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的诱惑》 第一章 门上漆的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但是来访的盲眼人是看不到的。电梯操作员告诉他怎么可以找到我们办公室,他一出电梯就用他的盲人白手杖挨户点数,直到他瘦瘦,弱不禁风的影子反映在办公室门的磨砂玻璃之上。 卜爱茜自打字机上抬起头来看他,看到的是一个老人,戴着厚重的黑眼镜,手里拿根白色有条纹盲人杖,胸前挂一只木盘,盘里有各色便宜领带、铅笔和一只洋铁罐头。爱告停下她的工作。 盲人抢先开口: “我来看柯太太。” “她在忙着。” “我等她好了。” “等也没有多大用处。” 盲人迷惘了一下;然后凹下去的面颊上露出了解的笑容。“我是有生意来找她的。”他说:“我有钞票。” 卜爱茜说:“那就不一样。”她伸手向电话,想了一想,把有轮子的椅子用脚踢离打字桌,把椅子转过来,说道:“你请等一下,”自己站起来,经过漆着“柯氏,私人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柯白莎50多年龄,165磅,坐在有扶手的回转办公椅上,经过宽大的办公桌,用她灰色眼睛吹毛求疵地看向卜爱茜。 “什么大事?” “来了一个盲人。” “多大年龄?” “老人。街上的小贩。卖领带、铅笔的、也讨钞票——” “轰他出去。” “他要见你——有生意。” “有钞票吗?” “他说他有钞票。” “什么样的生意?” “他没有说。” 白莎瞪了爱茜一眼。“把他带进来,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他要我们工作,他又有钞票,他就是大爷。” 爱茜说:“我就等你这样说。”她把门打开,向那盲人道:“请进来。” 盲人杖点着点着带领他经过接待室进入柯白莎的办公室。一进入房间,盲人停下来,把头侧向一边注意地静听着。 灵敏的耳朵听到柯白莎细微的动作声,他像可以看到她一样,转身正确地面向她,他说:“柯太太,早安。” “请坐。”白莎说:“爱茜,帮他忙坐……好极了,这样就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请坐,请坐,先生是——” “姓高,高朗尼。” “很好,我是柯白莎。” “是的,我知道。为你工作的年轻人哪里去了,柯太太?我相信他的名字叫赖唐诺,是吗?” 白莎的脸色突然黯下。“可恶的小子!”她脱口而出。 “他哪里去了?” “去海军了。” “喔。” “他是志愿入营的。”白莎说:“这小子可以不必去当兵的,我什么都给他办妥了。就在快要通知入伍前,我参加了替政府营建的工作,把他名字归在国防事业项下——一这小子不识好,自动入伍当海军去了。” “我想念他。”高朗尼简单地说。 “你想念他?”白莎皱眉地问:“我不知道你认识他。” 他轻轻一笑道:“经常照顾我的人我都认识。” “什么意思?” “我的地盘在半条街之前,我经常站在拐角银行大厦门口——” “喔,想起来了,怪不得有点面熟,我见过你在那边。” “每一个常经过的人我都认得出来。” “啊,”白莎说。“原来如此。”大笑着。 “不,不,”他纠正道:“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瞎子,但是我认识他们的脚步声。” “你的意思在那么多经过的人中间,你可以认出他们的脚步声?” “当然,”高朗尼直率地说:“人的走路一如他们做任何工作都有一定习惯,步伐的大小,走路的速度,脚后跟的拖曳——喔,至少有10几种分辨的方法。当然,偶然我听到他们说话声。说话声配合是最有用的。举例来说你和赖唐诺先生只要一起经过,一定在说话。我是说你在说话,早上上班经过你会问他昨天做了什么工作,可以回报客户,晚上经过你总是催他工作要快,要有效果。他事实上很少开口。” “他不必开口,”白莎咕噜道:“他是我用过最有脑子的小混蛋——有个性,也有点糊涂,自己去加入海军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切免役都给他办好了,工作也正是最赚钱的时候,才给他自聘雇升成合伙——他要去当兵。嘿!” “他认为国家需要他。” 白莎生气地说:“我也需要他。” “我一直很喜欢他。”盲人说;“他仁慈,又为人着想。你才收留他的时候、可能他相当惨。” “饿都快饿死了。”白莎说。“皮裤带的头在磨他的脊椎骨。我收留他,给他赚钱过正常生活;他把自己变成合伙人,突然他说走就走了。” 高朗尼追忆往事地说:“在他自己运气最不好的时候,他也曾对我安慰过。当他赚一些小钱时,他开始把零钱抛进我的铁罐-一我注意到有你在一起时,他从不抛钱给我。后来他抛整张钞票给我时,他从不开口。”盲人缅怀地说:“他不要我知道是什么人给我的钱,其实我听他脚步声一如我听到他声音。我知道他不要使我受窘——他让一个乞丐保持一点自尊,其实一个人只要当了乞丐,什么人给他钱他都会拿。” 白莎自办公桌后把身体坐直。“好吧,”她说:“说到钞票,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要你替我找到一位小姐。” “小姐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她名字。” “长得怎么样子?喔。我抱歉。” “没关系,”盲人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她工作的地方从这里算起不会超过3条街的距离,她大概25或26岁。她瘦小大概105或107磅,5尺4或5尺5寸高。” “你怎么知道的?”白莎问。 “我耳朵听出来的。” “你的耳朵怎么会听出她在哪里工作?” “可以的。” “我不相信。”白莎说。“你到底搞什么鬼?” “不是搞鬼。我站的地方有一个报时钟,所以我估计时间十分正确。” “那有什么关系?” “她每天早上经过我前面总是在9点差5分至9点差3分,当他在9点差3分经过我前面时,总是走得快一点。要是在9点差5分,就走得慢一点。一般公司行政秘书都是8点半开始工作的,比较高级的工作才9点开始。我听她声音知道她多少岁;从她走路的步伐宽度可以知道她多高。当我们一定要依靠耳朵来到判断的时候,耳朵也是很可靠的感觉器官。” 柯白莎停下想想道:“你也许是对的。” “当一个人突然失明的时候,”高朗尼道:“有的人惊惶失措,以为从此和世界断绝联络,自己就一切不再参与,但是有的人学会用别的方法来代替看东西,仍旧可以对周围环境发生兴趣,享受生命乐趣,一点也没有不便。” 白莎捉住这个机会,希望不再讨论人生哲学,而把谈话主题拉回到“金钱来往”来。“为什么要我去找这位小姐?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找?” “她不久前就在街角被汽车撞伤了,那是星期五下午5点3刻左右。那天她下班晚了一点,经过我的时候走得很快。可能已经有约会,急着回去换衣服。她才走出街角两步,我就听到汽车轮胎煞车声,撞击声,而后那小姐惊叫声。我听到人们跑步声,一个男人在问她有没有伤太重,她笑着说还算好,没有什么;但是她显然吓惨了,在抖。男人坚持一定要请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拒绝了,最后他说他可以用车载她一程。当他扶她上车的时候,她发现头痛得厉害,也许请个医生检查一下是对的。星期六她没有回来上班,星期一也没回来,今天星期二了,也没见她回来,我要你出力找她一找。”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白莎问。 盲人善良地笑一笑。“你把这件事算作老年人的过份关心好了。”他说:“我是靠别人关心帮助才生存的。现在。也许这位小姐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白莎冷冷地看着他,“我是不靠别人关心,也不靠别人帮助过活,这件事你要付10元一天工作费,而且每件工作最少25元费用。25元花完之后,假如没有结果,由你决定继续10元一天去找,还是结案。” 盲人解开上衣扣,把皮带打开。 “这是干什么?”白莎问:“跳脱衣舞?” “拿我的钱带。”他解释。 白莎看着他用大拇指和两个手指伸进绑在腰上,装得很肥的钱带里去。他捞出厚厚一卷挂在一起的钞票,自最外面剥下一张递给白莎:“你找零钱给我好了。”他说。“我不要收据。” 那是一张百元大钞。 “你有小额的钞票吗?”白莎问。 盲人简短地回答;”没有。” 白莎打开皮包,拿出一个钥匙,打开一只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只钢皮的现金箱,从头颈上拿出一个钥匙把它打开,数了7张10元面额、一张5元面额的钞票出来。 “我们的报告怎么送给你?”她问。 “我只要口头报告。”他说:“反正我也不会看报告,有结果时走到银行大厦来,靠近点,轻轻告诉我,不要被别人听到就可以,你可以假装在选领带。” “可以。”白莎说。 盲人拿起手杖,肩椅子中站起来,用杖尖探路走向办公室门口。突然他又停住,转身说:“我已经是半退休了、气候不好的时候,我不工作的。” 第二章 白莎气呼呼地向下看在打字的卜爱茜。爱茜停下来。 “你想得到吗?”白莎说:“那家伙打开上衣扣子,打开裤带,腰上绑着一条钱带,那钱带饱得像只备胎。他只打开钱带一只袋袋,拿出一卷钞票,剥下一张来,就是100元。我问他有没有小一些面额的,他说没有。” 卜爱茜倒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一个坐在路角讨饭的,”白莎说:“不必付房租,不必付所得税,不需要雇员,不必填身家调查报告。他随便拔一根毛,我就差一点把现金箱里每一分钱都拿出来找给他。”白莎提高音调激动地说:“竟然他对我说,天气不好他就不会上班!刮风,下雨,大雾,我就从来不敢不起床,再怎么冷,怎么湿,爬也要爬到这里来——” “是的,”爱茜说:“我也是这样,不过柯太太,我要比你早一个小时上班。再说。假如叫我找开一张100元大头,我……” “好了.好了。”白莎理会到这个话题有其本身的危险性,再下去卜爱茜一定会有意无意谈到公家机关秘书的待遇。她说:“这个问题我们暂时结束,我走出来是顺便告诉你一下我要出去一会儿,我去调查一位车祸案中受伤的女郎。” “要亲自出动呀?”卜爱茜问。 柯白莎生气地说:“这种小事何必找别人去办,那位小姐上星期五下午5点3刻在前面街口撞到汽车。开汽车的男人送她去医院。我只要到交通组去查一查车祸底案,叫辆计程车去医院,问问那小姐伤势如何了,就可以向那瞎子报告结案了。” “他要这种消息干什么?”卜爱茜问。 “没错,”白莎挪揄地说。“他要这种消息干什么?他要知道这位可爱的小姐在哪里,他可以送束花给她。这位可爱的小姐每天走过他前面,给他带来光明,带来友情。现在他想念她了,他拿25元钱出来要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相信他?”爱茜问。 “不相信。”白莎说:“你也许会有罗曼蒂克的幻想,白莎不是这种人,白莎不相信神话。白莎只相信25元现钞。白莎这次只要花一个半小时时间就可以赚到这25元钱。你守在这里,任何人要光顾我们生意,你可以约定——下午一上班就和我见面。假如是捐献什么的——就说我出城去了。” 白莎大步走过接待室,走出门去,把门重重自身后带上,非常满意爱茜在她没有碰上门之前,已经在敲打字机的字键了。 在警局交通组,白莎碰到了本案的第一次难题,所述的时间、地点,根本没有车祸报告。 “你们这算什么交通组?”白莎不满地数说值日的警官。“明明一个男人撞了一位小姐,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有的时候他们懒得报告车祸。”警官说:“报告我们没有资格填,法律规定要由当事人填。假如警察看到车祸,警察要抄牌,过后催事主填写报告。” “你是说在那样一个市中心,没有一个警察在附近看到或听到这样一件车祸?” “你讲的那个街口。是有警察的,不过规定5点40分他要离开。走两条街,走到主要的大道帮助那边的交通警察维持秩序。我们人手不足,我们尽可能机动调配。” “你听着。”白莎说:“我是付税的人,我有权要求你提供这方面消息,我就是要这个消息。” “我们也希望能帮助你呀” “好,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呢?” “我建议你打电话问附近医院。上礼拜五,在6点到7点钟左右,有没有这样一个女病人来急诊室检查,我想你一定知道他长相,姓名的。” “知道一点点。” “你不知道她姓名?” “不知道。” 警官说:“虽然比较困难一点,但应该是查得到的,试试看。” 白莎试了,躲在一个电话亭里.身上猛流汗,一个一个硬币喂进投币口去。喂了3角5分钱之后,白莎的脾气越来越大,耐性越来越小。她每次要说相同的故事,然后对方让她等一下,给她接通另一个部门,于是又重复这个故事。 白莎有自知之明,这种工作根本不是她的专长,她相信赖唐诺,唐诺要是在多好,他的“温吞水”个性,可以在电话上工作两小时,白莎不行。数两小时钞票才是白莎专长。 第三章 十字路口白天交通的流量是相当多相当挤的。用完午餐回办公室的人,在人行道上你来我往,自动交通号志带着铃声依照固定的间隔改变灯光颜色。电车偶而发出脚踩的叮叮声加入汽车引擎、离合器、起动和煞车的混合嘈音中。 中午太阳出来,气候温暖,两侧高楼大厦使马路一如人造山谷,充满了汽油燃烧出来的废气,身上总是粘嗒嗒的。 高朗尼坐在银行大厦前有荫影的一块石阶上,两腿合并着,吊在脖子上的木盘平放在腿上。盘子一侧是铅笔和那只洋铁罐头,经常有人把零钱硬币投进铁罐去,偶或有人停足翻看一下领带。 高朗尼知道他出售的货品在盘子上的位置,凭触觉也知道它的质科。“夫人,这条领带品质好,适合年轻男人使用。”他摸着一条大红有粗的白斜纹、细的黑斜纹丝质领带,在说服一位太太。“这一条可以说喜欢深蓝色的人最适合的领带了。尤其在这种不稳定气候的时候,送人作礼物也是很受人欢迎的,这里还有一条……” 他听到柯白莎很有个性的步伐走向他,自动停了下来。 “是的,夫人,我想你会喜欢这一条的,就这一条好了。5毛钱就可以了,请你抛在筒里,谢谢你。” 因为盲人用不到眼睛,所以当白莎弯下腰来看领带的时候,他没有抬头,只是说:“怎么样?” 白莎一面假装着看盘里的东西,一面说:“目前没有进展。” 盲人没说话,有耐心地等候更多报告。 白莎犹豫了一下,筹措怎样解释自己才说的话,她说道:“我查了交道组,他们没有这件事的报告,也查了附近的大医院。查不到任何消息,可能你还可以告诉我一些什么其他资料以便进行。” 高朗尼平静低声说:“我来看你之前;这些工作我都做过了。” “你都做过了!”白莎喊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总不会认为我付别人25元钱。为的是请人跑跑腿吧?” “你根本没告诉我,这些地方你都问过了。”白莎生气地继续喊着。 “你也没有告诉我,你脑子里想的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做的工作。我认为我请的是私家侦探。” 白莎把身体站直,重重地一步一步离开,脸在发红,眼睛里有火光,太阳晒得烫烫的人行道,使她装在鞋子里的脚在发胀。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卜爱茜自坐着的椅子上抬头,问她道:“查到了吗?” 白莎摇摇头,走进她自己办公室。把门碰上,一屁股坐进她专用的回旋椅,开始用她的脑子。 她用心思考的结果是决定在日报上刊登一则分类广告。 “任何人,上星期五5点3刻,见到脊湖路百老汇路口发生车祸者,请联络巨雪大厦柯白莎。无诉讼,不必出庭,无打扰。只需消息。如知道肇事车车号,赏格:5元。” 白莎自回旋椅向后靠,又看了一下原稿,再研究一下安数和广告费用,拿起铅笔,又重新起稿。 写了几次之后,原稿变成这样: “周五脊湖路百老汇路车祸目击者,请联络巨雪大厦柯白莎。知车号赏3元。” 白莎满意地看看这一次完成的原稿,想了一下,把铅笔再次拿起,把原稿上的3元划去,改成两元。 “两元也应该够了。”她自己对自己说道:“再说,除非有人存了心想出面做个证人,否则绝对不会故意把别人车祸车号记下来。对这种人两元也就可以了。” 第四章 星期3下午,卜爱茜推开白莎私人办公室的门。她说:“柯太太,外面来了一个男人想见你,但是不肯说自己姓什么。” “他想干什么?” “说是你登了一个广告。” “什么广告?” “说是有关一个车祸的。” “又如何?”白莎问。 “他想要那两块钱。” 白莎两眼发光,说道:“快叫他进来。” 卜爱茜带进来的男人,看来只要是钱,不论什么来路都想要赚的样子。他全身的外表像隔了夜的油条,头颈,两肩,脊柱和大腿都有不胜负荷的倦怠,连叼在嘴上的香烟,在说话时跳上跳下都有懒洋洋的味道。 “哈罗,”他说:“是你登广告要知道车祸详情的吗?” 白莎露出笑容;对他说:“是的,坐下来谈,不是,不是那张椅子,坐这边来,这椅子比较舒服,靠窗近一点,也凉快些。请问你先生尊姓。” 来人露齿向她笑笑。 来人大概30岁,5尺9寸高,体重和身高对比要轻了一些;白莎观察的结论他是个懒人,一定常自怨自文,而且是厚颜无耻的。 “暂时不谈这些,’他说:“我要是一告诉你的名字,你会给我一张开庭传单,叫我去做证人,我把你没有办法。在要我出去做证人之前,我们先要把条件谈妥。” “什么条件?”白莎问,一面小心地把一支香烟装进她的象牙烟嘴。 “当然是对我有什么好处的条件,”那人说。 白莎和蔼地微笑一下。“可以呀、假如你真的看到了我希望你曾经看到的东西,我是可以给你点钱花花。” “别误会了,老姐。我是真的什么都看到了。你要知道,有的人就是不想出庭去做证人,你也不应该怪他。收到一张传票跑5次法院,只是坐在那里,你浪费5个半天时间,第6次你去,浑蛋律师会问你一大堆废话,你在那里受窘,律师在那里赚大钞票。官司打完,律师伸手谢谢你,感激你主持正义。你的证词使受害者得到一万元的赔偿,其中一半进了律师口袋。证人才是真正受害者,被骗的人。我妈妈生不出这种笨人来。” “我看你妈妈是很聪明的,”白莎笑着道:“你正是我想像中的做生意对象。” “好极了。那就讨论生意吧。” 白莎说;“我最有兴趣是想知道——” “等一下,”男人打断白莎的话题,他说:“不要从半腰里杀出来,你应该从头说起。” “我是在从头说起呀。” “不是,你没有。慢慢来,老姐。志愿先生认为我们应该从里面有多少好处说起。“ “我是在向志愿先生解释呀。”白莎忍耐地笑道。 “那么把支票本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这件事有多少背景。” 白莎说:“也许你先生没有详细看那则广告。” “也许你广告上登载得不太合理。” 白莎吹口气暴出一句话:“别弄错。这件事里双方我都没有见到过,也不代表任何一方。” 来人装着气馁地说:“不代表任何一方?” “不代表任何一方。” “那么你起劲什么?” “我只是想找到受伤的女人,现在在哪里?” 他向她睨视,冷嘲地笑一下,表示完全了解了。 “不是,”白莎说:“完全不是你所想像的。在我能找到她之后,我就一切都不管了。我不会建议她去找律师,她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她是不是要打官司和我也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只是找到她,或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 “为了另外一件事。”白莎说。 “另外一件事?” “是的,真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样说来,她不是我要讨论的对象。” 白莎问:“你有没有撞人汽车的车号。” “我告诉过你我什么都有。小姐,运气天上降下来,我当然拿出我的记事本,拿出我的铅笔。要知道我一切都记下了。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汽车车号,什么车,哪一年的式样,有什么特征。”他拿出一本记事本,打开来,将里面满满记着文字的一页在白莎眼前扬一扬。“老实说,这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车祸。”他说。然后又很后悔地加言道:“我第一次见到的车祸我做了恶人,律师敲了保险公司一万元。没有上法庭,庭外和解,律师握我手,说我是好公民。嘿!好公民。律师和原告分一万元,我得到的是握手和好公民。从此握手不能打动我的心。从此我也聪明了。口袋里老装着记事本,除非对我有利,我绝不做证人。不过你千万别担心我没有资料。我见到任何事都会详细记录。记事本是随时随身带着的,你懂吗?” “懂了。”白莎说:“可惜你发言的地方不对,对象也错了。” “怎么会呢?” 白莎说:“有个人雇我去找那位小姐。我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雇主对她关心,但是她就如此不见了。” 来人把香烟自嘴唇上取下,随意地把烟灰弹在地毯上,把头向后一仰,大笑起来。 白莎气得脖子都红了起来,“有什么好笑?”她说。 “好笑?太好笑了!老天!哈!哈!哈!你的雇主想向她献一束花,只是不知道送到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撞人汽车的车号?’” “你不了解,”白莎说:“最后见到她的人说,撞人的人用那汽车送她去医院,我希望知道她去了哪一个医院。” 坐在靠窗凉快一点,很舒服大皮椅子里的男人,笑得前仰后合,脸红脖子粗,最后干脆把两只脚也搬上了椅子。笑道:“哈!哈!哈!老姐,你杀了我算了,你很有意思,真正的有点意思。” 他从口袋摸出一块手帕,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和前额上的汗。“哈哈!真有意思。老姐,你还有没有这种好笑的笑话多讲几个,有一天我没有饭吃的时候,可以去说相声。再不然你自己也是受人骗的,那么天真,容易受骗,有一天会大破财的。” 白莎把椅子推后,“好吧!”她恨恨地说:“你给我听着,你自以为聪明,是不是?你妈生你生得聪明,是吗?世界上人都笨,只你一个聪明,好了吗?又如何?看看你自己,穿的什么地摊货衣服?看你衬衣领子都磨破了,鞋底上有洞了。能干?聪明?你聪明了一半,其他一半见不得人!现在我来教教你这个聪明人。” 白莎站起来,把上身凑过办公桌上面。她说: “由于你那么聪明,自私,我要告诉你我的雇主是个乞丐,一个盲目的乞丐。坐在路边讨钱,卖领带、铅笔的,他的年龄到了感情丰富的阶段,这位车祸受伤的小姐常常接济他,也许还拍拍他背安慰他。星期一,她没有来上班。他开始担心了。星期二,她没来上班,他要我出马去找她。我白莎也受他感动了。我只收他四分之一的钱。” “你刚进来我也想到应该给你点报酬,也许找到她后游说她一下找个律师打场官司,给你弄点钱用用。既然你自以为自己聪明,你自己去找律师,我不管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性来客这下不再笑了。连嘴角上的微笑也收了起来。他一半生气,一半惊奇,又有点迷惑地看向白莎。 “好吧。”白莎说:“你可以滚了。否则我也要轰你出去了。” 她开始绕过大办公桌向他走来。 “等一下,太太——” “出去!”白莎吼道。 男人突然自椅子上跳起来,好像坐垫上冒出了一只钉子。“等一下,太太,”他说:“也许我们两个人合作,可以做生意。” “我不要这种生意。”白莎说:“我不要伸出干净的手来和心术不正的穷瘪三做生意。你太聪明了,你自己去找要你资料的律师。” “不过,也许——” 白莎过来的气势有如高山雪崩。她有力气的右手抓住来客上衣后背,只一扭就成了一个把手。她把手向前伸直,开步向前走。 经过外面办公室时,卜爱茜吃惊地看着他们。 通走道的门关上时,镶在门上的毛玻璃差点没有碰碎。白莎还对关着的门怒视了两秒钟,转身来到爱茜桌前。“爱茜,跟他走,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大骗子。” “怎么啦,柯太太?”爱茜不懂地问。 白莎抓住爱茜的座椅背,扭转方向,在她来得及站起前,推过了一半地板。 “去跟踪他!看他是什么人,去哪里。他要是自己开车,给我抄下牌号。快!走吧。” 爱茜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白莎说:“等他进了电梯再出去,不要和他乘同一个电梯。到街上再去找到他好了。” 爱茜急急自办公室门出去。 白莎把爱茜的座椅推回打字桌前,自己走回她的私人办公室,拿起抽了一半烟的象牙烟嘴,放进唇间,坐进回旋椅去。眯着眼深深吸口烟。 “这个小浑蛋,”她自言自语道:“到海军去当菜鸟!真是又想他,又恨他!要是他在多好,这混蛋有各种方法可以对付那个瘪三。” 第五章 卜爱茜在30分钟后回来。“怎么样?”白莎问。 卜爱茜摇摇头。白莎把眉头皱起,问道:“为什么?” “因为,”卜爱茜说:“我不是赖唐诺。我不是侦探;我只是个打字员。再说,可能这家伙比谁都精。” “他怎么了?” “他走到街角,在我们雇主——那个盲人前停下。把1元1个的银元投进锡罐去,一次一个投了5个。” “盲人有什么反应?” “他每投一个,当银元发出声音的时候,盲人郑重、但很有自尊的点下头,说声‘谢谢。’,一起点了5下头。” “之后呢?”白莎问。 “之后这个人通过马路,开始很快走路。我加快步伐,希望能跟上。他一直走,走到一个行人灯号快要改变的机会,一下蹿过街去。我想跟过去。警察把我推回来。对面经过一辆街车,我们的人就不见了。” 白莎说:“你该再追踪这辆街车,找他——” “等一下,”爱茜说:“左侧正好有辆空计程车,我猛挥手,计程车开过来。我指挥计程车超过街车3次。每次我仔细看街车上的乘客。我看不到里面有我要的人在。我叫计程车先到街车路线前两条街停车。付他车钱,在街车到来时,我上车。但是我们的人不在车上。” 白莎有感长长叹口气。“他奶奶的。”她说。 第六章 5点差9分,卜爱茜打开柯白莎私人办公室的门。门还没关上就看得出她紧张兮兮。门在她身后一关上,就见她开口道:“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那个看到车祸的证人。” 白莎想了一下,说:“他是来兜生意的。他是个浑蛋玩敲诈的。我要不给他得逞,就根本不应该见他。” 爱茜什么也不说,等候她决定。 “好吧,”白莎说:“叫他进来。” 男人进来的时候带着微笑,一付殷勤的样子。“你不必派人跟踪我的,”他说:“柯太太。不过希望你对我不要有成见。” 白莎什么也没有说。 “我对这件事考虑过了。”那人说:“也许这件事你是在说实话。我肯便宜一点和你做次交易。那个女郎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撞了她。也许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把资料锁在记事本中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决心把女郎的名字和地址给你。对你我1毛钱也不收。你去看她,和她谈谈,她要打官司,一定会赢。我只要四分之一就好了。” “什么东西的四分之一?”白莎问。 “她从开车的人那里弄来的四分之一。他可能有保全险的。一定会有庭外和解的。” “打官司的事我不管。”白莎说:“我告诉过你。” “我知道,你说过。我们不必为这件事争辩。说过就算。不过我也一再声明过,她要想知道是什么人撞到她的,那得花钞票,可以不必先付,官司打赢,或是庭外和解,钞票到手再付。我会请个律师和你们签一张协议书,一切合法化,你看如何?” 白莎把两唇闭紧,固执地摇摇头。 来客大笑。“不必装腔了。你知道这种要求并不太高。你也许对打官司现在没兴趣,你再想一想就不同了。好吧,给你时间想想。你用得到我的时候,再在分类广告登个广告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钱,鄙姓钱——钱自来。” 柯白莎说:“我告诉你——” “是的,是的,”他很顺口的打断她的话:“你要找的女郎是戴瑟芬。她住在南费加洛路山雀公寓。她根本没有去什么医院。” “为什么没有?”白莎说:“那个男人不是说要送她去医院吗?” “那没有错。”来客说:“说的是要送她去。他要送她去医院检查,免得不放心,但不知什么理由她不肯去。车祸是星期五傍晚。星期六早上,她又酸又痛起不来。她用电话请假。星期天她也没有起床。她可以弄几百元贴补的,但是她不知道撞她的是什么人。” 他站起来,点支烟,深吸一口气,用投机的眼光看向白莎,他说:“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用处了吧。” 白莎看看门,想说什么,自己又停住。 来客说:“又想轰我出去,柯太太?为什么这次客气了呢?其实,柯太太,你可以试试自己一个人去赚这个钱。不过用得到我的时候,我会来的。今天给你的消息免费。这就叫做免费样品。你要想弄大钱还是要我帮忙的,不必客气。再见了。”他用悠闲的步态走出了办公室。 白莎在10秒钟之内,做好了下班的一切准备工作。 白莎来到外办公室的时候,爱茜正在用只罩子把打字机罩起来。她好奇地想问问老板有没有从来客得到她要的消息,但没有问出口,柯白莎也没有主动提供答案。 山雀公寓是公寓流行时南加州大量建造典型的一幢公寓。单身公寓的时价租金应该是27至40元一个月。房子是砖造的。进门口有白色阶梯,突出的走道和人字型的走道檐顶。檐顶由红瓦盖着。房子横宽30尺,共有3层,门口信箱上挂有住客名字,门铃就在信箱边上,十分方便寻找。 白莎找戴瑟芬的名字,没困难就找到了。她用她短粗的食指,按门铃。 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回答:“请问哪一位?” “为了那件车祸,我想见见你,小姐。” 女人声音说:“请上来。”电锁打开,白莎走进去。 公寓没有电梯,白莎只好爬楼梯。白莎爬楼用的是不慌不忙尽量减少卡路里消耗的方式。她把上身前倾,每跨一步膝盖提得很高,所以看起来身体起伏很大。她来到戴瑟芬公寓房门口,倒也没有心悸气喘,她理直气壮地用手指节敲门。 开门的年轻女人大概25岁。她红头发,鼻尖上翘,眼睛笑眯眯的,嘴唇稍宽,随时可以笑脸相向似的。 “哈罗。”她说。 “哈罗。”白莎说:“你是戴瑟芬?” “是的。” “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请进。” 戴瑟芬里面穿了睡衣,外罩一件家居长袍,拖双拖鞋。朴实的公寓内状况表示她已在这里居住有一段相当久的时间。旧报纸,旧杂志堆成一堆,烟灰缸已好久没有清理了,房间里有陈旧的烟味。 “请坐。”年轻女人说:“明天我就可以整理家里了。” “你一直睡在床上?”白莎问。 “卧床观察。”戴瑟芬说:“祸不单行嘛。” 柯白莎把自己在椅子中坐舒服。 “车祸之外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呀!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失业了。” “你说因为你几天不能上班,就被开除了?” “喔!不是的。是因为梅先生过世,一切倒霉事才接踵而来的。我以为你都知道的。你先说你是什么人,你要什么,我们再谈其他的。” 白莎说:“我并不代表任何保险公司,我什么好处都不会带给你。” 瑟芬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态。“我倒真希望你是代理保险公司的。” “我就怕你有这种误会。” “车子撞到我的时候,我根本认为自己一点伤也没有。当然,我吓了一大跳,我从小要做个坚强的女孩,我定一定神.就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哭出来。至少,骨头都没有断,只是一下撞昏而已。” 白莎同情地点头。 “开车的年轻男人倒是非常好的。他马上停车出来。我一下醒回来的时候,他抱着我正要向他车子里装。他一再坚持我至少应该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随即想到,他这样好心也许为的是他自己的保护,所以我就说好吧,上了车之后,我们聊得很投机,我说服他我一切都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也不会告他或请求赔偿。我告诉他我绝不请求一毛赔偿。所以他把我送回家中。” 白莎继续同情地点头,给对方自信和鼓励。 “我正以为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的时候,奇怪的症状出现了。我找个医生,医生说脑震荡经常都是如此的,好几天完个正常,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感觉到症状出来。医生觉得我能像现在的状况还算幸运的。” “是的。”白莎说:“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不过,假如你还想找到那个男的是什么人,机会总是有——” “真的?”戴瑟芬看白莎自动停下,就问白莎。 “应该是的。”白莎说。 “你到底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她问。 柯白莎给她一张名片。“我是一个侦探社的头子。” “一个侦探!”戴瑟芬惊奇地叫出来。 “是的。” 戴瑟芬说:“我总以为侦探是怪里怪气的人,但是你和平常人没有区别。” “是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对我有兴趣呢?” “因为有人聘请我,要我找到你。” “什么人?” 白莎微笑一下说;“给你猜1000次,你也绝对猜不到。有一位男士对你有兴趣,他知道你受伤了,要知道你情况。” “但是,他为什么不自己打个电话过来?” “他不知道怎样和你联络。” “你说他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 “他不知道。” “他是谁?” “一个老年人,”白莎说:“他好像--” “喔!我打赌是那个盲人!” 这下轮到白莎惊奇,她怎么可能一下就猜到了。他问:“你怎会想到的?” “等于是你告诉我的,你那么有信心我猜不到什么人请你来找我,所以这个人一定非常出乎常情之下。你要知道我也常想到他,今天早上还在想,怎样可以通知他一下,我已经没有事了。”她笑笑又道:“当然对一个站在银行大厦门前卖领带的盲人,你总不能写封信寄给他,是吗?” “你说对了。”