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仙武》 第1卷 醉饮 第1章 驴和酒鬼 雪花纷飞，落雪簌簌有声，北风呼号，犹如尖锐的鬼啸，大地雪封三尺，寒风如钢刀般刮过厚厚的雪层，卷起漫天飞雪，天地间一片素白。 这种天气当真是滴水成冰，如非情不得已，只怕没有人愿意走出家门半步。 当然，还有另一种人，身怀依仗的人。 苏妄自然不是普通人，漫天的飞雪中，一袭白衣的他倒骑一只白驴，晃晃悠悠地蜿蜒而行，在白雪上踏出一行弯弯斜斜的脚印，继而被飞雪掩盖。 白驴本非白驴，只是因为被盖了一层落雪，因此变成了白驴，便如它的主人一般，已被飞雪掩盖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唯用一对炙热又朦胧驴眼瞪着天地，好似祂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似的。 天地自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白驴的事，也犯不着与一只驴计较，更别说是一只喝醉的驴。 没错，这是一只喝醉了的驴，难怪它的走位竟能如此风骚，走了半天始终不见它走过一条直线，至于绕着原地打转这种事，就不要太多了。 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但见白驴步伐渐渐缓慢，眼中的清明也慢慢多了起来时，一直端坐它背上的苏妄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双纯净如稚子般的眼睛，清晰的映照着世界，又仿若平静的幽泉，深不可测，蕴含着看透世界的力量。 啵的一声，不知苏妄从哪掏出了个青黄色的葫芦，摘下塞子，一股浓烈却清冽的酒香立时充斥出来，弥散在飞雪中，却久久不散。 白驴不禁停下脚步，抖了抖劈头盖脑的雪花，露出了底下黑色的皮毛，用着一种名为渴望的眼神，看向了主人，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驴本是凡驴，盖因一路有了苏妄以采自深山禁地，或断崖绝地之处的灵草酿制的灵酒，不断活络它的筋骨，才能在这飞雪无际的天气中到处撒欢，更在不知觉中苏醒了几分灵性，介于妖兽与凡兽之间。 只是不知道，人间那些武学大宗知道了苏妄如此败家的行径，会不会齐齐讨伐他。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一缕碧绿的酒液飞洒出来，只有细细的一线。 白驴，哦不，此时应该称呼为黑驴了，黑驴急忙张开大嘴，准确地接下被它视为生命的酒水，啊嘟啊嘟的叫着，倒是颇为温驯。 不知苏妄的行为，算不算是另类的调教？ “走吧，你这惫货，今日若是再让我在这冰天雪地露宿，明日的酒水可就没了，哼哼！”苏妄磕了磕小腿，也不管黑驴到底能不能听懂，再次闭上了眼睛。 黑驴轻唤一声，似是在讨价还价，见着自家主人无有反应，这才用力一跃，飞奔而起，快若电光，只留下一抹黑色的幻影。 飞雪渐渐被它抖落，露出了四只雪白的偶蹄，与飞雪一般颜色，不知它是踩在雪地上，还是踩在雪地下。 不多时，一人一驴就消失在风雪中。 …… “嘎吱，嘎吱！” 风未定，雪未停之时，一辆马车穿破风雪，自北方而来，滚滚的车轮碾碎了官道上冻结的冰雪。 狂暴的风雪接近马车时，却骤然减速，变得徐徐缓缓，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气场笼罩了马车，将之与外界隔离开来。 若有识货的人在此，必定会惊呼出来。因为这种无形的气场，正是武学大宗所特有的精神领域，通过意志干扰元气，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外界，难怪这辆马车能在狂风暴雪之中安然无恙。 “人生本就充满无奈，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回想起三年前同样是在这条路上，同样是铁传甲驾车，同样是去往兴云庄的方向，李探花再次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叹息中充满不幸和忧患，带着强烈的寂寞，感染着周围的空气愈加粘稠，风雪更缓。 “咳咳咳……” 不知何时，淡淡的浊酒气息开始在空气中挥发。 铁传甲担忧的掀起车帘的一角，铁塔般的大汉亦露出了几分柔和，即便知道是无用功，仍然劝了一句：“少爷，这等劣酒就不要喝了，且再忍耐一下，到了前头，传甲定为你打来好酒。” 虽然被称作少爷，但比起当年，李探花的鬓发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雕刻的已不再是初恋的林诗音，而是结发之妻孙小红。 每一次雕刻对李探花而言，都是一次神伤，都是一次打磨刀锋的时候，磨削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但痛苦是无法磨灭的，总是越磨越深。 相同的是，他依然嗜酒如命，形骸放浪若酒鬼。 或许李探花的一生注定了命犯孤煞，当年他解开心结，与孙小红携手归隐，未想红颜薄命，孙小红在诞下麟子之后便撒手人寰，留下他与幼子相依为命。 未免自己的命格害了幼子李曼青，李探花从此远走天涯，将幼子交给天机老人孙白发抚养。 至如今，又过去了两年。 时光仿佛再次轮转了回来，他又踏上了相同的道路。 思及于此，李探花愈加惆怅，重重得饮了一口浊酒，酸涩的酒水刺激得肺腑一阵疼痛，他再次猛烈咳嗽起来。 “吱呀！”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拉车的瘦马不安的踏着铁蹄，吭哧吭哧地喷着寒气。 “少爷，来者不善！”铁传甲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示意由他试试对方的斤两。 “未必！”李探花神色轻松的掀开车帘，未有多少紧张，不是因为他自信心充足，而是因为他早已看淡了生死。 “好酒！”轻轻嗅了嗅鼻子，李探花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奇特酒香，浓烈中带着一种清静的味道，醉人却不伤神，引得他悄悄咽了口津水。 “但是，可惜了。”李探花无奈的看了眼黑驴，这才将责怪的眼神转到坐在驴背上的苏妄，以他敏锐的五官，自然能感觉到酒香是从黑驴身上传出的。 “何以见得，子非驴，安知驴不识酒？”苏妄哂然而笑，姿态悠然，虽年少，却别有一股仙气。 “李某错矣！”看在对面也有一位“酒友”的份上，李探花也不再计较被苏妄强行拦下来的事情，笑道：“少年郎，你所来何事？” 不知何故，李探花忽然想起遇到阿飞的那年，两人身上有着一种相同的特质——执着。 “试剑！” “剑在何处？” “我在剑在！” 第1卷 醉饮 第2章 试剑 “我在剑在！” 苏妄并指如剑，向前伸出，自有一股剑意升起，煌煌熠熠，仿佛升起了一轮无尽光辉的大日。 李探花轻轻点头，收起心中的玩忽轻视，苏妄虽然看着年少，但境界未必比他低。 “那么，你的刀呢？” “刀在心中！” 李探花郑重地放下手中未完成的木雕，指间夹着一把小刀，微微低垂，气机含而不露，浑圆如一，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的普通人。 小刀凡铁打造，长不过三寸，色呈灰白，边缘圆钝，像是随意丢弃在炉火旁的边角废料，只能勉强有个刀形罢了。 但苏妄未敢有任何小觑，李探花的飞刀不动则已，动若雷霆，这是用无数鲜血反复验证的事实。 灵气不断聚集，一道明净的剑影渐渐在苏妄剑指中抬升，剑呈八面，仿若水晶打造，棱角分明，真实不虚的显照在天地中，浩浩荡荡的剑压猛然冲出，威压得飞雪如暴，寒气溢流。 雪絮飞舞，渐渐模糊了两人间的视野。 铮！但闻一声铮鸣，飞雪似乎停顿了一念，似有什么要穿过漫空的飞雪。 便在这时，一缕白光咻忽间飞越了空间，扎入飞雪中心，悲跄、孤寂的刀意乍然爆发，仿若也悲痛了时空，叫她冻结了，方圆百丈瞬间静了下来，寒风骤停，飞雪滞空。 轰！ 直到此刻，空气中才爆发出猛烈的音啸，李探花的飞刀竟有如斯速度，堪比雷光。 “好快！” 苏妄暗暗心惊，不是李探花的刀太快，而是他的剑变慢了。 刀速突破音障他并不吃惊，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李探花的刀意竟能影响时空，使剑光减速，以致后发先至，与剑光一同抵达两人的中间点。 嘭！ 刀剑相击，剑气刀芒肆意飞射，切削着冰雪和冻土，狂烈的冲击波骤然扩散，绞碎了高天的云层，天地顿为之一清。 “叮！” 小刀坠落在冻土上，发出轻微的叮咛，却让苏妄眼神一凝。 虽然只有一寸，只是越过了中间点一寸的距离，虽然两人同样是点到即止，但以两人的境界，对各自使用力量的把握是十分精确的。 换言之，在使用相同功力的前提下，苏妄输了。 “你的剑，太杂？”李探花蹙了蹙眉头，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肯定。 “多谢探花郎赐教。”苏妄微微抱拳，扔过一个青黄色的葫芦，轻轻磕了磕座下的黑驴，转身离去。 他未言此番擅启争端的因果，若是重情重信之人，自然会记得偿还因果，若是无情无义之辈，说了也无意义。 “好一个奇怪的少年！”鼻间传来淡淡的醉人酒香，李探花轻轻嗅了嗅，哑然失笑。 “少爷，这少年是什么人，江湖中又出了这等人物？”与李探花的飒然不同，铁传甲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两人间的争斗根本就容不得他插手，李探花倒也罢了，毕竟是成名的武学大宗，苏妄面容稚嫩，又未报姓名，更不曾在江湖中听说过类似的风传，想来也是籍籍无名，不禁让铁传甲生出一种风云再起的感觉。 “风平浪静的只能是死水，江湖又何曾安静过？我们过我们的便是，左右不是赚了一葫好酒么，传甲也不用着急的赶往下一个城镇了吧，咳咳咳……”说到最后，李探花苍白的脸色涌出一丝不正常的嫣红血色，用力咳嗽了起来。 “少爷还是回车里赞叹吧！”铁传甲的声音已经充满了无奈。 风雪再次降落，不一会就掩盖了两人争斗的痕迹，马车重新启程，留下的淡淡的车辙迅速消失不见。 “太杂？”苏妄紧握着双拳，目光迷茫。 原先，苏妄以为一旦通玄入照，凝练了剑意或刀意就是武学大宗。 此时他才恍然，武学大宗一定能通玄入照，然而，通玄入照之后未必是武学大宗。 武者修行，经过气运周天、洞微见彻，便能通玄入照，将精神升华为意志，引动天地元气，大抵都是如此，苏妄原来也是这般想的。 但他此时发现，这个世界的武者又有着另一条道路，在通玄之后开辟自己的武道，走出前人格局，以意志撼动天地法则，被称为——武学大宗。 李探花所言太杂，并不是指苏妄所学杂乱，而是指苏妄的武道不诚。 诚，乃至诚之意，不仅在精，也在心。 李探花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苏妄少年时为求活而习练武艺，那是无有选择的结果。可在境界高远之后，便有余力获得更多的东西，先后参考神道、仙道的修行方式，确实存在精而不诚的嫌疑。 “又是一条道路么？” 苏妄囔囔自语，要他改修这方世界的武道，难道就能至此至诚？ 而且，轻易就否定了以前的道路，那是对自己本心的否定，必将影响道心修业，更是得不偿失！ “世间本没有路，走得多了，就成了路，武道如此，仙道也是如此，全是前人鉴。子度，你何必拘泥于门户之别？” 宛若银铃般的清脆声音传入苏妄心灵，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巧目倩兮的少女，一边踢踏着小脚，一边取笑着他。 苏妄微微一笑：“是啊，我既然选择了这个世界，便是为了坚固我的武道。我也早就选择由武入道，道入无极的道途，无极，就是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又何必在意修行方式的不同呢？” “虚空，谢谢你！”苏妄轻轻按了按心口。 “虚空这个名字太生硬了，人家不是很喜欢呢。你便唤我蔷薇吧，不然玉娘也行啊。”清脆的女音似乎有些不满了，嘟嘟囔囔的，好似在撅着小嘴。 虚空者，虚空镜也，乃灵宝虚空镜的器灵，也是她将苏妄带到了这个介于真实与虚幻夹缝之间的世界。 “可惜，你不在是她们！”苏妄轻轻叹了一句，却隔离了虚空对他心灵的感应，说道：“虚空，将我的功力封印了吧，我想，你应该能做到的。” “是的！”虚空脆声应答着，却也发出了苏妄不曾听到的叹息。 两者寂寞无语，只有风雪大急，呼声大做。 不知是体会到主人的心意，还是因为苏妄将酒葫芦留给了李探花，黑驴显得有些厌弃弃的，搭怂着老长的驴脸，竟然停在了雪地中。 “你这惫货，难不成还会少了你的不成。” 苏妄在袖口掏了掏，再掏出了个青黄的葫芦，又不知从拿摸出了根麻杆，将葫芦吊了起来，挂在黑驴面前，偏偏却不让它碰到，也当真无良。 “吁哦，吁哦！” 眼前有了盼头，黑驴渐渐撒欢起来，黝黑的皮毛却渐渐被风雪掩盖，再次变成了白驴。 第1卷 醉饮 第3章 大胜关 飞雪如絮，白雪皑皑，大胜关前积雪盈尺，淹没了马蹄，却挡不住来往江湖人的热情。 半个月前，大胜关上的傲剑山庄散发英雄帖，广邀天下英雄试剑，一时间惹得江湖骤起波澜，卷起千淘浪。 拜剑山庄本是江湖中的普通势力，以铸剑之术立足，经营百年，薄有名声。至十年前北狂在拜剑山庄中消融玄铁重剑，重铸倚天、屠龙两把神兵之后，才渐渐闻名于世。 神兵有灵，乃神器之属，可镇国运，亦是人间铸器术的极致。 每一件神兵的出世，都有异象伴随，据闻倚天、屠龙刀剑铸成之前，便有龙影徘徊天际，及至刀剑乃成，剑气撕空，刀芒断域，血雨如注，鬼哭龙嚎，仿若天地悲恸，故有倚天、屠龙之称。 拜剑山庄成就了倚天屠龙，倚天屠龙同样成就了拜剑山庄。 那次铸剑之后，参与重铸的两位匠师先后突破到了宗匠的境界，达到铸剑师的极限，成为拜剑山庄屹立不倒的底蕴，但有出手，皆属精品。 然则，神兵虽是后天所成，却得了天地钟爱，乃机缘造化而出，已非人力能控制。 如当年的倚天屠龙出世，就是凝聚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四位武学大宗的意志，有古襄阳城内近百万黎民的气运庇护，又裹挟了中原大战的大势，其中机缘缺一不可，不可复制。 而倚天屠龙亦不负众望，在北侠和西狂的驾驭之下，斩出了一条划分南北的天渊峡谷，力拒蒙元百万大军，保全了古襄阳，保住了百万黎民的安危，如此神功伟绩，至今为世人传颂。 试想，哪一个江湖豪儿不想成就这样的功业，这样的侠名。 拜剑山庄自然而然地便被捧上了高峰。 至今时隔十年，忽闻拜剑山庄再铸成神兵，并有英雄帖为证，世人如何不心动？ 当然，也不是拜剑山庄不想眛下神兵，宝物向来有德者得之，江湖中德必然与武挂钩，拜剑山庄几代经营，自信有这份德行和武力保住神兵。 可是说来尴尬，当日剑成的突然，北天星宿忽然降下龟蛇相缠的玄武神相，被许多正在拜剑山庄中求剑的武者看了个正着。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拜剑山庄自个儿将神兵藏起来就是，也就没有了今日的事，但更令人尴尬的是，玄武神相最后飞入了拜剑山庄的剑林。 这剑林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其真正的实质是——剑冢，乃历代铸剑失败后，废兵遗弃之所，后来剑冢内兵气愈发浓烈，竟有助于孕养兵魂，开刃刀剑，才被重视。 如今剑林中的各类废剑不下百万把，不是半残的状态，就是锈迹斑斑的模样，没有一个有神兵的光彩。 都说神物自晦，可是自晦到这般境地，也让拜剑山庄上下无可奈何了，应该说，果然不负玄武缩头乌龟的天性么？ 后来有弟子建议将废剑全数融了，其中神兵因为超然的特质，未必害怕烈火烧融。 这法子简单粗暴，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得了山庄上下一致的认可。 可惜，计划还未来得及实行，拜剑山庄便因为走漏了消息，就被蜂拥而来的求剑者踏破了门槛。 众情难却，拜剑山庄若敢拒绝众多武者的请求，只怕真要自绝江湖，被唾沫淹死，只能咬牙应下众人的请求，举办了此次英雄大会，并诚邀久镇古襄阳的北侠参加，也可谓盛意拳拳。 一时倒是风评好转，赢得了无数溢美之词。 “倚天么？” 大胜关前，苏妄怀抱铁剑，倚靠着黑驴，驻足观看着铁关城墙上，那长达十数丈，据说是当年刀剑初成，试剑时无意留下剑痕，怅然失神。 一人一驴行事怪异，惹得来往的各路新老侠客频频注目。 好在江湖中从来不缺特立独行之辈，众人也只是稍微诧异竟有人闲的去怀古，而不是去拜剑山庄试试运气，稍微打量了一番之后，便匆忙离去。 “子度，你若想要倚天剑，我可以把你的倚天剑还给你的。”虚空镜银铃般的声音再次传入了他的心灵。 这方世界的神兵利器，在苏妄看来不过是仙道世界的宝器、法器之属，他本身就是炼器大家，也不会为一件神兵动心，真正触动他的，是倚天这个名称。 “算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苏妄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与关卡前的长龙，牵起黑驴慢慢走向大胜关，若是再不进关，恐怕他今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真的过去了嘛？”苏妄默默无言，虚空却有些咄咄逼人了，要逼苏妄表态。 诚然，苏妄口头上说过去，但虚空知道，他必然没有放下心结，还无法坦然面对过去。 可是，心结若是容易解开的话，也就不叫心结了。 虚空一番好心，苏妄也不是随意迁怒他人的人，责怪不得她，当下问起了另一桩心事：“虚空，你曾说过，这方世界处于真实与虚幻的夹缝，又是怎么回事？” “子度是想问，为何这个世界的故事似是而非吧？”虚空似乎知道他的所想。 “对，正是如此！” 这个世界的许多人物苏妄都曾听说过，却是在不同的故事里，拥有不同的背景和时代，如今所有人拥挤在一个世界，颇有一种大杂烩的感觉。 “这是多个虚幻世界融合的结果，正处于上升阶段，有可能化虚为实，所以人家才称她是真实与虚幻夹缝。” “时间是多久？”苏妄皱了皱眉头，世界变换可是大事，对他这个外来者来说，更是要命的事，到时他必将遭受世界排斥的毁灭打击。 “可说不定呢！”虚空笑了一句：“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是永远。” “这么说没有一个标准了？”苏妄眉头越皱越深。 “不，有一个模糊的判断标准——世界大势。” “不能清晰一些么？”苏妄对虚空说话留半截的恶劣性格有些不满了。 “这需要你自己体验咯，人家想呢，应该不是太难。” 虚空最后俏皮了一句，便躲了起来，任由苏妄呼唤也不出现，叫他额头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吁哦，吁哦！”便在这时，黑驴忽然死活不肯前进，只顾耸着鼻子在苏妄的袖子上闻来闻去，谁叫苏妄每次取酒都是用长袖做掩饰的。 “真真歹命！” 苏妄一拍额头，虚空故意躲着他，他又被封印的神通，取不出酒水。而今黑驴闹了脾气，停了足不走，急得他头上都冒汗了，没见后面的人看他眼光都不善了么？ “好兄弟，你在忍耐忍耐吧，大不了，以后管饱！”苏妄一咬牙，签下了不平等合约，甚至将黑驴从惫货升级到了兄弟，连节操都不要了。 “吁哦，吁哦。” “嗯！” 黑驴眨了眨眼皮，苏妄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绝不反悔，它这才迈着四方步，摇摇摆摆地向前走去，那副模样，仿佛苏妄才是它的坐骑。 “嘻嘻，这人真有趣，被一只驴欺负了！”铁关之上，两个女子正好看到这一幕，指着他笑话起来。 第1卷 醉饮 第4章 留宿 “客官，实在对不住，小老儿也是没办法，店里实在没有空房了，要不您在去别家问问？” 高升客栈门口，苏妄还未进去，便被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拦在门外，死活没让他进去。 苏妄看了看这家门楼不甚高大的“高升”客栈，默默叹了口气，这已是他找到第九家客栈了，但各个都是人满为患，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露宿城外。 但也难怪，忽然涌入许多江湖人，饶是大胜关乃是一座雄关大城，又经历朝历代不断扩建，也有捉襟见肘之感，让那些酒馆客栈的东家们既是欢喜，又是哀愁。 诚然，如若你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递上拜帖，报上名头，自然能被傲剑山庄引入庄内休息。 可惜，如今城内近七成的武人都是不请自来者，拜剑山庄为他们开放剑林已是勉为其难，再没义务提供其他服务。 这些人中，也包括了苏妄。 当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些许困难可难不住武人对神兵的向往，许多武人找不到留宿的客栈，干脆就寄宿于民居，可喜坏了城内的百姓，平白得了一份意外之财。 可惜，平民百姓能提供人住的地方，却没有驴住的地方，高门贵府倒是有，但人家可不欢迎苏妄进去，苏妄只能依次寻访可能还有空房的客栈。 “老人家客气了，既然没有空房，某家再去下一家便是。”看着眼前这名亲自出来告罪的小老头，苏妄微微苦笑，也不为难人家。 小老百姓都不容易，做点生意亦要如履薄冰，生怕恶了某些本事不高，脾气却大的要命的武者，回头半夜让人家割了脑袋。 拍了拍黑驴的脑袋，苏妄笑道：“驴兄，看来你我还要受累一番。” “吁哦，吁哦。”黑驴甩了甩长脸，抬步先走，用屁墩顶了苏妄一下，要它站在大街上这么久却没酒喝，它可早就不耐烦了。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老头在背后连连作揖，面色却是古怪，暗道：“这人性子真怪，还好好说话！” 无怪小老头如此腹诽苏妄，江湖中喜欢带着飞鸟走兽标新立异者可不少，但人家的宠伴或是神骏，或是灵巧，总有奇异之处。 但小老头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苏妄身边的黑驴与他家拉磨的蠢驴有什么区别。 “这位兄台，请稍等。” 便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呼声叫住了苏妄，苏妄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青色朴袍，扎着道髻的青年，看似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旁边跟着一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月白道袍青年，倒是气宇轩昂。 “好高明的境界，这方世界也有这般人物！” 在苏妄眼中，那朴袍的青年虽然只是静静的站立，却仿佛融入了天地，未散发任何气息，直到他露出笑容，才有一种如浴春风的自然之气扑面而来。 若非他叫住了苏妄，只怕苏妄会在无意识中忽略其人。 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仙道世界或者不是很纯粹的武道世界中倒是常见，但在这个世界，苏妄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如李探花，虽身为武学大宗，却随时散发着一种悲伤、寂寥的气机，便如藏在万千沙硕中的唯一珍珠，总是能不知觉中夺走无数人的目光，感染着他们的心神。 但这个青年却不是这样，甚至他的境界远不如李探花，却做到了返璞归真，只怕又是一名妖孽般的风云儿。 对这般人物，苏妄却是敬而远之，实不想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处风云之中，则牵连甚多，虽能借势乘风而起，获得机缘造化，但苏妄已然过了年轻热血的年龄，也没有那样的冲动，亦不需要助力。 可是，对方的好意却不能无端端无视，毕竟苏妄可不想被某些小心眼的主角儿惦记上。 “未请教？”苏妄已打算客气两句就走，不再拖延。 “小道张君宝，这是劣徒翠山，适才听闻兄台正在寻找住宿，小道与劣徒空占两间客房，心下不安，君子有成人之美，想为兄台匀出一间，还望兄台勿要推辞。” 他身边的白袍徒弟也点了点头，脸色真诚。 “原来是历史上的名人。”苏妄心中了然，并不如何惊讶，这方世界虽然处真实虚幻夹缝，但仍是有据可依的，其中出现什么名人并不为奇。 而其名人效应带来的天生异常，反而解释了与众不同的原因，但张君宝的热情却让苏妄有些吃不消。 “某家姓苏，先谢过道长，但要道长相让客房，某家实在愧不敢当，左右今日天色甚美，某家就当黄昏漫步，道长勿需介怀。” 苏妄朗声笑道，连借口都直接找现成的，其中拒绝的意味甚是鲜明，但说法风趣，引得张君宝师徒会心一笑。 “那是小道打扰苏少侠了，少侠勿怪。” 张君宝含笑抱拳，真诚如赤子，叫苏妄看了暗暗赧颜，果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无论在哪个世界，风度都是如此超然，他害怕恶了对方，完全是小人之心。 “告辞！”苏妄连忙拜别，生怕在呆下去就会怀疑自己的德行水准。 “慢走！” 直至苏妄走远了，张君宝依旧驻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旁的张翠山微微惊愕，问道：“师傅很重视刚才此人，以翠山观之，只怕……” 张君宝虽才弱冠，但一身武艺比之老一辈的前辈半点不差，境界与见识更是独到，只差半步就能比肩武学大宗，才能赢得张翠山的尊重，可他却看不出张君宝为何会重视苏妄。 张君宝微微摆手，言道：“我知道那人境界低微，好似才初出茅庐，但他总给我一种古怪的感觉。何况，翠山不认为能与驴为友的人，不是很有趣么？” 想到那只甚有性格的黑驴，张翠山不禁笑了出来。 而另一头，苏妄却笑不出来了，华灯已初上，他却在打转，直到大胜关上一片灯火辉煌，才勉强找到一家能收留他的民居。 至于黑驴，它倒是不寂寞，今夜能与主人家的老牛畅谈一夜。 “吁哦，吁哦。”黑驴刨着蹄子，拱开了靠近的想与它热乎热乎的老牛，驴脸拉的老长，它才不想来一段跨越种族的友情。 等等，说好的酒呢！又说话不算数了。 “吁哦，吁哦。” 第1卷 醉饮 第5章 喝醉了 拜剑山庄号称山庄，确实名副其实，不是世人眼中那些划片地，盖个庄子就自号山庄的存在。 山庄之大，占地过千倾，将大胜关城外的一处无名山峰都囊括了进去，无名山峰自此也被叫做铸剑峰。 天还未完全放亮，拜剑山庄门前就聚集了许多舞刀挎剑武林人士，熙熙攮攮，密密挨挨的，几乎转个身都能碰着别人，端的恐怖。 人一多，什么事儿都有，有呼朋引伴之众，有当众开撕之人，有窃窃私语之辈，再加上武者肺活量庞大，若有心比高音，各个都能当铜锣使唤，将本来幽静的山庄弄得喧闹噪杂，几乎沸反盈天。 这般喧闹，庄内自然无法假装看不见，天才擦亮，便有豪仆、庄丁奉命把手山庄各个要卡，谨防喜欢翻墙飞檐的武林人士，并有上百名好手守住了山庄门口。 这些豪仆、庄丁虽然号称贱役，但各个眼露精芒，体格健壮，下盘扎实，虎虎生威，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对象，才将这些不请自来的武者气势压下，未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晕倒，原来山庄建在城外，我道为何倚天剑痕会留在大胜关外墙，早知还要走个回头路，昨日就不进城了，便不会被这蠢驴赖上了。” 一大早，苏妄就牵着一头醉醺醺的黑驴，一路走来，路过的侠客人无不被他们散发的“氤氲”酒气给熏得头昏脑涨，退避三舍。 一时间，竟无有人敢进入他们五步之内，而在下风口位置的倒霉蛋们，更是退到了十步以外，惹得众人怒目而视，衬托着这一人一驴仿若绝世大恶人出行。 “苏少侠好酒兴，只是一早饮酒伤神伤身，还是少饮为妙。” 无人敢靠近，那是因为他们不识货，这不，此时便有识货的人来了，正是昨日与苏妄有过一语之缘的张君宝。 即使口鼻之间充斥着无所不在的酒气，张君宝的气质依旧平平常常，甚至有些不起眼，反倒张翠山身上的气息却愈发厚重起来。 这酒气浓烈，是因为黑驴记着苏妄昨日的承诺，死活要喝一葫芦才肯上路，虽然最后到了这畜牲的极限也只是多了几口而已，却使得酒气凝聚起来，久久不散。 “张道长寿福，谢过道长。”见着三步外的张翠山满脸涨红地吞吸酒气，仿佛吐纳般有节律呼吸，苏妄便知道这师徒二人都是明白人了。 张君宝无奈地回望了一眼兀不自觉的张翠山，抱拳道：“少侠勿怪小徒无礼便好。” “道长一路同行如何？” “甚好。” “道长请！” “少侠请！” 此时若再推辞的话，就显得刻意了，索性不过同路而已，苏妄也没胆小到连路都不敢走。再则，有张君宝同行，亦能减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苏妄这边言笑晏晏，那厢几个脾气火爆，被酒气熏得不着五六的粗汉立刻就缩回了脑袋，钻进了人群。 即便张君宝的气质与邻家小哥再是一样，也挡不住他在江湖中的赫赫威名与年轻一辈灵魂人物的事实。 “那人便是张君宝。”一人神秘地对旁边的友人科普起来。 “哪个张君宝？不会是哪个号称小真人的张君宝吧，看起来很一般啊，我风姿也不错的。” “要不你去搭搭手？”友人“不怀好意”的建议着。 “……”友人幽怨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用的着那么较真？ 而前头，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张君宝终于露出了微微苦笑，在道家门派里，武学大宗也被称作真人，已是江湖绝顶，至于是否有更高先且不论，小真人，自是对应真人的大宗而言，直指绝顶。 这个名头对旁人而言是荣誉，对他而言则是麻烦，张君宝已然深受其害。 “少侠见笑。” “无妨！”苏妄只是微有诧异，并不如何惊讶，这样的名头配张君宝或许才是应有之意。 好在剩下的路也不太远了，又走了一炷香左右，远远的就看到了拜剑山庄的门楼，通体朱红，仿佛两把交叉的巨剑，旁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牌，刻着拜剑山庄几个纂字，遒劲有力，似有铮铮剑气挥洒。 许是张君宝的名头好使，三人一驴顺顺利利地便挤到了前头，但见门楼前被一字排开许多青铜的小鼎，各有豪仆守在旁边，为那些能举起小鼎武者分发门牌，请他们进去。 武人锻炼体魄，完善自我，在通玄入照时肉身几能达到完满无漏，潜能被开发到凡人的极限，也就是拥有一鼎万斤的神力。 而小鼎，虽然没有万斤之巨，但也有三千斤的重量，故而在前面冠之以小字。 可是，莫要因为小鼎的名称便小觑小鼎，即便是气运周天的武者，也只有千斤之力，除少数精修外功的，便是洞微入彻者也少有一下子能增长三千斤气力。 但帐不是这样算的，气力只是气力，武者能发挥出来的，却绝不止气力这么简单，还要计算上速度、技巧、意志等等主观的因素。 武技高明者，凭借高深的技巧，能将千斤之力打出成倍乃至数十倍的伤害，动则有摧金断玉、崩石裂土之能，如同一台人形的攻城车，残暴异常。 如果只是比拼气力就能区分武者高低的，众武者还不如去街上卖艺，耍把子力气来的轻松，何必要为争夺一本能提高自身武艺的秘籍，打得腥风血雨，仇家满江湖。 三千斤的小鼎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能举起它的，除非洞微入照后调动身体每一份力量，就只有气运周天中的佼佼者，凭借独家爆发技巧才可能做到。 这便是拜剑山庄设下的第一道题目，正好卡在江湖精英与普通大众的分界点，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愧是老于江湖，既没跌了拜剑山庄的面子，又不咄咄逼人。 如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奢念神兵宝器的好。 否则，便算你有这个机缘，也没那个本事保住宝物，何必害了自己。 “苏少侠可要上前一试。”见着苏妄看得津津有味，张君宝不禁打趣道，亦有激将之意，看看这个他看不透的人的本事。 苏妄面色古怪，笑道：“道长何必如此薄情，你我一路同行，亦是缘分，此时不是该你递上名帖，带我进去么？” “果真？”张君宝的脸色更是古怪，因为苏妄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开玩笑。 “自然！”苏妄理直气壮道，他还带着一只半醉的蠢驴呢，便算能过了这一关，只怕人家也要拦着不让进。 这拜剑山庄是什么地方？至少也是江湖一流的势力，如若就谁都带着一只畜牲从大门直入的话，他拜剑山庄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张君宝转念一想，便已通透，笑道：“自该如此，少侠随我来。” 这份气度，确实少有。 “多谢道长。” 说的客气，苏妄脚下却不慢，拽着黑驴就跟上，也不再客套客套，惹得身后的张翠山莫名生了些气愤。 “你徒弟喝醉了！” “咦，真的诶！” 两人继续说笑，那张翠山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差点把自己绊倒，来了个热脸贴驴臀，脸色红的几乎要滴血。 “你丫的驴才喝醉了，你全家都喝醉了！” 第1卷 醉饮 第6章 辟邪剑派 “起开，起开。” 苏妄与张君宝欲要绕过山门的人群，旁边忽然冲出个面阔耳大，满面髯虬的大和尚。 大和尚想来性情火爆，见着山门前人挨着人，似是怕轮不到他，正急切分拨着人群往前挤去。 但见大和尚倒持一把勾月禅杖，手上或拨或拉，连拖带拽，腿脚当真不慢，不一时三刻就给他闯了进来，迎头与苏妄三人一驴赶上。 大和尚倒是被这只古怪的队伍害得吃了一惊，却也不管其他，见着三人微微退避就一头冲了过去，可奔到一半，忽又返了回来，目放精芒，围着黑驴转悠了三圈，深深吸着气儿，满脸陶醉。 想来又是一个好酒的。 “后生，你这是什么酒，闻着可真够劲，可有多余的，能否允和尚一些？” 大和尚说话直接，张口就要拿东西，但语气却不似外表般粗鲁，也算有理有据，可为人却有些糊涂，对着三人连连摆手，也不知说得后生又是哪个。 “这倒是可惜，我等也没有多余的了。”苏妄轻轻摇头道。 所谓钱帛动人心，这灵果酿成的美酒，在俗世也算难得，如今许多人在此，苏妄如何会将葫芦拿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当即蜿蜒拒绝了。 “真是可惜，想来和尚没有这个福气！” 大和尚连拍大腿，一脸的懊恼，并不胡搅蛮缠，苏妄和张君宝也暗暗点头，哪知无意间恼火了某只蠢驴，前腿一跺，后腿一撅便蹬了过来，碗大的铁蹄裹挟着劲风尖啸而来，仿佛一只穿空的利箭。 “铛！” 危急关头，大和尚本能举起禅杖往前一挡，但闻一声沉闷轰声，大和尚被震退了三步，一步一脚印，入地三寸有余，玄黑的禅杖依然嗡嗡颤鸣着。 这般异象，无不叫左右的武人侧目，为黑驴的“神勇”震惊。 “好驴，宝驴。”震惊过后，大和尚一脸欣喜，黑驴既然一身酒气，想来酒品不差，再加上有些不同，喜得他满心欢快，恨不得引为知己酒友，反而将苏妄这个主人丢在了一旁。 “兄长，兄长，你刚才动手了？” 恰在这时，人群中跃出了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急匆匆切入大和尚身前，一脸警惕的盯着众人，长刀微微斜指，指头扣着刀鞘。 青年身高八尺，面容倒是清俊，只是衣服上满是褶皱，想来刚才一直被堵在后面，又不好意思如大和尚一般推挤人群，此时听到异常就冲了出来，倒是义气。 “无事，无事！”大和尚拨开青年，向苏妄等人抱拳，忽然一拍脑门，大叫道：“我刚才想什么来着，差点忘了正事，几位莫怪，鲁达去也。” 语毕，大和尚拉着似乎有话要说的青年就钻入了人群，当真性急如火，叫苏妄哑然失笑。 “师傅，是关西鲁达，尝闻外功练得极高，有倒拔杨柳横击三军的事迹，手上那只勾月禅杖有重达八百六十斤。” 张翠山自然不是无端端卖弄江湖消息，而是意指黑驴，对苏妄起了疑心。 鲁达一身外功精湛，千八百斤的武器提在手上举重若轻，一路横冲直撞竟未伤到一人，可见武艺精深。 然而，黑驴一蹬腿间竟能将鲁达击退，虽有出其不意的原因，也可见神异，身为黑驴主人的苏妄，自然不该是他表面那般普通的。 “也算英雄了得！” 张君宝轻轻颔首，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张翠山的话里之话，再次邀请苏妄同行，急得张翠山脸色愈加通红，真如醉酡酡的。 经过这般动静，左右皆知道几人非常人，在机缘前自然不会无故找麻烦，反倒让他们迅速走了出去。 “对了，苏少侠，刚才你家的驴儿为何会忽然发难？”到了人少的地方，张君宝忽然问起，脚下微微一顿，似丁似八，双掌开合仿佛推磨。 “哦，这个啊，可能它是听到鲁达要抢它酒喝吧。” 苏妄抱剑的手臂轻轻一松，长剑猛然坠落，又被他夹住，微微翘起的剑鞘却抵住了突然飞来的三枚细针。 “什么人？藏头露尾，出来。” 直到此时，张翠山才发觉有人偷袭，对着一边的树丛大喝，张君宝不着痕迹地收了招式，苏妄轻轻点头。 不是张翠山感觉迟钝，要等到被偷袭了才发现，实在是他没想到有人敢在拜剑山庄门前闹事。 就在几人注意这边的时候，一道黑影如电光般疾闪而至，眨眼便跨上了驴背，并挥洒出一片蓝汪汪的毫针，待苏妄三人抵挡之时，已驾起黑驴，大笑道：“驴儿，我要了。” 笑声尖锐嘶哑，仿佛两把相互摩擦锋刃的大刀，吱吱鸣叫着人耳膜疼痛。 变故忽起，张君宝似缓实快地抬起双手，一划一引，但见气流卷动，形成了一道如封似闭的流层，将毫针卷起再次射出，方向却是最先偷袭他们的那片树丛。 张翠山却是一道鞭手甩出，看似柔绵的拳法却打出了刚猛无铸的力道，瞬间轰爆空气，直接将身前三尺范围内的毫针打成齑粉。 至于苏妄，却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好在张君宝封闭气流前站在他身边，那悠然的姿态，仿佛是来春游的，叫张翠山嘴角一抽，差点没岔了气。 “好个张君宝。” 一道黑影猛然从树丛中跃出，咻忽鬼魅，瞬息间躲过了飞来的毫针，虽然放着狠话，但也不敢与张君宝对敌，而是逃窜而去，幻化出几道残影。 “留下吧。” 张翠山双手一展，一招白鹤亮翅，舒展白羽间震动了空气，弹了出去，脚尖在空中连点，速度一翻再翻，仿若瞬移般，身形闪烁，瞬息超过黑影，指爪如勾，猝然一啄，点破了空间，招才起，指尖已触到了黑影。 “噗！” 危机关头，黑影喷出一口心血，速度爆涨，间不容息中躲过张翠山的指爪，却依然被狂烈的指风撕开了后背，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流了一地。 “噗！”又是一声嗤响，这次血雾却是从黑影胸前喷出，他继续奔跑了十几步，这才轰然倒地。 好个张翠山，刚才那一手竟能隔空导力，震动空间将指力传入黑影体内，爆碎了他的肺腑，当真了得。 “师傅，应该是辟邪剑派的。”虽然未真正交手，但张翠山对偷袭他们的人已然有了猜测。 在知道了张君宝身份后，行事依旧疯狂，不计后果，而又身如鬼魅的，个性如此鲜明，除辟邪剑派之外，张翠山在自个儿的印象中找不出第二家。 “苏少侠，你怎么不担心你家的驴儿。” 此间事了，但刚才还有另一个黑影将黑驴骑走了，可就是不见苏妄动作。 “它这不是回来了么？” 果然，便见蠢驴啊嘟，啊嘟的跑了回来，驴眼中似乎还带着笑。 第1卷 醉饮 第7章 冤孽啊，冤孽！ 经过了辟邪剑派的偷袭，后面的路程顺畅了许多。 三人一驴沿着蜿蜒的山中曲径又行了一里，错过了一棵棵笔挺的巨杉，终于隔着青苍的树冠看到几处湛白。 眼前猛然一亮，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在一片旷地上，一片连绵的白墙拔地而起，高二十丈，密布箭垛，每隔三十步又有一座座瞭望塔耸立，虎踞龙盘般俯视着一切。 只有在白墙下方，开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两位健仆把在门外，抱着双臂，微眯着眼睛，似是打盹，其实方圆百步都被他们盯在了眼中。 见着三人突然冒出来，健仆也不张扬高喝，只是微微低伏了身子，凝聚功力，犹如虎视眈眈。 虽然明面上只有两个健仆守在此间，但凭借灵敏的感知，苏妄能感觉到不下百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更有数十个锋锐的气机锁定着，应是破气箭之类的强弩。 而且，这一路行来，他几次都从杉树林中感觉到窥视的视线，所料无误的话，那是潜伏在密林中的拜剑山庄守护弟子。 “若不是道长将苏某带来此境，某家也想不到拜剑山庄的侧门开在这林幽寂静之所。”苏妄不着痕迹着夸赞着，眼中却带着笑。 “苏少侠见笑了，贫道年轻时倒是来过一次。” “怕是不知一次那么简单吧。”苏妄心中嘀咕。 只是拜访一次就能知道这个入口，苏妄是不如何相信的，但他并没有探究的意思，张君宝能不避嫌的将他带到这里，待人以诚，他又如何做得出不知好歹的事？ “翠山，你携为师名帖过去拜门。” “是！”语罢，张翠山从怀里掏出了张金红的帖子，端举在身前，目不斜视，笔直地走向侧门口。 林风忽起，拂动月白道袍，扬起了青色的长发，张翠山带着和煦的笑容，缓缓、稳稳地向前行进着，示人真诚和真心，对面的健仆稍稍放松了戒备。 武者不比常人，警觉性异常高，但有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乱斗，苏妄他们可不想给对面的人留下一个他们就是来闯庄的印象。 “武当张君宝前来拜访。” 张翠山轻轻地递过名帖，对面的健仆可不敢怠慢，小心接过，仔细看了看具名，又确认过真伪，这才推开侧门，恭迎道：“小真人稍待。” 方此之时，武当派山门初立，并没有多少名声，但张君宝的名头却响亮异常，若无意外，又将是一代武学大宗，至少两位健仆是听过的。 当然，张君宝为何不走大门，而走侧门，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喜欢偷鸡摸狗这些问题，他也只敢在心下八卦几句，是决计不会露出非议的嫌疑。 不多时，一声长啸由远及近而来，一口气息不断，绵延沉稳，苏妄仔细听辨，啸声从头到尾竟没有丝毫波动，来人功力之雄厚，也是当世一流。 “拜剑山庄，傲铁雄恭迎小真人。” 但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猛然从高墙上跃下，仿若陨星坠落，重若泰山，瞬息就跨过了二十丈的距离，离地三尺时，两袖一震动，如鹞子翻身，将劲力都散发了出去，却只带起微微的清风。 却是一个灰袍灰发的老者，看着打扮，依然是拜剑山庄的仆人。 “好高明的身手，洞微见彻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苏妄虽然功力被封，但眼力见识俱在，判断出傲铁雄已是洞微见彻上层功夫，如若连清风也收敛了，不着任何烟火气，便可以寻找突破通玄入照的契机了。 “见过傲管家，一别三年，傲管家的风采更胜往昔了。” 张君宝微笑的还礼，并未因为自己境界高深而倨傲，傲铁雄微微侧身，却不敢受全礼，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真人倒是比以前更不起眼了。” 这句话并非贬低张君宝，正相反，却是夸赞张君宝气息的深敛。 当然，他却不知，张君宝并非收敛了气息，而是将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犹如藏水于汪洋。 这般境界，岂是他能察觉的？ “谢过傲管家，此次又要叨唠了。” “无妨，诸位贵客随我进来。”傲铁雄的视线在张翠山与苏妄身上扫过，又在黑驴身上顿了顿，自觉无有疏漏，将众人的境界都看在了眼里，才将他们请了进去。 “吱呀！” 门房再次关上，两位健仆又重新抱起了双臂，周围寂静如初，只有清越的鸟鸣偶尔传来，一切仿佛未发生。 “道长，此间事了，苏某想先去剑林一看。” 终于进了拜剑山庄，苏妄也向张君宝告辞，无论傲铁雄还是周围健仆，对他们的热情，都是来自张君宝，苏妄可不想白占人家便宜。 傲铁雄瞳孔一缩，面上也冷淡了些，问道：“不知这位是？” “苏少侠先去，贫道稍后过去。”张君宝先应了这边，又道：“这位苏少侠是贫道在大胜关认识的友人，想来见识一番。” 张君宝有话说话，没有打半分官腔，但傲铁雄听来，不免又低看苏妄几分：“原来是过不去山门的关卡，走后门来了。” 心中冷笑，傲铁雄也没了热情，当下叫过一位健仆。 那人一听没了亲近张君宝的机会，顿时不乐意起来，但傲铁雄在前，可不敢挑三拣四，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谢过道长，谢过傲管家。” 张君宝礼貌的还了礼，傲铁雄却生生受了他这一拜，显然认为将苏妄带入剑林已是莫大恩惠，也不想想，便是有恩，这恩情也是算在张君宝头上，何曾有他什么事儿。 众人分开后，又翻过两处小丘，周围的土壤渐渐变得火红，空气灼热，更有微微刺鼻的臭味，苏妄知道，此处必然藏着一座地火岩洞，乃拜剑山庄的铸剑之所。 带路的健仆指着远处的一个山谷道：“那里便是剑林，少侠自己过去便是，小人还有贱役未做完，不敢久离。” “前头看你们招呼热乎劲儿，可不是不敢久离的样子。”苏妄心下撇嘴，也没为难一个仆从，笑道：“叨唠贵庄了，某家自去便是。” 言罢，苏妄牵了黑驴就走，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如今酒醒口干得厉害，不时在探头往旁边咬几口，几次差点来了个驴嚼牡丹，叫健仆看得眼角直抽搐，也是他下定决定离开这一人一驴的原因。 眼看再无旁人，苏妄连忙拉着这惫货寻找水源，左看看又瞧瞧，可这里是拜剑山庄的铸剑处，地火上涌，土壤干燥，如何能找到水源。 黑驴忍耐不住，趁苏妄不注意，一口咬下路边的一朵鲜艳花朵，几口就吞了下去。 那眉角弯的，显然是偷吃成功，得意的紧。 被它吃下去的花儿甚是华美，通体火红，犹如一朵火焰，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但能生长在这干燥炎热之地，必然不是凡品。唬得苏妄黑下了脸，也不敢久留，在地上抹了几下，死活拽着黑驴就跑，生怕被主人家看见了。 “冤孽，冤孽！你这家伙真是太不听话了，幸好我出手快，给人家留了一朵，还不快走。” 他这边刚刚离开，路尽头走出了两个豆蔻少女，身边跟着几位公子哥，言笑晏晏。 “姐姐，你却不知，我特意差人从西域弄来了火树银花的幼苗，经精心照料，终于开了两朵花儿，如今花色红火，如怒火绽放，霎是美丽，待过几日，红色褪去，又是银华灿烂，姐姐可得多住几日。” “妹妹说得可是那处？” 耶律飞燕兰指一点，十步之外正好有一朵火红的花儿开放着，却怎么也见不到傲群芳说得另一朵了。 第1卷 醉饮 第8章 陆青天断案 “啊，我的花儿，是哪个天杀的小贼，别让本小姐找出来，否则一定要把你做成花肥。” 傲群芳一声鬼哭狼嚎，顾不得淑女姿态，火燎燎地蹿了过去，小心的护住那唯剩的一朵火树之花，眼泪噼啪掉落，心疼的要命。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傲群芳露出这样的姿态，也被骇了一跳，想来她也是爱煞这株西域奇花。 耶律飞燕正待好言劝上几句，陆余华身形翩转，先走了出来，隔着三步微微抱拳：“傲师妹勿忧，为兄已知贼子是谁了。” 只见陆余华轻摇纸扇，姿态从容，白袍玉佩，当真一副佳佳公子形象。 当然，他若不故意将纸扇上那首苏大家亲提的《南乡子》面朝着大家，就更好了。 “臭显摆。”耶律飞燕偷偷撇了撇嘴。 “但请陆师兄指点。”傲群芳一边哭噎着，一边咬牙切齿。 美人垂泪自然是极好看的，尤其是本来刁蛮的傲群芳，此时显露出一种欺怜带煞的美丽，更是吸引人。 陆余华可不会像周围其他世家的公子哥那般不堪，不着痕迹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彬彬有礼道：“傲师妹请看。” 只见他指着火树银花周围的地面，道：“诸位请看，火树银花周围只有傲师妹的脚印，并无其他痕迹，因此在下有两个判断，一则贼人一掠而过，凭借高超身法在飞跃中折下火树之花；另一个则是，贼人临走后抹去了行迹。” “不妥，不妥，陆师兄，小弟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 同样一身从头白到脚，腰间别着一把纸扇，做风流不羁打扮的钱敏走了出来，抿着嘴，故作沉稳，向四周抱了抱拳。 所谓同行是冤家，陆余华与钱敏都是自恃甚高者，但陆余华无论家世、样貌都比钱敏高了不知一筹，钱敏早生了怨隙。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今此出行，他却不小心与陆余华撞了裳，立时将他拉到陪衬的绿叶地位，此时自然要出来拆陆余华的台子。 “这是出来捧哏的了！”对钱敏的挑衅，陆余华并不生气，若没几个笨蛋的话，如何衬托出他英明，当即笑道：“还请钱师弟指教。” “难道还有我没考虑到的地方？”钱敏被陆余华笑得心中发寒，但要后退已经迟了，只能咬牙道：“依小弟之见，也许是贼人从外面飞掷暗器将花朵打落。” “不对，不对！”钱敏话没说完，就被陆余华打断，他道：“若是暗器所为，请问那朵被折下的花朵在哪？” “也许被带走了！”钱敏吱唔着。 “但是方圆百步并无暗器留下的痕迹，这点陆某早就查看过了。” 陆余华乘胜追击，再次道出他的发现，立时赢得周围的赞同，众人纷纷点头，好似他们也曾发现过，愚蠢的只有钱敏一人。 “这……” “钱敏，你是见不得我好是不，再捣乱我明日就到你府上向钱伯父告状。” 输人不输架，钱敏还想努力努力，傲群芳早已不耐了，直接呵斥出口，将钱敏骂得面红耳赤，却发作不得，只能尴尬的退下。 原来，钱家也是大胜关内的家族，平日仰仗拜剑山庄傲家多矣，如何敢得罪傲群芳这个大小姐。 “还请陆师兄继续！” 刚刚骂完人，傲群芳又换了一副娇羞羞的模样，想来是对陆余华另眼相待了，却叫耶律飞燕暗暗拍了额头。 陆余华浑身一震，猛然散发出雄浑气息，眼光闪动，好似能放出电芒，叫傲群芳眼前一亮，钱敏心下发恨，这才满意地说道：“依为兄愚见，只可能是第二种。” “为何？”傲群芳果然被征服了，立刻接了下去。 “师妹请看！”陆余华指着折断的枝干，上面留着参差不齐的伤口，以及颇具嫌疑的湿润痕迹。 “此处裂痕参差，表皮疑是撕裂，略有凹瘪，显然是被蛮力折断，而非剑器或暗器切断，这亦是为兄判断不是暗器所为的证据之一。” “正是，正是，陆师兄言之有理。” 陆余华微微一笑，仿佛不据其功，又道：“此外，这个？” 陆余华轻挥纸扇，招式繁杂，犹如落叶缤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偏又凌厉非常，仿佛无所不摧，正是桃花岛不传绝技——落英神剑。 只见陆余华以扇做剑，挑飞一截火树枝条，犹豫了刹那，还是放进了嘴里，强压腹中恶心的呕吐感，匆忙咀嚼了几下，不着痕迹的吐在了一方手帕上。 “师兄这是？”傲群芳有些惊疑不定了，便是耶律飞燕也面色古怪。 “是酒气！”取过清水漱了漱口，陆余华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好似又恢复了自信从容。 “酒气？” 众人惊呼而起，而那耶律飞燕早在笑破了肚皮，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陆余华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有专门专属，轻易不让别人动他的东西。 如今陆余华将疑似被他人触摸过东西放进嘴里，不论那酒气是怎么弄上去的，肯这般卖力，亦叫耶律飞燕佩服万分。 只是，耶律飞燕实在很想问一句：“陆师兄，难道你今日风寒了，鼻窍被堵了，已然失去了味觉，犯得着用嘴巴尝试么，还是你天生口味奇重？” 得亏黑驴早上耍赖，早餐死活要喝酒，没有吃麦麸黄豆搅拌的草料，若不然，那些经过消化后的味道只怕能熏死陆余华。 “为兄早看到上面的痕迹，也怀疑是火树的汁液，但因为这火树之花独具奇香，无法分辨，故此一尝。”此时陆余华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做了蠢事，好在他脑筋灵活，立刻就找到了借口。 “陆师兄大才！” “万一有毒怎么办？”众人称赞的同时，只有傲群芳面色担忧，小手抓的紧紧的。 “无妨，我身戴的犀灵玉佩，能解百毒，自然不会做鲁莽的事。”陆余华轻轻扇了几扇，将心中那点烦躁之意扇去，那副姿态，好似一切尽在把握。 “敢问师兄可能抓到恶贼？”终于，傲群芳还是问到了点子上。 “嗯！”陆余华轻轻颔首，道：“此处未有其他痕迹，可见贼人心思缜密，但多此一举恰好能证明贼人惧怕了，承担不起傲师妹的怒火。又因这里非山门所在，寻常进庄武者走的也不是这一条路。” “因此，为兄判断，此人乃拜剑山庄的仆役。” 陆余华重重一拍纸扇，仿佛狄公再世，经过一番追寻，终于找到了凶手，真有一种青天老爷的错觉，便是耶律飞燕也觉得眼神恍惚了一下。 “嗯，今天发挥超常，不错！”陆余华将众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尤其注意耶律飞燕，甚是满意。 这场表演，他大半的目标都放在了耶律飞燕身上，当然，若能顺便将傲群芳这朵娇花采了，虏获双姝青睐，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赢家。 “既然如此，我当要召集一众家丁，找出藏在其中的恶贼，还请诸位师兄帮我。”傲群芳对众人一拜，显然是相信了陆青天的判断。 众人无不应诺，陆余华首当其冲应下，只有耶律飞燕面露难色，实在不想跟他们参合。 左右不过是朵花罢了，再是神奇，又非稀世灭绝的品种，还能再培养起来的。但看傲群芳的架势，若真找到那个“仆人”，只怕真会把人家做成花肥。 “妹妹，这事我看不如算……” “姐姐可是有事？尽管自去，恕群芳招待不周，稍后再寻姐姐。”众人里就他们俩是女子，此时傲群芳也嫌耶律飞燕有些碍事了。 “当真有了哥哥，就不要姐姐了。”耶律飞燕心中苦笑，微微敛礼，便先往剑林而去。 第1卷 醉饮 第9章 那个爱脸红的女孩 “惫货，也不知谁是主子，竟然让小爷伺候你了？” 一处低洼，苏妄拉着混了个水饱，终于清醒的黑驴走了出来，想到因为这牲口几次弄出事端，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早知道今天就把它栓在人家牛栏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苏妄不由一怔，原来在斜坡顶端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这女子生的好生俏丽，眉黛浅浅，双眸含星，朱唇如玉，此时正皱着好看的琼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苏妄这一人一驴组合。 只是她的神色，可不像是初见陌生人的样子。 苏妄连忙收敛目光，可不想无端端冒犯人家，抱拳道：“敢问姑娘可是拜剑山庄的主人，某家姓苏，方才与张小真人一同入庄的，正要前往剑林。” 三言两语间，苏妄就将前因后果道明，目光坦然直视，也不怕对方怀疑。 耶律飞燕微微红了脸，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收回探究目光，敛礼道：“我不是拜剑山庄的人，但与她家也算熟识，贵客既然是与小真人结伴而来，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言下之意，暗示苏妄不要给张君宝找麻烦。 听闻张君宝的名号也当做平常，这姑娘的出身必定不凡，苏妄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某家这就去剑林。” “贵客稍等，我有一事相询。” “姑娘请说！” 刚才耶律飞燕看人的目光就有些奇怪，苏妄对她的质询并不意外，只要不是牵扯自己就好。 “应该不是我吧，我又没做丧尽天良的事，如何会一进山庄就被人找麻烦？”苏妄心里嘀咕，面色却严肃的很。 “方才贵客可看见什么可疑行人，就在不远，山庄主人的一株奇花让人折了，主人家正要找出那人呢。” 耶律飞燕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倘若真换成其他毛头小伙，只怕抵不住她的眼力。 但苏妄可是披着少年外貌的老贼，老而不死，一生际遇纷繁，什么样的人物没遇到过，岂会被她给诈了？ “倒是未曾见过旁人，叫姑娘失望了，但做出如此恶事，当真闻所未闻，毫无人道，其人必是大奸大恶。”苏妄语气肯定，句句肺腑，眼里的真诚，就差溢出来了。 可不是，除了耶律飞燕，苏妄当真没有见过拜剑山庄的其他人，再则，折下奇花的也当真不是人，做的事当然不能算入人道里。 耶律飞燕脸色更显晕红，就在苏妄偷偷估摸她脸皮到底有多薄的时候，她连连摆手：“贵客还请不要这么说，不过是一株花草，再尊贵也不能与人的性命相比，也不该受此恶名，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耶律飞燕越说神色越严肃，眸中充满坚定，仿佛其中有着她毕生追求的道理，叫苏妄暗暗佩服，如此心慈仁善的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 末了，她又用微不可闻的低语说了句：“若是贵客遇到那人，还请提醒他一句，傲师妹正生气着呢。” 语罢，耶律飞燕似乎不好意思极了，莲步轻踏，身形一转，就化做一朵逍遥红云，咻忽飘然，逃了个无影无踪。 “这姑娘到底看出来没有？” 想到耶律飞燕出场时的动作，苏妄深吸了几口气，还真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极淡的酒气，立时变了颜色。 这酒味极淡，只有一丝一缕，若非天赋异禀，只有洞微见彻之后才能察觉，想到耶律飞燕出现的突然，竟瞒过他的感觉，苏妄对那她的境界就有了猜测。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心肠倒是好的很。” 苏妄虽然眼力、经验犹在，但功力被封，未能及时察觉出这缕酒气，也让因此耶律飞燕近了身，好在她并无恶意。 “啊嘟，啊嘟！”他这边在思考，那边黑驴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走是不走。 “别叫了，看小爷这回来个驴不喝水强压头，谁让都是你的错呢！” 苏妄嘿嘿冷笑，拽住黑驴，用力拉向水洼，也不管黑驴的肚皮能不能撑得住。 “啊嘟！啊嘟！”本驴真的喝饱了，再也喝不下了。 …… “又要排队啊？”看着缓缓行进的长龙，苏妄一阵头疼。 “那是当然，你莫不是想插队的？排队吧！”一个横练外功的胖子见苏妄站在他旁边，一脸的警惕。 “胖子，你掌法练得不错了，也来找神兵？” 别看胖子身形肥硕，但苏妄知道他衣裳下都是鼓鼓的腱子肉，是硬生生壮成胖样的，再看他那双宽厚深黑的手掌，只怕已练得摧碑裂石，但也没抵住神兵的诱惑，要来试一试机缘。 苏妄只能感叹神兵太诱人，不知多少武者放弃自己的道路，失了坚持。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抱着一把破剑，就与神兵有缘？”胖子先对苏妄花了二钱银子卖的铁剑表示鄙视，然后又夸夸其谈道：“小爷我可是天生富贵命格，就是出门都能捡到钱的那种，这神兵非我莫属，你是想用言语叫小爷败退，好自己占了神兵？” 胖子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模样，实在叫苏妄无话可说，微微拱了拱手，在胖子得意洋洋的表情下，排到队伍最后。 剑林其实并不小，但体量再大，也未必容得下蜂拥而来的武者，拜剑山庄特此在剑林的山谷外留了一进一出两个入口。而寻常武者也不愿与过多人挤进去，不仅掉了身价，而且不利于寻找机缘。 你情我愿之下，排队之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但苏妄知道，众人虽有控制人流的初衷，拜剑山庄也有借机掌握神兵真主信息的本意，若能控制那人自然最好，其司马昭之心，不知有几人看了出来？ 拜剑山庄将剑冢称为剑林却有其因。 苏妄所见，视野之中，充斥着无数的剑器，长剑、短剑、宽剑、细剑、曲剑、环剑，既有平常样式的，也有奇形怪状的。 然而，真正叫他感觉悲哀的，是充斥在剑林中冷肃而凄凉的气息，那是剑器们未得其主，却被遗弃的悲哀。 一阵莫名的清风扬起，卷起无数铁锈，暗红的尘埃遮蔽了天日，山谷中呜呜而鸣，不知又是谁在哭泣？ 第1卷 醉饮 第10章 双少 一进剑林，众人弹跳飞跃，几个呼吸就走了个干干净净，都是生怕去的晚了，被人夺走了机缘。 苏妄倒是不急着深入，他的目的本就不在神兵，与他们无利害冲突，随性漫步剑林，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不独神兵的专属，普通的剑器亦然，苏妄此来剑林，便是听闻了此地埋葬的各式剑器，希望通过感悟剑中真意、真灵来纯粹、精诚自己的武道。 对他而言，这才是最珍贵的机缘。 可惜，这般意境也未持续多久，才走了两百步左右，苏妄不得不停了下来。 “呯！嗤！” 一声脆响之后，一把牛耳尖刀打着旋儿插入地面，两个脏孩子模样的少年惊骇得坐在地上，一脸的不敢置信，满脸的接受不能。 “失，失手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会失手，而打败他们的却是一只驴！ 若是少年知道黑驴因为被某人灌了一肚子水，一身气力发挥不出三成，只怕这两人羞也得羞死。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鲁达也被黑驴击退过，心气应该会平了吧。 “那么，两位英雄所为何来啊？”苏妄好笑的看着两位少年，一时颇感无奈。 这两名少年倒有些特别，方才竟然瞒过了他的感知，直到他们露出杀气的刹那苏妄才感觉到。 而在他眼中，少年也才刚刚气运周天，但这身敛起藏息的本事比洞微见彻也不遑多让了。 而他没看猜错的话，少年是想杀驴吃肉了，也不知到底多可怜，竟然馋成这样。 听到苏妄对他们的称呼，其中一位少年顿时有些眉飞色舞，掐着正在变音的公鸭嗓道：“你这大叔还蛮有见识的，竟然认出了本少的身份。也好，你将驴儿留下，本少就放过你一马。” “仲少，你……”另一名少年神色有些紧张，连忙拉了拉同伴的衣袖，示意不要过火，生怕真恶了苏妄，讨不了好。 “陵少你放开，今天我要他看看马王爷是几只眼的。”仲少似乎有些入戏，颇显不耐，那副架势，仿佛苏妄真是他砧板上的鱼儿，任他劈砍划拉，不知哪来的底气儿。 或者，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欺苏妄面容年轻，以为他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想将事情糊弄过去。 “熊孩子什么的就是讨厌！” 苏妄脚步一抬便到了仲少身前，伸手一弹，不见多快，指掌划过一条似直似曲的轨迹，任是仲少看得清清楚楚，也生出一种无力抵挡的感觉。 “嘣！” 苏妄一个脑瓜敲在仲少额头，立刻叫他长了一个独角出来。 “唉哟！你干嘛呢？竟敢对本少动手，你活的不耐烦了？” 输人不输架，仲少虽然清醒了过来，但面上却不肯认输，但怎么看都有一种色厉内茬的味道。 或许，这是他的生活智慧。 可惜，苏妄可不会给他面子，定要教他一个乖，让他知进退，又是一个脑瓜崩过去，还是同样的手法，依然叫仲少无法抵挡。 “嘣！” “你？” “嘣！” “唉哟，别打了，再打本少发飙啦！” “嘣！” “啊，本少与你拼了！” 仲少疯狂的扑了过去，瞬间被接连三个的脑瓜打了回来，打得他再无脾气，眼见苏妄手指又弹了起来，连忙把双手高高举起，道：“别打，别打，你不讲规矩，我投降了。” 只见此时仲少额上长了一个大包，高高耸起，红通通的，有一寸高下，虽只是一处，但也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现在不叫本少了？” “是，是，不敢了，在大叔面前怎么敢呢？”仲少小心护着头上的独角，依旧偷偷占着嘴皮子便宜。 当然，他也是看苏妄未下死手，才敢继续咋呼，又不是真的缺心眼。 “臭小子，某家有那么老么？”苏妄作势欲打，想了想与这一少年斗气，实在显得自己小心眼，不由放下手来，问道：“你二人到底何来，怎么在某家才进谷就要动手，你我有深仇大恨？” 说来，其实被叫做大叔还是苏妄占便宜呢。 “本少……” 仲少似乎缓过气了，还想跟苏妄扯掰扯掰，陵少身形一矮，将他撞到一旁，抱拳道：“却是我兄弟二人不对，前辈恕罪。” “这话倒是好笑，常人这时就算不说要杀要剐随意，也会拿出东西赔偿，你二人倒好，张口就要我原谅，凭的又甚么？” 苏妄脸色一沉，嘴里擎着冷笑，似乎就要翻脸，唬得仲少又紧张了起来，剑指微起，随时准备搏命。 陵少深吸一口气，面色镇定自若，抱拳道：“前辈何必开我兄弟二人玩笑，就我兄弟这样的身家，想来前辈也是看不上的。” “哦？如果某家就是这么小气呢？” 苏妄直视陵少，只看得他头皮发麻，但他确实有几分胆气，竟然半步未退，一眼未眨，直愣愣的与苏妄对视了小半柱香。 “好吧，说说原因，若有理，某家原谅你们又如何？” 苏妄飒然一笑，云淡风轻，终于叫陵少放下悬到嗓子眼的半颗心。 “前辈进来时想必看到进谷的人流并没减慢过吧？” “确实如此！”虽不知陵少想说什么，但苏妄也顺着他的话头讲了下去。 “那前辈可知出谷的到底有几人？” “哦，这个倒是不知！”苏妄心中一动，已有了猜测。 果然，又听陵少说道：“那我要告诉前辈，出谷的人不足三成。” “这消息可真实？”苏妄心头一紧，不由再问了一句。 “我兄弟以性命担保！”陵少肯定的说道，仲少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知这个消息可够赔偿前辈？” “够了，你我因果两消，此事就此作罢。” “进多出少！”看着仲少陵少缓缓退入剑林，苏妄不由叹道：“这天下当真没有白吃的午餐，” 由不得他做此判断，从两名少年的话中，苏妄得出了一个结论——拜剑山庄有意引江湖群豪在此争斗，最可能是他们舍不得神兵外流。 当然，其中亦有江湖群雄贪心神兵利器的缘故，此乃阳谋，就算道破，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挡得住诱惑。 “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冷风再起，暗红铁锈飞扬，微腥的金属味好似掺杂了血气。 第1卷 醉饮 第11章 再努力努力吧，少年！ 聪明人自然不用洋洋洒洒，连篇累牍，只需寥寥几语就能将意思传递出去，道了个清楚。 仲少与陵少虽然只交代了一句话，却足够苏妄了解剑林的大致情况。 让他闻到了此间的血腥气！ 神兵难得，不仅江湖武者趋之若鹫，拜剑山庄同样志在必得。 既然藏不住神兵的消息，拜剑山庄索性就开放神兵机缘，表面上是大公无私，其实玩儿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 这许多进入剑林的武者，指不定哪些就是拜剑山庄的探子。 甚至，苏妄猜测，拜剑山庄的目的远不止于此，可能更狠毒些。 当然，大伙儿并不全是傻子，总有能看透拜剑山庄布局的人，但他们却舍不得放弃仿佛唾手可得的机缘，就算看透了布局，也要留在剑林试一试。 然而，如今蜂拥而入的武者何止千人，并有更多的人在陆续赶来，机会却只有一个，谁都不肯拱手让人，自然要先做过一场。 便是这几日，在外界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剑林中到底到底死了几许人，只怕剑林的铁锈都是鲜血染红的。 这是阳谋——以财帛动人心，直接诱之以利，无人能挡，也无人能拒绝。 就算此时苏妄出去高呼拜剑山庄的阴谋，只怕众人也会将他当做是妄想独占神兵的疯子，不会有人相信的。 陵少曾言，进出之比大于十比三，这其中只有少部分人是到了极限，或有自知之明，才退出争斗，更多的人是因为死在了这里面，没能走出去。 而出去之后，这些人也会自觉守护其中的秘密，在采买好补给、邀请了帮手，自觉有一争之力，会再次进来。 恐怕才是外界不曾听说剑林内部情况的原因。 仲少与陵少倒是机灵，虽不明他们为何没有退走，但为了留在剑林，二小子偷偷躲在入口，偷袭那些还未明了此间情况，警惕心不足的武者，取得他们的补给。 如苏妄这样看起来面容年轻，又带着一个移动口粮的，就是他们下手的对象，左右他们不认为苏妄的驴儿能活到出谷的日子，还不如便宜他们算了。 “可是，北侠去哪了？” 苏妄相信，拜剑山庄放话邀请北侠坐镇绝非虚言，以北侠的江湖地位，他们也不敢拿这话开玩笑。 而且，北侠向来急公好义，最具侠心，若知道此间情况，如何会不管？ “只有一个可能，北侠有事耽搁，已不在拜剑山庄了。” 苏妄立刻做出判断，拜剑山庄必然是趁着北侠不在，有意将此事弄成，故意放入更多的武者，并纵容他们在剑林厮杀。 就算北侠事后知情，在汹涌的群情之下，因法不责众，也只能作罢，并不会对拜剑山庄如何。 再则，拜剑山庄也不会蠢到留下把柄，只要推脱无力管束，自打一巴掌，以北侠敦厚的性子，怕也不会为难他们。 便是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坏了与北侠的关系，但只要能得到神兵，这买卖还是能做的。 毕竟，比起北侠虚无缥缈的情谊，自然是神兵来得更实在些。 “拜剑山庄凭什么笃定一定能得到神兵？” 苏妄看向剑林深处，只觉那无数把剑器仿佛就是一只只尖利的獠牙，欲择人而噬。 但他却不得不进去，虽然他无意神兵。 再说，武者就应该有大无畏精神，苏妄此生此世，何曾因畏惧而后退过？ 几块乱石后面，仲少与陵少偷偷露出眼睛，注视着苏妄走入剑林。 “陵少，那人是傻的么，既然知道危险还要进去，本少没看出他本事有多高啊。” 陵少顿时没了好气，道：“人家本事再低，也比你厉害，既然敢进去，必然是有依仗的。” 说到这里，陵少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再则，就算他是个傻的，你舍得看得新鲜食物就这样溜走。” “照啊！”仲少一拍大腿，低声暗喝，眼珠滴溜溜直转：“陵少这句话最是动听，这干粮你我兄弟已经吃够了，若是能吃上一口鲜美的肉食，便是付出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说话间，仲少从袖中掏出了块结成锅巴样儿，坚硬无比的粗粮，厌恶地闻了闻上面的汗臭味，想要丢弃，却有舍不得，真真让他难受极了。 谷内缺衣缺粮，缺水缺火，什么都缺，那些个长野果的地方早就连树皮带草根都被人扒了，本来就稀少的野物，也被杀得个一只不剩，如今还能被争夺的，只有几处水源，每日厮杀的血流满地。 两人入谷也有七八日，却不曾好好洗漱过一次，再加上风餐露宿，几次被人追得狗急鼠窜，汗流浃背，体味浓重，干粮自然好闻不到哪去。 “走吧你，废话忒多，赶紧跟上。再晚些，若是那驴儿真被人杀了，你我可分不到肉的。” 陵少跃出乱石，劲力外放，脚尖一顿，忽有一道冰凉气流凝聚脚下，瞬间将他推了出去，他仿若踩着一个个透明的台阶，步步飞越，别有一股悠悠气度，眨眼消失不见。 可惜，若是他能将那一身乞丐装换下，倒也能装一装降世仙童。 “嘶，你这家伙，休跑！”仲少脚踩热流，轻轻一点，身形闪烁，追赶了过去，只是语气却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原来，陵少临去前竟然“不小心”在他的“独角”上拍了一下，可疼得他差点把眼仁瞪了出来，自然不甘心的很。 至于两人所言的分肉之事，不是他们贼心不死，而是想着利益均沾。 如若苏妄保不住黑驴，他们也能来个见者有份，分一块肉，反正以驴儿的个头，想必也没人敢独吞，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既开心了大伙，又方便省事，多好。 而在二少看来，凭借他们的本事，若是一块肉都抢不到，还好意思自称江湖人嘛？ 虽然他们确实失败了一次，但老话说过，失败乃成功他娘亲，再努力努力，指不定下回就成功了呢！ 不知何时，天色又阴沉了下来，连绵的乌云如同吊在半空的铅块，沉重的仿佛随时会砸个窟窿。 或许，又要下雪了！ 第1卷 醉饮 第12章 划道 其实苏妄并不如何厉害，真的。 虚空镜是个实诚孩子，苏妄让她将自己封印，她便半点折扣未打的执行，不仅禁封了苏妄的真力，更连他那能担山断流的神力也削弱到只比气运周天的武者强一些。 不管他的眼力多厉害，经验多丰富，都无法否认体内无有内气运转的事实，就无法阻止旁人将他当做皮球来踹几脚。 当二少追上的时候，苏妄已经被一些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家伙给围了。 这些人各个面色乌黑，形若伥鬼，再加上猩红的眼珠，也不知在剑林中到底几日，活生生将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把武者的尊严都给丢了个一干二净，若是最后再没得到神兵，不知要不要郁闷死。 当然，也非是他们愿意这副模样，但剑林中厮杀频繁，动则来个爆衣破颜什么的，任谁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也得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谁先来？”苏妄舞了个剑花，引剑斜指，眼角微垂。 江湖事当然江湖了，不论原由，打过便好。 “小子，你很自信啊！”一个衣裳破碎，长发披散，满脸唏嘘的男子踩着碎石，走了出来。 难得的是，此人眼睛依旧清明。 苏妄在他脚下破烂的大红皂靴和手上的制式腰刀看了几眼，笑道：“官府的？” 他可真没想到，这里的事竟然都让官府插了一手，只是不知他们到底站在哪边，是扛起大义的牌子，还是也有自己的私心。 “唉哟，有些眼力！”那男子长发一甩，飞出无数头屑，得意洋洋道：“我是六扇门铜牌捕头崔略商，小子，你将那驴儿献出来，回头到六扇门报销，左右不会亏了你。” “六扇门也不能强征强买。”苏妄摇了摇头，又道：“这里你能做主？” 崔略商神色有些犹豫，还没回答，一个身材臃肿、个头不高的中年人就推开前排，囔囔道：“姓崔的，爷可不认你，话别说太满。” 这话一说，苏妄便明白，崔略商此行并非公务，而是私行，是他自己想来试一试机缘。 被人拆破西洋镜，崔略商脸色似有恼怒，恨声道：“王伯奋，不要以为你们家跟辟邪剑派的勾当我六扇门不知，你可别忘了，你王家的家业可都在东都洛阳呢。” 苏妄是看出来了，这群人中，就属崔略商与王伯奋身份最高，也听他们号令。 他们一个是官府出身，一身虎皮还能抖一抖，另一个与辟邪剑派的关系不清不明，众人畏惧辟邪剑派的疯狂与邪气，便要给了王伯奋几分面子。 “废话少说，要吵吵就回家吵去，是单挑还是群殴？今儿划下道来吧！”苏妄岂有闲工夫与他们磨叽，再说，一群大男人磨嘴皮子，也不嫌丢人。 崔略商瞥了一眼王伯奋，抱着双臂道：“我这边我出头，至于王爷那边，崔某是不管了。” 王伯奋甚是奸猾，听闻此言，只是咕噜着两颗眼珠子，就是不答话，毕竟苏妄说话这么大气，怎么也不像是个故弄玄虚的。 “也好，我们先来！” 苏妄也不理他，长剑一挑，就划向崔略商手腕，攻敌在前。 “锵！” 崔略商抛飞刀鞘，腰刀瞬间舞成烂银光，缤纷繁杂，开花灿烂，层层绽放，仿若一朵永不凋零的怒花，刀光绚烂，刀影横空，每一道刀光都蕴含极限的锋锐，似是要将苏妄给绞碎了。 “好个锋芒绽放，好个崔略商！” 苏妄见猎心喜，剑锋一抖，长剑飘忽不定，若清风，似细雨，如飞絮，上下转折，咻忽间破入层层刀光，避开重重阻碍，直抵支撑刀花的根源——刀锷，端的是不着痕迹，姿态高渺。 “叮！” 一声轻咛，剑尖撞在刀鄂，受力弯曲，瞬间反弹，力道虽然轻微，却恰好打破了崔略商的刀法，叫他手腕一紧，刀光露出了破绽。 “咻！” 剑光瞬间疾刺，仿若分化，一剑在后，还保持在原地，一剑已抵到了崔略商的喉咙，纤毫毕现，无有虚假，一触即分，削断了几根寒毛。 这是剑速快到极致的意境——运快若慢，以致肉眼还停留着过去的残像。 “小子，你是何人，与辟邪剑派什么关系？” 崔略商还未做声，王伯奋先是跳了出来，指着苏妄的鼻子大呼小叫，那副模样，好似苏妄对不起他似的。 “这世间又不止辟邪剑派一家练的是快剑，怎么，见不得别人也有高深武功？” 苏妄斜了他一眼，不再理这小人，问道：“崔略商，你怎么说？” 崔略商摸了摸喉咙，还感觉一片冰凉，知道苏妄已手下留情，自然知好歹，抱拳道：“这一阵崔略商输了，多谢少侠留情，告辞！” 崔略商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与他先前吊儿郎当的性子倒是相反，倒叫苏妄又高看了他一眼。 其实崔略商不知，苏妄胜得也有些巧合，如若他不与苏妄比招式境界招式，而是以力压人，裹挟自身功力与一身血气压迫下来，谁胜谁负只怕还要在二十招以后呢。 当然，输便是输，崔略商行事虽然有些放浪，但还是讲原则，有底线的，不知王伯奋是否有底线。 “王伯奋，你是想群殴我一人呢，还是要我单挑你们一群？”见着王伯奋脸色阴晴不定，苏妄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这老小子必然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被苏妄叫破心思，王伯奋脸现恶毒之色，总算沉得住气，咬牙道：“王某自知不敌，就请告退。”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妄甚是年轻的面容，心下记住他的样貌，这才带着剩下的狐朋狗友离去。 “看来又是一桩麻烦。” 王伯奋的眼神苏妄自然是看见了，只是他有言在先，任由对方划道，此时反悔要再开厮杀，这脸面就搁不下了。 而且，还有一桩麻烦。 “出来吧，两个臭小子。” 被人叫破行迹，仲少与陵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装疯卖傻的走了出来。 “也不见得你多大，刚才还不是被人叫做小子。”仲少心里嘀咕，嘴上却不讨饶：“你个大叔，本少是路过的，你叫我们出来干什么，难道是想分肉给我们？” 他倒是惯会倒打一耙这招，先占了主动，叫陵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更不要说已经无语的苏妄。 第1卷 醉饮 第13章 结伴 “大叔，你去哪？” “怎么，还要向你报备不成？”苏妄顿时没了好气，他对仲少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那就是决不能惯着，否则一定会顺杆往上爬。 眼见苏妄要走，仲少顿时急了，连忙喊道：“喂，大叔，你打架时用的什么妖术？” 这一叫却将他俩的心思给暴露了出来，两个毛头小子立时羞得脸红耳燥的，呐呐不言。 原来，二少是野路子出生，虽已晋入气运周天的境界，但所学所练都是偷师模仿而来，平日里对付一些江湖散人不在话下，但对上苏妄这样的大家之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是如何输给苏妄的，其中的玄妙直挠得心痒痒。 再又见识了崔略商与苏妄比武时显露的一手精妙武技，两人终于忍耐不住，以致破了敛气藏息的功夫，叫苏妄轻易认了出来。 当然，两人还藏着另一个心思——如今剑林愈发危险，与本事比他们高的苏妄搭伙，两人的生存几率也能顺便提高几个百分点。 再说，苏妄不还带着一个移动口粮呢，最不济，总不会挨饿的。 “你想学啊？”苏妄微微一笑：“我教你啊！” “果真？” 仲少满脸惊喜，还要言语，陵少拉了拉他，抢过话头：“我等也知擅学他人武学乃江湖大忌，不求大……大哥教授我们，只求让我二人伺候左右便行。” 这也是看苏妄好说话，他们才敢提出这般请求，若换个凶恶的，只怕滚都来不及，哪里还敢靠近。 “陵少？”仲少不满了，不知是因为陵少在称呼上服了软，还是因为这个要求太低级，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陵少努了努嘴，仲少顿时收了声，兄弟二人俱以诚恳的姿态向苏妄抱拳，等待他的回答。 “真是难得的璞玉，更难得的是无双却有对。”饶是苏妄不想与此方世界牵连过多，也忍不住动了亲手雕琢的心思，心下赞叹。 方才他说的其实是反话，若仲少真脑残到一口应下，以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苏妄转身便走。 但两人总算明白法不轻传的道理，那伺候之言是暗示他们是愿意付出代价，姿态放得极低。 这般要求，跟只要吃住，不要工钱的苦力劳工似的，真真是白捡来的。 “我姓苏！”苏妄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择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苏大哥。”两个毛头小子眼中闪过惊喜，恭敬的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对了，小仲、小陵你们叫什么？”既然拜了大哥，两人的身份自然要降一层的。 “徐仲，寇陵。” 得，这才开始呢，就使唤上了，仲少眼中现出一丝羞愤，陵少偷笑了一声。 “不客气那是将你当做自己人了，笨蛋！”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明着说，但也要找个机会点明仲少。 …… “苏大哥，我们今日在这露宿？” 鞍前驴后了半日，两个小子跟着苏妄又前行了小五里路，实在不明白苏妄为何走走停停，在剑林中到处转悠，最后在天色昏暗时，选定了这里。 在两人看来，此处与剑林别处并无不同，同样寸草不生，同样荒芜寂寥，偏又处在下风口，这夜风可不好受。 “难道苏大哥知道什么，莫不是能找到神兵？” 两小子都是鬼精鬼精的人才，心思一转，思维随意散漫到拉也拉不回来，不约而同想到剑林中的大造化，一时心头火热。 “若能得到神兵，什么宇文将军，哼哼！”两个臭小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笑意。 “咚，咚！”两个脑瓜敲来，顿时将他们从美梦中惊醒。 “苏大哥！”这一声叫得当真是哀怨愁肠，便是苏妄也被他们唬了一跳。 “臭小子，傻愣着干嘛，赶紧找些柴禾和清水回来。” “苏大哥，你就不怕我们身首异处，有去无回？”仲少这话说的，甚是理直气壮。 “我还不知道你们，快去快回，有惊喜哦！”苏妄邪邪一笑，末了在诱惑他们一句，也不提是什么，搞得两小子既是心虚，又是期盼，气息都不平静了。 “哼，你等着便是！”两人匆匆而逃，只觉苏妄的眼睛太毒，就不知到底看透了他们几分。 他们到底藏了多少苏妄并不知，但他知道，两人所学毕竟极为高明，应属绝学之类。 因为二少两次靠近，苏妄都未能察觉，只因阅历不足，在最后关头自己露了气机，才让苏妄识破行迹。 这般功法，岂能简单？ 但苏妄未起贪念，他自己所学就超过了人间的藩篱，又岂会贪心别家功法，如今要做的，是沉淀自己的武心，精诚武道。 待两人离开，苏妄一脚踏入一处平常的浅洼，感受到犹如万剑加身的割裂刺痛，苏妄再次退了出来，感慨道：“果真是气脉汇聚。” 这处浅洼乃剑林的一处气脉节点，因为常年融汇剑林兵气，属性上带上了锋锐的特性，对于修行特定功法的武者，或是开封剑器等等都有不小的助益。 当然，想要寻到气脉，至少也得是通玄入照，沟通了天地元气的境界才行。 而这样的地方，通常也是拜剑山庄藏兵、养兵之处。 但是，苏妄并没发现地下埋藏着兵器，不知是拜剑山庄提前移走了，还是本来就空着。 可这些都与苏妄无关，只要不妨碍到他，他才不管别人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呢。 “苏大哥，我们回来了！” 才小半柱香，仲少与陵少又潜行了回来，怀中藏了个水囊，至于柴禾，那是半根也无。 “刚才你们走时身上是没有这个水囊的吧？”苏妄似笑非笑的看着献宝模样的仲少。 “这，这是我们藏在附近的，对，就是这样！”仲少初时还有些犹犹豫豫，说到后头，便振振有词起来，甚是耀武扬威。 “好吧，好吧，我就当是你藏在附近的。” “什么是就当啊，本来就是！” 陵少捂着眼睛，看不下去了。 其实三人心知肚明，这水囊必定是仲少偷回来的，为了跑路，当然来不及捡柴火了。 “呐，苏大哥，你说的惊喜呢？” 仲少果然喜欢斤斤计较，将苏妄临去时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的，陵少眼睛也亮了起来。 “喏，拿去！” 谁知苏妄忽然抛过一包油纸状的东西，两人连忙接过，还未打开，就闻到了一股酱肉的香味，馋的他们津水直流。 “苏大哥，可没见你带着这个啊！”得，仲少立刻就将苏妄的问话还了回来。 “不要给我！” 苏妄伸手一探，迅如电光，唬得两小子蹦得老远，生怕是白日里打他们的招数，那他们可就没口福了。 “休想！” “臭小子！” 苏妄哑然失笑，其实东西还真不是他带着，而是虚空镜带着，在他们离开之时，苏妄便取了出来，当然，忘不了的还有黑驴的酒。 啵，塞子起开，酒香四溢，醉人心神，刚刚吃上几口肉的小子们眼珠又乱转了。 二里地外，一个满身横肉的胖子正在鬼嚎着：“天杀的，胖爷才进来你们就偷了我的水，想用渴死胖爷的方式来抢胖爷的机缘么？卑鄙！” 第1卷 醉饮 第14章动心 夜渐深，苏妄静静的盘膝在气脉节点处，似寻常打坐。仲少与陵少各自寻了个挡风的岩石，躲在背后，也未疑心。 何谓至诚，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解释，但实际要怎么做，苏妄却无半点头绪。 从风雪日遇到李探花，到身处剑林的十几日里，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最先是李探花提出的，苏妄本能认为，只要见识了这个世界的武道，将自然而然做到至诚，因此他在努力感悟着。 节点内，苏妄分出一缕意志渐渐沉入气脉。 气脉临身，兵气化成无数剑形，或宽或窄，形态各异，却拥有一个极强的排斥属性，甫一遇到苏妄的意志，就如闻到腥味的鲨鱼猛地扑了过来。 万千剑形兵气攒刺，又是作用在十分敏感的精神上，让苏妄犹如被万仞分身，这种感觉比白日隔着一层肉身更强烈了千百倍。 “常言痛苦才能磨炼意志，不知是真是假。” 微微苦笑，苏妄的意志化作一柄微型小剑，顺着气脉的走势穿梭，愈显晶莹凝实。 或许因为此间环境特异，在苏妄视角中，那无数的剑形兵气竟然都是微红色的。 就好像，泛着血液！ 花了三个弹指的时间，苏妄将气脉的走势打探得差不多，渐渐靠向气脉中心——气海漩涡，那是仿佛海眼一般的存在，无数剑形兵气不断旋绕飞梭其中，又以疾速甩了出去，似是依循着某种规律。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妄总觉的，那些被向外飞梭的剑形兵气似乎更鲜红了。 但在这时，无数剑形兵气猛然间震荡起来，气海的井然有序被打破，万千剑形兵气仿佛得到了某个号令，在瞬间停顿之后，微微调整方向，加速往海眼扎了进去。 “吼！” 低沉尖锐的古怪叫吼中，玄黑的光芒一闪即逝，显出一尊灵蛇盘龟的幻象，无数剑形兵气倒卷破碎而出，仿若退去的潮水，又在半途中重新凝结，再次化形，重新冲涌了上去，但色泽却暗淡了许多。 “玄武！”苏妄霍然转身。 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清了拜剑山庄的布局。 其实拜剑山庄早已寻到神兵的真身，却不能得到神兵认主，因此布下这弥天大局，将各路英雄引来剑林，聚合厮杀产生的血煞之气，强行血炼神兵。 剑形兵气的剑身呈现微红，并非剑林气脉的别异特色，正是被血煞之气浸染的表现。 如今苏妄撞破了他们的布局，对方又岂是好相与的？ 就在苏妄转身之时，十数把剑形兵气嗡嗡颤鸣，忽然转向，往苏妄这边追了过来，并有越来越多剑形兵气跟随而上，化作一只鳞甲狰狞的剑龙，咻忽纵横，凶猛的扑咬下来。 咻咻咻！ 剑龙破空，其他零散的剑形兵气各自横击，或拦或阻，从四面八方围堵，将整个空间都封闭了起来，看着架势，是非要将苏妄留在这里不可了。 “哼，就这样想抓住我。” 剑光分化，聚散由心，微型小剑瞬间分化千万缕飞光，间不容息穿过兵气间隙，猝然一爆，化作无数意念光点，消散无形。 剑龙咻忽一转，似乎再也寻不到苏妄踪迹，重新分成了无数道剑形兵气，但穿行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了好几倍。 好似，很着急。 气脉节点，苏妄收回分出的意志，眼中闪过一丝血光，周身血气鼓荡，隆隆似奔流，窍穴自动开阖，吞吐着天地元气，好一会才平静下去。 “好厉害的血煞之气。” 以苏妄的精神境界，只是去气脉中转悠了一圈，就不知觉中感染了煞气，可见血煞之气的霸道。 “苏大哥，怎么了？”苏妄的异常又怎能瞒得过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的仲少与陵少。 “快走！” 苏妄话音才落，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吼，寂静的夜幕中忽有七颗星宿亮起，连成玄武七宿星象。 七道灿烂的星光瞬间划破时空，降落下来，汇成一尊玄武神相，虬虬巨足轰然镇落，虚空晃动，盘覆的灵蛇嘶呖长鸣，划破长空，彰显无边王霸之气。 “是玄武，神兵出世了。” 不仅两个小子，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急急奔向剑林深处，清冷的夜幕中全是衣袂破空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然而，他们却不曾注意到，玄武的一对龙睛，是红色的。 苏妄知道，因为他无意中撞破了拜剑山庄的布局，对方要提前下手了。 “小仲，小陵！”苏妄突然伸手一拉，将正要奔行的两小子拉得一个趔趄，两人骤然转身，眼中露出惊疑和迫切，还有一丝……戒备。 由不得他们这样态度，他们与苏妄毕竟才初识，又怎知苏妄为人，此时不免将苏妄看成要杀人夺宝的凶人。 “你们若信我，便随我出去！” “苏大哥这是何意？”仲少神色急切，频频转头，已然等不及了，陵少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这是拜剑山庄的布局。” 在两人惊骇的目光中，苏妄吐出了真相，但他们的惊骇也只有一瞬，下一刻，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目光透露出坚决。 虽未明说，但苏妄已看出了他们的态度，他们信不过自己，也抵不过神兵的吸引。 苏妄默默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去吧！” “告辞，苏大哥！”陵少还待说什么，仲少已迫不及待了，匆忙拉过陵少，话音未落，身形已消失不见。 四周的劲风愈来愈急，隐隐传来刀剑撕裂空气的剧啸，厮杀开始了！ “你不动心？”沉静许久的虚空镜忽然出声，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苏妄没有回答， “你不动心？”虚空执着地问着，似乎一定要他给她一个答案。 “是的，我从未动心过。”苏妄喟然而叹，神色间几多孤独，几多寂寞。 两人明白，他们讨论的并不是神兵的问题，而是苏妄对这个世界看法——他行事风格看似飒然不羁，好似游戏着红尘，其实，他没能真正融入世界。 从苏妄降临这方世界伊始，他只在与李探花试剑之时动过心意，其他时候皆以旁观者的态度注视着众生百相，默默看着那些知道或不知道的命运之子舞弄风云，无心参与，甚至隐约排斥着。 “你这样是不行的，想要见证至诚，你应该亲自去试一试，走一走的。” 苏妄心中一紧，没有说话，却提了提手中的剑器，一步步往前走去。 第1卷 醉饮 第15章 血徒 “叮！” 苏妄忽然挑转剑尖，直没黑暗，一点火星即闪而过，铁剑微微受阻，再被收了回来。 “辟邪剑派？” 虽然是疑问，但勿需回答，来人也不会回答。 压了压依旧震抖的细剑，来人好奇的看着苏妄，不知他是如何做到以弱击强的，眼中充满贪婪和疯狂。 因为，在他眼中，他是洞微见彻，而苏妄只是气运周天。 “吁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黑驴见着白日里敢骑在它背上的家伙再次出现，愤怒的长鸣了一声，扬起铁蹄，化作黑旋风冲了过去。 “呯！” 这一次声势可比苏妄大多了，来人立刻飞跌了出去，苏妄甚至听到了，那柄细剑扭曲变形的咯吱声。 “一个疯子，一个畜牲，正好配一对儿。” 苏妄收拾了心情，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斗争，移步继续向前，他并不担心黑驴，也未曾怕过辟邪剑派，这人若不死，下次，他就杀了他。 路过一伙正在厮杀汉子时，苏妄终于知道，为何到处都在厮杀喊打：在那处气脉节点上，竟然插着一柄造型奇古，纹若龟甲的神剑。 黑沉的夜色中，唯独它在绽放着熠熠神光。在武人眼中，或许，这便是他们孜孜以求的神兵。 然而，苏妄知道，这不过是拜剑山庄的阴谋。 厮杀愈加惨烈，更加疯狂，无形的煞气从气脉扩散，渐渐浸染了武者的心志，让他们噬血疯癫，渐渐忘记了为何而战，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他们眼中只有杀戮，要杀尽所有人，也包括不小心踏进来的苏妄。 咻，嗤啦！ 剑光一转，在苏妄手中，铁剑好似被他掷出的雷殛，咻忽转折，划破夜幕，扎破了持刀大汉的手心。 苏妄飞起一脚，将眼前的疯汉踹到一边，身形再闪，突入人群之中。 十数道劲风剧烈嘶啸，撕扯着空气，刀风、剑压相互交织，形成滚滚气浪，压了上来，将他的衣裳吹得烈烈狂卷。 刀影、剑光自四面八方而来，迅捷凶狠，刀刀能断骨，剑剑要人命。 陡然间，苏妄眼神一凝，眸中似有流光闪过，电光火石间连出一十八剑，剑剑妙到毫厘，神乎其技，一划、一勾、一提、一削，都充满了诗情画意，仿若优美的剑舞，又好似大师的意兴泼墨。 剑光忽而收敛，十八个身影惨叫着向后跌倒，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但是，还不够！ 下一瞬间，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在他们仿若看白痴的嗤笑中，苏妄将剑器斩向了疑是神兵的玄武神剑。 “呯，咔嚓！” 双剑相击，各自断成两截，崩断的断刃打着旋儿插入地面，终于叫这群厮杀汉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 “小子，是你搞的鬼？” 有人接受不能，有人疑心疑鬼，但这些都与苏妄无关了，能救他们一命已是他难得的大发慈悲，至于解释，这个真没有。 “这把剑送给我吧。” 苏妄忽然走到一个衣裳破碎，神色僵木的武者面前，手上掂着一把绽放着莹莹青光的利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它的前主人。 当然，此时它的主人要换一个了。 苏妄手中的铁剑毕竟只是路边铁匠铺买来的凡品，能够斩断属于利器级别的造假神兵已属难得，接下来的战斗必然更加凶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把趁手的兵器。 想来，对方应该不是很介意。 “少侠自便。” 武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神色委屈，刚才苏妄扎破了他惯用的左手，让他一身实力十去五六，此时面对这样“凶悍”的要求，他怎么敢不答应？ 但他话音未落，苏妄已没入了黑暗，显然是没有兴趣听他废话的。 “少侠，她叫英雄剑，你可要善待她啊！” 远远的，武人还是觉得有些不舍，扯开嗓子吼了一句，其中的悲戚，当真跟强抢了他家女儿似的。 “咯咯咯，子度，你几时变得如此心善了？”虚空忍不住笑了出来，银铃的声音要多讨厌就多讨厌，至少苏妄是这样觉得。 “待会儿有一场苦战，你不要让我分心。”苏妄一板正经的警告着，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 或许，他已在尝试融入这方世界。 “呯咔……啊……” 一只断臂飞到苏妄面前，鲜血飞洒，差点淋到了他，他微微乜了一眼二十步外的惨烈战场，便不再关心。 苏妄只救他认为还有救的人，也只做力所能及的事，至于当救世主，苏妄没有那个心气，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侧身避开剑压，犀利的剑风从鼻尖飞过，将身前的地面劈成沟坎，苏妄头也也未回斜斜出了一剑，羚羊挂角般，青色剑芒一闪而过，方才偷袭他的人就已被劈做两半。 如若他没料错的话，想当救世主的那个人，应该要出现了。 轰咚！ 两道一黑一白的拳影横空而过，轰击在剑林某处，炙热火红的屏障蓦然浮现，接下了拳影的轰击，霸道的力量随之溃散，余威震荡之下，整个剑林都晃动了三下，也晃动了剑林内所有武者的心灵。 “傲庄主，还请住手！” 清朗的啸声由远及近，张君宝踏空而来，青色朴袍紧贴着身躯，看起来颇为瘦弱，但周身被怒火扭曲的空气，以及无意间散发的暴沸威压，却叫人不敢轻视。 在他身后，张翠山与两个仆人打扮的老者横越剑林的峭壁而来，其中一人，正是白日里接待过他们的傲铁雄。 三人战意正酣，出手势如崩雷，轰隆爆碎，每一次交手都能震动气爆，肆意散发的劲力能崩裂巨岩，所过之处，粉糜纷扬。 但张君宝并没有得到回答，或者说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一百二十八处气脉节点轰然爆炸，呼吸之间，一抹血光就扩散到整个剑林，血煞之气陡然凝聚，凌冽而冰寒。 血光污染，方才还有些清醒的武者顿时陷入了癫狂，他们双目殷红，血光散溢，面目扭曲，状作恶心，劈砍乱剁，已不分敌我。 因为，他们已经进来太久了，也被血煞之气浸染的太久了。 兵器入肉的沉闷之声和鲜血飞溅的嗤嗤之声相互应合着，仿佛异常恢弘的交响乐，掩盖了低沉的呻吟和惨叫，也掩盖了鲜血被大地吸噬一空的异状。 这些人，被拜剑山庄称作——血徒，以血为炼，因血而癫，注定要为血而亡。 第1卷 醉饮 第16章 江湖？江湖！ 夜已近半。 剑林中的煞气越积越多。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来雪，绯红腥甜，仿佛是沾染了此间的血气。 一只穿云箭忽然蹿上了天空，咻忽急转，接连避开十数道阻拦的剑气，就像一只顽皮猴子，在卖弄灵活的身手。 “嘭！” 焰火飞炸，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化作一张独特鬼面，凶恶却能震慑群邪，那是独属六扇门的标志。 “六扇门办案，傲剑，你的事发了。” 微黯的火光中，崔略商攀附在剑林峭壁上，高举一枚鬼面铜牌，说着不着调的话，亦如苏妄遇到他时那般的不正经。 “哼，小小的铜牌捕头也敢捋虎须？” 与张翠山缠斗的一位老者看不过眼，舍下张翠山，便往崔略商扑来，铁指如鹰爪，曲指一抓，就撕扯出四道如勾如镰的血影。 “妈呀，张大侠你快把你家的熊孩子带回去，实在太闹了。” 崔略商嘴里虽然呼号不止，脚下却如抹了油一般，跑得溜快，只眨眼间便从老者身下钻过，躲到了张翠山背后。 身后的崖壁如被戎斧劈砍过，划拉出四道深沟。 “还有，等崔爷回去以后就是银牌捕头了，你可别小看崔爷！” “小崽子，还想有命回去？留下吧！” 谁都知道崔略商所言的晋职是个什么情况，老者差点被他气疯，与傲铁雄再度联手，血爪纵横，剑掌飞翻，竟然压住了张翠山。 “张大侠，你行不行啊？”崔略商人已逃远，却不忘忙里偷闲放了个嘴炮。 “这怪我咯！”张翠山气息一滞，差点被傲铁雄的剑掌戳了个窟窿，一时手忙脚乱。 “傲庄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一意孤行？” 天风呼啸，粉红的飞雪骤然狂卷，仿若天地恸哭。 张君宝终于释放了一直收敛的气息，似洪荒猛兽，咆哮着要撕碎一切。 他已动怒至极，但到了这般时候，傲剑依然在拖延时间，其意已决。 然而，张君宝不得不最后问一句，就算，就算为他们一场相识，尽最后一分力。 似乎知道拖延不下去，又似乎，傲剑不想让张君宝为难，为他做了决定。一道殷红的剑光终于飞了出来，光芒恢弘、灼热，横贯夜空，穿破了沉重的云层。 飞雪仿若血花般枯萎、凋零，化作一缕焦烟。 苏妄好似听到了一句叹息，但与他又何关？ 剑光照耀，红蒙蒙的光芒笼罩了剑林，使她看起来尤为凄美。 张君宝辗转腾挪，化出无数个幻影，或急或缓，拳若行云流水，动如山崩地裂。 山河震动，日月微移，这一刻，张君宝仿佛俯揽着乾坤，怀抱了苍天，阴阳图录蓦然浮现拳上，犹若被加持了一个大世界，重势无量，八方轰鸣，隆隆地印向了剑光。 蓦然间，银白的月光透过破碎的云朵照射了下来，光芒斑斑。 月光下的张君宝宛若披上了一件灿银仙甲，威严凛然，好似神明。 但闻呯零一声，剑光叮铃碎裂，仿若被砸碎了琉璃镜。 张君宝踩着月光，身形斗转，仿若扑击的雄鹰，扑向了剑林某处。 剑锋连抖，苏妄重复不断的刺出青光剑，一瞬之间，不知多少。 一朵青莲徐徐开放，花瓣长而广，青白分明，清净无染，清涟不妖。 若有若无的香气随风四散，似飞光，若流火，仙气盎然，却杀机决然得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教他们从癫狂沉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 就算被蒙昧了心志，本能依然让武者们知道谁最有威胁，他们纷纷调转了兵刃。 “你这是何必？”虚空嘤咛叹息，苏妄嘴里说着不在乎，实质上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解救他们。 刀光浮动，剑影绰绰，昏暗的光影照射在苏妄脸上，他线条硬朗，冷漠如斧凿，抿着嘴，不言不语，挺剑直击，剑锋执着，一如既往，向前，向前，再向前。 飞雪重又下落，才铺就在大地，就被踩碎，碾进泥土，踏成泥浆，和着血水，搅拌成血浆，再被重重的扬起，高高的落下，黏在衣袍和兵甲上，随着它们依附的对象重新摔回大地，完成了轮回。 “兄弟，怎样了，这些泼皮真难打！” “哥哥，你不要分心，我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呯，呯……噗呲！” 沉默的厮杀中，两句呼喊犹如一汪清泉，叫苏妄精神一振，他循着声音，杀了过去。 无论如何，能在这场混乱中保持清醒的，都是难得的种子。 而江湖，不该没落！ 这是他身为武者的坚持。 苏妄仿佛已经看到这场变局之后，江湖年轻一代的断层，但他也看到了，更多的人会从中崛起，更加璀璨，推动着江湖波澜更加汹涌澎湃。 黑色的棍影往来冲突，雪白的月刀挥斥疾驰，黑白交替，炫烂驳杂，鲁达如疯似魔，狂舞半月禅杖，仿若擎着一只攻城巨木，摧人如糜，血骨纷扬如雨。 “鲁达，还能战否？” 苏妄高高腾跃而起，仿佛御清风而行，飘然若飞。他依稀记得，白日里，张翠山是这样介绍这个名字的。 嗖嗖嗖！ 数十道黑影轰隆跺脚，踏破山河，拔地而起，仿佛一只只标枪，带着尖锐的呼啸之音疾速而射，穿刺着夜幕。 一道道杀机锁定，恶意满满，饶是苏妄自忖心志坚定，也忍不住竖起了白毛汗。 他当然知道，在无法借力的天空，有多么危险，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这样能缓解鲁达的压力。 望着黑压压的人头，苏妄猛然向后轰出一掌，打爆了气障，轰鸣的环形气浪向后冲击，也将他推上了前。 咻！ 剑不过三尺，青光如莹，温润如水，映照着血光和月光，平静不起波澜。 但平静的它，此时却有雷霆霹雳，划过刹那的轨迹，绽放出令人惊叹的光华，从天到地，分割了浓郁的夜色。 轰！ 平地起惊涛，剑林的大地犹如被投入巨石的湖水，猛地掀起重重波涛，向外扩散。动荡之间，有人被波涛掀飞，有人被波涛掩埋，也有人被撕碎了身体，其势如波涛怒卷，无人可挡。 而在波涛中心，一个单衣青剑的剑客半跪着，缓缓站起，目光睥睨，傲剑而立。 这一刻，苏妄似乎找到了些丢失的战意，心头热血微微澎湃着。 “后生，原来是你！”鲁达哈哈大笑，虽然满身鲜血，但豪情不改。 “自然是我！”苏妄微微一笑，既是对鲁达的回答，也对自己的回答。 “如何，你我打将出去？”见识了苏妄的本事，鲁达似乎心情不错，开起了玩笑。 “不！”苏妄摇了摇头：“我还要进去找两个朋友！” “很重要？” 苏妄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认识还未超过一日。 “好，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鲁达高声呼应，他身边的已折了长刀的青年更抢先应了下来，即便他已受了内伤。 鲁达稍一犹豫，满面髯虬的大脑袋重重点下，兄弟二人畅怀大笑，苏妄也笑了起来。 “不为难？” “自然不为难！” 这才是江湖——一言为之生，一言能为其死。 第1卷 醉饮 第17章 暗影 这才是江湖！ 一言生，一言死，有人拔刀相向，有人肝胆相照，若能意气相投，就算只有点头交情，也能为君流尽鲜血，无怨无悔。 也许，当年的张君宝与傲剑也是这般。 苏妄来不及细想，就被蜂拥而来的人潮打断思绪。 似乎，刚才他的动静大了些。 “这些泼厮，也不知怎的，今日这般耐打？”鲁达啐了口唾沫在手心，紧了紧禅杖，铜铃般的眼球亦带上了一些不忍。 “哥哥休做小儿女姿态，嘿，还是想想如何打进去再说吧！”青年随意捡了一把长刀，低着头仔细整理着白裳，将褶皱的地方一一抚平，“百忙之中”不忘嗤笑了一声。 不知他为何着紧这件衣袍？或许，其中有他的思念。 “想怎么打，打架还要用脑子？” 说着，鲁达已冲将上去，半月禅杖往地上一朔，仿佛贯入大地的毒龙，地幔轻微晃动，一块巨大的岩土被他掀了起来，轰隆隆的砸向人群。 谁说这和尚粗鲁来着？ 苏妄微微一笑，蚩剑迎击，与青年左右开路，鲁达紧随而上，护在后边，但见刀光闪耀，剑气横空，杖影连绵，三人一剑、一刀、一杖，敌虽众，也挡不住他们的引颈一戮。 “对了，后生，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某家苏妄。” “我林冲！”青年酷酷地说着。 “和尚就不用说了吧！”鲁达哈哈大笑。 在剑林另一边，仲少与陵少气机相连，双臂交缠呈托举姿势，劲气连贯，渐渐托举出日月形态，一轮火红，一轮明净，真个仿佛日月当空，照耀着十方光明。 “喂，我说你们俩好了没？” 便在这时，一句鬼哭狼嚎灌入二少耳中，唬了他们一跳，好悬没将就要完成的日月抖散咯。 两人顿时没了好气，啐道：“成胖子，你不做声会死啊，再囔囔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弄成。” 二少的功法当真了得，这边运着气儿，那边却能随意开口，也不怕泄了劲。 仔细看去，在两人身外两丈，正有一个金色的人影小旋风般环绕着他们，偶有停顿，便有武人被撞得凹胸塌腹，向后高高抛落，再无了声息，也凶残的紧。 “可胖爷真的快死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人影的金光猛然黯淡，显露出一个满身横肉的胖子，霍然是剑林入口死活不肯让苏妄插队的某胖。 “好了！”虽然知道胖子不老实，未必如他所言，但二少还是不敢冒险，对视一眼，猛然推出日月。 咻忽之间，日月之光暴涨，变作一把金银双面的巨型气剑，被二少握住，旋身而斩，宛若热刀切入黄油，将周围一圈的武人全数剖成了两段。 “去！” 二少认准方向，遽然掷出巨剑，仿佛射出了圣皇遗留人间的震天箭，一路摧金裂石，血骨分崩，辟出了一条染血的道路，端的霸道无比。 “走！”二人联袂而起，运起轻身功法，脚踩红白二气，好似踏波而行，迅速跃了过去。 “我说二位，我用家传的金刚不坏神功与你们交换如何？”胖子成曲直也不慢，脚步一跺，轰隆拔地而起，炮弹般弹射出去，皮球样儿砸在地上，又借力弹跳。 “那是你家的？”仲少露出鄙夷之色。 有谁不知，金刚不坏神功是少林绝技，你用别家的东西成就自己的名声，可不能像胖子一样，不要脸到再将东西据为自有吧。 胖子在二少心中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成曲直兀不自觉地点着头：“天下间还有谁能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到我爹爹的境界，胖爷就绝口不提此话。” 成是非乃当世少数几个将外功练到极致的，虽未入武学大宗之列，但仍是有数的顶尖高手，能破他外功的，恐怕只有武学大宗。 故而，成是非又被好事者取笑为天下第二，意为只在武学大宗之下。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父亲的神功并非自己修炼的？”眼见胖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仲少忍不住再次讥讽。 若非如此，只怕成是非也早是武学大宗了吧。 “嘿嘿，那是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脸胖的人果然脸皮厚实，胖子根本不以为耻。 或许，他还想着有朝一日成是非忽然想不开，要寻死觅活，能将毕生功力传给他呢，果真不孝至极。 仲少与陵少相视无言，只管默默赶路。 “喂，胖爷这个提议如何，你们到底答不答应啊？要不，胖爷再加上家传的其他几门功夫？” 二少继续不理。 但这些可难不倒成曲直，只见他眼珠一转，忽然开口道：“对了，你们两个小子，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的背影有些熟悉，跟胖爷遇到的两个偷水小贼挺像的，你们莫不是一个村的？” 二少心中一凛，恍然胖子早已认出了他们，却是故意不提。 “死胖子，眼睛真毒！” 但二少少年悲苦，为了生存什么下九流的事没干过，岂会被这点小事叫破心思，自然要矢口否认。 月影忽散忽明，幽冷如冰，簌簌而落的雪花冻结了残肢败体，宛若为剑林添加了别异风格的雕像，然而，诡异的是，这些雕像全是惨白之色。 剑林，仿佛鬼林。 三人脚步忽然一顿，下一瞬间，各自蹿向两旁。 “噗呲！”原地一声轻响，光影浮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电光火石间，三人轻喝一声，猝然回击，红白联转成印，金光炙耀若坚，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原地被他们炸出了一个好大的土坑。 “嘿嘿嘿，能被本座看上的，果真不是笨蛋呢！” 声音忽高忽低，辨不清男女，身影迷离似幻，似无形无体的影子，随机闪动，将四周的光影都摇晃了起来。 世界，陡然不真实了。 竟然，有人偷袭。 “我爹是成是非！”就在这时，胖子高亢尖叫起来，状作惊恐，脸上的肥肉几乎抖成一片。 “知道啊，你待怎的？”似乎觉得胖子颇为有趣，又似乎要故意逗弄几人，暗影调笑了起来。 “既然知道，还不快滚！”哪知胖子忽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口气横冲无比，仿若驱赶一只臭虫。 “呃！”便是以暗影的狡诈，亦叫胖子唬得一愣，光影停顿了刹那。 “找到你了！” 二少并指相抵，骤然一挥，扬起一道炙白的剑气，斜拉拉劈了过去。 第1卷 醉饮 第18章 影子刺客 “嗤啦！” 暗影两分，仿佛水融入了沙，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不是很失望？” 二少与成胖子凝神戒备，并不言语。 “或许你们觉得自己的小伎俩能骗过我？” 三人依然不语，方才的尖叫，不过是他们的策略而已。 “也许你们可以再试一试！” 一个又一个暗影站了出来，虚幻不定，身形扭曲，四肢拉得老长，头颅巨大，仿佛笼罩着隔着一层雾气，又好似地狱中爬出的索命恶鬼，但各个气息凝实，竟叫三人分不出真假。 不知觉中，三人已被包围。 “阁下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陵少沉声说着，五指微微下压，示意仲少勿要着急。 虽然周围很安静，但众人知道，不消多久，那些被血煞污染的武人便会追上来，这是他们最大的担忧。 “嘿嘿！交出《长生诀》。”空洞的声音响彻四周，根本无法分辨是哪一个暗影发出的。 二少再次沉默，脸色阴郁。 成胖子几番回头，甚至不顾在侧窥视的强敌，惊诧、羡慕，还有一丝贪婪。 夜愈发寂静，宁寂中又有一丝躁动，略有默契，初次合作的三人小团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嘿，就算给了你，恐怕你也练不成，再说，你认为我们会将这等神功带在身上？”仲少压抑着愤怒，嘴里冷笑不断，嗤笑暗影的痴心妄想。 那《长生诀》乃不世奇书，据说蕴含超脱此界的秘密。千百年来不知在多少人手中辗转，其中不乏开山立派的一代祖师级人物，最终都一无所获，更少不了走火入魔的。 二少也是机缘了得，从无人能参悟的《长生诀》中领悟了些许皮毛，因为不慎走漏风声，惹得几家势力追杀。 要说他们也不是贪心之人，只是两人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长生诀》是他们唯一能依仗的条件，是决计不能让出去的。 听到此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成胖子眼中的渴求反而淡了下来，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既然是你们两家的事，阁下不妨把路让开，要知道，我爹可是成是非。” “嘿嘿！”暗影冷笑两声，陷入沉寂，似乎在等待二少做出决定。 既然知道成胖子出身不凡，暗影又如何肯让他将消息传出去，这不是平白增加竞争对手是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三人勃然变色，他们知道，那是血徒追来了。 “滚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危急之时，自该决断。 成胖子深吸一口气，体表金黄闪动，微微暗敛，变作了暗金色，好似刷了一层古铜漆料。 但在这时，一尊四面六臂的金刚陡然从虚空踏出，向前一步，猛然与成胖子相合，他的身型顿时暴涨，一寸寸拔了起来，眨眼间就长到近一丈高低，仿若一尊巨灵神。 轰咚！ 大地开裂，三丈之内，土石俱成齑粉，成胖子裹挟隆隆大势，仿若一堵城墙轰然撞向一道暗影。 这才是成胖子的真实实力，原来，在与二少合作时他便一直出工不出力。 二少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与惊喜，各自并起剑指，正要坐看时机，趁乱而起。 “噗呲！” 暗影如泡沫般湮灭，成胖子心中一喜，才想一鼓作气冲出去，一道幽暗的剑光忽然飞了出来，取他腋下一寸弱点。 剑光急剧颤动，一瞬之间抖动了上千次，细缕空气绕环剑锋，嗡嗡而鸣，尖锐而恐怖，好似能破开空间。 成胖子相信，以他才小成的金刚不坏之体，挡不住这一剑。 “吒！” 一声轻吒，二少剑指相并，点出一道红白分明的剑气，咻忽飞出，仿佛飞射的脉冲波动，点向攻击成胖子暗影。 “不好！” 剑气如光，电掣闪逝，才飞离指尖，便已射穿暗影，二少眼中欣喜才刚刚升起，背后寒毛就竖了起来。 危机之时，只见成胖子猛然跺脚，已被他折腾的不成样儿的地面轰然坍塌，下陷了一尺有余，顺带也让二少的身形下沉了一尺。 “咻！” 两缕细弱毫针的剑光从二少后脑飞过，带走了他们的一缕头发，若非成胖子那一脚，只怕他俩已在胸前后背被人捅了个透亮。 “好胖子，算我兄弟欠你一次！”仲少摸了摸还发凉的头皮，依然心有余悸，看成胖子却顺眼了许多。 成胖子蓦然转身，与他二人背靠背，嘿嘿笑道：“你若能让我看一眼《长生诀》，咱就算两清了。” “只一眼？这事回头再说吧！”陵少眸含微微白光，顿时虚室生白，昏暗的环境在他眼中纤毫毕现，再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然而，他却没找到暗影的身形。 就在刚才，眼看偷袭不成，暗影又不知潜藏到哪里了，更糟糕的是，那些嗜血疯狂的武者，已经追到视线之内了。 这才是成胖子忽然转身回救二少的原因，凭他一人，根本无法逃脱暗影和血徒的追杀。 “胖子，可认出那人？”飞雪再次落了下来，仲少捅了捅胖子，轻声问着，脸色并不好看。 “影子刺客杨虚彦么？胖爷家学渊源，岂会认不出他的招式？” 眼见四周毫无动静，成胖子继续冷笑：“嘿嘿，魔帝杨广的后代，连魔帝都被镇压了，这丧家之犬还敢出来炸刺，胖爷估摸着今日邪王一定也在剑林，杨小人必然是得了邪王的势。呸，天生的狗腿子！” 光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在三人反应过来之前，又沉寂了下去。 显然，杨虚彦并未远离，也并非好不动气，但他却生生忍耐了下来。 这般心性，更叫三人胆寒。 飞雪徐徐而落，几个罗顶时间，就将凌乱的大地重新铺就，再也看不出痕迹。血徒如同疯狗般，扑了上来。 厮杀声渐起，杨虚彦却依然潜伏在暗处，如同一条毒蛇，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 …… “叮！” 青光一闪，剑光虚实相换，在一双忽然浮现的手掌中翻转不定。 剑锋凌冽，杀意盎然，冲突往来间，杀气被化作生气，在推回瞬间，重新变作杀气，要反噬苏妄这个主人。 虚实未定，苏妄接连变化剑意，化实为虚，将杀气消弭，重新收纳，然后再次挥出，间不容息。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与来人对了三招，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幻影一闪，灰发青袍之人退后三丈，微微颔首道：“本座石之轩！” 语意温和、中正，仿若一汪平和的温泉，但鲁达和林冲都不自觉地紧了紧兵器。 第1卷 醉饮 第19章 邪王的目的 江湖人提起张君宝，莫不无人称赞，那是对他晋升武学大宗潜力的肯定。 若是论到辟邪剑派，则是恨意居多，间或亦有些许惧意，盖因辟邪剑派行事疯狂，树敌太多。 然而，说到石之轩，众人却是又惧又敬，惧怕石之轩的行事邪意，亦正亦魔，却不得不敬畏他半只脚踏入武学大宗的境界。 但未有敢恨他的，因为，敢对他有杀意的，都已经被他杀了。 “听说过！”苏妄轻轻点头，仿佛邻友间的招呼，不惊不辱。 “只是听说过？”石之轩笑得很邪气，似虚若无的气息猛然放开，倒卷飞雪，寒风呼啸，张扬着他的灰发，凛然却霸道。 其行事随心，张狂无忌，竟要不顾身份以大欺小，确如世人评价的那般。 鲁达和林冲面色严峻，心中泛苦。 “确实！”苏妄依然微微颔首，轻声述说着已无法更真实的事实。 这，的的确确是事实，世界很大，便是有些人不知道，又如何？ “我的爷，你这是作死啊！”鲁达与林冲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苦涩，面露决绝。 “轰咚！” 血红的剑气骤然穿破剑林，横贯天地，在深谷的峭壁上劈出了一条巨大剑痕；刚正磅礴的阴阳图录轰然盖落，拍散了剑气，却有一层龟甲蓦然浮现半空，抵住了阴阳图录，余波震荡之下，大地微微晃动。 石之轩侧目望向剑林深处，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兴趣，气息轻微收敛了些。 鲁达悄悄缓了口气，林冲偷偷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肩膀。 “你不过去？” 虽然只是与石之轩搭了次手，比试了招式，但苏妄看得出，他走得是阴阳虚幻的道路，与张君宝的武道有些重合，必有可以借鉴之处，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你怕了？”石之轩再次问道，好像忽然不着急了。 或许，这边更有趣呢！ “我的爷啊，我们怕了！”才微微放松些的鲁达二人，心肝又跳到了嗓子眼上。 苏妄轻斜青光剑，眸中含笑，虽未言，然意已明——要战便来！ “还是这样啊！”鲁达收摄一切负面情绪，渐渐升起战意，怒目圆瞪若铜铃，虬髯蓬张如钢须。 “我就知道！”林冲扬起长刀，刀锋直指，并不退缩，俊美的面庞如钢铁般坚固。 他们从来都不是怯弱的人，既然无法避免，那便战吧！ “哈哈哈，好！” 话音才落，石之轩已身化三分，团团包围了三人，只见他五指掐印，挥霍之间有黑白虚实光芒倒转，化作一件件奇兵，纵横劈刺有若真实，一时间只闻金铁碰撞的铛铛之音。 这便是石之轩赖以成名的不死印法，能化虚为实，转换生死，颠倒阴阳。 方才与苏妄动手时，他只是露了一手转换生死杀气之能，此时又将虚实变幻显露，尽显一脉开山立派的大家气度。 但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见鲁达倒持长杖，或提或劈，仿佛捏着一根轻羽，轻飘飘的犹若无物，然而杖影所指，三丈之内莫不是轰隆音爆，乱石如崩，碎土如雨，当真摧者如糜，声势无两。 这是一种举重若轻的武道意境，也是鲁达横冲三军，败尽关西三万铁骑的依仗。 杖影之中，一抹抹银白光辉闪耀，仿佛刹那间划过的流星，迅疾无双，辉煌灿烂，每每与间不容息之处电掣而出，劈在奇兵的重心，三五下之后，便能劈散一把化形的奇兵。 林冲的刀法确有独到之处，刀速迅捷，刀意刁钻、犀利，直取对方弱点。即便不知不死印法的劲力流转方式、劲气节点，他亦能准确找到奇兵结构上的薄弱之处。 刀光杖影之外，苏妄单人独剑顶住另一边，但见青光霍霍，如天下烽火并起，大势燎原，已据有半壁江山，每一道青光所出，必有所指，总能将一柄奇兵抵回。 “原来如此！”青光之中，苏妄微微一笑，忽然有些明白了。 石之轩看似以大欺小，然则所用的功力却与三人相当，好似只是要给苏妄他们一个教训，其实是在借鉴吸收他们的武道。 如若苏妄没看错的，石之轩已处在即将突破的关口，无怪先前他与苏妄动手时，竟然只比招式。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杀气。 “好个聪明的小子！” 仿佛知道苏妄看了出来，石之轩张狂大笑，气息猛然变化，被敛藏的杀气突然爆发，犹若寒潮来袭，透彻骨髓，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是，要杀人了！ 当真邪气凛然，说变就变，心思无法揣度。几若是，疯子！ “好一个邪王！” 苏妄断喝一声，漫天的青光蓦然一收，凝成一道内敛的青光，微波清晃，仿佛吹破了一层涟漪。 “咻！” 电光火石之间，剑光点破空间，青光如毫，嗤啦割裂了夜幕，隔开奇兵的包围圈，微芒闪烁中，空气爆鸣不绝于耳。 这一剑，已快到了极致，竟然直接越过了空气阻力的影响，以致连气爆都未及得炸开。 剑锋所指，若有似无的莹莹火光在剑尖燃烧，仿佛要烧透空间，烧穿石之轩的颅骨。 以石之轩的本事，亦觉得眉心有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咻忽之间，石之轩三身合一，爆闪而退，眼神直视持剑而来的苏妄，不闪不避。 这是男人与男人的战斗，他们的自尊不允许他们在未分胜负之前就弱了气势。 “锵，锵锵……” 漫长的回音彻响剑林，石之轩忽然探出手指，往中间一夹，神乎其技，夹住了青光剑。 剑脊微滞，好似错动了一分，一缕鲜血从石之轩指间滑落。 “好手段！”石之轩看着苏妄微微颤抖的手臂，和异常沉稳的手腕，再次露出了笑容，如他出现时的平和、安静。 “你也不差！”苏妄当然看得出，石之轩这一指，并没有动用真力护体，而是同样与他比拼武技领悟。 “可惜，你只能出一剑！”石之轩负手而立，真力运转，指间的伤痕渐渐变淡，语气中说不出的寂寞。 “以后就未必了！”苏妄甩了甩手臂，转身就走，将后背留给了石之轩。 他并不怕他偷袭，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石之轩微微一笑，并不阻止，又道：“此去向西十里，我徒弟困住了两只小耗子，我想那是你找的人。对了，你可得快些哦！” 他的语气中充满玩味。 “多谢！” 三人渐渐没入黑暗，头也未回，他们并不想揣测石之轩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实证明，跟一个疯子是没法计较的。 第1卷 醉饮 第20章 道路 近丈的金身轰隆撞进人群，血光飞洒，碎骨纷扬，所向睥睨。 “哼，小人！” 然而，一声闷哼之后，金身略显暗淡，成胖子不进反退，一个铁山靠撞了过去，但闻噗呲轻响，一道暗影被撞了个粉碎。 “吒！” 急促之间，仲少与陵少忽然转身，举臂如剑，淡淡的红白荧辉散发，两只臂膀仿佛两柄铮铮利剑。 “叮，叮！” 两点火星即闪而灭，二少面色一红，身形晃动，急忙倚靠在一起，双掌相抵，臂膀重合，蓦然一挥，劈出一轮闪耀的的剑气。 “嗤啦！” 坚固的冻土被斩出了一条丈长的剑痕，几个蜂拥上来的倒霉蛋在剑气之下断成两截。 但是，二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原来《长生诀》还有这般奇效？”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四周徘徊，始终无法让三人确定位置。 “你不如再来体验几回，免得外人说小爷不厚道，怠慢了你影子刺客？”仲少额上青筋直跳，若非无法找到杨虚彦的真身，他一定让杨虚彦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陵少默默叹了口气，两人的底牌又被人揭开了一张。 剑气是真力的一种特殊运用方式，锋锐无双，切金断玉只是等闲，却有消耗巨大的缺点，寻常武者如非通玄入彻，无法从天地元气中得到补充，轻易不会动用剑气。 二少修行的《长生诀》乃不世奇功，才初入气运周天就能合两人之力挥洒长生剑气，却看不出任何勉强，确实值得称赞。 可惜，他们宁愿不要这种称赞。 从斗争伊始，杨虚彦就没有与几人正面对照过，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默默窥视着他们与血徒的战斗，再出乎意料的突然一击，慌得他们手忙脚乱。 到此时，三人已经有些疲于应付了。 “杨虚彦，你好歹是皇孙贵胄，行事鬼祟卑鄙，也不怕玷污了你家祖宗的名声。” 成胖子疯嚎起来，仿佛被激怒的雄狮，迈着轰隆隆的脚步，猛然撞入了人群，生生辟开了一条血道。 但是，他没有逃走，而是不断在血徒之中来回穿刺，不断碾碎他们试图靠近二少的人。 三人都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因为杨虚彦随时可能递出夺命的一剑。 他，在拼命！ 二少知道机不可失，也没有多想，立刻运起真力，双掌托举，仿佛顶起了穹宇。 似乎被成胖子的语言触动，杨虚彦并没有趁机偷袭，施施然让他们完成了真力运转。 “去！” 日月显形，当空而照，再次被二少化作一把巨剑，他们擎着它，用力挥舞着，仿佛放出了太阳。 金红光芒炙耀无限，震慑天地，十丈之内纤毫毕现，血肉如薄膜，撕扯成碎片，随着剑气划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场中为之一空。 “嗡，嗡，嗡！”剑气徐徐绽放，真力依然流转，发出震颤空气的嗡鸣。 这一回，二少没有将巨剑掷出去，依旧握着，但看得出，他们的消耗很大，额上已微微见汗。 “呯！” 方才为躲避巨剑剑气逃得远远的成胖子倒飞了回来，金身黯淡无光，几乎要控制不住身形的变化。 而在他的前胸、后心等各处要害都有着一点白印，腋下一寸的地方更有一丝微小的伤痕，透露出一缕粉红。 在刚才，他竟然差点被杨虚彦破去了金身，就是现在，也差得不远。 杨虚彦果然是最顶尖的刺客，经验老辣绝非二少与成胖子这样初出茅庐的人能比，方才的表现依然是在施展诡诈之术。 也许他确实生了些感触，但他绝不会在战场中暴露自己的弱点，而是选择将之埋进心海。 杨虚彦知道，就算三人起了搏命之心，在看似全力以赴的同时，依然保持了一份对他的警惕。 于是，杨虚彦等待着二少气剑功成，在三人以为除去血徒威胁，刚要放松的那个刹那出手。 一出手，就差点要了成胖子的命。 得亏成胖子身俱的绝技神功不少，危急时使用了一苇渡江轻功，才没被杨虚彦捅破罩门。 这胖子也是奸猾，从头到尾一直以一副粗豪横冲的姿态示人，不曾使用过高明身法，到最后，果然救了他一命。 “胖子，行不行啊？”仲少面冷心热，便是关心成胖子，嘴里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呸，你才不行了，胖爷可厉害着呢！” 成胖子吐了一口血沫，猛然弹起，仿佛一只瞎蹦乱跳的蛤蟆，双掌虚合，面带煞气，寒声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让胖爷吃过亏，杨虚彦，胖爷跟你耗上了。” “哦，你还能如何？”杨虚彦的声音依然缥缈不定，显然，他想耗尽二少的功力。 “你看着就是！” 成胖子大喝一声，身形一震，黯淡的金身霎时失去光泽，斑驳凄零，仿佛掉漆的神像，可怜兮兮的。 但在下一刻，他的身上猛然绽放玄黑的光芒。 夜幕，好像被他扯了下来。 光芒收敛，方才还一副金刚降世的成胖子，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巨人，脸作愤怒明王相，周身煞气滚滚，几若凝成实质，仿佛一尊魔王。 佛即是魔，魔也是佛，好个胖子，竟然逆转不坏神功，将金身化作魔身，不仅将罩门改动，更收敛了身上的伤势，气息一时恢复如常。 二少精神一振，渐渐散去巨剑，但双掌依然合在一起，没有松开。 “杨虚彦，你有何话可说？”许是功法的问题，成胖子的声音多了一丝寒冷，也少了一分人气，铿锵冰冷宛若冰石。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但三人知道，杨虚彦并没有退走，而是在等待另一个时机。 雪，又落了下来，却不能冻住二少与成胖子的高昂战意。 三百步之外，一把丈高左右的巨剑矗立在岩石上，虽锈迹斑斑，却难掩它夺目的身形。 或许，它便是因为体型太大，用之不便，才被废弃。 苏妄站立在剑柄顶端，无声无息间飘下，往剑林北边而去。 虽然他有心护持二少一段，但他们总该有他们要走的道路，他不该过多干涉。 人，总是要成长的，也有必要吃些苦头。 “鲁达，可有兴趣看一看那神兵是什么模样？” 鲁达咧嘴一笑，嗡声道：“那是自然，不然和尚这顿苦头岂不是白吃了。” 林冲静静的点了点头，虽不言，但志相同。 第1卷 醉饮 第21章 人如剑 夜很静，苏妄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精准而坚定。 每一次踏下脚步，都有一道剑影刀光飞逝，一个个生命随之消逝，仿若凋零的鲜花，或许，他们连花儿都不如。 便是花儿，在凋零之后也有人会为其哭泣，将之埋葬，再吟上几首哀婉的诗词。 但谁又在乎过如今躺在冰冷大地上的武者，又有谁，来为他们收尸？ 苏妄无奈，却尊敬他们，因为这是宿命，江湖人的宿命，他也不介意为他们终结宿命，有朝一日，也有别人将他终结。 因此，他下手，绝不留情。 即使他知道，每一剑落下，都会使拜剑山庄的计划更成功一分。 “噗呲！” 三抹血光蓦然飞起。 鲁达闷哼一声栽了下去，手掩着心口，豆大的汗珠淌淌而下。 “兄长？”林冲低吼着，声音压抑、颤抖，仿佛暴怒的雄狮，却不敢动弹，一道伤口忽然裂开，殷红的血将半边脸染得鲜红，俊美的他，此时看起来尤为凶恶。 苏妄紧了紧手中的青光剑，目光沉重，甚至顾不上擦拭一下脸上的鲜血。 这不是他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但绝对是最有威胁的，这种威胁，来自——死亡。 是的，苏妄能从眼前这个妖媚的男人身上，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或许，妖媚这个词并不适合用在男子身上，但用在眼前这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这个词语而生的。 他，一身鲜红大衣，绣着金线凤凰，展翅高鸣，似在浴火重生，又似在焚烧着天地。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着，仿若处子般优美，叫人心怜，剑眉虽英挺，却有着别样的温柔，一动一蹙，好像都能勾人心魂。 性别的定义在他身上已然模糊，或者，称她为他，也并非不可。 而在身材挺拔的他的旁边，却站着一个矮胖痴肥的冬瓜——王伯奋，他们的组合，仿佛是为了衬托出王伯奋的丑陋，又仿佛是为了衬托出他的美。 而这个冬瓜，此时正用着一种迷恋又畏惧的眼神看着他，恶心至极。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王伯奋显然很高兴，语气张狂，眼中肆意传达着他的快意，淋漓尽致的展示了小人得志猖狂这个词语的意思。 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格，因为，刚才那个妖媚的男人动手时，三人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这种仰仗他人威风而来的得意，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因为，等你明白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苏妄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不明白王伯奋为何会这般看自己不顺眼，以致故意找了妖媚的男子来报复。 王伯奋的态度无不证明着他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是上回落了他的面子么？苏妄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是如此。 “嗡！” 长剑一抖，青光如水，猛然的震颤共振着空气，这一剑，犀利无边，好似能剖开世界。 勿需多言，唯战而已！苏妄用着自己的行动来表达他的态度与决心。 “你不怕我？”妖媚的男子笑了，宛若一朵霍然绽放的娇贵牡丹，花色艳丽，似乎能令天地动容，令君王折腰，为其倾尽所有。 林冲面色涨得通红，垂下目光，不愿再直视。 鲁达再次闷哼，气息动荡不平，一时压不住气血的翻涌，扯开了好不容易才止血的伤口。 至于王伯奋，最是不堪，此时他的眼珠只怕拔都拔不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别人怕你？”面对男子这样的诡异对手，苏妄知道，他必须采取主动，于是对着他的语病作起了文章。 “噗呲！” 血光再次飞起，男子身形微晃，又似乎没有移动过，然而，苏妄脸上再添了一道伤口，两道一纵一横，恰好构成了一个十字。 他，依然没有捕捉到男子的动作。 “好快！” 苏妄压下心中的震惊，笑道：“你是见不得比你帅的人么？” 不论如何，敌人想要看到的，就一定要反对，不能如了他的意。 但苏妄绝非信口开河，男子几番动手，都冲着他与林冲的脸庞，反而外表粗鲁的鲁达，是在胸口挨了一招。 这绝非他对苏妄二人手下留情，而是故意要刺破他们的面容。 就好像，他看不得这世上还有其他漂亮的男人。虽然苏妄与林冲一致认为，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实在有失偏颇，他们是坚决否认的。 “你不怕么，为什么不怕呢？”男子眼神迷离，声音呢喃，好似情人在耳边的温柔轻语，似是哭求，又好似撒娇，能深深让人沉醉下去。 林冲使劲的摇着头，那副模样，似乎刚才不小心幻想了某些不该有的情景，此时要将它们甩出脑外。 鲁达低声诵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面白如金纸，不知他还经不经得起再一次气血翻涌的折腾。 王伯奋不提也罢，此时口水横流得，似乎想将男子给吃了，从此融为一体。 “好霸道的魅功，好诡异的男子！”苏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只觉的这个世界的恶意太满了。 他承认，如果男子的妖媚功力还不止于此的话，他一定坦诚——他怕了他。 “我，就是，不怕！”苏妄一字一顿的说着，以无情又绝情的目光直视男子，加强着自己的语气，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语言，又似乎在否定自己的心意。 “有些意思！” 仿佛终于被触怒，男子面色勃然一变，红衣袂翻，长发倒卷，冰冷的寒煞弥漫而出，天地冻彻，层层冰霜铺就大地，飞雪凝滞，仿佛被冻结在半空中。 能冻僵骨髓的寒气，似乎就要钻入心间。 “虚空！” “在！” 轰咚，苏妄身上猛然爆发了极其强烈的气势，气息雄浑，仿佛一座轰隆隆抬升的火山，岩浆溢流，黑烟冲霄，要将天地化作一片焦土。 面对男子的威势，苏妄也不得不解封了部分势力，散开了自己的意志领域，震荡元气，抵住了男子不打招呼的爆发。 “阁下的开够可玩笑了？”苏妄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们不是泥做的，可不会任由男子揉捏。 “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王伯奋脸上的讥讽未消，就被苏妄的实力吓到，不知是因为不敢置信而疑问，还是对男子的解释。 男子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微微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苏妄，眼神纯净，似乎是找到有趣事物的女子，却更叫人胆寒。 这是一个比邪王更加邪气的人，或许，邪王被称之以邪，乃是因为他行事的无所顾忌，任凭心意，与东邪相似。 而这男子，只怕已完全疯狂了，苏妄根本猜不到他的喜好，亦无从对他的弱点进行分析。 如非得已，他实不愿与这样的人为敌。 “辟邪剑派？”苏妄同样瞥了一眼王伯奋，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 显而易见，苏妄忘记了，男子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人，他在陷入自我的沉思之后，根本就不会理人！ “通玄入照？不对！叩灵问心？也不对！”相比回答苏妄，男子显然对他表露的与这个世界似是而非的境界更感兴趣。 “找死！” 刀光猝然亮起，仿佛被天神掷出的雷霆，炽白光辉，煌煌正气，好似千军万马开辟而来，照亮了昏暗的剑林。 这一刀，灌注了林冲的精气神，以怒气为引，军气为体，杀气为刃，誓要破开魅惑，斩断男子，斩断受到的迷惑，斩尽心中的迷蒙。 这一刀，杀人，求己！ 苏妄能等得住，林冲却等不住，他向来嫉恶如仇，被男子几番魅惑，心神迷离，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胸膛而炸开，便算不敌，他也必须出手。 这一刀，林冲毫无保留，意志坚决。 便是苏妄，也没有理由阻止。 因为阻了这一刀，就是阻了林冲前进的道路。 苏妄眼睁睁地看着林冲持刀冲过去，眼睁睁看着他越过男子，看着他倒下，再看着刀光暗淡，而男子似乎连动弹都没有动弹一下。 这一刀，林冲把握的时机是极准的，他的发挥也十分的完美，然而，这些都不能抹消他们的差距。 “阿弥陀佛！”鲁达重重念了句佛号，这是苏妄第一次听到这个花和尚一样的大和尚，做了件和尚该做的事。 “有些意思！”男子再次轻笑着，说着同样的话，却少了分妖媚，多了分认真。 笑声渐渐变大，仿若癫狂，笑得他前仰后伏，似乎要将腰杆子折断了。 “我叫王平之。”他上气不喘下气地说着，几滴鲜血随着他的颤抖，从夹在指间的绣花针上滴落。 那是，他的武器。 “怎么样，来一局？”似乎缓过劲来，王平之轻挑绣针，好似邀人做客般自然。 苏妄终于确认了一次他的心思，他是认真的。 “正要讨教！” 苏妄挺剑一跃，剑若光，青钢一体，百锻而成；人如剑，有死无生，宁折不弯。 第1卷 醉饮 第22章 人如癫 “嗤啦！” 绣针虽然不足一寸，不堪弄折，但在王平之手中，却有惊天之势，轻轻一点，温柔似水，乍然间却点破了空间，在夜幕中撕扯出一条比黑夜更加漆黑的裂缝。 仿佛通向了，冥界。 苏妄知道，这只是错觉，是王平之的速度几乎要超过世界能承受的极限，在空间留下的痕迹。 他的境界虽然高远，距离武学大宗依然还有一步之遥，无法直接以精神撼动法则。 但绝不可小觑！ 腾跃之中，苏妄目光如电，手腕宛转，剑光连连变换，如同电掣中不断转折、延伸的雷殛，紧贴着幽深的痕迹，疾刺而去，凌厉而刚猛。 银光一点，幽痕蓦然劈来，堵在剑光的去路上，就似探出毒牙的毒蛇，突兀而奸猾，却不敢小瞧了它的狠辣。 因为，那是能要了人命的。 黑夜中，青色的剑光仿若一条青龙，幽痕就如一条毒蛇，翻转飞腾中，相互纠缠，不断嘶吼，轻易不肯服输。 剑光霍霍，银点乍现，两人俱是以快打快，辗转于巨岩、废剑、崖壁之间，但见一青一红两道身影不断幻灭、闪逝，挥斥轰鸣声不绝。 看这架势，两人想要分出胜负，确非一时三刻之功。 “咔嚓！” 一只脚掌轻轻踩下，点着尖儿，十足的小心翼翼，但依然踩到了一粒晃动的石子儿。 “你想杀我？”鲁达霍然抬头，粗狂的面容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豹眼环瞪，杀气依然充足。 被人叫破行迹，王伯奋动作一僵，不知是把脚掌收回，还是继续放下去，只觉得尴尬的难受。 他便是这样的小人，明面上堂堂正正，骨子里却卑鄙下流，自以为世人敬他、重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出一副伟岸光明的姿态。 孰不知，他早已被人看透，他能骗过的，只有他自己。 “嘭！”终于，王伯奋重重地踩下了脚掌，好似斩却了心中的怯弱，恶狠狠的说着：“是又如何？” 或许，他认为，鲁达已是砧板上的鱼儿了呢。 “是，我便杀了你！” 鲁达重重地将禅杖顿在地上，一点点、一寸寸站了起来，骨骼肌肉俱在颤抖，沉重异常，仿佛亿万年间，缓慢，却从未放弃过抬升，放弃自我超越的高峰。 “咚！” 他再次顿下月牙禅杖，往前迈了一步，仿若高峰轰倒，轰隆隆地要砸穿大地，撞沉大陆，骇得王伯奋连连倒退，方才的凶狠早丢到了爪洼岛。 “你，你，你可别过来！”原来富态非常，满面红腮的他，面色变得比鲁达还要白。 “嘿嘿，和尚便算过去了，你又如何？”鲁达面露讥讽，仿若逗弄猎物的恶虎，他忽然张开满嘴的钢牙，好心提了个醒，道：“和尚劝你还是不要后退的好。” “我，我就后退了，你又待如何？”好似醒悟过来鲁达受了伤，移动不便，王伯奋飞快的后跃了两大步，估摸了下月牙禅杖够不到他，这才敢在远处龇着牙。 就算是被鲁达的气势压迫，不敢动手，难道他连咋呼咋呼都不敢？ 王伯奋安慰着自己，想要从另一个战场中夺回失去的面子。 “那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入王伯奋耳中，呼吸声甚至湿润了他的后颈，王伯奋一个急转，却与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林冲，贴了个照面。 “噗咚！”王伯奋两脚一软，屁墩摔了个结实，他连连蹬腿，圆钝的手指头颤抖地指着林冲道：“你，你怎么没死？” “快死了！”林冲金白的脸色现出一丝嫣红，咳出两口血丝，咧着血口道：“不过要先弄死你。” 他确实受伤不轻，莫说脸上多的那道几乎贯穿面颊的划痕，胸膛上更有五个血点穿透五脏，那是被王平之用绣针扎的。 得亏他还有几分神异，一半命格寄托在星空，否则，只怕还真凉透了。 “老小子，刚才那小子打得我们挺疼的，现在该你偿还了吧。” 鲁达与林冲各自向前一步，压迫着王伯奋，并锁死了他逃跑的方向，嘴角微咧，眼神阴测测的，看得王伯奋寒毛竖起，裤裆微微见湿。 “平之，平之，快来救爹啊！” “噗呲！” 王伯奋一声惨嚎，彻响剑林，仿若夜枭的半夜鬼哭，却叫鲁达忍俊不禁，唾沫都喷了出来，林冲也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胸口憋闷的，既想笑，又想忍着，咳得好不难受。 意外的不是王伯奋的表现，他的表现都在二人的计划中，要的就是王伯奋惊惶失措，好乱了王平之的心气，叫他心浮气躁之下露出破绽。 但意外的是，王伯奋吐露的内容，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是——父子关系。 那，王伯奋先前看王平之仿佛娈童的目光到底是什么鬼，难不成是干爹与干儿子？ 细思极恐，鲁达与林冲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但是，这个效果会更好吧！”他们这样猜测着，再向前压迫了一小步。 “平之，平之……”王伯奋呼号的愈加高亢，愈发惊惧。 然而，红影依旧飞速腾挪着，仿佛一朵永远不会停息的云彩，不因凡尘的眷属而沉迷、徘徊，世人从来只有欣赏它的份，并没有要求的资格。 “好个无情的男子！”苏妄心中一凛，对王平之的心态终于把握到几分。 这世上有父子情深者，也有父子反目成仇的，但无论哪一种，都无可否认双方在对方心中的重要地位——因为重要，所以深情；也因为重要，所以仇恨。 但是，苏妄并没有从王平之的眼神中看出半点人世间的爱恨情欲，就仿佛，他已断绝了人性。 那么，他先前那种时而温柔，时而癫狂的姿态，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又或是，做给他自己看的？ 或许，他看待王伯奋，与路边的野狗并无二致：有闲情时，装作悲悯可怜一下；无暇时，谁想理会？烦恼时，欲杀之而后快。 “你在走神？” 绣针轻点，王平之两指一捏一穿，仿若对画绣花，竟然将利器级的青光剑一穿而过，从剑身的一边到另一边。就像是，穿过了一张丝帛。 他眼神疑惑，好像闺房中的清纯少女，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迷茫地看着苏妄，眼睛眨呀眨的，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又或者，他只是在模仿少女的姿态，他认为他此时应该是这个姿态。 只是他的演技太精湛，因此，才没人能发现问题。 但无论如何，王平之总给苏妄一种欺负智障儿童的感觉，他深深吸一口气，收回青光剑，瞬间移到峭壁一侧，莫名了叹息着。 对于这样的敌人，他实在是提不起战意。 “是他打扰了你么？” 话音未落，林冲与鲁达就感受到一种天敌般的威胁，来不及思考，两人连忙往旁边一跃，摔进了碎石里。 “嗤！” 一抹好似热泉的鲜血从王伯奋后颈喷出，他努力挣扎了几下，脑袋不可阻挡地折向一边，如同一根弹簧般抽搐着：“我，我是你，你爹……” 至死，他都不明白王平之为何杀他。 是我们太高估他了，这种人，便算身死，也不会明白仰仗他人威风而来的得意，实在太脆弱了。 “知道呢，人家会给你准备一副上好棺木的。” 王平之轻轻合拢了王伯奋死不瞑目的双眼，毫不在意地将手上沾染的鲜血擦在红衣，语气亲昵，好似与临睡的父母互道着晚安。 红衣如血，殷红如故，不知它的血红是否是被鲜血染的。 鲁达与林冲慢慢的、小心的往后退着，脚步轻缓，生怕惊动了他。 他们，实在害怕了王平之。 “你说，现在我是不是要报仇了！”王平之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平静，却异常的执拗，仿佛在述说真理，而他一定会执行。 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神经病啊！你自己杀的好不好。”林冲与鲁达恨不得冲上去，将王平之的心肝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构造。 “这世间竟有这样冤枉人的事儿，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心间长吼不断，愈发谨慎，紧紧地靠在一起，准备应付王平之随时可能的发难。 “谁说他是智障来着？” 瞬息移动，苏妄切入他们之间，他知道，这是王平之在逼迫自己表态，可与他先前认为的，王平之不通人情世故正好相反。 苏妄对他愈发看不透了，不知道他为何执着的要跟自己打一场，但他知道，他逃不过。 “来吧！”他轻叹着，抖了抖剑锋，稍稍适应了下多了个穿孔之后的青光剑。 “哈哈哈，真有趣儿！” 王平之纵声狂笑，眼角流着泪珠，面目既有欣喜，也有恐怖，扭曲而疯狂。 绣针精铁打造，盈盈不值一握，轻若无物，在他手中却能洞金裂石；他昂扬此身，貌比潘安，却如癫如狂，行如妖邪，不知是他从未清醒，还是这个世界沉沦了。 轰隆隆！ 远远的震荡传来，黑白、血红幻光冲霄，扭转了夜幕，炙红剑光、太极图录、生死磨盘相互碰撞，浩大刚猛。 剑林瑟瑟而抖！ 那边打得越发热闹了，而这边，也不会寂寞。 第1卷 醉饮 第23章 剑意——开辟 “你不该来的？”王平之反而拿乔了起来，他捏着绣针，轻轻地抚摸着，仿佛看待十月怀胎的孩子，说着让人不明不白的话。 “那你何必拦下我？”对这样的话，苏妄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能不打最好，对这样的人，他实在没有动手的冲动。 “但我必须杀了你！”王平之似乎在说很庄严的事儿，可惜，眼神都没有瞟苏妄一下。 苏妄忽然明白，王平之又陷入了另一个设定好的人格中，其实在自言自语，他回答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自说自演不完成，他，不会理你。 于是，他以沉默应对。 “你不觉得尴尬？”王平之忽然抬起头来，双目闪动着堪比星光的亮彩，非常夺目。 他，竟然又开始理你了，就好像，刚才是与你开着玩笑呢。 苏妄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疯癫又冷静的男子，决定不再让他掌握主动，指着远处的动静道：“你不担心？” “人家才不急呢，人家又没那个缘分？”王平之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眼含戏谑之色，仿若一个聪慧的女子，虽未出闺门半步，却已洞明此间局势，敢视天下男儿如无物。 王平之说的倒是轻松，好像确实不在意神兵，但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苏妄实在猜不出来。 因为，他每一次的表演，在苏妄看来，都是假的。 是的，王平之的每一次伤情，每一次抒发，在苏妄眼中都是表演，即使他没有从他身上找到虚假的感觉。 但他坚信，这个人，没有人性。 这绝非恶意的咒骂，而是对事实的阐述。 轰咚！ 剑林深处再次爆发了巨大声势，似黑似白的磨盘咻忽扩大，十方俱灭，无论废兵、岩石，亦或武者，俱在磨盘之下被绞成碎糜，磨成灰烬。 “邪王！” 暴怒声中，一张太极图录猛然飞出，在半空中一转，阴阳相互交缠，往外一张，波涛般翻涌荡漾，覆盖了十里方圆的夜幕，广大宽宏，呼啦啦一卷，就要将磨盘兜进去。 咻！但在这时，一道炙热的剑气横贯长空，仿佛擎天一柱，用力一捅，将太极图录顶飞了出去。 但邪王可不会领傲剑的情，磨盘滴溜溜一收，往剑林深处一撞。 轰隆爆裂中，但闻一声脆响，一只背负古老龟纹，鳞甲青玄，双目赤红的玄武忽然从剑林中钻出，暴吼连连，盘踞在这深谷中。 “吼！” 玄武狂暴摇摆，巨足轰然踏下，山河轰隆。它怒而出击，龙头化作一只榔头，左右锤击，打得地陷山崩，飞石如雨。背上的灵蛇咻忽探缩，迅疾若电，驰掣如虹，撕裂了空气。 而在玄武眉心，隐约有一柄剑影。 这是神兵——真武剑！ 勿需解说，当苏妄看到玄武神相时，自然而然的就收到这个信息，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在场所有的有缘人，也是这般。 太极图录倒转，重新飞了下来，光影一散，显出张君宝的身形，他翻掌如翻天，掌托阴阳，重重地拍了上去。 磨盘飞抵，黑白光芒中邪王的身影若有若现，他并不现身，而是以磨盘覆盖己身，撞击过去。 苏妄注意到，在玄武神相的龙头倚角间却有一道的火红身影，他与玄武神相的联手，竟打退了张君宝与邪王的合击。 那个人，应是拜剑山庄的主人——傲剑。 他已然要控制住了真武神兵。 但苏妄没注意到，在他与王平之对峙之时，悄然退后的林冲与鲁智深，将手深入了怀中。 “怎么，你有兴趣了？”王平之轻声笑着，温柔如水，这一刻，反是他不急着开打，心思奇诡。 苏妄不得不承认，在真武神剑出现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些心动，但要他行动却还差了些。 “你不心动？” 回想王平之先前所说的无缘份一词，苏妄幡然醒悟，王平之一定早就得到了此次出世神兵的内幕，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句：“辟邪剑派好厉害的情报工作。” “怎么会不心动，可是，人家人单力薄，你又不肯帮人家？”王平之轻轻挑着绣针，一手微点兰花指，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好似能滴下了水来。 “咳咳咳……”苏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恶心得岔气呛死。 啵！ 但见王平之手指微晃，指尖玩转的绣针霎时消失，再出现时，一点红光已印上了苏妄的眉心，只闻清波的微鸣。 那点红光不是别的，正是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点的绣针。 这一针，乃王平之以极其高明的洞微见彻境界，提前感应了周围的温度、湿度、风向、气流速度、飞针重量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辅以意志遥控，速度已达到物理界的极限，如果还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对法则进行干涉。 “噗嗤！” 一声嗤响，苏妄如同被灼烧殆尽的青丝，湮灭成无形。 然而，王平之并没有露出笑容，他反手一扎，指尖再夹了一根绣针。 急剧错动中，空气被扎出一个锥形气爆，刚冽的劲风从手腕倒卷而上，将他的衣袖吹得鼓胀，仿若昂扬愤怒的火凤，要将天地焚毁。 “叮！” 青光一闪，一抹剑锋忽然从黑夜中探出，黏住了绣针，这是苏妄第一次主动与绣针碰撞。 剑身霍然旋转，带动绣针划起了圆圈，初时还只是一点，渐渐扩大，半息内已有小臂大小，消磨了绣针的极速。 “叮！” 相似的叮铃声，细微的绣针终于承受不了摩擦的热量，断成了两截。 王平之松指合掌，猝然一拍，打在剑脊上，人如柳叶般向后飘去，轻笑道：“果然很厉害呢，竟然不吃人家这一套。” “你也不错！”苏妄抖了抖青光剑，长剑忽然断成七八截。 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是苏妄的残像，他并没被王平之的假象迷惑，对他这样的人，谁知几时说的话是真的呢。 但王平之也不可小觑，那一掌，正好打在青光剑先前被穿孔的位置，通过细孔内缝，将真力透入了锻层，震断了长剑。 这一场，两人依旧不分胜负。 或者说，苏妄败了一招。 因为他的剑器只有一柄，而王平之的绣针却绝不止两枚。 “只是，你这样子让我很难办啊！”苏妄叹了一口气，脸上似有抹不开的烦恼。 他原来还想着，有机会的话，要将小名青光剑，大名英雄剑的利剑还给主人家的。 当然，也要有机会才行，也不知那个倒霉蛋死了没有。 “哦，那你说说？”王平之乐得看苏妄的囧态，一时也不急得进攻。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办的！”苏妄耸了耸肩膀，放下纠结，以剑柄指着王平之道：“不知你可曾听过心中有剑的境界没？” 王平之瞳孔一缩，笑容僵了刹那，他知道，自己失算了。 心中有剑，则万物莫不可为剑，并不执著于手上的兵器，这自然是一种极高的武道境界，就苏妄遇到的，也只有三两人达到而已。 如邪王执着于招式意境，要将他人的武道感悟化入自己的不死印法中，便是心中有剑的境界，已做到博览众家之彩，但依然拘囿在招式中。 在他眼中，万法万招，都是不死印法。 至于李探花，他说自己心中有刀，但苏妄绝对相信他绝对已忘记了心中的刀，有刀却忘刀，不限兵器、招式，随手施展，皆是刀法，皆是心中的刀。 说到张君宝，他不显山不露水，隐藏的最深，苏妄至今不能得知。 然则，与王平之比试良久，虽然他武艺高明，但苏妄始终未看出他超脱了辟邪剑派功法的影子，否则他也不必因为坏了苏妄的兵器而欣喜。 “这一剑，名开辟！” 剑柄抬起，元气自动在前端聚合，凝聚成莹莹光辉的剑身，仿若水晶的剑影矗立苏妄身后，与剑身交相映辉。 一道似乎能开天辟地的剑意蓦然升起，锐意无双，凌冽无尽，能令万物归墟，也能造化天地，成就自然。 便是远处打得火气大冒的张君宝三人，也微微侧目，手下缓了半分。 剑意加身，被夺取心志的血徒最是敏感，纷纷舍弃了对手，向苏妄靠近，得逃一难的少数武者，略微失神地抬起了头。 “怎么会？” 离这里不远，傲铁雄更是看得分明，想不到正是他鄙视过的“走后门的”，神色一僵，被张翠山找到机会，一掌拍翻了出去。 “嗡！” 虚空莫名一颤，剑未动，意先到，王平之念头稍转，剑压已卷动了雪花，掀飞了他的长发，印在了眉心，丝丝缕缕的鲜血渗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剑，他无法躲开，因为他已被苏妄的意志锁定。 但他不想躲避！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平之极力控制着脸颊的肌肉，试图扯出个温柔的招牌微笑。 风压袭迫，他的脸抖得像糟糠，笑容难看的要命，也许，就是一只狗也会嫌弃。 但苏妄没有嫌弃，他第一次觉得王平之的笑容并不虚假。 于是乎，他决定让王平之有个体面的下场——莹莹光辉的长剑被他刺了出去。 第1卷 醉饮 第24章 宿醉 唰，唰，唰，唰！ 但在这时，夜空陡然浮现三十六颗星斗，光华直透云层，灿烂璀璨，各自散发道道银华之光，连成恢弘天罡星图，覆盖了半个夜空。 那星图，似乎在云层之上，又似乎在云层之下，重影相叠，仿佛包囊着乾坤。 道道星光垂下，射穿铅云，落向神州大地各处，有的在深山，有的在大泽，有的在郊野。 但总有一个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或背弓挎刀，或轻挥羽扇，早就等在了那儿，微笑地走入星光，沐浴着星辉，如神如魔。 其中两道星光，正好落在了苏妄身旁。 那是，天孤星和天雄星。 星辉弥漫，迷蒙如雾，似彩似幻，却将漫天的飞雪排了出去，陡然一缩，化作了一道晶莹星门，其上光霞若璃，线条深奥，点缀着一颗颗宝钻般的晶石。 而在星门之前，两个身俱星辉神甲的神人将双掌印在了星门上，轰隆隆的推开了星门，辉煌的光芒中门缝中透出，冲破了夜幕。 “喝！”低沉的呼喝仿若奔流的长江，轰轰震动着山谷。 这两人，却是本该受了伤的林冲与鲁达。 只见他们此时一身气息雄浑，威严如狱，凛然而不可轻犯，已超过了通玄入彻的境界。 或许，这便是王平之先前说过的，叩灵问心之境。 “江湖！江湖？”苏妄哂笑不已，压住了剑意。 他笑话的是他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林冲与鲁达是意气相投，敢轻易托付了生死。 原来，他们的目标也是真武神兵，为的便是在神兵出现时，打开星门，将他们的自己人接引过来。 而苏妄，不过是外人，能利用利用的愚蠢路人罢了。 “罢了，罢了！”苏妄看着依然以束手待擒姿态面对自己的的王平之，再也提不起杀意。 他本是因为鲁达他们受要挟才与王平之才争斗，既然人家不需要他，他在争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天英星花荣来也！”一个背负神弓，覆盖面甲，做将军打扮的神人飞射而出。 “天伤星武松驾到！”又一个束着发箍，只简单覆甲的魁梧大汉撞了出来。 “吾乃天巧星燕青！”全身甲胄严明的身影，轻巧地翻飞出来。 “……” 一个又一个以星辉为甲，仿若神人的人物从星门中走出，气势昂扬，睥睨四方，抬手跺脚仿佛就能轰爆大地，分裂天空。 他们各自站位，自成阵脚，以守御六合之势，引动星辰之力，聚合天罡大阵，拱卫着星门。 星门渐渐打开，直至最后做文士打扮和一身白袍的天机星吴用和天魁星宋江走出，轰然崩垮，重新化作氤氲的星辰光辉，被三十六天罡们吸了进去。 局势愈发诡异，虽然三十六天罡只是叩灵问心的境界，与张君宝这样的半步大宗师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合成了天罡大阵，也有资格与在场的三人争一争。 “哥哥！”踩着铿锵的钢靴，鲁达与林冲拜向黑脸白袍的宋江，眼神微转，似乎要说什么。 “辛苦二位兄弟！”宋江激动地拉住两人，似乎眼含热泪，不等他们回话，又高声喝道：“我们时间不多了，诸位兄弟，到打响我们梁山的名头时候了。” “诺！”诸位天罡英雄轰然响应，鲁达与林冲也大声呼应着，压下了想说的事情。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星线冲击而起，勾连了天上的星辰，天罡们站在了一起，蛮横地撞了过去。 剑林的雪又落了下来，但好像更冷了些，似乎是被天罡们的煞气冲荡的，又似因为几番不得落地，积累了怨气。 然而，这注定与苏妄无关，在山谷震动中，他找到了在剑林外围等待他的黑驴。 在它的脚边，躺着一具胸口凹瘪，面骨平摊的尸体，不用确认，苏妄就知道，那是黑驴的“大仇人”。 故意将人家面骨踩得整平，好似被平底锅拍中了几十下，除了黑驴这小气的家伙，也没有谁了。 而与它有这般“深仇大恨”的，苏妄也想不出还有谁。 “你这家伙？”苏妄宠溺德摸了摸黑驴的脑袋，有些欣慰，至少还有它陪着他。 “啊嘟，啊嘟！”好似看出了主人心情不好，黑驴难得也温驯了一回，轻轻拱着他。 “走吧！”苏妄翻身上驴，轻轻磕了磕脚跟。 “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苏妄拍了拍驴儿，身子一晃一晃，这会儿，他竟然眯起了眼睛假寐了。 “这可是我辟邪剑派的人啊，你是不是该交代一句。” 苏妄终于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着正好奇戳着尸体脸颊上，鼻头仿佛自然凹下去的王平之，压着火气道：“你跟着苏某做甚，是不是忘了你爹了？” “哦，对哦！”王平之用食指点着嘴角，做出可爱的神色，感激地看向苏妄，道：“人家可答应给他一副上好棺木的。” 语罢，王平之飞跃而起，眨眼间就剩下一点黑点，空气中依然传来了他的声音：“人家会去找你的，不要忘记了！” “神经病才让你找到呢！” 天光微亮，不知觉中，一夜就过去了，风雪大急。 ……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这是官道边的一处茶棚，乌黑的棉帘几乎结成了硬块，挡不住寒风的渗透，丝丝缕缕的寒气能从人脚底心冒到头皮顶，冻得人不时打几个哆嗦。 “这贼老天！” 但茶棚内的酒客们并不在这些，他们最多愤愤的骂上这么一句，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店家那两片翻飞不断，喷吐唾沫星子的嘴皮子上。 这是一个江湖的世界，无论是坐卧起居，还是衣食住行，都离不开江湖人，江湖事。 连这家籍籍无名的路边茶棚，也要随时备上一些时鲜江湖消息，用以吸引客人的消费。 当然，说书先生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人物，店家是请不起的，只好自己来客窜了。 “话说当日拜剑山庄庄主傲剑，想要动用魔帝秘传的都天血煞大阵，强行炼化神兵，惹得张小真人含怒出手，双方打得不可开合之时，又有邪王石之轩趁虚而入，见机要夺走神兵。小真人自然不肯，做势欲拦，惹来两人合击……” 众人不时阵阵惊呼，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店家的故事中，仿佛都成了张君宝，参与了当日剑林夺剑之争，在剑影刀光之中纵横睥睨。 却无人想到，好好的拜剑山庄放着自家的东西不用，怎的突然与魔帝勾搭上了，便是苏妄初听都天血煞大阵亦觉得有些好笑。 这玩意，真心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店家的故事已是不知转了多少人口，经过几番艺术加工之后，失了真实的志怪小说。 但也有些东西有用，至少补上了他没看到的结局。 神兵之争最后，忽然惹来西狂的出手，他单人独剑便横压了张君宝等三位半步大宗师，并震散剑林的血煞之气。 此后，恢复灵性的神兵最终花落张君宝，选择了他，为此番争夺拉下了帷幕。 张君宝成了最大的赢家，有人不服，便推波助澜，欲将张君宝推向风尖浪口；有人追捧，于是大肆宣扬他的名声，毕竟，锦上添花这种事，历来是最容易做的。 一时之间，张君宝已成为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现象级人物。 但苏妄并没听说拜剑山庄如何如何，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六扇门都参与了，依然能镇压下去，可见拜剑山庄在江湖中的人脉与势力。 果然，说的再是英雄豪气，江湖人也逃不过利益纠缠与人情往来。 所谓的魔帝秘传，很可能便是有心人牵强附会，恶意抹黑拜剑山庄，恶心恶心他们。 更诡异的是，这些故事中，竟然都未提及最后出场的三十六位天罡好汉。 “小二，看什么看，赶紧回身，给爷烫一壶好酒！” 棉帘忽然被人掀起，寒风呼啦啦的冲涌进来，在茶棚内打了个转，与诸位酒客都来了个亲密接触，又从四处漏风的茅草中钻了出去，冻得众人缩起了脖子。 几位半醉的酒客正要嘶吼，却见那人鱼服快靴，袖边一缕银线，挎着腰刀，挂着鬼面官牌，立时哑了声音，酒都化成了汗水，匆忙间钻回人群，四下无声。 几个做贼心虚的，更是攥紧了兵器，脚尖向外，已然在准备夺路而逃了。 因为这人，来自六扇门！ “官爷稍待，就来，就来！” 店家顾不得继续卖弄他的消息，一巴掌拍在小二头上，将他从听故事听得入迷状态打醒，一边连连作揖。 那官差打扮的甚是得意，撇了撇眉头，左右环视一周，见众人不敢与他对视，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那个桌子，坐着正是，苏妄。 “崔商略，你来干甚？”苏妄抬起了醉眼朦胧的眼睛，好似宿醉未醒。 他醉的不是身，而是心。 苏妄实在不想理会崔商略，但这人故意顶着桌腿，抖着脚尖，将小木桌抖得都快散架咯，便是想装醉都不行了。 周围酒客纷纷竖起了耳朵，棚内寂静一片。 “爷是来找你的。”崔商略宛若不觉，大咧咧的说道。 酒客们悄悄放下心来，重又吆喝起来。 第2卷 翻倾 第25章 从今天起，做一名捕快 可惜，诸位酒客把心放下了，店家却把心提了起来，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在茶棚大打出手，将他这小店给拆了。 “苏某犯事了？”苏妄打了个酒嗝，翻着白眼，对崔商略的官僚做派实在看不上眼，以那一夜崔商略调侃傲剑时的话语调笑着他。 崔商略仔细打量了苏妄一番，见着周围又安静下来，这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切！” 崔商略仿佛听到了一片嘘声，他霍然转身，却只见到酒客们相互吆喝，三五划拳着，好似他们一直都很开心地喝着酒，方才崔商略所感所听，都是幻觉。 “这些泼厮，等我回去一定翻翻卷宗，看看有没有你们的画影。” 崔商略碎碎念着坐下，看似小声，但武人哪个不是耳听六方，周围又静了下来。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比起盗贼，世人明显更怕被官府惦记上。 就算没有犯事儿，但看崔商略这小气样儿，只怕也得搞出事情来，诸位酒客如何还敢咋呼。 不多时，三五酒客或是装作不胜酒力，或是假装忽有急事，各自结账离去，就算外面风大雪急，也比与披着官府虎皮的崔商略呆在一块好。 店家欲哭无泪了，唯有才出来上酒的小二有些懵懂，却急忙被店家拽到后厨，堂内只剩下苏妄与崔商略。 “说吧，找我何事，看你缺德的？” 苏妄自然不相信崔商略是闲的没事闹着玩，连店家都看出了他的目的，何况是他？ 但他已然打着哈欠，显然，依旧不太想理他。 “好吧，被你看穿了！”崔商略耸了耸肩膀，并未在意苏妄的态度，忽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也不想自己被江湖人搞得人尽皆知吧。” “哦，这也要看是什么事儿了！”苏妄摸了摸手边的冰凉的酒水，有些不满，直接取过崔商略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 “啊，这可是我的，待会儿你可得出份子钱！”崔商略立马蹦跳起来，好似苏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眼里那个心疼劲儿，看得苏妄嘴角直抽抽。 “得了，大不了我把下酒菜分你一半，你们六扇门还差这点钱，你不是升职了么？”苏妄一副这点事儿别在意的样子，顺手将半碟残羹推了过来。 看着苏妄推过来的半碟茴香豆，崔商略只能无言以待。 关键不在这碟茴香豆是店家免费赠送的问题上，而是苏妄又将崔商略那一碟豆子要了过去，认真地允了四分之一给他，正好一人一半。 看这样子，苏妄说话果然是算话的。 崔商略颇有遇到了一生之敌之感——一个脸皮比他还厚的对手。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何况我还只是个小捕头，上边还有金牌、神捕。”崔商略叹息着，好似心情郁闷，吹着酒壶，一口气将剩下的干掉，微微打了个酒嗝。 但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怕再被苏妄赚去便宜。 “你可不小呢，刚才你的官威可大着哩！”苏妄嘴里嘲讽着，人却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做势欲走。 酒都喝完了，人还留这里干嘛？ 这会，他反倒清醒了。 “诶，等等，等等！”眼见苏妄不似玩笑，崔商略这才急了，低声道：“我是例行公事，来问你些事儿。” “早说嘛！”苏妄拍了拍胸口，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只是公事？” “肯定是公事。”崔商略先是点点头，忽然明白过来，大呼小叫道：“你当崔某是什么人，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会以公夹私？” 难道不是么？苏妄无言地看了看已被清场的茶棚，难道这也算公事的一部分？。 崔商略黑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了个小本本，板着脸道：“下面这些话是六扇门问你的，你可以拒绝回答，但你所说的每句话，将来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请说！”苏妄伸手示意崔商略坐下，一脸的配合。 “姓名？” “苏妄。” “性别？” 苏妄踹了桌脚一下，桌面一蹦，弹在崔商略下巴，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果然，要他正经办事儿真是太难的。 “何籍？” “唔，岭南路延平府人士。”苏妄记得，降临之初的那半年确实是在宅在延平府的深山里。 “家中还有何人？” “就我一个吧。” “好了！” “好了？”苏妄差点跳将起来，搞了半天就问这些东西，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不满道：“你不是该问问功法，境界什么的？” “你会说么？”崔商略反问了一句。 苏妄点一愣，沉声道：“这倒也是！” 江湖人历来反感官府的管束，桀骜难驯，就算没有这些，武者也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功法、传承、绝技。 否则，一定会有人教会你死字是怎么写的。 “这是你么？” 说话间，崔商略将小本本递了过来，上面寥寥几笔画了苏妄的留影，一旁标注着刚才询问的基本信息。 苏妄笑了起来：“既然都让六扇门记录了卷宗，我也算薄有名声了吧。” 崔商略收起小本本，难得正经道：“你能打败王平之，已不止是薄有名声那么简单。” 对崔商略的试探，苏妄并没回答的打算，他挥了挥手，道：“看来你们六扇门那一夜也没少折腾！能让银牌捕头出面，也不止这点事吧。” 苏妄话中藏话，显然对六扇门坐看几方争夺，任由诸多武者被杀有些不满。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正是因为如此，崔某今日才来找苏大侠。”崔商略语气也有些重，一句大侠道出来，双方隐然出现了一丝隔阂。 “那么，就劳烦银牌崔捕头，请把事情说开。”苏妄认真地看着他，也有些动怒。 其实苏妄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或许是因为崔商略的态度，或许是因为那一夜走的太匆忙，也许真的是因为死了太多人。 但对自己的心，他不想寻根究底。 “好，既然如此，崔某就说了。”崔商略刚刚严肃了半句，后半截又暴露了本性，软趴趴的瘫在桌上，道：“我是来请你加入六扇门的。” 这句话他说得甚是有气无力，其实也没指望苏妄回答。 一入侯门深似海，加入官府，难免就要勾心斗角，江湖人自由散漫，寻常时对官府是避之不及，如何还会加入？ 六扇门虽有举国之力支持，看似势力庞大，但分散到广袤地域疆土，也只是沧海一粟。 因此，六扇门很缺人，非常缺人，更缺高手，对于苏妄这样与各家各派牵连不深的江湖散客，最是欢迎。 诸多因素结合下，六扇门邀请苏妄，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并派出与苏妄勉强算是一面之交的崔商略前来做说客。 但崔商略自家人知自家事，更明白武者对朝堂的排斥，这次事情他根本就没抱着希望。 看着有些无赖的崔商略，苏妄笑了，心中的那点怒火不翼而飞。 “我答应了！” “什么？”崔商略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珠。 “是的，我答应了！”苏妄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听到了，你这下反悔也来不及了。”崔商略斩钉截铁说着，甚至已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句话。 …… “这里是长乐坊，你这段时间在这里当差，算是入门考核。记住，我六扇门规矩极严，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进来的。”长街之外，崔商略指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小镇，嘴里依旧不着四六。 “崔商略，你这是找茬么？”本来就对自己见习捕头的身份有些不满，再被崔商略这么折腾，苏妄额头上都蹦起了青筋。 在苏妄想来，他好歹也是打败过王平之的人物诶，至少比实际境界是洞微见彻的崔略商厉害吧，怎么也得是个银牌捕头，或者金牌捕头什么的。 但是，现实是很沉重的，他竟被塞了个劳什子的见习捕头身份，连铁牌捕头都不是，虽然这个见习捕头已是长乐坊的第三号人物。 “废什么话啊，捕头大人，小的下个月来接您。”崔略商依然开着玩笑，人却跑得远远的，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也够懒的，不该带我去报个道，认下人？”苏妄对崔略商变着由头偷懒表示鄙视，整了整身上新鲜出炉的红布罩甲，面向长乐坊。 “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一名捕快。” 黑驴自觉的走上前，与他并排而立，一人一驴，霸占了长街的入口。 “大叔，能请你让让么？” 娇怯怯的声音打断了苏妄的遐想，他转身看去，却是一名身材玲珑娇小的豆蔻少女，一身练功服已浆洗到褪色，但打扮爽利，只是背后的那个巨大包裹，让她的琼鼻上冒出了香汗。 “哦，好的！”苏妄拉着黑驴退到一旁，并未出言为她担下肩上的担子。 这样的女子，往往是内柔外刚的，他们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恩惠，也不会接受。若强要彰显自己的善心，只会伤了她的自尊心。 “花鼓，花鼓！” 少女正要过去，长街奔出一个青年，同样一身罩甲快靴，看到苏妄时脚步微缓，再注意到他腰间代表捕头的腰牌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阿进，你怎么又来了，小心不要迟到。” “放心，我跟乐老大告过假的。”因为在苏妄面前，青年说话小心了许多，也多了几分尴尬，急忙接过少女的包裹，匆匆向长街而去。 “见到同僚这么冷漠，看来我不大受欢迎啊！” 第2卷 翻倾 第26章 新官一把火 “苏大人，这边是库房，往前百六十步是差役的班房，过西边两重院子则是樊大人内院。大人若想查看巡值安排、记录、出勤，还要到班房。” 樊大人，全名樊继平，是长乐坊的县令，也是苏妄的顶头上司，乐天却是在隐晦地提醒苏妄，勿要犯了忌讳。 “多谢乐捕头。”苏妄微微颔首，矜持却不倨傲，但也没矫正乐天的称呼，即使乐天的年龄比他大许多。 同是捕头，苏妄这个空降捕头的含金量明显高很多，只在长乐坊总捕何化成之下，入乡随俗，苏妄也不想坏了官场的规矩。 “对了，怎么不见何总捕？”在去往班房途中，苏妄忽然记起今日报道竟然没见到长乐坊总捕，实在有些好奇。 “难不成长乐坊有什么神秘案件，要总捕亲自出马，看来到我苏捕头出场的时候了。”苏妄眼睛一亮，心中可劲儿念叨着。 不是说事情就怕念叨么？也许，说着说着指不定就心想事成呢！ “这个，难道大人不知？”乐天露出为难之色，却吐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何大人几日前遇害了！” “果真！”苏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乐天，目光灼灼，慑人心寒。 恍惚之间，乐天有种置身火海的感觉，再定睛看去，苏妄已恢复如常，无有异象，心间不由一震：“上头派来的捕头果然不简单。” 原先乐天的恭敬，却有公事公办的意味，却是欺苏妄面生。 当然，他是公门老油条，在待人处事方面可不会出现纰漏，叫让苏妄生出不满。 此刻才有几分真正的恭敬，抱着拳礼道：“确实如此，何大人的尸首至今还安置在长乐坊外间的义庄，卑下正要向大人汇报。” 这是以江湖人的方式见礼，说明乐天认可了苏妄的实力，亦承认了他捕头的身份。 苏妄嘴角含笑，抱拳回礼，心下满意，刚才那番样子可没白装呢！ 但该说的话，苏妄还是要说的，他不客气地问道：“怎么不将何总捕放在衙内，乐捕头可不要告诉苏某，长乐坊的衙门就缺了个敛尸房吧。” 面对苏妄的质疑，乐天不禁露出苦笑，他左右看了看，见着库房外值守的衙役并没注意这边，这才低声说道：“其间确实有些难启之言，大人还请随卑下到班房细说。” “也好，乐捕头请带路！” 到了此时，苏妄终于对六扇门的安排有了些谱儿。 这次安排，并非是要苏妄熟悉捕头的身份以及办事流程，而是对他的能力进行考较——题目正是长乐坊总捕何化成遇害一案。 六扇门也非半点不知情，但他们并无任何交代，就是暗示不会插手，同样意味着苏妄得不到任何的后援。 而他们给苏妄唯一便利，就是苏妄的见习捕头身份，其实应该称作准总捕更恰当。 在何化成意外遇难之后，苏妄已坐上长乐坊的第二把交椅，再考虑他与县令的司职不同，实际上苏妄已经总揽了长乐坊最大武力。 当然，能否调得动这股力量，就要看苏妄的本事如何。 捕头班房，苏妄与乐天分宾主坐定，值守衙役为他们奉上茶水，便掩上了门扉，房内一时寂静，只有苏妄翻阅宗卷的细微悉索。 苏妄虽然看着宗卷，其实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身板宽厚，正襟危坐的乐天身上。 官场只论尊卑，不讲先后，苏妄虽然是莫进后学，但位高身贵，自然是坐在首位的。 但刚才衙役奉茶之时，可是先将茶水奉给了乐天，动作虽小，亦不足道，却能看出乐天在一众衙役捕快心中的地位，决计不是苏妄初来乍到能比的。 苏妄可不信凭乐天的眼里会看不见，而乐天却未有表示，可见在他心中，并非对手苏妄这个阻拦他上位的人没有意见。 于公，若无苏妄半路出家，何化成遇害之后，乐天就是长乐坊总捕的最佳继任者，他有这个杀人动机；于私，苏妄想要调动长乐坊捕快办事，乐天却是最大的拦路石，必先绕过他才行。 “乐捕头，这卷宗上写的疑是闹鬼是怎么回事，可有人证？”不多时，苏妄就将何化成一案的卷宗看完，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回禀苏大人！”乐天震了震下摆，站了起来，回道：“自何总捕遇难之后，原先也是收敛在敛尸房的，白日里并无异常，但入夜之后就会发生怪事，负责守护的衙役总是无故昏迷，第二日发现之时，并有精气流失的情况，如同害了一场大病。” 说到此处，乐天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又道：“大人勿怪，我等本事不济，接二连三之后，再无衙役愿意守护敛尸房，只好将何大人转移义庄。” “那么可有发现？”对乐天自曝其短苏妄并未置喙。 就今日所见，长乐坊的衙役确实可以算本事不济，他们竟然没有一个能做到气运周天，乐天境界最高，也处在通脉的层次，离气运周天还差了两个小台阶。 “有的！”乐天点点头，道：“据几位衙役所说，在事发之前，他们都感觉到何总捕棺木内的异常响动，欲要探查之时，便听到一声鬼哭，然后才陷入昏厥。” “因此卑下判断，是有江湖异人故意捉弄衙役，甚至可能在修习魔功。” “你所说确实有道理！”苏妄微微点头，对乐天的判断表示赞同。 江湖中修行各类奇功怪法的屡见其人，数不胜数，确实可能是某个修行魔功的武者在捣乱，但也不能肯定就是他杀了何化成。 乐天悄悄缓了一口气，他其实怕的是苏妄故意发难，以衙役保护不力，甚至是不作为做借口，借机修理长乐坊捕快，达到接管长乐坊的目的。 但看起来，苏妄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 “乐捕头，乐捕头？”乐天恍然回神，正好对上苏妄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凛，不知自己的心思是否被看破，勉强抱拳道：“还请大人示下。” “便请乐捕头带苏某去义庄看看吧！” “诺！” 是否真如乐天所言，还是他有所隐瞒，苏妄总要验过何化成的尸首再说。 “话说，如今还是腊月月末，应该没发臭吧？”苏妄心中偷偷嘀咕着。 还未动身，房门被从外推开，闯进来一个毛头小子，张口就囔囔着：“师傅，我早上看到新来的总捕头了，也太，太……” 这个年轻人，赫然是是苏妄早上在长街外遇到的年轻捕快。至于后半句话，他是说不下去了，谁叫正好对上了正主呢。 “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乐天勃然大怒，加以叱骂，表面是责怪年轻捕快，实际上正是为他开脱，请苏妄看在他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勿要责怪，却下意识的忽视了苏妄年轻的面容。 “是，师傅！”年轻捕快脸憋得通红，显然要他在似乎比他还小几岁的苏妄面前服软，很是为难。 “这位是？”苏妄对年轻捕快的表现倒未计较，若换做是他未入武道之前的平凡时，他对那些高门大阀的公子哥们也是横眉怒眼的。 而且，在人家眼中，说不定还在责怪苏妄阻碍了他家师傅晋升的青云之路呢。 “他叫尚进，是卑下带入门的。尚进，还不见过苏大人！”乐天拉着尚进的衣摆，用力至极，差点把尚进拉趴了。 公门捕快新老人的关系，与世俗百工技艺行业类似，也是一师一带，又与江湖门派的师徒关系不同，因此在称呼上也随意了些，如尚进时有称呼乐天为老大，有时又尊称一句师傅的。 “苏，苏大……” 尚进吭哧了半天，一个礼数始终拜不全，那边乐天的脸色已见黑，性子倔得确实少见。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苏妄也不想坏了与乐天的关系，毕竟还要仰仗他多处，挥手道：“不用那么客气，以后还有相处的时候，慢慢就熟悉了。” “是，是，大人说的对，以后多亲近亲近。大人，我等这就过去。”乐天连连颔首，给了尚进一个眼神，先走出了门外。 “也好！”苏妄对兀自愣在一旁的尚进点点头，也走了出去。 直到他们走远，尚进这才露出了愤恨之色，苏妄说的只是平常客气话，但在尚进耳中，不异于在用他准总捕的身份威胁。 小子，我们以后走着瞧。 大概，在尚进心中，就是这样想的。而且，这威胁的阴影，似乎要笼罩很长时间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尚进忽然奔出了班房，跑了个没影。 也不知他怎么这么有空，一早先是在长街转悠，此时也不用当差，竟然无人约束。 长乐坊的义庄坐落镇外的一座荒山，山是小山，院是小院，平平常常，色呈灰黄，似乎一体而生，静静的矗立在寒风中，仿佛一座孤坟。 义庄无有别的，唯独院子中摆放着几口棺木，棺盖敞开，好像正迎着他们呢。 “乐爷，您又来了！” 转角走出个形销骨立的老汉，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干枯的手腕都不足他手上的扫帚杆粗。 第2卷 翻倾 第27章 咋呼的尸兄 “全伯！”乐天微微示意，又道：“我们来看看何爷。” 来看看，何爷，何爷…… 空旷的院子似乎带着扩音的效果，声波来回冲荡、共振，在棺材之间碰撞着，更加洪亮了。 乍然之间，一定能吓哭小朋友的。 “是啊，来看看，看个鬼哦。”苏妄差点翻了个白眼，只觉乐天故意要试试他的胆量。 “这位是？”全伯拉长着枯枝一般的脖子嘶喊，看得出他很努力，但声音依然沙哑，轻微。 难得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很清晰。 “这是镇上新来的总捕，苏大人，正要看看何爷！”乐天放低了声音，这次算没出现回音，他很满意。 全伯上上下下的看了苏妄好几遍，仿佛要将他印在脑海里，双目失神却有神，看着甚是唬人，便在苏妄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之时，这才颤巍巍地在前带路着。 “那便，跟我来吧！” “大人勿怪，全伯的脾气就是这样，他累年住在义庄，以义庄为家，将其中任何事物看成了家中的一部分，脾气难免怪异。”乐天小声附在耳旁，向苏妄解释着。 看了看前头迈着小步，艰难地蹬上走廊石阶，好像下一刻就会绊倒的全伯，苏妄嘴唇微动，声音便传入了乐天耳中：“全伯住在义庄很久了？” 乐天一怔，先是惊骇脑中忽然出现的声音，神色有些慌张，两息之后才明白是传音之术，对苏妄不免又高看一眼，但他还未回答，前头的全伯忽然停了下来。 “是啊，老汉住在这里已有三十年了。”全伯回答完毕，又慢慢地转过身去，动作生涩机械，手脚依然哆嗦着。 苏妄笑着点点头，继续跟上走一步要打两个哆嗦的全伯，脚步轻缓，好似踩着奇怪的韵律，未有半点声息。 原来，他刚才不止传音乐天，也传音了全伯。 “搞什么嘛，就我们三个人说话，还要玩传音？这是要报复我刚才故意吓唬他，难道是传说中的高手情怀？” 乐天的面色有些僵硬，胡乱猜测着苏妄的心思。以他的境界还做不到传音，那是洞微见彻以上武者的专利，因此才会在苏妄传音之时发了一下懵。 但让乐天惴惴不安的是，苏妄到底什么意思，是因为高手情怀发作，容不得别人开他玩笑？ 经过剑林之行，苏妄发现，以虚空对自己的容忍，封印几同虚设，一旦他有需要，就能随时解封。 想要做到至诚，关键需要把握自己的心，应该自觉自律，而不是依靠外力的约束。 想明白这点之后，苏妄便放开了封印，只是约束自己不动用通玄入彻以上的力量。 “乐捕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苏妄的声音再次传入乐天耳中，他这才惊觉自己走了神，已被两人丢在了后面，便急忙赶了上去。 “大人勿怪！”乐天微微抱拳，轻声道：“全伯住在义庄是否有三十年，卑下不太清楚，但想来镇上的卷宗应有记录，但卑下还是小捕头的时候，全伯就已经负责义庄了，算了算，至少也有二十年。” 他是看出苏妄对全伯起了疑心，有心为全伯开解。当然，事实如此，也不需乐天故意隐瞒，只要他从实道来就行。 说到苏妄是否小题大做，乐天不以为然，只当做是苏妄的职业习惯，就如他一般，在何化成遇害之后，几乎就将镇上的居民都怀疑了个遍。 只是可惜，乐天依然没有找到破案的线索。 苏妄摆了摆手，示意以后再说，因为，他们已经到了。 “大人，这便是何爷的房间，大人自去便是，老汉告退。”全伯指向一处房门紧关的房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还请大人离去时为何爷盖好盖子，免得老汉半夜还要起来为他收拾。” 呼，呼！ 一股旋风陡然吹过，卷起破烂走廊上的灰尘，似乎冒着黑气，四周霎时阴测测的。 寒气，更胜了！ 乐天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红罩甲，拉了拉领口，搓着手掌道：“大人，我们进去把。” “唔！”苏妄点了点头，对全伯道：“全伯放心，苏某不会让全伯为难的。” “这便好，这便好！”全伯连连点头，浑浊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显然对苏妄的尊老爱幼的品德很满意。 但苏妄实在表示很担心啊，生怕全伯那干枯的脖颈受不了他这番动作，一个好歹，脑袋折了下来，到时他可没办法为他接上去，这又不是嫁接树木，绑一绑就能用。 全伯颤巍巍地走了，苏妄注视着他离开，直到他走过拐角才放心下来，这副模样，就好似目视自家长辈离去一样，可真不要太孝顺了。 “大人？”乐天面色古怪，心中腹诽：“难道这就是从小缺少爱？” “好的。”苏妄环顾周围，单掌推向了房门。 “吱呀！” 房门显然并不常用，声音艰涩粗糙，甫一打开，便冲出了一股冷飕飕的阴风，但气息干燥，并不难闻。 显然，全伯平日里是有认真打理的，对得起官府发给他的那一份津贴。 房间很大，但东西不多，只有一口漆黑薄棺，与一张简单的案台。桌案一尘不染，台上放着一尊破旧的香炉，点着三根信香，已快熄灭。 想来，也没什么人祭奠。 按照规矩，乐天先从取出信香，与苏妄各自点了三根，插在香炉上，待余烟袅袅，两人分别站到棺木前后两端，准备开棺检查。 “对了，一直未问，何总捕生前难道没有家人了？” 到了此时，苏妄反而不急了，才搭在棺木上的手，又放了下来，叫乐天颇感无奈了——苏妄看起来实在不好伺候啊。 “大人说的是，何总捕并非长乐坊本镇人，但听说也定居了三十年之久。早年听说也成过家室，对方是镇上的一个孤女，后来害了风寒病死，何总捕一直未续弦。因此遇害之后，却连个祭拜都没有了。” “倒是个长情的。”苏妄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谁说不是呢？”乐天耸了耸肩膀，将手搭向棺木，眼神微微示意。 “好吧，好吧。”苏妄苦了下脸，忽然记起一事：“早上我看到你家徒弟跟一个女娃一起，他这算不算是旷工。” “大人？”乐天都快哭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他身上了，一声大人叫的甚是哀怨惆长。 “好吧，好吧！”苏妄终于伸出了手，但行到半途，又停了下来。 “大人？”乐天这回叫得有些小心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苏妄实在有些……有些神经病啊。 “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乐天以我已经看透你的眼神瞪着他。 果然，就听苏妄问道：“乐捕头，你带黄历了么？” “这与开棺验尸无关好不？”乐天几乎要发狂了。 “这点小事不要在意！”苏妄对乐天的少见多怪表示了鄙视，然后以一副严肃的表情向他科普着：“说到开棺这么认真的事，也是要讲究天时的，不如我们回去挑一个好日子先，然后抬着三牲与贡品再来。” “那要不要再请几班道士和尚啊？”乐天冷幽幽的说道，觉得自己真真倒霉透顶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哪知苏妄还真认真考虑了下，对乐天的机灵劲点了几个赞。 “大人，您说吧，到底要怎样？”乐天背着双手走到苏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算是看出来了，苏妄就是要搞事的。 “不是我要怎样，你应该问棺材里的尸兄要怎样？” 话音未落，一只黑爪无声无息间洞穿棺木，往乐天后腰抓来，五指如精铁，指甲若铁钩，散发着令人眩晕的气味，那是极其剧烈的腐尸之毒。 “锵！” 一抹白光蓦然飞出，照得陋室生辉，若电光流火，咻忽间穿过乐天的罩甲，切在黑爪上，刀芒错动，刀锋震颤，仿佛电锯开绞，炸出一溜儿火星。 “嗤啦！” 但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猛然撕裂薄皮木棺，双爪一扣，死死的抓住刀锋，一头撞了过来。只见此人双目灰白，面如黑铁，肌肤僵硬而死板，仿若灰质岩。 “起开！” 异变忽起，苏妄脚步微动，身子瞬闪，撞开乐天，猛然放松持刀右臂，肩膀抖动，臂膀甩开，仿佛舞动了清绫，腰刀若水波涤荡，霍然一甩，刀锋叠叠作响，一股连贯的劲力从刀兵到刀尖被甩了出去，亦将黑爪甩开了去。 电光火石之间，乐天跌向一旁，还未回过神来，但听一声大喝。 “吒！” 清濛的刀光从下倒劈而上，仿佛劈开了长空，天地间唯见一线白芒，魁梧的身影猝然呆滞，下一瞬间，轰然倒地，震得陋室粉尘簌簌。 “大人，这是何总捕！” 乐天不愧是积年的老捕头，在渡过初时的惊诧，迅速就进入了角色，上前分辨起偷袭者的身份，心中咂舌不已。 因为，何化成除了眉心有一道白印之外，身上竟无一处伤痕。 方才苏妄那一刀，斩断的是精神。 第2卷 翻倾 第28 苏妄还在后头哩 “噗呲！” 另一处陋室，室内阴暗昏晦，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只破烂木棺，两点碧幽幽的磷火悬浮当空，晃悠悠燃烧着，偶尔跳动，照射出一具具腐烂的身体，让陋室更加阴森，恐怖。 磷火之下，干枯的全伯盘膝而坐，仿佛一尊泥塑，猛然间胸膛一鼓，喷出了一口浓墨的血液，枯老的面皮现出几丝血红，反而多了几分人气。 “好厉害的刀法，桀桀！” 阴笑中，全伯推开了一口棺木，慢慢爬了进去，棺盖吱呀闭合，磷火渐渐熄灭，陋室再次陷入黑暗。 义庄内，苏妄用刀背拍着何化成的脖颈，听到耳中传来的铛铛之音，顿时明白：“是嵌了钢钉！” 在卷宗上，何化成记录的是折断颈骨而死，苏妄才没在一开始就认出他的身份，在得到乐天的确认后，这才找到了原因——何化成的尸体，被人炼做了尸兵。 “你可知他练得是什么功法？”苏妄指了指何化成如钩似铁的手掌，能挡住他的刀芒，这门功夫可不简单。 “何总捕生前练得是一门横练掌法，具体何名，我也不知。”乐天摇了摇头。 “他之前就是这个模样？” 乐天明白苏妄所指，颔首道：“何总捕生前就是这个样貌，未有变化。但大人这么一说，卑下倒是记起来，几日前我等将何总捕送来时，他的样貌就是这般。当时卑下只当是天气寒冷，尸首未腐之故，但此时看起来，想必是何总捕所习功法奇妙。” “嘿，何止奇妙，死后功夫不废，这样的人物你可听说过？”苏妄冷笑不断。 乐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惊骇，有些不敢置信道：“只听说达摩祖师褪下的金身乃水火不侵，刀兵不入，千年不腐，被少林寺供奉在佛塔之中。大人是说，何总捕也是这样？” 说到最后，乐天眼中也现出一丝贪欲，又想到苏妄就在当前，有好处也轮不到他，这才冷静了下来。 苏妄露出几分欣赏之色，笑道：“你也太高看何总捕了，他怎么能与达摩祖师相比，但这门功夫必然也是当世一流，何总捕至少也练到了小成境界。” 乐天点了点头，却听苏妄话锋一转。 “可是，身俱奇功的何总捕为何会安心窝在一个小镇之中，这便是苏某百思不得其解的了。” “对啊！” 乐天心神一凛，设身处地而想，若他是何化成，有这么一身高明武功，早就出去闯荡江湖了，怎么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长乐坊的。 再回来时，若非功成名就，就是一败涂地。 再说，何化成初来长乐坊时，还当壮年，担任总捕多年，亦是雷厉风行，可不像是见惯了人情世故，心气磨平后的隐者。 “大人的意思是，何总捕是死于仇杀，是旧时的敌人找到了他的行踪？”乐天眼神微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却不敢再小瞧了苏妄。 “未必，你却忘了，他怎么会突然被炼成尸兵的。”苏妄再次摇头。 “还请大人示下！” “你不是有答案了？”苏妄反问道。 “是，只是卑下有几个问题？”被苏妄看破心思，乐天也不紧张，反而问了起来。 “请说！”苏妄从善如流，并未拒绝。 “首先，大人如何肯定是全伯？” “不，只是怀疑！”苏妄纠正了他的字眼，回道：“你可记得，我同时传音给你们二人。” “是有这么回事！”乐天瞳孔一缩，却是想到当时心里的坏话。 “当时你与全伯都迟疑了两个呼吸反应过来，为何？” “卑下心中惊疑，因此慢了一拍。”乐天答道，已然有些明白了：“卑下气血正壮，也花了两个呼吸时间，全伯气血枯萎，却用了同样的时间，如非他已习惯了传音之术，便是身手高明，故意与卑下一同反应过来。” “对！”苏妄不吝赞赏，心下也暗道可惜，乐天这样的资质，若是在武学能有更大的成就，必然不会被困在长乐坊这样的小地方。 “恐怕大人试探的手段不止于此吧。”能听到苏妄的赞扬，乐天也显得很高兴，印堂微红，神采飞扬。 既然被乐天看破，苏妄也不卖关子，直接揭开了谜底：“这只是初步试探，可能全伯确实异于常人，因为习惯生活在义庄这样安静的环境，反应异常灵敏也说不定，因此苏某小心地跟在了他后面。” 乐天自然而然接了下去：“可全伯却自作聪明，假装没有发现大人‘走丢’，没有回头过一眼，却忘了前后行为要一致。” “还有第三点，房内有香炉，但苏某相信其他房间也是同样布置，全伯为他们上香应该不至于厚此薄彼，可为何单单就这一间的房门是关紧的？” “那是因为何伯听到大人与卑下来了，匆忙间收拾手尾，因为太小心，太认真，反而暴露了破绽。”乐天将苏妄的话说完，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这下，便算卑下也不得不怀疑，全伯确实嫌疑最大。” “那么，问题来了，大人既然怀疑全伯，为何不将他拿下。现在，大人告诉卑下，全伯哪里去了？”乐天霍然转身，腰刀握紧，戒备地看向苏妄。 苏妄叹了口气：“你果然很聪明，我是故意放走全伯的！” “锵！”腰刀微微出鞘，寒光散溢，乐天脚步微屈，已然开始蓄力。 便算知道不是苏妄的对手，就算苏妄的职位比他高，但只要是面对涉嫌犯罪之人，乐天绝不手软，也绝不怯弱。 “还是那句话，未必！”面对这样固执而认真的人，苏妄并不想过多为难，吐出了答案。 “大人的意思是全伯未必是凶手？”乐天眉头紧皱，五指微微错动，找了个更有力的姿势，这才惊觉已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确实如此。”苏妄点点头，道：“在卷宗上，我记得何总捕死于颈骨折断，那时苏某便想过凶手的外貌、体型，尤其是指骨的粗细等等。” “在见到何伯之后，苏某便认真观察过他，至少全伯的身材不符合，而在见到何总捕之后，苏某更确认了这点。” “哪一点？”乐天的眼神咄咄逼人，一则是还不敢真正放心苏妄，二则，却是不信还有他没想到的线索。 “何总捕长得太高了？” “太高？”这也算问题，难道高个儿的都得死，那要不要怪老天，至少乐天是不信的，眼神愈加惊疑。 “是的，你看，何总捕的身高九尺有余，端的是一条威猛好汉。”苏妄用手比划了一下：“凶手若想折断他的颈骨，就必须要将他举起来，我们先不考虑凶手的力气如何，就身材来看，凶手至少也得身高八尺。” “但你看全伯，羸羸弱弱，才六尺出头，都不及何总捕的肩膀。若想折断何总捕的颈骨，也要找个凳子才行。但我想，有那个本事杀何总捕的，不至于蠢到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说到最后，苏妄自己反而笑了起来，乐天也笑了出来，手上终于放开了。 “大人恕罪，卑下无礼了！” “无妨！” “依大人所见，是要将全伯放出去，扰乱凶手视线，再找到他的破绽？”乐天开始揣测起苏妄的用意，试图拉近他与苏妄的距离，在专业领域，他绝不相信自己比别人差。 苏妄看了看这个起了好强心的老男人，笑道：“依我所见，我们应该回去了。乐捕头，你今天应该准备了接风宴了吧，可不要告诉苏某没有哦，那苏某可太伤心了。” 话音未落，苏妄已出了房间，急得乐天差点摔了腰刀，他高声道：“大人，何总捕的遗体怎么办？” “回头找两个衙役搬回衙门。” 语毕，乐天的视线内已没了苏妄的身影。 就好像，是他算好了一样，真真是，没有责任心啊！ 当然，按苏妄的话说，他是见习人员，要那么认真干嘛，大事当然有正式工做主，自己出半天工，休息半天才是正常，他那么出风头，会遭人恨的。 再说，都快晌午了，连午饭都没着落，肚子不饿么？ 可惜，苏妄的好心情也只保留到山下。 一到山脚，苏妄便见到了一个绿衣姑娘，横跨一匹纯白骏马，把着路口，手上的短鞭甩得噼啪响，那横眉怒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请客的。 “你便是新来的捕头苏妄？”姑娘样子横，口气更横，要知道苏妄现在可是二把手啊，在长乐坊除了樊继平比他尊贵，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真真没天理了，连阿猫阿狗都能爬到洒家头上了，难道是我脾气太好？”苏妄心中愤愤不平，面上却微笑着：“姑娘认错人了，某家不是苏妄。” “那你怎么穿着捕头衣服？”姑娘显然不大相信。 “哦，你说这个啊？”苏妄瞅了瞅身上合身的罩甲，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真是穿啥像啥，然后才说道：“某家是邻镇的捕头，受委托送苏捕头过来，因为有要事，便先离开，苏捕头还在后头。” 第2卷 翻倾 第29章 县尊的大小姐 “果真？”姑娘将信将疑。 “确实！”苏某人回答的更诚恳，一副谁不骗你谁是小狗的样子。 “好吧，你走吧！”这姑娘是诚实孩子，知错就改，将道路让了出来。 “多谢姑娘！”苏妄潇洒的抱了抱拳，飒然而去，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过了片刻，慢了一步的乐天终于赶了下来，看到绿衣姑娘芝顿时露出惊疑：“大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原来，这绿衣姑娘乃是县尊大老爷的掌上明珠，更尊享长乐坊大小姐，县衙一霸等等美誉，闺名樊亦芝。 “我在等苏妄。”樊亦芝板着脸，努力装作严肃的样子。 “可是，苏大人前头刚过去了！”乐天更加显迷茫，难道还有第二条下山的路，为什么我不知道。 “啊，混蛋，大骗子。”樊亦芝惊叫起来，显然不能接受自己被愚弄了，调转马头，立刻就追了上去。 可怜那马儿，看它奔得那么欢实，贵臀一定痛极了。 而在后方，乐天却频频回头，看着小山犹豫不定：“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万一真有别的道路呢。不行，我必须得回头，不然活地图乐天的称号就拱手让给他了。乐天努力，加油，打倒苏捕头，当上总捕，从此踏上人生巅峰。” 所谓官衙之前不得纵马的规矩自然管束不到樊亦芝，也无人敢管。 樊亦芝怒火高涨的仿佛一只炮仗，轰咚咚地冲进县衙，提缰、跃马、伏身一气呵成，那副架势，就如于三军之前冲阵一般，若是让阵前的大将军看到，必然要高呼一句——猛将兄。 “苏捕头在哪？”樊亦芝直接将马鞭丢给慌忙赶来的差役，努力平静气息，但小脸依旧憋得通红。 “苏捕头刚回来，已回班房坐班，而且……而且……” 差役最后一句话未说完，樊亦芝人已跃了出去，身法虽不甚高明，却也疾走如风，几个呼吸就跑得老远，料来这位大小姐也不是老实在闺房绣花的乖乖女。 “嘭！” 小胸脯气鼓鼓的樊亦芝霸道的推开捕头班房的大门，无视了值班衙役欲言又止的眼神，张口就是一声大喝： “苏妄，妄，妄……” 可惜，她自以为酝酿了半天的气势立刻卡了壳，话头刚开了个头，就接不下去，一口气反憋得自己胸口发疼。 因为，在班房内海坐着如今的长乐坊当家人——她老爹，樊继平。 “胡闹，大姑娘家的怎生如此鲁莽，在这胡咧咧什么？”樊继平脸色一沉，白净的脸色黑得异常难看。 “爹爹安好，女儿刚，刚刚遛马回来。”樊亦芝结结巴巴的说着，一边绞尽脑汁开始编织借口，正好对上一副无关人眼神的苏妄，眼波一转，便有了主意，只听她道：“听说县衙来了个新的捕头，女儿想总捕之职空了好几天，苏捕头虽然新来，但想来本事必定是极高的，因此想来见识一下。” 她却是欺苏妄面容年轻，外表俊秀，以为苏妄是哪个大家族公子哥儿，在家族的安排下来长乐坊捞了个捕头玩耍。 语罢，樊亦芝的怒火已完全消散，脸上笑吟吟的，正要看苏妄笑话哩。 “苏捕头勿怪，这是小女亦芝，从小被老夫娇惯坏了，不知规矩。” 不论苏妄是否真有本事，他走得是六扇门的门路进来，这一点却瞒不住樊继平，也绕不过去，就必须要他好好结交。 樊继平为官十数载，官职不见多大，但对官场的门道那是门儿清，自然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 六扇门虽在朝廷体系之内，但因为司职江湖之事，俨然自成格局，连一般的朝廷大员都无权插手管理。 又因江湖势大，与之一体共生的六扇门也是一荣俱荣，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叫人心惊，便算徽宗也拜了六扇门的神捕为帝师，樊继平如何敢轻易开罪？ 如非如此，他一个正六品知县也不用讨好到亲自来班房慰问苏妄，想那何化成当差的时候，樊继平可是连衙役班房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长乐坊虽然只是小镇，但因地处边关重镇大胜关之旁，又比邻古城襄阳，地处要冲，其中的司责品级都高了一级，与郡县无异，樊继平能担任长乐坊一把手，又岂能简单？ 远的不说，单就樊亦芝对苏妄的称呼，立刻就让这个老狐狸品出了几分味道，知道自己女儿必然是见过苏妄的，绝非好奇而来，搞不好已经闹出了点矛盾。 但年轻人的矛盾自然要年轻人处理，这点道理樊继平自然了然于胸，说不得又是一桩姻缘美事呢，他亦乐得见成。 “无妨，小孩子么，好奇心难免重些！” 可惜，对樊亦芝的挑衅苏妄愣是装作没看懂，愣是不接招，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中的落差感。 可是，苏妄以长辈自居的口气到底几个意思，才以为得计的樊亦芝气得肺都快炸了，吹鼻子瞪眼的怒视苏妄，呼哧呼哧了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后生好厉害！”樊继平心中赞叹，对苏妄愈加欣赏，但他可不能看自己女儿吃了亏，当即笑道：“苏捕头初来，想必舟车劳顿，不若今日老夫设宴，为苏捕头接风。” “完蛋了，爹爹被苏妄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家人知自家事，樊亦芝可是知道樊继平到底有多抠门，至少在长乐坊的几年，她是未见过樊继平请过客的。 “还要谢过县尊大人，但可能要叫县尊失望了，今日乐捕头已与苏某说好，要将诸位同仁介绍给苏妄认识认识。” 才急匆匆返回县衙，踏入班房门口的乐天懵呆了，心中只有一个呼声：“我几时说好的，是你自己说的好不？” 无意间，乐天连向樊继平请安的事都忘记了，一只脚不知是放下还是收回。 “无妨，无妨，还有下次么？”好在樊继平根本没在意这点小细节，笑得打过哈哈。 这回却轮到樊亦芝震惊了，苏妄这么不给面子，樊继平竟然一语笑过，亏她刚才还偷笑了几声，以为苏妄在长乐坊要混不下去了呢。 “芝儿，随为父回去。”给樊亦芝使了个眼神，樊继平不忘临去时拍了拍乐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 樊亦芝恨恨得盯了苏妄两眼，娇哼一声而去，而乐天依然有些受宠若惊，似是没回过神。 “乐捕头，走吧，您可真是贵人事多，叫苏某好等啊。” 乐天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樊继平看重的不是他，而是苏妄，一时倒是熄了与苏妄争高的心思。 他却不知，别说苏妄顶着个见习的身份，在长乐坊也只有一个月时间，就算没有这个身份，要精诚自己的武道，苏妄也不可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苏妄选择到六扇门供职，不过是为了方便他行走大江南北罢了，原因就这么简单，并无多么复杂。 此间种种，实乃夏虫与冰，乐天看重的，苏妄未必在意，苏妄坚持的，乐天也无力追求。 长街之上，乐天熟稔地与街坊邻里打着招呼，长袖善舞，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又有谁规定，一定要有大追求的，安于安逸，甘于平凡，量力而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正如老话所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退未必不是进。 因为退给予了我们更大的空间，更广的视角；因为退，我们获得了思考问题的另一种方式，逃脱了过去的樊笼；同样因为退，我们获得了休憩的时机，获得了缓解伤痛的时间，可以让自己以更加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挑战。 这同样也是生活的智慧，苏妄若有所思。 “铛铛铛铛！各位老少爷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噪杂的声音打断了苏妄的思考，他抬起头望去，只见前方围拢了一群人，三三两两地抛出了身上的碎银和铜板儿，正有一男一女绕场而行，不断感谢打赏的豪客。 这男的，赫然是尚进，身材高大，穿着常服，领在前头。而女孩儿，也是苏妄早上见过的，被尚进叫做花鼓的娇怯女孩。 “大人勿怪，尚进小子也是等放班之后才做这些杂事的。”似乎看见苏妄认出了尚进，乐天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但对尚进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苏妄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尚进，嘴里却问着：“长乐坊的人流很大么？” 若非如此，女孩花鼓的杂耍怕也没多少人看的。 “大人说的是，长乐坊因为眦邻古襄阳与大胜关，南北多有来往贩卖铁器、皮革、粮草的商队，流动人口大约占了五成左右。”乐天听出了苏妄的意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显然，要在这么多流动人口中排查是谁害了何化成，这工作量有些大啊。 “无妨，我等先用过饭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苏妄轻笑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注意尚进两人。 “是，大人！”乐天摇头跟上，心中苦笑着，感觉有些跟不上苏妄一时认真，一时无厘头的节奏。 却不知，苏妄其实心中有着另一番心思，目标，正是尚进。 第2卷 翻倾 第30章 再遇 苏妄初来乍到，连长乐坊有几条大街，几条小巷都没摸清，哪来得及得罪人。 但，樊亦芝的针锋相对却来得有些突然。 早先苏妄怀疑是乐天故意给他穿了小鞋，此时才算找对了人。 因为，从苏妄两人站定之后，尚进就没有朝这边看过。 可别说什么人多眼杂，尚进看不过来，身为捕快，识人辨人乃是基本功。更别说苏妄两人穿着制式的红罩甲，挂着捕头腰牌，左右众人虽然客气，却不敢靠近他们三步以内。 那气场儿，真真大得很呢！ 如此显著的目标，尚进却装作视而不见，不是心虚是什么。 再说，苏妄自来到长乐坊半日，尚进就与他怄气了两回，也是他最具嫌疑。 但让苏妄好笑的是，如果尚进与樊亦芝交好，就是活生生的一篇穷小子与大小姐的故事，可是尚进明显与花鼓关系暧昧，这是要脚踏两只船的节奏么？ “好小子，不知你能不能两头通吃。”苏妄心中计较着，是否要给尚进使个绊，好报复了这小子找自己麻烦的事儿。 长街上，尚进见着苏妄与乐天被人流淹没，才放下心来，却忽然打了个寒颤，不禁左右打量起来，还以为是什么过路的恶霸流氓盯上了他们。 “哼，小爷可是长乐坊捕快，你们敢惹我，定要叫你们知道死字有几种写法。” “阿进，你不舒服么？”花鼓的细语传来，神情关切，眉额上细汗如珠，愈显娇柔。 “没事！”尚进勉强一笑，心中渐渐安定，只要有花鼓陪伴他，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全冠楼，长乐坊百年老字号，取名十全十冠之意，据闻当年开店的老东家乃文武双全、琴棋书画皆通的难得人物，无论做什么都是顶尖儿的，江湖人称十全老人。 是否真如乐天所言，苏妄不想考据，但他知道，全冠楼的生意一定是整个长乐坊最好的。 便是身为长乐坊中响当当的一号，由乐天亲自出面，也等了两炷香时间，店家才安排了一间雅间出来。 “小二，安排一间雅间。” “对不住客官，小店今日客满，雅间已经全部订完，客官若是赶时间，不妨在下堂用饭。” “你说什么？”那客人似乎有些火大，苏妄已能想到他扭曲的面目了。 “陆师兄，出门在外勿需讲究太多，便在楼下用饭吧。”这是一个姣好的声音，仿若黄莺鸣啼，清悦扣弦。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本来已经走上楼梯转角的苏妄，不禁停了身子，转了过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苏妄站在楼上，微微抱了抱拳。 那女子，霍然是苏妄在拜剑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耶律飞燕，依然是一袭红衣，在这寒风料峭的冬日，仿佛一把明媚的火焰。 “是你？”女子亦轻轻还礼，显然是认出了苏妄。 “师妹，这是？”在耶律飞燕身边，白衣公子陆余华有些警惕地看着苏妄，眼睛微眯，眸光幽冷，给人毒蛇般的感觉。 苏妄哪还看不出白衣公子吃醋了，但他并不打算理会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正式介绍道：“某家苏妄，添为长乐坊捕头，见过姑娘。” “原来也只是泛泛之交啊。”听出苏妄字里行间的意思，陆余华放下心来，却鄙视起苏妄的出身：“哼，一个小捕头，也想攀上我们的高枝？” 他却是没想过，人家苏妄从头到尾眼神就没在他身上瞟过一眼哩，攀高枝，也轮不到他的。 “小女子复姓耶律，见过苏公子。”虽然江湖儿女不太注重繁缛细节，但要一个女儿家自报姓名，还是有些为难的，粉红之色迅速爬上了耶律飞燕的耳根，亦如苏妄初见时那样喜欢脸红。 “哼！”陆余华表示不满了。 “陆师兄！”就算性子腼腆，耶律飞燕说到底也是江湖儿女，个性分明，爱憎清楚，可不会惯着陆余华，俏脸亦带上了寒煞，银牙紧咬，可危险着呢。 苏妄假装没看见陆余华的不愉与耶律飞燕的气急，笑着打过圆场：“方才苏某鲁莽，不小心听到耶律姑娘的对话，苏某与朋友正好有一间雅间，却嫌不够热闹，姑娘若是不弃，与我二人正好上拼一桌。” 他擅自相识，本就是为了偿还拜剑山庄时耶律飞燕的小人情，可不想再害得人家姑娘起了矛盾，那可与他的本意不符。 “多谢苏捕头，陆余华见过二位。”陆余华不客气地接受了苏妄的好意，但依然紧咬着苏妄的身份不放，不肯放下架子，似乎在提醒着苏妄，你就是一只癞蛤蟆。 还真真是，心眼儿太小。 “乐捕头，不碍事吧？”这边事了，苏妄那边还是要跟一直看戏的乐天打个招呼的。 “无妨，卑下也嫌弃太冷清呢，能遇到大人的两个朋友，甚是荣幸。”乐天可是积年的老捕头，怎么会看不出双方只是初识，更看出其中的微妙，但他说话可是滴水不漏的。 “可不是太冷清，整个衙门竟然没有一人愿意前来，还不是你家徒弟干的好事。”苏妄心下嘀咕了一句，在前带路，郁闷不已。 原来，这次全冠楼之行，乐天也邀请了县衙的其他几位同仁，但众人纷纷以事起突然无暇分身为由，竟无一人答应赴宴。 先时，苏妄以为是大伙不待见他这外人，受了排斥之故，在遇到尚进之后才恍然，其中一定有他搞鬼的。 雅间内，众人稍稍坐定，点了几样果品小菜，陆余华便先问了起来：“苏捕头看着很面生，恕在下眼拙，竟没认出苏捕头的出身。” 这是拐着弯儿要打听苏妄的来历背景了，苏妄看着急于在耶律飞燕面前表现的小男孩，意味不明地笑着：“倒要叫陆公子失望了，苏某只是江湖散人，几日前有幸在拜剑山庄与耶律姑娘相识，得她相助，心下感激。” 说到此处，他再次向耶律飞燕拱了拱手，耶律飞燕不出意外的红了俏脸。 以苏妄的阅历，陆余华这般性喜争风吃醋，爱好卖弄表现的男子，在他面前也只是已成年未成熟的小男孩罢了。 陆余华眼中又轻视了几分，扯出个皮笑肉不笑表情，道：“原来苏捕头也到了拜剑山庄了，如今全身而退，想来本事必定是极其高明的。” 高明与否，陆余华根本是不信的，至少他不信外表比他还年轻几分的苏妄，本事会比他高，又非人人都是张君宝。 “陆公子见笑，苏某只是去凑个热闹，幸好回来的早些，对山庄的事情略有耳闻，倒是有些庆幸呢。” 果然，苏妄的话正中了陆余华的下怀，此时他脸上倒是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已不在视苏妄为对手了。 可惜，陆余华回头想向耶律飞燕邀功之时，正好对上了耶律飞燕愠怒的眼神，他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人家看透了。 当下，陆余华只能讪讪地笑了两声，连忙岔过话题：“苏少侠身为长乐坊捕头，想来平日里事务极忙，不知最近可有什么大案？” 一旦放下了心中芥蒂，陆余华还真有几分世家大公子的谦谦气度，一句话里不着痕迹的恭维了苏妄一下，缓和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并将自己抽身事外，成功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开去，可谓一箭双雕。 应该说，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么？ “还真有一件大事，最近本镇的总捕罹了难，我与乐捕头正在全力追剿。” “哦，那苏捕头可有线索？”其实在陆余华他心中，长乐坊所谓的大事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才没功夫打听呢，但他还是假装起了兴趣，谁叫旁边的耶律飞燕倒是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算是有吧。”苏妄微微点头，也不打算细说。 “算你识相！”陆余华高兴了，他可真没打算听苏妄的故事。 耶律飞燕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身前的杯盏，温婉安静，犹若空谷幽兰。 “头，苏，苏捕头，出事了。”气氛刚刚起来，门房就被推开，一个捕快被小二领着走进房来，习惯地喊了乐天一声，然后才注意到苏妄在此。 乐天与苏妄对视一眼，由他出头，问道：“庄泉，有事慢慢说。” “是，头，是派去山上的几名弟兄出了意外。”庄泉倒是有些机灵劲，看到还有外人在场，知道众人还在用饭，怕恶心了众人，倒不好说是义庄，只言上山。 “如此，我等确实要去看看。”乐天脸色沉重，已站了起来。 “陆公子，耶律姑娘，还请慢用，恕苏某招待不周。” 乐天要走，苏妄自然坐不住，不过陆余华倒是挺开心的，立刻示意：“苏捕头公务要紧，不必理会我等。” 不知怎的，陆余华忽然生出一种反客为主的畅快感，心情都快飞了起来。 “多谢陆公子，耶律姑娘。” 微微抱拳之后，苏妄与乐天两人快步而去，耶律飞燕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轻声道：“陆师兄，你说苏捕头他们的事是否与我们有关？” “不会那么巧的，师妹，待我们用过饭后再说。”陆余华笑着打过哈哈，他可不会坏了与耶律飞燕独处的气氛。 第2卷 翻倾 第31章 义庄之斗 长乐坊的敛尸房建在地下，盖因地底阴气湿重，有利于尸体保存，又因室内常年堆积了大量的硝石制冷，味道好闻不到哪里去。 此时，本就沉闷的地下室内挤了十好几名快靴捕快，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尸气和硝石的怪味，让空气不流通的敛尸房愈加憋闷起来，几乎能让人窒息而亡。 乐天耐着性子等待仵作对何化成的再次检查，沉声道：“可与以前的症状一样？” 他所指的以前，是何化成遗体还安置在敛尸房的时候。 一名捕快越出人群一步，低声回答着：“是的，几名负责搬送何总捕的衙役才回来，各自出现晕厥、昏迷的症状，卑下立即派人请来了大夫，经诊断，与先前的症状一样，疑是精气流失。” 说到此处，几名捕快不自觉将眼神瞥向了似乎在打量敛尸房布置的苏妄，眼中露出不满。 若非苏妄要将何化成重新安置回县衙，何至于又出现意外？ 乐天皱了皱眉，他不觉得苏妄当时的处置有问题，但谁也没料到事故发生在白日，这可与上回有些不一样。 乐天他甚至有打算今夜亲自守尸，只是变故来得太快了些。 但此时可不是责怪下属的时候，乐天压下了对众捕快怕事的不满。 因为，如今众捕快间的气氛已经不是很安稳了。 “乐捕头，苏捕头，老朽无力，看不出异常。”仵作摇着头，神色间有些失望，这已是他第四回检查何化成的尸首了。可惜，依然没有进展。 仵作是一个老汉，姓刘，衣着朴素，指结苍白，世代做的就是这个行当，眼力独到，技艺精深，乐天还是很愿意相信人家的专业判断，但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出去说。” 众人鱼跃而出，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看来，敛尸房这样的死者安寝之所，活人都不想多呆的。 “大人可看出了什么？”乐天走在最后，悄然靠近苏妄，他相信，苏妄必然是看出什么的，这是他身为老捕头的直觉。 “乐捕头可记得我斩出的那一刀。”苏妄摇头轻笑，先走出了地下室。 乐天一怔，骤然回头，看向何化成那仿佛才死，身上无半点伤痕的尸体，只觉手脚有些冰凉。 在得苏妄提醒之前，乐天也没有想到这茬，谁叫他先入为主，只顾检查何化成身上的异状，以致灯下黑，没发现最正常的地方才是最大异常——何化成已死，那他眉间的伤痕是如何消除的？ 才吸了一口外间的空气，乐天眉头稍稍展开，却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尚进，脸色不由又沉了下来：“阿进，刚才哪里去了？” 难怪乐天如此生气，早在来县衙途中，他就派了杂役将诸位捕快请来，却独独缺了一名尚进，叫身负师责的他如何不动怒？ “师傅，我刚才，刚才……”尚进吱唔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乐天断然打断他的借口，也不想再听借口，他语气颇为严肃，道：“勿需多言，阿进，你自己好好思量，切莫再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行为，还是说你已不想再端这碗饭了？” 乐天的话有些重，但他不得不重，因为苏妄才来了不足一日，就遇到尚进几次迟到，这要叫苏妄如何做想？ 他的责斥，正是出于对尚进的维护。 可惜，这般道理，尚进未必懂得，只见他低下头颅，语气消沉地回答着：“师傅，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的。” 回过头来，见场中气氛尴尬，乐天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各人都先退去吧，庄泉，你今夜与我一同值守敛尸房，就这样吧。” “啊，我？”接了这倒霉差事，庄泉脸色发苦，却摄于乐天刚才的威势，不敢反驳。 “也算苏某一个吧。”苏妄忽然插了一句，他虽然初来，却不能什么事都不做的。 “这，是，大人！”乐天微微瞥了一眼尚进，对他更加失望。 原来，他还想着尚进能主动些，趁这个机会，与他好好聊聊的。 但尚进的头颅一直低着，未再抬起。 义庄内，耶律飞燕二人小心地走过每一个房间，每一口棺木他们都要打开检查，便是腐臭冲鼻时，也未叫耶律飞燕后退半步。 到最后，他们停在了何化成曾经躺过的屋子。 “尸骨虽已腐烂，但左胸口都有两根肋骨是无法接合上的，显然是被外力摧毁，看样子确是化尸掌无疑。”陆余华微微沉吟，做出了判断，也很自信。 化尸掌，以尸为药，炼尸为补，再化药为毒，以毒入掌，练功时需要将手掌探入尸体心脏，采集尸体最后僵固的心头血，因此必先要穿过胸口肋骨的阻碍，是这门功夫最明显的特点。 可惜，耶律飞燕没有如他想象的露出佩服的神色，她的娥眉间更多了几分忧愁：“师妹却是疑惑义庄怎么这么安静，陈全躲到哪里了。还有，这一间的棺木有损，尸骨又去了哪里？” 陆余华神色一呆，显然，他急于在耶律飞燕面前表现，却忘了细究进去，一时只感颜面大失，只能强辩道：“也许陈全知道我等要来，望风而逃。” 耶律飞燕摇了摇头，道：“师兄却忘了，当年陈全叛门之时是何等凶残，在诸位同门的围困下依然敢恃凶而击，最后才在师叔师伯的镇压下才不敌而逃，师妹不信，陈全会未战先退。” “这……” “嘿嘿，还是小师妹知我，陆师弟，你还是不够聪明啊，这样如何配的起我小师妹！”阴测测的声音忽然传来，缥缈无踪，不知何起。 陆余华因为被打断话语的愤怒还未发作，便被道破心迹，立时窘迫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 耶律飞燕愈发镇定，因陆余华的表现，心下默默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师兄既来，何不现身，装神弄鬼反倒显不出师兄当年的威风呢！” “师妹要见师兄，师兄是一定来的。” 不知何时，房内多了一位白发稀疏，佝偻如骷髅的糟老头，两点如同鬼火般的目光冷幽幽地盯着两人。 他出现的是这般突兀，就像是，他一直就站在那儿，只是不小心叫房内的阴影遮挡了。 “唰啦！” 白光一晃，飞光如蝶舞，缤纷华闪，破碎而清冽，却是一柄冷光湛湛的软剑，被陆余华持在手中，戒备着盯着他。 “呵呵！”陈全虽做着冷笑，面皮却没有一丝反应，仿佛一具僵尸，又把陆余华骇得一跳，以为陈全就要动手。 耶律飞燕仔细分辨着陈全身的身形，似乎要与她记忆中的印象对上号，再次叹息了一声：“师兄为了一己之便，又害了一条性命。” 她所说的，自然是原来义庄的看守者——全伯，既然陈全顶着人家的样貌，那全伯想必已做了古。 “世人谁不死，就算武学大宗亦难有寿终而寝，师妹何必为他人做春秋悲赋？”论到这个话题，陈全难得露出一丝悲悯之色，但话锋随之一转，忽然冷飕飕地说道：“莫不如，多为自己想想？” 话音未落，原地就失去了陈全的踪影，急切之间，只见陆余华将冷剑舞做花屏，灿光纷碎，瞬息之间，冷光反射出不同的白影，或重或浅，相互交织，产生一种七彩缤纷的视觉效果。 咻忽电闪，一抹白光忽然飞出灿银的剑屏，神乎其技地飞击在一只探来的枯爪上。 “叮！” 一声轻响，霸道的劲力从枯爪上传来，将陆余华附着在冷剑上的内劲撞得粉碎，软剑倒卷而回，冷光寒剑再度变成了软脚剑。 陆余华面色一红，强行压下震动的气血，剑锋一抖，长剑再次绽放寒光，看起来，倒无甚大碍。 “陆师弟，剑法练得不错！”陈全嘴里嘿嘿冷笑，好似夸赞了一句，在陆余华还没露出笑容前又讥讽了一句：“就是内劲太稀松了，小日子过得倒挺悠闲。” 这句话立刻将陆余华好逸恶劳，耐不得熬练内力苦楚的懒散本性道破，急得陆余华要开口反驳，面色却忽青忽黑起来，猛然喷出一口黑血。 “你，你用毒，卑鄙！”一口气还未喘完，毒气攻脑，陆余华差点跌倒，连忙取出秘传的九华玉露丸服用。 “不知师兄练得是化尸掌么？”陈全并不在意陆余华，似他那样心性未定、性格易怒的，极易被人抓住弱点，陈全能败他一次，就能败他第二次。 “师兄这门掌法已练到了大成之境了吧，却不知又害了多少性命？” 不是何时，耶律飞燕手上也多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宝剑，她持剑挺立，风骨卓然，俏目含煞，仿佛一枝顶立风雪绽放的寒梅。 这般风骨，比之陆余华又高了几层。 不是陆余华没想到化尸掌，而是陈全已将这门掌法练成，无需直接接触，只凭附着于兵器的内劲传导，就能将尸毒传入对手体内，端的阴毒难防。 “师妹，你若退去，师兄便放你一马。”难得的，陈全说了一句软话。 “那陆师兄呢？”耶律飞燕还真有几分心动，谁叫陆余华中了毒，一时还无法排尽，难免有几分担心。 “嘿，当年陆师伯好大的架子，几番羞辱我，我当然要回报回报他的亲子。” 陆余华听罢胸口鼓胀，差点岔了气息，连忙封闭了耳窍，但面皮依然轻微颤抖着。 “这么说，是没得商量了。”耶律飞燕抖落剑锋，沉下心境，再无半分侥幸之意。 “也好，让师兄试试师妹这么多年到底长进多少？” 第2卷 翻倾 第32章 全名 既然陈全托大，耶律飞燕也不客气，抢先出招。 剑光骤起，仿佛万里浩淼，烟波荡漾。连绵的剑招宛若渐渐推进的潮水，波涛汹涌，白浪连天，似有水妖弄潮，极尽变幻，一时翻腾如沸，一时水平如镜，叫人摸不清虚实。 不仅仅是剑招，随着耶律飞燕抖落寒剑，剑锋嗡嗡而鸣，音波忽高忽低，随着烟波起合强行灌脑，荡人心神，使人渐渐迷幻，不知是被音波包围，还是被潮水冲涌着。 耶律飞燕果非凡俗女子，才情之高，不作第二人，竟能将音功融入剑法，以音波扰敌，以剑克敌，可谓出其不意。 就算陈全比耶律飞燕痴长了一轮岁数，江湖经验老道，一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陷入耶律飞燕营造的幻觉之中。 胸口一痛，陈全霍然回神，周身一震，一股玄阴之气猛然爆发，碧绿幽深，将陋室渲染得犹如魑魅鬼蜮。 “嗡！” 长剑回弹，剑锋颤动，特定的音波旋律被打断，碧海潮生之曲再无以为继，戛然而止。 “啊～呀” 尖啸鬼嚎中，陈全形若伥鬼，两臂突然变长，好似两只长鞭挥舞，但见黑影纵横，鬼爪幽磷，光影昏晦晃动，仿似群鬼出笼，将耶律飞燕团团包围。 “通玄入照？” 耶律飞燕奋力反击，剑招转换，由梦幻迷离变得迅疾短促，叱斥中飞起道道流光，抵住了鬼爪的扑击。 仔细看去，每一缕流光都带着柔美的外形，好似一片片飞梭的花瓣，优美，却能穿空裂石，这正是，落英剑。 耶律飞燕对武道的领悟，确实比陆余华高了一层，但她脸上并无得色，反而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通玄入照时，精神初步升华，凝为意志之力，能慑人无形，败敌于心，更能护体圆神，避免外邪入侵。 耶律飞燕本就是洞微见彻的上层境界，已触摸到通玄入照的门槛，因此音功才能带上致幻效果。 但这般意境竟然被陈全突破了，不是通玄入照还能是什么？ 耶律飞燕本来不清楚陈全的境界，但现在知道了！ 就耶律飞燕所见的鬼影，其实是陈全以精神意志的力量配合一身阴煞真力，制造出的精神幻境，与她的音功类似，却更高明了几分。 飞影乱爪中，耶律飞燕虽极力反击，却只能疲于应付，一滴滴香汗从下颌滑下，她的手腕，依旧沉着稳定。 “小师妹，师兄再给你一次机会，就此退走！” 鬼影攻势稍缓，阴寒的声音忽左忽右，捉摸不定，耶律飞燕无奈放弃寻找陈全真身的打算，但她绝不妥协。 “休想！”语乃心之想，念之意，必依其行，她貌虽柔，然志实刚，若有坚持，非死不停。 “好，师兄成全你！” 鬼影稍滞，显然陈全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性子是如此决烈，但他的杀意半点不少，飞影猛然一顿，重新扑击了上去，去势愈加猛烈，仿若一片鬼幕，成千上百只鬼爪犹如密林中探出的无数枝丫，这是要以人为食，噬血才止的。 “锵！” 眼见耶律飞燕再难幸免，就要香消玉殒，一线刀痕忽然划入鬼慕，直斩开阳左辅位，仿佛飞入天衢的一道流光。 “是你！” 陈全呖啸一声，身影陡然浮现，鬼爪横挥，爪力挥洒，百十道绿弧错散飞舞，挡在了身前。 “噗！” 刀痕一划而过，仿佛割断了虚无，切过了虚幻，瞬间划过绿弧，劈在了陈全身上。 四散飞舞的爪力猝然一顿，蓦然两分，崩溃为元气，湮灭无形，而陈全亦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散发着丝缕寒气的碧血。 好个陈全，眼见不敌，没有半分犹豫，猛然炸开鬼幕，分化万千碎影，穿透陋室，没入无间，却将好端端的一间屋子打作筛子。 他，竟然逃了，而且逃得干脆利落。 “踏，踏！” 脚步渐渐靠近，轻微舒缓，踩着奇特的节拍，好似触动了某种规律，带着安定凝神的意境，让耶律飞燕气急乱蹦的心跳渐渐稳定下来，她抬起稍显凌乱的发梢，看向五步之外的苏妄，微微一笑。 “是你？”仿佛意外，又仿佛在意料中。 因为，能被张君宝带入的人，应该不会是简单的，她这样想着。 “是我！”苏妄还之以笑容，温暖灿烂，宛若一轮初升的太阳，润物于默默之中。 打坐的陆余华面色更黑了些，不知是毒气入腑还是不小心开了耳窍。 “你用刀？”耶律飞燕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苏妄的腰刀，她记得，上回苏妄是抱剑的。 刀，三尺长，普通精铁打造，未入品级，毫无特殊，却击退了陈全，耶律飞燕不敢小觑。 “用也不用！”对耶律飞燕，苏妄并不隐瞒，也无不可告人之事。 耶律飞燕使劲眨了眨眼睛，表示听不懂，但她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问起了正事：“这般说来，这间屋子先前是你们弄乱的？” 苏妄环顾到处都是碎石烂木的屋子，又看了看漏风的墙壁，再也找不到上午他离开时候只是打翻棺木的样子，打趣道：“现在不是了。”’ 耶律飞燕耳腮绯红，好似才记起来她的习惯。 两人默默无语，一个想着心事，一个出着神，气氛静谧，似乎带着点香甜。 “咳，咳咳！”陆余华终于装不下去了，用力的咳嗽着，好像要把自己的肺喷出来看看。 “陆师兄，可好些了。”耶律飞燕差点被骇了一跳，才记起有个伤员，转过注意力，脸上的红晕一时却褪不下去。 陆余华使劲瞪了眼耶律飞燕，见她似是不明所以，只能将愤恨的目光转向苏妄，道：“苏捕头好高明的身手，就不知怎么来得这么快，莫不是路过的吧？” 他的语气暗含讥讽，苏妄几世轮回，岂能看不出来，但他不想与之计较，微微摇头道：“其实上午苏某就来过此地，留下了一道精神印记，方才心生警觉，因此赶来义庄，也没想到贵客也到了这里。” 能留下精神印记，是通玄入照后的高明境界——分化意志，到时能以精神孕养兵器，使其灵性自生，渐渐超脱品级的禁锢，亦能以神御兵，施展玄妙手段，便如陈全遥控何化成尸首的情况。 这般境界，耶律飞燕倒是窥见了几分，陆余华却连洞微见彻都未圆满，自然是没资格知道个中奥妙。 陆余华的愤恨转为嫉妒，嫉妒苏妄比他年轻，嫉妒苏妄比他出色，嫉妒在他出丑之时，苏妄正好出了风头，却生生把自己气得差点说不上话来。 “这样说来，苏捕头早先说过的大事，可与那人有关。”耶律飞燕太知道自家师兄的性子了，生怕两人起了争执，急忙将话题引向了正事。 “只是怀疑罢了。” 苏妄看了看这个好心的姑娘，摇头笑道，耶律飞燕的又红了两腮，不知今日能不能褪下。 那人是谁，耶律飞燕没有明言，毕竟陈全事关师门声誉，她自然要隐瞒一二，而苏妄也是看了出来，才会望了她一眼，两人俱是心照不宣。 “噗呲！” 见着两人如此默契，陆余华终于压不住身上的毒气，一口热血喷出，两眼一黑，便昏厥了过去，倒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却也是他自己太过小心眼，苏妄与耶律飞燕只能算稍微熟悉了些，八字都没一撇的事，硬是叫他联想到了结局。 “师兄！”耶律飞燕还不知陆余华为何生气，还以为是毒气攻心，手忙脚乱的塞了几颗九华玉露丸，待陆余华气息稳定，这才安下心来，眉间的愁恼稍稍舒缓。 “让苏捕头见笑了！”耶律飞燕微微敛礼，忽然说道：“还请苏捕头下回将那人让给小女子。” “你能行？”苏妄突然一怔，哑然失笑，再又拜了下去：“姑娘恕罪，苏某孟浪了。” 耶律飞燕自然是行的，她出身名门大家，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几分依仗，方才陈全还没逼迫她到极限。 “我可记住了。”耶律飞燕展颜一笑，巧目倩兮，犹若红花怒放，叫苏妄差点动了心意。 “罪过，罪过。”苏妄运转真法，收敛诸般念头，轻轻颔首道：“姑娘请说，若在苏某能力之内，便依了姑娘。” 耶律飞燕当然不是无端端要挟别家的人，她之所求，必有其因，她红着脸道：“还请苏捕头与我师兄妹共享情报。” 这是要与苏妄合作查案，与公门的规矩可有些不符，说重了些，便是公器私用，至少长乐坊的捕头是没有这样的权限的。 但苏妄身处的六扇门却有便宜行事的权利，亦是为了方便处理江湖事宜。 而且，苏妄也不太将这些规矩放在眼里，但他好奇地看着她，似乎要看透人家姑娘的心思，甚至，有些大胆。 耶律飞燕银牙咬着粉唇，神色有些期艾，有些忸怩，有些不好意思，更有一股决绝之意——虽强人所难，然事关师门荣誉，她，不会假手他人。 “也罢，苏某应下了！” 耶律飞燕内心焦急，就在以为苏妄要拒绝之时，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心，好像飞了起来。 “多谢苏捕头，耶律飞燕在此谢过了。”她兰指微捏，敛了个宫礼，第一次报上了全名。 “见过耶律姑娘！” 第2卷 翻倾 第33章 守夜（上） 夜很暗，才见晴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又堆积了厚厚的云层，于是，诸天星月都被藏了起来，找不到半点儿空隙，只能纳闷着在天上生着闷气儿。 屋内很冷，虽然他们取来了暖炉，但敛尸房的阴气儿的确太重了些，即使他们守着是隔了一棉帘的外屋。 可更冷的是众人中的尴尬气氛。 庄泉依然有些害怕，有些僵硬脖子频频抬头低头，似乎还觉得冷，向暖炉又靠近了些。 乐天倒想开几个玩笑，烘托气氛。 可惜，有陆余华这个专业找茬的家伙在，时刻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嫌弃着，乐天再是好脾气，也得给他弄得没脾气。 但他们却不敢向陆余华抱怨，尤其是陆余华自报归云庄的名号，被县尊樊继平亲自宴请之后，两人更需小心伺候着。 于是，埋怨自然而然便推向了带他们回来的苏妄身上，一点点积累着，等待着爆发的时候。 这便是陆余华的小伎俩，自以为苏妄的关系都在长乐坊县衙，故意挑拨他与同仁间的关系，要将他弄得人憎鬼厌，丢掉饭碗。 暖炉静静的燃烧着暗红的火焰，一块块木炭忽明忽暗，深浅不一，就像是一块块斑驳的龟甲，似乎预兆着五人的不同未来，有人注定飞黄腾达，有人注定默默无名，有人注定凄苦一生。 “驳！” 乐天轻轻拨弄了一下炉火，将底层的灰扒了扒，又添了两块木炭，忽然开口道：“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 “是，头儿！”庄泉呐呐地答着，心里偷偷开心了起来，原来，他正觉得气儿不顺，想要出去偷个懒呢。 “吱呀！” “呼！” 一阵阴风突然从外间的楼梯直冲而下，在屋内打了个旋儿，吹得炉火晃动，似乎，庄泉开的门缝有些大。 乐天额上青筋直跳，拳头握紧，心间忽然腾起了怒火，但他强迫着自己坐下，不想在外人面前露了丑态。 “头儿，我回来了。”庄泉低着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下回小心点。” 乐天重重喘了几口气，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古怪，难道是因为吸入炭火太多，脑袋迷糊了，他的心头闪过疑惑。 “是。” 庄泉依然低着头回答，乐天也未注意，他开始运转内气，试图找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头儿！”庄泉略微提了提音调，突如其来地叫了他一声。 “嗯？”乐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焦躁之感，低喝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吃苦在前，平日里就我杂事最多，尚进却能随时告假？上回我家老母生病，你也拉着我去办案，头儿，你有失公允！”庄泉的声音再次拔高，在沉闷的地下室内回荡。 “有这事？” 乐天心中一惊，却看到注意过来的几人，觉得颜面有着挂不住，低吼道：“今夜好好守着，有事明天说。” 乐天自忖应该能压服了庄泉，却不知这小子好似吃了枪药，依旧不依不饶，手舞足蹈地，更将两个指头点了过来：“嘿嘿，有事就当场说清楚，头儿，明儿你一定又要‘忘记了’吧！” “你想犯上！” 乐天一把攥住庄泉指头，拗得指结咯吱响，叫庄泉痛得冷汗直冒，但他依然嗤笑道：“犯上？头儿你也天看得起自己了，苏捕头到来，以后长乐坊就没您什么事了。您啊，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最担忧的事情被人叫破，乐天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他一把提起庄泉，贴着他的脸，低吼道：“老子就算当不上总捕也还是长乐坊捕头，你一个捕快就敢这样跟老子说话，老子要把你弄下去当杂役只是挥挥手的事，你是自己找死。” 乐天非常生气，已然控制不住情绪，喷了庄泉一脸的唾沫，但他不觉得是羞辱人，反而觉得是庄泉应得的，谁让他大不敬呢，心中隐隐有种舒畅之感。 “是你找死！” “噗呲！” 一把短刃猛然插入他的胸口，冰凉而尖锐，捅穿了脾脏，迅速带走了热量，乐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只觉无处不在旋转、绕圈，左右趔趄中他看到了苏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你，你的阴谋。” 乐天指着苏妄高呼，想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冲杀过去，却被庄泉一脚踹得飞起，重重地撞在墙壁，又弹回了地面。 一双薄底快靴走到他面前，踩上他的脸，将乐天最后的反击踩了下去，那是，苏妄的脚。 “是你，是你！”乐天吐着热气，瞪着苏妄，不甘而怨愤，身下的血液渐渐堆积成一滩。 “是我又如何？”苏妄冷漠地笑着，仿佛看一只臭虫，碾死就碾死了。 “如何，如何……”乐天囔囔自语，觉得自己又好笑又可悲，咸鱼一样抽搐了几下，消耗了最后的力气，眼皮越来越沉重。 …… 乐天拨了拨炭火，加了两块木炭，忽然开口道：“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 “就知道差使我。”庄泉动了动才暖和的身子，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谁知乐天耳朵甚灵，竟然被他听到了。 庄泉骇得捂住嘴巴，脸色煞白，茫然四顾，正好见到乐天黑沉的脸色，以及其他几人看好戏的戏谑笑容，只觉得天旋地转。 刚才他也不知刚才是哪根神经错乱，竟不小心他心里话吐了出来，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犯了浑么？这回真完蛋了！” 乐天捏着拳头走了上来。 …… “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乐天忽然吩咐着。 “是，头儿！” 庄泉呐呐地答着，还未起身，便传来了一个不愉的声音：“是呢，本公子正觉得有些不舒服呢。” 陆余华扯了扯衣襟，脸上现出鄙夷，接着道：“你们这小地方也当真简陋的紧，连道门都安不起，通风又这么差，一点常识都没有。” 他不但嘴里阴阳怪气，更对着屋内的摆设连翻白眼，一脸嫌弃的表情。 “陆公子这是何意，可不是我等请你来的，公子若看不上眼，还请自便。”被陆余华几次呛着，乐天再也憋不住火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信不信本公子找人办了你。”自觉颜面大失，陆余华也站了起来，手指几乎戳到了乐天的鼻子上。 以陆余华的城府本不该做出如此有失气度的事，但他来不及思考。或许，是因为耶律飞燕看过来的缘故吧。 再说，陆余华刁难乐天，本就有指桑骂槐的潜意，可不想让苏妄看了笑话。 “本捕头来自小地方，自然是小地方的态度，陆公子出身大家族，这态度，啧啧，也不见得与我们有差别呢。” 乐天这边对陆余华评头论足，庄泉嘿嘿傻乐着附和，陆余华愈发觉得难堪，更可恶的是耶律飞燕已转过了头，似乎羞与他为伍。 “嘿，那好，就让本公子教教你大家族是怎样的态度！”乐天寒声着，软剑被他握的笔挺，剑芒嗤嗤有声。 “陆公子似乎忘了苏某。” 刀光一闪，陆余华念头还没转过来，就发现后腰眼被一把腰刀顶着，薄刃已透过了他的衣裳，抵在他的皮肤，叫他出了一层白毛细汗。 “好，好，你真敢动手！” 陆余华既惊且喜，惊的是苏妄的胆大妄为，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行事依然肆无忌惮；喜的苏妄动了手，必然要丢了气度，却正合了他的意。 陆余华当下压住惊骇，大声疾呼：“师妹，你且看看，就让他们这样欺负了我们桃花岛一脉。” “陆师兄不用说了，师妹都看在了眼里，你向苏捕头他们道个歉吧，此事就此作罢。”耶律飞燕冷幽幽的说着，语气坚决，不似玩笑。 “师妹，师妹！” 陆余华呢喃了两声，觉得心口疼痛，似是丢失了什么，空落落的，已无法填补回来。 他转过身去，任由刀锋割开衣裳，划破皮肤，在他的腰上割出一条血淋漓的伤口，直愣愣地盯着苏妄，语气决然道：“本公子出身名门贵胄，用了几年时间都不能得到师妹的芳心，你一个小捕头竟然抢在了本公子前头，本公子不服！” 话音未落，陆余华已挺剑直击，这一剑，凝聚了他满腔风愤恨，一时间竟然让他触摸到了洞微见彻的圆满境界，悄然带上了一丝愤怒的精神力量。 陆余华心中窃喜，以为就能建功之时，感觉两脚一软，顿时扑跌出去，再回神时，他已失去了对两腿的感觉。 左手在腰间一摸，陆余华借着昏晦的火光，只见到手上一片乌黑，骇然道：“你，你用毒。” “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好不。”苏妄耸耸肩，并不打算认罪，笑道：“再有，这毒可不是苏某弄上去的，是白日里在义庄沾上的，却是忘了清洗，陆公子太心急了。” 他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恨得陆余华几乎咬碎了牙齿。但是一片金星忽然钻出，不断旋绕，陆余华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耳中充斥着全是苏妄的笑声。 第2卷 翻倾 第34章 守夜（下） “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乐天开口吩咐。 庄泉正待起身，耶律飞燕忽然开口道：“还是让我去吧。” 她的神色有几分歉意，是察觉了陆余华的故意为难，想要做些什么，好调和众人的关系。 乐天露出一个笑容，微微摇头，道：“姑娘不用费心，这样的粗活让我们做就是，庄泉，快去。” “是！”庄泉急蹿而去，显然是不敢让耶律飞燕这样的大小姐亲力亲为。 耶律飞燕纳闷地坐下，陆余华却开了口：“师妹，这样的小事何必劳动你，依为兄之见，今夜怕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我等还不如早些回去。” 这话说的，毫不掩饰语中的不耐，是认定苏妄几人故弄玄虚，不想做陪了。 乐天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却被强行压了下去，但气氛愈发尴尬。 耶律飞燕笔直端坐着，眼睛发亮，直视着陆余华，像是在重新认识他，看得陆余华好不自在。 她忽然一笑，犹若半夜盛开的昙花，馨香而纯洁，美丽却短暂，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叫众人都失神了刹那。 “师兄身体初愈，不耐久坐，还请诸位多多见谅。师妹另请师兄先行回屋，好好休养，明夜再来。”耶律飞燕果然心有七窍，玲珑聪慧，一句话不但打消了乐天的不满，也为陆余华找到了借口，兼顾了他的面子。 可惜，陆余华似乎有些犯拧了，非但没领情，反而喝道：“师妹，自这次出行师兄便一直顺着你，但你一个女儿家，半夜三更与几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成何体统，若还记得师门荣誉，就跟师兄回去。” 这已牵扯到女儿家的名声，又扯上了门户之别，乃他们自家的事，正想劝说的乐天不禁住了口，有些坐立不安。 耶律飞燕叹了一口气，应道：“是呢，是师门荣誉呢！” 就在众人以为耶律飞燕要服软之时，她话锋一转，说道：“可惜，师兄忘记了，我们出自哪一脉？” 陆余华霍然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耶律飞燕不打算给他狡辩的机会，叱喝道：“我桃花岛东邪一脉可曾将世人的眼光看在眼里，可有顾忌过凡俗忌讳？” 连续两个反问，直将陆余华问得哑口无言，他动了动嘴皮，还想着如何回答，又听耶律飞燕喝道：“今日我之所作所为，正是为了桃花岛的荣誉着想，师兄，你连这点都想不透，可还记得是我桃花岛的人。” 话音未落，一抹飞光已从耶律飞燕手中挥出，决然而美丽，仿佛一片燃烧的花朵，带着最后的凄美，扎入了陆余华的胸膛。 “师妹，你？”陆余华指着耶律飞燕，口鼻俱喷涌着鲜血，话已说不清楚了。 “我家师兄才没你这么笨呢！” 耶律飞燕轻轻抽出长剑，骤然抖转，剑光一闪，便从庄泉喉头划过，去势不止，继续削向乐天。 “嘭！” “叮！” 庄泉带着迷茫与惊骇倒下，乐天虽然及时用刀鞘挡下一击，但还是被一剑斩断，毕竟，耶律飞燕怎么说也比他高了两个大境界。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一直未出声的苏妄忽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腰刀，似乎布在意耶律飞燕的袭击。 “不久，就在刚才！”耶律飞燕环顾四周，见着幻境未破，这才觉得有些棘手。 如若幻境是按照现实制造，她可不是他的对手。 “你敢动手？”苏妄似乎拿捏着架子，又似不屑一顾，不肯先行出招。 耶律飞燕忽然笑了，便如刚才看破陆余华的伪装一样，她轻声说道：“原来，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 只有这个原因，“苏妄”才不会先出手，因为他要在她的意识里留下不可力敌的错误印象，扭曲她的定义与认识。 “苏妄”脸色越发难看，耶律飞燕越发灿烂，娇艳缤纷，夺目璀璨。 只要是在她的内心世界，“苏妄”就不能超脱她的认识，而她的认识，也止于通玄入照之前。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般境界，再高远，那只是猜测，是无法再内心具现的。 然而，最叫耶律飞燕兴奋的是，她早就想寻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比试一下，好寻找突破的契机。 现在心“想”事成，她如何还能不满意？ “来！” 剑光一转一撇，才将起，就分化为两道，一左一右分袭“苏妄”周身两处要害，只是其中一道凝实，一道却有些晃动不定。 她竟然，敢在此间试炼未成熟的剑招，果非寻常女子可比。 …… “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 “是，头儿！”庄泉大声应着，咬音颇重，好似生怕苏妄听不到。 屋内沉默，苏妄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仿佛一具石雕。 陆余华挑了挑眉头，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你们县衙有几个头啊？” 庄泉露出讨好的笑容，谄媚道：“贵客说笑了，小人却是跟随在乐老大身边太久，习惯了，习惯了。” 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陆余华挑着字眼道：“这般说来，苏捕头来这里不是很久啊。” “是不久，说来与贵客一样，都是今日到的呢。” “那倒是缘分。”陆余华弹了弹手指，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苏妄依旧不动不移，沉默如金，好似聋了，又像是在无声纵容着他们。 陆余华与庄泉愈加兴奋，好似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愈发狷狂。 “哼，要我说也是孽缘！”乐天不满了哼了一声。 陆余华斜眉歪眼着，吐出的话甚是尖刻：“怎么，乐捕头好像看本公子不满啊。” 乐天闷哼道：“本捕头十六岁应征衙役，跑过堂、站过岗，为捕快大人们洗衣穿靴、煮饭叠被，事必躬亲，不敢懈怠。及至二十岁升为捕快，当班十年，破案百又三十二件，纠正冤假错案二十五件，救人两百一十七户，共计五百六十一人，这才升为捕头。不知苏捕头又做过哪些事？不如说出来让卑下见识见识。” “原来乐捕头这般了不起，倒是陆某先前失礼了。”见着乐天不是针对他，陆余华再次露出笑脸，说着恭维话，却夹针带棒的，只差说苏妄没半点功劳，却强占捕头的位置。 “师兄！”耶律飞燕皱眉看了一眼苏妄，小声的劝了一声，再无声音。 苏妄不动不摇，好似羞愧地无言以对，还是不出声。 不，他动了，只见苏妄忽然点了下脑袋，然后猛然惊醒过来，抬头迷糊地看着众人，睡眼朦胧，打着哈欠道：“原来诸位都在啊，苏某刚才睡着了，实在对不住，你们说到什么事了，看大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原来，他刚才睡着了！ 几人脸色渐渐变黑，苏妄却仿若未觉，又道：“苏某看今夜好像不会发生意外，不如大家回去困觉好了。乐捕头，你为本捕头送两位贵客回院，本捕头困了，就先走一步。” 语罢，苏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竟自顾自地往楼梯走去，好似大家都同意的了一样，终于让几人脑中的那根脆弱神经崩断了。 “苏妄！”陆余华大喝一声，怒不可揭，仿若苏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何事？”苏妄迷茫着转过身来，不满道：“陆公子好歹也是大家族出身，怎么能直接叫人名字，不知这很没礼貌嘛。” “你？”陆余华气得手脚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什么你，苏某又不是没名字，真没教养！”苏妄骂咧咧说完，转头又对早已惊呆的乐天吩咐道：“乐捕头，你还坐着干嘛，还不将陆公子请回去，真笨，一个个都要我手把手教，要你们干嘛。” 他这是要嫌树敌不够，要到处放火咯？ “苏捕头，还请慎言！”乐天沉声着，语气森然，眼中已带上了凶光。 “慎言你个头咧！”苏妄小声嘀咕了一句，猛然大骂道：“大半夜的都不睡觉，硬是要拉着苏某陪你们玩，各个装神弄鬼，当苏某好脾气么？” “铿锵，锵锵！” 刀剑立时出鞘，乐天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妄，不知他是说笑，还是真的看出来了。 “锵！” 这回轮到苏妄把腰刀拔出，他一把扔掉刀鞘，锋锐向外，不耐烦地说道：“要打快来，打完好收工睡觉，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是昼伏夜出的啊。” 这回不用再试探了，他真的看出来了，乐天几人不再狡辩，各持刀剑冲杀过来，连耶律飞燕也不例外。 既然是精神世界，苏妄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就算他武艺再高，经验再丰富，难道群殴还打不过一个人。 然而，才踏出脚步，四个人便僵立在原地，莫说抬起的脚掌没放下，就是半个斜的身体竟也违反了重力规则，停在了半空。 就好像，凝固在原地一样。 “知道什么叫我的世界我做主么？” 白光一闪，乐天三人全分作了两段，苏妄根本懒得跟他们慢慢玩，看向了最后一个，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刀。 “你要杀我？”耶律飞燕泪眼蒙蒙的，当真我见犹怜。 “唰啦！”长刀所过，耶律飞燕姣好的头颅滚落下来。 “不要乱流眼泪好不，坏了人家姑娘在我心中的形象。”他咕囔着，走上楼梯，推开了门。 第2卷 翻倾 第35章 没死透？ 室内很暗，炭火依旧斑驳燃烧着，不疾不徐，渐渐向空气中充斥略微刺鼻的气体，麻痹着神经。 苏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原地，半分未移，膝上放着腰刀，平凡而不显眼，便如他双眼一样，安定却平常。 他缓缓转身，看向屋内的众生诸相，乐天的愤怒、庄泉的痛苦、陆余华的不甘，当然不能忘了耶律飞燕愈发的激昂。 时间过去的不算太久，他有这样的直觉，但众人都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拷问，有人升华，有人却沉沦了下去。 他的目光忽然一闪，仿若初升的太阳，迷蒙中似有一线白光穿破黑夜，照耀世间，但闻铿锵刀鸣，未见苏妄动作，屋内又静了下来。 苏妄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却有几缕刀光在白光沉寂的刹那飞入了乐天等人的精神世界，他们渐渐停止了挣扎，脸色舒缓下来，呼吸平稳，竟然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他们，睡着了！ 因为，在刚才的挣扎中，他们也流失了少量的精气，身体本能地陷入休眠之中。 精气神乃人体三宝，三元一炁，一体共生，乐天等人虽是精神受损，精气却在不断填补神的损失中流失。 唯有耶律飞燕蓦然睁开双眸，乌黑的眼睛仿佛两颗晨星，熠熠生彩，甚是美丽。 过了好一会，耶律飞燕才从将这次感悟消化完毕，脸色一红，微微敛礼道：“多谢苏捕头！” 她道谢，那是因为她又被苏妄救了一回，虽然这次的凶险并不足以要了她的命，但这个女子还是存了感激之情。 定了定神，耶律飞燕仔细感应着，迷茫地看了看左右，问道：“苏捕头可寻到端倪？” 周围很平静，平静的他们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耶律飞燕的脸颊又红了红。 如非乐天三人的确遭了袭击，还在沉睡中，只怕她也要把刚才当做了错觉。 “姑娘可敢随某家进去？”苏妄忽然笑了起来，发自于内心，在这昏暗却略显阴深的地下室，格外的和煦。 他一直在观察耶律飞燕，不是男女私情的非分之想，而是欣赏她的从容，她的沉着，她的聪慧。 便如学者总是期待新人进入与他们相关的学术领域，激发思想的火花，促进学术的进步，苏妄此时也有着类似的心态，期待这个女子能顺利成长起来，带着她的坚持，为江湖注入新的活力。 而他，也好借力扬帆。 “有何不敢？”耶律飞燕眼神一瞪，俏目带上一丝不愉，好似不满苏妄小瞧了她，难得显露了倔强的另一面。 他们的关系又近了几分。 “苏某失礼了！”苏妄郑重一拜，礼全却不显得生疏。 敛尸房的里屋很诡异，也很安静。这也难怪，无论如何，当一堆尸体凑到一起的时候，安静则是一定的，莫不是还要要求他们热闹不成？ 怕是当他们真的热闹起来，你又要求他们安静了。 屋子其实并不大，这一点苏妄在中午来的时候就看过，也心知肚明。 然而，在这接近阴气最重的子时，大小的定义就有些模糊不清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烟幕附着在四壁，好像开启了通往另一界的通道，吸引着活人走进去。 棉帘轻轻地放下，隔绝了里外两屋，也分隔了两个世界，那一边还是人间，这一边已是鬼土。 虽然持着灯笼，却感受不到热量，宛若物理规则已被改变——火，就应该是冰凉的。 “哼哼！”左右打量了一番，苏妄轻笑了起来：“不知姑娘怕不怕鬼？” “鬼自然是怕的。”耶律飞燕掩着小口，做出惊恐状，下一刻却再也装不下去，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但装神弄鬼人家是不怕的。” 苏妄露出好奇的眼神，真诚请教道：“这其中有什么区别么？” 耶律飞燕果然是一名好好先生，满足了苏妄的好奇心，一板正经道：“鬼是不用吓人的，因为，不用吓人就会怕；装鬼是要吓人的，因为，不吓人就不怕。” 这段好似绕口令一般的话听得苏妄连连颔首，深以为然：“苏某听懂了，多谢姑娘。” 耶律飞燕答道：“这倒不用呢，就怕装鬼的人不懂装懂，苏捕头不若教教他？” “却是苏某的荣幸！”苏妄轻轻将手上的灯笼放在一具棺木上，转了转腰刀，道：“但是苏某的手段有些粗暴，姑娘还请勿怪。” 话音未落，附着在四壁上的烟幕忽然扑了过来，来得那般突然，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包了进去，好像盖了一床一百二十斤的被子，咿呜声和扭动瞬间就停了下来。 “嘿嘿，还以为你们多么厉害呢！”阴测测的声音轻忽忽地飘来，就像是吹来的一阵阴风，带着三分得意，六分恶毒，藏着一分虚弱。 看来，刚才那招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苏捕头，不知这是真鬼，还是假鬼？” 不知何时，门口又多了两人，持着灯笼，静静地站着，就像他们一直站在那里似的，赫然又是一对苏妄和耶律飞燕。 耶律姑娘感觉脸上烫得厉害，就像是一个烂熟的桃子，好像已承受不住，不自觉地开了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惜，这般娇艳欲滴，芳香诱人的美景却被屋内昏暗的光线给遮掩了，实叫人遗憾。 原来，刚才苏妄在放下灯笼的瞬间，就拉着她的衣袖后退，并以自身的真力护持，在极速爆退中护住了她的周全。 对耶律飞燕而言，被苏妄的真力护住，与被他抱住并无区别。 苏妄仔细看着两团应该包裹着“他们”的烟幕化作虚无，淡淡地说道：“半人半鬼！” “哦，怎么说？” 死了就是鬼，没死就是人，耶律飞燕只知有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却不知何谓半人半鬼。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忽然发声的声音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又是否在听着他们的对话。 “肉身已亡，精神未死，精气断源，神无所依，这便是半人半鬼。”苏妄轻轻说着，不仅解释了半人半鬼的意思，更道出了那装神弄鬼之辈的手段。 正因为神无所依，为避免烟消魂散，他才要从外界获得补充，才需要吸收他人的精神，才有众捕快接二连三出现了精气流失症状的情况。 其实谜底已经揭晓，凶手只能是——何化成，他，根本是没死透，也可以称是死而未僵，还残留着些许魂魄精神。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何化成的尸体是如何保存完好的，他一直在温养自己的肉身，并修复着伤势，以图“死”而复活。 这般境界极其玄妙，至少苏妄未有听过类似的功法，以他的判断，何化成的肉身也仅是洞微见彻罢了。 可怜陈全以何化之尸炼兵，未必知道其中藏着一个半人半鬼的存在，就算让炼尸成功，也可能随时遭受反噬。 说来，反倒是苏妄救了他一命。 苏妄对着摆放何化成的尸体的薄棺，道：“何捕头，你倒是藏得好严！” “嘿，再严还不是被你这个毛头小子拆破，老夫可没什么好骄傲的。”何化成的声音空洞缥缈，却不是从棺材里传出的，像是在夸赞苏妄，又像是在讽刺。 他的精神并没依附在肉身上，而是躲在外边，并以此要挟。 但苏妄笑了，耶律飞燕也笑了起来，他们已然看穿了何化成的色厉内茬。 虽然不知何化成离体是否有时限的问题，但他定然无法离开太远，否则何化成只怕早已夺舍重生。 “小子，不如你们放过老夫，老夫将这门奇功传授给你如何？”仿佛知道底牌被看破，何化成不疾不徐地说道，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果真？”苏妄摸着下巴，好似心动了。 世人谁不怕死，苏妄亦不例外，若得何化成之奇功不异于拥有了另一条性命，但他表情却充满了玩味。 就好像，是在逗着何化成玩呢。 耶律飞燕按下忽然生出的烦躁之感，展颜一笑，道：“听闻蒙元有一门秘法，名变天击地，可使精神离体而击，乃不世的玄妙奇功，不是何捕头可否为我解惑，你这门功法与变天击地可有区别？” “哦，竟有这样的事，这样苏某好像还真不能答应你呢！”苏妄好像又找到了一个借口，斩钉截铁道，那样子，就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舍与解脱，但眼中的揶揄几乎要溢出来似的，甚是可恶。 不提一旁偷笑的耶律飞燕，方才几乎信了苏妄的何化成，此时更是恨得咬咬切齿，若非还知道自己没牙齿，只怕要扑上来咬几口。 “嘿嘿！”一声冷笑之后，何化成再无声息，藏于虚无，好似还有着什么依仗。 耶律飞燕此时已笃定何化成故弄玄虚，不想拖延下去，一个箭步便跃了出去，直取何化成的棺木。 只见剑影一闪，一溜似火若花的剑光穿破黑暗，好似燃烧的飞花，以火相连，在火焰中追逐最后的芬芳，并有淡淡而执着的剑意升起，如火中的飞花，虽在消逝，却依然执着。 好个耶律飞燕，竟已触摸到通玄入照的境界。 “小心！” 但在这时，一道烟幕猛地席卷而上，从地面钻出，穿过她的身体，如同遭了雷轰，耶律飞燕猝然停在半空，瞬间瘫软了下来。 第2卷 翻倾 第36章 疯言疯语 “好胆！” 苏妄勃然变色，一声断喝犹如霹雳惊雷，吼得屋宇震动，木棺炸裂，唰啦一声，但见刀压挥斥，凌厉霸道，瞬间劈开大地，斩出一条三尺深的刀痕，将地面分作了两份。 “啊！” 平地一声惨叫，一缕黑烟迅速从地底钻出，鸿飞无间。 苏妄顾不得顾不得理会何化成的残魂，长袖一卷，揽过耶律飞燕，探出一缕精神，印入她的眉心。 恍惚之间，苏妄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金黄喇奎，披着七彩坎肩的法王摇摇一按，一尊顶天立地的世尊神相蓦然浮现，随之拍下了一掌，万丈高峰轰隆盖下，将苏妄拍落下去。 轰咚！ 地动山摇间，苏妄再回神时，已身处无尽荒原，天上是遮蔽天穹的黑云，电光疾烁，雷殛狂打，大雨如注，天地一片氤氲。 但苏妄看不到这般的景象，在他眼前，只有淤臭的泥土，淹没着他的口鼻，堵塞着他的七窍，包裹着他的躯体。 因为，他已被镇压在一座巨峰下面，他的脸，被埋进了泥土中。 “喝！” 一声低沉震颤的嘶吼，仿若来自地狱的复仇，震动了天地。 轰隆隆中，只见巨峰猛然一阵颤抖，巨石滚落，山坡开裂，坡顶崩垮，好似有什么要从地底钻出来，将它掀翻了出去。 巨峰是这样的不甘，它轰隆摇晃着，故意左摇右摆，瑟瑟震动着，试图恐吓着来自地底的威胁，却无法阻止被一寸寸拔起的事实。 轰咚！ 震颤微微停止，泥流滚滚，裹挟巨石奔隆而下，震耳而聩聋，却无法掩盖那一声声沉重的，仿佛来自地心的喘息。 那是来自苏妄的呼吸。 但见巨峰之下，苏妄背扛山峰，以手扶着膝盖，双脚直没大地，重重喘息着，他的身形微微颤抖，单薄而卑微，好似随时会支撑不住，叫巨峰倒下，将之压垮，碾成肉泥。 到如今，苏妄如何不知，他是中了何化成的计谋。 那厮端的奸猾，故意藏身地底，以自身肉身为诱饵，在耶律飞燕跃过之时偷袭，并以此为引，成功将苏妄骗过，受了那名神秘法王的一击。 那一击，或许才是真正的变天击地。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苏妄更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轰咚！ 猛然中，只见苏妄忽然抬起脚步，轰然顿下，踩得大地震隆，天地晃动，而他的身形却渐渐拔高，愈发挺拔。 轰咚！ 又一步踏下，苏妄完全站了起来，腰杆挺直，仿若精钢铁打，再也难以叫他弯折，挺立的脊梁仿佛出渊的大龙，傲视天地，咆哮逞凶，任凭刀劈斧砍，亦不会动摇半点。 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卑微之躯撑起万倾巨山，便如蝼蚁掀翻了大地，伟力而浩大，若是让人看到，恐怕要惊掉一地眼球。 然而，苏妄并不满意，只挨打不反击可不是他的脾气。 轰隆中，只见苏妄不断抬步，不断踏下，将大地踩出一道道裂缝，将荒原踩成烂泥塘，他的身形渐渐撑胀，好似吹了气一般。 一步，一丈。 三步，十丈。 十步，百丈。 百步，千丈。 到了三百三十三步，苏妄已身高万丈，昂然矗立天地，穿破了一层又一层雷云，无尽的雷殛轰打在他身上，他俯揽着大地，再次抬头时，一把举起巨峰，两只铁臂隆起钢浇铁铸的线条，犹如一把巨剪，抓得岩石破碎，巨峰凹陷。 两轮仿佛日月的眼眸清晰地映照着天地，苏妄神色平静，仰望天空，似乎看穿了黑云，看穿了这个世界，与那不知名的法王隔空相望。 “这个场子，我一定讨回来！”平淡却执着意念穿越了时空，传递到未知的地方。 他这一生，服过输，认过软，但从未被人按在地上如此羞辱过，便是在精神世界中也不行。 “有些意思！” 土默特草原的一座金帐，法王从怀中取出一轮如火如日的金轮，正面印着世尊的珈蓝法会，背面却是拔舌、剖腹、焚烧等酷烈刑罚，边缘绘刻着弯曲如蝌蚪的古老文字，古老而苍茫。 只见法王以金轮轻轻一扫，似乎触动了某种法则，荒原中的苏妄顿时被蒙蔽了视野，再也无法隔空而望。 “劈嗤！” 猝然中，漫天雷霆狂做，无数黑云变作雷池，电光闪耀，雷暴轰鸣，充斥在视野中的雷殛骤然合一，化作一只尖嘴猴腮的雷公，嘎嘎而笑，状似嚣张，张狂凶呖，冲了下来。 “找死！”苏妄大喝一声，猛然掷出了巨峰，用力一踏，紧随而上。 强大的后劲倾泄在荒原，地壳如海面般起伏，下一瞬间，轰然爆碎，好似一锅沸腾的热汤。 “劈啦！” 电光火石中，雷公一声呖啸，手中雷锥轰打，一道赤红雷霆打出，犹如热刀切开黄油，瞬间将巨峰剖成两半，去势未止，须臾间劈到苏妄身前。 “轰咚！” 赤红的光芒中，苏妄猛然擎起右臂，五指并拢，如刀似剑，一股凌厉无双的剑意刹那升起，水晶般的剑影蓦然浮现，与他合一。 唰啦！ 漫天的雷池陡然分开，继而暴动不止，轰隆隆炸裂，雷公嘎嘎狂笑，猛然回身，正想冲击已在它身后的苏妄，身体却陡然裂成两半，在惊愕中爆成一片闪耀的烟火。 这一剑，名为开辟！ 在这精神构筑的世界，苏妄无需压制实力，直接以意志为躯，抗住了巨峰，终于斩出了开辟之剑。 轰隆翻动的天地猛然一顿，霎那间湮灭于无声，就像是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苏妄霍然抬首，目光如炬，两道剑芒随念飞出，飞旋穿梭，切碎了一缕想要探入他识海的黑烟。 “啊，你怎么，怎么回得来？”何化成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惧，比起不敌苏妄的事实，苏妄从法王变天击地的封困中苏醒，似乎更难让他接受。 因为，法王在他心中，已是天人般的存在，是无敌的象征，是不能失败的。 “死去吧！”苏妄杀意已决，懒得与他废话，手掌一翻，跌落地面的腰刀被他吸了起来，刀锋所指，刀芒如虹，竟有三尺之长。 却在这时，一道白光突然从苏妄身下飞起，仿佛一条灵蛇，迅游快捷，眨眼间就飞到了面门之前。 苏妄瞬间爆退，仿若移形换位退至到墙边，待看清偷袭者是本该昏厥的耶律飞燕时，脸色黑得异常难看。 “嘎嘎嘎，小子，你就算本事比我高又如何，你敢动手试试，我一定让你的小情人自我了断，临死前倒有这般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作伴，老夫也不蚀本！”何化成的声音已虚弱的很，但他的得意却放肆而猖狂。 仿佛为了印证所言非需，耶律飞燕猛地将长剑横在了自己的玉颈上，剑锋微微错动，一缕红痕出现，几缕嫣红流了下来。 苏妄并不理会何化成的疯狂疯语，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耶律飞燕迷茫无神的眼眸，刀锋垂下，认命般道：“你要如何，划下道来吧。” “小子，你先废了自己的功夫。” 苏妄嗤笑了一声，道：“你认为可能，然后再任你鱼肉？” 长剑轻微铮鸣，耶律飞燕脖颈上的伤口又深了些，然而，苏妄这次没有看她，他不会再纵容何化成的猖獗。 “你认为不可能？”何化成同样还了苏妄一句，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就这样吧。” 苏妄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在何化成以为得计的得意中，挥了挥手，喊了一声：“虚空。” “是！” 虚空的语气带着点点郁闷，好似有些不开心，还不等苏妄细问，一片皓白的月光忽然照破此间，将敛尸房映成黑白二色。 莹莹光芒中，这处空间蓦然被抽出了世界，立体刹那变作平面，成了一幅水墨画，诸般事物、人物聚在，狼藉的地面、破烂的棺木、横剑自刎的少女，还有一个如妖似幻的鬼影是不能少的。 轻描淡写之中，虚空镜竟然将空间本质改变，将真实与虚幻玩弄于鼓掌，这才是她的真实本事，能将真实打做虚幻，亦能点化虚幻为真实。 或许在真实世界中还有些吃力，但在这个真实与虚幻夹缝的世界里，虚空的动作就从容了许多。 皎皎月光照拂，苏妄轻持一支白毫，未染墨汁，往画卷上一抹，鬼影霎时消失，图画上又多了一处空白。 代表鬼影的何化成，已被抹去了痕迹。 白毫一丢，图卷轻飘飘地舒展开，渐渐虚幻，敛尸房慢慢浮现了出来，凝为真实，还是原来那般模样。 今夜的故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多谢苏捕头相救之恩。” 不等苏妄过去点醒横剑的少女，耶律飞燕自己就转醒了过来，取了一张白娟绑住伤口，盈盈一拜，双颊红艳欲滴。 看着少女并无太多惊讶的神色，苏妄脚步急顿，神色多了几分尴尬。 苏妄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否认何化成的疯言疯语，而显然，耶律飞燕刚才也是有意识的。 她，也听到了。 第2卷 翻倾 第37章 秀发飞扬 夜过去了，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了解了何化成的底细之后，耶律飞燕知道，他与陈全的牵连并不深。虽然陈全背叛了师门，但耶律飞燕相信，他还不至于背叛民族与国家。 事情还要继续，就如日月终将升起，江河必将归入大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金色的骄阳暖洋洋的照耀在耶律飞燕身上，晒得她有些发晕，但她却舍不得离开阳光，因为来自外界的温暖，总是比来自内心的热意要容易抵抗的多。 耶律飞燕静静拈着一朵寒梅的花萼，舍不得将它摘下，舍不得因为一己私心害得这朵小花凋零。 即便她知道花开总有花落的时候，但，能多绽放一时，总是好的。她这样想着，就如她小心珍惜着自己的内心，舍不得将她诉诸于旁人。 没过多久，耶律飞燕便听到脚步声，踩着青石地面还未融化的白霜，嘎吱嘎吱响着，好似一曲永恒的旋律，虽然细微，虽然寻常，却忍不住想要让人继续听下去。 或许，她想念的不是这个声音，而是声音的主人，耶律飞燕不出意外的感觉双颊有些发烫了。 “唔，应该是晒了太久的缘故吧！”她在心里偷偷吐了吐舌头，迅速转过身去，迎向了来人。 “耶律姑娘，苏某来迟，恕罪，恕罪！”隔着还有三步，苏妄估摸计算了一下距离，不会太远，当然也不会太近，这才停了下来，抱着拳行了个礼。 “我，我也是刚刚到。”话没说完，耶律飞燕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同时低下去的还有她的小脑袋，她总觉的，自己不该说谎的。 这般想着，耶律飞燕愈发害羞起来。 苏妄神色微微尴尬，面对这个喜欢脸红的女孩，总有些无力之感，又似害怕眼前的姑娘要沉浸在自我意识太久，连忙打断了她的飞思，道：“不知陆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说到正事，耶律飞燕也打起了精神，轻声回到：“陆师兄安好，早上我已去看过了，最多再休息小半日就会醒来，毕竟师兄的底子还算扎实，不知乐捕头他们如何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心中不知怎的忽然伸出些许不开心，就好像，这时不该讨论旁人的。 “难道我生病了么，怎的会胡思乱想？”她不禁伸出疑窦，似有失神。 “不巧，苏某也刚刚去看过了，想来歇息到明日他们差不多就能起来了。”说到这个，苏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原来，自乐天倒下，这长乐坊的事务便一下子堆积到苏妄头上。 他初来乍到，诸般事务还未上手，兼或今日众捕头争着要探望乐天，更不愿意配合，梳理起来颇有些麻爪的感觉，尤其是乐天的徒弟尚进，却是蹦跳地最欢实的那一个。 上午正是为了处理衙门的事务，以致苏妄差点忘了与耶律飞燕约好的时辰。 自忖处理不来长乐坊的麻烦事，也不愿意太深入专研，苏妄此时只盼着乐天早点恢复精力，好接手过去。 此间种种，说出来反而有些丢人，苏妄自是略过不提，问道：“苏某约姑娘出来，却有一事相问？” “苏捕头请说！”这一答一问，耶律飞燕终于摆脱了心绪的纠缠，摆正态度了。 “说来不怕姑娘笑话，苏某进入江湖未久，有许多消息都不知晓，正想向姑娘打听一件奇兵。” 原来，能让苏妄如此挂怀的，还是昨夜被拍落的那一掌。 若是不知敌人性姓名，苏妄如何找回场子，不得不求教出身名门的耶律飞燕起来，并将法王所用的兵器描述一番。 他却不好直接说出法王的样貌，一怕传入陆余华等人之耳，被好事之徒议论，又无端生出许多麻烦来；更怕法王有什么异能，能注意到谈及他的人，到时还得耶律飞燕被关注，反而是苏妄的不是了。 毕竟，法王那手隔空而击的本事，确实叫苏妄有些心惊。 耶律飞燕忽然有些失望，迅速压下杂念，沉吟片刻，说道：“依苏捕头描述，怕是蒙元的镇国神兵之一——五狱神轮。正面珈蓝法会，以寓佛法广大，渡人极乐；背面为五狱五刑，分为烈火、寒冰、拔舌、剖腹、剐心，寓为惩戒世间诸恶。此兵佛魔一体，能以佛法强渡信徒，也能用五狱刑罚他信者，同时还能御使太阳真火，霸道非常。” 耶律飞燕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语句，接着道：“不知苏捕头为何打听这件奇兵，但小女子还请苏捕头多多思量。” 见着耶律飞燕脸上的关心，苏妄心中一暖，也不想这女子担心，笑道：“姑娘多心了，苏某只是好奇世间神兵异宝，想趁姑娘犹在，满足下好奇心罢了，姑娘勿要嫌苏某叨扰就好。” 耶律飞燕闻言欢喜一笑，明媚若春风，徐徐暖心田，笑道：“却是飞燕多心了。” 话才说完，耶律飞燕惊觉语中自称太亲昵，再觉羞赧，双颊立时布满红晕，便是太阳晒出的晕红都遮不住了。 微风渐起，卷起料峭微寒和淡淡的梅花馨香，轻轻撩拨着他们的发梢，吹起了他们的衣襟，这一男一女，就好似那画中的神仙眷侣。 但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此间的静谧，苏妄顿时心中一紧，生出不妙之感。 来人一身褪色的罩甲，鬓发有些灰白，是长乐坊另一位捕头，叫耿忠，苏妄方才才见过，但他此时匆匆而来，显然是发生了变故。 离得还有十几步，耿忠便高喊着：“苏大人，快回前衙看看，汪严出事了。” 汪严同样也是长乐坊捕快，年龄与尚进相当，是个机灵的小伙，但此时他却机灵不起来了。任谁脖子被掐得凹瘪，也要像汪严一样斜脑爆眼的瞪着你。 这便是苏妄来到前衙时看到的情景。 众人皆在公门里吃饭，再惨的死相也看过，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亦难免心有戚戚。前有何化成之鉴，后有汪严惨死在目，诸位捕快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依然是刘仵作负责检查，一番手段下去，对众人摇了摇头，道：“与何总捕的情况一样，颈骨折断，生生窒息而亡。” 虽然何化成与蒙元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其中关系已超越了长乐坊的职权，苏妄并未将之告诉众人，而是准备月满之后上报六扇门，因此众人依旧以总捕头相称。 “贼子可恶，这是要与我长乐坊捕快作对了。” 一名捕快义愤填膺骂道，立时引发众人共鸣，纷纷喝骂出声，有情绪激动的，已撸起了袖管，双目凶神恶煞的，看谁都像是凶手。 先前何化成之事还能以私人恩怨为由，此时再发生汪严的意外，自然让诸位捕快联想到己身。 事不关己，还能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呢？定要要搏命的！ “还请大人做主！”过得片刻，诸位捕快这才想起还有一位能主事的，纷纷向苏妄拜倒。 “这会倒想起我了。”心中的哂笑一闪而过，苏妄还是接过了担子。 做一天和尚还要撞一天钟呢，既然做了人家的总捕，苏妄也不会推诿责任，转身说道：“耿捕头，你将汪严出事前后的情况向我道来。” “诺！”耿忠抱了抱拳，走出人群，道：“辰时四刻，我等相约去探望阿乐，汪严说是有事要回家一趟，因此我等未曾阻拦，辰时五刻，我等接到长街巡值衙役报道，汪严遇害，尸首躺在西市的一个小胡同里，接下来的事大人已知道了。” 以耿忠的资历，倒也能称呼乐天一句阿乐，若非他气血开始衰微，排名应要在乐天之前。 苏妄并未置喙，走上前细细打量着死不瞑目的汪严，忽然见他右手有几道划伤，一深几浅，有些类似擦伤，顿时起了疑惑。 按说能掐死何化成的人，对付连通脉都没到的汪严就跟捏死一只小鸡仔一般，可不会用第二招，更不会有拖沓的行为。 若非汪严当时握着什么重要事物，被强行抽了出去；便是凶手另有其人，本事未见得比汪严高很多，用一样的死因，为的是混淆目光。 “刘仵作，这道伤口是大约是什么时候的？” 刘老头显然刚才已看过了，想也没想就回答：“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内，如非汪捕快自己弄得，就是凶手弄出来的。” 显然，刘仵作不觉得这道伤口有价值，其他捕快们也是同样的判断，顿时觉得自己瞎了眼，竟请苏妄这位嘴上没毛的做主，眼神不善起来。 “这个伤痕看着倒有些眼熟呢！”不知何时，耶律飞燕也走上前来，她身份特殊，虽然诸位捕快未必瞧得起她，但也不敢阻拦。 “还请姑娘指点！”苏妄双眼一亮，看这个女子愈发顺眼。 耶律飞燕羞涩的一笑，脸颊见红，也不避嫌，取下头上发钗，轻轻交到苏妄手上，努了努嘴。 在看到这只发钗时，苏妄就心中就有了猜测，但让他感动的是，这个女子竟是因为见到旁人对苏妄的意见，来帮他打圆场的。 接过带着耶律飞燕淡淡发香的发钗，苏妄心中一暖，交给一旁有些激动的刘仵作。 刘仵作急忙用一张布帛接过，对着汪严的伤痕对比了一番，一拍大腿，大呼道：“照啊，就是这个，诸位捕头大人，有线索了。” 晨风吹拂，耶律飞燕失了发钗约束的秀发飞扬，披洒着碎金色的阳光，仿佛散发着神轮降临凡尘的仙女。 第2卷 翻倾 第38章 莫名 虽然案情有了线索，但诸位捕快都知道，想要依凭一只不知掉哪的发钗破案，机会实在微渺。 然而，有事情做总比茫然无措，无所事事的好。 众位捕快各自散去，苏妄忽然拉住耿忠，问道：“耿捕头，今日好像没看到尚进。” “大人说这个啊。”耿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昨日阿进被阿乐骂了一顿，今早原来是向卑下告了假的，后来听说汪严出事，便守在了阿乐身边。这孩子脾气有些倔，但性子是好的，还要大人多多指点。” 苏妄点点头，道：“耿捕头放心，既然事出有因，亦是遵照章程办的，苏某自然不会为难尚进，还请耿捕头多多费心，跟进这个案子。” 两人都明白，想要寻找一只发钗无异大海捞针，其中琐碎无以复述，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待耿忠离去，耶律飞燕走上前来，传音道：“苏捕头怀疑那个尚进？” 苏妄亦不避讳，点头道：“确实如此，所有捕快都在场，只有尚进正好告假，不得不查。再则，汪严只身一人出去，若非凶手特地调查过汪严，只有熟悉之人才可能做到。” “那苏捕头准备怎么做？”耶律飞燕歪了歪脑袋，显然，她是有些兴趣了。 “不是苏某怎么做，而是姑娘你该回去看看陆公子了，苏某担心凶手为混淆视听，会丧心病狂到对其他人下手，衙门里虽有人看护，但还是要小心为妙。” 就算没有这许多事，苏妄亦不想让眼前如出淤泥不染白莲般的女子掉进世间的龌蹉里，阴谋伎俩、谋杀残戮从来就不是光明的。 他自己虽然半只脚踏了进来，但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跳出去。 “多，多谢苏捕头，飞燕告辞！”虽然道着谢，但耶律飞燕的语气却有些冲，带着点气鼓鼓的意味，好像正闹着性子。 西市是长乐坊百业互易之所，人流往来最是密集，可谓鱼目混杂，汪严在附近出的事，无疑给案情增添了许多困难。 在以汪严的画影询问了几家首饰行无果后，苏妄果断放弃了这种方式，其实他早有猜测，西市并无太大的线索。 汪严毕竟是公门中人，事关己身，长乐坊的捕快们怎会不着急，早就派了衙役拿着汪严的画影到处询问，既然他们没说出来，怕也是没结果。 如此想来，汪严手上的那只发钗若非特别定制，就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而不是在典当行或首饰行里相中的。 然而，无论是藏身民间的高明工匠，亦或私人交易，想要找出来，只怕非一日之功，这才是苏妄最不耐烦的，因为，谁也不知凶手是否还会动手，又有谁会被害了。 不远处，一个棕发碧眼的胡商正在吆喝兜售着从遥远的西边运送的乌兹刀，虽然卷着大舌头，说话含含糊糊，但周围越积越多的人群，却让他更加兴奋激昂了。 可惜，这些热闹苏妄已无心参与，更生了几分无奈之意，搞不好，汪严的发钗就是在这样的胡商手中买的。 胡商未必奸诈，但肯定懂得明哲保身，更知道在异域生活要少惹麻烦，就算真是从他们手中卖出的东西，也要矢口否认，当做没有。 “诶，这不是苏大捕头么，怎么在此唉声叹气的，这可不是您昨天的风格呢？” 说话间，眸中带着嘲笑意味的樊亦芝就已走到苏妄身前，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件一般，上下瞅着他，嘴里啧啧有声。 她，依然一袭绿裳，就如她还记得昨天的“仇恨”一样。 绿，代表生意，也代表平和与友善。可惜，前者樊亦芝是有的，后者却不一定了，苏妄更怕她的脾气会跟绿意一样，顽强而固执地一直与他作对。 但要苏妄放下大男子主义，跟小女子道歉实在不可能，更何况，苏妄不认为他有错。 “大小姐，难道您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是不会发出您这样的怪声音。” 苏妄一副为你好，帮你指正陋习的诚恳模样，樊亦芝却听出了苏妄嘲笑她不是女孩子的话外之音，小脸顿时虎了下来，银牙紧咬。 “苏捕头，大白天的，您怎么有空出来逛街啊，莫不是假公济私吧。”樊亦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立刻转移了话题，嘴角噙着抓住苏妄痛脚的快意笑容，似乎在等着苏妄惊慌变色呢。 如樊亦芝所想，苏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手脚无措地挥舞几下，就在她以为他要服输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眼神平静而清晰，就如古潭的幽泉。 前后行为完全相反，那样子，分明是在逗她玩呢。 “大小姐，你难道不知，今日府内又出事了，不巧，本捕头身负长乐坊安危，只好出来查案了。” 苏妄耸耸肩，一副事实就是这样，我也不想出来，更不愿意见到你的无赖样儿，恨得樊亦芝差点咬碎了牙齿。 “嘿嘿，苏捕头初来我长乐坊，就发生……” 眼见樊亦芝似乎纠缠着不放，苏妄顿时有些后悔招惹了她，连忙打断道：“好了，大小姐，苏某还要去案发地点看看，恕不奉陪，告辞。” 微微拱手，苏妄就蹿了出去，两个眨眼就穿过人群。 但他却小瞧了樊亦芝的执着，或许是太高看了她的心眼，樊亦芝恨恨地跺了跺脚，运起身法，迅速跟了上去。 胡同并不大，也不是什么死胡同，前后通透，长七十步，宽窄大约五尺，两个人走都略显拥挤，难怪耿忠汇报的时候用了个“小”字。 在这样的地方，左右腾挪的空间并不是太多，不利汪严的抗争，可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证明整个过程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对抗。 可叹的是，长乐坊的捕快们并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离案发不足一个时辰，胡同就遍布了各种痕迹，式样不一的脚印、独轮车的车辙、驴马的蹄印、熊孩子的屎溺等等。 便是可能存在的线索，也已断绝了。 等等，马蹄印！ 苏妄霍然转身，在胡同入口找到两道擦痕，前端略显弧形，为证明所想，苏妄又在三十步外，找到两个圆形印痕，碾碎了一圈的石沫。 前面两道擦痕，是骏马疾驰爆发时后蹄擦破地面所留，另外两个圆形印痕，是前蹄落地时留下的。 “喂，你这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便在这时，嫌恶胡同里有怪味道，等在外面却无所事事的樊亦芝，终于忍耐不住，嗔怪了起来。 这副模样，好似是苏妄强拉着她来。 苏妄又不是她家什么人，岂会惯着她，立时没了好气，道：“大小姐，苏某又没绑着你的腿，还请你速速离去，休要烦我。” 他越这么说，樊亦芝越是不服气，竟不顾胡同里的可疑物体，提着裙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好奇地看着苏妄注意的痕迹，翘起了琼鼻，哼了一声，假装不屑道：“人家当是什么了不起的线索，也没什么嘛，以前何总捕办案的时候人家也是看过的，那是条分缕析，清清楚楚的。敢问苏捕头，这两个印痕你又看出朵花来没？” 苏妄正想回一句不懂就不要瞎搅合，猛然心中一跳，一把拉过樊亦芝，将她护在身后。 “哎呀！” “小心！” “咻！” “铛！嗤啦！” 苏妄的警告和樊亦芝的惊呼同时响起，来不及思考，长刀还未出鞘，苏妄直接以腰刀与黑衣人的铁爪撞在了一起，擦出闪耀的火花。 来人势大力猛，匆忙间苏妄小腿了半步，刀鞘破碎，纷洒四方，长刀嗡嗡颤鸣。 “好奇怪！”苏妄眉头紧蹙，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眼前这个黑衣人竟是从樊亦芝的影子中钻出来的，不免让他想到剑林一夜中看过的影子刺客。 但黑衣人的气息并不是非常雄浑，还在洞微见彻之境，他又是如何瞒过自己的感官？ 是否又与邪王有关？ 不待他继续思考，黑衣人突然将铁爪插入地面，切开了青石，借助剧烈的摩擦力止住了爆退的身形。 “嚯！” 一声爆喝，黑衣人双腿蹬地，飞跃而来，人在半空，铁爪已舞成满天散影，十片爪刃纵横斜划，嗤嗤而鸣，密集而团簇，反射着耀眼的日光，宛如一张镶满刀片的渔网。 “斩！” 苏妄抖落刀锋，两臂急促斩动，炙白的刀芒咻忽破空，仿若一卷匹练，瞬间横跨双方。 刀芒呼啦而过，黑衣人突然爆碎，无数散影乱飞各方，扑入胡同各处阴影之地，好似盐融入了水，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妄依然皱着眉，因为，他还是没有感知道黑衣人是如何逃走的，就像他出现的那般突兀。 黑衣人确证是凶手无疑，只在交手瞬间，苏妄就记下了他的体型、掌形，与他猜测得凶手外形特征都能对上号。 然而，他为什么出现？ 是为了继续逞凶，为了试探，又或没有目的，只是为了偷袭而偷袭，单纯的发泄。 胡同并不大，略显狭窄，一男一女站立其中，俱不作声，却无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一次莫名的突袭。 第2卷 翻倾 第39章 信任 苏妄并不太喜欢阴谋伎俩，或许是他本身不擅布局的缘故。 天性如此，有人喜欢计较，有人不拘小节，此乃无可厚非之事，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耐住性子一一破局，虽然破局并不能给他带来成就感。 “喂，你这人，没看见本小姐正等着嘛！” 娇蛮的樊亦芝依旧用她娇蛮的声音打断了苏妄的思考，气呼呼的，好似苏妄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 苏妄低头一撇，赶紧忍住笑意，嘴角依然弯了弯。 原来，他还真做了能让六月飞雪的天大怨事——方才他那一拉，害得樊大小姐的衣裙不小心溅到了某些不明物体。 “你这什么表情，你竟然敢笑，我一定告诉爹爹，要他革去你的职位，摘了你的腰牌。”樊亦芝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尖声利叫着，如非知道这里轻易不能跳弹，她此时一定能蹦得老高。 “不过是些污水罢了，比起这个，大小姐应该要感激苏某刚才救了你一命。”苏妄指天发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很严肃的，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 当然，心里的偷笑那不算。 苏妄偷换概念的做法还是有些效果，好似因为苏妄没发现“真相”，让樊亦芝悄悄舒了一口气，脸色稍缓，不是那么难看了。 但她的脸色依然板着，指着地上道：“苏捕头，麻烦你帮我把发钗捡回来。” “自己东西……苏某，帮你捡吧。” 苏妄正想拒绝这个有些颐指气使的要求，瞳孔猛然一缩，因为，那是一只发钗。金叶为饰，彩钻为缀，通体琉璃金黄，虽然沾了些淤泥，但依然能夺目出彩。 苏妄忽然有种直觉，这，便是他苦苦寻找的那只发钗。 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五指微曲，真力勃发，发钗便被吸了过来，劲力一抖，淤泥点点飞落，依旧还它一个金湛华彩的原形。 捏着这只发钗，苏妄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樊亦芝不比旁人，她的身份苏妄还是要顾忌一二的。而且，以她刁蛮的性子，怕也不会合作。 更让苏妄担心的是，因为樊亦芝而打草惊蛇的可能太大了。 见得发钗变得干净如初，樊亦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稍稍整了整仪容，字正圆腔道：“苏捕头，将发钗还给我吧。” 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三分羞意。 当然，苏妄可不会臭美的以为是因为自己，那么，其中的关窍就值得琢磨了。 一直以来，苏妄都在思考是谁将发钗给了汪严，却忽略了汪严要将发钗送给谁。 那么，能让汪严珍而重视的东西，又如何辗转到樊亦芝手中？ 汪严到底因何而死，是旧怨、见财起意，还是争风吃醋？ 看着樊亦芝用手帕使劲擦拭发钗，苏妄眼角跳动了两下，吞下几乎到了嘴边的嘲讽，好言劝了一句：“大小姐，如今外面不安全，你还是跟苏某回去吧。” 仿佛才记起刚刚被袭击了，樊亦芝这才现出几分惊容，却不愿在苏妄面前示了弱，用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算你识相，本小姐也有些累了，如此，这便回了吧。” 那副模样，就像主子在跟奴才说话。 苏妄默默转身，脸色冷硬，仿若一块寒冰，不愿再看樊亦芝一眼，他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把她拍翻在地。 长乐坊的长街依然是最热闹的，木偶、杂耍、糖人、走夫贩卒各相唱喏引客，细民男女言笑结伴，流转于戏台、小吃摊边，并有顽童小儿穿梭欢闹，跌撞而来。 小心地扶住两个冒失的小童，苏妄抚了抚他们的发髻，轻道了一句：“调皮。” 偷偷看了看受红尘气息感染，恢复了少女姿态的樊亦芝，苏妄忽觉地有些对不住她。 他选择这条路，不是单纯的为了开解少女情怀，还是为了破案，亦有几分功利性质。 因为欺骗，他的心中略感不安。 锣声敲响，又一场杂耍落下帷幕，他们开始讨赏了。 樊亦芝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娇躯微颤。因为，那个讨赏的男音，正是尚进，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形娇小的花鼓。 苏妄已不想评价尚进，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陪伴乐天，约莫一个时辰，就跑到长街来？ 若说是不放心花鼓受人欺负，那么他与樊亦芝到底算什么关系？若无不可明言之事，又怎的未与樊亦芝解释清楚？ 看了一眼也发现了他们，神色有些僵硬的尚进，苏妄跟着宛若失神的樊亦芝回到了县衙。 “大小姐能否告诉苏某，你头上的发钗是怎么来的？”心下默默叹了一口气，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 樊亦芝取下发钗，盯神看了许久，惨然而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苏妄问的是事由，她想得却是人情，从她的表情，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静了静，苏妄道：“大小姐先前不是问过苏某在查什么？苏某告诉你，汪严遇害了。” “汪严？”樊亦芝身形一震，脸色又白了几分，却坚定了摇了摇头。 苏妄沉声道：“大小姐是没听过他，还是不知汪严死了？” 虽然樊亦芝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但苏妄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樊亦芝双目紧闭，使劲摇着头。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苏妄再又叹息了一次，道：“大小姐不知道，一个半时辰以前，就在刚才我们站过的胡同里，汪严也同样站在那里呢。” 樊亦芝用双手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指结用力，苍白、颤抖着。 苏妄徐徐而道：“那时他手上也拿着一支发钗，或许还期待过收到他礼物的女子能欢颜而笑呢，可怜那女子，今生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叮当！” 发钗从指间掉落，磕碰在地砖上，擦出了几道划痕，樊亦芝连忙捡起，心慌意乱的擦拭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划痕擦除，眼中蓄着泪，几乎要掉落下来。 “大小姐，苏某最后问你一句，你今早为何出现在西市，可是与人约定的？” “我？”樊亦芝小口微启，似有难言之隐。 “苏捕头，你这是做什么，想要以下犯上么？”但在这时，一脸愤怒的尚进冲进衙门，将樊亦芝护在身后。 也打断了苏妄的问话。 既然事不可为，苏妄亦不强求，摊了摊手掌，道：“尚捕快误会了，大小姐今日上午遇袭，苏某在例行公事罢了。” “可有此事？”尚进一脸急切，不似作伪。 “阿进？”樊亦芝含泪欲泣，欲语还羞，轻轻点了点头。 “阿进？”苏妄同样默念了一句，心中哂笑，不知笑话的又是谁，正色道：“尚捕快先把大小姐送回内院，回头别忘了去看看躺在床上的乐捕头。” 似是警告，似是劝诫，便连尚进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怔神地看着苏妄离去。 “苏捕头刚才好威风呢！”两株寒梅之间，耶律飞燕拈着一朵飘落的梅花，眼神似怪似嗔。 花开满树，红粉如珠，清香怡人，一袭红裳的她反而有种冰清的美，高贵、骄傲，超脱了尘俗。 “姑娘看到了？”苏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她又怎会没不看到，在苏妄质问樊亦芝时，他的行为就被衙役们看到了，只是他们摄于苏妄准总捕的身份，不敢阻拦，才由得他任性了一回。 “苏捕头做得好大的事呢，刚才可惊动了樊老爷咯，就不知你如何向他交代？”耶律飞燕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取笑了他一句。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已如斯亲近。 苏妄抱了抱拳，道：“还要感谢姑娘，不然苏某的饭碗可能就保不住了。” 苏妄自然猜得到，是眼前这个女子拦住了樊继平，否则刚才就是一大帮捕快围住他，要问他欺负人家女儿的罪名呢。 不知是不是花色印染的，耶律飞燕脸色愈加红艳，连忙转移话题，道：“苏捕头确定了是樊大小姐？” 苏妄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在得知汪严手上握住的物件，苏某就有了个模糊的的猜想，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愿闻其详！”耶律飞燕莲步轻移，离他又近了几步，双眸带着某种欣喜的光芒。 像是，因为苏妄的本事而欣喜。 苏妄并没注意到这点，接着道：“乐捕头忽陷昏迷，虽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旁人来说，却是增进与上官关系的好机会，就算没有这般心思，也会探望一二，而汪严竟然只身离去，实在叫人想不通。” 耶律飞燕颔首道：“是呢，除非事情紧急，他不得不外出，又或，他根本不在意？” 苏妄道：“确实如此，苏某其实倾向第二种猜想，至少综合各方面线索，是第二种。汪严既然不在意乐捕头，想必他是搭上了更有用的关系，再联系他手上的发钗是用来讨好女子的，这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了。” “所以，其实刚才苏捕头的质问是在确定猜想。”耶律飞燕果然很聪明，一点就透，对苏妄不甚君子的行为放下了芥蒂，忽而又笑了起来：“苏捕头的所有推断，其实都是建立在小女子的判断上，若是小女子错了呢？” “姑娘错了么？”苏妄摇了摇头，长笑了一声。 耶律飞燕抿着嘴，眼波流转，任凭寒梅跌下，纷飞片片，飘落在肩头。 不知觉中，他们已经彼此信任！ 第2卷 翻倾 第40章 我也有一个故事 迷糊之中，乐天翻了个身，好似还有些噬睡，抓着柔软的枕头想继续追寻周公，下一刻，却不得不睁开眼睛。 因为，他家的枕头可没这么柔软。 既然不是他家的，那只能是别家的，枕头又不会乱跑，会跑的只能是乐天。 睡在别人的地盘，若是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了，乐天自然要睁开眼睛。 “乐捕头，这一觉睡得可好？”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乐天定了定神，终于恢复了神智，急忙爬将起来，回道：“这一觉，怕是卑下最近几年睡得最好的了。” 说是陌生，那是因为他与苏妄也只认识了一天，说是熟悉，那是因为他终将记忆苏妄一辈子。 两三个呼吸，乐天就将屋内的情况看了个清楚，见着只有三五个捕快在此，甚至没有他家徒弟，眼神不由一暗。 苏妄知道乐天在想什么，对他好面儿的性子有些好笑，说道：“苏某已将其他人派出去查案了，就乐捕头所见，还是因为苏某不熟悉衙门事务，强留下来的。乐捕头能醒来，苏妄可是偷偷喘了好大一口气呢。” 他这一说，左右几个捕快如何还站得住，纷纷抱拳请罪道：“大人恕罪，是卑下们愚钝，叫大人生气了。” 其实几个红罩甲说这话时，心中是又气愤又心虚的，他们哥几个还真约好了今天要给苏妄点颜色瞧瞧的，叫做双绝计划：凡是苏妄吩咐的事，绝不主动配合，尽量拖个几轮；能让苏妄出丑的，便绝不放过，必要时还要好好宣扬。 可惜，这般“奸计”还不及施展，就叫苏妄给抓到乐天病房，害得他们白白烧了一夜脑子。 “敢问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乐天不愧是乐天，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他既没问为何自己不是睡在家里，那一夜的情形他依稀记得，分明是自己中了招；也未问结果如何，因为，他能醒来，就说明事情已有了结果，此事不急于一时。 这些事，在乐天醒来的片刻时间，他已想得明白，而能让苏妄将众多捕快派出去的，想必才是最重要的。 “汪严死了，与何总捕一样。”苏妄语气深沉，已没了先前玩笑的心思。 “什么？”乐天惊呼而起，目眦尽裂，一掌拍落，轰咔一声，打穿了身下的床板。 夜冰凉，青霜凝玉盏，冻里冷白光。 月色虽明，却带着一种惨淡的白，仿佛冻彻了庭楼，凝结了琉璃瓦，天地惨白一片。 樊亦芝小心的呵了一口气，眼见热气迅速凝结，不禁缩了缩脑袋，将小脸埋进毛茸茸的狐裘围脖里。 自昨日之后，樊亦芝便被樊继平禁了足，坐卧起行都有两名小丫鬟跟随着，小院前后更有衙役不分昼夜值守，却是怕她再出了差池。 直到斜月过了中天，樊亦芝这才找到机会，偷摸了出来，借着月光，向着客院摸去。 “啪，啪，啪！” 三个小石子被樊亦芝扔向窗边，撞得个噼啪响，但等了半响依然没有动静，樊亦芝不禁气恼起来，抬手捡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正准备给窗户来个透体抛射，终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算你识相！”樊亦芝小声嘀咕了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闪身窜入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大小姐相约半夜三更，怕不是淑女行为哦。”虽然未点灯火，但苏妄早到了虚室生白的境界，自然看得清来人是谁。 但见樊亦芝罗裙嫩绿，红菱束腰，曲线婀娜，惹人遐思。肩披一领白裘，以清纯掩饰这份艳丽，略施粉黛的俏脸露出的几丝疲倦和哀怜，叫人心疼痛惜。 稍稍适应了下屋内的光线，樊亦芝不客气地从桌下拉出圆凳，坐了下来，气哼哼道：“本姑娘此来是有大事与你商议的。” 此时此景，她亦不改娇蛮之色。 “怎么，大小姐想清楚了？”苏妄盘坐床上，没有半分主人的自觉，不动不移，眸光藏于黑暗，叫人看不出他此时的神色。 “是，是的。”樊亦芝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再无声息。 原来，今日樊亦芝托贴身女婢给苏妄递了个纸条，言明月夜相约，要将事实吐露，这才有两人的会面。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道：“不这样，我又能如何呢？” 语气哀婉，沉痛，可惜，她遇到了仿佛铁石心肠的苏妄，依旧不言不语，等着她道出下题。 樊亦芝含嗔似怒地瞪了苏妄一眼，幽幽道：“我就这么惹你嫌弃么？” “咳咳！”苏妄咳嗽了两声，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刻薄，语气稍缓：“大小姐请说吧。” “哎，人家也不知从何说起。” “那便从你与尚、汪的故事说起。” “苏捕头不都知道了？”樊亦芝绞着手指，脸色娇红，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苏妄宽慰道：“君子慕艾，伊人求卜，这本就是平常的事，大小姐不必为难。” 又道：“这么说，大小姐的发钗是尚进送的？” 樊亦芝点点头，亦不再扭捏，坦言：“昨日之前，汪严与我相约西市，后来的事苏捕头想必也猜得到，他，爽约了。” 言罢，樊亦芝从袖中取出发钗，放于桌上，叹息道：“半月之前，西市来了一高明工匠，技艺精湛，出手饰品无不精致绝伦，但脾气却有些古怪，每月只出手一次。那时我与他二人约定，谁若能取得发钗，谁便，便……” 后面的话，樊亦芝不必说下去，苏妄也能想的到。 他道：“这样说来，大小姐是来揭发尚进的，认为是他杀了汪严，并偷袭了我们。” 樊亦芝沉默不语，仿佛沉浸在两名男子因她走上不归路的悲伤中。 苏妄忽然叹道：“其实大小姐今夜不来，苏某也是怀疑尚进的，大小姐此举实乃明智之举。” “苏捕头请讲！”樊亦芝成功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苏妄点点头，道：“在接手何总捕的案子时，苏某就判断过凶手的体型身高，无疑，尚进是符合标准的。” “然而，苏某决不能因此怀疑一个公门捕快，叫众人寒了心。但昨日，就在汪严遇害之刻，偏偏只有尚进不曾拥有不在场的证据，实难叫人不起疑心。” “若非大小姐道出个中缘由，苏某只怕想破头颅也难破案，苏某再次谢过大小姐了。”说到这里，苏妄终于从床上站起，郑重地向樊亦芝抱了抱拳。 樊亦芝脸色羞红，呐呐道：“应，应该的。” 这副模样，真是人比花娇，尤其是在这夜半时候，孤男寡女的，促生了点点旖旎之意。 却见苏妄忽然整了整衣裳，在樊亦芝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中，开口道：“但苏某也有一个故事，想要说给大小姐听听。” “苏捕头请说！”虽然不知苏妄卖什么关子，但樊亦芝亦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小姐可记得胡同里的痕迹？” “那痕迹如何？”樊大小姐轻声轻语的。 “是马蹄印哦！”苏妄提醒了一句。 “那，那又有什么，苏捕头怎么说些小女子不懂的事呢？呵呵。”樊亦芝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笑容，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惜，却与大小姐有关。” “笑话，苏捕头你这是何意，你是怀疑本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樊亦芝的脸色立时冰冷下来。 “本捕头实在不想与大小姐有关，但只有大小姐那匹号称踏雪飞影的大宛宝马能对上号，因此也不得不怀疑大小姐呀。”苏妄耸了耸肩膀。 “你有什么证据？”樊亦芝有些怒急，猛然站了起来，玉指微颤，酥胸起伏不定。 “不巧，苏某拜托乐捕头对比了痕迹，长乐坊内总共有马匹二百一十八只，能留下海碗般印记的，却只有大小姐的踏雪飞影。说来，您的宝马性子还真烈，乐捕头请了好几位驯马师，竟无一人能上得它的背。”苏妄娓娓道来，似乎还带着一点羡慕之色。 樊亦芝神色一怔，忽而冷笑道：“怎么就不能是路过的豪侠？” “本来是可能的，可惜大小姐今夜来了之后，就不是了。” “嘿，我的好心你不领也就罢了，反倒反咬我一口，苏捕头好厉害呢。” “是与不是其实不是苏某说了算，大小姐不奇怪，怎么尚进和樊大人还不来？” “你怎么知道？”一语呼出，樊亦芝知道自己终于露了马脚，立刻掩住小嘴，再不做声。 就算苏妄事后拆穿，她也不会承认，甚至要倒打一耙。 “迟了！” 苏妄大袖一挥，屋外走进来两人，却是微笑浅浅的耶律飞燕与面无表情的陆余华，在陆余华手中，还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赫然是，尚进。 同时，床下也滚出了一人，是脸色铁青一片的乐天，也不知是因为听闻了这许多秘密，还是在床下憋得太久。 便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众人耳力惊人，自然听得出那是劲弩上弦和钢刀出鞘的动静。 这处客院，怕是已被重重包围了，要让樊亦芝，插翅难飞！ 第2卷 翻倾 第41章 世情依旧 “苏捕头好厉害呢！”到了此时，樊亦芝反而轻笑了起来，笑语嫣然，别具魅态。 似乎，她还有什么依仗。 “不敢当，若非大小姐心急，苏某还未必能将线索串起来。”苏妄似乎很客气，亦可以说是老神在在，不怕他翻出手掌心。 “那苏捕头能否满足小女子的好奇心呢？”樊亦芝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仿佛面对的不是要捉拿她的人，而是她仰慕已久的英雄。 樊亦芝眼波流转，明媚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夜幕中的黑珍珠，竟散发出熠熠光彩。 “说说也无妨，大小姐是犯了三个错误。第一，那次突袭太突然。”苏妄眉头微皱，好像在考虑对方的底牌。 “不突然怎么能叫突袭呢？”樊亦芝咯咯笑着，唇彩晶莹，贝齿微启，好似听到了什么什么有趣的笑话。 “可惜，没头没尾的突袭苏某还是第一次遇到呢，却也来得太巧了些。因此，苏某更确定马蹄印有问题，也让苏某想到，凶手要捏断何总捕的颈骨，不一定身材高大，骑着马也能办到。” “呃！”樊亦芝语气一噎，竟无语凝望。 “第二，尚进不该来的。”苏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既然大小姐制造了出黑衣人就是凶手的事实，就不该让他再出现，因为他已被苏某打退了一次，既知不敌，怎么可能这么快再次发动袭击？” “除非，他不是那个人。” “就不允许尚进武功大进么？”樊亦芝有些气急败坏了。 “大小姐认为可能么？”苏妄似笑非笑。 既然尚进被人捏在手里了，又哪来的武功大进之说。 “不是还有第三点么？”樊亦芝终于静下气来，好似一定要清楚自己还犯了哪些错，好好改正。 不知她还有没有改正的机会。 “第三，你太心急了，尚进出现的时机不对，就在苏某找到新的线索，尚进就出来认罪，时机太巧合，似乎掩盖着什么，难叫人不怀疑。” 樊亦芝若有所思，颦眉微蹙，甚至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形势依旧在掌握之中。 便是苏妄也不知她到底是真有底气，还是故弄玄虚，于是有心要气气她，又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某脾气不太好。如果苏某没猜错的话，大小姐今晚不止是来‘揭发’尚进的，更要对付苏某人。既然你要掀桌子，某家只好先下手为强。” 苏妄语气霸道，却又理所当然，自然不能任凭对手出招，他却被动应招。就算樊亦芝气得差点三尸暴跳，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今夜之行，樊亦芝本就打着一石二鸟之计，打算先稳住苏妄，将案子做成铁案，免得暴露了她的身份；再适时让尚进袭击，以惊动樊继平，使其“恰好”发现了这对共处一室的孤男寡女，以自身名誉做陪，要将苏妄被驱逐出长乐坊。 “那么，叫了姑娘半天大小姐，还不知姑娘真实姓名，姑娘可能满足苏某的小小好奇心？”说了那么多，其实这才是苏妄最关心的问题。 他决计不信，眼前的樊亦芝是真正的樊亦芝。 “你又知道多少？”“樊亦芝”眼珠咕噜噜地转着，不知打什么主意。 “苏某只知道，何总捕是发现了你的身份，因此被杀；尚进与汪严不过是被你玩弄在手心的可怜虫，又被你推出来挡灾；姑娘如此心急，乃是因为苏某的六扇门身份。” 苏妄掐着手指一一道来，末了，总结道：“既然不是何总捕那边的，又与官府不对付，姑娘到底算哪一家的？” 此言一出，不仅樊亦芝心惊，便是乐天与陆余华也心中一震，还不知有这层关系。 吃惊的不是妄的六扇门出身，他能破案，也当有这样的身份才让两人信服。 而是震惊“樊亦芝”的来历，敢与官府作对，必定又是一家大势力，轻涉其中，顿时让他们生出棘手的感觉。 只怕，此事没完！ “苏捕头不如自己想去吧！” “小心！” 话音才落，“樊亦芝”咻忽后退，猛然扑向站在门外的陆余华，还在半空，就化作一道宽广的黑幕，似乎要将他包囊了进去。 匆忙间，陆余华连忙松开尚进，拔出软剑，谁想黑幕陡然一转，却将尚进吞了下去。 “锵，锵！” 两道剑影交叉斩过，将黑影劈成碎片，但已没了“樊亦芝”与尚进的踪影。 “呯！” 一点火星乍闪，房内空处忽然浮现了“樊亦芝”身形，但见她闷哼着倒退，撞破了门榻，手上抓着尚进不放。 “姑娘何必急着离开，不若留下来与我们彻夜长谈？”刀锋微垂，苏妄如御风而行，紧跟“樊亦芝”跃出房间，不远不近，与她只有一掌之距，气息能似乎呼在对方身上。 面对苏妄的调笑，“樊亦芝”并未露出不适的神色，娇笑道：“苏捕头可不要追太紧哦，人家若回不去，你家的樊大小姐就回不来了？” “哼！”受人要挟岂是苏妄的脾气，方才不过略施薄惩，既然“樊亦芝”敢大言不惭，苏妄还真想拿下她看看。 “妖女，还想负隅顽抗？”才堪堪跃出房间，便听闻了此言，乐天气得破口大骂。 似乎是乐天的一句“妖女”触犯了禁忌，“樊亦芝”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一道黑影突然从阴影中飞出，飞爪如刃，迅疾凶猛，直取乐天。 事起突然，谁也没想到“樊亦芝”还藏着这一手，陆余华与耶律飞燕正追击到半途，想要回身怕是来不及了。 “嚯！” 带着震动空气的颤鸣，苏妄猛然切入乐天身前，长刀高举，刀尖朝天，蓦然一斩，仿佛一轮圆月坠落，刹那间将黑影剖成两段。 嗤啦一声，两分的黑影陡然炸成无数碎片，亦如上回一样，无声无息间融入黑暗，消失无形。 这般手段，倒也奇特，于自身之外再分出一道黑影，既能起到突袭的奇效，更兼混淆视线作用，危急时还能争取逃离时间。 说来说去，其实是苏妄，已丢了“樊亦芝”的身影。 这女子未必是动了真怒，却成功骗过了苏妄，叫他急忙回救乐天，自己也好遁逃无形。 虽然知道“樊亦芝”未必逃的很远，但在不解封实力的前提下，苏妄想要找到她，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苏捕头，这，这？”乐天有些手脚无措的来到苏妄身前，脸上的汗水直淌。 要说此时最着急的还真是他，今夜之前，乐天可是在樊继平跟前立了军令状，要将妖女“樊亦芝”拿下，并找出真正的樊亦芝。 若非如此，只怕外间的捕快衙役们早冲进来，将苏妄这个半夜三更虏走人家女儿的“恶贼”拿下了。 此时莫说一个目标没达到，还丢了尚进，怎能不让乐天着急。 虽说尚进有帮凶的嫌疑，但在乐天眼中，依然是情有可原，罪不至死的。 “此事苏某会与樊大人分说！”苏妄摆摆手，眉头依然皱着。 他终于知道，自己算错了一步，乃是应在尚进身上——尚进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可有可无。 若不然，“樊亦芝”临走前可不必一直带着他。 尚进虽然有着许多年轻人都有的诸般缺点，善妒、冲动、占有欲极强，也因此被玩弄于鼓掌；却也不能否认他的优点，关爱师长、爱护弱小，因此得了众捕快以及花鼓的肯定。 这般看似平常而平凡的男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才能让“樊亦芝”如此用心。 此时此刻，苏妄终于明白“樊亦芝”一直不曾惊慌的原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最终目标。 那种稳如泰山的态度，尽在把握的姿态，其实是在对苏妄的蔑视，蔑视他自以为看破一切，却没抓住他们的弱点。 他们，代表着“樊亦芝”所属的势力。 包括和汪严的竞争，对苏妄的行动，其实都是在引导尚进，要将他塑造成他们想要的那个人。 既然是在引导，今夜的行动无论成败，对方一定有全身而退的计划，这便是“樊亦芝”始终有底气的原因。 很可能，刚才她就没有动用过真实实力，如非如此，苏妄也不会在黑影两次出现时都未提前把握到先机。 可怜苏妄这点都没看透！ “想不到我还做了次蠢人呢，看来，我果真不适合破案的。”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苏妄重新审视了一番这几日的行为，赫然发觉，自己却有些刻意入戏了。 因为刻意，所以并没真正融入其中；也因为将生活当做了大戏，所以无法融入其中。 机关算尽终有头，将心比心是真悟，太过计较，最后只能落得一场空欢喜。 “苏捕头，没事吧？”耶律飞燕神色关切，未语耳先红，但这份真心却做不得假。 “哼！”陆余华闷哼一声，不知是在怪罪在他手上丢了尚进，还是其他人，这份怒气也做不得假。 “也不是完全空欢喜呢，至少我还认识他们！”苏妄看向斜月，心中想着。 月光如水，今夜独好，生活也好，人也好——世情依旧！ ps:写下这段话，其实也是这段时间的感悟，因为新旧工作的离职、上岗，网文签约等等，忽然感觉压力陡增，在什么都想做好的情况下，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也做不好，卡文、语感丢失，质量产生了波动，对比最初几章，愈是如此，甚至有过放弃的想法。 好在事情总会过去，飞耀已调整了过来，在此感谢一直跟随阅读本书的读者，正因为有了你们的点击和阅读，才坚持了下来。 至少咱也是上过分类新书榜的，一点小满足，悄然窃喜。 2016十二月随写。 第2卷 翻倾 第42章 捕风 依旧是路边不知名茶棚内，酒客皆已清场。 当苏妄看到崔商略的时候，并不是很意外，即使所谓的一月之期也只过了三五天。 “你猜到了？”崔商略说着好奇的话，却没有好奇的语气。 “这点东西都猜不透，我还混个屁啊。”苏妄翻了个白眼。 六扇门拥天下正统大义之名，稽查天下，情报系统极其庞大，长乐坊内怎么可能只有他是六扇门的人，而且还是个见习的。 苏妄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所言所行必然都被人看在眼里，并记录于案，以作考核之评。 “那么苏某的考核结果如何？” 崔商略在袖里掏了掏，取出个银牌摔在桌面上，眼角微斜，示意苏妄拿起来看看。 似乎，对苏妄一下子就与他平级了有些不爽。 苏妄偷笑了一声，对崔商略的恶劣态度不以为意，取过银牌细细打量，正面是凶恶与威严并重的鬼面，与崔商略的一样，背面却刻着两个小篆，书写“捕风”二字。 “怎么，还有讲究不成？”他眉头轻挑，亦报以反击。 崔商略恶形恶相的咧着嘴，大笑着补充：“六扇门内的捕头其实分为两种，一曰知察，二曰捕风。捕风者，捕风捉影也，有刺探隐秘、巡走各地、异地驰援之责，能适当调动六扇门的资源和力量，通常比较适合江湖游侠。” 既然捕风捕头只能适当调动六扇门的资源和力量，就说明需要另一种捕头——知察捕头的配合。 且看崔商略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怕他就是一名知察捕头，若是苏妄以后需要情报帮助、查阅宗卷、申请配合，少不得要求到他头上。 “那么知察便是常驻一地的捕头了？”苏妄斟酌了片刻，回道。 崔商略点了点头，笑而不语，故作着矜持。 苏妄明白，六扇门以捕风捕头授予，是综合考虑了他在长乐坊内的表现，虽然提前完成了任务，也即所谓的一月之期，却没有很好处理和调用当地的关系与力量，才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大概也是这个规矩了。 但这仅仅只是对才能的考核，苏妄相信，六扇门必然对自己的身家背景、德行操守等各方面都进行了考核。 当即笑道：“苏某却有一问，不知崔捕头能否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崔商略呲溜了一口小酒，脸上美得都能冒泡了。 “长乐坊内到底有几家势力？”连他都能看出长乐坊有问题，苏妄不信，六扇门的情报体系会对长乐坊的事情不知情。 崔商略坐直身姿，神色微整，道：“正要与苏捕头分说，如你所想，长乐坊的何化成内蒙元密探，亦是我六扇门掌握的明桩之一，假扮樊家小姐的那名女子叫单婉晶，乃魔门当代圣女之一。” 说到最后，崔商略啧啧了两声，神秘兮兮道：“据说，魔门圣女皆有国色天香之貌，可惜，你却未曾见到单婉晶的真实容貌，实在可惜。” 不知他到底是在为苏妄可惜，还是在为自己可惜。 “这般说来，长乐坊内的情况其实都在六扇门的掌握之中？”除了对崔商略的人品更加鄙视之外，苏妄不觉对六扇门又高看了一眼。 崔商略摇了摇头，道：“也非如此，我们只打探到单婉晶来到长乐坊，却不知她的目的。因为长乐坊毗邻古襄阳，事关边防，又牵扯了几家，至关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苏妄顺着接了下去，道：“所以，你们就将苏某扔了进去，要叫我搅乱这盘棋局，却是因为苏某乃新人，与其他各家无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顺便，也看看苏某是否身家‘清白’？” 饶是崔商略天生脸皮奇厚，难免也觉得有些尴尬，吱吱唔唔道：“这些都是规矩，流程，就走个形式。” 苏妄虽然报了个延平府人士，六扇门也不能说啥信啥。似他这般忽然冒出来的高手，最是让人怀疑，因此才将他扔进了局势不明的长乐坊中搅上一搅，顺便过滤过滤，看看能不能渗出什么渣滓。 “现在可有结果了？”虽不至于动怒，但苏妄心里也有一点不舒服。 崔商略含含糊糊地道：“大致清楚了。” 崔商略不愿再做说明，苏妄知道这是依旧对自己有着怀疑，除非他能将功法、来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只怕，以上才是六扇门最终决定授予捕风捕头的主要原因，既舍不得放弃苏妄的战力，又不能放心任用。 摇了摇头，苏妄不在计较这些末节，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崔捕头是否漏了义庄的全伯？” 此次长乐坊之行，苏妄心中有两个遗憾。 一是大意之下，放走了单婉晶。 虽说第二日，樊大小姐还真回来了，不是从府外，二是从自己闺房里走出来的。 在樊亦芝的印象里，她一直就没出过门，只是寝睡了一晚，第二日就被告知已过去了一月有余，差点没崩溃了。 却让苏妄倍感郁闷。 二是义庄内人去楼空，不知是否是陈全小心谨慎之故，待苏妄他们搜查了义庄，最终只收获一间满是枯骨的暗室。 崔商略似乎谈性不高，不愿多说，应付着：“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话虽简单，却让苏妄品出了三分味道，那便是六扇门对各大门阀、宗派的态度。 对待各大势力，只要不是与朝廷作对的，就采取安抚、结好的策略，尽量不干涉其宗门内务。 除非大奸大恶，又或惹得天怒人怨，否则，各家宗门偶尔出现的毒瘤就由他们各家自行处理了。如陈全这样恶名不显，又因桃花岛一脉一向护短的名声，犯了错也只能他们自己惩罚，六扇门便奉行坚决不参与其中的原则。 江湖势大绝非虚言，以六扇门举国朝之力，依然谨小慎微，无法做到震慑神州，号令天下，就是因为缺少顶尖战力的坐镇。 这般话题太过沉重，崔商略忠于六扇门，自是不愿自曝其短。 “好了，正事说完，崔捕头是否能与苏某说说私事。”翻过前话，苏妄忽然站了起来，贴近崔商略，眼含精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你，你要干什么，崔某跟你可没有私事可说。”崔商略骇了一大跳，连忙蹦得老远，目光警惕而审视，仿佛终于看到了苏妄的某些不良嗜好。 “切，你这是什么表情。”苏妄不屑的撇撇嘴，翻出手掌道：“拿来！” “拿什么？”崔商略有些不明所以，摸着脑袋傻乎乎的。 “自然是苏某这次出任务的差旅费。” “什么？你就一见习人员，还想要差旅费！”崔商略仿佛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脸色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见习人员不是人啊？废话少说，拿来！” “你怎么知道的？”崔商略见骗不过苏妄，神色恹恹的，仿佛是割了他的肉一样。 “嘁，好像多隐蔽似的，想要马儿跑，哪有不让马吃草的。”苏妄再次翻了个白眼，翻看着崔商略递过来的一块金章，看着倒挺像官印的，底下刻着半面古里古怪的图形。 “不懂了吧，不懂就让崔某告诉你。”崔商略又嘚瑟了起来，见苏妄连瞪了几眼，这才解释道：“这是六扇门内部专用金章，每一捕头的图形都不一样，另一半图形在六扇门内有备案。你可以凭此在州郡以上的大城领取每月的俸禄，当然也可以积攒起来，交换内部的珍稀资源。” “那都有什么啊？”苏妄对银子的要求并不高，但崔商略所言的珍稀资源就有些兴趣了。 “功法、丹药、天材地宝，只要你的俸禄够，甚至可以请动门内高手出手，接受委托，炼丹、炼器都行，乃至租用六扇门的神兵都可以。” “神兵？叫什么名字，有何功用？”苏妄对前面几项兴趣缺缺，却有些好奇六扇门的神兵是什么。 崔商略指着腰牌上的鬼脸道：“我六扇门的神兵有两件，其一乃阎神鬼面，能提升佩戴者的境界一层，这可是跨大境界提升，而不是小打小闹；其二……” 崔商略语气缓了缓，成功钓到苏妄的胃口，终于乐了出来，笑道：“其二，崔某也不太清楚。” 见苏妄要冲过来，崔商略才急忙补充着：“另外一件，只有等升了金牌捕头才会被告知，若非你也是银牌，崔某也不敢告诉你呢。” 苏妄好不容易才止住要暴揍他一顿的心思，咬着牙齿道：“那崔大捕头能否告知苏某，我一月的俸禄有多少？” “可不老少了，足足五十两银子呢，够一家三口吃上半年的，就比崔某少了一半而已。” “苏某再问，租用一次神兵要多少俸禄？” 苏妄的语气已经带着一丝危险，可惜，崔商略并没有听出来，他直愣愣的回道：“大约，十万两左右吧。” “那么，苏某最后要问了，崔捕头是否要贪墨苏某一半的俸禄，就如你刚才故意藏起苏某的金章一样？话说，苏某现在的俸禄是归你发放的吧？” “是啊，就是这样！”崔商略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才回神自己说了什么，两眼顿时瞪得爆圆。 “呵呵！” “呵呵？” 第2卷 翻倾 第43章 联络 古襄阳，城高巍巍，夯石为壁，一体玄黑，周三百六十六里，密布刀枪剑痕，充满苍茫浩瀚的气息，远远望着，仿佛一条盘卧大地的苍龙，那一道道的伤痕，就是一片片鳞甲。 然则，这些皆是陈年旧“疤”了。 十年前，倚天屠龙划隔天渊裂谷，不但阻拦了蒙元大军的前进步伐，也磨灭了古襄阳百万黎民的心气。 居安未必思危，至如今，又是半代人成长起来，却渐渐习惯了繁华太平的日子，习惯了将战火纷飞的过去当做演义故事，习惯了蒙元大营就在百里之外，虎视眈眈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些苏妄城门兵丁眼中的骄傲就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以古襄阳上等人高高自居，俯视外来人口的眼神。 虽然古襄阳的武备依然坚实，但承平已久，未经历过战火的他们，已变得有些目无余子，更忘记了古襄阳之所以被冠之以古，受世人尊崇，绝不仅仅因为历经了漫长岁月的缘故，而是那已被渐渐忘却的抗争精神。 “进城十文，坐骑双倍。”兵丁长戈一横，语气冷漠，来自于不耐。 周围的庄稼汉、山民、贩夫走卒、士子、豪商俱是习惯地看着这一幕：有人麻木，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有人偷笑，聪明如他，宁愿自己扛着，也没有拉来驴车；有人鄙夷，底气来源于特权。 众生而百态！ 苏妄默默叹息了一声，不知为谁，默默地交了份子钱，默默地走过，未惊起一丝波澜。 人流如织，苏妄如一滴被撒入河里的雨水，被裹挟着，一点点前进。 他这次出来，并没有穿着公服。 事机不密则害成，捕风捕头稽查的都是机要之事，历来身份隐秘，轻易不能示人，也就告别了公服。 想到临行时崔商略顶着两个乌青眼，一副恭送瘟神的模样，苏妄不由轻笑出来，郁闷之情稍稍缓解。 古襄阳苏妄是第一次来，并不识路，却不会迷路，只要他还是跟随着肩挑手抬各式山猎鱼获的细民们行走。 至于那些士子大夫之类的，苏妄这次可跟他们走不到一块儿。 耳中渐渐传来铺买之声，山南山北、俚语土话、粗犷尖锐，各式各样堆挤在一起，噪杂而轰鸣。 口鼻渐渐充斥刺激怪味，牲畜的檀馊、河鲜的鱼腥、鸡鸭的粪臭，相互混杂发酵，愈加古怪，就是再优秀的猎犬，进了这里也得抓狂。 苏妄知道，他快到了。 越过一片卖干货的集市，带着一身的腥味，苏妄走入一片空气中带着炙热气息的旧街，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汇成一片，杂乱、毫无规律，就好像一群不识乐谱的门外汉，强要吹奏着唢呐喇叭，弄出的噪音。 在一块落满黑灰的招牌下停步，看着上面缺了半边，将好端端一个“铁”字变成“失”字的牌匾，松开手上的缰绳，苏妄走了进去。 铁匠铺内没有客人，地上铺了一层铁锈，两侧的墙边靠着打造好的各式铁器，多是镰刀、锄头、爬犁、锅勺之类的，少数几样刀剑亦是灰扑扑的，毫无卖相可言。 铁匠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汉，头发枯黄，赤着上身，不甚高大，却很精壮，宽厚的身板上，一块块肌肉均匀而协调，充满了力量感，也不招呼客人，只管低头抡着锤子。 一蓬蓬火星猛然迸出，飞溅在各处，有的落在炉膛，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老汉身上，但已被他无视。 火星乍显乍消，再消再显，遵循着固定的节奏，顽强地仿佛能耗到天干地老。 暗红的火光照亮了老汉的脸庞，一缕缕汗水流淌而下，沿着筋骨顺流，渐渐干涸，却证明着万物终有终止之日，永远没有永恒。 苏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泛着因为欣赏而欣喜的光芒，欣赏老汉的辛勤，欣赏世间所有的劳动者，欣赏他们为这个世界作出的默默贡献。 “嗤！” 过了好一会，老汉终于将打好的镰刀插入一旁泛着黑光的水盆里，取过一张黑的看不清底色的汗巾，随意擦了擦，再套上一件乌黑的破羊袄，这才转过身来，道：“少侠所为何来，老汉这里可没有你要的东西？” “哦，那里不是么？”苏妄指着几把刀剑，示意自己可不瞎。 老汉怔了怔，道：“少侠看上这些了，但老汉可提前告诉你，本店是不退货的。” 这倒有趣，买卖还没开始，就先告诉客人质量不行了，却也是个实诚人。 “放心，某家只要数量，不要质量，不知贵店的东西怎么卖？” “铁刀一把三百二十文，铁剑一柄三百九十文。”老汉随口道来，显然，心中有数的很呢。 “为何铁剑比铁刀贵？” “剑要开双刃，费时费力，当然贵一些。”老汉已有些不耐了，觉得眼前这人是来消遣自己的。 “可是剑不是比刀省料么？”苏妄张口反驳着，眼中似笑非笑。 老汉一愣，仔细看了看苏妄，终于认真起来，道：“不知少侠要多少数目？” “刀要十把，剑要一打。” 两人都没在刀贱剑贵的问题上纠缠，似乎都不在意，又似乎故意不说。 “铁刀作价三千二百文，铁剑四千六百八十文，总计七千八百八十文，老汉做主给少侠个优惠，就算七千八百文好了。” “不能再优惠些？” “少侠要如何优惠？” “每把刀剑便宜五文钱就好，这样就能再省下三十文钱呢。”苏妄开心地算着账，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老汉斟酌了片刻，似乎不愿意再让价，又似乎不想放弃这单生意，终于咬牙道：“也罢，便依了少侠，不过少侠得先付一半定金才行。” “好！” “那便随老汉进来，老汉给你开个单子。” 穿过外堂，到了里屋，老汉关上门扉，转身就拜了下来，恭敬道：“见过捕头大人！” 说话间，老汉腰背微塌，两脚一前一后，与肩同宽，双抱的拳头拳隐隐对着苏妄心口，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成圆月形的弓箭。 苏妄也未迟疑，立刻取出自己的腰牌与金章，交给了老汉。 一番检查下来，老汉悄然收回架势，不似刚才恭敬暗藏戒备，再次见礼道：“原来是捕风捕头大人驾临，老钟头失礼了。” 苏妄收回腰牌，熟络道：“某家姓苏，老钟头不用大人大人的叫，就叫我小苏好了。” “不敢，不敢！” 原来，此间正是六扇门的一处暗桩，专责收集市井消息，同样也是诸多捕风捕头打探情报的联络点。 从苏妄进店，他们就一直在试探对方，其中对话并无暗语，真正的暗语在对铁器的数量要求和讨价还价上，直至确认了双方的关系。 古襄阳虽然也有六扇门衙门，但苏妄是捕风捕头，自然不能大咧咧的进去，便有了向老钟头这样的情报点，起居中联络之用。 说话间，老钟头又起开了墙角的暗格，取出一个蜡丸，交给了苏妄。 这枚蜡丸是六扇门用来传递消息的，分为两种。一种印刻着与捕风捕头所持金章一样的图形，乃是专人专责的任务；一种并无图案，是为通用任务或寻常任务，也可能是，到了生死存亡关头，需要动员所有力量的任务。 如苏妄此次接到的，就属第一种，是银牌捕风捕头每年必须完成的三件任务之一。 捏碎蜡丸，苏妄取出一张纸条，却只有三个字——巨鲸帮。 沉吟了片刻，苏妄眼光微转，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打量着似乎有些沉默慎言的老钟头。 他相信，眼神这个老汉绝非外表那么简单，定然是个玲珑八面的家伙，想要得到情报还要依仗他。 “老钟头，你可知巨鲸帮来历？” 老钟头点了点头，也未装模作样，直言：“巨鲸帮是黄河中上游的大帮派，把持秦、晋两州私盐商路，占河结寨，强设关卡，与各路豪杰并诸多绿林皆有往来，乃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帮主赵海，善使一对分水剑，为叩灵问心高手，手下三大当家，皆是通玄入照的一流人物。” 苏妄笑道：“既然是黄河流域帮派，那与古襄阳无关吧，老钟头何必卖关子？” 老钟头拱了拱手，又道：“大人想的不错，几日前巨鲸帮携三只大船编成的船队，渡过渭河，到了汉水，如今正停在汉津口，并于城内大肆招兵买马，其意未明。” “老钟头，你怕是还有未尽之言吧。”以上都是公之于众的消息，苏妄只要稍稍打听便能知晓，接下来的，才是正题。 老钟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巨鲸帮表面阵营中立，行事亦有章法，因此才会被各家各派容忍，实际却是魔门爪牙，更有线索指出，每年秦、晋两州皆有大量铁器从黄河北上，莫名消失。” 话说到这个程度，已不必多言，对任务苏妄已经了然，但他还是抱了一拳，道：“不知老钟头可有教我？” 这是要向他请计了。 老钟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老神在在道：“城内喇虎逞勇好斗，每日多有伤亡，大人可以关注一二。” “多谢老钟头！” “大人客气！” 第2卷 翻倾 第44章 三河、老四和五德 “赵老四，昨天是哥哥不对，不该低头躲闪，害得你吃了那一棍。这不，哥哥今日寻到了一个大买卖，立刻就想到你了。如何，哥哥仗义吧？” “唔，唔！” 只见一个小胡同里忽然走出了两个白褂黑裤的汉子，腰间紧紧束缚着一根黑带子，身材挺拔，倒也威猛，脚下的纳鞋却有些日子了，黑色的布料已浆洗成灰白。 两汉子甚是奇怪，天寒地冻的穿着单衣，冷不冷先不说，那两只裸露在外的臂膀却是最无辜的，明明已冻成青白，却因为主人的兀自逞强，硬是要装作已将铁布衫练得大成，才真真是可怜。 这副模样，已确定是街上的无赖喇虎无疑，最喜煽风点火，惹是生非，当然，还有调戏调戏姑娘家。 左右耐着寒风上街采买的小姑娘大婶们立刻骇得惊慌失措，挎着菜篮，衣袖掩面，连连躲闪，就跟一只只受惊的小兔和老母鸡似的。 至于谁是小兔，谁是老母鸡，自然见仁见智了。 “哈哈哈……”见着自己这副生人退避的气势，王三河高兴地哈哈大笑，回头想与赵老四众乐乐一番，脸色立时垮了下来。 王三河的样子倒是正常，浓眉大眼的，好歹有个人样。但赵老四头上却缠着好几十圈细布，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小半张脸能露出来偷偷气，几乎看不到人样了。 原来，昨日两个喇虎所属的小团伙在街头与人斗殴，两帮人打起来毫无章法，只能比勇斗狠，下手是绝不留情，什么招式卑鄙下流好使，就用什么招式。 王三河与赵老四从小一起偷鸡摸狗，难得培养了几分默契，靠得两人协力合作，同进同退，才将喇虎这个行业坚持了下来，而不是跟他们的其他弟兄一样，早早就退了役。 可惜，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昨日王三河一个失误，没挡住对方的攻击，危急时又忘了提醒赵老四一句，他自己倒是躲闪的飞快，却叫赵老四替他挨了一记本该打在他身上的四十斤熟铜棍。 那一棍子打下来，赵老四就再也没爬起来过，王三河只能背着他去求了街头包治百病的“神医”许五德。 可还别说，经过“神医”许五德的诊治，赵老四还真的“醒”了过来，就是脸上挨了一棍，不知伤到哪里，至今还不能说话，人还有些糊里糊涂的。 “也不知许老头的药管不管用，那个奸医，竟然敢向你我要钱，若是他的药不灵，哥哥回头就将许大夫的女儿抢来给老四你做婆娘。”不知是在宽慰赵老四，还是自己发了癔症，说到最后，王三河竟然傻乐了起来。 “可怜，可怜，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苏妄怜悯地看了王三河一眼，在他注意到之前，又低下了头。 赵老四自然不是原来那个赵老四了，早在替王三河挨了那一棍，赵老四就死地差不多，连气儿都整没了，就剩下一点点余温，只有王三河不肯相信。 许五德所为不过是为了骗取王三河的那点可怜积蓄罢了。 或许说，王三河原本是相信了的，但他却欺骗了自己，硬生生将自己搞得神经错乱，让自己以为赵老四没事。 如今的王三河，正处在疯狂与理智的边缘，看似清醒，已然疯癫的诡异状态。 否则，身为一个喇虎，用得着拿出最好的行头去拜会新大哥么？又不是去相亲。 如今伪装赵老四的却是要借喇虎名头混入巨鲸帮的苏妄，他以洞微见彻的移形缩骨之能改变了自己的体型样貌，成功骗过熟悉的人。 因为对两个喇虎间的事情不熟悉，便装出无法言语，并记忆混沌的情况，免得暴露行迹。 甚至王三河能知道巨鲸帮收人的消息，也是苏妄故意引导他从团伙里其他喇虎那里听到的。 一路以碾鸡赶狗的姿势横推了过去，到了街头，王三河甚是眼尖，一把拽出躲在人群中的猥琐老头——“神医”许五德。 “许老头，你看，我弟兄醒过来了，就是说话有些不利索，你再给看看如何？” 许五德先是以为王三河要找他麻烦，有些畏手畏脚的，待看清眼前跟个木乃伊似的人形自走生物是他“包扎”过的病人，立即换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隐者姿态。 如非他的两只衣袖因为沾满了各种油污而“略微”沉重了些，叫那寒风都带不起来飞，恐怕还真能唬一唬不明群众。 可惜，街坊们早已看透了他。 许五德有心想再骗一次，再一想王三河铁定一个铜板都拿不出，就不愿出力，应付着：“本神医出手，岂有第二回的道理，去休，去休，过两日就好。” “真的？” 王三河喜得眉开眼笑，一把推倒许五德，拉过“赵老四”转身就走，只将着老头推得当场扑街，当真是翻脸如翻书啊。 许五德却无心计较这些，因为他心中正想着一桩大买卖呢。 “昨日我到底用了几味药，分量几何，怎么能给忘记了呢？”许五德急得头上直冒汗，几个老实人见此还以为他摔伤了，就要过来搀扶。 “不行，得回家好好想想，若能想出，老许我那是要飞黄腾达啊。” 不及别人帮助，许五德一下蹦得老高，小腿踩得飞快，几乎蹬成了风火轮，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难怪他如此着急，要知道许五德身上类似治牛皮癣、治鸡眼、治痢疾、治头风的灵药是应有尽有，更有许多不知哪收集来的稀奇古怪偏方，保管能“对症下药”。 但昨天的情形有些急迫，一者着急兄弟性命，一者心急人凉透了，骗不到钱。死马当活马医下，许五德愣是不知自己用了多少种“灵药”，此刻当然要回去好好“思量”一番，看看能不能再鼓捣出来。 登上一艘喇虎弄来的渔船，出了西水门，沿着城中河逆流而上，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妄这一群喇虎才到了襄水与汉水交接之地，汉津口。 汉津口，处襄阳之南，与襄水相连，此地烟波十里，视野广阔，入目之中但见白茫茫的一片天水之光，水阔天高，鱼跃鸟飞，竟有种直面大海的感觉，天与地的界限已然模糊。 这般冲要之地，历来是兵家必争，在汉津口不远，古襄阳的水师营寨正好坐落于此，透过薄薄的水雾，依稀能看见一艘艘银灿灿的艨艟巨舰，一字排开，仿佛一座座接壤的银色山峰，似乎融入了水，有似乎融入了天，实难叫人分辨清楚。 可惜，水师军势如此盛隆，却少有出动的时候，便是十年前蒙元从古襄阳北边攻打之时，水师亦是作为古襄阳失守之后的第二道防线存在，如今愈见衰微，常备兵力已不足当年的十一。 汉津口上已停了不少的商船，此时又是一天中的繁忙时候。 渡口上纤夫拉着巨大的缆绳，喊着号子，将一艘艘商船拉了过来停泊；一名名脚夫仿佛一只只蚂蚁，不知疲倦地往返商船与岸上，将一件又一件物件担出来，又将一件又一件本地物产抬进去。 渡口繁忙，一群喇虎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匆忙就靠了岸，又急忙登上，往下游跑去，也不管渔船是否会被税吏们收走。 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到底不心疼。 在王三河的帮助下，苏妄爬上渡口，却见下游三百步左右的河道内停着三艘硬帆大船，离岸大约十丈，船也长十丈，宽三丈，桅高与身同长，两侧开着三十几个小窗，探出一只只船桨。 在大船之上，不时便能见到一些绑着红巾，挎着大刀的弟子走动，一队队井然有序，依循固定的轨迹，行走间竟带着军伍的杀伐之气。 “好厉害的巨鲸帮！”窥一斑而见全豹，虽然只是初见巨鲸帮，但苏妄亦知道，它可简单不了。 如巨鲸帮的大船，满载之下，至少能载三百甲士，三艘大船便是一千人。都说人一上千，彻底连天，一千人的队伍无论是经过那个州府，哪怕未有敌意，也没有敢小觑它的人。 但更让苏妄吃惊的是巨鲸帮的克制。 是的，克制，这种现象出现在以水匪居多的巨鲸帮中尤为让人惊讶。 巨鲸帮是绿林出生，其拦河结寨，强设关卡，干的就是没本的买卖。在苏妄的印象中本来是一副毫无纪律，自由散漫，乃至肆无忌惮的形象，最多讲讲江湖义气，却也任性妄为。 可是巨鲸帮严格的军纪，却颠覆了苏妄的认识，此乃其一。 其二，这种克制不仅对己，同时也对外。 巨鲸帮将大船停在渡口下游，并未强渡口，已是一种退避示好的行为，使来往汉津口的商船未受影响，避免了树敌过多。 要知各家商船与门阀帮派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因此才能保持商路亨通。 巨鲸帮率众而来，坐拥偌大实力，却能忍得住暴躁，不以强龙之姿强压地头蛇，更是其内部纪律严明的另一个佐证。 难怪巨鲸帮初来乍到，意图未显，六扇门就急急地要追查对方到底因何而来，说穿了，其实是六扇门忌惮巨鲸帮的势力。 “这任务，怕是不好做啊？” 第2卷 翻倾 第45章 有文化味儿的流氓 “各人都站好了，五人一排，不要乱，不许闹，敢多说一句，就滚回去。” 聚集汉津口的喇虎远不止苏妄一行，在他们之前，就已来了几十人，之后又有三五波，差不多有一百之数时，一个面色阴鸷，目光凶戾的中年男带着十来名伍刀斧手将众喇虎围了起来。 众喇虎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虽然人数众多，却未有敢出头的，推搡拥挤着，十几个呼吸时间就排好了队伍，各个昂首挺胸，仿佛即将受阅的猛士。 当然，那是忽视了最前排几个双腿打抖的倒霉蛋的前提下。 待众人站定，以为中年人是能做主的，他却向旁边退去，一个横生赘肉，身材不过五尺的肉墩带着一只巨犬走了出来。 这巨犬生得好生凶恶，身高四尺有余，好似一只小牛犊，皮毛乌黑亮泽，宛若绸缎，在那之下，是一块块坚石般的肌肉，隆起、鼓动，充满了爆炸的力量感，最让人尤为震骇的是，巨犬红色眼睛里的凶光。 那是是众人于无物，将众多喇虎视为鱼肉的眼神。 一滴滴唌水从巨犬口边流下，腥臭而恶心，一根根獠牙和利爪，尖锐而夸张。仿佛它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咽喉，撕碎他们的皮膜，将他们的血肉嚼碎，吞下去！ 恶犬如此，主人也不差，五尺丁虽然样貌鄙陋，但身上的凶煞气息半点不少。 一对绿豆王八眼散发着碧幽幽的眼光，仿若两点鬼火，周身三尺凝结出一片灰白的薄雾，那是杀气混合怨气，以秘法炼制而成。 单就这一点，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只怕不下千数。 这一人一狗，几乎称得上凶煞滔天，诸多喇虎虽然自谓凶狠，但对上了这样一对真正的凶狠角色，腿脚都快软了。 “咕，咕噜！”口水吞咽之声接二连三响起，清晰而不绝，却无人笑话，也无人敢笑出声来。 “狗王，劳烦您老人家了。”阴鸷的中年男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即便如此，眼光依然带着凶色，就好似天生如此。 “嗯！”五尺丁显然有些自傲，随意挥了挥手，嘴里咕噜嗤嗤的低吼了两声，就不在注意场中。 巨犬侧头看着主人，尖耳抖动了几下，好似得到了某个命令，缓缓地走向喇虎，趾爪轻轻放下，肌肉仿佛波涛般起伏，它轻轻嗅着鼻子，轻蔑却郑重地从每一位喇虎身前走过，仿佛正在寻找什么。 虽然不知巨犬在做什么，却不妨众喇虎惊骇的面色发白，尤其是一小部分被巨犬多嗅了几口味道的，差点没被吓尿了。 及至巨犬到了苏妄身前，他立刻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精神波动似乎要混入自身的气息，奇诡而凶残。 武者的气息是一种大而广之的概念，包含了多种信息，既包括了真力、气血等实质能量的波动，也囊括了灵魂、脑波、意念等虚无意识的波动。 可以说，每个人的气息都因人而异，既是先天所出，也是后天所成，各不相同，绝无二般，就如世上没有相同的树叶一样，也绝难找到气息完全一样的第二人。 再是高明的伪装者，也只能模仿真力波动，强行覆盖其他的波动，骗骗浅薄之人是屡试不爽，但对上了方家，只能贻笑大方。 境界高远者不仅能通过气息识人辨认，更能以气息为引，跟踪、追杀、定位，行使诸般手段。 苏妄没看错的话，这是巨犬却有通过气息分辨敌我，揣测人心的异能，也算是一种灵物。 “可惜，却没跟对人！” 苏妄默默叹息了一声，收摄诸般心念，运转无极功法，再演变出惧怕、震惊等念头，气血、真力、意念波动仿佛坠入了混沌，藏之深之又深，成功将巨犬骗过。 他这边没事，站在他身旁的王三河却差点出了岔子。 不知是否因为王三河的心神出了问题，这群喇虎中，竟然只有他是没生过害怕的念头，不禁让巨犬多停留了半晌，龇着牙咆哮了一声。 “汪！” 犬吠低沉，声波却轰隆，好似大金钹在耳边轰击，震得左右十几人头脑一片空白，声波席卷，空气猛然炸开，荡起一圈尘土，将众喇虎门掀翻了出去。 这般动静，竟然控制在方圆五丈内，站在外围的刀斧手无一人遭了秧。 一只恶犬，亦有如斯高深的境界。 “嗯？” 两声轻咦，狗王与中年男都瞪了过来，两对目光宛似两双钢刀，从喇虎身上刮过。有些许不同，却同样凶暴的气息直接镇压下来，将在场的百十来人全都压在了地上。 “锵锵锵锵……” 不待狗王他们吩咐，十几名刀斧手俱拔出大刀，刀锋斜指，钢刀如簇，冷冰而无情，就如他们的脸色一样，严肃而冰寒，只待令下，能在茶盏的时间内将上百喇虎剁成碎肉。 “吼，吼！呼噜，呼噜！” 狗王与巨犬交流片刻，嘴唇轻动，聚声为束传入中年男耳中，两人这才放下戒备。 “重新站好了，忒多废事。” 在中年男风吩咐下，众刀斧手再次将喇虎赶在一起，又将几个神智不清的拖拽出来，直接扔出人群，也不管其他。 亲历这般威势，众喇虎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敢咋呼不满，王三河更是满脸的惊骇，好在他双耳暂时失聪，还没回过神来，如非如此，只怕要癫骇地乱蹿了，然后被乱刀剁碎，化作河滩蓬草的一堆肥料。 唯有巨犬好似很满意这幕场景，咧着大嘴，恶形恶相的走过所有喇虎，这场示威多过排查的活动才结束。 “厉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狗王已很不耐，稍稍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留下面目阴鸷的厉眼用凶戾的眼神看着喇虎。 “原来这人就是厉眼。” 厉眼是巨鲸帮的三大当家之一，排名最末，绝技是凶神煞眼，能削敌胆气，坏敌意志，使敌肝胆俱裂而亡，通玄入彻之下无有不中，成名之战是一眼吓破三十三名榆林水寇的胆囊，可谓凶名在外。 此人苏妄是知道的，这是来此之前做得功课，却不知怎的冒出个狗王来。 且看厉眼的态度，狗王的本事是犹在他之上的。 “最讨厌你们这些忽然冒出来的高手了？”苏妄默默哀怨了一句，只觉通关难度系数陡增。 众喇虎此时才后悔好端端的街头耍凶的饭碗不要，硬要加入什么大门派，如今倒好，差点吓得胆破心惊，不知下面还有什么等着他们呢。 眼见狗王离开，厉眼这才放开身上的气息，一股不可名不可言的戾气弥漫开来，冷冽、凶戾、残暴，仿佛诸世最恶，不由让喇虎们想到心中最恐惧的事物，各个面色煞白，亡魂大冒，冷汗湿透了衣裳。 “你们想成为人上人么，想要将欺辱过你们的人踩在脚底么，将要享受哪些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东西么，美人、美酒、权势、金钱、地位，只要加入巨鲸帮，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那么，一切自然都是有的。” 厉眼的声音仿若魔鬼的诱惑，勾人魂魄，沉浸在各自恐惧深渊的喇虎们仿佛看见了从天堂垂降下来的缆绳，那另一头，不仅有着他们幻想的一切，更有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他们迫不及待的抓住，爬了上来。 “吾等愿入巨鲸帮，誓死追随，若违此言，天诛地灭！”一众喇虎不由自主的喊了起来，声嘶力竭，却异样的的亢奋。 厉眼满意地点点头，潇洒而去，身后的喇虎依然亢奋着。 “好厉害的移魂之术。” 正所谓一样人百般心，就算再卑微无耻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即使这个追求可能微不足道。 喇虎即便加入了巨鲸帮，再是忠诚，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便为巨鲸帮的统治埋下了隐患。 因此，巨鲸帮不需要这种追求，它只要一个声音——它自己的声音。 喇虎的表现，俱是厉眼的诱导，先以凶戾意志压迫、摧残了精神，使他们失去了自我追求，再以前途、功名、权势利诱，为他们塑造一个追求，而要实现这个追求，必须在在巨鲸帮的领导下。 “这已是洗脑了！” 看着周围亦有几分兴奋起来的刀斧手们，苏妄猜测，他所见的还只是最低级级别，一旦加入巨鲸帮，类似的洗脑还会有许多回，以确保最终的“忠诚”。 更让苏妄担心的是，巨鲸帮的组织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 先是以狗王的异能分辨敌我，排除外敌间客，再以厉眼蛊惑人心，洗脑催眠，一套套流程下来，有条不紊，从容而熟练，定然已形成了成熟的制式章程。 都说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流氓，巨鲸帮是比流氓更加有组织纪律的团体，其威胁程度，比之流氓更可怕十倍、百倍。 “嗯？” 苏妄忽然感觉有人用手肘顶了自己一下，微微侧目，正好看见口中狂热高呼的王三河偷偷挤了挤眼神。 “你个神经病人反倒最正常，这算不算众人皆醉我独醒？” 第2卷 翻倾 第46章 小鸡偷酒 月光如纱，宁寂无声，默默为天地披上了一层白衣。万籁俱静，天地犹如娇羞不胜的姑娘，静静回应着月光的这一片温柔。 “咔嚓，咔嚓～～” 皮靴踏破冰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旖旎，但见一队背刀束甲的刀斧手沿着河滩，从西岸走了过来，寒冷的刀锋划破了月色，反射着错乱的刀光，肆意而无情地切割着月光的温柔。 待刀斧手走过，营房里忽然飞出一道幻影，踩着月光，点着白霜，自然而然地融入夜色，蓦地消失，只有他飞身将起的那个刹那，才稍稍露出了一点行迹。 风声不起，月光不动，两个起落之后，幻影到了河边，也不停留，脚步滑移，瞬间在河面滑过，扑入大船阴影，未惊起一丝波澜。 又一队刀斧手从东岸走来，踏着固定的节奏，凝神而专注，却不知就在片刻，有一人躲过了他们的巡视，上了大船。 刀斧手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岸上的营房，住在营房里的喇虎们也未入得他们的眼，他们保护的是，住在大船上的巨鲸帮高层。 巨鲸帮组织严密，虽然喇虎已经初步被排除嫌疑之外，但想要获得他们的信任，还差得远咧。 无论是最早出现了狗王与厉眼，又或后来出来整训他们的利刀堂堂主刀煞，在入夜之后，都不在岸上停留，小心谨慎的紧。 好在他们集中在一起，也方便了苏妄的排查。 翻到船身另一侧，苏妄如壁虎游墙，贴着船面游了上去，也不管船上负责守卫的几个弟子，两手一搭，大咧咧地就翻了上去。 而他们，竟然瞧都未瞧一眼。 难不成，苏妄早已买通了他们？ 事实自然不是如此，其实是苏妄取了个巧，利用几人视觉中的共同盲点，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蹿上去的。 巨鲸帮确实有古怪，哪有听说抢地盘时安心窝在一旁的搞建设的？那可不是绿林帮派的作为，而是土工瓦匠的手艺。 但若非来抢地盘的，难不成巨鲸帮是看上了古襄阳的人杰风土，特地来吸收点人气灵性，那可真真是笑话，还是能笑掉众多武林大豪门牙的那种。 苏妄可不相信巨鲸帮要在训练好众喇虎以后，才敢发动攻势，那样的巨鲸帮太过胆小怕事，实不足为虑，早已被人赶出了黄河流域，哪有现在天下一流帮派的威风。 越是如此，越发古怪，难怪当日老钟头道了一句其意不明。 巨鲸帮的防守虽然严密，却未必防得住苏妄，不过两炷香时间，他就检查完甲板与上层船舱两处，往最后的底层而去。 “可惜，时间有些不够了。”苏妄加紧脚步，仿若一道幽灵，贴在走廊上方，从几个守卫弟子的头上“飞”了过去。 巨鲸帮的大船有三艘，这艘是他初定的目标，但他并没有一艘艘检查过去的时间。因为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只小队会到各营房内巡查，若是发现“走丢了”他苏某人，今夜的行动就要曝光，由不得他不加紧时间。 底层船舱不如上层的客房那么整洁，两侧是狭长的舱室，横七竖八地躺着疲惫的船工，脚臭味、汗臭味、食物的酸腐味、个别人不甚讲究的屎溺味等等，充斥混杂着，几乎产生了质的变化，可别提多难闻了。 不小心呼吸了一口，让内外通透、五感特别灵敏的他，差点憋晕在当场。若是有选择，苏妄是宁愿找拼无不穿肠散尝尝，也不愿再闻到这种味道。 几乎都不带看第二眼的，苏妄在这两处一掠而过，慌忙“逃离”。 接下来的几处隔间倒不是很“别致”，却也有让苏妄麻爪的地方，这里堆积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既有绫罗绸缎、古玩金器等珍品，想来是用来买通古襄阳的官场，也有皮甲、军器、刀剑等军械物资，以巨鲸帮的出身倒不意外，更堆积了许多粮草蔬果，看来巨鲸帮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难道我的运气这么差，不是这艘船上。”摸了摸下巴，苏妄不由有些郁闷。 一缕指风忽然飞来，苏妄咻忽一闪，避开腰带被切断的命运，脸色顿时不愉起来，责怪道：“阁下难道不知道，男人的腰也是碰不得的。” 横梁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讲究的男人，讲究的不是他那身镶着金丝的紫色华袍，也不是那腰间那块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玉佩，而是一对胡子，打理地好似眉毛一样的胡子。 这人是——陆小凤。 江湖中能接近苏妄一丈之内，而不被他发觉，又有这么一对讲究胡子的男人，只能是陆小凤。 “哦，你知道我？”陆小凤撇着嘴，就好似挑动着眉毛，这样的男人实在有趣极了。 苏妄不出意外的笑了起来，回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好管闲事陆小凤么，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竟不知江湖中是如此评价陆某了。”陆小凤做恍然大悟状，转而又道：“那么阁下呢，偷偷摸摸，亦或行事猥琐？” “这个笑话不好笑！”苏妄脸色沉了下来。 “但我觉得挺好笑的。”陆小凤依旧撇着他的胡子，看起来就有些可恶了。 “是么？” 话音才落，苏妄已跃到半空，并指为剑，若疾光一闪，转念之间就已到了陆小凤的眼前。 但陆小凤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与不屑，骄傲是必然的，不屑的却是苏妄已知道他的名声，却敢小觑灵犀一指的威力。 迄今为止，江湖中还没有他夹不住的东西！ “咔！” 两指蓦然一夹，仿佛两柄神兵交击，发出金铁交鸣之音，但陆小凤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连带那讲究的胡子也微微翘起，似乎有些不解，不解志在必得的一击怎么会夹空了。 “如何？”苏妄看着微微有些发红的手指，心中惊叹，面上却不动声色。 刚才那一击，苏妄故意要试试灵犀一指的威力，对这般绝技他也好奇的很，有心试无意，先机在握，成功不是很意外。 犹是如此，退避时他依然被灵犀一指的指力划伤了皮肤。 常人如若遇到灵犀一指，或是急退，或是强自进击，苏妄的剑指却反其道而行，在陆小凤发动反击时，划了一个圆弧，自带回归轨迹，因此显得从容。 一划一收之间，剑指只移动了分毫，几若重叠，才没被陆小凤看出来。 但苏妄知道，这般技巧也只能骗他一时。 果然，花了几个呼吸时间思考，陆小凤眼中闪过恍然之色，笑道：“确实不错，陆某现在该称你为略有本事了。” “就不能再高些？”苏妄也学着他的样儿，挑着眉头。 “不能！”陆小凤斩钉截铁道。 “为何？”苏妄相信，陆小凤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更不是输不得的人。 “因为，你没有将姓名告诉陆某，而陆某的姓名却被你知道了。”陆小凤笑得直打跌，几乎趴在了横梁上，也不管褶皱了一身华袍。 显然，能调戏苏妄对他而言可是一件乐事呢。 “可是，你也没将姓名告诉我啊，是我自己猜到的好不？”苏妄苏妄神情多少有些无辜。 “陆某就这样了，你待如何？”陆小凤耍起来了无赖。 “难怪人家叫你陆小鸡了。”苏妄嘀咕着，也不搭理他，兀自寻找起线索来。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么？” 陆小凤双臂一展，仿若凤凰高扬，展翅欲飞，不闻风声，不觉风动，瞬息移形换位，已到了苏妄身边，形骸依然放浪不羁，却俨然带上了一丝高贵圣洁的气息。 这一手，名叫凤舞九天。 或许说，陆小凤是故意卖弄这身轻功，证明他品性高洁，所谓陆小鸡之语，绝对是对手的恶意中伤。 陆小凤任气、好侠、重情，表面上对许多事漫不经心，实际对很上心。他有许多朋友，也极其珍视朋友，为朋友可以牺牲自己，虽然他也有懒散、贪花、好酒的毛病，但苏妄愿意交这个朋友，也希望能交上这个朋友。 而交朋友有许多办法，有人以志趣相投，有人能化敌成友，有人，天生就是朋友。 苏妄先天上与陆小凤搭不上八竿子的亲戚关系，不是他远房表弟，连沾衣带水的老乡情都没有，也不想与陆小凤成为敌人，那样却太费劲了些，只能在志趣上寻找共同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好酒这一项能勉强及格。 可惜，此地无有好酒，又只能夭折。 既然此路不通，不若反其道而行，如今看来，效果还是有些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见着苏妄不理自己，陆小凤略感失落，不由开了话头。 “我想着，这里或许有账簿、密信之类的。”苏妄也不瞒他，直言不讳，更不怕他告密。 “嘁！”陆小凤嗤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嫌弃苏妄的智商，用着一种充满优越感的语气道：“这里可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若想，只能到上面去试试。” “那还要你废话！”苏妄腹诽了一句，不满问道：“那你又来干嘛？” “听闻巨鲸帮花了极大的代价，从醉仙楼买了三坛二百年份的汾酒，要送给古襄阳城守吕文德，那三坛汾酒可是醉仙楼的镇店之宝，常人想喝上一口都是奢望……” “所以你来了！”苏妄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白眼连翻。 第2卷 翻倾 第47章 你说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做贼做到理直气壮的程度，倒也难得，至少苏妄为找点东西，胆气可真没他足呢！ 陆小凤就是陆小凤，行事飒然，别于世人，处处彰显其独特的个性，苏妄相信，他不是在说谎。 “可惜，你没找对船！”苏妄耸耸肩，取笑陆小凤没眼力。 船舱里虽也藏着些许珍品，但在两人眼中，与烂砖废泥无异。非我所愿，便是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亦是粪土！ “你不也没找对么？”陆小凤反唇相讥，不想输了面上的气场，眼光滴溜溜一转，突然大呼小叫起来：“陆某先时还奇怪着呢，以为遇上了同行，原来，你是……嘿嘿！” 陆小凤拈着讲究的胡子，眸中微光湛湛，俨然看破了苏妄的身份的样子。 苏妄不认为陆小凤实在故弄玄虚，这样的陆小凤才配得起他的评价，才能让他甘心结交。 “所以你当时想着要捉弄我，好让我知难而退？”苏妄点破了陆小凤突然袭击的目的，好叫陆某人知道，想要在智商上压他一头，别想这么容易。 “就讨厌你们这些捕风捉影者，身份藏着掖着，最怕被人知道。”陆小凤嘟囔着，述说着不满。 此时苏妄依然做着喇虎的打扮，脸上也是赵老四的样貌，但陆小凤可不信，区区一个喇虎会有这样高明的身手，若不然，拿不下苏妄的他，岂不是很跌份儿？ “是啊，某家是捕风捉影，你却是好管闲事，咱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苏妄拍了拍手上的细灰，站起身来，对这艘船已死了心。 陆小凤看出了他的身份，苏妄又何曾没看透他的来意？ 就陆小凤所言，他是为了几坛好酒而来，苏妄相信这话，但目的绝不仅仅如此，否则，他便不是好管闲事陆小凤。 “你要走？” “难不成你想请宵夜？” “这倒不是，不过你身为公门中人，怎么能撒手不管呢？”陆小凤一副痛心疾首，似乎看错了苏妄的样子。 演的倒挺真！ 苏妄心中轻笑，反问道：“若事情办得太快，岂不是很没难度，显示不出某家的水平？” 语毕，舱室內已没了他的身形，唯有空气缓缓流动，填补着忽然空出的空间。 这般身法，已不比凤舞九天差。 “倒是个有趣的人物？”陆小凤摸着胡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苏妄最后这一手，却是向他发出了挑战：今夜无果，下次再来！ 反正陆小凤的好酒不也没找到么？ 简陋的营房大通铺中，看着仿佛与临走时叠出的人型一模一样的被子，苏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无声之中钻了进去，闭上了眼睛。 这被子却是被人动过了，又被细心的整理好，能有这般心思，发现了却不告发，只能是睡在苏妄身边，精神癫乱却又诡异理智的……王三河！ “你到底是癫是醒呢？” 营房简陋，虽是新建，但用工粗糙，凌冽的寒风不时从墙角、门缝、窗沿钻进来，嗤嗤吹动着，仿佛有一只恶兽正在门外等待着他们，呼呼地喘着重气。 二十来个喇虎卷缩着身子，用棉被紧紧包裹着自己，偶尔伸缩，仿若一条条蚕虫。 寅时刚过，破锣般的大嗓门就将众喇虎喊了起来，两个粗鲁的巨鲸帮弟子一脚踹开房门，一人掀被子，一人端水盆，但有一丝迟缓，能皲裂肌肤的冰水就泼了下来，半点情面也不给。 一阵石锁膂力操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在众喇虎筋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到了后背，一个精悍、冷峻的男子才现身出来。 这是负责整训他们的利刀堂堂主——刀煞，不苟言笑，个头不高，喜穿黑衣，狭长的眼睛如同两把柳叶刀，时刻给人危险的感觉，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一个人就是一把刀。 刀煞名刀煞，自然是用刀的，但苏妄好奇的是，他的刀，在哪？ 或许他已自信到，这里没有人能逼他出刀。 “今日我与大家说一件事，你们注意听了，我只讲一遍。”刀煞的声音与他的名字相符，冷冰冰的，好似没有感情。 众喇虎不禁竖起耳朵，全神贯注起来，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刀煞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冷漠地说道：“我巨鲸帮不收废物，从今日开始，每日训练强度加倍，能熬得过去的，以后就是自己人，撑不下去的，哪里来滚哪里去。” 刀煞的话立时引来众喇虎不满，虽摄于他的威势，不敢议论，但人群中依然爆发了一阵嗡嗡之鸣。 要知道身体强度的提升可无法一蹴而就，昨日初来时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旁的莫说，单就石锁就有八十斤，一举就要两个时辰，喇虎中稍微精壮些的，也只会一些粗陋的练气把式，一天整训下来，累得是倒头就睡，根本顾不上别的。 此时听说强度加倍，那还了得，几个脾气愣的，当场就横眉怒眼起来，若非周围依然围着十几名刀斧手，只怕就要闹将起来。 “当然，我巨鲸帮亦不会强人所难，今日上午的训练暂停，用饭之后，各人都集中到营房内，由我巨鲸帮专门人员为尔等讲解初级的内功心法。记住，只要能练出内劲，就可以加入巨鲸帮。” 刀煞挥挥手就离开了，几个弟子推着两辆小车驶了过来，车上各放着两只铁桶，一辆盛米粥，一辆载着馍馍，肆意散发食物淡淡的香甜气味，勾人馋虫。 但喇虎们已忘记了自己可怜的肚皮，爆发了热烈的讨论。 “我没听错吧，那是内功心法？” “果然，老子来巨鲸帮就是对的，竟然还有附送内功心法。” “哼哼，待老子打通全身经脉，气运周天之后，一定要打回神鹤门，他姥姥的，竟敢要老子上缴保护费……” 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激动感慨，有人臆想连连，不论如何，这一刻，众喇虎几乎都信了巨鲸帮。 为什么不信呢？ 巨鲸帮乃江湖一流势力，手下帮众过万，称霸晋、秦二州八百里河域，帮内高手众多，明面上的一流人物就超过了四个，岂会窥视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喇虎？ 而喇虎们又有什么值得巨鲸帮窥视？ 他们只是一群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闲汉、渣滓，或许能在平民老百姓面前逞逞威风，但那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可怜又低贱的自卑心而已。 或许说，昨日厉眼的蛊惑之下，还有少数心志强大的喇虎对巨鲸帮的承诺将信将疑，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反正喇虎无家无业，多是孑然一身，到哪里混饭吃都可以。 但他们今天完全信了！ “都嚷什么，赶紧给老子过来装饭，吃完回营，不想在这过的，趁早滚蛋！”依然是早上叫他们起来的那个粗鲁大汉，咆哮嘶吼，大嗓门对着喇虎，唾沫乱喷。 这番凶恶的表情，在喇虎们看来却忽然显得亲切了，有些气量狭小的喇虎，更将因早起不满，发誓以后要找回场子的誓言丢了个一干二净。 “哥哥勿恼，小弟知错，以后有什么事情但请哥哥吩咐，小弟绝无二话，还请哥哥多多提携！”几个精明些的喇虎立时围到大汉身边，溜须拍马起来。 “算你小子识相，小子，老子现在就有任务交待尔等，你们几个就代我将早饭分了吧。”大汉照单全收，一点也不客气，更开始指使起几人。 “是，哥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喇虎们趾高气扬的结果锅勺，对着其他人呼喝起来：“都给老子快点，谁敢拖拉一下，立马滚蛋。” 这副样儿，好似他手持的不是锅勺，而是指挥万军的令旗，甚是耀武扬威。 却是有意无意将自己划出了喇虎的群体，俨然以巨鲸帮帮众自居，其见风使舵之能确实值得称赞。 喇虎们都是桀骜的主，哪会甘心被人压了下去，虽然老实排起了队，怒目而视的却不在少数。 无形间，喇虎的阵营已被分割的四分五裂，本就心力不齐的他们，又将起一场内乱。 唯有大汉等几名“真”巨鲸帮帮众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就仿佛，看一场……猴戏。 “真有那么便宜的事么？”看着这种因为内功心法而狂喜狂怒的喇虎，苏妄心中沉重。 世间并非没有真正的悲悯圣人，却从没有人想过全民皆武，人人成龙的大愿，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若人人都有功练，人人都能成龙，这方世界又如何负担的起？ 世界的资源总是有限的，而人的索取是无限的，就算只是公布最基础、最浅陋的初级功法，但那之后呢？ 那之后，已经拥有初级功法的人，又会滋生不满，再生欲念，想要获得更多。 便是再次满足了这次索取，亦只会使欲念沟壑越来越深，越来越难填满，终有一天，将搭送整个世界。 世界又何其无辜？天生万物既养人，最终却要因为人的无尽索取而灭亡！ 就算巨鲸帮真的做到大公无私，可又如何处理众人资质不一的问题，如何保证被淘汰下去的喇虎不将此事抖落出去，如何面对其他势力的讨伐？ 因此，苏妄对巨鲸帮要公开内功心法，是半个字也不信！ 第2卷 翻倾 第48章 月下河滩的两个男人 夜阑珊，独坐空闺，倚阙长望，待忆旧时光。 今夜的月色并不清晰，三俩片朦胧的云气若有若无地遮掩着月光，仿若美人垂泪的眸光，哀怜、凄婉，勾连着悲伤的回忆。 月光之下，两道似有似无的影子迅速跃上甲板，咻忽间又到了桅杆顶端，下一瞬间，已踏波而去，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飒然而无形。 几个须臾，陆小凤大氅飞扬，越过了宽余二十里的汉水，了无声息的落在河岸，脚尖轻点，卸去了疾驰的动能，倏然转头，看向与他一同落地的苏妄，脸上带上了笑容。 这一夜，他换了一身宝蓝的布衫，亦多了一领深蓝的大氅，依然讲究、华贵，就如他好享乐的名声一样。 “你这家伙，身法怎么与陆某这般相似，莫不是偷学的吧？” 苏妄也笑了起来，学着他的话儿，道：“你这家伙，真真小心眼，不过是比你早落地了瞬间，何必损我？” 陆小凤嘴角一撇，好似扬起了四条眉毛，道：“你确定？陆某怎么记得是我先落地的？” 看着陆小凤忽起的顽童脾气，苏妄心中偷笑，却不敢与他太过较真，转而看向停靠对岸的只剩模糊小点的三只大船，轻声道：“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不虚此行！” 陆小凤掀开大氅，从后腰上拿出古色古香，却不过一掌大小的小酒蛊，递了一个过来。 能让陆小凤奉上心爱的东西，苏妄心中亦有些小满足。 虽然他不曾报过姓名，也未露过真面目，但两人已是朋友，有时候，交友就是交心，不必多说。 陆小凤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喜欢交朋友，难得遇到看顺眼的，何必拒绝？ “这便是号称二百年的琼酿，怎么只有两坛？”苏妄挑了挑眉头，好似怀疑陆小凤忍不住馋嘴，偷偷享用了一份。 “此地无有第三人，要第三坛干嘛？”陆小凤轻描淡写的揭过，似乎只是小事一件，不值为提。 但苏妄却升起了淡淡的感动，陆小凤言外之意，无有第三人，自然用不上第三坛美酒，不论那坛汾酒是被他摔了、砸了、扔了，亦或还留在原处，反正就是用不着了。 因为，好酒就该与好友一起享用！ 单人独酌，品的不过是悲伤罢了，就如李探花，但他陆小凤不是李探花，也学不来他的样儿。 因为，他是陆小凤！ “苏妄！”苏妄身形微晃，显出了圆形，高高扬起了酒蛊。 “陆小凤！”陆小凤也扬起了酒蛊。 “呯！” 瓷音清越，酒香宜人，碧绿的琼浆划过一道弯弧，流入他们的肺腑，浸入他们的心田，让他们彼此更加贴近。 这是男人与男人的交情，就如好酒一样，越品越醇！ 长饮到底，一口干倒，饶是两人功力深厚，亦难抵这酝酿了两百年的春秋，脸上现出一片醉酡酡的晕红，恨不得一醉倒地，才算圆满。 可惜，他们虽有超脱之心，却此身依然被尘世牵绊着，始终无法做到任凭心意，肆意自由。 一边默默运转功法，一边尝尽最后点滴的酒香，两人的眼神重新回复清明，望着浩瀚长流的汉水，齐齐叹了一声。 世间的事，就如汉水一般，表面的平静温柔，暗里总是暗流潜伏，无法尽遂人意。 “你的东西找到没有？” “有些头绪了。” 苏妄皱了皱眉头，却是想到白日从巨鲸帮初听来的功法，无名，只寥寥数百字，初涉六条三阳、少阳、阳明等阳性正经，似乎真如他们号称的那样，只是初级心法。 但苏妄是何等见识，只凭这不多的文字，去从中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天地间万物平衡，阴阳协调，五行合一，就算众生之灵长的人类也不例外，其内必定五行俱全，阴阳囊括。 然而，巨鲸帮只涉阳经的做法确实有些诡异，极可能造成人体的阴阳失调，不能以初级功法粉饰。 毕竟，就算专精单一属性的功法，在刚开始时也要夯实基础，调和阴阳。除非，你练得是辟邪剑，那苏妄只能默默败退。 “可有需要陆某帮助？”陆小凤不问缘由，直言出手，为义气确实有担当。 若是换个人，肯定被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可惜，却骗不了苏妄，他笑道：“看来我要叫你偷奸耍滑陆小鸡了。” 陆小凤佯怒道：“这是何故？” 苏妄反问道：“既然东西到手了，你为何不走？” 陆小凤再又笑了起来，道：“我就知瞒不过你，说来，你我也算半个同行咧。” 沉吟了片刻，陆小凤道：“你可知道，近两月以来，秦、晋、鄂、豫四州共有三千三百二十八人失踪，而失踪的全是不入流的喇虎、贩夫走卒，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交际不广，牵连甚少，就算死了也未必有人关心。” 苏妄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我不曾听过这点，但我知道，这些人消失的同时，巨鲸帮的船队一定‘恰好’经过此地，可对？” “的确如此！”陆小凤沉声应道：“一月之前，我本来正在苦瓜大师那里开开心心地享用素斋，可是你们六扇门的金九龄找到了我。” “所以你不得不来！”苏妄为他找到了答案。 “确实，金九龄是我朋友，朋友请求，不得不来。”陆小凤淡淡地说着，就像在告诉你太阳又升起来了，没有过分的骄傲与谦虚，只有真诚与坦然。 苏妄轻轻点头，心中做出肯定，就是因为陆小凤是这样一个人，他才想要与他结交，不是为了某种功利目的，而是他想要结交而已。 这般话题太过沉重，苏妄取笑道：“这样算来，其实我只是个添头，你陆小鸡才是真正的主菜呢！” 正是因为邀请了陆小凤，所以六扇门才敢将这般大案交给苏妄这个新人，或许，他们也没想过苏妄能破案，只想着试试他的水准，顺便给他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也好以后继续调用。 “就知道你们心肠都是黑的。”苏妄心中悄悄嘀咕着，面上却带着微笑。 “什么主菜，说的这般难听！”陆小凤装作脸色不悦，用眼神威胁着，不许苏妄再用菜、鸡等奇奇怪怪的词语造句。 “好，好，那你且说说，你又查到什么？” 三艘大船苏妄都已搜过，除了狗王与厉眼居住的船舱，便是刀煞这样的堂主居所，亦被他翻了个底儿朝天。 当然，结果是没结果，否则苏妄也不会跟陆小凤在这里长吁短叹。 说到此处，陆小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据我所知，曾有一只大船在三日前离开过，顺便带走了大约两百个喇虎。” “三日前？”苏妄表情郁郁。 “就是三日前！”陆小凤肯定地道，笑的更加灿烂。 三日前，那是苏妄刚来古襄阳接到任务的那一天，也就是说，他恰好错过了喇虎离开的日子，也错过了真相。 “难怪我来到营房时，里面的房间一直没塞满，也未见到前面几日来到的喇虎，原来是被转移了。”苏妄自语了一句，忽而又问道：“那么，陆大侠，你当时在哪里？既知大船转移，你为何没跟上？” “我当时，当时不过……” “不过也是‘恰好’错过对吧？”苏妄对陆小凤的人品开始怀疑起来，同是错过时间，都没赶上上一轮，竟敢五十步笑百步？ “幸好小爷够聪明，不然被你个陆小鸡骗过了。”他得意地想着。 估摸了下时间，苏妄知道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今夜他之所以敢多停留半会，那是自信营房内喇虎们醒不了。 不是苏妄做了什么手脚，而是他们太累了。 或许因为突然翻倍的训练强度，喇虎经过一日辛苦，早已耗干了精力，在巨鲸帮帮众的监督下又完成了一次内功练习后，便急忙休息去了，连几个早先相互不对眼的，都顾不上挑衅对方。 忽然之间，喇虎连专挑各种不服的专业素养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风声未起，苏妄手臂轻展，如大鹏展翅，抟扶摇而上，瞬息掠过江面，踏起点点波澜。 以陆小凤的眼力，亦只能捕捉到几道疾闪而过的幻影。 “确实与我的身法有些相像呢。”陆小凤摩挲着下巴，愈发肯定，却装着恶声恶气道：“这家伙，真没礼貌，走时也不打招呼，白白喝了我的美酒，真黑了他的心肺。” 也不知这酒到底是怎么算，竟又成了他的，不知巨鲸帮得知真相，会不会哭死。 又是一轮明天，天寒料峭，寒雾沾湿了喇虎们单薄的衣裳，还顾不上休息，他们就被赶回营房内练功。 按照教授这门内功的巨鲸帮帮众所言，这门功法讲究六阳聚合，最适合在阳气上升时修行，与寻常功法迥异，因此在剧烈运动后气血流动加速时，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管是不是这个道理，这番条条道道说教下来，众喇虎早就点起了蚊香眼，无不拜服，就算有不懂的也必须装懂。 唯一能让他们开心的，或许是那些今日新来的喇虎，看着他们在细雨凄风中瑟瑟发抖，众人笑得尤为畅怀。 “嗯？” 苏妄盯着一个瘦小的矮个子，总觉得他有些问题。 第2卷 翻倾 第49章 夜话细雨时 风月无光，黯然销魂，对冷凌冽，彷徨然！ 这一夜，星月无光，天上淅沥沥地下着雪雨，沁人心寒，只怕再是坚强的人，也得生出淡淡的哀愁，暗自神伤。 营房虽然简陋，依然有熊熊的牛油火把点起，将八方四向照耀得一片通明，再加上披着蓑衣，不时巡视而来的武士，只怕未有敢闯进来的。 可惜，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再是辉煌的光芒，也有照射不到的地方。 在火光交错之中，在火光晃动之时，总有一片片斑驳的暗影浮现，若粼粼的波光，虽然清浅，却无法无视它的存在。 在这样的夜中，在这样的光芒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却踩着火光晃动的节奏，点跃、跳动在斑驳的光暗里，但古怪的是，他没有影子，就仿佛黑夜的精灵，夜已融合了他，光芒之下，唯他无形。 不多时，身影便已来到一间木屋门前，伸出了双手。 “你找我？” 略带懒散的声音聚成一束，传入了身影的耳中，他霍然转身，面向慵懒倚靠着墙壁的苏妄。 凄凉的寒夜中，他身形孑孑，仿若孤独的旅人，对着连绵的细雨发出思考，目光清冷，又似乎带着点点迷茫，深邃而迷人。 这一刻，瘦小的身影仿佛读懂了苏妄的内心，他不急着回答，一个蹦跳，跃入一片暗光浮动之中。 两人同样都在光芒之中，却好似被隔离在天地之外：一个宁寂，宛若一块荒老的枯石，总是让人不知觉中忽视了他；一个沉寂，真力依附身外，吞噬着一缕又一缕透射过来的光芒，不让其折射于外，“隐形”于视线之中。 “这才是你么？”瘦小的身影传音着，他的声音略显沙哑，有些尖锐，又有些悲悯，带着可怜。 不知可怜的又是谁？ “你看过我的卷宗了？”苏妄没有回答瘦小身影的问题，因为不必回答，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我评价的人。 “你猜到了？”瘦小的身影有些惊讶，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再次看透苏妄。 他自忖易容本事超凡，真力流动也是模仿他熟悉而苏妄不熟悉的人，在苏妄面前是不会暴露马脚的，不知苏妄发现他的身份，凭的又是什么？ “是感觉，你看我的目光没变！”苏妄直接揭开了谜底，无意故弄玄虚，语气平淡，就将一碗清水，透明而无味。 “原来如此！”陆小凤点了点头，身形扭曲，瘦小的身子猛然拔高，揭下附着在面上的一层薄薄人皮，露出了他那对讲究的胡子，还以微笑。 感觉之说对境界不足者是玄之又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但对于陆小凤而言，则是晋入通玄入照之后能感知到的一种精神波动，他用着与昨夜一样的目光看待苏妄，自然能被苏妄捕捉、感受并回忆起来。 而对真实境界远超通玄苏妄而言，任何的精神波动，都由意念而生，即所谓念随神动，意随神转。意念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粒子，既承载着感情，也传递着信息，他曾经亲手将之把玩在手心，了解这种本质，却连玄之又玄都称不上。 苏妄笑道：“怎么样，六扇门对我的评价如何？” “能镇压王平之，果然厉害呢！”陆小凤撇了撇嘴，似乎对苏妄比他年轻，却镇压了与他一般境界的王平之，表示了嫉妒。 但苏妄知道，这种嫉妒恰是做给他看得，是陆小凤方才见到了他流露的一丝情绪，宽慰着他。 这样的朋友，没有白交！ 金九龄是六扇门两京两都四位神捕中的西都神捕，既然陆小凤是受他邀请的，能查到苏妄的资料倒不意外。再以陆小凤天生好奇的性子，在知道了苏妄姓名，却只知一鳞半爪的情况下，不去翻翻他的卷宗，反而不正常呢。 “你今日扮得又是谁？”陆小凤既然不愿意提起六扇门对他评价，苏妄也不会强他所难。 但总之，不会太好听吧。 说起这个，陆小凤有些眉飞色舞的，做着鸡贼状，偷笑着：“这是司空摘星。” 苏妄挑了挑眉头，有些嫌厌道：“原来你喜欢顶着朋友的招牌做坏事，若事败，巨鲸帮找的也是司空摘星的霉头，你陆小鸡却能置身事外，潇洒如故，是也不是？那么，我是否也要小心了！” “你，你，你，怎么这般看我！”陆小凤先指着苏妄震惊不已，似乎后悔交友不慎，下一刻却做恍然状，拳头拍在掌面上，兴奋道：“原来可以这样，陆小凤知道了，多谢苏朋友。” “噗，咳咳咳！” 他这般惫懒的样子，好悬没让苏妄一口气没喘过来，生生憋死，他顿时没了好气，不，是差点没了气，横了他一眼，道：“说罢，你找过来，到底何事？” 玩笑是玩笑，说到正事，陆小凤绝不含糊，问道：“你可算过巨鲸帮到此几日了？” 苏妄皱了皱眉，道：“约莫有十几日功夫了。” 陆小凤叹息了一声，道：“确切地说是十二天半，从第一批喇虎进来到现在是十二天，也就是说他们在营地里停留了大约是九天。” 苏妄也叹息了一声，道：“所以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还有六七天左右。” 苏妄又问：“六天确实有些紧，那么，那篇功法你可看出问题了。” 陆小凤回答：“孤阳不长，修行之事讲究循序渐进，轻易冒进不得，否则必将折损根基。如我没看错的话，这篇功法乃以六阳定基，强以气血饲养内气，迅速培养气感，达到初窥门径的境界，最终却损害了体内的精血。” 苏妄沉默了片刻，道：“可我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修行，身体渐渐败坏，不是么？” 陆小凤再次叹息了一声，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与这一百人相比，失踪的三千多人才是重点。从几处线索来看，这只船队只为掩人耳目，真正的秘密还在别处，你只能等待六日后被送走。” 苏妄并不讨论个人与世界相比，孰轻孰重的问题，笑道：“我？这么说，你陆小凤不打算与我一同前去？” 陆小凤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去，而是随后去，你总不想我们两人被一网打尽吧。” 苏妄忽然大笑起来，道：“这倒是少见，未想陆小凤也有害怕的时候？” 陆小凤努力纠正着苏妄的话语，道：“不是害怕，是谨慎！” 又解释道：“从最开始盯上这只船队，六扇门内共有十四名捕头失踪，其中包括两名金牌，六名银牌，几位铜牌捕头还是最初未重视此事时跟丢的。此去，只怕是龙潭虎穴。” “所以，你要小心别死了。” 这些情报苏妄并不知道，不知人家是怕他临阵退缩，亦或老钟头的权限不够，因此未能告知。 当然，苏妄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权限肯定是不够的，当即明白，六扇门内部除了按官品次序的划分级别，定然还有一个信用评价体系，用以区别亲疏远近，轻笑了一声，道：“原来我还是背锅的呢！” 陆小凤一愣，眼见苏妄并未生气，才问道：“这般说来倒也没错，却不知苏妄你可有高见？” “高见没有，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夜了，回见！”轻轻挥了挥手，苏妄悠然转身，自顾自地开了门，好似回自家一般轻松随意，却没惊动任何人。 如非陆小凤一直就盯着他，只怕也要忽视了苏妄，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家伙今天有些古怪了，罢了，我也回去吧。”陆小凤身形一震，再次变回司空摘星的模样，跳入火光暗动之间，眨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雨迷蒙，孤火独照，虽有煌煌之焰，却难掩这凄凉的夜。 苏妄原来以为，所谓对雨思愁不过是诗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借口，不想今日的夜雨，意外触动了他的心神，让他感受到一种踽踽独行的孤独感，无意间放开了境界。 陆小凤感觉古怪的地方，说穿了其实并无特殊，不过是一种天人合一的状态，将己身融入天地，以天地包容自我，我与天地共存，独立的自身已然不存。 便如看山赏水之时，如非特地注意，谁又在意过路过的一块顽石，又或走过的一级台阶。 于我等而言，那顽石、那台阶，虽是独立个体，更是自然的一部分，无需单独区别出来。 这种境界在仙道世界很流行，与张君宝曾经表现的天人合一或有不同，更有相同，自他决定精诚武道，约束境界之后，便没有开放过。 或许，他约束的本就不是境界，而是心灵！ 不知他到底清不清楚？ 夜渐深，雨渐停，半凝半固的水滴落下屋檐，重重地砸在几乎冰冻的泥土上，摔成万八千份，飞落四面八方，留下一道道凄惨却鲜艳的痕迹，如同一朵带血的杜鹃。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不知在扰谁清梦？ 第2卷 翻倾 第50章 哥哥必须威武！！！ 小雨初歇，日暖宜人，连北风似乎也不再刻薄了，带着些许温柔，拂过河滩上的营地。 “嘿！” 穆仁术吐气呵声，将全身气力灌入右掌，粗糙的手掌猛然变红，通红如炙，隐隐大了一圈，重重地拍在石墩上。 嘭的一声，冷热交织，被冻得冷硬的石墩受热刺激，发出呲呲轻响，仿佛被烙上烙铁，待穆仁术将右掌拿开，已留下了一个掌印。 掌印边缘模糊，入纹不深，只能大概看出是个形状，若用手抚摸，确有凹陷的触感，内里光滑，证明岩石被拍陷了进去。 这番动作，无不震撼着围观的喇虎。要知道，三天前，穆仁术还与他们一般，同样都是普通人，但三天过后，他已能自称江湖人了。 “穆老大，好样的，不愧是老瞿街的红花棍。” “穆老大，你这是怎么练的，赶紧教教弟兄们……” 穆仁术收了功，带着微微气喘，得意地收下左右喇虎的奉承，那副样子，却是志得意满的很呢。 但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格，作为同一天来到此地的喇虎，穆仁术乃众多喇虎中第一个练出气感的人，换到大门派里，或许不能与一流的弟子相比，但至少也能比肩精英弟子的资质。 “该死的神拳帮，当年不收老子入门，得该老子际遇非凡，终于给老子熬到头了。”回想当年因为少了十几两银子的孝敬，硬是被神拳帮的弟子拦着不让进门，穆仁术就恨得咬牙切齿。 好在如今终于让他看到了翻身的希望，穆仁术对巨鲸帮是愈发感恩起来。 “好了，该看得也看了，各人都给我回去训练，休要聚在一起。穆仁术是吧，堂主要见你，随我们来吧。” 两个劲装背刀的巨鲸帮弟子将众喇虎赶开，领着穆仁术离去，那个方向，俨然是大船停泊的位置，看得喇虎们好不羡慕，愈发的刻苦起来。 事情发展果如苏妄二人所料，不过是第四日，就有喇虎练出了气感，修成了一缕内气。 这股内气灼热、霸道，只是初窥门径，便能在石上留印，绝非世面上流转的低级功法能比，更不可能像巨鲸帮介绍的那样籍籍无名。 看着喇虎们满面通红的脸色，与渐显消瘦的身骨，苏妄确证，这门功法是以损耗气血、元气为前提，强行炼精化气。 通常情况下，武者在气运周天之前，需要经历熬炼筋骨、养气培元、通脉易筋三个阶段。 熬练筋骨是为了强壮体魄，浑厚精气、血气；养气培元时同样也有百日筑基的说法，就算练出气感，也不急着炼精化气，依然需要稳扎稳打，夯实基础。 然而，巨鲸帮的教授却完全忽略了这两个阶段，却在有意无意损害喇虎的根骨。 只看穆仁术运功的表现就可揣度一二，穆仁术并未系统的学过武学知识，连体内的经脉都记不清，却能依据巨鲸帮教授的气血流动方式，以血气推动内气，达到摧石如糜的效果。 这种方式，其实是借鉴了洞微见彻之后对肉体的入微掌控，化繁为简。 但是，化简之后的入微便不是入微，只能算粗糙滥用，粗看之下并无问题，其实穆仁术每次推动内气，都强行搬运了一次气血——以庞大的血气裹挟初成的内气，暴力突破体内未开的窍穴、气脉，传导身体各部，达到克敌伤人的目的。 其破坏力在伤敌同时，也伤害了自己，在体内留下暗伤。 一边在亏空着身体，一边又不断损害着身子，只怕用不了多久，穆仁术就会被拖垮。 再说，练出的那道灼热内气，对身体的损害恐怕更大。 但这般道理可说不得，且看穆仁术离开之后，兴奋的嗷嗷乱叫的喇虎，苏妄知道，他们入局太深了。 相比各人日渐消瘦的身形，与身上愈显雄浑、炎热的气息，其中得失已不值得喇虎们去计较，练功两个字怕是已塞满了他们那点可怜的脑容量。 就算有几个身体羸弱，已然把自己练废的，众人也只会当做是他们承受不了训练强度，而不会有人归因到功法身上。 神功宝典总是最吸引人，得到神功却不想洗练的，只怕还没出生吧，若非如此，辟邪剑派的偌大势力是如何建起的？ 那些前仆后继甘愿自残己身，也要修行葵花宝典的，总不会连个明白人都没有吧。 许多时候，可怜……也是自找的！ “嘿嘿，老四，你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苏妄正装摸做样的举着石锁，王三河这个神经病人悄悄凑乎了过来，嘴里偷笑着，像是占了个了不得的便宜。 好在巨鲸帮的管理内紧外松，表现上不会故意去抓喇虎的小辫子，只要不会耽误了练功就行。 对这帮好事不做，坏事不绝，尽会偷鸡摸狗的混混，难不成能要求竞聘乖乖男？ 能将喇虎们教育地不敢闹事，巨鲸帮的手段已是不俗。 “还是那样呗，还能怎样？”苏妄假装着羡慕，带着点嫉妒，动作不由缓了缓。 “要不哥哥教你？”王三河依附过来，悄声耳语。 “你？”苏妄这才注意到，王三河的体温却比寻常时高了一些，靠近过来时，仿佛一个暖炉，烘得他都有些热乎乎的。 古怪的是，他的身形不见得多消瘦，反而是眼中的精光愈加明亮、清静，不似其他喇虎的狂热、亢奋。 “难不成你这个神经病是天生奇才，适合这门功法？”心念百转，苏妄却不动声色，要诈他一诈，小声鄙弃着：“哥哥又没练出内气，休要烦我。等穆老大回来，兄弟自会向人家请教。” “你敢小觑哥哥，那穆仁术又不是你哥哥，我才是你哥哥！”王三河脸色不忿，声音不由大了些，一把攥住苏妄手掌，一股热力便传了过来，仿佛沸水一般，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已被烫得手腕脱皮了。 这股热力，应该是王三河修出的内气，但奇怪的是，他竟能做到气随念转，无需倚靠血气推动，这可是通脉大成后百脉俱通的表现。 “哥哥真练成了？”苏妄若无其事地抽出手掌，心下哀叹了一声：“你果然还是个神经病。” 如果王三河抓的真是赵老四，方才那一下，他手上的石锁非得砸在脚面上不可，将两只脚掌砸成了肉饼饼，痛也得痛死他。 王三河，依旧不着四六着。 好似满意苏妄那声哥哥，又或是注意周围注意过来的目光，王三河放低声音，得意道：“那是，就在昨日。” 各人正在用功时，一门心思扑在练功上，哪顾得上他们兄弟内讧，见着无事，又重新埋下头，争取做突破的第二人，却不知他们也只能抢枪万年老三的位置。 苏妄故做奇怪之色，道：“那哥哥怎么不报备上去？” “哼！”王三河甩了个重重的鼻音，振臂一甩，目光放远，做广袖飘然状，用着一种沧桑而寂寞的语气道：“世人只道无限风光在险峰，却哪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哥哥不争那名头，便让与穆仁术吧，正好由他试试深浅。” “原来你还有这番见识，是我低估你了。”苏妄心中默默拜服，嘴上却奉承着：“还请哥哥指点。” “好说，好说！”王三河喜得捉耳挠腮的，将刚才智者潇洒的姿态抛了个一干二净，忽然又变成了一只顽皮猴子。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苏妄拉着王三河往旁边走去，小心避开练功的喇虎，此时他二人的表现还真有些特立独行，若是再呆在原地，只怕要惹来非议了。 “哼，不努力练功，简直不识时务！”几个喇虎眼中闪过不喜，对苏妄这样额“害群之马”甚是厌恶，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变得如此“乖巧”。 “……噫吁冲气为阳，地气为阴，三阳相驳，少阳开会，六阳搏一，逆阳化阴……” 看着王三河摇头晃脑地念着他的六阳心法，苏妄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易经中六是阴爻，是故六阳也作阴阳解释，练六阳之气本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巨鲸帮的功法里只有阳气修炼方法，并无阴阳合一的内容，但到了王三河口中，俨然多了一部分阳气相冲，化合阴阳的补充。 一篇明显残缺、有问题的功法，到了他嘴里，忽然变得完整起来。只是，苏妄实不知，王三河所学，到底是高人教授，还是他自己搞明白的。 “如何？”王三河眉角飞扬，得意之色毫不掩饰，亦无需在他“兄弟”面前掩饰。 “哥哥，好像我听的与你有些不一样。”苏妄斟酌着字眼，小心试探着。 王三河脸作不屑，理所当然般道：“那人说的不对，我给改了！” 这副自信的样子，实在不像撒谎，至少苏妄是看不出来，也不认为他会在他面前撒谎。 “哥哥威武！”苏妄默默败退。 “嗯，以后有什么问题来问我，休要去找什么穆仁术了。”显然，他还记得刚才的话，真真小心眼。 “是，哥哥教诲的对。” 天高云阔，苏妄翻了翻白眼，就如天上的白云，只觉得有些事是很难变的，他依然是苏妄，而王三河，依然是神经病。 第2卷 翻倾 第51章 牛肉汤 深更半，露无光，偏知潮起声落，却忘烟笼寒颤。 夜半之时，万籁俱静，星光隐迹，偏有一群人静静地站在河岸中，听着水涛拍打在河滩的声音，神色焦急却期待，忘却了从江面上吹来的阵阵寒风。 亥时将近，一道黑影忽然凸显，仿佛分开了夜幕的大手，推来了一艘大船，船上也无灯火，一片黑暗，就如同夜里的江面一样，幽深而宁寂。 大船渐渐靠岸，船帆无声地落了下来，一只舢板伸了下来，冷淡而漠然，好似不甚好客的主人，勉强做着欢迎的姿态。 喇虎们排着队，依次上了船，即便心中打着鼓，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气氛中，又有哪个人有胆子多看呢，便是自谓众喇虎之首的穆仁术，也只能小心陪着笑，不敢多说一句，按照巨鲸帮的指示，钻进了船舱。 不多时，九十八名练出内气的喇虎登船完毕，大船底部忽然伸出两排巨大的船桨，用力一划，整齐划一，未见半点错乱，就好似最精密的机关。 船身微微一震，迅速驶离了河滩，船帆重新升了起来。 只有九十八名喇虎！ 虽然同时进营的总计有一百零三人，但总有些人会被落下的。于是，五个不知幸运或不幸运家伙，在巨鲸帮的好言相劝下，被“带”出了营房。 想必，这时候已经被埋了吧。 对这个数字，喇虎们或许会觉得平常，但若让江湖大派知道一群无赖汉竟能在一旬内练出内气，而且成功率几近完全，一定会骇得半夜睡不着，几个可能走漏风声的喇虎，自然活不成。 一边想着心事，苏妄与王三河一起，被引进了船舱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屋子被称作房间实在有些勉强，一看就是用转角处多余空间改造的杂物室，宽不过五尺，几片木板搭就了一张简陋床铺，随意丢着两床薄被，连躺着都嫌脚长，何况还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这是要叫他们相拥而眠的节奏么？ 但谁叫苏妄与王三河群喇虎里面的吊车尾，“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日的最后关头练出内气，差点就被人嫌弃了呢。 好在，苏妄能庆幸不用与王三河抢一床被子。否则，他可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闹起来。 “那群人真没见识！”王三河好似偷吃了鱼儿的猫，笑得贼奸，眼睛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是，哥哥老厉害了！”苏妄嘴里敷衍着，却打算出门溜达一下。 反正上船之时，他们也没听到类似不许随意走动的命令，就算是被人责斥回来，难不成对方会杀了他？ 巨鲸帮既然送他们登船，当然有着大用，总不至于在送货的时候把货物弄没了，巨鲸帮再是家大业大，怕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刚刚抬起脚，苏妄又停了下来，吱呀一声，舱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胸脯很高，腰肢很细，浅笑的小嘴上长者一个美人痣，眼睛里充满了热情。 但更热情的，是女孩手上端着的那盆牛肉汤，汤汁浓稠，葱花点点，鲜香味美，热气散溢，不多时就充溢了这小小的隔间，惹得王三河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就不知吸引他的到底是女孩手上的牛肉汤，还是人家胸脯，谁让他眼神看的一直都不是地方。 女孩儿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将汤盆支在前面，小心避着王三河，道：“大爷，小女子奉船主之令，给大爷送来宵夜，吃完大爷也好睡下哩。” 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女孩儿的表情礼貌却带着些生疏，盆子高高地端着，微微向外倾斜，神色镇定，手指抓得很牢固。 料想，将一锅滚沸的热汤泼过来时也会很用力的。 一个女孩子总得学会自保，尤其是在四周都是男人的情况下，若非足够聪明，只怕她已经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船主？我等只知道巨鲸帮的堂主、帮主，不知船主又是谁？姑娘可否与我二人说说，让我们见识见识。”苏妄装作好奇的样子，小心试探着。 “那我可不知呢，人家就是叫他船主的。”女孩子如是回答。 “咦，那姑娘怎么上得我巨鲸帮的船？”苏妄这回真有些好奇了，但戏依然要演，俨然以巨鲸帮帮众自居起来。 “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啊，人家就会煮饭，船主开的工钱高，人家自然就来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喝汤？”女孩子跺着小脚，脸色不满，直摇得汤盆晃动，来回打着转，从一边倒向另一边，好似就要翻出来，看得都为她着急。 被她这么一说，王三河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这才将目光从不该看的地方转了开去，抹了一把不知何时留下的口水，连连叫道：“要的，要的，姑娘休恼，休恼！” 说话间，他已火急火燎地伸出了手，真跟饿了八辈子的饿鬼投胎一样，差点叫苏妄羞于他为伍。 可惜，王三河却不管这些，任谁天寒地冻时在河滩上站了半宿，又看到这么一盆美味的牛肉汤，怕也不想再开动脑筋，理会其他事务。 “撒手，站那就好！”女孩子瞪了他一眼，放下汤盆，从腰后的小竹篓里取了两只小碗，还不及两人的手掌大，有些袖珍，各为他们盛了半碗。 “这怎么够，不够啊，姑娘，你再多给一点！”王三河这回真急了，眼看东西都不够他一口胡噜的，立刻没脸没皮的要人家多允一些。 “这可不行呢，大爷！”女孩子再次端起公式的笑容，却有些报复王三河的嫌疑，笑道：“你们这可是第一间的，后面还有几十位大爷要伺候，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原来还有这种便宜可占。”苏妄喝了一小口，品了品味道，顿觉满口生香，心下赞叹，待半碗浓汤喝完，肺腑已暖洋洋的，愈加满意，对这处隔间的怨念也不会浅了几分。 如果每日的饭食都是这么鲜美的话，他倒也不在意住在这狭小的隔间。 隔间虽小，却离厨房近些，又有女孩子这样赏心悦目的美厨娘接近，也不算太差。 至少，住在后面那些大屋的喇虎们喝到牛肉汤时，热汤已是冷汤残羹，如何比得上尝了这第一口鲜的他。 现在就是有人与他交换，他也是不换了。 待两人喝完牛肉汤，女孩子重新将小碗收回了竹篓，那副样子，不知会不会拿下去洗刷后再拿上来。 想来也不太可能吧，毕竟船上多了九十几号人，就要多准备九十几副碗筷，又怎是她一个娇弱的女子能拿得动的，除非，还有其他杂役帮忙。 苏妄心中尴尬地想着，立刻止住自己肆意飘散的念头，生怕想到一群大男人共用一副餐具，相互交换口水美丽画面，会把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不知姑娘可要我二人效劳，想来你一个人也不是很方便吧。”苏妄眯着眼睛，做出讨好的表情，想要借机探探船上的虚实。 这艘大船，并非苏妄曾经探查过的三只大船之一，虽然它们长得一般模样，但苏妄还不至于将它们认错。 如今看来，巨鲸帮倒也小心谨慎的很，难怪他搜遍三只大船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这倒不用，小女子虽是一人，却也习惯了，大爷好生休息吧，船上的日子可不短呢！” 女孩子微笑地摇了摇头，轻轻为他们带上了门扉，无意中却证实了苏妄刚才的一个美丽联想，他的脸色，突然不怎么好看了。 “果然，竟只有一个厨娘，这巨鲸帮，真真吝啬到骨子里了。” “兄弟，你怎么了，难道晕船了？” 王三河将他的大脸凑了过来，煞有其事的瞅了瞅，一副咱是老专家，你要相信我的样子，下一刻却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苏妄的鼻子大骂道：“兄弟，你这可不对，你不是看上许小妮了么，怎能见异思迁，又看上别的姑娘？要知道，要知道……你哥哥我可是单身着呢！”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些扭捏起来，然其险恶居心已昭然若揭——想要绝了苏妄与他抢姑娘的心思。 许小妮，女，芳龄二八，乃“神医”许五德之独女，在王三河口中，俨然成了苏妄的媳妇儿。 姑娘，女，芳龄未知，谁家女儿也未知，想要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不难，出门左拐七八步，她正在那里分牛肉汤呢。 “我何时看上了许小妮，我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呢，你个神经病！” 虽然很想叱骂王三河一顿，但苏妄知道，他始终是无法与他较真的。 看了看狭小的隔间，又看了看王三河翻动地飞快的两片嘴唇，苏妄觉得，船上的日子将会灰暗一片。 夜无声，船身微微震动，固定而有力。 苏妄知道，这艘船的行驶速度一定非常快，之所以快速，却并非借到风的力量，而是底舱的船工正在奋力划桨。 一阵阵整齐而富有韵律的水声透过船板穿入苏妄耳中，叫他暗暗心惊。 “至少都达到了气运周天！”虽为亲眼所见，但他相信自己的猜测。 第2卷 翻倾 第52章 风暴 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茫茫瀚海之上，细浪如卷，千重白雪如翻，愁云惨淡，万里灰蒙若凝，此海此天此景，方显人的渺小。 在略显灰暗的红日照耀下，便连最没心肝的喇虎，也生了几分愁恼，练功的勤奋劲儿少了，看着甲板外的白浪愁云有些神思不属。 只用了半个夜晚，大船便载着众人越过汉江，顺流向东，扬帆过千里，于天色将明之时，跻身沧海之上，方此之时，速度才平稳了下来。 苏妄做着这样的判断，感受着忽然转暖的气温带来的温暖。 喇虎们不明就里，只顾交流宛若时空挪移的感受，于苏妄眼中，却不得不对底舱内身俱奇功，却能默默充当船工的武者，赞叹了一声。 “吃饭了！” 一声清悦的轻唤，宛若风中的银铃，听得喇虎们酥了半边身骨，下意识地按照营地内的规矩，在甲板上排成一个方队，而后轰然发笑，又各自散去。 喇虎们俱是无肉不欢，纵情声色之徒，几日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下来，体内的狼性压抑的已如即将暴沸的火山，尤其是练出灼热内气之后。 此时，在他们眼里，世上只分男人和女人。 无疑，他们是男人，而女孩儿是女人。 女孩儿名叫牛肉汤，据她所言，她也只会煮牛肉，因此就叫牛肉汤。 当然，其实不论牛肉汤煮的是什么，众人也只能默默咽下去，因为，这艘船上只有她一个厨子。 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吃，饿死；要么就吃，不要废话。 饿死当然不会有人选，好在牛肉汤做饭的手艺不差，至少她煮牛肉的手艺很高明，总能将一锅浓汤调得味香鲜美，惹人馋咽。 这般出得厅堂，又入得厨房的美娇娘，自然成了船上最受欢迎的人。 然而，众狼眈视之下，却未有敢向牛肉汤伸出罪恶双手的，不是不想，确实是不敢。 只要看到跟随在牛肉汤身边，抬着巨大蒸笼饭屉的四个巨鲸帮弟子，喇虎就只能继续压制狼性，不敢放肆。 虽然不知牛肉汤的身份有多高，但能将巨鲸帮弟子当做杂役使唤，就能让喇虎们绑好自己的裤腰带。 其实不论他们如何区分世人，在船上只有两种人，巨鲸帮的人，以及不是巨鲸帮的人，前者要捏死后者，怕不比捏死臭虫难多少。 可悲的是，他们如今还算后者。 当然，这种身份也未见得有多高，不然牛肉汤何至于还是一个厨娘。 有心思险恶的，甚至暗暗猜测着，牛肉汤是哪个大人物的禁脔，虽然他没弄到手，但也不许别人弄到手。 牛肉汤煮的饭食很简单，一锅热气腾腾的牛肉汤，一笼巨大的白米饭，白米饭用海碗盛着，颗颗圆满，粒粒晶莹，散发着甜美的芳香，再浇上一勺浓香的牛肉汤，便成了众人的早餐。 看起来是胃口十足的！ 苏妄猜测，这种搭配，只怕不止是他们的早餐，还将继续成为他们的午餐、晚餐，直到，抵达了目的地。 “来，你的牛肉汤！”牛肉汤月眉弯弯，仿若浇花一般浇上一勺浓汤，充满了艺术之美，又细心地添了几块煮得熟烂的牛肉，一块一块分落有致，点缀各方，笑得很甜美。 虽然与昨夜的公式化笑容看起来很想像，但苏妄肯定，她在分牛肉的时候，这份欣喜是真诚的。 发自内心的笑容，总能感染人，让人心情愉悦，苏妄也很开心，那是来自一个隐秘的发现——这艘船上的碗筷是够用的。 咳咳……昨夜只是一个特例，至少，那些美丽的画面应该不会发生了。 “哟呵，诸位吃着呢！”不知何时，甲板上多了一位笑眯眯的老翁，身材并不高大，有些大肚便便，笑得像只老狐狸，也端着一个大碗头，蹲在几个喇虎中间。 “这谁啊？”左右几个喇虎有些发愣，又有些后怕，他们竟没注意到老狐狸是如何过来的。 只有本来排在苏妄后面的那个喇虎，将忽然空了的手掌我成拳头，跳脚道：“诶，那是我的碗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不知几时起，喇虎竟然学会了礼貌。 环境的力量确实可怕，当你不能改变世界的时候，就只能被世界改变，更何况是刁滑奸诈的喇虎，早学会了看人说话。 在大船上，许多人是不能得罪的。 “船主大人，你怎么又抢别人的饭碗！”牛肉汤有些不满，拎着锅勺，在汤锅边缘敲得叮当响，好似被抢了礼物的小女孩。 这是苏妄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生气，印象中，牛肉汤一直带着微笑，就算昨夜差点被调戏了，也没叫她破功。 一时间，他竟然忽略了本该引起注意的神秘船主，果然，颜值在哪里都是最重要的。 “不急，不急，你那里那么多，我就先吃上一口。”老狐狸眯着眼睛，笑得很奸诈，说话时不忘扒了几口饭，就像一只偷吃的狐狸。 牛肉汤倔强地道：“这不一样，那份饭不是你吃的，你要吃我在给你弄一份就是。” 老狐狸明明吞咽的飞快，却显出一种细嚼慢咽的雍容姿态，道：“如何不一样了？我看着都一样啊。” “就是不一样！”牛肉汤气得摔了锅勺，也不理身前可怜巴巴，正等待喂食的喇虎，自个儿就钻入了船舱。 这般对话没头没脑的，也不知他们在争执什么，听得众人稀里糊涂，但苏妄却听出了几分意思。 原来，牛肉汤还真把做饭当做了艺术，怀着神圣的心情，依据对每个人的感觉，为他们浇上浓汤。每一份牛肉盖浇，都是她的一份心意，她也希望这份心意能如实的传递给对方。 老狐狸的行为无异于糟蹋了她的付出，自然惹得她的不快，就算是船主也不行。 “真是的，还要我去哄哄！”老狐狸嘀咕了一声，身形一团，一各狸形翻滚，仿佛在密林奔跑的小兽，忽闪忽现，迅疾灵巧，两次闪现后就消失在了甲板。 之所以多出现了一回，却是老狐狸要给手中的空碗寻一个归宿——那个等待多时，眼巴巴瞅着别人吃饭，却饿肚子的喇虎。 看着手上又忽然多了的大碗，喇虎简直欲哭无泪，他倒是不介意与老狐狸来一次间接的零距离亲密，但有四个人高马大的巨鲸帮弟子在一旁“护着”，实在没那个胆子自己盛饭。 好在没过多久，牛肉汤就板着俏脸回到了甲板，见着喇虎乖乖奉上的饭碗，笑语嫣然地为他浇上了浓汤，还多给了两块牛肉，搞得喇虎受宠若惊的。 苏妄眼角却悄悄地抽了抽，看着手中的饭碗有些惊疑不定。 “果然，你就没在意过，一块碗是不能用第二回这个严肃的问题。” 船行了三日，喇虎们已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没了刀煞、厉眼的压制，没人督促着练功，但有个不能吃只能看的美丽女孩，有个笑眯眯的船主出来开着玩笑，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如非船上还有近百号巨鲸帮的弟子镇着，船主依然不知深浅，只怕喇虎们都要起了杀人夺船，转行当海寇的心思。 在这种平静的日子中，喇虎渐渐被磨去了热情和野性，一股逸恶劳之气悄然滋生，变得懒散起来，至今已甚少有主动练功的。 平静的夜中，苏妄又一次独自躺在床上，享受着孤独的宁静。至于王三河，这厮最没脸没皮，照例打着帮忙的借口，跑到厨房撩拨牛肉汤去了。 可惜，这一夜，这条船注定不会平静。 本来苏妄还躺在船上，忽然被一下子弹了起来，砸向船板。 手掌轻颤，似缓实快的压上船板，苏妄才抵消了动能，一股突来的横向巨力又将他甩到墙壁上。 整艘船，剧烈震颤起来，就好像抖着筛子一样，而他，就是筛子里的一颗小石子。 “是风暴！” 念头才起，外面便传来了惊呼奔跑的声音，惶惶噪杂，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错愕。 努力站稳脚跟，苏妄打开房门，只看到一片乱糟糟的走廊，有人到处奔跑，摔得鼻青脸肿，有人用着吃奶的力气抓着门把，浑身抖个不停。 但这些情况都不及另一种情形让人惊愕，那是几十个黑衣蒙面的怪人，在船舱之间来回跳跃，灵巧的仿若一只猴子，将摇晃不止的船舱当做了山林中的秋千，低纵高跃，躲开一个个飞来的物件，伸手一探，便抓住一个喇虎，随手敲晕后，又跃了回去。 就算是自称喇虎第一人的穆仁术，也未能在黑衣人手中撑过一招。 谁能想到船上竟然还藏着这么一股力量呢，至少喇虎们是没想到的，那一声声惊愕的呼叫，正是因为这场忽来的袭击。 但奇怪的是，原来与喇虎们同处一层船舱的巨鲸帮弟子，竟都不见了。 “怎么这时候发难？”苏妄心中连叫古怪，眼见一个黑衣人往他这里抓来，便顺着一道忽然临身的力量甩了出去，撞破船舱，跌了出去。 巨大的浪峰当头压下，将大船高高弹起，海水从破口中倒灌而进，黑衣人紧紧扣着舱门，来回甩动，却已无了苏妄的身形。 二十海里外，一个蓝色的身影开展两臂，仿佛盘旋飓风的雄鹰，振翅翱翔，一张深蓝的大氅高高扬起。 他眸光湛湛，正注视着这场风暴。 第2卷 翻倾 第53章 青衣小帽争意气 黑夜掩盖了一切罪恶，当风暴过后，海面一望无际，平静无波，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一个美如仙境的小岛，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沙滩洁白柔细，海浪带着美丽的白沫轻轻拍打在海岸着，海面湛蓝若璧，放远望去，天水相接，朦胧一色。 又过了不久，翻涌的浪潮渐渐推来了一艘十来丈长的大船，船身多有破损，桅杆已折，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充满了苍凉末路之感，似乎即将沉没。 但古怪的是，船速却未见缓慢下来。 待到了近前才能发现，在船身下层原来还有两排巨桨，一划一回之间，排开了大量的海水，带动大船利剑般破浪而来。 大船渐渐驶向小岛，看方是没错儿，却过岛不登，沿着小岛外延继续航行。 路过一处崖壁时，大船忽然拐了个弯儿，猛地加速，往石壁上撞去，那副架势，像是非得跟石壁分出个高下，拼个粉身碎骨。 有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对石壁来说，它屹立此处几百年，道一句横的也算名副其实，却愣是被大船不要命的架势吓唬了，不由自主的退了下去。 确实是退了下去，而不是退到左面、后面，或者前面、后面。 但闻一阵轰隆隆的咔吱声响，数十万斤的石壁渐渐落下，高高溅起白色的水花，淹没在海水中，露出了后面的石涧，呈葫芦口形，往里越宽阔，打眼一看，停了不下十只同样的大船。 待大船驶过石涧，石壁又轰隆隆的抬升起来，呯的一声，卡入机簧位置，停了下来，如非上面的水迹未干，只怕未有人会相信，一处寻常的崖壁后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然而，眼见为实，苏妄也不得不信。 记住崖壁的位置，苏妄依旧潜在水中，往先前经过的海岸游去。 昨夜破壁而出，苏妄并未落到海里，而是攀附在大船的外壳上，搭着顺风船，来到这处小岛。 在他印象里，受制于人可不是什么好事，苏妄又怎会为了破案把自己献出去，这可非得有伟大的牺牲情怀才行，他不认为自己能这么伟大。至少，在这个世界没有。 况且，石涧内的守备必然是极严的。 凭虚御风，猿臂一展，若鲲鹏出海，水击而三千里，苏妄脚踩一股清气，扶摇而上，瞬间从水里跃上小岛，虽然全身湿浸，却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飒然仙气。 眺眼望去，小岛虽然美丽，却有些荒野，外面的一排芭蕉树上果实累累，又大有饱满，却无人采摘。 想来，小岛也不在寻常海船的航线上。 小岛虽被叫做小岛，却是相对浩瀚的大海而言，其实不小。 一路急行，虽刻意放缓了速度，以苏妄的脚程，走了近一个时辰，才闯过那片满是毒蛇虫蚁，密布荆棘的丛林。 又是一阵奔行，终于在太阳到了中天的时候，苏妄来到了一面长满箩藤的山崖。 对照了大船藏身石涧的方位，他知道，差不多是到岛心了。 侧耳倾听了一会，凭借细微的感触，苏妄拨开箩藤，准确地找到一处裂隙，其中流泉声息微微，却有一束明光照射过来，仿若穿破云霄的剑气，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似乎，那一头藏着另一个世界，一个能让世人逃避烦恼，超脱凡间束缚的世界。 脚步忽然顿了顿，苏妄哂笑了一声：“怎么有种桃花源记的感觉？” 笑声飘过山隙，苏妄也越过了山崖，视野渐渐开阔，山势豁然开朗，山谷芬芳翠绿，犹若空中花阁，一条泉水湍湍流逝，从山坡上头漫游下来，到坡底渐渐分流，穿过石缝，消失无踪。 在绿草如茵山坡上，有一片平缓坡地，铺着一条曲折的彩石小径，依泉而建，倚着清流激湍，左右映带，分落着几个石桌石蒲，是为流觞曲水。 一阵大笑传来，十个或是高帽华服，或是宽袍芒履的男女从山坡另一头走了过来，这群人有老有幼，有僧有道，有官有俗，姿态各不相同。 然则，他们的神态都很轻松，表情愉悦，仿佛红尘的忧伤与烦恼，都已被隔绝在山崖之外。 山坡下，已没了苏妄的身影。 “贺尚书，你看什么，且先赋诗一首，让我等看看你的本事退步了没有？” 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长笑一声，收回了探下的目光，手中酒杯微摇，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酒未饮，人已醉。 虽然差点被贺尚书看破了行迹，但苏妄并没退走，他依然留在附近，寻着机会，混入其中。 但见场中贺尚书摇晃而行，脚下跌跌撞撞，及至第三步，摇头念道：“沉香亭北两相欢，春风拂槛倚栏杆。呼儿力士倒长履，不唯弈者留其名。” 其神狷介，姿态狂放，诗词念罢，已扑在一个衣裳单薄的美娇娘怀里，紫金冠歪斜，脸上带着似醉非醉的神色，迷离而神茫。 美娇娘喜得一阵吃吃乱笑，丝毫不在意被吃了豆腐。 文人习性狂放无忌已是常态，贺尚书此举不正好应了那一句自古文人多风流么？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贺尚书虽不比古人，无法留下旷世之作，然其才华非浅，亦能三步成诗，确实非凡，有那狷狂的资格。 “好，好一句不唯弈者留其名，当浮一大白，诸君，饮胜！” 弈者，比喻当权者博弈天下，在场众人自许高人隐者，与当权者对立，听到贺尚书对当权者的嘲讽，心怀畅快，当下连饮数杯，饮宴达到了高潮。 “嘿，还差点被你们骗过了，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花圃之中，苏妄凝神静气，宛若一块石雕，无声亦无息，就算是站在几步外的奉酒仆役也未能发觉他这个大活人，心下忍不住在发出了鄙夷。 贺尚书诗词里说的是高力士为李白脱靴的旧事，前两句不过是说玄宗与贵妃的情爱，点出背景，后面直接将高力士唤作小儿，轻视之意彰显无疑，寓意自己不畏权贵的高洁品质，终究留名万古。 然则，他们既然自许隐者，又何必在意朝堂之事，何必借古讽今，又何必，在意身后之名？ 只有郁郁不得志者才会发出这样的嘲讽，才会赞同意这样的嘲讽。 更何况，做出这样嘲讽的，还是身穿前朝官服的贺尚书，这样的人，实乃伪君子一枚。 虽然只是初入此间，但苏妄对这座岛屿的主人、此间势力已有了几分判断。 饮宴正当时，众人兴致高涨，各相敬酒，但有妇人拨弦弄唱，老道舞剑为乐，狂僧高吟知音难觅，少年来回蹦跳，其乐融融。 众人斗酒说词，喝了两个时辰，将带来的酒水都喝了个点滴不剩，还不肯罢休。 “贺五，去取老爷好酒来。”但见贺尚书此时两腮晕红，披头散发，头上的紫金冠早丢到了一旁，胸口衣襟大开，袒胸露乳的，姿态豪放。 或许，还真醉了呢。 “是，老爷！”贺五领命而出，却见他青衣小帽，样貌俊秀，礼全数足地行了一礼，未给他家主人丢了脸。 贺五正待离去，做风流骚客打扮的张秀才忽然叫道：“且慢，且慢，怎能让贺兄专美？文鹏，将老爷收藏的‘大名’取来。” 又是一个青衣小帽站了出来，面貌一样清秀，与贺五相视一眼，齐齐怒哼一声。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今日饮宴就属张秀才与贺尚书最出风头，但贺尚书的第一首诗却压了彩头，张秀才酒兴发作，却想掰回一场。 “张秀才，不若同时将你俩的好酒取来，让我等品鉴一二，也好分个高低？”一个喝的满面通红的和尚扯着嗓子高声狂呼着，却嫌热闹不够。 这和尚不但叫得狂放，行为也很狂放，不但破了酒戒，更搂着一个美娇娘上下其手，五戒连破其二，六根半点未净，堪称无法无天，不知当年收他入门的老师傅知道此事，会不会生生气活过来。 “好，文鹏，你与贺五同去，今日诸位休走，定要比个高低出来。”被和尚这么一激，张秀才如何放得下面子，当下就应了。 “好，张秀才此言正合我意，贺五，快去！”贺尚书不甘示弱，与张秀才拍掌立约。 主人起了争执，仆从自然要附于骥尾，紧跟步伐，两人各自仇视一眼，急急奔去，生怕被对方抢了先。 诸位“隐者”相视又是一场大笑，却不知，同时离去还有一个全场陪同的外人。 两个小厮不敢堕了主人家的威名，存心要先比个高低，脚下生风，飞速地掠过一条条花径，身法不是很高明，用的是江湖中烂大街的草上飞，但一身功力却不可小觑，纵跳飞跃间，带起了一股股劲风，卷得飞花如潮，漫天狂舞。 这般声势，怕也是气运周天中的好手了，但若只看他们的年龄，恐怕能将大门大派的天才比了下去。更何况，有这般身手却做贱役，岛上势力的实力确实强大。 “贺五，如何，你可服气？”武无第二，五六里后张文鹏渐渐将贺拉了开去，技高一筹，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哼！待取到酒再说罢！”贺五脸色黑沉，并不服气，趁张文鹏停顿之时，直接越了过去，又是一阵飞沙走石。 贺五越是如此，张文鹏越是得意，还想再次超过贺五，身形才起，却猛然一僵。 第2卷 翻倾 第54章 小老头 穿过一条又一条花径，越过一团又一团的花丛，就在苏妄以为自己已陷入花海包围时，路，终于到了头。 花径的尽头依然是花，不同的是不再是陆上的花，而是半顷荷花。 荷塘弯弯，如弯钩月牙，架着九曲桥头，盖着一座朱栏绿瓦的水阁，花开正盛，却不密簇，或红或白点缀其中，尽显清静幽雅。 前面的花海虽然美丽，却太过繁密，与荷塘相比，更多了几分俗气。如若要在两者中做个选择，只怕还是明白人，就会选择荷塘。 苏妄如是想着，也为前面的人做出选择，那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圆圆的脸，头顶已半秃，若非衣服质料极好，只怕要被认作花匠。 然而，小老头身上晦暗若无的气息，却让苏妄生出了几分无法把握的感觉，既似凡人，又似非凡。 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站在小老头身边的那个人——陆小凤！ 