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女配求生存》
1、楔 子
夏日炎炎,烈阳高照。
阳光好似烈火燃烧,白清感觉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在灼灼疼痛,犹如钝刀慢割,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人,也叫她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
她台上捂住脸庞,张望着急急的避到了阴凉处,茫然的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中白云朵朵,好似棉絮飘散。调皮的大太阳,时而躲进云中,时而窜出云外,显得分外活泼。
明明应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为何太阳竟如同夏日般灼热呢?
白清有些狐疑,茫然四顾,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处!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青石板铺就的笔直驿道,长长的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奇异的是,这条街上寂静无声,除了自己之外,竟是没有一个行人。驿道两边的店铺,也皆都门户紧闭,无声无息。
此地,根本不像是寻常的地方。
或者,这就是黄泉路?
想到这个可能,白清呼吸顿时一窒。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嫡亲嫂子的手中,在圣人赐下鸩酒之后,她却没容忍自己饮鸩自绝,反而亲自出手,一边愤怒的责骂着“毒妇该死”,一边狠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就在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她都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竟然会是真的。
她与嫂子涂氏自幼-交好,犹如亲姐妹,更是成全她爱慕兄长之情,不顾父亲反对,求着皇帝伯伯赐婚,叫她嫁入了白家为媳。她进门便是当家主母,哥哥待她自来很好。看在自己和哥哥的面子上,便是父亲多有不喜,也从未为难过她分毫。
十几年来,涂家逐渐没落,白家屡次三番出手搭救,并提携她那不争气的兄长。
可没有想到,最后,她竟会亲自出手,掐死了自己。
便是已成定局,白清依旧不懂,为何一切会变成如此?明明昨日都还是好好儿的,她还亲手做了自己爱吃的菜肴,送到正院给被禁足不能外出的自己享用,转眼间,就全变了!
不明白,到死都不明白。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如今,已经死了啊!
咧开嘴,白清无声无息的笑了,眼睛里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挡住视线,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许久之后,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仔细的考虑起自己的现状。
她如今应该变成了鬼,所以,才会惧怕外面的炎炎烈阳,那便只能暂时躲在阴凉的角落,待太阳落山,才好寻找去路。
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抬眼望去,却见前方的驿道上,骤然出现一个女子,她衣着怪异,白生生胳膊和双腿竟是丝毫不曾遮掩的露在外面,还坐在一架怪异的、只有两个轮子的车子上面,双□□互的踩动,缓缓的走进。那声音,正是这怪异的车子滚动时发出来的。
白清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遥望着她。
如此有伤风化的衣物,她竟然敢穿在身上,还跑到室外来。真真是……
额……不对!
这里是黄泉路,她指不定是鬼差!或者,黄泉路上的鬼差,本就是如此打扮呢!那怪异的车子,说不定就是用来载鬼魂去阎王殿的?白清自顾自的,给那人的行为和穿着,下起了定义。
看她停下,锁车,然后朝一家好似突然打开了门的店铺走去,白清赶紧跳起来。须臾间,便窜到她身后,伸手往她肩上拍去,问道:“鬼差大人,你可是来接我的?”谁知,手竟是直接从她肩上穿过,直直往下落去,好似根本什么都没有触摸到一样。
那女鬼差却似有所觉,回头看来。
白清眨眨眼,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阎罗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她想也知晓,阴间的阎罗王,大概就跟阳间的皇帝伯伯一样,掌控者天下万民的生死。而鬼差,大概就跟那些掌管户籍的差吏一般,为新降临的生命登记。在阳间的时候,她出生白家,有皇帝伯伯当靠山,那些小吏,只有讨好她的份儿。可她也明白,到了阴间,她可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靠山都没有,而且对于此地的情况,完全不知道,便是她再自傲,此时也不敢表现出来。
可那女鬼差,却好似根本看不到她一般,眨眨眼,竟是转身又朝里走去。白清面上的笑容僵住,心中也有些狐疑。
反正无事可做,便跟在她的身后,往店铺里走去。
一进门,白清就有些怔楞。
这根本不像是一间铺面,反而有些像像皇帝伯伯那栋囊括经史子集、人物传记、医学典籍等等各类书籍的藏书阁。只见一排排楠木书架整齐的并列在房间里,书架上,更是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类书籍。
那女鬼差应是也有些奇怪,并未上前翻阅,反而驻足四顾打量,稍顷,才又往里面慢慢行去。白清眨眨眼睛,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朝书架深处走去。
书架尽头,有一处似是同往楼上的阶梯,那女鬼差面色纠结的在阶梯下伫立了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试探着抬起脚步,朝上走去,白清立即紧随而上。
阶梯并不长,没走几步就上了二楼,女鬼差只顾着四处打量,却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一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上,慌忙的搓弄脚底,似是想要将鞋底在地板上擦干净。她的目光,也随着骨头滚动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同样暴露,却跟女鬼差的风格不太相同的女子窝在书架底下,用暴露在外的白皙光洁的大腿顶着一本泛黄的旧书,看得津津有味。
更叫白清吃惊的是,她在看书的同时,竟是左右手都拿着小食,吃得更是津津有味。嘴里,还时不时的吐出一块骨头,骨头落地,便朝着女鬼差的脚下滚来。
“对不起,我看门上写着营业中……”女鬼差大概以为那女子是店老板,自己不请自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露出个笑容,开口解释道。
谁知那女孩连头都没抬,随性的笑道:“无所谓,我进来的时候,也发现里面没人,哎!不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小说,真有意思。”
女鬼差被她这话噎得面上笑容一僵,斜眼瞥了瞥她正不同晃动着的白嫩脚趾,干笑了一下,朝另一边的书架走去。
她自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籍,翻了翻就又放了回去,面上却带出点不屑的笑容,道:“这白清也是傻的,这种男人送给我都不要。”
白清!
听得与自己相同的姓名,白清蓦然一惊,身体里似是突然窜出一股子凉意,让她感觉浑身像是突然进入冰窖一般,冷得发寒。
这一次,她没有跟着那女鬼差身后,只猛地几步走过去,拿起她扔下的那本书。
封面上,《弃妇翻身记》五个金色的大字熠熠生辉,耀得人眼睛生生的疼。
这时,后排那个女孩却突然嬉笑这对走到一边的女鬼差道:“喂,你后面,刚刚跟着一个穿古装的女孩子,你没看见么?”
白清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可却根本连头都没回。因为,她手中那本翻开的书的扉页上写着的简里面的信息,已然将她惊得呆愣当场了。
她变卖嫁妆、苦守寒窑,只为了让夫君得成功名。岂料夫君一朝高中状元,竟是遥寄休书将她抛弃,改娶高官之女为妻。
几年含辛茹苦,终至沦为弃妇。
难产之际,拼着一腔爱子之心和悲愤之情,击败来自千年后妄图夺舍的科学家灵魂,将之融合吸收,得获数千年农业知识。
醒来后的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发誓,必叫袁茂林那负心薄情郎后悔终生。
袁茂林,是她的夫君。可是,他更是苏梅的夫君,是她那个以神童之名传扬天下的儿子的身生父亲。
原来,这本书,讲的竟是她白清的生平么?这座,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判官记载凡人生平的所在?
吸了吸鼻子,白清翻开扉页。她倒是真的想要知晓,在传说中那心地善良、正直公允的判官笔下,她白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故事从苏梅接到休书难产开始,徐徐的描述她如何以坚韧的意志、伟大的母爱、聪明的头脑,吞噬了一位来自千年之后的农业科学家,并得到了他灵魂携带的<农业百科全书>。然后,她利用从那位科学家记忆中获得的知识,在<农业百科全书>的帮助下,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挣得了前往京城的路费,变卖一切,启程赴京,寻求一个公道。
在上京的途中,她意外救得一位江湖侠士,那位侠士为报她的救命之恩,承诺送她进京。途中,他们经历了许多欢喜磨难,渐渐的,二人暗生情愫。然而,侠士碍于她是一个携子寻夫的妇人,只得将爱慕之情暗藏心中。苏梅一心为求公道,同时,也想为儿子寻回父亲,也将那暗起的心思撇去。
二人到达京城,却发现苏梅的丈夫袁茂林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奉圣旨迎娶了太子太傅白济远大学士之女白清为妻,此时,白清更是身怀六甲两月有余。
更叫苏梅忧虑的是,京中无人不知当今圣人对白济远的信任和对白清的宠爱。白太傅乃是圣人面前的第一红人;而白清,则被圣人当做亲生女儿一般,除了一个公主的封号,她所有的待遇,几乎与皇家嫡出公主一般无二。
自知求告无门,苏梅暂时安奈性子,安排部署起来,她查到丈夫除了新娶的妻子白清之外,还有一个红颜知己。而那位红颜知己,还是白清的闺中密友。
半月之后,安心在家养胎的白清从闺蜜口中听闻了丈夫早有原配之妻的事实,而那个原配,甚至已经生下了一个近两周岁的儿子。愤怒之下,白清不顾身怀有孕,打上了苏梅的门,二人对峙拉扯,又有丫鬟婆子或拉架,或趁乱施以毒手。一番混乱的时候,苏梅趁势出手,一脚绊在白清脚下。
白清摔到在地,小产了。
之后,苏梅又以赎罪为名,自请前往袁府伺候白清。白清遭受打击,又失了孩儿,本就恨她,自然想要折磨她,便不顾父兄反对,允了此事。借此机会,苏梅利用<农业百科全书>中提到的植物相克之理,却在白清的药中,添加了致使其绝育,却又查不出原委的野草,彻底的毁了她。
看到此处,白清死死的抓扯住书页,目中泪珠滚滚。原来,当初是苏梅故意设计,让她知晓她的存在,又在她找上门去时,故意使绊子让她流产,还给她下了绝育药,让她在之后的十年里一直无所出。
她一直自责不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也迁怒苏梅,之后心中一难过,便使着法儿的找她的麻烦,心中却也有些许愧疚。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迁怒,但却依旧死死的守着界限,只给她添堵,不要人性命。
却从未想过,那个女人真的就是罪魁祸首。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她的丈夫抛弃了她另娶,她要报复,不找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反而寻上了她这个被蒙在鼓里,傻傻的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女人。
何其不公?
白清心中愤恨不已,没有注意到,那泛黄的书页,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可即便如此,那书页,竟是没有任何毁损。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白清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怪异长衣长裤,披散着长发,带着眼镜的姑娘安安静静的走了上来,在看到女鬼差和地上那位姑娘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冲着女鬼差点点头,也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走到女鬼差前面那一排,拿起一本书,静静的看起来。
她,好像只看得见那两人,看不见自己?
莫非,她先前对外面是黄泉路,此地是判官府的猜测,根本是错的?
看着三人都在认真看书,白清想要开口一问的心思,只好暂时打住。咬了咬唇,抹平书页,继续看下去。
苏梅给白清下了药,也同样没放过袁茂林,他也服下了含有绝育药的补汤。自此,他一生中唯一的子嗣,便只有苏梅生下的那个儿子了。
之后,白清身体渐好,开始寻苏梅的麻烦,却次次都没能成功,还被袁茂林抓住。如此数次,袁茂林渐渐后悔起当初的决定,抛弃了那么好的妻子,却娶回了一个母老虎。他想要重修旧好,纳苏梅为妾,并告诉她,他的心中只有她,娶白清,不过是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势,好为她复母仇兄仇。他承诺,以后只对她好,绝对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包括身为他正妻的白清。
这个时候的苏梅,却对他完全失去了信任和爱恋,在一次次的磨难和困苦中,她的心,已经深深的爱上了那位侠士。
她找上白清,跪在地上哀求哭泣着说她不再破坏他们夫妻,只求放她一条生路,让她离开京城。这一幕,被袁茂林看在眼中,心中怜惜更甚。对白清,自然更是厌恶憎恨。
而后,她扔下一大摊烂摊子,带着儿子,与江湖侠士飘然远去。
他们来到侠士的家乡江南,在那里定居,侠士母亲不喜她是二嫁之女,不允进门。她也不强求,自顾自的买房买地,利用科学家记忆及<农业百科全书>,做起了地主婆。很快,她的家业越来越大,土地越来越多。而侠士也不顾母亲反对,毅然离开家族,守候在她的身边。
他们不曾成亲,二人之间的感情,却深厚浓郁。
更幸运的是,江南出现了蝗灾,大片的土地颗粒无收,遍地哀鸿。她思虑之后,出手相救,消灭了蝗虫,还出了另种其他作物的法子,致使江南之地未因蝗虫而饿死人。
之后屡次三番,成国出现各种农业问题,皆是她出手相助,渐渐的传出了“农神娘娘”的名号。白清这个判官笔下的坏女人,几次三番的使计害她,却都化险为夷。
兴庆二十五年,成国再次遭遇旱涝灾害,这次的灾难,侵袭全国。兴庆帝下令各府开仓赈灾。江南知府因私挪粮仓粮食,无法填补,求到了苏梅跟前,这江南知府乃是侠士亲兄,若他获罪,全族皆亡。苏梅虽厌他,为了爱人,却不得不出手相救。
这时,恰逢白清再一次想起失去的孩子,派人前去江南找苏梅的茬子。苏梅索性用计,将那找茬之人引至粮仓,放了一把火,将粮仓烧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罪责,推到了白清身上。而后,她拿出自家的存粮,解了江南之地无粮赈灾之困,名声更是响彻天下。
之后,她又研制出新良种,在灾后重新种植下去。
全国丰收之际,便是她白清身死之时。
苏梅好深的心计,好高明的算计。找人撺掇圣人亲自视察田地,趁着文武百官、成国民众在场之时,拒绝圣人一切封赏,只求置她白清于死地。
最后,她被赐毒酒。苏梅却被圣人收为义女,获封安宁公主,赐婚于侠士冯志远。
看完最后一页,白清死死的咬住泛白的嘴唇,双手缓缓将书合起。
恰在这时,那书中竟是猛然绽放出一片剧烈的白光,一股强烈的吸引之力,将白清拉入书中,消失不见了。
2、一切算计 只求退婚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白清回想书中众人言辞灼灼的指责,和读者评论中犀利刺骨的批判,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那么多的事情。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禅房,房间里还萦绕着一股清幽的檀香。
禅房里没有点灯,天色也才刚刚泛起一丝白光,一切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只透过斑驳的窗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掩隐在晨霭苍茫之中的山林,林间就连鸟儿都未曾起床,显得甚是幽沉静谧。
白清有些傻了,她翻身爬起,走到窗边静静伫立,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精致,纤细白皙的双手合拢,死死的拧在一起。便是如此互相紧握,也依然抑制不住的颤抖,暴露出她掩盖在沉静表情下的慌张和激动。
重生了,重新开始了……
面临如此难以预想的境况,竟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应该喜还是应该悲了!
良久之后,天空逐渐放明,庵后的钟楼上,传来一阵阵悠远浑重的钟声,钟声一声紧跟着一声,远远传开了去,将整座山峦从睡梦中唤醒。林间早起的鸟儿唧唧咋咋唱个不停,仿佛在传递着它们欢乐的心情。
静谧无声的庵内,也渐渐响起杂乱的声音。
一个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姑娘端着银盆走进,银盆里盛着烫热的水,氤氲着朦胧的水汽。她一边推开门走进禅房,一边柔声的念叨着:“小姐,是时候起身了,慈安师□□排了晨间为夫人诵经祈福,小姐不可缺席的。”
哪知入门之后,却见本该赖床的白清竟然早已起身,正伫立窗前发呆,便露出个诧异的眼神,忽又笑了开来,满是欣慰的道:“往常三催四请都不肯动弹,今日竟是已经起身了,小姐对夫人果然是孝顺的。”
白清回身望去,只见女子面带微笑的端着银盆,俏生生立在屋中。只是水汽太过朦胧,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便是如此,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清歌?”她试探的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确认。
“不过睡了一觉,小姐就不认识清歌了么?”清歌眼珠儿忽的一滚,眉目间泛起一丝促狭,笑嘻嘻的问道。
白清愣愣的看着她,没有做声。
九年未曾相见,十年不曾看到过的甜美笑容,如今清晰的呈现眼前。
“清歌。”她唤着她的名字,脚步踉跄的走过去,竟是不顾她端着热水,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眸中热泪盈眶,逐渐遮去了视线。
一同长大,情若姐妹,这话,就是用来形容她与清歌的。清歌五岁卖入白府,就被分到了当时还只有两岁多不到三岁的她身边,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来伺候她的小姐姐。身边丫鬟无数,来了走,走了来,二十五年时光中,也只有清歌的名字里,不曾忌讳的避开她白清的名字。
白清,清歌……
一听,就知道她们是一起的。
可是,清歌走了,是她害死了清歌。
如今再见到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砰”的一声,清歌端着的银盆被撞翻在地,热水洒得二人满身都是,一股子凉意穿过衣衫,浸透到肌肤上,白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哎呀!”清歌一声惊叫,好笑又好气的推着白清坐回到榻上,替她寻了换洗的衣衫,伺候着她换下,一边忍不住念叨,“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小心姑爷嫌弃你哦!”
嫁人?
是了!如今是兴庆十五年七月初四,她成婚之日的前三天。
奉父亲之命,在这一天赶赴供奉母亲亡灵的玄慈观拜祭,并为母亲做一场法事,消弭戾气。上一世她因贪凉,夜里起来开了窗户入睡,结果吹了冷风,第二日竟是起不了身,连晨间安排好诵经祈福的法事,都没有赶上。午后回京的途中,就因惊马,害得清歌为了护住她不受伤,摔断了手脚,从此瘫痪在床。不但定亲了的夫君受迫其母退了亲,就连她给的护她一生,为其养老送终的承诺,最后也没有做到。
嫁人一年后,因苏梅进京,她失了自己的孩子,还在使脾气回娘家之后,被苏梅使计陷害,撺掇着袁茂林下令,将清歌杖毙了。待她听到消息赶回时,清歌的尸体,都已经冰凉了。
自此以后,她与袁茂林由最初的怨怪,渐行渐远,直至形同陌路。
被嫂子亲手掐死前的几年时间里,她大半都是住在娘家白府,一年到头,与袁茂林连面也见不到一两回。
可即便如此,逝者已逝,她再也找不回她的清歌了。
白清目中含泪,紧紧的抓住清歌的手,望着她,嘴角蠕动着,久久发不出声音。
清歌终于看出来她情绪不对,双手回握,护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急急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夜做了噩梦,魇着了?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来,你别怕。夫人的法事,小姐不去,想必夫人也能理解的。”说着,就要松了手,出去叫人。
白清使劲儿拉住她,摇了摇头。深深的呼吸着,平静了心绪,才开口道:“我没事,你再打水来给我梳洗,去大殿吧!”
她不要再错过给母亲祈福上香的机会,也不会再叫清歌为了保护她,瘫痪在床了。当然,她更不会再嫁给那个叫她耻辱了一生的男人。
虽然不知道那本书为何会将她送回成婚前,可既然她已经有改过的机会,便不会再放弃了。
清歌虽有些不赞同,可白清坚持,她也不得不松口。伺候着她梳洗打扮了,便往庵堂大殿行去。
玄慈观是京城有名的庵堂,坐落在北郊五莲峰半山腰处。此观历史悠久,早在前朝,就已是香火鼎盛之处,岁月沉淀下来的建筑虽有些许斑驳之处,却无处不体现出其独特的雕琢手法。建国之初,因着皇后素喜邀请观中女尼祈福,京城官眷也皆都喜欢来此上香敬拜。
如此几代皇位更替,后宫妃嫔、官眷诰命们也皆亲睐此观。到如今,玄慈观的香火,已经成为京城附近最为鼎盛的庵堂。
待白清匆匆赶至大殿之时,殿中已然坐满了女尼,她们表情平静肃穆,盘腿坐于蒲团上,双眼微阖,手指拨动着念珠,默念着经文。
白清放轻了脚步,走至主持慈安师太身边,双膝并拢,跪于旁边空置的蒲团上,挺直脊背,微微垂下头颅,静默无声的听着她们诵念,脑中浮现出父亲房中悬挂着的母亲的画像。
她自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母亲,关于她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画像和父亲兄长等人口中的描述。
她出自武林世家,是一位武艺高强,性格飒爽却又分外温柔的女子。她与父亲相识与江湖,便随之退隐,经由父母之命,嫁入白家为媳,相夫教子,甚是和美。
一切的转折,都起于先帝元乐十三年的“三王之乱”。
先帝因子女不丰,对所有皇子都娇宠纵容,早早就封王赐府,因而纵然太子早立,各亲王们也渐渐的养大了心思。直至远了十三年,先帝年迈病弱,眼见就要仙逝,亲王们便阴谋造反,想先出掉太子全家,谋取朝纲。
那时,身为太子舍人的父亲白济远跟随时任太子的当今圣人身边,拼力谋筹。而母亲,则豁出一切,护得前来余府游玩的太子妃与皇长孙平安。只是那时的她,生了自己不过百来天,功力不及往常五成。杀敌四十余人,最后却身中二十余刀,待得太子及父亲赶赴相救,只留下了一句“照顾好囡囡”的话,便撒手人寰了。
所以,尽管她调皮任性,甚至于屡次为“恶”,皇帝伯伯和皇后伯母都不曾丝毫为难过她。所有的人都宠溺着她,让她以为,就算她做错了任何事情,他们终究都还是会原谅她,甚至于替她收拾烂摊子。
可她却并不知道,再大的恩情,终究有消磨光的时候。
最后,因为苏梅的那一场放火烧粮库的算计,她先被禁足,而后又被鸩酒赐死,还连累父亲兄长被罢免夺职,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白氏家族将白济远一脉迁出宗族,白澈无力反抗,只得收殓了祖父母及母亲的尸骨,焚化为灰,连同父亲及妹妹白清的骨灰一起,随身携带,与娇女幼儿一起,飘然远去,了无影踪。至此,成国百姓再未听闻过“玉郎”白澈之名。】
这是那本《弃妇翻身记》中,关于他们白家最后的描述。
自己被掐死,父亲伤心吐血而亡,嫂子抛夫弃子、改嫁表兄,哥哥最后只得带着全家的骨灰,远离成国。
而这一切,在苏梅看来,全部都是由她白清这个“毒妇”造成的,是她抢了她的丈夫,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白清十六年嚣张肆意的生活,好似消耗尽了一生的福分,从见到苏梅的那一刻,就全然改变了。
用读者评论的话来说,她这个毒妇女配白清的一生,完全就是衬托女主苏梅先苦后甜的人生。
真真是,讽刺至极。
3、第002章
人总说佛有普度众生之能,然而跪于佛前,白清的心绪,却至始至终都无法平静安稳。也许,这便是她不能如旁人般,有着一颗向佛的诚心吧。
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大殿里的祝祷法事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主持法事的慈安师太亲自点燃一炷香,双手恭执,闭眼念诵一番之后,回身对白清说道:“请女施主敬香。”
白清却还沉浸在她自己纷乱的思绪中,听而未闻,呆跪在蒲团上,目光滞纳不动,只一看,便知她在走神。
大殿里一片静默。
清歌见自家小姐又是一脸呆滞的模样,心中有些抓狂,伸手在她腰侧用力戳了戳,低声提醒道:“小姐,该上香了!”
白清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慈安师太手中的檀香,俯首拜了三拜,递给候在一边的清歌,完成了今日拜祭的最后一个环节。
待清歌将香插好,她才又跪下去,对着上首的观音大士合十拜过,才起身对慈安师太道:“劳烦师太了!”
慈安合十回礼,慈爱的笑道:“此乃贫尼分内之事,白施主不必多礼。”她看着白清的目光,却并不像是看待普通的香客,反而像是在看自己的晚辈,慈和而怜爱。
白清上前两步,挽住慈安的胳膊,脸颊在她缁衣上蹭了蹭,嘟着嘴道:“师太不必过谦,清儿知道,您老人家近些年来最喜清净,寻常也不轻易出来为人主持法事,清儿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只是……”
只是,恐怕要叫你们失望了。
不得不说,人生总是无法圆满,有得之时,也必会有所失!
“我与你母亲乃幼时玩伴,情若姐妹,我遁入空门,无子无女,你没了母亲,幼时还在我身边养了两年,如今你要成亲了,你父亲叫你来祭拜姚妹妹,也是要叫我看一看你呢!”她伸出有些苍白的手,轻轻的揉了揉白清的头顶的发丝,语气颇有些怅惘。她与白清之母皆出自江湖,年轻时期,乃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一对娇花。可惜二人的命,都不怎么好。一个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却年纪轻轻就惨死刀下,香消玉殒;一个年少守寡,遁入佛门,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过的挺安泰祥宁的。
然而庵中生活究竟是否安泰祥宁,恐怕只有慈安自己才知道了。
“我没有见过母亲,只大家背后总说她性情暴戾,滥杀成性,所以才会在此安放牌位,消弭戾气。”白清皱着眉头,很有些委屈的感觉。
旁人的说法,与父兄告诉她的,完全相反。上述判定,她是亲耳听到袁茂林与苏梅说的,那个时候,她心中虽恨,却也有些相信他的说法的。
慈安摇了摇头,颇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头,柔声劝道:“傻丫头,旁人的言语,你又何须太过在意?你只要知道,你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为了你与你的兄长。她是一个好母亲,你要记得她,感激她,爱她!”语毕,也不待她再说什么,开口催促道,“玄慈观距京中路途甚是遥远,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省得赶不上城门关闭,要露宿野外了。”
听得与前世一般无二的催促,白清却笑嘻嘻的道:“寺中宁静悠远,叫人舍不得离开,师太不如再留我一夜吧!”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嫁人在即,还是早些归去,免得亲人担忧等待才是。玄慈观一直在这里,你若喜爱,随时可以再来。”知道她是在故意逗她开心,心中怕是恨不得马上回去见她的情郎,慈安笑着摇摇头,心中有些无奈的喟叹,看向她的眸光中,却还是掩藏不住的慈爱。
这孩子年幼失恃,一众亲友皆对其异常娇宠,这样的娇宠,也少不得她自己那一份。可他们的纵容娇宠,却将白清的性子宠得娇蛮霸道起来,做人做事,都颇有些唯我独尊的味道。她的亲事,原本白父与圣人另有安排,却不料在新科进士的探花会上,她竟是被新科状元袁茂林引去了心神,非嫁不可。
袁茂林出身低微,其人却才华不弱,一届科举之中,以二十岁被圣人钦点为今科状元,按理而言,他应是一位良婿才是。然而,不管是当今圣人,还是身为太傅的白父,都看得出其人钻营的本质,白清的性子,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加之白清被引去心神,这其中少不得他的手脚,他们对他,自然是不喜的。
可谁都劝不了,也拗不过她,便是她被白父相请,以她母亲的名义相劝,也改变不了她非卿不嫁的念头。
最后,圣人无奈,还是下了旨意赐婚。
婚前,白父将她送到了玄慈观。到的时候,她还满心不虞,若非自己与她提起她母亲往日的种种,她才不甘不愿的留了下来,否则又哪里肯在观中多待片刻呢?
慈安所想,倒真符合白清的性子,她如果喜欢了什么人或东西,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恨不得时刻厮守,片刻不想离开。前世的她,也正是在法事做完之后,立刻离开玄慈观赶回京城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知晓了一切之后的她,倒是真心想要留下来的。可惜,这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便是无可奈何,白清还是甩着慈安的胳膊,撒娇道“还早呢!我不想回去,就容我再歇上一晚吧!”什么嫁人,她不想嫁了,行不行?
清歌在她身后翻了翻白眼,昨晚上就催促着大家收拾行李,还连连嘱咐了自己好几次记得提醒她,生怕耽搁了片刻的小姐,会是真的想要留下来?
骗鬼呢!
她上前两步,很敬职敬责的催到:“小姐,马车早准备好了,我们该启程了,否则可真的会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辰。”
慈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连连催促道:“去吧,去吧!”
白清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去,被清歌拖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
绵延山路,马车里。
“小姐你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能够这样懒懒怠怠,坐没坐相的。嫁了人可不比在家里有老爷和少爷疼着你,少奶奶宠着你,你得自己操持家务,相夫教子……”见白清一上车就瘫倒在软垫上,清歌再次翻了翻眼睛,时刻不忘老爷嘱咐的事情,开始不厌其烦的念叨。
白清爬闻言坐起了身,却还是没有像她想象当中那般正襟危坐,反而斜斜的倾靠在车壁上,仿似随口一般,试探的问道:“清歌,你说,我干脆不嫁了好不好?”
“不嫁了?”清歌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都这会儿了,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小姐你说不嫁了!”可能么?
清歌垂头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吐槽。
那会儿老爷少爷都说你年纪还小,舍不得你早早的嫁出去,是你自己哭着喊着非要嫁,还巴不得第二天就成亲,这才过了多久,就说不嫁了!
谁信啊!!!
本就没有期望能够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白清自然没有注意清歌的神情,默默的垂下头去,掩去了目光里复杂的神情,呐呐低语道:“我突然,就不想嫁了。”
“不可能的!小姐,你别乱想了,婚姻大事怎么能够儿戏呢?更何况,现在你不想嫁也得嫁!”清歌斩钉截铁的反驳,见她情绪确实不同往常提及这场婚礼时的兴致勃勃和羞怯期待,好似真的不想嫁了一般,便又是吓又是哄的劝道,“谁叫你当初愣是不肯听我的劝,由老爷帮你们定亲,非得去求了圣人的旨意,以防万一。这会儿子要是反悔,那就是抗旨不尊,要全家抄斩的!小姐你乖啦,你忘了,姑爷可是你自己选中的呢!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们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哦!”
幸福?幸福个……
白清堪堪的压制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她曾经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一见钟情,才子佳人,多么美好的故事!
探花会上,他英姿勃勃,出口成章,引得无数女儿芳心暗许,他却独独对她亲睐有加,甜言蜜语,说的她心花怒放。
可后来呢?
与他成婚,从她十五岁豆蔻年华到二十五岁悲惨死去,十年的时光中,除了刚成婚到苏梅出现之前的将近一年的时光里,她根本不知道何谓幸福!便是那一年的时光,也是在她屡次妥协,每每向父亲,皇帝伯伯替他要好处之后,才能得着一些温情,其余时光,她大半时日都是独守空房的。
赐婚前他口口声声的甜言蜜语,他言辞灼灼的山盟海誓,全然消失无踪。
而苏梅出现之后,她与袁茂林,基本上就已经是貌合神离,渐行渐远了。父亲和兄长都曾经劝过她和离,只她不甘心,总是固执己见,到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按那位被她误认为女鬼差的女子所言,这样的男人,白送给别人,恐怕都没几个女人会要,正如后来看清楚了他本来面目的苏梅。也只有像她白清这样的傻子,才会哭着求着嫁给他!
然后,毁了她自己一生不说,还带累了白家满门。
4、第003章
那一场长达十年,绵延她半生的婚姻,于她而言,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幸福,反而是她一生痛苦和灾难的始端。
究其原由,不过是她“抢”了女主角的男人而已。
在看完整本书之后,她已然明白,那座,不是她想象中的判官殿,那个女子,大概也不会是她以为的鬼差。自然,她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别人传记中的一个配角儿而已。
不过,如今她有幸重新回到嫁人之前,回到母亲灵前,定是母亲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切的错误,源自于与袁茂林的婚姻,那么,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取消掉这个婚约。让那个抱着娶她只因为她的父亲是白济远;因为她白清是圣人爱愈亲女的姑娘;只为了借着她走捷径,不至于与同科进士一般从最低的庶吉士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轻易的得到本该在四五十岁时才能得到的权利和地位的男人,算计成空。
便是身在书中,她也不要再按照别人规定好的道路来走。
可是,正如清歌所言,他们的婚姻,是圣人所赐,轻易是不可能取消的。
而且,两日之后便要举行的婚礼,就算她知晓他早有妻室的事实,知晓他是在接到赐婚圣旨以后,才写了休书托人带回家休妻的举动,她如今也提不出任何的证据。单是她口说无凭,皇帝伯伯再疼宠她,也不可能做出收回成命,令他们解除婚约的决定。
暂时不提解除婚约,便是推迟婚礼,恐怕都难。
该怎么办呢?
白清陷入愁绪中,一个个的方法被想出来,又一个个的被她自己默默否决。最后,她无力的捂住自己的脸,长长的叹了口气,放弃折磨自己本就有些愚钝的头脑。
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姑娘,甚至于,与同出一母,却文武双全的兄长相比,她简直可以说是傻笨的。
在那本名为《弃妇翻身记》的书籍最后几页,读者经典评论里面,有一则就专门分析了她。说她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父亲兄长、圣人皇后,包括太子、阳平公主在内,都习惯于保护,娇宠着她。她的人生,从幼年直至死亡,除了这个婚姻是她自己想法子争取的之外,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便是这个婚姻,其实也全然在袁茂林的算计当中。
明明他们露出过很多的破绽,偏偏她却全然看不清楚,轻易的,就在袁茂林和王淑仪联合编织的才子小姐般美好的故事中迷失了心神。
那篇评论寥寥千字,却字字珠玑,一个傻字,一个笨字,描尽了她。便是白清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分析和评价十分到位,简直直接击中了她的本性之处。
苏梅口中所谓的毒妇,其实不过是一个被虚无情意蒙蔽了眼睛,被虚妄的自尊心掩盖了真性情的大傻瓜而已。
如今这个傻瓜,在经历了死亡之后,彻底的清醒了。
可她,却想不出一个远离开处心积虑想要靠着她图求上位的男人的办法。而她自己之前做出的那些事情,叫旁人绝不肯相信她是真的有离开他的想法,直接绝了她向别人求救的机会!
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
****
突然,好似发生了什么意外,车外传来马匹“嘶嘶……”凄厉的痛苦惊叫声和车夫“吁吁……”的招呼声,马车也随即开始忽快忽慢的颠簸起来。
白清猛地一惊,坐直了身体,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清歌见状,也顾不得近日来嬷嬷关于主仆有别的教导,伸手将她扯回到榻子上,移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头柔声的安抚道:“小姐别怕,顺伯可是赶马车的老手了,不会有事的。”
随着她的安抚,车外也传来马儿逐渐放平缓的喘气声,马车渐渐的也平稳了许多,车内的清歌和车外跟随的众仆人们也皆都舒了口气。
白清的面色,却更显苍白,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死死抓住清歌的手,看着她清丽柔美的面上,满是安抚的笑意,脑中思绪万千,可慌乱愧疚的目光却随着她脑中闪过的画面和渐渐定下的计策,慢慢笃定起来。
她忘了,因为纷纷杂杂的思绪干扰了她的头脑,明明早上看到清歌的时候,她就记起来在回京的途中会惊马,清歌为了保护她摔断了手脚,而后瘫在床上,更是早早离世。她那个时候还跟自己说不要让清歌重蹈覆辙,可她竟然忘了。
她怎么就这么笨呢?
明明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她早已洞知了一切,却偏偏忘记了。
方才只是一个前兆,几分钟之后,马儿会再次发狂,马车被掀翻,清歌会毫不犹豫的垫在她身下,用一手一脚,换她毫发无伤。
难道,还要叫清歌再经历一次那等的劫难么?
不!
她可以出言叫停马车,还来得及下车的,这样绝对能够避开这次灾难。可是,她不是一直想不到一个可以延迟婚礼的好办法么?
如今,不正是老天爷给的一个机会么?
在马儿突然惊叫起来的片刻,她定下了这样一个决定。
她要保住清歌,却要让自己受伤,就算如前世的清歌一样,断了手脚也无妨。她相信,就算她真的摔成那样,父亲也会想办法救她的。
清歌却是与她不同的,一个是深受父亲宠爱的大家小姐,一个是卖身为奴的使唤丫头,本身就不具可比性。前世清歌舍身救主,父亲虽也感激她,可却只能延请大夫相救,并不会寻太医,更不可能求访江湖名医。而假设受伤的是自己,恐怕宫中擅长外伤的御医,也会进驻白府,直到自己痊愈为止。
地位决定的命运,这是不变的真理,她奈何不了。
就算她将清歌当成亲姐姐,心中,也很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知是一个下人。当然,最后清歌伤重瘫痪,还被袁茂林借机弄死,落得那般下场她还不曾为其讨还公道,寒了那些曾经对她忠心耿耿的下人们的心。
这也是她前世悲惨命运的一个导火索。
而这一切,今生,她必定要将之杜绝避免开来。
**
如白清所料,安稳下来不过几分钟的马儿,突然像是受到了袭击一般,发狂的长嘶着抬起前蹄,立起身来,马车顺势朝后翻去。
刚刚放松下心情的顺伯来不及反应,只得大喊一声:“惊马了,保护小姐!”而后,死死的勒住缰绳,试图控制住发狂的马儿。
这个时候,他若是当机立断拔刀斩断缰绳,或者直接干掉发狂的马,让马车不至于颠翻,也许还能免去车中人受伤。
可顺伯不但是爱马之人,又自诩能控制这匹他照顾了好几年的老马,根本不曾想过这两个方法。
于是,悲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就算顺伯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想着法子安抚马儿,可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原本温驯听话的马儿根本完全不听他的招呼,用尽全身的力气的挣扎嘶叫着,想要甩脱掉束缚住它自由的缰绳。
车中已经被颠簸得昏头转向的清歌高声尖叫着,努力将白清搂在怀中,眼见着她就要撞向结实的车壁,惊恐的拉住她,奋力转身,想要以身相代。
这时,白清却突然像是从恐惧中惊醒过来,竟是无意识的避开了她的拉扯,还推了她一把,侧过身子,左臂狠狠的撞向车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之“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分外清脆,却着实叫清歌惊骇不已。
剧烈的疼痛,迅速从手臂传至全身,白清额间的冷汗,连同眼泪一起,瞬间就冒了出来,在脸颊上糊成一团,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
“小姐!”清歌眸光含泪,大声喊道!
“好痛!”白清呼痛,脑中闪过一丝悔意,可怜兮兮的望向忧心不已的清歌,委屈的道,“清歌,我的手,是不是断掉了?”
“小姐,小姐,你别动!”清歌有些六神无主,颠簸的马车,剧烈的晃动,让她就连想要扶住白清,避免她受伤的手不再碰撞到也全都做不到,只得低声的哄道,“别动它,没事的,没事的!”
这时,在马儿的几番努力“拼搏”之下,马车终于熬不住,侧翻在地,马儿也因被拉得倒向地上。而后,它竟是不顾摔伤,爬起来又要往前奔去,马车还拴在马上,也被拖曳着往前奔去。
这一次,清歌总算搂住了白清,替她挡了大半的伤害,只听得左腿“咔嚓”一声,好似撞断了。可惜,就算如此,她微薄的力量也无法让白清完全免于劫难,已经受伤断裂的手,再一次撞击在车壁上,伤上加伤。就连额头,也狠狠的朝车壁撞去,眼冒金星。
主仆二人同时惊呼一声,眼前一黑,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5、第004章
白清主仆二人皆尽受伤陷入昏迷之中,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失去意识的同一时刻,路边茂密的林子里面,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犹如翔鹰坠空般,厉射而来。
他脚尖在一棵巨树上一点,便借势飞身至发狂的马儿身侧,双手交握,手中的长剑顺着他的来势,狠命的刺向正在胡乱挣扎着的马儿脖子上。只听得马儿一声凄厉的长嘶,热血便迸溅出来,喷了一地,马儿只朝前迈了两步,便摇晃着倒地,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四肢抽搐着,很快就没了气息。
被拖曳而行的马车,也堪堪停了下来,距离马车不过两三丈的地方,便是一条深沟,若马儿再往前多行几步,整个的马车恐怕都会翻入沟中,车内的人,必定凶多吉少。
顺伯已是吓得六神无主,在他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控制住马儿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杀掉马儿或者斩去缰绳了。如今见马儿终于死去、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浑身顿时脱力,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了。
后面的车马迅速赶了上来,车中的仆妇丫鬟们根本来不及感谢帮助击杀了马儿,救了白清主仆二人的男子,跌跌撞撞的朝白清的马车跑去。
“小姐!小姐……”
见白清清歌皆是一脸鲜血的昏迷在马车中,这个现场,顿时惊叫起来,乱作一团,鲜少经历变故的他们,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只哭泣着,悲呼着……
那么多的人,仆妇、丫头、护卫……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人。这样的情景也可以看出,白清前世嫁人之后,处处受制于人,被算计得没了孩子,还在自家内宅都能够被人下了绝育药,也理所当然了。
黑色劲装男子见状,剑眉皱成一团,黑沉着脸怒斥道:“闭嘴!”
一股子冷冽的杀气,随着他冰冷的声音,瞬间弥漫上空。仆妇丫头们顿时吓得一凛,呐呐的住了口,茫然互望。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唰”一声甩到地上,命令道:“去两个人,速到玄慈观请慈缘师太过来。”周围荒凉,距离最近的地方,就是山腰处的玄慈观,观中慈缘师太医术不凡,区区外伤,应该难不倒她。
铁牌上,一个金色的“骁”字在透过树叶洒落的斑驳阳光掩映下,熠熠生辉,让看见的人,眼眶不约而同的猛缩了一下。
骁骑营的令牌!
骁骑营原本只是护卫皇宫的三支禁卫中的一支,一直到今上统治年间,才逐渐转型。
十五年前的“三王之乱”中,骁骑营为今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中的兵丁各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三,杀得三王的乱军节节败退。最重要的是,它是今上的嫡系,京中有传言,骁骑营在今上手中,其实跟前朝明国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差不多,私底下,可没少为今上干一些不能明言的事情,堪称倚重非常。
是以,京中百官对骁骑营多是表面恭敬,实际疏远的态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出什么马脚来。毕竟为官者,多多少少的总是有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叫骁骑营知晓了,那头顶上的乌纱帽和脖子上的脑袋,指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搬家了。
这救命恩人的身上,竟会带着骁骑营的令牌,白家的仆从,一时颇有些接受无能。
什么时候开始,骁骑营中也会有这等慈悲心肠的人了?
“哼……”黑衣男子能甩出令牌,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人带来什么反应,也不说什么,只冷哼一声,便吓得众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颤巍巍的就要拜倒。
“还不快去!”
“是是……”一边茫然无措的护卫中有一人忙不迭的回道,并附身捡起令牌,然后翻身上马,快速的打马朝山腰的玄慈观快跑而去。
很快,又另有一位护卫上马跟了上去。
这时,坐在后面马车中,白清的奶妈顾氏总算在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见此地一片混乱的情况,当即冷下脸来,斥道:“还不快些收拾收拾,把小姐抬了出来,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见丫头们听命行事之后,才又转身对黑衣男子感激道,“老奴乃白家的下人顾氏,方才多谢恩公相救我家小姐,不知恩公高姓大名,还请告知老奴,待老奴回家转告老爷,,我们老爷白太傅,定会上门感谢。”
黑衣男子闻言,冷凌的面上,总算有些了些表情。他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嘴角牵起讽刺的冷笑,问道:“这么说,车中的人,是白家的小姐白清?”因着圣人及皇家的亲睐,京中无人不知白家唯有两位女眷,一个是少爷白澈的妻子涂氏,一个就是白家的小姐白清。白清婚礼在即,身为当家主母的涂氏肯定不可能离开府中,能够出来的,就只有准新娘白清了。
顾妈妈皱起眉头,心中颇有些不悦,此人实在太无礼了,闺中女子的名字,便是知晓,也不该如此毫不顾忌的直呼其名。可是碍于对方方才的出手相救,她并不好发作,只收起了方才的感激,神色淡淡的回道:“正是。”
黑衣男子再次冷哼一声,道:“你可以告诉白济远,我叫肖肃。”语毕,也不等众人反应,长剑回鞘,转身就走回林中去了。
肖肃!
顾妈妈面上的神色一僵,嘴角抽搐着哆嗦了两下,看着他远去背影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的表现还算好的,旁的仆妇丫头,包括护卫,大半都僵直了身体,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吓得坐倒在地,手软脚软,久久爬不起来。
肖肃啊!骁骑营都指挥使肖肃!杀人魔王肖肃!!!天煞孤星肖肃!!!不管哪一个名号,都叫人闻之战栗,只要一提他的名字,简直就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传说他从十一岁入伍开始,恰遇襄阳告急,蒙人南下,烧杀掳掠。他所在的驻军肖家军杀敌数万,其中,单单他一人,就手刃敌军三千,杀得双眼通红,浑身浴血。而后更是领军五千,追击敌军三千里,直接杀入蒙人王庭,将蒙王全家上至年迈老人,下至襁褓幼儿皆尽诛杀,将蒙人中的壮年男子杀戮一空。
自那一役之后,至今十年来,蒙人都未完全恢复生机,只得依附成国,苟延残喘的活着。彻底绝了蒙人年年秋末冬初南下成国境内抢掠粮食,以保他们安稳过冬,成国人则家破人亡、人财两失的惯例。
此一战,也打响了他的名号,而后奉今上之命,数年来转战各边境城市,几年时间里,成国四方边境全然平定,整个大成,开始进入和谐发展的时期。
肖肃的凶名,也随之传遍了整个大成,以及周边小国部落。
而肖肃,自然是功成身退,被一纸调令,召回了京城。
京中百官满以为接下来就该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戏码了,谁知道圣人见了他,一通夸奖之后,直接封了个安乐侯。
好吧!都封了安乐侯了,那就该卸甲回家去安安乐乐的过日子了吧!偏偏圣人却不叫他生活如爵位之名,而是将自己手中的王牌——骁骑营给了他,任命为骁骑营都指挥使,直接掌管骁骑营所有事物。
这样一个爵位,这样一个任命,直接叫朝中百官跌碎了一地的下巴!
这不科学啊!功高盖主什么的?圣人你看不到、想不到么?骁骑营啊!肩负皇宫部分护卫之职,掌管看守昭狱,有抓捕审问官员之权的骁骑营,给这么个不到二十的人统领,真的可以么?
御史们赶紧发挥自己的本职,一本本劝谏弹劾的折子,火速的送到御前。一个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们,差点儿没直接在金銮殿撞柱死谏。
可是,折子圣人留中不发了,劝谏的言辞,他全然充耳不闻。
接下来,弹劾的御史们私底下犯的事情被一一翻了出来,直接被骁骑营下入昭狱,审理判罪,原本几个月下不来的判决,三两日就公诸于众。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反击之力如此狠利,百官顿时惊若寒蝉,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然后顺理成章的,肖肃接管了骁骑营,自此之后,京中官场为之一清,甚至于连前门大街上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都少了好多。
圣人表示,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
于是,他给肖肃赐婚了。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这个杀人魔王之所以这么得圣人信任,丝毫都不曾怀疑忌惮过他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是圣人的同母亲姐姐,顺宁长公主曾在肖家之时留下的那个儿子。
他的存在,对顺宁长公主而言,是一个耻辱。对于圣人而言,却是一份难以弥补的愧疚。
6、第005章
顺宁长公主与圣人同为先皇继皇后、已故贤恭淑顺德仪皇太后卢氏所出。卢氏出自顺成侯府,乃侯府唯一的嫡出子女,原本她可以安安稳稳长大,然后寻一位门当户对的人家,带着过半的家财嫁过去,享受富足平静的日子。奈何其母出身寻常官宦人家,舅家因子孙不肖有些后继无力,其父顺成侯却性喜渔色,好大喜功。不但有些宠妾灭妻的兆头,竟然还做下了挪用官银的事情,连祖先好不容易打下的爵位,也差点儿因此被削。
恰在那时,先帝元后蒋氏因病逝世,先帝有意另选贤德,卢氏便被父亲以其母性命地位为要挟,进宫参选,然后被封为后。
可惜,她的母亲,却在她封后不久之后,就郁郁而终了。因此卢氏对娘家十分不满,若非那时她已身怀有孕,元后又一无所出,若她生下儿子,便是唯一的嫡子。成国素有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爱的惯例,她心中有了点儿盼头,怕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即便如此,她与娘家顺成侯府的关系,也甚为疏远,很少联系。
而后顺宁长公主出生,她虽有些失望,却也像母亲疼爱自己那样,娇宠疼爱着自己的女儿。更让她喜悦的是,没过几年,她就生了今上,而且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可太子却有年长的两位庶出兄长,和只稍为年幼两岁的庶出弟弟年纪小小就封了王。为保儿子顺利继位,她才不甘不愿的与娘家恢复了关系。
可惜顺成侯一门都跟她爹顺成侯一般的性子,根本不成器。最后,她不得不将自己爱若性命般的长女,嫁给了掌控着三十万兵马的镇国将军肖雪军,一个长的五三大粗,女儿最为厌恶的武夫类型的男子。为此,还强制的拆散了两对有情人,成就了一对怨偶和两个伤心人。
虽然,在今上登基之后,这一对怨偶平静的和离,然后各自与等待着自己的爱人成婚,有情人各成眷属。可惜,当初被迫与爱人分离的伤痕,却永远也无法磨灭。德仪皇太后卢氏到死,也没能得到自己的女儿顺宁长公主的原谅,母女二人生死再不相见。
她曾经被父亲以母亲的性命地位而逼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又以自己的性命和女儿女婿各自爱人的性命相胁,叫他们与自己不爱的人成婚。为此,她心中满怀着愧疚,终究郁结于内,不过五十刚出头,就郁郁而终了。
临死之前,她也是满怀愧疚和遗憾闭上了双眼,她愧对女儿,更加愧对的,是女儿在肖家留下的那个父不疼母不爱的孩子,肖肃。
****
母亲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姐姐,父亲是“军神”肖氏家族的族长,掌管三十万肖家军的镇国大将军。按理而言,肖肃应当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被娇宠着长大的才是。
可惜的是,他的存在,不过是父亲给外祖母的一个保证,也不过是外祖母给父亲以及整个肖家的一个保障。他的父亲不是他母亲心之所系之人;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父亲心之所向的女人;他,自然就更不是在父母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了。
他,只是一宗交易的产物而已。
在交易完成以后,在舅舅登基为帝之后,母亲离开肖家,嫁给了她曾经被分开的爱人,父亲也扶正了自己的表妹。
大家都很满意,唯有他,被父母踢过去踢过来,无人关爱,父亲那位以柔弱善良著称的表妹妻子,以折磨他为乐。可惜,父亲对爱人有愧,对他无甚感情,自然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母亲同样如是,对他完全放任不管,任他被人鱼肉。
最后皇帝舅舅出面,请白济远将他送到了白云山庄暂避风头。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到了白云山庄之后,他跟着师傅,努力练武。十一岁,蒙人扣边,他毅然入伍杀敌,他要证明,即便没有父母眷顾,他也能够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白云山庄果然不愧为江湖中最具盛名的武学圣地,不过习武四年,他的武艺在军中,已然凌驾众人之上,便是他那位名为“军神”的父亲,也有所不敌。
而后七年,他征战各方,成就的名号,比之他在军中号令万千的父亲,更加响亮。
肖家这个时候出面了,想要他回归宗族,可惜,他对肖家,早没了任何的感情,他们早已放弃了他,他也无须为他们动容丝毫?
他此生唯一感激的,是当初为他出头的皇帝舅舅,是送他去白云山庄的白济远,是白云山庄的庄主,他的师傅姚月希。
所以,他为舅舅效忠,替他掌管骁骑营,做那些明里不好言及的事情,他代表着黑暗,代表着成国的灰色地带。
尽管如此,他会逐渐声名狼藉,可他根本不在乎。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不在乎的东西,旁的人却在乎得不得了。
十八岁,圣人露出要为他指婚的意思,京中有女儿的人家,却纷纷为家中女儿定亲,隐晦的表现出拒绝的姿态。
自然,有拒绝的,也有巴结的,挑来选去,圣人总算看上了一位好姑娘。她是齐国公府嫡出的幼女齐三小姐,年十六,正是明媚的年纪,他不置可否,却也觉得自己的年纪该是成婚了,便点头应允。
然而,赐婚圣旨颁下不过两月,齐三小姐就因意外落水而亡。半年之后,圣人又为他指婚吏部尚书刘凯全的嫡长孙女,一个多月之后,刘大小姐不过患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就香消玉殒了。
那时的他,差不多快要到十九岁了,京中也渐渐有了他命中带煞,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命里就克亲,所以父不疼母不爱,父母才能安然无恙,而若是与他亲近,除却圣人皇族这般有天命护体的,必定不得好死。
不说与他成亲,便是订婚,都少不得要被克死。
圣人不信这个邪,还要再为他赐婚,京中一时之间再无十岁以上的单身女儿家。
当然,也有不拿女儿当回事的人家,或者提出将家中庶女许配给他的人家,却皆都被圣人嫌弃。之后再一次千挑万选,圣人选中了大理寺卿南宫柳的女儿,才刚刚准备好圣旨,还没发下去,南宫小姐就染上了天花。
而后,整个京城都忙着消毒巡查、控制天花的蔓延,除了几个亲近的人,没人知道圣人的这个打算,那一诏圣旨,只能付之一炬。
由此,便是圣人,也不得不相信他的这个命格,近年来,屡屡寻访高僧术士,以求破解。最后,玄慈观的慈安师太说,他并非命中带煞,也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不过是机缘巧合的缘由,加上他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而已。
既然没有遇上命定之人,那就暂且放下,省得害了无辜的姑娘。
自此,他在不提及婚姻之事。
一直到年初之时,他在御书房外见到来面见圣人的白家小姐,她跳脱欢快,好似生命中从没有烦恼的单纯模样,叫他不由看呆了眼神。那时,圣人笑言,若他真的有意,便去向慈安师太询问是否命定,并告诉他,慈安师太对白清身为熟悉,便是不给生辰八字,她都能算出,是否适合他。如果真的适合,他定然亲自开口,替他向白太傅求亲。
他心中一动,没有如往常般直接出言拒绝。
他想,若是娶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回家,未来的生活,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死寂而乏味。
可是,他没有想到,春闱探花会之后不久,正在他传信向慈安师太求问,白家小姐是否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之后,白清亲自进宫,向圣人求了赐婚今科状元袁茂林的圣旨。
听闻此事,他当即愕然,怔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很坚持,一次次的恳求,哭闹撒泼,什么法子都用出来了,只求一份圣旨。圣人无奈,最后,终究还是同意了。
他有些怅惘,也有些失落。
却没想到,就在她婚前,他竟然遇到了她,还救了她。
肖肃摇头苦笑,心中隐隐有些苦涩。
那个姑娘性子并不好,比之之前与他定亲的那些贤良淑德的姑娘们,她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圣人腰间佩戴的碧玺,她看上了,开口就要。皇后腕上的碧玉镯子,她喜欢了,伸手就摘。便是太子殿下看上了想要收房的美貌宫女,她也非逼着要了带回家去。如此种种事由,她做过不少,也闹出了许多的笑话。
可偏偏,他对那些贤良淑德的姑娘们坦然视之,便是对方命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却对这个嚣张跋扈的傻姑娘,动了心。
对方还看不上他,自顾的选了个出身底下,满是算计的男人,掏心掏肺的,居然在婚前,就开口向圣人为其求官,还说什么有才之人,不能埋没了。
那个男人的算计并不高明,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可那个傻姑娘,完全不明白,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
圣人皇后忧心不已,太子殿下更是气急败坏,整个白府里,除了她自己兴高采烈,根本不像是在嫁女儿,反而像是在准备丧事一般,处处哀伤。
慈安师太曾经抚养过她一段时间,他们这是第二次送她来玄慈观,期望她能够改变初衷,他也有所期待,悄悄赶至,想向师太求一个答案。可没想到,她却好似完全失了心神,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在山路上,就这么急的赶路。
最后惊了马,出了事。
看清楚了她的态度,他还有什么好问,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背着长剑,肖肃没有再往山上去,反而朝他来的路,下山去了。山脚下,一匹白色的宝马正悠闲的啃着草,时不时的撩一撩蹄子,朝山上望去。见肖肃下山来,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欢快的窜到他身边。
肖肃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安抚着它,而后回身朝山上望了一眼,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便朝京城的方向奔去了。
7、第006章
浅粉色的纱帐做工分外精良,上面刺绣着精致的蝶恋花纹饰。半开着的窗户外吹来一阵微风,纱帐随之飘动,那彩绣的蝶翼,顿时颤颤巍巍的飘动,在栩栩如生的花朵上轻轻晃动,好似整个人真的身处花园,亲眼看见只只彩蝶停驻在花朵之上,低头亲吻花瓣一般。
白清醒来,看见的便是这样梦幻美丽的一幕,很是熟悉。
这是她的闺房,宽阔明亮,富丽堂皇,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设,甚至于幔帐屏风,都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价值连城。
最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闺房,它位于白府建筑中最为华丽精致的正房大院里。
是的!在白家,住正房的,不是一家之主的老爷白济远,也不是未来家主、当家主母的白澈夫妇,反而是她这个即将要出嫁的白家小姐。而且,在前世,就算她出嫁了,旁的人也没有如愿以偿的搬进这个属于她的院子。此地依旧为她保存,任由她随意出入,并且随时可以回来居住,俨然不似旁人家闺女嫁出去了,便是外人一样的做法。
也许,这也是嫂子涂氏厌恶自己的一个因由吧!
****
白清怔怔的想。
好像睡得太久一样,身上很是酸软,白清动了动手脚,想要起身,却猛然牵动了手臂,一股子剧烈的疼痛,顿时侵袭而来,叫她冷汗与泪水同时纷涌而出。“好痛!”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避开那场婚姻,不惜自残自身,在那场原本可以避免开的意外中,弄断了手臂。而后情况却不由自己掌控,马车拖曳前行时,竟是直接撞晕了过去。晕倒之前,她好像还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清歌,是清歌!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清歌惨叫了一声。
难道,就算她摔断了手臂,还是没能够避免开清歌受伤么?
“清歌,清歌……”她心中惊惧,大声喊叫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脚步声,由远至近的走来。白清眼眸一亮,满含期待的门口望去,迫不急切的喊道:“清歌!”清歌还活着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喊一声,清歌总是会来到她的身边的。
可惜,走进房中的,却并非她期待中的清歌,反而是一个身着浅绿色襦裙,面容长得颇为妖娆的女子。她朝白清福了福身,声音柔和,语速慢条斯理,好似平常寒暄的说道:“小姐醒了,清歌姐姐腿脚受了伤,正在房中养着呢!小姐有什么吩咐,可以先跟奴婢说,奴婢稍后就过去转告给清歌姐姐知道。”
“芊若?”白清瞳孔缩了缩,双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成拳,胳膊上那钻心般的剧烈疼痛,也掩盖不了她心中顿起的怒气。
在半年前,芊若还是太子延庆殿中侍奉茶水的宫女,因为长相妖娆,为太子妃不喜。可她形色素来从容淡定,对太子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勾引的意思,端得是洁身自爱的好姑娘。
白清与太子妃关系不好,太子妃讨厌的,她自然得好好的护着。还曾因为太子妃出言讽刺她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便赌气般的放下豪言壮语,说若是芊若喜欢太子哥哥,她定然求得皇帝伯伯封她为良娣,气得太子妃牙痒痒,却也真的吓住了她。因为太子妃很明白的知道,在这个皇宫中,因为圣人皇后的偏爱,白清这个什么封号都没有的平凡官家小姐,比之公主都毫不逊色。而她也根本不像寻常姑娘一般谨言慎行,若真的惹着了她,她才不会管这事情到底是不是太子的房中事,她适合不适合开口。
那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姑娘,所以,为了自家的切身利益,最后太子妃只得妥协了,不但不再处处针对嫉妒,转而时不时的送点小礼物,讨好讨好白清。
收到了太子妃的善意,白清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之前说过的话,也全然忘记了。
其实,那时的白清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本也没真的打算那样做,她一直以为清歌的高洁的,是不屑于与人为妾的,所以就算她真的提出了让芊若去做太子良娣,芊若也一定会拒绝,却根本不知道人家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芊若也不知道,白清这话,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她看得清楚白清的地位,因而做出她喜欢的姿态,讨好她,目的,自然是能够谋求上位。太子良娣,比之一般的侍妾,地位可高得多。
所以,没过多久,白清去延庆殿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太子调戏宫女,宫女宁死不从。”的戏码。
她顿时怒了,直接将被灌醉了的太子大骂一顿,然后放下一句“芊若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白清的丫鬟了。”的话,不顾芊若被惊得呆若木鸡,拉着她,就出了皇宫。
太子当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担心芊若在白清身边,会害了她,便想要将芊若要回去,报复一番。可白清以为他色迷心窍,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最后他只得悻悻的放弃,却还是出言提醒了白澈注意着点儿,别叫白清被糊弄了过去。
可惜,白清这人一根筋,她知道自家兄长与太子关系很好,以为兄长是为了帮太子,对芊若处处护着,并且深信不疑,愣是叫旁人丝毫插不进手去。
最后,她嫁人的时候,还将芊若当做陪嫁丫鬟之一,带到了袁家。
前世的她根本不知道,芊若恨她,因为她没有按照她的算计,在看见她被太子调戏之后,向圣人进言,给他太子良娣的位分作为补偿,反而将她带出了皇宫,不允许太子再见到她,彻底的绝了她成为太子的女人的心思。
所以,她配合王淑仪,给她灌输才子佳人的思想,给她描画与袁茂林成婚之后幸福美好的生活画卷。然后,在她嫁给袁茂林不过半个月之后,就爬上了袁茂林的床。之后更是处处给她使绊子,给王淑仪创造机会,让二人私会。在苏梅出现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就投靠了苏梅,给她做起了内应,处处算计着她这个主子,以图报复。
她没了的孩子,有芊若的一份功劳;她身中绝育药,十年无所出,有芊若的手笔;就连最后她被冤枉烧了那一批赈灾粮,里面也少不了芊若提供的所谓的“证据”。
这个眼神看似淡定从容,一派大方的女子,内里,竟是隐藏着那么多的恨意和那么狠毒的报复之心。
可怜她竟是看不穿,被一个出身低微,至始至终都在装模作样的女人给完全的蒙在了鼓里,怪不得看这本书的人,大多对她的评价都是一个傻字了。
****
芊若见白清突然变了脸色,看着她的目光中,竟不似平日的宽和信任,反而流露出一股子叫人打心底里感到战栗的暴戾之气,还有,分外清晰明了的怀疑。
难道,这一次她因为即将要成功而松懈下来,拒绝了随同前往玄慈观,留在家中。在她不知道,没有亲见的途中,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掌控的事情么?在小姐昏迷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向同去的丫头们问清楚了小姐这次去玄慈观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半路上的惊马,分明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究竟是什么,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芊若对此,苦思不解。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不是去查探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而是尽快消除这种怀疑。如今,不正巧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她么。
芊若抬腿举步,慢条斯理的朝床边走来,每一个步子,都迈出几乎一样大小,身子摇晃的弧度,也没有任何改变。她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赏心悦目,便是走路,都尽显她独特的风姿。
芊若,的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也难怪太子殿下都曾经对她心动,也难怪她在一切算计成空之后,会那么的恨白清了。
走到床前,伸手就握住白清的手,轻轻一捏,唤醒了她不知飘向何方的神智,柔柔的说道:“小姐,你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老爷说你胳膊受了伤,受不住繁琐的婚礼,所以上书圣上,将婚期延迟了。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小姐是新娘,除了拜堂,其他时间都有人伺候着,根本不影响婚礼的。小姐也希望快一点嫁给袁公子的,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姿态,全然是替白清着想的样子。甚至于,在她的眉目之间,还隐隐的流露出一股子魅惑的味道,若是往常对她万分信任,毫不怀疑的白清,指不定就已经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了。
这个女人,倒是真懂得怎么利用她异于常人的资本。
8、第007章
白清心中暗暗警惕,告诫自己不要去看她的眼睛,忍住胳膊上的疼痛,手腕使劲一扭,脱出了她的掌控,缩了回去,眼皮朝下看去,盖住眼中的厌恶,口气如同往日一般,十分不悦的愤愤说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就是连床都起不来,怎么成婚嫁人?我要嫁人,肯定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能够以吊着手臂这样不雅的样子出现?”受了这么大的罪,冒了这么大的险,好不容易才真的如愿以偿的延迟了婚礼,还想撺掇着我去哭着求着坚持带伤如期出嫁,当我是傻子,还是吃错了药?
她倒是不想想,换做前世的她,指不定就算受了伤,也要哭着喊着要如期出嫁呢!芊若在那次算计出错,措手不及被她带出了宫之后,窝在白家的这段日子里,可真的是对她的性子脾气仔细研究揣摩了许久,对于把握她的心思,如今可谓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啊!
只是可惜,如今的白清,不是以前的她了。
芊若对此,却并不知晓,出言失利,她不禁有些愕然。想了想白清素来对自己的容颜很是在意,以为她真的是因为形象容貌的问题,才会如此,便又开口恭维道:“小姐生得这般绝色容颜,便是吊着手臂,也定然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再说,袁公子那么喜欢小姐,定然不会在意这个的,他肯定巴不得小姐马上就嫁过去呢!”
白清眉毛缩成一团,怒声驳道:“芊若你既然这么了解他,不如你代我嫁过去好了!”也省得我再想那么多办法去退亲。
“小姐!”芊若心中一惊,表情茫然的惊呼了一声,“噗通”跪倒在地,讨饶道,“奴婢错了,奴婢不敢的。小姐你不要误会,奴婢与袁公子什么事都没有,奴婢昨日去见袁公子,只是因为袁公子怕不清楚小姐喜欢的房屋摆设,找奴婢过去询问清楚,想要弄好了讨小姐的欢心,奴婢也想小姐嫁过去过得舒心,才会出去告知袁公子而已。”
果然是昨日自己与袁公子私下见面被小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晓了,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怀疑自己,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小姐昨日在玄慈观,回来的途中就受伤昏迷了,应该没有亲眼瞧见发生了什么,也不必怕她会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先直接认了错,想个法子哄了她再说其他便是。
“哦……”白清拖长了声音,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子熟悉的愤怒感,原来,她昨日还去见过他。怕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早就做过了那体子事由了吧!
这个贱-人!这对奸-夫-淫-妇!
这股子愤怒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白清在回过神来之后,心中却不由的一颤,原来经历前生长达九年的貌合神离,经历过死亡的折磨之后,她竟是还会因为他与旁人的关系而生出愤怒么?
不,兴许是因为,突然知晓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了自己有很多事情被当成傻子一样蒙在了鼓中,才会如此愤怒罢!
她在里的确是看过了那一整本的书,并将其中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从中也了解了很多自己前世不知道的事情。可惜,那本书是以苏梅的视觉为主线,关于她的一切,倒是描写的十分详细。而自己在书中,只不过是一个衬托女主角的配角而已。所以书中关于自己的很多描写,都只是在写,自己怎么想出一些笨拙到蠢钝的法子,想要去害苏梅,结果苏梅又是怎么利用一切有生力量,来进行反击,最后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因而,书中苏梅出现在京城之前,关于自己以及京中的一切,也都只是在描写袁茂林及其相关事由时,简单提起而已。
从后文中,她知晓芊若和王淑仪与袁茂林早在探花会初遇之后,便蛇鼠一窝的勾结在了一起,却并不知道在她与他的这场婚姻中,他们在其中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他们何时何地,有过些什么来往。
唯一知道的,只是前世里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可偏偏时光久远,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很多事情,在她的记忆中,并不十分清晰。
如今芊若在自己不按理出牌的情况,倒是露了马脚,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可真对不起自己这番歪打正着了。
****
白清那拖长的声音中,满是怀疑,芊若心中有些不安,抬眸直直的看向白清的眼睛,眸光中,全然是浓浓的感激之情和被怀疑了的悲痛。似是白清的怀疑侮辱了她的人格一般,芊若泪水长流,心痛不已的道:“小姐你相信芊若,当初在宫中,便是太子殿下,奴婢都不曾勾引,只求全身而退。如今,又怎么会去勾引救了奴婢的小姐的夫君呢?请小姐相信芊若。”
白清好似真的被她这番举动说服,挣扎过后,满含酸意的问道:“那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与他究竟见过几次,说了些什么?”这番作态,全然是一个被嫉妒遮盖了眼睛的吃醋妇人样。
她前世没少做这样的事情,此时演绎起来,自然是入木三分。
芊若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擦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很是自然的弄乱了妆容,遮盖住自己美艳无双的容貌。此时此刻,可不能叫她再多看她这样美貌的容颜,否则,她那已经被嫉妒充满了的心思,铁定难以消除。
“奴婢只见过袁公子三次,因为当日在探花会上,袁公子看见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就以为奴婢是小姐的心腹丫头,知道小姐喜欢的是什么,所以,才私底下来找了奴婢三次。一次就是昨日,是问小姐闺房的摆设陈列,好在袁府中做同样的摆设,免得小姐换了地方,不习惯。一次是上个月十号,是因为要买厨上的人手,想问问小姐喜欢的口味,还有一次,就是在圣人赐婚之后,想问问小姐喜欢什么礼物。奴婢见袁公子心系小姐,处处都想讨小姐的欢心,让小姐高兴,所以,就将小姐喜欢的,告诉了他。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小姐降罪。”
怎么样才能够既避开了责罚,消除了自身的嫌疑,又叫主子知道自己的忠心,这就是了。投其所好,小姐最上心的,不就是与袁公子之间的情谊么?若叫她知道袁公子是如何想要讨好她,让她开心,她定然心中喜悦,又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不是见了他呢?怕是,她还想别人多来找她几次才是呢!
白清忍住心中冒起的恶心之意,挑了挑眉头,语带嗔怪的道:“你倒是上心!”
“小姐救奴婢出了火坑,奴婢只是感激小姐,想叫小姐高兴而已。”芊若满怀感激的回道,眼中,飘过一丝不屑。
白清看在眼中,却并不表露,只斥道:“乱说,太子哥哥怎么会是火坑?”
顺着白清的话,和白清喜欢的性子,芊若委屈的瘪了瘪嘴,道:“是,奴婢错了,太子殿下当然不是火坑,奴婢只是不愿为妾,不愿与她人共事一夫罢了。”
白清欣慰的点头,“你要真的如此想才好!”别光嘴上说说,却做了相反的事情。到时候,有什么样的惩罚,可就不是你能够预料得到的了。
芊若有些疑惑,明明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为何这话中,好似有话一般?难道,她还是在怀疑?可看起来又不像?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其实,白清真不适合演戏,虽然她所演的,是前世的她自己,却总是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经意的,就露出了端倪,叫旁人心生怀疑。好在芊若自诩早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了,根本不担心她会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多想,否则不等她利用别人,别人早将她给利用的干干净净了。
此时的二人,倒是真的演的一出主仆情深的好戏码,连有人进了房间,都没有发现。
来人只得自顾的打断了她们的对视,满心欣慰的道:“妹妹总算是醒了,公公和你兄长,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嫂子这就叫人去告知他们。芊若,妹妹醒了,你怎地也不知道要通知一声?”这话,听似指责,却是不痛不痒,根本没有丝毫力度。
芊若深受白清信任,她又生怕旁人将之骗回太子身边,因而看得很紧,涂氏自然不会触其逆鳞。
她如今,可就等着白清出了嫁,好打包了东西,搬进这正院中来。
正院明明就该是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住的,偏偏公公却给了小姑,还一住就是十五年,就算自己嫁了进来,也没提让她搬出的话来。白清也浑不在意,自己多次旁敲侧击,她都没有主动让出来,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奈何家中的两个男人都疼爱她,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想要什么都想尽办法的满足,自己根本丝毫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对此,涂氏深觉不虞。
9、第008章
面对面,眼对眼的看见杀死自己的凶手,明明对方狠辣如鬼魅般的摸样还历历在目,偏偏如今她却言笑晏晏的对你关怀备至,作为被杀之人,你应该作何表现?
这绝逼是白清重生之后所面临的,最大最艰难的一个问题。
倘若还在前世,她未曾见识过涂氏的狠和涂氏的恨,在外受了伤受了委屈,只能躺在床上安养的时候,若是嫂子涂氏前来探望关怀的话,她定然会满怀委屈的扑到她的怀中向她哭诉,并且喋喋不休的说自己身上的痛苦,求安慰求抚摸。
可是,现在立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一如既往的熟悉美丽,也一如既往的柔婉宁曦。可她却再不敢有任何的亲近了,因为这个人,实实在在的是前世那个掐死了她的凶手。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她一改温柔,露出掩饰在柔婉背后的狠心绝性;忘不了她口口声声里的充满了憎恨的怒骂之声;更忘不了的是,那掐在脖子上,夺去了她呼吸的冰凉的手,和深深刺入到肌肤中的艳红指甲。
便是从书中知晓了她为何会那么恨自己的缘由,便是那些读者皆同情怜惜其遭遇,认为自己是自作自受,活该如此,她也完全理解不了。
是,她嫁到白家,其中少不了自己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又如何呢?
倘若她喜欢的真的是她的表兄,想嫁的人也是她的表兄,而不是自己的兄长的话,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跟自己说啊!
她们二人自幼便是闺中密友,曾几何时,也是无话不讲的。自己素来怎么想便怎么对她说,是以从未想过,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竟会有所隐瞒,竟是遮遮掩掩。
她清楚的记得,在自己还没有产生叫她嫁到白家,给自己做嫂子的念头之前,她曾经不止一次一脸无奈不甘的告诉自己,她的父亲想将她许配给那个依附着他们家生活的守寡姑母的秀才儿子,而她的母亲,却分外不乐意。
看她的神情,听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也同她的母亲一样,看不上那位穷酸表兄。也正因为如此,想着其母素来柔顺温宁,家中事情多是其父做主,生怕她被强逼出嫁,才想要救她出火坑。
思来想去,要救她,便只有给她寻一个大好男子做丈夫才是。然后,她口中数次夸赞的白家“玉郎”,自己的兄长,便脱颖而出。
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如同亲姐姐般的闺蜜,二人若是成婚,岂不是大好佳话么?是以,自己才会开始想着让她嫁进白家的。
而且,在去求皇帝伯伯给他们下赐婚圣旨之前,自己还亲自向她询问过,问她觉得自己的兄长,是不是一个好的成亲对象?她明确的回答是,还羞红了脸,娇嗔自己不该胡说八道。
那一副姿态,分明是芳心暗许的模样。
同时,自己也问过兄长,愿不愿意娶她,兄长也明白的表示,若是她愿意嫁,他就娶。
所以,前世她出手掐死自己时谩骂出那一番话之前,她一直以为兄嫂是两情相悦的,也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回小红娘,叫一对差点被分开的有情人,终成了眷属而已。
可谁曾想到,涂氏却认为是自己破坏了她与她表兄的深切情意,分开了他们这一对有情人,然后造就了她与兄长十多年平淡无味的婚姻。
所以,在自己失去了圣人庇护的时候,她出手掐死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然后迅速的与获连坐之罪,罢免了官职的兄长和离,连一双儿女都不要了,急迫的嫁给了她那个死了原配的表兄为继妻。
若说她掐死自己,是自己罪有应得。那么,哥哥和侄儿侄女们何其有辜?她做下抛夫弃子的事情,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么?
白清觉得,就算她能够原谅涂氏杀死自己这件事,也绝对原谅不了她抛夫弃子的行为。
这个与她相伴十年的闺中密友,而后又十年“姑嫂相得”的女人,她此刻,就连平心静气的面对她,与她演戏,都根本做不到。
她不是跟她的表兄情真意切,还偶尔私下相会么?她不是嫁到白家十多年,也从不曾忘记过曾经的情分么?
纵然她们相会之时也固守礼节,从未做过对不起兄长的事情,那也是对兄长的背叛。
这样一个女人,绝对配不上那么好的兄长,配不上白家的“玉郎”。
对,她配不上,自己既然“回来”了,就绝对不会再任由她心中藏着别人,偏偏还霸占着兄长的妻室之位,还利用自己,将兄长身边稍有些姿色的侍女都打杀殆尽。
自己“回来”了,她这样不贞的女人,就不能再留在白家,不能再留在哥哥身边。
把她赶出去,一定要把她赶出白家。
白清咬牙,心中暗暗定下决定。
****
白清一见涂氏,便失了心神,只愣愣的发呆,涂氏和芊若却并没有注意到。
只因芊若听了涂氏那暗含意味的话,虽知道自己因为白清的庇护,在白府中拥有超然的地位,却也不敢真的托大,像白清那样行事嚣张,对白家实实在在的当家夫人,自然是恭敬非常。于是赶紧立起身来,起身的时候,背对着白清,也恰好挡在了白清面前,叫涂氏看不见白清面上神色。
她垂首告罪道:“少夫人恕罪,奴婢见小姐醒了,太过激动,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要去通知一声少夫人了。”半年多的时间,芊若可是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少夫人涂氏的心里,可不像表面上对小姐那样处处维护,私底下,可打着不少主意呢!也就是小姐傻,完全看不出来,还以为她这位闺蜜兼嫂子是在真心为她着想。
否则,在白家两个男人都想着法儿的试图搅黄了她与袁公子的婚事时,涂氏又怎么会数次出手相助,不但抹去了她在其中做的事情留下的痕迹,不叫老爷少爷察觉到,她自己还时常隐晦的在小姐面前说袁公子的好,巴不得小姐赶紧嫁出去呢!
对于芊若恭敬的态度,涂氏很是满意,只是有白清处处护着,她也不好真的怪责与她,便也没表露出什么,只嗔怪的打趣道:“好了,好了,你可是妹妹眼中的红人儿,我哪里敢怪你,回头妹妹可不得吃了我!就辛苦你一趟,替我去跑跑腿,叫人通知老爷和少爷妹妹已是醒过来了,省得他们忧心。我留在这里,陪妹妹说会儿子话。”
“是!”芊若垂首拜下,很是听话的退着出了房门,遣了人去前院寻白济远、白澈父子,自己却转了弯,朝下人所居的西厢房去了。
白清闺房中,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神思不属的白清,和已经走至床边上,垂着头,正一脸心疼的看着她的涂氏了。
“妹妹身上可好些了?”涂氏美目含泪,巴巴的问了一句,就坐在锦凳上,轻轻握着拉着白清的手,哽咽着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白清回过神来,冷眼看她涕泪之时也分毫不减容色的脸,木然无语。
涂氏啼哭良久,却不闻白清出声,心中纳罕不已,抬眸看去,却见白清看她的眼神中全然是陌生的冰冷之意,心中不由一跳,掏出帕子来抹了泪,忙不迭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伤了别的地方,怎地如此看着嫂子?”
面对着她,白清实在无法说出一句好话来,冷然相待,语带机锋的问道:“听闻嫂嫂昨儿个去怀远坊了?”
涂氏闻言,不由一颤,眼珠子滚动着,试探的道:“妹妹从哪里听说的?”
白清在她面前随意惯了,也不管她心中到底如何想,挑着眉颇为不高兴的道:“你甭管我从哪里听说,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就行了。”
涂氏干笑了几声,暗道恐怕是自己无意间露出行藏。心中却也如芊若一般,深知如果不是白清亲眼所见,只是听闻的话,依白清往常的性子和对她的信任,她随口哄哄,再寻了其在意的事情转了话头,白清定然不会多加追究。
想到此,眉目间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屑,却很快掩了去,只促狭的笑道:“近日里,我可是忙着妹妹的事情,日日不得闲,哪里有空去看望姑妈。倒是常去东西两市,买些绫罗绸缎、古董玉器什么的给妹妹添妆。妹妹可别听旁的人胡言,误会了嫂子不尽心为你筹备婚事才是。”
“哦!”白清拖长了声音,也不理会她提及婚姻之事,只追问道,“你确定,昨儿个你真的没有去怀远坊?”
“昨儿个的事情,我自是记得清楚的。”涂氏斩钉截铁的回答,心中却着实有些惊惧。毕竟她自己心中有鬼,冷不丁的被人揭穿了,再镇定,也有些害怕,担心事情一旦暴露,会生出是非来。
然而,好在询问者是白清,糊弄起来轻便得很,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哪知她已是如此信誓旦旦,白清却还是不为所动,只冷笑道:“嫂嫂做过些什么,恐怕是真的连自己都不清楚吧!”
她这样一再的言语追问,偏偏语气也不似往常的亲厚,竟是句句机锋,暗含意味,好似真的知道了什么一般。涂氏的心不由提得老高,蓦地沉下脸来,恼怒的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寻常也不关心我去了哪里,怎么今日偏偏一再追问,回了你还不相信,难道竟是担心我出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你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妹妹!”的焦急的称呼打断。声音方落,一个玉带纶巾,面如凝脂,目如点漆,犹如画中走下来般美好的男子,疾步走入房中。他一张玉颜因急速奔跑,泛出淡淡红晕,额角也挂着几颗汗滴,竟是目中全无他人,只直直的朝白清看过来,满目间皆是担忧心痛之色。
此人,正是听到了白清醒来的消息,匆忙赶过来探望的白家“玉郎”,白澈是也。
10、第009章
“哥哥,哥哥!”白清娇啼一声,不顾手臂及身上的疼痛,朝着他的方向强撑起身来,似是想要往他怀中扑去一般。泪水,也随着这声呼唤潸然而下,朦胧着眼睛,巴巴的看着他,久久都停不下泪来。
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玉颜。明明分别不过才短短几日时间,再见时却偏偏已是间隔两世之久。
久到,她满以为永生都再无相见之期了。
上天有幸,竟叫她重回到人间,叫她还能够有机会,再一次见到这个疼了她宠了她一辈子、最后却被她害得丢官除族,妻子改嫁,只能黯然携带幼子幼女,远走他乡的兄长。
【白氏家族将白济远一脉迁出宗族,白澈无力反抗,只得收殓了祖父母及母亲的尸骨,焚化为灰,连同父亲及妹妹白清的骨灰一起,随身携带,与娇女幼儿一起,飘然远去,了无影踪。至此,成国百姓再未听闻过“玉郎”白澈之名。】
这是他的结局,是白家最终的结局。
而这一切的由头,却是她做下的孽。便是她死了,都永远得不到安宁,永远心怀愧疚。
“玉郎”白澈,是白家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
他姿容出众,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八岁开始,便被选中,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十二岁玩闹般的下场科举,便中了二甲第五名进士;三年后十五岁,又因与太子赌棋,输了半子,不得已下场武举,一柄长剑,打遍全场无敌手,成为新科武状元。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谁人不知白家“玉郎”之名。满京城里,竟是找不出几个能与他比肩之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翩翩玉郎,多少女子倾心相许,就连皇家公主郡主,也巴不得能得他眷顾。寻常行走市井,便是偶尔的一个眼神,也能叫无数怀春少女久久不能自已。
涂氏因她之故,方得嫁入白家,成为“玉郎”之妻,也曾被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谁曾想到,她不但不屑“玉郎”,不肯珍惜他,反而还心怀怨怼,恨意滔天。
最后,竟然狠得下心来,抛弃了他。
着实可恨至极!
****
见到寻常像是猴子一般,片刻也静不下来的妹子突然变得这般娇弱的哭泣伤心,白澈哪里还忍得住,一颗心可谓是疼得揪成一团,忙示意妻子退开,自己凑了上去,抬手轻柔拭泪,腻着声软软的哄道:“妹妹怎地了?可是胳膊疼痛难忍了?你且忍上一忍,哥哥这就去叫太医来,给你开了止疼的药,可好?”
说着,搁下拭泪的帕子,起身就要离去。
白清忙拉住他,这一牵扯,又动了受伤的胳膊,不由呼起痛来。
白澈被紧紧拉住,哪里还敢再动,只得又坐了下来,又是哄又是劝的,只希望白清能安安分分的好好养伤,别再伤了自己。
白清心中又是悔又是恨,还有见了兄长之后,陡然升起的委屈,加上了身上的疼痛,一时之间,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可着劲儿的往外淌,竟是哭个不停了。直哭得白澈将她扶起来,搂在怀中,哭笑不得,好似娇宠三岁孩童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哼着她喜欢的歌谣,哄着她睡了。
眼中只剩下对方的兄妹二人,却根本没有发现,立在一边好似外人的涂氏,看向他们的眼眸中,露出来一股子已是极力掩饰,却怎么也无法掩饰住的愤怒和嫉妒之色。
她染着艳红丹蔻的尖长指甲,竟在不知觉间,掐入了手心,点点鲜血,晕染红了她握在手心里的乳白色手帕。
却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涂氏心中咬牙切齿,有一瞬间,她简直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将白清拖出丈夫的怀抱,远远的推开。
可她却不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着,忍着……
每一次都是如此,每一次只要白清在,白澈的眼中,就全然看不到别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女人,可是,她却从来得不到白清拥有的这种温情。每一次,她都只能远远看着,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将他所有的温柔情意,全然倾注在别的女人身上。
这个别的女人,即使是亲生的妹妹,也叫她无法忍受。
她的存在,在白家,好似一个笑话。
娶她,不过只是因为她是白清的闺中密友。她表面上是白家的少夫人、当家主母、管家夫人,可实际上,她不过是他娶回来给自家妹妹做奶娘保姆一般的存在,成亲之后,他对她提过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不论何时何地,不管何种境况,都要全心全意的,照顾好他的妹妹。
何其讽刺!
****
她的理解,倒真符合白家父子的想法,他们最终同意她进门,正是因为她与白清的关系。
白家没有主母,白清没有母亲,他们怜惜她,但凡能满足她的愿望,必定竭尽全力去满足。她最好的朋友,是涂氏解语,她希望涂氏嫁进白家,白家父子即使有些许不愿,也不忍拒绝。
白清素来性子跋扈嚣张,得罪的人多,得罪的名门淑女也多,京城里,还真找不出几个跟她无仇,能够和睦相处的姑娘。不过她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她自己认可了的人,会倾心相待,她既认可了涂氏,那么她们做了姑嫂,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姑嫂不和的事情,家里自然能和谐相处。
而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他们父子二人有朝一日出了事儿,至少还有人能够照顾她,护着她。
可惜事实不尽如人意,不论是想要挽救被“恶父逼迫”的闺中密友的白清,还是希望娶了与妹妹关系好的姑娘为妻,能够多一个人帮着照顾自己的傻妹妹的白澈都不曾想到,涂氏的心,早在初嫁入白家,看清楚白家行事一切以白清的意愿为主开始,就已经变了。
她不再一心羡慕好友拥有疼宠她的父亲和兄长,也不再心疼好友年幼便失恃,她满心里,只想着明明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却被白清霸占了。
强烈的嫉妒和憎恨之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将她与白清原本的友情,全然消磨光了。
正如此时,看着白清那一副娇弱无力躺在自己丈夫的怀中睡得分外香甜的模样,看着丈夫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擦去她挂在眼角处两滴晶莹透亮的泪珠,生怕碰坏了她一样的怜惜疼宠的表情,她狠狠的咬住后槽牙,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方可解一时之恨意。
那深切的恨意,仿似刀子,从她目光中射出,直直的传达到白清的神思中。
睡过去的白清蓦地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寒意,心中一颤,又往白澈怀中缩了缩,晕呼呼的睁开眼,朝涂氏望去。
涂氏眼中的寒意却在看到她睁眼的一瞬间突然隐去,她微微笑着,满怀心疼的对白澈道:“夫君还是让妹妹躺在床上吧!马车翻转,妹妹身上可是受了不少瘀伤,你这样抱着她,她会不舒服的。瞧,刚睡着,就又疼醒了,可怜见的!”她一言一行,全然是一副好嫂嫂的样子,好似方才那个瞪着白清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变脸之快,直叫白清为之叹为观止。
言及妹妹,白澈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他垂头看向眨巴着眼睛,睡眼迷蒙的白清,满心以为真的是自己弄痛了她,才叫她睡不安稳的。愧疚顿时弥漫开来,他小心翼翼的抚着白清,挪移开身子,将她放回到床上,揉了揉她的发顶,满怀自责的道:“都是哥哥不好,弄痛妹妹了吧!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哥哥在这里看着你。”
“不要!”白清嘟起嘴巴,虽然知道兄长完全是怕让自己痛,才会放下自己,可对于他那么听涂氏话的表现,还是感到有些不满,“我都睡了那么久了,你要我直接睡死过去么?”
“呸呸呸!”白澈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嘴,直到她垮下脸眨巴着眼表示不再乱说之后,才松开手,嗔怪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八道,赶紧呸掉。”
“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难道是跟涂氏那个女人学的?
白清抬眸,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在兄长身后做贤妻状的涂氏。
涂氏温婉的笑容一顿,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只一瞬之后,她便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挑起眉角,朝白清璀然一笑。然后,她抬起手,用锦帕轻轻擦拭白澈肩膀上的衣衫,好似要扫去什么脏东西一般。
白清眼睛蓦地睁大,怒意冲天。
那里,分明是她方才倚靠过的地方。
“妹妹怎么了?”白澈眼珠滚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渐渐挑起一点欣慰的角度,弥漫着浅浅的笑意,却很快在被察觉之前,用紧张担忧的表情将之替代了。
这小妮子摔了一跤,倒是涨了点儿眼力劲儿了。
“我没事!”白清语气有些冲,看着白澈的目光中,含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哥哥前世对涂氏就挺好的,不论是她屡次三番赶走菡萏院里的侍女,还是入门六年无所出,他都从未说过任何不满的话,也不曾有过任何的怨怪。
上辈子,她不以为意,还一心劝说他对她再好一点,劝他多理解她,怜惜她。可如今,不过是看见他下意识的听取她的意见,以她的顾念为先,她就有些受不了。
当初,她已经是自顾自的决定兄嫂的婚姻,两边游走劝说,将他们凑成一对,这才造成了最后那般状况。如今她又不曾经过兄长的同意,便自顾的决定了要分开他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在做什么之前,她是不是该问一问,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11、第010章
想到了就要去做,这是白清素来的性子,即便是死亡之后再重生,也完全改变不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兄长,屋外就又走进来一个人,引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只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白清就忍不住再一次热泪盈眶,巴巴的爬起来,张开双手做出一副“求抱抱”的模样,嗲着声,喊道:“爹~~~”
这一声,简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腻的涂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撇起嘴角。
这么大的姑娘了,至于如此黏着父兄么?至于一见到面,就又是搂又是抱的么?也不知道有个忌讳。
男女七岁还不同席,白家行事,简直是有伤风化。
跟涂氏的愤愤不平相比,听见女儿的娇声呼唤,白济远板着的脸都不由的一柔,不过却又很快沉了下去,背着手,缓步走进,冷着声问道:“怎么样?身上还疼么?”语气虽冷,却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关怀备至。
“疼~~”十几年了,白清早习惯了父亲把对自己的慈爱,藏在他努力维持住的威严之色下,才不理会他的黑脸,撒起娇来驾轻就熟,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说着,竟还不管不顾的,倾身就朝立在床边两步远外的他扑去,丝毫不担心会摔倒床下,再弄断了另一只手。
爹才舍不得让她摔到的。
果不其然,看到女儿的动作,白济远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不迭的箭步上去,稳稳地将之接到怀中,又是气又是怕的斥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安分着点儿,这要掉下床再摔着了,疼的还不是你自己。”又瞪了一眼立在一旁偷笑着看好戏的儿子,恼羞成怒的喝道,“就知道笑,也不看着点儿你妹妹,这要摔出个好歹来,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这明目张胆的偏心和迁怒,根本丝毫不加掩饰,气得涂氏牙痒痒,却又不敢开口反驳。
人家父子兄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初始她还会开口替夫君辩驳,可她的好心好意不但讨不了任何好处,还会得罪夫君,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如今她也学乖了,任他们如何,她自不开口,权当看戏。
不出她所料,白澈也是早习惯了父亲的偏心和迁怒,闻言便连连摆手,忙不迭的认错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妹妹,谁叫在妹妹心里,我没爹你重要呢!”语气中,颇含了些酸酸的味道。
白清扑到了父亲的怀中,感受着父亲身上的温度,餍足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擦干净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半眯起眼睛,微笑着看着哥哥耍宝一样的行为,心中涌动着满满的幸福。
这是她的父亲,她的兄长。疼她爱她,将她当做手心里捧着的宝,娇宠了她一辈子的父亲和兄长。
前世,父亲因伤痛她的离世,郁郁而死。兄长因她之故,远走他乡。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责怪她的话,更没有一丝怨怪她的想法。就算他们明白她的不好,知道她曾经做过很多的坏事,他们都从未责怪过她。
这么深重的爱,这么全然的包容。除了他们,世界上恐怕再寻不到另一个可以给与她这些的人了。
只是前世的她不懂,也没有珍惜。为了袁茂林,她一次次的反抗他们的安排,一次次的说着刺痛他们疼她的心的话,做尽了伤害他们的事情。
想到此,白清忍不住再一次泪水盈眶,满怀歉然的道:“爹,对不起,哥,对不起!”
“怎么了,这是?”白济远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开口道歉,连威严的表情都忘了维持,放柔了声音,安抚的问道。
白清摇着头,只顾着哭泣,不肯说话。
她怎么敢说?事情的真相,那般叫人难以置信,便是信任宠爱她的父兄,恐怕也丝毫不会相信她的话。
死而重生,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恐怕连自己也只会当做一个故事来听吧!就更不提,他们是生活在别人创作的一本书籍中的事实了。
老天真是捉弄人。
****
白济远、白澈父子二人心中焦急万分,白清向来性子跳脱活泼,还真的很少有这样泪水涟涟的时候。面对这样柔弱哭泣的白清,他们还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时,涂氏倒是反应了过来,猜想定是她来之前,芊若把婚事推迟的事情告诉给她知晓了,她才会性子大变。大概是想利用自己受伤的事情扮娇弱,叫公公和丈夫怜惜她,进而答应她的要求罢了。
反正对于她早些出嫁的事情,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帮她一把也好。便也不等人询问,开口试探着说道:“父亲,相公,是不是因为妹妹知道了她的婚事要推迟,才会如此伤心难过啊?”
她这一提醒,父子二人也皆都如此猜测想象,一时之间,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对那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竟然连养伤的这段时间都等不得,就要迫不及待的出嫁么?
那人,真的值得她如此么?
可惜,疼爱她纵容她已经成为了习惯,即便心中再多的不悦和难受,他们也不忍心见她如此哭泣。
故作严父的白济远当即就投了降,有些悻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好了好了,爹的小囡囡不哭了,爹不反对你的婚事了,也不推迟了。你好好养着,爹这就去求陛下,明儿个如期举行你们的婚礼,好不好?”
“不要!”白清经历了死亡,从书中看到了一切真相,然后又经历重生,心中本就惶恐不安。
结果,为了能够拖延出嫁的日期,她不惜伤了自己来逃避,偏偏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就见到了两个上辈子伤了她,杀了她的仇人。可她却只能将一切全然压抑在心中,因为很多事情还未曾发生,她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
见到了最信任的父亲和兄长,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们她的伤痛,她的后悔,可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只得含糊的认错,悲伤的哭泣,可涂氏那个贱-人却又要误导他们,想要破坏她好不容易才营造出的局面。
听得父亲的话,愤怒和恐惧,一时之间全然占据了她的心,她使劲的晃着头,语无伦次的大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他,不要。爹,我不要!不嫁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真的不要,不要再过那种守活寡,被他日日言语相刺的日子;不要再被害的小产,还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要再处处被苏梅压制,一辈子不得安乐;更不要再被冤枉成烧掉赈灾粮的毒妇,被圣人赐毒酒,被嫂子掐死。
她不想再死一次,那种窒息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强制性的撵出身子的感觉,好难受,好难受……
无力的瘫坐在床上,白清蜷缩成一团,娇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泪水犹如倾盆之雨般,大滴大滴的涌出眼眶,面上更是露出深深的恐惧和害怕之色来。
唯独她的一双手,却死死的拽住父亲的胳膊,好似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抓的指尖泛白;受伤的胳膊处更是溢出血迹,浸红了包扎的白布,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都不肯松开分毫。
感受到女儿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绝望之意,白济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去了玄慈观二日,不过一次受伤昏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难道,她在外面还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原本迫不及待的待嫁之心,怎么突然就变成害怕嫁人,难不成是袁茂林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情?愤怒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恨不得立马出去找人算账,给他的闺女出出气。
可眼光瞟到她胳膊上的那一抹红色,愤怒就顿时化作了心疼,“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悠然,快,快去请太医来。”
“我这就去。”白澈显然也看到了妹妹的不对劲,听得父亲吩咐,当即朝门外跑去。情急之下,竟是运起内劲,以轻功代步,几乎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涂氏怔然的收回自己抬着的手,将“我去吧!”这句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吞咽了回去。双手握拳,咬紧牙关,漠然的看了仿似失去心神,只知道哭着大喊“不要,不嫁”之类的胡话的白清,垂下眼眸,悄然退了出去。
有白氏父子在,白清这里,根本就没有她丝毫的用武之地。即便他娶她回来,最重要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保护白清,他们父子二人,对她也总是抱着一二分的戒心,根本不会全然交托与她。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看,何必再留呢?
12、第011章
哭闹了许久之后,白清总算在父亲的安抚下,眯起眼睛睡了过去,睡着了,眼角处都还挂着几滴泪水,看着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她那一双手即使疼得麻木了,也依旧死死的抓住父亲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开。仿佛如此,才能够稍稍安慰一下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一般。
白济远生怕自己会弄伤了她,也不敢去掰开她的手。见她窝成一团,睡得很不舒服,又小心翼翼的揭开铺盖,将她安置好,这才顺着她拽住他胳膊的手,侧坐在床边,收起方才的威严,一脸柔和的看着熟睡中的女儿。
她好像真的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便是睡着了,也仍旧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心中不由得就揪疼起来,忍不住就抬起另一只活动自如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纤细的眉毛,试图将她的烦恼全然抹去。
这是他捧在手心儿里疼爱了十五年的闺女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这自来不识愁滋味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
努力回想女儿奶母回报的细节,却始终寻不到究竟,他此时真可谓是,百思而不得其解了。
女儿的性子,他了如指掌,寻常只要问一问她遇到过什么事情,便能够轻易的猜测出她心中的想法,屡试而不爽。而他虽时常对她板着脸,见天的教训她,可她却也深知他的她的宠爱,从来都不畏惧他。
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心中有了什么想法,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就会跑来告诉他,根本不会对他藏任何的心思,自然也藏不住任何的话。
可她今天这样仿若魔怔一般的大哭大闹,却任他如何询问试探,也只是摇着头,哀哀的哭泣着,满怀愧疚的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怎么都不肯告诉他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件婚事,他一直以来的反对,自以为是为了她好,不想她受到伤害,却终究,还是让女儿与他生分了啊!
白济远长叹一声,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女儿长大了,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在不知不觉间,对别的男人心生了恋慕之情,想要嫁予旁人为妻了。
袁茂林不好,他不是真的喜爱她,心怀着不轨的算计,他还有借口可以理直气壮的反对。可到底,女儿不会永远留在家中,不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不管是不是袁茂林,她终究也会嫁为人-妻,跟别人组成一个小家庭,会拥有她自己的儿子女儿,成为一个娘亲。她不会再是那个凡是都只知道依着他靠着他的小姑娘,也不会再是那个日日都只知道朝他撒娇装乖的小囡囡了。
将来,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恐怕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事事都想着跟他讲,向他寻求帮助了。
那时候,自有别人为她出头,为她做主了。
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出嫁什么的,真的太讨人厌了。要是可以像儿子一样,娶了人回家,那就最好了。
对,他怎么忘了,舍不得女儿嫁人,可以让她招赘啊!
白济远眼睛顿时一亮,这个法子好啊!
袁茂林那小子不是已经父母双亡了么?他要是答应招赘入白家,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护着他的小女儿,不用日日担心她嫁出去会受苦受欺负了。
如此一来,倒是既满足了他不愿女儿离开家的念头,又可以叫女儿如愿以偿的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啊!
想到此,他差点就想开口叫醒女儿,跟她好好商量一下了。却在看着白清苍白的小脸上残留的泪痕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反正她已经说了不想嫁,就当做她是真的不想嫁,先拖着再说。
****
白清这一觉,睡了大半天方才醒来,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屋子里也已经点上了灯。
胳膊和双手都有些酸酸的,脸颊上干涩一片,眼睛更是疼得不行。浑身上下,好似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忍不住的,心中就有些烦躁。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发脾气,床边就传来父亲慈柔的声音:“囡囡醒了!芊若,小姐醒了,去厨房传膳,快着点儿。”
“爹!”白清有些惊喜喊道,“你还在这里啊!”
看着女儿满脸毫不掩饰的喜意,白济远心中极是熨帖,女儿好似忘掉了两天之前,她还因为自己反对她的婚事,一直堵着气,跟他冷战的事情。这会儿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还是如同以前那样喜欢粘着他,他自然也不会去提醒她想起来的。
当即,就收了一贯的严父样儿,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额头,调笑道:“你这又是哭又是闹的拉着就不肯放手了,我又怎么敢离开呢!快些起身吧,爹陪你用饭。”
“手疼,爹你喂我!”白清撒娇道。
这当爹的递了杆子,她当然要顺着往上爬了,反正这种事情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她也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她说的手疼,倒是丝毫没有掺假。
任谁摔断了手,还不管不顾的又是撑着起身,又是拽着人不放,那就算是不疼,也给糟践的疼了。
白济远又是气又是乐,点了点她的鼻尖,好笑的说道:“这会儿晓得疼了,下午那会儿怎么就不知道顾着自己点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日日里要爹爹为你操心,你羞不羞啊!”
“才不羞呢!爹你不是说了,我再大都是你的小囡囡,你会疼我一辈子的么?”这话,倒是说的理直气壮的,脸却微微的有些泛红,心中也涌动着浓浓的感动和愧疚。
他的确遵守了他的诺言,疼了她护了她一辈子,最后不但搭进去了一生的成就,连命也是因她而亡。这辈子,再不让他如前世一般日日夜夜为自己操心忧神不已了。她要好好的孝顺他,要为了这个家,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孩子!”白济远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却也如白清所愿,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极是细心,看的一旁伺候的下人们直觉的温馨不已。
饭毕,又吩咐人伺候着她洗漱更衣,然后让人扶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白家素来坚持“饭后百步走”的习惯,白清也想趁此机会,去厢房看看清歌。看着天色已然不早,遂也不让父亲陪同,劝他回前院休息去了。
****
清歌其实比白清醒过来的时辰还稍早些,她年岁稍大,身子骨也比白清来得康健,只她伤着小腿,大夫又言若不好生养着,恐有瘸腿残疾的可能。
在清歌的眼中,只要小姐安然无恙,纵然是自己死了,也是值得的,又何惧一点点伤呢!只是她却生怕自己真的瘸了,按照白府的规矩,她就再也不能够留在内院伺候小姐了。从进府学了规矩开始,她就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她,这辈子,她都不想离开。因而就算再担忧,她也只得强忍着想要前去探望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养伤。
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来有些没心没肺,时常偏心芊若,忽视她的小姐,竟会抱着伤痛,前来厢房探她。
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就有些鼻酸,眼眶也顿时有些泛红。
“很疼吗?”白清见清歌眼睛红红,好似马上要流泪哭泣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若非她那般自私,想要利用这个意外让自己受伤,避开那御赐的婚礼,也不会连累的清歌受了伤。她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明明清楚清歌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受伤,更有可能是变成上辈子那样瘫痪在床。
可她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她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清歌,却根本没有想过,以清歌的忠心护主,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受伤,而她被保护起来呢?
方才听照顾她的小丫头说,大夫诊断之后,言及她很有可能会变成瘸子。
都是她的错,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不疼的!”清歌裂开嘴笑了,她伸出手,想要抚摸白清受伤的胳膊,却又生怕让她疼痛,不敢真的触摸到。看着她吊在胸前软趴趴的手,语气中就满怀了愧疚,“都是奴婢没有用,不能够好好的保护小姐,让小姐也受了伤。小姐,你疼不疼?太医怎么说?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留疤?”
“我也不疼的,都没事,不会留疤,也不会留下后遗症,我好好的。清歌,你也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你以后一定还会留在我身边的,是不是?”上辈子弄丢了她,这辈子真的不想再次失去她了。
“当然!”听到白清的话,清歌笑了,她方才忐忑不安的心,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她没有照顾好小姐,守在她身边,还叫她受了伤。可是,因为自己也受了伤,不但没有像随同的其他人一样受到惩罚,反而还被老爷嘉奖了一番。为此,她心中很是不安,生怕等她好了,就会被调离。如今小姐开了口,想要留她在身边,以老爷少爷对小姐的宠爱,就算她真的瘸了,只要小姐不舍得她离开,她也能够留下的。
只要能够留下,能够像以前一样为她出谋划策,照顾她,保护她,让她不被别人算计到,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13、第012章
性子不复以往的跳脱之后,这段安静养伤的日子对白清而言,除了有些无聊,倒也算是挺惬意的。
因为父兄私心维护的缘由,她开了口,什么涂氏、袁茂林、王淑仪、芊若这些她现在完全不想见到的前世的仇人们,在这一段日子里,便也真的一个都没能够来到她的面前,影响她好不容易才渐渐平稳下来的心情。
在这期间,她几乎日日都能够收到许多从皇宫中赐下的药材补品、首饰布匹等物,差点没堆满了她映荷轩的整个库房。
在外人眼中这般盛隆的皇宠,换做前世的她,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那时的她定然也会对宫中那些她曾经当做亲人一般的皇帝伯伯、皇后婶婶、太子哥哥以及公主姐姐妹妹们心怀感激,掏心掏肺。指不定就算带着伤,她爬,也会爬去皇宫中谢恩,求安慰。
然而重活一世,让她深切的知道,他们如此对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太子太傅白济远,她的母亲,曾经用自己命,救下了皇后娘娘,和她唯一的儿子——太子殿下。
他们宠的,不是白清,而是白家的女儿而已。
而且,这种宠爱,在某些需要牺牲的时候,就会全然被收回。正如前世,她懵懂无知的被禁足在家中,眼巴巴期盼着皇帝伯伯为她平反的时候,最后却盼来了一杯要她性命的毒酒。
所以,面对那么多她曾经欢喜过的赏赐,也再激不起她半点的感动。受过伤害之后,她不再当他们是亲人,只如同别的官家小姐一般,尊其为主而已。
至于忠心与否,就端看个人如何想罢了。
自然,在这段日子里,她也没有忘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让自己受伤,不过只是暂时拖延婚礼而已,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要彻底的解除婚约,恢复自由之身,就须得把袁茂林欺君的证据找出来,告他个停妻再娶之罪。
这最好的证据,自然就是苏梅和她的儿子了。
按照书中的描写,这个时候的苏梅,应该是到了快要临盆的时候了。只待袁茂林的休书寄回家中,她看完之后气急,引动了胎气。然后在难产弥留之际,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和一颗爱子的慈母心,战胜并吞噬一个来自千年后的某农业科学家的灵魂,得到她完整的记忆,和一本名为《农业百科全书》的神书。
而后,她利用那些记忆和神书中的知识,开始赚取上京的路费。因为要防着别人发现她的异样,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废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存够了钱,然后带着孩子上路。
在路上,遇见了受伤中毒百剑门门主首徒,有侠士之称的冯志远,她救了他,他便答应护送她上京寻夫。路途之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二人暗生情愫,却碍于世俗,不敢表露。
待他们慢慢的走到京城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而现在的白清,却等不得这一年时间。
她要让苏梅提前进京,在她伤好重新选定婚期之前,苏梅必须带着孩子出现在京城里,出现在袁茂林的面前,揭穿他面圣之时说起自己“因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是以尚未成婚。”的谎言。
袁茂林的老家与白氏家族的祖地同在一县,皆出自江南道宣城府南浔县,若是走水路,至多一个半月,便能到达京城。她要做的,就是派人前去南浔,给苏梅一个走水路上京的机会,让她不至于花费大半年的时光挣路费,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赶路,她儿子都会叫娘了,才赶到京城。
此事说的挺容易的,做起来却有些难度。
问题就在于,她从来没有自己私自做过什么事情,凡是都全部依靠父兄。而此事,却不好通过他们来办,因为,她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袁茂林在老家,有妻有子。
可若是不依靠父兄,自己手中无人,根本就办不成。
最后,她到底,还是跟兄长交了心。顺便,她出卖了感情出轨、身体却守贞的嫂子涂氏,将两个仇人,一起解决了。
****
“往常你可根本不管白家老宅之事,这次为什么要我派船去接族中青年秀才来京就学?说老实话,不然,我可什么都不会答应的。”被妹妹十万火急的叫回来,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妹妹却提起要他派船去南浔,接族中秀才举人进京就学,以待两年后的秋闱春闱之事。
他们这一支,虽出自正房,曾祖父却是庶出,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分家,各自为政。直到父亲中了探花,而后更是入了当今潜邸为臣,才开始有了些来往,曾祖父母、祖父母以及母亲的坟,遂被允许迁入祖坟。可感情,却并不深厚。
妹妹更是从来不曾提过族中之事,如今突然提及,他不奇怪才怪了。
白清却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之前明明巴不得赶紧出嫁,去了一趟玄慈观回来,就突然不想嫁人了,哥哥难道不觉得奇怪?”