白莎说。 “所以,只好请你转告他,我对他的关心真是十分十分感激了。” 白莎点点头。 “请告诉他我谢谢他,要是没有其他并发症,我会在明天早上或后天自己去看他的。” “他倒真的对你很关心。”白莎说:“他自己也是很特别的,用耳朵几乎可以代替眼睛。” “还是请你一定要先告诉他一下我很好,谢谢他,我会去看他。” “当然。” 白莎自椅中站起来,犹豫一下,说道:“我也许有办法——替你弄到一点补偿,不过我先要花一点钱,才能查到那个撞你的年轻男人是什么人。除非你认为有必要,否则这件事就如此结束,我要结案了。” “你说你有办法知道是什么人撞了我的?” “我说我有可能有希望,不过也需要花不少钞票的。” “要多少钱。” “还不知道。也许是你能得到的几分之几,我估计别人要的是你能得到的一半。假如你有其他方法查到,我不鼓励你走这条路。” “不过你会代理我做一切的事情,是吗?” “假如庭外和解,我当然可以替你办,要是要上法庭,当然只有你亲自出马。” “喔!不可能上法庭打官司的。那个年轻人良心好,非常体贴。我相信他是有保险的,假如他知道我卧床在休息——当然,也不是严重到不得了的程度。我只是3、4天不能工作,我的工作反正是要失掉的,和这事无关。” “你替他工作的男人,死掉了?” “是的,梅好乐。” “你工作的地方一定离开那盲人站岗的地方不远。” “离开银行两个街口——一在拐角那个广场旧大厦,梅先生在那里有一个小的工作室。” “他是干什么的?” “他自己嗜好有关的研究工作。他有个理论,认为军备是有一定发展途径的,最好的自卫武器,莫过于侵犯武器。而侵犯性的军备又是无止境的,一旦开始参加竞赛,终将自食其果,开始投资越大,将来越不好收拾-一旦是你对这些不会有兴趣的。” “蛮有兴趣的理论。”白莎说。 “他准备写一本这个题目的书,我已经替他听写了不少了,工作相当顺利的。” 白莎说:“假如对这次车祸你希望得到一点补偿,你告诉我好了。我认为应该是500元或1000元,到底你有很大的精神损害和-一” “精神损害我不会敲他竹杠的,我只要那几天不能工作的工钱和医药费收回来。” “当然,”白莎解释:“不过一个人向保险公司申请赔款时,要包括其他开支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会先狮子大开口,这样在除去一切正常开支后,自己还可以剩一点。亲爱的,你仔细考虑一下,你有我的电话,你和我联络好了。” “柯太太,你真好。星期六,星期天不算,我实际上只有损失3个工作天。我的周薪是30元,3天的工作是18元左右。看医生我花了7元,所以我应该向保险公司要求25元的赔偿。” 白莎一只手握在门把上,停在那里,她说:“不要做傻瓜……”门外有人敲门,胆小、虚心的敲门声。 戴瑟芬说:“帮忙开一下门。” 柯白莎把门打开。 一个五十七、八岁,谦虚样子的男人,上唇留着沙色的小胡子,稍稍屈尊地站在门口,用他的蓝眼望着白莎,他说:“你一定是戴小姐,我是梅克里。我按错门铃,有人把我放进公寓里来了。抱歉,我应该退出去再按你的门铃的。我是来找你谈谈我的堂兄梅好乐的,他那么快——” “不是我。”白莎把她自己站向一侧,使门外的男人可以行到房间里面。“那位才是戴小姐,我也是客人。” “喔。”来客抱歉地说。 “请进,”戴小姐说:“梅先生,原谅我不站起来了。我被汽车撞倒了,不十分严重,不过医生嘱咐我不是必要不要随便乱动。事实上,我对你认识很多,你堂兄叫我听写了不少信给你。” 梅先生走进公寓,向戴瑟芬微笑,忧念地说:“你被车撞到了?” 她伸手和他握手。“只是个小车祸,请坐。” 白莎说:“我要走了。”开始跨出门槛。 “等一下,柯太太。”戴瑟芬道:“我倒真想和你谈谈怎样。可以得到补偿,你能再留一会儿吗?” 白莎说:“能说的都告诉你了。别太计较你有多少损失一那一天,你真想打一场值得一试的官司时,你找我好了,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好吧,谢谢你。” 第七章 坐在早晨阳光里,背靠着银行大厦花岗石。白莎走过去的时候,盲人显得比上次聆听白莎报告更为消瘦。 白莎改变自己步伐的速度,准备欺骗他一下。 他没有抬头,说道:“哈罗,柯太太。” 她笑出声来。“我以为改变走路方式可以瞒过你的。” “你改变不了独有的特色。”他说:“我知道你走路方式和平时不一样,但是我知道是你,有特别消息吗?” “不错,我找到她了。” “快告诉我,她没事吧?” “没事。”。 “真的没事?她没受重大伤害吗?” “没有,现在一切都好了。” “你有她地址?” “南费加洛路的山雀公寓,她以前替一个现在死掉了的老板工作。” “老板什么人?” “姓梅的,是个作家,死掉的时候在写一本历史书。” “办公室在这里附近?”盲人问。 “是的,下一条街口,老仓库房子里。” “我记得那房子样子——在我瞎掉之前,我见过那大房子。” 静默了一下,高先生在已经忘怀的实况中追寻记忆。突然他说:“我想我知道他是哪一个。” “谁?” “她的老板,他一定是那个用根手杖,右腿有种特别拖曳走法的老年人,我也一直在奇怪,他上次走过之后,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再听到他经过了。是个很保守的人,连续经过这里有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抛过钱给我,不过一定是梅先生,你说他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你找的小姐告诉我他死了,我想他死得很突然吧。” 盲人点点头,“他健康不怎么好,右脚的拖曳越来越严重,尤其是上个月。你告诉她你为什么找她了?” “是的。”白莎说:“你并没有特别关照不可以说,我认为没什么不能说的。她一直以为我是代表保险公司的,而且开始要求赔偿了,所以我也不得不告诉她我是受什么人雇用的,没关系吧?” “没关系,还欠你钱吗?” “两不相欠。”白莎说:“你给我25元钱,我只要你25元。25元,我没有开支。” “好吧,谢谢你。你这下认识我了,下次经过请停步,我可以给你打个招呼,我很想念你的伙伴的,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 “有他消息请你告诉我一下。” “没问题,会的,再见!” 白莎继续前进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大厦,进入电梯,走进走廊,听到卜爱茜敲打打字机的声音,她走进大门,说道:“哈罗,爱茜我刚才和——”她突然停止说话。 眼皮下垂,香烟叼垂在嘴上的高个子懒洋洋地坐在接待室沙发上,两腿在膝部交叉,双手插在两侧裤子口袋中,他用不在意的姿态问白莎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保险公司吃了你这一套了吗?” 白莎说:“我根本没有想跟保险公司打交道。”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样?我们两个合不合作?” 白莎说:“对你说过,免谈。” “我知道百分之二十五,怎么样?可以了吧?” 白莎激怒地说:“我好好对你说,你听不进去。看样子一定要骂你,你才懂。” “怎么说,我的原则都一样的。” 白莎说:“这样好了,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破例给你25块钱。” 他向她笑笑。 “不要就算,”白莎说:“这还得我自己掏腰包,因为她并没有聘雇我和保险公司打交涉,事实上,她也不要什么妥协,她只想要回医药费和时间损失。她估计不会超过25元。” “她只要这一些?” “是的。” “你当然尽力教导她了,是吗?” 白莎说:“我可能自己不想参与其中。” “也许保险公司会想买下我的记事本。” “也许他们会的,你为什么不找他们谈一谈呢?” “我还真可能会去试试的。” “我想你是试过了的。” “没有,我总是先试油水多的一方的。我不会因为自私,或为了某人改变我的证词,所以我自己不愿去找那个受伤的女人。将来,上法庭,能干的律师会嗅出我的目的,咬住我猛诘问。经验告诉我,和你这种人发生私下,非公开接触不会有问题。臭律师要问我,原告有没有付我钞票,我可以理直气壮回答:‘除了规定的证人出庭费,她没给我任何费用。”’ 白莎讥诮地大笑:“25元,”她宣布道:“是她目前只想要保险公司赔她的钱,所以我也只能付你25元,我是掏自己腰包赌一赌的。” “百分之二十五。”他坚持地说。 “我告诉过你,这里面没有油水可供你来吸取,至少目前一点也看不出有油水来。” “当然,但是甜头在后面呀!” “这样吧,”白莎问:“有没有一个地址我要你的时候可以找到你?” 他露齿笑笑。“没有。”他说着大步走出侦探社的大门。 门关上时白莎对着门在生气。“岂有此理,”’她说:“我恨不能摔他两个嘴巴。” “为什么不摔他呢?”卜爱茜好奇地问。 “可能我将来不得不还要求他呢。”白莎说。 “你说要接受他的条件?” “最后,假如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时。” “为什么?”卜爱茜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和这种人一起去,尤其你根本不喜欢他。” “还不是为了钞票,还有什么。”白莎大步跑进她自己私人办公室,把自己关起来,把头埋在今天的晨报里。 运动版才看了一半,桌上的电话响起。白莎拿起听筒,爱茜的声音说:“请问有没有时间接见一下梅克理先生?他说他见过你。” “梅一姓梅的?”白莎重复了好几声,突然道:“懊,我想起来了,他要干什么?” “他没有说。” “让他进来。” 梅克理在白莎的办公室中显得比在戴瑟芬的公寓里更不自在。他小心,歉意地说:“我但愿没有太打扰你。” “你要什么?”白莎直爽地问。 “戴小姐告诉我,你是一个侦探,我大为惊讶。” “我们专门干私人的调查案件。”白莎说。 “侦探听起来比调查员浪漫得多——你以为是吗?” 白莎用冷冷的眼神注视他道:“这一行里面没有丝毫的罗曼蒂克。这也是360行中的一行,我也要花本钱来求利,你到底要什么?” 梅先生说:“我想要聘雇你,我不知道你们行规是怎样收费。” “要看什么性质的工作,也要看牵涉到多少钱。”她两眼现在充满热望。 “能不能——”梅克理说:“浪费你一点时间,听听我的故事?” “你说吧。” “我堂兄梅好乐是个行径很古怪的人。” “我看也差不多。” “他自我得出奇,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他不喜欢受制于人,也不喜欢去统御别人,他对所有亲戚的关系也都是依照这个原则的。” 梅克理把双手抬起,把所有手指展开,把两只手的手指尖逐一对起,稍稍压下,双眼自对起的指尖望向白莎,好像希望白莎能了解他所表达他堂兄的习性。 “他结婚了吗?”柯白莎问。 “他太太10年前死了。” “有没有小孩?” “没有。” “你是他唯一的亲戚?” “是的。” “丧礼怎么样,由什么人主办?” “葬礼在明天,我让葬礼在这里举行。我在星期一晚上才接到电报通知说他死了,我本人出城去了,所以电报未能及时到手,你为什么会问到葬礼呢?有差别吗?” “丧礼不关我事,你找我干什么?” “是的,是的。我就要说到了,我说过我堂兄有点怪。” “是的。” “许多怪概念中的一招是,他对今日社会已经建立好的经济制度并不投信任票。” 白莎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老天!”她说:“这有什么怪,这样才是有理智。” 梅克理把双手向顶住的指尖压下去,手指的底部也互相碰到了一起去。“怪也好,理智也好,柯太太,我的堂兄经常身边带着大量的一笔现钞,我们说得仔细一点,他身上的皮夹,经常装着大量的一笔现钞的。这是事实,我还有一封他给我的信可以证实这一点。他认为紧急需要是随时可能发生的。再说,在星期二,他又在银行中提出了外加的5千元,他准备星期五参加一个绝版书籍的拍卖会。” “又怎么样?” “我来这里接管的时候,他们把他死的时候身上的遗物交给我——衣服,袋里的零星东西,手表、名片匣-一另外就是他的皮夹。” “皮夹怎么样?”白莎双眼发光,急呼呼地问。 “皮夹里,”梅克理说:“有1张100元的钞票,2张20元的钞票,和3张1元的钞票——没有别的了。” “喔,喔!”柯白莎发表了她的意见。 “你现在知道我在烦恼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没有?” “这种事,自己没有确实证据前是不能乱开口的。” “所以你要等有了证据再开口,是吗?” “那倒也不一定。” “怎么会?” “戴小姐呀,你知道的。” “戴小姐又如何?” “她知道他身边带着的这笔钱。” “怎么会?”白莎问。 “戴小姐是他的秘书,已经有1年的时间。她记得他请她听写过一封信,信里说他随时在身上会带5000元现钞。我提醒她之后,她很快就记起来了。” “信在哪里?”白莎问。 “信是给我的,我留在佛蒙特——一我希望它仍在,重要信件我从不抛掉的。” “堂兄给你的信也算是重要信件?” “老实说,是的。” “为什么?” “他是我活着的唯一亲戚。我认为他是近亲,我很喜欢他。你知道家属式微到只剩两个人是怎样的。”梅克理自指尖上面望向她说。 “尤其两个中有一个非常非常有钱。”白莎酸酸地加上一句。 梅克理什么也没有说。 “上次见他什么时候?”白莎问。 “相当久了——4、5年。” “说得很好,但是实际上联络不多呀。” “这是他的方式。他喜欢写信,我认为保持家属和谐,减少当面接触是个好办法,通信联络也一样。” 白莎说:“说得好听,但从你的用辞,我了解你们关系的大概了。换句话说,你们两个处不来。” “那是直接说法。”梅克理承认,小心地用辞说:“我们两个有不相同的地方,我们对政治、经济各有不同的信仰,用信件联络至少不会抬杠,我们两个都是死杠子。” 白莎说:“有啥说啥,可以节省我们两个很多时间。” 梅克理的眼光中出现‘死杠子’的热诚,他说:“柯太太,你怎么也会犯一般大众都有的毛病呢?我的‘啥’,不一定是你知道的‘啥’。不把事情说清楚,我说的‘啥’,你误会了,更李省不了时间。再说——” “算了。”白莎说:“我现在了解你堂兄怎么看你了,用你的办法说下去好了。” “你要我说我对你‘有啥说啥’的看法?” “不是,说你堂兄的事。他住哪里?旅社、公寓、俱乐部,还是——” “不是,柯太太,啥也不是,不是那些地方。不幸的是,他自己有他的住所。” “什么人给他管家呢?” “他有一个管家。” 白莎用眼神请他快讲下去。 “一位葛兰第太太,我看40来岁,她有个女儿,依娃,和女婿包保尔。” “保尔和依娃和他们一起住你堂兄家里?”白莎问。 “是的柯太太。保尔是司机,我堂兄难得出门时由保尔替他驾车。葛太太,保尔和依娃,他们一起住堂兄家里。依娃只是帮她妈妈而已,他们都支用我堂兄高薪,你要我发表意见的话,这是世界上最浪费,最划不来的一件事。” “依娃几岁了?” “我看25岁左右吧。” “她丈夫呢?” “大概比她大10岁。” “对应该在皮夹里的钞票,他们怎么说?” “问题就在这里,”梅克理说:“我还没有向他们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 “我希望,我说的不会变成指控他们。在技术上,我有困难。” “你在想要我替你去做这件事吧?”白莎脸泛红光地说。 “正是如此在想,柯太太。” 白莎说:“这个我在行。” “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梅克理自认道。 白莎,向他瞟一眼,说道:“是的,我相信——尤其假如这管家是某一种形式的人的话。” “正是如此。”梅克理有弹性地把相对的两手手指分合儿下,说道:“她正是你形容那一种形式的人。” “你说过,有一封信谈到有5000元一笔现钞,另外那5000元如何?” “那是因为我堂兄想在星期五下午参加一次绝版书拍卖,但是他的病使他无法前往。他的银行可以证明他提出了5000元钱。柯太太,据我估计,我的堂兄在他死的时候,皮夹里至少有10000元钱的现钞。” 白莎皱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突然问道:“你怎么样?有钱吗?” “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可以帮助我弄清楚背景。” 梅克理故意想了一下,小心地说:“我在佛蒙特有一个农场,我制造枫糖和枫糖糖酱,我邮购销售,生活过得去而已。” “你堂兄也照顾你生意?” “是的,他的糖酱也是用我的。他喜欢枫糖,都是邮寄他办公地址,不寄家里地址。事实上,我上个礼拜还寄给他一种我新配方的枫糖糖果样品。真是不能相信,他说去就去……” “一大堆样品?” “不,绝对不是。送人甜的样品千万不可以叫人吃腻了,只是甜甜嘴而已。” “记他帐,还是免费试吃?” “我记他帐七折优待,他也不忘记立即汇现款,可以扣除百分之二的货款。” 白莎举起右手,食指中指做成剪刀状,她说:“你们堂兄弟之间亲密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梅克理笑笑道:“你该知道我堂兄,我非常怀疑会有人真的和他关系亲密——连他穿的内衣裤也不可能。” “他的管家如何?” 克理脸上浮起一阵阴影。“这就是令我担心的事,她显然希望使他一切都要依靠她,我有点怕她。” “我不怕,我们去找她。” 第八章 葛兰第,双眼因悲悼带着红丝,把手伸向白莎道:“柯太太,请进来。你会原谅我,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都十分震惊。这是我女儿包依娃,这是我女婿包保尔。” 白莎干练地摇摆进入门厅,和每一个人握手,要想控制全场。 葛兰第,40出头的女人,努力于自己的外表,长期的小心,除了时发痴笑以外,已经把自己培养成各方面看来都是个淑女了。 他的女儿,依娃,是个非常漂亮的褐色发肤女郎,长腿,曲线良好,薄细的鼻孔,弓型眉毛,急躁型的嘴唇,能隐藏情感的眼睛。 包保尔像个有皮肉的草包,假如他有什么内涵,也早已被两个特强个性的女人消磨殆尽了。他普通身材,一般体重,没什么特征。正如事后白莎致赖唐诺信中所形容,“你可以向他一看再看,但是还是没有看到他。” 梅克理一进门就把自己隐藏在白莎伟大的个子和突出的人格背后,好像他是个小学童,他妈妈正带他去学校训导处评理一件他没有参与的坏事一样。” 白莎不是随便浪费时间的人。 “好吧,各位。”她说;“我们不是来寒暄应酬的,我的当事人,梅克理,是来把一件事弄弄清楚的。” “你的当事人?”葛太太冷冷圆滑地说:“请教你是律师吗?” “我不是律师。”白莎简短地说:“我是个私家侦探。” “侦探!”葛太太明知故间地说。 “是的。” “喔!老天。”包依娃叫出声来。 她丈夫挤向前来。“弄个侦探出来干什么?”他唐突地装样问道,好像借此壮壮自己的胆。 白莎说:“因为有10000元不见了。” “什么?” “你不是听到我说的了。” 葛太太问:“你是不是在控诉我们拿了10000元钱?” “我什么人也不控诉。”白莎回答。过下又加了一句:“目前还没有。” “能请你解释一下你真正的来意吗?”葛太太宣称道。 白莎说:“当梅好乐死亡的时候,他皮夹里有10000元现钞。” “什么人说的?”包保尔问。 “我说的。”梅克理宣称道,站前一步,使自己和白莎并肩站着。“我还有证明,我堂兄想参加拍卖几本历史方面的绝版书。因为某些不愿公开的原因,这次拍卖都用现钞举行。在他死亡当天,他一定拥有10000元现钞。” “那末钞票一定放在别的地方。”葛太太说:“反正他死的时候,钞票不在他皮夹里。” “不对,不会的。”梅克理说:“他皮夹里随时有5——” 柯白莎用她短而粗的手臂横里扫一下,把梅先生推向身后,同时也把他嘴闭上。她向葛太太说:“你又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钱不在他皮夹里?” 葛太太和其他几个人交换眼神,一时答不出话来。 包依娃愤慨地说:“我们在这里管事,老人死了,我们当然要看看他留下了些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包保尔说:“我们还要知道他有什么亲戚没有。” “你们早就知道他有什么亲戚了。”梅克理说。 白莎生气地说:“我又不是到这里来雄辩浪费时间的、我们来要这10000元钱。” “他也许藏在他房里。”葛兰第说:“我清楚绝不在他皮夹里。” “我拿到皮夹时,倒真正是没有这笔钱在里面。”梅克理说。柯白莎在言语上已经占了先锋,所以他说起话来也神气了不少。 “好吧,”白莎言道:“总要有一个地方开始,我去他死亡的房间看看。其他房间又如何?他在家里工作不工作?” “老天,当然工作,不过都在书房。”葛太太说:“他有的时候通宵工作。” “那我们也要看书房,哪一个近一点?” “书房。” “我们就先看书房。” “卧室反正曾经仔细搜索过。”保尔说:“他——” 葛太太狠狠地瞪他一大眼,使他停止继续说下去。 依娃低声言道:“亲爱的,该由妈妈负责发言。” 葛太太一本正经地说:“请跟我来。”她带路走进一个宽敞的书房。在门口,她平伸右臂,向书房四周空扫一个半圆,像是她把这个书房支付给这些客人,自己的责任可以减轻一点。 包保尔看看手表,突然悟到什么地说:“喔!我忘了要打个电话。”一面快快的走向屋后。 立即,两位女士的态度改变。葛太太用安抚的口气问:“你确定他身边有那么多现钞?” “多半在地皮夹里。”梅克理说:“银行职员清楚地记得,星期二他从银行里提出5000元钱的时候,他是放进皮夹里去的。” 葛兰第和她女儿交换眼色,依娃退守地说:“他根本没有单独和梅先生在同一房间过。妈,你是知道的。” “他活着的时候是没有。”葛太太说:“但是——” “妈!” “好吧!不过是你先提起这件事的。” “但是,你听起来好像在控诉——” 葛太太笑脸地转向白莎,她说:“当然,你提起的这件事太突然了,叫我们大吃一惊。不论你要怎么样,你说出来,我们就尽量配合帮助你。” “喔!当然。”白莎涩涩地说:“你知道我会做什么之后,你还要吃惊呢。” 书房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不少固定在墙上的书架。很多古装的皮面书,因为年代久远,皮面已经变暗,变硬。房间中间是一张很大的长方桌,上面堆满了翻开或没翻开的厚书,一本本错综互叠着。一边的中央是一大堆的记录纸,在它首页上弯弯扭扭是不能稳定的手所记下的许多札记。 葛太太说:“除了梅克理先生要求看一下所有房间之外,我相信这房间从没有人来看过。现在的样子就是梅老先生死的时候的样子。他生前指示过我们,不论什么情况,不论什么人,都不可以移动这房间中任何一本书。他留下什么情况,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移动。我自己也不敢弹这张桌子上的灰尘,上面翻在那一页,他都不准我们动的。” “我看这地方不像一个人会放10张1000元钞票的。”白莎左顾右盼地说。 葛太太不发表意见以示赞同。 梅克理说:“那堆札记的内容我看过,都和凯撒大帝的一次战役有关,和我们讨论的事没关系。事实上,我发现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对这种事有兴趣……” 柯白莎不理他走开,给这个房间一个秋风扫落叶似的翻查。 梅克理说。“我觉得我们应该集中全力来搜查卧室,不过我们都应该有心理准备搜查是不会有结果的,对我言来这不过是提出告诉前必须经过的手续而已。” “告诉?”依娃尖酸地问:“告谁?告什么?” 梅克理机巧地避免正面答复,他说:“这就要靠我的侦探来作最后决定了。” “不过是个私家侦探。”葛太太嗤之以具地说:“她哪有什么权做什么事。” “她现在代表我。”梅克理宣布道。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 白莎根本不理会这些讨论,有关钞票的事,有如猎狗嗅到血腥,她总是勇往直前的。她大步走向书桌,看看这些翻开着的书用洗牌的方法翻一下记录纸堆,不断停下来看上面记了些什么,说道:“老古董的事,什么浑蛋会有兴趣?” 静寂了一阵,梅克理说:“我堂兄很有兴趣。” “嘿!”白莎说。 又一次房间里没有人发言。 “桌子有抽屉吗?”白莎问。 很明显的,没有。 “我看我们还是去卧室吧。”梅克理说。 白莎又一次集中注意力在札记中。 “这玩意儿写满了怎么处理?”她问。 “你说的是这些札记?”克理问。 “是呀。” “交给秘书打字,再给梅先生修改以便定稿。最后变成他私人的资料,他有很多保存的资料,他准备在——” “札记用纸如何处理?照他如此写字,一堆纸用不了多久。” “我看是用不了多久。有时我见到——” “补充的纸来自什么地方?” 葛太太指向一个有木门的书柜。一备用的文具都在这里,这里有很多削尖了的铅笔,一大堆未用过的记录纸,和很多……” 白莎快步经过她身旁,来到书柜里,一下把木门拉开,看向井然有序的文具和补给品,突然回顾葛太太道:“你怎么会想到是保尔拿走了的?” “拿走什么?” “拿走那10000块钱。” “什么10000块钱,柯太太,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太过份了,也许你不知道保尔是我的女婿,他是很有责任感的……” “他赌马吗?”白莎问。 母女两个很快地互望一下,白莎等于有了答案。 “嘿!”白莎说:“我就知道是,可能现在就在和黑市赌马的打电话。我告诉你,假如是他拿的,他可能还没有输完,叫他早点拿出来还来得及。” 包保尔正好走回来,听到最后几句话。“什么人,”他问:“拿出什么来还来得及?” “没什么,亲爱的,没有什么。”包依娃急急抢先回答。明显的希望能大家改变一个话题。 包保尔的脸色泛红。“你们都给我听着。”他说:“别以为我是傻瓜,我知道这个家就多了我一个人,你们两位女士嘴巴上甜甜的。老天!你们两位才应该互相结婚算了。我想依娃——你从来没有想到过,女孩子长大了,结婚了,嫁鸡就应该随……” “保尔!”依娃尖叫道。 葛太太温和地道:“保尔,你要和依娃讨论夫妻间闺房问题,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呀。” 包依娃要转变大家的注意力,突然好像她要决定帮忙搜查书柜。“先别急,”她说:“他生前在这个房间待的时间很多,最可能——” “等一下,”梅克理斩钉截铁地站到前面来。“该由我来先看。” 白莎根本不理他,宽大厚实的双肩挡在书柜门前,双手把整齐地堆在架上的文具往外拨弄。 “后面还有个抽屉!”她说。 “但是,不把这些文具拿走,他不能用这个抽屉。”梅克理说:“再说——” 白莎把抽屉拉出来。 所有人凑前观望。 “里面有什么?”梅克理问。 “铅笔蓝,邮票,一个信封——封着的。”白莎说;“我们来看看里面是什么,可能有点重要东西。” 她打开信封,抽出来是长方形折叠着的纸。 白莎有兴趣地看着内容。葛太太急急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白莎说:“我看像是一张1942年,元月25日,梅姆乐先生的最后遗嘱,各位有什么概念吗?” “一张遗嘱!”梅克理又争着向前来看,一面叫道。 包保尔说:“等一下,你说哪一天,元月25日?想起来了,没想到竟是——” “想到什么,保尔?”他太太在他突然停下时间他。 “这是他叫我做个证人,签的文件。”保尔说:“你记得吗?我告诉过你。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戴瑟芬也在这里。他把我们两个叫送来,要我们做证人这张纸是他自己签的字。他用钢笔墨水签了字,在这下面,要我们签字做证人。” 白莎把文件第一页翻转,观察在第二页上的签字。“没错,两个人签字作证。戴瑟芬和包保尔。” “那就是了,那是他的遗嘱。”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葛太太谴责地问。 “我跟依娃说过,他叫我们两个在这东西上签字,我认为这是遗嘱。” “我从来没有以为这是遗嘱过。”依娃向她妈妈解释。“老实说我根本没有重视这件事,我记得保尔在外面洗车子,梅先生敲敲窗的玻璃叫他送来……” “遗嘱上说什么?”梅克理问:“看看里面说什么。”’ 白莎一直在看这文件,向后看向梅克理,说道。“你不会喜欢的。” “别胡诌了。”包保尔不耐地说:“到底遗嘱说些什么?” 白莎开始念遗嘱: “余,梅好乐,写这张遗嘱时身体健康,神智清楚。要宣告所有在场听我遗嘱宣读的人,我已经相当厌倦了。倒不是厌生,我对生命及生活都十分喜爱,而是厌烦于同时活于世上而在我周围的人。所以,我把我最后的遗嘱用白纸黑字写出来,其内容如下:“ “我的亲戚,仍活着的只有一个人——梅克理。他是我堂弟,也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伪君子。老实说,我们之间无怨无仇,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他的个性和我不合。他对小的事情叨叨不休,但真正应该据理力争的大事又讨好我附合我的生意,其目的很明显的,是为了在我死后希望得点好处。” “真正使我憎厌,造成我和他感情分裂的,是他喋喋地提示我,我们家属过去的辉煌;血浓于水的责任感;什么亲戚总是亲戚;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梅字来,和什么祖宗在天上也会如何如何。” “综合以上的考虑,也为了要合乎传统习惯,不使亲爱的堂弟太过失望,我应该在遗嘱里第一个不忘记为他列出一条,想想到底他曾经为我写了很多乏味的长信,我所以决心送给他,遗赠他,我亲爱的梅克理堂弟,壹万元(10000元)。” 白莎把文件翻过一页。在开始要念下一页内容之前,她望了一圈所有瞪着眼睛在看她的人。 她向梅克理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梅克理生气到嘴唇都变白了。他说:“这真是蔑视法理——他到最后才说这种话,连回嘴的机会都不给我。不公平,他是胆小鬼。不过,当然——” 他静下来说不下去的时候,白莎替他讲完了这句话。白莎说:“不过,当然1万元还是1万元。” 梅克理涨红了脸说:“真是污辱,九牛身上一根毛。”白莎又开始念手上文件的第二页。 “给我的秘书,戴瑟芬,1万元(10000元)。” “其余,我把剩下的一切,都遗赠给我的管家葛兰第,她的女儿包依娃和依娃的丈夫包保尔。” “我不希望梅克理对我的决定有异议或诉诸于法,我死后我所有动产,不动产都立即由葛兰第接管。 “当了证人的面,心中含了怪异的惩治伪君子的快感,我亲手签署这文件,日子是1942年元月25日。签字是当时两位我临时请进来的证人面前亲自签的,这两位证人并不知道文件的内容。但是事先我曾告诉他们这是遗嘱。梅好乐(签字)。” “下面,”白莎继续地说:“紧接着是遗嘱证人证词,我看我一并念一下好了。” “本文件共有两张,是在1942年,元月25日,当了我们两位证人之面,由梅姆乐先生拿出来,他说这是他最后遗嘱,又当了我们两个证人面由梅先生签上名字,这些都是在1942年,元月25日合法化的。戴瑟芬(签字),包保尔(签字)。” 包保尔是第一个打开僵局的人。“真鲜!”他说:“老头子把那么多钱留给我们!老头子叫我签字做证人的时候,我不知道遗嘱的内容,心里在想他当然把一切遗产赠给他堂弟。” 白莎说:“他叫你签字作证的情况你还都记得?” 他看向白莎,好像白莎是白痴。“当然。”他说:“我记得,只是没想到遗嘱里有我的钱,所以后来把遗嘱的事忘了。就在这书房里,是个星期天的下午。他把戴瑟芬叫来这里替他速记点口述,我就在窗下车道上洗车。戴瑟芬走到窗前叫我过去。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坐在这张桌子前,手里拿了支笔。他说‘保尔,我现在要签我的遗嘱,我要你和戴瑟芬签名证明这是我亲手签的遗嘱。以后要是有人认为我签字的时候神志不清,你只要证明当时我没有比平时疯狂就可以了。’——反正就是这会事,当时就是这样子。” 梅克理说:“当然,这里最尴尬的现在是我了。我真想不通我亲爱的堂兄怎么会用这种眼光来看我的。不过,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来搜查他死亡当天身上失踪的1万块钱的。根据一切现象看来,最有嫌疑的——” “等一下,’噶兰第突然说;“我们为什么要受你这一套?” 梅克理笑了,一种把敌人诱人陷阶时的笑容浮起在他脸上。“我并没有指控什么人呀,葛太太。照你刚才说话的方式,好像你自己脑子中也有一个——” 门铃声响,打断了他的发言。 葛太太向她女儿下令:“去看看是谁。” 依娃快步走向前门。 梅克理说:“我有点不相信,太不公平了。” “算了、”葛太太说:“你已经有1万元了,你认为那不是钱,胃口就太大了。” 保尔出声哈哈大笑。 白莎说:“我还是要查那不见的1万块钱。” 门厅中声音响起,依娃把戴瑟芬带了进来。 “哈罗,各位。”戴瑟芬大声道:“我高兴极了,我又找到了一个最棒的工作,替一个政府高级人员工作,他旅行很多,我要跟着他全世界跑。好像是人力调查。他每个国家停留6个礼拜到两个月,之后又走一个国家。太棒了,不是吗?” 葛兰第说:“还有好的消息你没有听到呢。” “是的,”依娃说。“你还有一笔钞票,你想不到的。” “什么呀?” “没有错。”保尔作证道:“记得那一次老板要我们签字做证人,关于一张遗嘱吗?” “喔,你说那一次你在洗车,我敲玻璃叫你进来?” “是的。” “有这会事,他说是张遗嘱,是遗嘱吗?至少他说是遗嘱。” “一点不错是遗嘱,里面有你1万元。” “有多少?”瑟芬不信地说 “1万元。”保尔说。 柯白莎把遗嘱证人签字那一部份,一下子戳到戴瑟芬鼻子前面,问道:“这是不是你的签字?” “是的,当然是我的签字。” “那么这也是你当时作证的遗嘱?” “是的。” 梅克理说:“这一点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讨论。目前,我是来找我的堂兄在死亡的时候身边带着的1万块钱。我要知道钱哪里去了。” “等一下,”保尔狡猾地说:“你要知道钱哪里去了。你有什么资格,这1万块钱是你的吗?” “我当然有资格,我是他堂弟。”梅克理说。 “堂弟,堂弟个鬼!遗嘱里你有1万块钱,这就是堂弟的钱。我们才是有资格查问另外1万元去向的人。现在该由我们来查了。要知道葛太太现在是遗产所有人。你指责我们偷掉的1万块钱,是我们的钱,我们把房子拆掉来找你也管不着。万一找不到,也是我们的损失,与你无关!” 梅克理站在那里,从一个人脸上看向另外一个人,又迷惘又生气。 “我看,”保尔说:“你们这里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你和你的侦探柯太太,可以走路了。” “保尔。”葛太太说:“你不可以那么刻薄。梅先生已经听到遗嘱的内容了。