陆小凤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衣衫褴褛，撕扯成一片片条缕状，鞋子蹬破了一只，模样狼狈，像足了一个遭了海难的倒霉蛋。 而他脸上的苦笑也是一副倒霉的样子，唯一完好的，或许是那对依然讲究的胡子。 陆小凤果然是说话算话的，他曾言随后去，便紧随苏妄之后来到这座小岛，所言非虚。若非苏妄方才在外面逗留了半个下午，想来不至于让他抢到前头。 贺五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岛上规矩，知道眼前的小老头万万得罪不得，远远的就停下了脚步，调匀气息，这才小心走上前去，一时也忘了向后面跟随上来的“张文鹏”表达得意之情。 离得还有十几步，两人就停了下来，老实地侍立在一旁，便听小老头笑道：“山居寂寞，少有住客，贵客所至，亦是一种缘分，少时小老儿一定要再摆酒宴为贵客庆贺！” 他轻描淡写说着，却流露着一种喜乐安平的光景，让饱经风霜的陆小凤羡慕不已。 “可惜，陆某信你才怪了！”陆小凤心中嘀咕，面上客气地抱着拳，道：“长者宽厚，陆小凤实在受宠若惊，可是，为何是再摆酒宴呢？” 好似听到了什么趣事，小老头抚掌大笑：“今天我们这儿恰好也有一个小小的庆典，所以贵客的庆贺只能排到后面咯。” 这话说得风趣，陆小凤也笑了起来，道：“竟有这般缘故，看来陆小凤运气还没糟到底，但长者何不将两次庆贺做一起，岂非更省事？” 小老头轻轻摇头，打趣道：“一日间能庆贺两次，开心两次，贵客难道还嫌太多么？” 陆小凤一拍额头，状作懊悔，道：“长者所言有理，陆某错矣！” “既然知错，待会儿陆公子可得赏光啊！” 小老头说话和气幽默，陆小凤就算心怀戒备，亦不禁被感染了几分，再次拱手揖礼，忍不住问道：“不知今日庆贺的是什么？” “今日是小女第一次会自己吃饭的日子，所以大家就聚起来，将她吃过的饭菜在吃一遍。”小老头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语气温柔，其慈爱之意溢于言表。 “果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陆小凤跟着一阵大笑，又道：“主人多礼，说了半天陆小凤却连主人家的名字都不曾请教，实在失礼。” 话虽如此说，但在陆小凤脑中却浮现着一个叼着奶嘴的小奶娃形象，悄然对比了老头的年纪，不禁默默感慨了一句：“当真是吾辈楷模，老当益壮啊！” “无妨，无妨！”小老头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小老儿区区贱名，说出来也不响亮，口天吴，日月明，叫做吴明便是，既无吞天之口，也无日月之明，倒是委屈了这个名字。” 闻言，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一时宾主尽欢。 见着他们的得闲，贺五才上了前，弯腰拜下，恭敬道：“见过岛主！” 其后假扮张文鹏的苏妄亦拜了下去。 “你二人何来？”小老头收起笑容，语气轻缓，带上一种别样的威严，与方才和气的形象俨然不同，便是陆小凤也愣了一下神。 “主人正在山前饮宴，叫我二人回来取酒。”贺五抢先回答着，嘴角微微翘起，颇有些自得，仿佛能在小老头面前说上话是十分荣耀的事。 “既如此，尔等自去吧。” “诺！” 两人再次拜过小老头，这才拐过九曲桥，往一旁的小院而去，陆小凤反而起了兴趣，笑道：“原来还有比我们更早开始庆贺的？” 小老头回头说道：“这里漫不拘礼，各人依凭心意，这些我也不管，但却要记住一条规矩。” 陆小凤好奇地问道：“是何规矩？” 在他想来，既然岛上生活寂寞，多多庆贺总归是好事，何必再讲规矩，无端端约束了众人，将人气弄淡，岂不是前后矛盾？ “自食其力！”小老头淡淡地说着，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肯定，接着解释道：“岛上有最好的厨子，最好的裁缝，无论哪一种享受都是世间一流的，但价钱也不低，没能力赚大钱的，很难在这里活下去。” 瞥了眼陆小凤唏嘘的打扮，小老头补充了一句：“贵客今日初来，一切免费。” 今日免费，明日起就要算钱，陆小凤忽然想起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出来，顿时为自己的肚皮着急起来。 更过分的是，眼瞅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所谓今日，已然堪堪过去。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有最好的美酒美食，绝不用次一等的，如若这里真是荒岛也罢了，或许他还能耐得住苦楚，但听闻岛上的一流服务，如何会忍得住？ “原来你们还做生意？”陆小凤呵呵笑了两声，转而问道：“那我如何营生呢？” “岛上有一座赌坊！” “赌什么？” “赌骰子！” “这倒是陆某的长项。”陆小凤顿时有些眉开眼笑的，好似赢定了一般。 但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格，自六七岁学会玩骰子，至十六七时，他已精通所有投掷手法，灌铅、灌水银、装磁石，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孩把戏，至于想要与他比试功力的，他陆小凤定然让他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现在要去？”小老头再次问道。 “不，我先去喝酒。”陆小凤指着又从九曲桥上走下，向这边遥遥一拜，各抱着一只酒坛的青衣小帽，偷笑道：“回头不是还有另一场庆贺么？” 他计算倒挺美，哪个便宜都想占，都不想放弃。 虽然酒坛的封泥完好，酒气未散，但陆小凤只凭观察封泥的颜色，就能断定，这两坛酒至少收藏了三十年。 有美酒不喝，他陆小凤也就不是陆小凤了。 小老头乜了他一眼，道：“就这打扮？” 陆小凤肯定地点点头，道：“就这打扮。” 应该不失礼吧，陆小凤心想。 至于失礼了又如何，管他呢，陆小凤只管自己潇洒痛快，哪会在乎别人看得难受？ 除非，是美女！ 说到美女，陆小凤眼睛忽然直了，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线条柔和的女子，有一头漆黑柔长的秀发，仿佛波浪一般，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带着冷酷和聪明，还有几分懒散，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小老头笑道：“现在你还想喝酒？” 陆小凤怔了一会，苦恼地摇了摇头，咬牙道：“美女总是跑不掉的，好酒就不一定了，对了，她叫什么？” “她叫沙曼。”小老头倒没为难他，立刻做出了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下一刻，又恢复那副乐呵呵的样子。 陆小凤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是一个比狐狸还奸猾的家伙，正等着看他栽跟头呢。 于是，他“艰难”地转过身去，两袖一展，用出凤舞九天，咻忽腾空，仿若优雅的凤凰从沙曼身边掠了过去，追向已经没了影的两个青衣小帽。 虽然衣衫褴褛，但潇洒之气依然是有的，在美女面前，陆小凤表现的总是完美。 当然，如果他能忍得住交错而过时，本能煽动的鼻子的话，应该会更完美。 “哼，登徒子！”沙曼回头一瞪，冰冷地对上陆小凤偷看过来的目光，猫一样的眼中充满轻蔑的讥笑。 “挺有性格的啊！”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又感受了一番刚才吸入的香气，两臂一振，唰啦一声，就消失在半空。 “是个有本事的登徒子！”小老头笑呵呵的说着，目光在沙曼身上转了两圈，意味不明。 沙曼压下心中的恐惧，伸手道：“拿来！” 小老头叹道：“又输了，要多少？” 沙曼翻了翻五指，纤长有力，却不失细腻，就像她的心，就像她的外貌。 小老头点了点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下一次！” 下一次？只怕每一个赌徒借钱的时候都是说下一次还的，但小老头并没有计较，他还真的抽了几张银票出来，摇着头走向水阁。 那副样子，像足了宠溺孩子的父亲。 沙曼再次感觉到了恐惧。 第2卷 翻倾 第55章 酒八仙 “两位小哥，还请等等陆某！” 才走出水阁所在，贺五就听到一声呼唤，转头一看，却见一身破烂布条打扮的陆小凤向他遥遥招手。 心中一急，贺五脚步一跨，点着一朵花萼，如鱼跃龙潭般跳了出去，嘴里呼喝着：“张文鹏，咱们再来比过！” “怕你不成？”“张文鹏”脚步一顿，一个旱地拔葱，拔地而起，借着花枝的轻微弹力，追了上去。 两人一顿飞纵，又是一阵飞花落叶，卷起好大气场，眼见与陆小凤渐渐拉远，贺五不无得意地想道：“你若跟不上来，可不能怪我怠慢客人！” 原来，贺尚书虽然自许隐者，但与之往来交游的俱是豪阔之人，便有打扮随意的，却也是奢华内敛。 贺五身为贺尚书的贴身小厮，眼界也慢慢高了起来，俨然看不上一副落魄样儿的陆小凤。 贺五可是见多了所谓的江湖大侠，在初来小岛时被尊为贵客，没多久因为生计困难，沦为下等贱役的事情，可不觉得陆小凤能例外。 若以后让人闲话一句他一高等小厮伺候过某个低贱仆役，贺五的脸面可别想要了。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此时陆小凤还当被人瞧不起了呢，贺五即便不敢能得罪他，但躲还不行么？ “小哥，你跑什么，难不成陆某能吃了你不成？” 正得意间，一声揶揄从身边传来，贺五猛然转身，只见陆小凤背着双手跟在身后，也不见动作，仿若御风而行，悠然而自得，更像是，一只贴着他的索命鬼。 贺五心中震骇，脸色再变，立刻停了下来，稍稍摆正了衣帽，灿烂地笑道：“贵客勿怪，小的心急我家老爷的吩咐，一时恍神，没注意到，望贵客恕罪。” 贺五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表示了歉意，又暗暗点出了他在岛上的背景，就算陆小凤真有怒火，也得估量一下。 陆小凤啧啧惊叹，未想一个小厮就有这般智慧，对这岛上的人物愈发想要见识一番，否则岂不白来一遭，当即笑道：“是陆某冒犯了，还请小哥带路，某家正想去拜见一下你家主人呢！” “贵客请随我来！”贺五恼怒地看了一眼正在看戏的“张文鹏”，再次向前奔去，心下却暗恨着：“好你个姓陆的，竟然害我丢了大脸，这个场子我找不回来，我家主人难道还找不回来。” 三人再次起行，两前一后，贺五偷偷打量着陆小凤，却见衣袂翻飞，姿态飒然而潇洒，脚尖微微一点，便能跃过十几丈距离，偏又不疾不徐，几若驾驭着清风，未有半点烟火气，身法比他何止高明了百倍。 “原来也就洞微见彻的境界，骇得我一大跳，我贺五比不过你，但你休想在我主人勉强猖狂。”贺五见识匪浅，自以为得了“真相”，恍然的同时却也轻视了几分，不再关注。 “这小子不错啊，既有眼力，又有本事，可惜，长歪了点。”以陆小凤的境界，又怎么会看不到贺五的变化，但他并未在意，反而传声给了“张文鹏”。 他竟然看破了苏妄的伪装！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你陆小凤的胆子太大了些吧，这般光明正大的登岛而来，真的好么？”苏妄心中一笑，并不意外，同样传音过去。 在见到陆小凤时，他就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眼，用的却是两人见面时的眼光。如果陆小凤连这都不能猜透，他也就不是陆小凤了。 “不，我认为刚刚好！”陆小凤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又道：“如今你暗我明，你我正奇相合，定然能破了这个案子。” 苏妄亦以为然，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个岛主，你怎么看？” “晦暗难明，实在古怪！”陆小凤语气沉重了几分，道：“经我多番感知，未能在吴明身上感受到真力的波动，但古怪的是，他的精神波动很玄奥，似实若虚，初看时觉得晦涩高明，再看时又好似普通人。” 见着苏妄不语，陆小凤问道：“你可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妄看了他一眼，道：“此去向西十里，有一处船坞，大船就停在那里，但我想说的是，此行我没有看到巨鲸帮的高层。” “古怪，古怪，当真古怪！”饶是陆小凤自忖聪明绝顶，也没猜透其中关窍，迟疑道：“难不成这岛上是另一股势力，他与巨鲸帮是买卖关系，货物就是那些喇虎？” “可是，喇虎又有何用？” 苏妄又问了句，但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他们已经到了。 山坡上杯盘狼藉，张秀才横卧青石，烂醉如泥；贺尚书头枕温软，倚怀浅眠；僧道相叠而睡，仰面呼呼；老者抱缩成团，可怜可叹；妇人海棠入梦，半倚半依；更有青年滚落山坡，半埋茵草；唯有做少年打扮的正在拨弄泉水，一派天真烂漫。 想来，众人等得太久，以致酒劲上来，又吹了这里的冷风，抵挡不住困觉，各相睡着了，只有那个少年模样的，因为不曾饮酒，才没醉过去。 “原来是酒八仙，江湖里许久不闻他们的消息，众人只道他们归隐，原来是躲在了这里。”陆小凤忽然传音，为苏妄解释起来。 “他们很出名？”苏妄早就看出，这十人里以八人为首，其中两个美娇娘只是呼来陪酒的，却不知他们的身份。 陆小凤头不点，身不动，声音再次传来，愈发小声小心起来，道：“他们十年前就是通玄见彻境界，十年不见，只怕境界愈发高远。” “包括那个少年？” 苏妄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陆小凤知道他在笑什么，也笑了起来，偷乐着：“也包括那个少年，是不是特别很讨厌这些扮嫩的家伙？” 被陆小凤这么一说，苏妄忽然心虚了起来，仔细想想，酒八仙成名十年之前，那做少年模样的，怎么算都不过不惑，但要计较起来，苏妄早过了古稀之龄。 当然，仙道世界对年龄总是很宽容的，是吧？难道不是么？就是吧！ 苏妄心中做出肯定，岔开话题：“不知他们如何称呼，有何绝技？” “等会你就知道了！” 陆小凤说了半句就住了嘴，那厢，听到三人落地时带起的风声，贺尚书几人皆已苏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爬将起来，敲着迷晕的脑袋，好似宿醉难醒。 但陆小凤与苏妄可不相信这套把戏，真若醉了，此刻就不应该起来。 “果然是老江湖了！”两人心里做出了相同的评价。 “贺五，你来得好慢，哦，原来来了个新朋友。”贺尚书先是半真半假的责怪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多了一人，立刻露出了笑容，温暖而灿烂，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 贺五自然不用过去搀扶他家主人，因为贺尚书一直是睡在美娇娘怀里，但苏妄却不得不过去扶起了张秀才，谁叫这厮故作清高，要与贺尚书分出不同，结果只能躺在冰冷的青石上。 “陆小凤，见过诸位前辈！”陆小凤抚了抚嘴上的胡子，扯了个微笑，向醉八仙抱了抱拳，虽然衣衫破烂，但礼数周全、标准，愣是让人挑不出过错来。 “陆公子知道我们？”贺尚书眼眸一亮，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华，既有感慨，也有……杀意。 这句问话，绝不止表面那点意思。 贺尚书尚且如此，比他略输一筹的其他酒八仙身形微顿，已悄然运起功力，只待雷霆一击。 陆小凤好似未觉，点头道：“高会横山酒八仙，烟云不减九华妍。年少时听过诸位前辈的侠名，不想于此孤岛之中，有缘相遇，陆某幸甚！” “区区贱名罢了！”贺尚书不着痕迹的摆了摆手，酒八仙放下戒备，各自迎了上来，相互唱了名。 “贺尚书！” “张秀才！” “狂僧！” “齐老道！” “韩公子！” “单秀姑！” “老学究！” “许童子！” 这般名字听了也没意思，与其叫名字，不如叫称号，在苏妄听来，除了知道狂僧的确很狂放之外，屁用没有，但看所谓的酒八仙却是很骄傲的样子。 八人同时报拳，面带微笑，面对这般礼数，陆小凤只好再次抱拳，唱喏一声：“陆小凤见过酒八仙。” 但在这时，八股气息忽然纠缠而来，八气八形，循环联结，化为一股烟气，压在陆小凤肩头，要将他压倒，生生拜下去。 这股力量并不是很大，却很难缠，无形虚渺，如烟似云，无怪陆小凤先前唱了句烟云不减九华妍，却是暗暗指出八人的手段。 他既然有了准备，如何还会被醉八仙得逞，抱在掌心的左手微动，灵犀指力往前点出，仿若戳破气球的尖针，将酒八仙的气息戳了个窟窿出来，顿时让八人的气劲泄了个干干净净。 劲气被泄，八人身形微微一震，身形僵固，许童子满脸不忿，忽而跳将出来，身形一跌，几若摔倒，口中说着： “陆公子请受童子一拜！” 第2卷 翻倾 第56章 斗八仙 眼见许童子脚下不稳，陆小凤急忙伸手搀扶，忽然瞥见一丝奸笑，暗道一声：“不好！” 陆小凤正要收手，许童子小脚一蹬，身形一闪，猛然撞入他的身下，双手一勾一砸，筋骨错动，如同软蛇，偏又迅疾凌厉，带着剧烈的嘶啸声，抽向陆小凤的后腰与下阴。 只能说许童子天真的外表太具有欺诈性，便是陆小凤早知他的年龄，依然被他骗过，失了察觉。 但陆小凤更加胆寒的是，许童子出手的阴毒，真要让他打中了那两处要害，陆小凤只怕得改名叫陆阉鸡，以后只能在大内玩耍。 其中或许有许童子堪堪只有陆小凤一半身高的缘故，但这不能作为陆小凤原谅他理由，在身为男人的陆小凤而言，许童子就是故意的。 “小朋友，你陆叔叔生气了！” 陆小凤露出个恐怖的笑容，身形咻忽爆闪，继而再次突进，一闪一进快到极限，只有原地身形微微晃动，仿佛一直就停在那里。 待到许童子砸破他的幻影，陆小凤忽而伸出右手，按住许童子脖颈，用力摁了下去。 “扑！” 但闻一声钝响，许童子整个被陆小凤种到了地下，只剩下两只小腿在半空中乱蹬，就像迎风摆动的两片蒜叶。 这番一进一退，一伸一按，当真是兔起鹘落，电光火石。酒八仙里只有贺尚书看了个清楚，心下震骇，其他七人待到许童子被种下了，这才惊呼而起，狂奔了过去。 “童子，你怎么了？”等将因为满脸泥土，已闭过气去的许童子挖出，酒八仙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原来，陆小凤那一按还悄然点了许童子的琵琶骨，叫他内息错乱，无法反抗。 单秀姑心疼许童子脸上的伤害，忽然站了起来，隔着几步骂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恶毒，没看见他比你小么？” 好歹还算知道不是陆小凤的对手，也只能动动嘴皮。 陆小凤眼角抽动，心下嘀咕着：“你们都比我大好么？” “主人，打他，打他！”众人皆做愤怒之色，唯有贺五心下欢喜地快蹦了起来，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虽是许童子先行出手，但身为酒八仙之首，贺尚书自然推卸不过，走上前来，喝了一声：“秀姑，你且退下。” 却见贺尚书忽然整了整衣裳，推了推紫金冠，对陆小凤拜道：“陆公子，也受贺某一拜！” 一道杀气突然从贺尚书顶冠冲出，微微一缕，色呈青玄，仿若天边飞来的一抹玄晶流光，才堪出现，方圆三尺就已凝结，一股萧萧瑟瑟的寒气瘆人心间。 酒七仙脸上俱露出笑容，仿佛已看到陆小凤被贺尚书擒下。 这道杀气是贺尚书精修的一口剑气，名唤流云七杀，乃引七杀星之肃杀之气而炼，杀气之烈，堪为人世之最，擅震敌心神，败敌无形，便是通玄入彻亦难以抵挡。 杀气冻结的不是空间，而是感官！ 杀气之下，陆小凤脸色凝固，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眸中的惊色才堪堪露出，便已被冻结了五感六识，整个人僵固在当场。 但在下一刻，却见陆小凤忽然弯了弯嘴角，双指成剑，蓦然一探，仿佛穿越了空间，虚幻而不可捉摸。 “叮！” 一声轻咛，无有实体的剑气竟然被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夹住了，就像是被点中七寸的毒蛇。 这一手，莫说贺尚书等人，便是暗暗准备好出手的苏妄亦有些意外。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竟已触摸到法则的边缘，隐隐撼动了空间法理。 就是因为震动了空间，他才能将模糊了空间距离，才能在间不容息中夹住剑气，亦成就了灵犀一指无有不中的名声。 但陆小凤却高兴的太早了，却见本来停滞的七杀剑气忽然分化无间，蓬然炸开，化作一道道极细极小的剑气，纷呈五彩七光，猛然一个转向，俱往中间攒刺而去。 流云七杀以七杀为名，藏凶、扼、搏、虐、戮、绞、暗七种性质，更能相互结合，衍生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其流云之称，绝非修饰之语，而是指其变化无端。 七杀分合，流光凶煞，将将升起，就已成阵，密簇而玄奥，封锁了四方，显然，贺尚书并没指望一招就能拿下陆小凤，后手早已备好。 瞬息之间，五彩七光的剑气包囊了方寸，将陆小凤围困，他就好似一件突然出世的人形宝物，绽放着万千毫光，遮蔽了众人了视野。 方寸之间却有无尽凶险，但见剑气嗤鸣，尖锐而暴沸，在贺尚书的指挥下来往飞梭，忽而成网，攒刺各方要害，忽而凝聚，似在强行攻坚，继而散开，仿佛避实就虚。 分分合合，变化由心，几若军阵演练，当真让在场的众人大开了眼界，亦彰显了贺尚书对兵法的熟读，的确博才。 然而，令人吃惊的并非贺尚书的表现，而是被剑气包囊的陆小凤，无论剑气如何变化，都不能突破的防守，否则贺尚书岂会一再变化剑气，不断试探。 虽然看不清内里的虚实，但看贺尚书额上冒出的细汗，就知他吃力之极。 各人知道，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了，毕竟各人又不是真要生死相搏，不过是要分出个尊卑先后罢了。 陆小凤的实力已获得了酒八仙的认可！ 小半盏茶后，眼见剑气的诸般变化俱已耍上了一轮，依然拿不下陆小凤，贺尚书便停下攻击，收回了剑气，朗声大笑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称号，陆小凤不凡，灵犀一指亦是非凡，今日贺某领教了。” “前辈的流云七杀奇妙无方，能领教这般绝技，陆某幸甚！” 剑气无影，光彩咻忽消散，但见陆小凤依然是一身唏嘘的打扮，脸上带着微微笑容，眸光清静，呼吸平缓，未见半点急促，就知方才他应对的并不慌忙。 众人不禁默默惊叹起来，再无不忿。 只有贺五心下震骇，神色有些不快，好在他还没胆大妄为到挑拨陆小凤与酒八仙。 双方俱未提及酒八仙出手的突然，好似都忘记了此事，又好似此番较技是已约好的，又是一阵欢笑，相携走入彩石小径，推杯换盏起来。 酒宴重启，然而，陆小凤对这几人已多了几分戒备。 初见面时，酒八仙就动了杀机，后来听了陆小凤的解释才放下杀机，这般古怪，只能说明酒八仙这些年做了些不能示人的勾当，害怕别人知道了。 及后贺尚书在较技取胜不得，心神恍惚之下，无意道出江湖中对陆小凤的评价，亦可知这些人并非不知江湖大事，也非表面上那般隐居散漫的样子。 更何况，小老头曾说过岛上众人是靠赌坊营生的。 赌，以财物为注做输赢，既有输赢之争，就有意气之斗，岛上怎么可能平静的了，这般地方，可不是隐居的好去处。 再言，但看众人的穿着衣料以及酒水档次，就知岛上奢侈之风盛隆，不论其中透露的处世态度是否正确，陆小凤只想问一句，各人的钱财到底从何而来？ 坐吃山乃空，立吃地将陷，就算隐居时带的财物再多，也经不起他们如此挥霍，因此，他们必然有着另一个经济来源。 被筹交错中，各人又喝了小半个时辰，见得夕阳斜坠，红光满天，便收了酒兴，一一站了起来，从容中带着几分庄重，便连奉酒的美娇娘与仆役脸上亦带上同样的神色。 这副动作，却让苏妄与陆小凤微微有些惊愕，惊愕的不是各人的动作，他们已经猜到了原由，惊愕的是小老头在岛上的如斯威名。 贺尚书笑道：“陆公子，你今日初来，却正好赶上巧，岛上将有一场庆贺，不若同去如何？” “哈哈哈，同去同去，早先陆某也得了岛主的邀请，对这番庆贺亦是好奇的紧，到底能吃上什么？” “定不会让陆公子失望的！” 众人哈哈大笑，各自踏出脚步，却见酒八仙身形忽然一歪，跌撞了两下，两眼迷蒙，似醉非醉，就在即将摔倒的时候，忽又摇摆而起，一晃一摆之间，已蹿得老远。 这是酒八仙的另一个绝技，醉月八仙步。 只见八人连成一排，身形咻忽，各自幻化出几道幻影，动静无常，捉摸不清，兼具潇洒出尘，仙气盎然，不负仙步之名。 更妙的是，八人气息隐隐联合，相互借势，自从其他七人身上借一分力，两两连番，奔行的愈加快速、轻松，眨眼间就只剩下微微几点。 “陆公子，我等先去矣！”却是方才输得有些不服气，相邀比试轻功呢。 “休走！且看陆某如何追上尔等。” 陆小凤双臂一震，如凤凰翔空，一股清风在肋下自然凝聚，仿佛一对透明羽翼，轻轻一闪，就已消失当场，再出现时，已到了酒八仙身后不远。 众仆相视无言，默默收起起残羹剩宴，只有贺五脸色复杂，看着陆小凤恨恨不已，怒哼一声：“张文鹏，你我再比过？” 这是想将对陆小凤怨怒发泄到别人身上了，不知是不是他这小厮当得太逍遥，把自己当做了个人物。 “来便来！”苏妄大笑一声，先跃了出去。 第2卷 翻倾 第57章 临时佛脚不好抱 回到水阁，庆贺已经准备好了，小老头独占了一个八仙桌，一个人低斟浅啜，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 屋内摆着两桌席面，都是一样的全牛宴，爆炒牛舌、生炒毛肚、红烧牛腩、火爆牛心、牛肉丸子、红焖牛头、清炖牛尾、枸杞牛鞭、牛肉片子、蚝油牛肉、陈皮牛肉，还有蛋炒脑花，就连汤是用整个牛腩清蒸出来的，一味烩牛肚丝细软而不烂，火候恰到好处。 区别只在于，小老头那张桌子的精细些，而另一张桌子上的碗头大些。 酒八仙虽然名为八仙，却不敢上八仙桌，一一行礼后，很自然的上了另一张大圆桌，八人纷纷落座，加上早已坐好的一个小胡子与一个老翁，正好凑成了一桌。 于是，陆小凤也很自然的上了八仙桌，自顾自地探着脑袋，嗅了嗅鼻子，问道：“在喝什么？” 因为，他身前虽然也有碗筷，却独独少了一个酒杯。 小老头意有所指道：“陆公子怎么不去那张桌子，大家都是年轻人，还是能聊到一起的，跟我一个小老头凑一块可没没什么意思。” 陆小凤笑道：“本来就十个人的位置，多我一人岂不是很别扭，别扭的事我一般都不会做。” 小老头也笑了起来：“一般不做，那总要试试。” “可以试试，不过，长者是不是该给我添一个杯子。”陆小凤耸了耸肩膀，实在有些馋小老头手上的美酒。 “那陆公子应该问问你身后的姑娘了，你可占了人家的位置呢。” 小老头依然笑眯眯的，就像一只老狐狸，陆小凤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一个气鼓鼓的女孩，牛肉汤。 不是桌上的那碗牛肉汤，而是苏妄遇到的那个牛肉汤，只是换下了原来那身粗布葛衣，就忽然变得高贵了起来，就像丑小丫变成了公主。 或许，她就是这座小岛的公主。 侍立在张秀才身后的苏妄心中叹了叹，不想他也有走眼的时候。 “原来她就是你女儿，还好，还好。”陆小凤扫了一眼全牛宴，心下感激，幸亏不是小奶娃的米糊，否则可能吃不饱。 小老头拿起筷子点了点，似乎是一个信号，另一桌的人亦开动了起来，屋内顿时热闹了几分，他尝了一口牛肉片，满意点了点头，道：“这些菜都是我女儿亲手做得，陆公子不如尝尝，可比米糊好吃了许多。” 陆小凤闻言有些惊骇，道：“你知道我想什么？” 小老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些察言观色的技巧，陆公子表现的那么明显，小老儿如何不知？” 他说得轻描淡写，陆小凤也不知真假，却不敢在小老头面前肆意乱想，收摄了心念，忽而又问道：“怎么没看见沙曼？” 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是不能提起另一个女孩子的，尤其是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孩。 感受到身后刺来冰寒的目光，陆小凤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知道了，我不该多嘴，或许说不该坐了你女儿的位置，不知现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能让一个女孩子这样反应的，不用小老头说明，陆小凤都能猜得到，两个女孩的关系一定很糟糕——糟糕到一人庆贺的时候，另一人就会避开。 小老头瞥了一眼牛肉汤，叹道：“沙曼就快是她嫂子了，但这丫头却有些腻着兄长，因此两人关系不太好。” 这话不知是在责怪牛肉汤，还是说给陆小凤听得。 但陆小凤心里确实很没滋味起来，如沙曼那般美丽的女孩，还没开始追求，就注定了失败，换做别的男人，也会没滋味的。 陆小凤心中一惊，忽然想起先前见到沙曼时，小老头那种鼓励、玩味的眼神，可不像是介绍自家未来儿媳妇的样子，顿觉心中寒了一片，手心也冒出了湿腻的冷汗。 小老头的心思实在有些诡异与恐怖！ 但震骇过后，陆小凤又生起了淡淡的不服，既然小老头自信到随他撩拨追求，他当然不会客气，还真想试一试能不能折下这朵娇花。当下拿起碗筷，对着满桌的牛肉狼吞虎咽起来，还真别说，味道很不错。 身后的杀气愈加冰冷了。 小老头依然笑眯眯的，浅酌小酒，不时抬头看了看两人几眼，目光慈爱，宛若享受着绕膝之乐的农家老翁。 一场庆宴在这种看似热闹，实则安静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整个过程，苏妄冰封自己的思感，仿若一块万年玄冰，并未做出任何逾越伪装身份的举动，连在念头都模仿着如何做好一名小厮，自忖小老头便真有异能，也发现不了自己。 但陆小凤，不知到底暴露了没有？ 入夜已深，小岛依然灯火通明，对于一群武林人士来说，睡与不睡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苏妄照例找不到陆小凤，当陆小凤在赌桌上连赢了一十八把，将酒八仙带来的几万两银子都拐走之后，八仙便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可不是么，武技不如别人，赌技也比不过人，何必留下来丢人。 当然，那家伙照例地得寸进尺起来，不知给别人留点面子，拉着坐庄的小胡子不依不饶，想要再赢上几次的十八把。 原因并不复杂，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女人，一个运气不太好，输了一晚上的女人，还是个有着猫一样眼神的女人。 能在女人面前大出风头的机会，陆小凤自然不会放过。 小岛虽然不小，但岛上的建筑并不大，只分落着三处别院，一处是小老头所居的东苑，一处给岛上略有地位的人居住，如酒八仙，最后一处便是岛上的玩乐之所，坐落着赌坊、酒肆等建筑。 进了别院，张秀才就收回了脸色的愤怒，轻蔑地嗤了一声，不知嘲笑的又是谁。 “文鹏，你将这件东西送到东苑去，速去速回。”仔细翻了翻，张秀才取出一个金丝楠木雕刻的精致盒子，表情亦多了几分自得。 东苑，以东为名，寓意小老头的主人身份，但想也知道，张秀才送的东西不会是给小老头的，而是牛肉汤。 今次的庆贺中，张秀才看牛肉汤的眼神就很不对劲，他亦无心掩藏这份心意，既然是为牛肉汤庆贺，张秀才当然不会放过大献殷勤的机会。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为老爷办到。”苏妄正想点晕了这厮，好方便自己夜探小岛，有送上门来的机会，亦乐得轻松。 牛肉汤的位置并不难找，才走入东苑，苏妄就听到了她娇蛮的呼喝：“一个个都要把我气死不成，没一个贴心，那女人现在还好好的，真是无能！” “公主恕罪，奴婢知错！” “公主？不知是哪门的公主？还是宫主？”苏妄心中偷笑，脚步加快了几分。 虽未亲眼所见，但他亦能想象出牛肉汤此时不大好看的脸色，能叫这个在印象中一直带着微笑的女孩生气的，必然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然而下一刻，接连两声脆响却让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啪！哼！”那是鞭子撕开衣帛，抽在肌肤上，虽痛苦苦却只能压抑承受的哀求。 “外面什么人？” “小人张文鹏奉主人之令，为公主庆贺！”苏妄规规矩矩回答着，却故意玩起了字眼。于他而言，小人也只是张文鹏，而不是他苏某人。 “进来！” “是！” 苏妄推开屋门，毫无意外，屋里站着一个，跪了几个。 站着的，只能是牛肉汤，一手掐腰，一手持鞭，脸上依然气嘟嘟的；跪着的，是两个含着泪的小丫鬟，背上各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意外的是，被牛肉汤踩在脚下的那个人——王三河。 苏妄心中略感不安，他对同船而来的喇虎并无多深感情，但还是念着几分与王三河的情谊。 王三河的情况并不太好，身上缠了好几十圈浸透的牛筋，将他勒得像一只肥蚕，嘴上被塞了个破抹布，离得好几步，苏妄就能闻到一股馊味，身上的伤痕不少，血迹已然乌黑，想来也受了几番折磨。 才进来时，王三河这厮正不屈不挠地对着牛肉汤乱拱，好似一头拱着白菜的野猪，直气得牛肉汤小脚乱踩，待看到苏妄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努力扭着脖子，呜呜乱叫起来，眼中几乎垂下泪来。 “你个神经病，还能认出我？”苏妄心中惊疑，却目不斜视地递上小盒。 “嗯，秀才有心了！”牛肉汤轻轻接过小盒，口上虽然叫得亲切，但连盒子也未打开看看。 看来，张秀才那份心思是白瞎了。 “如此，小的告退！” “呜呜呜～” 眼见苏妄要离开，王三河扭得越发厉害，气得他眉心乱跳，“我的哥哥哟，回头我一定救你，你这时可别给我添乱。” 一瞬之间，苏妄心中闪过无数能叫得上名的诸天大能，临时抱起了佛脚。 可惜，许是他平日不敬神佛，人家不差他这份信仰，一脚将他蹬了下来。 “站住！”牛肉汤不出意外的叫了出来。 苏妄的脚掌堪堪踏出门槛，却不知是放下呢，还是收回去？ 第2卷 翻倾 第58章 半个人 “人生难得糊涂啊，笨一些，其实没什么不好！”苏妄缓缓转过了过来，叹息道。 牛肉汤眼波流转，在王三河与苏妄身上多有打量，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老四啊。” 能将赵老四这个不值一文的名字记住，足见牛肉汤的天资禀异，苏妄也长笑了一声：“你倒是个长记性的。”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 但见牛肉汤将长鞭舞成一道螺旋影幕，迅疾快速，发出利箭破空的咻咻疾鸣，鞭影之下，圆桌、木凳、地砖，担忧阻挡在前方的，俱被她打做了粉糜，飓音呼啸，声势凶猛。 “唰啦！” 鞭影横空扫过，苏妄亦被打成碎片，风花蝴蝶般纷散，然而，牛肉汤的脸色却变了。 因为，她并未感受到打击目标后的触感。 “哗啦！” 牛肉汤倒卷长鞭，舞动红绫般，化作一道圆满屏障将自己围住，长鞭卷动，仿若驾驭着雷殛电掣，但闻嗡嗡颤鸣，间或夹杂着一声声爆响，却不见鞭影的痕迹，速度已然快到了极限。 “嗡！轰！” 如此鞭速之下，屋内岂能安好？ 只见一股飓风平地而生，囊卷四方，轰鸣狂飙，将屋内的屏床壁橱全数卷了过来，要在飓风中粉碎。 “啊！” 两声惊呼骤起，却是伺候牛肉汤的两个小丫鬟被飓风卷起，先是飞跌了出去，而后又被卷了过来，神色惶急，手脚在空间乱舞，眼见就要扑入无形的鞭幕之中。 但是，就算是看到贴身之人遭此厄难，亦未叫牛肉汤动容一下， “好硬的心肠！”一声冷哼耳边炸响，牛肉汤猝然转身，正好对上了目光冰冷的苏妄，以及在他身边挤眉弄眼的王三河。 “什么时候？” 念头才起，牛肉汤忽感身子一阵酸软无力，周身真力、气血、骨骼、肌肉，乃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暴乱起来，眼前一片昏暗，周身暴蹿的气息将她震得酥筋麻骨，瘫成了一滩烂泥。 原来，苏妄那声怒哼乃以六种不同声波，分两重传送，六种波段分别对应气、血、皮、筋、骨、肉六类物质的振幅波动，第一重声波试探振动对象的振幅频率，第二重声波直接引起对方的共振，败敌无形。 这种音功，被苏妄称之为哼哈二音，哼音攻击有形实质的能量物质，哈音攻击无形有质的精神、意志、神魂。 对付牛肉汤自然还用不到哈音，但他只怕就快用到了——此间出了这番变故，岛上岂会无人察觉？再加上一个直神秘莫测小老头，苏妄是半刻也不敢大意。 “走！”闲话休提，苏妄将牛肉汤夹在肋下，拉住王三河飞跃而出，往西而去。 既然暗的走不通了，那就来明的。 赌坊之中，好不容易将沙曼拉上自己的战船，与她一同大杀四方，赚得满盆钵的陆小凤忽然叹了一口气：“偷闲的时候总是太少。” 以他的境界，就算隔着好几重院子，也感受到争斗时爆发的气息。 “贵客既然不想动，何不坐着看戏？”坐在陆小凤下家的老翁冷笑着，十指猛然并起，做势如扑。 坐庄的小胡子捻了捻几乎与陆小凤一样讲究的胡子，含笑点头，笑容却是冰冷的。 陆小凤知道，老翁与小胡子能上得小老头的席面，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但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就到了陆小凤不得不为的时候了。 “得罪了！”陆小凤轻喝一声，点出了灵犀一指。 说得罪并非陆小凤真怀了歉意，而是难得遇到无论怎么输都不翻脸的赌友，又要失去，实在让他伤怀。 这一指平平常常，并不指向二人，而是点在他们中间，又似乎未附真力，无有劲力流动，几可称得是软绵绵一指，却在顷刻之中点塌了一片空间，骇得老翁与小胡子寒毛直立，瞳孔收缩。 这一手，与举轻若重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玄妙了几分。 老翁与小胡子知道，这一招，若不专心应对，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纳命来！” 老翁与小胡子同时一声大喝，一人十指飞弹，射出十片指甲，刹那间点破空气，击破气障，如同十把指刀，洞穿而来；一人拍案而起，呼出的长气忽然收缩、凝聚，再又散开，变作一缕无形无间的气息，无声亦无息，像是风，又像是剑气。 陆小凤敢以他的胡子打赌，那道气息是比指刀更加危险的玩意，定能切金断玉，也能将他陆小凤的大好头颅削掉。 陆小凤不怕他们，亦自信能在十招以内拿得下两人，但他怕得是另一个人。 “动手！” 老翁又是一声大喝，但闻一声喋喋清鸣，寒风削掉了陆小凤的寒毛。 陆小凤自小就开始混江湖，又怎么会听不出，那是软剑出击的声音。 这一剑好快，快到声音才起，剑光就已架上陆小凤的脖子，但比起锋利的剑，他更伤心自己还没来得及虏获，那个有着猫一眼眼睛的女人的心。 就在陆小凤心中伤感之时，剑光又是一折，忽然飞向因为得意，动作缓下的老翁。 这一剑更快，咻忽间抖动了两下，仿佛翻涌的白浪，清晰而明辨，似乎更加缓慢，但实质上，剑速已超越了剑光，就在老翁瞳孔中反射出剑光的时候，剑气已穿过他的眉心，扎透了他的颅骨。 “咻！” “贱人！” 直到此时，剧烈的音啸才爆发出来，伴随着小胡子恨急欲噬的叫骂。 “好！” 陆小凤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在夸赞小胡子骂得好，而是说沙曼杀得好。当即不再约束灵犀指头力，两指一点一收，指力忽然爆开，同样的无形无间，无声无息，却比小胡子的气息更加凌厉。 一阵雨打芭蕉的噼啪乱响，小胡子才想笑话灵犀一指不过尔尔，一缕指力忽然钻入他分开的嘴唇，灌入他的脑仁。 “呃，曼姑娘……” 陆小凤正想以最灿烂的笑容回报沙曼刚才的帮助，不想沙曼忽然后跃了出去，愤恨地骂道：“陆小凤，你敢杀我岛上居民，姑奶奶不是你对手，自然有人能对付？” “这是什么情况？”陆小凤顿时郁闷不已，脸色垮了下来。 但比起陆小凤的郁闷，苏妄才真正的郁闷，才走出牛肉汤的小院，便迎来了阻拦者。 不是小老头，而是一个独臂单足，拄着拐杖的怪人，右腿齐根而断，右臂被连肩削掉，脸上一条从右眼上直挂下来的刀口，不但瞎了右眼，连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见了。 苏妄不知道这半个人原来是美是丑，但他知道，这半个人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半个人——能以残废之身成就一番功业，并敢阻拦他的，定非凡人。 “你见过西狂？”不知怎的，苏妄忽然想起剑林之行中缘悭一面的西狂，开起了玩笑。 “放下公主！”可惜，半个人是个不知情趣的人，不喜欢与苏妄唠叨。 但苏妄也不喜欢与他唠叨，随手将牛肉汤甩给笑得贼贱的王三河，他就跳了过去，手上挥舞的，是从牛肉汤那里缴获的长鞭。 “木一半，给我杀了他。”虽然不能动弹，牛肉汤的气势却半点未弱，尤其是王三河那张大嘴几乎要拱到她脸上时，她气得要发疯了。 苏妄的鞭法，比之牛肉汤少了几分迅疾，又多了几分厚重，轰然间打爆空气，裹挟无匹巨力甩荡过去，要将木一半打成肉糜。 但见长鞭之下，风压滚滚，飞沙走石，屋宇震动，大势隆隆，仿佛天际砸下来的流星。 “锵！” 一声剑鸣，只见举起拐杖，一招引剑天南，剑光分化，猝然之间化作无数身影，咻忽间便已破开风压，扑了过来，几若狂风暴雨，唯剩的那半张脸，带着坚定的杀意。 除了杀意，苏妄在他脸上看不到别的东西。 剑光之中，无论是栏桥、花圃、院墙、瓦檐，还是矗立在院中的千年青钢石，俱被切成了粉糜，先是蓦然两分，然后再是两分，又是两分，及至被分作万千八份，再也找不到半点原来的形象为止。 那是因为剑光中灌注了木一半的杀意，这种杀意纯粹，亦至坚，剑锋所指，无不不破。 但令人震撼的是，这些剑光都非剑气所化，俱是剑刃出击的瞬间，反射的寒光。 木一半的身法，已然快到了物理界能承受的极限，几若驭风驰电，以一人而化万千，虽不如辟邪剑的诡异与无形，却也另成了一方大家。 这还只是木一半仅剩一只左腿的前提下，如若他的身体完好无缺，其成就必将超越世间大多数人。 “好个忠仆！”苏妄闷哼一声，身后浮现一对透明羽翼，身形一闪一动，几若瞬移般闪烁着，避开了木一半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也阻拦了木一半不断尝试突破，救下牛肉汤的意图。 他倒是起了几分惜才与怜悯，只躲不攻，可惜，木一半未必领情。 “既如此，便成全你！” 苏妄蓦然一停，长鞭再次抽打出去，划过斜斜的一道轨迹，由下及上，似鞭似剑，仿佛划出了一道剑光。 这一鞭，这一剑，凝聚、无锋，依然大势无穷，似要以势压人，却带上了点点黯然神伤。 不意间，木一半的动作僵了僵，好似想到了过去的悲伤，眸中多了一点别的感情色彩，待他回神时，脸上亦多了一道血痕。 “多谢！”木一半艰生涩的吐出两个字，忽然分成了两份，一半完好，一半残废。 或许，这他的人生——曾经也完好过。 第2卷 翻倾 第59章两个爱好 “你，你杀了木一半？”牛肉震惊不已，一时连王三河那只偷偷作怪的手都没注意。 “不然呢！”苏妄翻了翻白眼，捡起木一半留下的拐杖，震裂外壳，取出了一把式样古朴、剑锋不露的长剑。 这是一把利器级的剑器，净重十六斤七两，微沉，长三尺三寸三，比例完美，锋刃略显圆钝，苏妄相信，就算在利器级中，它亦是最顶尖的。 抚摸过剑身上云华般的铭文，苏妄手指一弹，听着剑锋的清脆鸣叫，心中忽然生出了欣喜，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对一把剑器动了心。 或许，触动他的是木一半临死前的眼神。 想到木一半出手的招式，苏妄对长剑说道：“如此，便叫你南天剑吧。” “锵！”仿佛回应着他，长剑铿锵一震，无意间，苏妄竟然受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灵性。 人择剑，剑亦择人，或许木一半曾经是它的主人，但木一半沉寂太久了，剑也沉寂太久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锋芒，而今感受到苏妄心中深藏的剑意，长剑也心动了。 “赵公子，你能不能把人家放了，人家保证不逃跑。”消化完木一半身死的消息，牛肉汤忽然笑靥如花，温声细语起来，娇滴滴的，甚是妩媚。 若非她依然无法动弹，只怕会努力挺起她那发育的很好的胸脯。 不知觉中，她竟想诱惑某人，只是，却叫错了人。 可惜，苏妄实在无福消受她的妩媚，只见王三河忽然伸出两只铁掌，将她的小脸箍实，硬生生掰了过去，环眼圆瞪，愤怒道：“身为兄嫂，你竟敢勾引自家兄弟，坏我兄弟义气？” “噗！”苏妄顿时乐呵出来，第一次在心底认同了王三河的疯言疯语。 牛肉汤直愣神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惊叫道：“王三河，你个神经病，我与你势不两立，定要将你碎尸万……” “啪！” 一声突如其来的脆响打断了牛肉汤的话，感觉到臀部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与王三河再又举起的手掌，牛肉汤的脸色立时涨得通红，嘴里吭吭哧哧地，愣是吐不出一个字眼，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怎么对相公说话的，敢不听话就家法伺候！”王三河脸做愤慨，勃然叱骂，倒有几分威严。 可是，先不说轮不轮得到他来施展家法，就是家法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实在有些伤风败俗啊。 之所以说是大庭广众，当然不止苏妄三人在此。 却见一道黑风忽然从墙角吹起，咻然飘忽，发出喋喋怪音，好似扑来的一群毒蝠，一股腥臭的气息渐渐弥散，所过之处，花枝枯萎，草叶衰微。 紧随黑风的，是一个衣袍风流，舞着折扇的秀才，面目阴沉的张秀才。 这一手名叫点扇人间，乃以张秀才修炼的毒功，配合手上的奇兵，扇弄毒风，杀人不见血。 “好个恶毒秀才！” 东苑与酒八仙所居的别院离得并不是很远，就在苏妄了结了木一半的时候，酒八仙也赶到了，并窥视在侧。 否则，苏妄岂会废着功夫，让王三河与牛肉汤玩儿互动，能逼出张秀才苏妄并不意外，毕竟，某些方面，他与王三河可谓同道中人。 苏妄微抬长剑，剑光一闪，蓦然劈出一道炙白剑芒，迎风就涨，变作三丈长短，似欲剖开黑风。 面对这般剑芒，张秀才却不惊不慌，眸中更闪过一丝得意，但在这时，只见苏妄抬腕一震，飞空的剑芒忽然分化成两道，一道依然疾驰向前，一道却扎入了地底。 “嗤！” “老道！” 一声轻响，伴随一声来自地底的痛呼，张秀才咬牙嘶吼，看向苏妄的眼神愈加愤怒。 原来，与他一起袭来的还有一个齐老道，两人一明一暗，却想瞒天过海。 但张秀才此时却要先顾及了自己。 剑芒闪动，瞬间切入黑风，倏忽炸开，分化成一片迷蒙细微剑气，以无形对无形，抵上了黑风。 “滋滋滋！” 剑气撞上黑风，在黑风内部爆开，宛若被扔进冷水中的通红铁器，又是一阵滋滋怪叫，黑风化成了一缕缕白烟，渐渐消散。 哗啦啦！ 张秀才绝非是易与之辈，只见他点动折扇，或疾或徐，如飞光幻影，点破了黑风，却闻风声呼呼，黑风骤然波荡起来，分成无数缕烟气，抖动着向苏妄捉来，呼啸连连，宛若妖冶的长发，又似嘶呖鸣叫的毒蛇。 黑风凶恶，苏妄却猛然抬起长剑，扎入南方的张宿位，却听一声呯响，一只洞箫突然抵在剑刃上，乍起一点火星，倏然而退。 那人，真是韩公子。 “嘿，八仙？八个魑魅魍魉罢了，何不全数现身？”苏妄眼含不屑，对八人尽做一些偷摸勾当的做派实在看不上眼。 “找死！”八人自号八仙，最喜自欺欺人，以为自己飘然若仙，最是讨厌别人道破真实，苏妄此言，如碰了他们的逆鳞，引得八人脸色狂变。 张秀才愤然而击，黑烟动卷，如妖似魔；韩公子猝然突进，洞箫如剑，剑气若寒霜；又有一个肩头血迹斑斑的邋遢老道遽然从地底蹿出，千百丝拂尘抽向苏妄后心，点点如星芒。 并有单秀姑、狂僧、老学究持着兵器，争相杀来。 杀机盎然！ 就在这时，许童子忽然一个蹦跃，高高跃起，仿佛从云间跳出，瞬间跳过苏妄，来到王三河身前，两只小臂舞做一团黑影，迅疾若鞭，如出海毒龙，抽向王三河的腰腹，欲要将之拦腰打断。 八人倒是有几分定力，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眼见不能立刻拿下苏妄，酒八立刻转换了目标——先行救人，以张秀才两人正面相缠，以齐老道背后阻击，许童子出其不意，意在一击建功。 而他们，也做到了！ 牛肉汤眼中浮出惊喜之色，张秀才似乎有些志得意满，齐老道压抑着伤痛的脸色亦带上了笑容，韩公子冷峻的神色稍稍有些解冻。 下一刻，苏妄霍然擎起长剑，剑指八方，轰然劈下，爆碎无数锋锐，但见剑光如潮，剑气如风，卷成狂烈剑刃风暴，旋转抖错，刹那间覆盖了方圆，竟有种囊括天地的气势。 三人，便如撼树的三只蚍蜉。 风暴狂烈，齐老道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却不闪不避迎了上去，乃是记恨先前潜行时，一功未建就先被苏妄点破行迹的旧事，存心挣点面子回来。 拂尘剑气相击，刹那之间，一阵叮铃乒乓，火花乱闪，齐老道正想笑话一句不过如此，未想拂尘刚劲已尽，剑刃风暴却陡然发出一股吸噬之力，将拂尘卷了进去，尘尾被撕扯得寸断， 乍变突起，齐老道贪财成性，心中叫痛，舍不得这把可刚可柔的奇兵，试图拉扯出来，不想连手臂也绞了进去，痛得怒吼连连，却连肠子也悔青了。 韩公子面色坚决，也有些不服输，欲与剑刃风暴比拼，却太高看了自己，洞箫回弹撞得他臂臂酥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爆退疾闪。 倒是个知进退的。 张秀才见机最快，眼见黑烟不是对手，就想后退，哪知一道明亮的剑气蓦然从风暴中突出，带着凌厉的剑压，撕裂了大地，划破了天空，在庭院中划出一道极细极小，几乎微不可擦的裂缝。 “老道，秀才！” 几声悲鸣叫起，剑暴猛然炸开，血红落雨纷纷洒洒，洒落在冲上来的狂僧、单秀姑、老学究身上，浸入泥土，那就是他们心心呼唤的齐老道。 至于张秀才，这厮倒是架着他那只寒铁为骨，冰蚕丝为面的折扇，却也无了气息。 三人脚步踌躇，面色虽然悲愤，却不敢上前，因为，场中又多了一人——陆小凤。 连苏妄一人都对付的极为勉强，何况又多了一个陆小凤？ 就是因为感觉到陆小凤的到来，苏妄才敢让许童子越过自己。 但见陆小凤此时单手背负，迎风而立，长发飞扬，衣衫飘零，竟有几分超然的仙姿，看得众人都有些发愣。 在女人面前，他的姿态总是很优美的，即便是牛肉汤这个向他怒目横视的女人。 陆小凤脚边，倒栽着一棵人形的蒜苗，入地二尺，另留着二尺小腿迎风摇曳，那是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许童子。 但陆小凤用胡子保证，这回许童子是别想跳起来了。 五步之外，贺尚书紫金冠破碎，披头散发，嘴角流血，亦不负原来的雍容潇洒。 就在片刻前，本来负责驰援许童子的贺尚书，与陆小凤第二次交了手，亦不出意外的再次被击退。 “你还有这般爱好？”苏妄瞅了眼两脚朝天的“死”童子，对陆小凤的小心眼又重新刷新了认识，这分明是他记着白天的仇呢。 他心中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你的爱好也不怎样？”陆小凤眼光瞥着那蹲在许童子身旁，好奇地戳戳点点的王三河，嘴角带着可恶的笑意。 他的心情也很轻松。 第2卷 翻倾 第60章 你不能欺负我媳妇 “二位大侠当真心冷如冰，可怜我八位异姓兄妹隐居在此，不问世事，竟落得个不得好死！”贺尚书脸色悲戚，忽然控诉起两人来。 剩下四人同时做出愤怒神色，单秀姑更是嘤嘤哭泣起来，连牛肉汤亦做沉默，仿佛苏妄两人真做了天怒人怨的事。 “嘿，莫不是你们刚才出手就留了情面？多说无益，贺尚书，我陆小凤敬你是江湖前辈，就休做这等恶心姿态，是战是退，你便放下话来吧。” “那便战罢！” 话才说完，贺尚书等人就杀了过来，面色决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杀意。 苏妄与陆小凤相视骇然，牛肉汤嘴角微微翘起，唯有王三河依然懵懂。 贺尚书他们其实已服了软，但他们却不愿退走，也不敢退走，回想至今依然不曾出现的小老头，两人心中都感觉到一丝沉重。 五人分落五方，气势各有不同，贺尚书诡异多变，狂僧蛮冲横撞，单秀姑飘忽若絮，韩公子沉着精准，老学究油滑狡黠，气息各自交缠，隐隐联成一座五方大阵。 但见五人飞身若幻，于来往奔行中不断变换着气息，仿佛一个身俱五种特质的怪人，驰援、攻击、换位，明明是一人的动作，却能施展出五种效果，攻击狂猛，出击精准，受力化虚，走位刁钻，出手变幻难测。 五人五心，在这五方大阵内却几同于一人，这是他们多年共同生活，培养的难言默契，亦是他人羡慕不来的。 他们倒是聪明，知道正面抵抗苏妄两人难以取胜，因此转换阵法，多以纠缠、分割、扰乱视听为主，想要拖延时间。 却见场中剑光如网，指力横空，肆意挥斥中轰鸣隆隆，声啸如雷，几可称得上睥睨纵横，但在每每要建功时，前方的对手必然要变换另一种风格，或倏忽闪退，或藏于黑暗，下一瞬间，又从另一个方位袭来。 这般纠缠了三分之一炷香，苏妄与陆小凤同时笑了起来——五方大阵虽然奇妙，贺尚书几人配合也协调，但未必就没有破绽，就算没有，他们也能制造一个出来。 “你来还是我来？” 苏妄随口问着，手上的剑光横挥了出去，似疾若缓，挥洒出一片清晰的剑幕，仿若开屏的孔雀翎羽，美轮美奂，挡下了一蓬五光七彩的剑气。 “你来吧，正好露一手绝技让我见识一下。” 陆小凤食指轻点，指力凝聚不散，骤然穿破空气，发出剧啸之音，堪堪点到狂僧身上，却被他一个懒驴翻身躲了过去，看着这个鲁莽的大和尚做出灵活的动作，多少觉得有些违和。 说是要见识苏妄的绝技，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更多是他不想亲手终结酒八仙。 毕竟，他与他们也算同饮过一场。 虽说有些侨情，但在见到贺尚书几人眼中的决绝时，陆小凤的杀意就不是很坚决了。 “少故弄玄虚！”狂僧勃然大怒道，贺尚书几人神色阴郁，俱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下一刻，五人同时出手，围杀而上，各展绝技：贺尚书的流云七杀剑气，韩公子的洞渊飞寒剑，单秀姑的飞花拂穴手，狂僧的怒火狂拳，就算不太擅长攻击的老学究也散发出了一道阴沉瘆人的气息。 只见五彩七光的七杀剑气轰然散开，封闭了四方，仿佛升起了一片彩雾；一抹青碧色剑光从彩雾中探出，仿若天外而来，无迹亦难寻；一只凝脂玉掌点抚着青碧剑光，兰指轻点，发出清越之音，剑光愈加缥缈，疾闪忽逝；更有无数火拳穿过彩雾砸来，红光炙热，好似漫天流星火雨；而在彩雾之前，一股诡异的气息却先蔓延了过来，仿佛攀附大树的藤蔓，自然而然从地下缠绕上来。 “哼！” 苏妄怒哼一声，在识海中观想出一座暴沸火山，以意志化作熔岩，重重的轰向地面，将那股气息震散，也不理会老学究故做的挑衅，苏妄双手握在了剑柄上。 一道剑影蓦然从苏妄身后升起，清澈透明，荡漾着清清的水光，浮光浅动，却有一股开天辟地之意势，凛然而寒人心魄。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丝丝缕缕在剑锋处不断诞生、湮灭的黄红黑青四色能量，那是构成世界之基的——地火水风。 这一剑是苏妄如今一身修业的体现，隐隐撼动了世界法则，堪称半步大宗师之下最强一击。 莫说是对付已残缺了三人的酒八仙，就算是邪王亲来，苏妄亦能叫他脱下一层皮来，确实有大材小用的嫌疑。 这一剑，震慑得却是一直未出现的……小老头。 二十里外的船坞里，小老头仰望星空，眸中神光湛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侧脸看向岛心，下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 剑影之下，凌冽剑意仿佛破开了云海光芒，照耀无方，直入心田，无形却有质，骇得贺尚书冷汗潸潸，不得不分心抵挡。 五人功力有高有低，抵挡剑意入侵时的反应各不相同，五方大阵难免出现了一丝生涩，协调不再，彩雾凝滞，青光停滞，飞火暗淡，玉掌也僵在了半空中。 “斩！”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蓦地挥斩长剑，劈在了身前，剑影乍然消散，便如它出现那般突然，消失得亦无声无息。 “好剑法！”贺尚书艰难转了转头，似乎想要最后看一眼他的异姓兄妹，但到底未能完成。 “我自然知道！”这是身为剑客的自信，无需多言。 苏妄还剑归鞘，彩雾、青光、飞火顿时湮灭，贺尚书等五人也栽倒了下去，至此，酒八仙终究化成了历史。 那一剑，在撼动法则的时候就已划破空间，飞入了五人的心田，侵入他们体内的，绝不止剑意，更有剑气。 “确实是好剑法，但不知苏妄你可有收获？”陆小凤口中赞叹着，但明显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感觉到一股气息，就在船坞位置。” “那我们如何过去？” 二十里并不是很远，但陆小凤是出名的懒人，能让他坐着，他就绝不站着，想要叫他翻山越岭而过，除非是寻不到道路了。 但此地分明是有知道道路的。 陆小凤将眼神转向了牛肉汤，牛肉汤轻哼了一声，眼珠转到了一边，一副怕污了眼睛的得意样子。 谁知陆小凤忽然笑了起来，转而看向依旧执着于地上为什么能长出一个人的王三河。 “老三！”苏妄虎着脸叫了一声，在陆小凤面前，却不想被叫低了辈分。 “诶！”听到苏妄的声音，王三河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待看清是谁叫他之后，顿时不满起来：“老四，虽然你此番救了哥哥一次，但你也不能不顾尊卑起来吧？” 说起这个，苏妄差点气乐了出来，他也不知王三河如何看破自己的，但王三河坏了他的计划确有其事，有心吓唬他一下，当即变换身形，换回换来的样子，道：“你在看看我现在是谁？” “你是老四啊！”王三河翻了翻白眼，愣是无视了苏妄的样貌，忽然又跳将过来，拉着他的手臂道：“这怎么玩的，快教教哥哥，大不了哥哥答应你，回去后替你向许小妮说媒。” “哈哈哈，咳咳！”看了半天好戏的陆小凤顿时乐了出来，直笑得岔了气，就差翻几个滚了。 苏妄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有种错觉，只怕许小妮一词将要成为他终身的魔障，隐然有些猜测，王三河的神魂大概出现了些许变化，能以气息识人，但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苏妄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道：“老三，你是如何被这恶女人抓到的？” 努力憋着嘴不笑出声的牛肉汤立刻气鼓了小脸，俏目上带上煞气，几乎咬碎了银牙。 见着苏妄满面寒霜，王三河只能压着不满，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媳妇儿带着我出了水塘，就来到这里了。” “水阁？” 苏妄与陆小凤相视一眼，各自拉起一人就奔向了水阁荷塘，当然，陆小凤不出意外地抓着在场的唯一美女，气得王三河哇哇大叫。 “那是我媳妇，朋友妻不可欺，你既然是老四的朋友，就不能欺负我媳妇。” 虽然他时有癫乱，但难得的是，这句话说得甚有道理，便算陆小凤亦暗暗点了头，却很自然得回了一句：“你们又没拜过堂，谁是你媳妇？” “媳妇，我们回头就去拜堂！” “啊，你们作死啊，我要杀了你们！”眼见话题再次蔓延到自己身上，牛肉汤终于无法沉默了，烧起了一把熊熊怒火。 余音渺渺，留下满院的狼藉，以及几具渐渐失去体温的尸骨。 又过了一会，及至万籁俱静，便见一个青衣小帽跌跌撞撞的跑入院中，跪在了贺几人身前，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恨声道：“几位主人，小的一定会让贼子血债血偿！” 语罢，青衣小帽又是一阵摸索，从三两人怀中掏出了几件细碎物品，头也不回了离开。 第2卷 翻倾 第61章 地宫 荷塘月畔，静夜安好，或红或白的荷花含苞欲放，绽放着阵阵清幽的香气，沁人心脾。 姣好的月光下，三男一女踏月而来，随光浮现，身姿飘然，仿佛天宫降下的谪仙，只可惜四人没一个是有仙姿的。 却见三个男子中一人衣衫褴褛，一人穿着不甚合身的青衣，一人衣着狼狈，血迹斑斑，唯一有些气质的女子却是一脸的铁青，平白浪费了她娇美的面容。 “如何，看傻眼了吧，就凭你们几人也想找到道路？”牛肉汤记恨着几次被三人玩笑的事，保持不住矜持的姿态，肆意嘲讽起来。 反正，也不差这点仇恨值了。 “这倒不劳您担心了，只是辜负了这片景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话语落下，但闻一声铿锵剑啸，夜空中又升起一轮明月，咻忽间又落向着荷塘，那是苏妄斩落的剑光，聚以夜月之光，若凝脂美玉，熠熠而皎皎。 “哗啦！” 宁寂之间见波澜，却见半倾荷塘忽然分作两半，分拨翻卷得冲到岸上，水迹溢流，淤泥蔓延，无端端将这处美景弄得一团糟糕。 “轰！咔嚓！” 轻微震动后，荷塘底部的石板被陆小凤的灵犀指力点破，垮了下去，露出了藏在下方一派明火辉煌的通道，红彤彤的火光照射而出，将水阁附近渲染的愈加狼藉。 “你，你们，好，看你们怎么死！”眼见自家花园被弄成一片烂泥塘，牛肉汤气得酥胸鼓胀，心口生疼，却苦于仍处在封禁状态，只能瞪圆了俏目。 “媳妇不要生气，这里有什么好，以后你跟我回家了，我也给你弄个美美的大花园。”王三河见缝插针，立刻“好言”安慰起牛肉汤，差点没她气得憋晕了过去。 但苏妄二人却获得了一个信息——下面还有敌人。 这便能解释为何酒八仙明知不敌却不敢退走的原因，他们只是明面上的守门人，岛上另藏有一股力量，一股强大到酒八仙宁愿与苏妄二人搏杀，也不敢试一试能不能逃走的力量。 而能坐镇这股力量的，定然是一个极为强大的人，也是牛肉汤底气依然充足的依仗。 “走！” 苏妄与陆小凤合身扑入通道，未有一丝畏惧，没打就认输，可不是他们的脾气，更不是他们的作风。 他们只希望，这次能寻到巨鲸帮与这座海岛的联系，勿要无功而返。 通道并不狭窄，里面被修建得十分宽阔，最低处亦有一丈高低，其内五步一柱，十步一栏，间或布置着雄武的石像，或为麒麟神牛，或是蛮狮巨象，仿若一处恢弘的宫殿，不，这里就是一座地下宫殿。 却见此间雕栏玉砌，处处精雕细琢，石柱刻凿着蟠龙金凤，石壁刻绘云纹彩霞，俱是匠心独运，惟妙惟肖。 而在通道石柱之间，凡是巧妙位置，都嵌着一块块明晃晃的铜镜，将地下宫殿映照的辉煌光明，难怪破开入口时便有一片火光涌出。 行走此间，默默感受着地宫的磅礴大气，却有一种漫步云霄的感觉渐渐生出，让人忘记了正置身于地下。 却不知修建这样庞大的工事，又要耗尽多少人力物力。 “我现在相信，这里的主人确有大本事的？”陆小凤忽然叹息了一句。 “哼，你现在害怕了？”牛肉汤相机插了一句嘲讽，对时机的把握当真巧妙的紧，听得三人俱是一愣。 但愣神过后，苏妄与陆小凤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王三河，异口同声道：“你们果然有夫妻相！” 可不是么？牛肉汤的插话头的本事真是不让于王三河了。 “哼，你们，死鸭子嘴硬！” 王三河喜得眉开眼笑的，牛肉汤却气哼哼的闭上了眼睛，生怕见到王三河再转过来的眼神。 谁叫现在她是被王三河背着呢，这厮是坚决不让陆小凤“欺负”他的媳妇了。 但陆小凤可不会如了牛肉汤的意，他的话没说完，谁又能让他安静下来，能不碎嘴的陆小凤，只怕还没出生呢。 就听他说道：“其实陆某是羡慕啊！” “羡慕什么？” 这话却是王三河说的，苏妄已然知道了陆小凤的秉性，生怕他没完没了，不肯顺着他，但王三河明显是不知道这茬的。 “你这么不给面子不好吧？”陆小凤先是埋怨的瞪了苏妄一眼，然后才回答道：“要知道陆某的开销总是特别大的，但我偏偏不会赚大钱，只能羡慕那些有本事赚钱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赚来的？不能是偷的、抢的？又或讹诈来的？”王三河鄙视了陆小凤一眼，有钱人的钱也不一定是赚来的，就像他一样，混这么大了，就没赚过一个铜板，不是照样也吃喝不愁。 陆小凤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已，拜道：“陆小凤知错矣，老三兄弟高见！” “那是，哼哼！”王三河得意的撇了撇嘴，又兴高采烈地对牛肉汤说道：“媳妇，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努力工作，每日早出晚归，刻苦钻研讹诈技术，用尽一切坑蒙拐骗手段，也积攒几个大钱，盖一个这样的屋子，到时你就能享福了！” 在他眼中，这处地宫也就一座稍微大些的屋子。 牛肉汤立时气得酥胸一鼓、再鼓，差点气爆了，陆小凤哈哈大笑起来，挤着眉角，苏妄面做无奈之色。 到此时她如何不知道，陆小凤依然是在调侃她呢！ 只有王三河悄悄享受着后背上袭来的温柔，一个人偷偷乐呵，笑得有些贼眉鼠眼。 行了又有半里，才见到一处稍有不同的石台，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门楼，两边旁矗立着两只青空碧洗云玉柱，雕镂为纹，饰以金边，庄严尊荣，其上是一块宝蓝色的玉牌，金漆为字，上书——南天门。 “南天门，呵，好大的口气！” 陆小凤倒吸着凉气，语气不知是鄙夷还是嫉妒，王三河两眼放光，恨不得扑上去，敲下一块好带回去，牛肉汤则是哼哼冷笑着，仿佛看着一群乡巴佬。 在走过前面的通道，各人其实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被此间主人的口气给吓了一跳。 既有南天门，当然不会少了天宫，敢以天庭为居，不知此间主人到底算是无畏胆大还是傻大胆。 “可惜，缺了个守门天王。老三，不如你问问你家媳妇，把你留在这里做南天王如何？”陆小凤当然不会让牛肉汤得意太久，话锋一转，又嘲笑起这里的有名无实起来。 王三河呐呐地应着，依然没回过神来，却悄然习惯了老三这个称呼。 “不是没有，而是死了！”苏妄拔出南天剑，剑锋指着南天门的门楼，剑意峥嵘。 便是在这个地方，木一半沉寂多年，空守着一个南天门的门牌，却忘记了手中的南天剑。 “原来我还错过了这种人物。”陆小凤抱起来双臂，嘴角噙着冷笑。 似乎因为故地重游，忆起前主人的悲哀与不幸，南天剑自发震颤起来，剑鸣铮铮，如诉如恨。 “好，今日便毁了此地！” 感受到剑中灵性的反馈，苏妄如何会让它失望，长剑狂舞，劈出一个偌大剑轮，狰狞凌冽，似乎要破开天穹。 “不要！” “大胆！” 便在这时，却见门牌背后忽然飞下一个黑色身影，长袖一甩，荡出一片黑白扭转的气浪，如漩涡激流，猛地就将剑轮吸噬了进去。 “好大的胆子！”身影落在地上，一脚踮起，一脚踏空，一手拎着下襟，一手提在胸前，仿佛唱着大戏的净角，他的脸上亦带着一个黑白色的花脸面谱。 不知怎的，苏妄忽然想起了曾见过一次的狗王。 “天池十二煞，戏宝。”陆小凤直接叫破了来人的身份。 “哇哈哈哈哈，既知老夫身份，放下公主，自断一臂，饶你……狗命！”戏宝唱喏一声，以手指人，轻轻颤抖，口中呼喝不止，好似戏台上的练唱，口气倒当真不小。 “拿腔做调！”陆小凤最爱出风头，却也最恨被抢了风头，无疑，戏宝的哗众取宠还是很成功的，至少抢了在场人的目光。 这，他如何能忍？ 身无彩凤双飞翼，陆小凤如驭长风，振臂为翅，翱翔而起，瞬息飞越了空间，抵达戏宝身前，灵犀点动，心有一通，待戏宝反应过来时，已点到了他的眉心。 好个戏宝，能叫陆小凤记住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却见他猛然左手微晃，黑白脸谱立时变作火红大花脸，右手一甩，荡出一片氤氲气浪，通红如炙，火焰熊熊，甫一出现，就烤得陆小凤口干舌燥，须发焦黄。 陆小凤脚步虚踏，身形霍然拔高，一个转折，凌空倒跃，又落了回来。 “好个情幻四诀，果然厉害！”用力扇了扇破烂的大袖，吹了几口冷风，陆小凤这才感觉舒适了些，看着戏宝笑了起来。 “可惜，陆小凤却徒有虚名。”被陆小凤笑得有些莫名心虚，戏宝强硬回以冷笑。 “是么？”陆小凤再次轻笑出声。 “当然是，呃，嘶！” 却见戏宝脸色狂变，黑白红黄四色依次变化，愈演愈急，几次轮转后，嗤啦一声撕做了两半，露出了底下皱巴巴的老脸，无神，更已失神。 戏宝，已殁！ 第2卷 翻倾 第62章 战阵之法 “怎么会？”牛肉汤惊声尖叫，不敢置信。 “怎么不会？”陆小凤耸耸肩膀，却不做解释。 对牛肉汤而言，戏宝的本事比酒八仙高上许多，却被一招击杀，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接受。 但是，除非是真正的势均力敌，否则似陆小凤这样的高手，出手就不能犯错，强上一线，生机就多上一分，争杀往往就在一瞬，实力越是相近，厮杀愈加凶险，出手就越快。 反而是实力相差较大，或境界低微时，才需要在几十或数百招以后才会分出胜负，前者是享受战斗带来的乐趣，汲取每一场争斗带来的经验，后者则是在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这些经验陆小凤不会与牛肉汤进行分享，也没有必要对她说明。牛肉汤武艺虽然不低，却未经过生死搏杀，是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你们以为这就赢了？” 感觉丢了面皮，牛肉汤回过神来，狠狠得发出嗤笑，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苏妄与陆小凤却没有反驳。 因为，他们同样赞同这句话。 能将戏宝这样的高手放这守门，地宫又岂会简单了？ 走过门楼，地宫豁然开阔了许多，左右的云纹由青蓝二色渐渐过渡为浅红、绯红、彤红，间或又有一片片金灿灿或半紫半灰的云纹，七色混合，形式繁杂，随着视目的变化而变化，一会是群兽扑滚，一会是群魔乱舞，一会是天女弄杉，眩人心神。 这是一片仿佛从天际尽头燃烧过来的火烧云，连绵不尽，燃烧了地宫，也烧透了天空，置身其中，各人都有一种脚下踏空的错觉，软绵绵的，宛若正驾着云朵翱翔天海之滨，采天阳一气而归。 “《吕氏春秋?有始》有曰：‘天有九野，地有九州。’九野，天之八方中央也。在南有朱、炎、阳天三界，囊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九宿星辰，陆小凤，你认为这里应是哪一界？” 即便身处敌营，随时要面对未知的凶险，苏妄亦有惯看风云的气度，漫步闲庭，侃侃而谈。 陆小凤摇头大笑，做羁狂状，道：“哪一界都不是，苏妄你太看得起这群魑魅魍魉之徒。依我看，此地不过是一个小鬼界，以苦具、不自在为名，困居地底，见不得光罢了。” “这般说来，叫做鬼界便是，为何用小鬼？”苏妄再次发问。 陆小凤摇头晃脑起来，装作穷酸模样，道：“鬼，人在头下，似人非人。小鬼，调皮捣蛋，似鬼非鬼，不足为虑，就是欠缺教养，待你我管教之后便好！” “这倒也是呢！”苏妄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嘴角带起了一丝微笑。 “哼，死鸭子嘴硬！”牛肉汤眼角朝天，用一种对死人说话的语气鄙夷着。 王三河却不合时宜的插嘴，抱怨着：“你二人说的不对，老四，哥哥早叫你多读书了，你看，对面分明写着‘炎阳天’三个字，你连这几个字都不认识，说出去，哥哥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哈哈哈！” 苏妄二人仰天大笑，姿态愈加狷狂，却不在意王三河的“努力”纠错，而牛肉汤已经怒极而笑了。 就在五百步外，有一方宫门大开的朱红广殿，以地底熔岩晶石铸造，通体火红璀璨，犹如一片燃烧不尽的火海，高挂金黄牌匾，书写炎阳天三个大字。 宫殿外是一卫持戈执锏的武士，穿戴极为雄武，仿佛天兵天将，一身鲜红亮甲，红樱顶盔，呈虎翼阵型拱卫在前，威风而凛凛，周身散发出一种灼热、霸道的气息，令人侧目。 虽然只有六百人，但在地宫之中，却凝聚了一种千军万马的军势，刀锋寒湛，反射着一片片瘆人的寒光。 宫门外的台阶上，分别站着胖瘦高矮的四个怪人：胖者肥腩大肚，总角赤足，配肚兜穿搭袄，状似不伦不类，更有几分可笑，但一身澎湃的战气却令人不敢小觑；瘦者身材偏平，神色僵木，紫红的长衫套在他身上如同是印染在纸人身上，未有半丝人气；高者持着一柄铁帚，铁枝狰狞，他形如铁铸，铮铮不倒，其性刚决；矮者却是一小童，发髻朝天，面容稚嫩，眸光清澈，一派天真烂漫。 “十二煞：食为仙、纸探花、铁帚仙、童皇。” 这四人同为天池十二煞之一，平日遇上一个，陆小凤都要费上一番手脚，四人齐聚，说不得跑得那个人就是他了，但他此时看得却不是他们，而是看向高坐宫殿内的那个年轻男子。 一个身披九龙覆海龙袍，头戴飞星流光王冕的男子，虽不动不移，却身俱无量威严，仿若一汪沉静的大海，因为太过深沉，无法揣度，所有才沉静。 就是这个男子，给苏妄与陆小凤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他们相信，此人即便不是武学大宗，亦相差不远了。 这才是他们忽然开起玩笑的原因，因为，压力，太大了！ “虽然我很想说一句，真相原来如此。”感受着红甲武士与喇虎身上同出一源的六阳内气气息，陆小凤面露好奇：“但我想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在场的武士气息雄浑，军势如山，可不像是三个月就能训练出来的成果，至少得十年之功。 能将原来纪律散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纪律的喇虎训练成这番严明、严肃的队伍，这样的方法，有谁不好奇呢？ “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胆大包天的陆小凤！”童皇向前蹦了一步，小手拍得通红，满脸的欢笑，可爱而活泼，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活力，宛若邻家的稚子。 可惜，陆小凤却未必领情！ “听着比好管闲事好听一些呢！”他先是冲苏妄扬了扬眉毛，然后恶毒地喷着话：“但陆某最讨厌你这种装嫩的家伙，一个个揣着老爷爷的心，装着奶娃娃的面皮，也不知羞字怎么写。” 众人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差点笑场，童皇脸色抽了抽，眼角一乜，三煞立刻假装正经起来，牛肉汤却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 “噗呲！” 恍惚之间，似乎还有好几声笑声一闪而过，童皇的面皮黑了下来，小手气得直哆嗦，不及开口，苏妄就咳嗽了两声，打断道：“我想知道，三千人为什么在此却不足一千？” 他实在不敢让陆小凤在这种话题上多说……其中道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勿需再问。 “嘿，做什么事总有个成败，牺牲当然是值得的。”纸探花僵木的脸色带着一丝别扭笑容，仿佛故意扮起鬼脸的恶作剧，一振袖袍，甩出一柄纸剑，发出咧咧之音，弄剑斜指，道：“敢战否？” 所谓牺牲，不外是以三千人的性命成就了此地的六百人，如此视众生如刍狗的姿态，却叫所谓与陆小凤暗暗生恼。 牛肉汤却笑吟吟的接了口，道：“探花，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怎能对两位大侠如此说话？这种事情可做不可说，如果随便在大侠面前说起，大侠就算不想管，也舍不下面皮不管，管了万一又打不过，岂不是更丢人。” 这番话若是对初出茅庐者说，或许还能起些作用，可惜，苏妄与陆小凤哪个不是见多识广，岂会受了她的激将？ 但苏妄却暗暗恼火牛肉汤没有半点阶下囚的自觉，高呼了一声：“老三，管好你的婆娘！” 声音未落，苏妄已拔出来长剑，直指——纸探花，剑意激昂，杀机毕露，回应了纸探花那句……敢战否。 你要战，我便陪你一战，不分胜负，只论生死！ 他恼火的，不仅是牛肉汤的态度，还有牛肉汤那句探花的称呼。 在苏妄心中，这世间只有一个探花郎——李探花，这样的人物不该被与一个杀手并列，不该白侮辱。 “好咧，啪！”王三河嘴里呼应着，顺手拍下一个大巴掌，声音甚是清脆，或许，他正想着找个理由用用家法呢。 “我要你死，我要你们死，我要诛灭尔等九族。” 臀部上的火辣辣疼痛，此时绝不及脸上的火烧得厉害，前番被如此对待她还能忍得住，因为，她已经苏妄等人看成了死人，死人自然不会泄密。 但在这里，牛肉汤表示无法再忍受下去，因为，就算她能杀尽在场所有人，唯独一人，她下不了手，便是那个始终高踞王座，不曾看过来的男子。 然而，她的歇斯底里，注定只有王三河会注意，其他人，可不会理她这种小儿女心思。 剑意逼迫，纸探花身形微微后仰，似乎有些无法承受苏妄的杀意，眼中露出骇然之色，下一刻，他猛然挑起纸剑，利啸如吼。 “炎阳军，给我杀！” “杀！”六百武士一声爆喝，战意勃发，蓬然而起，竟然化作了两道火红的飞翼，如同两把大刀，劈了过来。 火光盛烈，红芒渲天，烧灼了空气，烘烤着地宫一片炙热， 虽然他们的境界低微，甚至不及气运周天，但他们依据相同的心法、相似的气息，结以军阵，集合杀气、杀意杀敌，其势如虎，凶猛狂烈。 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战阵之法，亦有如斯精妙。 第2卷 翻倾 第63章 战意 火翼横空，战气澎湃，炽热的虹光遮蔽了视线，横贯了地宫，但见两只火翼霍然一剪，重重的压了下去，气浪汹涌拂动，吹得衣袂狂猎卷动。 火翼之下，苏妄小如芥子，好似在向大树叫嚣的蝼蚁，通红的热浪几乎要将他烧了起来。 纸探花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是杀手，无所谓荣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必要时能将自己说过的话当做屁吃了，岂会在乎过自己说过什么？ 火光中，苏妄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适，似乎有些不值，似乎有些不不屑，但他的杀意却不减半分。 但见他霍然抬高了手臂，高高扬起，竖直向天，如同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道雷殛，没有人看到他的动作，就好似他原来就是这样的造型，但他们看到了他的下一个动作——那坚定而执着的挥斩。 “破浪！” 恢弘的剑气蓦然冲出，极大极亮，仿佛黎明时刻照破黑暗与迷昧的最初光芒，就在双翼相交的刹那，斩破了火翼，好似斩断了海浪，分割了大海。 剑气纵横披靡，带着断、绝、斩、灭四重剑意，劈开了大地，撕裂了火翼，劈出一道笔直的剑痕，劈到了纸探花身前，与剑气同行的，还有人剑合一的，苏妄。 轰隆！剑压滚滚，风压如潮，劲风若刀，乱石飞崩，炙热的火翼立时被劈做了两团散乱的烟云。 “好快！” 纸探花心中震惊，手上却不慢，本能抖落纸剑，化作一条长鞭横甩而上，缠绕着长剑，继而一紧、一束、一荡，暗施斗转乾坤之力，要将苏妄的长剑与剑气甩荡回去，划向他自己的喉咙。 这是纸探花的成名绝技——乾坤纸剑，擅使柔绵之劲，能御柔化刚，更能借力打力，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道。 这里的力，绝不止寻常的力，也包括剑气、掌风等无形之力。 其乾坤之名，并非指代这门功法囊括百家各法，具乾坤之象，而是意指颠倒乾坤。 然而，纸探花此次注定要在苏妄面前栽个大跟头。 只见纸探花借助纸剑与长剑相连，连连传导乾坤暗劲，不断冲击，仿佛一重重不断推涌的浪峰，绵绵不尽。 但他的对面，却是一处无尽的海底深渊，不论推涌了多少海浪，也休想将深渊填平。 “无极！” 纸探花郁闷地想吐血，也真的吐了一口血，那是被剑气入体，攒破五脏六腑之后，喷薄的无数鲜血中极其微不足道的一口。 “探花！” 食为仙怒吼一声，声如狼嚎鬼啸，赤足用力一跺，踏得地面凹陷，轰隆隆撞击过来，宛若一座被推到的金山玉柱，轰隆倒下。 他一身战天食气，澎湃无双，几近无穷无量，既能防身，也能克敌。甫一爆发，就如一颗毫光绽放的太阳，千万缕毫光便是千万枚毫针，攒刺地空气扭曲，发出漏气般嗤鸣。 玄黄流转，暗金的光芒在苏妄身上一闪即逝，金色琉璃，光辉灿烂，偏又古朴凝重，质厚无双，两种特别的矛盾的特质协调地融合在一起，为苏妄构筑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这是苏妄精修的锻体功法——玄黄不灭，驭使一口玄黄之气护体。 除恶务尽，斩草需除根，既然纸探花只剩下一口气，苏妄就不会让这口气苟延残喘下去，给他翻盘的机会，拼着与食为仙硬碰硬，也要斩灭纸探花的生机。 “嗯？”炎阳殿内男子忽然轻咦了一声，双目神光一闪，继而暗淡下去，依旧泥木雕像般的稳坐王座，不动不摇。 “嘭！” 一声轰隆闷响，食为仙终于与苏妄撞在了一起，玄黄之气与战天食气轰然相撞，仿若晴天的一道旱雷，轰轰隆隆，狂暴地传向地宫的每一个角落。 势均力敌！ “哼！”双方俱是一身闷哼，体内气息动荡，血气上涌，面红如潮。 食为仙趔趄地倒退三步，一步一寸，将地面踩得凹平了下去。苏妄更惨，直接被碰撞后的冲击波掀翻了出去，他终究还是在体重上输给了食为仙。 但是，苏妄的付出终究获得了回报，随着他的飞离，南天剑的剑尖上也带出了一缕鲜血，一缕的纸探花的心头血。 “好机会！” 童皇眼睛一亮，幼小的身形咻忽蹿起，宛若平地飞起的一道雷光，瞬间来到苏妄跟前，眸光紧盯着他的双目，其内幽光闪烁，如同火星点点，迷人而深邃，每一点幽光似乎都蕴含了一段记忆，一段童皇编织的记忆。 童皇不愧为十二煞之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抓住苏妄心血翻涌的刹那时机，运转他的童心真经，试图编织一段噩梦，以虚幻迷惑苏妄。 “熊孩子什么的，就是讨厌！”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按住苏妄的肩头，将他压下了去一分，两只堪称点睛之笔的手指点向了童皇的眼珠子。 不，这绝不是点睛之指，而是爆眼之指，看陆小凤这熟练的样子，绝没少用他的灵犀一指戳别人眼珠子玩。 童皇敢用他不足三尺的身高保证，若是不幸被点中了，他的一对招子绝对得爆得跟两个气泡似的。 匆忙之间，童皇将头一低，猛地将两只朝天髻甩了过去，若狂鞭乱舞，随之甩出的，还有两道螺旋飞梭的剑气。 好个童皇，果真奸猾无比，难怪能为十二煞之首。 但陆小凤绝非易于之辈，却见他手臂陡然一晃，蓦然四分，仿佛一个四臂怪人，两只夹住童皇的发髻，两只夹住剑气，同时一扭，俱夹成两段。 “好一个陆小凤！”童皇狼狈的落在地上，摸了摸散乱的发髻，稚嫩的小脸色黑得能滴下水来。 兔起鹘落之间，双方再次分落两边，隔了五百步，不同的是，童皇一方少了一人，而苏妄这边，依然完好。 虽然还有个铁帚仙没出手，但童皇不认为只凭他们三人就能拿下苏妄，除非…… 陆小凤却没有理会童皇，对苏妄眨了眨眼睛，一脸揶揄之色，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也练外功？”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苏妄耸耸肩，做无赖状，反正你不也没问过么？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彩虹忽地跨越而来，猛地垂下，光未及，风已至，丝丝缕缕的劲风仿佛一片片飞刀，唰啦一声，深深地削去一层地面。 是铁帚仙，他出手了，出手的很突然，也很意外。 粗鲁如食为仙，在刚才的短暂交手之后，也起了畏难之心，起了迟疑，因为他们是杀手，没有必要拼命。 但铁帚仙没有这些负面想法，刚才没动手，是为了观察，观察对手的手段。如今动了，是到了他认为该动手的时机。 铁帚仙是一个高明的杀手，具备杀手一切应有的素质，冷静、准确，追求一击致命。但他同时是一个不像杀手的杀手，在胜率不高的时候动手，敢拼敢打，实不是一个杀手该拥有的。 也许，铁帚仙成为一名剑客或者刀客，成就或许会更高，但他就应该是杀手，正因为是杀手，才有今时今日的他。 “嗡！” 长剑嗡鸣，苏妄见猎心喜，不待招呼陆小凤就迎了上去，侧身避过劲风，也不用剑气，剑光微转，剑锋似缓实快地切向铁帚。 这一剑很慢，慢到南天剑那略显圆钝的剑刃，以及剑身上微微泛蓝的云纹，都清清楚楚的映照在所有人的眼眸中。 但这一剑很快，快到众人才刚刚看清楚剑身，长剑已与铁帚接触，发出铿锵之声。 这是一种高明的武道境界——运快若慢，剑速已然超越了肉眼捕捉影像的极限，感官还停留在出剑的刹那，除非对手的剑意能压过苏妄，否则，他只能做睁眼瞎。 铁帚仙不是睁眼瞎，虽然肉眼无法捕捉苏妄的剑速，但凭借直觉，他依然能抵挡苏妄的剑招，劈、抹、撩、勾、点、划、转，一招一式，简单迅疾，尽显从容不迫。 铁帚仙的武道境界同样高明，似是无招，出手毫无痕迹，妙到毫厘，总是能用最恰当的方式抵挡、攻击，却未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 他的他的直觉，他的天赋，亦是他名列天池十二煞的依仗。 两人俱是以快打快，瞬息之间就战做了一团，却见剑光如雪，若穿空疾闪的雷霆，铁帚横扫，势如翻江倒海。 灰光白影霎时间搅在一块，横推纵入，来往疾驰，如同一团纠缠不休的电浆，所过之处，石柱塌倒，土崩石裂，宫宇震动。 一时之间，陆小凤等人竟然插不了手，但他也不想插手。 陆小凤已被激起了战意，吐气长啸，声如龙犼，臂如羽翼，振翅而飞，如同一只越击直上的彩凤。 俄顷之间，陆小凤就已到了童皇二人身前，灵犀轻点，如弄清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拨弄的自然不是清波，而是空间，这一指，陆小凤已然困锁了四方，封闭了六合，逼得童皇与食为仙不得不与之对抗。 苏妄那边打得正热闹，他这里若以虎头蛇尾收场，岂不是很丢他陆小凤的脸皮？ 第2卷 翻倾 第64章 这是剑 灵犀指下，食为仙鼓荡澎湃的战气，猛然上前一步，抱住童皇，仿佛一张巨大的被褥包囊了下去。 “轰隆！” 虚空莫名一震，他如同一颗炮弹被弹射了出去，撞到宫闱，撞塌了石柱，四肢一瘫，张了开来，露出了只是面色微微苍白的童皇，但他自己却呕了好大一口血，周身尽是漏气般的轻嗤。 原来，眼见两人要同时被打击，食为仙果断爆发了体内的战天食气，独自一人接下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虽然免不了吃一顿泄气过度的苦头，但总比两人都被陆小凤拿下的好。 “炎阳军，杀！”童皇尖利地叫嚣着，依然有些后怕，方此之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与陆小凤还有些差距。 “杀！” 六百人的方阵急速合拢，长戈并举，刀锋如林，如卷长龙，一道龙卷般的战气忽然升起，瞬间扑下，宛若一只张开巨口的恶兽，满嘴的钢牙利齿。 “好恶贼，竟敢如此！” 战气狂暴，劲风呼啸，吹得陆小凤衣袂猎猎，长发如刀，他如那定根崖壁的苍松，不动不移，心中却是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陆小凤如今才算看明白，这群人对喇虎们究竟做了什么——他们竟然将喇虎生生炼成了道兵。 在道门中，常有专门饲养猛兽、异兽、凶兽，用特殊方法喂食培养，成熟后，刻以灵阵，引天地煞气炼化，成为一种似兽非兽的存在，用以护法、御敌，这便是道兵。 及至传到世俗，被世间武者改头换面之后，用来饲养猛禽、宠骑，增加自身战力。 然则，世间总有痴心妄想者，试图以人炼为道兵，毕竟灵兽、异兽珍惜，总是太难得，而人，却是不缺的。 便如千年前掀起的黄巾祸乱，三百年前的黄巢凶祸，起事之初，就是以道兵之法炼制黄巾军攻城略地，因之道兵不怕刀兵疼痛，不惧生死的特性，每遇战事，则战必胜！ 然则，道兵之法，实在太过残忍，因为人类的先天素质总是比不得凶兽与异兽，只能用性命去堆积，初时祭炼便十不存一，越是高级的道兵，所需祭奠的生命就越多。 因此，以人为道兵，乃被朝廷、世家、各派等定义为魔兵，称为禁忌。 这不仅是因为祭炼道兵残戮了太多的生命，更在于被祭炼的道兵需要承受无尽的痛苦，终将导致灵智残缺，自我不存——这才是道兵无视痛苦、疼痛的原因，想要得到，终究要有失去。 虽然此间的道兵有六百之数，大约在五比一的比例，比以往祭炼道兵的伤亡略低，却不能掩饰他们已是道兵的事实。 如非如此，这方能比肩通玄入照战力的战阵，何需次次让童皇等人下令才会攻击，这便是灵智残缺的证据。 无怪巨鲸帮教授喇虎们功法时，不在意对喇虎身体的损害，因为，损害的是人的身体，而道兵，被填充了太多特殊材料，已非人。 陆小凤更知道，这些道兵还会被继续祭炼，还将继续承受痛苦，为的只是他们的主人能获得更加高级的道兵。 “既如此，我便送你们归去吧。” 陆小凤叹息着，点出了灵犀一指，这一指，不复负灵犀轻灵、迅捷的称号，变得异常沉重、缓慢。 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一指本就是一门立根心灵、意志的武学，当心灵愉悦，灵犀一指就显得轻快、迅疾，当心灵的思念跨越了空间，灵犀一指便能……无所不在。 此时陆小凤心间悲痛，带上了怜悯的意志，灵犀一指也就变得沉重起来。 但沉重的灵犀一指，依然是灵犀一指，却见空间陡然凝滞，仿佛他的悲悯意志已冻结了时空。 这一指，轰然、浩大、势不可挡，就仿若如来神掌中的天佛降世。 瞬息后，劲风倒卷，狂风逆袭而上，七彩的流光霍然相聚，化作一只庞大的食指，轰然点落，戳破气泡般，直接点破战气龙卷，势如破竹点穿战阵，点向了童皇。 悲悯的意志横压了地宫，镇压着童皇，让他手足僵固，无法逃跑。 童皇满脸惊骇，双目中幽光频闪，却在急速运行童心真经，试图想以幻境的侵蚀对抗陆小凤的意志的压迫。 “嗤！” 童皇一口心血喷了出来，眼眶睁得开裂，溢出两行血泪，却是无意间在陆小凤面前班门弄斧，被意志反噬，差点破了功。 他擅以玩弄人心为傲，亦凭借童心真经镇压了其余的十二煞，不想终日打雁被啄瞎了眼，以他他阴毒狠辣、偷奸耍滑的心性，他的意志之力与陆小凤比起来，简直是棉花与铁块间的差别。 危亡之刻，童皇一把提起刚才救过他的食为仙，将他掷了出去，而他自己却跃入了炎阳殿。 “童皇！”食为仙发出最后的咆哮，声如鬼哭恸嚎，却未能换来童皇最后看上一眼。 “轰咚！” 仿佛天神从云间槊下的一枪，灵犀巨指轰隆落下，点爆了地宫的地面，留下了个深深的巨坑，巨坑边缘，散落着六百生死不明的道兵，巨坑中心，歪躺着有死无生的食为仙。 十二煞，再折一人！ 道兵结以战阵，堪比通玄入照高手，但陆小凤岂是一般的通玄入照武者？ 微微震隆停止后，陆小凤沉默不语，望着依旧沉静的炎阳殿，和躲在殿中的童皇，并没有追击上去。 “怎么会？不，九哥一定会赢的！一定！”牛肉汤瞪大眼珠，满目震惊，虽宁愿不信，却不敢不信，却再也不敢放狠话，也沉默了下来。 此时，她对男子是否能打败陆小凤的信心已经有些动摇了。 唯有王三河之管看着热闹，嘴里啧啧有声。 他们在等，在等苏妄与铁帚仙分出胜负，然后再与殿內的男子，分出个生死。 苏妄没让他们久等！ 只见纠缠不休的灰白光影中霍然亮起无数白光，那是一道道挥斥的剑影，化出无数幻影，层层叠叠，重重无尽，就像是一朵怒放的鲜花。 一剑花开，虽纷繁难尽，却不显杂乱，剑光幻化，满室芬芳，弥散的香气却不是花香，而是剑光。 片片花萼徐徐绽开，雍柔地展开曼妙的身姿，抖落着花瓣，一片片花瓣，就如南天剑的剑锋，锋芒不露，杀机内藏。但在抖落之间，却切下了一条条铁枝——来自铁帚仙手上那柄陨铁打造的铁帚。 这是苏妄运使的另一重武道意境——藏巧若拙，每一次花瓣碰撞时，苏妄都抖落了千百次剑锋，力施于一点，千百次的劈砍，任是陨铁再坚固，也抵不住这般磨削。 须臾之间，灰影已然稀疏，唯独剩下一只光杆。 好一个铁帚仙，倒持铁棍，如握着一把匕首，疾刺穿梭，来往点动、挑转、横格、竖划，轻忽点触，穿过了层层剑锋，目标明确，直削花柄——苏妄握剑的手。 将一只长棍运使得如同一只短匕，武技精湛，堪称如火纯青，确实值得称道。 “可惜，既然用棍，何必拘束于匕首？” 剑影蓦然一收，鲜花瞬间凋零，回归于那柄三尺三寸的剑器，但见苏妄直直刺出长剑，正好点向了铁棍的尖端。 这一剑，平平常常，无有任何异象，如果硬要套个不平凡的地方，便只有在这一剑的纯粹上能说道说道。 是的，这一剑极其纯粹，任谁看到了也得说一句，这是剑！ 但剑难道还能不是剑？自然是能的。 只要进入了江湖，就能看到许多人将剑做刀乱砍，将剑做铁棍硬砸，更有人把剑作为烧火棍挑弄篝火。 这些人，乃将剑器作为一种工具，怎么方便就怎么使，他们只是拿着剑，本身就不能称为剑客。 剑，则不再是剑。 然而，对于一个真正的剑客而言，用剑，亦分多重境界——持剑、忘剑、拾剑，正对应手中剑、心中剑、无剑的境界，亦是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仍是山的三重境界。 与前者相对，当剑客忘剑之时，他手上的剑也不能称为剑，或许是刀，或是是鞭、或是是棒，依凭各人的心意、成长而定，唯有心中依然记着剑。 这时候，剑，也同样不是剑。 于铁帚仙而言，他御使长棍，却拘泥于匕首，正对应持剑的境界。就算将他手上的铁棍换成长剑的话，只怕，任谁看到了，都要别扭地说一句，这，不是剑。 他，依然在第一重境界。 但苏妄却达到拾剑的境界，在他手中，拿剑时用剑，拿刀时用刀，不拘囿于招式，也不拘囿于心意，纯粹至极，正如他被问用刀时，回答的那句——用也不用。 当你看到他用剑时，只能肯定，这是剑。 以第三重境界对第一重境界，苏妄实在再难起战意，心气渐渐平复，也起了停止争斗的心思。 “或许他应该成为一名剑客，而不是杀手。”苏妄这样想着，却刺下了长剑。 剑锋清冽，泛着微蓝的光芒，这一剑平平常常，却叫铁帚仙再难递进长棍一分，有种蚍蜉撼山的错觉。 两人交错而过，苏妄收起了长剑。 铁帚仙艰涩的问道：“这是什么境界？” “你不懂！”苏妄并没有回答，不是装腔作势，而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对一个连心中剑都不曾达到的人说道，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已经死亡的人说道。 他走了过去，铁帚仙倒了下去。 十二煞，又折一人。 第2卷 翻倾 第65章 宫九 “很精彩！” 不知何时，被牛肉汤称作九哥的男子已站在了殿前，语气平平，就像看了一场好戏，嘴角微翘，带着几分悠然自得，却恰恰表现出一种把握全局的自信，与霸气。 就像是，他本来就站在那里一般。 苏妄与陆小凤俱是心中一沉。 这是一个完美的男子，风姿卓然，剑眉星目，似有异域血统，脸上轮廓很深，若刀削斧劈，鼻梁挺直，更衬托了他的英挺。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微微泛蓝的星眸，幽深如海，沉寂安宁，气息平和，平和的泛不起一丝波澜。 但这种平和，恰是因为太过幽深。 在他身上，仿佛展示着一种神性，一种超脱凡人的神性。 与之相对的，紧随其后的童皇则显得愈发矮小和丑陋，那满脸的愤恨之色，就像是一笔笔别扭而夸张的油彩，让人忍不住生出用平底锅将之拍平的冲动。 苏妄与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座小岛，除了不知深浅的小老头，还有这么一位近似于神的人，值得他们重视。 但他们可不会弱了气势。 陆小凤微微颔首，颇为自得地应道：“你也这般认为？看来还算有些见识！” 可惜，陆小凤这回吃瘪了，男子几乎视他如空气，自顾说道：“宫儿，你吃苦了。” 他的语气是这样的温柔，温柔像是美人的对影自怜，温柔的苏妄三人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温柔，似乎完美的有些过头了？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得很得意，若非场合不对，他甚至想仰天长笑几声。 陆小凤没有理由不笑，因为他发现，男子其实是一个自恋的人，自恋到极点的人——他，并非没有缺点。 他的缺点，恰是他的极度自恋，苛刻地追求完美，完美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要展示出最无可挑剔的样子，展示他作为神的风采，容不得半点的瑕疵。 这种完美，恰好污染了男子的神性，暴露了他藏在性格中的缺点，将他拉回了人间。 陆小凤心中陡然一松，他的对手，依然是凡人。 “他与你挺像的，小鸡。” 但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打断了陆小凤的得意，陆小凤霍然转头，正对上了苏妄满是调侃意味的笑容。 “你就不能给人留点面子么？”陆小凤顿觉不爽，但他并没有反驳，苏妄并没有说错，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与男子确实是一样的人，正是因为这种相似，他才能发现他的缺陷。 “九哥，九哥，还请为宫儿做主！”牛肉汤愤恨地瞪着几人，嘤嘤而泣。 能让这个女孩哭泣，男子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定很高，至少苏妄见过她如花的笑靥，也见过她满面的寒霜，更见过她飞扬的刁蛮，却不曾见过她哭泣。 王三河，有对手了！ 当然，这句话本身就是病句，因为王三河从头到尾就没得到过人家的心意，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但对王三河而言，男子是横刀夺爱啊！ 他的脸色，突然难看的紧。 “宫儿放心，九哥会为了讨个公道。”男子轻轻点着头，无视了王三河愤怒的眼神，终于正视向苏妄和陆小凤，笑道：“我叫宫九。 陆小凤不满地撇了撇嘴，道：“谁管你叫什……” 话音未落，一缕指风已割断了陆小凤的一束长发，无形无声，就像真的只是风儿不小心弄断了他的发梢。 那是来自宫九的警告，完美如他，不容许任何人的反驳。 “当真霸道啊！” 饶是陆小凤自忖本事不低，也不知宫九是何时出的手，但他可不会打不还手的人，否则，他便不是陆小凤了。 “轰！” 灵犀指动，八方风卷，十方俱灭，一缕缕流光霍然转动，仿佛跌宕的海浪，隆隆震动着地宫，汹涌冲向宫九。 这一指，陆小凤以意志覆盖了地宫，震荡了元气，封锁了四方，要让宫九无处借力，只能以自身功力对抗，试出他的极限。 面对这般威势，宫九忽然轻笑了出来，轻轻的，就像一阵风，又像一片云，漫不经心，也勿需用心。 云气散溢，清风拂定，无声无息之间，流光被震得崩灭，散做无数的荧光幻点，缓缓黯灭，陆小凤如遭了雷轰，闷哼一声飞跌了出去。 风虽无形，但宫九的真力却有实质，那是如大海般浩瀚的力量，直接以暴力镇压了元气的震荡，平复了所有的波动——他的功力，竟然深厚到无需引动元气。 沉重的气场压制着地宫，厚重如山，雄浑无比，压得众人气息凝滞，几乎要吐出血来。 “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神。”宫九再次说道，气质猛然一变，峥嵘而直接，无所顾忌，他亦认为无需顾忌。 “好一个神！” “锵！” 却闻一声铿锵剑啸，一道白光蓦然打破宫九的封制，若龙跃于渊，鳞甲铮铮，气势磅礴，大气而煌煌，堂堂而正正。 苏妄不认为自己还需隐晦，面对宫九有意无意针对心灵的压制，必须还之雷霆之势，才能为自己挣出生机。 兵者死生之大事，兵为祸，为杀，为争斗。武者厮杀凶险，绝争一线，刹那的疏忽往往就能造成另一种结果，一种只能在冥府下后悔的结果，他如何肯让自己的心灵被压制。 这种事，决计无法忍！ 这一剑，剑出无我，乃以决绝之志灌注长剑，出剑无悔，若不饮敌血，则反噬己身。 “好剑法！”宫九眼中闪过一丝蓝光，不闪不避，直接将身子迎了上去，竟想一试苏妄的剑锋。 “好胆！” 苏妄怒极狂笑，手腕剧震，长剑嗡嗡而鸣，剑速瞬间突破十倍音速，以身合剑，身随剑动，转念之间就抵到了宫九的身前。 “轰隆！” 狂烈的音啸轰然爆开，方圆三丈的砖石俱成粉糜，南天剑已刺入宫九的胸膛，一抹晶莹的血光蓦然转逝。 苏妄来不及欣喜，宫九身上忽然爆发了狂暴的气息，如无量海浪忽然卷起，要翻覆天地，轰隆地撞在苏妄身上，一股极强的反震之力突然袭来，长剑弯曲，嗡嗡轻颤，仿若悲鸣，下一刻，他已被弹射了回去。 “嗤！” 飞身倒退中，苏妄身上忽然喷薄出一阵氤氲血雾，那是身体承受不住极速与忽然施加的反震之力，被硬生生震破了皮下血管。 “好高明的护体神功！”苏妄眼中闪过一丝震骇。 原来，刚才那一剑并非没有建功，但苏妄却没料到宫九亦有护体神功，这门功法甚是奇妙，竟能将他的力道全数反弹回来，饶是他以及时运转玄黄不灭护体，体化精钢，也没抵住双倍施于己身的极限力道。 “好痛快！”宫九脸上闪过一丝潮红，竟露出病态的愉悦之色，仿佛疼痛带给了他超乎感官的快感，长笑道：“但是还不够！” “那就让你尝个够！” 一道蓝色的身影逆狂流而上，双臂倏然而展，如神凤御风而震，翎羽优柔，彩翅轻舒，虽疾速却不失从容与雍容，姿态高洁。 那是，陆小凤！ 好一个陆小凤，眼力卓绝，就在宫九开口，气势微有下降之时出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灵犀一指，却见陆小凤双指合并，如剑如光，晶莹光彩，散发出动人的神光。忽然点动，指端已探入虚空莫名之处，咻然从半空中探出，分化无数，竟囊括了宫九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 面对宫九这般的对手，陆小凤再也不敢轻忽大意，出手就是绝招，亦是极限，这一指，他毫无保留，尽显其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 危急关头，宫九不慌不乱，忽然推了推头上的冕冠，身形一震，体内磅礴的功力霍然爆发，腾起无量的淡蓝气劲，若漩涡气海，浪翻如云，洪流滔滔，霎那间席卷了地宫，震得地宫如嘤如泣，瑟瑟摇动。 而那操纵大海的，却是处海眼中心，如神似魔的宫九。 这般雄厚的功力，堪称无量无垠，莫说是灵犀一指，就算是灵犀十指、百指，也休想突破蓝色的气劲，点中宫九。 因为，灵犀一指本就是擅长以巧破敌，若是对付境界不如己者，或许还能玩一玩暴力碾压，但对上同境界、乃至更高远者，就暴露了其攻击不足的缺点。 但陆小凤却笑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却闻一声轻微剑鸣，一道透明的剑影蓦然斩下，剑影浩大，横贯了天空，仿佛是从世界之外斩来，要将这方世界斩破。 在剑影边缘，是翻腾沸反的地火水风，能量乱流嗤嗤爆裂，黄红黑青四色混杂，相互碰撞，轰然爆炸，肆意而暴虐，慑得空间一片震颤，几若梦幻泡影。 这是开辟！ 剑影之下，蓝色的劲气如被剖开的海水，蓦地分作两份，不，不是被剖开，而是被湮灭，但与剑影接触的劲气都在须臾间被粉碎，搅成一团混沌气流，继而被地水火风融入，平添了剑影的威力。 剑影之下，宫九气息微滞，神色带着惊讶，终于不复轻松写意的姿态。 而这时，灵犀一指也突破了劲气的包围，点到了宫九身上。 第2卷 翻倾 第66章 两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戏台 灵犀，意指通灵之犀角，通灵于心，而心领神会。 陆小凤这一指，已深得了灵犀之意，于轻微接触之中，越过宫九的护体神功，震动他体内的真力，更甚至点中了宫九的心灵，让宫九生出了一种懒洋洋的懈怠劲儿，几乎就想束手待缚。 就在宫九气息停滞，神魂迷失之时，苏妄的剑影亦劈砍到了，剑锋未及，剑风已至，开辟的剑意裹挟着斩断一切的锋锐，挥斥着狂暴的气流，刹那间斩裂冕冠，撕碎龙袍，于宫九身上划出一道道网状的血痕，将他刮得鲜血淋漓。 “啊！”童皇低喝一声，脸色差点吓成了胆囊颜色，紧咬着牙根，忙不迭地躲到后面。 在场众人，只有他的眼力还跟得上几人的动作，但他却没有支援的意思，也没有这样的胆气。 此人，已不足虑！ “轰咚！” 剑锋劈至，苏妄感觉自己挥舞的是一把柴刀，根本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钝刀切肉的感觉直让他眉头紧皱，暗叫不好。 果然，苏妄的念头才起，宫九身上再次暴起浩荡的气息，深蓝的气劲猛地就撞了上来，就如一把巨锤轰在了一只破鼓上，撞得苏妄骨软筋酥。 与气劲同行的是一只燃烧着蓝焰的宝剑，刻以龙铭凤文，若神龙飞腾，突然探到了苏妄身前，如神龙探爪，划过一道神乎其技的轨迹，划向他的脖颈，霸道的剑意激得他寒毛竖立。 看得出，宫九对苏妄的头颅很满意，似乎想要将之收藏起来，准备好好赏玩。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只来得及运转玄黄之气，尽力移了移身子，就感觉剧烈的痛疼从左肩锁骨位置传来。 却一声咔呲轻响，暗金立时破碎，琉璃暗淡，玄黄的光芒一闪即逝，苏妄的气息直将弱了三分不止，他低耸着左臂，趔趄倒退，踏得地砖粉碎，足裸深陷。 “扑！” 但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被抛了过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用力弹了几下，拖拽出一地的破布烂絮。 是陆小凤，他也被宫九击退了，不想他们志在必得的一击，竟同时被宫九击退。 或许，说是击退实在是给陆小凤脸上贴金，刚才宫九出手时，他刚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脸上依然凝固着惊诧，与一丝复杂。 是的，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绪很复杂，若要形容的话，他此时的心情却与王三河有几分类似，嫉妒、愤怒、不满，有些不是滋味，更多的是不爽利。 在宫九出手时，陆小凤便在他的剑法中看到了沙曼所使剑技的痕迹，他当然猜得到，沙曼的剑法就是宫九所授，两人的关系必然是极为亲密的。 而宫九，就是小老头口中所说的，即将迎娶沙曼的男人——牛肉汤的哥哥。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早在牛肉汤称呼宫九为九哥的时候，他就该明白，但他却假装不明白，存心要与宫九比一比高低。 于是，在被宫九毫无反手之力的击退之后，他不得不明白了。 因为，这时候，他已经输了。 虽然只是武艺不如人，并非输了情场，但陆小凤不觉得自己还能赢过人家，武艺是江湖人吃饭的家伙，连饭碗都不如人家的大，不如人家的精美，端着个烂泥巴烧成的破碗，可就别说娶老婆的问题了，说了也忒丢人。 两道幻影在半空中缓缓而逝，痕迹渐渐浅淡，仿佛印入了空气——那是宫九出击时刹那停顿的身影。因为速度太快，残影亦存留了好几息时间，几若于分身。 这般技巧，虽不至于变化的漫天幻影，但比之前者却高明了好几倍，真要对比，怕是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了吧。 苏妄忽然有些感怀，他从宫九的身法中看到了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半个人——木一半。 宫九，就是让木一半沉寂多年的人。 在宫九身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渐渐蠕动着，肉眼可见地收束、结疤、掉落，变得粉红，然后恢复成白玉般的光洁颜色，那是苏妄方才那一剑制造的伤害。 但是，这样的伤害终究也未能在宫九身上留下印记。 至于最开始剑风劈砍出的伤痕，早在眨眼间就已愈合。 在运功时，宫武的体表愈发得透明起来，宛若被寒雾笼罩的白冰，他的气息也愈加内敛，平和，仿若初见之时。 “你练得是，明玉功！”陆小凤一语道破了宫九所习的功法，终于从地上爬将了起来，亦回复了他的风采。 他毕竟是陆小凤，虽然有些好逸恶劳，但依然是铁铮铮的男子汉，而不是脆弱的娘娘腔，岂能因一时成败而无法自拔。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 明玉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堪称造化奇功。大成之时，体内真力生生不息，功力磅礴无量，几为当世之最，更具内敛、圆转通明的特性，正是宫九气息平和的原因，外人实难揣度半分。 明玉功最显著的特点，是在全力运功下之时，用功者外表会越来越透明，也是陆小凤识别出这门功法的依据。 但明玉功还有另一重特性——吸噬，类似于魔门的天魔气场，以真力形成漩涡吸力，将对手纳入己身的气场之中，借此控制彼方的招式、真力。 这是宫九不曾用出的，也是陆小凤反应慢了几个节拍的原因。 当然，陆小凤自是不会承认，是嫉妒等负面情绪影响了他的心绪，否则以他的智慧与见识，在宫武出手时就该发现端倪，何至于选择了硬碰硬出手试探方式，结果被人家刚正面了回来。 “好，好得很，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很好，你们够资格了，现在，跪下，向我臣服。”宫九平举着宝剑，语气平静，说得理所当然，却能气活了死人，脸上残留着快意之色，略显嫣红。 之所以快意，并非战胜了两人，而是他从伤痛中得到了一种满足，病态的满足。 与这样似乎喜欢自虐的人做对手，两人顿觉有些恶心，嫌弃道：“你这是有病吧，还是你认为有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打得赢我么？身为凡人的你们，能向神臣服，是你们的荣幸。”宫九语气未有半分波动，似乎并未生气，又似乎他们不值得他生气，但看在他们的确“够资格”，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一句。 其中的逻辑倒是清晰，这世间的道理不就是这样么？ 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弱肉强食而已，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于宫九而言，确实理所当然，也是这般的道理。 “嗯！”牛肉汤在旁重重点了点头，陡然间，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正期待着苏妄两人跪下臣服。 虽然有些不满陆小凤与苏妄都调笑过她，但宫九说的话，她自然是会听的。至于王三河，当然没有资格，她必将以百倍偿还之。 两人不想反驳，不是无法，而是单纯的不想而已。他们看得出，宫九与牛肉汤所形成的世界观与他们迥然不同，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坚持和信仰这回事，与他们争执，并没有意义。 而让他们觉得恐怖的是，能培养出宫九和牛肉汤这样人，不知又是怎样的高明。 “陆小凤，尔等竟敢罔顾神意，还不速速臣服，否则神怒之下，定叫尔等化作粉糜。”童皇尖利着嗓音，做狂呼嘶嚎状，稚嫩的小脸，扭曲而疯狂，配合矮小的身形，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他倒是不嫌烦，来回奔驰着，为的不过是不让宫九真的收下两人，否则岂有他的立足之地？ 苏妄他们看得出来，却懒得理这败家之犬，没有回应；宫九也看得出来，同样默不作声，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来吧！”苏妄与陆小凤同时大喝一声，长剑立横，并指直点，面色坚定。 便是不敌又如何，想要让他们臣服，却是妄想！ “不识好歹！”牛肉汤低喝了一声，面做不屑，继而又恼恨地看了一眼护在她身前的王三河，暗道：“等会就把你扒皮了。” “说得倒也是呢，这样的人，九哥何必给他们机会。”说话的却是有着猫一样眼睛的女人，沙曼。 却见她款款地地道中走了出来，身材高挑，细腰如柳，姿态端美，看得陆小凤略微有些失神。 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沙曼很自然的走到宫九身边，温柔地傍着他，看不出半点的委屈。 若说陆小凤的不爽只能吞咽下去，但有个人的不爽却直接骂了出来。 “臭女人，不要脸，你还没嫁给我九哥呢。”牛肉汤发飙了，恨得银牙紧咬，脸色涨红，若非依然需要王三河搀扶着，她一定会扑上去挠花了沙曼的脸。 话一说出口，牛肉汤就暗道了声不好，因为，王三河一定会宣示他的存在感。 “媳妇，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果然，王三河不出她所料的开始“安慰”人起来，这却是她自宫九出现后一直努力规避的事情。否则，王三河岂能安静的了？ 但此时，他也安静不下去了。 第2卷 翻倾 第67章 你耍赖 “哟，小妹已经成亲了？怎么姐姐不知道，莫不是小妹吝啬那一份喜酒吧，姐姐又不是不给你红包，都说长嫂如母，姐姐虽然与你一般年纪，但总归比你大一辈，你可不能无视哦！” 沙曼笑语盈盈，用软刀子刺激着牛肉汤，似乎还想看她出些丑，牛肉汤反而安静了下来，继续与沙曼争吵，才是她的不智。 沙曼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没尽兴，却也不敢在宫九面前过分放肆，悄然地贴近了一小步，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看得出来，宫九很享受她的服帖，由始至终，他都纵容着沙曼针对牛肉汤，即使他自称是牛肉汤的兄长，却没有半点作为兄长的自觉，也没尽过半点义务。否则以他的功力，牛肉汤岂会依然被王三河“把持”着。 宫九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他自己，其他诸如童皇也好，牛肉汤也罢，乃至是沙曼，都只是体现他身份的陪衬。 只要陪衬能发挥他们的作用，宫九不在意陪衬的遭遇，也不在意陪衬的想法。 便如童皇依然臣服于他，于是他便不在意童皇的诸多不堪；又如牛肉汤依然视他如天人，他也不在意牛肉汤是否真的成过亲；再如沙曼一定将陪衬的工作做得极好，极让他满意，于是他便给了她更多的自由，亦更加纵容她，他认为，这是恩赐。 如今，在宫九对面，有两个人拒绝了做他的陪衬，拒绝了他的恩赐，他便要，杀人！ 这就是宫九的道理，不服者，死！ 刻绘龙铭凤文的宝剑轻轻一晃，映照出一片蓝汪汪的光影，仿佛波动的海水，清冽透明，像是一块碧玉，不自觉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唰！但闻风声轻动，原地就已失了宫九的身影，他要抢先下手！ 人发杀机，地覆天翻，霎时间，苏妄与陆小凤俱感到了一股极深的寒意，两人同时震动手臂，若鹰击长空，腾跃而上，也失了踪迹。 “叮！” 一点火星乍然从空中跳跃出来，显出苏妄与宫九的身形，两人长剑横挥，锋刃轻击，身形停滞，各人刚刚侧目，却听唰啦一声，两人俱已消失，徒留下衣袂带起的一声急促风声。 但他们并没有失望，下一瞬间，又在相同的方向，却见陆小凤倒退着身形，从空中浮现，脸色严峻，这时，一抹剑尖猛地钻出虚空，直取他的咽喉。 陆小凤也未动用灵犀一指，两臂再震，若凤翔青冥，双翅一展，瞬间跳入青冥之上，咻然消失半空。 剑尖一转，亦莫名消失。 便这般，三人的身形不时浮现，留下微微凝滞的身形，偶有交手，亦是一触即分，随即倏然消失，待再出现时，已换了另一种身姿。 须臾之间，唯见一道道残影在空中闪逝，伴随着一声声穿破空气时留下的短促轰鸣，看得童皇等人目眩眼花，面色骇然。 原来，三人俱是以快打快，以极其高明的身法在虚空极速移动，几若瞬移，于地宫里不断角逐，不断试探，不断出手。 但各人里除了王三河看个热闹，其他人都是明白人，也看得分明，场中分明是宫九以一敌二，压制了陆小凤与苏妄。 那一次次浮现的身形，与其说是试手时身形微滞制造的残影，不如说是他们被宫九逼迫得不得不还手。 毕竟，明玉功还有吸噬的气场还没发挥过作用呢。 宫九想要将苏妄与陆小凤拉入他的气场，陆小凤与苏妄自是不愿，双方于追击和躲闪之中，不断试探对方的极限。 但双方愈来愈频繁浮现的身影，无不证明着，苏妄与陆小凤的情形愈发凶险了——他们已渐渐落在了下风。 是苏妄，他毕竟被宫九破了护体的玄黄之气，左臂用不得力，在转移时速度已不如原来的迅捷。 苏妄所用的这门身法乃名同风扶摇，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典故，与陆小凤的凤舞九天类似，俱以震动清风推动身形，乃是一门御风御气的法门。 又因大鹏与凤凰说不得的亲近关系，两人便在身法上多有了相似之处，无怪陆小凤曾经取笑苏妄偷学了他的身法。 如今苏妄一臂用不得力，速度便失了一半，因此被宫九渐渐追赶上来。 得亏同风扶摇身法比之凤舞九天的臭讲究姿态的优美，更以速度见长，又兼有大鹏金翅鸟一扇九万里，两扇十八万里的特点，就算剩下独臂依然能驾驭风力，才没掉下空去，若换做是陆小凤，说不得已被宫九抓住拔毛了。 然而，同风扶摇就是优势再大，亦掩盖不了苏妄渐入劣势的事实。 “九哥，快把他们俩抓了，抽筋扒皮，下酒！” 牛肉汤兴奋的差点想跳起来，可惜也只是差点罢了，差了这一点，她愣是跳不起来，对罪魁祸首的苏妄愈加愤怒，但她并没有让童皇或沙曼为她解开禁制，前者她是看不起，后者人家未必会理她，她也未必愿意。 童皇不失时机的拍起马屁，道：“吾主神威，如渊如狱，岂是凡人能亵渎的？陆小凤不得好死，活该。” “这倒也是呢，谁能比得上九哥。”沙曼眸含欣喜，笑意浅浅，似乎有些捉摸不透。 “媳妇，你这话可不对，老四是自家兄弟，你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三人兀自发表着感叹，王三河却忽然插言进来，脸色颇为不满，末了又小声地嘀咕了句：“都是自家人，你若有怨气，回家后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说，岂能在外人面前暴了家丑？” 说来说去，他竟是怕在童皇和沙曼面前丢了脸。 王三河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众人顿时想起原来此间还有一个“无关人士”，先前各人顾忌苏妄与陆小凤，暂时无视了他，此时他俩自顾不暇，牛肉汤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便听牛肉汤横了他一眼，不屑道：“谁是你家媳妇，就凭你一个小丑般的东西，也想占姑奶奶的便宜，童皇，本公主不想再看到他。” 话说完，她又狠狠瞪了一眼看笑话的沙曼，自觉失了面子，脸上的寒霜愈积愈厚。 童皇正愁如何挽回前番怯战失去的分数，闻言心下一喜，身形一闪，已按在了王三河肩头，将他按着半跪于地，狞笑着：“公主放心，这只小老鼠小人便为您处理了。” 童皇身形矮小，力气却不小，小手如鹰爪般死死地扣在王三河，几乎嵌入他的骨肉里，将他抓得肩骨剧痛，冷汗涔涔。 但这厮忽然坚强了起来，口中吸着凉气，却愣是咬着牙关，痛也不叫一声，手上更打起了王八拳，作死道：“媳妇，你稍等，待为夫打败了这矮矬子……” 打人不打脸，王三河却是专打别人面皮，童皇岂会任他说下去，当即运转童心真经，双目对上了王三河。 他这是要他死也痛快不了。 却见童皇眸光大放，眼中闪动着一颗颗宛若星辰的幽点，璀璨深邃，似乎通往了另一个世界。 “嘭！” 但下一刻，一只沙包大的拳头猛地轰在了他的眼眶上，为他打了熊猫眼，童皇痛呼出声，还未反应过来，又一个拳头狠狠地击了过来，给他添了一个对称的乌青色。 他的童心真经，竟然完全未对王三河起作用，就如抛了媚眼给了瞎子看，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思。 “你，你，你，你怎么会？”童皇颤抖着手指，吃惊得能把舌头给咬断了。 挨上第一拳，还能说是童皇始料未及，第二拳，却是他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想他成名十以数年，还是第一次遇上童心真经完全无效的时候，便是被陆小凤破了功，也不及此时的惊讶。 “我什么啊，你眼睛有病吧。”王三河挠了挠头，眼见童皇终于放开了自己，欣喜的一把爬起，甚至顾不上疼痛的肩膀，就凑到牛肉汤面前邀功着，道：“媳妇，你看我刚才可厉害了，你这回可相信了我的本事。” 牛肉汤亦是一脸惊骇地看着他，不知他是真的疯癫了，还是假痴不癫，忽然温柔地笑道：“我家老三本事就是大，不过人家刚才可没看清楚，要不，你再表演一回。” 不论是真癫还是假癫，牛肉汤不信，他能一直装下去。 这还是牛肉汤第一次对他如此温柔，美得王三河几乎鼻子冒泡，哪分得清东南西北，当即转身面对童皇，腆着肚子，耀武扬威道：“小家伙，你再来吧，让我媳妇看看我的本事。”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童皇心中冷笑，屈指成抓，指尖缠绕旋风，吞吐嗤嗤气芒，猛地爪了过去，撕出四道如勾如镰的指风。 这一手，却要将王三河的心肝剜出来。 虽不知王三河的古怪，但童皇却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再栽了跟头，如今他几番丢了颜面，若连王三河也收拾不下，十二煞之首的名头可别想要了。 电光火石之间，王三河骇得面色苍白，正想大吼一声你耍赖，但童皇的指力已撕破了他的衣衫。 “我命休矣！”此时此际，王三河脑中只剩下了这四个大字。 “住手吧，童皇！” 第2卷 翻倾 第68章 半步大宗师（元旦快乐！） “住手吧，童皇！” 但在这时，一声略带沙哑的女音将王三河救回了人间，那是……沙曼。 虽然不知沙曼到底几个意思，童皇却不敢不听她的话，立时收了招，低垂着脑袋，做着一副忠心奴才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的怨言。 因为，如果他还想做宫九的狗的话，沙曼必将是他的主母。 作为一只狗，当然要有狗的样子。 未感觉到疼痛袭来，王三河这才敢眼睛睁开，虎目含着泪，这个魁梧的汉子愣是做出了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高呼着扑了上去：“仙女姐姐。” 当然，他不出意外的被沙曼踹了回去，但王三河并没有生气，毕竟，他刚才被她救了一命，不是么？ “沙曼，你这女人什么意思？”牛肉汤几乎要发了疯，不仅是因为沙曼突然打算了她的计划，更因为王三河忽然知道别的女人的好了。 那是嫉妒夹杂着愤怒的疯狂，我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要。 “小妹何必斤斤计较，你的不就是我的么，何需分得清楚？”沙曼浅笑微微，若迎风之柳，摇曳地走向王三河，从腰间取下一只鞭子，点起了他的下巴。 王三河努力舔着脸，露出讨好的笑容，虽然他的神智有些不正常，但他依然有着作为喇虎应有的审时度势素养，于是，他很自然的傍上了此时最粗的一根大腿——沙曼。 “仙女姐姐！”若是不考虑王三河粗犷的面容，这句话倒也能挣点好感。 牛肉汤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童皇的脸色也抽了抽，唯独沙曼笑了起来，却猛地抽下了鞭子。 “啪！” 沙曼抽得干脆利落，也抽得突如其来，完全出乎在场三人的意料。 三人俱是一呆，想不到沙曼前一刻还为王三河说了话，下一刻就鞭打了下来，实在叫人想不通。 “好玩么？”看着王三河呆滞的神色，沙曼再次笑了起来，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好听，就像是树林中婆娑的风声，划过树叶，错过树梢，流于无形。 但王三河仿佛看见了心魔噩梦，使劲蹬着腿，用臀部磨着地面，蹭到了后方。 当神经不正常的人，遇到很神经却正常的人时，我们终于知道，败退的是神经不正常的。 王三河忽然有种觉悟，他终于遇到了能克制自己的人，沙曼，是他的天敌。 牛肉汤忽而露出了一种难言的羡慕神色，复杂，纠结。她再次知道，自己当真是争不过沙曼的，不论是讨得宫九的欢心，还是驯服王三河，她都输得一败涂地。 各人兀自沉浸在沙曼那一鞭的效果，却无人知道，那一鞭，影响的远不止他们。 残影出现的频率猝然中停了一瞬。 虽然转瞬而逝，但苏妄与陆小凤都注意到了，他们更注意到，宫九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神色似乎有些迷醉。 “他在分心！” 两人心中一喜，猛地夹击而去，却见一金一白两道飞光蓦然升起，其光如虹，其势无双，若日月之辉，明明煌煌，浩荡之间引八方震隆，十方轰鸣，光潮气概概，如海啸波澜跌宕。 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出击，亦有必胜的把握。 光潮如海，宫九怒哼一声，似有不屑，身形斗转，腾起蓝色气劲，如激流漩涡包裹己身，猛然冲击而过，以他雄厚的功力，他自信，没有什么是他撞不碎的。 但在这时，又听一声鞭子。 “啪！” 那是一只漂亮的白色鞭子，以银玄丝与异蟒巨筋缠绕而成，来自于牛肉汤，却落在了苏妄手里，被他甩得清脆利落，果断痛快，鞭打在莫名的空处，古里古怪，但意外的取得了极好的效果，震得宫九身形缓了刹那。 是的，在听到鞭响时，宫九的气息又停滞了一刹那，激流般的气劲陡然凝滞。 虽然短暂，但苏妄与陆小凤绝不会放过。 这，便是他们的把握，虽然他们还不太理解其中的因果，却不妨碍他们利用这点。 但见陆小凤指如金玉，骤然点出一道金色流光，穿过了宫九的檀中，苏妄剑如寒光，清虚朦胧，咻忽间拂过了宫九，仿若无形无质。 “噗！” 宫九口吐热血，周身满是细密如丝的剑痕，胸口有一个通透的指洞，如同一块陨石砸落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宫上，荡起一圈高高的尘土。 “嘭！” 但是，他还没死！ “九哥！” “主人！” “咳咳” 在牛肉汤与童皇的惊呼中，宫九小口小口地咳着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即便他身形破碎的与破麻袋一般，即便檀中被破，真力漏了个精光，但他依然站了起来。 不，他的檀中并没被破。 随着宫九的站起，他的身形忽然透明了起来，皮肤白皙，几如冰晶，皮下流动的血液与那一根根青红色的血管，俱是清晰可见，而他的伤势却在肉眼可见的恢复着。 这是，明玉功。 不想这门功法竟然能这般的能耐，连檀中被破的伤势亦能修复，不愧有造化奇功的称号。 “果真不赖，竟能将我打成这样，看来我若不拿点真本事出来，可要被你们笑话了。” 宫九不好痕迹的瞥过沙曼，骇得她周身剧震，如遭雷殛。 这样的伤势对宫九而言，竟也能轻轻揭过，就好似，他根本没受过伤似的。但苏妄与陆小凤不觉得他是装腔作势，他，必有依仗。 牛肉汤惊喜地问到。“九哥，你没事了？” 童皇紧随其后地奉承起来：“吾主神威，小人就知道主人会无事的。” 但比起牛肉汤的惊喜，显然童皇的马屁更让宫九受用，他对童皇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作为“神”，宫九从不觉得自己会有意外。 牛肉汤若有所失。 蓝色的气劲重新从宫九身上弥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渐渐腾起，比起先前的厚重无垠，更多了几分虚无缥缈。 “杀！” 苏妄与陆小凤岂会等宫九做足了准备，不及落地，便一前一后杀将了过去。 却见陆小凤背后背负晶彩风翼，身御清风，有流光溢彩周身，飘飘然若彩凤当临；苏妄乘虚驭风，其后是一对宽大的金色光翼，翎羽铮铮，展翅当空，抟扶摇如巨鹏飞越。 “灵犀！” “开辟！” 陆小凤面色冷峻，引动周身真力，方此之时，他的心思纯粹至极，唯有一念——破敌。 心思所引，他的指力亦犀利无双，仿若能洞穿世界，慑得虚空一片破碎，裂出无数黑色裂缝。 这一指，陆小凤已洞穿了空间，他，更要洞穿了宫九。 苏妄剑指青空，不思不想，以开辟剑意卷动八方能量乱流，虚空霎时雷殛乱打，风火齐炸，黑水滔滔，肆意而狂暴，搅得人心惶惶，广殿崩溃。 而引动地火水风的，却是一道一往无前的剑影。 剑影透明，浩大，已然突破了地宫的大小，仿佛横贯着天地，即将施加那开天辟地的一斩。 灵犀所指，剑影所向，宫九骤然睁开双眼，周身蓝色的气劲咻地凝聚，化作一方清静透彻的水镜，式样古朴，绘刻着古老的蓝缕图纹，宛若上古时水神的宝镜。 这，便是宫九体悟自我武心，凝聚一身武道，具象出的灵兵——他果然已经触碰到武学大宗的门槛，可称，半步大宗师。 通玄入照，即指明悟本心，以意志撼动法则。玄乃天地之玄妙，通玄意指沟通元气、法则；照乃心间之映照，入照指代深入心灵细微，映照心田瑕疵。 通玄入照乃性命之修的起始，外炼法则，溯本返元，达到先天至精的境界；内修心灵，强大意志，领悟元始真如的本意。 若能做到心与身合，神与气合，性命合一的境界，方可成为名传千古的武学大宗。 在通玄入照时，心与身的境界必须是同时进步，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具体在初悟本心以及具现武道武心时，划成了两个小境界，前者被世人称作叩灵问心，后者，则是半步大宗师。 以陆小凤而言，灵犀一指是一门立足心灵与意志的武学，心动则神动，神动则功变，因此才有了灵犀一指灵活多变的用法，而陆小凤本人也达到了叩灵问心的境界。 再如张君宝以及邪王，他们在战斗时曾经化出的太极图与生死磨盘，便是其一身武道的体现，也是他们的武心，同样是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这些是苏妄在这方武道世界中渐渐明白的道理。 就他本人来说，他其实并没达到叩灵问心的境界，只是依仗在仙道世界修成的高远境界，以对法则的高深领悟强行拔高了自己的战力，看起来像是叩灵问心。 这是命功修行远超与性功境界时，造成的影响。 但苏妄没料到的是，在这座无名小岛，竟然能看到另一个半步大宗师——宫九。 或许，他早就料到了，早在宫九给了他巨大压力时，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便如宫九这般喜欢自虐，性格中存在缺陷的人，他实在是猜不透，他是如何越过叩灵问心这道关隘的。 但他却不得不信！ 微微蓝光轻照，恍惚间一扫而过，就在苏妄与陆小凤疑惑之时，那飞击而出的灵犀指力与开辟剑影，蓦然调转了个方向，向着他们杀来了。 第2卷 翻倾 第69章 懒散的猫，自由的猫 剑影回光，指力倒转，猝然之间，打了两人个措手不及。 危急关头，苏妄强运玄黄一气，身上闪过暗淡的琉璃金光，身形一转，霍然涨大，变作丈余高下，铁臂虬扎，双眸如日，绽放金银双辉，右肩抵靠，轰然撞过去，仿佛怒触不周的共工，撞向了光流激荡之处。 却见肆意的能量横流乱劈，激起无数电花火光，于金身上乍显乍消；道道虚空裂缝如同刑仙台上挥下来的打神鞭，打得金身一阵暗淡；随之而来的灵犀指力，更是将金身撞得一片模糊，倒跌飞去；最后一道剑影斩下时，金身立时破碎，琉璃之光崩散，金身霎时缩水，露出了苏妄破烂的身形。 苏妄宛若被巨棒拍中的皮球，呯的一声，旋转着横飞了出去，连续撞倒几只石柱，直到深深嵌入地宫的石壁上。 “咔嚓！” 巨石崩碎，细密的裂缝以苏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裂成狰狞的蛛网状，而在他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膀划拉到了腰腹，血肉翻卷，鲜血淳淳，差点劈断了他的脊骨。 “咔！” 古朴的蓝色水镜忽然崩出一道裂缝，几乎贯穿了整个镜面，这道裂缝，却与苏妄身上的伤痕有些莫名的相似。 “苏妄！” 陆小凤低吼着，身形一震，晶彩的飞翼猛地一展，仿佛那飞贯了天空的极光，轰然爆碎，散做无数细碎的晶光，美轮美奂，如晴天之小雨，每一滴的水光都反射着七彩的光芒，晶莹美丽。 “咻！” 飞翼加持之下，陆小凤瞬间突破了空间的束缚，来到宫九身前，点出了灵犀一指。 这一指凝滞、沉重，仿佛千万道缠丝纠缠在他的指尖，拖拽着他，让他缓慢得像一只背负着峰峦的蜗牛，背上的重负几乎压垮了他。 那千万道的缠丝就是陆小凤的心念与意志，是他对苏妄的愧疚、悔恨与感恩。那些沉重的负担，不仅没有压垮了他，反而促使着陆小凤不断地突破，不断地超越，突破过去的束缚，超越自我的极限。 刹那之间，陆小凤的心灵忽然得到了升华，仿佛拨开了缭绕眼前的重重迷障，视野一片清晰，他看待这个世界，更清楚了。 在理智眼观与悲痛心意纠缠中，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堪堪触摸到了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陆小凤忽然有种直觉，在过去，每有点出灵犀指，他为的都是自己，那时他嬉笑怒骂，游戏人间，不知愁恼为何物，本质上依然是一个不羁狂傲的浪子，虽未失公义，其实自私自利。 但此时，他为的是别人，因愧疚而悔恨，因感恩而悲痛，他所思考的，不再是自己的得失与荣辱，这是一种奉献，已然无私无我。 心思的不同，为他带来了不同的感悟，才是推动突破的真正原因。 其实，早在为道兵出手时，陆小凤就该明白这个道理的。或许，那时他就能突破境界的束缚，也不必打得如此辛苦，受悔恨的折磨。 在这种悔恨与悲痛的复杂心绪中，灵犀一指蓦然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情，他悲他们亦悲，他痛，他们则痛。 这便是武学大宗的意境，才触摸到半步大宗师门槛的他，却提前获得了这样的感悟，有了这番堪称神奇的际遇，但陆小凤并无任何欣喜。 灵犀指下，强如宫九神色也僵固了刹那，他们的差距已经极近，近得陆小凤似乎即将完成绝地反杀。 但陆小凤却无必胜的把握，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指是否也会被反弹而回，而他，却无接下指力反弹回来的把握。 但他必须出手，因为他已窥见了宫九的破绽，他的反弹能力并非毫无限制——水镜上面的那道裂痕便是明证。 宫九不过是行使了偷天换日之法，以水镜替代自己承受了他们的攻击，再将攻击反弹回来。 甚至于，水镜的能力可能并非反弹，而是模拟，正如镜面能映照出的影像一样，虽不是本体，却形似本体。 陆小凤当然不会给宫九喘息的机会，让他慢慢修复了水镜上的裂痕。 这一指，乃是双方的生死之机，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陆小凤有这样的觉悟。 “就是这种感觉，原来这才是我苦思而不得的东西啊！” 苏妄尽力扬起头颅，试图感受到更多的悲痛之意，虽然周身剧痛非常，但他心中依然生出了淡淡的欣喜。 恍惚之间，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缺失了什么——并非神魂不够强大，也非意志不够坚定，而是他没有被感动，因此无法做到叩灵问心。 问心者，问己、问我，与仙道世界执着真我、摒弃外道心魔的不同，问心，问的是人生，问的是记忆，问的是过去。 若能明心中之悔，便能以灵魂撼动法则，则称——扣灵。 便如李探花，他虽尊为武学大宗，却悲苦潦倒一生，少年时与青梅无缘，虽名传天下，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得意；青年时孤身独旅，自怨自艾，只能将满腔悲意尽述酒中；人到中年，却克妻克子，若天煞孤星，依然孑然独身。 若要问他悔是不悔，他自然是悔的；但要问他怨是不怨，他却无怨。 明心中之悔，觉悟人生，出手无怨，方能成就真正的大宗师境界。 这是一种自我却博爱的精神，自我，乃因叩灵问的终究是自我的内心，与人无尤；博爱，既明所有因缘造化俱是因人而起，无人无关，何必牵连他人？ 若有痛苦，则我一人独立担当！ 宗师之大，不仅在于技艺之高明，更也在于胸怀之博大，精神之高远，有才有德，才值得世人尊称一句武学大宗。 当然，这些只是苏妄的一家之言，他知道，世间必然还有另一条通往武学大宗的路，便如辟邪剑派的葵花老祖。 但他苏妄的道路却在这里，既已明辨了道路，他自然会坚定地走下去。 “恭喜你，子度，你终有感悟了。”虚空镜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响起，声音中充满欣悦，比她自己获得进步还要快乐。 “谢谢你！”苏妄心中轻轻地道着谢，感谢虚空镜对他的默默守护，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她始终都是支持他的那个人。 在感谢之余，苏妄也生出了愧疚之感，因为，在他到处结新交朋友的时候，却忘记了，有一个老朋友一直都陪伴在他身边。 而他，却一直忽视了她！ “放心吧，虚空，以后我不会忘了你的。”苏妄淡淡地说着，做出了坚定的承诺。 “嗯！”虚空轻轻地应着，极其的干脆，这是她的心思，也是她的愿望。 而在另一边，受陆小凤心绪的影响，牛肉汤等人亦从三人的交手的震惊中转醒，忽觉心间悲痛莫名，旧时悲伤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时堵得他们泪腺发涩。 “老四！”王三河急急从地上爬将起来，跌撞的奔跑过去，神色凄凉。 于他而言，与赵老四的手足之情，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也是他的执障。 若是牛肉汤与赵老四同时掉入河中，要在他们之间做个选择，王三河必然会选择后者的。 却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接受赵老四已经身死的事实。 牛肉汤神色复杂，不知想些什么，未再冷言冷语。 唯有童皇忽地收起悲伤之色，狞笑了一声，咻地越过王三河，直扑苏妄而去。 他要叫陆小凤分心难顾。 童皇身为天池十二煞之首，但天池之中，又何止十二煞？ 所谓天池十二煞，都是经历了无数残酷血战，经过了无数勾心斗角，踩着累累的尸骨走出来的。 杀戮成性放在他们身上是半点也不为过，因为杀戮，确实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化作了他们的本性。 也许他们的心志未必坚固如钢，但童皇的悲伤不是陆小凤这不成熟的意境能引动的。 而他，更因为无意间忆起了过去的悲伤而恼羞成怒，于是，他要将忽然回忆到的不愉快，还给陆小凤。 “啪！” 猎猎长鞭猛地抽在童皇身上，将他击飞了出去，是沙曼，她终于还是出手了。 但见沙曼横鞭挑剑，鞭作狂蟒，剑如一点寒星，体若杨柳青枝，随风跌宕，轻忽飘动，一时间竟困住了童皇。 以沙曼的境界，自然是困不住童皇的，她也没有想过要困住童皇，她为的是协助陆小凤，哪怕只是一点点。 无意间勾起的悲伤令童皇恼羞成怒，却使得沙曼下定了决心，决心不惜得罪了宫九，也要放力一搏，离开这个小岛。 猫之所以慵懒，那是因为被困缚在一隅之地，被迫收起了利爪，展示的一种臣服。 但利爪只是被收起，却不是被拔掉，它的慵懒，常常使人忽视了它的本性——野性和向往自由。 这是它们无可磨灭的特质，也是人们喜欢豢养小猫的原因，喜欢看着它们向往自由，但无可奈何之后展示的臣服。 沙曼也是如此，但她绝不甘心被豢养，每时每刻，她都在窥视着逃跑的机会，如今，她要放手一搏，开始追寻自由。 第2卷 翻倾 第70章 天人化生 水镜剔透，绽放澄澈的蓝芒，宫九嘴角微翘，平淡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惊讶，更多的却是不屑。 是的，不屑。陆小凤的境界就算接近了半步大宗师又如何？他依然不是半步大宗师。 对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差一分，战力的差距是十以倍数以上。何况陆小凤才刚刚接触到这个境界，又怎能深刻领悟此间的奥妙？ 他会让他感受到，什么才叫事实！ 灵犀点动，陆小凤并指若剑，两指绽放微微光芒，莹莹如玉，白皙古朴，状如犀角，其上有缕缕似有若无的浅淡纹路，这是他以武道领悟具现的灵兵——灵犀之角。 可惜，他的灵兵还未完善，依稀有些虚幻，未凝实完全，这是他与宫九之间最明显的差距，也是宫九底气所在。 水镜与灵犀之角蓦然接触，点起微微涟漪，似有一道透明清光波荡而过，各人的动作俱是一僵，宛若冻结在琥珀中的甲虫，便连空中扬起的微尘与晃动的火光亦被冻结。 时空蓦地凝滞了。 这是陆小凤对灵犀一指的新用法，冻结空间——精神场域之内，只有他这个施为者能动弹。 陆小凤轻轻笑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陡然凝滞了，不是因为惊讶或震骇，而是因为，他被自己的法则冻结。 空间法则虽然奇妙，但宫九对水行法则的掌控却更加精妙，连灵犀之力亦被反弹了回去。 “呯！” 空气重新流动，光影微晃，却闻一声呯零碎响，水镜猛地向内一凹，多了一片网状的裂缝，宫九身形轻颤，脸色忽地一白，气息亦有些降低，但他却笑了起来。 这一回，被冻结的只有陆小凤这个施为者。 对于水镜的损伤，宫九并不担心，灵兵是武道的具现，只要武道无损，灵兵便有损伤，也能随时具现出来。 只是宫九的灵兵稍有些特异之处，他的武心依然有瑕疵，需要花费极短的时间才能恢复。 只要除了陆小凤，一切都值得。 宫九忽然生出了些许厌烦的心绪，被陆小凤几番纠缠，愣是不死而产生的厌烦心绪。 但他更厌烦的是，他竟然产生了厌烦的心绪。 作为一个“神”，宫九自诩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不允许自己产生厌烦的心绪。 神会在乎一只蝼蚁么？自是不会的，即使这只蝼蚁爬上了神的脚面，神也会将它弹下去。 但倘若这只蝼蚁咬疼了神呢？踩死它。 宫九自认是被陆小凤这只蝼蚁咬疼的“神”，因此，他迫不及待地要将陆小凤踩死，以继续维持他作为“神”的尊严。 他，真的抬起了脚，忽地闪到陆小凤的头顶，要将他……一脚踩死。 但在这时，重新流动的空间内，沙曼忽然横鞭抽向了童皇。 “啪！” 清脆利落的鞭响在宫九心中彻响，打在童皇身，痛在宫九心，宫九更生出了一种欲罢不能之感，仿佛隔靴挠痒一般，恨得他一把抓破自己的衣衫，用力挠了下去，在身上抠出四道血淋淋的血沟。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恍惚，却足够陆小凤反应过来，但见陆小凤身形微晃，似乎依旧在那里，下一瞬间，宫九猛地跺下脚步，却踩了个空……原地只有一个残影。 “你在找我？”陆小凤猛然贴在他跟前，胡子如眉毛般抖动着，灵犀再点，光芒愈发内敛，剔透如白玉。 “那是当然！”血沟迅速蠕动，肉眼可见地恢复，宫九故作着轻松，神色还残留着一丝愉悦，眸中却闪过一丝恼恨，痛苦而纠结着。 虽然对自己施以极刑让他很是愉悦，但再次的失手，却使他十分恼火。 “噗！” 剑指一点，指尖却传来空空荡荡的感觉，陆小凤心中一紧，急忙震动清风，身形急转，往沙曼身边跃去，背后宫九的身形渐渐虚幻，唯有眼中的笑意依在。 