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心爱神》 序 言 德克萨斯州极少有人了解他们的一位忠诚的先驱者还生活在该州南部的考帕克利斯替市,这真令人遗憾。而这都是因为约翰·皮尔彻博士的开创业绩是在丝毫不受重视的法医学界。 本书每一位读者的死亡都可能引起法律问题,而且其概率非常之高。一个人的死亡有可能属于保险单上明文规定的需双倍赔偿的意外死亡。这种保险单上可能写有“自杀者除外”的条款,意指该保险单生效后两年以内,若死者因自杀身亡,则保险公司对受益人分文不赔。 劳工赔偿法中,可能列有正当合法死亡的付款问题,以及由车祸或其他意外事故造成的非正当死亡诉讼问题。许多死亡事件还会引起稀奇古怪但却极其重要的继承问题,以及凶杀问题。 此法包含四大类目,适用于一切死亡:自然原因,意外事故,他杀,自杀。然而进行这种分类并非轻而易举。所有死亡事件中,可能有多达30%的死亡极难正确归类。某些死亡看起来完全像自杀,可是经过专业人员调查研究后却证实为意外死亡。事实有可能证明汽车司机是在意外事故发生之前,心脏病发作,所以实际上是事故由心脏病引起,而不是事故导致心脏病。 还有困难的医学问题。医学上的死亡原因必须由技能高超、经验丰富的法医学专家来断定。 然而,在皮尔彻博士的故乡德克萨斯州,也只有4个城市装备有医学检验系统,供法医解决这种重大的医学问题。在德克萨斯州的其他地区,治安官有权充当验尸官,所以这一医学问题由这位非医务人员负责解决。坚持这种古老验尸制度的,不只德克斯,其他39个州尚未进步到拥有医学检验系统的程度。 约翰·皮尔彻博士,在德克萨斯医学院盖尔瓦斯顿分院担任病理学教授的6年任职期内(1931—1937),首先清楚地认识到需要法医学。他自1937年在考帕克利斯替市私人开业以后,向司法机关自愿提供医学服务。 皮尔彻博士追忆往事时写道:“在许多年间,我都曾是德克萨斯州东南部、休斯敦市以南及圣安东尼市以东地区惟一的病理学家,因而必须面对方圆75英里以内人们有关法律病理学的一切要求。在那个年代,人们认为枪杀、刺伤等等致死者没必要验尸。在这一区域,老资格的行政司法长官,或者治安官,可以取出整个眼珠察看以看出受害者是被枪击或是刺杀的,仅此而已。然而,行政司法长官在把案件提交法庭之前就决定谁是罪人,而且往往这就是结局!” 皮尔彻博士的案例卷宗,读起来真好像空前精彩的侦探小说。他在那两年任职期内,生命受到了威胁,按照检察官及法官的建议经常配带一支“45”左轮手枪自卫。他的同事们称他为“带枪的病理学家”。 皮尔彻博士说:“我们仍在为在全州范围内建立医学检验系统而奋斗,争取能把更为高级的医学和治安技术应用于所有死亡案件的调查工作。现在法律病理学家的数量仍然不够分配。我们极端需要进行每一个死亡事件的调查研究,我们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防止误判。然而目前在民事及刑事案件中都有不少的误判,因为对死亡案件无法做出适当调查研究及评价。” 约翰·皮尔彻的爱妻埃塔·梅总是在实验室中在他身边长时间工作直到精疲力尽。她是一位摄影专家,为他那许多令人断肠的案件拍出了不少公务照片。 皮尔彻夫妇曾到我的牧场来访。约翰和我有着多年的友谊,那是在我俩成为美国法医学协会会员时开始的。我由衷钦佩他那稳定、精深的以专业观点探讨死亡问题的态度,其实死亡问题就是生者的问题。我由衷地珍视他忠诚的友谊。 因此我非常高兴将此书献给一位跋涉在极其重要领域的现代先驱者,德克萨斯州考帕克利斯替市的法律病理学家——医学博士约翰·皮尔彻。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第一章 塞尔玛·安森推开她面前的碟子,喝了最后一口咖啡,拿起餐桌边上金属盘里的帐单,核计钱数无误,在帐单底部写道:小费20%,签上了姓名及公寓房间号码。 她一起身离座,一个在角落餐桌边从容地吃早餐并且喝喝咖啡、看看报纸的男人就把报纸叠好放下,站起来挺直肩膀,扣紧外衣,走到收款台前停下。 显然这个人所拿的零钱数正好,因为他不需要等,而是开始漫不经心地走出餐厅,穿过这家公寓式旅馆的豪华门厅紧跟在塞尔玛·安森身后几步远。 她放慢了脚步。 这个人在门的附近犹豫不决。塞尔玛·安森说:“咱们稍微谈谈吧。” 这个人眼光盯在街上,显然他已经陷入沉思。 她说:“我在和你说话哪!” 这个人吓了一跳,转脸看看塞尔玛·安森,就好像注视一个表现出精神错乱症状的完全陌生的人。 她说:“别卖弄天真了。你跟踪我大约一个多星期了,一直监视着我。 我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惊叫起来:“我一直跟踪你!” 塞尔玛·安森坚定地重复一遍:“正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这个人大约30岁刚出头,中等身材,体格一般,身穿深灰色西装,打着一条素净的领带。他若匆匆走过地下铁道入口,不会有人再看他一眼——相貌极其平常,没有特征可描述。 他说:“夫人,我想这是误会。”接着就要迈步走开。 塞尔玛·安森刚过50岁,保持着自己的身段、姿态、幽默感,及引以为荣的自立。自她丈夫一年前死去以来,她对自己的单身生活也很得意。她常说,我有我的爱好,我不喜欢让别人的好恶左右我的生活。而且我非常厌恶我所不喜欢的人、事、物。 她这一性格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了。与之交谈的那个男人正是她所厌恶的人。 她说:“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据我所知最近一周你一直在跟踪我。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所以我到过一些难得一去的地方,我这样做的惟一目的就是要看看你是否会到场。” “事实上你总是在场。”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不愿意当众大吵。真不明白,你竟然对我的权利视而不见。下次我再见到你,我就要打你的耳光。而且此后我每见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耳光。我想,那将引起混乱,足以促使我们看清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人两眼闪出怒火,说道:“你要打我的耳光,那么我就教给你人身攻击方面的法律常识。我将要求损害补偿费及超过实际损失的(惩罚性)赔偿费;如果你认为我做不到这一点,不能破费你的钱财,你就去找一位好律师谈谈。” 他说完就冲向转门,走到街上,消失了。 第二章 佩里·梅森的机要秘书德拉·斯特里特说:“你约见下一个人之前还有半小时。你或许可以见见一位叫塞尔玛·安森的太太?”佩里·梅森皱了皱眉头,搁下他正在阅读的最高法院案宗,抬头问道:“德拉,她想做什么?” “有人一直跟踪她,她想了解一下:如果她打那个男人的耳光,会发生什么情况。”梅林问道:“是个怪人?”德拉·斯特里特摇摇头说道:“她不是那种幻想型的人,也不神经过敏。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是我认为她很有头脑。我猜她准是要打人耳光,而且狠狠地打。”“多大年纪?” “50岁出头。” “富有?” “她穿着30美元一双的鞋,拿着一个鳄鱼皮手袋。她的服装素净但是昂贵。她修饰得很好,而且……” 梅森打断她的话,问道:“矮胖?” “她体形优美,举止文雅。嗯……让人觉得她见多识广。” “我见她,和她多谈谈来了解她的事情。可是,德拉,你知道目前有许许多多的人开始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所以想见律师。要知道,千万不能被那种神经过敏的人缠住,使你忙不胜忙,这种人是事务所的害人虫。” 德拉·斯特里特愤慨地说道:“你以为我白拿薪金干不了事?只要我看到那种人,我就能把他剔除。” 梅森笑口一开,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和安森太太谈谈,也瞧瞧你这次看人是否准到一针见血的程度。德拉,因为还有约,我只有很少一点时间了。”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走到外间办公室,把塞尔玛·安森带进来。 塞尔玛·安森稍稍打量一下这位律师的强壮的身躯、卷曲的头发、神色坚定的容貌,微笑了。 “梅森先生,您好。我向你的秘书大致谈了我的要求,有人跟踪我,而这并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我清楚你过一会儿还要会见下一个约见的人。 “你是一位忙人,你要索取律师费。我愿意付给你合理的律师费。” 梅森问道:“你有什么要求?你希望我做什么?请坐,安森太太。” 她坐到当事人的椅子上说道:“对这个人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今天早晨,在我住的公寓式旅馆的餐厅,我正吃早饭,看见他也在那儿,他密切注视着我,打算看我今天到什么地方去。” “你做什么了?” “我走近他对他说我厌恶他到处跟踪我,还说我若再看见他就要打他的耳光,而且要见一次打一次,不断地打下去。” 梅森问:“那么他对此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最好去找律师问清楚我会有什么麻烦。他说他要对我起诉要求赔偿实际损失,还有——另外某种损失赔偿。” 梅森问道:“超过实际损失的赔偿费?” “我想是的。对,就是。他可以要求双重损失赔偿吗?” 梅森说:“这要看事实而定。损害补偿费是由于别人的违法行为而判给人们赔偿其损失。超过实际损失的赔偿费,有时也称为惩罚性赔偿费,是一个人故意干坏事或虐待以致伤害别人时被判拿出的赔偿费。判罚这种赔偿费是一种手段,用以惩戒做坏事的人,并且杀一儆百。” 她问:“那得要多少钱?” “什么事得要多少钱?” “你们谈的惩罚性赔偿,或者叫作超过实际损失的赔偿。” 梅森笑起来说道:“安森太太,你真的有意打他的耳光?” “我是真的有意打他耳光。” “我倒是建议你别打,起码在我们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之前别打。如果他确实一直跟踪你,陪审团完全可能认为你有权打他耳光,可是……” “这事,我想象不到。” 梅森看一下表,说道:“德雷克侦探所的保罗·德雷克在这栋楼的同一层有办公室。他担任我的大部分侦察工作。 “我建议你去向他咨询,让他为这个案件派一名私人侦探去尾随那个跟踪你的人,查明他的情况,了解清楚他去哪里,如果可能的话,再查清他是否有点发狂,是否他仅仅试图结交朋友,或者他会不会也是个受雇于人的私人侦探,如果他是,什么人雇用他。有人要布置一个侦探跟踪你是基于什么理由?” “我看这毫无理由。” “你是寡妇?你怎样生活?你很少与人交往?你有社交圈吗?你……” “我是寡妇,我已经寡居一年。我设法过自己的生活。我常去影剧院。 有些电视节目我喜欢,也有许多我不喜欢。我喜欢读书。所以我去图书馆,间或整晚看书。” “你驾驶自己的汽车吗?” “我没有车。我到城里各处去时乘出租汽车。我常常出城去乡下,这时就租一辆带司机的小轿车。” “总是由同一个车行租车?” “对。” “当你乘坐某些租来的车出城时,你觉得有人跟踪你吗?” “我肯定有人。” “是同一个跟踪人吗?” “我想是的,对。有时我看不清他,有时看得清清楚楚。” “他跟踪你到这儿来了吗?” “我想没有。我没看见他。我想今天早晨我吓着他了。不知怎么地,我有个印象:他是个不愿成为受注意的人。” 梅森笑开了口:“一个男人若乐意一个妇女当众走近并打他耳光,他得有几分好出风头才行。” “那正是我想要做的事。你很忙,你的时间宝贵。你认为我应该请一个私人侦探。这个侦探的费用估计是多少?” “大概是一天50美元左右。你能担负得了吗?” “能。” “你想叫我帮你联系保罗·德雷克吗?” “他可不可以到这儿来?” 梅森说:“如果能找到他,就可以。” “我希望那样做。希望你来参加特别安排的工作。你要我交多少费用?” 梅森说:“可以给我100美元的律师费,我就不再收费了,除非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不过我将给你提建议并与保罗·德雷克保持联系。” “很公道。”她说着打开钱包。 梅森迅速地朝德拉·斯特里特瞥了一眼,点点头。 德拉·斯特里特走过去给德雷克侦探所打电话,过一会儿说:“保罗·德雷克这就过来。” 安森太太已经取出了支票簿和自来水笔,给佩里·梅森开支她把支票交给他,又说:“侦探费一天50美元,要几天?” 梅林说:“大概不超过两三天。你最好跟保罗·德雷克讨论一下。他马上就到。噢,他来了。” 德雷克用暗号敲门,于是德拉·斯特里特让他进屋。安森太太继续填写支票。 梅森给他们介绍,说:“安森太太,这是德雷克侦探所的保罗·德雷克。 他能干又正直。你可以就像信任律师或医师那样去信任他。” “你好,德雷克先生。”她说道。 德雷克点头致意,连珠炮似地咕哝道:“安森太太,很高兴认识你。” 梅森说:“我们要抢时间。我过几分钟有另一个约会。安森太太有个问题。有人跟踪她大约一个多星期了。那个人跟踪她的时间可能比这更长,可是她察觉到却是最近一周的事。 “今天早晨在她住的公寓式旅馆餐厅,她又与她遭遇。她对他说,他若不停止跟踪她,她就要打他耳光,而且她要不断地打,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德雷克开口笑了。 梅森接着说:“他威胁要对她起诉,并建议她最好去找律师,所以她来到这里。我对她说我愿意建议她请一位侦探尾随那个跟踪者。保罗,你可以安排一个好的侦探来做这个工作吧?” 德雷克点头说道:“好吧,我们盯牢那个跟踪者,还有什么?” 梅森说:“如果可能,就查清他是害人虫呢还是怪人,或是私人侦探。 他若是私人侦探,就设法查请他向谁汇报。” 德雷克说:“这最后一项要费点事。” 梅森说:“如果他不是私人侦探,你的侦探就可假装安森太太兄弟或者她已故丈夫的朋友。如果他机警、咄咄逼人、好斗,他可以把这个跟踪者吓得惊慌失措,以便立即让这件事就此打住。” 德雷克瞧瞧安森太太,问道:“你能描述一下这个跟踪者吗?” 她说:“我知道他的每一个特征。他是个难以归类的人,他……” 德雷克插话:“他的穿着如何?” “素净。” “身材多高?” “大约5尺8寸,或者5尺8寸半。” “年纪多大?” “大概30到35岁。” “体重多少?” “噢,大约150磅或160磅。” “你注意到他的领带了吗?” “是的,他戴的领带颜色柔和,穿的衣服总是很素净,款式保守。” 德雷克说:“听起来像是一个专业侦探,可是还有点怪。” “为什么?” “他的穿着不像一个武侦探。” 她问:“武侦探是怎么回事?” 德雷克瞧瞧梅森,说道:“佩里,你告诉她。” 梅森说:“安森太太,在侦探这一行有两类秘密跟踪的侦探,文侦探很难察觉。他决不能在跟踪对象面前碍手碍脚。如果他认为他已被发现,他就打电话给他所在的侦探社立即换人。 “另一方面,武侦探却想方设法让跟踪对象了解到自己已被跟踪。他干一切事都是要让对象以为那是侦探的所作所为,他的行为露骨,足以使对象迟早发现他。” 安森太太问道:“可是究竟为什么还有人要用武侦探?” 梅森微笑:“其实他们是成对配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武侦探和一个‘套儿’——设圈套引人钻入者——配合行动。” “什么是‘套儿’?” 梅森说:“‘套儿’就是一个得到跟踪对象信任的人,他是个偶然相识并能增进接触、迅速建立友谊的人。” 安森太太说:“我不会和人迅速建立友谊。” 梅森说:“我们这样来看这种事。假定你偶然认识了一个人,他和你的兴趣完全相同。他聪敏伶俐,观察入微,富于同情。你很难想到:竟然有人研究了你的性格、爱好、情趣,然后安插一个人,由这个人蓄意引导你相信他(或她)与你情趣完全相同,甚至好恶和成见也相同。 “情况发展下去就是你在短短几天内见到他不少次。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个‘套儿’。” 塞尔玛·安森说:“请讲下去。” 梅森说:“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这个‘套儿’就用信号通知武侦探。 这个武侦探就开始跟踪这个对象直到后者又去对‘套儿’说:‘你看见那个尾随我们的人了吗?他跟踪我已经两三天“或者有另一个情况,假若这个对象对此什么也不提,这个‘套儿’就会说:‘瞧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人。现在别回头,等咱们到了拐角的地方再好好看看他。我想他是跟踪我们。’” “然后又怎么样?”塞尔玛问道,她的态度表明她有强烈的兴趣。 梅森说:“然后,这事可能暂时放一放,不过也许那个武侦探下一天又去行动,这个‘套儿’就会说‘那个人又来了’。于是他们谈起来。这个对象要说:‘天哪,不晓得为什么有人要跟踪我’。这时这个‘套儿’做出沉思的样子,过一会儿说:‘惟一的可能是他跟踪我’。 “‘老天爷,为什么?’这个对象问道。 “这个‘套儿’显身手的时刻到了。咱们假定有人怀疑这个对象毒死了猫。” “猫!”塞尔玛·安森惊叫起来。 “猫,毒死猫。”梅森答道。 安森太太皱起了眉头。 梅森说:“这样,这个‘套儿’就说:‘也许他是跟踪我。你要晓得,我们那个街道的人十分怀疑我毒死了猫。的确,我讨厌猫,人们也知道这一点,街道上有人一直在给猫下毒,可是我觉得有些邻居怀疑我。不晓得那个人是不是跟踪我,想取得证据。上星期有一只很珍贵的猫被毒死了,猫的主人确实当面威胁我,指责我撒了毒猫的药!’” 塞尔玛·安森当时真是聚精会神。 梅森说:“这时,这个对象很有可能转向那个‘套儿’问他,‘你放毒了吗?’“那个‘套儿’会说:‘好吧,我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任何别人,我的确毒死了猫。我讨厌猫,因为猫爱破坏东西,到处闲荡,还咬死我努力驯养的小鸟。我有一个窗口给食器,宠爱的小鸟非常准时地到那儿去讨食。我给鸟放出饲料,看着它们来往吃食,从中得到极大的乐趣。 “‘后来,猫发现了这件事,似乎我们这个街道上所有的猫都决心到我这地方来游荡。我觉得人们应该照管自己的猫,不该叫猫到处逛荡。 “‘如果一个人有狗,他总要设法了解那狗在哪儿。他不愿意狗在邻里无拘无束地到处闲荡。可是,养的若是猫,人们简直就把一切责任抛到脑后,让这讨厌透顶的小动物埋伏在我的灌木丛中再突然袭击我那驯服的小鸟。我对几家邻居说过我喂着小鸟,请他们把猫关在家里。可是他们不听,我就买了毒药放在肉里撒在我那地方,我希望凡是到我那儿去要咬死小鸟的每一只该死的猫都被毒死。’” “后来呢?”塞尔玛·安森问道,她的面部流露出兴趣浓厚的表情。 梅森说道:“后来这个对象说:‘天哪!咱们好像一切爱好都相同。事实上,我也一直用窗口给食器喂鸟,还利用闪光灯通过窗户拍小鸟的照片。 我已经拍到了一些漂亮的小鸟照片,可是有些猫溜进来朝我这边走。噢,我可没做得像你那么绝,我只放毒药毒死其中最讨厌的一只,它到我这儿闲荡已成习惯了。’“然后这个‘套儿’就说:‘你搞毒药遇到麻烦了吗?’这个对象就说下去,摆出买药的地点、保存的地方、使用的剂量,以及其他一切细节。 “这个‘套儿’当然是个很聪明的私人侦探。他很可能带着一个隐敝好的录音机,把那个对象承认毒死猫的所有的话都录下来。采取这一套步骤,当然收费很高,不过有时人们常为打赢一场官司宁愿拿出这笔钱。” “我明白了。”塞尔玛淡淡地说道。 梅森问:“你最近结交新朋友了吗?他或她是个你已经信任或可能信任的人?” 寒尔玛·安森陷入沉思,在片刻沉默之后说道:“噢,是的,在某种程度上。” 梅森问:“谁?” 安森太太答道:“我准备去听一个论述墨西哥及早期玛雅文化的讲演。 我想了解有关常识就去图书馆借出了几本论述尤卡坦的书。 “这个女人进来坐到了桌子对面也读关于尤卡坦的书。她注意到我读的书,我也发现了她在读的书。我们相对微笑,于是我对她说我在为当晚要听的讲演来临时抱佛脚。却原来她也要听那个讲演。也同样在临阵磨枪。” 梅森问:“她的姓名呢?” “多萝西·格雷格。” “多大年纪?” “和我年龄差不多。” “已婚或是单身?” “寡妇。” “你时常和她见面吗?” “那次讲演之后,我们一起喝过咖啡。还有一次聊天,我已邀请她今晚和我共饮鸡尾酒。” “宴会?” “我有一个晚宴约会。” 梅森吃惊地扬起眉毛。 塞尔玛·安森突然转变话题:“好吧,德雷克先生,这里人人都忙,梅森先生是在两个约见对象之间把我硬插进来的,对此我当然很感激。我付你多少钱?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德雷克说:“你最好给我150美元,你需要负担我手下人的工资50美元一天及其他费用——出租汽车费以及诸如此类的开销。 “你离开这座大楼时,他将跟踪你并监视你身边的情况。那跟踪你的男人一露面,你就拿出手帕擦右眼,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眼内那样,再拿掉手帕,直视那人片刻,随后把眼光转向别处。” “然后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了。”德雷克答道。 塞尔玛·安森站起来,说,“你们二位先生真是太好了,我一提出请求立即这般接待我。希望你们理解我感激的心意。 “梅森先生对我讲了你那个业务单位的名称——德雷克侦探所,我就签了一张200美元的支票,刚才还开了支票给梅森先生作为律师费。 “现在我想你要让我留在这办公室时,以便你的私人侦探与我见面相识……” 德雷克说道:“正相反,我认为最好是你不知道我的私人侦探是谁。” “可是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尾随我。” “尾随你的人不是我的侦探。我的侦探不是要尾随你,而是要尾随你那个跟踪者。”德雷克说道。 “那么我做什么?”她问道。 “等一下。”德雷克说道。 他拿起梅森的电话,匆匆拨了一个号码,说:“我是保罗·德雷克。328691,立即。”就挂上了电话。 “喔唷!你的话音很神秘呀。”塞尔玛·安森说道。 德雷克笑笑:“这只不过是我们摆出的一个架势。安森太太,请你和我一起走到电梯。” 她微笑道:“这样,你的人能辨认出我吗?” 德雷克摇摇头。 她说:“嗨!他要乘坐这个电梯和我一起下去,我并不那么幼稚……” 德雷克说:“是我和你一起坐电梯下去,然后到门厅的烟摊去买雪茄烟。” 她说:“我明白了。” 德雷克站起开门,手扶着门说:“咱们走吧!” 第三章 两天之后,保罗·德雷克走到梅森私人办公室用暗号敲门,德拉·斯特里特打开弹簧锁让这位侦探进来。保罗·德雷克,身材挺拔,动作轻快,总是用一副玩世不恭老于世故的面纱遮住那副菩萨心肠。他坐到那垫得又软又厚的皮椅上说道:“嗯,我想,你愿意听到关于那个跟踪案的信息吧?” 梅森问道:“有什么情况?” “我认为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保罗,你要向你的委托人报告,然后让她向我转述,是吗?” “佩里,我已经向她报告了。她让我把我查清的事情告诉你。我感到你的当事人隐瞒了什么事。” 梅森说道:“保罗,对于90%左右来到律师事务所的当事人,你可以那么说。不晓得病人会不会瞒着医生。她们去向一位专业人员求助时,几乎总是渲染事实。塞尔玛·安森又是怎么样呢?确实有一个跟踪者吗?” “不错,是有个跟踪音。她不是想入非非。” “保罗,他是个什么人?是武侦探,还是武侦探行当的变种?” 德雷克摇摇头说道:“佩里,再猜猜。” 梅森说:“他根本不可能是专业的、有能力的私人侦探。” “他不是。” “他是个什么人?” “一个糟透的业余的家伙。” “你的人认出他了?” 德雷克说:“最初没有。显然你那位安森太太吓坏了这个家伙。她说过下次见着他就打他耳光,很明显她是说到做到了。这个跟踪者在那以后就避开她,但是我的人着手这项工作之后,他还在力图跟踪她,不过这个家伙已经吓得隐蔽行事了,我的人费了大半天时间才找见他。” “后来怎么样?” 德雷克说:“然后我们开始尾随这个跟踪者。一经我们认准他并记入脑中,就没多少困难了。他的姓名是拉尔夫·贝尔·贝尔德,他跟踪时不是租车,而是用自己的小汽车。 “噢,当然,我的人搞到了他的执照号码就打电话回来报告,我们很快核对了执照号码,查明这个家伙是谁,住在什么地方,这一线索大有帮助。 “我的人不必老是跟踪他,只有当他跟踪你的当事人时,才盯住他;当他起程回家时,我的人也有密藏的法宝以防他抄近路,不过他从未抄过近路。 显然贝尔德从来没想到别人也能玩他的把戏。 “总的说来,查明贝尔德为谁工作并没遇到太大的困难,这个人的姓名是乔治·罗斯特·芬德利,住在蒙特罗斯高地1035号,那是一座公寓大楼。 贝尔德每天活动结束后去那里向芬德利汇报。” “芬德利是谁?”梅森问道。 德雷克说:“瞧,你在这点上也有问题。我得到这个情报就向安森太太汇报了。我刚一说贝尔德是向乔治·芬德利报告,她立刻就当我面说不出话了。 “于是我把所查明的有关拉尔夫·贝尔德的全部情况都对她说了。他是个房地产经纪人,他的工作是按百分比收取佣金制,可以在他选定的时间工作,在他自己愿意的时候放下工作。很明显他已承担起跟踪安森太太并汇报的任务。 “芬德利现年28岁,是‘供您挑选’旧车行的汽车推销员,未婚,恋爱不专一,花钱特快——赚多少花多少,或许花的比赚的快点。 “我没找到时间去查清贝尔德与芬德利之间的往来关系:有可能是芬德利卖给了贝尔德一辆小汽车,也可能是贝尔德卖给了芬德利某种不动产。 “要害是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友谊的纽带,而且是建立在某种商业交易的基础上。 “不管怎样,当我向安森太太报告拉尔夫·贝尔德是为乔治·芬德利干事、向他提供情报的时候,她的态度变得生硬呆板起业。佩里,你的当事人害怕了。 “我对她说,如果她要求我们查清乔治·芬德利的其他情况,我们可以做到,但还需要另外交费。如果没有某种特殊的理由,我看不出她为什么要花那笔钱。 “她对我表示感谢并付给我此案的最后一张费用清单,说她希望到此为止。 “我对她说,她若希望我的人阻拦那个跟踪她的人,我们可以做到。” “怎么做?”梅森问道。 德雷克笑笑说:“做这件事有很多方法,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让你的密探紧跟在对象身后到处尾随一个小时左右,然后突然往回跑,一下子抓住那个跟踪者指责他跟踪这个密探。 “你有一个高大强壮的密探,他经验丰富,还介入了几次粗野混乱的酒馆吵架。他一把抓住另一个人的衬衫摇晃了几下,也许甚至殴打了人家,那个人从那时起就甘心情愿停止跟踪、安分守己了。” “安森太太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不要求,她说她既然知道真相了,她自己能处理这些事情。” “换句话说,她认识乔治·芬德利?” “她没那么说,但我觉得她认识。” 梅森犹豫不决地说:“噢,我不愿意为了看来无益于她的服务向她索取费用——我们或许可以给她打个折扣——德拉,你有她的地址吧?”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 梅森说:“给她打个电话,对她讲保罗·德雷克汇报的事,以及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减少费用的事,只是其中的35美元不能免,这是我们介绍她与保罗·德雷克接触的投入时间的补偿。” 梅森转向德雷克说道:“如果她从已付给我的钱中拿回一些,她也许说想要你进一步行动并报告芬德利的情况。” 德雷克摇头,说道:“我的看法是她认识芬德利。佩里,我有一种预感: 现在她已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指‘跟踪’?” “对,而且她害怕了。” 梅森说:“她是一个文静、优雅、衣着讲究、修饰整洁的寡妇。芬德利,或者任何别人,派人跟踪她是想得到什么呢?” 德雷克也有同感,说道:“难题就在这儿。在她的活动中肯定没有什么犯罪迹象。她总是忙于照料自己的事,不过她可能正在接触什么人,而芬德利对那个人感兴趣。” “她没给你提供什么线索吗?” 德雷克说:“她守口如瓶。她要一张结算费用的帐单,我给了她。完了,就是这样。” 梅森说:“好吧,我们给她打电话,给她减少费用。也许她会对我谈得更详细些。” 德雷克说:“我怀疑。她的嘴很紧。” 这位侦探伸懒腰,打呵欠,从椅子上慢腾腾地站起来,说道:“嗯,我得回去干那苦差使啦。佩里,在你查清全部真相之前不要过分仓促地减收费用。我猜想今后你很可能会看到与她有关更多的事。” 德拉·斯特里特朝他一笑,说道:“保罗,干得好。” “谢谢你,小美妞!”德雷克说毕走出。 梅森朝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她就走向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正要打电话,内线电话铃声响起。 她拿起听筒说:“格蒂,什么事?”随后似乎大惊失色地扬起双眉,这种姿态也就向梅森传达了一个预先警告的信息。 她把手掌弯起捂住听筒的口,转向梅森问道:“你猜是谁?” “不至于是塞尔玛·安森吗?” “是她。” “问问格蒂,她是否似乎心烦意乱。保罗·德雷克说她害怕了。我无法想象她害怕。我想是保罗搞错了。” 德拉·斯特里特把手拿开。 “格蒂,她的表情看来怎样?她是——我晓得——她总是说事情紧迫……。让她记住:不预约就要见梅森先生很难……我明白……的确紧急,噢……?好吧,格蒂,我来看看有什么办法。” 德拉·斯特里特对梅森说:“她是心烦意乱,又有另外一件紧急的事。” 梅森说:“这点,我从你和格蒂的交谈中听出来了。德拉,计划表的安排怎么样?该会见斯迈思了,对吧?” “现在已经迟了5分钟。” 梅森说:“好吧,把她带进来。如果有必要,就让斯迈思等5分钟——但愿她的事确实紧迫,我们必须让她戒除那种不预约就来的习惯。” 德拉·斯特里特急忙走到外间办公室把塞尔玛·安森带进来。 梅森说:“安森太太,我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我本来有一个预约的当事人,此刻他迟到了几分钟,我只能听你简短地谈。这次会见只有很短的时间。现在请你开门见山地谈吧。” 她点点头,坐在当事人的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直瞪瞪地逼视着梅森的眼睛说道:“保罗·德雷克已经查出那个跟踪我的人的姓名。” 梅森说:“略过这一段。德雷克已经向我汇报了。我大致了解他查明的事。” 她说:“好吧。拉夫尔·贝尔德这个跟踪者是旧车推销商乔治·芬德利的朋友。” 梅森问:“显然芬德利这个名字对你意味着什么吧?德雷克对我说,他向你报告有一个姓芬德利的人卷入此案时,你一听就愣住了。” 她说:“梅森先生,我知道你是如何忙碌。我知道我未经预约迳自进入并侵占其他当事人的时间,这是多么过分的要求。我将尽快对你陈述。” 她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德拉·斯特里特接电话,并对梅森说:“斯迈思先生现在已经到办公室了。” 梅森说:“请格蒂向他解释一下:这里有紧急的事情,他已经迟到了一会儿,我不得已请他等几分钟。” 德拉·斯特里特把这话传达下去。梅森转向塞尔玛·安森。 她说:“这是我有生以来陷入的最离奇而糊涂的事情。我是个寡妇,但我觉得我已落入情网。他的姓名是德莱恩·阿林顿,很出色,鳏夫。他没有孩子,仅有侄男侄女这样的亲戚,他们是他两个哥哥道格拉斯·阿林顿和奥利·阿林顿的孩子。 梅森问道:“道格拉斯过世了吗?” 她点点头说道:“两个哥哥以及他们的妻子都已去世。但是留有这些侄男侄女,其中有些很好,有些不行。德莱恩成为鳏夫已有7年左右。 “现在我进入了这个故事,于是德来恩多年以来第一次动了浪漫的真情。他的一个侄女认为这是好事,这个侄女总是尽量温柔、亲切、友好,可是另一个侄女好像觉得我是某种食肉动物,他叔叔需要保护。 “我想象这个侄女米尔德里德对她喜欢的人可能还是友好的,但她对我的态度不友好。她要保护她叔叔。她对她叔叔有一种过分保护的态度,因而我就进入了她的火力封锁线。” “还有呢?”梅森敦促她。 安森太太说:“还有,这个侄女是乔治·芬德利的女朋友,我猜想,这个乔治·芬德利觉得自己一帆风顺,正准备和她结婚。根据我能听说的乔治·芬德利的一切事情来判断,他是那种专门追求有钱女子的男人。” “所以呢?”梅森问道。 她说:“所以芬德利这个人想巩固他和米尔德里德的关系,手段就是查出关于我的什么事,提供给米尔德里德,以便反对我。