“当然奇怪。不过,你不愿嫁人,更好。”白澈闻言很是欣慰,“你年纪还小,十五六岁就嫁人,于身子不利,等个几年再出嫁也无妨。”
白清翻了翻白眼,红着脸嗔道:“那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我妹妹不想嫁,那就不嫁。姓袁的那小子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娶别人去,咱不稀罕他,是不是?”想着自家可爱的妹妹不过跟着出去看了一次探花会,就被人给叼走了,完全不管他这个哥哥允许不允许,他就恨得牙痒痒。
“哥!”白清气急,寻常也没见兄长这般滑溜,总是将话题扯到一边去,这会儿偏偏总是逗她。“你好好跟我说话,不行么?”
“好好好!”白澈见妹妹真的生气了,眯起眼睛,忙不迭的告饶,如他所愿的把话题扯了回去,道,“你说吧!告诉哥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娘。”白清泪眼汪汪,“在玄慈观的时候,娘给我托了梦。她不让我嫁给袁茂林,因为他骗了我,骗了我们大家,他在南浔早就有了妻室,而且他的妻子还怀了身孕,快要临产了。本来我不相信的,可是娘说了,我回家的路上,会发生意外。你看,我果然发生了意外,摔断了手,定然是娘生气我不相信她的话,是娘不想我嫁给他,所以……”
“住口!”白澈厉声呵斥,打断了她瞎编的话。本想骂她两句,却看她一副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又是不忍。只得柔声的劝道,“不许胡说,娘那么疼你,临死的时候,都跟我们说要好好照顾你,要疼你,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伤。那只是个意外,是乡间调皮的孩童弹弓打中了马儿的眼睛,才会惊了马,害的你受了伤,怎么会是娘亲的责罚。你别胡思乱想那么多,都是没有的事。”
“哥哥你相信我,他真的有妻有子,停妻再娶。是圣人下了赐婚圣旨之后,才写了休书寄回家去的。哥哥你派了船去南浔,顺便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好不好?哥,你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白清心中惊恐,哀求着白澈相信她的话,却也满怀愧疚,不敢再提及母亲。
兄长说得对,母亲那般疼爱她,她让她在生前尽享她拼尽性命留下的福荫,又让她在死后得知一切的真相,并且给了她重回人间的机会。她处处为她着想,自是舍不得她受伤害的。
可她除了攀扯母亲,哪里还想得出别的说辞来呢?
若是兄长不肯相信,不肯帮忙,她又要怎么做,才能够把苏梅引来京中,才能够顺利的解除婚约,还让袁茂林那个“渣凤凰男”受到应有的惩戒呢?
白澈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相信妹妹的话了。本来妹妹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他们就有些担忧怀疑,如今她自己说出来,虽有些叫人难以置信,却也好像是在情理之中。看见她如此惶恐绝望的样子,白澈心中哪里还忍得住,慌忙放柔了声音,承诺道:“这件事情,就交给哥哥去查证,不过是一个梦,也许不是真的呢!况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用咱们家的船把人带来。让哥哥来想办法,好不好?”他顿了顿,才又接着问道,“若真有那么一个人,把她引到京城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抱着“弄死原配,也要跟他在一起”的想法,他还是趁早想法子,打消了她的念头才好。他白澈的妹妹,可不能够嫁给那种为了利益,连抛妻弃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男人。
“告他个欺君之罪,然后解除婚约。”白清咬牙切齿,语中满怀恨意,就连白澈,也不由感到一阵战栗。
14、第013章
看见兄长蓦地沉下去的表情,白清自嘲的笑了笑,颇有些自暴自弃的问道:“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当初可是我自己上赶着要嫁给他的,你们不允,我哭着喊着的闹腾,最后还跑去求圣人赐婚。如今却又做出这幅被欺骗了的样子,要将之推入万丈深渊,是不是很恶毒,很卑劣?”
“没有,哥哥怎么会这么想。袁茂林那种人小人,他既然敢做出欺君之事,那就自当去承担。你也是被蒙在了鼓里,怪不得你。”白澈摇头否认,面上满是担忧之色,“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别人骗了你,你报复回去之后,很快就会忘了。可现在,我看到你满怀着恨意,不像是那么简单。妹妹,你没有对哥哥说实话,你隐瞒了什么?”
白澈眼睛的锐利,以白清的道行,哪里瞒得住他分毫。之前他就早有怀疑,不过看着妹妹有伤在身,并未加以询问,只是暗自查探情况而已。如今她既自投了罗网,他自然要将事情了解清楚了才行。
事情的真相,显然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他的妹妹他了解,依照她单纯的脾性,就算那袁茂林的原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过只是生气,并不会产生这般深重的恨意。
除非,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他不明白,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所谓向来的脾性,根本做不得数。
当然,他此刻的猜测也没有错,他把白清看得够清楚。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如今的白清对袁茂林,早就没有爱了。她原本的爱,早在前世十年的婚姻中,就已经被磨得干干净净了。
唯独剩下的,是了解真相之后的愤恨和迁怒。
“若他单纯只是隐瞒了此事倒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诱惑我的时候,又勾引了淑仪。淑仪和解语,她们是我唯二的闺中密友,到头来,却全部背叛了我。是他织就了一张大网,将我们全然网落了进去。淑仪、芊若、嫂子,她们都被他收买了,若非那个梦,大概我到死都不会知道,不是我看上了他,反而是他早就已经算计好了,早就布置好了那么一个梦幻般的场景,将我拖了进去。哥哥,我是不是很傻?我竟然都没有看透。淑仪和他之间,那么明了的感情,我竟然都视而不见。哈哈……”白清笑得有些疯狂,却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一个涂解语,一个王淑仪,还有一个芊若。
这三个女人,比之苏梅,更为可恨。她为她们倾尽所有,只要有所需求,不论她们是否开口,只要她知晓了,必然想方设法的满足其愿望。
可谁知道,在她们看来,却是她抢夺了原本属于她们的东西,是她破坏了她们幸福的生活。所以,她们要报复她,利用她对她们的信任,很轻易的,就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最后,让她陷入几近众叛亲离的境地,死不瞑目。
在书中看到她们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时候,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可是事实告诉她,她们真的那么做了,早在很久以前,她们就不再是初见时的模样了。
****
“别伤心了!”白澈伸手,将妹妹揽进怀中,紧紧的抱着,安慰着。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那么无力,说什么都祛除不了她心中的伤痕。
他有些后悔,一直以来生怕她会受到伤害,是以即使很多事情他早看在眼中,对那些她倾心相付的朋友也早了解其本质,却根本没有告诉给她知道。是不是他想差了,做错了?也许妹妹没有他想象当中那么脆弱,也许她承受得起被背叛的滋味。
至少,早让她有了心理准备,一切揭开的时候,她才不会像如今这般伤心难过。
哭泣了许久,白清的泪水也一直停不下来,重生后的这几天,她流的泪水,比前世一辈子流的都多了。
见她情绪慢慢稳定,白澈这才又问道:“你隐瞒我的事情,是不是跟你嫂子有关?”否则,她这些天不会一直都在躲闪着他的眼神,连正视他都不敢。
“哥哥,我对不起你!”白澈的追问,让白清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天,她一直在纠结着,到底应该如何对待涂氏,到底应不应该把事情告诉给哥哥知道。
她不知道,哥哥这个时候是不是像前世那般的在意着涂氏,如果叫他知道了涂氏所做的那些事情,他会不会伤心难过?她也害怕、惶恐,当初涂氏进门,是她一力促成,如今却发现,她完全做错了。是她害得自己最崇拜的哥哥,娶回了一个不爱他,在未来还很有可能会背叛他,让他丢尽了脸面的妻子。
她害怕哥哥会责怪她,然后再也不肯理会她了。
重活一世,她比之前世,更舍不得父亲和兄长。若他们要抛弃她,她恐怕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作为“宠妹”一族,白澈是真心见不得自家妹妹哭泣的,一见稍有些平静的她被一句话问得如此哭泣伤心,他心中就算有再多的疑问,都在一瞬间被心疼全然给压了回去。他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的哄道:“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追问了,好不好?别哭了,我这就去查那事情,保证让你满意,好不好?”
白清哀哀戚戚的收了口,却也是下定了决心,就算哥哥会讨厌她,她也不要哥哥被涂氏蒙在鼓里。他是她的丈夫,关于她的处置,自己不能够全然代替,一切都全部交给他决定吧!
瘪着嘴,白清眨巴了眼睛,可怜兮兮的试探道:“哥哥,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生我的气?会不会不要我了?”
只要她不哭,白澈就甘甜写到了。这会儿听了她的话,白澈心中实在忍不住有些发笑,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是逗着小猫儿一样,享受着暖暖的温情。见她一张粉红的面颊上沾满了残泪,又好气又好笑的挪下手来,轻柔的将之抹去,柔声道:“怎么会呢!不管妹妹做了什么,哥哥就算是生气了,也只生一小会儿的气,不会不要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白清眼睛顿时一亮,脸颊在兄长手上蹭了蹭,有些期期艾艾的看了兄长一眼,才闭上眼睛,破釜沉舟的说道:“我在梦里,看到嫂子经常去怀远坊芳草街四十八号,见一个男人。她叫他表兄,他们怪我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帮着你抢走了嫂子。”
白澈闻言,面色顿时一僵,看着妹妹语毕之后,便垂着头缩成一团,像是等着承受他的怒气一般的可怜样子,心中长叹一声,到底没有舍得说她什么。
这种事情,被自己疼爱的妹妹揭开来,他确实有些恼怒,可妹妹已经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他何苦再去责怪她呢!
毕竟,他很确信,她从未想过要让自己丢脸,更是舍不得自己受伤害。
否则,这种事情,她恐怕打死都不会说出口的。
伤心吗?好像也说不上。当初答应娶涂氏进门,的确是看在妹妹的份上。反正他也没有心仪的女子,涂氏出自书香门第,自来就有贤良淑德的美名,况且她一直很是照顾自家这个有些傻乎乎的妹子,便也就坦然视之。
她进门一年多,夫妻二人的感情虽说不上有多好,却也是相敬如宾的。她除了总是怀疑他会被府中的美貌丫鬟勾引走,也没有别的什么毛病。他也曾想过,若是能够一直这样磕磕碰碰的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可谁知道,他堂堂白家嫡子,文武双全的“玉郎”白澈,在她的心中,竟会比不上一个落魄秀才。
他们的眼中,他竟是成了一个靠着妹妹的皇宠,强抢人-妻的恶人。
可真是好笑。
“你这话,可是属实?”许久之后,白澈才沉着脸,冷冰冰的问道。
白清忙不迭的点头,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哭道:“我也不想相信,哥哥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她会看不上。当初明明是她自己说,哥哥是良人的。”
“傻丫头!你觉得哥哥好,旁人不一定如此想啊!”白澈拿得起放得下,虽然男人的自尊心有些受到伤害,在妹妹崇拜的眼神中,也得到了治愈。不懂得欣赏他的女人,他又何苦为其忧心呢!有那点儿闲心,还不如用来好好教导教导妹妹,省得她十几年如一日,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傻。
“这事儿也交给哥哥,你别管了。好好的养伤,等一切都结束了,哥哥再给你另寻一个好男儿,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好不好?”
“不要!”白清拉住兄长的手,摇头道,“爹说要给我招赘的,我不要嫁。哥哥你别讨厌我,让我留在家里吧!”白清故意撒娇,想要用自己的方法,驱除掉兄长的伤心难过。
他虽未表现出来,可她想象得出。
哥哥是重情之人,他们毕竟相处了一年多的时光,却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哥哥肯定是难受死了。
都怪那个涂氏,实在太没有眼光了,她简直恨死她了。
“不害臊!”白清的情感世界太过清澈,白澈几乎一目了然,可他享受妹妹的讨好,自然也配合着她。
抛开方才谈论的问题之后,加起来三十几岁的兄妹二人,玩儿的倒像是两个小孩子一般。
15、第014章
七月初十,菡萏院,东暖阁。
涂氏静默的坐在软榻上,怔怔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妈子捧着叠好的衣裳推门走进,看见她独坐屋中,不禁有些惊诧不解,便随口的笑着问道:“少夫人今儿怎么没去映荷轩呢?”
涂氏斜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尖刻的讽刺到:“我又不是伺候她白清的丫头老妈子,用得着日日上赶着过去讨嫌么?齐妈,你可是我的奶娘,也跟白府这些没眼色的下人一样,只知道讨好那丫头么?你要知道,她早晚会出嫁的,我才是白家的当家主母。”她心中满怀着怨气,府中只知小姐,不知少夫人,她这个当家主母说的话,竟是比不上那个不学无术的白清,实在是叫她难以忍受。
天底下,有哪家的小姑子,像她这样将府中上下一切事务都把持的牢牢的,让当家的嫂子连插手都难?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根本上不得台面。
“少夫人可真是冤枉死老奴了!”齐妈陪同她嫁入白家,一直掌管她身边的事务,对于白家的情形,自然了如指掌,也完全明白自家少夫人的感受。
她放下衣裳,走到涂氏身边,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劝道:“小姐是老奴奶大的,老奴就是死,也不会背叛小姐。可是小姐你嫁进白家一年多了,肚子还没有半点儿动静。你上面虽然没有婆婆在堂,可皇后娘娘却是将姑爷当成自己的儿子在疼的,要是再这样下去,宫里早晚会给姑爷赐下妾侍来的。映荷轩那位脾性虽然不好,可却是一直都偏帮着小姐你的,你再多费点儿心思,只要哄好了她,她自然会帮着你去推掉那些狐媚子的。也省得,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劝说的时候,她叫起了涂氏原本在娘家时的称呼,更显亲近,言语也就更让涂氏觉得贴心了。
提及子嗣,涂氏有些颓然,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连跟白清生气都忘了,茫然的朝齐妈说道:“一年多了,夫君除了偶尔歇在书房,日日都在我房里的。可我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偏偏没有丝毫的动静。齐妈,你说,我是不是不能生?”
“别瞎说!”齐妈朝一边连连呸了几声,“小姐还年轻,不过缘分没到而已。所以你才要靠着映荷轩那位,好好的把持住姑爷,不能叫他被旁的狐媚子勾了去。这女人啊,要有了子嗣,才能够在夫家立住脚跟。”
“你别提那丫头了!”涂氏有些忿忿不平,“昨儿个夫君回来就跟我说了,她嫌我整天管着她,烦人得紧,所以她养伤的时候,不叫我再去映荷轩。”想到昨儿夜里,夫君面无表情吩咐她这话时候的神情,和他满含怀疑的语气,她心中就委屈的不行。
嫁进白家一来,她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安排妥当,日日的照顾她,她却嫌她烦人,说出“不想再看到她”那种伤人心的话,她也真做的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齐妈大惊失色,“小姐你与白小姐不是自幼就情同姐妹,从来都没红过脸的么?怎么就突然说不想看见你了?”这里面,铁定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无嗣,如今在白家的地位,大半都是靠着白小姐撑着的。若是二人真的生分了,少爷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独宠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我记得,那天她刚醒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去了怀远坊。齐妈,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涂氏有些惶恐不安。
“真的?”比之涂氏的不安,齐妈表情更为凝重,连声音中都带着一点隐隐的颤抖。那事若真叫她知道了,自家小姐,恐怕就真的讨不了什么好去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涂氏却突然气急败坏起来,“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去见见表兄,什么都没有做过,难道还怕她说出去么?”
“小姐啊!”齐妈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里张望着,生怕被人听了去。“你已经嫁给姑爷了,姑爷文武双全,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位居四品了,可比表少爷强多了。小姐你就听老奴一句劝,跟姑爷好好儿的过日子,以后别再想表少爷,也别再去见表少爷了吧!”
这要真的被发现了,那可真的全完了呀!
“他再好又有什么用?”涂氏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委屈不已,恨恨的狡辩道,“齐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嫁进来一年多了,他的心里,何曾有过我这个妻子?满心满肺的,就只顾着他那个妹妹。我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根本完全讨不了他的好。表兄再不济,那也是倾心相待,一心一意的。再说,我们不过就是说说话,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
“可若是叫姑爷知道了,就算你们清清白白的,他会相信么?”齐妈忧心忡忡,一直以来,她劝不了自家小姐,只能任由她行差踏错,还欺骗自己说反正姑奶奶也住在怀远坊,若是有人怀疑,可以说小姐是去探望姑奶奶的。可如今事情真的被人知道,她却明白,即使他们真的去探望姑奶奶,姑奶奶家就母子二人,旁人都会想差了去。
更何况,她做的,本就是与人私会之事。
可惜,涂氏却完全不明白她的担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中满含怀疑的问道:“我行的端做得正,还怕他怀疑吗?齐妈,我的事情可就你跟伴月知道,你们若是不说出去,旁人怎么会知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背叛了我,去白清那里告了密?”
齐妈听得这般责难,顿时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伤不已的回道:“老奴对小姐的忠心,您难道看不到么?您这话,可真是伤人心。”
“齐妈,你真的没有出卖我?”涂氏神色变幻,见奶大自己的齐妈这般模样,她心中也不好受。可她往常前去怀远坊的时候,处处留心提防,若非是齐妈伴月出卖了她,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干了什么。伴月是她的心腹,她的父母兄弟,都掌控在她手中,根本不敢背叛。只有齐妈,她的儿子早些年自赎了出去,早两年就考上了秀才,可谓是前途无限。若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出卖她去讨好白清,倒真说得过去。
“老奴愿发誓。”齐妈心中黯然,举手握拳,咬着牙发了毒誓,“若我齐月霞出卖了小姐,把小姐跟表少爷的事情告诉了白小姐,就叫我穿肠烂肺,不得好死,叫我儿子苏桂永生不得高中。”
待她说完誓言,涂氏这才搀扶她起身,嗔怪道:“齐妈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因为白清说了那样的话,有些疑神疑鬼,多问了两句而已,你何苦发如此毒辣的誓言!要叫奶兄知晓了,可不的恨死我了。”
听着她假惺惺的话,齐妈心中一片冰凉,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热泪盈眶的说道:“小姐放心吧!只要我不违背誓言,自然就不会应誓。”
“恩!”涂氏无奈的点点头,看了看钟漏,惊呼一声,吩咐道,“都这么晚了,齐妈,快帮我收拾收拾,我们得出门去了,省得表兄等急了。”
“小姐!”齐妈有些惊异的大喊到,“去不得啊!”方才还在担忧被发现了端倪,这会儿子竟是要自己将把柄给人送上门去,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么?
即便她如今越来越对小姐失望心寒,也不忍心她真的因如此罪名,被休出白家啊!
涂氏皱眉,悻悻的斥道:“怎么去不得了。白清受伤,正关在院子里养着,她哪里知道我有没有出门。再说了,她已经有些怀疑,我总得去跟表哥说上一声,以后大概不能时常见面了。好齐妈,你快帮忙,把我新做的那件衣裳拿出来,表哥说我穿蓝色最好看了。”说着,喜滋滋的打散了头发,唤了伴月进来,给她重新梳头妆扮。
齐妈哀声长叹,却也不敢阻止,只得去翻了新做的蓝色百褶裙出来,给她搭配了同色系的褙子。衣服上身,果然将她所有的优点全然凸显出来,端得是美貌佳人。
****
映荷轩,西厢房。
清歌无奈的看着跟她蜷在一个被窝里的白清,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小姐,西厢房狭窄,你别整日里守在我这儿,省得再碰伤了,疼的可是你自己。”这么些日子,她好好儿的正房不住,总是跑到西厢房跟她挤在一起,撒泼耍赖的,怎么劝都不肯走,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才好。
白清瘪了瘪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清歌你讨厌我么?”一副你敢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把清歌剩下的话,硬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清歌长叹一声,推开身后的垫子,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就当她完全不存在。
白清看她这般动作,嘻嘻的笑了一声,完全不以为意。
“小姐!”伴随着一声称呼,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趴在桌子上,端起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水,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姐,少夫,夫人,出,出门去了!”
“是么?”白清面上原本的惬意笑容瞬间被愤怒代替。她咬着牙,握了握拳头,吩咐道,“你传话给外书房,叫三七赶紧着到延庆殿禀了哥哥去。”
16、第015章
白清派人时时刻刻盯住菡萏院,窥探到涂氏在得知“奸-情”暴露之后,竟还是死不悔改的出府相会情郎,派人通知兄长的时候。白澈正陪同太子、骁骑营都指挥使肖肃以及东宫一众属臣,围坐在东宫延庆殿议事厅中,商讨“江南贿案”一事。
“江南贿案”主犯江南道盐政御史鲁望之,乃是太子良娣鲁曼遥之父,因其入驻东宫之后,颇受太子宠爱,其父在太子殿下面前,也素有些颜面。
三年前,前任盐政御史告老卸任之后,时任吏部侍郎的鲁望之便被越级提拔,委于重任。然而,在他执掌江南盐政期间,江南道的盐税收入却与日剧减。今年,更是以雨季频繁、晒盐稀少为由,上缴盐税金额不足往年一半之多。
恰在盐税运至户部之时,江南十大盐商中的赵家嫡孙赵铎,身受重伤奔逃进京,敲响了宣武门外的登闻鼓。挨完三十廷杖,滚过五米铁钉床,爬至御前,状告鲁望之,历数其勾结盐帮,收受贿赂,隐瞒税收,排挤打压大小盐商等一干罪名。
因其所持证据足一俱全,鲁望之所作之恶事仿似历历在目,圣人为之雷霆震怒,特命骁骑营都指挥使肖肃亲自带兵五千,翌日上路,前往捉拿一干人等,押解回京受审。
太子出列求情,言及一家之言,不足为信,恳求圣人查明之后,再行处理。
圣人怒火滔天,一改往日之宠信,首次在朝堂之上便出言训斥太子,并勒令其禁足东宫,静思己过。
退朝之后,东宫一干属臣,皆簇拥至延庆殿,劝解太子。
****
“鲁望之行事虚妄,根本不曾顾忌太子殿下的处境,殿下又何须为他惹怒圣人!”面对着一味与圣人争端,丝毫不肯退让的太子殿下,太子少傅刘晔满面苦涩,苦心孤诣的谆谆劝导。
要知道圣人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此等为了一己私利,致使国税流失的贪官。更何况鲁望之不单单只是收受贿赂一项罪名,赵家一干人等,竟是被他与盐帮全数打杀,仅余赵铎一人逃脱。此等草菅人命之人,太子殿下却因为一个良娣,便屡次三番的求情,惹得圣人发怒训斥,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哎……太子殿下聪明睿智,处处皆好,唯独在这女色一事上,实实叫人放心不下。
身为太子属臣,他有义务阻止他这种错误的行为。
年轻俊逸的太子殿下裂开嘴笑了笑,对于方才在朝堂上所受的一番训斥,好似根本不以为意。听见他的劝解,也不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摇头道:“孤不过是想要留他一条贱命,省得叫曼儿伤心。至于父皇,他深知孤的为人如何,何至于如少傅如此言重呢?”
相对于太子的笃定,刘晔心中却颇多忐忑,对于他处事态度的随意不羁,很是心忧。想到近来朝堂上的动静,不由忧心忡忡的分析道:“诸皇子年岁渐长,深受圣人宠信,近些年已逐渐开始踏入朝堂,协理政事。太子地位虽早定,却也并不稳固,‘三王之乱’前车之鉴不远,太子殿下不得不防!”
“弟弟们不过是替父皇与孤分忧,少傅此言,太过了。”太子蓦地沉下脸去,冷冷的回道。看他的面色,众人便知他不想谈及这个问题。
皇家之事,他们身为臣子,能够提点,却不能操心太过。
于是打着哈哈,又将问题拉回了原处。
“不管太子殿下想要如何处置,到底还是要将那一干人等先行捉拿,押解回京才是。”年迈的太子太保捋着胡须,看着面无表情,完全把自己当成背景板的肖肃,笑眯眯的道,“这件事情,就要有劳肖统领费心了,万万不可除了差错才好。”
肖肃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太子很自然的接过话头,替自家沉默寡言的表弟回道:“表弟行事素来谨慎,诸君不用忧虑。”
属臣们皆尽点头称是,不管肖肃行事是不是谨慎,单单是他的恶名,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所谓的江湖上,都是叫人如雷贯耳的。有他在,想必那些绿林之徒,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行动。
****
事情商讨出大概的章程之后,厅中的凝重气氛总算轻松了许多,眯着眼笑看着东宫属臣退去之后,太子这才转向肖肃,拱了拱手,说道:“表弟在路途上,要多加留神,那群人可都是亡命之徒,下手不知轻重。你可是还没欧娶妻生子呢!”这话虽有些玩笑的意味,却也饱含着实实在在的关心和担忧。
被他调侃的肖肃眸中闪过一丝温情,却也依旧板着一张寒冰冷脸,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起身自顾的抱了抱拳,一本正经的躬身回道:“此乃臣之本分,不敢烦劳殿下忧心。”然后,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再没了其他的动作。
太子虽习惯了他这般作态,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冷漠,可到底还是见不得他这幅恭恭敬敬的模样。明明是嫡嫡亲的表兄弟,他却总是谨守着所谓的君臣之本分,丝毫多余的感情都不乐意表露,叫人看着就来气。
本来准备给个鼓励的拥抱,这会儿也气得收了回来。只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恨恨刺道:“你总是这副死板死眼的样子,我要是清儿妹妹,我也宁愿选择袁茂林那个软脚虾,也看不上你!”
肖肃目光一黯,挺直的脊背都猛的缩了一下,垂眸敛目,黯然道:“事关白小姐清誉,殿下请慎言。”
太子才不管他说什么,见他总算维持不住冷脸,伸手指着他,就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表弟呀表弟,亏得你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今天。悠然,悠然,你说说,我这表弟,可是配得上你那傻妹妹?怎么说,他也比袁茂林那个所谓的状元郎好吧!”说着,回头朝白澈看去。
只见白澈端坐案前,手持狼毫,却是目光怔楞,全无焦点。悬空的笔,迟迟没有落在纸上,只几滴墨汁滴落下来,在宣纸上溅开了点点墨色花朵。
白澈对所掌之事自来最是尽心,在议事的时候,可从未有过这般神情。太子不由得就有些惊异,举步上前,伸出手掌在他眼前左右挥动着。白澈却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只愣愣的发着呆。
太子看了看肖肃,又看了看白澈,伸手推醒了他,诧异的问道:“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对劲?悠然,你说,是不是你妹妹的伤有什么问题?可需要我再派两个御医去瞧瞧她?”
这话一问,就连肖肃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那天他救下了白清,也知道她大概受了些伤,可碍于情理,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拿了令牌,要人去请了玄慈观中素有仁医之称的慈缘师太为她治伤。
之后,他虽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打听她的事情,却也从太子口中知晓,她摔断了手,婚礼推迟了。
他承认,在心疼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一丝窃喜。
婚礼推迟,并且暂时没有重新选定日期,也就是说,还有可能会出现变化。
虽然渺茫,可他到底还是抱着些期望。希望她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看清楚那个她亲自选中的男人的本性,能够重新考虑她的婚事。
可现在,听到太子表兄说她的伤情有变化,心,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揪疼起来。
恨不能,以身相替。
****
也许是二人的眼神灼灼太过火热,也许是太子那一推有些用力。白澈蓦地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的失神,神情有些微窘。
他清咳一声,放下了毛笔,正了正脸色,回道:“不,没事。高太医医术高明,妹妹已经好多了,不过太医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如今倒是需要好好的养着。反正受伤的还有清歌,她们主仆感情素来就好,一起养伤,也不寂寞。”
“哈哈,这倒也是!”太子好似很高兴,大笑了起来,略有些调侃的说道,“有清歌看着,清儿妹妹就算闲不住,也得好好呆着了。”
听了他的调侃,白澈眯了眯眼,道:“劳烦殿下关心,属下回去了,一定转告给妹妹知道,回头等她好了,让她来东宫给殿下致谢。顺带着,也瞧瞧茶水房里新近的侍茶宫女。”
“不用了,不用了。”太子连连挥手,好似生怕白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夺走了他的心头好一般,方才那种看笑话的心情全然退了去。低声的咕哝道,“我好不容易才又寻到一个美人儿,虽然美人儿有毒有心机,也能调节生活啊!这要是又被她给要了去,我不光失了美人儿,还得忧心她被算计,劳心又劳神的。”
见此情状,白澈挑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17、第016章
太子年初已经及冠,早从四年前十六岁生辰过后,就已经开始正式上朝,协理政事。平日里处理朝堂之事也颇有些自己的手段,御下之力较之圣人年轻之时,丝毫不落下风,端得是年轻有为的皇储。
可这人天性就有一个毛病,并非像是寻常人所认为的那般,是好色之心。他只是喜欢收集些心机深沉的美貌女子,放在距离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时不时的逗弄一番,看着她们为了各自的目标,虚伪作态的交往;奸计百出的斗法,以此为乐。
其实白澈从来没有想到,幼年时期与太子殿下那般亲近的妹妹,竟也会如同常人般看不透,误以为他真的是贪爱美色之人。自去年亲眼瞧见他与芊若那场所谓的调戏戏码之后,她不但在感情上有些敬而远之,还开始自诩为“英雄救美”的大善人。时不时的就要到东宫闲逛一番,看看有没有落入到他毒手中的可怜女孩,也不管别人真心究竟想算计什么,给她遇到了,就惦记着要“拯救”她们。
其实,太子殿下疼她,不比他这个亲兄长少多少,是以,但凡她开了口想要的东西,太子也总是无不应允的。可他寻来的那些美人儿们,却都全然不是妹妹想象当中的那种善良人儿。她们有各自的手段,自家的傻妹妹,可斗不过她们。所以,不论是太子,还是他,都不太乐意她总是从东宫抢人,陷自己于险境。
当然,东宫中大半对权势地位有些想法的宫女,皆都畏她如虎,一见她往东宫来,便避之不及的躲藏起来,生怕如同芊若一般,被她要回白府,再无出头之日。
他们乐见其成,也顺带着,太子会以她这种种的行动,来测试那些毒美人儿的心性。
其实私心里,白家父子二人对于白清如此误认太子的品行,更是觉得欣慰。太子殿下面相俊逸,身姿挺拔,对白清又宠爱的紧,曾经一度,他们的感情,好的让人心惊。特别是在太子妃初入东宫之际,白清与太子妃之间屡次言语不和,他们一度还曾担心过她,是不是对太子生出了什么不该存在的感情。
甄选太子妃的时候,圣人原也曾询问过白家的意思,是否愿让白清入主东宫,他们拒绝了。只因她这十几年来,被他们这群人保护的太好,性子太过纯净。
皇宫这种地方,不该是她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她竟是被宠的有些太过纯良了。
袁茂林那个小人,那般明摆着的心思,她竟然都看不透。芊若那么明目张胆的背叛和算计,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还有王淑仪、涂解语……
想到妻子的名字,白澈方才松散开一些的眉头,禁不住的又拧成了一团。
昨夜回到房中,他深深的看着她熟悉的容颜,看着她如同往常那般讨好他,伺候他,然后有意无意的说着引导她误解妹妹的话。那个时候,他突然发觉,成亲一年来,他自以为已经深刻了解了的人,竟然是那般的陌生。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一问,自己哪一点不如她那位表兄,竟是叫她嫁人一年多之后,还对其念念不忘,做出私会的事情来。
他承认,他有些莫名的受伤,更多的,是深深的恼怒。
他白澈,居然连自己的妻子都看不住,莫名其妙的,就带上一顶换了颜色的帽子。他对涂氏解语虽然不够深情,可也自认为给了她足够的尊重。成国的许多家族虽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可私底下,哪家公子哥儿没有几个红颜知己,或者红袖添香的美貌丫鬟?
他白澈素来洁身自爱,青楼妓馆从不踏足,面对府中丫鬟,也都谨守礼节。即便如此,却也还是屡次引得她的猜疑,为此,还不得不遣走了几个自幼伺候他长大的丫鬟,之后在外院里,更是只用小厮,不使丫头。
到头来,他这个被时刻怀疑的人从未做过什么,她却早已与他人暗通了款曲。
还叫妹妹给揭破了。
他在妹妹面前,从来都是高大威武、颇受崇拜的,如今却叫妹妹知晓这般难堪丑陋的事情。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无颜再面对她。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来自妹妹的一个梦境,根本未经证实,他只得暂时忍耐,仔细探寻,再作打算。
*****
白澈三言两语就将太子的思绪不知道带到了哪条沟里,肖肃却很明显的看出来,他是在转移话题。
他们三人年岁相差无几,性子虽有些不同,交往却也不少,自然的,对于各自的性情,都有些了解。
按白澈的性子,他如果想要隐瞒不露的事情,想必应该不小。
可惜他公务在身,离京在即,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查探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思索了一下,干脆开口直白的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是否需要帮忙?”
白澈白清之母出自白云山庄,乃是白云山庄的大小姐。他的师傅姚月希,恰巧就是他们兄妹的嫡亲舅舅。是以,私底下他对白澈,均以师兄称之。
听得表弟提醒,太子才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嗔怪的看了白澈一样,狐疑的追问道:“对,你今儿个的情绪不太对,在议事厅里就发起了呆,肯定有事情。快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这位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可没有多少事儿能够难得住他,难得他踌躇成这个模样,不寻个究竟,他心中着实痒痒啊!
“我没事!”白澈摇头否认,转眸看向肖肃,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子传,你这次要亲自前往江南道,对吧?”
“是!”肖肃干脆的点头应道。
白澈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斟酌起来。
南浔属于江南道辖下,若是走水路,倒是在京城前往江南道首府的必经之路上。原本他倒是想告假亲自前往南浔,查探查探自家妹子所谓的母亲托梦到底是否属实。可是,“江南贿案”一出,他是绝对不可能有时间离开京城了。若只是派遣几个仆役前往,稍不谨慎,恐怕会打草惊蛇。毕竟白氏祖地同在南浔,若真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妹妹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回去禀明了父亲,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由他再想想辙描补一番,添派些稳妥的人,一同前往。
可是,父亲母亲感情深厚,若是提及母亲托梦,恐怕父亲心中又生思念,伤了身体。如今师弟有公务亲自前去,倒是可以拜托他顺道帮个忙。
肖肃行事素来有章法,而且论起阴谋算计,丝毫不比自己差。有他在,指不定能够叫他原本的策算,能够更完善一些。
反正事情如果属实,早晚都会暴露于人前,他也不担忧妹子在两个好友面前丢了脸。
定下心思之后,他直接的开口道:“有个事情,我想麻烦你!”
“师兄请说!”肖肃对白澈,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尊崇。
“你们都知道,父亲与我,对妹妹这件婚事从来就不太赞同。本来因为她的坚持,我们也都暂时妥协了。如今,她自己倒是生出了退婚的念头。”白澈皱着眉头,斟酌着语句,试图维护着妹妹本就已经落到谷底的名声。
愁绪满怀的他却没有注意到,听到退婚二字的时候,肖肃的手掌顿时握拳,眸子里,泛出一片惊异,还有隐隐的喜悦之情。
退婚,她打算退婚了。真是太好了!
“上次她被送往玄慈观祭拜母亲的时候,母亲给她托了梦,说是袁茂林在老家南浔早已有了妻室。而且,她的妻子在他前来京城应试之前,就有了身孕,如今,应该已是产下了一子。当初因为大家的极力反对,也没来得及细细查探袁茂林的情况,就算没有此事,若他真要与我妹妹成亲,我们也自当查探一番才是。是以,我想拜托子传,去江南道的时候,顺带护着我家的仆人前往,如果有空余时间,能帮忙打探一下自是最好。”
听得他一番话,太子面上的戏谐之色全然褪了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属实?”他连宠着疼着长大、仿若自家妹子的姑娘,竟然被一个有妇之夫给骗了去?
本来那人处处算计他们的妹子,图求权势地位也就罢了。反正他是太子,他父亲是皇帝,整个成国都是他们的,给得起他想要的那些。只要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同时,他能够做一个好丈夫,好好儿的伺候着他们家的姑娘,给他,也不是不行。
可这种既然已经有了妻室,还满口谎言欺骗他妹子的男人,绝对不能轻饶了去。
18、第017章
肖肃本就冰冷僵硬的脸,几乎在一瞬间,陡然又降了好几度。一双剑眉拧成了一团,眸中含怒,死死的盯住白澈,等待着他的答案。
那个男人,他竟然停妻再娶,陷她于不义之中。而且,在他们订立婚约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孩子,尚未临盆,如此算来,白小姐嫁给他,岂不是只能为妾?就算杀了那个女人,她也只能做继妻。不管何种情况,都得不到正室嫡妻的名分。
实在是欺人太甚。
比起他们压抑不住的愤怒,早已经经历过了愤怒到平静这一系列情绪变化过程的白澈,倒是显得分外沉稳淡定。
他只微微的皱着眉头,淡淡道:“是否属实,就要等子传回京之后才知道了。”
太子点头称是,松开拽住他的手,转脸看向肖肃,郑重的叮嘱道:“表弟,我会跟父皇禀明此事,让他多给你几日时间。去江南道之前,你先去南浔县,好好儿的查探查探,若真有这么个人,记得将他们一并带了回来。我倒要看看,妻儿就在眼前,他还能说得出什么辩驳的话来!不治他个欺君之罪,我就不是太子连。”
肖肃点头,眸光中充满了戾气。
“不行,子传不能带人回来。”白澈摇头,否决了太子直愣愣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的粗糙计划,解释道,“袁茂林所为之事,说大了,那可是欺君。毕竟当日他当着圣人的面,亲口说了尚未娶妻的话,若是被拆穿,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子传与我白家关系太过亲近,又曾露过求亲之意,若由他带了人回来,对方不认,倒是可以倒打一耙,说他为了求娶妹妹,陷害他。如此不但解不了如今之局,反而陷子传于不义,实在不妥。况且……”况且当初可是妹妹上赶着要嫁给人家的,就算对方在其中弄了诡计,可旁人却不知晓。
这般直白的做事,然后退亲,并且扣他个欺君的罪名,就显得白家太过仗势欺人了些。妹妹的名声本就不好,若是在这件事情上再出了问题,将来,还有谁肯娶她?
听到白澈提及求亲之事,肖肃耳根有些泛红,却也斩钉截铁的回道:“无妨,我不怕!”反正名声之于他,从来就不是问题,他在京城里的名声,难道还好么?
“你的名声问题尚在其次,那女子若是知晓她的出现会害得自家夫君人头落地,必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届时她一反口,咱们必定陷入被动。妹妹所求,若单单只是退婚,倒也就罢了,偏偏她不光要那人算计成空,还要他获罪伏诛。是以,咱们绝不能够牵扯太深才是。”自家妹子第一次希望一个人死,做哥哥的,怎么也得成全了她才是。
“她要他死?”太子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好似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他所言之语,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她想他死。”白澈笑了,点头答道。
初闻之时,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从小到大连蚂蚁都未曾踩死过一只的妹妹,竟然会那般直白的告诉他,她要给那人安上一个欺君的罪名,要他死。
他看得出来,她说的很认真,跟以往所说的威胁之语,完全不同。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其实他也想不通,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因为一个梦,她竟然有了置人于死地的念头。她告诉给他知道的那些,定然不是梦中的全部事情,恐怕,在她的梦中,他带来的磨难,定然有许多,才会产生如此效果。
只是,她就那般的深信,她的那个梦,便是事实的真相么?
不过,那人如此算计他的妹妹,也是该死,并不无辜。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几日不见,她感觉好像就不是她了一样。”
“我寻了陪同她前往玄慈观的仆从一一询问了一遍,除了回京途中惊马受伤之外,倒也并无其他意外。”毕竟关系更亲近,他也亲眼所见妹妹的变化,比起太子来,白澈有更明显的感觉,“只清歌说,法事那天清晨,她进禅房去伺候的时候,妹妹已经起来了,一个人立在窗前发呆,然后就突然提出想要在玄慈观多住几天。回京的途中,还跟清歌说她不想嫁人了。所以她说是母亲托梦,我信了。”
太子抬头扶额,嘴巴张了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鬼神之事,太过虚无缥缈了些,原本他们也都不太相信的。可如今的变化,除了如此,别的根本解释不通。
毕竟前往玄慈观之前,她可还是惦记要与之早日成亲,走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想了一会儿,依旧有些踌躇,便干脆也如白澈一般,信了白母托梦一说,不再提及白清的变化,只转回原题,问道:“算了,先不提这个。悠然,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说来听听,咱们合计合计。”
白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垂下眼皮,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法子,咱们几人可做不成,恐怕还得圣人帮忙才行。”
“还得父皇帮忙?”太子眼睛一亮,唯恐天下不乱的问道,“是什么样的大计划,你快说。”
“前些日子,他不是还嫌弃翰林院太过清闲,撺掇着妹妹去找圣人给他要官职么?如今‘江南贿案’曝出,圣人指派了子传全权负责。你们说,能不能求圣人给他封个钦差之职,陪同子传前去江南道。让他去巡视江南,安抚百姓,给他一个‘衣锦还乡’的好机会?”什么样的阴谋诡计,被人揭穿了,都会与自身不利。只这种法子,才能够叫他自己走进死路里去。
他袁茂林不是看不上庶吉士,不想呆在翰林院里面熬资历么?如今这件震惊朝野的大案,交给他来办,虽然只是个没品没级的钦差大臣,可名头好听啊!还有骁骑营护卫,端得是架子十足了吧!足够满足他的权势欲望和虚荣心了吧!
至于路过南浔的时候,南浔县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今科状元出自他们县城,同行官员再劝着他回乡看看,祭拜父母,告慰亡灵。
他之前的妻室,总不会躲着不肯相见吧!就算他的妻子躲着不肯出来相见,南浔县的百姓,总有几个知道他前事的人。待他回乡,定然会有人提及他妻儿之事。
到时候事情揭露开来,可就不关白家的事,更不关子传的事了。
太子拍手称快,朗声夸赞道:“悠然高明,此计甚妙啊!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语毕,拔腿就要往殿外走去。
“等等!”白澈、肖肃异口同声的阻止道。
“还有何事?”太子停下脚步,眼神火热的望着白澈,“可是还有什么妙计?”
白澈摇头,道:“妙计没有,只不过……今日朝会上,你好像被圣人禁了足,最近这一个月,都不能出这东宫了。”
肖肃点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太子。
“哎哟!”太子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整个人顿时颓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两位属下兼好友,问道,“那怎么办?”这会儿,他开始觉得有点儿后悔了,不过是觉得最近东宫的日子过得太平静了些,想搞搞风雨。才会出口给一个恶贯满盈的贪官恶吏求情,要大家以为他对那个女人爱重甚深。谁知道,会害得自己连帮妹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澈肖肃互视一眼,对他此刻的后悔不迭,均觉十分满意。女色上头,他们多次劝解,他全都充耳不闻,如今吃到了苦头,明白畅快之后要付出的代价,以后想必会控制些了。
“我们二人前去,就行了。殿下您还是呆在这里,‘静思己过’吧!”留下一句话,白澈与肖肃施施然的往外走去,全然不理会他在后面抓狂的大喊大叫。
出了东宫,肖肃才出声问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事涉白小姐,殿下就算违了圣人之命,圣人也必定不会怪罪于他。”
白澈瞅了他一眼,反驳道:“你不也没说。”
肖肃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白澈笑了,眉目间,一片明媚。
这时,奉白清之命前来东宫报信的书房侍童三七恰巧赶到,见到白澈出来,赶紧跑上去,气喘吁吁的禀道:“少爷,小姐有事,说前两日给你说的事情出了,让你赶紧去怀远坊。”
白澈闻言,明媚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面上一片阴霾之色,袖中的手掌缓缓收起,紧握成拳。
肖肃感觉到他的气息突变,就连呼吸好像也顿时急促了许多,整个人瞬间由翩翩“玉郎”变身“玉面煞神”。又闻侍童言中涉及白清,心也跟着一紧,虽努力的抑制情绪,语气中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点焦急,哑着声问道:“白小姐出了什么事?”
白澈回过神来,扯开嘴角,冲肖肃艰难的笑了笑,解释到:“与妹妹无关,是我的事情。子传,我有些事情需要马上去处理,方才所定之计,就劳烦你一个人前去御书房向陛下求恳了。”
知道与白清无关,肖肃的情绪顿时一松,点头应了白澈所求,并未追问他要去处理何事。在白澈心中,妹妹白清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他如今却连帮助妹妹的事情都能放下,全权交给了他,去处理别的事情,可见那事的重要性。
作为兄弟,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处理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况且,替白清办事,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若需帮助,你尽管说。”留下一句话,兄弟二人便转头,各自去了。
19、第018章
大成建国一百多年,□□建德帝连固原是前朝宋国的一品镇国大将军,常年镇守西北边关,数次击退前来滋扰的鞑靼,保卫大宋疆土。岂料国之将亡,奸佞辈出,宦官当道,宋国末帝宁宗耳根又软,朝堂之上,忠良屡屡被害。
宋历三百二十五年,宁宗十四年,宋宁宗听信了宦官谗言,误以为连固有反叛之心,五次发出金牌令箭,急召连固返京。恰在那时,鞑靼再次叩边,这一次却不同以往,单纯只为劫掠度日,而是倾国之力,想要趁机攻下一片山河。
情况如此紧急,连固自然不能离开边关,宁宗见诏令无效,便断定了其反叛之心,将留守京城的连家三百五十八口人全数下狱,并以叛逆罪名,昭告天下,全族处斩。
噩耗传到边关的时候,连固方给予了鞑靼一番痛击,大获全胜。闻此消息,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而这个时候,京城派出的捉拿连固的锦衣卫,即将抵达。
边关将士百姓对自家大将军的忠心自然了解,将军镇守边关十数年,身上留下的伤痕累累,无一不昭告着他对这个国家的忠诚和贡献。却不料最后落得这般下场,物伤其类,逼而反抗。
于是,将士们杀了宣召的太监和抓人的锦衣卫,赶制黄袍加于连固之身,反了。
一族之人全数尽没,连固自然也被逼到了尽头,索性跟从的人不少,也干脆的举了大旗,反了宋朝。然后征战十年,终究灭了宋朝,将宋氏皇族赶出了大明宫,建立了成国,定都于原宋国京城燕京,居于大明宫。
后太宗宝兴帝以燕京气候不宜为由,宝兴二十年初,在中原地带划出了一片平原地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花费八年时间,建起了如今的大成宫,和以他自己的年号命名的宝兴城。御旨定为新的京城,并于宝兴三十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迁都宝兴。
新修建的宝兴城呈正方形,占地面积近两百万见方,由外郭城、皇城、宫城三部分组成。宫城,便是百姓口中的大成宫。
大成宫于燕京大明宫不同的地方便在于,大成宫的正东侧,划出约莫整个大成宫十分之一大小的一整块地方,修建了一个缩小版的皇宫,正是历代太子居住理事的东宫。
东宫正南方向的宫墙上,开有与皇城相连的惠平门;西面,则开有与皇宫相连的常乐门。
白澈、肖肃二人走的就分别是这两道门。白澈要出宫城,前往皇宫正南方向的怀远坊,走的,便是惠平门。肖肃要寻圣人,走的,自然就是常乐门了。
出了常乐门,穿过横卧在渭水之上的青石板长桥,一座座庄严的殿宇便映入眼中,长廊宽阔而曲折,突翘起来的屋檐就像的鸟儿的嘴巴一样向上撅起。各式的楼阁,依据地势的高下而建,像是互相环抱,相依而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端得是庄严巍峨。
肖肃却并不看这些,也无视途中行礼退避的宫人,只朝着正北的方向,往圣人的御书房而去。
待来到御书房外,肖肃才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朝立在门外的小太监抱了一下拳,冷声的道:“劳烦公公进去通报圣人,肖肃求见。”
“肖大人稍候!”身为圣人身边伺候的下人,小太监自然知道这位主儿在圣人眼中的地位,见了他的冷脸,也不敢有丝毫不满,讨好的笑了笑,便朝屋里小跑了进去。
一会儿之后,又小跑了出来,谄媚的朝肖肃拜了拜,“圣人宣见,肖大人请。”
“有劳!”肖肃朝他点了点头,大踏步走了进去。走至御前,便俯身拜了下去,朗声道,“臣肖肃叩见圣人,圣人万安!”
“快起来!”兴庆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朝他抬了抬手,一脸方正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子传此时求见,可是有何要事?”
肖肃顺从的起身,瞟了一眼静立左右的宫人,犹豫了一下,道:“请圣人,屏退左右。”
“哦?”兴庆帝拖了长声音,颇有些讶异,目光中,也不由得带出了一丝兴味,挥了挥手,宫人们便迅速的退了出去。“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子传有事,不妨直说。”
肖肃这才将方才在东宫三人所议之事细细说出,顺带的,还状似无意的增添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将原本略有些瑕疵的地方,也一一的描补上了。
兴庆帝闻言,闲适温和的表情总算是渐渐的隐了去,面沉似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肖肃说完,他才微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的问道:“你们都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是!”
兴庆帝抬手摸了摸两撇小胡子,隐约的将唇边的笑容遮挡住,板着脸挑刺,问道:“钦差大臣,自大成建国开始,就从没有低于三品的臣子担任过。你们觉得,只是小小庶吉士的他,担得起这个名头?更何况,若然那事果然如你们所说,他身败名裂,朕也得落个识人不明的昏聩罪名?而且,欺君之罪,当是要诛九族的。白清与之乃是御赐姻缘,白家也全在九族之列。若然届时有人上书,将白家按律斩之,你如何说?”
“圣人赐婚,是将白小姐给尚无妻室的袁茂林,可他早有妻室,那圣旨,自然不算数。罪犯欺君的,是袁茂林,与白家何干?”闻及兴庆帝言语中竟是已然是将白清当做了袁茂林的妻子,将白家归作了他的岳家,算入九族之内,肖肃满心里怨气重重,语气自然有些不太好。然而思及国事,也不敢太过自专,一味的固执着自己等人商讨出来的法子,遂又避开了二者的关系,只请命道,“臣乃二品都统,可为钦差大臣,恳请圣人钦点翰林院庶吉士袁茂林为副使,随同前往江南道。”
兴庆帝眸光中的促狭之色还未来得及退去,就被他这一番话给惊得略有些呆滞了。不过毕竟曾身任太子十三年,历经了“三王之乱”夺得帝位,又当了十五年的皇帝,早已经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
他只稍微顿了顿,便恢复了常态,语带调侃的说道:“白家之事,你倒是完全不知避忌。”
肖肃凝眸看了兴庆帝一眼,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当年若非圣人与白太傅怜惜,臣如今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臣为圣人尽忠王事,尚能尝报一二,对白大人,却是无以为报。今日师兄亲口请求我帮忙,途中若是有任何不妥之处,也全由我一人承担,必不罔顾圣人盛名。”
“你呀!”兴庆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下台阶,弯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舅舅不过是担心你,此去途中本就无法太平,再带上那不知所谓的人,若是连累了你,可叫舅舅如何跟你母亲交代。囡囡退亲之事,根本无需如此,只说她不喜欢,朕直接下一道旨意,也就罢了,何须你们如此筹谋策划?凭的给自己添了不自在。”
肖肃顺势起身,却避开了兴庆帝口中提到的母亲二字,只当自己仅仅听到后半句,低沉着声音,答道:“事关白小姐名声,不得不慎而又慎。”
“哎……”兴庆帝明白他的心结,也不多做强求,遂也不再多提,只叹了口气,便顺着他,将话题转回了白清身上。“所谓的名声,不过是旁人的看法而已,这些连囡囡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你们却固陷其中,不得自拔,何苦呢?还是说,若是她坏了名声,你便不愿再娶她为妻了?”
“当然不是!”肖肃急急的答道。应答之后,方才在兴庆帝促狭的眼神之中醒过神来,一张黑红的脸唰的一下,就热辣辣的燃烧了起来,连耳朵也瞬间染上了嫣红的颜色,呐呐的道,“师兄在意,白太傅在意……我,我也希望她能不被人说嘴。”
兴庆帝死死忍住自己强烈的想要翻一个白眼给他看的欲-望,抬了抬手,又颓然的放了下去,没好气的道:“既如此,那你就出去,找人去翰林院宣了袁茂林前来。”语气中颇含了些怒其不争的意味,看向他的眼神中,却饱含着纵容欣赏的味道。
“是!谢圣人成全。”肖肃喜不自胜的打千道了谢,这才转身出了御书房,着人宣旨去了。
宣旨天使到达翰林院的时候,初入翰林的袁茂林,正百无聊赖的立在议事堂边缘处听政。大成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约定俗成,是以庶吉士常有储相之称,是新科进士们最为亲睐的官职之一。可是虽然如此,入了翰林院才明白,初入翰林的庶吉士,是一点实权都没有的。甚至于,他们提出的政见,也常被上峰质疑,并且弃之不用;就算用了,名头也在上峰头上,与他们本人,毫无瓜葛。
像袁茂林这种性子桀骜不驯,常以自傲来掩饰自卑,不敬前辈的人,在翰林院里,也只有坐冷板凳的待遇了。
然而,因着某些缘由,袁茂林对权势拥有十分强烈的欲求,他本抱着很大的期望而来,却是屡屡受挫。是以,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成婚,并且还隐晦的提醒白清为他谋求他职,远离开这个清水衙门。白清爱他甚笃,当即就应允了,还对他的遭遇,表示了一番愤慨。
可白清虽不太聪明,却也并不傻,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进出皇宫犹如自家,就算对政事一无所知,也明白什么事情自己能做,什么事情自己不能做。所以,她虽愤慨翰林院那帮子老学究排挤她的情郎,却并不会在圣人面前说他们半句不好,只说袁茂林这等人才,不该埋没了。至于圣人想要如何做如何用他这样的人才,她却并不强求。
袁茂林对她的敷衍表示不满,二人吵了几句嘴,之后,白清就被送往了玄慈观。
然后,好似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变了。自从白清从玄慈观受伤归来之后,他却突然见不到她了;原本给他传信的芊若,也突然就出不来门了;就连她的闺中密友王家小姐递帖子上门,想要前去探望,也被白家以她需要安静养伤为由,给推了。
这些日子,他过的,可谓是抓心挠肺,片刻不得安心。
20、第019章
原本已经十拿九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发生了变化,叫袁茂林真的有些措手不及,百思不得其解了。要说吵嘴,他们往常也不是没有的。白清这人有些黏糊,还甚喜吃味儿,他在翰林院虽不受重视,却也得日日前去点卯听政,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她。更何况,他心中所系之人并非她,自然不可能事事听她的,不与旁的女子说话,不看旁的女子。
是以,他们之间的相处,大多时候都是以白清欢喜而来开始,然后愤而离去结束。初始之时,为了自己即将到手的权势地位,他还会强迫自己去说说好话,哄一哄她。后来才发现,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生气了,回转头来,她自己就又好了,还会自动回来寻他,他也就慢慢习惯了,若有争执,只等着她回头来,也不多去理会她了。
他哪里会料到,这一次他不过只是抱怨了她几句,连重话都没说,竟会造就了这样严重的一个后果。
婚期推迟了,却并未定下具体的日子,好似自此就要遥遥无期了。他见不到人,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白家父子二人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强烈的感觉到,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弥漫在自己的身侧。
可他见不到白清,再多的力气也无处去使,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举步维艰了。
这个时候,圣谕来了,他被圣人宣召,前往御书房见驾。
****
跪听完旨意的袁茂林白净的面上,呈现出一片因激动而泛起的粉红。他面白无须,棱角分明的面容搭配着精致无暇的五官,和着一身的书生意气,竟也是分外的和谐。
这等长相,比之“玉郎”白澈,也丝毫不落下风啊!
传旨的天使心中暗自喟叹,这般容貌出众、男女皆宜的长相,也难怪看惯了美人儿的白小姐也为之倾心了。不过这人眉眼间,倒是真如同圣人所言一般,有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算计之色,破坏了他美如谪仙般的气质。
清咳了一声,来人尖利着嗓子,催到:“袁庶常,圣人还在等着,请吧!”
“公公先请!”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袁茂林微微弯着腰,举止态度,十分的恭敬。然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跟在一群人的身后,出了翰林院,朝正北方向的宫门行去。
待出了皇城,进入宫门以后,看到那一座座巍峨矗立的宫殿,袁茂林这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召见了。他拽下腰间莹白的玉佩,疾行几步,走到传旨天使的身后,悄悄的塞在了他手中,低声的问道:“不知公公可知晓,圣人召见下臣,是有何事?”
那公公瞧了瞧手中的玉佩,认出来是前些日子圣人赏给白家小姐的,心中不由得就带了些鄙夷。拿着女人的东西来为自己谋求利益,听闻他还不曾好好对待白小姐,动辄得咎,时常气得白小姐哭哭啼啼的回家。这太监自幼便伺候在圣人身边,白家小姐也是常见的,这个姑娘虽然有些个不好的脾气,可她对人,却从未有过半点看不起。想着那花朵儿一般的小姑娘被这人数次伤害,太监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好听:“我不过是个奴才,哪里知道圣人的意思。袁庶常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袁茂林见惯了脸色,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面色谄媚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可对方既然能领了命出来传旨,可见是近身伺候圣人、颇得重视的太监,他自然不敢怠慢,只得忍住了脾气,讪笑着退后了几步,默默的跟在后面,朝御书房走去。
要说兴庆帝对袁茂林这个新科状元的感觉,那还真的有点儿复杂。他才学一等一的好,时政也颇有些心得,写出来的策论,也很是符合他的心意。就算是那一副钻营的性子,和那些不折手段的方法,若非是用在了他当做亲生女儿疼宠了十几年的姑娘身上,他倒也还有些欣赏的。至少,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将一切全然豁出去的那种精神,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可这些他原本会欣赏的手段,全然放在白清身上的时候,兴庆帝承认,他愤怒了。那小姑娘未出襁褓,就因为他们家的那一大摊子烂事,没了曾祖父、祖父母和母亲。纵然白家从未有过任何抱怨之语,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当年他是预先已经料到了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为了自己能够扫除障碍,顺利登位,他放任了一切的发生。为了妻儿的安全,他早早的寻了缘由,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到了白家。其中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白济远的妻子,出自江湖上名声赫赫的白云山庄,她的功夫,比之他手底下最好的护卫,也丝毫不逞多让。
可他没想到,他高估了他的兄弟们,原本最为危险的东宫,根本没有被攻破,留守东宫的妾侍和儿女们,安然无恙。却是被他送到了白府的妻儿,若非姚氏的舍身相救,怕是早已遭了毒手。
可他们安全了,姚氏却死了。白家老太爷,白家老爷、太太,三位老人家,做了陪葬。
而他们的劫难,正是因为他的妻儿。
是以,自那日那个立在一大堆尸体旁边,浑身染血却依然不停的挥动着手中长剑,而后看见他们杀来相救,留下一句“照顾好囡囡”的话便香消玉殒的女子死后,他同白济远一样,将她的这句诀别之语,深深的印刻在了心中。
白济远一夕之间祖父父母皆亡,还痛失了爱妻,立时就倒下了。他将他的一双儿女接到宫中抚养,视他们为亲生儿女,宫中上下,也将他们二人当成嫡出皇子公主对待。十数年如一日,便是亲生的儿女,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他们兄妹二人得脸。
这是他欠他们的,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可是,他呵护着的孩子,被人骗了。看着那个面白如玉,俊朗轩昂的男子,兴庆帝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袁爱卿,据闻,你与白太傅是同乡?”兴庆帝语气分外的轻柔和煦,端方的面上堆满了暖洋洋的笑容,叫人的身心都不由得顿觉如沐春风。
袁茂林心情激动澎湃不已,殿试当日那般威严的圣人,私底下对他竟是如此的和悦,可见是很满意他的。
“臣与岳父大人的老家,的确都在江南南浔县,不过,白氏乃南浔大族,小臣不过出自乡野,家境贫寒,实是不能与白家相提并论的。”他这话说的倒是谦卑,似是对自己的出身和白家的豪富并不在意,可这婚礼未成,岳父二字,倒是喊得亲密。
这一个称呼,却让立在一旁将自己全然当做背景板的肖肃,不由得心中暗恨,眸中含着厉色,狠狠的瞪了过去。到了此刻,白小姐已经根本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了,他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肖肃暗暗咬牙,好,好得很。
这一路上,他若是不好好儿的照顾着他,他就不是“杀人王”肖肃。
只这一眼,袁茂林顿时感觉从心底深处升起来一股子战栗,潜意识告诉他,危险,要逃。可兴庆帝只淡淡的瞟了那可怕的人一眼,又和颜悦色的同他寒暄,关切的询问他的家境,高度的赞扬了他在那般贫寒的状况下,还不忘坚持苦读,最后得中状元。连连夸赞他将是国之栋梁之才。
这个时候的袁茂林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危险,他的内心,激动不已,深有千里马遇上了伯乐之感。圣人如此看重他,便是粉身碎骨,他也要报效朝廷,做圣人的忠臣良相,股肱之臣。
看着自家舅舅以他温良的伪装,将袁茂林给哄得激情荡漾,恨不能舍生相报的样子,肖肃死死的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袁茂林哄骗白小姐的时候,不也同样好话连篇么?作为哄人的老手,他竟是让别人给哄了,不得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爱卿果然高见,朕心甚慰。”天南地北的扯了许多,还不着痕迹的套了一些话,可惜这人虽稚嫩,却也颇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什么信息是不能透露的,不管他如何试探,始终未曾吐露出停妻再娶之事。兴庆帝不由有些怀疑,所谓的停妻再娶之事,到底是否属实?同时,他心中也颇多感慨,这人若是好生□□一番,扭过了他的性子,必定又是一个狡猾如狐的白济远啊!
“得蒙圣人眷顾,臣亦甚幸。”捡着杆子,袁茂林就爬了上去,方才还小臣,这聊了一会儿,就变成臣了。
“爱卿这般良才,果如白家小姐所言,闲置在翰林院里实在是屈才啊!”定了定神,兴庆帝将话头转到了原本的目的,“今日早朝,江南道盐商敲登闻鼓告御状之事,不知爱卿是否听闻?”
“臣有所耳闻,古往今来,民告官如子杀父,更何况有常言道,无奸不商。区区一个卑贱商人,圣人又何须太过忧虑?”那等刁民,自当当堂杖杀了了事,没得教唆了民众,养出些不服管教的百姓。
兴庆帝闻言,眉目间迅速飘过一丝冷冽之色。初始之际,他还颇有些看重此人,倒是真想重用的。却不想,这人写出来的是一种为官之道,所行所想的,却又是另外的一种态度了。
商人地位在大成虽也不高,比之前朝,却要好得多,贱民之说,早在百年前就已是被取缔了。没想到眼前这人,吃的是他大成的饭,喝是他大成的水,行的,倒是前朝的作风了。
“爱卿不知详情,如此想倒也罢了。朕听闻江南数百万百姓已是被闹得怨声载道,民愤难平了。此次朕召爱卿来,便是要予以重任。爱卿出自江南,是江南人的骄傲,朕赐封你为钦差大臣副使,陪同钦差骁骑营都指挥使肖肃肖大人,前往江南,安抚百姓。爱卿如此良才,想必不会让朕失望才是。”兴庆帝走下台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番作态,俨然是将一切全然依托的样子,袁茂林想要拒绝的话,便被堵在喉中,说不出来了。
21、第020章
寒窗苦读十数年,贫了家境,最后还狠下心,拉下了脸面,花用了妻子的嫁妆,也终熬住没有放弃了科举出仕之途,袁茂林为的,自然不是窝在翰林院里做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历代内阁阁臣,虽大多都是从庶吉士做起,可却不是每一个庶吉士,都有机会走到内阁这一步。他不想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到头来,却要在翰林院里苦苦煎熬,做个清闲之人。
他受够了旁人看不起的眼神,受够了那些官家子弟的骄傲自负,也受够了,妻子日日夜夜催促着他要努力奋斗,要为她母亲和兄弟报仇的念叨声。
所以,看到白清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后,他打听了她的身份,然后着手策划了一系列的行动,最后,终于将她收至网中。
虽有一两分贪恋她容貌的因由,可终究,他为的,不过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成为她的丈夫,他的身份地位,比之驸马,也好不逊色。驸马尚且不能掌握实权,可他,借着她,却有很大的可能,会扶摇直上。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循序渐进的进行着,他满心自得,暗自欢喜。可突然事情却发生了变化,叫他连为什么都不知道。这几日,可真是快要将他忧心坏了。
这个时候,圣人却突然指派他为钦差副使,陪同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爷肖肃前往江南道,处理“江南贿案”一事。
若是白清未曾受伤,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新婚的袁茂林,定然意的心满的欣然前往。可是此时,白清尚未嫁给他,他谋定的事情,很有可能可能还会出现变数,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前往江南道?
京城宝兴至江南道首府南京,必定路过南浔县的事情,白澈他们知晓,作为江南人的袁茂林,又岂会不知?他若为钦差副使,自然不可能默默无闻,途径之时,必定行踪泄露。
他的妻子苏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定拦路叩问,数落他她这些年对他的付出,质问他为何要抛弃糟糠妻。她的聪慧敏锐,作为丈夫,他知之甚深。到了那个时候,纵然他想尽一切方法来逃避,恐怕也会避之不开。
当日他遥寄休书回家,也是赶在圣旨下达之后,确认了婚期,算准了她来不及在他婚前赶至。如今婚期推迟,圣人与未来岳家却迟迟不肯再提另订婚期,他已是忧心如焚了。若是赶不及在她到达京城之前举行婚礼,此事,恐怕真的会出问题。
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敢离开京城。
思及此,袁茂林当即双膝一弯,跪倒在兴庆帝脚下,附身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语中带着哽咽,感激涕零的回道:“圣人厚爱,臣五内铭感。安乐侯爷威名赫赫,四海皆知,区区贪官污吏,小小刁恶之民,定然手到擒来。臣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圣人遣臣随同,不但无法为安乐侯分忧,却是要分去安乐侯之功,臣实在羞愧难当。况且,臣之未婚妻子尚且伤病在身,臣日日忧心焦虑,不忍远离,还望圣人怜恤。”他这一番话,句句包含着深浓的感激之情,一颗因为得不到白清丝毫消息而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安定平稳了。
这会儿,他已是真的信了传言中圣人对白清,比对自己亲生的公主还好的事情了。他宠爱她,竟是宠到对他爱屋及乌的地步,还未成亲,便要给他分功劳的机会了。
只是可惜,这么大的功劳,眼看着就要到手了,他却要生生的推了出去。仔细想想,是真的很不舍得啊!
不过,有所得,必定要舍弃一些的。反正圣人既然已经爱屋及乌了,想必之后这样的机会,还会很多。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圣人相信,在他的眼中,再多的功劳,再大的权势,都比不上白清的安危重要。
****
袁茂林倒是将自己的位置看的清楚,知道怎么表现,才符合他这种靠着女人上位的人的处境。换做之前,兴庆帝等人丝毫未曾怀疑过他早有妻室这一点之前,他如此表现,倒是真的会叫他们对他稍微满意一些。可如今,他挣扎之后的推脱,不过是叫他们更确信一些,在南浔,有他隐藏着的秘密罢了。
兴庆帝方才还暖意融融的笑脸,顿时阴沉了下去,眸子里突地升起了一点阴霾之色,垂目看向跪在地上的袁茂林,语气颇有些不耐的道:“你这是要抗旨不尊?”
“微臣不敢!”袁茂林一震,有些错愕,又有些不敢置信,“微臣只怕自己才疏学浅,会给安乐侯爷增添麻烦。若是因微臣耽误了行程,恐怕贪官贼人逃脱,便是微臣的不是了。”这个紧急的时候,寻常颇为自傲的他,连自污的话,都说出来了。
“袁庶常不必忧心。”肖肃冷冷的开口,道,“骁骑营五百将士已经领命先行一步,前去江南道拿人了,你我慢慢前往就可。况且,圣人金口玉言已下,难不成袁庶常还想叫圣人收回去不成?”
被这样的话挤兑着,袁茂林无计可施,不得不接旨谢恩。“微臣接旨领命,谢圣人厚爱。”至于他所忧心之事,只得慢慢再想办法了。
只希望,苏梅那个女人能如同她往常一般聪敏,不会坏了他的事情才好。
圣人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如此,你们且先行下去准备,明日早些启程。跪安吧!”
袁茂林满怀着苦涩,跟在肖肃后头,出了皇宫。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家,思索一番之后,却朝白家行去。
此去,在旁人看来,是他的康庄大道,崛起之始。于他自己所看,却是危机四伏,前路未卜。这个时候,他需要白家肯定的态度。
只要白清坚持,便是他曾有过妻室,旁人又能拿他如何呢?便是圣人,也会有所忌讳,只因他已确认,他们都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袁茂林在御书房里与兴庆帝相谈甚欢的时候,白澈已是带着几个自己的亲信下属,出现在怀远坊芳草街四十八号小院的破旧门前。
芳草街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巷子,街面的大小,堪堪能容两辆马车相交通过而已。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房屋,也显得有些破旧,打眼一瞧,就能看出其中大半的房屋都是当年建城之初修建起来的。
白澈面沉如水,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着大门的眼眸中,却隐隐的涌动着狂风巨浪。
他抬起手,轻微的动了动。
身后一个劲装男子立刻上前,几步走上前去,不轻不重的敲门。他看起来身强力壮,脚步沉稳,下盘强健有力,很明显是一个练家子。而立在白澈身后,与他相同穿着相同气势的人,有十数个之多。
“谁呀?”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语气有些忐忑的问道。
“老丈请开门。”敲门的男子十分客气有礼的道,“在下是前面九十五号新搬来的,给各位邻里送上点儿土仪。在下初来乍到,大家以后都是邻居,就要麻烦各位多多关照了。”
“是老木家的新房客吧!”门内的老头一边取下门闩,打开门,一边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讲理,不像之前的那家,简直是……啊……”
门一打开,话还没说完,敲门的劲装男子突然抬手,越过抬起头来看他的,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胡须皆有些发白的老头的肩头,在他颈后轻轻一敲,他短呼一声,脑袋一歪,摇摇晃晃的昏了过去。
男子伸手扶住他,推开门,半抱半拖着他,就往里走去。
白澈这才举步,慢慢的朝里走去,身后的人迅速跟上,最后一个,还体贴的关好门,上了门闩。
事情发生的很快,芳草街又偏僻,午后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分,街面上也没什么行人。是以,根本没有人发现,在京城里,皇城根下的怀远坊里,竟然就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等武力强闯私宅之事。
一行人进了院子,将那老头放在墙根儿下,直直的朝后院走去。白澈的脚步,却在看到西面墙边停靠着的车马时,停顿了一下,伸展开放在身侧的手掌,不由再一次紧握成拳。
那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可马车车檐处,却赫然雕刻着白氏家族的云朵标记。
那个女人,她果然就在这里!
她会见情人,竟也如此不知避忌,赶着带着他白家标记的马车,就这么大喇喇的来了。她就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白澈的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么?
这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后院走出,见到院子里突然出现一群陌生人,顿时惊声问道:“呀,你们是什么人?”
惊骇之下,她正准备大喊,却突然看到了凝眸看过来的白澈,顿时惊若寒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结结巴巴的喊道:“少,少,少爷!”这丫鬟,正是涂氏陪嫁的贴身侍婢,伴月。
想到自家小姐此刻正在屋中与表少爷相谈甚欢,若是被少爷看到了,怕是……
伴月当即,就要张口大喊,提醒涂氏。
可惜,这个时候,一颗黑色的棋子突然从白澈手中射出,直击向她的睡穴,伴月连一丝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就歪倒在地,晕了过去。
白澈招收,一行人便不再停留,各自分散开来,轻手轻脚的朝后面行去。
22、第022章
常言有云:一个女婿半个儿,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父权为尊的世道,作为岳丈,京兆尹涂经平自然不是白澈可以随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况且白澈素来尊礼,对岳家一向都是十分的恭敬。打从成婚开始,这一年多来,他可从未有过像是今日这般无礼的行为。竟是随随便便的派遣出了一个面生的侍从,以命令的口气,“传唤”他去怀远坊相见。
是以,涂经平闻言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面生的仆从是个骗子。
当即,他就要开口令人将之拿下,押回衙内去好好的审问一番,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小贼,竟是欺骗到他正二品的京兆尹头上来了。
简直是不知所谓啊!
哪知,那侍从却并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截了当的开口催道:“贵府大小姐和表少爷,还有我们少爷,都在等着涂大人呢!涂大人若是去晚了,那嵩阳唐家的最后一支血脉,可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涂经平闻言,面色顿时大变,一颗心,蓦地就沉了下去。
他唯一的姐姐涂氏,当年嫁的正是嵩阳唐家嫡支嫡长子唐松,是唐家承肇的宗妇。然而十多年前,嵩阳遭遇匪患,唐家数百口人,除了他姐姐母子二人前来京中替母亲祝寿,逃过了一劫之外,其余人等皆尽被杀,一个不留。曾经威势赫赫,有着百年望族之称的唐家,也就迅速的没落了下去。
如今唐家唯一的一支血脉,正是他的外甥唐尧,却是要依附着他这个舅舅,才得以苟且的活在这个世上了。
其实,当年之事说是匪患,可但凡有点儿头脑,知道点儿□□的人都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否则一个匪患,怎么不光是唐家堡遭了秧,唐家在其他地方的子弟,也没能活下来。
一切的缘由,皆因为唐家的嫡长女,唐松嫡亲的妹子,他姐姐的小姑唐素雅,嫁的人正是“三王之乱”寇首——获封胶州王的二皇子。唐家,自然是胶州王最为忠诚的追随者。先帝在时,唐家子弟大都出仕,虽官职皆都不高,权势却一点儿也不弱,没少给时任太子的今上找不自在。三王叛乱,唐家也没少出力,今上登基之后,自然容不得他们再蹦q下去。
作为今上的心腹之一,涂经平自然清楚他的心性和手段,是以,当年事情一定,不等今上有动作,他就先行派了人前去嵩阳,以母亲思念成疾,请姐姐前来为母贺寿的理由,半强迫的将姐姐母子二人从唐家接了出来。今上念在他向来忠心耿耿,又在“三王之乱”中立了大功的份上,对他这样自私却有分寸的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算是默许了。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姐姐母子离开嵩阳不过五天,唐家便遭了匪患。全家上下,不但一个活口都没留,在抢光了所藏财宝金银之后,更是一把火将绵延方圆数十里的唐家堡烧了个一干二净,端得是心狠手辣。
他在庆幸感怀的同时,因为姐姐和外甥打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痛苦悲伤,心中到底还是生了些惊骇和防备。
圣人是何等人也,他的举动,他莫不了若指掌,对他,自然也生了嫌隙,不若以往的信任和重用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升迁之路,一直比旁人要艰难得多。好在圣人与他当年的情分,还残留了那么一星半点,这才堪堪的爬到了京兆尹的位置上。可惜这个京兆尹的权利,大半都被骁骑营夺了去,他的日子,倒也是过的挺清闲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之事,午夜梦回之际,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年的行为。特别是后来他一心护着的姐姐,无意中知晓了些许当年的真相,对他这个见死不救的弟弟,吐露出深切恨意的时候。
他苦心孤诣的一番谋划,落得个两头不是人的下场。
为此,他没少暗自神伤。
可终究,权势地位比不上他跟姐姐的感情。父亲早逝,母亲柔弱,他可以算是姐姐养大的,而且当年若非姐姐姐夫的一心扶持,他也没有机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可最后,他没有如姐夫所愿,投入胶州王的麾下,却偏偏入了太子门下,而且,还屡屡出手,坏了胶州王和姐夫的事。
他的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
可太子毕竟是正统,而且为人端方,又识人善用,比之嗜好美色,又脾气暴虐的胶州王,好了何止千万倍。
姐夫因亲戚之故,不得不支持胶州王,他却在太子面前竭力表现,目的自然是将来能够换的姐姐姐夫的平安。可是,最后他明知道今上对姐夫全家生了杀意,却连半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只自私的救下了姐姐和外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姐夫一家赴死。
还在心中安慰自己,各为其主,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可到底,他的心中还是有刺。
这么些年,他还一次有一次的阻挡外甥科举入仕,让他到如今,也只空顶着个秀才的名头,碌碌无为。
他心中愧疚难安,所以,在发现外甥和长女互生情愫的时候,他没有阻拦,反而给予了方便。他只想着,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嫁给他,然后陪嫁上一笔厚厚的嫁妆,再加上自己的护佑,他们平安富足的过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样,圣人不会防备忌惮外甥这个唐家唯一的遗孤,能够容得下他。
可他却没想到,最后圣人会下了那样一道旨意,将女儿赐给了太傅白济远之子,内阁侍读学士白澈为妻。白澈的“玉郎”之名,他亦如雷贯耳,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几个儿子,他还曾屡屡羡慕白家,羡慕白济远。
却从没想过,自家会与白家结亲。
同是青年时期就跟随今上的潜邸之臣,他却是根本比不得白济远的,白家为了今上,付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被今上追封为忠宁公的白家老太爷白明洲,年轻时期在海上闯荡了二十多年,挣下了万贯家财,却为了孙子的倾心追随,倾囊而赠于太子。“三王之乱”时,白家老太爷、白家太爷、太夫人,以及白济远的夫人姚氏,更是为了护住当今皇后和太子,命丧胶州王麾下之手。
是以,身为胶州王妻舅的妻舅,又救下了唐家嫡系后代的他,也算得上是白家的仇人了。二人虽同朝为官,却是从未有过任何的来往,甚至于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做父亲的全然没有来往,两家的女儿,倒是因一次宫宴,成了闺中密友。
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很是错愕,根本不知道圣人到底有何谋算。可就算再不甘愿,圣旨已下,他还是不得不无视了姐姐的无声谴责;外甥的伤心难过;和女儿的依依不舍,将她嫁给了白澈。
时时刻刻都关注的姐姐和外甥生活的他,不是不知晓女儿偶尔会出了白府到怀远坊与外甥相见,可鉴于他们自来都是尊礼守矩,从未逾越过界限,他便也就当做不知道。私心想着,既然白澈给不了女儿幸福,只要瞻仰偶尔的相会能让他们都觉得开心,能够安下心去好好儿的过日子,他这个做父亲、做舅舅的,也只能在可以为他们保驾护航的时候,竭尽全力的护着他们!
到哪一日,他护不住了,便自赔了性命给白家,算是赎了自己的罪孽。
可他从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早。他明明已经收拾干净了他们留下的一切痕迹,连骁骑营都抓不住踪迹的事情,白家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应是不会那么容易发现才是。
白澈怎么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怀远坊,还将女儿和外甥抓了个正着了?
屏退了左右,跟着白家侍从独自前往芳草街的时候,涂经平的心中,真可谓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他自然是不清楚,就因为他的纵容和偏护,前世白清不但被他的女儿掐死,然后又活了过来,还机缘巧合的在里看过了那本名为《弃妇翻身记》的书,并将其中的一字一句,全然深刻的印记在脑海里。
那本书中虽然没有详细的描写过涂氏与她表哥私会的日期情形,也没有提到他这个京兆尹为了女儿外甥能够顺利偷情而做的那些事情。却偏偏就是那么巧,苏梅进京以后,租住的房子,正是在芳草街后面的锦绣路。一墙相隔,恰巧就看到了涂氏偷情的行为,她详细的调查过白清,对白清的嫂子涂氏,自然也不会陌生。这一见之下,可不就是把柄自动送上了手么?
因着涂氏是苏梅策反的毒妇女配白清身边第一个重要的人物,书里面对于她私会表兄的芳草街及四十八号小院,描写的不可谓不仔细。详细的地址号牌、房屋的格局架构、院内的布置装饰,一一赘述,犹如亲临其境,叫白清记忆犹新。
白澈涂氏的婚事,乃圣人所赐,她做出偷情之事,可不单单只是贞洁问题,说大了,涂氏及其全家,还可以以藐视圣意之罪论处,涂氏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以此事为要挟,涂氏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为其所用。之后,苏梅可真没少迫使涂氏为其做事,前世里白清屡屡受挫,她这个嫂子兼闺蜜,真真是没少出力气的。
当然,在那本书中,她很是识时务的襄助了女主苏梅,自然就得了好报。白家家破人亡,除族掘坟;白澈不得不远走他乡之时,她却是得偿所愿的离了白家,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表兄为妻。
至于婚后是否幸福,书中未曾提及,白清也就不知晓。
可她对自家兄长素来敬爱,除了自己,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欺辱。涂氏这般对待她的兄长,她哪里忍耐得住?面对芊若,甚至于面对袁茂林、苏梅等人,她都可以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与他们虚以为蛇,可面对涂氏,她忍不下去。
所以,当日白清初见涂氏之时,会那么直白的质问点醒她,正是因为看到书中描写她离开兄长和侄儿侄女的时候,兄长和侄儿侄女曾苦苦哀求。既然兄长在乎她,她就想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在知道别人发现她的秘密之后,能够幡然醒悟,她便将一切吞回自己肚子里,再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她没有,她甚至于连丝毫的愧疚之色都未曾流露,可见其心中,表兄的地位比之丈夫,高得多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白清,在与兄长坦白之时,自然不肯替她隐瞒,直截了当的将她的私会之所吐露了出来。
极力掩饰的秘密如此被暴露出来,涂氏父女二人恐怕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到吧!
23、第023章
涂经平进了门,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地上被捆得死死的,因堵了嘴无法说话,只扭动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用眼神凄然的向他求助的女儿和外甥,直直的朝坐在首位上,手持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白澈行去。讪讪的笑着打了招呼,寒暄道:“贤婿今日,怎没去东宫?太子受了圣人斥责,又被禁了足,如今怕是心中不太好受,贤婿该去劝劝才是。”怎地就跑到怀远坊来了?
“涂大人。”白澈抬起头来,将书放到一旁的几子上,起身抬手指向地上的唐尧,冷声道,“当不起涂大人此称,您的贤婿,在那儿呢!”
涂经平的面色陡然一红,又白了白,几番变幻,似是变色龙一般。好久之后,才堪堪的找回了自己突然失去的声音,哑声道:“贤婿说笑了,你与小女的婚事,乃圣人钦赐。他们表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亲近的好似亲兄妹一样。听闻贤婿素来疼爱令妹,想必能够理解他们这份兄妹之情才是。”这话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不由得就挺直了脊背,原本的心虚也突然之间散了去,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理直气壮。
白家兄妹二人关系的亲近,京城里谁人不知,白澈比白清虽只大了七岁,却是真的将这个妹妹当成女儿在疼,自然就少了许多的忌讳。于卫道的旁人看来,便是有些不妥了。
如今,他的妻子不过是与一同长大的表兄关系亲近了些,又没做出什么来,怎就要给他们戴上一顶通-奸的帽子了?
圣人不是也说了,兄妹之情嘛!亲近一点,谁能有什么意见呢?他与他的妹妹是兄妹,自家女儿同外甥,一样也是兄妹。
白澈被他这态度和言语气得笑了起来,上下的打量着他,讽刺道:“涂大人好口才,白某竟是不知,涂小姐背着夫婿躲着人悄悄的跑到这偏僻的院子里来,竟是要见她的亲哥哥呢?”眸光转向唐尧,然后蓦地又转回来看着涂经平的脸,面上渐渐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歉声道,“这唐尧的眉眼,倒是跟岳父大人有五六分相似呢!岳父大人,莫非他竟是您的儿子?解语还真的是来瞧她哥哥的?”
涂经平听得此话,张大了嘴,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这一惊一乍的,真的是那个凡事都从容沉稳的“玉郎”白澈么?
白澈却不管他,只连连自责的说道:“失敬失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识自己人了。来人来人,还不将本官的舅兄放开,本官得带着他到圣人面前去,跟圣人好生说说。如今朝中正缺良才,怎么能因为舅兄的母亲曾经嫁过叛党唐家,姓着唐家的姓,就将心腹大臣的亲子,弃之不用呢?”又冲涂经平带着点儿责备意味的嗔道,“怪道当年岳父肯拿自己的功劳去换取姑母母子二人的性命,原来竟是有这样的关系在里面啊!哎……其实岳父大人您实在也太过小心了些,圣人也是性情中人,能够理解岳父的,否则当年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唐家的人也早都死绝了,岳父大人还是叫舅兄赶紧将姓改回来,怎么能够一直委屈了他,姓着叛党唐家的姓,连抬起头来做人都不行呢?当然,也省得解语想要见见亲哥哥,跟他诉诉苦,谴责一下我这个不称职的夫君,还得如此偷偷摸摸的。”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又合情合理,看他的神色,听他的语气,好似真的是一个关心岳父、同情舅兄的好女婿。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唐尧和涂解语听得这番话,却被震惊的连挣扎都忘记了,只鼓瞪着双眼,茫然无措的看着唱作俱佳的白澈。然后,越听越怀疑,越听越觉得有理,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带上猜疑之色,转向了涂经平。
而此时的涂经平,却已是被他的这一通胡言乱语的猜测给气得双目通红,张口结舌,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高洁如魏晋名士之流的“玉郎”白澈,竟是这般的毫无顾忌的,像是长舌妇一般,随便抓着点儿名头,就开始搬弄起了是非,将一大桶的脏水,直接的泼到了他这个岳父的身上。
他说错了什么?不过是拿他们白家兄妹二人亲密的感情,来比喻了一番自家女儿和外甥之间的关系,为他们洗脱偷情的罪名而已,怎么就被因为这样一句话,掰扯出来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来了呢?
外甥是他的亲生儿子,是女儿的亲生兄长?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他涂经平跟自己的亲姐姐姐弟乱伦,还生下了一个孽种?
这话不可谓不毒啊!简直是要直接将他涂经平,将他们涂氏一族全数打落进深渊里去。
他能够想见得到,若是这一番言语传扬了出去,莫说他撤职丢官,便是豁出去了性命,恐怕也洗不掉涂氏一族的荒诞之名。他涂家嫁出去的女儿,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夫家活得自在。他涂氏一族,将无颜再见天下人。
“胡说八道!”颤抖着嘴唇,涂经平喘着粗气,一字一顿恨恨的吼道。可此刻的他,连自己的声音都控制不了,吐出来的字,囫囵成了一团,叫人根本听不清晰。
白澈离他不远,耳力又好,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可他却全然当做没听到,只气哼哼的冲着被他一番言语惊得不知动作的侍从怒斥道:“傻了吗?还不快些松开少夫人和舅兄,要本少爷亲自动手么?”
“是,是……”侍从们惊恐万分的看了白澈一眼,忙不迭的跑上去,就要给二人松绑。
公子太恶毒了,太霸气了!这样的话,他咋就那么大咧咧的往外说呢?这种事情,他怎么就想得到呢?就一丁点儿的牵连之处,便叫他编出来这么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把个二品大臣说的哑口无言。
实在是,太威武了!
不知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这涂大人的脸面,以后可得往哪儿放啊?
小小随从都明白的事情,在官场上厮混了几十年,连嫁到反贼家中的姐姐也能够平安救出来的涂经平是何等的精明,他又岂会想不到呢!到了此刻这般境地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后悔起自己一贯的纵容和偏私了。姐姐和女儿而已,当不起他涂氏一族的荣辱,身为涂氏的族长,他岂能因为自家的私利,坏了涂氏一族百年的清誉?
思及此,涂经平方才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心绪,总算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见白澈的随从已是将要解开绑着外甥和女儿的绳子,当机立断的喝道:“住手。”
随从们解绳索的手,堪堪的停住,皆都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他。
白澈的眼中,却飘过一丝了然,唇边默默的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好似他早就料到了涂经平的反应一般。
的确是的,除了对着自家妹子,白澈向来都是算无遗策的。涂经平的为人,他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知道了七八分的。当年之事,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姐弟情深,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也要救得姐姐母子二人的性命。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不想背着一个乱党亲戚的名头,才会费劲了心思将他姐姐母子二人捞出来。
他虽有些才干,安排好的事情让他去做,也能做出成绩。可是这人一来将名声二字看的太过重要,二来为人处事若无人为其拿好主意,便就有些优柔寡断,是以根本不堪重用。所以,这些年圣人才会压着他,不让他升迁的那么快。可是毕竟是当年的潜邸旧臣,太过打压,势必会寒了一干臣子的心,也就慢慢的,由着他爬到了京兆尹的位置。
白澈了解他的性子,自由妹妹口中听到了妻子外遇之事之后,他就有些怀疑岳父在其中的作用,自然也查探过一二的。
料想到他的反应,才会如此一步步的将他引了进来。
如此,倒是不必他费心思去想,该如何处理这对奸-夫-淫-妇,才能既解了心头之恨,又不损他的名头。
听到他急不可耐的开口吼出“住手”这二字的时候,白澈知道,自己的算计,又一次成功了。
他朝呆立在唐尧、涂氏身边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随从很自然的,将堵住他们嘴巴的破布团扯了下来。
涂氏嘴巴一解脱,就冲着父亲悲愤交加的哭泣道:“爹竟要由着人磋磨死女儿吗?”显然,她已经明白,涂经平打算放弃她了。
涂经平却根本不理会她,只朝着白澈满怀愧疚的道:“贤婿,是为父没有教导好女儿,让她做出这等难堪的事体出来,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予她一封休书,容我领回家去吧!”
白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父女二人,道:“方才涂大人还说他们是兄妹之情,怎地这会儿就变成做了难堪的事体了?何况,涂大人忘了我与令爱的婚事乃圣人所赐,轻易不得更改之事,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莫非,涂大人是打算同我一起去圣人处分辨清楚么?”
24、第024章
家丑岂能外扬?
对于涂经平来说,不影响到家族声誉的时候,他的女儿和外甥做得再出格,他都敢兜着。可一旦要影响到家族和自身,他们,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了。
此时此刻,白澈的一言一行,都在引导着他,想要将他涂氏整个家族一起拖入深渊。他哪里还顾忌得到女儿的心情。他如今已是被迫到了恨不能将所有知情人都全然抹杀,以便于将这件丑事掩盖住的地步,又哪里有勇气跟白澈一起到圣人面前去分辨,将家族利益抛开,只为了保住他二人的性命呢?
“贤婿说笑了!”他干笑着打着哈哈,努力挤出一副自惭羞愧又感同身受的表情,分外贴心的说道,“发生这种有损声誉的事情,想必贤婿你也不愿意叫人知道。毕竟说出去,我涂家没了脸面,你的面子,也一样丢的干干净净。”
“哦!”白澈拖长了声音,伸出手指着一脸不甘的涂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道,“按您这意思,为了面子上好看,她不守妇道,做出这等丑事来,我还得忍着了?”
“你别血口喷人!”死死的盯着白澈指着自己的手指,涂氏羞愤交加,掩饰性的大喊道,“我不过是跟表兄说说话而已,什么都没做过,你凭什么一跑进来就捆了我们,还口口声声说我做了丑事。白澈,白悠然,你就那么想戴绿帽子,想着法儿的往我头上泼脏水么?”
“我血口喷人?”白澈气笑了,看向涂氏的眼神中,一片冰冷凉薄,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涂氏自白澈到来之后,便一直惊惶恐惧的心,蓦地凉到了心底里。
方才,他还会生气,还带着些许愤怒的神色。
此时,却全部没有了。
他是真的,连戴绿帽子这么丢人的事情,都完全不在乎了。
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她,已经彻底的凉了心,冷了肺?
涂氏鼻子一酸,泪水涔涔而下,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子惶恐,好似整个人吊在了高高的悬崖上,随着崖底狂乱的风飘荡着,不知道何时,就会狠狠的摔落下去。
难过伤心生气愤怒等情绪充斥心间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真的弃了这个完全不将她当一回事的丈夫,跟着表兄过日子算了。可到底,白澈是她少女时期开始,就最为崇拜倾心的男人。知道自己要嫁给他的时候,即使对表兄怀着满心的愧疚,她也一样窃喜着、期待着,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和骄傲中。
从此以后,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京中众女倾心的“玉郎”白澈,是她涂解语的丈夫,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了。
可是,现实跟想象,终究还是有些差距。
丰神俊朗,翩然如玉的“玉郎”,他并不只属于她。作为妻子,她在丈夫的心里,只能够占到一个小小、小小、小小的角落,而其余的部分,全部被一个称之为“妹妹”的女人占据了。
她嫉妒,她恨……
可她就算做再多的小动作,也全然无法破坏“妹妹”在丈夫心中的地位。这么些日子里,他看着她费劲了心思施计,想尽了辙子,耍尽了手段……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大笑话一般,不言不语,也不作任何反应。
他的轻视,他的漠然,他的无动於衷……她通通都无法忍受。
既然上天给了她拥有他的机会,又为何要如此折磨她?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许许多多个孤寂的深夜里,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差一点,她就要绝望了。最后,是表兄一封封关怀备至的信,叫她又活了过来。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她该是与表兄这样全身心都只有她的男人在一起的。如果当初没有那道圣旨,或许,她早已嫁给了表兄,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都是白清,是她,挑动了她的心,叫她升起了不该有了念头。也是她,占据了她丈夫的心,将她置于深闺怨妇的境地。
如今,她又将她的事情捅到了丈夫面前,根本丝毫也不顾及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也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却丝毫不怪她?光是父亲说了一句越距的话而已,他就能够那样不顾身份的开口编排?
想到这一切,涂氏心中的惶恐渐渐的被愤怒代替,忍不住就驳道:“难道不是么?我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何苦如此作践我?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那么硬?我嫁给你一年多,日日按照你的意愿,像照顾孩童一样照顾你妹妹,哄着她,捧着她。可我得到了什么?你走出去问问,这满京城里面,有哪家的闺女,是住在正房大院里面?又有哪家的闺女,连兄嫂的房里事,也要过问的?我日日忍耐,时时刻刻不在劝着自己,等她嫁出去就好了,嫁出去就好了。可我也是人,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我不敢跟你说,因为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也比不过她。我也不敢回去跟爹娘说,因为我怕他们会担心我,会为难你。我不像白清,有一个像你这样将之捧在手心儿里呵护的好哥哥,表兄与我从小一同长大,就好像亲兄长一样,我心里委屈了,就来跟表兄说说,抱怨几句,又怎么了?”越说,她就越理直气壮,好似她所说的一切,全然是真理,她所行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无不可对人言的。
白澈的心里,妹妹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听到她如此编排指着他的妹妹,白澈淡定漠然的表情终于变了。他满面阴霾,冷着声,道:“那你走出去问问,这满京城里,有没有哪家的小姑子,日日帮着嫂子,管束着兄长的?你只想着你为妹妹做过多少,又何尝想过,她为了你,做过些什么?你满屋子的首饰摆件、衣裳妆品,哪一样不是妹妹给你讨来的?你身上穿着的绫罗绸缎,日日品尝的山珍海味,哪一样不是圣人赐给妹妹,妹妹又转送给你的?得到东西的时候,你又想过没有,你凭什么拥有这些?这么些日子里,你一次次的算计她,她何曾责怪过你半分?你知不知道,她在我面前,在爹面前,在圣人娘娘面前,为你说了多少好话?你不知道,你的眼睛,只看得见后院里那一点鸡毛蒜皮的利益,根本看不到她对你的好。算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从你算计起妹妹的婚姻那一天开始,你已经不算是我白家的人了。看着那人也是妹妹真心倾慕的人,我告诉自己,你不过是想要成全她。我为你找了这样的借口,看着妹妹飞蛾扑火。可惜,你却完全不知珍惜。你说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背着人,遣了奴仆,与你表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亲亲我我……都到了如此境地,你还敢说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么我想问,涂解语,在你的眼里,要如何才算是?”
就算有再大的成就,白澈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方及冠两年的青年。他二十二年的岁月里,除了幼年丧母一事,几乎充满了风光霁月。他傲然挺立于同龄之人的尖端,享受着众人景仰夸赞的眼神。
他也曾对婚姻、对情爱拥有过期待,为了妹妹选择了她,自然也想过要与之好生经营,共飨岁月。可他失望了,婚后,他才知晓,这个所谓妹妹最好的闺中密友,对自家妹妹根本就只有利用之心,全无友好之意。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希望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他的影响下,她能够真正的融入白家,宽待妹妹。
却不料,最终得了这样一个结局,教他怎能不伤心?
涂氏被他这一大通话说的噎住了,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与白清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她承认,白澈说的没有错,白清对她,一直真诚以待,但凡她有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她的。这么些日子下来,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把白清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所以,有得不到的或者她不愿意给的,她就觉得心有不甘。
似乎,真的是自己错了?
不,不……
涂氏心中极力否认,她垂下眼眸,避过白澈质问的眼神,对白清闭口不言,只呐呐的回道:“至少,至少没有过,肌肤之亲。”这话,是在回答白澈最后一个问题。
白澈的脸再次沉了下去,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几近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亲眼所见,你们二人亲密的搂抱在一起,这还不算是肌肤之亲?”
涂氏面色陡然苍白无色,呐呐的张了几次口,却终究再吐不出一句辩解的言语,只趴在地上哭泣着,无言以对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后的面皮都全部被扯了下来,涂经平知道,便是他退让再多,恐怕也再无法挽回了。他狠狠的瞪了涂氏一眼,转向白澈。
这个时候,他面上那种讨好的、低人一等的笑容和气息全然隐去,神色上总算带出了些朝廷二品大员的上位者气势,语气颇有些强硬的问道:“白侍读,事已至此,你待如何?”以官职相称,很明显,他也是不再将对方当成女婿了。
对此,白澈不以为意,直白的言明了自己的意思。“他二人不死,不足以平我之怨忿。”
25、第025章
涂经平闻言,眼眶急剧一缩,眼角的肌肉不停的颤动着,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其实早料到了,发生这种事情,换做他是白澈,也绝对不会允许这两个人继续活下去的。如果他们死了,所有的一切便随风飘逝,他所担心的事情,就全然不会再发生。可到底,这是他嫡嫡亲的女儿和外甥,是他用心疼宠了十数年的孩子,即便他们犯了错,叫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他想要替他们求饶,想要救他们一命,可他,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
他还思虑着没来得及开口,涂氏就更加奋力的挣扎着,极力的想要挣脱捆住她的绳索,无果之后,便满心悲切、凄厉的冲白澈哭喊道:“白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同她一样被捆缚住,虽松开了堵住的口,却一直没有说话的唐尧,也终于不再沉默,忍不住哀求的唤了一声:“舅舅!”
然后,音未落,泪先流。他白皙俊朗的容颜上,挂着几滴泪水,欲滴不滴,看起来好不可怜。涂经平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的脸,方才坚固起来的心,都忍不住有些软了下去。
显然,比之表妹涂氏,唐尧更了解舅舅涂经平此人,也更懂得如何才能够讨好他,打动他。
可惜,此时此刻此地,能够做得了主的,并非涂经平,而是白澈。
他也不管这二人如何妄图求生,只平静的看着涂经平,等待着他的答案。
涂氏一族在大成,虽算不上什么顶级的家族,可也有些能量。是以,涂经平就算性子优柔寡断,时常被所谓的亲情、家族荣誉所左右,做出圣人不喜的事情,圣人也对之优容以待。要涂家的人死,就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也没有不告知一声,便自己动手处置,也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作为朝廷官员,就算事涉妻子出轨,头戴绿帽的丑闻,他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荣辱得失。想想,其实他活着,还真没有妹妹那么自在。至少,她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原因而妥协。
见得女儿和外甥为了能够继续活下,这样的丑态毕露,涂经平心有火气,但是到底还是舍不得他们就此双双赴死,不由得就再次放软了姿态,冲白澈哀求道:“贤婿,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你与我这逆女,也算是夫妻一场,给她留条活路吧!就看在她曾经对白小姐百般维护的份上,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留他二人一条贱命吧!”
白澈没有做声,屋子里一片静谧。涂氏父女舅甥三人皆都睁大了眼睛,巴巴的望着白澈,期望他能够手下留情。
白澈对他们渴求的眼神,却是根本无动於衷。
终于,涂经平忍不住,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苦苦的哀求道:“老夫就这一个嫡女,家姐阖家,也就只剩下唐尧这一条血脉了。白贤侄,求你手下留情,老夫,给你跪下了!”
白澈侧身避让,并未受他的全礼,自然也不在乎他的跪拜,只冷漠的道:“这等女子,绝不可能再为我白澈之妻,也不配做我白家的当家主母。她若不肯赴死,那便上书圣人,请判休妻,涂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的意思是,不肯死,那就公开奸-情。
摆明了是在逼迫他,要他做出选择。到底是选女儿和外甥的这两条性命,还是选涂家百年的清誉。
可这两条路,分明皆都是绝路,无处逢生。
涂经平看出了白澈的坚持,他不再祈求,默默的垂下头去,以双手撑地,慢慢爬了起来。可他的身姿,却不若方才那般的挺拔,脊背微微的弓起,好似虾米。就连脸上,也好似突然间就多长出来了好几条密密细细的皱纹。
一刹那间,就老了好几岁!
看着他突然坚毅起来的神色,白澈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涂解语、唐尧同样知道。
那一瞬间,他们提得老高老高的心,跌跌荡荡的沉到了谷地。为了涂家,为了涂氏家族百年的清誉,他们二人,要被抛弃了。
“爹!”涂氏凄然的看着瞬间苍老下去的父亲,泪水模糊了视线,哀哀的摇晃着脑袋,好似不肯相信一般,喃喃的道,“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唐尧也是一脸凄然的望着涂经平,眸光里满是悲伤和哀恸之色。
涂经平的心,又软了!
他期期艾艾的看着他们,同意白澈决定的话,始终都说不出口来。
到了这个时候,白澈总算明白了为何圣人在提及涂经平此人的时候,总会露出一种憋气的表情了。往常,他还真没有发觉这位岳父大人的性子竟是如此,寻常他处理公事的时候,也是雷厉风行,颇有手段的。怎知面对亲人,就突然变成了这般优柔寡断的样子,简直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一般。
也难怪,都说此人难成大事了。
其实要说宠闺女儿,这满京城里面,有哪一家比得上他们白家。可他们宠,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宠着,护着,即便白清有再多的不好,有再讨旁人的厌烦,他们都是一样的护短,根本丝毫不畏惧旁人的议论,也不担忧如此会坏了白家名声之事。
不像涂经平,既想维护家族声誉,又见不得儿女受罪,到头来两边为难,下不了决心。
“咳咳……”白澈清咳了两声,暗含逼迫的催道,“时辰不早了!涂大人还是早下决定的好!”
涂经平却好似没听到一边,颓然的退坐到一边的木椅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如此境地,涂氏总算意识到他们二人的性命根本由不得父亲做主,而是完完全全的掌握在这个叫她欢喜让她忧的丈夫白澈的手中。
可是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赌气的话,又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百般的指责了他千娇万宠着的白清,此时求他,恐怕也讨不到好了。
然而,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可以覆灭一切。
“夫君!”她放柔了声音,像是往常夫妻甜蜜之时,在他耳畔娇吟婉转的呢喃一般,柔婉的道歉,祈求道,“夫君,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太嫉妒了。你那么好,那么完美,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仰慕着你。知道能够嫁给你的哪一天,我多么的开心,多么的幸福。可是,嫁过去了,我才知道,你眼里心里只有妹妹,根本容不下我。我羡慕她,嫉妒她,才会口不择言。我的那些羡慕和嫉妒无处倾述,才会跑来这里跟表兄说说而已。你来的时候,是因为我哭了,表兄才安慰的抚着我,并没有做什么事情的。夫君,求求你,求求你相信我,相信我,我是那么的恋着你,怎么会背叛你?”
她突然之间的改口,震惊了悲伤绝望的唐尧。
他看着她努力将她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的夫君面前,祈求着一个活命的机会。她甚至于将所有的错全推到了自己身上,卑微的哭求……
突然之间,唐尧觉得,这样的表妹,让他好陌生,好似根本不认识一样。
当年,年幼的他茫然的跟着母亲来到京城,进入涂家。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父亲族人,知道自己成了叛党之后,他无所适从。是这个表妹,用她的可爱和柔情,将他从深渊之中拖了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心底默默的跟自己说,要一辈子对她好,呵护她,保护她,宠爱她……
他知道舅母看不上他,也并不气馁,努力的念书,锻炼自己的能力。他想,他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将来叫表妹不至于跟着他吃苦。
为此,他还忤逆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为母亲不愿叫他科举,不肯他为杀父仇人奔命。
可是后来,尽管他已经很少努力,尽管舅舅已经开口允了婚。她却还是奉了圣旨嫁给了别人,他伤心难过,却也只能默默祝福。之后得知她在白家过得不好,竟有了轻生的念头,他惊恐万分,不顾男女之别,一封接着一封柔情漫漫的书信递了进去。后来,她渐渐好了起来,面上恢复了婚前那般肆意柔婉的笑意。她出资购买了这栋偏僻的宅子,记在了他的名下,时常出来与他相会,互述衷情。
虽然恪守礼仪,从未做过越距之事,他也一直满心的以为,他们之间已然有了默契。他们在共同努力,并相互守望,等待着一个良机,便可脱开圣旨赐婚的枷锁,将她从白家拯救出来。
可是现在,她说,她一直恋慕着她的丈夫,她的心中,只当他是兄长,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她将他,彻底的踩落在尘埃里了。
唐尧没有做声,只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口,不敢再去看任何人。这一刻的他,听着表情絮絮叨叨那一番无情的言语,彻底的死了心。
早在看着满怀期待,红着一张俏脸嫁去白家的时候,就应该料得到的,不是么?
“玉郎”白澈这等风流人物,岂是他一个罪臣之后比得上的?
所谓出轨,所谓情爱,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如今,他瘫倒在地,“玉郎”却昂然伫立,他们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鸿沟。他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于唐尧的自惭形秽和涂氏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情衷和忏悔,白澈全然不当一回事。于他而言,看见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26第026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26第026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26026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6第026章来自
七月的天气总是变换莫测,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却突然吹来一阵闷闷的热风,然后就变了脸。
窗外雷鸣闪电,狂风吹得树枝哗啦啦的响,那亮闪闪的光,透过斑驳的窗纸,映射在白澈严肃的脸上,直教人看的心惊胆寒。
涂氏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意识到,纵然她说破了天去,也打动不了丈夫已然坚硬的如同磐石一般的心。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他改变决定的人,恐怕除了白清,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一刻,涂氏不由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开始想起了白清的好处来。若是她在这里,若是她肯开口替自己求上一句,他定然不会这般坚决的欲置自己于死地的。
“夫君!”强自的压抑住自己心中不由自主升起的羞愧之色,涂氏试探着开口说道,“想想妹妹,妹妹她不舍得我死去的。你忘了,我与你说过,我跟她,是一起发过誓的,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我们都会是一辈子的闺中密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住口!”言及自家妹子,白澈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呵斥了她。
鬼神之说,誓言之威,从妹妹梦中之事一件件成为现实之后,他不得不深信之。如今,她竟然拿着她们当初年幼之时玩笑的话语来逼迫他,果然是为了活下去,便不折手段了么?