对“神”来说，蝼蚁随时能解决，并不急于一时，这是作为“神”的宽容。但被他预定的“神妃”背叛，却是无法容忍的事，这是“神”的尊严。 宫九，已将沙曼定了罪，判以……死亡。 “啪！” 又是一声鞭响，宫九身形微微一抖，肌肉本能颤抖，差点呻.吟了出声，虽然被他极力压制了下去，却足够陆小凤追击上来。 “啵！” 虚空忽然荡起轻微的涟漪，若水光浮动，在动荡中心，一只如玉如璞的纯白手指探了出来，点向了身形微滞的宫九。 虽事起匆忙，但宫九却不惊不乱，翻掌一拍，姿态从容，掌上蓦然浮现出一块莹莹的水镜，正好迎向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咔嚓！” 指镜接触，又是一声轻响，水镜忽地碎裂，呯零飞散，在半空中渐渐散做无形。 “不好！” 陆小凤心中叫遭，却苦于被反弹的灵犀指力冻住身形，急得眼中要喷火。 “咻！” 宫九身形再闪，依然往沙曼的位置杀去。 原来，刚才被陆小凤点中的水镜，是宫九特地分化出的灵兵之一，这一招名叫镜影分光，乃其专属的技能，虽在功用比完整的灵兵差了许多，却，足够了。 他的杀意，亦竟坚定如斯！ 当长鞭甩动时，苏妄便不再关心陆小凤，片刻之前，他们就已洞悉了宫九的弱点——他那病态的自虐倾向。 但那时双方的差距过大，弱点就构不成弱点，就像是每一个勇士都知道的，逆鳞是巨龙的弱点，却非每个勇士都能掌握这个弱点，因此，并非人人都能成为屠龙者。 唯有将双方的差距拉近，弱点才能是弱点。 此时，陆小凤与宫九之间的差距已经非常近了。 “他是怎么了？”虽然一时还无法动弹，但苏妄依然感觉到了王三河靠近的气息。 “觉醒了宿世智慧罢了。”虚空解释着，并不是很惊讶。 “宿世智慧？这个世界也存在过去？”苏妄有些不明所以。 宿世，过去之轮回，但对于虚幻的世界而言，是不存在过去的，更没有宿世之说。 “子度，你要明白，当世界化作真实，祂的过去同时也会演变出来，也将成为真实。”虚空语气微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苏妄心中凛然，陡然明白虚空在担心什么了，但他并不是很在意，笑道：“不过是天人化生罢了，莫说我与祂们未必有冲突，就算注定敌对，此时祂们还未降世，说这个，未免杞人忧天？” 天，乃无弗高远之地。 天人，意指登临了诸天的大能，已初涉造化玄妙，并具备超拔时空的特质，拥有俯览苍生的大神通。 俯览苍生，非指天人对诸天万界生灵的态度，而是一种视觉。在天人眼中，时空已是掌上之纹，观看世界便如观看纹理，世界对祂们而言已无奇妙，多维的概念业已无法套用在祂们身上。 而天人化生，乃是天人为精进道业降临凡尘，重堕轮回之说。 这方世界由虚幻渐渐真实，少不得要引起某些大能者的注意，特别是拥有传说流传的大能，随时可能降下意志，化作凡人，于红尘中历练，说不得就要与苏妄起了冲突。 这种情况，正是虚空镜竭力避免的，亦是她在这方世界唯一需要顾忌的地方。 但苏妄并未太过担忧，别说诸天大能还未降临，就算真的降临了，要与他不对付，苏妄又岂是委曲求全之人？ 若连这点勇气也没有，还求什么真，问什么道，还敢自称是血性方刚的武者？ “子度，你果然进步了许多。”虚空咯咯笑着，带着些许俏皮，仿佛正眨着明媚的大眼睛，对他调笑着。 苏妄也笑了起来，终究放下了心结。 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时间果然是最奇妙的药物，不论是哪种伤势，哪怕是心伤，也能将你治好了。 在苏妄说出无视诸天大能的豪言壮语之时，他便重拾了勇气，开解了心结——他的对手，本来就在诸天之上啊。 便有怨怼又如何？力不如人，被人欺辱也是活该，再说人家也未欺辱他，只是他自己想不通而已。 如今苏妄依然没有想通，但他已不准备想通，他决心要走上诸天，亲手饱以老拳，用力量来告诉对方，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就像这方世界，虽然过去是虚幻的，但终究还是化作了真实。 意念交流何其之快，苏妄这边说罢，陆小凤与宫九也才交手三俩招而已，王三河还不及跑出五步之外。 虽然体力已稍稍恢复了些，但苏妄并不准备帮忙，反挪了挪脑袋，将自己摆了个舒适的位置，看起了好戏。 他也没问小老头的事，这世间极少有事情能瞒得过虚空，至少此时是如此。 苏妄知道，他若问了，虚空一定会告诉他。但他并不想过分依仗虚空的能力，自己寻找答案，自己亲自面对未知，不是很有趣么？ 他轻轻笑了起来。 另一边，陆小凤也笑了起来，虽然此时宫九离他已经有些距离，要追赶已来不及，甚至连沙曼要故技重施的时间都没有。 宫九的速度又何其之快？ 但他不必追赶，沙曼也不必故技重施，要施展计谋的，是陆小凤。 第2卷 翻倾 第71章死的像一个神 “啪！” 却见陆小凤以指做鞭，轻轻一弹，打出一声利落的脆响，宫九的身形猛然一颤，僵立了一息。 “啪！” 又是一声脆响，眼见陆小凤的指力鞭打过来，宫九明知不该，却依然将胸膛迎了上去，迎向了陆小凤的鞭指。 一道血淋漓的伤口猛地将宫九的血肉撕开，但他脸上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诡异而病态。 便是噬杀的童皇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喜欢的是折磨人，却不喜欢折磨自己。 沙曼则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已缓了下来。 “九哥！”牛肉汤眼神复杂，囔囔叫了一声，声音低得，连她自己也没听清楚。 “啪！” 又是一鞭猛抽，打得空气晃荡，暴起层层气浪，打得宫九肋骨折断，砸断了几根石柱，重重地砸进地里。 宫九踉跄的爬将起来，衣衫尽碎，披头乱发，赤膊的上身上是一道渐渐蠕动，却依然狰狞的伤口，几乎露出了里面的肠子，他的眼神愈加猩红、亢奋，脸色愈加满足，隐隐带着一丝羞愤。 他想抗击，残存的理智这样告诉他，他需要反击。然而，在下一鞭抽过来时，他的身体仍然忠诚地迎了上去。 “唰，啪！” “啪！” “轰咚！” “……” 细密的鞭笞如雨点般打落，宫九皮球般来回飞撞，一刻不停，不时跌落广殿，不时撞到石柱，不时砸入大地，密簇的声音中，还有那一声声无法忽视的轻微呻.吟。 宫九，越来越满足了，他的快意在不断的积蓄，不断高涨，几乎迷昏了他的神智，让他已经忘记了“神”的尊严，只能卑微地祈求着陆小凤不断的鞭笞。 “不要停！”虽然他没有喊出来，但众人都听到了他的心声。 牛肉汤已经闭起了眼睛，不忍再视，唯眼皮轻轻颤抖着。 童皇与沙曼的争斗也停了下来，一人呆滞在原地，脸色带着痛快与复杂的神色，一人溜得老远，躲在断垣残壁之后，耗子一般小心打量着，即准备着转移，又奢望着宫九能来一次绝地反击。 这一战，终究再无悬念。 通玄入照讲究性命共修，心与身合，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苏妄不知道宫九是如何成就半步大宗师的，但他知道，宫九的武心却存在瑕疵。 其实，喜欢自虐并不是大问题，它亦是各人个性的一部分，依然是自我的本性，但前提必须是正视这种个性，正视自己的本性。 许多魔道中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个性缺陷，或喜杀人，或爱放火，或沉醉自恋，宫九的自虐倾向对他们而言只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实在上不了台面。 因为，即使个性中存在缺陷，也不妨碍魔道高手成就武学大宗，不然千百年来的正魔对峙，道消魔长又是如何而来的？ 魔道，只怕早已化成历史的尘埃了吧。 每一位魔道的武学大宗在成就大宗师境界之前，必然已经深刻明悟了本性，正视了个性，将武心凝聚为一颗魔心，以魔道为武道，能做到杀妻杀子而面不改色，屠戮千万人而初心不改。 这，便是魔道的路！ 但宫九并非如此，他虽然喜欢自虐，也享受着自虐，却无法做到正视自虐，正视自己的个性，而是将之视为了弱点，拒绝承认这种本性。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神，而不该是魔。 若宫九能正视了自己个性问题，将之视为正常，他就不会因为一声鞭响而心神大动，也不会因之对沙曼起了杀心，应该换成一种一边肆意享受，一边战斗不休的疯狂姿态。 神与魔本来就是对立的，本来适合魔道之路的宫九，硬是要强举神座，以神自居，便为他的武心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弱点。 而这种弱点，却被陆小凤掌握了。 鞭笞依然在继续，宫九身上的鞭痕恢复得越来越快，他的皮肤却渐渐变得通红，与之相应的，他的气息愈加暴乱起来，就像是一锅烧沸的热汤。 宁静、平和已渐渐离他而去，他，已然压制不住武心的反噬。 明玉功本是一门静心宁气的功法，讲究内敛与圆转通明，心思透彻如镜光，宫九以明玉功镇压了自己的本性，就像用寒冰封印了一团岩浆，终有镇压不住的一刻。 便是此时！ 却见宫九身上忽然龟裂出一道道蓝色的伤痕，连结为网，扭曲若枯枝，不断张大，仿佛被撑裂的地幔，无数反沸了亿万年的岩浆不断翻滚、冲涌着，即将爆裂出来。 蓝色的光芒愈加炽烈，饶是陆小凤境界高深，也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灼烧疼痛，但他不敢停手，谁知宫九是否依然有余力压下这暴乱的气息，压下真力的暴走，他只能在一次次瞬闪中，渐渐拉远与宫九的距离。 宫九愈笑愈猖狂，面目扭曲，黏答的散发遮掩了他的双眸，却遮掩不住他的快意与痛苦。 他仰天嘶吼，声嘶而力竭。 他的路，终于要走到尽头了！恍惚之间，宫九忽然有了这种觉悟。 已穷途末路矣！ “啪！” 又是一道凶猛的鞭指抽在了宫九身上，将上一道才恢复的伤口又撕了开，抽在了他的脾脏上，将他的内脏打得粉碎。 宫九却忽然停下了嘶吼，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他们，陆小凤、苏妄、牛肉汤、沙曼、童皇，乃至于不明酱油众——王三河，在场的所有活人，无一缺漏。 虽然隔着乱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众人知道，他看得是自己。 陆小凤眸中一惊，以为宫九还有余力；沙曼心中一紧，惧怕多过紧张；牛肉汤复杂难言，喜悦与心痛纠结；童皇惊骇满目，手脚抖成糟糠；王三河不明所以，看了看搀扶的苏妄，未得到提示，终于反瞪了回去；苏妄面无表情，似是庆幸，似是可惜。 “来！”宫九这样说着，不明不白，眸光忽然变得清明。 来什么？再战么？他还有余力？还是故作挑衅，想要一个痛快？又或是，明玉功神奇到这般境地，连走火入魔都能压得下去？ 众人信念百转，唯有站在宫九身前的陆小凤听明白了。 他慢慢的走上去，并指如剑，指若玉犀，轻轻地点向宫九的眉心。 确实是慢慢的走上去，就像一个不通武艺的平凡人，但若灵犀之角的手指却不平凡。 这一指，陆小凤竭尽了全力，双指沉稳，玉光凝实、古朴，于移动中震荡起一圈圈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黑色涟漪，那是被震动的空间。 宫九笑了，唇角微微翘起，笑得悠然自得，笑得轻松写意，就像欣赏了一场好戏，就像他才出场时的那样，笑容自信，却因为霸气。 就在沙曼以为这是宫九的阴谋，就在童皇露出欣喜时，陆小凤将灵犀一指点在了宫九的额前，轻轻一触，随即分离，不轻不痒，却震散了他的意志，点破了他的神魂。 宫九清明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如同一颗干枯的老树，虽然粗枝大叶，体型庞大，但终究已经枯老，无力支撑自己的躯干，轰然栽倒了下去，高高砸起了扬尘。 周身盛烈的蓝色光芒悄然寂灭，去的那般突然，就像它爆发的那样突然，来于天地，终究散于天地，唯一的效果是将宫九的遗体炙烤得干涩焦枯，身形缩水。 但他唇边的笑容还在。 他竟然没反抗，实在出乎了沙曼与童皇的预料，他们竟不知，宫九也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 震惊过后，沙曼心中是无限的惊喜，以及忽然生出的空落落感觉，她渴望着自由，但当自由来临时，她又有些茫然无措了，猫一样的眼睛，带上了几丝的哀愁。 童皇惨叫一声，跌爬地向地宫之外跑去，不一伙，就跑出了视线，但已没人关心他这只丧家之犬了。 即便是陆小凤，也不想因为杀他而脏了自己的手，不是他自诩高贵，而是因为，这只手刚刚杀了宫九。 宫九确实是在求死，更求一个尊严，高贵的神的尊严。至少，死的要像一个神。 陆小凤读懂了他那句话，因此给了他一个痛快，毕竟，宫九最后还是寻回了作为武者的尊严，即使他这份尊严有些高贵的过分，他应当给他这份尊重。 因此他放过了童皇，他不想用才尊重了宫九的手指，杀一个他无法尊重的人，那是对宫九的亵渎，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九哥！”牛肉汤泪流满面，即使她对宫九的某些表现无法正视，但只有她，对宫九是有真感情的。 陆小凤轻轻走了上去，解开了她的封禁，复杂地看着她跪在宫九身前，不言不语。 人死灯灭，至少，他需得给他们兄妹留些独处的时间。 “去吧。”苏妄拍了拍王三河的手臂，看着他着急地跪在牛肉汤身边，努力做着悲戚状，忽然乖巧的样子，不知怎的，有些欣慰起来。 “你还能动么？”陆小凤问道，或许，他们还有场战斗。 “休息会就好！”苏妄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沙曼甩荡着波浪般的头发走了过来，猫一样的眼睛闪动着碧芒，平静而危险。 第2卷 翻倾 第72章 四煞汇聚，破庙勾心 时值隆冬，草木衰微，万物寂寥，天地间一派凄凉清素之景，唯独大青山依然青葱如故，绿野成荫，为这片天地增添了难得的生机，唤醒点点盎然。 大青山处古襄阳之南，前依襄樊，后靠汉水，地势低伏连绵，山脉一端从汉水延伸而出，若卧龙盘伏，探入汉水的一截山脉便是龙尾，孕有青龙出水之势，地灵而人杰，灵气浓郁，终年长青，故名大青山。 清晨的大青山，漂浮着一片白雾，仿若欲遮欲掩的面纱，朦胧娇羞，却别具风情，却见一道清风拂来，轻轻揭开了面纱，拂过大青山的峰峦叠嶂，带起一阵沙沙的轻音，如同迎风拂动的青衫，温柔而宁静。 但在这时，这片宁静却被打破了。 山脚之下，却见一道矮小的身影疾驰而来，身如流光，以汉水为起点，划着漆黑的波浪线，不时纵跃起伏，跳过障碍，到了山脉中间，蓦然一拐，钻进去了山林，如同一把裁剪青衫的剪刀，分隔了青葱。 进了山林，虽然脚下的山路荒野，杂草丛生，但身影显然对此间甚是熟悉，脚步不停，于树枝草尖上一次次借力，弹射飞越而过，却未带起一缕劲风，其入微掌控之能的确高超。 又是半盏茶左右，身影跃过一座山丘，身形渐缓，最后落到山坳处的一处荒弃山神庙外，眸光微闪，肌肉猛地收缩起来，身形微微低伏，如恶虎临敌，待注意到十步外躺在荒草之间刻绘两个丑陋图形的灰石时，这才放下戒备，小心地走入破庙。 两个图形并不特殊，斑驳点点，线条粗陋，寥寥几笔，只大概看得出个形状，称呼图形确实有些勉强，仿佛是经历风吹雨打之后，在石块上自然遗留的腐蚀痕迹，一个是几条直线勾勒的两个火柴人，一个是由几条曲线画出的兽形。 而那个身影，却是童皇。 图形并不特别，但这种笔迹，却是十二煞特有的联络记号，分别代表着夫唱妇随与狗王三煞。 破庙之中，狗王独据着神案，嘴里啃着一根巨大的肉骨头，满身横肉的他，脚下卧着一只同样横肉滋生的巨犬，唌水横流，正等着主人的赏赐。 至于可怜的山神神像，已被推倒一旁，摔得个四分五裂，残破的身子上攒刺出一束束枯败的稻草，如被人万仞分尸了般。 “老大！”狗王用力撕咬了一口骨肉，声音沉闷，夹杂咀嚼之音，含糊低沉，宛若一只龇牙咆哮的恶犬。 一只，对着童皇咆哮的恶犬。 童皇本来就冷峻的小脸又阴沉了几分，皱着眉头道：“夫唱妇随呢？” “老大找我们？” 童皇身后的梁柱突然转出了一个拄着拐的瘦麻杆和拿着纸花的丰腴妇人，这两人，正是夫唱妇随。 但他们夫妻二人却隐隐与狗王一起，将童皇包围在了中间。 十二煞间的关系并不好，虽然他们同出一门，并以十二煞的共同称号自居，却不代表各人的关系和谐，更多的是相互欺压与勾心斗角。 正如老话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十二煞中隐隐划分了三个小圈子，最大的一个是就童皇与纸探花等五煞，镇压着狗王等三煞以及另外四煞的两个团体。 如今童皇单人赴会，狗王与夫唱妇随就难免起了压制他的心思，但更多是……忌惮，忌惮童皇的童心真经，因此才要先做出戒备的姿态。 这种姿态，恰恰是因为心虚。 童皇偷偷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心情却忽然有些开心，那被陆小凤打得如丧家之犬的沉重压抑终于缓解了些许。 “这次怎么是老大亲自前来？” 妇随轻声调笑着，手中纸花翻转，花样繁多，配上她白皙的美手，竟有些说不出的优美，但童皇知道，她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以童皇十二煞之首的身份，联络之事本不该他亲自负责，他既然来了，是否是因为其他人出了差池？ 狗王与夫唱妇随已经起了疑心，心思活泛了起来。 童皇不动声色道：“死了！” 语气平平淡淡，就像是死了一只阿猫阿狗一样，却无人知道他心间的阴郁。 “哦？” 妇随轻轻应着，与夫唱一起又靠近了一步，狗王跳下了神案，身边的巨犬也呜鸣地抬起脚掌，张开了狰狞的钢爪。 压迫之势愈发明显！ “可惜，我依然活着。”童皇忽然笑了起来，稚嫩的小脸白里透红，嫩嫩的，看着尤为喜人，似乎能掐出一把水来。 “不好！” 狗王三人暗暗惊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混沌蒙昧，仿佛无弗高远，更可怕的是，他们俱是孤身一人，另外两人早不知在何处了。 到如今，他们如何不知，自己已落入了童皇的幻境中。 狗王与夫唱妇随想要制服童皇，童皇又何曾不想制服他们，已弥补在无名岛上的损失。 在进入破庙之时，童皇就已发动了童心真经，狗王与夫唱妇随的那一步，却正好落入他布置好的童心迷境之内。 “汪！”侥幸未进入幻境中的巨犬，张口便是一声巨吼，音波浩荡，震得梁柱颤动，破瓦乱飞，扬尘四起。 它倒是聪明，知道不能走入童心迷境，想在外头唤醒自己主人，哪想童皇忽然暴起，猛地蹿了过去，一脚将它蹬起，好似炮弹般撞破土墙飞跌出去，巨犬吓得呜呜鸣叫，也不敢进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早晚将你这孽畜烹了！”童皇眸中幽光频闪，加功力大输出，将面露挣扎之色，有些要脱离童心迷境的狗王又压制了下去，恨恨得吐了口唾沫。 童心迷境之中，童皇变作一个身高十余丈的巨人，俯瞰着玩偶一般的狗王与夫唱妇随，瞪着两轮巨大的眼眸，隆隆爆喝道：“就凭尔等，也想造反？” 童皇的巨掌轰隆探下，速度并不是很快，却容不得狗王与夫唱妇随躲避，因为此间已是童皇的主场。童皇要他们生，他们才能生，要他们死，他们就一定会死。 “嘎吱！” 指掌之间，三人如同一个布偶任童皇搓揉、弯折，痛得筋骨颤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即使明身在幻境，一切皆不真实，但他们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叫喊出来。 “老大，老大，我等服了，还请饶过我等！” 可惜，这等服软的话，童皇也不是第一回听见，他面无神色的继续施展童心真经，继续折磨着狗王与夫唱妇随。 如今童皇左膀右臂皆失，若是不能收复三煞，只怕十二煞中的七煞就会联合起来，先将他这个十二煞之首铲除呢。 又过了一炷香，直到外界的狗王与夫唱妇随也与童心迷境中一般，浑身抽动，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白沫横流，身下的破石板被冷汗弄湿了一片，童皇这才将他们放开。 “尔等可是真心服气，若是不服，今日就说出来，我们再来较量过，若你们赢了，我这十二煞之首的位置便让给你们！” 童皇面色冷酷，小脸板得紧紧的，三煞哪里会信他这套话，以脸贴地，顾不上泥团黏在脸上的狼狈，拜服到：“愿尊童老大号令！” 只多了一个字，却比先前的敷衍了事多了几分陈恳，童皇虽知三煞未必真心服气，但更知不能敲打过度，只能按下心思，吩咐道：“狗王，此次生意是你与巨鲸帮联络的，这番出了变故，竟然让人跟上了船，你便再跑一趟，要赵海与我们一个交代。” “是，老大。”狗王再次拜跪了下去，绿豆般的眼珠却露出凶残的杀气。 童皇责怪的不仅是巨鲸帮，更有他狗王。 让人混入船上，自然有狗王的一份责任，但童皇轻描淡写揭过，便是要他从巨鲸帮那弄来足够的好处，以补偿十二煞的损失。 “敢问老大，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竟害得我十二煞折了四人。”眼见气氛依然尴尬，妇随不得不舔着脸凑了上来，故做搔首弄姿，却见她衣衫尽湿，紧贴身子，曲线玲珑，姿色倒是不错，馋的狗王都偷偷咽了几口口水。 可惜，童皇是个长不大的男人，虽有心却无力，更何况，她还撩拨到了他的痛处。 “是陆小凤。”童皇恨得咬牙切齿，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个叫苏妄的，夫唱妇随，你夫妻俩去查查这人底细。” “是！” 诸事安排妥当，四煞立刻离开了破庙，不一会，已被打得前后通透的破庙，唯剩呜呜路过的飘零风声，以及那面皮青黑，双豹眼环瞪若铜铃的神像。 祂，似乎在诅咒着这方天地！ 但在这时，两道身影却无声无息落在破庙中，仿若残影，渐渐凝实，各自轻轻点着一块草杆尖端，不动不摇，仿佛鬼魅般漂浮着，未给这处破庙多弄出半缕痕迹，却是苏妄与陆小凤。 原来，他们二人一直就跟在童皇身后。 第2卷 翻倾 第73章 重回襄阳告段落 北风寒瑟，呼啸地卷入几片枯叶，飘过残垣，钻过房梁，徐徐地打着转儿，落在了破碎的神像，落在了山神那双瞪圆的豹眼上。 小庙为之一静。 “看来他们确实不知情？”陆小凤皱着眉头，讲究的胡子也跟着拧了起来，愈发愁苦。 “这倒不一定，小鸡，不知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是古襄阳？”苏妄将视线从枯叶上转移，越过断壁，看向汉水方向，仿佛看见了当日停留在汉津口的三只大船。 “苏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称呼？”陆小凤嘟囔了一句，继而拂额大叫道：“对啊，为何是古襄阳？” 说句难听的，要买卖人口，哪里的人不行，何至于要到古襄阳？ 巨鲸帮一路穿州过府，越过黄河、渭水、汉江，行程逾千里，一路大张旗鼓，最后却停在了古襄阳，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着出来遛弯，而且，这个弯儿也太大了些吧。 想到无名岛上的道兵烘炉，两人不由的肝火大冒。 那是藏于船坞内的一处血肉屠场，掘山北水南的阴土铸炉，周百又四十四丈，高四丈一尺三分，内外刻绘魔罗血煞大阵，以穷奇、饕餮、混沌、梼杌四大凶兽铜像镇守四方，引动天地间的至凶煞气灌入，以为大火，以血肉为药，驱人于烘炉厮杀，至二十四日药人乃成，活者便为道兵。 其手段凶残，令人发指！ 烘炉内无有别物，除每隔三日洒入的凶兽血液，以为文武淬火，并未给药人们提供食物，想要活到开炉时刻，便需要……吃人！ 是的，吃人。 无论主动亦或被迫，药人在神智完全被煞气摧毁之前，就开始了相互残杀，相以为食，才能维持生存。 这是本能，也是兽性，为的便是激发藏于人性之下的兽性。 道兵之法，本来就是为炼化异兽而准备的秘术。 胆小怯弱者往往等不了几日便会精神崩溃，精神强韧之辈却因食人渐渐迷失心智，在煞气侵蚀下，最终沦为一只野兽，被魔罗血煞大阵渐渐炼化——道兵乃成。 等到苏妄与陆小凤开炉，虽然只过了一日，但九十六名喇虎已经开始相互为食，残余之数七十有三，其中食用过人肉的二十又四，精神崩溃的一十五人，勉强完好的只有三十四人，但或多或少都受了煞气的侵蚀，或神智错乱，或易怒暴躁。 如何处置这批人，却成了两人最头疼的事，当然，这是后话。 其实，更让他们冒火的，是他们察觉自己可能被巨鲸帮坑了——是巨鲸帮主动引他们上得无名岛。 在无名岛上，两人并未找到小老头，同时消失的，还有船坞内的几只大船。 仿佛计算好的，小老头开走了其他的大船，却给他们留下了一只船，一只大船正好够他们带着喇虎们返回陆地。 种种迹象表面，小老头已察觉到了这点，才主动退避，虽然他未与小老头交手过，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即使沙曼一直强调，小老头并无武艺，她未见过他出手，并有牛肉汤在一旁证明，但苏妄并不相信，智深如海的小老头会是一个凡人。 依照牛肉汤所言，小老头是宫九的启蒙老师，自小便在宫九身边教导他，宫九敬他如父、如天，无论小老头有的要求如何严苛，宫九都会半点折扣不打地做到，即便是小老头的惩罚，他也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便如，小老头曾经大发雷霆，将宫九钉在了棺材，埋入土中，要关他七天七夜。 大约四五日时，有人偷偷将宫九挖了出来，他出棺后，一言不发地就杀了那个救他出来的忠仆，然后重新将自己关了进去，躺够了七天七夜才出来。 那时，宫九的的武艺只是初出茅庐，连续七天七夜不食不眠，即便身为武者，宫九也害了一场大病，修养了好一阵子时间。 宫九如此尊重小老头，岛上的人自然要附其尾骥，小老头的身份一抬再抬，在这无名岛上，才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因为他们知道，惹了宫九，依他自视甚高的性子，不一定有事。 但惹了小老头，就一定会死。 而视宫九如神的牛肉汤，当然也是要听小老头的，即便她一直不满着，她高高在上的九哥被一个平凡的小老头使唤。 因为对小老头的忌惮，两人不得不偷偷缀上了童皇，寻找新的线索。 这份忌惮，让他们将小岛取名无名岛，无名，也是吴明，他们可不敢小觑这个敌人。 小老头的身份是谁，巨鲸帮到古襄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制造道兵的目的为何，甚至与，岛上的道兵，真的只有六百之数？ 纷繁复杂之中，苏妄与陆小凤又回到了原点，需要从巨鲸帮入手。 但为难的是，巨鲸帮已经离开了古襄阳，从汉津口打听的消息，日期就在几日前，算了算时间，正好在他们离岛的时候。 线索忽然断了，但未免，太巧合了些。 若是陆小凤以初入半步大宗师境界对空间的感悟，全力飞驰，想要从无名岛返回古襄阳，也需半时辰，巨鲸帮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才是两人猜测被巨鲸帮算计的原因。 “苏妄你准备怎么办？”陆小凤不由问道。 事到如今，陆小凤已经很好的完成了金九龄的嘱托。 虽然没能找到巨鲸帮的目的，但至少破灭了无名岛，救回了一群喇虎，对金九龄也有了交代，他又不吃六扇门这碗饭，自然不用不依不饶，再来个千里追击。 但苏妄不同，至少，他接下了这个案子，没有结果是不能放手的，以他做人的原则，答应的事，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去六扇门报备一下，先将此事上报了再说，至于陆大侠，你便辛苦一趟吧。”说道最后，苏妄反而笑了起来。 陆小凤闻言不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群喇虎可不好处置，你倒是会差使人。” 话虽这般说，但陆小凤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窃喜。 算了算行程，沙曼他们带着喇虎也快返回汉津口了，他俩因为要追踪童皇，便将喇虎与牛肉汤及王三河留给了沙曼，以沙曼通玄入照的境界，倒不用担心喇虎们造反。 陆小凤对人家贼心不死，自然不会放过献殷勤的机会。 正好，苏妄也不太愿意见到王三河，此事过后，他俩怕难有交集。 再说，以苏妄是捕风捕头的身份，实不好在喇虎面前露面，暴露了他与六扇门的关系，喇虎的事还是交给闻名江湖的陆小凤陆大侠的好。 “那便拜托陆大侠了！”苏妄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陆小凤顿时有些慌了，正要伸手扶起苏妄，但苏妄不待他反应，已震动身形，飞出了破庙。 “还真是个难题！” 想到随船而来的几十个疯狂的汉子，陆小凤再次苦笑了下来，头疼的厉害，这回却是完完全全的苦笑，没有半分的窃喜。 依然是在老钟头的铁匠铺，老钟头听了苏妄的报告，以采买矿石的借口出了门，苏妄便在后院中陪陪黑驴。 说来他这主人离开半月有余，可让黑驴惦记地很，待他一出现，它便一头拱了过来，驴脸直往他怀里探着，撒娇似的。 但苏妄哪里不知道，这孽畜是惦记着他的酒水，可不是惦记他这个主人，立时没了好气，戳着驴儿的鼻子，笑骂道：“你个劣货，就是记吃不记人。” 话虽如此，苏妄还是取出了个酒葫芦，轻轻摇了摇，微微歪倒，倒出极细的一线，开始喂食起来。 水光晶莹，碧绿的光泽在光芒中折射、漫开，熠熠晶灿，仿佛水晶。 “啊嘟，啊嘟！” 驴儿轻声叫唤，苏妄也收回了思路，平静了下来，一时只有酒香散溢，醉人心田。 “呵呵，好像陆小鸡也是好酒的，却没喝过我的好酒。”不知想到什么，苏妄忽然轻笑了起来，心情愈加轻松。 约莫小半个时辰，老钟头推着挑着扁担回到铺里，不及歇息，便回到了后院，悄悄抽动了鼻子，咽了咽口水，对正晒太阳的一人一驴使了个眼神。 六扇门自然有其独属的秘密情报路线，老钟头回来的早，苏妄并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就给他带来了消息。 “大人，总捕大人传下令来，此事已由西都六扇门接手，大人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 依然是在不见光的里屋，似乎只有在这里，老钟头才敢做出符合六扇门暗桩的行为，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苏妄并无心情置喙老钟头的性子，反对这个命令有些疑惑。 总捕，是六扇门内对总理一方地域所有江湖事务的司职捕头的称呼，以古襄阳的地理位置，担任总捕的，至少也是金牌捕头，而且还要是通玄入照中的高手。 “算是？”苏妄心中微微哂笑，忽然对西都神捕金九龄有些兴趣了。 先是请了陆小凤出山，然后又突然接手辖内的案子，先前干嘛了？ 金九龄的行为，虽是依流程规矩，无有破绽，但苏妄就是起了疑心。 “既如此，苏某也休息一段时间吧。”然而，苏妄并不想深究，他对这个世界，还没那么多大爱，亦乐得清闲。 便，告一段落吧！ 第2卷 翻倾 第74章 总捕有名铁游夏 汉津口，陆小凤褪下了那身破烂犀利的蓝衫，仔细地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件鎏金绒缎锦袍，披着一件鲜红似火的大氅，两撇臭讲究的胡子更是打理地一丝不苟，油光水亮。 此时，陆小凤长身而立，站在一只高高桅杆上，逆着寒风，大氅舞动，仰天而望，威风而凛凛，无视过往行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却嫌太过骚包了些。 若非那只桅杆是竖立在渡口处，为夜间照明之用，高十几丈，望之则生畏，只有武艺高强之辈才能登上，只怕众人便不是看不顺眼这么简单了。 便在这时，十几里外的河口处冒出一个黑点，陆小凤的眼力明锐，已能做到明察秋毫，自然看得清那是做一只大船，船帆俱张，全速而来，方形的船底重重拍打着江面，竟有几分乘风破浪之势。 陆小凤心中一沉，蓦地生出了不妙之感！ 因为，大船太安静了。 陆小凤如何不认得，那只大船，正是从无名岛开回来，沙曼等人乘坐的硬帆船。 “轰！” 陆小凤猛然震动身形，双臂蓬然张开，咻地按下，若巨鲲出海，横击三千里，猛地炸开了空气，排开一圈圈轰隆的气浪，击得江水高溅，如狂浪怒卷，渡口瓦解，碎木横飞。 附近几只停靠在渡口的货船，更是秧了这池鱼之灾，缆绳崩断，船体摇动不止，船工下饺子般掉入水中，货物轰然砸落，惊呼四起。 以陆小凤远超洞微见彻的境界，竟也有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 他的心境，已然失衡。 “踏！” 陆小凤重重地踏在甲板上，弄得劲风四扬，狂风肆虐，甲板上处处狼藉，船板微微泛起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这一脚，陆小凤乃以巧劲震动了大船，劲力贯通，无有不达，但在传回的震动中，他并没感受到活人的波动。 陆小凤的心境如坠冰窑，突然拔凉拔凉的，不及细思，身形再闪，便钻入了船舱。 十几息之后，陆小凤身如一只利箭，忽地钻破了船体，身形在半空中停顿了刹那，微微一震，陡然升上高空，目光如同凝结了寒冰，冰冷而无情地扫视着四周，似乎能将这片天地冻结。 看着江岸上一道道破空而来的身影，以及远处开拔而来的水师船队，陆小凤深深皱起了眉头，大氅高高飞扬，若一蓬燃烧的怒火，身形再震，已失了踪迹。 他已逆着大船驶来的方向，飞越而上。 方才码头上的一番动静确实有些大了，那些身影，俱是被陆小凤引来的武者，但他却没功夫与众人磨叽，如今他最心急的是，沙曼哪里去了。 是的，沙曼失踪了，至少比起死亡来说，这个借口还能安抚下陆小凤焦躁不安的心情。 在船舱内，陆小凤发现了六十九具尸体，其中包括四十九个喇虎，与二十个强拉来的临时船工——岛上的仆人。 这些人，一个不落的躺在了船舱里。 看得出来，众人并未经历激烈的反抗，因为舱室内并无打斗的痕迹，而各人除脸色发青外，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伤口。 再结合各人的死相来看，尸体僵硬，略有膨胀，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两日。膨胀是温暖的海洋气候造成的影响，之后却因靠近大陆架后被渐渐寒冷的天气冰冻。 但陆小凤知道，敌人不可能逃得太远，不然一只无人操作的帆船是如何驶过海口，来到古襄阳。 敌人这是在杀鸡给猴看，要他知道得罪他们的后果，这只鸡，乃是大船上的六十九条性命，这只猴，自然就是他陆小凤。 其中更有要挟的意味，因为，沙曼极有可能就在他们手中。 陆小凤此时方觉得后悔起来，他实不该因为沙曼的几句冷嘲热讽便怄气地离开，这般姿态，实在不该发生在他的身上，毕竟，他又非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那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对沙曼动了心。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会因为她的喜而欢喜，因为她的怒而愤怒，也会轻易地被她那一句句无心之语震动心灵，顾此而失彼。 “是厉眼么？”驭风飞驰中，陆小凤眉头紧蹙，脑中闪过一个嫌疑人。 他不得不怀疑厉眼，尸体上铁青的脸色像足了肝胆俱裂后的现状，再加上他们与巨鲸帮的不对付，厉眼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可是，只凭厉眼怕是不能这么轻松就拿下大船，再说，是谁给厉眼通风报信的？” 陆小凤相信，以沙曼武艺，单凭一个厉眼是无法拿下她的。 再则，他与苏妄仔细地搜查过无名小岛，排除了岛上还藏有高手的可能，登船的仆人更是经过他们的排查和精挑细选，选的都是身无武艺的平凡人。 以他二人对精神思感的敏锐感知，虽然还未身俱类他心通一般的神通，但察知普通人是否撒谎还是能做到的，两人也有这份自信与底气，也即排除了被人混入船上的可能。 除非，对方本来就等在了路上，知道陆小凤二人已离去，摆好了阵势，待沙曼他们的经过时，便一拥而上，迅速拿下。 这亦是陆小凤怀疑船上出了内鬼的原因。 “莫不是……牛肉汤？” 回想牛肉汤在宫九身死之后，那种仿若明悟世间诸般情爱，遁入红尘之外的空明眼神，陆小凤又摇了摇头。 他对牛肉汤并不熟悉，但也相信牛肉汤几若大彻大悟的表情却非做假。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滑过陆小凤的心头，又被他一一否定，连王三河这般的神经病人也入了他的怀疑名单。 他的心思，渐渐有了乱了。 汉津口，在水师官兵的帮忙下，落水的船工与货物已经被打捞起来，几只货船重新停靠在临时的渡口中，但在一只货船的船舷上却站满了众多的船老大与货主，各人指指点点，对着一只勾满飞爪的大船议论纷纷。 方才，各人被救出水来后，好不容易平息了骚乱，正秩序正恢复时，大船猛然冲进了渡口，横冲直撞地，宛若一把钢刀，切向了正停摆在一起的货船。 各人纷纷扰扰，手忙脚乱地收锚躲闪，晕头转向间，几乎都碰在了一起。 好在水师官兵平日里训练有素，未失了方寸，两只快船立刻越出队伍，掷出飞爪拉住船速，又有跳荡兵飞越而过，将大船的船帆降了下来，这才没酿出新的事故。 “戴老大，您老走南闯北多年，今日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架势，您给说道说道呗。”一个虎背熊腰的船老大看着官兵把手的大船，眉心拧了个疙瘩，恭敬地向一个笑眯眯的半老家翁抱着拳。 有道马无夜食不肥，人物横财不富，做他们这行，没有一个人是身家清白的。 不说压在货舱下面的各类或是禁运、或是未经报备的货物，单就藏在船体各处的各种军资物品，如兵器、神臂弩、猛火油等等，若是被查出来，就能让这些船主进一趟六扇门，细细地掰个四五六再出来。 要说诸位船主为何藏着这些违禁物品，还不是世态给闹得，大河有水匪劫掠，大湖中水贼设卡，大海里海盗横行，按照不法之徒的说法，那就是法外之地，官府力量鞭长莫及，只得自保。 便连他们自己有时也会客窜客窜绿林好汉，何言其他？ 在场的船主总，除极少数几人，没有人喜欢与官府打交道，别看凑热闹时挺热乎的，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呢。 此时汉津口被水师封锁，只进不出，可急坏了各位船主。 戴老大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汉子，慢悠悠道：“别急，别急，诸位弟兄可知道，最早在此望风的大侠是谁？” 几个被掀翻了货物的船主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却也没有反驳，不称大侠，难不成有胆子叫骂，除非不怕人家回来后削你一顿。 戴老大也未卖关子，笑道：“那是陆小凤陆大侠。” “可是那个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陆大侠？” 众人暗暗惊呼，几个受了那莫名之灾的船主更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仿佛能被陆小凤掀翻货物，不再是倒霉事，反而是一种荣耀呢。 这便是江湖，谁的拳头大，谁便掌握着真理，虽然陆小凤无有此意，却阻不了世人的蜂拥囔囔。 最先开口的大汉也露出了庆幸的神色，他也是池鱼之一，还暗中盘算如何找回场子，此刻才熄了心思，感激道：“多谢老哥哥提醒，弟弟承情了，听说老哥哥也湿了十箱茶叶，弟弟做主，为老哥哥添上十箱，还望老哥哥勿要推辞。” 戴老大笑眯眯地收下好处，这也是他应得的，在江湖中，有时候，懂得多一些，就是一种资本。 诸位船主按下心继续看热闹，既然事涉陆小凤，便与他们游离于灰色行业的人没了关系，心中的秤砣终于放了下来。 恰在这时，便就一群罩甲快靴的捕快飞快地从城内急奔了过来，各人俱着衣甲鲜红，仿若一条火线。 那打头的，却是一个姿态威严的青年，双目如鹰，面若刀削斧劈，神色严肃而坚毅，宽厚的肩膀仿佛能担起一座铁山。 “六扇门总捕，铁游夏！” 各人暗暗咂舌，争相挤到前头，要一睹铁手的风采，戴老大却不着痕迹地退到后面。 第2卷 翻倾 第75章 旧人旧怨难平息 铁游夏身材高大，身高九尺有余，比常人高了一头不止，站着不动便能给人沉重的压迫感，加之身踞六扇门总捕多年，居移气，养移体，渐渐养成了一种威严而肃穆的气势，其姿若临渊而立，其神如重峦巨峰，慑人心寒。 却见铁游夏于甲板上抱臂而立，不动不移，沉稳如山，左右的捕头们无不被他气势所迫，悄然挪动了些距离，稍稍远离了些。 这般站立，铁游夏却不是在端架子，而是散开了精神，通过意志与元气的共鸣，以及身下船板传回震动，观察四周的情况，并监督船舱内下属的工作。 铁游夏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一对铁手难逢敌手，但他从未敢小觑过江湖，更不敢小觑了古襄阳，这可是北侠当年坐镇的巨城。 虽说古襄阳战事稳定后，北侠已移居海外，但他的别府依然保留着，门下徒弟俱已在古襄阳开府定居，以北侠的名号，每年前来拜访的江湖宿老、各路大侠当真是络绎不绝。 铁游夏虽自忖已叩灵问心，却不敢打包票能镇得住那些武林高人，生怕哪个过路的武人生出好奇心，要强行登船看一看，砸了他六扇门的招牌，是以要在甲板上坐镇，以震宵小。 但见铁游夏双眸精芒湛湛，鹰视狼顾地环视一周，被他盯上的捕快就如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唬得汗毛直立，连打激灵，连隔了十好几丈的各位船老大也被震得肌肉僵硬，手心湿冷，差劲些的，两股已微微战战。 “好厉害！” “这便是六扇门总捕的威势，确实非凡！” “……” 此时，戴老大已退到了诸位船老大身后，用他们的身体，避开了铁游夏的目光。 各人低声惊呼时，又见一个红罩甲的捕快从船舱内钻了出来，小心地靠近了两步，拜了下去。 甲板上，于彦明聚音成束，以传音之法相铁游夏汇报道：“大人，已经探明清楚，船上死者共计六十九名，大多是月前被巨鲸帮招收的喇虎，约在十日前被巨鲸帮转移，负责此案的捕风捕头今日正好回来报告，言称是被送至一无名小岛，具体的宗卷，已封入内库。” 有铁游夏坐镇，于彦明也不担心传音被人劫持，叫外人知道了六扇门的情报。 “大多？那么其他的又是什么人？为何卷宗未送到本座案台？” 铁游夏眉头微微皱起，面未变，却有莫大威势，仿佛一座轰隆震动的峰峦，其上巨石垮崩，泥流滚滚。连续三个问题，宛若三重巨浪，莫大的压力几乎淹没了于彦明，骇得他冷汗潸潸，衣衫半湿。 这就是通玄入照的威力，意志坚固如钢，只需稍动精神，便能震慑通玄入照以下的武者，于战阵冲杀之时，更能以一敌万，有万夫之勇的称呼。 铁游夏自然不是故意耍弄威风，他御下极严，奉行不以亲疏、贵贱论别，一断于法，眼中可揉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属下的罔顾法纪。 于彦明面色微微泛白，不得不顶着压力继续汇报：“自巨鲸帮离开古襄阳，返回秦州以后，金神捕便给东京的六扇门发来照会，由诸葛神捕下令，此案转交西都六扇门接手，卑下才未将卷宗呈递上去。” “另外，船上另有二十人做贱役打扮，想来是无名岛上的仆人。” 铁游夏沉下声音，道：“既然遇难者中有古襄阳的人，此事便不能算西都的事情，于捕头，你且通报上去，便言这个案子，我们管了。” “大人啊，大人，您到是说得轻巧，却不知要得罪多少大人物？”于彦明心中泛苦，但也不敢驳了铁游夏的命令，只能问道：“大人是否要见见那个捕风捕头？” “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于捕头，你将命令颁布下去，另外，将所有与巨鲸帮有关的卷宗都给本座整理出来。” “是！” 铁游夏说得霸气凛然，甚是雷厉风行，却苦了这于彦明。 要知道古襄阳历来为兵家重镇，辖区广袤，包括一府一关两郡六镇，人口逾三百万，每日发生案情的数量简直能让一众捕头挠秃的脑门。 虽说六扇门只管江湖大事，将其他诸般事务分摊给了地方衙门，可单就分门别类这项工作，每日就有几百上千个，而这些事务都堆积到了于彦明头上。 谁让六扇门并无师爷这一职位，只能将副手当做师爷使唤。 铁游夏是乐得轻松，但他一句话，不知要于彦明翻遍多少卷宗，才能将所有与巨鲸帮有关的信息整理出来。 待六扇门离开，水师将大船拉走，看完热闹的船老大、货主们也各相离开，赶紧派人打听消息，水师封卡到底要多久，是否能疏通一下。 要知道每耽搁一天，都是巨大的损失，这些人可等不得。 众人离开之后，戴老大也被两个仆役接着，登上一只小舟，往河道中间停泊的一只海船而去。 要说此间的货船多是内陆河船，便有跑海路的，也只是在沿海附近折腾，小打小闹，俱是方头方底的硬帆福船，连巨鲸帮的大船也不例外。 但这只海船却是鹤立鸡群，船型成流线梭形，长二十丈，宽六丈，船上前后共有五只高低不同的桅杆，挂满了缆绳，捆着一卷卷帆布。 就体型而论，与古襄阳的水师楼船相差仿佛，对比各人的货船，当真是大个子与侏儒间的差距。 此时海船安安静静地落锚河道中间，船帆俱已卷起，捆在桅杆上，但众船主依然记着当日海船驶入汉津口时满帆的情况，正面张着横帆，侧面是三角帆，满满当当，雪白雪白，便如一片片飞扬云朵，横蔽了一片视野。 而驭云而来的海船，便是天上飞来的飞船，出场便夺了众位船老大的气势，更别说跳跃飞纵于船帆缆绳之间的水手与船工，看各人灵活的身手，至少已初通武艺，没一个是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先前那个虎背熊腰的船老大，才会称呼其貌不扬的戴姓船主一声戴老大，可不是人家真的与戴老大熟悉，知道他经验丰富，而是畏惧他这份实力。 虽说海船只有一只，体型亦只比巨鲸帮的大船大了一倍，但其制造工艺却难了十倍以上，拥有这般实力的势力，至少不比巨鲸帮弱，诸位船主也算是刀头舔过血的，哪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登上船舷，戴老大收了嘴角的笑容，腰杆挺起，身形微震，立时散发出一种不动如山的威严气势，左右船工纷纷拜倒： “船主！” “嗯！” 戴老大大手一挥，遣散众人，独自往艉楼而去，行走间若虎踞龙盘，气息凝重。 莫不想，他竟也是一尊难得的高手，难怪要避开铁游夏的目光，这是怕引来铁游夏的感应。 走到艉楼门前，戴老大却未立即进屋，而是整了整衣衫，恭卑地问道：“小的戴余明请见圣女。” “进来吧！”娇美的女声透过樟木制作的房门，束成一线，传入了戴余明的耳中。 “谢过姐姐！”戴余明未敢太自便，直到房门被一个绿衣的小婢打开，谢过人家之后，他这才微躬着身子，进了艉楼。 那样子，仿佛里面的人才是此间的船主，而他戴余明，是个来做客的，还是礼下于人的那种。 一入屋子便是一阵热浪袭来，隔离了外间的寒气，饶是戴余明武艺高明，能不惧寒暑，亦感到身心舒透。 却见屋内正中央置着一个巨大的暖炉，阵阵暖气正是从暖炉里催出，带着淡淡的香气，清气凝神，却是上好龙唌木制成的白炭，价值等重黄金，珍稀异常，便是戴余明自己都舍不得用，但他却亲自采买了回来，供给了屋内的人儿使用。 屋里四壁挂着轻帷暖帐，布置地红粉温馨，却不嫌太过温柔，唯有几件简单的家私，倒也简洁，一张百合花开的屏风隔绝了戴余明的视线，淡淡的人影透射在屏风上，后面的人，才是屋内最尊贵的人。 “见过圣女！”戴余明弯下了腰，卑谦而恭敬。 “戴护法请起，事情进展的如何？”依然是那个女声，音调不起不伏，听不出后面的人的喜怒。 此时倒是方便了些，已不用传音了。 “六扇门的铁游夏已经来过。” “嗯！”屏风后面的人儿轻轻应了声，又道：“铁游夏此人号称嫉恶如仇，说难听了却是榆木疙瘩一块，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便不是他的职责，他也不会不管。但我等还要小心谨慎些，陆小凤的名声可不是吹来的。” “是！”戴余明郑重应下，问道：“却还有一个人，不知……” “哼！”女声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此人由我亲自出手，你且退下吧。” “诺！” 戴余明在小婢的带领下退出艉楼，屏风后，一个美丽的女孩，磨着皓白的银牙，嗤着鼻音：“你给我等着……” 这个人儿，赫然是单婉晶！ 第2卷 翻倾 第76章 如斯酷寒怎生受？ 穿过人流交织的西市，踩着朱雀街特有的雀红石，以沿路的花香为引，行至蓝淀桥，苏妄在一群雅人骚客略带嫌弃的表情中淡定穿行，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城隍庙附近。 隆冬未过，寒气依然深重，却阻不了来往行人的欢喜心意，却见路人吐着白气，腮红着脸颊，喜笑颜颜地结伴相游。 不时能见到一个个身配长剑的风流士子走过，广袖高帽，羽扇纶巾，飒然而不羁，风采出众；又有仕女飞舞着霓裳，或围着貂绒，或戴着小帽，把臂相依，浅笑微微，带着一缕香风飘然而过，就像一阵阵姿态不同的风儿，又像一朵朵色彩不一的云朵，说不出的柔美与靓丽。 却见无数的小摊摆在庙街两旁，弄糖人的，挑皮影的，喷火龙的，解字谜的，卖字画的，走夫贩卒吆喝唱喏，孩童稚子躲藏奔行，细民男女玩笑捉弄，热闹而非凡，更带着几分安乐知足的气氛。 此情此景，悄然醉人心田，却道一句，好一个——盛世太平！ 想了想，虽然还有大半个古襄阳没有逛过，但苏妄已不准备过去，牵了牵缰绳，取道旁边的小路。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苏妄却没病态到以他人的不痛快为乐趣。 左右的淑女文人终于满意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毕竟，谁也不想与一只畜牲挤在一起的。 但苏妄并未计较，谁让他还真的找不到一个贴心的人儿陪自己逛街呢！ “苏少侠，苏少侠，请等等！” 正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童从桥上追了过来，模样甚是清秀，身手轻灵，游鱼一般穿过行人，倒也不赖。 这番境界虽难得，却也平常，才刚刚通脉，比之酒八仙的两名小厮又差了一筹。 “不知是谁家的仆人，竟然找到了我的头上？”苏妄眉头一挑，心念百转，今日所见说闻俱在心间闪过，最后定格在路过朱雀大街的东莱阁，从阁楼上探下的探究目光。 “看来还是个熟人呢！”苏妄心中轻笑，安心地等待书童的过来。 “苏少侠！”书童稍稍喘匀了气息，深深一弯腰，唱了个大喏，拜道：“我家公子想请苏少侠过去一叙。”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书童连姓名也未报上，苏妄可不觉得自己的名气已大到虎躯一震，路人拜服的程度。 书童这是，在软要挟呢！ 苏妄牵着一只驴儿逛街，本来就引人注目，此时书童一番做派，更是惹来路人的观看，有这许多人看着，苏妄总是不好拒绝吧。 小厮此为，不知是别人授意，还是自己的想法，但苏妄知道，来者必定不善，虽不至于与他有深仇大恨，但要他出丑怕是免不了的。 “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也罢，就让我见见是何方神圣？”苏妄朗声笑道：“既是贵主人的盛情邀请，苏某则好拒绝，你且前头带路！” 却见苏妄一袭青色长衫，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后面，堪堪及腰，略长，从头部两侧各扯过一缕，简单地在脑后打了个结，腰间挂着个酒葫芦，别有长物，一对眸光平静非常，如同静谧的夜空，宁寂而安神。 这般身姿，亦是相当的潇洒，却如隐居山野的求道者，带着点仙气，气质缥缈，却无法否认他的执着，这份执着，是对道的追求。 便是书童也沉浸在苏妄的气质中，安静了好一会，咻而转醒，神色讪讪，重又揖了一礼道：“少侠请随我来！” 虽不如先前行礼时的标准，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少了几分刻意。 果然，随在书童身后，两人又回到了朱雀大街，但才走入东莱阁门前的广场，就被客栈的小二拦着了。 “客观，本店禁止携带宠物！” 东莱阁是古襄阳的大牌客栈，之所以不说老牌，是因为东莱阁的建立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它的名气一点不低，因为，东莱阁的几个店东都不是平常人。 东莱阁占地约有一亩，高八丈四尺，分七层，端的是高大恢弘，漆料多以金、红二色为主，琉璃为瓦，梁雕处处，俱显古香古色，门前地势开阔，配合雀红石红色的效果渲染，愈发大气磅礴，如同一轮燃烧火焰的旭日。 若嫌东莱阁气势太过压客，门前却栽种的一排桃树，虽已过了花期，枝干枯老，但正好调和了建筑主体的气势，使得东莱阁愈显协调，不至叫来往客人生出店大欺客的感觉。 若以东莱阁为阳，则桃树便是阴，阴阳共聚，和谐如意，正是一个高明的风水格局，做起生意来更能顺风顺水。 可惜，此时和谐的东莱阁之外，却发生了一件不怎么和谐的事情。 小二抱着臂膀，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姿态就不怎么客气了，两脚一抖一抖，甚是嘚瑟的样儿，却叫带路来的书童面色尴尬。 是否禁止携带宠物苏妄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不该将坐骑拉入人家店里，但小二这么一折腾，反有指鹿为马的意思，硬将坐骑指为宠物，要让苏妄下不得台。 若遇上个暴脾气的，只怕还非得将坐骑拉入店里的说。 苏妄自非暴脾气，却不是没脾气，可不会顺着人家的路子走，瞥了一眼二楼开了个细缝的窗子，笑道：“既然如比，便让我这宠物带着我进去罢！” 话音才落，苏妄便已落在了黑驴背上，长啸一声，姿态狂傲，看得书童目瞪口呆，未想能看见苏妄别于平和的另一面。 “驾！” 却见苏妄一拍驴背，黑驴长嘶起立，腕蹄踏空，鬃毛飞扬，若黑龙乘云，怒而咆哮，猛然一顿，踏得地面开裂，四方微震，气势昂扬，竟引得天际中风云汇聚，如卷狂澜。 直面黑驴气势的小二已骇得手脚发软，面色发白，双股兢兢战战，哪里还有先前的威风与嘚瑟。 一旁的书童急得抓耳挠腮，连连跺脚，却不敢上前，乃怕苏妄是真的发飙，他平白上了去，被黑驴撞死，死得老冤枉了。 “苏兄且慢！” “等得就是你！” 便见六楼的窗户打开，跃下三个男子，一白两青，俱是锦袍玉冠，衣衫华美的佳佳公子形态，两名青衣公子面貌相似，白衣公子却是苏妄的老熟人，陆余华。 但见陆余华身如鲤龙，辗转腾跃若鱼跃龙门，身姿潇洒却不轻浮，清风肆意拂过，吹起了他额前两络黑发，其神愈加出尘，飘飘然仿若不似人间人物。 “俱是‘风流’人物也！”苏妄赞叹一声，翻下驴背，迎了上去，却在风流二字上稍稍加重了口音。 三人微微站定，在苏妄与黑驴身上多有打量，其中陆余华眼中虽有些惊奇，更多的却是关注苏妄本人，而他身后的两个青衣公子，却更加关注起黑驴了，满眼的热情，似乎能融化了这个寒冬。 刚才那番动静，只要不是瞎子都猜得到，黑驴却是一只难得异种奇兽，无怪他们如此热情。 “苏兄谬赞矣！”看着苏妄一身长衫，一个破葫芦，驴背上挂着一只长剑，别无他物，似乎过得更加“潦倒”，陆余华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起来，开心地打了个揖礼。 自然，身俱异象的黑驴本能地不被他纳入计算。 “本事倒有些长进，可惜智商没有进步。”苏妄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与陆余华和另外两名男子一一见礼。 时隔经月，陆余华一身气息愈加雄浑，更带着淡淡的威势，霸道而威严，虽无形却能慑人胆魄。 那可不是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而是陆余华才突破通玄入照，精神晋为意志之力，境界仍未稳固，无意间散发的波动。 当然，也可能是有意的，尤其是站在苏妄面前时，可说不准陆余华是否有意显摆。 “自上次相别也没多久，这厮怎么进步这么快？莫不是连番的打击，叫他刻苦奋发了，又或，他气运滔天，身俱主角模板。” 苏妄暗暗惊呼，眼神愈加古怪，但在陆余华眼中，却是苏妄暗自对比后更加自卑，陆余华兀自陶醉着：“便是通玄入照又如何？苏妄，你依旧是个野路子出身，哪比得上本公子家世不凡。这不，就让本公子赶上来了，以后看你拿什么在师妹面前嘚瑟？” 也不知他几时看过苏妄嘚瑟？ “咳咳，陆公子，不知这两位公子是？”不知陆余华的癔症要发作多久，苏妄不得不立刻打断他的遐想。 “嗯，嗯！”陆余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立刻被他压下，一甩长袖，温文儒雅地做着介绍：“这是我两位武家伯伯的公子，亦是在下的同门师弟，武青空，武青松。” 二人的武艺倒是不低，差不多是洞微见彻的圆满境界。 “青空，青松见过苏公子！” 武青空与武青松自认为“隐蔽”地扫过苏妄的青衫，年长些的武青空含蓄些，年幼些的武青松闪过一丝轻蔑。 “见过两位公子！”苏妄心中不在意的笑过，长身而立，未见半点窘迫。 他的素色青衫自然比不上两人的金线玉扣，但他也不在意这些，若有需要，只要让虚空镜做法，将三人的华袍抹消，叫他们与冬天来一次无遮拦亲近，感受一番什么叫做冬天的“酷寒”。 第2卷 翻倾 第77章 道声飞燕真壮哉！ “此间不是说话地方，苏兄还请随我进来，说来我等添为东莱阁的少东，旁的莫敢说，在这古襄阳，至少要为苏兄尽尽地主之谊的。” 陆余华得意地介绍起自己的家世，熟不知，正好暴露了刚才小二的事情是他暗中授意的。 却见武家兄弟忽青忽白的变化，缤彩纷呈的，煞是好看。 在一边伺候的书童更是羞愧得满脸通红，目光打转，直盯着天上的白云，好似一定要看出朵花来。 便连好不容易从惊骇中回神，正想偷偷溜走的小二，动作猛然僵住，额上冷汗潸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气氛一时冷场，陆余华笑容忽地僵固，终于，他醒悟过来了。 眼瞅着苏妄无意追问刚才的小把戏，此事就要揭过，却被陆余华重新翻开，不知他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却将武家兄弟弄得懵呆了，当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果然，你的智商情况堪忧啊！”苏妄心中偷着乐，面色却配合至极地露出严肃的神色，一板正经的。 “吁哦，吁哦，啊嘟，啊嘟……”唯有黑驴嘶叫地甚是没心没肺，驴嘴咧得老大，露出两排整齐的后槽牙，似是大声取笑，叫余华脸色更加黑沉，愈显难堪，几有翻脸的架势。 武青空眼中忽而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正想向苏兄请教，你这只驴儿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愚兄弟方才看了可是有些眼馋了。” 武青空虽有些世家公子的傲气，为人还算坦荡，苏妄亦高看了他一眼。 这种坦荡，恰是他的底气所在，身为世家公子，他当然不能在苏妄这种江湖散人面前堕了家名声望。 “大哥，怎得让苏少侠在外间说话，让人知道了，却要怪罪我等不知礼数呢。苏少侠，请。”武青松亦回过了神，大笑地回应，笑容却有些勉强，虽不至是草包，但比其兄长又差了一筹。 有意无意之间，他对苏妄的称呼却与陆余华两人不同，更显生分了些。一番不知礼数之语，当然不是说他们兄弟自己，说得却是……陆余华。 “是极，是极，却是愚兄的错，苏兄，请！”武青空眼中笑意愈浓，直接拉着苏妄的袖子，要将他拖入东莱阁，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与苏妄关系的有多好呢。 苏妄心中轻笑了一声，他算是看得分明，武青空兄弟实与陆余华有些不对付，故意借着此事揶揄陆余华，没见陆余华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只是武青松还放不下面子，武青空又比其弟多了几分城府，更显老成。 但他可没心情调和几个小朋友的别扭，虽不至于因为陆余华的争锋相对生气，苏妄也没大度到以德报怨。 圣人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而已，这亦是苏妄的信条。 况且，这两人竟敢打他驴儿的主意，若是知难而退也罢，若是当真不知好歹，苏妄必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是红的。 “两位师弟稍待！” 便在这时，陆余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阴郁之色忽地消失，如若拨云见日，陡然晴朗起来，长笑一声，成功吸引了各人的目光，这才接着道：“尔等却是不知，苏兄与他的驴儿感情甚好，你们这就进去，将他的驴儿搁在外边，他可是不依的。” 不经意之中，陆余华在话里却将武家兄弟拉低了一个格调，仿佛对黑驴起了兴趣，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更隐隐损了苏妄一下，可谓一箭双雕，语言老辣，当真厉害。 “原来他都将心思放在这方面上，我道他的资质、资源俱是不差，何以才堪晋入通玄入照，原因出在了这里。”苏妄心中连连摇头，对陆余华的世家公子做派实在看不上眼，却乐得看他们咬的一嘴毛。 武家兄弟脸色有些不愉，武青松更是愤恨地瞥了一眼苏妄，却是暗中迁怒于他，武青空却是面色一转，笑道：“让陆师兄见笑了，愚弟受教。舒桐，你带苏兄的驴儿下去，记得好生伺候。” 一旁站立良久的书童立时站了出来，躬身应下，不想他的名字与他的身份倒是挺配的。 但令苏妄刮目相看的却是武青空的表现，他这一手自贬其身，虚心受教的模样，叫陆余华的一拳打在了空处，别提多难受了。 武青空笑得愈发灿烂，问道：“对了，苏兄，你可有什么要求？” 虽然人家是假客气，但苏妄却当做了真客气，不客气道：“我这驴儿吃不惯旁的，你给它上些酒水便好。” “哦，竟有如此雅好，那武某刻真不能怠慢了这宝驴。”武青空眸中闪过异彩，更是意动，但也没忘了招呼苏妄，再次相邀道：“苏兄，请！” 他已完全将自己当做此间的唯一主人了。 “多谢！” 三人在前言笑晏晏，陆余华只好强打精神，郁闷地跟上。 几经折腾，苏妄终于进了东莱阁，才知陆余华三人出现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并非没有原因。 从外间未必看得出来，只觉得东莱阁建筑高大，气势逼人，进入此间，才知是另有乾坤。 入眼所见，却是一座座横空的廊桥，便如一座座空中花阁，装饰典雅小巧，于廊桥两边栽种着一株株长青的花草，青翠之中，或红或白，三五点缀，一朵朵娇花，不畏寒冷，花开正盛，水仙、梅花、一品红、君子兰，馨香满室，芳香醉人，在万物寂寥的季节，带来了难得的欣欣向荣之意。 廊桥之间，也不见倚撑的支柱，而是各自相倚，相互借力，稳固地搭建成这处空中花阁，或横或纵，却不显得繁复与杂乱，俱是匠心独运。 沿着廊桥走到尽头，却是依着建筑外沿建造的一圈小屋，不时有衣冠风流的士人从屋内走出，或倚着栏杆，或赏着小花，或兴致泼墨，或与友人高声阔论，品诗论词，谈墨论画，好不自在。 而在一座座廊桥中间，却是一幅幅当朝名家留下的字画，如六一居士的《秋声赋》、半山公的《清平乐》、铁冠道人的《水调歌头》、忆翁公的《墨兰图》、襄州观察使的《四季山水图》等等，雕梁画栋之间，俱显高雅文气，毫无庸俗媚气，端是一处好去处。 只是，往来的或是文人骚客，或是富商豪客，或是仕女小姐，独独少了……纯粹的武人！ 是的，少了纯粹的武人！ 虽然东莱阁中来往的也有负刀挎剑，雄赳赳气昂昂的武者，但这些眼中带着懒散、骄傲、安逸，少了几分坚强、执着、不屈的武人，在苏妄眼中已不在是纯粹的武人。 他们的武艺未必不高，却未经历必要的磨砺；他们的内力未必不厚，却未必有机会化成真力。 因为，这些人的精神实在太稀松了，没经历过困苦、磨难，未亲自克服了艰难、险阻，又怎能将精神升华为意志，更别说冲击玄之又玄的武学大宗境界。 只看了一眼，苏妄便能认出，这些身着华袍，兵器上缠着金丝，嵌着珠宝，行走间威风赫赫的武者，与陆余华三人一般，都是古襄阳内的世家大派公子。 或许，可以称他们为垮掉的一代，苏妄这样想着。 “这等风流之地实在不适合武者，桃花岛的威名的确响亮，可惜，却已变成世家的威名，忘了自己的根本。” 见着陆余华与武家兄弟与有荣焉，毫无自省觉悟的表情，苏妄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才知陆余华被陈全批为武艺稀松，耽于享乐，并非没有道理。 想来，当年陈全还是桃花岛门下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定没少见吧。 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世家的富贵做派之后，想要再回到初心，再寻到最初的本意，却是难上加难。 苏妄曾听人说过，北侠并非善于授徒的名师，东邪行踪飘忽不定，桃花岛弟子怕是一出桃花岛，就没几人能坚持武道修业了。 跟随着陆余华三人走过一座座廊桥，渐渐向上，看着他们熟稔地与错过的风流雅士，门阀少主们打着招呼，苏妄不知是为桃花岛感到悲哀，还是为古襄阳的武者感到悲哀。 便连古襄阳武林圈子中声名最盛，几能作为表率的桃花岛一脉都已习惯了这种奢靡之风，其他门派又能好到哪里去？ 耽搁了好一会，四人重新回到六楼的雅间，茶话叙毕，陆余华这才问道正题：“不知苏兄此次到古襄阳，可是公干？” 苏妄是否公干，与陆余华却没关系，更不能与他分说，陆余华问的自然是私事。 “这才是你想问的吧？”苏妄心中哂笑而过，却有意逗逗这个爱吃醋的小男孩，笑道：“也有些公事，却也办完了，正打算看看古襄阳的风土人情，不巧，正好与陆公子等遇上了，幸甚。对了，未知最近耶律姑娘过得如何？” 他这话一说，不仅陆余华心中紧张起来，连笑吟吟看着两人的武家兄弟也静了下来，手上端着茶盏，眸中意味不明。 “哟呵，没想耶律飞燕竟这般受欢迎？” 看着他们这个态度，苏妄哪里还会不清楚三人的心思，不禁暗暗赞了一声——壮哉，大飞燕！ 第2卷 翻倾 第78章 初闻异域动心思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四个男人共处一室，这场戏目却也不差，雅间内气氛诡异，四人埋头浅酌，目不转睛地品着香茗，那认真执着的样儿，直将茶水君感动得泪水逆流，倒冲斗牛，氤氲满室。 “可真有意思！”苏妄偷偷乐呵着，眼眸中全是笑意。便如，看着三个闹脾气的熊孩子。 “叮！” 小半柱香后，直到手中的香茗饮尽，苏妄故意动了动茶盏，弄出不小心磕碰的声音，三人惊诧了一下，立时转醒过来，讪讪地一笑，俱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或是，装作不好意思。 陆余华拍着大腿，做如梦初醒悟状，道：“哎呀，真是不巧，师妹最近正在闭关，苏兄倒是来得不巧，不若，由我等陪你走走！。” “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你做师兄的反不如自己师妹用功，说出来也不怕丢人。”苏妄心下腹诽不止，十分诚实地拒绝道：“多谢陆兄挂记挂，倒不用如此麻烦，这古襄阳苏某也逛的差不多了，少时便要离开。” 不论如何，苏妄是决计没有与男人逛街的兴趣，也不敢有。 “说到古襄阳的景致，城内的景色苏少侠或许稍嫌平常，但有一处地方，少侠不可不去。” 武青松忽地笑了起来，眼神一转，武青空便接口道：“苏兄，不知你是否去过天渊裂谷？” “的确，苏兄若是没去过天渊裂谷，这古襄阳，怕是白来了一遭！”陆余华亦插了进来，点头赞叹，似是十分肯定，俨然忘了各人在楼下时的不对付。 天渊裂谷乃神兵倚天屠龙划隔而出，处古襄阳以北，长三百里，宽逾一里，以人力造天堑，鬼斧神工，堪称奇迹，名传于世，苏妄又岂会不知？ 但他确实没去过，听武青空所言，必有后文。 只是，陆余华与武家兄弟的关系怎生忽然默契了起来？ 苏妄心念急转，恍惚明白，他们三人这是建了临时联盟，要对付的，却是他苏妄。 “莫不是天渊裂谷有什么古怪，便听听你们想玩什么花招？”心中思量，苏妄却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陆余华为三人重添了一杯香茗，就听武青空突然转开话题，问道：“世人皆知倚天屠龙之名，不知苏兄可知原由？” 要是谋划成功，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掌握事情的节奏，以兴趣动人，请君入瓮，武青空倒有些智谋，非是混吃等吃的公子哥。 苏妄虽看穿了他们的计谋，却真的有了些兴趣，答道：“尝闻刀剑初成之时，有龙影于天际徘徊，铮铮剑气直冲汉霄，凌冽刀芒横断天域，其后天地悲恸，天降血雨，因有如此异象，才被名为倚天屠龙。” “此言甚善！”三人抚手长笑，眸中飞扬着自豪的光芒，好似亲眼所见了刀剑铸成时刻的风采。 气氛终于热闹起来了。 依旧由武青空开口，道：“苏兄可知，这其中关系了一件大秘密，那龙影却非寻常，乃另一方世界的投影，我等长辈为之起名——龙域。” “龙域？”苏妄心中一动，隐蔽地扫了陆余华一眼，心下问道：“虚空，这陆余华身上的威势可是龙威？” “子度，你所料不错，陆余华身上确实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龙兽气息。”无论何时，只要是苏妄的问题，虚空总是能以最快速度解答他的疑惑，并不因苏妄不常与其对话，而有什么埋怨。 “龙兽？”这又是另一个新的名词，苏妄越发有兴趣了。 虚空继续为其解释着：“所谓龙兽，是一种统称，通指身俱龙族血脉的异兽，及其诞育的后代。要知真龙乃是堪比天仙的存在，岂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因龙族天赋的空间神通，便是幼年的龙族也偶有偷偷下界的。因此世人相传，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就是这个道理。” “那龙域，应该是某只龙族在下界游玩时留下的血脉。” 最后一句话，虚空虽不好意思深度解说，但苏妄明白她未完的话中之意是……龙性本淫。 若非龙性本淫，又岂会留下龙兽这样的血脉？ 当然，这样的话要让镜灵性别为女的虚空镜说出，能让人家羞红了脸。 苏妄偷笑了几声，心思转动，却忘了收摄，不小心叫虚空镜感受到，啐了一口，便躲了起来，任是苏妄喊破了喉咙，也不再理会。 见着苏妄沉思，三人以为他被震撼住，眸中的得色愈加明显，武青松甚至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陆余华轻咳了两声，接口道：“所谓龙域，却是一方异域天地，不知多深，不知多广，也不知如何前往，但就在天渊裂谷之下，却有一条通道，沟通了龙域的一方岛屿，乃名——龙岛。” 话说到此处，先前武青空所言的大秘密终于揭开——天渊裂谷沟通龙岛。 这当真是个大秘密，一个被世家、宗门、朝廷隐藏的秘密，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无法知晓的秘密，同时也是各大势力秘密掌握的一个大宝藏。 苏妄自然猜得到，陆余华自上次在长乐坊被打击之后，是央求了自家的长辈，寻来了龙兽异宝，炼化了一丝龙族血脉，虽然这丝血脉并不精纯，却依然能将陆余华推上通玄入照。 但他三人将此事告诉苏妄，却绝非好心！ 他们，还有未尽之言。 苏妄没料错的话，龙岛之中，必然危机重重，否则以西狂与北侠的侠义，必定不会故意隐瞒龙岛的信息。 苏妄用脚趾头思考，都能想到，天渊裂谷南北两边，一定都能进入龙岛，以蒙元的强势，也不会放过龙岛的资源。如非特别危险，两位巨侠也不会隐藏这个消息，否则岂不是让蒙元抢了先。 甚至他猜测，倚天屠龙自从铸成之后，只出鞘过一次，便是被北侠与西狂用于封印了天渊裂谷，否则，万千龙兽冲涌出来，古襄阳怕是已经毁灭。 当然，封印归封印，必要的出入口必然是有保留的，因为把持着出入口，各家门阀宗派才能瓜分龙岛这个宝藏。 想来，蒙元那边一定也有类似的出入口，却非北侠与西狂所留，而是以蒙元的神兵强行打通的。 当然，渊裂谷划隔南北，力拒蒙元，保得古襄阳十年和平也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正因为中间隔了个龙岛，蒙元才未能强攻过来，若不然，倚天屠龙既能划拉出天渊裂谷，蒙元的五狱神轮何不能再将它填平了呢？ 沉吟了片刻，苏妄问道：“敢问三位公子，是否知道这龙域因何出现？” 苏妄隐隐有些猜测，龙域极可能与这方天地晋升真实有关。 虚空镜曾说过，这方天地出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按照科学的说法，便是世界处在升维的过程。 进化，是世间万类的本能追求，包括了生命体与非生命体。 个体便如修行者，在不断突破境界重阻，不断超越自我，实现了个体本质的进化。 整体便如文明，从石器时代，到青铜、铁器、蒸汽时代等等，不断地探究、总结、利用规律，便是为了实现文明的升华。 再往上便是作为完全体的世界，亦有从低维升到高维的本源追求，突破空间，化为诸天，超越时间，成就道天，永恒存在。 苏妄猜测，因为此方天地正处于晋升的状态，其本源过于活跃，因此才与龙域产生了联系。 斟酌了一会，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眼，才由陆余华继续回答道：“龙域到底多广，便是诸位长辈也没完全探索过，但他们猜测，龙域可能是一方小世界，被我们这方世界捕捉，而古襄阳的空间结构薄弱，却在无意中形成了这个通道。” “哦，是嘛，倒是多谢三位公子了。” 苏妄轻轻谢过，却未看出有多少心动的意思，却急坏了陆余华与武家兄弟三人。 三人所言，虽未必是假，但一定未尽详实，其中危险之处都轻描淡写翻过。 依据苏妄推想，他对龙域有两种猜测。 其一，龙域是一方真实的世界，并非龙域被此方世界捕捉，而是本世界附属于龙域，因之本世界晋级的缘故，本源活跃，才能突破空间束缚，划出了时空通道。 若当真如此，从天渊裂谷进入龙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以虚幻入真实，如非武学大宗本事高超，怕是才进入人家地界，几要爆成一片虚无。 所谓龙岛，则是真实与虚幻的交界，与本世界性质相同，是一个过渡区域。几位武学大宗并未完成探索世界，又或有意隐瞒事实，才命名为龙域。 而那个世界，一定非常危险！ 其二，龙域也是一个虚幻世界。同为虚幻，才能彼此靠近；又因世界晋升的需要，才能相互通联。本世界需要吞噬龙域，强其本源，才能完成蜕变。 更甚至，龙域同样也处于晋升状态，二者乃相互博弈。 这样的世界，同样危险，有龙兽，或许就有真龙的传说，里面极可能藏着一只“传说的”真龙。 即使只是神话故事里的真龙，而非盘踞诸天的真龙，其实力，也非武学大宗能抵挡的。 更可怕的是，那方世界存在的文明。 依据虚空镜所言，天地的晋升与大势有关，苏妄此时才明白，这个大势，非指某人的非凡经历，是指世界级的争斗。 换句话说，天渊裂谷的封印必然是要解开的，或许是大势所趋，被迫开放，或为天地大冲撞撕开，但结果并不会改变。 既然龙域迟早都会暴露，苏妄也逃不过去，不如先进去看看？ “还请三位世兄教我！” 第2卷 翻倾 第79章 老不老实和尚说 “和尚从哪里来？” 陆小凤并没有追太远，便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个赤足草鞋，穿着旧得发腻的破布袈裟，脸颊圆圆的和尚——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脚下踩着一方江水凝聚的十二品莲台，双手合十，笑眯眯的看着陆小凤。 清波微微荡漾，老实和尚身形不动不摇，虽然笑容猥琐，却有一种庄严肃穆的神韵，便连脸上泛着亮彩的油光，都仿佛是一层光彩晶莹的佛光。 没人知道老实和尚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陆小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老实和尚拦住了他的路。 却见陆小凤凭虚而立，面如寒霜，黑发披散，肆意飞舞，迸射着一缕缕如电如霞的彩光，打得虚空乱颤，鲜红的大氅猎猎翻飞，如舞血龙，疯狂而凶恶，便如它的名字，听了便是一种震骇。 萧瑟的寒风缠绕在他的周身，将他托扶而起，悬浮在天空，几若。 “和尚从来处来。” “是么？” 老师和尚微笑地打着机锋，陆小凤却未必有心情陪他玩闹，他可不觉得老实和尚是无故出现于此。 事情太巧合了，而陆小凤，恰恰是不相信巧合的人。 如渊如狱的意志轰然降临，笼罩了这片天地，压得山河沉重，江河汹涌，将老实和尚牢牢地束缚住，一寸寸地压入江水。 波澜震荡，一片片涟漪从莲台传递出去，褶痕渐渐深刻、扭曲、旋转，老实和尚将陆小凤施加给他的力道都倾泻到江面上，将江面压得向下凹陷，江水绕流。 水光，如同被半凝固的胶质。 与之相对的，老实和尚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宛若一方天地被砸了下来，挤得和尚面红耳赤，脚下的莲台愈发狭小。 “哗啦！” 终于，在老实和尚的身子完全低于河岸时，莲台猝然破碎，江水猛地冲灌了进去，便如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淹向中心。 老实和尚，终究是挡不住陆小凤功力的，他太高看了自己。 强横的水力拍在老实和尚身上，和尚这才肯定陆小凤是真的动了杀意，不急稳固身形，大呼小叫道：“陆施主，和尚就是个传话的，你何必生气？两国相交还不斩来使呢，陆施主可不能不讲规矩。” 急切间，他连灌了好几口江水。 两人虽然有些交情，但在老实和尚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交情便算断了。 “规矩？你家定的？”陆小凤冷笑连连，虽然不再压迫老实和尚，却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今日的事，若没个说法，他陆小凤便要让老实和尚变成死和尚。 “阿弥陀佛！”老实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面带着苦笑，眼神复杂，道：“有人托和尚向陆施主问候一声，说是还差了陆施主一次庆贺，因此叫和尚给陆施主补上。” 不知他这份苦笑是因为陆小凤的强势，还是因为两人的绝交。 “庆贺？”陆小凤心中一惊，蓦地想起无名岛上那个和和气气，却让他忌讳如深的小老头——吴明，顿时明白老实和尚是为谁带的话。 “补上，如何补上？”陆小凤终于收了功力，渐渐落下，也站在江面上，低头俯视着老实和尚。 没由头的，陆小凤有种直觉，老实和尚所言并非反话。 在无名岛上，小老头曾说过一日要庆贺两次，其中一次便是为他陆小凤。 那一夜，变故来得突然，双方不敢留手，陆小凤与苏妄携手杀了酒八仙，掀了小老头的水阁，屠了宫九，震塌了地宫，可以说，无名岛因他几已破灭。 在陆小凤想来，他与小老头算的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不知小老头怎的不找他报仇，反要兑现当日的玩笑之语。 然而，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陆小凤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仇，小老头所图，必然极大。 其中诸般计较，陆小凤虽想得分明，但他却不得不入其毂中，按着人家的剧本来。 现在想来，小老头在无名岛上并未现身，确非沙曼所言的那样，小老头实力不济，怕了，又或不足为虑，而是要化明为暗，避开风头，坐看陆小凤为其奔走，而他要对付的对象，正是劫走沙曼的势力。 小老头的心计，实当得他称赞一句智深若海，与这般人物为敌，陆小凤既是警惕，又是庆幸。 世人都说知己难求，其实想要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非易事。 以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做对手，便是战胜了他们，陆小凤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但小老头却不一般，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主动出击。 老实和尚直挺挺地从水中浮起，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大袖飞甩，闪亮的光头用力摇晃，身姿狂扭，便如落水狗甩荡着身子，将水滴甩得飞溅，劈头盖脑地淋向陆小凤。 陆小凤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实和尚表演，真力转动，在体外形成一层护体罡气，将水滴都挡在了外面。 他心知，这是老实和尚故意恶心他，以表达他的不满。 老实和尚名叫老实，为人自然很老实，若有不满，也会当面表现出来，绝不藏着掖着。因此有吃不得亏、好占便宜、小心眼、记仇等等评价。 这些评价，恰是因为他太老实，有仇就报，性情坦诚。 陆小凤心中撇了撇嘴，有些哂笑，但忽然惊醒了过来。 老实和尚未必老实，这是世人一贯对老实和尚的认识。 陆小凤以前认为是世人不明前因后果，以偏概全而已，在他眼中，老实和尚是真老实。 作为老实和尚的朋友，虽不是非常要好，陆小凤却十分自信自己识人辨认的能力，并以自己的“真知灼见”而沾沾自喜。 此时才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陆小凤听说过老实和尚的一个故事：当时水蛇帮的人打劫到老实和尚身上，在男人发抖，女人流泪之时，和尚老实地交代着，他没钱；在水匪们离开之后，他又踏波追赶上去，承认刚才说了谎，和尚老实地跪在船板上，献出了身上的四两银子；第二日，水匪全死了。 是谁杀的，不言而喻。 以前，陆小凤听完这个故事，或许会笑话老实和尚的迂腐，或许会鄙视和尚的小心眼，却深深佩服和尚的真老实，也记住了和尚的老实。 然而，细思则恐，细细回想，陆小凤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实和尚之所以老实，是为了将老实变成区分他与别人不同的标志。 面对水匪的打劫，船上所有人都遵循着乖乖按水匪的话去做这个规律，但是老实和尚不想交出钱财，他想要与别人不一样，因此他表现地很老实，成功避免了钱财的损失。 在踏波追上水匪，表现出气高明的武功之后，此时应该遵循另一个规律——打败水匪，夺回众人被抢的财物。但老实和尚没有，他反其道而行，抛弃了武功，反而向一群水匪下了跪。 两次的不同，其实都非他老实，恰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份不老实，一种要与众不同的心态。 老实只是他伪装的工具，用以掩盖他的真面目。 此时此刻，谁能肯定，老实和尚所表现的小心眼，不是另一张面具，不是用以掩盖他真是目的、来历的面具？ 就像今日，陆小凤才忽然惊觉，老实和尚竟是小老头的人。 老实和尚一番做派，为了麻痹陆小凤的警惕，以便更好地接近陆小凤，完成他的任务。 枉他自忖交游广阔，朋友遍及天下，却不知身边的朋友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几个是假意。陆小凤再次发出哂笑，笑话地却是自己。 但他对老实和尚身后的势力，有了几分猜想。 老实和尚效力的人，必然是个在世人面前有着极好名声的人，或是品行高洁之辈，或是克己奉公之流，或是光明磊落之人，表面上，他们一定表现得极为完美。 他们所谋划的，必然不容于世理与主流意识形态的异己思想，比如屠灭众生，又或……改朝换代！ 对于前一个猜想，便是小老头的境界超越了武学大宗，陆小凤也不认为他能完成，因此，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后一个猜想。 心念于此，陆小凤冷酷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一直偷偷注意他的老实和尚，心中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虽然在陆小凤的表情上获得了预期的效果。 “陆施主，那人知道你的困扰，特地让和尚来送施主一句话。” 却见老实和尚双手合十，面上宝相庄严，踩着重又凝聚出来的莲台，恰似一尊降世的佛陀，难怪能被称为当世神僧之一。 虽然袈裟破烂，皱巴巴地贴在老实和尚的身上，却不能减少他的风采，饶是陆小凤不爽老实和尚的假正经，也忍不住在心下赞叹了一声，果真好卖相。 “什么话？你说吧！” “回古襄阳。” “古襄阳？” 陆小凤几乎跳将了起来，他是关心则乱，差点灯下摸黑，被人诓走，此时倒真有几分庆幸。但在面上，他可不会让老实和尚小瞧了他，冷冰冰地问道：“在哪里？” “天渊裂谷！” “天渊裂谷？” “是的，话尽于此，信与不信，陆施主自己斟酌，和尚告退！” 老实和尚长袖一甩，脚下莲台转动，托着他顺流而下，陆小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第2卷 翻倾 第80章 巨城一震心难平 东莱阁中，计议初定，一方以为得计，一方乐得顺水推舟，双方都获得了满意的结果，各人轻声笑语，气氛倒是祥和。 便在这时，一股轻微震隆传来，轻微颤颤，抖落了梁上的几粒灰尘，陆余华与武家兄弟都是一愣。他们全是已洞微见彻的高手，如何会分不清震波传来的方式是横向亦或纵向的。 而这股震动，来自于地脉深处。 古襄阳的空间结构或许薄弱，那却是个巧合，又有两把神兵镇压，地脉稳固异常，等闲莫说地震，便是武学大宗在城中开战，也休想震动地脉，否则东莱阁岂敢建得如此高大？ 除非，是镇压古襄阳的神兵倚天屠龙有了差池！ “轰隆隆！” 众人还未回神，又是一股剧烈的震动传来，剧颤巍巍，巨城连连颤抖，唬得城墙摇慑，震开道道缝隙，屋瓦颤颤，摔得个乒乓零碎，城中大小水池迸溅，彩鲤飞跳，上街的君子淑女们失了体面，全数趴在了地上。 古襄阳，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水。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巨城摇晃中，东莱阁也跳动了好几下，好似要蹦起来，骇得阁内的丫鬟小厮们失声惊叫，搂着门房、栏杆不敢撒手。 东莱阁建设得精巧是精巧，但若是垮塌了，这些普通人只怕都得活埋咯。 “好胆！” 但在此时，几声爆喝忽然响起，若天雷滚滚，刹那间震破了天空的宁寂，响彻巨城，震得各人耳鸣嗡嗡。 几道雄浑的气息接连升起，或灼热霸道，或冰寒凌冽，或锋芒无尽，性质不一，各有不同，却势均力敌，如春兰秋菊，各擅其场。 磅礴的意志霎时笼罩了城池，如狱如海，浩瀚恢弘，蛮横地来回扫视。 意志扫视，引得元气震荡，若海潮冲击，汹涌的力量瞬息间碰撞了无数次，宛若雷殛电掣，炸响了一阵阵低沉的轰鸣之音，爆出道道金芒彩光，骇得空间乱颤，如浮光般波动摇晃，荡出无数涟漪。 这些人，才是古襄阳的底蕴，全是不弱于半步大宗师的存在。 意志碰撞中，刚才勉强还能站立的武人，立时被震得面色发白，功力稍弱的，也如普通人一般趴了下去。只有通玄入照以上的武者才能御功抵挡住突然施临在身上的意志，一时之间，城中各处闷哼不绝。 “哼！” 雅间内，各人俱是闷哼一声，武家兄弟盘膝而坐，运功抵抗，苏妄与陆余华散出意志之力，笼罩自身，以抵抗外来意志的压迫。 却见陆余华猛地散发出一股炎热的气息，意志散开，如同岩浆暴沸，霸道中却带着几分蛮荒的凶残气息。 两息过后，陆余华身形忽然一摇，面色发虚，瞳孔渐渐殷红，凶残气息愈加浓重，好似化作了一只凶兽，不见了温文儒雅。 他的境界毕竟还未稳固，又是借得外力突破，猝不及防之下，就要被反噬了。 但在这时，城中又升起一道雄厚的气息，却闻一声锵锵若金铁的长啸，如龙如犼，声波浩荡，瞬间压下城中的轰鸣爆音。 一道冰冷而坚固的意志之力冲击而上，撞向了各位半步大宗师正纠缠在一起的精神力量。 无私无畏！ “轰！” 仿佛巨鼓轰击，一声闷响猝然爆开，震动了巨城，空气中荡开了一圈巨大的波澜，直冲高天，撕裂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云层。 那道意志，竟然成功地将半步大宗师的意志撞散了开。 几声闷哼同时响起，几个羞恼，一个压抑着痛苦，但城内的震动终于平息了下去，无意间也救了陆余华一命。 只见陆余华噗呲一声，张口吐出好大一口热血，急忙收敛心神，静心打坐。 “诸位前辈，还请给铁游夏一个面子，此事六扇门必会给诸位前辈一个交代。”略带沙哑的高呼响起，以弱迎强，铁游夏想必已在刚才的意志碰撞中受了些伤。 “铁游夏，六扇门总捕。”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苏妄也只是粗略打听过，却没想到铁游夏这般刚强，明知不敌依然敢硬碰硬。 这般觉悟，苏妄也未必做不到，却不妨碍他佩服这样的人。 各位半步大宗师虽不言不语，城中震荡的元气却在渐渐平复，又有一队队捕快从衙门中奔行出来，组织城内秩序并进行着灾难救援。 这场莫名的震动，终于止住了！ 六扇门的面子想来还是有些的，再说，各位半步大宗师的冲突本来就是一场无妄之争，方才事起突然，众人火气大冒，怀疑是旁人动了手脚，因此才冲突起来。 其实在交手后，半步大宗们就醒悟了过来，只是有些下不得台，在铁游夏给了他们借口后，便借坡下驴，各自散开了。 兔起鹘落之间，半步大宗师之间的交锋已然结束，但引起的震荡却绝不止步于此。 无论是古襄阳几百年未遇的地震，还是半步大宗师们的短暂交锋，又或是铁游夏出手时的风采，必然要引得坊间的谈论。 但武者们只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了解只言片语的武者。 勉强压下心头间无数造反的残暴意念，陆余华睁开双眼，正好见到苏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气得气血差点再次暴走，连忙深呼吸了几次，压住气血，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低着头颅道：“苏兄恕罪，此间发生了大事，我师兄弟要回府一趟询问，苏兄但请在东莱阁中歇息。至于先前答应的事，还请苏兄放心，陆某必定为苏兄安排妥当。舒桐，好生伺候贵客。” 在境界反噬的情况下，陆余华陡然生出了一丝杀意。如果说先前陆余华只是想要给苏妄一个难堪，证明自身高门公子的实力，但此时，他却生出了一丝必杀的心思。 言毕，陆余华与堪堪苏醒的武家兄弟对视一眼，也不走正门，与武家兄弟飞快地掠出窗子，往城东而去。 这般匆忙失措的远不止他们，以苏妄的耳力，在十几息内，就听到十几次衣袂破空的猎猎之声，全是登楼时见过的高门公子。 “看来这次的龙岛之行，可不会寂寞了。”视线越过窗口，苏妄俯瞰着古襄阳噪杂、混乱的一面，嘴角微微翘起。 在无名岛上，苏妄正视了自己的过去，便突破了叩灵问心的境界，虽一时无法凝聚自己的武心，不及半步大宗师，却不代表他的境界低微。 半步大宗师又或武者大宗等等，只是这方世界对武道境界的阐述，乃一家之言，并不能囊括诸天万界的功法。 若以仙道世界的境界论述，通玄之后有神通、内景、入圣等境界。 神通，是对术法的另一种称呼，若能以术法沟通天地法则，则拥有莫大威能，乃称神通。于苏妄看来，神通境与半步大宗师相差仿佛。 内景境时，解构神通内部的法则，达到知其然而所以然的境界，统御一身所学，诸般妙法俯首即拾，是由技入道的开始，想来，应该与武学大宗差不多。 及后的入圣境，取名超凡入圣之意，超凡，超脱凡类，是造化之路的起点，以大.法力开辟一方尘微界，御使世界之力对敌，享三千寿元，可称散数。 苏妄曾经只差了半步就能开辟自己的尘微界，其后因心伤而境界滑落，但也不是半步大宗师能比拟的。 否则苏妄与李探花试剑之时，又凭什么对抗李探花的武道意志？ 怕是还未出手，就要落败在李探花黯然伤神的意志之下，也无了试剑之说。 对于今次诸位半步大宗师的意志压迫，苏妄只需运转玄功，以无极之意容纳压迫，包容一切，压力自然消弭无形。 因之不用强行对抗，所以显得轻松，想要露出吃力的神色都难，不料却让陆余华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陆余华的杀意苏妄也是看见的，但他还不至于与一个差点走火入魔的人计较，只当是陆余华气急了昏头，起了不该有的混账想法。 但他对今日所见，忽然有种直觉，这一切，与天渊裂谷有关。 “苏少侠，外面风大，不若坐下喝茶，想来我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舒桐小心地问候着，小模样还挺委屈。 此时苏妄对窗长望，迎风而立，姿态飘飘，若飞驰天云之间。但舒桐可忘不了他在楼下发飙时的狂傲气势，生怕苏妄发起癫来将他撕了，到时他家公子可不会给他报仇。 苏妄回过身来，微微一笑，道：“茶便不喝了，舒桐，你们东莱阁可有好酒，不如给某家来一些。” “少侠稍等，小的这就去给少侠拿来！” 舒桐忙不迭得出了门，但苏妄知道这一个稍等，可有得等了。因为，东莱阁至今还没从惊慌中恢复呢，屋外不时有嘤嘤哭泣，与轻声叱骂传来。 六扇门内，铁游夏轻咳了两声，缓缓地收回目光，但见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眸光有些涣散，唯独他的身骨依然昂然站立着，似乎无人能将他推倒。 以叩灵问心的境界同时硬撼几位半步大宗师的意志，能不被震散魂魄，都算他的本事非凡，但铁游夏并不怎么开心。 在古襄阳这座巨城中，他这个六扇门总捕，实在不好当啊。 “大人，您要的情报卑下整理好了。” 就在这时，于彦明轻轻推开屋门，带着几分敬意，呈上了一份宗卷。 第2卷 翻倾 第81章 凶蛮巨兽名龙鳄 一层薄薄的气流拂面而过，似乎穿过了什么，眼前一片迷蒙，氤氲的彩雾霎时笼罩了天地，不可视物，唯有若有若无的刀剑之音铮铮而鸣，充斥在耳边。 时空仿若扭曲，也许是永恒，也许是刹那，脚下一震，众人就已站在了一片海滩上。 明明前一刻还在各家势力的指点下，于一处寻常的峭壁上，小心地探出脚步，下一刻，他们俱已来到这处莽莽的海岛。 这里就是龙岛，也是天渊裂谷之下。 但见海岛之上林莽苍苍，猿啼虎啸，入目之处皆为原始森林覆盖，古树参天蔽日，凶兽猛禽奔啸飞空，尽显蛮荒时代的气象。 在他们身后，却是一道狰狞的裂缝，黑色而蜿蜒，长达百丈，宛若一道横挂海面之的可怖伤口，透过裂缝，隐约可见天渊裂谷上方的景象。 这是一道时空裂缝。 一缕缕金白的流光芒在裂缝中穿梭，速度之快，迅比雷光，已无法用肉眼捕捉，只能看到一抹抹渐渐消散的余光，构成了一道如雾如霞的屏障。 那金白的流光，就是神兵倚天屠龙的刀剑之气，如同一座铁关，拦在了海岛与天渊裂谷之间，也封印着这个世界。 是的，苏妄他们已通过了时空裂缝，来到了异域，第一站——龙岛。 一股冰冷而森寒的气息弥散在天地间，无尽的凶煞之气冲销而起，将高空映照着阴森恐怖，黑云滚滚，若浓墨翻腾，雷殛时闪时隐现，形如鬼爪，在黑云间透发着凄艳的红色，如同鲜血。 在各人脚下，是一道道纵横劈斥的刀痕剑印，巨大宏壮，劈裂了大地，斩断了古树，三百丈以内黑红一片，腥臭扑鼻，骸骨、残肢、破碎的鳞甲、巨大的趾爪、可惧的兽头，尺长的尖角，胡乱地被扔在地上，仿佛一场尸骨盛宴，却有说不出的死寂。 看得出来，此地残留的尸骨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有的已化作了白骨，有的伤口依然鲜血淋漓，最近的，怕就是昨日。 “这便是龙岛？” “元气更浓烈了。” “好像有些恐怖！” “想来各大世家宗门不会欺骗我们……” “……此地藏有无数机缘，龙血、异卵、灵草、古兽遗骸，若能寻得其中万一，我等必能一飞冲天。” “正是，诸位兄弟，修行之事千磨万难，一步一险，我等想要突破桎梏，实现自我的升华与蜕变，就必须历经百劫而浴火重生，岂有不搏的道理？” “不错，这位兄台说得有理，今日大伙共聚于此，既是缘分，也是机缘。诸位请看，此间共有上百人，若能通力合作，便是武学大宗也得给你我让步，难不成还屠不得龙兽？到时各人得其血，食其肉，分其髓，必能再得进境。” “……” 有人惊慌，有人震惊，有人兴奋，有人镇定如故，更有人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试图鼓动着身边人，场面一时热闹。 众人表情虽不同，但俱是豪情大发，无人想过要后退几步，退回时空裂缝中，回到古襄阳，安安稳稳过日子。 那，绝不是江湖人。 不过，也要预防万一。 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江湖的散人，只有少数人是古襄阳几大势力招揽的门客、供奉，至少都有洞微见彻的境界。 他们，或是潜力耗尽，来此搏一搏机缘，或是被许了丰厚的承诺，特意混入人群，负责监督江湖散人的行动，为的就是制止江湖散人退回时空裂缝。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探路人，是各家势力派出的炮灰，目的是查找引发古襄阳震动的原因。 其中，也包括了苏妄。 却见几个头发花白的江湖宿老各自对视一眼，十好几个气息雄厚武者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位，或是退出人群，或是站在了人群中间，隐隐将江湖散人们分隔成几块，暗暗观察着。 若有生出退避之意的，必施以雷霆之击。 但众人也不全是笨蛋，能在江湖里漂到现在还没淹死的，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警觉，几个看出不对劲的武者，悄然动了动身形，手掌抓着兵器，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热闹的场面里，又生出几分诡异的气氛，便如平静的江面下潜藏的漩涡暗流。 “真有意思，还没办正事呢，这就要打起来了。”瞥了一眼远处的林莽，苏妄心中冷笑着，却乐得看这热闹，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古襄阳各家势力印象又差了几分。 既然是看热闹，怎能无好酒作乐？ “啵！” 轻轻地拔出酒塞，苏妄不顾旁人奇怪的眼神，自顾自地饮了一口，当然不会忘了跟自己来的黑驴。 “啊嘟，啊嘟！” 酒香悄然弥散，浓烈中却着一种清静的味道，虽然明知不该，但左右几人还是忍不住咽了天津水。 这一幕看似极其和谐的场景，发生在此地便不怎么和谐了，各人的眼神渐渐不对了起来。 这种置身局外的姿态实在让他们着恼啊！ 更可恨的是，他们硬是说不出有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不成人家姿态轻松还能算是错？ “傲管家，你这般看着某家，莫不是要来一口？”苏妄呵呵一笑，开口揶揄着一个正要往人群中躲去的老熟人，傲铁雄。 傲铁雄依然做灰衣打扮，气息又沉重几分，身旁跟着另一位灰衣人，却是在剑林中与傲铁雄联手对抗张翠山的老者。 不想拜剑山庄的消息这么灵通，竟也进了龙岛。 但苏妄可不会忘记拜剑山庄为一己之私，引众多武者厮杀，以致血流成河的罪行，对拜剑山庄所有人的感观可不怎么好。 如有必要，他也不介意顺手将傲铁雄两人留在这里。 方才傲铁雄不过是因为好奇看了苏妄一眼，立刻就引来苏妄的警觉，将他从人群中叫了出来。 “怎的这个凶人也来了此地？” 面对苏妄意味不明的笑容，傲铁雄心中一寒，忽然生出不妙之感，勉强笑道：“见过苏少侠，少侠客气了。旬月不见，少侠的风采倒是更盛了！” 他可是见过苏妄力压王平之的情形，此时此刻，哪里敢有初见苏妄时鄙视他走后门的轻视之意，心中更是连连叫苦着，虽然苏妄不曾与拜剑山庄敌对过，但他的态度也不像是能与拜剑山庄交好的。 “吼！” 但在这时，一声愤怒地咆哮自林莽深处中响起，如天雷般震耳，轰隆隆传来，大地微微晃动，古树轰然倒塌，一道笔直的烟尘席卷而来，仿佛一只远古巨兽跺下了巨足。 不，不是仿佛，就是一只巨兽。 “轰、轰、轰……” 地动山摇之间，一只银白巨兽轰然从林中撞了出来，众人侧目而视，不由大惊失色。 巨兽形如大鳄，恍一看仿似一条山丘，体长超过十丈，如山岭的脊梁上生有上百更寒光闪闪的骨刺，每根骨刺足有三尺长，头上生有一只近丈长的独角，像一杆杆长矛一般冲天而起，一片片人头大的银色鳞甲整齐而细密，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只巨兽，就是刚才诸位武者心心念念的龙兽，亦可称龙鳄。 然而龙鳄当前，众人早忘了刚才屠龙的豪言壮语，莫说众人还不知龙鳄是否身俱其他异能，只看它的体量，怕是在场的武者没有一个能挡得住它的随手一爪。 “吼！” 龙鳄一个打滚，巨爪顿下，在大地上按出一个大坑，停下了身子。 看到一群小东西横在自己前往沙滩的路上，不知怎的，那磨盘大、惨碧色的眼眸忽然变得血红，张开巨口，露出两排二尺长，形如阔剑的利齿，仰天咆哮，震得空气剧烈波动起来，古树纷纷爆碎，蛮兽嘶吼静绝，猛禽悲唳一声，直坠长空。 如斯威势，当真惊天动地！ “跑啊！” 各人耳中嗡嗡乱鸣，却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 心胆俱颤的，往时空裂缝而去，不甘就此退走的，避开龙鳄方向，往海岛深处掠去，连负责监视诸位武者的世家供奉、弟子们，跑得也十分的欢快，已顾不上临行前各位掌门、家主交代的任务。 但见诸多武者各展绝技，草上飞、踏雪无痕、飞鹰横击、浪里翻腾，或纵或跃，各自奔散，急急如惊惶之鸟。 瞬息之间，只见无数飞影乱蹿，破空猎猎，原地早无了众人的身影。 “咻”、“咻”、“咻” 然而，武者的速度虽快，龙鳄的动作却也不慢，却闻一阵尖锐轰鸣，十几名腾空的武者身形一震，陡然浮现，接着就如折了翅膀的飞鸟，哼都不及哼一声，栽了下去。 他们的前胸后背，俱已通透，炸开了一个好大的血洞。 而爆开他们身体的，却是一只只如飞剑般穿空而过的骨刺，其劲力霸道，在穿透众人身子之后，去势不止，直接射入了时空裂缝，被倚天屠龙的剑气刀芒绞得粉碎。 虽然不知龙鳄是讨厌腾空的东西，还是有意针对时空裂缝方向进行打击，但众人却再也不敢往来处奔跑。 一些也想要退回去，动作稍慢了些的武者，脸上露出了不知是苦涩，还是庆幸的笑容。 “啊，哈！” 就在这时，却见两道已掠开的身影霍然一顿，分成一左一右两个方向，轰然冲向了龙鳄。 第2卷 翻倾 第82章 世间无人不入坑 竟也有不怕死的？ 龙鳄的身形虽然庞大，但在场的武者哪个不是身经百战，惯于厮杀的角色，战斗已浸入他们的骨髓，化成了本能，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这两名武者可不想出去后被人笑话是胆小鬼，要拿龙鳄试试拳头，成就他们的豪勇之名。 “司徒谦，司徒林！”立刻有人认出了这两个武者，暗暗低呼。 司徒谦与司徒林是出身梁州的好汉，俱是通玄入彻的境界，常年在江湖中行走，名声也不小。 两人乃一母同胞的兄弟，练得是同样的武功，铁布衫与蚀日拳，前者虽然不甚高深，但已被他们练得大成，后者声名不闻，却是一门难得的绝世拳法。 二人虽然只是通玄入彻，但两人心灵相通，真力性质一样，兄弟联手，在通玄武者中鲜有敌手，便是叩灵问心的强人也能过上几招。 当此之时，恰逢了古襄阳的大事，岂有错过的道理？ 却见两人身如重山，一步一圆坑，踩得泥土瓷实，大地震隆，这般声势，只比龙鳄出场时略差。 这是司徒兄弟对力量的入微操作，奔跑时通过对脚步的控制，将灌注大地的腿力均匀分散，再从大地的反震之中借得最大的反作用力，既未浪费半点气力，又借得助力，冲锋之势愈加凶猛。 越是靠近龙鳄，两人的气势越是厚重，渐渐渗透出一种惨烈的气息，那是一种百战不殆，虽死无悔的意志，其杀意之决绝，连高天的黑云亦被冲荡的翻卷不止。 龙鳄亦被两人的杀意惊动，一时顾不得绞杀其他的武者，红着血眸，猛然低头，用力一甩，丈长的独角如一道刀锋，咻然划破空气，划出一道完满的圆弧。 不想它这样的恶兽，亦能施展出如斯精湛的技艺，便如一位浸淫在刀道多年的刀客。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司徒谦的身躯微微隆涨大，闪过黑沉沉的幽光，如铁如布，反射着冰冷的寒芒，猛地抱住了巨大的独角。 这是大成的铁布衫，能刚更能柔！ “噗！” 只听一声如中败革的钝响，司徒谦如同怀抱着不周的巨人，身形微晃，却半步未退。 “哈！” 司徒谦蓦地大喝一声，小腿没入大地，手臂肌肉隆起，一双铁臂涨大了一圈，如两条铁柱，硬撼而上，顶得龙鳄的银白鳞甲若水滔般震荡。 古有霸王之勇，力拔山兮而气盖世，然而，司徒谦也有着不让霸王专美于前的实力。 通玄入照，引天地元气入体，凡体开始蜕变，血脉愈加精纯，血肉间的力量也愈发磅礴，从一鼎之力开始，永无上限，便不是专修练体的武者，也有数万斤的气力。 若是练体的，便如司徒谦，一时竟撼动了龙鳄，止住了它的步伐。 就在这时，一对泛着红光的拳头轰然砸来，炙热通红，恰似坠落的陨星，轰隆震爆了大气，又似烧融的钢水，烧得空气滋滋乱鸣，青烟四起。 是司徒林，两兄弟一体同心，心有灵犀，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钢拳，轰隆隆地砸在了龙鳄的巨头上。 “铛！” 却闻一声剧颤，拳甲相击，发出了金铁碰撞的声音，犹如霹雳旱雷，震得众人气血翻滚，平地猛地爆开了一圈浩荡的气浪，逆冲而上，卷起巨大的烟尘。 烟尘之中，龙鳄痛吼一声，庞大的身形一晃，歪向了一旁，仿佛是被推到了金山玉柱，要将苍穹砸出一个窟窿来。 他们竟然赢了？ 正在飞奔的诸多武者神色俱是惊诧，动作稍停，眼中精光闪烁不定，却是打算着扑上去抢夺龙鳄的血肉。 这会他们竟然又不怕了！ “轰！” 但见龙鳄一个顿足，将大地踏得粉碎，方圆十丈尽成一片废墟，碎土如糜，倒冲扬起，如倾盆大雨泼洒四方。 泥土忽然虚浮，脚下再无依凭，司徒谦身形踉跄，立足不稳，怀抱的独角立刻被龙鳄挣脱了出去。 “呯！” 下一瞬息，龙鳄忽地甩动巨大的头颅，撞向了司徒谦的胸膛，便如一张巨大的门板拍向了他，将他撞得横飞了出去，面色如金，气息弱了三成不止。 得亏司徒谦将自己的身体练得坚如精钢，否则这一撞，便能将他撞成命如薄纸。 “兄长！” 司徒林爆喝一声，胸膛蓬起无限怒火，双眸闪过一丝暗红的火光，气息暴起，仿若怦然爆炸的火山。 可是不待他动手，一道寒光忽地劈斩而下，如同撕裂夜幕的灿烂银河，来得突乎其然，出人意料。 是龙鳄，它以角做刀，忽然斩下了这一击。 危急关头，司徒林咻地将身体团成一团，以面抗点，在巨角的斩击下滴溜溜一转，避开了要害。 只却听一声刺耳的尖锐嘶鸣，点点火星闪耀，司徒林如皮球般，重重地被拍进大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坎，撞出了一个深坑。 一道深刻的白痕从司徒林的肩膀划到了腰间，殷红的鲜血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这一击，差点就破了他的外功。 “吼！” 一击得手，龙鳄甚是猖狂，但见它前肢已跺，后足一撑，直接站立起来，对天爆吼，血眸中爆射阵阵噬血的精光，如同升起了两轮血日，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山峰，投射出一片巨大阴影，宛若死兆星笼罩着众人，叫人心中生出了无限寒意。 但在它银白的头颅上，却有两片焦黑凹陷的鳞甲，那是司徒林的蚀日拳给它留下的标记。 但也仅仅是这般罢了。 龙鳄的武道境界未必高深，但肉体力量实在磅礴，以司徒谦与司徒林的本事，只取得这样微乎的战果——连破防也做不到。 这只龙鳄，怕已是非半步大宗师不可力敌，在场的武者，没一个拥有这般境界，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惊呼一声，立时做了鸟兽散。 奔逃之时，却见傲铁雄忽然撒出一片烟尘，色成殷红，形如血雾，扬掌一拍，劲风裹挟，却将红雾拍向了苏妄。 龙鳄通红的血眸随之地转了过来。 一股闻之欲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几乎不作他想，苏妄本能地就将真力化作一只大手，将血雾抓成一团，掷了回去。 苏妄用他的十二指肠思考，都能猜到，傲铁雄是想要，借刀杀人！ 眼见血雾被掷了回来，傲铁雄急急忙忙地向后拍了一掌，借力飞跃得老远，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得意交杂的目光，扬头而去。 竟敢做挑衅之色，看那样子，他很是骄傲呢！ “果真好胆色，是欺我不敢杀你么？你既然作死，我便成全你！” 苏妄眸中闪过一丝怒色，杀意勃发，猛地拔出长剑，正想杀过去，忽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才蹙，一道残暴的意志轰然压下，周围空间蓦地凝滞，牢牢将他束缚住。 “吁哦！” 事起突然，黑驴只来得及长嘶一声，就趴了下去，四肢剧颤，兽瞳中流露出痛苦而不甘的神色，虽极力挣扎着，却无法爬起。 这驴儿虽不是天生的奇兽，却被苏妄培养出了几分奇异，将它威慑住的，其并非龙鳄磅礴的意志力量，而是潜藏在意志中的一丝龙威。 不论龙鳄的性情多么凶残，血脉多么驳杂，都无法否认它是龙种遗脉的事实，血脉天生就带有一丝能震慑万类的龙威。 就是这丝龙威，将一人一驴定在了原地。 “好个傲铁雄，不杀汝，吾誓不为人。”方此之时，苏妄才明白傲铁雄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苏妄将真力收回体内时，一丝附骨之疽般的气体也侵入了他的体内，纠缠着他的真力。 换句话说，他已中了傲铁雄的暗算。 于精神视角中，这丝气体分散成无数灰黑色的小点，如同一只只小虫子，攀附在真力上，聚散无形，似虚似实，实在难缠的紧。 “好毒的怨气！”以苏妄的见识，一眼就认出了这种能量的本质。 原来，那片血雾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以龙兽的血骨为主材炼制的毒物。在龙兽还活着的时候，生生抽出它的脊骨，置于兽卵及死胎的混合液体中浸泡百日，晒干之后研磨而成，被称之血诅之毒。 因之手段残忍，血诅之毒天然带上了一丝怨气，又因主材便是龙兽的血骨，最是容易吸引龙兽的仇恨，乃是各大势力猎取龙兽的不二法宝。 血诅之毒的炼制手段特殊，药成之后便不能用真力接触，这也是傲铁雄只敢用掌风拍散毒物的原因。 不知炼制此物的人，到底是想用它来吸引龙兽之用，还是坑人用的，但苏妄，确实被坑了。 “嗷～吼！” 似乎被血雾刺激了，龙鳄痛苦地怒吼了一声，眸中的血光大盛，渐渐浓郁，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几若凝固，死寂，泛不起任何波动，但杀气愈盛。 它独角上忽然腾起一阵阵银光，光华灿灿，直冲云天，照耀八方，却见漫天的黑云霎时消融，十丈以内泥土枯焦化灰，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灼臭的气味，落下了一片片灰色的雪花。 只是散溢的余光就将四周的物质打作了灰烬，其焚尽万物之威，确实霸道！ 第2卷 翻倾 第83章 且待把酒论知己 龙威威慑之下，饶是苏妄玄功神妙，亦被震慑的气息凝滞，真力流转滞碍，一时脱不得身。 但在这时，却见一道黑影弹射而起，沉肩坠腰，飞身横撞，以决然的姿态撞上了巨兽龙鳄。 是司徒谦！ “嘭！” 仿若共工怒触不周，但闻一声轰然震响，龙鳄庞大的的身形轰然歪斜，银白的光华猛然一颤，霸道的龙威意志亦颤动了一息。 龙鳄毕竟惯于四肢伏地，爬行奔走，此时仰身震吼，重心上移，下盘欠了稳当，便给了司徒谦一个机会，也给了苏妄一个机会。 “好机会！” 机不可失，苏妄立刻运转玄功，以无极之法包容威压在身的龙威意志，脚尖一提，猛地一挑，将黑驴勾飞了起来，伸手一揽，如水中捞月般将黑驴抓了过来，扛在了肩上，身形再震，便已消失。 “唰”、“唰”、“唰” 却听衣袂破空猎猎，三人提气飞纵，瞬间跑了个没影，待龙鳄盘伏下身躯，早没了他们的影子，恨得龙鳄厉啸不断，怒吼连连，巨足践踏，将附近的巨石、林莽踩了个粉碎。 “吼！” 暴怒之后，龙鳄独角上的光华愈发灿烂，愈闪愈急，却见六道灿烂的银华猝然爆射，如同斩出了六道恢弘的刀芒，劈斥间撕裂了大地，粉碎了巨石。 光芒熠熠，爆发核心如同腾起了一座银白的大日，百丈之内，万物尽成焦灰，灰色的雪花肆意狂卷，弄天空染成了灰白。 虽已跑出了二里有余，但苏妄依然能察觉到龙鳄爆发的威势，为这只巨兽的威能震惊。 窥一斑而知全豹，龙岛中林野苍茫，古树参天，尽是洪荒气象，异种奇兽不缺，龙鳄并非无敌，岛上至少有能匹敌它的巨兽，而能威胁到苏妄的东西也一定不少。 但此时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先解决了。 却见苏妄猛地掷出黑驴，在他身上忽地腾起淡淡的金红光芒，光芒跳跃，仿佛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炙热，热气烘烘。抬步之间，苏妄脚下的野草已被他踩得焦灼，化作了一片灰烬。 他整个人，便是一座烘炉，竟引得周围的空间微微颤动。 若有若无的灰色气体从苏妄身上飘出，消散于空气中，苏妄这才收回了光芒，平复了真力。 原来，刚才苏妄运转玄功，模拟太阳真火，将体内的怨气给烧灼了出去。 “吁哦，吁哦！” 黑驴小步跑了回来，以头抵着苏妄，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委屈，似乎在责怪苏妄突然就将它扔了出去。 其实苏妄明白，它是被龙鳄的威势给骇住了，依然心有余悸。 轻轻为黑驴捋了捋头上的毛发，苏妄抬头对着跟上来的司徒兄弟笑道：“让贤兄弟见笑了。” “苏兄果非常人，司徒谦有礼了！”似乎为苏妄刚才运动的动静惊讶，司徒谦带着几分敬佩抱拳着。 “司徒林见礼了！”司徒林随着兄长抱拳施礼。 无意间，两人却叫破了苏妄的姓名！ 两兄弟长得一般模样，顾盼之间气质相同，连气息也几近一样，如非司徒林的衣衫已被损毁，便是苏妄要分出他们二人，恐怕也要为难一下。 “见过二位！”苏妄郑重地还了礼，并未露出其他异色。 早在司徒谦突然出手帮他解了围，苏妄就知道，两人必然是认识自己的。虽说他亦有自信能在龙鳄爪下保得自身无虞，但两人的好意却做不得假，苏妄也不会昧着心翻脸不认账。 “吼！” 但在这时，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相隔数里，巨大的吼声依然能穿金裂石，似天雷般，震得几人气血沸腾，但见林中巨树成排成排倒伏，大地剧烈震颤，林鸟哀鸣惊飞，野兽恐慌奔逃，便如灾难来临，惶惶急急。 龙鳄之威，当真可怖！ 三人知道，这是龙鳄不肯罢休，要找出他们来。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各展身法，飞纵而起，与树干间点跃行进着。 却见司徒兄弟如驭雷殛，身形如电，转折如意，咻忽闪现，在树林中划出一道道曲折的幻影，便如一道道闪烁的电芒，这般身法又别于他们战斗之时。 但叫两人郁闷的是，却坐在驴背上的苏妄。 只见黑驴铁蹄翻扬，奔走如飞，连成一片幻影，几乎是踩在草尖上，如御清风而行，速度竟不比他们的慢，当真应了一句驴踏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那倒骑驴儿的苏妄，才是真正的姿态悠然，虽然他努力做出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戒备姿势，但司徒兄弟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在做样子，指不定正得意着呢！ 林莽中已然乱了套，奔行中，能看到无数的异兽从林中各处蹿出，长独角的巨蟒、生着鳞甲的三眼青狼、背负鳞翼的雄狮，利齿獠牙的三足飞鹰等等，俱是洪荒遗种。 却见它们奔跑如风，吼啸若惊雷，即使普通的虎豹猛兽见到它们，也得吓得肝胆俱裂，瑟瑟跪伏于一旁，让出道路。 司徒兄弟明显已经意动了，眸中精光闪烁，不断打量着一只只掠过的异兽，似乎在寻找下手的目标。 洪荒遗种血脉强大，若以其和药入膳，最能养壮武者的筋骨，增其潜力，更能助人突破瓶颈关隘，其效用比之千年灵药也不差，向来被众多武者推崇。 就如坊间流传的故事，西狂因年少时食用了曲菩提蛇而功力大增，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但在外界，已经很难找到洪荒遗种，即便有，也是高门大家特意培养的，血脉差了许多不说，普通武者更没有机会见到。 就算见到，各人也没那个胆子下手，再如西狂，其身边常年跟随着一只雄壮大雕，便是一只洪荒遗种，却无人敢试试被西狂追杀千万里的滋味。 一人独得如此丰厚的气运，西狂的奋斗史叫每个立志扬名江湖的少侠们红了眼，恨不得取而代之。 可惜事实是残酷的，众多武者有心无力，有力无缘，只能在嘴上徒劳叫嚣着要走遍天下，食遍五湖四海的洪荒遗种。 却，依然只是个口号！ 但在此间，便是顿顿将洪荒遗种做烧烤吃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更不会被人追杀，口号终于要成为现实，难怪司徒兄弟也动了心思。 与司徒兄弟的关注点不同，苏妄在行进中，却在不断对比着两个世界的实力差距。 进入龙岛伊始，苏妄便已确认，这方天地也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在量级上，两个世界相差无几。 如若此方天地为真实，众人在进入此间，由虚化实的时候，必然要遭到世界的挤压与限制，实力低一些的，甚至可能当场消散。 这就是世界间的规则，强者压制弱者，更加直接，更加霸道，如今众人实力不损，就证实了苏妄的猜测。 但他关心的是，两个世界碰撞之后，哪一个世界能取胜？ 就目前来看，刚才遇到的龙鳄只有半步大宗师能对抗，还不知此间藏有多少巨兽，能与龙鳄抗衡的有几何，比龙鳄厉害的又是什么数量，更让他担心的是，这方天地里至今还不曾暴露的文明？ 虽然还无证据表明，但苏妄有种直觉，这方天地必然诞生了极其辉煌的文明。 苏妄相信，他们能越过时空裂缝过来，别人当然也能过去，世上不存在独占便宜的事，若有，那也只能是陷阱。 只凭神兵无法完全杜绝对方的侵入，我们能有，对方自然也有。 观一叶而知秋，旁的不说，龙岛资源丰富，在他们那方世界，只怕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地方。 其中虽有以偏概全的可能，但此方世界元气之浓烈，比之苏妄他们的世界，又强了一筹，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方世界高手的基数必然比苏妄他们的多上许多。 其实，他们已经处在了劣势。 就算他们最先打通的时空裂缝，占得先机，然十年已过，先机也不负存在，局势更加紧迫。 不知各大势力是否用这十年积蓄了足够的，用以逆转败局的力量？ 无意之间，苏妄已渐渐融入了那方天地中，以世界的原住民自居，开始为世界的命运奔走，为之告急。 冥冥中，他已然触动了凝聚武心的前提。 又奔行了十几里，龙鳄的吼声渐渐稀疏，无法震动此间的古树，三人停了下来。 苏妄也不下驴背，只静静地看着司徒兄弟，眼中似笑非笑，正等着他们回答。 司徒兄弟明白已被苏妄识破，心念一转，便知道在哪里犯了错，脸色俱是一赧，黑膛的脸颊透露出几丝红光。 司徒谦再次抱拳道：“苏兄勿怪，我兄弟二人却无恶意，只是有几位好友曾说到过苏兄，久闻大名，今日得遇，幸甚，幸甚！” 司徒谦嘴上不断客套着，但始终未将自己的来历报上，也不曾说是从哪里知道的苏妄姓名。 苏妄知道，他二人，是不打算说了。他们的来历，绝不止是明面上那一点。 “既如此，贤兄弟的恩情苏某记住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矣！” 话音未落，苏妄驾得黑驴已蹿了出去，速度比刚才又迅疾了三分，司徒兄弟才张了张口，他已没于林中，只余笑声缓缓低落。 也许他们并无恶意，但苏妄却不想这样与他们交了朋友，还是待双方能把酒言心时，再做个知己好友吧。 “哈哈哈……” 林莽之中，远远旁观了银华的爆发，傲铁雄小人得志般的露出了笑容。 第2卷 翻倾 第84章 别号之专坑朋友 苏妄并没有走远，告别司徒兄弟之后，他又折返了回去，回到了降临之初的那片地域。 这里原本是一片林野开阔之地，此时已被彻底地抹平，只留下一地的残枝败叶与碎石乱木，以及一滩滩的血印，那是来不及逃走，被龙鳄碾成肉泥的野兽。 瞧了瞧日头，苏妄身形闪烁，咻地消失，少顷，当他再次浮现时，手上却提着两只野兔。 难得两只小动物躲在地下的洞穴里，逃过了龙鳄的暴虐，却最终没逃过苏妄的杀手。 寻了片平坦的乱石之地，简单地处理了食物，架起篝火，苏妄盘膝下来，默默运转玄功，便不再理会外间的事物。 一道道微不可见的光华在苏妄体内流转，日精与元气被他聚拢而来，如甘露一般浸入他的体内，滋润着他的皮膜、脏腑、骨骼、血肉，渐渐地，苏妄的体表升起了一道朦胧的光辉，圣洁而威严。 龙鳄才刚刚肆虐过此地，气息犹存，苏妄相信，这片地域暂时还是安全的，但必要的戒备依然要有。 待两只野兔被烤得金黄油酥之时，苏妄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陆小凤一脸晦气地坐在苏妄身边，不客气地取下苏妄腰间的葫芦，猛地灌了几口，却未料到灵酒的酒劲太烈，喝得有些着急，立时被呛得面红耳赤，好一会才调匀了呼吸。 却见陆小凤此时一身黑色劲服，头上束着英雄带，黑发披散，背上负着一把雪白的大刀，虽做寻常武者的打扮，倒也英姿飒爽。只可惜，他眉头上的烦恼破坏了这份潇洒气质。 “好个苏妄，有如此美酒竟然今日才拿出来，果真小气。”陆小凤是个爱酒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美酒，欢喜地拍了拍葫芦，塞上酒塞，习惯地就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却没半点的不好意思。 “吁哦，吁哦！” 眼见自家东西被人占了去，黑驴顿时不爽，顾不得继续折磨蹄下的小石子，把头探了过来，想要叼走葫芦，又被陆小凤一把推了开去，一人一驴顿时闹将起来，你来我往的，倒也有趣。 “咳咳咳！”苏妄轻咳了几声，有些无奈道：“陆小凤，你事情办得怎样了，竟有心思与我的驴儿开玩笑？” 陆小凤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苏妄你可有什么高见？” 原来，进来之前，两人就已再度见了面，陆小凤名声太盛，因此乔装打扮了一番，以避众人耳，能让他着急的，还是沙曼失踪一事。 “说到这里，苏妄你怎么不着急，莫忘了，你家的三哥三嫂也在人家手中呢。” 似乎有些不满苏妄的姿态太悠然，陆小凤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苏妄再次咳嗽起来，神色略有尴尬，只得开了口，道：“吴明心思难测，这是你我皆知的事实，与其在此猜测吴明的目的，以及是谁掳去了三人，不若想想此间到底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陆小凤心中一亮，一时又抓不住重点，急得挠心挠肺的，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苏妄。 “哎！”苏妄忽然叹息了一声，吐气呵声：“陆小凤，你心境失衡了。” 这一句话，苏妄悄然动用了哼哈二音里的哈字诀，以音波震动陆小凤的意志，以危机使其警惕，回转心神。 因为，陆小凤此时已是身处劫难中。 修行，夺天地之阴阳造化，乃成己身，可谓损天地而利一人，实乃逆天之行，必遭天谴。 天谴，即指来自天地的惩罚，在修行界中，则有三灾、五劫、九难的说法。包含了三大灾、三小灾，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庸五祖劫，生、老、病、死、苦五大苦恼，刀兵、瘟疫、饥饿、水、火、风、雷等九难，起于微末之间，来源于任何与修行者息息相关的地方。 纵使是普通人，聚以百万以上，也能改变一时的环境气候。 于修行者而言，因之夺得天地造化，乃与天地气机相连，一言一行俱能引动天地变化，修为越高，影响就越大。 修行者俱是万中无一的英杰，一人能当百万之用，有此变化，不足为怪。 天与人的交互感应，则被称之为天人交感。 若修行者心气不宁，与之气机相连的天地亦能感应到他的变化，即所谓人心动而天心移，于是灾劫乃降。 对这方世界而言，武学大宗是武者修业中最后一个境界，乃一界的极限，拥有毁天灭地的神通，天地必然要降下劫难。 渡得过，则成就武学大宗的无上荣耀；渡不过，则身死道消。 便如李探花与西狂，俱是经历了悲情苦楚，而后历劫重生，乃成武学大宗。再如宫九，或许苏妄与陆小凤的出现，便是他的劫难，可名刀兵之劫，他没渡过，因此身死。 就算是苏妄自己，如今身处这方虚实交幻的天地，同样也是在历劫。 方今，陆小凤已是半步大宗师，离武学大宗只有一步之差，此时便是陷入了情劫，既属于五苦，也是九难，这是天地对他的考验。 虽说陆小凤步入半步大宗师的时间还很短，但这并不能作为劫难就必须来迟的借口。 劫，因人而起，也因人而异，再则天地晋升在即，本源活跃，也在助推着劫难的产生，促使更多的武学大宗诞生。 修行者受天地造化的恩惠，同样也要受到天地的干涉与影响，在风云际会之时，谁也无法置身之外，都需要在红尘中滚上一滚。 闲话提过，却见陆小凤神色一震，蓦地转醒，恢复了他的智谋，心中顿时敞亮，沉声道：“苏妄你说的不错，不论吴明目的为何，他们的目标总是在龙岛上，若能探明龙岛的情况，并掌握对方的目的，我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更甚至于反制对方。” 见着陆小凤恢复执行，苏妄大笑道：“如此，你可有计划？” “计划没有，不过，不是有你么？”陆小凤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有子足矣，何患其他的模样，眉梢之间俱是偷奸耍滑的奸笑。 苏妄无奈地撇了撇嘴，对自己方才嘴下留情，没道出陆小凤之别号陆小鸡感觉有些失策，忽而问道：“你今次这副打扮看着挺特别，你的人.皮面具呢？不要告诉我，你并没盗用他人的名号。这，我是不信的。” 陆小凤面做惊奇之色，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你认识聂风？” “果然！”苏妄大喝一声，故作夸张，指着陆小凤道：“你果然还是专坑朋友的陆小凤！” “哈哈哈，专坑朋友？没错，这正是陆某的名号，不知苏朋友愿不愿意让我坑上一坑？”陆小凤一愣神，继而大笑起来，拐弯抹角地苏妄给一个承诺。 “这也要分情况的。”苏妄哪会真让他如了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上玩起了字眼。 “什么情况，苏朋友不如说出来让陆某见识一下？”陆小凤不依不饶起来，执着地问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苏妄故作着神秘，实则，耍赖了。 “哈哈哈……” 两人拊掌大笑，取过葫芦各自痛饮了一口，又取下烤肉，也不怕烫，张嘴咬了下去，撕下好大一块，嚼也不嚼，直接吞咽而下。 于这荒野凄凉之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豪迈依旧，友情如金，尽显男儿的本色。 他们却不知，也不管那如狼似犼的笑声，一不小心把一群因为龙鳄气息渐渐消散，难离故土，正小心翼翼接近的野兽给吓住了，骇得人家是一阵虎飞熊跳，急急惶惶如颓败之犬。 “啊嘟，啊嘟……” 又有一只蠢驴儿着急四蹄飞奔，伸头乱拱，一会朝东，一会向西，却被它的无良主人与其“狐朋狗友”将酒葫芦来回抛掷着，宛若逗狗一样逗着，驴眼中都快飙出泪来了。 要喝一口酒，当真不容易啊！驴说。 在原始森林中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视野中的参天古木越来越密集，巨树长青，遮天蔽日，入目之中，俱为数千年的古木，枝干之大，十几个人都合围不过来，老藤苍苍，绵绵延延了数百米之远。 又有凶禽猛兽时时出没，吼啸不绝，一路行来，两人已遇到了几十只罕见的异禽、蛮兽，气息雄浑，血气强盛，比之洞微见彻的武者也不若半分，其中十数只异兽的气息也只比龙鳄稍弱一些。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远远地感应到异兽的气息，他们就避了开去，但心情，却在渐渐下沉。 岛上龙兽的实力之强大，数量之多，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 林莽老藤之间，偶尔能看到一根根雪白地兽骨，小的数尺长短，长的有二三丈，白骨皑皑，依稀烙印着模糊的法理痕迹，流转着极其微弱的神华光芒，这是极为强大的龙兽才能留下的骸骨，与阴森的林草相互遮掩，却显出几分的圣洁。 “对了，来之前我遇到了傲铁雄，嘿嘿，那老家伙为老不修，想要强征我聂某人，于是我将他打断了一臂。”陆小凤嗤笑了一声，眉宇间有得意飞扬而起。 “哦，都算在了聂风头上了吧。” 苏妄眉头一扬，心中却有些感动，陆小凤当然是为他出的气，至于为何不杀了傲铁雄，自然是留给他了。 “嘿嘿！”陆小凤奸诈地笑了。 第2卷 翻倾 第85章 请君开口何其难 便在这时，两人身形猛然一晃，飞跃向一棵苍古的大树。 但见陆小凤轻点灵犀，指力透发，空间荡起层层涟漪，却又在下一瞬间凝固，风，莫名静了，树叶婆娑的沙响忽然停了，便连天上透射下的影影绰绰光芒也停顿在了半空。 十方之内，空间已被他封锁。 静止的空间内，一道暗淡的剑光蓦然穿来，便如一缕清淡的风，缥缈微微，仿若虚影，乍动之间，疾如电光，却未妨碍了空间的静止，动静之中，尽显阴阳交融之玄妙。 苏妄与陆小凤已默契如斯，两人的配合，已不需任何招呼提示，便如天衣无缝。 空间封锁中，巨树忽地一颤，树干微微模糊了刹那，陆小凤眉头一皱，食指微滞，霍地再次加速，空间震颤，猛地往内一缩，再次凝结，宛若树脂凝成了琥珀，更加牢固。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的剑光已穿透了巨树，即如水滴融入了江河，未划破半点树皮。 剑光飞出树干，化作点点晶莹的辉光渐渐消散，无声无息之间，巨树蓦地剖成了两半，但见一道黑影咻地从飞出，好似游鱼破开水面，咻忽一闪，再次消失，似鱼又入了水，无迹无寻。 但方圆十丈已在陆小凤的掌控之中，岂容得他逃走？ 陆小凤怒哼一声，加大对空间的束缚，身形一震，猛地停在半空，并指轻点，灵犀一指穿破了空间，霎时点中黑影消失的位置，扩散至十丈的掌控力陡然凝缩在三尺之内，如同挤牙膏一般，硬生生将黑影从虚空中挤压了出来。 却是一个身形矮小的黑衣人，袖子上用金丝银线绣着一轮阴阳图，脸型尖刻，两撇小胡子恰如一对老鼠须，嘴角溢血，绿豆大眼珠中流露着惊骇的情绪，但陆小凤依然从他眸光深处看到了一丝狡诈的光芒。 “哼！”陆小凤再次哼了一声，却是对黑衣人的相貌表示了不满，谁叫对方偏偏也长了一对胡子，而且特别的猥琐。 最为重要的是，此人不是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苏妄最担心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 与陆小凤在意对方的长相不同，苏妄更多将注意力用在观察黑衣人的穿着打扮，试图从此人身上分辨出对方势力所属。 “聂大侠，你觉不觉得此人的身法有些熟悉？” “咦，还真有些古怪？” 外事不决问小凤，陆小凤好管闲事之名，绝非苏妄初见他时的恶意调侃，否则以苏妄初来时对这方天地的陌生，连邪王也没听说过，何至于能知道陆小凤的大名？ 陆小凤几称得是江湖上的包打听，少有他没听过的，苏妄心间但有疑惑，几乎本能地就找了场外援助——拨通了陆小凤求助电话。 被苏妄这么一说，陆小凤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古怪的感觉，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心念急转，想要从记忆中找到印象。 按说黑衣人气息雄厚，不弱于一般的通玄入彻武者，其身法之快、之诡，怕是通玄入彻境的武者也难以发觉。 但在交手中，黑衣人的动作却给了他们一种古怪的感觉，虽不至于生涩，可在两位武道高手眼中，几称得上破绽百出，无法与其一身的实力匹配。 即如苏妄的同风扶摇身法，又或陆小凤的凤舞九天，在运功时，乃以身动触及风动，虽然动作轻微，只有手臂微微震动，实则全身的骨骼与肌肉都在配合这种震动，以身御风，身为主动，依然在武功的范畴内。 而黑衣人的身法却不同，先以念识引动体内真力流转，振动外界元气，引动契合功法的幽暗之力，身体在本能之中做出配合的动作，以外界元气御身，是为被动，别于武功，因此才会在苏妄与陆小凤眼中破绽百出。 一者主动，一者被动，形式虽同，然本质却有差别，与其说黑衣人的身法是一种轻功，不如说是一种轻身术，类似于术法，别于武道世界所见所闻。 形式上的似是而非，才是困扰陆小凤想透此间关窍的因素。 当然，一般的江湖术法，在陆小凤眼中就是一个笑话，但黑衣人的身法，却不是笑话，更让他忌讳如深。因此他一直用空间法则封锁这方空间，封锁着黑衣人的所有动作，以防黑衣人动用了他不知道的手段逃走。 想透其中关窍，陆小凤在对比记忆中的信息时，也暗暗比较两种身法的差别，各自评价二者间的优劣。 术业虽然不同，道理却是相通的。陆小凤相信，任何武技、术法达到大成，都需要触动冥冥中的法则，他自信，黑衣人破不开灵犀指的封锁。 但此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两人关心的是，为何在黑衣人的身法上感觉到了熟悉，这种熟悉，非在动作上，而是在气质、神韵、特点上。 “是魔门《补天道》中的幻影身法。”陆小凤慢慢地吐着字眼，虽然在回答苏妄，眼光却从未离开过黑衣人。 陆小凤肯定，黑衣人能听得懂他们的语言，因为，自他与苏妄开始交谈，黑衣人便没露出过迷茫的神色。 虽然黑衣人自以为伪装地极好，未露出好奇之色，但他毕竟不精武学，神色的细微变化，诸如瞳孔的扩散、不经意想要皱眉却不得时毛孔的开阖、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力时耳朵血管的膨胀等等，依然被陆小凤捕捉到了。 “杨虚彦？”经陆小凤这么一提醒，苏妄终于忆起是在谁身上感觉过黑衣人身法的特质，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然而，陆小凤未能从黑衣人神色间发现更深层的线索，黑衣人眼中有迷茫与好奇，却无震骇，又或惊惶，这些是瞒不过陆小凤眼睛的，就好似，他没听过《补天道》一般。 此时陆小凤最想知道的是，魔门是否与此方世界有勾结？ 依据陆小凤的猜测，掳走沙曼的最大嫌疑，依然是巨鲸帮。 巨鲸帮分属魔门的外围势力，先前想到魔门的《补天道》时，陆小凤还以为找到了线索。 终究，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果然，好事多磨，我就知道不会这般容易的。” 陆小凤默默叹了一声，立排除出杂念，眼皮一闭一睁之间，便恢复了自信与从容，走上前去，抓住黑衣人，指力贯穿对方的琵琶骨，封印了对方的丹田，用力一掼，将之摔在了地上，大喝道：“说罢，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中，陆小凤依旧封锁着黑衣人附近的空间，但有丝毫异动，他便施展雷霆之击，叫黑衣人就此了账。 “……哇哇咔咔，叽里咕噜，阿帕阿帕……”黑衣人尽力挣扎，奈何筋骨酸软，只能像一只蚕蛆一般蠕动着，嘴里冒着不伦不类的鸟语，不知他自己是否听得懂。 但这般伎俩又岂能骗得过陆小凤？ 莫说黑衣人的叽里咕噜的一窜话不成章法，毫无韵律，根本就不是语言，便算他真会说哪的乡间俚语，陆小凤也只当不是。 既然他不老实，陆小凤便让他老实，也不再问，提起黑衣人就是一摔。 这一手简单却不容易，不是谁都能做到。 当提起黑衣人时，陆小凤的指力便散成三千六百多份，散入黑衣人的骨骼、肌肉、肺腑，力道或大或小，又在不停波动变化。 因之人体各部分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不同，同样的力道在某处只能引起轻微的瘙痒感，在另一处却能引得剧痛，再加上指力的不断变化，忽强忽弱，刺激得各处时酸时疼，时痒时麻，当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是欢是喜全不由己。 但见黑衣人忽然全身抽动起来，一会抓，一会挠，时而磨蹭地上裸露的粗岩，时而以头抢地。尤其是来自腑脏的刺激，最是敏感，痛得黑衣人面皮皱成了一团，但来自其他部位的酸痒感却让他有种爆笑的冲动。 这种欲哭无泪，想笑却哭的感觉，恨得黑衣人不断锤击着自己的脑袋，欲要将自己弄晕了过去，偏偏所愿无法得偿。 黑衣人对肉体的掌控能力，岂能与武者相比，更别说境界还是陆小凤。 陆小凤就是要让他想晕晕不过去，想死死不得，要他生生承受了这份痛苦。 然而，无论是痛苦还是酸痒，黑衣人俱咬牙承受了下来，不管他的动作多么激烈，除了闷哼之外，他就没叫出声过。 半盏茶时间，待黑衣人身下的地面湿了一大滩，汗水与血水相互混合时，指力渐渐消弱。 黑衣人面前露出个嘲笑的笑容，陆小凤却不待他说话，再次将他提起，又摔了下去。 新一轮的折磨再次开始了。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待三轮过后，黑衣人已经无法忍住叫声，喊得撕心裂肺的，却不能叫陆小凤动容半分。 他唯一做的，是怕黑衣人喊破了喉咙不好问话，将他脖颈间的穴道点了。 六轮过后，黑衣人已失去了对神经的感觉，虽然肌肉群依然在做着本能反射，但无论是痛是痒，对他而言只剩淡淡的麻痹之感，在他身下，液体混合物又多了一样骚臭味。 他的眸光，浑浊如死鱼眼，瞳孔收缩得几已看不见。 “说罢，你是什么人？”陆小凤俯视着他，冷幽幽地问道，霸道而不容置疑。 第2卷 翻倾 第86章 且问异域有几派？ 陆小凤狂发乱舞，眸若冷电，冷幽幽地问道：“说罢，你是什么人？” 其杀意之坚决，骇得黑衣人颤抖了一下，他知道，陆小凤的耐性，已然不多了。 “小的……张……张文续，见过……二位大侠。”张文续艰难地吐着字眼，结结巴巴的，说话依然不利索。 “嗯？”陆小凤双眸一闪，意志直接镇压上去，冰冷而惨烈，他，不想听废话。 张文续惨呼一声，忙不迭道：“聂大侠，小的是魔门……” 话未说完，一抹剑光忽然擦过张文续的脸颊，直接削去了一块巴掌大的面皮，血肉扎扎的，本来面貌就十分之凄惨的他，又添了几分恐怖，不知他寻不寻得到灵药治疗伤势。 可惜，这些都不能触动苏妄与陆小凤，两人当真是心硬如铁。 苏妄，同样也不想听他废话，没心思让张文续慢慢磨叽。 原来二人还有些不敢肯定张文续到底是魔门的人，还真的是此间的土著民。毕竟，龙岛现世十年有余，各大势力一定在龙岛上留过眼线，张文续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 但张文续一叫破了口，他们就确定了。 “或许你还想诡辩，还想否认，但你犯了两个错误。”苏妄并不理会张文续震惊的眼神，冷然道：“第一，虽然他自称聂某，但他不叫聂大侠；第二，你该称呼魔门为圣门。” 以陆小凤的名声，江湖中少有不知道他的，便是没亲眼见过，也会听说过他四条眉毛的名号。如此相貌，如此身手，还猜不出陆小凤的身份，这就是第一个错误。 针对这一条，张文续或许还能狡辩一句见识鄙陋。 但魔门之称，是为江湖正道对其的诋毁，身为魔门中人，不用圣门自称，实乃大不敬，这便是第二个错误，亦是个无法否认的错误。 张文续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想要瞒天过海，却磨光了苏妄与陆小凤最后一丝耐性。 “不说，就死！”陆小凤猛地抬手一点，指力飞射，直接穿破张文续的小腹，鲜血淳淳而流，不一会就积成了一汪。 他，不是在装腔作势。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体力渐渐流失，张文续心胆俱颤，终于害怕了，磕绊着回答：“小的是生死宗一百五十三代弟子许文长，奉师门之令，在蛮荒岛屿清剿，清剿……异域势力。” 小心地看了苏妄二人一眼，见他二人并未生气，这才将话说了下去。 张文续者即为许文长，这厮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字是实话，差点气笑了两人。两人的杀意但有一点不坚决，这厮恐怕还要继续糊弄他们，便是如今，他的十句话，两人也只敢信三句。 原来，此界在还真有一个异域文明，历史悠久，文明昌盛，若以二十年为一代计算，生死宗亦传承了近三千年，当真是骇人听闻。 异域之中，无有朝廷，以门派独大，并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顶尖的门派包括三宗四门两派，其中便有生死宗，其他一、二流门派与各世家附其羽翼，各门派行事但凭心意，亦正亦邪，并不分正魔，只以实力论高低。 按照许文长介绍，顶尖势力、一流势力及各大家族，都有比肩武学大宗的老祖，数量不一，多则七八人，少则一两人，差别在于顶尖势力数量多一些，并以顶级法宝镇压气运。 法宝，等级别于武界的神兵。 老祖是为内景境，这点倒是与苏妄认识的仙道世界相同，因之修行方式不同，享八百寿元，远超武者，乃敢自号老祖。 许文长之言，怕有夸张之嫌，为祈活命，他已是满嘴的胡言。 按照他的计算方式，异域中老祖之数怕得超过一百，而苏妄他们的世界，加上蒙元，明面上的武学大宗也不及二十。 强弱差距太大，对方怎么可能按耐着不入侵？ 但就算折个对半，内景境的老祖也超过了五十，形式依然严峻，却叫两人心情沉重。 再说这龙岛，在异域人口中叫做蛮荒岛屿，据闻是上古蛮荒之时，妖龙蛮兽统治大地时期遗留的产物。 至今被顶尖势力视为禁脔，其上的龙兽宝血、千年灵药、珍惜矿脉，俱是珍稀，在这方世界亦属独一份，各家不可能放弃。 蛮荒岛屿还有一处古怪，据闻因为妖龙遗泽的残留，人族修士无法发挥超过武学大宗的实力，纵是老祖上岛也得自封境界，但岛上的龙兽蛮兽却不在其列。 而传闻中，岛上还有妖龙血脉，各家在岛上的行为就克制了许多。 妖龙，乃是因为异域门派觊觎蛮荒岛屿，却苦于无法收入囊中，对众龙兽之祖的蔑称。 自十年前的时空裂缝出现，两个世界就在岛屿上争斗了多次，因为岛上对人族的限制，才未出现大规模的厮杀，但相互间的摩擦从未停止过，即如许文长便是奉了师令来此清剿武者，用以换取门派贡献。 在许文长口中，苏妄他们来的世界被称作武界。 一通话说完，许文长脸色愈加煞白，但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骄傲与自得的神色。 