他肯定是非常热衷于找出什么事,好让这位叔叔相信我是淘金者。” “你是吗?”梅森问道。 “不是。” “你富裕吗?”梅森问道。 “我经济条件相当不错。” “德莱恩怎么样?” “他极其富有。” “他可以和侄男侄女们就财务问题取得某种谅解。” “他们都愿意。” “你说有一个人对此怀有善意?” “那就是达夫妮。她认为德莱恩赚了钱,那是他的钱,他应该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还说如果他愿意结婚,那是他的特权,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你见过她了?” “达夫妮来看望我了。她简直是逼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讲了她来的目的: 她想要了解清楚我是不是一个能使她叔叔幸福的女人,或者说我是不是一个淘金者。” “相当粗暴无礼,不是吗?”梅森问题。 “不。你不了解达夫妮。她可真是个开诚布公、正直、真挚的女青年。” “另外一个侄女呢?” “另一个就是米尔德里德,是他另一个哥哥的女儿。她可完全相反。她任性、自私、狡猾、诡计多端又绝对残忍无情。噢,梅森先生,我不能再占用你的时间了,我只想对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把一切都交到你手中了。” “你说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我的利益。” “你的利益究竟是什么?”梅森稍稍眯起眼睛问道。 “我的幸福。”她答道。 梅森对她说:“似乎那是你和德莱恩·阿林顿之间的事。你不用为那种事来找律师。” 她说:“我没时间解释,你没时间听,可是有一些事情……一些事情……” 梅森激励她:“来,说出来。”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乔治·芬德利对米尔德里德说我是淘金者。” 梅森说:“说下去,你先前隐瞒了那一点。” 她脱口说出:“还说我谋杀了我丈夫,为的是得到他的保险金。” 梅森说了声:“哦,哦!”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紧绷着脸一声不吭。 梅森问:“你谋杀你丈夫了吗?” “当然没有。” “死亡原因是什么?” “死亡证明书上写着:食物中毒引起的严重胃肠失调及并发症。” 梅森皱起眉头。 她说:“对啦,正是这样。乔治·芬德利去查看了死亡证明书。他简直是讨厌透顶。 梅森问:“你对他了解多少?” 她说:“我和他见过面,现在见面能认出他。我和他谈过话,可是我今生今世和他共处的时间也不超过20分钟。他的攻击方式是躲在幕后诽谤、诽谤、诽谤,抓住一切机会造谣生事。 “唉,我又不能继续告诉你更多细节了,你没时间听。我希望你保护我的利益。没有限制。我希望你雇用德雷克先生进行你认为可能必要的任何调查工作。不过我希望只有一个人,仅仅一个人指挥。这件事我一点都没敢向德雷克先生透露。 “梅森先生,我已经签了一张1000美元的支票,给您。我不想再占用你更多的时间。我向你保证下次我要电话预约。不过,这次我心烦意乱得厉害,所以没……我今天是绝对需要见你。” 梅森说:“啊,等一下。斯迈思先生已经迟到了一会儿,让他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她坚定地摇摇头,说道:“梅森先生,有太多的细节你需要了解。而且我很希望你着手这一工作并进行下去,充分发挥你的才能来代表我。” 梅森说:“我要一些地址,我要德莱恩·阿林顿和他侄女的地址。” “哎呀,你不是打算去拜访他吧?是吗?” 梅森说:“当然不是,但是我要了解所涉及的各种人物。我要知道这些侄男侄女的地址。我的接待员在外间,就是格蒂,让她记录下这些姓名地址。 你出去的时候对她说说。你可以通过那间入口办公室走出去。” 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说道:“好了,德拉,告诉斯迈思先生,我们这就会见他。” 第四章 德拉·斯特里特说:“德莱恩·阿林顿在办公室。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妇女,他没有通报她的姓名。他只是说他希望见见你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梅森说:“阿林顿——阿林顿,这名字似乎很熟。” 德拉·斯特里特说:“塞尔玛·安森的的男朋友叫德莱恩·阿林顿,你看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梅森说道,“哦!好家伙!这当然是同一个人。我们若不小心,就要受骗上钩变成婚姻代办机构了。这肯定使形势更加复杂了。”德拉·斯特里特问道:“你想他要怎么样?他说过他的事纯属私人性质,他只能和你谈。”梅森说:“德拉,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的职业规矩是什么?如果我代表塞尔玛·安森,我就不好同时代表阿林顿——不能向塞尔玛·安森透露机密,也了解不到她的看法,所以我不能同时代表他。可是不知怎么地,我似乎觉得阿林顿并不想那样做。 “另一方面,我不能对他说塞尔玛·安森是我的当事人,如果他不了解这一点的话。我认为塞尔玛·安森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保密。” 德拉·斯特里特说:“而在幕后,有米尔德里德的男朋友在活动,他坚持说塞尔玛·安森谋害了她的丈夫,目的是领取保险费以继承这笔钱。” “嗯,德拉,咱们会见阿林顿先生,看看会不会这就是那个人。问问他的全名和地址。我们要查清他是否那个人。” 德拉·斯特里特打电话给接待室的格蒂:“格蒂,要阿林顿先生的地址,对他说梅森先生要力争尽快和他会面,可是我们今天上午非常忙,所以……,噢,你有那个地址……?我明白了……啊,叫他稍微等一会儿。” 德拉·斯特里特挂上电话,朝梅森点点头,说道:“塞尔玛·安森已经把德莱恩·阿林顿的地址给我们了;今天早晨德莱恩·阿林顿进来时,格蒂也问到了他的地址。所以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地址是同一个。” 梅森说:“好吧,德拉,出去把他们带进来。” 德拉·斯特里特走到外间办公室,很快带进一个大约55岁的男人,他身躯笔直,腰身扁平,身材略显修长,头发修剪得整洁,黑发中已夹杂着银丝。 有一位25岁左右的女青年随他一起进来,她满头金发,一双大眼睛碧蓝,眼神沉着从容,给人一种正直真诚的印象。 阿林顿走向前伸出一只手说道:“梅森先生,谢谢你会见我们。我是德莱恩·阿林顿,这是我侄女达夫妮。关于费用标准问题,我完全有能力付给您工作报酬,只不过这事必须绝对保密。我希望……” 梅森举起一只手打断了阿林顿的话,他说:“等一下,咱们必须讨论几个预备性的话题。” 达夫妮·阿林顿迈步向前,与梅森握手,微笑着说:“梅森先生,我叔叔容易感情冲动。” 阿林顿说:“当我准备干一件事时,我愿意做好它并把它完成。什么是预备性的谈话?” 梅森说:“首先,一个律师一旦功成名就,人们申请办理的案件会达到他力所能及的5倍左右。所以,很自然,他有权选择要受理的案件。他力争事先判断出一个案件需要化费多少时间和精力,然后决定他是否要受理。 “还要记住,一个繁忙的律师有方方面面的许多客户。例如,我代表几个保险公司。在我受理任何案件之前,我必须先查明……” 阿林顿说:“唉呀,这正是可能使我们陷入困境的问题,因为我们和你谈的就是有关一个保险公司的事。” 梅森问:“什么保险公司?” “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 梅林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律师必须与未来的客户谈话,以便了解清楚是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发现他本人原来要代表冲突双方的利益,有些时候,一个未来客户陈述的内容可能会令他为难。 “阿林顿先生,现在我要提出下面这一点。请泛泛地——非常笼统地——谈谈什么事情困扰着你;万一我代表‘事故及人事双倍赔偿保险公司’你就不愿对我说的那类信息,你一点也别透露。” “你是代表他们吗?”阿林顿问道,他的态度中突然充满了潜在的敌意。 梅森微笑着说:“我并不是常年代表他们的专职律师,可是我想我代表其中几个官员办过私人事务的案件。有一个案件曾引起该公司的关注。阿林顿先生,请概括地谈谈你的事,然后我们查查卷宗,看看我们有多大程度的法律义务。” 阿林顿稍稍缓和下来,说道:“你认识一个名叫赫尔曼·博尔顿的人吗? 他是‘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的代表。” 梅森皱起眉头说道:“我觉得不认识,等你告诉我博尔顿先生出现在什么地方以后,我们再查查资料。我们设有档案匣,凡是与我们有业务往来的人,都时时记下按字母表顺序归档保存。阿林顿先生,只是泛泛地——非常非常笼统地谈谈整个情况。” 阿林顿说:“我想要结婚,可是博尔顿这个人——这个该死的,我将……” 达夫妮说道:“叔叔,别急。不要为这事太激动。别忘了医生嘱咐过你要注意血压问题。” 阿林顿做了一次深呼吸,稍微放松一点,说道:“梅森先生,这就是其中的一件事情。” 梅森说:“说下去,我们愿意倾听这个事件中各种各样的事端。” “比尔·安森过去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从事不动产生意,他要卖给我一块房地产,我也有点感兴趣,看起来像是一笔很好的交易。 “我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多年以来喜欢独来独往。我想我总是过分依赖亲戚们的热爱和深情。” 梅森问:“什么亲戚?” “一般说来是我两个已故哥哥道格拉斯和奥利弗·阿林顿的子女,尤其是依赖这位达夫妮。” “多少个子女?”梅森问道。 阿林顿答道:“4个。有我的侄女达夫妮,她的堂姐米尔德里德,这是奥利弗的女儿;还有道格拉斯的两个儿子:福勒(他的妻子非常好,待我如亲生父亲)和小儿子马文(他也已经结婚)。” 梅森请求:“说下去,对我讲讲整个情况。” “嗯,那一天,福勒·阿林顿和他妻子洛利塔为祝贺我的生日,正在举行家庭烧烤野餐会,还制做了一种我特别爱吃的凉菜——蟹肉色拉。 “威廉·安森有一个与地产有关相当重要的问题,所以想要见我。可是福勒说:‘最好邀请比尔夫妇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这样你们就有可能在餐后谈谈。’” “威廉·安森和他妻子?”梅森问道。 阿林顿烦躁地说:“当然,谁也不会只邀请一个男人赴宴而不邀请他妻子。” 梅森问:“你不仅很了解比尔,也很了解他妻子?” 阿林顿说:“我见过她,不过相比起来,福特与他们更熟悉,比尔,他妻子塞尔玛。他们一起做过生意,并且十分友好。” 梅森说:“继续讲。” 阿林顿接着说:“噢,那是一次令人非常遗憾的宴会。蟹肉色拉是我最爱吃的菜,所以洛利塔做了大量的这种色拉。惟一的烦恼是我在商谈一笔生意时激动起来,就会变得十分紧张。梅森先生,尤其当我那样紧张不安的时候,血压就出点小毛病。 “在这次生意谈判中有一件事令我不满意。我原想同意这笔交易,可是这件事引起了一个问题——涉及一部分地产的城市规划条例方面的问题。所以我真是不喜欢它。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威廉,他感到失望。他跟我正相反,他由于什么事激动起来时,他就吃很多东西,说这样能镇定神经。 “噢,蟹肉已经有点腐坏,人人感到恶心。我恶心,别人也都恶心。这不是洛利塔的过错。我认为这是卖蟹人的过错。他坚决认为洛利塔或米尔德里德把蟹肉色拉放在冰箱外面的时间太长了。那天下午,米尔德里德和洛利塔都去过理发店。那天天气温暖,我想他们俩都忘了把色拉做成后放回冰箱。 不知怎么回事,总之人人都感到恶心。而威廉吃得非常多,事实证明这是致命的,因为他还有其他并发症——某种溃疡或是什么的。福勒请医生诊治,达夫妮也请医生诊治了。那是一次恶性食物中毒事件,也是我们愿意忘却的一件事情。 “洛利塔和米尔德里德自然都为这事感到懊恼。米尔德里德有一个当律师的朋友,他叫她永远不要承认那天下午曾把色拉放在冰箱外边。起码我是这样理解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害怕诉讼。 “噢,自那以后我和塞尔玛·安森见面的次数相当多。我觉得自己要负一定的责任;可是她对我说我们无能为力让比尔起死回生。……” 梅森说:“等一下,你怎么会开始多次会晤安森太太?” 阿林顿说:“情况既然这样,我觉得有几分责任促进威廉生前致力的那笔房地产交易。这当中包括比尔的相当一笔佣金,而且这项交易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我若促使它成功就使那笔佣金成为威廉的财产。我感到塞尔玛可能需要这笔钱。这就是我对塞尔玛了解的一切。” 梅森问:“你上面的话要说明什么?” 阿林顿说:“这位妇女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威廉投了10万美元的人寿险,她取出那笔钱加上料理比尔财产所得的一笔钱,亲自进入房地产界,也投身股票市场。自那以后她就大发其财。” 梅森问:“这件事,就是安森先生中毒死亡的这次宴会,是多久以前发生的?” “大约13个月以前。” “是什么保险公司?” 阿林顿不耐烦地说道:“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是‘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 梅森说:“不,你对我说的是你和这家保险公司发生了纠纷,但是你没对我说那就是承保安森先生人寿险的保险公司。” “嗯,那是10万美元。他们毫无异议地付清了,可是他们又重新调查起这一事件来了。” 梅森问:“什么事情引起他们这样做的?” 阿林顿说:“这可说来话长。我和塞尔玛合作进行了一笔房地产交易,所以和她多次见面,发现她那么明智、可爱以及……啊,真糟糕!梅森,我想要结婚!” “和塞尔玛·安森?” “是啊。” 梅森问:“有什么原因妨碍你结婚吗?” “当然有。” “是什么?” “塞尔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愿意嫁给我。” 梅森问:“你的意思是说在那方面她对你不中意?” 达夫妮说:“她爱他。” 阿林顿急忙转身面向她,皱皱眉,烦躁地说:“她对我总不承认这一点。” 达夫妮说:“也许我可以在这里提供一些事实。我们家的人反对这桩婚姻——我可以说是强烈反对。” 梅森问:“根据什么理由?” 达夫妮反问:“你想要真实的理由,还是想知道他们口头上的理由?” 梅森问道:“两者都告诉我怎么样?” 达夫妮气愤地说:“真正的理由是我们家里人惟恐德莱恩叔叔结婚,因为他和塞尔玛要过上共同幸福、志趣相投的生活,而且如果叔叔先过世,塞尔玛·安森就要继承他的全部钱财。” 梅森问:“诡称的理由呢?” 达夫妮犹豫不决。 梅森说:“讲下去。” 达夫妮说:“嗯,他们觉得叔叔若娶一个食物中毒死亡者的遗孀,那看起来不太好。” 梅森转向阿林顿说道:“自从塞尔玛·安森的丈夫死后,你有机会多次见到她,并且爱上了她。” “对。” “多久?” “什么多久?” “你们恋爱多久了?” 阿林顿烦躁地说:“你很难说你什么时候注意到这类事情。在你年纪大一些以后,爱情的到来并不像发现腿骨折断什么的那么清楚。你很难说‘我在20日,星期4下午2时35分落入情网!’” “多久?”梅林再次问道。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 “大约多久?” 阿林顿说:“噢,不错,在比尔死后几个月以内我认识到已经爱上她了,但是我想我在愿意承认这一事实之前一段时间就已经爱上她了。” 梅森问:“是在威廉·安森死亡以前?”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打算……” 梅森答:“我没什么用意,只是要尽量了解情况。” 阿林顿说:“我不是玩弄女性的人,威廉·安森是我的朋友。他挑选塞尔玛为妻这件事做得漂亮,可我未有幻想,也未送秋波——如果你有这种想法,那就错了。” 梅森说:“我没有这种心思。显然这是隐藏在你内心阴暗角落的想法。” 阿林顿说:“哎呀,真该死!早已有那么多含沙射影、诋毁事情的闲言碎语了——尤其出自米尔德里德之口。她说我若和塞尔玛结婚就会成为丑闻。后来呢——噢,后来又出现了这个保险推销员。” “请再说一遍他的姓名。” “赫尔曼·博尔顿。” “行了,他要干什么?” “嗯,他已开始进行调查,同所有参加那个生日宴会的人谈话。尽管事实上保险公司已付清索赔款项,可是显然他们不完全满意。有一种说法是要重新考虑这一事件。梅森先生,他们可以那样做吗?” 梅森说:“那要看情况而定。他们当然可以声称:考虑到据以发出这笔保险金的一些情况,他们有权收回它。” 阿林顿问:“什么情况?” 梅森说:“在这一点上我不能给你提建议。他们有可能由于误会、欺诈或……而付出了这笔钱。” “他们能收回这笔钱吗?” 梅森说:“唷!你又陷入证据问题了。他们也许能够证明在某种情况下把这笔钱非法付给塞尔玛·安森了。以及证明她是个推定的委托人,为保险公司掌管这笔钱。” 阿林顿问:“哪种情况?” 梅森犹豫起来。 达夫妮坚定地说:“就是说塞尔玛·安森蓄意毒死了她丈夫。” 阿林顿急躁地说:“我现在是问梅森先生!” 达夫妮说:“但梅森先生不愿立即表明态度告诉你。” 梅森说:“坦率地说,我不了解事实。阿林顿小姐,什么使你形成这种想法?” 达夫妮说:“博尔顿老是提这类问题。博尔顿那套显而易见的看法是威廉·安森并非死于食物中毒——他生病的起因是食物中毒,他先感到恶心,后来开始恢复健康,这时有人又给他吃了一剂特效毒药,结果要了他的命。” 阿林顿说:“达夫妮,别说那样的事。我们不知道博尔顿心里想什么。” 达夫妮说:“也许你不,可是我知道。” 阿林顿问:“你的意思是博尔顿对你说过一些没告诉我的事?” 达夫妮沉着地说:“我认为他对我说的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要多,就在他实际谈话的弦外之音中我了解到更多的事情。叔叔,你必须正视这些问题的本质。” 阿林顿说:“所有这一切会使我‘跳出油锅又入火坑’。如果保险公司掀起那类流言蜚语的风波,塞尔玛绝不会嫁给我。” 达夫妮说:“他们不打算挑起流言蜚语,而是博尔顿立刻跳出来向我打听我的症状、其他人的症状、吃了多少蟹肉色拉、我是否知道那天下午米尔德里德和洛利塔去美容院时谁把蟹肉色拉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就不管了。 “他问我:了解什么有关那次人们生病的情况,还问我:是否我们大家都只有轻微的肠胃不适而且很快恢复健康,威廉·安森是否正在恢复之中突然旧病复发而死。” 阿林顿说:“啊,梅森先生,露马脚了。这正是我希望的。 我希望你吓唬吓唬保险公司,以使他们后退停止烦扰。我的烦恼可以说是够多的了。” “你觉得保险公司的这种调查带有倾向性——阻止安森太太同意结婚的倾向性,是吗?” “当然是。现在我要告诉你别的事——这位妇女不是削尖脑袋往里钻的那种人。只要我家的人怀有这种敌意,她就不打算嫁给我。” 梅森说:“当然,你处理这件事,可以用向家人摊牌的方法。 你可以把你的经济意向明确告诉他们;你当然可以指出:只要你愿意,你完全有自由立遗嘱剥夺你侄子侄女们的继承权。” 阿林顿说:“我不会那么做,我不想做得那么绝。他们和我是一家人。 他们是我仅有的永远的亲人。不过,如果我要再婚并立遗嘱,随心所欲地给我妻留下一笔钱,我当然愿意有自由做这件事。我只是不愿意让一群侄子侄女指点我可以做什么及不可以做什么。” 达夫妮指出:“他们并不都有那样的感觉。” 这位律师问:“可是其中一部分人有?” 她犹豫起来,然后坦率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是的。” 梅森说,“情况既然如此,阿林顿先生,我想我不能接受你的聘请。” “为什么不能?” 梅森说:“你不能对这家保险公司起诉。这个能控告保险公司诽谤人格的人是塞尔玛·安森。你可以建议她同我商量,我大概有自由代表她。然而你没有起诉的理由,你无法证明任何损失情况。” 阿林顿厉声说道:“不能证明任何损失情况?如果那间保险公司公开地喋喋不休,没完没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以致塞尔玛不愿与我结婚,他们就把我的晚年毁了。” 梅森说:“我是以法律因果关系的观点看待这件事,也是从当事人个人品格的角度看。在这样一件事情上,我大概能代表塞尔玛·安森,而不能代表你。” 达夫妮说:“叔叔,这很容易,咱们就这么办吧,让塞尔玛来找梅森先生。” 德莱恩·阿林顿说:“我不能为这事向塞尔玛提出建议。她不了解这个该死的保险公司侦探正在努力凭空想象什么事。” 梅森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了解?” “因为我可以根据她的行为判断。她一直担心一些别的事情,担心这个家庭和这一家人的态度,她担心的也就是这些事而已。” 达夫妮坚定地说:“叔叔,你又为这个十分激动了,医生说你应该放松、平静。好吧,我去和塞尔玛·安森谈谈。我去搞清楚她对目前发生的事情了解多少。” “好,咱们占用梅森先生的时间够多的了,该结束了。” 达夫妮坚定地站起来。 德莱恩·阿林顿起身稍慢。他问:“梅森先生,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钱?” 梅森说:“一分也不用付。你们只是对我概括地叙述了这件事情。要明白,你们并没有和我做业务上的私下谈话。你们只是大致谈了谈你们要聘请律师方面的情况。我向你们解释了我不能接受你们的聘请。我尽量明确地略述了我的立场态度。” 阿林顿说:“还有,你一点也不能为我服务,因为塞尔玛肯定不会聘请一个辩护律师使这件事停止不前。” 达夫妮说:“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到我以妇女对妇女的身份和她交谈以后再看吧。叔叔,快走吧!” 阿林顿站在门口犹豫一下,说道:“你需要多少律师费,我就付多少。 只要合理,多大一笔费用都可以。” 梅森微笑摇头:“阿林顿先生,起码现在不行,我认为你没有理由起诉。 塞尔玛·安森才是有理由起诉的人。” 阿林顿粗声大气地说:“我告诉你,她不会为此做任何事!” 达夫妮朝向梅森微微一笑,挽起她叔叔的手臂,领着他走出门。 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谈话。 待到门“卡嗒”一声关上,这位律师说:“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局面!塞尔玛·安森来对我谈一小部分内情。” 德拉·斯特里特说:“可能她只了解那一部分。” 梅森同意说:“有可能。可是她被跟踪,同时保险公司企图证明她谋杀亲夫。” 德拉·斯特里特指出:“保险公司或许是受到一次短短的匿名电话的提醒,这个匿名电话是阿林顿家族中反对德莱恩·阿林顿结婚的那个人打出的。” 梅森说:“那个,当然,我们不清楚;不过,大有可能。然而,我们了解到这样一种情况——保险公司决定要求重新开庭审理这个案件;武侦探进入这个故事;一个熟人开始活动,她很可能是个专业文侦探,或称‘套儿’,以及…… “在这些侄子侄女当中有人在玩狡猾诡诈的游戏,我们会看到这一场面。” 德拉问:“一场游戏,我们也会在其中分到牌吧?” 梅森说:“我认为我们会分到牌。我想我们在最近的将来与塞尔玛·安森见面的次数会多起来,而且我希望发给我们的牌中有一两张‘a’牌。德拉,看看是否能帮我接通保罗·德雷克。” 德拉那灵巧的手指在电话机的拨号盘上飞舞,这部电话装备有直通德雷克办公室的严格保密的内线。 过了一会儿,德拉·斯特里特朝向梅森点点头,对着电话说:“保罗,我们的头儿要和你谈谈。” 梅森从德拉·斯特里特手中接过听筒,说道:“保罗,这个塞尔玛·安森案件即将进入高速度展开阶段。” 德雷克说:“啊唷,我以为已经完全结束了。” 梅森说:“安森太太让我负责她的事务,叫我运用我的判断力。现在,我就运用它,我要两个人迅速投入这项工作。” 德雷克问:“什么样的人?哪种工作?” 梅森说:“我们要从乔治·芬德利入手,我需要一个‘套儿’,还需要一个武侦探去跟踪拉尔夫·贝尔德。” 德雷克说:“等一下!我不明白这一点。通常你是需要一个‘套儿’去接近那个已被武侦探跟踪的人,然后那个对象向这个‘套儿’吐露他被跟踪一事,这个‘套儿’问他究竟为什么会有人要跟踪他,于是这个对象脱口说出他的内情。” 梅森说:“对。刚才我说的是我们这次要采用的方法,只是作了个别变动。” “好吧。你需要一个‘套儿’去对付乔治·芬德利。那应该不难安排。” 梅森说:“安排一个优秀的‘套儿’——年纪和芬德利差不多,不要太大——快速行动的花花公子类型——一个真正办事麻利的人。 “乔治·芬德利就是那种类型的人。他是一个旧车推销员,说话快,办事快。你派去的‘套儿’能够适合出现在这一场面与他建立良好关系。大概不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吧。” 德雷克说:“可是你要一个武侦探去对付拉尔夫·贝尔德,这我不理解!” 梅森对他说:“我就是要武侦探去跟踪拉尔夫·贝尔德。”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好吧。那个武侦探要粗鲁到什么程度?” “十分粗鲁。”梅森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律师转向德拉说:“如果他们要玩游戏,我们可以奉陪。喂,德拉,马上为我接通塞尔玛·安森的电话。” 她问:“通过总机吗?” 梅森说:“如果你手头有她的电话号吗,你自己从这儿打出去。咱们要争分夺秒地工作。” 过了一会儿,德拉·斯特里特对着电话说:“安森太太,我们这儿是梅森先生办公室。梅森先生要和你谈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请等一等。” 梅森拿起电话说道:“安森太太,你的电话很有可能被搭线窃听,所以我们谈话都要小心。” “我的电话被窃听?”她以怀疑的声调惊叫。 梅森说:“总是有那种可能性。现在我请你记住几件事。整个事件可能比我们意识到的更重要,而且可能是略为精干的人员操纵的,不像目前的表面现象那么简单。我不能冒险。 “喂,请注意听。你新结交了一个朋友——一个对尤卡坦半岛感兴趣的女人。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是啊,是啊,请说下去!” “你对那个女人说话要非常非常小心。今后几天你不要和她来往,如果你既可避免接触又不致显得无礼的话。假如你看见她,或者由于任何原因不得不和她会面,你的态度要显得十分从容,轻松自在,但是不要说出任何信息。” “你能解释解释吗?”她问道。 梅森答道:“我可以,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好啦,要静观待变。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担心害怕。就是要稳守不动,要保持镇定冷静。” 她问:“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森说:“在你丈夫死后,你领到了一笔保险金?” “啊,是啊。他有一张保险单,我就用它领了钱。” “那么,你用这笔钱做什么了?” “我用它投资了。” “明智吗?” “很幸运。” “你赚到了一些利润?” “我赚到了非常非常巨大的利润。” 梅森说:“哟,这正是个机会——保险推销人可以设法宣称:首先,他们付出那笔钱就是错误的,所以你管理那笔钱就成了为保险公司工作的受托管理人,这就使得他们不仅有权收回那笔钱,还有权索要你用那笔钱赚来的利润。” “哼!什么话!他们不可以那样抢走任何东西!” 梅森说:“我没有说他们正在计划抢走金钱,我只是对你说他们可能企图做什么。” “啊哟,那可……那真太可怕了!” 梅森说:“所以,我请你谨慎。我希望你随时和我联系以防事态进一步发展,我还希望你在和对方谈话时要非常非常小心。喂,有个姓博尔顿的人和你接触过吗?” “没有。他是谁?” 梅森说:“他的姓名是赫尔曼·博尔顿。他代表那间保险公司,他大概要去拜访你。如果他去,他十之八九带有一个公文箱,而且他要把它随便地放下,可是放的地方却与你们谈话处靠得很近。然后他要让你回答一些问题。 “他在那个公文箱里隐藏着一个磁带录音机——由超灵敏度麦克风带动的隐蔽式磁带录音机中的一种。 “喂,我希望你对博尔顿先生说,你知道有一桩诉讼案悬而未决,他作为诉讼的一方来会见你不合乎职业道德,除非你的律师在场。然后你直视他的眼睛,问他刚才放下的那个公文箱里是不是藏有磁带录音机。 “力争得到他的答案——不论‘是’或者‘否’。他会表现十分困窘。 “你可能心中充满义愤,命令他出去,并且告诉他:今后如果你的律师不在场,你决不接见他。这些你都做得到吗?”“我全都做得到。可是——梅森先生,这令人十分惊恐啊!”“为什么令人惊恐?” “嗯,我想我的意思是:这对我简直是可怕的打击。我原以为所有这类事情都已成为过去,他们一旦按保险单付了钱,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麻烦事了。 有没有某种限制法令能阻止这样挑起事端?” 梅森说:“我们正在研究一种罕见的情况。他们也许要宣称存在着蓄意欺诈行为,他们以往因听信你的诡辩没能发现这一欺诈行为,直到几天前才发现。他们也许宣称你丈夫是自杀,也有可能宣称你丈夫是被谋杀的。” 她说:“那就是乔治·芬德利干的事。他已经播下了这颗种子。” 梅森对她说:“确实如此!你不要宣布自己的意见,不要向任何人吐露秘密。谣言是一回事,诉讼却是另一回事。” 她说:“很好,我要努力,不过这是一件令人十分不安的事情……知道保险公司要把钱收回——这会把我毁了。” 梅森说:“还有一些我没告诉你的事,这些事可能再过几小时就会暴露出来。我要竭尽所能来代表你的利益。你要静观待变,还要善动脑筋!” “再见!” 她说:“再见!”声音微弱。 梅森挂断了电话。 “感到震惊?”德拉问道。 梅森过了片刻答道:“感到惊恐。” 第五章 星期一早晨佩里·梅森走进办公室,发现德拉·斯特里特表情激动。 她问道:“你听到电台8点钟广播的新闻了吗?” 梅森摇头:“我应该听吗?”德拉·斯特里特说:“你本可听到相当惊人的消息。” “讲!” “地方检察院走了惊人的一着妙棋,得到一条掘尸的命令——要求掘出威廉·哈珀·安森的尸体,他在大约13个月以前死亡,死因据推测是食物中毒。播音员说,初步检验结果证明有砷。”“噢——噢!”梅森说道。德拉·斯特里特接着说:“而且电台广播中表示还有其他证据掌握在当局手中,无论警方或者地方检察官都不会将其向传媒界披露,因为他们不愿被告人获得公正审判的机会受到损害。” 梅森问:“被告人?他们有没有指名道姓他说出这个拟议的被告人?” “没有。” 梅森说:“那是恶毒的宣传,就好像是说‘鉴于道德方面的原因,我们不能说出对那个寡妇即将发出逮捕证,从而不拟陈述此案今后惊人的进展情况。’” 她问:“你认为他们打算发出逮捕证吗?” “一个案件中没有被告人,”梅森说,“在发出逮捕证及拘留某人之前。” 这位律师皱着眉站在那里,好像他在消化刚得到的消息。 电话铃声响起。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说:“格蒂,是吗?”然后态度变得有点不自然:“等一下,让她听电话,梅森先生要和她谈谈。” 德拉·斯特里特转身走向律师。 “塞尔玛·安森打来的电话。一个姓博尔顿的保险推销员去访问她,让她说明有关她丈夫死亡的事实。她说她按照你的指示,什么也不说,她……” 梅森说:“我来和她谈。” 律师拿起电话:“你好,安森太太。” 她的声音,微弱又略带惊恐,从电话中传过来:“嗳,梅森先生吗?” “博尔顿先生在你那儿吗?” “对。” 梅森说:“告诉他,只有你的律师在场你才能陈述。” 律师等了一会儿,听见她对她身边的一个人说:“我只能在我的律师出面的情况下进行陈述。” 然后塞尔玛·安森说:“博尔顿先生问他是否可以和你通话?” 梅森说:“让他接电话。” 电话中这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劝诱的调子,充斥着难以捉摸的权威口气。 