗威立即应战。 贝刚使九环刀,任大明使三节棍,罗威使凹面铜。 这三对一搭上手,顿时激斗起来。 双方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上,随时准备救援走了下风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突然传来一阵嘎嘎嘎、鸭子般的笑声,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注意。 有三个黑影从庄外进来,刹那间便到了斗场,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惩善掸师轻舒了一口气。 只听一个沙哑的老太婆嗓门叫道:“啊哟哟,打得正热闹呢,依老婆子说,这又是何苦,把正凶萧强的脑袋割下来不就了结了么?又何贴费周章?” 这话说得太大,大得惊人。 萧强大喝道:“住手!瞧瞧来了什么稀客,要割我萧强的六阳魁首?” 四怪客忙退了回来,愤怒地打量来人。 只见是一个龙钟老太婆和两个妖艳妇女. 尹志和喝道:“你是什么人?”老太婆一声怪笑;“凭你老小子还不配问,让萧强出来答话!” 嘿,如此大的口气,必然来头不小。 萧强道:“老朽在此,你有什么话说?” 老太婆上下打量一阵:“嘿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又令人失望。我老婆子还以为萧强长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倒叫江湖上那些没见识人的东西给抬高了!” 萧强道:“听你老婆子口气,来头自然大得很,报上名号听听,称称斤两!” “嘿嘿嘿,脱识老婆子么?仙姑,给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报报家门!” 仙姑袅袅婷婷上前一步,娇声道:“萧强,亏你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连名震寰宇的绿林二霸之一。公冶亚君老婆婆都不知道么?未免太也孤陋寡闻了吧,你说是不是啊?” 公冶亚君大名一报出。真个是满座皆惊。 上了年纪的江湖人,又有谁不知道这个当年横行一时的女魔王呢? 她不仅武功臻于化境,还善于使毒。 所以,江湖上无人敢惹。 你即使敌得了她的武功,也防不了她的毒,所以不少高明之土,毁于她手中的不计其数,当真是闻声丧胆、人见人怕。 这样一个多年未听到消息的女魔王,怎么会找到飞鸿庄来呢? 五怪客心绪紧张起来。 湛志杰夫妻、孙耘书夫妻、王耀祖夫妻均感到毛骨悚然。空了大师则在心中念佛。 今夜大不吉利,凶多吉少。 唯有湛蓝等少年人,却丝毫不惧。 他们出生较晚,浑不知老太婆其人。 湛蓝听那叫作什么仙姑的,竟敢以如此轻慢的语气对爷爷说话,气得一下跳了出来,右手一指,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公冶亚君又是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撒野卖狂么?” 卞仙姑一声娇笑:“哟,好个漂亮的妞儿,伶牙俐齿,可爱得很呢,婆婆,你说是不是啊?” 公冶亚君嘎嘎笑道:“她这小东西不但可爱,而且是宝贝心肝呢,你就把她的小心儿摘出来,让婆婆尝个新鲜,也表明你的一片孝心!” 什么?这老太婆要吃人心? 当然,这是吓唬人的话,不是当真的。 卞仙姑笑道:“好的,婆婆,仙娘就给你摘个新鲜的肝儿心儿呀什么的,你就等着受用吧,错不了的!” 话音一落,她已一爪向湛蓝的胸口抓来。 她那一只手,白得出奇,即使在夜晚,众人也瞧得清清楚楚。 湛蓝大怒,暗运真力,轻飘飘推出了飞鸿掌,向那只白皙皙的手爪迎去。 “砰”一声大响,两人同时退后两步。 卞仙姑“咦”了一声:“哟,小娃娃,你的掌力还真不错呀!” 湛蓝再一提气运功,蹿上去又是一掌。 卞仙姑赶紧闪身避过,两臂齐伸,使出双爪向湛蓝抓来。 湛蓝一拳打空,立即借步前迈,转身又是一掌。 她二人姿式曼妙,有如两只白鹤起舞,一来一往交手二十回合。 突然,卞仙姑往后跃出一丈,道:“小妹妹,别打啦,用不着再打了呢” 湛蓝骂道:“无耻,谁是你的小妹妹?你想不打了么?没那么便宜的事!” 卞仙姑格格笑道:“小妹妹,别逞强,你已中了我的蛇蝎爪毒,还打个什么呢?不到一个时辰,你就全身溃烂而死,怪可怜的,姐姐是让你多活一阵子呀,免得你妄动真力,死得更快,这么一个漂亮得花朵似的人儿,死了不是可惜么?” 湛蓝大怒:“见你的鬼去吧!你这个狐狸精,姑娘今日饶不……” 话未完,一提气就想往前冲。 可是,真力却提不起来。 她大吃一惊,又试了试,真力已泄,穴道受阻。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怒交加之下,竟昏死倒地。 幸亏萧强眼快身快,跃上一把抱住了她,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一来,诸侠大乱。 湛蓝母急得上来将她抱回客室,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大呼小叫也唤醒不了她,急得苏雯双目垂泪,伤心不已。 少林寺监寺空了大师急忙摸出一粒丹药,递与苏雯,让她把药喂给女儿。 再说斗场上惩善禅师一方赢了头阵,均都得意忘形,纷纷叫嚷要屠尽飞鸿庄。 贝刚九环刀一抖,朝老太婆冲上去就是一刀,连招呼也不打。 萧强欲想制止,已经来不及。 老太婆冷笑一声,将身一闪,顺手一拳打贝刚背上,贝刚一个踉跄直扑在地,大口喷出了鲜血。 尹志和赶忙冲上,将他抱了回来。 老太婆果然厉害,一招就将贝刚击伤。 萧强怒火中烧,道:“公冶亚君,让老朽来领教领教你的绝招,看掌!” 飞鸿掌在萧强手中使出,威势自然非同小可。公冶亚君岂敢怠慢,连忙出招相迎。 老太婆身法诡异,出爪狠毒,功力精深,与萧强交手,以硬对硬,丝毫不让! 这一斗,眨眼五十回合。 在场诸人看得眼花缭乱,又被他们打出的罡风逼退了两丈.一百回合过后,双方不分胜负。 忽然,老太婆退后一丈,脱离了圈子. 只见她身形一躬,两臂平举,浑身骨骼爆响,然后一步步走过来,两手如爪,一举额头,一举胸前,形似螳螂的两只前爪。 萧强也双举护胸,提起了九成功力,慢慢地一步步迎向对手。 双方观战人众都紧张万分,知道二人要以内力决战。 “呀!” “咳!” 两人同时吐气开声,突然向前一跃,掌爪相迎.“砰”一声大震,罡风四激. 两人同时退了一步,仁立不动. 片刻,老太婆忽然嘎嘎笑起来. “萧强,你已中毒,真力已泄,还是老老实实等死吧!” 此言一出,惊得飞鸿庄人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自也不瞬地盯着萧老爷子.萧强一提真气,果然脉穴受阻,内力已失,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交手时是十分小心的,闭住了气不说,还以护身罡气防毒。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掌时两股内劲交融毒气已穿破护身罡气进人了穴道。 一时间,他急怒交加。 老太婆又遭:“怎么样?老婆婆的话不假吧?你真气已提不起来,还想打么?让老婆子再赏你一爪,到阴府重建飞鸿庄去吧!” 五怪客不用招呼,不约而同冲了上去,三人把萧强架了回来,两人立时向老太婆进招。 尹志和用剑,贝刚使九环刀,把老太婆逼住,只见老太婆毫不在意,三抓两抓,也不知怎么弄的,尹志和的剑、贝刚的九环刀,呛啷啷都脱了手,落到一丈外去了。 湛志杰正好从屋中出来不久,见状大惊,抽出长剑飞身而上,与此同时,武诸葛王耀祖也拔剑从另一侧攻上,解了尹志和、贝刚之危。 老太婆一声怪叫:“来得好!”凶性大起,一个身躯在旋转避让中,狠狠攻出两爪,其势锐不可当。湛志杰、王耀祖赶紧问开。 尹志和、贝刚丢了兵刃,并不怯阵,大吼一声,双掌迭出,猛击公冶亚君。 公冶亚君又是一声怪笑,不闪不避,双爪变掌,与两人攻来的掌正好相击。她拿捏极准,速度又快,你不想对掌也不行,撤回掌根本就来不及。 两声惨哼,尹志和、贝刚掌骨折断,紧接着老太婆变掌为爪,“扑哧”一声,正扎在两人心头,两声惨叫,二怪颓然倒地。只见胸前鲜血进出,老太婆手上则鲜血淋淋。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惊得湛志杰、王宏志仗剑退了三步。湛磊等年轻人也吓得魂飞魄散,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他们还未见识过。 孙耘书这时也掣刀在手,对站在自己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轻声说:“小心了,不能硬拼,见机逃走。” 他夫人吴芳点头,表示明白。 任大明、鲁德、罗威刚安置好萧强,出来见大哥二哥已倒在血泊中,一时肝胆俱裂,疯虎般冲了上去。 湛志杰猛提真力,先一步刺向老太婆。 主宏志也挺剑再上,剑芒爆长,使出了全身功力,意欲一拼.老太婆被鲜血刺激得疯了似地,只听她嘎嘎大笑:“痛快、痛快,老婆子好久好久没有杀人了,今日里开张发利市!” 她嘴里说着,手上并不闲,一阵风也似,两爪攻向湛志杰。 湛志杰一手乾坤剑法驰名江湖,加之能沉着对敌,不像尹志和等暴躁,见老太婆只攻向他,立即舞起剑花护身,拼命闪避。 任大明,鲁德、罗威已存了拼命之心,发狂般冲向老太婆。 人们只见一团灰影门来闪去,任大明的三节很、鲁德的竹节鞭、罗威的凹面锏,通统被老太婆抓了去,扔到几丈外去了。 武功相差太大,三怪客只有死的份儿。 少林空了大师不能不出手了. 只见他袍袖一展,打出一掌,直击能婆后背,以解任大明之危.与此同时,湛志杰也拼死相救,从斜刺里攻出一剑,王耀祖则飞身挡到任大明之前。 老太婆灰影一闪,一把将湛志杰的剑锋抓在手里,只听一阵喀喇之声,一支长剑断为数截,老太婆的另一只手则迎向空了大师,与大师对了一掌。 “砰!”一声大震,空了大师退了三步方才站稳,老太婆则摇了几摇。 老太婆双目闪光,一声怪吼,闪电般扑向空了大师.空了大师提起全部真力,欲以大力金刚掌与敌拼命。 这一瞬间忽听萧强叫道:“大师不可,老魔掌上有毒!” 空了禅师应变极快,当即往后猛退,后跃两丈.老太婆叫道:“和尚儿,你怕毒么?其实你早就中毒了,还跑个什么?乖乖儿拿命来吧!” 空了正要答话,猛觉真力一泄,他惊得连连后退,一面急伸手到怀中摸药。 老太婆仰天大笑,声如狼嗥,笑毕,阴森森道:“老太婆今日要杀个痛快,一个不留! 听见了么?一个不留!让你们下地狱,见阎王,在阴司地府团聚!听见了么?来啊!有胆的,要早死的,只管上!” 吴芳母女、王宏志兄妹等人,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今日之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雯扶着湛蓝这时从楼里出来,刚好听见了这一番疯话,母女俩同时打了个冷噤。 任大明、鲁德、罗威、湛志杰、王耀祖并未被老太婆的气势压倒,他们明知不是老太婆的对手,但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罗威吼道:“老太婆,你休要猖狂,大爷们今日与你拼了!” 萧强坐着观战,心如火焚。 他中毒不能再战,但今日实在凶险,莫非坐以待毙,让对方把己方都屠尽? 他服过少林宝丹之后,觉得毒势减轻了一些,便赶紧调息行功迫毒.但是,他不能等到毒尽,若再不起来一拼,只怕飞鸿庄从此除名。 他站了起来,准备以仅有的三成功力,与女魔头一拼。 就在这时,任大明已经冲上。 老太婆缓缓举起了双爪,正要把任大明撕碎,任大明突然止步不动了。 老太婆怪笑一声:“你怕了么!” 任大明大骂道:“怕死不英雄,老妖婆。你只管动手,大爷要是皱了眉头,就不算好汉! 来啊!老妖婆!” 公冶亚君有些奇怪,这老小子不敢拼,站着等死,莫非有什么诡计?“任大明站着等死,充好汉也不致如此。他正冲向前,突然腿上的伏免穴一麻,不能动了,他以为是中飞妖婆的暗算。 老太婆又想,任你有什么诡计,今日里就先活抓了你! 她呷呷笑着,慢慢往前走。 鲁德、罗威、湛志杰、王耀祖则从四面围上,正要同时发起攻击,以救任大明。 突然,任大明身旁多了一个人。 这人不知从何处来,象影子一样,这么一闪,就站在那里了。 对阵双方的人众都看清了。 惩善掸师不禁脱口叫出:“紫鹰!” 三 在场诸人大半未见过紫鹰怪侠。 惩善禅师的呼声,立即惊动了全场。 这就是前不久刚刚崭露的神秘人物么 湛蓝兄妹、法修、法玄、空了,包括萧强在内,都惊异地瞧着这突然现身的怪客。 公冶亚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紫鹰?嘿嘿,老婆子前几天还挂着你呢!” 紫鹰不说话,只盯着老太婆。 “咦。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 “亮出你的大名!” “……” “果然是个哑巴!来,让老婆子扯下你的面罩,瞧瞧你是什么模样!” 她话声一落,五指如勾,当头一爪抓出。 这闪电般的一抓,只怕很少有人避得开。 但紫鹰却避开了。 萧强大呼:“老婆子手上有毒!” 紫鹰问到了侧面,伸出拇食中三指去捏老婆子腕骨。听见萧强的喊声。他立即把手停住,不去碰对方手腕. 但老婆子左爪反手一抓,又向紫鹰肩上抓来。紫鹰又一闪,伸出两指去点老婆子掌心劳宫穴,两股锐风直射。 老婆子一惊,忙缩回这一爪,右手一爪又抓向紫鹰胸前。 他二人动作之快,有如两个幻影在人们面前闪来闪去,有时简直无法看清。 萧强突然“咦”了一声,惊奇无比。 湛蓝走到爷爷跟前,问:“爷爷,这……” “奇怪,紫鹰使的招式,极像本门功夫!”萧强激动起来.湛蓝凝目细看,果然看出了飞鸿掌的招式,只不过还夹杂着一些没见过的招术。 她越看越惊,飞鸿掌的招式运用之妙,是她万不能及。 萧强则越看越惊,低声道:“怪、怪、怪、紫鹰使出了师门三大绝技,飞鸿掌、罗汉剪、拈花功!咦,莫非是大师兄……不对不对,身材与大师兄不同,比大师兄瘦,也比大师兄高。 咦!你看你看,罗汉剪……” 场中斗得十分激烈,而萧强的心情却无比激动,他比自己进场交手还要冲动.“老天,紫鹰怎么学会了师门全套功夫!何等的资质啊!他必定是大师兄的的传人……” 他不断哺哺自语,竟自在心里就认定了他是他的师侄。 湛监更是惊得瞪大了双耳恨不得把这个神秘的紫鹰,瞧个明明白白。 老太婆与对方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心中的惊骇不亚于惩善禅师.惩善禅师见紫鹰的身手,比那日与他动手又高明了许多,心中不禁骇然。 他怎知就是因为和他交手,磨砺了紫鹰的功夫.老太婆没想到当今之世。还有人能与她交手二十几回合,不被掌中毒气所伤。 她发了狠劲,加强了内力,双爪上下翻飞,罡气四溢。 紫鹰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掌、剪并举,夹着捏其要害关节和穴位,迫使老婆子不能尽展所能,打得缩手缩脚. 观战的萧强,越看越迷惑. 紫鹰的招式,只能说是酷似本门功夫。他经常使出的招式就根本没有招式,只是随随便便地出手迈腿。就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乱打乱劈一样.而紫鹰自己,把融合了别派功夫自成一体的招式使将出来,越打越觉得得心应手。 四十招过后,他逐渐领悟到,高手出手看似随便,但隐藏的变化更令人捉摸不着。惩善禅师如此,这个老太婆更是如此,他以师傅教的那些看起来简单稚拙的手法对付老太婆,往往就能迫得老太婆手忙脚乱. 只有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师傅的高明。 因此,他把自己融合在本门功夫里的别派功夫,也极力加以简化,这样使用起来,看是没有看头,却是厉害无比。 他越打越有信心。 只是,他还不善于将掌、指、捏三种功夫巧妙应用,还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又是二十回合过去,他觉得摸到了门道。 于是他改变了打法。 他以掌和剪进攻,以捏和剪防守.只要老太婆爪子递到,他不是以剪去戳爪,就是以捏去拿对方腕骨,果然迫得老太婆改招换式。 老太婆越打越怒,觉得大失面子。 她凶性勃发,怪叫一声,不再避让,用双爪硬碰对方的剪、掌。 于是,不可避免的事发生了. 就在紫鹰拍出一掌之际,老太婆变爪为掌,闪电般迎了上去.“啪!”两掌相击。 在掌触掌的刹那间,老太婆才发出了真力。然而,她立即觉得对方掌心也迅速发出了强大无俦的内劲。 “轰”地一声,两人同时退步。 紫鹰退了三步。 老太婆只退了一步。 惩善禅师大喜,老太婆名不虚传,内力比拼胜负已判。只要老太婆把紫鹰除去,将去掉一心腹大患。 萧强等人则看得心惊肉跳。 紫鹰不该与对方拼比内力,这一下不仅受了内伤,掌毒也必侵入穴道,不能再战了。 老太婆呷呷呷怪笑一阵:“小子,你已中了我的掌毒,还有命么?” 她一步步走上来,抬起两只毒爪。 可是,她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奇无比地看到,紫鹰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并无丝毫怯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来不及思索了,紫鹰先发起了攻势。 他双掌并举,在胸前迅速一措,吐气开声:“咳!”双掌推出.啊,不对,他是右手出掌,左手出剪。 老太婆也来不及探究对方究竟还有没有内力,立即双爪递出,迎了过去。 “轰”一声大响之后,夹着两声闷哼,两人同时退后两步。 众人仔细看时,老太婆右手垂着,左手仍举在胸前,定在那里不动。 紫鹰也站在原地不动,两手都已下垂。 双方都在运功调息。 惩善禅师瞧出了便宜,一个身子凌空跃起,直向紫鹰扑去。 “啊哟!”湛蓝等人大叫起来。 湛志杰、任大明等人也来不及施救,只惊得亡魂皆冒,大吼起来。 “砰!”一声大响,惩善禅师倒飞一丈,身子落了下来。与他同时落地的,还有一个黑影。 人们刚看清有人救了紫鹰,却见那人突然变成了三个人。 一人变成了三人,鬼怪么? 惩善禅师被来人一掌,震得心血翻腾,无比惊异。 他定睛一看,忽然间一人变成了三人。 还没等他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其中两人便扑了过来。 惩善禅师急忙应敌,几招过后就被迫得手忙脚乱,来人武功之高,使他惊骇万分。 只要其中一人,就可和他打上半天。多了一个,他怎吃得消? 这时老太婆忽然叫一声:“走!” 他知道老太婆大概受了伤,她一走,自己就更吃不消,于是匆忙猛攻两掌,跳出圈外,大吼一声:“撤!”便当先遁去。 其余党徒,也马上走了个无影无踪。 不等萧强出声,紫鹰和三个来助拳的人,也一晃身子没了踪影。 萧强湛蓝等人均都愣住了。 湛蓝直觉自己在梦中一般。 一场灾运,就此消除——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威镇长安 一 陈野有两天晚上没到飞鸿庄去。 他以为惩善禅师等人还一时不会来到。 第三天夜间,他叫三个老儿跟着,来到飞鸿庄。 哪知他们已经来迟,五怪中二怪已横尸场上,老太婆正发雌威。 他便飘身下树,与公冶亚君大打出手。 第一次对掌,他在后加力,故比老太婆多退了两步。 有了与惩善禅师对掌的经验,他立即加以调息,拼了第二掌。 他以左手的罗汉剪,刺破了老太婆的右爪罡气,伤了老太婆的右手。 但是,他也被老太婆的掌毒所伤。 离开飞鸿庄,走不出一里地,他就觉得真气外泄,全身乏力,速度便慢了下来。 三个老儿忙分人把他背起来,飞速回旅店。 他们把他背进住室,让他坐好,三人和他对面。老大把手按在他的百会穴上,老二则把手放在老大的灵台穴上,老三又把手放在老二的灵台穴上。 “干什么?”陈野问,不胜惊奇。 老大道:“你中了掌毒,自己不知道么?” 老二道:“明知人家有毒,你还去碰,真笨!” 老三道:“愚不可及!” 陈野道:“说得轻巧,避得开么?” 老大道:“反正你已中毒,多说无益。” 老二道:“于事无补。” 老三道:“后悔莫及!” 阵野道:“中毒就中毒,你们要干什么?” 老大道:“你不懂?” 老二说:“懒和尚没教过你?” 老三说:“孤陋寡闻!” 陈野道:“得啦得啦,莫不是你们用内力助我迫毒?这谁不懂?只是你们一个按着一个的灵台穴,好玩么?” 老大道:“孺子不可教,真糟!” 老二道:“不必多言,对牛弹琴!” 老三道:“收敛心神,动手。” 陈野猛觉一股大力自百会穴从顶囱灌入,赶忙收束心神,运起本门心法,接引这股巨大的柔和力道,将它引入丹田,片刻就流转小周天、大周天、心中说不出的一股舒适。 渐渐,丹田气满。鼓鼓荡荡,自觉自力比原先大增,起码不下三成。 半个时辰不到,三个老儿收了功。 陈野这才知道,三个老儿将真气融和一起,不仅将他体内的毒驱得干干净净,还帮他增添了内力,使他功力起码增长了十年。 他赶紧起身谢道:“三位爷台疗伤大恩,陈野……” 老大道:“听见了么?老二老三,野哥儿在谢爷们呢?” 老二道:“俗不可耐!” 老三道:“庸人庸人!” 陈野笑道:“不许谢就不谢吧,这是人之常情,怎么又是俗人庸人了?” 老大道:“爷们要练功,免谈” 老二道:“话不投机。” 老三道:“半句嫌少,一句嫌多。” 说完,三人径自在他床上打坐。 他自感精力充沛,见天已亮开,便出外买早点。 等三个老儿运功醒来,四人大嚼了一顿。 陈野道:“三位爷,这老太婆掌上有毒,不好对付呢,该想个什么法儿才好?” 老大道:“老太婆使的是蛇蝎爪。” 老二说:“最是狠毒。” 老三道:“令人头痛。” 用么说,蛇蝎爪是无法抵挡的了么?“ 老大眼一翻:“我说了么?” 老二道:“他自己说的。” 老三道:“区区蛇蝎掌,不在眼下。” “啊,这么说来,三位爷能克蛇蝎掌毒?” 老大道:“我说了么?” 治道:“他自己说的。” 老三道:“掌毒在她掌上指上,又怎能克?愚蠢愚蠢!” 陈野目瞪口呆了,怎么说也说不对,这三个老儿有时真浑,跟他们说不清。 说不清只好不说,他闭嘴了。 老大又道:“这小子聪明么?” 老二叹道:“只怕不是。” 老三道:“简直很笨。” 陈野朝他们跳:“我怎么笨了?你们倒说说看!” 老大道:“老二老三,懒和尚教过这笨小子什么功夫?” 老二道:“罗汉剪。” 老三道:“拈花功,飞鸿掌。” 陈野道:“什么罗汉剪?拈花功?飞鸿掌?师傅并没说。” 老大道:“罗汉剪作何用?” 老二道:“专破内家罡气。” 老三道:“只要不碰老婆子的肉掌,毒又怎么进得了身体?” 陈野一想,明白了,自己不正是以这个什么罗汉剪伤了老太婆的么? 老大又问:“拈花功呢?” 老二答:“专拿人家腕脉。” 老三道:“这不就够对付老婆子的了?” 陈野又回想昨夜的情形,若以罗汉剪拈花功对付老婆子,再闭住气,就不会输给她。另外,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学的是什么功夫,原来师傅教的,还有名称呢。 他笑了,高兴地笑了。 老大问:“他笑什么?” 老二答:用是傻笑,谁知他笑什么?“ 老三道:“人难看,笑起来真糟!” 陈野道:“得啦得啦,到长安去吧。” 忽然他又想起件事,问三个老儿:“你们认识姓夏侯的么?” 老大道:“魔掌修罗夏侯志。” 老二道:“乾坤三修罗,这个是老大。” 老三道:“还有老二赤面修罗敖崇福、老三五毒修罗冷光想。” 陈野道:“昨夜怎么没见到他们?” 老大道:“不见最好。” 老二道:“见他们不如见同王。” 老三道:“大不吉利。” 陈野想,那晚在大兴寺山田里,明明听说这几个家伙要来的,幸好没来,要不,可就有些吃不消。 他故意道:“原来三修罗如此厉害,难怪三位爷台也害怕呢!” 老大大叫:“老二老三,听见了年他认爷们怕三修罗!” 老二嚷道:“祁连三怪怕过谁来?下次就来个三怪斗三修罗,给他瞧瞧!” 老三道:“不对不对。” 老大问:“怎么了?” 老三道:“三怪在世上还是怕一个人的。” 老大道:“懒和尚?” 老二道:“他除外?” 老三道:“这还差不多。” 陈野开心地大笑起来,原来,他们三个老儿怕师傅呢,妙极妙极。 在长安,陈野和三个老儿找到了丐帮总舵如意巷那幢小小的院子。 帮主瘦金刚何泽,胖佛爷德思都在。 胖和尚一见陈野,高兴得直笑。 瘦金刚见他带来了三个武功超绝的老儿,对他也备加殷勤。 老化子马上命人备酒,为四人洗尘。 胖和尚道;“野哥儿,你们来得正好。” 陈野道:“怎么个好法?” 老化子道:“长安出了大事!” “啊,说来听听。” “独臂金刀许培忠一家,前夜被人屠尽,他的两个儿子只见老大许云彪尸首,老二许彦彪下落不明,其余家眷连门徒,杀了个精地” “啊哟,竟有这等事!” 胖和尚叹道:“惨哪,下手也太狠了些!” “凶手是谁?” “一指神龙何剑雄,他儿子何玉龙,还有乾坤掌黄一鹤的儿子黄烈。” “是他们干的?真的么?” 老化子道:“看来不假,老镖头的朋友韩天贵、钱达仁等好汉,已约凶手明日在长安东门外算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听听?” “前天晚上,赛门神韩天贵、流星剑严子钰、铁面书生孔庆广、屠龙剑客冯元坤和他师傅金龙真人、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正在富商钱达仁家中闲谈,忽然门人送进一位客人来,正是许老嫖头的长子许云彪.他带着一封书信,让大家瞧瞧。这是一封短柬,上面字数不多,大意是许老源头害死了乾坤掌黄一鹤,父债子还,约许镖头第二日早上到东门外了此过节,署名是何剑雄父子和黄烈。众人一看大怒,许老缥头被北宗之人害死,大仇未报,他们反而找上门来,实也欺人太甚.大家告诉许云彪,准时赴约,让他三人一个也走不脱.哪知第二天早上,众人还未出门,许云彪一家二三十口人被杀绝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惊得钱达仁、韩天贵等人连忙到许家探望,但许家已被官府派人围住,不准闲人走进。 众人一气之下,便在长安城寻找何剑雄父子踪迹,查了半天,居然被他们找到。为了不使三人遁逃,由钱达人、韩天贵、严子钰进旅舍找何剑雄,其余人则守在旅舍门外。 过了一会儿。三人怒气冲冲出来,何剑雄满口抵赖,拒不承认干下昨夜的滔天罪行。双方约好明日东门口见。但是旅舍门口一直有人监视,防他们溜走。“陈野奇道:“杀了人还不逃走,还与缉凶的人相约拼斗,这真是稀罕事儿。” 老化子道:“他说没有杀人,韩天贵一方又无证据,此事倒真有些不、情理。” 胖和尚道:“明日我们也到东门,看看能否劝双方和解,暂时放下,等明年四月泰山大会再作裁决。” 陈野道:酒你们去吧,拿刀弄剑的,好怕人!“老化子道:“小兄弟,你该走一趟的,光凭老化子和胖和尚,只怕劝不了他们。” “我去有什么用?” “咳,还有这三位爷台呀!” 陈野摇头道:“不去不去,我们上长安来,一是带个口讯与你们,二是在长安耍上几天,别的事一概不像” “带什么口信了‘ “无极望老前辈他们,派我告诉帮主,五台山大兴寺是恢复北宗那伙人的巢穴……” “咦,小兄弟,无极望不是支持北宗的么?” “他现在和帮主一样,一边也不靠。他老人家发现,在大兴寺夺方丈大位的,不是大兴寺的和尚,是一群神秘莫测的人物。据现在所知,其中有乾坤三修罗、还有什么缘林二霸中的公冶亚君老太婆—…·” “啊哟,小兄弟,你且等一等,你刚才说的,真有那么回事吗?” “怎么不真?还有惩善禅师和黑飞马、白飞马,人多着呢!” 老化子和胖和尚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老化子哺南道:“乾坤三修罗、公冶老婆子,天,这些煞星怎么还未死掉,又要出来作乱了么?” 胖和尚道:“阿弥陀佛,又是一次大劫,命中注定。” 老化子回过神来道:“这些煞星在大兴寺,他们要干什么呢?” “替北宗复位呀!” 胖和尚道:“他们都出家了?干他们什么事?” 陈野道:“所以,这其中就有文章了?” 老化子沉思片刻,道:“说吧,小兄弟;你的话还未完呢?” “无极叟老人家的意思是说,请丐帮传令各地,注意黑道人物的行踪,不要只顾什么北宗南宗的,这些煞星在里面搅,会有好事么?另外还可将此情况转告南宗北宗双方,提防魔头从中渔利户 老化子道:“说得是说得是,小心为妙。” 晚饭后,陈野告退,说明日还要上少林寺,不在长安逗留,刚才是说着玩的。 老化子胖和尚见他有正事,便不再挽留。 次日清早,东门外五里地的旷野里,乱坟岗子上,站满了好多人。 一指神龙何剑雄和儿子何玉龙,还有黄烈,面对一群人站着。 钱达仁一家五口,刘师爷父子,赛门神韩天贵、流星剑严子钰、铁面书生孔庆广、玉虚宫金龙真人、屠龙剑客冯元坤师徒,还有扬威像局家住局外的十多个嫖师,一个个恶狠狠盯着那三人,恨不得立即下手宰了他们。 丐帮帮主瘦金刚何泽、胖佛爷德恩,带着十几个中年化子,站在两方的中间。 钱达仁道:“姓何的,你事先差人送字条到许家,约好次日东门外相见,却在夜里偷偷杀人,你还配称正道人物么?今日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剑雄怒道:“我们三人到长安不过四天,你们却来栽赃害人,好汉做事一个当,没有杀就是没有杀,杀了就敢认帐!” 韩天贵吼道:“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杀的妙 何剑雄反唇相机“你亲眼目睹了?” 韩天贵语塞,一时无话可说。 严子钰道:“姓何的,任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用,今日必拿下你祭灵,快出来受死!” 何剑雄喝道:“小辈,仗着你们人多么?不妨通统上吧!” 严子钰冷笑道:“你也太小看人,就凭你们三人,也用得着兴师动众么?” 何剑雄“呛”一声扯出长剑:“来来来,今日就与你们作个了挪为黄见报仇!” 严子钰也抽出长剑,“唆”一声剑尖直指何剑雄咽喉。 何剑雄知他武功甚高,不敢怠慢,立即展开招式还击。 两人一来一往交手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何剑雄团对方人多,不能恋战,便施出杀手混元一指。他右手剑荡开对方长剑,左手伸出中指,一指向严子钰点去。 这一着十分厉害,是他仗以成名的看家本领,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施用。 严子钰不防他有这一着,急忙闪身退避,人是躲过了,肩袖却被截了一个洞。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哪里受得了?立即增加功力,发疯般向何剑雄攻招。 韩天贵忍不住,一抖蛇形鞭,向何玉龙打去,两人遂战在一起。 北岳门铁面书生孔庆广,仗剑来斗黄烈,黄烈只圩扯出乾坤掌应战。 他是迫不得已才到这里来赴约的。 以他的意思,不该赴约,人家人多。 何剑雄却认为,不敢赴约就是做贼心虚,等于承认三人作了案。 要知道,屠戮人家满门,就会引起江湖人的不平。非但南宗的人要迫杀他们,北宗的人也不会谅解他们。 如此这般,情形就严重了。 他们将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为武林所不耻。 因此,明知赴约凶险,也只有硬着头皮来,舍此别无他路。 黄烈听听有理,心中虽不愿意,也只好勉强答应。 要知道,他们上次在新乐好容易逃得性命,便往黄山直奔,在黄山请掌门派人与九华、武当等派联络,结成北宗一派,与少林等派抗衡。事毕不久,原想回到新乐一带寻找黄霞他们,哪知在长安休息时,竟找上了这莫名其妙的麻烦。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黄山为好。 且说,这三对六人打了一阵,渐渐判出强弱。 严子钰毕竟功力不如何剑雄,渐渐攻少守多,但一时也不会落败。 韩天贵则把何玉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黄烈本与孔庆广不差上下,但他心里怯战,却走了下风。 此时,镖局的镖师们已经不耐。 有人大喝道:“今日不是比武瞧热闹,大家并肩子上啊,把这三个杀人凶手宰了!” 镖师们本就激愤难忍,于是一声呐喊,纷纷抽出兵刃杀将上去,把何剑雄等三人杀得手忙脚乱。黄烈、何玉龙当即挨了几刀,只是苦苦撑持。 正在危急亡时,乱坟岗子的坟头后面,突然跃出了四个蒙面人。 其中一人喊道:“何大哥,恕小弟们来迟,让大哥受惊了!” 何剑雄一拐,这是什么人?怎么口音听来如此陌生?匆忙中他顾不得探究,只拼命拆挡如雨点般攻来的刀剑。 四个蒙面人一现身,只见他们捷如灵猿,眨眼就到了众镖师群中,举手投足之间,顿时有七八个镖师脑袋开花,栽倒在地。 钱达仁,钱士杰、钱彩蔚、钱彩霞、钱彩云、刘师爷父子,孔头广、金龙真人大惊,纷纷冰向蒙面人。 钱达仁、刘师爷、金龙真人武功最高,冲得也最快,截住了三个蒙面人。 才一交手,他们马上感到情形不妙。 对方不仅招式怪异,而且内力之雄厚,到了惊人的地步。 钱达仁只走了五个回合,被蒙面人一掌打在胸上,口喷鲜血摔倒在两文外,刘师爷多走了五个回合,被蒙面人一掌击在背上,也是口喷鲜血扑倒在地。 只有金龙真人勉力支撑,大战了十合。 韩天贵、严子钰、冯元坤忙弃了对手,赶过来救援。 钱家姐妹、刘子敬则忙着救治老父。 何剑雄等三人被这景象吓呆了,他们根本不认识这几个蒙面人,怎么会来救援他们呢? 情势十分危急,那墓地上又出现了四个蒙面人,四人中一个戴黄色面罩。 后来的四个蒙面人立即扑向先来的蒙面人,他们不声不吭,冲上来就打。 八个蒙面人打在一起,武功高得惊人,不到二十招,与紫衣人交手的蒙面人大喝道: “住手,我有话说!” 于是双方分开,各站一边。 其余三对蒙面人也接着分开,相对而立. 蒙面人喝道:“你就是紫鹰?” 紫鹰点点头,并不说话。 “你是什么人,胆敢来管闲事?” “……” “咦,你怎么不说话?哑巴?” 紫鹰劈胸就是一掌,蒙面人立即出掌相迎,大震声中,两人同时退出两步.蒙面人突然一个倒翻,对何剑雄叫道:“何大哥,快走!” 蒙面人遁向坟墓之间,何剑雄还在愣着,黄烈、何玉龙拔脚就往官道上逃去。 他俩已受伤,哪里还敢停留。 何剑雄见他们已走,也赶紧随后追去。 四个蒙面人身法之快,只一闪便没了踪影,连紫鹰也未曾料到。 韩天贵等呐喊一声,朝何剑雄就追,但眼前紫影一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韩天贵道:“承蒙相救,大思不言谢,但为何阻止我等追拿真凶?” 紫鹰摇摇头,两手伸开,意思是不准过。 严于钰跳脚道:“我方伤亡如此惨重,都是这三个贼人勾来的恶徒,阁下不准我们去追真凶,这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紫鹰摇头,指指蒙面人去的方向,又指了指何剑雄等去的方向摇摇手。 严子钰大怒,长剑一抖,当胸就是一剑。 忽然,他的剑抽不回来了,也递不进一寸一分,定睛一看,紫鹰用三个指头捏住了剑尖,使严子钰大吃一惊。他奋力往回一扯,连退后了三步,原来紫鹰把剑放了。 不等他再进招,紫鹰奕然向官道上跃去,其余三个蒙面人也立即跟上,身法之快,众人无法追上。 剩下来的事,便是收拾遗体,,救冶伤者。 钱达仁、刘师爷伤重不冶,死在当场。 紫鹰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人们一无所知。但是,紫鹰的大名,却是一日之内,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要不是紫鹰及时赶到,韩天贵等人和镖局的镖师断无生理。 至于那凶神恶煞般的四个蒙面人,也引起了种种猜测,使人们谏惧不安。 但众人都一口咬定,是何剑雄父子和黄烈那小子勾结上的恶徒。 这笔帐,自然要算在北宗头上。 钱达仁过去曾混迹江湖,后来改为从商,但仍保持同武林人的来往。他为人仗义慷慨,经常帮助碰上困境的武林同道,因而广结人缘。他的亡故,引起了一些武林人的愤慨,纷纷加入南宗,要与北宗作个了断. 由此而起,江湖上沸沸扬扬,都在议论南宗北宗,佛珠归属的话题。有时彼此询问看法,北宗南宗谁是谁非,话不投机者,顿时拔刀相向,类似此等事件,在各地发生了无数起,使得人们不再公开论及,以免遭杀身之祸。 武林正道的两大派,也随着江湖上的吵吵嚷嚷更加深了裂痕,双方都派人到处游说,竭力扩大己方势力,准备来年春后决战. 武功深不可测的紫鹰,也成了双方查找的对象。 在长安城坟地。紫鹰的态度不偏不倚,只逐走了四个蒙面人,却不让南宗的韩天贵等人去追杀北宗的何剑雄等人. 他究竟站在哪一方? 他的态度举足轻重. 谁要把他拉扯过来,谁就多一份胜算。 于是,江湖上又把紫鹰怪侠当作话题,把他作为查找对象,以致闹出不少笑话,竟在各地找出不下四五十个紫鹰怪侠。 更有那心怀叵测的人,干脆制了紫鹰的行头,到处招摇撞骗,蒙吃蒙喝。 分裂为两派的武林正道人土,曾为上当多次而感到头痛。 以少林为首的南宗人土,传令各地,不能乱认紫鹰,徒自惹人笑话.以武当为首的北宗人士,也秘令志同道合者小心从事。 双方都在袜马厉兵,准备来年的泰山之战,暗中则四处派人查找紫鹰,以免被对头拉拢过去。 紫鹰怪侠的大名,便哄传江湖——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紫鹰怪侠 陈野和三个老儿回了旅舍,对今日碰上的四个蒙面人感到震惊陈野道:“三位爷,你们的对手如何月 老大道:“够斤两。” 老二说:“够份量。” 老技说:“棋逢对手。” 陈野道:“今日他们为何遁走?” 老迹“他们知趣。” 老二道:“他们识相。” 老三道:“他们识时务。” 陈野见和他们根本就议论不出个结果来,还不如自己思量思量。 他不说话,三个老儿便回房躺着去了。 陈野想了一阵,终于有了头绪。 