骄傲，乃因他出身名门大派，自有一分大门派的傲气；自得，两界争斗，异域胜多败少，力压武界，他自忖苏妄与陆小凤不敢杀他。 苏妄与陆小凤心中杀意沸腾，强自按定，但有一事还要问过，道：“你已登岛几日，可知昨日的异动？” 许文长目光闪烁，似有迟疑，见二人眸光冰冷，方才记起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勉强笑道：“昨日岛上群兽暴动，汇成兽潮，纵横岛屿。彼时，岛上俱是兽吼，奔袭不绝，大地轰隆，古树震颤，仿若末日当临。小的战战兢兢，不敢出去探查，具体情况亦不是很清楚。这不，才出来，便有幸目睹二位大侠的高颜，当真大幸。” 说到最后，许文长腆着一张血脸，露出讨好的神色，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这时却不讲他生死宗的门派气度了。 “就这般？” 陆小凤伸手一探，似乎要将许文长再次提起掼下，骇得他大呼起来：“大侠，大侠，我是真不知情，若有半点虚假，叫我万雷轰身，不得好死。” 眼见陆小凤动作不停，手掌已抓住他的衣领，许文长全身打摆，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一事……” 陆小凤手下微缓，喝道：“说！” 许文长不敢迟疑，立刻回答；“昨日蛮兽暴动时，有蛮兽在龙兽的带领下，冲击时空裂缝，却铩羽而归。” “还有呢？” “没，没有了，大侠，真没了。” 确认了许文长再无更多信息吐露，陆小凤眸光森然地压迫上去，道：“如此说来，你手中也算沾满了吾界的鲜血了？” “大侠，我已经都说了，你们不是说……啊！” 话音未落，陆小凤已一指震散许文长的意志，点爆了他的脑袋。虽说手段有些残忍，却也是为了确保许文长死的彻底，不会再诈尸活蹦起来。 “陆某只说过不说就死，又非说了不死，下了地府可别怨陆某说话不算话。” 陆小凤冷哼了一声，与苏妄点点头，两人一驴身形一晃，便迅速离开了。 非是他们不想再问，但他们在此处已停留得太久，虽能用气息震慑住蛮兽，却不能持久，如今林间寂静异常，再不离开，就要生变了。 至于许文长所言是真是假，二人自然会找到其他的异域之人印证。 果不其然，两人才离开小半柱香，一阵轰隆晃动迅速靠近，成排的巨树倒伏下去，林莽之中猝然跳出一只巨兽，踏得地动山摇，一声低吼长啸，带起了一股血腥的狂风，吹得树木狂舞，阵阵惨烈的气息汹涌而来。 巨兽体型庞大，如同一座矗立的山岳，体长超过二十丈，全身笼罩着朦胧的青光，仔细看去，却是一片片青色的鳞甲，跳跃着青色的神焰。 双足而立，拥有一对强健粗壮的后肢，胸前是一对闪烁着寒光的龙爪，虽然半立着，亦有七八丈高下。 巨大的头颅上是一只湛青的独角，长着螺旋之纹，尖锐森然。磨盘大小的眼眸散发着青碧的光辉，清湛湛，碧幽幽，如同两轮放大的月盘，还有那冷冽如大刀一般的利齿，无不宣示着它的残暴。 其乃，暴龙遗种。 暴龙瞪着巨眼，扫视着周围，眼见四周毫无异状，顿时大怒，仰天暴吼，声音嘶利，顿时卷起一阵凄风愁云。 “嗡！”却见一道光辉的青光忽地闪过，碎木纷飞，巨石粉碎，十丈之内，尽成粉糜。 那是暴龙忽然横扫而过的巨尾，扁平宽长，形如一把青色的巨剑，其上是不断震颤的青色鳞甲，嗡嗡而鸣，震得空气亦在蜂鸣。 这只巨尾，兼具了重剑与利剑的有点，既有重剑之威，又有利剑之锋，重势磅礴，凌冽无尽，望之即令人生寒，便是一块生铁挡在前面，亦要被它绞成粉末。 三五息后，已被斩断的巨树才纷纷倒折，发出隆隆咔嚓的声响。 暴龙轻轻地下头颅，鼻孔扇动，呼出沉重而腥臭的气息，在许文长的尸体上嗅了嗅味道，又以独角微微挑起尸体，巨尾一甩，将尸体打成一片血雨，在空气中闻了闻，连吞了好几阵腥风，后肢一弹，庞大的龙体，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撞入了林莽。 它的方向，与苏妄、陆小凤离开的方向相同。 好个暴龙，竟有这般的本事，还能尝风辨味，寻踪查人。 第2卷 翻倾 第87章才堪斗罢又来人 暴龙身形庞大，一步十丈，踏得大地轰隆震动，更有劈山断岳之力，庞大的身形如同一只巨斧，带着狂烈的腥风，狠狠地劈入林莽，所向无忌，随着它的奔行，林莽立时被剖成两份，巨树倒折，群兽遭殃，飓风卷荡，尸骨、碎木、乱石袭上天云，遮蔽了苍穹。 “好个恶兽，竟然追赶了过来。” 苏妄与陆小凤齐齐变色，纵是隔着还有几里，暴龙咆哮之声依然震动了此间的山岭，惨烈的煞气汹涌澎湃，连温度都陡然降了下来，落叶纷纷，席卷如潮，阴风凝聚，天地惨淡。 这般凶煞戾气，几可称得是势如滔天，暴龙的凶焰比龙鳄更胜了一筹。 两人忽然明白，暴龙如此震怒，是因为他们闯进了它的领地，而刚才那番停留，更有挑衅的嫌疑。 苏妄他们的速度虽快，暴龙的速度却也不慢，如若全力疾驰，暴龙未必追得上来，但此时却带来一只拖油驴。 “是我连累你了。”苏妄轻轻叹了一声，神色带着几分歉意，微微躬身。 “苏妄你休做小女儿姿态，要说连累，若非我执意要审问许文长，这只凶兽未必找得上来。”陆小凤轻声驳斥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事实还真是如此，如非陆小凤心急打探异域的信息，他们倒不至于叫暴龙发现了行踪。 “也好，既已如此，不若你我联手斗上一斗，看看这龙兽到底何德何能，敢在此称王做霸？”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身形猛然一晃，咻地消失，已往暴龙的方向奔去。 他们俱是豪勇果决之辈，但有决断，便施于行动，绝不扭捏作态。连司徒兄弟都敢硬撼龙鳄，比他二人高了一层境界的苏妄与陆小凤，若是不敢面对暴龙，哪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啊嘟，啊嘟！”只剩黑驴踢踏着铁蹄留在原地，既有不甘，又畏于龙威，纯黑的瞳孔中燃烧起了愤怒。 离着还有二百丈，一阵血腥的黑风逆袭而来，闻之欲呕，霸道的劲力拂过，吹得两人面颊隐隐生疼。 却见暴龙獠牙阔齿，鳞甲狰狞，大步而行，山岭抖瑟，形象凶恶非常，如山岳一般的形体天然就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在鳞甲之上，是一点点青色的神焰，青光点点，却不纯粹，缠绕着一缕缕黑色的烟气，那是暴龙撕裂了无数生灵之后凝聚着煞气。黑烟渺渺，燃之不尽，不断伸缩扭曲着，宛若无数挣扎的怨魂，控诉暴龙的罪恶。 古书中记载，暴龙又作霸龙，乃王霸之意，单以形体二轮，暴龙比龙鳄大了整整一倍，实力定然极为强悍，亦是龙兽中的顶尖存在，无愧它龙兽霸者的称呼。 想到能与这般恶兽战斗，两人不禁热血沸腾，战意勃发，仰天长啸起来，啸声如龙，清昂高亢，若垂天之云，连绵不绝，竟生生压下了暴龙的咆哮，周围山峦轻颤，形如应合。 苏妄他们看到了暴龙，暴龙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何况还要那声拉仇恨的长啸，只见暴龙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不闻其声，空气突然震颤了一下，天地间的风，忽然静止了。 无声无息之间，无数的青色的气弹骤然凝聚，在苏妄与陆小凤前列，聚成一面，密集而恐怖，瞬息间砸破气障，拖拽着长长的尾巴，飞射了过来，当真疾如飞火流星。 气弹飞临，苏妄二人虽惊不慌，正要施展身法躲避，但在这时，无数气弹忽地同时爆开，飞化成万千的飞刃，广大如幕，小如指头，薄如蝉翼，迅比流光，数量之多，堪称遮天蔽日，要他们避无可避。 好个暴龙，当真狡诈非常，不但有驭风的本事，更有着不低的智慧，便是苏妄与陆小凤也被它凶暴的外表给唬住了。 “斩！” 却听一声爆喝，一抹剑光猛地突破青刃的围堵，炽白光辉，凌冽锋芒，浩大的剑影刹那间斩裂了青光，还了天地一个清静。 剑影，直直地劈向了暴龙。 剑光所指，暴龙不惊不慌，凶恶的兽性无法让它产生半点畏惧，但见它忽然昂起头颅，却有银白的电光于独角上闪烁，电弧交织，嗤啦乱打，灼穿了空气，爆鸣炸响不绝，青白交辉，暴龙愈显狰狞。 轰隆隆！ 黑云汇聚，天地间霎时黑暗下来，沉甸甸的云层仿佛一个巨大的锅盖，盖在了半空，只见其中银龙飞横，电蛇嘶鸣，雷浆崩炸，化作无数忽明忽暗的电光，映照着这方天地愈发灰白，愈发惨淡，仿佛厄运当临。 未想暴龙竟然还有操控雷霆的能力！ 雷霆将下未下之时，一个身影蓦地穿破空间，仿若穿过了虚妄，飞临真实，来到暴龙身前，抬手一点，点出一只巨大指头。 巨指色呈白玉，刻着浅淡的纹理，古朴沧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天地至理，轻轻角点在了暴龙的独上。 是陆小凤，他的灵犀一指竟然又有了微许进步，凝聚了更多对空间法则的领悟。 劫运加身，虽是磨难，更是助力，个中玄妙，是福还是祸，对他这个当事人而言，或许也无法说清吧。 便是苏妄亦微微侧目了一刹时间，为之震惊。 巨指轻轻一点，顺着暴龙头颅昂起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指力侵入暴龙体内，扰乱了妖力的运行，漫空的雷霆停顿了刹那。 虚空的雷霆之力已被空间之力定住了。 陆小凤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轰隆隆！ 下一刻，无尽雷暴突然降临，却不再受暴龙的控制，山岭如被扔入了雷池之中，只见电浆飞炸，雷光迸射，炙白、银白、湛清、莹紫的光辉交织成一片，轰轰隆隆爆炸着，震慑着这方天地。 同一时刻，龙岛各处，皆有人将目光转向了这边，为这般的大动静震骇，有人惊疑，有人佩服，有人不服，有人飒然一笑，收起了身前的一株灵草，有人却奔袭了过来，眼有精芒乱射。 “锵！” 熠熠闪闪的雷光之中，唯见一道光辉灿烂的剑光穿过雷浆，斩灭雷殛。 剑锋之间，地火水风翻腾，青红黑白光芒各自闪烁光芒，交汇成一缕混沌色气流，似有若无，生生灭灭，不断不绝。便有雷霆打在了剑锋上，亦要被混沌气流席卷、磨灭，继而吞噬，更助其锋锐。 陆小凤进步斐然，苏妄的进益同样不慢。他的境界本来就高深，见识非凡，积累深厚，如今踏途武道，唯一能阻碍他的，只有境界间的隔阂，而不存在打磨与积累的问题。 剑音与龙吼同时响起，漫天的雷光为之一颤，陡然崩灭成丝丝缕缕的细流，往四面八方飞射，打得虚空震颤，林莽灰灭，并有一抹绯红的血光洒向天际，如同一道绯红的飞霞，为这太嫌单调的亮光涂上了一丝光彩。 那是暴龙的鲜血！这次交锋，终究是苏妄他们略胜了一筹。 雷光渐渐寂灭，天地恢复澄澈，方圆三百丈尽成了焦灰：一棵棵古树化作了焦炭，炙热通红，燃烧着淡黄的火焰；地上是一个个数之不尽的土坑，或大或小，有的已经冷却，凝结成一片片瑰丽的晶莹，有的依然缓缓流动着暗红的熔岩，其中泥土烧融，与沙硕融为一体，散发着可怖的温度。 唯有一道笔直的剑痕划破了这片焦灰，翻卷着泥土的色泽，剑痕两端，人龙两立，各自对峙着。 却见暴龙龇着利齿，青碧的眼眸已变成了血红，独角上电光闪烁不定，青色的鳞甲上是一点点淡淡的黑印，那是刚才雷霆暴动时，在它身上烙下的印记，神焰已暗淡了许多。 纵使雷霆狂烈，也未能在突破暴龙的鳞甲，但其阔剑一般的巨尾上却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深及入骨，透过血肉，隐约可以看见白骨上镌刻的玄奥纹理。鳞甲间，有一滴滴鲜血滴落，砸在发烫的大地上，嗤嗤有声。 原来，刚才剑光斩到时，暴龙便是用它的巨尾与苏妄的剑光硬撼了一下，才保住了半条性命。 然而，即便受此重创，暴龙的煞气依然不减，凶煞的气息汹涌而出，卷荡起一阵惨烈的寒风，驱散了周围的热量。 百丈外，寒风乱卷，吹得两人黑发狂舞，衣衫猎猎。陆小凤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苏妄紧了紧握剑的右手，俱是冷冷地注视着暴龙，不动不摇，身如苍劲的老松，决然无惧。 一丝丝的神光在他们的发间闪耀，淡淡的毫光从他们的窍穴中喷薄而出，将他二人衬托着如神似魔！ 这是真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吼！” 似乎感觉到两人的不好对付，暴龙仰天咆哮了一声，震得焦灰飞扬，眼中血光渐渐消散，青湛湛的眼眸瞪了两人一眼，似要将他们深深刻入脑海，忽然一个转身，迈开巨足，往林莽中奔去。 “轰，轰，轰……” 震动渐渐平息，但苏妄与陆小凤仍旧运转着真力，并未追赶。一则，暴龙看似已被重创，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二则，这里还有旁的人。 “二位师弟好高明的身手，不是是哪位师叔的高徒？” 却见两道星光横跨而来，如同星海中降下的两颗星辰，化作了两名风姿卓立的男子，身披星彩霞衣，头戴七星冠，袖袍上各绣着几个星点，周身散溢着灿烂的光辉，点点微芒，如同环绕的星河。 沐浴星光的两名男子，则是真神！ “天罡宗！”苏妄与陆小凤心中俱是一沉。 第2卷 翻倾 第88章 世间，无有巧合 异域九大宗门：三宗，天罡、生死、无常为上，战力最强，以为正宗；四门，通幽、壶天、神行、担山为下，各有擅长，实力略差，是为偏门；并有花间、流月两派，皆为女子，居中调协。 九大宗门以天罡宗为尊，天罡宗擅引星辰之力，以星力化形，攻伐凶猛，当属异域第一。 暴龙的离去，不仅是因为忌惮苏妄与陆小凤，也是因为感觉天罡宗弟子的接近。在它眼中，这些人全是一伙的，无有区别。 灿烂的星辉中，一名袖袍上绣着七颗金色星点的男子摇摇一拜，朗声道：“不知二位师弟如何称呼，天罡宗玉枢、玉玑见过二位。” 在与武界遭遇之后，异域九宗便结成了联盟，号称同气连枝，各门同辈弟子皆以师兄弟称呼，并因天罡宗势力最大，门下弟子便高了其他八宗半头。 天罡宗上下，不同辈分之间，以袖袍上所绣金星的不同数量区别，九星最高，对应内景境的老祖，玉枢、玉玑二人俱是七星，对比武者，则是叩灵问心的境界。 玉枢、玉玑的风姿是极其潇洒的，银袍甩荡，光辉灿烂，星辉如萤火飞散，黑发飞扬，散发着淡淡的莹光，笑容温儒，如沐着清风，仿佛两名误入尘世的谪仙。 虽然未感应到元气的波动，但武者心血来潮的直觉却给两人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惊得他们眉心直跳，几乎不做他想，他们本能得喝了出来：“动手！” 却见剑光疾刺，飞化千万，璀璨如雷暴，道道雷殛飞射，银电穿空，十方之内一片银白。 飞光之中，空间莫名一顿，却是陆小凤点出灵犀，霎时八方震荡，整片天地猛地暴沸了起来，如同一锅热汤。 咻咻咻！ 便在这时，只见青冥之上忽然跳出七颗光耀的星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辰，便如七轮大日，星辉熠熠，光华无限，比之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煌煌霸道，却有喧宾夺主之嫌。 七星连成了一线，形如舀酒之勺，七道清冽的银辉霍地穿破空间，飞入直下，如同七只利剑，瞬间变穿透了这片沸反的天地。 这是天罡宗的七星剑气——开阳剑，引北斗星辰之力，聚成剑气，犀利无双，乃以接近光速的极速穿透，当能所向披靡。 苏妄与陆小凤认出了玉枢、玉玑的异域身份，两人又何尝没有认出他们？ 毕竟，两界的功法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两人表现的温文有礼，不过是为施展七星剑气争取时间罢了。 青天白日之中，七星汇聚，这等异象虽比暴龙操控雷霆，引来雷云的动静小，却更惹人注目。 了解内情的，自然知道是天罡宗，或是慑于天罡宗的威名，只做未见，或是为结善缘，巴巴地赶将过来。更有许多糊里糊涂的武者，还以为是什么异宝出世，跑得猴急狗跳的。 但有两人却是例外，那是司徒谦、司徒林两兄弟。 七星汇聚前，司徒兄弟好不容易才杀了一只洪荒遗种，正在小心地采摘一株千年灵草——九番果，这种灵草需要花费百年时光才能长大，及后每百年一结果，至千年才算实成熟，有淬骨炼气，再塑功体的奇效。 因之九番果的果实长在地下，根茎又细又长，十分脆弱，采摘时需要十二分的小心，若是不不小心折断一个，功效便损了两成，折断三个，这株灵草便算白采了。 星光大放时，司徒谦在一旁戒备，司徒林正要拔出最后一个果实，被星光一晃，吓得手一顿，用力稍猛，根茎立时断裂，断折处流出了白玉般的淳淳汁液，瞬间蒸发，露出一小半的果实立时枯萎，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淡淡残留。 司徒林顾不得心疼灵草，沉重地喊了一声：“大兄，是天罡宗……”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却不知怎么说下去，似有难言之隐。 司徒谦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吾知矣。” 语毕，司徒谦接过九番果，将八个碧翠娇小、宛若菩提的果实笼在手心，运转蚀日拳真力，双掌变得通红如炙，用力一搓，将果实搓成一堆粉末。 一股蒙蒙的白雾弥漫而来，不及扩散，就见司徒兄弟猛地深吸一口气，如长鲸吸水，将白雾吸入腹中。 兄弟二人脸色忽红忽白地变了八次，十息以后，再次恢复平静，但面颊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玉光，这是还没消化完全的药力。 两人同时睁开眼眸，精光忽闪，若闪电霹雳，纵声长啸，身形一展，只见一道雷光拔地而起，瞬息一闪，便失了他们的身形。 这道雷光，却是红色的。 话分两头，再说星光瞬间穿下，无论是璀璨的剑光，亦或被震动的空间，只在转念之间便被行开阳剑气穿透，溃灭消散，脆弱的不如一张薄纸。 但在这时，却见空气霍然一震，猛地爆开，卷荡出滚滚气浪，从百丈之外冲击而来，淡金、七彩的流光蓦地浮出，莹光点点，飘逸却凶猛，巨大的羽翼分成两边，包囊了下去，合成了一个圆球。 是苏妄与陆小凤！ 开阳剑气穿行，近乎光速，他二人虽然拥有极速，但以他们的境界，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七星剑气。 但是，操纵开阳剑气的是玉枢和玉玑，他们的动作，依然不够快。 以苏妄好陆小凤的本事，在玉枢、玉玑才发动攻击时就已躲开，发动剑光、扰动空间，是为了扰敌心神。 此时，便是他们反击的时候。 金光与彩光各自旋转，互为阴阳，合为太极，困住了玉枢、玉玑。 太极圆转之间，苏妄举剑如担山，剑锋沉缓，锋芒不显，仿佛拖拽着一座巨峰，一分分、一厘厘艰难突进着，但在剑锋前端，空间却在一寸寸崩裂，如同碎裂的镜子，崩现出无数漆黑的裂缝。 陆小凤并指如剑，呈金玉之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锋芒绽放，凌冽无尽。双指疾点，迅比雷光，急速切割着空间，发出破空的尖锐嗤鸣，愈来愈急，宛若，他刺出的才是剑。 但古怪的是，他的双指偏偏给人一种缓慢的感觉，不及一尺的距离，愣是有种走不完的样子。 那是陆小凤在转指之间，拉长了空间，延长了时空上距离的概念，这一瞬间，他的指头已然经过了三百丈距离的加速，锋芒愈盛了。 电光石火间，但见星芒闪耀，仿佛爆碎了一颗星辰，星光霍然凝聚，各化作一副严密的甲胄套在了玉枢、玉玑身上。 或可称，星辉神甲！ 头盔、面甲、胸甲、披膊、臂甲、护手、裙甲、胫甲、钢靴，一样不少，仿似采集银河中的星砂打造，其上有星华点缀，有神光流转，棱角飞扬，镌刻着玄奥的纹理，便如那漫天星河一般无穷无尽，难以捉摸。 如若说，刚才的玉枢、玉玑还有几分儒雅的话，穿戴上星辉神甲之后，便只剩下了无情与冰冷。 “呯！” 两声轻颤之音不分先后同时响起，剑锋陡然停滞，剑指飞弹而退。 剑锋斩击之处，星辉神甲崩裂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剑指所点，星辉神甲被戳出了个凹形，中间有一个深深的指洞。 但也止于此罢了，玉枢、玉玑竟然凭借星辉凝聚的甲胄挡住了他们的攻击。苏妄与陆小凤眼中俱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然而，比起陆小凤失望，苏妄却多了一分震惊，被他决然镇压在心海最深处。 他如何能不震惊？因为，他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星辉神甲。 虽然样式不同，但其本质却相同，都是聚以星辉而成，能引动星辰之力加持己身，更别说，神甲上那一道道莫名玄奥的纹理，却是异样的眼熟，眼熟的似乎有些刺眼。 这种刺眼的感觉，不断刺激着苏妄的神经，叫他翻出了过去的记忆，记起剑林中，鲁达、林冲等一众天罡好汉身上，也穿着这样一副星辉神甲。 苏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阵无名业火！ “天罡众？天罡宗！我早该想到的，两个相通的世界出现相同的东西，不可能只是巧合。”比起那时被鲁达二人欺瞒的失落，苏妄此时更多了几分愤怒。 未想，他没找到魔门与异域的关系，反倒先发现了天罡宗与天罡好汉间，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怪剑林之后，却未传出天罡好汉的事迹。想来，最后到场的西狂定是知道此间秘密，压下了这事。” 回想旧事，北侠的忽然离开，傲剑敢大开杀戒的笃定，黑脸宋江意欲扬名的自信，还有西狂到来的及时，剑林之事处处透着古怪，此时苏妄心中才大略有了个猜测。 一切都围绕在龙岛上，围绕在两界的争斗上。 此时，又牵扯进来了小老头吴明与魔门，诸事纷扰，便如一团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嘭、嘭、嘭……” 星辉神甲虽然坚固，但苏妄与陆小凤也不是吃素的，剑锋、剑指之下，玉枢、玉玑亦被横击了出去，倒跌地在地上退了十几步，踩出了一个个深及足裸的坑印，其内的泥土坚固如钢。 力道，尽数被卸在了大地上。 但见星辉一晃，神甲上的裂纹顿时消失，两人猛地一顿，咻地破袭而来，去气甚急，如同两只尖啸的利箭。 第2卷 翻倾 第89章 地煞双星若荧惑 星辉神甲覆体，玉枢、玉玑的气息又雄厚了几分，竟几可比拟半步大宗师。 果然，天罡宗号称异域最强，的确有所依仗，单凭这点，就能技压同辈。 银白闪耀，光芒灼尽，还未靠近，便能感觉两人身上的强盛威势，霸道煌煌，即如拨开天云，冉冉抬升的大日，似欲焚尽万物。 当此之时，无论是苏妄，还是陆小凤，都感觉到一分致命的威胁。 下一瞬间，但见玉枢、玉玑猛地抡起手臂，用力一挥，同时劈出两道辉芒，若洪流，打得虚空冲荡，隆隆鼓胀；似疾风，瞬间凝成一片极细极薄的剑气，色呈淡红，仿若流动着血光，不闻声息，倏然疾闪，穿空而来，快得苏妄与陆小凤都来不及反应。 这一剑，乃七星剑气之玉衡剑，最具杀气，锋利无双。 危急之时，苏妄蓦地挑起长剑，飞身而起，剑锋极慢，一点点挪移，微乎其微，宛若静止；极重，似抵着空间，横推而过，推得虚空中荡起层层涟漪；极快，转念之间便挑上了剑气，快得人眨眼都来不及；极轻，剑光微晃，却见剑锋周边映照出八道虚影，流光轮转，俱为真实。 这一剑当真神乎其技，精妙到了极点，看得在场的三人都微微愣了神愣。 却见剑锋飞挑，仿佛挑起了一座山峰，但叫虚空轰隆震颤，好似挣裂了天幕，扯碎了青冥，动摇了此方天地的根基；偏又极轻，轻到了极点，一道玉衡剑气如鹅毛般被挑飞，划着优雅柔的曲线，甩向了另一道。 两道剑气影霍然碰撞，仿若冷水被溅入了油锅，瞬间激起千万道分光，嗤嗤乱以打，飞溅八方，十丈之内，废土飞石俱被湮灭，化作了飞灰。 “好霸道的剑气星光！” 饶是陆小凤境界高深，也被两道剑气的威能给吓了一跳，身随意动，几乎本能地就飞跃过苏妄，点出了灵犀指。 剑指之下，虚空如漩涡一般倒转，猛地往中间一塌，团团抱住，仿佛要将玉枢、玉玑两人包在里面。 便在这时，青冥之上已然模糊的七星，忽然闪现了刹那。 空间冲荡，猝然相合，凝聚成一点，好似忽然拍下的两只巨大巴掌，拍得银辉寂灭，虚空轰然爆开，跌宕不止，绽放出一朵漆黑幽暗的花朵儿，一道道细长的尖刺如花瓣一般连绵散开，可怖而瘮人。 但玉枢、玉玑又岂是易于之辈？下一刻，七星再现，星光陡降，一道深蓝的剑网忽地将陆小凤围在了中间，蓝光摇曳，如同波涛浅动，不停不休，深藏其中的，却是一股无尽磅礴的力量，便如那汪洋大海。 原来，早在陆小凤点动灵犀一指时，玉枢、玉玑就已引动七星，借助星光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极速移动，仿若瞬移。 他们二人既然已经吃了一次反应不如苏妄两人的亏，又岂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让人当了靶子？ 剑网之外，全身银辉大放的玉枢与玉玑，一同拍下了手掌。 “咔嚓！” 只见剑网陡然一凝，蓝光凝滞，僵固得仿若死寂，一股惨烈的死气骤然弥漫开来，冻结了这片天地。 天地霎时冰封，万物仿佛凝结在了一起，空气、泥土、浮尘、光子，还有站在中间的陆小凤，便似凝滞在一块毛玻璃中，色彩一片模糊，死灰死灰，带着淡淡的蓝色，扭曲蜿蜒，条纹诡异，形似嘶吼的厉鬼。 凝滞的空间内，陆小凤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惊愕神色。 不是他本事不济，而是七星剑气太过诡异难缠了，陆小凤一不小心，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一剑，名摇光，擅能引动死气，凝滞空间，同样也是七星剑气之一。 好个玉枢、玉玑，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空间之力对抗空间之力，冻结陆小凤，他们却是看出陆小凤境界境界最高，将他视为首要的击杀目标。 至今为此，玉枢、玉玑的七星剑气才出了三剑，但剑剑都让苏妄他们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但此时还不是惊愕的时候，苏妄自然不能让玉枢他们一再得意，更不能让他们杀了陆小凤，忽地举剑飞挑，合身一扑，以身合剑，化作一缕暗淡的飞光，击向玉枢。 “找死！就剩你一人，还想咸鱼翻身？”玉枢眼露讥笑，似是嘲笑苏妄的“不自量力”，更有被苏妄挑为对手的愤怒。 合苏妄与陆小凤两人之力，尚且不能打败他们，还被他们封住了一人，只凭苏妄一个就想取得胜利？ 而且，苏妄选他为下手对象，岂非在暗示他比玉玑弱了——柿子还得挑软的捏，以一敌二，苏妄若非白痴，怎么可能挑硬骨头？ 以己度人之下，玉枢越想越是愤怒，胸间的杀意几乎要沸反出来，眸光闪过一丝血红的光芒，冷哼一声，忽地高举双臂，双掌相合，如举巨剑，霍然斩下，劈出了一道金黄的剑光。 这一剑，乃名天枢，乃七星剑气之首，以堂皇正道为名，亦是玉枢的成名绝技。他以玉枢为号，本来就是同辈间的大师兄，事事好强，强争一头，此时哪里肯让对手小觑了他？ 金黄剑光凝聚了玉枢全身的功力，在剑光的碾压下，空间寸寸崩碎，其势如土崩，仿佛是沙硕堆积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眼见苏妄针对玉枢，玉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光，竟不顾师兄弟之间一直以来的配合，把头一转，并指一点，点出了一道赤红的剑芒，嗤嗤闪烁，微芒不断，却偏偏带起一阵惨淡的阴风。 这一剑，名天玑剑，同样也是玉玑精研最深的神通，也是他道号的由来，擅能勾动人心鬼蜮，以光明掩盖阴暗，本就是世间最丑陋，却也是最常有的事情。 正如玉玑的心态。 不论玉枢能否拿下苏妄，只要玉玑先了结了陆小凤，他便胜了一筹，在师门内的分数也更漂亮许多。 更何况，终结半步大宗师的战绩，可比终结了叩灵问心武者的战绩，要好看得太多。 玉枢的眸中同样有精光闪烁。 天枢剑下，苏妄化作的飞光亦被染得金黄，仿佛被融入了玉枢的剑气中，再也部分彼此。 金光弥漫，无形却有质，在金光的渲染下，世界分成了两部分，其上是一片净彻的光辉，金黄凝结，宛若金玉，美丽而炫目，偏偏慑人心寒；其下是一道道狰狞的虚空细缝，碎裂成网状，风火在其中崩散，散发着恐怖着气息，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即如一只被土犬欺负了的平阳之虎。 “咔嚓！” “不好！” 只听一声轻响，凝滞的模糊空间隐隐震颤了一下，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却叫玉玑心中忽然生出了淡淡的寒意，剑指去势愈急，红光大炙，咻忽一伸，穿破了被凝滞的空间，也穿透了陆小凤。 与此同时，漫天的金光微微一晃，两缕暗光陡然钻出金光，一前一后，一般模样，俱是色泽暗淡，朦朦胧胧，无光亦无彩，始终给人一种不起眼的感觉。 但在暗光的飞行中，无论是金光还是空间，都在转念之间枯萎，化作灰质，凋零破碎，崩灭成虚无。 这是一种终结万物的力量，亦被苏妄命名为终结，终结之剑！ 剑锋之下，便是天枢剑气亦显得暗淡无光，便如终结之剑的剑光一般，更令他恐惧的是，他无法分清到底哪道暗光才是剑光的真身。 玉枢虽然利用星光进行极速移动，但并非毫无限制，至少以他身体的强度，还无法承受连续两次的极速移动。 而在躲开一道暗光之后，还未完全回气之前，他不敢保证，另一道暗光不会追击上来。 “你找我？” 轻轻的声音从玉玑身后传来，似乎带着点叹息，似乎又有些感慨，便在玉玑回神之时，两根呈白玉色泽的指头就被点了出去，点向他的后脑勺。 原来，摇光剑气爆发时，陆小凤并非毫无所觉，但他却主动投入剑网，为的就是体悟摇光剑气引动死气，凝滞时空的原理。 此时，他领悟到了。 微微的白芒在陆小凤的指头上散发，即如他的白犀之指一般，白皙，古朴；却又与白犀之指不同，白芒绽放时，勾动了一丝丝的蓝色气体，神秘，却晦暗。 指力才透出指头，空间陡然凝滞，被指力笼罩的玉玑，亦被定在了原地。 陆小凤引动的死气虽不如摇光剑气那般恢弘，但对付玉玑，却足够了！ 时空蓦然颠倒，前一刻，剑指还点向了玉玑的后脑，下一刻，他却点向了玉玑的双眼，仿佛，要灌穿他的大脑。 剑指之下，玉玑骇得亡魂大冒，身不能自己！ 但在这时，天空陡然一暗，夜幕降临，七十二颗赤红的星斗忽然浮出，大放其光，其中两颗甚是殷红，大如簸箕，光芒璀璨，如血如钻，仿若荧惑高照，充满了不详的力量。 那是七十二地煞之地壮星与地刑星！ 星光摇曳，一缕缕血光飞降，似雪如花，飘零而落，缠住了暗光与剑指！ 第2卷 翻倾 第90章 谁言英雄不折腰 血光飞降，若鹅毛大雪，瞬间铺就了天地，抬眼望去，四周尽是一片血茫，看不穿，望不尽，仿佛，世界正在悲戚。 飞血无尽，蓦然间缠住了暗光与剑指，重量轻忽，微不足道，不见暗光与剑指的动静，就已被磨灭，就如飞雪融化，变成了水气，无形无迹。 但，足够玉枢与玉玑反应过来。 星辉轰然绽放，银白闪耀，一瞬之间，玉枢、玉玑就凝聚全身的功力，腾起磅礴的气势，尽力引动星光，宛若两轮灿烂的银色大日。 然后，逃了。 是的，他们逃了，他们怕了，回想过来，他们依然觉得后怕。 两人都是天罡宗的嫡传弟子，俱是前途远大者，必定要享受万千凡人的瞩目，又怎么肯将自己的性命丢在了这里？ 星光咻地寂灭，银白黯然，乍然无光，两人已退到了二十丈之外，两具同样冰冷，几乎毫无差别的银白身影静静地矗立在大地上，任由血花零落，落在他们的肩膀上，落在他们的脚下，轻微一碰，化作了无形，朦胧而凄美。 两对冰冷的眸光从面甲上投射出来，冷冷的注视着血色的天地，无神，亦看不清神色。 “司徒兄弟既然来了，为何避而不见？” 暗光一闪，一道化作苏妄，一道化作南天剑，在天上翻转着，仿若一只刚刚学会飞行的小麻雀，扑伶扑伶着翅膀，欢喜地不肯落下，直到苏妄招了手，这才意犹未尽地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掌中。 原来，刚才苏妄乃以身化剑，将自身化作一道暗光，同南天剑一起，施展终结的剑意。那一前一后的两道暗光，正是他与南天剑所化，是他一身修业的体现，威能相同，俱为真实。 难怪玉枢也分不清真假，因为，本来不存在假的问题。 苏妄并没有再次尝试攻击玉枢，便如陆小凤也退了回来，不在继续攻击玉玑一般。 他们本来就只比玉枢、玉玑强上一线，方才能胜得对方已非易事，如今对方似乎来了帮手，这场战斗，无疑又多了许多变数。 绝杀对手的机会已失去，两人纵然再是懊恼，再是悔恨，亦无济于事。而他们，恰恰不是顽古不化，不知进退的人。 漫天的血花陡然一顿，昏暗的天空霎时退去，恢复了清明，唯独两颗璀璨血红的星辰依然高挂天际，湛湛明明，惹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有人惊异，有人莫名其妙，但往这边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见过苏兄！” 虚空微晃，蓦地闪过一道红光，似涟漪轻动，抹去了一层模糊，便如揭开了一层面纱，虚空顿时清晰了几分，显出了被藏起来的真相。 显出了，司徒谦！ 司徒谦静静地站在那里，出现的很突然，突然得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却又似在意料之中，仿佛他就站在那里，只是一不小心被隐去了身形，叫人没发现而已。 他轻轻抱着拳，身躯挺立，两肩沉稳，重心下坠，大腿笔直，仿佛两条深深矗立到大地深处的铁柱，身形坚固，几若一座铁峰，无人能撼其半分，即如他的脸色，冰冷而无情，无人能叫他动色。 其实，司徒谦的藏身手段十分高明，飞血降临之后，场域内就布满了地煞星力，苏妄并没有看破他的行迹，看破他的，是虚空镜。 但结果，是一样的。 既然被叫破了行迹，司徒谦便不会继续躲下去，那不仅侮辱了苏妄，也是侮辱了他自己。 有意无意之间，他隔开了正对峙的双方，位置非常巧妙，既像是拦着苏妄他们，又似护着玉枢、玉玑之前。 又是一道红芒闪现，司徒林同样现出行迹，不言不语，冷肃的脸色纹丝不动，仿若钢铁打造的，唯有眼光微微流转，比其兄长多了一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证明他并非铁石，依然还是个活人。 但不知，这种活人是否是知义气，而轻生死的。不然，对苏妄而言，还不如是死人。 兄弟二人依然穿着常服，其中一人的衣衫还半碎着，未如玉枢、玉玑一般覆盖着铠甲。 “原来是司徒谦与司徒林二位好汉啊！”陆小凤眉毛一挑，一对讲究的胡子也随之翘了起来，他好似在开着玩笑，却偏偏给人他正在嘲讽的意味。 以他好打听的性子，知道两司徒的名号并不足怪。 “原来是陆大侠！”司徒兄弟抱拳还礼，同样的陈述句，并没有陆小凤那么复杂，仅仅只是客套罢了。 他们的态度愈加难以揣度，到底是敌，还是友？ 苏妄心中微微苦涩，不到半日前，他们三人虽然不算知己，但至少相互看得顺眼，还是一个战壕的，半日后，他们却要做生死之敌。 回想司徒谦与司徒林出场的方式，苏妄对他们曾经提及的好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就不知，两人的立场到底为何，他们，是否能有把酒言心那的一天？ “天罡、地煞，这异域好长的触角，不知司徒两兄弟与那鲁达等人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 苏妄不愿意相信，司徒谦与司徒林会投靠异域，这是偏执，也是执着，他宁愿相信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也不愿相信眼前所见。 “哼！” 眼见四人论起了交情，一旁的玉枢与玉玑恼羞成怒了，闷哼一声，鼻音中带着几分傲气，却非针对苏妄与陆小凤，而是针对才救了他们的司徒谦和司徒林。 那是一种王见了臣，主见了仆才有的傲气，更有着撞见家仆背主的羞恼，想要大发雷霆之怒，却怕跌了身价，从而而假装不屑的傲气。 虚伪，而毫无底气。 因为，玉枢、玉玑已经失去了最后一分骄傲的资格。 星辉神甲确实是一种了不得的神通，能强行提高施术者的境界，虽不知持续时间的长短、是否损耗元气、以及对境界不同者的限制等等，却也足够惊世骇俗。 若强要对比，或许只有六扇门神兵——阎神鬼面的无视境界差距，强行拔高一层大境界的功效能强上一筹。 但阎神鬼面功用单一，无法普及，从某方面讲，星辉神甲其实胜过阎神鬼面几分。 在星力的加持下，两人已不弱于一般的半步大宗师，却依然输给了苏妄与陆小凤。 而他们持之横行异域，技压同辈人的神通——七星剑气，未一如既往地给他们带来胜利，七星剑气虽然神妙，这一次，却让他们失望了。 更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不是输给了江湖大派，高门世家，而是输给了两个江湖散人。 两界联通已久，异域怎么可能对武界一无所知？ 无论是在剑林中出现的天罡好汉，又或如今的司徒谦、司徒林，极可能就是天罡宗埋在武界的暗桩，其他宗门恐怕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以玉枢、玉玑的身份，对武界各大门派、世家的情况不能说是如数家珍，至少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又因异域的独特文明，宗门高高在上，千万年来，俯视众生，生杀予夺，一边享尽众生供奉，一边视苍生如刍狗，视散修如土鸡，堪称无法无天。 不，不是无法无天，在异域，他们就是唯一的法，唯一的天。 但今日打败他们的，恰恰是两个散修，一个略有名声的陆小凤，以及一个更加籍籍无名的苏妄。 这让自以为天之骄子的他们情何以堪？能不羞死，已磨尽了两人厚实无比的脸皮，当然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陆小凤近几年虽然风头正盛，但始终是一介散人，在玉枢、玉玑这样的高门传人眼中，只是一个暴发户罢了。 连生死宗都能传承几千年，天罡宗能威压异域，其底蕴之丰富，历史之悠久，俱为异域之首，门下弟子的眼光也随之高涨起来。 纵是武界的门派世家，玉枢、玉玑都未必能被看得起，何况是陆小凤？ 在两人看来，能给陆小凤一个略有名声的评价，已然是高看了他。 但今天，他们确确实实是输给了被他们看不起的人，并且，是在司徒谦、司徒林两兄弟面前输给了别人。 简称，丢人都丢到家里了。 “见过二位师兄！”司徒谦、司徒林微微见礼，动作标准，神态严肃，未见卑躬屈膝，他们的铁骨，依然铮铮。 但他们的态度却表明了一切。真相，果然是苏妄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种——司徒谦与司徒林，确实与异域有着某种关系，至少，他们的神通应是一脉相承的。 他们，就像同门。 “可惜了！”苏妄与陆小凤心中俱是一叹，为两位英雄投身异域而叹息。 但动作上，两人未有半分的迟疑，立时扣住兵刃，竖起剑指，只待，开杀。 虽不愿，但他们也不会因此留情。 “哼，既知我师兄弟在此，如何来得这么迟？”玉玑闷哼一声，似有余怒未消，语气中带着几分颐指气使。 但总算他还没笨到极限，知道不能提及两司徒与苏妄他们的旧情，若让他们恼羞成怒，只怕，玉枢、玉玑就要多了一个祭日了。 两人要的，是司徒兄弟的臣服，臣服天罡宗。 而司徒兄弟也如他们所愿，深深地拜了下去，请示着：“但请两位师兄吩咐！” 第2卷 翻倾 第91章 翼龙，王者之风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见那阴风煞煞，凄风悲鸣，嘤嘤如泣，惨淡的气息霎时弥漫，一阵阵黑风呼啸而过，叫这片狼藉战场愈加凄迷，更见悲凉。 苏妄眸中有黯光闪逝，压下了叹息。 终于，司徒谦与司徒林还是做出了选择，选择了异域的阵营，不论他们是否有苦衷，这一战，在所难免。 “嗡～嗡～”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悲伤，南天剑忽地自鸣起来，剑鞘微微抖动，剑气勃发，渗透而出，凌冽锋芒，似有无尽的愤怒，要剖开这个天地。 定了定心神，苏妄伸手握住剑柄，沉着而有力，好似握住了心中的信仰，再无任何彷徨，再无任何感伤，便是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负了自己，只要还有一人相信自己，我便能无愧于人生。 便如南天剑，亦如陆小凤。 剑鸣渐渐减弱，但剑意愈显峥嵘，南天剑与它的主人一样，都做好的战斗的准备。 一丝贪婪的目光从玉枢、玉玑眼中射出，注视着被苏妄握住的南天剑。 这样一把灵性十足，即将诞生自我，升级为神兵的宝剑，又有谁能不动心？ 至少玉枢与玉玑是不能，两人眼中的欲望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他们也不认为还需掩饰。 可不是么，司徒谦兄弟虽然只是通玄入照，但若着装了星辉神甲，有星力加持，他们便能拥有匹敌叩灵问心的实力。 虽说心境一时无法跟上力量的增长，但力量总归是力量，再是弱小的叩灵问心武者，也能碾压所有通玄入照以下的所有人。 双方的差距本来就不是很大，若有司徒谦兄弟襄助，玉枢、玉玑自信，一定能拿下苏妄他们。 “可惜，他们不曾习过神通之术，否则，我等的胜券必然更大。”这样的念头在玉枢、玉玑脑中闪过，便被他们决然掐灭，心中更是连连冷笑。 能教授给司徒谦他们感应星辰，凝聚星力，着装神甲的神通，在天罡宗看来，已是莫大的恩惠。 虽说他们确属同一阵营，但两界中人，终究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异域中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武界的人，也不可能将倾囊相授。 神通境与半步大宗师，乃是两界战争的最主要战斗力，在老祖又或武学大宗不出的情况下，几能左右一时的战局胜负。 因此，神通宝术对于天罡宗来说是一种珍而重之的秘密，不可轻易示人，更不能传授给武界的人。 便如玉枢、玉玑这样的七星弟子，在星力的加持下，即能拥有匹敌半步大宗师的雄厚真力，再辅以相配的神通宝术，便能与半步大宗师一战，由此可见神通宝术的珍贵。 然而，武者终究只是武者，即便真力雄厚无比，也需要与真力匹配的心境才能发挥出真力的作用。 否则，岂不等于是入宝山而空手归，白白浪费了这份力量。就算勉强使用，必然要大打折扣。 这并非说异域的修行不需要心境，而是两界的修行方式不同，适用于此界的不一定适用于彼界。 对异域来说，神通境对心境的要求与半步大宗师虽有重合，却绝对无法套用，正如苏妄，在踏途武道之后，也需一步步走上去。 加持星力之后，若能配以一脉相承的神通宝术，就能减少强行拔高境界带来的不协调，减少境界与力量之间的隔阂，虽无法做到完美无缺，也无法与顶尖的神通境修行者或半步大宗师媲美，但想要镇压同境界者，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是遇上一两个野路子出身的“高人”，也许还能搏一搏越级而战的名声。 因此，神通宝术对于异域来说，便是吊在一众天罡好汉面前的胡萝卜，看得着，却吃不到，偏又无法甘心，只能任人使唤，任人驱使，任由他们拿捏。 或许，玉枢、玉玑正是将苏妄与陆小凤看成了野路子的散修，以为能轻松镇压两人，却不料踢上了铁板，痛得死去活来。 事实虽然很残酷，但计划毕竟是美好的，那是建立在玉枢、玉玑过去无往不胜的彪悍战绩上，绝不能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小觑了天罡宗。 眼见战斗一触即发，众人神色忽地一凛，微微变色，纷纷抬头。 下一刻，但见云层间有白光一闪，化作一道雷霆劈下。雷霆闪耀，色呈银白，连着天与地，仿似缘故巨人于天地之外，对着这方天地斩下的一刀，刀锋尖锐而霸道，瞬间划破了天穹。 即将接近大地时，直下的雷霆蓦地一转，划出一道弧形，贴地而过，咻的一声，横贯了大地，竟然没有半点停顿。 这番动静，虽然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在转念之间就已结束，速度之快，在场的六人顾不上思考，只是本能地就架起了防卫。 只见苏妄身上腾起暗金光芒，化作一座虚幻的玄黄宝塔罩在头顶；陆小凤点出灵犀指，将身前的一小块空间化作实质；又有红光在司徒谦兄弟身上闪烁，两人相互依靠，各持一面小小的臂盾护卫在侧；而反应最慢的玉枢、玉玑两人，只来得及横身抵靠，以星辉神甲撞击过去，尽量避开要害。 瞬息之间，银光飞掠，空间莫名一震，六人就如六片停止的画影，在原地做着防卫的动作，僵立着，一动不动，在他们之间，一道转折的电光将他们相连在一起。 “轰！” 直到此时，一股飓风才轰然爆开，将六人卷入其中，再狠狠地撞击出去，吹刮着一层又一层泥土，卷荡起无数的碎木乱石，将它们远远的抛射到附近的林域内。 劲风之中，但见暗金崩碎，有点点流光飞散，已不见了玄黄宝塔；虚空发出一声呯零碎响，裂出一面蛛网状的裂痕，震荡出一片片的涟漪；红光咻然暗淡，连天上的两颗星斗也愈发朦胧，色泽灰暗；并有两具银白的身影，在半空中飞转时，甩出了一片片不断溃灭的甲胄。 从头到尾，六人根本就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攻击了他们，战斗就已结束。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 方此之时，在场的几人，才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无论他们修行的是何种神功绝学，拥有哪种惊人技艺，但在极速面前，一切都脆弱不如一张玻璃纸。 若说玉枢、玉玑引动星力时，也能做出瞬时的极速移动，但终归有迹可循。因为他们本身并不能做出极速动作，只是被动地配合星光进行移动，本身的存在就是破绽，能被提前预判，并躲过去。 然而这道银光并非如此，它本身就是电光，就是雷霆，根本不存在破绽，因为，它是翼龙王。 “吼！” 一声略带尖锐，如滚滚怒雷的龙鸣，吸引了还在翻腾中的众人的注意，各人侧目而视，瞳孔俱是一缩。 不知何时，天上的星斗已寂灭消失。 在云海之间，巨大的龙影直接撕裂了高空的云层，一只展翼三十丈的翼龙独自享受着从天而降的阳光，凶恶，却又神圣。 是的，神圣，与前面见到的两只龙兽相比，翼龙虽然也是煞气滔滔，望之令人生畏，却无法否认它身上那种庄严而神圣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异域人口中，妖龙血脉的遗留——真龙的威势。 翼龙拥有一对螺旋的犄角，体态修长，两翼形如两只巨大的战斧，长近十五丈，每一片龙鳞闪烁着灿灿的光芒，燃烧着一缕缕的光明神火，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它银白的鳞甲上，反射出一道道迷幻的光影。 它威严而霸道，透发着莫大的威压，连云气都不能靠近它，唯有光辉能被它允许，接近它，亲近它，臣服于它。 它是当之无愧的王者，纵是暴龙也不及它有王者的风姿，因此，要冠之以王的称呼。 漫天的光辉唯独它能享受，在翼龙王身下，投下一片铺天盖地的黑影，笼罩着众人。 它张嘴厉吼，吐出一道道狰狞的电光，乱雷穿空，隆隆雷鸣响彻天地，震耳聩聋，恐怖的雷光相互交织，形成一幕可怕的电网，遮天蔽日，声势浩大，震骇人心。 不知多少正往这边赶路的武者、修士，俱被翼龙王夺去了心神，骇得满面煞白，身形踉跄，狼狈地往回跑去。 饶是在场几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也被翼龙王的声势震得心跳停了刹那。 恍惚之间，苏妄忽然明白翼龙王为何出现了。 翼龙是众龙兽中唯一能飞行的，天空便是它的领域，在它的领域内，它不允许还有其他敢放肆的存在，就连星辰也不行。 各人厮杀时无所顾忌，玉枢、玉玑乃至后来出现的司徒谦兄弟都引动了星力降临，动不动就变换了天颜，变天如变脸，这不是挑衅翼龙王又是什么？ 龙兽的领域观念极重，在领域之内，绝不允许有第二个声音。 例如，离这不远的原始丛林是暴龙的领地，苏妄与陆小凤只是稍微震慑群兽久了些，便被它追杀至此，生生的打过一场。 难怪刚才的攻击中，玉枢、玉玑两人承受的攻击力度最大，直接被撞碎了星辉神甲。 他们，是受到了重点关注了！ 第2卷 翻倾 第92章 被人盯上的驴儿 “走！” 一声厉啸从玉枢口中呼出，显然他也想通了这点，迫不及待地就要引动星力逃走。 但他的动作忽然缓了刹那。 只见天上星光一闪，与之呼应的，地上亦有星辉闪耀，微芒闪烁，翻飞中的玉玑忽地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却听高天上的翼龙王又是一声怒吼，巨翼一展，再次化作一道银电破空飞下，霎时间，割裂了天空。 远远的传来一声惊呼，那是玉玑的声音，翼龙王却是向他追击而去。 嗡！ 一声轻响，星芒再次闪烁，原地中也不见了玉枢的身形。 原来，玉枢故意慢了一些，就是要让别人先跑，好吸引翼龙王的目光，死道友不死贫道，危急之时，玉枢的小人本性暴露无遗。 就不知，他在设计之前，是否想过中招的可能是他的师弟，玉玑？ 玉枢、玉玑才离开，此地的气氛顿时古怪了起来，紧张中带着几分的尴尬，便是他们自己也不知是打是停。 四人翻落在地，各自看了一眼，却见司徒谦二人眸光凝滞，无思无想，宛若冰封；陆小凤眼有精芒点点，则带着有几分审视的意味；苏妄眼中流露着清光，若古潭般深邃，深藏着自己的念头。 战又不战，不如退去，各人俱是有担当，有决断的人，也不扭捏作态，立刻分作两个方向，飞掠而去。 毕竟，此处终究不是久留之地，翼龙王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回来。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便是他们六人能精诚合作，力合一处，恐怕也不是翼龙王的对手。 翼龙王，只怕已拥有接近武学大宗的战力，非得张君宝、邪王这般积累深厚的半步大宗师才可能与之硬撼，就是陆小凤，也差了许多。 何况，六人阵营敌对，也不可能合作。 翼龙王的出场，终于为这次交手落下了帷幕，匆忙而出乎意料，只留下地面几番被暴力碾碎，绿色已完全被抹去的荒原。 清风轻轻拂过，卷起了一阵沙尘，泥土夹杂着黑灰冲扬上高天，为天空涂抹出一片荒凉的颜色，仿佛在控诉着他们的暴行。 林莽中，苏妄与陆小凤俱是御风而动，于树梢之间奔行着，身法迅疾却不失优雅，恰如两只美丽的飞燕，点跃、飞腾、辗转，若电光疾逝。 “苏妄！”陆小凤忽然喊了一声。 苏妄身形一缓，电逝的身形从半空中浮出，显出了行迹。 却见他猛地再震双臂，张开一对巨大的羽翼，金黄透明，仿若冰晶琉璃，一支支铮铮翎羽，恰似一支支利剑，反射着慑人心寒的锋锐。 “你去罢！” 空气轰然震爆，荡开一圈圈的气浪，陆小凤身前已失去了苏妄的身形，唯有余音渐渐低沉，传入他的耳中。 陆小凤轻轻一笑，忽地展开一对彩色的飞翼，流光溢彩，仿佛荡起了阵阵烟霞，跌落点点荧光，在半空中缓缓消逝，恰如摸不着、看不见，却知道那在悄然流逝的时间。 “轰！” 微风震荡，林莽震动，陆小凤模糊的身形微微凝滞，渐渐褪去颜色，仿佛融入了虚无。 他，也走了。 不知不觉中，苏妄与陆小凤一同闯荡已有些日子了，从汉津口的河滩，到无名小岛，再到异域，无形中，两人的友情已深厚如斯，并培养了不同寻常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示意，便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但，这世上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苏妄自然知道陆小凤是去干什么，他无法放下对沙曼的思念与担忧，无法静下心来，慢慢地寻找线索，尤其是在天罡宗现身之后，他的心，再次焦躁了起来。 凡事不可勉强，正如强扭的瓜不甜一样。 苏妄知道，陆小凤并非不认同他的见解。两人同样是骄傲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坚持与处置方式，苏妄不能强制将自己的思想附加在陆小凤身上。 也许，陆小凤这种处置方式，正是他应劫的方式，是他必须经历的，因为，他依循的是他的本性。 苏妄无权，也不能强行干涉。也该，到了分开的时候了。 清风肆意拂过，带走了苏妄最后的一丝烦恼，他也轻轻笑了起来，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嗯？” 他记得，他是将黑驴留在原地的，但此时，驴儿不见了？ 能让黑驴离开原地的，应当不是岛上的洪荒遗种，暴龙、翼龙王连番出场，有它们的气息震慑，方圆十里之内，还不至于有那只洪荒遗种敢靠近过来。 便是因为如此，苏妄才敢独自将黑驴留在丛林中，至少不用担心它被猛兽吃了。 能将黑驴弄离此地，只能是某个不开眼的……人。 “嘿，某家倒要看看，谁眼力这么好，看上了某家的东西？”苏妄冷笑一声，身形一震，腾起无边寒气，慑得脚下的草木凝结了一层白霜。 但见苏妄目如鹰视，环顾附近的痕迹，猝然震动身形，往另外三个方向探查，速度之快，瞬间分化出无数幻身，重重叠叠，俱挤在了一起。 三息之后，无数幻身凝聚，合成一个，苏妄再展身形，咻地穿空而去，取道西边的林莽。 原来，苏妄刚才在一处树干上，发现了一只铁蹄印，他相信，这是黑驴留给他的记号。 “好个驴儿，倒没白喝了那些灵酒，还算有些机灵。可惜，实力差了点。”苏妄心间先是闪过欣慰，然后又皱起眉头，最终又被他抚平。 这岛上旁的或许没有，但能增加异兽实力的灵药异宝还是有的。 果然，每隔半里左右，便能再发现一处记号，虽然不太规律，方向也变化了几次，却足够苏妄追踪之用。 未及十里，隐约能听到随风而来的吆喝声，苏妄心神一动，背后浮出金翼，同时震动两次，再提身速，往半空中一钻，好似拨开了一团棉花，忽地消失不见。 “别让那只驴儿逃了。” “快，快，师兄，它往你那边去了。” “小家伙，还是乖乖入爷的袋子里吧。” 二里之外，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有几道身影正在上演丛林追逐赛，三黄一黑，三个黄衫人正将一只黑驴往中间围。 黄杉人，衣覆重峦叠嶂图，腰束回峰绕庭带，脚穿黄云连耦靴，头戴朝天冠，大袖宽宽，风姿是相当潇洒的，但其行径行为，就未必如衣冠那么潇洒了，几可称得是猥琐。 却见一个黄杉人张着一只黑洞洞的大袋子，拦在最前端。两旁各有一名黄杉人持着七节的赶山鞭，左右挥打，鞭及之处，古树自动让路，林草随即伏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正是因为如此，三名黄杉人才能凭借着不甚高明的身法，渐渐追上黑驴，并将它逼到了险境。 “哼，担山派！”包围圈之外，苏妄看着几个黄杉人围住黑驴，并不急着现身，而是先观察起异域的门派，印证从许文长口中得到的信息。 但这几人在他眼中，已是死人了。既然是死人，苏妄便由得他们放肆一次。 担山，取自担山赶月一词。 担山者，力大无穷。 担山门，最擅长分山断水，驱赶山河抗敌，其号大力，其实非指本身的气力，而是指从山河中借来的力量。 其担山之名，来源于担山派的开派老祖，据闻这位老祖，年轻时得罪了异域的一方大派，被追杀得上天入地。 待其法力大成，神通俱全时，便驱使两座万丈山岳借来的山河之力杀入敌人山门。 那一战，异域老祖杀得个三进三出，指哪打哪，所过之处，鸡狗不留，万物俱被压做粉糜。一战之后，敌对者的山门生生被打成了一片平地，同时成就了担山门偌大的威名，被列入九宗之一。 担山门的弟子，亦以此为荣。 因之担山门老祖在战斗时，将山岳之力凝聚成两座山峦虚影，拱卫身侧，如同肩挑着两座山峰，才有担山派名号的由来。 黄杉人手中的赶山鞭，是担山门弟子汲取的山河之势，混合自身精气神，以秘法而炼，人手一只。 赶山鞭需以千年以上古树的树心雕琢而成，坚硬无比，因为混入了山势，对天地间的草木，天然便有驱使之力。 而赶山鞭的节数，也非随意的数字，同样对应担山门弟子的境界，如是老祖，手中的赶山鞭，就是九节的。 至于其中一名黄杉人手中拿着的大袋子，却是另一个宗门的法器——壶天门的锦绣袋。 有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壶天门乃是异域少数的炼器大宗，尤为擅长炼制空间法器，以之御敌、困敌、杀敌，皆有妙用。 这法宝与法器，等同于武者将兵器划分为神兵与利器两个级别。 仔细感应了一番三名担山门弟子的气息，确认他们与叩灵问心境界的武者差不多，苏妄这才点了点头，暗道许文长未说假话。 下一刻，苏妄却差点叫骂出声。 原来，他忽然醒悟过来，许文长虽然未必弄虚作假，但所说所言，多是其他门派的情况，对生死宗却少有提及。当时时间紧迫，两人不及深思，此时苏妄才回过神来。 “果真狡猾大大的，看来要给你们见点血了。”苏妄眼神一眯，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第2卷 翻倾 第93章 野生的九宗弟子 认真说起来，若不考虑力量强弱问题，异域九宗，其实各有其长，即如上三宗天罡、无常、生死就分别擅长引动星辰、幽冥、生死三种力量，而担山门天然与山川大地的亲近，无疑让他们在蛮荒岛屿上占尽了便宜。 岛上林莽处处，灵草无尽，原始森林中藏有无数的机缘，却也得有找得到的这个大前提，对其他各宗来说，是一个能让他们挠秃了脑瓜的事，但这些对担山门的弟子而言，绝不是问题。 拥有驱山赶峰之力的他们，想要找到就藏在附近某个石涧、悬崖的灵草，简直不要太容易。 唯一困扰他们的是，他们本身的力量不足，不一定斗得过护宝的异兽，常需要结伴而行，收获也因而被分薄。 担山门弟子虽能从群山峰峦中借来力量，亦存在两个重要问题：其一，每个弟子的资质不同，融合的山势、山魂的极限不一，能调动的力量有大有小，相同境界弟子间的实力亦相差极大；其二，世间有无数的山峦，小者如土丘，大者如泰岳，俱可称作山峦，山峦之力的大小更有天差地别。 这两个问题是划分担山门弟子强弱的最主要因素，尤其是后者。 资质不足，若机缘足够，亦可弥补差距，一个资质极差的弟子如能融合一座太岳神峰的山势，莫说镇压同辈者，便是越级而战也有可能。 一座峰峦在孕育千万年以后，便能诞生出势。 势，即权威，亦是力量，故称其为山势，这是一种奇特的力量，其乃天地所生，虽不至于稀少，但也十分的难得，便如凡兵诞生出的灵性。 山势并非非可再生性资源，然而，再生的时间乃以千百年为单位计算，即便对于修行者，仍是太长了。 山势每一次被强行分割、融合之后，都需要等待漫长的时光恢复，否则，必然要损耗山岳的潜力。 然而，千百万年来，异域争斗激烈，厮杀频繁，为壮大宗门，保得门中地位不坠，担山门曾大肆挥霍了异域的山势之力。 只顾眼前利益，罔顾长远发展，担山门虽然也盛极一时过，威压各宗各派，列为九宗上宗，实力雄厚，几不弱于天罡宗。 但随着异域山势的逐渐消耗，担山门不免渐渐衰败，门下弟子的实力也是一减再减，最终掉到了九宗的下门。 如非担山门也意识到这点，于千年前收集了天下大小群峰的一丝山势，融合炼化，祭成掌管群峰的山神印，控制门下弟子对山势的融炼，只怕担山门已经沦为二三流的势力。 即便是如今，担山门内亦是内患重重。 要知道，凡有情者，必有其私。所谓凡治天下必因人情，所针对的从来都只是被施教者。 对于施教者来说，他能依据人情、好恶对被施教者进行奖赏和惩罚，然而，事临己身，却未必能大公无私。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任你千般受辱，万般受难，亦与我无关；事若关己，就算只是一丝一毫的委屈，也能让你我仇深似海，纵是一分的损害，对我而言，也比天大。 只要是人在做的事，必然就存在不公的问题，无法兼顾所有人的利益。 在担山门内，珍惜的山势不仅把持在少数人手中，也只分配给少数人，少数关系亲厚者。关系疏远之辈，除非当真气运滔天，否则必将要被欺压一世。 强盛时，曾一视同仁的担山门亦不负存在了。 如今，担山门以森严的戒律统治门派上下，划分极其苛严的等级制度，不同级别的弟子享受不同的宗门资源，不可逾越，否则，必然要遭到门派高层的残酷抹杀。 或许，两域联通，对于担山门而言，才是最大的机遇。 毕竟，武界天地的山势资源依然还处于蒙昧未开发状态，对于担山门，那便是一块处女地，一个全新的世界，必将满足门中上下所有弟子的需求，担山门，亦将迎来新的发展，重入九派上宗。 担山门对武界有觊觎之心，苏妄对其同样也没有好感，既然动了杀心，他便不会强自按捺，只凭三个担山门弟子，还不足以要他畏手畏脚，若连杀个把人都要考虑一二，他也妄称武者了。 只见苏妄徐徐地张开金翼，用力一扇，身形如幻，咻地穿破空间，仿佛从林中从林中瞬闪出来，只留下一生短促的轰鸣。 轰！ 空气轰然震爆，吹得古树摇晃，树冠摧折，落叶无数，如刀如针，咻咻咻地穿射而过，射穿了树冠，划断枝丫，射入树干中，林海如波涛帮摇曳着，鼓荡不休。 并有一捧血雾突然爆开，劈头盖脑地洒落向四周，淋红了一片树林，色泽凄美而艳丽，却能慑人胆魄。 那是被苏妄穿身而过的一名担山门弟子，身体，被他生生打爆了。 而他，则静静地站在了血雾一尺之外，安静地看着雾飞雾落，仿佛欣赏着此处的风景。 安静的，就像画中的美男子。 “什么……人？” 直到此时，另外两名担山门的弟子才呼喝了出来，声音刚出口，就被他们掐断，音调忽地转低，余音戛然而止，一句话说得一波两折，抑扬顿挫，甚是有趣，足见两人气息之悠长，歌喉之美妙。 可惜，歌喉婉转时只有粗暴、尖锐与沙哑，完全丢失了优雅，恰如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而他们的脸色，也如同被掐了脖子一般，面色铁青，青中又带着煞白，嘴唇发紫，冷汗大冒，从额头慢慢滑落，摔入他们的眼帘，酸涩着他们的眼眸，他们却连眨眼都敢。 几片带血的黄布飘然落下，静静地盖在树丛上，恰如可怜的蒙羞布，为他们蒙羞。 这般景象实在太可怕了些，连看都没看清，一名同门师兄弟就被打成血雾，尸骨无存。 “大，大人，不知大人因何降临贵趾？若有吩咐，担山门姚晃、熙海泉赴汤蹈火，也将为大人办到！” 说话间，姚晃忙把手一晃，手中的大袋子咻地缩小，被他偷偷捏在手心里，一边抱拳行礼，一边小心地打量着苏妄，不着痕迹地与熙海泉靠近了几步。 他倒是有些眼力，态度放得极低，绝口不提同门被杀的事，更报上了自家的门派，话里软中带硬，不愧是大宗门里培养的弟子。 可惜，苏妄却未必有功夫理他们。 却见苏妄轻轻招了招手，一旁的黑驴好似见着家长的孩子，终于不用再强忍着委屈，顿时泪崩出来，但见泪珠点点，晶莹飞扬，恰如一颗颗的珍珠。 黑驴四蹄踩得飞快，一溜烟便跑了过来，大脑袋用力地拱着他，鼻子扇动，不依不饶，更有着难分难舍的眷恋。 “啊嘟，啊嘟……” “好，好，好，下回带你一起去。” 也不知苏妄是如何听懂驴语的，一边亲昵地拍着黑驴的脑袋，为它捋顺毛发，一边好言安慰着。 但不管他是真懂还是假懂，姚晃与熙海泉是真懂了，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挥出赶山鞭，劈开大地，化作两道黄光，往地下钻了进去。 不想，担山门的功法，竟然还附带了土遁之术。 姚晃他们自是不敢停留的，看苏妄与黑驴的态度，他们便知自己闯了大祸，此时不跑，难道等着也被打成血雾？ “哼，想走，晚了！” 苏妄怒哼一声，也不追赶，猛地掷出南天剑，却见剑身一摇，化作一道飞光，瞬息一闪，便穿入大地腹地。 “哼，哼！” 却闻两声轻微闷哼，泥土崩炸，姚晃、熙海泉二人挥舞着手脚，被剑光挑出了大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土遁之术虽然奇妙，善于藏息匿迹，但若比速度，又怎么及得上飞剑？毕竟，诸天万界的无数神功妙法里，可没听说过土遁的神速大名。 但在这时，两座虚幻的山影蓦然浮出，气息沉重，其上青松依依，老树虬扎，飞泉如挂，流瀑奔袭，各般各景一应俱全，倒也别致非常。 赫然是姚晃、熙海泉融炼的山势！ 但不待他们继续动作，剑光又是一闪，扎透了两人的琵琶骨。 与此同时，苏妄身形微晃，转瞬又凝合一起，但姚晃与熙海泉已被封住了真力。 “啊嘟，啊嘟……” 眼见仇人被捕，黑驴大喜过望，小跑了过去，前蹄掀起，一边一个，将姚晃二人踩在了脚下，也不用力，只用铁蹄碾啊碾的，让摇晃、熙海泉与大地来几次亲密的摩擦，为他们磨了磨面皮。 不知它是不是惦记人家的土遁奇术，想要试一试真力被封之后是否还能土遁。 说来黑驴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它虽然有些灵异，但血脉终究只是普通，便是将之烹了，也补益不了修行者。 但驴儿平常，可蛮荒岛屿的东西普通不了。 一个不普通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普通的物种，即使普通，也将不普通，难怪要被姚晃三人盯上，也难怪它会这般生气。 “大人，大人，我等皆是无心之失，还请饶过我等！”眼见苏妄走上前来，姚晃二人顾不得嘴巴被贴在泥土里的狼狈，连吃了几口黄泥，嗡嗡着吐声道。 稍稍示意黑驴起开，苏妄俯视着两人，眼眸如清潭，映射着他们的丑态。 第2卷 翻倾 第94章 世事总是艰难（春节快乐！） 与先前只有许文长一个俘虏不同，此时两个担山门弟子在手，苏妄不怕他们说假话。 也不理会两人的求饶，苏妄抬手便是一点，直接封住了姚晃的七窍，向着熙海泉问道：“你们上岛时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熙海泉眼神微动，显出一分迟疑，才想开口，苏妄却猛地将他提起、摔下。 陆小凤能做得，苏妄自然也能，若不给这两人点颜色瞧瞧，怕是他们还要小看他呢。 虽然二人不曾叫破苏妄的身份，但苏妄知道，他们必然知道自己来自武界。 异域九宗在蛮荒岛屿上活动，九宗门下必然相互认识，如此才能形成联合，对武界的武者进行剿杀。 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老实，自然怪不得苏妄用非常手段。 刚刚摔在地上时，熙海泉如同一条死蛇一般，动也不能动弹，瞳孔开散，神色僵固，仿佛已经死人。 一息之后，他忽地开始震颤起来，手指、小臂、肩膀、腰腹、脸颊等等，无有一个部位不在抖动，抽搐着，比之发了羊癫还要羊癫，汗水不断渗出他的毛孔，不一会儿湿透了他的衣衫，渗入地下。 酸、麻、痒、疼，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却只有熙海泉自己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挠挠不得，想喊喊不出，生生能将他难受死。 总结了陆小凤的经验，苏妄认为，还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将这种酷刑施展完毕比较好，既不会引来异兽们的注意，更能给受刑者强烈的心理暗示，放大他们的痛苦感觉。 当你无法接受外界的信息时，每一秒的痛苦都能给你度日如年的感受。这是，时间的奇妙。 于是，他封住了熙海泉的四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独独给他留了个触觉。 正如盲人们的耳力总是特别出众，正常人一般无法与之相比，这是因为不同的感官分散了正常人更多的注意力，专一才能专精。 此时此刻，分配给其他感官的注意被收回，无疑使触觉更加敏感，亦带给了熙海泉更多的痛苦。 酷刑过后，苏妄解开熙海泉封闭的感官，几乎不用他审问，熙海泉就倒豆子般将事情吐露了出来。 原来，昨日古襄阳发生震动之时，异域亦难置身事外。 彼时，蛮荒岛屿附近的地壳也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荡起万丈海啸，期间巨浪滚滚，海潮连天，大海几若要翻覆过来，声势之浩大堪称惊世骇俗。 与之相比，古襄阳发生的几下震动，反倒显得太轻微了些，叫苏妄都不好提起。 震荡如此剧烈，偏偏处四周海域中心的蛮荒岛屿却安然无恙，连一丝余震也无。虽然也有群兽暴动之事，但比之暴动的海啸，实在不值一提。 那时，九宗各有门人留守在蛮荒岛屿，随后便将事情上报了上去，才有九宗各派的来人。 说起来，姚晃等九宗弟子其实只比苏妄他们登岛早了半日，他们接受的命令，除了探查异变原因之外，也有清剿武界的势力，免得被武界得知。 至于熙海泉所言是真是假，苏妄自会验证，验证的方式，就在旁边的姚晃身上。 好似已经预知到了结局，熙海泉带着几分解脱的神色，闭上了眼睛。 “倒是个知进退的，可惜，我不能留你。” 对熙海泉的表现，苏妄暗暗赞叹了一声，手下不停，再次照猫画虎，将诸般手段在姚晃身上施展了一遍，最终验证了真相，至于不太配合的姚晃，却比熙海泉凄惨多了，俱已屎尿失禁。 取下姚晃藏起来的锦绣袋，将三只赶山鞭丢入其中，随手点出两道剑气，将两人枭了首，苏妄骑上黑驴，往岛屿中心而去。 依据熙海泉透露的信息，岛屿中心一直蛮荒岛屿的禁忌所在，至少有三只龙王镇守，九宗弟子不敢深入其中。 若说岛上还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便非此莫属，异变，很可能就来源于此。 待苏妄离开半刻钟后，林中再次恢复了生气，却闻猿啼阵阵，虎啸震空，鹰呖长啼，虫鸣微微，一阵悉索地动静渐渐传来，那是被此间血气吸引来的虎豹猛兽。 但在此时，本来已经死亡的熙海泉忽然睁开了眼睛却见他眼瞳幽暗，有点点蓝芒在其中闪烁，深邃而冰冷。 他，竟然没死！ “噗呲！” 熙海泉忽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块指头大，镌刻着一道道诡异的图纹的黑色令牌，下一刻，令牌卷起一道黑风，将他的尸首包裹，咻地钻破地面，仿佛水撒入了沙地，咻然而逝。 “吼！” 两只剑齿虎从林中跳了出来，瞪圆了兽瞳，觉得此间的血气好似凭空少了许多，有些疑惑地瞅了瞅。 下一刻，心中的兽性压过了理性，两只恶虎同时一扑，虎爪挥划，便将姚晃的尸首撕了开。 一阵呜咽声传出，林中渐渐恢复了安静。 林莽深处，此间寂静无声，不闻虫鸣鸟叫，不见野兽奔伏，一派寂寥荒凉之景。入目所视，视野极其开阔，只见无数巨树倒伏于地，截面光滑，恰如刀锋挥砍而过。 但诡异的是，树木倒伏的方向虽有不同，却极有规律，倘若能从高空中俯视，便能看到一条条或纵或横，宛若蛛网的痕迹。 在痕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口凝结成一片晶莹，中心呈熔岩状态，熔岩边缘，倒伏着一个焦黑的人型物体。 不知过了多久，人型物体轻轻动弹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用还算完整的手臂将自己撑了起来，有莹莹辉光从其体内绽放，一片片焦灰从他的脸上剥落下来，露出了一张仿佛被剥了皮一样的脸颊，红嫩嫩的，皮肤薄的几乎可以算没有。 稚嫩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疼得玉玑又是一阵倒吸凉气，不意间抽动了下肌肉，更是疼得他撕心裂肺的，想他身为天罡宗嫡传，何时受过这样的伤，立时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玉枢，待我回去，定不与你甘休！”无数人影从玉玑脑中闪过，若要问他最恨谁，一定是坑了他的玉枢。 原来，此间的场景俱是翼龙王追上玉玑之后，一阵虐杀之后留下的。 那倒伏的巨树，俱是被翼龙王飞行时展开的双翼斩断。 以翼龙王的神速，玉玑几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承受翼龙王一次又一次的雷霆轰炸，生生制造出了这个深坑。 被逼到山穷水尽，玉玑最后是依靠装死才勉强骗过翼龙王，获得了一线生机。 其实，在那一刻，玉玑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差一步，就要坠入无间阿鼻地狱。 无意间，却是他逆转了摇光剑，将死气化作生气，开发了另类的神通用法，才残喘了下来。 这般经历虽然神奇，但玉玑永远忘不了在生死之间徘徊时，那刻入灵魂的痛苦，自然，他也忘不了，是谁害得他这般凄惨。 “哟呵，还活着呢！” 玉玑正酝酿着心中的怒火，一声调笑从他头顶传来，骇得他直接蹦跳了起来，但失去了一臂，一时把握不住平衡，趔趄地差点栽入还未冷却的熔岩中。 那个声音，来自陆小凤。 不知何时，陆小凤已坐在坑口上，支着一只腿，嘴角轻轻弯着，好看的胡子也随之翘了起来。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至少他的胡子能够证明。 “你，你，你……”玉玑手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心中震骇的无以复加，差点昏厥了过去。 未想，他才逃得龙口，又入了敌手，竟歹命成这般模样。若是哭出来有用的话，玉玑一定飙出一吨的马尿给陆小凤看看。 “恢复得不错，还能活蹦乱跳，我想，你不至于不会说话了吧。” 陆小凤歪着脑袋，嘴里不着四六，说着调笑的话，但他眼中的寒光可不是在说笑的，如果玉玑不能让他满意的话，他可准备了十八种游戏陪他慢慢玩。 “你能不杀我么？”玉玑可怜兮兮地求饶着，直接跪了下来，祈求着活命，完全丢弃了天罡宗大派弟子的骄傲。 经历过死生之事，才知生死恐怖，玉玑不想死，也不愿去死，至于尊严，便让狗去吃吧。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陆小凤不置可否，却也没一竿子打死，眼中有莫名的光华流转，这一刻，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我一定很乖的。”玉玑捣头如蒜，不顾砂岩的粗糙与皮肤才长出的稚嫩，直磕得满头满脑的鲜血。 血液，从额头流出，流过他的眼睛，流过他的脸颊，将他涂抹得好似是一只恶鬼，也遮掩了他的表情。 “好一个天罡宗弟子，能屈能伸，是个英雄人物。”陆小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玉玑的叩拜，心中冷笑着，杀意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却突然有种直觉，想从玉玑口中套出他所知的全部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处林莽，苏妄小心地避开感应到的异兽，一边往岛屿中心而去，一边搜查着可能的灵草，忽然感觉心中一寒。 好似，有什么东西刚刚扫视过去了。 他不动声色的磕了磕驴腹，继续向前。 第2卷 翻倾 第95章 刀剑与神轮（初一，伟大的一天） 古襄阳之北，大地一片平坦，此地原来便是一处平原，利于野战冲锋，也因此被蒙元选作突入南朝的要塞。 纵是十年前倚天屠龙划分出了天渊裂谷，也仅仅将此处多划了一道裂口，把大地推了推，并未改变了地势。 值此万物寂寥之时，天渊裂谷南北，俱是一派荒凉的场景，即如一片荒原，放眼望去，视目之中，尽是苍凉的黑色，黑色的山，黑色的土，黑色的岩石。 唯有一片醒目的黄色，横卧在天渊裂谷以北三十里外，宛若一只黄色的巨龙，盘伏卧于此。 若拉近视野，便能发现那是一片连绵的军营，一座座圆形的帐篷鳞比栉次，一眼竟然看不到边际，犹如无穷无尽。 营内旌旗连天，猎猎舞动，雄伟而壮阔，并有浩荡军气直冲汉霄，引得风云激荡，云开云聚，不时冲起的喊杀声，恰如滚滚天雷，霹雳震慑，群邪辟易，激得虚空震荡不休。 这里是蒙元的军营所在，即使为裂谷相隔，无法进军，蒙元亦派了十万大军常年镇守，操练不缀，觊觎着古襄阳。 与之相对的，裂谷之南也有一座小小的军营，十几座营帐孤零零地矗立此地，三五个兵丁懒洋洋地站在营房外，撑着长戈，衣帽歪斜，裹着厚厚的棉衣，缩头缩脑的，看似还在警戒，却连头也不抬一下，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们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粗重的鼾声。 原来，他们俱已睡着了。 如此天高气爽，正是出操的好时节，但众多军士却嫌天气太过寒冷，空气太过干燥，于是，干脆集体窝在营房内过冬，待气候转暖时再说。 或许，等气候转暖的时候，他们又要嫌气温太高了吧。不然为何连值守的军士都光明正大地睡起觉来。 这些军士，正是负责监视天渊裂谷及蒙元大军的古襄阳守备军，但与蒙元的大军相比，已是当之无愧的武备松弛，军纪散漫。 古襄阳久不逢战事，也许，在裂谷被划隔出来最初时，此地镇守的大军也曾慷慨热血过，夜夜枕戈待旦。 然而，十年又过，十年平安，终究一战未起，守军的心气已被磨灭殆尽，激情被浇灭，渐渐地，他们就变得懒散起来。 开始时或许是个人别的思想问题，悄悄地偷懒，慢慢的，成了集体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到此时，开始明目张胆地起来。 恐怕，他们还在偷偷笑话蒙元人的死心眼呢。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清秀的和尚从荒原中走来，一身月白的僧衣，广袖飞飘，脚下着芒鞋，不沾尘土，蹭亮的脑袋反射着灿灿的明光，好似顶着一轮神光，眼角微阖，眸光含着慈悲，仿若一尊降世的佛陀。 和尚静静地走过军营，不惊不辱，细细地打量着营内的一切：肮脏的马房、粘着不明物质的武器、留着鼻涕的军士、充满脚丫子臭味的营房，以及呼呼大睡的将军。 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入和尚的眼中，又清晰地从他的眼中映照出来，仿若一个最合格的旁观者，无论世间的荣辱兴衰，又或世情的欢笑苦恼，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有诗曾云，菩提本无树，灵境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 如有高明的武者在此，一定会为和尚展示的境界惊呼出来，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禅境。当世神僧中，或许只有少林的空闻神僧等少数禅师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不知这和尚，又在哪家寺院修行？ 和尚一步步走过营房，单掌竖起，一掌捏着兰花印，轻轻地走过，不带起一丝清风，未惊醒任何人，仿若虚幻。然而，当他踩下脚步时，那一片片被震动的浮尘，却是最真实的。 或许，他想要让人看见时，别人才能看见，他不想让人看见，这世上，便没有谁能发现他。 漫步走过营房，和尚并未对古襄阳的守备军发表任何意见，下一刻，他如寻常时抬起脚步，落地之时，却已横跨了数十里，直接站在了两界的时空裂缝之前。 虽然有倚天屠龙遮蔽着裂缝，但和尚的视线依然透过了裂缝，投向了那尽是洪荒丛林的蛮荒岛屿。 有意避开了几个禁忌之所，和尚之大约花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便完成了对蛮荒岛屿的扫视。 以神兵对时空裂缝的封锁，竟然不能隔断他的目光，更无法感知到他的目光，其神通之大，当真不敢想象。 就在这个时候，苏妄忽感心中一寒。 “原来是他？”和尚轻轻笑了起来，笑意浅浅，带着点点的温柔。 无意间，他的笑容却触动了天地，仿佛天地也要为之动容，几朵金花忽然飘零落下，渐渐虚幻，化作一缕缕的暗香飞散。 蛮荒岛屿上，玉枢小心地收敛了气息，渐渐向着岛外而去，那个方向，正是苏妄他们登岛的位置，也是刀剑封锁时空裂缝的位置。 神兵之所以称之为神兵，不仅是因其能开山断河的力量，更因祂的灵性。其灵如神，无形，莫名，玄之又玄，拥有莫大威能。 以神兵的灵性，足以记住每一个穿过时空裂缝来到异域的武者的气息，依靠这些记忆方式，当武者回返，再次通行时空裂缝时，才不至于被神兵误伤。 也是依靠神兵这种辨识敌我的手段，才有效地防止异域修行者偷渡到武界。 除非是老祖亲自出手，才能闯过神兵的封锁，否则，便是九宗弟子携带法宝登岛，也休想闯过时空裂缝。 但以蛮荒岛屿的特异，强行镇压一切高于半步大宗师的人族修行者，即便老祖登上蛮荒岛屿，也得自封实力，如若再生出强行闯过封印的心思，不异于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可是，异域人想要通过裂缝并非毫无可能，例如，有人在另一侧应策。 便如，现在这个时候！ 在众人都向岛内探查之时，玉枢独自来此，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着，他登岛前，就接受了与其他九宗弟子不一样的命令——前往武界。 而和尚，正是接应他的人。 却见玉枢小心翼翼地靠近时空裂缝，一步一挪，隔着有一百步左右，感受到森然的杀气，立即就停了下来。 神兵之威绝不可小觑，玉枢若是胆敢再往前挪上一寸，必要被刀剑之气万刃分身。纵是龙鳄也只敢在三百丈意外发发飚，玉枢自然也不敢试一试龙鳄都不敢尝试的刀锋剑芒。 他不敢强闯的，也不需强闯。 天渊裂谷上方，和尚取出一方宝轮，一面漆黑幽暗，有黑光弥漫，其上五狱轮转，寒冰、烈火、刨腹、剐心、拔舌，极刑极酷，隐约可闻阵阵惨呖的悲叫，尽显人心恐惧；一面金光辉放，光芒无限，在光芒中，有万佛高坐，齐颂珈蓝，禅音漫漫，仿佛极乐。 这是，五狱神轮！ 和尚伸出右手，将神轮执起，对着时空裂缝轻轻一划，挥洒出金黄、黑暗的双色光芒，如胶似漆，神圣与邪恶共体，仿佛天然就交融在一起，看不出半点的不融洽。 时空蓦然一顿！ 虚空猛然张开了一道细缝，细缝边缘，是一缕缕凝滞的金白霞光，微微抖动着，好似活物一般，就要跳将出来，引得空间剧烈震颤，荡起了无数的褶皱。 蛮荒岛上，眼见细缝显形，玉枢把身一扑，化做星光，咻地穿向细缝。 “好胆！” 但在这时，便听时空裂缝中传来一声怒喝，凝滞的时空裂缝陡然活了过来，化作一刀一剑冲杀而起，刀呈暗金，雕镂着一只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剑作银白，无有任何雕饰，只有一道从剑柄延伸到剑尖的刻痕，极细极深。 刀剑挥舞，虚空中瞬间挥斥了无数的剑气刀芒，横断了空域。 只见剑气凌冽，银白炙耀，夺目而璀璨，铮铮而鸣，霍然便撕开了空间，将空间扯得尽是破碎，隔绝了玉枢的去路。 刀芒如域，煌煌霸道，虽只一道，却拥有无尽的威势，其重无量，犹若泰山压顶，压得空间层层粉碎，压向了五狱神轮。 “我命休矣！”万千剑气临身，玉枢似欲躲避，但四面八方俱是倚天剑气，又能往哪躲，骇得面如黄土，浑身剧颤，直恨当初为何接了这个任务。 “小道而！” 刀剑如此威势，和尚却不惊不扰，轻轻一笑，忽然把五狱神轮横摆过来，轻轻一点，五狱中的寒冰地狱顿时飞了出去，蓝光湛湛，仿若琥珀，其上也有山川大海，虫鱼鸟兽，却全是寒冰所铸。 或者说，它们也曾是活物，只是被化成了坚冰。 寒冰狱迎风就涨，变做上百里方圆，直接一套，就将时空裂缝套了进去。 湛蓝的寒气弥散，遮蔽了空间，虚空中顿时凝结，并有无数的秩序之链忽然探下，紧紧地抓向时空裂缝，将它捆住了。 虚空再次凝结，便是刀剑的剑气刀芒也凝固在了半空，一时动弹不得。 这是，法则的力量！ 第2卷 翻倾 第96章 武相神通世难敌（初二=初一x2） 法，有律令和效法两重意思。法则，既指天地间的秩序定则，也指学习定则的过程。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即指学习法则的渐进过程，由浅入深，渐入于道，乃明天地之道。 这是因为法有先后的区别，先后即为先天、后天。 人法地，地法天，其中的地乃指万界，天代指本质先天的诸天，而道，则不分先后，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修行者本质是逆天的行为，这里的逆天不仅指修行者掠夺了天地造化，更指其修行的过程——从后天入手，逆反先天，直至最终掌握道的存在的过程。 故此，又有道生法的说法，想要明悟道之所在，就必须从法开始，从掌握后天法则开始，这便是人法地。待将某种后天法则完全领悟之时，便有机会将之晋升为先天规则，达到地法天的境界。 武者亦不例外！ 武者在通玄入照之后，若能察觉到法则的存在，并以武技撼动法则，便是学习法则的开始。此后的叩灵问心，以及半步大宗师，则一步步加深对法则的领悟。而聚灵兵，则是对法则的一种初级应用。 等到突破武学大宗时，具现出秩序之链，又是更高境界的体现，即如，此时的寒冰狱所为。 秩序之链下，饶是刀剑拥有莫大神威，亦被凝固了刹那。毕竟，神兵虽然有灵，然灵性亦有极限，并不能真的与其掌控者相提并论。 它们终究，只是在被动的反应。 刹那有多久？对于普通人来说，刹那与弹指，并无多大区别，因为，他们的感觉器官还没强大到能感知到刹那时间的消逝，但对于武者来说，已能做许多事了。 对于和尚而言，更是绰绰有余，但见和尚猛地扬起长袖，对着虚空一招，同时凝固在半空的玉枢立刻化作一点白光，倏地被他收了起来。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刀剑震动，破碎寒冰狱的秩序之链时，和尚已经跑了个没影。 锵！ 刀芒闪动，剑气断空，虚空中顿时冲起浩大的刀光剑影，锋芒挥斥，横击百余里，引得虚空乱震，狂风骤起，直接震动了天渊裂谷南北的两朝军营，以及一众徘徊在左近的武者。 但，然来不及了。 刀剑肆意舞动了一番，只见刀光一闪，咻忽间点破时空，钻了进去，重新回到时空裂缝。 它，放弃了。 但长剑却不肯罢休，来回巡视着，发出喋喋的剑鸣，好似在巡视着属于它的领域。 一息之后，剑光闪动，蓦然凝聚成一个人形，但见此人青衣长袖，面上戴着半个铁面，须发半白，带着淡淡的沧桑与疲惫的气息。 但不论是铁面，又或他的沧桑感，都不能掩盖他的绝世风姿——风骨傲然，仿若天成，姿态飒然，似颓似废的消神意境中，透露的一分几若无法直视的锐气，恰如一把才开封的长剑，亦如在他身侧徘徊的倚天剑，能叫万千女子如痴如醉。 可惜的是，如此风姿的男子，却独独只有一臂。 是的，他只有一只臂膀，浩荡的长风飞舞不休，卷起了他的长袖，一只顶风而立，不动不移，另一只，却随风飘扬，永无休止。 但即使只剩独臂，这般风姿，亦是世间少有的。这名男子，名号西狂。 原来，刀剑中分别沉睡着北侠与西狂的一丝元灵，便是为了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只可惜，和尚的动作实在太快，刀剑根本来不及唤醒两位武学大宗的元灵，战斗就已结束。 或许，和尚在动手前就已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才速战速决。 “哼，好个恶僧！” “嗡嗡嗡！” 轻轻安抚了躁动的倚天剑，西狂怒哼了一声，仿佛已经知道的和尚的身份，举目向北，探向北边的营地，正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又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转，飞入剑光之中，也转回了时空裂缝。 天渊裂谷上再次安静了下来，唯有极尽的寒气，以及锋锐的刀芒剑气，一时海无法消散。 便在这时，却见古襄阳方向忽然飞来三个巨大的光轮，金黄、湛蓝、赤红，圆满满，光焰焰，跳跃着一缕缕神焰，卷起无边气势，照耀得十方光明，六合轰隆震动，宛若从苍穹坠落向大地的大日。 三日并空，迫得虚空凝滞，方圆十里俱被一种沉重的气息笼罩，无数冬眠的生物被气息惊醒，一边战战兢兢，一边不安地惊叫，偏偏又不知道往哪里逃，仿佛末法降临，世界即将覆灭，逃到哪里都无用。 纵是隔着几十里的蒙元大营，亦被这番异象惊动，无数军士匆忙奔走，夫长急呼号，将军掷令箭，猛士持刀戈，兵甲齐列列，俱做严阵以待姿势，准备应对着即将到来的打击。 而敌人，只有三个人，三个半步大宗师！ 这便是半步大宗师火力全开的威势，其气息之霸道，直如天灾大日，惶惶天威，压迫一切众生。 面对如此天威，如此威势，任是聚集再多的散兵游勇，只怕也非半步大宗师一合之敌，难怪蒙元要集结十万大军于此，只有依靠军阵，结阵相抗，才有可能抵挡来自半步大宗师的威胁。 蒙元的十万大军，防备的从来都不是古襄阳的军队，而是镇守古襄阳的半步大宗师。 对于武者来说，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荣耀。然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确实是一种悲哀，一种嘲讽。 难怪古襄阳的守军会渐渐磨尽了心气，有如此高手坐镇巨城，要他们又有何用？ 还不如，洗洗睡吧。 也无怪世人会前仆后继地涌入江湖，又有谁，不想成就如此神通，如此的威势？ 回到上个话题，再说修行，修行从来都不能单独而论，不论外功亦或内功，走得其实都是内外兼修的道路。 内，指武者的身体；外，指外界的天地。 通玄入照，武者与天地元气沟通，若得机缘，在施展武技时，就能触动与功法契合的法则之力。 这种力量是伟大而迷人的，没有一个武者能拒绝，也没有武者不会不尝试将这种力量与融入自己的武技中，无形中，也将法则融入了血脉，一点点积累，逐渐深厚，逐步改善着武者的体质，使其超脱凡俗。 这才是武者再通玄入照之后，气力愈发磅礴的根本原因，尤其是体修者，因为，他们的功法已触动了冥冥中的力之法则。 法则与血脉的结合，会在血与骨之间，镌刻上玄奥的法理，乃称神曦之纹。 便如苏妄与陆小凤，全力运转真力时，就会在体表绽放如电如芒的毫光，就是神曦之纹的光华。 而晋升半步大宗师后，肉身已完成蜕变，这种积累便能爆发出来，绽放无尽光芒，恰如一轮大日。 这种异象，被武者称之为武相，被修行者成为神通之相。 当然，武相又或神通之相并非只有大日这种形态，大日不过是基本形态，此乃后话。 天渊裂谷之上，三轮大日渐渐消散，现出了三名男子，凭空虚立，气息霸道而雄浑，昂然俯视着这方天地。 却见他们长发披散，一缕缕散发如长鞭抽打，打着虚空乱颤，神辉余光点点弥散，将他们的身形衬托得愈发高大，宛若，一尊尊天神。 “看来，杨兄弟出现过。”黑衣的男子率先出口，眉头微皱，略带着苦笑。 但见他黑发浓密，年过而立，面貌忠厚而坚毅，凭空而立，身形稳固地仿佛一座巨峰，此人，乃当代丐帮帮主耶律齐。 西狂性子向来狷狂、孤傲，蔑视礼法，他若不见你，任你喊破喉咙，也不会理你。 他若避而不见，就算是北侠的面子也不会给，何况是在场三人？ “哼！”一旁蓝衣的青年闷哼的一声，似有不满，皱着眉头判断道：“此间寒气炙盛，却多了一股浩荡的佛气，想来，是……” 男子名叫陆冠杰，乃陆冠英之弟，老庄主陆乘风晚年之子，归云庄两位庄主之一。资质超凡，不过三十年便登临半步大宗师的境界，将来冲击武学大宗亦是大有可能。 然而，陆冠杰的脾气却不太好，为人太傲，堪称目无余子，更与西狂有些不对付。 这又是另一桩半公开的秘密，说破了其实并无奇妙，不外是男女之间的争风吃醋。 西狂之所以回避，更多就是因为他。 到底是哪件神兵陆冠杰并未明说，但各人都心知肚明，越是接近武学大宗，越是能感受到武学大宗的恐怖，有些人的名字，确实是不能随意提及的。 陆冠杰之所以敢对西狂嗤鼻，不仅因为他相信自己将不弱于西狂，更因为他知道西狂不会以大欺小，但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看来时局是再难平静下去了！”一直不曾开口的老者忽然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几丝怜悯，仿若在为这多灾多难的世间叹息。 老者满面红光，须发皆白，精神健硕，飞扬的白发中，有丝丝赤红的光芒流转，周身三尺，流转着暖烘烘的气流，决不可小觑。 此人乃南僧的再传是世孙段通，精习.家传的一阳指，已臻至化境，亦是世间难数的高手。 三人还想再攀谈几句，猛地抬头，却见古襄阳方向又飞来了几个武相的半步大宗师，立时住了嘴。 第2卷 翻倾 第97章 少年，少年，酷酷的少年 一株苍古的巨树下，苏妄弯着腰，拨开丛草，正要采摘刚发现的灵草，忽然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下一刻，一缕寒光忽然袭来，切断了他的身形。 清风一卷，半空中蓦地跳出个男子，一袭青色的流风衫，着碧藕连云靴，风姿潇洒，眼中带着得意与迷惑的眸光，得意得手的容易，也迷惑着，得手的太容易。 容易的如同切过了幻影，因为，钢刀入肉的感觉并没有传回。即使他知道自己的钢刀乃法器之属，锋利异常，但似乎，锋利的有些不正常了。 男子不解地翻转着长刀，猛地醒悟，面色一变，刚要动作，一只手掌就就按在了他的肩头，惊得他面色苍白。 “你在找我？”一声轻叹在男子耳边响起，来自手掌的主人，苏妄。 “大，大人，我，我是，路过，过的……” 男子结结巴巴着，两腿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正想求饶，却听苏妄问了一句：“是神行门的吧？” 是的，男子刚才神出鬼没的身法，正是神行门特有的是藏行于风，以风掩其行迹，端的是无形无迹，杀人必备。 若非苏妄也非常熟悉风形，从风中察觉一缕杀机，恐怕也逃不过那一刀。 男子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心中生出了一丝欣喜，苏妄按在他身上的的手掌忽地一震。 下一瞬间，他便坠入了无间的黑暗中，死之前，脸上犹带着一丝笑容。 世间又岂有白占便宜的美事？有些事，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若没这般觉悟，动手前还是想清楚的很。 很显然，这名来自神行门的弟子并没有想清楚。 “唉！”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苏妄又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一丝愁绪。 他不惧怕争杀，却不喜欢杀戮，因为杀戮总是来得太无来由，就如刚才，如非神行门的弟子自己找死，苏妄岂有闲情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弄死？ 让苏妄感到的烦恼的是，他至今不知道何为武心。 经过与陆小凤交流，苏妄知道，想要突破半步大宗师，就必须凝聚自己的武心。 武意苏妄是知道的，通玄入照之后，武者将精神升华意志，将之注于剑法中，便是剑意，与刀法、拳法结合，便是刀意、拳意。 这，便是武意。 换句话说，武意只是一种精神意境，虽然被冠之以武的名头，但与武功其实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便是仙道世界的修行者，同样也可以拥有剑意或者刀意。 然而，武心不同，祂确确实实是对武道的感悟，没有对武道的至诚之心，便不能感悟到武心的存在。 这也是李探花对苏妄的评价，事至如今，苏妄依然还无法做到至诚。 何为武？对于苏妄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概念，更是他需要解读的人生哲学。 虽然苏妄也练武，但不要忘了，他同样也习练了神通。他练武，是为了求生，并非多么喜欢武道，也非有多少坚持。 在仙道世界时，苏妄混迹在修行界最底层，每日朝不保夕，对于他来说，选择的权利并不多，能有一份完整的传承便是最大的奢望，向来是有什么便练什么，来者不拒，荤素不忌，武道、神道、仙道，俱被他熔做了一炉。 其中以仙道为主。 即使苏妄精通诸多修行方式，将之融会贯通，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无极。 但精并不等于诚，也正因为这种融合，阻挠了他对武道的感悟。 诸天万法，每一条道路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感悟，苏妄虽然走通了一条路，却不代表他能走通另一条路。 一切，终需亲自走过。 摇了摇脑袋，定了下心神，苏妄拉起缰绳，继续往蛮荒岛屿中心而去。 总算他还知道，感悟武心，非一日之功，更非刻意就能成就的，若是机缘不到，再思考，也只是烦恼。 刻意，终究要落入下乘。 …… 飞崖走壁间，有怪石嶙峋，激流奔涌，浩荡向西，恰如一条银白的匹练，滔滔而不绝。 舀了一捧河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河水立时让苏妄略微焦躁的心情舒缓了下来。 “舒服！” 蛮荒岛屿尽显原始风貌，壮丽是壮丽，但一模一样的景色见多了，也要叫人心中生厌。 难得遇到一条小河，苏妄的心情亦难得的平静了下来，正如小河周围安安静静饮水的动物们。 在这里，岛上的生物似乎遵守着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俱是默默地来到河边，默默地饮水，再默默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动物发出惊叫或恐吓，再凶恶的异兽，来到此间，也忽然变得乖巧了。 仿佛，此间有一个无形的存在，在震慑着附近的生物们，是祂，定下了规矩。 “踏踏踏……” 苏妄眼神微眯，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但这时，一阵脚步声惊动了他。 来人是一个俊俏的少年，身形挺拔，好似屹立的峰峦，面目坚毅，若刀削斧劈过，飞扬的眉毛，恰似两道怒焰，尽显阳刚阳之美。 “就是本事差了点，嗯，比我差一点。”苏妄心中默默评价着，即使他明明是非常赞赏少年的风姿。 但谁叫少年是一个异域人呢，即便心中再认可对方，苏妄也不能落了自己的口实，在大是大非上，他从来都能站得住立场。 无疑，少年是一个异域人，因为苏妄不觉得异域九宗联合之后，武界留在岛上的弟子还能活到现在。 好在，他不是九宗的人。 苏妄结合从许文长处得来的信息，以及遇到的几路九宗弟子来看，九宗弟子的服装、功法等特征都极为明显，而显然，少年与九宗任何一派都对不上号。 少年斜背着铁弓，负着箭筒，铁弓巨大，黑冥金为身，沉金铁绞缠成弦，反射着黑色的幽芒。箭矢俱是寒铁打造，四尺余长，勾角尖锐，仿若短矛。 他冷着脸，旁若无人地取下水囊，待装好了水，再一声不吭地站起，兀自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苏妄一眼，更没做出什么挑衅的动作，就好似，他知道此间的规矩。 无意间，却叫苏妄的歪主意，落空了。 不知怎的，见着少年冷酷的样子，苏妄就想逗逗他，无来由的，他忽然生出了几分好感。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没对自己喊杀喊打的异域人呢。 “原来，异域人也有好人呢！”苏妄轻轻念叨了一句，拉了拉灌了一肚子水的黑驴，跟了上去。 这话说的，就好似坏人的儿子一定是坏种一样，若是让异域中那些老实了一辈子的“好人们”听到，恐怕都得哭晕咯。 …… “咚！” 寒光飞逝，一只利箭咻地射穿虚空，钉在了苏妄身前，入地无声，箭杆半入地面，余杆微微震颤。 看着眼前的箭矢，苏妄忽然笑了笑，也不理面色冷峻的少年，用手指弹了弹箭杆，犹有闲情地评价着：“哟呵，倒是挺土豪的啊！” 看这样子，莫不是他还想打土豪，分果果？ “朋友，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站在树上，张着弓，擎着箭，弓满如月，箭矢瞄准着苏妄，但要他说话有半点含糊，他就将手下不容情。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地又非你开，为何你能走，我便不能走？”苏妄歪着脑袋看着少年，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比起抬头仰望，又或向上翻眼仁，苏妄还是觉得把眼神斜起来比较舒服，既不会累及脖颈，也不会顶到眼球。 未免少年觉得他是故意寻衅惹事，苏妄还将脑袋歪了起来，至少这样看起来，眼神就比较正了吧。 孰不知，他这样更有轻视少年的意思，再加上稍显轻挑的话语，直气得少年磨起了牙齿，目射寒光，面色板得跟冰块似的。 深吸了几口气，少年恨声道：“不管你是谁，马上回头，从哪来回哪去，上前一步，杀！” 少年他年纪看着不大，口气却大的很，动辄要杀人，不知他又是从哪来的底气？ 难道他看不出，苏妄的境界要比他高一些嘛！ “至于有多高，那必须得是好几层楼那么高的，否则如何显示出我大苏妄的高强本事来。”在见到少年后，苏妄心情就一直很好，心中的腹诽就没断过。 心中腹黑，嘴上苏妄也不饶人，忽然没脸没皮地打起商量，舔着脸道：“嘿嘿，这条道路，我走定了，要不，你换换？” 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与少年的关系有多好的。 “呃！” 少年语气微滞，愣是被他的无赖相给气炸了肺，当即不再说话，右手一放，便射出了箭矢。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少年说的可不止半句，而是两句，自认为已给了天大的面子。 偏偏，下面那个人太可恶了。 轰！ 利箭出击，轰然间便射爆了空气，开拓出一条螺旋的甬道，天际之间，唯见一抹乌光横跨而来，仿若投下的一道纯黑的彩虹。 与刚才的警告不同，这一回，少年是要来真的了。 第2卷 翻倾 第98章 心高气傲的他们 劲风拂面，吹得苏妄眼睛半眯，飞发乱舞，但他忽然燃起蓬勃的战意，一身血气澎湃，轰鸣震动，猛地腾起如虹气势，仿若要冲挂云天，周身三尺，空气轰然扭曲。 “杀！” 也不管什么剑意、招式，苏妄直接擎起南天剑，身如蛟龙，踏裂大地，带着一阵狂风向前冲去。 当此之时，苏妄精完气足，战意又酣，整个人就如一只出闸的猛兽，凶猛野蛮，狂放无忌，出则噬血而回。 “铛！” 铁剑和箭矢碰撞在一起，震得山林嗡嗡乱颤，林海若波涛动荡。 苏妄厉害，少年也不是易于之辈，一只箭矢才离弦，另一只铁箭就被搭在了铁弓上，眼睛眨都不眨，手指便已松开，指掌轻晃，一只铁箭又被他架了起来。 “轰！” 少年的箭术又快又准，铁箭破空袭来，力量磅礴，以疾速运动，快的即如一道流光，唯见寒光反射，却不见了箭矢的形状。 “锵！”、“锵！”、“锵！”…… 一箭又一箭，寒铁打造的箭矢连成了一线黑色的激流，疯狂地冲向苏妄，只只都对准了他的要害，锋锐而慑人。 箭矢所指，饶是苏妄武艺高强，亦被激起了一层白毛细汗。 林莽之中，急促响动的碰撞声霎时连成了一片，仿若一道漫长的金属回音。 但见铁箭横飞，漫天尽是乱舞的黑光，若疾风暴雨，若电光疾火，倏然穿射而去，瞬息之间洞穿了树木、泥土、岩石。 乱石穿空、碎木崩炸，百步之内，除少年脚下的大树，再无一处完好的地方，惊得观战的黑驴连蹦带跳，再蹦再跳，踩着一溜儿的青烟，躲到了三百步以外，这才打起了重重的响鼻，抱怨着不满。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手中的长剑被苏妄舞得飞快，虽然挡住了所有的箭矢，但他也被震得筋骨颤动，气血微微凝滞，忍不住惊异起来。 少年有占得兵器之利的嫌疑，但苏妄又何曾不是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即使他刻意压制着自己，并未施展高明的武道意境，但他依然有着身为武者的敏锐直觉。 与敌交锋中如何躲闪，如何卸力，如何反击，各种对应方式俱已深深刻入苏妄的骨髓，勿需思考，身体本能地就能做出最佳的反应。 与苏妄不同，少年并未展示出高明的武技，他拥有的，只有这一身磅礴的巨力。 张弓、拉弦、放箭、取箭，一套套连贯的动作下来，铁胎弓被少年拉得咯吱作响，一层层氤氲的热气从他头顶冒出，连成一道冲霄的白烟，可畏而可叹。 纵是如此，却始终不见少年流下过一滴的汗水，更未见他的手臂颤动一下，他手上的铁弓，依然被有力地把持着。 以苏妄的眼光来看，少年并没有习练过高深的武技，他拥有的，是完全不弱于司徒谦兄弟的强横的筋骨，其肉身境界之高，无论是在武界还是异域，必然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战斗依然在继续，不因苏妄赞叹少年也有丝毫的延缓，三个呼吸后，苏妄便飞身到了少年站立的巨树前。 虽然他未必有少年那般强壮到不讲理的体魄，但有玄黄之气护体，他的体格，也不弱与任何人。 “哼！” 少年怒哼一声，面色微变，猛地攥过一把寒铁箭，齐齐落在弓弦上，一招会满弯弓，箭指明月，爆射出一阵流芒，幽光点点，暗淡若于无形，似乎穿破了时空的阻隔，飞上青冥。 下一瞬间，无数流光忽地从天降下，漫天尽是光影，锋芒凌冽，仿若群星坠落，点点光芒璀璨至极，熠熠夺目，更能要了人的命。 箭光之下，苏妄全身各处要害俱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眉心、喉咙、心口、手腕、关节等等，一瞬之间，他忽然有种即将被万箭穿身的感觉。 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用出了神通宝术。 漫天的箭光将虚空映照的斑驳嶙峋，仿若一片片涂鸦，也将苏妄的脸映衬的忽青忽白，看着尤为恐怖。 但他，笑了。 是的，苏妄笑了，他笑，是因为他胜了，在与少年的意气之争中，他胜了！ 如苏妄与少年这般的人物，都是骄傲的人。 苏妄为少年的风姿赞叹，并欲意挑衅少年，何尝不是因为不服与那丝不为人知的嫉妒之心做崇。 少年无视苏妄，并飞箭警告，又何曾不是因为苏妄的出众，也叫他生出了一丝嫉妒，就是想要看看苏妄在惊惶时暴露的丑态。 两人俱是一般出众的人，忽然遇上了另一个出众的人，忍不住就生出了攀比之心。 从见面伊始，便不断地在斗气，试图压过对方的风头，要比比，在同样的领域，谁才是最强。 斗剑、斗箭皆是表面，斗气，才是真相。 这种事情奇怪却不古怪。 世间诸人诸相，有人能一见钟情，有的人天生就是朋友，有的人几辈子都是冤家，而有的人，就如苏妄与少年，见面就要分出个高低先后，说他们是傲娇也好，意气也罢，都不能改变他们的争斗。 剑如花开，面对少年的攻势，苏妄不疾不徐，霍然之间舞出一道剑幕，如孔雀开屏，每道剑影清晰可见，清冷而凝重，结成了一座坚实的屏障，坚不可破，正如他握剑的手，坚定有力。 要赢就赢得漂亮，即便万千箭光来袭，苏妄依然不曾动用剑意，毕竟，他可是号称比少年要高上好几层楼的。 剑幕迎向了流芒，刹那间撞出无数的莹光，震得虚空跌宕，若波涛起伏；流莹如火，闪动着迷幻的光华，恰如雀跃的火花，花开花放，美妙，却嫌太短暂了些。 但同样也是箭光的真实写照，对比苏妄的剑幕，少年的箭光虽然在量上要超过许多，但在质上，还是输了一筹。 这一仗，苏妄赢得很漂亮。他也是这般为自己喝彩的。 剑幕，仿若大山一样，压向了少年。 “哼！” 似乎不满自己的神通未取得半点成就，少年再次闷哼了一声，不待箭光散尽，铁弓便被他横了过来，举弓如刀，狠狠地撩了上去，划出了一道漆黑，完满的圆弧。 黝沉的弓身瞬间斩开虚空，同样劈斩出一道弧形的虚空裂缝，宛若笼罩在弓身上的一道刀芒，嗤嗤乱打，随灭随生，吞吐着狰狞的杀气。 这一斩，少年并没有动用神通，而是以一身能开山断岳的巨力，硬生生将空间撕开，斩出虚空裂缝。 他依然不服气，似是要证明刚才之所以动用神通宝术，不过是因为经验少，不小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这种错误，他不会再犯。 此时，才是见识他的真本事的时候。 不信？此时的肉体力量又岂是假的？ “嗤啦！” 铁弓划过剑幕，仿佛撕开了布匹，但闻嗤啦一声裂响，虚空顿时裂出了尺余的裂缝，吹息出一道道灭世的黑风，轻忽，却恐怖。 黑风拂过，但见飞灰湮灭，连剑幕也不例外，霎时崩散，好似腐朽了一般。 但剑幕之后，已无了苏妄的身形。 “唰啦！” 清风浅动，一道寒风自上空斩下，却见苏妄单臂飞展，若大鹏临渊，一手倒挑剑光，便如挑起了一点烛光，姿态优雅而利落，更有着一种神乎其技的奇妙感。 不知何时，他竟然已挪移到了少年的头顶。 一缕寒风被疾刺的剑光挑起，无声无息间划过了少年的身旁，吹落他的一络长发。 危急关头，少年猛然跺下脚掌，以神力将脚下的巨树化作齑粉，坠下身形，避开苏妄志在必得的一击。 才刚刚庆幸劫后余生，不及露出欣喜，少年脸色又是一变，霎时黑沉下来，难看的紧。 原来，此时已变成苏妄站在了上方，他站在了下方，两人的站位，恰好颠了个位置。 果然，少年才转身，正好就对上了苏妄微微颔首的笑容。 或许，苏妄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不然他何至于露出那代表满意的表情呢？ 但少年不满意极了。 “朋友，不如我们再来商量一下这条路的归属问题？”苏妄微眯着眼睛，稍稍向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树干，神态轻松而轻佻，正如他那微微飞扬的嘴角，看着就讨人嫌。 至少，讨少年嫌弃了。 “杀！” 面对苏妄一再挑衅的语言，少年已是怒火攻心，不再想言语，一怒，当真要开杀了。 当真是一言不合就开杀啊。 却见少年合身扑起，双腿微弯，弹射而起，高高地蹿上了云天，蓦然斩下铁弓，如同挥舞着一只巨斧，势若劈山，要将苏妄劈做两把。 这一斩，极重却又极慢，便连虚空，亦被他压得塌缩，其劲力之强横，竟然直接凝滞了气流，宛若巨人轰然拍合的手掌，翻掌之间，万物俱要拍成粉糜。 而此时，这对巨掌的目标，却是苏妄。 轰咚！ 大地忽然崩裂，本就被少年踏得虚裂的她，一时无法承受忽然施临的压力，崩裂亦不足奇。正如下一刻，她又被巨大的压力压得瓷实一样，也不足怪。 第2卷 翻倾 第99章 分晓（终于快打完了，为什么说快呢？） 黑色的铁弓一寸寸压下，巨力被少年束缚着，笼罩着空域，横压而下，虚空被压得寸寸崩垮，渐渐凝实，越往里面，崩垮的程度愈加明显，密度越大。 只在须臾，最中心的位置就被压缩成一片实质。 风，霎时静了，方寸之间，万物凝滞成一片冻珀，清风不拂，微尘滞空，仿佛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不，风并没有静止，静止的是这一片的气流，是这一片空域，但凭外间风潮凶猛，狂风肆意，也不能撼动此间。 它，不动不移，坚固的仿若钢水浇筑而成，任是时易世变，时光流转，也休想叫它改变半分。 静止的空域中，饶是苏妄本事非凡，亦被压迫气血凝滞，呼吸停止——在这凝滞的空域中，他根本无法汲取到可呼吸的空气。 但他再次笑了起来。 是的，苏妄又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神经质，明明处于下风，他不去思考如何应对，却忙着笑话，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但他必须笑，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无意间又将少年气了一回——少年之所以跳上了高处，不正是因为被他抢去上风位，而恼羞成怒？ 又有什么，比连续两次让同一个人生气更让人开心的呢？ 至少苏妄不觉得有，他觉得很满意。 下一刻，苏妄身形微震，猛地鼓荡起气血，震动筋骨，虚空中但闻一阵阵闷雷般的隆隆之音，若洪流，若虎啸，更似连绵劈下的旱雷，山呼海啸而来。 霎那之间，天地仿佛崩裂，似有一尊绝世的悍魔要挣出了封印，来到这人间。 纵是少年体质非凡，也被苏妄忽然爆发的气势震得一阵耳鸣，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不好！” 少年心中一惊，强忍着感官上的不适，射出目光，却正好对上了一道迎面而来的风刃，笔直狭长，极薄极细，细缝之间，隐约能还看见微微的光辉。 那是南天剑疾速挥斥时，反射的剑光。 这一剑极快极轻，乃是苏妄凭借肌肉骨骼的瞬间爆发，疾速斩下一剑，剑锋劈斥之下，斩裂空气，撕开气流所致。 这是一种纯粹的外功，亦可称体术，对肉身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强大的爆发力，更需要抵抗极速时产生的能撕裂血肉的力量。 那飞来的风刃，完全就是暴虐的气流，再被苏妄强行束缚在一线之间，用之斩开少年的封锁。 这道风刃，同样可以称之剑气，虽然它并非真力所化。 这一剑与少年斩下的一击正相反，以极速对极力，就好似，苏妄还在于少年斗着气。 少年欲以体术压服苏妄，苏妄又何曾不想以体术战胜他？ “好个恶人，我岂能输给你？”少年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好似因为苏妄“再三”的挑衅动起了真火。 天见可怜，他自从遇到苏妄以来，便被再三的被“争锋相对”，也不知到底倒了哪辈子霉？ 不就是去河边取了一次水么，早知道喝水也能倒霉，就不喝水了。 少年抿着嘴，目放精芒，忽地横弓乱舞，将铁弓舞成了一朵盛放怒焰，霍然间便轰爆了气流，漫天唯见黑光汹涌，澎湃若潮。 轰轰轰！ 霸道的气压肆意挥洒，劲力飞散，横压六合，推得空气隆隆压迫而来，宛若从虚空上砸落下来的的山丘，要将世间都碾压一遍。 气压冲荡下，却见一道道白光闪耀，肆意劈斥，冲腾起耀眼的光芒，所过之处，虚空嗤嗤疾鸣，黑光如烟花般湮灭，气势之盛，好似要分割这个天地。 极速对抗极力，正似尖针撞上了麦芒，两人隔空交战，直打得虚空震荡，气流散溢，如针如芒，宛若卷起了剑刃风暴，十丈之内，尽成粉糜。 这番战斗说起来复杂，其实一切都只发生在呼吸之间，随着少年的落下，隔空之战也走到了尽头。 轰！ 然而，战斗却愈加凶险了。 离得还有一丈距离，不约而同的，两人便扑了上去，同时展开了近身厮杀。 呯呯呯呯！ 无数火花闪耀，剑弓劈砍不断，两人纠缠成一团，一者以快打快，出手如电，疾刺穿空，招招能要人命，当真经验老辣；一者轰轰隆隆，抬手振臂便能震爆气流，招式简洁明快，气势浩荡。 短兵交接，才能看的出两人的差别：交手初时，少年还略处于下风；三两个呼吸之后，他便能打得有声有色，时有进攻，不再是一味的防守；三十招过后，两人已平风秋色，苏妄已无法一直压制他了。 少年的资质，当真恐怖！ 须臾之间，两人尽展无数妙招，或迅疾奔雷，或沉重浩大，便如天边的云霞，云开云散，彰显无尽的美景。 两人出手的意境虽然不同，但其本质却是相通的，出手只凭心意，随机而打，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似他们这般，招招尽是杀机，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脑中思量如何进招，只能凭借敏锐的直觉出手，出手便需果决，无悔方能无恨。 否则，转念间的疏忽就能让对方在自己身上钻出百八十个洞口来，纵有绵绵恨意，恐怕也得等下辈子了发泄了。 争斗之中，却见苏妄脚踩九宫，虚空横挪，踩得虚空崩炸，凭空浮出朵朵莲花，炸成一道道环形的气爆。在他脚下，有无尽的涟漪荡起，咻而扩散，仿佛一把横挥而过的巨刃，瞬间将那株唯一完好的大树拦腰斩断。 这种身法，是苏妄才从少年身上学到的技巧，将力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凭借瞬间发力，将空气踏地坚实，借力腾跃。 若非如此，少年又没长翅膀，凭什么虚空漫步？ 他的身法，与他挥砍铁弓的运劲技巧实乃同出一辙。 “哼！”好似鄙夷苏妄的偷师，少年忽然闷哼了一声，带着点鼻音，似乎有些不屑，似乎又有些傲娇。 若非苏妄耳力超凡，恐怕也听不出一句简单的鼻音，竟含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下一瞬间，少年忽然抢近一步，铁弓横挥，若斩陌刀，划出一道漆黑的月轮。 月轮边缘，是一片晶莹的光辉，纯净无暇，如玉如华，温敛而动人，却散发着一阵慑人的气息——那是少年斩出的锋芒。 这一斩无声无息，却更加恐怖，因为，它已收尽了锋芒。 好个少年，竟然不知不觉中已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开始领悟自己的武道意境。 就在这时，少年的手腕微不可察的一震，铁弓上的弓弦忽地脱落了下来，化作一只毒鞭，猝然抽打而去。 沉金铁绞缠的弓弦，反射暗金的光泽，莫名触人心神，一点幽芒，恰如天边的启明星，在月坠日藏之时，尽夺了漫天的光华，无尽荣耀尽归于己。 幽光闪烁而来，快得不可思议。 原来，不仅苏妄偷师了少年的技艺，少年同样也在苏妄身上学到了不一样的技巧。 少年绝非是一根筋的二愣子，也知变通，这不，他不仅偷偷学会了他人的技巧，更学会了藏一手，等着这突然的一击，要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危急关头，苏妄手掌一松，猛地将长剑脱手，横在了自己与弓弦之间，人却扑了上去。 但见他右手成掌，左手抓爪，掌如刀，切向右侧虚空处，爪似鹰，抓向了铁弓。 叮！ 一声叮咛清响，虚空中蓦地蹦出一点火星，长剑成功将弓弦撞了开，而这时，苏妄的鹰爪也抓向了少年的右肋。 少年面色不动，正想移形换位，心口处忽然生出一阵寒意。那是，来自苏妄的掌刀。 原来，苏妄在掷出长剑的时候，心中就闪过了一丝灵光，凭借着这丝灵光，他成功捕捉到战机，预判了少年的动作。 这般灵机一闪，凭借得不是运气，而是千百次战斗的深厚积累，是无数经验堆积起来的战斗本能。 少年的资质不可谓不出众，其战力也高强的很，但他却未必有苏妄这样的经验，毕竟，苏妄可是披着少年外表的“老妖怪”呢。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需要经历过时间的打磨，才能真正的沉淀下来。 便如珍珠，未经过时间的积累前，永远只能是一粒不起眼的沙石，与它那躺在沙滩上无数的同伴并无不同。 是否出生于贝壳，只是能否成就珍珠的必要而不充分条件。 两人在体术上的本事就相差仿佛，一点微小的优势，往往就能决定胜负，逆转整个战局。 少年一不小心陷入进退失据的错愕，立时被苏妄抓住机会，步步紧逼，连消带打，围着少年劈砍起来。 手中既无剑，但擎臂是剑，蹬腿也是剑，自身也是剑，万物莫不可为剑。 这是苏妄早就到达的境界，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只有直面苏妄凶猛打击的少年才知道，到底有多恐怖。 “铛”、“铛”、“铛” 似金属碰撞，又似木革打击的声音中，少年被苏妄一次次的劈砍，打得步步后退，脚步连踏，踩着虚空一寸寸塌陷，如粉糜般震爆开来。 他的身形，却在势无可挡的，被一点点地被压了下去。 第2卷 翻倾 第100章 少年与龙 一寸短，一寸险，手上虽无剑器，但凭借着成功的抢身夺位，苏妄的招式也越发凶险，或指或掌，或撩或戳，翻掌如山，横削是刀，剑指凌冽，打得气流肆意，虚空跌宕不断，也打得少年只有招架之功。 须臾之间，苏妄变敞开了一道通往武道的大门，充分向少年展示了技击艺术的美妙，饶是少年对苏妄有千般怨恨，万般的不服，也为这般的技艺所惊叹，心中生出向往。 但少年可不会就这般就认了输！ 至少，也得挣扎一番吧。 “轰！” 少年猛地一个加速，化作一个铁秤砣落在地上，跺脚轰隆，踏得大地崩裂，泥土倒冲向上，卷荡八方，立时遮蔽了苏妄的视野，仿佛立起来了一道屏障。 “还在玩泥巴？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苏妄双臂一扬，若雄鹰扑击，右手忽地一探，接住堪堪从天降下的南天剑，两手同时握住剑柄，高举天南，蓦地斩击而下。 这一斩，剑光徐徐展开，仿佛张开的折扇，雪白的剑锋，蔚蓝的云纹，深深的痕刻，便如描绘在折扇上的云海之景，惟妙惟肖，好似就要飞了出来。 剑锋斩下，若缓若疾，却闻气流嗤嗤尖鸣，如裂丝帛，并有虚空莫名震荡，如卷狂澜。 剑锋威慑之下，气流暴动，宛若烧沸的汤水，但被卷荡而起的泥土，却忽然凝固在了半空。 “轰啦！” 但见一轮浩大的剑光忽地被苏妄斩出，明亮刺眼，边缘呈齿形，嗡嗡急颤，狰狞慑人，似有无尽的锋芒，看着就能让人心中发寒。 这般剑光，但说应该所向无敌，剖开一切阻拦的物体，但挥斥之时，偏偏震得虚空轰轰阵阵，仿若横推过来的一座山脉，剑光所指，六合封闭，俱已强行被笼罩在它的锋芒之下。 这一剑，乃是苏妄结合了极速与极力，将他与少年的运力运劲技巧融做一炉之后，草创的一剑。 这一剑无名，亦无需名分，若有扬名万界的那一刻，他的敌人自然会为这一剑起一个能最恰当的名字；若是注定要湮灭于时光，苏妄也羞得提起。 剑光浩大，似有无穷威势，与之对比，少年刚才崩冲泥土的招式，还真是小孩子玩泥巴呢。 不论少年有什么后招，苏妄都要先将他逼出来，与他正面交锋。否则岂不白白辜负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先机。 剑光压迫下，一道黑光忽然冲破剑光的封锁，仿若一股横冲的洪涛，凶狠地撞上了剑光。 不，不是洪涛，而是少年，只见他面色凶戾，持弓乱舞，将手中的铁弓舞成了一道黑光，硬顶着剑光冲锋而上，状若宛若疯魔。 一块块泥土在他脚下崩裂，大地如干涸的河床一般，裂开了无数裂缝，震动不知，轰轰隆隆，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那是少年将剑光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卸到了大地上，才造成的震动。 好个少年，当真不凡，竟也有这般掌控入微的能力，不比那些苏妄差。 入微，是一种永无止境，精益求精的概念，而洞微见彻，就是入微的开始。 寻常武者，一身十分的气力，总有被白白浪费的，或是他们使劲的技巧不足，或是本身功法的缺陷，十分的气力若能用出六七分，便算是高明的武者。 前文说过，武者中的佼佼者拥有高明的用劲技巧，能爆发出远超普通武者的力量，常人只能举一、二千斤东西时，他们就能顶起三千斤的小鼎，就属高明武者之列，能更有效地发挥出自己的气力。 初入洞微见彻，内力与精神相合，做到气神合一，虽然内力还未得到升华，还不是真力，但凭借着内气运转周身经脉之能，洞微武者便拥有内视之能，对自身的属性状态有了一个全面而清晰的把握与了解。 这种情况下，十成十的气力被发挥出来时，必定就是十成十的，无有不必要的浪费。 这就是洞微见彻。彻，乃彻底之意。 然而，洞微见彻只是入微的开始，绝不会是入微的终点，在洞微见彻之后，武者的入微之能会越发精深。 初时，入微武者只是增强了对身体各部的细微控制，例如错动骨骼结构，达到缩骨易形的目的，又如临时改变肌肉组织的形态，以契合类似金钟罩、铁布衫等特殊功法。 如苏妄这般的，入微之力已深入到血脉与思维意念之中，几已称得是超凡脱俗。拥有诸如操纵天地元气，在血肉之间镌刻法理之纹，将躯体半能量化，以合入剑光刀芒；自主控制念头的散发，屏蔽脑波波动等等。 这是通玄之后，精神化作意志，与元气沟通，精神愈发通透、磅礴，才能拥有的大神通。 再深入些，便是神而明之的境界，意念散发，就能捕捉自由飘散的思维，乃至于窥测人心，并有聚散由心，变化万端等神通，当能冠以神明之名。 因此，入微之力是伴随着修行者修为日益精深而逐步成长的能力。 然而，少年的情况却非这般。 在苏妄的感觉中，少年使用操控入微时，竟有几分生疏的感觉，就好似，他从未使用过份的能力，正好与前述相驳。 虽然少年天资超人，弹指之间便熟悉了如何更加入微的操作，却不能掩盖有过生疏的事实。 这种生疏感，通常只出现在将入洞微见彻境界的修行者身上，即使是仙道世界的修行者。 通玄入彻是仙道与武道的分水岭，在这之前，仙道于武道的修行几乎是重合在一起的，极为相似，便连称呼也是一样，之后，两种修行方式渐渐不同起来。 之所以不说完全一样，那是因为两种修行方式在细微上的要求，依然有些区别。 便如，武者在洞微见彻时，偏向对肉体的入微操作，而修士，却渐渐偏向精神方向，这是二者在理念上的不同导致的区别，一者寻求自我的超越，一者寻求与天合一。 细微上的不同，致使两种修行方式渐行渐远。 虽说万法殊途同归，尽归于道，但那已是掌握世间诸理的极其高深境界，对还在红尘中挣扎，苦苦追寻超脱之路的凡类来说，还是勿要好高骛远的好。 是的，不论是修行者，还是凡人，只要未能超脱，就都是凡类，都需要遵循世间所有既定的规则、定理，一步步往走过。 便如苏妄曾自以为融汇了诸家功法，但踏途武道，寻求至诚未果时，还不是要一步一脚印，亲自见证了一切，才能大言孰优孰劣。 恍然间，苏妄忽然忆起，就在几个呼吸以前，两人才近身搏斗时，少年从交手初时的落在下风，到与他齐头并进，也只用了极短的时间。 按理说这种情况不应该发生在少年身上，他拥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强横体格，一身巨力磅礴无量，气息沉稳雄浑，意志坚忍非凡，种种迹象表明，少年的境界应该不低。 偏偏，少年的境界始终无法与他这身实力相配。 就如，某些大能的后裔，才出生时，便拥有能羡煞无数旁人的超强实力，然而，他们的境界却未必高远，也需要积累，即使他们的积累当称得是十分快速。 就如少年这般，凭借超凡的资质，迅速积累了足够与其实力相配的境界，而他学习的对象，却是苏妄。 想透此间关窍，苏妄心中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世间伦常，当真报应不爽——他以为是他在逗着少年，不想人家已从他这里偷师了。 越是这般想，苏妄看少年持弓乱舞的招式就越发的眼熟，这分明就是刚才他近身之后施展的诸般技巧啊。 “你以为换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了？” 苏妄气愤难当，手上剑光愈舞愈急，但见雪白凌冽，云纹深刻，剑光挥斥，席卷了长空。 不自觉中，他已带上了一丝煞气。 对于少年来说，这就是杀气。 剑光之下，少年的压力猛然增大，几已难进寸步，陡然感觉到煞气，惊得他心中发寒。 纵是彼时彼际，如此压力下，他虽然窘迫，虽然只能招架，也未生出怯意。但此时，他怕了。 “啊!” 黑光一扬，少年猛然撤步后退，纵声长啸起来，声若空谷清泉，清昂明扬，越来越高，震得云天上的白云卷荡，仿佛要被掀起。 但在这时，苏妄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寒意，几乎本能地，苏妄立时撤了剑光，将身一合，与剑合一，刹那间化作一道银电飞起，劈斥转折，咻地卷起百丈外的黑驴。 他，逃之夭夭了。 “嗤啦！” 却见云天上闪耀一点银光，一道银雷忽地劈下，庞大的身影倏忽停在了半空，停在了少年的上方，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是，翼龙王！ 翼龙王瞪着磨盘的的眼眸，竖瞳中燃烧着炙白的神焰，鳞甲上是点点暴跳的光明圣火，双角间有霹雳电芒闪耀，气息灼热，直烘得虚空扭曲、膨胀，巨大的兽瞳不断扫视着下方，一遍又一遍，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它，竟是来给少年找场子的。 第2卷 翻倾 第101章 不小心推了世界一下下 翼龙王长十五丈，展翼三十丈，身形庞大，鳞甲生辉，银白熠熠，璀璨而夺目。 少年身高八尺，纯黑劲服，昂扬负手，若青松屹立，虽在翼龙王身影的笼罩之下，却并不因此而不起眼。 这一龙一人身形差别虽大，站在一起却分外的和谐，无有不协调的地方，便如，就该如此。 不想这少年与翼龙王竟如此亲近，能将之呼唤出来。 “呼，呼，呼……” 翼龙王瞪着巨眸，眸光渐渐充血，宛若忽升的两轮血月，呼吸沉重，吐气收腹呼呼有声，带起阵阵风澜，将泥土重重地吹卷出去，扬尘如雾。 与风同在的，是点点炙热的火星，红芒微微，渐渐黯灭，随即没入泥土之中，烘得周围干燥非常，好似在它的胸腹之内，藏着一座永恒的熔炉。 阵阵惨烈的气息从翼龙王身上汹涌出来，搅得凄风呼啸，阴风煞煞，百丈之内，霎时，静了下来。 苏妄与少年的战斗虽然激烈，却最多吓得扎窝此地的生物们乱窜乱跑，惊惧尖叫，但翼龙王一出现，立时就震慑了它们，要它们，叫都不敢叫一声。 “阿铜！”少年轻喝了一声，眉头紧皱，略带着些责备。 少年的声音并不低，但有翼龙王呼吸的沉重干扰，并不是很响亮，却叫翼龙王莫名一颤，眸光瞬间退去血色，重新清明了起来。 它温顺地低下头颅，轻轻地长吼了一声，目光中竟带上了孺幕，低鸣微微，有委屈，有不平，却不敢有不满。 就好似一个至孝的孩子，得知家人受了委屈，想要尽力讨个公道回来，却被自家严厉的家长，给无情地驳回了。 “听话！” 少年再次叹了一声，似是安慰，又似吩咐，咻然跃上了翼龙王的后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既有愤怒，也有感慨，又似乎有些感激，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唯有斗志激昂其中。 “我们走吧！” 他用脚尖轻轻点了点翼龙王，翼龙王微微动了动震动了庞大的身子，仿若小动物般享受着挨蹭，眼眸中流露着点点的亲昵。 此间场景若是让外人看见，必然要惊掉一地的眼球。 翼龙王是天空的王者，它俯视着世间，高高在上，从来只有它能驾临他人头上，而没有人能越过它的头顶，便是那天上的云彩与星光，胆敢飞在它的上方，也要被它撕裂。 但此时，骄傲尊贵如翼龙王，不但做出了臣服姿势，更是任人将自己踩在脚下。 它的尊严，好似都让狗吃了。 “嗷～吼！” 见着少年决议已定，翼龙王再是不甘，也不敢反驳了他的意见，怒吼一声，愤而震翼，但见银光闪烁，一道雷霆拔地而起，一人一龙瞬间飞上了青冥，只有巨大的烟尘霍然卷起，冲荡向八方。 又过了一炷香，待烟尘平息下来，林莽才渐渐恢复了声息，但闻虫鸣低微，鸟雀叽喳，并有猿啼虎啸渐渐传来，为这处荒凉的平地，带来了点点的生机。 在蛮荒岛屿上，从来都不缺少野生动物。 不多时，林莽中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小兽惊惶地钻出树丛，奔走间姿势狼狈，鼠急鼠窜的，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追赶着他。 未几，一只体长近丈，披着鳞甲，长着獠牙巨齿的黑豹也扑了出来，身形还在半空，却强自扭动腰肢，让自己降了下来，疑惑地嗅了嗅鼻子，身形一顿，探到半空的脚掌忽地停了下来。 翼龙王的气息虽然已经散尽，但在这些已渐渐超脱普通野兽的洪荒遗种的感知中，此地依然有淡淡的威压残留，这种威压，正如野兽们划分领地的某种不文明液体。 对于黑豹来说，这种威压是更加恐怖的巨兽留下的震慑，一旦外来的猛兽进入此地，便视做对其的挑衅，对其领地所有权的挑衅，视作对领地归属的抢夺，因此才裹足不前。 当然，要是打得过对方，黑豹才不管此地又是那只阿猫阿狗的领地，只可惜，黑豹偏偏打不过人家。 纵是残留的威压，也让黑豹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有些不甘地看了看渐渐跑远的小兽，黑豹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只猎物，也未来一声怒吼，叫嚣一句我还会回来的，直接转身离去，倒也干脆，或者说是相当的识时务。 对于野兽来说，欺软怕硬同样也是他们的本能，与人族并无不同。 黑豹不敢踏足此间，但有人敢，却见一抹剑光忽然从地下钻出，咻忽一转，变作了苏妄的身形。 原来，他并没有走远。 以翼龙王拥有的极速，纵然人家让他先飞到天边，最终也得被追上。 在天上飞，无异于是寻死。 如此不智的事情，苏妄自然不会做的，才飞出了少年的视线，他便按下剑光，潜入了地下。 这招的效果却也不错，至少，苏妄成功躲过了翼龙王的搜捕。 “原来，少年还有这样的背景。” 纵然方才被人家吓得狼狈鼠窜，确确实实被追得上天入地，但苏妄依然笑得很开心，就好似，一不小心，是他赢了。 但他确实赢了。 虽然输给了翼龙王，但苏妄却把握到了凝聚武心的关窍，他赢了自己。 武，有人做止戈，认为兵刀妨碍正义，求武便是止武，求一个太平；有人称古，崇尚武德，欲以德合武，追求正统堂皇之道；有人念作巫，讲究源远流长，欲寻武之起始，出手无情，尊崇弱肉强食的本义。 但是，武就是武，并无旁的意义，也不需要有，所有的意义都是后来者附加的。 需要寻找意义的，其实是人。 人们在苦苦寻觅意义而不得，彷徨茫然之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意义附加在一个比较容易比较的东西上，比如某种物质，比如某个概念，又比如，武。 于是，武便有了意义。 其实对于武本身来说，祂，仅仅只是武。 对于苏妄来说，武也仅仅是武，喜欢就是喜欢，并没有那么多意义。 他喜欢练武，于是练武，他想要踏途武道，于是就走了进来，如果硬要强加一个意义，那也只能是喜欢吧。 喜欢，多么简单的字眼，但真正要实施起来，又岂是只言片语能阐尽的？ 这其中又要付出多少的心力？ 任是苏妄绞尽了脑汁，也不能领会到半点真意。 直到与少年争斗时，他才发现，世间万事，有的时候不需要较真，难得糊涂，也是一种大智慧。 较真，才是诸多烦恼的起源，较真，却是在自寻烦恼。 正如苏妄一直思考何为武心，何为武，一个不小心，却将自己陷入了牛角尖里，如非他全心投入一场战斗，在战斗中深刻地体会到了武的妙境，恐怕也不能想透这个道理。 对于少年来说，苏妄在向他展示武技之时，让他亲身体验到了武道的美妙，深深沉迷在武的意境之中，获益良多。 或许他不知道，彼时彼刻，苏妄同样也进行了一次心灵的历程。 有道胜人易，胜己难，既然完成了更难的战胜自己，苏妄自然要开心开心，否则，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笑着笑着，苏妄身形一个踉跄，忽然跌倒下去，在地上打了了滚，面色隐隐扭曲，形若疯癫。 不想，他竟然如此失态。 此时苏妄才明白，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并非虚空境的选择，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诸天万界，世界如恒沙，无穷无尽，虚空镜为何偏偏就选择了一个他刚好听过的世界。 正如前话说过的，世间无有巧合，一切的巧合，都是特地安排的，你认为是巧合，不过是你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全面，你的力量不如别人，被人玩弄与鼓掌之间罢了。 苏妄与虚空镜之间并不存在谁玩弄谁的问题，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却也绝非巧合。 是苏妄，是他自己，在心灵最深处做出逃避过去，重新开始的决定，在心灵的引下，虚空镜为他寻到了这个虚实之间的世界。 世界之所以熟悉，那是源自他的记忆，记忆中的东西，即使已经忘记，依然能给我们淡淡的熟悉；世界之所以陌生，正来源于他对过去的否定，已被否定的东西，总是陌生的；世界之所以混杂，之所以虚实交幻，却是起自他的心灵，他的心太乱，始终沉浸不下来。 或许苏妄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风云其实是因他而起，一切的因与果，皆由他而生。 武界与异域的碰撞，其实也是他在无形中做出的选择，正如他心中不断碰撞的武道与仙道。 虽说世界就在那里，不因他的离去而消亡，也不因他的走入才存在，但终究是他的介入，无意间，推了世界一下。 这便是思维的力量，苏妄这个外来者的意念最终干扰了两个虚幻的世界，让祂们有了化为真实的契机。 也许有人要说，苏妄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年，但两界沟通却有十年之久，两者时间对不上，就是最大的驳论，说是苏妄之因，未免太过牵强。 但不要忘了，这是虚幻的世界，时间本来就不可以以定理换算，若不然，何来的黄粱一梦？ 虚空莫名之处，一个白裙赤足的清丽女子，坐在一片冰晶之中，手上捧着一面蒙蒙的镜子，轻轻地叹了一声。 第2卷 翻倾 第102章 起誓 空山静湖，碧泉依依，青草如微，迎面而来一道温柔的清风，略显湿润，微凉宜人，直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一处广阔的岛中湖，极目而望，湖面浩瀚而宁静，仿若一块碧绿的翡翠，又似一位安静的美人，稀薄的烟波笼罩在湖泊上，好似为她戴上了一块的薄纱，欲掩欲遮，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美，看起来，更加诱人了。 或许，这也算是另类的秀色可餐吧。 长湖之前，苏妄怀抱铁剑，迎风而立，衣衫轻动，姿态飘然，但看他的神色，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黯然神消，唯有，一对眼神炯炯发亮，亮得吓人。 “子度，你可真的决定了？”一道清幽的女音传入苏的脑中，若空谷幽兰，静谧而芳香，那是虚空镜的声音。 苏妄霍然抬起头，黑发高高飞扬，眸光恢复清明，他朗声道：“那是当然，不然岂不是让你笑话了？” “嘻嘻，人家可不会笑你呢！”莫名的虚空中，白衣的女子轻轻踢了踢脚，轻掩小嘴，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倒也顽皮得紧。 对于她来说，苏妄此时的精神状态，才是最能让人放心的。 有些事，终究是要发泄出来的，不是说看透就能看透的。 即如许多道理，大多数人都能说个四五六来，然而，真正事到临头，能做到的人又是少数，想要做到，必须有一个过程，一个经过历练，经历人情世故的过程。 即便再坚强的人，也有他的承受极限，适当的发泄，而不是强行忍着、憋着，当是应有的生活方式。 发泄在其中，就是一个极其必要的过程。 自无名岛之后，苏妄虽然嘴上说已然看开，但在虚空境看来，他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只要心中的那个疙瘩依旧未被抚平，就随时有化脓变疮的可能。 至少，爆发过后，苏妄才能做到真正的平静下来，也能让虚空放心。 即使未能看见虚空的笑容，但苏妄也能感受她的欣喜与默默的关怀。 苏妄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笑得很温柔，恰如一缕暖风，将周围稍嫌清凉的环境，都烘得热了几分。 这不是法则的力量，也不是苏妄故意释放气息，他更没有悄悄地运转真力，或者可以说，苏妄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笑在微笑，于是天地也为他动容，因他的笑而改变——这是情绪的力量，亦可称是武者的力量。 与仙道世界的天人合一不同，仙道世界讲究人合于天，以天为尊，崇尚太上忘情，以天地大爱包容人与人之间的小爱，修为愈高，人情愈发淡薄。 虽说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但又有几人能在忘情之中把握自己的本心本性？ 至少绝大部分的修仙者无法做到这点，他们只会在追寻道的过程中，渐渐偏离了最初的目的。 有的人将忘情理解为无情，抛弃了人性，自许不凡，视红尘为孽障、污秽，以为得仙；又有人走入另一个极端，堕于人性，被人性把持了自我，与红尘孽海底部翻滚，化身为魔。 因此，世间真正能成就造化的大能才会这般少。 便如那句话说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大能就是这少数，他们所掌握的秩序之力，规则力量，就是真理。 武者的天人合一又有不同，乃以人为首，天为辅，以人心动天意，以人意替天心，讲究自我、自信，自强。 因之以人意代替了天心，武者才能做到我悲则天地悲，我喜则天地喜的神奇境界。 也因此，武学大宗们才能以意志撼动法则，便如苏妄与李探花试剑之时，李探花明明没有使用任何的技巧，之时简单的掷出飞刀，却能在无意中撼动时空法则，使苏妄的剑气慢了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以意志撼动法则，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些自然，成了划分武学大宗与半步大宗师的分水岭。 苏妄此时以精神情绪触动了天地，也是这样。 这，便是武道。 同理，正因为武者有别于修士的天人合一，每一个成就武学大宗的武者，必然将经历人世间的大喜大悲，有着极其鲜明的个性，如西狂的狂放不羁，李探花的悲情伤秋，北侠的忠愚不悔等等，每一个武者大宗身后，都有一个能荡气回肠，轰轰烈烈的故事。 当然，对于那些尊崇仙道的修士来说，如此武道，几乎等同于另一种魔道。 毕竟，武道与魔道确实有些类似，而同样，修行界里魔道修士的手段，与武者，也莫名的有些相似。 然而，这并不奇怪。 区别之在于，武者极于情，魔者执于情，虽只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一者坚持自信自我，一者无我无天。 闲话提过，苏妄能以情绪触动天地，引得天地变容，其实已是触摸到了至诚之道的标志。 他已经拿到了通往武学大宗的门票。 自苏妄发泄出了内心的抑郁，“知”武“懂”武，了解何为“武”的道理，并开启了心中最后一块封闭的记忆，正视了所有的过去之后，他便已经跨过了冲击武学大宗的最后一道壁垒。 之所以苏妄依然是叩灵问心的境界，连半步大宗师也不是，其实，他还是缺少了积累。 过去苏妄以为他不需要积累，其实并没有说错，但针对的也只是过去罢了，过去他走的道路，终究与武道有着区别。 对于武道而言，有的积累还是必须的。 每一个武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对于苏妄而言，他认为自己选择了武道，是因为喜欢武道。那么，他就必须不断刺激着这种喜欢，保持一种高涨的愉悦之情，才能不断激发武意，凝聚出武心。 这，就是他的积累。 其中最便捷、快速的方式，莫过于战斗，与强敌厮杀，向强者挑战，于逆境中奋起反击，于危急时反败为胜，每一次的厮杀，每一次的较量，都是战斗，珍惜每一次战斗的机会，享受战斗，获得喜悦，就是他的积累。 当然，苏妄又不是魔修，屠戮弱者又非他所想，亦不会获得战斗的喜悦，要寻找的对手，至少也得是势均力敌的。 于是，他独自来到了此间。 说道他怎成了孤家寡人，也不见了一直相伴的黑驴？自是因为某驴实力太弱，几番被撵得到处跑，只能当拖油瓶，苏妄只好委屈了它，将之装入了从壶天门中缴获的锦绣袋中，更美言曰，为你好！ 至于黑驴愿不愿意，会不会不开心，只有以后再说了。 或许苏妄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将黑驴带入蛮荒岛屿，潜意识里，就生了几分逃避的心思，想要以保护黑驴为借口，逃避可能遭遇的战斗。 不然，在未探明异域详情，不知危机为几何的情况下，除非他真已盲目自大到敢称无敌于世，否则岂会故做着悠然，仿若踏青一样，将自己的坐骑带入此间？ 此时苏妄既已被燃起了斗志，黑驴无形间在他心中便降了一个位置，变得稍稍不如以前了一点点。 嗯，苏妄保证只是那么一点点，他敢以自己的人品保证，就不知，他的人品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称量的。 苏妄悄悄在心中朝天竖起了三只手指，对天起着誓言。 或许，他此时才真正做到平静了。 心念起伏时，苏妄并未刻意瞒着虚空，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不能对虚空说的话。 莫名的虚空中，白衣女子悄然竖起了三只嫩白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摇摆不定，好似对着苏妄的手指一般。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她出神了！ 