他说:“梅森先生,我代表‘事故和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 梅森问:“你的姓名呢?” “赫尔曼·博尔顿。” 梅森说:“讲下去。” “我们正在对我们公司一个投保人威廉·哈珀·安森的死亡做进一步调查。” “那又怎么样?” “最初的死因——或许我应该说是最初的医师证明书中所列的死因——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胃肠失调及并发症。” 梅森说:“不错,那又怎么样?” “保险公司得到了令人十分不安的信息,我知道尸体已经掘出而且初步检验表明有含砷毒物。情况既然如此,我们有必要查明更多的详情——被推断为中毒原因的食物在什么环境中如何摄取等细节。” 梅森说:“我明白。” “我已经走访了好几个参加那次宴会的人,并且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说法。这回我想了解这位幸存寡妇塞尔玛·安森的说法,可是她拒绝向我提供。” 梅森问:“她拒绝了?” “嗯,如果她的律师不在场,她拒绝陈述。” “她没说她不向你陈述吧?” “她说:如果她的律师不在场,她绝不陈述。” 梅森说:“那不等于拒绝陈述。如果你有问题要提,你可以和塞尔玛·安森一同来我的事务所,在这里我们继续讨论。” 博尔顿说:“看来,如果她办事真诚,她就不会不愿意向保险公司陈述。” 梅森说:“行了,既然你谈起真诚,那么我来问你:保险公司打算干什么?” “你说保险公司打算干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了解保险公司的打算。保险公司在进行调查。” “保险公司进行调查的理由是,在某些情况下,它认为它能收回那笔保 险金,对吗?” “那是法律部的事。我只办调查部的事。” 梅森问:“可这是个合理的推测吧?” “嗯,我不敢说不会发生那种事。” 梅森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问题一到法律部的手中,你绝对无权与对方的诉讼当事人谈话,除非她的辩护律师在场。所以我建议:在我们可能进行的任何一次会见中,你都请保险公司辩护律师出席。” 博尔顿烦躁地说:“哦,瞎说!没那必要!多年以来我一直从事调查业务,每当要提问题时,是我告诉律师该做什么,而不是他们吩咐我做什么。” 梅森说:“我提出这一建议是为了职业道德。如果保险公司的律师不在场,我不应该和你谈话。而且十分确切地说,你不该和塞尔玛·安森谈话,除非她的律师在场。” 博尔顿问:“我们什么时间可以会见你?” “你说‘我们’,这是指谁?” “安森太太和我本人。” “没有律师?” “没有律师。我已经对你说过:在办这类事情的时候,我不需要保险公司法律部的帮助。” 梅森说:“拿一封保险公司辩护律师写的信来,上面说明:他们完全同意让我向你提问题,而不需要保险公司法律部的代表在场。” 博尔顿说:“并不是你要向我提问题,而是我要向塞尔玛·安森提问题。” 梅森说:“那是你的想法!如果你认为,只有你向塞尔玛·安森提问而不愿回答我可能提出的问题,你最好立刻罢手。” 博尔顿说:“很好,我没什么要隐瞒的。” 梅森说:“我们没事要隐瞒。不过,正如你所说的,在处理这类事情方面,你干练过人,而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人摆到任人宰割的羔羊位置上。” 博尔顿说:“那好啊!佩里·梅森,著名的律师——任人宰割的羔羊!” 梅森说:“你去保险公司法律部取到信件后给我回电话。现在让塞尔玛·安森听电话。” 塞尔玛·安森返回来听电话,这时梅森说道:“安森太太,把他摆脱掉。 有关这一案件的话,一句也别说。只说:你的律师不在场就无可奉告。把他从你那里赶出去以后,立即给我回电话。你要查明他确已离开而且听不见你的声音,然后再打电话。你明白了吗?” 她说:“我明白了。” 梅森说:“好吧,把他摆脱掉,然后回电话。” 律师挂断电话。 梅森在等待塞尔玛·安森的电话,同时在办公室踱步,不时向德拉·斯特里特抛出几句话。 “这是个诡计,德拉……如果警方进行了这种调查,一旦它不再是一般调查而趋于集中到一个特定的个人身上,他们就必须警告那个人——在这个案件中就是塞尔玛·安森,对她说:她有谋杀的嫌疑,她所说的一切都可用来反对她,她有权在整个诉讼的各个阶段聘请律师。” 德拉·斯特里特问:“而实际上呢?” 梅森说:“实际上,他们原想派这个保险调查员到处散布:他在调查她丈夫死亡的始末;可能用某些言语促使她大发雷霆甚或惊慌失措,于是她言多有失,吐露出她可能后来感到懊悔的事实。” “所以这个人发现我代表她,就飞快地跑到最近的电话亭报告他的上级并接受指示。” 电话铃声响起。 德拉·斯特里特说:“肯定是安森太太打来的。” 梅森点点头,走向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安森太太,等一下。”并把电话递给梅森。 梅森说:“喂,安森太太,请听着,这事很重要,博尔顿这个人很可能在几分钟之内返回,他带着保险公司和法律部的授权,或许保险公司某个官员的授权,立即进行调查。估计他要建议你马上到我的事务所来。” 她说:“可是我们不能那么做。我已经因事情紧急未经预约就去给你添了够多的麻烦,而且……” 梅森说:“那没关系。这次我要在对方做好准备之前,在这个案件上先走一步。” 她问:“对方是谁?” “其一是保险公司,其二是警方。” “警方?” 梅森说:“对,警方。你不要天真。如果保险公司得到足够的证据提供官方因你毒死亲夫而逮捕你,保险公司到时就会起诉,宣称你是那笔保险金及其利润的受托管理人,这儿所说的利润是指自保险金发出之日起你用以投资所获全部利润。 “为了使它证据确凿,他们必须证明你这一方欺诈,他们必须证明发出这笔钱是由于你提供了虚伪的陈述、你采取了欺骗性做法。他们必须证明: 他们没发现这种欺诈行为,以及通过正当合理的努力工作也不可能发现。 “当心,有人在处心积虑地给你制造麻烦。我想你知道那是谁。咱们要小心对付。 “人家完全有可能通过窃听器窃听你的电话。我不了解真相。我不得不冒险告诉你这么多。” “博尔顿先生返回时,你给我打电话来做一次预约。我会让你们立即到我的事务所来。你从家里出来,并要当心那个公文箱,以防他……” “他有一个。他进来时带着一个公文皮箱,紧靠他的椅子放下了。” 梅森说:“那是磁带录音机。在你到达我的办公室以前,除了‘无可奉告’这句话以外,绝对不要对他说任何事。然后让我来和他做这次谈话。你明白了吗?” “是的。” 梅森说:“好吧,我等着你。我一说让你来,你马上动身。” 第六章 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来了。”“你是说塞尔玛·安森和那个保险公司的人?”她点点头。 梅森说:“领他们进来。”德拉·斯特里特走到通往接待室的门前,开门把塞尔玛·安森和一个讨好卖乖类型的人引进办公室。 塞尔玛·安森畏缩不前,好像一个被人撞见她在淘气又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去的孩子。相反,那个男人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往前走。 他急促地说:“你好,梅森先生。我是赫尔曼·博尔顿,‘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的核算员。我想你了解是什么促使我来到这里。”梅森马马虎虎地握握手,说道:“我从来不大喜欢心灵感应术。咱们把事情讲清楚吧。”“我们公司承保过威廉·哈珀·安森的10万美元人寿险。这个人大约在13个月前死亡,根据死亡证明书上的文字,当时我们只能承认是自然死亡,没有理由提出任何别的意见。我们付了索陪款。安森太太接受了这笔钱,我相信她进行了明智的投资。她一再投资并赚到巨大的利润。” 梅森问:“是吗?” 博尔顿说:“现在,我们有理由相信,付出这笔保险金是过早了,至少可以这么说。” “你过‘过早’,是什么意思?”“我们本应继续进行调查。” “你们期望那种继续调查能证明什么?”“我们不该付给安森太太那笔钱。”“根据什么?” “过一会儿我就要讲这一点。” 梅森说:“很有意思。你们公司律师同意你背着他们来会见我们的信,你带来了吗?” “没有信,但我有他们的电话指示。他们说,你若不满意,你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塞尔玛·安森已经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博尔顿站着,肩膀抬平,傲慢地和梅森先生谈话。 梅森说着“你最好坐下”,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到办公桌后的转椅上。 博尔顿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梅森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一角上。 梅森说:“行啦,你说他们在过早付给保险金这件事上可能犯了错误。 本来可能有什么事情改变局面,结果使你们免付那笔钱?” “自杀是其一。”博尔顿急促地说道。 “‘即使一个人隐匿了自杀这一事实,一年以后也可以付款’,难道保险政策没有这条规定吗?” 博尔顿答道:“相反,政策中倒有这样一条规定:如果是自杀,保险公司一方没有责任。” “什么事使你认为他是自杀?” “我没说我认为他是自杀。我说进一步的调查有可能证明存在自杀。” “以什么方式进行的?” 博尔顿说:“我对你很坦率。你显然要以敬而远之的态度来对付我们。 我们是在友好的基础上工作。我们相信理想的合作。我并不打算尽量对你隐瞒情况。你对砷中毒了解多少?” 梅森问:“这对于你打算告诉我的事很重要吗?” “如果我知道了,就可能节省时间。” 梅森说:“咱们不用努力节省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 博尔顿说:“很好。砷是一种非常持久的毒药。我们知道安森死于砷中毒,而不是死于食物中毒。” 梅森说:“讲下去。” 博尔顿说:“安森知道他的保险单上明文规定自杀死亡除外,可是又想要自杀以使他的遗孀得到充裕的生活费,所以在一次与朋友聚餐时,按计划往食物里放了砷:其他人的菜碟中只放少许的砷,刚刚够使他们显现轻微的症状,而他自己的菜碟中则放入足以致命的量。” “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主治医师都很容易把安森的疾病诊断为食物中毒症——胃肠失调并发溃疡。这样,即使轻微的食物中毒,也能导致死亡。” 梅森说:“情况既然如此,所以你们的论点就是保险公司没有责任。” “确实如此。” “你们是不是还要进一步主张你们可以设法从寡妇手中收回这笔钱?” 博尔顿说:“哟,那就是法律部的责任了。我不想和你争论法律上的可能性。不过,在某些情况下,保险单的本金是可以收回的。” “而在其他情况下就不可以把它收回?” 博尔顿字斟句酌地说:“在其他情况下,不仅保险单的本金可以收回,我们法律部的论点是这样的:用本金投资所获得的全部利润也都是保险公司的财产,所以可由保险公司收回。” 梅森问:“什么情况?” 博尔顿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直瞪瞪地逼视着对方的眼睛,说出两个字:“谋杀!” 梅森问:“谋杀,被谁?” “被受益人,塞尔玛·安森。” 梅森问:“你现在是控告我的当事人谋杀?” “不,不,不,完全不是!噢,不要往错路上引我,梅森先生,不要暗示我说过那样的话,我只是讨论法律论点。” 梅森说:“很好,咱们来取得共识:咱们是讨论法律论点,而且这种讨论不针对某一个人。请你更详细地解释你的见解可以吗?” 博尔顿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好详细解释的。如果一个死者被一张保险单的受益人谋杀,谋杀者就因违法行为不能取得任何财产,这是完全确定无疑的。” 梅森说:“可是既使那样也不能使保险单作废。” 博尔顿说:“啊,你触及了一个微妙的法律论点。保险单不是作废。保险公司应该根据契约付出保险金,但是这笔款要加到死者的财产中去,如果有后嗣的话;如果没有后嗣,就付给所在的州。我想请你查阅迈那对约翰逊的案件,115c.a.646,2太平洋第2456,以及‘西海岸人寿保险公司’对克劳福德的案件58c.a.第2771,138p.第2384。” 梅森微笑着说:“显然你们法律部已经就此事对你做了相当详尽的指示。” 博尔顿说:“梅森先生,我对你说过,我从事这一业务已有许多年,所以我认为你熟悉保险法的基本原则。” 梅森问:“那么你们公司怎么样指望通过这次调查去获得利益呢?” “只不过像下面所说的那样,同时我承认这是个技术性的法律问题。‘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开出特殊类型的保险单。我们对事故死亡的双倍赔偿,远比其他公司慷慨。” “例如,在这一案件中,保险单正面写的是5万美元。鉴于腐败食物是死者自愿咽下去的,本来可以质疑这次死亡是否由于偶然原因。然而我们公司根据保险单上慷慨赔偿的明文规定,没有就这一点提出问题,而是心甘情愿地进行双倍赔偿。安森太太领到10万美金,两倍于保险单的面值。” 梅森说:“继续讲下去,你这样谈很好。” 博尔顿接着说:“好啦,我们经调查发现,安森太太在她丈夫死时并没有值得注意的个人财产。她用那张保险单领取到10万美金并开始用它投资。 她有离奇的投资才能,她的利润开始节节增加。她投资房地产,也投资股票市场,目前她已把那10万美金积累到50万美元左右。 “行了,如果她谋杀了自己的丈夫,你听着,梅森先生,我现在是单纯地谈抽象的法律问题。我不是直接控告。我再说一遍,如果她谋杀亲夫并欺诈保险公司去领取这10万美元,她就因而成了保险公司的不自觉的受托管理人。” “我们有禁止罪犯通过非法交易赚取利润的法律,根据这一法律政策,她的全部收益都要归保险公司所有。” “我们公司因而能够根据说明得到50万美元,保险公司还有责任把其中10万美元转到威廉·安森的财产上去。或者,在他没有后嗣的条件下,交给加利福尼亚州。其余40万美元就要归保险公司所有。” 梅森说:“很微妙的法律推理。显然是你化费许多心思及进行大量调查的成果。” 博尔顿说:“梅森先生,那是我领取公司的薪金就该做的事。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的档案可以证明我已为公司省下许多笔数以10万计的美元。我是调查工作的一流好手。我这样得意,不算过分。” 梅森说:“我明白,顺便问一下,你那个公文箱里有磁带录音机吗?” 博尔顿坐在椅子上木然不动。 梅森再问:“有吗?” 博尔顿稍稍犹豫之后说:“其实我真有。我认为我把报告写得绝对准确是完全有必要的,为了在重新组织谈话内容时给这种准确性奠基,我愿意查找原话。” 梅森说:“我明白。那么,你想把我们这次会见变成录音采访?” “对。” 梅森说:“据我的理解,安森夫妇是客人,安森太太与宴会食品的准备毫无关系。” 博尔顿说:“她没有亲口对我说过这件事。” “你想让她对你说这件事吗?” “是的。” “然后你就问:上菜之前她在那座房屋里待了多久,食品放到什么地方,以及有关的一切问题?” “我大概要问。” “你对这一案件,已经调查得相当彻底了?” “我已经和各个方面的几个证人谈过了。对,是这样。” “你和阿林顿一家人谈过了?” “和这家的一些成员。对,是几个成员。” “比较详细地?” “对。” “你也问他们:食品在端上餐桌之前放在什么地方?” “我听说你的当事人塞尔玛·安森,曾自愿帮助上菜。” 梅林说:“我明白。情况既然如此,我想,在要求我的当事人回答问题之前,我就应该与你处于平等地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应当先和其他证人亲自谈谈。” “这就麻烦了。” 梅森面带微笑,好似要消除对方的怒气,说道:“或者,既然你每次听取证人陈述时,都随身携带录音机,也可以播放你那些磁带上的录音,让我听听证人说的话。” 博尔顿愤慨地说:“你说的叫什么话?那些录音磁带是我的私人财产,我不给任何人听。” 梅森说:“你提问题的措词能造成很大的差别;你是否用了引导性的问题,是否把你的想法灌输给提问对象,或者你是否严格认真地做到正派、客观。” “我以自己的方式办自己的事。我不指示你如何办你的事。 你也不能吩咐我如何办我的事。” 梅森说:“在这种情况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博尔顿说:“你这么办不大潇洒。我们是在真诚地调查索赔案。其中存在自杀的可能性,也有谋杀的可能性。你的当事人本应切望帮助我们查出真相。” 梅森微笑,说道:“记着,我不是指示你如何办事,你也不是指示我如何办事。就我个人来说,会见已经结束。”塞尔玛蓦地站起要说什么,梅森举起手来示意不谈。博尔顿继续坐在椅子一角,他的脸色深红,眼露怒火。 梅森说:“我再说一遍,会见到此结束。我想你听得懂这话。 不过,你若不懂,你就利用录音机去充实你收集的资料吧。我们祝愿你早晨好,再见,博尔顿。” 博尔顿说:“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打发掉。”梅森说:“为什么我不能?” “因为我要求或者得到你的当事人的陈述,或者让她说出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梅森说:“她不拒绝回答你的问题。是我拒绝在这个调查阶段,在此时此刻继续进行这次会见。我希望先有机会评估你所掌握的证据,然后指示我的当事人回答你的问题。她将要回答问题,那是在我吩咐她以后,而不是在此之前。听清楚了吗?”“那不公平。” “我没问那是否公平,我问你是否清楚了。”博尔顿说:“行了,清楚。” 梅森微笑着说:“谢谢,我们不必再留你了。”博尔顿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拿起公文箱,说道:“梅森,你要为此懊悔一生。我已经得到足够的证据,即将准备好向我们公司汇报。这份报告是确定无疑地不利于你的当事人。 她不回答问题,不解释情况这种表现,我看,并非偶然,很值得注意。” 梅森问:“什么情况?” 博尔顿恼怒地说:“我料想你不知道你的当事人一直在不断地买砷。” 梅森问:“买砷?你有把握吗?” 博尔顿说:“当然,我有把握。一段时间以来,她假装对制作鸟类标本极感兴趣,以此掩饰她的谋杀计划。” “防腐保存鸟类皮肤使羽毛不脱落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利用砷化合物。市场上有一种叫作‘羽毛牢’的制剂,就是用于这种目的。塞尔玛·安森在她丈夫死前购买了大量‘羽毛牢’。而安森太太在她丈夫死后,似乎失去了制作鸟类标本的兴趣,据我了解,她自威廉·安森死亡以后一次也未光顾那家从前常去购买‘羽毛牢’的商店。你可能对这一情况感兴趣吧。安森太太,也许你愿意解释这一情况?” 梅森看看塞尔玛·安森,她的下唇在轻微抖动。 梅森大步流星地走到办公室门口,说:“我要在适当的时间对适当的人们解释这一点,但是我不许你假借收集信息到我的办公室来威胁我的一个当事人。” 博尔顿说:“你不能命令我如何进行调查。” 梅森站在傅尔顿和塞尔玛·安森之间,傲慢地说道,“出去。” “这件事你要后悔的。我……” “出去!” 博尔顿说:“很好,你的行为使我相信:那不是自杀,威廉·安森是被谋杀的,你知道这一情况,你在设法保护……” “出去!”梅森喊道,并迈步向前,姿态咄咄逼人。 博尔顿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办公室。 梅森关上门。 塞尔玛·安森禁不住流下眼泪,她从手提包拿出手帕擦拭。 梅森意味深长地瞥了德拉·斯特里特一眼,拿起电话对外间办公室说道: “格蒂,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打扰我们。在我给你‘解除警报’信号之前,我们不能会见任何人。” 律师走回去坐到转椅上,以同情的态度说道:“安森太太,别着急。那个人是故意激你做出自陷法网的陈述。” 她点头说道:“他毁了我整个的生活。” “行了。不知道在警方介入之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你最好把‘羽毛牢’这件事对我说说。”梅森语带同情,但逼人注意。 她说:“我不知道——那——那简直把我打昏了,梅森先生。” 他说:“这点我看出来了。博尔顿是准备用它做炸弹。现在请你告诉我全部事情吧。” 她说:“威廉生前对房地产特别感兴趣,他是个热烈又认真的人。许多时间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们有一座漂亮的房屋,房前屋后有宽敞的园地,那儿有许多小鸟。我买了双筒望远镜开始观察小鸟,后来我开始制作某几种小鸟的标本作为业余爱好。当我看到新奇的小鸟时,我就要收集。” “用什么方法?”梅森问道。 “在市区范围内我不能用枪,但是我设计制成了一种相当有效的捕鸟器。如果捕到我不想要的鸟,我就把它们放走。如果捕到我想要的鸟,我就用它制成标本。那个人说得很对,我是买‘羽毛牢’了。这种药剂是我买材料的那家商店向我推荐的。” 梅森问:“你买了很多吗?” “我买了一些。对,好几次。” “你丈夫死后呢?” 她说:“我丈夫死后,我看待事物的眼光变了。我诱捕到几只我想收集的小鸟,可是当我把它们从捕鸟器中拿出握在手中的时候,我简直不忍心杀害它们。可是在这以前我做这种事情十分无情。我非常有兴趣把小鸟适当分类……,毕竟,那只是小鸟,当时对于要小鸟的命,并不像现在这样想得很多。” “所以你丈夫死后,你就停止了这项活动?” “我放弃了这个爱好。梅森先生,请告诉我,在你谈起武侦探及‘套儿’的时候,你是否掌握了某种内部信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谈过‘套儿’设法使跟踪对象承认毒死小猫。” 梅森眯起眼睛问道:“你——也许——毒死猫了?” “绝对没有。不过,我倒确曾设法阻拦小猫到我那块园地去。我喂小鸟,邻里的猫来闲荡。我总是用嘘声把它们吓走,也叫邻居们把猫关在家里。一家邻居有一只她非常喜爱的猫,这猫死了。我知道她认为是我给毒死的。” “你没下毒吗?” “绝对没有。我不会毒死小猫。事实上,就是现在,我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杀生,但是有一段时间我一心一意制作小鸟标本,以致对于诱捕及杀死几个做标本的小鸟根本不在意。梅森先生,不是很多,只有很少几个标本我想要保存。” “你做成标本的小鸟放在哪儿?” “就在我的房屋里。” “多吗?” “我想大约有45个或者50个标本,还有比这多得多的死鸟已作防腐处理,保存起来,还没有制成标本。” “制作小鸟标本,需要技巧吗?” “梅森先生,这要有高超的技能,但是首要的是充分的耐心。我是靠一本指导书及我购买一些用品的商店所能给我的提示,通过反复试验,不断摸索才学会的。如果用专家的眼光看,我最初一些作品是相当拙劣的,但是后来的一些作品却很好。我有很大的耐心,许多的时间,而且我——嗯,我喜欢这项工作,我爱把姿态栩栩如生的小鸟标本摆放在我的寝室里。” 梅森关切地说道:“我明白。安森太太,我这就告诉你要发生一件事,它可能会令你震惊。估计你可能被捕并被控谋杀你丈夫。你必须稳守不动,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供陈述。” 塞尔玛·安森吓得目瞪口呆,她的眼神显示出她快要失去自制了。 梅森说:“不要冲动行事。我是你的律师。我直截了当地对你说这个,是因为事情可能开始迅速地进展。 “博尔顿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精明圆滑的人物。我猜想他是同地方检察院密切配合。我认为他做这项调查是受当局的指示,因为这样做,他可以比当局有更多的回旋余地。当局则必须通知你,你拥有的权利,告诉你有权聘请律师随时出席。而博尔顿,作为保险公司的调查人员,可以带着藏好的磁带录音机鬼鬼祟祟地进入,取得你的陈述,并可以用它来反对你。” 塞尔玛·安森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然后只说了两个字:“谋杀?” 梅森点点头。 “我不可能——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梅森先生。我……我要死了。” 梅森说:“我告诉你呀,不要冲动行事,要保持镇定,要冷静地处理事情。” “可是这种念头,我谋杀我丈夫的念头……我不能杀害任何人,我不能……” 梅森说:“我不是谈你有罪还是无罪。我是谈将要发生的情况。考虑到我和博尔顿的谈话,我想他此时此刻大概正在打电话向地方检察院汇报一无所获,并让他们开展工作。” “如果有人设法讯问你,我希望你说:你有律师做代表,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在所有的讯问阶段,你都要求我出席。我希望你说:我已指示你不回答问题,除非我出席、听取问题并专门指出要你回答。你能做到吗?” “如果有必要,我能做到,对。可是——可是,天哪……梅森先生,这一切我都无法理解!” 梅森说:“我知道,你现在就回家吧。德拉·斯特里特陪你走。你要等待原告一方走下一着棋。” “斯特里特小姐能留下陪伴我吗?” 梅森说:“很遗憾,她不能。不过她可以送你回家并负责你安全到达。 你来时是坐出租汽车吗?” “是的。”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点头:“去吧,德拉。” 德拉朝安森太太微笑着说:“没关系,安森太太。不用担心,可以走了吗?” 塞尔玛·安森仿佛在梦中一般,站起来走到门口。德拉·斯特里特替他打开门。 安森太太出门进入走廊,突然转身,说道:“谢谢你,梅森先生,谢谢,谢谢,谢谢!” 德拉·斯特里特搀着她的手擘,门自动地“卡嗒”一声关闭。 梅森等她们在走廊上走得相当远以后,拿起电话对格蒂说:“立刻给我接通保罗·德雷克的电话。” 格蒂把电话接通。 梅森说:“保罗,我是佩里。德拉·斯特里特刚刚陪同塞尔玛·安森到电梯了。你给她安排一个跟踪的密探。”“德拉?” “塞尔玛。” “我此刻找不到可用的人。要过10分钟或者15分钟才能……” 梅森说:“行啊。你有塞尔玛·安森的地址。德拉·斯特里特要护送她直接回家。安排一个男人担任这个工作,再为他安排一个换班的人。我要求对她昼夜连续跟踪。” 德雷克说:“你认为她在欺骗你吗?”梅森说:“不知道。我特别希望了解是否有貌似官方公车的汽车驶近并把她神秘地带走。如果这是逮捕,她会惊慌失措,忘了要她的律师到场,我希望能打电话向警方说明我的身份,并坚持要求到场。” 德雷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安排跟踪的密探,你认为她可能被逮捕吗?” “她有可能被逮捕,咱们晚些时候再讨论这个吧。”梅森说完挂上电话。 第七章 佩里·梅森正在等待德拉·斯特里特,这时她回来了,听得见钥匙插进他的私人办公室前门的弹簧锁的声音。 他问:“情况怎么样?”她摇头说道:“我真不想离开她。她应该有人陪伴。” 梅森说:“她不至于精神崩溃吧。”德拉·斯特里特说:“恐怕有更多的事情,比我们掌握的情况还多。她心烦意乱得厉害。头儿,你认为她确实谋杀丈夫了?”梅森说:“德拉,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不过她无论做了什么,都有权请人辩护。法律规定,被告人在调查及陪审团审讯的所有阶段都有权请辩护律师。” 德拉·斯特里特说:“有件事——也许是保险公司人员揭发的她长期使用砷制剂这件事,把她打昏了。” 梅森说:“那容易理解。她丈夫显然是个赚大钱也花大钱的人。他死的时候,什么也没给她留下。这张5万美元的双倍赔偿保险单代表着她惟一的机会——由那一团糟的混乱局面中捞到点什么的机会。她领取那笔钱去投资,显然她现在已有整整50万。” 德拉·斯特里特点头,说道:“我依然不愿意处在她那种境遇。头儿,告诉我,你和保罗·德雷克安排人去密切注视她那个地方了吗?” 梅森点头:“我们安排人明天或者明、后两天到她那儿去,白天黑夜每时每刻地密切注视。” “我们已经在她那里安置警卫人员保护她,这件事你不想让她知道?” 梅森摇头:“现在不。德拉,告诉你实话,我想确切地了解她要干什么。 如果她去见某个人,我要知道这是谁……德拉,同时咱们要清理她的一些通讯关系。” 梅森开始口授,一直持续到将近下午3点钟。 梅森那架未在电话簿上登记的电话铃声响起。 德拉·斯特里特好奇地扬起眉头看着这位律师。 梅森点点头。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 “你好……是,保罗……什么时间……?明白了。我最好让佩里听电话。” 梅森接过电话:“保罗,有什么新情况?” 德雷克说:“你的当事人离开她住的公寓式旅馆,乘出租汽车去‘商业及专业人士银行’第7街支行,在那里逗留了将近半小时,然后让出租汽车司机把她送到蒙特罗斯高地1035号。” 梅森说:“蒙特罗斯高地这个地名挺耳熟,是不是……” 德雷克说:“那是乔治·芬德利的住处。” “你给芬德利安置跟踪侦探了吗?” “还没有。你记住,我正要给他安排一个‘套儿’,我已经有一个人选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能进行令人心悦诚服的接触。我派了一个武侦探去跟踪拉尔夫·贝尔德。” “保罗,塞尔玛·安森是坐出租汽车去的吗?” “对。” “她把那辆出租汽车放走了吗?” “没有,她让那辆车等着。” “你的人是在能够密切注视局势的地方吗?” “对。她走进去在那里停留了23分钟,然后走出来乘上那辆出租车,此刻我的人正在拉布雷亚公路上尾随她出城,他确信她正朝着飞机场的方向前进。” 梅森问:“你可以和你的人通话吗?” “能,他的车里有电话。” 梅森说:“告诉你的人决不要丢失目标。吩咐你的人把车就停在机场,即使因违法停车得到一张传票,或者遭到拖走汽车的处罚,不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对象溜出他的视线。” “我这就告诉他。”德雷克说道。 梅森说了句“保罗,随时向我通报消息”,就挂上电话,开始用指尖在桌子一角“冬冬”地敲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问:“不好了?” 梅森答:“不好了。” 她问:“怎么个不好法?” 梅森说:“她去过银行,出了银行就去访问乔治·芬德利,而现在的路线是通往机场。” “天啊!头儿,难道你不认为她是设法收买他,或者——或者要采取逃跑的手段?” 梅森说:“如果她采取逃跑的手段,我们就要遭到惨败。逃跑是犯罪的证据。博尔顿可以表示他实质上已经控告她谋杀,如果她采取逃跑的手段是在起诉之后,……喂,你可以看到这意味着什么。” 德拉·斯特里特说:“她不可能。她是一个十分沉着又有自信、精明而讲实际的商业女性。” 梅森说:“她十分沉着,那是在砷制剂的证据出现之前,可是此后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德拉,当你驱车送她回家时,她是个什么样子?” 德拉·斯特里特说:“几乎是处在歇斯底里发作的边缘,她颤抖得像一片树叶。当她进公寓时,拿钥匙的那只手抖得厉害,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把它稳住才把钥匙插入锁孔。” “你注意到这一点了?” “当然我注意到了。” “那就忘掉它。” 德拉·斯特里特微笑:“我只向你一个人汇报——你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梅森说声“好姑娘”,就站起来在地板上踱步。 德拉·斯特里特跟随着他,露出担忧的眼神。 梅森终于说道:“我想,在我们等待的时候,应该能够准备出几页辩护状。哟,真该死!我没心思口授,也无法集中精神。这个案件中还有些事我们不了解,我有个感觉:我们正在驾车全速驶向路障。”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们至少可以继续努力准备辩护状。可能再过5分钟或者10分钟,我们就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梅森叹气,走回他的办公椅,坐在桌前,说道:“好了,德拉,咱们等着瞧吧,刚才到什么地方了?” 