蒙面人的功力之高,只怕和公冶亚君在伯仲之间,他们并未落败,为何匆匆而去? 他们真的是何剑雄叫来的么? 可他们又为何不在一起,而是各自东西? 根据何剑雄的辩解,他们并未到嫖局杀人,那么人是谁杀的呢? 他觉得,极可能就是四个蒙面人干的。 蒙面人的目的,在于挑起仇恨,为明年的泰山大会加柴添火。 所以他们假冒何剑雄之名,给镖局送了书信,所以他们今日特来助阵,杀得镖局一方横尸遍地。 而蒙面人事先并未料到自己四人也藏在附近,他们见自己四人功夫不软,不愿在此拼个你死我活。因为,他们的目的已达。 他反复思量,认定就是这么回事。 他想,应该查找这四人,探探他们的来历,摸摸他们的底细。 午饭后,他独自一人来到街上,找一个上等茶铺坐着喝茶,听人们说三道四. 听了一会,竟是议论紫鹰怪侠的事。 他起先有些兴奋,心想,这大概算是出了名吧,听着心里也怪舒服的。 过了一会,便觉索然无味。 他只好走出茶馆,满街乱逛。结果一无所获,只好回去.第二天,四人离开了长安。 陈野决定赴五台山,以免留在那儿的人挂念。 这一路行来,怪事迭生。 他们每过两三个县城,都要听到城里哄传紫鹰的侠义行为,不是剪除了当地的恶霸,就是惩治了危害地方的恶徒。 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些事都是在他们来到之前的一天或两天干的。 陈野吃惊了,莫非有人冒他的名? 阿弥陀佛,幸亏这个冒名者不干坏事,否则,他可大大的吃不消。 从进入山西地界后,便不再听说紫鹰又干了什么行侠仗义的事,听到的议论,除了长安那档子事,便是在陕西境内发生的那些侠义行为。他觉得稍稍安心,但愿这小子别干了.这天来到了太原陈野决定歇上几天,”一来打听消息,二来解解乏。 哪知在太原又听到了“紫鹰”的消息。 这是在酒楼上听到的。 陈野和三个老儿刚刚端起碗来吃喝,就听到邻桌有人议论紫鹰,三个老儿正在喝酒,决不肯分心去听些劳什子的事。 陈野却用上了心.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低声道:“知道了么,紫鹰已来到本城。” 两个四十来岁的锦衣人齐问:“真的?” “小弟就是为这个,才请两位兄长到此一叙,筹划出个方策来。” “啊,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小弟镖局里的一个镖师,昨日晚上亲眼见到他。” “呀,当真?” _“半点不假。那镖师住在城东,有事回家晚了,当时街上行人已经稀少,他和往日一样,并不在意,只顾走路。突然,他无意中一抬头,只见一个浑身着白的人,在房头上一晃而过,在他后面两丈来远,飞快地追上来一人,这人全身紫衣,头戴黄色罩头,也是一晃而过。他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大盗白飞马和紫鹰怪侠的穿着么?两位兄长知道,昨夜月色极好,镖师所见,真真切切。这十天以来,白飞马闹得太原府不得安宁,土绅大富,夜不安枕。 小弟镖局。生意也突然兴旺起来……” “是啊,这大盗白飞马今年已是第二次现身,专找名门大户的麻烦,扬言要为北宗筹集资财,逼令大户人家交金纳宝,说是为他们积些功德。偌大个太原府,竟无人治得了此贼,说来我等练武人也是面上无光,十分惭愧。” “大哥说得甚是,镖师陡见这两名一正一邪鼎鼎大名的人物,一时动了好奇之心,便也蹿上房顶,尾迫而去。但他功夫差得太远,等他追出城外,哪里还有人影?可,并不死心,又沿官道往外走,行不到五里,还真被他找,了.那是在旷地里,离官道只有二里左右……” “找到紫鹰和白飞马了?” “不错,是找到了他们!” “啊哟,这镖师太也胆大,。不怕丢了性命?” “镖师说,他当时又兴奋又害怕,但好奇心使他抑制不往,终于悄悄蜇了过去。边走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只听白飞马道:“你不嫌事情管得太宽了么?”紫鹰道:‘你们支持北宗是假,挑拨离间是真。姑娘……’” “慢来慢来,谁又是姑娘了?哪里冒出来的姑娘,不就是白飞马和紫鹰么?” “哎,大哥,起先小弟也有此一问,但镖师说,他敢对天起誓,他确实听到紫鹰称白飞马为姑娘,你说新鲜不新鲜?” “说下去,老弟!” “紫鹰说:‘姑娘,在下劝你不要再为虎作怅,助纣为虐,须知玩火者自焚的道理,在下好言相劝,望姑娘洗心革面……’白飞马道:‘紫鹰,你屡次与我们作对,未免太不聪明,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莫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也劝你立即罢手,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这话不是吓你,望你三思!’紫鹰道:‘姑娘这话不是说得太大了么?不瞒姑娘,在下这事是管定了!’白飞马冷笑一声,道:‘哟,你以为和公冶婆婆打了一场没有输掉,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告诉你,更厉害的人还没出山呢,你决不是对手的,不信你等着瞧!’紫鹰道:‘什么公冶婆婆……’,白飞马笑了:‘哈,前不久在飞鸿庄,你莫非就忘了么了紫鹰道:‘自然没忘。’白飞马道:‘你今日已破坏了我们的行动,我的话你最好认真思量一番,否则,到头来吃亏的是你,好,言尽于此,告辞!’紫鹰道:‘怎么,说了半天你无动于衷于白飞马道:‘那又怎么样了紫鹰道:‘不怎么样,只是把你留下,押到飞鸿庄……’白飞马哈哈大笑:‘留下我你配么?瞧,那边什么人来了?” 紫鹰一回头,果然来了个一身黑衣的夜行人,脸上也戴着面罩,这自然是白飞马的帮手了.只听白飞马道:‘瞧见么,是黑飞马,我师兄,你自信留得下我们两人么?’” “慢,老弟,怎么又出来个黑飞马?” “小弟也不知呀。镖师说,黑飞马一来,话也不讲,拔剑就动手.白飞马也拔剑相向,以二斗一.那紫鹰不慌不忙,取下背上长剑,和黑白飞马斗了起来,正斗到热闹处,又来了个蒙面人,这个也是黑白飞马一伙,剑光一闪,三战紫鹰.这一来,紫鹰恐怕吃不消了吧? 哪知不然,战了三十多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败。黑衣蒙面人后来打了个招呼,三人便往城内跃去,紫鹰自忖胜不了他们,并未追赶,只以慢得多的速度回城。临走时,看着镖师躲藏的方向说道:‘这样的热闹不看也罢工嫖师吓得不敢出声,等他走了,方才回城。” “唔,说得有鼻有眼,谅来假不了。” “对啊,小弟也是这么想的,少林寺已传下秘令,寻访紫鹰怪侠,千万不能让北宗的人把他拉了去,所以小弟请来二位,共商方策,看础样才能找到紫鹰……” 陈野想,真是怪事,这个假紫鹰似也知道南北禅宗之争的内幕,功夫也相当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为何定要冒充紫鹰?为的是谋取名利吗?不对不对,要出名不会自己扬名立万,又何必借人之名? 他想不透,也就只好不想。 但是,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瞧瞧究竟什么模样,问他为何要扮紫鹰。 另外,少林寺要找紫鹰,这可是个麻烦事,今后可要小心,别让人们识破。不过,最要命的是这三个老头儿,你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目标不是太大了么? 可是,甩又甩不脱,奈何? 当天夜晚,他从后窗上房,盲目地在城内游荡,想碰见夜行人,瞧瞧有没有黑白飞马和假紫鹰。 转悠半夜,那里见得到人,他失望地回房睡觉去了。 找了两天,不但找不到紫鹰,连黑白飞马也不再在城里出现.陈野决定上路.这天,四人过了定襄县,离台怀镇不到百里,就快见到霓虹他们了,陈野心中十分愉快,幻想着见到大家时的喜悦。 道上并无人迹,十分荒凉。 这时,从路边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年青人,此人相貌清秀,身着紫色缎子紧身衣,只见他步履路珊,似在竭力快行,在他后面紧紧追出了六个蒙面人。 蒙面人中一个清脆的女声叫道:“紫鹰,你还逃什么,逃得了么?” 一个男的声音道:“今日若让你逃了,我黑飞马枉进入人世一场!” 陈野吃惊地站住了。 游老大道:“听见了么?老二老三,人家追紫鹰呢!” 老二道:“冒牌的!” 老三道:“假货!” 陈野“嘘”了一声道:“别作声,这假紫鹰是好人,得帮一把。” 这时,假紫鹰站住了,他回身愤怒地大叫:“我告诉你们了,什么紫鹰不紫鹰的,在下乃华山门下,姓张名元,你们紧逼不舍,硬要说我是什么紫鹰,真是岂有此理!” 陈野愣了,他不是紫鹰。 老大道:“老二老三,这小子不承认。” 老二道:“承认了不自找苦吃么?” 老三道:“除非他是头笨牛!” 陈野一想也对,他处于劣势,怎能自认是紫鹰,那不是找死么? 那女的又说话了:“哟,堂堂紫鹰怪侠,居然不敢承认身份,不怕传出江湖让人笑话么? 姑娘尾随你好几天了,休想赖得掉!” 张元怒道:“我走我的路,与你们何干?你们究竞是些什么人,如此蛮不讲理!” “姑娘叫白飞马,听说过么?你忘了,前不久你还追踪过我,那时不是很威风的么?今日怎么软稀稀的,怕死么?”****潇湘书院bigcat扫校,转载请说明**** 张元道:“我与你们无怨无化何苦紧紧相逼,我再重一申一遍,我不是什么紫鹰……” “是华山弟子张元,对么?我说张元,别装傻啦,从今日起,紫鹰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哀哉衣哉,年青青的,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走,强过你一个在江湖游荡,你说呢?” 张元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能跟你们走,真是莫名其妙!” 黑飞马喝道:“你真要不识相,此地就是你埋尸之处,还不快快跪下,听候处置!” 张元道:“你们怎么处置我?” 黑飞马道:“看你如何选择。” 张无道:“是么?说说条件看。” “什么条件?白飞马说了,只要……” 突然。张元腾身而去,直扑官道。 原来,他有意与对手攀扯,为的是出其不意逃走。 但是,太晚了。 黑衣蒙面人中有人手一扬,只听腾在半空中的张元一声惨叫,立时从空中坠下,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就这么死了。 与此同时,几个蒙面人一闪,进林子了。 陈野等四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眨眼间就死了。 隔了一会,陈野叹道:“我们动手慢了,眼睁睁看着人家杀人,却像根木头一样,呆站在这里,要不,就可以救出他了!” 三个老儿不出声。 陈野走到尸身前,查看尸身,检验伤处,看看他被什么暗器所伤。 结果,尸身上发现了三个小洞,暗器已进入体内,看不见了。 他把尸身抱入林中,掘土埋了。 四人默默赶路。 陈野心中难受已极,责怪自己见死不救,张元的形貌,老在他脑中闪现。 他究竟是不是假紫鹰? 陈野等四人回到普济寺的山洞里,却没见到一个人。洞里的铺盖仍在,上面落满了尘灰,看样子有好几天没人睡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攫住了陈野,他不禁失声叫出来:“牧先生!小六子!霓虹姑娘! 牛三大哥……” 山洞回应,空空荡荡。 三个老儿也愣了,怔怔地站着发呆。 陈野一下子泄了气,顺势坐在地上。 他只有一个想法,众人出事了,这里离大兴寺不过十多里,在这洞里时间一长,哪会有不被发现的? 唉,这都怪自己,考虑不周,以致这么多好人又遭凶厄! 大兴寺里的一群妖魔,也太过猖撅了,今生不把他们一个个致于死地,好人就难过活。 他越想越怒,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往外就走。 三个老儿被他吓了一跳,互相瞧瞧,不吭不声一齐跟着他。 刚出洞外,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陈野急忙一吸气站往,和对方来了个脸对脸、鼻对鼻。 对方也吓了一大跳,刹住身体。 这张脸,这个鼻子,不是熟悉得很么? 瞧,嘴咧开了,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儿。 “啊哟!你们回来啦!叫我们好等!” 陈野一下高兴得要疯了,一把将牛三揪住,就像怕他跑掉似的。 牛三“哎哟”一声叫起来:“你轻点呀,是肉长的哩!” 三个老儿也笑了一笑。 这在他们,极为难得。 牛三笑嘻嘻地说道:“我每天来洞里看一看,老不见你们回来,大家还担心路上出事呢,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平安回来,要不,有人要把眼睛望穿了呢!” 陈野不解:“谁会把眼望穿?” “还会有谁,皇甫姑娘呀!” 陈野脸红了,心里却乐滋滋的。 哪知他身后的三个老儿齐齐叹了口气。 牛三奇道:“喂,三位爷台,怎么叹气?” 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牛三这小子问呢!” 老二道:“娘们是祸水。” 老三道:“敬而远之!” 牛三道:“如此说来,三位爷台是吃过娘们的亏了,对么?” 老大道:“拒之门外!” 老二说:“井水不犯河水。” 老三说:“界线分明。” 陈野道:“好了好了,快走吧,牛大哥,他们在哪儿?” “台怀镇武诸葛家。” 来到路上,牛三又兴致勃勃地对四人说:“武诸葛家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客人,你想都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谁啊?” “你们这趟出外,听到江湖上有什么重大传闻了么?”牛三不答反问。 “听到啦,长安扬威镖局许老镖头遭到灭门之祸,明年四月十日泰山大会” “没有了?” “没有了。” “听说紫鹰了么?” “听说了,”陈野无奈,只好回答。 “紫鹰名头大不大?” “大极了。” “那么,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陈野一惊,是不是牛三识破了他呢? “真的么?”他有些尴尬。 “怎么不真?他是从飞鸿庄来的!” 陈野一下子呆了,还当真有个紫鹰来了呢,这人好大胆。 牛三津津有味地说道:“怎么样,吃惊了吧?我们每个人都想不到能见到他。他人又年轻,长得又英俊,武功之高,令人钦佩!怪不得姑娘们成天绕着他转呢!哈哈哈,我牛三要是变成女的,这样的夫婿上哪儿找去?” 陈野听了,心里满不是味儿。 片刻,他们到了王耀祖家。 王耀祖是镇上首富,虽然门面并不大,但却有三重院子。野哥儿过去虽来化过斋,最多在第一进院子呆过,那是下人住的地方,厨房也在,他挑柴来就堆在厨房旁边的柴棚里。 牛三带了他们四人,径直穿过二进院子,直到第三进。 第三进院子又宽敞又整洁,有好大一个天井,四方有四座两层楼房。天井中间砌了个方形大花台,放置着一盆盆花木。天井边沿,房屋石阶上的走廊里,放置着许多条长凳,供人小坐。 就在左边廊檐下,坐着好几个年轻男女,他们谈笑风生,兴高采烈。 陈野一眼就瞧出来都有谁,王善人的公子王宏志、小.姐王晓莲、湛磊、湛蓝、皇甫霓虹、黄霞、汤四姑,还有一个相貌英俊的年青人,只见他穿一身湖蓝绸衫,文雅中透着英气,果然一表人才。 牛三进了院子,笑哈哈叫道:“喂,各位,出使丐帮的大臣回来啦,还不快快迎接?” 皇甫霓虹、汤四姑立即跳了起来,瞧见他们四人,欢呼了一声,急忙从走廊上跑下来。 汤四姑笑道:“辛苦啦,野哥儿,还有三位爷台!” 皇甫霓虹欣喜地喊道:“野哥,你们总算回来啦,好叫人家担心哩!” 三个老儿面对汤四姑的问候,居然不理不睬,六只眼睛朝天望着。 汤四姑哗了一口,笑骂道:“就稀奇了你们?还不理人呢!” 陈野道:“二位姑娘好,这一路上平安无事,投遇到什么麻烦。” 在走廊上的王家兄妹、湛家兄妹、黄霞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有那英俟的年青人站了起来,问湛蓝他们:“这几位是谁?” 湛蓝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晓莲抢着说:“那年轻人过去是大兴寺的行童,后来不知怎么弄的,和皇甫前辈他们在一起了,那三个老儿怪模怪样的,谁知是什么人!你自管坐着,不相干的!” 湛蓝心下不以为然,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野哥儿人才一表,也会武功,只可惜并不高明,是个一般的人,真不知如何向他介绍。 他要有一身本领,那该多好? 她曾对他留有较深的印象。但是,由于他太平凡,彼此又接触不多,她打消了进一步亲近他的念头。 然而对孙剑诗、王宏志,她知道他们的心意。按理说,两人都出身武林名门,可谓之门当户对,若论人品,两人也是上选。可是,她总觉得他们身上还缺少了点什么,使她不能毅然下个决心,从他们中选择一个。 若拿他们两人与野哥儿相比,她反倒觉得野哥儿留给她的印象更好。这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现在,她终于有了决定。 不是野哥儿,也不是孙剑诗、王宏志。 而是这个名震江湖的紫鹰,爷爷师兄尉迟森的嫡传弟子梁天浩。 不过说来奇怪,此刻她见皇甫霓虹如此亲热地对待野哥儿,心里又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散住在院子各楼的牧逸生、皇甫敬、陶荣、福敬以及主人王耀祖夫妇,也都忙着打招呼,有的正忙着下楼。 王耀祖亲自邀他们进了正房客室,自有下人送来香茗。 皇甫敬道:“野哥儿,见到丐帮帮主了么?传闻何剑雄杀了独臂金刀一家,可真有此事? 以何见的为人,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 陈野道:“听帮主说,何老前辈不承认有此事,是被人陷害的。” 他把自己所见,略加增删,说成是帮主所言。众人听了,无不叹息。 牧逸生道:“由此看来,这也是一伙居心叵测的人,蓄意制造血案,挑拨两人派火并,这些人的用心,太也恶毒!” 汤四姑瞟了他一眼,笑道:“牧先生不是心正如水,与世无争么?居然也动了肝火,难得呀,实在难得!” 众人都笑了。 王耀祖道:“这下好了,紫鹰也随湛家兄妹随在下来此,对大兴寺的秘密,可以探查一番了,各位以为如何?” 皇甫敬道:“我们三人伤已好,可与敌周旋了。原先还不放心野哥儿,如今人已回来,也就无牵无挂。” 王耀祖道:“今日四位刚回,先请休息,其余之事,今晚相商如何况众人皆点头同意,王耀祖亲自带野哥儿等四人到替他们准备的房间。 房间在西厢房,三个老儿一间大的,陈野一人一问小的。 牛三、霓虹、汤四姑跟了进,陈野从他们嘴里才知道来这里的缘由。 半且前,王耀祖等人回到台怀镇。 牛三是在五天前街上买食物时碰到了王耀祖。王耀祖极力邀他们到王宅来住,以便共同商讨对付大兴寺那伙贼人的办法,他正担心势单力薄。 接着,他又说江湖上最神秘的紫鹰怪侠已经同来。 紫鹰怪侠前些时候到了飞鸿庄,说明他是尉迟森的徒弟,奉师命来见萧师叔。飞鸿庄被焚之事,已传遍江湖,特来助力。 问他为何前不久在飞鸿庄大战公冶亚君时不露面,他回答说不欲泄露紫鹰身份,再者为追踪公冶亚君,无暇再返飞鸿庄。 王耀祖急于旧雨楼台怀镇,以探查贼穴,萧强便命紫鹰跟随前来。 王耀祖还亲自和牛三到山洞去请皇甫敬等人,所以大家才住了进来。 陈野暗想,这梁天浩撒谎的功夫还不错,居然说得天衣无缝。他既然有一身功夫,又何必要紫鹰这身装扮呢?罢罢罢,我这个紫鹰让了给他吧。 继而又想,只要假紫鹰不干坏事,有两个紫鹰又有何妨? 霓虹问:“你在发什么呆?人家讲话你都不听?” 陈野“啊”了一声:“姑娘说什么?” 汤四姑抿嘴笑道:“人家说,你去那么久,让人家望眼欲穿……” 霓虹脸一阵发烧,推了四姑一把,嚷道:“人家又没这么说,姐姐你……” 牛三笑道:“这话幸好三位爷没有听见,要不,又要叹息了。” 陈野道:“我们在外,也很想念大家呢!” 霓虹望着他:“真的么?那怎么不快些回来?江湖上乱轰轰的,不怕出事么?” 陈野心里感动,嘴上说:“我是个无名小辈,又不招惹人,怕什么呢?” 牛三笑道:”我的牙都酸了,你们少说些肉麻话吧。这次紫鹰来到,我们就不怕大兴寺那伙人了。紫鹰十分谦逊,只字不提他做的那些轰动江湖的大事,连我问他,他也不说,只说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众人又议论一阵紫鹰的人品,方才散去。 天刚黑,霓虹又来,悄悄道:“我原先以为你就是紫鹰呢!” 陈野故作惊诧道:“我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么?不配不配。” 霓虹盯着他:“你也许配的,你身上有自己也不知道的技艺,你该大胆使出。” “当个成名人物么?” “成名又何妨,免得遭人冷眼。” 霓虹看到今日王家兄妹、湛家兄妹对陈野的冷淡情形,心中实在不好受。 “你也冷眼,瞧不起我么?” “我何时又对你冷眼了?何时又瞧不起你了?你……真没良心!” “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寺庙里的一个行童,又怎么成得了名呢?再说成了名又如何呢?” “瞧人家紫鹰,一来就受到他们的敬重,可你来了,他们爱理不搭,人家看着心里好受么?”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不,我相信你总有一日能脱颖而出。?” 皇甫霓虹掉头走了。 陈野心里说不出有股什么滋味——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方丈还魂 按武诸葛王耀祖的谋划,即日起到大兴寺探查。陈野知道惩善禅师他们的巢穴,也知道那儿隐藏着许多高手,但他又不好全说出来,说出来就得承认自己就是紫鹰。现在又来了一个紫鹰,他就更不能说了,就是说出来只怕也无人相信。 不过,王耀祖对此有足够的估计,行事非常谨慎。他觉得出外探查的人不宜多,也不宜少,而且不能分散,要相互照料,势头一不妙,就立即走人,不能硬拼。 大家商量的结果,决定由紫鹰梁天浩,铁扇先生陶荣、飞叉头陀福敬、无极叟皇甫敬、八臂神偷牛三外出探查,其余人留在家中,以防不测。 当天夜间,他们按时出发。 更深人静,陈野穿上紫衣,戴上头罩,跟在众人后面,相距十多文,不会被前面的人发现。他之所以仍然以紫鹰身份出现,是想到了这样一个道理,两个紫鹰同时出现,更能乱人耳目。他在房里偷窥到,梁天浩正是以紫鹰面目出去的。 到了大兴寺,陈野见他们进中殿去了,自己便往方丈室后墙那边去,直入对方巢穴。 几排房屋没有灯光,听不见人语,他在树梢上蹲了一盏热茶的功夫,依然不见动静。 他终于按捺不住,跃到第一排房屋顶上,默运神功探查,一点声息也无。 他接连把几排房子都跑遍,静悄悄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咦,人莫非都走光了? 他干脆从房上下来,站在窗外谛听,的确没有人在里面。 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他索性慢慢走着,踏着石级一级一级的上,心里在想是怎么回事儿,莫非惩善、老太婆他们,通统走了。 他顺着院墙又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一丝丝声音。那真可以说是丝丝微微,换了个人也不一定所得见。 他站下了,仔细辨别方向。 这丝微的声音,似乎在西面. 西面是一片塔林,历代高僧都葬于此。 他认准方向,慢慢地踱过去。 北风凛冽,寒夜凄凄,莫非是风声么? 塔林距围墙大约有十多文,越走近塔林,那丝微的声音也就更清晰一些。 是什么声音呢?人和兽喘、鸟鸣? 什么声音都不像。 高低不同的塔身,远看去就像成百个鬼魂,凝成一个个黑影,默默地,令人惊惧地站在那里,翘望着回到活人的世界上来,巴巴地望着来个替身,好借尸还魂。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他不由停下了步。 深更半夜,到这坟堆里来干什么?” 可是,那声音,听不清更说不清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又迈开了脚步。 离塔林越来越近,那一个个高高矮矮的的鬼魂,仿佛马扼要猛扑过来,争抢他的身体把他撕个粉碎! 他深深吸了口气,真力遍布全身。不弄清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就不转回去。 他进了塔林。 这丝微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堵塞着的东西里发出来的。有些闷哑。 他循着声源,在塔林里越走越深。 小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片禁地。一般寺僧和行童,无事不准到这儿来,从免惊动长眠于此的历代高僧。因此,他从未来到过。 这塔林修筑在辩的山岗上,塔林的后边,也不知通向何处。 他慢慢走着,声音似乎停寂了。 此刻脚下的地势。越走越低。 他没有停步,直穿出了塔林才止。 朝前看,对面是高高的山峰。低头看,似乎已走到了一道谷底。 就在此时。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他一转头,猛然看见有半截人形,坐在一个塔坟下面。 这一惊非同小可,使他倒抽了口冷气。 他再仔细一看,那半截人形分明是个打坐的和尚。 在这里坐禅么?真有胆量,也真会选个清静的地方! 他刚想走开。环和尚招招手接着站了起来,走进塔林去了。 这不是叫他一块去么? 他连忙跟在后面。 如同在小或子里一样,他离和尚一丈多远,左穿右转转了几下,连方向也辨不出了。直走到塔群边,迎面是一片林子,老和尚才站住,回头瞧瞧他还有没有跟着,然后径直朝林子里走去。 “遇林莫入”,这是走镖时听到的话,他觉得和尚并无恶意,也就坦然跟进了林子。 这片林子长在山峦上,又深又密。夜间行走,什么也瞧不见。 片刻,老和尚站住了。 “施主,你为何进塔林。” 陈野觉得和尚口音很熟。他没有答话。 “施主,你知道你身有危险么?” “不知道”。 “施主,塔林下连的谷底,潜伏着一些大恶人,奉劝施主迅速离开此地……以免引来杀身之祸。今日施主幸亏遇到老衲。否则,只怕早已身首异处矣!” “啊哟。有这么厉害么?” “施主是练武人。当知天蚺吸盆功的厉害!”和尚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惜,偏偏他遇到的这位紫鹰肝功夫虽高,却是孤陋寡闻,浑不知何谓“天蚺吸盘”。 “天蚺是什么东西?”. _和尚大概惊愕了,有人居然不蹦天蚺为何物,这使他非常意外。 “蚺就是蟒,这是个功夫的名称。” “啊,原来如此。” “施主到此何为?” 陈野想。该不该告诉他呢。 “在下发觉大兴寺被恶人所占据,因此想来探个究竟。”他决定说得含糊,试探对方。 “探出了究竟又该如何?” “锄奸锄恶是侠义道的本份。” 和尚深深叹了口气,道:“施主,行侠仗义之念可嘉,但又失之鲁莽,老衲奉劝施主,离大兴寺越远越好。断了念头吧。” “大师何出此言?” “老衲也不多说,以一言蔽之,施主不是这伙恶人的对手,何必白白丢了性命” “请问大师法号。” “施主不必多问,老衲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劝施主立即离开此地。” “大师可否说得仔细些?” “不必了,施主快走吧,再返就来不及了。” 陈野听他口气有些焦急,不好违件了他,便道:“在下受教了,告辞!”**潇湘书院bigcat扫校,转载请说明** 他刚走了几步,又听和尚说:“施主速速施展轻功,离开此地越快越好!勿为外人道及碰见老衲!” 陈野便加快了步子,立即又听到和尚的声音,指示他路径。 出了塔林,他怕遇见假紫鹰他们,便施展“跑得快”的方法,片刻回到王家大院。 睡在床上,他仔细玩味老和尚的话,又在想和尚其人。 他的声音为何听来如此耳熟? 他说话怎么总背对着人? 他为什么会在塔林里? 他为什么知道有大恶人还要呆在那里,莫非他被迫为恶人看门? 什么是天蚺吸盘功?究竟有多厉害? 塔林边缘的峡谷里,除了已知道的惩善禅师和那个穷凶极恶的老太婆公冶亚君而外,是不是还另有他人? 这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他,使他无法入眠。正想着,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衣袂飘带声,想是无极叟他们回来了。 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分散走开,一会儿又听到楼上楼下有门关上的声音,一会又重归宁静。 忽然,他又忆起了在塔林听到的声音,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呢? 快到天亮,他才入眠。 第二天早上,大家会集于正厅客室。 王耀祖道:“五位昨夜辛苦,可有什么发现么?” 皇甫敬道;“大兴寺并无防卫,除了坐禅的和尚,不见有何可疑之处。” 牛三道:“方丈室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连方丈都不知到何处去了。” 假紫鹰道:“晚辈在大殿曾点了两个中年僧人的脉穴,追问他们大兴寺来了些什么生人,二僧都推说不知道,后被晚辈追逼不过,才道出寺中有个惩善和尚,有个杜施主,近几日这两人都不见,想是已经离寺,别的再问不出什么,晚辈只好放了他们。” 铁扇先生陶荣道:“一夜深不出什么,不如多去几个晚上,或可看出些端倪。” 与此同时,陈野正在三个老儿房中,问他们可知道什么叫天蚺吸盘功。 三个老儿才听他把话说出,便把六只小眼瞪得溜圆,似乎无限惊异。 老大道:“听见了么?他小子竞也知道这种功夫。” 老二道:“他在说梦话。” 老三道:“信口雌黄。” 陈野道:“又来浑说,到底有无此功?” 老大道:“有没有与你我何于?” 老二道:“世上哪来此功?” 老三道“早已绝种!” 陈野道:“那么说来,此功确有,不过是失传了,对么?” 老大道:“你总算不笨。” 老二道:“不须再费口舌。” 老三道:“谢天谢地。” 陈野道;“此功真的厉害么?” 老大道:“听见么?他问厉害不厉害。” 老二道:“不厉害不厉害。” 老三道:“因为绝了种。” 陈野问来问去问不出所以然。真拿这三个爷台无法。他们明明是知道的,但说起话来缠夹不清,让你摸不然脑。 他想,得想个什么办法来盘问才有效。 这时,皇甫霓虹来了。 “野哥儿,出来,我有话说。” 陈野只好出来,听见三个老儿又长长叹了口气,就像陈野被喊出去受刑似的。 皇甫霓虹已习惯他们这一套,便向他们啐了一口,扮个鬼脸。 三个老儿惊得面面相觑。 进了隔壁陈野住室,霓虹道:“住在这里恐怕不是长事,知道么,牧先生受罪呢” 陈野奇道:“此话怎讲?” “你这个人,忘了牧先生和飞鸿庄的事了么?湛蓝兄妹说,若不看在主人家面子上,他们兄妹早就要动手了一他们还让紫鹰相助,紫鹰一口答应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动手呢。因为他们早让王宏志兄妹派人到飞鸿庄报信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以稳住牧先生,怕他跑了。要是这两天飞鸿庄湛蓝她爷爷来了,岂不糟糕?” 陈野一急:“你为何不早说?” 霓虹埋怨道:“人家还不是昨晚才听见他们议论的。我和四姑黄霞住在湛蓝、王晓莲的隔壁,昨晚我本要下楼来找你的,刚出门就听见提到牧先生的名字,便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四人估算着飞鸿庄的人,明后天一定赶到,商量如何盯住牧先生,不让他溜了,人家本想下来告诉你。一想起那三个老儿的鬼模样,我……” “就怎么了?” “就生气!还能怎么了?就像人家来,你就倒了大霉似的,真可恶!” 陈野嘻嘻笑起来,三个老儿的样子实在滑稽。 “咦,人家为你受冷眼,你还笑得出来!没良心,没良心!” 陈野停住笑:“他们是浑人,你装瞧不见听不见不是没有事了么?” 霓虹道:“你来装装看!人家一来,他们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人家是瘟疫么?娘们……呸!女儿家有什么不好,他们就这么害怕女儿家,真是岂有此理,看我和汤大姐非想个办法来狠狠冶他们不可!” 陈野道:“得啦得啦,别那么小心眼儿,你说的事可至关重要,得想个办法才好。” “何必想,提脚一走不就完了?” “总要找个借口方好。” “借什么口?你一说走,湛蓝他们能不让牧先生走么?” “这也是。” “我不明白,象牧先生这么好的人,又怎么招惹了萧前辈了?真叫人难以相信。” 陈野道:“人之一生,孰能无过?我佛以慈悲之心普度众人,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改恶从善,就该高抬贵手,放开一条生路,又何必数十年耿耿于怀呢叩霓虹一双妙目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陈野一愣:“不对么?” “对对对,对极了,想不到野哥儿大法师还会说出这么一番宏论,大法师对小女讲经说法,小女子铭感万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调皮地合起双掌,闭着眼睛,强忍着笑意,一副顽皮神态,模样儿真是可爱极了。 她等着陈野也说些笑话讥她,等了片刻,不听他说话,杏眼一睁,却见他双目眨也不眨,呆呆地注视着她,脸上充满了爱意。 她一下子心跳起来,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以佯怒来掩饰内心的喜悦:“你瞧着人家作甚? 不认识么?” “你真好看,野哥儿爱煞!” 这死鬼不说就不说,一说就直得愣的,一点不婉转,叫人可怎么办? 一瞬间她想说:“又来胡说八道,人家不理你了!” 但她马上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她不能再让他伤心,再不能让他产生误会,她必须果断地接受下来,以免失去他的情意。 她鼓起勇气:“真的么?野哥?” “真的真的,野哥儿是真心话!” “以后不会变么?” “不会不会!” 两颗心合着一个韵律在跳。 这刹那间,他们似乎由两个人化成了一个人,再也分不开,也不会分开了。 皇甫霓虹双目含泪,晶莹闪光。 她面似桃花,眸似秋水,饱含深情。 陈野那本是枯寂一片的心田,此刻已被霓虹那拳拳情意化成的纯净甘冽的泉水滋润洇湿。 他深情地注视着姑娘。心中充满了柔顺和甜蜜,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如此强烈、如此激动而又无比温馨的感情。 霓虹哺南地轻声念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陈野也信口冲出一句:“依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霓虹又惊又喜,个郎在寺中长大,居然也念出了前朝小曲《子夜歌》里的唱词,他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呆,那样直来直出,他也懂得款款情意哩。 陈野见霓虹望着他,明白她的心意,便老老实实道:“这是走镖时,晚上听人唱曲子记下的。” 霓虹“噗嗤”一声笑了:“不老实,别的记不住,就记住了这个!” 陈野咧嘴一笑:“记下来好念给妹妹听呢!” “哟,叫得好肉麻,什么好听的只念给妹妹听,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能听啊?” 汤四姑突然出现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瞧瞧这个、望望那个。 霓虹大羞,忙低下头掩饰道:“姐姐,别听他胡诌,人家是来找他谈正事的……” “得啦得啦,我又没有问你来此何干,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陈野嗤嗤笑了。 “瞧,被姐姐说中l啦!妹妹,你瞧他那个得意劲!” 霓虹偷眼一瞧,可不是,这小子在傻笑呢,而且洋洋得意,羞得她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巴掌!这种人也真是的,真要命! 汤四姑“吃吃”笑起来:“别羞别羞,好事嘛,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可不能忘了请姐姐喝喜酒!” 霓虹听她越说越明,急得要分辩搪塞几句,哪知陈野抢在她之前说了话。 你听听,他说什么哟,我的天! 他说:“一定一定!决不会忘了请姐姐来的。” 霓虹气得跺脚,一个头埋在臂弯里,伏在桌上,再也不肯抬起头。 汤四姑笑得弯了腰,连气也喘不过来。 陈野则乐得嘿嘿嘿傻笑,他一点也不害羞,反而高兴之极! 霓虹在心里直骂:“死木头,大呆瓜,等到没人时,姑娘可饶不了你,非要狠狠咬你两口才解恨!” 汤四姑笑够了,直起腰喘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野:“哎哟、哎哟,野哥儿,你倒有大丈夫气概,姐姐服了你了!” 