见白澈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涂氏心中有一种畅意的快感。她不再哭泣哀求,反而如同诅咒一般,以空灵的语气,一字一顿,郑重的说道:“真的,我们发过誓的,苍天为鉴,大地为证。若我今日死去,你敢保证这个誓言不会应验到你妹妹的身上么?”
话音刚落,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响起,震彻天地。
须臾间,大雨倾盆而下,哗哗的雨声,伴随着涂氏尖锐的狂笑,竟似上天也在应和她的诅咒一般。
白澈心中震惊,面色大变,朝后急退了两步,跌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双手死死的捏住椅侧的扶手,整个人都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见到白澈这样的表现,涂氏心中狠狠的揪痛着,被死亡的恐惧压抑下去的嫉妒,再一次侵蚀着她的心。她的百般哭诉,引不起他分毫的情绪变化,便是她将自己隐藏在心底里数年,不敢言表的感情全然剖析在他面前,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下,祈求他的怜惜,他也无动於衷。
而此时,她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利于白清的话,因为恰如其会的天象应和,却令得自来胆大的他感到害怕了。
这一刻的她,彻底的疯狂了。以最恶毒的言语,肆意的诅咒着他宝贝的妹妹,她要以她的生命为媒,拉上白清给她陪葬。
他舍不得的!
所以,他必须放过他!
“白澈,你怕了,对不对?你害怕了!若我死了,白清也一样会不得好死的!”
白澈确实害怕了,她口吐诅咒之言的时候,那么巧合的,上天就降下了震雷,好似应和一般。他不敢赌,若是妹妹真的因此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刻,他终于动了放过她的心思。
若然妹妹安好,他吃点儿亏,又有何妨呢?
涂氏自然看出了他神色间的松动,心中暗暗窃喜,可隐隐的,却依然酸涩不已。这样复杂的心情,反应到她面上,就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那样的表情,既喜且悲,又隐含期待,将她娇美的容颜,破坏殆尽,叫人不忍视之。
她等待着,他说出赦免她的话来。
可惜,白澈刚张开口,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冷冰冰的说道:“若你安好,我才会不得好死!”
声音落地,一个披着蓑衣、手臂悬吊在脖子上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恰是本应在家中养伤的白清。
“妹妹,你怎么来了?”白澈见到自家妹子冒雨赶至,微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忙不迭的迎了上去,亲自替她解下了厚厚的蓑衣,语带责备的念叨,“你的手还伤着,怎么不好好呆在家里,若是再磕着碰着,叫哥哥怎么给父亲交代?再说,你尚未出阁,这等事情本不该沾染,若你想知晓结果,等哥哥处理好了,自然会回去告知你的。”
白清完好的一只手,很是自然的缠上了哥哥的手臂,娇嗔道:“天色已晚,哥哥却迟迟不归,我就知晓,你定然是被人用话拿住了。当初若非是我,哥哥也不会娶了这样一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丢尽了哥哥的颜面,如今竟还拿着幼时儿戏之言来拿捏哥哥,实在可恨之极。哥哥不必顾忌,她口中所谓同生共死的誓言,不过是玩笑话语,根本未曾对天起誓,完全是无稽之谈。否则……”否则上辈子她掐死了我之后,自然就得随着我一起去死,哪里还能够做出抛夫弃子、改嫁奸夫的事情,最后,竟然还去过着她自己期盼已久的幸福日子?
若说白清对涂氏最恨的一点,却不是她亲自出手掐死了自己,反而是她抛弃了苦苦哀求她留下的哥哥和侄儿侄女们,靠着涂氏家族的撑腰,不但带走了她所有的嫁妆,还搜刮了白家大半的家财,并美其名曰是赔偿她十来年做牛做马、生儿育女的功劳。
这一点,也正是致使自己一脉,被白氏家族迁出祖坟、赶出宗族的缘由。
是以,重生回来之后,她连芊若那等忘恩负义的女人都没来得及处理,连她前世里爱恨纠缠了十年的男人都不曾见过面,便首先出手对付她这个嫂子兼闺中密友。
前世,她不就是如此刻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自己,将自己拉到她的阵营里,才渐渐将哥哥笼络了过去的么?如今,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便不会再给她任何翻盘的机会。
既然她心心念念的,是她青梅竹马、自幼相恋的表兄,她倒是要看看,当生的希望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是否还能够坚守自己的爱情,不舍不移?
所以,她来了。
也幸好,她来了,才没有叫哥哥被逼着放他们逃出生天。
此时此刻,白清看着涂氏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眸光里隐藏着的,是说不出的冷寒之意。
“妹妹不可妄言!”白澈生怕妹子被引着说出什么诅咒她自己的话,未等她将那一句不能说出口的话吐出,就赶紧伸手堵住她的嘴,眼中装满了责备和疼惜交杂的复杂神色。
白清讨好的冲他笑了笑,被雨水打湿,有些冰凉的脸颊靠在兄长温暖的肩头,轻轻的蹭了蹭,无声的安抚着他。
哥哥此刻,心情定然很复杂,妻子背叛了他,岳父还故作明理,实则隐晦的苦苦相逼,作为他最疼爱的妹妹,又岂能任由他孤单作战呢?
“妹妹,清儿……”看着白清突然到来,那么肆意的依偎在丈夫的身边,涂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可是,死亡逼近,这个曾经无数次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闺蜜的出现,也叫她心中陡然间升起了希望。她强迫自己将深深的嫉妒和憎恨压了下去,拿出一贯的低姿态,祈求道,“清儿,你救救我!你知道的,我自幼便仰慕你的哥哥,又怎么会与别人有染?我不过……”
“嫂子!”未等涂氏哭诉完,白清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松开搂抱着兄长的手,她走到涂氏身边,蹲-下-身,为她理了理因挣扎而散乱不堪的头发,这才起身,冷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嫂子了。你是否还记得,你自己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告诉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血脉亲人,也会惹人诟病。所以,从那以后,你派遣到我身边的丫鬟,不管是我与爹、还是与哥哥相处的时候,都会一步不离的守着。我信了你的话,听了你的劝解,你为何又要违背自己的话呢?遣散仆役,与青梅竹马的表兄单独相处,还是在我明明白白的提醒过你之后。你就那么的迫不及待?如今我白家尚且权势在手,你就能够这般对待我的哥哥,倘若哪一日我们犯了事,丢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就会马上离了我们,跟着他走?”目光微瞟一眼那个匍匐在地上,面若金纸的男人,白清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
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张面皮长得好看些,还有哪里比得上自己英明神武的兄长?
拿他与兄长相比,简直就是对兄长的侮辱。
亲见之后,她对涂氏的恨意更是溢于言表,想不通她为何会那般没有眼光,看不到兄长的好。也想不通为何关系亲近至此,在她的心中,却是始终只有利用,全无真心。
“涂解语,你我八岁相识相交,七载光阴,我竟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很傻?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出卖了我,我也根本无法发现,会一辈子都如此被你利用,利用的彻彻底底?”
白清越说,涂氏的心就越往下沉。
最后的期望落空,她终于明白,今日,她再没有任何的机会了。父亲放弃了她,白清不肯救她,而丈夫,早已经恨她入骨了。
她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一时之间,她有些恍惚,耳畔一片空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而这个时候的白清,却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目光,反而转向了一边的京兆尹涂经平。
就是这个看起来一派正气昂然的男人,在父兄哀伤她悲惨离世的时候,带着涂氏一族上百个男丁,手持棍棒闯入了白家,将杀人之后被关在房里的涂氏抢了出来,然后打砸了白家,掀了她的灵堂,揍了她的兄长,气得她的父亲连吐了三大口血,至此卧病在床,不过短短几日,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这个人,几乎可以算是她的杀父仇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报仇神马的,还是要亲自出面才带感啊!你们说,是不是?
毒妇女配求生存26026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6第026章
27第027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27第027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27027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7第027章来自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痛苦,能够比得过眼睁睁的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安然静坐面前,却不能出手手刃,报仇雪恨的?
白清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看着这个逼死了她父亲的人,她的心中,忍不住恨意翻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于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来。因为那一切,通通都发生在前世。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曾经被逼死的父亲,如今还活得好好儿的!
幸好,他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叫他们好过。因为她知道,若非她机缘巧合的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就算她重活一世,指不定也会被涂氏哄骗了去,到头来,前世的悲剧,很有可能会再经历一次。涂氏一族,也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打压白家,搜刮白家钱财的机会。
涂氏一族欠他们白家的,她总归都是要讨回来的。
如今,不正是一个好时机么?
目中带着朦胧的泪意,白清的声音里,冰寒一片。“涂家果然是好家教,寡妇偷人也就算了,好歹我大成本就提倡寡妇再嫁,绵延人口。可这等背夫偷人的事情,涂大人也为其保驾护航,遮挡掩盖。难不成是想告知世人,这就是你涂氏一族甲天下的姑娘们传承百年的‘光荣’传统?你以为,清空了芳草街街面上的店铺,赶走了这一带的闲人,就没人能够发现他们做下的丑事了么?你以为,整个京兆的地盘上,就真的是由你这个京兆尹说了算的么?”
被戳中了软肋,涂经平目露阴狠之色,出口斥道:“小小年纪,就口口声声的偷人,对长辈不敬,言辞低俗,行为嚣张,你白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我自来就是跋扈无礼之人,涂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白清对他的指谪完全不以为意,反而讽刺道,“可我再嚣张,也不会做出这等丑事来。”
“你……”涂经平被气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白清的言辞,却依旧咄咄逼人,丝毫不肯放松,继续说道:“我如何?难道我说错了?你涂氏一族的女儿家,背夫偷人的,可不光是涂解语一个。您说,若是顺成侯得知他宠了三年,还准备请立为世子的老来子,根本就不是他蒋家的血脉,会不会气得杀妻弑子?若是奉恩将军顾燕贻得知他娇宠万分,又心怀愧疚的二房夫人早在入顾家之前,就与旁人有染,还会不会如此宠妾灭妻?若是涂氏那一个个威势赫赫的亲家,知晓你涂氏家教如此,你涂氏一族,还会不会有今日的荣光?”
“你血口喷人!”涂经平闻得此言,红光弥漫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血煞一片。他厉言喝止,起身冲至白清面前,扬起手来,狠狠的一巴掌就要扇到她的面上。
白澈早被妹妹的一番言语给惊得呆若木鸡了,见此情状,总算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上去,抬手就死死的钳住了涂经平举得高高的手腕,挡在妹妹面前,将她牢牢的护住。分外不悦的说道:“涂大人堂堂二品大员,竟要亲自对一个柔弱少女动手么?”
“放开我!”涂经平狂吼道,“你们白家,欺人太甚!”
“是我们白家欺人太甚么?”有兄长相护,方才被惊骇了一下的白清,又恢复了她的伶牙俐齿,“欺人太甚的,恐怕是你涂家吧!为了等你的女儿及笄,我哥哥到二十岁方才成婚,可她嫁到白家一年多,肚子却半分动静都没有。太子殿下比我哥哥还小上两岁,如今都已是有了二子一女了。这一点,在这之前,我白家可有提过一句?我们可有半分逼迫过她?便是皇后娘娘开口要为兄长纳妾,也是由我出言推辞了的!我们对她,难道不够好?你涂氏一族家大业大,你的儿子还是这宝兴城里的一霸,他屡屡犯事,你们家时常有纷争,你要做个清官,不肯亲自出手,又舍不得教训儿子族人,次次都遣人来求涂氏。涂氏无能,哪一次不是我或者哥哥去出头的?可到头来,她背夫偷人,做下丑事。你这个当父亲的,不但不教训规劝,反而还保驾护航。到如今一切全部暴露出来,还要我兄长忍下这口气,为你们遮掩。竟然还说我白家欺人太甚?这天底下,竟然有你们这样的无耻之人,可真叫我大开了眼界了!”
白清素来伶牙俐齿,为人又耿介爽直,有话从不遮掩,开口就说,她嚣张跋扈的名头,大都由此而来。以前她与涂氏乃闺中密友,对待好友的父亲,自然是有礼有节的。那个时候,涂经平还不太相信这般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会是旁人言谈中那个可气可恨、嚣张跋扈的人,也曾为她出言辩驳过几句。
然而此刻,他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嚣张跋扈”时,才真正明白当初那些被她“荼毒”过的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这一通有理有据的话,说得他有些无地自容。
涂家与白家结亲之后,许多事情,他确实是故意推到白家的。不是如白清所言一般,他要做一个清明之官,而是他虽高居庙堂,却根本没有拥有与职位相匹配的权利,不得不依靠旁人。
可就算心中有数,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劈头盖脸的一番谴责,他一张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更何况,白清口口声声都拉上了他涂氏一族的清誉,叫他怎生忍耐得住。
“解语是对不起你们白家,我可以将她交给你们处置。可你侮辱顺成侯夫人,冤枉奉恩将军二夫人,我却不能罢休。”
“呵呵……”白清笑了起来,“侮辱,冤枉?她们的事情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奸夫姓甚名谁,现居何处,她们相会的时间、地点,我通通可以告诉你。你敢不敢去查验,又敢不敢叫她二人前来对质?”这些事情,可是苏梅控制涂氏等人的杀手锏,被她查验的一清二楚,又岂能有假。
其实对于查证别人之事,白清真的很佩服苏梅,仿佛这世间,就没有她不能查清楚的事情一般。
不过,现在苏梅尚远在南浔,这些,倒是先叫她给利用了个彻底了。
见白清言辞灼灼,神色间一片坦然,涂经平迟疑了。
他不敢赌,若她口中所言之事是真的,暴露出去,涂氏一族恐怕真的会如她所言一般,完全失了今日的荣光,从此跌落谷底,再无翻身的余地了。因为他们涂家一族的兴旺,大半靠的,都是涂氏的女儿和她们的夫家。
涂家女,甲天下!
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如果她们失了名声,跌落泥潭,他可以想象得到,涂家会是怎样的境况。
被逼至尽头,他已无力翻天,只得颓然的垂下头,往外走去,真真正正的放弃了女儿和外甥。可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问道:“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我已将所有痕迹全然抹去,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白清冷哼了一声,神秘兮兮的道,“任你背后再多的动作,将世人都全然瞒在了鼓中,却怎么也瞒骗不了满天的神佛。”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白清确实是胡说八道,可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知晓呢?自然是任由她想如何说,便如何说了。“前几日,我与涂解语还是亲密无间的,为何突然就变了,难道你们都不曾怀疑?”
看着涂经平和涂解语,包括唐尧在内的所有人都目露疑光,眼巴巴的看着她。白清再一次笑了起来,“正是佛祖给了指示,告诉我这一切!涂解语,上天都不肯容你了,你还妄图借我求生,不觉可笑么?你若不肯相信,大可以先去死一死,然后在黄泉路上等着,看我会不会应了那可笑的誓言,与你同生共死啊?”
哈哈……同生共死,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许胡言!”白澈急急的喝止,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恨不能将她的嘴缝上,省得总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
“不,我不想死!”涂解语被她这阴气森森的话语惊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涕泪横流的哭求道,“饶了我,饶了我!”
“这样吧!”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二次看见她如此不顾形象,白清的心总算畅快了一些。可是,即便如此,恨意依旧没有消减半分。她再次蹲-下-身,与她对视,柔柔的开口说出进门初始,就定下的决定,“看在我们相交七年的份儿上,我给你们留一条生路。今日,你们二人,可以活下来一个!你看,是你活着,你表兄死呢?还是你死,他活着?哥哥,你会同意的,是不是?”最后这话,自然是征求白澈的意见。
白澈看得出妹妹情绪上的不对劲,更何况,他宠着她顺着她已经成了习惯,自然不会跟她作对。随着她的意思,满不在乎的说道:“任你处置!”
“谢谢哥哥!”白清笑得很是明媚,然后回转头,笑嘻嘻的冲涂氏和唐尧说道,“怎么样?你们考虑考虑!”她一张小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阴霾之色,可涂氏和唐尧,却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
生路,只有一条!
两个人,一生一死,他们要如何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了哈!
毒妇女配求生存27027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7第027章
28第028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28第028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28028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8第028章来自
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又突然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为此,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百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
这话,是苏梅曾经对她的第二任丈夫冯志远说过的。她对付敌人时,最喜欢的手段,就是这样耍弄着他们玩儿,看着他们苦苦的挣扎着求生存,然后借机获取她想要的东西和信息,最后却再一次生生的打破他们的希望,叫人死都不得好死。
过后,旁人还会赞她心地善良,是个大好人。却没有人想到,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尽管她已经开口原谅了,却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的。
白清的坏,都坏在明处,对这种伪善的行为,自然很是不齿。可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折磨人的方法,用来对付恨之入骨敌人,真的很好用。
这不,拉着兄长坐在一边,美美的看着原本甜甜蜜蜜,缠缠绵绵的一对有情人,因为一个生的希望无所不用其极。看着他们各施其技,不得已之后反目成仇,恶言相向的时候,她的心,真的是痛快得不得了啊!
“表兄!”涂氏哀婉的看着唐尧喊道,语气柔情似水,表情凄美柔弱。可惜,此刻的她,花了妆容,乱了发型,即便做出她自认为最美的表情,也全然打动不了唐尧方才已经被她冲着白澈的一番表白而变得失望坚硬的心了。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在表妹的心中,自己不过是在她无法从丈夫那里得到想要的感情之时,聊以慰藉的替代品。当她有一日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时,他必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私会半年,她从来不给他真正亲近的机会,只让他无止境的等待。可他毕竟恋慕了她十来年,幼年时期留下的美好印象,让他不由自主的把她往好的方面想,刻意的回避了那些不堪的东西。
直至今日,他亲耳听闻她对她的丈夫表白,亲眼看见在他面前高贵雍容的她,卑微的匍匐在别的男人脚下,祈求感情的一幕。他终于真正的明白,自己同她,是没有未来的。
他亦是男人,也有自尊。
曾经,他为自己能够勾-引到美名远扬的“玉郎”白澈之妻而感到多么的自豪,如今,就有多么的自卑。他以往的窃喜和意气风发,如今看来,竟全然是自作多情,怎不叫他恼羞成怒?
是以,对造成这个结果的表妹涂氏,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他怎么可能自己放弃生的希望,坦然赴死,留下她继续去爱慕别的男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死,他倒也无所谓。可如今既有了生存的希望,他自然是要抢过来的。
“**!”不理会涂氏的眼神,他抬起头来,卑微的看着白清,自辩道,“我唐氏一族,为‘三王之乱’牵连,成为罪臣之后。小小蝼蚁,依附涂家生存,表妹涂解语,乃是涂家正房嫡出的姑娘,又嫁于太傅府为媳,权势威赫,她既有邀约,我又岂敢推辞不来。可我对白家,从未有过半分不敬之心,自知不能望‘玉郎’之项背,又哪敢做出越距之事来。还请**、白公子明察!”他的这番话里,没有半个字言及二人谁死谁生一事,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无一不是在向白氏兄妹二人表明,他的所作所为,全然出自涂氏逼迫,并非自愿。
若是他们相信了,那么不用说,能够活下来的人,定然不是涂氏。
毕竟,被人引诱而出轨,和主动出轨,并逼迫他人与之相会,虽结果相同,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唐尧果然是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察言观色之能,非常人能比。他显然是看出白清对涂氏和他,根本没有半点饶恕的可能,她是在耍着他们玩儿,她不想涂氏那么容易赴死,她要她死也要死的痛苦不堪,要她即便做了鬼,也都不能得片刻安宁。涂氏此人,有多看重感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活着,就不能没有人爱,所以,她嫉妒得了她丈夫全部关爱的白清。所以,她不顾世俗礼教,不顾圣旨赐婚,敢于私会于他。若是她临死之时,得知不但丈夫根本不爱她,就连情人,也不过是逼不得已,才同她谈情说爱,必定痛苦不堪。
白清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么?所以,他成全她,一言一行之间,都顺着她的意思,隐晦的打压涂氏,给予她沉重的伤害。他看得出来,白氏兄妹二人之中,很明显的,是哥哥在顺着妹妹。
他试图以这样满足她心愿的方法,从她的手里,谋出一条真正的活路来。
果然,看着涂解语错愕、不敢置信的神情,白清解气的笑了起来。她啧啧的吧嗒着嘴,满怀同情的道:“涂解语,这就是你放弃我哥这么好的男人,倾心相许的良人?人家可是为权势所迫,才不得不委身于你的哟!世人都说我白清嚣张跋扈,无恶不为,却不料素有美名的涂氏解语,竟是个‘逼良为娼’的!”
涂解语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讽刺,只目含哀怨的看着唐尧,悲切的问道:“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慕过我?”那模样,好似只要他承认,她就活不下去了。
毕竟深爱过,如今为了能够活下去,却要让她死得不安宁,唐尧心中暗生不忍。可人都是自私的,她方才不也因为想要活下去,让他去死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只能怪白家兄妹苦苦相逼,怪不得他。
他撇开眼,虚无的望着房顶,语气怅惘的道:“我不过是一个卑微求生的罪臣之后,又哪有资格爱慕别人?”这话的意思,就是承认他却是不爱她了!
涂氏颓然的软到下去。她所求的,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的爱着她,满心满眼里只有她而已。在丈夫那里得不到,她便将之转移到表兄身上,可没想到,就连表兄,也不过只是敷衍她而已。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清心中畅快,恨意终于消减了一些,此时此刻,反而十分的同情她了。“涂解语,说实话,我真的好同情你,爹不亲、娘不爱,夫君心里没有你,就连青梅竹马的旧情人,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的哄着你。你这一辈子,究竟得到了什么?”
看着白清得意洋洋的样子,涂氏心中愤恨难当,厉声的反驳道:“你也别嚣张!我得不到爱情,你难道又得到了么?你不知道吧!你的状元郎,可早就是芊若那丫头的人了,还有王淑仪,你的好姐妹,跟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白清,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她笑得很肆意很疯狂,她知道,白清对袁茂林的在意,不比她对白澈的少。所以,她的求而不得有多痛苦,白清也一样会有多痛苦。
有人为伴,这种奇异的感觉,竟是瞬间治愈了她的痛苦。
可惜,白清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本正经的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涂氏惊叫起来,见白清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她顿时按捺不住,迭声问道,“你不伤心?不难过?你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你,他不过是为了白家的权势而已,你跟我比,有什么区别么?”
“不一样的!”白清摇头,“我不喜欢他的,当初不过是你们都说他好,又告诉我说圣人要把我指婚给‘杀人魔王’,我害怕了,才会去求圣人指婚,要嫁给他的。我既不喜欢他,却要用圣旨逼着他来娶我,心里愧疚,才会告诉自己要对他好,要去喜欢他。既然现在知道他也不喜欢我,那我也不用去喜欢他了!”
这的确是前世她求指婚时的想法,可是慢慢的,她把自己也骗了,以为她是一开始就喜欢他,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爱惨了他。没有谁知道,她其实是成婚之后,才渐渐的沉浸了进去的。可后来,他却慢慢的表现出真实的意图,加上苏梅的出现,终究导致了他们不幸的婚姻。
里看过了前尘后因,重生之后,她竟奇异的发现,想起他的时候,不爱了!
白清从不撒谎,她说的每一句话,定然都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听得此言,涂氏终于彻底的崩溃了,胸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梗得她连呼吸,都不顺畅。她张大了嘴,大声的喘着气,然后心口一阵翻涌,竟是生生的吐出了几大口鲜红的血来,喷了唐尧一头一脸。
白清怔住了,原来,她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巴不得她一生痛苦了!所以,得知她的心意之后,会气成这个样子!
她的心,有些受伤!
毕竟,这曾经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她对她,从不设防的啊!
白澈见状,迅速的抬起手捂住白清的眼睛,感受到她眼眶里涌出的泪滴,将她的头按倒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再看下去。
打了一个手势,就有人上来,堵了二人的嘴,拖了下去。
此刻,涂经平早已离去,不知所踪。
屋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点点雨滴跌落在房顶的翠瓦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远处的天际,却渐渐的浮现出一轮七彩的虹桥,横跨宝兴城上方,美轮美奂!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吃饭去鸟,好饿……
毒妇女配求生存28028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8第028章
29第029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29第029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29029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9第029章来自
白澈将事情处理干净,兄妹二人回到白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擦黑了。下了马车,长长的吸进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心情有些郁结的白清,总算是好受了些。
白澈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柔声劝道:“哥哥要出去一下,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这么晚了,哥哥还要去哪里?”白清乖巧的点头,随口问道。
知晓妹妹是在担心他,白澈没有含糊其辞,而是详细的解释了自己出去的缘由。“子传明儿一大早就要启程去江南,我托了他顺道帮忙查验解决袁茂林之事,还有些事情需要嘱咐他,很快就回来了。乖,听话,哥哥没事,回去吧!”
“肖肃?肖子传?”白清皱起了眉头,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显然,对于这个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她是真的没有太大的好感。
“你这是什么表情?”白澈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白清的鼻子,惩罚性的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总算拍掉了她怪异的表情。
虽然子传觊觎他的妹妹,他也不是太高兴。可比起旁人,他倒更希望她嫁的那个人是他,至少他知道,自家妹妹这个性子,恐怕也就子传那样的男人,才能够受得住;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毫无保留的包容她了。可惜,他妹妹听多了外面那些号称名门闺秀,实则三姑六婆间的传言,对子传不但没有好感,反而感到害怕。想到下午听见她要嫁给袁茂林那厮的真正原因,竟是因为子传,他就不由觉得头疼。
“你少听些传言,子传可不是什么杀人魔王、天煞孤星的。边关作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杀的那些人,可全都是侵犯国家的外贼。入朝为官,自然忠于圣人,而且他出手对付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之人。更何况,那日你惊马,若非子传出手相救,你可不止摔断手这么简单。他可以说是你的救命恩人,知不知道?”
“真的?”白清有些惊异,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日竟是肖肃救了她和清歌。可是,为什么前世没有任何印象呢?
这是重生之后的改变,还是前世根本没有任何人向她提及?
她不知道,前世今生,都是肖肃救了她们,可是,也因为同样的缘由,他并未亲自送她回府,也没有等待她醒来,就先行离开了。而且,前世的她,满心里全然是袁茂林,在马车里撞昏了过去,一醒过来之后,关心问候了清歌一番,就忙不迭的试嫁衣、妆容、首饰等,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婚姻。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迫不及待想要嫁出去的。父兄看了她这个样子,哪里还会在她面前提及别的男人,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只得暗自去酬谢了,并未知会她而已。
肖肃也是明白人,自然不会过多纠缠,是以,他们二人同为圣人疼宠的晚辈,竟是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集。
“当然是真的,哥哥怎么会骗你?你要记得,子传,是舅舅的关门弟子,他与咱们家的关系,可不比旁人,别成天跟着三姑六婆说人是非,会变丑的,知不知道?”又叮嘱了一句,白澈这才准备离开。
“哦!”白清乖巧万分的点头应承,手却一直拽着兄长的手,不肯放开。她皱着一张脸,踌躇了好久,才纠结着开口试探道:“哥哥跟他,关系很好吗?”
“自然!我只有你这个妹妹,没有兄弟,他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关系自然不同一般!”所以,就算真的不乐意嫁给他,以后也别再一副恐惧万分的样子了。
“那,如果他出了事,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出事?”白澈终于明白妹妹为什么一直不放他离开了,忙不迭的问道,“会出什么事?你赶紧给哥哥说说。”
“就是梦里面。”白清有些窘迫的转过眼,不敢看兄长灼灼的眼神,把重生说成梦,到底还是撒谎了,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子。
白澈却顾不得她的这点儿小别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叫他对妹妹所谓的“梦”深信不疑,现在知晓好兄弟可能会出事,哪里还敢疏忽,急急的追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那天我及笄,却传来了他死在南京的消息,圣人很伤心,丢下大家就回宫了。”从那日以后,她明显感觉得到,圣人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了。为此,她还伤心难过了好久,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当时她那么快乐幸福,圣人宠爱的外甥,却身死他乡,被迁怒了罢!
白澈手一紧,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努力平复了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才又开口问道:“知不知道怎么死的?”妹妹从不关心朝堂之事,肯定不知晓子传为了什么事情去江南道,可她却能够清楚的说明,是在她及笄当日,传来的消息。
她的生辰是在八月初五,今年恰是及笄之年,按照父亲宠惯她的程度,即便她嫁了,恐怕也会将她召回白家,举办及笄之礼,大宴宾客。而按照子传的行程,那个时候,大概正好到了南京一两日的样子,以骁骑营传递消息的速度,若他出事,恐怕还真就能赶在那日传回。
这让他,不得不郑重其事。
“好像是他手底下一个姓赖的还是姓来的,跟江湖人勾结,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谋杀了的。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书里面对他不过描写很少,不过是苏梅感慨之时,寥寥带过几句,也未曾写过他的死因。这还是当初她因为不甘被圣人迁怒,才着人打探了一下,得了这么点儿消息,也不确认是真是假。“不过,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要不,你劝他注意防备着些,或者,让他别去江南了!”
“哥哥有分寸的,回去吧!”安抚性的拍了拍妹妹的肩头,白澈没有再停留,牵了马,很快就离开了家。
圣人金口玉言派遣其下江南查明案情、捉拿案犯并且安抚民心,岂有说不去就不去的道理?妹妹到底还是女儿家,就算从“梦”中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也根本提不出建设性的解决方法来,他们还是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
见兄长忧心忡忡的离去,白清有些担心,前世好像没听说哥哥与那“杀人魔王”的关系有多亲近啊?怎么重生回来以后,好多事情都跟记忆当中不一样了呢?
其实,她自己也不想想,上辈子她根本不关心父兄在外面的事情,也从不过问他们与什么人来往。而且,白家除了她自己,就涂氏一个女眷,出门交际的时候,涂氏也有意识的避开了她,加上肖肃尚未成亲就已经身死他乡,她不知道两家有来往,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丢到一边,等父兄回来再去求解答,这是白清一直以来的习惯。因而,她只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抛开了这个问题,在丫鬟的搀扶下,往二门走去。
嫂子涂氏回不来了,作为唯一的女眷,后宅的事情,她须得去盯着处理,免得给兄长惹上什么麻烦。
正考虑着要如何处置涂氏的心腹,外院总管却自回廊下匆匆迎了上来,恭敬又带点儿谄媚的禀报道:“小姐,姑爷来了,在外厅已是候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打发他走!”白清拧起了眉头,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道,“我不见!”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的,牵扯不清。这一辈子,她是再也不想跟那个人有任何的关系了,是真的连见,都不想再见到他。
她怕一看见他,她就会忍不住,唾他一脸。
管家有些错愕,虽然内院传出来的话,的确是‘小姐在养伤期间,不见任何人’。可今日,她匆匆的吩咐备了马车出门,家里的奴才仆婢,包括他在内,都以为她是忍不住相思之苦,去见袁庶常去了。毕竟之前,她可是三天两头的,就要去见上一回才舒心的。
结果,她的马车才刚出了门没多久,袁庶常就主动上门来了,他们还颇有些惊异。以前,可都是小姐出去找袁庶常的,听闻,他对小姐还不怎么和颜悦色,如今不过数日不见,竟然就找上了门。看来,这对未婚夫妻,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堪,的确是两情相悦的。
所以,他们恭敬的将之请到了外厅,伺候的周周到到的,又遣了人在车马房等着,小姐一到家,就去通知他,他便亲自过来相请。
谁料到,她竟是真的不乐意见到他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可惜再好奇,碍于白清的性子,他也不敢开口问,只得垂身应道:“是!”然后回转身,往外院行去,思踱着用什么借口哄他离开才好!
毕竟将来小姐还是要嫁过去的,若是真得罪了未来姑爷,将来受苦的,不还是小姐自己么?
恰在这时,等得不耐烦尾随了管家而来的袁茂林,正巧转过回廊,看到了白清往内院行去的背影。眼见着她就要踏入二门,惊奇之下,忍不住开口朗声叫道:“**,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一章,大家总算明白为何前世白清的记忆中,没有肖肃爱慕者了吧?
也能够明白,为何在她年幼时那么宠爱她的皇帝,到后来会被苏梅算计的给她定罪赐死了吧?
肖肃这个人,其实才是皇帝最宠爱的晚辈,因为他对他的愧疚,最深最重!
皇帝,其实一个很心软的人,特别是对那些上了他心的晚辈,慢慢看下去,大家就明白了!
毒妇女配求生存29029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29第029章
30第030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0第030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30030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0第030章来自
白清回首,朝来人看去。//百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禽鸟朝服的男子迈步而来,他身长八尺有余,身姿笔直修长,有些微的偏瘦。面上肌肤莹白如玉,剑眉如刀削、鼻梁高而挺拔、薄薄的嘴唇微微的翘起个小小的弧度,露出个略带喜悦的笑容。
好似见到白清,于他而言是一件多么开心快乐的事情。
可惜,那双黑如点墨的深邃眼睛里,却看不到分毫的喜悦,平静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憋闷之色,泄露了隐藏在他心底里面,真正的心情。
白清心里有些酸涩,就是这样的表情,欺哄了她,让她以为他是真的深爱着她。开始的那些年,她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他眼中露出的神情,直到后来,他连表面上的装模作样都不愿意维持的时候,她才真的明白,自己有多傻,有多自作多情!
正如书中所言,苏梅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更轻易的掌控着他,便是她懂得去看他的眼睛,懂得根据他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信息,判断他的想法和心情,然后谋划算计。
无往而不利!
现在,她也懂了,也学会了不再去看他玉树临风的身姿、俊逸迷人的面容和虚假的表情。这不,蠢钝如她,从那一双毫不加以掩饰的眼睛中,也能够看得出他为何而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许久!”走到白清身边,见她只愣愣的看着自己,默不作声,袁茂林心中有些疑惑。以往的相见,莫不是她娇柔的纠缠着他,唧唧咋咋的絮叨,像是吵个不停的麻雀,忒的烦人,何曾有过此刻这般文静的时候。
“你,有何事?”醒过神来,白清收回了眼神,将目光转向一边,冷漠的问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唤他,袁郎?夫君?这种前世叫了千百回的称呼?还是如公子、郎君陌生人般的疏离?
她与他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却不再有任何亲密的感情。看见他的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分不清到底是爱是恨,还是怨。或者,三者皆有之。
上辈子,他借着她爬上高位,为了能让她得到幸福,爹、哥哥、皇帝伯伯、太子哥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妥协,可最后,他依旧毁了她的一生,他的前妻,还颠覆了整个的白家。
她想,她应是恨他的。
若非他的算计,她根本不可能爱上他,嫁给他。不嫁给他,她不会没了自己的孩子,不会被苏梅下了绝育药,毁了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若非他一次又一次的与苏梅纠缠不清,她也不会总是想要找她的麻烦,到最后,也就不会被诬陷烧了赈灾粮,被判死罪。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他谋划算计上她的婚姻那一刻,开始的。
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摆脱他,不再日日纠缠下去,他却又回来寻她了。果然,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算计成空,不会允许她逃脱他的掌控么?
袁茂林敏锐的感觉到白清的冷漠和疏离,心中惊讶不已,暗自寻思是否自己哪里露了破绽,叫她看出了什么。无果之后,一改往常的清冷态度,分外亲密关切的说道:“好几日没有见你了,你伤好些了没有,还疼不疼?”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换做前世的白清,这一刻,恐怕会打从心底里觉得甜蜜,恨不能掏心掏肺的还报他的“深情厚谊”。然而此刻,听闻他的言语,却再惊不起她丝毫的波澜了。
“多谢挂怀,我好多了。”她斜眼瞟了瞟他冰冷无情的眸子,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一会儿。”这话,摆明了是说,不管你有没有事,都别打搅我,我累了,要休息。
袁茂林何等人也,哪里听不出她的话音。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捧着哄着讨好着,他还对她不屑一顾,嫌弃她烦人恼人,她也根本不计较,依旧柔顺听话,唯他命是从,他的脾气,自然就被养大了。
此刻见她这般明显的表露出对他的不耐烦来,他自然恼怒非常。眼睛一眯,就要出言责难,骂她个狗血喷头。
可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若不能哄好了她,他所有的谋划,将会全部变成一场空,荣华富贵转眼之间便将成为烟云飘散,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忧。想到此,他不得不生生的将自己满腔的怒气压了下去,一张脸,顿时憋的通红,差点没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他抿了抿唇,微微的绽开一个白清最爱的微笑,放柔了声音,哄道:“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不该说你对我的事情不上心,冤枉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多亏了有你,圣人今日召了我觐见,任命我为钦差副使,随同骁骑营都指挥使肖大人一同前往江南,查探‘江南贿案’一事,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这一去,恐怕要好几个月才再能回来,我们的亲事,大概就要推后好久了。清儿,你会等我的,会想我的,对不对?”一边说,他一边靠近她,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还微微的欠身,在她耳畔低低的呢喃,湿热的呼吸,也喷进了她的耳朵里。他的声音低迷而浓情,晕染出一股子缠绵暧昧的氛围,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都不由羞红了脸,退开了去。
白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在感觉到他故意营造出的氛围之后,猛然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对他难得露出的几分温情全然视而不见,将这甜蜜浓情的气氛破坏殆尽。
她仰起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颜,目光中满是苦涩。知他若她,又岂会不知晓,一旦他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说出这种甜言蜜语的时候,必定是有所求的。
现在,他已经被圣人重用,破格提拔为钦差副使,只要处理好这次的差事,必定会封赏加官。她已经为了他去求过一次官了,他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现在,又想要她为他做什么呢?前世的她到底有多笨,才会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算计?
她对朝堂之事从无兴趣,自然不知晓袁茂林此去的危机,满心的只以为他得寸进尺,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尤不满足,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股子愤恨来。
可婚约未曾解除,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子,他们兄妹谋划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他知晓。这股子恨,只得压抑在心底,折磨着她自己,忍不住的,就心生委屈,鼻头一酸,泪水顿时弥漫眼眶。
“怎么了?”她的退避,让袁茂林心中越发疑惑,可看着她泪眼弥蒙的样子,却以为她是舍不得他离开,心中窃喜不已,当即忍不住开口提议道,“可是舍不得我离开?不如,你去求求圣人,将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咱们还没有成婚,我也舍不得离开你。”等成了亲,一切尘埃落定,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因为那个时候,她白清,便在他的九族之中,即便圣人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也得先考虑考虑她会不会被牵连。
白清听闻他这番假惺惺的言语,心中更是憋气,他明明巴不得一日一升,马上高居丞相之位,偏偏此刻却这般言语,好似真的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的样子,简直就让人觉得恶心。她很想答应他,去求圣人不要给他任何的职位,叫他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权势,她想狠狠的将他打落尘埃,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可是,她答应了兄长,一切全部交给他处理,她绝对不插手,也不会答应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所以,只能含恨将这想法压了回去,憋着气敷衍道:“我没事,你终于能得偿所愿的受到圣人重用了,以后必定青云直上,封侯拜相,我是替你开心。”这话,她说的咬牙切齿,很明显不是她真实的想法!
白清本就不擅长撒谎,袁茂林又是精明之人,很容易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明明她巴不得他留下来,却偏偏要装作大度的样子,憋得泪眼汪汪,还是要放他离开。袁茂林顿觉喉咙被什么噎住了般,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啊!谁让他在她面前,总是提及自己的这些愿望,隐晦的催促着她为他筹谋呢?如今,她真的帮到了他,让他成功的跳出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得到了重用。却偏偏,阴差阳错的,他谋划好的最重要一步——他与白清的婚礼,被延迟了。大大的好事,变成了坏事,让他把自己埋进了坑里,毫无生路。
白清压根儿没看出来他的烦闷郁卒,见他再不言语,以为自己猜对了他的来意,说的话也恰好贴了他的心,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不耐烦的催促道:“明儿就要启程,你快些回去准备吧!管家,你给他一百两银票,当做盘缠。”说完,转身就跨进了二门,往后院去了。
袁茂林想要留住她而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嘴巴微张,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处。
一百两?
平日里,她给他的日常零花,也不止一百两吧!
这一次,他终于确认,自己的算计恐怕真的暴露了出来。也许,圣人派他下江南,根本不是给他捞资历的机会,反而是算计着,要让他自投罗网才是。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深深地恐惧完全的笼罩了他。
该怎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啊!你得有多傻,一边想着不要被别人察觉,却偏偏只一句话,就把一切暴露了出来。
白澈哥哥,你妹妹闯祸了,赶紧回来收拾残局啊啊!!!
下一章,原女主出现了啊!
这次,绝逼是真的!捂脸……
毒妇女配求生存30030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0第030章
31第031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1第031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31031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1第031章来自
从高高的云端,骤然间跌落深渊,袁茂林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来白府之前,他可一直都是自信满满的,他相信,只要自己放低了身段,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白清定然会对他死心塌地的。那么,即便他隐瞒的事情暴露出来,圣人和白家,也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届时,权利和美人儿二者皆得,指不定还能够将苏梅接来京城,共享荣华富贵,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在他看来,掌控白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根本不用筹谋太多。自一见到白清开始,他就在谋划算计她,从未付出过半点真心。他一直当她是个没有头脑的蠢人,根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蠢人会突然从他编织的情网中逃脱。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她对他的爱,会突然之间就散去无踪了。
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姣美背影,和管家仆从们惊诧不解的眼神,他知道,他真的是完了。
白清的固执,他心知肚明,若是能够多给他几日时间,也许还能够查探清楚她突然变了心的缘由。然而圣旨已下,他明日一大早,就得随同出京,根本来不及,自然也再无机会挽回她的感情了。
那么如今唯一能够下手的地方,就是苏梅。他必须封住了苏梅的口,将那一切全然掩了下去。只期望,她能够聪明一点儿,不要将他陷入绝境之中去。
想到此,袁茂林连白清嘱咐了赠予的银票都没来得及要,就匆匆的赶回了自己的住处,迅速写下一封信,交给心腹之人,嘱咐他连夜赶路出京,前往南浔老家。
安排好了一切,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来。
他们以为,这种明里是重用,实际上却要将他置诸死地的计谋能够成功么?没那么容易的!他当初既然敢冒着欺君之罪休妻另娶,就有办法解决掉自己留下的首尾。
白清,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南浔县,百儒村。
一个年约五十来岁,容长脸,身着褐色褙子的村妇一手提着个草编的篮子,一手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走进一样破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屋子里,冲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却也难掩其出众姿容的年轻女子大声关切的说道:“梅子吖,快,大婶炖好了猪手,你赶紧吃了,下奶!可别饿着了咱们小威威。”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端了条桌,安在床上,将炖的软烂的猪手盛在碗里,端了过去。
“刘大婶,多亏了有你!”苏梅撑着坐起了身,泪水盈满眼眶,语气中苦涩弥漫。怀胎九月,收到从京城的来信,她满心的以为是丈夫鸿雁传书报喜讯,却不料里面除了一封休书,旁的言辞,半点都无。
成亲三载,他连只字片语都不留给她,就要将她给休了,理由还是无子。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躺在身边的儿子,心中满是讽刺。刚收到以无子为由写下的休书,她就拼着命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倒是要看看,等那负心之人知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别哭!”刘大婶见状,赶紧阻止道,“月子里可不能掉泪,不然将来会落下病,害你一辈子的。”
“大婶,你说,男人是不是真没有一个好东西,一旦有了点儿钱权,就要抛弃糟糠妻?”她的父亲是这样,没想到,精挑细选的丈夫,也是同一种人。
“你别多想!”刘大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劝道,“茂林是个好娃,定是在京里遇到了什么事,怕牵累了你们母子,才会这样。你先好好儿的坐月子,等养好了身子,小威威长大了些,就去京城看看。我家大刘说了,有小威威在,那休书,根本不作数的。”话虽如此说,刘大婶心中却也暗自感叹。据儿子分析,袁茂林很有可能是如戏曲里面说的那样,考上了进士之后,便看上了京城里大官家的闺女,当了陈世美。
苏梅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地主家的女儿,还是不受宠的,拿什么跟人家争呢?她生了小威威,大官家的女儿一样能生。
哎……
“我是得去找他问问清楚。”他用光了她的嫁妆,还将整个家拖耗成如今这般贫困的境地,一朝功成名就,就要抛弃她这个妻子,另娶她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也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轻易的夺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以前,她除了母亲留下的一些财产,一无所有。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虽失了财务,却得着旁人永远也无法觊觎的东西。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让那些欠了她的人,加倍偿还给她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清的及笄之礼很快就到了,苏梅,也出了月子,开始谋划起赚钱上京寻夫的事情来。
哪知这一日,早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的父亲苏寒,却带着丰厚得吓人的礼品,前来拜访。看着几年不见的父亲,苏梅的心中恨意弥漫。这个男人,伙同他的小妾,逼死了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哥哥。她耗尽一切供丈夫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权势在手,好去寻他们报仇雪恨。
现在,她的谋算落空,袁茂林休了她。可她却得到了别的东西,不必再依靠任何人,单靠着她自己,就有办法可以为母亲和兄长讨回一个公道。她向母亲兄长冤死的亡灵起誓,绝不会放过他们,定要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贱-人,和这个见色起意,灭妻杀子的畜生付出代价。
而那些助纣为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梅子啊!”见着女儿的冷脸,苏寒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意,眼底里却隐藏着深深恐惧和害怕。他深知自己这些年的作为让这个女儿有多恨,原本以为她一直在他的掌控中,也没有过多顾虑。哪知道昨日,他竟从县令大人那里听闻,他那原本跟窝囊废一样的女婿,居然高中了状元,如今还成了钦差大臣,正往南浔来呢!
那可真真是衣锦还乡了。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旁人家,那绝对是值得大宴宾客,好生庆贺的事情。可偏偏,女儿女婿于他而言,跟仇人也差不离了。为了娇妻幼儿,他不得不放下-身段,来讨好这个被他忘记了好几年的女儿。
“你来干什么?”苏梅的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苏寒在嫡妻生的一双儿女面前自来威严,今日能够主动上门,已经是听了娇妻的劝告,按捺了脾气。没想到闺女却不识好歹,对他这个亲爹,都冷言冷语的,简直是大逆不道。当即就开口斥道:“我是你爹,难道还不能来你家?”
“你是我爹?”苏梅气笑了,面上讽刺之色尽显,“从我娘和我哥死去那一天开始,不,从你跟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背着我娘通-奸开始,你就不是我爹了。不是你说的,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你我父女恩断义绝,永不相见么?不是你叫我就算是讨饭,也别讨到你家门口;就算是死,也死远一点么?这会儿你倒是想起我这个女儿了?让我猜猜,是不是从那个年纪比你还小的‘叔叔’那里听了消息,知道我相公中了进士,派了官,害怕了?哈哈……上天有眼,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她放肆的笑着,泪水却如倾盆之雨,纷涌而下。
是啊!她谋划的很好,带着她娘拼了命才留给她的东西,嫁了袁茂林这个除了脑子里有点儿文采,别的什么都没有的穷书生。她耗尽了一切,苦心经营,为他打点关系,供他科举,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纵然他遥寄了休书,可如今知晓的人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刘大婶一家,只要他们都守口如**,不叫那对奸-夫0淫-妇知晓,她一样可以借用他的名头,叫他们日夜惶恐不安。
报仇雪恨,指日可待了!
苏梅的话语,让苏寒陡然打了一个冷颤,清醒了过来。怒气退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到娇妻哭泣着描画的悲惨结局,心中惊惧万分,气势顿时一落,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
“都是爹的错。”他瑟缩着,忙不迭的示弱认错,道,“是爹不好,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们兄妹二人。可是,爹老了,现在就你弟弟一个儿子能给爹养老送终了。他还那么小,你也有了孩子,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是不是?你就当可怜可怜爹,原谅了我们,好不好?”说着,浑浊的老泪,忍不住横流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可苏梅对此却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根本没有一丝心软,反而厉声的质问道:“他是你的儿子,那我哥呢?我哥就不是你的儿子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比畜生还不如,明知道是那贱0人害死了我哥,却还处处偏帮着她。明知道她想尽了办法要害我,若非我日日谨慎防备,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可你却装作看不到,还与我断绝了关系。现在我得势了,你倒是想起要我放过你们,可能么?”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发誓:“所有的一切,我迟早都会一一还给你们的。我娘的仇,我哥的仇,我一定会报的。”美丽的容颜,此刻被恨意全然掩盖了去,一张脸狰狞的好似地狱恶鬼出世,恨不能吞噬了人间万灵。
苏寒被她这深浓的恨意和决绝的神情惊吓住,什么也不敢再说,领着一同前来的仆从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
看着马车远去的喧嚣,苏梅面上渐渐恢复平静,心中,却恨意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今天回来晚了,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有赶在12前更新,亲们见谅。
原女主出现了,我这么详细的描写她跟她爹,主要是想告诉大家她的性子,和为什么她前世会对付白清。正是因为家庭原因,所以她不光恨背叛男人,同样恨勾引了男人的女人。
所以,表又说我啰嗦,没重点,水……了哈!
毒妇女配求生存31031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1第031章
32第032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2第032章)正文,敬请欣赏!
毒妇女配求生存32032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2第032章来自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苏梅觉得这一日的百儒村,简直是出奇的热闹。
父亲苏寒匆匆离去的马车还遥遥能看得见一些影子,却就又见一骑快马飞速奔来,待那快马跑进,她才看清,马上骑着的人,正是她当年亲自为丈夫挑选购买的小书童——浮生。
从她嫁进了袁家,为了让丈夫能够心无旁骛的安心求学,谋取功名,她不光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将袁茂林照顾的面面俱到,还学着旁的耕读人家一般,给他买了个书童随身伺候着,简直就是无微而不至。
一个贫穷的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的家庭,她费劲了心思置办这些,可以想见,这几年的时间里,她所过的日子,到底有多么的艰难。可她却愣是咬着牙苦苦的支撑着,从没有喊过一声苦,道过一声累。
虽说她最初的目的并不单纯,却也依然无法忽略她辛苦劳累而付出的一切。也难怪当得知自己辛勤“灌溉培育”出来的胜利果实被别人随意的就摘了去之后,她会那般的恨、那般的怨了。
甚至于,就算她明明清楚的知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丈夫在谋划,还是忍不住迁怒了得了好处的那个女人。
因为,她比她幸福,比她拥有的东西,多得多。可偏偏,她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却还要来抢夺属于她的唯一,又怎么能够叫她不恨之入骨呢?
看着浮生带回的信中,丈夫对白家小姐的描述,苏梅五指渐渐捏紧,漂亮而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了一股子彻骨的寒意。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以一副无辜的样子,抢夺他人丈夫的贱-人小三们,以及那些有了新人忘旧人,抛弃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另娶她人的渣男。
“小三”和“渣男”这两个词语,是她从自己吞噬掉的那个灵魂的记忆中学来的。在她看来,它们用来形容如同她的后母父亲,和抢了她丈夫的白氏女及她的丈夫,简直就是入木三分。
感觉到自家少奶奶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之气,浮生心惊胆寒,轻轻的挪动着步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站的离她远远地,生怕她看完信生气起来,叫他遭了池鱼之殃。其实他很能够理解少爷的心情的,换做是他自己,在得了如同**那般既漂亮又温柔顺从的高官之女的青睐之后,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少奶奶这种成日里浑身散发冰寒之气,还有着强烈掌控的女人。
一个温柔听话,一个冷漠桀骜,是男人都知道怎么选,不是么?
苏梅不知道自己在小书童眼中的形象已经低至如此境地,看完了信之后,她慢条斯理的将被自己捏的褶皱了的地方抚平,仔细的叠了起来,放回到信封中。这才抬起眼来,语气平和淡然,语速慢条斯理的问道:“他中了头名状元?被圣人指婚了白家小姐?还派了钦差之职?”
“是的!”浮生打了一个寒颤,少奶奶感觉起来比以前,好像更阴狠毒辣了一些,明明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他却好似幻觉了一般,从里面听出了深冷的尖锐之气来。不由得就放低了身子,半弯着腰,垂首按照回来前少爷叮嘱的话语答道,“少爷在金銮殿上,被圣人钦赐为头名状元,点了翰林院庶吉士,正八品。后来,琼林宴探花会上,巧遇了白家小姐,之后便被指婚。原本应在七夕那日成婚,**却惊了马,婚礼推迟。圣人便钦点了少爷为钦差副使,随同骁骑营都指挥使肖大人一同前来江南,督查南京府‘江南贿案’一案。圣人还特许了三日假期,让少爷回乡祭祀,告慰老爷夫人亡灵。因圣人赐婚之事,少爷不能承认已有妻室,否则将获罪欺君,牵连九族。所以……”所以,少奶奶你就算见到了少爷,也别以少奶奶自居了!
袁茂林教授的这一番话里,将所有的责任全然推卸到了白清身上。很明显,他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便是白清在探花会上瞧上了他,才求了赐婚,他是无力反抗,只得依从,寄了休书回来。与此同时,他还隐晦的表达了白清在圣人面前的受宠程度,因为没有成亲,圣人便拿了官职和挣资历的机会来补偿他。而且,还十分明确直白的表露出,若是苏梅坏了他的事,不单单他讨不了好去,苏梅,以及他们夫妻二人所有的亲人,通通都只有死路一条,无一人能得幸免。
推卸责任加上威逼利诱,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苏梅冷冷一笑,讽刺的接口道:“所以我这个妻子,就成了所谓守了寡回娘家依附兄长过活的妹子?他倒是不介意诅咒他自己,也不怕上苍有眼,真叫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么?”
要她假装是他守寡的妹子,还要求她想法子封住知道他们关系的乡亲们的嘴,他倒是想得出来,做得出来!他们夫妻在南浔虽名声不显,可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没有一千,也至少有八百,她拿什么去封别人的口?他又凭什么吩咐她去做这样的事情,还一副理所当然,为了你好的口气?
怪只怪,当初她对他太好,将家中所有的重担全部一力扛起,从未让他分过半点心。他现在,可是将她当成无所不能的“女超人”了?
“少奶奶……”浮生呐呐的开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没看过信,少爷除了教他说上面那一番话,也没告诉他别的。可在他看来,这个点子实在是太……损人不利己了!
明明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哄住**么?只要她坚持,便是少爷在老家有十个八个妻妾,又有何忧呢?何必如此胡编乱造,如何能够堵得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看着少奶奶面沉如水的脸色,和她眸子里泛起的丝丝红光,浮生心中着实忐忑。
看着小书童忐忑不安的样子,苏梅心中暗自郁结。即便她猜到了丈夫心中暗藏的真实意图,可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她也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心中憋气不已,口气自然就有些冲。“我已经不是你少奶奶了,你赶紧走吧!”
“那这事?”怎么办?我回去怎么跟少爷交代?
“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回去告诉他,他欠了我这一笔一笔的,我迟早会一一向她讨回来的。”说完,也不等浮生小书童反应过来,随即转身进屋,“嘭”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主仆二人口中谈论的主角袁茂林,此刻正晕晕乎乎的躺在快速前进着的大船船舱里的小床上,时不时的趴在床边上,朝着地上的木盆,一阵阵的干呕。他的胃里已是吐得干干净净,嘴巴里酸臭苦涩,好似连胆汁都全部吐了出来,却依然忍不住的感到恶心。
这样的折磨之下,他一张本就面白无须的脸,已然没了丝毫的血色,苍白的好似宣纸一张,连眼窝和脸颊,都有些陷了进去。很明显,他陷入这种状态之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副使大人,晚餐来了!”他再一次吐完,刚挪动自己沉重的身躯躺倒在床上,舱门外就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那话音还未落地,便见一个光着膀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壮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语气中满是羡慕之色的说道,“都统大人说了,副使大人您受了惊吓,这几日吃不好睡不香,专门叫厨房给你做了些好吃的补补。瞧,红烧肉、酸菜炖血旺,还有白玉脑花羹,可都是老王的拿手菜。”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拖到床边,将托盘里的菜肴一一端出来,摆到袁茂林面前。
袁茂林抬眼一瞧,只见碗碟中红红白白、一团一团的卷在一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日前的恐怖场景,胃里不由自主的,又翻滚了起来,呕个不停。这一次,连眼泪也被憋了出来,垂挂在颧骨处,映着窗外的晚霞,熠熠发光。
那光膀子的汉子见状,眼睛都看直了,一张憨实的面上顿时如同燃了一把熊熊的大火,忍不住飘起了一片红晕,好在他面黑皮厚,若非耳朵根儿的粉红暴露了些许,根本看不出来是否脸红。他看着袁茂林的神情,好似突然见到了绝世美人儿一样,震撼中带着几许倾慕觊觎,着实有些怪异。
飘散在鼻尖处浓浓的肉香味儿,和着房间里挥之不去的酸腐气息,已经被几日的呕吐不止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袁茂林觉得,兴许他根本熬不到南浔。也就用不着苏梅出面责难逼迫,恐怕他就得先被自己给恶心死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大汉突变的神情。只不耐的喊道:“拿走,拿走,通通都拿出去!我不吃!”可惜他日日呕吐,又水米不进,哪里还有一丝的男子气概,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好似娇嗔。
大汉强健的身体一震,目光火热的看着他,语气却有些期期艾艾的柔声劝道:“副使大人,你已是两日水米未进了,喝了药也也吐,若是不吃些东西,恐怕熬不到江南的!你好歹顾着自己的身子骨儿,吃些东西下去,属下来喂你,好不好?”这言语,这语气,好似在哄孩子,温柔而耐心。
袁茂林却听得心底发毛,鸡皮疙瘩一串一串的冒起,整个人更是难受,眼前一片迷惘,好似突然之间,就灵魂离体了一般,飘飘荡荡的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落地。
可他的脑海中,却是清晰无比的重现着两日前的那一幕惨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弟弟出去买了手机,我一个,我爸一个。然后我们就去玩儿了……
回来的时候,就很晚了,熬到这会儿,才写出来一章,哎……
看了这一章,大家知道苏梅找白清报仇的缘故了吧!因为袁茂林跟她说了,是白清利用权势,逼着他休妻另娶的,她相信了!
然后后来虽然有察觉到真相,但是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已经是仇敌了。其实苏梅突然离开京城,就是有放过白清的念头在里面,那个时候,她已经觉出来白清的无辜和傻笨了。但是白清受了苦楚,身边有有人撺掇,时不时的还要派人去给她找点儿麻烦,正巧她运气不好,遇上了事儿,苏梅就顺便狠下心来,将她给陷害了,算是一了百了。
只是白家权势了得,她不敢疏忽,索性干脆利用自己的名声,利用百姓对她的崇拜和信仰,逼着皇帝处置了白清和白家,绝了后患。
原书女主苏梅,并不像白清以为的那般处处算计,她所理解的,有主观性。亲亲们一边嫌弃白清傻,智商低,一边还被她误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嘿嘿……
捂嘴,看多了评论,我居然又忍不住剧透了!!!
不能再说了,往后看吧!
你们猜,袁茂林会怎么死?
毒妇女配求生存32032_毒妇女配求生存全文免费阅读_32第032章
33第033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3第033章)正文,敬请欣赏!
犹记得那一天,骁骑营的轮船路经有“天下第一奇景”之称的巫山大峡谷。此地峡高谷阔,幽静深长,河道自高高伫立的两座山峰中间穿插而过,河中水色碧透澄澈。河流两岸,绿树葱茏青翠,奇峰怪石林立,跌宕多姿,风光旖旎。
特别是在正午时分的烈日蒸腾之下,氤氲出来一片朦胧迷幻的水光,将两岸全然笼罩其中,更显其绮丽,简直让人不舍眨眼,生怕少看了一心半点。
袁茂林自诩文人,素爱这等奇山异景,早就有了一观之心,无奈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这一切,都只因此河道是由官府掌控,专供官家船只通过,旁的商户大船,除非能够拿到骁骑营特颁的通行证,否则都需绕道而行。若是绕道,因要避过整个的巫山,所用路程,比之从峡谷通行,至少要多用半月之久。
这便是白清为何要想法子,让苏梅搭了官府的顺风船走水路进京的缘由。
当然,此事暂且不提,只说那日得知即将经过众多文人墨客大肆书写赞扬的巫山大峡谷时,袁茂林很是高兴,兴致勃勃的命人搬了桌椅,跑到船头上去烹茶赏景。美景怡人,茶香悠远,他整个人都已是沉浸在这漫天的奇景之中,舒适而惬意。
之后还忍不住诗兴大发,朗声吟诵出一首充满了溢美之词的诗作来。
可惜,这一切的美好,却突然被船舱中发出的激烈打斗声,以及最后一声痛苦的惨叫打破。
他搜然而惊,心里闪过一丝算计,举步就要朝船舱里走去。谁知,刚推开门,里面就走出来一个身高八丈,体壮如熊的男人来,生生的挡住了他看向屋中的眼神。男人面无表情,紧抿的嘴唇和隐含锋锐之气的眼神,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着骁骑营校尉的服饰盔甲,腰佩长剑,只默不作声的立在那里,就有一股子虎虎生威的气势。袁茂林不由得心生畏惧,讪讪的后退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顿时有些不悦,沉下声说道:“让开!”
可是,那个男人却好似根本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什么动作都没有,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袁茂林怒气乍起,本来事关骁骑营和肖肃,他也是有些害怕的。若是他们清楚的跟他说明缘由,让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退了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这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敢将他这个只屈居钦差肖肃之下的副使不放在眼里,他岂能善罢甘休。遂挺直了脊背,大声的斥责道:“本官乃是圣人御封钦差副使,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
这话一落,屋里传来肖肃冷冷的笑声,和他冰冷无波的讽刺声:“既然袁大人这般想进来,鲁宁,你也不必好心,让开吧!”那堵住门的男人,这才满含同情的瞟了袁茂林一眼,不言不语的侧身让出了通道。
敏感的察觉到他那锋锐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同情之色,袁茂林有些迟疑,脚步顿了顿。可强烈的权势掌控,以及马上要抓住肖肃把柄的兴奋,叫他连明显感觉不妥的直觉都忽略了,挺起胸膛,跨步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两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活人,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活人,自然是此次差事的主事者,掌控着大成整个的骁骑营,大名鼎鼎的“杀人王”肖肃。而尸体,却是骨肉翻飞,支离破碎,根本认不出是谁。只那尸体上与方才堵门的鲁宁相似的衣着盔甲,昭示着这人生前的身份。
袁茂林瞳孔一缩,闭眼将头转到了一边,胃里开始翻腾不已。脑子里,一副鲜明的画面,令人恐惧万分。遍地鲜血弥漫、肢体骨肉分离四散,还有被揭开了头盖骨的脑子里,一团白色的东西,一伸一缩的跳动着。
“袁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肖肃见状,满意的笑了,寒暄道,“人死了之后,其实脑子还会跳动的。还有心,也不会一瞬间停跳,仔细的听听,听得见‘砰砰’的跳动声么?”
袁茂林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了墙边,才软软的依着舱壁站住,耳畔好似真的听见人的心脏和脑子里“噗通噗通”一直跳动着的声音,强健而有力。
他抬起手来,死死的捂住耳朵,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不已。
即便他已然吓成这个样子,可是肖肃还是不肯放过他,继续说道:“袁大人,你是状元郎、大才子,听圣人所言,你还博览群书、逸闻轶事无所不知。我杀了很多人,这个问题却一直有些想不通,你帮我想想,是不是因为人都舍不得死,希望能够多活哪怕一时半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身体被砍成了好几段,心脏和脑子还是不停跳动的境况呢?”
袁茂林闻言,顿觉背上隐隐发寒,心中更是惊恐万分。他面色苍白如纸,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角冒出,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急速的往下落去。浑身上下更是汗如雨下,很快就将他身上深蓝色的轻薄夏衫浸湿,黏黏的粘在肌肤上。明明方才还身处烈日炎炎的照射之下,此刻他却顿觉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冰冷一片。
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闯进房来的目的,心中只余下浓浓的后悔之色。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旁人提及肖肃,便是一副惊恐的样子。也明白了“杀人王”这种心狠手辣,双手被鲜血浸染的人,根本不是他这等平凡之人能够招惹得起的?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能够抓住他的把柄,然后借此将之掌控在手里,作为一把攻坚的利器,为己所用。
“肖大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很是识时务的开口认错,道,“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呵呵……”肖肃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声里,却充满了让人心惊胆寒的冷肃杀意,“没看见么?”
“是!”他膝下一软,慢慢的跪了下去,语气却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一直在外面赏景,从没有进过这间舱房,也什么都不知道。肖大人,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请高抬贵手。”
肖肃没有来得及回答,厨房负责整船人饮食的老王却突然闯了进来,大着嗓门说道:“头儿,菜做好了!是你每次杀过人之后都要吃的,红烧五花肉、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好久没做过这几个菜了,头儿快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哇……”一声,袁茂林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舱壁上,满面惊恐之色。
“咦!”老王终于注意到房里还有另外的人,颇为诧异的看了肖肃一眼,见他面露满意之色,咧嘴一笑,放下了餐盘。
肖肃完全忽视了满屋子的血腥之气,和丢了一地的破烂碎裂的肢体,也无视了袁茂林吐了一地的酸臭气味,起身举步走到桌边,拿起筷子,一一尝试着几道香气四溢的菜肴,满意的点头道:“不错,老王,久不动手,你的手艺,没有退步。”
然后,他又转向袁茂林,客气的邀请道:“袁大人,午时将至,你怕是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尝尝老王的手艺。”
“不,不用了!”袁茂林强制压住胃里的再次翻涌,忙不迭的摆手推辞,“我还不饿,不想吃。肖大人你慢用,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说着,也不等肖肃发话,便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一回到房中,便忍不住再次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就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里,船上一改往日清淡的伙食,每一顿都是红烧五花肉、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这三个菜。骁骑营的兵丁以及船上的水手们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满意。只可怜了袁茂林亲眼见过肖肃在那恐怖的房中,吃着这几道形象无比的菜肴时的情景,根本连看都不看多看几眼,更逞论是吃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了。
肖肃却仿佛跟他有仇一般,他到了如此境地,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亲自吩咐了老王下厨,做了这三个菜。还叫了这个一根经的傻根儿送到他房里,伺候他吃饭。
在同一条船上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他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道,傻根儿是骁骑营中,不但是唯肖肃之命而是从的忠心属下,更是出了名儿的断袖之人。肖肃这是不相信他会替他保守他虐杀了属下的事情,要将他往死里整呢!
果不其然,傻根儿对他的拒绝完全不以为意,一边柔声的劝解着他,一边却十分粗鲁的将他压制在床上,掰开了他的嘴,将或鲜红的血旺,或白嫩的脑花儿,一股脑儿的往他嘴里塞,也不管他是否来得及吞咽。
“咳咳……”很显然,傻根儿是第一次喂人吃饭,菜肴的汁水呛得袁茂林猛地咳嗽起来,嘴里的食物,喷溅了他一身。
傻根儿见状,垂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喷溅的残渣,方才表露出来的所有柔情都顿时散去,满脸不悦的说道:“老王说了,这几道菜的食材,还是两天前都统大人亲自弄来的,只给你一个人吃,你怎么能这样糟蹋大人的心血?”
袁茂林闻言,咳嗽的声音一僵。
两天前、都统大人亲手弄来的?
鲜血横流的房间、骨肉分离的肢体、缓慢跳动的脑子……
一幕一幕的场景不停的在袁茂林脑海中转动,须臾,他突然捂住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却只抬起脖子,就忍不住张开了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四散的溅落在傻根儿本来就弄脏了的衣衫上。
然后,脑袋重重的落回到枕头上,艰难的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是,整个房间中,好像突然之间被人将空气全部抽走,他用尽了力气,都无法寻到一星半点的空气。整个人都憋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咕噜噜”的响动声,双手使劲儿的拽掖着床上的褥子,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是无果。
慢慢的,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片红晕,眼皮重逾千斤,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脑袋一斜,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三点的是昨天的更新,这才是今天的!
为什么写完这一章,我突然觉得袁茂林好可怜呢?
他惹谁不好,怎么就惹上肖肃了?他抢谁的女人不好,怎么就抢了肖肃看上的了?
可怜的娃,你还得跟着他去江南,然后一起回京,可该怎么过呀!
34第034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4第034章)正文,敬请欣赏!
袁茂林晕过去这当头,肖肃好似早就料到了会出现如此场景,施施然的背着手,领着船上的大夫缓缓的走了进来,示意为其看诊。
那外号“傻根儿”的壮汉沙艮一见肖肃进来,面上的神色随即一凌,立起身毕恭毕敬的走上去,隐晦的点了点头,站到了他身后,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大夫。
大夫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长着长长的胡须,若是不注意他微微鼓起小包的太阳穴,和精光敛目的眼神,看上去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一手闲适的轻捋胡须,一手搭在袁茂林的脉搏之上,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颇有些讶异的望向肖肃,道:“昨儿诊脉之时,不过是肝火有些旺盛,内里稍郁结了些,倒是没有大碍。如今却是急火攻心,又吐了心头之血,损了心神,怕是于寿数有碍了。”
肖肃点了点头,淡漠的扔下一句:“给他开些调养的药。”,没有露出任何神色,便转身离开了,沙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眸光里满是崇敬之色。
“头儿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却要我在他面前明显的露出垂涎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样会把他气得吐血?”说这话的时候,沙艮倒是完全没有一根筋通到底的样子,眸光中,甚至露出几分精明之色来。
很明显,寻常那种傻乎乎的“傻根儿”样,是他的保护色。
肖肃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得耐心的解释道:“重点不在你的表现,而是你喂到他嘴里的几道菜。”
“难不成他真以为咱们会把来旭进的血肉脑子煮给他吃?”沙艮震惊了一下,情绪却又突然低落了下去,语气中满含了不可置信的道,“那日白大人提醒头儿的时候,我还骂了他,没想到他却真的料准了,老来果然是早就投靠了别人,背叛了头儿,居然想在水里下毒,要大家一起死。”
“我也没想到!”提及此事,肖肃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来旭进是他手底下赫赫有名的八大校尉之一,犹记得那一年,他告别悉心教导他武艺的师傅,孤身投军,从一名小小的兵丁做起,一步一步靠着卓越的军功,爬到了统帅边军的位置。这期间,他经历了上百场艰苦的战争,几乎每一次,都是拿命去拼的。他手底下的那八大校尉,无一不是当年与蛮夷的边城之战中出生入死的兄弟。来旭进曾为他挡过刀,他也曾从死人堆里,将他背了回来,生生的从阎罗王手里面,将他抢了回来。
他曾经以为,即便天下人都背叛了他,这八个人,尤其是他亲手救回来的来旭进,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是以,白澈告诉他他得了“他手底下一个姓来或者姓赖的人会背叛他,暗地里谋害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根本不相信。
他手底下,唯有来旭进对的上白澈说出的信息,这个人却偏偏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人。他相信他对他的忠诚,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可白澈的为人和言辞自来谨慎,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因而虽然对他的话持保守态度,他却依然心存了两分防备之心。
岂料到头来,也正是这两分防备之心,救了他,救了他一船的心腹之人。这个承载了他满腔信任的下属,终究还是背叛了他。若是他的计谋成功,船上的存水里真的被下了毒,这一船的人,恐怕都无一能得以幸存。
纵然心性坚定,亲眼看见他将毒药向水缸中撒去的那一瞬间,肖肃也一样气红了眼。所以最后,他用自己一贯最残忍的杀人方法,亲手解决了他。
当初,他曾三番两次的救过他的命,如今,他亲自收回来了。
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恰好这个时候,袁茂林送上了门来。
因为白清的关系,他虽说原就没打算让他有好日子过,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没准备在差事圆满完成之前将他怎么样。可谁料到他却不识好歹,平日里随意指使他骁骑营的士兵,将他们当成伺候的下人也就罢了。偏偏听到点儿风吹草动,还一副明显表露出“我抓住了你的把柄,想要不让我说出去,就赶紧来讨好我。”意思的表情,闯将进来,他又岂能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他呢?
瞧这,不过三两句话,加上特定的人露出一点儿特定的暗示,都不用他动手,便轻而易举、兵不刃血的将之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看着他一副奄奄一息,好似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肖肃倒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对手实在是有些太弱了,他不禁为自己之前腾腾冒起的熊熊战意,汗颜了一把。
沙艮却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见他此时明显比前两日心情要好许多,便开口替死去的同僚辩解道:“兴许,老来是有什么苦衷?”即便已成定局,耿直的他也还是不太愿意去相信,那个一向将头儿当成真正的‘军神’来崇拜的老来,竟然会做出背叛之事来。
“试问这些年来,我待你们可有半分不好之处?”肖肃苦笑道,“若是换做你,即便真的有什么苦衷,会放弃向我求助,直接做出这等事来?”他自问向来将这群同生共死的属下们当成了亲兄弟,为了他们,他殚精竭虑的绸缪规划,甚至于开口向他自来有些抗拒亲近的皇帝舅舅求了恩典和赏赐,只为了能让他们和他们的亲人过得好一些。
他从未奢望过回报,却也不能接受背叛。
沙艮说不出话来了,他本就是一根筋的人,虽然不像想象当中那么粗傻,却也实在算得上忠直了。他很清楚的明白,换做他自己,即便丢了一切,他也不会背叛头儿。由己及人,来旭进做出这种事情,他也同样无力接受。
“不过,这事也的确需要查一查,究竟是什么,让他连几年的兄弟之情都全然抛弃了。老沙,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不弄清楚背叛的原因,他的心,恐怕永远都不得安宁。
“头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沙艮挺直身子,掷地有声的承诺道。语毕,便转身离去,想法子查探去了。
骁骑营身兼护卫京城和监守百官之职,自然有他们特殊的渠道,在肖肃看来,这件小事,根本用不了几日就会水落石出。
可偏偏任沙艮想尽了办法,十日过去了,连骁骑营的轮船都已经缓缓的驶进了南浔县的码头,也依然没有查出丝毫的不妥来。好似当日是他们眼花认错了人,投毒的根本不是来旭进一样。
觉出暗藏的异样之后,肖肃终于慎重起来,亲自接手了过来。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隐藏的那么深,连他身边的心腹都能够收买,手段还能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当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着急。如今首要的,却是袁茂林之事。
随船大夫的医术甚是高明,好汤好药的将养了十日,袁茂林的身子总算是好了起来,只是心头之血的流失,到底是伤了根本,他看上去比之之前,更显文弱苍白了些。而轮船越靠近南浔,他的心就提得越高,思虑忧神之下,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阵风都能够刮走,单薄的厉害。
钦差驾临,金科状元兼钦差副使还要回乡省亲祭祖,南浔县的县令得了消息,又岂能不来相迎?然而,见到瘦弱苍白的状元郎袁茂林时,他打眼一看,竟是没有认出来,得官兵提醒之后,面上惊诧之色尽露。不过只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表情,很是恭敬的行礼拜会了两位钦差,然后才冲袁茂林熟悉的寒暄道:“敬业,你还不知苏氏生了个儿子吧!高中状元,又喜得贵子,如今还得封钦差,简直就是三喜临门,你着实是好运道啊!”
他这几句话中,着实包含了深浓的讨好和巴结之意。两家人结了仇,他原本不以为意,哪想到当初那个名声丝毫不显的穷秀才,竟然有一日能高中状元!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对方得势,他自然得拉近一点儿双方的关系。
可他却不知道,袁茂林听了这句话,顿时心惊胆战,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急惶惶的转头去看肖肃,眸光中满是惊恐哀求之色。
完了,完了!
他千算万算,竟算漏了县令梅之缘是苏梅那恶毒后母的嫡亲叔叔,因苏梅暗恨县令包庇害死她嫡亲兄长的后母梅氏,两家并没有任何的来往。可到底是亲戚,梅县令对他们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也绝对不会陌生。
他也算差了,苏梅能堵住旁人的口,绝对堵不住梅县令的口。不说本就有深仇大恨,苏梅绝对不会上梅家的门。就算苏梅听了他的劝告,一一封住知情者的口,并且忍气吞声的找上梅家的门,梅家知晓他所犯的欺君之罪要牵累九族,恐怕他们也不会害怕。
因为梅氏在苏府虽被人称为夫人,却根本不得梅氏宗族的认可,未入族谱。连她生的小儿子,也是记在苏梅母亲名下的。是以,梅家根本不在他袁茂林的九族之中。
因而,对方绝对不会有所顾忌,反而还有很大可能会因为之前留下那些无法解开的仇恨,生怕他得了势之后展开报复,趁着如今的大好时机,喊破了他欺君的事,将他置诸死地,彻底将威胁消除在萌芽状态。
如今这一见面,他开口便提儿子、苏氏之事,明显是意在不轨啊!
35第035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5第035章)正文,敬请欣赏!
其实袁茂林倒真的看错了梅之缘今日的所为,作为一个年过三十才得中进士,十几年来一直仕途不显却努力寻求上进之法的人,他若是有机会能够往上爬,是绝对不会自断生路的。而在他的眼中,袁茂林这个春闱之后不过几个月,就能够获封钦差副使之职,随同朝中赫赫有名的一品大员一起巡视江南的状元郎,便是他可以攀住的高枝,又岂会做出破坏他声誉的事情来呢?
可惜,肖肃事先令人传了信回南浔,大张旗鼓的宣扬了圣人令其回乡祭祖之事,彰显了他受宠爱的程度之高。在梅之缘看来,他如此不加以避讳,很明显一副衣锦还乡的态势,是为了要给他的妻子——苏氏撑腰。因为袁茂林进京科举之后,苏氏不止一次放言,有朝一日她若得了势,必要他们梅家偿还所欠之债。
现在,他们就要讨债来了。
一个是前途无限的状元郎,一个是丢人现眼的落魄侄女,不用想,梅之缘都知道自己会站在哪一边了。得了消息的那一瞬间,他就决定了要抛弃侄女梅氏,去讨好袁茂林夫妇。
是以,见了袁茂林,他便第一时间开口表明了自己这一次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态度。却没料到,他的讨好和妥协,竟是在无意之中,戳破了人家极力想要掩盖的大秘密,倒是帮了肖肃一个大忙了。
肖肃闻得他所言之事,心底戾气翻涌。
他果然欺骗了她,竟真的早有了妻室,连儿子都生了出来了。这人为了权势地位,也够胆大包天的,圣人面前撒谎,连眼都不眨一下,说的跟真的一样。
律法科目考了满分的状元郎,难道不知晓在圣人面前,说谎就是欺君么?
果如师兄所言,他不过是抱了掌控了她,就掌控了白家,掌控了圣人的想法罢了。却不知晓,圣人即便再疼爱她,也绝不会拿着自己的帝皇尊严来开玩笑的。
到头来,事情暴露出去,指不定连她都会被牵累。
想到此,他眼中就阴霾一片,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
骁骑营中兵士皆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两步,他们都知晓,这一刻的他,又动了杀机了。只是不知晓,那惹动他怒气的,到底是这位有眼无珠、只知讨好状元郎,不知恭敬都统大人的梅县令,还是那位在船上就已经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状元郎了。
杀意萌动之时,肖肃的神态比往常,倒是更生动活跃了些。
“哦~~~”他低沉的声音拖得有些长,微微的眯起了狭长的眼睛,眼底里飞速的飘过一丝笑意。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语气却满含狐疑的问道,“袁大人不是未曾娶亲么,怎就突然喜得贵子了?梅县令,不知这苏氏,是何许人也?”他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好似真的想要听什么八卦一般。
梅之缘正想讨好袁茂林,自然要在他的同僚面前,好好宣扬一番他的美名。当即,就要开口讲述袁茂林与苏梅之间不得不说的艰苦奋斗、忠贞不渝的美好故事。
然而,未等他开口,袁茂林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二人之间,看向梅之缘的眼神里,颇含了些警告和告诫的味道。
“梅县令说笑了!”他面带着微微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的平和宜人,语气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暗带引导的说道,“我至今尚未娶亲,哪里来的儿子。不过你也没说错,得了义子,也算是喜得贵子了。”
然后,他又转头,向肖肃解释道:“肖大人别误会,梅大人口中的那位苏氏,乃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她一生命运多舛,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夫,我当初接了她回来,她已身怀六甲,却伤心丈夫故去,又忧心未来无靠。我生怕她撑不下去,便应承了不管她生儿生女,我都认为义子义女,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因而,梅大人说我喜得贵子,倒也算得上。”
说到‘儿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眼神中有些怅惘和茫然交错的复杂情绪。成婚三载,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够有一个儿子,继承他们袁家这一脉三代单传的香火。可苏梅进门三年,肚子却没有半分的动静,这也是他当初当机立断选择了白清,休弃苏梅的原因之一。休书中,他用的理由,也正是苏梅无子。
可他却根本没有想到,不过进京大半年时光再回来,苏梅竟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她瞒着他,生了一个儿子出来。
天知道那个儿子,是不是他们袁家的种!
果然,他休弃她,是做对了。
可是,愤怒之余,他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不安。因为苏梅的隐瞒,他之前根本就完全没有料到有这一个孩子的存在。只欺骗苏梅,说自己中状元之后,被一位权势煊赫的高官之女看重,圣人颇为宠爱那位小姐,下了圣旨赐婚,他逼不得已,只能休妻另娶。并劝解她为了保住九族性命,暂且忍耐,想法子封了知情者的口。只要他平安无事,将来一定会替她报仇血恨,并且接她去京里享福。
换做以前的处境,苏梅为了报仇,绝对会唯命是从。可如今这般处境,他觉得苏梅恐怕比之以往,更不容易威胁和掌控了。
可惜,鞭长莫及,如今他的身边布满了骁骑营的人,他便是想要做些什么描补一番,也是无计可施了。
京中关系复杂,白氏父子二人也不是傻的,他们既有了怀疑,这群人里面,肯定有白家的耳目。若叫他们确认了事实,恐怕他就真的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筹谋至今,眼看着胜利在望,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竟然会功亏一篑,他的心中,着实苦闷憋屈不已。
他却不知道,听了他这几句话,梅之缘才顿觉憋屈。他自当年进士及第之后,辗转数地,虽均是担任县丞、县令这等位卑级低的官职,却还是第一次对着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辈点头哈腰,心中本就很不是滋味了。可对方不但不满意,听他这话,看他这样子,倒是还要叫他帮着他撒谎,隐瞒早已娶妻之事。
简直就是荒谬之极。
古人云: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那苏梅年轻貌美,又是大户苏家的闺女,当初嫁给他一个穷秀才,本就是下嫁,还用嫁妆供养了他,如今一朝得势,竟是要抛妻弃子。
状元郎,也不过如此!
这一刻,作为一个曾经助纣为虐,害过苏梅的人,梅之缘倒是有些深深的同情起她来了。
“我说笑?”他尴尬的红着脸反问,第一反应,就是要开口揭穿他。可到底,对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前途,想必很受看重,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县令,哪里敢跟他作对。只得从善如流的干笑道,“是是是,下官说笑了。袁大人衣锦还乡,下官早设好了宴席为您接风,肖大人、袁大人和各位军爷,这边请。”
“抱歉!”肖肃不愿与这些人纠缠过多,耽误了时间,出言拒绝道,“圣人特许袁大人回乡祭祖,已是格外恩宠。我等还有要务在身,不得耽误。袁大人,还请速去速回。老沙,你带几个人,护送袁大人回去。”
“是!”沙艮点头领了命,带着自己麾下的骑兵,半强迫的挟了袁茂林,朝百儒村行去。
因着是圣人特许顺道祭祖,早先就有人专门传了消息回来,袁氏族老早就在祖祠了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袁茂林这个主角的归来。袁氏家族乃是在百儒村及附近几个大村子延续了数百年的大户,枝繁叶茂,族人已达万数之多。然而即便袁氏盘踞江南文风繁茂之地,族中子孙却出奇的都不太擅长读书。整个袁氏家族从建立祖祠、撰写族谱初始迄今,也不过出了十八位秀才、七位举人和五位进士而已,袁茂林,是第六位进士,却是唯一的状元郎。
袁氏与有荣焉,对他的回归,自然抱着最诚挚的心情。
然而,苏梅的突然出现,和她说出的话,却叫族老们顿时如遭雷击。堂堂状元郎,竟丝毫没有风骨,明明早有妻室,面对高官之女的逼婚,却不敢直言拒绝,实在……太过懦弱。他们袁氏家族的第一条家规,就是要求子孙娶妻娶贤,那等强迫他人休妻另娶的女子,岂能入得袁家族谱?
果然是旁支出身,即便有几分风采,也失了袁氏族人的风骨和气概。
可惜圣旨已下,若是袁茂林被发现欺君,他们袁氏一族上上下下成千上万口子人,就都要给他陪葬。这个谎言,他们就算不想帮着圆,也不得不帮了。
一时之间,原本的热情,散了个干干净净,兴致盎然的情绪,也顿时低落萎靡了起来。就连村子里请来的戏班子,唱出的都是一片凄然的戏目。
袁茂林沙艮一行人赶回百儒村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不像喜事,反像丧事的场景。
见到这般场景,袁茂林反倒安心了。于他而言,一切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苏梅果然按照他的那番吩咐,用抄家灭族的由头,封住了族人的口,让他的谋算不至于功亏于溃。
按照族中的程序,他心满意得的祭拜了祖宗和父母,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与苏梅多言几句,就又匆匆的被催着赶回了码头,坐上船朝南京的方向行去。
他不知晓,在他离开了约莫一月之后,袁氏的一位族老无意中发现,供奉在宗祠中长达数十丈的锦帛族谱,竟然不翼而飞了。
与此同时,苏梅变卖了家中包括田地房屋在内的一切,抱着刚过百日的儿子,离开了百儒村,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写详细一点儿的,可想到大家都说我啰嗦,我就简洁一回哈,留点儿悬念在这里,大家可以猜猜后面的情节。
话说,我看评论里面,有读者好犀利,居然猜出了我设定。是她太敏感聪明了呢?还是我写文太过正经,没有神展开啊???
好纠结,到底要不要按原来的大纲写下去。被猜出来了,都木有神秘感了!!!
36第036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6第036章)正文,敬请欣赏!
兴庆十五年的八月初五,是白清十五岁的生辰,她的及笄之日。成国的女子,大都会在及笄之后出嫁,是以及笄之礼于她们而言,便昭示着她们成人和可以嫁人了的信。在她们的人生中,尤为的重要。
大成自建国初始,就出现一种十分奇特的状态,国内新生的男子足足在女子的两倍之上,最初还不显,十数年下来,好些成国人竟然发现,儿子长大了,却娶不到妻子,因为同龄的女孩儿,不是嫁出去了,就是有了婚约,只得往更小的找,然后等着他们长大,再娶回家。
这样一来,男儿们普遍都是年过二十之后,方才得以娶回刚刚及笄的妻子。这种情形发生到建国一百四十六年的现在,成国平民百姓之中,竟是处处可见老夫少妻的组合。纳妾,更是成了律法中给予贵族官吏的福利。当然,有银子的人家,买上个把通房丫头,或者消遣几个粉头,也无人追究就是了。
只是如此一来,便愈显得女孩儿们的金贵,不少的贵族女子,都渐渐的被养娇了。
白清,自然是其中被养得最娇的典型。
她的及笄之礼,虽没有母亲为主人全程看顾,却是由皇后为正宾,公主为有司,赞者,吏部尚书为赞礼,观礼者上至圣人、太子,下至朝中公侯官眷,端得是荣光无限。
上辈子,她早在及笄之前便嫁了人,笄礼虽也算得上热闹,前来观礼的人却皆都暗含鄙夷。成国女子,特别是出身高贵的大家之女的婚期,素来都定在笄礼之后,若是未及笄便早早嫁了人的,大都是有些不妥的。或是与人有了什么苟且,抑或是是身患什么隐疾,总之,贵族士族之中,是极看不上这样的姑娘的。
加上后来因为圣人接了骁骑营暗传的消息,隐含怒气的看了她一眼,便愤愤而去,那场笄礼,自然虎头蛇尾,凭的让满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这辈子,她手伤未愈,本想以此为借口,推了或者延迟这场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变故的笄礼。却不料父兄早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一簪一环,一针一线,无不精细,皆是他们亲手挑选准备。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商讨着笄礼上琐碎事由的高兴样子,她终究还是没有吐露出不乐意的话来,顺从的接受了。
而这一次的笄礼,却是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的变故,也没有人露出鄙视的神态。她挺直脊背跪在正堂中央,静默的感受着皇后娘娘为她梳发挽髻,然后插戴上圣人赏赐的,与嫡出阳平公主两年前及笄时所用一模一样的八尾凤钗时。突然感觉好似她上辈子迟钝的在几年之后才察觉到,然后分析出来的那些东西,通通都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为此,她足足恍惚了好几日,内心里有些怀疑,记忆当中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否真实。若是她记忆中的东西,与那书中所描写的有出入,她又该相信哪一个呢?
如今两月已过,她依然没有答案,只每日将自己关在白家后宅里,枯燥无味的养着伤。竟是完全改了以往那爱玩爱闹的性子,连宫中圣人皇后宣召,也多以伤病为由,不肯应诏。
其实,她手上的伤早已没有大碍,就连清歌那条她生怕会留下后遗症的腿,也早就痊愈,恢复如初了。可是她,却依旧不愿出门,亦不肯见那些或上门探望,或打探突然消失在权贵夫人群体中的涂氏的人们。
直到十月初八,皇后娘娘宋氏三十七岁华诞,白清才不得不在父兄言辞坚决的催促下,带着一干仆妇丫头进宫贺寿去了。
三十七岁并非整寿,皇后娘娘又素来简朴,因而今日的寿宴,不过是邀请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和几家与皇后至亲的女眷,白清倒是其中唯一的外人。
当然,在皇后看来,白清却是比那些个庶出的公主还更亲近的人,犹如亲女了。
这不,白清刚一踏进殿中,还未拜下,皇后娘娘就起身,亲自将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十分亲切的询问嗔怪道:“召了你好几次,都说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不耐动弹。如今可是好了?胳膊还疼不疼?”
听着这一如既往的关切之语,白清鼻头有些酸涩,因为赐死之事,重生的她迁怒了整个皇室,却忘记了,当年在她死之前,皇后娘娘就已经因为太子之事,早早的去了。若非如此,有她在,她又哪里会落到那般的境地呢?
想到此,白清心中有些愧疚,软软的趴到了她的肩头,撒娇道:“我已是好了,只是秋老虎太烈,热的慌,不耐的出门。”
听得她的理由,皇后娘娘气得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你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既不耐热又惧寒冷,好歹是生在了官宦之家,有你爹宠着捧着,冰炭尽够了给你用,否则可怎么活哟!”
“还有圣人和娘娘赏的,不然我可不得给热坏了。”她嘟着嘴,蹭着皇后身上穿着蓝紫色冰凉凉的冰蚕纱衣,瞪了一眼立在旁边伺候的清歌、素芝等丫鬟,抱怨道,“明明只是伤了胳膊,用厚厚的纱布裹着不沾水就行了,偏偏她们还总是拦着我,连多洗浴两回都不让。娘娘,你闻闻,我是不是都臭了?”
“好,我来闻闻。”皇后笑得很是开心,眉眼间全是促狭之色,拉过她,当真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宠溺的笑着道,“明明是香的,哪里臭了。咱们囡囡就算浑身是汗,那也叫香汗淋漓,美美的娇娃娃一个呢!”
“娘娘。”白清绯红着脸,不依的甩着皇后的胳膊。
好似亲母女的两个人正笑闹着,却有两个少女相携而来,走进殿中。一见这场景,其中一个十二三岁,身着粉红色宫装,甚是娇俏的少女当即奔了过来,缠着皇后的另一只手,娇声的醋道:“母后当真是偏心。清儿姐姐每每一来,你就将瑷儿给忘到脑后了。”这少女,正是皇后嫡出的幼女,年方十二岁的昭悦公主连瑷。另一个年长几岁的,便是圣人和皇后的嫡长女,阳平公主连瑶。
相对于百姓中男儿多女子少的情况,皇室连家,每一代的公主倒是都比皇子要多。当今兴庆帝,便有育有七子七女,奈何其中一子二女未及序齿,便早早夭折,如今膝下,便有六子五女。
单是出自掌握西北兵马的敏国公府的皇后宋氏,就育有一子二女,正是年方二十的太子连瑧,十七岁的阳平公主连瑶,和十二岁的昭悦公主连瑷。
白清因幼年时期大半时间都长在皇后跟前,与这兄妹三人的关系,也都是颇为亲近融洽的。只可惜,这年纪相仿的三个姑娘,都被宠成了同样一副骄傲跋扈的性子,两位公主倒是比白清要聪明些。然而好似上天故意安排,她们的命运最终却都相同相仿,全部所嫁非人,皆尽未曾活过二十五岁这一道坎。
而太子连瑧,更是在兴庆十九年因为谋朝篡位之重罪,被圣人废为庶人,下旨圈禁。之后不过半年时光,就死在了禁圜之中,他的二子一女,也连续遭遇意外,一一夭折。
皇后这一脉,最后竟是断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死后,因二皇子顺王连玳和三皇子恭王连瑁乃是双生,顺位而下,最后得利的,却是淑妃汪氏所出之四皇子,冀王连瑾。
冀王,便是前世的苏梅背后,最为强大的靠山。
不得不说,作为那本书中的女主角,连上天都在帮着她。她身怀绝世大能,却很少出手救人,一生中唯二救过的两个男人,一个成了她第二任的丈夫,另一个,成了为她保驾护航的大靠山。
冷眼看着那个恭敬持礼的跟在太子身后,一派温文的少年,白清的心情很是复杂。冀王连瑾,未来赫赫有名的贤王,传言中他举止优雅,为人从容,心地善良,忧国忧民……
人们,不,也许应该说她在里看过的那个话本的著作者,对他毫不吝啬的加以各种誉美之词。仿佛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上天赐给大成国的“天神”。
比起未来,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稚嫩少年,他还不曾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隐藏在温文的表情和眼神下的之色,那般的明显和肆意。
感觉到他看向自己时那不善的眼神,突然之间,白清自重生之后便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重生,她虽觉得幸运,也感谢上苍。可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被父兄亲人们娇宠了二十几年的无知妇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来,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还会不会遭遇前世那般悲惨的结局。她强迫自己利用并不精明的头脑,想尽法子,最后却依然无奈的算计了疼爱她的兄长,求谋一条生路。
因为她知道,已然到了成亲前夕,即便被她拖延了下去,及至最后解除婚约。以袁茂林的卑劣和苏梅的性子,她绝对会像前世一般,将自己同他一起恨了进去。她明白,单凭自己,就算知道了苏梅所有的秘密,了解了她所有的手段,恐怕她也一样斗不过她。
她唯一能够依靠的,是现今还对她存有爱护之意的圣人,是还尚在人间的皇后、太子和将她当成手中宝的父兄。
她带着恨意回来,甚至于不惜借用自苏梅那里学来的,原本她自己最为厌恶的阴司手段,去除掉她的嫂子和她的贴身丫鬟这些曾经背叛过她,又正在背叛她的人。涂氏被气得吐血,然后不知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她没有追问过结果,可单是想想,就知晓她的结局。芊若,早在兄长知晓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之后,就已然丢了性命。
还有身边那些在前世里曾经背叛她或者害过她的仆婢下人,一个接一个的因为各种意外,或丢了性命,或被发卖,或全家赶去了庄子。
她下手的狠毒,与原先的自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感觉得到父兄的怀疑,也感觉得到他们的忧虑,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办法如同自己初初重生回来之时定下的决定,伪装成原本那个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白清。所以,报着仇的同时,她一直提心吊胆,越感觉到旁人的疑虑,就越渐的将自己的心深深封锁。
除了需要借力之时,竟是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敢对人言。
每每夜深人静,她都瞪着大大的眼睛,慢慢的等着天际放光。她不知道,当有一日仇人死光了,她是否还能够坚持着这样日日惊惶恐惧的活下去?
可是,当看见这个一直帮着苏梅作践她和他们白家的“贤王”时,看见他装作一副好儿子、好兄弟的样,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面前畅言欢笑时。她想,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回来,除了报个人的私仇之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了。
白家自母亲拼掉性命救下皇后和太子那一日开始,便是铁板钉钉的**了,更不提父亲与兄长一个是太子太傅,一个为太子伴读,二人不遗余力的为之绸缪。便是最后,他们未曾参与叛乱,却也愿豁出命去求情,致使太子没有立时被诛。这恐怕就是前世苏梅能够“以一己柔弱之力”成功击溃白家,让白家落入那般悲惨境地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了。
只是那本书中很少涉及朝堂,但凡提到,就全部一笔带过。而她重生之后,深信其乃是保命两方,一直以之为行事准则,根本从未将之与记忆中的朝堂大事联系上。
若非今日乍见连瑾,下意识的学着苏梅看人之时先去看一个人的眼睛的习惯,恐怕她还会一直懵懂无知,将所有的注意力和火力,都集中到苏梅的身上去,到最后白家再次覆亡,也不知晓是何缘由。
然而朝堂争斗太过复杂,她有自知自明,自己绝不是那块料。
也许,她应该好好的跟父兄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幕后大boss终于被我放出来了,不过他现在还是个少年。
白清走出重生阴影的契机也来临,危机胁迫之下,自然也会稍微聪明了一点点点点了
不过,这娃绝逼藏不住情绪,肯定要被人看出来,估计又要惹祸了,肿么办捏?
话说,刚才写完了,修改发表,突然看到一片火红的负分,我直接……囧了!
天哪,今天是我走霉运的日子么?
好在,还看到比哪一片负分更多的亲们的支持,我忍了!
不过,今儿更新这么大一章,估计积分不但不会增长,反而还会减掉不少,哎……爬榜的人,伤不起啊!
37第037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7第037章)正文,敬请欣赏!
女主和女配的区别有些什么,别的先不提,单单是思绪一跑偏,就能够体现出差别来。若是苏梅看见一个人时,脑子里闪过思绪万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眨眼就能恢复常态。而换做白清,思绪一跑偏,她就呆愣在原地,眼睛发直,面上神态不停变换,一张脸,好似调色板。
这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冀王,面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不说被死死盯着无处藏身,有些如坐针毡的冀王,和就与她亲密挨在一起的皇后公主,便是连方才刚刚踏入殿中的淑妃,也发现了不妥。
然而,她在后宫中自来以柔顺婉约著称,自然不会锋芒毕露的去指责圣人皇后皆尽疼爱的白清。好似根本没看见一般,优雅的垂身向皇后行了礼,连说了好几句恭贺生辰的话,又与殿中众人寒暄,十分的周全,丝毫没有厚此薄彼。
待目光重新转到白清身上的时候,见她还是盯着自己的儿子不放,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心中怒气翻涌,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关怀备至的询问道:“听闻**惊马受了伤,连婚事都耽误了,如今可是大好了?有没有选定成亲的日子,订好了可是要知会一声,我虽出不了宫,也好让冀王替我去恭祝一番才是。”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的在提醒她,她已是定好了亲,就要嫁人的人了,不要再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的儿子看了。
在淑妃看来,白清这样的蠢人,便是全天下人都看出了他们暗地的打算,她也看不穿。今儿这样红晕着一张俏脸,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恐怕是见他长得俊逸,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若是先前,她倒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白家于皇家有恩,白济远又与圣人私交甚笃,为着拉拢他们,顺带又能够分化太子的党羽,他们自然不吝于给予白清一个王妃的宝座。甚至于,元宵佳节的宴席上,她还隐晦的提及过此事,圣人笑言可以考虑,白家人却是不识抬举,不是推三阻四,就是装起了糊涂。
当时她还想着白清受宠如斯,白家人兴许想要多留她两年,也没急着催,只暗忖着待她及笄之礼过后再说。岂料到,春闱刚过,竟是传出了她在探花会看上了新科状元的传言。她知晓白清的性子有些孩子气,连与众位皇子相交之时,也皆都拿他们当兄弟,根本不懂得什么情爱。她还笑话传言不实,却没想过了两天,白清竟是亲自跑到御书房,向圣人求了赐婚圣旨。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她错愕的摔了自己最喜欢的釉彩荷花鸳鸯茶盏,瑾儿更是在皇子所里大发了雷霆。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的瑾儿也振作了起来,她却又表现出这种情状来,简直就是……朝三暮四,下-贱至极。
可是现在,就算白清反悔了,她也绝对不能够容许这种女人来做她的儿媳妇。
淑妃的念头迅速转过,却是半点没有显露,整个人依然如沐春风,优雅从容。便是白清闻言依旧呆滞,一言不发,她也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丝毫不改。
只冀王听得母妃言语,抬眸恨恨的瞪了白清一眼,往右挪了半步,藏在太子的身后,避开了她灼热的目光。
殿中的气氛,却因为这对母子的言语和动作,突然尴尬了起来。
“清儿姐姐,清儿姐姐……”连瑷赶紧从皇后身后伸手过去,拉扯着白清的水袖,低声的喊道。见她终于不在盯着四哥发愣,回神看过来,才小声的提醒道,“你怎么一直看着四哥,连淑妃跟你说话都没听到!”
听闻淑妃二字,白清打了一个寒颤,终于彻底的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大概又因为想着事情,发起呆,惹了笑话。索性鸵鸟一般,整个脑袋往皇后肩头一窝,埋了起来,闷闷的说:“我想事情呢!”
“哈哈……”太子带头,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颇有些促狭的说道,“悠然前几日不还夸口说清儿妹妹温婉敏慧了许多,怎的看起来,还是这般的,单纯,可爱?”最后两个词,他咬字特别的重。
白澈表情有些纠结,辩解道:“比起以往的跳脱,妹妹最近确实安静得多了。”
“那是受了伤,想不安静都不行。”太子毫不犹豫的吐槽,鄙视道,“知道你宠妹妹,也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找金子往她脸上贴啊!”这话听起来虽有些过,可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却完完全全的表露出一股调笑的味道,显见是故意开玩笑,娱乐大家。
白清闻言,翘起了嘴,转过脸斜靠在皇后肩膀上,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扭着身娇娇的嘟囔道:“娘娘,你看太子哥哥!”
皇后“呵呵”的乐着,眼睛斜睨了被几人一番搅合之后,就完全忽略无视了却依然面不改色,保持着最佳仪态的淑妃一眼,心中一窒。被几个小辈这般对待,她竟半点恼怒都没有,皇后的心底,暗暗升起了一丝防备。
皇后只如此但笑不语,看着他们玩闹,性喜打抱不平的昭悦却帮口道,“哥哥,你羞不羞。岷哥儿都三岁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却还跟以前一样,就晓得欺负白哥哥和清儿姐姐。”珉哥儿,乃是太子与太子妃所育之嫡长子,年方三岁的皇长孙连岷。
“小姑姑不欺负爹爹。”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到小姑姑对父亲的指责,方才三岁便已然口齿伶俐,言语清晰的连岷,嘟着一张粉嫩嫩的小嘴儿,奶声奶气的给父亲撑起了腰。
“你这个小叛徒。”连瑷错愕了一下,众人再次笑起来的时候,她松开皇后,奔到了侄儿身边,伸出手指,捏住他白嫩的脸颊,咬牙切齿的道,“亏得小姑姑这么疼你,你就记得你爹了。”
“姑姑,疼!”小娃娃瘪着嘴,显见是经常被掐,连挣扎都没有,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不叫人怜惜。
连瑷这才满意的松开手,姑侄二人额头对着额头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把从乳娘怀里接过了他,道:“走,给你皇祖母贺寿去,还记得怎么说吗?”
“记得!”连岷一本正经的点头。
“孙儿恭祝皇祖母生辰仙永,福寿如山。”跪在地上,他有模有样的磕头拜寿,双手还抱成拳,高高的举在胸前,煞是可爱。
看着他,白清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又死死的忍了回去。
上辈子,这个小娃娃最喜欢的事,就是藏在她的马车里,跟出宫去白家玩儿。她素来喜欢孩童,涂氏嫁进白家几年,肚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因而,对太子家这个聪明懂事,有时候还会一本正经指导她错误的皇长孙,就格外的疼爱。特别是她小产以后,这孩子还眼巴巴的跑出宫来看她,安慰她,她更是打心眼儿的里疼宠他。
可是最后,她却没有保护好他,只一个打眼没看到,他就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捞起来的时候,他一张白嫩红润的小脸变得惨白死灰,没有一丝血色,圆圆的眼睛鼓得大大的,却再无一丝往日的精气神。
她痛哭流涕,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没有应过一声。
自那以后,她再未抱过别人家的小孩,便是后来嫂子涂氏生的侄儿侄女,也很少靠近。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保住皇后娘娘临死之前托付的连岷,又怎么敢去靠近侄儿侄女呢?
她生怕,万一自己喜欢上了,哪一日却又发生这等悲剧,叫她如何承受得了?
这,恐怕也是涂氏最后那般恨她,恨到亲自出手杀她的原因罢。
然而此刻,活生生的,会笑会说话的他就在面前,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声音,还有那胸前挂着的熟悉的玉佩,那是她从圣人身上抢过来,之后又送给了他的。
这是《弃妇重生记》中,苏梅对太子倒台,意气风发的替父巡视江南,顺带探望她的连瑾说过的一句话。看书之时,白清还有些诧异,岷儿素来不爱配饰,身上怎么会随身携带先帝赐给圣人的玉佩。却根本没想起来,她口中的这块玉佩,竟会是她送给岷儿的。
她记得,岷儿很珍视她送的玉佩,五岁以前,都是用红绳栓了挂在胸前,五岁后,则缠着她打了络子配了,挂在腰间的。这似乎也是他唯一佩戴不离身的饰物了。
原来,他的死,也是她害的。
白清拽住皇后胳膊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她甚至不敢看他纯洁无暇,充满了孺慕之情的眼睛,转过头去,再一次将脑袋埋进了皇后的肩窝中,眼眶湿润,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了。
“快,快起来!”皇后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满面柔意的看着自己的长孙,招着手唤道,“岷儿,快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皇祖母!”连岷爬起来,一下子冲到皇后跟前,趴在她腿上。小手却伸过去,拽住白清的手腕,委屈的道,“清儿姑姑,你好久没来看岷儿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岷儿了?”
白清眨了眨眼睛,将泪意忍了回去,这才转过头来看他,柔声道:“怎么会呢!姑姑是受了伤,在家里养病,才没去看岷儿的。你看,姑姑这不是来了么?”她的手抬了起来,却不敢去碰触他。
曾经那体温冰凉肌肤滑腻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指尖上,她有些害怕。
“清儿姑姑受伤了,疼不疼?岷儿给吹吹!”小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避退,面上满是心疼之色,嘟起小嘴,“呼呼”的往她手上身上吹,好似这样,就能够让她身上的伤马上痊愈一般,十分的认真,用力。
“谢谢岷儿,姑姑不疼了!”白清终于没有忍住,一把抱起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
是温的,是热的。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哭了。
突然觉得,上辈子的白清太惨了,疼爱她的皇后太子没了,姐妹般的阳平、昭悦公主没了,她的孩子没了,就连她喜欢的小侄儿,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最后几年的她,甚至不敢再去喜欢谁,生怕喜欢上的人,突然间就又没了。
作为一个不聪明却重感情的傻妞儿,可以想见,其实她死了,也算是解脱!
38第038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8第038章)正文,敬请欣赏!
看着白清与自家儿子的亲近,太子妃心中暗生不悦。她与白清,自幼就不太对付。这些年来,白清仗着圣人和娘娘的疼爱,根本不将旁人看在眼中,便是她嫁进了东宫,成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她也依然对她没有半分恭敬敬畏之态。
她想压她一头,叫她不再那么嚣张,往后都恭恭敬敬的对她,是以,她借着从皇后娘娘手中接过的部分权利,开始给她使绊子。谁料到这个女人发现之后,竟是那般大胆,放出给太子身边伺候茶水的宫女求良娣位分的话来,害得她被皇后娘娘叫去狠狠的斥责了一次,还恐吓她若是再使手段,就真的顺了白清的意。惊骇之下,她不得不暂时收敛起来,心中却暗恨不已,想着等她成了皇后之后,定然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才能解气。
可她却没想到,她一心打理宫务,想着能够早日掌权,却没料到命根子一般的儿子,竟然也被笼络了过去。
这可是她未来的依靠,如何能够让他亲近白清?