德拉·斯特里特念出刚才梅森口述的最后一段。 梅森两度试图集中注意力于口授,都失败了,他索性把椅子从桌边向后推了推。 他说:“这儿有件事,我们把它忽略了,就是……” 那部未登记的电话响了。梅森猛向前冲,俯身在桌上抓起电话,问道: “什么事?保罗。” 电话中传来保罗·德雷克的声音,那是干净利落的事务式的话音。“许多事情。你那位塞尔玛·安森付清了出租车费,跑进机场,没有停下来买票什么的,而是直接走向登机处大门。我的人尾随。 “凡是人们在等待的门,她都不去,而是来到一个人们正在登机的门口,她察看人群,挑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女青年,走向前对她说,‘你把票卖给我,150美元值得吧?我给你这张票钱再加150美元的额外津贴。’” “那个女青年当即抓住这一机会。塞尔玛·安森拿去这张票,撕下行车单递给那个女青年,然后跑过去登上飞机。” “我的人试图登机,但是人家说这架飞机已经客满,因为他没票不许登机。于是他自己走上前去结识了那个卖票给塞尔玛·安森的女青年。这个女青年是海伦·埃布,北仓鼠路34号。她的票是经由亚利桑那州图森市飞往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市的班机票。” 梅森说:“打电话给你在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的代理人,向他描述塞尔玛·安森、航空公司、班机号玛,以及……那架班机的座位分配了吗?” “对,座位分配了。海伦·埃布的座位号是7a。” “飞机在图森停留?” “对。” 梅森说:“派一个人在图森上飞机一直监视她。利用你们必需的行贿或者任何花招,懂吗?” 德雷克说:“懂了。” 梅森挂上电话,转向德拉·斯特里特。“德拉,赶快到外间办公室去,你用一个电话机,让格蒂用另一个电话机,给所有的航空公司打电话,查出飞往埃尔帕索的最早一班飞机。要分秒必争。我要到保罗·德雷克的办公室去大约5分钟。”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抓起一个笔记本跑到外间办公室。 梅森的长腿敏捷地移动,他冲出门通过走廊到了电梯附近的保罗·德雷克办公室。 梅森猛地拉开外间办公室的门,对接待员说:“有人在里面和保罗一起吗?” 她摇头。 梅森说着“告诉他,我要来见他。”拉开门上的插栓,这个门通向养兔场似的一间间办公室。 在走廊的尽头,德雷克有一间小巧玲珑的办公室。 梅森猛地推开门。 有块保罗·德雷克活动的地方,一张桌子,4部电话机摆在桌上,一架无线电接收机,两把椅子及一个卷宗柜。 梅森开门见山:“保罗,让你的密探跟随塞尔玛下飞机。她大概要继续使用她那张机票上的名字——海伦·埃布。” 德雷克说:“她也可能在图森下飞机。” 梅森问:“机票是到埃尔帕索?” “对。” “我要买埃尔帕索的机票。我认为她的目标是她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点。她有可能离开埃尔帕索去墨西哥城。派个侦探跟踪她。德拉和我要去埃尔帕索。我们一到那里就给你打电话。命令芬德利身边的‘套儿’及贝尔德那边的武侦探都停止工作。事情发生了这种意想不到的转折,我们宜于暂时采用守势。我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也就只有这样了。我们从埃尔帕索给你打电话。你坐在电话边等我们的消息。电话要保持线路畅通,随时能接。” 德雷克伸手去拿住一部电话,说道:“懂了。这又是不得美餐、只靠干粮苦熬的一夜——晚餐要吃没烤透的牛肉饼三明治,夜宵喝汽水。啊,佩里,祝你们过得愉快。” 梅森挥手表示同情,开门匆匆向走廊奔走。 律师一进他的私人办公室,德拉·斯特里特就从外间办公室走进来。 她说:“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到菲尼克斯市去。如果我们赶快走而且还幸运的话,可以赶上从拉斯维加斯飞往埃尔帕索的班机,这架飞机在菲尼克斯暂停。我已经让格蒂打电话安排好订票事宜。” 梅森说:“和女飞行员平基联系。”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已经和平基联系过了。她将驾驶双发动机飞机在伯班克机场着陆,她的到达时间要在我们之前,或者和我们同时。” “还有什么妨碍我们动身?”梅森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帽子。 德拉·斯特里特甜甜地微笑着,伸手穿外衣,说道:“就是你啊。” 梅森猛推开门:“咱们走!” 第八章 平基·布赖尔承担过梅森往墨西哥边境以北地方的全部包机飞行,她乍看起来似乎只是年纪轻轻,无忧无虑,有个宽容的丈夫、幸福的家庭的女人。 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她那美丽的双手显示出力量,碧蓝的眼睛闪烁出钢铁意志。即使观察力最敏锐的人也绝不会猜想到:她曾经在战时开飞机跨越大西洋,还教过军事航空学生如何使用规避战术。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空中度过,而她丈夫,一位有经验的机械师,十分钦慕她,总是保证把她驾驶的每一架飞机都维修到机械状态尽善尽美。 平基驾驶一架“马丁”号双引擎飞机,恰在梅森停车的时候,完成了一次十全十美的着陆。她驾驶飞机滑行过来,看见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操纵飞机转向他们,只关闭了右边的发动机,把舱门打开。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爬上飞机,平基开动右发动机,向导航塔报告,然后开始地面滑行。 她问道:“菲尼克斯?” 梅森说:“菲尼克斯。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我们不能和拉斯维加斯的飞机在菲尼克斯衔接,你就必须驾机把我们送到埃尔帕索。” 平基说:“没问题,能办到。” 她开大发动机的油门,操纵机翼,做例行检查,收到起飞命令就起飞升空。 德拉·斯特里特背靠椅子坐定后说道:“我们成功了。” 梅森说:“到目前为止。” 平基慢慢操纵飞机达到高速,飞过拥挤的船坞上空,这时下方呈现朦胧的蓝色,然后向着左侧高耸的群山飞去。夕阳的金辉把长长的影子投射到下方地面上。 平基说:“你们刚巧截住我。我刚从拉斯维加斯回来。我把油箱加满了油就起飞了。” 梅森把他带的大公事皮包打开,取出一个功率很大的袖珍无线电收音机。 “如果我收听新闻,这会干扰导航吗?”他问道。 平基摇摇头:“我们现在不受限制。” 梅森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6点钟的新闻广播。” 平基说:“马上开始听吧,还有30秒。请记住,这次旅行你要损失1小时,埃尔帕索的时间比此地的时间晚1小时。” 梅森说:“我知道。”就打开了收音机。 收音机中广播员总结了国际形势,评论了导致5人丧生的汽车迎头相撞事故,然后接着说道:“一名洛杉矶的女继承人,因她丈夫大约13个月前中毒死亡受到警方传讯,但她却神秘失踪。 经过调查已证实她去银行取出相当大一笔钱,然后乘出租汽车到机场。 接着,她似乎在机场突然消失。现在没有她以自己名义搭乘飞机的记录。警方认为她用了假姓名。在这种情形下,逃跑就构成罪证。地方检察院要求审讯她。警方拒绝对这一控告她的案件做出评论。地方检察院说,‘我们要求询问她’。当进一步追问细节时,这位官员神秘地微笑,只说了一句‘无可奉告’。”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关上收音机,把它放回公事皮包。平基问:“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梅森说:“就是。” “你抢在警方前面了?” 梅森微笑:“我希望如此。” 平基驾机穿越左侧高耸的圣戈尔戈尼奥山和右侧的圣哈辛托山之间的山口,这两座山脉的顶峰都在海拔两英里以上。然后飞到棕榈泉的上空。 梅森向下方指了指笔直的一排棕榈树,简直就像沿着眺望线种植的。 平基点点头说道:“圣安德烈断层。”德拉·斯特里特问:“地震的发源地?”梅森回答:“是地震的发源地。”“这些树是怎么回事?” 梅森说:“地下水源的水上升。我想,如果我们对这水了解的更多,对地球表面的了解也就多得多了。噢,在远方靠右边你能看见索尔顿湖上的雾霭,索尔顿湖是低于海平面230英里的一潭水。在这片沙漠有各种稀奇的事情。” 德拉·斯特里特说:“头儿,我知道你多么喜爱这片沙漠,可是你能不能靠着椅背坐舒服点休息一下,睡上几分钟?” 梅森摇头:“我太紧张了,德拉。” 她问:“你为什么设想我们的当事人做了这种蠢事?” 梅森说:“我们知道她在离开之前去看过乔治·芬德利,我想乔治有可能是这出戏里的反面角色。然而,无论理由如何,我们都必须赶在警方之前见到她。” “我们到她那里以后,能做些什么?” 梅森说:“我必须考虑一些事情。”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需要做某种思考。” 梅森承认:“我知道。” 德拉·斯特里特接着说:“去机场,买一个女青年的票,付出150美元的额外津贴。头儿,你不认为她是力图跑掉并去南美洲某个地方吗?是不是?” 梅森耸肩表示无奈。他说:“当事人往往做怪事。你相信好了,有好几件事当事人做得出来。当事人通常提供某件有关的事实,用他自己的判断代替你的判断,然后做出疯狂的举动以致影响到他自己的地位,而又不事先征求你的意见。除此之外,你说不准当事人会做出什么事,那是无法预言的。” 平基笑开了口:“佩里,请记住我是你的一个当事人。” 梅森对她说:“而且你也是个未知数。” 平基假装正经地说道:“我努力做到。” 德拉·斯特里特问:“让他们去猜?” 平基说:“确实如此。那是我们的一个武器。” 他们默默地继续飞行,这时梅森却对那片沙漠上不断变化的景象着迷了:这儿有座座孤山上自然侵蚀形成的离奇图案,轻淡优美的色彩,修长的阴影,渐浓的暮色。 他终于说道:“我永远不会成为飞行员。” 平基问道:“为什么?” “我对自然风景,尤其是沙漠景色的兴趣太浓厚了。” 平基说:“我知道。可是我的许多乘客对它感到厌烦。他们觉得下方大地上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 当飞机越过科罗拉多河时,暮色已浓。梅森已经不那么紧张,他的头支撑在椅背上面的头靠上,闭上了眼睛。 平基一边听着收音机的广播,小声对德拉·斯拉里特说:“估计他能成功。拉斯维加斯的飞机要迟到10分钟。我们能及时到达。” 梅森突然一下子向前挺直身子问道:“我们能成功?” 平基说:“你们能成功。” 梅森又靠着椅背舒服地坐好。 平基驾机平稳地飞行在渐浓的夜色中,后来轻轻地伸过手去检查梅森的安全带,朝着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降下机翼,于是飞机降落在菲尼克斯机场。 梅森因飞机下降引起警觉,摸了摸他的公事皮包。 平基说:“你有5分钟时间,那架飞机马上就到达,它至少要过5分钟才起飞。我很高兴你们成功了,可是也很抱歉不能送你们去埃尔帕索。” 梅森说:“我们坐喷气式班机可以节省时间,否则,我们就会全程与你同行。” 这架飞机向机场这边滑行。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爬出飞机。德拉说声“佩里,我去办理机票”,就跑向售票处。 平基从飞机座舱向梅森挥手致意,然后加大发动机油门,沿跑道滑行升空。 那架从拉斯维加斯飞来的大型飞机滑行过来,急速转弯到一个弯道上,遵照信号灯停下。 德拉·斯特里特赶快跑过来,说道:“都办好了,咱们有票了。我们没行李,事情好办多了。” 他们上了飞机,舒舒服服地坐下。梅森把椅背后倾,说道:“德拉,这件事咱们办成功了。” “你认为咱们能来得及吗?” 梅森说:“不知道。收音机广播的那条新闻会推波助澜。那个海伦·埃布,就是卖票给塞尔玛·安森的那个女人,会认识到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了一个角色,还可能去和她在某地的男朋友谈论。如果他听到电台那条广播,他会和警方联系……不管怎样,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可能范围内的‘至佳’,也将近‘至多’。”梅森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微弱,待他说完“现在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就无声无息了。 那架大型飞机滑行到跑道一端停下。马达轰鸣,拉开制动器,飞机突然前冲,离开地面,在轰鸣声中加速达到高速飞行。 当飞机到达埃尔帕索降落时,梅森还在睡梦中。 德拉·斯特里特用时轻轻推他,说:“头儿,我们就要在机场着陆了。” 梅森睁开眼睛,摇摇头,“啊”了一声,然后微笑着说:“德拉,谢谢。” 她说:“头儿,如果他们可以证明:塞尔玛·安森买了那张票并使用假名旅行,再者,如果她蠢到去用假名在埃尔帕索登记,我们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梅森说:“德拉,应该发挥我们的足智多谋。毕竟人们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里。她也许继续行程去墨西哥了。她也许换乘其他飞机向东或向南方去了,或者,考虑到此事,她也有可能返回拉斯维加斯去了。” 德拉·斯特里特说:“好啦,你会提出什么办法。你总是有办法的。” 梅森说:“希望如此。一个专门出庭的辩护律师必须随时准备应付一切意外事件。” 飞机起落架着地。 梅森说:“德拉,尽快找到电话,用你的信用卡给保罗·德雷克打一个直通电话。你让他接电话,我去和他谈。”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迈着灵活的步子进入通道,一离开飞机,就匆匆走向电话亭。 梅森提着他的公事皮包,一路跟在后面,在电话亭外等了不到一分钟,德拉·斯特里特向他招手要他去,她打开门把电话递给梅森,说“保罗在听了。” 梅森说:“保罗,你好,有什么新事?”“你是在埃尔帕索吗?” “是。” “对象现在也在埃尔帕索。她显然看了机票上的姓名海伦·埃布。她去住帕索德尔诺特旅馆时登记的是洛杉矶,海伦·埃布。 她此刻在她的房间里。我派了一个人,担负这个工作。”梅森说:“那好啊。你能和你的人联络吗?”“能,我可以让旅馆的侍者呼唤他听电话。” 梅森说:“你告诉他,让他回家。把他撤掉。那个房间号码是多少?” “1427。” “你吃汉堡包了吗?” “还没呢,那油腻的汉堡包引不起我的食欲。”梅森说:“你出去享用美餐吧。我也要在这里美餐一顿。” 第九章 梅森为德拉·斯特里特打开帕索德尔诺特旅馆的门厅的大门,两人进去。 梅森说:“我们赶快察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他们在门厅里四处走动,梅森不时地评论。他说:“这是大牧场主住的旅馆。大量的牛在这里卖出,是以保证众人在相当长一段时期肉食不断。在著名的牧场主当中,无论你说出哪一个人的姓名,他们都在这个旅馆中住过,做成了一笔笔的交易,而且不断地来来往往。“其中一些牧场主胡闹的笑话连篇。有一个极其著名的养牛大王,他在朱阿雷什(墨西哥一城市)那边买了一只山猫关在笼子里越境带进来,当他第二天早晨理智地注视它的时候,他想到既然就要结帐离开旅馆,这只山猫就没用处了,还不如一辆自行车有用。于是他把全部行李搬出房间,回去打开笼子门使山猫重获自由,他就走出,关上了房间的门。 “几个月以后他又返回这里购买更多的牛,在此之前他一点也没听到什么山猫的事。这次旅馆职工在他的账单上直接加了一个3位数的金额作为‘山猫损害赔偿费’,可是这个牧场主连问也不问,不动声色,处之泰然,只是写出一个担保帐单上全部金额的担保人姓名。” 德拉·斯特里特问:“我们这是找什么呀?” 梅森说:“灵机妙算。我们必须……”他的讲话突然停止,因为从门厅以外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梅森走近一个职工问道:“有会议?” 这个职工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此时此刻我们不敢轻易安排会议。” “掌声是怎么回事?” “宴会。” “什么宴会?” “‘国际交流俱乐部’。这是境内及境外朱阿雷什的知名实业界人士的社团。他们不时聚会,举行宴会,交换意见,发表演讲。” 梅森说:“这正是我要找的俱乐部。我就是不知道他们聚会的地点。” “他们就在这个旅馆聚会。” 梅森说:“多谢。” 他向德拉点头,迈步走向电梯。 他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这正是我们要找的‘金娃娃’。” 梅森辩认一下方位并摆正自己的方向,然后领路到了塞尔玛·安森以海伦·埃布名义住的房间,敲敲门。 最初一会儿里面没有出声,梅森再次敲门,这次响声大些。 塞尔玛·安森在门里面恐惧地问道:“谁啊?” 律师答:“佩里·梅森。开门。” 她打开门,站在那里凝视这位律师和他的秘书,流露出吃惊的眼神。 梅森挤进门去,等德拉·斯特里特刚一进门,他就踢门把它关上,对塞尔玛·安森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我……我不能告诉你。” 梅森说:“你要告诉我。就在此时此地,否则你去聘请别的律师。而你的所作所为若果真如我的想象,其他律师对你也不可能有所作为,除了使你破费钱财之外。”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我想你在设法逃跑。” 她摇头:“我不是要跑掉,我在演一出失踪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一个能够严重加害于我的人谈过话。我们达成一项协议,根据协议条款,我必须离家外出一段时间,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而且……” 梅森打断她的话,说道:“人家向你兜售了一番道理,你去看过乔治·芬德利。他对你说:他可以或者使你发迹,或者使你破产,他不关注你丈夫中毒事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关注保险公司发生了什么情况,他只要求别人不引诱德莱恩·阿林顿恋爱结婚。” “他对你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你退出,没有人能查出你的行踪,如果你立即离开,留在外面一定时间,并且无论如何不与德莱恩·阿林顿通讯联络,他就站在你那一边,帮你摆脱困境。否则,他就要向警方告发,那将是毁灭性的。” 梅森指着一把椅子让德拉·斯特里特坐,自己走过去坐在床边上,塞尔玛·安森太太自己去坐到一把直靠背椅子上,这时她的双膝好像突然坍塌了一样。 “你怎么……怎么知道这事的?” 梅森说:“任何能通过律师资格考试的有头脑的律师,都会知道。你去银行取出一捆钱,然后去见乔治·芬德利,再后又坐原来那辆出租车去机场。 你并没有试图搭乘任何特定的飞机去任何特定的目的地。你环视各门找到正在放行登机的门口。 “你发现的那架人们正在登上的飞机是飞往埃尔帕索。所以埃尔帕索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你这次失踪旅行中第一段行程的目的地。 “你大致看一看那些乘客,你发现一个女青年,她看起来很可能与你成交。你给她的钱超过票价150美元,为的是得到她的票乘上那班飞机。你对她说她可以搭乘以后的飞机。她热切地抓住这一机会。 “这个女青年的姓名是海伦·埃布。你断定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化名。” “你雇出租车从机场来到这个旅馆。你没有行李,你大概对这里的职工编了个故事,说你的行李耽搁了,要等另一班飞机运来。你决定明天上午去商店为自己买全套新衣装,明天你要踏上你的第二段旅程——南美洲墨西哥城。你打算不折不扣地履行你们这次交易中的你那一份业务。” “乔治·芬德利从一开头就打算出卖你。在芬德利向警方说出估计你要逃走之前,你除了离城之外,别无出路。” “你该晓得,在加利福尼亚州逃走是一种罪证。在刑事案件中,逃走可以作为不利被告的证据提出来。你恰恰干了对仇人有利的事。你已经给地方检察院提供了不利于自己的极好例证。” 她问:“你究竟怎么了解到这一切的?” 梅森耸肩表示对此问题不屑理睬:“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取出了多少钱。” “6万美元。” “大额钞票?” “百元钞票。” 梅森说:“给我两千。你可再也见不到这笔钱了,我要用这些钱设法给你买一条出路。德拉·斯特里特一直陪你等到我回来。我要出去大约20分钟到半小时。” “你打算做什么?” “我对你说过了我打算用这笔钱给你买一条出路。” “行贿?” 梅森说:“别说蠢话。我是法庭的官员,我必须运用最高的职业道德标准。楼下有国际交流俱乐部的聚会。我非常希望那儿有记者,而且希望他相当精明洒脱。” 梅森看看他的手表。 他说:“时间过得飞快。快把钱给我。” 塞尔玛去拿手提包,把它打开。那手提包因塞满钞票显得鼓胀,她数出百元钞票20张。 梅森说声“德拉,在这儿等着”,猛地拉开门,进入走廊。 塞尔玛·安森对德拉说:“你能想出他打算做什么?” 德拉·斯特里特摇头,说道:“我想可能安排你接受记者采访。你不要像现在这个样子。用凉水洗洗脸,然后化化妆。我们叫酒吧间送些饮料来。 等梅森先生回来时,我们已经安排就绪。” 第十章 梅森走到服务台问那个职员:“这个国际交流俱乐部的宴会在什么地方?”“我们这里有一个小宴会厅在餐厅的隔壁,就通过那个门进去再向左转。梅森问:“新闻报道呢?”“啊,有,他们请了两位记者在那里,我觉得其中一位已经走了,有一位记者仍然在。”梅森对他说声“谢谢”,穿过餐厅进入小型私人宴会厅,那里约有75个正在听论述国际友好的讲演。 梅森站在房间一角直到讲演完毕并响过一轮掌声。然后梅森挤到前面讲台麦克风处,引起宴会主持人的注目,他向前走几步说:“我姓梅森,是来自洛杉矶的律师。我曾设法更早一些到达这里,可是误了班机。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提供本组织,需要5分钟时间。” 宴会主持人说:“您是佩里·梅森先生吧?” “对。” 此人满面春风:“我听说过您,真是非常高兴认识您。” 此人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对着麦克风说道:“先生们,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洛杉矶的律师,他有重要的信息要提供给我们。我想你们大家都听说过佩里·梅森这位非常著名的律师。梅森先生本想早些到达这里,但是由于事务所的工作问题缠身,误了飞机,只好改乘晚一班飞机。他请我向本组织的成员致歉意并向我保证他发布信息约用5分钟。” 发言者转过身去伸出一只手,说道:“先生们,这位就是举世无双的佩里·梅森先生!”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一个人站起来,其他紧随其后,佩里·梅森受到越来越热烈的又鼓掌又欢呼的热情欢迎。 这位微笑的律师请参加宴会的人再度坐下,他说:“先生们,我的讲话很简短。我有一个当事人,是洛杉矶的女继承人,她不愿意公开身份。她采取了重大的预防措施以避免有人发现她是谁。我可以说她一路到达这里都是用的假名字。她是我的当事人,她请我在这一场合做她的代言人。” “我的当事人认识到,国际友谊所起的决定性作用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我们正在进入国际合作的时代。武力的破坏性越来越大,以致它很快就要过时了。国际友谊和相互理解将要弥补甚至取代那种眼光短浅的自私意识,尽管从前各国是用那种自私意识决定相互关系。” “我的当事人研究了名符其实地致力于国际理解的各种组织。她断定你们诸位先生是在促进正当的友谊与和谐。” “先生们,总之,我的当事人请求我绝对不要提她的姓名,只是称她为‘我的当事人’,或者称为“无名氏夫人。’不过,她让我代表她今晚向你们捐赠两千美元,用于你们认为适当的任何宣传工作,或者直接用作本组织的经费。” “我非常高兴现在数出20张百元美钞。” 梅森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束钞票,一张一张地数。 人们感到不知所措的沉默持续了片刻,然后在一阵掌声中听众再次起立。 梅森微笑,鞠躬并离开讲台。 “等一下,等一下!”宴会主持人请求,“梅森先生,我们要感谢您。 我们要通过一个决议……” 梅森说:“不要谢我,谢谢无名氏夫人吧。如果她能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将要通过的决议,我想她肯定会高兴。不过,让她知道自己已被允许参加一点你们的活动,这一消息本身,已经表达出对她的最大谢意,这点她是愿意接受的。 “偏巧我的当事人要和我讨论其他慈善捐款方面的重要事情,所以我必须到她那里去。” 梅森鞠躬,向宴会厅的人们挥手致意,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离去。 律师走进门厅时犹豫片刻,他用眼角向他身后看,见到一个人自然大方地离开宴会厅,正在看手表,好像要赴约。 梅森走到服务台,说:“海伦·埃布住在1427号房间。请你给她挂个电话说佩里·梅森这就上楼。” 那个职员点头拿起电话。 梅森乘电梯上楼,穿过走廊到达塞尔玛·安森的房间,轻轻敲门,门立即敞开。 梅森说:“快,咱们没有时间排演了。估计有新闻记者要来来采访你。 你要表现出因他探出你而十分恼怒。你要让我来做这次谈话。你要按照我的提示行事。 “你是一位富有的洛杉矶妇女。你对促进国际友谊表示关切。你今晚来到此处的惟一目的是让我代表你向国际交流俱乐部捐款,而不披露你的姓名以及……” 他们听到用指关节敲门的声音。 梅森走过去开门。 一个穿着漂亮的30几岁的男青年微笑着说:“梅森先生?” 梅森的态度和声音都故意流露出惊奇的神情:“哟,是啊!” “我是《新闻》报社的比尔·皮肯斯。”这个人说着伸出手。 梅森犹豫片刻,紧接着抬起早已情愿的手,两人握手。他说:“皮肯斯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皮肯斯说:“我刚才在楼下参加国际交流俱乐部的会,现在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我可以进来吗?” 梅森说:“我倒是希望你过一会儿采访我。我……” 皮肯斯说:“我要赶在发稿截止时间之前,这相当重要。” 这个年轻人挤进房间,转向那两个妇女说道:“我是皮肯斯,请原谅我的打扰。我是《新闻》报社的记者,而且我必须赶上发稿截止时限。” 德拉·斯特里特微笑着点头。 皮肯斯目不转睛地打量她一会儿,然后转向塞尔玛·安森。 他说:“我想理解你要隐姓埋名的愿望。你是用海伦·埃布这个名字登记的,那是你的真实姓名吗?” 梅森说:“哦,等一下!等一下!这是做什么?” 皮肯斯说:“这是一次报社记者采访,我可以向你保证,梅森先生,我打算做一切可能的事与你合作——条件是你要和我合作。” 梅森说:“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态发展。” 皮肯斯微笑着说道:“梅森先生,我毕竟是个新闻记者,我要追踪精彩的故事,做出优秀的报道。大概你也知道,一篇优秀的报道可以由当地记者卖给通讯社,而由此得来的钱可以在我们的微薄工资上再加一个大受欢迎的数字。 “国际交流俱乐部的这些聚会都大致相同,许多老一套的讲演,许多掌声,许多握手,但是没有多少值得报道的事物。 “啊,你进来给了我们一个绝妙的报道题材。我可以走一条容易的路从你这里得到这个报道内容,或者通过一条艰难的途径从我的关系户那里得到它。如果这位妇女的姓名真是海伦·埃布,我就通过电话在半小时内查明她的一切。如果她是以假名旅行,我希望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毕竟这篇报道中既有本地的见地,又有洛杉矶的见地,本地人感兴趣,洛杉矶人也感兴趣。 如果这篇报道正确无误(我想它是正确无误的),我就可以卖给通讯社。 “这里有一位妇女,她对国际友谊感到关切。她的一些想法值得引述。 她有匿名欲。她雇用高价律师从洛杉矶来到此地以她的名义捐款。” 皮肯斯转向德拉·斯特里特说道:“我推测你和海伦·埃布有某种关系吧?” 德拉·斯特里特看看佩里·梅森。 梅森摇摇头说道:“这是我的机要秘书德拉·斯特里特。” 皮肯斯说:“那么,如果你给我介绍一下海伦·埃布并把她的真名告诉我,就可以省却我们大家的许多麻烦。” 梅森叹一口气,说道:“好啦,来认识认识洛杉矶的塞尔玛·安森。安森太太,我这事办得恐怕有点笨拙了。我没意识到新闻记者在采访这次宴会……秘密泄露了,所以我们也许还是欣然接受现实为好。” 塞尔玛·安森挺直身子说道:“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叫我做什么陈述。 梅森先生,毕竟是我聘请了你,让你向我保证……” 梅森打断她的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面对的是犯罪行为,安森太太,在这一时刻进行反控诉对我们无益。” 皮肯斯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安森太太,梅森先生说得对。事情什么时候公开,那毕竟是个你所要求的宣传形式问题。如果你要有良好的公共关系,那是一回事。如果你做事使报界为难,因而公共关系变坏,那又是一回事。” “这是威胁吗?”她问道。 “当然不是!”梅森插话,“皮肯斯先生只不过是告诉你生活中的严酷现实。” 梅森转向记者:“皮肯斯先生,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我们来自洛杉矶。 安森太太最近继承了一笔钱,她列了一张特别赞助项目的清单。她非常关注国际关系,她也关切其他一些慈善事业。” 皮肯斯突然从衣袋中拿出折迭着的白报纸和一只软铅笔开始潦草地写笔记。 他问:“那些是什么?” 梅森问:“什么是什么?” “那些其他的项目。” 梅森断然摇头:“皮肯斯,就这次捐款来说,你已经看穿了我们的乔装打扮,但是你不能过早地宣布,这会破坏安森太太力图造成的效果。换句话说,我们不打算告诉你其他项目的名称。”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项目的数量?” 梅森说:“你可以说半打以上。” “你们打算对那些项目都提供大笔捐款吗?” “大笔现金捐款。” “安森太太希望她的工作有人管理,以便她自己身居幕后?” “以便她的身份决不暴露,”梅森说道,“安森太太愿意鼓励并捐助一些团体的活动,就像我今晚向国际交流俱乐部提供一笔捐款那样,她希望我只出现在那些团体的各种各样集会上。” 皮肯斯说:“太值得称赞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赞赏你们的合作。 啊,你能对我说些安森太太的背景情况吗?” 梅森说:“安森太太是寡妇,她丈夫突然死亡,于是她用保险单领到大笔金钱。我可以说安森太太是个优秀的女实业家。她用这些钱明智地投资,结果她继承的这笔财产大大增加了。” 皮肯斯问:“我可以把她描写成富有的女人吗?” 梅森点点头。 皮肯斯说:“这一段真奇妙。你能对我再谈一点她如何努力隐姓埋名的事吗?她来埃尔帕索一事就可算是太有吸引力了。” 梅森说:“当时的情况极不寻常,不过安森太太干得漂亮出色。她找出一个正要乘飞机去埃尔帕索的人,海伦·埃布。安森太太为了得到海伦·埃布的机票及机上的座位,给了她大量的现金额外津贴,结果就来到这里。” 皮肯斯问:“那么,你呢?” 梅森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安森太太原以为她自己能对付当时的局面,去捐款而不被人查出。” 梅森转向塞尔玛·安森说道:“安森太太,你打算做什么了,找一个信使?” 