他自会有分寸的。这里由我负责。” “那遗嘱是不合法的!”梅克理挣扎地说:“是在不正当影响情况下写的。” 包保尔嘲弄,挑战地大笑着。“你有办法证明吗?” “那是假的。” 葛太太说:“梅先生,说话要小心。” 戴瑟芬说:“对不起,梅先生。我不知道遗嘱里说什么,不过以遗嘱本身言来,遗嘱是百分之百真的。我记得梅老先生在元月里叫我们进房间来。保尔在书房外面洗车。记得吗,保尔?你把车自车库退出来,就在窗的外面,我们在里面还可以听到水龙声。梅老先生走到保险箱把他的文件拿出来。他告诉我他要签张遗嘱,要我做个证人。他叫我另外找个人来一起作证。我问他想找哪一个,他说都没差别。之后他说:外面不是保尔在洗车吗?我们叫他进来好了。” “没错,”保尔说:“就这样戴小姐叫我进来,老板说他要签张遗嘱,要我签字作证。我也没太在意——你知道,我根本没有想到里面会给我1毛钱。” 戴瑟芬道:“我清楚记得你在弄车子,因为你右手有油污。你把油污弄上了文件,梅老——” 梅克理一把握过遗嘱。“但是,这上面没有油渍呀!”他说。 葛太太自他肩后望向遗嘱,恐惧现于脸色。 依娃说:“油渍不油渍和遗嘱无关,极可能是戴小姐记忆有问题。” “不对,”戴瑟芬敲钉截铁地说:“我不管油渍和遗嘱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管什么人会因而受损,我只知道事实。原来文件上是有个油渍的。假如油渍不在这文件上,文件是假的。” “等一下,”葛太太说:“油渍可能被擦掉了。” “不可能。”戴瑟芬说:“我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面纸曾经立即擦过,还是留下一个油印。” “对着光照一下,”葛太太说:“油可能被纸吸进去了。油印是逃不了。” 白莎把两张遗嘱纸分开,拿起第二页对向亮光。小硬币那么一块油渍,清楚的在上面。 戴瑟芬说:“现在我心安了。油渍就在这个位置。” 柯白莎说:“我有话说,我要趁大家在这里的时候请个照相专家来把这遗嘱照下来。照亮相,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葛太太,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富婆了,淑女样的口气说道:“依我个人意见,这是一个极合宜的建议,我同意这样做法。” “妈,”依娃说:“你该说你准许他们这样做。” 葛太太用贵妇的姿态说:“亲爱,妈说同意这样做。” 柯白莎开始用电话。 在等电话接通时,她说:“葛太太,法律有规定,遗嘱证明人是不能自遗嘱中拿钱的。” 葛兰第说:“我们不必脑子太死了。依娃,保尔和我接收剩下的一切,我们怎么分法是我们的事。我们会依梅先生希望我们的分配方法分清楚的。我们自己人,不必管法律的繁文缛节。我们喜欢梅好乐,我们对他的遗嘱要好好执行。依娃,对不对?” “是的,妈。对极了。” 第九章 柯白莎大步回进办公室。在卜爱茜打字桌前停下,半发牢骚,半对卜爱茜道:“真是乱七八糟。” 卜爱茜用手一推打字桌,把有轮子的座椅退后,说道:“要不要告诉我怎么回事?” “不行。”白莎说:“做出这种鲜事来,我谁都不会说。这样好一个案子,天上落下来的是纯金的雨,而我手里拿的不是汤匙,而是一只筛子。除了我柯白莎之外,每个人可以分一杯羹。我真想念赖唐诺这个小王八蛋,只要他在这里,他一定能想个办法捞他一点油水,我们也弄他一点钞票花花。” “他有寄一张明信片来。”卜爱前说:“他目前在旧金山。还会在那里3、4天。” “你说赖唐诺在旧金山?” “是的。” “我要飞过去看他。” “没什么用。”爱前说:“他明信片上写著有,你没有办法进营区去看他,但是他可以收到你的信。”。 白莎的下颔的角度,看出她不可更改的决心。“好吧,”她说:“我就给这小虾米写封信。这个有脑筋,聪明的小杂种!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假如他还想到感激我,他会告诉我怎么样去做。爱茜,把你速记簿带进来。我要给唐诺一封信,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 柯白莎带路,两个女人进入她的私人办公室。她把自己坐进可以摇动的办公椅,对卜爱茜说:“这封信用航空,快信,限时专送,十万火急,信封上加注机密,私函,亲自优先拆阅。” 卜爱茜用铅笔在速记纸上划着。 “现在来开始内容。”白莎说:“亲爱的唐诺,知道你近况十分高兴。谢谢你抽空寄来的明信片。我也十分想念你。白莎正一个人单独维持侦探社的业务,如此在战后你回来的时候可以有事情做——等一下,爱茜,我不要如此说。” 卜爱茜抬头看她。 “这样说就把把柄落在他手上了。”白莎道。 “你不要他回来工作了吗?”爱着问。 “将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白莎激动地说:“战争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知道。你重头再开始,重新写。这样写好了。亲爱的唐诺:因你背弃白莎于危难之中,所以还得由你解救她离开困难——不行,这样写着起来我太依靠他了。爱茜,撕掉它,再重新开始。” 白莎默想了一阵子。 突然,她说:“我们这样写。亲爱的唐诺:白莎今天下午很忙,但是她知道一个人进了军队会多寂寞,所以她还是浪费时间来给你写一封长信。免得别的伙伴有家信时,你会难过——爱茜,这算是一段,你另起一行再写。事实上除了办公室公事外,我也没什么好告诉你的。而你这个整天古灵精怪的脑袋,假如没有事给你做推理的话,可能会锈掉,所以我要把办公室里最近接到的一件很有趣的案子告诉你。” 白莎停下来,研究了一段时间,泛起满意的微笑,对爱茜道:“就是如此,这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把案情告诉他,不致使他认为我在求他,而他也会给我建议,不信可以打赌。” “万一他不给你建议呢?”卜爱茜说。 “当然,我在信里会提起,不论他有什么建议,一定要用电报告诉我。不过我要用点心机,不能这样直说。我会说,假如他想知道如此有兴趣一个案子,会有什么特别发展,他可以把他意见用电报告知,我就会不断告诉他进展的新情况。” 卜爱茜看看手表,她说:“假如这封信会很长,你又想晚航之前发出,我们就直接由你口述我来打字好了。” “晚航发出!”白莎叫道:“假如不太贵的话,我要用电报发出。算了,我们去用你的打字机。这里是遗嘱的照相副本。我弄了三份。附在信里寄一份给唐诺,看他有什么意见。” 第十章 身材高挑,穿着整齐,说话像大学毕业生的男人走向卜爱茜。 他手里的手提箱是真的象皮制造,镶以擦得雪亮的黄铜配件。靠在爱茜办公桌上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精心地修过,而且擦过白指甲油。 “柯太太在吗?”他有礼地问道。 “还没有来上班。” 男士看看自己手表,好像不太习惯因为别人的倦动而影响了自己的工作程序。“已经9点15分了。”他说。 “有的时候她10点或10点半才来。”卜爱茜告诉他。 “真的?” 由于卜爱茜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男士继续言道:“我是从共益保险公司来的。我相信柯太太曾经在报上登过一个广告,为一件汽车事故找过证人。” 卜爱茜抬头看他道:“我无可奉告。” “你是说你不知道?”他现出有教养的惊奇,一面问卜爱茜。 “我是说我没有什么可以奉告你的。我在这里的工作是打字。柯太太掌理这里大小的事。我——” 大门打开。 柯白莎摇摆着进入。一面问道:“爱茜,有唐诺消息吗?”她眼睛还没适应过来,根本没有看到在办公室的男人。 “还没有。”卜爱茜说。 高个子男人移向柯白莎:“我看你是柯太太吧?” 白莎戳出她方方的下巴。“看对头了,好好看一下吧!” 男士红脸道:“我不是有意——我只是一下脱口说习惯了。我是从共益保险公司来的。” “你姓什么?”白莎问。 “r-l-傅。”他说。把自己的名字卷卷地从舌头上发出音来,好像相当有味道似的。一面把修得整齐的手指伸进西装背心下口袋,摸出一只扇扇的名片匣,啪的一声轻响名片匣自动打开。他拿出一张名片。一面关上名片匣放入口袋,一面稍稍一鞠躬,把名片递给柯白莎。 白莎拿到名片,看了一下,一面用手摸著名片的质料和凸起在名片上的印刷字体,好像在估计对方身价似的。她问:“有何贵干?” 傅先生说:“你在调查一件车祸案。你登报找目击证人。当然,我们公司就注意到了。” “为什么?” “看来你好像想要提出诉讼。” “又怎么样”白莎有敌意地问。其实,她反对的是对方有教养,温和的仪态。“这有什么不对。我想要打官司,我要打官司。” “是的,是的,柯太太。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可能根本没有打官司的必要。” 白莎顽固地拒绝让他进她的私人办公室。她站在那里用贪婪,发亮的小眼看着他。 通走廊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卜爱茜有意大声地做出咳嗽的声音。 白莎没有立即会意过来。 傅先生用故意希望别人对他留有印象的语音发言:“柯太太,这件事可能根本不需要法律解决的。很可能案子的保险公司,也就是我们共益保险公司,愿意趁着这个好机会,做点广告工作,拿点钱出来庭外和解的。” 卜爱茜又大声嗽咳。当她看到柯白莎根本没有回头看她的意思,她说:“柯太太目前没有空,你能过一下再来吗?”卜爱茜说话的语调使白莎回头望去。 那位自己前来应征说是见到车祸,又累拒说出自己姓名的落魄男人,正站在那里欣赏办公室里的这一出戏。 白莎向博先生说:“来,到我办公室来。”又转向那证人说:“恐怕今天我没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我等等没有关系。”他笑着说。舒服地自己坐了下来。 “我绝对不会和你有什么交易的。” “没关系,我反正还是要等。” “我对你绝对没有什么兴趣。” “可以,可以,柯太太,没有关系。”他自矮桌上拿起一本杂志,随便地翻向一页,有兴趣地全神投入看将起来。 傅先生殷勤地走向白莎私人办公室门口,把门打开,自己站向一侧,有礼地一鞠躬。 白莎像艘战舰似的航进自己办公室。傅先生把门关上,站在靠窗的客户座椅之前,显然在等候白莎先就坐。 单纯因为自己仍在生气,白莎故意延宕了不必要的数秒钟,而后把自己坐进她的办公回旋椅。 “柯太太,你当然会了解,”傅先生平静地继续说他来这里的目的。“我们共益保险公司本来是没有义务一定要管这件事的。我们不过是对当今这件事初步了解后,看一下能否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已。真的要打官司就不一样,像这种案子打到最高法院,他们还可能认为证据不足呢。再说,法庭也最鼓励当事人能庭外和解。” 柯白莎什么也不说。 “这样好了。”傅先生继续灌迷汤似地言道:“柯太太,我们要求公正。很多外行认为保险公司是没有良心的,狡诈的。人们以为保险公司提高保险费,而赔款的时候牵丝扳藤尽量留难少付。共益保险公司只求公正。车祸发生后,假如责任在我们的投保人,我们一定给付合理的金钱妥协,甚至多花点钱,我们是不在乎的。” 傅先生把手提箱拿到大腿上来,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卷宗,他一面用修剪整齐的手指翻弄文件,一面在脸上做出各种不同的表情来让白莎欣赏:把眉毛抬起以示关注,颦蹙以示惊讶,皱额以示对受伤者痛苦的同情。 白莎不耐地说:“好吧,要说什么就快说。” 傅先生抬头望向她。“柯太太。”他说:“假如你们给我们一张放弃诉讼权利书,由受伤的人亲自有效的签字,我们肯付1千元现钞。” “你对我们真是周到。”白莎挪揄地说。 “当然,”傅先生试验性地说下去:“事实上受伤的人伤得十分轻。再说,你所代表的人在想穿越马路的时候根本没有太在意,甚至可能在红灯情况下想穿越马路。万一要上法庭,被告方面当然要提出这些来自辩,很有可能决不定错在那一方。不过,我们共益保险公司的政策,一本在我们投保人撞人后,先期优先和对方不用较多的钱妥协,直到对方提出告诉为止。万一对方不接受我们好意,而一定要提出告诉,我们公司是官司打到底的,不再给对方妥协机会。我们打官司很少会输。一上法庭就1毛不拔给原告,我们宁可多花人力财力打官司。柯太太,我看你应该考虑一下,接受我们给你1千元现钞的建议。” 傅先生收起卷宗,把卷宗放回象皮的手提箱里,把箱子关上,黄铜的锁喀的一声按进位置,提着手提箱站了起来。好像一个演员,演完一出戏在等谢幕后的掌声。 白莎说:“1千块钱怎能补偿这个女人的损失。” “1千元不单是我们第一次的开价,也是最后一次的开价。我们共益保险公司绝对1毛钱也不会增加的。” 白莎的激愤超过了她的耐心,她大叫道:“去你的你肯付多少钱!我讨厌你的装腔做势。” 她趁他两脚才走进接待室,一下把办公室门碰上,自己回来气呼呼地坐回回旋椅,突然,她想到外间那另一名访客。她急急站起,一下把门打开,正好来得及见到外面侦探社的大门及时关上。 “邋遢鬼哪里去了?”她问爱茜,一面用大拇指和头的动作指向那懒散年轻人刚才坐在的位置加重语气。 卜爱首说:“那保险公司人一走出去,他就狗路似追出去跟在后面。” 白莎想了一想情况的进展,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大混蛋。”她认真地说:“这个两头倒,骑墙的骗子。看我有机会不修理他。我得快点先去看戴瑟芬,免得这些人先包围她了。” 白莎抓起她的帽子,紧紧地别在她银灰的头发上头,正要开门,门自外面打开。一个穿制服的手里拿了一个纸信封站在门外。“柯白莎电报。”他说:“收件人付款。” “是什么人发来的?”柯白莎问。 送报人看看便笺,他说:“一位赖唐诺,从旧金山。” 白莎攫过信封,一面指着爱茜向送报人道:“向她收款。爱首,从零钱箱里拿钱先付给他。” 白莎急急地回进她自己的办公室。把浆糊还没有干的的信封打开。电报内容如下: “信及遗嘱影印本收到,请注意遗嘱两部份文字差异。首页是对特定对象强烈的个人意见。次页明显部份抄录于另一文件。以遗赠葛和包那一段文字看来,像是愤世之人想把全部财产处理掉的味道。又,全部条文像是指定一个人来执行。两页文字使用亦有明显不同处。建议研究遗嘱有否被用去墨水液篡改或其他问题。祝福你们,唐诺。” 白莎瞪视着电报,闭住了气咕噜道:“他奶奶的,这个聪明的小浑蛋!” 门打开,卜爱茜问道:“有消息吗?” “有,”白莎怒气地说:“给他旧金山那个地址一封信。问他既然是收件人付款的电报,为什么还要来祝福这一套,浪费钞票。” 第十一章 柯白莎用右手食指压下戴瑟芬公寓楼下对讲机旁边的门铃,又立即把自己嘴巴凑向对讲机准备楼上一问是什么人,可以立即作答。过了一下,她有点泄气,又再按了一次门铃,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第3次按铃,仍旧没有回音时,柯白莎按了标明着属于“经理”的门铃。 没多久,一位重量很大的女人打开大门笑向白莎,这位女士身上的肉比果冻硬不了多少,她的声音又高又尖,她说:“正好我还有几个套房可以出租。有一间朝南的,其他都朝东。不过视线都还可以。” “我不是来租公寓的。”白莎说:“我是来找戴瑟芬的。” 笑容自女经理脸上溜走,现在的她好像戴了一张无表情的假面具。“她的门铃在这里,”她说:“你自己按好了。” “按过了,她不在家。” “不在家我也没办法。” 她转身向回转。 柯白莎说:“等一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打听什么?” “我实在是急着想见到她,是十万火急的要事。” “我帮不上忙。”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会在哪里?哪里找得到她?或是怎样可以传个消息给她?她出去有没有留地址给你?” “什么也没有。她有一个年轻女人和她一起住这个公寓,叫做贾玛雅。假如有什么人会知道她去哪里,就只有贾玛雅。” “那我怎样能找到贾玛雅呢?” “她也不在家吗?” “不在,至少没有人来应门铃。” “那就是不在。我也没办法,抱歉了。” 公寓大门被关上。 白莎拿出一张名片,在背后写道:‘戴小姐,有重要大事,请立即来电,有钱等你拿。” 她把名片塞入戴小姐的信箱,转身正要走开,一辆计程车自街角转进停在门口。 那位自称是车祸证人,又不肯说出名字的年轻人走出计程车,背对着公寓,在看计程车前座的码表,忙着付钱找零。 白莎有目的地走向他。 计程司机看到她走过来,以为正好又来了次一位顾客,自驾驶盘后面跳出来,转过车尾替白莎把后车门打开。 白莎走到年轻人后面不到3步的时候,年轻人转身,看到她,马上认出她是什么人。 柯白莎用十分自满的语调说:“嘿!我就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什么用处也没有了,我先来了一步。”男人脸上露出狼狈窘相。 “去哪里,夫人?”计程司机问道。 白莎把自己办公室地址告诉那司机,转脸露齿向懒散的男人一笑。 “你以为你战胜了?” “当然。” “他们肯出多少钱?” “不关你事。”白莎告诉他。 “我是因为你说你不会代表她,所以才告诉你她的地址的。” 白莎说:“我是没有代表她,但是保险公司闯进来硬把我和她连在一起,我有什么办法。”进入计程车。 “对我就不公平了。” “去你的。”白莎说:“你自己要站在当中,可以两面倒。” “这件案子中,我的地位是不可否认的。” 计程司机问白莎:“可以走了吗?再不走我要扳等人表了。” “可以走了。”白莎说。 “等一下,这是我坐来的计程车。” “不是,不是你的计程车。”’白莎说。“你付完车资,车子就不再是你租的了。” 那男人问:“你见到她了,让她把文件签妥了吗?” 白莎完全满意地向她露齿而笑。 那男人突然一下窜进计程车,坐在白莎边上说道:“好吧,我也要乘这辆车回去,我要和你谈谈。我们两个人乘车好了,走吧。” 计程司机把车门关上,绕过车子,坐到驾驶盘后面去。 白莎说:“我可没什么话要和你谈。” “我想你有的。” “不见得。” “没有我的话,你根本还没有起步呢。” “胡诌!我在报上登个广告征求目击证人。你认为可以在里面捞点油水。你只是财迷,想弄几文。” “他们准备付出1千元,是吗?” “你怎么知道?” “是那个保险公司的协调员告诉我的。” “喔,你从我办公室跟踪他,从他那里套出来的。” “我和他同一次电梯下的楼。” “想当然吧。” “你不能把我忘了。” “忘了你什么?” “假如你玩得聪明,你们不止可以收取1千元。我打赌在10天内你们可以收到2500元现钞,容容易易。” “1千元钱对我正合适。”白莎说道:“对我的当事人也合适,可以有点进帐,但不致于多得吞不下。” “但是有我帮忙你们可以多拿很多,全部过程我都目睹了。” “是什么人的过错?” “这一点你诈我不出来的,她应该可以多拿一点的,她有脑震荡。” “谁告诉你的?” “她的室友。” “算了,一切都已定案了,”白莎告诉他。“现在一切都不必你操心了。” “反正我认为这件案子中一定得有我一份,分我1百元对你们损失不大吧。” “你自己去想办法分吧。”白莎告诉他。 “我会的,我会的。” 白莎说:“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什么忙,我会照当时第一次答允你,给你的数目送你点钱。25元,然后你把这件事忘记,从此再也两不见面。” 他长叹一声,向车座背上一靠。“好吧。”他说。“这等于是公路抢劫,但是我答允你了。” 白莎走进办公室,对卜爱茜说:“爱茜,做一张收据叫这个人签字。25元买断他提供给我的消息,今后或永远;有关这件案子和这件案子发展出来的任何案子、事件,他再也不可以向我们声诉任何的等等一切,你就照上一次,两个月之前赖唐诺叫另外一个人所签那种格式拷贝一份差不多形式的就可以了。” 卜爱茜自打字机上把打了一半的一封信取下,喂了一张空白的打字纸送机器,问道:“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啊?” “我怎么会知道。”白莎说,把脸转向那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 “孟吉瑞。” 柯白莎说:“请坐一下,我去拿25元给你。” 白莎回进她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有锁的抽屉,拿出一只现金箱,把现金箱锁打开,自里面拿出25元钱,把箱子锁上,放回抽屉,又把抽屉锁上。但是,她等候,注意听着,等到听到卜爱茜打字停下来。尔后她大步走出去,自爱茜手中拿到打好字的收据,念了一遍,把收据推到孟吉瑞面前,说道:“好吧,你签字吧。” 他念了一遍上面打着的条文,说道:“我的老天,一签字把我的灵魂也卖掉了。” “恐怕不止如此。”白莎开玩笑地说:“否则那能值25元。” 他笑笑,恶意地说:“你很聪明,是吗?”取过白莎递过来的墨水笔。夸张地在收据上签了个名,左手拿着文件交给白莎,右手自白莎手中接过那25元现钞。 白莎顺手把收据交给卜爱茜。“好好归档。”白莎说。 孟吉瑞说;“我要是替你工作,3个月就破产了。” 白莎说:“证人嘛,看到什么规规矩矩说什么。” “我本来也是如此的。”吉瑞无奈地说:“我现在要下去买一包香烟,为这件案子花掉的,再加一包香烟,正好是25元。总算没有贴本,看来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做买卖。” “也许吧,”白莎说,看着他离开。 “谢天谢天,还好他不要握手。”白莎告诉爱茜道:“现在你给我接梅好乐的住宅要葛太太兰弟听电话,告诉她我柯白莎有事要在电话上对她讲,接通了接进我办公室来。” 白莎回进自己办公室,在一支长的象牙烟嘴里装上一支香烟。当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拿起电话说:“哈罗,”听到对方葛太太在说:“哈罗柯太太。” 白莎立即散发出热诚来“葛太太,你好吗?打扰你,真是抱歉。但是我有要事立即要想见戴小姐,我认为也许她会在你那边,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葛太太也热心地回答。“半小时之前她还在这里,一个男人电话找她。我没听清楚是为什么,大概听到是为一件汽车车祸。” “一个男人?”白莎问道。 “是的” 白莎两条眉毛里在一起,“你没有听到他姓什么吧?” “是的,我有听到,但是我忘了。我记得她有写下来、等一下,依娃——是姓什么,那个找戴瑟芬的男人,是柯太太想知道。” 葛太太又回向电话道:“柯太太,我有他姓名了,那个男人叫孟吉瑞,她现在就是去什么地方要见他。” 白莎说声谢谢挂断电话,走向外办公室,发现自己全军覆没了。 “怎么了?”卜爱茜问。 “那个浑蛋,两头蛇,大骗子。没想到又着了他的道。” “他怎么啦?”卜爱茜问。 “怎么啦!”白莎说,两眼充满怒火,“他投资2毛5分计程车费,骗了我25元。他知道我会去哪里,甚至可能跟在我后面,因为我看见他从计程车出来,东摸西摸付车钱,所以我以为他比我后到一步。事实上,他走在我前面很多很多。” “我不懂。”卜爱茜说。 “事实上很有可能,这家伙已经有了一张戴瑟芬签字的单据,不论保险公司赔偿是多少,他要抽一个可观的百分比。这张单据至少值5百元,我假装从戴瑟芬公寓出来,以为他会相信我见过戴瑟芬,和戴瑟芬订好条件了。事实上这小子一开头就知道戴瑟芬根本不在家,我真是蠢得像只猪。真是个——大老千。” “什么人是老千?”爱茜问。 “当然是他,孟吉瑞,那狗养的,他骗了我。” 第十二章 噪音陈杂中盲人又听到了柯白莎特殊的步伐声。他没有把头转过来,但是微笑挂上了他的脸。他说:“哈罗,我一直希望你能走过这里,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打开一个手提袋,拿出一只木制的音乐匣,他爱惜地摸着打开匣盖,听到的是“苏格兰的蓝钟花”熟悉的乐声。 盲人回忆地说:“有一次闲聊,我告诉过她我喜欢这一类老式的音乐匣,我有过一只音乐匣玩苏格兰的蓝钟花。我相信她花了不少钱。现在这种东西卖的地方不多了,完整不破损的更少了,八个音,一个也没缺,我也摸得出木头质料好,刻工也很好,你看美不美?” 白莎同意他的说法。“是戴瑟芬送给你的?” “当然,一个送货员送来给我,说是一个朋友给我的。我当然知道是哪一位朋友给我的,还没有完呢,”他说:“她还进了我一些花。” “送花。” “是的”。 白莎想说什么,又停下来。 “当然,把花送给盲人,真是特别得很。不过我也可以享受它的芬芳。我想她主要是想给我一张字条,但是单单一张字条。送来不太好,所以加了一束花一起送来。音乐匣是一件值钱的礼物,她不想让我知道她为我花钱了,所以不告诉我是谁给我的。” “字条怎么回事?” “我留在这里。”他说。自口袋中拿出一张字条。 白莎看字条上写道: “亲爱的朋友:谢谢你想到我,甚至花钱到柯太太那里叫她找到我,送束花给你以示感激和友谊。” 字条由戴瑟芬签名。 突然,白莎做了决定。她对盲人道:“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什么?” “请你把这张字条交给我。” “这倒是-一这是一个纪念品。当然,我看不见,但是我……” “我会还给你。”白莎说:“一两天就可以了,不过我要借一下。” “好吧,只要你能送回来就可以,而且越早送回越好。万一我不在这里,可以开车去我住的地方,优仕路,1672号。” “没问题。”白莎保证地道:“我会送回给你的。” 白莎把字条放进皮包,来到一位她认识的笔迹专家处。 “老兄,”她说:“我来这里不是做凯子给你骗钱的,我不要你拍很多不必要的照片,我不要你一大堆乱讲的意见。我这里有一个遗嘱证人戴瑟芬的签字,还有一张绝对是真的戴瑟芬字条上的签字。我认为遗嘱上的签字可能是别人伪造的,我请你鉴定一下,而且这遗嘱第2页的开头部份语调似乎和遗嘱其他部份不同,也请你看一下。” 笔迹专家拿起白莎给他遗嘱的照相版仔细地观看着。一面研究,一面把脑子中想的说出来。“嗯哼,都是打字的——来自同一架打字机,没有错。看这纸条上的签字,距离大的地方很特别。着重的笔调位置,和遗嘱上的签字——都相同。假如这是假造的,就造得太好了,看起来没问题呀——不过假如有原来遗嘱来对照就更好了。” “原件是拿不来的,”白莎说:“你只能凭这个来判断了。” “好吧,我有决定后会打电话给你办公室告诉你的。我也只能给你一个大概,假如要我出庭作证,我一定要——” “我知道,我须要知道的也不过这一点,你我知道就行了。” “那很好。” “能1时内打电话给我吗?” “那太急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先告诉我一下大致概念。” 柯白莎回她自己办公室,一小时后电话来了。 “两件事情里的签字我看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的。”那专家告诉白莎。 柯白莎想这事的始末。 “你听到我说的吗?”专家问。 “有。” “我听不到你声音,以为你挂断了。” “我正在用脑筋。”白莎说:“要是那遗嘱是真的,我就没戏可唱了。” “那遗嘱是真的。”专家说。 柯白莎把电话挂上,按铃请卜爱茜进来。 “要听写封信。”白莎说道:“信是给赖唐诺的,我要把这里发生的每件事告诉他。这件案子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在出牌。天上落下大把大把钞票,只有我现在反而亏空了25元。” 白莎才把一封长信口述完毕,梅克理走进她的办公室。 “哈罗,”白莎说:“进来吧。”又对卜爱茜说:“爱茜,今晚前一定要投邮、航空、限时、专送、快递。” 卜爱茜点点头,出去,把速记本翻回去,放在打字桌上,把电动打字机打开,工作起来。 梅克理自行坐在白莎办公室的客户椅里,把双手手指指尖顶在一起,隔着办公桌,向白莎笑着。他说:“我是来和你结帐的。” “你的意思你认输了。”白莎问:“还是你和他们妥协了。” 他抬起眉毛:“妥协?妥协什么?” “那张遗嘱呀。” 他说:“我还没决定对那遗嘱要采取什么手段。” 白莎道:“那为什么急着结帐呢?等你决定要用什么手段后再说好了。” “但是,”梅克理开诚布公地说:“遗嘱和你的收费一点关系也没有呀,我聘雇你是去找那失踪的1万块钱的。在搜查的时候我们找到了那张遗嘱,这是个意外而已。” “喔,原来如此。”白莎道。 “我认为,”梅克理道,一面把两手用力互相对压,使两手的手指向手背侧弯曲:“你们的侦探社因为我这件案子花费了半天的时间——事实上半天不到。不过我要对你们大方一点,假如你不半天半天收费,我愿意给你l个人、1天的工作费。” 他向白莎笑着等候答复。 柯白莎道:“l百元。” “老天,柯太太,这太过份了吧。” “为什么?” “我也大概知道你们同行是怎样一个计费方式的,每一行都有合法的基本计算方法。在我心目中我想你会收费10元,而我带了一张支票在身上,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奇的。”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支票,支票抬头柯白莎。在支票背上后打字机打道:“这张支票由开票人交给收票人.目的是付清一切收票人曾对开票人的服务。所谓服务包括开票人原始清收票人服务的项目,以及不论什么因此而发生的枝节。付清的日期是支票上开列的日期,换言之,自人类有史以来,一直到支票开票日为止,开票人和收票人之间一切雇主和受雇关系皆已银货两讫,各无关联。” “是请律师写的吗?”白莎怒气冲天地问道。 梅克理道:“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当然应该请教一下律师的。” 白莎现在知道自己都被套死了,她叹口气,拿过支票。说道:“好吧,我收了。” 梅克理站起来,微微鞠躬,伸出手来。“能遇到你真是很高兴,柯太太。” 白莎把肥厚、有力的手掌握了梅克理修长、多感的手一下。“算了。”她还是不很高兴地说:“也许下次生意会好看一点。” 梅克理离开后,白莎晃到接待室,把支票摔在卜爱茜桌上道:“在给赖唐诺的信尾上加一个“又及”。告诉他目前在这件浑蛋案子上我们开支平稳,白莎收入25元,开支25元。没亏本算是万幸了,点点时间而且,老天!”白莎把头尽量后仰,把右手手掌放在前额上。 第十三章 限时快报 发报日期:1942,8月29日 发报地址:加州,丸利荷 收报人: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柯白莎太大 加州,洛杉矶市,巨雪大厦 亲爱的白莎: 我越研究,越觉得遗嘱中使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调,是有其重要性的。另一件使我更不了解的是;既然保险公司早就知道车祸受伤者是什么人,他们不同她去求妥协,反倒来向你谈价钱。你又不是律师,又没有被授权代理戴瑟芬,保险公司又不是找不到戴瑟芬,但是,为什么他们找你?绝不是他们找不到戴瑟芬,因为投保人对保险公司一定有一句说一句的。假如投保人没有告诉保险公司真话,应该彻查一下。投保人送受伤人回家的,不是吗?祝 健康 赖唐诺上 第十四章 柯白莎站在桌子后面,一只肥掌压在平铺在桌上的电报上,好像放手后电报会跑掉似的,她按铃请卜爱茜小姐进来。 “写封信给唐诺-一亲爱的唐诺:你当菜鸟太久了,吃了一脑子的馒头了。白莎请教过全市最好的一位笔迹专家,把签字比较过了,签字不是伪造的,你也许也注意到,特殊的语调转变始自次页。次页也是有签字的1页。所以,次页如有问题,须要伪造3个签字。” “你懂了吗?爱茜?” “是的,柯太太。” “好,现在我们给他一次别的教训——显然,他们训练菜鸟,把你脑子锈住了。白莎看来,第2页是不是伪造的,与已发生的情况,没有什么关联。再说第2页根本不可能是假的。我承认我觉得包保尔假得像张3元面额的钞票,他也有点忌我三分。但是戴瑟芬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下次你出海,在弄你的水雷、鱼雷、地雷之余,你想一想,白莎的雇主是被第1页遗嘱一巴掌打在脸上的,遗嘱第2页上的任何事,和白莎都没什么关系。立遗嘱人即使把其他的钱送给海军去造船我也管不着。下次要是再送收件人付款的快递,至少应该有点建议性的内容。” 白莎想念你,但是像你一样老是搞不清案子里的重点,白莎要说不如拆伙算了。谢谢你试过帮我忙,现在不必麻烦你了,自此后白莎自己会处理的,你打你的仗好了,祝你好运。” 白莎把桌子的电报纸捏成一团,抛进弃纸篓,看着这团废纸好久,伸手又拿起来,放在桌上铺平,对卜爱首说:“把这玩意儿归档,这是我第一次接住这小不点儿没上垒就封杀了。而且白纸黑字的有证据,留在档案里不会有害处。” 过了一下,她又说:“好了,今天是星期六,我们也忙了一个礼拜了,我们打烊过个好好的周末吧。” 第十五章 限时快报 发报日期:1942,8月30日 发报地址:加州,丸利何。 收报人: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柯白莎太太 加州,洛杉矶市,巨雪大厦 白莎: 遗嘱内容语调不同,只表示一份遗嘱不是由同一人完成的。你的缺点在太过死心眼,假如真能确定次页是真的,那么其第1页可能是伪造的。遗赠给梅克理的数目,可能被篡改过了,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原文遗赠梅克理一元,把他踢出局外,所以是梅克理把它篡改变成1万元。另一可能原文遗嘱给梅克理的可能远超过1万元的数目,所以篡改的人一定是遗产剩余下来受益的人。假如第2页是真的,我觉得第1页是被较工于心机,而通于文笔的人所伪造,如此,你所形容的梅克理正合乎这个条件。梅好乐的死因你有没有调查?找到发病的在场的人,听听他们形容的是什么症状,祝你破案愉快。 赖唐诺上 柯白莎站在桌子后面,一只肥掌压在平铺在桌上的电报上,好像放手后电报会跑掉似的,她按铃请卜爱茜小姐进来。 “写封信给唐诺-一亲爱的唐诺:你当菜鸟太久了,吃了一脑子的馒头了。白莎请教过全市最好的一位笔迹专家,把签字比较过了,签字不是伪造的,你也许也注意到,特殊的语调转变始自次页。次页也是有签字的1页。所以,次页如有问题,须要伪造3个签字。” “你懂了吗?爱茜?” “是的,柯太太。” “好,现在我们给他一次别的教训——显然,他们训练菜鸟,把你脑子锈住了。白莎看来,第2页是不是伪造的,与已发生的情况,没有什么关联。再说第2页根本不可能是假的。我承认我觉得包保尔假得像张3元面额的钞票,他也有点忌我三分。但是戴瑟芬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下次你出海,在弄你的水雷、鱼雷、地雷之余,你想一想,白莎的雇主是被第1页遗嘱一巴掌打在脸上的,遗嘱第2页上的任何事,和白莎都没什么关系。