陈野也乐够了,不对,没有乐够,这种乐呀永远永远都不够,只是笑得嘴也酸了,该歇口气啦。 “姐姐,进来有话说。” “你还要说么?妙、妙,姐姐这就进来洗耳恭听,你只管放心讲,姐姐爱听!” 霓虹头也不抬:“死鬼!你还要嚼什么舌,还嫌不够么!” 陈野道:“不是不是,姐姐,说牧先生的事!” 汤四姑一听“牧先生”三字,脸先就红起来,心跳得也快了。 莫非这傻小子看出什么来了? 他要说什么?也许,这傻小子还能帮上点忙也不可知,牧先生心如止水,有时还故意躲着我,他究竟有什么事呢?莫非他对我看不顺眼?莫非他别有所恋?有谁能知道他的心呢? 但愿野哥儿能告诉我! 她边向屋里走,边转动着心思。 坐下后,她极认真地注视着陈野道:“说吧,牧先生的什么事?” 陈野道:“虹妹,你说吧。” 霓虹听见谈正事了,这才敢抬起头来。看见汤四姑满面关切的神态,心便放了下来,不会再拿她取笑了。可是,马上她又暗叹一声,男人为什么都是些榆木脑袋,汤姐姐的心事,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可牧先生他…… 她顾不得想下去,得说别的事。 她把昨夜听来的话又讲了一遍。 汤四站起先有些失望,但马上就强烈关注起来,听完后皱紧了眉头,道:“这还有什么迟疑的,得赶快走!” 陈野道:“一辞行不就让人知道了么?” 汤四姑想了想,道:“这事还不能让牧先生知道,否则,他就不走,宁愿让飞鸿庄把他抓了去,得想出个既能瞒住他,又能瞒住主人的办法来。” 接着,她又道:“皇甫前辈他们不能走,如果和牧先生一块走了,飞鸿庄会把几位前辈当作牧先生一伙,故意与飞鸿庄作对” 霓虹道:“哎呀,还这么复杂呢。这便如何是好?” 汤四姑道:“这样吧,野哥儿和我陪牧先生走,其余人还可留在这儿……” 她见霓虹眼巴巴地望着她,知道她不愿和陈野分开,于是补上一句:“当然,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霓虹妹妹你陪着我。” 霓虹满心欢喜,迅速瞟了野哥儿一眼。 哪知陈野却道:“霓虹妹妹恐怕不能走,皇甫前辈会怎么说?” 霓虹大恼,心里直骂这个没良心的,狠狠盯了他一眼,嘴里道:“爹爹面前,人家自己会说,何用你操这份心!” 陈野见她不高兴,觉得莫名其妙。 汤四姑却笑了,道:“妹妹,别理他,男人都是柳木雕的娃娃,自己想办法吧。依姐姐说,你去向皇甫前辈讲明真情,然后请准与我们同行……” “去哪儿,也不叫牛三么?” 牛三从窗子伸了个头进来。 汤四姑吓了一跳,骂道:“死偷儿!到哪儿都改不了贼头贼脑的毛病!” 牛三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厚脸皮!进来,有话说。” 牛三听了经过,道:“这个好办,我去编个谎,不过,我跟你们去,出去自由自在些。” “你编什么谎?” “就说在台怀镇听到消息,大兴寺和尚在打听王家动静,因此最好把人分开,以免太显眼,离开后,来个老将不会面不就了结?” “王前辈要是也想把牧先生留下交给飞鸿庄呢?这一说,还走得了么?” 牛三道:“这样吧,你我去找皇甫前辈他们商量,把话挑明,总会有个两全之计。” 霓虹道:“走,上楼去。” 四人遂找几位前辈商量去了…… 不久,他们从楼上下来,各自回屋作准备。皇甫敬他们决定一同走。 牧逸生把自己关在屋内,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汤四姑敲开了门,道:“牧先生,有事相商,可别挡着道不让进。” 牧逸生红了脸,忙道:“姑娘请进。” 汤四姑大大方方进去坐下,道:“牧先生一人关在屋里,不理人,好清高!” “哪儿的话,只是性情……” “好啦,牧先生,事情紧急,请马上跟我出去一趟!” 牧逸生十分惊奇:“出了什么事?” “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牧逸生道:“遵命。” 汤四姑笑道:“你真要那么听话就好了。” 两人出门下了楼,汤四姑故意说些风马牛不相关的话,以引起坐在楼下走廊里聊天的湛蓝兄妹等人的注意。仿佛他们外出购物,一会儿就要回来的。 牧逸生房中的衣物,由霓虹进去收拾打好包裹,提到隔壁房中爹爹那儿放好。 她十分注意湛蓝肌的举动,只见他们聊了一会,大概嫌冷,进屋烤火去了。 她赶紧招呼黄霞,把几个包裹提着,迅速出了院子。 接着,牛三、野哥儿和三个老儿也走了。 楼上,皇甫敬等三老正与王耀祖辞行。 皇甫敬道:“人多惹眼,不如兵分两处,互为犄角,随时保持联络为好。” 王耀祖觉得有理,道:“好虽好,但各位住在外边颇为不便,这……” 陶荣道:“不必担心,我辈武林人,行侠江湖,四方游走,倒也习惯的。” 王耀祖道:“今日且住下、待在下聊备薄酒,大家……。 福敬道:“施主不必客气,叨扰十数民已蒙盛情招待,好在我等并不远去,”不过暂别而已,待伏魔降妖之后,大家再欢聚一堂!” 皇甫敬道:“为使敌方不明真相,我等须离开台怀镇数日,然后再悄悄旧雨楼,届时再与王兄联络。请王兄不要送行,我们也一个一个人不知鬼不觉出门去,不必惊动他人,也无须在门外惹眼。” 由于众人坚持,王耀祖只好同意. 于是,众人脱了身。 按事先计划,大家走到台怀镇外会合. 陈野把大家带到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小店住下。 牧逸生见大家都来了,不疑有他。 当晚,决定不外出探查,以防白天被大兴寺的眼线发现,晚上贼人来找麻烦。 是夜,陈野又悄悄离了小店,直奔大兴寺塔林,他要把和尚说的秘密弄清。 走进塔林,他站下静听,那奇异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响声,又像股轻烟似的在夜空中飘浮,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快走出塔林时,他已察到前面三丈外,有人藏于塔边。 他也隐在了一座塔身后,然后悄悄横移,从侧面走到比前面那人稍前的地位。 他要看看,是什么人在那儿。 从几丈外的塔身后探出头来,运动干目,发现是个和尚坐在塔身下,正聚精会神地瞧着前面。 不错,这一定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和。尚。 他正瞧什么? 顺着他的眼光瞧去,除了几座塔,和前面黑洞洞的峡谷,什么也没有。 对了,他不是看,而是在听。 这么说,昨夜和尚和他一样,被这说不清的怪异声音引来,所以彼此才会相遇的。 那么,要不要去见和尚?_ 正犹豫,那怪异的细声似乎稍大了些,便专心听辨这声音到底是何物引起。 渐渐,他似乎听出了点名堂. 这像不像喘气或是重浊的呼吸声呢? 似像又似不像. 那么,是不是……对了,像有人睡着了打鼾。可是,打鼾声音哪有这么尖呀? 现在,声音又细了,又什么都不像了,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干脆,潜进谷里去瞧瞧。 他主意打定,打算再横过几丈,离和尚远些,免得又被他发觉。 还没动身,他发觉和尚不见了。 也许,和尚走了。于是,他径直往前走去,刚走三四步,一个蚊蚋般细细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鼓:“施主,往前便是死路,这又何苦来,请速速回转!” 咳,又被和尚发觉了. 他转身走回,发现和尚并未离开,只是坐到临近的一个塔身下而已。 还离和尚一丈余,和尚早就转身,亮给他一个脊背,然后又引他钻进塔林,左弯右拐,到了塔林的另一头边缘。 “施主,为何不听老衲相劝,今夜又来,不怕死么?”和尚仍背对着他,不欲以面目示人。 “除魔荡妖,死又何惧。” 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侠心可佩,然老衲昨夜已向施主说过,施主不是对手,虽死何益? 还是请回去吧。” “大和尚又为何在此逡巡?不怕危险么?” “施主有所不知,老衲隐于此地,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施主则不同。” “这峡谷里到底潜伏着何等人物,大和尚愿道其详么?” 和尚道:“老衲虽有所见,但并不全知底细,然而老衲已有九成之把握,峡谷中人正在练天蚺吸盘功,而且有了九成九的火候,翻过今年,功德圆满。练成此功,只怕无人能敌。” “这又有什么了?他练他的功,与别人无干,怕他什么呢?” “施主有所不知,此人嗜杀成性,穷凶极恶,大江南北,塞内塞外,大河上下,白山黑水,数十年来都有他留下的命案。但他行踪飘忽,常作千里万里行,因而无从捉摸。加上他经常改名换姓换装,或僧或道,或儒或俗,或富豪士绅,或市井小人,因此并未惊动江湖,这也是他多年作案后仍然安然于世的原因。他不像绿林二霸,也不像乾坤三修罗;闹得江湖人人皆知。他并不追求名满江湖,他只求随心所欲,奸淫烧杀,无所不为,过得逍遥快活,又不被武林正道仇视,也不被绿林黑道忌羡。江湖上,识他真面目的并不多,所知也极为有限。老衲若不仗着当年一点机缘曾见过他,今日也不会认出他来。他本来武功就极高,修为只怕不在绿林二霸、乾坤三修罗之下,如今他又不知从何处习得天蚺吸盘功,江湖上还能有谁是他的对手?邪功一成,他必然横行天下而不必再有顾忌。试想,这会给多少人带来灾难,又会有多少人命丧黄泉?施主现在清楚了么?” “如此说来,这人是天下无敌了?”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或许天下有克制天蚺吸盘功的功夫,但老衲未曾听过。” “那老禅师守在此地,不也是徒费光阴,无可奈何么?” “老衲滞留此地,自有老衲的理由。虽说老衲不是天蚺吸盘功的对手,但老衲欲探明峡谷秘密,以昭示天下。” “禅师,这天蚺吸盘功如何厉害法?” “老衲过去曾听恩师说过。天蚺吸盘功不像任何内家功力,发出内气伤人。此功恰恰相反,能吸住对方攻来的内力,使你欲罢不能,直到内气泄完、精力耗尽而止,到时你便油枯灯尽,命丧黄泉。” “啊哟,还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禅师,若与他动手时不用内劲呢?” “那也无济于事,他能将你整个身躯吸将过来,或是生擒,或是当场击死。” “老禅师,躲藏在峡谷里练功的人,叫什么名字?” “此人本名叫索文龙,老衲说过,他或僧或道,或懦或俗,经常改名换姓,改变身份,因此,无人认得清他的本来面目。” “禅师,他是孤独一人在此居住么?” “远不止他一人,但他是幕后的主要操纵者,武功绝高的黑道头子,盘踞在大兴寺里的绿林二霸、乾坤三修罗,惩善和尚,都是一伙,他们是如何勾搭上的,老衲就不得而知。” “如此说来,索文龙一出峡谷,武林便要遭殃了!” “实情如此!” “禅师怎知他在演练天蚺助吸盘功呢?” “老衲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啊,老样师亲眼见了?” “不错,那还是在三个月前,老衲无意中发现大兴寺里盘踞着的恶人,押着两个人到峡谷中去.老衲欲探知这两人身份,俟机相救。等老衲暗暗跟随他们出了塔林,便见峡谷口有人问道:‘张师叔,人押来了么?,那个原来叫杜汉金,现在不知为什么又姓了张的儒生答道:‘押来了,可是交给小兄弟么?’小兄弟回答:‘祖师爷说了,你们不必进洞,这两人就等在这里,祖师爷自有安排。’张汉金十分恭敬地回答:‘是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小兄弟又问:‘这两人叫什么名?哪一派的?武功如何?请张师叔—一具陈,由在下转禀祖师。’张汉金道:‘这两人都是华山派的,一个叫丁良山、一个叫管锦岳,是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文斌的四师弟三师弟,在当今武林,已算一流身手。’小兄弟道:‘我看可以了,等一下请师叔听在下口令行事,不得有误’张汉金又喏喏答应。小兄弟不再说话,大约是进峡后去了。隔了一会,小兄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师叔,把人押到峡谷口,便解了他们穴道,任由他们逃走,不得阻挡’张汉金听了似乎有些惊奇,一时没有作声。小兄弟立刻问: ‘师叔,听见了么?’张汉金忙回答:‘是是,按小兄弟说的办。’张汉金等人把华山两名高手带到了峡谷口,解了他们穴道。只听其中一人道:‘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出来一决高下,我丁良山决不含糊。’没有人应声,小兄弟也不答话。又听管锦岳道:‘走,师弟,这笔帐自有清算之日,又何必定在今夜?’丁良山道:‘你们以多为胜,丁某人领教了,后会有期。’他二人便往塔林走来,刚一纵身而起,欲施轻功飞蹿,哪知人在半空不是往前,反而后跃回去,又回到峡谷边。两人惊得‘啊呀’一声,就连张汉金等人也发出了惊呼。老衲起先还未悟出是怎么回事,只见管锦岳、丁良山两人又双双跃起,接着在半空中大声惊呼,人又倒着落到了峡谷边。这回两人亡魂皆冒,回转身大吼一声,双双打出劈空掌,往峡谷里的人打去,紧接着又是两声惊呼,由惊呼变成了惨嚎,由惨嚎变成了呻吟,由呻吟变成了像打鼾或是像呼吸重浊一般的怪声,怪声由粗面细,渐渐没了声音,两人忽又朝前弹起,好像又要腾空而逃,结果两人从半空重重摔下,气竭而死。这一幕,看得老衲心惊肉跳,连张汉金等人也吓得不敢出声,还是那叫小兄弟的人喊了起来:‘祖师爷法力无边,功深似海,神功大成,天下无敌!’张汉金等人这才从震惊中苏醒,纷纷欢呼雀跃,颂尽人间溢美之词。依老衲亲眼所见,不是天蚺吸盘功还会是别的什么功夫呢?施主连续两夜听到了怪声,便是人临死前的沉吟,施主明白了么?” “什么?”陈野大吃一惊,“他在峡谷里拿活人练功,残杀人命么?” “不错,前月他们又押来一些人,纷纷赶进峡谷中去了。你今夜昨夜听到的呻吟声,是五天前开始的,老衲束手无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见死不救,老衲愧对苍生……” “大师不必自责,这飞蛾投火之事,干了也无益,既不能救人,反而白赔了性命,不如留着有用之躯,等候时机派上用场。” “唉,老衲只能作此想了,哀哉!” “大师潜居此地,不危险么?” “老衲出于无奈,只能如此。” “大师何不远避,联络当今各大门派,协力除魔,替天行道。” “施主难道不知?如今天下武林纷争,为南宗北宗所惑,分成誓不两立的两大派,叫老衲又去找职再说找来也无用,以各大派掌门的修为,也远不是天蚺吸盘功的对手,徒自多伤人命。” “大师,如此说来,天下武林只有坐以待毙了,岂不悲乎?” “施主,此乃苍生一劫,无法挽回。” “大师,能见告法号么?” “老衲有难言之隐,请施主恕罪。” “大师能与在下打个照面么老衲 “施主头戴面罩,不也遮去了本来面目么?倘若有缘,自有相见之日,施主还是请回吧,请施主将此地情形,秘报以各大掌门知道,切勿到处宣扬,以免惑乱人心。仅让各大掌门知情,好作个防范。老衲固守此地,切勿为外人道,有一双眼睛监视他们,总比没有为好,施主记住了么?” “是,在下记住了,就此别过,紫鹰还会再来的。” 陈野说完,转身走了。 他绕来绕去然后统回原地偷窥,正好和尚转过脸来,这一看,把他惊得汗毛倒竖、魂飞魄散,差一点惊呼出声。 这不是大兴寺的老方文法智大师么? 他是阴魂再现还是根本没有死? 记得方丈被毒死那天夜里,尸首忽然不见,以后不再听人提起,也就忘了此事。 怪不得和大师说话时,声音竟如此之熟,可由于早就认定大师已死,遂不朝大师身上想,哪知果然是他老人家! 只见法智大师又转了回去,消失在塔林边缘的林子中。 是的,法智方文没有死! 他慢慢平静下来,迅速出了塔林——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旁敲侧击 一 想了一夜,陈野作了决定。 天亮后,陈野对大家说,最好离开此地,暂时远走.除了牧逸生,大家都懂他的意思,纷纷表示赞成。 大家都以为野哥儿担心飞鸿庄的来找牧逸生的麻烦,所以提出远避。 到何处去呢?经大家议论,到河南洛阳过冬,准备来年赴泰山之会。铁扇先生在洛阳东郊有房产,可在那儿过冬以便另想方略。 一路紧赶,无人处施展轻功,天黑时到了忻州,找了间上等旅舍住下。 晚上,陈野让小六子呆着,自己到隔壁找三个老儿.陈野轻声把昨夜所见—一说了,然后道:“三位爷台,天蚺吸盘功未绝,就要出来害人了,该怎么对付,还得请三位想出办法。” 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这小子要爷们去斗天蚺吸盘功。” 老二道:“他要爷们送命。” 老三道:“好没良心!” 陈野道:“谁要你们去斗了?我是请教三位爷,可有什么办法对付天蚺吸盘功。” 老大道:“老二老三,有办法么?” 老二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 老三道:“一物降一物。” 陈野喜道:“那么说,有办法了,快说来听听!” 老大道:“老二老三,爷们能行么?” 老二道:“一物克一物。” 老三道:“人家克爷们!” 陈野一下泄了气,说了半天绕了半天,敢情不是三位爷有法克人家,是人家克了爷们,那还说什么“一物降一物?” 他不由愁得叹了口气。 老大道:“听见了么,这小子唉声叹气。” 老二道:“一脸倒霉相。” 老三道:“好没出息!” 陈野眼一瞪:“不叹气还要我笑出来装高兴?眼看此獠就要出山,不知有多少人丧生魔爪,我们要是碰上,不也完蛋么?” 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这小子说爷们要完蛋!” 老二道:“荒唐荒唐!” 老三道:“哼哼,哪鹿死谁手!” 陈野迷惑了,这三个爷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说人家克他们,一会说也不定鹿死谁手,罢、罢、罢,与他们缠夹不清,还不如睡觉去,光发愁也没用。 他摇摇头,愁眉苦脸地站起来,刚走到房门边,只听三个老儿又说话了。 老大:“瞧见了么,这小子愁眉苦脸,叫爷们瞧着不舒心。” 老二:“那就让他开开心。” 老三:“爷们两只脚倒霉,只好陪这小子走一趟。! 老大:“这小子不傻么?” 老二:“也不算聪明。” 老三:“马马虎虎。” 老大:“他能行么?” 老二:“勉强勉强。” 老三:“凑合凑合。” 咦,这三个老儿到底玩什么把戏? 他听糊涂了。 不过,他总算听出,还有一线希望。 只听老大又说:“真要走一趟么?” 老二道:“半点不假。” 老三道:“只好如此。” 老大叹道:“和这小子在一起真倒霉!” 老二吸嘴:“尽是赔本的买卖。” 老三咬牙:“不惜血本!” 陈野被他们说得只值半文钱,但他毫不在乎,他只听懂了一个意思,他们要带他去一个地方,而且大有忍痛割爱的意思。 他连忙转回身来:“去哪儿?” 老大一翻白眼:“能告诉他么?” 老二摇头:“万万不能!” 老三瞪眼:“岂能泄露天机。” 陈野没法:“好、好、好,不问就不问!” 他回房睡觉去了。 可是,又怎能入眠? 三个老儿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他们要带自己去哪儿?能有什么用? 要是换了别人,定会说个一清二楚。 可是遇到他们,你有什么办法? 不管怎样吧,只好走一趟.可明日又跟大家说什么呢? 想半天想不出好理由,只有到时再说了。 第二天,陈野先到皇甫敬等老前辈的卧室,说是三个老儿要带他走一趟,干什么不知道,明年开春到洛阳来找他们。 皇甫敬等人知道三个老怪就是怪,带野哥儿去必有意图,不必多问。 可是和霓虹、四姑她们一说,情形就不同了,她们一概大摇其头。 四姑道:“三个老儿稀里糊涂,你跟他们去哪儿都不知道,又何必呢”? 霓虹更是一万个不愿意:“说得好好的,到陶叔叔家过年,你怎么又变了卦! 黄霞由于霓虹的关系,对野哥儿的态度有了些转变:“天寒地冻,就不必去了吧,他们三个要干什么由他们去好了。” 牛三道:“有什么事也不知道么?” 陈野只好说:“不知道。” 牛三道:用就去吧,三怪非凡人,带小兄弟去,说不定是要造就小兄弟呢,你们何必反对?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汤四姑骂道:“牛三,你也学那三个老儿编排起我们来了,活腻了么?” 黄霞道:“他瞧不起女的,以后我们就不睬他,话也别跟他说!” 霓虹道:“对!从今日起不理他!” 牛三连忙赔笑道:“三位好妹妹,愚兄一时说漏了嘴,真是该死,大人不记小人过,各位就高抬玉手,饶了牛三这一遭吧!” 汤四姑道:“就这么算了么?” 霓虹恨他赞成个郎离开,就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黄霞道:“掌嘴!” 牛三道:“是是,掌几下?”说着举起一只手,对准了自己的脸。 众女见他这般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四姑道:“油嘴滑舌!” 黄霞道:“厚脸皮,打也打不疼的!” 霓虹道:“让他找块板子,让黄姐姐亲自教训他!” 牛三道:“大妹子,我知你心里恨我,让野哥儿这个心肝儿远行……” 霓虹羞得跳脚:“你再说你再说!” 陈野听牛三说他是霓虹的心肝儿,竟自不合时宜地嘿嘿傻笑起来,他觉得挺好玩的。 众人见他这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霓虹脸红得像柿子,气得华他道:“呸!你还笑得出来……” 牛三乐了:“只要小兄弟心里高兴,牛大哥就是挨了打也要再来几句……” 霓虹举起小手:“你敢!” 汤四姑问陈野:“你笑什么,野哥儿?” 陈野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小时从未听人这么喊过我,所以听着好笑。” 这一句“我小时从未听人这么喊过我”,听起来普普通通,但又包含了多少辛酸在内。 霓虹听得鼻子一酸,泪珠儿滚下来了。 汤四站、黄霞无不湿了眼眶。 牛三赶忙打岔道:“霓虹妹妹,你听大哥说,这祁连三怪武功高绝,性情虽然古怪,对野哥儿可是一片忠心,所以他们要带走小兄弟,只管放心让他去,决不会出岔的,大哥相信只有好处,不信以后等着瞧,若他去一趟回来没有得到好处,妹妹你拿大哥是问!” 霓虹想想的确有道理,只是舍不得让他离开,但为了从大局着眼,只有哲忍别离之苦,于是点了点头。 牛三道:“小兄弟,瞧见了么?公主娘娘恩准了,还不快快谢恩!” 陈野这小子也妙,当真站起来双手抱拳,一揖到底,惹得大家又笑了,小六子笑得特别开心,哈哈不已。 霓虹又羞又急,赶紧扭过身去,跺脚道:“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才不管你到哪儿去呢!” 一个大难题,总算在笑声中解除。 临别,大家依依不舍,霓虹自然又变成了个泪汪汪的人儿,陈野也恋恋不舍。 老大两眼朝天,道:“老二老三,瞧见了么?人家在伤心呢!” 老二叹息:“沾上娘们,英雄气短。” 老三摇头:“岂止气短,连骨头也软了!” 陈野赶紧辞别,要动身了。 汤国姑大声道:“二妹三妹,瞧见了么人家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呢!” 黄霞马上叹了口气:“薄情寡义!” 霓虹带着泪痕大摇螓首:“无心无肝!” 她们学得极像,惹得众人大笑,驱走了临别的哀伤。 三个老儿愣住了,一个瞧瞧一个,缩头拱肩,只好溜了。 跋山涉水,旅途艰辛。 三个老儿把陈野带到了祁连山. 这一路上,没人处他们就施展轻功,行程极快.后来又买了马儿,路上换了好几匹马,总算到了祁连山. 山高入云,陡峭险峻,他们弃马入山. 陈野既不知方向,更不知道路,何况三个老儿带他走的地方,就连山间小道也没有,他只是稀里糊涂地跟在后面,一个劲走。 足足在山上转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一处绝壁.这里像个平台,有十多丈宽,二十多丈长,后面是绝壁,前面则是悬崖。俯首下望,深壑如渊,看得人头晕目眩。 后面这道绝壁,高四十多丈,仿佛耸入了云霄。迎面有个大洞,洞口足有丈余高。 老儿们径直走进去,陈野跟在后面。入洞六七丈,地势下斜,又走了六七丈,就面对着五个小洞,刚容一人走进。 游老大指着从左数起的第五个洞,道:“小子,你自己进去吧。” 老二道:“看你运气好不好” 老三道:“看你聪明不聪明。” 陈野道:”里面有什么?” 老大道:“听见了么?老二老三,他问里面有什么?” 老二道:“谁管得着?” 老三道:“与爷们无干。” 三个老儿说完,也不理睬陈野,径自从中间第三个洞进去了.”“陈野愣了一会,觉得再问也无益,进去就进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跨步就往洞里走。 大约走了五六丈,见到一个小石室。石室里有块光滑的长石,就像张石床一样.此外,再无别物. 触到石床上坐下,朝这间小小的石室周围看了看,四壁光秃,什么也没有.咦,让他到这里干什么? 继而一想,明白了,让他到这里睡觉. 也罢,本就走得乏了,该好好歇息一番了。于是往石床上一躺,又把随身包裹当枕头,觉得硬虽硬了一点,总比站着舒服些. 睡吧,一切明天再问。 他果真睡着了. 一觉醒来。觉得神情气爽. 只是洞中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大约是半夜了。 无事可干,两眼盯着对面石壁发呆。 他的两眼能在暗中视物,这多亏小时师傅让他看香火,使他练成了一双夜眼。 渐渐,他似乎看出石壁上并非光秃秃的,那上面有许多杂乱的线道,就像一大团乱麻绳那样,只不过细得多而已。 他怔怔地望着,发现孩上那些乱线似乎是绿色的,很淡很淡,更加令人奇怪的是,怎么会越看越明? 他眨了眨眼睛,绿的还是绿的,并非自己眼花。最奇妙的是,这绿丝线一般的线道,似乎还有光泽。 这么一想,居然越看越亮。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 又看了一阵,他不明所以,但这整个的绿丝线看着看着很象一个人形。 脑中有了这种想法,自然就越看越像。 这个人形是站着的,两手下垂,脚齐肩. 人形从头到脚有绿色斑点,很多很多,斑点之间似乎有线连着。 忽然,他想起了师傅让他仔细辨认穴位的瓷人、泥人、图画,那上面的穴位不也是用线连着,表示运气的经脉走向么?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趣,居然把壁上不是东西的、杂乱无章的图形,去和人体穴位图相比. 不过,反正睡不着了,又无处可去,姑且就把壁上图形当作人体穴位图吧,那么,就得把穴位依次找出来罗! 瞧,从脑袋上算起吧。 喏,这该是百会穴,通天穴,这两边是率谷、太阳穴,还有阳白、印堂穴、晴明穴…… 他依次从上往下数,心里觉得好笑,可是,数着数着,他不笑了。越往下鞍多,就发现壁上的斑点的确就是这么回事。 他吃惊了,就收起玩笑之心,认认真真继续往下找。 他发现,从头至脚,一个穴位不少。 咦,惊人的巧合。 那么再来看看那些像蛛网一样的线吧,它莫非也有运气的穴位走向么? 他从丹四处看起。 这一次,他更为吃惊。 这线真不是乱画的呢,如果真是人划上的话,那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管他,试试看再说。 他按线走方向,运气按图上行进方向走气,居然也能行通。 不过,这行经走脉的依次顺序,和师傅教的大不一样。 真气运行到穴位的一半,他突感气流不畅、胸闷心跳,便赶紧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这哪里是什么运气走向了?分明是石壁天然生成的纹路,管他作甚? 可是,他仍盯着那些线瞧. 瞧着瞧着,他不知不觉又运起真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前半截畅通无阻怎么后半截就阻塞了? 他不服气,一遍又一遍,仍然行不通. 又盯着瞧了一阵,发现线道好像走错了.他试着另绕一条道运行,依然不通.他想,顺序还是没有找对. 这点与点连着线,一看上去不就是四通八达的,孰先孰后,很难区别。 直到天亮,他也玩得倦了,干脆起身跑出洞外,对着冷冽的空气吐纳.背后传来老大的声音:“这小子起得早哩,也不知夜间干些什么?” 老二:“睡觉,他还能干什么?” 老三:“懒和尚的徒弟嘛!” 陈野转过身来:“三位爷台夜间又干什么?莫非不睡觉坐到天亮?” 老大说:“听见了么,这小子真睡觉!” 老二道:“没出息没出息!” 老三道:“孺子不可教野!” 陈野不理他们这一套,可又觉得话外有音,故意装作听不懂,道:“三位爷,今日干什么?领我到这儿来,总不是让我成天睡觉吧!” 老大道:“听听,什么话!” 老二道:“我早说过他不聪明。” 老三道:“只能算个庸才。” 陈野笑道:“有上智的长者,才能识上上之才,有中智者只识中才,有低智者,自然只能识庸才,这叫做物以类聚!” 说完,他一溜烟钻回他的洞去了。 三个老儿把他的话细嚼了一会,方才体验过来,气得他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人已溜走,骂也无益,只好这么愣着. 陈野钻回洞子,坐在石床上仔细瞧对面壁上,只见光秃秃什么也看不见。他索性凑近了看,哪有什么人像图一形,什么穴位,只见全是麻点,又凹凸不平。 他不禁十分惊异,真是怪事。 三个老儿带他走这么远的路,让他住进这个洞来,加上刚才那番话,决不是无缘无故的。 但可恶的是,他们不痛痛快快讲出来,只是旁敲侧击,让你自己去猜,去悟,若是你猜不着、悟不通,他们也不会点拨你,只会说你孺子不可教,真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只有靠自己,三个老儿靠不住,就得多用心思,早日悟通悟透。 那么,这间小石室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他又仔细地瞪大了眼睛,朝壁上蹦,结果什么也瞧不出来. 他不禁大感沮丧,干脆又躺了下来。 莫非昨夜所见人形图像,不过是自己脑中幻想出来的?本来就不是什么人形图像,什么人身穴位,全是自己想着玩的,于是越看越像;要不,如果真是穴位图的话,怎么行气不通呢?这石室中的秘密,定然不在壁上。 那么,秘密在哪儿呢? 他将两手枕在后脑,仰面朝天躺着,呆呆望着壁顶。壁顶光秃秃,凹凹凸凸,一点没有看头.由于昨夜半夜未睡,百无聊赖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觉身上一痛,醒了过来,一睁眼,三个老儿站在床前。 老大道:“这小子不老实。” 老二道:“睡着了还龇牙咧嘴笑。” 老三道:“这叫白日做梦一场空!” 陈野觉得腿上火辣辣的,一翻身坐起:“不睡觉干什么?谁掐了我一把。” 老大道:“走,吃饭。” 陈野跟着他们走进了中间石洞,发觉有好几间石室,其中一间的顶上,有光亮透人,比他住的那间明亮得多。有一间里堆着柴薪、米面、还有腊肉,还有一间是做饭的地不用石块垒成灶,壁顶有洞,望得见一小圈蓝天。 饭已做好,陈野坐下就吃。 刚一吃完,三个老儿就催他回洞,说他在这里会扰乱他们睡觉.回到石室,实在无聊,便在室中踱步,脑中空空荡荡,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许多时候都在想皇甫霓虹。 踱了一阵步,又只好在石床坐下,两手放在冰凉的石床上,掌上便有了感觉,这石床不平,似乎也有许多纹路呢。低头一瞧,有些像字,这一下来了兴趣。 他赶忙站起,走到床尾,再仔细看去,果然有蝇头小字刻在上面。他扑了上去,把包裹移开,仔细辨认。许是年代久远,一些字不清。 一开始他就认出是穴位名称,一直往下瞧,还是穴位名称。穴位写完了,才看见有这么几句话:“按此顺序习练,功深者一月小成,三月大成。金刚护身功一旦习成,不畏世间任何掌力、掌毒,于自身防卫,可谓固若金汤。然功浅者不宜习此功,习者,有害无益。若任督二脉已通者习练,则事半功倍,不唯抵御世间各种掌功、内家罡气,而且可以将其内气反震或是牵引于身侧,以实击虚,空耗功力……”以下还有些字,但年代久远,已模糊不清.他这一喜非同小可,原来这叫“金刚护身法”,且有如此大的神通,能抵御世间一切掌功和内家罡气,嘿嘿,这三个老儿真可恶,昨天指一指不就省去了许多麻烦么? 他欣喜地又去读穴位名称,发觉看不清的字较多,而且有的穴位名称,他听都未听过。 他试着按刻字顺穴运行真气,依然不通。 不甘心,他反复琢磨、试练. 下午老二来叫他饭,吃完不等人家撵,他自己就滚回了石室.天暗下来,那石壁上的绿线绿点又开始显现出来,这回他琢磨一阵之后,重新肯定是人身穴位图。 那么,石床上刻的穴位名称,就该与此图相符了? 由于琢磨了一下午,石床上的穴位顺序,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他在图像上找这些穴位顺序连线,果然十分顺利。只是对一些未听说过的穴位;一时不知是图上的哪一个点。 他反复运气试练,走不通又另换一个点,有了石床顺序,做起来容易得多,拿不准或不知道的地方大大减少,他不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通路.只要一通.他就明白了,未听说过的穴位只不过是名称叫法不同而已. 天亮时,他已理通了穴位走向顺序,而壁上的图像却又隐去.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图像涂了磷粉,怪不得白日无影,晚上显光,和他在五台山所见的“鬼火”一样. 看不见无妨,他已记住了顺序。 于是,他开始练功。 等到练功完毕,他发觉肚子雷鸣,饿得发慌,便到中间洞室去找饭吃。 三个老儿懒洋洋躺在一间洁静的石室里,每人头颈边放着一只大葫芦,酒香扑鼻.“咦,响还不做饭?” 三个老儿闭着眼睛装睡,忽然一起打起呼噜来。 陈野笑了,佯装的本领实在太差,没有人来不打呼噜,人一来怎么就响彻云霄了,而且一响一起响,哄得了人么? 陈野一声不响走过去,伸手就抓老大的酒葫芦。手未伸到,那葫芦自己移地二尺,躲开了一抓. 陈野来了劲,突然返身抓老二的,那葫芦像变活了的似的,自己急忙闪在一边。 他又佯装去抓老三的,刚一比手,那葫芦自己就溜了一尺远。与此同时,他暗出右手,以慑空取物,“呼”一声,老大的酒葫芦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 老大“哎哟”一声坐了起来。 陈野反手一抓,老二的酒葫芦也飞到了手中。他笑嘻嘻拿着就走。 老大老二连忙起身来夺,他双手举起道:“你们敢来,我就倒了它!” 老大老二不敢动了,老三却悠闲自在地瞧着他们微笑。 “做饭去!” 老大老二无奈,乖乖走了。 老三抓起葫芦,呷了一口刚刚放下,“呼”一声,葫芦飞走了。 陈野得意之极,扬长而去。 老三只好爬起来,也做饭去了。 这一天,他们就只吃了这一顿。 因为,饭吃完,天又黑了. 陈野回到石室中,又练起功来. 三个老儿太懒,饭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陈野一心练功,顾不上许多,只要饿不死就成.倏忽过了一月,他自觉功已小成。 这天,三个老儿叫他到第四间石室去住。 他尝到了甜头,便照办了。 这一间石室比第五间石室宽大得多,没有石床,看来只能睡在地上。 周围石壁,比第五室平滑得多。壁上刻着一个个舞剑的小人儿,顺序由右到左,横排排列。壁上还有“金刚伏魔剑”几个字。 五天时间,他已记熟了招式。 他又被叫到第二室,第三室三个老儿住着,也没有什么可练的。 第二室也是和尚练武图形,是一套爪法,名日:“金刚伏魔爪”。看了一遍,就知道是三个老儿使的招式,他用五天时间记熟。 进到第一室,他不禁花了眼。 只见地上堆着大堆金子银两,和一堆一堆的珠宝,晶光耀眼,色彩斑烂。 他看呆了。 老天!居然有如此多的财宝! 怪不得三个老儿满口袋塞着这些宝贝。 看了一会觉得自己身上还有,要那么多于什么,便转身而出。 老大老二老三见他空手出来,有些惊奇. 老大道:“老二老三,这小子没靓么?” 老二道:“瞎子!” 老三道:“有眼无珠!” 陈野道:“嚷什么,你们给我的还有,再拿又有何用?” 老大道:“听见了么?再拿没用。” 老二道:“他不喜欢,还有没有人喜欢?” 老三道:“自然有,那是头发长的娘们!” 老大道:“娘们喜欢么?真聪明。” 老二道:“这小子不喜欢,而且笨得出奇。” 老三道:“这小子心中无人,愚不可及!” 陈野省悟过来了,连忙转身进室,在珠宝堆中挑选起来。 哎,真的笨!不会送给霓虹、四姑、黄霞她们么?还有湛蓝,好歹在她家住过。对了,还有王善人家那个妞儿,就算报答王善人一饭之恩吧。 嘿,三个老儿想得还周到呢! 原来,他们也不那么讨厌“娘们”了. 他挑选出十多件珍品,笑嘻嘻走出来。 三个老儿不见了,他又到第三室去找,见他们正忙着做饭。 他问:“三位爷,第五室的功夫,你们会么?” 老大道:“听见了么,他在问呢。” 老二道:“谁有心肠去瞧那些疤疤点点。” 老三道:“只有傻子才干这种事。” 老大道:“爷们傻么?” 老二道:“爷们聪明得紧。” 老三道:“简直是绝顶聪明!” 陈野明白了,他们要是练了金刚护身法,又何必带自己来?以他们的功夫和性情,断不会去绞尽脑汁伤这份神。只练了爪功。 于是道:“好、好、好,我笨,我愚,我蠢,三位呢,则大聪大慧,聪明绝顶。” 老大道:“他说的对么?” 老二道:“他说的对极了。” 老三道:“只有这一次。” 陈野懒得说了,因为心中高兴,便哼起经书来,因为他只会唱这个.吃完饭,三个老儿叫他出洞。 老大道:“老二老三,这外面宽么?” 老二道:“宽。” 老三道:“足够了。” 话音一落,三个老儿突然向他扑来,六爪齐施,快若急风。 