她微笑:“我有自己的计划,我不愿意在目前泄露,不过我认为这些计划都是令人满意的。” 梅森说:“我一查清我的当事人的所作所为,就意识到她几乎不可避免地要招惹公众注意。所以我跳上飞机来到此地与她商议并向她提出我认为应如何处理这事的想法。” 皮肯斯把那张白报纸放回衣袋,和梅森握手,说道:“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故事,一篇美妙的报道。” 梅森问:“这有什么美妙?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个富有的女人在做慈善捐款的问题。” 皮肯斯解释道:“有什么美妙!等到明天早晨看《新闻》报吧。好就好在新闻标题下的作者署名及报道的精华。我现在就对你露点口风:标题是‘佩里·梅森遭遇《新闻》报记者甘拜下风’。” 梅森吃惊地明显退缩。 皮肯斯说:“这无伤大雅,只不过是个标题。这个报道将是一篇了不起的文字;然后我要继续登载关于海伦·埃布方面的第一手可靠新闻报道,我还要把塞尔玛·安森本人和她关于改善国际关系的精彩观点,以及她对墨西哥、对美国的观感,都告诉通讯社。” 梅森说:“你没问过她那些方面的事。” 皮肯斯说:“我不需要问,我要遵守发稿截止时限。两千美元足以补偿为写出许多字要受的大苦大难了。真是非常感谢,再见。” 皮肯斯猛地一拉把门打开,转过头来对他们友好地微微一笑就出去到了走廊。 塞尔玛·安森转向佩里·梅森,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梅森说:“上床,睡觉。明天早晨再见。” 第十一章 梅森腋下夹着一张折迭的报纸慢慢溜达到餐厅,看看手表,打个呵欠,坐在一张双人餐桌前。 梅森对女侍者说:“我时时刻刻都期望我的秘书和我在一起。我打电话到她的房间,她说她马上准备好来吃早饭。” 律师又一次伸懒腰打呵欠。“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拿杯番茄汁和一壶咖啡。” 女侍者点头离开。 梅森漫不经心地把报纸打开。在他的胳臂肘旁边传出一个人的话音: “唷,这是一条惊人的消息!” 梅森抬头一看,接触到洛杉矶凶杀处特拉格警官那敏锐、疑惧的目光。 梅森说:“天哪!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特拉格说:“我还要提这样一些问题呢。头一个问题就是: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梅森说:“你要问这样一些问题?你认为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一种谋杀案?” 特拉格说:“确实如此。” 梅森问:“你在开玩笑吧?”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认真的回答。” 女侍者端来梅森的番茄汁和一壶咖啡。 梅森问:“你可以为特拉格警官再拉过一把椅子来吗?或者,我们可不可以移到另外一张桌子去?” 特拉格说:“不用费心了。我是和埃尔帕索侦探局的一位警察一起来这里的。我一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去访问一个住在这个旅馆的妇女,她是——起码我们相信她是——加利福尼亚的一个逃犯。” “早饭后?”梅森问道。 特拉格说:“的确。我不得不通宵旅行到此地,现在我要喝点热咖啡,吃点东西,然后开始工作。埃尔帕索警探局的锡德·拉塞尔去机场迎接我,又订了房间,我们想今天早晨6点开始监视,以免我们的目标逃走。” 梅森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有公事。情况既然如此,警官,你最好加入我这边,或者也许可以让我加入你的工作。” 特拉格犹豫一下:“或许你最好加入我们的工作。” 梅森向女侍者示意,交给她1美元,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一下,能让我转到那张4个座位的桌子那边去吗?特拉格警官和他的朋友在那边,等我的秘书来了,我们就可以坐满那张餐桌的位子。” 她说:“啊,很高兴为您效劳,还要谢谢您。” 特拉格一手扶住梅森的肘部,摆出坚定的、几乎是郑重其事的态度。 他说:“梅森,就这边走。” 特拉格带领律师过来走到他与同伴共进早餐的那张桌子前,那个同伴怀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心观察他们这种举动。 特拉格说:“拉塞尔侦探,我给你介绍洛杉矶的律师佩里·梅森。” 拉塞尔一边起身一边说:“是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佩里·梅森?” 特拉格不加渲染地说:“是那个佩里·梅森。无论什么地方一有他露面,这就意味着出现了执行法律方面的麻烦。他打算和我们共进早餐,还要给我们说说他在埃尔帕索的活动。” 梅森抗议:“噢,警官,我不能那么做。总之,我是作为辩护律师来到这里,我必须保守我的当事人的秘密。” 特拉格以猜疑的口吻问道:“你在这里有个当事人?” 梅森微笑:“恐怕你是在教我怎样讲。拉塞尔侦探,认识你真高兴。特拉格警官很亲切,邀请我到你们这张餐桌来吃早饭,而是……嗯,这个,噢,我的秘书来了。如果你们能原谅我离开一会儿,我去陪她过来。” 特拉格不想让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交谈秘密。 他大声说:“多好啊,德拉也来这里了!佩里,我和你一同过去向她问好。” 特拉格在佩里·梅森身旁走向德拉·斯特里特,她正站在门口向餐厅里四处张望。 她一见佩里·梅森,眼睛发亮,接着看到特拉格警官,眼睛睁大。 特拉格说:“唷,唷,唷,德拉!欢迎你来埃尔帕索。” “早安,警官,是派你来这里吗?” 特拉格说:“只是临时出差来的,有一件小事需要澄清。” 梅森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有个洛杉矶人住在这家旅馆里。有一个人,显然警官对他感兴趣。” 特拉格警官说:“对,的确。我开始想,在这里遇见你,佩里,当然还有你,斯特里特小姐,真是巧极了。” 德拉·斯特里特只是谦和地微微一笑。 梅森说:“警官邀请我们过去和他同桌进餐,”接着又加上一句,“当然是各人自己付钱的聚餐。” 特拉格说:“啊,当然,当然。我们凶杀处不喜欢我们到处跑还宴请辩护律师和他们的秘书。我愿意这次聚餐各人自己付钱。当然,除非你愿意为我们付款,佩里。” 梅森说:“我也许可以那么做。” 这3个人一起走到那张桌旁,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介绍拉塞尔警探,然后扶着一把椅子让德拉·斯特里特坐下。 那个女侍者怀着毫不掩饰的兴趣看着这一切。 梅森在德拉·斯特里特就座以后,朝向特拉格警官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人点菜了吗?” 特拉格说:“我们已经点了,”又指着他面前的一大壶咖啡说:“在女侍者收我们的定餐单之前,我就让她拿来了咖啡。我们点的是火腿煎蛋。” 梅森问:“德拉,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她说:“很好。” “火腿煎蛋,吃得消吗?” 她说:“我要首先喝番茄汁,然后吃香肠煎蛋。” 她朝特拉格警官微笑着说:“和佩里·梅森旅行在外时,需要学会有食物就吃。” 特拉格警官说:“我是在日常工作中学会的:只要得到食物就吃。” 拉塞尔警探显然是对德拉·斯特里特衣着讲究的优美以及与梅森共进早餐的声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时他说:“在城市警察部门工作的人,必须学会在付得出钱买食物时才吃,或者,我该说,来自外市的官员出面并答应他去报销饭费时就吃。” 大家有礼貌地一笑。 女侍者拿来两盘火腿煎蛋给特拉格警官及锡德·拉塞尔,拿走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的定餐单。 梅森说:“你们两位请吃吧。我看一眼报上的标题,等你们吃完以后,咱们再叙谈。” 特拉格说:“我们吃完饭就得开始工作。” 梅森问:“面谈?” 特拉格简短地回答:“面谈。” 梅森打开报纸,引起德拉·斯特里特的注目,向她慢慢眨眼示意,随便地浏览报纸,突然变得不自然,说道:“天哪!这个小伙子真像他说的那样把它报道出来了。” 特拉格问:“什么小伙子?” 梅森说:“报刊专栏作者,我猜想他是记者兼专栏作者。” 拉塞尔说:“那是埃尔帕索报。” 梅森对他说:“对,这个人的姓名是比尔·皮肯斯,你认识他吗?” 拉塞尔说:“我认识他吗?!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我的肉中刺。这个家伙总是发表一些东西——办一个专栏,做一般的报道,还把新闻报道稿卖给通讯社。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就是太他妈的能干了。” 特拉格慢慢地放下刀叉,问道:“他报道了你们的事?” 梅森说:“嗯哼,你瞧,我们在非常非常秘密的情况下来到这里,也就是说,我们是代表一个当事人向慈善机关捐款,这个当事人的最大要求是替她隐姓埋名。恐怕我是错误地低估了这个记者的能力,他设法跟踪我并了解到我那位当事人的身份。这对她来说,真是毁了一切。” 特拉格以一种预示不祥的几乎冷漠的声调说:“皮肯斯这个人偏巧公布了你那位当事人的姓名?” 梅森说:“他当然公布了,这名字就在文章的这儿,塞尔玛·安森,洛杉矶的一个女继承人,一直用海伦·埃布这个姓名千方百计地隐匿身份,以便向国际交流俱乐部提供一笔捐款,其目的是改善……” 特拉格突然说道:“让我看看那篇文章。”把食物盘推向旁边,从梅森手中拿来报纸。 特拉格看了几行,然后移动一下以便拉塞尔能从他的肩膀那边看到报纸,他说:“仔细看看这个。” 这两人看了几分钟,然后特拉格叹口气,叠起报纸递回给梅森。 拉塞尔说:“你可不能低估比尔·皮肯斯。” 特拉格说:“喔唷!低估皮肯斯,梅森可不会那么愚蠢。是他引诱皮肯斯误入歧途了。” 拉塞尔说:“塞尔玛·安森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个……?” 特拉格不耐烦地说:“她就是那个人。” 梅森一边重新折起报纸,一边说道:“警官,好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过,请你们务必继续吃饭,我们以后再谈。我知道你们是多么饥饿。” 特拉格说:“我刚才是挺饿。可是你能让所有有才干的警官倒胃。” 拉塞尔说:“我不明白你这话。” 特拉格对他说:“这很简单。这个塞尔玛·安森惊慌失措,使用化名匆匆离开。梅森赶上她,巧妙地处理完毕周围的事情,这时塞尔玛就不是逃避调查了。噢,天哪!她成了慈善家,忙于促进国际友好。她表现出那种出乎寻常的谦虚,她一直设法隐姓埋名。” “那有什么不对吗?”梅森问道。 特拉格说:“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如果她力图隐匿身份,为什么到此地的旅馆来?她为什么不单纯交钱给你?” 梅森说:“因为这只是她一系列慈善捐助活动计划中的一项。我们原打算离开此处去其他城市参加其他一些集会。我本打算让她在幕后,可是她要听到接受者表示的谢意,还要我直接报告捐款接受情况以及有关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心满意足。” 特拉格叹气,把那盘火腿煎蛋拉回去吃起来。他说:“我得把它勉强吞咽下去,因为我需要营养。” 拉塞尔问:“这会改变局面?” 特拉格几乎气炸了肺,怒喊:“这打乱了原来的局面!我们要面谈的那个女人正是梅森的当事人。梅森在这里。我们要从她口里得到什么而没有梅森在场,这种可能性等于零。” 梅森说:“啊,我确信她会把慈善捐款的事完全告诉你们。当然,你们不能指望她把计划捐助各种慈善事业的项目名称泄露出来。那样就会完全破坏了令人惊奇的气氛,而且对我的当事人也不公平。可是,捐助国际交流俱乐部一事既然已经公布,我们就可以讨论它了。” 特拉格问:“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讨论她为什么乘出租汽车去机场又用假冒的名字来到这里。” 梅森微笑:“警官,你匆匆做出了错误的结论。她不是用假冒的名字来到这里的。” 特立格说:“见鬼去!她到这里来是用的海伦·埃布这个名字。” 梅森说:“那不是假冒的名字,那是借用的名字。她必须用海伦·埃布这个名字来,是因为她买了海伦·埃布的机票。她若不以海伦·埃布的身份登机,她就不能成行。” “她又用海伦·埃布这个名字在这里登记了?” 梅森说:“当然了。她以借用的名字海伦·埃布来到这里,又以那个名字在这个旅馆登记。她这是设法隐姓埋名以便提供慈善捐款。” “那么她不是力图逃避洛杉矶警方的讯问而采取外逃这一手段?” 梅森问:“讯问什么?” “谋杀她丈夫。” 梅森说:“天哪!你们是严肃认真地考虑讯问她关于她丈夫死亡的事吗?” “当然是。” 梅森说:“你们没必要飞来埃尔帕索,你们需要做的只是给我打电话让我叫我的当事人按你们指定的时间去地方检察院,而且我也会非常高兴让她到那儿去。” 特拉格问:“去回答问题?” 梅森说:“当然。自然也会有几个问题,我要建议我的当事人不做回答。 因为,如果你们企图指控她,我肯定不让她放弃任何一条公民权利。你们吃完早饭,就上楼去和安森太太谈谈,怎么样?” 特拉格说:“当然你要在场。” “噢,当然。” 特拉格说:“我想那可能是浪费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报纸给我看看。” 梅森把报纸递给他。 特拉格从盘中取出一大块火腿煎蛋填满一嘴,打开报纸谈起来。 他继续咀嚼了一会儿,当他全神贯注于所读的新闻时,他竟忘了咀嚼,直到仔细地重读完那篇报道才又开始咀嚼。特拉格推开报纸,吞一口咖啡冲下食物,叹口气说道:“我们要重蹈覆辙了。我看未必能从安森太太那儿得到什么值得我们损耗电梯的东西。” 拉塞尔问:“我再看一遍那篇文章,你不介意吧?”特拉格把报纸递过去。 这位埃尔帕索侦探重读了一遍,慢慢展现出笑容,说道: “比尔·皮肯斯好像写出了篇大作。” 特拉格说:“的确,而且你看得出来他觉得这事轻而易举。 这位刑事大律师从洛杉矶来到此地,走进有记者在场的聚会场所,付出2千美元得到报纸头版的报道,然后天真地——噢,那么天真——走出,留下明显的足迹直接奔向他的当事人,这位当事人又十分努力地——噢,如此努力——隐姓埋名。”拉塞尔说:“当我读比尔·皮肯斯需要说的话时,我完全没有那样想。” “现在就要那样想,”特拉格警官厉声说道,“如果我们上楼去和安森太太谈,那就好像看一出排练好的戏剧,其中演员个个熟记自己的台词,梅森就是一个大导演。佩里·梅森取得律师资格的那一天,从执法角度来说,真是可悲的一天。”梅森说:“嗨!得啦!警官,我是协助执行法律。我负责使无辜者被宣判无罪,使犯罪者受到法律惩处。你对执法工作还能提出什么比这更高的要求?” 女侍者送来了德拉·斯特里特和梅森的食物,梅森对她说:“请把这桌上全部食物的帐单给我拿来。这是我为执法工作尽的一份力。” 特拉格说:“梅森,如果我们和安森太太面谈,你要坚持始终在场?” “当然。” “你让她回答问题吗?” 梅森认真推敲着说:“某些问题由她回答,有些问题由我替她回答。” “你让她回答什么问题?” “如果你们问她是否知道有关她丈夫死亡的事,这种事会把她牵连进刑事案件,我就让她做出否定回答。” “换句话说,你要站在旁边拿着一个白粉刷,根据具体情况再涂上一两层?” “我没那么说。” “我要那么说。” 梅森说:“警官,我不愿意老是同你抵触。” 特拉格问:“这次面谈以后呢?” 梅森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表示徒劳无益的姿态:“现在继续探讨我们的匿名慈善捐款问题,毫无用处。由于这个比尔·皮肯斯把秘密泄露,因而你的故事自然要成为定论。” “你说,‘我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啊,比尔·皮肯斯要继续报道。我也认为他相当精明,能做到。我刚才见他向餐厅这边张望。他显然打听过我,职员对他说我在餐厅。 他要等到我们出去时强留我长谈,当然我会把他介绍给你。我想他认识拉塞尔警探——所以皮肯斯能根据情况推断,即使他不想随后单独采访塞尔玛·安森,也能推断。 “他因为刊出了他那篇关于我的报道,此刻感到光彩、满意,尽管我不希望他发表,……啊,对比尔·皮肯斯来说,今天是了不起的一天。” 特拉格说:“此刻我们不希望有任何宣传。” 梅森微笑着说:“我理解你们的处境。” 特拉格叹气:“好了,梅森,这一盘你赢了。付饭钱,多给这个姑娘一点小费。把塞尔玛·安森的事忘掉,去找你的新闻宣传媒介。我们不帮你宣传她。” 特拉格警官转向埃尔帕索侦探:“拉塞尔,这样做对吗?” 拉塞尔说:“对。” 女侍者走过来问道:“都吃好了吗?” 特拉格说:“现在把帐单给这位梅森先生,去收取丰厚的小费,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丰厚的酬金。” 第十二章 梅森轻敲塞尔玛·安森房间的门。“谁啊?”她喊道。 “佩里·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传来了旋转门栓的声音,门随着敞开。塞尔玛面容焦虑憔悴,说道:“请进。”梅森问:“你昨夜睡得好吗?” 她说:“昨夜糟糕透了,我的体格再也吃不消这样的摧残。” 梅森说:“洛杉矶警察局的特拉格警官在埃尔帕索这儿,他有一个埃尔帕索的侦探做搭档。有一种可能,他们设法对你采取突然袭击,设圈套诱骗你承认一些事情。“我曾经邀请特拉格警官和我们一同上楼来这里,有我在场,他们向你提问。他完全拒绝。如果是他或者任何别人,向你提出问题,而我又不在,你就直接了当地说:你的律师梅森先生已经指示你不回答任何问题,除非他在场。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她消沉地说:“啊,我想我能做到。可是,梅森先生,现在这一切会导致什么结果?这会对我起什么作用?” “你是指什么事?” 她说:“聘请律师和警察周旋这种事。我的生活已经毁了。我们也许还是让他们逮捕我更好些,如果他们要逮捕我以了结一切的话。” 梅森问:“你说你的生活已经毁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嗯,我……” 梅森因她犹豫而敦促:“说下去。” “嗯,它毁了,没别的。” 梅森说:“是你竭尽全力去毁坏你的生活。你去见乔治·芬德利,他说他知道你的什么事而且这事能毁了你,要他保持沉默的代价就是你出走。 “我们都了解他的动机。他打算要米尔德里德·阿林顿,他打算等她叔叔一死就停止工作并过上安逸的生活——周游世界,靠他妻子继承的财产度日。 “你在这个故事里出现,而且德莱恩·阿林顿开始落入情网。这一点,任何旁观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某些人,像芬德利那样将要危及本身利益的人,就会看得加倍清楚。 “所以,芬德利开始策划阴谋,而他要娶的那个米尔德里德·阿林顿大概与此牵连的程度不亚于他。于是,他们耍出这种业余戏剧性花招——叫你失踪而且绝不再见德莱恩叔叔,那么他们就不会毁了你的生活。你因此摔了一跤,就像个小傻瓜。” “你是什么意思,像个小傻瓜!?”她被激怒了,“我已经有所得,却无所失。” “你是什么意思,无所失?” “难道你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永远不能再与德莱恩·阿林顿见面。 我永远不能认真考虑他的结婚意向。我永远不能让他向我求婚而且我也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 “一则是自尊心问题。在他们终止毒化他的思想之前,他决不会向我求婚;假设有‘他求婚、我答应’这样的事,那也很快扬起一片仇恨、猜疑声,恶毒的谣言就开始毒化他的思想,以致他绝不能把婚姻坚持到底。” 梅森说:“你没有意识到的是:你的确大有所失。你刚刚离家出走,乔治·芬德利就向警方透露消息,可能是用匿名电话说你惟恐被定为谋杀亲夫罪已经逃走。所以,假若不是我在担任这项工作,你就已经钻入那个圈套了,洛杉矶警方就已经逮捕了你,你也就被控谋杀,此刻正在坐牢呢。给你提供一个消息,特拉格警官来到此地正是为了这一目的。是今天晨报上的新闻报道把他挫败,使他无能为力了。” 她说:“我为此万分感谢你。” 梅森对她说:“你的确应该。” 她问:“现在我们能做什么?下一步怎么办?” 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德拉,查询航空时刻表。” 德拉·斯特里特去打电话。 梅森说:“我们一买到机票,立即返回洛杉矶。” “我们一到达,我就得回答记者的问题吗?” 梅森说:“很可能。” “我对他们说什么?” 梅森说:“只报以微笑,让他们找我谈。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任何事,除非我叫你说。” 她说:“对我来说,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我的生活从今以后就要变得单调无聊。直到——直到目前一切都毁了,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爱有多深。” 梅森对她说:“忘了它。你还没有被打败。我们时时面临‘最好的防卫是反击’这样一种境遇。我们打算发动反击。” 她问:“如何反击?” 梅森说:“把这事交给我吧。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你丈夫的死是否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实话。” “我已经告诉你了,梅森先生。我和他的死毫无关系。” 梅森对她说:“你仔细听着,如果你是实话实说,我想我们可以设计欺骗警察以帮助你。但是如果你谎话骗人,那么我们最好一切听其自然。” “我不是说谎。” 梅森说:“看着我的眼睛。” 她冲他闪烁镇静沉着、坚定不移的眼神。 “如果你说谎、有罪,我所计划的行动就要成为自取灭亡的行为,你明白吗?” “我清白无辜。” “你授权我根据这一假设进行诉讼吗?” “是的。” “自始至终?” “自始至终。” 德拉·斯特里特打完电话回来,说:“有一班飞机过一小时起飞。如果我们赶快行动,刚刚可以走得成。” 梅森说:“我们赶快行动。谢天谢地,不需要打行李。” 德拉·斯特里特批评起来:“谢天谢地,你要表达什么意思?带一位妇女坐飞机到远方城市去而不带化妆品,只有一个小小的连镜小粉盒,你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这一批评,梅森置之不理。“我到楼下服务台去结帐,并雇好出租车让它等待。” 德拉·斯特里特问:“有没有可能特拉格警官也乘同一架飞机回去?” 梅森说:“大概不可能。他整夜未睡,需要休息,他也许愿意在回去之前游览埃尔帕索。警察喜欢款待来访的同事……咱们上路吧。” 梅森和出纳员结清3个房间的帐目,雇的那辆出租汽车等在门前,这时德拉·斯特里特和塞尔玛·安森坐电梯下来了。 他们赶到机场,时间还有富余。舒舒服服地坐在大型喷气式飞机上,飞机载着他们升上高空,飞过格兰得河谷,跨越沙漠,经由亚利桑那州的肥沃的盐河谷,再穿越更多的沙漠直到它开始降低高度,飞越科切拉盆地,这里有多产的枣椰树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绿色土地,然后进入洛杉矶盆地上一个一个的塞满车辆、拥挤不堪的区域。 当梅森陪同两位妇女走到大门外,一个新闻记者带着摄影师挤到前面问道:“梅森先生?” “是啊,怎么?” “和你同行的是塞尔玛·安森吗?” “其中一位妇女是。” “据说警方一直在寻找她,对她丈夫死亡问题打算对她讯问,这确实吗?” 梅森说:“我怎么能知道?我看不出警方的心思。”又微笑着说下去,“他们也看不出我的心思。起码我希望他们看不出。” “我们可以照几张像吗?” 梅森说:“当然可以。你们愿意我们站在哪儿?” 摄影师说:“过这边来就在飞机旁,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梅森、塞尔玛和德拉·斯特里特跟随着走过大门到飞机的阶梯前,摄影师以飞机作背景拍下几张照片。 记者问:“我可以问问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梅森说:“当然可以。我想通讯社有一段关于我们这次旅行的新闻报道。 安森太太在埃尔帕索向一个团体提供匿名捐款,她注意这个团体的工作已有相当时间。 “她尽一切努力要隐姓埋名,可是以埃尔帕索《新闻》报一位聪明的记者深入幕后发现了她的身份。” 那个记者问:“埃尔帕索警察没有和你们面谈吗?” 梅森转向塞尔玛·安森问:“警察和你面谈了吗?” 她摇头表示否定。 梅森说:“嗯,事情就是如此。” 记者说:“我希望得到更多一点信息。关于警察与塞尔玛·安森面谈一事,你们打算做些什么?” 梅森问:“他们为什么要和她面谈?” 记者说:“我无法看出警方的心思,不过,我猜想他们觉得她对她的丈夫死亡至今尚未发表过讲话。” 梅森说:“我告诉你我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有勇气根据我说的内容写出新闻报道,我就让你独家报道。” 记者说:“试试看吧。” 梅森说:“安森太太受到过分的欺侮。‘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在她丈夫威廉·哈珀·安森死亡时付出一笔赔偿费,现在他们试图收回这笔钱。我知道有人含沙射影地攻击安森太太,指责她可能毒死了自己的丈夫。 “啊,安森太太要雇出租汽车和斯特里特小姐一同走了。 “在我们上车去我的事务所之前,我要给邓肯·哈里斯·门罗打电话,请他安排询问安森太太。” 记者说:“邓肯·哈里斯·门罗?你指的是那个测谎器先生?” 梅森说:“我不太喜欢那种称呼。我更愿意把门罗先生看作科学的询问者。他当然借助多种波动描记器做出结论,这正像医生利用听诊器看病一样。 “令人遗憾的是,多种波动描记器一直被普遍地叫作测谎器。公众认为它是一种测定坏人说谎并加罪于他的仪器。大众不知道的是,利用多种波动描记器进行科学访问的首要目的是,或者说应该是,证实无辜。我打算证实塞尔玛·安森的无辜。我要给‘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的代表打电话,问他是否愿意到场。” 记者问:“可是,你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能利用这种证据出庭。” 梅森说:“我不必用它上加利福尼亚的任何法庭。我要听任原告一方去到法院立案,去证明塞尔玛·安森的罪行毫无疑问。可是同时,面向大众,我要证明她清白无辜。” 塞尔玛·安森聚精会神地看着梅森,惊得目瞪日呆。 记者问:“你要孤注一掷?” 梅森说:“我的眼是火眼金睛,我见人就能看出那个无辜的当事人。” 记者问:“利用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法,既能证实有罪也能证实无辜?” 梅森说:“当然了,能。像安森太太这样一个妇女,去愚弄一个应用一切现代化手段探测欺骗行为的科学的询问者,这种可能性实际上等于零。” 记者反对说:“警方不会相信它。” 梅森说:“我并不请求警方相信它,但是我要请读者大众相信它,而且我要把能使读者大众相信它的内情提供你。” 记者说:“我们从来不拒绝内情。不过,人们当然对于公布测谎器的测试结果抱有某种偏见。” 梅森说:“不要称之为测谎器的测试结果,我已经对你说了,我们并不是要测出谎言,而是设法证实无辜,我们即将着手这一工作。 “人体构造本身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有聪明的艺术家表演幽默小品的夜总会,你去过吗?” 记者面露迷惑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我当然去过,可是我看不出其中的联系。” 梅森问:“观众有什么表现?” “观众发笑。” “你看到有人没笑吗?” 记者说:“我没看,我自己一直笑。”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我妻子。” “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在笑。” 梅森问:“笑是什么?笑是一种情感的迹象。你张嘴,发声‘哈—哈—哈’,隔膜振动,牙齿露出,双唇分开,肩膀抖动。” 记者问:“这同测定欺骗有什么关系?” “人类的身体构造相同。有事令他们高兴,他们就笑。遇到让人伤心的事,他们就哭。人们在夜总会开怀大笑,在葬礼上伤心哭泣。我们都是人,我们有人的情感。仅此而已。 “有些人比另外一些人更善于表现流露情感情绪,但是情感情绪,我们大家都有。你说谎的时候,你有一定的情绪。善于说谎的人能够压抑那种情绪,使得观看者不能裸眼看出。但情绪纷乱是掩藏不了的,优秀的科学测试专家借助最新型的多种波动描记器一定能测出。说出谎话需要费力思索,而说出实话则不需要。” 记者指出:“法院反对公开测谎器测试结果、供状,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梅森说:“确实如此。可那是用多种波动描记器认定有罪。我希望你停止使用‘测谎器’这个词。我们这次是要进行科学的测试以认定无辜,如果你不想要报道这个内情,就直接了当地说不,因为我相信其他报纸……” 记者大声说:“不想报道!老天爷!老兄,这是当前的重要内幕消息,抢先发表的独家新闻,一篇精选的报道!我只想确保我得到的消息正确无误;啊,关于多种波动描记器的名称和你对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的信心,那是我故意用言语来激你,以使我能得到素材撰稿。” 梅森说:“那不是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那是科学的询问,只不过询问者使用多种波动描记器。 “总的来说,以往关于这类测试的错误宣传太多了。警察用它来认定有罪。多种波动描记器一问世,某一位机灵的新闻记者给它起了个俗名‘测谎器’,这个名字就一直叫下来了。 “根本没有测谎器之类的东西。多种波动描记器是一种非常灵敏的机器,能记录心跳、血压、呼吸等突然的肉体反抗速率及振幅——总之,情绪纷乱的迹象。 “我要做的是证实塞尔玛·安森无辜。我要做到让塞尔玛·安森在社会上抬起头来,并设法忘掉别人的影射。” 记者问:“假若测试结果说明她有罪呢?” 梅森说:“你就那么报道。” 记者半信半疑,支支吾吾地说:“不,不成。我认为法院反对公布那些借助测谎器定罪的供状。你可能在做某种非常非常聪明的事,看来是这样。” 梅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测试结果表明塞尔玛·安森无辜,你必然成为获胜者。如果测试结果是她有罪,而且我们把它公布,你就能要求,起码是,改变审判地点及……” 梅森说:“我们只是打算对我的当事人进行科学的询问,就她与本案的利害关系、她的真诚等进行询问。如果有人要对这次询问的结果表示怀疑,我就请那个人先参加测试,让门罗断定他或她是否真诚,他或她使用暗讽和非难手段是否并无恶意。” 记者说:“噢,噢”地认真听着,过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 梅森答:“马上。” 记者转向摄影师问:“大量胶片和闪光灯泡?” “很多。这是‘频闪灯’,可用它拍100张照片。” 记者说:“你可能需要它们。相信佩里·梅森要有惊人之举。” 第十三章 在邓肯·哈里斯·门罗的办公室内,梅森一一介绍,然后说:“塞尔玛·安森嫁给了威廉·哈珀·安森,她丈夫死时留下一张保险单。有人不断地对她含沙射影,旁敲侧击,‘事故及人寿双倍赔偿保险公司’调查了这次死亡事故,下达了掘出尸体的命令。据我了解,迹象表明有相当多的砷,足以致死。 起码,警方断言如此,而且保险公司也无疑要如此断言。 “我不介意用多种波动描记器作为工具断定犯罪。这不是我的专长。然而,我非常重视用这种工具认定无辜。