立遗嘱人即使把其他的钱送给海军去造船我也管不着。下次要是再送收件人付款的快递,至少应该有点建议性的内容。” 白莎想念你,但是像你一样老是搞不清案子里的重点,白莎要说不如拆伙算了。谢谢你试过帮我忙,现在不必麻烦你了,自此后白莎自己会处理的,你打你的仗好了,祝你好运。” 白莎把桌子的电报纸捏成一团,抛进弃纸篓,看着这团废纸好久,伸手又拿起来,放在桌上铺平,对卜爱首说:“把这玩意儿归档,这是我第一次接住这小不点儿没上垒就封杀了。而且白纸黑字的有证据,留在档案里不会有害处。” 过了一下,她又说:“好了,今天是星期六,我们也忙了一个礼拜了,我们打烊过个好好的周末吧。” 第十六章 杜华德律师拿着柯白莎交给他,梅好乐先生遗嘱的照相拷贝仔细看看。 “柯太太,假如我没有弄错你的意思,你想请问我,部份伪造遗嘱的法律观点。” “是的。” 杜华德拿起遗嘱的首页。“我们首先假设这一页是真的。”他说:“而第2页,立遗嘱人及证人的签字是假的。” “绝对不会。”白莎说。 “我知道,不过我要依次序一步一步来解释。我告诉你,一个遗嘱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予以废除。其之一中,是立遗嘱的人自己把它废除。但是,柯太太,请你记住,任何其他人不合法地破坏遗嘱,并不能使遗嘱无效。所以,让我们先看,假如第1页是真的,而第2页是假的,会有什么后果。换言之第1页是原文,第2页被人抽换,签字被伪造,会有什么后果?” “我看你是在大兜圈子,”白莎说:“你说的都是我告诉你的,不过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字而已。” “我只是希望你能对事情了解清楚一点。”律师说。 “我也希望如此才来看你。” “在上述情况下。”杜律师接下去说:“遗嘱被损坏了,但是不表示废除了。所以,整个内容只能参照可靠的口头证词,当然,还要着找不找得到可靠的口头证词。在我们这个案子里,假如第1页是真的,只要我们可以证明它是真的,第1页就必须执行。第2页里并没有你客户的事,所以只要证明第1页是真的,第2页是否伪造和你客户没有什么关系。” “换言之,梅克理拿到1万元?” “是的。” “好,我们来言归正传。”白莎说:“假如第1页是伪造的,而第2页是真的,又如何?我的案子事实上像是这样的。” “假如像你所说,法律观点是相同的。遗嘱部份被损坏并不构成遗嘱全部废除。第1页的内容希望能由别的方法证明以便执行。最多见的当然是有人说出来,我们法律名词口头证据。” “假如梅克理在原先的第1页里,指定遗嘱10万元,他还是可以得到10万元吗?” “假如他能证明,原遗嘱里确是给他10万元。” 白莎说:“假如我们可以证明第1页确实是被抽换的,但是又没有办法证明原遗嘱到底说些什么,那又如何?” “这种情况下,我的浅见,整个遗嘱不可能被认证,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法庭可以决定把多少百分比拿出来交遗产接管人来接管。再说,谁知道第1页里面除了梅克理之外,还有多少特别指定的被遗嘱赠人呢?” “假如遗嘱不被认证,又如何?” “如此的话,任何这遗嘱之前所立的遗嘱就可以生效。除非那张遗嘱,曾经被立遗嘱人经合法手续已经把它废除。大多数的这一类遗嘱伪造或部份伪造案,都是容易找到证据使遗嘱不被认证,但是,很少有找到证据使大家知道原本遗嘱中说的是什么内容。” “那怎么办呢?”白莎问。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没有可认证的遗嘱,其结果就相同于梅好乐先生于无遗嘱情况下死亡,只有一点除外,那就是戴瑟芬仍可得遗嘱的1万元——这是遗嘱第2张唯一的一位固定数目特殊遗嘱。” “那么梅克理可以得到全部遗产,当然,除了要给戴瑟芬1万元,是吗?” “假如他是死者唯一的亲属,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是的。” “那末,葛兰第,包依娃和包保尔连1毛钱也拿不到,是吗?” “拿不到。” “即使他们能证明,那写着把剩下来的财产都给他们的那1页是真的,他们也拿不到吗?” “不是这个问题,柯太太。遗嘱的第2页规定他们3个人,每个人可以得到3分之l-一分完给特定遗赠人后剩下来的全部遗产。他们得到的不是像1万元那种指定钱数的赠与,是余下来的财产。除非法庭能知道第1页所有特定遗赠人总共要分去多少,否则无法知道立遗嘱人所指的剩余是多少。立遗嘱人也有可能在第1页分赠了50万元出去——当然也可能是一元。” 柯白莎把椅子推后,自己站起来。“这就是法律?”她问。 “其实是我的概念,或者可以说是我的法律观。”杜华德说:“很有兴趣的,真要是上法庭,官司还有得打呢。” “好吧,”白莎说:“可能会演变成个官司的,万一打官司,一定请你来打。” 杜大律师冷冷微笑道:“这种讲法我见过很多,我有不同的想法。柯太太,我的咨询费是25元,假如像你所说,这件事演变成打官司,由我来打的话,这25元可以自我的律师费中扣除。” 白莎叹口气,打开皮包。“这件案子除了我之外,好像每个人都在赚钱。” 第十七章 盲人给白莎的优仕路这一个地址,在1600号那一个地段是远在都市房地产热潮之外的。这里房子稀疏,房子与房子之间隔也大。 朦胧夜色,战时滨海区灯火管制,使计程司机停了好多次,看了几次他随车带着的地图。 “这里该是差不多了。”他说:“后面一条巷子过去会近一点,是在中线的后面。” “我这里下车好了。”白莎说:“我走着找会比你开了车乱跑好得多。” “但是,夫人,我很会找门牌的,对你也方便些。” “车子是要跳表的。”白莎简短地说:“放我下来。” 司机把车靠边停住。自己走出前座,绕过车尾替白莎把车门开着。 “小心下车,夫人。” 柯白莎白皮包中拿出一只小型手电筒,“我没有问题,你等我好了。”她说。把电筒打开,她向前面走,一面看门牌,1672号是一个小的独舍平房,离开路边相当的远。 自路边去小屋的小道是水泥铺面的,右手侧有一条铁的低栏杆,栏杆靠小道一侧磨得发亮,那是盲人进出手杖敲在上面磨的。 白莎走上两级木制的阶梯,来到门廊,伸手按铃。她听到门铃在房子的里面相当大的声音响着。实在说来,比想像中应该听得到的响很多。 这时,白莎注意到,大门是用一块橡皮做的三角形门止顶着,开在那里的。门和门框之间,开着一条8寸到10寸的门推。于是她了解,这是为什么,门里的门铃声在门外听起来那么响。 白莎向前一点,叫道:“哈罗,有人在家吗?”没有回音。 白莎踢掉那个门止,伸手自门缝向里摸,摸到电灯开关,把开关打开。 灯没有亮,整个房间仍是全暗的。 白莎站进门去,把紫色的手电灯光照向天花板。一只大吊灯吊在天花板上,很多的灯头,但是没有一个灯头上是有灯泡的。 真奇怪,她想。白莎用手电横扫全室,突然她知道答案了,一个盲人要电灯来做什么。 白莎走进房间,用手电再次观看全室。她又叫了一次。“这是柯太太,有人在家吗?” 白莎感到黑暗里有东西在动,一个不成型的阴影在天花板上出现,静静地溜过,消失于无影。白莎一下后跳。有东西刮过她脸的前面,没有刮到;而后有东西停在她脖子上。 白莎伸出手臂,用力的挥向脖子,一时吃惊得叫出声来。 突然,在她打到这东西前,这东西灵快地离开她脖子。在手电筒的暗光下形成一个不太有真实感的影子。是一只蝙蝠,蝙蝠伸展出它的翅膀,在手电筒的光照射下变成出奇的放大,照上远端的墙壁、诡异,甚至有点恐怖。 “他奶奶的!”白莎冲出她的口头禅,恨意地猛挥她的手想打到蝙蝠,这当然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至少蝙蝠退回到它的黑暗里了。 白莎至少有10秒钟的心跳不能控制,但她在心跳回复正常后立即定下神来看这间大房间里有些什么。 没有其他人在这间房间里。她转身,用实在看起来不够亮的手电光线前导,想离开这幢房子。 现在她才看到地上有一条黑黑的条痕,横过在地上。第一眼,她认为这是地毯的脏痕。然后,她的心又猛跳起来。这是一种液体——一先是一小堆,然后是涂得污浊一片,弯弯扭扭的向前,又是一小堆,又有污浊一片,点点滴滴向前,就如此白莎发现了那个尸体。 尸体脸向下,倒卧在这间房间远侧的窗下。显然,这个男人原先是在近门处站着,被枪打中,倒下后爬爬停停,想在随了流血消逝的体力耗尽前爬到窗口去-一终于,在窗前,倒下不支,流了一大堆血在尸体附近。白莎紫色的手电光线照在这一堆血上,看起来黑得像墨水。 白莎觉醒了,为什么门是开着的,为什么电灯泡都拿掉了。她觉到有一个凶手,躲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希望能有机会溜掉,但是有人试着去找他,他是会拼命的。这不好玩,除了手电光外,白莎觉得这里像奈何桥头一样凄凄惨惨。这只手电筒是唐诺为她在私家侦探专卖店买的,设计上就是远处看不到的紫色滤光头。光线又集中小范围,根本没有亮一点或放白光的可能,它只能使黑暗变成半黑暗,使你不要在行动时碰撞到家具,但是完全不可能透过黑暗,找寻一个躲藏着的凶手。 白莎一旦决定,行动还是确实的。她脸无表情,重重地走向大门。她的脚踢到了一根钢丝,钢丝又牵动什么东西,发出一响声音来。白莎把手电光向下照,她看到一个木制三脚架,架着一支小口径猎枪,钢丝绑紧在猎枪扳机上。白莎退后一步,鼻子出声咕噜着。突然整个房子木制的走廊响起她大步逃出屋子去的回声,手电筒在她垂下的右手中拼命的前后挥动着。 计程司机已经把车灯熄掉。白莎知道他一定在附近。她一面跑,一面回头看屋子里有没有人追出来。 突然,计程车灯光亮起,司机好奇地看着白莎。“事情都办妥了吗?” 白莎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应酬,她坐进后座,心里感到了安全。她把车门关上,身子一晃,原来计程车已发动,而且已在原地回转了。 “不对,不对,”白莎说。 司机好奇地回头看她。 “不行——我先要找到警察。” “有什么不对吗?” “房子里有个人死了。” 司机好奇的眼光突然冷了下来,他在估计目前的全新状况,他低头看向白莎手里闪闪发光金属手电筒。 白莎神经质地赶快把手电筒放回过她的皮包。“最近的公用电话。”她说:“不要老这样盯着我看,我又没长角。” 司机加油门,换排档,动作很快,但是白莎知道,他已经把望后镜调整好,而且一面开车,一面疑心很重地在观察她在后座的一举一动。当他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的时候,他不让白莎一个人去打电话,她报警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旁,而且一直站到警车开着警笛来到他们等候着的地方为止。 宓善楼警官是跟了警车来的。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白莎只见过宓警官几次,但是听到他的名声很多。宓警官对所有的私家侦探都不是友善的,他用不相信所有人的方法来执行他的警察任务。有一个他的同事,有一次告诉白莎。“这家伙看着你,嘴里咬着雪茄。他的眼睛看得出他在指你在说谎,但他嘴里没有说出来。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的。” 宓善楼好像并不急急于调查这件刑案,他好整以暇地一定先要把白莎的故事弄清楚。 “好,有一些事我们先要弄清楚。”他说,一面咬着把嘴里的雪茄搬到另一面的嘴角。“你到这里来,是来看那个盲人的,是吗?” “是的。” “你认识他?” “是的” “他到你侦探社去,要你替他办事?” “没有错。” “你给他办了。” “是的。” “那你再来看他干什么?” 问题稍突然一点,白莎顿了一下。她说:“那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找他讨论事情的另一个角度。” “他请你做的事都做完了,是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你没做好的?” “他要的每件事都做好了。我有一件事要他来确定,要他替我校对一下。” “原来如此。”善楼大大地显示怀疑地说:“你要请一个盲人,来替你解决你自己的困难,是吗?” “我来这里,因为我要见这位盲人。”白莎恢复了一点她敌视每一个人的习惯,“我也不必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见他。这是另外一件案子,我不能告诉你它的性质,希望你能明白。” “当然,当然。”善楼说。好像因为白莎的陈述,他内心已经把白莎看成第一号嫌疑人了。“而你进来,就看到这个盲人躺在那里死了,是吗?” “是的。” “你说脸是向下的?” “是的。” “他是被枪打的?” “我如此想。”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没有检查这个尸体,现场有一支猎枪,我没有移动。我只是看到这些东西,然后退了出来。” “他曾经中枪后在地上爬到死掉的地方,是吗?” “是的。” “有多远?” “我不知道,10尺,15尺吧。” “爬过去的?” “是的。” “在爬的时候死的?” “也许停下来,才死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尸体死在爬行姿态,肚子在下面,是吗?” “是的。” “脸向一侧吗?” “不是,我想他脸是压在地毯上的。我只看到他后脑勺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那个盲人呢?” “这-一当然是从他体型。再说,那盲人住在那里。” “你没有把尸体翻过来看看。” “没有,我告诉过你,我没有移动任何东西,我立即离开来找你。” “好吧,”善楼说:“我们去看看,你有辆计程车在这里等你,是吗?” “是的。” “你最好乘我车过去,你说你没有看到他脸,但是你知道死的是那个盲人,实在听起来有点问题。” 善楼转脸问那计程司机。“你叫什么名字。” “薛好礼。” “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我带这女人去找那个地址,她有门牌号,但是不知道在哪里。那一段路灯都没有开,打仗嘛,灯火管制。我有一张地图,可以看大概的位置,那边很暗,她的手电筒倒是合乎灯火管制的。我们找到我们牌号应该在的那个地方,我告诉她这里一定是的,她要我停车,要自己走路去找。她向前走,去了-一大概5分钟吧,也许10分钟。” “你没有板等候表收她钱?” “没有,我看她计较得很。我告诉她假如她要回去,我可以等候她15分钟不收费,之后就要板等表收费了。我们对一定要回去的远途乘客多半有这种优待的。” 善楼点点头。“你就在车里等?” “是的。” “等的时候你做什么?” “就只是坐在那里等。” “车里有收音机吗?” “有的。” “有收听吗?” “有。” “什么节目?” “音乐。” “有没有听到枪声?” 计程司机想了一下,他说:“不可能,她要我停车的地方太远了,不会听到的。” 白莎警觉到两人对话方向越来越对自己不利。她说:“你们在说什么?根本没有枪声。” “你怎么知道?” “有枪声我当然第一个会听到。” 宓警官向她一瞥,眼光中没有丝毫友谊成份。好像他是在估价一件货品一样。 “还知道什么?” “没有了。” “姓薛,嗯?” “是的,先生。” “执照拿出来看看。” 司机把执照拿出来给他看。宓警官抄下了车号和执照号,说道:“好了,你不必再去那边了。你工作暂时完了,柯太太,你乘我的车过去。” 计程司机道:“车费1元8角5分。” “怎么会?”白莎带着喷鼻息声音说道:“到那里去只是7角5分钱——” “等候的钱。” “我们说好不收我等候费的。” “不是在那边等你的钱。是这里你打电话,等警车过来,我当然要收钱。” “嘿,”白莎生气地道:“我不付,这种突发事件,你要收我等表费的话——” “给他1元8角5分。”宓善楼对柯白莎说。 “我给他才怪。”白莎大叫道。自口袋拿出了1元5角,塞计程司机手中,她说:“只有1元5毛钱,要不要随你。” 计程司机犹豫了一下,看看警官,拿下这1元5角。把1元5角装进口袋,他耍了一招回马枪。他说:“警官,这女人在那房子里相当久。她出来的时候一路在跑,不过她在房子里的确相当的久。” “谢了。”警官说。 白莎忽视着这个计程司机,几乎想给他两个巴掌。 “好了。”善楼对白莎道:“我们走吧。” 柯白莎依据善楼的指示坐进警车的后座和宓警官坐一起。一位警察司机坐前面开车,另外有一位警官在前座,和一位警官在后座共挤在一辆车里,这两人柯白莎都不认识,善楼也没有给他们介绍的意思。 开车的技术很好,当他开向海岸高地快进入目标地的时候,也依照战时灯火管制规定,把车前大灯关掉。 “我想经过下一个平交道之后就到了。”白莎说。 警车慢下来,沿了人行道旁慢进,白莎说到了,它就停了下来。 所有警察下车。白莎道:“我没有必要再进去吧。” “暂时不必,你在车里等好了。” “好,我可以等。” 白莎打开皮包,拿出她的烟匣,问道:“会很久吗?” “现在还不知道。”善楼高兴地说:“等会见。” 男人们进屋子去,有一个人几秒钟后回来拿过一次照相机,三脚架和照明灯,过了一下,他又回来,嘴里咕哈道:“里面没有电。” “那个人是个盲人。”白莎说:“他不要灯光。” “但是我的照明灯要有电插座。” “你不是可以用闪光灯吗?” “用是可以用。”他说:“照出来的东西不是老宓要的那一种,闪光灯控制亮光不及照明灯,不能预先看到你照出来的会是什么情况,最坏的是有时会有反光。算了,天下那能每天十全十美呢?” 10分钟后,密善楼走了回来。“好了,”他说:“我们来谈针对这件事的问题。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高朗尼。” “知道他家庭背景吗?” “不知道,我都不太相信他有家属。看他十分孤单的。” “知道他住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 “你好像完全不认识他,推得一干二净的。” “我是对他认识不多。” “他要叫你替他做什么?又怎么会专程找你呢?” “他要我替他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他关心的人。” “女的?” “是的。” “也是盲人?” “不是的。” “年轻的?” “是的。” “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 “又如何?” “我向他报告。” “女人是什么人?” 白莎摇摇头。 “是不是他亲戚?” “不是的。” “你可以确定?” “绝对的。” “会不会她是他亲戚,又和什么男人搞上了,高朗尼出面想做什么?” “不是。” “柯太太,我看你不太合作,是吗?” “去你的,”白莎说:“我发现尸体立即向你报告了,是吗?我本可以一走了之,看你去作赖。” 善楼露齿笑道:“要不是还有个计程司机在外面,我看你保证会溜掉。只因为有他在外面,你知道溜掉没有用,计程司机会记得你的样子,你的样子形容起来满容易的。” 白莎怒气地不吭声。 “这家伙会不会是个假货?” “什么意思?” “根本眼睛没有瞎。” “不会。”白莎道:“我知道的,他一点也看不见。” “为什么?” “主要是为了他告诉我的一切。他告诉我人的走路,声音的辨识,只有盲人才会发展出这种技能。再说——看看他的房子,一点照明都没有。” “喔,你注意到这一点了。是吗?” “当然。” “你试着开过灯了,是吗?” “是的。” “不熟悉的房子,就如此进去了,是不是有点过份。” “门是开着的。” 善楼说:“假如你没骗人,你倒真是祖上有德,盲人比你先回家了。” “什么意思?” “有人设计了一个陷讲,第一个进屋的人会牵动一根钢丝,引发一支410猎枪。座右铭是别以为人家门开着你就可以随便进去。”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杀人?”白莎问道。 “多半是有人要安排一个不在场证明。” 白莎研究他这句话。 宓警官说:“你还是要再过去一下做一次正式的认尸工作。你认为他有几岁了?” “喔,55、60左右。” “我看他没有那么老,我看他眼睛不像有毛病。” “他是多久之前死的?”白莎问。 宓善楼警官露出他牙齿,笑向她问:“你是多久之前在房子里的?” “喔,也许30到40分钟之前。” 善楼说:“我看他死了正好差不多那么久了。” “你是说——” “我是说,”善楼接口道:“这个人死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假如你40分钟之前在这里的话,极可能他死的时候正是你进来的时候。你别说什么,柯太太,你只要跟我送来认尸就可以了。” 白莎跟了他经过小径来到屋子。宓警官带来的人显然已经做完一切工作,现在坐在远离门廊的一只长凳上休息。要不是3个人,每人一根香烟,吸烟时烟头上的火亮一点,不吸的时候暗一点的火头随了手臂动作上上下下,在这个灯火管制的地区,还真不知道有3个人坐在外面呢。 “这里来。”善楼说,一面开亮一支5个电池的警用手电筒,黑暗里马上亮起耀眼的光明。 “不在那边,”他看见白莎要走的方向,对白莎道:“我们搬过位置了。你来看一下。” 尸体已经移到一张桌子上,仰躺在那里,怪怪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善楼把强烈的手电光线照向死人的衣服,在枪弹进口引起衣服上血迹斑斑的地方停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照上他的脸。 柯白莎因为大出意外,倒抽一口气,吞了一下口水。用不着她说话,宓警官就知道一切了。“这个不是姓高的盲人,是吗?”他问。 “不是他。”她说。 电筒的光线一下自死人脸上照到白莎眼睛,白莎几乎弄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吧,”善楼无情地问道:“这是什么人?” 白莎愣愣的,没有思考地说:“这是个可恶,两面倒的骗子,名字叫孟吉瑞。他死得好——你把这混蛋灯光移开我的脸!要不然我——” 第十八章 宓善楼警官才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他说道:“对不起,”把手电筒灯光移开,一你说他的名字是孟吉瑞。” “是的。” “你认识他多久啦?” “大概一个礼拜吧。” “喔,是的。”善楼说:“你认识姓高的盲人又多久呢?” “6天或7天。” “换句话说,你认识姓高的和姓孟的几乎是同时?” “是的。” “今天是星期天的晚上,你给我仔细想一想,上一个星期天的时候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是的。” “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但是你认识姓孟的是因为姓高的给你一件工作做,是吗?” “是——只是间接的。” “听你话好像这益吉瑞想要敲诈你们?” “不是为这件事,而是为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什么事?” 白莎说:“那件事和高朗尼毫无关系。尤其和这件案子搭不上边。” “那是为什么呢?” “我不准备告诉你。” “我想你要告诉我。柯太太,是为什么事,他要敲诈你们。” 白莎道:“为的是一件汽车车祸,是我在进行的一件案子。我想我的雇主目前并不希望这件事会公开出来。” “你没有把这件事公开出来呀,你只是私下告诉我而已。” “我知道,但是你要做报告,记者会有办法知道。” “这是件谋杀案。柯太太。” “我知道。但是一切我知道的消息都不会和他的被杀有关系的。” “你怎么能确定呢?” “不是会引起谋杀动机的事。” “但是,你说过他是个骗子,是个敲诈者。” “是的。” “凭什么如此说他?” “他用的方法。” “什么不对呢?” “都不对。” 孟善楼道:“好,我们出去,在车上谈一会。这里的地址是高朗尼给你的吗?” “是的。” “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你知道的蛛丝马迹,可以使你想到孟吉瑞也住在这里?” “没有。” “你知道孟吉瑞住哪里吗?” 白莎不耐地道:“当然不知道。为什么问我这些事?那家伙没有驾照吗?有信用卡吗?有——” “问题就在这里。”宓警官道:“要不是有人在他死后把他口袋里所有可作身分证明的证件都掏走了,就是,他自己在来这里之前,先已经把身上现钞以外的一切证件,都留在别的地方了。显然没有人动过他的钱。有迹象显示,现钞是匆匆自皮包拿出来,塞进他口袋的。这件事不会和你有关吧。” “怎么会呢?” “我也不知道。”善楼道:“这总是一条很好的调查途径。用一根钢丝,做一个陷讲,让猎枪自动开枪,凶手的目的是可以在远处有不在场证明下杀人。但是事后有人搜死者口袋,自然不太可能是凶手本人。依时间推算,人死的时候,或是死后不久,你自己承认你在房里。所以,我要问你,你知不知道他口袋里有些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善楼说:“好吧,我们回我汽车去。好了,走吧。查理,你留在这里看住这个地方。一般惯例,不准闲杂人员进去。在指纹专家工作完毕前,任谁都不要放进去。我们会尽量不使记者知道,尸体归我们通知运走。好了,柯太太,你跟我们走。” 在汽车中柯白莎只用是或否来回答宓警官的问话,有的时候她干脆紧闭双唇不吭声。有关一切她如何认识孟吉瑞,以及为什么她把孟吉瑞批评为骗子,敲诈者的事,一概不容置答,坚持她的宪法权利。 过不多久,宓警官只好放弃。他说:“我当然不能逼你回答,打太太。但是大陪审团有这个权的。”(译者注:大陪审团与陪审团不同。大陪审团由12至23人组成,审查罪案,并于获得充份证据时提起公诉。陪审团又称小陪审团,由12人组成,在法庭中参与审判案件,决定被告是否有罪。) “不行,即使大陪审团来也不行。有一部份的谈话,我可以辨称是职业机密的,我有这个权利。” “我的看法不同。” 白莎道:“我是做生意的。我的职业是开私家侦探社。客户来是雇我为他们工作。我和客户之间的对白全部是机密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可以叫我讲出来。老实说,客户如果愿意公布,早就一开头就去找警察,不找我们了。” “好吧,”善楼说:“假如你真那么爱你的事业,你也应该懂得,和警方关系处得不好的私家侦探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再说,和警方关系不好的私家侦探社赚不到钱,只好关门。” “我的确已经把对你案子有用的事都告诉你了。我保留的是私人机密,完全和这件谋杀案没有关系的。” “我希望你有问必答,由我来决定有关系或是没关系。” “我知道,但是人各有志,我希望用我的方法做事。” 宓善楼把自己向车座后背一靠。“好吧,”他向司机道:“我们送柯太太回家。我要用电话通知总局,全面通缉令找寻那盲人来归案。奇怪,他为什么不在家。找到他案子至少明白了大一半。走吧。” 柯白莎一声不吭,静静地让宓警官的警车把她送到她家门口。 “再见。”他说 “晚安。”白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两个字来,恨恨地跨出汽车,不回首地经过人行道,走过自己公寓大门。外面的警车自行开走。 几乎立即,柯白莎又从公寓大门出来,走到拐角的药房门口,招了一辆计程车,坐过去把车门一关,说道:“南费加治路,山雀公寓,要快,别浪费时间。” 在山雀公寓大门口、柯白莎一巴掌压在戴瑟芬的电铃上,一直到听到戴瑟芬的声音自对讲机传下,才吐出了一口大气。戴瑟芬的声音说:“是什么人?” “是柯白莎太太。” “我恐怕没时间招待你,柯太太,我在整理行装。” “我一定要见你。” “我有个新职位,我在整理行李赶飞机。” “你整你的行李,我在边上和你谈谈就可以了。”柯白莎说:“我只要1分钟——” “好,请进来。”嗡一声大门打开。 柯白莎上楼,看到戴瑟芬手忙脚乱突然要出远门的窘态。 “哈罗,”她对白莎随便看一眼,自己忙自己的,一面说:“这一切在午夜之前都要整理好。东西都要寄在别人家,房子要退租。看起来怎么也来不及。还要洗澡,换衣服。但飞机12点开,不会等的。我不是不招呼你,你知道我有多紧急。” “我知道你忙死了。”白莎道:“我的事1分钟就完了。” 她想找张空的椅子,戴瑟芬看她在找什么,神经地笑了。她说:“对不起,”马上把靠窗一张推着折好衣服的椅子清出来。 白莎说:“我实话直说可以节省时间。你对5百元现钞会不会有兴趣?” “有。” “我可以给你弄来。” “怎么弄法?” “你只要签一张放弃诉讼权的证明。” “喔!那件事。” “怎么啦?”白莎问。 她大笑地说;“你来晚了。” “你已经签给别人了?” “没有。” “什么人比我早来呢?” “一个目击证人。他自己找到我要告诉我,他看到这件车祸,而且这不是我的错。他说我可以向保险公司收取赔款。他说他想和我订一张合同,一切诉讼费都由他负担,打完官司,不论保险公司赔多少钞票,他给我赔款的百分之五十,而且保证我绝对不会少于500元。我认为他条件比你好多,你认为呢?” 柯白莎不吭声。 “但是,”戴瑟芬继续言道:“我不能做这种事。绝对不可以。我告诉那个人,我仔细回想过,我觉得这件车祸,我的错不比开车的人少。可以说是一半一半-一甚至我还多一点。那人说这些问题不会有人问我的。对方只想早点把案子结掉,我只要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钱就是我的。就如此简单。”戴瑟芬把手一抬,拇指与中指弄出清脆的一下爆裂声。 “你不愿这样做?” “我嘲笑过那个男人,我觉得这是骗人钞票。我不会干的。那位撞倒我的人是一个好人——何况我的金钱损失才只有7元付医生的钱。” “那位开车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白莎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甚至连他车号都不知道。起先我又紧张,又怕,之后——” 门铃响起。 戴瑟芬愤怒地叹气道:“一定又是有人来找贾玛雅。” “你的室友吗?”白莎说:“我倒也很想见见她。” “很多人在找她。” “她哪里去了?” “鬼知道。我们处得很勉强。她是梅先生的朋友,梅先生建议我们同住一个公寓,大家可以积省一点开支。我倒不十分热心,但是既然是老板建议……” “后来我发现她是无药可救的。我昨天留了一张使条给她,告诉她房租明天要到期了——那就是礼拜一。我也告诉她我今天要在午夜前整理好搬出去。今天下午,她打电话给我,你知道她说什么?” “说什么?”白莎问。 门铃又再次响起。 “她告诉我今天下午她来过了。已经搬出去了。她只搬过来不久,所以没有多少东西。但是每个公寓退租的时候要付5元钱的清洁费。她根本不提她应该付的那一半。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又没有想起。” 戴瑟芬拿起对讲电话问道:“是什么?”然后,又生气地说:“不是的,我是她的室友。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下午离开了——搬走了。是的,我自己也马上搬走。不行,我不要见你。也没有空和你说话。我在整理东西,我没穿衣服。我要赶午夜的飞机——你的紧急,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她不在这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已经一个晚上在应门铃打发找她的人走路了。” 戴瑟芬把对讲电话摔下鞍座,站在房间当中,看看四周那么许多东西,无望地发着愁。 “我一直弄不清楚这个女人和梅先生之间的关系。”她说:“喔,我说关系不是指那方面的。而是我觉得那女人随时是在窥探我的。” “两个礼拜之前,我的日记不见了。之后又自动出现,就在一直放日记的地方,不过在一条丝巾之下,装做我找的时候忽视了那地方!只有她,才有机会做这种事。我知道,有一类女孩子喜欢偷偷或淘气地看别人的日记。但是为什么她要把日记拿走呢?又是拿去什么地方呢?” “你问她了吗?”白莎问。 “没有,我觉得反正已经受害了。再说也没有什么可证明她拿去看了。所以我决定不讲话,自己另外租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公寓,没过去。所以我要付两个公寓的钱。” “好了。问她突然自己转换话题。“现在只有一件事做,就是把这些东西装起来,真难决定哪些带身边,哪些寄掉。” 她拿起一堆折好的衣服,乱七八糟、不分皂白地放进皮箱、大木箱和硬纸箱去。 “要我帮忙吗?”白莎问。 “不要,”戴瑟芬说,想想又加了一句:“谢谢你。”她的语气好像白莎要是不打扰地或是离开这里,对她就是大帮助了。 “那张遗嘱怎么办?”柯白莎问:“你是个证人呀。” “喔,有什么事大家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愿意来的。”她说:“他们说我可能需要跟老板去热带地区。这就和周末度假不同了。规定只能带点随身行李的。我又不能带只大木箱,因为一路都是乘飞机。能旅行我倒也是——” 柯白莎不愿再听她杂乱的说话,她插嘴道:“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她说:“我想知道点梅好乐的事,他是怎么死的?” “死得很突然,不过事先三四天他有点不舒服。” “你能真正的形容一下他的症状吗?” “当然,但是为什么呢?症状开始是他进办公室一个小时之后。他头痛得厉害,然后开始吐了。我建议他躺下来,躺在沙发上,看看会不会好一点。我想他睡着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又恶心起来,把他吵醒。他一直说胃里在烧,口干得要命。我想立即请医生。他说他先回家,要叫医生到家里去看他。所以我就打电话给纪医生,告诉医生梅先生病得很厉害,马上乘计程车回家,要请他立即去他家,希望在计程车到家前先到他家。” “你有没有和梅先生一起乘车回去?” “有。” “之后又怎样?” “在计程车中他病得厉害。整个肚子非常痛。回进屋子去的时候必须要大家帮助他才行。” “之后呢?” “我帮助他离开车子。葛太太出来,也来帮忙,我们把他弄进屋子。纪医生还没有到,不过一两分钟后他赶来了——那时我们正在想把梅先生弄上床。” “之后呢?” “医生陪了他半个小时,给他吃药,给他皮下注射,梅先生就感到好多了,不过喉咙还是干的,胃肠烧痛还没有消。他说他想睡一会。” “又之后呢?” “医生回家后,在下午4点再来出诊。他给他打针,建议在家里请一个护士或是到医院去住,免得晚上有什么变化大家不安宁。