当下,便起身走了过去,面色有些不善的说道:“你手伤着,哪里抱得动岷儿,可别摔了他,赶紧给我吧!”说着,就要从白清怀里将儿子抢走。
连岷此刻紧挨着的白清,已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眼中流出的热泪浸湿了脖子。他本就与白清亲近甚过亲母,哪里乐意离开,只紧紧的搂着白清的脖子,将脸撇到一边,看也不看太子妃。
感受到他的攀附和他全身心的依靠和信任,白清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闪现着他落水之后身体的冰冷。搂在怀中,怎么捂也捂不热。他灰白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即便兄长数次伸手抹下,许多次重复着会为他报仇的话,也无法让他闭眼。最后,是她哭着说,让他安心去,她会等着他再来,再做她的侄儿,会一直等……他才终于闭眼。
此时,她等到了,他们实现了对对方的诺言。
白清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脑中白光闪烁,那颗自来混沌的脑袋,好似就在这一刻,突然之间便开了窍一般,竟是出奇的聪敏了起来。
那本曾经让她深信不疑,引为准则的书籍,不再能够禁锢她的思想,只稍加联系,书中描写的一个个看似无意的场景或一句句好像戏说的言语,就自然而然的与她曾经经历过的一系列悲剧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所谓的太子谋反,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原来太子皇后包括两位公主以及皇后一脉所有人的死亡,全部都不是意外。
是冀王和淑妃,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他们的谋划,还有苏梅根据未来农业科学家的记忆,与脑中那本神奇的《农业百科全书》相结合,研制出那些毒性千奇百怪,却让人查不出一丝端倪的神奇毒药。
她还记得,书中的苏梅在与其新婚的夫君谈论冀王之时曾经说过,淑妃计谋深远,冀王聪明过人,这二人强强联手,皇后和太子输得不冤枉。原来早在十几年前,冀王不过几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开始布局,太子身边有一小半的人都是受过她们母子的恩,前去投靠,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可太子却根本不知晓,爱其才情,竟真的将其中几个能力出众者当做了心腹之人。而通报给他假消息的人,便是其中的一个,中书舍人王平之。
王平之,字耀光,兴庆十五年的新科探花郎,出自燕京十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王家乃是当世大族,族中人才辈出,当代族长王赫敏已然官至内阁。朝堂内外,更是有两成的官员或是姓王,或是与王家关系亲近。作为王家当代子弟中最有前途的一位,他却一反族中长辈不牵扯皇位更替的惯例,得中探花获封翰林院学士开始,便投靠了太子连瑧。几年下来,他为太子殚精竭虑,屡次提出良好建议,让太子名声更胜以往。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一次刺杀中,毫不犹豫的为太子挡刀,为此,还留下了无法延续子嗣的后遗症。是以,太子对他的信任,有一度甚至于超越了与他一同长大,亲若兄弟的白澈。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竟然会背叛他,旁人也不相信。而被定罪当日,他在金銮殿上自辩。当着圣人和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有人传递了消息给他,言明圣人皇后被淑妃协同冀王,软禁在皇宫里,他们还利用骁骑营中笼络的江湖之人,在宫中大肆杀戮,以雷霆手段,震慑和掌控了大内侍卫与龙禁卫。
因为事关重大,最开始他还不敢深信,可是连续递进大成宫中的求见折子都如沉大海,甚至于他给后宫中的皇后递信,也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这才让他确信了那传话之人的可信,因此,他根本听不进任何谋士的劝告,不肯等着他们去查明事实之后再动手,因为那时,指不定他的父皇和母后就已经不在了。
在他看来,为着父母的安全,便是假的,他也坚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甘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前往驻扎在宝兴城外五十里处的虎贲营,以手中的太子令,调动了三万虎贲,杀向皇宫。
岂料到,皇宫中根本太平无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虚构的假消息。而给他传递假消息,引得他冒险领军攻打皇宫的人,正是王平之。
此言一出,众人皆楞,王平之也连辩解一句都不曾,只默默无言的出列,撩起官袍跪在当地,亲手取下了头上官帽,脱去身上官服,整理齐全之后奉至台前,伏地叩首,好似他真的做过这事,坦然领罪一般。
然而,他如此的表现和姿态一出,上至圣人,下至文武百官,包括深信太子绝对不可能会谋反的白家父子在内,也俱都有些怀疑,太子才是真正的谋划者,只是事败之后,他为求洗脱自己罪名,推了王平之出来挡灾而已。
白清听闻此事的传言之后,也是如此认为。
可现在,她却明白了,苏梅当初随口提及的那一句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他原本就是冀王的人,如此陷害太子,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怪只怪他平日里一心为太子,处处跟冀王对着干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甚至于,他还屡次让冀王一方吃亏受责,下手狠辣无比,毫不留情。如此一来,除了真正的知情者,又有谁会相信,他们竟然是一伙儿的呢?
这个人,她必须得让父兄好好查一查才行,早日弄清楚了他到底受过冀王怎样的恩情,竟是舍得下那般为他绸缪,连子嗣大计都能够毫不顾忌。做了那么多事,却只为了最后死命一击,彻底的将太子拉下只一步之遥的帝位。
想想,那人还真挺可怕的。
可冀王却能够如此轻松的驾驭,端得是手段了得了。也难怪苏梅对他十分推崇,一提及便滔滔不绝的夸赞。
而最让她称道的,似乎是他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便轻松的掌控了自“杀人王”肖肃死后,旁人都无法摆平的骁骑营。
想到此,白清嗖然一惊。
苏梅先提冀王如何掌控在大成赫赫有名的骁骑营,后连续叹道。莫非,“杀人王”肖肃之死,也与冀王脱不了关系?那为什么,当初圣人在得知肖肃死讯之后,会出奇的迁怒她呢?这其中,与她又有何关系?
白清的脑子,顿时有些大了。
这一刻,她真心承认,旁人说她傻,实在是准确无比的。
她可不就是傻么?
明明那本书中,女主角苏梅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朝堂大事,甚至于她还经常利用其独特的优势,为冀王出谋划策,言语中,每一次大事,她无不在与旁人言语时,淡淡的提及两句其中的重要人物。可她却偏偏以为书中没有大段详细的描写过朝政,反而以很大篇幅写她如何改良种植方法和粮种等农业方面的事情,便只以为苏梅提及那些,是因为事情涉及她的靠山冀王。而她对冀王的帮助,则是因为想要依靠,才会迫不得已之下,将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慷他人之慨的送了出去而已。
此时方知,原来真正不涉朝堂的,是她白清才对。
惊恐、惶然、伤心、自嘲……各种纷乱的情绪侵扰着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搂着连岷的手,也更为的用力。小家伙吃疼之下,却并不挣扎,只抬起小手,轻轻的拍在她背上,安抚道:“清儿姑姑乖,岷儿呼呼,不疼了。”原来,他以为她是因为疼,才会这般用力。
抬起头来,白清墨黑的眼睛中,终于不再懵懂纯粹,好似一瞬间,就填充进去了一种名叫“复杂”的东西。
也许这一刻的她,才是真正的重生了。
不单单是时光的倒流,生命的重来,乃是因为她想要护住她在乎的那些人,从里至外,让自己抛却原本的单纯善良,不再相信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开始用恶意来揣度所有的敌人。
然后,用最锋利的刀,将敌人一一斩杀,绝不留情。
“好亮!”连岷突然叫起来,他的小手从白清的背后,移到了她脸上。软软的小手轻触着她的眼睑,嘟囔道,“清儿姑姑的眼睛,会发光。”
白清裂唇一笑,额头抵住他光洁嫩滑的额头,左右蹭动起来。连岷小小三岁孩童,姑姑与他玩起了最爱的游戏时,哪里还记得上一刻在说什么,当即“咯咯”的笑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挡白清的额头。
姑侄二人,玩的不亦乐乎,完全的忽视了一旁恨得眼睛都发出怒光的太子妃。
待他们安静下来,白清面对众人的时候,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懵懂,黯淡失色,哪有半点所谓的光芒?
然而筵席结束,白清出宫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通知了外院的父兄,她想要与他们详细一谈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要不要说相亲的事情呢?
还是不说了吧!
39第039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39第039章)正文,敬请欣赏!
第039章
类别:都市言情作者:凝辉残雪书名:毒妇女配求生存——
那一夜,月光如垠,水一般的缓缓流动在斑驳的树影间。
白清连清歌都未带上,手执宫灯,独自朝设在二门左近的内书房行去。书房里,得了信的白氏父子二人,早已屏退左右,静坐相待。
白清走进书房,熄了宫灯,没有如往常般一见面就往父兄面前凑,反而挑选了一个稍显昏暗的角落坐下,将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中。
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表露一丝多余的情绪,分外平淡的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细细说出。包括她如何被袁茂林等人骗得团团转,如何从父兄圣人太子等处为那些欺骗她的人们谋求利益。也包括她最后是因为怎样的罪名,被圣人赐了毒酒,却死在嫂子涂氏的手中。甚至于,她连身死之后,进入那个奇怪的,里面遇见了怎么样的人,看见了怎样的情景,以及那本书中所描述的一切,全部没有一丝隐瞒的告知了他们。
“我死了,圣人病了,冀王临朝监国,早投了他的涂家风光无限,当日就打上了咱家的门,爹被气得吐血而亡,尸骨未寒之际,涂氏就在娘家的支持下,哭闹撒泼的逼着哥哥写了和离书,转天就嫁了她那已经谋了外任的表兄,出京去了。”白清眸子里含了泪水,哽咽着继续说道,“族人们说,冀王处处针对打压白家,是因为爹宁愿让我找个停妻再娶的卑劣之人,也不肯将我嫁于他为妃。我,是白家覆亡的缘由,所以我们这一支,不配再埋葬于白氏家族的祖坟中。哥哥领着年幼的侄儿侄女,带着我与爹的尸骨回乡,不但未能如愿将我们葬入祖坟,反而带累的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和娘的尸骨,一并被族人强制迁了出来。”
“最后,哥哥只得将我们全部化为骨灰,然后带着侄儿侄女,离开了南浔,不知所踪。那本书的最后,我们白家覆亡一年之后,圣人驾崩,遗诏冀王登基为帝,并且在遗诏之中,厉斥早已亡故的皇后娘娘纵容亲子庶人连瑧谋朝篡位,不配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勒令迁棺出皇陵,葬于妃陵园中,不设祭飨。另册立新皇之母淑妃为元后,命其百年之后合葬于皇陵,彻底的将皇后一脉打落尘埃。苏梅,被新皇封为大长公主,时任吏部侍郎的袁茂林被净了身,送到大长公主府,做了个小太监。”说到此处,白清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意来。
苏梅重返京城,出示证据让她因“火烧赈灾粮”的罪名被圣人勒令禁足的时候,曾经来看过她。当时的她说,对于袁茂林,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不过是看他有前途,能为她报母仇兄仇,才委身下嫁的。可到最后,她弄死了自己这个抢走了他的女人,却又把他变相的留在了身边。
说是折磨侮辱,又何尝不是舍不下呢?
比起她这个蠢钝的毒妇,苏梅那般精明利索的女人,在感情上,不也是一样的糊涂么?
也许,这一点将来她可以好好的利用一番。
故事说完了,白氏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整个书房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只那两张相似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震惊和骇然。
鬼神之说素来有些无稽,作为博览群书的饱学之士,他们却一直是不太相信的。然而,白清自玄慈观受伤归来,醒转之后言及梦中所见的一切逐渐成为现实之后,他们终于渐渐的升起了些敬畏之心,不再如以往一般置若罔闻。
可毕竟是多年的习惯,心底到底存疑,这些日子以来,冷眼旁观白清突然之间的改变,他们着实担忧。不过白清性子颇犟,若她不愿说,便是他们如何逼迫,她也不会告知。
于是,他们只能安静的看着,然后顺着她的意思,处置她想要处置的人,然后等待着她愿意开口说出真相的那一天。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等到了这一天,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事实竟会如此的惊人。
死而重生,穿越时光,重返人间。
这些词语,熟悉而陌生。若是别人言及,他们恐怕只会当做传说故事,听听便罢了。可偏偏是白清,她一句一句,清晰明了的诉说着未来十年会发生的一切,一点一滴的细节都不曾忽略。
他们知道,这是真的,至少对白清自己而言,这是一场曾经经历过的人生大戏。
看着她面上泪珠点点,眼神茫然无措,似乎对于未来,她没有半点期待,他们,心疼如绞。
这一刻,他们顾不上她口中严峻的朝堂状况,顾不上尚在淑妃与冀王蒙蔽之中的圣人皇后和太子,他们的眼中,只看得见从痛苦的人生中挣扎着回来的白清。
这是从一丁点儿大,他们就开始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姑娘啊!他们所有的愿景和谋划,不过是想她能够幸福快乐的活着,比那些有母亲宠爱关怀的姑娘,更加肆意的享受着幸福的人生。可是,她最终却是以那般悲惨的下场收尾,他们父子二人,着实有些无法接受。这比其他人的悲惨结局,更让他们觉得愤怒。
白清的性子如何,作为唯二的亲人,他们可谓是了如指掌。单纯善良,洁白无瑕,这是他们期望中的样子。纵然不如想象中的样子,有些骄纵,有些跋扈,可她却如他们所愿,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她的善良无害。至今十五年的漫长岁月中,除了近两三个月的突然转变,她的手上,从未沾染过半点血色。
哪料到,她最后竟然会顶着个“毒妇”的名头,遗臭万年。
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时候,怕是从未想过,那样的她,是被他们口中极力赞扬的“农神娘娘”栽赃陷害的吧!
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而已,如今他们既已窥得先机,便是白清真的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毒妇”,只要他们胜利了,她亦可以被打造为美誉满天下的名门闺秀,又何惧一个小小村妇,又何惧她那撷取自别人的技能和知识?
自然,也不惧一个刚入朝堂,连半点继位资格都没有的冀王了。
各自神思不属,心中暗自思量忖度,沉默了许久之后,白济远总算有了些反应。
他半眯着眼睛,眼角处皲皱起几条细细的鱼尾纹,却丝毫不损风度翩翩的姿仪。只是此刻,他面上的表情有些莫测,似愤怒不虞,又好似淡然无谓,声音中,还带了点儿飘渺的味道:“你手受伤,是为了替清歌挡灾,还是故意想借此推迟婚礼?”
白清抬头遥望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心中有些迟疑。提及这一事,她其实很有些郁卒。当日她下了决心想要弄伤了自己,找一个可以顺利推迟婚礼的借口。她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保住清歌,她就不会再受伤,谁料到最后,她是如愿以偿的受了伤,推迟了婚礼,清歌还是一样没有逃过这一劫。好在并不如前世严重,延请名医诊治之后,已然恢复如初,她愧疚之余,才稍放了心。
后来,她得知因为她的受伤,陪同前往玄慈观伺候她的仆妇丫鬟们以及奉命保护她的护院侍卫们,全部被父亲施以杖责,只有清歌,因为同样受了伤,才幸免于难,可依然被扣了半年的月钱以示惩罚。她才知道,若是当日她受了伤,与她同坐一车的清歌却完好无损的话,她定然会被父兄杖杀,绝对活不下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做了怎样的蠢事,之后,便再不愿任何人提及受伤之事。
然而此时,问问题的,是她的父亲,她再不愿,也不得不答。她垂下头,低声的嘟囔道:“我知道会惊马,故意受的伤,我不想一回来,就又嫁出去,重复上辈子的灾难。”
白父闻言,语气中的温度更是急速的下降了好几度,冰冷的问道:“你是觉得,就算你不愿意了,我们也会逼着你出嫁么?”
“圣旨,不可违。”
“圣旨不可违?”白父气得笑了起来,“你难道没有仔细看过,你拿回来的那份赐婚圣旨,根本未曾加盖过玉玺么?”
“啊!”这一下,连白澈都惊异的叫了出来。“赐婚圣旨,没有加盖玉玺?”
白济远冷哼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看了儿子一眼,解释道:“她一个姑娘家,跑到宫里去求什么赐婚圣旨,根本就是儿戏,圣人又岂能跟着一起玩闹?你见过哪家的赐婚圣旨,不是圣人派遣天使前往两家各自宣旨,并且赐下如意的?又岂会只赐一份,由她自己带回?不过是不耐的她哭闹,随便给写了几个字,哄哄她而已。”
“那我的呢?”白澈目中暗含期待。当初的赐婚,不也是妹妹去求的么?若是一样如此对待,那他是不是就不用那般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你如何能一样?”白济远鼓着眼,目光如刀,死命的瞪着他,“明旨宣诏,御赐玉如意一对,与你妹妹的情况,完全不同。你那事事情,早些给我处理干净了,别拖拖拉拉的,到时候出了问题,损了名声,还带累你妹妹。”那般对待他们白家,对待他女儿的女人,不配做白家的媳妇儿,也不配生育白家的子嗣。
40第040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0第040章)正文,敬请欣赏!
白澈目光有些晦涩,垂下头去,咬牙切齿恨恨的应了一声:“是!”
他原本以为,背叛婚姻,与表兄私会,就已经是涂氏做出最为卑劣下-贱的事情了,却没想到,她竟不止如此,连亲手杀人这样狠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最不值得原谅的是,她杀的那个人,竟还是他疼宠了一辈子的妹妹。
听到妹妹用那般平静的语气,说着这样惊骇的事情,那一瞬间,他恨不能亲手掐死她,也让她尝尝妹妹曾经尝过的味道。
妹妹前世的记忆中,将之留在妹妹坟前活祭的决定,恐怕还真是他能够做得出来的事。而今生,即便她还未曾做过这等事情,也是再留不得的了。
定下决心之后,白澈暂时将之放下,又将话题转回到白清身上,问道:“妹妹的婚事如何处理,爹有没有什么章程?”
“待我寻机禀明了圣人,取消就是了。从未发过明旨,那一旨未加盖玉玺的空文,取消了,那袁茂林又能如何呢?”白济远语气中满是不屑,须臾,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沉了下去,十分不虞的朝儿子问道,“他随同子传下江南的事情,不会是你出的主意吧!”
“是我出的,子传亲自去向圣人求的。”提到子传二字的时候,白澈隐晦的瞟了白清一眼。见她神色毫无变化,似是对这个人完全无感一般,不由心中暗自为好友哀叹一声,前路漫漫,须得上下而求索啊!
他很不想承认,哀叹的同时,心中倒是颇有些想要看好戏的期待。
“糊涂!”白济远斥道,“打草惊蛇不提也就罢了,单是出使一事,在旁人看来,就是白家对其特别的照顾了。恐怕在圣人看来,也是白家对其颇为满意的表现。你这不是在帮你妹妹,反而是将她推到不得不嫁的境地!”
白澈一窒,辩解道:“我又不曾知晓圣旨之事,想帮妹妹,自然得从姓袁的那头出手。他休妻再娶,是以其妻入门多年无所出为由,如今其妻已然诞育了子嗣,休书自然就作不得数了。让他风风光光的回了南浔,这事定然会暴露出来,他既已有了妻室,还在圣人面前撒谎,视为欺君,妹妹理所当然的不用再嫁,反而还能治他个欺君之罪。”
“你也知他犯的乃是欺君之罪,而欺君之罪是要牵连九族的,你妹妹与他已然订婚,若非手臂受伤,已然嫁了过去,你我都在九族之内。我们这边暂且不提,他原本那妻室就算不肯善罢甘休,袁氏族中恐怕也不会容许。他根本无需害怕,只要回族里讲明了情况,将罪名完全推到你妹妹身上,说是她强迫他休妻另娶的,然后再给族里和他前任妻室许下些承诺,他的家族和妻室,自然会替他辩解,还会毁掉一切证据。这事即便全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若拿不出证据来,又能奈他何?”眼见着兄妹二人皆尽变了脸色,他顿了顿,这才又接了一句,“若那圣旨是真的,恐怕等他们一回来,你妹妹就须得马上嫁出去了。”
“爹!我不嫁!”白清面色惨白,语气有些凄厉。
她重生回来,连断手之痛都甘心承受,为的不就是要改变前世的命运,离那个算计了她,利用她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之后,还不肯好好对待她的男人么?
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不惜以陷害、株连、莫须有等阴私手段,将身边和府中但凡有一丝可能会背叛他们白家的下人,全部处理了个干净,弄得心力交瘁。还狠下心来,不顾兄长的颜面和伤痛,揭破了嫂子涂氏的奸-情,将兄长逼至进退不得的地步。又当着涂经平的面,揭破了涂家女伪善的名头,致使她口中出现过的涂氏女,接连或意外身亡,或病故离世。
京城里,这两三个月一来,竟是突然多了好几起涂姓女的丧事。
这些事情,若换做前世或者在重生之前的她,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甚至还会对旁人做这等事情呲之以鼻。可现在,她将自己曾经的坚持,和自己引以为傲的光明正大的行事准则,全然的放弃了。
心中虽偶尔会对那些未曾伤害过她的涂姓女,以及那些来不及伤害他们的下人升起些不忍,可到底,经过努力得到这些于她,于白家有利的结果时,她还是有些为之而自豪骄傲的。因为她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都需要父兄精心的保护,反而能够未雨绸缪的保护着他们了。
这样的骄傲和自豪,一直到今日皇后寿宴上,才被彻底的打破。
她见到了重生以后就可以遗忘了的冀王和淑妃,清楚明白的从他们眼底看到了即便他们想要隐藏,却依然暗暗流露出来的恶意。她也看到了那个在她怀中失去了温度,最终得了她的承诺,才闭上眼睛的岷儿。她看到了活生生的他,再一次搂着他香软温热的身子。暗自落泪的同时,她真正的明白了,单单是自己,就算从书中知道了许多旁人无法知晓的秘密,从苏梅的行事上学到了很多阴狠毒辣的手段,她恐怕倾己所有,也一样还是斗不过他们的。
重生回来,她不光要逃离那个男人,避开与苏梅的战斗。最重要的,她想要父兄、皇后娘娘、太子哥哥、阳平姐姐、阿瑷和岷儿,还有那讨人厌的太子妃,都活着。
好好儿的,快乐的,高兴地,肆意的……活下去。
而要让他们都活下去,以她自己的能力,无疑是杯水车薪。而她唯一可以全心依靠的,也就只有父兄了。所以,她豁出去一切,即便父兄有可能会怀疑她的来历,当她是妖物鬼怪,她也要将事情说出来,让他们能够早有准备,不至于再重蹈覆辙。
可是此刻,得知了一切之后,父亲却说,她一样还要嫁给他。
怎么可以?
若然到了如此地步,她都一样无法避开前世的悲惨结局,还要嫁给那个男人的话?那么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还不如早早就死了,也省得眼睁睁的看着前世那些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悲剧,再一次一个接着一个的发生,她却无力阻止。
看着女儿满心绝望的样子,白济远心痛如绞,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如以往一般,将她搂进怀中,爱怜的安慰。反而语气严厉的问道:“你还有脸哭,你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你自己,就完全没有错吗?”
白清错愕的望着父亲,眸光中满是不解和委屈。
前世今生,爹从来没有对她大小声过,就算当年她因“火烧赈灾粮”被圣人禁足于白府之中,他也不过是叹气几声,然后就去想法子为她平反。如今,她历劫归来,将所有的一切全盘托出,他却这般的责难于她。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看着她只咬唇哭泣,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哪里还像是以前那个娇傲肆意的活泼少女,白济远心中着实疼坏了,可更多的,却是恨其不争。“你受了委屈,为何不跟爹说?弄断自己的手,来逃避本可以轻松避开的婚姻,你也真狠得下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知,你受了伤,昏迷着被送了回来,爹被吓成了什么样子?你托词你母亲托梦,为何又不肯全盘告知,反而自己胡乱行事,将事情搞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畏首畏尾,思前顾后了?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就算是真的,可现在它也还没有发生,你有何须如此害怕恐惧?你今儿告诉了我,我就可以跟你保证,它永远都不会发生。那个男人不会是你的困境,那个姓苏的女人,也不会成为你的磨难。”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白清闻言,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肩,缩在角落里的藤椅上,畅快的哭着,好似要将上辈子经受的所有苦难,都全部哭出来。
这些日子,她伪装的坚强和狠辣,终究不是属于她的本性。尽管有例子可以容她参考,可算计和阴狠,依然让她殚精竭虑。她是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现在好了,自今日起,自这一刻开始,她终于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费心算计,到头来还要忧心自己还是一样什么都做不好。
正如苏梅所言,她白清这个人,一辈子也就只能依靠着位高权重的父兄,过着米虫一般的日子。
苏梅瞧不起、鄙视这样无所作为的她,可她却觉得,能够拥有这样惬意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当然,如果能够远离开那些想要算计她和欺辱他们白家的人,就更好了。
“别哭了!”白澈走上前去,扶着她僵硬的脊背,轻轻的拍着,安抚着。他自来见不得妹妹哭泣,即便知晓她此刻的眼泪,代表着放松,意味着庆幸,也依然觉得心疼。
只是听着她平淡的叙述“前世”的经历,他就已经觉得无法承受了,他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磋磨,他原本那个天真憨傻得成日里只知道玩乐,从不知晓何为忧愁的妹妹,才会在得到父亲这样一句保证之后,哭成如此模样。
这一刻,他同父亲一样,意识到了他们原本无微不至的保护,与她而言也许真的并非幸事。不让她沾染人心肮脏难堪的东西,在面临算计的时候,她无法躲避,必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让她涉及朝堂后宫的斗争,在面临政治抉择的时候,她也很容易就会被人利用。
上辈子她的悲剧,白家惨败的结局,又何尝不是他们父子二人的自以为是造成的呢?
一个小小的农妇,竟然影响到了皇子夺嫡,朝代更替的最终结局。而她寻到的切入点,竟然是他们纯白如纸的妹妹。
还叫她那般轻易的就成功了。
不得不说,白澈内心深处,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班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暴雨,结果我因为给老爸打电话,骑车走错了方向,离家越来越远,最后转了半个城,才回到家,浑身都湿透了。
吃饭、洗澡,打理好一切,准备开始码字的时候,外面闪电雷鸣,好恐怖,我生怕会爆炸啊神马的,没敢开电脑。
这绝壁不是借口,在成都生活的亲应该知道,太恐怖了!
今儿努力挤时间终于码了一章出来,晚上回家继续,估计凌晨应该还能更新一章吧!
41第041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1第041章)正文,敬请欣赏!
将白清送回院子后,白氏父子二人又去了外书房。那一夜,外书房里的灯火彻夜通明。没人知道这一夜,他们父子二人到底都商谈了些什么,只从第二日开始,他们就变得越来越忙。
连续几晚,想要了解父兄准备如何做的白清等得都睡着了,他们也没有回来;而第二日清晨一大早,她还尚且未曾起床,他们就已经早早的离去了。
自那夜坦白之后过去了半个来月,白清竟是连父兄的一面也未曾见着,这可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便是白清再迟钝再单纯不晓事儿,也开始觉得:也许有的事情,并不像是她所知道的,和她想象当中的那样简单了。
可她也明白,凭她自己不拖后腿就罢了,根本帮不了什么实际的忙。只得按捺住性子,在管事妈妈和清歌等丫头的协助下,好生的拾起原先交由了涂氏的家务打理起来,势要给父兄创造一个安定的后盾。
只是她没想到,又过了两日,忙碌非常的父亲,竟是突然在大白天的就回来了,并且召她前去前厅。
白清以为父亲有什么急事,迅速的打发了前来回事的管事妈妈,回房换了衣裳,呼啦啦的带着一干丫头和婆子,急匆匆的朝前厅走去。
厅里,白济远端坐主位,面色沉静而庄严。下首的客座上,却坐着两个眼生的女人,同样一脸严肃的表情。
白清的脚步有片刻的迟疑,野兽般的直觉,让她感到有什么不太愿意看到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父亲!”白清垂首行礼。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向来也是恭敬持礼的。
“恩!”白济远点点头,端起缠枝芙蓉茶盏,抿了一口茶,也没有说明叫她来究竟为何。直接就抬手指向旁边坐着的两位嬷嬷,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吴嬷嬷,是替太后管过慈宁宫中上下宫女嬷嬷的,这位是司嬷嬷,专司慈宁宫的内务。”他介绍的时候,点到名的嬷嬷,便起身冲白清点头示意。
两位嬷嬷差不多高矮,都是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吴嬷嬷体态稍显丰腴,面容富态而平和;司嬷嬷则要瘦一些,颧骨微微的突出,看着有些刻薄的样子。
然而此时,她们皆都面无表情,看上去不但严肃,还有些叫人心骇的狠利。白清心中微微有些颤意,不知父亲所为何事,却依然礼貌的回礼。
见她如此规矩,两位嬷嬷原本有些皱起的眉头,倒是稍微的舒展了一些。
待她们见过礼后,白济远这才慢条斯理的直接说了,目的。“这些年你不乐意被拘着,我也一直都由着你。如今你也及笄了,离出嫁的日子,便是再拖也拖不了多久,是该好好学学礼仪规矩和管家理事的本事了。我托了圣人,给你寻了这两位教导嬷嬷。往后,你就跟在两位嬷嬷的身边,学着打理府中的事务,并且处理与各家的交际。这个府邸,我就暂且全权交给你了,你好好的学着,别再叫为为你忧心。”也别再那么傻乎乎的,被人一哄,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全给了别人。
“教导嬷嬷?学规矩?”白清惊讶的张大嘴巴,完全没有料到父亲会如此决定。她再次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两个面色恢复了严肃,显得有些凶狠的嬷嬷,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
前世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啊!
她还记得当初她七岁时,父亲就请过两个教导嬷嬷来管束她。可嬷嬷太过严厉,因为她学规矩学得太慢,还被打过手心儿,最后哭闹着,将之赶走了。那以后,父亲就再没逼着她学过什么。
如今怎么又来了这么一出?
见她经历过那般劫难之后,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白济远深深地感觉到忧虑,也为自己当年的心软和放任感到后悔。生怕她若继续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在他们看顾不到的时候,她又会重蹈覆辙,走回到那种悲剧的老路上去。不得不狠下心来,严格的要求她,培养她,至少,要让她拥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当下,就跨下了脸,语气中却满含着担忧和疲惫,近乎哀求的说道:“为父平日里太过宠溺你,让你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时常闯祸。你自己也知晓如今是个什么局面,若是再不好好学学规矩,懂点儿事,将来,若是有个万一,你叫为父与你哥哥如何能够放得下心来?”
白清闻言,面上的表情一窒。
是啊!经历了那么多,她如果还不能够懂事,依然像以前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做出那么多愚蠢的事情来,牵累父兄,那么她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那夜父亲的质问,她虽下意识的让自己忽略了,可到底,它依旧在时时叩问着她的心。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近乎从头到尾都是在怨怪着别人。怪袁茂林暗使手段欺骗算计了她,怪苏梅心狠手辣暗害诬陷了她,怪芊若王淑仪等人出卖了她,怪嫂子涂氏背叛了哥哥掐死了她。
可她从来都没有仔细的想过,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袁茂林为什么不算计别人,偏偏算计她呢?因为她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遇事冲动,容易被人欺骗,不懂得用脑子思考问题,也从未系统的学习过贵族淑女们应学的东西,不懂得什么才该是属于自己这个身份应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哄骗欺瞒!
苏梅为什么要暗害诬陷她呢?因为她抢了属于她的丈夫,让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找她的麻烦,给她好不容易才又再次获得的幸福快乐的日子里,增添了许多的烦恼。
芊若王淑仪等人为什么要出卖她呢?因为她自以为是的帮助,让她们永久的与她们本快要唾手可得的东西失之交臂了。
而涂氏呢?她恋慕非常,用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丈夫,心思根本没有她。她渴求了七年,喝了无数的苦药汤子才求来的一双孩儿,心中却始终记挂着有一个姑姑,尽管这个姑姑根本不乐意亲近他们。
这所有的一切,她看似无辜被害被迁怒,实际上却是她自己的不懂处理,才造就的结果。如果当年她没有哭闹着赶走教导嬷嬷,同寻常的官家姑娘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着。也许,她不会看不穿袁茂林的算计,落入他的圈套中,也就不会得罪了苏梅。她也不会误解芊若王淑仪的渴求,以为她们是她想象当中那种清高素洁的模样,更不会那般容易的被涂氏引导着,让她顺利的进驻了白家。
所以,今日父亲要从根源上,彻底的改变她么?
思及此处,白清没等父亲再劝说,当机立断的转过身去,从善如流的对着两位嬷嬷福了福身,道:“往后,就劳烦两位嬷嬷费心教导了!”
白济远见状,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有些苦涩。看着她能够收起自己的任性,乖乖的听从她的安排,心中安慰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了些怜爱和心疼。
只有经历过痛苦,她才会改了以往的性子,迫使自己去接受她本不喜欢的东西。
作为父亲,从始至终,他都由衷的希望她的一生都能够过得舒舒坦坦,没有一丝波折。
以往,他以为让她高兴,随她乐意,便是为她好。反正他会永远宠着她,不怕旁人给她气受,而未来即便有一日他不在了,也确信儿子白澈,会同他一样宠着她护着她。
所以,尽管知晓她性子不好,他也并不苛责,只任由她随着性子来,在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也甘之如饴。
可如今想想,正是他这样的想法,才害了她。
好在,如今知道做错了,再来改之,也为时未晚啊!
只希望,这两个老嬷嬷,能够将她的性子也掰过来,让她以后的路,即便没有他们父子的保驾护航,也能够走得平顺安稳一些。
这样,将来他在九泉之下见到她娘,也能够颜面无愧了。
安排处理好两个教导嬷嬷之后,白济远交代了几句,就又匆匆的出了门。从女儿口中知晓未来局势之后,他们一一查探,才知晓如今的境况有多么的严峻。冀王连瑾不过同女儿一样的年纪,堪堪十五岁稚龄,在朝堂中,竟是拥有了十之二三的支持者了。
更让人忧虑的,是太子连瑧对他这个四弟冀王,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而致使他付出这份信任的,正是女儿口中那个最终会用冀王挟持圣人皇后为由,诱使太子夜攻皇宫,以谋逆大罪将太子拉下马的王平之。
他此时,与袁茂林一样,只是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庶吉士。而他们不同的是,袁茂林虽因白清之故,获封了钦差副使,实则毫无实权;王平之则靠着太子,逐渐掌握了东宫中一定的话语权。
并且,帮助冀王在东宫太子的心中,立稳了脚跟。
其实,早在两年前,冀王与王平之就有了交际,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对此并不避讳,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完全不引人怀疑。
原来,王平之出生于燕京大族王家,又颇具才气,若是嫡子,必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途无可限量。奈何他却只是个地位低贱的婢生子,生而克母,不受父亲待见。嫡母连氏又是出自宗室的县主,性子本就嚣张傲然,又颇得丈夫敬爱和怜宠。早年间连氏还对王平之这个庶子可有可无,只打发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可眼见着一日日长大了,同在家学中,他越来越显才气,而连氏所出,他嫡出的兄长王遇之,却日渐纨绔起来。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连氏原本的无视,自然而然的变得不顺眼、憎恶和厌恨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日日面临着各种压迫和陷害,到最后竟是被逼得差点都活不下去了。
恰在这时,王平之遇到了素爱随同其恩师——大成名士胡璇游历列国的冀王连瑾。是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并且帮助他逃离嫡母的逼迫,支助他进京赶考。
而他提出唯一的要求,据说就是考中之后,要效忠太子,并不惜一切,竭尽全力的为其办事。
今年春闱,他果然中了一甲进士,金銮殿上,被圣人钦点为探花郎。虽屈居第三,可王平之的名气,却一点儿也不必状元郎袁茂林差。
相对于袁茂林自探花会后就一心的算计白清,王平之则在鹿鸣宴上,就毫不迟疑的投了太子,然后开始发挥他长足的才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得了信任。更因为两个月前的那次刺杀,他以绝嗣为代价,取得了成为太子心腹的契机。
然后,无意间,他让太子知晓了,他是冀王殚尽竭虑,为太子寻来的谋士。让太子深信,冀王即便游历在外,也一心为他谋划,对他这个储君兼兄长,忠心不二。
如今,他们即便想要逆转太子心中的看法,也不得其法。
其实若非女儿信誓旦旦,就连他,也以为冀王根本没有任何的野心,完全不会去防备他。可如今仔细观察查探,他才知晓,他自诩老谋深算,竟被一毛头小儿给蒙在鼓中,骗得团团转,无奈何前世,他能够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了。
眼见着太子周围围绕着的,都是些不明敌我的魑魅魍魉,身为太傅,全家皆捆绑在太子的战车上,白济远着实焦灼忧虑,夜不能寐啊!
是以,即便他最初是想将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如今也只得暂且放下。最终退而求其次,寻了两个嬷嬷来。
只盼望着,她哪怕能够长进一二也好。
心中暗叹着,白济远踩着脚蹬踏上马车,掀了帘子还未进去,就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正是朝着白府的方向奔来。
他举眸望去,只见一骑快马奔来,马上的人影,好似有些熟悉。
“老爷,是肖大人回来了。”随侍车畔的小童眼尖,瞧清楚之后,立刻惊喜的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要求我每章肥一点的亲,这一章足够肥了吧!
还有花阴亲,在群里跟你说了,这章肖肃会出来,我木有食言吧!哈哈……露了一个脸,也叫出来了,对不对?
恩,我发现我最近啰嗦的本质又冒出来了,一码子就把不住,然后写完了,又舍不得删。凸凸,我想掐死我自己,亲们一起鞭策我,从今天开始,不许啰嗦……
话说,这一章,没那么啰嗦了,是不是???
42第042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2第042章)正文,敬请欣赏!
肖肃下江南,离开的时候七夕才刚过没几日,如今一转眼就是四五个月,眼见着都快要过年了,这才回来。
白济远放下帘子,下了马车,静候在门前。
那一骑快马风尘仆仆的赶至,马上的人一勒缰绳,马儿撅蹄长嘶,停了下来,前蹄不停在地上刨着,长长的嘴里呼呼的喷着腾腾热气,显见奔跑了不短的路程。
“太傅大人!”肖肃翻身下马,看见白济远等在门口,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莫名的有些纠结,却还是恭敬的抱拳,打了招呼,不过称呼却并非如同与白澈相交时的亲近。
“肖统领回京了!”白济远严肃的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些审视。也完全不似私底下言及时那般亲近的称之为子传,只淡淡的喊着官职,寒暄道,“据闻肖统领在江南期间屡次遇刺,还曾身受重伤,不知如今可否大好?”
这二人对对方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淡漠而疏离。
“劳太傅大人挂心,子传已是大好。”肖肃脸上的僵硬略微柔软了些,语气自然而然的,也就放软了。
白济远纵算只肯给他一个柔和的微笑,一句客气的关心,在他的眼中,也是弥足珍贵的。
白济远见状,心中暗自喟叹。
当初,这孩子征战回京,是那般的亲近他,那浓浓的孺慕之情比之女儿白清一贯的依赖,也不逞多让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个时候的肖肃,简直是将他当成了亲父一般孝敬。
可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当年帮着圣人保他,将他送至白云山庄学武,已是得罪了“军神”府肖家。他回京获封侯爵之后,完全不当自己是肖家人,只一味的亲近白家,到底与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碍于京城中屡禁不止的传言,他屡屡劝告,可惜这孩子性子倔强,根本听不进去,丝毫不肯妥协。
最后他不得不每次相见都冷着脸,说着言不由衷的狠话,彻底的拒绝他的亲近。
却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死撑着、抵着,坚决不肯回肖家。那个时候他才知晓,原来早在他当年送他出京的时候,肖家已然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了。
如今要他回去,不过是因为他身负赫赫军功,而肖氏族中却早在其父兵败之后,已然后继无人了。
在白济远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是他入主肖家,掌控“军神”府,顺带清洗掉不孝名声的好时机,须得紧紧抓住才是。可肖肃却对此呲之以鼻,便是其父言明以族长之职相让,只要他回肖家,他也拒不肯受。
后来,居然还跟圣人吐露出了想要娶女儿白清为妻的话来。
想不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太明白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作为父亲,白济远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女儿,嫁去肖家那种复杂的地方。她太过单纯不知事,夹在“军神”府和长公主府中间,便是有他们父子撑腰,也迟早会被那些人算计的连渣儿都不剩一点!
相对而言,袁茂林那种出身低微,背景单薄,容易掌控的人,才更适合他的女儿。至少他能够确保,那人不敢欺辱他的女儿。
只是他考虑的好,却没料到还没等他选好人,就被别人把女儿给算计走了。更没有想到,他故意的放任自流,到头来会害了女儿。看见她如今小心翼翼活着的样子,他倒是宁愿当初直接将她许了肖肃,至少这孩子是知道感恩的人。
就算再不喜她的性子,看在他曾经救过他,看在舅兄是他师傅的份上,也会好好的待她。
可惜,她性子鲁直,但凡有一丝别的选择,他始终还是不会让她陷入肖家和长公主之争中去的。
对于这个一心亲近白家的孩子,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世人都说是造化弄人,其实弄人的,何尝不是人心。
在白济远心中,从来都不认为肖肃这样精明果敢的人,会喜欢上他傻乎乎的女儿。他压根儿从来没有想过,肖肃想要娶白清,不为别的,只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而已。
其实除了肖肃自己,便是寻常总喜欢拿白清打趣他的太子殿下,也从不认为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恐怕也只有白澈和圣人,稍微有一些相信而已。
所以说,肖肃的情路,着实坎坷啊!
闲话暂且不提,只说白济远看见他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感动,语气也跟着稍微放柔了些,却还是依然淡漠的道:“如此便好。肖同龄是否已进宫面见过圣人,我还有些事情要前去东宫,是否要同行?”
“已是面过圣了。”肖肃看出他的意思,反正早就已经坦然接受,并不纠缠,只明确的回答,又说明了前来白家的目的,“不知师兄是否在家,子传有事相告。”
“悠然近日衙内事忙,此时并不在家。你有何事,若是无妨,不若说与我听?”猜到他可能的来意,本来想离开的白济远,又再一次的停驻了脚步。
“这……”肖肃有些犹豫。
眼见着与太子约见的时辰将至,自家老爷却还在这里与肖大人寒暄,一旁伺候的随从,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断,提醒道:“老爷,时辰差不多了,太子爷还在东宫等着您呢!”
“白大人有事的话,请先去忙。”肖肃连忙退后两步,让出了通道,道,“圣人给了我五日休沐,我亦无甚要事,便先行家去,待师兄回府,遣人去唤我一声便是。”
白济远抬头,望了望越渐阴沉,好似就要飘雪的天空,又看了看肖肃因为跑马已然冻得通红的鼻头,心中到底有些不忍。暗叹一声,终于妥协,提议道:“你若不介意无人陪伴,便先进府去歇息片刻,我遣了人去衙里告知悠然,你们师兄弟二人,也许久没见了,耽误半晌,应是无事的。”
肖肃眸光一亮,两只眼睛闪闪的发着光,急切的回道:“自是不介意的。”
白济远也不多做他想,只吩咐了人领了他进去,又派了人去内阁通传白澈,安排好一切之后,眼见着时辰不早,这才上了马车,急急的往宫中赶去。
时隔数年,肖肃终于再次踏进白家的大门,心中委实有些激动。端坐在厅内饮茶,还时不时的往门外望去,眼眸中隐藏着一些期待之色。
且说白清等父亲离去之后,便领了吴、司两位嬷嬷进内院去安置,方才安顿好回到暖阁中继续理事,就听外院又有人进来传话,说是老爷进宫去了,府中却来了客人。
此时的大成,世俗中男女之大防尚不十分严重,青年男女之间,只要不是避开了旁人单独共处一室,便是传将出去,亦不会太过被人诟病的。
父兄皆不在家,作为府中唯一的主人,白清自然不能躲在内院里,连面都不露一下。
于是刚换上家常衣裳的她,又嘟着嘴,再次换了会客的衣裳,在清歌的伺候下,披上银白的狐皮披风,搂着个小巧的手炉,朝外院行去。
满心里的不高兴,倒是清晰的表露在脸上,让听了信尚未收拾完毕就赶过来随侍的司嬷嬷,心中有些哀叹。
眼见着出了二门,她的心态依然还未调整过来,忍不住就出口劝道:“小姐,来者是客,你要微笑。”
白清脚步顿了顿,低声的嘟囔了句没人听见的话,到底还是收起了脾性,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稍有些肉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窝窝,一双水润的眼睛眨巴一下,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就出现了。
司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到底是太傅家的闺女,既能教导太子,自家的规矩,想必也是好的。虽传言中的白清有些不堪,可在她看来,现如今哪家的贵女不是一副被娇宠过了头的样子?她今日初来乍到,白清却能够听得进去她的劝告,便是性子再顽劣,想来也定是能够轻易扭转过来的。
这一刻,她本悬得老高的心,到底是忽忽悠悠的落定了下来。
之前圣人要在宫中选两位嬷嬷出宫教导满京城里出了名的娇蛮女白清**,她们这些老嬷嬷们还人人自危,生怕被选中了。想当年,她不过几岁的年纪,就将皇后宫中派出教导嬷嬷气得差点儿吐血,最后被赶出了白府,送回宫中,还被圣人皇后接连责难。
如今,当年的小魔王都已及笄,想必更加顽劣,自是都不太肯来的。
她与吴嬷嬷因为当初受太后信任,这些年被奉养宫中,虽日子不若以往太后在世之时风光,却也颇为轻松自得。被选中之时,都有些迟疑,可圣意不能违,只好硬着头皮前来,本已抱着被刁难折磨的心理准备,此时看见这般乖巧的少女,倒是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过却有些怀疑,她明明并非传言中那个样子,为何传扬出去的名声竟会如此难听呢?
白清却不知跟在身后这位新上任的教导嬷嬷都在思虑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给父兄拖后腿,不能再一次牵累他们。既然父亲请了教导嬷嬷回来,又亲口命令她听她们的话,那她便听就是了。
不就是微笑么?
苏梅说了,该笑的时候,即便你心中只想哭,只要努力去想着那些你在乎的人,想着你所做的一切不乐意,你所承受的一切不甘愿,都是为了他们,你也就能够笑得出来了。
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白清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踏进待客的前厅,肖肃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厅中饮茶,敏锐的听得凌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心就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待看见来人果然是白清,他眼眸中的精光,顿时更为闪亮。
却不料白清刚一踏进厅中,看见他的那一瞬,面上甜美柔和的笑意刹那间就褪了去,替换上的,却是一副惊惧的样子。
伴随着她“啊!”一声的低低惊叫,还往后急退了两步,好似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让她想要退避三舍一般。
肖肃激动的心,不由得跌跌荡荡,就往下坠去。
白清乍一看见传说中的“杀人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仪态,脑子里当即就浮现出涂氏和王淑仪她们那些人,曾经对他的一番描述。
“‘杀人王’肖肃性情暴戾,嗜好杀人。每每将人砍得面目全非,还要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片下来,剖开脑子,挖出心脏,眼睁睁的看着脑髓和心脏跳动着,越来越慢,然后渐渐的了无生息。如此也就罢了,更令人恶心的是,他还会把那人的脑子、心脏、血液、肉片什么的,拿去厨房做了菜,就在那血污漫天的房间里,和同手下的八大‘恶鬼’校尉,一起吃下去……”
但是这么说,也许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无法将人和恐怖的事情联系起来。按她的性子,只要努力劝说自己不去想,恐怕很快就忘记了。
可是涂氏等人了解她的性情,所以,她们给她看他的画像,然后再一一详细的描述过许多关于他如何用狠辣的手段,虐杀掉昭狱中那些犯官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便成为她噩梦中,嗜血的鬼魅。在她的噩梦中,他俊朗的面目上,从未出现过除了狠毒之外的另一个表情,他的薄唇边,总是染着鲜红的血液。
很多时候,她都要催眠自己,你与他,从无交集,所以不用害怕,才能在噩梦惊醒之后,继续入睡。
前世,一直到他遇害死去,她才渐渐不再做这个噩梦。
可她却从未想过,突然有一天,她梦中的这个鬼魅,竟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又怎么能够不叫她惊恐万
作者有话要说:肖肃悲催了,喜欢的人却害怕你神马的,果然很悲剧啊!
白清这娃太傻了,说啥你都信,人肖肃又不是吃不起饭,至于杀了人还吃人肉,喝人血,掏心挖髓的进补咩?
传言神马的,果然是大杀器啊!对不对?
话说今夜又下雨,打雷闪电好恐怖,拉着窗帘装听不到,结果码字还是不在状态啊!就这样人家还又码了四千字,你们说,该不该好好儿的表扬我一下。
43第043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3第043章)正文,敬请欣赏!
在看清楚了肖肃的面容时,白清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离。希望离得远远地,生怕曾经梦魇中见到的恐怖场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她对肖肃的恐惧,单从当初听闻自己有可能被嫁于他为妻的时候,就吓得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赶紧着自己找了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嫁出去避祸来看,便可见一斑了。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性皆都是趋利避害的,白清一个小小的闺阁少女,便是再嚣张跋扈,面对有着这样赫赫威名的人,心生恐惧,避之不及也在情理之中。
历经两世,她其实早已明白,涂氏和王氏当年所说那些恐怖惊骇的言论,有很大可能是她们故意编造夸大出来吓她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让她甘心情愿的嫁给袁茂林罢了。
所以,这逃离的念头只闪过一瞬,待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强制的命令自己停住后退的脚步,努力维持住应有的礼貌,艰难的扯出个笑容来。
要说肖肃的条件,在京城未婚的男子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年纪轻轻就位列一品大臣,深得圣人信任,掌控骁骑营,连京畿防卫也会偶尔插手,端得是位高权重了。最重要的是,他因军功,获封世袭罔替之侯爵,只要一嫁过去,就是实打实的二品侯夫人。
若非其克妻的名声和狠辣的手段传扬的太过,恐怕会有无数的女子趋之若鹜才是。
当然,这里面曾经也包括了她白清。
不过她胆子真的不大,自从知晓他杀人之后还饮血食肉之后,原本对英雄的那种崇拜也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唯独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早已殒命江南,他们之间从未见过面,还做过那么久的噩梦。而今生,也许是因为她对兄长的提醒,让他避过了死劫。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在家中见到他。
实在是,太让人惊骇了。
晚上,那曾经纠缠过她无数夜晚的噩梦,会不会再一次侵袭而来啊?
“肖,肖肃,肖大人……”她开口唤道,内心的惊骇,让她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乍一听上去好似一个结巴在说话般。
白清不由得红了脸,白皙的面上,飘起淡淡的红云。
“**。”肖肃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激动。认识她,关注她那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面对面的跟她说话。
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害怕,他努力将自己的表情放柔和些,强制的想要扯出来一个笑容。
可惜严肃的太久,他似乎忘记了该怎么笑。
嘴角僵硬的弧度,怪异的让白清更是心底一颤,半依靠在清歌身畔,才稳住身子,没有颤抖起来。
肖肃见状,眸中的神采更是一黯,翘起的唇角,也瞬间垮了下去。他不是没有听过旁人的传言中,自己是何等的毒辣嗜血,以前他都不在乎,任由别人去说,从不辩解半句。此时见心上的女孩,也因为那些传言如此的害怕他,见到他如同看见鬼魅恶魔,恨不能马上逃离的样子,他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不由得就在面上带出了些,看上去,表情倒是不若之前的严肃,很是生动了几分。
白清自从重生以后,便是心中再多复杂的情感,也习惯性的强迫自己去观察每一个人眼睛里暗藏的东西。
此刻见他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奇异般的,她心底里埋藏的前世今生两辈子都从未挥散过的恐惧,竟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的年龄,其实比她的实际岁数还要小一些,不过刚刚及冠的青年,看见旁人对他的避讳和害怕,还是会觉得受伤,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么恐怖了?
他看起来,似乎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情,便是想笑,也不知道该如何笑。也许是因为从年少开始,就混迹在沙场上,浸染了一身的杀气,才会显得那般的骇人罢了。
镇定下来之后,白清的表现,倒是丝毫不堕贵女名头。
她站直了身体,微微的福了福,十分进退得宜的言道:“家父家兄近日朝中事忙,寻常都要戌末亥初才能返家,不知肖大人是否有要事,若是着急,小女可遣家人安排了车马,送大人前去衙门相见。”
肖肃见她突然一改之前的惊恐,从容自得起来,一时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稍楞了片刻,他才急急的摆手答道:“**不必麻烦,方才进府之前,恰巧遇见白伯父,已是拜会过了。伯父命我先行进府等候,他已遣了人,去内阁通传师兄,想必师兄稍后便会回来。”好容易才能够得到他的允许,进入白府一次,还能够看见她,他怎么舍得离开?
白清怔了怔,不太明白父亲如此安排究竟是何意思!
明明家中只她一人,还允了他入府等待兄长归家,难道是有意让自己会他见一面不成?莫非,果真如涂氏所言,圣人和父兄属意与自己成婚的男子,竟真的是此人。
想到此,她方才褪去红云的脸颊上,再一次辣的烫了起来,却下意识的开始盯着对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他身高与兄长差不多,约莫八尺的样子,宽肩阔背,大概因为是武人出身,又一直领兵的缘故,估计从未丢开武艺一道,只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十分魁梧有力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浓眉大眼,鼻子高挺,略带一点点鹰钩的样子,抿起来的唇型细而长,应是有些薄的。
若非皮肤有些黑,身材略显壮,走出去的时候若说他是一位翩翩书生,恐怕也是会有人信的。
打从心底里,白清不得不承认,比起袁茂林那瘦弱白皙的身姿,她内心深处更喜欢的,是肖肃这样强壮有力、看起来更能够让人依靠的男人。
忍不住的,她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父兄的眼光,确实要比她自己来得好一些。而且此人位高权重,又是圣人心怀内疚,试图补偿的外甥,若是自己能够嫁给他,将他拉到白家的阵营里。那么父兄对付起冀王的算计和谋划时,大概能更添几分助力和把握吧!
反正今生重活一世已是她赚来的时光,她也早不再不期待什么琴瑟和鸣了,就用婚姻来襄助父兄及太子,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吧!
肖肃被她目不转睛的目光弄的有些手足无措,随着她双眸探视般的上下扫射,和脸上越渐明显的笑容。他的面上也开始有些发烫,忙不迭的转过脸,端起几子上已经有些凉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口。
岂料喝得太急,茶水竟是一下就呛进了气管里,喷溅出来,喉咙痛痒,急促的咳嗽起来。
这一下,他心中更是困窘,连耳朵根儿上,都红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看的好笑,纷纷瞥过脸去,强压笑意,可肩膀还是忍不住无声的抖动了起来。
白清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红着脸吩咐人上前伺候。
死命的盯着人看,自顾自的就在心中说要嫁给别人。最后竟把别人害得呛成这个样子,她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
一番忙碌之后,见他终于止了咳,便急忙礼貌的告辞道:“兄长既是稍后就回转,那便请肖大人先用些茶点。小女后院还有些事情,就先行离开了。肖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管家或下人就是。”语毕,从冲旁边伺候的人吩咐道,“我已吩咐厨房置办了些酒菜,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派人到后院通传一声。”
然后,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才得见佳人,还未好生说上几句话,她便要离开,肖肃哪里舍得,赶紧急急的唤道:“**留步。”
白清顿住脚步,“肖大人还有何事?”冷淡的语气中,已是带着点儿羞恼了。
肖肃愕然。
明明方才她还一脸兴味的盯着他看,看起来也并非于他无意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又如此冷漠疏淡起来了,就这片刻间,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不是方才他被茶呛到,出了丑,让她不喜了?
可是,她那般灼热的眼神,他哪里招架得了,已是尽量强忍了。此时见她好似真的生气了,赶忙道歉:“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勿要见怪。”
这话一说,听到窘迫的白清耳中,怎么着都好像是在讽刺她的味道,不由更是恼羞成怒,冲口就道:“肖大人客气了,是小女失礼才是。”毕竟是她先盯着人看,还起了那等心思,他这样的言语和表现,好似已经看穿了一般。
她此刻,是窘得恨不能地上有一道缝,让她可以马上钻进去,避开了才好,又哪里还有那个心思,跟他寒暄。
本就是没有城府的人,心中如何想,面上自然就如何表露了。
看在肖肃眼中,这种疏离和恨不得马上远离他,避他唯恐不及的样子,真的让他很是无力。心里面,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憋屈。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太让人难以揣摩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想象那么一个场景,就觉得太好笑了。
肖肃你杀人时的威猛哪里去了?见到女孩子的时候,要不要这么逊啊???
44第044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4第044章)正文,敬请欣赏!
时辰不过才刚至申正,阴沉沉的天气,就已是越渐黑暗了。那黑压压的天空,好似马上就要坠落下来,昏暗而阴霾。
冰冷的寒风刮起地上枯萎的树枝黄叶,不停的在天空中回旋呜咽,那声音传至空旷的厅内,越加放大,并发出回响的嗡鸣,震慑得人的心神,也不由跟着一起惶惑不宁起来。
看着肖肃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俊颜,白清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和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人,自己怎么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神情,产生那么大的情绪变化呢?
前世今生两辈子,唯一让她这般无法捉摸自己情绪的人,不过一个袁茂林罢了。
袁茂林曾是她的丈夫,她倾心去爱,用尽了所有的一切去对待的男人。为了他产生情绪波动,于她而言很正常,也很应该。
可肖肃是谁?他是她的梦魇,她打从心底里惧怕的人。换做以前,不立刻退避三舍,都已是她忍耐的极限了,如今竟会奇异的产生那种嫁给他的想法,还会引得情绪迅速转变。
回过神来以后,她简直不敢相信方才那个盯着他看到走神的人,竟会是自己。
“**对我,其实不必太过客气。”意识到自己今日表现得十分逊色的肖肃,迅速的调整了心态,不再妄图以自己不熟悉的表情和状态,来讨好面前的佳人。只恢复了常态,以面无表情的严肃神色,说着柔软的话语,“我的恩师,是师兄与你的嫡亲舅舅,你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唤我一声师兄,或者肖大哥也无妨。”当然,我最希望的,是有朝一日,你能够甜甜的喊我一声夫君。最后这一句话,自是没有说出来的。
“舅舅?”白清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了回来,轻蹙柳眉,语带疑问。
“你没有见过师尊?不知晓白云山庄么?”肖肃也有些惊讶,疑惑的问道。
“没有见过,只偶尔听哥哥提起!”白清摇头。
她只在父兄口中听闻,母亲出自江湖,乃是当初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美人儿,不但为人温柔善良,还拥有一身绝妙的武艺。可是,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一提及就难抑悲伤,是以自她懂事之后,便甚少询问母亲之事,省得令父亲难过。
她从不知晓母亲出自何处,只在偶尔羡慕别人的母亲时,看着她的画像,拿着她留下的物品,妄自的揣测着关于她的一切。在她的想象中,母亲应该话本中传说的那种自幼身世孤苦,无父无母,然后又幸运的被隐世高人收养,传授了绝世武艺,艺成之后下山游历,闯荡江湖之时,遇见了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父亲,彼此倾心相许,从此才子佳人喜结连理,共享人生。
前世二十五年岁月中,她从不知晓自己竟还有一个舅舅,更不知道,她害怕了那么多年的恐怖“杀人王”,是她舅舅的徒弟,喊着她的兄长师兄。今生,倒是好像听哥哥提过一回,不过也许因为有什么事情,给岔了过去,让她给遗忘了。
此时再提及,她倒真心觉得,有些茫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甚至有一点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重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而是来了一个某些情况与自己前生有点相似的地方而已。
肖肃不知晓她心中的纠结,见她确实不知,便详细的介绍了起来。“你母亲出自白云山庄,乃是白云山庄上一代唯一的大小姐,你的舅舅,便是白云山庄如今的庄主,我的授业恩师,君子剑侠姚月希。白云山庄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门派,据闻建立白云山庄的庄主,乃是出自神秘门派逍遥宗,逍遥宗曾搜罗天下武学……”
他表情虽冷,语气却是柔和无比,平日里沉密寡言,如今言及有关白云山庄的江湖传言,却是娓娓道来,充满了神秘和新奇的味道,完全的将白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身上。
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惊讶,震撼,好奇……等神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精彩之处时,她还会偶尔发出“啊、呀、真的吗?”等惊呼和疑问。一张娇俏的小脸上,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明显的疏离和冷淡。
初见之时的害怕和惊惧,更是早就飘散的无影无踪了。
他仿佛再一次看见,那个如彩蝶般飞舞在皇宫中的少女,笑语嫣然,青春烂漫。
正是这样纯真的笑颜,深深的吸引了他,让他充满阴晦肮脏的人生中,好似突然照进了一片暖阳,柔柔的,暖暖的……
白澈匆匆踏进家门,走到会客厅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相谈甚欢的和谐场景。
那一瞬间,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框,才没有摔倒。却忍不住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心下怀疑,今日是否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沉默寡言的子传,说起江湖故事来竟是这般动听,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真的是一贯只有一种语调的他说出来的么?更惊异的是,武功深厚如他,竟是连自己已经踏进了厅中,也没注意到。而一向言及“杀人王”之名就惊恐骇然的妹妹,竟是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一双闪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他。嘴角,还含着久违了的淡淡浅笑,柔美温婉。
他颓然的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再看下去,真的想走过去劝妹妹干脆的嫁了算了!那么般配,那么和谐的一对,单是这样看着就叫人感觉赏心悦目,不忍打搅。
最重要的是,自妹妹从玄慈观受伤归来之后,就再也没露出过这么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了。
曾经的她,无忧无虑,单纯而欢乐,一朵路边采来的野花,一件随手买来的小礼物,或是一句寻常无比的关切言语,都能够让她为之而欢乐。那时候的她,没心没肺,仿佛全天下,就没有一件烦恼事情。而后来,那些曾经所有的欢笑,完全被前世的磨难所掩盖,她好似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快乐起来的理由了。
那样哀恸绝望、了无生机的样子,那些伪装出来的故作活泼和单薄笑容,让他看着就心疼。可不管他想了多少法子,都再无法让她恢复到以往的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每日里奔波忙碌着,也一直再想着新的法子,下意识的搜寻她可能喜欢的东西。
只为了,能博她真心一笑。
今日,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却意外的见到了她的笑容,发自内心,毫无掩饰,也没有任何的伪装。
而这缕微笑,这份快乐,却是子传带给她的。
兴许,他真的可以给她他们无法给予的幸福。也许,他们可以试着放开保护着她的手,让他带着她走出前世阴影,去为她营造一个新的幸福家园。
可是,她才刚刚及笄,不过十五的年纪,虽历经两世,性子也还依然似小姑娘一般稚嫩,他真的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嫁出去呀!
“少爷回来了!”到茶水房新冲了热茶的清歌回转,见白澈倚在门边,一脸无奈纠结的看着厅内相谈甚欢的二人,惊喜的喊道。
大成的男女大防再宽松,似小姐这般与陌生的男子对坐相谈,也有些过了。可是自伤好之后,她很久没看见小姐这般快乐的样子了,实在不忍心上前打搅。想着能让她高兴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便替她支走了司嬷嬷,可内心里却一直纠结挣扎着,实在难熬。现在少爷回来,有他在,小姐想留下,也无碍了,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想到这点,她招呼的声音便特别的响亮。
这一声,却好似平地一声雷,震醒了屋中谈至兴处的二人。
白清回过头来,看见几日不见的兄长,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来,蹦到白澈面前,惊喜的喊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有好些日子,都没看到你了。”后面的话中,委屈之色尽显。
白澈微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解释道:“你知道的,爹和哥哥,这些日子都有些忙,顾不过来。怎么样,最近天气冷了,有没有让人做几件新的皮子大衣,前些日子圣人赏了几张好皮子,你吩咐针线上的人,给你缝一件新样式的衣裳,除夕进宫时好穿。省的到时候,比不过昭悦公主,又该不开心了。”
“我才不会。”白清挽着兄长的胳膊,嘟嘴撒娇反驳道。
她如今又不似以前那样了,怎么还可能会去跟连瑷比那些穿衣打扮的事情啊?哥哥也太小瞧她了。
兄妹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着。一旁立着的肖肃看着那挽在一起的胳膊,眼冒火光,羡慕嫉妒不已。
什么时候,白清才能够像对师兄这般对待他啊?
终于再看不下去了,他沉下声音,招呼道:“师兄。”
这一声,总算打破了他们兄妹的亲密。相携走进,白澈淡笑着,语气里却带了一丝促狭,道:“子传回来了,如此风尘仆仆,怎不曾先回家休息一晚?”说这话时,还斜过头,看了立在他身侧的白清一眼,其中的意味,十分的明显。
肖肃被看破了心思,内心稍窘,却不曾像方才面对白清时情绪外露的明显。只耳朵根儿稍有些热,强忍住不去管它。抱拳道:“师兄托我的事情,我回来了,总要来通秉一声才好。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伯父出门,便让我先行进府相侯了。”这话,也顺带也把他为何不去衙门里寻他的问题,提前的堵了回去。
白澈眼睛微眯了起来,抬手轻拍了一下妹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背,问道:“妹妹,这位就是哥哥跟你提过的救命恩人,肖肃肖子传大人,方才可有感谢过他了?”
“啊,我忘了!”白清惊呼一声,过后才惊觉,抬手捂住嘴,然后又红着脸,窘迫的福身行礼,感激道,“多谢肖大人当日的救命之恩,白清无以为报,只曾自圣人处得了一把宝剑清风,宝剑赠英雄,今日便送与肖大人,还望笑纳。清歌,你令人回去,取了百宝架上那柄清风剑来。”
“是!”清歌领了命,转身向外走去。
“不必了!”肖肃赶紧拦阻,抬眸瞪了白澈一眼,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称得上什么救命之恩。况且伯父与我有相救相扶之恩,师傅又费心教导我数年,你是他们的女儿,外甥女,我救你,也是理所应当,哪里需要什么谢礼。”
看着他面带窘态,忙不迭推拒的模样,白澈心中暗爽,嘴里却好不饶人的损道:“你别不识好歹了,那清风剑自妹妹带回来以后,我讨了几次,妹妹都没舍得送给我,今日倒是便宜了你。”说着,还一脸委屈的看着白清,好似真的伤心她的厚此薄彼。
“哥哥手里明明有了傲月,又哪里需要清风了,给了你,不一样束之高阁么?”白清翘起嘴,直截了当的揭破了兄长伪装的情绪。
“子传也有无名了呀!”白澈辩驳,“那可是舅舅赐予他的佩剑,从不离身的哦!你的清风送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用,一样束之高阁。”
“不!”肖肃慌忙接口,保证道,“我一定随身佩带,绝不离身,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仿若誓言,一字一句,他说的很是认真。
白清惊讶不已,就连白澈,也一脸惊异的望着他。
他眼眸中的认真,那般的叫人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的时候,小学同学过来找我玩儿,几个人就出去吃串串香去啦。
有一个同学,住得离我住的地方,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快一年了,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碰见过。距离当年毕业,也好像快有六七年时间没见过了,再见面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还是以前的模样,感觉好新奇。
可惜我自己,变了好多,胖了,老了……
当年的青葱岁月,突然觉得好怀念。
心中想着,若是我也能够重生回去,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很多人都不认识了,很多以前感觉很好的好朋友,重生了,却连名字都喊不出来了?
对了,不知道是抽了,还是你们被小白的痴傻给虐的都抛弃了我,为毛这两天的点击率,低成这个样子了?
45第045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45第045章)正文,敬请欣赏!
那样深邃锐利的眼眸,那般坚定认真的神情,白清突然觉得,自己若是再看下去,肯定会被它吸进去,然后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她有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
她的心在不停的提醒她,要防备,要警惕,要避开……
再不能够如前世那般,轻易的就落入了男人编织的圈套中,然后被那份虚假的美好网罗住,一生困于其中,最后不得善终。
慌忙挪移开眼神,白清垂下头去,往后退了两步,对兄长说道:“肖大人寻哥哥有要事商谈,我就不打搅了,先回房去。哥哥晚上若是有空的话,可否来映荷轩寻我,给我说说娘亲和舅舅的事情?要不是肖大人方才说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个江湖豪侠的舅舅,他怎么就从来没来看过我们一眼呢?”
人都说娘亲舅大,没娘的孩子,总是期望有更多的亲人,希望疼她的人能够多一些,再多一些。好似这样,才能够填满她空洞的心房。
可嫡亲的舅舅,在她前世二十五年岁月中,却从未出现过,好似根本不存在。而后来她与父亲前后悲惨离世,兄长那么困苦无助的日子里,也从没有人帮过他半点,这个嫡亲的舅舅,也未曾露过面。
想想,她的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好,你先回去吧!”不知晓妹妹为何突然情绪低落,可白澈疼她的态度,如今比之以往,更是达到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境界,自然不为阻拦勉强她。
肖肃却不一样,他还想再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哪里舍得她离开。当即开口留人,道:“我们要谈的,正是清,**之事,你,不留下来一起听听么?”他其实,真的想喊她清儿的,可白清却不像方才相谈甚欢时那般亲切的喊他肖大哥,反而又改口称起了肖大人。以为她是想在兄长面前避嫌,也只好从善如流,这样疏离的称呼她。
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携她的手,喊她的名字呢?
“我的事情?”白清反问。
“正是。”肖肃点头,“这次前往江南,师兄托了我处置袁茂林一事,虽出了些问题,可到底不负所托,带回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
他拿过一直放在身畔的木盒,取出里面的一块布帛,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白澈接过东西,随口的问道。
“袁氏家族的族谱。”肖肃答道,“我们之前的计策,有点太过想当然,不好操作。我唯恐那袁茂林还有什么算计,当日里硬压着他回乡祭祖,果不其然,他的族人都言其从未娶妻,他那妻子苏氏,也以表妹自居,言语中毫无怨怼,只有感激。好在我早有安排,索性取了袁氏族谱,上面,确有袁茂林与其妻、其子的名讳。我令人打探过,袁氏因为祖宗是靠锦帛和独特的绣艺发家,其族谱乃是以族中最为独特的绣艺,将族人的名讳一一绣于族谱之上,旁的人根本无法仿冒。此物作为呈堂证供,想必他定然无可辩驳。”
打开了锦帛的白澈,眸光微闪。
袁氏的族谱倒是写得很详细,不但有每一个族人的名讳,还有其生卒年,若是对族中有所贡献之人,亦简略记录其事迹。
在肖肃的指导下,他寻到了袁茂林的名字,上面记录了他的生辰,还有金科高中状元的事情。而在他的名字旁边,果然并列着袁门苏氏,下面略小些的,却是“大成兴庆十一年六月初六入门”的字样,明确了她嫁入袁家的时日。
一小片留白之后,再往下一些,却赫然绣着“长子袁赫威,兴庆十五年七月初十卯初”字样。
白澈抓住锦帛的手指渐渐合拢,紧咬牙关,眸中怒意滔滔。
这,果然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呵呵,嗬嗬……”立在兄长身侧的白清,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一丝得偿所愿的畅快都没有,反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上辈子,嫁给他十年,她从未与他一起回过南浔祭拜祖先,而他的族人,也从未来京城寻过他们。她一直都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寒门士子,家中族中都无甚亲人了。却没想到,他竟是出自一个这么庞大的家族。
想必上辈子袁氏族谱上,到她死了,他的妻室,也依旧是苏梅吧!
她嫁了人,出了白家,到最后竟是连夫家的族谱都未曾得入,自是也入不得祖坟的。怪不得就算是成了鬼魂,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连阎罗殿的门都见不到了。
那苏梅呢?
名字绣刻在袁氏族谱上未曾抹去,又再嫁了冯志远,入了冯氏族谱。那等她死了,到底是要埋入袁家的祖坟,还是埋入冯家的祖坟?变成鬼之后,又会被阎罗王判给谁呢?
莫非竟要一劈成两半,一人一半分了么?
“哈哈……”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涌出了她的眼眶,看在肖肃的眼中,心疼的同时,亦有着深深的嫉妒。原来她竟是真的那般喜欢袁茂林,得知他有了妻室,会这样的伤心难过。若是那袁茂林承认了欺骗她的错误,并且坚决的休了妻,她是不是,还会,嫁给他呢?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好似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的压住,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了。
“好了!”白澈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慰道,“该高兴的,不是么?你终于可以摆脱他了,终于可以摆脱不幸的命运了。”
“是,该高兴的!”白清眼含热泪,伏在兄长的胸口上,哽咽着连连点头。
可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停止眼泪,反而更放肆的哭泣起来。
白澈知晓她的心事,也明白她为何如此哭泣,并不多家劝阻,只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眼泪倾盆。反倒是肖肃,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起来,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之后,畅畅快快的大哭了一场,白清终于慢慢的收了口。
重生这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她终于达成了自己的最迫切的心愿,远离了那个让她痛苦了一生,也后悔了一辈子的男人。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就跟那些人再也不相关了。
袁茂林,苏梅……再也不会让她膈应,让她痛苦了。
真好,不是么?
白清恣意挥洒着热泪,用一场哭泣,告别前生悲惨命运的时候。她却不知晓,那曾经是她一生的梦魇,让她最终含恨离世的苏梅,此刻正背着她幼小的儿子,穿梭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林中树荫遮掩下的各种杂草灌木,时不时一脸惊喜的停下来,抓住一棵小草或一株低矮的植物,仔细观看之后,或悻悻离去,或者高兴的摘下几片草叶,采下几朵野花,抑或是连根挖掘出某棵植物。有时候甚至还会摘下一点花叶根茎,送入口中品尝,十分的仔细,认真。
林间好似才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没一会儿时间,穿梭在林中的苏梅,就已是满身湿漉漉的,鞋子衣衫上,还沾染了许多枯叶泥泞,唯独用布条绑在她背上的孩子,浑身干爽,竟是一点儿也没被影响,还呼呼的大睡着。
也许是这片树林进入的人并不多,林中草木十分丰富,一点儿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她要寻找的东西,似乎也皆尽存在,不过半个来时辰的样子,她随身携带的竹篮里,就林林总总的汇集了数十样植物。待在一颗酸枣树下,采下最后一把状似竹叶的小草,她满意的点头,提着竹篮,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林间树木错综复杂,根本没有任何指示方向的东西,可她却好似漫步自家后花园一般,左环右绕,丝毫不担忧会有迷路的危险。
约莫一刻钟时间,她走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那处悬崖,好似刀斧横切,笔直而上,耸入云端。悬崖上攀岩着无数不知名的藤蔓,明明已是寒冷萧索的冬日,此处的藤蔓却依然碧绿如翠,大片大片的绿叶左近,还隐藏了零零星星的鲜艳花朵,晶莹的水珠,滚动在叶片和花瓣上,好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苏梅此时却没有半分赏景的兴致,她走到一片浓密的藤蔓处,伸手掀开了藤蔓,身子一矮,就灵巧的钻了进去。里面,竟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石路,蜿蜒而上,尽头处,赫然是一个外窄内阔的山洞。
山洞中干燥而温暖,且应是常有人居住的,布置的十分温馨,一应家常用品应有尽有,无一不精致。
浑身都湿透了的苏梅,一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顾不得自己,先迅速的解下了背上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和身上的衣裳,这才舒了口气,抱起他,轻轻的安置到石床上。
那石床上,还躺着个青年男子,他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看隆起被子的弧度,身姿应是魁梧有力的,只粗矿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
苏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美丽却带着些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情。她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到一边去换了衣服,又将她采回来的杂草树枝一一洗净,按照独特的配置,开始熬起药来。
山洞中,很快飘起一股难闻的臭味。
苏梅却好似根本没闻到,依然遵照她记忆中的方法,一丝不苟的添加着药材,连频率和顺序,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谨慎而专注。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采回来的一篮子草药早已经全部添加到药罐中。灼热的火在药罐下面摇曳生姿,慢慢的,山洞中那股子熏人的臭味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馨香。
苏梅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她小心翼翼的取下药罐,放入预备好的冷水中,滚烫的瓦罐落入冷水,发出“嗤嗤”的响声,那股馨香味儿,更浓了些。
两分钟后,她揭开盖子,倒掉里面剩余的汁水,底部,赫然凝结出了的一层碧绿透明膏状物。
“回元膏!”苏梅惊呼一声,满面欣喜的将之取了出来,趁热喂进了石床上躺着的男人口中。
药膏入口即化,男人不自觉的,喉头滚动,吞咽了下去。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男人苍白的面色迅速的恢复了正常,就连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也变得浓重平稳了起来。
起死回生,在她的手中,如此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我肿么突然发现,我越写越把小白写的挫了,然后苏梅越来越牛叉了……
我果然是后妈么?
第046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46章)正文,敬请欣赏!
满含期望,殷切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
且不说苏梅喂那石床上昏迷的男子吃了药之后,便枯守在一旁等着他苏醒过来时的心情。只说白清看了那铁证一般的袁氏族谱,痛哭了一场,然后目送着兄长和肖肃联袂进宫,去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时,那份殷切和焦急,简直让她坐立难安。
成败在此一举了,她重生以后,一直绸缪的事情,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了结了。若是上天怜她,让她回来是要给她一次悔过和幸福的机会,那么,只希望从此以后,她与他们,再无瓜葛。
可惜,希望永远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恰恰是用来打破希望的。
正当她满怀着即将要甩脱前世包袱的轻松感笑逐颜开时,有两个领路的婆子,引着一个打扮得十分素净的女子进来,通报道:“小姐,王家小姐来看你了!”
伫立在窗前凝望天空的白清回过身来,便看见那个踏进了屋,正自顾着解下灰色鼠皮披风的女子。
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晶莹如玉,细腻白皙,粉嫩的腮边微微泛着红晕,娇美诱人。秀挺的琼鼻,樱桃般的小口,加上一双微微上挑,带着点儿妩媚气息的眼睛,端得是一个娇柔美丽的姑娘。
她身着月牙白锦云小袄,下配着同色系的掐花绫棉裙,外罩一件浅蓝缂丝小褂,微松的发髻上,也只随意的别了几朵点缀着南珠的珠花。如此清雅素净的装扮,配上一身柔弱纤细的气质,更是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婀娜多姿,柔美娇怜。
这人,却正是帮着袁茂林设计让她入了情网,最后却又勾引了她的丈夫,还投靠了苏梅,陷她于死地的王淑仪。
看见她的那一刻,白清心中的感觉很是复杂,不同于对涂氏和芊若的恨,对这个女人,她竟是连恨,都恨不起来。
因为,她的人生,从开始到最后,一直都那么的悲惨。
她,王氏淑仪,与王平之一样,同是出自燕京王家。与王平之的偏房庶出不同,她乃是嫡支嫡系嫡出之女,原本应当享尽父母亲人的宠爱,却不料初生就没了祖父,之后又接连丧父丧母,被祖母视为克亲之人,差点被溺死。好在得前来奔丧的舅舅襄阳候巩琚怜惜,接回了巩家照顾,才得以安身。可惜,巩家除了襄阳候,旁的没一个人喜欢她这个克亲之人,表姐妹们最喜欢的,就是想尽了办法去折磨她。
后来,还是在一次宴会中,得了白清的青眼,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而她,也是除开涂氏之外,白清唯一认可的闺中密友。从初识她为她打抱不平开始,那么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去保护她,照顾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被护在她羽翼下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会背叛她。
而到最后,她背叛了她,自己却也依然没落得什么好结果。
苏梅恨她,因为她抢了属于她的丈夫;恨袁茂林,因为他忘记了他曾经的承诺。而王淑仪呢?她与袁茂林暗通款曲,背叛丈夫的同时,还背叛了自己的朋友,苏梅为人最恨背叛,又岂会容得下她。
到最后,她白清因火烧赈灾粮被赐死。袁茂林被阉割,送进了苏梅的公主府里,做了个小太监。而王淑仪,则曝出了背夫通奸之罪,由其舅襄阳候亲自将之浸了猪笼。
也不知,她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有没有半分后悔过,她对她所做的那一切?
自顾打理好自己的王淑仪,发现白清不若以往相见时的欢快嬉笑,反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来。她走向白清,不解的问道:“白妹妹,你怎的如此看着我,可是我今儿的妆扮,有哪里不对?”
“没有!”白清摇头,隐晦的避开了她的碰触,走向罗汉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方才淡淡的问道,“外面好似下雪了,你怎么来了?”
王淑仪听得她的问题,不依的扑了过来,一把掐在她脸上,娇声的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冒着大雪来看你,你还嫌弃上我了。”
白清身子一僵,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扭过头,极力的想要避开她的蹂躏。
可王淑仪看着娇柔,力气却不小,白清根本避不过。而且她的动作自然而随意,好似做过无数次一般,就连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也习以为常,只但笑不语的看着,并不上前相帮。
觉察到白清的别扭和僵硬,王淑仪松了手,没好气的问道:“怎么,我不过是回乡扫了一回墓,你就跟我生分了?亏得我去了燕京,还想着你素常喜欢各地的美食,买了好些燕京的点心果子回来,一进京就巴巴的送过来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这口气,满含着伤心与嗔怪,好似她真的是因为白清的疏离而难过一般。
可是白清却分明的从她眼睛里,看出一股子忐忑难安的味道来。
回燕京扫墓?上辈子,可没这回事。
上辈子的时候,她在七夕节顺利出嫁,虽然婚前与袁茂林见了数面,成婚初始也有些不安,王淑仪就是打着陪伴她的名头,日日出入袁府,毫不避讳。而她,一直以为她们是最好的友人,她是担忧她,生怕她日子难熬,才来陪伴,从未想过,她去袁府的目的,不过是多一些与他相处的时光。
是她傻,亲自将好友送到了丈夫的床上,还犹不自知,一味偏信着他们。
被背叛,也算是活该吧!
“你这是怎么了?”见白清沉默不语,王淑仪不安的神情已经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了,双手颤抖着抓住白清的手,抬眼屏退了屋中的仆从,这才急切的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我们是好友,情同姐妹,我一定会帮你的。是不是?你跟袁公子……”言语里,充满了试探。
白清已是忍了又忍,在心底里劝说自己,要冷静,可是,听见她这话,却终究还是忍无可忍了。
“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她嘴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微笑,冷冷的道,“是袁茂林让你来试探我的吧!可惜,你来晚了,就在刚才,我哥拿着袁茂林骗婚的铁证,去皇宫觐见圣人了,也许待会儿,我与袁茂林解除婚约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指不定顺带着,还有骁骑营的枷锁一并送达呢!你们算计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还能让我这个已经成为囊中物的傻子给逃脱了吧!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王淑仪闻言,一张泛着红晕的小脸,迅速的苍白了下去,就连眸中,也渐渐的泛起了水光,更显她娇弱柔婉的气质。
换做以往,白清见她这幅模样,肯定又会不管不顾的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忍不住的就要开口去哄她,为她出头,然后还要伏低做小的逗笑了她才能作罢。可是此刻,看见她这一副凄然悲绝的模样,她却再无半分同情和怜惜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上辈子,活得是那么的可笑。不但被一个假作痴情的男人哄去了终生,害得自家家破人亡,还被一个故作柔弱的女子,掌控玩弄于指间。
私底下,他们对她,恐怕是百般嘲笑的吧!
顶着白清讽刺的眼神,王淑仪垂下眸子,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她语中满含着冤枉和不可置信,大声的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帮着别人算计你?我今日来,不过是想着这么久不见,想要看看你伤好的如何了,怎么会是替袁公子来试探你呢?而且,骗婚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你自己看上了他,去求圣人赐婚的么?怎么又会涉及到骗婚了?”
“我自己看上的?是啊!是我自己看上的。”白清怒极反笑,却又冷下脸来斥问道,“可是是谁一直在我面前说新科状元有多么的文采斐然,潇洒俊逸,与我又是多么般配的?是谁提议我干脆去请求圣人赐婚,好借此来避开那恐怖的杀人王的?王淑仪,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你忘了,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是我自己笨,是我自己傻,才会被你们哄骗了,以为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希望我将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还曾经那么感激你们!”
她强忍的泪水,也缓缓的滴落了下来,却倔强的昂起了头,想要将那股泪意强咽回去。然而,声音中却到底还是带上了一丝哽咽,“好在上天垂怜,临嫁之前,让我知道了你们的真面目。王淑仪,你一个有夫之妇,一眼成痴,喜欢上了状元郎,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便要推了我出去做挡箭牌。这么些年来,我多少次为你出头,替你挡了多少你那些表姐妹的陷害和恶作剧?还帮着你保住了你母亲临死前给你订的亲事,让你顺利的嫁进了余家,可是你呢?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
说到此处,她站起身来,俯视着低头默默垂泪的王淑仪,咬牙切齿,恨恨的道:“哥哥说得对,你这个女人,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就算我给你再多的好处,你最终还是会为了你自己,转过头来对付我。我是白痴蠢货,我的眼睛一定是瞎了,才会在那么多人里面,选了你跟涂氏那贱-人做朋友。我告诉你,从今日开始,我与你再不是朋友,以后便是碰见,也当素不相识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起手来,挥袖一把扫掉了桌上她带进来的礼品盒,木制的盒子“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盒子里面装着的精致无比的点心果子,洒了一地。
不知是她的狠话,还是木盒落地的声音,王淑仪被吓得缩成一团,瑟缩着双肩,微微颤抖着抬头望她,眸光里满是动人的楚楚可怜。
“我没有!”她的声音十分柔弱,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否认辩解道,“我没有算计过你,也不喜欢袁公子。我不过是担心你真的嫁了杀人王,不被他打死,也会被他吓死。你寻常总故作强悍的样子,实则最是胆小了,怎么能够嫁给那种手中染满鲜血的莽夫?袁公子是今科状元,温文有礼,又一表人才,不正是你素常喜欢的类型么?自小到大,你年纪虽比我小,可却是一直在保护着我,我很感激,也想帮你。我那么做,只不过是希望,你幸福罢了。”
白清冷笑一声,反问道:“希望我幸福,就要帮着别人来算计我么?你说你没喜欢过他,那么当初在半月巷与他私会的人,又是谁呢?你当我是傻子就算了,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聪明过人的哥哥。”
半月巷三字一出,王淑仪明白大势已去,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她终于不再辩驳,面上柔弱受伤的神情,也渐渐的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滔天的恨意,还有毫不加以掩饰的媚态。“是,是我在算计你。就连娶你,利用你谋取更多的利益,更高的官位,也是我向袁郎提议的。”
“呵呵……”看着白清面上的恨和痛,她畅快的笑了起来,双肩不停的颤动着,连声音里面,也带着一股快意,“你自以为是在帮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帮我,回到侯府以后,她们就越是变本加厉的嘲笑我,欺辱我。若不是你的自以为是,我会受那么多苦么?我会嫁给那么一个不中用的男人么?全都是你害了我,我又怎么会不恨你呢?可是……”
她顿了顿,一双媚态十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清,放柔了声音,“可是,你的确也帮了我很多。给我首饰,银钱,帮我出头,带着我去闺秀圈儿里交际,一心一意的帮着我。我也感激你的。所以,袁郎那么好,我舍不得给别人,愿意分给你。我们姐妹二人,你在明,我在暗,又是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多好啊!”她面上,竟真的露出一副憧憬的神情。
“你疯了!你疯了!”白清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个人,是她记忆当中那个柔弱的好似菟丝花一般,只能紧紧的依附在自己身边,仰仗着自己的保护,才能够生存得下去王淑仪么?
不,她不是,她早就疯了。
否则,她怎么会有如此疯狂,如此无稽的想法?
“是啊!我疯了!”看着白清毫不掩饰的恐惧,王淑仪更加肆意的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从爹娘意外身亡,祖母要将我溺毙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疯了。凭什么你出生不过百日,你母亲就去世了,你父亲和兄长还是那么疼你?就连圣人和娘娘,他们也把你当成亲生的一样疼爱。同样是克亲,同样是丧母,凭什么你处处惹人怜惜,我就要被人嫌弃?”
“就因为这些,你就恨上了我?我帮你,也成了错?”从来没想过,她的恨,竟是源自于此,白清心中,升起一股悲凉来。
“你帮我,是你自愿的,我没求过你啊!呵呵……你是傻子嘛!京都里出了名的呆笨之人。你那么好骗,不过引得你来看见表姐打骂我,然后在你面前掉几滴泪而已,你就把自己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既然你当了观音菩萨,又何不好人做到底,嫁了他,成全了我们呢?你不是说要一辈子照顾我,护着我么?你让我嫁了个无能的男人,把你自己的男人赔给我,不是理所应当么?”说到此,她的声音突然凄厉了起来,“一切都那么顺利,所有的事情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退婚,为什么要破坏我好不容易达成了的愿望?”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白清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上辈子的悲剧,竟是源自于一个疯子的痴念,实在是讽刺至极。
她握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砸过去,将那一副理所当然的面目砸个粉碎。可她这一次,并未随心而行,反而死死的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脑中回想着她看过的那本书中,苏梅有一次哄一个失控的疯子时的情节,努力压低了声音,柔柔的诱哄道:“我不嫁了,你不是可以自己嫁么?光明正大的嫁给他,让他成为你一个人的,不好么?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再不会有别人,只看得到你一个。你们会和谐美满,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多美好啊!”
“我可以吗?”陷入疯狂中的王淑仪,迷茫的问道。
“当然可以!”白清崁切的回答,“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他,跟你一样,他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你如果把这个决定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是不是?他那么的爱你,你怎么舍得把他推给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呢?他得多么的伤心啊!”
“对!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我怎么能把他给别人呢?我得去找他!”好似真的被诱哄住了,王淑仪扔下这句话,连披风都来不及取,就朝门外冲去,一趟小跑,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白清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召了人进来,吩咐了下去,以后再不让这个人进门,完了之后,便脱力的瘫在了罗汉床上,仍旧心悸不已。
第047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47章)正文,敬请欣赏!
大成宫乾元殿御书房内,兴庆帝手执朱笔,眉头轻拧,在一本本厚厚的奏折上勾画御批,十数名宫女太监在一旁伺候,却皆尽静默无声。
天色将晚,空寂的大殿中渐渐开始有些模糊,总管太监苏福指挥着殿中的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的点燃了宫灯,认真看折子的兴庆帝,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昼夜明暗转换的那一瞬。
刚点了灯没多久,看门的小太监便疾步的跑了进来,匍匐在地上,通禀到:“圣人,肖统领和白侍读求见!”
兴庆帝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微的疑惑,肖肃觐见离开不过才两个来时辰而已,怎么又回来了?
想到他二人一同求见,兴庆帝回过神来,大概猜想到了一些端倪,吩咐道:“宣!”
不时,白澈、肖肃联袂进入殿中,俯首叩拜。
兴庆帝道:“不必多礼。你二人此刻求见,可是有何要事?”
二人起身,白澈双手朝上,将肖肃带回的木盒高高托起到头顶前方,语带悲愤的控诉道:“圣人明鉴,舍妹白清年幼无知,为人欺瞒,诱哄着许下了终生,差点铸下大错。好在上天垂怜,圣人眷顾,竟在婚前察觉了端倪。此次肖统领大人前往江南公干,臣请托其帮忙查询,方确认与舍妹定亲的今科状元,翰林院庶吉士袁茂林袁大人竟是早有妻室,且其妻已于七月生下长子。此盒中之物,乃是袁氏族谱,其中便有其妻其子之名。还请圣人为舍妹做主,为白家做主。”
兴庆帝闻言,眼角抽动了一下,苏福已下阶接过木盒打开,将里面的锦帛族谱递到了他面前。
那族谱在宫灯的照耀下,竟是隐有霞光,柔滑精美的锦帛上刺绣的一个个名字,还奇异的闪着莹莹光芒。说是族谱,其实更像是一副精致无比,堪称绝品的绣品。
“这是元氏萤绣?”兴庆帝有些惊讶。
元氏萤绣,是百年前闻名遐迩的绣艺家族元家的绝技之一,因在夜晚灯光下闪烁荧光而得名。当年还曾是进贡宫中的贡品之一,可惜因为牵涉进夺嫡之争,时为皇商之一的元家被抄家灭族,此技艺也已经绝迹近百年了。
便是他身为天下之主,也不过是在内库中见过几件旧年的屏风摆件罢了。
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又得见了一件。可笑的是,早年后宫嫔妃们最为喜爱的萤绣非但没有失传,还被逃过当年劫难,化元姓为袁姓的元家人拿来绣族谱了。
“萤绣?”白澈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肖肃更是满脸诧异。
“萤绣是百多年前的绣艺家族元氏所创的独门技艺,除了元家人,旁的人决计无法模仿伪造,此物,定然是出自元家。只是,元家早在百年前就被抄家灭族,此技艺也早就失传了。”兴庆帝开口解释,又问道:“你们确认,那袁茂林是出自元家么?”
白澈和肖肃闻言,心中大喜。
萤绣他们不清楚,可元家还是有些印象的。一个欺君之罪就已经祸及满门了,竟然还是以避罪后人的身份参与了科考,谋取官位,袁茂林和袁氏家族此次,是绝对逃脱不了了。
肖肃严峻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股笑意来,禀道:“此物是臣之心腹亲自从袁氏宗祠中取回的,族谱上有袁茂林的名讳和初生日期,与他科考上报的身份文牒完全相符。可以确认,他所在的袁氏,就是圣人口中的绣艺家族元家。”对于盗窃别人族谱之事,他倒是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愧意都没有。
兴庆帝收起萤绣族谱,放回到木盒中,端起白玉龙纹茶杯,饮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想要朕如何做主?”
“恳请圣人为舍妹解除婚约。”白澈跪倒在地,叩首祈求。
“哦!”兴庆帝拖长了声音,意味不明的问道,“只解除婚约?不治袁茂林的罪么?”
白澈听闻此问,面色有些微微的发白,他匍匐下去,将自己的神情隐在暗处,恭顺的答道:“舍妹深知当日之事她亦有错在身,幡然醒悟之后,只求能得一个自由身。臣父与臣,亦只期盼妹妹不落入奸人之手,一生背负抢夺他人之夫的骂名。希望她能够嫁一个对她好的男子,幸福过一生。至于袁庶常,他是否有罪,如何惩戒,臣不敢置喙,但凭圣人处置。臣与舍妹,绝无丝毫异议。”
见他这种态度,不单单是兴庆帝,便是总管太监苏福,也有些诧异了。
依照白澈这些年来疼爱白清的程度,这种欺骗他妹妹,陷她于不义的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任由圣人处置?
圣人当日能够放弃文采斐然的会元,转而点了不过二十来岁的袁茂林为状元,之后更是当场下旨将其放入翰林院历练,便明显可见他的重视态度了。
此次事件,说大了是欺君,要满门抄斩,牵连九族。说小了,也不过是后宅女色而已,大不了解除了婚约。
难道,他就真的不担心圣人会为了一个栋梁之才,而放弃为**出气么?
他们却不知晓,依照白澈的脾性,还真是想提议治其欺君之罪,牵连全族的。可是自听完妹妹前世记忆中的未来处境之后,他却十分乖觉的收起了自己的性子,在以往只当做伯父,有些不知避讳的圣人面前,也开始学着恪守起君臣之仪了。
是否欺君,要不要治罪,他们身为臣子,哪里能做得了君王的主呢?
说到底,他还是被白清影响了,对这个会赐她妹妹毒酒的圣人,起了忌惮防备之心,不再如以往那般,全心的依靠和崇敬了。
“若我放过他,你也无异议?”兴庆帝敏锐的觉察到他的防备,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问道。
“臣……”白澈想回答无异议,可是开口的一瞬,他还是犹豫了。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恨着袁茂林的。娶了他捧在手心儿的宝贝妹妹,却私底下与有夫之妇来往,还纵容前妻欺辱毒害他妹妹,最后更是害死了她。
虽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前世,可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去饶恕他。
见师兄为难,肖肃亦跪了下来,接口道:“圣人容禀。当日圣人赐婚之前,因其年龄稍大,有所怀疑,遂宣至御前亲询,袁茂林却出言欺君,诱导圣人下旨赐婚。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欺君之罪,岂能轻饶?”
兴庆帝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畅笑了起来。他亦不提到底准备如何处置,只径直的开口下旨,宣袁茂林进宫见驾。
身为帝王,他自然不可能枯守在御书房里,等一个庶吉士进宫。恰在此时,司膳房来秉,晚膳已准备妥当,便自顾的命人传膳,叫了白澈肖肃二人起身,一同前往膳厅用膳。
二人素来受宠,与兴庆帝一同用膳也不是第一次,自然没有任何忐忑避忌。可惜今日他们胃口都不佳,御膳流水般的美食传了上来,也都只是略微的用了些,就放下了筷子。
兴庆帝洗漱之后,习惯性的出去散步消食,白澈肖肃紧随其后。
回廊中,兴庆帝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开口道:“囡囡最爱堆雪人了,如今她手受了伤,悠然你可得管着她点儿,别再着了凉,落下什么后患来。”
“是!”白澈答道,“有圣人这句口谕,臣也有理由管束她了。”
兴庆帝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也别太惯着她。”
“妹妹性子倔,臣管束不了,只有圣人的话,她还听几句。”这话,明显带着谄媚的味道了。
兴庆帝闻言,却突然叹了口气,道:“以往倒是如此,可是这次受伤之后,她就皇后生辰那日进了宫,也没想着来见见朕。莫非是在怪朕不该给她赐了这个婚?”语气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隐隐的,还有一点失落的感觉。
以往,十天半个月的,白清就会进宫见驾一次,在他面前撒娇逗乐。偶尔政务繁忙之时,会嫌她有些吵闹黏人,可再烦闷,最后还是会被她逗得眉开眼笑起来。
他儿女不少,可渐渐长大了之后,都开始各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和算计,只有白清,还是一如既往的孺慕依赖他,只单纯的视他为长辈,言语直接坦然,从无任何算计和隐瞒。
单是看着她笑闹嬉戏,心情都会好许多,不由自主的,就想给她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惜这个孩子,自从受伤之后,三番四次让人去传,也不肯再进宫。皇后寿辰那天好不容易进宫了,也没想着来见见他。
“圣人误会了。”白澈闻言,赶紧解释道,“妹妹是自愧当日不肯听圣人的劝告,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袁茂林那厮,到头来却出了此等笑话,实在无颜前来面见圣人。还请圣人恕罪。”
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寻一个好夫家,在婚姻上遇见这种事情,兴庆帝虽有些恨其不争,可到底是疼惜了十几年的姑娘,哪里会怪她。又叹了口气,吩咐白澈道:“你传话给她,叫她无须如此,朕没怪她,也不会笑话她。她经事少,性子又太过纯善,才会被人欺哄了去。以后遇事,多想想,听听旁人的意见,就不会如此了。你们也不要太惯着她,由着她了,得压着她,让今儿送过去的那两个老嬷嬷,多教她些,长点心思。跟她说,有时间了,就进宫来瞧瞧朕,上次她提起的缅甸翠玉,朕全赏她了。”
“臣遵旨,多谢圣人。”白澈连忙叩谢。
兴庆帝又问了白清的伤,还询问了两句涂氏的事情,白澈也都一一隐晦的回答了,并未试图隐瞒。宝兴城里发生的事情,兴庆帝若是真心想要知道了解,做的再干净,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涂经平以为他弄死了那些涂氏女,就能够高枕无忧了,简直是痴心妄想。前世他敢借着冀王之势,逼着他和离,让涂氏扔下一双儿女,还带走了白家的家产,气死了他的父亲,今生他们既得了先机,便要将这种可能彻底的扼杀在摇篮里。
不说涂氏一族,至少涂经平,是不能再留了。
除去他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借助兴庆帝的能量。此时的兴庆帝,最为信任的人,还是他的父亲白济远,而最满意的儿子,依然还是太子。
冀王,不过还是一个丝毫不显才能的少年而已。他们要对付打压他,不让他有出头之日,策划好了,不是不能成。
所以,他丝毫不在意将自己戴绿帽的事情捅出来,不过是丢些面子罢了,能得益,才是最重要的。
兴庆帝问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表示,好似根本没听明白一般,又将话头扯到了政务上去。
酉时末,他们方回到御书房不久,看门的小太监就进来通传,袁茂林到了。
第048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48章)正文,敬请欣赏!
兴庆帝出言传召,白澈肖肃退避一旁。
须臾,袁茂林意气风发的走进,俯首跪拜到:“臣袁茂林参见圣人,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南一案,他与肖统领,一文一武,一温和一冷冽,互相协助配合,处理的十分到位,为此,他深觉自豪,连原本因返乡祭祖留下的一些忐忑,也因此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深信,以自己的学识和才干,必将成为圣人信任的股肱之臣。
午后返京,圣人只单独召见了肖统领,他还有些不甘,可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便有天使来召,他的心情,可谓是激动非常。
圣人果然乃不世明君,目光如炬,那些嘲笑他的小人,此刻得知他被圣人传召,恐怕正在垂首顿足不已吧!
可惜,兴庆帝没有如他所愿般亲切相谈,反而沉默不语,整个的大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屋外“呼呼”的狂风声,透过窗户隐隐传来。
袁茂林的激动,在这样的境况下渐渐的冷却了下去,欢欣愉快而泛着红晕的脸,也慢慢苍白起来。他跪在冰冷的地上,那股子冷意,好似从膝盖处慢慢上升,直传到了他的心底。他开始有些惊惶,心中忐忑不已,原本的意气风发,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兴庆帝依旧没有做声,手里翻动着萤绣族谱,一个一个名字的看下去。好似根本没有发现,阶下冰冷的地上,还跪着他今春才钦点的状元郎。
袁茂林跪在地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可他的额际,却开始冒起汗珠,这冰寒的冬日里,他却好似身处三伏天,整个人在烈阳下灼烤,浑身都被汗水湿了个透。汗水打湿了里衣,冰凉的里衣,又紧紧的贴俯在身上,冷得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又过去了半刻钟时间,兴庆帝终于开了口,讽刺道:“元家人还真是能生,当初不过逃脱了一个元朔,到现今才百年时光,竟是又发展出了一个大家族。袁茂林,你熟读大成律令,跟我说说,改姓换名,避开了律法惩戒的罪人之后跑出来求取功名,图谋社稷,该当何罪啊?”他这个问题不可谓不诛心,若单纯只是逃避惩戒,还情有可原,毕竟元家大部分人也都是被牵连的,想要给家族留一条根,不断了传承血脉,能够理解。过了百年,后人再图谋以科举出仕,重新恢复当年风光,若是不被搜寻到根底,也算是一条好路子了。可偏偏根子被寻到了,还牵扯到图谋社稷上去,那可简直就是直截了当的将对方的行为当做谋反了。
以袁茂林的聪明,哪里听不出他言中之意,身体微微的颤了颤,避过兴庆帝的问题,反而问道:“微臣惶恐,不知陛下所说的元家,是哪个元家?”元朔之名倒是有些熟悉,可他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或者听到过。只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元家应该与自家有着莫大的干系,心中惊惶担忧不已。
兴庆帝“啪”的一声,将萤绣族谱甩到了他面前,怒道:“你可仔细看清楚了,到底是哪个袁家。”
看着不远处地上躺着那份有些熟悉的锦帛,袁茂林心中惊骇更甚,他颤抖着双手,爬过去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更是吓得双手一抖,抓也抓不住,锦帛就落回到了地上。
那正面朝上映入他眼睑的,赫然是三个荧光闪闪的大字,那三个字组合起来,那么恰巧,就是他的名讳。而旁边,原本根本未入族谱的苏梅,竟然也名列其上。
他匍匐在地上,双手渐渐的握成拳,努力劝告自己沉住气,不要慌乱,可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被发现了,他原本以为的没有可能出现的证据,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欺君之罪,是要人头落地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心中慌乱,他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掌心,长长的吸了口气,脑子里不停的转动着。
圣人方才问的,好像并不是他早有妻室,却欺君,言及自己未曾婚配一事,反而说什么罪人之后,这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却也是绝处逢生一般,指不定,圣人对他的能力满意,不想让他死呢!
“圣人明鉴!”他俯首磕头,避开欺君之事不谈,只忙不迭的辩解道,“我袁氏一族自数百年前,就偏安南浔村寨,以采桑养蚕,抽丝织锦为生。族中之人从六岁开始,便入族学念书,第一科目便是大成律法。我袁氏族人中上百年来,从未有过违反律法被治罪之人,又怎会是圣人口中所言罪人之后?还请圣人明鉴,还我袁氏清白。”
“清白?你面前的族谱,采用元氏独门技艺萤绣所绣,除了元家,还有谁懂?你袁氏一族,皆尽是百年前因谋反被抄家灭族的元氏余孽。”根本不容辩驳,兴庆帝直接给他定了罪。
“圣人,圣人,冤枉啊!”袁茂林心中大骇,不停的磕头,哭泣着喊道,“求圣人明鉴,此物定是有人伪造了陷害臣与臣的家族。”
“陷害?”兴庆帝笑了起来,问道,“此物乃是肖统领从你家祖祠之中取回的,你是觉得,肖统领在陷害你?”
“肖统领?”袁茂林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立在一边沉默不语,面沉如水的肖肃,和站在肖肃旁边目光含恨的白澈,面色更加惨白。
他见到族谱之时,原以为是送他回乡祭祖的兵丁中,有白家收买的人,却根本没有想到,帮助白家的人,竟会是骁骑营都指挥使肖肃。白家与肖家文武分立,不是从无来往的么?肖肃为何会为白家卖力,竟是干出了偷盗旁人族谱的事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么?
他们以肖肃之凶名,顺利的吓得白清落入他的圈套,最后却偏偏是肖肃,带回了连他都没有想到过的证据,只为了解白清之危。
去江南之前,他就从白清的态度中,了解到了此行的危机。他以为,只要封了当事人和知情人的嘴,叫人抓不到把柄,白家即便知道他是休妻另娶,也拿不出证据来。而他与苏梅的婚事,当年因为梅县令乃是苏梅后母梅姨娘娘家亲叔叔的缘由,根本没去领过县衙颁发的婚书。并且,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族中长老拒绝将苏梅的名字写入族谱中。反正乡下人很多都是如此,大家都不介意这些,他们夫妻也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这才是他为何胆敢休妻另娶,还在生人面前说自己未婚的真实缘由。因为从律法和宗族上而言,他确实是未婚之人,算不得欺君。便是去查验,苏梅也站出来,顶多是说他未娶妻先纳妾罢了!
可他没有料到,自家的族谱中,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将苏梅的名字加了进去,还被人带到御前,成为指证他的证据。圣人拿到这份证据,却离奇的不用此物治他个欺君之罪,反而问责家族百多年前的罪行,直接将他们整个袁氏家族,当成了谋反罪脱逃的余孽。
相对于欺君,可看圣人心情来问罪,谋反这种罪名,更是叫人无可辩驳!
肖肃,果然不愧为心狠手辣的“杀人王”,他这是要将他们袁氏一族都置于死地,丝毫不容反抗!
他不就是是看重了白氏女的地位,想要借些力往上爬么?在族中不受重视,又被梅县令打压得差点连功名都丢了,好不容易才中了状元,他怎么甘心就那么平寂的呆在翰林院那个清水衙门里干熬着?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肖肃真的也跟他一样,看上了白清?
“正是本官。”肖肃不以为意,坦荡的认下了盗窃袁氏族谱的过失,转而问道,“袁大人,你不会连自家的族谱,都不认识吧?”