我认为我的当事人清白无辜。我希望你查明。” 摄影师在梅森陈述时,突然按动闪光灯。门罗说:“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你是美国多种波动描记器协会的会员。你是大学毕业生,你有心理学学位。你有10年的科学询问工作经验,而且你是这方面专业人员当中的佼佼者,享有盛誉。好啦,你愿意接受这项工作吗?” 门罗把这事仔细考虑一遍,反问:“这要公布吗?” 梅森对他说:“你说的对极了,要公布,不论结果胜、负或打成平局。” “你们还要我宣布我的发现?” 梅森说:“这位新闻记者就在这儿坐等。你写好报告,他要抄录。” 门罗摇摇头说道:“那么,我将不得不就这种交易签发各种各样的证书。” 梅森说:“你写出消息,我们签名,我们大家都签。” 门罗不赞成:“这太不寻常了。” 梅森问:“究竟有谁对你说过你必须一切按常规办?那些含沙射影的言词及欺骗性的半真半假的报道,就要毁掉这位妇女的生活。我们希望看到完全真实的事情能公布于众。” “假若测试结果表明她没有说实话呢?” 梅森说:“你就那么写报告。如果你深切关心你这个专业的利益,我想你该同意我的意见:多种波动描记器的最大用处之一就是认定无辜。 “我至少可以举出一个闻名全国的例子,那是在萨姆·谢泼德案件中。 传闻这一家人当时以及从前的行为都不忠诚老实,传闻警察到来之前他们都已到现场,而且先擦掉了指纹。可是为什么人人都努力擦掉萨姆·谢泼德的指纹,这点我无从得知。萨姆·谢泼德是惟一有权在屋中到处留下指纹的人。 “好吧,”梅森接着说:“结果怎样呢?一个全国最高效、最著名、最有威望的科学询问专家组要进行测试,他们为萨姆·谢泼德博士的两对兄嫂做了精心安排,借助多种波动描记器给他们做出结论。 “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要单独地愚弄那四位专家中的一位,这种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然而,接受测试的四个人一同去愚弄全体测试专家的可能性却是异常巨大。 “测试结果表明这四个人的行为全部忠诚老实,他们从来不知道萨姆·谢泼德博士承认过有罪。这些结果公布之后,这家人就又能扬眉吐气了。 “这正是我在本案中要做的事。我打算请你测试塞尔玛·安森,并报告你发现的情况。如果她说谎话,我希望你照样报告;如果她说实话,我希望你还是照样报告。我确信她定会实话实说。” 门罗转向安森太太,问道:“安森太太,这一切你都同意吗?” “唔,我……这完全出乎意料……我……是的,我同意。” 门罗说:“安森太太,我要告诫你,我的科学测试是难以置信敏锐深刻,我用的仪器非常灵敏。如果你有任何一点点保留,如果你有任何事要努力隐瞒,我从业务角度说,请你马上离开这间办公室,不要进行这种测试。” “你要吓唬我吗?”她问道。 “我是在设法对你说实情。” “而我要告诉你实话,你尽管进行测试。”她以对抗的口吻说道。 门罗说:“你们各位先生请坐一会儿,我要和安森太太个别谈话,等我了解清楚有关这一案件的足够事实并和我的当事人建立了和谐融洽的关系之后,再进行测试。请大家随便坐。” 闪光灯又一次闪动。 新闻记者拿起电话,叫通他那家报社,向报馆速记员报道了刚才的情况。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迅速眨眼示意。 她说:“我要说你在以反击作为赌注。” 梅森承认:“只有一件事让我焦虑不安。” 德拉·斯特里特问:“是什么事?” 梅森说:“如果警察了解到我正在做的事,他们就要在报界能公布测试结果之前安排好逮捕塞尔玛·安森,还要让法庭下令制止报界以任何方式宣传这次测试结果。” “他们能做到吗?” 梅森说:“这是个问题。在公开宣传方面,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我们要为此探索一条全新的途径。毫无疑问,如果测试结果是她说谎并且对她丈夫死亡知情,因而有罪,她就可能解雇我,另聘律师,而那个律师有可能声称:公开测试结果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很可能要求下达限制令或改变审判地点,或者也许让法官警告报社:公开宣传测试结果就要犯蔑视法庭罪。” “可是如果测试证明她无辜呢?” “一个公民,当别人利用大量影射去控告他犯罪时,他要以任何自认为适当的方式来证实自己无辜,任何地方的任何法院有什么权利对他说不许?” 德拉·斯特里特仔细考虑此话。 梅森走过去到记者那边,他刚挂上电话。 梅森问:“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些事实吗?” 记者说:“哦!是啊,接着说吧。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故事。你停下来想想的时间越多,它的内容就越丰富。” 梅森说:“我的当事人是在她的权利范围内采取行动。” “可是你,作为一个法律官员,是在你的权限之内做……” 梅森问:“做证实我的当事人无辜这项工作?你想他们究竟要给这位正直的律师戴上哪种口罩——迫使他缄默?没有人能阻止我去做自认是为了当事人最大利益的事。” 记者说:“可是,让新闻记者在场而且……” 梅森问:“要撤退?” 记者只是露齿一笑,把椅子拉近梅森,说:“开始给我讲一些事实吧。” 梅森简要地叙述实情,删除当事人对他讲过的机密情节,只提供在记录中能查到的信息。 记者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梅森说:“当然有事瞒着你。我对你说的是记录在案的事实。我的当事人对我说过的事,我不能对你说,我不能影响你使你先有成见。” 记者说:“我希望得到更多一点的背景材料。” 梅森对他说:“这报道素材是我拱手送上,你轻而易举地得到它,本不该吹毛求疵。” 记者紧张不安地笑着说:“我不会。” 里间办公室的门敞开,门罗走出。 他说:“先生们,我这就开始进行测试。我和安森太太谈得很有意思。 我认为我理解她的处境,我有一切理由相信她是一个良好的科学询问对象。 噢,我这儿有个里间办公室,其中装备着电子仪器,你们可以同时听到测试室中的谈话声,通过一个单向镜看到一切活动。 “我已经向安森太太说明这间办公室的情况。我对她说,我希望起码有她的律师观看这次测试,还问她是否反对斯特里特小姐及另外两位先生在场。她已在同意书上签字表示她十分愿意这样安排。你们通过那个门进去向右转就能看到那儿有几把椅子和一个单向镜。我希望你们观察这次测试并听到正在进行的谈话声。现在我要向梅森先生指出:你要坐的那把椅子旁边有一个标有‘停止钮’字样的停止按钮,不论任何时间,你一旦觉得你的当事人的最大利益受到危害,你完全有权按它,你一按动那个按钮,测试立刻停止。” 梅森说:“很好。” 他们鱼贯而入观察室,门罗指明他们要坐的椅子,然后关上门。他们通过单向镜可以看到邻接的办公室,看见塞尔玛·安森坐在那里,神情安然;一种最新型的多种波动描记器的器件与她的身体相连,可以把她的呼吸、血压、脉搏及突然的肉体反抗即时登记在一张刻度记录纸上,这张记录纸以定时速率移动穿过多种波动描记器,刻度记录纸上的线条表示以秒计的消逝时间。 门罗就座。 “安森太太,你准备好接受提问了吗?请不要转头。请不要有任何动作。 坐在那里丝毫不动。请你平静、放松。” “我已准备好,可以回答问题。” 门罗的声音是始终如一的单调,倍加小心避免强调任何词句或意思,绝不做出能导致测试对象心情烦乱的举动。 “你的姓名是塞尔玛·安森吗?”他问道。 “是。” “你听收音机吗?” “听。” “关于你丈夫死亡的问题,你想对我说谎吗?” “不。” “你是今天上午从埃尔帕索乘飞机来到此地的?” “是。” “你知道是谁造成你丈夫的死亡?” “不知道。” “你对你的律师讲了全部实情吗?” “是。” “你对你丈夫下过毒吗?” “没有。” “你看电视吗?” “看。” “给你丈夫下的毒药是你曾经拥有的吗?” “不是。” “昨夜你是在埃尔帕索吗?” “是。” “你在这次测试中回答有关你丈夫死亡的问题时说谎了吗?”“没有。” 门罗用同样单调的声音说:“安森太太,我要稍微等一下,然后再提一遍同样的问题。请休息一会儿并请忍住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门罗把这些问题又问了一遍,然后再问第三遍。在第三遍问题结束时,他问安森太太:“在回答上述任何一个问题时你说谎话了吗?” “没有。”她说道。 “你是否做了什么事试图降低这次测试的真实性的事?” “没有。” “你在回答这些问题时是否耍过花招或有所保留?”“没有。” 门罗宣布:“测试到此结束。” 他从桌后站起,从多种波动描记器拉出长长一条纸,撕下来,又松开那些连接安森太太身体的附件,说道:“安森太太,请你出去到另外一个房间你的同伴那里去吧。我过一会儿就出去。” 梅森面向其他人点头。他们开开门,从隐蔽的目击者进行现场观察的房间走出来,和安森太太在外间办公室聚在一起。 安森太太问梅森:“我的表现如何?” 梅森说:“显然很好。你的声音和态度始终一贯地镇静从容。” 她问:“那么,测试结果若好,他就出具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梅森点头。 记者转向摄影师,他刚刚又抢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房门敞开,门罗走出,手拿叠好的多种波动描记器记录纸。 摄影师又拍了一张照片。 梅森问:“好吗?” 门罗说:“依照我的看法,这位妇女说的是实话。” 记者向着门猛冲,摄影师紧随其后。 梅森和门罗握手,付给他测试费,对塞尔玛·安森说:“回家,把这种事完全忘掉,安森太太,任何人提任何问题都不要回答。”然后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快,德拉,我想咱们该去吃点午饭了。” 第十四章 德拉·斯特里特见梅森走进办公室,就把报纸放到他的桌上。 报纸头版有通栏大字标题“寡妇昭雪”,下面一行是稍微小一点的铅字“梅森的当事人参加测谎器测试”。 “德拉,我们这位记者是如何处理的?”德拉·斯特里特说:“老兄,他的确大干了一番!你给他提供情况,他广为宣传。他搜集了许多资料——关于多种波动描记器的沿革、发明时间,关于‘莱奥纳多·基勒’新型多种波动描记器的一切特性,关于美国多种波动描记器协会,还有电话采访该协会主席的记录:他真是大卖了一番力气。” 梅森问:“有什么反应?” 德拉说:“至今没有,还为时过早。……”电话铃声响起。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后微笑着转向梅森:“是地方检察官汉米尔顿·伯格打来的电话,他要亲自和你谈谈。” 梅森拿起电话说:“是,汉米尔顿,早安。早晨诸事顺利吧?” 伯格问:“你在安森案件上这样大肆宣传,究竟是要干什么?” “是要抵制警方的宣传,警方曾宣扬塞尔玛·安森已离开本市所以无法对她询问。” “你本来可以让警方询问他。” “警方会向报界宣告他们认为她清白无辜吗?” “无论你们做多少次测谎器测试,他们都不认为她无辜,而且我们地方检察院也不认为她无辜。” 梅森说:“嗨!嗨!汉密尔顿,不要把那叫作测谎器测试,那实际上不是。那是利用多种波动描记器进行的科学询问。” 伯格说:“可以可以!真聪明。可是我要提请你注意:法院反对这种宣传。” “哪种?” “出示测谎器测试结果。” 梅森说:“我不知道有人用过它证实无辜。以往使用它时,通常是警方用它证实有罪。当他们得不到招供时,他们称这次测试无结论,就此不了了之。 “而我是标新立异。出现有关一个案件的宣传时,我认为适当的举措是要求嫌疑分子接受科学询问——借助动多种波动描记器进行的询问,并公布结果。” 伯格说:“法院不会让你那么做。” “为什么法院要阻止我?” “等着瞧吧,你要因最近耍这一花招蔑视法庭而受到传讯。” 梅森说:“换句话说,法院打算阻止一个人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清白无辜?” “就是这样。就是。” “为什么?” “法院不允许你利用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去证明一个嫌疑犯有罪。” 梅森说:“好吧。那么,‘供认’呢?他们允许公布供认书吗?” 伯格说:“也不允许。一个被告被逮捕以后,如果他招供,警方也不允许公开宣传那份供认书。” 梅森说:“好吧,现在我们来看看这幅情景下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假设这个嫌疑犯断言自己无辜,法庭要阻止他向公众陈述自己无辜吗?” “当然不。” 梅森说:“以上就是这个案件中的局面。在一个人被捕后,要宣布那份证明他有罪的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结果,法庭可以阻止。而在我们这个案件中,这个人没有被逮捕,这个人接受了利用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的科学询问。 我们以往在利用这种科学测试证明有罪方面考虑太多,而在用其证实无辜方面考虑不足。一个人的名誉被暗中的影射或露骨的非难所毁,他就有权恢复名誉。” 伯格怒气冲冲地说:“你最后一番话真是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我可以说,我要在适当的时间和适当的地点请法院采取行动。” “哪个法院”? “要审理塞尔玛·安森案件的法院。” 梅森问:“她要被审判?” 伯格说:“我们已有某种证据,目前正在加以评估。我相信很可能要审判她,尽管有十分碍事的观众,有你关于本案的不切实际的宣传材料。” “你准备向报界发表大意如上的声明吗?” “我已经以执法者应有的庄严态度向报界表明了我们地方检察院的立场。” 梅森说:“换句话说,你已经设法抵制我的宣传。” “根本没有。人家请我明确我们地方检察院的立场,我已经阐明。” 梅森说:“我们出庭时,我要看一看那项声明,察看其中有些文字是否蓄意给公众偏颇的影响。” 伯格说:“你已经代表被告在报上了那些宣传,这个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 梅森说:“伯格,一个人在被证实有罪之前,总是要认为他无辜。” 伯格讽刺挖苦道:“梅森先生,谢谢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温基本刑法。” 梅森喜形于色:“不必客气,我很高兴这样做。你想领教什么事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伯格“砰”地挂上电话。 梅森看着德拉·斯特里特微笑:“伯格说他已经向报界发表了声明。” “报上还没有登载。” 梅森对她说:“将在下午版刊出。” 电话铃声又响起。德拉说:“是,格蒂。”然后转向梅森,“乔治·芬德利在外间办公室。他好像非常生气,要求见你。” 梅森问:“要求?” “格蒂就是那么说的,‘要求’。” 梅森说:“咱们务必答应他这个要求。叫他马上进来。” 德拉·斯特里特感到担心:“头儿,他在生气。你是不是最好请保罗·德雷克来这里并且……” 梅森说:“他若对我有什么非礼的举动,我就拧断他那讨厌的脖子。” 德拉·斯特里特犹豫片刻,然后服从命令走向外间办公室,打开门说道: “你可以进来,芬德利先生。” 乔治·芬德利——一个精力旺盛、肩膀宽阔、年约30岁的人——横冲直撞地走进办公室,向梅森发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梅森以沉着静观的态度凝视这个人。他说:“我在设法看清楚你的意图是什么。我通常不会见未经预约的人,但是你这一回,我破例接见,因为你似乎心烦意乱。啊,你要干什么?” 芬德利说:“别人的家务事,你搀和进去了。” 梅森让他坐下:“坐下,你说说我为什么不应该参与别人的家务事。你要晓得,律师常常做这类事情。” 芬德利说:“这次情况不同。这个女人是个诡计多端的女骗子。她是已经害死一个丈夫的女人,她若一把抓住德莱恩叔叔,她的的确确又要谋害他,叔叔活不过两年。” 梅森问:“你准备证明这一切?” “你算对了,我已准备好证明它。” 梅森说:“那你就不该浪费时间对我说了。你最好去找地方检察官。” 芬德利说:“正是为了这个,我才来见你。” 梅森说:“真是的!你来这儿,那就说下去吧,对我说说你有什么心事。” 芬德利说:“你是塞尔玛·安森的代表,而我与她无关。只要她缩回毒手,远离叔叔,她就是再谋杀20个丈夫,我也毫不在乎。叔叔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人,他一点也不懂得世界上的人有各种不同的类型,尤其不了解塞尔玛·安森这一类型的人。他轻信所有的人,也轻信她。 “我已经给过塞尔玛·安森一次机会,让她取消一切打算。我知道她接受了,可是后来你插手搅乱了一切。” “我怎么搅乱了。” “用那该死的测谎器测试。” 梅森微笑,说道:“那不是你说的什么该死的测谎器测试,那是实话测定器测试。我要求证实我的当事人说实话这一行为。” 芬德利说:“我不知道你那是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也根本不在乎。那个测谎器提供的证据在法庭上不能接受。” 梅森说:“劳驾了,听我说,我重复一遍,那不是测谎器测试。我叫我的当事人接受专家询问,那位专家使用多种波动描记器,正像医生可以使用听诊器一样。” “可是你知道这种测试结果在法庭上不可能接受。” 梅森说:“我并不试图让法庭接受。我的当事人也不是在法庭受审。” “可她将要受审。” “你这话什么意思?” 芬德利说:“梅森,我过去设法和你的当事人合作过。现在我要对你摊牌,可是如果你要就这次会见来盘向我或者就我说的话来盘问我,那么我可要发誓说你是个说谎的人。现在叫你的秘书离开这个房间,我们做一次男人对男人的谈话。” 梅森摇头:“男人对男人的谈话,你可随意进行,不过我的秘书要留在这里。你若想说什么不愿意记录在案的事情,你最好在开口之前先走人。” 芬德利说:“等一下,照这个谈法,那是行不通的。” 梅森问:“我们需要达到比较满意的境界吗?” “我认为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帮助你的当事人。” “用什么方式?” 芬德利说:“在我知道你手里掌握着什么之前,我是不会正面朝上摊牌的。” 梅森说:“我的立场态度很简单。我代表塞尔玛·安森。出现了一些暗示,就是说塞尔玛·安森对她丈夫的死亡知情而且一直加以隐瞒,还有些暗示的内容是她可能对她丈夫下毒。这些暗示及含沙射影的攻击,是造谣中伤而且构成了诽谤人格罪或说破坏名誉罪。等我查明是谁说出的、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向什么人说的,我打算对此采取行动。” “你不要用威胁吓唬我。” “我不是威胁,我是陈述。” “我认为这就是威胁。” “我不能控制你的思想,而且我也不想控制。” “你要保护你的当事人的利益,对吗?” “我要保护我的当事人的利益。” “在这方面,我可能大有价值。” “你说的‘价值’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追求金钱。” “你想要什么?” “梅森先生,咱们来互相理解。我希望你理解我的立场态度。” “你的立场态度如何?” “一方面,你可以说我是阿林顿一家的朋友。” “嗯,那是一方面?” “是的。” “还有另一方面吗?” 芬德利说:“我认为还有。” “哪方面?” “我是个商人。” “说下去。” “德莱恩·阿林顿是个大好人。” “是的。” “他和世间众生一样,一天天地衰老。” “是的。” “他已经到达了一个自感孤独的年纪,因此十分易动情感。 你的当事人出现并给了他深刻的印象。我们都知道,男人迷恋异性的时候,他们会失去价值观念。” 梅森问:“那你自己对异性又怎样呢?” 芬德利笑笑:“好了,我对米尔德里德·阿林顿有兴趣。我们打算结婚。” 梅森说:“照这样,现在你非常感兴趣的就是:看到全部财产,或者起码是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财产,从她的德莱恩叔叔转到安森太太的手中?” “如果你愿意,就那么说吧。” 梅森说:“我只是问。” “好吧,我们现在是要摊牌,对。” 梅森对他说:“继续讲下去。” “你的当事人,就你来说塞尔玛·安森是个当事人,你不可能看到她的任何弱点,你轻信她。那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但是她有犯罪行为。 塞尔玛·安森谋杀了她的丈夫比尔·安森,目的是要得到他那笔保险金。她用那笔保险金干得不错。她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精明厉害。她要增加钱财。 她想嫁给德莱恩·阿林顿。她一旦和他结婚,让他立下有利于她的遗嘱,德莱恩·阿林顿就活不过12个月。塞尔玛是个机敏、精明,又善于随机应变的投机者。” 梅森问:“你自己又如何?” 芬德利说:“好吧,我说,我精明、机敏、善于随机应变,也是个投机者。” 梅森说:“讲下去。” “地方检察官要证明塞尔玛·安森犯有谋杀罪。保险公司非常希望证实塞尔玛·安森谋杀她丈夫,因此无权保有那笔保险金,而是受托为保险公司保管那笔钱。 “我能够向保险公司提供它所需要的证据,向地方检察官提供他所需要的证据。” 梅森说:“不予评论。” “我知道,你作为律师不能做任何交易。我作为证人也不能做任何交易。 但是,我并不愿意东奔西走地为官员们卖力。我也不想给塞尔玛·安森制造麻烦。她除了某些特点之外,可说是个有教养的、值得尊重的女人,——唷,我怎么能品评人家?” 梅森说:“讲下去。” “当心,我在不得已时,可以略施权宜之计叫塞尔玛·安森被判谋杀罪而不能和德莱恩·阿林顿结婚。这样最符合我的意图。 “另一方面,如果塞尔玛·安森自愿放弃德莱恩·阿林顿,也就是说,如果她远走他乡,我想地方检察官就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她有罪——起码,定罪的可能性要比我提供证据的情况下大大减少。” 梅森说:“不予评论。” “我想此刻你应该评论。” 梅森说:“好吧,我来评论。出去!” “你是什么意思?把交易撤出去或者摆出来?” 梅森站起来,打开出口的门,说道:“我是说叫你出去。” 芬德利说:“啊,等等,你不能这样毫不客气地把我打发走。别忘了,你对你的当事人负有责任。你有责任去做任何有益于她的交易。我是向你提供……” 梅森打断他的话:“出去!” 芬德利站起来:“我告诉你……” 梅森向前迈出带有威胁性的一步:“出去!” 芬德利看到律师眼中的神色,转身走向门口,说道:“你要为今天这事后悔一辈子。” 梅森说:“出去!” 芬德利说:“现在是你逼我打出王牌。” 梅森向前走着说:“再过两秒钟左右,那就是你逼我打出我的王牌了。” 芬德利匆匆退出门进入走廊。 梅森关上门。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看怎么样?你认为他是吓唬人吗?” 梅森摇头说:“我想,在24小时内,塞尔玛·安森可能在谋杀亲夫的罪名下遭逮捕。” “你认为芬德利手里有什么?有某种明确的证据?” 梅森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若确实没有证据,他就不会来找我了。他打算透露证据的性质,我若是给了他机会的话。” “可是你不想给他机会?” 梅森说:“我们不能和这类人做交易。我对我的当事人负有责任,而且我对我的职业、对我自己也负有责任。” “我以为你要打他。” 梅森叹气:“我也想过要打他。我若是打了他,我大概得为此懊悔一年。” 她问:“可是你因为没有打他又有什么想法?” 梅森急促地说:“我要懊悔一生。” 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晨梅森走进办公室,这时德拉·斯特里特抬头向他微笑致意,说:“达夫妮·阿林顿在等待见你。办公室一开门她就开始在这儿等。她甚至在格蒂开门之前就已经等在大厅里了。”梅森问:“你知道她有什么事吗? 这位阿林顿的情况正在变得复杂了。”“她因为什么事非常激动。我以为她会对我如实说出一切,可是她不愿意在格蒂面前谈。”梅森说:“她是个可爱的女孩。让她进来。”德拉·斯特里特点头,到外间办公室把达夫妮·阿林顿带进来。 梅森说:“很抱歉,让你久等了,达夫妮。今天早晨我迟到了一点。” “没关系,梅森先生。我只是希望务必在那之前——在发生什么事之前,见到你。”梅森问:“例如什么事?” 她说:“情况都变得十分复杂了。我简直不知从何说起,反正这事和乔治·芬德利有关系,当然也和米尔德里德有关,因为乔治已经把米尔德里德摆弄得鬼迷心窍了。他支配她的思想。” 梅森说:“我可以说,他是个相当强有力的人。” “强有力又无耻。我来这里主要是由于他。” 梅森稍稍眯起眼睛说:“你的意思是他要求你向我说情,你是代表……” “不,不,不。梅森先生,不要误解我。我的确是希望叔叔幸福,我偏巧也想到塞尔玛·安森是对他合适的女人。我知道这会在经济上给我造成很大的差别,我想是会的,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看到他们结婚。我想这一切现在都中断了。” “为什么?” “塞尔玛·安森只要有这块乌云压顶,她就绝不会同意结婚,而且恐怕她要终生遭受这种乌云压顶的罪。” “你叔叔怎么样?” “叔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关切。他打算尽一切力量从各个方面保护塞尔玛,我想他很快就要求婚——我认为他实际上有这个想法。” “可是塞尔玛不会同意。” “梅森先生,设想你处在她的位置。报纸上一直这样散布,在她以德莱恩·阿林顿夫人身份活动的圈子中流言蜚语满天飞。她遭遇这个家庭大部分人的冷酷无情、怀恨抱怨的敌视。 “她不能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婚姻不能面对这种情况,叔叔不能面对这种情况。这意味着要改变他整个的生活。假设他偶感风寒,你想想将要发生什么情况。将有一队侄男侄女找上门来,说,‘叔叔,你不管你怎么想这事,我要让你马上去诊治砷中毒病。’” 梅森默默沉思。 达夫妮说:“咱们现在来谈我今天一大清早来到这儿的原因和我那么激动的原因。 “我知道乔治·芬德利来见过你,而且我想他原以为很可能和你做成某种交易。他觉得如果有你的同意,塞尔玛·安森也同意去周游世界,或者到叔叔无法与她联系的某个地方去,如果乔治不拿出他所掌握的证据,保持沉默,那这事也就逐渐夭折了。 “显然你严厉拒绝了他。 “昨天晚上,我走进起居室去拿我放在那里的一本书。我先是打了网球,穿着网球鞋,所以进屋的时候一点声响也没出。 “我并没有要偷听,因为我没想到那个时候还有人在那个房间里,可是米尔德里德和乔治·芬德利坐在那儿密谈,他们好像刚刚做出什么决定,正在仔细检查他们的方案。我听乔治说,‘我们要让你叔叔发现这个证据……’这时,米尔德里德看见我就轻轻踢了乔治的脚踝骨。 “乔治理解了这一信号,他没有转身,只是稍一犹豫就接着说,‘这个证据就是要说明那项投资将是浪费金钱。这种方式可以更有力地叫他信服,比我们使劲和他谈要强。’“米尔德里德说,‘对,我也这样想,’然后抬头看看,问我: ‘达夫妮,什么东西放到这儿了?’” “我说‘只是拿一本书’,然后走出来。不过,梅森先生,我很满意,因为我知道他们在策划某种诡计。我想他们要把某种证据窝藏在叔叔能发现的地方。嗯,你可以想象在那种情况下要发生的事。迪伊叔叔不得不把他发现证据一事报告警方,而警方又要利用叔叔做证人。他将成为非自愿的证人,但是不论情况如何,叔叔都会说实话。 “万一他的证言竟把塞尔玛·安森送入监狱,或者……或者……或者,甚至送入死刑毒气室,你可以设想要发生什么事。这正是失算而使米尔德里德占了便宜。还有,米尔德里德和芬德利两人近来就像一个人一样抱团。” 梅森问:“他们打算结婚吗?” “是的。有时我觉得他们已经成婚,可能已经秘密结婚,但是他们目前一直小心行事。叔叔不喜欢乔治,他不赞成米尔德里德要嫁给乔治或接纳乔治进入我们家庭的想法,但是叔叔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很宽容,他要让这种局面自行结束。也就是说,他认为他是在这么做。 “实际上,我认为米尔德里德的想法是她如果在目前嫁给乔治,搬出这栋房子去和乔治同住,叔叔有可能对乔治产生反感,而对我们其余的人有好感。而且她知道,如果嫁给乔治,让乔治搬进这栋房子和我们大家同住,随时随地都会产生摩擦。” 梅森问:“都有谁住在你们这栋房子里?” “嗯,当然有我,还有福勒和洛利塔,福勒是我哥哥。我们三人都住在这栋房子里。此外我还有一个哥哥,只比我大一岁,他叫马文·阿林顿,他已经结婚,住在旧金山。我们不常见面,虽然在家庭团聚的日子他尽可能和我们团聚,可是他妻子罗斯玛丽愿意和她的父母一同过感恩节。他们还没有孩子,他们结婚刚一年多点。另外当然还有米尔德里德也住在这栋房子里。” 梅森问:“这是一栋大房子吗?” “的的确确的巨宅,有非常多的房间要照管,还有非常多的园地。我们帮助干点家务。有一个女管家和一个厨师,他们是白天来上班,晚上回自己的家。留住他们也很不容易。最近几天,家务佣人又成了问题。” “大片的园地?” “我说是,有一个网球场,一个游泳池,一个避暑别墅,一个烧烤宴凉亭——只不过是个很大的凌乱的老式结构,可是叔叔中意,他愿意让我们和他一起去那里。” 梅森说:“我想他富裕吧?” “非常富有。” “他喜欢举办招待活动吗?” 达夫妮说:“过去喜欢,现在不了,因为佣工成问题,所以不像从前那样举办很多活动了。我们以前常常举行烧烤宴。那儿有一个又长又大的凉亭,里面有桌子及室外烹调用的全部设备。叔叔爱烧烤大块的肉片,他有一种烧烤方法,还有一种美妙的调味汁——嗯,你知道男人是多么喜欢做那些事。” 德拉·斯特里特微笑着说:“他知道。” 梅森问:“你觉得某种证据可能已经捏造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堂姐米尔德里德确实狡猾、自私。而乔治·芬德利,照我看,真是个低级骗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完成他想做的事情,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梅森问:“威廉·安森中毒死亡的那次宴会,是在你叔叔这栋房子举行的吗?” “是的,那是一次家庭烧烤宴,塞尔玛·安森和她丈夫应邀参加了。我认为当时有某种房地产交易问题悬而未决。那是一个暖和的夜晚,叔叔兴高采烈,他一直烧烤大块的肉片,这些肉片都先用他特制的美妙的调味汁腌泡过,洛利塔早已做好色拉凉菜,叔叔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蟹肉色拉。 “洛利塔在那天上午做好色拉放到冰箱里。后来她为加入一些其他食品又把色拉从冰箱中取出。然后她打算在冰箱里腾出地方把色拉放回去,可是这时她接了一个电话,随后又要急急忙忙去美容院,她就把色拉盖上以防苍蝇飞进去,然而那天真是暖和,我想她把色拉放在冰箱外面有整整一下午——可是她否认这一点。” 梅森说:“他们很难证明安森的死亡是由于砷中毒加上那样的病史…… 宴会是在凉亭下举行的?” “啊,是,我们在那儿装有烧烤炉蓖、长桌、椅子,到处装有电灯,有自来水,甚至还有一个小酒吧及厨房。” “人人都感到恶心了?” “凡是吃过蟹肉色拉的人都感到有点不舒服。叔叔非常难受。当然,可怜的安森先生病得极其厉害,不得不把他送进医院,他就死在那里了。” “除了食物中毒以外,当时没人怀疑别的什么事吗?” “是的。” “你叔叔还继续举行烧烤宴吗?” “绝对不了。他根本不走近烧烤凉亭。自从那天晚上在那儿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再也不去了。他干脆挂锁关闭了那个地方的门,而且我们连野餐郊游招待活动也没举行过。” 梅森问:“当晚都有谁在场?” “全家人。米尔德里德也在,那是她认识乔治·芬德利之前。还有我哥哥马文和他妻子罗斯玛丽,我哥哥福勒和他妻子洛利塔,福勒和洛利塔是同叔叔一起住在这栋大房子里,所以他们在场。另外还有安森夫妇,当然还有叔叔,我想就这么多人。那是一次家庭宴会,只有安森夫妇这两位外人。” “这是在乔治·芬德利进入你们这个家庭之前?” “对,是在三四个月之前。那时米尔德里德还不认识他。” “你记得那天晚上的什么事吗?” “除了热得难受以外,没别的什么。