陈野正眺望山景,冷不溯到攻击,一惊之下运起金刚护身功,眼见六只手爪抓到,却在离他三寸的地方停住了,但六只爪的指头上,有三十股锐风直朝他身上钻。 他赶紧加强了护身罡气,紧紧顶住三十股锐风的钻刺。 三个老儿毫不留情,也加强了功力,硬生生要在他身上钻出三十个洞。 对抗了一会儿,陈野觉得护身罡气越来越强,这金刚护身法当真不同凡响,因此信心大增。 他忽然想起,该试试将他们的功力引到一边,于是闪动身子,脱出包围。 三个老儿重又施展招式,你一爪我一爪,爪上夹着劲气,向他身上招呼。 他左避有闪,蹿高伏低,将三个老儿击来的爪风移往空档。 这一来,三个老儿就白费了劲. 他们没碰到陈野一根毫毛,却把四周的地,“抓”得个飞沙走石,灰尘四起。 陈野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三个老儿不理,攻得越发厉害起来。 陈野想,何不把反震之功试试,不过,得小心点,千万别伤了人。 这时,老大双爪袭到。 他猛提丹田之气往外一震,只见老大噔噔噔退了七八步,一家伙坐在了地上。 老二老三的爪后抓到,也跟踉跄跄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他们等于是用自己的力打自己。 陈野哈哈大笑起来,得意万分。 三个老儿面带惊色,互相你瞧我我瞧你。 老大道:“这小子笑什么?” 老二道:“发傻。” 老三道:“我早说过他不聪明。” 老大道:“既然不聪明,下山吧。” 老二道:“白费心血。” 老三一张嘴,陈野就跟他一起说:“孺子不可教也!” 老三得了愣。跟着老大老二进洞去了,陈野也赶忙去提包裹——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泰山风云 一 冬去春来,时光匆匆。 陈野和三个老儿于二月末,赶到了洛阳东郊铁扇先生陶荣的宅第。 铁肩先生家是个四合院,只见大门紧闭,院中炊烟袅袅。 太阳西斜,快要沉入山谷,一片晚霞,为绿色的山峦披红挂绿,晚归的农人,驱赶着摇头晃脑的水牛,各自归家。 陈野还未及敲门,三个老儿“呼”一下,从房头上跃进去了。 陈野大窘,三个老儿太没规矩,他可不能跟他们一样,只好照样敲门。 刚敲三一下,就听见奔跑声,大门“嘎”一声拉开了,皇甫霓虹娇艳的倩影,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野哥!”她激动地喊道。 陈野顿时激动起来:“虹妹!” 霓虹粉面通红,忽然压低声音:“野哥,你、你……你想我么?” 陈野嚷道:“想呀,想死啦!” “嘘!你这呆瓜,轻点呀,不怕人听见?” “已经听见啦,嚷这么响,谁听不见就是聋子,野哥儿说想妹妹都快想得要死啦,那可不得了,出了人命啦……”汤四姑笑嘻嘻的声音传出来。 霓虹羞得转头就跑。 陈野傻笑着进了门。 牛三、牧逸生、黄霞、汤四姑、小六子,都站在大门后丈外,笑嘻嘻看着野哥儿。 见他进来,众人纷纷问好。 来到大厅,正在吃喝的陶荣、皇甫敬、福敬连忙站起,只有三个老儿正忙着大吃,毫不理会。 下人早已漆好杯盏,众人围着大圆桌,紧紧挤着,倒也热闹。 牛三笑嘻嘻道:“野哥儿,这一趟上山如何?成效不下吧?” 陈野心中高兴,只一味傻笑,合不拢嘴。 他伸手往怀中模,摸出一串红宝石项链,递给了牛三道:“这个……” 牛三大喜:“给我的么?” 陈野脑中突然闪出个念头,得意地说道:“这是给你和黄霞妹妹的嫁妆!” 这句话引得众人大笑。 汤四姑边笑边道:“啊哟,野哥儿,不通不通,什么叫做嫁妆你懂不懂?” 皇甫敬也笑道:“你这是给牛三做嫁妆呢!还是给霞儿作嫁妆?男的又何来嫁妆?又怎么能同时给两个人呢?” 霓虹埋怨他道:“真是的,傻透了!” 黄霞爱煞这红宝石项链,叫道:“这是给我的,牛三,你可不许要!” 牛三道:“做你的嫁妆么?” 黄霞脸红了:“呸,你……” 陈野忙道:“莫争莫争。我话说不清,我本来的意思是……是……”他没词了,难以表达他心中的意思。 “是什么呀!”霓虹催他,“快说!” “是……对了;是黄霞妹妹嫁给牛大哥,给黄妹妹作嫁妆的!”他好不容易说出来了。 众人先一愣,接着大笑起来,拍掌的拍掌,赞成的赞顿时乱成一团。 黄霞脸红得像张红布,在众人的联噪声中她也无法申辩,爬起来就想跑。 汤四姑一把拉住了她,大笑道:“哎哟,好个野哥儿,想出了个天大的好主意,妹妹,这事好极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牛三却满不在乎:“合适合适,我牛三就听大家的吧!” 黄霞听他这么大不咧咧的,顺口就捡了便宜,气得啐他道:“你美个什么?我不干!” 牛三笑眯眯地说:“你不要这项链么?那我只好拿来送别的红粉知己了。” 黄霞劈手就将项链夺了过来:“呸!厚脸皮!” 牛三大笑:“哈,你认啦!” 大家又轰堂大笑。 陈野高兴得跟小孩子一样,连喝两杯酒,脸也红了。 他又往口袋里摸,众人都蛮有兴致地瞧着他,看看还有什么宝贝掏出来。 特别关心的是霓虹和四姑,她们知道,连黄霞都给,还少得了她俩的? 这回,他摸出了一串蓝宝石项链,又引来了一阵惊叹声。和红宝石比起来,各有千秋,一样的瑰丽、一样的晶莹。 牛三问:“这是给谁作嫁妆的?” 陈野直把两眼朝四姑和牧先生身上溜。 汤四姑高兴得又喜又羞。 “这是给四姑和牧先生的嫁妆!” 此言一出,又引起大笑。 这小子又糊涂了,老是头发胡子一把抓。 汤四姑赶忙伸手接过。喜滋滋往颈上戴。 牧先生脸涨得通红,讷讷的道:“野哥儿,你、你可不能乱说……” 汤四姑朝他一瞪眼:“怎么,辱没了你?” 牧先生急得双手乱摇:“不不,姑娘且莫误会,在下……” 牛三笑道:“好啦,这最精采的一幕要开演啦,各位可要看仔细了” 陈野傻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串翡翠嵌金项链,高高兴兴给霓虹。 大家又是一阵赞美。 霓虹伸手要接。 牛三却伸出一只手挡住了,道:“慢来,话还没有说清楚,怎么就接东西啦!” 汤四姑、黄霞齐嚷道:“不行不行,得说清楚啦,给霓虹作什么用的?” 陈野溜了无极叟一眼,道:“不敢说呀!” 无极叟皇甫敬早瞧出了女儿的心思,道:“不妨不妨,你只管说,要把小女许配给谁?” “爹爹,你……”霓虹跺脚。 陶荣赞道:“老兄爽快!做人就该如此。” 陈野得到了鼓励,道:“许配给我!” “哈……”众人大笑。 野哥儿这胆子也真够大的。 霓虹把头藏到汤四姑怀里去了,她满心欢喜又太害羞。 陶荣道:“皇甫兄,听见了么?” 皇甫敬笑道:“听见听见,不过这得问问小女,看她愿是不愿!” 皇甫霓虹可没料到这一着,爹爹当着大家面,竟要她亲口答应婚事,这叫她如何启口? 不行,打死她她也说不出口。 众人纷人催逼,要她表态。 最后,还是汤四姑低下头,听霓虹那蚊子似的声音:“由爹爹作主。” 汤四姑替她说了,皇甫敬便马上首肯。 这一顿饭,在喜庆中结束,只有三个老儿唉声叹气。 饭后,大家斟上香茗,交谈分别情况。 陈野说在洞中学了套剑法,和金刚护身功,并在珠宝中捡了几件回来,还有两件要送给湛蓝和王晓莲。 这金刚护身功众老都未听说过,也未详加追问。 至于陈野走后这两三个月。江湖上却掀起了狂风恶浪。 各派门人子弟,失踪很多,就连华山派掌门的两位师弟管锦岳、丁良山也不知下落。江湖上传言,这是南北禅宗两派暗中较量的结果,彼此相互仇杀。怨优越结越深,殊堪浩叹。 大家议定,再过几日,奔赴泰山。 东岳名满天下,为五岳之冠。 四月十已陈野等一行人清早上山。 陈野第一次登泰山,为山势的奇拔突兀,悬崖峻峰惊奇不已。 与他从小熟悉的五台山相比,另是一番气象,使他耳目一新。 沿途都有携刀带剑的武林人物,三三两两不等,僧俗儒道,黑道白道,可谓齐全。 各人上山时,行色匆匆,彼此戒备,面有疑惧之色,互不招呼,只急急忙忙赶路。 约会地点定在日观峰下,众人只能到那一带寻找。 陈野等一行,随着入流。来到了一大片坡地,这里四周有陡岩悬崖,颇象一片谷地。 只见人头攒动,到场者不下千人。 汤四姑咋舌道:“啊哟,人可不少,得找个地方才瞧得见双方当事者。” 皇甫敬道:“人多嘴杂,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牛三道:“走,学学人家,找个崖壁爬上去,可以鸟瞰全场。” 铁扇先生道:“哪里还有地方,你不看看,可以站的地方都给人占去了。” 牧逸生道:“还是混迹于人群中的好,便于出入。” 众人俱都赞同,遂往西边走去,找个较平处坐下。 此时,他们细看场中,只见两派主要人物已各占一方、率众席地而坐。 只见少林、华山、恒山、九龙山、茅山、衡山各派,武当、峨嵋、青城、黄山、九华山等各派的门人弟子,各自设立了岗哨,以免被人混入。肃杀之气,已笼罩全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人已越来越多,纷纷挤往两大派的岗哨之外的空地,到处都站满了,只剩下中间大约七八丈方圆的空隙。 “当当当当……” 武当大派方面,敲起了一阵铜锣。 “咚咚咚咚……” 少林大派方面,也响起了一通鼓声。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武当大派方面,站起五位长者,大步走向场中。 皇甫敬低声道:“这是武当掌门真如道长、峨嵋掌门悟清大师、九华掌门涵虚大师,嘿,何剑雄老兄、青城掌门观风道长。” 少林大派方面,也走出五位长者。 皇甫敬又念出了他们的大号:“少林空无禅师、华山罗义斌掌门、九龙山玉虚宫金龙真人、赛门神韩天贵,咦,这老儿是谁?没见过,怪哉!” 这最后一人,说的是一个体魄高大、一脸傲相、两眼望天的老头。 铁扇先生也道:“想必是位不同凡响的人物,你瞧他那目高于顶的气势。” 陈野忽道:“瞧见么?萧老庄主也来了。” 众人顺他所指看去,萧强和五怪客中的鲁德、罗威以及湛蓝兄妹、湛志杰夫妇、孙耘书夫妇。孙剑诗兄妹、紫鹰梁天浩、王耀祖一家,就坐在靠近少林一方的侧边。 汤四姑偷眼看牧逸生,只见他低着头,又是满脸忧愁。 她不禁轻声对他说:“牧先生,暂抛个人恩怨,以武林大局为重!” 牧逸生迅速抬起头来,对她凄然一笑:“多谢姑娘,在下谨遵芳旨。” 四姑嫣然一笑:“听四姑的,包你没错。” 此时,场中双方已经对话。 武当掌门真如道长以内气扬声,全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他道:“无量寿佛,正道武林派帮林立,虽说各行其是,但都以匡扶正义,锄暴安良为行道之志。不料年前玉泉山北宗祖神秀大师所遗五祖琥珀念珠,竟被南宗禅门唆使武林人强行从玉泉山夺走。佛门南宗北宗本属佛门之事,外人不便插足。但南宗有人串通武林人行此暴虐之事,不免令人齿冷。幸得太行三友张积功、罗昌铭、姜文轩三位施主,邀约了无极叟皇甫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大侠、乾坤掌黄一鹤、飞叉头陀福敬等豪杰,从盗走法宝企图转移的喊人手中截下佛宝。不料扬威镖局许云彪一伙,又串同了不知名的武林人,半路又将佛宝劫走,如今也不知藏匿何方。之后,彼等又追杀支持夺回北宗佛宝的正义之土,所行种种暴行,违反天和,故武当等派几经磋商,相约双方于今日泰山日观峰下,澄清是非,替玉泉山索回佛宝,不知少林一方,是否愿当着天下英雄之面,送回佛宝,交出真凶,以了过节!” 少林掌门空无禅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友所言,为一方之说,贫僧有几句话,也愿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各位请教。佛门南宗北宗,数十年前确实发生过激烈争斗,但近年早已平息。各大寺僧愿奉行神秀大师的‘渐悟’之修行方法或六祖传下的‘顿悟’修禅方法,都由各僧众自行抉择,并无争吵之事。不料去年突然出了佛宝念珠被夺之说,少林至今不能明白事实真相,为此特到飞鸿庄敦请武林前辈萧施主,出面调解,消除误会,以免正道武林自相残杀,造成大劫。至于后来杀人之事,双方均有损伤,长安扬威镖局独臂金刀许老镖头、忻州富商钱达仁等等,不是也被杀了么?贫僧以为,就此事争执,难有结果,也明辨不了是非,还是请萧施主站在公道秤上,将所了解的事情真相公之于众,以正视听,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真如道长道:“萧庄主既然愿加调解,就请萧庄主到场中说话。” 萧强站了起来,大步走入场中。 当年风尘三杰的名声可说是名闻遐迩,后来申达海、尉迟森隐姓埋名出了家,就只有飞鸿庄一枝独秀,所以名声大大超过了他的两位师兄。十多年前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事之后,飞鸿庄威名依然不堕。去年风闻飞鸿庄被焚,萧强受伤,就已震惊江湖,现在听说他今日亲自到场,要调解势成水火的两大派纠纷,不禁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喝采声有之,赞扬声有之,惊叹声有之,数千双眼睛,齐齐朝场上集中。 萧强走到场中,双方都分别见礼,陈野等人注意到,那高大傲慢的老头,居然只向萧强点点头,并不抱拳行礼。而且,萧强与之见礼时,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惊讶。 皇甫敬道:“好大架子!” 牛三道:“人家必有大来头。” 这时,萧强开始说话,场上人众忽地就静了下来。 萧庄主声音不大,但场中诸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份内功,当真骇人。 他道:“各位英雄,泰山大会,乃近二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大事,关系着武林安危盛衰,故老朽今日所言,极为慎重,是耶非耶,请各位公断。老朽去年曾受少林掌门大师、无极叟皇甫敬、一指神龙何剑雄各方所托,调解佛珠纠纷。当时,双方各陈事由,老朽洗耳恭听。 少林方丈空无大师曾表示并不站在南宗一脉,只请老朽调解正道武林之纠纷,避免正道武林自相残杀。老朽详细询问了各方事情始末,发现双方语焉不详,而且词意模糊之处不少。比如说,这琥珀念珠,到底在玉泉山还是在韶关宝林寺。莫说空无禅师不知,就连护宝送宝的山东豪杰赛门神韩天贵等人也不知。那么,在晋豫边界处从韩天贵等人手中劫了佛珠的无极叟、一指神龙各位,对此也茫然不知。赛门神等人护宝,是由长安扬威镖局独臂金刀许老源头嘱托的,而劫宝的一指神龙等人,则是听太行三友之言出马的。因此,念珠到底原在何处,只有许老源头和太行三友清楚,如今许老镖头被人暗害身亡,太行三友又不知去向,生死不明,这不就成了悬案了么?那么,老朽今日问询各位,可还有将此事说得清楚的么?若有哪位说得出始终,便请到场上来。”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并向全场四周张望,瞧瞧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全场寂静无声,却在想萧庄主的话。 接着,萧强继续说道:“老朽等了片刻,无人上来说出始末,那么,只好由老朽再说下去了。去年以来,飞鸿庄来了一伙恶人寻衅,一个是各不见经传的惩善禅师,各位,此僧自名‘惩善’,可想其为人,一个是诸位并不再生的老太婆公冶亚君,当年绿林二霸之—……”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顿时大哗起来。 公冶亚君当年茶毒武林,以蛇蝎爪闻名于世,下手狠辣,甚至超过了太叔兆锋。以后,渐渐失去她的踪迹,想不到她并未一命归阴,依然健在,竟找上了飞鸿庄。 飞鸿掌萧强是何等人物,他们要是较量起来,那真是一场精采绝伦的恶战。 萧强等议论稍息,续道:“老朽曾与老太婆交手,不慎为她爪毒所染,幸得师侄紫鹰怪侠及时现身,与老太婆交手后,还未分出胜负,老太婆等人便即退走……” 这一说,紫鹰之名,又传遍全场,再次引起轰动。 紫鹰怪侠之名早已轰传江湖,现听肃强说紫鹰就是他师侄,而且与公冶亚君交手不分胜败,这份功力实在惊人,于是热切议论起来,许多人恨不得能及时一见。 陈野坐在那里,听见周围的人众对他喷喷称赞,心中说不出的喜悦。 萧强续道:“老朽何以提起公冶亚君?此事与佛珠之争不是无关么?各位,有关无关暂时不说。老朽要说的是,公冶亚君一搅,扰乱了老朽的计划。老朽以为,要弄清佛珠到底在何处,只有到玉泉山和到韶关宝林寺查询。于是老朽请任大明、鲁德两位和湛志杰、苏雯夫妇,各奔一处……” 人众中又议论起来,觉得就该如此,对于探查结果十分关注,全场逐渐安静下来。 萧强续道:“任鲁二位直奔玉泉山神秀大师传道处查询,该寺僧莫名其妙,答称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五祖的琥珀念珠……” 场下听到这一点,立刻又喧哗起来。 支持北宗的武当真如道长、峨嵋悟清大师等人面色均不好看,何剑雄更是气愤难平。 “各位,请稍安毋躁,听老朽把话说完,乾坤剑湛大侠夫妇奔赴韶关宝林寺,那里的主持和玉泉山主持一样,不是武林中人,住持大师也觉突兀,反问湛大侠,哪来什么五祖念珠,怎么他本人从未听说过……” 全场大哗,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支持南宗的各派人众,也一样变了脸色。 陈野听见无极叟叹气道:“上当上当!萧庄主此举英明。” 萧强请大家安静,接着道:“各位,老朽无意得罪各大派掌门,但事实的确如此。依老朽看来,佛珠之事子虚乌有,又何能掀起如此大浪,惊动了各大门派,牵动了整个江湖?其实说来简单,正道人士主持正义,交友以义气为行先。听说某处出了件不平事,只要有朋友相约,便会挺身而出!念珠之事便是如此。许老镖头受人所托,便约请赛门神等各位大侠,护送佛珠赴韶关,赛门神韩大侠等人决不怀疑此事有无真假,也决不会赴韶关去询问是否真有那么一串五祖留下的琥珀念珠。而何剑雄、皇甫敬等大侠,受太行三友之托,说是北宗玉泉山佛珠被强夺;请几位大侠维护正义,夺回此珠。何大侠、皇甫大侠也决不会先赴玉泉山问清有无此珠再答应助友一臂之力,于是按指定的地点,果然截住了韩大侠一行人。或许各位要说,且慢,韩大侠等人护送此珠到韶关,若有假,韩大侠等人会答应么?” 韩天贵等人的确是这样想的,看萧强怎样解释,于是更加注意谛听。 “……各位,老朽要说,韩大侠等人是决不会完成使命,把珠子送到韶关和住持对证的。 为何如此说呢?是不是韩大侠等人使奸,故意不送去呢?否!韩大侠等人真心实意,要让佛珠完壁归赵。但是,何大侠皇甫大侠等人,早已在半路等着他们了,他们又怎能完成使命? 换句话说,好比一个人下棋,白子黑子都由一个人摆放,那不是配合得很好么?说得再明白些,所谓佛珠被夺,实属子虚乌有,完全是黑道一伙别有用心之人设下的毒计,挑动正道各派,互相残杀,血染江湖……” 这一次引起的喧哗,如海潮汹涌,各种人物有各种人物的反应,正道人物则如醍醐贯顶、如大梦初醒,如此简单的事;居然被诱上钩!内心的激动、愧疚,可想而知。 萧强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朽话未讲完,且请安静。老朽敢说,韩大侠等人护送佛珠、何大侠等人劫走佛珠,一开始,他们并未把此件事看得很重,以为如此这般,事情便了结。殊不知有人安排下毒计,事情不仅不能了结,反而越闹越大,不可收拾,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老朽上述有人暗中策划奸计一事,有的英雄可能不服,要老朽拿出证据。不瞒各位,老朽手中并无证据,但有一点可以证实老朽的话。请问双方对立的朋友,佛珠到底在谁手上呢?你说他藏起了,他说你藏起了,其实,你们双方都没有藏,佛珠被那伙阴谋策划者,从皇甫大快等人手中夺去,有意使双方互不信任,争吵不休,请问空无禅师、真如道长,佛珠在你们手上么?” 两位掌门同声回答:“的确不在。” “听见了么?各位,老朽还要说一事以资旁证。五台山大兴寺于去年将方丈法智大师害死,改立北宗修禅法。奇怪的是,害死方丈大师、操纵这一切的,不是庙中的和尚,而是一个化名叫杜汉金的人。此人以散功炼魂丹毒死方丈,让原来的知藏法净当了方丈。这杜汉金实际姓张,与老朽有一段渊缘。当年他父亲张永年,勾结乾坤三修罗,在黄鹤楼以毒害我师兄弟兰人,被老朽大师兄一掌震死。去年张汉金在大兴寺得手之后,趁老朽外出未归,收买了飞鸿庄管家尚洪石父子,烧了老朽住屋,盗走钱财。张汉金待老朽返家后,送一张字条来,说是管家亲笔信。当时老朽未知其中奥妙,把信接过,不料当场中了此贼的蛇蝎粉。张汉金以为老朽即一命归阴,才说出他是张永年之后,特来报其父仇。各位,一个与三修罗有渊源的恶人,怎么又关心起北宗来了呢?” 陈野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萧庄主,你那管家尚洪石,现也正在大兴寺当方丈临时刺了头,没有戒疤,取名法慧呢!一伙黑道人物正是盘踞在这个寺里。” 他的话,全场听得分明。 萧强一惊:“野哥儿,你看见的?” “晚辈亲眼目睹。还有,原来被张汉金、惩善禅师威逼参与恢复北宗的原知客僧法明、方丈的衣钵侍者灵方增,已不堪惩善等人的欺凌,在知藏僧法净——就是谋害法智方丈后继任方丈的法净僧,被一个叫张有观的人以毒 说完,便又坐了了下来。 皇甫敬等老小,十分吃惊他知道的事情不少哇,怪哉! 皇甫霓虹高兴已极,凑近他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野道:“探来的嘛。” 皇甫霓虹悄悄在他背上扭了一把:“死鬼,干么瞒着我。” 陈野不敢叫出声,笑道:“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 “你真坏,看我以后定不饶你!” 此时,萧强又道:“各位听见了么,这位说话的叫陈野,是大兴寺的行童,曾亲眼目睹老方丈被害死的一幕。各位,大兴寺所谓南宗北宗之争,岂不是假的么?” 陈野又站起来道:“那个叫做公冶亚君的老太婆,就去过大兴寺方丈室外坡下由惩善和尚、张汉金他们盖的房子,她与他们是一伙人呢!就连那个为北宗劫财,闹得长安、太原不得安宁的飞贼黑飞马自飞马,也是他们一伙!” 说完,又坐下了。 这一番话,把刚刚静下来的人众又惹得轰闹起来。 汤四姑牛三牧逸生等人都喷喷称奇,野哥儿为何知道如此多的内幕? 皇甫霓虹又偷偷掐他:“你一点也不告诉我,你坏死了!” 陈野只是傻笑,并不回答。 萧强道:“各位,佛珠事件并不简单,有人试图兴风作浪,让武林正道互相火并的阴谋,虽未完全查清,但不是已露端倪了么?老朽亟盼今日到场的两大派,消除误会,重新携手,相互以诚相待,只有如此,才能进一步查清真相,找出使奸弄鬼的恶人!” 他的话,引起全场掌声和阵阵欢呼。 但是,也有人躲在人丛中咒骂;说他全是一片胡言乱语,他才是挑拨离间,混淆视听的罪魁祸首。 但这几声虚弱的呼叫,宛如几只苍蝇嗡嗡,决遮不住千百条嗓子的欢呼庆贺。 空无禅师当即与众人小议后,大声说道:“各位,萧庄主一番话,备使老衲汗颜,老衲宣布少林不再介入所谓佛珠之争,并愿与天下武林正道各派修好,查清真相,对付策划此等好计的恶人!”好,共同对付恶人。 场下上千人众,听说正道各大门派当场和解,遍都齐声欢呼,****bigcat扫校,潇湘书院独家连载****表示庆贺。 一场流血惨剧,似乎已经幸免,陈野等人也放下了心。 就在全场众人额手相庆之时,场中奔进了一个年轻人,只见他身穿重孝,满脸哀伤。 一进场他就大声哭喊道:“许家合家被杀,还望武当掌门以及各位掌门为许家做主!” 场上一时又静了下来。 真如道长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道:“扬威镖局许培忠之次子许彦彪,家父亡后,不料一指神龙何剑雄,于白日间送书信到镖局,约我们第二日早上在城外算帐,以报黄一鹤之仇。未料他晚上带一伙人冲进镖局后院,满门老小,均惨遭毒手,在下负伤后奋力逃出,躲在亲友处养伤,以便报此血仇。今日何贼在此,望各位前辈主持公道!” 本已平静的人众,顿时又喧嚷起来。 “姓何的也太歹毒,怎能灭人全家?” “此事早已哄传,不敢相信是真,既有许少镖主亲见,自不会是假的了!” 种种议论,夹着咒骂,都对准了何剑雄。 何剑雄气得大声道:“你小子全是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进了你家?有人假托我之名送信与缥局,我又怎会知道!” 不管他如何辩解,许彦彪一口咬定,就是何剑雄杀了他全家。 何剑雄百日莫辩。 真如道长等人虽不信许彦彪的话,怎奈又无法驳回,均感十分棘手。 站在少林空无禅师旁边的那个高大老头,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姓何的老小子,你心肠如此狠毒,若不受到报应,这世上还有公道么?来来来,待老朽将你拿下,送给许家小子报仇去吧!” 何剑雄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狂妄!” 老头冷笑一声:“老夫玄武子!” “玄武子”三字一出,全场震惊。 这人武功高深莫测,性情古怪,是江湖奇人之一,很少有人见过他,没想到今日也来赶了这趟热闹。 何剑雄也吃了一惊,但当着天下武林人的面,他怎好示弱? 便道:“此事子虚乌有,纯属欺诈,你不问是非情由,信口开河……” 少林空无禅师急忙劝道:“二位,诚如萧施主所说,其中有人挑拨离间……” 许彦彪立即插话大叫:“大师,何剑雄那晚到镖局杀人,乃我许彦彪亲眼所见,这怎是有人挑拨呢?” 何剑雄立即反驳道:“既然你亲眼所见,就是说你也在当场了?” 许彦彪大吼:“我自然在当场了!” 用么,我既然杀了你全家。你怎么又走脱了?我能放过你么?” “你当然不放过,你心狠手辣,欲杀尽许氏一门,我哥哥许云彪,就是惨死在你手上。 我被你打伤,在不得已之下,抽身逃走……” “好啊,你跟我交手,我用什么招术伤了你?既然能伤了你,又怎会让你溜掉?” 许彦彪一愣,随即又大喊道:“我怎知你用什么招术伤我?当时谁顾得了这些?还有你忙着追杀其他人,顾不得追我……” “斩草除根,既然我杀了你兄长,还能放过你去杀别人?莫非那些下人仆役的命,比你还值得杀么?简直一片胡言!” 何剑雄的反诘,使许彦彪穷于应付,许多人对许彦彪的话,也产生了怀疑。 这时。场中忽有人大喊:“萧老儿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他说玉泉山和宝林寺无佛珠,谁跟着他去来?他分明是站在南宗一边,瞎编一通胡话。遮掩南宗的恶行,以便……” 底下的话无法听清,被周围的呐喊声给淹没了。有的骂他有意搅浑水,有的骂他不该污蔑萧老爷子…… 可是,这并未冲淡了场中的紧张气氛。 玄武子并不善罢干休,指着何剑雄骂道:‘老小子,你下手也太狠毒,不管什么南宗北宗,谁都不能干此缺德减寿的事,可你还是干了,老夫今日不惩戒惩戒你,这江湖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何剑雄忍无可忍,回骂道:“你老小子不分是非,白在世上活了几十年……” 没来得及说完,玄武子已动了手。 只见他伸开大手,也不打招呼,一把向何剑雄抓来。 何剑雄不敢怠慢,立即侧身闪过。 场下人众见场中动了手,喧哗声立即又停了下来,齐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少林空无大师连忙道:“二位施主,请勿动手,听老衲一言。” 何剑雄连忙退出圈子,玄武子却紧逼上来,他只好挥掌应敌。 萧强担心双方的人都动起手来,那就不可收拾,也连忙来到场中。 “二位,听老朽一言,莫再动手!” 何剑雄又跳出圈子,玄武子只好停手。 他朝着萧强把眼一翻:“怎么,你以为天下武林人都听你的号令么?” 萧强道:“不敢,老朽无意于号令别人,只是不忍武林正道各派互相残杀,这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老朽向来不喜别人干涉老朽的事。飞鸿庄也不例外。” “老朽并不想干涉你的事,但今日情势特别,这一动上手,只怕使两大派重新卷入恶斗,你不以为然么?” “笑话,毙了这个心毒手狠的何剑雄,怎么又会让两派斗起来了?这不是危言耸听么?” 空无禅师道:“施主,萧庄主之言有理,扬威镖局之事,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玄武子冷笑一声:“笑话,受害者的亲儿子在场作证。怎么算是一面之词?自古以来,杀人的凶手有几人会当众承认?大师,体要有妇人之仁,等老朽将这姓何的擒下。包管逼出口供,验明正身!” 这时,场内人丛中,又有人高喊:“只许你南宗杀人,不许北宗报仇么?乾坤掌黄一鹤不是你们杀的?你们又敢出来承认么?” 这人又“南宗”“北宗”的乱嚷,其用心十分险恶。 空无禅师道:“玄武子施主,听见了么,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请施主退下,扬威镖局之事,从长计议。” “姓萧的自恃身分高,连天下闻名的玄武子也不放在眼里,他欲高踞于各大派之上,领袖武林。各位英雄,千万别上了大当!”有人以内力嚷得全场都听得见。 “你胡说八道,玄武子老英雄论辈份武功哪一点比姓萧的差了?玄武子老爷子决不会听萧老儿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有人驳斥刚才那人的说话。 “玄武子毕竟差了一截,虽说今日是为申张正义。但姓萧的既然能使各大派听令,当然也会使玄武子臣服,你瞧,不是罢手了么!” “胡说,我敢打赌,玄武子决不示弱!” 这两人一来一往,各执一词。 玄武子怒火中烧,他明知场下这两人的话里有意挑拨,但萧强欲凌驾各大派之上、领袖群雄的说法深深刺激了他。 他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此次应徒弟流光剑严子钰的请求,下山来参加泰山大会,便欲显示武功以扬威。没想到出来个萧强,似乎名望超乎于他之上,连少林掌门也对他十分恭敬,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 放眼当今武林,谁应处在这备受尊敬的中心地位,自然除他莫属。但萧强却成了今日的中心人物,这又怎能服这口气。 风尘三杰的大名,玄武子当然听过,但他从不以为然。由于江湖中能人甚少,所以稍具功夫的,也会被庸人吹嘘得玄之又玄,其实都是浪得虚名之辈。所以,风尘三绝也不在他眼中。他从来认为,他自己是江湖第一人。 怀着一腔怒火,他对空无禅师道:“老朽今日定要惩办这恶徒,大师不必再多言!” 萧强的火也起来了,冷冷道:“尊驾最好别干这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错过今已少林各派可遣人查访,弄清直相.到那时尊驾再去惩罚凶手不迟。” 玄武子道:“尊驾最好少过问别人的事,自己家中的事不就够忙的了么?” 这话暗示飞鸿庄的变故,等于戳别人的痛处,并含有几粉讥讽。 萧强忍不住了:“这不是谁的事,该是武林各派的事,萧某为顾全大局,只好伸手管这件事。” 玄武子道:“你要架梁子么?” 萧强道:“不错!” 全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当世最著名的两大高手,话已说到这一步,看来是非动手不可了。想想看,要是两人动起手来,将会是个什么景况,又会产生什么后果? 但人们也很想知道,这两大高手是半斤八两呢,还是有优劣之分。 无极叟皇甫敬轻声对众人道:“玄武子老儿一点也不讲理,萧庄主不出面,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铁扇先生叹道:“今日之局,全给这老儿搅了!” 这时,玄武子冷笑道:“好啊,既然飞鸿庄要架这梁子,老朽就要讨教讨教飞鸿掌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萧强道:“奉陪奉陪,不过今日不是时候,改日在飞鸿庄候教。” 空无禅师道:“两位不必如此,事由扬威镖局和何大侠身上而起,待老衲问清此事,两位的过节也就不存在了。” 不等答话,他向许彦彪问道:“许施主,你之所言,关系着天下武林的安危,并非一家一人之私事,请施主对上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立下重誓,何大侠究竟是不是屠杀施主全家的凶手。” 这一问,全场又静了下来。 许彦彪心中慌乱了,这对天立重誓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嗫嚅道:“这……大师,何剑雄是凶手,乃在下亲眼目睹,又何必立下什么重誓?难道在下会诬赖他么?” 空无禅师正色道:“施主全家被屠,此仇不共戴天,施主不报此仇,何以面对令尊令堂在天之灵,若是错指凶手,令尊令堂又何能安心于九泉之下?望施主三思!” 许彦彪浑身颤抖了,两眼射出恐惧绝望的光芒。 空无禅师看出了蹊跷,接着道:“施主若受人所迫。也请不必害怕,少林担保施主的安全,只要施主说出实话,才对得起令尊令堂令兄在天之灵,今日到场的武林各大派,定能协助施主缉拿凶手,报灭家之仇。施主须知,此事关系太大。否则以后真相大白之日,施主又何以面对父母兄长亡灵和天下英雄?” 这话深深刺痛了许彦彪,他惊恐地望着空无禅师,嘴皮颤抖着,泪珠大滴滚了下来。 忽然,他发疯一般大喊起来:“我说了真话是死,不说将来也没有好下场,我不如现在就死了吧……” 他的这几句自白,场下人众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的含意已经十分明白,扬威镖局许氏一家遭屠,内中必有隐情,所谓何剑雄是凶手的话,定是天大的谎言。 萧强开口道:“许彦彪,有话只管说,飞鸿庄愿和少林一起向你担保,决不让那些恶徒伤了你一根毫毛!” 华山、恒山、九龙山各位掌门,也相继向他提出担保。 许彦彪内心动摇了,他对凶徒的恐惧减弱了不少,有飞鸿庄庄主、少林寺方丈的担保,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敌人实在太可怕了,正道武林只怕没有对手,到头来自己难活命,不得好死,只会受尽折磨。然而父母大仇,身为人子又怎能不报? 还算他良知并未泯灭,一股复仇的强烈愿望,使他不及反复思索就冲口而出:“是乾坤三修罗叫我一口咬定何大侠…… 就在这惊人的一句还未说完之际,场上突生剧变。 一道紫影一闪,已立在了许彦彪身边,一掌将他推倒,同时举起了另一只手。 与此同时,萧强和空无禅师也挪步移到了许彦彪身边,将他护住。 场下人未及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惊呼起来。同时,他们看到一个紫衣带黄头罩,罩上嵌有一只紫鹰的人,高举着一只手。 “紫鹰!” “紫鹰出场了!他举手干什么?” 人们轰动起来。 紫鹰朗声道:“各位,看见了么?在下手上接住了试图杀人灭口的暗青子,这就是大盗黑白飞马惯用的琥珀珠、水晶珠……” 场上人声沸腾,一片浑乱。 许彦彪被乾坤三修罗所迫。昧心咬住何剑雄,指他为杀灭全家的凶手。 紫鹰出动,接下了杀人灭口的暗器。 想想看,许彦彪诬人是迫不得已,这不够惊人么? 胁迫许彦或竟是凶名昭著的三修罗! 这一瞬间的突变,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人们震动了、激怒了、受惊了,哪还有不乱成一团的? 这时,萧强和空无大师把许彦彪扶到少林监寺空了大师和四大金罗身边,让他们确保许彦彪的安全。 回到场上,空无禅师大声道:“真如道友并及各位掌门,今日之事暂且收场,人散后大家相聚,会商找出幕后凶手的办法,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真如道长回答道:“道友所言,贫道等人十分赞同,今日大会就散了吧!” 这些话都以内力送出,全场人众都听见了,眼见一场火并烟消云散,滞留此地就再无意思,纷纷站起准备离场,玄武子也自觉无趣,双肩一晃,疾驰而去。 那些心怀正义的武林人,纷纷为消弭了一场劫难而高兴。 而那些心怀叵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则大声咒骂着。为正道武林不能自相残杀而失望。 陈野、皇甫敬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双鹰斗魔 正在场中人众以为万事大吉,两派和好,纷纷起立准备散去之际,突然从人丛中四面八方飞跃出了十多人,落在场地中间位置上。 这一突然的变化,立即把人们的目光再次引向场中。 所有老辈武林人物,认出了其中一些人,还有的从未见过。 这些人物的名字,立即在场中传开,引起了骚动。 “瞧见了么,天!公冶亚君!女魔头!” “快看快看,那不是乾坤三修罗么?” “咦,站在公冶亚君老婆子旁边的是谁?” “这个老儿,啊哟,是不是大叔兆锋啊!” “不得了、不得了,绿林二霸、乾坤三修罗全到场了,今日各大门派遭殃啦!” “快走快走,离得远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种种议论,甚嚣尘上。 惊喜者有之,忧虑者有之,恐惧者有之,慌乱者有之…… 形形色色,参差不一。 正道对立的两大派的首脑人物,不禁也变了脸色,不约而同挤在了一起,站在一方了。 只听公冶亚君开口说话了。 她大声道:“幸会幸会,各大门派的头头脑脑、手手脚脚都到齐啦,难得难得!” 和她并肩而立的一个高大老头,接口道:“我老爷子就最看不惯这些口口声声把正义挂在口头上的伪君子、真小人!” 他俩一开口说话,全场马上静了下来,大家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公冶亚君道:“老婆子今日到场,并非为了游山玩水,是来向各位索取佛珠,以归还北宗。