而在湖边，苏妄忽然收起了笑容，面色一整，猛地严峻起来，一股萧瑟的煞气从他身上冲荡而出，引得黑风弥散，扬尘飞卷。 在他脚下，泥土如波澜般起伏，渐渐动荡，蔓延向了湖泊，惹得惊涛四起，狂澜拍岸。 静若处子的湖泊，霎时，失去了安稳，便如一个疯妇，开始彪悍的当街叫骂之举。 好端端的一个美景，硬是被苏妄破坏了。 所以说，武人就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一点可持续发展的意识都没有，总是随意破坏环境，也不怕后人起了他的坟墓，将他从棺材里揪出，狠狠地批斗一番。 “嗷……”低沉的吼叫从湖底传来，渐渐高亢，如闷雷般隆隆。 本就波动不静的湖水，突然嗡嗡震颤起来，水花之上，又是一层急剧颤抖的水珠跳跃起来，宛若抖动的珍珠，颤颤巍巍，跌落水中，瞬息消融，忽又重新跳跃起来，仿佛还是那一颗，依然晶莹剔透，看不出区别。 “嗷！” 未几，一声猛烈的长吼破水而出，水花相伴的，是一只碧光粼粼的巨龙，蛇身，无角，分四爪，方头圆眼大鼻，颔下有须，便如，一只璃龙。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从常理上来说，璃龙乃真龙之种，至尊至贵，不是苏妄散发一下气息，就能震慑出来。 龙能隐于无形，人家，可是懒得理会人间的小角色呢！ 而从事理上来说，这只蛇形的巨龙，身形却太过扁平了一些，尤其是它脊背上的钢刺与开阖时呈现狰狞的鳞甲，愈发使其凶恶了，哪里还有真龙的尊贵。 这只巨龙，或许可称为水龙王。 第2卷 翻倾 第103章 剑的视角 水龙王乃蛮荒岛上三大龙王之一，体长超过五十丈，鳞甲铮铮，獠牙钢齿，巨眸环瞪，在鳞甲之外，却有水蓝光华流转，毫光绽放，仿若无尽飞射的毫针，凶恶非常。 一股霸道气息汹涌而出，镇压着全场，百丈之内，渐有霜白飞降，清水凝固，竟成冰水混合物。 天气，霎时冷了下来，便如忽然来到了三九天。 如若说翼龙王是天空的王者，那水龙王就是水中的王者，守护着蛮荒岛屿的第二道防线，阻止一切生物越过岛中湖，这座湖泊便是它的领地。 岛上藏湖，湖中藏岛，隐约之间，在湖中心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景物，苏妄知道，不是他的目力不及，而是他的视野被屏蔽了。 似有未明的力量在守护在此间，阻止他的探测。 “吼！” 水龙王纵声咆哮，声若洪雷，震得湖水沸腾，波澜四溅，附近的林海如波涛般起伏。 得亏水龙王出现时气场强大，形未现，声已达，附近的走兽飞禽俱已狼狈而逃，否则不知要害得多少飞鸟要生生惊惧而亡，跌落空中。 但在这时，一抹浩大的剑影猛地向水龙王劈了过去，剑影如光，仿佛琉璃凝聚，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清光。 清光迷幻，宛若透明，似诸色清明，分青红黑白，又似诸色混杂，各色辉光瞬息闪逝，急速切换，共融为一体，一体似有无尽光彩，又似无色无辉的清光。 这种颜色，乃是混沌之色，而这道剑光，正是开辟剑光。 但与苏妄曾经施展的开辟剑意不同，过去还显得有几分虚幻的剑影，此时已凝聚成更加清晰的剑光，宛若真实。 这道剑光，是苏妄在境界又有突破，接近半步大宗师之后，以自身剑意凝聚的准灵兵。 只待他踏足半步大宗师境界时，剑光即能做到大小如意，运转随心，真正凝实出来，化作灵兵。 与前几次施展剑意的不同，那时，苏妄未能明悟“武”之真意，无形中，在手法上就带着别于纯粹武者的痕迹。 比如他在施展开辟剑意时，多是劈出剑光，身形不动，以剑意御剑形，遥控剑光劈斩，这般姿态与玉枢、玉玑二人运转七星剑气之神通时并无任何区别。 若非陆小凤在与他无名岛时已培养了极深的默契，只怕陆小凤亦会将他当做异域埋入武界的钉子，两人怕是已做过一场。 初来这方世界，苏妄曾让虚空镜封印了自己的实力，彼时，苏妄只能凭借体力、微弱真力抗敌时，他只能思考如何使用技击之法击败敌人。 然而，在虚空镜放开束缚之后，苏妄还是使用出了施展神通宝术的习惯。 毕竟，能让你坐着，恐怕没几个人会选择站着。 坐与站，表面是一个选择的问题，关乎个人的懒散与否，但若非我们养成了坐着的习惯，站着，才应该是第一选择。 当一张舒适的躺椅摆在你面前，即使知道不应该坐下，大多数人的第一个念头依然是，这张躺椅坐下来一定很舒服，他们也愿意尝试着坐一坐。 这便是习惯。 或许，苏妄一直以为自己用的是武功，其实，他已在渐渐偏离了武道。 还好，他终于矫正了过来。 此刻，苏妄劈出剑意时，乃能做到身如剑动，心与剑合，于劈斥纵横之时不断契合着着剑形、剑心，以剑器的视角中观看世界，观察敌人，随时调整剑器可能遭遇的不可控变量，使剑光的运行能始终保持最佳状态，直至与敌交锋。 交锋，从来都不是你将剑气、剑光斩到对方，将剑锋刺入对方体内便算完成——从心生杀意，到运转功法、武术，身与心配合，再到接触碰撞，直至分出了分胜负，才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在交手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都关系着战局的胜负，但有疏忽大意，都可能造成另一种结果。 此时此际，苏妄与剑合一，随着剑光旋转，他的心，渐渐冰清透明了起来，即如这清影般的剑光。 天地之中，合剑唯一的苏妄，身形渐渐模糊了起来，一层淡淡的清光渐渐笼在了他的身上，他明明就在那里，似乎又不在那里。 天空、湖泊、古树、野草、砂石、清风、微尘，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能随之控制剑光避开微尘的粘附，保持剑光的轻灵；避开逆风的吹拂，保持剑速的平稳；避开温差稍大的地方，避免剑形的微小形变，保证剑器的稳固。 于苏妄而言，这同样也是一种入微操作，剑与人，其实也没有区别。 在剑的视野里，并没有轮廓的概念，也没有大小的定义，有的只是一缕缕不同颜色的能量乱流，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红，有的绿。 乱流之所以称乱流，那是因为它们的毫无章法，没头没脑，有的肆意乱舞，有的缓缓流动，或卷成漩涡，或相互缠绕，或激流碰撞，咻而融合，咻而分解，瞬息之间分化万千，似乎在演变着某种至理。 在乱流与乱流之间，是一处处被激荡撞击出的真空缝隙，随机出现，转瞬而逝，比之朝生夕死的蚍蜉都有不如，需要极其敏锐的观察能力，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然而，这一处处的真空缝隙，却给了剑器一种喜悦的感情。 纵是南天剑灵性非常，也只有两种感觉，喜悦与厌恶，便如它对苏妄发出的喜悦之情，以及对能量乱流肆意乱舞的厌恶。 它的感情就是这般简单，喜欢你，即是欣喜；讨厌你，就是厌恶。无需掩藏，无需掩盖，自然而然，便如赤子之心。 如果除上述两种，硬要再加一种的话，那只是淡漠，于剑的感知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它淡漠的感觉。 它并不关心他们的存在状态，亦如它那以云天寒石锻造的本体一样，坚固而冰冷。 而那一处处真空缝隙给南天剑的喜悦之情，是极其少见的，不可避免的，让一人一剑深深记住了。 “风……之伤！”一道灵光从苏妄心头闪过，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合适。 如将能量乱流看成风，被能量乱流撞击出来的一处处真空缝隙不正是风之伤痕么？ 苏妄忽然有种直觉，这些伤痕似的真空缝隙，就是一处独特的存在。 于是，他控制着剑光飞了进去。 天地之间，但见剑光疾闪，清辉闪耀。 初始，剑光乃以极速而行，仿若一道飞逝的电光，疾驰穿空，恰若透过了虚空，剑光匀速，却不失稳当，虽只有一道，但有着极其凝实的意蕴。 瞬息之后，剑光好似穿过了某个间隙，咻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到了水龙王的身前。 剑光之快，霎那间划破了虚空，带出了一条苍白的剑痕，若直似曲，宛若剑伤，以剑光穿过风之伤在虚空中留下的伤痕。 剑伤周围，却见地气翻卷，黑水滔滔，狂风肆意，大火连天，相互碾压，相互碰撞，癫狂而恐怖。方寸之间，但有无数能量疯狂乱打，生生灭灭，竟给人一种无穷无尽之感。 一阵轰隆震动从剑光消失的地方笔直而来，隆隆震啸，宛若天崩地裂，其势盛隆，震聩天地，当真惊人心魂。 这样的剑速，纵是对比翼龙王的极速，也不遑多让。莫说水龙王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苏妄自己，亦有些出乎意料。 然而，没料到却不代表苏妄会惊愕到贻怠了战机。 下一瞬间，却见清光蓦地一闪，剑光再次莫名消失，一点白痕蓦地浮现在剑光消失的地方。 苏妄与南天剑，再次穿入了某个风之伤。 虽然无法把握到剑光的运动轨迹，但水龙王身为众龙兽之尊，成名数以百年，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警觉？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水龙王猛地蓬开鳞甲，做仰天怒吼状，血口愤张，若对日吐珠，无声却有势，吼得虚空沉重，霎时凝固了。 淡淡的白气弥散而出，瞬间包容了这方天地，将虚空冰封了起来，固结成了一块冻体，也固结了即将突入水龙王周身的剑光。 呯！ 虚空一阵震荡，一点幽芒在冻体中浮现，青红黑白四色共转，极限闪耀，崩出了一道裂痕。 但在这时，水龙王身上的鳞甲忽然大放辉芒，其光碧碧，蒙蒙若掩，将水龙王庞大的身形衬托得竟有几分的虚幻。 却见它猛地合身一扑，真如虚幻般穿透了冻体，张开了满嘴利齿的血口，扑咬向了那点幽芒。 一阵古怪的波动从水龙王的口中传出，幽芒所在的冻体立时被拢成了一个圆坨坨的珠子，愈发凝固、剔透，半丈大小，在水龙王的巨口之下，就如一颗即将被调戏的龙珠。 龙珠中心的那点幽芒已渐渐模糊，唯剩微微的毫光依然绽放着，却恰好将之装饰得愈加璀璨，便如——龙珠。 或许，这种神通当可称为游龙戏珠！ 果然，每一个龙王，必有不凡之处，虽然水龙王的速度不及翼龙王，但它的天生的神通，却正好克制着极速者。 第2卷 翻倾 第104章 相同的人 “你后悔么？” 寂静的空间中，放眼望去，视目中充斥得尽是无数的光点，五光八曜，闪烁不定，细细数去，便能分辨出共有赤、橙、青、黄、绿、白等一十三种颜色，频繁闪动，幻影迷蒙，将空间衬托着仿若灿烂的星空。 星空之中，无尽群星无限闪耀，似乎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无穷、无限、无始、无终，是为……无极。 然而，遗憾的是，星河虽然广大，变化繁杂，但其边缘依然未能圆满，似散似聚，星光幻灭，有一种残缺的美。 这里是识海，苏妄的识海。 那无尽的光点，正是他的意念，分别代表着七情和六欲。那玄奥而残缺的轨迹，则是他一身道行的体现，无意间，于识海之内形成大道痕迹——无极。 在识海之下，是一汪沉静的大海，幽静深邃，流转着莫名的光芒，慑人心神，那是意识海。 无数闪烁的光点从意识海中升起，融入星空，随着群星斗转、移动，愈发璀璨、凝实，并有丝丝缕缕的或暗红、或绯紫之气，被星河磨灭，化成清澈般的流光，淅沥沥地落下，再次落入意识海。 人的一生，总有无数的念头分化而出，有的能化作记忆，甚至成为永恒；有的随即消散，不值一提；而有的，却是情绪中的负面成分，乃是引动思想混乱的根源，在修行者的术语中，被称做——心魔。 所谓情绪的负面成分，乃随念而生的杂质，或如难填的欲望沟壑，不切实际的妄想，剧烈的压抑、过分的悲伤等等。 同是愤怒，有人慷慨义愤，有人暴躁急火；同是激情，有人只是一时兴起，有人却能持之以恒；同为悲伤，有人痛哭之后大彻大悟，有人沉浸哀伤不可自拔；同是喜悦，有人为国为公庆贺，有人从来只为心中私利窃喜。 一样事物总是能被多个角度阐释，同为七情，同为六欲，亦有正反之别，有的璀璨如光，化作群星；有的，只能沉沦为杂质，被星空的运行中绞碎、磨灭，重新化为空白的精神力量，倒流回意识海。 然而，在这片辉煌而宁寂的世界中，除星光之外，还有两个人，两个苏妄，徜徉着星光，隔空相望。 两个苏妄俱是一样的样貌，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巨大。他们头顶着星空，脚踏着意识海，广阔无边的意识海亦只堪堪到了他们的腰间，恢弘的星河在他们身边流淌，显得尤为袖珍，宛若拱卫、依偎着他们。 二人，即如那即行开天辟地的创世之神，拥有无量神威，周身窍穴开阖之间，便有无量星辰随升随降，呼吸之间，并有无数星河被他们吸入腹中，在吐了出去，而在他们的眼眸内，也有一片灿烂的星空在旋转，星辉闪耀，与身外的星空一般模样。 “你后悔么？”一个苏妄开口说着，声音隆隆震动，若狂雷，若海啸，惹得星空震颤，宛若水瓶剧震，波光沸腾。 苏妄不言不语，微微摇了摇头。这，便是他的答案。 另一个“苏妄”好似很不满意，眉头微皱，引得星空霎时错乱，不复平稳，他再次问道：“你有憾么？” 这一回，苏妄并没有做出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妄”，便如照着镜子，对镜子中的影相，我们自然是不会与他交流的。 “苏妄”好像动怒了，忽然伸手一探，从星空中摘下一颗红火的星辰，猛地掷了过来。 巨大的星辰山破空而来，散发着温热的气息，赤红而纯净，并不是很凶猛，瞬息而至，砸在了苏妄的身上，便如，砸来了一粒红豆儿。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颗星辰，代表着相思！ 但见朱红莹光闪逝，一个朦胧的世界瞬间展开，将苏妄包含了进去，继而迅速缩小，宛若塌缩的极点。 另一个“苏妄”微微一笑，趁着星辰还未完全塌缩，化作一缕流光，忽地飞了进去。 虚空再次恢复寂静，星河漫漫旋转，似乎遵循着亘古流传的轨迹，好似将要实现永恒。 一缕清风瞬间拂过天地，呼吸间完成了周游世界之旅，继而化作一个光子，随着旭日中纷洒的光芒，降落下来。 那是苏妄。 他先以信风之形观察了世界，然后随光而降，落在了这个稍显特别的地方。 这片世界并不是很大，只有方圆百里大小，青山绿水，金阳暖风，景色清新宜人，飘荡着淡淡的温馨，恰如珍藏在心底的温柔，直叫人，差点醉了。 苏妄，也差点迷失在此。 因为，这片地方与他曾经设想过的幻想乡实在太相似，便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有什么比亲眼见到幻想在眼前具现更能令人心醉呢？ 至于为何说此处为世界特别之地，那是因为那坐在湖畔的两人。 依依绿水之旁，却有两人抱膝而坐，一男一女，并着排，吹着暖风，坐看着湖面的清涟，渐渐扩散，越来越远，慢慢的平复。 那认真的神情，恰似看着什么有趣的事物，永远都不会厌烦。 他们靠得很近，近得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只差一分，就要碰在一起；又很远，顽固地遵守着最后的底线，即便心中是万般的愿意，也绝不越矩。 在他们之间，只有两人披躺在绿草上的衣袂相互折叠，深深交缠着，仿佛是代替了各自的主人，连在了一起。 但即便是这般，他们也很满足了，在两人脸上，有着一片醉陶陶的嫣红，与虽然轻微，却能天长地老的笑容。 “原来，我还有过这样的念想？” 那个少年，却又是一个“苏妄”，而那个少女，苏妄也认识，那是在这个世界之前，与他有过几分纠葛的女孩儿。 原来，这方小世界是苏妄一时幻想出的产物，因一次忽生的心悸，一次莫名的心跳，而催生出的念想。 在识海的世界中，每一个念想，都是一个世界，对此苏妄并不意外，在那个“苏妄”掷出世界时，他便预料到会发生的事情。 苏妄在意的，是“苏妄”与少女间的一分距离，那一分距离，却是他心中难以逾越的障碍。 他忽然想起，那时自己走得是那般的匆忙，竟未来得及向她说一声，也未想过向她说一声。 “或许，我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静静看着身前的人儿，苏妄终于叹出了声来。 “如何，你可有怨？”依然是那个“苏妄”，他慢慢地从虚无中浮走出，屹立半空，俯视着苏妄，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苏妄定定地看着那个“苏妄”，目光认真而执着，宛若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坚定地回道：“无怨！” 或者，他就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那名“苏妄”，本来就是他的内心写照，此名——心结，亦可称……心劫。 这是苏妄的劫难，起于青萍之末，微乎之时，来得……突忽其然。 “是么？”“苏妄”嘿嘿冷笑着，单掌一翻，猛地拍散这片小世界，伸手一探，只掌捉天，巨手探入星空之中，再次摘下了一颗金光灿灿的星辰，掷了过来。 这是一颗毫光万丈的星辰，金芒幽沉，宛若匹练，内敛而沉重，竟压得识海空间塌陷下去。 简直是，骇人听闻。 要知道，识海空间本就是容纳意念之所，便如大海包容了水滴，纵然水滴如何凶猛，如何翻腾，也只能在海内翻滚，而休想撼动大海的存在。 可有人听过，水滴能反制大海的？ 但此时，这颗金灿灿的星辰，便反制了包容它的大海——识海！ 然而，这般异象却未能触动到苏妄，他静静地看着那青天白云绿水的世界消散，眼神带着淡淡的悲哀，便像是，在奠祭着……过去。 念起念生，念消念灭，意念之速何其之快，人的思绪又是何等的复杂，每时每刻，在我们才起想法，还为想透彻之前，便有无数的意念生生灭灭过，其数比之漫天的繁星，亦不遑多让。 对于苏妄来说，念头已不再是寻凡人想象中的不可捉摸，即使他不能掌握所有的念头，但掌控思绪大势，乃至把玩个别的意念，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妄知道，只要他想，这方消失的意念小世界就能复现出来，意念的世界，其实并多么不值得珍惜。 但他依然感到了淡淡的心痛！ 可是他没有阻止，因为，逝去的，终究已逝去，过去的，终究也要过去。 苏妄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 金光闪耀，再回神时，苏妄已现身一处无垠的虚空宇宙之中。 虚空上，但见一个十万丈的巨人屹立当中，满身横肉，肌肉虬扎，挥拳跺脚之间便能崩裂真空，与拳同出的，是两道飞射的黑白光芒，沉重无量，仿佛被扔出来的两个世界，将虚空打得层层粉碎。 与之对立的，却是一个眉印银色道痕，身俱星光之环，风姿飒然的男子，随手一挥，便是一道蕴含着霜雷水火，色呈混沌，又若诸色的剑影。 这道剑影，与苏妄的开辟、终结两剑意，却有着莫名的相似，而男子，与苏妄更是一样的容貌。 赫然，又是一个苏妄。 第2卷 翻倾 第105章 自信者无敌 就在巨人与又一个“苏妄”大战之时，他们身边，围着一群寒蝉若惊，战战兢兢等待命运审判的异人。 异人或是散发着神辉，或是身缠着魔气，又或是披毛戴甲之辈，乃是那一界称作妖的无上存在。 然而，面对巨人与“苏妄”的无量神威，他们与蝼蚁也无二异。 虚空中但见剑影飞腾，黑白光芒横打，光明绽放，无数碎片随着虚空风暴卷荡，地火蓦然出现，寒霜突然喷发，雷霆即闪即逝，到处都是奔涌的能量乱流。 巨人与“苏妄”确实法力无边，反掌之间，便破灭了一大片的虚空，跺脚之下，又是一座座广殿崩塌，随手一道余波，即能湮灭一处时空。 不多时，这个大世界里号称六界之首的天界，便被两人打作了废墟，整片宇宙都在晃动，微微震颤着，仿似即将崩灭、归墟，化为混沌。 那是因为，他们的打斗，差点磨灭了世界的存在之基——法则。 渐渐的，巨人占了上风。 便在这时，却见“苏妄”忽然摇摇拜倒，轻声说了什么，虚空中忽然走出了一个芒鞋红袍，红玉束发的道人。 道人的身姿是十分潇洒的，只是随手挥出大袖，便将巨人收了起来，当真无形无迹，不着烟火，仿若真仙。 而这道人，恰好真是诸天中赫赫有名的上洞仙人——纯阳子。 不知“苏妄”又说了什么，纯阳子忽地伸手一摸，从虚空中摸出了一面镜面迷蒙若幻，背面玄黑如夜空，刻着蔷薇花纹的镜子，但见他轻点剑指，镜面中顿时浮出另一番景象。 在里面，又是一个“苏妄”与一无头的巨人做生死搏杀，最终却被一道巨大的斧刃劈成漫天的飞光，散于无形。 便在这时，却见纯阳子伸手一抹，镜中影像立时倒退，退回了“苏妄”迎向斧刃的那个刹那，只见他轻轻一捞，顿时将“苏妄”从镜中捞了出来。 这是逆转时空的大神通，只有超拔时间之河的大能才能施展，却被纯阳子轻描淡写的使了出来。 这般威能，比之方才巨人与“苏妄”动则毁天灭地的架势，高明了不知多少倍，看得那个“苏妄”眼热非常。 咻忽之间，纯阳子便已离去，虚空里两个的苏妄只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被那刻着蔷薇花纹的镜子裹挟着，飞入无间。 临去前，他的眸中依然带着淡淡的愕然与明悟之后的失落。 影像，到此为止！ 无垠的宇宙再次化作了一个金色的星辰，冉冉而生，瞬间飞入星河，群星闪耀，不知哪一个才是它？ 刚才出现的影像，全是苏妄的记忆，亦是苏妄一直不敢正视的过去，被他封藏在意念星空的深处，最终，还是被“苏妄”翻了出来。 影像中，最后出现的那个“苏妄”，才是他，与巨人争斗的“苏妄”，却是……他的本体。 苏妄，本来就是大能太华子的一缕分神，或许是因缘际会，或者是大能有意为之，苏妄诞生了一缕本不该诞生的自我。 虽然太华子不曾将他收回，但苏妄却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否定，怀疑自己只是一个牵线木偶人，活在他人安排的故事之中。 这才是苏妄来到这方世界之后，一直无法缓解的痛苦。 “你恨么？”“苏妄”再次走了出来，依然俯视着他。 恨么？苏妄这样问着自己，却忽然发现自己并无恨意。 现实，其实并不难接受。 你认为难以接受，不过是因为你没有去面对。 当你鼓起勇气，勇敢地迎向困难时，你会发现，之前认识的非常困难，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并非不可能。 至少，还是有些可能的，再经过努力之后，一点点可能就会变成挺有可能，然后是，极有可能。 最终，你会实现所有的可能。 此时苏终于有了这种觉悟，曾经，他认为自己无法面对只是分神的现实，选择封闭过去，淡忘过去。 然而，真正直面过去，直面现实时，苏妄才发现，现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因为，过去的终究会过去，过去，也永远只是过去，而他，还有着将来——过去既已成定式，而将来，却有无限的可能。 这是苏妄此时的信念。 无意间，那个“苏妄”却为他上了一课，苏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微许变化，不再是刻意的无视，亦带上了一丝情绪。 一丝可怜可悲的怜悯情绪。 这个“苏妄”，就如过去的他，心中被恨意、怨气、不满、失落充塞，强做着潇洒，强做着坚强，强做着高深莫测，和，无所不能。然而，他的内心却是敏感而脆弱的，否则，他岂会因为鲁达二人的刻意隐瞒，而失魂落魄？ 此时苏妄终于走了心魔，而“苏妄”，仍然沉浸在过去之中。 苏妄知道，沉浸过往，其实并非“苏妄”所愿，也非“苏妄”所想。而是他苏妄，将斩出的一切负面意念扔个了“他”。 换句话说，这个“苏妄”，其实是苏妄的负面意念所化，是专责为他背锅的存在。 “他”，是心魔苏妄。 这便是心劫的真相，来自于负面意念的反击。 亦是因为如此，苏妄才会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待“他”，他看“他”，其实看得是过去的自己。 目光一转，苏妄便收回了情绪，转而淡然地答道：“恨，又如何？我依然无悔无怨！” 虽然他的目光只是一闪而逝，但依然让心魔苏妄捕捉到了，着恼了他，却见他眸中闪过一道暗红火光，冷笑连连，嗤鼻不屑道：“这是你的答案？” “是的！”苏回答的很诚恳，还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既已正视过去，苏妄当能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番话来，无愧于心。 “可是我不信！”看着苏妄认真的样子，心魔苏妄反而大笑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仿佛已看透了他，其姿态癫狂，便如，一个疯子。 心魔苏妄并非不信，实是不愿相信，凭什么苏妄就能明悟过去，圆满了心灵的漏洞，而他却要替他承受了诸般的罪孽。 “可惜，你不信也得信……” 苏妄话音未落，一道混沌迷蒙，诸色共举的剑光便向他劈了过去，剑光冲荡，风火齐动，地雷翻涌，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世界随之开辟，又即湮灭，重新崩溃成一团混沌气流，继而再次分化。 这是，开辟与终结。 开辟、终结的剑意，本来就是苏妄所创，只是被他的本体“借”去用了而已，心魔苏妄与苏妄一体同生，苏妄会的，他自然也会。 终究，他们还是要打过一场，定了胜负才肯罢休。一次次的问话与回答，不过是在动摇对方的心志，争取微乎其微的一线优势。 心灵之争凶险万分，更何况是两个本来就一样的人，他们的争杀，更藏有无尽的危机。 无声无息间，苏妄也递出了一道剑影，与心魔苏妄的不同，他的锋刃散发出煌煌炙白的剑芒，仿佛接连着天地，咻而化作一道无边无际的剑轮，瞬间斩开星空。 星河，为之断流，星空，霎时静止了。 这一剑，霸道而堂皇，连意念空间的存在形式也被镇压，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心魔苏妄也不能挡。 便是不知这道剑影的原理，心魔苏妄亦被震得面色狂变，神情愈加癫狂。 这一剑并未蕴含任何剑意，有的只是苏妄的信念，坚定而自信，自信自己必将胜利，以无敌之姿赢得争斗。 在这意念空间内，没有什么能比信念的力量更大。心魔苏妄的料胜之机差了一筹，出手前便已落入下乘，这一战，他要输了。 但没完，便在这时，却见心魔苏妄猛地转动剑光，咻忽一旋，剑中的地水火风瞬间一合，炸入混沌气流，分化出了一黑一白两种光芒。 那是，阴阳！ 亦是独属于太华子的招式，竟然被心魔苏妄用了出来。 但这并不奇怪，苏妄早年修行的功法，乃名《金翎洞玄真法》，正是精修阴阳的神功，便如苏妄的同风扶摇身法，就是这门功法自带的。 后来随着苏妄修为的愈加高深，渐渐走出自己的道路，凭借对真法的修修改改，才草创出无极玄功。 他对阴阳之道的理解同样深刻，心魔苏妄，自是不遑多让。 却见心魔苏妄倒转黑白，氤氲迷蒙的剑影蓦地变作色分黑白的剑光，一黑一白，分呈剑器两面，恰如一把阴阳之剑。 阴阳流转碰撞，在剑锋边缘，却有终结之意凝结，勃然而发，将星空染成一片灰白，好似枯朽了一般，端的恶毒非常。 既然意念不为我所用，那我便将之毁了。 这便是心魔苏妄的心思，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要从根源上断了星空对苏妄的加持。 或许说，他认为有加持。 如非意念星空的加持，苏妄与他本是一样的能力，凭什么苏妄就能发挥出超常的力量，而力压于他？ 有道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登九重天，唯有自强者方能无敌，便是再大的倚靠力量，也有消退的一日，天地也是如此。 在武界的日子中，苏妄渐渐明白了万事靠己，纵是天地亦不可信的道理，这是武者的道路，对于思想还处在“过去”的心魔苏妄来说，他无法理解这个道理，也不会明白。 所以他误会了。所以，他的结局已被注定。 炙白与黑白撞在了一起，光辉灿烂，淹没了星空。 第2卷 翻倾 第106章 信念之剑 碧湖之上，蛮龙凶猛咆哮，虚空凝固冻结，碧光蒙蒙中，却见怒龙昂扬飞舞，横身半空，如长链封锁，周身绽放千万毫光，如针如芒，宛若在湖畔之侧升起了一轮皎皎皓月。 怒龙巨吻之下，有冰珠凝结，光洁熠熠，辉毫圆转，水润而冰晶，并有一点幽芒于冰珠内闪烁，急切频频，暗淡而衰微。 “呯！” 但在这时，却闻呯零一声轻响，虚空莫名一颤，一缕细光猛然从冰珠内迸射出来，如同穿过无尽宇宙之后，从天边投射的淡微星光。 然，细光虽卑微，不起眼，却有无限的锋锐，甫一出现，便刺穿了固结的空间，刺透了水龙王的下颚，刺透它那比金刚铁还要坚固的鳞甲，刺透了它的血肉。 一丝淡金色泽，散发着灼灼热气，如麝如兰的芬芳血液从水龙王颔下流落，迅速凝成一团，滴入湖中。 “噗嗤！” 伴随着轻微的入水声，湖内的大鱼水怪瞬间暴动，疯了一般涌了过来，相互撕咬，凶狠碰撞在一起，如同一群饿狗，抢夺着半碗剩饭。 不想，龙血竟有这般的吸引力？ 它对于那些期待进化的走兽鱼虫来说，有着难以阐述的致命的诱惑，能让它们忘记了面对天敌的恐惧与龙王的龙威，加入这次争夺。 但对于水龙王来说，这滴血液，还真只是剩饭半碗。 或许，连半碗都算不上，只是不小心挑落到地上的一粒饭粒罢了，毕竟，一滴血液对它庞大的身形来说，便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 我们吃饭时，又有谁在意过一粒掉落泥土的饭粒？ 但它，却能惹得无数的水兽们疯狂、冲动，相互为食，不论哪只大鱼吞下了龙血，下一瞬间，无数的大鱼水怪必然要蜂拥上来，将之撕成碎片。 碧湖，瞬间被染成了嫣红，无数残肢浮上了湖面，堆积在了一起。 “嗷！” 感受到几百年未曾有过的痛楚，水龙王愤而长吼，碧绿的眼眸霎时变得血红，冲射出丈许精芒，巨尾甩荡，如横舞峰峦，其势轰隆，压得虚空震颤不止，若波光一般的涟漪被缓缓推动起来。 时空，再次冻结，万物，蓦然凝滞。 转瞬之间，方圆百丈尽被冰封，包括水龙王身下的湖面，亦被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坨，将水怪大鱼都包在了里面，凝滞了它们那充满凶戾的动作与惊惧的眸光。 “嘭！” 在龙尾的压迫下，虚空层层爆碎开来，宛如从云之巅上扔下了一颗冰球，在重力的加速作用下，冰球于跌落大地之刻，瞬间崩炸成无数的晶粉，其形恐怖，当真震人心弦。 众多的大鱼水怪，瞬间被打作了粉碎，碎糜与冰屑混杂，纷洒于天际。 可怜这些大鱼水怪为争一线机缘，顶着无数的危机游上湖面，不惜弄得血流满湖，身残体缺，也难逃死亡的结局。 它们或许无罪，但，弱小，本来就是一种原罪，死了，便怨不得旁人。 “咔嚓！” 眼看巨尾就要抽到冰珠，万丈白光猝然从冰珠中绽放，光辉熠熠，如同拨开阴云的骄阳，无声无息之间，便化解了冰封。 光辉之下，纵是水龙王体坚甲固，也被骄阳般的白光照射得鳞甲焦黑，血肉一阵阵灼痛，便如，在烈日下消融的寒冰。 几乎本能地，水龙王立时收回了巨尾，探出了巨爪。 却见它爪分四指，弯曲如铁钩，并有深蓝寒光闪烁，暗如幽芒，狰狞而恐怖，一道道极寒之气在它的指爪上吞吐，微微寸寸，交错切动，聚成了锋刃。 原来，那照射而出的白光，并非普通的光辉，而是剑光，是苏妄以无敌的信念凝聚的剑光。 这一剑辉煌夺目，璀璨如华，纵是虚空亦被剑光压迫的瑟瑟发抖，宛若臣服——臣服于苏妄以自信与无敌的信念斩出的剑光。 恍惚之间，似有一个青衫的人影随着剑光飞临而出，倒转长剑，划出一道圆满的弧形，劈了下来。剑光炙白，光耀无限，咻而模糊了他的身形，仿佛被融入了剑光之中。 刹那之间，那道莹莹的光辉，再也分不清是人，还是剑。 “吼！” 剑光照耀下，水龙王亦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怒吼连连，纵声咆哮，鳞甲急剧开阖，喷薄出氤氲的白气，霍然卷荡出一层清濛的波纹，横扫而过，冻结了八方虚空。 嗡！ 空间急剧颤抖，空气咻忽扭曲、凝结，时空仿若变形，将原本威武的龙形与流线般的剑光，映照得犹如哈哈镜中的景物，轮廓弯曲而夸张。 剑与爪，便以这种夸张而诡异的姿势蓦然接触了。 “嘣！” 剑爪交锋，宛若钢尖刀刮过钢铁，霍然间擦亮了一抹火花，剑气飙射，寒气穿空，打得虚空嗤嗤急鸣。 “吱吱～” 与火花同时响起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尖锐声，霎时震破了一湖碧水，却见半顷湖水突然崩炸，水光滔天，好似炸开了一桶石灰粉，纷纷扬扬，到处都氤氲水珠，如雾弥漫。 湖畔之边，一时竟无法视物。 氤氲水光里，有呼喝与怒啸传出，如擂鼓连轰，铁锤交击，沉闷与响彻之音混杂，隆隆不绝，若天意，若神吼，若魔啸，震慑着天地。 不时间，便能见到一道道挥斥疾舞的剑光划破水光，或是分割了湖水，深深地切入湖泊，或是飞入湖畔，切开了绿草与古树；并有恢弘的黑光横扫而过，若钧天棒打下，横压于世，打得水光动荡，如卷波澜。 蒙蒙水滔分分合合，合合分分，须臾之间，便被一人一龙切割得指支零破碎，大片大片地被卷荡了出去，重新化作雨水，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有的落回湖中，若狂风暴雨，劈头盖脑地洒入湖泊，噼里啪啦，如同悲切哀鸣；有的落入湖畔，在劈砍划拉得满是沟壑的狼藉大地上流淌，裹着黄土涌入碧湖，将清澈的湖水搅得一片浑浊，形如污秽。 “嘭！” 又是一声略显沉闷的金铁碰响，苏妄咻而后退，脚下倒踩七星，一步一轰隆，踏得大地震隆不绝，岩土开裂 却见他单手负背，长剑斜指，身姿挺拔，飒然而坚决，除面色略有苍白，看着也无大碍，衣衫也未破碎。 至少，能在水龙王的攻击中全身而退，也够他称道几句了。 倘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苏妄握剑的右手俱已青筋暴起，血丝凸显，细密如渔网，几乎要炸裂开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毕竟，以人族之身，抵挡水龙王的磅礴巨力，又岂能真无任何妨碍？ 与他相比，水龙王更显得凄惨了许多：巨尾上焦黑一片，血肉模糊；指爪上是一道道纵横的剑痕，闪亮的爪锋已被刮花；背上的骨刺亦被削断了几十根，再也不负初见时的凶煞模样，倍显凄凉；在它腹部，也有那么几道狰狞的伤口，划开了鳞甲，隐隐可以下面的血肉，和一缕缕淡金的血渍。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水龙王看似凄惨，实则真正受到的伤害，也仅有尾部一处。 那是苏妄突破水龙王固结的空间时，出其不意之下，以无敌的信念在它身上留下的印记。 之后，但凡苏妄施展信念之剑时，水龙王便有察觉，总能提前避开，纵是避之不及，亦能以指爪的锋刃抵住信念之剑。 莫看水龙王身形庞大，就以为它笨拙非常，实则水龙王的身手，亦是精妙非常，兼之身俱四爪一尾的优势，每有攻击，便是四爪齐挥，巨尾甩荡，便如四五个人蜂拥而上。 而且还是几个攻守配合契合无比的人，四五人加在一起，力量绝对要大于四或五。 凭借着这种优势，水龙王才能在刚才的打斗中，与苏妄拼了个势均力敌。 如有必要，水龙王还能用上自己的巨吻…… 这种必要的时候，刚才交手时，它用的太多太多了。 湖上，水龙王御使着水行之力，使自己悬浮起来，身躯盘绕，若控云御风，巨眸微微泛着血红，冰冷地俯视着苏妄。 比起翼龙王展翅腾空的本事，水龙王这般不着痕迹的操纵水行之力，更有真龙之姿。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东西怎么就突然更厉害了，虽然它从小东西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但它的骄傲不允许它向不及它一个指爪长的小东西认输。 这是，尊严问题！ “嗷！”水龙王低沉的吼叫了一声，鳞甲俱动，锵锵而鸣，若剑啸山呼，连绵不绝，直冲天云之上，跌宕于天地之间。 一股萧煞的气息漫卷而出，冻彻着天地，四周，霎时冰凉了下来。 它竟在，邀战！ “嘿，倒是有些胆色！” 苏妄甩了甩持剑的右手，左手忽然一伸，抓在虚空处，抽出了一把晶莹若琉璃的剑器，通体清澈，如玉如刚，晶莹得好似一碰就脆，叫人小心翼翼，但有微微剑光流转于剑锋之上，泛着炙白的光辉，叫人不敢小觑。 因为，这微微的剑光，与方才他施展的信念之剑的剑光太相似了。 这是，苏妄的灵兵！ 水龙王巨大的瞳孔，忽然缩了缩。 第2卷 翻倾 第107章 人头 是的，这是灵兵，苏妄的灵兵。 陆小凤因寻到责任二字的真谛，将一颗漂泊无依的浪子之心寄托，心灵得到归宿，于是他晋升了半步大宗师。 苏妄在真正地正视过去，相忘过去，忘却心中芥蒂之后，终于做到心灵的平静，能重新面对人生时，他也为自的心灵寻到了归宿。 于是，他也踏入了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这一把灵兵，名叫信念，剑身清澈，本身并无颜色，若琉璃，如霞光，晶莹无暇，宛若不存，透过剑身，能清晰非常地看到另一面的景物，便如，直接面视。 这是由于信念力量不可视、不可闻的特质，即便苏妄将之具现了出来，祂的本质特征依然无法磨灭。 唯有剑锋边缘闪烁微微炙白的锋芒，显示出剑器的轮廓，如火光，如云霞，在剑器内部几番折射，将之映照的愈发美丽，美轮美奂，几如一把彩霞之剑。 这种锋芒，来自于苏妄的信念，也是意志的一种，却是极为特别的一种，灌注了坚持与信仰，坚如磐石，锐不可当，因此称为信念。 虽然已经具现出灵兵，但苏妄相信，他绝不止就一把灵兵，因为，他修炼的是无极大道，无始、无终、无穷、无尽，才是无极的真意，囊括了先天与后天，包含了，天地万物。 双剑在握，一把湛蓝如洗，一把琉璃若霞，微微斜指，便给了水龙王巨大的威胁，惊得它瞳孔收缩，鳞甲一阵颤鸣，便如，受到了恫吓。 苏妄只凭单剑，就能与它战个不分上下，此时他再多了一把剑器在手，水龙王便是不懂数学，也知道自己要遭殃了。 “敢战否？” 苏妄持剑屏立，意气而风发，引得风澜骤起，轻拂其身，但见他青衫猎动，黑发乱舞，身形挺拔，屹立若苍劲青松。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轻微，犹若不甚在意的样子，但这副平平常常，却恰好表现出来对水龙王的蔑视，惹得水龙王暴怒起来，双眸猝然赤红，爆吼一声，扑了过去。 “嗷！” 水龙王身躯昂扬，猛地飞上天际，如泉喷水，划出一道碧绿的飞虹，散发着碧幽幽的光芒，咻而倒转而下，身躯笔直，即如一把利剑，身躯微震，霍然震爆空气，一个加速，疾冲而下，快得只剩一抹残光。 一层碧绿的幽光蓦地一闪，瞬间在水龙王体外凝成一块剑形的巨冰，将它包裹在了里面，便如，覆盖上来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它竟然，当真将自己当做了一只利剑，要将苏妄生生撞死。 坚冰显形，寒气四溢，但见一层层如烟如岚的白气漫卷四周，突然间凝结了无数的白霜。 淡淡的白雾，忽而迷蒙了视野。 好个水龙王，竟也知道扬长避短，知道在武技与苏妄计较，吃亏的终究是它自己，乃以转变思维，要用巨大的身形，将苏妄压死当场。 龙王身形庞大，几若峰峦，动则拥有莫大威势，才将压下身躯，巨大的身躯便挤压得空气暴动起来，卷起了狂烈的劲风，如乱刀一样，打在苏妄护体的罡气外面呯呯有声，亦叫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来得好！”却见苏妄爆喝一声，双剑抖落剑锋，长笑着迎了上去。 便是水龙王的威势再强一倍，他亦无所畏惧，要以剑锋称量人家的重量。 但在这时，苏妄身形忽然一个趔趄，脚下踉跄，猛地向前倒去，就如被推到的金柱，一时间竟控把握不住自己的重心，就好似，忽然被绊了一下。 苏妄还当真是被绊了一下，就在他才动身时，他就被一根冰凉的细线给绊了一下腿。 彼时，他冲劲正足，重心前倾，剑若飞光，身随剑动，急速向前，惯性之大，便是他自己也无法说停就停，忽然被绊，自然要失去对身子的控制。 原来，方才水龙王一边连连爆吼，怒啸不断，以吸引苏妄的注意力；另一边却偷偷散开寒雾，于雾气中凝聚细若蛛丝的寒气细线，布成陷阱，要的就是阴苏妄一次。 而它，也成功了。 不想水龙王竟也有这样的智慧，懂得在战斗中耍诈偷奸。 眼见苏妄身形不稳，水龙王泛红的血眸中闪过一丝得色，巨冰微微震动，再次加速，宛若陨星下坠，其势凶猛，竟在坚冰的边缘擦出了一缕橘黄的火光。 火光耀盛，蓬然而起，倏而晃动，于崩灭中再又燃起，仿佛烧之不尽，灭之不绝，咻然摇动，如鬼火一般，看得人心瘆瘆。 先手已失，纵是苏妄有通天本领，一时也施展不出，只是本能地架起双剑，横成十字，挡在身前。 “嘭！” 虚空中但闻一声轰隆嘭响，忽然爆开了一圈巨大的气浪，若斧光，卷荡八方，冲扬天际，直劈大地，蓦然间斩裂大湖，分割大地，劈开了天与云。 气浪中心处，一抹炙白光芒闪逝，空间扭曲若结，宛若纠缠成了一团，却见巨冰微滞，忽然崩开无数裂缝，碎冰纷扬四射之间，有咔嚓声连绵不绝。 隐隐间，巨冰似乎被弹起了微毫，继而再次坠下，重视隆隆，却少了几分霸道之意。 “嗖！” 一道青色的残影瞬间从气浪中心飞射而去，急如流光飞火，弹指间便撞破地壳，撞入了大地。 轰隆隆！ 只见大地轰然起伏，爆起层层烟尘，呼啸席卷，并有地壳、地幔巨岩崩断不断，震起巨大的声响，如若人体骨折了一般。 百丈之内，忽然塌陷成大坑，引得湖水漫灌，地泉喷涌，桑田……变沧海。 平白的，大湖又扩张了一分。 大坑之上，已然渐渐消散的寒气再次聚集起来，缓缓流动，似微风，如清流般，被水龙王操控，一缕缕流向那满是碎裂的寒冰。 却见水龙王凭空悬浮，目露寒芒，极目而视，巨大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坑，看着它渐渐淹没，却未为疏忽志得之意。 似乎，在为下一次的交手做准备。 竟不想它能如此的小心谨慎？ 但它也大意不起来，即便隔着寒冰，依然能看见水龙王身上狰狞的伤痕，横削过鳞甲，片出一道道如同沟壑一样的伤口，透过伤口，隐约可见其内的血肉与肌理。 一滩滩金黄的血液被水龙王凝固在寒冰里，斑驳不一，将它英武的身姿，衬托地几多狼狈。 那是碰撞时，苏妄将信念之剑散去，化实为虚，灌入寒冰内部，再化虚为实，分化成细缕剑光，给水龙王造成的伤害。 纵是被水龙王算计，苏妄亦在最后时刻给了它一个重重的反击，其难果决机变，亦让水龙王记忆尤深。 难怪水龙王会如此小心，却是怕再着了苏妄的道。 “嗷呜！” 直到大坑的水面与湖面平高，苏妄的气息完全散去，水龙王这才安下心来，猛然炸开寒冰，仰天长啸，甩尾摇身，漫天逡巡，如彩绫飞舞，以示庆贺。 一时间，它竟不顾那再次扯开的伤口，不断流出其体内的宝血，可见欣喜。 一块块寒冰随之射入水龙王身下才形成的小湖中，入水无声，并有丝丝缕缕的龙血渐渐融入其中，消散不见。 一道清风拂过，竟然带起了淡淡的芬甜气息，这座小湖，无意间却成了一块宝地。 偏在这时，一道幽光忽然从虚无出钻出，化作一道黑风，卷起漫天的幽冥之气，扑向了水龙王。 这是，黄雀在后？ 水龙王便是身受重伤，也非半点警觉也无，愤怒地怒吼了一声，身躯一甩，喷吐寒息，吹向了黑风。 但它的眸光又暗淡了一分。 极寒的冰气肆意飞散，冻气瞬间侵入空间，虚空再次凝结，好似被掩上了一层迷蒙的光影。 水龙王的寒气岂是易于？便是虚空也被被它冻结了，它还真不信，连一股黑风都冻不住。 可惜，事实，偏偏未能尽如龙意，咻忽之间，只见黑风忽然崩散，分化为无数黑色毫光，穿透了冻气间的间隙，虽有丝缕黑气被冻结，但对于其本体来说，损失微乎其微，几可算没有。 才穿过冻气，黑风咻而凝聚，竟变作了一颗巨大头颅，遮天蔽日的，宛若一朵巨大的黑云，扑咬了下来，似欲将水龙王吞了下去。 那是一颗比水龙王龙体还要大几分的头颅，其上有怪发乱舞，疯狂飞荡，如毒蛇嘶鸣；一对暗红的眼眸，如两潭死水，惊不起一丝波澜；巨口獠牙，发着张狂的大笑，笑声尖锐而恐怖，莫说小朋友，便是成年人，只怕也得被他吓得尿急起来。 那是，熙海泉！ 几乎就在黑风化作人头时，水龙王便感觉到一阵的心惊肉跳，仿若，即有生死大危机。 连武者都有心血来潮的本事，水龙王拥有龙族血脉，其心血预警的本事自然更胜一筹。 然而，预警只是归预警，却不能改变它即将被吞入他人之口的命运。 未想，向来都是它盘踞食物链顶端，吞食万类，今日也轮到它被人家吞下，要做一会盘中餐。 因果报应，当真屡试不爽。 便在这时，一道煌煌熠熠，灼热炙白的剑光忽然从水龙王身下劈出，如骄阳东升，其势不可挡。 第2卷 翻倾 第108章 时间的水花 对于修为低微的修行者来说，心血来潮是一种玄妙而不可言的预警能力，勿需明白原理，好用就行。 而这许多的修行者，甚至没想过心血预警到底是个什么能力，便是有想过的，也只简单地归结于血脉间应有的能力。 是的，是应有，纵使每个人的心血来预警能力有大有小，时灵时不灵，但总归是每个人都有的。 既然人人都有，便不存在不均的问题，便没有人去深究能力间的差别。 纵有差别，也是老天爷的问题，不属于凡人考虑的事。 老天爷最大嘛，老天爷定下的事情，又有谁能说有问题？若有怨怼，谁敢向老天爷捅个刀把子？即便捅出去了，又有何用？ 若双方的差距属于看得见，只需努力努力就能追得上的那种，但有委屈，自然要述之公道，亲手讨回；若双方的差距过大，无力亲自讨还，依然可以倚借他人的力量讨要；然而，当差距大到将所有人堆积在一起，也无法撼动对方半根腿毛的时候，深深的绝望只能让我们无奈地叹息一句，这便是命运。 将一切归咎于命运，臣服于命运，才真正属于人人都有的本能，一种深藏于血脉之中的本源能力——缩头能力。 然而，随着修为日益深厚，渐渐掌握本来只属于苍天，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之后，修行者便不再满足于臣服，会在心底生出野望，试图，掌控一切。 这一切，也包括了苍天。 对于苏妄而言，同样是如此。 随着洞微能力的精深，乃至于能感知念头、控制意念分化之后，他也同样不满足于心血来潮的忽如其来，并深深的分析过这种能力。 达到苏妄这般境界，已能操纵周身的每一寸骨骼肌肉，血液亦不例外。 在他的认识里，心血来潮不仅引动了血液的变化，更是触动了精神，二者其乃同时抵达，并无先后问题。 然而，血液上的反应却比精神上的强烈了许多，一者如洪流，汹涌澎湃，一者如激流，虽迅疾，却为洪流的大势掩盖。 就好似，漫天尽洒皓月之辉时，无人在意过萤虫之光一样。 危急当头，巨大的威胁感也会迫使我们全神贯注投入对危机的应对之中，乃至于忽视了精神上的感受，或是忽略而过，或是延迟接收，因此时有修行者认为精神上的触动乃因心血翻涌产生的，才将这种能力命名为……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对精神与血液的触动，来源不明，于苏妄的感知中，这种能力来的毫无由头，似乎来自身体内部，却寻不着源头，似乎起自周身之外，却难觅痕迹。 忽然间，苏妄想起了一个词——时间。 时间是一个伟大的词语，祂亘古长存，若纪元不灭，则永恒存在，虽是诸天法则之一，却高于诸般法则，近乎于道，同命运并列，为修行者超脱路途上的终极关卡。 因为时间拥有的永恒向前特性，任是你超脱空间的束缚，成就诸天大能，也得默默承受时间之河的冲刷，纵有千般的悔恨，无尽的遗憾，也无法弥补！ 除非，你能再次超脱时间。 世人常言，世间难买后悔药，后悔药难买，只是因为，世间……唯一的后悔药，名字就叫……时间。 然而，时间虽然伟大，却非高高在上，无法接触，那无尽的时间之河，本来就是由无数个卑微的生命体构成，是他们，以他们卑微而平凡的一生，化作一滴轻微的河水，汇入时间之河，才构成了这川流于诸天万界的伟大存在。 一场洪流爆发，卷入了无数倒霉蛋，有人会水，有人不会水，命运，则戛然不同。 在时间之河，凡人便如被洪流卷入的不会水者，纵然心气再高，也只能随波逐流，苦苦等待他人的救援，又或，祈求命运的垂怜，有一根烂木头能恰好漂流过来，让他抓住。 这就是凡人的命运，因为不曾掌握着力量，终其一生，只能漂泊无依，准备着，随时淹死在河中。 而修行者即如会水的擅泳者，虽然激流疯狂，虽然他们也无法逃出洪流的裹挟，也可能被一个浪头淹没，就此了账。但比之凡人，又多了几分机会——那扑腾的手脚，无疑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机会，击起片片水花。 力是相互的，我们被时间之河裹挟时，必然也在影响着时间。 区别在于，有的人力弱，击打力量微弱，击出的水花几近于没有；有的人力强，打击力量强大，能成片成片地挥洒水花。 一次次的心血来潮，便是修行者在扑腾手脚时，挥洒到后侧的水花，在时间之河，后侧，代表着过去，时间上的过去。 在苏妄的推断中，心血来潮，便是来自时间的反馈，是无数生灵相互影响，共同构筑的时间之河，从前方反馈到后侧而来的信息。 当然，还有另一个解释，是那操纵各人命运的大能，因为不愿意看你死得太早，坏了他的算计，故意示警于你。 但这般“殊荣”也非人人都能享受到的，至少，这世间大多数的修行者，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也庆幸着，不会有这种机会。 前话翻过，但说苏妄因为乃大能太华子的一缕分神，拥有了远超同境界者的心血来潮之力。 那太华子虽然不是诸天顶尖的大能，但至少超拔了万界，一身神通，比之苏妄，已不能用高多少层楼来形容，而是不知要高了几重天。 苏妄身为一缕分神，虽无太华子的诸般威能，却或多或少占了些便宜。 如若说，苏妄在时间之河内是扑击出水花的话，太华子却是劈斩出巨浪，并延及于他。 浪涛有多高苏妄或许没概念，但他知道，自他出道以来，每遇危机，必有警示，就足以证明太华子的无量神通。 过去，苏妄或许不明白其中因由，也不好意思承认，但此时他倒能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事实便是事实，一边老实不客气地收下好处，一边昧着良心假装不知道，可不是苏妄的脾气。 也因此，苏妄才能先水龙王一步，发现熙海泉的打量，虽然那时他还不知道是谁窥视在侧，却不妨碍他感受到那深深的恶意。 便在水龙王的巨冰撞来时，苏妄再次感受到了恶意的窥视，一种不止一次刺探来的窥视感。 也算，老熟人了。 在和尚将目光越过时空裂缝，扫视全岛，并引起苏妄的警觉时，苏妄同时也注意到另一道忽然急剧波动的精神力量，一道潜伏他身侧的精神力量。 和尚的动作，绝不止只惊动了苏妄一人，岛上凡是达到半步大宗师境界的，不论是人是龙，必然有所惊觉，其中自然包括变得不人不鬼的熙海泉。 彼时，苏妄就曾感受到熙海泉一时收敛不住的精神波动，当他再次感受到这种波动时，才会在顺势让水龙王将自己抽进大地，化明为暗。 “法王，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即使未能亲眼见到和尚的面容，但他也从和尚探下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特别熟悉的气息。 一种能让人记忆深刻的气息。 若你被人用万丈高山压在烂泥地里，受了这般羞辱，恐怕也得向苏妄一样，深深将对方记住。 精神上的羞辱，是比肉体上的羞辱更直接，更敏感，也因此，最容易让人记住。 苏妄绝不认为自己是小心眼，只是，有仇想报仇而已。 “看来，我要北上一趟了。”想到还有法王这般的人物对对手，苏妄对熙海泉便看不上眼了。 虽然熙海泉的死而复生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说到底，熙海泉纵然变了个身，也仅仅只是一个神通境，一个强行拔高境界的神通境罢了。 一个水货。这是苏妄对他的评价。 此时的苏妄，已然正式踏足半步大宗师的领域，绝非熙海泉这样的水货能比的。 原先的熙海泉，在苏妄的酷刑之下依然保持着几分理性，懂得审时度势，免了继续承受皮肉之苦，然而此时此际，面目扭曲张狂的他，再也看不见原来的样子了。 苏妄认出了熙海泉，驭使幽冥之气而来的他自然也认出了苏妄的剑光，毕竟，生死大仇可不是谁都能忘记的。 “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见熙猛地大声嘶啸起来，口喷黑风，巨头一敌，俯冲而下。 他竟是舍了水龙王，想要先将苏妄解决了。 黑风剧烈，呼啸地卷过虚空，将虚空染得灰白，寸寸凝固，继而凋零，化作一缕缕飘零的飞灰。 百丈之内，万物尽数崩灭，连空气也不例外，在结构上被崩解，打成了灰烬。 轻轻动了动鼻子，苏妄感觉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目露一丝惊疑，暗道了一声：“好厉害的幽冥之气。” 不错，熙海泉驭使的正是以死气称著的幽冥之气，异域九宗下四门中幽冥门宗的幽冥之气，擅以死气崩灭万物，操尸驱鬼，行鬼蜮之力。 原来，熙海泉乃是幽冥宗打入担山门的探子，似欲获得担山门祭炼山势的秘法，借巢孵蛋，以成幽冥门九宗上宗的愿望。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两界的战争，担山门无形中最占便宜，一旦获得武界的山势之力，担山门必然能力压其他八门，一举成为两界第一宗门，到那时，幽冥门或许就不存在了，这不仅是幽冥门的担忧，也是其他各宗的担忧。 纵是结成联盟，异域九宗，绝不止表面上的和谐！ 第2卷 翻倾 第109章 令牌 黑风嘶呖，呼啸席卷而下，铺天盖地的，将天空搅成一团昏晦，冻彻的寒气不知从何而起，冷幽而静谧，瘆人肺腑，仿若是从虚空的缝隙中渗透而出，要让人心寒胆冻。 一缕缕的飞灰随着黑风飘散而来，灰卷八方，包囊的天地。天地间，是这样的阴暗。 黑风之下，但有恢弘剑光拔起，煌煌熠熠，灼热炙白，宛若骄阳旭日，冉冉抬升着，虽无声无息，然其势不可挡，就要照破一切黑暗。 黑与白，是这样的分明，争锋相对。 如春阳照雪，剑光夺目璀璨，照耀之处，黑风霎时消融，飞灰枯灭，再次被崩溃，从更细微的结构上被瓦解，分化成肉眼也无法看清的物质。 黑风，又怎是剑光的对手？即如黑暗，终究要要被光明照破，苏妄以信念斩出的一剑，必然要斩破熙海泉的幽冥之气。 便在这时，天光又是一暗，一层烟气忽然笼罩了四方，朦朦胧胧，如雾如霾，将苏妄与水龙王都拢在了其中，便如，一只套着猎物的巨大笼子。 几百道黑烟化成铁链忽地伸下，相互交缠，狂舞乱抽，宛若扭曲的鬼爪，刹那间便已抓到了苏妄的身前，将之团团包围，紧紧地束缚了起来。 这才是熙海泉的后招，那巨大的头颅，不过是他一部分的他，他将另一半的自己散于无形，分解为最基础的物质结构，与空气融为一体，藏形无间。 难怪水龙在遇到熙海泉时，会有一种极强的威胁感，便是苏妄自己，一时亦失了察觉，着了他的道。 苏妄曾在一本江湖志怪杂谈中看过一个记载，其中记述的是一门名叫无形剑气的功法，乃以身化剑，剑化气，散于无形，融于周天元气之中，但遇来敌，便能将周天元气化作剑气攻击，几若于操纵天地。 这般威能，当真无量无尽，不说这门功法的隐匿能力，单就将自己化作周天元气，驱使元气御敌，便如天道一般，操纵世界之力，攻伐之霸道，在万界的无数功法里，亦属最顶尖的层次。 前言说过，仙道的内景境之后是入圣境，需要开辟独属修行者个人的尘微界，攻伐时能以世界之力御敌。 世界之力何其磅礴？ 那是无数修行者需要仰望的存在，在凡人眼中，开辟尘微界的修行者，几乎已是创世神的代名词，否则入圣境凭什么被称为超凡入圣？ 入圣之后，再非凡人，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无形剑气这门功法，将修行者融入周天元气，操纵一方天地元气御敌，或许能称之为伪入圣。 虽然冠之以“伪”字，亦可看出这门功法的绝世珍奇。 却不知幽冥门的功法比之无形剑气又如何？苏妄忽然生出这个想法，旋即又在心底摇了摇头。 如若幽冥门的功法能比肩无形剑气的话，他们也不用费劲心思谋划担山门了。 于苏妄看来，幽冥门的功法也只有藏于无形这个特点略有可取之处，虽不知与无形剑气相比如何，也不至于差太多，但其操纵元气的能力必然不如无形剑气。 单独的幽冥之气又如何比得上周天元气的无所不包？在某些阳气充足的环境中，必然要受到极大的限制。 再则，幽冥门操纵的幽冥之气必先经过提前祭炼，与武者凝练真力也无二异。莫说比不上无形剑气能随时如臂指使操纵周天元气的能力，便是与天罡宗调动星力的秘法相比，也大大不如，否则岂会被天罡宗压在九宗下门百以千年？ 这些念头在苏妄脑中一闪而逝，却见他嘴角忽然一弯，噙起冷笑，蓦然举起双剑，同时平刺出去。 长剑一名南天，一名信念，一蓝一清，宛若对影相照，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谁与谁来。 唯有同样炙白的光辉挥洒于剑锋处，如光迷蒙，似火盛烈，相互映照，划出同样笔直的轨迹，渐渐向前，微微向内。 当苏妄两臂同时伸到尽头时，两剑的剑尖亦正好交击在一起。碰撞处，但见一点白光咻而穿射而去，便如极星忽然射出的星光。 星光炙白、内敛，宛如玉质，带着一种名叫婉约的美感，便如一位温婉的美人之手，指翘兰花，轻盈地拂过清风，于优雅之间便拂去了黑风。 白光所过，黑风湮灭于无形，即如被擦去痕迹的灰尘。 那是极其凝聚的信念之光，以否定一切的姿态，否定了黑风，否定了幽冥之气的存在。 “呀！” “嘭！” 熙海泉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好似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猛地崩炸了黑烟与头颅，想要再次逃入无形。漫天只见黑烟飞卷，如雾粘稠，飞掠惶惶，如丧家之犬。 然而，无论幽冥之气分化为多少份，却有一点微白的光芒附于其上，好似飞入柴禾的一点火星，倏然间，点燃了无数的幽冥之气。 黑与白，依然如此分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两者，注定只能存在一个。 虚空中，黑白相互交织，如燃如炽，又如一朵朵盛开的黑白之花，诡异而盛烈，便如昙花一现，唯有凋零的花瓣，才能证明它存在过。 那分散的白光，依然是苏妄的信念。 信念既然能聚集成剑，显形于世间，自然也能分化无数，藏于无形。 水龙王能察觉到熙海泉带给它的强烈危机，苏妄自然也能，之所以主动入瓮，不过是为了让熙海泉将手段尽数使出，将他一举击杀。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同样的错误，苏妄可不会犯两次。 但在这时，苏妄忽地身形倒转，引剑翻挑，双剑若炫彩，舞出两道清蓝光影，清影迷蒙，蓝光彩幻，交织成一张如天光一般的太极图录，往下迎了过去。 “呯！” 电光石火间，却见一点黑光疾射而来，倏地撞在了清蓝的太极图录上，撞击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太极旋转凝滞，陡然再次加速，将黑光弹了回去。 那是一块拇指头大小的黑色令牌，纹理模糊，毫不起眼，却差点破了苏妄的双剑。 虽才初入半步大宗师境界，但苏妄自信自己与顶尖的半步大宗师亦能相较一二，否则他如何能将水龙王打得狼狈不堪。 但是这块令牌的威能却远超寻常的半步大宗师，苏妄相信，它的材质，至少亦是神兵一级的，在异域，乃被称为……法宝。 想不到幽冥门竟有这般的大魄力，让一件法宝以半沉睡的状态进入蛮荒岛屿。就不怕，一个不好，法宝就此埋葬异界么？ 然而，有了这番耽搁，待苏妄再回神时，漫空再也无了黑风的燃烧景象，便是苏妄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熙海泉所化的幽冥之气到底是被烧完了，还是趁机逃了。 得失已成定局，无可奈何之下，苏妄亦只能暗暗摇摇，将心思放在了水龙王身上，惹得水龙王龙睛怒瞪，鳞甲急剧开阖，嗡嗡颤鸣，指爪微曲，作势欲扑击。 苏妄与熙海泉的交手虽然短暂，只在三五个呼吸间就分出了结果，但在水龙王这样的强者眼中，弹指的时间都能做许多的事了。 但刚才，始终不见它的动作。 水龙王倒也有趣，竟也知道顾念恩义，没有在苏妄与熙海泉打得热火朝天时行偷袭之举，比之那些不顾情义，罔顾道义的卑鄙小人来说，要强的太多了。 毕竟，苏妄虽无救它之意，却有救它之实，这个事实却是铁一般坚固。 以水龙王的自傲，也不屑去否定。 对于情义恩仇，它倒是看得很分明，有仇就打，有恩就报，就如苏妄这样的，既有仇，也有“恩”，只好作壁上观了。 虽然，它确实有些奸诈的样子，嗯，这点倒是能肯定的，便是苏妄不也着了一次它的道。 如若苏妄还要打过，水龙王自然奉；如若苏妄不想打，它也只好假装凶恶了。 便如，此时这般。 看着水龙王色厉内茬的样子，苏妄忽然笑了，偷笑着：“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奸诈啊，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有人教授的。” 不知怎的，苏妄脑中忽然浮出了少年的模样。 这水龙王也是倒霉，先是被他当做试剑石折腾了一番，后来又差点被熙海泉阴了。 但说到底，终究是苏妄惹得祸，如非他先将水龙王打得重伤，给了熙海泉机会，自然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了。 “算了，便与你一分面子吧！” 苏妄眼角一挑，遽然与剑一合，划出一道叱咤剑伤，消失无迹。 “轰隆隆！” 宛若天崩一样的剧烈震啸忽然传来，但见一道银点飞降，陡然悬浮在半空，是……翼龙王。 却不知，苏妄到底是有心放过水龙王，还是察觉到翼龙王的到来而提前离开。 “吼！” “嗷！” 碧湖之上，两只龙王隔空相视，俱是咆哮连连，翼龙王眼中有些不屑与不愿，似乎不太愿意前来，而水龙王眸中却闪过羞恼与愤怒，好似，也不太欢迎它的到来。 看起来，它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但，终究，没有打起来。 第2卷 翻倾 第110章 火做的，水做的，不一样的美人 黑色而蜿蜒的时空裂缝依然高高挂在海面之上，一缕缕金白的余光宛若永恒，静静地在其中流转，朦朦胧胧，如辉如霞，欲掩不尽，愈显神秘。 离得不远，却是无尽的苍古林莽，参天巨树，以及隐于其中的阵阵虎啸猿啼与长空鹰呖，气象恢弘，蛮荒而原始，使人见了，禁不住便觉胸怀开阔，有豪气顿生。 两者一静一动，好似天然就对立着，泾渭分明，在它们之间，却是一片荒凉的地域，无数刀痕剑印劈斥挥斩，划拉着大地，将大地斩击成无数的裂块，即如一片干涸的河床。 然而，分隔它们的，绝不止是这三百丈荒凉的地域，而是两界不可调和的矛盾。 “咻！” 就在这时，但见时空裂缝忽然亮起辉煌的光芒，瞬息之后，一道金白的光芒忽而穿射而出，若匹练般，落在了苍凉的海滩上，光芒咻忽收回，平地上却多了一群形色不同的男女。 各人动作略有僵硬，恍惚了刹那，便从时空传送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身躯一震，同时抬首观察起这个世界，看着那布满刀剑之痕，满是残肢断骨的世界。 有人背负挎剑，双手抱于胸前，做指点江山状，若有成竹在胸；有人持兵在手，指节微微苍白，目光警惕，神色紧张，好似才初出茅庐；有人凝神不动，沉肩坠腰，看似轻松，其实周身筋骨俱已紧绷，提高了十二分的警觉。 但看各人的神态，虽有紧张与警惕，却独独没有惊讶，就好似，他们已然知道了此间的情形。 原来，这群人却是古襄阳的世家宗门派出的精英弟子，出生名门望族，他们自然能掌握许多江湖散人们不知道信息，也包括了蛮荒岛屿的事情。 江湖散人在他们眼中，亦只是探路人而已，探路的人既已过去，负责接收好处的人自是不能落得太远，否则好处岂不是让别人得去了？ 蛮荒岛屿位于异域，两界相隔，纵是半步大宗师能耐再大，空坐古襄阳，也休想等到机缘降临的时候。 再说当日刀剑与神轮在天渊裂谷之上爆发的强烈威势，让诸位半步大宗师们亦有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时局，变得愈发云波诡异了。 他们，也愈发不安了起来，迫切想要获得准确的信息。 一切迷雾尽皆围绕在蛮荒岛屿上，这一趟，终究还是要走的。 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满身汗臭的粗鲁男子，但也有七八名女子混杂其中，有的仪态万方，有的姿态柔美，有的英姿飒爽，有的眉角带煞，人数虽然不多，却极具代表性，淋漓尽致展示出了异于男子的动人风采，引得周围男子的目光灼灼。 一丛绿叶中的少数几朵娇花，总是更容易吸引目光一些，即使这朵花是带刺的。 然而，众男子虽然眼馋，却未有敢起意轻薄几位女子的，非是不想，是确实不敢。 毕竟，这个世道，女子想要在江湖中讨生活，总是比男子吃亏一些，而能够混出名头的女子，也比男子厉害了许多。 几位女子虽无意争芳夺艳，但隐隐间也起了较量的心思，各人都是同辈间的佼佼者，又有哪个愿意让对方压了风头？ 于是静立人群各处，如据倚角，尽展其姿，放尽芬芳，便似梅兰春菊，各擅胜场，引得众男子频频顾盼，几位面嫩皮薄的少侠立时红了脸。 悄然间，却盖过了此间弥漫的萧瑟气息，与众人心中的紧张感。 诸位女子中，却有一红衣、一绿衣两位女子被人拱卫在中心：一人娇躯挺立，靥如莹玉，面容娇柔，但眉间的英气绝不输于男子；一人温文优雅，十指纤纤，嘴角含笑，好似一位邻家小妹，尽显小家碧玉之美。 这两人，无疑是诸位女子中最出众的，围在周围的人亦是最多，站在内圈的，是各家最出众的公子哥们，这倒没什么，但在外圈，却有一群气息雄厚，成名已久的江湖大豪护卫在外，足见两人身份的尊贵。 她二人，却是耶律飞燕与单婉晶。 她们之间，隐隐被人群分隔了开，形成了两个小小的团体。 因为，两人各自的身份，谁也别想瞒过谁。 “师妹，此次龙岛之行，你且跟在师兄身边，师兄必会保得你的周全。”陆余华轻摇纸扇，面对无尽的林莽，长身而望，风姿潇洒，倒有些虽千万人吾亦往也的豪迈之气。 但说耶律飞燕本不该在此，她是桃花岛第四代弟子中天资、才情最出众之人，有望在十年内突破半步大宗师，平日里被保护得十分周全，轻易不敢让其涉险。 如蛮荒岛屿这般险恶之地，原是不该她来的，也不能来。 但这女子性子却是刚强，绝不肯安安心心地被养在金丝笼里，此番听闻了异域之事，正逢闭关突破未果，也想要来此搏一搏机缘。 却也是她这种性子，才没白白辜负了她的才情，使其在二八芳龄，便触摸到了通玄入照的边缘，成为桃花岛最杰出的四代弟子，因此受到诸位师长与师兄弟们的厚爱。 应该说，一啄一饮，本就是天定。 陆余华语罢，低头凝望着耶律飞燕，言语中带着些许责备，其关怀却也真切。 就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 且看陆余华的气息，确实比前两日沉静了许多，但这绝非他自信的依仗！ 在蛮荒岛屿上，通玄入照，怕是连想做到自保都极为勉强。 陆余华这番话一出口，有意无意间却惹恼了两人，这两人，正是武青空、武青松两兄弟。 三人俱是属意耶律飞燕，如何肯让对方在耶律飞燕面前夺尽风头？ 然而，武家兄弟再是不满，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坏了师门的情分，何况两人只是洞微见彻，还未有资格鄙视陆余华。 当下只能不动声色地撇过头，将鄙夷的眼光偷偷收起，耳朵却竖得挺立。 “多谢陆师哥。” 不出意外的，耶律飞燕的双颊飞出了一片红霞，那是被陆余华近乎表白的大胆直白给吓了一跳。 但这个女子心志之坚固，却非如此容易就能动摇，微微福了一福，不着痕迹的退开半步，终没接过话头。 陆余华神色略有失望，武家兄弟偷偷乐了起来。 “姐姐安好，妹妹这厢有礼了！” 趁着耶律飞燕他们对话，单婉晶悄悄靠近了几步，但见她衣袂轻动，笑容甜美，徐徐而来，便如春风中迎风而放的一朵小花，娇美玲珑，煞是惹人喜爱，立刻将武家兄弟迷得五迷三晕的。 耶律飞燕的面容同样娇美，但她外柔内刚的性子，却如同一朵盛烈的火花，可远观，却不可亵玩，那是比玫瑰的花刺更让男子畏惧的存在。 花刺再尖利，若遇上皮厚肉糙的人，也可能无功而返，被人降服，花朵被采摘；火花，就像你披着一层铁甲来采摘，也要烫得你一身的燎泡。 于耶律飞燕不同，同样是花，单婉晶这朵却是水做的，俯首张目之间，那满满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来似的，但凡男子看到，恐怕无有不心生怜爱之意的。 武家兄弟如此，陆余华也好不到哪去，明知不该，但他也觉得心神迷绕，心中忽生一种强烈的爱护之意，恨不得将单婉晶揽在怀中，狠狠地爱怜一番。 眼神，渐渐迷离了。 “咳！” 但在这时，一声轻咳忽然传入武家兄弟并陆余华耳中，声音虽轻，但在三人听来，便如当头棒喝一般，直震得他们脑仁发疼，脸色煞白，差点跳将起来，也将他们震醒了过来。 微不可察间，一个须发银白，面如红光的老者将头不着痕迹地撇过了头去，依然注视着林莽中的虎啸鹰扑。 这人，赫然是南僧的嫡传世孙，段通。 段通的境界虽然高远，手段虽然奇妙，但也非无人察觉，人群另一边，一个半老家翁模样的体型宽厚者，戴老大。 醒悟过后，武家兄弟脸色一红，眸光闪过一丝羞恼，似觉羞愧。 陆余华倒是面不改色，只是垂下眼帘，低下头颅，状作无觉，心下却暗暗咂了咂舌，道：“好厉害的妖女，魔门就是魔门。” 但在他心里，却生不出恨意来，更悄然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旖旎之念。 虽然魔门自诩圣门，但世人称之为魔门，又岂非无因？ 但看单婉晶的表现便知一二，她的笑容虽然甜美，但无形中却蕴含了极强的魅惑之力，等闲人怕是根本挡不住她的一颦一笑。 “她是故意的！”耶律飞燕脑中闪过这丝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谦谦有礼地回道：“妹妹有礼了！” 虽然单婉晶并未表现出敌意，但耶律飞燕依然感觉到了她眼中的笑意，她刚才，是故意的，却是要暴露了陆余华三人的丑态，好打击到她耶律飞燕的和桃花岛的名声。 如若耶律飞燕的追求者都是这般不堪，被他们追求的她，在旁人眼中，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耶律飞燕对自己的名声倒不甚关心，但她恼恨是，单婉晶此举有意无意对师门的诋毁，于是，她顺水推舟，抓住单婉晶的口实不放，要坐实了“姐姐”的身份，要压一压她的气焰。 单婉晶面色一滞，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了，“我便是这么一说，你咋就顺杆往上爬了呢？” 第2卷 翻倾 第111章 趣味 “嗤！” 一抹温热的鲜血从戴明玉眉心激射而出，还未落地，便被冻结成细碎晶莹的冰珠，内里朱血殷红，外面迷蒙着一层幽蓝的光彩，叮铃当啷地摔了个粉碎。 “嘭！” 戴明玉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地上，压倒一片荒草枯枝，青蓝色的锦绣山河袍，亦难掩他渐渐变成冰蓝的身体，并在砸落之刻，摔裂成了好几块。 尸体断口之处，但有幽蓝光芒闪烁，渐渐灰败，眨眼之后，便即枯萎、腐烂、湮灭，好似经过千年时光而风化的烂木 只余一袭青袍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徒劳压着一个人形的印记，好似它的主人依然穿着它一般。 “玉师，师兄，为，为什么……” 权游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玑，瞳孔缩成了一个针点，手脚剧颤，依然未从自家师兄被杀的惨状中从清醒过来。 当与天罡宗真传弟子玉玑相遇之后，权游便认为这是自家师兄弟的极大幸事。 要知道，壶天门派虽列为异域九宗之一，乃少有的炼器大派，却也是战力最低的门派，处九宗之末。 莫说是上三宗的天罡、生死、无常一贯的高高在上，便是偏门里的流月、花间两个女子门派，实力比他们也要强上一线，纵是同为九宗下门的通幽、担山、神行其他三门也羞于他们为伍。 壶天门，是异域九宗名副其实的垫底存在，历来为其他八宗看不起。 异域的争斗，遵循的是最严格的弱肉强食法则，你强，就能吃肉，你弱，自要任人割肉。 壶天门为九宗最末，虽然在其他二三流的门派里算是庞然大物，但在其他八宗眼里也就那样了，虽不至于被欺压的很惨，但被刮削却是一定的。 否则，熙海泉和姚晃手上的锦绣袋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担山门自家炼制的？ 那却是壶天门敬供给其他八宗的礼物，用以讨好其他八宗，算的是，岁币吧。 壶天门，确实是异域九宗里混的最惨的那个。 门派实力不足，弟子的腰杆子也挺不起来，但凡壶天门弟子出门，遇到其他八宗的弟子，天然便低了一头，乃是最受气的存在，向来被人使唤。 然而玉玑不同，他不但没有上宗弟子颐指气使的傲气，未如八宗弟子那般瞧他们不起，更亲自指点了师兄弟二人的诸多修行上的困惑之处，让两人即有茅塞顿开之感，对玉玑更是感恩戴德。 初时，师兄弟两人因为与玉玑相遇时对方的狼狈模样，亦是警惕万分，生怕玉玑会提出一些极其为难人的要求。 毕竟，连天罡宗弟子都被打得衣不覆体，还是他二人借了他一件外袍才能勉强遮羞，不论玉玑遇上的对手是人是兽，都非权游二人能对抗的。 权游两人就怕玉玑咽不下那口气，要将他二人拉做打手，那时，便不是他们打人，而是别人虐打他们了。 讨好上宗弟子也是要分时候的，权游与戴明玉还算有几分的自知之明。或许，这是壶天门长期被其他八宗横压一头，才能拥有的优秀眼光。 如此，这一路行来，权游两兄弟几番想要与玉玑明说，试图分开行走，却怕得罪了天罡宗，只得默默压下。 但在几次瓜分灵草、蛮兽血骨之后，两人却改变了看法。 彼时，无论收获大小，无论收获之物是否极其珍惜，玉玑都能秉持公平、公正之心，按照出力大小分派收获，始终不曾占两人半分便宜，也无施舍意思。 这般对待，乃是一种平等交流的姿态，让备受其他八宗弟子欺负的他们，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要知道，自从登岛之后，权游二人便一直独自行走林莽之中，就不曾遇到过其他八宗弟子。 非是不能，而是他们刻意避开，免得被人家抓住了使唤。 而玉玑的行为，与其他八宗弟子却有着天壤之别，两人俱是心服口服，再无怨气。 谁想，两人才放下警觉，一直言笑晏晏的玉师兄却突下了狠手，从戴明玉身后，直接点出一道摇光剑气，将一颗大好的六阳魁首射了个对穿，更顺手将尸体化为腐朽，来个死无对证。 其手段之狠辣、果决，权游便是已杀惯了人，将自己打磨的心硬如铁，此时亦被震骇了。 毕竟，过去是他杀别人，此时，是他被人杀。 是的，玉玑既已动手，杀了戴明玉，又如何肯放过他权游，让他将这个消息带回师门？ 眼见玉玑残忍地将身形转了过来，并指如剑，似乎要斩出一记七星剑气，权游只骇得面色惨白惨白。 “我与你拼了？”生死间有大恐怖，念及自己的生死问题，权游立时压下所有惊骇的情绪，大吼一声，猛地掷出腰间的锦绣袋。 不及巴掌大的小锦囊才飞上半空，咻忽一飘，迅速变大，袋口洞开，如空一只恶兽张开了血洞洞的巨口，幽深深，一眼望不见底，宛若无底洞，倒卷着嘶呖的黑风，吸噬着落叶、树枝，拔起了泥土，若天幕一般覆盖了下来。 将玉玑吞了下去…… “成了？”权游心中一喜，却没想到镇压一名天罡宗真传弟子会如此容易，神色依然有些发懵。 虽然起了反抗之心，亦告诫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但权游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能战胜玉玑，之所以抛出法器锦绣袋，不过是为自己的逃走争取时间罢了，他甚至连正面对抗玉玑的想法都不敢有。 “哈哈哈……”刹那的呆滞之后，权游忽然张口大笑起来，笑声猖獗、肆意，姿态癫狂，身形不断摇动，手脚颤抖，好似打着摆子，激动得不能自已，尽显得意之情。 杀人放火金腰带，权游却是忽然想到即将从玉玑身上获得的好处，一时得志猖狂，倒是忘了自家师兄死的是如何凄惨，方才他惧怕的模样是如何的丢人。 “你很开心？不如说说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也让我开心开心。”略带沙哑的轻语从权游身后传来，充满了磁性，仿若带着神秘，是这般的好听，亦是这般的熟悉。 熟悉的权游立刻就想到那是玉玑的声音，毕竟，这一路走来，玉玑用着这样的嗓音可与他们说了老长的一段话呢。 那时，他可是暗中起誓要记住人家的声音一辈子呢，此时，他只恨不得立刻就忘了这个声音。 “玉，玉师兄……”权游一卡一顿地扭过头去，果然看见了玉玑那张稚嫩的，依稀可看见皮下肌理的面皮。 记得初遇时，他还曾腹诽过人家到底遭了多大的难，连面皮也没保住，硬生生地要重新生长出一层。 可惜，权游却再无了取笑他人的心思，或许他的面皮还能保住，但他的命是一定保不住了。 原来，刚才在锦绣袋罩下来时，玉玑便已引动了星光，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瞬时移动。 若是武者，纵是境界不如玉玑，亦可能察觉他移动时的异状，但修仙者的目力，终究要比武者弱上一些。 权游虽与玉玑是一样的境界，同处外法境中，但玉玑在星力加持下，已能在神通境修士相抗几下，比之权游又高了一层境界，而权游出身的壶天门本就不擅于战斗，自是无法发现玉玑移动过。 方才他那般洋洋得意的张狂姿态，想想便让人觉得好笑。 便如，一只小丑。 “师兄，师兄，还请饶我一命。”权游双膝跪地，爬将过去，扑在了玉玑的脚下，叩头不止，连连呼叫道：“师兄，是权游不识好歹，妄图与师兄的天威较量。但请师兄看在九宗同气连枝的份上，饶权游一命。我，我愿发下心魔毒誓，此后，以师兄为主，做师兄的一条狗，师兄指哪，我就咬哪，汪，汪汪。” 在玉玑现身之后，权游便知自己再无了机会，是死是活，只能凭借玉玑的心意如何。 因此，权游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极低，已不将自己当成了人。 说话间，权游捣头如蒜，直将磕得自己鲜血淋漓，与因为惧怕而不能自已流出的眼泪鼻涕混合，将他糊了一脸。 这般模样，当真能让见者生怜，亦叫玉玑生出了怜悯。 却见玉玑忽然伸出手掌，轻轻拂在权游头上，为他理着乱发，温柔地笑道：“有这么一只狗，看来也不错呢！” 权游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努力做出讨好的姿态，叫唤着：“汪……呜！” 叫声才喊了半句，后半截却成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呜咽。 他的脖子，已被玉玑扭断了。 “可惜，我不喜欢你这样！”玉玑冷冰冰的说完，一掌麾下，卷起幽蓝的摇光剑气，霎时间将权游的身体冻成寒冰，继而崩做了粉糜。 权游却不知，如果说先前他还有几分可能在玉玑手上讨得活命机会的话，当他跪下磕头时，那最后一分的生机就已断了。 毕竟，他可是让玉玑想到了某些不开心的画面呢。 就在玉玑将权游二人处理了时，陆小凤就站在半里外的一株古树顶端，冰冷地看着这边。 在他看来，玉玑并非不能一次将二人同时解决，以他的实力，要偷袭两个只是外法境的修行者绝非难事。 但玉玑却故意杀一个留一个，便是要看到另一人的无力反抗，以满足他心中恶趣。 只是权游最后不小心坏了他的趣味而已。 第2卷 翻倾 第112章 错事 玉玑所为，既是被陆小凤逼迫，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愿。 为祈活命，玉玑发下心魔毒誓，要以异域九宗弟子为投名状，获得陆小凤的手下留情。 他死，亦或你死，这根本就不是选择的问题，玉玑自然也不会有为他人奉献的精神。 然而，在不断猎杀九宗弟子之后，玉玑发现，自己喜欢上这样的行动。 他喜欢看着每一个被他杀害的九宗弟子露出那种惊愕、恐惧的神色，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一丝丝仇恨，被背叛之后的仇恨。 从这种仇恨中，玉玑得到了一种别样的精神满足。 以至于为了得到更多的精神满足，玉玑一改过去骄傲的秉性，自降了身份，与接触到的九宗弟子打成一片。 亲切、热情、不拘小节、不端架子，彼时彼际，玉玑完美就如谦谦古君子，任是让人挑不出刺来，轻易就虏获了九宗弟子的信任，叫他们亲切地呼唤一声，玉师兄。 然后，在他们完全信任他时，将他们杀了。 甚至，为了让对方更高兴些，玉玑会玩花样儿般换着方式出场，便如，他故意穿着褴褛的衣衫出现在权游二人面前，为的是给了他们一个取笑对天罡宗的机会，愉悦他们的精神——看，高高在上的天罡宗亦有狼狈的时候。 他们越是愉悦，面对背叛时就越是仇恨，玉玑获得的满足越充分。 但其中到底有没有故意恶心自家宗门的意思，是否能获得另类的满足，怕是只有玉玑自己心知肚明了。 “壶天、神行、流月，九宗才凑齐了三家，还有六家弟子要处理，下一场要怎么玩呢？” 对着树林遥遥地挥了挥手，玉玑摸着下巴处依旧稚嫩的表皮，眼睛微微眯起，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思考着，配合他那一身仿若蜕皮一般的外表，即如化形的蛇妖，当真能让人不寒而栗。 “可惜，怎么没遇到我亲亲的天罡宗师弟们呢？不然，也能让他们见识一下玉师兄的热情。” 玉玑自然知道，陆小凤一直盯着他，观察着他，也在计划着何时杀死他。 但他并不在意，此时此际，他唯恐少了看客，少了欣赏他“精湛”演技肯定的人。 一个人表演，终究是没多大意思的，演员，终究需要观众的欣赏才能有意义。 有陆小凤在旁边看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在意呢？ 就当做，是在玩一场游戏吧，虽然这个游戏看起来有些危险。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玉玑握了握手掌，眸中闪过一缕淡淡的寒芒，身形一晃，径自向林中掠去，却也不理会渐渐靠近的陆小凤。 即便他知道，自己并非陆小凤的对手，但他并不担心，陆小凤会杀了他。 陆小凤想要的，他还不曾给他呢！ 身形霍然静止，陆小凤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片树叶之尖，看着身形越来越小的玉玑，也不追赶。 他知道，玉玑是不会将他甩远的。 修为达到他们这般境界，能同天地间得到极大的反馈之力，一言一行，俱不能随随便便，尤其是对天起誓之时。 陆小凤并不相信，玉玑会冒着被心魔反噬的可能，轻易与自己翻脸。 但玉玑的翻脸却是一定的，时间，就在两人约定达成的那一刻。 于陆小凤而言，玉玑渐渐沉浸在这场杀戮与表演的游戏之中，他又何尝不是？ 这种莫名的危险，在不断刺激着陆小凤的神经，使他从担忧沙曼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悄然之间，他也喜欢了起来。 骄傲如陆小凤，当然能看出玉玑并非老实之人，不会老老实实地陪他玩下去。 两人都在等待着约定达成的那一刻，却要看看，是谁，棋高一着？ …… 海滩上，微微还礼之后，耶律飞燕静静地看着单婉晶，明媚的俏目一眨一眨，像足了好奇的宝宝。 唯独，“妹妹”两个字，咬得是那么重。 若是真要耍起心计，耶律飞燕亦绝不输于任何人，只是，她平时甚少会用罢了。 单婉晶既然不怀好意，她耶律飞燕又是好相与的？ 若不好好反击一下，只怕单婉晶还要看低她呢。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这两名女子，风姿都是极为出众的，一言一行，俱能引得众人关注，单婉晶忽然走来，却牵扯了在场过半少侠的心。 于是，悄悄侧起了耳朵。 再然后，忽然发现了一场了不得的好戏，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说话声，不自觉便压低了。 一低再低，蓦然间，场中寂静无声。 “好个伶俐的燕子。”单婉晶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入托就这般老实应了，，只怕今日过后，江湖上定然要风传她单婉晶不如人家耶律飞燕的闲话了。 虽然魔门一向声名狼藉，不太在意名声，但魔门的圣女却是此中的例外。 她们各个都有偌大的名声在外，也争着这个名声。 几大圣女中，在江湖上拥有多大的名声，不仅决定了圣女间的排名，也关乎着自家所属的门派在魔门内的地位。 毕竟，魔门只是一个统称，实乃诸多门派的联盟，虽然这诸多的魔门门派俱以一部天魔册为源，但发展至今，却也渐行渐远。 在魔门内部，邪极、花间、补天等各家势力、流派，早已貌合神离。 若非还有正道势力这一庞然大物在压制魔门，魔门怕是已生内讧，各自将人脑打成了狗脑了。 于单婉晶而言，她代表魔门中东溟派，就必须为东溟派的谋划，若她的名声低微，恐怕也得连累东溟派被别的魔门势力嘲笑，这也是单婉晶所不能忍受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两人还真有一些相似之处呢。 “不知怎的，姐姐忽然觉得妹妹有些眼熟呢？” 单婉晶的念头还未转过，那厢，耶律飞燕再次发难起来，眸中恰如其分的带上几分好奇与惊讶，好似努力回想着什么，眉心都紧蹙地，都让人心疼了。 唯其嘴角带起了一分弯弧，好似一丝浅笑，又或，是一丝嘲笑。 在长乐坊中，这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子虽然只正是地照会了一面，但她们身后的势力却非平庸烂俗，事后就将对方的信息探了个底朝天。 彼时，魔门的目标在尚进身上，桃花岛的注意力也集中在陈全那儿，双方并未起过冲突，看起来应该是相安无事的。 毕竟，正道虽然号称正道，但与买不买朝廷的账并无多大关系，谁让历来贪官污吏总比江湖巨寇更让人恼恨。 因为，巨寇害人最多只是祸害几户人家，但贪官一旦害起人来，却是整村整镇连片的祸害。 在江湖正道势力中，不大愿意理会朝廷的，也大有人在。 虽然北侠号称忠义无双，但东邪却是个不拘礼法的人，连带着，桃花岛门下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本就无视朝廷，也无视六扇门的存在。 对他们来说，六扇门的事，只要不牵涉到自己，他们便能安心的关上大门听个热闹，任凭门外谁生谁死，也休想叫他们开门。 可是，凡是一旦牵扯个可是，就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在长乐坊时，单婉晶也算是在陆余华玉耶律飞燕手中走脱的，无形中，两人便记住了单婉晶。 而单婉晶亦有桃花岛不过如此的想法，同时，她也深恨当日陆余华二人的出手，叫她差点被人抓了，再见到二人时，也存了要他们好看的心思。 这才是单婉晶会主动挑衅桃花岛的原因。 “咦，果真如此？妹妹也是这般觉得，觉得姐姐好生面熟，好生亲切，才特地过来与姐姐结交的。莫不是，你我姐妹乃是前世定下的缘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单婉晶十指交叉，轻抱怀中，面做欣喜，有着天真少女独有的朴质气质，嘴角含笑，一脸期盼。 但她在说话间，却将“姐姐”二字咬得沉重非常，那是要将耶律飞燕给叫老了。 她们的争斗依然在继续…… 听了单婉晶的话，耶律飞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么厚的。 单婉晶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一点不必她差，若真跟她结拜了，只怕她桃花岛的名声要就此污了。 桃花岛虽然行事虽然邪派，但门下弟子心中依然秉持着正道、公义，为正道巨擎之一，却不是真的邪门外道。 但看单婉晶的意思，是要将桃花岛拉入邪派行列。 就在众人看热闹时，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黑衣男子，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探向了林莽之中，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人，看着普普通通，却是乔装打扮之后的拜剑山庄庄主，傲剑。 傲剑却不知，离此三十里外，苏妄正好拦住了两个要来见他，同时也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两个灰衣的老者，其中一人，叫做傲铁雄。 “傲管家，这是哪里去啊？不如先将你我的账给清了！” 看着忽然从天而降，横在自己面前的苏妄，傲铁雄惊得眉毛剧跳，面色立时变得煞白。 看着周围骤起的风澜，傲铁雄忽然觉得，苏妄给他的感觉在愈加深沉莫测的同时，也更加熟悉了。 这种感觉，他在他家的主人身上感受过——那是半步大宗师对天地的威压。 而他的主人，却是顶尖的半步大宗师。 “怎么可能？” 傲铁雄差点惊呼出来，恍然间，有种以头抢地的冲动——他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为他家主人招来了强敌。 第2卷 翻倾 第113章 傲剑冲霄 修为愈加高深，与天地的联通就愈加深刻，随时能引动天地间的变化，这是修仙者与武者相同的地方。 但不同的是，修仙者与天地联通愈深，愈发契合，越是不显于行，用修仙者的话来说，那便是仙气儿，旁人学不来的。 而武者的气机则是越发独特、鲜明起来，换句时髦的话，便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么的拉轰，那么的出众。 除非，他们刻意收敛气机，即如修仙者刻意散发出气机一样。 这亦是诸位武者出场时，便要散发雄厚气息，震动元气的原因，彼时，争斗在前，他们要压制对手，自是放开了气机。 在往上，便不是震动元气那么简单，而是撼动法则，便如，武学大宗。 回到题中，但说感受到苏妄身上若起若伏，宛如无量大海一般的玄妙气机，傲铁雄面色几变，终究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拜了下来，道了一声：“苏少侠安好，不想你我又在此间遇上，倒真是有缘哩！” 一旁与傲铁雄一起的另一个灰衣老者也拜了下去，神色间却看不出异常来。 这一拜，不仅是服软，更是对苏妄境界的认可，达者为先，这个老匹夫，终于……怕了。 但其言语中，却未因为前番偷袭苏妄道歉，看样子，却想来个含混过关。 江湖上，有些事确实是不能认的，特别是生死大仇，认账，即是翻脸，再无退路。 尤其对傲铁雄而言更是如此，苏妄或许不会与拜剑山庄结仇，却一定饶不过他傲铁雄，同时，拜剑山庄也不放过他。 这便是江湖，谁拳头大，谁就是公道。 认账，则死。 但不认账却是另一回事，不认账，不一定会死。 傲铁雄依然有着不认账的底气，这份底气并非来自于他自己，还是……拜剑山庄。 只要他不认账，苏妄杀了他，便是开罪拜剑山庄。 无形中，拜剑山庄不仅成了傲铁雄的依仗，也为傲铁雄背了黑锅。 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拜剑山庄的庄主傲剑，乃是顶尖的半步大宗师，在武学大宗少有出手的情况下，傲剑，则是名副其实的顶尖人物。 傲铁雄并不相信，苏妄敢轻易得罪傲剑。 这，便是他的底气。 “是啊，挺有缘的，可惜是孽缘。”苏妄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意森然，杀机毕露，惹得寒风骤起，冰霜凝结。 四周，忽然变得冷煞煞的，冻得傲铁雄两人连打了三个寒颤。 “苏少侠，你可要向清楚，与拜剑山庄作对的后果？”眼见含混不下去，傲铁雄立刻板下了脸，掸了掸衣襟，威胁了起来。 那副样子，仿佛他才是来讨债的呢。 “苏少侠，还请听老夫一句。”眼见气氛僵硬起来，另一个灰衣老者终于开了尊口，道：“苏少侠，你我两家同属江湖正道，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是让魔门的人看扁了。” 似乎觉得自己找了个极好的借口，老者微微得意，拈起了胡子，继续说道：“少侠，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揪着这点不放？再回头时，今日之事，说不得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个美谈呢。” 这却是要欺苏妄面生了，其言语之中，不乏倚老卖老之意，好似苏妄是他家那不成器的孙子一般，任他教训哩。 这名老者，乃名傲铁鹰，与傲铁雄是几十年的老兄弟，自然看不得老友就此了账，化为一捧黄土。 倒也，煞费苦心了。 可惜，他们却没考虑过苏妄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看着傲铁雄、傲铁鹰一红一白的唱起了双簧，苏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轻微，即如一缕微风，但惊起了一阵酷寒。 “不好！”傲铁雄心中一惊，猛觉一阵心惊肉跳，好似有莫大危机要降临，当机仰天长啸，声如滚滚天雷震动，盈野沛然，震得周围的古树隆隆乱颤。 但他此举，并非是为鼓起自己的勇气，是想要，向傲剑示警。 来异域之前，傲铁雄便得知了下一次来人的时间，他也知道，此时傲剑就在三十之外。 三十里，说远不远，苏妄若与剑合一，使出剑伤，三个呼吸足够他奔个来回，就是傲剑，最多也就花几个呼吸时间而已。 傲铁雄算盘打得是叮当响，忽然纵声长啸，却要将傲剑引来，像足了一只仗人势的……狗。 然而，他遇到了苏妄。 虚空之间，原本清澈透明的空间忽然荡起了无数的涟漪，相互冲涌，堆积成褶皱，宛若干老的树皮一般。 “嘣，嘣，嘣！” 突然，方圆之内，无数老树剧烈摇曳起来，哗啦作响，由枝干细微处起，一节节崩炸开来，却见粉白、翠绿的碎沫纷扬半空，浓绿的汁液肆意挥洒。 方圆之内，便如被乱刀凌虐过一般，到处都是碎沫，到处都是粉糜。 原来，便在傲铁雄出声之时，苏妄便封锁了周身两丈的空间，要那音波冲突不出去，只能在方圆之内来回冲荡，如同风箱里的耗子，来回奔窜，注定徒劳。 眼见示警失败，傲铁雄面上唰啦一下，淌出了无数的细汗，急得手脚剧颤，抖成了糟糠。 生死之间，并非人人都能从容看待，也非人人都能超常发挥。毕竟，这世上的主角，总是属于少数人的。 “苏少侠，有话好说！” 另一旁，傲铁鹰虽然也惊得面色煞白，却比傲铁雄好上一分，一边急忙开口，妄图吸引苏妄的注意，另一边却曲手如爪，撕裂空气，狠狠地爪向了苏妄。 可惜，迟了。 但见一点炙白剑光闪耀而过，如电如雷，刹那间穿破天际，猝然消失，便如那闪耀的雷光，直晃得人眼前无限金光。 剑光飞腾之时，傲铁鹰正好扑在半空，与剑光擦肩而过，直惊得他气息错乱，身形僵固，扑到了地上。 待他驱散眼前的眩晕，却见苏妄立于五步之外，身形昂扬，气质独特，无悲无喜，仿似，这天地间的无尽风采，尽数被他夺走了。 而在苏妄脚下，是一身灰衣，身形佝偻的傲铁雄，被渐渐落下的碎沫掩盖，卑微而丑陋，仿若一块枯木，随着年轮的流转，终于走到了尽头，再也支撑不起身躯的重量，倒在了地上，慢慢的，终究要化成一片腐质。 他，终于还是死了。 “你怎么敢，怎么敢……”眼见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伙伴无了声息，傲铁鹰只觉悲痛莫名，一时情不能自己，老眼中流淌下滚滚的泪珠，浑浊暗白，渐渐蒙住了他的视野。 亦，蒙住了他的心。 “不过死人罢了，连这点也看不明白，何必混江湖？”微微瞥了一眼哭泣的傲铁鹰，苏妄别过头去，看向了时空裂缝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江湖上行走，终究是将脑袋别裤腰上的行当，少有人能逃过那断头的一刀。 这，或许就是宿命。 你在杀人的时候，就必须做好被人杀的准备，如若连这点都不明白的话，还是回家吃奶的好。 看样子，傲铁雄是不明白的，直到身死前的那一刻，他依然没有做好死亡的准备。 虽不知傲铁鹰是否明白，但苏妄却是明白的，他亦做好的准备。 哭泣中的傲铁鹰，衰老而无力，就如一个普通的老人。 虽然他就趴在苏妄的脚边，但苏妄却任由他的发泄，并不担心他的忽然暴起。 便是让傲铁鹰暴起又如何？咸鱼终究只是咸鱼，翻了身，也还是一条咸鱼，也翻不起浪来。 时空裂缝之前，在等待傲铁雄两人到来的傲剑，忽然感觉一阵心慌意乱，蓦然之间，他将目光探向了西北的林莽。 而这时，也正是苏妄将目光探过来的时候。 巧合？亦或注定？ 两人已无意思考，他们只明白，那里有一个人正等着他们。 即使不曾看见对方，但两人感觉到了对方。 下一刻，傲剑身上忽然腾起一道无边气势，若幽谷寒泉，湛然如冰，无形间，便能冻人心魄，若天之皓月，浩大广袤，却高高在上。 一阵阵殷红的血光从傲剑身上倒冲上天，若彩霞，清净无暇，似烈日，爆卷疯狂，更是……剑气。 一阵阵锋锐的气息骤然爆发，冲荡着云霄，撕碎云气，撕开了天空，狰狞而恐怖。左近的武者俱被这股剑气迫得连连后退，周身各处，同时传来了剧烈的刺痛感，仿若，他们已被剑气划拉的鲜血淋漓。 那是，剑意对灵魂上的压迫。 不仅是平常的武人，便是段通与戴老大，在傲剑的剑意压迫之下，亦有一种剑气入体的错觉，直惊得他们立起了无数的白毛汗。 同时半步大宗师，亦有着高下之别，而这种差别，却如天地之差一般。 血光一闪，原地里已失去了傲剑的身形，但在场的诸人中，超过半数的人已然猜到了傲剑的身份。 毕竟，他们都是各家的精英，又有哪个不是熟读了江湖各派隐秘之后，才被长辈们放出来的。 对他们而言，傲剑，却是他们必须了解的人物之一。 尤其是在剑林事件发生之后，傲剑为图神兵，为图突破，不惜将整个江湖拉进坟场的疯狂姿态，几乎吓坏了各家各派。 傲剑，对于他们来说，渐渐的，已成了一个禁忌。 至少，他们不想在傲剑冲击武学大宗的生死关之前，触犯他的眉头。 这亦是，剑林事件始终未在江湖中流传的根本原因。 知道因果的几位顶尖人物，如张君宝、邪王、西狂，不屑却嚼这个舌头，而其他各门各派，却是不敢。 第2卷 翻倾 第114章 跟，还是不跟，这是个问题 傲剑才离开，场中顿时热闹起来，各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傲剑来异域的原因。 有人猜测傲剑是为寻突破的契机，才来异域的。 毕竟，傲剑卡在半步大宗师已有多年，以他的天赋才情，怕已无法忍受瓶颈的困惑。 傲剑少年成名，四岁习剑，九岁气运周天，一十三岁晋入洞微见彻，又四年通玄入照。此后转战江湖，磨砺武道，与人斗，更与天地斗，成名之战，诸如深入南岭，与天南三老斗剑，千里追敌，横行大漠，游于瀚海，与兽相搏等等，无不是当年脍炙人口的故事。 才及冠，他便已是半步大宗师。 自习武以来，傲剑一路高歌猛进，从未遇到过瓶颈问题，一番成就，几如演义话本中的主角儿，不知羡煞多少厮混江湖，却碌碌无名的男女老少们，被誉为千古奇才。 彼时彼际，傲剑在江湖上的风名之盛，竟无人敢与其比肩， 正待江湖人掰着手指计算傲剑要多长时间成就武学大宗，乃至于有好事者专为此事开了盘口之时，傲剑，终于遇到了瓶颈。 未遇到瓶颈，不代表永远不会遇到瓶颈。 这个瓶颈，傲剑一卡就是九年。 而这九年，却是江湖上风起云涌的时期，前有小真人张君宝崛起，风头直追傲剑，后有陆小凤、西门吹雪若干人等渐渐成长起来，亦引得一时风骚。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成名故事是一个比一个更劲爆、更奇妙，傲剑的风头，不出意料却被盖下了。 无数江湖英才涌现、井喷，江湖似乎即将迎来盛世。一时间，江湖上尽是别人的话题，而傲剑，渐渐无人提起。 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 于武者而言，又有什么比得上自身境界突破更重要的呢，只要有实力，所谓金钱、权力、美人、名声，还不是任君采撷？ 而蛮荒岛屿，缺的就不是机缘，而是如何找到的问题。 既然龙血宝药能让武者突破通玄入照，谁又能规定岛上不能有其他珍奇的异宝，能帮助武者突破武学大宗的关卡？ 有人猜测，傲剑是为了蛮荒岛屿的重宝而来。 便如，傲剑不惜开罪江湖，也要血祭了真武剑一般。 做这种猜测的人，认为傲剑应该是苦寻契机不得，想要强闯生死关，未免拜剑山庄在他身后没落，傲剑要为拜剑山庄增加底蕴才登岛的。 念及于此，各人立时躁动起来，以为傲剑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因此才急忙离开。 毕竟，能增加各家底蕴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有人嫌多的。 各人纷纷往傲剑离去的方向探望，关注耶律飞燕与单婉晶的人便少了许多，亦让两个女子悄悄舒了一口气。 方才的一番针锋相对，虽然只是三五句话的时间，但两人都意识到对方的不简单，或者说，是极难对付的。 想要胜过对方，怕还得费一番功夫，而此时，最缺的便是时间。 “哼！” 宛若无意般，两个女子各自看了一眼，面上俱是一笑，一人微笑浅浅，一人假做娇羞，但在心底，却同时冷哼了一声。 这事，依然没完，还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所以说，得罪谁都好，就是莫得罪女子。 与耶律飞燕她们相似却不同的是，人群里，却有两个瘦巴小子，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傲剑身上时，悄然缓了口气，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将身形挪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这两人，俱做粗布短衣苦力打扮，面容黝黑，皮肤粗糙，便如那些见惯了风吹日晒的水手一般，寻寻常常，普普通通，看不出出彩的地方，唯独他们的眼神别具灵光，眼珠咕噜噜转悠着，好似在说话一般。 如若苏妄再次，一定会从两人的眼神中，将他们认出来。这两人，霍然是他在剑林有过一面之缘的双少——寇陵，徐仲。 当然，这两个名字是他们自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剑林一别之后，两个小子依然重复着过去东躲西藏的日子，而且身负长生诀神功的秘密更多了两人知道，他们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那成曲直倒是好应付些，虽然有些难缠，虽然也窥视着长生诀，但好歹并无恶意。 可杨虚彦却实在难对付，几番追击到他们兄弟二人，就差没将他们剥皮了，兼之魔门势力盘根错杂，世间但凡存在三教九流的地方，就有他们的人，两人为了躲避杨虚彦的追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无独有偶，许是古襄阳离大胜关太近，双少根本就不曾走得太远，许是武界本源的推动，要让此间风云汇聚，为两界争斗来一场预演彩排。 双少，终于也落到此间。 当然，按照二少所言，他们也是被逼的，决计不可能是自愿，鬼才自愿来这个危险的地方。 依据两人的见识，即使此次登岛的都是的各派精英弟子，但想要在岛上混个囫囵，却非易事，这其中有一半的人，怕得永远留在岛上了。 来此间的人，已算是鬼了吧。 这却是两人历次为逃敌人追捕，屡历险境之后，渐渐明白的道理。 世间所有的事都需付出偿报，看着是极其鲜美的肥肉，在你咬下的时候，一定能崩掉你半口的牙——机缘与危机，从来都是一对命运双生子。 如若两人是自愿进入此间，又或是慌不择路之下，误入异域倒也罢了，这便怨不得人，要怨也只能怨自己。 偏偏两人却是被人逼迫的，逼迫他们的不是杨虚彦，而是……单婉晶。 为避杨虚彦的追杀，两人于半旬之前，便混入了东溟派的海船上，还曾想着扬帆出海，避一避江湖的风头，待神功大成，再行杀回中原。 未想，东溟派却停在了汉津口处，好似等着什么，也终于，等到了来异域的时候。 却不知二少是在哪处地方做得不对，暴露了身份，被单婉晶亲自点了名，带到了蛮荒岛屿。 两人知道，单婉晶虽然不曾问过，但已然清楚他们的底细，如非这样，戴老大何必事无巨细的一直将他二人带着身边，明面上是看重，其实是监视，生怕两人一个油滑，就此跑了。 而二少，却如他们所想的，时刻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之所以不曾逃跑，不过是戴老大看得太紧，他们生怕轻易逃跑不得反而打草惊蛇，未敢轻举妄动而已。 这是二少混迹江湖之后，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本事之一，远超同境界之人的超凡敏锐，是他们屡次得逃大难的依仗。 即使戴老大始终不曾表现过高强的武艺，但他给两人的感觉，实在太沉重了，即如一座高山一般，只凭目力，就压得他们身躯微沉，行事多有不便。 双少明白，这不是错觉。 此时戴老大的注意力也随着傲剑的突然现身转移，却让双少感觉到，时机将至。 “不如，我等过去看看吧。”终于，一个白衣的少侠藏不住心思，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四周蓦然一静，各人立时瞧过来，好似要看看哪家的弟子这般大胆，敢去打扰傲剑。 那目光，宛若看珍奇动物一般，当真炯炯有神的很，即如一颗颗上百瓦的灯泡。 白衣少侠才初出茅庐，哪顶得住一堆“灯泡”级别的眼神注视，白俊的脸皮立时红透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好，煞是可爱。 “我，我，我不是……” 少侠连连摆手，似乎要解释着什么，但还不待他表达完全，场中的气氛轰然一爆，到处都是噪杂的声音。 “就是，我等不如也去看看！” “天材地宝有缘者俱可以有之，不若我等也去试试机缘？” “不妥，不妥，诸位大侠，尔等怎么能见小利而忘大义乎？依本人之见，我等还是要跟上去的，为的不是些许小利，而是为了傲庄主的安危，如若傲大侠遇到什么危机，有我等帮衬一下，也是好的。” “……” 纷扰之中，众人都表达出了一个意思——跟上去！ 只是有人直接一些，有人委婉些，拐弯抹角的，有些人，则有些无耻了。 凭借傲剑的本事，若连他都应付不过来的，在场诸人里，又有谁能帮衬他？ 又有谁不想去看看呢？只怕没有！ 众人先前畏惧傲剑的本事，虽然心中想着，却未敢提出来这样的想法，此时被白衣少侠戳破了窗户纸，各人立时压制不住心间的欲望，要去看看能让傲剑心动的东西。 再则，此间人数众多，俱为各派精英，更有许多成名多年的老一辈暗中护持，傲剑就算不满，怕也不敢与这么多世家门阀公然作对。 这是蛮荒岛屿，是异域，不是拜剑山庄，也不是剑林，可不是能任由傲剑撒泼的地方。 这才是诸人真正底气的所在。 但回想傲剑在剑林中所做的疯狂事迹，各人立觉心虚了几分，底气，似乎也不是那么足了。 毕竟，这里蛮荒岛屿，是异域，同样也不是他们的地盘，也不可能任由他们撒泼。 傲剑如若真将他们杀了，他们又能如何？ 可惜，畏惧却压不过欲望，纷扰间，各人还是硬着头皮往傲剑离去的方向赶去。 又有两个瘦巴的年轻人悄悄放缓步伐，想要退出行列，后背忽然顶到一张软绵绵的东西。 回头一看，赫然是戴老大的肚皮。 第2卷 翻倾 第115章 是我，你待如何？ 血光一闪，半空中陡然浮出傲剑的身形，却见他沐浴如血神光，神光倒冲天际，若卷银河，绽放着晨曦一般的辉芒，熠熠辉煌，无穷而浩大，压得虚空一阵微颤，宛若即将崩灭。 傲剑面色严峻，披散着黑发，发际肆意飞扬，迷蒙着殷殷红光，点点星芒霹雳挥散，若长鞭鞭策，噼啪不绝，炸响着空气。 即如，一尊隆隆降临的天神。 “是你杀了我的人？”傲剑俯视着苏妄，眼帘微微低垂，也如天神一般问道。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甚是笃定，好似下着定义一般，就如，他之所言，便是正理，便是定义，无人能否定。 从头到尾，傲剑都没低下半分头颅过，孤傲而决绝，即使问的是与傲铁雄有关的内容，却也没有正视看过他一眼。 “主人！”傲铁鹰默默咀嚼着两个字，努力挺起颤抖的身子，恭敬地侍立在一旁，目光低垂，却再也没看傲铁雄一眼。 傲剑一出现，他立刻就收住了悲痛，即使心中有万般委屈要控诉，但也不敢在傲剑问话时插嘴。 仿佛，刚才悲痛莫名的不是他一般。 但苏妄知道，他只是将悲痛压抑住，却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候爆发，那个时候，傲剑应该压制了苏妄了吧。 应该吧？ 傲剑无疑是一个骄傲的人，剑骨天成，锋芒不尽，凌厉非常，便是吐出的字眼，仿佛都带上了剑气，能穿透虚空，刺穿万物。 其人，便如他的名字，一把傲视无双的利剑。 这个名字，当真没有取错。 苏妄这般想着，但他绝不是一个任人欺负就默默忍气吞声的人，叫傲剑在气势上将自己压住。 但见苏妄猛然震动筋骨，如隆隆抬升的火山，轰然爆发了猛烈的气势，撼得四周的空间一阵咯吱乱响，宛如山崩地裂。 原来，他周围的空间在傲剑散发气息之时，便已被封锁了。 “轰隆隆隆……” 苏妄忽然抬起右脚，轻轻地踩在虚空上，踏得虚空凹陷，震荡出隆隆巨音，若万鼓轰鸣，沉闷，隆隆，欲爆非爆，不绝于耳，鼓荡着血气沉滞，眼迷胸闷。 “噼，啪！” 接着，又是一脚。 脚步才放下，一声惊雷之音顿时彻响虚空，奔雷震啸，霹雳震慑，惊天而动地，明明空无一物的虚空仿若有炙白的光芒劈斥而过，直震得傲铁鹰两眼昏花，三魂乱窜，五晕七迷的，一时竟想不起身在何处。 “怎么可能？”傲铁鹰心中闪过一丝惊骇，宛似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眼睛瞪得忒大，下一刻，便失了焦距。 也是这老头倒霉，谁叫他敢有那般自信，以为有傲剑撑腰，就能夹两位半步大宗师之间，要苏妄不敢动他。 苏妄确实不曾动他，但只凭能他散发气势的余波，震也能震死他。 傲铁鹰之所以没去陪他的老友，不过是苏妄不想以后有人说他以强欺弱，殴打孤寡老弱。 “轰！” 便在傲铁鹰感觉心力无继之时，苏妄再又踏下了脚步。 这一步踏下，不仅仅是虚空，整片天地都震荡了起来，大地瑟瑟震颤，古树剧烈摇晃，泥石滚滚砸落，猝然之间，宛如天塌地陷了一般，四周俱在震颤，坍塌，便如，末日来临。 “老友，我等错矣！” 地动山摇之刻，傲铁鹰再也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一边尽力收摄被震动的心神，一边努力稳住重心，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悔意。 悔不该当初一时心眼发昏，小觑了天下英雄，没有拦住傲铁雄的作死之举，也未搁下面子，劝得傲铁雄向苏妄服软，终于，为拜剑山庄招来如此的劲敌。 如若傲剑能镇压了苏妄还好说，他怕只怕，傲剑镇压不住苏妄了。 虽然六觉昏晦，眼睛无法视物，但傲铁鹰依然能朦胧地感知到周围的情况，在他的灵觉中，这片天地存在着两轮大日。 一轮殷红如血，光辉如毫，凌冽而锋芒，虽是血红，却不给人邪魅的感觉，反而充满灼热而霸道的气息，便如那当空而照的太阳星，既光照万物，也能焚尽山河。 一轮呈炙白之辉，炙白却非惨白，光辉灿烂，熠熠夺目，宛若无限光明凝聚，堂皇正道，磅礴无量，并随着苏妄的“步步”高升，愈发炙耀，愈发浩大，仿佛要照透九天十地，挥洒万界之中，又仿佛，是那片……天。 如若说，傲剑的气息如一轮充满剑气的大日的话，苏妄的气息，便是苍天。 天，终究是要盖落大日的，大日的光芒再盛，也只能在天穹之下。 正是这般感觉，才动摇了傲铁鹰心中的坚持，叫他心生了悔意。 悔意便生，傲铁鹰再难坚持下去，顿觉灵魂要陷入无尽深渊，拉扯着他昏厥了过去，在他最后的意识里，却生出了既似遗憾，又似庆幸的念头。 遗憾着，未能直面半步大宗师的威能，这对每一个武者来说，必然都是一个极大的机缘，与之失之交臂，则是人生之大撼。 毕竟，傲铁鹰已垂垂老矣，若无大机缘，怕是一辈子都是如此了。 但就算已经老朽，傲铁鹰也依然是一个武者，有着追寻更高境界的野望。 庆幸着，正因为无法直面，才留得他一条老命。 半步大宗师的威势岂有简单的了？尤其在场的两人俱是半步中的顶尖人物，想要观看二人的战斗，怕这条老命怕是不够赔进去的。 其实，莫说是近在两人身前的傲铁雄，便是正打算动身的群豪们亦被两人爆发的气机骇得两股战战。 看着成片成片倒塌，并不断蔓延过来的林莽，一时之间，群豪却不知是进，还是退。 退，心有不甘，而且，话才说完，便就后退，纵是江湖老油条也感觉有些羞耻，何况群豪里，有不少人还是新嫩的少侠呢。 进，却心有所惧。 有些事不是说不怕就不怕的，尤其是在半步大宗师的盖世天威面前，没有几个武者敢大胆的说一句——我不怕。 那可不是勇敢，而是傻大胆。 犹犹豫豫之间，众人才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好厉害，是哪家的高手，竟能与傲剑对抗？这气息甚是陌生，莫不是龙域九宗？”戴老大心思百转，双眼开阖之间，但有如电精芒绽放，骇得左近的武者连打了几个寒颤。 这般威势，亦是骇人听闻至极，立刻就被戴老大收起，未叫群豪疑心，依然关注远处爆发的巨大动静。 却有三人注意到了，其中两人，正是寇陵、徐仲二少。 两人一直在寻找逃跑机会，一直偷偷注意着戴老大，正好见到这个异象，立时惊得寒毛直立，就如两只受惊的小猫崽。 惊骇之时，两人有几分的庆幸，悄悄怕了拍胸口。 戴老大只是微微泄露的一丝威势，便有如此威力，以二少的本事，亏得没有自作聪明逃跑，否则任他们学的是霹雳金光菩萨怕怕神功，也得被戴老大一掌拍趴下了。 “哦，原来此间还有一尊大神呢？” 最后一个注意到戴老大的却是段通，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样戴老大，心念转都动，将注意力从林莽中收了回来，更多的，放在了戴老大身上。 段通虽然也为傲剑与苏妄爆发的气机震惊，也未两人远超他的境界惊骇，但他毕竟是历经百战的半步大宗师，心志坚定，又岂是说着玩着？ 而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比别人差了。 段通的境界与傲剑相比，确实有些差距，他的年龄，亦比傲剑老了好几倍，但在修行之事上，有多时候，一时的成就并不能说明什么。 关键是，要有一颗自强不息的心。 能晋入半步大宗师的，恰恰不缺这种心态。 段通相信，纵然武学大宗之境难比登天，只要稳扎稳打，他终究也能踏上去。 微微转念，段通便将负面情绪排斥了出去，悄然对比脑中的信息，却要找出戴老大到底是何许人也。 与众人稍有不同，耶律飞燕虽然也为林莽内的惊人气息惊讶，但她更关心的却是在爆发的气息中，感受到的那丝熟悉。 她的心，忽然跳快了几分，脸上亦多了几丝晕红。 耶律飞燕能感受的到的，陆余华自然也能，即使苏妄给他的气息又陌生了许多，即使他十二万分的不想承认，但他的心，却是诚实的，一股怨恨悄然在他心中升气。 恨不得，杀人！ “小贼！”单婉晶酥胸伏动，感觉胸口有一股火焰在渐渐凝聚，几乎要灼烧了起来，牙关紧咬，几乎咬碎了小细牙。 她，也认出了苏妄。 苏妄在爆发气机时，并未想过他的气息会被这许多人认出来，也未想过要转变气息。 以他对无极之道的精进，想要转变气息并非难事，但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在意的是，傲剑。 三步踏下，苏妄已登临上虚空，与傲剑一般的高度，平视着他，淡淡地回道：“是我！” 是我，来事无不可对人言，做了就是做了，你又待如何？ 第2卷 翻倾 第116章 灵龟应有悔 一步万鼓轰鸣，两步雷霆震啸，三步天塌地陷，霍然之间，但见虚空震隆不止，天地不住跌宕，隆隆瑟瑟，即若崩塌溃灭。 那这便是苏妄的威能，到得他这般境界，若真全力以赴，当真毁天灭地。 步步高升中，苏妄仿佛踩踏着世界而来，身上的光芒越加盛烈，气势越拔越高，衬托着，他身形仿若涨到了无穷高大，几如，一尊从远古走来的古神。 三步之下，他即到了与傲剑一样的高度，双目交击，平视了过去。 然而，此时苏妄的气势拔到了最高，即使是平视，亦给了傲剑一种俯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是我！” 苏妄轻轻开阖嘴唇，吐出两个轻微而平淡的字眼，再次震动虚空，惹得轰鸣之音不绝，虚空跌宕，起伏不断，传得老远。 就仿若，虚空也会受到了惊吓。 此时此际，苏妄不再顾忌是否会引起翼龙王的注意，胸中但有无尽战意翻沸，双目燃烧着炙白的火焰，几若喷薄而出。 在选择了以战养武之后，苏妄便知道，他这一生，将再无所惧，也不应有惧。 倘若真有强敌来攻，来了，便战。 这就是他的武道！ 即便真引来翼龙王，亦，唯战而已。 “吼！” 云天之上，翼龙王展翅怒飞，银白的双翼霍然而展，宛若一抹巨大的刀光，横飞而过，肆意削断着一片片金色的辉芒，巨大的身形，流水般的曲线，狰狞的鳞甲，尖锐的双角，无一处不是在展示着暴力美学。 就在这时，翼龙王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忽而垂下头颅，用一对冰冷的巨眸往地上扫视了一眼。 “吼！” 感觉到苏妄那几次出现在它面前，而熟悉起来的气息，翼龙王眸中的冰冷终于被打破了，闪过了一丝恼恨。 但它终究没有追击下去，而是怒啸了一声，振翅一扇，瞬间排开云气，化作电光往蛮荒岛屿中心而去。 翼龙王虽然骄傲，却非傻子，也感觉到此间两位半步大宗师聚在一起的棘手。 况且，苏妄与傲剑终究属于人族，对翼龙王而言，俱为异族。 不论双方分属哪个阵营，都它来说，都没差，它自是不愿担心各人杀得血流满地。反而，还将天空让了出来，要他们战个痛快，最好，同归于尽。 天空，终于彻底湛蓝了，那淡淡的云气随着两位半步大宗师不断冲荡的气息以及翼龙王的展翅，终于完全崩灭，再也寻不到一丝一缕。 湛蓝的，仿佛用清水洗涤过一般。 “是你就好！” 战场上，苏妄话音未落，傲剑猛然断喝起来，斩出手中兵器，挥洒出一道殷红的剑光，美丽而朦胧，如同天边的一抹晚霞，光辉之中又带着凄艳的色彩，仿若，映照着死亡。 宛若疾风迅雷，转念之间，剑光便劈到了苏妄的身前，迎面而来的尽是凌冽剑风，嗤嗤飞刮， 这一剑，来得出乎其然，亦来得正是时候。 傲剑出手，绝不仅因为心中那丝不快，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却因正是时候。 苏妄既已开口，他的气机便在不自觉泄露泄露，便如一个封闭铁球忽然打开了一个小口。 虽然这个小口可能微不足道，但有了口，与没有口，却完全是两种结果。 有了口，便意味着有了破绽。 傲剑等着正是这个时候，他对战机的把握，绝对已精确到骨子里了，却同样也说明了傲剑对苏妄的重视。 可不是么？ 如若不重视，他如何肯放下自尊，几乎偷袭一般的就出手了。 对于苏妄，傲剑正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对手，不因苏妄面容的稚嫩，而有一丝的轻忽。 重视只可能发生在双方地位对等的时候，对于武者来说，评价的标准只有一条——武力的高低。 如若不对等，让对方先动手又如何？ 一只蚂蚁妄图挑战大象，就算先让蚂蚁在大象身上爬个几百圈，等到大象注意到蚂蚁，真正发飙时，踩死蚂蚁，也只是稍微动弹一下的事。 或许，根本等不到大象注意，只要一个偶然，一个不小心，蚂蚁就可能被压死，战斗既已结束。 面对迎面而来的剑光，苏妄霍然舞动长剑，挥洒出片片银白，银白绚烂，倏忽一暗，凝结成一块块暗淡的甲片，相互连接，结成了一片圆满的剑屏，其色古朴，状若皲裂，镌刻着道道古老而玄奥的纹路，恰似脆弱的外表，却偏偏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即视感。 宛若，一块厚重的龟壳。 是的，便像是一块龟壳，这是苏妄在剑林中见到真武神剑出世异象时，捕捉到的一份灵感，融合护身的玄黄之气，以无极包容，演化出的一式剑法，其名灵龟有悔。 灵龟若有悔，沧海亦难敌。但知天河倾，可曾言生死？ 世人只知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但可有人记得，那参与补天的，不仅仅是女娲娘娘，还有一只玄龟。 一只为弥天河之祸，献出生命的灵龟——削足，以撑天之柱。 灵龟有悔么？ 应该无悔，当天河倒倾，生灵涂炭之时，灵龟心怀众生，可没有旁的心中去悔恨。 蓦然之间，一股博大而沧桑的气息渐渐弥散开来，渐渐地，充斥在天地之间。 正满心纠结的群豪们，有一种感动，一种悲伤渐渐沉入了群豪的心底，要他们，眼眸微微有种酸涩了起来，好似，就要哭出来似的。 这是一种大慈悲大无畏的意境，乃是苏妄怀想灵龟补天时的慈悲之意，创造的剑法。 却与，傲剑截然相反。 如若说，在剑林之时，傲剑驾驭神兵，显化的玄武之相是本性凶恶的话，苏妄这只，恰好却是慈悲的。 苏妄告诉傲剑，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才是大丈夫应该为的，更是武者应该做的。 不论道路多么坎坷，前途是否艰辛，都不能忘了心中坚持，心中的底线，忘了自己的本初。 忘了，你即为魔，而不在是武者。 苏妄相信，傲剑曾经也是一名极其正直的人，心中必然有着自己的坚持，就算不是悲天悯人，也终究，有着任气好侠的一面，为义气，为知己，亦能抛洒热血。 这份自信，并非因为苏妄多么了解傲剑，而是他相信张君宝，相信他的选择。 做为能紧守心中公义的张君宝的朋友，也不至于太差吧，便如，世人若是知道苏妄是陆小凤朋友，就算未深入了解过他，也不至于将他想得太差一样。 除非，他们俱是一丘之貉，同是伪君子。 然而，傲剑去辜负了这份友谊，也辜负了这份信任。 信任，不仅来自于张君宝，也来自于世人，当世人将这份信任托付给张君宝时，也托付给了他。 苏妄便是要告诉傲剑，他忘记了的坚持，而他不会。 或许，正是由于这份执着，这份坚持，苏妄才会留下来，欲与傲剑一比剑锋。 “哼！” 离得数十里，诸位群豪能能感受到苏妄的剑意，与苏妄仅五步之隔的傲剑，怎会感受不到呢？ 但他不需要说教，他是傲剑，骄傲的傲，他的自尊与骄傲不容许有人对他进行说教。 就算他真的错了，也不行！ 心中怒哼一声，殷红的剑光陡然快了一倍，才堪升起，如霞如血的剑光便撞上了灵龟的剑屏，快得，已如电光石火。 这不是形容，而是事实。傲剑瞬息之间爆发的极速，亦不输于翼龙王。 “呯！” 血红与古朴相撞，即如薄冰撞上了坚石，撞得缤纷粉碎。 但他并不失落，反而奋起余勇，再刺出了一剑。 当苏妄完全展示自己雄厚的气息后，傲剑从未想过只凭剑光就能战胜他，那不仅是对苏妄的轻视，更是对他自己的轻视。 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弱到了连别人的一道剑光都挡不住。 傲剑真正的杀招，是他自己，是随剑而来的他自己。 血光崩碎，一抹赤红的剑锋蓦然探了出来，仿若炼狱熔炉，炙热无边，瞬间变将虚空融出了一个洞来，刺入剑屏之中。 连苏妄都知道要保持与剑法的合一状态，随时进行入微调整，保持最佳的战力，傲剑成名多年，又岂会不知这样的道理？ 剑锋急转，咻而穿破灵龟剑屏，点向了苏妄的眉心，炙热的剑气瞬间烤焦了他的须发，刺得他眉心隐隐作痛。 只有，他的眼神镇定如故。 下一刻，暗淡的剑屏骤然一亮，古朴的纹理蓦然消失，光辉相互连结，化作了一面光滑的镜面，宛如拨开了阴云的明月，霍然挥洒晶莹的光芒，返照着一切，明明如月，晶莹如华。 可不要忘了，灵龟有悔才被苏妄用出时，剑光可是极为夺目的。 傲剑既然都能藏着杀招，苏妄又怎么可能没有？ 明月般的剑屏咻而一转，一抹赤红的剑锋便被它喷射了出去，殷殷如血，炙热无边，散发着灼灼而霸道的气息，即如，傲剑的剑锋。 或者说，着就是傲剑的剑锋，却不知苏妄用什么手段，给反射了回来。 双剑如炙，瞬间抵在了一起。 第2卷 翻倾 第117章 无用功？不，你没看到最后！ 这一剑，乃名灵光返照。 却是灵龟的内心独白，只有无悔无怨，才能心若冰清。 在苏妄想来，灵龟必然有着与其古拙外貌不一样的心灵，祂的心灵，是冰清而圣洁的，犹一面镜光，沉淀着最深沉、伟大的爱。 冰清，稍显冰冷，却非无情，恰是因为凝聚了太多的情怀，才显得冰冷。 这份冰清，返照着世间的人情冷暖，爱恨情仇，用最清晰的角度，看待世间的种种，记录着一切，也反射着一切。 既是剑法，又怎么可能只防不攻？ 灵光返照，即为灵龟有悔的另面，攻击的一面，此乃不攻而攻，亦可称——非攻。 无可否认的，在这式灵龟有悔之中，有着宫九的痕迹，正如他的灵兵一样，反射着一切攻击。 苏妄是在无名岛之后，才真正完成了这一式剑法的构思。 之所以未曾拿出来使用过，等得就是傲剑。 在灵光返照之下，炙热的锋芒疾射而出，恰好抵在了傲剑的剑锋上，双锋交汇，点亮了一点光明，极尽光辉，光辉之耀眼，几若于张扬，乍然间，点亮了白昼，将天空映照成一片灰暗。 便如，白昼应该被叫做黑夜一般。 而苏妄，却如移形换位一般，恰好退后了一寸。 一寸剑锋长短的距离，在他身前的剑屏，光洁如新，稳稳当当，完完整整地竖立在半空中，无有半分的划痕。 好似，它本来就是站在一寸之后，根本就不曾被剑锋刺入过。 “用我的东西来对付我？”极尽光辉之中，傲剑冷哼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恼恨与不屑 恼恨很好理解，任谁被自己挥出去的拳头大中，也得生出恼恨之意。 不屑，则是因为灵光返照根本就伤不到他。 不要忘了，傲剑曾与张君宝相交甚好，又怎么可能不知过太极借力打力的奇妙？ 更何况，那一抹炙热的剑锋终究傲剑自己的力量，他了解这种力量的本质。 但见傲剑不慌不忙，霍然逆旋手中的赤剑，剑锋滴溜溜一转，挥洒出漩涡形赤红剑气，咻而之间，便将剑锋吸噬了进去，再蓦然一涨，若钧天之棒一般，被他舞动着，横拍了下来。 既然是自己的力量，在融入己身，也非难事，傲剑应对得轻松非常，虽然灵光反照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事情，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 剑气横压而下，收敛了所有的锋锐，显示出一种特别圆拙与重势，打得虚空跌宕不止，疯狂扭曲，好似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被生生压塌了。 这是重剑——无锋重剑，大巧不工。 一剑之下，天地都要受气压迫，其意霸道、强横，毫无商量，就如他的性子。 傲剑的重剑之法，却也精妙的很，也不知他是从旁人那里学来的，亦或是临敌变化，随手施为，但其威能，当真令人有刮目相看的冲动。 这般剑法，苏妄虽不曾在剑林中见傲剑用过，但他并不是很吃惊。 如若傲剑拘泥于招式神通，不知变通的话，才是能令他吃惊的事呢。 然而，不吃惊却不代表苏妄就能无视傲剑的重剑，他的灵光返照，毕竟只是初创，最难应付的，就是来自重势的攻击。 这个弱点，显然被傲剑看了出来。 “不可力敌！” 苏妄闪过这样的念头，霍然与剑合一，使出剑伤，虚空中但闻一声噼啪彻响，好似天之伤的剑痕横贯天宇，他的身形即已消失当场。 “轰！” 赤红光柱棒打而下，所过之处，虚空一阵阵溃灭开来，气泡一般幻灭，忽然间，便被抹去了存在痕迹。 平白的，虚空上浮出一道漆黑而惨白的伤口，断口光滑，整体呈现出一种死灰的惨白，就如被放干了血液，开始僵硬，表皮呈现铁青色泽的死肉，光是看着，就能渗人心寒。 傲剑不愧是傲剑，即使用的是重剑之法，也如能利器一般，在虚空中削出这样的痕迹，这份凌厉，却属少见。 “咻啦！” 剑光过后，参差的虚空伤口顿时忽然发出剧烈的吸噬之力，不论是能量粒子，还是射线短波，俱被它撕扯着，吸入其中。虚空中但闻嗤嗤疾鸣不绝，猛烈飓风呼啸，若鬼哭神嚎，百步之内，所有物质尽被吸噬一空，露出了青黑的岩层，其形凄惨，便如被一条以钢刀为毛刺的铁舌舔过，当真悚人毛骨。 “好霸道的重剑！” 即使驾驭着剑伤离开，苏妄依然感受到一阵阵的心悸，就在刚才，就傲剑使出重剑时，他却闻到了一阵来自死亡的气息。 便是因为这般直觉，苏妄才会当机立顿地使出剑伤，避开了傲剑的锋芒。 虽然并未亲自体验重剑的威能，在傲剑的重剑中，苏妄依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一种与其剑伤有异曲同工的熟悉感。 如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傲剑的在挥动重剑时，乃将虚空打作了真空，才有如此霸道的威能。 虽然苏妄喜欢将天空叫做虚空，但虚空并不就等于真空，虚空也并非虚无，在其内，充斥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物质与能量，诸如尘埃、空气、光子、元气等等，亦是热闹非常的。 然而，傲剑看似是直上直下的挥舞重剑，其实在重剑挥下的过程中，已进行了千百次入微操作，利用重势不断挤压、粉碎虚空间能量乱流间的真空缝隙——风之伤，最终引起链式反应，挤爆一整片虚空。 虚空，实是被他打成了真空。 在仿若空荡，实则紧促的虚空中，忽然打出一片真空，正如在一条湍流的江河中间，截出来一段河流，必然要引来河水倒灌，涡流激流，搞不好，海量河水的倒灌，还要引起江河的反沸，一阵翻腾，覆上岸边。 也难怪会有这样恐怖的吸噬之力。 苏妄与剑合一，透过真空，以增剑速；然则傲剑不同，他以力粉碎虚空，创造出一片真空，增其剑势。形式虽然不同，其实都是利用风之伤，其实质并无差别。 以傲剑的境界，怕早已达到与剑合一的境界，能见到风之伤并不意外，而他手中的那把赤剑，怕也是不弱于苏妄手中南天剑的存在。 “可惜，你没遇对人！”恍惚之间，苏妄为傲剑的剑器叹息了一声。 拥有了如斯剑器，傲剑依然贪心不足，想要血炼真武神剑，活该他要困于半步大宗师瓶颈之中。 这般想着，苏妄挥舞剑器时愈加疾切，仿佛融入了风，霍然间便飞到了傲剑的身后。 剑伤的白痕陡然浮现，狰狞弯折，宛若劈斥而来的一道雷光，锋芒尽放，犀利无双，但要，穿透……傲剑。 “叮！” 但闻一声清脆的叮咛，一蓝一红两抹剑尖猝然交击，碰撞处两点火星，不及暗淡，便被再次挥斥而出的剑伤卷走，消失无形。 又不知，被苏妄带到了哪里。 好个傲剑，虽然无法捕捉到苏妄的行迹，但依仗超凡的直觉，忽然撤剑回迎，却正好抵住了苏妄的剑器。 这般境界，绝非是凑巧。 两人对真空缝隙的应用方式或有不同，但傲剑既知如何利用风之伤，又怎会不防着苏妄？ 况且，傲剑境界超凡，早已达到触类旁通的境界，在已知了风之伤还有剑伤这重用法时，他便学会了苏妄的剑伤。 之所以未曾使用出来，却是因为都放不下心中的骄傲而已，就如苏妄也学会了傲剑到的重剑之法，但他也没用出来一样。 “噼啪！” “叮！” 又是一道剑伤被苏妄划出，一声叮咛同时响起，几乎毫无停顿，白痕再次划空，猝然消失，换了个方向，再次袭击了过来，叮咛，不出意外的响了起来。 “噼啪、噼啪、噼啪……” “叮，叮、叮、叮……” 好似为了考验傲剑，每隔一刹那，苏妄便使用出一次剑伤，剑剑夺命，剑剑刁钻，从各种角度刺击着傲剑。 傲剑凝神静立，蓦然反击，随手扬起长剑，便挡住了苏妄的剑锋，却叫他无功而返。 急促的碰撞之音连成了一片，好似一曲永恒的旋律，虽然清脆，却永远平调。稍显，乏味了一些。 苏妄，好似在做无用功？ 但是，绝非无用功！ 三百剑之后，苏妄忽然停了下来，退出剑伤，浮出了身形，盯着傲剑劲服上的一道小小的破口，再三地确认。 如若剑伤真对傲剑无效，苏妄又怎会继续下去？ 那样，只会平白让傲剑小看了他，这是他不容许的！ 却见苏妄静立虚空，隔着十余步，凝望着傲剑，不动不摇，在他身上，既无神光绽放，也无迫人气势，气息温敛，眸光清亮，笑容浅浅、温柔，好似一块温玉。 唯其眼神冰冷如故，不因傲剑的实力，而对他认可。 让他始终无法放下心中芥蒂的，依然是傲剑在剑林中的所作所为，不是苏妄心软，见不得死人，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他与他之间，终究不是同路的人，或许，用道不同不相为谋来形容两人，最是恰当。 第2卷 翻倾 第118章 骄傲的人，悲伤的剑 虚空之上，两人凌空而立，不言不语，俱是冰冷地盯着对方，一人嘴角含着微笑，状若嘲讽，一人凝神而视，面无表情，，便如，在憋着气。 苏妄之所以不断试探傲剑，自然不是在做无用功， 虽然傲剑对风之伤十分熟悉，亦成功应用风之伤挤爆了虚空，但苏妄却有一种直觉，傲剑对风之伤的应用，不如他。 毕竟，想要应用风之伤，必须要有一个大前提，与剑合一，与剑的契合度越高，越容易运利用风之伤。 在这其中，有两个因素制约着风之伤的使用：其一，是剑器的灵性，灵性越高，越容易感应到风之伤，以神兵最佳；其二，才是与剑的契合。 苏妄相信，傲剑手中的赤剑并不比南天剑差，在这一点上，两人谁也不曾占了对方的便宜。 然而，傲剑与剑器的契合必是不如他的。 那是因为，傲剑曾经做了血炼神兵，伤害剑器的事，在实质上，构成了对剑器的背叛，即使是另一把剑器。他在选择另一把剑器的同时，无形中，对手中持拿的剑器必然产生过一刹那的舍弃之念。 剑与人一样，信任是需要双方长期的共同维持，需诚心诚意，便将断裂。 对于武者来说，每一把能与自己产生精神共鸣的兵器都是殊为难得的，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缘分，不取决于兵器的等级，也不取决于武者个人武力的高低，乃与剑器成形过程以及武者个人的成长经历息息相关，要求极为严苛，无有半点取巧。 取巧，即为欺骗，想要与兵器精神共鸣，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亦是苏妄在得到南天剑反馈时，会那般的欣喜，以他不凡的际遇，一生中也只遇到一件这般合乎心意的剑器。 傲剑对剑器的背叛，必然要在剑器与他自己的内心划出一道伤痕，隔阂了人与剑的契合，这道伤痕，是为瑕疵。 若是平常之时，这道瑕疵并不会影响傲剑对剑器的使用，但在关键之时，尤其是双方势均力敌之时，瑕疵，便是区分双方强弱的重要因素。 就像，此时。 几百次的交锋之中，苏妄捕捉到傲剑与赤剑之间的一丝不契合，果断出手，成功划破了他衣衫，这便是明证。 “好犀利的剑器，少年，你叫何名？”傲剑忽然长笑起来，风姿飒然，凌风而立，虚空无依，身形却稳如泰山。 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剑器，将之放在自己的眼前，静静地端详着，认真而执着，仿若鉴赏着极品美玉一般，周身但有淡淡的寒气凝聚，忽然间，冻住了一缕缕的水气，凝结出浅浅的霜白。 听他的口气，好似在对苏妄说话，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没转动过。 苏妄也未回答傲剑，他知道，傲剑关心的并非自己姓甚名谁的问题，他关心的，只有他手中的剑。 傲剑是一个冷漠的人，虽然才初次交手，但苏妄却能很肯定地得出这个结论。 这种冷漠，乃是因为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收了起来，留给了自己，留给了手中的剑，又或者，勉强可以称作是专注吧，专注于己身，乃至心无旁鹫，因此他才能如今的成就。 除少数他认可的人之外，傲剑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会如何。 即如，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死在剑林内的江湖后进们，虽然数量庞大，但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 这样的人，堪称心冷如铁，无情至绝，在外人眼中，则是目无余子，猖獗狂傲。 如非傲剑的本事不错，只怕，他早已是江湖中人人痛斥的典型反面。 之所以是典型反面，而非正面形象，其实不在于傲剑是否武艺高强，又或性情冷酷。 错就错在，傲剑恰好同时具备了两种特征。 在世人眼中，这样的人，本该兼济天下的，这个天下，自然指的就是他们，而他们，亦该理所当然地接受强者的馈与。 傲剑没有这么做，就是无可饶恕的罪过。 便是如今，也差不离了。各人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底早已横生了对傲剑的各种看不顺眼，埋怨颇深，便等着傲剑魂破道灭的那一刻，然后，墙倒众人推。 虽然不能肯定傲剑是否知道这些事，但苏妄知道，即使傲剑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即如他此时只在意手中的赤剑，却不曾关注就站在他对面的对手一样，他从未在乎过江湖上的绯言绯语。 傲剑从不认为自己会有错，因为，傲剑就不应有错。他便是这么认为的。 即使真有错，错的，也只能是江湖。 江湖有错，便杀之！ 苏妄静静地看着傲剑，未曾打扰他的“鉴赏”行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时的傲剑很危险。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毫无来由，但苏妄相信这种感觉——傲剑周身煞煞的寒气，必然冰封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还真不错呢！”直过了好一会，傲剑这才再次出口，好似夸赞着苏妄，但语气中，怎么听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 “是很不错！”鬼使神差的，苏妄回答了一句，在回答完，突然露出惊愕的神色，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回答。 下一刻，他知道了。 但见傲剑忽然伸出双指，并指一夹，夹住了剑锋，然后，用力一扭，竟然，竟然折断了赤剑的剑刃。 “呯！” 虚空中好似响起了一声如泣如诉的嘤咛，赤剑，无力地被傲剑扔下，坠下了天空，仿若折翼的天使。 苍白的阳光照射在两只断刃上，反射出渐渐暗淡的红光，仿佛两道擦拭而过的血泪，血迹斑斑，斑驳凄凉。 嘤！ 余音渐渐消失，回荡在天地之间，就仿佛，是赤剑最后的悲鸣，控诉着，主人的无情。 而此时，正是恰好表现出自己惊愕表情的时候，就好似，他已预料到此时此地要发生的情景，提前准备好了这个表情，为傲剑折断赤剑……愕然。 他真的已经预料到了，他预料的，却非未来，而是傲剑。 两人虽然只是初次交手，但在一次次的交锋之中，他们彼此都感受到对方的剑心，透过剑心，了解了对方的秉。 正是因为如此，苏妄才会对傲剑生出了感同身受之意，剖析出他的心理状态。也预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他要折断赤剑。 或许，是因为同为剑客的缘故，思维，便为赤剑说了一句好话，一句在思维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先说出的话。 然而，他终究未能改变傲剑的心意。 苏妄默默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改变傲剑的，连张君宝都不曾做到过，他又有何德何能，想凭一句话就改变傲剑？ 傲剑是个骄傲的人，他的骄傲，不因任何人改变，也不因剑而改变，既然手中的剑不合心意，那边，舍了它。 因为，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他也不可能犯错，与剑不合，错的只能是剑，既然有错，便当受罚，即如傲剑惩罚了江湖一样，他惩罚了赤剑，施以，极刑。 这就是傲剑的想法！ 然而，这不是苏妄的想法，更不是南天剑的想法。 “嗡！” 原本在苏妄手中老老实实的南天剑，猛然抖落剑锋，自发震鸣，发出喋喋的剑啸，狰狞而尖锐，即若失态的痛斥疾呼。 剑锋震颤之间，蓦然震动虚空，抖落出一道道透明的剑芒，咻而剖开了地壳，深入地肺之中，切口细小，平滑而晶莹，竟如琉璃一般，一时间，却不知到底有多深。 一股蓬勃的战意从剑锋上腾起，宛若宣战着，剑锋上爆发出一阵阵闪烁的蓝光，连绵不绝，幽暗不定，像是喷吐着蓝色的火焰，又似如战阵之前的挑衅，竟有些骂娘时彼其娘也的撒泼架势。 然而，苏妄却从这股撒泼的气势中，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悲伤，既是兔死狐悲，更有遇主不淑的悲伤。 或许，南天剑是想到了曾将将持拿过他，却最终将他封存起来的人，木一半。 霍然之间，剑柄剧烈弹跳了一下，狠狠地撞击在苏妄的掌骨上，好似要从他手中挣脱出去，飞向傲剑，与他来个你死我活。 但它终究没有飞出去，因为，苏妄挺起了长剑，将剑锋，对准了傲剑。 这是来自南天剑的请战，苏妄又怎么会拒绝它呢？ 对于剑器来说，它们并不害怕损伤，也不害怕断折，怕只怕，这一切非是发生在战斗之时。 傲剑的行为，明显惹怒了南天剑，刺激了剑灵的增长，或许，南天剑晋升神兵，亦指日可待了吧。 然而，一人一剑都没将心思放在这方面，而是将锋芒对准了傲剑，他的行为，实在有违剑客的身份。 苏妄猛然挺起南天剑，剑与臂平，心与剑合，眉角低垂，凝视着剑尖，再未移动半分。 既然南天剑想要出头，苏妄又怎好夺了它的风采？第二回合，便交给手中的剑器做主吧。 苏妄如是想着，亦是如此做的。 “来战！”虽然他未出声，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第2卷 翻倾 第119章 知道，却已失道 但是苏妄未出言，并非对傲剑的蔑视，而是更加重视。 只有面对傲剑时，苏妄才明白傲剑的恐怖。 傲剑是一个骄傲到无法容下半点瑕疵的人呢，性情坚忍，堪称当世之最，只要是被他否定的东西，不管曾经多么重要，终将被他舍弃。 这就是傲剑的舍取之道，舍取舍取，有舍才有取，在折断赤剑之后，傲剑的境界，忽然，又有了一丝进步。 要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每一丝、每一分的进步都是难能珍贵的。 傲剑的资质与才情，的确恐怖，但有所悟，便能立刻体现出来，不意间，让苏妄压力陡增。 然而，这份爆发却绝非侥幸，而是傲剑长达九年的积累与准备。 压力虽然很大，但苏妄绝不会认输，反将压力化为激昂的战意，化作一道凝聚的剑气，聚于剑锋，微微吞吐，使剑光愈发凌厉、狰狞。 便似，要冲突出去！ 气氛，愈发紧迫了。 “不错的剑！” 偏在这时，傲剑忽然开了口，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间却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说这句时，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含任何的虚假，认真地，便是苏妄也感受到了他的真诚，真诚地表达着对南天剑的肯定。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才将自己剑器折断的人口中说出。 就像一个刚刚杀了自己女儿的父亲，看到自家门前走过一对父女，不及换下一身的血衣，便热情地迎了出去，使劲夸赞着，你女儿真不错。 此中情境，想想便能让人不寒而栗。 苏妄终于抬起了头，亦回之以认真的神态，认真地盯着傲剑，透过他清亮的眼眸，好似要看透他的内心，看透他的思想，看看，他是否是在装神弄鬼。 但他失望了！ 傲剑真的很认真，认真的就如一位淡泊名利的高人，以旁观人的心态，对事物做出了极为中肯的评价。 他的评价，十分容易地便获得了大家的赞同。 虽然苏妄打心眼里十分赞同傲剑的话，但他并不准备给傲剑面子，沉默无言，默默以对。 苏妄并非没话说，而是不想说。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疯子实在太多了些。 世间的人情哀荣，从来都不简单，但以苏妄的见识，诸般世界之中，还是以武者的感情最为丰富。或许，这亦是武者对自我、本性的选择与仙道世界修行者的不同造成的结果。 