他又留下不少药品和使用方法,又说第2天一早8点钟再来看他。” “之后呢?” “纪医生离开20分钟后,梅先生过世了。” “什么人在房里?你也在吗?” “没有,葛太太在房里陪他。我下楼去喝杯牛奶和吃点三明治。整个一天匆匆忙忙什么也没有吃。到那个时候,我们以为梅先生会好起来的。” “他死了你们怎么办?通知纪医生了吗?” “是的,纪医生又来了。但已经没有什么他可以做的事了。是他找的殡仪馆,也是他要我们通知梅克理。是我拍的电报。” “之后呢?” “一大堆善后必须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做好,我离开时已经很晚了,又必须回办公室把保险箱锁起来,当然,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就这样我撞上了那汽车。我想我没有吃早饭,只喝了一杯黑咖啡,那一杯牛奶和三明治是整个一天我吃的东西,事实上三明治没有吃完,葛太太在楼上一叫,我抛下没吃完的一半三明治就跑上去了。” “医生说他的死因是什么呢?” “喔,你知道这些做医生的。一大难医学专门名词先吓了你一下。老实说,我根本不相信纪医生知道他是什么病。我也没记住他说的话,我只记得一点点,好像肝脏功能不佳引起的肠胃道急性症候群,最后还说什么地方发炎来着。” “肾脏炎?”白莎问。 “不知道,有点像。不过他说死亡的主因是肠胃炎,我只知道这一点,其他的他可能也是说说而且,我也没仔细去听他,听也已经没有用了。” “梅先生是在哪里吃早餐的?”白莎白。 戴瑟芬奇怪地看问柯白莎。“怎么啦,当然是在他家里——我认为他一定是在家吃早餐的,否则他要请葛兰第,还有依娃干什么。老实说,照我看来,”她生气地说下去:“他付了那么多薪水请人帮忙,他应该可以像皇帝一样,或是在大的观光饭店一样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用不到那样常常还要等候开饭才有东西吃。不过,这反正不是我自己的事。现在也一切都过去了,想起来他把一切财产都留给他们就叫我生一百辈子的气。” “你也有1万元呀。”白萍说。 “假如他决定不把财产留给姓梅的后代,给我1万元也不算多。”戴瑟芬坚定地说。 “你替他工作多久了?” “快两年了。” “那就是5千元额外一年。” “没错,”戴瑟芬突然冷硬,涩涩地道:“等于是5千额外一年,算是很慷慨的贴补了,是吗,柯太太?但是你不明就里,也千万别依你的立场看——反正还有什么用呢?能不能请你回家,让我来整理这些东西?” “那个车祸目击证人,”白莎问:“好像姓孟,是吗?” “是的。孟吉瑞。他看到车祸,我想他是想藉此弄两个钱的,有点老吃老的样子,我实在忙了一点,我一定还要从皮箱拿掉点东西才行。” “孟吉瑞死了。”白莎道。 她把皮箱第一层的东西小心地拿出来放在床上,她说:“至少有一件事只能忍耐,我只好穿一双鞋子走天涯了。” 她把皮箱里已装好的一双鞋子拿出来,拿在手里走向大木箱,突然停下来,转向白莎,她说:“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孟吉瑞死了。” 戴瑟芬笑道:“恐怕你错了,我昨天下午和他谈过话,几个小时之前他又打过电话来。我看——假如我把——” “他是死了。”柯白莎道:“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他被谋杀了。” “谋杀!” “是的。” 一只高跟鞋自戴瑟芬的手弯掉落地上,跟下来,第二只也掉了下来。“谋杀!1个小时之前?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白莎说:“他跑去找你的朋友,那个盲人,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是的。这一点我了解,我告诉孟先生,极可能找开始过马路的时候,交通灯号已经改变了。他说,他可以找到一个证人,肯出庭作证,他先听到撞车、煞车的声音,然后是交通号志改变的铃声。我当时没有会意过来,现在想来当然他是在说那位盲人。他很可爱-一老是很谦卑。快乐、乐观。我送了他些小礼品。柯太太,你确定孟吉瑞是被谋杀的?” “是的,他是在去看盲人时被杀的。” “柯太太,你说的是你自己绝对确定的吗?” “千真万确,”白莎道:“是我发现的尸体。” “有捉到什么人干的吗?” “还没有。”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不知道,警察在找那个盲人。” “胡闹,”戴瑟芬道:“他连一个苍蝇都不会去伤害,他是绝对没关系的。” “我也是如此想。” “你怎么会正好去发现尸体的。” “我去看那个盲人。” “你很喜欢他,是吗?” “是的。” “我也喜欢他,我认为他非常值得尊敬。我很想问问他有关贾玛雅的一些事,上个礼拜我见到她和他在聊天,现在想来是我的错,我没有对玛雅先多了解一些,至于这个姓孟的,你认为——我知道我实在不应该说死人的闲话——但是这个姓孟的,你认为——” 白莎说:“你说对了,我不管他是活的死的,我都要说,他是个‘狗屎’。” “老天,你不走不行了,我和你聊得起劲就赶不上时间了,至于那车祸的案子,我是死了心的抱这种态度,你即使等到明天也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心意的。” 柯白莎慢慢地,不太情愿地自椅子上站起来,疲乏地走向门口。“好吧,”她说:“再见了,祝你新职位愉快。” “谢谢你,柯太太,晚安,祝你幸运。” “你说对了,我需要的是一卡车的幸运。”白莎有感地说着走出房间。 第十九章 计程车把柯白莎带到了一位她认识的林豪杰医生的住宅。白莎按门铃,林医生自己出来开门。白莎道:“医生,我想你还认识我,我是——” “喔!是的,柯太太,大侦探,进来,进来,柯太太。” “我想请教一些专家的意见。” 他不懂地看看她。“有什么不舒服?我看起来你健康得很呀。” “喔,我没有问题。我想问你些医学上的问题。” “好吧,这里来。我在家里也有一个房间可以应付急症病人,有的病人也只能在晚上来看病。坐下来,我能为你做什么?” 白莎说:“真抱歉,这时候到这里来找你,不过我的事不能等。” “没关系,星期天晚上我本来也睡得很晚,可以看点书,你说吧,有什么事?” “我想要一点毒药方面的知识。” “是什么?” “有没有一种毒药,混在早餐里吃下去之后,会在一个小时左右发作,引起恶心;想吐,嘴巴干、喉咙烧灼,肚子极痛,又会死人的?” “多久之后死的?” “当天下午4点。” 林大夫打开一本急救手册。“有腿肚子肌肉的抽痛吗?” “不知道有没有。” “拉肚子?” “也许,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到死都有恶心的吗?” “好好坏坏,是的。” “有治疗吗?” “皮下注射。” “胃和肠子会痛吗?” “是的,他痛得厉害。” “皮肤发灰,出冷汗?” “没有仔细问。” “兴奋?还是沮丧?” “不知道。” 林医生用手敲着桌面。他问:“私人意见,还是正式询问,将来要出庭作证的吗?” “你知我知,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白莎保证:“绝不要出庭作证。” “砷中毒,”他说:“砒霜。” “症状相同?” “几乎是个典型病例,恶心和喉咙的烧灼感很典型。胃肠极痛也很像,假如你想证实,可以问问有没有拉肚和小腿肚子的肌肉抽痛,病人也会感到沮丧。再来就是看看他吐出来的东西,砷中毒吐出来的液体像是米汤。” 柯白莎站起来,犹豫一下问道:“我该付你多少钱。” “没有关系——只要我不被传询,又不必出庭作证,这是小意思。不过要叫我出庭作证,那又是另一回事。” 白莎和他握手道:“抱歉那么晚打扰你,不过这是件急事,我又希望今天晚上知道这件事。” “没有关系。我没有上床,我12点以前不会上床。我办公室事情8点半才完,我本来就是在轻松休息。柯太太,你的合伙人好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赖唐诺。” “是的,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好像脑子快得要命,那件一氧化碳中毒案,他推理得出神火化。我认识这件案子里好几个医生,有两位在医师界是大大有名的。” “我知道,”白莎说。 “他好吗?” “他入伍当海军了。” “太好了,我想你会想念他。” 白莎生气地说:“他没来之前我混得不错,他走了我一样混得下去的。” “你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 “我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公司还在,他有事可做。”白莎说:“老天,真希望这小杂种能平安回来。” “喔!他会没有事回来的。”林医生说:“柯太太,再见了。” “再见。” 跨进她坐来这里计程车后座的时候,白莎的脸上开心地在笑。“去哪里,夫人。”计程司机问。 “都会大旅社。”白莎把自己的肥躯舒服地在厚厚的车座一垫子上坐定。“告诉你没关系,我总算上了路了。” “上了路了。” “上了有油水的路了。”白莎胜利地笑道。 “我为你高兴,”计程司机说:“我听过老一辈的人总是用油水来形容钞票,我第一次听到油水的路。” “是呀,我正在路上.爬上去的时候有点溜脚。但是我现在在上面。” 在都会大旅社里,白莎直接走去内线电话问道:“你们有一位梅克理先生住在这里?” “是的夫人,319房。” “请给我接上去。” 一会儿之后,白莎听到梅克理半睡的声音道:“哈罗!什么事?” 白莎简单地说:“我有重要事要见你,l分钟之后到你房里来。” “是什么人?对不起。” “柯白莎。”她说,把电话挂上。 柯白莎大步经过大厅,进入电梯,一面说:“3楼。” 开电梯的疑问地看看她,好像要问她是不是本旅社的住客,但没有问出来。白莎根本不理睬他,到了3楼,大步跨出电梯,走上走道,找到了319室,停下,正准备举手敲门,梅克理把门打开。“对不起,”他说:“我已经上床,睡着了。我这样不太能见客人。” 他穿着睡衣,丝质睡袍,沙滩拖鞋。他双眼肿肿泡泡的,他的头发本来老是梳理很好,把头上秃的部份遮盖起来的,现在一侧长长的盖过耳朵垂到颈上。使他的头有不平衡的感觉。 白莎道:“我不太喜欢转弯抹角。” “那太好了。”梅克理说。一面把白莎请进去,让她坐在一张椅子里,自己坐在床上,又搬两只枕头放在背后,靠在床头板上。“有什么事这时候要找我?” “好吧,”白莎机关枪似地开口道:“让我们打开天窗来说明话。” “你说吧。” “你的堂兄到底留下了多少财产?”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和你有关系吗?” “是的。” “我想至少50万元以上,也许还要多一点。” “你只能拿到1万元,就扫地出门了?” “这有什么办法,不过柯太太,请你原谅我,这是老消息了,不值得你半夜三更大驾光临呀、我们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事实不少时间了。”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好,开头已经开过了,有什么请你快说。” 白莎道:“好的,遗嘱是配了装甲又保险的,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你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我个人言来,你堂兄根本没有在自己的意识下立过这样一张遗嘱。看起来,那第2页遗嘱,是被人强逼着立下来的。也许他们有他什么把柄,恐吓他立下的遗嘱。” “但是,这和戴小姐,还有那个包保尔的说法不符合呀。” “这要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这件事。”白莎说:“设计得良好的圈套是不容易脱身的,和戴瑟芬同住一个公寓房子的贾玛雅,事实是替你堂兄监视她的。她也认识那管家,整个事件里面有鬼,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她一定也混在里面不知哪一个地方。至于保尔,我根本不相信他,他像议员想要你投他票一样不可靠。” “是的,这一点我同意,但是,柯太太,你说你要实话直说,不要转弯抹角,而你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直话呀。” 白莎说道:“你的堂兄是被谋杀的。” 梅克理的脸上现出惊奇,过了相当久才回转到现实来。“柯太太,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我知道不能随便说,但是你堂兄是被人下的毒。在他死的那一天,有人在他早餐里下了毒。他的一切症状是砒霜中毒。” “真是令人不信,你能确定吗?” “部份确定。” “有证据?” “老天!还没有,事实是,只要我们去工作,我们可以找到证据。” “喔!”梅克理不起劲地说:“我以为你找到证据了。” “没有,我只是说我十分确信他是被毒死的。目前,一切都只有环境证据。但是我相信我已经知道的足够我向地方检察官申请,把你堂兄尸体挖出来,看他是不是因为砒霜中毒死的。” 梅克理说:“喔!算了,柯太太。我觉得你有点杞人忧天了,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你就会知道,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准你去做这种事情的。” 白莎说:“我会找到证据,使你相信我的话的。我已经找到的证据已经可以让他们来询问葛兰第和包保尔了。现在假如我再努力工作5天,或是一个礼拜,我可以把证据放到地方检察官的桌子上,有条有理的都连得起来。” “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出我意料。”梅克理道:“不知道到底柯太太你是什么意思。” 白莎道:“假如人是他们杀的,他们1毛钱也拿不到。即使是一个人做的,其他人帮的忙,他们3个人任何一个也拿不到卫毛钱。那些钱,他唯一的亲戚。就坐享其成了。现在,我愿意赌一下,我收你不论认遗嘱中50万元以外,多收到多少的百分之十,由我来负责一切侦探,搜证工作,使这件案子圆满结案。” 梅克理把两只手的手指尖-一相对起来,互相对压着,又把两只对在一起的中指指尖竖在下巴下面,皱起眉毛,在张开的手指头上面看向白莎。 “怎么样?”白莎问。 “你弄出了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局面,柯太太。” “当然,这本来是个很特别的案子,你想否则我会半夜来这里把你从床上拖起来吗?” “当然,假如我堂兄是被谋杀的,我要伸张正义。” 白莎点点头,说道:“不要忘记,在伸张正义之后还有50万元钱。” “我不会忘记的,但是——”’ “说吧,”白莎说:“但是什么?” “你说,还要工作一段时间才能真有一件案子?” “当然,这种案子的证据哪能无中生有呢。” “但是你已经有了些证据了。” “有一些些。” “你要我雇用你来挖掘其他的。” 白莎道:“不必讨论聘雇的条件,你我两个要订一个死的合同,你自遗产中拿到的百分之多少算是我的酬劳。” 梅克理说:“今天傍晚我有一个机会和葛太太长谈了一下,我觉得她实在并不是我初见面时认为她的样子。” “她女儿呢?” “非常美丽,很有意思的一个女孩子。” “原来如此,那包保尔呢?” 梅克理的前额皱起皱纹。“不太合群。”他说。“对社会既有的制度都有反对,是一个人格发育不正常的人。” 白莎道:“要我来形容他用不到那么多话,‘狗屎’两个字就包括了一切。” “虽然,讨价还价是和他在谈,不过我主要接触的对象还是葛太太。” “好了,好了,”白莎不耐烦地说。“我相信你把小小的私人口角已经弥补好了。但是,假如你堂兄是他们谋杀的,又另当别论了。” “正确。” “好了,这正是我端到你面前来的菜。” “可惜,柯太太,这对钱财已经没有差别了。” “为什么?”白莎两只小眼死盯着他的脸。 “情况是这样师,今天傍晚,我和那一些人有了一个协定,这个协定,在目前的各方情况看来。还是非常合理的。我当然不便把协定里的条款一条条告诉你,但是因为你现在告诉我特殊情况,也为了我可以信任你,你将自己选择什么该走的路,我要把协定里的大概条件泄露一点给你听。戴瑟芬拿她应得的遗赠,为了避免违反遗嘱的条件,或发生伤感情的诉讼,当然也为了双方面子的保留,和促使遗嘱可以早日生效,和遗嘱有关的各方互相同意,在付完该付戴瑟芬的,帐款,丧葬费用之后,不论梅好乐的遗产剩下多少,一起平分为四份。换句话说,在依照遗嘱执行完毕之后,我得的1万元也拿出来,加上所剩下的财产,分成四份,他们给我一份,来贴补我在遗嘱中只拿1万元的缺失。这样,大概我可以纯拿10万元现钞。当然条文不那么简单,但是律师会处理得很——” “协定你签字了?”白莎问。 “所有人都签字了。” “这当然是为对付遗嘱的。”白莎道:“假如我能证明他们谋杀了他——” “不对,你不了解。协定包括一条:任何一方,不能采取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行动来伤害另一方,使他们减少协定中规定的利益。聘请你工作,恐怕就违反了这个协定——至少违反了这个协定的精神。老实说,柯太太,我根本不相信葛太太或是她女儿依娃,会是你所说做这种事的人,当然,包保尔,在不令其他两人知道下,可能动点手脚想在遗嘱里有个名字。当然,在其他两个人看来,这也没什么大事。柯太太,我承认人都是贪婪的。都是为自己设想的,有时他们用些诡计和手段,但是,要我相信葛太太或是她的女儿依娃会谋杀我的堂兄——不会的,柯太太。完完全全的不可能。” “也可能是保尔下了毒,事后她们才知道。” “不行,你不了解,柯太太。假如权威方面主动要调查,情况当然不同。但是任何一方发动了使另一方不便的行动,或是发动了可使协定中分配方法有所更改的行为,都是违反协定的。不行,柯太太,我不愿冒这种险来做这种事。事实说,柯太太我认为我已经订好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协定了。” “我想也是的。”柯白莎无奈地说:“一群凶手贿赂了一个人,使他对自己亲戚的死亡都不愿意调查——” 梅克理抬起他的手,手掌向前,好像一个交通警察在阻止一串正面前来的汽车一样。“等一下,柯太太,不要紧张。”他说:“我谈到的只是不能出钱聘请你,至于权威方面,他们主动做任何工作,都不算我这方面的违约,他们也怪不到我头上来,但是付你钱,或不付现钞,说好将来分你一个百分比,请你来调查或挖出这件案子的证据来,就会影响我10万元的收入。不行,柯太太,我绝不考虑做这种事。我知道我的律师会拒绝你这个建议,他甚至连我要和任何人讨论这件事都要禁止的。” “这是个诡计。”白莎道:“他们恐吓他做了这张遗嘱,然后把他毒死。再和你妥协,如此不会有人挖他们底,你竟看不出来。” “但是我既不认为他们会杀人,也不认为他们会恐吓他,老实说,我相信遗嘱是我堂兄自己写的。有他典型的老调在里面,我恨他们,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的堂兄从一开头就决定不会比1万元多给我1毛钱。这个胁定对我而言是个意外收获。” “是他们来找你的还是你去找他们的?” “他们来找我的。” “当然,抢一个人,杀一个人,又找他的继承人给他10万元,这样不会有调查,真是挺诡的。” “没有人阻止你向有关方面报案呀。柯太太!” “去你的,”白莎生气道:“有关方面连第一垒也上不去——再说,这样的话对我又有什么油水呢?” “不过,柯太太,假如这件事你是有证据的话,有关——” “我有的证据是我的。”白莎自椅中站起来。“我是靠出卖消息赚钞票的。” “假如你认为你有什么警方需要的消息,交给警方处理是你的责任,假如这一类消息——” 白莎道:“换句话说,你决定1毛不拔。你要自己稳坐在那里,由一个匿名的人给警方一个密告,警方展开调查,而你坐收渔翁之利。我相信我要是去向警方说明,你还会说一声谢谢了。” “这是做事的正确方向。’”梅克理说:“做一个好公民,假如你知道一件罪案,甚知有一点点知道一件罪——” 白莎走向门口道:“我会出去让你穿上衣服,为作方便告诉你,拐角处有个药房,里面有公用电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梅克理说。 “去你的不懂,”白莎生气地说:“我离开十分钟后,警方会收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是梅好乐是被毒死的,建议他们再看一下死亡证明书,和医生谈一谈,然后再做一次尸体检查来确定一下,然后你可以把电话挂上,回这里来,微笑地睡得像个小孩。这样只要作花5分钱,没别的开支。” “但是,亲爱的柯太太,你不了解——” 白莎把门打开,快步跨出去,把门门重重碰上,把他的话关在门里面。 带白莎来旅社的计程车仍在旅社外面等候白莎出来。 计程司机用右手碰碰帽子。“夫人,好。’他说:“有油水的车子在等你吩咐去有油水的路。” “油水!”白莎咕噜道。世故的司机立即把微笑自脸上收起。 白莎说:“油水个大头鬼!油水个魂灵头!” 第二十章 夜间电报 发报日期:1942,8月31日 发报地址:加州,丸利荷。 收报人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柯白莎太太 加州,洛杉矶市,巨雪大厦 本案主要疑点在共益保险公司主动找你来妥协。这表示他们不知道受伤者的姓名、地址。依据盲眼证人证词,戴瑟芬非但曾告诉肇事车驾驶她的姓名和地址,而且同意该驾车者送她回家。这一点矛盾得出奇,有一个可能是驾车者饮酒过度,但仍能维持口齿伶俐,而在戴瑟芬上车后原形毕露,瑟芬必须半路叫停自行回家。请调查这一矛盾的原因。建议用“唬功”对付保险公司,就指那驾车者酗酒过度,酒后驾车,看有什么结果。不知什么原因,我看戴瑟芬没有向你说实话。 赖唐诺。 第二十一章 柯白莎生气地对卜爱茜说:“拍个电报给唐诺——来电无稽、无聊透顶。戴瑟芬云男士为标准绅士,送她回家,十分关心。我亦可在家凭空想出很多与事实矛盾疑点,何必付收件人付款之电报费听你斜白眼推理。建议投全力于战胜偷袭珍珠港之敌人。对本案不必再劳大驾。有关本案的人都已私下有协定。本社被打人冷宫。” 白莎犹豫了一下,对爱茜道:“从头念一遍给我听听。” 爱茜依速写下来的念一遍。 “打好字,让我签字。”白莎道:“然后叫派人来拿——” 通走道的门打开,白莎说了一半的话题停了下来。那个从保险公司来的高个子,装腔作势的男人,站在门口,向白莎深深一鞠躬,说道:“柯太太,您早。” “又是你,”白莎道。 “柯太太,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了,我能立即和你谈一谈吗?” “进来吧。”白莎道。 “电报要先送出去吗?”爱茜问白莎。 “是的,打字打出来,不过送出去之前我还要看一下,可以先请电报局派人来取报。” 柯白莎带路来到她私人办公室。保险公司来的傅先生把自己舒服地坐在客户椅子里,拿起他的手提箱,放在大腿上,把两只手臂放在手提箱上,把手提箱当做一个扶手。“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大事,柯太太。”他说。 柯白莎什么也不说。 过了一下,他继续道:“你会不会正好也认识一个叫孟吉瑞的人?” “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保证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完全的庭外和解。数目是我们的预估-一1千元。他要我们同意,我们不干涉这1千元分配的方式。换言之,他可以在里面弄一点。这一点我们已同意,因为我们要的只是法律上说得过去的和解。受伤的人只要一签字,怎样花她的1千元,和我们没关系,她要请人来代领,也是可以的。” “孟先生似乎很有信心可以请受害的小姐签名和解。事实上好像孟先生对受害人很熟悉。我相信他和她的室友更熟悉,好像他快要和她室友结婚了。” “这些都是孟吉瑞告诉你的吗?”柯白莎问。 傅先生点点头。 “告诉你她们的名字了吗?” “没有,对那年轻女士他只说是受害者。对另外一个女人他称做室友。不过,他说车祸的事是绝对正确无误的。” “而你相信他了?” 傅先生把眉毛抬起来。 柯白莎道:“你太年轻了。也许你才自哈佛或其他有名的法学院出来,就有了自大狂了。你以为你什么都懂。老天,你还嫩得很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 “去你的!” 傅先生的态度是奇奇怪怪的。他想保持“客户至上”的信条,所以他完全是不设防,不反攻的。他文静地说:“我完全相信孟先生所说的是有他依据的。但是,非常不幸的,今天早上我看报纸才知道孟先生昨天晚上被谋杀了。当然,这件事的遗憾属于整个社会和——” “和死人的亲属,”白莎指出道:“至于对你们言来,本来没有什么大区别。老实说,我根本不相信姓孟的能帮你们什么鬼忙,只是牵了你鼻子走来走去而已。你自己也清楚地了解,想解决这样一件事,1千元钱怎么会够?” “为什么不够?” 柯白莎大笑道:“一个人醉到前面有什么也看不见了,撞倒一个漂亮小姐,撞出脑震荡来,你想用1千块钱解决?” 白莎用挪揄的语调来结尾。 傅先生说:“柯太太,我们既不承认也不让步。但是我们绝对反对你所形容当时我们的投保人是在酒醉状态的。” 白莎讽刺地笑道:“你们所保险的人当时是快醉死了的。他连自己所撞的女人的姓名和地址都忘记。” “我认为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傅先生慢慢,一个一个字经过考虑地说出来。“那个女人受惊过度,她当时的行为是不作数的。” “你们的人连送她去了哪一个地址都记不起来了。”白莎说。 “抱歉,柯太太。那个女人歇斯底里得厉害,她拒绝他一直送到她家门口,而且又不肯告诉他她的地址。硬是要半途下车。” 私人办公室门被推开,卜爱茜带了那电报原稿进来,“柯太太,请你再检查一遍,”她说:“接报生现在在门外等。” 柯白莎拿过原稿,把它塞在办公室桌桌垫下面。“给那个接报生1毛小帐。”白莎道:“我暂时又不想发这封电报了。” “1毛钱?”爱茜问。 “好吧,”白莎厌烦地说:“给他1毛5分好了。我现在在忙,别再打扰我。电报过后再送。” 门一关上,她就转身向傅先生;“你和我兜圈子有什么好处呢?你的人是喝醉了酒。是醉后驾车。非但他撞了一个漂亮女孩,而且因为在送她回家的时候,他醉到无法控制车向,所以那女孩自动要求下车。我说你要是能在两万元钱以下办得成和解,就算你是便宜的了。” “两万元!” “正是。” “柯太太,你疯啦?” “我倒没有疯,是你疯了。我知道陪审团会怎么想。显然你不知道。” 傅先生说;“当然,有的陪审员比较感情丰富。但是。他们的行为总是要受上诉法庭的规则控制的。” “陪审团说不定会同意你们赔5万元的。我不知道。连你也没有把握他们不会。” 傅先生笑了。“柯太太,别这样。你的客户没有伤得那么严重呀!” “没有?”白莎把问话语尾提得特别高。“你认为她没有?” 她看到傅先生有点担忧了。“我们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特约医师应该有权先检查一下受伤的人。”他说。 “在合适的时候,会给他机会的。”白莎说。 “你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申请一张法院命令。” “但是我们为客户方便,尽量不要打官司,进法院。” “我的意思是,我们把你们拖进法院之后,你们可以申请一张法院命令来检查病人。” “你真一定要拖我们打官司吗?” “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你们的投保人做了这样一件臭事之后,我们的人让他送一张卡,送一盒糖,就了事了吧?” “柯太太,你会不会太不通人情了呢?” “不会。” “这样好了。假如你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我想你一定会有一点实质上的利益。你的客户事实上伤得不太重。由于某种理由,我们根本不想和你们法庭相见。假如我们出3千元,怎么样,一刀两断?你和你客户随便怎么分法。必要时我们也可以和你合作,不告诉你客户那么多。” 白莎把头向椅后一靠,大笑着。 “这样好了。”傅先生把整个身子俯向前方。“5千。” 白莎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她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 “但是,5千元呀!柯太太,不少钱了呀。” “你认为够了吧?” “你想多少?” 白莎看着他说:“越多越好。” “我这方面已经开过价了。”傅先生自椅上站起。“这是个极限。我的本意今天是出3千。你们一上诉我就出5千。这其实也是公司给我的极限。我自作主张为了免得争纷预先给你5千。” “你真是好人。”白莎说。 “你有我的名片。”傅先生一本正经地说:“你愿意接受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我。” “不必老等在电话边上希望它会响。” “还有一件事。”傅先生宣称:“刚才讨论的是和解的开价。不能拿来做任何打官司的证据的。这不是承认有罪,而且只在有限时间有效。我们随时可以不再提供这种优待的。” 白莎毫不在乎地道。“你现在收回去好了,和我没什么关系。” 傅先生假装没有听到她说话,保持很有身分地离开她的办公室。 柯白莎强制自己等候到傅先生应该已经乘电梯下楼了的时间。她匆匆来到外面的办公室。“爱茜,录一个给唐诺的电报。” “另外换一个?”爱啻问。 “是的。” 卜爱茜拿起铅笔和速记本。 白莎开始述说电文: “唐诺亲爱的:承你好意把意见告诉白莎。非常感激。亲爱的请告诉我,为什么戴瑟芬要对我说谎?为什么她宁愿放弃如此一个不劳而获那么多钱的机会,而不肯告诉我车祸那天发生的实况?以收件人付款方式拍电报给白莎。爱你,祝好运。” “全文都在这里了?”爱茜涩涩地问。 “是的。” “另外一封电报,压在你桌子上的那封,还要不要送出去?” “老天,不行。”白莎说:“你去拿出来,撕掉,丢进废纸篓去。甚至连你速记的原稿也给我撕掉。我叫你听写的时候一定太生气了。唐诺这小子当然是个聪明的小混蛋。” 卜爱茜神秘地微笑着。“还有什么吩咐吗,柯太太?” “没有了!”白莎宣布道。 第二十二章 限时专送电报 发报日期:1942,8月31日 发报地址:加州、丸利荷。 收报人: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柯白莎太太 加州,洛杉矶市,巨雪大厦 建议问那位室友。赖唐诺。 第二十三章 山雀公寓的女经理把门打开,一面说道:“午安,我们这里有一些特别好的单身公寓空着。其中有一间有——”她认出来人是柯白莎,自动停了下来。 白莎道:“不要急,我可能会让你赚点钞票。” 经理犹豫一下,想了一想道:“怎么赚法。” 白莎道:“我是在找一个人,假如你能帮我找到她,我的雇主会给你一点补偿——用金钱。” “哪一个人?” “和戴瑟芬住一起的那年轻女人。” “喔!你说贾玛雅。” “是的。” “找她干什么?” 柯白莎打开皮包,自里面拿出一张卡片,交给她道:“她是一次汽车车祸的证人。我是一个侦探社的老板。” “多少钱?” “10元。” “什么时候付?” “我找到她就付。” “钱不多,压宝时间很长。” 白莎用她自认最亲切的笑脸向她。“你不必费什么神的。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 “好吧,进来。” 经理带路来到一个一楼的公寓,指一个椅子清白莎坐下,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些整理好的资料卡片,找出一张来,上面有姓名和数字。 “她报送来的时间,”她说:“正好是一个月之前。女佣人告诉我,在戴瑟芬的名牌边上多出了另外一位小姐的名字。第二天晚上。我就去问戴瑟芬。她说她的老板的一个朋友要搬来和她一起住。我告诉她这里的租金是依一个公寓一个人住订定的。她很生气,要问我两个人住和一个人住有什么差别。她说她付了租金,公寓是她的,两个人住一个单身公寓只对她们自己不方便,但是对公寓本身是无害的。 “事实上,”经理道:“我也觉得她说得没有错,但是我没有决定权,公寓是银行的,我只是执行管理的人,规矩是他们定的。出租房子的契约里没有谈到这一点。唯一可行的是在下一次交房租的时候要房客们多交5元钱,但是规定要用书面在30天之前正式通知她们。我们有一些印好的通知信,只要填上公寓号码,要收的租金,日期,签字就可以。我填好了一张这种通知信,我交给她,通知她她的房租要涨5元钱。她当然生气,但这也是没办法之事。” “她那个时候有没有说要搬走。” “那时候没有。” “戴小姐住这里多久了?” “昨天到期,正5个月。” “你见过这位贾玛雅吗?” “是的,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那次谈话后,她立即来看我,看我能不能不要加她们的房租。我告诉她这是银行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不加的。房子不是我的。” “第二次呢?” “昨天晚上,她进来把钥匙交回我。她说戴瑟芬找到了一个新工作,要跟一个男人时常出门旅行,不再往这里了,所以她们两个要退租。我们租约上有一个规定,迁出的住客要付点钱作为清理的费用。她们那个公寓是5元钱。我问贾玛雅这个钱什么人付。贾玛雅说她不会付这个钱的半数,她不会为了在一个地方才四个礼拜而支付2元5角清理费的,原先住里面的人应该负担全部5元钱。后来两个女孩子谈了一下,我认为她们自己要协了。贾玛雅付了1元,戴瑟芬付了4元。我知道两个人为这件事不太高兴,不过最后还是贾玛雅把所有钥匙都交还我,还给我一个信封,里面装了5元钱。我告诉贾玛雅,假如她一个人想住在这公寓里,原来的房租就够了,不必加租金5元的。贾小姐是个好人,正是我们欢迎那一种的房客。” “她留下了?” 经理大笑道:“她没有。她说她对我私人没有什么反对,但是她要我转告银行,全世界的公寓都满了。她宁可住街上,也不住这个公寓。好像她下午就把东西整好搬出去了。她曾回来和戴小姐讨论些事情,又把清理费的问题获得一个妥协。贾小姐好像很生气。我想两位可能互相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她有留下搬去的地址吗?”