袁茂林默然无语,此时此刻,圣人已然认定了肖肃的说辞,根本容不得他有任何辩驳。不过是为了退亲而已,他们怎么就那么狠,不但要置他于死地,连他的家族都不能容忍?为了白清一人的名声而已,可恨他们竟要用他袁家几千人的命来换。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肖肃白澈为了让白清退婚之后却不失名声,想尽了办法在构陷于他,心中实在恨极。可是身在御前,再恨他也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压了性子,叩首祈求道:“圣人、白大人、肖大人,是我有罪,因钦慕白清小姐,不可自拔,方隐瞒了早已娶妻的事实,欺骗了圣人,实在罪该万死。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罪过不应当牵连无辜之人,还请圣人明察开恩,放过我袁氏族人。”逼至此种地步,他反倒痛快的认了欺君之罪,一番说辞坦荡无比,只因少年恋慕,方才铸下错误,却愿一力承担,只求不牵连他人,也算得上是君子所为了。
白澈、肖肃见他如此行径,心中实在愤怒,可是他们却都没有做声,只转过头看着兴庆帝,等待着他的裁决。
其实他们也不明白,兴庆帝到底在卖什么关子,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袁家也从未做过什么威胁皇权的事情,按他原来的性子,应当不会理会才是。可偏偏今日,他却不提白清之事,只抓住前程往事,一副誓要歼灭袁家满门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不透。
兴庆帝不管他们的好奇,丝毫不露声色,沉着声宣判道:“袁茂林撸夺功名,关押昭狱,签发关文至南浔县,命县令抓捕袁氏族人。肖肃,你亲自前往……”
话还未说完,看门小太监再次疾步走了进来,朗声禀告道:“圣人,顺宁长公主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不记得,顺宁长公主是谁啊?
第049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49章)正文,敬请欣赏!
御书房门外一个看门传话的小太监,竟然如此没有眼色,胆敢打断圣人的话,实在是不知死活。苏福眼睛一瞪,那小太监好似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吓得浑身一颤,趴在地上的身子就软趴趴的瘫了下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来了。
未等宣召,小太监口中的顺宁长公主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她的身侧,还跟着几个御前带刀侍卫,张开手做出拦阻的动作,口中劝道:“长公主,圣人未曾宣召,不得乱闯。”
可碍于她素来的威势,以及兴庆帝的纵容,侍卫们却根本不敢硬拦,随着她的无所顾忌,且走且退。
“我要见皇帝,谁敢拦我!”顺宁长公主面带怒容,厉声呵斥,完全不将那群侍卫看在眼中,直接的闯入了大殿之中。
肖肃听得那声色厉芒的声音,身体一僵,不由自主的转头望过去,他面色一片灰白,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的光芒,见来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皮,谁都不知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澈见状,不动声色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做母子做到他们这般见面好似不相识一般的陌生模样,也算得上是大成国的头一份了。
兴庆帝面色比起他们二人,更有些难看,一张脸气得通红,好似马上就要爆发。换做往常御书房无人的时候,她闯上一闯也就罢了,他深觉是因为自己的缘由,不但累得姐姐所嫁非人,过了数年憋屈的日子,更连累母后早早逝去,所以对她越发邪佞的脾气,一直都容忍着。可是今日,明知道御书房有人,他或许正在处理政务,却还是这般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实在是太过了些。
整个大殿中,恐怕也只有正处在死亡边缘的袁茂林,对她的到来由衷的欢迎和庆幸着。
不管欢不欢迎,殿中的人,无一不将目光集中在顺宁长公主身上。
她今日的打扮,十分贵气逼人,那通体富贵华丽的装扮,在橘黄色宫灯的反射下,隐隐的竟是有些叫人睁不开眼睛来。
一身皇族专用的金黄色短袄,下配明灰色裾裙,长长的红狐皮嵌金边披风,映着耳畔因急速走动而晃个不停的绿宝石耳坠更加的鲜亮。她头梳高髻,斜插着红玉牡丹簪,发髻正中央,插着一对流光溢彩,华贵非常的八尾凤钗。凤凰展翅摆尾,欲飞不飞,驻足七彩祥云之上,凤口衔东珠,凤眼以顶级鸡血石点缀,凤羽以及尾翼皆用天蓝色宝石镶嵌而成,呈镂空状,层层叠叠。好似真的有一只凤凰,驻足在发间,整体的纹饰繁复层叠,掐制的工艺精湛绝伦,不用猜就知晓,绝对是宫造的首饰。
可惜,若是这身装扮换在二十年前,定然能承托出她绝伦的风姿。只是如今的她,明明只有四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尽管如此气势逼人,让人无法直视,可却依然避免不了,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她鬓边发角处那几许隐藏不住的银霜。画着淡淡妆容的眼角也隐隐有些细细的鱼尾纹未曾遮盖住,深深的鼻唇沟,更是破坏了她整体雍容的感觉,连原本与兴庆帝六分相似的面容,也仅余两分了。
众人静默不语,顺宁长公主也有些惊异,她根本没想到,这么晚了,御书房里竟真的还有朝臣在,这个朝臣中的一个,还是她自生出来就不待见的儿子。
兴庆帝忍了忍气,抬手挥了挥,侍卫们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兴庆帝问道:“皇姐这个时候进宫,可是有何要事?”
“我听说,失传百年的萤绣又在宫中重现了?”顺宁长公主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兴庆帝隐藏的怒气,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皇弟你知道,我平生最爱的,就是各色绣艺。你将那萤绣给我吧!还有,萤绣是谁找回来的?懂这绣艺的人,又在哪里?”
正说着,眼睛刚好瞟到了跪地的袁茂林身前,摊着的那一叠泛着淡淡荧光的锦帛,眼睛顿时一亮,指着袁茂林开口吩咐道:“把它给本宫拿过来。”
袁茂林怔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心中突地泛起了一股绝处逢生的感觉。眼看着一脚就快要踏入鬼门关了,却突然出现一丝曙光,他怎么能不死死的抓住呢?当即,他甚至顾不得自己此刻还是跪在御前等待圣人裁决的罪臣,立马一把抓起萤绣族谱,快步的跪行到顺宁长公主身前,双手高
举,将它送到了她的手中。
顺宁长公主对他的行为甚为满意,露出今晚踏入御书房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伸手接过锦帛,随口道:“起来吧!”语毕,就立刻展开锦帛,细细的看了起来。
袁茂林回首看了看兴庆帝更显难堪的神色,瑟缩着爬起来,弯腰躬身的将自己藏在顺宁长公主身后,希冀着这幅萤绣,能够让她心悦,出言救他一命。
削除功名也就罢了,入昭狱,到了“杀人王”肖肃的“十八层阎罗殿”里,哪里还有他的活路可言?如今他所有的算计都没有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他通通都不想要了,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活下去,好好的,完整的,活下去。
现在,他唯一剩下的筹码就是这个所谓的元氏萤绣,而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便只有痴迷此道的顺宁长公主了。据京城传言,顺宁长公主因在圣人当年的夺嫡之战中出了大力,圣人自来对其言听计从,从不违逆。而她没有别的爱好,独独对各色绣艺和绣品,有着近乎变态的痴迷。据闻,兴庆七年,就有一被判斩监侯的贪官,因家人给顺宁长公主送上了慧绣的技艺,得以保存了性命,甚至还让圣人发还了部分家产,回乡当了个富家翁。
相对于届时方才闻名几年的慧绣而言,这种失传了百年的萤绣,恐怕对她的吸引力,更甚吧!指不定依靠此技艺,他袁家得了顺宁长公主的欢心,还能一举跃升为大成贵族一列呢!
想到此,袁茂林的面上,露出憧憬和志得意满的神色来,好似他已经瞧见那种富贵的生活了一般。
兴庆帝眼眸闪了闪,有些无奈的劝道:“皇姐,此物乃是呈堂证供,不能给你。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去出宫去吧!”
“什么呈堂证供?”见猎心喜,已经将之当成自己所有物的顺宁长公主眼睛一瞪,不悦的问道。
兴庆帝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线,冷着声耐心的解释道:“元氏萤绣乃叛逆罪人元氏的独门技艺,拥有此技艺的袁氏一族,当是逆臣后人,不容放过。且你身后的金科状元郎,犯有欺君大罪,皇姐不会因为区区一副萤绣,就要保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人吧!”
“哼哼……”顺宁长公主冷冷的哼了一声,斜瞟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白澈,讽刺的道,“什么欺君?不就是见白家那丫头长得漂亮,起了色心罢了。白家不想嫁女不嫁就是,何苦要给人安上什么欺君之罪,要置人于死地?皇弟你就是心太软了,白家那不知尊卑的臭丫头的娘救了皇后和太子罢了,何必如此宠溺?竟是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她还以为,她比咱连家女更尊贵么?”顺宁长公主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故作风度的白济远,后来白济远还插手她的家务事,在她准备借肖肃受虐之事对付肖家的时候,送走了他。还让她在他以军功闻名遐迩之前,寻摸不到半分消息。若非皇弟一心保他,她早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而对于颇受兴庆帝和皇后宠爱的白家兄妹二人,她更是从未有过半分好脸色。
如今莫说有萤绣这等精美绝伦的绣艺,便是没有,能有一个机会叫白家吃瘪,她也乐意得很,怎么能够不出手推波助澜一番呢?
白澈被这一番话气得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开口道:“长公主请慎言!”
“慎言?”顺宁长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耳畔的耳坠随着她身体的颤动,不停的晃动着,叫人有些眼晕。她朝一旁走了两步,将隐在她身后的袁茂林让了出来,抬手以食指托起他的下巴,手腕上金色嵌珠玉的虾须镯一闪而过,滑入了衣袖中。她啧啧的叹着气,道,“如此俊美男儿,竟是差点被白家那痴傻的丫头给糟蹋了,可惜了。袁家小子,你跟本宫说说,可是真喜欢白清那丫头?无需害怕,实话实说,本宫与你做主了。”
明明说着轻佻的话语,可她的眼睛却微微的眯缝着,与兴庆帝此刻的表情,竟是出奇的一致。
袁茂林抖了抖,心中权衡着得失,片刻之后,答道:“长公主殿下明鉴,臣不喜欢**,是**求了圣旨赐婚,臣才不得不娶她。”这意思,是白清不知廉耻硬用圣旨逼迫,他才肯娶,倒是一下子就成了被逼良为娼里面的那个“良”了。
他倒是看清楚了顺宁长公主对白家的不喜。
“哈哈……”果然,顺宁长公主闻言大笑起来,收回了手,分外不屑的道,“白氏女自甘下贱,又岂能怪旁人作践于她?皇弟,你瞧瞧你,都宠的是些什么人啊?”
“够了!”兴庆帝忍到了极致,一巴掌拍在御案,勃然大怒的道,“太祖明言,女子不得干政,皇姐,立在坤宁宫门口的石碑,你是不是看不见?若是看不见,朕现在就可以让人带你过去,好好儿的看看。母后心中对你有愧,临死之前劝朕多容忍你一些,这些年来,朕处处容忍你,宽待你,不但不责怪你不为母后送终守孝的不孝之举,也替你尽力弥补对子传的亏待不慈,甚至于装作看不见你私底下的小动作。如今你竟是越发的得寸进尺,乾元殿你也敢来,御书房你也敢闯,连朝政之事都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插手。是不是明日就要踏上金銮殿,替朕坐一坐那龙椅了?”
第050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0章)正文,敬请欣赏!
兴庆帝此言,简直可以说是直接将顺宁长公主说成是谋朝篡位的奸佞了。如此罪名,哪里是她承受得起的。
顺宁长公主连闕微微张大了嘴,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望着兴庆帝,怔愣之时,手中的萤绣族谱遂然落地也没有发现。她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好似无力接受被人如此无情的伤害和冤枉一般。
兴庆帝目露沉痛之色,眼角的余光瞟见肖肃差点没将脑袋埋到胸腔里去的样子,心里更是大恸。这么些年,最为无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至今已有二十年,他未曾有过哪怕一日,不,他甚至于没有片刻享受过属于母亲的温情。
顺宁长公主,他嫡亲的同母姐姐,宁愿将所有的心思花在那些华而不实的绣品上,也从不愿多看一眼她怀胎十月,差点丢了性命才生下来的儿子。
如今,为了一副萤绣,她甚至于如此不吝于将所有的侮辱之词,加诸在她儿子的心上人身上。
同样是母亲,姚氏流尽鲜血,臻至死亡边缘,也不忘了要将一双儿女郑重交托在丈夫手上,同样祈求他和皇后的看顾。而他的姐姐呢?她明知道那姑娘是她儿子一心惦记渴望的,不肯出手相助也就罢了,偏偏还如此作为。
她何其忍心?怎么能够这么狠得下心来?
曾经对她抱有的所有期望,和那些拿来欺哄他自己的所有言辞,此刻终于全然被她亲口打破了。
“出去,从今日开始,若无宣召,就不要再进宫了。”兴庆帝彻底的冷下了心,他说着如此冷情绝性的话,声音却是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这样的神情和言语,却让顺宁长公主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惊惶。
做了三十九年的姐弟,她素来知晓自家皇帝弟弟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不能惹。可是这么多年了,自从他登基为帝开始,不管她做得有多过分,他都从未有过丝毫责难。今日却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着实让她接受不了,当即直呼其名的大声吼道:“连昊,为了个不知廉耻的臭丫头,你要这么对我?你忘了,忘了当初为了你,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她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胸口,满腔的悲愤和不甘,还有深浓得不加任何掩饰的恨,通通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每一次有何不满的时候,她都如此诉说着自己的付出,而兴庆帝总是会妥协,然后任其予取予求。
可惜,这一次她的算盘却打错了。兴庆帝听到她这样的言语,不但没有任何的动容和愧疚,反而面色更显阴霾,眼角处不停的抽搐着,口中“呼呼”喷出灼热的气息,显见已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可他还是憋着气,死死的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只是这股子气直冲脑门,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眩晕的感觉,双手紧紧的拽住御案,才没有倒下去。
总管太监苏福自十岁上就开始伺候时年三岁的兴庆帝,如今已是历时三十六年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哪里看不出兴庆帝此刻的状态和意思。当即招了招手,示意白澈、肖肃、袁茂林并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退出大殿中去。
袁茂林看到兴庆帝姐弟二人此刻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侥幸心理,生怕受了池鱼之殃,比任何人都溜得快。出了大殿,还妄图借机逃出宫去,却被外面伺候着的侍卫们拦了下来。
白澈肖肃素来与兴庆帝亲厚,见他如此模样,倒是很想开口劝上两句,却被苏福摇着头制止了。无奈之下,也随着众人的脚步,悄悄的离开了。
到了殿外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有任何的言语,殿内的兴庆帝,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冷冷的笑着,那笑声里,却分明有些许的泣音。“当世军神神策侯肖天鹤,天底下除皇家之外最为优秀的儿郎,成了你的夫君。身经百战,未尝一败的安乐侯肖肃,是你生下的儿子。还有被世人誉为‘诗仙’的探花郎李尚,你嫁人了,他无怨无悔的等着你,你和离再嫁,他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娶了你,至始至终,都对你不离不弃。母后自幼疼宠你,养了你十几年,疼了你一辈子,最后不过是让你嫁了个你不喜欢的男人罢了,你就恨她恨到死生不相见。就这样,她也未曾怪过你半分,临死前还要朕发誓多容忍你一些。而朕,身为天下之主,也根本不被你看你在眼中,十几年来,你不高兴了,想训斥就训斥,何曾在意过朕是否会被你伤了心?又何曾在意过臣子们和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朕?你都踩在朕的头上了,你的日子,还过的不够好么?是不是真的要让朕退位让贤,把你拱道那龙椅上,才叫好?”
“不是这样的。”听着兴庆帝声声悲戚和怒意滔天的控诉,顺宁长公主心中酸涩不已,她身体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支撑在冰冷的地上,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冰冷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很快,就晕染开一片水渍。
她无力的摇着头,似辩解似自语的喋喋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五年了,从母后弥留之际,声声泣血呼唤,他连派十二波天使宣旨,最后还与皇后一同亲自出宫到公主府去请,皇后甚至都不惜跪下来祈求她,她也依旧硬着心肠,死都不肯踏进宫中半步,不肯去见母后最后一面,让她最终死不瞑目之时开始,这股子气就已经憋在心底,久不能发。
此刻讽刺怒骂,发泄过一通之后,郁结多年的心结,解了大半,心中舒坦多了。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又有些心疼,毕竟是嫡亲的姐姐,她一生所有的不甘愿,也都是为了他。若非如此,依照先帝先后对她的疼宠,她倒是能事事遂心的。
想到此,兴庆帝终于放软了声音,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冷漠,道:“你走吧!回你的公主府去,从今日开始,无诏不得出府。”方才还只是不能进宫,现在倒是直接禁足在公主府里了。
“皇弟!”变化太快,顺宁长公主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的抬头,泪水溢满眼眶,双眼朦胧的看着兴庆帝。
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原本那个与她亲密无间的兄弟,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遥远。
是她错了。
从他登基为帝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幼时喊着“姐姐,姐姐”,依恋依赖着她的弟弟了。从那日开始,他们就是君臣,不再是姐弟。
这么些年来,她时常放在口中“当初我为了你……”如何如何的言语和不知进退的行为,恐怕早就将不剩多少的姐弟之情,都完全磨灭了吧!
今日,他不过是抓住一个机会,发落她而已。
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不再坚持,也不再言语,强撑着爬了起来,头顶上的一对八尾凤钗却在低头弯腰的那一瞬,“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好似她此时的心,早已成为碎片,洒落一地,再拼不起来了。
“呵呵,嗬嗬……”看着一地的碎片,顺宁长公主突然肆意疯狂的笑了起来,泪水却沿着脸颊,慢慢的滑落。
“皇姐!”兴庆帝鼻头发酸,低低的喊了一声。
顺宁长公主没有回首看他,她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艰难的抬起了沉重的脚步,身体摇摇晃晃,脚步却沉稳坚定的往外走去,只有微微弓起的脊背,让人觉得那般的苍凉和萧瑟。
“母亲。”御书房门外的肖肃见她出来,终于没有忍住心底尤剩的些许孺慕之情,低声的喊道。
可惜,顺宁长公主根本不看他,好似当他不存在一般,直直的从众人面前走过,不曾有片刻的驻足。
袁茂林张了张嘴,想要留住她,若是她也离开了,他怎么办?可惜,侍卫们很有眼色的捂住了他的嘴,他只能挣扎着,眼睁睁看着顺宁长公主坐上华丽的八角宫亭马车,朝常乐门的方向出宫了。
搅局的顺宁长公主离开了,生了一番气,又发了一场脾气的兴庆帝,早已经累得没有丝毫再见他们的兴致了。只颁下解除袁茂林与白清的婚约,将其打入昭狱,交由肖肃处置的圣旨,又令人私底下悄悄交给了肖肃一封密诏,便命他们一行人赶紧出宫去。
临近亥时,宫中也要下钥了。
领了圣谕,白澈根本顾不得袁茂林将会面临怎样的惨境,更不理会他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去。
他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大好的消息,告知在家中翘首以待的妹妹,和同他一样日日忧心顾虑的父亲。
他甚至也顾不得,刚回到京城不过才半日,连休息都来不及,就接了尽快离京办事的密诏,明儿就要再次启程了的师弟肖肃肖子传那一副满怀了渴望和期待的眼神,半个字都没留给他,出了宫便打马离去,头也不回。
他没有看到,一手拽着接了圣旨之后便吓得软成一滩烂泥的袁茂林的肖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时,眼中闪烁着怎样的光彩。
第051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1章)正文,敬请欣赏!
冰凉的手指柔柔的摩挲着脖子上的肌肤,蓦地一紧,尖利的指甲嗖然刺入肌肤,顺畅的呼吸突然之间就变得阻塞了起来。
“不!”白清心中大骇,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粉色的帐顶,眼神中没有焦点。
许久之后,她才颤抖着双手,往脖子上摸去,光洁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黏腻的汗渍,没有伤口,亦没有掐痕。
是梦,一切都是梦,她没有被掐死,没有陷入那无边无际的窒息中,她还活着,好好儿的活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面上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这样冰冷寒咧的深冬中,她竟是流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浸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
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寻一件衣衫来换,要过年了,可得悠着点儿,别着了凉,又叫父兄担心,连年都过不好。
转过头,还未掀开被子,她却突然急促的叫了出来:“啊!”
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人,他头靠在床沿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已是睡着了。一只有些冰凉刺骨的手,还停留在她的枕畔。
听见她的尖叫声,那人蓦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阴沉如墨。白清被这眼神一看,脱口而出的尖叫顿时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浑身都有些发抖。
肖肃,“杀人王”肖肃,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叫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因为下午的交谈方才放下一些的害怕这个时候突然又冒了出来,白清木愣愣的看着他,连动都不敢动。
光顾着害怕,她甚至都没想过,大半夜的,肖肃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也没有想过,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在这深寂的夜里共处于一室,比之几个月前她怒斥过的唐尧涂解语,更加的不堪。传扬出去,足以让她也浸上一回猪笼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湿漉漉贴在面颊上的几许碎发,肖肃明白大概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着了她,低咳了一声,声音跟着心一起,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轻声的安慰道:“你醒了?别害怕,是我!”
“肖大哥?”拽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捂住,还下意识的往床里面退了退,白清颤抖着声音,动物般的直觉,让她选择了一个稍显亲密的称呼。
“别害怕!”肖肃眼神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抬起手来,想要安抚她,却在她警惕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白清总是这般的害怕他,尽管他已经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和好感。
干哑着声音,他耐心的解释道,“明儿一早,我又要出京了,这一去,恐怕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看你。”
言辞有些干巴,其中也无半字甜言蜜语,白清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之情,连那股子充斥了她整颗心的恐惧害怕和警惕防备的心思,也都被冲的淡了好几分。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被浸湿的衣衫,此时越发的冰凉,贴在她的身上,冷得她忍不住颤抖,连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棉被,也传递不出温暖的感觉来。这样的冷意环绕之下,她的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
肖肃见状,却以为她是被他吓得颤抖起来,心中揪痛,双手渐渐的收起,慢慢握成拳。他强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撇开眼睛不再看她的脸,低落的道:“别害怕,我这就走,你,睡吧!”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肖大哥!”白清一急,坐起身来急切的喊道。
顺着她坐起的姿势,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脖颈和锁骨,还有散乱的中衣。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借着窗外走廊传过来的淡淡光晕,里面粉红色肚兜上的并蒂红莲,那般的清晰。回首看来的肖肃顿时看直了眼,眸光一黯,耳根慢慢涨红起来,越烧越热,最后蔓延了整张脸。
顺着他火热的目光,白清垂头看去,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拉起被子挡住春-光,一张俏脸也涨红了起来。
恼羞成怒,她哪里还记得害怕,当即张口结舌的斥道:“你,你混蛋!”
肖肃看她这般羞怒形于色的样子,挨了骂心中不怪反喜。她肯出言留他,被他看去了身子,却是这般样子,心中对他,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思吧?至于害怕,等以后相处久了,她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反正他已经看去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那她自然就是他的人了。
大步迈回到床边,他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连人带被的拖拽到了怀中,紧紧的揽住。将头埋在她僵硬的肩上,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满腔的馨香让他有些沉醉,忍不住就搂得更紧了些。
上辈子即使嫁过一次人,还与人做了十年的夫妻,白清也从未享受过这般的温情。此时此刻,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羞恼,僵硬着靠在他坚硬的怀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挣扎着抬手推他的胸膛,结巴着叫道:“你,你,你干什么,快,快放开我!”
“让我抱抱!”搁在心底的人儿好不容易才能抱在怀中,肖肃哪里舍得放开,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的安抚道:“乖,让肖大哥抱抱。清儿,天一亮,我就得走了,你会等我回来的,是不是?”别一没看见,就又被人抢了去!已经错过了一次,再来一次,他可真的受不住了。
他的声音中,满含着祈求和忐忑,隐隐的还带了点点颤抖的音色,好似生怕她拒绝一般。
不可否认,面对这样的温情,经历十年婚姻冷暴力的白清有些动容。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开口应他,反正父兄不是看中了他,要他做她的夫君么?可是仅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送上门的女人和太轻易得到的女人,都是不被珍惜的。好似前世的她和连瑷,她是送上门去给袁茂林糟蹋,而连瑷,则是轻易的放任任丘进入她的生命里。
她们,最终通通都没有落下一个什么好结果。
难道重活一世,还要重复前世的命运,再经历一次男人的冷情绝性么?
不,她可以遵从父兄之命,嫁给他为妻,却再不会那般轻易的付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这一辈子都要留给自己,再不让人糟践了。
“放开我!”她声音冰凉而冷漠,身体比之方才下意识的时候,更加的僵硬。
肖肃有些错愕,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慌忙的松开了手,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是我孟浪了。你……”
“若你真有心思,大可去向我父亲提亲,这样夤夜闯进我的闺房,是要我再背上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你的名声么?”这话,似怒似嗔,两行清泪顺着苍白透明的脸颊滑下,竟是露出几分叫人惊艳的柔媚之态来。
肖肃有些困窘,却依旧严肃的解释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的功夫不说天下第一,也至少能排的上前十,京城中,便是他唤作师兄的白澈,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来,不会有人发现。加上进来之后,就点了整个园子里丫头婆子们的睡穴,否则她刚才两次惊叫,早就已经将人引了来,哪里还能说这么久的话。
白清一噎,眼睛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斥道:“没人知道,你就能闯进我的房间么?”
“我想见见你,看看你。明日就走了,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了。”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有些不舍。
这话,可真的有些亲密的过分了,白清的脸再一次涨红起来,羞恼的吼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圣人应承了,只要你不反对,等我回来,就会给我们赐婚。清儿,我会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唯一的!清儿,等着我回来娶你,好不好?”看着她因脸红,一张清纯的脸上带上了几许娇艳的色彩,肖肃心如擂鼓,往日里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话,就那样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她想说反对的。可是感受到他凑近来呼出的灼热气息,看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期待和忐忑的光芒,白清语塞了,本想拒绝的话,却是再不忍心说出口来了。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晚上兄长告知她婚约如愿解除,说到差点被顺宁长公主坏了事之时,还随口的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被母亲不喜,为父族所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孤家寡人。他渴盼着亲情和温情,也感怀着别人对他付出的情谊,若有所得,必倾尽所有的回报。
这样的人,如兄长所言,的确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也不能伤害,如果今日她不管不顾的责难拒绝,伤了他,他恐怕会增添许多的防备,将来若是真的成为夫妻,必定会过的更艰难些的。
所以,她不能。
忍住脱口而出的话,她扭开头不看他,微不可查的轻声道:“你,先让我父兄同意。”
肖肃何等人也,再低的声音,也逃不过他敏锐的耳朵,听得此言,心中大喜,当即急切的问道:“若是伯父和师兄同意,你也不会反对,是不是?”
白清红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
今生今世,若是父兄允了的人,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不会反对嫁给他的。
肖肃素来严肃死板的脸上,突地绽开了笑容,暖融融的好似春日阳光,浓浓的温情,晕染了他的全身。
他张开双手,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好似捧着无价的宝物,小心翼翼的,紧紧的不容分毫错失。他的嘴唇,满怀着珍惜,轻轻的落在她的发顶上,眸子里光彩四溢。
白清没有说话,放下了防备,让心软下来之后,她冰冷的身子就下意识的更靠近了他一些,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从他火热的身上,汲取着热度。
感觉到她的依靠,肖肃心中更是喜悦,整个人都随之柔和了起来。他忽的揭开被子,直接将她揽在怀里,才又用被子将她整个人环住,两个年轻人,在这雪天暗夜里,相互的依偎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
多年以后,便是容颜老去,儿孙满堂,肖肃也依旧清晰的记得,第一次拥她入怀时,那种让人心花怒放的喜悦。
第052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2章)正文,敬请欣赏!
天色刚刚泛起第一丝白光的时候,肖肃便依依不舍的放下已然睡熟过去的白清,为她掖好被角,深深的凝望了许久,才如悄悄进来时那般,又悄悄的翻墙离开了。
哪料到刚翻出院墙,就看见立在墙外长廊下的白澈,目光灼然,锋利如刀剑,狠狠的射向他。他身上的大毛披风略带水汽,显见已在此处呆了不短的时间。
深夜爬墙闯深闺,却被佳人的兄长逮了个正着,肖肃面色陡然一红,火辣辣的,便是黝黑的肌肤,也再掩饰不了。
“师兄!”他呐呐的喊道,扯了扯自己身上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困窘的转过眼去,不敢直视白澈的目光。
“丑时末我就等在这里,现在是卯时三刻,你足足在里面呆了一个半时辰。”白澈收回锐利的眼神,撩了撩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语气十分的平静,好似点头之交的普通寒暄一般,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肖肃听得白澈这样平白直叙的说着他今夜行为的言语,却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师兄此人,越是愤怒,面上却越显平静,如今都冷漠的好似陌生人一般,显见是恨到了极致了。
“师兄!”他几步走进,语气中带着点点可怜巴巴的祈求道,“你知晓,我喜欢清儿。以前她与旁人订了亲,我只能强迫自己远离。现在她退亲了,我本打算立刻上门提亲,圣人却下了密旨,要我今日就出京,我生怕这一走,她又被旁人抢了去。所以,我必须见见她,让她知道我的想法。我发誓,若她嫁了我为妻,我必视她为掌中珍宝,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言辞灼灼的保证,不含半分虚妄。好似他口中所言,必将成为他之行为,绝不打丝毫的折扣。
白澈有些微的动容,却又很快的硬起了心肠。
他很了解这位曾经朝夕相处过两年的师弟,深知他因自幼缺乏父母怜爱,格外的渴望和珍惜每一分旁人给予的帮助和情感。圣人和父亲当年将他从肖家带出来,送到白云山庄,他便将他们二人当成救命恩人来尊重。舅舅收他为徒,传授他功夫,教导他为人处事,他便待师傅犹如亲父,格外的孝顺。而他,不过是因为小时候一起学过两年功夫,怜惜他跟妹妹一般,无母亲疼惜,稍微护着他一些,这么些年来,他便一直尊他为兄长。
即便他在军中杀伐决断,掌控骁骑营铁面无私,又高居侯位,也依旧对他处处维护,十分恭敬。
分别十年,仍旧好似亲兄弟,从无生疏的感觉。
之前,他也觉得他十分适合自己的妹妹。白家姚家与他有恩,他便是不喜欢妹妹,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她去,更何况,他还因为御书房外那一次的惊鸿一瞥,生了恋慕之心呢?
可是昨夜送回了妹子,与父亲相谈,他提出要将妹妹定给肖肃,被父亲一口拒绝。经过父亲仔细的分析,他才突然发现,原本他所欣赏的这份感恩和珍惜,却恰巧是父亲拒绝的缘由。
他懂感恩,珍惜每一分感情,不单单只是对他们白家和姚家。别人的付出,他也一样会去珍惜,会去感恩。
顺宁长公主是他嫡亲的母亲,当初生他的时候,差点没了命,是以她对他虽不好,他却一直感恩,心底还深怀孺慕,渴望她的亲近。如今他们母子倒的确是形同陌路,他便想着,这样也好,妹妹嫁给他之后就可以立马当家做主,不会被婆婆为难,日子会跟在家一样好过。可顺宁长公主仅有肖肃一子,绝不会永远这样忽视他的。而她对妹妹,端看昨日御书房中的那一幕,就可知晓,绝对没有半分好感的。按她素来目中无人,跋扈专横的性子,妹妹嫁过去,将来指不定要受怎样的磋磨呢!
还有那肖家。
不败军神肖天鹤的神话,被肖肃延续了,所以肖氏家族后悔当年那般容易的将之除族,近些年来一直试图劝他回去认祖归宗。他如今倒还是撑着,可按父亲的说法,他撑不了多久,早晚会回去的。
神策侯肖天鹤那位继夫人宋氏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年以顺宁长公主之威,都在她一个区区妾侍手里头吃过一两回的亏,肖肃的名声,这么些年来更是被她有意无意中坏成了如今的样子。若是归宗之后,她可就算得上是肖肃的母亲了。
落在她手里,自家那单纯的妹子,恐怕是连骨头架子都剩不了一副完整的了。
若是肖肃坚持独居安乐侯府,这两重的“婆婆”倒也就罢了。可是安乐侯府里现在还有一个掌着家的“女主人”,据他亲口承认,那是当年在战场上救过他性命的兄弟唯一的妹妹。
京中谁人不认为,那女子若非出身太低,恐怕早在及笄之时就与他完婚,成了安乐侯夫人了。如今年近十八依然未嫁,不过是等着他娶了正妻,再进门为侧夫人。她掌控安乐侯府数年,便是个精明的姑娘嫁进去,也得好一番争斗,何况她那个傻妹妹。
这样复杂的情况,比之袁茂林当初的境况还不如。袁茂林是势利了些,可是他出身低微,虽有些才气,能力却一般,按理是永远也没办法赶上他们父子的权势的。只要他们在一日,他就永远也不可能真亏待了妹子。
这也是当初父亲没有坚持太久,就妥协,任由她去求赐婚的缘由。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娶妻艰难的时代,袁茂林一个小小的苦寒学子,竟是早早的就成了婚,才闹到如今这种境地。
他被父亲说服,打消了让肖肃成为妹夫的想法,却不想刚从父亲书房出来,就看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熟悉身影,闯进了妹妹的院子。
那一瞬,他差点没暴怒起来,冲进去与他大打一场。
可若是他真的跟着进去,闹将了起来,妹妹除了他,这辈子可就真的嫁不了别人了。
他死死的抓住廊上的雕花廊柱,好悬才控制住脾气,结果在这里,却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好多次都忍不住要闯进去,气得差点吐血,他才悠悠然的出来。
衣衫凌乱,唇角含笑,一副偷了香的满足模样。
吃亏的是他捧在手心儿里的妹妹,他哪里还能对这个让她吃亏的人心软?
白澈了解肖肃,肖肃又何尝不了解白澈,看他的神色,便能够猜出一点他的念头。如今的他,好似生气的,不单只是因为他不知避讳的闯白清的深闺,似乎隐隐的,竟是突然就没了往常那种乐见其成的意思了。
好不容易才在白清那里得到的安慰和肯定,顿时就又忐忑不安了起来,心下分外惶恐,急迫的保证道:“师兄,请你相信我,等我这次出京回来,就上门提亲,今生,必不辜负她。”神情和语气中,都颇有些祈求的味道。
“父亲不同意。”白澈摇摇头,不忍的转过视线,却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我也不太同意。”
猜测得到证实,肖肃如遭雷击,慌乱的问道:“为什么?”明明白日退亲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不过一夜之间,在他好不容易才在白清那儿得到一点点肯定之后,他们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你的家境太过混乱,我妹妹性子直,脑子又笨,招架不了。”到底是关系亲近的师兄弟,白澈对他的境况,又素来怜惜,也不忍让他糊里糊涂的蒙在鼓中,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耐心的解释道,“子传,你适合找一个精明些的姑娘,才应付得了你母亲和肖家那位,还有你府中的颜妹妹。我妹妹,不适合。”
“是因为这些?”肖肃愕然的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白澈。
白澈点头,不再多言,催促道:“天快亮了,府里的下人也要起身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看着肖肃的神情,最后一句话,白澈说的很是艰难。
他虽未曾如他爱着妹妹一般去爱过一个女子,却也十分理解,当一个男人心爱的姑娘,永远绝了成为与之共度一生的妻子的机会时,心中该有多么的痛苦。
可是,相对于师弟,与他们父子而言,妹妹,才是最为重要的人,容不得她受半分伤害。特别是在得知前世的她,因为一段婚姻,受尽了苦楚之后,对她的婚事,自然更为慎重。他们要找的,是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对待她的男子,精心的爱护疼宠她。
若是找不到,便把她养在家中一辈子,也无所谓。
肖肃的眼神蓦地暗了下去,他明了白澈言辞中的顾忌,他很想跟他说,他们所顾虑的那一切,都不会成为困扰她生活的绊脚石。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也没办法去欺骗待他如亲兄弟的师兄。
这一刻,他深知,若是无法完满的将事情处理好,他恐怕是真的要与她绝缘了。
柔软馨香的姑娘前一刻还在怀中,此时却好似离他千万里那么遥远。他不能想象,将来的某一日,她会躺在别的男人怀中,为他欢笑,为他哭泣。
不,他决不能失去她。
“师兄,请你放心。”肖肃猩红着眼睛,紧紧的握了握拳,言辞崁切的求道,“你帮我劝劝伯父,别那么急着将她嫁出去,等我回来。我保证会处理好一切,然后再上门求亲,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作者有话要说:肖肃,情路堪忧哦!
第053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3章)正文,敬请欣赏!
肖肃扔下一句誓言就匆匆的走了,却留下一夜未眠的白澈纠结万分。一方面是情同兄弟的师弟,一方面则是捧在手心儿里的妹妹,两个他都不忍心见其伤心难过,可偏偏如今的境况,根本容不得他控制。
看父亲昨夜那种决然的态度,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除非,妹妹能够像当初坚持嫁给袁茂林那般,坚定不移的想要嫁给他。
可是……
白澈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
经历了前世今生两辈子,对他和父亲满怀着愧疚和歉意的妹妹,哪里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肖肃,去忤逆父亲的意思!若是她知晓父亲的态度,恐怕对其更会避之唯恐不及,绝不可能再来一出什么“非君不嫁”的戏码。
想要娶妹妹,肖肃唯一的路,就是说服父亲,别无捷径可言。
正想着,映荷轩里洒扫丫头开了门出来,一见他立在廊前,当即小跑了过来,惊异的问道:“少爷,这么一大早的,你是要找小姐么?小姐还未起身呢!要不要奴婢进去通传一声,让清歌姐姐催了小姐起来?”
“无事,让她睡吧!”大半夜里被那小子吵了起来,她肯定睡不够,若是这会儿把她弄了起来,她没睡醒,怕是今儿一整日都见不到一丝笑容了。
肖肃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抖了抖大毛披风上的霜雪,转身朝外院走去。留下一脸呆滞的洒扫小丫头,轻声的嘟囔着:“少爷这是怎么了?浑身湿成那样,竟像是在外面站了好久一样。”不过这话,她却只敢对自己说说,根本不敢传出去一丝一毫。
府中自来有规矩,下人们若是乱传话,一经发现,不是一顿好打,就是要发配到庄子里去干苦活儿。以前少夫人涂氏掌事,她性子柔和,对下人们素来宽和,大家倒是不怕。可自几月前少夫人回娘家去为其母侍疾,这几个月府邸由大小姐白清执掌,她掌事从来就严苛,毫不容情,连当初那般受宠的芊若姑娘,不过是伺候的不太经心,又私底下跟外人传递了些小道消息,最后被拖了出来,狠狠的打了几十板子,然后不知道被少爷卖到了哪里去了。后来又因为冒犯各种规矩,被卖被赶了好些人出去,整座府邸里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满府里的下人们自此事事精心,还人人将大小姐新颁下的府规牢记心中,丝毫不敢触犯。
这样一来,白府中的行事效率倒是突然提高了好几倍,就连白父也夸赞了几回,让白清十分满意。暗自在心底里赞叹,苏梅此人虽然脾气有些不太好,又爱迁怒,可是她的为人处事,倒是真值得她好好学习的。
她重生之后,倒是真的很不客气,将前世她所知道的,以及书里面描绘的苏梅那些行事手法,并她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的消息,利用了个殆尽。
白澈没有吵醒白清,可白清到底还是没有睡成懒觉。
卯末辰初,昨日才进驻府中的吴、司两位嬷嬷便联袂而来,听闻白清此刻都还尚未起身,当即就黑下了脸。
原本昨日里看她还听得进去劝,她们来之前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许多,今儿到这时辰了还正当酣睡,一众丫头婆子们却一副理所当然样子,显见已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要教导好这位传言中嚣张跋扈,丝毫不懂规矩礼仪的**,还真得费上一大番功夫才成了。
当即,不顾婆子丫头们的阻拦,她们领着白老爷给的“金牌令箭”,闯入闺中,将白清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白清素来有些起床气,此刻未曾睡醒,哪里抑制得住脾气,当下就要发作,却被清歌给劝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在老嬷嬷们面前认了错,嘟着一张嘴,听着她们的训示。
重活一生,她其实已经慢慢的开始有一些开窍了,可是到底前世今生都一直被娇宠着,基本上从未受过专门的教导,很多人情世故,都一知半解。前世是无知就无谓,今生倒是尝试着去学习苏梅的行事,可到底出身不同,性格也有所差异,虽有些成效,却总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两位老嬷嬷在深宫中闯荡了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们先是借起床之事故意触怒了她,又在她处理家事之时察言观色,花了两日的时间,便快速的把握了她的性子,商量出一套因材施教的教导方法。
第三日,便开始有意识的通过清歌,纠正她一些错误的习惯和行事态度。她们很清楚的看出来,白清对清歌这丫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尊重和信任,但凡是这丫头开口劝解的,十次有八次,她都是会听取的。
其实这也是个不好的习惯,好在清歌这丫头行事素来有分寸,从不做越距之事,倒还时常会出言,劝阻白清的不当之处,她们也就听之任之。
当然,私底下,也没忘记提点她一二。毕竟是白清的大丫头,将来也定然会成为陪房,调-教好了,也是一个助力。
不管是朝堂,还是家中,年前这段时间,事情总是特别的多,白家父子二人整日里忙得不着家,白清也整日里晕头转向,片刻也歇不下来。就这样,吴、司两位嬷嬷还能够见缝插针的调-教她,让她不知不觉间,就顺着她们的意思,下意识的改变自己的为人处事,比之以往,更为明白事理一些,便可见其手段之高超了。
只是这样一忙起来,她连偶尔想起肖肃的时间都没有,那一夜的温情,也早被她掩藏在心底,没有露出丝毫声色来。
直到年节前一日,安乐侯府突然送来年礼,她才恍然发觉,肖肃离京,似乎已经半个多月了。那晚她没有开口询问,也不知他这一次出京,又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上辈子的他,早在八月里就没了,这辈子却活到了现在,性命的确延长了,可便是她这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也完全不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在最绚烂的年华里,骤然逝去?
若是那般,她又该如何呢?
这个时候的她,倒是已经快速的转变了自己的角色,俨然将她自己当做了肖肃的未婚妻了。不得不说,便是重活一世,她的情感神经,依然还是那么的粗犷,实在让人焦心。
“清歌,你按礼单,回一份同等价值的礼去安乐侯府。”忧郁之下,她一改近日收礼回礼、查验铺子庄子账目等琐事全都亲力亲为的惯例,将安乐侯府的礼单,直接甩给了清歌,自己抬腿就回了房间,软软的趴到床上,闭眼长长舒了口气,努力将肖肃的影像,赶出脑海。
恰在这时,本打算过年期间容她松散两日的吴嬷嬷走了进来,一见她这模样,瞬时又沉下了脸,半个来月的教导,好不容易看着有点儿成效,这一松手又倒了回去,实在是气人。
可她还未来得及发作,白清已经后知后觉的爬了起来,鼓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杵在她面前,叫她心里有怒气,一时也发不出来。怪不得圣人和娘娘都那般的宠爱她,这样娇俏的姑娘,便是她们这等在后宫中熬硬了心的人,有时候都忍不住心软。可为了她好,她们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来,端得是痛苦。
吴嬷嬷长叹一声,拉着她坐下来,拿过桌上一叠厚厚的礼单,借此将京中功爵官宦家的复杂关系,一一为其梳理拆解,讲了个明明白白,其中还不乏一些后宫和后宅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
见她听得懵懵懂懂,问出的问题也是一知半解,甚至有些好笑。索性就将自己多年来总结出的心得倾囊相授,从揣摩逢迎人心,与人相处的眉高眼低到选择调-教下人,御使奴婢的管理经验,还有妻妾相争的后院宅斗,夫人外交的手腕招数,全部一一讲明,叫白清瞬时有些澎湖灌顶的豁然之感。
随后,借着发问的机会,白清将学自苏梅的手段换着法儿的拿出来询问讨教了一番,得了个小家子气的评价,然后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重新回炉了一遍,方才放过了她。
脑子累到极致之后,她终于明白,那些苏梅用着得心应手的法子,换在她的手中,却是不一定有效,因为她们的地位不同,所面临的境况,也迥然不同。原本还存着点儿夺了苏梅那些读者口中所谓的“金手指”归为己有,将她“农神娘娘”的名号也霸占过来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那些东西,注定了是苏梅的,她就是夺了过来,也没办法如她那般豁得出去,整日里与黄土为伴,为了所谓的良种和新式种植方法,日日忙碌,殚精竭虑。
罢了,反正她已经与袁茂林解除了婚约,若是苏梅不再上门来寻她的麻烦,她便将前世的一切全然忘却,放她一马好了。
她却不知道,当她放下这份纠结了两世的仇恨,粲然而笑的时候,整个人就好似突然间脱胎换骨了一般,显得格外的耀目,连身在后宫中看惯了美人儿的吴嬷嬷,也不由得楞了一下神。
作者有话要说:深宫老嬷,才是绝世大杀器,强烈金手掌啊!
第054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4章)正文,敬请欣赏!
因为晚间要入宫赴除夕宴,未末申初,白清就已经开始在丫头嬷嬷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了起来。
这喜庆的日子里,她选了一件大红色绣牡丹图样的厚袄,下配同色系的云锦烟霞长裙,厚厚的棉裤隐藏在逶迤拖曳在地的长长裙摆下,外面再加上一件红狐披风,显得既富贵又吉祥。
她一头墨黑的长发全部挽起,梳成了螺旋髻,插戴上一套精致的开屏孔雀头饰,俱是以上等的金丝宝石掐制而成,闪耀着珠光宝色,极为富贵华丽。相较于头饰,两只粉嫩娇艳的耳垂上,只挂着两颗简单的东珠吊坠,那珠子小如豌豆,却莹润光泽,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一看就知晓不是凡物。又在脖子上戴了八宝璎珞金项圈,手腕上配上一对水透亮泽的碧玉手镯,右手手指上戴了一枚镂空嵌珠荷花戒,再加上两枚压裙的五福佩玉和腰间一只绣了荷花的香囊,零零总总,竟是增加了好几斤的重量,让原本就是强打起了精神来应付的白清,顿时又有些萎靡了下去。
她性子跳脱又爱玩,素来就不喜多戴珠宝首饰,嫌弃累赘。往常进宫都是随便插戴两支簪子或宫花,轻轻松松的,今日里被两位老嬷嬷轮番的教育了一番,方明白了身处不同的环境和场合,对于自己的妆扮要求,也有所不同。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里,此时有人相帮,即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和不乐意,她也不得不听话的将自己当成一个衣服架子,任由她们施为。
酉时初,当她终于盛装的出现在前院,早已等待多时的白氏父子一见之下,顿时惊异万分。已经在内心纠结了好几日的白澈,心中更是忧虑哀叹无限。
看来,肖肃那小子的情路,还真的堪忧呢!
大成的除夕宴一般分为两次。
一次是定在腊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的宫廷大宴,出席的是帝后、太子太子妃,年满七岁的皇子,以及各王公侯伯等爵位功勋,并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还有一次,则是定在年三十晚上的皇家家宴,是皇帝与儿女妃嫔团聚一堂的好日子。
相对而言,君臣其乐融融的宫廷大宴,要更加的奢华而隆重一些。
前世今生,即便已经无数次的参加过这样的盛宴,白清随着父兄进入夙宁宫宴会大厅的时候,依然还是有些赞叹。上百张八人座的圆席顺着宴会大厅的东西两边齐整的安置着,两列筵席的最北端,则是帝后相携而坐的复层式主桌。
按照爵位和官阶,坐席由北朝南,递次排序。
白家的席位,一贯在距离主桌不远处的西面。
他们进去的时候,宴会厅里已是坐了半数以上,见他们到来,纷纷立起身来招呼寒暄,一众官员的家眷见到盛装打扮的白清时,都不由怔楞了片刻,然后交换一个怪异的眼神。
她自重生之后,除了自家办的及笄礼,以及皇后芳辰的小家宴,她还从未出去参加过别的宴会,自然不清楚,最近她可又成了大家口中议论的对象了。
在大成国,她是第一个敢自己跟圣人求赐婚圣旨的姑娘,也是第一个被圣人赐婚又在短短半年时间内解除了婚约,还将未婚夫送进了昭狱的姑娘。不管这里面是否有袁茂林的算计,也不管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在这些夫人小姐们的眼中,她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异类,让她们敬而远之。
换做别家的姑娘,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了。可白清不但大张旗鼓的接过了她嫂子原本打理的家事,一翻手段让那些理家几十年的夫人都有些畏惧,今日还如此难得的盛装出现在除夕宴上,实在是叫人没有想到。
不顾白清向来受宠,圣人护得厉害,她们可没那个胆子得罪,多看了两眼之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攀谈。
“刘夫人,我听说,太子今儿要给圣人敬献一对白雕,是不是真的?”一位身着一品诰命服饰的夫人一脸好奇的向另一位身着二品诰命服饰的夫人问道。
“是的!汪夫人。”那二品诰命夫人颇为骄傲的点头回道。
二人就这对白雕的事情,兴致勃勃的谈论了起来,还吸引了附近好些个诰命夫人,一个劲的朝那位有□消息的刘夫人打听太子是如何捕捉到这对白雕的细节,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些惊异的呼声。
白清的脚步,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一顿,脸色也嗖一下变得惨白。
白雕乃是大成的圣鸟,传闻当年太祖皇帝在征战边境之时,有一次因为下属的反叛出卖,陷入了绝境,身受重伤,是他养着的一只白雕,寻来了疗伤的草药,救了他一命,才有了后来的大成。而那只白雕,最后却是因为一次刺杀,为太祖挡了致命一剑而亡。为纪念这只白雕,太祖令人以汉白玉雕了一个塑像,立在寝宫里,日夜相伴。
到如今,那白玉雕像,也依然存放在燕京的旧宫中,白雕,也自此成为大成的圣鸟。
当今兴庆帝年轻时曾在草原上见过一对白雕,无奈却并未收服,一直引为憾事。机缘巧合之下,太子在上月末得了一对,为迎合圣意,前世的他便在今日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将之献了上去。
可是,那对神采奕奕的白雕刚一送到御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毙了下去,引得圣人大怒。也是自此,原本对太子格外信任和宠爱的圣人,还是渐渐的升起了一些忌惮。
前世的这个时候,白清早嫁给了袁茂林,冠上了袁家的姓氏。那时的袁茂林,不过是刚从庶吉士升迁为编修,根本没有进宫赴宴的资格,白清自然也未曾进宫,没看到那个场景。若是此时这些夫人们没有谈论到,她也根本想不起来,冀王与苏梅谈论时提到的“白雕事件”,就是发生在今天夜里。
伸出手,悄悄的拉了拉前方的兄长,白澈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的将此事说了一通,白澈当即面色发白的匆匆离开,她这才施施然的在属于自家的位置上坐下。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事到临头了,连官员家眷都知晓太子今日要献上白雕,想必圣人也早有耳闻。不送上去,他肯定会生气,可若是他们查不出来那白雕的问题,贸贸然送上去,出了事,恐怕自家还真逃不过前世的命运。
心情纠结之下,她没有发觉,对面功勋爵位席面上,一个身着天蓝色衣裳,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正频频的打量审视着她,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彩。
因为晚间要入宫赴除夕宴,未末申初,白清就已经开始在丫头嬷嬷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了起来。
这喜庆的日子里,她选了一件大红色绣牡丹图样的厚袄,下配同色系的云锦烟霞长裙,厚厚的棉裤隐藏在逶迤拖曳在地的长长裙摆下,外面再加上一件红狐披风,显得既富贵又吉祥。
她一头墨黑的长发全部挽起,梳成了螺旋髻,插戴上一套精致的开屏孔雀头饰,俱是以上等的金丝宝石掐制而成,闪耀着珠光宝色,极为富贵华丽。相较于头饰,两只粉嫩娇艳的耳垂上,只挂着两颗简单的东珠吊坠,那珠子小如豌豆,却莹润光泽,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一看就知晓不是凡物。又在脖子上戴了八宝璎珞金项圈,手腕上配上一对水透亮泽的碧玉手镯,右手手指上戴了一枚镂空嵌珠荷花戒,再加上两枚压裙的五福佩玉和腰间一只绣了荷花的香囊,零零总总,竟是增加了好几斤的重量,让原本就是强打起了精神来应付的白清,顿时又有些萎靡了下去。
她性子跳脱又爱玩,素来就不喜多戴珠宝首饰,嫌弃累赘。往常进宫都是随便插戴两支簪子或宫花,轻轻松松的,今日里被两位老嬷嬷轮番的教育了一番,方明白了身处不同的环境和场合,对于自己的妆扮要求,也有所不同。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里,此时有人相帮,即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和不乐意,她也不得不听话的将自己当成一个衣服架子,任由她们施为。
酉时初,当她终于盛装的出现在前院,早已等待多时的白氏父子一见之下,顿时惊异万分。已经在内心纠结了好几日的白澈,心中更是忧虑哀叹无限。
看来,肖肃那小子的情路,还真的堪忧呢!
大成的除夕宴一般分为两次。
一次是定在腊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的宫廷大宴,出席的是帝后、太子太子妃,年满七岁的皇子,以及各王公侯伯等爵位功勋,并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还有一次,则是定在年三十晚上的皇家家宴,是皇帝与儿女妃嫔团聚一堂的好日子。
第055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5章)正文,敬请欣赏!
“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满厅宾客伏拜而下,高声颂礼。这时,白澈才从侧边的小门溜了进来,跪在父亲妹妹的身旁,面上依旧一片凝重之色。
兴庆帝偕同皇后,拾阶而上,在主位上坐下,轻抬手掌,朗声道:“平身。”
众人起身就坐,兴庆帝举杯遥祝群臣,诵念国泰民安,又令太监挨桌发了“岁岁平安”的红包,这才令人鸣炮开宴。
一道道宫廷御宴递次的传了上来,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一不齐全。又有貌美如花的舞姬伶人上来献艺,奏着欢快的乐曲,跳着优美的舞蹈,整个的夙宁宫中君臣同欢,其乐融融。
白清在吃食上自来就挑,白济远素来又疼她得紧,费了大力气搜罗各地的美食,又下了死命令,要府中的厨子努力钻研厨艺,是以这么些年过去,白府里的饮食比之皇宫,也毫不逊色。这种宴会她又经常参与,着实对菜肴无感,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端着皇后娘娘特意赐下来的鲜果汁,慢慢的品着,目光似有若无的瞅着大厅中央的舞艺。
前世的她,喜欢美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都个个容颜精致,还各有特色。掖庭的舞姬中,颇有些姿色出众的,编撰了新的舞蹈,她总是会第一时间缠着圣人或皇后,让她欣赏一番。此刻的贺春舞,她看过不止一次,不过因为跳舞的舞姬不同,每次总是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此时,那些摇曳生姿的美人,却一点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朝对面席上的颜姑娘望去。
她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鹅蛋型的俏脸上,长着长长的柳叶眉,大大的眼睛,眼角有些略微的上挑,鼻梁高而挺,一张小嘴莹润光泽,端得是位美丽的女子。
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各家诰命夫人们皆着穿着板直规整的诰命服,不管年纪大小,各家郡主县主或官家小姐们全都穿上了新做的美丽华服,戴上新打的漂亮首饰。她却反其道而行,只一身天碧色绣折枝梅花的短袄,配着同款的棕裙,身上除了两只发钗之外,没戴其他的任何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倒的确是清清爽爽的,可在一众人群里,却显得有些寒酸了。
肖肃的侧夫人……
白清脑中不停的闪过这个名头。
莫名其妙的,她原本好似死灰般的心,居然升起了愤怒和委屈的感觉。他既已有了青梅竹马的姑娘,却那般毫无顾忌的闯入她的闺中,坏了她的清白,竟还口口声声说等他回来必会上门提亲,然后会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感情他是打量着,反正她的事情闹成那个样子,虽是退了亲,再京里却根本找不到好人家。又看她性子憨傻,娶回去以后可以让他的侧夫人好拿捏是吧?
更叫她委屈的是,父兄竟然看上这样一个人做她的夫君!性子凶狠残暴也就罢了,还早有了倾心相许之人,难道为了权势,他们也可以牺牲她的幸福么?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受伤。
不得不说,尽管已经知晓为了她,父兄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性命。前世今生两辈子都已经习惯了自私的她,虽然口口声声对自己说着,为了父兄,她可以嫁给任何人。
然而事到临头之时,却依旧会觉得伤心难过,心里一样还是会有埋怨。
借着垂头放下杯子的刹那,快速的擦去眼眶快要掉下来的泪珠,白清起身,从侧边的小门出了宴会厅,走到廊下。
不知什么时候,那纷纷扬扬的大雪已是停了,借着廊下宫灯氤氲出的粉色光线,还可以看清园中的点点红梅,映雪而生,端得娇艳。
抬首遥望灰蒙蒙的天空,白清自嘲的笑了笑,低声轻叹。何必那般矫情?虽然这世界女少男多,可如同父亲兄长那样专情的男儿,又哪里有多少呢?京中那么多起于微境的官员,穷苦困顿的时候,还可以守着家里妻儿安稳度日,一旦高中,得获官职,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不纳几个美人的?何况是肖肃,他不过十几岁,就得了安乐侯的爵位,堂堂侯爷,可以有一正一侧两位夫人,还可以纳妾四名。
大成法律都给予了他这般的权利,又岂是她能够置喙的?
只是,她终究是个女人,渴望爱的女人。她所期待的,是如同父亲待母亲那般待她的男子,前世,在成婚之后便将这期望寄托在袁茂林身上,结果收获的,是悲剧的一生。今生好不容易重获新生,不是已经说好了,要为了父兄,为了这个家的完满而活么?
怎么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男人的誓言,还在这里矫情起来了?
想到此,那一夜温情让她稍稍柔软了些许的心,终于又坚硬了起来。
新春这样意味着团圆的佳节,却因为公事远离京城,独在江南思念她的肖肃不知道,就因为他临走前嘱托的那么一句话,让他那夜好不容易才让她暖化了些许的心,又重新结起了坚冰。他的追妻之路,比想象当中,更为的艰难。
“你也会有叹气的一天?”一道清亮的声音讽刺的说道,陷入沉思中的白清吓了一跳。
蓦地回首,她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是你!”
见她下意识远离的动作,冀王连瑾心中怒气横生,语气更为刻薄的质问道:“怎么,你就如此巴不得远离我,知道母妃向父皇提了亲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去,竟然找了那么个男人。”很显然,对于白清弃他而择袁茂林的行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白清微微一笑,自谦的说道:“冀王殿下说笑了,白清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殿下!也就只能在那等人中间,随意寻摸一个,过日子罢了。”
她的姿态和言语,摆明了是敷衍的态度,连瑾心中更是恼怒。
白清幼时长在宫廷,这些年来也时常出没皇宫中,他们两人的年纪最是相仿,还曾一起在上书房中读书习字。她性子活泼,又有些傻兮兮的,他最喜欢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欺负她,看着她一张笑脸突然变得乌云密布,泪水涟涟,就觉得特别开心。
年纪渐长,大家开始谈婚论嫁,皇后娘娘素来喜爱白清,有意将她定给太子为妃,他莫名的,就开始嫉妒太子,然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后来,白家拒绝了皇后的提议,太子也娶了奉安侯顾家的嫡长女为太子妃,他心中暗喜,可自那时候开始,她少入宫的时日却少了许多。
对外是言年纪到了,要拘在府中学学管家理事的本事,可她几次进宫,竟屡屡与太子妃发生纠纷,谁不知晓,她是因为此事而伤心难过。
后来,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叫原本不喜她的母妃认为,娶了白太傅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可以为他们的事业增添巨大的助力,可没想到母妃刚隐晦的提过一次,她就迫不及待的与别人定了亲,直接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现在,她退了亲,却还是这样一幅不屑于他,唯恐避他不及的模样,叫他如何不恨?
白清哪里知道连瑾心中的想法,连瑾自小喜欢欺负她,她从来不认为他会喜欢她。在她看来,这个人反而是造成她上辈子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若非他的纵容和支持,苏梅哪里敢对圣人和白家那般的逼迫,涂家又岂有胆量打上白家,气死她的父亲?
好歹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他竟是真的一点情分都不肯讲,生生的将白家摧毁了,实在太过毒辣心狠,现在又哪里肯跟他有什么接触呢!
见他不言不语,只眯缝着眼睛不善的看着自己,白清又退后几步,垂身福了福,道:“小女出来的久了,恐怕父兄担忧,先回去了,殿下请自便。”语毕,也不等他反应,就疾步走回了宴会厅里去了。
连瑾眯缝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眼神很是阴霾,里面充满了剧烈的风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使劲儿的捏成了拳头,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白清,如今你如此避我躲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亲自上门来,跪着求我,我等着那一日。
厅中依旧喧闹不已,众臣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连瑾走回座位,见太子夫妇二人时不时的凑到一起说几句悄悄话,太子妃一张俏脸显得分外的教养。
他不就是从皇后肚皮里爬出来的么?论长相,自己可是京城六公子之首,还在玉郎白澈之上,他却根本排不上号;论能力,自己也比他强多了,如今他手底下,好大一部分都被自己收拢了过来;论才华,他冀王连瑾连诗圣都夸赞了的,太子呢?他从不作诗。
凭什么,这样一个长相不如他,能力不如他,才华也不如他的兄长,却偏偏拥有那么多女子的爱慕?
心中嫉妒恼怒的他,一个冲动之下,竟是直接朝着坐在兴庆帝下首的太子朗声道:“臣弟听闻,太子殿下今日要给父皇一个惊喜,不知这惊喜,什么时候能送上来?也叫臣弟等开开眼界。”
太子眯了眯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他的眼神里,带上了深深的怀疑和审视之色。连瑾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忐忑了起来。他受了白清的刺激,太过急切的想要看到好不容易谋划的事情出成果,竟是忘了太子的性子,没有去撺掇别人,自己如此出头,怕是要被他怀疑上了。
不过还好,他的话音刚落下不久,二皇子顺王就接着起哄,催促着太子快把惊喜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太子盯着他的怀疑目光,这才收了回去,全心的应付着向来爱玩爱闹的二哥顺王。
松了口气之后,连瑾才突然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汗湿了的里衣紧贴在脊背上,冰冷的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端坐台上的兴庆帝听到他们兄弟的谈论,也颇为兴致的道:“哦,太子要给朕什么惊喜?快叫人送上来瞧瞧。”一张脸笑眯眯的,连眼睛里透出几分喜意来,显见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
连瑾闻言,所有的忐忑顿时全然消散,方才黯淡下去的眼睛,也突然闪亮着熠熠的光彩。
第056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6章)正文,敬请欣赏!
兴庆帝开了金口发了话,太子心中再介意再忐忑,也无法再继续的推脱下去,坏了他的兴致。
他转眸隐晦的朝席上的白澈看去,白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太子便放下心,淡笑着示意随侍的太监下去传话。
太子身边辅佐和伺候的人,大半都是兴庆帝亲自安排的,对于他的行事举动,又如何不清楚呢?那对白雕的到来,他其实早已经一清二楚,为了今日的君臣同乐,他才按捺了心绪,假作不知的的等待着。
此时此刻,他满面兴致的抬手挥了挥,厅中的舞姬伶人便次第的退了下去,众臣喧嚣的饮宴声,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晓,今夜的重头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尽管早有准备,也已经尽了力去弥补,然而在这紧张的一刻,白清的心依然还是一下就提了起来。短短几月的调-教,到底还是无法将她所有的习惯和坏毛病全然改变,心里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在神情上带出了一点,目光忐忑,身体紧绷。
连高居上位的圣人皇后都察觉到了一些,更逞论是坐在她身边的白澈。
白澈心中暗叹,桌子底下的手,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道:“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她只知道白雕会突然倒毙,却根本不知晓到底是如何出事的。若按她的意思,为图保险,干脆直接不要送上来最好。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那难得的白雕要真倒毙当场,莫说圣人本就素喜白雕,便是不喜之人,在今日这种喜庆团圆的日子里,见了圣鸟死亡这不详的一幕,也会心生不悦的。
可惜,她的担心,却是完全无用。
很快,四名身着甲胃的侍卫推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进来,停在了御阶之下。
黑布揭开,铁笼中赫然关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玉雕。它嘴椽微勾,尾部呈楔形,一双有力的巨爪紧紧的钳住小儿手臂粗壮的铁柱,身姿挺立,好似根本不是被关在憋狭的笼中,而是伫立蓝天白云之下,翱翔浩瀚天际之中,肆意而潇洒。
好一只威势赫赫的白雕!
兴庆帝心中暗叹,目露狂热之色,起身疾步走下阶梯,来到笼前,左右环绕的看着。那白雕只孤傲的看了他一眼,便闭目垂首,好似睡着了一般。
白清见状,低低的惊呼一声,立起身来。那声音和动静虽小,在众人皆尽沉默屏息的厅中,却是分外的明显。
“囡囡也喜欢白雕?”兴庆帝回首,兴致勃勃的朝她招手笑道,“快过来,与朕一起瞧瞧这雕儿。”
“我……”白清胆子素来不大,那么高大威猛的白雕,她可不敢太过靠近。下意识的,便想开口拒绝,白澈却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将自己大半的身子都掩藏在兴庆帝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鼓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白雕。
兴庆帝见她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又召了几位亲近的大臣过来,一同欣赏评价。
众臣们连声恭维,道圣鸟庇护,成国必将国泰民安,绵延不绝。兴庆帝听了,十分受用,表情言辞之间,毫不掩饰其高兴的心情。
这样和谐圆满的场景,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太子殿下,听闻你不是得了一对雕儿么?怎么才献给父皇一只,莫不是你舍不得,准备将另一只藏起来,留给自己吧!”唯恐天下不乱的顺王开口问道,语气里,颇含了些不明的挑拨意味。
二皇子顺王,三皇子恭王乃是一胎双生的同母兄弟,皆是出自德妃付氏。本朝虽没有如前朝那般残忍,将宫廷中出生的双胞兄弟溺毙一个留下一个,可自他们自出生之日起,便也彻底的绝了继承大统的可能。是以这两位王爷的性子都有些散漫,特别是顺王,这些年来在京城里还落了个“混不吝”的荒唐名头。德妃也从不管束,只任由他们兄弟如何高兴如何过日子。
反正这样的他们,将来不管是谁上位,不但不会对他们如何,反而还会不遗余力的嘉赏。德妃将一双儿子教导成这样,倒也算得上是一片慈善的为母之心了。
而她的谋算,最后倒也果然成真。
前世太子一脉被冀王清理了个干净,五皇子逸王和六皇子安王,也没落着什么好,一个被圈禁在府中,一个被远远的赶去边关封地,不得圣旨不能返京。也只有从不涉入朝政之事,只知玩乐的顺王和恭王,在她被赐死之前,都还风风光光的奔腾在京城的地界内,过着惬意无比的日子。
那本以苏梅为主角的书里,对此二人描绘不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连瑾登基之后,他们皆都获封了亲王之位,得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只是同为兴庆帝的儿子,他们却因为出身双胎的缘故,完全没有御极天下的可能,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平。偶尔,也乐得当当出头鸟,给太子找点儿麻烦,顺顺自己的心气儿。
反正太子为人仁善,对他们这些异母的兄弟素来宽和,往常这样那样的玩笑也常开,他是从不在意的。若是兄弟姐妹们开心的话,有时候他还自己顺手推舟,逗乐一二呢!
他却根本不知晓,此时此刻,他这一句话,在仁善的太子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又将原本已经诡秘莫测的朝堂,推向了一个怎样的境地。
因兴庆帝当年遭遇夺嫡之争,兄弟举刀相向,最后京城里差点血流成河,才堪堪惨胜的缘故。自他登基为帝之后,便特别注意培养儿子们之间的感情,教导太子爱护手足,督促庶子们尊敬恭顺太子,他们兄弟几人的感情自幼就亲厚。
至少,表面上的确如此。
顺王倒是的确没有错估太子的心性,这些年来,即便有下臣屡次或明或暗的劝说,他也从不认为他的兄弟们会觊觎他的地位,会对他怀有任何的恶意,直至今日。他原本隐瞒得死死的,准备在宴会上才揭露开来,给父皇和众臣们一个惊喜的白雕,竟然早就传遍了朝野内外。捕获的一老一壮两只白雕,其中老的那一只,竟还被动了手脚。他可以想象得到,当这一对白雕被他送到这厅中,那年老的一只突然倒毙下去,年壮的却安然无恙时,父皇和众臣的心中,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他们会不会以为,做了十五年太子的他,是不是已经不耐再继续做下去,想要取父皇的帝王之位而代之呢?
他的好兄弟们,竟是真的不遗余力的想要将他拉下马来。所用手段,还如此狠毒。
若非悠然运势好,提前得知了这个阴谋,恐怕自今日开始,他的好日子,就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此处,太子连瑧的心中闪过一抹沉痛,看向一众皇子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防备和审视。冀王连瑾见状,原本见只送上一只白雕时就瞬间提起的心,顿时悠悠的往下沉去。他心中懊恼不已,暗自悔恨行事太过急切,露了行迹。心底里还在努力的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安排的万无一失了,为何临到头来,却偏偏出了问题,让太子逃过一劫。
这样好的机会,失去了恐怕再难寻到另一次。更甚至,让原本信任他的太子已然产生怀疑,以后的行事,将会更加的艰难。
白清借着兴庆帝身体的遮蔽,目光投射过去,注意到他难堪的脸色和阴霾的眼神,心中暗自喜悦。她的重生,终究不是毫无用武之地。这个时候的冀王连瑾,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聪敏善谋,行事手段却远远还没有达到书中描绘的那般老道。得了先机,太子和他们白家,还是很有希望的。
太子没有回答顺王的问题,兴庆帝却被引起了兴致,回过头来,语气颇为惊异的问道:“哦!白雕如此难得,太子竟是捕获了两只?”神色间,好似他真的不知晓有两只白雕的事情一般。
“启禀父皇。”太子隐去眼中的沉痛之色,垂眸道,“确然有两只,另一只,儿臣已经送到了御书房里了。”他倒是光棍,直截了当的将活不了多久的白雕送到兴庆帝那里,明确的告诉他的父皇,有人在谋算他。
“哦!”兴庆帝拖长了声音,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曾当过太子,知晓其中的艰辛,尽管他很不想相信,可却明白的知道,他极力想要阻止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对于一手教养出来,完全是他想象当中那个模样的太子,他一直以来都是十分满意的。可到如今,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弱点时,才发现太子的性子,被他培养的着实太过柔软了些。
身为帝王,心软是个大弱点,他不希望太子也像他一般,总是被亲情辖制,被感情左右判断能力,最终只能成为一个庸庸碌碌的守成之君。
至于其他的儿子,既然他们不能体会他这十几年来的良苦用心,势要与太子争夺这至高无上的位置,那就将他们留给太子,好好的磨磨他的性子吧!
他狠下心来,这么恨恨的想着,可到底,还是有些被伤了心,原本的兴致勃勃,倒是被冲散了大半。
这时,苏福上来提醒,道:“圣人,时辰将至,该去城楼了!”
兴庆帝帝点了点头,背着双手返回御座,与群臣共饮了今夜的最后一杯,偕同众人退出宴会厅,前往宫墙城楼上。此刻的城楼宫墙之下,已然聚集了为数不少的百姓。
亲手点燃了第一桶烟火,一片片绚丽多姿的烟花在灰蒙蒙的上空中朵朵绽开,兴庆帝遥望天际挥散的火光,眸中暗沉如水。
小半个时辰的烟花之后,城楼上已是准备好了一箩箩封好的“岁岁平安”红包,兴庆帝朗声畅言几句,便令人将红包洒向楼下的人群。虽是抢夺圣人赐福的红包,众百姓却也遵规守矩,并未太过拥挤推攘,倒是各有所得,而后高呼万岁,颇有点其乐融融的味道。
及至亥时末,今夜的狂欢才彻底的结束,宫墙下接了红包百姓逐渐散去,参加宫宴的群臣,也纷纷离宫,各自返家。
白清提了一夜的心,也终于落回到了原处。
前世的她被父兄保护的太好,二十几年来从未曾有过如此提心吊胆的经历,等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了一般,一上了马车,便浑身无力的瘫倒在褥子上,倒是将随身伺候的清歌吓了个够呛。
还以为她是被那白雕吓到了,好一番安慰。
第057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7章)正文,敬请欣赏!
回到家中,厨下将早备好了的饺子下了送上来,晚宴没用多少、胃中早已是空空如也的白清倒是很吃了几个,才洗漱了睡下。
就因为这事儿,翌日被吴嬷嬷又说了一通,直说的她脑中嗡嗡作响,立下以后饮食定然按时均衡的保证之后,这才安生。
意识到吴嬷嬷无与伦比的念功,打那之后,在饮食方面,白清再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慢慢的,倒是改了她以往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饮食毫无定律的坏习惯。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今日乃是大年三十,不管是皇室还是平民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都是开祠祭祖。白家祖籍南浔,乃是当地绵延了数百年的大地主,及至如今,南浔有一半的田地都挂在白家的名下,白氏宗祠自然也立在了南浔县,京城中就白济远这一房人。
早年间,白济远的爷爷白明白老爷子因是庶出,刚一成年娶了亲,嫡母便随便打发了几十两银子将他分了出去,之后连宗祠都不再让他进去。受此折辱,白明豁出去一切,变卖了仅有的家产,将妻儿托付给岳家,出去跑了海运,挣出来一干家当,这才叫族人又重新接纳了他们这一房。
可惜白明早被族人伤透了心,后来也未曾留在南浔,而是选择了进京。重新安顿之后,便在自家居住的房屋里开辟出了一个院子,当做临时的祠堂,供奉了他们这一支的先祖先辈,自此之后,便鲜少再回乡。后来白济远入朝为官,也一直遵循着这个惯例,是以白清前世今生两辈子,除了当年尚在襁褓中被带着回乡守孝之外,再未去过南浔老家。
白氏的族人大概知晓当年之事将他们这一房得罪的狠了,倒也颇为识趣。只要白家坚持每年将原先谈好了数目的银钱送回族里,他们也好生的打理照看着这一族的祖屋祭田祖坟等,并不过多的攀附。
所以就算知道上辈子他们这一支到最后被族人强行逐出,白清倒也没多么的恨他们,毕竟在她个人的认知当中,宗族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父兄而已。
然而在白氏父子的心中,却并非如此。宗族对于一个人而言,意味着根。得知前世宗族的无情之后,他们就有了分宗单立的想法。此次年关开祠,便将这事提上了日程。
当然这件事情,白清并不知晓。作为女子,她一辈子只能进两次娘家的祠堂,一次是初生上族谱之时,一次是出嫁之前。关于祭祖,她唯一能涉及到的,就是看着下人,精心的准备三牲三礼,各色祭祀供品,送进小祠堂去。
按说这事,本该由家中的女主人来准备,可白济远妻子早逝,并未续弦,涂氏又出了那等事情,这才落到了她的手上。
第一次接手此事,父兄又是分外郑重其事的托付了她,白清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好在有吴、司两位嬷嬷帮衬着,才没出任何问题。
待拜完了祖先,一家三口才终于难得的围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自白清将前世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父兄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家还真是没团聚过。
可惜这顿饭,却也吃得并不安稳。
午时刚过,就有门房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喊道:“老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白清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来人一眼,过年的大好日子里,说话都有个忌讳,他这样大呼小叫的喊着,莫说不吉利,旁人听了,还以为白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门房却根本没心思看她的眼色,跑进来之后便匍匐在地,悲戚的喊道:“涂家来报,亲家太太今儿过了,咱们家少夫人伤心过度,没缓过气来,也跟着去了。”
原来,这大过年的正午时分,涂家的下人竟是身披了白麻孝衣,敲锣打鼓的送了一口棺材到白家的正门口来,说那棺材里装着的,是白家的少夫人涂氏,也勿怪下人沉不住气,这样恐慌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某一日好好儿的出去,之后便传话说要在娘家伺候病重的母亲,然后便再无音讯,结果大过年的,就送了具尸体回来,还顺带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儿。
在这样的日子里,涂家这般添堵,那已是摆明了車马要与白家彻底的决裂了。
白澈面色骤然阴沉下来,“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幽暗的眸子里,闪着狠戾的光芒。他对涂家已是手下留情了,并未将涂氏所作的丑事宣扬开,这些日子里也只是将涂氏和唐尧关押了起来,好生的折磨了一番,出了口恶气。本来他也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可惜涂经平此人心狠,为了宗族,竟是派了人,悄无声气的潜到他们白家的庄子里,将二人给解决了。
气恨之下,白澈便将二人的尸体送回了涂家。若是涂家聪明,就该安安分分的来报丧,他也不吝惜一个给她一个死后的体面。如今这般闹腾,是以为他白澈好欺负么?
白济远却完全不以为意,只斜着眼,瞥了他一下,举起杯来,饮尽杯中佳酿,这才慢条斯理的对门房道:“她既死在了涂家,哪有送回我白家的道理,传了话下去,我儿的休书,不日就会送返涂家。”他们既不要脸,他又何必给他们做脸呢?
白家本就出自乡野间,白老太爷做跑海商人起家,白家曾经的当家主母还是江湖出身,对这些所谓的名声本就不甚在意。可涂家不同,他们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尤其看重名声,既然他们都能豁出来闹一场,白家倒也乐意奉陪。
涂氏一众男儿手持凶器冲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这气人的话,当即气恼非常,红着眼大吵了起来。言辞之间,极尽恶毒之能事,将白家骂成了不仁不义之辈。
白清看着那群手持棍棒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本书中的描述。
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居然提前十年就重演了,涂家的男儿们依然带着刀剑棍棒,一路打砸的闯了进来。可是风水轮流转,上辈子惨死的人是她白清,这辈子死的,却是涂解语。上辈子白家沦为庶民,背后的靠山病的病,死的死,无人出力帮扶,只得任由有冀王撑腰的涂家为所欲为。而现在,太子尚在,圣人更是年富力强,有他们撑腰,涂家人,这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白清微眯着眼睛,扫向人群中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上辈子,就是他们趁着兄长悲伤劳累,精神不济之际,暗地里施了下作手段,废了他的武功,否则就凭涂家这些酒囊饭袋,如何是兄长的对手,又岂能让他们那般的欺辱?
这辈子,他们还想故技重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白清拉过兄长,在他耳畔低声叮嘱,白澈看向涂家人群的目光,愈见暴戾。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文气质,也渐渐的被一股凛然的杀气替代,死盯着他的那几个涂姓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萌生了怯意。
白家玉郎的功夫,众所周知,就算他们一哄而上,也不一定能够拿下他。
除非……
心思灵活的人,主意已然打在了白清的头上。白澈疼妹妹,那是出了名的,若是有她在手,不怕白澈不妥协。
众人摩拳擦掌,面带笑意,好似他们的算计,已然成功了一般。却不知,当他们的眼神转自白清,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时,白澈的眼中,已然将他们全部当成了死人。
局势一触即发,不知谁第一个动了手,涂家人大吼着一拥而上,手中的刀剑棍棒,竟是以拼命的架势,死命的攻了过来。白家的护院迎面而上,白澈将父亲和妹妹推到保护圈中,手持长剑,亦迎了上去。
傲月剑出鞘见血,几个回合之间,白清指出的几人已倒地不起,失了战斗力。见己方谋算失利,没能第一时间拿下白澈,反死伤了好些兄弟,涂家人心中恨意更甚,进攻起来,更加的猛烈。
好好的饭厅中,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活了两辈子,白清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可她此刻,却并不害怕。双手死死的拽住父亲的衣袖,避开父亲遮挡她眼睛的手掌,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些上辈子欺辱了她兄长,气死了她父亲的涂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兄长的剑下,满心的快意。
突然,一个身量矮小的男人左窜右躲,竟是突破了防御,冲到了他们父女面前,一把短小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迎面而来。
白清惊呼一声,瞳孔放大,看着那匕首越来越近,竟是忘了反应。
“不!”白济远大骇,扑将过去,背转了身一把将她抱住,竟是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挡住那杀意横生的匕首。
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向父亲的背部,白清牙彘俱烈,可是父亲强而有力的臂弯死死的搂住了她,她根本无力逆转。
几乎要绝望的那一瞬,一道银光自门外飞射而来,“噗”的一声刺入那手持匕首欲要伤人的矮小劲装男子太阳穴中,他整个人顿时僵住,静立了几秒钟之后,轰然倒地。
而此时,匕首已经划破了白济远的衣裳,若是那道银光再慢一分,恐怕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白清长长的舒了口气,死死的搂住父亲,泪水夺眶而出。
还好,还好他没事,若是重活一世,因为她对涂家人的大意和小瞧,让父亲再出点什么事情,她怕是也不能活了。
“没事了!”白济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回过身去看那矮小的刺客,他涔涔溢出鲜血的太阳穴上,一颗粉色的珍珠,左右晃动,摇曳生姿。
杀死他的,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白银珠钗!
白济远不由错愕,目光朝打斗的人群中望去,一众高大的男人之间,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她手持长剑,与白澈背靠着背,左右拼杀,长剑剑剑入肉,带起一片血花。
涂家来人中无一绝世高手,面对武功高强的白澈和白家的一众护卫,靠着人手众多也已是渐渐吃力起来,有了此女的加入,更是不敌。
很快,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再也无力为继,且战且退,更有甚者,已经匍匐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颜姑娘!”停了泪水再次望向场中,看清了那劲装女子相貌的白清惊呼出声。
第059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59章)正文,敬请欣赏!
涂家人出了名的团结果然名不虚传,涂经平受伤倒地的那一瞬,原本已经停下手来的涂家人,再次疯狂的大吼着反扑了回来,可惜先前已是死伤无数,如今又无武器在手,都不用白澈和颜姑娘再出手,很快就被白家的一干护卫镇压了下去。
京畿卫受京兆尹协管,顶头上司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白家人还丝毫不将他们看在眼中,出手干净利落,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涂家一干人等,就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中。见此情况,这些在京城里仗势惯了的兵油子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当即拔刀相向,厉声威吓。不过他们到底是混在皇城根下的,脑袋多少也还有些理智,知道此地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放肆的地方,行事却是没有涂家人那般放纵。
然而这般对峙,局势突然就严峻了起来,院中的气氛十分紧张,几乎一触即发。
白济远向前迈上几步,挥退了自家的家丁护院,冲着一干京畿卫厉声斥道:“涂家人持械强闯白府,意图谋杀,我白家不过是防卫而已。你们是防卫京畿治安的护卫兵,可不是涂家的私兵,还不放下武器,难道是要助纣为虐,在我白府逞凶么?若然如此,本官倒是真要进宫去,在圣人面前参上一本,请圣人好好查问查问,看看谷统领是如何领兵的!还是说他领着你们京畿营效忠的不是圣人,反而是京兆尹涂大人不成?”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啊!那简直就是直接给他们整个的京畿营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连同涂家一块儿,往死路上推了。这天下的文武官员各有不同的派系,大家即便心知肚明,又有哪个敢扬言说自己效忠的不是龙座上的那位,而是另有其人?
一众京畿卫顿时心下惶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颓然的收回了武器。
白济远心中,也是一松。
涂家人那群已然俘虏的被俘虏,伤的伤,死的死的“热血男儿”他倒是不看在眼中,反正是涂家闯入白家逞凶,即便将他们全部杀了,有当年发生在白府中那场惨烈的战斗打底,圣人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责备的话。
可是京畿卫不一样,京城四大营卫,全部棣属于圣人,由其心腹实际掌控,若然不管不顾的打了起来,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推动,这谋反的罪名恐怕就得扣到他们白家的头上来了。
所以,如果能够不起冲突,还是不起为好。
这么些年来,旁人只看得到圣人对他的信任,却不知晓,这一切靠的,并不是当初那所谓的帮扶和救助,而是他懂得如何把握圣人心里的底线,谨慎行事,从不得寸进尺的尝试跨越那条线。
所以,一直君臣相得。
他有很大的把握,即使事情依然如同“前世”那般发展下去,他也绝对可以像女儿记忆中那般,在皇后太子一系全部倒台之后,完好无缺的保住白家。只是他偶尔会有些疑惑,按照他培养出来的女儿的性子,圣人绝对不可能会相信她做出那种坏事,还赐下毒酒鸩杀才是。
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对于女儿的改变,他其实并不看好,她原本的性子,才是最好的保护色,只要她一如既往的亲近崇拜圣人,绝对可以一生受他的庇护,安享荣华富贵。
不过只要她乐意,便随她好了,大不了他再多费些心思,给她谋一个安定的未来。
想必他是蛰伏的久了,旁人大概已经忘了,当年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如今连一个后继无人,地位逐渐跌落上层家族的涂氏都敢如此毫无顾忌的打上门来,而且当着他的面,就接二连三的刺杀他的宝贝女儿,这是当他白济远好欺负么?
看来,他也得适时的露一露自己掩藏起来的獠牙才是。
白清不知晓,就因为她今日的疏忽和大意,前后两次遭涂氏父子刺杀,她那把自己蛰伏起来,试图锻炼兄长接班的父亲终于彻底的被激怒了。他随意的一番动作,就在兴庆帝掌控下的平静朝堂内外,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冀王连瑾的许多谋划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一股脑的扼杀,而后更是处处举步维艰,完全没有了上辈子的风光,过得十足憋屈。
不知道冀王若是知晓他未来那一切的艰难和困苦,全部都是因为昨夜遭遇白清冷待的不忿之后,冲动的安排人去挑拨了涂家的“野豹子”才造成的,会不会觉得悔不当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京畿卫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护卫京畿的治安,哪里有事情发生,哪里就有他们的出现。京城里处处可见权贵,能够毫无顾忌的处置一切事务,京畿营的权利地位向来是不低的。然而,在权贵林立的顺康坊内,竟然发生了持凶械斗这等大事,还死伤了数十人,自然是不能随意处置的。
况且,他们今日前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卫队,队里官阶最高的,也只是一个六品千总而已。而原本领他们前来,能够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京兆尹大人,又成了杀人未遂的嫌犯,哪里还有人能跟堂堂一品太傅大人对上话。更何况这位太傅大人,可是有着随时进出宫廷特权的圣人红人。
这群人不敢擅专,正发愁是不是该去寻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来时,白府的门房处有人递了帖子进来,言京畿营都指挥使谷耀桡大人上门求见。
松了口气的同时,一众京畿卫也不由心中发寒。连统领大人都要恭恭敬敬递帖子求见,他们一群人却跟着京兆尹涂大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大喇喇的闯了进来,甚至还亮了兵器。看来,他们今日回去以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害怕惶恐之下,不由得就对涂家人生了怒气,若不是涂家人找麻烦,他们此刻还好好的呆在营里过年,哪里会生出这许多的事来!
自古文武分立,即便同为圣人亲信,白济远与谷耀桡这等高阶武官,也是从无交际的。今日大年三十,对方匆匆赶来,递上帖子求见,显见还是为了此事。
他也不拿架子,吩咐人将白清连同颜姑娘一起送回后院,便领着儿子亲自出去相迎。
各自见礼,方寒暄了几句,连正事都还没来得及提起,就有天使打马匆匆赶来,宣了圣人口谕:召太子太傅白济远,京畿营都指挥使谷耀桡,京兆尹涂经平,内阁学士白澈一干人等御书房觐见。
显见,身处皇宫的兴庆帝,也已然是收到消息了。
白济远也毫不顾忌,完全不听任何人的劝解,吩咐人将受伤中毒已然昏迷的涂经平,和白府厅堂宅院中那一堆的尸体,包括被俘虏的涂姓男儿和那口停在白府门前的棺材,全部带上,一起去了皇宫。
大过年的见血本就是不吉利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分作两大堆的尸体和满是晦气棺材,一起堆在御书房外的空地上时,差点没吓坏了乾元殿里伺候的一干宫女。便是对朝臣素来脾气和顺的圣人,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虞。
那些尸体一堆多,一堆少,多的是涂家的,少的则是白家的。乍一看上去,吃亏的应该是涂家,可兴庆帝只看了一眼,就挥手让人带了出去,就当完全没有看到一般,只冷着声冲白济远问道:“怎么回事?”
“还请圣人为臣做主。”白济远撩起袍子,俯跪在地,声声悲愤的控诉道,“大过年的,臣与犬子小女正吃着团圆饭,涂家竟是送来一口棺材,还带着一大群人持械闯入府中,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更有京兆尹涂经平幼子手持剧毒匕首,直刺囡囡面门,若非安乐侯府的颜姑娘赶至,出手相救,恐怕臣今儿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当年贱内临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囡囡,这些年来,臣将她当成掌中宝,半点委屈也不忍其承受。涂氏欺人太甚,若是刺杀臣与犬子,倒也就罢了,可囡囡有何错之有,他们竟是刀刀直指,毫不留情。若囡囡今日真的身死刀下,九泉之下,臣哪有颜面再去见她!”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落下一行老泪来。堂堂七尺男儿,往日里素来风雅翩然的太傅大人,今日却哭得如此肝肠寸断,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啊!
他的害怕和恐惧,还真的是半分假都没掺,匕首刺向女儿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当年眼睁睁看着妻子在面前倒毙,他已然心痛如绞,若非儿子年幼,妻子临时还在忧心闺女,恐怕他当年就熬不下去了。如今若是真的失去了女儿,辜负了妻子临死的托付,他恐怕真的会跟着一起去。
兴庆帝闻言,当下也是一惊,面色骤然大变,急切的问道:“囡囡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托圣人洪福,小女只是受了些惊吓,倒是毫发无伤。”白济远面露劫后余生的欣慰之色,恭敬的答道。
“她胆子素来就小,今儿恐怕是吓坏了吧!”兴庆帝满面忧色,忙不迭的冲苏福吩咐道,“赶紧遣御医去白府,给囡囡好生诊诊脉,开些安神的药。对了,将年前供上来的那块据说可以安神醒脑的血玉,送去给她戴。再赐些她喜欢的瓜果点心下去,跟她讲,别害怕,也别担心,好好的养着。朕生辰的时候,还等着她好好儿的进宫来给朕贺寿呢!”
一番言辞,还是对待嫡亲的女儿,疼宠之意尽露。
虽半句都未未提到今日之事,可在场的哪个不是精明的人?端看这又是派御医,又是赐东西,还十分明白的说了,今年不会大办的圣寿,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就已经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圣人是完全站在白家这一边的。
看来以后的京城里,恐怕再没有什么“女儿甲天下”的涂家了。
果不其然,圣人简单的追问细节之后,就直接下令将昏迷不醒的涂经平罢官关入昭狱候审,又派兵将涂氏家族围了起来,等着过了年关,再行处置。而后厉声训斥了谷耀桡一通,罚了三年的俸禄,又好生安抚了白济远,并赐下许多珍宝。
一通行事,简直是偏心得令人发指,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便是向来无事也要找茬的御史听了之后,也毫无动静,毕竟白家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好好的老婆,被扣在娘家好几个月都不放回家,最后大过年的装棺材里送回去,还一副受了欺负,找人算账的架势,简直是无耻之极。
经此一役,涂家人在乎了几百年的家族声誉,这下子可是彻底的坏了,涂氏家族的女儿在婆家原本被捧着供着的好日子,至此也一去不复返了。
也不知身在昭狱的涂经平知晓了之后,会有何感想?
第061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1章)正文,敬请欣赏!
每一年的年初二开始,各家各户就都要忙着安排往各家走亲访友,自家也要准备着选一个好日子宴请亲友宾客。
这是一年中联络感情的最好时机。
白家宗族远在江南,与涂氏家族翻脸之后,京城里便连姻亲都无一家了,来往的,就只有白氏父子二人的同年同僚等。
白济远高居庙堂,大年三十那一场闹剧,更是叫人清楚的看明白他在圣人面前的风光。是以初十那日,白府的宴席上客似云来,连诸位宗室王爷都不请自来了。白济远早觉察出儿子的不对劲,想明白之后为绝肖肃之意,也有意将女儿日渐贤惠的名声宣扬出去,方便择一佳婿,府里的事情也就全然甩开了手,交给女儿处置,自己是一概不管了。
他撒开了手倒是轻松快意了,可怜了原本成算就不高的白清,忙了个一塌糊涂。若非有吴、司两位嬷嬷的提点和帮忙,早先就多备了些席面食材等,恐怕就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搞砸了这新年的第一场宴会了。
宴会这日,来白府的大半都只是男客,零星有几位关系亲近的人家,才会携了夫人或小姐前来。白府没有当家主母,接待她们的任务,自然就全部落在了白清的头上。
这一日,她一改原先的惫懒,端着一张誉满笑意的脸迎客,与一众伯母婶娘,姐姐妹妹寒暄打趣,倒是其乐融融。
自打涂家事发,涂氏女淫-荡不贞的名声不知从何处传扬了出去,说得有根有据,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的京城。新年宴来做客的,大半都是亲近人家,自然懂得忌讳,不会提及白家的糗事。
是以宴席由白清张罗,旁人不但没有提及涂氏半分,反而不住的夸奖她,还打趣着让旁的姑娘多跟她学着点,将来也好当家。
可惜,这一片欢快的场面却被一个故作柔弱的尖锐声音打断:“白妹妹宴请亲友,竟是忘了给我发帖子,我不请自来,妹妹不会责怪吧!”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身着素色锦罗束腰长裙,披着一件乳白色及膝貂毛披风,头上戴满了珠翠,打扮得与她素净的衣裳完全相反,十分富贵华丽的年轻女人,在清歌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小姐,余四夫人来了。”尽管心里再不喜,清歌依然谨守职责的通报。
来人,赫然是那日受了白清的诱导,发疯般狂奔出去寻找袁茂林告白的王淑仪。自那日之后,她已是吩咐了人不许她再进门来,之后她不屈不挠的来过几次,又是哭泣又是道歉的好一番唱做俱佳,引得路人都心生不忍了,却依然不得其门而入,后来便渐渐从白府门口绝迹。白清以为,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上门了,却没想到她的脸皮竟然会这么厚,趁着新年白家宴请的时候,不请自来了,还一副亲热得不得了,好似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感情一如往昔的模样。
可惜,从那日开始,就连白府里的下人们也全都改了口,不再亲近的唤她王小姐,反而按照其夫家的排行,称为余四夫人。
如此,可见情分已然消散了。
换做以前,决裂之后,对方这般不请自来,指不定白清就要不管不顾的吩咐人将之打了出去。然而此时的她,为人处事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只错愕一瞬,面上便堆砌起看不出喜怒的客套笑容,神色从容淡定,十分有礼的道:“来者即是客,余四夫人有心,小女自是欢迎的。”说着,又令人给她安排了位置上了茶水点心,转头就又与旁人说话去了。
王淑仪出身虽富贵,却是父母双亡的孤女,依附襄阳候府而生,又与侯府夫人姑娘们全都不和。待后来嫁了威远侯府,又因为人做作,寻常总是挂着一幅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好似全世界都辜负了她的缘故,不受公婆妯娌待见,与夫君的关系也不甚好,可谓是两头无靠的孤家寡人。
这等毫无利用价值,又总是想从别人身上获得利益的人,京城里见惯了权势的夫人小姐们,素来就不待见。从前便只有白清与她交好,如今连白清都表露出疏离的态度,白府正院厅堂内就座各自寒暄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是不搭理她的。
独自孤寂就座,看着白清满厅堂里如蝴蝶飞舞,偶尔还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娇嗔嬉闹,好不欢快的样子,王淑仪心中的嫉妒和烦闷,更加抑制不住。
她捏了捏手掌心,笑意盎然的大声道:“白妹妹,今儿这样的场合,怎地没看见涂姐姐呢?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不能出来见客,我们三人素来交好,不如让丫头领我去看看她吧!这么久没见了,我倒是挺想念她的。”她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语气欢快亲切,好似白家真的有什么好事一般。可惜,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快意和嘲讽,显露了她的真实目的。
天神一般的玉郎白澈,竟然收拢不住妻子的心,戴了绿帽子,这已是叫人不敢置信。她如此言辞,更是在提醒旁人,白澈成亲已经一年多了,却从没传出过任何的好消息。指不定就是他自身有什么问题,涂氏才会出去偷人呢!
满厅的喧闹,顿时一静,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愕。就算大家私底下如此想过也如此说过,可也没有任何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白家人面前讲出来。
余王氏这人,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上不得台面。
这般的受众人瞩目,王淑仪才不管旁人想些什么,她只享受着。顺带还能够打击骄傲地不可一世的白清,她就更加的乐意了。原本她算计白清,心中还有一丝不忍,可想着将来她跟着袁郎,可以过她自己想求也求不到的好日子,又很是妒忌,恨不能让其坠入万丈深渊,摔个支离破碎。
这样复杂的情感,在许多个无法入眠的夜晚离痛苦的折磨着她,有好几次,她差点忍不住将一切脱口而出,全然告知。可是后来,白清竟然那么卑鄙的拿她与袁郎的情感来迷惑她的心神,怂恿她跑去向袁郎表白,还试图让她做出背弃夫家,自绝改嫁的事情来,想要将她置诸死地。
若非她的丫头机灵,适时地打晕阻止了她,指不定她早已经被余家送还襄阳侯府,被舅舅给处死了。可是等她醒来之后,却听闻袁白婚约解除,袁郎被关昭狱的消息。从那一刻开始,她与白清,就彻底的成了仇人,不共戴天。
这些日子,她想尽了法子,都没能够将之救出昭狱,屡次前来白府,往日里随她自由出入的地方,如今竟是连门都进不来了。她恨,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可是,失了白清帮扶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进来了,她一定要逼着她,将袁郎从昭狱里救出来。
白清这个人,最重视的就是她的父兄,拿涂氏之事说事儿,她肯定沉不住气,必然火冒三丈。她再加以引导,将袁郎之事栽倒她父兄头上,不愁她不上当。为了父兄的名声,她就算有再多的气,也肯定会忍下去,将他给救出来的。
可惜,白清却并没有按照她编撰的剧本表演。闻言之后,连面上的笑容都未曾变化半分,语气反而十分亲切和悦的说道:“余四夫人若是真想念涂氏,我倒是可以让人送你去见她的。只是不知,你想念的,是她的人呢,还是她的魂?”
白清言辞行事完全出乎意料,王淑仪被打个措手不及,茫然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念她么?我在玄慈观曾听慈安师太说过,人死之后,魂魄七七四十九日不散,流连人间。及至四十九日之后,方才魂归地府。在这期间,若有人十分惦念,那魂魄定然时时跟随,日日相伴的。指不定,在你提及想念她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来到你身边了呢!你跟她说说话,兴许,她还能给你一星半点儿的反应。”
王淑仪顿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立起身来颤抖着声音凄惶道:“你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语气虽坚定,可却满面恐惧的左顾右盼,是真被吓得不轻。
不止是她,厅堂里其余的客人,也都有些惊惧。世人多信神鬼之说,何况白清之言,还假借佛法高深的慈安师太之名,更是叫人信服。
好歹是自家的宴会,太过了也不好,白清见好就收,坦然的道:“你既想念她,还是去涂家吧!圣人已经令人将其尸首归还本家,你现在去,看能见得着的。清歌,找两个健壮的妈妈进来,送余四夫人去涂家。跟门房说,他坏了我的规矩,随便什么人都往里放,罚他三个月月钱,下次再犯,就直接打发到庄子里去,不用回来了。”
说完,转向一干被震惊的夫人小姐,歉然道:“叫各位看笑话了,马上要开席了,诸位夫人小姐,这边请。”
夫人小姐们神色都有些僵硬,可她们却十分明白,圣人都三缄其口的事情,不是她们能够搀和的。于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从善如流的起身,就要往宴客厅去。
这时,一直垂首立在王淑仪身后的丫鬟却突然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问道:“**,不知我家夫君,现在何处?”
第062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2章)正文,敬请欣赏!
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好似戏台上的叶子戏,一出完了,另一出立马上演,简直叫人目不暇接,也实在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出声询问之后,白清看过去的目光就顿时怔住了,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众人皆都露出疑惑的神态,不知是该立刻避嫌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看这一出叫人欲罢不能的好戏。
威远侯府嫡次媳妇身边的丫鬟,跑到白家来,明目张胆的问白家小姐她夫君的下落,这简直就是天下奇谈了。可**不但没有令人掌她的嘴,反而还看着这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的丫头发呆。
她们可以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么?
她们不知道,此时的白清,已然陷入一种既定的宿命,终究是无法躲避的深深无奈中去了。
苏梅,是她来了。就好像上辈子她无声无息的出现,查明一切之后,才引着她去相见那般,今生依然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引她去见,反而主动找上了门来。
白清原以为,她与袁茂林解除了婚约之后,同苏梅之间,就从此再无任何的关系了。前世经历的那一切磨难,也都可以化作昨日烟云,再不用去回忆,也再不必日日忧愁担心了。
可是,她不想追究,不想回忆,只期望将一切忘却。却忘了,苏梅根本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她其实早该想得到的,苏梅此人是出了名的心眼儿小,睚眦必报,书中对她的这种性格,美其名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报之。”。
因为她白清的出现,袁茂林才会写了休书回去,害得她难产,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她们之间,从她被引得起了心思,要嫁给袁茂林为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无法再更改。
宿命的仇敌,总是要斗出个胜负高低来,才能罢休的。
丫鬟打扮的苏梅见白清一副傻呆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怔楞模样,嘴角露出个讽刺的弧度,微微的笑开了,再次咄咄的问道:“**,敢问我夫君,今科状元袁茂林,现在何处?”
“嗡”一声,众人再次震惊,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二人,满面的错愕。
曾与白清定亲,甚至于差点儿就成了亲,之后又异军突起,直接从翰林院被圣旨调至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肖肃肖大人身边担任副使前往江南办案,一时之间在京城里炙手可热,颇受推崇的新科状元袁茂林,竟然早有妻室。
怪道自江南归来之后,圣人就莫名其妙的下口谕解除了他与白清的婚约,还将之打入昭狱呢?原先还有人传言,说是白清看上了旁人,白家仗着圣人的宠幸,赶尽杀绝,没想到受了委屈的,反而是白清啊!
夫人小姐们,都不由得起了几分同情之心。
白家这段日子,真可谓是多灾多难。好好的姑娘,去趟玄慈观,竟然就惊了马,还摔断了手,耽误了婚期,然后又突然解除婚约。接着涂氏出轨,涂家人大年三十儿的打上门来,据闻还差点将白太傅和白清给杀了。这好不容易有圣人做主,安定了几日,好好的一个新年宴,居然就又闹开了。
啧啧,不会是真碰上什么霉星的吧!待回头家去了,可得跨跨火盆,祛祛晦气才成,别来白家做了回客,就带累了自家的气运才好。
白清还未曾有任何的动作,王淑仪就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厉声问道:“袁郎是你的夫君?”她的神色间,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好似魔怔了般,将所有的顾忌都完全的抛开了去。悲伤绝望的控诉道,“他明明说过未曾娶妻的,又怎么会是你的夫君。小梅,你来京城里,举目无亲,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是我好心的收留了你,还满足你的好奇,带着你来见识白家的风光,你尽然在这里胡说八道,破坏袁郎的名声,你如何对得起我?”话还未说完,泪水就已经从眼眶中慢慢的滑落了下来。那一副伤心欲绝,浑身颤抖的可怜样子,真是叫人看了就有些心生不忍。
可惜在场的,包括白清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情她,更没有人开口说半句声援她的话。
顶着余四夫人的名号,口口声声喊着闺蜜的前未婚夫,旁人的丈夫“袁郎”。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发生过什么事情了。不由得对白请,又多了两份同情。当然,更多的,则是一些发自内心的无奈和恨其不争。
她的眼睛得多瞎,才会将涂氏王氏这两个女人当成闺蜜,处处维护?她的心得有多盲,才会千挑万选的,寻了那么个卑劣的男人做夫君?
怪道世人常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这实在是至理名言啊!她自己不争气,那么轻易的就一次又一次的被旁人算计谋划了去,也是她自己活该了。
好在如今总算聪明了点儿,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吧!
原本疑惑白清为何突然变了性子,开始学着打理家事,今日还如此压抑着跳脱的本性,周到的照顾宾客,并且颇有几分老道的处理事务的夫人小姐们,总算给她找到了一个绝佳好理由了。
经历了这么大磨难,再笨再傻的人,也该明白自己当做些什么了。
众人的惊呼和心里不约而同产生的想法,丝毫没有影响到含恨而来的苏梅。她恨白清,因为她是罪魁祸首,若没有她,夫君不会背叛她,她不会差点死去,儿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跟着她吃那么多的苦,甚至于若没有冯公子的相助,他们母子还差点丢了性命。进京之后,一番调查,又让她发现了王淑仪这个隐藏在白清背后,为她的夫君出谋划策,并且恋-奸-情-热的女人,更是叫她恨得牙痒痒。
相对于王淑仪想尽了办法要救袁茂林出狱,夫君被关昭狱,苏梅却是乐见其成的。从他背叛她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将他当成了死人,进了诏狱,半只脚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也省得她去动手了。如此也可免去将来儿子知道了真相之后,会责怪她的潜在危机。
但是这两个女人,在招惹了她的夫君,害得她那么惨之后,却依旧还过得好好的,她怎么能够放过?
所以,一番算计之后,她得了王淑仪的信任,假扮她的丫鬟,跟着她来到白家。她要当着全京城贵妇小姐的面,揭穿她们的真面目。她倒要看看,顶着抢夺他人夫君的恶名,她们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人。
轻轻的揉了已经红肿起来的脸,苏梅冷冷的笑着,傲然的抬头挺胸,目光中充满了鄙夷,讽刺道:“都说‘清雅三姝’乃京城女子典范,却不料两个背夫偷人,两个抢夺他人丈夫,京城女子若以此为典范,不知京中男儿,还敢不敢娶妻了?”
“清雅三姝”乃是白清、涂解语、王淑仪三人曾经的雅称。她们三人自幼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而且白清名讳含清字,其人又清澈如水,仿佛一眼就能看尽。而涂解语与王淑仪二人,都是雅致之人,颇有几分贤名在外,故而世人以此雅称戏谐她们。
至于所谓的女子典范,本来就只是传言和恭维而已,从无人当真的。
可是此刻,苏梅却拿这个名头,将白清同名声狼藉的涂氏,以及自曝其丑的王淑仪连在一起,一杆打翻。那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她留啊!
在场的大半都是白家亲近之人,对白请自然多一分偏待,听闻此言之后,当下就有人要开口替她辩解。
呆滞了许久的白清,却在此时突然醒过神来,语言中满是机锋的开口说道:“苏梅,袁茂林在昭狱里。他犯了欺君之罪,若论起来,当是要牵连九族,满门抄斩的。你既已拿了休书,便不要以他的妻子自居,否则恐怕会拖累了你。对了,就算他已经休了你,你的儿子,也还是应当算在满门之中的。”
“你……”苏梅的气势,被她短短几句话,顿时打得支离破碎。
再剧烈的恨,当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都会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苏梅惜命,可她却拿自己的命去爱着那个差点让她丢了命的孩子,这一点,没有人比白清更清楚了。
《弃妇翻身记》里曾描写过,她可以为儿子付出她所有的一切,也可以做出任何的妥协。甚至于,为了她的儿子,她连倾心相付的冯志远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拿她命根子一样的儿子来威胁她,更能让她感到恐惧呢?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若圣人真要以袁茂林的欺君之罪,牵连她的儿子,她就算有神奇的《农业百科全书》,就算能够配置很多旁人想也想象不到的药物,就算她的冯郎武功高强,又能如何呢?他们又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逃不过的。
更何况,她不但没有逃,反而自动送上门来。
这辈子的情况可不比前世,前世的袁茂林成婚之后便扶摇直上,待她找上门来之时,已是升了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在圣人面前也挂了名的。那时候的他,一片风光,就算女色上出一点问题,只要她不追究,旁人不过议论几句而已。苏梅上门,还能站在原配的制高点上,鄙夷她白清这个夺人夫君的“贱-人”。
可如今呢?他成了关押在昭狱中的欺君罪臣,苏梅的出现,不过是将来给侩子手的刀口上,多添一两条人命而已。
这样不利的情况下,她竟然还寻上白家的门来,做出这幅受伤的姿态来,简直是不知所谓啊!