这佛珠在你们两边抛来扔去,不过是为了欺骗天下豪杰,实际你们串通一气乱人耳目,少林武当自来就相互勾结,现在假意装作分裂,来泰山召开大会,说来说去不追究佛珠下落,反把污水泼在老婆子、三修罗以及天下黑道豪杰身上。各位须认清这伙人的诡计,他们欲称霸于武林,嫌黑道豪杰碍眼,便设下圈套,在此地当众吵闹一通后,把窃取佛珠的罪过,往老婆子头上一准,往黑道人物身上栽赃,以便他们白道人物有个借口,好联合起来对黑道豪杰下手!在场的黑道豪杰们,你们听明白了么?老婆子与三修罗、惩善禅师一来不忿萧强老儿指名道姓诬我老波子参与盗取佛珠,二来不忍见黑道豪杰惨遭他们屠戮。平日他们自居正道,诬我等为邪道,叫嚷什么,自古正邪不两立,这话不是不打自招么?为着黑道豪杰能在江湖上扬眉吐气,今日我老婆子与太叔老爷子、三修罗老爷子,特来泰山为黑道豪杰撑腰,戳破这些伪君子的把戏,瞧瞧他们肚子里装着一个什么样的胆,竟敢猖狂如斯!” 她长篇大论,把火点向黑白两道,立即引起了在场黑道人物的响应,纷纷狂乱地吼叫起来,咒骂萧强及各派掌门。 “原来如此,他们玩的是苦肉计!” “爷们手上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今日有公冶老前辈他们在场,就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黑白两道来场火并,一了百了!” “……” 种种放肆的喊叫,此起彼伏。 而武林正道一方,也不甘示弱,喝斥叫骂起来。 这时,太叔兆锋扬声道:“各位豪杰,休要在场下乱吵,且请安静下来,看老夫等人与这批白道掌门算帐!” 这话果然起效,场下人众安静了下来。 魔掌修罗夏侯志冷冷道:“萧强,你再三辱及三修罗,今日你我作个了断!” 萧强冷笑道:“你们强词夺理,欲盖弥彰,今日被老夫揭了短处,撕去了遮羞布,狗急跳墙了么?好好好,划下道儿来,老夫决不含糊,奉陪到底!” 公冶亚君道:“卞仙姑,出来向飞鸿庄的英雄讨教!” 卞仙姑媚里娇气地扭了出来,道:“飞鸿庄的,出来让仙姑讨教讨教!” 湛蓝一下蹿了起来:“动手吧,妖女!” 卞仙姑轻笑一声:“好妖气的女孩儿,来吧,待姑奶奶剥了你的皮!” “嗖”一下,卡仙姑一剑刺出。 湛蓝持剑相迎,毫不退让。 卞仙姑右手使剑,左手成爪,不时一爪抓出,专抓对方要害。 湛蓝左手成掌,也不时以飞鸿掌击去。 两人武功之高,令在场人众吃惊。 年龄不大。面目姣好,却有一付矫健身手,又各有飞鸿掌、蛇蝎爪绝技。 两人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但是,卞仙姑已渐渐走了下风。 又是三十回合过去,湛蓝以飞鸿掌和对方的蛇蝎爪迎个正着。 “砰”一声震响,夹着一声惨哼,只见卞仙姑左手已不能抬起,花容失色,连退几步。 湛蓝则脚步有些踉跄,显然中了爪毒。 太叔兆锋身边出来一个五旬老者,只听他喝道:“黑飞马,索战!” 一个黑衣青年持剑走出:“黑飞马申骐,向白道丑类索战!” 湛磊跳将出来,一剑直刺对方,嘴里叫道:“碧痕庄湛磊,特来奉陪!” 两人功力相若,打得不可开交。 这时,老婆子和太叔兆锋小声叨咕了几句,然后又对五旬的老者说了些什么,那老者便喝道:“黑飞马,退下!” 湛磊不明所以,仗剑不退,道:“快出人领死!” 老者亲自上场,大声道:“太叔霸主座下大弟子季锋,向湛志杰索战!” 湛志杰把湛磊叫下场,出阵拼斗。 这两人功力自非一般可比,只见他们一来一往,招式狠辣,剑气冒出剑尖二尺,威力大得惊人。 湛志杰的乾坤剑大开大合,刚猛雄浑,季锋的剑法则诡奇凶猛,走的也是阳刚路子。 忽然,“铮”的一声,只见两道白尖一闪,两人手中的剑各剩半截。 同时大喝一声,两人持半截剑又狠命一击,“铮”一声,两把短剑都脱了手。 “咳!”两人吐气开声,四掌相触。 “啪——嘭!”两人倒退三步。 只见两人嘴边都渗出了鲜血。 他们这是两败俱伤。 这时,魔掌修罗夏侯志阴沉沉说话了:“萧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萧强命鲁德把湛志杰扶下去,然后往场中一站:“夏侯志,怕了你不成!” 夏侯志大喝道:“看掌!” 这时突见紫影一闪,紫鹰拦在了萧强前面,道:“紫鹰奉陪!” 萧强不禁皱了眉,这孩子太好强,只怕不是魔掌修罗的对手。但今日魔头甚多,他那次又接下了公冶亚君,只有让他一试再说。 于是,他退下了。 夏侯志大怒:“什么东西!也敢拦路!” 他双掌一措,上来就是一掌。 “呼”一声,劲气尖啸,威猛异常。 紫鹰不敢怠慢,伸出食中二指,以罗汉剪迎敌,试图去破对方罡气。 “砰”一声大震,紫鹰退了三步,夏侯志只是双肩微摇。 紫鹰并不认输,迅速一剪,直点对方胸前大穴。 夏侯志并不将他看在眼里,立即挥出一掌迎上。 场下诸人都为紫鹰捏了把汗,既然内力拼不过人家。又何苦再拼内力。 但是,出乎众人意外,这一次紫鹰只退了一步,而夏侯志一个身子晃动不已。 噎,这紫鹰功力竟如此深,不可小觑。 夏侯志又一声怒吼,双掌上下翻飞,把紫鹰紧紧逼住。 他号称魔掌,这掌上功夫自然不同凡响,十招过后,紫鹰被迫与他对了一掌。 “砰”一声大响之后,紫鹰退了三步,摇摇晃晃才勉强站住不倒,而夏侯志退了一步,心中惊异无比,他竟然被震得血气翻滚。 但他确欣,紫鹰已受重伤。 使他万万意料不到的是,紫鹰突然在眨眼之间蹿到他跟前,朝他猛戳一剪.紫鹰的举动,所有在场人众都未想到。 夏侯志急忙运起护身罡气,但终究晚了一步,急切中往左闪避,但右肩却挨了一剪。 罗汉剪就有穿破护身罡气的能耐。 夏侯志右肩一阵剧痛,鲜血冒起,盛怒之下一掌向紫鹰击去。 紫鹰一击成功,立即迅速后退,但他本就已受重伤,真力不足,因而后退速度慢了下来,被夏侯志的掌风,打得踉踉跄跄,嘴边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 萧强急忙把他抱回,让他在地上打坐. 这又是两败俱伤。 然而这一回却大不相同。 赫赫有名的魔掌修罗夏侯志,居然被后起之秀的紫鹰怪侠所伤! 紫鹰虽也同时受了重伤,然而英名一时大震,在人众中倍受称赞。 赤面修罗敖崇福指着萧强:“出来领死!?” 萧强满怀愤怒,立即出战。 场外人众,屏住呼息,等候着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拼出个结果。 敖崇福猛提真气,双掌平抬,然后慢慢收到胸前,随即双腿微蹲屈膝,慢慢迈出了一步,就好像他走路吃力似的。等一只脚站稳了,第二只脚才移了上来。 他这样慢慢一步一步跨,看得众人心惊胆战。知情的,都知道他要以绝技撼山功,与萧老爷子拼个死活。 萧强不敢大意,立即运起飞鸿掌,站在原地不动,双目紧紧盯住对方。 敖崇福满面胀得通红,功力已提到了顶点,只见他走一步,地下就留有一个脚印,这份功力实在吓人。 双方全力一拼的时刻马上到了,只有一步两步、三步之差。 好,敖崇福发动了! 只听他大吼一声,如半空中起了个炸雷,震得场外人众耳朵嗡嗡回响。只见他整个身子弹起,双掌伸出,臂肘微弯,像一只猛兽,朝萧强扑去。 但是,不对了,与此同时,人们瞧见另一个身影也扑向了萧强。 就是说,有两人同时发起了攻击。 另一人是谁,恐怕没人看得清。 只见影子一闪,已到了萧强跟前出手了。 萧强全神贯注在敖崇福身上,眼见对方以全力扑来,立即吐气开声,双掌迭出,迎向敖崇福。 他知道这是生死之搏。 他也提足了九成功力。 忽然,他发现扑来的身影多出了一入,这入双掌向他胸前击来。 这偷袭的入与敖崇福同时扑到。 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如此卑劣。 千钧一发中,他分出了一掌拒敌。 “轰一砰一巨震声中,卷起了一阵旋风,罡气把地下的沙石卷上了半空,象雨点般散布在方圆五丈内,惊得人们纷纷抱头躲避。 这一惊天动地的一击,萧强连退五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脸色苍白。 敖崇福退了五步,血象流水般从他嘴角泻下,满脸赤红已褪,象张白纸贴在脸上。 他摇晃着身躯,终于砰然倒下。 和他一起攻击的伙伴,这时人们才看清了是五毒修罗冷光耀。 只见他嘴角滴血,满目狰狞,他只退了四步。这一瞬间,他凶相毕露,紧咬牙关,猛地再次跨步进击,一掌击向萧强心窝。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他这是不要命了? 身负重伤还妄动真力! 但他比萧强好得多,“他心里明白,要杀萧强只有这个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惜大亏真元,甚至冒生死风险。 萧强呆站着,真气已泄,他已无还手之力,也无退走闪避之力。 他感到老眼昏花,气血翻腾,脚瘫手软。他是勉力撑持站着,才没有倒下。 他不愿意倒下。 他决不愿在群魔面前示怯。 眼见冷光耀又扑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好在敖崇福已经一命归阴,他除了一个大魔头,重伤了另一个大魔头,他够本了。 他双目一闭,坦然等死。 “砰”一声震响,罡气把他逼得又退了两步,不由睁眼一瞧,他面前多了一人,而冷光耀却捂住胸口,往后踉踉跄跄退着,终于一歪身倒在了地上。 他被救了。 有人及时赶到,挡住了冷光耀,而且击毙了对手。 这人转过身来了,竟是他恨之入骨的牧逸! 牧逸生救他! 该死! 牧逸生道:“庄主,在下扶你……” 萧强一阵气恼,大声喊道:“滚开!” 这一激动,他再也站立不稳,侧身一倒。 牧逸生一步跃上抱住了萧强。 与此同时,他听到四周一阵惊呼,猛觉背后劲风袭到,知道有人暗算。 他本可以闪开,甚至匆忙中转身迎敌。 但他怀中有萧庄主,不能伤了老人家。 一咬牙,他以背鼓起护身罡气硬生生受了一掌,“嘭”一声,他口吐鲜血,剧痛钻心,眼一黑,双手仍紧紧抱住老庄主倒了下去。 牧逸生在场外看到双方动了手,便知道今日不会善了。 他本坐在皇甫敬身边,这时便站起身,道:“在下去去就来。” 汤四姑不好问他到哪里去,便盯着他的背影,发现他往场中挤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不放心地对霓虹道:“妹妹,我跟他去,不放心呢。” 霓虹点点头,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 她没有想到,坐在她侧后的陈野,也已悄悄从人缝中挤走了。 汤四姑已望不见,她又立即把目光转向场中,正好看到湛蓝与人相斗的一幕。 紧接下来,一幕比一幕紧张,她全神贯注,大气也不敢出,专心致志,竟没有再注意看看她的野哥儿现在在那儿。 再说牧逸生挤到了靠近场中的位置,此刻夏侯志已向萧老爷子挑战,紫鹰出来应战。 他有心像紫鹰一样替萧老爷子挡头一阵,但他却不敢如此做,怕惹萧老爷子生气,那时当着武林中人,不好下 待紫鹰显示罗汉剪神功,又以不要命的勇气,和魔掌修罗夏侯志拼个两败俱伤之后,他更是焦急万分。 敌方顶尖高手到了五个,已方若以一对一,除了萧老爷子,其余人皆不是对手。若各门正派要以群殴,势必激起在场黑道人物的仇恨,那么今日必是一场大血战,后果不可设想。 他有心替萧老爷子挡第二阵,又怕萧老爷子不买帐,大敌当前,怎能扰乱老人家的心神? 于是,他忧心忡忡,束手无策。 二 这二十年来,他从未将功夫搁下,自问比起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与修罗较量,也不至于不堪一击。他只好等待机会,若第二阵下来,他可以去挡第三阵,让萧老爷子有个喘气的机会。 他双目紧盯着敖崇福。 从敖崇福提起功力一步步走向萧老爷子时,他看出敖崇福的修为并不像江湖传言那样可怕。可以断言,他绝非萧老爷子的对手。 当然,也决不可小觑了他。 就在敖崇福发起进击的刹那,他偶然抬起了头,正好看到冷光耀的凶相。心中大惊,知道五毒修罗不怀好意,欲挺身而出之际,终究因发觉太迟,已经来不及。 敖冷二煞星,已经发起了攻击。 双方在凶险致命的一击后,牧逸生已经跃出,正赶上冷光耀拼着大损真力,欲置萧老爷子于死地之际,他立即以九成功力,一掌封住了冷光耀,把冷光耀震得狂喷鲜血而死。 冷光耀攻击的只有五成内力,但也震得他血气汹涌。 夏侯志的长子夏侯刚,见他去救护萧强,便猛施杀手,一掌击在了他背上。 但牧逸生内功精深,夏侯刚虽然得手,也被对方护身罡气震得嘴角流了一丝血。 再说汤四姑原是跟在牧逸生后侧。但并未能和他在一起,人实在太多,只好从另一角度去探看他,只要能见得着他,她就安心得多。 接着她突见牧逸生飞身跃入,一掌击毙凶魔,又马上去救萧老爷子,而且她还清清楚楚听见萧老爷子叫他滚蛋,心中立即烧起了一阵愤火,为牧逸生受到的不平待遇心酸,双目不禁蓄满了泪水,正待跃进场中,把他拖出来,突见敌方猛然跃起一人,向牧逸生袭去。她一下吓得脚瘫手软,巴望牧逸生赶紧闪避.以他的功夫,她相信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但是,她眼睁睁瞧着他为了保护老爷子,将整个脊背转了过去。 她知道完了,泪水不禁大股涌出,同时心中激起了无比的愤怒,当即奋身一跃,从人头上落进了场中,正好牧逸生已经倒地,空无禅师、鲁德等人已冲上来救起萧老爷子。 她又一跃跃到牧逸生身旁,双手将他抱了起来。同时,她感到有人在维护着她,让她安全钻入人丛中。 她感激地回头一看,不禁惊呆了。 又是一个紫鹰怪侠! 场中双方迅速拖走了伤者死者。 正道各派首脑明白,现在该轮到他们上场了。明知魔头们功深似海,也不能不决一死战。 少林掌门的师弟、少林寺监寺空了大师缓步入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们不讲武林信誉,以二对一,又趁人之危偷袭,这种种行为,令人发指,老衲今日动了嗔念,哪位出来赐教!” 眼前紫影一闪,有人背对大师,挡在了他之前。 “紫鹰!”全场爆发出一阵呐喊.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咦!两个紫鹰!” 正邪双方无不膛目结舌。 守护着前一个紫鹰的湛蓝等人也大吃一惊,要不是梁夭浩就躺在面前,她们就会以为他伤势突然痊愈,又出场上阵了。 梁天浩为迷惑对方,使敌方真假虚实难辨,装扮假紫鹰。此事他只悄悄告诉了湛蓝,别人一概不知。 湛蓝已带轻微毒伤,但以内力逼住了毒,暂时不会发作。 她瞧着心上人和爷爷、爹爹同时受重伤,一颗芳心已碎,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紫鹰”的喊声如海啸般卷过全场,惊得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妙目,向场中瞧去。 来人和个郎一模一样,身材穿着相同,真难分辨真假。 这时,空了禅师只好退下,紫鹰的能耐他是领教过的。只不过,这两个紫鹰是否一般厉害,他就不得而知了。 空无禅师也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紫鹰。 皇甫敬等人在紫鹰出现后同样吃了一惊,但牧逸生已被汤四姑背了回来,大家又乱作一团,照看牧逸生。 皇甫霓虹则忙着劝慰汤四姑,陪着她流泪、伤心。 给牧逸生喂了内伤药,让他平躺在地上,眼下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他们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斗场中央。 紫鹰并不说话,用手指了指适才偷袭的夏侯刚,让他出来。 在第一个紫鹰出现时,惩善和尚、公冶亚君心中还有些顾忌,待他被夏侯志拼倒,他们才如释重负,今日总算少了一个劲敌。 没想到突然间,人丛中又钻出了第二个紫鹰,这不明明是个冒牌货么? 他们相视微微一笑,并未受到震惊。 公冶亚君道:“这是个唬人的假货,谁去把他收拾了?” 夏侯刚傲然走出:“怎么你这个欺名盗世的小丑,装扮成紫鹰威风威风么?待大爷剥下你这身紫皮,瞧瞧是个什么货色!” 紫鹰不答话,双手垂立,注视着他。 夏侯刚一声大喝,一掌向紫鹰击来。 紫鹰不吭不声,顺手一掌迎去。 “砰!” 罡气相撞爆响,卷起了一阵灰沙。 夏侯刚像喝醉了酒,东歪西倒,扑在地上不动了。 紫鹰什么么事也没有,仍然原式站着。 夏侯志见大儿子惨死,大吼一声,不顾伤势,疯虎般冲了出来。他的两个女儿夏侯莲、夏侯艺也尖叫着挥舞弯刀,朝紫鹰劈来。 紫鹰闪电般避过两把弯刀,迎击夏侯志两人恶狠狠对了一掌。只听夏侯志一声惨呼,轰然倒地,再也不会动了。 夏侯莲、夏侯芝疯子般又向他扑来,他闪动身影,眨眼间见他穿入刀影之中,紧接着刀光突然收敛,两把刀齐到了紫鹰手上。他举起两把刀相互一击,断成四截扔在地下。 夏侯两姊妹吓呆了,忙不迭跑了回去,连老子和兄长的尸体都不管了。 全场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好个假紫鹰,手底下一点不含糊! 绿林二霸惊异了,互相瞧瞧,心里嘀咕,这紫鹰虽是冒牌货,武功不弱啊,怪不得敢冒紫鹰之名呢。 这时,紫鹰用手指着惩善禅师,示意叫他出场。 惩善狞笑了一声:“嘿嘿,以为佛爷是好相与的么?” 紫鹰见他出场,便把手放下。 这时公冶亚君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慢!法师,小心了,这才是真紫鹰!先前那个才是冒牌货!” 此言一出,全场又大吃一惊。 霓虹四姑等人自然也不例外,她们全看得呆了。 公冶亚君是怎么发现的? 她突然想起紫鹰是哑吧,从不张口说话。 第一个紫鹰一上场就说了话,第二个紫鹰到现在没有出一点声。 惩善和尚闻言,吓了一跳,但他马上也明白了,公冶老婆子是对的。 他立即抛掉了轻敌之念,提起了八成功力,上次就因为大意吃了亏。 紫鹰停立不动,稳如山岳。 惩善不知是何原因,忽然心中一阵子发虚,有些怯阵了。 上次在大兴寺交手,两人半斤八两。 对付一个与自己功力相若的人,比对付比自己差的人是两回事。 半斤八两,谁又伤得了谁? 可是,一见对方那戴着黄头罩、看不见面孔的身形,心中就觉得不是滋味。 紫鹰站在那里,大有一柱擎天之势。 他似乎有很大的自信。 他还有些高深莫测。 咦,这是怎么了?身经百战、杀人无算,岂能怕了一个晚出道的小辈? 他鼓起勇气,双掌一措。击向紫鹰。 当惩善禅师发起攻击时,紫鹰仍像一根柱子,凝立不动。 直到双掌带着猛烈的罡风袭到,紫鹰才展开身手。 上千双眼睛,紧紧盯着紫鹰,看着他有什么奇特的、出人意外的绝招,紫鹰和惩善禅师交手五六个回合之后,在场人众不免有些失望.他几乎没有招式。 或者说,不成个样子的招式。 举手投足极其平庸,人人都会。 然而,仍有极少数人不这么看. 正相反,他们感到惊心。 无论是绿林二霸还是少林武当等掌门,抑或是无极叟老一辈一伙,都看出了紫鹰身上的、已经称得上是出神入化了的功夫! 他们感到无比欣慰,有了这样一位绝世高手,今日就能稳住了大局。 否则,不堪设想。 那混杂在千百人群中的黑道凶獠、绿林好汉,就会大肆暴虐,正道精英,将会大量损拆,从此一蹶不振。 此刻,场中二人已斗了三十回合。 功力高的长者,已看出了定局。 紫鹰要不了二十招,当能击败惩善禅师。 但是,他们错了。 仅仅是在第三十五招上,紫鹰在惩善禅师肩背上拍了一掌,把惩善禅师打得横移三步。 惩善禅师并不甘休,立即左掌横扫,右掌举到胸前,准备致命一击。 果然,紫鹰又来拿他腕脉穴。 他不闪不避,拼着废了左臂,右手一掌以十成功力闪电般推出。 这一掌的威势非同小可,劲凤尖啸,场外人众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掌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这一掌是惩善样师数十年的修为功力。 紫鹰要是对上这一掌,即使不会吐血身亡,也会重伤倒地,被绿林二霸只需以举手之劳就可击毙。 紫鹰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今日的主要对手是绿林二霸,岂能和惩善禅师拼比内力? 只见他突然收回拿捏之式,身形一矮,从惩善和尚左臂下钻了过去。 这一手,惩善禅师没料到。场上人众也没料到。 惩善禅师如此猛烈的一掌击空,身形哪里还控制得住,身不由己朝前冲出一步。 就这么一步,他无意中救了自己 紫鹰钻过对方左臂,顺手就是一掌,直拍惩善腰肾,若不是惩善冲出一步,他就算废了。 紫鹰的掌风仅仅将他打得又冲了一步、歪倒在地,一时腰疼得再也站不起来。 惩善禅师满腔怒火,想不到今日当众丢丑,面子失尽! 他咬牙切齿,被自己一方的黑飞马扶了回去。 紫鹰的得胜,激起了正道武林人欢呼,人们情绪高涨,欢欣鼓舞。 霓虹也看得直拍小手,突然想起要和野哥儿说句话,但却不见他的人影。但她并不在意,适才救援牧先生时,原先的位置又有了变动。有的被场上的生人遮住了,看也看不见,就像牛三、小六子、甚至黄霞,都杂在了人堆里,一时发现不了.野哥儿准是在旁边不远处,给人遮住了。 她兴致勃勃地又把注意力引向了场中。 黑道高手只剩绿林二霸了。这一男一女,是高手中的高手。 紫鹰能对付得了他二人么? 正道武林人士,均都在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少林武当掌门还悄悄商议,必要时群起攻击绿林二霸,保住紫鹰不受伤害。 三 紫鹰抬起了手。 他指着公冶亚君老婆子。 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的手势悬在了半空。 公冶亚君双目闪着凶光,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不知是咆哮还是笑声的古怪声音。 她满头白发,一张核桃脸,穿着玄色衣裤,要不是大白天,在夜间准会把她当作一具僵尸,怕人极了。 她以近似男人的低沉嗓音,发出了一阵嗥叫:“紫鹰,有种的把头罩揭开,把姓名亮出来,我老婆子一向不与无名无姓的王八羔子交手.你以为胜了惩善和尚,就敢到虎口边来拔牙么?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紫鹰不出声,只把双目盯着她. 他和她已交过一次手,他可不敢轻视这个象病狗一样的老太婆.“咦,你当真是个哑吧?那么你只有这一双眼睛是好的,老太婆就把它挖出来吧,成全你当个又聋又哑又瞎的残废!” 紫鹰仍然像根柱子般站在那里. 许多旁观者都不由再三想起了这个词: “一柱擎天!” 太叔兆锋在一边阴沉沉地盯着紫鹰。 他是今日最大的障碍! 没有紫鹰,今日大功告成。 有了紫鹰,功亏一篑! 不把紫鹰除去,他寝食难安。 凭着绿林二霸的威名,哪有除不掉紫鹰之理?今日一战,决定生死存亡。 他咬牙切齿,象一头伺机猛扑的凶兽。 公冶亚君慢慢挪动了脚步. 紫鹰依然傲立,双手下垂,如一根柱子。 公冶亚君抬起了瘦骨磷峋、如禽爪一般的枯手,浑身骨节“咋咋咋”一阵爆响。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已是一触即发。 公冶亚君心里明白,数十年来,她闯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会过黑白两道不少的高手,而今日,她又一次面临难关,就像船驶进了急流险滩一样,她得以命相搏。 除了一条老命还有她那比性命要紧的名声。今日一旦失手,她还有什么脸重出江湖? 她很紫鹰。恨这里所有的白道人物。 若干年来,她就是在和他们的拼斗中生活过来的.她早就等着这一天,能把几个大门派的掌门撕成粉碎,让公冶亚君的名号,闪着可怖的光彩,深深印在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各派门人弟子心中。只要一提起公冶亚君,他们就发抖,象风吹树叶一般发抖! 本该就是这一天! 然而,出了个紫鹰。 所以,她和紫鹰两人,只能有一个留在人间。而留在人间的,当然是她老婆子。 她有数十年的内功修为。 她有师门的绝技。 她有身经百战的阅历。 她还有压到别人的气势! “喀喇、喀喇……”她的骨节继续响着,发出令人畏惧的威胁声.“晦—一!”她大喝了一声,以内力送出,旨在扬威、旨在震慑对方心神。 真是先声夺人! 这一声大吼,震慑了全场人众的心神。 公冶亚君高举枯手,两爪齐肩,直向紫鹰冲来,似乎她要在这一瞬间,把紫鹰抓成碎块,变成一滩血与肉拌合的酱块。 这一下快着奔马,势不可当。 然而就在她两爪抓出,还未到达紫鹰衣襟时,闪避的不是紫鹰,而是她自己。 只见她突然将身一侧,已问到对方右边,只有在此时,她的右爪罩向紫鹰头部,左爪去抓紫鹰肩头. 原来,她第一招是虚招。 以这么大的气势和力道使出的竞是虚招,看得在场人众膛目结舌。 以这么快的速度变招换式、实招成虚招,令众人惊叹不已! 上千的武林豪杰,有几人做得到? 紫鹰处境极险,这几乎每个人都看出来了。他要是问避虚招,就正好中了老太婆的诡计。 他要是不闪不避,老太婆可以把虚招变实。 他能拿捏得如此准确、如此恰到好处么? 答案很快就让大家看到了。 紫鹰在虚招面前岿然不动,在老太婆西爪以实击下,他在间不容发中一闪,让老太婆两爪落空.使场外众人惊心动魄的是,老太婆的两爪,好似已抓到了他的紫衣。 紫鹰怪侠一逃过两爪之厄,便立即出手去拿老太婆的腕脉.老太婆枯手一翻,抓他天灵盖。 然而老太婆的招式未使到尽处,就被迫收回了手.紫鹰的拿穴截脉手法之奇之险,在场人众平生未见。 说他的招式奇,是因为他没有招式,只是随机应变,,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说他的招式险,是因为他逼近了老太婆,近得场外的人担心他们身躯相撞。 这样近的距离,叫老婆子如何施展招式? 二十多招后,老太婆终于悟通了这个道理,立即随机应变,以截脉对付截脉,点穴对付点穴,这才把自己从劣势中挽救过来。 两人以快对快,以小巧功夫对小巧功夫,看得众人眼花缘乱,目不暇接。 他们终于打到了一百招。 老太婆的头发松掉了,脑后拖着一大蓬灰白的长发,形同山魈林怪,更加叫人害怕,叫人毛骨惊然。肩上、袖口,扯破了衣服. 紫鹰的袖子被撕去一截,背上撕了个洞。 像他们逼得那么紧,彼此不碰着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们都没有受伤。 但是,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两败俱伤。 这似乎已是定局,虽然没有打完,人们已作出了结论。 可惜,这个结论下得太早。 大部分人都没有预见到,他们两人不会老是这么无休无止地打下去。 果然,彼此贴得那么近的对手,忽然一下子分开了.他们相距仅仅三尺。 四目相对,牙关紧咬。 双方仁立不动,如同被别人点了穴。 这番情景,场中人众忽然明白了。 真正酷烈的拼斗,正是此刻进行。 决定生死的拼斗,就在一瞬间分出阴界阳界。 对两人来说,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晦——!”老太婆一声怪吼。 “嘿——!”紫鹰一声问叫。 老太婆双爪齐出。 紫鹰右掌左剪,迎向双爪。 “砰!”一声大响。 “哧!”一声撕烈般的声响。 老太婆噔噔噔、甩着一头白发,退后了两步,胸脯起伏不停,直喘粗气。 紫鹰也和她一样,退后了两步,呼哧呼哧喘气,象一个大风箱。 “晦—一嘿—一”两人又是一声嚎叫,第二次拼比内力。 这一次双方各退三步。 “嗨—一嘿——”第三次拼斗掌力,两人又各退三步。 几曾见过这样拼比掌力的? 一次、两次、三次!中间并不停顿。 有多少内力经得起消耗? 有多少真无能残存丹田? 大家看得十分清楚,两人都已精疲力竭。 老太婆嘴角渗出了鲜血,大声喘气有如一头水牛。 紫鹰嘴角也流出了一线红水,胸脯起伏有如波涛。 他们想必要站着歇一口气,迅速运行真气,以补充丹田。 老太婆正是这样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人意外。 那看起来情形不比老太婆好一点儿的紫鹰,居然连命也不要,又发起了第四次攻击。 老太婆愤怒惊奇得瞪大了眼,咬紧牙关尽出全力,再一次和紫鹰相拼。 “砰!”一声震响,两人各退两步。 紫鹰刚刚站定,立即又发动了第五次攻击,用的依然是一掌一剪。 老太婆被迫迎战,怒火使她平添了力气。 这一次,老太婆退了三步.紫鹰只退了两步。脚跟一站稳,他又发动了第六次攻击.老天!紫鹰已经疯啦! 他要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这样的蛮勇,震惊了全场。 第六次对掌,老太婆退了五步,紫鹰只退了两步.他接着发起了第七次攻击。 老太婆的愤怒转化成了恐惧. 她已经快到油枯灯灭的边缘。 紫鹰应该和她一样. 然而,偏偏就不一样。 紫鹰又发起了第八次攻击。 老太婆绝望了。 她已走到了死亡的边缘。 她还要在这世上称王称霸,享受人们的畏惧和崇拜。 她要完成生平的宏愿,让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听见公冶亚君的名字就颤抖。 她要保住性命。 转身逃吧!要什么面子?人一旦死去,还有什么面了可言? 最最重要的是活着。 活着才会拥有一切! 她转身了,避让了,示怯了。 实际上她却动都未动。 她已经不会动了。 她只有睁大恐惧的眼睛,哀怜地瞧着冲过来的紫鹰…… 她觉得自己飘浮起来了,莫非生了双翅,逃过了致命的一击? 可接着她觉得身子往下坠,一直坠到了无底的深渊,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她从空中落到了地上,两眼朝天,活人在眼睛中表现出来的灵性之光,此刻已熄灭了…… 紫鹰仍在站着,象一根木柱。 在静默了难耐的瞬间之后,全场上千条嗓子喊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正道人上从心底里钦佩紫鹰。 他以深湛的功力,顽强的意志,拼倒了数十年来作恶多端的黑道巨孽.他替江湖,也替百姓,除了一大害。 他将自己的性命,完全置之度外。 急公好义,一往无前,大勇无畏.正是这样的作为,折服了正道英雄。 而那些黑道豪杰,则在惊呼中夹着钦佩. 如此勇猛的拼斗,正是男儿汉的楷模。 不少人流出了热泪,对着紫鹰欢呼。 皇甫霓虹、汤四姑,更是涕泪交流。 她们受了深深的感动. 伟哉,紫鹰怪侠! 太叔兆锋一直盯着紫鹰。 他本来在紫鹰对老太婆发动第三次攻击时就想出手的.但是,他没有出手. 紫鹰身上透出来的顽强,震慑了他。 他木然呆在原地,看着公治亚君倒地身亡,就象和他绝然没有相干一样.他发觉,紫鹰开始盯住了他。 紫鹰又抬起了手,向他指来。 他不由退后了一步,心中交织着恐惧和惊奇。这紫鹰是人还是神?他居然又发出了挑战! 难道他竟有邪术护身,无敌于天下么? 他脑子里一片浑乱,生平第一次在强敌面前感到了茫然。 他不假思索地一招手,门下弟子一个个争先恐后掠出了场地,挤入人群。他也毫不犹豫,拔腿就走! 紫鹰也跟着一闪,掠出了五丈,再接连几闪,已没了踪影——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儿女风波 当观日峰下观战的武林家客,潮水一般涌出这块坡地的时候,人们在混乱中不免会失去伙伴,于是你呼我喊,边走边找。 皇甫霓虹、黄霞、小六子,就是这么亮着嗓门叫的:“野—一哥—一儿—一”结果,他们听见了另外一声清脆的叫声。 “小——六——子———!” 小六子大为惊奇:“咦,谁叫我?不像陈大哥呀!” “小六子、小六子!”随着声音近前,人流中钻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哟,是你呀,珠儿!”小六子高兴得跳起来,“你爹妈呢?” “喏!”华珠指着她身后的华震东、于翠莲。 华震东道:“小六子,上次得罪你啦!” 小六子道:“没有呀!” 华珠道:“笨小子,你把爷们的消息露了给我们,你忘了?” 于翠莲接嘴道:“不过,当时大家都上了当,分什么北宗南宗,现在好了,误会消除,以后我们可以是朋友了!” 小六子喜道:“真的么?” 华震东道:“我们装成卖艺的,为的就是刺探佛珠的消息。算了,不提这些令人羞愧的旧帐吧,喂,小六子,你陈大哥呢?” “我在这儿呢!”陈野从人流中钻出来. 皇甫霓虹大喜,埋怨道:“你这个人真是,跑哪儿去啦,害得人家好找。连嗓子也喊破了!真是的!” 陈野无精打采地说:“我也到处找你们呢,人这么多,上哪儿找去?” 众人边说边走,直到下了山,才把人等齐。 何剑雄、何玉龙、黄烈也找到了他们。 牧逸生由牛三背着,人已苏醒,只是虚弱不堪。皇甫敬决定在泰安城暂住,等牧先生伤好再定行止。 一行人回到原住旅舍,又替何剑雄等人安排了房子。 大家又饿又累,饱吃一餐之后,精神一振作,就热烈地议论起今日的拼斗来.这当然免不了把紫鹰挂在口上。 陈野哈欠连天,觉得乏味已极,悄悄溜回房睡觉去了.他实在疲劳了.在和老婆子拼斗中,他以金刚护身功护住了自己,虽说也受到了震伤,但并不严重。他不让老太婆有喘息之机不让她有调息修复之隙,接二连三发起攻击,终于将老太婆震毙。 当然,这在他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拼着自己带伤,拼着强提真气给自身带来的痛苦,以惊人的毅力击倒了对手. 他知道,可怕的对手还有一个太叔兆锋,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呢? 正因为有强敌旁伺,他才打定主意拼掉一个少一个.即使他在拼倒公冶亚君后,不敌太叔兆锋,但他也可以让对方带伤.那么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等高手也就可以制服老魔了. 所以,他是思之再三后下的决心,决不是逞匹夫之勇.现在,他得赶紧回房疗伤,人们对紫鹰的称赞、猜测、对两个紫鹰的评价,他都没有兴趣,不象开初那样听到别人赞扬沾沾自喜. 他刚回房,后脚就跟进来三个老儿. “咦,你们有事么?”他问. 三个老儿不出声,忽然一下子动起手来,抬腿的抬腿,拉胳膊的拉胳膊,把他架上了床,然后通统挤着他坐在床上。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老大的手已按在他的灵台穴上,顿时一股大力冲进了体力.他赶紧收敛心神,导引注入的内力,不到顿饭功夫,大小三十六周天运行完毕,所受的那一点不算严重的内伤也就痊愈。 收功后,他十分感动。三个老儿不声不吭就来替他治伤,对他如此关心体贴,真不知要怎样报答他们才好. 他迅速下了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要向三个老几行大礼。 可是,他还没有把头叩下去,一个身子就腾空而起,一下摔到床上来了个四脚朝天。 这自然是三个老儿于的. 陈野没有防备,着了道儿。他“哎哟”一声,道:“你们……” 正好霓虹推门进来瞧见了这一幕。 “咦,你们躲在这儿胡闹啊,格格格……” 陈野狼狈已极,赶紧从床上下来。 三个老儿早已溜出门去了. 霓虹忍住笑,摇头道:“这么大的人,还象小孩儿一般胡闹,你怎么不和大家在一起? 也不打个招呼就溜。” 陈野道:“我想睡觉,今日在山上,脖子拉长了看,实在太累。” 霓虹道:“爹说了,明日要拜会各派掌门,让你也去。” “啊哟,叫我去干什么?” “你今天不是当着几千人的面,为萧庄主作证,揭穿盘踞大兴寺那伙恶徒的嘴脸么?你知道这么多事,人家自然要问你了。” “你……好吧,明日去。” “喂,你说有两个紫鹰,一个真,一个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奇怪么?” 陈野道:“奇怪又有何用,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霓虹两只俊眼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你一点也不知道么?” “我怎会知道?” 霓虹还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乱了起来,只听汤四姑的声音,在骂人呢。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救了人受了伤,你们还不放过?告诉你,人在我这儿,就是不交给你们!” “飞鸿庄的事,与你无关,若不把牧逸生交出,今日……” 霓虹、陈野忙出门去,只见飞鸿庄的鲁德、罗成,还有孙耘书、吴芳两口及孙剑诗、孙晓月兄妹,正和汤四姑、华珠、黄霞、小六子、牛三在过道上相持,双方都是气势汹汹.皇甫敬、陶荣、何剑雄、福敬、华震东等人也刚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皇甫敬拱手道:“各位,有话好说,不必动气。” 鲁德也抱拳道:“在下等来带走牧逸生,牧逸生与飞鸿庄有一段未了之事,十几年来到处查访不到他。上次他到本庄自首,却又出尔反尔逃走。今日好不容易在泰山露面,在下等决不能错过时机,请各位不要插手此事。” 皇甫敬道:“牧先生今日为救庄主,身负重伤,这是人人都见了的,飞鸿庄之事,外人自然不好过问,不过牧先生伤重……” 罗威岔话道:“尊驾不必担心,牧逸生之伤,当由在下等医治,他与飞鸿庄不了之事,自有萧庄主了断。” “皇甫兄……让……在下,随他们……去吧……在下……” 众人一回头,牧逸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房门,只见他扶着过道墙壁,十分虚弱,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 鲁德道:“听见了么?他自己良心发现,要到飞鸿庄赎罪,各位该没有话说了吧!” 