白莎问。 “你不是说有给我的10块钱吗?” “是的。” “地址和钞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是,我找到她才有钱。” “我怎么知道你找到她没有?” “你不知道。”白莎说。 “好吧,是大马路的枫林公寓。贾小姐是个好人,好几次告诉我这条规定是不合理的,不过她私人和我没有不舒服。戴瑟芬可不同,她是真的在恨我。她生气走的,看都不来看我一下。我问贾玛雅,她不得不承认。那也没什么。我不在乎。总有一天她要想另外租一个公寓住的,到时候那公寓会打电话。来问她是怎样一个房客,看我怎样告诉他们。” “她有什么不好吗?”白莎问。 “对规定吹毛求疵就已经足够了。当然,要我说的话还有其他的事——倒不是我要说别人小话,但是——” “什么呢?”白莎问。 经理说:“她替一个比她老得多的男人工作,是吗?走路有一点跛,用一根手杖的男人?” “是的,没有错。” “嘿,我就知道。” “怎么啦?什么不对?” “喔!我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他来这里找过她两、三次,嗯——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我一直对她那么好,她实在没有理由因为我要涨她房租,她就那样不懂事。无论如何,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题目。你去你的枫林公寓,你就会见到贾玛雅——不过不要漏出来地址是我给你的,因为她告诉过我,有一个年轻男人追她追得很紧,而她对他没什么意思。我也答允她要保密的。她只要我转信给她,绝不要我把地址告诉别人的。” 柯白莎道:“我一找到她就会请我的客户给你一张支票的。” “她一定在那里的,倒不如叫你客户现在开支票好了。” “我的客户不会这样做的,他要有结果才付钱,我找到她,支票一定来的。” “好吧,这个我懂,我自己也是为银行工作的。记住,你会在那个地址找到她的,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这个我也懂。” 柯白莎,眼睛闪着在狩猎时的光彩,搭了辆计程车,来到大马路的枫林公寓。 管理公寓的女人有一张带棱角的脸,头发的颜色倒是太妃糖色,只是在制成之前稍稍煮得焦了一点,她疑心地看向白莎。“贾玛雅?”她从来也没听到过这个名字。那公寓也没有一个这个名字的房客。她什么也不知道。假如柯白莎要留一封信给万一想搬进来的贾玛雅,经理说贾玛雅就一定会收到这封信。公寓尚有几户空位,但是也没有什么贾玛雅来问过,预定过。 白莎想这个女人是在说谎,但是目前除了假装完全相信,退出来另定他计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想。 下午的报纸出现了头条新闻:“警方紧急在找寻盲丐”。 白莎找了一家印刷厂,用快干油墨印了一批信纸信封。信纸信封的抬头是‘夜银抽奖公司’,地址是洛杉矶市,巨雪大厦。 柯白莎把信纸信封带回办公室,拜托门房注意信件,自己回到办公室,请爱茜打一封信:亲爱的贾小姐: 为了使洛杉矶夜间银行工作活泼起来,现在本公司已经洽妥全市的电影院联盟,在他们很大的一个基金里,定期提出一个小的百分比,使我们每60天可以开一次奖。当然,我们对得奖的对象必须特别小心校对。所以,假如你能证明你是任何一家夜间收款,取款银行的存户,或是有本市任何一家电影院的电话定座证。请你把银行及户号,或是电影院名称及定座证证号,加上你的社会保险证号立即寄下。将立即寄奉已经抽出该由你得,你会很有兴趣的奖金。 这项活动主因是夜银和电影院的感谢客户,所有出支也多列在酬谢项里,所以无论任何得到任何奖金奖品,其名字永远是保密的,得主也没有任何附带要履行的条件。基金是付税后的存款,所以得主也没有税金的问题。 你忠心的 夜银抽奖公司 经理人 “你可以在经理人底上签个字,爱茜。”柯白莎说:“我已经和门房说好了,任何这家公司信件叫他们送到这里来。” “会不会构成利用邮件欺诈?”卜爱茜问。 “不会,只要她来信,我们就给她25元,说是奖金。” “你想她会上当?” “我想她会的。他见到这封信会以为自己中了千元以上的奖金,怎么会想到有人要骗她出面呢?我要是没有弄错的话,贾玛雅自己有什么大事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她不会主动去问邮政当局这个是不是一个骗局,也不会去问别的朋友。等我找到她,修理她之后,她会乖乖的像个好女孩子一样。” 卜爱茜把信件自打字机中抽出来,拿起一支钢笔,一面签字,一面告诉白莎道:“要是出任何事,你要承认是你叫我签的字。” “我叫你签的字。”白莎懒懒地承认道。 第二十四章 宓善楼警官舒服地坐在柯白莎办公室。用挑剔的眼神注意着白莎。白莎有点心虚,不敢对他直视。 “那个眼睛看不见的高朗尼,”警官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当然不知道。” “是你的客户?” “过去是,我告诉你过,我替他做了件小案子。” “满意。” “希望如此。” “也许他有其他的事想做,是不是会回来找你呢?” “我希望他会。” “和一个盲人打交道真是困难万分。”善楼说:“你要他怎么样,不见得能办得到。” “你什么意思?” “你看,对一个正常明眼人,全市的报纸亮着头条新闻警察在找他,假如他仍不肯出面,我们想他一定是有什么牵连,对一个盲人就不同了,他看不到新闻。要知道,可能有机会高朗尼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更不知道警察在找他。” “可能正是如此。”白莎说得稍稍快了一点,她想到这一点,话已经溜出了口。 宓警官继续说他的,不让白莎有改变语气的机会。“我说可能有机会——大概是二十分之一的机会。” “你说只有二十分之一机会他会知道你们在找他?” “不是,只有二十分之一机会他会不知道我们在找他。” “我不懂。”白莎说。 “好,我们这样来看,我们已经把市区内人行道上的乞丐统统清掉了。以前的时候,我们老在街上见到这种人——拿只洋铁罐头或是一只吉它。真是一大堆,我们统绕把他们赶跑了,除了半打左右的人,他们过去替警方做些线民的工作,或是曾有点政治牵连的。这些人有允许的个别特定工作地点,他们死了,也不会再有别人可以接管这地区来工作。我们正在使这个城市见不到乞丐,至少我们在努力着。” “又怎么样?”白莎问。 “你知道这些盲人怎么样去工作的吗?” “我不知道。”白莎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去了解一下。” “他们有一个漂亮的小俱乐部。”据警官说:“是一个合作社性质的,他们共同出钱买一辆汽车,雇一个司机。司机在早上依一定的路线接他们,带他们上街,把他们放在固定的位置,晚上又去接他们,他们一起到司机家里,司机的太太给他们准备好一顿热的美食,他们边吃边谈,然后司机一个个送他们回去。” “是的。”白莎想了一下说:“我现在知道了,其实假如我停下来想,也应该想得出只有这样才合理,他又不能开车,从他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那么远,不像是可以转街车来回的。自己有车,有司机及管家当然不可能。警官,到底什么人给他整理房子呢?” “司机的太太,她轮流去各人的房子,每周一次做清洁工作。其余的这些家伙自行处理,你真不会相信,这些人虽然瞎了眼,但是能做多少工作。” “司机是什么人?”白莎问。 “一个姓丁,丁约翰。他和他太太信用很好,很有爱心的,什么都实话实说。” “说了些什么?” “这些老兄礼拜天不工作,每个星期天,他们下午3点在姓丁的家中聚会,他们听音乐,坐着聊天,互相交换意见,姓丁的在7点钟开出晚餐来,饭后送他们回家。 “上一个星期天中午,丁约翰接到一个高朗尼打来的电话。他好像很紧张,很困扰,说话特别快,他说他一整天不在家,不能参加他们的小聚会,叫他不要去接他。” “丁约翰为了要接另外二个盲人,必须经过他的房子正前面,所以他停车在门口看看。那时是3点差10分。屋里没有人,高朗尼把大门打开几英寸,为的是让他养驯了的蝙蝠飞进飞出。” “他有进去看一下吗?”白莎问。 “他说他只是向间内偷窥了一下,他说有些事怪怪的,高朗尼养驯了的宠物——那只蝙蝠在房里飞来飞去。这是不寻常的,编幅是晚上才飞的,除非受到骚扰,白天是不会飞的,这只蝙蝠为什么下午3点钟要飞呢?” “它一定是受到骚扰了。”白莎说。 “正是如此。”善楼同意说:“但是什么事骚扰了它呢?”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呢?” “一定是那个装设猎枪陷讲的人骚扰了它。这样的话,又牵出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 “我认为陷讲是由一个盲人所设的。”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是为了这陷阱的架设方法。第一,根本没有考虑到掩饰。那三角架和猎枪架好后大得犹如一只大象,任何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第二,说到那支枪,架那支枪的人,并没有像看得见的人那样瞄准一下。他沿了枪管拉一条线,把线拉直,看开火的时候子弹会射向哪里。当然这也是方法之一,不过是麻烦一点的方法,有眼睛的人不太用的。 “一般言来,当一个人被谋杀后,我们清查他的关系,看看他常和哪些人在一起。当谋杀的动机不是抢劫时,90%的案子是认识他的人干的。高先生的朋友,90%是盲人。” “现在你看,这些盲人朋友大概45分在丁家集合,欢度他们每周一次的餐会,直到9点钟。所以,假如这个陷阱是这些盲人中一个人设置的,他一定在参加餐会之前要做好,这就是蝙蝠会飞出来的原因。” “窗帘是垂着的吗?” “是的,这也是盲人特征之一,他们希望窗帘是闭着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丁约翰特别注意过高朗尼很多欢,他喜欢把窗帘闭得密不透亮。” “你说是姓高的主动打电话给丁约翰。” “是的。” “公用电话打的?”白莎问。 “是的。” “他怎么拨号的?” “那没什么稀奇,你不知道他们盲人感触有多灵,只要他们知道号码,他们拨号和你我一样快,再不然他们可以请接线生帮他们忙。” 宓善楼的眼光冷冷地固定在柯白莎的脸上,他说:“我现在有两种推理,分头在求证。第一是孟吉瑞想要从盲人那里得到些什么,他去找他,看到门是开着的——当然,门是为蝙蝠开的——孟吉瑞就自动走过去看看。” “另外一个推理呢?”白莎不作批评地问。 “另外一个推理是高朗尼和孟吉瑞一起出去;由孟吉瑞带他出去吃饭,吃完饭孟吉瑞送他回家,扶了盲人的手臂在前面带路,也许用他自带的手电在照亮。吉瑞把门打开,站进去——砰” 白莎神经地吓了一跳。 “对不起,只是形容当时情况而已。”警官笑出了声。 “听起来理由挺充足的。”白莎道:“每一角度都包括了。” “第二项推理,”善楼说:“我觉得更为合理——除了我不知道孟吉瑞到底想要盲人什么东西,或是什么消息。你觉得呢?” 柯白莎犹豫着。 “多半是和高朗尼聘请你为他工作有关的一件消息。”宓善楼快快地捉住这机会说,他看到白莎没有开口,又说道:“我想是和一个女孩子有关的消息。” “那一类的女孩子?”白莎赶快问。 “这,”善楼承认道:“你就难倒我了,应该是多情种子那一类的,纯洁、简单,再不然她是个掘金主义者——” “就算纯洁简单好了。”白莎道:“其他都不像。” 善楼露齿地笑着。 “好吧,”白莎道:“又如何?” “又如何?”善楼重复她的话道:“现在我们谈入正题了。高朗尼有点什么消息,孟吉瑞是急着想到的。” 卜爱茜把头伸进办公室,“柯太太,你能听个电话吗?” 柯白莎看向她,看到她眼中有重大的暗示,对警官说:“对不起。”拿起电话。 接线小姐说:“圣般诺德长途电话,你是柯太太吗?你愿意付这个长途电话费吗?” “怎么想得出来的?”柯白莎回答道:“他们脸皮也真厚,我的回答很简单,很容易懂,我从来不接由我付款的电话。” 她正要把话机摔回机座,听到在外面办公室也在听另一个话机的卜爱茜声音插进来说:“柯太太,我知道那是一个高先生打来的电话。” 这时话机已经离开白莎耳朵几个英寸了,柯白莎看看窗善楼,看他有没有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话,宓警官没有改变他的表情。 白莎说:“既然如此,记我帐好了,把电话接过来。” 她听到喀的一声,几乎立即那盲人不会误认的声音说道:“哈罗,柯太大吗?” “是的。”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哪里,不要在电话上提我的名字,知道吗?” “是的。” “我知道警察在找我。” “是的。” “找得很紧?” “没有错。” “你能不能溜出来看我,不使任何人发现知道?” “那会有些困难。” “对我十分重要呀。” “把地址给我。” “圣般诺德,美杉大旅社。” “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看不到,我还没机会见到管登记的人,我可能是被用自己名字登记的。” “那不太妙。”白莎说。 “我可以把房间号码告诉你。” “什么?” “420。” “那就够了,你在那里等我好了。” “你好像挺忙的?”善楼说。 “忙个鬼!”白莎厌烦地说:“不断有人打电话进来要你付钱,那就是准备用红笔做帐的时候了。” “那倒也是真的。”善楼微笑同意道:“柯太太,我们相信孟吉瑞和高朗尼昨天晚上是在一起的,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我没有办法呀!我的手是被绑着的。” “你到底是因为不知道,还是因为伦理上你不能背叛你的客户。” 白莎犹豫了一阵子,说道:“我想我已经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所有你的问题,每个问题我现在能说的都说了,我想该谈的都已经谈过了。” 警官点点头,但是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 “孟吉瑞有没有开车?”白莎突然问道。 “有的,他把它停在两条街之外,我们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车子登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假如孟吉瑞开车送姓高的回家,假如你的推理是事实,孟吉瑞找高朗尼要些东西,他扶住他的手臂,他在前面带路,他先走进房里,是他牵动了钢丝,猎枪开火。然后姓高的怎么样?他能跑到那里去呢?” “我们局里有很多人认为是你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柯太太。” “我把他带走!”白莎惊奇地大叫起来。 “是的。” “那些人有成见,都是斜白眼,你替我告诉他们。” “我听到了。” “不要忘了告诉他们。” “你没有开车把他带走?” “没有。” “你叫辆计程车到姓高的平房去,那是不是你送走他后,故意第二次再去他家?” “当然不是。” “姓高的是你的客户,他有困难的时候理论上当然先找你,你当然要保护她,是吗?” “我觉得你很无聊。” “我?无聊?” “至少你不去做应该做的事,老往弯路上想。” “再问你一件事,你去姓高的房子,会不会是约好孟吉瑞和姓高的一起在那里见面的?你到了那里,发现姓高的怕得发抖,告诉你孟吉瑞被枪杀了。你有没有安排那盲人从后面出去,在一个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老天,绝对没有。” 善楼把两只大手掌压住椅子的把手,把自己撑起来,站在地上,向下看向白莎,说道:“你要是想搞什么鬼,那就太不幸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出什么错,但是我会盯着你找的。一旦给我找出来,是你站在我和破案之间的话,你知道我是六亲不认的。” “当然,当然。”白莎说。 “我想今天的访问可以告一段落了。”善楼说。 “你真体贴。”白莎一面说,一面把他送到门口。 柯白莎等在外办公室的门里面,等她听到电梯铁栅门关上,开电梯的小童把电梯开下去,于是她走回去告诉卜爱茜。“给我接我停车的车库,快!” 卜爱茜能干的手指把电话拨好,交给白莎道:“好了,柯太太。” 柯白莎把话机拿起。“这是柯太太,有没有人立即可以把我车开出来?” “有,有,不过离开你办公室只有一条街远呀。” “我知道,”白莎不耐烦地说:“但是我不是要你把车开到我办公室大楼交给我。” “喔。” 白莎道:“我要用走路走到第7街,在第7街我乘街车沿第7街向西。我现在就离开办公室,我要你派个人开我车沿第7街慢慢向西,我会在大马路和费加洛路之间找个地方下车。我会在一个安全区上站着等候我的车,我的车一来,我要坐在后座。你的人可以开我几条街,等我说可以的时候我会放你的人乘街车回来的,你弄清楚了吗?” “是的,清楚了,柯太太。” “这正是我喜欢的服务。”白莎说:“我现在要离开了。” “你的车在3分钟后会照你指示离开这里的。” “5分钟好了。”白莎说:“我要确定我们不会错过了。” 柯白莎挂起电话,抓起她的帽子,用一只手向自己头上盖下去,对爱茜说:“5点钟你自己下班,有人问我哪里去就照直说不知道,我要去见一个证人。”她根本没有等候卜爱茜点她的头表示了解,自己匆匆来到电梯,走上阳光普照的街道,来到第7街口乘上街车,在大马路口下车,站在安全区前,等着,一面注意来车。 她也曾一路注意,没有人对她特别关心,也没有汽车在附近放乘客下车或在附近靠边停车,根本没有汽车引起她起疑。 她等了大概两分钟,看到车库的人开了她自己的汽车在车阵中慢慢驰来。 她做个手势,他把车靠过来停住,白莎把后车门打开,自己坐进后车座,说道:“加油,走。” 汽车突然加速,把她的背摔上汽车坐垫的靠背。 “在费加洛路向右转,”白莎说:“在韦尔夏左转,再直走4、5条街左转,停在当中的路边。” 车库来的人依白莎指示开车,白莎打开皮包开始擦粉,她把小镜子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又改变这个角度使她可以充分观察在她身后的所有车辆。 当车子左转离开韦尔夏路后,白莎下车,她说:“可以了,我自己来开,你可以走回第7街坐街车回去,这是车钱。” 她给1毛钱,看看他不满意的脸色,加了一个2毛5分的硬币。 “谢谢你,柯太太。” 白莎含含糊糊的咕噜了一下以示回答,把自己坐进驾驶盘后面,把裙子拉得高高的使膝部的动作方便一些。把后望镜调整一下,坐着足足等了5分钟。然后她在路当中把车子回转,又回到了韦尔夏路上,她右转上费加治路,左转,在两个街心里做了两次‘8’字型转弯,再开车到联合车站。她把车停妥,走进车站,东看看西看看,出来,进车,开车到梅西街。 当她开上直通圣般诺德的大路时,她心中已经笃定,没有车在跟踪她。 在各商店快要关门的时候,她到达了波摩那,她买了一只便宜结实的行李箱,选购了一件合乎高瘦女人穿的套装,一顶宽边帽子和一件深色,没有腰身的大衣。她把衣帽装人行李箱中,带着箱子又上车。 进圣般诺德后她又再一次确定没有人在跟踪她,然后停车在要找的旅社门口。她鸣车上的喇叭把门童叫出来,把行李箱交给他,登记从洛杉矶来的柯太太,要一间不靠街的便宜房间,不要旅社给她的214号房,说是不喜欢这号码,最后同意了381号房间。她告诉旅社可能她要用电话退房,所以她要把房租用现款先付,万一没带走的行李,要暂时保管,以便有机会时再来领取。她付了一天房租,取了收据,由仆役提了行李箱带她进住的房间。 仆役猛力表演了打开窗子,把台灯打开,告诉白莎电视机怎么开法,又去洗手间确定一下该有的毛巾都有了。 白莎站在床边看他的表演,当一切就绪,她抛了一毛钱在他的手掌里,犹豫了一下又加一个5分的镍币。 “还有什么要我服务吗?”他问。 “没有了。”白莎说:“我要洗个澡然后睡一下,请告诉他们所有电话都不要接进来。” 白莎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走廊侧的门把手上,把灯熄了,把门锁上,提了她的行李箱,找到楼梯,爬到4楼,找到420室。420室也有一块请勿打扰牌子挂在门上。 她轻轻地敲门。 “什么人?”高朗尼的声音问。 “柯太太。” 她听到他手杖的敲击声,然后是门闩的打开声。高郎尼打开房门,他看起来老了不少,佝楼了一些,缩小了一号。 “进来。” 白莎进入房间,房间里有久未通风的气味,高朗尼在后面把门上,又上了闩。 白莎道:“老天,这里快闷死了,窗又关紧,窗帘又都密不通风,你干什么呀?” “我知道,但是我怕有人会看到我。” 柯白莎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到一侧,把百叶窗拉上去,把窗户打开。“这里没有人看到你的,你的房间是靠外面的。” “我抱歉。”高朗尼心平气和地说。“瞎子这一点不太方便,他没有办法知道房间是外靠外的,还是靠着内院,正对面另外有个窗正好看得到他。” “说的是。”白莎说:“我了解了,你怎么知道发生那么多事了?” “电台广播。”他说,用手微动地指着房间床头侧的一角。“我摸到床头的无线电,对我言来复杂了一点。看来还有定时装置和不少特别的开关,要付钱才能用。” “是的,”白莎道:“1小时1毛5分钱。” “我费不少时间才弄懂,我听音乐和新闻,然后我听到这件事的广播。” “你怎么办?” “打电话找你。” “在你找我之前,那么多时间,你一直在这里?” “是的。” “为什么?” “孟吉瑞叫我等的。” 白莎道:“好了,我们谈一谈,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他说:“要由你来告诉我。” “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了。” “我——有一个司机。不是一个人雇用的,还有几个别人,一起——” “是,这我都知道。”白莎说:“从见到姓孟的开始说。” “第一次遇到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抛了5个1元的银币进我的罐子去。一次抛一个。连续地抛。而——” “这一节免了,”白莎说:“这一节我知道。” “我当然会记住他。我记得他的脚步声,他身上还有种特别的味道,是一种特别的烟草,有很辛辣的气味。” “好吧,你记得他,第二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什么时间?” “大概中午的时间。” “发生什么了?” “他差不多12点的时候到我住的房子来,他说:‘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是我要问你一些问题。要是回答正确可能对你很有意义。’他以为我不认识他,不知道那是抛5元硬币给我的人。我也不拆穿,人们不要我知道,我就装糊涂。所以我只是笑笑道:‘好吧,什么问题?’。” “于是他问我有关你的一切,他要知道我雇用你后,你为我查出些什么来。当然,我不会告诉他太多。我的答话也就含糊了一些,我和他,除了那一次他抛5元钱送我罐子之外,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我不准备给他很多私人的资料。我告诉他,他应该来向你请教。” “之后呢?”白莎问。 “之后他告诉我,曾经送给我一件礼物的年轻女人,想要见我。不幸的是,她不能到我这里来,但是我可以去,她会真正高兴我能去看她。他说我们可以一起用晚餐,在见了她之后,他可以送我回来。” “之后呢?” “也许你不会了解,我们盲人过的日子是非常单调,没有变化的。最难受的就是寂寞。我们生活在一个大都市中,车水马龙在你的身边,从人潮中听惯了认识了不少人,但是他们从不和我们说话。即使说话也只是同情立场。甚至你会希望他们不说还好些。” 白莎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他看不到点头。她说:“我懂,你说了,我懂你的心情。说下去,我要你尽快说下去。” “当然,我也希望趁他说话的机会,打破一些常规,过一次正常人的社交活动。” 白莎想了一想,突然遭:“上次你来看我,你身上有不少钞票,做乞丐有那么多油水吗?” 他笑道:“老实说,乞丐能剩的不多,这一行根本没什么干头。我真正收入早已不靠这一行了。” “那你何必每天要坐在那里——” “只为了渡日子,觉得自己仍是社会的一份子。我开始这一行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我没有教育背景,没有资本,也交不上我想交的朋友。” “那你现在投资的本钱那里来的。”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好了。” “有一个男人一向对我很慷慨。他说我曾给他带来运气。他给了我几股德州油矿开发——他把那股票投入了我的罐子。我不会看,他说了就算,我把它放在一边。 “老实说,过了一阵子我根本忘记了。那男人有一天来看我。说他找过我,我没回他信。不过。长话短说,他们挖到了油了,很多很多。他对我的股分出了一个价。我没有卖。我要留着。那玩意儿给我一份固定的红利。我是个盲人,他们没有办法让我开支票。我只好随身带着。身体有残障,随身多带些现钞自己觉得安全一点。” “我懂了,再来说孟吉瑞吧。” “我们两个一起去吃了一顿提早了一点的晚餐。我们谈了一会,他说要想见我的女孩在城外。他已经约好时间,我们开车过去要1小时半到两个小时。我没想到有什么不对。我对他很信任,只是坐在车上和他乱聊。” “聊些什么?” “喔!很多东西——哲学,政治——一很多很多。” “有聊起那汽车车祸?” “有,有聊到。” “聊到我给你做的工作?” “一点点,那时他要我对他有信心。” “有没有提到戴瑟芬送你的礼物?” “是的,我有提起。” “之后如何?” “我们来到这里,我连这是什么城市都不知道。他说他要打几个电话,叫我在车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好像很失望,说是要想见她要等到很晚,甚至第二天早上。有些事发生,她很抱歉,她要他向我致意。我们又吃了点东西。孟先生把我放在这间房间里,说是他还有点事做,一早会来看我。 “我自己有盲人用的表,可以把表面打开用手表。问题是只有12个小时,假如我弄混了白天黑夜,我就只知道时间,不知道早上还是下午。我睡到了9点钟;我起床,穿衣服,等候、洗澡穿衣花了不少时候。这房间很复杂,我东摸西模很久才知道每件东西的位置和用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灯光是亮的还是暗的。我根本没注意孟吉瑞进来时有没有开灯。我也不知道窗外对面有没有别人的窗对着我,我只好把窗帘放下来。过了一下,当时我认为差不多了。我拿起电话请他们接孟吉瑞的房间。他们告诉我没有姓孟的住这里。我就困扰了。我本来吃得不多,前一夜晚饭吃很多,又吃了宵夜,所以我就不吃早餐。我摸到收音机,把它打开,听一下音乐,睡着了一下,醒回来就开始担忧了。我左转右转,收音机广播新闻了。我听到孟吉瑞的事情,我不知怎么办。” “你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等了两个小时后才打。我不知怎么办,我迷糊了。” “你有出过房间?” “没有。非但如此,我都没有敢叫他们送东西上来吃。我挂了一块请勿打扰牌子在门上就干坐在这房里。假如收音机没错,警方是在找我,那——” “现在我们来说主题,”白莎道:“为什么你不要警察找到你。” “我要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朗尼道:“我就根本不在乎他们来问我。但是,收音机说陷讲是为我而设的。姓孟的不过正好走过去做了替死鬼。我先要知道这一点。我先知道什么人在想要我死。” “我们会讨论这一点的。”白莎道:“他也是个盲人。” “你怎么知道?” “从陷附设定的方法。宓善楼警官把警方知道的全告诉我了。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盲人干的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人会干这种事。” “会不会是其他人?” “不会,我的朋友知道我家,我们俱乐部并不全是盲人。其中一人少了两条腿,一只手。我们里面一起有7个人是看不见的。” “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6个,他们都知道你家吗?” “是的,都去过。也都见过阿福。” “阿福,谁是阿福?” “我养驯了的宠物,是只蝙蝠。” “嗯,养了很久了吗?” “相当久了,我大门不关,为的是它方便。” “宓善楼警官认为陷讲是针对你而来的而且是由一个盲人所设的。那就是只有6个嫌犯罗。是吗?” “应该是。” “那个孟吉瑞,他为什么去你家,你知道吗?” “想不出来,他一定是一离开我这里的这个房间,立即赶去我家的。” “正是如此。”白莎道:“这表示一切都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多早设计好的?” “我不知道。假如是一离开洛杉矶,或是在路上决定的,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你说了什么话,所说的话使他有回去一趟,进你的房子里去的必要。只有两件事有这个可能。” “什么?” “花和音乐匣。” “喔!我希望我的音乐匣没被别人乱动。” “我想他没有动。你有没有告诉孟吉瑞你的宠物阿福?” “我记不起了。” “那阿福24小时住你家里的吗?” “是的,它很可爱。我每次进去,它一定会飞上来亲近我一下。我喜欢宠物,我一直想养只猫或狗。” “为什么没有养?” “因为它们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而我又不能伺候它们。我出去的时候要把它们领在屋子里,有喂它们吃喝问题,溜狗的放猫的问题,所以我只好养只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宠物。屋子后面有个柴棚,那阿福就住在里面。我花不少时间养驯它,现在它住在屋子里。我大门不关的,如此它可以飞进飞出。我在不在家无所谓。它进进出出自谋生活——一自己养自己。” 白莎突然改变话题:“你告诉孟吉瑞,我替你找到了戴瑟芬是吗?” “是的。” “你告诉他,你有她地址?” “是的。” “你确定告诉过他,你收到花和音乐匣子?” “没错。” “他没有因这件事有什么激动?” “我不知道,说不上来。至少声音没有改变。我看不到他表情的,你知道。” “但是,一定是什么事引起了他回去的原因。他急着回去拿什么?或是做什么事?就走进了专为你而设的陷阱。” “这我就想不出了?” “真是可恶到了极点了!” “什么?” “整个这件事。你一定有什么我需要的消息,但是我们兜拢不到一块去。”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白莎道:“坏的是你也不知道。是一件你根本不知道重要的事,是一件来这里的时候你说到过的事。” “想不出有这样一件事。” “一定是和那件车祸有关的事。”柯白莎说。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就因为如此,你认为你把告诉孟吉端的事都告诉我了。但是没有。还有一件事很重要,牵涉到很多人和很多钱。” “我们怎么办呢,去向警局出头,把一切告诉他们?” 白莎怒气地说:“让他们把这一切弄上报纸?我不干。”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里面有我‘5千元钱’的50%在。要是你认为我会把2千5百元从窗子里摔出去,你就疯了。” “但是,你的这笔钱和我没有关系,不要把我拖进去了。” “我知道这和你没有关系。这就是难处了。你要坐在这里和我聊天,一直地聊,把你和孟吉瑞之间所聊的一再重复,仔细地想,事无大小都回想说出来。” “但是我一定要吃东西了,我又不能出去,我又不——” “可以的,”白莎说:“你下去到我房里,我带了些对你会会身的女人衣服。你跟我出去当我母亲。你中过风,走路很慢,靠我手上,你用一根手杖。” “不会引人起疑吗?” “至少我们可以试试呀。” “我倒希望我能够——你知道,让人看到我在这里。” “为什么?” “这样的话,万一警察要把谋杀孟吉瑞的事赖到我头上来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他们看,我一直在这里旅馆里。” 柯白莎鼓起嘴唇,吹了轻轻一声,她说道:“真他奶奶的!” “怎么了。”高朗尼问。 白莎道:“你自己竟完全没有不在场时间证人。” “为什么?我又不能开车回洛杉矶杀掉孟吉瑞,又不能一个人开车回来住在这里。” “是不可能,但是你可以杀了人。由别人开车把你送来这里。事先准备好一个这样的故事。” “假如不是活生生的孟先生把我带来这里,还会有什么人呢?”高朗尼理直气壮地说。 柯白莎把双眉皱起,说道:“过去1分钟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宓善楼会说是什么人把你带来这里的。” “什么人?”高问。 “我!我自己亲自在楼下大厅办的登记。” 第二十五章 柯白莎帮忙高朗尼站到一只椅子的坐垫上去,她说:“小心了,不要摔下来。现在假如你伸一只手上去,不,另外一只手,你可以扶到天花板上的大灯,那看起来挺结实的。小心了,我要放手了。” 白莎慢慢地把扶着他的手放开。 “没关系。”盲人道:“我没有问题。” 白莎估计一下现况,说道:“不行,我不能叫你老这样吊着手,吃不消的。等一下,我另外给你一个东西当扶手。” 她移了一只高背椅子过来,放在他边上:“好了,把你手放椅背上好了。我帮你忙,行了,不要动,我替你把裙边缝高些。” 白莎自随身带在皮包里的针线包中拿出一张小硬纸板,上面别满了大头针,她把大头针拔下,用嘴含着很多大头针的针尖,围了穿在高朗尼身上白莎早先选购套装的裙子走,一面把裙边用大头针别高。走完360度,她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她说:“这样很好看了,我们下来吧。” 她帮助他下地,把套装自头上剥下,拿了套装坐到床沿上,开始缝裙边。 高问道:“柯太太,你认为我直接联络警局,告诉他们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好一点。