今天这一出戏,可谓是她最大的败笔。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白清这等蠢钝之人都明白了,以苏梅的聪敏,经由提醒之后,又岂能想不明白。她的脸“唰”一下就苍白起来,神色间暗含的戾气,也顿时转为无尽的悔恨和深重的哀愁。
若是为了出那一口被夺夫君的恶气,却将宝贝儿子陷入绝境,她恐怕真的会悔恨终身。这一刻,她再没了任何报仇的心思,心中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带着儿子赶紧离开,离得远远的,让人再也寻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
可是,白清会放她走吗?
她忐忑的望向白清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点点祈求。可是她的自尊,容不得她开口求饶。
场面,又僵住了。
看明白了她的神情,白清笑了。自重生以来便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憋闷和忧虑,在这一刻,竟是突然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苏梅,不再是那个站在神坛上俯视万千百姓的“农神娘娘”,也不再是可以决定她白清命运的人。
重活一世,就算依旧是宿命的仇敌,她们的交锋,也已然完全不同。
她不再是完败于苏梅的那个蠢笨痴傻之人了。
心情松快之后,占了上风的白清放弃了赶尽杀绝,她甚至不屑于再同她多说一句话,挥了挥手,令体壮的妈妈们将苏梅、王淑仪,连同余家的一干仆从,通通都轰出了白府。
一众人前往白府宴客厅,围坐席面,举杯相贺,欢闹一堂,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白清知晓,很多东西,从她重生回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063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3章)正文,敬请欣赏!
苏梅突兀的出现在白家,扔下如此轰动的消息,在旁人看来,白清被人如此侮辱,简直是将直接将她整块脸皮扯下来,丢到地上使劲儿的踩。按她往常的暴虐脾性,定然会怒火中烧,大发雷霆才是。可谁都没想到,她不但不怪,反而以德报怨的提点对方避开嫌疑,免受牵连,然后很客气的将对方请了出去。
这无疑是放虎归山,也太过优柔纯善了些,根本不像是她的性子,而且她如此做,指不定会留下什么预想不到的后患来。
后来再一想想,或许是她脑子想的太过简单,想不到这一处去。很有可能,她只是单纯的同情和不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与她同病相怜,一样被袁茂林欺骗了的女人。
私底下,倒是好些心存善念的夫人出言提点分析,谆谆劝解。
听得她们善意的责备和劝告,白清很是感动。上辈子的她,因为亲人们的宠溺,从来听不得半点指责,只一味的沉浸在有心人的口蜜腹剑中。
重生之后,她不再如前世那么蠢笨,看人看事都不再浮于表面之上。现在的她,知晓什么叫忠言逆耳,也明白责备她的人,并非完全是仇敌,而吹捧她的人,也不全都是朋友。
可即便如此,她却也没有将自己已经派人跟踪苏梅的行动,以及后续的一切盘算诉诸于口。所有的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们自然明白,她其实并非她们想象当中那么傻。
其实要说整个大成国里最了解苏梅的人,她白清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上辈子她们从知道对方存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宿命的敌人,并且斗争了一生,最后以她的惨败身死而告终。之后进入,看了整个属于苏梅的故事,又重回人间之后,这半年以来,她几乎将苏梅的每一个行为,每一种想法以及每一次她所做的事情带来的后果,都一一的回忆分析了很多很多遍。
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中,她几乎可以看透了苏梅这个人。
上辈子的情况,其实她若是更狠心毒辣一些,一见面就直接让人拿了她打杀了,有父兄收尾,旁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苏梅也就根本无法算到她。可苏梅心中深知有很大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情况下,却依然不管不顾的将她引了过去,偏偏她就那么顺着她的想法,居然放弃自己的优势,妄图跟她理论,最后被她成功的算计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她竟然还蠢得答应了袁茂林的要求,让其进府来伺候汤药,以赎其罪。她以丫鬟之名进府,上面不过是一个袁茂林偶尔护着,她若是想要她的性命,只需一句话而已。这样危机四伏的境况,苏梅竟也丝毫不惧,最后还真叫她得逞,给自己下了无药可解的绝育药。之后八年多时间,她喝了那么多苦涩的药汁子,最终到底还是没能求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儿。
前世的苏梅就敢如此拿她自己的性命,来拼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谁又能够保证得了,今生她不会再一次如此拼命呢?她如今担忧的,不过是儿子的危险,待她将那小家伙安顿妥善之后,铁定会再回来的。
见到她出现的那一瞬,白清不是没有想过,要杜绝后患的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第一时间杀了她。
可是她却不敢,一是大年下的,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面,她须得维护白家和父兄的清明名声。二是苏梅太过危险,有《农业百科全书》相助,一花一草,在她的手中都能够化作神奇的毒物。她不敢保证,当她出手的时候,苏梅的反击,她能够接得下来。
若是不知不觉间,又着了道,她恐怕得将自己给怄死了去。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放她离开,然后令人通知父兄,派出高手去跟踪。她要做的,是先抓住对方致命的弱点,给予重击。
苏梅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孩子。
当然,苏梅若是真的立刻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从此再不出现,她可以放过她。毕竟以她的性子,要拿一个无辜的孩子来出气,为自己做挡箭牌,还真是有些亏心的。可是如果苏梅执迷不悟,一定要将她当成仇人,如前世般为冀王出谋划策,制作毒药谋害那些她今生试图保护的人的话,她真的不介意做一个真正的毒妇,在自家人出事之前,先把苏梅和袁茂林的儿子,推进深渊中去。
****
是夜,跟踪监视的人传回消息。
听完之后的白清不得不感慨,这世间有些事情,果然是命中注定了的。
就如苏梅和冯志远,也如苏梅和连瑾。
上辈子苏梅是今年六月份,准备了足够的盘缠,还从容的变卖了所有家产之后,才离开南浔前来京城的。然后在路上,她遇见了因争夺门派继承者之位而被其师弟下毒已经濒死的冯志远,并且救了他。冯志远感念其救命之恩,又因门派争斗对所谓的江湖产生了厌倦,遂决定护送他们母子上京。一路行来,两个受过亲近之人伤害的男女互相扶持,日子久了,便渐生一股别样的情愫。
而今生,苏梅明明提早了半年多离开南浔,在进京的路上,居然还能那么巧的又碰到了冯志远。不过这一次不是她救了冯志远,反而是冯志远救了盘缠用尽,不得不停下来赚钱,却被骗落进了妓院老鸨手中的她。可是他虽然救出了他们母子,却偏偏引发了内伤,最后她又救了他。
不管谁救了谁,反正他们两个人还是跟前世一样,以报救命之恩为由,一同来到了京城。
更巧合的是,他们竟然还是住在芳草街背后的锦绣路上。明明他们上辈子住的房子,早被白清买了下来,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掌握住寻不到踪影的他们的消息。结果他们早在年前就进了京,还住在那所房子的隔壁,她却到苏梅今日出现在面前时,才发现他们的踪迹。
据来人报告,苏梅进京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对袁茂林在京城中的事情展开了调查。
不过花了短短几日的时间,那些原本隐藏得深深的蛛丝马迹,都被她一一的寻了出来。就连许多白清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和原著的参考,花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才寻摸和确认的秘密,也被她一个人好似撞大运一般,全部查了个露底。
白清不得不承认,作为女配角,对女主角的运势,她只能说一个服字。
打探清楚一切的苏梅,确认了自己的仇人,便开始有计划的接近。很快,她就以一副滋养容颜的方子,轻易的获得了王淑仪的信任,然后跟着她,来到了白家。
结果,却因为一个欺君之罪,牵连满门的罪名铩羽而归。
离开白家之后,她却并没有如白清以为的那样,匆忙的回去安排儿子离开京城,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反而闲适的去了西市,买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儿,方才准备回家去。
结果更巧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冀王连瑾竟然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要买东西,喧闹繁华的东市不去,竟然跑到杂乱不堪的西市去了。而且好巧不巧的,遇上了一群闲人械斗,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木剑,插穿了肺部,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伺候的侍卫和随从都被挤散了。
然后,濒死之际,苏梅突然大发慈悲,将他带回了她在怀远坊锦绣路上租住的房子里,用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一些花花草草,搭配着一种奇怪的绿色粉末,救活了过来。
监视的人在冯志远回去之后,就退了出来,远远的守着。那个时候,冀王已然苏醒,不过因为伤在要害之处,又失血过多,暂时不能随意动弹,只得留在那里养伤。
****
赐了赏钱,打发走了来报信的人,白清手掌托腮,眉头紧皱,微微出神。
上辈子苏梅也救过冀王,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在京城里。
按照《弃妇翻身记》对他们初遇情景的描述,兴庆十七年,也就是明年九月,冀王再次随同其师尊大儒宋崇出京游历,行至江南南京。那时正值秋收季节,在宋崇相会友人,无需他陪同的闲暇之余,冀王突然起了心思,去乡间看农夫收割,结果却被一种在当地十分出名,遇之必死无疑的三头王蛇咬中了脚踝。
此蛇剧毒无比,见血封喉。眼看着他就要不行了,那么巧带着儿子上山玩耍的苏梅下山来,短暂犹豫之后,出手相救。
然后,他们慢慢了解到对方的身份,开始合作。苏梅负责定期的给冀王配置他所需要的药品,而冀王,负责为苏梅的所有农业研究以及成果保驾护航,并且承诺替她对付一直坚持不懈,千里迢迢派人到江南来寻她麻烦的白清。
然后,苏梅一改之前的颓势,渐渐开始展露她原先隐藏起来的才华,将她“农神娘娘”的名号,传遍了整个的大成。
而白家,随着皇后太子一脉的坍塌,渐入颓势。白清抢夺他人丈夫,还将原配逼得走投无语的毒妇名声,亦随之传扬天下。
如果说上辈子她掉落深渊的起源,是来自于袁茂林的算计。那么,他们二人以救命之恩为开端的联合,便是最重最狠的那一下推手。
她思来想去,准备了那么久,想要彻底的隔绝开苏梅与连瑾的相遇,并且破坏掉他们联盟的计划,就这么一转眼间,便彻底的破产了。
不过,闹市遇袭,那么巧身边无人被旁人适时的救了,以连瑾多疑的性格,他绝对会有所怀疑,八成不会那么快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吐露!
兴许,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
想到此,白清突然笑眯了眼,急切的冲一旁沉默不语的父兄提议道:“爹,哥,不如咱们让人报官吧!”
第064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4章)正文,敬请欣赏!
由于大年三十白家的械斗案没有及时处理,造成不少伤亡,整个京畿营都吃了挂落,连圣人自来倚为心腹的都指挥使谷耀桡都被下旨申斥一番,罚了俸禄,近日来京畿卫的办事效率着实提高了不少。
这不,东市发生小规模械斗的消息传出去不过才两刻钟时间,一个卫队的京畿卫就赶到了,他们迅速出手制止,将涉案人员全数逮捕押回衙门,然后清理现场。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恢复原样,紧闭的商店打开了门,一哄而散的小商贩重新架开了摊子,扬声叫卖起来。只有被洗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和浸入石板缝隙中的暗红血色,证明了那一场死亡三人,受伤十数人的械斗,真实的在这里上演过。
偌大一个京城里,哪天不发生几起打斗伤人的案子,只要不是像白府械斗案那样,两边都是不好惹的权贵家族,京畿卫按照规矩处置起来,也是十分驾轻就熟,丝毫不费什么力气的。
可是不知道他们最近是不是霉运缠身,这么个看似简单,毫不牵涉的闲人帮斗,却偏偏叫他们再次遇上了大-麻烦。
申时初刻,四位形容狼狈宫中太监和侍卫前来求助,说在东市械斗发生的时候,冀王殿下正处于漩涡之中,他们一群伺候的人被一哄而散的民众冲散,待回转之后,冀王已然不知所踪了。
这事儿,比起大年三十儿白家发生的那事,更为严重啊!
虽说几个皇子中冀王不是最受宠的,可淑妃娘娘却素来深得圣心,而冀王则是淑妃唯一的儿子,若是他真的在京城里出了事儿,搞不好他们整个京畿营都得为他陪葬。营卫当下急了,立刻将事情逐级报了上去,届时正在白府做客的谷耀桡都指挥使听到消息,当即告辞离开,亲自领着人前去东市,逐一排查。
可惜,耗费好几个时辰,却根本寻不到分毫的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一般,人间蒸发了。就连那帮熬不住严刑拷打的闲汉,也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圣人的儿子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谷耀桡不得不开始怀疑,那场所谓的闲人帮斗,是不是根本就不寻常?难道,竟是有人故意挑起了斗争,然后趁乱将冀王殿下掳走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谷耀桡知道,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他还可推说生怕消息泄露,叫冀王殿下处境更险,这才私底下寻找。可到此时依然没有消息,他若是还继续隐瞒不报,一旦圣人从别的地方得了消息,宫门下钥之后他连辩解都不能。
到时候恐怕他不死,这辈子也再无任何前程可言了。
当下,他将自己身上的朝服弄得更乱了些,准备进宫去。
就在这时,有消息传来,怀远坊有人悄悄到衙门来报案,说是他走亲戚回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租住在怀远坊锦绣路十八号,一对年前才进京的江湖人士打扮的夫妇,将一个衣着配饰十分富贵华丽,腰间还挂着明黄色荷包,却是浑身染满鲜血的人掳到了住处。
皇城根下居住的人,谁不知晓那明黄色只有皇族可用。怀远坊这等平民居多,甚少权贵居住的坊内,竟然会出现一个皇族中人,而且还是以这等狼狈的样子,被外来者带回去,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这事儿既让他瞧见了,自然不敢隐瞒,立刻就赶来报案了。
言辞之间,还将那江湖人的武功形容得十分高强,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就好像他亲眼看见的一般,满是赞叹,直呼神技。
这个消息,简直是瞌睡了立马就有人送上了枕头,谷耀桡宫也不进了,当下亲自点兵,带了三千京畿卫,悄无声息的进了怀远坊,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那座两进的小宅院给围了起来。
唯恐打草惊蛇,叫对方拿了冀王来做人质,谷耀桡并未下令强攻,反而带着人从芳草街借了民居,在两相靠近的院墙上架起了一排梯子,将手底下功夫最好的几十个人组成第一卫队,准备翻墙进去暗自探查,最好能安然的将人救出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安排在巷子外面的一个醉酒闲汉开始闹腾了起来。他一路骂骂咧咧,跌跌撞撞的走来,到十八号院门口时,突然疯也似的冲上去拍起门来,并且大声骂道:“死婆娘,呃……劳资回来了,快开门……快给劳资开门。”
冯志远苏梅二人正在闲谈,听闻声音,当下惊疑的走了出去。租住旁人的房屋,遇上此等情况,也属正常,他们并未产生任何的怀疑。
与此同时,后宅算准了时机的京畿卫第一卫队翻墙而过,轻巧的落到了院子里。
可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营卫们刚一落地,就跟中邪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全部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墙头上的谷耀桡见状,顿时变了脸色。
他知晓江湖人士武功高强,敢于如此明目张胆掳掠皇子的也定然不凡,可他手底下训练出来的人手也不是吃素的。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当中更加的深不可测,竟然还未照面,就瞬间的放倒了他数十位好手。
十六岁从普通的兵士做起,在军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又掌控了京畿防卫十数年,他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状况。
对方有着神秘莫测的手段,又有冀王在手为质,不论是强攻还是智取,都不可行。
一时之间,他如临大敌,竟是不知该如何办了。
他却不知晓,他心中担忧顾虑的所谓神秘手段,不过是苏梅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二人的安全,沿着墙边五米处洒下的软晕散罢了。
一路从江南行来,因身边跟着冯志远这位除暴安良的大侠,路途上屡次遭遇伏击劫杀,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她已如惊弓之鸟。后来,索性按照《农业百科全书》里的配方,配置了大量无视功力,只要能够呼吸就可将之迷晕的软晕散,然后每日夜晚降临之前,洒在住处的周围。有效的防止了有人趁夜偷袭,暂保安全,顺带,还抓获了许多宵小之徒。这才加快了他们进京的进程。
几个月的时间,已然形成习惯,进京安顿下来之后,苏梅也保持着没有改变。
若是寻常,她这种自保的手段倒是无可厚非,抓住了翻墙而入的宵小之徒,不管是送进官府,还是私下打杀,都情有可原。毕竟这年头,敢夜闯女眷后宅的,不是偷儿,就是采花贼,打死了不论的。
可今儿就那么巧,她这药迷晕的不是什么宵小之徒,反而是正义的京畿卫,也算是她时运不济了。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得白清的算计。
从原著中,白清知晓苏梅有这么个习惯,还曾经在她的这个习惯下吃过亏。
此人性子多疑,就算依靠冯志远的保护,也不肯全心托付,总是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那本书中,她也因为这个性格和行事的问题,与冯志远的感情发生过危机,差点没决裂。
当然,等一切解释清楚之后,冯志远对她故作的坚强和缺乏安全感的忐忑,更加的怜惜,二人的感情,更是进了一大步。
一个人的性格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按照父兄对谷耀桡的分析,白清有八成的把握,京畿卫会铩羽而归,致使苏梅冯志远掳掠皇子,图谋不轨的罪名确立。当然,苏梅若是放弃如此布置,又或者京畿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顺利的救走冀王,也一样逃不过掳掠皇子的罪名。
只不过那样的话,兴许冀王会相信一切都是出自于巧合,有可能出手相救他的救命恩人。
毕竟苏梅的能力和魅力,连白清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可是她还是要赌上一把,如果有变故,再另行安排便是了。反正今生今世,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苏梅连瑾二人再有结盟联合的机会。
苏梅既然不肯放下一切,离开京城安分度日,反而想重新走上她前世那条“依附冀王,宣扬名声,被册公主”的康庄大道,那她也不需再多做顾虑,便用尽一切心思,去毁了她又如何呢?
至于她被毁之后,那曾经救助和帮扶了千千万万大成民众的农业改革夭折了,又与她何干?
重生而来,她所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岁月安宁罢了。若是苏梅要破坏,她才不在乎弄死了她之后,将来会有多少人遇难遭灾。
那些人,本也与她无关,不是么?
****
事情按照她所期望的那样发展。面对如此境况,谷耀桡已经在心里确认冀王在对方手上,并且展开了各种阴谋的论断,心中暗自焦急不已,却也再不敢为了将功赎罪而自专。
当下,他下令京畿卫退守百米以外,团团包围,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可立斩刀下。而他自己,则快速的朝皇宫赶去,向圣人禀报求助去了。
兴庆帝掌控京城,获取各类消息的渠道自然不单单倚靠臣下自动上禀,事情发生的同时,就已经有消息呈至御前,他甚至已经清楚的知道,住在那间宅院里的,是今日在白府闹场的袁茂林发妻苏氏。更甚至于,他连白清派人跟踪苏梅,得了消息之后又立刻令人前去衙门报案这些推波助澜的举动也没有漏掉,暗自感叹之后,失笑的摇头。
到底是经了事,不再像以前那般的纯善洁白,他心酸之余,其实也颇有两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为了让她出一口恶气,在确认了儿子已经醒来,并且没有性命之忧以后,他便放任不管,任由事情发展。一直到谷耀桡进宫求见,才发现事情没有他预想的那般简单。
一个平凡的江湖人,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竟然能够瞬间做掉京畿营数十位好手,兴庆帝也不由得开始阴谋论了。
莫非他根本不放在眼中,只是为了顺利替囡囡解除婚约,才挑出来的元氏逆臣之后,竟然真的有报仇的意思?
第065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5章)正文,敬请欣赏!
肖肃扔下一句誓言就匆匆的走了,却留下一夜未眠的白澈纠结万分。一方面是情同兄弟的师弟,一方面则是捧在手心儿里的妹妹,两个他都不忍心见其伤心难过,可偏偏如今的境况,根本容不得他控制。
看父亲昨夜那种决然的态度,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除非,妹妹能够像当初坚持嫁给袁茂林那般,坚定不移的想要嫁给他。
可是……
白澈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
经历了前世今生两辈子,对他和父亲满怀着愧疚和歉意的妹妹,哪里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肖肃,去忤逆父亲的意思!若是她知晓父亲的态度,恐怕对其更会避之唯恐不及,绝不可能再来一出什么“非君不嫁”的戏码。
想要娶妹妹,肖肃唯一的路,就是说服父亲,别无捷径可言。
正想着,映荷轩里洒扫丫头开了门出来,一见他立在廊前,当即小跑了过来,惊异的问道:“少爷,这么一大早的,你是要找小姐么?小姐还未起身呢!要不要奴婢进去通传一声,让清歌姐姐催了小姐起来?”
“无事,让她睡吧!”大半夜里被那小子吵了起来,她肯定睡不够,若是这会儿把她弄了起来,她没睡醒,怕是今儿一整日都见不到一丝笑容了。
肖肃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抖了抖大毛披风上的霜雪,转身朝外院走去。留下一脸呆滞的洒扫小丫头,轻声的嘟囔着:“少爷这是怎么了?浑身湿成那样,竟像是在外面站了好久一样。”不过这话,她却只敢对自己说说,根本不敢传出去一丝一毫。
府中自来有规矩,下人们若是乱传话,一经发现,不是一顿好打,就是要发配到庄子里去干苦活儿。以前少夫人涂氏掌事,她性子柔和,对下人们素来宽和,大家倒是不怕。可自几月前少夫人回娘家去为其母侍疾,这几个月府邸由大小姐白清执掌,她掌事从来就严苛,毫不容情,连当初那般受宠的芊若姑娘,不过是伺候的不太经心,又私底下跟外人传递了些小道消息,最后被拖了出来,狠狠的打了几十板子,然后不知道被少爷卖到了哪里去了。后来又因为冒犯各种规矩,被卖被赶了好些人出去,整座府邸里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满府里的下人们自此事事精心,还人人将大小姐新颁下的府规牢记心中,丝毫不敢触犯。
这样一来,白府中的行事效率倒是突然提高了好几倍,就连白父也夸赞了几回,让白清十分满意。暗自在心底里赞叹,苏梅此人虽然脾气有些不太好,又爱迁怒,可是她的为人处事,倒是真值得她好好学习的。
她重生之后,倒是真的很不客气,将前世她所知道的,以及书里面描绘的苏梅那些行事手法,并她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的消息,利用了个殆尽。
****
白澈没有吵醒白清,可白清到底还是没有睡成懒觉。
卯末辰初,昨日才进驻府中的吴、司两位嬷嬷便联袂而来,听闻白清此刻都还尚未起身,当即就黑下了脸。
原本昨日里看她还听得进去劝,她们来之前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许多,今儿到这时辰了还正当酣睡,一众丫头婆子们却一副理所当然样子,显见已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要教导好这位传言中嚣张跋扈,丝毫不懂规矩礼仪的**,还真得费上一大番功夫才成了。
当即,不顾婆子丫头们的阻拦,她们领着白老爷给的“金牌令箭”,闯入闺中,将白清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白清素来有些起床气,此刻未曾睡醒,哪里抑制得住脾气,当下就要发作,却被清歌给劝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在老嬷嬷们面前认了错,嘟着一张嘴,听着她们的训示。
重活一生,她其实已经慢慢的开始有一些开窍了,可是到底前世今生都一直被娇宠着,基本上从未受过专门的教导,很多人情世故,都一知半解。前世是无知就无谓,今生倒是尝试着去学习苏梅的行事,可到底出身不同,性格也有所差异,虽有些成效,却总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两位老嬷嬷在深宫中闯荡了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们先是借起床之事故意触怒了她,又在她处理家事之时察言观色,花了两日的时间,便快速的把握了她的性子,商量出一套因材施教的教导方法。
第三日,便开始有意识的通过清歌,纠正她一些错误的习惯和行事态度。她们很清楚的看出来,白清对清歌这丫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尊重和信任,但凡是这丫头开口劝解的,十次有八次,她都是会听取的。
其实这也是个不好的习惯,好在清歌这丫头行事素来有分寸,从不做越距之事,倒还时常会出言,劝阻白清的不当之处,她们也就听之任之。
当然,私底下,也没忘记提点她一二。毕竟是白清的大丫头,将来也定然会成为陪房,调-教好了,也是一个助力。
****
不管是朝堂,还是家中,年前这段时间,事情总是特别的多,白家父子二人整日里忙得不着家,白清也整日里晕头转向,片刻也歇不下来。就这样,吴、司两位嬷嬷还能够见缝插针的调-教她,让她不知不觉间,就顺着她们的意思,下意识的改变自己的为人处事,比之以往,更为明白事理一些,便可见其手段之高超了。
只是这样一忙起来,她连偶尔想起肖肃的时间都没有,那一夜的温情,也早被她掩藏在心底,没有露出丝毫声色来。
直到年节前一日,安乐侯府突然送来年礼,她才恍然发觉,肖肃离京,似乎已经半个多月了。那晚她没有开口询问,也不知他这一次出京,又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上辈子的他,早在八月里就没了,这辈子却活到了现在,性命的确延长了,可便是她这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也完全不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在最绚烂的年华里,骤然逝去?
若是那般,她又该如何呢?
这个时候的她,倒是已经快速的转变了自己的角色,俨然将她自己当做了肖肃的未婚妻了。不得不说,便是重活一世,她的情感神经,依然还是那么的粗犷,实在让人焦心。
“清歌,你按礼单,回一份同等价值的礼去安乐侯府。”忧郁之下,她一改近日收礼回礼、查验铺子庄子账目等琐事全都亲力亲为的惯例,将安乐侯府的礼单,直接甩给了清歌,自己抬腿就回了房间,软软的趴到床上,闭眼长长舒了口气,努力将肖肃的影像,赶出脑海。
恰在这时,本打算过年期间容她松散两日的吴嬷嬷走了进来,一见她这模样,瞬时又沉下了脸,半个来月的教导,好不容易看着有点儿成效,这一松手又倒了回去,实在是气人。
可她还未来得及发作,白清已经后知后觉的爬了起来,鼓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杵在她面前,叫她心里有怒气,一时也发不出来。怪不得圣人和娘娘都那般的宠爱她,这样娇俏的姑娘,便是她们这等在后宫中熬硬了心的人,有时候都忍不住心软。可为了她好,她们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来,端得是痛苦。
吴嬷嬷长叹一声,拉着她坐下来,拿过桌上一叠厚厚的礼单,借此将京中功爵官宦家的复杂关系,一一为其梳理拆解,讲了个明明白白,其中还不乏一些后宫和后宅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
见她听得懵懵懂懂,问出的问题也是一知半解,甚至有些好笑。索性就将自己多年来总结出的心得倾囊相授,从揣摩逢迎人心,与人相处的眉高眼低到选择调-教下人,御使奴婢的管理经验,还有妻妾相争的后院宅斗,夫人外交的手腕招数,全部一一讲明,叫白清瞬时有些澎湖灌顶的豁然之感。
随后,借着发问的机会,白清将学自苏梅的手段换着法儿的拿出来询问讨教了一番,得了个小家子气的评价,然后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重新回炉了一遍,方才放过了她。
脑子累到极致之后,她终于明白,那些苏梅用着得心应手的法子,换在她的手中,却是不一定有效,因为她们的地位不同,所面临的境况,也迥然不同。原本还存着点儿夺了苏梅那些读者口中所谓的“金手指”归为己有,将她“农神娘娘”的名号也霸占过来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那些东西,注定了是苏梅的,她就是夺了过来,也没办法如她那般豁得出去,整日里与黄土为伴,为了所谓的良种和新式种植方法,日日忙碌,殚精竭虑。
第066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6章)正文,敬请欣赏!
面对此种情状,冯志远却丝毫未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他看来,现在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法律条令的兵士,通通都是仗势欺人之人。就因为白清是太傅的女儿,是圣人待若亲女的姑娘,她看上了旁人的丈夫,夺去失败之后,便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叫人无法堪破的毒局,要陷害整死他心爱的姑娘。
一路行来,他看着她日日那般的辛苦,却依旧保持着善良乐观的心态。就算她的丈夫背叛了她,她却依然那般温柔的呵护着他们共同的血脉;就算旁人如何嘲笑和逼迫,她也依旧那么坚强的挺直脊背,坦然面对。
那样美好的她,是他毕生未见,也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他好羡慕,好嫉妒,也好恨那个曾经拥有过她,却不懂得去珍惜她的男人。他无比的痛恨那些想要伤害她的坏人。
他们上京来,不过想要求一个公道罢了。可他却忘了,在见过她的美好之后,将这个世间所有的丑恶全部忘之脑后了。
白家是圣人亲信,袁茂林是今科状元,而他们,不过一个江湖浪子和一个乡村农妇,他们如何斗得过他们,又哪里求得到一个公道?
公道,从来就不是为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而存在的。
今晚的局面,他早该有所预料,却偏偏沉浸在她的真善美之中,完全的忽略了。他们有此遭遇,全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思量,不曾防备而造成的。
所以,即便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他也绝对不能够如此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伤害而无动於衷!
想到此,冯志远拽住冀王后颈衣裳的手紧了紧,锋利的剑刃,更靠近他白皙光滑的脖子,一个不慎,竟是划破了肌肤,鲜红的血液顿时冒了出来,沿着剑刃滑下,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眼看见了红,骁骑营与京畿营众卫士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举步靠前,试图解救。
苏梅心中也嗖的一凌,冷冷的寒意,从外而内,一直凉到了心底里。
冀王出事,那么她和儿子,定然要给他陪葬的。小威还那么小,出生至今,他连爹都没看过一眼,连娘都还不会喊,如果就这么跟着他们去了,她怎么受得了!
“不!”她的泪水瞬间滚滚而下,这一次,不再有半分表演的痕迹,她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部都是发自内心深处。可是习惯了给自己戴上面具的人,就算面具下的真容与面具所表现出的痛苦一般无二,她也不会将自己真正的痛楚曝于人前。
她慢慢的向冯志远的方向跪行而去,放软了语气,哀婉柔宁的安抚祈求道:“冯大哥,不要!不要为了我,牵连无辜之人。冀王殿下年纪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利用了,还受了伤,我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他一条命,你若是伤了他,我的所有努力,不都白费了么?相信我,冯大哥,求求你相信我,只要冀王殿下他醒过来,一定能够还我们清白的。”
“梅儿!”冯志远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只有她这样的傻姑娘,才会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天真善良的以为,只要这个小白脸醒过来,一切就能够解释得清楚了。
若是小白脸真的把他们当做是救命恩人,下午他用了药醒转过来之后,就不会什么都不肯吐露,死死的隐瞒住他自己的身份了!若他肯坦白,今夜又岂会闹到这种地步?这不是摆明了一切都是旁人的算计么?
他倒是不想想,下午他回家一听闻心上人救了个年轻男子回来,当即就醋上了。生怕人家也跟他当初那般,因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私底下便暗自的决定了要以身相许,当即就冲进去一把拉走了正在柔声细语安抚冀王并且顺带套话的苏梅,好一番吵闹。等他炸起的毛被捋顺了再回去,别人早药劲儿上了头,睡着了,哪里还有那个机会告诉他们真相了?
可惜此刻的冯志远想不到这些,他只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然后顾自的决定自己的行动。就连他心上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面对旁人的武力逼迫欺压,他要用他所学的一切,给她营造一个安全的空间,让他们母子在他的呵护下,安然幸福度日。却不明白,正是他的自以为是,将苏梅费劲死心营造的局面全部破坏,再也无法挽回了。
苏梅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叫做绝望的情绪来。自从战胜那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得到他灵魂绑定的神奇书籍《农业百科全书》之后,她一直信心满满,从未有过此刻这种感觉。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面对绝对的权势和武力,她就算有再多神奇的本事,也根本使不出来。
如今她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她耗费了小半**那被她命名为“复生散”的天下至宝,才救回一条性命的冀王能够及时的醒来,替她澄清一切了。
许是她强烈的愿望如愿的传到到冀王的心中;又或者脖子上那把散发凌厉杀气的长剑太过冰冷,更有可能是脖子和肺部伤口裂开流血太过痛苦,被冯志远折腾得面色苍白的冀王,终于轻咳着醒了过来。
懵懂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持剑挟持,心不由得提得老高,背上冷汗涔涔,几乎一瞬间就打湿了衣裳。看向离他不远处的苏梅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冰寒冷冽了起来。
他记得,是这个女人把他从西市带回来,给他熬药治伤的。原本他以为她只是见了他打扮,想着救了他谋取一场富贵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是隐藏了别的目的。
指不定,西市那场无缘无故就将他卷进去的打斗,都是这些人挑起来的。
原本见他醒来眼中就闪过惊喜之色的苏梅,却在看见这防备怀疑和猜忌愤恨的目光中,晦暗了下去。
“冀王殿下!”冯志远冷冷的开口,讽刺的道,“隐瞒身份,假装昏迷是不是很好玩儿?可惜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中,一切只能听我的了。乖乖的,叫你家这些走狗,都给劳资退出去,准备好马车,送我们出城,等安全了,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可不保证,我手中的剑会不会颤抖!若是不个不小心,割断了您矜贵的喉咙,那也只能是你命不好了。”一通话,倒是匪气十足,完全不似往日的大侠气概,就是苏梅,也不由听得怔忪了。
往日里她所熟悉的那个冯大哥,真的是他的真实性情么?莫非本就是她太傻太笨,看走了眼,他所谓的护送他们母子进京,不过是让他顺利进京,谋划阴谋诡计的借口而已?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苏梅跟冀王竟是出奇的相似,一点点的不对劲,都能够让他们怀疑别人的忠诚。也难怪上辈子他们的合作能够那般的和谐,最后还能共享天下了。
暂且不提苏梅心中突然对冯志远升起的怀疑。只说看清楚了自身处境的冀王,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心中暗自庆幸下午没有那么轻易的将自己的身份吐露出来,却又懊恼这些愚蠢的京畿卫和骁骑卫。看此情景,若非他们苦苦逼迫,恐怕这些掳了他的人,也根本不会那么轻易的察觉出他的身份,弄成如今这个进不得退不得的局面。
若是他真应了他们所求,恐怕就算保下命来,也难免落得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的恶名,从此与那高位再无缘分。可若是他坚持不肯,此人指不定就真的索性给他一剑,要死也拉着他一起陪葬了。
该怎么办呢?
小院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鲁宁这个时候,也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本来没他们什么事情的,他这一来,若是真逼得冀王身死当场,恐怕不止是他和整个的骁骑营,就连远在江南的老大,都得被牵连进去啊!
恰在一干人皆都不知该如何办,暗自思索之时,一阵婴儿的哭声由远至近,渐渐传来。跪伏在地上的苏梅和手持利剑的冯志远,不约而同的僵住了身子,艰难的转过视线,朝门厅处望去。
寂静的夜色下,婴儿的哭声那样嘹亮而凄厉,便是身经百战的两营卫士,也不由心中发寒,举目凝视。
只见一位眉目如画,仙姿风逸的男子怀抱襁褓,从屋中缓缓走出,那婴儿的哭声,正是出自于他怀中的襁褓。可是这位身着绯色长衫,腰扎玉带,头戴纶巾,面上还泛着几许浅淡的柔和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全然是肆意潇洒的男子,却好似根本没听到怀中婴儿的哭声,也根本没看到场中局面的紧迫一般。他好似漫步在清雅山水之间,自顾的轻轻举步而来。
可惜他的风雅,看在苏梅等人眼中,却是处处危机,他每一次举步,他们的心都不由得跟着高高抬起,久久不能落下。
冯志远抓住剑柄的手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尽的后悔中去了。
威儿,对于梅儿而言,他就是她的命。可恨他被气昏了头,光顾着拿捏冀王这小子来谋求一个安全离去的机会,却忘了梅儿爱愈性命的儿子,还留在后院中熟睡,竟叫人得了手去。
“玉郎白澈?”苏梅哑着声冲来人问道。“今晚的事情,果然出自于你们白家?”她一边问着,一边却强撑着自己酸软无力的肢体,缓慢的爬了起来,挺直了脊背,昂然的立在廊下。她可以跪天跪地跪任何人,却绝对不会对着白家人下跪。
“苏夫人!”白澈抬手拍了拍怀中的襁褓,轻轻晃动着。当眸光终于看向苏梅之时,嘴角顿时慢慢的扬起一个柔柔的弧度,无声的笑开了。
那笑容,仿佛春日暖阳,又似绵软清酒,叫人不由自主的心暖心醉。
第067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7章)正文,敬请欣赏!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此语用来形容此刻那如同降临凡间谪仙一般的白澈,是再贴切不过了。就连小院里的一干男儿,也不由因他的笑容而失神。
唯独苏梅却丝毫不为所动,见了他暖煦如月光流转般的淡淡微笑,心中反而怒意更甚。最初她虽然那般哭诉,可心中到底有所狐疑,不敢完全确信。直到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看到他将她啼哭不止的孩子抱在怀中为质,她才如冯志远一般,真正在心中确认:今夜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出自于白家的陷害。
他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就算做下了丑事,也容不得别人嘲笑和言论。所以,他们要将她这个证据毁灭,而且以这种方式,叫她无法翻身。
恨到深处,忍不住就扬声悲切的指责道:“白家名扬京城内外的大家闺秀不知廉耻的夺了我的丈夫,将我逼至如此绝境。你堂堂男儿,京城赫赫有名的端方玉郎,却是要对我等柔弱不堪的孤儿寡母出手,就不怕遭老天报应么?”
儿子,那是她的命。
白家人却要拿他来威胁她,将她彻底的逼入绝境中去,何其狠毒!
到了如此境地,她还如此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家妹子的名声,白澈心中暗恨,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的神色,面上却丝毫都不显,只轻轻一笑,开口解释道:“很不巧,隔壁是白家的产业,白某与友人把酒相谈,回来的时辰稍有些晚,便准备到此休息一晚再回家。刚好听闻有人在谈论冀王被掳之事,身为臣子,又岂能不为君分忧呢?更不巧的,白某为赶捷径,翻墙而过之时,在后院竟是瞧见一片倒地不醒的京畿营卫。更更不巧的是,屋里的孩子突然醒了,哭闹起来。事急从权,白某就抱了孩子,一同出来了。不知这孩子,又是从哪里掳来的,鲁将军,宋将军,怕是要劳烦您二位,好生查探一番才是。”一番话,完全将自己置于正义的一面,丝毫不提及白清,好似方才根本没听到对方说什么一般。
白澈就算真的不知晓那孩子是谁的,看了苏梅和冯志远那么久表演的京畿营以及骁骑营两营卫士,心中却是门儿清的。
本来对方的剑架在冀王脖子上面,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如今可谓是瞌睡之时有人送来了枕头,鲁宋两位副都统,哪里还会拆白澈的抬?二人当即连声当即明确的表示,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好好查探一番,将这孩子送回到他的父母身边。可惜他们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儿,不会照顾孩子,只有暂且将孩子交给白澈,请他照看一番。并且直言,若是真寻不到来路,就请白家发发善心,养着这个孩子好了。言辞之间,一派正义之色,对白家也是百般的推崇,竟是完全不管苏梅冯志远二人焦虑不堪的情绪。
目的达成,妹妹的仇人也被急红了眼,白澈心情大好。这才将目光转向已经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的冀王,惊讶万分的道:“冀王殿下,真的是您?臣原以为您被掳掠不过是传闻,没想到……”表情上,可谓是真挚万分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冀王心中暗自吐血不已,白澈目光中那明明白白的戏谐,他又岂会看不懂?
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白家父子二人突然就与他看不对眼,朝堂上屡次三番的打压他的人,还有好些隐藏在暗处的点子,不知不觉的被拔出,着实心疼的他好些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实在煎熬。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趁着旬休之日,跑到这混乱的西市来,想看看能不能寻几件新奇的东西回去,讨好怀疑上他的父皇和太子,也不会被人刺伤,掳到此处来。
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竟然还是受了白家算计,受了白清拖累,才会有此一劫。
他不过是想娶她为妻,收拢白家归自己所用罢了,她拿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来羞辱他就罢了,如今竟还是因为那个男人,把他送到那个男人进京报复的糟糠妻手中。
好,真的是太好了。
没想到他算计多年,到头来却栽在一个蠢女人的手里。原以为那是一朵洁白柔嫩的小花,却没想到,美丽柔弱的花瓣下,竟然隐藏了这么利的尖刺。现在他才明白,她那些蠢钝不堪的行为举止,恐怕都是为了掩饰其聪明才智装出来的吧!
没想到白家为了讨好他的父皇,帮衬他的太子皇兄,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既然如此,他更不可能放过她了。她不想嫁,是么?那他倒是要看看,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之后,他们白家,要拿什么来补偿他?
他心中的愤怒剧烈的燃烧起来,一时间倒是忘了,此刻的自己,还尚在他人的掌控当中。直到勒住脖子的衣领越来越紧,让他差点呼吸不上来,才骤然回神,收起了愤恨,目光中流露出惶恐和哀求的神情。
“把孩子给我!”悔恨万分的冯志远清醒过来之后,拽着冀王朝白澈靠近。待走至身前,长剑突然离开冀王的脖子,直指白澈面门,厉声重复道,“给我,把孩子给我!”
剑尖抵至鼻尖,白澈面色也丝毫不改,依然笑盈盈的。他微启薄唇,语气十分的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叫冯志远瞬间变了脸色。
他说:“百剑门门主首徒、钦定继承人兼女婿,江湖人称‘快剑冯二侠’。出自南京冯家旁支,南京知府冯志遥之弟,冯志远!”
被人当面直接点破所有身份,冯志远心中惊骇不已。他多年未曾返家,除了门内师兄弟,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他的出身。因为他素来仇视权贵,就算有人知晓他的名讳与兄长相似,也根本没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
他,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瞪大了眼睛,鼻孔一张一合,冯志远厉声的问道。
“家母出自白云山庄,姚庄主正是家舅。”白澈并未隐瞒身份,倒是如实的告知。在京城里,有点门路的人都知晓这个消息,并非什么秘密。
可是这个消息,却彻底的打垮了冯志远。
他颓然的松开手,长剑“噹”一声落到地上。脚步踉跄的往后急退几步,一下软到在椅子上,垂下头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膝盖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乍然之下得了自由,冀王竟是有些愣神,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朝京畿营的方向奔去。京畿卫见他脚步踉跄,好似一个不小心就得摔在地上,当下就涌上去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送到藏在后面的贴身太监处,急急忙忙的抬上马车,往宫中赶去。
冀王救出来了,可是今日的事情,却还没有完结。
掳掠刺伤皇族,按照大成律法,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冯志远和苏梅二人的罪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昭然若揭,定是要将之抓捕归案的。
冀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京畿营,想要的功劳没有抢到,还闹成这般地步,骁骑营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的替他人作嫁。言语微刺了京畿营几句之后,他们便如同来时那般快速敏捷,呼啦啦的眨眼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武功高强的冯志远已然弃剑投降,剩下一个柔弱不堪的苏梅,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京畿营众卫士还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别跟在后面抢功劳呢!
可惜他们太过小看了苏梅这个弱女子,只见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黄纸包,冲着上来抓捕她的营卫一扬,“咕咚咕咚”几声,那些人便瞬间倒地不起。
众人这才知晓,之前轻松弄翻了数十位京畿卫的不是那看起来熊武有力的冯志远,而是这位丝毫不起眼,柔弱的好似一朵娇花的女人。
他们顿时严阵以待,看向苏梅的眼光里,充满了防备和震惊。
苏梅却并不管他们,目光直直的看向白澈,和他抱在怀中依然哭个不停的孩子。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把他还给我!”
“哟……”白澈拖长了声音,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苏梅,满怀惊讶的道,“这是你的孩子?”
“把他还给我!”苏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一次咬着牙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凄厉,好似被猎人抓走了幼崽的母兽,浑身萦绕着暴戾的情绪。
白澈笑了,嘴角微微挑起,邪邪的道,“是你的孩子,跟袁茂林生的?”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抬起双手,将孩子慢慢的举到头顶,然后收回一只手,接着,竟是作势要收回另一只手,让孩子至高处落下。
苏梅牙彘俱烈,瞪大着眼睛凄厉的尖叫怒骂:“畜生,畜生,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她越骂,白澈的笑容却越灿烂,那大大张开着托着孩子襁褓的五指,一根一根的离开。很快,仅余两指支撑,襁褓已然摇摇晃晃,眼见着就要掉下来,白澈竟还觉得不够,举起脚步,竟是朝着门外走来。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全然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嘲弄,完全没有半点心软,更没有丝毫的愧疚。
那是个孩子,他竟然如此对待他?
这是个恶魔,根本没有人性!
他也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她手中即便握有再多的药,即便她可以瞬间杀死他,她也不敢,因为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孩子会跟着一同倒下。她没有办法从容的救她的孩子。
苏梅心中的傲气和坚定,随着他的缓步靠近,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儿子是她的命啊!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她哪里还坚持得下去?当即识时务的住口不再咒骂,将手中的药包远远的甩开,然后缓缓的弯膝,对着她最痛恨的白家人,跪了下去。
“求你,放过他!”
就在这时,白澈突然一个旋身,迈步到苏梅背后,抬脚在她脖子后面轻轻一踢,苏梅顿觉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没了知觉。举在半空中的孩子,此刻却早已再次回到白澈的怀中。
白澈长长的吐了口气,妹妹百般叮嘱,若是苏梅未被制住,决不能靠近她。他原本还以为她太过夸张,一个小女人而已,何至于此!看到她轻松药翻一群京畿卫,他才知晓,妹妹对她的防备,果然有理。这个他和父亲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女人,竟是真的有那个帮扶冀王,毒杀皇后太子,灭掉白家的能力。
好在他听了妹妹的话,事先抱走了她的儿子,否则今夜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这些软脚虾一样的京畿卫,根本对付不了手段层出不穷的她。看着他们紧紧握着大刀,严阵以待却不敢上前的样子,眉头不由得一皱,微露不悦的道:“大人归你们,孩子归我了。”语毕,便不再理会他们,举步就要离开。
这时,被枷锁上不能随意动弹的冯志远却突然开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跟百剑门无关,跟冯家,也没有关系。”
白澈脚步一顿,却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轻拍着孩子的背部,迎着一轮弯月,慢慢的走远了
第068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8章)正文,敬请欣赏!
白澈抱着个孩子星夜赶回府中,从门房到内院一路行来,愣是吓呆了一府的人。
白家大少爷的喜事办完近两年的时光了,少夫人涂氏的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半点动静,少爷也不着急,两年来不但没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要,日日同少夫人一起,悠哉乐哉的过着小日子,羡煞旁人。
这样的他,看在白府仆从的眼中,可谓是给足了少夫人涂氏的颜面。时常在心底里暗赞,少爷的的确确不愧为满京城里最为出色的男儿之一,“玉郎”之盛名,名不虚传啊!
可是没想到,大家竟是都看走了眼,原来少爷早就在外面偷偷的置办了一房外室,恐怕是碍于小姐跟少夫人的关系太好,会为少夫人出头,才不敢带回府中。这不,少夫人才死,又得罪了小姐,这孩子就急急忙忙的领进门了。
看来府里,少爷最在乎的人,果然还是小姐啊!
也难怪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少夫人却突然什么都没带,就领着自家的几个陪嫁回了娘家。之后她身死涂府,涂家人打上门来,也情有可原了。
如此联系,觉得自己真相了的仆从们,竟是都跟部分外人一样,开始暗自的同情起涂氏和涂家来了。
无怪乎下人们见了会胡思乱想,就是白济远看着自家儿子满面柔情,小心翼翼的抱着个孩子回来的时候,也错愕了半晌。待白清咋咋呼呼的吼了句“哥,你把苏梅的孩子带回来了?”之后,才忽的反应过来,尴尬的佯咳了两声,然后仔细的询问起事情的进展来。
白澈便将自己趁着前院闹腾的厉害的时候,从隔壁悄然进入屋中,然后隐藏在暗处观察等待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他对冯志远言明了母亲和舅舅的身份,对方被吓得当即弃剑投降时,被狐疑的白清突然出言打断。
“舅舅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冯志远会那么怕他?”白清一直不知晓自家还有个舅舅,上一次听肖肃提及,她倒是想向哥哥询问一番,后来却因为退亲过年等事情缠身,兄长父亲也忙碌不堪,一直不得空,渐渐的就忘到了脑后。此时听得在苏梅眼中,比冀王这个未来的帝王更加可靠的男人,竟然被她舅舅的一个名讳,就吓得不战而降,心中好奇更甚,当下就忍不住开口询问。
白澈看了一眼父亲,见他微不可查的点头同意之后,才详细的给她介绍了舅家的情况,顺带着普及了一些江湖知识,并且着重的强调了白云山庄在江湖中坚不可摧的地位。
白清这时才知晓,原来她的母亲当年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与舅舅并称为“姚氏双雄”,江湖中许多曾经受过他们帮扶的人,至今都还以为那时女扮男装的她,是白云山庄的二少爷。
后来她遇到父亲,嫁入白家之后,单飞的舅舅姚月希回家正式接掌了白云山庄,并在几年之后举办的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成功自百剑门手中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
因为当年母亲一介江湖女子,却偏偏爱上了身负功名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父亲,誓死都要嫁进白家,几乎与家人彻底决裂。直到白家将五岁的嫡长子白澈送进白云山庄习武,才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可是后来,她却在“三王之乱”中不幸身死,更是累得山庄老庄主及老夫人伤心过度,在她离世之后不过半年时光,便接连亡故。所以这些年来,舅舅从来不主动与白家联系,更是再未踏足过京城这个埋葬了他妹妹的地界。
两家人,除了白澈十五岁之前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居住在白云山庄习武,以及白家每年会按时的将一些礼品送过去之外,寻常里两家竟好像是陌生人似的,再无任何的联系。
而白清自幼性子就有些跳脱,还曾经闹腾着想要习武,他们父子二人生怕她知晓了舅舅的身份,便吵闹着要去白云山庄。她长得太像她的母亲,若是去了白云山庄,恐怕那爱妹成痴的舅舅,再也不允许她离开。因而,他们不约而同的隐瞒了此事,以至于她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舅舅。
对于父兄流露出来淡淡的愧疚,白清并没有在意。她此时此刻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责怪他们。因为在听到舅舅是现任的武林盟主,而他的盟主之位是从百剑门抢过来的那一瞬,她终于知晓,为何上辈子他们白家落到那么惨的地步,舅舅始终都未曾出现,更没有施以任何的援手了。
她还记得,因为冯志远出身江湖的关系,在《弃妇翻身记》那本以苏梅和农业为主线的书中,曾经有写过一小部分的江湖争斗,其中便提到过武林盟主之争。
那本书,她只看过一遍,可是此刻,她所需要的内容,却好似正摆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全都那么的清晰。
【年迈的百剑门主望着跪在面前这两个自己最为重视,并且倾其所有培养出来的徒儿,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他重视他们,培养他们,最后却拿门主继承人之位,和自己嫡亲的女儿,引导着他们去自相残杀。两年以来,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举剑相向,各种凶狠毒辣的手段陈出不穷,好多次都想出面阻止。可是一想到百剑门传承数代的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在自己手中丢失,而他也在那场战斗中损毁了经脉,今生再无精进,再多的愧疚,都瞬间化作腾腾的怒气。
如果连实力相当的对手都无法战胜,那他们能有什么机会夺回他们百剑门丢失的东西?
然而,那个村妇的话,却叫他不得不深思。如果自相残杀导致他们最终同归於尽,那他所有的谋划,也都将付诸流水。他老了,再没有一个十年的时间,可以容他培养另一个足以夺回盟主之位的继承人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他还是妥协了,开口提议道:“不如我们换个取决胜负的方法,在今年的武林大会上,谁能够从白云山庄的姚盟主手中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谁就是我们百剑门下一代的门主,是我君子剑的女婿!”但愿她所谓的移形换位思考之法,能够叫他梗横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
冯志远与宋远桥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端坐上位的师傅,然后转头互望。渐渐的,他们眼中的暴戾之气竟是消散了好多,原本亲如兄弟,却被迫成为敌人,如今,终于可以再找回以往的岁月了!
离开百剑堂之后,冯志远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递到宋远桥的面前,道:“此物名为‘七日化功散’,中者日渐散功,七日之后化尽一身功力,成为普通人。我早已心有所属,她不喜江湖斗争,只求平静安稳的生活,所以,小师妹和百剑门,都交给你了。远桥,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今日之事譬如今日生,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宋远桥接过药**,与师兄扺掌相握,眸中暗含泪光。若非为了小师妹,这两年他又何至于对着曾经手把手教他舞剑,无数次为他出头的师兄拔剑相向呢?每一次的刺杀,师兄身上多添一道伤口,他的心中,也多一条伤痕。
他以为这辈子,他们再没有如此兄弟相携的机会,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而起的战争,最终也因为一个女人终结了。
满怀着感激之情,他望向远处站在心爱的小师妹身旁那个他曾经十分看不起的女人。此时此刻,即便站在风华绝代的小师妹身旁,也丝毫不损她的风仪。这是一个好女人,师兄拥有她,不亏。
远远地看着他们师兄弟二人终于握手言和,苏梅微微的绽开笑容,心中满怀欣慰。】
【武林大会结束后的第五日,便是新盟主宋远桥的新婚大喜之日,同一日,亦是他从师父兼岳父手中接掌百剑门门主的登位大典。
他以二十一岁稚龄,一举战胜前任盟主白云山庄庄主,将之斩于剑下,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武林盟主。此战传扬天下,百剑门的盛声,一时更甚。】
两段话联系在一起,白清就是再笨,也已经明白,舅舅早在白家败亡之前,就死在了苏梅研制出的药物下。为了她的男人成功摆脱之前的未婚妻,甩掉百剑门的包袱,顺带还收获新任门主的感激,她倒是丝毫不介意用毒伤人。
她所谓的善良,难道就只针对于她所认识的,和她看得顺眼,想要帮助的人么?
武林盟主,有能者而居之,舅舅武功高于百剑门主,夺了过来,自然就是属于他的。可是百剑门却将之视为自家的所有物,容不得旁人觊觎。一旦被夺,便想尽办法也要夺回去,竟是不惜用下药此等下作的手段。
所谓的江湖侠者,不过如此。
白澈不知道妹妹在气愤什么,说完之后见她不再追问下去,便接着继续叙述今晚的事情,其中还偶然掺杂一些自己的见解和建议。例如冀王的憎恨和迁怒,以后要更加的提防;例如百剑门的野心,需要写信提醒舅舅防备;例如苏梅和她得到的恐怖能力,应当格外慎重的处理;例如骁骑营离了肖肃之后的散漫……
如此种种,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一切叙述总结完毕。
然后,一家三口竟是对着再次哭嚎起来的小娃子发起了呆。
苏梅被抓起来了,暂时对白家没有任何的妨碍,可是这个孩子,怎么办?总不能真养在家里吧?
以京城人对八卦的爱好和传扬力度,恐怕过不了几日,全天下的人都会跟白府的下人们拥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白澈早养了外室,还生了儿子,所以涂家才会在女儿死了之后,带着人打上门去。
到那个时候,就算苏梅站出来说孩子是她跟袁茂林生的,怕是也没人相信了。
第069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69章)正文,敬请欣赏!
儿啊,妈对不起你,让你老婆快被你大舅子给抢走了!!!苏梅一日未死,她拥有的那种被人评论为“神奇的金手指”有一日还存在,白清就始终都是不能够彻底的放下防备之心的。所以,孩子这个能够制衡她的杀手锏,必须要牢牢的掌握在白家人的手中才行。
至于外界那些事实而非的传言,不听也罢!反正涂氏一族已经没了翻身的余地,涂家女儿那些个龌蹉的事儿,也渐渐的被人们翻了出来,除了某些有心人,旁的人定然看得出事实究竟如何。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此种地步,哥哥也是时候该另外相看,娶个嫂嫂回来当家理事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准备再插手进去,毕竟前车之鉴尚在眼前,就连她自己,也信不过自己的眼光,不愿再害兄长一次了。
提到再次成亲之事,白澈倒是坦坦荡荡,毫不扭捏。直截了当的提出想娶一个豪爽大方的姑娘,涂氏那种所谓的大家闺秀类型,他是敬谢不敏了。
一番话,说的本就对他心怀歉意的白清更是满面羞愧,心疼得白济远不住的拿眼睛瞪儿子,没好气的道:“既想娶个豪爽大方的,我看安乐侯府的那位小姐就不错!”
“安乐侯府的小姐?”白澈一时没想起安乐侯府怎么出了一位小姐,不由露出个诧异的神色来。倒是白清惊异的接口问道,“弥娅姐姐?”
白济远点头,白澈却更糊涂了:“弥娅姐姐是谁?”
“就是那位救了我命的颜姑娘咯。”
“颜姑娘?”白澈没想到父亲提及的是此人,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惊讶,“爹,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啊?那是子传将来的侧夫人,我怎么能娶她?”话虽如此说,脑海中倒是闪过一个火红的矫捷身影,又忍不住抬眸观察白清的神情,见她稍有些怔忪,眉头便忍不住微微的皱了起来。
“胡说八道。”白济远没好气的怒斥,“你身为朝廷命官,别跟个内宅妇人似的,听信外面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言。颜姑娘是子传的义妹,在圣人面前挂了命的,成亲之前定然有个乡君的封号赐下来的,否则你以为宫中年宴和万寿节私宴是什么人都能够参加的吗?况且,颜姑娘的父母当年与我和你们的母亲也有些交情,还曾玩笑要结为亲家。只是颜家突遭变故,他们夫妇二人竟是同你们母亲一样,英年早逝了。”
言及早逝的妻子,白济远的面上闪过一丝怀念和怅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他的性子随了祖父白明,骨子里存了几分随遇而安,因为跟本家族里一些扯不清楚的烂事,打小就没什么太多的家族观念。是以一直以来,他都坚持着任由儿女自由的选择未来的道路,并且随他们的意愿择偶结亲。
原先他从没有想要强制性的替儿女做主,要求他们与谁家联姻,壮大白家势力的想法。直至近半年以来,他们从女儿口中听闻前世白家的遭遇,然后涂家事发,种种事由陈出不穷,他才开始意识到,有的时候,太过放任,才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他这个父亲,一直都做得不够称职。
所以,他的儿子遭遇了妻子背叛的婚变,他的女儿,差一点就成为别人的“妾侍”。
而现在,看着女儿一天天的改变,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士族贵女,他也要试着开始改变自己原有的放任态度。
颜姑娘出身江湖,性子开朗大方,不拘小节,与在江湖中闯荡过几年的儿子,应该能够像当初的他与妻子那般,和谐恩爱。同时,她又在侯府里养了几年,由皇后亲自派遣下去的嬷嬷教导的规矩礼仪,顶着外面那么混乱的传言,还能够以依附侯府而生的孤女身份,将侯府的权利把持的牢牢的,一应产业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手段着实不弱。
加之三十儿那日,她屡次出手相救,对女儿百般维护,这几日二女还偶尔互递礼物,相处得很是不错。
涂家之事说起来是白家占理,可到底涂氏一族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而且涂家女儿的名声,也彻底的坏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旁人也会觉得白家太过狠毒,昔日姻亲,竟是毫不留情。
白澈的婚事,其实也有些艰难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白澈若是娶了安乐侯府的姑娘,肖肃这个安乐侯可就再没有任何的理由敢上门来求娶他们白家的姑娘了。
官宦士族之中,可是不兴什么换亲的说法的。
女儿受了一辈子的苦,好容易有个重来的机会,他不想她嫁一个在刀尖子上过日子的人。他还准备着给女儿招赘个夫君,将他们留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的看着,省得一个不察,又叫她受了委屈。
白济远想的倒是好,可白澈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些隔阂的。毕竟在他看来,那位颜姑娘跟肖肃之间绝对不是单纯的兄妹那么简单,那天清晨,他当着肖肃的面提及,他也没有出言反驳,他便已经认定,那所谓的传言说的就是事实。
如今突然要他去娶师弟内定的女人为妻,心里实在是别扭得紧。
倒是早就知晓了二人清白关系的白清,心里有些赞同。弥娅姐姐那样文武双全,秀外慧中的好姑娘,若是真能够配给哥哥,倒也算是白家的福分了。
父女兄妹三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便没了继续谈论下去的兴致,安顿好那小娃子之后,便各自回房去了。
正月里本就忙碌,婚姻大事也草草率率的决定,一忙起来,却是都将这件事情先放下了。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暨兴庆帝万寿节那日在宫中见了颜弥娅,白清才又突然想起。
因不是整寿,今次的万寿节办的有些简单。
虽是如此,宫中各处也依旧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彰显着皇家的奢华。
白清与颜弥娅本就相约而来,帝后未至之前,自然是坐在一处说话的。白清念及父亲提议,忍不住就细细的打量审视着颜弥娅,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英姿飒爽的她,与哥哥是那般的般配。
颜弥娅被她这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当即狐疑的开口问道:“清儿怎么如此看着我?可是我今日的妆容打扮,有何不妥?”
“没有!”白清回过神,暧昧的笑道,“弥娅姐姐很美,竟是叫我都看呆了去。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男儿那般好运,能得了你去。”
提起婚事,颜弥娅再大方也忍不住红了脸,往太子席位那边瞟了一眼,啐了白清一口,羞恼的道:“你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急着要赶我走了!我偏就不嫁了,赖在侯府里,让你们养着。”她这意思,倒是笃定了白清必定会嫁入安乐侯府一样。
白清闻言,面色却瞬间一黯,方才的兴致突然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端起茶杯递到唇边挡了面上的神色,待平静下来才搁下被子,坦率的说道:“姐姐快别胡说了,父亲近日已经在为我相看人家,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下来了。”
她知道,即便肖肃不在京中,以他掌控骁骑营的能力,肯定随时能够收到京里的消息。她与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当日与他的约定,自然就不能作数了。可她却也不能够当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含糊的将事情混淆过去。
如今天涯相隔,既然无法亲口与他说清楚,便将决定告知他托付了的弥娅姐姐,早些让他明白她的意思,也算是给他一个理所应当的交代了。
颜弥娅却是觉得太过突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
“姐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
明明她自己的事情一直都坚持着想要自己做主的,到了这个时候,推脱不开,倒是知道将责任推到父亲的头上去了。
颜弥娅在京里生活了四五年,平日里又时常与人交际,自然知晓了官宦之家与江湖中人的不同之处。原本义兄肖肃离开京城之前,拜托她对白家小姐多加看顾,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然定下。却不想其中竟还有这许多的阻碍,心里不由开始为兄长及这个新认识的妹妹忧心起来。
想到素来不近女色的义兄好不容易动了心用了情,那日他提及白家小姐时甜蜜温柔的神情,她至今还历历在目。他那样重情重义的人,若是所恋所求之人当真嫁于旁人,怕是会伤心欲绝的。
到底还是不忍心,也有些不甘心,想要开口再劝,外面却是突然传来鞭炮声,紧接着,帝后联袂而来,宴会开始,竟是一直到宴会结束,各自归家,也再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倒不是白清刻意的躲避着她,而是自献礼时她奉上自己耗费了两个月,亲自绣出的苍鹰翔空披风之后,便被觉得她长大了,懂事了的帝后召至身旁,全程陪同。
经由父兄的分析和自己的思考,加上近些日子圣人对自己和白家的偏袒,白清已经明白前世圣人弃白家于不顾定是有某些因由的。这些日子一来,渐渐的她倒是放下了初重生之时心底升起的隔阂,恢复了以往的娇憨。一番嬉闹,哄得兴庆帝眉开眼笑,忍不住又赐下了一大堆她喜爱的东西,羡慕得昭悦公主直嚷嚷着父皇偏心,不依不饶的撒娇卖萌,连番逗趣儿。
除了冀王之外的一干皇子公主,也皆都放开了平日的规矩礼仪,凑在兴庆帝周围,尽情的表现自己的孺慕之情,殿里一时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原本心中防备甚深的白清,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冀王受伤不能出席,淑妃为体现自己的慈母之情,也只送了礼,未曾出席宴会,前世那些陷害太子的事情,定然也不会再出现,他们也算是又过了一劫。
只是如今很多事情早已与前世不同,白清所掌握的所谓先机,也不再具备多大的效用,以后的日子,端看两方谁技高一筹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白清更加不放心关押在京畿大牢中的苏梅。若是冀王知晓了苏梅的能力之后,拉拢她收归己用,那就十分不妙了。
看来,还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成。
第070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0章)正文,敬请欣赏!
万寿节第二天,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朝会,白氏父子二人也恢复了年前的忙碌,将家中的大小事由全部扔给白清,日日都要到宵禁了才能返家,以至于白清即便想跟他们商讨关于苏梅的事情,也总是找不到时机。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是眨眼间就过去,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到底还是让白清再忍不下去了,便自作了主张,准备前去京畿大牢探望苏梅。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差不多有四十岁,她一直被父兄保护的很好,大牢这种腌臜的地方,却是从未踏入过半步的。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与父亲一样,想要撮合兄长与颜弥娅,她有意的接近,二人隔三岔五的就会见上一次,或在白府中,或在相约外出,婚事暂时还没撮合成功,二女的感情倒是日渐加深,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
颜弥娅虽没有白清实际年龄大,但是她在来京城安乐侯府前,曾经独自生活过一段日子,习惯了打理自己的一切。后来到了京中,又一力操持着安乐侯府的家事,加上性格本就成熟稳重一些,对待白清,一直都十分维护,颇有几分大姐姐的感觉。
是以白清想去探监,要寻一个陪同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二月十九,抱着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袁赫威,白清和颜弥娅乘着青釉马车来到位于康宁坊的京畿大牢。
相比于骁骑营辖下有着“十八层阎罗殿”赫赫威名的昭狱,京畿大牢简直算得上是人犯们的天堂。可是京畿大牢再好,它也是监狱,里面总会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狱卒们吃拿卡要,也算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所谓的人之常情,却只针对无权无势之人。京畿卫早在大年三十儿那日便见识过颜弥娅的功夫,对这个京中罕见的侠女颇有几分尊重。加上白家以及白清在圣人面前的受宠程度,她们一亮出身份,京畿大牢的看守根本不敢有丝毫的为难,低头哈腰,十分谄媚的将她们迎了进去。
一番殷勤讨好之后,眼见着她们已经不耐烦,监守这才指了一个微胖的女狱卒领着她们去苏梅的监室。
穿过木制栅栏普牢,绕入一条狭窄的石巷,走向通往关押要犯的重牢的阶梯。
京畿大牢的重牢是开凿在地面之下的石牢,里面关押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按说苏梅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应当不至于关入重牢才是,可她身上那些层出不穷的药物实在太过逆天,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听着健壮的女狱卒夸张的形容着当日京畿卫将之带回大牢,趁着她昏迷不醒之时,特地的让人给她搜了身洗了澡,然后换上囚衣。可是当晚,她就在被牢头殴打欺辱之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包药粉,放倒了那牢头,之后,更是三番四次的对人用毒。虽从不要人性命,可是那些想要压服她的老囚犯,倒着实吃了不少的苦头,最后更是彻底的震慑了牢中的其他囚犯,也叫狱卒们心生惧意。
为了防止她利用这个能力越狱而逃,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得将她移入了更牢固些的重牢中单独关押。
下了阶梯,便是一条长长的石壁巷子,一眼望不到底。
石壁两侧墙上的火把熏熏燃烧,氤氲着一股子松香夹杂着恶臭的怪异味道,每隔一段距离,有着一扇挂着锁链的铁质大门,间或能听见里面发出些许呻-吟或哀呼,低低的回声响在空旷静谧的石道里,竟是添了几分森森的阴冷气息。
白清心中有些惊惧,微微提着裙摆,紧紧跟在颜弥娅的身侧,脚步却有两份踉跄的感觉。
比这更阴森更可怕的地方颜弥娅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在敏感的意识到白清的害怕时,便将袁赫威换到另一边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揽着白清的肩头,朝她安抚性的微微一笑。
白清回以一笑,可嘴角却有些僵硬,这种好似阴曹地府一般的恐怖地方,来了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两位小姐,我们到了!”停在一扇铁门前,女狱卒停住脚步,回身低头哈腰谄媚的道。
“开门吧!”颜弥娅道。
女狱卒忙掏出来一串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解释道:“这个女人有些古怪,身上好像随时可以掏出毒药来,小人就打开外门,两位小姐隔着铁栅栏说话吧!安全一些!”拉开门后,里面果然还镶着一排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栅栏。
这个时候的白清,已经将情绪调节过来了。她抬眸瞟了瞟颜弥娅抱在怀里的孩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冷笑,道:“不必,全打开吧!”有这孩子在手,她还怕苏梅用毒么?
“这……”女狱卒有些犹豫,万一她们在这里出了事,她可吃罪不起。
颜弥娅只一想,就明白她的顾虑,柔声的笑道:“你不必担心,那人不敢对我们用毒的。”
女狱卒这才打开了铁栅栏,然后垂首立到一边。
二女却并没有马上进去,白清原先不懂得人情世故,最近却跟着嬷嬷们以及颜弥娅学了许多。她们二人地位虽高,此地到底是别人的地方,随意的进出已经是旁人给了面子,自然需要回报一二的。
“麻烦了,一点小意思,拿去与姐妹们分了吧!我们有些话要跟里面那人说,你先出去歇息歇息吧!”说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就塞到了女狱卒胖胖的手里。
女狱卒一捏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一包银票,顿时笑眯了眼睛。她们干这一行的,薪资十分低微,靠的就是探监者的打赏。今日这一个荷包,就算跟姐妹们平分了,恐怕也抵得上往常几个月的收入了。
佯装推辞了两句之后,她就将荷包塞到了袖子里,弓着腰一边往后退,一边道:“**颜小姐请便,小人就候在走廊尽头侯着,有事儿您二位招呼一声便是。”
待她离开后,二人才将目光转向打开的牢房,牢房里头没有灯火,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颜弥娅将孩子递到白清的怀中,伸手取下了墙壁上的火把,率先踏了进去。火把的光顿时照亮了幽深阴暗的牢房,现出被筑死在墙壁上的铁链拴住了手脚和脖子,躺倒在一对杂乱的茅草上的苏梅。
不过堪堪两个月的时光,她的形象却变得白清都有些不认识了。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囚衣有些褴褛,露出里面发黄发黑的皮肤,长长的头发污糟的披散在头脸和肩膀上,看起来比路边最脏乱的乞丐还不如。
这是原本那个虽美貌不足,却清秀有余的苏梅么?
白清有一瞬间的怔楞,回想起前世那个随时随刻都维持着最美的姿仪妆扮的苏梅,再对比如今的她,真的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来了?”就在白清愣神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的坐了起来,动作牵得铁链“哗啦啦”的响,她却恍若未闻,一边用手指梳理着杂乱的头发,一边慢慢抬起头看过来,淡淡的道。“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来看我的惨状,没想到这一等,却等了这么久。怎么样,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有没有很痛快?”
语气云淡风轻一般,却也是掩藏不住里面浓浓的怨怼和憎恨,那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好似要射出刀子,将白清生生刺死一般。
可是,当她的眼神接触到白清怀中的孩子时,却瞬间柔了下去,忍不住就掉下泪来,哽咽着喊道:“威儿!威儿!”
白清将孩子转了个方向,让他的脸面对苏梅,晃动几下,原本就被打扰的睡不安稳的孩子醒了过来,一双圆滚滚的看向他的母亲,却是并没有认出来她来,反而被吓得“哇……”一下大哭出声。
“威儿,别哭,我是娘,娘在这里。”苏梅这一生最爱的除了自己,就是这个孩子,他的每一声啼哭,都好似在她的心口上插上一把刀子,心痛的感觉让她忘记了抱着她孩子的,是她最恨的仇人,竟是开口求道:“给我抱抱他,让我抱抱他。”
白清却突然又换了个姿势,让孩子依偎到自己怀中,轻摇慢晃,柔声的哄着。
两个月来,这个孩子多数时候是她在养着,虽然恨着他的父母,但是看着他那张与袁茂林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孔,白清却忍不住想起前世她被苏梅算计着落掉的那个孩子。
他们本身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果他能够平安的出生,他会不会长成袁赫威这个样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她就满心的愧疚,若是知晓袁茂林停妻再娶之后,她便甩了他,回到白家去,那个孩子指不定就能够平安出生的。
所以,偶尔她心情好了,也会温柔的哄着袁赫威。渐渐地,他倒是习惯了她的声音和怀抱。只这样略微的哄哄,他就瘪着一张小嘴,委屈的抽抽着,靠在她怀中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白清不知晓,当她柔声哄着孩子时候的温情画面,是多么的和谐美好。好似他们本就是亲母子一样,看得苏梅心中恐惧万分。
她突然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会渐渐离她远去一般。
第071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1章)正文,敬请欣赏!
“你想干什么?”苏梅一颗心提得老高,声音跟着身体一起,不住的颤抖。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更镇定一些,可强烈的恐惧和忧虑,让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口急切的道,“这是我的孩子。白清,你疯了吗?你是傻子吗?我要害你,你还给我养着孩子?就不怕将来养虎为患?”语无伦次之下,竟然将自己的孩子说成了伤人的虎崽子了。
“呵呵……”进到牢房之后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白清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渐渐停歇住。开口讽刺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杀了他,还是将他送到这里来给你养着?陪着你一起坐牢?”
“你……”苏梅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她当然不想他死,也不想他来在这个腌臜恐怖的地方生活,可是,她却更不愿意他被白清养着。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会亲近白清,指不定还会被白家教的憎恨她这个母亲;又或者,他们日日想着法儿的去折磨他,以此来达到报复她的目的,她就心痛如绞。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当初就不该有来京城的念头,也不该去寻白家的晦气。得到那些神奇的本事之后,她的自信和仇恨便膨胀了。她以为,就算对方权势地位再高,她毒术精湛,冯大哥武功高强,他们根本无所畏惧。却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景,冯大哥被一个名字吓得束手就擒,而她的孩子在对方的手中,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使出来。
“放过他,我任你处置,行不行?这毕竟也是相公的孩子,他若是知道你害了他的儿子,一定会恨你的。你费尽了心思,不就是为了把他抢过去吗?你就舍得,让他在心里恨着你,恨你一辈子?”如今她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白清对丈夫的爱了。
为了得到他,她可以使出这种下作狠毒的手段来陷害她,那么,她一定不会愿意他恨她的。这是她儿子平安度日的唯一机会。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那个男人?”白清心中有些讶异,她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在她处心积虑的解除了婚约,还将袁茂林送进了昭狱之后,苏梅的眼中,她竟然还是那个一心恋慕着他的傻女人。
难道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开袁茂林,就没有别的男人了么?
还是说,她误解了苏梅对袁茂林的感情?也许她对他一开始就并非利用,反而是打从心底的爱恋着他?所以,她才会那么爱他们的孩子,爱到即使嫁给冯志远之后,也不愿意再生一个孩子来分薄了她的注意力和关爱!所以,她受封公主之后,还要将袁茂林变成太监,养在身边?
这一刻,白清觉得,她好像看到了连苏梅自己也没有看清楚的东西。也明白了,上辈子她们之间的纠缠,其实全在那个男人身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原以为自己早不爱他了,也以为苏梅对他根本没有感情,可是她们两个人,竟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原来她们都曾深爱过他,却都被他深深伤害。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竟是对苏梅升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是一想到前世她的狠辣,再多的同情也在一瞬间消散。她在解除婚约,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时候曾跟自己说过,若是苏梅能够放得开,不寻到京城里来,她就将她前世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部忘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不相信苏梅会想得通,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放得下。若是可以放下,她又岂会做那么多准备,安排好一切,然后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来呢?
她们注定了是仇人,前世今生,都无可避免。
所以,何必给自己披上迫不得已的美好外衣,恨她,就是恨她。她不像父兄和旁人以为的那般善良,她也不认为,今生的苏梅还什么都没做过,她是无辜的,不应该向她报复。因为在她的人生当中,苏梅的的确确毁掉了她的一切。
那种日日夜夜被煎熬的感觉,她记忆犹新;听到圣旨赐死的瞬间,她如遭雷击;还有慢慢失去呼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渐渐流逝的那种滋味,至今仍时常在梦中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报仇,于她而言,无可厚非!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她的心中,实实在在的痛快。她很想笑,大声的笑,畅快的笑……却又想哭,心里酸涩难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心底,无法挥散。
“苏梅,你为什么而来?为什么要来?”若是你不来,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大家各自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到老了再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深深的爱过那么一个渣男,兴许还能换来一声叹息,几许淡笑。
苏梅愣了一下,柔柔的眸光转向白清怀中的袁赫威,怅惘的道:“我的孩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父亲。你抢走了他,他却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个孩子。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不要拿孩子当借口。”白清出声,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的事情,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有了它,你想给这孩子什么东西得不到?你丢了一个贱男人,上天却补偿给你最好的一切。苏梅,承认吧,你来,不过是因为不甘心而已。我给过你机会的,如果那天离开白府,你就离开京城,现在你跟你的冯大哥,还有你最爱的儿子,已经过着你最喜欢的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幸福日子了。”
“是,我不甘心!”被叫破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苏梅也彻底放开,将心思完全袒露出来,“我嫁给他的时候,他父母双亡,家无恒产,族里也不管不顾。是我,日日照顾着他,鼓励着他,还贴进去全部的嫁妆,累得接连落了两个孩子,才将他供出来。他考中进士,我也喜获麟儿,原本我应该苦尽甘来,报仇雪恨了。若不是有你,他又如何会千里迢迢的送回休书,我又如何会难产生子,差点一尸两命?白清,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疼爱你,视你如命的父兄,圣人娘娘的宠爱,美好的名声,优良的家世……你为什么还要抢走我唯一拥有的希望和依靠?你哪里好,凭什么拥有这一切?”越说,她的情绪就越激动,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想要扑过来,面上那狰狞的表情,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狠戾的样子,简直是恨不能将白清推入到痛苦的深渊中去。
可惜,沉重的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努力的挣扎,也不过是叫她本就受伤的手腕脚腕和脖子,更添一些新的伤口罢了。
立在一边一直把自己当做背景板的颜弥娅这时却突然挺身而出,好似生怕吓到白清一样,迅速的挡在她面前,看着陷入疯狂中的苏梅,不屑的道:“她好就好在不会像你这样,发生了事情之后,只一味的将责任推到别的女人身上。明明是你的丈夫恋慕权势,费尽了心思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试图骗婚。清儿知道之后,唯一的目的就是解除婚约而已。你呢?你将所有的恨都倾付到她的身上。我想问你,她被骗了,又何错之有?值得你千里迢迢的到京城里来报复?毁了她的名声,让白家丢脸,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如今你犯了劫持皇族的重罪,我们好心来看你,你却如此,简直是不知好歹。”
她的眼中,倒也跟白澈一样,只看得到白清的好。便是不好之处,也努力为她寻借口,掰成好的。一样的护短,也算是绝配了。
苏梅无言以对,可在她的心中,却依旧认为,若非有白清的存在,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白清听了这一番正义感十足,却偏偏明显偏帮的话,倒是慢慢的笑了起来。
原本看见苏梅时想起来前世的那些痛苦,也突然散去了。
她走上去,将孩子递到颜弥娅的手中,接过火把,柔声道:“弥娅姐姐,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一下。”早点将目的说出,也早点离开。这臭熏熏的牢房里,她实在是不乐意多呆的。
颜弥娅有些犹豫,孩子抱走了,她也离开了,若是苏梅对她用毒,怎么办呢?
“她不敢的。”白清朝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的苏梅看去,道,“孩子在你的手里,她若是对我动手,便拿这孩子的命来抵好了。从这里离开以后,但凡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是可以从孩子身上找回来的。她那么聪明,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颜弥娅看着苏梅越渐难堪的脸色,爽快的笑着点头,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幽暗的牢房中,就只剩下白清与苏梅这对宿命的仇敌。
“其实,我是可以放你们母子平安离开的。”想了想,白清清咳一声,道,“就看你乐意不乐意,舍得不舍得付出代价了。”
苏梅思维敏捷,早从白清说起她有最好的东西,通过它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时,她的心里就有些忐忑。这会儿听白清如此说,当下更是警惕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圣药。”白清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我知道你拥有的东西。把你剩余的圣药全部给我,然后通过《农业百科全书》的自毁装置,毁掉毒药篇,我就将孩子还给你,再赠送你一些金银细软,送你们离开京城。从此以后,你可以带着他去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
“不可能!”想也没想,苏梅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
拥有圣药,就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她怎么可能把它送给自己的仇人?更不提那神奇的《农业百科全书》了。她要求毁掉的毒药篇,是她保命的法宝,没了它,她身怀重宝,绝对会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那个时候,她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那你就准备在这里过下半辈子吧!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会好好养着的,白家,不缺那几口饭食。”语毕,白清也不再多言,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苏梅哪里能够放得下心,白清若是威胁她要怎么怎么虐待她的孩子,她还能够相信,为了想要得到她手中的圣药,白清会好好待他。如今她这样毫不犹豫的离开,还承诺会照顾好他,她才担心呢!
“怎么,你改主意了?”白清回身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些东西的?”明明得到它之后,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便是冯大哥,也不过是以为她自幼习医研毒,才懂得配置毒药的。白清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详细,连她也是被关到这里之后,才慢慢弄懂的自毁装置都了如指掌。
白清却没有义务为她解答,根本不理会她的问题,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不必知晓我是如何知道的。只需要告诉我,你同不同意我的要求。”
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久,苏梅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想通了一般,直视着白清,道:“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不能毁掉毒药篇。如果没有它,我就算出去了,也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圣药没有了,还有医学篇,虽然效果不如圣药好,却有很多方子可以救命治病。比起举足轻重的毒药篇和她迫切希望的自由和团圆来说,舍弃它,虽可惜,却能够承受得起。
她却不知道,在白清眼中,毁掉毒药篇,也比圣药重要得多,这是她来见她最重要的目的,又哪里肯答应。当即拒绝道:“不行。如果不毁掉它,我是绝不会让你出去的。而且,就算你依靠旁人出去了,也从此再见不到你的儿子。”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毒药篇和儿子,苏梅只能选择一个。
苏梅恨得牙彘俱烈,双眼泛红,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能将白清化作灰烬。
看见她这个样子,白清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中,却带着浓浓的苦涩。
上辈子的她,在看着幸福快乐的苏梅时,不也是这样的表情么?
没想到重生一世,她再次见到了这样的表情,却是出现在苏梅的脸上。
想想,也挺讽刺的。
笑够了之后,见苏梅还没有做出决定,便贴心的开口道:“你好好想想,我会留话给狱卒,你若是想通了,可以让他们来通知我。”
苏梅却并不领情,直截了当的道:“不必了,我同意!”这个鬼地方,她呆了这么久,没有人跟她说话,除了送饭的时候,连一丝亮光都看不到。她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每天都在心里想着,若是可以离开,让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将那么神奇的东西给了白清,还要毁掉她自己最大的依仗。
可是为了出去,为了能够离开这里,跟孩子团聚。这些本就是意外得来的东西,她可以舍去的。
白清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意得志满,心中大石放下的感觉,真的好轻松。
“那么请吧!”
咬着牙,苏梅抬起左手掌,一本白玉金边的书状物慢慢显现。那一刻,白清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之色。
明明前世,苏梅也在她面前打开过这本书,她却根本看不见,为何今生,她却看得见那书从无到有,凭空出现?心中惊讶,忍不住就举步走上前去,想要瞻仰一下这个世界上最为神奇的东西。
正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掉了一样。她以为苏梅已经按照约定毁掉了毒药篇,刚要开口讨要圣药,却突然看见,那书中消散的,根本不是“毒药篇”三字,反而是“异能篇”三个五彩的大字。
《农业百科全书》名字好似只涉及农业,其实不然,据《弃妇翻身记》记载,在末世千年以后,所有跟土地能够扯得上关系的,全部被归到农业中去了。百科全书中,分为种植篇,医药篇,毒药篇和异能篇四大部分。囊括了几千年来,人类关于土地研究中,所有的知识。
对于苏梅而言,前三个篇章,最为重要,反而是最后一个,没有太大用处。她一直将自己对苏梅的印象停留在前世,以为她还是那个说话算话,绝对坚持原则,不违背自己承诺的人。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使诈。
好在她能够看得见那本书,也好在她走了上去,否则她若按照约定放他们母子离开,将来必受其害。
想到此,白清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阴森森的道:“你毁掉的,是异能篇?”
“你能看得见?”苏梅惊恐抬头望向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白清今日给她的印象,实在是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她查到的信息,跟她今日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而且,她竟然能够看得到这个原本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东西,叫她真的不敢相信。
她却不知晓,她所了解的白清,的的确确是她的真性情。只不过今日白清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毒药篇,通过上辈子和书中的了解,加上这辈子越来越多的迹象让她知道,毒药篇是苏梅最大的依仗,也是白家和太子一脉最大的威胁。
无论如何,她都要毁掉它,为此,她可以不折手段。
所以,她违背承诺的行为,让白清很生气。她没有替她解答疑问,只固执的说道:“你没有遵守承诺,你毁掉了我对你仅余的信任。”
苏梅闻言,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好似调色板一样。
她素来遵守承诺,所以才恨那些背叛诺言的人。今日,为了将来能够有一份保障自己和孩子安全的手段,她背弃了自己的坚持,选择做一个背叛承诺的人,心中本就有些梗壑,此刻还被对方一口叫破,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你不是最恨不守承诺的人么?你有什么资格恨他们,你同他们,是一样的人!”
白清这话,彻底打垮了苏梅。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这个理由,恨着她的父亲,对那日渐苍老的男人所有的讨好视而不见,发誓有生之年定要让他明白,背叛者的下场。今日,她却也违背了自己诺言,她有什么资格去恨他呢?
颤抖着手,她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摁上一个碧绿色的装置按键。只听“嘭”一声,“毒药篇”三个黑色的大字爆裂开来,然后化作点点光芒,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厚厚的《农业百科全书》,顿时薄了许多。
她又翻开“医药篇”,从里面倒出来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翠色玉**,十分舍不得的递向白清。
白清接过玉**,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剩了四分之一的样子。看来冀王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够活下来,果然是因为她。
今日前来的两个目的全都达到,白清很是满意,将玉**小心翼翼的放进怀中,转身就走。
苏梅见状,当下凄厉的喊道:“你骗我!”
白清回身,微微一笑,道:“你先骗我的。所以,我不会马上让你出去,你在这里,再呆一个月吧!”语毕,畅笑着走了出去,完全不管身后苏梅的叫骂声。
一出牢门,就看见颜弥娅远远的站在石廊里,来回的走动着,偶尔还焦急的朝这边望过来。一见白清出现,当即快步迎了上来,目光上下的打量着她,好似要看清楚她有没有受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白清心情很好,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肩上轻轻蹭了一下,笑笑道,“我们回去吧!”
“白清,你个骗子,大骗子……放我出去,求求你,放了我……”牢里的苏梅,谩骂过后,开始哀求。
颜弥娅有些狐疑,不知道她离开这短暂的时光中发生了什么。
白清却完全不管,脚步轻快的率先往外走去。颜弥娅有些无奈,摇头笑笑,跟了上去。
与监守狱卒打了招呼,又慷慨的散了些财,二人才离开京畿大牢。
坐上马车之后,白清面上的笑容都一直未减。颜弥娅虽好奇,可见她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也不追问。
只是见她此刻心情甚好,忍不住就开口道:“哥哥传了信,说这两日就要回来了,清儿,明儿你来侯府,好不好?”
白清闻言,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肖肃,要回来了?
那个大半夜的偷偷闯进她的闺房,还搂着她,在她的床上躺了一夜,然后一句话都没留,就悄然离开的男人,要回来了?
第072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2章)正文,敬请欣赏!
冰凉的手指柔柔的摩挲着脖子上的肌肤,蓦地一紧,尖利的指甲嗖然刺入肌肤,顺畅的呼吸突然之间就变得阻塞了起来。
“不!”白清心中大骇,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粉色的帐顶,眼神中没有焦点。
许久之后,她才颤抖着双手,往脖子上摸去,光洁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黏腻的汗渍,没有伤口,亦没有掐痕。
是梦,一切都是梦,她没有被掐死,没有陷入那无边无际的窒息中,她还活着,好好儿的活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面上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这样冰冷寒咧的深冬中,她竟是流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浸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
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寻一件衣衫来换,要过年了,可得悠着点儿,别着了凉,又叫父兄担心,连年都过不好。
转过头,还未掀开被子,她却突然急促的叫了出来:“啊!”
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人,他头靠在床沿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已是睡着了。一只有些冰凉刺骨的手,还停留在她的枕畔。
听见她的尖叫声,那人蓦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阴沉如墨。白清被这眼神一看,脱口而出的尖叫顿时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浑身都有些发抖。
肖肃,“杀人王”肖肃,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叫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因为下午的交谈方才放下一些的害怕这个时候突然又冒了出来,白清木愣愣的看着他,连动都不敢动。
光顾着害怕,她甚至都没想过,大半夜的,肖肃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也没有想过,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在这深寂的夜里共处于一室,比之几个月前她怒斥过的唐尧涂解语,更加的不堪。传扬出去,足以让她也浸上一回猪笼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湿漉漉贴在面颊上的几许碎发,肖肃明白大概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着了她,低咳了一声,声音跟着心一起,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轻声的安慰道:“你醒了?别害怕,是我!”
“肖大哥?”拽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捂住,还下意识的往床里面退了退,白清颤抖着声音,动物般的直觉,让她选择了一个稍显亲密的称呼。
“别害怕!”肖肃眼神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抬起手来,想要安抚她,却在她警惕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白清总是这般的害怕他,尽管他已经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和好感。
干哑着声音,他耐心的解释道,“明儿一早,我又要出京了,这一去,恐怕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看你。”
言辞有些干巴,其中也无半字甜言蜜语,白清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之情,连那股子充斥了她整颗心的恐惧害怕和警惕防备的心思,也都被冲的淡了好几分。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被浸湿的衣衫,此时越发的冰凉,贴在她的身上,冷得她忍不住颤抖,连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棉被,也传递不出温暖的感觉来。这样的冷意环绕之下,她的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
肖肃见状,却以为她是被他吓得颤抖起来,心中揪痛,双手渐渐的收起,慢慢握成拳。他强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撇开眼睛不再看她的脸,低落的道:“别害怕,我这就走,你,睡吧!”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肖大哥!”白清一急,坐起身来急切的喊道。
顺着她坐起的姿势,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脖颈和锁骨,还有散乱的中衣。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借着窗外走廊传过来的淡淡光晕,里面粉红色肚兜上的并蒂红莲,那般的清晰。回首看来的肖肃顿时看直了眼,眸光一黯,耳根慢慢涨红起来,越烧越热,最后蔓延了整张脸。
顺着他火热的目光,白清垂头看去,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拉起被子挡住春-光,一张俏脸也涨红了起来。
恼羞成怒,她哪里还记得害怕,当即张口结舌的斥道:“你,你混蛋!”
肖肃看她这般羞怒形于色的样子,挨了骂心中不怪反喜。她肯出言留他,被他看去了身子,却是这般样子,心中对他,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思吧?至于害怕,等以后相处久了,她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反正他已经看去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那她自然就是他的人了。
大步迈回到床边,他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连人带被的拖拽到了怀中,紧紧的揽住。将头埋在她僵硬的肩上,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满腔的馨香让他有些沉醉,忍不住就搂得更紧了些。
上辈子即使嫁过一次人,还与人做了十年的夫妻,白清也从未享受过这般的温情。此时此刻,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羞恼,僵硬着靠在他坚硬的怀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挣扎着抬手推他的胸膛,结巴着叫道:“你,你,你干什么,快,快放开我!”
“让我抱抱!”搁在心底的人儿好不容易才能抱在怀中,肖肃哪里舍得放开,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的安抚道:“乖,让肖大哥抱抱。清儿,天一亮,我就得走了,你会等我回来的,是不是?”别一没看见,就又被人抢了去!已经错过了一次,再来一次,他可真的受不住了。
他的声音中,满含着祈求和忐忑,隐隐的还带了点点颤抖的音色,好似生怕她拒绝一般。
不可否认,面对这样的温情,经历十年婚姻冷暴力的白清有些动容。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开口应他,反正父兄不是看中了他,要他做她的夫君么?可是仅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送上门的女人和太轻易得到的女人,都是不被珍惜的。好似前世的她和连瑷,她是送上门去给袁茂林糟蹋,而连瑷,则是轻易的放任任丘进入她的生命里。
她们,最终通通都没有落下一个什么好结果。
难道重活一世,还要重复前世的命运,再经历一次男人的冷情绝性么?
不,她可以遵从父兄之命,嫁给他为妻,却再不会那般轻易的付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这一辈子都要留给自己,再不让人糟践了。
“放开我!”她声音冰凉而冷漠,身体比之方才下意识的时候,更加的僵硬。
肖肃有些错愕,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慌忙的松开了手,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是我孟浪了。你……”
“若你真有心思,大可去向我父亲提亲,这样夤夜闯进我的闺房,是要我再背上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你的名声么?”这话,似怒似嗔,两行清泪顺着苍白透明的脸颊滑下,竟是露出几分叫人惊艳的柔媚之态来。
肖肃有些困窘,却依旧严肃的解释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的功夫不说天下第一,也至少能排的上前十,京城中,便是他唤作师兄的白澈,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来,不会有人发现。加上进来之后,就点了整个园子里丫头婆子们的睡穴,否则她刚才两次惊叫,早就已经将人引了来,哪里还能说这么久的话。
白清一噎,眼睛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斥道:“没人知道,你就能闯进我的房间么?”
“我想见见你,看看你。明日就走了,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了。”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有些不舍。
这话,可真的有些亲密的过分了,白清的脸再一次涨红起来,羞恼的吼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圣人应承了,只要你不反对,等我回来,就会给我们赐婚。清儿,我会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唯一的!清儿,等着我回来娶你,好不好?”看着她因脸红,一张清纯的脸上带上了几许娇艳的色彩,肖肃心如擂鼓,往日里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话,就那样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她想说反对的。可是感受到他凑近来呼出的灼热气息,看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期待和忐忑的光芒,白清语塞了,本想拒绝的话,却是再不忍心说出口来了。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晚上兄长告知她婚约如愿解除,说到差点被顺宁长公主坏了事之时,还随口的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被母亲不喜,为父族所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孤家寡人。他渴盼着亲情和温情,也感怀着别人对他付出的情谊,若有所得,必倾尽所有的回报。
这样的人,如兄长所言,的确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也不能伤害,如果今日她不管不顾的责难拒绝,伤了他,他恐怕会增添许多的防备,将来若是真的成为夫妻,必定会过的更艰难些的。
所以,她不能。
第073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3章)正文,敬请欣赏!
宋崇命令诛杀肖肃的话音刚一落下,黑衣人头领便随即飞身上前,挽起剑花,直刺他面门而去。随着动作,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痛快朗声喊道:“肖肃小儿,纳命来。”
死对头的得意门徒,强力助力就要被除掉了,身为百剑门人,他是真高兴啊!
自十七年前武林大会上,白云山庄从百剑门夺走了武林盟主的称号之后,两派的关系一直都是表面和谐,私底下争斗不断。特别是百剑门门人在其门主的影响下,与白云山庄出身的人势同水火,逮着了机会,就要挑衅争斗几句,拔剑相向也是家常便饭。
肖肃是庄主兼盟主姚月希唯一的嫡传弟子,又是出身高门大户,还有皇帝做舅舅。但这一点上而言,白云山庄也一直为江湖中人所诟病。不过后来他小小年纪就进入军中效命,以卓越的军功起家,得封为侯,大半的绿林好汉,也是甚为推崇的。
这些年来,他们师徒二人在江湖中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亮了。姚月希的盟主之位,坐的也更稳固了些,俨然还有些要继续连任的势头。
可这样一来,百剑门就更是不滋味儿了。
随着武林大会的日期越渐接近,他们的动作也多了许多。
只是肖肃从没想到过,在江湖上号称名门正派的百剑门,竟然已经私底下投靠了冀王,还干出这种暗地劫杀的事情来。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他的性子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百剑门惹到了他头上,他肖肃也不是软柿子,能够任人拿捏的。
眼看着黑衣人头领的剑就要挥过肖肃咽喉的要害处,原本强弩之末,连站都站不稳,还要靠着大树和长剑支撑的肖肃,却突然从原处失去了踪影。只一个恍惚间,就来到了好整以暇等着给他收尸的宋崇身后,长剑架住脖子,手指迅速点过几处大穴。
宋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竟是任由对方拿捏依靠,丝毫都无法反抗。
他心中连连后悔不迭,本是看着肖肃无力为战,丧命在即,想着己方还有二十来人,又有百剑门一流高手助阵,受伤脱力的他定然不敌才忍不住现身的,想要再做最后努力的。没想到却失算了,对方的强弩之末,竟然是装出来了。
黑衣领头人也不敢相信,他素来自诩武功高强,纵然明白肖肃在他之上,却也觉得自己与他差不太多的。没想到对方受伤至此种地步,都还能够避开他的剑,并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宋大儒。实在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毫不留情。
这一刻,他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可惜,宋大儒在对方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双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杀气和怒意,义正言辞的斥责道:“肖肃,你竟违背江湖道义,对手无缚鸡之力者动手。假作不敌,伺机劫持人质,简直是卑鄙。”
饶是肖肃性子向来严肃,也不由被他这无耻的话气得笑了起来,讽刺的道:“与你等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又何须讲江湖道义?况且此人领着百人围攻我一人,又是剑阵,又是弓箭手,又岂是寻常人?少废话,让出道路来,否则我的剑,可不管你是江湖中人,还是平民百姓了。”
黑衣领头人气得牙痒痒,却是无力反驳。只是他不相信肖肃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够坚持得了多久,更何况他们的刀剑上,可都是抹了毒的。
只要拖住他,要不了多久,定然会毒发。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留下他的性命,又岂能那么轻易的将之放走呢!是以,众黑衣人依旧团团围绕,不肯退让分毫。
自己的身体情况,肖肃自然不会不知道。正因为知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才会暂且放过那黑衣领头人,只抓住宋崇为质,求一个生存的机会。
从出生至今,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求生**。他不能死,不能让圣人被蒙在鼓里,还一心以为淑妃、冀王、宋崇等人果然无欲无求,对他们信任有加;不能让皇后太子陷于危境之中而不自知;更不能让他的姑娘嫁给别人为妻。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会像那天晚上靠在他怀中安眠的娇美样子,躺在别人的怀中,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戾气。若是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么,他曾经的想象,就会成为事实。
肖肃暗自咬牙,强忍住手上的颤抖,长剑一划,便割破了宋崇喉咙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宋崇也忍不住哀号出声。
不过这疼痛,倒是叫他清醒了些,悍不畏死的开口冲黑衣领头人喊道:“不必管我,杀了他!”只是语气中到底带了写颤音,整张脸僵直着,瑟瑟颤抖,眼眸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惧意。
他的确怕死,可是他更怕牵累到京里的淑妃和冀王,若是今日真的让肖肃逃了出去,他们必定再无出头之日。若他一人之死,能够换来他们母子的美好前程,他也愿意赴死。
只是到底舍不得,也担心,若是没了他,他们母子,不知道能不能辖制得住手下,能不能坚持着他们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有一瞬间,黑衣领头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可他到底还是不敢拿宋崇的性命去换,因为如果宋崇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他们即使杀了肖肃,将来也得不了好。不但所求无法达到,恐怕连现有的东西都会失去。
而肖肃听闻此言,手上一用力,剑刃立刻又压得更深了些。
脖颈之处被压迫,不光是疼痛,宋崇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死亡的感觉,步步靠近。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
心中本就不多的豪气,也突然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住手!”异口同声,宋崇和黑衣领头人一起喊道。
黑衣领头人与宋崇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屑,却没有表现出来,抬手挥了挥,围绕周围的黑衣人便迅速退开,留出通过的口子。
肖肃挟着宋崇,步步艰难的后退出树林,然后背靠着一株大树,抬起左手压住下唇,打了一个呼哨。
不过两分钟,跑远了的马儿就又跑了回来,长长的脑袋凑到他面前,在他肩胛处蹭了蹭,好似在撒娇。
肖肃面上的神色放柔了些,抬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箭尖擦过的伤痕,然后提着宋崇,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儿便朝着京城的方向迅速奔去。
马虽是好马,可到底受了伤,又驮着两个大男人,速度也快不起来。肖肃可以清晰的听到,身后渐渐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那些黑衣人,跟上来了。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无力,肖肃有一瞬间想杀了宋崇,弃尸路边,减轻马儿的负担,让自己可以逃得更快些。可此人到底是一介大儒,若是就这样死去,恐怕将来他不但说不清楚,反而会被倒打一耙,终究还是放弃了。
约莫跑了五里远的样子,背后突然射来一直羽箭,待听到破空声之后,他已是来不及避让,只避过了要害之处,羽箭刺入他架住宋崇的手臂上,“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同时,手一松,被点了穴僵直的宋崇直直的掉下了马去。
肖肃拽紧缰绳,面上神情快速变换,最终,双腿在马腹上狠狠一夹,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
又奔了数里,听着后面已然没了追赶的马蹄声,肖肃心底一松,整个人就软软的趴在了马背上,人事不省。
马儿好似有些灵性,感觉到主人的状况,长长的嘶叫哀鸣了一声,却是依旧脚步平稳的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
宝兴城外,五里亭,太子偕同白澈,正为门下一属官送行。
自新年宫宴上出现白雕被毒事件之后,向来以自己这一辈的皇子间兄友弟恭而自豪的太子,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渐渐升起了防备之心。
之后在恩师与好友白氏父子的帮助下,揪出了门下许多二心之徒,处置之后,很多重要位置便空缺了出来,他不得不将手底下得用的人才,一一派遣出去。一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而来也是锻炼一下人才,将来也好任用。
本来他还想将白澈遣出去掌管江南盐政,可碍于手中实在无人可用,而且白澈比他还大上两岁,膝下无子,妻室又新丧,如今正是相看人家,准备娶妻的时候。便放下了这个想法,改任了太子少傅刘晔为江南道盐政御史。
他们今日来此相送的,正是新上任的江南盐政御史刘晔。
临别之际,如今一改往常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模样,变得严谨持守、端方稳重的太子叮嘱道:“江南盐政之事,便全全交托给刘大人了。本宫别的不要求,只望刘大人记住鲁望之前车之鉴。”
“殿下放心,下官定然不负所望!”刘晔抱拳作揖,严词保证。然后又拜了拜,饮了一杯饯别酒,这才上了马车,携带家眷,浩浩荡荡的往南安码头行去。
望着远去的车马,太子面上有些怅惘,神色间也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风微微吹过,卷起他们脑后的长发,看着太子莫测的神情,想到他近些日子以来,得知兄弟间私底下的那些事情之后,表露出来的痛苦。以及他如今隐藏了真性情,带上面具的样子,白澈心中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裹了裹披风,挡住寒冷的风,他出口劝道:“殿下,回去吧!”
“好,回去。”太子点头应道,举步外亭外走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怪异的看着白澈。
好一会儿之后,才促狭的笑道:“今儿去你们家。悠然,听说你有了一个儿子,我还没见过,今儿没什么事了,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得去看看我那侄儿才是。”
白澈顿时一脸黑线,暗自唾弃自己方才对他的那几分同情。
这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哪里会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被兄弟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见他变了脸,太子更是笑了开来,接着道:“昨儿个岷儿还在说,好久没见到他清儿姑姑了,我这就吩咐人回宫去接了他来,跟我一起去看看小弟弟去!哈哈……”说着,当真就下令,命侍卫回东宫将皇长孙接到白府去。
白澈一脸无奈,知道最近太子是憋屈得狠了,如今见一向洁身自好的他吃瘪,被人编出那么些故事来,说得跟真的一样,就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真干了什么事之后,还不上赶着来看热闹。
虽然有些无奈,倒也不管他,任由他玩闹。最近他也忙得狠了,连妹妹都没见过几次,今日能得着半日闲暇,被笑闹一番,也算是值得了。
二人当即准备打马回京,就在这时,一匹棕色的马儿疾步奔来。
二人回首一望,太子不由皱眉道:“那不是子传的马吗?”他们三人的马,可都是上供的御马,当日一同在御马监挑选的,自然认得出来。
白澈乃习武之人,眼力比太子要强一些,他连伏在马上的肖肃,和他搭在一边的手臂上插着的羽箭都看清楚了。心中当即一惊,大声喊道:“是子传,他受伤了。快,拦下马。”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率先打马迎了上去。
第074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4章)正文,敬请欣赏!
都说老马识途,肖肃精心调-教出来,陪伴了他数年的这匹老马不但识途,它还识人。
白澈迎上去的时候,它先是防备的往一边跑了好几步,待确认了来者是友非敌之后,才适时的停下了脚步,长长的脑袋凑上前去,挨蹭长嘶,久久不绝,好似是在祈求白澈救救它的主人一般。
这个时候,白澈才发现,肖肃受伤的不止是中了羽箭的胳膊,他身上还未换下的厚厚的冬衣,已经被砍得支离破碎,片片缕缕的挂在血肉模糊,几乎处处都是伤口的身上。更叫人担忧的是,那些伤口处涔涔流出来的血液里,还微微的泛着些诡异的黑红色,浓浓的血腥味之中,竟是掺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暗香。
那香味,淡淡的,好似女子清雅的香粉味道,却是让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奇毒百花香,遇血散发独特幽香,中者全身功力逐渐消散,血流不止,最终流尽浑身鲜血而亡。
原来他不单单只是受伤,竟还中了此等狠辣的毒。
看着依旧顺着他的身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液,白澈心中一凌,暗道不好。颤抖着手试探他的鼻息,那微弱的呼吸,若非他功力不弱,感官灵敏,恐怕都感觉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这时,太子也赶了上来,看见肖肃浑身浴血的模样,当即震惊的问道。
白澈没有言语,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药**,倒出一颗黄褐色的药丸,塞到肖肃口中,以功力相推,送入喉中,然后揉动他的咽喉,强力的将药丸送进他的身体里。
自从两个月前见识过苏梅的厉害之后,他原本的轻视一挥而散,这才明白,他在江湖中所见识过的,不过只是这世间的一部分而已。人外有人,也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比苏梅这种将毒药运用的出神入化的人更厉害的存在。
他的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给舅舅去了封信,求得几颗保命吊命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这药丸前几日才送达,没想到他自己没用上,倒是先给子传用了。不过看他的情况,恐怕这救命药丸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抵不了太大的事儿。
果然,喂了药之后,肖肃的状况依然没有任何好转。白澈也不敢再耽误,将他从受伤劳累的马儿背上抱下来,跨上自家的马儿,直截了当的对太子说道:“我带着子传先回白府,还请殿下尽快回宫,遣了太医来。”
同样是至交好友,肖肃还是他嫡亲的表弟,太子心中也焦急万分,怕耽误了医治,开口提议道:“直接送进宫吧!宫中御医药品齐备,再送往白府,也是耽误时间。”
“他情况有些不好……”后面的话,白澈没有说出来。情况不好,也就是凶多吉少,很有可能救不回来,总不能让人死在皇宫里,犯了忌讳吧!