我们在酒吧喝了饮料,吃过晚餐谈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走向大房子。就在这时,安森先生诉说胃痛,他痛得越来越厉害,他妻子决定带他回家。接着叔叔开始急性腹痛,很快我们大家都感到不舒服。我们请来一位内科医生,他问我们刚才吃了什么,我们对他说了蟹肉色拉的事,于是他说他肯定那是食物中毒,因为蟹肉色拉先放进冰箱然后取出,在这种情况下,细菌繁殖得非常快。” “请警察检查烧烤设备了吗?” “噢,他们在一星期或10天以前外出了,只有两三个侦探来过,是叔叔带领他们查看的。” “他们照相了吗?” “我想他们照了,对,是照了。当然,那个保险公司的人,赫尔曼·博尔顿,也来过两三次。” 梅森问“为什么两三次?难道第一次去就不能发现有待查明的东西,看出问题?” “我也这么想,可是他在二三个场合向叔叔发问,而且他一出去到烧烤凉亭,就坐在那儿,察看东洒,然后划了一张略图,接着又拍了几张照片。” 梅森说:“唷,我要警惕。我看不出他们在这种时候能安插什么证据,不过,你的话当然有道理。假若不利于塞尔玛的证据竟然由你叔叔发现,那很可能使她悲痛欲绝。” 达夫妮说:“更不必说这要使叔叔陷入什么境地了。我想,他大概宁愿杀死自己,也不会带着东西出庭作证给塞尔玛定罪。 梅森先生,你认为将有一个诉讼案件——一次审判?有吗?” 梅森说:“恐怕要有。我想警方在慢慢地悄悄地进行工作,所掌握的资料足以把一个案件提交大陪审团并让大陪审团宣布起诉。” 达夫妮说:“这真是非常残酷,而且我觉得极其不公正…… 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吗?” “你是指什么?” “证实塞尔玛有罪。” 梅森说:“塞尔玛·安森不是个要杀死丈夫的人,她不是一个要采取放毒手段的人。如果她没有毒死自己的丈夫,我是相信她没下毒手,那就很难证实她有罪。 “另一方面,达夫妮,不要误解,由于别人狡猾地窜改、伪造证据而被投入监狱甚至送进死刑毒气室的人,以往有过。”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诬陷一个人谋杀?” 梅森说:“诬陷一个人谋杀是非常非常可能的。” 她请求道:“请你务必保证他们不能那样对待塞尔玛,行吗?” 梅森允诺:“我竭尽全力。” 第十六章 保罗·德雷克下午两点钟打来电话。“佩里,让你震惊的消息,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说出来。” “大陪审团已经控告塞尔玛·安森谋杀她丈夫。我不能告诉你消息来源,不过这是刚刚从电报系统收到的最新秘密消息。”“这事是什么时间发生的?”“大约20分钟以前。” 梅森说:“保罗,多谢。这给我创造了一显身手的机会。” 梅森挂上电话对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已经控告塞尔玛·安森。德拉,尽快让她接电话。”德拉·斯特里特拨了一个号码,过一会儿,她摇摇头。 梅森说:“她还给了我们另一个号码,试试那个。” 过了一会儿,德拉·斯特里特说:“这个号码通了。头儿,她在接电话。” 梅森说:“安森太太,我是佩里·梅森。你筹集现金的渠道顺畅吗?” “怎么,你需要……?” 梅森打断她的话:“这钱不是我需要,而是你很快就需要。”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筹出大笔款项。” “10万美元?” “能。” “提前半小时通知?” “我只需要写两张支票就行了。” “拿好你的支票簿,尽快到我的办公室来。你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30分钟。” 梅森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再快一些。” 律师挂上电话,站起来开始在地板上踱步。大约10分钟以后,他给保 罗·德雷克打电话。 他说:“保罗,我要密探跟踪乔治·芬德利。” “跟踪多久?” “直到我通知你停止。你认为需要多少人就派多少。” 德雷克说:“你知道,真正的跟踪工作很费钱,必须找至少3个人按每班8小时轮班倒,每隔两三小时就得让他们休息10分钟,而且……” 梅森说:“不要向我说你的困难。我有自己的问题。你派侦探跟踪芬德利。” “行啊。”德雷克说完挂上电话。 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接通凶杀处的特拉格警官。” 她点头,过一会儿说:“他来接电话了。” 梅森说:“你好,警官,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关于谋杀的事。” “我总是愿意谈谋杀的事。有什么特别的谋杀?” 梅森说:“可能。请你在办公室等半个小时左右,可以吗?” 特拉格问:“重要吗?” 梅森说:“重要。等你听到我要说的话,你就会了解那件事十分重要。” 特拉格答应:“我等着。” 梅森挂断电话,10分钟后内线电话铃声响起,格蒂在电话里说:“安森太太在外间办公室。” 梅森出去到接待室向她致意。 他陪她走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关上门说:“安森太太,做好准备听一个惊人消息。大陪审团已经控告你谋杀你丈夫。”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摇晃了几下,于是德拉·斯特里特一手搂住她的腰扶她坐到椅子上。 梅森说:“现在我要你听我说,并且不折不扣地按我说的话去做。 “我打算做一次重大的尝试——保释你。为此我必须非常非常小心谨慎地搭桥铺路。” “我从来不知道谋杀案允许保释。” 梅森说:“法官有斟酌决定此事的权力。现在我不知道对你不利的证据是什么。他们显然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我们这个计谋的要点是要抢在警方前面,打他个措手不及。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而且我不在场你绝对不要说话,我在场你就让我谈。你的全部回答仅限于一句话:由梅森先生进行这次谈话。 “好了,我要设法带你从后面的过道走出去,因为我有个预感,走那条路要更安全一点。” 梅森拿起电话说:“格蒂,给我接楼房管理办公室。”楼房管理办公室的电话接通后,他说:“我是佩里·梅森,请你马上把运货电梯开上来到我们这一层,可以吗?我有东西想请你运下去。” 楼房管理人以怀疑的口吻问:“是什么呀?” 梅森说:“20美元。” 经过片刻的沉默后,楼房管理人答应马上上去。 梅森点点头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德拉,处理日常事务。记住:梅森先生外出,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赶快跑下去到大楼前面找出租汽车司机,叫他开车穿过胡同绕到这座大楼的后门。” 德拉·斯特里特点头。 梅森开门让她和安森太太先走。德拉·斯特里特出门向右转,通过走廊匆匆走到电梯口。梅森扶着安森太太的右臂肘,指引她向左走到大楼后部。 楼房管理人已经开来电梯,笑嘻嘻地在那里等着。 梅森交给楼房管理人20美元,他说声“谢谢”便把钱放入衣袋,然后好奇地打量塞尔玛·安森。电梯门关闭,电梯厢隆隆地响着下降到地下室。 梅森陪同安森太太从地下室走上阶梯出了后门,出租汽车在拐角处转弯进入这条胡同。 梅森向司机发出信号,司机答应,过一会儿,梅森搀扶安森太太上车。 梅森指示说:“警察总局。” 司机又看了梅森一眼,认出他来,说声“是,梅森先生。”操纵方向盘开车出胡同进入大街后熟练地驶向警察总局。 梅森陪同安森太太走进特拉格警官的办公室。 他说:“特拉格警官,这就是你在埃尔帕索没有见到的那位妇女,塞尔玛·安森。” 特拉格努力压抑自己以免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你好,安森太太。” 梅森说:“我们知道安森太太已受大陪审团起诉。我们是来这里投案,请求登记备案并立即把她送交最近、最易会见的地方法官。” 特拉格说:“这是地方检察官的工作。” 梅森说:“好吧,那么就找地方检察官,不过我希望把安森太太自愿投案一事记录在案。” 特拉格问:“你怎么知道起诉的事?” 梅森问:“电台没有广播吗?” 特拉格断然否定:“没有。” 梅森和一位妇女走进特拉格办公室的消息传到了记者室,许多记者聚集在走廊里。 特拉格叹口气打开门说道:“请进来吧,小伙子们。这是佩里·梅森,律师。他和他的当事人塞尔玛·安森一起来到这里。她因被控蓄意谋杀前来投案。她已受到大陪审团起诉。我要给地方检察官打电话。” 梅森说:“而且我们请求立即把安森太太投案一事登记备案,并把她送交最近、最易会见的地方法官。” 特拉格说:“我已经说过,那是地方检察官的工作。” 梅森坚定地宣告:“那是警方和地方检察官的工作。” 记者们开始闪光拍照,提出问题。 梅森摇头说道:“先生们,不要提问。安森夫人将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以适当的方式做出陈述。” 同在一个大楼里的代理地方检察官来到这一群人中间,特拉格向他解释所发生的事。 安森太太被带进监狱女犯部,取指纹,登记入册,然后在梅森的坚持下把她送交地方法官。 梅森说:“法官阁下,我代表塞尔玛·安森。大陪审团已经控告她犯有蓄意谋杀罪。可是没有丝毫证据证实这一指控,而且我预计到审判此案时依然查无实据。不管怎样,此案中这位妇女十分优雅,善辨好坏,她一生从未惹是生非,甚至连一张违返交通规则的传票也与她无缘,竟然发现有人控告她犯罪,尽管感到震惊,还是匆匆找警察局投案,来到这里听从法院处理。” 法官问:“你说那些话是什么用意?” “我认为此案中的被告应该可以保释。” 代理地方检察官说:“蓄意谋杀案中不准保释。” 梅森说:“法院有权决定保释问题。这位妇女已主动投案,她愿意拿出合理数额的现金作为保释费。 “法院完全清楚,保释的目的不是惩罚。一个人被送交地方法官以确定保释问题时,不是宣判他有罪。地方司法长官仅仅需要调查该案件中的各项事实、被告周围的情况以及确定保释问题,而保释的惟一目的就是向该州郑重保证被告将按时出庭受审。 “在这一案件中,被告已主动投案,她希望交钱保释,不是请担保人作保,而且交付现金。” 地方法官问:“你提议交多少钱?” “我们希望交出5万美元作为保释金。” 代理地方检察官站起来说道:“阁下,那个数目太荒谬了。这是一桩蓄意谋杀案。无论多大的金额都不能确保蓄意谋杀案的被告出庭,因为法庭有可能宣判死刑。” 梅森问:“你们地方检察院打算要求判处本案被告死刑吗?” 代理地方检察官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和我的上司交换意见。 我只知道这是一桩已经起诉的蓄意谋杀案。” 梅森说:“如果你不知道你们是否打算要求判处死刑,就不要用蓄意谋杀罪试图影响法院。” 法官一直仔细端详塞尔玛·安森,经过认真推敲,对代理地方检察官说道,“让她交5万美元保释,你反对吗?” 代理地方检察官说:“我当然反对。我认为这个数额不够。 我认为此案不适于保释,而且……” “法院裁决,准许被告交付10万美元保释,现金或抵押品,抵押品的价值应为……” 梅森说:“此时此地我们就能交出现金。安森太太填写支票,几分钟之内就可由银行担保付款。” 法官裁定:“很好。被告交付10万美元的保付支票获得保释。” 梅森庄重地鞠躬:“谢谢阁下。” 第十七章 佩里·梅森陪同塞尔玛·安森坐在辩护席。她问:“没有陪审团?” 梅森说:“没有陪审团。此案由利兰·克劳德法官审理。” “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陪审团?”梅森说:“请不请陪审团,要看情况而定。如果你是打一场绝对一目了然的简单的官司,而检察当局为所欲为,你就需要陪审团,有时你可以利用陪审团的同情,或者你可以说服陪审团中12个成员当中的一两个人,促使陪审团因意见分歧不能做出决定。 “然而在此案中我不陪审团的理由是因为你此刻在保释中。” “那有什么关系?” 梅森微笑,回头大致一看拥挤的审判室,瞧了一眼手表。 “克劳德法官今天有点迟到了,通常他都严守时刻。克劳德是个酷爱隔离陪审团的人。凡是有可能进行新闻宣传的案件,在审理期间,这位法官几乎肯定要把陪审团隔离起来。” 她问:“为什么?” 梅森说:“揣测揣测那个心理作用,尤其是如果陪审团中有些人开始检看当局的证据并轻信它的时候,会有什么心理效果。 一个被控谋杀的被告,可以像空气一样自由自在地到处走动,去夜总会散心,而陪审员却被隔离起来,只能像牧牛一般群体活动。他们不喜欢这种情况。” 塞尔玛·安森说:“我明白你的用意,可是——梅森先生,让我继续得到保释这点非常重要。” 梅森说:“我要力争法官在审判期间继续准许保释。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不过……” “梅森先生,如果法官宣判我有罪,如果我不得不坐牢,或者甚至在审判期间监禁我,我就死。我的确要死。” 梅森微笑着说:“噢,情况还没有糟到这一步。起码,在审判期间监禁你……” “梅森先生,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接受不了,我不想坐牢。” “如果法官下令,你就不得不坐牢。” “不,我不,我要自杀。” “你这话是严肃认真的?” “我是绝对非常严肃认真的。” 梅森说:“我要竭尽全力为你工作,可是检察当局暗中掌握着惊人的材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内容,可是好像他们认为是可据以判刑。” “克劳德法官怎么样,他公正吗?” 梅森说:“绝对公正。此外,他还虚心,没有偏见。如果他认为一个人很可能有罪,但是他又觉得证人提供的证据还不能说是毫无疑问,他就释放被告。检察官们不喜欢他。他们说……啊,他来了。” 法庭警官指挥观众起立,发出拖长的声音以法律术语宣布开庭。 克劳德法官整理一下法官服坐到法官席上,向法庭监守官点头示意。 法庭警官对观众宣布:“请坐。” 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一桩加利福尼亚州检察院对塞尔玛·安森的案件。 被告出庭了?有律师代表?” 佩里·梅森说:“是,阁下。被告已到庭,我代表她。” 克劳德法官问:“加州方面准备好了?” 审判代表亚历山大·希尔顿·德鲁起立说:“我代表地方检察院。”此人在某些轰动一时的审判案中起过重要作用,取得过巨大成功。 克劳德法官宣布:“很好,开始。” 塞尔玛·安森突然对佩里·梅森耳语:“那位法官的相貌可怕死了。” 梅森小声对答:“千万不要一叶障目。他虽然外貌凶恶,可是他的心胸宽阔无边。另外……。” “什么?” “凡是精明的专家进行的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他都对其功效坚信不疑,而且他识认邓肯·门罗,熟悉他的工作。” 塞尔玛说:“噢,我开始明白了。” 亚历山大·德鲁说:“法官阁下,因为法庭审理此案没有陪审团,我们就不做开审陈述了,我们相信提交法庭的证据足以证实本案。” 克劳德法官说:“很好,传你的第一个证人。” 德鲁说:“我们传博兰·道斯医生。” 梅森在即将让道斯医生宣誓时说道:“我们认为医生资格有保证,当然你也有权提问。” 德鲁急促地说:“很好。” 这位律师转向他的证人问道:“道斯医生,在威廉·哈珀·安森生前,你和他熟悉吗?” “我和他熟悉。” “你也认识被告塞尔玛·安森?” “是,先生。” “塞尔玛·安森和威廉·哈珀·安森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威廉·哈珀·安森现已死亡?” “是。” “他的最后一次疾病是你诊治的?” “是。” “他死在哪里?” “在尼克松纪念医院。” “死亡原因是什么?” “砷中毒。” “你最后一次见到威廉·哈珀·安森的尸体是什么时候?” “从坟墓中掘出后大约24小时。” “当时你是和别人共同进行尸体解剖吗?” “是,先生,我和法医处的尸体解剖医生共同进行的。” “你是否知道这种毒药是在死亡前多久摄取的?” “根据尸体状况及我所了解的病历判断,我说毒药是在死亡前大约20小时摄取的。” “你是否知道,威廉·安森在那段时间——他死亡前20小时是在哪里?” “只是根据病人自述的经过情况。” 德鲁对梅森说:“你可以提问了。” 梅森对医生说:“你完全确信死亡原因是砷中毒?”“是。” “你诊治了死者的最后一次疾病并签发了死亡证明书?”“是。” “你根据自己的看法在死亡证明书中写明死亡原因是胃肠紊乱,或称急性消化不良?” “我现在知道的比那时多。” “医生,回答问题。你签发了死亡证明书,写明死因是胃肠紊乱?” “是。” “你当时没有想到砷中毒?” “我当时没有理由怀疑,没有理由,先生。” “医生,什么事使你改变了想法?” “从墓中掘出尸体后我们所做的化验分析。 “你们发现了砷?” “是。” “是否由于法医处的尸体解剖医生对你说了什么话,你支持他的意见就改变了你自己的看法?” “嗯,我们发现了砷。” “谁发现了砷?” “我们两个人做的尸体解剖。” “谁做的毒物学工作?” “法医处。” “那么,你是听信了他们说有砷存在这一番话?”“是。” “于是迅速改变你对死亡原因的见解?” “噢,好!如果你希望事情是那样的话,就是。凡人都犯错误。” “医生,你能肯定你此时不是正在犯错误吗?” “我认为不是。” “可是,你过去在签写死亡原因上犯错误时,和你现在一样,自信正确,是吗?” “我想是的。” “谢谢,医生,我问完了。” 德鲁传赫尔曼·博尔顿出庭作证,出示威廉·安森的人寿保险单,证明死亡日期及被告塞尔玛·安森以遗孀身份用那张保险单领到10万美元。 德鲁问:“你和被告塞尔玛·安森讨论过导致死亡原因的一些情况?” “是,先生。” “她对你说了什么?你说的话要尽量接近她的原话。” “她说,她和她丈夫在德莱恩·阿林顿家参加烧烤宴会,事先准备好的菜肴当中有一种是蟹肉色拉,蟹肉色拉在那个暖和的下午是放在冰箱外面的,她确信蟹肉腐坏了。” “她对你说那次烧烤宴会是在死亡前多久?” “大约20小时。” “梅森律师,你可以提问了。” 梅森说:“没有问题。” 德鲁说:“我们传福勒·阿林顿的太太。” 洛利塔·阿林顿的表情略显悲伤、沮丧,走向前来坐到证人席。 德鲁问:“你的名字是洛利塔?” “是,先生。” 德鲁向克劳德法官解释:“法官阁下,我请求在这里确认家属关系。 “你丈夫的姓名是福勒·阿林顿?” “是,先生。” “他是道格拉斯·阿林顿的长子,而道格拉斯又是,或说曾是,德莱恩·阿林顿的哥哥?” “是。” “德莱恩·阿林顿是你婆家的叔叔?” “是。” “你们夫妇和德莱恩·阿林顿同住在那栋房子里?” “是,先生。” “那是一栋大房子?” “是不折不扣的巨宅。” “这栋房子南面的凉亭内有个烧烤炉蓖、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电灯以及与野餐设备相配的一切东西?”“是。” “我交给你一张照片,问你能不能把它认出来。” “是,这是凉亭照片。” “这是德莱恩·阿林顿那栋房子的照片吗?” 她细看那张照片后说:“是。” “这是另一侧面的照片?” “是。” “这是又一个角度的照片?” “是。” “阁下,我希望请职员把这些物证编号入档。”梅森说:“不反对。” 克劳德法官说道:“命令照办。”“在威廉·安森生前,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我是在叔叔那栋房子认识他的,是叔叔邀请他来参加烧烤宴会,其实这是一次家庭聚餐。”“这次烧烤宴会是在什么地方举行的?”“在烧烤宴凉亭。” “你记得那是一天当中的什么时分吗?”“大约是晚上8点钟。” “电灯开亮了吗?” “啊,是。” “你时时和被告塞尔玛·安森交谈吧?”“啊,是。” “并且你不断地设法把她的话引出来?”“这要看你所谓‘把她的话引出来’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妇住在德莱恩·阿林顿那栋房子里。每当他设宴招待客人时我都要起女主人的作用,作为女主人,我要尽力让塞尔玛感觉像在家里一样舒服自在。我问了她本身的情况和她的爱好。”“关于她的爱好,她对你谈了些什么?”“她喜欢收藏鸟类标本。她爱观看小鸟,她有个捕鸟器,用它来收集标本而不损伤鸟皮。” “你明白她收藏小鸟就是杀死小鸟吗?”“是,当她想得到一些她愿意收藏的标本时,她做了所谓‘集鸟’的工作。” “这意味着杀死小鸟?” “把它杀死并且剥皮。” “塞尔玛·安森对你说过她剥鸟皮吗?” “是,剥了很多鸟的皮。” “而且用防腐剂处理那些鸟皮?” “是。” “她说过是什么防腐剂吗?” “是,她对我说过一种商品名,是叫‘羽毛牢’。” “她对你说过其中含有什么成分吗?” “她对我说,除其他成分外,只不过是大量的砷,她发现砷是把鸟皮保 存完好的一种最佳防腐剂。” “你在这里法庭上及别的地方听到过关于蟹肉色拉的议论吗?” “是,先生。” “谁做的蟹肉色拉?” “我做的。我可以说叔叔非常非常爱吃我做的蟹肉色拉。他喜欢用一定方法做成的色拉,在我们的每次烧烤宴上他都吃很多蟹肉色拉。我通常都设法做很多以便总是足够吃的。” “那一天你也做了蟹肉色拉?” “是。” “顺便说一下,那天是9月15日?” “是。” “天气足够暖和,完全可以在室外吃饭?” “啊,是。” “那个时候你们还在用夏令时?” “是,先生。” “烧烤宴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我们开始吃的时候是比夏令时8点稍稍早一点。” “在烧烤宴之前有没有茶点?” “啊,有。我们喝了饮料,吃了炸土豆片和乳酪浇汁。” “蟹肉色拉端上桌了吗?” “是。” “怎么样端上去的?” “那天我在烧烤宴凉亭一端的厨房里做了一大盆蟹肉色拉,分装到几个色拉盘里,安森太太和米尔德里德把那些菜肴拿去放到桌上摆在全家人的坐位前。” “那些坐位有标记吗?” “全家人的坐位都有。我们有个长凳,坐在长凳上的人,名字都刻在木头上,所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 “你是说被告塞尔玛·安森帮助把蟹肉色拉端上桌子?” “嗯,她端上去一部分。我记得对她说那实实在在的一大份是给迪伊叔叔的,因为他非常爱吃它。于是她说她丈夫也很爱吃蟹肉色拉。” “你知道她端上去的菜肴当中包括蟹肉色拉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端过所有菜肴。她可能帮助端了某些菜。 我在把蟹肉色拉分开盛在盘中,还把法式面包准备好去烘烤。我们用铝箔把它包起来,里面涂黄油,还——啊,我还忙忙碌碌地帮助烹调,所以我不能证明全部色拉都是那个被告端上去的。但是我的确记得她取走一部分色拉端上桌去,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脏盘子插曲。” 德鲁说:“请你向法庭说明所谓脏盘子插曲的具体含意。” “当烧烤宴结束,我们清理餐桌的时候,我记得塞尔玛·安森从桌上收来几个盘子。她正要递给米尔德里德一个盘子时说: ‘我丈夫肯定是贪婪地吃光了他那份色拉。他认为这是他以往吃过的色拉当中味道最鲜美的蟹肉色拉,而且’——这时她失手打了那个盘子。” “盘子掉在什么地方,是土地上吗?” “不是,烧烤宴凉亭的那块地方有砖砌地面。” “盘子怎么样了?” “破碎了。” “碎片又怎么样了?” “塞尔玛·安森说,‘唉呀,真抱歉。’我说,‘把碎片扔到这儿的桶里吧。’接着我走到专放硬垃圾的垃圾桶前掀开盖子。” “有两个桶?” “是,一个桶是放啤酒罐和硬垃圾,另一个用来放软垃圾。” “那次烧烤宴之后,那个凉亭怎么样?” “人人都因蟹肉色拉感到恶心,当时我觉得这该怪我。冰箱早已装满,我把蟹肉色拉拿出来,想让米尔德里德把它拿下去放到地下室另一个冰箱里去,可是米尔德里德和我都要在那天下午去美容院做头发以及——于是我只把蟹肉色拉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我们俩都把它忘掉了,直到我们走进美容院以后才想起来。” “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一回到家,就把它放回冰箱里去了。” “烧烤宴凉亭后来怎么样了?再多给我讲一点这方面的事,近来还用它吗?” “自安森先生死后,叔叔感到十分苦恼。他说他对烧烤宴再也不感兴趣了,再也没有招待朋友。他干脆关闭了通往凉亭的大门,我们把它锁上了。” “锁了有多久?” “一直到现在。” “谁有那把锁的钥匙?” “钥匙就放在我们那栋大房子里,我们都能进去,可是那把锁一直挂在门上,外人进不去。” 德鲁说:“好啦,你能再给我们多讲讲碎盘子的事吗?就是威廉·安森吃色拉用过的那个盘子。” “是,我能。大约两周以前,警察来找我,说他们正在调查威廉·安森死亡事件。他们问我知道什么,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然后那个负责人,凶杀处的特拉格警官,问到凉亭以及所发生的事,还向自那天夜晚之后是否有人处理过那垃圾。 “我对他说,软垃圾已经由垃圾回收工人收走,可是硬垃圾通常是放在那里直到桶满才处理掉。” “那么后来呢?” “后来特拉格警官让我陪他去凉亭。我取来钥匙开门。他看看硬垃圾桶里面,当时有几个空啤酒罐和那个破盘子在里面。” 德鲁问:“就是原来那个破盘子?” “是原来那个破盘子。” “你怎么能认出它来!” “我知道那些盘子和图案,而且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盘子碎裂的样子,碎成3块。” “特拉格警官怎么处理那个盘子?” “他要去带走了。” “你不知道此后那个盘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叫我把凉亭完全照原样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不要谈起那个盘子。” “于是你遵命行事?” “是。” 德鲁转向佩里·梅森:“你可以提问。” 梅森说:“阿林顿太太,一个很漂亮的烧烤宴凉亭,只不过因为几个人食物中毒以及其中一人死亡,就挂锁关闭,你过去觉得奇怪吗?” 这个证人说:“可那不是食物中毒,那是蓄意毒杀。”“情况既然如此,所以你过去觉得锁上凉亭似乎不足为奇?”“不。” 梅森说:“那么,你准是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了解到那不是食物中毒。” 证人犹豫,改变立场,说道:“不,直到最近我才了解到。”“挂锁关闭凉亭这一情况,在过去不像是一件怪事吗?”“好吧,”她退一步承认这一点,“过去是奇怪。可那是叔叔要那样做。” 梅森说:“谢谢,问完了。” 亚历山大·德鲁以冷漠孤傲的神气说道:“现在传特拉格警官出庭作证。” 特拉格警官拿着一个封住的小包走向前来,宣誓,坐在证人席,证明他的官职、住址,证明他在凶杀处的任职期,然后接受德鲁的提问:“你认识先前作证的那个证人,福勒·阿林顿的太太吗?” “我认识她。” “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 “我认识她是在德莱恩:阿林顿那座房子——也许该把它叫作大厦。”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请她领我看那个凉亭——就是威廉·安森参加烧烤宴中毒的地方。” “她带你出去到那个地方了吗?”“是。”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一个上锁的大门。她拿到钥匙开门,我看到一整套室外烹调设备,有煤气管线通到煤气炉,可用以加热咖啡。有一台制冰机,一个可移动的酒吧,当然还有十分精巧的烧烤炉蓖及桌子、凳子和几把折迭椅。” “这一切都有保护措施可避免坏天气的影响?” “对。” “你在那里还发现什么了?” “我们打开垃圾桶,阿林顿太太说那里面放的是硬垃圾,这时发现了一个破碎的盘子。” “你知道这个盘子的来历吗?” “只知道阿林顿太太对我说的那些。” “你把那个盘子带在身边吗?” “是。” “请把盘子给我们看看吧。” 特拉格警官打开小包,出示那碎成3块的盘子。 “这盘子现在的情况和你发现它的一样吗?” 特拉格警官说:“不完全一样。正如你看到的,为辩认指纹,它已经过处理。” “你发现那上面有指纹?你有能力显现出盘子上隐约的指纹,所以才能分辨出谁能摸过那个盘子?” “是,先生。色拉调味品已经干成釉彩似的硬东西,隐约的指纹在这块乾东西上完全保存下来了。” “你在那上面发现了谁的指纹?” “我们发现了两个完整的隐约指纹,经显现后做出了明确的鉴定。” “留下指纹者的身份和姓名是否已经查明?” “被告塞尔玛·安森是一个。” “另一个指纹呢?” “死者威廉·安森。” “你还发现别的什么了?” “我们把这个盘子送去进行过化学分析。”“结果发现了什么?” “我希望让毒物学家就此做报告,我只是个见证人。”“是否有任何别人见过这个盘子或者和它有过什么关系?”“有,先生,就是雷伯恩·霍布斯。” “请问雷伯恩·霍布斯先生是谁?” “霍布斯先生是一位化学工程师,也是霍布斯化学公司的董事长。” “他看见这个盘子了?” “是,先生。” “用它做实验了?” “是,先生” “你在场?” “我在场。” “你能保证这就是原来那个盘子吗?” “我能保证这个盘子就是那个从硬垃圾桶找到的盘子。这盘子一直由我保管,我把它放入包装盒里密封起来,只有在化验时取出过,我一直把它锁在柜中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德鲁说:“我们请求把这个裂成3片的破盘子列入检方的证据,编号5a、5b及5c。” 梅森说:“不反对。” 克劳德法官裁定:“下令照办。” 德鲁对梅森说:“你可以提问。” “一个指纹在一个这样的盘子上长期存留下来,这不是异常吗?” “这是十分异常的。可是在这个盘子上确有很不寻常的情况。” “例如什么情况?” “有一片色拉调味品,而这片色拉调味品又粘到持盘人的手指上,这时就在盘子上留下了隐约的指纹。那片色拉调味品又干了,于是隐约指纹的痕迹就固定在可谓永久性的基面上。”“你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 “是,先生。” “这能识别出来?” “确实。” “那些指纹是谁的?” “威廉·安森右手食指的指纹及被告右手拇指的指纹。”“有没有其他的指纹?” “没有其他可辨认的指纹。有几个已形成污迹的指纹。梅森先生,我可以说:只有那些当时就可辨认及我们估计可以辨认的指纹,才是手指触到色拉调味品时形成的,后来调味品又干了。”“你知道那些指纹留在盘子上多久了吗?” “指纹可能留在盘子上一年多了。” 梅森说:“你答非所问。你知道那些指纹留在盘子上多久了吗?” “不知道,先生。” “色拉调味品可能在大约多长时间后变干,12小时?24小时?48小时?” “我想至多48小时它就会完全干透。” “那么,就你所知,这些指纹有可能是在你开始保管后48小时之内印在盘子上的?” “你指的是被告塞尔玛·安森的指纹?” “对。” 特拉格警官说:“那是对的。威廉·安森的指纹简直不可能在他死后印上去。因此,我认为可以把这事看成一种钟表——衡量确定时间的标准,我们可借以估计所有能拍照及辨认的指纹的留存时间,情况既然如此,我觉得那些指纹必然是烧烤宴上留下的,因为安森先生在烧烤宴后立即去医院并死在医院了。” 梅森说:“谢谢,警官。没有问题了。” 德鲁说:“我要传雷布恩·霍布斯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 霍布斯走向前,说出姓名、住址,证明自己的化学工程资格,说明他是霍布斯化学公司董事长,任职大约已有5年。 德鲁问:“霍布斯化学公司是什么性质的公司?生产什么?” “它生产一系列化学制剂,尤其是用于各种业余爱好的化学制剂,我们也专门研制一点用于剥制动物标本的化学制剂。” “你们公司有一种产品,用于处理要制成标本的鸟皮,以使羽毛附在皮上不脱落,你熟悉它吗?” “非常熟悉,是我发明的配方。” “它有一个商品名?” “是,先生。” “商品名是什么?” “‘羽毛牢’。” “它的一种主要成分,或说它的主要成分之一,是什么?” “砷。” “它在鸟皮处理上有用?” “在这种粉末药剂中加上砷,效果很好。” “有其他化学成分吗?” “啊,当然有。” “行啦,我要问你,霍布斯先生,你们大约在两年前,是否因一起你认为不公平竞争而产生过问题?” “是,我们有过。” “为此你怎么办了?” “我们了解到本公司的某种商品是由批发商买去卖给零售商,他们把瓶上的标签换掉再作为有竞争力的商品供应市场。”