电台开始广播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现在,我越想越觉得应该——” 白莎好像老师对付笨学生一样激怒地说:“你给我听着,我再讲一次,不再讲了。你现在有足值5千元的一个消息,就在你脑子里。在这5千元里面有我的2千5百元。是你对孟吉瑞讲的什么话,引起了他的动机、他回去,走过你的房子,也走进了别人为你而设的陷饼去。警方的兴趣是什么人装设的陷阱,和为什么想杀人。我的兴趣是孟吉瑞想要什么。你一旦去找警方,他们会把你密封起来。我的2千5百元也就泡汤了。你懂吗?” “但是我完全想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呀。” “可恨的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白莎承认道:“不过目前我看你是个在走路的金矿,所以我只有盯住你直到清楚这件事。你懂吗?” “是的,我懂了。” “好了,你懂了就好。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是我的母亲,你有一点轻度中风。我们出去散步。对任何人你都不必开口,有人对你说话你只要笑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白莎对四周做了最后的一次巡视,扶起了盲人手肘,说道:“我要你靠着我。不要让别人看出我在带路。让人看来我是在扶你一把。盲人靠人带路,病人靠人扶持走路,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像这样?” “不对,不是头低下来,是向我这一边侧一点。走吧!” 白莎带了高朗尼经过房门,把房门锁上,她说:“我的房间在3搂,我们要从楼梯走到3楼再乘电梯比较好。” “没问题。” “你要当心的是那长裙。我故意把它长到正好拖到地上。我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裤子和鞋子。” “你不是把我裤脚管卷上去了吗?” “是没错,你还是要小心裙子,裙子是很长的。小心楼梯到了。” 他们小心地应付楼梯。白莎在3楼经走道来到电梯。她按铃,电梯上来,白莎一面进电梯,一面说:“妈妈,小心,小心进电梯。” 他们两人进人电梯,高朗尼头上带的帽子,边稍宽了一点,但还是安全地进了电梯。 白莎对开电梯的男童道:“慢一点下去,我妈妈身体不好。” 男童笑道:“夫人,电梯只有一种速度,那就是慢速度,别担心。” 他们到了大厅。男童好奇地看着白莎的“妈妈”。男童在没有客人乘电梯的时候也兼门童,他把旅社大门为白莎打开,白莎走出来,打开自己车门。她把自己站在门童视线和高朗尼之间,帮助高朗尼登上自己的车子,阻止男童不要看到高朗尼的腿,把车门关上。她向车童微微一笑,兜过车尾,进车,把车开走。 “去哪里?”高问。 “河边镇。”白莎说:“我们找个旅社住两个有相通的房间。” 天已开始转黑。白莎打开车头灯,慢慢地开车。到了河边镇,她找了一个较老的旅社,登记郭太太和女儿,要了两间公用一个浴厕的房间,表演了一套使高朗尼进了房间。 “好了。”白莎道:“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们可以谈了。” 1个小时后,高朗尼一再声明什么都说过了之后,白莎自附近的馆子叫了晚餐请他们送上来用。又1个小时后她用公用电话打圣般诺德,她说:“这是柯太太,我不愿意发生的事终究发生了。我妈妈又中了一次风。我来不及回来拿行李了。把我箱子存起来。我的帐是先付的,在旅社里我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别的消费。” 旅社管理员客气地同情她不能回来迁出的原因,希望她妈妈能早日康复,保证白莎不必为她自己东西担心。 白莎谢了他,回到旅社,又两个小时疲劳轰炸这位盲人希望有所收获,一遍一遍重复上一周发生的一切,又单独又乏味。 最后,高朗尼疲乏了,激动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他说:“我要睡了。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对这女孩关心过,也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老实说,她——”他的话突然硬住,那是因为他明白了自己要说出什么的原因。 “她怎么样?”白莎问,想挤出他的话来。 “没什么。” “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 “喔!也没什么,只是——我已经对这个女人失望了。” “哪个女人?” “戴瑟芬。” “为什么?” “第一,她从此后从来没有走过来看过我。假如她已经可以上班了,她当然可以走过我那边说一声哈罗。” “她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上班了。”白莎解释道:“当梅好乐先生活着时她在我告诉过你的地方上班。她老板死后,她没有机会去那边。” “但是我仍不能了解,她为什么不专程去看我一下。” “她送给你一件很好的礼物,是不是?事实上,是两件礼物。” “是的,那音乐匣真是对我非常有意思。她应该知道,我会急着要亲自向她道谢一下的。” “你能写封信给她吗?” “我不会用打字机,我也没有正式训练用铅笔写信。我个人不喜欢写。”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她?”白莎问。 “问题在这里,我打过电话。她不愿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等一下,这是我们没有讨论过的。你说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我给她电话。她不在。我和一个别的女人谈,我告诉她我是谁。她说戴小姐目前在忙。但是她可以给我转任何的口信。我告诉她我要亲自谢谢戴小姐,她送那样好的礼物给我。我告诉她这个电话,我要一直等在电话边上直到她打电话给我为止。” “她给你电话了吗?”白莎问。 “我等了又等——等了1个小时。她没有来电。” “你电话打去哪里,她公寓里的吗?” “不是的,是打去她工作的地方——她替她工作那个男人的家里。你知道,梅先生的住宅。” “你到底认识她多深?”白莎问。 “喔!相当深——当然只是指谈谈说说。” “也光只是她在路边停下的时候,是吗?” “没错。” “你们没机会建立比较深一层的友谊吗?” “喔,我们真的谈得很愉快,每次虽然只能谈一点点。她是我每天最有兴趣的目标,而她自己也知道。当我等不到她来电话时,我又打电话找戴瑟芬。来接电话的问我是不是她的朋友,又说她在忙中。我记得我那时戏言道,我是一个从未见过她的朋友,以后也不会见得到她。他们把她叫来电话旁,我说:‘哈罗,戴小姐,这是你的盲人朋友,我要谢谢你给我的音乐匣。’她说:‘什么音乐匣?’于是我说就是那只她送给她盲人朋友的音乐匣。于是她说她送过我花,而她是太忙,连说话也没时间,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在想,那车祸一定影响她记忆了,把自己做的事也忘了,不过为了什么原因她不愿别人知道这一点,因为还有事她一定要说她记得。也许她是什么契约的证人,或许-一” “等一下,”白莎打断他话道:“你能确定音乐匣是她送的吗?” “喔!除了她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喜欢那种东西。我想她伤得也许比她自己了解重一点,所以我决定要去看她……” “电话上声音如何?和平时的她一样吗?” “不一样,她语气有点抖,有点粗。她的脑筋可能有问题。她记忆——” “你有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孟吉瑞?” “哪一切?” “有关电话上的会话,有关音乐匣,以及戴瑟芬记忆可能减退了。” “我来看-一是的,我有告诉他。” 白莎现在激动了。 “在她受伤之后,你就收到音乐匣了,是吗?” “是的,一天或两天之内。” “是怎么送来的?” “一个送货员送来的。” “送货员有没有说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她买这只音乐匣的店里。哪一家古董店,我忘记名字了。他说一位年轻小姐付了定金留在店里,刚才才付清了货款。” “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吉瑞,你还对其他什么人说过?” “对丁先生,那位开车带我们的人,还有——” “他奶奶的!”白莎跳起来,站在地上。 “怎么回事?”高朗尼问。 “猪头猪脑,笨得要死!” “什么人?” “我呀。” “我不懂,为什么?”高朗尼问。 “音乐匣上有招牌吗?有什么东西可以看出这是从哪里买来?或是什么店名——” “我怎么会知道?”高说:“我只能摸它的外表评定它的好坏,奇怪,你问起我我还对什么人说过,我认为戴瑟芬可能因为车祸失去记忆力了,我现在想起孟吉瑞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 “你告诉他,你还对丁先生说过?” “是的,我有一个医生朋友。丁先生建议我带医生一起去拜访戴小姐,但是不让戴小姐知道另外一个是医生——不过,首先我应该绝对确定这只音乐匣是她送的。丁先生说还是有可能是别人送的,但我看不出来还可能是什么人,我就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 “音乐匣来的时候连字条也没有吗?” “没有,字条是连了花来的,音乐匣送来的时候就像我说的,什么也没有附带着来。” 白莎兴奋地走向门口,自己停住,转身,故意做出打呵欠声,伸了伸懒腰,说道:“好了,你今天也够累了,我该让你休息了,我们停止工作吧。” “是不是因为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听到了使你这样兴奋?” “喔,一度我以为是有点东西。”白莎又打了个阿欠。“但是现在想来穷紧张一阵,你不知道她花多少钱买的这只音乐匣吧?”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玩意儿很贵。是只好货,上面还有两幅画,是用油漆画的风景。” “有人把这幅画内容告诉你了?” “没有,是我用手指摸着假想的。” 白莎又长长打了个呵欠。 “好,我要去睡了,你早上想睡懒觉吗?” “那最好了。” “我通常9点或再迟一点起床。”白莎说;“这不会对你太迟吧。” “照目前情况看来,我可以睡一个对时。” “好吧!你好好睡一个晚上吧。”白莎告诉他。“明天我来看你。” 白莎扶他经过相连两室的浴厕,帮助他把女人衣服脱掉,扶着他熟悉一下全室的环境,把盲人杖放到床边他拿得到的地方,她说:“好好睡,我也要去睡了,我眼睛都张不开了。” 她自已经由连着的浴厕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静听了一阵,抓起大衣和帽子,轻声走过房间,用足尖走向走道。10分钟之后,她已在高速公路上疯狂地开车向洛杉矶。 开到波摩那,她发现现在她在做的,正是24小时之前孟吉瑞在做的——可能动机也是一样的。但是,现在孟吉瑞只是躺在解剖台上的一具冰冷尸体而已。 第二十六章 灯火管制做得很彻底。在近海高地路上,白莎把灯光转成低灯,慢慢地以每小时15英里速度爬着。她把车靠边停下,把引擎熄火,仔细听着。除了尚未被车声吓阻的夜声外,什么也没有——一些蟋蟀鸣叫,一些青蛙在唱和,还有一些都市听不到的不知名的声音,没有车子在跟她过来。 白莎白皮包拿出她的手电筒,淡淡的手电光帮助她找到通往小屋去的路。 平房好像突然在她面前耸起,阴影里的房子有神秘感,显得比实际大了一点。她沿著有短铁栏的小径,来到门口,爬上阶梯,停下来。门关得紧紧的,那一定是警察的杰作,白莎不知门是否也加锁了。 她试试门把,门是锁着的。 白莎用手电向门里照,不太容易,但自钥匙孔里,她看到没有钥匙在门里面的钥匙孔里,警察一定是锁上了门把钥匙带走了。 柯白莎皮包里有一套万用钥,她知道即使被人发现,也会有不少麻烦的。但是为了必要时的方便,她倒不计较那么多。而且,白莎是一个在要得到东西的时候不太犹豫就动手的人。 3次使用万用钥匙未果,第4次她就把门打开了。 柯白莎把门推开,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她要确定门里面没有什么怪里怪气的东西。 听听里面没有什么声音,用手电光照照里面也没有不寻常的东西,她机动地把手电光集中到左手倒角上,想看看那诡异的血迹,还在不在地毯上,还在。 白莎把手电筒光熄掉。 突然她听到房间里移动声,她冰冷的手立即又拨动手电筒的开关,她感觉到有东西直冲她而来,然后是多骨的手指好像爬上了她的脖子。 白莎一只脚猛力向前面空间踢过去,又把左手握拳挥向空中,右手乱舞手电筒,要找出袭击她的敌人。 在大叫出声后白莎才突然明白,喉咙上的东西也自动离开了。她听到空气中的拍翅声,放大了的阴影在光线暗淡的手电灯光下,魁影似地自动失去形迹。 “阿福!”她惊魂初定地咕啃着。“是那只鬼蝙蝠。” 她把手电灯光重新照遍整个房间,像是要确定房间里已经没有再架设准备对付屋主回来的新陷阶。手电灯光不停的暂停下来,停留在物体上,她也不敢在弄清楚前向前移动,以免会牵动什么看不到的钢丝,引发致命的枪弹。 现在看来,前一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孟吉瑞急着要进屋子来,想在有人看到前能拿到那只音乐匣——以致牵动了引发猎枪的钢丝。今天白莎仍有相同的焦虑和怕人发现的惧怕,不过白莎不甘心人宝山空手而返。 房子很平常,但布置得很舒服。显然高朗尼还经常在家招待他的一帮人,所以有5、6张很好的沙发椅放在起居室里,围成一个圆圈。靠墙窗下是一个书柜,柜子里没有书,一只桌子,桌子上没有报纸,没有杂志。白莎的两眼固定在窗侧一只高的置物台上。她向前走。伸手拿到音乐匣。第一次那盲人在街上把音乐匣给她看的时候,她只是随便的看了一下,现在她集中全力地加以观察。 自手电筒灯光可以看出这匣子是由极硬的木头雕刻打光的。外侧的一面有油画的田舍风光,对侧画的是一个漂亮少女,用现代目光看来稍丰满了一些,在画画的当时,一定是一个标准大美人。 油画画好后,在油画上又涂了一层光亮的漆,现在,光亮的漆和油画都有地方变薄,褪色了。不过,匣子外面一点也没有损伤,摸在手里犹如外面有一层缎子铺着,足证那么多年来,所经手的人都把它当作传家之宝加以善待。真奇怪怎么会流落到古董店又被购赠给一个盲丐。 柯白莎把手电筒握着,只离开音乐匣3、4寸,仔细观看匣子的外表。外面没有标帜,没有记号。白莎失望之余把匣盖打开,几乎立即听到“苏格兰的蓝钟花”自音乐匣传出,叮叮略步地使这冷清的房间充满了甜蜜的温暖。 在匣盖的里面,白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一小块圆型的贴纸,印着“白氏古董商——稀有古董买卖”。 柯白莎把音乐匣放回原处,把匣盖关上也阻断了音乐的声音。她转身返向大门,改变主意,走回来,把音乐匣里外的指纹擦掉。 把手电指向大门,隐隐地有黑影在墙上张牙舞爪,白莎知道一定是蝙蝠饿了,再不然它急着要人类的友情,但又知道柯白莎不是那个盲人。 白莎试着把蝙蝠赶到房子外面去,如此她可以把大门再锁上,但是蝙蝠就是不肯出去。 白莎嘘嘘出声地赶,嘴里念道:“你这个笨阿福,要是不出去,门锁上了你只能饿死。” 蝙蝠也许懂她的话,也许人的声音刺激了它,蝙蝠一下又飞到她头上打转。 白莎用手赶它,“滚蛋,”她说:“我不喜欢你,你叫我紧张,你要再停到我头颈来,我一” “你又要怎么办?柯太太?”宓善楼的声音说:“我现在倒对你真正有兴趣了。” 白莎惊得一下跳起来,好像踩到了针尖。她转身,但是一开始没有找到宓警官藏匿的地方。然后她见到他,隐身在门廊前爬藤植物高架的阴影里,一时搁置在爬藤架子横源上,面颊依靠在手背上。站在土地上的他比站在门口的白莎低了两尺,柯白莎低头看向他,看得出他脸上得意的味道。 “好吧,”白莎道:“有什么特别不对说出来好了。” “盗窃,”富警官说:“是一项很重的罪名呀。” “这那里是盗窃?”白莎说。 “真的吗?”他说:“也许你有一张法院的许可证,再不然法律已经改过了而我不知道,否则,像你刚才那样破门而入 “你可能对法律有所不知。”白莎告诉他。“所谓盗窃罪,你一定要打开,进入,目的是为了大小的窃盗或是犯其他重罪。” 善楼沉思了一下子,大笑道:“老天,我相信你是对的。” “我知道我不会错。”白莎说:“跟全国法律头脑最精的人在一起混几年,你以为我白混的呀!” “另外一件事就更有兴趣了。你打开,进入这扇门,目的是什么呢?” 白莎快快地动脑筋,她得意地说:“我一定要让蝙蝠飞出来。” “喔!是的!那只蝙蝠。”宓善楼说:“我承认它一度伤过我脑筋,你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福,是吗?” “是的。” “真有意思,是一只养驯了的宠物,是吗?” “是的。” “越来越有意思,你是来放它出来的?” “是的。” “为什么?” “我知道,没有人放它出来,它没有食物,没有水,会饿死的。” 宓善楼绕过门前平台的角,走上阶梯,站到白莎面前,他说:“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只是尽量对你客气一点。你当然也知道,我问你这些问题不是为了好奇心作祟,而是为了我的职责。” “我知道。”白莎说:“你是在兜着圈子找破绽,但是你会乏味的,我最不喜欢碎嘴的样子。” 宓善楼大笑。 白莎赌气道:“把你这咱野鸡大学毕业的人弄进来做警察根本就是错误的。” “算了,柯太太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还要更差。” “好了,我们现在不要批评警察制度。我现在对蝙蝠有兴趣——尤其是这只蝙蝠。阿福。” “好吧,阿福又如何?我告诉你我来干什么了。” “你是来放阿福出来的,所以你一定知道阿福是在里面。” “我想它可能在里面。” “什么使你这样想呢?” “高朗尼平时让蝙蝠自由出人,他用橡皮门止老是使房门开3、4寸,而且因为有门止,风也不会把门吹上,或是吹开太大。我在想你们这批笨人可能把门锁上了,把蝙蝠关在里面了。” “我可以确定我们不会这样,我想蝙蝠是你开门后,又自外面飞回去的。” “当然有可能。” “吓了你一大跳,你还大叫和——” “换你还不是一样,黑夜里有东西出来,抓你的喉咙。” “蝙蝠抓你了。” “是的。” “有意思,柯太太。这是我第一次在案子里碰到蝙蝠,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人把蝙蝠当做宠物。” “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呢,你年轻呀!” “谢谢。” “你怎么会正好在这里看我放蝙蝠呢?” 他说:“那正好是巧合,我自己越来越对昨晚上发生事情的推理感到不满意。其实另外有一个可能,你的朋友孟吉瑞先生,猛套那盲人的话,发现盲人有一件他很想要获得的东西。他不采用同盲人一起来取的方法,而把盲人放在什么地方,自己一个人来取那件东西。很明显他没有得到。即使他得到,他也没带离现场,一切显示他一进门就被设在那里的猎枪陷阱杀死了。陷讲是盲人做来杀盲人的,很有意思的,我们听到过盲人牵盲人,这一次是盲人杀盲人。” “你慢慢说好了。”白莎道:“不必顾虑我,我有的是时间。” “所以,”宓警官说:“我自我检讨要随时多用脑筋,今天下午我在你办公室的时候,有一个受话人付款的电话进来找你。” “这没什么希奇。”白莎说:“你没接过要你付钱的长途电话吗?” 善楼得意得把下巴向前戳出了两寸。他说:“奇怪的是你知道了对方是谁之后,才肯听这个电话——所以我脑子里就浮起了一种怪想法。你挂上电话后,我们还谈了不少有关高朗尼的事。在你挂上电话后你没有说过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你用的语气就比较特别。你说你已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所有我的问题,每个问题现在能说的都说了。 “我承认直到吃晚饭我才想通,是一种极有可能的情况,但是我不能叫部下来办,把他们派出来,空守一个晚上,没结果我会丢面子,有结果功劳又是他们的了。但是这可能性又太大了,假如孟吉端来这里是找什么东西,失败了。你去见姓高的,找出孟吉瑞想拿什么,你自己回来找这件特别事物,太可能了,太有兴趣了。” 白莎道:“我什么东西也没有拿。” “这当然是要查一下才知道。”善楼说:“虽然我不希望麻烦你,但是我一定要用我的警车,带你去总局,那里会有女的警方人员可以搜你一下。假如,你真没有拿这里任何东西,那末——那末,情况当然不同。假如,搜出来你有拿这里什么东西,你就犯有刑罪、盗窃罪,我们就要拘留你。柯太太,我们至少要拘留到你有一个很坦白的声明,说明你进去是为什么的才放你自由。” 白莎道:“不行,你不能这样整我,你不能整我……” “可以的,柯太太。”宓警官和蔼地说:“我现在就在执法。假如你没有取里面的一草一木,当然我不能依盗窃罪来处理你,除非——正如你刚才自己教导我的-一除非我能够证明你进入房子的目的是犯其他重罪。看来你进入房子之前是看过六法全书,有备而来的。” “我没有犯什么其他重罪的目的。” “这一点我不会忘记调查一下的,不过你也很难证明你破门而入没有犯其他重罪的企图,无论如何我向你宣告你被捕了,既然你懂法律,从现在起,你做任何不跟我去总局的行为都是拒捕,拒捕本身是一件刑罪。” 柯白莎想一想,看看他假面具一样的脸,看到后面有一丝胜利的得意。白莎知趣地说:“好了,算你赢了。” “你的车就让它停在那里好了。”善楼说:“我不喜欢你有在去总局的路上,抛掉任何东西的念头。由于你打开音乐匣听到‘苏格兰的蓝钟花’那条歌,我想你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可能是很小的一件东西,藏也容易,抛也容易。柯太太,假如你不介意,请你再进屋去一次,让我在拿音乐匣的时候,眼睛可以看得到你,我拿到音乐匣,我们就可以直放总局了。” “好吧!”白莎说:“你凶,我们一起进去,你盯住我,不要闪眼睛。” “不是盯住你,柯太太,只是形式上的。好了,现在假如你不介意,我要你在前面走,把手放在头上,我可以看到你的手。你的手电筒不太管用,你看我的就好多了。” 宓警官打开他的5节干电池警用手电筒,亮亮地照着走在前面的白莎回进盲人的平房去。 第二十七章 女监护带领了柯白莎来到宓警官善楼的私人办公室门口,由女监护敲门。 “苏格兰的蓝钟花”的乐调,透过关着的门,叮叮哈哈的隐隐传出来。 “进来。”善楼说。 女监护把门打开。“进去,亲爱的。”她对白莎说。 白莎在门槛上停住,转身,望向女监护——一两个粗壮,牛头狗下巴型的女人,互相对视着。“好的,亲爱的。”白莎任气地学样说。 “找到什么了?”善楼问。 “什么也没有。”女监护说。 宓警官抬起眉毛。“柯太太,我就不信你到房子里去,什么目的也没有的。” “你忘记阿福了,”白莎说:“有香烟吗,你的女朋友把我香烟偷走了。” “喔,抱歉。我忘了你的香烟,”女监护说:“我把它们放在……” “没关系,亲爱的。算是我送给你的。”白莎说。 女监护不好意思地看警官一眼,对白莎说道:“那个时候,你应该说一下的,柯太太。” “我不知道应该由我来说呀。”白莎说:“我还以为是经手三分肥,就像警察在水果摊上拿苹果一样。” “这里没事了,皮太太。”宓警官说。 女监护怒视了一下柯白莎,一声不响地退下去。 “请坐,”善楼对白莎说:“你说你要一支香烟,这里,这里有一支。” 他打开一包新烟,拿了一支给她。又自己从背心口袋掏了一支黑呼呼的雪茄出来。把尾端剪掉,放进嘴里,暂时并没有点火的打算。 “一定和这只音乐匣有关。”他说。 “有关什么?” “你跑过去,把它打开,又把它放下,离开。你什么东西也没有拿,我也觉得你没有带点东西进去栽赃。” 善楼自抽屉中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地观察这音乐匣,前后左右,里里外外。特别注意它有没有什么秘密小抽屉,里面会藏着白莎带进去栽在里面的证据。当他确定不是那回事后,他把音乐匣关上,再仔细看它的外表,他看那幅美女图,他说:“会是这个吗?” “什么?” “那幅画,一个失踪了的继承人,是吗?” 白莎十分高兴在言词上战胜了那个女监护,她舒服地靠到椅背上,大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想到这位19世纪的美女。”白莎道:“一个痴肥,贫血的傻子,穿了捆粽子一样的束腰,随便什么人说一个咸湿的笑话,她会昏倒,你认为我会为了她,老远的从——” “是的,是的。”白莎自动停下来之后,宓警官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柯太太,老远的从哪里赶过来呀。” 白莎把嘴唇闭得紧紧的。 “差一点要漏出来了,是吗?” 柯白莎知道自己差一点说出老远自河边镇赶过来,伪装地猛吸两口香烟,赌气地把两片嘴唇合在一起什么也不说。 宓善楼经过桌子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只大钟。“两点10分。”他沉思地说:“是晚了一点,但是这是一件大案子。” 他又打开音乐匣,研究匣盖里面的那张标帜,拿起一本电话簿,拿起电话话机,说道:“给我一个外线。”他拨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下,他温和地说:“真抱歉这个时候惊扰你。我是警察总局的宓善楼警官,这时候找你为的是我在追一件谋杀案的一个线索。你是老板白先生吗?喔,那很好。我要访问你,你会不会记得一只有你们店标帜的音乐匣。是老式的,有一条金属梳子样的板,一个有短刺的圆筒和发条那一种。一面是田舍风景,一面是个女人像,唱的是‘苏格兰的蓝钟花’,还有——喔,你记得,我知道了,你记得,是的,她的名字叫什么?戴瑟芬嗯?喔,好,戴瑟芬。” 宓警官静听对方说话一阵子,想了一下,他说:“好了,免得弄错,我对你重复一遍。这个戴瑟芬一个月之前来你们店,见到这音乐匣,说要买这个音乐匣,但是她没有那么钱来付。她付了少许定金说90天之内来取。她在星期三打电话给你,说是现在她已有钱了,她会电汇给你。她要派一个人把音乐匣送去给那个盲人,而且叫你不可以泄漏说出是什么人付的钱;只告诉他这是一个朋友送的礼品,是吗?” 善楼又停下说话一阵子静静对方说话,然后他说:“好了,另外有一个问题。那封电汇的电报是哪里送出来的?红地吗?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住在红地?喔,这样的,住在洛杉矶,只是出门来到红地。你认为她是那盲人的亲戚吗?喔!没有讲。喔!你只见过她一次,就是付定金那一次。有没有说在哪里工作。懂了,好吧,多谢了。要不是那么要紧,不会半夜给你打电话的。十分感谢你的合作,是的,这是凶杀组的宓善楼,宓警官,我会这一、两天之内亲自来再拜访你一次的。要有什么想起来,或发生和这事有关的,请你给我电话,谢了,再见。” 宓警官把电话挂断,转向柯白莎,好像第一次相见一样看着她。 “有点道理。”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善楼说:“我在想今天下午你收到的由你付款的电话,是不是从红地来的。” “绝对不是。”白莎保证地说。 “你不会在乎我对这件事加以调查吧?” “不要客气,你尽管调查你的。” “恐怕你没全懂我的意思,柯太太。在我对这件事调查的时候,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看守起来。” “喔,那要浪费本市很多不必要的开支,柯太太。我不会有这种想法的。而且,这会造成你很多不方便的。” “那末,你是什么意思呢?” “假如你跑来跑去,想到哪里就溜去哪里,又会增加我们很多人力物力来跟你跑,不过假如你肯留在一个地方我们就两便了。” “我的办公室?” “或者是我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假如你留在这里一阵子,事情就简单了。” “你不能这样没有名义强留我。” “当然不行。”善楼说:“我第一个就会反对没有名义强留别人。柯太太。” “那就好。”柯白莎胜利地说。 “等一等,”他说话阻止她自椅子里站起来。“我不能没有名义地留你在这里。但是我当然可以因为今晚你破门进入他人住宅留你在这里。这是件刑事案。” “但是我没有取走任何东西呀。” “这一点我们还没有完全确定。” “我已经被搜查过了。” “但是很有可能在你看到我的时候,你把拿到的东西抛掉了。也许你进入的目的是为了其他重大刑案。所以,柯太太,我已经决定用这个名义把你留在这里,因为我还要做一点调查工作。” “哪方面的调查工作?”白莎愤怒地问。 “譬如,你今天离开办公室的奇怪行径。你走路到第7街去搭街车。你在大马路下车。我派去跟你的两个便衣以为有苗头了。你是步行的,显然要靠街车。我们开车的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放下车来跟住你,他自己开车继续前进准备兜回来把车子停在你下车前不远处的一个消防栓前面。就在他转弯后,你的汽车来了,你跳上车呼啸而去。我那步行的人叫车也叫不回来,让你在手缝中溜掉。” 宓警官按下叫人铃把女监护又叫进来。当女监护走进他办公室后,他说“皮太太。这位柯太太要留在这里至少到明天上午。请你帮她安排一下。” 女监护微微一笑,恶意地表示最后胜利。“乐于帮忙,警官。”她说。然后,转向白莎,敌意地说:“跟我来,亲爱的。” 第二十八章 单调,缓慢的脚步声,走在两侧都是铁墙铁门的走道上,发出空旷的回音。柯白莎在一间铁牢房后面,生气地坐在近走道的一侧。她听一串钥匙的互撞声,然后是钥匙塞进她牢房铁门的声音,一会儿之后门被打开,一个有些邋遢的女人,用没有生气的声音说:“哈罗。” “你是什么人?”白莎问。 “我是模范囚犯,是这里的杂役。” “你要干什么?” “他们要你去办公室。” “为什么?” “他们不会告诉我的。” “去他们的,我不去,要留在这里。” “假如我是你,我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 “有什么好处呢?” “让他们来捉我过去好了。”白莎道。 “别傻了,他们可以这样对付你的。我要是你我就去。我想他们要放你自由了。” “我还是要留在这里。” “想留多久呢?” “不出去了。” “没有用的,好多人和你一样,但是对他们并不造成威胁的。你总有一天要出去的,于是他们又要笑你了。”女杂役用平静,好像说过无数次的声调说给她听。“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女人说她要留在里面,不出去。他们只告诉我把门开着,不要锁。告诉他什么时候她想走,自己出去好了。她在里面留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她走了,大家哈哈大笑。” 白莎一声不吭,自地上爬起来,跟了女杂役走过会起回有的走道,经过一个上锁的门,来到电梯,下去到一个办公室,一个白莎没有见过的女监护抬头看她道:“你是柯白莎?” “我是柯白莎。你最好多看我两眼,因为你还会见到我。我出去了就……” 女监护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只很重,签封了的马尼拉封套,她说:“柯太太,这些是昨天你进来时的私人物件。请你自己点收一下。” “我要把这个浑蛋地方搞得天昏地暗。”白莎说。“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我。我是一个受尊敬的公民,我有老实的生意,我付税,我——” “是的,目前请你点一下这些东西。” “我要告市政府。我要告宓善楼警官,我——一” “我知道,柯太太,这是你的自由。这些我都管不着。目前的事是你先要点收这些东西。” “你也许以为不管这些事,但是等我把一切办妥,你会知道这里每个人都有份。我会——一” “柯太太,你什么时候要开始提出告诉?” “我出去就去看我的律师。” “你没有出去当然见不到律师。要是你不点收你自己的东西你又出不去,所以你还是点收你的东西吧。” 柯白莎把封套撕掉,自封套中拖出她的皮包,用颤抖的手把皮包打开,向内看了一下,把皮包关上,说道:“还有什么鬼手续?” 女监护问女杂役点点头。 “这里来,夫人。” 柯白莎仍站在办公室桌前,她说;“我听到过很多民众对条子抱怨的事,但是,这件事——一” “柯太太,昨天晚上你是因为有窃盗嫌疑所以暂时拘民的。我相信他们没有对你提起公诉,但是释放令上是待家待调查”。 “喔!我懂了。”白莎说:“你现在是在恐吓我。假如我要对付你们,你们就提出这个窃盗控诉,是吗?” “柯太太,这一切都是我完全不知道的。我只是把记录告诉你。这是我们释放因嫌疑受拘留嫌犯的常规。再见,柯太太。” 柯白莎还是站在原位。“我是一个职业妇女。我自己工作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把我留在这里使我不能工作,用捏造的口实来拘留我-一” “你的时间很宝贵吗?” “当然。” “柯太太,那就不必再站在这里浪费它了。” 白莎道:“我是不会再浪费时间了。我只是要你替我告诉宓警官,就说他的方法会得到报应的,告诉他我会要他的头皮的,好了,再见。” 柯白莎转身向门口走去。 “还有一件事,柯太太。” “什么?”白莎问。 “关门要轻一点。”女监护说:“不过为了这种客人,我们已经新装了一具弹簧自动关门器了。” 白莎走过一扇铁栅的大门,走入晨阳斜照的街上,像一般出狱的罪犯,她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动一下肩关节。以示她现在要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8点45分她回到了办公室。 卜爱茜正在打开一天的信件。 白莎旋风似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皮包向办公桌上一摔,嘴唇颤抖,带着怒气地说:“你给我接通宓警官,爱茜。即使把他从床上叫醒也不必顾忌。你给我接宓善楼过来!” 