汤四姑一声尖叫,推开众人冲了过去,一把将牧逸生抱起,一脚端开房门,把牧逸生送进屋,放到床上,点了他睡穴,然后出门将门关上,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飞鸿庄一伙叫道: “今日谁要把牧先生带走,除非汤四姑血溅当场、横尸于地!” 小六子也奔了过去和四姑站在一起,叫道:“有我小六子一份!” 华珠见状,也跑了过去:“有我华珠一个;谁敢过来,我就拼命!” 牛三也激动了,大步走过去:“算我牛三一个!” 皇甫霓虹一拉陈野:“走!” 她把陈野带到四始面前:“我们两人算一份,今日休想带走牧先生!” 黄霞也奔过来,和牛三站在一起。 鲁德冷笑道:“怎么?真要逼我们动手,大家伤了和气么?” 汤四姑尖叫道:“你们没有一点天良!牧先生如果不救萧庄主,此刻他还有命么?牧先生哪里对不起你们了?我汤四姑今日六亲不认,谁要来带走牧先生,就过来试试!” 她十分激动,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为了牧先生,她真是要拼命的! 皇甫霓虹深知她对牧先生的情意,被她为心上人甘愿一献出生命的一片至诚深深感动。 一不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说道:“大姐,小妹和你一道,决不让他们带走牧先生!” 汤四始感激地也紧紧拉住她道:“我的好妹妹!” 何玉龙见黄霞也跟着过去,而且和牛三站在一起,不由妒火中烧,大声喊道:“霞妹,过来!飞鸿庄的事,我们不能过问。” 黄烈也道:“妹妹,快回来!” 黄霞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过去。 牛三轻声说道:“过去干什么?不愿和我牛三在一起么?你要是听他们的,以后恐怕就难和我们在一起了!你可想好了,要牛三就不要姓何的小子,要姓何的小子,就不要牛三!” 黄霞粉脸一阵通红,她这段时间和大家一起,过得十分愉快,牛三恢谐活跃,心地又好,对她也十分关心,回想那日与敌大战,何玉龙和哥哥自顾逃走,把她扔下不管,危难中方见真情,你瞧人家汤四姑,为了牧先生,不怕惹翻飞鸿庄,自己既然已在私下里心许牛三,又何必再回到何玉龙身边? 于是,她对牛三点了点头. 牛三大喜,又轻声说:“放心,我牛三决不会对不起你,此生把你当女菩萨一样供起来,百依百顺……” “谁要当女菩萨,你又来胡扯!”黄霞啐了他一口,低声笑起来。 何玉龙见黄霞不理,也不知和牛三说些什么,大急之下喊道:“霞妹,过来呀,你怎么如此任性,飞鸿庄的事,是你能管的么?” 黄霞头一抬,冷冷道:“黄霞的事,是你能管的么?” 霓虹小声道:“答得好!别理他!” 汤四姑也道:“好妹妹!咱姐妹们以后在一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黄霞含着泪,紧紧靠在四姑身上. 黄烈无法,不作声. 何玉龙道:“黄兄,令妹好叫人失望!” 黄烈一怒之下,吼道:“霞妹,过来,你连兄长的话也不听了?” 何剑雄也道“霞儿。飞鸿庄私事,外人不能插手,你爹死了,我就是你兄妹二人的至亲骨肉,快过来,我们……” 黄霞道:“多谢何伯父关心,小侄女这段时间和皇甫伯伯、陶伯伯、福敬大师在一起,他们也将我当亲骨肉看呢。” 何剑雄道:“那当然,不过,你和何家关系还有不同于其他几位之处,这一点你当明白。” “小侄女一点也不明白,有什么不同的啊?” “哎,你这孩子真是的,好,今日就当众挑明了吧,你与龙儿不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么?你是何家未过门的媳妇……” “何伯伯,别说了,小侄女从未和任何人有什么知不知、情不情的,更没有想过要到何家当什么……” 黄烈又惊又气:“霞妹,你好大胆!爹爹过世,你就得听我这个兄长的,何家与黄家门当户对,玉龙兄一表人材,你……” “哥哥,你这话不是说得迟了些么?” “什么?怎么迟了?” “那日你们逃走了,把我扔给了敌人,要是当场人家就把我杀了,这世上还有你这个妹妹么?没有这个妹妹,你说门当户对何用?” “这……这……” 何玉龙、何剑雄脸都红了,无话可答. 何玉龙一急,冲口道:“霞妹,当时情不得已,事后……” 黄霞道:“事后怎么了?你来救我们?” 何玉龙脸红筋胀,没词了。 孙耘书说话了,他道:“各位,你们的事告一段落,该谈正事了,牧逸生当年杀害了飞鸿庄萧庄主的千金小姐萧雨荷,现在飞鸿庄缉拿凶手,替小姐报仇,请问各位,这该不该?” 这话一出,震惊了所有的人。 汤四姑也吓呆了. 这句话,重逾千钧! 牧逸生杀了飞鸿掌萧强的千金,这样大的血债,这样深的仇恨,有谁能为之化解?又有谁能为之辩护?又有谁能为之架梁? 皇甫敬、陶荣、福敬互相瞧瞧,满面惊异之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鲁德道:“话已挑明,你们该把他交出来了吧!” 汤四姑忽地推开门,闪身进去,只见野哥儿坐在床边,牧渔生仍好好睡着。 咦,这野哥儿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顾不得问,也来不及说什么. 她直奔床前,一把抱起牧逸生,道:“野哥儿,大事不好,我带牧先生先走一步,问清他与飞鸿庄到底有何冤仇,我会来找你们的,来,帮一把!” 她让陈野把牧逸生放在她背上,陈野掏出十多片金叶子给四姑,四姑匆忙接过,推开后窗,刚要跃出,就见窗口出现了个人影。 “想跑么?五爷早就料到了……” 汤四姑陈野一看,是罗威、孙剑书兄妹. 陈野道:“大姐,你只管走,我来挡人。” 他走到窗前,从窗口翻出去. 汤四姑担心他挡不住,但不走又不行,一咬牙,“蹭”一下蹿了出去.罗威喝道:“哪里走!”便冲过来抓人。 陈野一步跳在他面前,正好挡住了他. 汤四姑不顾一切,立即往房头上蹿. 孙剑诗兄妹也腾身而起,但两人刚跃起一丈就觉身后有人拉他们的衣襟,力量之大,使他们落了下来. 落地一看,陈野站在他们身后,挡着罗威。而罗威正设法问开野哥儿,要去追汤四姑。 罗威一步跃开一丈,双脚落地时,野哥儿正好就站在面前.“咦!看不出你小子!”罗威大怒,“呼”一掌当胸击到。 陈野一闪,见孙剑诗兄妹又要往房上跃,便一步跳了过去,道:“使不得使不得!”伸开两手拦道. 这时,皇甫霓虹等听见了后窗的喝斥声,纷纷推开门进来,从窗子中看到陈野跳来跳去伸着两只手挡人,人家毫不客气地动手打他,不禁又惊又怒,一个个从窗口跳皇甫霓虹更是觉得不象话,居然公开地和他所瞧不起的那个野哥儿形影不离。 就连小六子,也有个华珠作伴! 他又不能和几位前辈挤在一起,只好和华震东夫妇相伴了。 他心里好恨!他决不让野哥儿那穷小子沾皇甫霓虹的边,也决不让牛三那偷儿挨上妹妹。 他得想出个办法来,半点也含糊不得。 第三天晚上,住店后,他径自叩响了皇甫敬的房门。 皇甫敬与铁肩先生住一间屋。 当着铁肩先生,他也顾不得了,开门见山道:“二位世伯,小侄斗胆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皇甫敬道:“贤侄,有话直说,分什么彼此,你父为抗魔而死,我们把你当亲人一般,不必见外。” “这第一件事,是皇甫妹妹的事.小侄和世伯们分别几月,此次重聚,发现皇甫妹妹变了,竟然让那个庙中的行童惑了心智,不顾身份地位,折节下交……” 陶荣笑着打断他:“你说的是野哥儿么?” “不错!他身份低贱,又无一技之长……” “慢着,由老夫告诉你吧,你皇甫伯父已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皇甫妹妹许配给他了呢!” 黄烈大吃一惊,急忙扭头问皇甫敬:“世伯,真的么?小侄不相信!” 皇甫敬微笑道:“你陶伯父所言是实,老夫确是当着大家的面许了婚的!” 黄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怔了怔,一股怒火从脚根冲到顶门心,激动地质问道:“世伯,这为了什么?这不是坑害了皇甫妹妹了么?野哥儿是什么东西?他配么?配得上皇甫妹妹么?世伯,你说说看,小侄哪一点比不上这穷小子?这穷小子有什么好?不会武功,又无学识,世伯,你……” 皇甫敬截断了他的话:“贤侄,话不能这么说,把霓虹许配给野哥儿是霓虹自己愿意的,怎么是老夫坑害了她呢?至于野哥儿有什么好,那是各人看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把霓虹许配给你,并不是说你不好,而且,你也没提过亲呀,对么?” “世伯,快把这门亲事退了吧,小侄现在就向世伯提亲!” “啊,那可不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老夫当众许诺的婚事,又怎能出尔反尔?” “世伯,我不信皇甫妹妹愿意,这其中必定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小侄那天随何世伯逃出敌手,皇甫世伯你就看低了小侄,把小侄……”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你们冲出重围逃走,谁也没责怪你们,莫非要大家死在一起么? 别瞎猜疑了。” “世伯,你不想想,野哥儿是什么东西……” “喂,你在说些什么?说话可要检点哪!”皇甫霓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里。 原来,她和黄霞住在隔壁房间,黄烈的声音十分响亮,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和黄霞赶来看个究竟,正好听见他骂野哥儿。 黄烈一回头,见是她,便道:“真的么?你愿嫁给野哥儿这个低贱小子?” 霓虹又羞又怒:“住嘴!干你什么事?” 黄霞忙道:“哥,你这几个月不在,霓虹妹妹和野哥儿已经定亲……” “住嘴!你这个贱人!我黄家乃武林世家,你居然和一个偷儿、一个下三滥勾勾搭搭,把何兄气走,你丢尽了黄家的脸面!从今日起,不准你再和那个下三滥接近,否则,我执行家法,非把你……” 黄霞一下气得脸色发白,连身子也抖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烈被炉火烧得昏了头,哪里还有丝毫顾忌,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还敢回嘴!黄氏门中决不让一个下三滥……” 皇甫霓虹听出了他指桑骂槐的意思,气得她大叫道:“住嘴!你这个无赖!” 黄烈气得嘴唇也在抖:“什么?我黄家大公子是无赖?那个庙里的行童是什么?公子? 少爷?敢不敢把他叫来,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我野哥儿来了。”陈野出现在门口. “我下三滥的偷儿也来了!” 牛三跟在野哥儿的后面。 皇甫敬也生气了,但看在死去的黄一鹤份上,忍了又忍,这时见他俩来了,怕把事闹大,便道:“不要吵啦,黄贤侄,你回房睡觉,有话明天说吧!” 黄烈哪里听得进去. 他一指陈野“小子,你敢和黄爷较量较量么?” “为何要较量?” “没有本事,你配得上皇甫小姐么?劝你知趣些,快快滚蛋,以后不准再来缠住皇甫小姐,你听见了么?” 皇甫敬大怒:“黄烈,你自恃有几分功夫,到皇甫家门上抖威风么?” “小怪不敢,只是要教训……” 皇甫霓虹气极:“你好大的胆,欺负到姑娘头上来了,要比武么?奉陪!” 牛三冷冷道:“骂别人下三滥的人,往往自己就是下三滥,野哥儿,你说是么?” 陈野点头道:“不错,人不分贵贱,只要做人老实,没有多高的武功又何妨?” 黄烈已克制不住自己,指着牛三:“从现在起,你不准再接近我黄家的人,我已把黄霞许配给何家大公子。你不配,懂么?” 牛三问黄霞:“真的么?” 黄霞只会哭,哪里说得出话来. 牛三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愿意,我就没话说了。” 黄霞赶忙摇头,道:“我不愿意!” 牛三道:“好!今日把话挑明吧,迟早也有这么一天。你承认野哥儿那天送项链时说的话么?” 黄霞点头。 霓虹搂住她,道:“好姐姐,别怕,有我们大家呢!” 黄霞又点头。 黄烈吼道:“你点什么头?” 牛三道:“当着各位前辈的面,由野哥儿做媒,黄霞和我定亲啦,懂了么?” 黄烈气得一个箭步跳了过去,出手就是一拳,向牛三鼻梁骨击来。 牛三哪将他放在心上,正要出手来迎,忽然发现黄烈只是吓唬他,拳头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便干脆不动声色,看他怎么办。 黄烈拳出一半,臂弯一麻就伸不直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瞧瞧皇甫敬,坐在靠窗那边呢,不可能是他捣的鬼.看看近处,只有野哥儿霓虹他们。 他奇怪了,想收回拳头,糟,手不会动了,一咬牙用力,“呼”一下哪知竟收回了拳头,还把自己的胸膛打痛了. 霓虹黄霞莫名其妙,这家伙准是疯了. 黄烈被自己这一拳打得清醒了些,他压下狂怒,对陈野和牛三道:“明日在路上候教!” 说完,他大步走了。 皇甫霓虹气极,对爹说:“爹,你也不教训教训他!” 皇甫敬道:“这孩子一时冲动,等他睡上一觉,明日再说吧。” 黄霞止了泪,道:“皇甫伯伯、陶伯伯,你们可要为侄女作主啊!” 陶荣道:“别犯愁,只要你心属牛三,我就当大媒吧,看看谁敢来惹麻烦!” 牛三赶忙道:“多谢前辈,感恩不尽!” 陶荣笑道:“一向不听你对谁说声谢谢,怎么这会儿又是谢又是恩的?” 大家一起笑了,把刚才的怒气一扫而光。 三 事情并未平息,反而越闹越大。 一早,黄烈不见了.众人出了城,到了没人的地方,路边林子却出来了几个牵马的,把路拦住了。 鲁德、罗威、孙耘书夫妇、孙剑诗兄妹、湛蓝兄妹,整整八人.双方还未来得及说上话,后面马蹄声响,又冲上来了两匹马三个人.竟是何剑雄父子和黄烈. 他们二骑后面不远,还有一辆马车. 这时,拦在前面的鲁德说话了:“请皇甫先生说话:” 皇甫敬道:“请说。” “牧逸生是飞鸿庄的仇人,请皇甫先生不要于预飞鸿庄的事,把牧逸生交出来,彼此免伤和气,不知意下如何?” “老夫等从未干预过飞鸿庄的事,牧先生与我等同行,旨在对付妖邪,请勿误会.昨日他被汤四姑带走后并未回店,老夫等不知他二人去向。” “牧逸生本已到飞鸿庄自首,后又畏罪潜逃,皇甫先生等人明知他与飞鸿庄有过节,却与他打得火热,昨日又让汤四姑将他劫走,这不是也太凑巧了么?” “汤四姑将人救走,连老夫等也感意外,老夫等并无插手飞鸿庄私事的打算,务请鉴谅!” 黄烈这时在旁插话:“你们就最爱插手别人家里的私事,那个牧逸生明明就是你们串通放走的!我黄家的私事,你们也来干预,竟敢背着我这个长兄,把我妹妹许给那个下三滥的偷儿!你们所作所为,实是令人痛恨!” 罗威冷笑一声:“原来如此!这位少侠揭了你们的底儿,还有什么话说?” 铁扇先生陶荣听不下去:“黄烈,你说话就太欠分寸,昨日的事你是在场的,牧先生被汤四姑带走,我们并不知.至于你妹妹的事,那是她愿意的,你怎么能信口胡说呢?” 何剑雄板着脸道:“陶兄,话可不能这么说,黄霞年幼无知,又死去了父亲,你我是她长辈,就该处处关心,怎能为了一己之利,断送她的终身?这世上什么人不好联姻,要强迫她嫁一个下三滥的偷儿?” 皇甫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等话来:“何兄,不可出口伤人,黄霞和牛三的事,分明是她自愿,怎么又是强迫了……” 何剑雄毫不客气接嘴:“皇甫兄,说起这事来,不是我姓何的多嘴,霓虹这么一个花朵似的女孩儿,你偏偏要把她插在牛粪上,那个庙里的行童,居然配当皇甫家的女婿,在江湖上传扬开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也没料到孙耘书会大发雷霆,更没有料到他嘴里说着,手上便动起了真格的.只见他劈胸一掌,其势之猛快如电光石火。谁都瞧出来这一掌要是打在武功低微的野哥儿身上,野哥儿这条命就算交给他了。 除了何氏父子、孙家一家和黄烈之外,其余人都惊得叫喊起来皇甫霓虹一声尖叫,不要命就往野哥儿那边扑去。 湛蓝惊得叫了一声:“孙叔叔,不可!” 萧强也极其意外地喝道:“住手!” 但他们都叫迟了,孙耘书的掌在他们出声之前,已击到了野哥儿的胸脯上。 不对,应该说,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击到野哥儿身上。因为,野哥儿不慌不忙退了一步,使他掌到胸前还差了五六寸才够得着. 这时,皇甫霓虹刚好到了野哥儿身前.她见野哥儿没有受伤,也顾不得想是什么原因,一把拉着他就往后换。 “慢,虹妹,你忘了我的躲闪功夫了?别怕,我今天就要看看,孙大侠下毒手究竟有几分理由!” 他从容不迫地说着,身子却纹丝不动,霓虹休想拉得动他.没奈何,她知道他又犯了傻劲,便不敢再拉,立即从腰间解下亮银鞭,若孙耘书再动手,她就毫不客气砸他。 众人见如此迅猛的一掌,居然被陈野随随便便退了一步就让开了,均都感到十分惊异。 孙耘书一掌递空,比所有的人都更吃惊,这一掌应该有十成的把握。以野哥儿这样的小角色,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此劫. 他不禁呆了一呆,没有接着出招。 就这么一呆脸,他没有机会出招了。 因为,那三个成天跟着野哥儿,主人不象主人,仆人不象仆人,长辈不像长辈,朋友不象朋友的老头儿,一声不响就来到了他跟前。 紧接着发生的事,孙耘书一直弄不清。他本人都弄不清的事,别人不是更糊涂么? 只见孙耘书忽然一下,被三个老儿抬起来了。老大一只手撑着他的腰,老二揪着他左手,老三揪着他的右手,他仰面朝天,四肢叉开,极不文雅.而且,最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一点不挣扎,不反抗,就像他心甘情愿似的。 众人脑子还未转过念头来,孙耘书象个风筝“呼”一下被抛起来了,不过,别担心,不高,也就三丈来高,然后就这么姿式不变,背朝地摔下来。 只有这时,他才喊出了一声:“哎哟!” 他妻子关芳、儿子孙剑诗、女儿孙晓月惊得大叫,急忙施展轻功跳过来,孙耘书才算落在大儿子的手上. 众人见状,刚才跟着他一起飞到半空的心,才跟着他一块落地.窝,恨不得一拳将他击死。 陈野一闪身,顺手牵羊,手搭着对方的胳臂一送,孙剑诗站立不稳,竟然一交前扑跌了个嘴啃泥。 旁观的人无法理解,孙剑诗被野哥儿用手碰了一下,怎么就站不稳了?莫非这一拳用力太大,站也站不住了? 皇甫霓虹“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小六子、华珠、牛三、黄霞等年青人一起哄笑。 湛蓝两兄妹也很想笑,但碍于礼貌,拼命忍住了。 孙剑诗急忙爬起来,脸涨得通红,狂怒之下抽出了五龙刀。要把野哥儿砍了。 还没动手,眼前黑影一晃,手上一轻,刀没有了,一抬头,五步外,刀在陈野手里.众人只见野哥儿一步跨过去,一下就把刀子抢过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十分随便,就像到熟人手上去取一件东西似的。 毕竟姜是老的辣,萧强看出些门道来了,大声喝道:“贤侄,还不让你儿子罢手!” 孙耘书也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制止又要冲过去厮打的儿子。 皇甫霓虹则喜极,粉脸生辉,兴奋地瞧着野哥儿。他总算露出了一手,作为一个男子汉,没有受人折辱!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睁大了眼瞧瞧,也让那些讥讽她的人瞧瞧,不是她瞎了眼,正相反,她是独具慧眼呢! 皇甫敬心中十分惊异,但他从最初起就认识到野哥儿的不凡,所以赞成女儿与他接近。 但野哥儿含而不露,也弄不清他到底有多少斤两。从他讲出大兴寺里的秘密之后,心中便有了谱.试想,大兴寺乃贼巢重地,他能出进不受妨碍,没有一身功夫能办得到么?现在从他避让孙耘书到夺去孙剑诗的兵刃,就可以得到证实.孙耘书在江湖上可不是无名之辈,武功与自己也只怕是在伯仲之间,他竟能轻而避过,时间拿捏得如此准确,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因此,他也颇为高兴,免得野哥儿处处受人小瞧,自己看着也憋气。 可是,今日这个局面又如何收抬呢? 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有两骑不快不慢沿官道驰来。 众人不由都往来路看去,好家伙,只见一男一女,并辔而来,正是那汤四姑和罪魁祸首牧逸生. 皇甫敬一方叫苦不迭,飞鸿庄一方则又喜又怒,真是冤家路窄! 鲁德、罗威、孙耘书迫不及待就往前冲,生怕让牧逸生再次溜掉。 陈野等大急,正要上前阻截,好叫两人赶紧往回跑,忽听牧逸生开口说了话.他道:“萧庄主,在下早知各位在此,特前来致意,在下有两句话向庄主交代,不知庄主可愿……” 他语声清朗,中气充足,哪像受重伤的样儿这使皇甫敬等人大吃一惊。 此外,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往日那样消沉哀伤淡漠,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是开朗豁达豪迈。 可是,他的话被鲁德罗威打断了。 鲁德吼道:“牧逸生,下马领死!” 罗威骂道:“大胆的畜生,还敢……” 牧逸生突然放大了嗓门,竟然也吆喝起来:“鲁罗二位,说话放尊重些!牧某人敬二位在飞鸿庄忠心耿耿,辅佐庄主成其大业,并非牧某人怕了二位!”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皇甫敬一方从认识他起,从未见他这么硬朗、理直气壮的说过话。陈野霓虹牛三小六子等人则兴奋万分,牧先生早就该拿出身份、维护自己的尊严了.汤四姑则一脸得色。一充满钦佩和爱意的两只媚眼。眨也不眨地呆望着他。 鲁罗二人万万没想到这个罪人还敢这么猖狂,一时倒给愣住了.孙耘书则不然,马上喝道:“牧逸生,你丧尽天良,罪该万死,还敢……” “住口!孙耘书!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那日你竟敢含血喷人,诬牧某人害死了萧小姐,上天有眼,牧某人一直不知小姐究竟在何处,十多年来收某从未敢忘怀小姐知遇之恩,一直独身未娶妻成家,你凭什么把如此天大的罪孽栽到牧某头上,孙耘书,你可要自量,牧某人是好欺负的么!” 这番话理直气壮、正义凛然,又含着深深的痛苦和无比的愤怒,直听得众人血脉贲张,野哥儿带头叫起好来。 孙耘书指着他:“你你你……” 鲁德大声喝道:“放肆,大爷今日……” 萧庄主突然出声道:“退下,让人家说话,看看人家有什么要说的!” 鲁罗二人只好站住,但不退后。 牧逸生从马上跳下,一抱拳,道:“萧庄主,牧逸生今日不想在此辩护,萧庄主已认定牧逸生为大奸大恶之徒,牧逸生纵然生有百口,也实难分辩。现请求庄主稍稍宽限几日,待大兴寺妖孽一除,牧逸生便到飞鸿庄,由萧庄主任意处置!若庄主不允,牧逸生现在就跟庄主同行.请庄主裁夺。” 萧强还未答话,孙耘书就叫了起来:“萧伯父,千万别上这小子的当!他……” 牧逸生一开口,声音就把姓孙的盖了:“庄主,飞鸿庄与牧逸生的事,请庄主别让外人插手,孙某人对牧逸生的诬陷,逸生决不就此罢休!” 萧强面色一沉:“牧逸生,孙贤侄与飞鸿庄的关系你不知道么?他为何不可以涉足?你想报私仇么?自有老朽接着。至于你所说大兴寺之事,老朽答应你的请求。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谅来你不至于食言。另外。泰山大会你救了老朽一命,老朽对你也自有交待。现在,为除大兴寺妖孽,各走各的道吧!” 庄主说完,上车去了,其余人也只好让开道,不再阻拦牧逸生.汤四姑见萧庄主果然答应,高兴得流出了泪,她哽咽着对牧逸生道:“我今日才看到牧先生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啊,我……” 牧逸生见她流泪,惊道“四姑,你……” “别担心,人家这是为你高兴哩!” 陈野牛三欢叫着跑来,霓虹黄霞则来抱住汤四姑,三女竟没来由地大哭起来.把周围老少一群男子汉,看得目瞪口呆、莫名其妙。正要询问她们,何事悲伤,哪知不识时务的何剑雄父子又吵吵嚷嚷起来,黄烈也马上跟着狂吠。 说来说去一句话,要皇甫霓虹退婚、要黄霞嫁给何玉龙。 何玉龙本属意皇甫霓虹,后见黄烈也争,早作好了第二手打算,争不到霓虹就捡黄霞这个便宜,他自认为黄霞对他是钟情的。 没想到,数月不见,一切变焉! 皇甫敬道:“小女之事不容外人置喙,至于霞儿,你自己当众说吧!何去何从,自行选择,万勿后悔!” 汤四姑轻声对黄霞道:“牛三可是好人,心襟宽阔,那姓何的小子不是东西,你大胆些,爱干什么于什么,姐姐我不就是如此吗?怕谁说来?” 黄霞受到鼓舞,勇气倍增,大声道:“大哥,人各有志,我不愿跟你们去,各自东西吧,休要恐吓我,我才不怕呢!” 黄烈暴跳如雷,何剑雄也大声咒骂,何玉龙则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敬喝道:“走!赶路要紧!” 大家高高兴兴,结伴而行,把他三人撂下,由他们骂去吧! 这何家父子怎么又跟来了呢?还不是在路上一琢磨,白丢了个媳妇,划算么?利用黄烈,兴许可以把黄霞叫回来呢! 所以,他们又追来了. 看着远去的人们,三人愤怒之极,可又无可奈何.——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章 旧事重提 一 牧逸生忽然间变了个人,起初大家都感到惊奇,后来便渐渐明白,这该归功于汤四姑.霓虹悄悄问过四姑,当着黄霞的面,四姑把大概情形说了.三女住一屋,晚间不顾疲劳,关起门说私房话。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津津有味.那日汤四姑把牧渔生带到了郊外,一直不停往前奔,生怕后有追兵.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她才到道旁林中歇下,解了牧逸生的睡穴。 牧逸生醒过来见漆黑一片,惊得赶忙坐起,忽听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马上省悟到,是四姑把他带出来了。 “唉!四姑,这又何苦呢?就让飞鸿庄的人把我带走吧。” “咦,一你这个人怎么没良心,人家拼死拼活把你救出来,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要去飞鸿庄领死!你……” “唉,四姑,在下……” “我问你,你实话实说,萧家大小姐真是你杀的么?” 牧逸生一反刚才的萎顿,大叫起来:“胡说八道!萧小姐是我的命根子,知道么?她是我的红粉知己!这一生唯一的红粉知己!我怎么会害她?你说!我为什么要害她!你说!你说呀!你为什么不作声?你……” 汤四姑见他如此激动,简直象疯了一般,不禁害怕起来,再听他说,萧小姐是他一生唯一的红粉知己,心里的疼痛和失望就不用说了。 那牧逸生说着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竟让她痛得尖叫出声。 这一声“哎哟”象一盆水,浇灭了牧逸生心中燃起的。焰。 他赶紧一放手,清醒过来;忙不迭赔礼:“该死该死四站,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有些忘乎所以了,你……” 汤四姑抽泣起来,更把收逸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四姑……咳,对不住……我该死……只因我心中积怨太长,一时……啊哟,别哭啦四姑,我让你打……” 哪知四姑果然捏起小粉拳“通通通”在他胸上擂起鼓来,他赶紧挺起胸膛,让她打得方便些,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说到这里时,霓虹问道:“姐,你真的打,狠狠地打么?他也那么傻,挺直了胸……” 四姑道:“看你说的,我哪里舍得打他,不过是一时气急,轻轻捶他两下罢了。” 黄霞道:“要是我,哎哟,我可不敢。” 四姑道:“我是气他说此生只有一个红粉知己,这不是糊涂话么?所以又气又恨,打他几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想,他把我放在何处呢?一个红粉知己死了,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红粉知己呢?” 黄霞霓虹齐道:“姐姐说的是。” 四姑道:“咳,没完呢,我见他挺起胸让我打,又觉得他怪可怜的,当时忍不住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黄霞、霓虹齐声叫起来:“啊呀,大姐,你好大胆!” 汤四姑道:“禁声,隔墙有耳!” 黄霞小声道:“啊哟,扑到男人怀里,他、他怎么办?” 霓虹道:“那不羞死了么?” 四姑道:“羞什么,等你扑到野哥儿……” 霓虹伸手到她胳肢窝掏了一把,四姑忍不住吃吃笑起来,道:“好,不说不说,我就讲我自己吧,行了么?谁叫你们问呢?” 她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又熄了灯火,这样说什么都不怕看到别人的眼神。 四姑续道:“我一头扎在他怀里,可把他吓了一跳,他慌忙往后缩,嘴里道:‘四姑、四姑,男女授受不亲,你……’两位妹妹想想,人家为了他什么也不顾,他倒说起这一套来了,你说姐姐我该怎么办?” 黄霞道:“赶紧退回来呀,要不,我们女儿家的脸不丢尽了么?” 霓虹道:“哎呀,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真气人!我们女子名节第一,难道不知自爱么? 捶他!为了他,姐姐才会……的,换个人,能这样么?” 四姑道:“妹妹,你们都错了。这样办,不是把他和你分开得更远了么?” 两位姑娘呆了,道:用怎么办?” 四姑道:“哼,说道理么?那就大家来说吧。我偏不放开他,依然赖在他怀里……” 两个姑娘吃惊了:“啊哟,姐姐,这……” “别出声,听姐姐讲呀!姐姐靠在他胸上,止住了哭声,道:“好啊,男女授受不亲,那么我背着你逃命,黑更半夜孤男寡女坐在这黑幽幽的树林里,你说这又算哪档子事?我是一个未婚女子,你叫我以后怎生做人……” 霓虹道:“咦,姐姐,你倒打一耙?” 黄霞道:“说来也真是的,还是姐姐你受委屈呢,他一个大男人,什么干系也不担!” “他一听,愣了,嘴里:‘这……这……这却如何是好?四姑,这……’我马上离开他,坐直了身子,道:‘你看着办吧,反正汤四姑背你,是大家都看见了的!’他这下子更慌了,连连唉声叹息,就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姐姐我一下站了起来,道:‘好,你既然没法,我也不敢烦找你啦,就此别过,永不见面吧!’姐姐说完站起来就走……” 霓虹惊道:“啊哟,姐姐,你这一走,事情不就闹僵了么?走不得的。” 黄霞道:“哼,男人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家四姑姐为了他,他却……” “莫慌,听姐姐说。姐姐哪会当真走呀,这叫‘欲擒故纵’。果然,姐姐一走,慌得他一把拽住姐姐,道:‘四姑四姑,别走别走,有话慢慢商量,咳,在下一时择言不当,冒犯了四姑,大人不记小人过,四姑大人大量……’嘿,他倒出了一箩箩奉承话。我说:‘别说啦,干脆些,就说怎么办吧!’他迟迟疑疑一阵子,道:‘四姑,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四姑一片赤忱,在下并非木头,岂有不知之理?奈何在下心如止水,又背着说不清的人命债,朝不保夕,又何苦再牵累别人呢?请四姑……’我说:‘萧家大小姐是你的红粉知己,到底为什么你们没有结成良缘?这个,我且不问,我只说一句,你为何不能有第二个红粉知己? 你成天唉声叹气,就象做了亏心事。你若没有做下对不起人的事,又为何不理直气壮地活着? 人生苦短,你有一身绝技,难道就白白在颓丧中打发了十几年的光阴?这于己于人,又有何利?你即使当年做了对不起人的事,知过者改之,这又有什么不好?我瞧你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言尽于此,由君选择。要么随我一道,和大家共诛妖魔,为民除害,要么你就背着个不仁不义的臭名,去飞鸿庄做个冤死鬼,辱没了祖宗,辱没了师门,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么个没有男人味儿的男人,各自东西、各奔前程也就是了!’我这么一口气冲出了一大堆话,心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答,怕他生起气来当真弃我而去。哪知他像呆子一般半晌不出声,一出声就把人的肺气炸!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声两个姑娘大气也不敢出。 “他说:‘四姑,在下对不住你,只好依你所言,各自东西吧!’你听听,什么话?” “啊哟,真是的!”两个姑娘惊叫起来。 “嘘,轻声!我当时气得哭出声来,拔起脚就往外奔,跑着跑着,心想他该追上来了吧,怎么还听不见脚步声呢?于是,我放慢脚步,等他来追,可他就是不追……” “啊哟,他……”两个姑娘哪里忍得住,又叫了起来,“好没良心!” “嘘!轻点儿呀!我跑着跑着,心里直骂这个杀千刀的,良心给狗吃掉了!可我也不能又转身找他去呀!我越想越气,不禁更为伤心,对他一片真情,他却付之东流。一咬牙,你既然无情,我就横下心永世不再见面了吧!于是,我再不犹豫,又跑起来忽然,嘭!……” “咦!撞到树上了?” “没有,哪会呀!撞到鬼身上……” “啊哟,是鬼?……”两个姑娘吓得一哆嗦。 “嘘!别嚷,是那个死鬼呀!” “啊?咕咕咕咕……”二女恍然大悟,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个死鬼,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前面拦住人家,人家还以为他无动于衷,故意慢慢跑着等他来追呢!真冤枉!” “格格格……”二女笑个不停。 “我见他堵住我,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便推开他,就是要走……” “啊哟,姐,你当真要走?”霓虹问。 “谁说的,试试他!他拼命求我,我就是不依,他急了,说:‘好四姑,在下知错啦,你就饶了这一遭吧,要不,我给你跪下啦!’” 黄霞说:“话该,让他跪!” “我一把拉住他,问他“你还要去飞鸿庄送死么?”他道:‘四姑,我没有谋害雨荷,为什么要送死?不过,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去是要去的,把话说清楚,你说好么?’我说:‘哎呀,你说得清楚么?萧庄主手下那班人的霸霸的,万一……’他说:‘实话告诉你,那些人一个也伤不了我,这些年我并未把功夫撂下,就是萧庄主亲自动手,也未必能伤我,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我听了大为高兴,就……” “又扑到他怀中去?”黄霞紧张地问。 “不错………” “咕咕咕……”两个姑娘又笑起来。 “笑什么?听我说呀!我说:‘只要你挺起腰做人,我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他唉声叹气地说:‘唉,情孽呀、情孽,我又逃不过这一关,真是奈何呀!’我说:‘又来了……’他赶紧说:‘是是,四姑,我宛如新生,多亏了你呢!诗云: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他借前人诗句,意思是人虽到晚年,仍然大有作为。我见他心窍真的通了,才算放下心来。 后来,我问他伤势如何,他说:‘真奇怪,你拍开我的睡穴,我的伤已好了,而且内力比原先还有了增强,这定是有人以内力助我治伤,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么干我听了大惊,说: ‘没有人给你治伤呀!”他说:‘谁到过我房里?’我想了想,当我冲进房去抱他逃走时,只有野哥儿坐在床边,我还请他帮我,把牧先生背在背上,此外哪里还有别人?咦,莫非是野哥儿不成?” 霓虹道:“难说呢,这死鬼让人捉摸不定,他自己也糊里糊涂。” 黄霞道:“不会吧?哎,明夭问问他不就得啦?还是大姐讲吧。” “讲完啦,小妮子,你们学会对付这些具男人了么?” 黄霞道:“等我哪天找牛三试试,让他也给我下跪……”说到这里,“噗嗤”一声笑起来。 霓虹道:“我也要好好治治野哥儿,让他象牧先生一样听话!” 三女忍不住又笑成一团。 二 牧逸生镇静坦然的神态。使萧强感到十分愤怒。但是,牧逸生此次救了他的命他不能不作回报。因此,同意牧逸生在大兴寺事了之后来飞鸿在了结。 牧逸生为什么要救自己? 良心发现,还是故伎重演,又来一次伪装,好躲过飞鸿庄对他的惩罚? 可是,这一二十年踪迹全无,又为何突然想起要到飞鸿庄自首? 女儿雨荷不是他害死的么? 若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当年与此事有关的湛志杰、孙耘书,说法就绝然不同。 湛志杰不相信收逸生害了雨荷。 孙耘书则一口咬定就是牧逸生干的。 直到今天,他二人仍是这么说的。 萧强想起了昨夜前夜,分别与二人的谈话,仔细思索两人所说的道理。 