“这样做有利可图吗?” “对于某些批发商来说,是有利可图。”“你们采取步骤纠正这一情况了?”“是。” “你们做什么了?” “在我们发出的几批粉剂中加入一种很不容易发现的化学元素。” “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可以进行现场检验来断定这是否真正是我们的产品。 我可以说,用秘密配方生产各种产品的公司经常采用这种方法。 加入微量无关化学物质,然后用分光仪分析这种粉剂,如果分光仪中的谱线表示有这种无关元素,这就完全可以证明这种产品是该公司制造的。” “你们的‘羽毛牢’也这样做了?”“是。” “特拉格警官作为物证提交的盘子上粘有残渣,你们对此也做过光谱分析吗?” “我们做了。我们刮下一块干硬残渣,用分光仪分析,还进行常规分析。 粘附在盘子边缘上的调味品中含有大量的‘羽毛牢’。” 德鲁说:“你可以提问。” 梅森问:“你现在卖的‘羽毛牢’制剂中还加入这种元素吗?” “不,先生。” “你什么时候停止的?” “大约6个月以前,我们过去调查的那个竞争事件澄清时,你要明白,这种元素和这种制剂的性能绝对无关,只不过是为了我们能快速辨认。” 梅森说:“我明白,我相信这是各家厂商为查出其产品所采用的惯例。” 这个证人说:“对。这种做法经常采用。” 梅森说:“谢谢。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德鲁说:“我要传托马斯·贾斯珀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 贾斯珀,一个略微驼背的中年男人,灰色眼睛透露出和蔼的目光,嘴角有丝丝笑纹,走到证人席,说明他的年纪57岁,他的职业是经营一家业余爱好用品商店。 德鲁问:“你指的是哪种业余爱好?” “主要是3种业余爱好:稀有钱币、邮票及业余动物标本剥制用具。” “作为你的经验及职业的一个部分,你熟悉叫做‘羽毛牢’的一种商品吧?” “啊,是,我们大量出售这种产品。事实上我们是本市独家经销店。” “你熟悉被告塞尔玛·安森的相貌吗?” “是,的确熟悉。她在我的商店立有帐户,或者说曾经立过帐户。” “你卖给她名为‘羽毛牢’的产品了?” “噢,是。” “多少次?” “我说至少6次。” “你知道她丈夫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是。我不能立即说出确切的日期,不过我曾给她打电话表示慰问。” “在她丈夫死后,她买过‘羽毛牢’吗?” “我不记得她买过。我帐本上也没有她买‘羽毛牢’的记录。如果她买过,那就是用现金购买,不过我清楚记得她是同时停止购买‘羽毛牢’和其他动物标本剥制用品的,这个时间大致就是她丈夫死亡时间。” 德鲁说:“谢谢。梅森先生,你可以提问。” 梅森说:“没有问题。” 德鲁说:“如果我能有几分钟时间和特拉格警官磋商,我想我们或许能够加速事情的进展。刚才我们的审判进展还是相当迅速。” 克劳德法官说:“我祝贺双方辨护律师审判有进展。我们要休庭15分钟。 检察官,你们还有几个证人?” “我们还有两三个。我要求提交保险单,出示毒物学家的证据及尸体解剖医生的证据。我要求出示掘出死者尸体的命令。我想,如果没有太多的提问,我们今天可以结束。我的提问很简短。” 克劳德法官说:“那将令人十分满意。现在休庭15分钟。” 观众肃静起立,法官克劳德离开审判室出门,这时梅森感到有人猛拉一下他的衣袖。 达夫妮·阿林顿说:“梅森先生,噢,梅森先生,我必须马上见你!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梅森对塞尔玛·安森说:“你就在这儿等着。”他又说:“德拉,你和她一起等。你要负责不让她对记者或其他任何人陈述任何事情。好吧,达夫妮,咱们去这间休息室,你可以在那儿说。” 梅森带路走进休息室,达夫妮泪水盈眶,她说道:“事情发生了,最糟的是我们无法证明它,它只是许多那种事情当中的一件。” 梅森说:“啊,冷静点!控制自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安插了要命的证据,并且使叔叔堕入圈套发现了它。” 梅森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乔治·芬德利问叔叔是否到凉亭那儿去真正彻底地检查过,然后又问叔叔在目前情况下是否考虑拆毁那个凉亭而把烧烤炉蓖移到院子里别的地方去,以避免联想往事。叔叔同意并怀着这一想法去察看那个地方,进行查勘以确定采取什么措施迁移它。当他到那里的时候,他往洗涤槽下面的小橱柜里看了看,他看到紧靠后面的角落里有东西,于是伸手进去取出来,那是半瓶‘羽毛牢’。 “那么,你可以看出这意味着什么了。塞尔玛·安森那时是应邀参加烧烤宴,说她把一瓶‘羽毛牢’带到我们家来,这绝对毫无道理。估计她在此案中的答辩当然是:她在制作飞鸟标本,而‘羽毛牢’是她处理鸟皮使羽毛保持完好无损所必需的化学制剂。 “可是,举行烧烤宴那个夜晚,她丈夫还要进行一笔房地产交易,她绝对没有理由带着‘羽毛牢’赴宴,当然也就毫无理由把它藏匿在洗涤槽下的小橱柜里边。 “事情就是我对你说的这样。乔治·芬德利,也许有米尔德里德与他合作,安插了那件证物。他们栽的赃要在所有证据之上又累加一件,这太过分,她受不了。 “他们干得很巧妙,叫叔叔成为发现‘羽毛牢’的人,致使他或者犯隐瞒证据罪,或者被迫走上证人席做不利于塞尔玛·安森的证明。” 梅森说:“告诉我,他是热爱塞尔玛吗?” 达夫妮说:“当然,他热爱塞尔玛。我不知道开头他是多么爱她,但是现在他是拼命地爱她,他希望她嫁给他。不过他也知道,既然有这块乌云压在她的头顶上,她决不会接受的。梅森先生,这情景简直可怕。” 梅森说:“坐下,达夫妮。” 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前。 梅森坐在她对面。 “你认为你的叔叔准备去向当局报告他的发现吗?” “他不得不去报告。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有别的选择,而且,如果他隐瞒证据,他当然要犯罪,对吧?” 梅森说:“那要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要看双方的私人关系。丈夫有权不被传去做不利于妻子的证明。” 达夫妮说:“可是他们还没结婚,叔叔没有妻子。” “对,他没有结婚。”梅森同意。 经过片刻沉默之后,梅森说:“平基·布赖尔是个出色的飞行员,她拥有数架一流的飞机而且毕竟塞尔玛·安森是在保释中。” 梅森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深感迷惑的达夫妮微笑着说:“啊,达夫妮,我同情你叔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不能给他提出建议。他可以做一件事兼顾他的良心和他本人的利益的事。” “梅森先生,你的意思是否迪伊叔叔应该……?” 梅森打断她的话:“你是好人,你理解力强又耳朵聪敏,你听到了我说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不适合由我去向你叔叔建议。啊,达夫妮,我必须回到法庭去看看我的当事人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新闻记者会纠缠她要求采访,问她是否记得那个碎盘子,说这个时候出现这件证据好像要对她不利,并利用这样那样的废话引她开口,你要晓得新闻记者想让人开口时善用各种伎俩。” 梅森走到门口转脸朝达夫妮微笑,她还张口呆坐在桌前。 “如果你碰巧见到平基,代我向她致意。”他说完走了出去。 第十八章 克劳德法官回到法庭,于是代理地方检察官说:“法官阁下,我还有一个证人,我想今天上午询问她,然后再传毒物学家出庭作证。因此,我已经请毒物学家今天下午两点钟出庭。这样安排,对法庭是否方便?” 克劳德法官说:“大概可以。然而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把其他证人安排进去。我希望审判持续进行,不间断。” 德鲁说:“是,阁下。传米尔德里德·阿林顿出庭作证。” 米尔德里德·阿林顿脚步有力地走向前来,面孔严厉,表情坚决,双唇紧闭,撇成一条直线。只可惜她的化妆无助于她露出如同玫瑰含苞般的美唇。 德鲁问:“你的姓名是米尔德里德·阿林顿?”“是,先生。” “你和德莱恩·阿林顿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侄女。” “你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先生,我是奥利弗·阿林顿的女儿。我有堂兄弟姊妹,他们是道格拉斯·阿林顿的子女。” “阿林顿小姐,你住在哪里?” “我和叔叔同住一栋房子。” “在威廉·安森死前举行那次烧烤宴时,你是住在你叔叔德莱恩·阿林顿那栋房子里吗?” “是。” “在那个时间之前,你在那里已经住了大约多久?” “大约5年。” “你未婚?” “是。” “你有大学学位?” “是。” “谁供你大学毕业?” “叔叔——我是指我叔叔德莱恩·阿林顿。” “你还记得我前面提到的烧烤宴这件大事吗?” “是,先生。” “举办那次烧烤宴时你做什么了?你做哪份工作,你的职责是什么?” “我参加厨房工作和配制色拉。” “蟹肉色拉是你做的?” “是洛利塔做的。” “把色拉端上桌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的事情办得很顺利,这时安森太太,就是这位被告,坚持要帮忙。我想她是好意,可是她对我们的环境不熟悉,不知道如何做才好,所以总是碍事,不过我们容忍了这一切,因为我们觉得她是好心好意。” “你还记得什么事,尤其是有关蟹肉色拉的事?” “我特别记得的是端给旁边桌前那两个人的两份蟹肉色拉。” “你说旁边桌前的两个人,那是指谁?” “我叔叔德莱恩·阿林顿及这里被告的已故丈夫威廉·安森。 他们在谈生意,所以坐在旁边一张小桌前,它和带凳子的烧烤宴长桌之间有一段距离。” “关于那两份色拉,你记得什么?” “我把最大的一份色拉盛到叔叔的盘子里,因为我们在烧烤宴上吃肉片时,他往往吃得很少,可是我们有蟹肉色拉时,不论是洛利塔做的,还是我做的,他都爱吃,差不多一餐饭全吃它。当我交给安森太太那两盘色拉时对她说,‘大的这一份给迪伊叔叔,另外一份给你丈夫。’她点点头就双手拿着两盘色拉走向那张小桌。 “然而我偏巧注意到,当她走到长桌的一端时,她假装把一些色拉调味品洒到她手上及盘子上,于是她把两个盘子放下,忙着用纸巾擦净色拉盘及她的手。当时对这个情况我也没想什么,可是她在色拉盘边上忙乱了好一会儿。” “后来你看见她把色拉端上桌了吗?” “没有。我只看见她又把盘子拿起来,但是在她实际摆上桌的时候我没看见她。” “你已经看到那个碎盘子,加州检方的证据编号5a,5b,5c?” “是。” “你记得什么有关这个盘子的事吗?” “我记得很多有关的事。我看见被告安森太太把盘子打了,那是故意摔的,不是偶然失手掉的。” 梅森说:“提议删去证人的结论。” 克劳德法官说:“同意动议,但只是回答中的最后部分。” 德鲁对梅森说:“你提问吧。” 梅森问:“你本人帮助安排色拉盘了?也就是说,你不仅准备上菜用的蟹肉色拉盘,还端过那两个人用的盘子?”“是。” “你的叔叔得到了最大的一盘或一碗?” “是。” “你不喜欢被告,对吗?” 她唾弃地说:“不,我不喜欢她!” “我可以问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认为她是一个精明、诡诈的女人,还因为我简直确信她谋杀了她丈夫。” 审讯室中发出一阵听得出的众人喘息声。 “你希望看到她被定为谋杀罪?” “我对这次审判的结果不感兴趣。我只是不要这个女人进入我的家庭。 你问了我,我也坦率地回答了你。” “当安森太太端上色拉又返回来的时候,她是否谈过洒了一些色拉调味品的事?” “没有。” “你对她说过什么?” “没有。” “后来,塞尔玛·安森的丈夫用过的这个色拉盘破了?”“是。” “那是怎么破的?” “她打了。” “什么时间?” “当塞尔玛·安森把它递给洛利塔的时候,洛利塔正忙着,所以我开始去从被告手中取过来,有一些色拉调味品粘在碗外面,它很滑,就在我的手刚要摸到它的时候,她松开了手,碗就脱手落下。是她打破了它。” “当时你怎么办?” “我们对她说,我们干脆把它扔到硬垃圾桶里。” “她扔了吗?” “我扔的。” “那么,粘在碗上的干色拉调味品上所留被告指纹,可能是在她帮助拾起碎片以便扔人垃圾桶时印上的。” “我不知道指纹是什么时候印到那儿的。我没有看见任何指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的亲身经历。碎盘子是我拾起来的。” “你知道被告把蟹肉色拉盘端给凉亭西端小桌前的两个人了?” “是。” 梅森说:“谢谢,问完了。” 德鲁说:“法官阁下,我想请求休庭到下午两点钟,那时我可以让毒物学家出庭作证。” 克劳德法官说:“现在的时间是将近11点30分。”表现出犹豫。 梅森起立,说:“法官阁下,我想请求休庭到明天早晨。我可以说,我认为本案最晚可在明天下午结束。被告一方只需要补充极少的证据。” 克劳德法官仔细考虑了事态,说:“我有另外一个小案件,我可以今天下午办理,如果原告欣然赞同的话。原告,保释问题怎么办?” “我认为现在应该撤消保释,监管被告。法庭毕竟已经看到本案中绝对一目了然的证据。” 梅森说:“保释的惟一目的是迫使被告能出庭受审。这个被告不仅拿出10万美元现金,此外还有大量财产的股权。” 克劳德法官经过认真思考,说:“梅森先生,你要承认,目前看来证据相当令人信服。” 梅森说:“原告一方的证据总是看来令人信服。” 克劳德法官经过认真考虑后说:“嗯,我允许保释持续到明天。梅森先生,你认为明天晚上以前可以结案?” “如果诉讼在中午以前停止,我们就在4点30分以前将此案提交阁下判决。当然,除非原告希望长时间辩论。我们被告一方要把辩论时间限制在15分钟之内。” 克劳德法官说:“情况既然如此,我们休庭到明天上午9点30分。被告以10万美元获得保释,我希望各方都要清楚,如果被告明天上午9点30分不来这里出庭受审,这笔钱要立即没收。” 因为休庭,观众鱼贯而出,亚历山大·德鲁对佩里·梅森笑笑,说道: “你可以看出法官如何看待这些证据,我不会垮台。” 梅森说:“我也并非无望。” 第十九章 佩里·梅森、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在距法院很近的一处他们最喜欢的餐馆吃了午饭。 德雷克说:“佩里,你看有个陪审团是不是更好一些?” 梅森摇头。 德雷克说:“证据所显示的前景是一片黑暗,就和你的皮鞋一般漆黑。 毕竟,威廉·安森是中毒死亡。在那次烧烤宴上,惟一可能有毒死他这种潜在动机的人,就是他的妻子塞尔玛。“你考虑那个犯罪行为,再把它与本案中其他犯罪行为联系起来,我看克劳德法官除给她定罪外,别无良策。克劳德法官毕竟还是公正的,可是你不能靠雄辩去影响他。”梅森说:“我没有这种想法,我要谈15分钟,如果我在15分钟之内不能使案情有利于我的当事人,我就停止提问。” 德雷克说:“恐怕现在他主意已定。” 梅森对他说:“有可能。” 德雷克以怀疑的目光望望他:“佩里,你袖中藏有锦囊妙计?” 梅森说:“有我的胳臂。” “还有什么?” 梅森说:“啊,可能有几张‘a’牌。你知道剧中的反面人物是乔治·芬德利。他双眼紧盯那笔美妙可爱的遗产,不允许发生任何事情令他翻船。” 德雷克问:“所以呢?” 梅森说:“所以,芬德利一见我设法使塞尔玛·安森得以无罪释放,就要焦虑不安。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他就没有完全的把握去阻止她成为德莱恩·阿林顿太太,而当这事真的发生时,他就可以完全确信他的潜在遗产要大大削减,或者甚至完全被剥夺继承权。” 德雷克说:“那是十分明显的事,我想人人都看得出来,我说的人人,是指和这双方接触过的人们。” 梅森说:“当务之急是要让克劳德法官看出这一点。” 德雷克说:“你打算如何引起克劳德法官对它的注意?如果你能使他注意到,那又会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这些我都看不出来。” 梅森说:“芬德利不是袖手旁观之辈。如果他认为有可能宣判被告无罪,他就会设法暗中布局舞弊以加倍保证定罪。” 德雷克问:“是吗?说下去。” 梅森说:“如果我们能当场抓住他,克劳德法官就可以大展身手,我们也会处于极为有利的地位。” 德雷克问:“你有锦囊妙计?” “可能,”梅森简短地回答,“对我们最为有利的一件事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除了威廉·安森的妻子以外,还能有谁会抱着谋杀他的动机?” “这一陈述对你有利?!”德雷克惊叫。 梅森说:“确实。这是我要向克劳德法官提出的完整论据。” 德雷克诧异地凝视梅森。 律师推开椅子,拿起午餐帐单,说道:“咱们走吧。” 午餐后回到律师事务所,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现在是2点30分,德拉,给平基·布赖尔打电话,看看她在不在。”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 梅森说:“我们不去,可是我想了解她在不在。问问她在哪里,告诉接电话的人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不过想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德拉·斯特里特打通电话,谈了一会儿,转向梅森说道:“平基大约一个小时以前去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了。她载有两个乘客,一男一女。这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吗?” 梅森说:“德拉,这事对你有没有什么启发?” 德拉·斯特里特惊奇地注视他,目光中流露出钦佩、赞叹。她说:“你真是才智过人,运筹帷幄!” 第二十章 9点30分,克劳德法官坐入法官席,观众就座,地方检察官汉米尔顿·伯格走进法庭坐在亚历山大·德鲁旁边。 克劳德法官注意到原告一方增加了人,明显地流露出惊奇的目光。 “地方检察官,你有单独的问题向本庭提出吗?” 汉米尔顿·伯格说:“阁下,不是,本案发生了一个问题,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亲自提出。”克劳德法官说:“讲下去”。汉米尔顿·伯格神气十足地起立,说道:“法官阁下,我注意到本案又发现了十分重要的新证据,被告的辩护律师佩里·梅森以某种方式比警方更早了解到这一发现,而且我认为佩里·梅森一直采取步骤阻挠提出这个证据。”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严重的指控。”汉米尔顿·伯格厉声说道:“原告方能够证实这件事!”克劳德法官问:“你是否愿意正式陈述?”“法官阁下,事实如下。我们有理由相信德莱恩·阿林顿发现了一件人们忽略至今的十分重要的证据,他就和他侄女达夫妮商议这种证据的事,达夫妮又去找佩里·梅森,佩里·梅森安排证人德莱恩·阿林顿漠视本法庭的司法权去别的州,到今天早晨才返回,而且拒绝与官员讨论本案件的任何一方面或者他那种证据的性质。因此,警方受挫无法查明有关这一证据的详细情节,只是根据传闻证据大致了解到,在那次致命烧烤宴现场的一个小橱里面后部,发现了一瓶含砷化学制剂,它在市场上的商品名称是‘羽毛牢’。 “因为完全没有理由把处理鸟皮的任何制剂摆在那次烧烤宴的现场,但是又因为完全有充分的理由说放毒者把这种制剂带到那儿去,这就成了有罪的确证,而且我们认为有人闪烁其词,滥用法庭的诉讼程序,以致我们不能获得这个毒药瓶。”克劳德法官问:“你知道这个证据目前在什么地方吗?” 汉米尔顿·伯格说:“我要求中断审理直至查清。我要求传证人出庭作证,在这种情况下我请求法庭取消被告的保释并把她拘留候审。” 克劳德法官对佩里·梅森皱眉蹙额把他压制住,说道:“梅森先生,你愿意答辩吗?” “不,阁下,我只请求法庭维持原来关于保释问题的裁决直到全部证据到庭。” 克劳德法官摇头:“我自从昨天上午就为这个案件感到不安。 我认为这是一个应该监禁被告的案件。本法庭要把容许保释被告的命令取消并拘留被告候审。” “伯格先生,如果你要求增加任何证据,继续说。” 伯格说:“我要求传达夫妮·阿林顿出庭作证。” 达夫妮·阿林顿坐到证人席,说出姓名、地址、她和德莱恩·阿林顿的关系。 汉米尔顿·伯格问道:“你叔叔昨天到你那儿去谈过他在烧烤宴凉亭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事使他感到非常焦虑不安,是吗?” 梅森说:“反对,因为这个问题要求的是传闻证据。” 汉米尔顿·伯格皱眉:“此刻我并不要求证据,我只是设法进行交谈,为传唤德莱恩·阿林顿出庭作证铺路。” “我仍然反对,因为那是传闻。如果他要询问证人是否德莱恩·阿林顿说过他掌握证据的事,他首先应该传德莱恩·阿林顿。” 克劳德法官问:“传德莱恩·阿林顿出庭,有没有反对意见?” 汉米尔顿·伯格说:“我更希望先打基础,不过如果法庭要求那样做,我们同意。阿林顿小姐,你可以离开。我要求传德莱恩·阿林顿出庭作证。” 阿林顿走向前,坐到证人席。 “你的姓名是德莱恩·阿林顿?在那里举行本案所述烧烤宴的那栋房屋,是你拥有的财产吗?” 梅森说:“等一下。请问原告方,你这个问题的目的是否要增加不利于本案被告塞尔玛·安森的证据?” 汉米尔顿·伯格急促地说:“当然是。” 梅森说:“那么,我要指出来,这个证人有权不被传出庭作证。” 克劳德法官急忙说:“你是什么意思,不被传出庭作证的特权?” 梅森说:“他是被告的丈夫。” 审讯室中众人因震惊而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然后,汉米尔顿·伯格气得脸色发紫,冲着佩里·梅森喊道:“原来你坚持要求你的当事人保释在外,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你利用法庭的诉讼程序阻挠执行审判!” 克劳德法官用铅笔重敲桌子,说:“原告,让我来处理此事。” 佩里·梅森说:“如果我可以先做一次陈述,我想就能澄清真相。” 克劳德法官说:“我不能完全肯定让不让你在此时陈述,尤其是考虑到法庭对正在揭出来的情况没有好感。利用被告在保释中这一时机,让她和原告的一个证人结婚,我个人认为,这是要把审判结果引入歧途。我要从道德实践的观点,也从利用法庭的观点,十分仔细地调查研究这一情况。好吧,如果你着眼于那些事实进行陈述,你可以自由陈述。” 梅森说:“我希望进行陈述。我要陈述德莱恩·阿林顿与塞尔玛·安森结婚不是为了阻挠执法。他们恋爱已有一段时间,实际上我认为如果不是由于阿林顿爱慕本案的被告,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案件需要法院审理。好啦,为表明我的真诚,我要陈述: 这种事——这种证人有权不作证的事——是我对当今法律的理解,不过我愿意代表被告建议证人不要这一特权。我们请求准许证人作证。我只是请求法庭理解这是被告和她丈夫自愿这样做,而且这是对地方检察官所述结婚是为阻挠执法那一论点的最好答案。他们结婚是双方浪漫情怀的最高xdx潮。 “总之,为了不使证人为难,同时也为了用我的一臂之力为地方检察官服务,以查出本案的真相,我愿意保证下述事实:昨天上午证人到举行过那次烧烤宴的凉亭去,在各处检查时,在凉亭的厨房一端洗涤槽下部小橱里面黑暗的一角,他发现了一瓶‘羽毛牢’,瓶子差不多已经半空。 “我要进一步保证,证人由于这一发现,感到极其困恼,心绪烦乱,把这个药瓶交给他的侄女达夫妮,她又把它给了我。 “我已把这半瓶药随身带来法庭,我非常高兴把它作为证据提交法庭。 如果可以的话,就作为被告的物证。” 汉米尔顿·伯格喊道:“被告的物证!” 梅森说:“一点不错,被告的物证。” 德莱恩·阿林顿坐在证人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律师,惊奇不已。 梅森拿出一瓶白色粉末走近证人:“这是你给达夫妮的那瓶白色粉末?” 汉米尔顿·伯格插话:“等一下,我认为不宜接受被告的保证:不要促使被告的丈夫(这里我借用被告方辩护律师的说法——他是塞尔玛的丈夫) 提供证据给她定罪,那样做就是犯技术性错误。” 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情况。” 梅森说:“很好,我要争取把它作为‘被告的物证’列入本案的证据。 我进而希望向法庭陈述:德莱恩·阿林顿和被告的婚姻是浪漫情感的结晶。 “本法庭马上就可以看到:说被告力图阻止提出这一物证是毫无道理的,相反,提出物证对被告大为有利。为了认定这就是被告方的证据,我希望讯问证人作为预审。 “首先我请特拉格警官出庭作证。” 特拉格在证人席就座,周围是一片强烈关注、屏息静观的沉寂。 “不久以前你搜查了那个凉亭,就是举行那次烧烤宴,被告的丈夫当时摄取了毒药,或者声称他当时摄取了毒药的凉亭,发现了你已提出作为证据的破盘子?” “是,先生。” “你那次搜查的时候,你是否把整个凉亭都搜遍了?”“是,先生。” “有没有可能,任何一点可能,在那次搜查时你忽略了一瓶‘羽毛牢’? 那瓶药就像我要交给你的这瓶一样,当时可能放在凉亭厨房区洗涤槽下部柜橱小格子里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汉米尔顿·柏格说:“等一下,我反对由被告的律师处理这件证据及由被告监管。这是原告方的证据,天晓得有多少指纹由于这样处理这一证据已经磨掉。” 梅森说:“这是一件被告的证据。被告方当然不必把他的全部证据一发现就移交给原告方。” 克劳德法官说:“啊,等一下,等一下。有一个问题已经向证人提出来了。我们听听证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梅森说:“很好,警官,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否有可能忽略了这个证据?” 特拉格警官说:“绝对不可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发现了这种证据的说法,不过我要说我们搜寻了凉亭的每一个地方。至于洗涤槽下部的小橱及所谓的黑暗角落,对于警方搜查工作来说不存在黑暗角落。我带去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检查了小橱的每一个隐蔽的、冷僻的角落。” 梅森说:“谢谢。问完了。” 克劳德法官问汉米尔顿·伯格,“你要提问吗?”“不,”这位大吃一惊的汉米尔顿·伯格说:“暂时不。”梅森说:“我现在请求传雷布恩·霍布斯出庭作证。”霍布斯早已到庭,走向前坐到证人席。梅森说:“有一个声称是装‘羽毛牢’的瓶子,我给你看看,我问你是否从前见过它?” “我见过。” “什么时候?” “今天大清早。” “你做什么了?” “我在那个瓶上标出了我姓名的首字母,就是说,我把首字母蚀刻上去以便我能认出这个瓶。我用光谱分析法分析瓶内药剂的成分,检查其中是否含有辨认用的化学元素,以便确定那是不是我们的产品。” “你发现那种化学元素了吗?” “没有。” “这表明什么?” “这表明这种产品是我们制造的,而且是最近6个月以内售出的。此外,这种标签是我们印制的一批新标签当中的一张,新标签和老标签差不多完全一样,只不过新标签在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密码,这就表明标签是在最近3个月以内贴到瓶上的,因为在此以前我们还没有这种标签。” 梅森对地方检察官说:“请你提问。” 汉米尔顿·伯格犹豫片刻,然后说:“霍布斯先生,你有绝对把握吗?” 霍布斯说:“确信无疑。” 汉米尔顿·伯格坐下的同时说:“问完了。” 梅森说:“传托马斯,贾斯帕。” 贾斯帕在屏息静观的沉默气氛中走上证人席。克劳德法官似笑非笑地抽动一下嘴角。 梅森说:“啊,我要你往审讯室四处看看,在这里能不能认出你的顾客…… 不,现在不要动,请等一下,米尔德里德·阿林顿,我请你留下,还有乔治·芬德利,请再坐下。不要离开审讯室。” 贾斯帕说:“梅森先生,那两个人我熟悉。”“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们的?”“那个女青年大约14个月以前到我们店里来买了一些‘羽毛牢’。” “这一次你就清楚地记住她了?”“我把她记住是因为她给我的印象。 很明显,她对动物标本剥制术一无所知。她要买‘羽毛牢’。我问她是不是给朋友买,她说她是给自己买。” “那位先生呢?就是站在那里好像准备逃之夭夭的那位。”“那位先生大约一周前到我的店里买过一瓶‘羽毛牢’。”梅森说:“伯格先生,你想提问吗?”伯格看了看从证人席走下来已经落坐的乔治·芬德利,再看了看坐得笔直、有意对抗的米尔德里德,说道:“不,没有问题。” 梅森说:“行了,我请求再传德莱恩·阿林顿。”汉米尔顿·伯格说: “作为你的证人?”梅森说:“作为我的证人。” 德莱恩·阿林顿显得十分慌乱,在证人席就座。梅森问:“阿林顿先生,你非常爱吃你侄女米尔德里德做的蟹肉色拉?” “是。” “每当你们举行烧烤宴时,只要有蟹肉色拉,不论是洛利塔还是米尔德里德做的,你都吃得非常多,对吗?”“对。” 梅森说:“现在我要你仔细考虑,回想一下认定威廉·安森中毒的那次聚餐。你是否记得塞尔玛·安森把两份蟹肉色拉端到你和威廉·安森的桌上?” “是,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我……如果你要我坦率地回答这些问题,我就坦率地回答。我记得她端上那两份色拉。” 梅森说:“那么,有没有可能,我希望你回答之前先仔细考虑,有没有可能你对威廉·安森说:‘我这一份色拉比你的多,如果你喜欢这种色拉,咱们换换吧’?” 证人皱眉头沉思,然后突然脸上焕发出光采,说道:“天哪,是的!这事确实发生了。我记得安森对我说他爱吃蟹肉色拉。那是他最爱吃的菜,于是我对他说,‘我这一份比你的多,你把我的拿去吧!’” “于是你们交换了两盘色拉?”“是。” 梅森说:“因此,救了你的命。” 他转身面对克劳德法官说:“我请求提交这瓶栽赃用的‘羽毛牢’作为本案件被告的证据,不仅证明诬陷本案被告犯谋杀罪未遂,而且证明威廉·安森中毒身亡是偶然的。这一剂致命的毒药原来是打算给德莱恩·阿林顿吃的。 “可能有谋杀威廉·安森这一动机的人只有一个,这就是本案的被告塞尔玛。但是,可能有谋杀德莱恩·阿林顿这一动机的人却有好几个,其中一个人就是他的相当恶毒的侄女米尔德里德。” 梅森转向汉米尔顿·伯格问:“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这个证人吗?” 汉米尔顿·伯格和他的审判代理小声讨论以后说:“没有问题。” 梅森说:“如果原告方对本案停止举证,被告方同意结案。” 汉米尔顿·伯格勉强地说:“原告方停止举证。” 梅森说:“被告方停止举证,同意结案。” 克劳德法官问汉密尔顿·伯格:“你愿意辩论吗?” 汉米尔顿·伯格厌恶地说:“不是这个案件。” 克劳德法官说:“法庭裁决被告无罪释放,解除其保释金。 法庭进而命令拘押审查米尔德里德·阿林顿及乔治·芬德利。 “本庭发布这道命令是基于他们篡改证据提交法庭,本庭将审判他们的藐视法庭及捏造证据罪,他们可以申诉。 “本庭向原告方提出,这两人均要按谋杀案主犯及作案后从犯予以拘留。休庭。” 法官起立,走向议事室。 观众中迸发出喧嚣的喝彩声。 克劳德法官转身要折回法官席,好像打算抑制这种群情激昂的表现,这时他往下看到,塞尔玛和德莱恩·阿林顿紧紧拥抱,这位法理学家微笑着继续上路,进入议事室。 梅森收拾好他的公事皮包和文件,周围是观众由衷的此起彼伏的阵阵祝贺,这时他的目光引起乔治·芬德利的注意。 梅森向他微微点头致意,说道:“爱神,一个有几分骑士风度的爱神,倒也很像一个做非法交易又极粗心大意的爱神。尽管如此,依然是爱神,因为你促成了一桩婚烟。再见,爱神。” 乔治·芬德利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推开观众挤过去,朝梅森挥起拳头,可是代理司法行政长官立即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臂,并说道:“伙计,不要这样。别着急。你已被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