太子听出了他的话音,面色陡然间有些苍白,朝差不多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的肖肃看了一眼,一鞭甩在马屁-股上,朝皇宫的方向急速的奔去。
白澈也没有耽误,小心翼翼的护着肖肃,尽可能快的往府里赶去。白府中,还放着舅舅千叮呤万嘱咐不可露白的续命丸,他得赶着回去给他服下,指不定还能有两分的希望。
****
兴许是肖肃命不该绝,又或者上天对一切早有了安排。
当白澈带着肖肃匆匆赶回家,就恰巧在自家门口遇见了从京畿大牢赶回来的白清和颜弥娅。刚下了车的颜弥娅一看到被他护在怀中血肉模糊的人,连男女之妨都来不及顾忌,便扑了上去,颤抖着声音向白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语气中,颇带了点儿质问的味道,而她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行为,无一不展示着她对肖肃深重的感情。
白澈心下有些不悦,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她,又越过她看向立在马车旁同样面露忧色却毫无其他表现的妹妹,没有做声,托着肖肃,冷着脸绕过颜弥娅,直接往府里走去。
颜弥娅有片刻的错愕,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却很快掩饰了下去。也来不及顾及白清的想法,只双手微微提着碍事儿的裙角,脚步飞快的跟了进去。
被遗留在门外的白清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的,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直到被她抱在怀中的袁赫威醒来,放声大哭,才突然被惊醒了一般,茫然的抬起头来,面上一片惨白,嘴唇微微的颤抖着,神情间有些无措。
好一会儿之后,她好似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吩咐人拿了父亲的名帖去请太医,又令仆从将马匹车架送回车马房,将孩子送到后院去……
喋喋不休,说出来的,全是一些可有可无的琐碎话语。仆从们有些怪异,却碍于府内规矩严苛,不敢表露分毫,尽管她的吩咐丢三落四,语无伦次,也都一一尊崇,并无丝毫异议。
就在这时,太子带着四五位御医太医,匆匆赶来。白清这才跟在他们后面,朝兄长安置肖肃养伤的客院走去。
进屋之后,御医们被迅速的推进内室诊脉,白清却瑟缩着窝到屋子的角落里,茫然的望向屋内,不知所措。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一秒钟都好像一辈子你们漫长,等待着结果的太子、白氏兄妹以及颜弥娅,神情间都有些焦灼。
一会儿之后,会诊过的众御医联袂而出,不约而同的朝着他们摇头叹息。显见,对于肖肃的伤势,他们束手无策。
能够成为御医,又得圣人看重,他们的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惜肖肃的伤势太过严重,耽误得太久,身上的血液几乎已经流失近半了。加上又身中奇特无解的剧毒,若非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呼吸和心跳,他们都几乎要将他当成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了。
白澈见状,深深地看了一眼眸中突然失去光彩的妹妹,艰难的将头转向窗外,望着外面的春光明媚,心中兀自的哀叹。舅舅给的救命药丸,回府的第一时间,他就用同样的方法,给他服用了下去,可惜,情况却依然半点起色都没有。
同为习武之人,他其实早看出肖肃的伤势不妥,若非有奇迹降临,恐怕无力乏天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尽人事看天命罢了。
老天不开眼,就算他们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也没有办法了。
“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白澈放弃了,颜弥娅却是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她放肆的哭泣着,毫不在意涕泪横流的样子被旁人看去,一把拽住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有些语无伦次的哀求道,“大哥曾经受过很多次伤,也有好几次差点都救不回来,可他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宋太医,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救过他那么多次,这一次你再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大哥吧!”
宋太医面上有些为难之色,他与肖肃的确算是老交情了,受伤十次,有八次都是他处理的。可是之前,他的情况从没有这一次这么严重,他也实在是有心无力。见颜弥娅这样子,心中也颇为同情,只能出言安慰道:“颜姑娘节哀。肖大人这次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老夫等医术不精,确实无能为力了。”
颜弥娅得了这好似死亡判决一般的言语,狼狈的跌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人世间,她就大哥这么一个亲人了,老天竟还是要将他给收了去。
她果然是克父克母克一切亲人的扫把星吗?是不是只要是她的亲人,就全部都不能有一个好下场?
颜弥娅没有听出宋太医的言外之意,倒是太子觉察出那两分并不明显的余地,当机立断的开口道:“请各位太医尽全力施救,不管需要什么,尽可说出来,孤若是没有,就立刻进宫向父皇讨。你们也知道,此次肖大人是为父皇办差才出的京,他若是真有个什么差池,怕是谁都负担不起责任的。”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呐呐不敢言。最后,还是宋太医开口,语气晦涩不已的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肖大人的伤势,臣等的确无能为力。不过若是能够寻到正月初十那日为冀王治伤的大夫,也许能有几分希望。”
身为皇家御医,他们的确不想承认,在民间竟然有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比他们合起来的医术还要高明。可是当日冀王的伤,他们皆都会诊过,也十分明确的知道,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冀王被掳走,对方替他治了伤,就算及时的送回宫中,他们对他的伤,恐怕也是无能无力的。
当然,在此前,这件事一直隐藏在他们的心底,就是对圣人,也没有说。今日受伤的若非是一直深受圣人爱重的安乐侯肖大人,这种打脸的话,他们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给四皇弟治伤的大夫?”太子有些茫然,白澈却蓦地转过身,朝妹妹望去,眼神中,竟是暗含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恰在这时,白清也抬起头来,面上有些微的迟疑,纤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装着那小半**圣药的荷包。从看到肖肃受伤归来的那一刻,她心中就在纠结。是要将这难得的圣药给他用了,救他一命,还是留待将来,预防自己的亲人们遭遇不幸?
重生以后,涂氏芊若身死;王淑仪名声被毁,不受夫家待见,从白家年宴之后便被禁足家中,禁止外出;袁茂林苏梅也被分别关押大牢。就是冀王和淑妃,也不如前世那般受宠,屡屡被打压。
一个个的仇人或死或关,这么多好的改变,按说白清应该放下大半的心才是。可是随着她将那书中隐晦表露出来的事件和现实中的状况联系起来,了解的越多,就越来越觉得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迫切的需要一个保障。
所以,她毁掉苏梅的毒药篇,夺走她的圣药。却没想到,刚到手的圣药,这么快就要用出去。
难道冥冥中一切早有了定数,她会在今日前往京畿大牢索取圣药,为的就是拿回来给肖肃用的吗?
这一刻,就连她原本对肖肃的那一点点抵触,也突然消散了。既然上天决定要将他们送到一起,她这等小小凡人所谓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白清因纷乱不已的思想走神的时候,太子得了太医们的再次确认,道:“我这就去问四皇弟!找了那大夫来。你们要好好的照看他,等我回来。”纵然只有一分希望,他也不愿失去这个好友兼表弟。语毕之后,当下转身就要回宫去寻冀王询问。
“不必!”白澈却出言阻拦了他,“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除了白清,在场所有的人都眼神灼灼的看着他。太子忍不住急切的催促道,“他在哪里?我们赶紧去将人请来!”
白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晦涩,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表情变幻的妹妹。这才转开脸,咬了咬牙,哑着声说道:“她被关在京畿大牢中,需要圣人的手谕,才能将之放出来。”而且,他们恐怕还需要将她的孩子还给她,她才有可能出手相救。
耗费了那么多的心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们才将这个人名正言顺的送进了大牢中,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要放她出来,想想,不止是妹妹,他自己也有些不甘心。
可是如今子传命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暂时委屈了妹妹。不过今生就算苏梅恢复了自由,就算她依然如同妹妹记忆当中那般,以卓越的农业才能和高明的医术获得了百姓的拥戴,皇家的重视。有他和父亲的保护,妹妹也不会再被她逼到绝境的。
颜弥娅听闻白澈此言,却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向沉默不语的白清。
他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她们今天去探望的那个女人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太子却毫不顾忌的问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扯到京畿大牢了?”若是其他事情,他倒是可以做主,但是骁骑营、京畿营以及虎威营全部由父皇兴庆帝亲自掌控,三营的都指挥使也全部是他的心腹之人。除了统管骁骑营的肖肃与他因为是表兄弟的关系,稍微亲密了些,另外两营,他即便身为太子,也不好过多接触,怕遭了忌讳。
若那高明的大夫真关在京畿大牢,恐怕还真得求了父皇的手谕,才能够提得出来了。
这个时候,一直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总算妥协于现实的白清终于开了口,道:“不必去了,今日我跟弥娅姐姐已经去过京畿大牢,苏梅用来救冯志远和冀王殿下的圣药,我也已经拿到手了。”说话间,她已经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玉**,轻轻的放到身旁的桌子上。
随即,她又垂下了头,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究竟是何种神色,只语气十分平缓的介绍道:“此物名为圣药,相传其乃是天下至宝,有补气益血之功。人参、熟地、当归、黄芪……等三十六味药材搭配,以特殊的方式混合熬制一个时辰,取药汁添入此物,煎熬半个时辰,最后形成一种碧绿色膏状物,是为回元膏,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个药方,来自她在里看的那本书,是苏梅在救治被毒蛇咬伤,濒临死亡的冀王时所用的药方。那时,她一边念叨着这些搭配的珍贵药材,一边还在心中调侃,说冀王运道好,在她已经存下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可以配齐这个方子时遇到了她。不像当年救冯志远之时,因为那时她身边什么药材都没有,而且还是在野外山林之中,如人参、雪莲这等名贵的药材就是有钱也没地方去买,最后只能就地取材,寻了旁的植物来替代,药效低了许多,也让他多受了些苦楚。
也正是因为苏梅的这翻自嘲,才让她知晓了这药该怎么搭配效果最好,否则就算有圣药在手,不懂用,其效果也大打折扣。
恐怕,这也正是苏梅今日为何会那么痛快的将之给她的原因罢!
第075章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第075章)正文,敬请欣赏!
得到了圣药和药方,太子与白澈并一众太医御医,便开始忙着寻药配药熬药,颜弥娅则亲自进房去照顾她的哥哥。大家都有事情做,只白清茫然四顾,觉得自己好似是多余的那一个,找不到自处的位置。
自嘲的笑了笑,她没有继续再在客院里多作停留,起身便去了父亲的外书房。静静的斜躺在靠窗摆放着那个专属于她的小躺椅上,目光茫然的望着窗外院子里森然的青松翠柏,呆呆的看着点缀在其间的似锦繁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忙至酉末戌初才拖着疲惫身子返家的白济远一踏进书房,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女儿。
“囡囡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低声的问道。
自从去年春闱她跟着涂氏王氏参加探花会认识了袁茂林以后,原先那个若是他晚归,定然会安静的守在书房里等着他回家的乖女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了。今日乍然一见之下,他还真有些许的不适应。
“爹爹!”白清回过神来,抬眸望向鬓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几许银霜的父亲,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怀之色,听着他暗含宠溺的言语,眼睛里突然就有一些朦胧。
她害怕,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安和惶恐。
原本避过了那场注定了要悲剧的婚姻,消除了涂氏和芊若等人带来的隐患,也提醒着肖肃避开了那一场必死的大劫。她还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的重生,为的就是来改变前世既定的命运,拯救亲人朋友的。她也为自己能够做到那些事情,感到由衷的自豪和骄傲。
可是苏梅还是来了,他们设计着将袁茂林送到了她面前,她却依然还是如同前世那般,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她准备了那么多,计划着要将她与冀王的联系全然隔断,可偏偏好似一切都命定了一般,提前了几年,她在京城里就出奇的成为了冀王的救命恩人。
他们之间的干系,竟好似任由她如何,都无法切断一般。
所有,她卑鄙的要求兄长掳掠她的儿子,拿他做筹码,去威胁苏梅。
然而肖肃突然遭遇劫杀,命在旦夕,还是叫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乱了。
就好似原本的命运,不管怎么去改变,它终究还是会慢慢的走回到原来的轨迹中去一样。
她拿出圣药给他续命,一方面是觉得天意不可逆,注定了他们俩之间的缘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极力的想要改变既定命运,想要证明给自己看,只要努力了,一切都有可能呢?
可是到底,她的心中还是忐忑难安,满怀着惊恐的。
她害怕,怕就算是用上了圣药,他那么重的伤,也救不过来。那本书中不管是将圣药描述得多么逆天,在她看来,生死有命,人怎么可能争得过天呢?
所以,她来找她依靠了两辈子的父亲,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好像她只要听到他肯定的话语,就能够安下心来一样。
“可是因为子传?”白济远心中暗叹女大不由爹,又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别担心,爹刚才去怡园看过了,太医已经给他用了药,他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太医说,只要晚上不发热,再用些调补身子的药,过两日兴许就能醒过来了。”
白清闻言,暗沉的眸子顿时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待得到他再次的点头确认之后,这才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死,是不是证明,她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死呢?
“你很担心他?”白济远可不知道白清高兴的,大半是因为庆幸命运可逆,还满心的以为最近自己太过忙碌,连女儿被人引走了心思都不知晓,内里酸涩不已。
养女儿什么的,最揪心了。又当爹又当娘的细心呵护着,十多年了,好容易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承欢膝下,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跟着外面的臭小子跑了,完全忘了他这当爹的。不过看着她洗去愁绪,展颜欢笑,又觉得只要她能开心,怎么都行。
白济远可不知道,他这种心思,在后世有一个称呼,那就是十足十的二十四孝老爹,女儿奴啊!
“我害怕!”白清对父亲,从来没有过多的隐瞒,重生以后也不过坚持了个把月时间,便将自己的底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心情稍送之后,她自然也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微微抖着肩膀,述说自己心中的忧虑。“上辈子,他就死了,这辈子因为哥哥的提醒,他去年避过了那一场毒杀。可是不过才半年的时光,却又遭毒杀,就好像命运总是会回到原来的模样,根本无法改变。我害怕,害怕不管我们做再多的努力,有再多的挣扎,到后来,还是避不开上辈子那种家破人亡的结局。”
看着她泪如泉涌,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住的可怜模样,白济远心中很是心疼。
自去年乍听她那离奇的经历,后来一件件事情被证实之后,他与儿子一直忙着朝堂上的事,对她少了许多的关怀。原本看着她一日日稳重起来,还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她已经成熟起来,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半年多,不管是家中的事务,还是对付苏梅的安排,她一直做得很好,让他很是欣慰。如此一来,他却下意识的忘记了,他精心呵护的小女儿,一直就是个胆小的孩子。
经历那等磨难,她的心中,对于未定的命运,对于前世的磨难,想必一直隐藏着许多的忐忑和不安。
“傻孩子!有爹爹在,不怕!”将女儿抱在怀里,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白济远柔声的安慰道,“你看,涂氏死了,袁茂林和苏梅被关了,冀王也被圣人厌弃太子怀疑了,上辈子害了咱们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的,对不对?还有子传,上辈子他早早就离世了,这辈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托了你的鸿福,得了圣药,不也活下来了么?还怕什么呢?有爹爹在,没有谁能伤到你。”
“嗯!”窝在父亲温暖宽阔的怀中,白清带着浓浓的鼻音,狠狠的点头应道。
是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父亲兄长尽力筹谋,上辈子的那些灾难,再无法伤害到她了。
难得悠闲的时光,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展望着未来,白清心底里一直强自压抑着的那点点杞人之忧,经过了此次的爆发,很快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倒是阴差阳错的放下了心中的郁结,逐渐过得轻快了起来。
****
圣药果然不愧是连千年后农业科学家所在的那个时代经由病毒改善身体,获得各种奇特异能的高手们都想要争夺的天下至宝。肖肃伤成那般几近支离破碎的的样子,还身中无解的天下奇毒,按照白清给出的秘方,熬制出“回元膏”给他服用下去之后,微不可查的气息,竟是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浑厚有力,血流不止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不过到底失血过多,身体精气耗损过大,他没有如太医预期的在第二日便醒过来。
好在一夜熬过去,也未曾发烧,第二日开始,还能够喂进去一些流食汤水,到第五日,就清醒了过来。
在这期间,不光是颜弥娅亲自安排照顾着他未曾回过安乐侯府;太子与白澈,也一改往日的忙碌,到处搜罗益气补血的药材和吃食,送回到府中给他调养身子;便是圣人,也悄悄的出宫来探望了两回,让本就一直守在白府中的御医们更为精心。心中暗暗思忖庆幸,安乐侯果然圣眷正隆,还好他们将那事说了出来,得了那等神奇的药,救回了他的性命。
否则安乐侯身死之际,指不定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啊!
相对于他们的精心,倒是白清,有些不管不顾的味道。除了每日里安排好怡园的吃食用度,五日来愣是再未踏足过一步,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跟着嬷嬷们继续学习着大家贵女的必备课程,漫不经心的打理着府中的事务,处置人情往来,然后偶尔逗弄一下苏梅的孩子,倒是悠哉闲适得很。
用了别人的东西,她却好似完全忘记当初向苏梅索取圣药时许下的诺言了。
她窝在白府中自顾的过着小日子,偶尔看见袁赫威的时候,倒是会想起苏梅在牢中的狼狈样子。不得不承认,看见苏梅过得不好,她的心里真的觉得很痛快。
她却不知晓,圣药在肖肃身上起效之后的第一时间,京畿大牢中关押着的苏梅,就已经被人悄么声息的提走了,送入到另一个看守更为严格的地方。在历经各种严刑拷打,刑讯逼迫也再拿不出另一**圣药之后,遭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心中悔不该进京之余,更是打从心眼里彻底的将白清给记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失了毒药篇的苏梅,在白清的心中,已经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完全构不成威胁了。是以在肖肃醒过来当天,皇宫里派出个天使拿着圣旨来带走了苏梅的儿子,也不过只是让叫惊讶了一下,就丢开了手去。
反正孩子也不是她的,养了两个月,虽有点儿情分,到底因为他只是拿来作为筹码和附身符的仇人之子,感情也深不到哪儿去。
她现在心中无比纠结的是,醒过来的肖肃,在与太子和兄长密谈过后,就立刻让颜弥娅来内宅寻她,说是要见她,有话跟她说。
76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76)正文,敬请欣赏!
得到了圣药和药方,太子与白澈并一众太医御医,便开始忙着寻药配药熬药,颜弥娅则亲自进房去照顾她的哥哥。大家都有事情做,只白清茫然四顾,觉得自己好似是多余的那一个,找不到自处的位置。
自嘲的笑了笑,她没有继续再在客院里多作停留,起身便去了父亲的外书房。静静的斜躺在靠窗摆放着那个专属于她的小躺椅上,目光茫然的望着窗外院子里森然的青松翠柏,呆呆的看着点缀在其间的似锦繁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忙至酉末戌初才拖着疲惫身子返家的白济远一踏进书房,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女儿。
“囡囡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低声的问道。
自从去年春闱她跟着涂氏王氏参加探花会认识了袁茂林以后,原先那个若是他晚归,定然会安静的守在书房里等着他回家的乖女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了。今日乍然一见之下,他还真有些许的不适应。
“爹爹!”白清回过神来,抬眸望向鬓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几许银霜的父亲,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怀之色,听着他暗含宠溺的言语,眼睛里突然就有一些朦胧。
她害怕,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安和惶恐。
原本避过了那场注定了要悲剧的婚姻,消除了涂氏和芊若等人带来的隐患,也提醒着肖肃避开了那一场必死的大劫。她还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的重生,为的就是来改变前世既定的命运,拯救亲人朋友的。她也为自己能够做到那些事情,感到由衷的自豪和骄傲。
可是苏梅还是来了,他们设计着将袁茂林送到了她面前,她却依然还是如同前世那般,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她准备了那么多,计划着要将她与冀王的联系全然隔断,可偏偏好似一切都命定了一般,提前了几年,她在京城里就出奇的成为了冀王的救命恩人。
他们之间的干系,竟好似任由她如何,都无法切断一般。
所有,她卑鄙的要求兄长掳掠她的儿子,拿他做筹码,去威胁苏梅。
然而肖肃突然遭遇劫杀,命在旦夕,还是叫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乱了。
就好似原本的命运,不管怎么去改变,它终究还是会慢慢的走回到原来的轨迹中去一样。
她拿出圣药给他续命,一方面是觉得天意不可逆,注定了他们俩之间的缘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极力的想要改变既定命运,想要证明给自己看,只要努力了,一切都有可能呢?
可是到底,她的心中还是忐忑难安,满怀着惊恐的。
她害怕,怕就算是用上了圣药,他那么重的伤,也救不过来。那本书中不管是将圣药描述得多么逆天,在她看来,生死有命,人怎么可能争得过天呢?
所以,她来找她依靠了两辈子的父亲,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好像她只要听到他肯定的话语,就能够安下心来一样。
“可是因为子传?”白济远心中暗叹女大不由爹,又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别担心,爹刚才去怡园看过了,太医已经给他用了药,他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太医说,只要晚上不发热,再用些调补身子的药,过两日兴许就能醒过来了。”
白清闻言,暗沉的眸子顿时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待得到他再次的点头确认之后,这才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死,是不是证明,她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死呢?
“你很担心他?”白济远可不知道白清高兴的,大半是因为庆幸命运可逆,还满心的以为最近自己太过忙碌,连女儿被人引走了心思都不知晓,内里酸涩不已。
养女儿什么的,最揪心了。又当爹又当娘的细心呵护着,十多年了,好容易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承欢膝下,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跟着外面的臭小子跑了,完全忘了他这当爹的。不过看着她洗去愁绪,展颜欢笑,又觉得只要她能开心,怎么都行。
白济远可不知道,他这种心思,在后世有一个称呼,那就是十足十的二十四孝老爹,女儿奴啊!
“我害怕!”白清对父亲,从来没有过多的隐瞒,重生以后也不过坚持了个把月时间,便将自己的底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心情稍送之后,她自然也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微微抖着肩膀,述说自己心中的忧虑。“上辈子,他就死了,这辈子因为哥哥的提醒,他去年避过了那一场毒杀。可是不过才半年的时光,却又遭毒杀,就好像命运总是会回到原来的模样,根本无法改变。我害怕,害怕不管我们做再多的努力,有再多的挣扎,到后来,还是避不开上辈子那种家破人亡的结局。”
看着她泪如泉涌,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住的可怜模样,白济远心中很是心疼。
自去年乍听她那离奇的经历,后来一件件事情被证实之后,他与儿子一直忙着朝堂上的事,对她少了许多的关怀。原本看着她一日日稳重起来,还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她已经成熟起来,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半年多,不管是家中的事务,还是对付苏梅的安排,她一直做得很好,让他很是欣慰。如此一来,他却下意识的忘记了,他精心呵护的小女儿,一直就是个胆小的孩子。
经历那等磨难,她的心中,对于未定的命运,对于前世的磨难,想必一直隐藏着许多的忐忑和不安。
“傻孩子!有爹爹在,不怕!”将女儿抱在怀里,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白济远柔声的安慰道,“你看,涂氏死了,袁茂林和苏梅被关了,冀王也被圣人厌弃太子怀疑了,上辈子害了咱们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的,对不对?还有子传,上辈子他早早就离世了,这辈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托了你的鸿福,得了圣药,不也活下来了么?还怕什么呢?有爹爹在,没有谁能伤到你。”
“嗯!”窝在父亲温暖宽阔的怀中,白清带着浓浓的鼻音,狠狠的点头应道。
是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父亲兄长尽力筹谋,上辈子的那些灾难,再无法伤害到她了。
难得悠闲的时光,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展望着未来,白清心底里一直强自压抑着的那点点杞人之忧,经过了此次的爆发,很快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倒是阴差阳错的放下了心中的郁结,逐渐过得轻快了起来。
****
圣药果然不愧是连千年后农业科学家所在的那个时代经由病毒改善身体,获得各种奇特异能的高手们都想要争夺的天下至宝。肖肃伤成那般几近支离破碎的的样子,还身中无解的天下奇毒,按照白清给出的秘方,熬制出“回元膏”给他服用下去之后,微不可查的气息,竟是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浑厚有力,血流不止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不过到底失血过多,身体精气耗损过大,他没有如太医预期的在第二日便醒过来。
好在一夜熬过去,也未曾发烧,第二日开始,还能够喂进去一些流食汤水,到第五日,就清醒了过来。
在这期间,不光是颜弥娅亲自安排照顾着他未曾回过安乐侯府;太子与白澈,也一改往日的忙碌,到处搜罗益气补血的药材和吃食,送回到府中给他调养身子;便是圣人,也悄悄的出宫来探望了两回,让本就一直守在白府中的御医们更为精心。心中暗暗思忖庆幸,安乐侯果然圣眷正隆,还好他们将那事说了出来,得了那等神奇的药,救回了他的性命。
否则安乐侯身死之际,指不定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啊!
相对于他们的精心,倒是白清,有些不管不顾的味道。除了每日里安排好怡园的吃食用度,五日来愣是再未踏足过一步,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跟着嬷嬷们继续学习着大家贵女的必备课程,漫不经心的打理着府中的事务,处置人情往来,然后偶尔逗弄一下苏梅的孩子,倒是悠哉闲适得很。
用了别人的东西,她却好似完全忘记当初向苏梅索取圣药时许下的诺言了。
她窝在白府中自顾的过着小日子,偶尔看见袁赫威的时候,倒是会想起苏梅在牢中的狼狈样子。不得不承认,看见苏梅过得不好,她的心里真的觉得很痛快。
她却不知晓,圣药在肖肃身上起效之后的第一时间,京畿大牢中关押着的苏梅,就已经被人悄么声息的提走了,送入到另一个看守更为严格的地方。在历经各种严刑拷打,刑讯逼迫也再拿不出另一**圣药之后,遭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心中悔不该进京之余,更是打从心眼里彻底的将白清给记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失了毒药篇的苏梅,在白清的心中,已经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完全构不成威胁了。是以在肖肃醒过来当天,皇宫里派出个天使拿着圣旨来带走了苏梅的儿子,也不过只是让叫惊讶了一下,就丢开了手去。
反正孩子也不是她的,养了两个月,虽有点儿情分,到底因为他只是拿来作为筹码和附身符的仇人之子,感情也深不到哪儿去。
她现在心中无比纠结的是,醒过来的肖肃,在与太子和兄长密谈过后,就立刻让颜弥娅来内宅寻她,说是要见她,有话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从来不知道,*抽起来的时候,有这么磨人!!!!
看着一点一点慢慢露出来,然后又不动了的后台页面,我简直想要将电脑直接给摔了!!!!!
77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77)正文,敬请欣赏!
听到颜弥娅情真意切,近乎哀求的言辞,白清心中虽有些犹豫,最后到底还是趁着父兄太子等人都不在的时候,去了怡园见肖肃。
历经大难,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要流干了,恢复起来,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是以尽管身体条件好,此刻的肖肃,面色还是显得很苍白,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只看见白清姗姗走进来之时,他眸光中突然闪现出来的光彩,增添了几分生气。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黯哑,低沉得几不可闻,神色间和语气里的开心,却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白清一步步走进,在距离床边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再靠近,冲着他点了点头,问道:“我来了,弥娅姐姐说,你有话想告诉我。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也有些干巴巴的,面对他灼热似火的目光,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
突然想到那天晚上他闯进她的闺房,坐在她的床上,用他那强健有力的臂膀死死的圈住她,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完全挣脱不开。对比他现在的模样,不知为何,白清心中突然慢慢升起了一股涩涩的味道,传至口鼻间,竟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别哭,我没事的!”肖肃努力的扯开嘴角,严肃的脸上露出个憨傻的笑容,看着她好似想哭的样子,双臂强撑着想要从床榻上坐起来,无果之后,只得开口急急的安慰道。“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的药和药方都很有用,又救了我一命。人家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要以身相许的。清儿,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耳尖嗖的红了起来,可惜掩盖在纷乱发丝下面,无人的见。
白清没想到向来看着严肃冰冷的他,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近乎无赖的话,当下就红了脸,心中的酸涩感顿时一挥而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羞涩。
那一张飞霞般的俏脸,那种羞中带怯的神情,叫肖肃看的眼睛都不愿多眨一下,一颗心软的差点没化掉。
他一手抓住床沿,一手返回到脑后拽住床栏,全身用力,再一次试图坐起来。可惜,如今的他可不是以往那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肖肃了,他虚弱得只堪堪的抬起了脑袋,就又无力的软倒了下去。
两次尝试无果,而且还是在心*的姑娘面前如此丢人,他的脸不由得就垮了下去。
羞窘的白清却被他的模样逗乐了,那一番动作,就好似前些日子那只被她故意掀翻在地的乌龟,挥舞着四肢,努力的想要翻过身来,可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看着她的笑容,肖肃眨巴着眼睛,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语气软软的道:“清儿,我起不来,你过来点儿,帮我一把,好不好?”
谁能想象,一张严肃得好似冰块的脸上,突然露出这种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表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白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自忍住心中的酸软,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你身上还有伤呢!我方才问过太医了,他们说你身上的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但是内里并没有长好。你要是以后还想上战场的话,就得好好儿的养着,不能乱动的。”
“可是我想抱抱你!”他拖长着声音撒娇,竟还微微嘟起了嘴,语气也分外的绵软深情,好似呢喃般的说道,“离上次看见你都那么久了,我在外面,日日都在挂念着你,你呢?嗯,你有没有想我?”通过骁骑营的特殊渠道,他其实明明白白的知道白清在京里的每一件事情,更知晓她亲口对颜弥娅说过她父亲在为她相看人家,而她也并不反对。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完全不提这些,只利用自己受伤过后的虚弱,来博取她的同情和心软。
偏偏这么简单的一招,还真起了作用。
白清见他如此模样,听他这般言语,想起来之前弥娅姐姐告诉她,他原本带着十数位武功高强的随从,可是为了早一点回来见她,他自己一马当先,丢开了骁骑营的属下们,跑了回来,这才栽到了那场劫杀当中。
否则以他的功夫,加上十数人首尾相护,就算受伤,也不会如此严重。
颜弥娅说这些的时候,只是很平淡的陈述事实,让她知道肖肃对她的情分,言语间并没有半分怪责的意思。可她听过之后,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些愧疚。她知晓,若不是父亲煞有其事的相看传了出去,他不会那么急切的忙着赶回来,兴许就不会有此一劫。
所以,尽管知晓不应该,她终究还是不顾男女大防,孤身来到了他养伤的房间里。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到来,已经明确的表露了她的想法和决定。
肖肃何其老道,白清的这点子小心思,他又岂能看不明白?所以,打蛇随棍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他要牢牢的将她圈到他编织的网中,叫她从此以后,再也升不起半分离开他的心思。
一边放下所以尊严,撒着娇的时候,一边就将伤痕累累的手朝白清的方向努力伸展,连身子都跟着倾斜了过去。好似抓不到她,他就安不下心一般。
看着他半截身子都快要落地了,白清终究还是不忍心,忙不迭的跑了上去,搀扶着他,试图将他推回到床上去。
偏偏她一靠近,肖肃就突然一把抓住她,紧紧的,就算是手背上的伤口微微裂开,溢出点点血迹,他也不肯放松半分,生怕他一松开手,她就又不见了。
“流血了!”看见爆裂开来的伤口,白清那里还顾得上自己是否自由,赶紧掏出帕子,死死的压住伤口,张嘴就要喊太医进来服侍。
肖肃却突然猛地抬起头来,苍白无色的冰冷嘴唇,将她所有的话语完全堵了回去。她睁大着眼睛,骇然的看着他突然凑近放大的面孔,感觉到嘴唇上凉凉的、涩涩的清淡药香,整个人都呆呆的,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原来真的是甜的!
肖肃心中暗叹,食髓知味一般,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她柔软的嘴唇。然后试探性的,轻轻顶开了她的牙关,温软湿热的舌头,游鱼一样滑到她的口中,贪婪的诱导着她分泌出更多甜美的汁液,餍足的勾回到自己的嘴里。
许久之后,熟悉的窒息感让白清突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竟是被一个伤者侵犯了。当下双手用力,推开了他。悲愤的斥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羞恼之下,竟是句不成句,词不达意。
她却看不到,此刻的她,芙蓉面色红如烟霞,樱桃小口润泽光彩,再加上一双闪着朦胧泪光的眼眸,有多么的诱人。
肖肃倒回到床上,身上的伤口疼似刀绞,偏偏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的勾起,笑得很是得意。
“待我能下床了,就立刻回去准备好一切,亲自上门来提亲。”
“你太过分了!”白清又是羞又是恼,觉得委屈极了。
上辈子她虽成过亲,婚姻生活还一过就是十年。可是她与袁茂林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夫妻二人之间最亲密的相处,也不外乎就是在床榻间那些点滴的交流而已。就是最初那一年和谐的夫妻生活,也从未有过这般唇齿相依的时刻,更不提后面的九年时光,他们二人更是各自安歇,互不干涉的。
她几乎都忘了,她也曾是经过人事的,如今被肖肃这样轻薄,竟好似未经人事的大姑娘一样,心“砰砰”的跳着,好似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她却是忘了,如今的她,可不就是未经人事的大姑娘么!
见她真的恼了,肖肃赶紧再次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用仅有的力气控制着她,不让她挣脱了去。放低了声音,难得唠叨的柔声道:“是我孟浪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清儿,你不知道,受伤昏迷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跟身体分离开了,无论怎么想回去,都回不去。我很担心,担心我万一再回不来,再也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呢?后来我看到了你,你躲在角落里面,垂着脑袋,谁都看不见你的表情,但是我看到了。你在流泪,在伤心,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对不对?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不能死,我要活着,娶你为妻,跟你过一辈子。后来,你拿出了圣药,给了药方,救活了我。可是我醒过来了,却没有看到你。清儿,我有些害怕,在南浔的时候,我就得到伯父要将你嫁给别人的消息,我生怕回来得晚了,就要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你与别的男人定亲,然后看着你嫁给别人。我经受不起的,若是你真要嫁给别人,那就等我死了以后再嫁,好不好?”说着说着,他沙哑的声音里,竟是含了些哽咽,眼睛巴巴的看着白清,似乎是在祈求她给他一个承诺。
听着他的剖白,白清的脸已经烫的绯红,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神,手掌却慢慢的回握了过去,与他十指相扣,密密实实,没有一丝的缝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声的回应,比起言语的承诺,更让肖肃觉得安心。
他紧握着心*姑娘的手,凑在唇边,在她的手背上深深的印下一个吻。
约定今生不放手,相携到老共白头。
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一刻更令人沉醉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算是有肉末吧!哈哈……
现在都流行清水了,咱还在想,等他们结婚了,要不要写点儿肉肉呢!
顶风作案神马的,实在叫人兴奋,但是,又有点儿忐忑哇!
78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78)正文,敬请欣赏!
肖肃养伤的日子过的既难熬又幸福,难熬的是,他被勒令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养伤,每日里至多只有短暂的两刻钟可以起来放放风;幸福的却是白清每日都会来看看他,偶尔,还能趁着对他严防死守的白氏父子不备之时,偷摸着亲近亲近心中的佳人,借以慰藉他多年的相思之苦。
越是靠近她,他就越加舍不得离开,最后身上的伤都完全好了,他也一样无视着白氏父子二人的白眼和言语刺激,死赖在白府中不肯离开。
然而,一则渐渐风靡京城,甚至于在皇宫中被人大肆谈论的流言,终于让他不得不奉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为他的皇帝舅舅做牛做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扬开来。京中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孩,竟是都知晓了冀王连瑾不是圣人的儿子,而是淑妃选秀后被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为侧妃,在家中备嫁之时,与其祖父的关门弟子,大儒宋崇私通所生的这一流言。
流言言辞灼灼,不但联系当年选秀之前一度传扬的风风火火的师叔师侄逆-伦之恋;还有淑妃早产生子,冀王的身体却半点都没有留下早产带来的弱症,一直比足月的孩子还健康的这一铁证;再加上许多人百般哀求着想要拜师却全都被拒的宋崇,回京之后不过在宴会上见过淑妃一面之后,竟是主动提出了要收冀王为徒。为了他,他还一度放弃了他最为崇尚并且坚持了十数年的游历生活,竟是留守在京中,对其悉心教导。甚至于,他还放下原本的文人清高姿态,开始结交朝堂文武官员,礼贤下士的拉拢引荐了许多有志之士,让冀王在如今不过十五岁的小小年纪,朝堂上就已经建立起一派堪以媲美太子属官的势力。还有人传言,太子前些日子着力清洗掉的大半属官随从,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为冀王所用之人。
当然,传扬留言之人摆出来的最为有利的证据,便是冀王那张长得六分像淑妃,三分像宋崇,竟是丝毫都不像圣人的相貌。
此流言纷然传扬开来之后,不但无数的好事之人相信了,就是冀王自己的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据宫中传出的消息,他在听到留言之后,还曾跑到淑妃的延禧宫里去偷偷询问过。
当然,他们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旁人一概不知,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大家天马行空的猜测。
而且随着淑妃一改往常的温柔的行事,以严厉的手段处置了几个宫人,还放下“再有人私下传言,就当场杖毙”的狠话之后,流言不但没有被制止住,反而愈演愈烈,最后竟是传到了圣人的耳中。
兴庆帝听闻之后大发雷霆,一番查验之后,连续的杖毙了数十宫女太监,又下了谕旨申斥了皇后管理宫务不善,帝后二人竭尽全力清洗后宫,流言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然而到底是伤了颜面,兴庆帝虽没有说过半句斥责的话,反而还频频给淑妃和冀王母子赐下各种奇珍异宝,看起来好似比以往更得圣宠。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那事之后,相对于以往的宠*和信任,兴庆帝却是再未召见过他们母子二人,情分到底是淡了下来。
其实看着冀王那张的确没有办法肖似自己的脸,若说兴庆帝不怀疑,那绝对是假的。但是就算怀疑,他也不能表露出分毫,只得如此处置,心中自然有些憋屈的感觉,又哪里还能够如常面对呢?
一番雷厉风行的清洗之下,宫中的风声虽暂时停歇了下来,宫外却依然还在隐隐绰绰的传扬着,偶尔会微服出宫体现民情的兴庆帝,在这之后出了几次宫,几乎每次都能够听见别人隐晦的谈论着他头顶上帽子的颜色。
他深知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民间的悠悠之口终究不是那么容易防堵的。可到底关乎皇家颜面,亦关系到皇室的血脉问题,兴庆帝就算想将之当做耳旁风不予理会,宗室王爷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九九重阳节过后,一直对此事静默无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的宗令、铁帽子醇亲王终于递了牌子求见。醇亲王一脉从太宗皇帝继位之后,便奉先帝成太祖之令,一直担任皇族宗令,掌管宗人府。不过虽贵为铁帽子亲王,历代醇王府的主子,却都是低调不张扬的性格,若非事涉皇家尊严,他也是不会理会的。
而这一代的醇亲王连焘从辈分上来说,应该是兴庆帝的族中堂叔。醇亲王进宫之后,叔侄二人在御书房密探半天,兴庆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躲躲藏藏、隐隐瞒瞒的,好似真的有什么事儿一般,不如大张旗鼓的调查,有了确切的定论之后,人们自然再没有兴趣去谈论了。
最终,他下了诏,将赖在白府里面养伤,怎么也不愿离开的肖肃召了回来,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不过他也知晓,如此一来,定然会引爆更为火热的流言,下命令之前,心中就已经暗自下了决定,在此事彻底平息之前,再也不微服出宫了,省得闹心。
****
事涉皇家丑闻,又关系到皇族血脉的问题,便是兴庆帝素来对其信任有加,肖肃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按说他此次受伤濒死,宋崇功不可没,其中也未必没有冀王和淑妃的意思。他若是想要报仇,只需要罗列了证据上去,直接将事情盖棺定论,对方定然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他的大仇也就轻易得报了。
可是事关皇帝舅舅的颜面,即便冀王真的是宋崇之子,他调查出来的结果,也必须不是。下结论很简单,可难就难在事情该怎么去处理。
从他军中建功封侯之后,满京城里就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流言,他却从未制止过这一点上来看,其实关于流言的事情,他是从来不看重,也不屑于顾的。
于他而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旁人的言语,根本影响不到他的生活。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所忠诚的帝王身上时,却不能同等处之了。
回到骁骑营中,肖肃迅速调整好状态,一番安排之下,营中训练有素的探子全部撒了下去,开始寻摸流言的由头。既然不能去查冀王到底是不是圣人的儿子,那就好好的查查流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对方又有什么目的吧!
骁骑营办事效率素来高超而精准,不过三天时间,纷乱杂烩的消息便陆陆续续的传了回来,经过一番抽丝剥茧,理清了由头之后,众人竟然发现,最后一切的证据,竟然隐隐绰绰的指向了安乐侯府。
这样的结果,顿时叫整个骁骑营上下傻眼儿了。就连肖肃自己,也有些愣神,半晌反应不过来。
封侯之后,因他掌管了骁骑营,肩负着监查天下文武官员的重任,事务素来繁重,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御赐的侯府。府中所有的事情,几乎全部交给义妹颜弥娅执掌。也就三个月前他伤情初愈开始,才一边赖在白府中努力缠磨着白氏父子二人,希望他们能够松口将白清下嫁,一边开始准备起聘礼等物之时,才开始插手府中的一些事务。
他治下素来严厉,颜弥娅兴许也是随了他,从一开始就以最为严苛的手段,管理着府中的仆从。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没有他或者颜弥娅的吩咐,他的侯府里是绝对不可能传出这些话去的。
而他更加可以确认的是,这半年多的时光,一直住在白府中的他和时常出入白府的颜弥娅,绝对没有下过此等命令。
所以,这些所谓的证据,绝对是有心人安排好了的,就等着人去查,好一盆子脏水泼到他头上来。结果,谁都没想到,最后圣人竟会下令让对外还没有伤愈的他来查,就这么给掀开了,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感觉。
“头儿,不会真是你让人传的吧?”看着肖肃似笑非笑的表情,鲁宁大着嗓门,好奇的问道。
肖肃没有做声,只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锐利,让他顿觉脊背一凉,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摆着蒲扇般的大手,呐呐的解释道:“这不,我前些日子听杨家那小子说淑妃娘娘有意让**嫁进宫里做冀王妃么?”你却一直赖在白府不离开,就差没跟世人直接宣布白家小姐是你认定的夫人了。夺妻之战什么的,当然啥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当然,后面的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
“胡说。”肖肃鼓了鼓眼睛,厉声斥道。
“是是,我胡说!”鲁宁舔着一张老脸,忙不迭认错,眼眸中闪现着掩藏不住的八卦,问道,“我说头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白家提亲,可别到最后,真……”泄气的话说到一半,在肖肃的瞪视下戛然而止。
其实肖肃又何尝不想早日上门提亲,然后将心*的姑娘娶回家呢?
“伯父不允,我又能如何?耗着吧!”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鲁宁嘿嘿的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促狭之色。
“什么办法?”肖肃眼睛一亮,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就连语气,也没有半点变化,端得是稳重如山的样子。
鲁宁却眼尖的看着他突然握紧的手,心中暗笑,也不点破,十分贴心的分析和建议道:“太傅大人不是扬言要给**招赘个夫婿么?反正咱们大成的赘婿又不必改姓,生了孩子也一样随父姓,不会断了血脉,你都已经在白家住了大半年了,何不干脆入赘了进去,既能讨好了岳父,又可抱得美人归,那可是两全其美啊!”
入赘?
肖肃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他方才紧张的捏成拳头的双手,却已是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鲁宁见他好似当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心中偷笑,面上的表情也再掩饰不住了。
片刻之后,肖肃抬眸,恰好瞧见鲁宁暗自偷笑的表情,瞬间黑下了脸,却不好斥责他。只得转移了话题,吩咐道:“赶紧去查查宋崇和杨家,流言的事情,兴许与他们有关。”
79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79)正文,敬请欣赏!
80、(别买)
冰凉的手指柔柔的摩挲着脖子上的肌肤,蓦地一紧,尖利的指甲嗖然刺入肌肤,顺畅的呼吸突然之间就变得阻塞了起来。
“不!”白清心中大骇,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粉色的帐顶,眼神中没有焦点。
许久之后,她才颤抖着双手,往脖子上摸去,光洁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黏腻的汗渍,没有伤口,亦没有掐痕。
是梦,一切都是梦,她没有被掐死,没有陷入那无边无际的窒息中,她还活着,好好儿的活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面上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这样冰冷寒咧的深冬中,她竟是流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浸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
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寻一件衣衫来换,要过年了,可得悠着点儿,别着了凉,又叫父兄担心,连年都过不好。
转过头,还未掀开被子,她却突然急促的叫了出来:“啊!”
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人,他头靠在床沿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已是睡着了。一只有些冰凉刺骨的手,还停留在她的枕畔。
听见她的尖叫声,那人蓦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阴沉如墨。白清被这眼神一看,脱口而出的尖叫顿时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浑身都有些发抖。
肖肃,“杀人王”肖肃,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叫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因为下午的交谈方才放下一些的害怕这个时候突然又冒了出来,白清木愣愣的看着他,连动都不敢动。
光顾着害怕,她甚至都没想过,大半夜的,肖肃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也没有想过,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在这深寂的夜里共处于一室,比之几个月前她怒斥过的唐尧涂解语,更加的不堪。传扬出去,足以让她也浸上一回猪笼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湿漉漉贴在面颊上的几许碎发,肖肃明白大概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着了她,低咳了一声,声音跟着心一起,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轻声的安慰道:“你醒了?别害怕,是我!”
“肖大哥?”拽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捂住,还下意识的往床里面退了退,白清颤抖着声音,动物般的直觉,让她选择了一个稍显亲密的称呼。
“别害怕!”肖肃眼神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抬起手来,想要安抚她,却在她警惕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白清总是这般的害怕他,尽管他已经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和好感。
干哑着声音,他耐心的解释道,“明儿一早,我又要出京了,这一去,恐怕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看你。”
言辞有些干巴,其中也无半字甜言蜜语,白清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之情,连那股子充斥了她整颗心的恐惧害怕和警惕防备的心思,也都被冲的淡了好几分。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被浸湿的衣衫,此时越发的冰凉,贴在她的身上,冷得她忍不住颤抖,连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棉被,也传递不出温暖的感觉来。这样的冷意环绕之下,她的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
肖肃见状,却以为她是被他吓得颤抖起来,心中揪痛,双手渐渐的收起,慢慢握成拳。他强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撇开眼睛不再看她的脸,低落的道:“别害怕,我这就走,你,睡吧!”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肖大哥!”白清一急,坐起身来急切的喊道。
顺着她坐起的姿势,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脖颈和锁骨,还有散乱的中衣。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借着窗外走廊传过来的淡淡光晕,里面粉红色肚兜上的并蒂红莲,那般的清晰。回首看来的肖肃顿时看直了眼,眸光一黯,耳根慢慢涨红起来,越烧越热,最后蔓延了整张脸。
顺着他火热的目光,白清垂头看去,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拉起被子挡住春-光,一张俏脸也涨红了起来。
恼羞成怒,她哪里还记得害怕,当即张口结舌的斥道:“你,你混蛋!”
肖肃看她这般羞怒形于色的样子,挨了骂心中不怪反喜。她肯出言留他,被他看去了身子,却是这般样子,心中对他,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思吧?至于害怕,等以后相处久了,她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反正他已经看去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那她自然就是他的人了。
大步迈回到床边,他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连人带被的拖拽到了怀中,紧紧的揽住。将头埋在她僵硬的肩上,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满腔的馨香让他有些沉醉,忍不住就搂得更紧了些。
上辈子即使嫁过一次人,还与人做了十年的夫妻,白清也从未享受过这般的温情。此时此刻,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羞恼,僵硬着靠在他坚硬的怀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挣扎着抬手推他的胸膛,结巴着叫道:“你,你,你干什么,快,快放开我!”
“让我抱抱!”搁在心底的人儿好不容易才能抱在怀中,肖肃哪里舍得放开,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的安抚道:“乖,让肖大哥抱抱。清儿,天一亮,我就得走了,你会等我回来的,是不是?”别一没看见,就又被人抢了去!已经错过了一次,再来一次,他可真的受不住了。
他的声音中,满含着祈求和忐忑,隐隐的还带了点点颤抖的音色,好似生怕她拒绝一般。
不可否认,面对这样的温情,经历十年婚姻冷暴力的白清有些动容。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开口应他,反正父兄不是看中了他,要他做她的夫君么?可是仅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送上门的女人和太轻易得到的女人,都是不被珍惜的。好似前世的她和连瑷,她是送上门去给袁茂林糟蹋,而连瑷,则是轻易的放任任丘进入她的生命里。
她们,最终通通都没有落下一个什么好结果。
难道重活一世,还要重复前世的命运,再经历一次男人的冷情绝性么?
不,她可以遵从父兄之命,嫁给他为妻,却再不会那般轻易的付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这一辈子都要留给自己,再不让人糟践了。
“放开我!”她声音冰凉而冷漠,身体比之方才下意识的时候,更加的僵硬。
肖肃有些错愕,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慌忙的松开了手,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是我孟浪了。你……”
“若你真有心思,大可去向我父亲提亲,这样夤夜闯进我的闺房,是要我再背上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你的名声么?”这话,似怒似嗔,两行清泪顺着苍白透明的脸颊滑下,竟是露出几分叫人惊艳的柔媚之态来。
肖肃有些困窘,却依旧严肃的解释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的功夫不说天下第一,也至少能排的上前十,京城中,便是他唤作师兄的白澈,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来,不会有人发现。加上进来之后,就点了整个园子里丫头婆子们的睡穴,否则她刚才两次惊叫,早就已经将人引了来,哪里还能说这么久的话。
白清一噎,眼睛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斥道:“没人知道,你就能闯进我的房间么?”
“我想见见你,看看你。明日就走了,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了。”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有些不舍。
这话,可真的有些亲密的过分了,白清的脸再一次涨红起来,羞恼的吼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圣人应承了,只要你不反对,等我回来,就会给我们赐婚。清儿,我会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唯一的!清儿,等着我回来娶你,好不好?”看着她因脸红,一张清纯的脸上带上了几许娇艳的色彩,肖肃心如擂鼓,往日里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话,就那样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她想说反对的。可是感受到他凑近来呼出的灼热气息,看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期待和忐忑的光芒,白清语塞了,本想拒绝的话,却是再不忍心说出口来了。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晚上兄长告知她婚约如愿解除,说到差点被顺宁长公主坏了事之时,还随口的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被母亲不喜,为父族所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孤家寡人。他渴盼着亲情和温情,也感怀着别人对他付出的情谊,若有所得,必倾尽所有的回报。
这样的人,如兄长所言,的确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也不能伤害,如果今日她不管不顾的责难拒绝,伤了他,他恐怕会增添许多的防备,将来若是真的成为夫妻,必定会过的更艰难些的。
所以,她不能。
80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80)正文,敬请欣赏!
80、(别买)
冰凉的手指柔柔的摩挲着脖子上的肌肤,蓦地一紧,尖利的指甲嗖然刺入肌肤,顺畅的呼吸突然之间就变得阻塞了起来。
“不!”白清心中大骇,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粉色的帐顶,眼神中没有焦点。
许久之后,她才颤抖着双手,往脖子上摸去,光洁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黏腻的汗渍,没有伤口,亦没有掐痕。
是梦,一切都是梦,她没有被掐死,没有陷入那无边无际的窒息中,她还活着,好好儿的活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面上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这样冰冷寒咧的深冬中,她竟是流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浸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
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寻一件衣衫来换,要过年了,可得悠着点儿,别着了凉,又叫父兄担心,连年都过不好。
转过头,还未掀开被子,她却突然急促的叫了出来:“啊!”
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人,他头靠在床沿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已是睡着了。一只有些冰凉刺骨的手,还停留在她的枕畔。
听见她的尖叫声,那人蓦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阴沉如墨。白清被这眼神一看,脱口而出的尖叫顿时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浑身都有些发抖。
肖肃,“杀人王”肖肃,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叫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因为下午的交谈方才放下一些的害怕这个时候突然又冒了出来,白清木愣愣的看着他,连动都不敢动。
光顾着害怕,她甚至都没想过,大半夜的,肖肃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也没有想过,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在这深寂的夜里共处于一室,比之几个月前她怒斥过的唐尧涂解语,更加的不堪。传扬出去,足以让她也浸上一回猪笼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湿漉漉贴在面颊上的几许碎发,肖肃明白大概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着了她,低咳了一声,声音跟着心一起,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轻声的安慰道:“你醒了?别害怕,是我!”
“肖大哥?”拽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捂住,还下意识的往床里面退了退,白清颤抖着声音,动物般的直觉,让她选择了一个稍显亲密的称呼。
“别害怕!”肖肃眼神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抬起手来,想要安抚她,却在她警惕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白清总是这般的害怕他,尽管他已经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和好感。
干哑着声音,他耐心的解释道,“明儿一早,我又要出京了,这一去,恐怕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来看看你。”
言辞有些干巴,其中也无半字甜言蜜语,白清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之情,连那股子充斥了她整颗心的恐惧害怕和警惕防备的心思,也都被冲的淡了好几分。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被浸湿的衣衫,此时越发的冰凉,贴在她的身上,冷得她忍不住颤抖,连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棉被,也传递不出温暖的感觉来。这样的冷意环绕之下,她的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
肖肃见状,却以为她是被他吓得颤抖起来,心中揪痛,双手渐渐的收起,慢慢握成拳。他强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撇开眼睛不再看她的脸,低落的道:“别害怕,我这就走,你,睡吧!”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肖大哥!”白清一急,坐起身来急切的喊道。
顺着她坐起的姿势,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脖颈和锁骨,还有散乱的中衣。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借着窗外走廊传过来的淡淡光晕,里面粉红色肚兜上的并蒂红莲,那般的清晰。回首看来的肖肃顿时看直了眼,眸光一黯,耳根慢慢涨红起来,越烧越热,最后蔓延了整张脸。
顺着他火热的目光,白清垂头看去,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拉起被子挡住春-光,一张俏脸也涨红了起来。
恼羞成怒,她哪里还记得害怕,当即张口结舌的斥道:“你,你混蛋!”
肖肃看她这般羞怒形于色的样子,挨了骂心中不怪反喜。她肯出言留他,被他看去了身子,却是这般样子,心中对他,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思吧?至于害怕,等以后相处久了,她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反正他已经看去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那她自然就是他的人了。
大步迈回到床边,他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连人带被的拖拽到了怀中,紧紧的揽住。将头埋在她僵硬的肩上,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满腔的馨香让他有些沉醉,忍不住就搂得更紧了些。
上辈子即使嫁过一次人,还与人做了十年的夫妻,白清也从未享受过这般的温情。此时此刻,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羞恼,僵硬着靠在他坚硬的怀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挣扎着抬手推他的胸膛,结巴着叫道:“你,你,你干什么,快,快放开我!”
“让我抱抱!”搁在心底的人儿好不容易才能抱在怀中,肖肃哪里舍得放开,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的安抚道:“乖,让肖大哥抱抱。清儿,天一亮,我就得走了,你会等我回来的,是不是?”别一没看见,就又被人抢了去!已经错过了一次,再来一次,他可真的受不住了。
他的声音中,满含着祈求和忐忑,隐隐的还带了点点颤抖的音色,好似生怕她拒绝一般。
不可否认,面对这样的温情,经历十年婚姻冷暴力的白清有些动容。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开口应他,反正父兄不是看中了他,要他做她的夫君么?可是仅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送上门的女人和太轻易得到的女人,都是不被珍惜的。好似前世的她和连瑷,她是送上门去给袁茂林糟蹋,而连瑷,则是轻易的放任任丘进入她的生命里。
她们,最终通通都没有落下一个什么好结果。
难道重活一世,还要重复前世的命运,再经历一次男人的冷情绝性么?
不,她可以遵从父兄之命,嫁给他为妻,却再不会那般轻易的付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这一辈子都要留给自己,再不让人糟践了。
“放开我!”她声音冰凉而冷漠,身体比之方才下意识的时候,更加的僵硬。
肖肃有些错愕,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慌忙的松开了手,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是我孟浪了。你……”
“若你真有心思,大可去向我父亲提亲,这样夤夜闯进我的闺房,是要我再背上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你的名声么?”这话,似怒似嗔,两行清泪顺着苍白透明的脸颊滑下,竟是露出几分叫人惊艳的柔媚之态来。
肖肃有些困窘,却依旧严肃的解释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的功夫不说天下第一,也至少能排的上前十,京城中,便是他唤作师兄的白澈,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来,不会有人发现。加上进来之后,就点了整个园子里丫头婆子们的睡穴,否则她刚才两次惊叫,早就已经将人引了来,哪里还能说这么久的话。
白清一噎,眼睛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斥道:“没人知道,你就能闯进我的房间么?”
“我想见见你,看看你。明日就走了,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了。”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有些不舍。
这话,可真的有些亲密的过分了,白清的脸再一次涨红起来,羞恼的吼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圣人应承了,只要你不反对,等我回来,就会给我们赐婚。清儿,我会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唯一的!清儿,等着我回来娶你,好不好?”看着她因脸红,一张清纯的脸上带上了几许娇艳的色彩,肖肃心如擂鼓,往日里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话,就那样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她想说反对的。可是感受到他凑近来呼出的灼热气息,看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期待和忐忑的光芒,白清语塞了,本想拒绝的话,却是再不忍心说出口来了。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晚上兄长告知她婚约如愿解除,说到差点被顺宁长公主坏了事之时,还随口的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被母亲不喜,为父族所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孤家寡人。他渴盼着亲情和温情,也感怀着别人对他付出的情谊,若有所得,必倾尽所有的回报。
这样的人,如兄长所言,的确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也不能伤害,如果今日她不管不顾的责难拒绝,伤了他,他恐怕会增添许多的防备,将来若是真的成为夫妻,必定会过的更艰难些的。
所以,她不能。
81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凝辉残雪 81)正文,敬请欣赏!
天边的夕阳如血残红,点点余晖透过树梢斜映在窗棂上。
兴庆帝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一片夕阳残景,面上的阴霾肃杀之气,随着时间的点滴流逝,慢慢的消失了,然后,一切终归于平静。谁也不知道,面色转化的这段时间里,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无人知晓,他又做了怎样的决定。
没有人敢去打搅他,守在门外的苏福甚至不敢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就那么静静的立着,好似一颗不倒青松。
直到申时末,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宫女从后宫方向走来,二人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苏福这才踮着脚尖,悄然走进房内,对尚在沉思中的兴庆帝低声禀道:“圣人,翊坤宫苏芷姑娘求见。”
兴庆帝转头看了看他,道。“宣。”
兴许是发呆太久,都不曾用过茶水,又或者心情影响了状态,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苏福赶紧往外行去,先吩咐人去伺茶房将一直备着的茶水传了来,才领着侯召的皇后贴身大宫女苏芷入内觐见。
跟在苏福身后,苏芷垂头低眉,目不旁视。走至近前,也好似没看到地上的那一片狼藉,俯身拜倒:“奴婢见过圣人,圣人万福金安。”
“平身。”兴庆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问道,“皇后差你来,可是有事?”
苏芷起身垂首,道:“启禀圣人,今日乃**十六岁芳辰,娘娘午时便召**进宫,又宣了太子妃、阳平、昭悦二位公主并皇长孙作陪,几位主子打趣着让娘娘赐宴,娘娘便备了宴席于翊坤宫侧配殿,特命奴婢前来禀告,并询问圣人是否得空赴宴?”
“今儿是囡囡的生辰?”兴庆帝放下茶盏,有些惊讶的朝苏福看去,见他点头,嘴角微微裂开,眸中染上一点笑意,嗔责道,“既是囡囡生辰,你怎不早些提醒朕,若真是错过了,连礼都不曾送去,那丫头回头怕是该生朕的气了。”
苏福听得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兴庆帝言语中已然带上了几分笑意,显见先前的不虞已经因为听到**生辰的消息而好转了,心中暗叹圣人对**十数年如一日的疼宠,面上却半点没有表露出来。只顺着他的话,当下配合的请罪道:“早前就按圣人吩咐备好了礼,都是老奴糊涂,临了竟是给忘了,还请圣人恕罪。”
“那还不赶紧带上礼物,随朕去给小寿星贺寿去。”打趣着,理了理身上因为砸东西弄得稍显凌乱的衣裳,兴庆帝率先举步出了御书房,坐上御辇,往后宫的方向行去。半途上却突然起了兴致,令人去东宫传旨,叫太子带上白济远白澈父子二人并肖肃一同到翊坤宫为白清庆生。
******
翊坤宫侧殿,身着海蓝色广袖薄衫的白清抱着皇孙连岷,倚在皇后宋氏身边,你一句我一句低声的说着话,时不时额头对着额头摩挲,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半年过去,每日里乐呵呵的看着肖肃与父兄斗智斗勇,她的性子比之以往,倒是更显温婉柔宁了些。此时此刻,怀抱着小小的孩童,她的面上一直保持着浅浅却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的沉静美好。
两个欢笑的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儿母慈子孝的感觉。
一边陪坐努力讨好婆婆的太子妃见状,心中有些许的不虞。不过这些日子瞧着朝堂后宫越渐明朗的局势,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没有硝烟的战斗,也看清楚了白家父子对她夫君倾尽全力的相扶相助,再加上肖肃赖在白家的行为,和外面对二人关系的流言,她也开始学着去正确看待太子与白清的兄妹之情了。原来那些嫉妒恨的心思全收了起来之后,整个人倒是显得面目柔和了些。
见他们姑侄亲近,也不再做出如以往那般生怕儿子被抢走了的护崽母兽的动作,斜瞟了一眼,就转开注意力,殷勤的帮着皇后打理席面去了。
阳平公主连瑶见着白清一直搂着自家嫡亲侄儿,表现得比她和妹妹昭悦公主连瑷这两个亲姑姑更亲密的样子,笑咪咪的打趣道:“清儿妹妹既这么喜欢孩子,不如叫母妃早些给你寻个人家,成了亲自己生一个呢!”言语有些促狭,眉目间也带着点儿调笑的味道。
白清闻言,顿时红了脸,嗔道:“瑶姐姐可比我还大着两岁呢!你都没嫁人,我可不着急。”
大成贵族女子地位不低,皇室公主更是矜贵,一般都要过了十八岁之后才会定亲成亲。阳平公主乃兴庆帝嫡长女,自幼就受宠,帝后也不舍她早嫁,是以虽年过十八,却还依然待字闺中。
白清记得,上辈子似乎在明年春,她就要下嫁绵宁侯柳家嫡次子柳贺声了。
柳贺声乃绵宁侯夫人最小的孩子,本就娇宠非常。又因长相肖似侯府老夫人,被抱养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自是不能亲自照看。柳贺声*看美人儿,便索性将府中的貌美丫头全都调到了他院子里伺候着。
他们成亲时,他不过年方二十,近身伺候过他的丫头,就已经不下二十了。可惜,绵宁侯府素常治下甚严,这些情况在成亲前,都是死死的捂在绵宁侯府里,外人半点不知。
其实京中的世家子弟,哪个在婚前身边没有这么些伺候的丫头。偏偏阳平公主生性好洁,对于旁人用过的东西,从不屑沾染。十八岁成亲,除了刚开始什么都没暴露出来的那个把月美好时光之外,到她二十三岁香消玉殒,整整四载,她愣是独自住在公主府里,没再让驸马近过身。
看着这个明艳美丽的女子,想到上辈子离世时骨瘦如柴,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她,白清心中酸涩不已。
重生回来,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期望能够改变她前世的结局。这些日子她们偶尔相见,倒是装作无意的样子,言及过几次绵宁侯府的状况。让她在未见到柳贺声之前,就已经先生了几分不喜了。
若是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将来所嫁之人,应当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男人了。
******
就在她们姐妹互相打趣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尖利的传报声:“圣人驾到。”
语音未落,兴庆帝已经兴致冲冲的走了进来,面上微微带笑,很是和蔼的样子。
众人立刻起身行礼,好一番折腾之后,才各自坐下。
与皇后并肩端坐首位的兴庆帝笑道:“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在说些什么,也说来叫朕乐呵乐呵。”
“父皇。”见着两位姐姐羞红了脸,扭捏着不肯说,连瑷坏笑着露了她们的底。“姐姐说清儿姐姐喜欢孩子,干脆早些成亲自己生个孩子来玩儿,不要总跟咱们抢岷儿。清儿姐姐说姐姐比她还大两岁,该选驸马了呢!”
“哈哈……”兴庆帝也笑了起来,打趣道,“咱们瑶瑶和囡囡年岁确实不小了,也是该嫁人的时候啦。跟朕说说,都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当然是文武双全的,瑷儿要文武双全的姐夫!”连瑷抢答,看向连瑶和白清的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兴庆帝却笑道:“看来咱们瑷儿也长大了,想嫁人了。”
“父皇~~”昭悦公主连瑷跺了跺脚,不依的喊道。“人家才没有!”她也是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性子再大大咧咧,牵扯到自己的婚姻之事,也不由得羞红了脸。
“圣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女孩子脸皮薄,还尽逗趣她们!”皇后疼幼女,赶紧将连瑷拉过来好一顿揉搓,嗔怪的对兴庆帝说道。
兴庆帝也好脾气,连连摆手向女儿认错,连瑷则不依的在她父皇母后身边笑闹着。一时之间,翊坤宫中倒是欢笑连连,一片喜乐。
嬉闹间,太子领着态度恭敬,目不旁视的白济远白澈父子二人并肖肃一起来了后宫,丰盛的宴席也在太子妃顾氏亲历亲为监管下次第的传了上来。
当年兴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时常带着妻儿奔赴白府,两家人如同一家一般,围坐共餐。这些年他登基为帝,宫中规矩较为森严,这般“两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光,倒是少了许多。因宴席摆在后宫,白澈因在幼时偶尔陪着妹妹在宫中留宿倒也罢了,白济远心中却是有些不太自在的感觉。
不过女儿生辰帝后赐宴这是隆宠,而他也不乐意独自回家,在接到圣人宣召之后,到底还是没有推辞,跟着儿子和学生一起来了。顺便,还带来了肖肃这块黏住了就死都不肯松开的狗皮膏药。
看着他不着痕迹的借由翊坤宫中的宫女太监对着自家女儿献殷勤,偏偏圣人太子这两父子还不遗余力的给他打起了掩护,百般纵容,就连原本被他说服了的儿子,如今也倒戈了。
眼看着一切顺势而成,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圣人就要下旨赐婚了,如今他也不再过多坚持。肖肃此人,若是略过他那复杂的家庭背景,倒是真没有半分可以挑剔的地方。而女儿的开心和幸福,于他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但是面对要抢走自家宝贝女儿的臭小子,他却是做不出欢欣的表情来,怎么地也要多为难为难他,叫他晓得他白济远的女儿即使曾经退过亲,也不算那么容易求娶到的。
不提白济远这种女儿将要出嫁心中万分忧虑纠结的心情,众人在兴庆帝的带领下,齐齐朝白清举杯贺寿。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气氛好的让人将一切不快都忘了。
偏偏好气氛总是不能长久,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宫女,通报道:“圣人、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未及帝后出言召见,身着烟罗色云锦衣裳,长长的裙摆逶迤拖曳在地,手臂上挽着金*银丝罗翠软纱的淑妃就领着一串丫头嬷嬷走了进来。薄衫易飘,她便在腰间系了一串压裙的玉叶组佩,走动之间,片片玉叶相撞,发出清脆灵动的声音,煞有韵味。
进到殿中,瞧见其间虽分了男女两桌,中间却连一架屏风都未放的情况,淑妃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早知圣人皇后与白家三口关系自二十多年前就颇为亲近,却不想他们竟是亲近到如此地步。
心中虽惊,她面上却是半点都未曾显露,只垂下-身盈盈拜道:“臣妾参见圣人,见过皇后姐姐。听闻今日皇后姐姐在翊坤宫中为**庆生,臣妾想着许久未曾见过**,心中也颇为想念,便备了一份儿小礼物,不请自来了,还请姐姐原谅则个。”一言一行,倒是都温婉恭敬,可她这种不请自来和未得允许便擅自闯入的行为,却还是叫皇后心中十分不悦。
就算赐宴是在靠近翊坤宫宫门的侧殿,离宫门不过几步之遥,宫妃不得传召,便如此擅入皇后宫殿,也太过了些。
不过今日有白家人跟肖肃在,她也不好发作,只冷着脸将头偏到一边,任由兴庆帝处置,完全当什么都没听到。
淑妃乃从一品,按理而言尚在太傅正一品之下,可皇家是主官员是臣,且是外臣,因而淑妃一出现,白济远当即示意儿子和肖肃起身行礼,然后率先迅速的退至殿外,太子也随之福了一礼,跟着出了殿。
四个大男人互望苦笑,淑妃来了,这场宴会铁定了是要被搅合掉的,他们留在这里也不方便,索性就留下滑,准备先行离宫而去。
谁知几人还未走出翊坤宫,淑妃的贴身嬷嬷就跑出来拦在他们面前。行礼之后,微昂着头,略带倨傲的阻止道:“白太傅请留步,淑妃娘娘拜见圣人之后,尚有事与白太傅商谈,还请太傅大人殿外等候传召。”
82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凝辉残雪 82)正文,敬请欣赏!
看着那老嬷嬷一脸理所当然,一副“让你等着是瞧得起你,你应该感激涕零”的倨傲模样,白济远被气笑了。
不说他当太傅十年,便是圣人皇后也不会用这种态度对他。就是早年间先帝尚在,他忝为御前行走,连届时身为皇后的贤恭淑顺德仪皇太后卢氏也不曾苛责过半分。杨氏不过一个从一品淑妃,娘家也没有什么得力的后盾,如今还身缠绯闻之中,失去了她最为有利且是唯一的依仗——圣人的宠*,竟然还对朝堂一品大员做出如此姿态!
召见,她一个后宫妃子,皇家妾侍,也有那个资格召见朝中大臣么?莫非近日的人情冷暖,把她给逼疯了,竟是妄图皇后之位了么?
枉费他们之前还将她当成对手,百般防范,如今看来还真有些高看了她。
太子也气狠了,近日或许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淑妃的性子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动辄得咎,闹得她自己的延禧宫中怨声载道也就罢了,如今不但私闯皇后寝宫,竟然还欺辱到朝廷命官身上来了。太傅是他的座师,欺辱太傅就等于是在欺辱他这个太子。
当下不再忍耐,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孙嬷嬷,淑妃娘娘要召见太傅?有事要与太傅商量?你确信你这话没有传错人?”一句“召见”,一个“错”字,一个“人”字,他都咬音很重。
联系起那一段闹得纷纷扬扬的流言,这话里头讽刺的意味,很浓啊!
孙嬷嬷却一点也不怯,仿佛根本没听懂他的讽刺一般,依旧昂着下巴,不卑不亢的回道:“娘娘的吩咐自有娘娘的道理,还请太子与诸位大人遵从,在此稍候就是,待娘娘将事情禀明了圣人之后,自然会有人前来传召的。”
正说着,果然有人出来传召,这人,还是圣人的心腹大太监,苏福。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肖统领,白侍读,圣人有请。”
几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有惊疑之色。
太子眸光闪了闪,走至苏福身侧,低声问道:“苏公公,不知父皇此刻传召太傅大人他们回去,可是有何要事?”难道淑妃真的拿了他们什么把柄,才敢如此嚣张的闯进翊坤宫中,将事情闹到父皇面前去?她的贴身嬷嬷,才会如此倨傲对人,眼里不但看不上太傅他们,连他这个太子的身份,似乎在她眼中也没半点分量?
可是他们行事从来谨慎,根本不可能有破绽,况且就算他有把柄落入淑妃冀王一派手里,与太傅又有何干呢?
“是**的婚事。”苏福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将事情点明。
几人再次互看一眼,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凝重,白济远的眸中,还飘起了一股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就这一句话,事情便已经很明了了。
淑妃此行,不单是为白清庆生,赠送生辰礼物那么简单,她是真豁了出去,打上白清的主意了。
自己女儿的性子,白济远心知肚明,就算她重活一世,也难改早已养成了形的憨直脾性。就她那个样子,根本就不适合嫁给皇子,更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
大成皇子不管成亲与否,一般都要在皇子所里住到二十及冠之后,才会分封出府。当今圣人虽早已将所有儿子封王,却也还将他们留在宫中,并未提前放出宫去。这就意味着,若是嫁给皇子,至少也要在宫中住到他们满二十举行过冠礼之后才能出宫。
宫中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单单是几位高位嫔妃就各有手段,哪个手里没留下几条人命?更何况还有那些个不知道心中真正忠心的主子到底是谁的宫女太监们,全然都不是她能够应付得过来的。
加上白家早就已经彻底投向了太子,若冀王从没有半点夺嫡的心思,一心一意准备做闲王,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冀王却费尽了心思想要取自己的兄长而代之,偏偏又是他们白家人堪破了他的诡计,帮着太子一步一步将他的势力瓦解,让他离他想要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淑妃却再提白家女儿的婚事,想要让冀王将她娶回去,根本就不怀好意。莫非他们还想着,娶了白清,将她拿捏在手中,就能够让白家转到他们的阵营中去吗?
简直就是笑话!
“伯父!”白济远根本不担心,倒是肖肃心中焦急,生怕出现变故,快要到手的娘子被别人给抢走了。狠了狠心,他凑到白济远耳边,期期艾艾的低声对他说道,“子传愿入赘白府为婿,请伯父成全。”
白济远微楞,转头瞧他焦急认真的模样,眼中倒是闪过一丝笑意。严肃的点了点头,他也没作声,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往殿内行去。
“傻愣着干嘛,赶紧跟上吧。”跟在后面的白澈见肖肃愣愣的看着父亲的背影,目光呆滞,全然没有焦点。裂开嘴角露出憨傻的笑容,便伸手推了他一把。
“是,哥!”肖肃傻笑着点头,侧身让白澈先行,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得了白父点头,他连叫了十来年的师兄也不叫了,干脆直截的喊了哥。
太子和白澈闻言,脚下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相护搀扶着才没有跌倒,但是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是已经掉了满地了。
几人再次进到殿中,翊坤宫侧配殿里的宴席已经撤了下去,殿中也只余帝后并淑妃三位主子,太子妃皇长孙并两位公主,还有白清,都已是退了出去。
一番正式的拜见之后,淑妃迫不及待的抢着开口问道:“太傅大人,圣人、皇后姐姐与本宫欲与你家做亲,清儿那孩子本宫也是看着长大的,素来就喜*她,她与瑾儿也是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得很。早两年太傅大人说清儿年纪还小,不想她太早出嫁,现在也年满十六,该成亲了。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瞧不瞧得起咱们瑾儿?”
说话的时候,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之色,眸光中明明白白的表露出她的势在必得,言语间,也颇带了点儿词锋,好似如果白济远不答应将女儿嫁给冀王,就是瞧不起冀王,瞧不起皇家一样。顺带着,她还拉上了圣人与皇后作陪,似乎白清的婚事,他们已经商谈好了,只是把他叫进来通知一声而已。
她竟是这般不管不顾,甚至于连自己的形象都不虞再维持下去了?白济远心中闪过几分疑虑,更有几分不喜,糅合在一起之后,倒是百味杂陈,颇不是滋味。
他抬眼朝端坐正位的圣人和皇后看去,瞧见皇后怔楞之后毫不掩饰的愤怒神情,以及圣人渐渐暗沉的面色,心才稍放下了些。抱拳微躬行了个谢礼,道:“多谢淑妃娘娘厚*,小女自幼性子顽劣,这么大年岁了还依旧蠢钝愚顽,哪里堪配天人之姿的冀王。老臣*妻早逝,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襁褓中的女儿。她这样的性子,一个不察就如同去岁那般被人欺辱了去,老臣哪里还敢将她放出去,自是要留在身边护着的。”语气虽然恭敬非常,却根本没理会她所谓结亲是圣人皇后的意思,只当她自己提议罢了。
话里话外,又是谦虚的把冀王捧到云中,将自家女儿贬到泥里;又言明自己舍不得女儿出嫁,要为她招赘女婿,留在身边的意图。完全没给任何面子,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婚事。
淑妃早料到他会拒绝,也想过许多种他可能拒绝的理由,本身也想好了应对之法的。可她却偏偏没想到,明明白家有子,却还要给女儿招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露出几分惊诧之色来。
端坐不语的兴庆帝与皇后,也不由得惊讶了一瞬,然后嘴角含笑,不言不语,任由他们去谈。
好半晌之后,淑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重心长的劝道:“本宫知道太傅大人疼女儿,生怕她出嫁后受委屈,可太傅要知道,女儿家有哪个长大了不出嫁的?瑾儿这孩子太傅也见过,他不是那种欺负妻儿的人,本宫也不会为难她。嫁进宫中,又有圣人和皇后姐姐护着她,日子定然好过。太傅想护着她,给她招赘留在身边,却不想想,那些个乐意入赘妻家的,又有几个好的?太傅大人可别误了清儿才好!而且白家有悠然在,将来也会有媳妇进门,再给女儿招赘,将来这家里到底该谁当家?届时还不得闹个家无宁日的,恐怕与太傅大人的想法背道而驰了啊!”她只说招赘的坏处和白清嫁进皇宫的好处,却是半点也没有为白济远对白清的贬低分辨的意思,可见心中其实也根本看不上她,今日求娶,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在淑妃的心中,这还真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憋屈事。
若是可以,她是真不想将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配给白清这个性子顽劣不堪,又退过亲,坏了名声的姑娘。
再联想到她出生不过百日,就克死了曾祖父、祖父祖母以及母亲,刚订了婚又克的未婚夫婿被关押昭狱不知生死,她还半点没关心过。听闻其家族也不知是何原因获了罪,被夺了传家之宝,日子困顿不堪。
算起来,白清还真是个十足十克夫克亲的不祥之人,扫把星啊!
可是她如今半点办法都没有了,娘家人不得力,她只得依靠祖父留下的人脉,依靠智计百出的小师叔宋崇。偏偏他却突然失踪,家人又被旁人利用,传出那么个要人命的流言出来。
圣人已是两个月没有踏足过延禧宫了,她屡次三番前去御书房求见,递送汤水点心,却次次被挡驾,无法得见圣颜。无奈之下,她转而讨好皇后,期望圣人和皇后能看在她这么多年来的谨慎恭敬,信任她,给她留几分颜面。却不曾想到,到后来,皇后不但免了所有宫妃初一十五的觐见,每每她前来求见之时,不是说身体不适,就是说不在宫中,竟是连翊坤宫的宫门也不得进了。
不单单是她,就是儿子连瑾,也见不到他的父皇,被冷冷的晾在了一边。
少了出谋划策之人,又处处求救无门,他们也只得把主意打到冀王的婚事上了。太傅白济远之女白清,是圣人最为宠*的小辈,便是宗室王爷家的郡主们,也及不上她,更不提别的大臣之女了。
早些年她也打过她的主意,后来还是越看越不喜,索性放弃了。如今委屈芝兰玉树的儿子将就她,白家居然还百般推诿,竟是瞧不上他们母子。
淑妃的心里,恨意滔滔。暗暗下了决定,待将来他们母子得势之时,必定要好生回报一番。
淑妃心中暗恨,白济远心中又如何不恨?
他说女儿不好,配不上冀王,那是他谦虚,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认为。不说他内心中的想法却是冀王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儿才是。就说淑妃言辞之间,还不动声色的拿家产来挑拨儿子跟女儿的关系,就够让他生气了。而且,还有些好笑,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么几句挑拨的话,就能让他们白家自己内讧起来,或者说,如此就能够让他因为顾忌着儿子,把女儿推出去吗?
她却根本不知道,对于他们父子而言,白清的幸福,才是最为重要的。
“舅舅,舅母。”就在白济远准备出言反驳淑妃言语之时,身后侍立的肖肃却突然举步上前,冲圣人皇后跪下,难得的换了个亲近的称呼,磕头求道,“甥儿自出生开始,有父母也等于没有,赖以舅舅舅母相护才得以成人。今日请舅舅舅母再护甥儿一次,成全甥儿,让甥儿入赘白家为婿。”
肖肃这一翻突兀的话,不但让淑妃措手不及,当下目瞪口呆起来,就是圣人和皇后,也震惊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下入赘虽说不上窝囊,可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走出去,依然要被旁人另眼看待的。他堂堂御封超品安乐侯,享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却要为了这么一场婚事,连用命拼回来的爵位也给弃了?
83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凝辉残雪 83)正文,敬请欣赏!
旁人皆尽惊诧,倒是白济远昂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好似在说“瞧吧!你觉得娶了咱闺女委屈着你儿子,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可有人为了她,连入赘都乐意,咱不稀罕你。”看向肖肃的目光,也一改以往的挑剔,倒是突然觉得满意了起来。
“咳咳……”兴庆佯咳两声,阴沉着脸问道,“你要入赘?”
“就是啊,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兴庆帝一开口,淑妃好似突然找到撑腰的人了,当下接口斥责道,“神策侯夫妇无子,肖家嫡支里可就只有你这么一点血脉而已。顺宁长公主再嫁李家后亦再无所出,李驸马又情系长公主,不肯纳妾,二老将来也需你奉养终老的。算起来,你可是肩负着延续两家血脉的责任,又担着三个侯府的未来,怎能轻言入赘之事?实在也太不懂事儿了些。圣人,您可不能答应他这样糊涂的要求,顺宁长公主姐姐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跟您闹腾的。”
一番言辞之间,倒是句句透露出她的谆谆关切之情,可是皇后这个舅母还未开口,她一个妾侍就抢先对着外甥说出这种话来,到底是越距了。而且,她还没有意识到,太过急切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将她对肖家之事了如指掌的这一事实暴露了出来,让人察觉出她私底下的动作。
京中各家关系错综复杂,随便理一理都可能寻出两家有亲戚关系,是以妃嫔与外臣家眷交往无可厚非,也并不特别禁止。可是这关系深入到能够了解并插手旁人后宅家事的地步,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了。
场中的众人闻言之后,都不由沉下了脸来。皇后的面色,尤其的难堪,就算她也不赞成肖肃入赘之事,想要开口相劝。但是淑妃这般作态,却也是没将她这个皇后看在眼中,简直可以说是直接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打的人内里都作痛了。
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柳眉倒竖,她就要发作起来。
就在这时,偏偏兴庆帝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夫妻二十多年,他们早有了不一般的默契,得了提醒,知道丈夫心有打算,皇后就算再不耐,到底也忍了下来,再次将头偏到一边,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只肖肃闻言心下愤恨难抑,直起身来,一双利目朝淑妃直视过去,眼中竟是暗含戾气,直刺得淑妃汗毛倒立,差点没惊呼出声。
肖家之事其实众所周知,当年小小年纪的肖肃都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必有点门路的人心里都是门儿清的。那个时候,她已位列四妃,却从未伸出过援手,还在皇后劝解顺宁长公主之时,为其出口辩解,装出一副心疼大姑子的好弟媳模样。如此倒是又装出一副“为了你好,希望你们母子和谐”的样子,又怎能叫肖肃不恨呢?何况此时,她还拿顺宁长公主做挡箭牌,与他抢未来媳妇儿,还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那是他看上的姑娘,倾心相许,容不得旁人觊觎,更容不得旁人轻视。
其实淑妃谋算白清婚姻被阻,口不择言的说了肖家之事,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但是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自然也是不能收回去的。更何况那些话本就是她的心声,在她看来,圣人的心思与她应该是一样的。是以这些年来才压着他,不然以肖肃此人的心性,想必早干出“叛出家族,另立门户”的事情来了。
她却不知道,这种事情,其实肖肃已经干了。只是除了帝后夫妇以及神策侯夫妇、顺宁长公主夫妇之外,旁人都被蒙在鼓里罢了。
肖肃慢慢的翘起嘴角,讽刺的笑道:“淑妃娘娘倒是对臣的家事了如指掌,不过臣对自己的生活和婚姻自有规划安排,又有舅舅舅母在堂做主,就不偏劳您了。”这话,不可谓不狠。就差直接对淑妃说:你虽然贵为淑妃,也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侍,没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了。
淑妃自然听出了他的话音,当下面色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本宫不过好心劝解,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再说,本宫也并未说错,除了圣人皇后,你尚有父母在世,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个人私定的?传出去,指不定旁人还以为你与**早有什么瓜葛呢?可别忘了,**的上一任未婚夫婿,可是还在你管辖的昭狱中呢!”她这是直接给肖肃和白清安上了不孝和私定终身的罪名了,言辞之间,竟是还隐隐透出一股袁茂林的牢狱之灾,就是源自于他们之间的私情的意思来。
自古就有约定俗成,定亲就等于一双男女有了夫妻的名分。她今日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白清可就得落个“和同奸夫,谋害亲夫”的罪名啊!
实在太毒了。
众人恨恨的目光,顿时毫不犹豫的朝她射了过去,包括兴庆帝与皇后,都深觉她变化之大,心中暗起疑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会让她突然跟变了个模样似的,做出这么多不符合她原先性格的事情来?
肖肃却完全不接她的话,目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刺道:“娘娘不会是自身深陷囹圄之中,就见不得他人好吧!不过臣之家事,还真就不劳您费心,您若有那空闲的时间,倒不如去管管杨家与宋大儒家的人吧!告诉他们,别跟条疯狗似的,逮着个人就胡乱攀咬。臣当初被追杀濒死,之后又被栽赃了散布谣言的罪名在头上,对谁是罪魁祸首心知肚明。臣心眼儿小,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又是出了名的,受了此等大辱,铁定了是要好生回报一二的。劳你费心关心臣,臣也好好回报回报你,不妨提醒他们一句,好好准备着,睁大了眼睛,看看臣到底会怎么回报他们。只是届时两家出了事,淑妃娘娘恐怕是再没有闲心去关心旁人家的事了。”
淑妃闻言,顿时大骇,颤抖着撑住扶手站了起来,双目恨恨的看着肖肃。
此前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早已有数。宋崇行事素有分寸,与她也是有商有量的,他们二人都是精明之人,联起手来倒是如虎添翼,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很是得意。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子一方突然出手,竟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坏了许多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到后来,更是到了有些举步维艰的地步。
她在宫中忍耐不住,想寻宋崇另订计划,便找了个由头出宫去报国寺上香,约了宋崇相见。却不想此事偏偏被骁骑营探子发现了。虽及时的将当事人处置,事情也掩盖了过去,可他们不敢确信,消息是否已经被传递到骁骑营中。更担心就算消息没传出去,一旦肖肃回京,必定会查探探子身死之事,以他的能力和精明,届时很有可能查出真相。
所以,他们最终再次兴起念头,订下了针对他的必杀计划。
只她不甘心,肖肃是顺宁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比起皇后,她与顺宁长公主的关系可好多了。肖肃明明该为她所用,帮着瑾儿的。可他自边境回来,以军功风光封侯,又接掌了骁骑营之后,却偏偏处处帮着太子,根本完全不理会她的拉拢和收买。
他的能力她清楚,还想做最后努力,便要求宋崇亲自盯着劫杀一事,势必要在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时,最后一次加以拉拢。她本想着,蝼蚁尚且偷生,为了活命,想必他肯定会妥协的。而且就算他到最后也不肯妥协,以他们那么周密的安排,他必定身死当场,没有逃脱的机会。所以就算宋崇露面,也没有泄露的危险。
可她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的劫杀计划竟会失败,肖肃虽然伤势沉重,却到底还是活过来了。偏偏宋崇却失踪了,至今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他已经死在了肖肃的手中,还为此而悲伤不已。后来,肖肃好了,却是没有半分报复的迹象,她不由暗含希冀,劝自己相信宋崇的确是突然有事,去探望他的友人去了,根本没有参与劫杀。
可她没有想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宫中竟是传出她与宋崇有染的流言来,将她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中,也彻底的打破了她的希望。
她知道,她一直以来倚重的小师叔宋崇,定是出了事。
她的心彻底的慌乱了,偏偏儿子竟还将流言当了真,跑来质问她。后来圣人的冷落和皇后的落井下石,更是叫她心力交瘁。才逼得她不得不将念头打到白清的身上来,试图以联姻暂且与太子一脉休战,然后再图后事。反正圣人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体也一直俊朗,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其实也怪他们先前的举动太过急切,叫人看出了端倪,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蛰伏下来,慢慢的挑拨圣人与太子的关系,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所以今日她来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娇嗔着提及了婚事。帝后也未反对,甚至顺着她的意思召见白太傅,她以为事情就算定了下来,没想到会发生变故。更没想到的是,肖肃会跟她争白清,还不惜入赘白家。自然也料不到不过因为她几句不太好听的话,竟是激得肖肃当着圣人的面,将劫杀了流言之事完全叫破,把她彻底的架到了火上烤。
她后悔啊!
早知道白清是个扫把星,她怎么就迷了心一样,非要跟肖肃去抢。这还没抢到手,刚沾了一点儿边,就惹得一身骚,若真娶回去,儿子恐怕还真会被她克死的!
84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凝辉残雪 84)正文,敬请欣赏!
白澈歉然和恭敬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可他的话语,却彻底的打破了淑妃最后一丝希望。所有的希冀,在那一刹那瞬时湮灭,她好似突然从高空跌落,掉进了一个由悲哀和绝望编制而成的大网中,越是不甘的挣扎着想要逃脱,那网就将她困得越紧,然后深深的陷入到血肉之中,再也无法逃离。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淑妃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甘的嘶叫着。
她原应当隆宠于圣人,在他的盛宠下肆意而为,无人敢逆。而她的儿子,应当是圣人心中最为优秀的儿子,只待太子出错,便可取而代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呢?
已经逐渐被厌弃的皇后和太子,竟是突然又开始获宠,地位越来越稳固。身体每况愈下的圣人,就像得了灵丹妙药,日渐康健。还有白家的痴男傻女,突然间脱胎换骨,变化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他们,就是败在这些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变化中。
她不甘,当年她放弃一切嫁入太子东宫,然后大半辈子就这么耗费在这偌大的宫中,为的不就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谁知道世事弄人,到头来所有算计如烟云飘散,让人费劲全力都无法抓住分毫。
什么都没有了!
宋崇失踪,生死不知;儿子颓废,一蹶不振。
杨家,败在了她的手中。
临出嫁前,祖父那一声悠悠长叹再次在耳边回响,悠远低沉……
淑妃泪水汹涌而出,喉头一甜,竟是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
最近京城里很热闹,继冀王身世问题之后,白家兄妹再次成为大众口中谈论的对象。
兄妹同一日得圣旨赐婚,传出来应当是一桩佳话才是。可是他们被赐婚的对象,偏偏却是另一对备受争议的义兄妹。那就是现任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肖肃,与他认的义妹,安宁乡君颜弥娅。
不说京中曾经关于肖颜二人互许衷情,只等正室进门,便要结成夫妻的传言。单单是犹如换亲一般的兄妹互相嫁娶,就够让人谈论好几日了。
也只有那种家中穷得实在娶不上媳妇的人家,才可能换亲而娶。
当然,大成女子珍贵,在乡野间,有女儿的人家倒也乐得如此,至少能给家中儿子娶回一个媳妇,传承家族血脉。然而贵族仕林,却是从不屑于为之的,更不提是圣人明旨赐婚了。
几乎在圣旨颁下的第二日,久不出现在京城贵妇群中交际的神策侯夫人宋氏便再次现身各大宴会,每每有人问及此事,她便露出一副哀伤幽怨的表情,自责的说都怪她不好,若不是神策侯肖天鹤继娶了她,指不定肖肃就会在父母膝下长大,也不会没人教导,做出这种丢人丧德的事情来。
一番言辞,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满腔的自责和幽咽,叫人看着就心生不忍。京中谁人不知神策侯与顺宁长公主从成婚开始便是一对怨偶,双方互无好感,就算没有她在,两人迟早还是要和离各自嫁娶的。而肖肃,于那对怨偶而言,根本就只是一个负累而已。
她的这一番作态之后,三姑六婆们私底下谈论起来,便顺着她说的话展开,臆测出许多令人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来。
一时之间,肖肃原本就被败坏得差不多了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堪堪跌入谷底。只是那些话却没人敢到肖肃或者白家人面前去说,当然,她们不说,也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端看随着时间日渐过去,当晚翊坤宫中发生的事情慢慢流传出去,便可见一斑了。
当得知这两道赐婚圣旨,竟是在淑妃的强势逼迫下,为了躲避开与冀王并杨家姑娘的婚事,白家才迫不得已应许的之后,人们再次编排起淑妃与杨家的同时,倒是慢慢平静的接受了这两桩婚事。对圣人难得糊涂的赐婚,也多了几分理解。
娶回家又宠*了十几年的妃子,一夜之间竟然发现她心中早有恋人,指不定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是别人的种。曾经宠*淑妃和冀王到骨子里的圣人,那般多情重情的圣人,心中恐怕很不是滋味儿吧!
可就因为一个不确定,因为皇家颜面,他得咬牙将所有的怀疑和痛恨全部都噎回去,还得好好的护着他们不让旁人欺辱,换做谁都会觉得内伤啊!没想到到了如此境地,淑妃竟还得寸进尺,妄图仗着他的势逼迫朝中大臣与其联姻来挽回她与娘家家族失去的声名,真是打得个好算盘。
只可惜,纵算她咄咄逼人,到头来白家宁愿将姑娘嫁给心狠手辣又有着克妻之名的“杀人王”肖肃,还让翩翩“玉郎”白澈迎娶与肖肃放在一起谈论过的姑娘,背着换亲这等难听的名声,也不肯接她的招,让她算计落空。
据闻,如今淑妃已是卧病延禧宫,人都见不得了。冀王称病告了假,窝在皇子所的院子里闭门不出,上书房不去,连朝也不上了。就连杨家也学着宋家一般,再不出来交际,关闭宅门,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安乐侯府与白府热热闹闹的过六礼,倒显得颇有些高调了。
然而,看在旁人的眼中,却根本不认为这是喜庆之事,只当他们是在强颜欢笑。许多与白家交好的官员家眷前往白家送贺礼的时候,看向白氏兄妹的眼神里面,充满着的,是深深的同情。就连好些原本根本不太喜欢白清,觉得她的脾气太坏,人太傻的夫人们,也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怜惜来,或明或暗的,倒是总会出言提点她几句关于后宅斗争或者掌家理事的小窍门儿,堪堪的弥补了宫中嬷嬷教导得稍显薄弱的地方,倒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神策侯夫人宋氏本来好整以暇的等着肖肃的亲事发生变故,等着宠*女儿的白太傅去安乐侯府退亲,却没想到,她一如既往的出色表演此次却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原本那些曾经顺着她的意思,肆意败坏肖肃名声的三姑六婆们,如今倒是将所有过错一股脑儿的推到淑妃与杨家身上,反倒对肖肃兄妹及白家兄妹颇为同情。竟是连换亲这等事体,也没人说嘴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肖白两家的六礼都已是过得差不多,今日更是两家下聘礼的日子,热热闹闹的,连圣人与皇后都没忍住去凑热闹。
到了这一步,婚事已成,只等着良成吉日一到,便可迎娶进门,安乐侯府空了好几年的正院,终于要迎来女主人了。
看着趴在她膝盖上哭泣的侄女,宋氏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心中烦闷不已。
偏那姑娘单是哭泣还不够,又使劲儿的晃着她的双腿,哭着指责道:“姑母,我十一岁那年你就答应过表哥除了我,不会娶别人的。现在我好不容易及笄了,他却要跟白清那死丫头成亲了,我不管,你快给我想法子。”
宋氏的脑袋被她尖利的声音一刺,更是疼痛难忍。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着,竟似要爆炸一般,哪里还有闲心去安慰失恋的小姑娘。没好气的道:“那是圣旨赐婚,我能有什么法子?”
“哇……”一声,小姑娘顿时抽噎着大哭起来,涕泪顺着她娇美的脸颊滑落到宋氏的裙子上,很快就糊成一团。也将宋氏的心,哭得软成了一滩水,忙不迭的连声安慰着。
宋氏没有亲生子女,为了弥补遗憾,便在肖肃被送到白云山庄之后,将娘家的侄女宋蝶接到神策侯府里养在膝下,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百般娇宠,任其予取予求。神策侯肖天鹤与宋氏乃亲梅竹马的姨表兄妹,自幼感情甚笃,后来却被父亲逼迫着娶了个不*的女人回家,委屈心*的她为妾,还屡次被顺宁长公主仗势欺辱,对她便一直心存愧疚。后又无意中得知她无子是因为太后对他们下了手,想到自己连累得她将来无人送终,更是对她百般依从。不但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管不顾了,对她疼*的娘家侄女,也当成块宝一样捧在手心儿里疼*。生生的将一个小家小户出生的姑娘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脾气。
有神策侯府为后盾,宋蝶的脾气再大其实也无所谓,不怕嫁不出去,更不怕婆家人欺辱。偏偏她却在十一岁那年偶然得见肖肃之后,芳心暗许,更是在得到姑父姑母支持之后,将肖肃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只等着年满十五,便要嫁进神策侯府给他做妻子。
在她的认知中,但凡她想要的,姑父姑母总是会满足她的。有他们做主,表兄肖肃就算不喜欢她,也得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她为妻,然后像姑父疼*姑母一样,好好的疼*她。而且她那般聪明漂亮,肖肃没有理由不喜欢她,不宠*她的,不是么?
可惜天不遂人愿,肖肃竟是不愿意回肖家,军功封侯之后,便自立了门户,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后来圣人还屡次三番的想要给他赐婚,急得她日日在姑母面前哭泣,诅咒那些被赐给他的女人不得好死。
再后来,她的诅咒成为现实,圣人赐婚一个女人给肖肃,那女人没多久就会死去,慢慢的,他克妻的名声传扬整个京城,乃至天下。然后,再也没有人敢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了。
她美滋滋的想着果然只有她才是他的真命天女,他只能等着她长大之后娶她为妻,老天也不容忍他去娶别人的。
可如今她长大了,可以嫁人了,他却突然要娶别人了。
这怎么可以?
她为他精心准备了四年,日日跟着姑母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如何打理偌大的侯府家事。为了他,她连以往没半个月回家一次看望父母的时光都放弃了,也彻底的远离了原本的闺蜜好友,整整四年时间,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没有半刻休息的时光。
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他怎么可以抛下她去娶别人?
她向姑父姑母哭求,她们姑侄私底下又开始故技重施,一边破坏肖肃的名声,一边想要在白家动些手脚。可惜到头来,偏偏一件事都没做成,白家防备森严,派出去的人手全部有去无回;肖肃的名声不但没有被破坏,还因为婚事的真相流传出来,得了许多的同情。
竟是完全没有办法去阻止他们的婚事继续进行下去了。
如今,六礼已成,在名分上,他的妻子已是白清了。他们有赐婚圣旨在,白清还拥有圣人的千般的恩宠和维护,她们再也无计可施了。
“去求皇后姑姑吧!”病急乱投医,宋蝶一把拽住宋氏的手,小鹿般怯弱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哀求道,“我听娘说,当年姑母与皇后姑姑的关系很是亲近,不如我们去求求她,就算不能解除与白家的婚约,也让我先嫁进去做个侧室吧!姑母,蝶儿不要把他让给别人,不要把安乐侯府让给别人。姑母,求你了,你帮帮蝶儿吧!”
宋氏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窘迫的神色,却并未显露出来,反而言辞灼灼的驳了她的提议,分析道:“白家那丫头的娘,是你皇后姑姑的救命恩人,她素来是将那死丫头当成亲女儿的,比疼阳平和昭悦还过,怎么可能帮你!”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宋蝶满脸不屑的道,“当年的事情,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后姑姑到底是咱们宋家的人,我才不信她会偏帮着白家。姑母,你也不想安乐侯府落到别人手里吧!而且姑父就表哥这么一个儿子,家里迟早是要交给他的,将来若是白清对姑母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这话,却是完全说进了宋氏的心底。
太后下手狠毒,在肖肃出生之后,便彻底的绝了包括她、丈夫神策侯肖天鹤、顺宁长公主以及“诗仙”李尚在内的四人的子嗣。
她没有儿女,丈夫也仅仅只有肖肃一子,将来神策侯府的一切,全部要归他所有,她死后,也需要他捧灵供奉的。可惜早些年她不知道自己不能生,生怕他的存在挡了她将来的亲生儿女的路,又因顺宁长公主当年的欺辱心中怀恨,屡次下手折磨他,使得他们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实际上却如仇人一般。
他刚返回京城最初,她也费尽了心思想要修补关系的,他却是半分都不领情。
侄女要嫁给他,她乐见其成,至少如此,将来身边还能够有一个自己人,就算丈夫不在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有,她才会那般不遗余力的去破坏他的名声,想尽了办法断绝他与旁人的亲事。同时,还利用丈夫的愧疚,拿捏着他,一直不准将肖肃重新记入族谱,想要以此来威胁他娶她的侄女宋蝶为妻。
如今眼看着算计就快要得逞来了,她正撺掇着丈夫去安乐侯府与肖肃谈此事,笃定了他为回到肖家,拿回肖家的一切,必然同意婚事。她的娘家,也已经在开始准备着侄女儿的嫁妆等物了,却没想到半途中杀出白清这么个程咬金,叫她的一切谋划成了空想。
白家姑娘的心性,京城谁人不知?本身就是个拎不清的,又有圣人皇后在后面撑腰,连太子妃都得对其退避三舍,她可实在消受不起这样子的媳妇。
不行,此事怎么也得阻止才行。
宋蝶看着姑母面色阴沉,一双幽深的眼睛里闪过几许决然,心下暗喜。
她长在她身边,跟着她学得一身本事,又岂能不了解她的心思。今日这般哭泣吵闹,不过是要她清楚只有她这个亲侄女儿嫁给肖肃,她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不然,又怎么能够驱使她去为了她的幸福争斗呢?
当年,她这个好姑母连顺宁长公主这个皇室嫡出的公主都能够斗跨,如今还怕一个小小的白清么?
确定能够如愿以偿之后,志得意满的宋蝶高高兴兴的告别了宋氏,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去了,她得回去好好的绣她的大红嫁衣,等着穿上它嫁给表兄为妻的那一日呢!
宋蝶离开之后,宋氏阴沉着脸呆坐在房中好几个时辰,然后才将心腹嬷嬷叫了进来,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待嬷嬷按照她的安排下去做事之后,才撑着下巴笑开了。
她是后母,没有资格置喙圣人御赐的婚姻。她却没有忘记,在隔壁坊里的顺宁长公主府中,还有一个肖肃的亲母,那可是圣人的亲姐姐。她的话,便是偶尔涉及朝政,圣人也从来都是听从的,更逞论是她儿子的婚姻了。
她就不信,连闕那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娶白济远的女儿为妻!
如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那个女人去找她的皇帝弟弟闹,最好是能够搅黄了这桩婚事,彻底的冷了她那个被“克妻”之名困扰多年都没能够成亲的儿子的心。到时候她再做慈母状,忍着伤痛和担忧侄女儿性命的忧虑之心,委屈的将她许配给他,就不信他不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比宋蝶提议的去找什么皇后求情靠谱多了。
皇后虽是她的堂姐,可皇后出自宋氏嫡支,他们不过是旁支而已,两人的交情不过泛泛,还曾因为肖肃争执过几次,后来更是没了来往,她怎么可能会帮着她去算计肖肃和白清?
那丫头还太嫩了些,将来等她进了门,她可得再好好的调-教-调-教她才行。
宋氏心里美滋滋的,似乎能够看见侄女儿嫁进府里之后,与她联手将肖肃压得死死的,让他只能够对她这个继母毕恭毕敬的那一天了。
而被她算计的肖肃,下完聘礼之后,却是被单独叫到了书房里,正垂首躬身的立在白济远面前听训呢!
“你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趁早给我理清楚了,到底是要归宗还是彻底分立,总是要在婚前拿出个章程来的。否则我家囡囡的身体一定会有些小恙,无法如期嫁人,得将婚事往后延。不过也不着急,她年纪还小,再等个三年五年的也无妨。”撩了撩好不容易才在女儿毒手下留下来的美髯,白济远看向肖肃的眼神,颇有些不善。
单论这个人,他是满意的,可想到他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不由觉得委屈了女儿,忍不住的,就想找点儿麻烦。最好是将婚事再拖个几年,让女儿多过上些轻松的日子才好。
肖肃闻言,心下却是一惊。白清年纪不大,三年五年过后也不过十九二十的样子,可那个时候他就要二十五六岁了,旁人家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再厉害点儿的,指不定孩子都能考个秀才的功名了,他却连妻子都没娶进门,哪里能肯。
当即抱拳斩钉截铁的保证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子传定然不会叫清儿妹妹受分毫委屈的。”所以,良成吉日一到,就成亲吧!
白济远这才点了点头,威胁的说道:“我记着你今日这话,若是他日我囡囡受了半点委屈,我定是要将她接回来的。”
“不会有那一日的。”就算有那么一日,他也会跟着一起回白家的。
后面这句话,他自然是没说出口的,不然白济远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大概是无法继续维持他翩翩风姿,绝大可能会暴起亲自出手殴打他一顿的。
85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作者:凝辉残雪 85)正文,敬请欣赏!
白澈歉然和恭敬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可他的话语,却彻底的打破了淑妃最后一丝希望。所有的希冀,在那一刹那瞬时湮灭,她好似突然从高空跌落,掉进了一个由悲哀和绝望编制而成的大网中,越是不甘的挣扎着想要逃脱,那网就将她困得越紧,然后深深的陷入到血肉之中,再也无法逃离。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淑妃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甘的嘶叫着。
她原应当隆宠于圣人,在他的盛宠下肆意而为,无人敢逆。而她的儿子,应当是圣人心中最为优秀的儿子,只待太子出错,便可取而代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呢?
已经逐渐被厌弃的皇后和太子,竟是突然又开始获宠,地位越来越稳固。身体每况愈下的圣人,就像得了灵丹妙药,日渐康健。还有白家的痴男傻女,突然间脱胎换骨,变化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他们,就是败在这些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变化中。
她不甘,当年她放弃一切嫁入太子东宫,然后大半辈子就这么耗费在这偌大的宫中,为的不就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谁知道世事弄人,到头来所有算计如烟云飘散,让人费劲全力都无法抓住分毫。
什么都没有了!
宋崇失踪,生死不知;儿子颓废,一蹶不振。
杨家,败在了她的手中。
临出嫁前,祖父那一声悠悠长叹再次在耳边回响,悠远低沉……
淑妃泪水汹涌而出,喉头一甜,竟是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
最近京城里很热闹,继冀王身世问题之后,白家兄妹再次成为大众口中谈论的对象。
兄妹同一日得圣旨赐婚,传出来应当是一桩佳话才是。可是他们被赐婚的对象,偏偏却是另一对备受争议的义兄妹。那就是现任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肖肃,与他认的义妹,安宁乡君颜弥娅。
不说京中曾经关于肖颜二人互许衷情,只等正室进门,便要结成夫妻的传言。单单是犹如换亲一般的兄妹互相嫁娶,就够让人谈论好几日了。
也只有那种家中穷得实在娶不上媳妇的人家,才可能换亲而娶。
当然,大成女子珍贵,在乡野间,有女儿的人家倒也乐得如此,至少能给家中儿子娶回一个媳妇,传承家族血脉。然而贵族仕林,却是从不屑于为之的,更不提是圣人明旨赐婚了。
几乎在圣旨颁下的第二日,久不出现在京城贵妇群中交际的神策侯夫人宋氏便再次现身各大宴会,每每有人问及此事,她便露出一副哀伤幽怨的表情,自责的说都怪她不好,若不是神策侯肖天鹤继娶了她,指不定肖肃就会在父母膝下长大,也不会没人教导,做出这种丢人丧德的事情来。
一番言辞,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满腔的自责和幽咽,叫人看着就心生不忍。京中谁人不知神策侯与顺宁长公主从成婚开始便是一对怨偶,双方互无好感,就算没有她在,两人迟早还是要和离各自嫁娶的。而肖肃,于那对怨偶而言,根本就只是一个负累而已。
她的这一番作态之后,三姑六婆们私底下谈论起来,便顺着她说的话展开,臆测出许多令人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来。
一时之间,肖肃原本就被败坏得差不多了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堪堪跌入谷底。只是那些话却没人敢到肖肃或者白家人面前去说,当然,她们不说,也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端看随着时间日渐过去,当晚翊坤宫中发生的事情慢慢流传出去,便可见一斑了。
当得知这两道赐婚圣旨,竟是在淑妃的强势逼迫下,为了躲避开与冀王并杨家姑娘的婚事,白家才迫不得已应许的之后,人们再次编排起淑妃与杨家的同时,倒是慢慢平静的接受了这两桩婚事。对圣人难得糊涂的赐婚,也多了几分理解。
娶回家又宠*了十几年的妃子,一夜之间竟然发现她心中早有恋人,指不定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是别人的种。曾经宠*淑妃和冀王到骨子里的圣人,那般多情重情的圣人,心中恐怕很不是滋味儿吧!