他先和孙耘书谈。 萧强:“贤侄,牧逸生现在竟敢矢口否认他害死了雨荷,依贤侄看,果真不是他么?” 孙耘书:“庄主且莫听他狡辩,当年他畏罪潜逃,藏匿至今,以为世事沧桑,可以出来抵赖,为自己洗刷干净了,时光虽然流转,他的罪孽却休想洗得掉!” 萧强:“不过,贤侄,当年这证据议也有些不足。” 孙耘书:“庄主,雨荷妹妹突然出走,当天牧逸生也就逃之夭夭,雨荷妹妹遗言上所说‘受辱’一事,不是他还会有谁?只有他才干得出这种事来!” 萧强:“不错,牧逸生走后再未露面,他若非于了亏心事,又何必藏匿这么多年。” 孙耘书:“牧逸生表面文质彬彬,谦和有礼,实际禽兽不如。当年小侄、湛志杰和牧逸生一样,钟情于雨荷妹妹。但小侄和湛志杰对雨荷妹妹优礼有加,决不敢存轻薄之念,可牧逸生就不同了,他甜言蜜语、百般奉承,雨荷妹妹年幼无知,见他过于殷勤,也不好当面直说,只对小侄说,牧逸生不象读书人,粗鲁放肆、小侄当时不好多问,只闷在心里。庄主还记得么?当年我们三人。就牧逸生和小姐接近最多,他哪有不生邪念之理?终于色胆包天,干下了……也罢,往事不必重提,只等拿下这畜生,为雨荷妹妹复仇!” 和湛志杰的谈话,又是另一番情形。 萧强:“贤侄,你看牧逸生有胆量到飞鸿庄来了结当年的孽债么?” 湛志杰:“庄主,他既然当众人面说来,愚侄相信他会来的!” 萧强:“他良心发现了?” 湛志杰:“庄主,恕小侄直言,那日他理直气壮说他没有害小姐,小侄这些年来也一直不信他会干出这事。” “为什么?” “小侄对牧逸生看法未变。他是个诚实君子,怎会去干令小姐愤恨的事呢?当年我们三人都属意于雨荷妹妹,依小侄看,雨荷妹妹对牧逸生特别青睐;不瞒庄主,当时小侄看出了这一点,故尔退出逐鹿。至于小姐遗言上所说受辱一事,并未指明何人。既然当时我们三人都在,怎能就认定是牧迪生所为?唯一的根据是,牧逸生正好那日不告而别,就把害死雨荷妹妹的罪名套在他头上…… 咱么,他为何不辞而别呢?” “这个,小侄也一直纳闷。” “对啊,他总该有个原因吧?若不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他怎会逃走?而且藏匿至今才敢露面?” “庄主说的是,这些小侄也甚为不解。但小侄以为,牧逸生与雨荷妹妹是天生的一对,牧逸生与小侄、孙耘书兄相比,不认文才武功都高出我二人甚多,雨荷妹妹对他情有独钟,他入赘飞鸿庄,想来已成定局,又何必去干这种令人憎恨的事呢?对了,小侄还有一问,当年牧逸生向庄主提过亲么?” “和你、孙贤侄一样,他也婉转表示过。由于你们三人都是当年江湖上新起的俊彦,又都是武林名门后代,你们三人对雨荷的心思,老朽也早已看出。大概就在前后几天,你们三人陆续向老朽提出亲事,这叫老朽不好当场答复。你三人品貌相当,武功也在伯仲之间,家世门第也相似,若老朽答应其中一人,则另外两人必定伤心。老朽想将事情拖一拖,待你们三人辞别飞鸿庄后,再单独许婚。此外,老朽也想在定亲之前,对你们三人再作考察。这意思,老朽也曾对南荷说过。” “雨荷妹妹的想法呢?” “她不好明说,只婉转地提到牧逸生,说他如何如何好。老朽当时也粗心了些,以为她同意再过一段时间议亲,遂将此事放下。” “但我们三人谁也无意离开飞鸿庄,这一拖就拖了三四个月之久。当时,小侄虽觉婚事无望,但不知怎的,也不愿离开飞鸿庄。唉!也许这一拖,才拖出事来!” 萧强在赴五台山的旅途中,不断思索着此事,翻来覆去也没有个结果。 湛志杰、孙耘书的话,为何绝然不同? 湛志杰有句话对,当时他们三人都在,又怎能认定就是牧逸生呢? 三 陈野一行人到了台怀镇。 大家议定,等少林各派高手到达,再公开到大兴寺问罪。 对索文龙的天蚺吸盘功,众人又作了一番探讨。 正道武林各派中,哪一家的内功,能对抗这怪异的天蚺吸盘功? 陈野没有说金刚护身功或可对抗,因为他自己也无把握。 议论一阵,毫无结果,遂各自安歇。 牧逸生面带愁容,来找汤四站。 “怎么啦?你脸上又是大雾腾腾!”汤四姑一见他就埋怨。 “我担心天蚺吸盘功。” “咳,我说什么事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一方人那么多,还怕斗不过他?” “话不是那么说,要伤很多高手呢!” “那有什么法?” “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汤四姑瞅了一眼在房中的霓虹、黄霞,意思是说,怎么样,把他降服了吧,有事就来找我了呢。****潇湘书院bigcat扫校,转载请说明**** 霓虹黄霞会意,抿嘴笑了。 扬四姑和牧逸生走出旅店,问:“到何处去说呀,天晚了呢。” “走,镇外僻静处。” 汤四始一愣,但马上跟他走了。 到镇外,找个地方坐下,四周寂寂,正是说知心话的好地方。 牧逸生道:“我想把当年在飞鸿庄的事全都告诉你!你愿听么?” 汤四姑芳心窃喜,他把心腹话都掏出来给她,说明他对她也有了情分。 她温柔地说:“说吧,我早就想听了呢!”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三个少年英雄,他们都出身于武林名门,各自又都练有一身绝技,行道江湖两三年,都闯下了不小的名头。这三人是山东的金笛书生牧逸生,陕西的五龙刀孙耘书、河南的乾坤剑湛志杰。他们三人,虽不相识,但行走江湖时,彼此相互闻名。 说也凑巧,这一年,我在济南大明湖游历,在小岛的历下亭小坐时,只见一只小舟,缓缓而来,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和一位千娇百媚的佳人正仁立船头,指点着大明湖遥映的山色,浩渺的湖光,正谈笑生风,让人不禁看得呆了。这位小姐虽然娇美,但眉目间却含有一股英气,令人一见,过目难忘……” 汤四姑忍不住一丝妒意:“真的那么美?” “不错,在牧某眼中,她是世间第一美人,见了她,此生再不作第二人想。” “你们男人就是没出息,见了美娇娘眼都直了,马上就想入非非,没一个是好东西!” “什么?你……” 汤四姑发觉炉火烧昏了头,怎能如此说他,他要是不再往下说可怎么好?万一对她有了恶感,那更是大大的糟糕,连忙道:“人家和你说着玩的,你接着往下讲吧。” “不多时,小舟已在眼前,父女二人上了小岛,我不敢再朝小姐痴看,有心想离开历下亭,却又有难舍。若是老坐在此处,也未免有些尴尬。正踌躇间,父女二人进亭来了,牧渔生只好起身避让。没想到老者却道:‘此亭有人,等会再来吧!’我忙道:‘老丈请进,在下这就走了。’老者向我一打量,道:‘如此,得罪了。’小姐这时一双妙目,也朝我看了看,我哪敢逗留,急忙出亭走了。没想到,第二天又见到了这父女两位,这许是上天的有意撮合吧。那是在的突泉旁,我正倚栏注视着那三股有如三堆白雪的地下涌泉,脑中还闪现着昨日与那位佳人的邂逅,可惜互不知名姓。只怕永远也见不着了呢!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正感叹间,忽闻莺声燕语:‘爹爹,你看这三股水泉,不就像……’我猛地回过头去,一正好和小姐四目相对,小姐大概也颇为意外,连话都没有说下去。那位老爷子也转头一看,瞧见了我,也颇为惊奇,向我点了点头,我赶紧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老者道:‘幸会幸会,又与阁下见面了。’我道:‘在下又打扰了二位雅兴,得罪得罪,这就告辞。’说完赶紧走开。没走几步,老者又说话了:‘阁下,的突泉本就供人游玩,况此地也不仅你我,游人如织,怎谈得上打扰二字?不妨留步,一同观赏如何?’我受宠若惊,连忙称谢。于是和父女二人在四处走走。初时我十分拘谨,不敢多说,有问才答.后来见老者和小姐十分爽直,不拘小礼,才渐渐胆大起来。不久,也就相熟了。老者了我的姓名、籍贯,却并不将自己的姓氏告诉我,我也不敢动问。在趵突泉游玩归来,老者邀请我同往酒楼小酌,我欣然从命。酒楼上,我和老者谈得颇为投机。哪知却出了点事。小姐生得太美,这酒楼上鱼龙浑杂,免不了有些轻薄子弟,对小姐指手划脚,评头论足。我虽然听不下去,但见父女二人不闻不问,也就不好多说。想是此种情形经历太多,也就不与之计较。我心想,只要不上桌来侵扰,也就罢休。谁知这酒楼上有两名恶少正在宴客,酒已喝多,胆子愈发增大,两人在宾客的怂恿下,来到桌前。一人道:‘三位请了,大爷乃济南知府的少爷张同光,这位是济南首富王员外的大公子王德高。今日爷们在此宴客,请的都是济南城的有名武师和龙头大爷,不想在此见了这位小姐,几疑是仙女下凡,特请小姐赏脸,到席上与诸位大爷一见,不知小姐……’我正要发作,老者却道:‘多谢公子,请自便吧,小女从不与人同席。’小姐道:“你枉自长了双眼睛,却是有眼无珠,快滚你的吧!’张同光一听,那还了得,立即发作起来:“什么?你敢对本公子如此说话?你……’这一吼,全楼的人都朝我们桌上看,这时,有个带刀年青人走了过来:‘你依仗着官府里有个做官的老子,就以为可以任意横行了么了张公子一看,居然有人架梁,上前就是一巴掌,被年青人挥手一挡,就把张同光震得差点跌倒。这一下,张同光、王德高的狐群狗党大哗,立即上来捉拿此人,此人竟不畏惧,正要动手,又过来一个带剑年青人,道:‘仁兄,小弟与你联手,和这些恶人一斗!’逸生本也要站起来的,这时赶紧道:‘二位,在下也算一角。’王德高此时喝问我三人姓名。带刀的青年答道:‘听好了,大爷孙耘书!’张王同伙中的一个龙头大爷问:‘你就是人称五龙刀的孙耘书!’孙耘书答道:‘不错。’带剑年青人道:‘在下湛志杰。’龙头大爷更惊: ‘咦,你是乾坤剑?’‘不错。’逸生也通了名,龙头大爷惊呼起来:‘金笛书生?啊哟,今日竟这般巧,遇到了三位.唉,误会误会,些须小事何必破脸,大家这就算了吧!’他忙把张王二人和同伙拉回去了。这样,我们大家就相识了,彼此十分投缘,老者邀我们一道同游,并请我们到他河北家中做客,只有到了这时,我们才知他老人家竟是名震江湖的宗师飞鸿掌萧强。小姐是他独生女儿萧雨荷。我三人不禁大大狼狈,萧老爷子父女,在这世上难道还怕人欲?我三人自告奋勇打抱不平,纯属多此一举。” 牧逸生回忆起往事,不胜感慨。 汤四姑伸了一只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胳膊,道:“讲下去,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我三人在飞鸿庄流连忘返,都被雨荷的风姿才华迷住,都想成为飞鸿庄的人门女婿。我三人彼此知道各人心意,但都不当面点破。三人都想趁另外两人离去时,向萧庄主提出求亲。由于三人都怀有这样的心思,所以一人也未走掉。终于,三人都忍不住,陆续向庄主表达了愿做庄主乘龙快好的心愿。庄主回答,为时还早,暂不议论婚嫁,但是,逸生心中有底,也并不着急.在长达近半年的相处中,而荷对逸生最好。有一天,雨荷抽人空子叫逸生二更后在闺房见面,有要事相商。逸生当晚如约来到。雨荷告诉逸生,孙、湛二人已向庄主提亲,逸生为何不提,莫非……逸生赶紧声明,此生非雨荷不要,雨荷也毅然告诉逸生,非逸生不嫁,当即决定第二日向庄主求亲。第二日,逸生果然向庄主提出,但庄主说暂不议婚嫁。是夜,逸生又到闺房中见雨荷,对庄主此言,颇费猜疑。那夜,二人情感冲动,逸生便未离开闺房,直到次日破晓,才匆匆离去。之后,我二人颇为后悔,约定不再如此亲昵,等婚事一定,即日完婚。哪知两个月后,有一天雨荷称病,不下楼吃饭,也不下来见客。逸生担心雨荷玉体,是夜便偷偷去探望。雨荷一见逸生,便道:‘我知道你会来,正等着你!’逸生见她满脸憔淬,竟似病了许久的模样,大惊之下连忙询问,哪知雨荷不答,只板着面孔道,她再三斟酌后,觉得与逸生不能成为夫妻,她自觉对湛志杰更为钟情,所以决定嫁给湛志杰,叫逸生不要再作幻想。天哪,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雨荷为何突然变了心?几经哀求,雨荷指责逸生那夜不该趁她情感冲动之机,乘隙而人,这足以证明逸生德性不良,又说她一时糊涂,以为自己钟情于逸生,谁料事后冷静下来,她才明白,湛志杰才是她的心中楷模。还说她从此不愿再见到迪生,否则,她就要将那夜的事告知爹爹,说逸生存心不良。逸生伤心已极,当时万念俱灰,不等天明,便离开了飞鸿庄……” 说到这里,牧逸生又长长叹了口气。 汤四姑道:“咦,这萧小姐怎么会突然变了呢?她用情如此不专,怎么你还一直念念不忘,这倒叫我不明白了。” 牧逸生道:“雨荷在我心中,至死不忘!” “那么,以后呢?小姐怎么又死了?” “逸生走后,没有回山东老家,也不知自己该到何处,又以何处为家?后来决心到边远处出家为僧,走不了几天,江湖上传言,说我害死萧家小姐,畏罪潜逃。逸生大惊之下,又想转回飞鸿庄去问个明白,未到飞鸿庄,便听说飞鸿庄已派人四下捉拿逸生,这样去飞鸿庄百口莫辩,加之小姐已死,逸生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便到了安徽黄山,择一僻静处孤独度日,不与人交往。直到去年,正值庄主七十寿辰,便动了去飞鸿庄探问当年事情真相的念头……” 汤四姑听完,也不禁落泪:“好个痴情的人呀,你……” 牧逸生又遭:“四姑,今日对你述说心中隐痛,是想求你一件事。” “啊,说吧,我尽力而为。” “此次斗魔,我若有不测,请你将实情告知萧庄主,代我赴约……” “你说些什么呀?怎会有什么不测?” “四姑,天蚺吸盘功乃一种极厉害的邪功,与之对阵,难保……” “又不光你一人,何必……” “听我说,不能让武林同道遭屠戮,我的内功属纯阳内功,与敌……” “别说啦,我明白了……” 汤四站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牧逸生将当年的事告诉她,就为的是去和索文龙老魔拼命,以免同行诸人受到伤害。 汤四姑边哭边道:“你……一点不把我放在……心上,你、你、你……” 她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牧逸生急得摇晃她的双肩说:“四姑,别哭别哭,我哪里未将你放在心上了?你难道不明白,你是我生平的第二个红粉知己么?否则我怎会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你?四姑……” “真……的……吗?” “我对天盟誓!” 汤四姑倒在他怀里哭着道:“我……知足了……”——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章 种瓜得瓜 一 夜间,陈野到了大兴寺后的塔林。 他在寻找老方丈法智大师. 搜遍整个塔林,不见方丈踪影。 莫非老人家已离开此地? 或许老人家被索文龙一伙发现遭了难? 这样一想,他不安起来。 大兴寺方丈室外的小屋,究竟还有没有人?他决定先去一探。 下到石阶底,听不见人声。 几排房屋都空荡荡,没人了。 他又旧雨楼大兴寺方丈室,发现有人潜在树上。他赶紧扒在墙上不动,静听方丈室内的动静,里面有人说话。 忽然,树上的人跃进方丈小院去了,他连忙跃到了树上。 方丈室有灯光,他看见从树上跃进去的人,一身紫衣,戴着头罩。 他笑了,是假紫鹰。 假紫鹰他们也到了台怀镇? 假紫鹰这时潜在方丈室外窃听,不一会,竟然一脚踢开了方丈室小门,喝道:“尚洪石,快滚出来!” 方丈室灯一灭,“呼”一声摔出来个黑糊糊的东西,假紫鹰急忙一让,那团东西掷到了院墙上,是一个蒲团。 紧接着跃出两人,一个就是尚洪石这个假和尚,个则是他儿子尚剑云。 一见是紫鹰,两人吓得退了一步。 尚洪石勉强镇静下来:“阿弥陀佛;原来是紫鹰施主,不知侠驾光临敝寺,有失远迎;望乞原谅则个。” 假紫鹰道:“少废话,尚洪石,你这个背主投敌的畜生,今日大爷先把你拿下!” 尚剑云扯剑在手,冷笑道:“好一个假紫鹰,敢来大兴寺充字号,你当大爷怕了你?” 假紫鹰一愣:“什么?假紫鹰?你出招试试看!” 尚洪石喝道:“泰山大会早露了你的底,紫鹰现身,从不说话,哪像你虚声恫吓,大叫大嚷。你今日来无疑是自投罗网,待爷们父子打发你上西天去吧!” 假紫鹰心想,莫非当真?这一点过去却不知道,真见鬼! 不容他多思,尚家两父子已动了手。 陈野在树上听得清楚,不禁好笑。等三人一动上手,他又笑不出来了。 尚家父子使出的剑法,竟然和自己学的树枝条儿招式有大同小异之处。 假紫鹰使出的剑法,也和自己差不多。 这不是奇怪得很么? 再一想,恍然大悟。尚家父子盗去了萧爷笔录的武功,偷学了飞鸿剑法.看下面动手的三人,他又好笑起来。 这哪里是动手拼命,简直是一门一派子弟在操练武功。你使什么招,我使什么招,彼此心中了然,这还打个什么?” 就在这时,从大兴寺又过来了四人,他们一个个跃进方文小院,抽出了兵刃,直扑尚洪石父子两人。 陈野在树上看清,正是湛家一家四口。 湛蓝和湛磊去斗尚剑云,湛志杰、苏雯去斗尚洪石。 尚洪石见大事不好,忙道:“扯乎!” 可惜已经晚了,哪里还走得脱,父子俩被点倒生擒。 陈野见结局大好,便离开了方丈小院,又奔塔林。 他从塔林里小心向那道峡谷摸去,提起金刚护身功护体,决心进峡谷一探。 峡谷并不算深,走了五六丈,便见到一个山洞,像只怪兽张着的大口,十分怕人。 他默运神功,站在洞口探查洞中动静。 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人声。 他双掌交迭在胸前,迈步进洞。 洞道很深,走了约摸七八丈,逐渐弯曲起来,走着走着,到了尽头。 他不由怔住了。 想起那夜听到的怪声,决不会是从这洞里传出来的,传不了那么远。 他又赶紧走回来,出了洞口,想了想,仍由原路回到峡口,然后仔细瞧着两边山崖,果然,左边山崖有个一人高的洞口,他先前忽略了,估计那索文龙使是在这里练功的。 他运起护身功,慢慢往里进。 才走不到两丈,洞中的腥味就让他受不了,脚底下踩着的,不是死人的骨架么? 他感到一阵恶心,连忙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似乎又听到了一种什么声音。 往前走了几步,听清了,是人的微弱的呻吟。他小心地、慢慢地走着,发现洞道右边有个大石室,呻吟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轻轻摸了过去,发觉室中只有一人。便大胆闯进去,看见地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摸出引火的淬儿,他在地上把火擦着了,这团黑影正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灵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点上睡穴,将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并无人阻挡,他到了塔林。 再次给老方丈贯注真力后,拍开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说话了。 “大师,你被索文龙伤了么?” 法智大师背靠塔身坐着,声音艰涩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惩善等人发现,老衲寡不敌众被擒,索文龙欲以天蚺功致老衲于死地,老衲以龟息功装死,得免此劫。” “大师,贼人走了么?” “他们已离洞,不知去向。老衲伤重,走不出山洞,无水无粮,奄奄待毙,多亏大侠……” “大师,千万莫如此说,弟子是野哥儿大师还记得么?” “啊?是你?野哥儿,想不到你练有盖世身手,懒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无珠,失去结纳机会,唉,只恨老衲无缘” “大师,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树上,弟子亲眼见大师已……啊,明白啦,大师龟息功……” 下错,老衲并未将毒药服进。那杜汉金来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为人不正,经过长久探查,发现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结,并以方丈位诱引法净恢复北宗。老衲细细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会由一个世俗之人来倡复北宗。因此处处小心,看他们如何动作。老衲装死后趁他们不在,连夜逃进塔林,为弄清杜汉金背后人物,便隐藏于林中,发现果如所料,是一伙大魔头兴风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报警,后又发现来了个索文龙,便耽搁下来。” “大师,首座法修大师、监寺法玄大师依然健在,此次也会回五台山,随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师不日就可见到。” 陈野把泰山大会情形择要讲述,还说了各派进山的打算。 法智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报应,菩萨有眼。” 陈野道:“大师随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贼人已走,老衲回大兴寺。” 陈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师前往寺中,以防还有贼人隐藏。” 大师道:“野哥儿,全仗你了。” 陈野背上大师,瞬间回到大兴寺,将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响了云鼓,撞响了大钟,召集全寺僧众。 和尚们被钟鼓声催赶着来到了大殿,只见烛光通明,方丈讲经座上正坐着据说已圆寂了的老方丈,一个个惊得大念佛经。 陈野依然戴着头罩,把前后经过大概说了,僧众们齐向方丈行礼,又向菩萨叩头,感谢我佛如来,挽回劫难。 那些不会武功的东序西序各长老,也是喜欢不尽,纷纷向方文庆贺。 据僧众们说,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离寺而去,大兴寺从此清静了。 陈野见诸事办妥,便告辞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飞鸿庄派湛志杰来见皇甫敬,说昨夜抓获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贼人的消息。 惩善和尚、太叔兆锋等人已离大兴寺,在南台锦绣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兴寺,以打听各大门派消息。他们未料各派会在近日赶到,来不及逃离大兴寺。 湛志杰又说,今日料想各大派会赶到台怀镇,明日会集共上锦绣峰。 当天无事,皇甫敬嘱咐大家不要随意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年青人闲着无聊,齐集到陈野屋中闲谈。 小六子和华珠在一起咕噜了一阵,华珠要考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陈野赞成,当即一起出来到小院中,让他两人对阵。 华珠施展开一路拳脚,一心想占小六子的上风,小六子则处处退让,十分从容。 大家的嘻笑声引动了几个长辈,纷纷出来观看。连店里的伙计,也来凑热闹。 华震东夫妇微笑着看女儿动手,见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从前,不禁为他高兴。 福敬大师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这对武林小儿女。 汤四姑叫喊着要华珠显显本领,治服小六子,牛三则替小六子呐喊助威。一时叫声笑声,响遍小院。 众人正看得高兴,忽听“啊”一声闷哼,福敬大师突然摇摇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里。华震东夫妇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探视。站在他们身边的小二道:“小的去请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陈野等人也忙走过来,却见蹲在地上的华震东、于翠莲一歪身,双双睡翻。 这一下,吓得众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荣在屋里闻讯赶出来,经仔细检验,福敬大师和华震东夫妇均是中剧毒而死。 华珠哭得死去活来,姑娘们也掉泪不止。 待查凶手时,才想起店中有个老伙计请大夫,当时并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处一查,店中根本就无此人。 那么,冒充店上伙计行凶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龙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说过,他善于变化身份么? 皇甫敬听他说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飞鸿庄的人。 陈野牛三来到王家,被请到后院。 院中假紫鹰梁天浩、湛蓝兄妹、孙剑诗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见他二人来了,纷纷起立打招呼。当然,这多半冲着牛三,对野哥儿则只微微点头。 孙剑诗与众不同,怒目瞪着陈野道:“野哥儿,来得正好,大爷正找你讨教讨教呢!” 陈野道:“要讨教么?这两天没空,过几天再奉陪。” 孙晓月道:“听,好大口气!我说哥哥你真是的,干么降低身份呀!” 湛蓝则走下石阶,对陈野道:“你不必应承,这不是说着玩的。” 孙剑诗道:“有本事别靠着那三个野老儿,一对一与孙大爷较量。” 陈野回答得很快:“一言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从正厅下来迎接,便拉着陈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来意说了,王耀祖大骇,连忙上楼去请萧强。 萧庄主听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声,这索文龙当真不得不防.双方约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锦绣峰,在峰脚会合.临走时,孙剑诗又来纠缠陈野,约他明日事了后,后日在镇西口较量。 路上,牛三问陈野可有把握,陈野回答,打不过也要打,人得争一口气。 牛三对他又鼓励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办丧事,一切只能从简。 华珠决定由皇甫敬收为义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黄霞、四姑,寸步不离陪着她。 第二民众人带好兵刃,上锦绣峰。 飞鸿庄人众稍后来到,与他们同来的有各派掌门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会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锦绣峰苍苍翠翠,如绿锦铺盖,进人林中。一片清凉。众人决定先奔广安寺。 广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众人刚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听见一声锣响,寺门大开,太叔兆锋率惩善禅师、首徒季锋、次徒张有观、徒孙黑白飞马以及公冶亚君的两个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张汉金、山东四雄中的刘广、吴仁辉人等出来迎敌。 随后又一声锣响,乾坤三修罗的儿女和徒弟,驱赶着百十个庙中的和尚,让他们料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锋扬声道:“你们仗着人多,要以多胜少么?那么这些和尚就通统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们光头上洒几把毒粉,保管他们及时了帐,你们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会见死不救吧况 空无禅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与武林并无瓜葛,施主们何苦多害性命” 萧强道:“太叔兆锋,快把僧众放了,一对一,决不以多凌寡!” 惩善道:“只要你们遵照武林规矩一对一,这些不会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条命” 萧强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锋接口:“驷马难追!” 首徒季锋道:“湛志杰,出来领死!” 湛志杰抽出长剑,来到场中。 季锋也亮出了长剑。 两人不再答话,立即交起手来。 季锋使开三环剑,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然而湛志杰的乾坤剑毕竟是家传绝技,虽说守多攻少,但一时不会落败。 五十口合后,湛志杰已经扳回劣势。 战到一百招时,季锋挑伤了湛志杰的左臂,湛志杰则刺伤了他的大腿.两人伤势不重,各自退下算个平局。 但是,湛志杰刚退下来就吃不消了,季锋剑尖上有毒。 萧强急忙替湛志杰点了穴,阻止毒素漫延。这一来,激起了众侠的怒火。 太叔兆锋不再派人上场,自己指名向萧强索战。 萧强应声而出。 双方一下紧张起来。他二人是双方阵营中辈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脑人物。若是败给对手,一就意味着一方输了。 老魔头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战? 来不及思索,场中已动上了手。 陈野从人丛中逐渐往后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场,溜进了秘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带上头罩,然后跃到一棵大树上向下注视,准备对付索文龙。 究竟谁是索文龙呢?他把对方人众仔细挨个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龄计,决不下于六十,而敌方人众中,除了太叔兆锋,季锋、张有观、夏侯兄妹顶多不过五旬,而这些人又是见过的。 莫非索文龙根本就不在场? 找不到人,陈野便注意场中的拼斗。 萧强与太叔兆锋内力之强,招数之精,看得双方人众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两个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胜败。 大叔兆锋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萧强收了招:“怎么?” “你我凭招式取胜只怕要在数千招,萧老儿,你敢与本祖师爷拼掌力么?” “奉陪奉陈” 太叔兆锋立即盘腿坐下. 赖离他文远,也盘腿坐下。 两边人众立即紧张起来,拼比内力十分凶险,俱都眼也不缓地注视着场中。 只见两人垂下眼睑,似在调息. 太叔兆锋慢慢提起双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气开声:“嘿!” 萧强也迅速出掌,两股劲气相撞,却没有发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见双方并未放下双掌,似在以掌力向对方虚推。 哦,他们在较力。 盏茶功夫,萧强就占了上风。 何以见得? 只见他身子前倾,而太叔兆锋则作后仰,那样儿明显地抗不住萧老爷子的千钧推力。 又是盏茶功夫,太叔兆锋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势,身子虽还有些后仰,总不像刚才那样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两人头上都腾起了一团白雾,额头上也见了汗珠。 这场凶险至极的拼斗,已进人最后关头。 双方人众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看!萧老爷子身子又渐渐前倾,大叔兆锋又往后倒,样子狼狈已极。其实强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气竭而亡。只不过他垂死挣扎,苦苦支撑而已。 又过一盏茶时间,太叔兆锋仍撑持着,没有如在场人众所料那样倒地绝命。 突然,两人双手垂下,拼比内力结束。 大概,两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将到了油枯灯灭的地步。 萧强虽说占了上风,但太叔兆锋还不能说算输。 两人双手垂下,萧强身子仍前倾,似在闭目调息。 少林掌门空无禅师道:“老衲进人场中,给萧施主服茶,望勿误会!” 说着,缓步进入场中,那边张有观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锋跟前,以防空无偷袭。 空无禅师摸出少林治伤圣药大还丹,给萧强喂下。喂药时,发现萧强气息微弱,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手按其灵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道:“快将萧施主抬回!” 鲁德罗威急忙跑来,把萧强抬走。 空无禅师刚走两步,就听太叔兆锋说:“空无,敢与老夫拼内力么?” 这话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太叔兆锋还要拼内力! 对峙双方都惊得膛目结舌。 侠义道一方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几疑是听错了话。 空无掸师道:“施主刚与萧庄主较过内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锋道:“少废话,你不敢么?” “我敢!来,老魔头,紫鹰领教领教!” “嘿嘿,你这个假紫鹰,迫不及待要到鬼门关追萧老儿去么?” 空无禅师只好退下。 紫鹰打个盘脚坐下,正坐在萧强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个浅坑。 太叔兆锋缓缓提起了双掌。 紫鹰也提起了双掌。 双方虚空向对方推出。 情形又和刚才一样,双方鼓荡起内力,向对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鹰右掌变为罗汉剪。 大叔兆锋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使正道各派掌门心惊肉跳。 紫鹰何等身手,太叔兆锋在与飞鸿庄庄主拼过内力之后,还能与之一较,这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铁的事实又活生生在眼前摆着。 盏茶时分,紫鹰已占了上风,太叔兆锋的身子比和萧强动手时还要后仰。 毕竟他已和绝顶高手拼过一场,内力已经枯竭,要不了多大时候,只怕要力尽而死。 此刻,两人头上已升起了雾气。 在树上观战的陈野,眼睛直盯着太叔兆锋,心下也为他深厚无比的内力感到震惊。 他发现,太叔兆锋虽然落了下风,但似乎并不急迫,也不虚弱。 好深长的内力,只怕当世无匹! 再看假紫鹰,他已占了上风,若后力不差,定可击毙老魔。 可是,他发觉假紫鹰的眼神不对。 是畏惧还是恐慌?抑或是痛楚? 咦,怎么会如此? 还有,他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让人不易觉察的声音…… 场上人众,正道为紫鹰兴奋,眼看胜利在望;邪道为老魔担忧,眼看败亡在即。 蓦地,众人眼前一晃,场中又多了一个紫鹰。再一次,两个紫鹰同时现身。 正邪双方都惊叫出声。 究竟谁真谁假? 紫鹰一落地,对着两人相拒的中间,双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并不偷袭太叔兆锋,而是以掌力隔断二人之力,使较力者相互脱离接触。 与此同时,离太叔兆锋不远的张有观大喝一声,腾起半空,双掌迭出,向后到场的紫鹰击来。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锋则腾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两声大震卷起了漫天的沙石,场中惊人的变化看花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根本就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一声惨呼紧跟着响起,撕扯着群豪的心,只见有人从半空倒飞落地,再也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呜乎哀哉了! 