卜爱茜看到白莎在抖动,脸色苍白,什么话也不说,放下手中的函件,拿起电话号码本和电话,立即开始她的工作。 “哈罗,警察总局?我立即要和凶杀组的宓警官通话。谢谢你,这是要紧事。是的,柯白莎的办公室。等一下,警官——柯太太,接通了。” 白莎一把抓起话机。“我有话要告诉你。”她说:“我已经仔细想了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坐在你那挥蛋的监狱里。我要告诉你。我要——一” “不必了。”善接插嘴大笑道。 柯白莎说:“我马上就要——一” “你马上就该冷静下来。”善楼又插嘴阻止她说下去,笑声也完全没有了。“你以往一直维持一个普普通通的侦探社;然后,突然地你和那一根火柴棒搞在一起,我当然是指赖唐诺,于是你也开始走斜路了。那最后几件案子,你们都走的不是正途。因为赖是个聪明人,都被你们差一点地逃过去了。但是,现在赖去当兵了,你是一个人了,你就穿梆了。你是破门而入,当场以现行犯被捉住的。我们警方只要用这一点把你送法院,你的执照就会被吊销。而你——” “千万别再来讨好我,你这只大猩猩。”白莎喊道:“我希望我比你大一号直接把你从办公椅上拖起来,把你用耳朵挂在墙上。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发狠谋杀人,我只希望两只手能捏到你脖子上。你——一” 白莎因为自己过份激动,硬住了自己的话。 宓善楼说:“你抱这种态度我就抱歉了,柯太太。不过我强烈感觉昨天晚上我去做调查工作的时候,要是没有你在外面作啦啦队会方便得多。告诉你也许没关系,由于昨晚上的调查,我们对这件案子的破案,有了决定性的进展。” “你的进展关我屁事。”白莎说。 “柯太太,”善楼道:“假如你急着要去河边镇接你中过风的老妈妈,你就不必太劳驾了。你的‘妈妈’现在在我的办公室。我正在请他告诉我们的速记员和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把证词说出来之后,地方检察官会决定要不要把你再监禁起来。我相信多几次经验你会学乖知道守法。也会知道和警方合作总是不会错的。喔,还有件事。我们把你的车子从你停车的地方送回到你固定的车库去了。当然,我们趁便检查了一下。下次你要到哪里去我建议你直接自己走到车库去开车前往,这才是正途。当然这不关我的事,不过你故作玄虚地在街车上跳上跳下,汽车上爬进爬出,让大陪审团听到了会以为你昨天去圣般诺德是偷偷去做坏事的。这是不好的,你知道。再见。” 宓善楼在那一头把电话挂断了。 过份激怒的白莎,试了两次才正确地把话机放回电话鞍座上。 “什么不对?”卜爱茜问。一面注视着她的脸。 白莎的盛怒一下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刷白的脸和恐惧的抽搐。“我有麻烦了。”她说,走向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什么事情?” “我出去,找到了那盲人。我把他从旅馆中偷运出去。我绝对认为警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我搞砸了。现在证据在他们手里-一他捉住我证据了。那个王八龟警官,他是对的。他们吃定了我。” “那样糟吗?”卜爱茜问。 “还要更糟。”柯白莎说:“但是停下来等枪毙没有用,我们一定要动,有点像在池塘里溜冰,而冰已经裂了。你一停下来就完了。一定要动,要移动。” “动到哪里去?”爱茜说。 “现在,去红地。” “为什么去红地镇呢?”爱茜道:“我不了解。” 白莎把音乐匣,宓警官和白氏古董店老板的谈话告诉爱首。由于一时急着吐口气,一反常情的,白莎把昨天一个下午及晚上的冒险行动及其结果,全部告诉了爱茜。 “所以,”白莎在最后一面自椅子里站起,一面对爱茜说:“昨天我一直没有睡。我实在太生气了。我一生从来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痛恨自己减了肥。” “为什么?”爱茜问。 “为什么!”白莎叫道:“那边有个邋遢的女监护不断叫我亲爱的。她是一只长了鸡冠,宽肩的老母鸡。在我减肥之前我有把握一下把她摔出去,再跑去坐在她身上。而我真的会这样做。我会坐在她身上坐到天亮。我有麻烦了,爱茜,我一定要离开办公室,躲一躲,等这件事冷下来。他们已经捉住了那盲人,他会把一切都告诉警察的。宓警官是对的,我应该依照正常方法做生意的。但是唐诺这小子不知怎么搞的,他做这种狗皮倒灶的事做得顺理成章,是他把我养成这种偷食的坏习惯的。我要好好用点脑筋,爱茜。我要离开这里去喝点酒。而后我要去红地。” 第二十九章 日光晒得红地镇地区又干又热。一条条种植得整整齐齐的柑林伸展出去,像是在浅蓝色的天空背景上,画出了很多的深青色条纹。界在中间的是海拔1万尺以上高山的山峰。干的大气中本来有才洗过澡似的新鲜干净感觉,可以使开车来这里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但是一路在担心的白莎,心灵已经闭塞了,感觉不出田野之美和空气的新鲜。 白莎不很灵活地从汽车中出来,蹒跚地经过人行道,头是低着的,两臂不断甩动,爬上进疗养院的石阶,来到门厅,用沮丧无力的语气,问询问处的小姐道:“你们这里会不会正好有一位戴瑟芬小姐?” “请等一下。”小姐用手指拨弄她的卡片说道:“是有,有,她是在单人房,207室。” “有护士在招呼吗?”白莎问。 “没有。她是在等候完全康复的。” 白莎说声谢谢,拖着她疲乏的身躯走上走道,经楼梯上楼,找到207室,轻轻有礼地在门上敲了两下,自己开门进去。 一个金发女郎,大概27岁,有一双深蓝的眼珠,微笑的嘴唇,稍翘起的鼻尖,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里。她穿着休闲的丝袍。前面另有一张椅子,放了个大枕头,她的两条腿放在膝头上,两膝互相交叉着。她正在很有趣味地看着一本书,白莎进来时她抬起头来用两只深蓝的眼睛看问她道。“你吓了我一跳。” “我敲门了呀。”白莎解释道。 “我被这本侦探小说迷住了。你看过侦探小说吗?” “有时也看。”白莎说。 “在进医院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侦探小说。我也从来没时间看,但是我成了忠实侦探小说迷。我想刑案的侦破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你呢?” 白莎说:“这要看你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 “好了,请坐,你看我有什么事吗?” 柯白莎疲乏地坐进一只舒服的沙发,问道:“你是戴瑟芬小姐?” “是的。” “你是和一个盲人相当有友情的戴瑟芬小姐。” “喔!你是指常在银行拐角那个盲人。”戴瑟芬热心地说。 白莎无力地点点头。 “我认为他相当可爱的。实际上,他是我见到心地最善良的一个人。他的人生观非常合理,一点也不自暴自弃,也不怨天尤人。很多盲人把自己封闭起来,与世脱节了,但是他不会。他甚至比他没有盲眼时更关心世上的一切。我想他过得尚称快乐,当然有很多不便,不过我是指心灵上,相当坦然。” “我也认为如此。”白莎不是十分热诚地承认。 戴瑟芬很热衷于这个话题。“当然,他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所以很难从好的起点开始。假如他学过盲文,用触觉来读书,也许出路不同,但是他没有。他也付不起学费,他是1毛钱也没有,只能靠别人帮助过日子。” “我了解。” “你不了解,后来他运气来了。一个人帮助他在石油上投了一点资。现在他有钱了,要怎样花都可以了。但是他感到太晚了,他太老了。” “那我也知道。”白莎说:“他那只音乐匣是你送的?” “是的-一旦是我不要他知道是我送给他的。我只叫他们说是一个朋友送的。我只是不要他心里有负担,这样一件贵重礼品是来自一个自食其力的女孩子。当然他不知道我现在可以付得起这件礼物了。在我付定金的时候,我的确有点付不起这货款。” “原来如此。”白莎道:“我好像把事情一再弄错了,你不会正好认识另外一位碰到车祸了的戴瑟芬小姐吧?” “什么样的车祸?”她好奇地问。 白莎说:“星期五晚上6点,银行大厦拐角发生的车祸。一个男的撞上个年轻女孩子,把她撞昏过去。一开始她以为没什么……” “但是我就是那个人。”戴瑟芬说。 一身的疲乏突然自白莎体内消失,她把背一下弹直。“你是什么人?”她问。 “我就是那个被撞倒的年轻女孩。” “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一定疯了。”白莎说。 戴瑟芬笑出声来。“那一定是我。真如一场大梦一样。那人撞倒我,把我撞昏过去,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年轻男人。那时我不认为自己有严重的伤害,第二天我起来就有点昏眩,而且头痛得厉害。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有脑震荡。他建议我要完全休息和——” “等一下,”白莎说:“那个男人有没有开车送你回家。” “是他建议的,我就也让他送我回去。开始我并不觉得受伤了。我知道有撞昏过去一下下,我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对我说起来我走的是绿灯,就因为如此我根本没有仔细看一下——反正,他坚持我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一再拒绝,所以他就要送我回家。” 柯白莎看起来像见到了鬼一样。她说:“之后呢?” “男的看起来是一个标准绅士,但是上他车不久,我就发现他喝过不少酒。然后我看出他有点醉了,越来越醉他就把绅士的假面具抛掉.露出尾巴,从口头上不三不四,进而就动手了。我摔了他一个耳光,叫他停车,我下车,换乘街车回家。” “你没有告诉他你住哪里吗?” “没有,一开始只是告诉他个方向。” “他也知道你的名字?” “我告诉他了,看来他醉了也不会记得住。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柯白莎眼睛睁得滚圆,她说:“你假如要我完全发疯,从窗上跳出去,只要告诉我你曾经住过山雀公寓。” “但是,我不但住过山雀公寓,我现在还是住山雀公寓。南费加洛路上的山雀公寓。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莎一把掌拍向自己前额就放在那里拿不下来。 “怎么啦”戴瑟芬问。 “他奶奶的,”白莎说:“真他奶奶的。我见到大头鬼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说下去,把之后的事告诉我。” “没有什么了呀!车祸第二天早上我就不舒服。我去看医生,他叫我完全休息。我当时没有钱,但是知道有一笔钱会来。我想也许我可以安排一下——那就是,葛太太,梅先生的管家有一些钱保留着做日常开支的;此外也许我可以预支我的薪水。我想我应该先告诉你梅先生是我老板,他那天死了,死得相当突然——” “这些我都知道。”白莎说:“告诉我有关钱的事就好。” “我去找葛太太,她手上没有多余给我做我想做的事,但是她叫我进去躺下来,她来想想办法看。她真是能干,保险公司给我一个太有利,太有利的妥协。” “怎样一个妥协?” “他们同意我的医生,我应该全休1个月到6个星期。同意我应该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把全世界的事抛诸脑后,也不要通知任何朋友来看我。我的老板死了,反正暂时也没工作做。保险公司同意送我这里来疗养,每1分钱都由他们付,还照以前薪水付我两个月,离开洛杉矶时给我一张5百元的支票,另外保证我出院的时候有工作做,够慷慨了吧。” “你签了什么文件吗?” “有。这是一个合法,完整的妥协,我签了字——应该叫作放弃权利书吧。” 白莎说:“老天!” “我不懂,好像你不太舒服,是我告诉你这些的原因吗?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那保险公司,”白莎说;“是不是共益保险公司,那个和你们接洽的人是不是r.l.傅?” “不是,怎么啦?” “那是什么人?”白莎问。 “好像是对等汽车保险会社,反正就差不多这样个名字。派来的人姓弥,很少的姓,是他办好一切手续的。” “支票你用什么方法兑的现?” “最后一刻付的是现钞,因为那是星期六的下午。弥先生银行都关门了,而我急着要来比较安静的这里,所以他方便我给的现钞。在签完字之后,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 “不知道。他告诉你什么?” 她大笑道:“他的客户当时醉了,醉到不记得曾经撞倒过人。他承认喝了很多烈酒开车回家。他甚至不记得到过那个撞到我的路口。完全不记得出过车祸。我真的不相信会有……” “等一下,”白莎问:“照你这样讲,你又是怎样能联络上那保险公司的呢?” “是葛太太办的。” “我知道,但是她又怎么能联络得上那保险公司的呢?凭了什么——” “我记得那男人的汽车牌号?” “你写下来了吗?”白莎问。 “没有,我没有写下来。我记住而已,我告诉葛太太是几号。当然回家之后我就写下来了,我刚才说没有写下来是说我没有在现场,当了汽车的面把它写下来,怎么啦,有关系吗?” “你做了最笨的事了。” “我?” “是的。” “什么事,我不懂。” “你把汽车牌号记错了。”白莎道:“你记错了,可是无巧不成书,你记错车牌的那个主人,也正在这个时候,喝得烂醉在开他的车。” “你说那个人——一那个保险公司——一” “正是这意思。”白莎说:“你们弄到的一个人正好醉后开车,走的哪一条路都不记得,也不记得有没有撞到人,也许他撞了个别人。当葛太太找到他,他当然急了;他报告保险公司,保险公司急了。匆匆赶来,你们要什么,他们给什么。” “你的意思这个人根本没有撞到我。” “你要求赔偿的那个人,不是撞到你的那个人。” “不可能。” “我知道是巧了一点,”白莎说:“但是这是事实。” “那对我有什么影响呢?” 白莎说:“使你站在世界的顶端,再来一次要什么有什么。” “我不懂。” 白莎打开皮包,拿出一张公事卡片,脸上透着微笑。她说:“这是我的卡片。柯赖二氏-一” “你说——一你是一个侦探?” “是的。” “哈,真过瘾!” “不见得。” “你一定有了不起的经历,你一定忙得错过吃饭时间,你有没有胃溃疡。看你昨晚上一定开夜车,没有睡——” “是的,”白莎打断地说:“我们这一行是有不少奇怪经历和晚上不能睡觉,我现在不是找到你了吗?” “但是,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柯白莎道:“我要替你赚一些钱,假如我给你找到钱,你肯不肯给我一半——50%呢?” “什么钱?” “保险公司赔偿,酒后驾车撞人的钱。” “但是我已经得到赔偿了,柯太太,我们已经妥协了。” “没有,你没有。你还没有叫真正撞你的人赔偿你,他们赔偿你的总价是多少?” “你说这一家保险公司?” “是的,跟你要协的一家,那家汽车保险会社。” “他们要付我两个月薪水,两个月是250元。他们要付这里全部的费用。我不知道多少,但我想大概是10元一天。两个月是大概600元,已经给了我500元。老天!柯太太,他们要花1300多元。” “你说,”白莎道:“你签过一张放弃权利状,你是放弃那一家保险公司的投保人,一切你可以控诉他的权利。你并没签放弃控诉共益保险公司任何投保人的文件,现在,我告诉你怎样办,你把一切控诉权交给白莎。我可以从共益保险公司得到一大堆的钱,我不论弄到它多少,你要付出其中一半给我,我保证你的一份至少两千元以上。” “你说两千元现钞。” “是的。”白莎道:“拆帐之后,你的一份,至少会有两千元。当然,我的一份和你的一份一样,也是至少两千元。那是最低估计。我有把握可以多弄一点,每一份也许3千元,4千元。” “但是,柯太太,这就不诚实了。” “有什么不诚实。” “因为我已经签了一张放弃权利状给保险公司。” “但是那是个错误的保险公司,错误的驾车人。” “我现在知道了,但无论如何,为这件事,我收过钱了。” “他们付过钱了,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伦理上不可以这样做,这不诚实。” “听着。”白莎说:“保险公司钞票太多了,他们大笔大笔的赚,那个人酒后驾车,醉到在做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葛太太告诉他,他撞了你,把你撞昏,又调戏你,他还真信了他马上叫保险公司出面来摆平。也许他对保险公司说:‘我闯祸了,昨天下午我开你们保险的车,我喝醉了,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我撞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现在有脑震荡,躺在她老板家里。你们快出面来摆平它。” “他说了,又怎么样?”戴瑟芬问。 “你看不出吗?他根本没有撞你,你给他一张放弃权利状,算哪门子,什么意义也没有。换言之,有人撞了你,由我来给你1千元,叫你签张放弃权利状给我,那是没有用,并不是说你不能再控告真正撞你的人了,你还是可以要求真正撞你的人赔偿你的。” 戴瑟芬平整的前额皱起横纹,她转头望向窗外研究白莎给她的建议,太阳光跟了她在移动的金发闪闪发光。然后,她下决心给白莎一个坚决的摇头。 “不行,柯太太,我不能这样做,这是不公平的。” “假如你一定要公平,”白莎说:“你该打电话给那保险公司,就告诉他们这是一场误会,是你把车牌号记错了。” 怀疑的眼光立即自戴瑟芬眼光中看出来。“我绝对不会记错车牌号码的。”她说。 “我告诉你,你记错了。”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知道真正在处理这件案子的保险公司。” “好吧!”戴瑟芬说:“既然你知道那么许多,那么你来告诉我,我记错在哪里,那辆真正撞我的车子是什么牌号?” 白莎避开这一点,她说:“我实际上真的和那家保险公司的代理谈过话,他告诉我假如你——” “那辆撞我的车子,是什么车牌号码?”戴瑟芬打断她说话,坚定地问道。 “我不知道。”白莎承认道。 “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戴瑟芬道:“柯太太,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但是我怕你的目的总有几分对我不利的。依我看来,我现在的妥协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依你的说法,这家保险公司没有义务,可是付了你赔偿,这是不公——” “不过柯太太。你才说过,保险公司大笔大笔赚钱,他们钞票太多了,你意思是用点他们的钱没关系的,是吗?” “那是我的理论。”白莎说:“当然,假如你报在意的话。” “那就算也是我的理论好了。” “那你要由我来对付另一家保险公司?” 戴瑟芬摇她的头。 “请求你。”白莎殷勤地说:“让我来替你工作,我告诉你我可以那么简单替你弄到钱。”白莎用两手指爆出一声响来。 戴瑟芬微笑着,“柯太太,我想你是在搞我的鬼。我听到过很多人说保险公司会捣鬼,我看到弥先生那样有效率还真的印象深刻。是不是总公司不同意他那么慷慨,叫作出马要赖一点债,是不是?” 白莎无力地说:“不是的,事实正像我刚才说的,你把车牌号码记错了。” “但是你说不出来记错在哪里?” “说不出来。” “恐怕你这牌照上的一个字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对那个人毫无所知。我只知道这家保险公司。” “你知道那一人姓名吗?” 白莎生气道:“我告诉过你,我对这浑蛋人毫无所知。” 戴瑟芬拿起她的小说。“柯太太,真抱歉,我想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要再见了。” “不过,戴小姐,你知不知道贾玛雅在公寓里假扮是你?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柯太太,我说过我不再讨论这件事了,再见!” “但是——” “再见,柯太太!” 第三十章 柯白莎到了星期三的早上才回到她办公室去上班。 “你一直在哪里呀?”卜爱茜问。 白莎明显日晒过度的脸上挂起微笑。她说:“我去做我比较内行的一件事了。” “什么呀?” “钓鱼” “你是说昨天一天你都在钓鱼呀?” “是的,这一两天倒霉倒到人都快炸疯了。我决定去它的,血压一定到280了。我爬上车,开到海滨,租了些用具,自己独乐一番。你知道发生什么了,乱七八糟,巧也不能再巧了。可以登上今古奇观,巧到没有人会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爱茜问。 “撞到戴瑟芬的人是酒醉了的,戴瑟芬以为她记住了他的汽车牌号。她没有,她记错了一个号码,多半是把几个数字颠倒了,但是无巧不巧的,这个牌号的车主,相同时间,也喝多了酒在街上跑。因为喝多了,他都不知道是否撞过她。所以她目前的情况可以叫两家保险公司付她钞票,只是她笨到不能理会……” “柯太太,你最好先念一下赖唐诺给你的信。”爱茜说。 “唐诺又来信了吗?” “他命令我听写下来的。” “叫你听写?” “是的。” “什么时候?” “昨晚上。” “什么地方?” “就在这办公室里。” “你说赖唐诺昨天自己本人来这里了?” “是的,他请准了36小时的假,乘飞机飞下来,亲自到这里来看我们。老天!他穿了军装很帅的,他也强壮多了。人也直挺了一些,加重了一点,看起来结实得像——” “你为什么不找我呢?”白莎怪叫道。 “我找死了,柯太太。你说你去红地,我把你对我说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唐诺了,他立即跟你去了红地。我想你走了才半个小时,赖唐诺就回来了,所以他几乎是和你前后脚去的红地,你要他的信吗?” 白莎一把自爱茜手中攫过那只信封,开始向她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跑,回过头来向爱茜道:“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不接电话,不见客,不要客户,什么都不要。” 卜爱茜点点头。 白莎再次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利地对付她一个人的,她把封住的信口用力地撕开,一屁股坐进她自己的椅子,开始念这封长信。 亲爱的白莎: 真遗憾没有能见到你,因为我有这个侦探社的一半,所以对你最近在办的这件案子,我非但关心,而且一直在注意其发展。突然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我有36小时休假,所以决定下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一点忙。你不在办公室,爱茜说你去红地,为的是戴瑟芬曾在那里或者听说到过那里,我租了一辆车也开车去红地。 由于几种特殊情况,我早已有结论戴瑟芬可能是在市外的一个医院里。事实是有两件礼物被送给那个盲人,一件是经过巧思的礼物,正如一个有同情心的少女曾送给这样一个男人而不留任何纸条的,另一件是毫无巧思的,带了一张字条,使我想到有两个戴瑟芬;一个是真的,另一个当然是假的。 你和山雀公寓公经理的会话,应该使你了解,那个你见到在办离开的女人,是经理认识的贾玛雅。你再想想那一晚你见到在忙着迁出的女人和你的对话,应该对全局有所了解了。 我一到红地,要找到戴瑟芬是容易不过的事。我找到戴瑟芬是你离开她后的40分钟之后。我告诉她我是什么人,发现她非常激愤,而且充满敌意。在疑心百出,随时戒备情况下,她还是和我谈话,回答我问题,又听了我的解释。 假如你不怪我多嘴,原谅我实话实说,你所犯的错误,是因为你的老毛病,太贪心了。你不断从你自己的角度来看事情。由于你一直想从保险赔款中弄它2500元钱,所以你一直从保险角度来看,来想,而不知道这只是本案的一个小关键。 用了一点同情和技巧,终于我说服了戴小姐,我是在纠正一件失误,做一件替天行道的事。于是她就肯开口,一旦她开口了,一切就更澄清。 我先假设这个戴瑟芬在梅好乐活着的时候确是替他工作的,这一点她证实了。我又问她记不记得哪一天他要她签字做一张遗嘱的证人,她说记得十分清楚。她也记得第二个证人根本不是什么包保尔,而是梅先生办公室隔壁一家照相公司的一个姓孙的。遗嘱根本不是在家里立的,是在办公室立。 我请戴瑟芬为我签一个名看看,结果根本完全和遗嘱上戴瑟芬的签名完全不相同,也不相似。 这件事我推理过很多次,我为小心起见还查过1942年1月25日的气候报告,很明显的是你忽略了这一点。假如你想到这一点,你会查到那一天整天下大雨,所以包保尔就不可能在露天的车道上洗车。 我也问戴小姐,梅好乐先生突然死亡前的症状,她清楚地记得是还有小腿后面肌肉的抽痛。这些症状实在太典型的是砷中毒了,交给警方来检查的话一定容易水落石出的。 简单言来,梅好乐是周五早上中的毒。他在周五傍晚死亡的。戴瑟芬自办公室要回家,被车子撞到,得了脑震荡。第2天早上她有症状出现去看医生,医生叫她全休,要她住院或者去疗养院抛开尘俗一段时间。戴瑟芬没有钱,认为葛兰第可以先帮她一下忙,所以她去梅府见葛太太。 葛太太的稀有天才在这时有机会发挥,她没有打电话找肇事的男人,反而找了一个朋友假称自己是弥先生,来自一家其实没有这家公司的对等汽车保险会社。 就用这个方法,他们把戴瑟芬乖乖骗出城,住进疗养院,而且至少有两个月她不会出面。那样他们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遗嘱上搞鬼。真如我怀疑,遗嘱第1页是真的,第2页才是假到底的,你总还记得贾玛雅是这件事件发生前3个星期迁进去和戴瑟芬同住的,那个时候这件事还没有任何开头呢。不过,你也会记得贾玛雅也是葛太太、和她女儿依娃的好朋友,她们都是一鼻孔出气,而且有同等才能的。 梅好乐一死,葛太太找到了遗嘱。她知道“堂弟”是1万元完全打发走了。事实上第1页是如假包换,真的。等到第2天,葛太太,包依娃和包保尔才想到遗嘱可以抽换的可能性。主意显然是葛太太所出,把戴小姐送走两个月,他们有机会抽遗嘱把遗产弄进自己的荷包。你该记得我在给你的电报里提到过这个可能性,只要找个人假扮戴小姐,让她在抽换的第2页上签名,叫包保尔签名做第2个证人,伪造1个梅好乐的签字,贿赂唯一的遗亲梅克理达成协议,把他踢走,一切就完美了。真的戴瑟芬60天内不会出现。再出来时‘保险公司’曾答允给她找个工作。我保证是一个远在南美,再也听不到梅家消息的好工作。 一锅子好好的稀饭,其中唯一的一颗老鼠屎,是那个开车撞到戴瑟芬的男人。他酒醉到令人可惜,但是并没有醉到醒回来时完全忘记一切的程度。所以,他向保险公司用悔过的心情去报告,所以保险公司急急出动,欲弥反彰地要摆平这件事。车祸事件没有报警,因为保险公司怕一报警真相会毕露,包括他连受害者的名字也忘了,等等,等等。 当他们看到你在广告上找证人,当然他们向你进攻。用你来做他们唯一能找到受害人和摆平这件事的机会。 这时又钻出一个孟吉瑞,他显然后来极可能和保险公司合作,找到受害人,把你完全踢出局外。要不是那受害人不是真货,她怕达成协议过程中可能会和开车的男人对面,破坏了遗嘱事件的大事,否则你还真会被一脚踢走还是弄不到你所谓的油水。 这件案子中最大的线索是这个戴瑟芬.在“痊愈”后,为什么没有走近过这个盲人。在盲人看来这是无礼的,而且他非常计较的。你的朋友孟吉瑞猛在盲人身上下功夫。他嗅出了这里面大大的有文章,渐渐他快要凑拢成型了。在此之前,他也曾经设闻地造成一个机会,原可使我们了解一点梅府在酝酿的诡计,只是当时我们忽略了。记得他曾经打电话梅府问戴瑟芬是否在那里工作。你也记得他自称和她完全是陌生入,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只要是见过戴瑟芬的人,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假冒的戴瑟芬和他对面的。由于孟吉瑞是完全陌生入,所以才有机会见到假戴瑟芬的面。不幸的是孟吉瑞一看到这个女孩,立即知道她和车祸撞到的不是同一个女人。像孟吉瑞那种有特殊气质的人,还有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大大机会的吗? 你从假的戴瑟芬和从盲人那里得来的资料,孟吉瑞已经组合起这件阴谋的内容了。他到盲人家里去并不是想得到什么证据的。他去那里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架起一个猎枪陷阶,把盲人杀掉。因为你知道,盲人是除他以外,唯一可能使遗嘱阴谋败落的人。盲人一死,只要他不开口,其他人都在享用遗产,当然谁也不会开口。(记住,这时连梅克理都已经有了四分之一了。)孟吉瑞的计划是把盲人骗出去,自己回来把陷阱装设好,立即去拜访葛太太开谈判,告诉她他知道多少,告诉她另外有一个可以破坏他们计划的证人,告诉她那个盲人由他负责除去,而后他要和他们怎样分这个财产。 假如他们拒绝,他可保证盲人会出面破坏。他们答应,反正盲人是必须消除的,否则他用分来的钱也不安稳。再说盲人和假瑟芬通过电话,他以为她受伤尚未恢复,他以为她记忆消失,但是只要他一起疑,他会想起那不是戴瑟芬的声音。他会找原因,会请人调查。他信任丁先生,他要请丁先生延医替戴瑟芬治病。盲人知道太多,危险太大,反正是一定要消除的了。 警方的错误是误测陷讲是由一个盲人所设,原因是根本没有设法加以隐藏,警方忽视了这个陷阱本是为盲人所设,所以根本不必隐藏。我们现在只能臆测孟吉瑞是怎么死的,我看过你的信和你给爱茜归档的报告,事实也差不多可以一目了然。孟吉瑞把陷附设好,拉受了一根钢丝,连在枪机和门上,只要一开门,猎枪会开火,在里面关门的入会死亡。他准备离开了。这时那只养驯的蝙蝠突然自黑暗中飞过来,也许停在他脖子上,也许拍翅打到了他的脸,他自然的后退,忘记了那支猎枪,碰到了那扇门,跳进了自己设好的火网,这是大自然主持正义的杰作,也叫作祸福无门,存乎一心而已。 这大概就是案子的全部情况了,除了一点,你会发现戴瑟芬在做证人时看过真的遗嘱内容,而且对全文记得很清楚。假如遗嘱的第2页已经销毁了,其内容仍可以口头证明而合法认证。何况葛兰第、包依娃、包保尔3个人当中,一定会至少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减刑,出面作证真遗嘱次页的内容。 宓善楼推想陷阱是下午3时装设的,他完全估计错误了。他的理论根据是蝙蝠在飞,除非蝙蝠受到骚扰,否则蝙蝠又在黑暗中飞。当时窗帘是全部放下的,这使室内非常昏暗。蝙蝠是在昏暗中飞行,蝙蝠是在傍晚,黄昏飞的,宓警官应该明白。因为他不明白,他把时间都想错了。 喔!还有一点,就是梅好乐死亡的原因。很明显的绝对不可能是葛太太一帮人干的,因为戴瑟芬的车祸是在梅好乐死亡后发生的,葛太太绝对不可能预见到这一点。而在通常情况下,抽换一张遗嘱绝无可能,也绝对没有用处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谋杀衣食父母梅好乐的。详细请问戴瑟芬,发现年老的梅好乐特别钟爱真正的枫糖,他的堂弟不时寄几小块的不同枫糖给他,出事当天早上他还收到他堂弟自佛蒙特的农场寄来一小包里的枫糖。梅好乐几乎一下全吃完了,只是留下一小块在他办公桌抽屉里。我相信请警察拿去化验,一定会发现梅克理有点等不及了,想叫他偏执,有怪疾的堂兄早点滚蛋了。因为你不在这里,我私自作主把上述的各点告诉了宓善楼警官,让他有机会一下独破两件谋杀案,替他帽子上加上一支羽毛。假如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他听到这些之后的心情的话,恐怕还是轻描淡写了一点。 喔,是的,我几乎忘了。戴瑟芬对我们相当感激。她正式授权给我们侦探社,要我们代表她和共益保险公司妥协,不论我们为她争得多少赔偿,她答应给我们公司50%酬劳。另外,她也怕遗嘱会无法认证,所以也委托我们找证据使第2页她的部份可认证。在遗嘱中不论她拿到多少,她会给我们10%。 这真的是一切都包括进去了,附在信里是戴瑟芬签字给我们的委托书,我也签了名代表接受,以便使这文件合法化,没有人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要在这里等到可能的最后一分钟,而后我要乘飞机回旧金山去了。我一定要在限定的时间前赶返梅岛海军船坞报到。你了解我们国家在打仗,军纪第一。目前我不能公开宣布,而且也没有资格发表,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后继能力强过敌人太多,胜利是在望的。 我真的遣憾没能亲自见到你,卜爱茜会把这信打字打好,我相信你不必担忧,经过这些事后交善楼会和你处得很好的。 柯白莎把信放在桌子上,用两只手指伸进信封夹出一张委托书,戴瑟芬有签字,另外还有两位护士签字做证人。 “他奶奶的。”白莎说。 她伸手去拿香烟,她的手在颤抖,连在桌子上的防潮烟匣的盖子也开不开来。 白莎听到外办公室有动静;然后是她私人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她听到宓善楼警官大嗓子说道:“乱讲,爱茜,她当然会见我。老天,她对我那么好,我觉得自己也是这公司的一份子。” 宓善楼站在门口,大大的身躯,满脸的和蔼。 “白莎。”他说:“我来向你请罪,我对你粗了一点,但是你恩将仇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给我机会让我一下破两件谋杀案,而你和你那神经合伙人自己站开一边,让我一个人得到荣誉,我今天特地来要和你握握手。” 宓善楼大步向前,右手伸出直直的。 柯白莎站起来,握住宓善楼的手。 “一切都办妥了吗?”她问。 “一切都象你和唐诺所推测一样,白莎,要是你有什么事我们警察可以替你做的,你只要向我开开口就可以了,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我-一他妈的,你过来。” 宓善楼用左手放在白莎右侧肩上,肥厚的右手把她下巴抬起来,在她嘴上吻了一下。 “这,”他放开她说,“就是我想说的。” 柯白莎一下掉回椅子去。 “他奶奶的。”她愣愣地说,“真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