可就因为一个不确定,因为皇家颜面,他得咬牙将所有的怀疑和痛恨全部都噎回去,还得好好的护着他们不让旁人欺辱,换做谁都会觉得内伤啊!没想到到了如此境地,淑妃竟还得寸进尺,妄图仗着他的势逼迫朝中大臣与其联姻来挽回她与娘家家族失去的声名,真是打得个好算盘。
只可惜,纵算她咄咄逼人,到头来白家宁愿将姑娘嫁给心狠手辣又有着克妻之名的“杀人王”肖肃,还让翩翩“玉郎”白澈迎娶与肖肃放在一起谈论过的姑娘,背着换亲这等难听的名声,也不肯接她的招,让她算计落空。
据闻,如今淑妃已是卧病延禧宫,人都见不得了。冀王称病告了假,窝在皇子所的院子里闭门不出,上书房不去,连朝也不上了。就连杨家也学着宋家一般,再不出来交际,关闭宅门,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安乐侯府与白府热热闹闹的过六礼,倒显得颇有些高调了。
然而,看在旁人的眼中,却根本不认为这是喜庆之事,只当他们是在强颜欢笑。许多与白家交好的官员家眷前往白家送贺礼的时候,看向白氏兄妹的眼神里面,充满着的,是深深的同情。就连好些原本根本不太喜欢白清,觉得她的脾气太坏,人太傻的夫人们,也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怜惜来,或明或暗的,倒是总会出言提点她几句关于后宅斗争或者掌家理事的小窍门儿,堪堪的弥补了宫中嬷嬷教导得稍显薄弱的地方,倒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神策侯夫人宋氏本来好整以暇的等着肖肃的亲事发生变故,等着宠*女儿的白太傅去安乐侯府退亲,却没想到,她一如既往的出色表演此次却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原本那些曾经顺着她的意思,肆意败坏肖肃名声的三姑六婆们,如今倒是将所有过错一股脑儿的推到淑妃与杨家身上,反倒对肖肃兄妹及白家兄妹颇为同情。竟是连换亲这等事体,也没人说嘴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肖白两家的六礼都已是过得差不多,今日更是两家下聘礼的日子,热热闹闹的,连圣人与皇后都没忍住去凑热闹。
到了这一步,婚事已成,只等着良成吉日一到,便可迎娶进门,安乐侯府空了好几年的正院,终于要迎来女主人了。
看着趴在她膝盖上哭泣的侄女,宋氏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心中烦闷不已。
偏那姑娘单是哭泣还不够,又使劲儿的晃着她的双腿,哭着指责道:“姑母,我十一岁那年你就答应过表哥除了我,不会娶别人的。现在我好不容易及笄了,他却要跟白清那死丫头成亲了,我不管,你快给我想法子。”
宋氏的脑袋被她尖利的声音一刺,更是疼痛难忍。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着,竟似要爆炸一般,哪里还有闲心去安慰失恋的小姑娘。没好气的道:“那是圣旨赐婚,我能有什么法子?”
“哇……”一声,小姑娘顿时抽噎着大哭起来,涕泪顺着她娇美的脸颊滑落到宋氏的裙子上,很快就糊成一团。也将宋氏的心,哭得软成了一滩水,忙不迭的连声安慰着。
宋氏没有亲生子女,为了弥补遗憾,便在肖肃被送到白云山庄之后,将娘家的侄女宋蝶接到神策侯府里养在膝下,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百般娇宠,任其予取予求。神策侯肖天鹤与宋氏乃亲梅竹马的姨表兄妹,自幼感情甚笃,后来却被父亲逼迫着娶了个不*的女人回家,委屈心*的她为妾,还屡次被顺宁长公主仗势欺辱,对她便一直心存愧疚。后又无意中得知她无子是因为太后对他们下了手,想到自己连累得她将来无人送终,更是对她百般依从。不但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管不顾了,对她疼*的娘家侄女,也当成块宝一样捧在手心儿里疼*。生生的将一个小家小户出生的姑娘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脾气。
有神策侯府为后盾,宋蝶的脾气再大其实也无所谓,不怕嫁不出去,更不怕婆家人欺辱。偏偏她却在十一岁那年偶然得见肖肃之后,芳心暗许,更是在得到姑父姑母支持之后,将肖肃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只等着年满十五,便要嫁进神策侯府给他做妻子。
在她的认知中,但凡她想要的,姑父姑母总是会满足她的。有他们做主,表兄肖肃就算不喜欢她,也得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她为妻,然后像姑父疼*姑母一样,好好的疼*她。而且她那般聪明漂亮,肖肃没有理由不喜欢她,不宠*她的,不是么?
可惜天不遂人愿,肖肃竟是不愿意回肖家,军功封侯之后,便自立了门户,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后来圣人还屡次三番的想要给他赐婚,急得她日日在姑母面前哭泣,诅咒那些被赐给他的女人不得好死。
再后来,她的诅咒成为现实,圣人赐婚一个女人给肖肃,那女人没多久就会死去,慢慢的,他克妻的名声传扬整个京城,乃至天下。然后,再也没有人敢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了。
她美滋滋的想着果然只有她才是他的真命天女,他只能等着她长大之后娶她为妻,老天也不容忍他去娶别人的。
可如今她长大了,可以嫁人了,他却突然要娶别人了。
这怎么可以?
她为他精心准备了四年,日日跟着姑母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如何打理偌大的侯府家事。为了他,她连以往没半个月回家一次看望父母的时光都放弃了,也彻底的远离了原本的闺蜜好友,整整四年时间,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没有半刻休息的时光。
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他怎么可以抛下她去娶别人?
她向姑父姑母哭求,她们姑侄私底下又开始故技重施,一边破坏肖肃的名声,一边想要在白家动些手脚。可惜到头来,偏偏一件事都没做成,白家防备森严,派出去的人手全部有去无回;肖肃的名声不但没有被破坏,还因为婚事的真相流传出来,得了许多的同情。
竟是完全没有办法去阻止他们的婚事继续进行下去了。
如今,六礼已成,在名分上,他的妻子已是白清了。他们有赐婚圣旨在,白清还拥有圣人的千般的恩宠和维护,她们再也无计可施了。
“去求皇后姑姑吧!”病急乱投医,宋蝶一把拽住宋氏的手,小鹿般怯弱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哀求道,“我听娘说,当年姑母与皇后姑姑的关系很是亲近,不如我们去求求她,就算不能解除与白家的婚约,也让我先嫁进去做个侧室吧!姑母,蝶儿不要把他让给别人,不要把安乐侯府让给别人。姑母,求你了,你帮帮蝶儿吧!”
宋氏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窘迫的神色,却并未显露出来,反而言辞灼灼的驳了她的提议,分析道:“白家那丫头的娘,是你皇后姑姑的救命恩人,她素来是将那死丫头当成亲女儿的,比疼阳平和昭悦还过,怎么可能帮你!”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宋蝶满脸不屑的道,“当年的事情,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后姑姑到底是咱们宋家的人,我才不信她会偏帮着白家。姑母,你也不想安乐侯府落到别人手里吧!而且姑父就表哥这么一个儿子,家里迟早是要交给他的,将来若是白清对姑母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这话,却是完全说进了宋氏的心底。
太后下手狠毒,在肖肃出生之后,便彻底的绝了包括她、丈夫神策侯肖天鹤、顺宁长公主以及“诗仙”李尚在内的四人的子嗣。
她没有儿女,丈夫也仅仅只有肖肃一子,将来神策侯府的一切,全部要归他所有,她死后,也需要他捧灵供奉的。可惜早些年她不知道自己不能生,生怕他的存在挡了她将来的亲生儿女的路,又因顺宁长公主当年的欺辱心中怀恨,屡次下手折磨他,使得他们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实际上却如仇人一般。
他刚返回京城最初,她也费尽了心思想要修补关系的,他却是半分都不领情。
侄女要嫁给他,她乐见其成,至少如此,将来身边还能够有一个自己人,就算丈夫不在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有,她才会那般不遗余力的去破坏他的名声,想尽了办法断绝他与旁人的亲事。同时,还利用丈夫的愧疚,拿捏着他,一直不准将肖肃重新记入族谱,想要以此来威胁他娶她的侄女宋蝶为妻。
如今眼看着算计就快要得逞来了,她正撺掇着丈夫去安乐侯府与肖肃谈此事,笃定了他为回到肖家,拿回肖家的一切,必然同意婚事。她的娘家,也已经在开始准备着侄女儿的嫁妆等物了,却没想到半途中杀出白清这么个程咬金,叫她的一切谋划成了空想。
白家姑娘的心性,京城谁人不知?本身就是个拎不清的,又有圣人皇后在后面撑腰,连太子妃都得对其退避三舍,她可实在消受不起这样子的媳妇。
不行,此事怎么也得阻止才行。
宋蝶看着姑母面色阴沉,一双幽深的眼睛里闪过几许决然,心下暗喜。
她长在她身边,跟着她学得一身本事,又岂能不了解她的心思。今日这般哭泣吵闹,不过是要她清楚只有她这个亲侄女儿嫁给肖肃,她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不然,又怎么能够驱使她去为了她的幸福争斗呢?
当年,她这个好姑母连顺宁长公主这个皇室嫡出的公主都能够斗跨,如今还怕一个小小的白清么?
确定能够如愿以偿之后,志得意满的宋蝶高高兴兴的告别了宋氏,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去了,她得回去好好的绣她的大红嫁衣,等着穿上它嫁给表兄为妻的那一日呢!
宋蝶离开之后,宋氏阴沉着脸呆坐在房中好几个时辰,然后才将心腹嬷嬷叫了进来,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待嬷嬷按照她的安排下去做事之后,才撑着下巴笑开了。
她是后母,没有资格置喙圣人御赐的婚姻。她却没有忘记,在隔壁坊里的顺宁长公主府中,还有一个肖肃的亲母,那可是圣人的亲姐姐。她的话,便是偶尔涉及朝政,圣人也从来都是听从的,更逞论是她儿子的婚姻了。
她就不信,连闕那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娶白济远的女儿为妻!
如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那个女人去找她的皇帝弟弟闹,最好是能够搅黄了这桩婚事,彻底的冷了她那个被“克妻”之名困扰多年都没能够成亲的儿子的心。到时候她再做慈母状,忍着伤痛和担忧侄女儿性命的忧虑之心,委屈的将她许配给他,就不信他不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比宋蝶提议的去找什么皇后求情靠谱多了。
皇后虽是她的堂姐,可皇后出自宋氏嫡支,他们不过是旁支而已,两人的交情不过泛泛,还曾因为肖肃争执过几次,后来更是没了来往,她怎么可能会帮着她去算计肖肃和白清?
那丫头还太嫩了些,将来等她进了门,她可得再好好的调-教-调-教她才行。
宋氏心里美滋滋的,似乎能够看见侄女儿嫁进府里之后,与她联手将肖肃压得死死的,让他只能够对她这个继母毕恭毕敬的那一天了。
而被她算计的肖肃,下完聘礼之后,却是被单独叫到了书房里,正垂首躬身的立在白济远面前听训呢!
“你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趁早给我理清楚了,到底是要归宗还是彻底分立,总是要在婚前拿出个章程来的。否则我家囡囡的身体一定会有些小恙,无法如期嫁人,得将婚事往后延。不过也不着急,她年纪还小,再等个三年五年的也无妨。”撩了撩好不容易才在女儿毒手下留下来的美髯,白济远看向肖肃的眼神,颇有些不善。
单论这个人,他是满意的,可想到他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不由觉得委屈了女儿,忍不住的,就想找点儿麻烦。最好是将婚事再拖个几年,让女儿多过上些轻松的日子才好。
肖肃闻言,心下却是一惊。白清年纪不大,三年五年过后也不过十九二十的样子,可那个时候他就要二十五六岁了,旁人家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再厉害点儿的,指不定孩子都能考个秀才的功名了,他却连妻子都没娶进门,哪里能肯。
当即抱拳斩钉截铁的保证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子传定然不会叫清儿妹妹受分毫委屈的。”所以,良成吉日一到,就成亲吧!
白济远这才点了点头,威胁的说道:“我记着你今日这话,若是他日我囡囡受了半点委屈,我定是要将她接回来的。”
“不会有那一日的。”就算有那么一日,他也会跟着一起回白家的。
后面这句话,他自然是没说出口的,不然白济远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大概是无法继续维持他翩翩风姿,绝大可能会暴起亲自出手殴打他一顿的。
86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86)正文,敬请欣赏!
六礼之后,婚事已成。
她是他的了,只待钦天监选定良成吉日,他便可以将心上的姑娘迎娶回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将她抢走,他也再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承受那种刀绞般的伤痛和无力挽回的无奈了。
肖肃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暂时了放回了原地,内心里竟是突然升起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只希望成亲的那一日能快一点到,最好明日一睁开眼,她就在他的身边。
这种激动的感觉,让他在宴席中坐立不安,就如刚知情滋味儿的毛头小子一般,想着每时每刻都能够看到她,感觉到她,甚至于去亲近她。
猛灌了自己两杯酒,他借故出了宴席,左环右绕的,竟是徘徊到了白府的二门外,想到心的姑娘也许就在那扇门的后面,火热的眼神就忍不住巴巴的张望了过去。
得了白清吩咐的清歌从二门出来就看见这样翘首以盼的他,心下不由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为自家小姐美好的未来感到欣慰。她是白清的贴身大丫鬟,二人情如姐妹,很多事情白清从来不会对她隐瞒分毫,是以她前后的两段感情,她是全部心知肚明的。
相比当初那个对小姐只有利用之心,全无慕之意,甚至于偶尔还流露出几分厌恶之情的袁茂林,肖肃这样一个衷情慕她,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男子,那可不止是好一分半分。
反正在她看来,嫁给肖肃,小姐未来的生活,定然会充满了甜蜜和幸福的。就为这一点,对未来的姑爷,她就一定会恭敬尊崇的。
想到此,她疾步走上去,俯身行了个礼,好似完全没看到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神,假作不知他为何会来到此处一般,只恭敬的问道:“前院的席散了么?姑爷怎生没有与老爷少爷一同去陪客,却是走到这里来了?”
肖肃面上飘起一片可疑的红晕,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辣的,期盼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朝她身后的二门望去,却再不见有人走出来,不由有些失望。呐呐的问道:“你家小姐,可是……”
清歌强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回道:“小姐正陪着皇后娘娘、两位公主还有各家夫人小姐们在后院坐席呢!特命奴婢去前院看看酒菜是否足够,要不要再让厨房添些上来。姑爷身上酒气如此重,可是醉了,不如奴婢叫人送您去怡园歇息一会儿吧?”他在怡园养伤了半年,前前后后的搬了好些东西进来,那座客院,竟好似成了他专用的一般。后来虽然因为圣旨相召离开了,东西却一直没有搬走,如今他又成了白府名正言顺的姑爷,自然更不用搬出去了。
“不,不,不用,我回席去,你忙去吧!”肖肃摆摆手,退后了几步,又朝二门的方向扫了一眼,这才不甘不愿的回前院去了。清歌也不拦他,捂嘴笑了笑,便跟在后面,也一同往前院的宴会厅走去。
此时白府的宴会厅中热闹喧天,人们推杯交盏,心中不管有多少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嘴里到底还是说着句句祝福的话语。白济远也不管这些祝福是不是言不由衷,只当他们全部出自真心实意,照单全收了。
这样一个和乐融融的氛围,却是被一群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打破了。
领头走进来的,却正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安乐侯肖肃的生身母亲,顺宁长公主连闕。
她身着全套长公主服饰,棕盘领窄袖长袍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凤凰于飞的图案,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那裙裾上的凤凰展翅摆尾,竟好似要活过来,从衣衫上飞出,翱翔天际去一般。三千青丝高高的挽成发髻,上面插戴着成套的凤凰于飞金饰,将她整个人承托的华贵异常。
只那暗沉似水无波,底下却波澜壮阔的神色表情,却让众人突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
同来凑热闹,陪坐首位的兴庆帝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端着满面的笑容道:“皇姐也来了,今日可是子传的好日子,你这个当娘的来了,他定是高兴的。来来,快请上座,弟弟也敬你一杯喜酒。”
一边说着,一边就拖着她的手臂,要将她往席上带。话里话外,十分明确的表示出他这个帝王的态度,也清晰明了的告诉她今日这场宴席对于肖肃的重要性,希望能够让她明白,作为一个母亲,在这样的场合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姿态来。
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家姐姐与外甥好似陌生人一样,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涩。可更不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姐姐肆意的干扰肖肃的生活,然后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陷入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去。
然而,顺宁长公主却看不到,或者说她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她一把拂开兴庆帝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直直的走向当没看到她来一般,只端坐首位自斟自饮的白济远,语气十分不屑的问道:“白家的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了么?”
白济远抬手在耳畔挥了挥,好似赶苍蝇一般,满面的不耐和厌恶之色更是丝毫都没有掩饰。嘴里咕哝着:“真吵。”然后举起竹箸,夹起几丝白生生的凉拌嫩竹笋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的嚼了起来,竟是完全当她不存在。
顺宁长公主面色更黑了一些,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的喝道:“大胆白济远。”熊熊的怒气似乎全部通过那一掌发泄了出来,柔弱女子,竟是拍的桌上碗碟迸跳起来,汤汤水水的洒了一桌,也溅到白济远身上那一袭明显是新做的青色长衫上。
白济远平静恣意的面色陡然一变,忙不迭的扯出绢帕使劲儿的擦拭衣裳上的污渍,眼睁睁的看着油污慢慢浸透布帛,怎么也无法擦去,一颗心差点儿没给疼坏了。
他家囡囡自幼就不喜女红,他心疼她,也不忍强迫,便一直放任着。前些日子她倒是突然想起来要跟着宫里出来的两位嬷嬷学着做针线,学会后第一时间就给他做了这件衣裳。
第一次收到女儿亲手做的衣裳,他心中满是熨帖,却也一直舍不得穿。直到今日肖肃来下聘,他才终于狠心穿了出来,想叫人知道,他的女儿,也是很好很贤惠的。方才他还自鸣得意,连圣人都好生羡慕恭维了一番,却没想到,不过片刻之后,就这么被弄脏了。而弄脏它的人,还是嫌弃他女儿的恶婆婆。
白济远不由怒向胆边生,抬眸恨恨的瞪向顺宁长公主。咬牙切齿的问道:“长公主贵脚踏贱地,不知有何指教?”
浓浓的讽刺意味扑面而来,噎得顺宁长公主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来,美眸中怒火熊熊燃烧,口不择言的大声斥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身低贱啊!不过乡野村夫出身,读了几日圣贤书,就当自己也高贵了么?你家女儿更是江湖女子所生,出身低下卑贱,还是一个克得未婚夫遭受牢狱之灾,克的夫家全族遭祸的扫把星,这样的女子,也配说给本宫的儿子为妻?白济远,本宫告诉你,但凡有本宫在的一日,就算本宫那糊涂的皇帝弟弟赐婚,本宫也决不允许她嫁进门来。”
“呵呵……”听了她那般尖锐毒辣的话,白济远却并不生气,反而乐不可支的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厅中众人以为他被顺宁长公主的侮辱给气疯了,才慢慢的敛了笑容,讽刺的问道:“长公主殿下竟是还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呢?我还以为,您早在二十年前就忘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肖肃肖子传有一个能够拿自己儿子的命去算计旁人的母亲,我还真就不敢将女儿嫁过去,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语中的意思,明摆着是嫌弃。
不是因为肖肃不够好,而是因为他有一个不靠谱,毒辣得连儿子性命都不顾忌的母亲。所以,作为心疼女儿的父亲,为保孩子的生命安全,他还真不想嫁女儿。
她以为她出生皇家,是高贵的长公主,别人就稀罕她么?若肖肃真要认母,与她生活在一起,他就是拼的官职功名不要,回乡去种地,也绝对不会让女儿嫁过去的。
白济远这话一出,不止是顺宁长公主,连兴庆帝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当年的事情,知情人莫不历历在目,肖肃被兴庆帝从肖家接出来的时候已是瘦弱的不成人样,好多人都不由为此侧目,偏偏顺宁长公主这个生身之母,却根本不管他是否安好,一心只想要利用此事打击神策侯府,处死神策侯继夫人。
无果之后,甚至于责怪其弟弟兴庆帝不该那么早将孩子接出来,放言道若是她的儿子死了,就让整个神策侯府陪葬。
其中意味,不问自明。
她是拼着不要孩子的命,也要神策侯府覆亡啊!
之后对遭受折磨的儿子不管不顾的态度,更是让人觉得心寒。
为母之人,怕是再没有比她对自己的孩子更狠的了。
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见面也当做陌生人,连眼神都不肯给一个。今日竟是上白家管起亲事,挑剔白家的出身,嫌弃白氏女来了。
亏的她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看着一脸绝望立在门厅处的外甥,兴庆帝第一次真心为有这样一个姐姐感到羞愧了。
87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87)正文,敬请欣赏!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当你正为自己获得的成功而欢欣雀跃的时候,一盆冰凉的冷水就突然当头而下,泼了个正着。特别是泼给你这盆冷水的,偏偏是你最想要亲近,想要得到其认可的那个人,心里该是多么的悲凉。
肖肃此刻的心情,正是如此。
他要成亲了,要娶那个他耗费了巨大的努力去争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爱恋的女人为妻了。从那一晚得到白济远亲口允诺开始,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中就一直充满了浓浓的喜悦和憧憬,无时无刻不雀跃欢然。
他虽然无法想象将来的生活会是如何美好的样子,可他却明白的知道,从此以后,他一直飘荡不安,无处着落的心,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停泊的安全港湾了。从今日开始,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有家,有妻子,将来,还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
那样美好的画面,只要一想起来,就是睡着了,也能够笑着醒过来的。
活了二十年的岁月,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生活里,生命中,充满了浓浓的喜乐和平和;内心底处,肺腑之间,全然充斥着无比的雀跃和欢喜。好似整个世界都突然变得美好起来,他的眼里,甚至再看不到一点丑恶的东西。
他想向整个天下宣告他的喜乐,想告诉所有的人,他很幸福。
可惜这一切的快乐的憧憬,一切的喜悦和欢笑,都在这一刻,在十月艰难怀胎,一朝拼命分娩出他的母亲亲口说出那些刺痛人心的话语时,消失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两个时辰前还训斥过他,怀疑过他,最终却还是相信了他的保证的岳父大人,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阻退那个他应该唤作母亲的陌生女人。
他呆呆的立在门厅外,看不见厅内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吵闹声和窃窃私语。他满脑子里都是年幼时经历过的那一幕幕惨境,那些曾经被他下意识死死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就好似突然被翻开的书册一般,一页一页在他的眼前翻过,每一页都是一种痛,每一个画面,都是一道深深的伤痕。
一岁时,他饿了,奶娘的奶不够吃,抱着他去找她,她捏着精致的糕点,一点一点掰下来,细心的喂进哈巴狗儿的嘴里,还替它擦了擦嘴畔的碎屑,然后抬眸冷眼道:饿着。
一岁半时,他病了,高烧不退,却无人为他请医问药,奶娘哭着抱着他去找她,她搂着波斯猫温柔的替它顺毛挠痒,迷蒙着眼睛淡淡说:熬着。
两岁时,奶娘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她赶出府去,他舍不得,拉着她的衣摆怎么也不肯放手,还大声的哭泣哀求。她当着年幼的他的面,随口的让人将奶娘活活打死。
奶娘强忍痛苦撕心裂肺催促他离开的表情;奶娘鲜血侵染过的土地颜色和她软趴趴的身体被人拖出去时的样子,至今他依旧历历在目。因为从那以后,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敢明目张胆护着他,偏着他的人了。
从那以后,他被关在府中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吃的,是府中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屑于吃的食物。喝得,是自己用水盆在屋檐下接着沉淀过的雨水。穿的,也是最次的料子裁出来的衣裳。
到她和离离开肖家以前,他再没出过一次院子,每日里睁开眼睛,便呆呆的望着院墙外的天空,然后等着它一点一点变黑,再回去睡觉。如此日复一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究竟过了多久。
人世间,哪一个母亲会如此恨自己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母亲会如此折磨自己唯一的骨肉?
这么些年,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想不通。
直到封侯前夕,圣人告诉他,当年他出生的时候,产房里被人动了手脚,他是顺利的出生了,而她,却血崩差点没丢了命,后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彻底的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爱的人不是他的父亲,那个痴情的男人一直在默默的等着她,等着她功成身退,离开肖家那一天。支持着她在肖家坚持下去的,就是离开禁锢她的肖家和皇室,恢复自由身,嫁给那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然后为他生育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将来任由其随心所欲的愿望。
他的出生,让她的期望破灭,所以,她恨他。
因为舅舅满是悔恨自责的这一番话,他选择了谅解,可不论他如何讨好,她至始至终都拒绝他的靠近,一如当年他年幼之时。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叫她一声母亲,以为到死都不可能听到她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儿子了。
却没想到,这一天却来得这么快。
偏偏她的承认,却是再一次伤透了他的心。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心中的期冀一点一点裂开缝,然后片片碎裂,迸落一地,再也没有办法缝合了。
从此以后,他继无爹之后,也无娘了。
可偏偏奇怪的是,这一刻虽伤心,他却并不难过,反而好像突然丢掉了压在身上的巨石一样,整个人觉得十分轻松。
也许他的骨子也如她一样,暗藏着冷漠和绝情的因子,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让它们完全的苏醒过来。
他庆幸是在这一刻苏醒,甚至于庆幸她今日的闹腾,让他有机会在婚前做一个决定,以便将来不会叫他心爱的女人受伤。
她还在谩骂他的未来岳父和未婚妻,侮辱着他的岳家。
冷漠的听着她那些无理取闹的话语,他的心越来越硬。终于,他举步走进厅中,朝着他的母亲走去,每靠近一步,却觉得自己离她的距离更远了一步,而他依旧一步一步坚定的走过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将要开口说话的一瞬,兴庆帝却突然迈步挡在他的面前,眸光中全是哀求之色,眼里竟还闪着点点莹光。
兴庆帝了解自己的外甥,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明应当是最亲近的母子,切不断的血缘关系,怎么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肖肃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出自自己的选择。可他的皇姐,又何其有辜?她是备受圣宠的嫡出皇女,她有着倾心相恋的爱人,本可过着美满幸福的人生。
一切的错误,都源自于他。
是他当年太过懦弱,身为太子,却全然没有一个太子的担当,任由野心勃勃的庶出兄弟踩在他的头上。是他太过无能,无法收拢朝臣的心,要靠着母后逼迫皇姐嫁进肖家去拉拢人心。
若非如此,兴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事情发生之后,他却不能承担,为了弥补亏欠,他对皇姐多有纵容,甚至默许她忽视她唯一的孩子。后来,更是因为这份亏欠,他连将他留在京中照顾都不敢,只得远远的送走。然后他凭借军功回京,他又觉得亏欠了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弥补。
就这样,一边弥补,一边亏欠。
到头来,他亏欠的越来越多,能够弥补上的,却越来越少。
当年的太子,他做的失败,造成那么多无法挽回的结局。今日的皇帝,他也依旧做的失败,同样铸就一个一个的悲剧。
为什么会如此?
他明明想要弥补他们,想要让他们缓和关系,最终母慈子孝的。
可惜事与愿违,到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出半句阻止他与她断绝母子关系的话来,只能哀求的看着他,摇着头祈求他。
肖肃此刻却已然坚定了心思,兴庆帝的祈愿,再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
厅中都是聪明人,他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旁人又岂能感觉不到?一直与白济远对峙的顺宁长公主,这个时候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一双美目,第一次正眼的看向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他的眉目,与她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他长得更坚毅硬朗一些。晃眼一过二十年了,她好像完全想不起他幼时的模样,如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她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子传。”她几度张嘴,总算喊出来他的字。只是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语气也别别扭扭的,喉咙中干涩的好似火烤过一般。
肖肃破天荒的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臣肖肃,见过顺宁长公主殿下。”顺宁长公主呆滞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亲密的喊他的字,他却疏离的喊她的封号。
如此母子,再一次震慑了厅中众人的心。兴庆帝眼中的泪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掉落了下来。
他知道,他的姐姐,终于彻底的失去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了。
白济远却突然笑了,心情十分的畅快。
顺宁长公主傲然走进来的那一瞬,她张嘴就侮辱他们父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见此刻的场景。所以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打从心底觉得高兴,再多的侮辱和谩骂,都抵不过他女儿过上幸福惬意的生活。
她越是欺辱他和他的小囡囡,她的儿子就会越反感她,最终,她会将他彻底的推向白家,推向他的女儿。
远远的看见他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儿得了消息后匆匆从后院跑过来的样子,他笑得更加肆意。
孩子,爹爹能为你做的,就是扫清一切阻拦你幸福的绊脚石,不管他是谁。
可是接下来你能不能够抓住机会,将他彻底的拢在手心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88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88)正文,敬请欣赏!
金城坊,神策侯府,正院合松居。
宋氏自得了顺宁长公主打了圣人派去看守的禁军,强行闯出公主府,带着人往白家去了的消息之后,就一直乐得合不拢嘴。及其快速的处置完府中事务,便斜靠在软榻上,任由身前身后数位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捶腿捏肩,好不惬意的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到那时,她可得将兄嫂和侄女儿都叫来,一起好好的庆贺一番才是。
想到此,她迷蒙着双眼,唇角微微挑起,本就绝美的容色因为这一抹略讽的笑意,反而更显妖娆之态,直看得同为女性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心中砰砰直跳。如此好颜色,也难怪神策侯宁愿舍弃顺宁长公主这位位高权重的圣人亲姐,也要将她扶正为妻了。这么些年来,还一直守着她一个人,竟是从未近过别的女人的身,身为女子,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更何况她还是世袭罔替的超品神策侯府的夫人,除了没有朝廷实际的诰封,被京城那些真正的世家权贵圈子排斥在外,以及多年无子这两处遗憾之外,她的日子也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了。
“什么时辰了?”等待的日子也许真的最是难熬,宋氏的姿态虽是好整以暇,可却依然掩饰不住她心中的焦急,迷蒙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开口问道。
一边伺候着的丫鬟忙回身去看了看钟漏,答道:“回夫人,已是未时三刻了。”
“快了吧!”她兴致勃勃的催促道,“快去二门上瞧瞧,宋嬷嬷可是回来了,叫她一回来,就立刻来见我。”
这话刚一落下,门外就突然间呼啦啦的涌进来了一大群人,一个巨大的黑褐色“物体”“啪”一声落到她面前,紧随其后的,是她这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的声音。“你是等着这个老货吧?她回来了,这就见你来了。”
宋氏嗖然跳起身来,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黑褐色“物体”上,那“物体”,赫然是听了她吩咐出去办事的心腹嬷嬷,只是此刻她已然断绝了生机,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只一双浑浊的眼睛大大的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宋氏与那眼睛对视,白皙的脸蛋“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熟悉的恐惧和战栗突然从心底侵袭而来,她忍不住膝盖一软,就跪坐在地,全然没了方才那份侯夫人的雍容之态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苍白的面色却一下红一下青的,好似调色板一样,颜色变换不停。
十多年过去了,再见顺宁长公主,她竟是如同当年为妾之时那般,依然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卑微乞怜!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感受到旁人看着她的眼神之后,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狠狠的扇了几巴掌一样。
而此刻她既已经跪在她的面前,却也不好再擅自的爬起来了。竟是有些跪也不是,起也不是的感觉,心慌意乱的,就那么呆呆的跪在了原地,完全没了反应。
顺宁长公主倒是挺满意她此刻的样子,连原本的杀意腾腾也因而消散了些,只是转念想到她竟然真的如同皇弟所言那般,打着利用她来达到他们宋家掌控她儿子的目的,心中怒火顿时又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她狠狠的瞪着宋氏,讽刺道:“你今日倒是挺乖觉,一见本宫就跪了下来。瞧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儿,怎么,还打量着用这种委屈的小模样儿,勾引着肖天鹤为你做主呢?可惜了,如今本宫却用不着再看他的脸色,反倒是你们,得恭恭敬敬的跪拜本宫。是不是觉得更委屈了?是不是还在心里诅咒本宫不得好死?哈哈……可惜本宫命大,饶是你费尽心机,本宫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想到当年自己所受的那些苦难,想到这个贱-女人在她生产之际暗下的手段,毁了她一生,再看看她此刻卑微的匍匐在地上的样子,顺宁长公主心中真是爽快至极。
威势赫赫的肖家再厉害又如何?到了如今,一切全部改变了。
肖家的“军神”荣誉,早被她连闕的儿子接替了。肖天鹤失去掌兵之权,不过是顶着一个神策侯的空爵,连实际的差事都没有一份。他年纪渐长,却独独只有肖肃一子,旁的子嗣,一个都没有,将来唯一能够依靠的,还是她的儿子。
这一刻,她终于为自己有那么一个英武的儿子感到骄傲了。可惜她却不知道,她与肖家并肖天鹤一样,也失去了他。
宋氏听闻顺宁长公主之言,面色更是大变。
她却并不回话,一双盈盈的美目中,泪水汹涌而出。
她慢慢的朝着宋嬷嬷的尸体跪行过去,颤抖着双手拂过她鼓得大大的,死也没能瞑目的眼睛,连续三次,待她闭上了双眼,又魔怔般的替她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衫和头发。
然后,她转向顺宁长公主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个头,这才昂起头来,悲怆哽咽的问道:“不知顺宁长公主殿下驾到,臣妇有失远迎,还请殿下降罪。只是不知殿下为何突然造访神策侯府,又打杀了臣妇过世的老母赐下的嬷嬷,还请殿下明示?”她也狠得下心来,连额头都磕破了,鲜血顺着鼻翼滑下,整个人都显得狰狞了起来。
奇异的是,那鲜血侵染的狰狞之下,竟也有几分别样的妖娆,就连顺宁长公主身后的侍卫们,竟也忍不住眼露同情和怜惜之色。
她这个模样,却是叫顺宁长公主突然陷入到早年的回忆中。
那个时候的她,也一样如此卑微,却也一样露出几分掩饰不住不畏权势的倔强,两者相融,看在她们共同的丈夫神策侯肖天鹤眼中,便是她顺宁长公主在欺辱人。等待她的,便是肖天鹤明目张胆的报复。
就因为她这么一场表演,额角几滴鲜血,“三王之乱”中,她就差一点丧生叛军刀下。
直至今日,她依然历历在目的记得,当年的战乱之中,他护着这个贱-人逃离,抛下她面对叛军的进攻时,他们脸上不一而同的幸灾乐祸。
如今她又以同样的姿态来面对她,言语中竟然还暗含质问谴责之意,顺宁长公主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戾气,当即抬腿对着她的正脸一脚踹了过去。
宋氏不防之下,被踹了个正着,脸上疼痛难忍,连脑子也跟着晕乎起来了。
她生平最在乎的,除了表兄肖天鹤之外,就是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了。二三十年了,就算条件再差,她也会每日里坚持着保养不断的。及至如今,每月单单是耗费在她这张脸上的银钱,也不下千两之数。
三十来岁的年纪,她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美丽许多,一直以来都是她最大的骄傲。
如今这张让她骄傲自豪的脸,却被顺宁长公主的脚底踹个正着,宋氏一个昏头,竟是不管不顾的嗷叫着扑了上去,一下就将抬脚踹了人,还没来得及放下去,只单腿立住的顺宁长公主扑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宋氏张开的双手已经钳住了顺宁长公主的喉咙。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死命的掐住她,狰狞的表情和狠辣不容情的动作,竟是真的要掐死她的样子。
然而面对死亡的威胁之时,顺宁长公主也不甘示弱,她带着尖长护甲的双手,也抬起来掐住了宋氏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几乎在瞬加划破了柔嫩的肌肤,鲜血四溢,亦如她自己脖子上一样。
窒息的感觉和**的疼痛,几乎同一时间抵达两个女人的心神脑海中,有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差点放弃,松开手来。可脑海中那股子强烈的,就想要对方立刻死去的**,却让她们更加用力的掐住对方,不死不休。
生于皇室长与皇室,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凡事都有人伺候代劳的顺宁长公主,力气自然没有幼时家中艰难,还曾亲自操持家务的宋氏强。可宋氏先被她气势所压,之后脸部被踢了一脚,脑子受创,二人竟是掐了个旗鼓相当。
几个呼吸间,两人都忍不住鼓起眼睛,张大了嘴巴,舌头外伸着努力呼吸起来。
眼见着就要出人命了,一旁的丫头护卫们总算反映了过来,尖叫嘶吼着涌上去想要分开两人,偏偏两边人手都不少,一拥而上之时,生怕对方伤了自家主子,还没救下人来,就各自先推攘了起来。
这样一来,屋子里完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被众人围在中央,还在继续互掐的顺宁长公主和宋氏二人情况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反而不知道被谁踢打了几下,连身上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醇厚的男音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住手!”那声音很具穿透力,竟似在耳畔大吼一般,震慑了屋中所有的人。
包括顺宁长公主和宋氏在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脚,保持原状不动。
见众人停手之后,那声音又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到神策侯府后院里来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俨然,他这话问的,自然是顺宁长公主带入到后院里来的众侍卫们。
后宅院自然不容外男私闯,可顺宁长公主哪里管得这些,她要强闯,谁人敢拦。神策侯府的人,自然就只能先放任他们进去,再去请神策侯亲自来做主了。
若非如此,他也赶不上这一场好戏了。
神策侯的话音刚一落下,趴在顺宁长公主身上的宋氏就突然收回掐住她脖子的手,转而拽住她掐在她喉咙上的双手,语带哭腔,可怜巴巴的喊道:“咳咳……表哥,救我,救我……”
若非是她压在顺宁长公主的身上,然后强制的拽住她的手不许其收回去,她一副头发散乱,鼻子歪斜,满面血污的样子,倒还真有些被害人的模样。
偏偏被她压在身下的顺宁长公主此时的样子也颇为狼狈,头上整套的长公主配饰散落一地,掐丝的八尾金凤不但折了一只翼,连尾巴也掉了好几条。挽成高髻的发丝散乱的披撒在地上,面上妆容花糊,身上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鲜血四溢,几乎看不到一块洁净的肌肤。
最主要的是她在下,宋氏在上,怎么看也是一副她被宋氏压倒殴打,然后才还手的情况啊!
可是神策侯肖天鹤在这个世界最珍的,就是他的继夫人宋氏。他的眼中自然看不到顺宁长公主的惨状,倒是对宋氏大生怜惜,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拯救”她。
偏偏还未等他动作,兴庆帝与皇后竟是联袂而来,将一切情状全然收入眼底。
兴庆帝疼长姐的心,一点也不弱于肖天鹤疼宋氏之心,见此情状,不待旁人开口,便不由分说的怒斥道:“还不快拉开那谋害皇室的恶妇,将长公主给朕救出来。”
一句简短的话,一个“救”字,硬生生的坐实了宋氏谋害皇室长公主,不敬皇家的罪名。
89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89)正文,敬请欣赏!
兴庆帝命令一下,随侍顺宁长公主的众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跟随帝后二人而来的禁卫军统领便迅速飞身上前,一把挥开了呆滞住的宋氏,然后又闪身回到原位,面容沉静从容,连呼吸都没乱过一下,好似他就一直是站在那里,从未离开过的一般。
随着宋氏飞落在地的痛呼声响起,顺宁长公主的贴身丫鬟们也赶紧一拥上前,战战兢兢的将她扶了起来,轻柔的擦拭伤口,仔细的整理衣裳。
很快,除了脖子上依然明显的累累伤痕之外,她的样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来!”几步走进顺宁长公主身边,兴庆帝心底因为方才她在白家的那一场闹剧而升起的几分怨怪,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她脖子上那些斑驳错乱的伤痕,心疼之余,更多的却是滔滔不绝的漫天怒火。
他的姐姐,是先帝唯一的嫡女,自幼便得隆宠。她的人生中,除了在第一段婚事上不甘受挫之外,几十年的岁月里,几乎可以说是日日顺心随意的。而让她最不顺的,正是这个胆敢算计着她,让她去做出伤害亲子的事情的女人。
一个妾侍扶正,连诰封都没有的下-贱女人,居然算计当朝长公主,还出手将她伤成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可饶恕。
咬着牙,他转身看向窝在肖天鹤怀中低声哭泣的狼狈女人,锐利的目光不留余地,几乎要将她狠狠刺穿。
看着她即便狼狈,也依旧保持着娇娇柔柔的样子,兴庆帝不由想起母后临去世前说的话。柔弱女子多狠毒,宋氏这个女人如果留着,早晚会闹出事儿来的。
他却一直是不怎么相信母后此语的,私心里觉得,一个除了容貌和与肖天鹤青梅竹马那点儿情分之外,几乎什么依仗都没有的柔弱女子根本不足为惧。就连皇姐当年那场差点丢掉性命的生产之苦,他早前其实也并没有将之算到这个女人身上去,只天真的以为,是为了破坏他与肖家联盟的兄长们栽赃陷害的。
他姐姐的脾性他知道,素来就是个不能容人的,对于丈夫重的妾侍表妹,肯定不会手软,看着她数次因为被欺负而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连他也曾经有过几分心软,还出言劝解过亲姐。可渐渐的,残酷的事实告诉他,这个表面上柔弱不堪的美丽女人,实则根本就是一条将牙藏起来没叫人看见的毒蛇。逮着机会了,便会狠狠一口咬上来,让人非死则伤。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让肖天鹤这位“军神”连他的军队和他的士兵都不要了,只为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可惜这一次,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他护短。
兴庆帝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憎恨,恨声吩咐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比起几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已是明显见老的肖天鹤死死搂着怀中受伤哭泣,还颤抖不已的妻子,不允许任何人碰她,更不提眼睁睁看着兴庆帝的人将她拖下去打死了。
他鼓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兴庆帝,质问道:“当年我交出兵权之时你就说过绝不为难她的。”这话中颇有点指责兴庆帝不守信用的意思,连圣人的尊称,他也不喊了。
兴庆帝倒没在意他的称呼问题,只反问道:“那朕此言的前提,神策侯是否还记得?”
“自然记得,此后我们夫妇与顺宁长公主并其子肖肃再无任何瓜葛,也不能招惹他们。”肖天鹤答道,又抬高了声音反驳兴庆帝鄙夷的眼神,辩道,“可今日是顺宁长公主跑到神策侯府来撒野,这样带着一大群外男闯进侯府后院,欺辱臣的妻子,臣妻不过是反抗自保,才会伤了公主。她也受伤不轻,圣人怎么看不到?”
兴庆帝冷笑几声,讽刺道:“若非她屡次算计朕的皇姐和外甥,皇姐又岂会跑到神策侯府这个伤心地来?看来美人窝果然是英雄冢,神策侯一介军神,却连个柔弱女子的真面目也看不清,任其拿捏糊弄。得亏是早交出的军权,否则大成的百万雄师危矣。早晚不得沦入到女子手中,任其为所欲为。我大成,怕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这话不可谓不毒,不但直白的讽刺了宋氏有“牝鸡司晨”之心,还将神策侯当成了一个握在女人手心里的傀儡窝囊废。隐隐的,竟还流露出几许怀疑若是其仍旧掌兵,定会谋朝篡位的意思来,丝毫面子里子也不给他留了。
肖天鹤听闻此言,一张黝黑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好似承受不了如此打击一般,摇晃着差点没瘫倒在地,偏偏却依旧死死的搂住宋氏不肯放手,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保住她。
这时,太医匆匆赶来,兴庆帝便暂时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太医为顺宁长公主治伤开药,还细心的吩咐其好生料理,绝对不能留下一点疤痕。对着随后赶来的现任姐夫李尚,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感觉了。
兴庆帝自从意识到自己以往对皇姐顺宁长公主的态度不妥,将她禁足在公主府内反省以后,就暗地里将李尚叫到皇宫里吩咐过,要他多劝着她一些。偏偏李尚此人比他对其更呵护备至,不管她做什么,都从没有半句责备劝导之言。以前还觉得他如此是疼她她的表现,如此深浓的情,也算是弥补了她早年在神策侯府里所受的委屈,他还很是欣慰,对之百般嘉奖,连带着李氏族人都颇多提携。
如今看来,李尚此人,恐怕也不是他想象当中那么在乎他的皇姐的。
否则,以她对他的在乎和恋程度,他若是肯出言相劝一二,她又何至于沦为宋氏这贱-人手中的棋子?又岂会跟自己唯一的儿子越渐疏远,最后闹到如今这种程度呢?
对于皇姐当年的另嫁他人,李尚的心中,恐怕也是有怨怪和恨恶的吧!
可他从来不说,也半点没表露出来。即便面对神策侯肖天鹤这位顺宁长公主前夫的时候,也依旧能够从容的维持着他一贯的温文有礼和平易谦然。
人们常说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是不共戴天的。
可于他而言,这所谓的“夺妻之恨”却好似根本就不重要一样,完全激不起他任何的怒气。正如此刻,看着皇姐狼狈可怜的样子,他会柔声安慰,低语呵护,却对罪魁祸首视而不见。
不生气,也不愤怒,甚至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完全将之当成空气。
兴庆帝看不出来他这样的表现到底是太过心疼和在意他受伤的妻子呢?还是在内心深处对于她所受到的伤害完全没有任何的动容?
李尚也全然不在意兴庆帝如何看待他,除了刚进门时行过一礼之外,眼睛里所看到的,也唯独只有顺宁长公主一人。
待太医简单的处理好伤口之后,他朝她伸出手掌,平淡的开口道:“跟我回家吧!”
方才感觉到死亡降临前兆都未曾流过半滴泪水的顺宁长公主,因为她丈夫这短短的五个字,因为他平展在她面前等待她的手掌,眼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夺眶而出。
泪如大雨,倾盆而下,洗刷着她苦涩的心。
泪眼朦胧中,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放入到他的掌心里,夫妻二人十指相连,紧紧相扣。
“好。”混沌飘渺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搀扶着她,相携离开了神策侯府,没有给屋中的任何人留下任何话。顺宁长公主府依偎在丈夫的身侧,随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身后跟着的,是默默无言的长公主府的丫鬟仆从并侍卫们。
兴庆帝看见姐姐姐夫走远的背影,神情有些呆滞,心中也堵堵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看向神策侯夫妇的眼神里,便更显阴霾之色。
不待他开口,神策侯肖天鹤就突然垂首求道:“臣愿以肖家丹书铁券换得表妹性命,恳请圣人怜恤、恩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今日自己若是不付出些什么东西,妻子肯定没有活命的机会。谋害皇室,还被帝王逮个正着,此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肖家有太祖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只要不是谋朝篡位的大不敬之罪,都可免其一死。可表妹的名字虽在肖氏族谱中,她却并没有任何的诰封,官方而言,她其实并非他的妻子,丹书铁券能保的人里面,没有他。
如今,也唯有将可以无数次拯救肖家,改变肖氏命运的丹书铁券交还给圣人,才能够换得回她了。
只是肖家的列祖列宗若是知晓当年肖氏倾族之力,辅佐太祖皇帝建国登位才获得的丹书铁券,被他这个不肖后人如此用了出去,怕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了。
有那么一瞬,他心中犹豫不安,说到一半的话也差点憋回去。可怀中表妹痛苦的低声呻-吟,和她拽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到底还是让他下了决心。
反正按照当年的约定,他不能强迫肖肃归宗,如今看来,他也肯定不会主动回到族里,他肖天鹤这辈子也可以算是并无子嗣了。而肖家的丹书铁券并神策侯的爵位,只能由父及子而传,且必须是嫡出血脉。也就是说,除了肖肃之外,他就算从旁支里面过继一个嗣子来继承家业,等他死了之后,肖家的丹书铁券和神策侯爵位,也一样会被皇家收回去。
既如此,他又何必那么心疼不舍呢?
为了表妹的平安,当年他可以舍弃百万肖家军军权。如今,自然也舍得那供奉在祖祠里面近乎毫无用处的死物了。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能抵得上表妹的平安无事。
只是没了丹书铁券以后,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侯爷了。没有实权,没有倚靠,帝王的一句话,便可以断定他们的生死,可以随意取走他们拥有的一切。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换取她的平安了。若她依旧不改性子,还是想要去算计顺宁长公主和肖肃的话,等待他们夫妻二人的,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也罢!
当年他向权势和父亲妥协,辜负了她,又自私的将她圈在身边,让她跟着他吃了一辈子的苦,到头来连个送终捧灵的子嗣都没有。
这一切,就算是赔给她的吧!
只是从今以后,他就什么也不再欠她的了。
终于,两清了。
兴庆帝听得肖天鹤此言,却是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然后才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很好,朕,准了。”
如此尊贵的丹书铁劵,拿来换一个贱-女人的性命。
肖天鹤,果然乃是当世第一痴情种。
先辈的鲜血与性命换来的荣耀,他也真敢随便用。这不但侮辱了他肖家的列祖列宗,更是对太祖皇帝的不敬。
兴庆帝怒火中烧,却对其再无半点言语的**。
语毕之后,当即拂袖而去。
这一刻,肖天鹤却是打从心底里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抱着宋氏的手臂,也渐渐的松开了。
这个时候的宋氏,却只庆幸着自己的绝处逢生,捂着脸喜极而泣,畅快的哭着。她完全没有发现,原本将她紧紧搂住,勒得骨头都生疼的丈夫,已然松开了她。
她更不知晓的是,从他松开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彻底的放下她了。
90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90)正文,敬请欣赏!
第二日是大朝会,除却被明令禁止进宫的,凡六品以上的官爵都得进宫朝见。
处理完日常的政事,又关怀了几句宗室官爵的生活,兴庆帝逾待宣布退朝之时,自升迁为御史台中丞之后便鲜少上书的王光正王老大人却突然出列弹劾神策侯肖天鹤。
厚厚的一叠奏折,尽数其藐视皇族,妄用丹书铁券;宠妾灭妻,纵容妾侍欺辱谋害嫡妻;以妾为妻,未得御旨诰封便擅自将妾侍付与“夫人”之称等罪名。
林林总总,一溜儿的数下来,罪名竟是不下二十条。就连当年掌军之时拿的一些约定俗成的孝敬,都被定为贪赃挪用军饷。昨日顺宁长公主在神策侯府受伤被抬出来的事情,更是被定性为谋害皇室成员,意图谋反的大罪。
堂堂神策侯府的世袭“军神”,被人如此弹劾,一下子就成了个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之臣。
众官爵王孙不由皆尽诧异,听着王老大人声色俱厉的数落声,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些懵。
有及时反应过来的人,便轻声告诉旁边的同僚,窃窃私语两句,再瞧瞧龙椅上端坐着面无表情的圣人,不由露出几分兴味。
京城里消息传得快,素来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昨日顺宁长公主前脚出了神策侯府,后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加上兴庆帝还为此大发雷霆,又收回太祖皇帝赐给肖家的丹书铁劵,更是让人明确的知晓,肖家除了单立在外的安乐侯肖肃之外,怕是都没好日子过了。
果不其然,不过才过了一夜,圣人的心腹大臣御史中丞王老大人就上书弹劾了。
肖家,危矣。
这样的认知,让朝中众臣皆都三缄其口起来,原本的窃窃私语也没了,所有人都垂首看地,偌大的朝堂上,便只剩下王老大人一个人的声音了。
端坐在龙椅上的兴庆帝见此情状,虽阴沉着面色,眸子里却是露出几分快意来。
他是答应了肖天鹤拿丹书铁券换得宋氏性命,可心中不但怒气未消,反而更添上了几分。再加上因为同意拿回丹书铁券,便失去了第一时间为姐姐报仇的几乎,心有愧疚,自然就迁怒了神策侯府。
肖天鹤不识好歹,一次又一次的维护那个女人,在他的眼中,连代表着肖家荣耀的丹书铁券和象征着家国责任的“肖家军”都不重要,恐怕他的皇姐顺宁长公主和他们连氏皇族,也根本就完全不看在他的眼里吧!
他以为肖家能够在大成繁盛两百余年,靠的是什么?真的是所谓用兵如神的一代代“军神”吗?还是他们肖家掌控的大成军队?
如今“肖家军”没有肖氏“军神”的掌控,依然是原来战无不胜的军队,并没有丝毫没落下来的迹象。
肖家靠的,不过是皇家的信任和倚重,若没了这些,神策侯府还剩能下什么呢?这些年的门庭冷落,看来还是没能够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
现在,他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没了他这个帝王的信任倚重,京城里,任谁都是可以踩上神策侯府一脚的。
王老大人上述完毕,大殿中便静默无声了。
不若往常御史台上书弹劾之后,会有官员站出来为被弹劾的人辩驳,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人开口说话。
能够摸爬滚打到在大朝会上进入正殿面圣的官员,哪个不精明?只看兴庆帝的态度,与神策侯府关系再亲近的人,这会儿也是不敢开口求情的。王老大人是圣人亲信,他鲜少上书,可这些年来凡是他弹劾的官爵之家,无一不被圣人严惩,上赶着求情卖好的,还屡受牵连,他们又怎敢拿自己和家人的前途,去给神策侯府陪葬呢!
神策侯府,早从肖天鹤交出“肖家军”军权,闲赋在家之后,其实已经退出了京中权贵阶层了。倒是肖肃回京升任骁骑营都指挥使,才让门庭冷落的神策侯府,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不过因为肖肃从不回肖家,宋氏又经常模拟两可的说着抹黑肖肃的言语,叫人看了神策侯府许多笑话。
旧事不多提,只说兴庆帝未听到半句替神策侯府求情的话,抿着嘴唇看着底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再看看吓得战战兢兢的宋家官员,以及宋氏那两个缩成一团,努力躲在别人身后,生怕被他瞧见了的亲兄弟,生气之余,心中倒是突然替肖天鹤升起几分心酸的感觉。
这就是他摒弃皇家,一心当做正经妻家来往的人家。不知道他见到如此情况之后,会有什么感觉呢?
清咳了两声,兴庆帝朝众臣问道:“关于王卿弹劾神策侯此事,诸卿有何看法?”
有人垂手而立,不言不语;也有人左右张望,私语探讨;更有落井下石的人当即出列道:“启禀圣人,神策侯目无尊上,其妾侍夫人又意图谋杀当朝长公主,罪在不赦,恳请以维护皇室尊严为上,圣人降罪神策侯府,以儆效尤。”
“肖天鹤贪赃枉法,侵吞兵饷,当严惩。”
“神策侯夫人不过一扶正妾侍,未受朝廷诰封,却以侯夫人的名义交际京城命妇,实乃僭越之罪,当降罪。”
“臣附议。”
……
朝堂上下,开口的几乎是一面倒的谴责和要求降罪神策侯府的说法。宋氏娘家的官员们,也未曾替其辩驳半句。让人们不由想起当年宋氏以宋家旁支嫡女的身份,不肯嫁人做正室,硬是强撑着要入神策侯府去做驸马的妾侍之时,宋氏族老们就曾放言要将其逐出家族的事情来。
如今的不闻不问,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只宋氏的嫡亲兄弟往常以侯府舅爷自居,此刻却随大流的谴责神策侯府,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心寒了。
吵吵嚷嚷将近一刻钟,众臣才渐渐安静下来。
兴庆帝瞟了一眼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垂首立于官员中的肖肃,朗声问道:“子传,神策侯到底也是你的生父。对于此事,你又如何看呢?”
“启禀圣人。”肖肃跨步出列,双膝跪倒在地,解下头上官帽置于面前地上,叩首道,“肖肃虽早在十五年前尚且年幼之时便被父亲赶出家门并逐出宗族,然其到底是赐予肃生命的生身父亲,其罪责虽有些罄竹难书,却也并无十恶不赦之行为。臣深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老父年迈,臣愿以身相代,赎父亲罪责,也算还报生养之恩,还望圣人恩准。”然后便趴伏在地上,没了别的言语了。
这话乍一听上去,赫然是一位愿代父受过大孝子的忠诚表白,虽然对自己幼时所遭受的苦难有些怨气,却依然谨守孝道,不肯违逆。然而他又坚守国法,认为犯罪便要受责,国法与孝道不能两全,便提出代受之法,以求两全。
当真是大孝子啊!
可若是仔细的想想他这一番话,就会发现他的话中,根本未曾有过一丁点儿为父亲辩驳的意思,他是全部不推诿的将御史中丞所弹劾的罪过都替他认了下来了。若是肖天鹤在此,听到了他这一番话,恐怕也不会欣慰自己有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反而会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来吧!
立在首列的白济远却翘了翘唇角,露出个满意的微笑来。
以退为进,他今日当着全朝文武的面如此说如此做,便也算是与肖家彻底的划清了关系。而圣人也铁定不会赐罪与他,反而会帮着他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肖子传,也学会狡猾了。
与白济远想法态度不同的是,朝中众多大臣心中却是对此十分感慨的。
礼部尚书校大人就不由得叹道:“生而不养是为不慈,安乐侯自幼受尽苦楚,最后流落他乡十数年才得以返回京城,却碍于父亲及其妾侍的故意为难,并没有顺利的被家族接纳,却不料还能够如此的孝敬生父,实乃当世大孝子啊!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老臣以为,神策侯之罪,与安乐侯无尤,不应子代父过。”
兴庆帝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底下却又有人接着道:“校大人此言有理。虎毒也尚且不食子,神策侯宠妾灭妻到连唯一的子嗣都能赶出家门,逐出宗族,若那位妾侍想做皇后,神策侯岂不是也要做出谋朝篡位的事情来?想当年老神策侯在世之时,年少的神策侯世子也是一介军神,对战百余次,亦是战无不胜。谁曾想纳了妾侍进门之后,竟会沦落到此地步。老臣以为,肖宋氏此等祸国殃民的女子,绝不可留。恳请圣人下旨赐死神策侯妾侍宋氏,除却后患,指不定少了此人,神策侯府还能得几日安宁。”
几句话,宋氏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姬了。
宋家人张张嘴,想要反驳。宋氏一人倒也罢了,可是如此名头若是真的传扬出去,怕是会影响了族中其他女子的名声。可面对如此指责,他们却是无言以对。因为人家说的,几乎都是事实。
把持神策侯,公主嫡出的子嗣都胆敢赶出宗族;妄图破坏御赐婚姻,算计当朝长公主;出手谋害皇室成员,差点掐死了圣人嫡亲的姐姐。
宗宗罪责,完全无视了皇室的尊严,延伸一想,说她有谋朝篡位的想法,不足为奇。
想到此,宋氏一系的官员自己都觉得真相了,不由面色苍白起来,哪里还敢辩驳半句。
兴庆帝却不再多言,根本不提自己的看法和处置,直接宣布退朝,率先离开了大殿。
众大臣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肖肃,想到圣人对其的宠和信任,倒是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圣人要放神策侯一马。
然而,不到午时,宫中却派出一行天使到神策侯府宣旨。
贬神策侯肖天鹤为一等奉恩将军,收回神策侯府御赐“军神”匾额,册封其妾侍宋氏为将军夫人,赐《女则》、《女戒》各一部。
91
以下是:为你提供的《》小说(正文 91)正文,敬请欣赏!
神策侯府,不对,应该是一等奉恩将军府。因为这卷贬爵兼诰封的圣旨,奉恩将军府以及肖氏全族在京中的崇高地位,至此彻底的沦入了谷底。这样的结果,让已经享受了世人两百多年尊崇的肖氏族人如遭雷击,完全接受不来。
肖家几位辈分高的族老当日下午便不约而同的涌入到将军府里,明了直白的要求新任奉恩将军肖天鹤休妻向其子安乐侯肖肃致歉,然后退位让贤,迎其认祖归宗,接任肖氏族长一职。
可惜的是,宋氏将军夫人的诰封上午才明旨颁下,莫说肖天鹤根本没有休妻之意,便是他真有那么个意思,也不可能顶着这个风头浪尖上,做出休妻这种事情来。而退位让贤,迎儿子归宗接任族长的事情,他也想做,奈何肖肃连他这个父亲都不肯认,今日朝会上还用代父受罚、被削了安乐侯爵位的代价,彻底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如今的他,不但没了祖宗拼来的爵位和丹书铁券,还彻彻底底的绝了后嗣。
肖家嫡支,从他这里断了根。他日九泉之下,他再无颜面见祖宗先辈们。
这样的认知,让肖天鹤丧事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了起来。面对族老们的咄咄相逼,他也只得一番推诿拖延,好言的劝走了他们。
然后,他立刻下令将军府闭门封府,扬言要静思己过,命人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从后宅正院搬出来,送到外院大书房去。
他这是,要与宋氏分室而居了。
卧床养伤的宋氏还未来得及高兴自己终于受了诰封,成了名符其实的诰命夫人,就要被迫的接受因为她鲁莽袭击顺宁长公主的原因,致使侯府被降爵为将军府的恶果。心里正憋屈难受着呢,偏偏在她进门之后便一直与她同吃同住的丈夫,却要以静思己过为由,同她分居。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习惯了表兄兼丈夫对她的种种纵容和迁就,早年间的那些委曲求全,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哪里能容忍此等待遇,当下就不依不挠的哭闹了起来。而原本一见她哭就忍不住许下很多诺言来哄她的丈夫,如今却是只默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然后依旧坚持让人将他的东西收拾起来,搬到外院去了。
宋氏所有能用的手段一一使出,却是全都不管用了,肖天鹤面对她的时候,连一丝笑容都没有了。
这下,她终于开始慌乱了起来,哭泣了一阵之后,才忙不迭的吩咐心腹去娘家将侄女儿宋蝶接来将军府里。蝶儿是他们夫妻二人当做亲生女儿来养的,丈夫素来疼她,偶尔他们夫妻之间有了矛盾,小姑娘只要撒撒娇,他定然将一切烦恼全忘掉,与她和好如初。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有多大,原本世袭罔替,可以一代一代永久的传承下去,直到大成亡国的神策侯爵位,因为她的原因,被降爵了。一等奉恩将军,这样的爵位在京城里可以说是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威势赫赫的肖氏一族,竟然会沦落到此等地步,想必一直以来就以肖家“军神”荣誉和历史为骄傲的表兄,定然生气失落得很了。
可她当时被顺宁长公主踢到面部,是真的气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
而且,先动手的人明明是顺宁长公主,她受的伤比她严重多了。为什么所有的罪责,却全都被安在她的头上?那些吃多了撑着的御史,竟然还翻出顺宁长公主当年被害难产的事情,以及肖肃被虐待的旧黄历来。这明摆着是故意要来害她的啊!
圣人堂堂帝王,当着他们的面同意了表哥用丹书铁券换下她,最后却出尔反尔,又降了侯府的爵位,实在是太过分。
圣人、顺宁长公主、肖肃,还有白家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怪不得能成为一家人呢!
想到这些,宋氏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些人此刻都在她面前,让她可以一口一口将他们咬烂撕碎,饮其血啖其肉,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惜她这一动作,好不容易才被扶正固定住的鼻梁骨,就又歪斜了,鼻梁骨滑向一边牵扯了面上的皮肉,疼得她泪眼汪汪,又不敢拿手去扶。只得一边喊人请太医,一边在心里不停的诅咒踢歪了她鼻子的顺宁长公主。
待宋蝶躲开父母,偷偷跑出家门赶来将军府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面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和鲜血的混合物,脸颊红肿不堪,鼻子歪斜变形正大吼大叫着的宋氏。她恐怖骇人的样子,直吓得她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拳头死死捂住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贝齿狠狠咬住嘴唇提醒自己,才没有尖叫出来。
可她面上惊恐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情。
好在宋氏此刻只顾着自己的伤,根本没注意她的情绪。乍一见她到来,就立刻忙不迭的吩咐催促道:“蝶儿,快,去外院找你姑父,让他给姑姑请太医来。”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了往常那种慢条斯理,一看就娴静文雅的高贵模样,张大着嘴巴大声吼叫的样子,简直犹如市井泼妇。
宋蝶惊魂未定,试探询问的眼神就看向一旁侍立的大丫鬟金悦。
金悦垂首道:“夫人,侯爷,不,将军大人已经遣人去请了,可是咱们府里熟悉的几位太医都不在,这才去坊间请了有名气的大夫来。夫人的伤要紧,蝶儿小姐还是劝劝夫人,让大夫给看看吧!这样耽误下去,万一……”万一一个不好,那就是百分百的要毁容了。
宋氏有多在乎她自己的容貌,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们自然心知肚明,最后这一句话,金悦哪里敢说出口来。
“姑父在前院?”宋蝶抓住宋氏及金悦二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狐疑的问道,“姑母伤成这样,姑父怎么都不陪着,呆在前院做什么?”
听得此问,宋氏终于暂时的安静了下来,有些讪讪的答道:“丢了爵位,他心里难受。蝶儿,你姑父素来疼你,姑母如今有伤在身,不能下床,你替姑母去安慰安慰你姑父,宽宽他的心。爵位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家里也没个可以传承的人,丢了,也就丢了吧!”话说的慷慨大方得很,可宋氏的心中,却依然艰涩不已。
世袭罔替的神策侯夫人,比一等将军夫人,那地位和含金量,高得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明明已经到手的东西,临了却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比起肖天鹤,她心中更加不甘。不由得,也就对宋蝶也产生了几分迁怒之意。若非她哭闹着非要嫁给肖肃,她也不用算计着利用顺宁长公主去破坏掉他与白氏女那桩御赐的婚姻,也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偏偏宋蝶初初听闻这消息,惊诧震彻之下,没看出她姑母已经对她暗生了迁怒之意,竟然口不择言的追问道:“姑父降爵了?那我跟表哥的婚事怎么办?”当初商量好了的,拿神策侯的爵位以及府中家产,来引诱逼迫他娶她为妻的。如今姑父被降爵,没了这依仗,她要怎么办?
这一瞬间,她竟是觉得犹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所有的幸福和期待都全部生生的断绝了。
宋氏受伤又遭丈夫冷待,心中本就不虞,疼了十来年的侄女儿,得知消息之后却只自私的想到她自己,完全不顾她这个姑母因为她的婚事所受的苦难。哪里还忍得住心酸,开口刺道:“你还想着嫁给肖肃呢?莫说是正室,就是侧室妾侍,你也没资格了。”
“姑母……”宋蝶凄厉的喊了一声,泪水倾盆而下。
见她如此模样,宋氏顿时又心软了,她放柔了声音,谆谆劝道:“姑母已经想尽办法了,现如今连爵位也丢了,还招了圣人和顺宁长公主的不喜,怕是再无机会了。蝶儿,算了吧,回头姑母再另给你找个好的。咱大成的贵女,不愁嫁。更何况蝶儿你容色绝佳,才艺不俗,皇子也可嫁的,又何必死看着肖肃那‘天煞孤星’不放呢?”
宋蝶却不依的回道:“蝶儿就是喜欢表哥,别的人莫说是皇子,就算他是圣人,能给我个皇后做,我也是不嫁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这般随意的说出口,一旁侍立的丫鬟们不由面面相觑,眼中皆露惊骇之色。
宋氏也被这话气得直喘粗气,牵动得脸上的伤又是一阵生疼,再没了耐心和她辩驳下去。只不耐烦的斥道:“随你吧!反正我是没法子了,你若是有法子,自己想去。”
宋蝶哪里有什么法子,这么些年来,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姑父姑母。而且肖肃那人软硬不吃,对她根本不屑于顾的,她连想见他一面,跟他说上几句话都难,又怎么想得出让他娶她的办法来?
要说起来,他们本是表兄妹,应当关系融洽才是。都怪姑母当年虐待他,然后又将他赶出神策侯府去,让他迁怒他们宋家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否则,以她的品貌,他又怎么舍得如此完全的无视她呢?
旁的人家也不是没有继室后母,别人都能善待继子继女,就只有她家这个善妒的姑母,不将表兄当个人,肆意的虐待欺辱他,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如此想着,她就不由对宋氏产生了几分恨意,看到她咬牙强忍着痛楚的样子,眸子里也就带上了点儿隐隐的幸灾乐祸了。
这倒真是嫡嫡亲的姑侄,面对逆境时,竟是不约而同的将所有的责任和过错全部都推到了对方身上,嫌隙暗暗的在她们心中滋生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正文写到肖肃白清成亲就完结,可能就要不了多久了。后面的番外,准备另外开个坑免费给大家看,算是弥补之前偶尔的断更。
亲们想看哪些番外,记得留言告诉我哈!
ps:皎皎亲亲,你扔的地雷和手榴弹我有从收益列表里看到,但是后台的霸王票列表里面,却显示不出来。不知道小受是在歧视你,还是在歧视我。
在这里谢谢你的支持,让我抱一抱吧!
92
94第091章
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将原神策侯府推向了风口浪尖,纷纷扰扰的“军神”肖家,倒是让京城人看了不少的热闹。
然而对于肖肃来说,肖家不管发生多少的纷争,也全然与他毫无瓜葛了。他的生活中,他的生命里,其实从当年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为了他自己心*的女人,任其折磨稚嫩的他,并最终决绝的将他赶出家门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没了他们的立锥之地了。
若非身上流着他的血脉,若非为世俗道德所限,恐怕他还会将他们当做仇人,仗剑上门,快意恩仇呢!
江湖中呆了十数年,几乎养成了他一切用武力来解决的江湖习性,曾经也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干,到底好似忍了下来。多少个午夜梦回之际,他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上天竟会给他安排一对如此模样的父母?
如今他明白了。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他遭受的所有磨难,其实都是为了今日的幸福啊!
若非他们如此二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忽视他,他指不定也会像历代公主嫡子一般,成为京中出名的纨绔,又哪里有今日这般成就,又如何能够娶到心心念念的姑娘为妻呢?
他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时光能够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赶紧着先将义妹嫁到白府里去,然后才好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家。只是这满含期待的日子,你越是希望它能走得快一些,偏偏它却总是过的特别慢,那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是在煎熬一般。
自己日子不好过,他就不想别人过好日子,熬着熬着就在府里闹腾了起来。假公济私的调了一队最为精英的探子,开始调查梳理起自己府中的下人们来了。这一查探,他才知道,府中不过百十来个下人,竟是有一小半都是别人安排进来的。不由心中惊愕,却又暗自庆幸,好在趁着没成亲先查探了一番,否则以白清的柔软性子,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暗算欺负了去呢!
对于这个结果,颜弥娅也有些不敢置信,管理安乐侯府数年,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换过府里伺候的奴才,原本从内务府出来的几乎换了大半,留下的倒都是些忠心的,反倒是从外面买来的,里面却隐藏了不少暗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被赐封了爵位,可出身到底还是有些不足,江湖习性虽已慢慢改变,可是与京中大家夫人们的处事行为,到底还是有些出入的。白家人虽少,却也是江南大族出身,为了嫁到白家之后不再出现同类事情,她连自己的嫁妆都不管了,全部丢给了肖肃去打理,自己倒是放下了一切,赶着婚前的短暂时光,请了宫中放出来的精明严格的老嬷嬷回府中,开始认认真真的重新学起了管家来。
白家听闻此事之后,对她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白氏父子将自家得到的各家信息传递给她参考,白清也将自己从各家夫人那里得到的小窍门和内-幕信息仔细的记录了下来,叫人传给她,互相鼓励,互相学习。
姐妹二人待嫁的日子,就在这些琐碎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年,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日子。
兴庆十七年年初第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就在正月二十四,白澈与颜弥娅的婚礼,便定在了这一日。
一大早的,白府中便客似云来,作为如今府中唯一的女主人,白清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不但要总揽流水筵席的各个事物,还要出面去招待各家前来道贺吃席的夫人小姐们。好在白济远早考虑到这样的盛况,提前就请托了两位关系亲近的朝中重臣夫人前来帮衬着她,才没在这大好的日子出乱子。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实在是累得够呛。
吃罢正宴,将客人一一送离之后,又安排好客房给留宿的客人,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瘫在床上,就连手指头也不想再动弹一下了。
可是她的心里,却由衷的感到开心。
因为她的关系,哥哥娶了涂氏,上辈子他因此颓然一生,远走他乡。这辈子没被伤的太深,可到底,还是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为此,她一直深感愧疚。
如今看着哥哥兴高采烈的娶了弥娅姐姐,完全没有半点勉强,眉目间全是柔情的样子,叫她如何不开心呢!
十多年的岁月里,父亲和哥哥的生命中,完全以她为重。前世她以此为傲,只懂得享受他们的付出,如今倒是觉得,他们也应当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才会觉得安心。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美好的未来指日可待,重生之后,改变的这一切,都叫她满心欢欣。身体再累,心中,也是慢慢的幸福和快乐。
这样的幸福快乐中,她长舒一口气,睡了过去,熟睡中,嘴角也依然含着微笑。却不知道,月黑风高夜,正当好眠时,她的房间里,却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经过白清这两年的清理,白府中的下人本就精而不多,这一场婚事下来,几乎个个累得眼皮都不想抬,沾床就睡着了。白清也体恤他们,房里连守夜的人都没放,可不就便宜了一直想念佳人却不得见的肖肃了。
自上次白澈当场逮住肖肃凌晨时分从自家妹子的屋子里出来,就加强了府中的守卫,舅舅给他的好手,以及这些年他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手,几乎全部用来防火防盗防肖肃了。当初肖肃在白府养伤的日子,近水楼台,却都没能再次成功的闯进过白清的闺房。
今夜他其实本也不抱希望,只想着师兄都抱得佳人归了,他却还要独守空房将近两个月,心中就有些火烧火燎的,忍不住就转到了白府来。
这一看之下,倒是发现原本守卫森严的白府里,竟然空门大开,不由欣喜若狂,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可惜佳人疲累,早早就已是入睡了。
看着她睡着了都还带着疲态的面容,他也不忍心吵醒她,可自下聘那日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过她,又哪里舍得离开。只坐在床边,握着她纤长的手,贪婪的看着她,火热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烤化,然后镶嵌进他自己的身体里,随身携带,再不分离。
这样火辣辣的目光,还有手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白清就是再疲惫,也睡不安稳了。
嘟着嘴,咕哝着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嘴角含笑,目中带情的肖肃。
“你醒了。”肖肃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办婚事是不是很累,你都瘦了好多。”
他的言语和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怜惜,柔和表情出现在严峻的面上,竟是奇异的和谐。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关心而已,白清的心,却顿时觉得一暖,柔柔的,化成了一滩水。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摇了摇头,她说道:“不累呢!哥哥终于把弥娅姐姐娶进门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累。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心哥哥知道了哦。”
“他正洞房花烛夜呢!哪里会注意到我有没有来。”肖肃心中着实有些怨念,原本对他呵护有加的师兄,如今像是防狼一样防着他,将清儿与他完全隔绝开来,见一面都不成,差点没让他思念成疾。“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你都不想我吗?”
这话一出,白清顿时愣住了。
威武庄严、冷面严峻的“杀人王”肖肃,竟然说出这般缠绵的话来,语气中的点点小委屈,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寒颤。更别提那一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的模样,都有些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了。
肖肃却完全不觉自己如今的模样有什么不对劲,原本以为两人没缘之前,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远远的看着她,甚至不让她,也不让其他的任何人知晓自己的心事。可是如今两人名分已定,她也曾在众人明确的表示出了她对他的在意和维护,那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
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对她,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再加上一个多月过后,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想到从此以后他会成为与她最亲密的那个人,他就忍不住心中的喜悦,面对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收起冷酷的伪装,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展露无遗。他想让她知道,他并非传言当中那般模样,除了冷酷狠辣,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同旁的人一样,存着柔情和温暖。
世人眼中的他,已是根深蒂固的模样。可他却不想她也那般看他,更不愿意她像以前那样,表面装作无畏的样子,心底却依然对他存着几分惧意。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希望他们二人之间可以毫无保留,完全的信任依赖对方;希望他们可以做一对真正琴瑟和鸣的夫妻。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慢慢的习惯真实的他。
她的呆愣,让他有些微的伤心,可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却是那般的可*。肖肃的心忍不住就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了起来,整颗心好似关不住了,就要从嗓子眼儿了蹦出来一般。
他慢慢的俯□去,微启薄唇,含住她娇嫩的唇瓣。
那么软,那么甜,还是记忆当中的感觉,还是记忆当中的味道。
枯守安乐侯府里的这些日子,就是这样的感觉和味道,让他满心幸福,却也让他心痒难耐。
真是恨不得明日就将她娶回府里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不更新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熬夜太过,身体受不住了,从家里回来之后就一直生病,据说是中暑引起的低烧,却是持续性的烧了一个礼拜,让我完全没有精神,浑身都没有力气,上班也都是趴在办公桌上,了无生气的,根本码不出一个字。
后来再群里跟几位亲说这悲惨的遭遇,弥娅童鞋还有点点危言耸听的吓我,让我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了。又不敢真的去验血啊什么的来查,怕是坏消息。
好在这两天终于退烧了,人也慢慢恢复了精神,开始码字。
让亲们久等了,是我不好,请原谅我。
旧文《重生之失贞》也开始恢复更新,亲们给我捧捧场哈!
还有,跟咱们毒妇一个系列的,由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写的《宫女女配求爬床》也恢复更新了,亲们可以去看看啊!宫女爬太监的床,你们说会不会很精彩呢?
l↖(^w^)↗l
93
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将原神策侯府推向了风口浪尖,纷纷扰扰的“军神”肖家,倒是让京城人看了不少的热闹。**********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然而对于肖肃来说,肖家不管发生多少的纷争,也全然与他毫无瓜葛了。他的生活中,他的生命里,其实从当年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为了他自己心爱的女人,任其折磨稚嫩的他,并最终决绝的将他赶出家门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没了他们的立锥之地了。
若非身上流着他的血脉,若非为世俗道德所限,恐怕他还会将他们当做仇人,仗剑上门,快意恩仇呢!
江湖中呆了十数年,几乎养成了他一切用武力来解决的江湖习性,曾经也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干,到底好似忍了下来。多少个午夜梦回之际,他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上天竟会给他安排一对如此模样的父母?
如今他明白了。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他遭受的所有磨难,其实都是为了今日的幸福啊!
若非他们如此二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忽视他,他指不定也会像历代公主嫡子一般,成为京中出名的纨绔,又哪里有今日这般成就,又如何能够娶到心心念念的姑娘为妻呢?
他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时光能够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赶紧着先将义妹嫁到白府里去,然后才好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家。只是这满含期待的日子,你越是希望它能走得快一些,偏偏它却总是过的特别慢,那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是在煎熬一般。
自己日子不好过,他就不想别人过好日子,熬着熬着就在府里闹腾了起来。假公济私的调了一队最为精英的探子,开始调查梳理起自己府中的下人们来了。这一查探,他才知道,府中不过百十来个下人,竟是有一小半都是别人安排进来的。不由心中惊愕,却又暗自庆幸,好在趁着没成亲先查探了一番,否则以白清的柔软性子,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暗算欺负了去呢!
对于这个结果,颜弥娅也有些不敢置信,管理安乐侯府数年,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换过府里伺候的奴才,原本从内务府出来的几乎换了大半,留下的倒都是些忠心的,反倒是从外面买来的,里面却隐藏了不少暗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被赐封了爵位,可出身到底还是有些不足,江湖习性虽已慢慢改变,可是与京中大家夫人们的处事行为,到底还是有些出入的。白家人虽少,却也是江南大族出身,为了嫁到白家之后不再出现同类事情,她连自己的嫁妆都不管了,全部丢给了肖肃去打理,自己倒是放下了一切,赶着婚前的短暂时光,请了宫中放出来的精明严格的老嬷嬷回府中,开始认认真真的重新学起了管家来。
白家听闻此事之后,对她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白氏父子将自家得到的各家信息传递给她参考,白清也将自己从各家夫人那里得到的小窍门和内-幕信息仔细的记录了下来,叫人传给她,互相鼓励,互相学习。
姐妹二人待嫁的日子,就在这些琐碎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年,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日子。
兴庆十七年年初第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就在正月二十四,白澈与颜弥娅的婚礼,便定在了这一日。
一大早的,白府中便客似云来,作为如今府中唯一的女主人,白清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不但要总揽流水筵席的各个事物,还要出面去招待各家前来道贺吃席的夫人小姐们。好在白济远早考虑到这样的盛况,提前就请托了两位关系亲近的朝中重臣夫人前来帮衬着她,才没在这大好的日子出乱子。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实在是累得够呛。
吃罢正宴,将客人一一送离之后,又安排好客房给留宿的客人,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瘫在床上,就连手指头也不想再动弹一下了。
可是她的心里,却由衷的感到开心。
因为她的关系,哥哥娶了涂氏,上辈子他因此颓然一生,远走他乡。这辈子没被伤的太深,可到底,还是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为此,她一直深感愧疚。
如今看着哥哥兴高采烈的娶了弥娅姐姐,完全没有半点勉强,眉目间全是柔情的样子,叫她如何不开心呢!
十多年的岁月里,父亲和哥哥的生命中,完全以她为重。前世她以此为傲,只懂得享受他们的付出,如今倒是觉得,他们也应当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才会觉得安心。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美好的未来指日可待,重生之后,改变的这一切,都叫她满心欢欣。身体再累,心中,也是慢慢的幸福和快乐。
这样的幸福快乐中,她长舒一口气,睡了过去,熟睡中,嘴角也依然含着微笑。却不知道,月黑风高夜,正当好眠时,她的房间里,却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经过白清这两年的清理,白府中的下人本就精而不多,这一场婚事下来,几乎个个累得眼皮都不想抬,沾床就睡着了。白清也体恤他们,房里连守夜的人都没放,可不就便宜了一直想念佳人却不得见的肖肃了。
自上次白澈当场逮住肖肃凌晨时分从自家妹子的屋子里出来,就加强了府中的守卫,舅舅给他的好手,以及这些年他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手,几乎全部用来防火防盗防肖肃了。当初肖肃在白府养伤的日子,近水楼台,却都没能再次成功的闯进过白清的闺房。
今夜他其实本也不抱希望,只想着师兄都抱得佳人归了,他却还要独守空房将近两个月,心中就有些火烧火燎的,忍不住就转到了白府来。
这一看之下,倒是发现原本守卫森严的白府里,竟然空门大开,不由欣喜若狂,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可惜佳人疲累,早早就已是入睡了。
看着她睡着了都还带着疲态的面容,他也不忍心吵醒她,可自下聘那日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过她,又哪里舍得离开。只坐在床边,握着她纤长的手,贪婪的看着她,火热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烤化,然后镶嵌进他自己的身体里,随身携带,再不分离。
这样火辣辣的目光,还有手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白清就是再疲惫,也睡不安稳了。
嘟着嘴,咕哝着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嘴角含笑,目中带情的肖肃。
“你醒了。”肖肃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办婚事是不是很累,你都瘦了好多。”
他的言语和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怜惜,柔和表情出现在严峻的面上,竟是奇异的和谐。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关心而已,白清的心,却顿时觉得一暖,柔柔的,化成了一滩水。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摇了摇头,她说道:“不累呢!哥哥终于把弥娅姐姐娶进门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累。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心哥哥知道了哦。”
“他正洞房花烛夜呢!哪里会注意到我有没有来。”肖肃心中着实有些怨念,原本对他呵护有加的师兄,如今像是防狼一样防着他,将清儿与他完全隔绝开来,见一面都不成,差点没让他思念成疾。“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你都不想我吗?”
这话一出,白清顿时愣住了。
威武庄严、冷面严峻的“杀人王”肖肃,竟然说出这般缠绵的话来,语气中的点点小委屈,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寒颤。更别提那一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的模样,都有些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了。
肖肃却完全不觉自己如今的模样有什么不对劲,原本以为两人没缘之前,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远远的看着她,甚至不让她,也不让其他的任何人知晓自己的心事。可是如今两人名分已定,她也曾在众人明确的表示出了她对他的在意和维护,那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
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对她,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再加上一个多月过后,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想到从此以后他会成为与她最亲密的那个人,他就忍不住心中的喜悦,面对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收起冷酷的伪装,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展露无遗。他想让她知道,他并非传言当中那般模样,除了冷酷狠辣,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同旁的人一样,存着柔情和温暖。
世人眼中的他,已是根深蒂固的模样。可他却不想她也那般看他,更不愿意她像以前那样,表面装作无畏的样子,心底却依然对他存着几分惧意。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希望他们二人之间可以毫无保留,完全的信任依赖对方;希望他们可以做一对真正琴瑟和鸣的夫妻。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慢慢的习惯真实的他。
她的呆愣,让他有些微的伤心,可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却是那般的可爱。肖肃的心忍不住就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了起来,整颗心好似关不住了,就要从嗓子眼儿了蹦出来一般。
他慢慢的俯□去,微启薄唇,含住她娇嫩的唇瓣。
那么软,那么甜,还是记忆当中的感觉,还是记忆当中的味道。
枯守安乐侯府里的这些日子,就是这样的感觉和味道,让他满心幸福,却也让他心痒难耐。
真是恨不得明日就将她娶回府里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不更新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熬夜太过,身体受不住了,从家里回来之后就一直生病,据说是中暑引起的低烧,却是持续性的烧了一个礼拜,让我完全没有精神,浑身都没有力气,上班也都是趴在办公桌上,了无生气的,根本码不出一个字。
后来再群里跟几位亲说这悲惨的遭遇,弥娅童鞋还有点点危言耸听的吓我,让我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了。又不敢真的去验血啊什么的来查,怕是坏消息。
好在这两天终于退烧了,人也慢慢恢复了精神,开始码字。
让亲们久等了,是我不好,请原谅我。
旧文《重生之失贞》也开始恢复更新,亲们给我捧捧场哈!
还有,跟咱们毒妇一个系列的,由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写的《宫女女配求爬床》也恢复更新了,亲们可以去看看啊!宫女爬太监的床,你们说会不会很精彩呢?l3l4
94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是休年假的高峰期,嘿嘿,我也“同流合污”了。******请到看最新章节******从上上周六到上周日,一共九天,休假跟朋友出去玩儿去了。
有好几年没有出去走走了,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被限定在某一个地方一样,连思想都挥洒不开。
没有跟亲们打个招呼就走,也没有更新,实在有些对不起大家。
不过本文正文马上就结束了。今天更了结婚,中秋节回来更新洞房,然后就是番外了。
说到番外,正好还有个事情想跟大家说。
本来我不是跟你们将说要把番外另外开坑当是发福利给大家的么?结果有个朋友说,发福利就应该将福利发给买v的朋友,不能另外开坑让所有人都看,这样对买v追文的朋友不太公平,所以她建议我说,将番外放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倒着放。
比如第一个番外放在最后一章,第二个放倒数第二章,这样以此类推,你们觉得怎样呢?时光荏苒,光阴如梭。
在肖肃一日日眼巴巴的期盼中,他与白清成亲的日子总算是临近了。
前不久,成亲不过方才三个来月的颜弥娅就传出了怀孕一月的好消息,二十来岁了才终于第一次当爹的“玉郎”白澈,彻底的乐成了一个傻子。半个来月了,他不管是在家还是去衙门点卯,抑或是在朝会上,整个人都是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旁人如何笑话,怎生打趣,他都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会拱手道谢。那幅乐呵呵的幸福傻样子,真是叫肖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得牙痒痒。
三个好兄弟中,太子与他同岁,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如今连原本跟他“同病相怜”的师兄也当了爹,就剩下他一个可怜的孤家寡人,二十一岁了,连媳妇都还没娶进门,本就焦急的心,更是痒痒得不行。
可惜自白澈成亲那晚过后,白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戒备森严,这几个月的时间,愣是任他使尽浑身解数,耗尽了所有的心眼儿与其斗智斗勇,也没能够再次成功的摸到佳人的房中去。而白清也一改早年的跳脱样子,乖巧的窝在家里绣她的嫁衣,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日子,就连宫中的宴席都不再参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这相思之苦,肖肃可谓是吃了个够啊!
若如同早先那般只能遥望不得亲近也就罢了,本来就没有希望的事情,就算失望,也该是理所当然的。可明明他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偏偏却因为还没有成亲,只能相思不相见,那种滋味儿,真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好在,成亲的日子总算要到了。
安乐侯府也已经彻彻底底的修葺了一番,等着迎接它的女主人到来。
五月初七,以太子为首的白家送嫁队提前将白清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送到了安乐侯府,在正房大院里铺陈开来。
木器家具,古董器玩、名贵摆件、字画孤本、金玉首饰、皮毛衣料、药材香料、茶具酒器等等,满满的堆了一院子。其中吃穿住用,堪称无一不全。当然,最引人注目的,除了昭示着院子铺面的六块瓦片和田地庄子的四块泥土之外,就是圣人皇后钦赐下来的一座皇庄和一对精致的和田暖玉玉如意了。
这是明晃晃的在昭告着,肖肃白清这对小夫妻在帝后心中的地位。
原本对二人并不太看好,认为以白清的能力,绝对招架不了肖家一干人等,也讨好不了顺宁长公主的亲人朋友们,也都默默的将那些担忧的言语全部吞了回去。
有帝后在后面撑腰,太子还自告奋勇的来为白清送嫁妆压阵,前后两代帝王都如此隆宠,他们小夫妻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谁要那么不长眼对付他们,倒是可以预见其人的悲惨后果了。
送嫁后的第二日,就是婚礼的正日子。
天刚有些蒙蒙亮,头天晚上叫自家那难得扭捏的嫂嫂期期艾艾的教导了一番的白清,还没睡够就被人从被窝里给挖出来。洗浴过后,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她闭着眼睛,咬牙任由全福太太在脸上折腾来折腾去。待化好了妆,换上大红的嫁衣,看着铜镜里自己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样子,不由有些怔忡。
前世出嫁时的情形,突如其来的袭入心间。
那个时候,她不到十五岁,便迫不及待的出嫁了。是有多么的向往那段婚姻,或者有多么的向往跟那个男人一起的生活吗?
其实不是的。
那时的她,心中虽然也如同此刻一般,充满了对未知的婚姻和生活的向往期待之情,但更多的感觉,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以及忐忑。也许从一开始,她与袁茂林的婚姻,就意味着未来惨败的结局,只是她不曾看清楚过而已。
然而今时今日,她的心中却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安,倒是羞涩满满。只要一想到那个以阴狠毒辣著称的俊朗男人每一次面对她时,表现出来的莽撞和窘迫,她就只想笑。心中就像是饮了蜜一样,甜的腻人。
嫂嫂说,这就叫爱。
如同她与哥哥那般,夫妻互相倾慕。相见之时,满心只有欢喜和幸福;分离之后,每时每刻都会思念对方。
近些日子从没相见过,她常常也会想到他。白天会担忧他做事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又被人刺杀,晚上会想他是不是又在府外转悠着,想钻空子跑进来见她。
她想,这样会思念他的自己,说不定果真也是爱着他的呢!
想到此,白清的嘴角不由慢慢翘起了一个弧度,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甜甜的,暖暖的,充满了幸福感,叫一旁的颜弥娅清歌等人,不由得偷笑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传话丫头高声叫着:“姑爷来了,花轿到了。”
然后听着丫头们喜气洋洋的将前头的情景事无巨细的一一报来。出身武将的姑爷文采也了得,少爷和他的同年们出的对子,姑爷都对上了,让做的诗词也全部做出来了;姑爷出手大方,打赏的红包装的都是金银锞子。
白清本来平静的心跳渐渐加快,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和不舍,她回身拉着嫂嫂颜弥娅的手,轻唤一声,眼睛里就渐渐弥漫开水雾。
“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该高高兴兴的呢!”颜弥娅见状,赶紧开口安慰道。“咱们家跟侯府就隔着一个辅兴坊而已,想家了,你们就回来住个一年半载的,反正侯府里也没人管着你们不是。这院子,嫂嫂也给你留着,谁都不让动。”
她不安慰还好,这样一说,白清的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嫂嫂你刚怀孕,胎都还不稳,又要忙着我的事,都瘦了好多。还有,我住在这正院里,本来就不合规矩,以前爹和哥都纵着我,我也没想那么多。以后我如果回来住,他肯定也会一起,还是在外院收拾个院子的好。这里也不方便,还是腾出来给你和哥哥住吧!将来侄儿出生了,这院子大些,也好安置。”想到以前的涂氏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正房大院,对住在这里的自己颇多抱怨,嫂嫂虽然没她那般的心思,可自己总归是要出嫁了,到底不应该继续霸着娘家的正院,却让掌家的哥哥嫂嫂偏居一隅。
更何况,她今生的婚姻,定然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失败,到最后自己的家住不下去,只能回娘家苦熬了。
她相信,重诺的肖肃就算将来不再爱她了,也必定会尊重她,给予她应有的尊荣和体面。她也不想再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到父兄的身上,打从心底里,做好了一切自己承担的准备。
颜弥娅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单纯的以为她只是顾虑他们和肖肃的方便,爽快的应承道:“也行,哥哥住到内院来,到底是不太合适。二门东边的荷韵苑靠近车马房,离这边也不远,将来哥哥出入方便,你也来往方便,等找个好日子,我就叫人进来好好修葺整理一番,再把你用惯的东西搬过去,你在侯府住满一个月,就赶紧搬回来!你也知道,咱们家人少,我又怀着孩子,什么都不方便,可得需要你回来帮着我呢!”
她倒是毫不客气,人还没嫁出去,就想着让人住回娘家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嫂嫂有多么的希望自家小姑子婚姻不幸呢!
白清却收起了泪水,连连点头应和。
嫂嫂怀着孕,确实需要她帮忙。看来,他们还真的早点搬回来住才好。她也想第一时间看到小侄子小侄女呢!
也不知道嫂嫂生的侄儿侄女,还是不是前世那对乖巧的孩子了。
若说之前发生的事让她最为遗憾的,就是涂氏的死叫白家失去了迎接他们降临的机会。不过他们如果能够换一个像嫂嫂这样的娘再来到这个家里,似乎比前世做那个不负责任的娘的儿女,要幸福得多。
她抬起手来,轻轻的摸了摸颜弥娅还没有挺起来的肚子,心说暗道:阳哥儿,云姐儿,姑姑等着你们回来!
“时辰到了,小姐该出去了。”正说着话,出外看情况的全福太太带着肖家请的喜娘进来,连声催道。
颜弥娅立刻起身,急慌慌的叫人来给白清补好了妆,亲手给她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眼含热泪的看着她被人扶着往前厅走去。
到了前厅,白清和肖肃一起,跪着拜别长辈,又聆听了帝后和白父的谆谆训诫,才在喜娘的搀扶下,跟在肖肃的身后出了厅门。
一步步的远离父亲,远离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白清盖头下的眼睛,又一次的红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掉眼泪。
反而是看着钟爱的女儿渐渐远去背影的白济远,在维持不住自己淡然的形象,红着眼眶,巴巴的掉下来几滴老泪,惹得兴庆帝连连笑话不已。
白澈背着妹妹,与肖肃一同往府外行去,脚步同心情一样,很是沉重。
明明是嫁妹妹,他却跟父亲一样,有种嫁女儿的感觉。自己从小捧着一点点长大的娃娃,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那种滋味儿,真的不太好受。
“囡囡,哥哥真舍不得你出嫁。”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
“哥哥你别哭,嫂嫂说了,等我在侯府住满一个月,就回来。”白清安慰道,手指摸索着探到他的眼角,果然触到一点湿润的感觉。
白澈笑了,听闻此言的肖肃却不由鼓起眼睛,神情有些忿忿。
这还没进侯府的门,就想着住满一个月就回娘家住啦!
白府里戒备森严,没成亲他摸不到她的边就算了,成了亲还得过那种相思不相见的日子,他非得被憋屈死不可。
不行,他得好好儿想想法子,怎么也得打消了她这样的想法才是。
不知道,怀孕,算不算一个好法子?
嘴带傻笑,护送着白澈将白清送进挂满了红绸的花轿里。
一扬手,起轿鸣炮,锣鼓齐鸣,喜庆欢快的气氛,顿时渲染开来。引得路边行人纷纷指指点点。
花轿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才到了安乐侯府。
相比白府,这里更加的热闹,人声鼎沸,坐在轿中的白清,也能够清晰的听见那些行伍之人的大嗓门。
成亲之日无大小,肖肃手底下那些官兵们今儿个全部放开了胆子,争先抢后的起哄打趣着,一句句直白豪放的话,说的白清一张粉面红的跟她头上的盖头和身上的嫁衣似的。
“哆哆哆”三声箭射轿门后,白清这才下了轿,与肖肃一起,手拽喜花,脚踩着长长的红色地毯,缓缓走进了安乐侯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l3l4
95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回家,带电脑回去码字,结果不小心把心爱的小笔电给弄坏了。[*****$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国庆节假期过后,回来成都就送修到售后,结果那边儿说是缺个什么零件,一直拖到现在。我尊的怀疑,肯定是因为我电脑还在保修期,他给我修,换零件什么的都不给钱,才故意拖延的。这期间,上班都只能用主任办公室那抬内存256,纯平显示器的古董电脑,不敢码字,真是对不住大家。
周末终于把它领了回来,赶紧码字,结果太久不码字,居然卡文了。
汗死。
对了,番外我不弄作者有话说,太麻烦,还是另开坑放,亲们直接到专栏找哈!大成素有闹洞房的习俗,司仪“送入洞房”的唱祝声一落,呼啦啦的一群人就簇拥了上来,起哄着跟在肖肃与白清后面,一起往新房走去。一路上,还不停的调笑嬉闹,羞窘的白清盖头下的脸都红成了一片。
新婚三日无大小,这个时候,肖肃以往的冷脸和利眼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不过他对白清倒是护得紧,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之后,便连推带赶的将人都轰了出去,被闹得头都有些大了的白清,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抱怨调笑声,白清长长的舒了口气,取下头上的凤冠放在妆台上,看着屋里熟悉又陌生的红色世界,还有那一对火光摇曳的龙凤烛,耳畔回响着方才喜娘那些喜气洋洋的吉利话,一时之间,竟然有片刻的怔忡。
今日一幕幕的场景,那一句句祝福的言语,与曾经的情景,何其相似!
只是现在的她,再不若那时般满心的憧憬中却暗含着深浓的恐惧了。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她的新婚丈夫肖肃,心里就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
重生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眼见着许多的事情都与前世全然不同,她的心中却依然有着很多的不确定。就好似飘零的浮萍,不知道未来会飘散到什么地方去。到了今日,她才第一次安下心来,也第一次真正的确认,一切都不同了。
她远离了袁茂林,嫁给了上辈子早已丧生的肖肃为妻。
从此以后,他们将携手同进,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这是他许给她的诺言,也是她对他们共同的未来的憧憬。
想到此,她不由慢慢翘起了唇角,笑容瞬间绽开。
去而复返的肖肃一走进来,便看见她如此美丽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有些僵直,连抬起的脚步都忘了放下。
“姑爷怎么又回来了。”一直伺候在白清身侧的清歌坏笑一声,开口问道。
白清顿时回过神来,看向肖肃,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忍不住羞涩的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客人可都散了?”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现在这时辰,恐怕外面也才刚开席,客人哪里会散的那么快呢?
偏偏客还没散,新郎官却这样急色的跑回了新房,叫人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也难怪最终决定签了身契伺候白清,陪嫁到安乐侯府养老的吴司两位嬷嬷和清歌等一干陪嫁丫头们也都是一脸毫不掩饰的坏笑了。
肖肃却全然不顾那些眼神,一双暗含着**眼神的眸子死死看着白清道:“我吩咐了人给你送来些精致的小菜,旁边的浴室里已经准备了热水,你去梳洗梳洗,用些饭食就先歇歇。等我回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耳后根都晕染上了一点可疑的绯红。
语毕之后,也不等白清反应,转身就又出去了。
巴巴的顶着旁人的谐笑回来一趟,就留下两句几乎可以说是废话的叮嘱,两位老嬷嬷和丫鬟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清也红着脸,却听话的卸了妆,换了衣裳,却并没有如肖肃所言先沐浴后吃饭,反倒是等着清粥小菜送上来,稍稍的用了些许,平了胃中的饥饿感,方才在清歌的伺候下,去了浴房沐浴。
初夏虽不算太热,一整日捂在厚厚的霞披中,又因为新婚的缘故,整个人都一直紧张的端着。此时将全身都浸泡到温热的水里,任由自己软软的靠在梨木的浴缸上,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一口气,白清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洗浴过后回到房里,两位嬷嬷早已经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新房的一切,下去安排自己的住处了。
擦干整理好了头发,遣退清歌,白清便卧倒在千工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也许是这一整日下来太过疲累,这一闭目养神,白清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个热热的身躯从背后附了上来,大大的手掌在她小腹处合拢,整个人被紧紧的抱住。
带着酒气的热息在耳畔颈窝处萦绕,耳垂被轻轻的咬了一下,白清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呵呵……”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肖肃低低的笑出声来。
白清缩了缩脖子,想要离他稍远一些,却被肖肃强硬的拉了回去,将她翻过身来,正面相对。不经意间,他火热的嘴唇又碰触到了她耳后的敏感之地,引起一阵彻骨的战栗。
“你回来了。”白清干巴巴的道,迷蒙的眸光左忽右闪,不敢直视他**似火的眼神。
“恩,回来好久了。”他也不管她是不是害羞,朝她脖子处拱了拱,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餍足的呢喃道,“娘子,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微湿的头发从他的耳际滑落,撩拨着她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加上他略带着点儿微醺酒气的湿热呼吸,痒的白清脚趾头都卷曲了起来。
一张粉颊快速的晕染上浓浓的胭脂色。
“肖大哥……”她强作镇定的开口叫道,娇柔的语音,却彻底的暴露了她实际的状态。
“还叫我肖大哥?该罚……”喝了酒的肖肃,与往常的样子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的调皮又促狭。
语音未落,他火热的唇就吻上了她的,急切又莽撞。
轻轻浅浅的啄了几下,甜蜜的味道,引得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略带着点儿惩罚的吻,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头便迫不及待的挤了进去,试图从她口中汲取更多的香汁。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白清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拽住他的中衣,整个人软软的倚靠在他的臂弯里。
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事情不必教,自然而然的本能,就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肖肃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就忍不住在她身上摸索了起来。笨拙的大手,轻巧的解开了她身上仅着的中衣和肚兜,然后将半赤-裸着的她,紧紧的压向自己的胸口。
丝滑的布料,摩擦着尖嫩的蓓蕾。
白清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前世新婚之夜的场景,一个激灵,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不自觉的挣扎着躲避。
“乖,别怕,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肖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应,忆起曾经在军中听过的谈论,自顾的以为她的害怕初次的疼痛,努力的放柔了声音,低低的安慰着。
见他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柔情和呵护之色,白清内心深处无可抑制的开始唾弃自己。
袁茂林早已经成为过去,和他相关的一切,她应该完全的忘记才是。这样美好又神圣的时刻,怎么能够想起那么难堪的过往呢?
她颤抖着闭上眼睛,带着点虔诚和赎罪的心态,主动将自己的香唇凑了上去,双手也试探着伸进他的中衣里,贴上他火热的胸膛。
她这样的主动,让肖肃有一瞬间的怔楞。低头瞧她一副强自奉献,又忍不住羞怯的小摸样,心里忍不住悸动,哪里还会拒绝,当即再一次深深的吻住了她。
一只火热的大手,托住她光滑细腻的背部,另一只,则突然袭击上她翘挺的尖端。轻轻一拨,便引得她颤抖不已,从脸到脚,全身都忍不住泛起粉红的霞色。
大红的龙凤烛光明暗摇曳,隔着薄薄的红色纱帐照到他们身上,朦朦胧胧的,染出一片粉色的光晕。不知什么时候,二人已然裸裎相对,他的黝黑壮硕,和她的洁白细腻,在烛光晕染下,竟像是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环,看起来,那般的和谐。
肖肃火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翘起的尖端上,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她紧闭双眼,轻咬红唇强自忍耐,却又忍不住低声呻-吟出声的样子,一双黑眸中,满是火热。
滚烫的手摩挲着向下,滑过细腻柔软的胸腹,顺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竟是很快来到她全身最为娇柔羞涩的地方。
白清似是条件反射一般,猛然夹紧了双腿,急急叫道:“别,别……”却不料如此一来,反而将他的手紧紧夹在了腿间,又忙不迭的松了开来,比刚开始时反而打得更开了些。
她生涩娇柔的反应,叫将严肃和死板当成了习惯的肖肃,也忍不住满心欢悦的笑了起来,破天荒的调笑道:“别怎么样?别停下,是么?”说着,指甲还使坏刮了刮粉红的娇嫩处,让白清忍不住低吟一声。
情-色之事,便是前世她曾嫁过人,也不过只是有过少少的几次而已。袁茂林也不如肖肃这般,还知道顾忌她的感受,一上了床,也不管她是不是好受,便猴急的办事儿,渐渐地,让她对此事完全没了任何的兴致。
那个时候的她,也深以为夫妻之间本应该如此。直到在中看到那本书,里面有少许几次苏梅的情-事的描写,她才知晓,原来那件事,并非完全是她想象当中的模样。
究其原因,不过是袁茂林不喜她,不珍惜她罢了。
如今的肖肃,却是这样的珍爱着她,明明已经忍得汗水都滴落到她身上了,却依然想要努力的让她放松,实践他不会弄疼她的承诺。
这样的男人,又叫她怎么能够不感动,不去深爱呢?
感觉到他火热的手掌完全罩住了她的膏腴之地,轻柔慢抚,她整个人好像突然被放了一把大火似的,熊熊燃烧了起来。陌生的悸动感,竟是忍不住从心中散发开了去。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埋首努力取悦自己,死死拽住床单的手,终于松了开来,迎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肖肃愣了愣,抬起头来,迎上她羞涩却又满含情意的眼眸。
“娘子。”
“相公。”坦然的,白清轻声唤出他最想听到的称呼。
肖肃心中一暖,甜蜜的感觉满心满肺,竟是要溢出来般。他低叹一声,竟是坐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低下头再次吻住她鲜花般绽放着微笑的嘴唇。这样的姿势,让他们赤-裸的身子更加的贴近,摩挲着她柔软的手指,也终于在此刻感觉到一点湿湿的滑腻。顺着涔涔流水处,突然就刺了进去。
遭受这样突然的袭击,白清不由吸了口气,身子忍不住向前一弓,撞上了他的胸膛,又急急的退回去,使得他进入的更深了些。如此一来,竟好似是她在迎接着他的进攻一般。
肖肃心中激动,本就坚硬的地方,更加的杀气腾腾,竟是一颤一颤的顶住她的小腹。
白清坐在肖肃的腿上,浑身不着寸缕,立刻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形状和大小。下意识的,便低头朝它看去。一看之下,就被它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肖肃好像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就这么一眼,他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转身,将她放倒在床上,托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退出手指,掰开她的双腿,就将自己镶嵌了进去。
白清感觉到那处好似被烙铁撑开一般,熨烫得她突然咬紧牙关,嘴里冒开一股咸腥的甜腻,却是将肖肃的嘴唇咬出了血来。
肖肃这时却完全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在流血,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要她,把她融入进他的身体里……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这样的想法下,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知道不停的驰骋,耸动。
白清身下火辣辣的疼,可是那股子疼意里,却又泛着一丝陌生的又麻又痒,想挠却又怎么也挠不到的感觉,腰间、小腹处,也沉甸甸的往下坠。算不上舒服,可是肖肃却好像很舒服,想到自己可以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可以让他感觉到疯狂,心中就忍不住涌动起情意来。
慢慢的,疼痛远离,麻痒更甚。然后,一股陌生的激情,突然在她身体里爆炸开来,眼前一片白光,忍不住长啼出声。
许久许久之后,白清晕了又醒,醒了又晕,肖肃终于低低的吼了一声,死死的搂着她,将她按在他的怀中,泄了出来。
餍足之后,他翻身让她趴在他的胸口,连接处却还是不舍离开,手掌摩挲着她的脊背,不知停歇的喃喃唤道:“娘子,娘子……”好像就这样喊着她,与他而言,便是无尽的幸福。
白清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膛上,即使浑身香汗淋漓,爱洁的她却也并不觉难受。
此时此刻,她满心里只有他,再无别人。
他每唤她一声,她就回他一句“相公”,不厌其烦。
她想:也许,这才是爱;也许,这就是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正文完)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