触落定,众人才看清了场中情形。 两个紫鹰一坐一立,太叔兆锋已没有了踪影,那个袭击后到场紫鹰的张有观,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窍流血而亡。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怒吼,从庙中腾起一个身影,一落地就向站着的紫鹰攻来。 众人一看,这不是太叔兆锋么? 他刚才蹿进了庙中,大概发现徒弟被杀,又愤怒地跳将出来,与站着的紫鹰拼命。 紫鹰身形一晃,避开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阵劲风尖啸,把紫鹰身后四丈外的一株小树,拦腰击断。 好一个太叔兆锋! 好强劲的内力! 侠义道诸人,惊得倒吸口冷气,半天缓不过神来。 拼斗过两大高手;居然还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试问在场诸公,谁能是人家对和突然,一道青影一闪,场中落下一人,却是身着青衫的牧逸生。 汤四姑和他并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从她身旁跃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去找太叔兆锋拼斗,无疑是上门送死! 莫非他仍把当年萧雨荷的死,归咎于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战中拼掉这条性命?! 她禁不住涕泪交流,伤心绝望。 皇甫霓虹见状,忙从人丛中挤过来,紧紧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场中拼斗已经猛烈进行。 牧逸生对太叔兆锋,双方一上来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对方性命。 正道英雄无一不为牧逸生捏着把汗。 太叔兆锋辈份比他高了一辈。 太叔兆锋有无法匹敌的内力。 连萧强也败在他的手中。 一个紫鹰也差点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实力也渐渐显了出来。 十多招过后,拼斗中的二人忽然同声大喝,在疾如闪电的攻势中连对了三掌。 “啪、啪、啪!” 这是肉掌对肉掌的撞击。 两人的肉掌,足可开碑裂石。 “咳!”两人又是同声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场人众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声大喝,夹着三下掌击“啪、啪、啪!” 汤四姑激动无比,牧逸生无畏强敌的英雄气概,激得她满腔烈火、浑身血脉贲张。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声喊叫起来:“牧先生,打呀,打死这个恶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黄霞、华珠也一起尖叫起来。 正道英雄们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听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着同归于尽的悲伤心理,忽然间汤四始的叫声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热火,刹那间溶化了他那坚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丢下这个纯情忠贞的姑娘,让她孤零零怀着永不消失的哀伤度过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着他,盼着他! 牧逸生热血贲张,立即改换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险。 从对掌中他知道,对方的内力决不会超过自己。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击倒对方!当然,自己也不能幸免,然而决不会重伤致死。 精神一振,他顿觉浑身精力充沛,勇气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两掌相击。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时退后了两步。 “咳——!”牧逸生冲了上去。 “哇——!”太叔兆锋迎面冲上。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灵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点上睡穴,将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并无人阻挡,他到了塔林。_ 再次给老方丈贯注真力后,拍开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说话了。 “大师,你被索文龙伤了么?” 法智大师背靠塔身坐着,声音艰涩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惩善等人发现,老衲寡不敌众被擒,索文龙欲以天蚺功致老衲于死地,老衲以龟息功装死,得免此劫。” “大师,贼人走了么?” “他们已离洞,不知去向。老衲伤重,走不出山洞,无水无粮,奄奄待毙,多亏大侠……” “大师,千万莫如此说,弟子是野哥儿大师还记得么?” “啊?是你?野哥儿,想不到你练有盖世身手,懒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无珠,失去结纳机会,唉,只恨老衲无缘。” “大师,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树上,弟子亲眼见大师已……啊,明白啦,大师龟息功……” “不错,老衲并未将毒药服进。那杜汉金来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为人不正,经过长久探查,发现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结,并以方丈位诱引法净恢复北宗。老衲细细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会由一个世俗之人来倡复北宗。因此处处小心,看他们如何动作。老衲装死后趁他们不在,连夜逃进塔林,为弄清杜汉金背后人物,便隐藏于林中,发现果如所料,是一伙大魔头兴风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报警,后又发现来了个索文龙,便耽搁下来。” “大师,首座法修大师、监寺法玄大师依然健在,此次也会回五台山,随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师不日就可见到。” 陈野把泰山大会情形择要讲述,还说了各派进山的打算。 法智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报应,菩萨有眼。” 陈野道:“大师,随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贼人已走,老衲回大兴寺。” 陈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师前往寺中。以防还有贼人隐藏。” 大师道:“野哥儿,全仗你了。” 陈野背上大师,瞬间回到大兴寺,将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响了云鼓,撞响了大钟,召集全寺僧众。 和尚们被钟鼓声催赶着来到了大殿,只见烛光通明,方丈讲经座上正坐着据说已圆寂了的老方丈,一个个惊得大念佛经。 陈野依然戴着头罩,把前后经过大概说了,僧众们齐向方丈行礼,又向菩萨叩头,感谢我佛如来,挽回劫难。 那些不会武功的东序西序各长老,也是喜欢不尽,纷纷向方丈庆贺。 据僧众们说,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离寺而去,大兴寺从此清静了。 陈野见诸事办妥,便告辞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飞鸿庄派湛志杰来见皇甫敬,说昨夜抓获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贼人的消息。 惩善和尚、太叔兆锋等人已离大兴寺,在南台锦绣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兴寺,以打听各大门派消息。他们未料各派会在近日赶到,来不及逃离大兴寺。 湛志杰又说,今日料想各大派会赶到台怀镇,明日会集共上锦绣峰。 当天无事,皇甫敬嘱咐大家不要随意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年青人闲着无聊,齐集到陈野屋中闲谈。 小六子和华珠在一起咕噜了一阵,华珠要考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陈野赞成,当即一起出来到小院中,让他两人对阵。 华珠施展开一路拳脚,一心想占小六子的上风,小六子则处处退让,十分从容。 大家的嘻笑声引动了几个长辈,纷纷出来观看,连店里的伙计,也来凑热闹。 华震东夫妇微笑着看女儿动手,见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从前,不禁为他高兴。 福敬大师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这对武林小儿女。 汤四姑叫喊着要华珠显显本领,治服小六子,牛三则替小六子呐喊助威。一时叫声笑声,响遍小院。 众人正看得高兴,忽听“啊”一声闷哼,福敬大师突然摇摇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里。华震东夫妇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探视。站在他们身边的小二道:“小的去请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陈野等人也忙走过来,却见蹲在地上的华震东、于翠莲一歪身,双双睡翻。 这一下,吓得众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荣在屋里闻讯赶出来,经仔细检验,福敬大师和华震东夫妇均是中剧毒而死。 华珠哭得死去活来,姑娘们也掉泪不止。 待查凶手时,才想起店中有个老伙计请大夫,当时并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处一查,店中根本就无此人。 那么,冒充店上伙计行凶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龙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说过,他善于变化身份么? 皇甫敬听他说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飞鸿庄的人。 陈野牛三来到王家,被请到后院。 院中假紫鹰梁天浩、湛蓝兄妹、孙剑诗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见他二人来了,纷纷起立打招呼。当然,这多半冲着牛三,对野哥儿则只微微点头。 孙剑诗与众不同,怒目瞪着陈野道:“野哥儿,来得正好,大爷正找你讨教讨教呢!” 陈野道:“要讨教么?这两天没空,过几天再奉陪。” 孙晓月道:“听,好大口气!我说哥哥你真是的,干么降低身份呀!” 湛蓝则走下石阶,对陈野道:“你不必应承,这不是说着玩的。” 孙剑诗道:“有本事别靠着那三个野老儿,一对一与孙大爷较量。” 陈野回答得很快:“一言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从正厅下来迎接,便拉着陈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来意说了,王耀祖大骇,连忙上楼去请萧强。 萧庄主听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声,这索文龙当真不得不防。 双方约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锦绣峰,在峰脚会合。 临走时,孙剑诗又来纠缠陈野,约他明日事了后,后日在镇西口较量。 路上,牛三问陈野可有把握,陈野回答,打不过也要打,人得争一口气。 牛三对他又鼓励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办丧事,一切只能从简。 华珠决定由皇甫敬收为义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黄霞、四姑,寸步不离陪着她。 第二日,众人带好兵刃,上锦绣峰。 飞鸿庄人众稍后来到,与他们同来的有各派掌门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会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锦绣峰苍苍翠翠,如绿锦铺盖,进人林中,一片清凉。众人决定先奔广安寺。 广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众人刚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听见一声锣响,寺门大开,太叔兆锋率惩善禅师、首徒季锋、次徒张有观、徒孙黑白飞马以及公冶亚君的两个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张汉金、山东四雄中的刘广、吴仁辉人等出来迎敌。 随后又一声锣响,乾坤三修罗的儿女和徒弟,驱赶着百十个庙中的和尚,让他们抖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锋扬声道:“你们仗着人多,要以多胜少么?那么这些和尚就通统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们光头上洒几把毒粉,保管他们及时了帐,你们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会见死不救吧?” 空无禅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与武林并无瓜葛,施主们何苦多害性命。” 萧强道:“太叔兆锋,快把僧众放了,一对一,决不以多凌寡!” 惩善道:“只要你们遵照武林规矩一对一,这些不会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条命。” 萧强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锋接口“驷马难追!” 首徒季锋道:“湛志杰,出来领死!” 湛志杰抽出长剑,来到场中。 季锋也亮出了长剑。 两人不再答话,立即交起手来。 季锋使开三环剑,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然而湛志杰的乾坤剑毕竟是家传绝技,虽说守多攻少,但一时不会落败。 五十回合后,湛志杰已经扳回劣势。 战到一百招时,季锋挑伤了湛志杰的左臂,湛志杰则刺伤了他的大腿。 两人伤势不重,各自退下算个平局。 但是,湛志杰刚退下来就吃不消了,季锋剑尖上有毒。 萧强急忙替湛志杰点了穴,阻止毒素漫延。这一来,激起了众侠的怒火。 太叔兆锋不再派人上场,自己指名向萧强索战。 萧强应声而出。 双方一下紧张起来。他二人是双方阵营中辈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脑人物。若是败给对手,就意味着一方输了。 老魔头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战? 来不及思索,场中已动上了手。 陈野从人丛中逐渐往后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场,溜进了寺边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带上头罩,然后跃到一棵大树上向下注视,准备对付索文龙。 究竟谁是索文龙呢?他把对方人众仔细挨个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龄计。决不下于六十,而敌方人众中,除了太叔兆锋,季锋、张有观、夏侯兄妹顶多不过五旬,而这些人又是见过的。 莫非索文龙根本就不在场? 找不到人,陈野便注意场中的拼斗。 萧强与太叔兆锋内力之强,招数之精,看得双方人众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两个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胜败. 太叔兆锋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萧强收了招:“怎么?” “你我凭招式取胜只怕要在数千招,萧老儿,你敢与本祖师爷拼掌力么?” “奉陪奉陪!” 太叔兆锋立即盘腿坐下. 萧强离他丈远,也盘腿坐下。 两边人众立即紧张起来,拼比内力十分凶险,俱都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场中。 只见两人垂下眼睑,似在调息. 太叔兆锋慢慢提起双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气开声:“嘿!” 萧强也迅速出掌,两股劲气相撞,却没有发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见双方并未放下双掌,似在以掌力向对方虚推。 哦,他们在较力。 盏茶功夫,萧强就占了上风。 何以见得? 只见他身子前倾,而太叔兆锋则作后仰,那样儿明显地抗不住萧老爷子的千钧推力。 又是盏茶功夫,太叔兆锋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势,身子虽还有些后仰,总不像刚才那样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两人头上都腾起了一团白雾,额头上也见了汗珠。 这场凶险至极的拼斗,已进人最后关头。 双方人众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看!萧老爷子身子又渐渐前倾,太叔兆锋又往后倒,样子狼狈已极。其实强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气竭而亡。只不过他垂死挣扎,苦苦支撑而已。 又过一盏茶时间,太叔兆锋仍撑持着,没有如在场人众所料那样倒地绝命.突然,两人双手垂下,拼比内力结束。 大概,两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将到了油枯灯灭的地步。 萧强虽说占了上风,但太叔兆锋还不能说算输。 两人双手垂下,萧强身子仍前倾,似在闭目调息。 少林掌门空无禅师道:“老衲进人场中,给萧施主服茶,望勿误会!” 说着,缓步进入场中,那边张有观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锋跟前,以防空无偷袭。 空无禅师摸出少林治伤圣药大还丹,给萧强喂下。喂药时,发现萧强气息微弱,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手按其灵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道:“快将萧施主抬回!” 鲁德罗威急忙跑来,把萧强抬走。 空无禅师刚走两步,就听太叔兆锋说:“空无,敢与老夫拼内力么?” 这话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太叔兆锋还要拼内力! 对峙双方都惊得瞠目结舌. 侠义道一方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几疑是听错了话。 空无禅师道:“施主刚与萧庄主较过内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锋道:“少废话,你不敢么?” “我敢!来,老魔头,紫鹰领教领教!” “嘿嘿,你这个假紫鹰,迫不及待要到鬼门关追萧老儿去么?” 空无禅师只好退下。 紫鹰打个盘脚坐下,正坐在萧强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个浅坑。 太叔兆锋缓缓提起了双掌。 紫鹰也提起了双掌。 双方虚空向对方推出。 情形又和刚才一样,双方鼓荡起内力,向对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鹰右掌变为罗汉剪。 太叔兆锋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使正道各派掌门心惊肉跳。 紫鹰何等身手,太叔兆锋在与飞鸿庄庄主拼过内力之后,还能与之一较,这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铁的事实又活生生在眼前摆着。 盏茶时分,紫鹰已占了上风,太叔兆锋的身子比和萧强动手时还要后仰。 毕竟他已和绝顶高手拼过一场,内力已经枯竭,要不了多大时候,只怕要力尽而死。 此刻,两人头上已升起了雾气。 在树上观战的陈野,眼睛直盯着太叔兆锋,心下也为他深厚无比的内力感到震惊。 他发现,太叔兆锋虽然落了下风,但似乎并不急迫,也不虚弱。 好深长的内力,只怕当世无匹! 再看假紫鹰,他已占了上风,若后力不差,定可击毙老魔。 可是,他发觉假紫鹰的眼神不对。 是畏惧还是恐懈抑或是痛楚? 咦,怎么会如此? 还有,他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让人不易觉察的声音…… 场上人众,正道为紫鹰兴奋,眼看胜利在望;邪道为老魔担忧,眼看败亡在即。 蓦地,众人眼前一晃,场中又多了一个紫鹰。再一次,两个紫鹰同时现身。 正邪双方都惊叫出声。 究竟谁真谁假? 紫鹰一落地,对着两人相拒的中间,双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并不偷袭太叔兆锋,而是以掌力隔断二人之力,使较力者相互脱离接触。 与此同时,离太叔兆锋不远的张有观大喝一声,腾起半空,双掌迭出,向后到场的紫鹰击来。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锋则腾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两声大震卷起了漫天的沙石,场中惊人的变化看花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根本就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一声惨呼紧跟着响起,撕扯着群豪的心,只见有人从半空倒飞落地,再也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呜乎哀哉了! 灰尘落定,众人才看清了场中情形。 两个紫鹰一坐一立,大叔兆锋已没有了踪影,那个袭击后到场紫鹰的张有观,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窍流血而亡.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怒吼,从庙中腾起一个身影,一落地就向站着的紫鹰攻来。 众人一看,这不是太叔兆锋么? 他刚才蹿进了庙中,大概发现徒弟被杀,又愤怒地跳将出来,与站着的紫鹰拼命。 紫鹰身形一晃,避开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阵劲风尖啸,把紫鹰身后四文外的一株小树,拦腰击断。 好一个太叔兆锋! 好强劲的内力! 侠义道诸人,惊得倒吸口冷气,半天缓不过神来.拼斗过两大高手,居然还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试问在场诸公,谁能是人家对手? 突然,一道青影一闪,场中落下一人,却是身着青衫的牧逸生。 汤四姑和他并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从她身旁跃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去找太叔兆锋拼斗,无疑是上门送死! 莫非他仍把当年萧雨荷的死,归咎于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战中拼掉这条性制! 她禁不住涕泪交流,伤心绝望。 皇甫霓虹见状,忙从人丛中挤过来,紧紧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场中拼斗已经猛烈进行。 牧逸生对太叔兆锋,双方一上来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对方性命。 正道英雄无一不为牧逸生捏着把汗。 太叔兆锋辈份比他高了一辈。 太叔兆锋有无法匹敌的内力。 连萧强也败在他的手中。 一个紫鹰也差点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实力也渐渐显了出来。 十多招过后,拼斗中的二人忽然同声大喝,在疾如闪电的攻势中连对了三掌。 “啪、啪、啪!” 这是肉掌对肉掌的撞击。 两人的肉掌,足可开碑裂石。 “咳!”两人又是同声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场人众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声大喝,夹着三下掌击“啪、啪、啪!” 汤四姑激动无比,牧逸生无畏强敌的英雄气概,激得她满腔烈火、浑身血脉贲张。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声喊叫起来:“牧先生,打呀,打死这个恶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黄霞、华珠也一起尖叫起来。 正道英雄们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听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着同归于尽的悲伤心理,忽然间汤四姑的叫声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热火,刹那间溶化了他那坚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丢下这个纯情忠贞的姑娘,让她孤零零怀着永不消失的哀伤度过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着他,盼着他! 牧逸生热血贲张,立即改换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险。 从对掌中他知道,对方的内力决不会超过自己。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击倒对方!当然,自己也不能幸免,然而决不会重伤致死。 精神一振,他顿觉浑身精力充沛,勇气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两掌相击。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时退后了两步。 “咳——”牧逸生冲了上去。 “哇——”太叔兆锋迎面冲上。 “砰!”一声大震,双方又退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牧逸生使出了绝技,只见他一个身子腾起,快若闪电般击到了太叔兆锋的胸腹上。而太叔兆锋只来得及还了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太叔兆锋连喷鲜血,摇摇晃晃退了七八步,身子一歪,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地。 牧逸生也狂喷了一口鲜血,往后退了五六步,勉强撑持站在那里。 汤四站一声尖叫冲了出来,也不顾人多,急忙扶着他的胳膊.正在众人混乱之际。怪事又接着发生,把群雄看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蝉,连对牧逸生战胜了老魔的喝采也咽回了肚里. 只为场中又落下一个紫鹰! 天!三个紫鹰. 坐着行功的紫鹰已经睁开了眼,他慢慢站起来,惊异无比地瞧着另外两个紫鹰。 陈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紫鹰所震惊。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真紫鹰。 前一个假紫鹰叫梁天浩,是萧庄主的师侄。 可眼前这个紫鹰呢?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 没等他闹明白,人家已向他攻出手。 场外人众齐声惊叫起来。 紫鹰对付紫鹰。 两个紫鹰在腾跳挪移之后,再也没人分得出,谁是先来的紫鹰,谁是后来的紫鹰! 人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万分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拼斗。 两个紫鹰的功力,深厚得让人吃惊。 两个紫鹰的招式,怪异得让人惊骇。 两个紫鹰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忽然,两个紫鹰停下了。 他们同时举起双掌,向对方虚按。 更为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个紫鹰身向后仰,另一个紫鹰身也向后做,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咦,怪哉! 应该是两人用力朝前推,就像先前萧强与太叔兆锋一样。 他们是在十什么?就像彼此拉住一根绳子往后拽。 只有站在场边的三个老怪,一个看着一个,怪声怪气地说道:“金刚护身法对天蚺吸盘功,好玩!好玩!” 这时,两个紫鹰头上都腾起了白雾,他们身子后仰,一点不变。 半个时辰过去了。 好长好长的时间啊! 这样长时间的内力拼比,实在过于凶险! 双方越是势均力敌,危险也就越大。 因为拼下来的结果,没有胜败,只有同归于尽。 但是,谁都帮不上忙。 忽然,一个紫鹰似乎不行了,身子渐渐直了起来,像是被对方拉起来的。而且,身子往前倾,与刚才大不相同。 蓦地,那前倾的身子象箭一般蹿了过去,只见他右手三个指头、左手二指成剪,向对方击去。一声大震如雷,夹杂着一声问哼,两个紫鹰倒飞分开,重重摔在地上。 他们的头罩也震成碎片飞开,露出了本来面目。就连他们的紫衫也裂成碎条,露出了里衣里裤。 两个紫鹰,一个是陈野,一个竟是太叔兆锋!游老大冲上,一把扯下他的胡子。竟是一副生面孔,不是索文龙又会是谁? “野哥儿!”这时,熟悉的人都忘情地叫喊起来。 “是他是他!我就知道是他!”皇甫霓虹发疯般哭叫着。拼命向陈野躺着的地方冲去。 三 各大派掌门率人走了。 皇甫敬一行被邀到了王耀祖家。 陈野躺在里院楼上的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他醒来。 三个老儿默默地替他治伤,将三人的内力合成一股无匹的大力,源源流进野哥儿的体内,他那苍白的脸已变得红润了。 终于,他醒了。 欢呼、吸泣、兴奋,使人们乱了一阵子。 萧强从怀中掏出一物问陈野:“这是你衣服碎裂时掉出来,被蓝儿拾到的,是你的么? 从哪儿来的?” 萧老爷子十分激动,竭力控制着感情. 陈野生了起来,道:“这是香囊,我的。” “谁给你的?” “师傅说,他带走我时,就在我身上!” “啊?”萧老爷子要流泪了。 众人看见这个小香囊是绿绸制的,上面绣了一朵粉红荷花。 陈野又道:“原先外面包着几层布的呀!” 湛蓝道:“对不住,是我撕扯掉的,我原先以为是一团破布,想扔掉呢,后来一想,谁会留破布呢?看看是什么吧,如果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扔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不怪,我怎敢怪小姐?” “啊呀,陈大侠,可千万别再这么叫,我有眼无珠,看走了眼,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湛蓝不知为什么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萧强道:“孩子,知道么,这香囊是我女儿萧雨荷的!” 刹那间,人们惊得呆如木鸡。 老爷子流下泪来:“这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呢,老朽从来都见她带着,是她十六岁那年亲手缝的。” 陈野也惊呆了. 他从未好好看过这个香囊. “孩子,老夫发现背面有线缝的小字。”他指给陈野看.果然,有个“拆”字。 “啊!拆吧,庄主。”他讷讷地说。 萧强撕开了线缝,里面有一团白绢,上有绳头小字。 看着看着,两只手颤抖得连白绢也握不住了,湛蓝急忙道:“爷爷,我来念。” 又问陈野:“可以么?” 陈野点头。 萧强便在床上坐下。 牧逸生、湛志杰、孙耘书也紧张万分地听着,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湛蓝开始念出声: “吾儿:娘在你未出世时先写这篇文字,以防不测。你是男是女,都不可忘了出身来历。 母亲萧雨荷,外公萧强,家住河北定州城西飞鸿庄。你父牧逸生,家住山东青州.我与你父情投意合,本可结为夫妇,不料有一夜,母被禽兽孙耘书以迷药迷昏后所污,愧对你父,故假意与你父绝决,将他赶走。母也无颜再居家中,连夜逃出,做了投河而死的假象。现母来到定县西郊张家庄陈姓农夫家中,以待分娩。母若平安,当与吾儿相亲相爱,母若有三长两短,吾儿长大后去寻生身父亲。儿啊!母好凄凉、好痛楚又好恨哟!” 人们受到的惊骇,非笔墨能以形容。 牧逸生一声惨嚎,昏倒在地。 陈野瞪大了双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强老泪涟涟,泣不成声。 湛志杰突然一声怒吼:“畜生!孙耘书!畜生!” 他在房中见不到孙耘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这一叫,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吼叫着下楼,去追寻这个畜生。 然而,刚到院子,他们不由呆住了。 孙耕书自碎天灵盖,尸横院中——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章 尾 声 陈野改名牧野。 他和牧逸生、汤四姑、皇甫父女、三个老儿、小六子、华珠等随萧爷爷到飞鸿庄。 他要重建飞鸿庄。 牛三和黄霞也愿跟他们在一起。 年青人成对匹配: 霓虹和牧野; 湛蓝和梁天浩; 牛三和黄霞; 就连小华珠,也有个小六子陪着. 后院花园内,常荡起霓虹娇声的喊声:“野哥儿,来呀!” 牧野应声而往。 三个老儿亦步亦趋。 有时,霓虹佯恼道:“爷们,还要这样紧跟着吗?” 三个老儿照样不理,跟得半步不离. 霓虹哭笑不得。 林荫下众人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