仙道世界虽然也有杀伐、争执、冲突，但除了极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的冲突皆是围绕着修行资源而展开，纵然是传承了数以万年的古老宗门不例外，宗派之争，争夺的，终究是发展、传承，而这两个话题，都逃不过资源的限制。 剖析实质之后，便能发现，原来，一切真的是如此的简单。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对于仙道世界的修行者而言，修行路上的风风雨雨、人情冷暖即是过眼云烟，终究湮灭。 既然注定了湮灭，又何需在意？ 或许正因此如此，他们才能做到了太上忘情。 然而，武者终究是不同的，对他们而言，每一次的人情荣辱，每一次的世风时易，都将化为深入心灵的刻痕。 因为，武者的寿命，比起修仙者来说，实在要短暂太多了。 人生匆匆，白驹过隙，时间如此短暂，但我们却有太多壮魄的山河未曾欣赏，有如此太多鲜美的食物未曾品尝，有太多娇艳的美人未曾享用，也有太多，琐碎寻常，却充实无比的人生未曾经历。 人生，何其撼也！ 为了给自己一个圆满的人生，无怨无憾的人生，武者更多执着于恩情仇怨，执于各人的兴衰成败，尽力欣赏着超脱道路上的风景，沉浸其中，耽于其中，因之喜，因之怒，也因之而超拔，又或沉沦了下去。 也因此，这个世界才有如此多的疯子，王平之、宫九、王三河，还有眼前的傲剑。 在苏妄眼中，执着到近乎执拗的傲剑，骄傲道近乎狂傲的傲剑，不因任何人改变的傲剑，不容许任何人走入心灵的傲剑，同样也是个疯子。 忽然之间，苏妄有种明悟，他与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着一丝隔阂——他始终无法如这个世界出身的武者那般，深刻地融入人情世故之中，放开心灵，去感受着生活的每一分真意，每一缕芬芳，或朴实，或奢华，或仇恨，或欣喜，或迷恋，或哀愁，或许或许，如此种种，数不胜数，但总有一样，是能感动他的。 或许，这便是横亘在他与武学大宗境界之间的最后一道门槛……他的生死关。 生死关，不能仅仅以生或死大而广之，那样的想法未免太狭隘，也太小看成就武学大宗的困难。 生死，仅仅只是结果，但重要的，却不仅仅是结果，也包括了过程，亦如武者的道路。 “你知道了？”傲剑忽然笑了起来，扶手而叹，神色间几多欣喜，几多欣慰。 他的笑容，如赤子般的纯净，好似苏妄的突破，便是他的突破，能够见到他人突破，是比自己突破更令人开心的事。 未想，傲剑却有这般的眼力与见识，他自己尚未突破武学大宗，却能为他人指点迷津，指点突破境界的关隘。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身为当局者，傲剑始终无法参透属于自己的生死关，但作为当局者，他却能一眼看透旁人的生死关。 个中的奥妙，当真妙不可言，妙得苏妄忍不住癫狂大笑起来，剑锋颤抖，嘴角，却带着苦涩。 非是苏妄薄情如斯，翻脸不认账，不念傲剑指点他突破的恩情，如若真的这样就好了，但是，傲剑实误了他。 境界，其实并非一个褒义的词语，即使修行者以其划分实力的高低，却并不意味着，修行者就喜欢这个词。 境界，其实是横亘在修行者与道之间的一座座无形屏障，突破境界对于修行者而言，实乃寻道的过程，使自己与道越来越近。 因此，傲剑指点苏妄突破武学大宗，几同助其成道，这等恩情，已无法用价值衡量。 道是世间一切真理的最终归处，无始，非恒，无名，不虚，祂即为最初，又是结果，即为开始，也是结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有道，朝闻道夕死可矣，道之真意对于每一个向道者来说，是能心甘情愿为其付出任何代价的，傲剑既有助苏妄成道之实，说是大恩大德终归亦不为过。 然而，看苏妄那癫狂的姿态，却无半点的感恩之意，有的，是说不出的深刻埋怨，与无尽怒火。 道德经有言：道可道，非常道。 道，是不可言，不可说的奇妙事物，可言可道的绝非是道。 世人虽然借言说道，试图阐明道之真意，然而，说道的最终只能乱道，纵是上古大家圣贤，都不敢夸口言尽道理，妄言大道者，只能是欺世盗名。 既然道不可言，傲剑又有何德何能为他人解道，指明道途？ 纵然道是能被言说的，但他人言说的道，不可能是自己的道，这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原先，苏妄处于得道而不知道的境界，即使苦寻不得道之真谛，但他知道，道就在身边，未曾离他而去，正等着他慢慢寻觅。 然而，在傲剑为他点明了境界瓶颈之后，苏妄虽知道，却已失道。 变的不是道，道，依然在那，但变的却是苏妄，他被傲剑带入了歧途，离自己的道，越来越远了。 傲剑的话，无形中在苏妄的思想中种下了一个念头——想要寻道，便需按照我的话来。 但是，假若真的依照傲剑的提醒，便是追寻他人的道，再非己道。 在道之一途上，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看似类似的事物，终究无法做到一模一样，类似，永远不等于相同。 傲剑的笑容，自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欣喜着，又有一个倒霉蛋陷入坑中，卡在武道的槛儿外面。 他的笑容，十分纯净，给人欢欣鼓舞的感觉，却不能否认其中若有若无的恶意。 纵使无心为恶，也是恶，事实便在那里，不因意念改变。 何况，傲剑未必无心。 对于旁人来说，有人为其指点道途，是一件美妙的事，但对于傲剑来说，这是一件极为不幸的事。 眼睁睁看着别人走在康庄大道之上，任意享受着大道上的金风雨暖阳光，自己却要在荆棘的小路上一点点挪移，步步艰辛，步步踏血，又是何等的不幸？ 既然自己不幸，当然要让更多的人不幸，众人一起不幸，才不会显得他的倒霉。 一只丑小鸭挤在一群天鹅里当然是备受瞩目，即使身边的眼光并无恶意，但在丑小鸭看来，四周，无处不是恶意。 但一群丑小鸭挤在一起呢，总没关系了吧。大伙都是一般的丑陋，一般的不幸，相互嘲笑，总好过只能被嘲，而无力反嘲的好。 傲剑的所作所为，便是以此为出发点的，他的本性，早已扭曲，他的人格，早已疯狂！ 是的，苏妄知道了，然而，他却已失道。 原来，傲剑问出那句“你知道了”，是这样的意思，他的笑容纯净至极，他的欣喜不似作假，能感人肺腑，更能寒了苏妄的心。 第2卷 翻倾 第120章 谁人人生不是戏？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了就是敌人。 就如，苏妄与傲剑一般。 初入武界之时，苏妄对这方天地处于一种漫不关心的状态，他并不关心神兵之利，即使无数江湖人为之趋之若鹫；他不关心剑林中到底埋了多少血骨，即使他确实为之震怒过；他也不关心是否会与人结仇，于是，放肆而大胆地向五狱神轮的主人宣战了；他也不关心此世王朝的兴衰，即使，他已是一名捕快，为王朝一份子。 苏妄与武界，终究有着一丝隔阂。也因此，他的形骸终究有着一丝放浪，一丝无拘无束，在他心底，终究少了一丝倚靠，一份归宿。 他热情，乃因此时需要热情，他动怒，却因此时需要动怒，他哀伤，也因此时需要哀伤…… 喜怒哀乐，虽然也是发自内心，却属无根之源，有则有矣，事过无痕，终究要被苏妄淡忘，无法在他的心灵留下印记。 一切，恰似为了应景。 苏妄曾经认为王平之是个可悲的人，他将人生当做一场大戏，虽然也喜也怒，但在其中，却没有属于他的感情。 在王平之的这场大戏之中，他将自己看成了一个戏外人，以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游戏其中，姿态癫狂而放肆，虽然他自以为表演得极为真实，但在旁人眼中，却是十足的矫揉造作。 然而，苏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王平之表现的更浅白一些，而他，藏得更深层一点，深得，连他自己也未能察觉。 却被王平之察觉了。 当局者迷，说得轻巧，但真正身处局中，谁又能不迷惑？ 前一刻，苏妄还在心中哂然傲剑的迷惑，下一刻，他也因为自己的迷惑而自哂不已。 也许，王平之忽然对他兴起的好感，就是来源于此。 毕竟，相似的人，总更容易相互吸引。 不是么？ 在属于苏妄的这场人生大戏之中，少有人能走入他心间，被他记下来，也许，陆小凤是一个，此时，傲剑又是另一个。 却是相反的一个！ 与朋友相反的，是敌人，注定的敌人。 到底何时开始，苏妄并不是很清楚，许是在拜剑山庄傲铁雄露出轻视之意的那一刻；许是傲剑肆意逞凶，要屠戮一众武者的那一夜；许是，骄傲的傲剑遇上了同样骄傲的他，便注定了。 傲剑骄傲，张扬、凌厉、肆意，锋芒尽显，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态度告知世人——我不好惹。 但苏妄又何曾怯弱过，他的骄傲，更加内敛，也更加深沉，沉静如幽潭，而古井不波。 却绝不容许旁人肆意践踏，他的骄傲，即是他的领域，只属于他。 而此时，傲剑践踏了。 下一瞬间，苏妄蓦地收起了近乎癫乱的笑容，合剑一扑，杀向了傲剑。 虚空之间，但见恢弘的剑光蓦然穿透高穹，横挂天际，便如一把切开了天宇的巨刃。其剑利利，光芒无尽，竟照得天地暗淡，剑气峥嵘，有如斯煞气，压得天地隆隆颤颤，方圆十里，霎时冷了下来。 那是，来自苏妄心底的寒意。 无意之间，苏妄的气机变化竟惹来了气象变化，艳阳变霜雪。 噼啪！ 一道转折的剑痕忽地从剑光中钻破，但有疾光微闪，剑锋，便突破到傲剑的身前。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 轰隆隆…… 漫长的雷音迟了一个刹那才从四周反馈而来，轰隆震颤，连绵不绝，威慑着天地，犹若，来自雷神的咆哮。 “好高明的境界。” 剑光破空，气候骤变，才堪动身的群豪们再次止下了脚步，众人不明所以，但觉其厉，犹豫了片息之后，心中霍然火热，再次提速，衣袂猎猎而动，脚下奔疾几若御风，好像，生怕投胎去迟了。 唯有戴老大与段通二人暗暗心惊，一时筹疑不定，不知是前进好，还是退后好。 纵使半步大宗师，也有高下之别，无疑，但能达到无为之为，做到意起而天变的，才是半步大宗师的顶尖人物，如段通、陆冠、戴老大等人，还无法做到。 半步之后，每一个点滴的进步，都能挥画出一条鸿沟出来，拉开与各人的差距，而实力差距之大，几若于天地之别。 正因为如此，苏妄才会对傲剑突然的进步忌讳莫深，两人的争斗，他已隐隐被傲剑压在了下风，也因为如此，苏妄才要抢先出手，以夺先机。 半步已然如此，更遑论让半步之上的武学大宗之境？ 那是比天高，比海深的境界，在能劈山断流的半步大宗师眼中，每一位武者大宗都是能摘星拿月的究极存在，绝不可招惹，除非，你自忖对方不会以大欺小，就像某个陆姓人士。 虽说如今交手的两人还不是武学大宗，但对戴老大二人而言，其实并无差别，至少，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戴老，可有疑难？”好似察觉到戴老大的一分迟疑，单婉晶忽然传音了过来，音波清婉，若黄莺之啼，光听声音，便能叫人心神一震，仿佛一缕拂面而来的清风。 虽然她的身份高贵，但戴老大半步大宗师的身份也不低，该给的礼数还是要给的。 “无事，圣女！”戴老大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同样传音了回去。 在自家圣女面前，他又岂会说出泄气的话？漫说，纵然他不敌傲剑，不还有单婉晶么。 身为魔门圣女，单婉晶身上自是藏着许多秘宝，便是对付不了傲剑，自保总是无虞的，而且，她的境界也不低…… 另一旁，便在单婉晶传音之时，耶律飞燕同样也在同段通等人交流，不同的是，却是她在劝说段通等人继续前进。 “……师伯祖但请放心，燕儿与那人认识，他总不会为难我们的。”说这句话时，耶律飞燕努力压下了即将燥热起来的脸皮，眼眸中却流转出一丝羞意，恰如盈盈春水一般，清冽而动人。 直看得武家兄弟眼睛都发直了，陆余华隐晦地闪过一丝怨毒。 段通为南僧世孙，年龄颇大，却低了北侠一个辈份，高耶律飞燕三辈，又因南僧北侠两派向来的交好，耶律飞燕喊他一句师伯祖却正好合适，也喊得他心中暖烘烘的。 “哎，又是一对痴情人。”段通为人老练，神清目明，如何会看不出几个小儿女的心思。 想及北侠一脉的几个女儿家都是这般的出众，风姿卓立，惹得江湖中无数少侠英杰慕艾争风，段通心中忽然笑了起来；“想来，燕儿不比他的姑婆差吧？” 转念之间，段通却想到自己在中年之后，初见小郭女侠时，也曾心动的情形，顿觉脸皮发烧，急忙运转真力，将气血压了下去。 难为他一大把年纪，差点就在小儿女面前失了态，这面皮，差嗲丢到姥姥家了。 但随后，段通再想到北侠家的几个女子都一腔的情意送给了无情人，落得空闺锁怨，夜半空叹，心下又觉不忍起来。 女儿家出众，挑选的夫婿自然也要最出彩的，但世间的奇男子身边又怎么少得了红颜知己？ 专情者给不了她们幸福，多情者又非良人之选，一颗心终究是分不成两份的，出众如她们，也无法与别人分享同一颗心。 最终受伤的，只能是她们自己。 段通有心劝解耶律飞燕两句，为她点明道路，却不知从何说起。 世间的情情爱爱最是纠缠复杂，又岂是说说，就能说透的，也因此，才有情孽的说法。 便是段通自己，年轻时，与他的先祖们一样，也是惹得一身风流债，还都没还完，又怎敢插手小儿女间的爱憎离愁？ “或许，是北侠夫妇占尽后辈的幸福，他的儿女子孙才会都如此磨难吧。”这般念头在段通脑中闪过，即刻被他甩了出去，当下也只做不知，别过话题，传声道：“这般说来，那苏妄年轻也不是很大，江湖中不知何时出了这般的英才，实在叫老夫汗颜，到时老夫可要好好看看这人。” “……”耶律飞燕再未应答，但白嫩的脸皮，终究还是红了起来。 段通这话虽说者无意，但她听者有心，怎么听，都似要见家长的样子。 回到战场，但说苏妄合剑扑起，刮起猛烈劲风，搅动了狂澜，迅速突破到傲剑身前，锋芒未至，剑形的气劲便已劈了过去，却自然激起一道透明气墙，抵在了之前，微微扭曲，好似逆流漩涡。 这道气墙却非傲剑的护体罡气，而是他散发于身外的气息，雄厚刚猛，几乎凝成了实质，不比罡气差。 苏妄能引动气象变化，傲剑自然也能，根本不用外放真力罡气，只需腾起蓬勃战意，周身气流自能应激变化，笼罩其身，化为护体气罩。 然而，护体气罩也仅仅只是气罩而已，防御半步以下者，或有奇效，但对上苏妄的剑光，气罩不比薄纸脆弱。 剑光微闪，气罩即为苏妄剖成了两半，剑锋转而黯灭，锋刃已削断了傲剑的寒毛。 “好利的剑！” 殷殷血痕在其脸上浮现，傲剑眼神微眯，心底暗喝了一声，并指一竖，但有赤红剑光从他指尖射出，间不容息之间，便横在了南天剑的剑锋上。 “呯！” 第2卷 翻倾 第121章 烽火连天柱 赤红剑光从他指尖射出，间不容息之间，横在了南天剑的剑锋上。 那是傲剑的灵兵，赤红如血，莹莹华彩，微芒绽放之间，朦胧似霞，宛若淡淡的云气，遮掩着里面的剑器宛若玉质一般，但有说不出的美丽。 然而，这般脆弱的好似随时能折断的剑器灵兵，却毫无疑问地挡住了南天剑的剑锋。 一点也不勉强。 勉强地，却是南天剑。 “呯！” 却听南天剑忽然传出一声轻微哀鸣，剑锋上陡然崩裂出一道极细极小了的裂缝，犹若星屑的光点从两剑交击之处崩出，若洒清辉，渐渐暗淡。 那是，在于傲剑的灵兵硬碰硬时，被分离出的铁屑。 以南天剑之利，竟然挡不住傲剑的灵兵，傲剑之名，果非凡响。 难怪傲剑敢折断赤剑，以其灵兵之能，亦无需赤剑之助。既然赤剑可有可无，并非必需，断了，亦无所谓。 两剑交击，苏妄已剑合一，心与剑通，立时感觉到南天剑的微微战栗，心下顿觉一痛，连忙挥出左掌，以掌做剑，将灵兵化入手臂，斜斩而下，斩出了一道炙白剑光，光辉洁白，如月辉皓芒。 皓芒之中，苏妄微不可察地震颤筋骨，抖落剑锋，却见剑锋之前，有细缕毫光微放，乍显乍消，连成了一道迷蒙的细线，幽暗深邃，不尽嗤鸣，状若撕裂，其形可惧。 那是，被斩裂的虚空！ 以信念之剑的锋利，除神兵之外，这世间，怕是没有它削不断的东西，傲剑的灵兵，也不行。 “来的好！” 傲剑勃然大喝一声，指间剑光忽地一阵剧颤，抖动不止，咻而震开南天剑，倒刺向上，宛如金钩倒挂，神乎其技地点向袭来的剑光。 却不顾南天剑正当临头的凌厉锋芒，以及苏妄眼中愈加炙盛的寒意，他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傲剑是如此不顾首尾之人？ 自然不是，以傲剑的成就，绝不可能犯此错误，也不等苏妄欣喜，却见傲剑眸中红辉大盛，陡然射出两道红芒，若大日探出的两道日华，照耀天地，一时之间竟夺尽天地的光明，耀眼的，已无法直视。 红光迫来，苏妄直觉寒意大冒，顾不得挥下南天剑，蓦然逆转身形，与左臂灵兵相合，旋身而转，如舞飓风，咻而避开了傲剑刺来的目光。 “咻！” 两道目光穿射而过，电掣疾闪，间不容息地掠过苏妄面庞和后背，凌冽的锋芒如凌迟乱刃般刮过他，直将他划拉得鲜血淋漓，身前身后俱被鲜血浸透。 傲剑的目光，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光芒，又或寻常武者激发的剑气，也是……灵兵。 是的，是灵兵，能让苏妄忽然生起寒意，只能暂避锋芒的，也只有灵兵。 未想，傲剑的灵兵与寻常半步大宗师的完全不同，竟无固定的形态，也无恒一的数量，能随时化作剑气激射，突然之下，怕是谁都得着了他的道。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再次联想到无形剑气这门功法，或许，傲剑的灵兵亦有类似的妙用。 虽然这般想着，但苏妄却不敢分心观察自己的伤势，忽然伸展两臂，旋身而起，舞起剑刃风暴。 便在这时，一抹赤红的剑光忽然从下方此来，仿佛是隔着时空，从另一方世界袭来的攻击，来的出人意料，亦出乎了苏妄的意料，在他不及回神之前，便探入了他周身三尺。 然而，苏妄虽不及回神，但他的直觉却非吃闲饭的，那漫舞的剑刃风暴却正好撞上了剑光，将它撞得一偏。 “叮！” 但还没完，但见红光蓦然弹起，咻而撞下，依然在苏妄不及变招之下，撞上了剑刃风暴，直将苏妄撞得横飞了出去。 咻！ 红芒一闪，傲剑正待追击上去，漫天之中，却见无尽剑刃霍然暴动，剑气如潮而涌，霎时淹没四方，即如，一场突然降临的惊涛骇浪，狂暴而凶猛。 潮涌潮落之间，但见剑气疯狂冲击而起，犹若惊涛乱拍，但闻轰鸣暴击不绝于耳，如银蛇电掣，狂雷乱打。 虚空，几乎被反沸了起来。 然而，在反沸的虚空里，却有一道莹莹的红芒宛屹立剑潮之中，宛若磐石一般，任由剑潮冲击、拍落，也未能损其半分，仿佛，将恒久而存。 但倘若仔细观察一二，就能发现，原来不是剑潮冲击着磐石，而是磐石在冲撞剑潮，不断冲起、弹射、撞击、压迫，将剑潮撞得粉碎呯零，细辉长洒，咻而暗淡。 剑潮如荡，不绝不尽，汹涌澎湃，若游龙飞腾，欲归大海，巨大的身形翻转，立时搅得风云激荡，天地色变。 然而，游龙再是凶猛，也逃脱不得磐石的困锁，它便如上古异宝缚龙锁，已深深绞入游龙的逆鳞，任它翻滚，也休想冲突出去。 疯狂澎湃的剑气，渐渐的，亦充满了陌路的悲哀。 那是傲剑！ 傲剑不愧是威临江湖，震慑着群雄战战兢兢，不敢对拜剑山庄有任何碎言闲语的强者，只这回开打，苏妄就一直被他压在下风，处处为他算计。 原来，傲剑忽然回撤指尖的剑气，并非昏头昏脑下的顾此失彼，而是计算好苏妄会躲避他的目光，提前布好陷阱。 而后，凭借一时先手，步步紧逼，不断扩大战果，竟迫得苏妄只能以剑潮风暴防御，却无法冲突出去。 这般智谋，绝对当得起一步算三步之名，傲剑若算计起来，也有这般的功力。 也是苏妄轻忽大意，只将傲剑当做了一般的武道强者，不曾想过傲剑的身份。 傲剑身为拜剑山庄庄主，那拜剑山庄占地过千倾，在大胜关外占地为王，势力之大，岂会简单？ 而为其掌事者，傲剑，更简单不了！ “哼！果然，有其仆，必有其主。傲铁鹰卑劣不堪，傲剑未必就光明正大。” 剑潮之中，苏妄胸中但有怒火蓬勃而起，几乎要烧灼了出来。 噼啪！ 一点火星忽然从苏妄开阖的毛孔中崩炸了出来，宛若一道霹雳迅疾，其势凶猛，猝然炸开了虚空与剑气。 即使是在剑潮最汹涌的核心，也无法遮掩这点火星的爆裂。 噼啪，噼啪…… 无数的火星相继飞出，从苏妄甩动的发梢间射出，从苏妄呼出的气息中喷出，从苏妄睁闭的眼眸中冲荡而出，渐渐地，淹没了他的身形。 剑潮依然翻腾汹涌，却见淡淡红光从其内部燃起，如火如炽，夹杂在剑气剑风之中，随风而动，仿佛向宣纸泼洒朱红丹漆，霎时染红了剑气，却又被剑潮搅动，变成了红白二色。 即如，火与风交杂在一起的颜色。 风火相间，火助风势，风助火力，风火合力，更添了剑潮的威力。 霍然之间，剑潮猛地膨胀了一倍，疯狂搅动着，化成了一条连贯了天与地巨型剑柱，红白相间，风与火不断交缠，衬托着剑柱愈发恢弘，几若无穷，好似已经通达了九天。 剑柱狂舞、扭旋，渐渐向外扩散。 哗啦啦！ 随着剑柱的扩散，无数的古树巨木俱被卷入其中，为剑气绞碎，为火焰燃烧，使得剑柱愈发恢弘，好似能吞噬天地。 纵然是在无名岛上被宫九几招打得筋断骨折，苏妄也不曾有如此憋屈的感觉；纵然是在精神世界被法王压入万丈巨峰之底，苏妄的憋屈也只有短短的一瞬，虽深刻，却绝非此时的连绵不尽，愈累愈高。 他的心中，又怎会没有怒火？ 况且，几次遇到拜剑山庄之人，苏妄都中了对方的阴招，心中的怒火更是能焚尽九重天。 如此怒火，就当宣泄出来，憋着火，可不是苏妄的脾气。 吱呀，吱呀……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了铁链被绷紧的声音，酸涩而难听，带着隐隐的震颤，仿佛即将崩断一般。 那是，剑柱与磐石碰撞时的声音。 与此同时，磐石所化的红链亦愈转愈急，不断交缠、往复，编织成一条宽大的红绫，紧紧地绑缚在剑柱上，要将剑柱死死锁死在内部。 越锁越紧…… 虽然不知剑潮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傲剑绝不能让苏妄冲突出来，将好不容易到手的优势放弃。 在这场战斗中，他虽然占着优势，但赢面绝非想象般那么大，能轻易拿下苏妄。 因为，力量在有的时候，仅仅只是力量，并不一定就能化为实力。 尤其是面对苏妄这般原来境界远超半步大宗师的半步大宗师，其见识之丰富，手段之多，纵然傲剑有了些许进步，也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拿下的。 傲剑，也察觉到了这点。 也因此，傲剑在第一回合试试探出苏妄的实力之后，才会费尽心思，故意挑动苏妄的道心，要他在震怒之下失去对时机的敏锐把握，失去对危机的预感，然后，利用其灵兵随心显形的特点，将苏妄引入瓮中。 咻咻咻！ 飞光如逝，傲剑身化一点红光，如利斧，如绝刀，如匹练，肆意飞掠而过，将所有冲突出来，横身在他之前的剑气火光全数撞碎，宛若碎屑一般纷纷扬扬。 剑柱，再被压制了下去！ 第2卷 翻倾 第122章 傲剑之名 剑气激荡，引得天地霎时变色，风起潮涌之间，有巨澜狂飙，光辉冲荡，如辉如火，熠熠而夺目。 在剑气的边缘，是无尽凌冽的罡风，如刀如斧，狂虐而过之时，有无数飞刃横击空，直将万物剁成了粉糜。 数百丈之内，碎石纷扬，古树粉碎，大地被劈削了一层又一层，飞化成了齑粉，不多时，大地上再无已一物，除了，渐渐裸露出来的青色岩层。 岩层之上，却有一根巨型剑柱矗立，接天连地，好似一根通天的建木，贯彻大地，浩大恢弘，不禁令人心畏，亦让正赶来的众人心生了畏惧，再次踌躇了下来。 却无人有心情笑话他们的怯弱…… 剑柱已然可怖可惧，然而，在剑柱之外却有一条赤红匹练漫卷长空，如同盘覆着玉柱的巨龙，紧紧缠着剑柱，绞锁着它，任是剑光激刺冲荡，剑柱霍隆，也未能撼动其存在。 便像是，焊在了上面。 明明只是匹练般红芒，却偏偏给人一种包囊了天地的感觉，或者说，天，也被它压得沉滞的起来。 这便是傲剑的大势，在困锁苏妄的过程中，他那愈发激昂的战意，渐渐养出了一种唯我独尊的大势，气息散开，轰然镇压了天地，纵是群雄离得还有十好几里，也被压得两眼昏花，气短胸闷，只觉手脚发颤，不能自己。 一时间，群雄尽皆变色，骇得满目惊慌。今日之始，他们才知何谓坐井观天，半步之威，当真是撼天动地。 心下敬畏的同时，在他们的心底，却有淡淡的不服，与无尽的野望悄然生出。 可不是么？在场的群雄们哪个不是高门大阀的英杰之辈，哪个不是心高气傲，哪个不是自负将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骚，又有哪个，认为成就会低于傲剑？ 隐藏在诸位少侠中间的江湖宿老们，悄悄点了点头，就今日所遇，这趟异域之行，便算没白来。 “他没事吧？”群雄心思百转之时，耶律飞燕伸长了稽首，俏目一眨不眨，看着被匹练困锁的剑柱，眉宇间，带上了几许担忧。 春娇芙小雨，美人倦芳容；红颜多追忆，痴情寄郎君。 无意间，耶律飞燕轻蹙黛眉，几许的担忧，化作了淡淡的哀怜，温婉动人，惹人怜惜，看得武家兄弟渐渐痴了。 “师妹，你一定是我的。”唯有陆余华在迷恋的同时，心念愈发魔怔。 “小贼，看来你本事不怎样，但拈花惹草的功力还是有些的嘛。”悄然将几人的神色收入心中，单婉晶清亮的眼眸咕噜噜一转，却不知打起了什么鬼精灵的主意。 但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战场内的情形又是一变。 却见却见被傲剑压制得紧实的剑柱猛地一颤，咻而一鼓一收，鼓时如皮筏吹胀，霍然横向涨大了数十倍，仿几乎成了个方形，吓得各人连蹦带跳，立时奔得老远；收时瞬间化作一点，仿似有无垠风眼在其中形成，用力一吸，便将剑潮吸噬成空。 无尽汹涌的剑柱，蓦然间，就消散了。 只将正狼狈鼠窜的群雄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却不知是他们见识太少，还是别人太会玩了。 然而，傲剑的威风，终于到此为止了。 剑柱鼓胀之时，匹练亦被撑得一涨，飞光迟滞，几乎要撑裂了一般，急得傲剑又是一阵疾驰，才将剑柱压制了下去，但彼时，剑柱正好收缩了起来。 一鼓一收之间，恰如极阴极与阳间的转换，功参造化，纵是傲剑亦为料到苏妄还有藏着这样的招式。 那是苏妄逆转阴阳，将身体内外虚实互换，以虚替实，将漫天的剑气都化为自己的真力，容纳进自己的身体。 便如，傲剑没有让苏妄看出他的灵兵实质，苏妄又怎会让他看出自己的底牌？ 比起傲剑，苏妄的积累要雄厚太多了，他的目光，远不止在武界、异域这两方世界。 纵然苏妄如今一心向武，却不意味着，他便忘记了过去在仙道世界学会的神通。 况且，这招未必就是神通。 就像武技初学者拘囿于招式归属、拳脚种类，直待武艺大成之时，目光渐渐开阔，才开始归纳诸般武技，化繁为简，升华武道境界，达到忘招或无招的境界，彼时，诸般技艺俱已融会贯通，俯首即拾，才敢称大家。 而苏妄就是这个境界，他对武道的领悟已极其高明，已明招式间的变化，做到无招胜有招，乃至战斗之时，时有奇思妙想而出，招式临敌而变，临机而变，不拘一格，即如天马行空一般。 也因此，在苏妄的战斗中，难有见到一样招式的时候，便是相同的招式，亦会被他使出不一样的用法来。 然而，苏妄虽自忖看透诸般武技，甚至由武入道，学会以至诚待武，却看不透武道与仙道的真谛，执着于武道、仙岛之间的表现形式。 就像有句话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得多了，就有了路。走的人少些，便是羊肠小道；走的人多些，便是通天大道。 武道、仙道何曾不是如此？ 武道与仙道，不过是通往超脱的两条大路而已，在纪元之前，未必有祂们，在纪元之后，更未必有祂们。 是的，武道、仙道虽兴起于此纪，却不知源于何纪，在此次纪元之前，谁又能肯定，武道，就必定存在。 同样，此纪结束之后，武道一样可能就此黯灭。 苏妄要踏途武道，以至诚之心面对武道，却非拘囿于武道的表现形式，而是要领悟祂的精髓——精髓虽然也在表现形式之中，却比表现形式深刻太多。 这一茬，他却是相差了。 只要心中有武，纵然用的是仙术，难道就不能称作武；只要领悟其精髓，纵然被用的似是而非，挂羊头卖狗肉，吾亦能自豪地呼喊出来，这便是武。 直至被傲剑困锁原地，不得冲突而去，苏妄这才想透这个道理。 傲剑的技法，却是有别于纯粹武道的，不是说傲剑学习了异域仙道的宝术神通，而是傲剑的技击之法，已渐渐超拔了武功的范畴。 但，仍属于武道。 傲剑御剑，攻伐凌利，有进无退，刚猛无铸，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玉碎瓦全的决绝意志，正是因为这种决绝的意志，傲剑才能不断粉碎苏妄为冲突而激发的剑气。 此时此刻，傲剑，就是一把剑器！这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武功，几近类似将自己锻造成了法宝神兵。 直到此时，苏妄才看出，傲剑原来走的是以身御剑的路子。 此御剑非彼御剑，常人御剑，讲究的是用剑方式，与剑合一时的精神状态。傲剑御剑，却是以身做剑，将自己当做冰冷剑器，以意志掌控，不断锻造、打磨、试炼，乃至，最终成型的那一刻。 就如当身如剑一般，却与身如剑又有不同，当身如剑毕竟只是一种纯粹的武道精神境界，以身御剑，除精神上的要求之外，还有肉体上的。 如若非要找个东西来形容，也许，用拜剑山庄的铸剑之法来描述最是恰当，不仅在精神上要将自己视为剑器，在肉体上，同样也要讲自己锻造成剑器。 像足了一门铸剑之法。 可能，这就是一门铸剑之法。 傲剑无情、冷漠、骄傲，也许就是源于此，在锻剑的过程中，他已渐渐屛弃了人性，渐渐地，越来越像一把剑。 有人说，剑乃君子之器：文人佩剑，以为高雅；将军佩剑，以为统帅；君王佩剑，以为威仪。 剑，代表着正气、决心，因此，剑乃君子。 有人说，剑，当为杀伐利器：野人持剑，噬血疯狂，匹夫持剑，逞凶耍横；刺客持剑，出则见血。 剑代表不详、凶祸，因此，剑乃杀伐。 然而，对傲剑来说，剑仅仅只是剑，并无任何意义，有的，也仅仅只是剑的意义，而非剑与人在一起时的意义。 无怪他周身能随时绽放出凌利的剑气，便连喷薄的气息，亦有着剑刃的锋芒，因为，他本身就是剑，对于剑器来说，绽放锋芒，并不值得意外。 也因此，傲剑的灵兵才能拥有无形随心的特性，身为剑器，他才是剑中之灵，灵兵，不过是又一种剑气而已，想怎么激发，就怎么激发。 就如苏妄激发剑气时，也从未考虑过用什么形式一样。 也难怪，骄傲如傲剑，会放得下面子，算计苏妄。 身为剑器，他已渐渐放下了作为武者的高傲，放弃了属于人类的羞耻感，傲剑也有骄傲，却只有属于剑的骄傲，并非人性的骄傲。 亦无怪，傲剑能狠得下心折断赤剑。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把剑。 身为剑器的傲剑，并无寻常剑客对剑的钟爱与宠溺之情，有的，也只是一种平等的视觉，真真正正地，以朋友待之。 但即使是朋友，该反目时，也能杀给对方看，就如，人类从未停止过杀戮自己的同类一样。 “这般，就解释得通了。”苏妄默默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对傲剑这把剑，不知是可惜，还是赞叹。 原来，傲剑并非是人的名字，而是一把剑的名字。 第2卷 翻倾 第123章 苏妄的道 电光火石之间，苏妄的脑中有千般意念闪过，思绪的火花乍显乍消，对傲剑这个对手，更多了几分的了解。 诚然，傲剑特别的以身御剑法门，是点透了他，让他醒悟过来，原来，这世间诸般事理，多为后人定义，未必正确。 许多人认为世人以美为美，以善为美时，世界才有了美和善的概念，其实不然。 美与善的概念此时早已深入人心，只是，在有人提出美与善的称呼之前，未被这般叫过而已，或许，那时，美与善还有旁的什么名称呢。 世人改变的，紧紧只是审美或评判善恶的标准，他们却改变不了美与善的本质。 美，就在那里，你知道或不知道，她从未改变过。 有人说，如果世人以丑为美，以恶善为善呢，这算不算改变美与善的本质？ 我想说，不算。 纵然这个世界是以丑为美，以恶为善，却不要忘了，以丑为美，依然是以美作为评价丑的标准，以恶为善，同样也是以善作为衡量恶的高低。 如若有一个以恶为美的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里，恶，天然便为正道、公理，便是善。 即使施以无量大神通，在灵魂深处抹除恶人的认识，重下定义，将恶与善的概念进行调换，换过来的，也仅仅只是恶人对恶的称呼，并不会改变恶人们行为处世的本质，该作恶时，依然作恶，此时，只是将恶，念做了善罢了。 也许，会有其他世界的人看不顺眼这种世界，但对于世界的原住民来说，世界，就该是如此的。 他们的世界，与他人何忧？ 美与善，始终都不曾变化过，不管你们如何看待，也不管世人的心思如何的变化。 纵然你认为自己貌美如花，然而，事实是，你丑的不如狗；纵然你认为自己是十世善人，然而，事实是，你天生就一恶霸。 事实，从不因你以为而转移，事实便是事实，美丑也注定了是美丑，不因人心变化，也不管你怎么想。 你在乎或不在乎，世界就是这样。 只要是人心判断的事理，天然的，便带上了评判者的偏见与喜好，仅仅只是一家之言，其中必有许多偏颇之处，或许能作为参考，但绝不能作为定义。 也定义不了别人的道路。 这般看来，定义，实在不是一种很深刻的概念。 后人既然能定义事理，作为后人的后人苏妄为何不能推翻他们的论断，重新定义事理？ 到了苏妄这般境界，已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也需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开创出新的天地。 前人即使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也只是前人的路，正如前话提过的，道，终究是无法假于人手的，旁人开创的道，也终究不是自己的道。 并非因为他人道路上的风景不美，也非这条道路上的人太多，而是因为，你在他人开创的道路上，始终是无法欣赏到属于自己的风景。 他人的道路，风景亦属于他人，而不属于你。 在武道这条道路上，苏妄的所学所见未必浅薄，但与诸位武学大宗相比，他的积累，还是薄弱了些。 所谓达者为师，苏妄从不认为自己是天老二，天下地上独尊的那一个，在求道的这条路上，他一直秉承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 于是，在见识了李探花的境界，并得到他的点醒之后，苏妄满心地以为，凡是走出通天大道的，便一定是正确的，至少，是比他正确的，他就该努力地从他们身上学习，全盘地接收他们的经验。 但他却没想过，许多事情在某人身上是正确的，换了个人，却未必是正确。 就如，换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至诚的路并没有错，错的是苏妄一直观察别人的路，却忘了看看自己的脚下，不知觉中，他踏出的脚步，却踩在了别人的脚印中。 未能留下自己的印记。 谁又知道，对方的某个脚印会不会踩得太深、太用力了些，里面会不会积了厚厚的淤泥，正等着，爬入他的脚腕儿，慢慢地，拖拽着他，要他泥足深陷。 然而，在这场战斗中，他终于参透了这个道理。 战斗，终究是最能使人进步的地方。 “谢谢你！”不论如何，终究是傲剑点醒了他，虽然不能改变两人对立的事实，却能让苏妄真心实意地感谢一句。 或许，他也会想透这个问题，但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对于修行者来说，每一次的领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使时诸天万界中号称长生不死的种族，也未敢因为寿元漫长，而忽视了领悟。 那般，只能是辜负自己的天赋，徒坐等死罢了。 武道与仙道之间或有不同，但关键要看你如何看待她们，你将她们看做不同，她们就是不同，当你将她们看成相同，他们就是一体。 只要保持一颗至诚的心，神通宝术难道就不能是武技，便如，苏妄曾经说过的，剑也可能不是是剑。 对于武道与仙道，苏妄如今已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境界，升华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 念生念尽之间，苏妄霍然睁开眼帘，在他周身，充斥着无量迷蒙的彩光，氤氲若雾，光华焕然，轻微点点，却如一只只精灵活泼的小可爱，轻轻拱卫着他，托起了他，将他悬浮而起，慢慢地，在这个无垠的世界中飘飞着，倒转着。 这里是苏妄的心灵世界，那无尽的彩光，则是被他吸噬进身体的剑气。 心灵世界不同于识海，她是一种感官的放大效应，亦可以说，是感觉的世界。 逆转阴阳，将身体内外虚实互换，以身体替代周天，容纳剑柱剑气，不可避免的，身体也要为周天替代，这才有感觉世界的诞生。 在这个世界中，苏妄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飘乱飞，实是他吸噬太多剑气，经脉反馈给了他一种被撑胀的感觉。 是的，是被撑胀了。 沟通元气之时，苏妄想着只有不够，不够，更多，再多一些，于是尽力引动元气，炼为剑气，并不断包囊了周天元气，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嫌多的时候。 纵然身为半步大宗师，以苏妄的境界想要完全容纳剑潮中的元气，亦是极为勉强，一个搞不好，就如此时一样，生生把自己撑胀了。 或许，只有无形剑气这门功法才能真正容纳无尽的剑气剑元，苏妄如是想着。 无形剑气，绝非寻常修行者引动天地元气，便敢自称纳天地之力为己用的自大说法，而是真真正正将周天元气炼为剑气，炼为自身的一份子，聚散由心，随取随用，由不得苏妄不羡慕，尤其是此时此刻。 心灵世界有多大，却要看苏妄此时的感觉有多深刻，无尽磅礴的剑气，无疑给了他一种即将从內爆开的错觉，在心灵世界，他之所见，亦是无穷浩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这个世界，苏妄亦不敢多有耽搁，下一瞬间，苏妄再次逆转阴阳，将体内的世界被爆了出去。 虚空之间，原本空空荡荡的剑柱之内，忽有黑白光芒闪炽而出，如星辉一般，绽放出无尽的光辉。 细眼看去，才能发现，那无尽的光辉原来全是一点而发，在光芒的中心，有黑白交织成、凝结，形成了一只璀璨的晶石，形若十字，分百又二十八面，但有张扬的白光与幽沉的黑光流转其中，即离若合，给人一种似若要崩散，又似乎间永恒凝固的样子，充满了矛盾的即视感。 这种矛盾的既视感，无不让驻足观看的各人，生出了几分不知虚实为何的感觉，徨然沉浸其中，若有所悟，若有所失。 这就是阴阳！ 既为阴阳，当是一体，虽有两面属性，但两面，也是一体而生的。 人们说起阴阳，总是要提起两者的，又岂有只说一个，而不提另一个？纯阴或纯阳，终究不是阴阳！ 但同时，也是无极。 阴阳逆转，虚实互换，乃容于一点，通过无阴无阳、既虚且实的一点相互变化，这一点，就是无极。 阴阳是用，来自于太华子传给苏妄的《金翎洞玄真法》。 过去，苏妄为心境所困，对太华子的一切始终抱有排斥的心理，也因此对阴阳功法的使用忌讳莫深。当排除心结之后，他已能正视自己与太华子的关系，自然也能光明正大的使用出来阴阳的功法。 再说，太华子虽然传给了他阴阳神功，但阴阳之道却是苏妄自己的领悟，苏妄亦用的理直气壮。 然而，不论如何使用阴阳神功，苏妄终究不会忘了，自己走得是无极的道路，无极为里，是为他这一身本事的一切根源，无论如何，苏妄都会牢牢地把握无极的真意，便如他牢牢记住了武道的至诚一般。 黑白光辉蓦然闪动，仿若从闪耀出的一点极星，以光速运动，转念间便拉到了匹练近前，快得，实在有些出乎傲剑的意料。 更在意料之外的是，这点极星给傲剑一种仿若无穷浩大，却又无限狭小的矛盾感觉，纵然是他，也有几分下不了手的感觉。 不是傲剑心软，却是他确实不知如何下手。 “防不住了！”傲剑心中忽然生出了这个感觉。 第2卷 翻倾 第124章 各人 极星若点，星光如莹，微芒浅陌，蓦地就穿过了傲剑的封锁，便似，光透过了水。 虽然傲剑已经预料到苏妄即将冲突而出，但他却没料到苏妄会以这种方式冲突出来，毕竟，他在极星之中的确感受到了一种能令他震骇的磅礴力量，已经做好了碰撞的准备。 那是，苏妄再次转换了虚实。 却见漫天的匹练忽地收敛，化作了一道微微的寸芒，直冲而下，向着极星冲击。 傲剑，可不会这般容易让苏妄走脱了。 之所以说是寸芒，也只是相对刚才傲剑所化的漫漫匹练而言，显得有些微小而已，但即使是微小，亦有十几丈长短，如同一把挥刺而出的利矛，狠狠地，扎向了极星。 空间，在寸芒之前，寸寸撕裂，咻而，被扯做了碎布。 其形可怖，骇得各人又是一阵筋骨战栗，心尖儿，都抖落了起来。 傲剑不肯罢休，苏妄又何尝会与他甘休？极星之中，苏妄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体几欲暴腾的真力，再次压缩了剑气，迎击而上。 熠熠的星辉咻而被极星收了起来，极星愈发晶莹，晶光彩射，华光透明，仿若琉璃铸造的彩钻，在寸芒的映照下，几如袖珍一般，让人忍不住就生不出了为之心颤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种脆弱的宛若即将破碎的彩钻，却压得虚空隆隆震颤起来，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那是，强行被苏妄凝聚在一起的力量，压塌了虚空。 便在各人惊心触目的见证下，彩钻、寸芒，终于撞在了一起，或者说，挤在了一起。 虚空蓦然一静，时空仿若凝滞，不闻风动，不见光移，忽然间，各人好似已被剥去了感觉，看不清色彩，察不到冷暖，就如，被蒙在了纱网中。 即使努力去感受时间，试图捕捉时间的脚步，反馈回来的，也只剩下十二万分的艰涩，艰涩的，已寸步难行，好似挤在了坚冰里。 天地仿若成了灰白的剪影，灰白，却因无有生机，如同一张经历了无数岁月，驳褪色的，已看不清影像的老旧相片。 越是靠近两者的撞击中心，剥去感觉的程度就越严重。 那是因为，彩钻与寸芒在碰撞时，强行将虚空拉扯到了他们的身边，也让众人身处的时空位置，变得薄弱了，薄弱的，连感官对四周的感应，亦被削弱了。 但是下一刻，苏妄他们又将感觉换给了各人。 那是宛若大日爆炸的辉煌，漫天尽是光影，黑白、赤红，交织成一片，如日冕一般爆炸开来，光环激射，冲击横扫，如辉如火的光芒相互崩打、挥斥、撞击，打得虚空动乱，大地震荡，霍霍隆隆之间，天地聚在摇晃着，好似要从桌面上跌碎下去玻璃球。 极尽的光辉将虚空推了回来，也将各人的感觉推了回来，剧烈的嘶啸逆卷而回，带来的，是无尽的光与热，其程度之激烈，纵然各人都是身负高强武艺，也抵受不住。 仿佛刚才失去的感觉，突然又被塞入他们的身体，硬生生地，让各人有种心肝被灼烫了一下的错觉。 灼烫得，几乎烤焦了他们的灵魂，一种虚幻而朦胧的感觉渐渐笼罩心头，飘飘然，好似灵魂都在上升，在虚化，在消失。 仿若雾里看花一般，即使他们努力地想安定下心神，但依然在于世界渐渐相背离了。 这种错异的感觉，直让各人生出了溃之感，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否定了自我，否定了世界。 各人虽然号称是各派的英杰，但磨砺，终究少了些，除少数几人能勉强保持自我，多数人，都痛苦的跪伏在了地上。 然而，在他们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这般诡异却震撼的情形，却愈发凸显了两人的威势。 蛮荒岛屿的另一头，陆小凤不紧不慢地跟在玉玑身后，看着他再次演完一次“背叛”的戏码，细细地收拾着手尾，慢慢地拾缀着“战利品”，霍然转身，看向高空上弥散的红黑白光影，神色间带上了几许的担忧。 “怎么，你很担心他？不如我们先过去看看？”玉玑舔着嘴唇，将唇畔上不小心洒落的一滴鲜血舔入口中，嘴角的笑容疯狂而张扬，眼神却带着怨恨和鄙薄，似乎在嘲笑陆小凤的多愁善感，又似乎在记恨别人的友情。 “嗡！” 面对玉玑的挑衅，陆小凤默默哂笑了一声，似乎在笑话玉玑的不识时务，又似在笑话他的自讨苦吃，忽然踏出一步，踩出双重幻影，一道穿过了空间，一道，却穿过了玉玑，点出了灵犀指。 幻影消散，两人交错而过，陆小凤收指长望远空，玉玑痛苦地栽倒在地，周身剧颤，面皮抖动，青筋如钢筋一般爆起，虽咬牙不吭声，但他的衣裳，却被如泉涌一般的汗水，沾湿了。 陆小凤又怎么可能未防着玉玑？他在他的体内，早已种下了一道灵犀指力。 千万不要小看了武功，或许武功在某些方面的应用确实不如神通宝术的纷繁奇妙，然而，武功的奥妙与博大，亦完全不输于神通宝术。 尤其是在真力的应用上，武者专精肉体攻伐之术，一样的真力，却能玩出百般的花样，比之修仙者，更不知精妙了多少分。 陆小凤对真力的应用绝对是大家级的，虽说他不曾学过生死符、道心魔种之类的功法，但以其对真力如丝如缕的入微掌控，再附以最擅隐匿藏形的空间之力，这个世上，被他种下真力，还能逃过他的掌控的人，只怕已不多矣。 就如此时，但凡玉玑有半点的不老实，陆小凤便要让他知道，他的生死，尽在他的一念之间。 陆小凤承认，他就是故意的，虽说有些小人心态，但陆小凤并不否认，他对玉玑确实有些刻薄。 这般刻薄，不是为了别的，恰恰是他要让玉玑知道，谁才是胜者，而胜者，便是王，是王，便能生杀予夺。 这便是陆小凤的道理，谁让玉玑疯狂的样子，总是让他觉得十分的讨嫌。 让陆小凤不愿意承认的，是玉玑似疯狂似清醒的怪异状态，带给他的威胁感。 虽然陆小凤多次对玉玑施以惩罚，但受刑之后，玉玑总能露出一种满足而欣喜的表情，恰如，他被服务了一番自尊般的享受，伺俸他的，却是陆小凤，陆小凤，低贱的不如一条狗。 “你不如杀了我吧。”痛苦过后，玉玑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咧着红汪汪的血嘴，说了个极其诱人的主意。 白森森的牙齿，配上殷红殷红的血沫，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陆小凤心神一动，看着玉玑因癫狂而兴奋得赤红的眼眸，心中忽有杀意沸腾而起，猛然散发出一阵冻彻天地的气息。 寒风吹袭，如透骨之钉，直将四周的绿叶打作了苍夷，四处，尽成凋零。 “哼！” 但是，陆小凤还是压下了心间的杀意，就如玉玑虽然也恨不得将他陆小凤生撕活吞了，但他还是忍了下去。 比起陆小凤与玉玑之间不得不说的复杂故事，少年却要简单的多，在苏妄与傲剑碰撞时，他只是轻轻的抬起头，静看风云激荡，但有几分宠辱不惊的雍容。 清风轻轻拂动他的身形，顽皮地拉直他的黑发，少年微微而笑，身形轻轻摇摆起来，踩着脚下的涟漪，一步步，一丈丈，亲自用脚步丈量着岛中湖，向着湖中心漫步而去。 “哗啦！” 一捧巨浪忽然掀起，一抹碧绿的彩虹从湖中升起，直挂长空，挥洒着点点晶莹的雨露，漫射出着七彩的光华，美伦美伦。 唯其磅礴的身形，未敢让人生出小觑的心思。 那是，水龙王。 “吼！” 水龙王仰天震啸，看着远处的红芒黑光，眸中闪过一丝羞恼，再低头时，喉中的震啸已成了轻微的呢喃，宛若，讨好的小狗狗。 而它，亦如小狗狗一般伸长了脖颈，亲昵地蹭着少年。 “好了，好了，可曾探明路径？”少年轻轻拍了拍水龙王的脖子，他的手掌甚至不及水龙王鳞甲上的一道纹路大，轻轻的拍着，好似用一颗绿豆去撞击地球，却不知，地球是佛能感受到绿豆的力道。 但水龙王感受到了，它十分满足地低吼了一声，舒服地不能自己，不自觉便抖落身形，震动了鳞甲。 虽然对水龙王而言，只是不小心动了动身子，轻微的，便连它自己也没感觉，但对少年来说，那开阖的鳞甲，就是一扇扇洞开的城门，从中泼洒的，却是一盆盆的清水，杀死之间，将他淋得衣衫浸透。 “阿红！”少年忽地沉下脸，做着气恼状，刀削斧劈的刚硬线条，亦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柔和。 或许，也只有与诸多龙兽在一起，少年才会显露出少年应有的姿态出来。便如，他将翼龙王喊做了阿铜，将水龙王喊做了阿红，未知是他故意搞怪，还是两只龙兽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吼！” 水龙王软绵绵的吼叫了一声，身形一晃，蓦地切入湖中，从水下驮起少年，带着他游入湖心。 除了他们，在岛上其他几处地方，也有一个个或是身形巨大，或是身着华袍的人，将头颅抬起，冷幽幽地看了过来。 第2卷 翻倾 第125章 出乎意料的默契 “吼！” 一声剧烈的咆哮从林莽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轰隆震动，以及成排成排倒伏的巨树。 “嘣，嘣，嘣，嘣……” 辉亮的银光熠熠闪闪，好似一片灿烂的银镜，折射着半面虚空都变得银白银白的，但有巨兽踩踏大地，嘶吼不绝而来，点点仿佛能烧融虚空的神火在它的鳞甲上雀跃跳动，增其威势。 一股惨烈的气息忽然爆发开来，即如深渊中弥散的死气，卷荡起一阵凄风惨雨，骤然间，便强行吹入乱光之中。 那是……独角鳄龙。 海滩外延本来就是独角鳄龙的地盘，让苏妄二人在此放肆了半天，鳄龙早就忍耐不住了。 在两人爆发气息之前，鳄龙还对二人有些戒惧，但两人争锋相对之后，鳄龙的担忧就消失了。 毕竟，两个差不多将人脑打成狗脑的人，肯定是无法合作的。 莫要小看了龙兽的智慧，纵然它们长者一副凶残的外表，却也知道相机行事，有便宜岂有不占的道理？ 再说，龙兽的领地观念极重，若是一只龙兽任由别龙在自己的领地撒野，只怕，它在龙间的名声立马就要臭得不要不要的。 连别龙都不肯，鳄龙又岂会让身为异族的人族来撒野？ 何况，翼龙王还能让出天空，鳄龙却不能让出海滩。 因为，天空即使被出让了，也只是暂时，天空的特性，注定没有人，也没有龙能永远拥有。 但，大地不同，她是能被“占领”的，即使众生根本就不曾真正拥有过大地，但众生总是喜欢夸夸其谈地号称，他们已然拥有了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不管如何，鳄龙终究要出来表个态，至少，也得出来露个脸。 打不过是一回事，不敢打，却是另一回事。 而鳄龙，挑得却是两人气息几乎完全胶着在一起的时候，欺负的，便是苏妄与傲剑都无法立刻脱出身来。 “好个鳄龙，倒是有些奸猾。” 红芒炙耀，黑白光芒疾射，动乱的光影之中，苏妄与傲剑两人都看出了鳄龙的意图，却实在不敢分心他顾，只能尽力催动真力，再次飞撞了过去。 忽然之间，虚空再次停顿了刹那。 却见晶莹彩钻蓦然一顿，猛地塌缩，崩溃成一个极点，无量沉重，恰如宇宙爆炸之前的那一点，压得虚空隆隆震颤，动荡出一层层宛如皱纹的水光。 与此同时，寸芒亦再次凝缩，变作了一只不及三寸的短刃，外表呈玉质，反射着微微的莹光，干净而透彻，宛若温玉打磨，忽地轻飘飘落了下来，好似不小心从主人手中滑落。 “嘭！” 水光重重，光影动荡，将极点与短刃朦胧欲遮，霍然之间，但听一声沉闷嘭响，虚空一鼓一缩，猝然碎成了粉糜，一点点，一点点，簌簌地落了下去。 嘭响虽然沉闷，但在各人耳中，无异于惊天动地的剧啸，骇得他们面如金纸，头骨乱颤，整个人，好似被撕裂了。 一片巨大而狰狞的黑色伤口在碰撞的中心现出，却将无尽光辉全数吞噬下去，虚空之中，忽然空荡了起来，空落落的，再无一丝的能量与物质。 那是——真空！ 是的，是真空，而不在是虚空，纵然是外宇宙无垠虚空之中，亦充满了各样的能量辐波动、辐射，然而，真空却是实实在在的空无一物，空空荡荡 用实实在在来形容空荡，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词，而真空，亦给了直面真空的各人，一个矛盾的感觉。 明明面对的是透不出半丝光线的幽暗真空，但各人心中却生出了别样的苍白感。 苍白，容纳不下半点的异色，也容纳不下任何的思绪。 一种仿若重锤击打在心口的感觉从各人心间生起，却叫他们莫名的惊惧了起来，肝胆，忽然生出了一阵剧痛，就像是被硬生生敲掉了一块，再也不是完整的，而他们的心念，也随着这种惊惧，被震得飞奔乱散，无法再思考。 但他们的灵魂，终于被拉回了人间，虽然再次被震散。 正如老话说的，人生莫测难料，大起之后，必有大落，真不要太闹心了。 “好，好厉害！”辉光无尽，渲染着金芒的红色毫光之中，武家兄弟偷偷砸了咂舌，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嘴巴依然无法合拢。 “哼！”一旁的陆余华微微闷哼了一声，却不知是否是在刚才的嘭响中受了内伤，不小心发出的鼻音。 此时，就在巨大的真空裂缝之下，却有一个个光彩各异的罡气罩在地上，好似一个个彩色的鸡蛋壳，将各人盖在下面，护卫着他们。 各人毕竟都是各派各家的精英，纵然那些少侠们经验稚嫩，但为他们护驾的江湖宿老的经验却十分的老道，可不会如初生牛犊一般小觑半步大宗师，早在赶来的时候，他们就做好的出手的准备。 尤其在苏妄两人的异象再次变化之后，那忽然在他们心底冒出的危机感，逼迫着各人想都不敢想，立刻就张开了护体罡气。 当然，准备是准备，却不一定有用，即使各人三五成群，或与好友联合，或以门派为单位结成阵势，但在真空的威慑之下，亦抵挡的极为勉强，有近半的罡气被震散了。 依然能保持从容的，也只有段通与戴老大二人。 “当真……有陆家遗风啊。” 即使同为半步大宗师，段通也为苏妄与傲剑的威势折服，不敢生出任何的不敬。 然而，陆余华却敢。 段通实在不知是该夸赞陆余华有胆气，还是贬斥他不知好歹。 毕竟，陆余华既然连苏妄两人都敢看不起，想必，也看不起他吧。 若是换做武家兄弟，以段通的辈分，早就一巴掌拍他俩后脑上，但对于陆余华，段通心中虽有怒火，却不太想干涉。 因为，陆余华有一个同样目中无人的叔公，陆冠杰，段通也只能默默叹息了一声有陆家的家学当真不同凡响。 有些忌惮的看了戴老大一眼，段通将目光投向了鳄龙。 他并不担心戴老大会对他们如何，正如他不担心傲剑会对他们下手一样，即使他并非傲剑的对手，即使傲剑冷漠地近乎绝情，但段通相信，北侠与西狂的名声，能让傲剑在冷漠时，知道哪些人是不能惹得。 让他担忧的，只有鳄龙，一旦鳄龙暴起，他将可能护不住耶律飞燕几人的周全。 与段通相同，戴老大亦有同样的担忧，因此，他才会在发现段通同为半步之后，强行将心思放在了鳄龙身上。 鳄龙既然出现，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但与两人想象的不同，鳄龙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远处被粉碎的虚空，多了几分犹疑。 蛮荒岛屿地处时空裂缝之旁，空间结构稍显薄弱，此乃事实。 然而，这种薄弱，却是相对整个天地而言，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实则，空间可坚固着呢。 要不然，如何能容纳下蛮荒岛屿上众多力量庞大的龙兽，但且能让一方生灵休养生息的天地，其空间结构必然十分牢固。 寻常修行者但能撕裂虚空，但想要做到粉碎虚空，却是千难万难。 而苏妄与傲剑做到了，这就由不得鳄龙不慎重考虑下自己的行为。 莫不是，要踢到铁板了？ 虚空粉碎，狰狞的伤口留在天穹上，幽深而寂邃，充满了死寂的气息，各人望眼看去，仿佛连灵魂被被吸噬了进去，眼光，不自觉便沉了进去，为虚无捕捉，再也拔不出来。 但在这时，空无幽邃的虚无中忽有一白一红两点极光闪烁，光芒微微，即闪即灭，既似清光，又似迷蒙，照射出若虚若实的影子，咻而穿破真空，显照于世，显照在了各人面前。 那是傲剑与……苏妄。 却见傲剑傲然挺立，其身如长剑，剑骨铮铮，凌厉而迫人，周身但有凌冽的气息嗤打，如芒如寒，搅得风澜如萍，漫卷青天白雪。 那雪，如血，是红的。 苏妄轻身长立，如风中飘絮，其形微晃，若摇若摆，却有说不出的飒然与潇洒气儿，长风逆袭，吹荡起他的黑发，他如那白云间飞临的仙人，悠然地俯视着人间。 悠然，充满了洒脱之气。 两人都没有再动手，因为他们知道，想要分出胜负，只怕，要在以后了。 二人都是果决之人，在鳄龙出现之后，便有觉悟，如若不能迅速拿下对方，便知道，这场战斗，还是停了好。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说的可不是他们两人，两人也担不起这样的诽谤。 身为半步大宗师，他们还是要面子的。 “你要来！”苏妄微微一笑，将目光探向鳄龙，笑意温柔，恰如轻嗅着蔷薇，说不出的动人。 纵然是旁观的各人多是男子，亦不自觉地被苏妄吸引了目光，这一刻，苏妄的风姿，夺尽了风光。 飞燕，忽然红了香腮…… 而同时，傲剑也将目光探了过去，即如两道能穿透时空的利剑，惊得鳄龙鳞甲一阵剧颤，低声咆哮，作势威吓。 如若说，苏妄是一缕轻风的话，轻微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傲剑，则是一道冻气，他的目光，亦能冻人僵骨。 这一刻，两人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第2卷 翻倾 第126章 刀俎与鱼肉 当此之时，苏妄与傲剑屹立当空，如俯视而下，直骇得群雄寒蝉若惊；独角鳄龙盘踞一方，鳞甲光辉，巨眸如皎月当升，怒视眈眈；并有段通与戴老大两人各自升起或温热、或轻灵的气息，牢牢定在一旁。 多方汇聚，各自相争，气息涌动，直震得附近气息激荡，狂涌跌宕，卷起无边风流，疾迅穿空，震晃着丛莽。 场面，难得保持着平衡，一个诡异却又牢固的平衡，谁也不敢率先出手。 “吼！” 眼见占不得便宜，鳄龙咆哮了一声，周身骤起纵腾辉光，熠熠夺目，甚是灿烂，缓缓向后退去，走得倒是小心翼翼。 比起它的小心谨慎，傲剑却干脆了许多，哼都不哼一声，直接化作一道剑光，卷起傲铁鹰，便穿梭离去。 鳄龙体量庞大，但胆气儿，看起来并不是很大。 两位主角儿离场，各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在了苏妄身上，毕竟，苏妄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出彩了些。 能与傲剑这般顶尖的半步大宗师交锋，而不落入下风，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中总是很稀少的，亦是各家各派需要结交的对象。 纵然无法立刻获得苏妄的信任，但先打个招呼，总比没有的强。 诸多世家宗门的人亦是如此做想，各人看苏妄的眼光，已然炙热了起来，便连武家兄弟，也熄了与苏妄争雄的意气。 但在炙热的目光中，却有几道或是怨毒，或是玩味，或是娇怯，或是审视的目光探了过来。 人情冷暖，不都是如此么？ 你强，便有能获得无数瞩目的注意，你弱，注定默默无名，便连被对方踩踏时，人家也未必注意过自己的脚下。 这便是现实。 而苏妄的现实却是，勿需再在意任何人。 无视群豪或热烈或探究的目光，苏妄咻而震动身形，两臂开展，身如大鹏，怒而飞举，蓦然消失，又蓦然地出现，静静地落在了耶律飞燕的身前，未惊起一丝的清澜。 在晋入半步大宗师之后，苏妄的同风扶摇，同样也获得了极大的进步，双臂一震，瞬息便能飞越七八里，虽然比不得剑伤的迅疾，但声势，亦要收敛了许多。 “姑娘安好，许久未见，姑娘倒是更清丽了些。”无视了各人忽然亮起的趣味眼光，苏妄微微一笑，向着耶律飞燕道了声好。 以他的境界，自然有资格无视在场所有人，纵然是段通与戴老大，也不敢说个不是。 当然，想说不是的陆余华，却没那个资格说。 “苏公子安好！”被许多人同时盯着，以耶律飞燕脸薄的程度，更觉不好意思了。 但她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股勇气，叫她直面向苏妄，脆生生的回了一个礼，即使面颊飞红似火，但眸光，却勇敢地对上了苏妄。 江湖儿女，率性而为，纵然是女儿家，耶律飞燕也有不输于男儿的豪情，既明心意，她便不会再骗自己。 那不是江湖儿女该有的性情，更不是耶律飞燕的性情。 追寻过，即使最后失败了，也比不跟永远出声，永远后悔的好。 那清亮的眸光，闪动着动人的光泽，倒映的，是苏妄的形象，却叫苏妄心中微微苦笑了起来。 清风拂弄，带起了这对男女的衣袂，卷起了他们的长发，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默默无言，但有清冷，却似温柔的气氛慢慢地弥散了开。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场其他人，却渐渐化作了清白，失去了存在感，成了一片背幕。 唯有莫名的空间内，一个身着琼白宫裙，赤着一对晶莹玉足的女子，再次无声的叹息了一声，绝美的面容，带上了令人心疼万分的哀愁。 …… 岛中湖畔，陆小凤看着烟波浩瀚，纵横几百里的大湖，目光渺远，神色间亦多了几分的萧索。 这般神态，确实少见的很。 自从陆小凤成名以来，他便很少有多失意的时候，更多的，确是春风盎然马蹄快的得意。 若是论起武功，陆小凤虽然也能在江湖中排名前列，但绝非最顶尖的，但要论起潇洒劲儿，江湖上必然人人都要对陆小凤竖起个大拇指，暗暗羡慕一番。 喝最好的酒，穿最漂亮的衣衫，交最好义气的朋友，这便是陆小凤的生活写照。虽然也有过潦倒的时候，但陆小凤，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注定了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高扬，而尊贵。 但此时，这是高扬尊贵的凤凰，却露出了萧索的神色，确实是能惊爆江湖好汉眼球的事。 可惜，在他身边却是一个对陆小凤萧索不敢兴趣的人，玉玑。 或者说，玉玑并非不敢兴趣，而是他，不想感兴趣。 虽然玉玑能从受虐中获得快感，但他又不是自虐狂，可不会把脸送上去，让人家碾进泥巴里。 之所以一次次都露出异样的满足，为的是能恶心恶心陆小凤。 只要一丝丝，便是他的成功。 他是在，试探陆小凤的底线，不论是陆小凤武力底线，还是陆小凤的感情问题与过往生活，都是玉玑感兴趣的东西。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玉玑虽说未必知道这句话，却明白这个道理。 陆小凤的失意，陆小凤的萧索，陆小凤的失神，陆小凤的愤怒，种种种种，都是他在收集的信息，被他悄然收入心间，用以填充他对陆小凤的认识，尽力做到，把握陆小凤的每一分。 只有如此，他才能在两人冲突爆发之时，做到绝地反杀！ 已然知道情义二字在陆小凤心中的地位，知道了对方又一条底线，玉玑自然不会傻的再去触碰。 “以此为向，岛中湖纵横三百六十五里，呈周天圆满之形，恰如圆月之盘，无有缺漏。又据我宗前辈了解，湖中各处，藏有三百六十五块巨大的基石，有九窍，擅沟通元气，甚是奇妙，可惜，一旦离了原地，便失去了功效，因此被我宗前辈舍弃。” 指着广阔的岛中湖，玉玑娓娓介绍着，言及他口中的天罡宗时，语气还是一样的亲切，便似，之前杀天罡宗弟子的那个他，不是他一般。 是的，玉玑是因为完成了收割异域九宗弟子人头的任务，达成陆小凤饶恕他的约定，两人才会来到岛心的湖泊。 “那么湖心的小岛又是怎么回事？”陆小凤收回眼神，淡淡地看了玉玑一眼，悄然收回心中的震惊。 在这里，他感受到一种苍古博大的气息，隐隐触动了他心灵。 或者说，那种苍古博大的气息最先触动的，是陆小凤所学的凤舞九天身法，然后才触动了他的心灵。 那是一种深深镌刻在灵魂的印记，一种神奇的传承方式。 在陆小凤的印象中，留存于他灵魂的印记，是此世最高贵的存在，高贵的，不似人间物种，但在来到湖畔时，他却隐隐感受到一股能与那个灵魂印记相媲美的存在，或者，两者同样都不属于人间。 在触动心灵之后，那股气息也勾起了陆小凤的回忆，让他想起了自沙曼失踪之后压抑的失落与痛苦，无意间，便露出了萧索的神色。 “莫不是，他要我来龙岛，就是为了这个。”陆小凤心中默默想着。 至于那个他是谁，已不言而喻，除了小老头，还有哪个？ 但陆小凤不解的是，小老头又是如何得知他的武功来历，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计较？ 纵然是陆小凤自己，也对自身的传承一知半解。 以前，他不曾关心过，因为他是一个浪子，浪荡于江湖，心中虽有正气，却少了一个可以依托的归宿，对他而言，生活便是这样，得逍遥时且逍遥，他也不用去关心这些有的没的问题。 可不是么？ 便是陆小凤寻根究底，知道了一身武学的来历，又有何益，对他的生活可有帮助？ 难得糊涂，说的或许就是陆小凤的生活观，但他却活得很潇洒。 可惜，此时已经到了需要寻根究底的时候了。 岛中湖纵横三百六十里，又有奇石三百六十五块，都不是随便的数，这是周天之数，单凭这个数字，便能知道这座湖泊的珍贵。 陆小凤知道，玉玑知道，同样，天罡宗必然也知道。 何况，周天与天罡，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陆小凤相信，天罡宗对岛中湖的了解，绝不止玉玑说的那么简单，而玉玑，必然隐瞒了关键之处。 玉玑微微摇了摇头，凝望了一眼湖中若隐若现的淡淡轮廓，道：“那我可不知了，历代前辈也无人能登上湖心岛。陆大侠但想知道，不如自己去探探？” 他的语气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其激将之意毫无掩饰，陆小凤虽未受得他的激，却已决定一探小岛。 “便请玉师兄带路吧！” 玉师兄，却是九宗弟子对玉玑的称呼，然而，叫这个话的人，都已被他杀死了。 陆小凤宛若玩笑的话语，除了是对玉玑激将的反击，更是对他的恐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纵是叫你玉师伯，你也休想翻身！ 第2卷 翻倾 第127章 龙与凤 白浪冲击，轻沙如软，少年静静地倚躺在一片宛若梦幻的白色沙滩上，两眼微微闭合，轻轻地，安憩着。 但在这时，少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眸，眼中但有七彩莹光流转，蓦然消失。 却见他忽然翻身而起，脚掌微微一碾，从沙滩上掀起一片细缕扬沙，仿若挥洒出一片晶莹的星辉，洒向了一个扎着总角，系着碧绿肚兜的小奶娃娃身上。 小奶娃正满心欢愉地堆着城堡，不妨被细沙淋了个正着，回过头来，发现是少年作怪，顿时不依起来，稚嫩的小脚丫在沙滩上一蹬，“气势汹涌”地撞了过来，撞进了少年的怀中。 就像，一个被扔出来的肉包子。 肆意的清风卷起奶娃子披落在额头上的碎发，阳光照拂而下，显出了额头上的两个小鼓包，圆鼓鼓的，就如奶娃子那气嘟嘟的小嘴一般，甚是可爱。 “哥哥大人，你欺负偶！”亦如奶娃子稚嫩的外表，奶娃子吐着奶气的奶声，用额头的小鼓包用力顶着少年，似乎非要他给个交代一般。 “好了，好了，你且起来，若是让你铜哥哥看见了，必然要生气的。”少年轻轻拍了拍奶娃子，嘴角含笑，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宠溺之意。 这般神色，与少年和苏妄争锋相对时的冷酷相比，差距大得，就像不是同一个人。 “人家才不怕他呢！” 少年的话好似不小心戳破了奶娃子心中的小秘密，急得他差点蹦跳了起来，却舍不得少年的怀抱，只得用力蹭着，蹭着，像足了向家长要夸奖的孩子。 但这句话，却是越讲声音越低，也像足了，底气不足。 “哦，那你看看是谁来了！” 天边但有一点银星闪逝，霍然之间，化作一道银雷劈来，临到少年与奶娃子当空，忽地一闪，现出了翼龙王的身形，飞翼如巨斧，银甲若天光，凛凛霸气生威风，但叫骄阳遮羞藏。 这便是翼龙王，其势刚猛、狂烈，如利剑，巨斧，凌厉而狰狞，但能让天地剧变，金阳失色。 翼龙王现身，立有劲风涌动，狂卷如猎，弄得飞沙如雨，纷扬天际，打破了这片海滩的宁静。 还不等奶娃子抱怨出来，又有幻灭银光从翼龙王身上腾起，即闪即灭，瞬息几变，化作了一个身穿银色劲服的少年，飞落了下来。 少年银发如辉，绽放霹雳辉芒，银眸若星彩，熠熠灼灼，面色冷峻，如同覆盖了一层白霜，身材颀长，两肩一般高度，分毫不差，宛如顶起了一片天空，最让人震惊的是，长在他额头上的一对短短的尖角，呈玉色，若琥珀，沉淀着冰冷而幽寂的光泽，玲珑小巧却有冲天的气势。 但银发少年气质却与少年有些莫名的相似，好似，他身上，带着他的影子。 或者说，他学的，就是他。 “小红，你说不怕哪个？”银发少年直直落下沙滩，身形不晃不动，甫一落地，便先发难起来，他口中的小红，赫然是碧绿肚兜的奶娃子。 “你才小红呢，你全家都是小红！”奶娃子闻言面色一恼，暴跳如雷，语未毕，人就扑了过去，鼻子用力吸着气，胸膛鼓鼓的，银牙紧咬，细细研磨，好似要在银发少年身上咬出一块肉来。 便如，银发少年的称呼羞辱了他一般。 又或者，小红之称，只有少年能叫得，别人叫不得。 奶娃子才飞越上半空，便有汹涌煞气弥散，压得这片天地一沉，纷扬的白沙立时被压了下来，气息之磅礴，亦不输于银发少年多少。 未想到，奶娃子娇小的身体里面，也藏有这般磅礴的力量。 “兄长！” 面对奶娃子轰隆欲爆的气势，银发少年不疾不徐，微微向少年抱了个拳，这才闪电般的探出右手，往前面一按，神乎其技地，便按在了奶娃子的头上，将他按在了沙滩上。 虽然他抱拳的动作轻微，但神色间的恭敬，却半点也不少。 原来，这银发少年是翼龙王所化，以翼龙王拥有的极速，这世间，只怕少有逃得过他按下一掌的存在，在蛮荒岛屿，则是没有。 既然银发少年乃翼龙王所化，那系着碧绿肚兜的奶娃子，其身份已不言而喻，正是……水龙王。 那么被翼龙王称作兄长的少年，又是什么身份呢？ “哥哥大人，他欺负我，欺负我！”显然，水龙王虽有无畏精神，不顾他与翼龙王间的实力差距，扑击了过去，却忘记了化形之后，他的身材要比翼龙王“短”上太多了。 不然你看！ 此时被翼龙王按在原地，死命挥舞小拳头，踢踏着小腿，以“玉碎瓦全”的决绝姿态向翼龙王发起“进攻”，却愣是打不到对方的小屁孩，不就证明了这个至理——拥有身高优势的男孩，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翼龙王嘴角带上了一丝恶意的笑容，水龙王因羞恼，面色已涨得通红。 而少年，则是完全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换以温柔，看着他们玩闹，恰如一位疼爱弟弟的兄长，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与苏妄争斗时的峥嵘气息。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性，只有与龙王们处在一起，才不会刻意的收藏起来。 看到少年脸上的笑意，翼龙王与水龙王的心间，也生出了无尽的满足，兀自陶醉着，并不知道，这时少年却两思维探向了沙滩之外，蔓过广阔的湖水，来到了湖畔。 一抹不可视、不可闻，亦无法被修行者灵觉感知的红影从湖畔飞了起来，昂扬横击，荡起了火红如炽的光辉，宛如，一只展翅飞扬的火凤。 至尊，至贵，充满了堂皇而傲然的特质。 特质，别于气质，更与能被修行者感知到的气息有着天然的不同，神而莫名，无人能够模仿。 虽然祂们都是从一个人的本质上延伸出来的。 但在这时，在蛮荒岛屿的上空，却有一道无形无质的飞影镇压而下，挡住了火凤的飞临。 那是一抹金灿灿的穹盖，光华灿烂，闪烁着水晶色的动人辉芒，轻轻一拂，便将火凤扫了下去，扫入了陆小凤的身体。 从头到尾，穹盖显露出来的，只是雕铸成鳞甲状，恢弘若无垠的一角，看不清全貌，即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或者，就是神龙。 “呖！”天地中但有微微清风徐过，却无人听到火凤的哀鸣。 或者，陆小凤感觉到了，但能听到或看到的，只有少年。 未知莫名的空间内，白裙赤足的少女，微微张开诱人的小嘴，从莫名的空间内，将目光探了过去，清眸中，却带上了淡淡的惊愕。 也许，她也看见了。 而在蛮荒岛屿的另一头，别于神兵倚天屠龙镇守的另一头，却有两只手掌忽然从别的空间伸出，用力一扯，扯开了一个洞口，走出了一个和和气气，圆脸秃头的糟老头子。 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糟老头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阵轻笑：“看来小老儿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 随着糟老头子走出来的，还有一男两女三人。 三人中，两女的神色迷茫，状若无知无觉，唯独那个男子依然神色清明，只是，只是，身上被缠了好几百圈的牛筋绳，从脖子一只到大腿弯，只能像扯了蛋一般小步走着。 绳子的另一头，连在糟老头子的手上。 许是被糟老头子一时扯得急了些，男子身形一歪，差点跌倒，急忙迅速而急促地奔跑几步，口中大叫着：“你这可恶老头，将我们带到这里干嘛，我跟你说，你赶紧将我和我媳妇儿放了，不然等我兄弟来了，定然不与你甘休。” 但莫看男子此时气急败坏的，刚才那一阵急促小跑，男子愣是没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样子虽然滑稽，但这份熟稔，也算世间少有了。 却不知，他到底被绑了几日。 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糟老头子大笑出来，指着男子的鼻子骂道：“你个劣货，小老儿有心收你入门，却是你的福气。你却不知好歹，一口一个可恶老头叫着，硬逼着老儿将你绑起来，实在忘恩负义。莫忘了，是谁救你们出来的。再敢辱骂，小老儿定要让你吃一顿好打。” 说话间，糟老头子身上但有别样的威严升起，气质沉重，如渊如山，几乎压得男子喘不上气来。 不知是被糟老头子的威严吓唬住，还是被他口中的惩罚吓住，男子口中呐呐，却也不敢大声放肆。 看着男子老实的样子，糟老头子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记起男子在来路上几番被他教训地老实，隔一会又开始闹腾的折腾劲儿，立觉脑仁发疼了起来。 只怕，他这会安静，也安静不了太久吧。 “走吧！” 糟老头子一拉绳索，如同拉着一只牲口一般，拖拽着男子前进，害得男子身形趔趄，又是一阵急跑才没摔倒。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却摄于糟老头子刚才的威势，敢怒不敢言，只得老实地跟上。 两人自顾向前走着，那两名女子却似听懂了老头的话，也随了上去，但有一个女子眼中忽然流下泪来。 这几人，却是小老头吴明与王三河一行。 第2卷 翻倾 第128章 大侠与小女子 世间多有崇山峻岭山险水恶之地，一旦涉入其中，则是九死一生之局，蛮荒岛屿无异于就是这样的地方。 若是其他时候，群雄可不敢大咧咧地站在原地，假装目不斜视，实则偷偷注视他人的互述情怀，但此时此刻，群豪有这个胆子。 这个胆子，却是苏妄给的。 可不见，连鳄龙亦为苏妄的威势震慑，在这片地域，他们当能横着走了。 当然，换做其他地方，群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惜，群雄自认眼光隐蔽，却逃不过苏妄的感知，对旁人他或许还不会在意，但对于来自单婉晶玩味却带着几分恶意的目光，苏妄又怎会让她得意了？ 他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说来也巧，今日倒是在此见到大小姐，不若，大小姐跟苏某将案子结了？” 长乐坊中，苏妄虽未见过单婉晶的真容，却不妨他认出这个害得他才入公门，却差点丢脸的女子。 即使此时单婉晶的气息、形容俱与长乐坊时有所不同，但她的目光，依然给了苏妄熟悉的感觉。 到了他这般境界，许多时候，一点点熟悉的印象，就能断定许多事了。 眼见苏妄将目光探过来，单婉晶惊得心跳都慢了一拍，娇颜差点失色。 但她身为魔门圣女，几经生死磨难，经历无数勾心斗角，心志坚定，绝不输于某些江湖大侠，可不会做出失态的事。 纵然苏妄威势再强上几倍，也休想！ 却见单婉晶面色一展，轻轻地福了一礼，面色带着浅浅的微笑，即如一朵盛开的梨花，鹅黄嫩翠，微有青涩，更显楚楚动人，轻启朱唇，声如玉珠落盘，叮脆轻珑，甚是悦耳，娓娓说道：“见过苏大侠！大侠能记得小女子，真是令人欣喜哩。上次一别之后，未闻大侠的消息，小女子亦常夜不能寐，今日得见大侠平安，可见上天垂怜，人家也终于安心了呢。” 说到最后，单婉晶轻拍玉怀，口吐兰香之气，眼睛俏皮地眨了两下，直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展现地淋漓尽致。 这般娇憨模样，莫说面对她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纵然是个铁打的柱子，也得给她融化了。 “咕噜！” 单婉晶皓腕才从酥胸上放下，周围的少侠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却是被她不显山不露水的“伟大”胸怀“感动”，眼神看得发直，再被自家长辈一瞪，俱是神色讪讪，面色羞赧，强自扭开目光，假装正经起来。 “呸，骚狐狸！”少侠们暗暗“惊叹”，被夺走了风光的女侠们自然不乐意了，各个俏目含煞，满脸不善，心下狠狠地咒骂着。 各人的注意力，开始向苏妄身上集中，却想看看他这个让两个女子“牵肠挂肚”的男子，又有什么话好说。 好奇，乃人之天性，亦包括了某个“关心则乱”的女子，与一个心生窃喜的男人。 这也是单婉晶的目的。 单婉晶虽然只说了三两句话，却比旁人十句百句更管用，成功地制造出她与苏妄之间但有不得不说故事的嫌疑，将各人心中的好奇心，全数勾引起来了。 “好个魔门圣女，当真不凡！”纵是苏妄看出了单婉晶的意图，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喝了一声。 她的确，胆大包天了些。 单婉晶的话，成功营造出一个怀春少女仰慕大英雄的形象，莫说苏妄与她确实有些恩怨，纵是没有，在各人看来，也必须有。 恩也好，怨也罢，乃至仇恨都行，在各人心中的小话本中，就是从相杀发展至相爱的种子，是完全符合“事理规律”的。 符合八卦的规律…… 但这样的举动，无意间却也裹挟了苏妄的威势，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嫌疑。 毕竟，与苏妄有不清不白关系的女子，各人就算看她不惯，也总该给苏妄点面子的。 难道，就不怕苏妄是另一个傲剑么？ 也是因为如此，诸位少侠、女侠才未敢在她面前失礼。 不然，你一个魔门妖女，看了也就看了，骂了也就骂了，你还待如何？ 既然是妖女，不管如何天真烂漫，如何娇憨，也还是妖女，受了委屈，也是应该！ 这便是单婉晶留给各人的形象，温柔如水，绵里藏针。 然而，对苏妄而言，她却制造出了另一种形象，一个弱女子的形象。 单婉晶一口一个大侠称呼着苏妄，却一味自称小女子，将苏妄高高抬起，将自己重重贬低，其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既然是大侠，便不能欺负小女子的。 这同样，也是江湖规矩，一个默认的规矩。 大侠，就该有大侠的样子。 况且，单婉晶不顾女儿家的名声，在众人面前放低姿态，做出对苏妄仰慕、讨好的样子，苏妄不管愿不愿意，总归是很受用的。 能让女儿家不顾尊严的讨好一个男子，这个男子，面儿可是倍儿足的；如果这个女子又十分漂亮的话，男子的面子可就大到天上去了。 苏妄的面子，的确大到了天上。 也总该，回报她一些吧…… 多了她亦不敢要，也不敢贪心，至少，应该能忘记两人间那点“小小的”不愉快的。 更妙的是，单婉晶虽未直接回答苏妄的话，却也未敢否认，行那糊弄举动，在众人面前可算给足了苏妄的面子，一个大男子主义的面子。 也是每个男人都藏在心底的欲望。 不管一个男人宣称自己多么尊重女子，但心底，总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这份骄傲，名叫——大男子。 同时，不糊弄也表现出了单婉晶柔中有刚的一面，敢作敢为。做了，便不怕说，也不怕问，纵然对方打上门来，那便，再打回去罢了。 这便是单婉晶的智谋，其聪慧狡黠，当能称得是女中诸葛。可以说，她将人的情事理都考虑地极为周全，也难怪苏妄要暗暗为她喝彩一声。 这样的女子，也值得喝彩，即使他们的身份依然对立，但这个对立，在单婉晶服软以后，已渐渐模糊了。 模糊，却依然存在。 有些事情涉及原则，是不能变的。 魔门是否当真为恶，是否大开杀戒过之类的问题，苏妄并不关心。 毕竟，世间种种，因果纠缠，总是难以言尽的，你只道此时是强欺弱，却又否知道，过去是弱欺强，因果早已定下，许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 但苏妄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 长乐坊内，魔门勾起尚进杀意，犹若养蛊一般，不断诱其堕落更是无可争议的。 而且，此事乃苏妄一手经查，因果已定，他怎可能放弃？ 那样，他便不是他了。 “倒是多谢大小姐关心了，说来，苏某也想念大小姐的紧。”苏妄微微一笑，眸中闪动，即如骄阳东升，漫洒万丈金光，竟有种璀璨不可直视的辉煌，看得左近的群豪们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哼，哼！我便知道，世人皆说我等女子好慕虚荣，其实谁又不贪恋荣华声名，纵然是武林大豪，盖世奇侠，但也要屈服在营营众生的声浪之中。大侠，也是人做的。” 单婉晶心中一喜，微微得意，心中但有千思百念转折，面上却眯起了俏丽的眼眸，好似得了主人夸奖的小猫，又增添了几分的可爱。 只是在她心中，忽然有种直觉，只觉得苏妄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劲头，具体是哪里，她马上就知道了。 却听苏妄又道：“想念着大小姐苏某与大小姐恩怨倒也简单，只要大小姐将前事交代清楚便好。” 不对劲之处，却在苏妄仍没有改变对单婉晶的称呼，依然叫她……大小姐。 无疑，这个称呼与单婉晶自称的小女子，却有争锋相对的嫌疑，是在提醒着她，长乐坊的旧事。 彼时，单婉晶便是被苏妄叫做大小姐的，樊亦芝大小姐。 他的态度，已明白无误。 单婉晶的俏脸，已沉了下来。 气氛，顿显冷清，但有肃杀之气悄然弥漫，凝结了空气，冻结了飞光，莹莹若凝，天地间好似铺上了一层冰霜，清澈白净的空间内，却折射着淡淡的寒芒，微微即闪，仿佛，要切入各人的肺腑之中。 戴老大悄悄张开五指，指掌微拢，如覆山河，气息渐沉。 便是旁观的各人，也看出了不对，众人微微后退，将场地让了出来，神色间既然好奇，也有担忧，更有幸灾乐祸。 好奇，不言而喻，只要还没泯灭人性的，就没有对这种事情不关注的。 担忧，却是些许少侠忍不住为单婉晶暗暗叹息，毕竟，不论哪个世界，颜值高点，总能虏获更多同情，美人总在无形中占得便宜。 至于幸灾乐祸者，不提也罢，便算道破了，诸位女侠也不会承认的。 沉寂的气氛中，若有诡异云波弥散，动荡着人心，众人仿佛已然看到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心间既有期待，又有莫名的畏惧。 便是耶律飞燕，也不知说些什么，忽然醒悟，原来，他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个份上，他的事情，还只能是他的事情，她，还无法插手。 第2卷 翻倾 第129章 工钱 在诡异的气氛中，各人愈发沉默，便是段通，在乐于见成的同时，心间也有一种了难言的沉重感。 终究，在蛮荒岛屿之中，不论各人间是否有过深仇大怨，总还是同族。 同族相杀，各人心间，不免有郁结生出。 但在这时，却见两个短襟打扮的男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们面貌普通，方额大脸，皮肤粗糙，看不出出彩的地方，唯独两人的身法甚是轻灵，灵虚踏步，踩踏着虚空而来，若飞仙一般，看着各人眸中俱是一亮。 “哥哥，想煞我等了！”两人才冒出头来，便是一声狼嚎鬼叫，声音嘶呖，却比窦娥还冤，几能催人泪下。 各人俱是被骇了一跳，而苏妄，却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微弯，勾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即如勾月的那一撇。 各人此时才发觉，原来，男人笑起来时，也是很好看的。 美，从来都不分男女。 诡异的气氛就这般被两人打破，众人心中莫名的舒了一口气，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并非十分愿意见到这场战斗的。 至于原因，有些人看明白了几分，而有些人，依然懵懵懂懂。 尤其是戴老大，此时此际，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是冷汗潸潸了，被微风一吹，透骨的冰凉，刺激得他差点打了个寒颤。 眼尖的人已然发现，两人正是戴老大的身后冲出来的。 能拥有这般轻灵身法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便是普通人，也是伪装后的普通人。 注意到两人对苏妄的称呼以及苏妄的反应，各人暗自猜测，莫不是，他们与苏妄也有不得不说的故事，魔门与苏妄还有其他的关系？ 看来，这场争斗还是能平息的。 这两人，自然是自号寇陵、徐仲的双少了。 莫名地被双少解了围，戴老大忽然觉得，两人顺眼了许多，但下一刻，戴老大却将自己的话推翻了，这两小子，依然可恶。 “哥哥，弟弟们被人欺负了，你管或不管？” 二少才冲到苏妄跟前，一个大拜下去，双手作揖，长躬到地，一副你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样子，实在叫苏妄有些哭笑不得。 双少相信，以苏妄的本事，是能认出他们的，但他们却不敢肯定，苏妄是否还念着旧情。 毕竟，在剑林中，两人可是拒绝过苏妄的好意的。 世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其实，男人的度量也不一定大。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苏妄的武艺竟然高到这样的程度，生生的，要他们仰视起来。 既然苏妄身怀绝技，想必，也看不上两人的珍若重宝的东西，二人枉做了一回小人，难免心有揣揣。 原来，苏妄才现身时，双少就已认出了他，虽有心出来相识，借其威势震慑戴老大，逃离戴老大的无形拘束。 但戴老大看管的却甚是严厉，只是些许投在两人身上的注意力，便给了他们沉重的压力，迫得两人未敢有任何举动。 直到苏妄与戴老大的气息开始针对起来，戴老大无法分心留意他们，二少这才抓得机会，跑了出来，更求苏妄做个主。 同时，也卖各人一个好。 虽然一直被戴老大悄然约束着，但二少心思灵活，对此间的局势反倒看得十分明白，也把握了群豪微妙的心理活动。 两人的一番作为，纵然无法为他们取得直接的利益，也能在众人心间，留下一个好印象。 印象，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影响作用，但在蛮荒岛屿，这点影响，极可能救他们一命。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小秘密——双少也怕苏妄他们打出真火时，将他二人牵连了进去。 但看苏妄与傲剑争斗的动静，真将众人卷进去，只怕没几个人能完整的走出来。 这便是双少的智慧，来自底层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不想惹事，也不想被事缠上，偶尔狐假虎威，占些微乎的小便宜，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满足。 但对戴老大而言，二少的话，便有些可恶了，气得他手脚差点哆嗦了起来。 天见可怜，虽然戴老大的确知道二少身怀重宝，但他更知道，这世间有比神功更珍贵的东西——人才。 每一位武学大宗都开创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半步大宗师纵然与武学大宗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目光绝不会狭隘的局限在一两本武功秘籍上。 他们的胸襟，已然能做到纵揽世界入怀；他们的目光，已然在俯视苍生白苟。坐看风起云涌，舞弄潮起潮落，但遇风云，便能乘风化龙而起。 在戴老大的眼中，双上便是珍贵的人才。 千百年来，《长生诀》流转多少人手，并非无人识货，总有天纵英才能堪破此功的秘密。 尤其是诸位武学大宗，谁敢放言他们未堪破过《长生诀》，但对他们而言，此功已属鸡肋，食之无味，不如弃之。 看不破的，苦苦追寻，不肯放弃，将此功越捧越高；看破的，却已不屑习练。 这便是《长生诀》的尴尬现状！ 好在，它亦终于遇上了有缘人，双少。 在戴老大看来，《长生诀》珍惜，双少同样珍惜，于是，他有心将两人留在身边，正待循循善诱，劝得二人入门，归属魔门。 可惜，一番好意在双少看来，却是要强行拘束他们的人生自由，与以往贪图他们身上秘密的人，并无区别。 难怪此时戴老大差点被双少气得吐血了。 群豪面皮微微抖了抖，差点乐出声来，纵是他们，也看出了双少的目的，他们，就是故意的。 但好笑的同时，也悄然竖起了耳朵，却要听听，苏妄与二少能说出什么话来。 “此时此际，你们倒是认我做哥哥了，可惜，我却没你们这般顽劣的弟弟。”苏妄心中偷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虚扶一把，道：“二位兄弟且快起来，但有委屈，哥哥今日便为你们做主了。” 苏妄说得客气，双少却老实不客气起来，当即借杆往上爬，顺势站了起来，又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倒是真情实意，不是刚才那般虚伪。 “哦，还是要打？”各人心思转动，却有种直觉，这场争斗，打不下去了。 果然，就听苏妄话头一转，又道：“但我相信，大小姐与这位老先生，是不会无故将你们拘束的，我说得可对，大小姐？” 戴老大轻轻点了点头，气息沉静，若胸怀虚谷，倒也显示出了几分的宗师气派。 “哼！”单婉晶却娇哼了一声，嘴角微嘟，好似生起了闷气。 就似，苏妄刚才冤枉了她一般，半点破绽都未露出，当真厉害。 这女子倒是好深的气度，便算直面了苏妄的气息，从头到尾，都未露出过胆怯之色。 虽不知是否是因为身怀依仗的缘故，却不妨苏妄对她的评价再高了几分。 但苏妄的话，他们也听明白了，那便是——揭过此页，再也不提。 便是长乐坊旧事，也暂时搁置吧。 总算让他们心神略定。 “如此，便算算我兄弟的工钱吧？”这一句，苏妄说得甚是霸道，毫无商量之意。 他的嘴角，亦带上了可恶的微笑。 这是，故意要气气单婉晶他们呢！ 纵然不计恩怨，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了，男人的心眼，有时就是这么小。 单婉晶面色微沉，戴老大忽地向前走了一步，大袖一摆，豪气道：“倒请苏大侠说出个数，没有我东溟派出不起的！” 既然不是在武力上较量，不用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东溟派又岂会输了架子？ “不多，不多，一天便算半斗金砂好了，如何，两位弟弟，你们可算清了，到底为人家出工多少日？”人家说的这么豪气，苏妄又岂会小家子气，当即便报上了个数字，吓得群豪心尖俱是一颤。 “我的乖乖，这是比抢劫还要来钱快呢！”众人目光闪烁，暗暗咂舌，也有人怀疑，苏妄这以不是故意刁难了，而是要再起争端。 “早算清了，不多，就十五日半，这半日就免了，就算十五日吧，两人共计三十天，也就十五斗而已。”徐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仲少却立马跳了出来，倒豆子一般霹雳啪啦地便报上了一堆数字，还装作毫不在意免去了半日的工钱，好似多么大方似的，但他那精光闪烁的眼神，看得各人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难不成早就想向“黑心老板”东溟派讨要工钱了？ 原来，还有更狠的。 不知多少东溟派的人暗暗恨得磨牙霍霍，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扒了仲少的皮。 戴老大目光一闪，面色猛然黑了下来，正想发作，去了听单婉晶出口说道：“好，便依苏大侠之言，这钱我东溟派出了，如此，你我两边的帐就了了。” 单婉晶一语双关，却是提醒某大侠要信守诺言，不要砸了自己的招牌，有恩怨，也等出了异域再说。 说话间，她忽然掷出一道金红的光芒，咻而坠入苏妄的手心，道：“这是奇玉金满堂，价比千金，便算苏大侠两位弟弟的工钱可好？” 这是一片火红的温玉，雕绘成船型，温软而光滑，以金边镶饰，微微错动之间，但有若有若无的金光闪动，将红玉染成了一片金黄，难怪能叫金满堂，亦叫群豪瞪大了眼球。 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苏妄知道，这是女儿香，而这片玉佩，也绝对比单婉晶所说的价值更高。 “如此，也好！” 说话间，苏妄随意地将玉佩扔给了仲少，慌得他一阵手忙脚乱，却叫单婉晶心间忽然生出了一丝埋怨。 “嘻嘻！”但有一个红衣的女孩儿，悄悄笑了起来。 第2卷 翻倾 第130章 通天 这是一个狭长，成长方的山谷，山谷壁立千仞，峭壁光滑无依，如同刀削斧凿一般，看不到任何的痕迹，仿佛一面面矗立在大地上的镜子，纵然是身手轻灵的猿猴到此，怕也得望壁兴叹。 山谷内则是一片片的荒漠与沼泽，没有任何植物，便是荆棘，也无法在此生长，在这里，干燥和潮湿，才显示出了真正属于字面上的对立意思，泾渭分明。 踏步在山谷中，行走在这生命荒芜之所，或许，只有少年三人，才能做到无视外物而自得其乐。 三人默默地走过荒漠，趟过沼泽，时而欢呼、嬉闹，不时轻责、笑骂着，带着一种仿佛郊游的心态，行走在寂静而空旷的山谷之中。 欢呼，属于天真活泼的水龙王；轻责，是故作冷酷的翼龙王；而少年，面对二龙的孺幕，则还以欣慰和关切。 在他们的眸光里，却散发着莫名的光泽，充满了安宁的意味，那是一种名为喜乐安平的东西，是心有归宿，心有所依之后，才能拥有的满足感。 前路越来越窄，三位少年的脸上，渐渐变得虔诚了起来，庄严而肃穆，即如，走在一条朝圣的道路上。 但在前路上，却渐渐多了许多巨大的兽骨，通体雪白，镌刻着或青或红或黑的神纹，有的绽放着幽冷的寒芒，有的燃烧着灼热的火焰，有的，则闪烁着霹雳的雷光，唯一相同的，是那虽然轻微，却无法无视的威压。 独属于龙兽的威压，龙威 埋骨此间的，都是岛上的龙兽，在年老体衰之后，借由冥冥中的指引，穿过笼罩在岛中湖的神秘力量，将自己埋在此间。 神纹有的深刻，光芒灼灼，有的痕刻微浅，雪白的骨面上亦渗出了淡淡的灰质，印辙斑驳，藕断依连，如同一位走完生命旅程的老者，在他身上，流淌着岁月那独特的气息——苍老。 但在此间，调皮如水龙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稚嫩的小脸，不知觉间，也板得紧紧的。 这是一条朝圣之路，也是一条祭奠之路，祭奠着，死去的前辈们。 越往里走，兽骨上的神光越加灿烂，熊熊烈烈，仿佛燃之不尽的永恒火种，便是两旁的峭壁，亦染上了一层五彩的辉光，莹莹若玉，电光疾烁，竟有种不可直视的刺眼感。 轰隆隆隆！ 但在此间，身前身后的峭壁俱在微微震颤，再也不复前路的平静模样，隆隆颤颤，仿佛有一只横亘天地的巨龙，要掀翻这片天地。 到得最后，峭壁颤抖着，几若是在跳动，而兽骨上的神辉，亦灿烂得铺天盖地，煌煌无尽，淹没了三人。 沐浴光辉的他们，便像是穿行在一片燎原烈火之中。 与烈火相呼应，在他们身上，亦噼啪闪烁着炙亮的神光，三人的身形，却在一点点拔高，他们的气息，亦在渐渐雄厚，愈显峥嵘，愈显霸道，仿若千融万炼，百锻成钢，又似浴火重生。 这是，来自于故去龙兽的恩馈！ 得到故去龙兽的恩馈，三人受益良多。 却见水龙王一身碧藕翠薇的肚兜渐渐被烧融，未及消失，便有一缕缕碧霞般的火光飞来，凝成了一件碧海连天绒锦，覆盖在他的身上，而他稚嫩的容貌也在瞬间换做了一副少年郎才有的卓然风姿，面容清俊，神采非凡。 翼龙王挺拔如山，铮铮如铁的身形，愈发挺拔，如刀削斧劈冷硬面庞更显冷酷，线条刚硬，冷硬得像是在散发着严酷的寒气，便是在辉煌灼灼的光焰，也被他压得微有凝滞，为他的气息给压迫。 翼龙王不愧是天空的王者，纵然是在“面对”前辈们的馈赠，也不能动摇他的骄傲。 三人里，唯独少年的容貌未发生变化，虽然他的气息也在渐渐雄厚，但他的变化，比起两只龙王来说，实在微乎其微，无尽的光焰融入他的身体，就如归流入海一般，出了冲出微微的涟漪，竟未晃荡起一丝白浪，实有些古怪。 亦让水龙王与翼龙王露出了担忧之色。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状若宽慰，眉宇间，并无多少沮丧，好似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便在三人无声的交流中，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高大无际的巨崖，通体天青，仿佛倒扣在此的天幕，封堵了一切出路，上不见顶，左右不见边，重重叠嶂，不知贯穿了多少层的云霄。 在巨崖衬托之下，生命卑微的即如草芥，便是三人也是一样。 “哥哥大人，便是这里了吧?”许是长大了几岁，又或为巨崖磅礴的体量震慑，水龙王性子也沉稳了许多，神色间，难得少了几分跳脱的颜色。 “是这里了！”仰望着伟岸的巨崖，少年微微出神着，眸光略显茫然，焦距涣散，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 “哼，小红，是你寻的路径，还需问兄长到了何处，早知道你做事不牢靠，还不如让我来呢！”翼龙王轻哼了一声，眼神微斜，便若在表达着不满，但他的眼光，却悄悄地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哼哼，若非由我引路，只怕某龙还飞不过湖上的迷雾呢。现在说这话了，早些时候倒是干什么去咯，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站着说话你就不嫌腰疼啊。” 水龙王哪里肯让翼龙王白白训斥了一顿，忽地上前迈了一步，将只比翼龙王略低半个头的身子顶了过去，面贴着面，就差说一句…… 有本事你再将我推开试试…… 虽然未说出来，但他动作，就是这个意思。 显然，水龙王小红却是记着被翼龙王阿铜按在沙滩上的旧事，一直“耿耿于怀”着呢。 “好了，你们俩可别闹了，在诸位前辈面前，可不要做出失礼的事哦。”暗暗笑了一声，待到两龙玩闹够了，少年这才出声阻止了他们。 他又不是不懂情理的呆子，怎会看不出，两龙却是在用争吵这种特别的方式，开解他的伤怀。 三人的情谊，却比金坚。 少年既然发话了，翼龙王两龙立即就停止了争执，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与少年站在一起，一同伸出了手掌，按向了巨崖。 但有波光轻涟，青色的巨崖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若显朦胧了刹那，随即恢复如初，但崖下，却少了三个少年人。 同一时刻，不知自己犯了个错误，无意间惹怒了某个女子的苏妄，忽然将抬头目光探向了少年离开的方位。 便在刚才，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轻微的空间波动，隐秘轻忽，若非他来自外界，历经多次时空穿梭之旅，并与武界、异域中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恐怕，也感受不到这种波动。 但看段通与戴老大毫无所觉的样子，苏妄便知道，他们还不够资格感知这股力量。 “要开始了么？”苏妄轻轻叹了一声，似早有预料一般，未见多少惊讶。 “怎么，苏大侠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却是看小女子一眼，也觉得污眼么？”见着苏妄将脑袋转到旁的地方，单婉晶心间亦忍不住生出一丝愤怼的情绪，似责似怨地打断了苏妄动作。 话一说完，便是她自己也微微愣了愣神。 但在蛮荒岛屿上，却远不止苏妄一人感觉到了波动，正在赶路小老头忽然一个急停，轻落落地踩在一只茅尖上，举目长望，还不及发表感慨，身后的王三河一个留不住脚，直接撞上上来。 小老头不着痕迹侧过身去，悄然伸出右脚，往王三河脚下一绊，抓在手上的绳索忽然放开，却将王三河直接摔飞了出去。 “唉哟，唉哟，你这老头有病吧，人家都是说停就停，你却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停步，哪有这般道理？简直岂有此理了。”不出意外的，王三河在回过神来之后，果然破口大骂了出来，便似，头脑少了根筋似的。 意外的是小老头的反应，这回，他未如前次那般，在王三河“发病”之时，选择无视了他。 像王三河这样的神经病人，你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 小老头显然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对如何保证两人的关系“和谐”已十分得心应手，只要假装无视便好。 但这回，小老头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换以玩味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要将他拆了，直看得王三河头皮都发麻了起来，讪讪地，自己便熄了声音。 原来，在小老头感觉到横扫全岛的隐蔽波动前，王三河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一瞬间。 而小老头相信，那不是巧合。 …… 苍莽的树林中，血光霍闪，如殛如电，但有犀利锋芒绽放，所过之处，古树、巨岩、山体，俱被它穿射出一条笔直而细小的孔道。 那是傲剑！ 血光微凝，现出傲剑的绝世风姿，却见他虚空当立，凌风昂然，无意间，便有说不出的铮铮剑气挥散，压迫着周围的空间隐隐震颤起来。 就在这时，却有一缕黑风从地上渗出，细细缕缕，迅速凝成一团，咻然一卷，化作了一个恐怖的黑色脑袋，喋喋怪啸着，卷荡在傲剑身边。 “傲剑，你果然来了，正好，通天之路已开，与本座一起走吧！” 第2卷 翻倾 第131章 不着急 那是熙海泉！ 此时熙海泉状态却有些古怪，本就夸张的大脸，几乎完全拧成了一团，说话阴阳怪气的，夹杂着疯狂，不复苏妄最初见到他的理智。 “败老头，连宿体都未能保住，却敢在傲某人面前逞威？”傲剑说得极为淡然，但剑眉一扬，便有凌冽剑气喷薄而出，嗤嗤疾鸣，将左近的古树俱打作了粉糜。 饶是熙海泉以黑风为体，几能无视所有的物理攻击，也不敢与傲剑的剑气接触，却如受惊的小鸡崽一般，咻忽急闪，退得老远。 不知，傲剑口中的败老头，又是哪家的高人，竟然夺了熙海泉的身体，又或者，熙海泉不知深浅，主动融入其中，让人家吞噬了。 “傲剑，你莫嚣张，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不要忘了，你我却有共同的敌人。”好似被傲剑吓到，即便傲剑收回了剑气，败老头也不敢靠过来，只敢在十几步之外色厉内茬地嘶叫，嗷嗷吠吠，几若一只败犬。 但不知，他到底哪里得的消息，竟知道傲剑与苏妄做过了一场，言语中，不乏激将之意。 “哼！所谓共同敌人未有其事，傲某行走江湖，手段又岂是你知道的？败老头，再想挑动傲某，傲某却要让你见识一下吾剑之利！” 傲剑眸中担忧冷厉光芒闪过，手掌虚握，但有赤红剑气被他握在手心，如同持着一把宝剑，剑气铮铮，竟点荡着虚空晃起微微涟漪，波动不休。 空间，已然被傲剑触动，这一剑，更是锁定了败老头的位置，但要他再出言不逊，傲剑便要让他尝尝自己的剑。 显然，他已经震怒。 按照败老头所说的话，傲剑的水准却被拉低了一个层次，简直就是在说傲剑不如苏妄，以傲剑的傲气，怎么听得了这样的话？ 纵然是不得不与对方合作，傲剑依然处在强势的地位。 “好个傲剑，若非本座还用得到你，岂容你如此放肆？也罢，待取了秘宝，再与你算算总账。”黑风急旋，淹没了败老头含怨的眼神，心间虽有万般杀意，但他特只能服软道：“也罢，这回算是本座说错话，傲剑，你我休做口舌之争，本座再问你一句，你去或不去？” “去，傲某有何处不敢去，你带路吧。”傲剑收剑屏立，衣衫一震，侧目探向败老头，便似，等待门人迎接的贵客。 门人，不言而喻，除了败老头，还能有谁？ “哼，你且跟上吧。”被傲剑如此小觑，败老头岂能不怒，他再次认真地看来傲剑一眼，咻然一转，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地底。 却不知，他寻到的路是必须从地底走，还是故意要刁难傲剑。 傲剑既然自恃甚高，败老头就是要让傲剑试试从被人踩踏在地下的感觉。 不知傲剑，是否还能傲气的起来？ 若是平常时，从地下穿行对傲剑也非什么难为情的事，但被败老头故意点破之后，再从地下穿行，便带上了了一分别样的意味。 “哼！”傲剑自然也看出了败老头的恶心心思，闷哼了一声，化作一道剑芒钻了进去。 但他的心间，却有剧烈杀意沸腾着。 …… 迷茫的雾气笼罩着四方，放眼望去，天地苍苍茫茫，虽有光芒显照，却完全分不出物体的形态，也分不出上下东西之别。 如非陆小凤从进来伊始，就刻意保持一个方向飞行，只怕也要在这大雾之中迷失了。 便是如今，也好不到哪去。 陆小凤甚至不知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那被他压制的孤独、寂寞感，将会在心海爆发，将他掀翻了下去。 寂寞、孤独、茫然，这便是此时充斥在陆小凤的感觉，也是被迷雾包裹之后，越来越深刻的感觉。 除此之外，其他的感觉，俱已被削弱到了极限。本性渐渐褪去，而换以，无知和无觉。 岛中湖或许有个响亮的名字，陆小凤不曾问过玉玑，玉玑也不曾交代，因此，他一直以岛中湖称呼这座湖泊。 此时此际，陆小凤忽然逼着自己生出了一种迫切冲动，想要知道这座湖泊的名字。 是的，冲动也有被逼迫的时候。 原先陆小凤以为，冲动是人心间的原始本能，是不受控制的，即便是武学大宗，能把握心间的念头，却也有控制不住冲动的时候。 悲跄、愤慨、激昂，种种情绪的爆发，都可以看做是冲动的一种，并不一定是负面情绪。 正如那句话说的，冲动，就是魔鬼！ 因为，魔鬼不受控制。 但此时，陆小凤却要逼着自己生出冲动来，为的是，抵御极限孤独之后，来自于心灵的沉沦。 他的心灵，已在渐渐沉沦，渐渐褪去本性，失去求知和探索的欲望，变得茫然无措，最终，连无措的惊慌感，也在渐渐消失。 就如，心灵之外，虽然依旧在前行，却开始呈现茫然的他的本体一样。 陆小凤知道，自己的状态是不对的，所以，他在逼迫自己生出冲动来，也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聊。 心里装着事儿，也总不至于太空荡吧。 庆幸，陆小凤正好丢了玉玑的身影，未能找到能问出答案的人，也因此，他才能继续思考着。 即使这种思考，根本毫无意义。 在进入岛中湖不久，陆小凤与玉玑便因这场忽然覆盖下来的大雾，而彻底失联了。 用覆盖这种词语来形容迷雾，并不夸张，于陆小凤看来，这场来得突然的大雾，就该用这个词语形容。 “或许，是湖上的那股神秘力量的影响吧。”陆小凤心中做着猜测，努力让自己多几个问题可想，也努力保持着一个方向前进，尽量不让自己拐弯，不让自己迷失。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拐弯过，是否已经迷失。 苍茫、无垠，六合八方虽有光芒透射而来，却无从分辨光辉的源点到底在哪，同样，陆小凤因为无法利用光源定位，冲出迷雾。 “不知道，我这样前进，是从另一个方向穿过岛中湖，亦或，将永远迷失在这里面。”陆小凤慢慢地想着，慢慢地，思维越转越慢，即使他掠身如电，迅若飞光，也感受不到速度的反馈。 他忘记了，以他的速度，纵然岛中湖再大上十倍，也应该穿行过去了。 在尽力将自己的思维集中思考的时候，陆小凤慢慢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他的努力，根本就未有回报过。 在迷雾的另一侧，与陆小凤一同进入迷雾的玉玑，却比陆小凤的状态好多了。 之所以说好多，却是玉玑的脸上少了几分的茫然，而多了，几分的神神叨叨。 神神叨叨，既似自言自语，又似疯言疯语，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但玉玑却却认为自己很正常，至少，他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玉玑口中念叨的，却是临来之前被天罡宗的传功长老传授的天罡心算易数，当时他不解为何传功长老会传授一门无用的东西，只是畏惧于传功长老的神秘，假装欢喜地学了起来。 但此时他知道了。 周天与天罡果然存在着特别的关系，被迷雾笼罩之后，被玉玑记在脑中的心算易数自然而然地触动了某种气机，与其体内的嫡传真力结合，但叫他在迷雾之中保持着与天罡星斗的微弱联系。 靠着这种联系，玉玑相信，自己的情况，应该比陆小凤好上许多。 至少，应该能出去吧。 若不然，天罡宗内收藏的岛中湖信息，难不成是死人带回去的？ 想到陆小凤，玉玑的思维忽然被打断，立刻被迷雾中散发的诡异气息侵入，再也集中不起来，一时间，却不知自己刚才算到了哪一步。 玉玑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微笑，干脆收回不断掐算的手指，看了看迷雾的某个方向，也不管这个方向对或不对，轻声道：“陆小凤，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否则，我去找谁报仇呢！” 语罢，玉玑再次运转体内真力，默念易数口诀以辅助计算，抬脚迈出一步，人却已飘得老远。 这座湖泊，其实名叫心湖，不是岛心之湖，而是人心之湖，与人们对心灵的自称，却有莫名相同的地方。 心湖之称是天罡宗传下来的，玉玑并不知道其中的因缘，但他却记住了，尤其在心算易数之法建功之后。 与此同时，小老头也带着王三河三人来到的心湖之畔，但到了此地，他反而停下了脚步，拉住正想撒欢的王三河。 “老头，你怎么不下水啊？”王三河努力地扭过身子，眼中露出了疑惑。 “还不急，再等等！”小老头腆着圆嘟嘟的肚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容依然和和气气。 “等什么呢，不然，你先将绳子解开，我自己下去耍耍，我保证不逃跑还不行么？”王三河眸中一亮，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很有诚心的建议着，但他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奸计”。 “你说呢！”小老头和和气气地回应着。 …… “是啊，不能急，等你们都进去了，事情才好办，我再等等，等了几千年了，也不差这点时间。”某个林草丛生的地方忽然传出一声阴测测的声音，阴寒的，几若能冻住空气，却未能引起就在附近觅食小兔子的注意，便似，这里根本没发出过声音。 第2卷 翻倾 第132章 妻与女 “小凤，你在看什么呢？”轻轻地，一双冰冷而洁白的手臂从后背抱住了陆小凤，淡淡而馨香的气息吐在了他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略微沉重，却沉重地让人安心的一个臻首靠了过来。 靠在了他的肩头，触碰了，他的心灵。 月华西挂，皓光于中天照落，遍洒人间，将整个陆园照落得一片辉煌。 静夜之中，占地数十倾的陆园内亭台林立，楼阁相倚，栉次鳞比，一座座，一重重，却有着说不出的华美与富贵。 这是陆小凤的家，陆园，他的庄园。 江湖生活虽然精彩，但再精彩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让人心生厌倦的，这时候，人总该找一处一方歇息一下。 陆小凤很幸运，在浪荡江湖的日子中，他也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将一颗浪子的心寄托其中，让他这艘在闯荡地太久，已经伤痕累累的船舶，稍稍停靠了一下。 不用回头，陆小凤便知道，说话的，是他的发妻——沙曼。 也只能是她！ 甚至，沙曼才登上阁楼时，陆小凤就知道了，不是凭借他那超乎常人极限的感知能力，而是一种神而莫名的感应，情人爱侣间的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时，陆小凤才深深的感觉到，世间有比灵犀一指更奇妙的东西……人心与心之间的微妙联系。 但陆小凤还是回头了，伸出两只手臂，将沙曼牢牢地扶住，牢牢地，像是定住了一生，静静地端详着她。 回头，不仅是对她的回应，更是他自己的想法，一种由心而发的动作。 月光之下，沙曼自然垂落着长发，只身一袭鹅黄轻纱，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绫锻，显出了七分的清落，以及，三分的诱惑。 本就高挑的身材，被轻纱衬托得愈发玲珑，愈发有致了。 陆小凤的鼻音不自觉便沉重了起来。 “呆子！” 沙曼轻笑了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中却有着别样的挑逗，猫一样的眼中，闪动着幽幽的光芒，像是几点崩落的火星，乍然间，点燃了陆小凤。 轻纱依幔，飞光乱舞，月光静静地流淌而下，洒向阁楼，却忽然被阁楼中飘荡的软帐打碎，呯零崩碎，随风落下，随影而动，与两道相互纠缠的影子凝结成了一团，再也分不出彼此。 风，轻轻地吹了起来，吹得树木婆娑做响，像是一群起哄的玩闹宾客，叫嚣着，要给大喜的主人家一个好看。 渐渐的，连月光也坐不住了，似是害羞了一般，拉过一抹云气，将自己遮了起来。 光辉霎时暗淡了下来！ 时间依然在缓缓地流逝着，待云气散尽，月轮却已换了个位置，而阁楼间的乱影，业已停了下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轻轻伏在陆小凤的胸膛上，沙曼伸着豆蔻玉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儿，脸上带着丝丝的红晕，动人心弦，一抹抹香汗从她的后背滑落，被两人共同包裹的裘被吸收，消失。 消失，就如空气中在渐渐飘散，却依然能让人心浮气躁的气息。 陆小凤认真地看着沙曼的眼眸，仔细分辨琥珀色的眼眸之下，嵌在其中的一颗颗璀璨晶体，温柔地笑道：“我在想你啊！” 他说得直白、简单，近乎真理一般，却包涵了无尽的深情，发自于内心，毫无做作的味道。 也，不可能有。 是啊，对于沙曼，陆小凤的确是付出了真心，又岂会有做作，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发自肺腑的。 “讨厌，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说这么肉麻的话，不怕人家听了笑话么？”沙曼顿觉大羞，扑在陆小凤的怀中，做着不依。 但她的眼中，却闪动着欣喜。 情人间的对话，又岂有肉麻之说？ 陆小凤不觉得有，也不会嫌肉麻，却听他再次说道：“我的沙曼哪里老了，哪个敢乱说，我可是要打上门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陆大侠是名满江湖的武学大宗，可是真霸道呢！” 清光乱动，两人间却有着说不完的情话，不知多久，连月光都回到云层上歇息了，而阁楼间的声音，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轻轻抚着沙曼的后背，陆小凤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但在他眸中深出，若有迷茫闪过。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沉……陆小凤轻轻闭上了眼眸。 第二日，艳阳高照，陆小凤是被照射进阁楼的金光叫醒的，瞳孔一阵收缩，陆小凤才适应了下光线，印入他眼帘的，却是怀抱女娃，翘首相盼的沙曼。 相盼着，在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们，她和他的女儿。 是的，那个女娃正是陆小凤的女儿，陆小曼。 若非这个家庭的牵绊，陆小凤这个浪子，又岂会真的安下心来，在太湖之旁，建立所谓的陆园。 “太湖，是这里么？”陆小凤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似乎觉得太湖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实在有些突然。 突然的并非太湖之名，而是太湖出现的方式，便似，它不是从他记忆中翻涌出来的，而是，被人硬生生塞进来的。 “小凤，这一觉睡得可好？”沙曼轻轻颠着女儿，嘴里不时轻声应合着，眼眸中的慈爱，似乎能溢出来。 沙曼，动人依旧，与昨夜一般，却有不同。昨夜的动人，是一种诱惑；此时的动人，则充塞了一种伟大的情怀。 “这是我的女人！”陆小凤这样对自己说着，稍稍整了整散发，披着裘被就站了起来，走到沙曼的身前，再次端详起她，忽然俯下身去，温柔地吻在了她的额头。 “干什么呢，女儿可看着呢？” 沙曼娇嗔了一声，伸出手指，拨弄女娃粉色的嘴唇，玩起了只有母与女之间才能玩的玩笑，逗得女娃咯咯直笑。 而她，亦咯咯笑了起来。 “来，让我抱抱！”陆小凤忽然伸出手来，探到了沙曼的身前。 “哦，那你可小心点，一年到头不在家，也不怕女儿以后不认你。”沙曼轻声责怪，有些不满地将陆小曼交到了陆小凤的手中，虽然说得颇为埋怨，但她眼中的爱意，却未曾改变过一下。 “放心，以后我一定会陪在‘你们’身边的。”陆小凤高举着陆小曼，迎向太阳，认真看着她，看着她稀疏的毛发，看着她那粉嫩粉嫩的皮肤，看着她那露出好奇与惧怕的小眼神，心中充满了满足，忽然回头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一次回来不出去了？”沙曼言语急迫，一连两个追问，却暴露她焦急的心情。 陆园虽好，有数不尽的珍馐美食享用，有无数仆从丫鬟伺候，但身为主人的陆小凤却却不常住，沙曼一人独居其中，便有女儿陆小曼陪伴，终究，她的心灵还是孤独的。 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能陪伴在自己身边，陪伴在她与孩子身边，即使沙曼是江湖儿女，也有同样的期盼。 在这方面，江湖人与普通人，其实并无区别。 “自然是真的，我陆小凤说过的话，自然有一句算一句，岂会有假？”陆小凤斩钉截铁地说道，却忽然将陆小曼递还给了沙曼，走向了阁楼之外。 “小凤，你去干嘛？”匆忙间结果女儿，沙曼的眸中忽有波光微动，一滴滴晶莹的泪珠，顿时流了下来。 “哇，哇！”与此同时，不知是被陆小凤粗鲁的动作吓到，还是被自己母亲的高呼吓到的陆小曼，也哭啼了出来。 小手怯生生的伸着，像是，在挽留着谁。 “我去找你们！”陆小凤摇摇摆了摆手，迎着骄阳，一步跨出楼阁，却再也未回过头来。 沙曼与陆小曼就在此间，他又到哪里去寻找？ 骄阳愈发灿烂，金光愈加盛漫，须臾间，便模糊了陆小凤的身形，沙曼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但她的嘴角，却有笑容浮现，那是一种等待幸福，也必将迎来幸福的笑容。 …… 金宫恢弘，广殿雕栏，玉柱林立，但有无尽辉光绽放，或金或蓝，如同一道道美丽的彩虹。 不时间，并有一个个散发着氤氲光芒的光球在玉玑面前飞过，仿若一群群调皮捣蛋的孩子，在他身旁玩闹。 氤氲光芒中，又隐约可见钟、鼎、剑、印等各种形状，样式虽嫌小巧，但都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凛然气息。 那是，收藏在金宫内的诸多神兵法宝。 而玉玑，也终于穿过了无尽的迷雾，来到了千百年来，天罡宗前人也无法登上的湖心岛，心湖之中的小岛。 “哈哈哈……有了这座宝藏，什么天罡宗，什么陆小凤，都去见鬼吧，以后，便是我玉玑纵横两界的时代了。” 神兵法宝尽在此间，而如此丰富的宝藏却只有玉玑一人独享，他的欣喜，又岂能不骄狂出来？ 玉玑，却已完全沉浸，不可自拔了。 迷雾霍然散尽，湖上的空气一片清澈，再也无法遮笼视线，看着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玉玑，陆小凤哑然失笑。 第2卷 翻倾 第133章 邀斗 陆小凤并不知道玉玑因何做出癫狂的姿态，也不想知道。 旁人的事，与我何忧？ 陆小凤哂然而笑，脚下轻轻一踏，便若穿破虚空，瞬息间便已登上了小岛。 他们的位置，本来就与湖心岛并不是太远，只有十数里距离而已。 以陆小凤的速度，最多只要花费几个呼吸，但此时，他的移动方式却与平常时又有了不同，再非以凤舞九天疾掠，而是将身融入虚空，划破空间而至，瞬息抵达。 陆小凤的境界，竟然又有了些许的进益…… 他并没有杀玉玑，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此时陆小凤的心依然沉浸在幻境的甜蜜之中，他并不想因为对玉玑动了手，而污染了自己的心灵。 即使到最后，他与玉玑之间依然要分出一个结果。 此时，便让他任性一回吧。 人生又能任性几回呢？ 也许，牙牙学语的稚童可以随意任性，满地欢腾的小童可以被选择地任性，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在获得期许时也能任性，而成年之后，只有我们给予别人任性的机会，终究，任性也成了一种珍惜的资源。 也因此，陆小凤倍加珍惜这种机会。 踩在白色沙滩上，轻柔而细碎的砂子传给了陆小凤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舒服的他差点呻吟了出来，周身十万八千毛孔自动开阖，吞吐着此间的天地元精。 让他感觉震撼的是，小岛上的精气充满了一种苍凉浩瀚的气息，竟有种让他忍不住战栗的冲动。 这是，来自荒古的气息。 所谓荒古气息，是世界开辟之初留存于天地中的气息，演变至今，几已绝迹，纵然找遍十方世界，可能都找不出一处来。 前文说过，修行之路乃逆天而行，此逆天指的是逆转先天资质，化后天为先天，不论是最开始的易筋锻骨，还是纳天地元气入体，都是逆天过程的一步。 与此同时，每一个修行者都必须寻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道路，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旁人的参考总是有限的。 因此，修行者更多的藉图天地，试图从天地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道，才有人法地，地法天的说法。 而在天地万象之中，荒古，无疑是让众多修行者羡慕的一个时代。 彼时，天地初开，万物虽化作后天，却是最接近先天的时候，若能得到一缕荒古流传的气息，对修行者而言，则是莫大的际遇。 纵然是陆小凤这样的半步大宗师，也同样如此。 而他相信，就在湖心岛深处，一定藏着真正的荒古事物，再非此间混杂了诸多后天元气的伪荒古之气。 念及于此，饶是陆小凤心境高深，隐隐也有把持不住的激动生出，脚步一踏，便已消失在了沙滩之上。 终究，只有掌握了了力量，陆小凤才能实现在幻境中经历的种种。 …… “咻！” 心湖之畔，一道红芒破土而出，咻而一转，化作了傲剑的身形，在他的手间，握着一只黑气缭绕的光球，光球内，却有一个左右冲突的小小令牌，不断冲撞着光球的屏障。 那是，败老头。 “傲剑，本座岂能骗你？既然到了此地，你还不将本座放开，莫不是，你想要翻脸不认账？” 败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光球中传出，黑气剧烈颤抖起来，毫光绽放，黑芒嗤鸣，却被傲剑用力一捏，生生地按了回去。 “哼，傲某做事还用你来教导？本来傲某倒是想将你放了，但你既然开口，若将你放了傲某岂不是很没面子？”傲剑性情坚忍，平日里甚少言语，此时难得多说了两句，但他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 就不知，败老头是怎么被傲剑抓住。 可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以傲剑的脾气，能忍得下败老头的故意折辱才怪呢。 但不知，他们之间，到底交手了几招？ 也不待败老头继续囔囔，傲剑忽然冷哼一声，化作一道剑气破空而去，目标，直指湖心岛。 “好厉害的傲剑，差点就识破了老夫的行迹？”直到傲剑化作的红芒消失，虚空微晃，面上笑眯眯，仿佛家翁的小老头这才从半空走下，但他身边，却没跟随着王三河等人。 原来，傲剑离去前的那声冷哼，不是针对败老头，而是针对小老头，即使未能找出小老头的行迹，但他依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惜，还差了一点，不是么？苏小子！”话锋一转，小老头忽然对着身旁的空地说话，那副模样，便似演着独角话剧一般。 但看他的神色可不像作伪，除非，小老头的演技已然高深到能将自己骗过，否则，确有其事。 “噼啪！” 一道剑痕骤然冲天而降，化出一道浅浅的折痕，声息轻微，显出了苏妄的身形，在他的身边，却跟着脸色惊骇的二少。 “前辈好高的雅兴，竟然有空到异域做客，当日海外匆匆一别，苏某倒是想念的紧啊！”小老头姿态从容，苏妄自然不能弱了气场，甫一现身，便争锋相对起来。 但他心中，却有惊涛骇浪掀起。 方才，苏妄身藏虚空，乃以无极容纳自身，未漏出一丝气机，完美的，就如一片虚空一般。 苏妄相信，半步以下，没有人能识破自己的手段。 除非，那是半步之上的强者。小老头，就是其一。 即便早知小老头的不简单，苏妄依然被震骇了。所谓前辈，自然不是高抬小老头，而是对事实的阐述，即使苏妄这声“前辈”并无多少敬意。 小老头，赫然是武学大宗。 苏妄在晋升半步之后，才终穿了小老头身上那层欲遮欲掩的迷雾，看出了他的境界。 天下卧虎藏龙之辈果然数不胜数，便是隐居海外，默默无名的小老头，也是一个武学大宗，这要说出去，定能吓破江湖人的小心肝。 便如，二少一般。 察觉到岛上的异变，苏妄顾不得与耶律飞燕叙旧，无视单婉晶的埋怨，便即提出了告辞。 也走得相当干脆。 却跟上了两只小尾巴…… 苏妄要走，二少哪里还敢停留，尤其是戴老大再次望来的眼神，却叫两人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好在，苏妄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小请求。 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在这个世道上，多一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何况，苏妄看二少还很顺眼。 便似那句话说的，有钱难买我高兴，既然我高兴，那又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做的？ 我想，没有！ 但二少有，而且还是满心的后悔。 原先以为跟随着苏妄能在蛮荒岛屿横着走的他们，却听到了苏妄对小老头的称呼，前辈，直将两人骇得心肝都颤抖了起来。 能让半步大宗师称呼前辈的，只有武学大宗，对于二少而言，每一位武学大宗都是活生生的传奇，不想，今日有缘见到一位。 只可惜，是孽缘。 以二少的聪慧，又怎么没听出，苏妄与小老头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我的苏大哥啊，你怎么就敢跟武学大宗对呛呢！”二少心中苦涩，却连动弹都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小心收敛了起来。 他们是怕打扰到苏妄。 与武学大宗对峙，又岂能简单的了？ 当此之时，每一次身形的微微变化，每一次吐气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可能成为对方攻击的时机。 从他们见面伊始，冲突就已开始。 仿佛没听出苏妄口中的反讽，小老头依然笑眯眯地，背着双手，做足“前辈”的姿态，欣慰道：“难得苏小子竟有这般的德品，不错，不错，江湖中你这样尊老爱幼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见了。” 小老头老实不客气地就收了苏妄的“尊敬”，却不知，他也有这般不要脸的时候。 武学大宗的骄傲，已然被小老头扔得干干净净咯。 纵然是李探花这样的落魄伤心人，在他心中，也有着一份无法磨灭的骄傲，那是对自身的肯定，也是每一位开创出自己道路的武学大宗，必然拥有的情感。 但在小老头身上，苏妄并没有见到。 如果说，在海外无名岛上，小老头有意隐瞒身份，因此不曾体现出自己的骄傲。但在这异域龙岛，小老头已然被苏妄叫破了身份，却依然没有体现这点，实在让苏妄暗道了一声古怪。 或许，这便是扮猪太久，却忘了身为老虎的事实。 还是，因为是在异域龙岛？ 苏妄心中一动，忽然笑道：“说来苏某差点忘了，这座岛屿前辈是不该来的。前辈的胆魄，倒是叫苏某佩服不已，却不知，前辈是否能稍稍抬抬手，指点下苏某这不成器的晚辈？” 这句话苏妄说得倒是诚诚恳恳，无有反讽的意味，被小老头叫破行迹之后，他便被对方的气息挟迫，却忘了起蛮荒岛屿的异常之处。 好在，如今也不晚。 虽然不知小老头为何甘冒大险进入异域，是否有其他依仗，但想到能与武学大宗较量，即便是个状态古怪的武学大宗，苏妄心中的战意也在渐渐沸腾。 “额滴神啊，苏大哥，你竟然要找死！”二少不明此间因果，心中俱是哀叹一声，满眼的愁色，若非时机不对，他们只怕要夺路而逃了。 “好说，好说，那便让苏小子你见识一下吧，老人家我还是很关心晚辈的。”小老头轻轻点着头，翻出了右掌，目光睥睨，卷荡冲霄气势。 第2卷 翻倾 第134章 敌友难辨的小老头 气势冲霄，无有神光辉放或风云激荡的异象，却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叫苏妄的身与心俱沉沦了下去，让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将与世界为敌。 好似，小老头将所有的气势都锁定在了两人之间，牢牢地封闭在了其中。 不，不是好似，就是如此。 “武学大宗果然高明。”心念急转之间，苏妄不有地发出了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小老头散发的气势其实并不比他强大多少，依然控制在半步大宗师的极限之内，但他施展的技巧却比苏妄高明太多，那是一种更加入微的掌控能力， 若让苏妄或傲剑等人冲荡起气势，必然引得风云汇聚，罡气乱动，半步大宗师们亦以此为傲。 但他们却做不到小老头这般，入微玄妙。 在武学大宗眼中，世间诸般气象都是能掌控的存在，气息、气势、意志、心念，全是能感知并操纵的一种元气。 元，诸象之始，是为最初；气，诸象之表，以为结果。 不论气息、气势的本质是什么，信息素也好，精神意念也罢，只要存在，就必然引发开始与完结，拥有一个完整的过程，于天地中刻下痕迹。 这些痕迹，是深深刻入事理，遵循一定规律，并能被法理归纳，为法则融合的。 而感悟法则，恰似武学大宗的擅长。 武学大宗由里及表，从构建世界的基础——法则出发，掌握事物本质，顺便地，也就掌控了诸般气象。 苏妄的感觉并非错觉，在小老头冲荡起气势的时候，便将所有的气势尽数压在了他身上，每一分每一缕的力量都没有浪费，纵然是在天地间传导的过程中，也无有一丝的泄露，才因此，未显现出惊人的异象。 这是一种更深层的入微能力，亦是苏妄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能力。 羡慕有用的话，武者还求什么道，问什么心，不如回家洗洗睡得了，也许，在睡梦中求一求，或许就能得道飞升呢。 叫苏妄锁闭气息，匿气藏形他还能做到，但要他在战斗时，将明明浩荡的气势控制住如同虚无一般，苏妄的境界，还差了几分火候。 但是，即便在气势的应用上不如小老头，苏妄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还有……其他手段。 却见苏妄周身微震，眸光忽然一暗，整个人如同陷入昏昏晦晦，蒙蒙无知的状态，一种生涩而难明的气息在苏妄身上升起，仿佛他已超拔了此间，超越空间。 小老头压迫上前的气势，忽然落了空…… 那是，无极！ “嗯？”小老头眸中但有光芒闪动，目光如炬，霍然洞射出两道幽光，直接探向苏妄身边，却想一明究竟。 一种仿若被看穿的感觉突然从苏妄心间生出，毫无来由，却刺激得他汗毛直立，不及多想，苏妄急忙将身一扑，与剑同合，劈了出去。 是的，劈出去的不仅是剑，更有苏妄。 这一剑，苏妄与剑合一，完完全全将自己当做了一把剑器，与南天剑一起，以双剑合璧之势，带着决然的姿态，劈向了小老头。 这一剑，苏妄学自傲剑，将身为剑，以锻其锋。 虽说学自他人，但并不丢脸，也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个人的看法、意见总有疏漏的地方，这时候，便需要从他人身上汲取经验，这个他人，也可以是敌人。 剑光亮起，骤然淹没了苏妄的身形，却见幽蓝闪烁，炙白无边，咻而交错相融，融合为一道蔚蓝的光剑，宛若天空般澄清，又若镜光般寂静皎洁，映照着万事万物，也映照出了小老头斗射目光的奇异姿态。 幽蓝，是为南天剑，天南之偏，有光为蓝，化而为锋，犹胜长剑；炙白，是为苏妄，以信念为火，将身淬锻，利剑乃出，剑锋，即为炙白。 这一剑，恢弘无双，重势无量，陡然穿射而出，推着空间隆隆震慑，层层推涌着，往小老头压了上去。 “轰咚！” 层层气浪被剑锋推动着，如同一把大铁刷，猝然刷过大地，卷荡起无数的泥土、岩沫、碎渣，劈头盖脑地向小老头激射而去。 但这一剑，实在太突然了。 突然，说得不是小老头，而是苏妄自己，因为他并没有准备好。 在与小老头的气机争锋中，苏妄并没有占得上风，甚至还有几分落入下风的境地，此时出手，便是将自己送上了对方的案板。 但小老头的目光却迫得苏妄不得不出手，也在出手的瞬间，失去了对战机的把握。 面对小老头这样的对手，即使对方的境界压制在半步大宗师范畴之内，也不意味着苏妄就能轻松对付。 可以说，苏妄与傲剑对峙时，是凭借半步的战力与远超半步的眼光与之对战，逼迫着傲剑拉紧了弦，几番有施展不开手脚，捉襟见肘之感。 而苏妄与小老头交手时，则是被对方用远超半步的眼光与同样远超半步的战力横压，此时，便轮到了苏妄感觉郁闷了。 是的，即使小老头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在半步以内，但他的战力，依然超过的半步，两者的差别，就如同样体积的棉花与铁块间的对比。 谁是棉花，谁是铁块，已不言而喻。 因此，苏妄的出手，实在太匆忙了些，他相信，小老头一定有超过一百种方式应对这一剑。 然而，小老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如苏妄预料地展开手段，他只是，忽然震动了下身形。 轻微晃动，确实只是震动了一下下。 一种昏暗生涩的感觉从小老头身上传出，空空蒙蒙，无垠浩大，仿若无尽虚空，轮转而不休，即如……苏妄刚才那样。 那赫然也是——无极。 蔚蓝的剑光微微一晃，幽蓝与炙白差点分崩出来，虽然立即融合在一起，却也显照出了苏妄心间的震骇。 是的，他震骇住了，小老头竟然有这般的本事，只是探出目光，就将他的本事学了过去。 恍然之间，苏妄终于相信，宫九确实是小老头教导出来的。 但无疑，小老头这种模仿，乃至复制对手手段的本事，比宫九反射他人的攻击，更高明了许多。 “轰隆！” 剑风卷荡而过，未有触感传回，仿佛穿破虚妄一般穿过了小老头，苏妄知道，也不该有触感传回。 小老头的无极，终究是学自他的，他自然知道，当自己运转无极时，别人的攻击会发生什么情况。 此时，苏妄终于感同身受到了，作为他的对手的那些人，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蓦然转身，苏妄持剑屏立，剑锋斜指，剑刃朝上，微微反射着阳光，静立不动，静静思考着。 没有什么比亲自尝试了自己的手段，更能让人印象深刻的，苏妄却在仔细体会剑锋穿过小老头时，那刹那间的感觉。 似乎，傲剑故意指明“道路”，在他心灵设下的那个限制，已有了微许的动摇…… “如何？”小老头微微笑着，身形越发朦胧，虚幻不真，即若要融入另一方世界，便是他的声音，亦显得缥缈了许多。 不知他问的是他的手段，还是苏妄的体悟？ 苏妄霍然抬首，仔细着看着小老头，却忽然笑了起来：“这是你的道？” 他的笑容，既是因为有了新的领悟，也是因为认出了小老头的道。 小老头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回以欣喜的笑容，道：“是我的道。” 这种欣喜，赫然是吾道不孤的欣喜，不论是谁，只要自己的道能得到他人的承认，都会开心的。 “不错！”苏妄这样说着，亦对小老头的道做出了肯定的评价。 小老头既然未在动手，便表示他将不会动手，至少，此时他不会动手。 而有了些许领悟的苏妄，此时也不想动手。 小老头的道，乃名万象，以诸界万象为我，我即万象，身化万千，终究，亦将身化天地。 这是小老头追寻武学大宗之上道路的方式，却与仙道中入圣境开辟尘微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妄虽然不知道武道之后是否与仙道的道路再次重合起来，但至少，他知道了小老头的武道是这样的。 但苏妄不明白的是，小老头为何出现在此，是为了震慑他，还是为了指点他，为何要故意施恩，是有别的算计，还是单纯的要展示他作为武学大宗的气度？ 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傲剑的冲突？ 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魔？ 人，因为小老头依然未超拔空间的束缚，还要局限在这方虚幻真实交杂的天地；魔，因为他对人心的揣测，已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几乎就在苏妄眼中露出思索神色时，小老头的身形越发模糊了起来，却听他最后说了一句：“记得来看你哥哥啊？” 话音才落，他便消失无痕！ 是真正的走了…… 在苏妄识出小老头的万象之道时，他也知道，在此间的小老头，并非他的真身，因此，苏妄知道两人终究打不起来，他才敢站在原地思索，而不怕小老头偷袭。 但苏妄疑惑的是，小老头最后一句话，到底几个意思？ 调侃？还是威胁？ 就像在无名岛上，他也不曾看透过他一样，现在，他依然看不透他。 他到底，是敌是友？ 第2卷 翻倾 第135章 绝谷 苏妄忽然睁开眼帘，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烂泥地中，被泥土浸透的衣衫紧紧包裹着他，带来了一阵冰凉与滑腻的感觉，还有一粒粒沙硕摩擦时的刺痛。 当然，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鼻间传来的剧烈腐臭，差点熏得他再昏了过去。 苏妄不认为自己是耽于享乐的人，衣服无需最柔软的绸缎，最好的裁缝，食物也不用是最精美的食材，精心的烹饪，却不意味他对物质条件就没有一丁点的要求。 不挑剔，从不等于没要求，便似，不生气，你却不能当我没脾气一样。事实上，苏妄在精神上还是有些小小的个人洁癖，他亦不否认这点，这就是他的人性。 “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苏妄这样想着，努力回忆着，但在他的印象中，确实找不到任何的记忆了。 试图爬起身子，苏妄这才发现，他的筋骨俱已折断，随着他的动弹，一阵剧痛立刻传回了大脑。 咔嚓，咔嚓！ 一阵连绵的骨折声从他的体内传出，才恢复了些许的筋骨，再又被他挣断了。 但苏妄在意的却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他到底躺了多久。 从衣衫的腐烂程度来判断，至少，他已在这里躺了十几日了，而这身伤势，怕不得再修养个五六天。 幸好，以苏妄的修为，早已达到了食气者神明不死的境界，才没有生生饿死在这烂泥塘里，若不然，真成了第一个被饿死的半步大宗师，苏妄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半步大宗师，我是这个境界么？”悚然一惊，苏妄发觉，原来，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完全记不起任何有关自身的来历。 “我来自哪里？” 放眼长望，在他的视线之中，是两面相合的崖壁，略成倒锥形，拢成一个狭小的葫芦型山谷，崖壁表面斑驳，崩裂出一条条苍老而干枯的缝隙，镌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缝隙之中，偶有几处长着植株，多是枯藤苔草之类，虽不至于无依无凭，但想要从爬出山谷，怕是千难万难。 哗啦啦！ 但在这时，山崖顶端忽然坠下几块巨大的滚石，一阵噼里啪啦之后，重重跌落烂泥之中，将淤泥高高溅起，劈头盖脸地洒向了苏妄，为他再包裹了一层“泥衣”。 更差点，将苏妄砸成了肉泥。 随滚石落下的，还有一个穿着古雅宫裙的女子，裙摆逶迤，长长的卷荡半空，随着主人在空中飞舞旋转着，宛若一片绚丽的云霞。 但它的主人却未必有施施然的心情，女子姣好的面容亦被这番变故吓得苍白，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显出了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好在，她还未失去分寸，依然在努力自救，一边努力稳定着身形，一边急切地探出手掌，抓向崖壁上枯藤。 看得出来，女子是有一定的武艺傍身，虽然她的身手实在算不得高明，至少，也是有板有眼。 想来，出身也算不错吧，许是某个大族世家的姑娘。 只可惜，现实却与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枯藤之所以叫枯藤，而不是老藤、巨藤之类的，必然有其原因。 噼啪！ 在几声崩裂的彻响之后，女子眸光里浮出了绝望的神色，她的身形，离崖壁也越来越远了。 苏妄静静地看着，仰望山谷，仰望天空，既未出声，更没打算拯救这个女子，或许，他根本就不曾注意过女子，就似他不曾注意过堆积在自己身上的厚厚淤泥一般。 他在意的，只有“我是谁”这个为难了无数智者，却依然没有一个标准的问题。 咔嚓！ 直到…… 直到一声枝干压断的声音惊醒了他。 那是峭壁上唯一一棵小树的树干，虽然瘦弱，但总算为女子赢得了片息的喘息时间。 无意间，被女子飘动的裙摆勾住的…… 生死之间，女子的反应意思亦是极快，迅速扯过裙子，眼中现出一丝不舍和决然，似要将这件对她极为重要的裙子撕开，当做绳索勾住小树。 这般做法，固然可能毫无意义，但总比等死来的好。 呼！ 便在这时，本该寂静的山谷忽然吹来了一阵旋风，从下而上，腾的一下，将女子的衣裙撑了起来，就如是撑开了一把大伞，将她轻轻地托了起来。 风的力量虽不足以让女子腾身而起，但至少，缓住了下坠的趋势，更若有若无地，将她推向了峭壁的方向。 女子面色一喜，顾不得去诧异旋风来的诡异，接着风力，或拍或抓，一次次打在峭壁上的凸起上，一次次借力，渐渐延缓下落趋势，竟然安然地让她落了下来，离谷底，也只有三五丈的高度。 但好像，今日的命运，就是为了捉弄她一般。 就在女子以为自己能丝毫未损地落下，并在观察寻找着“干净”的落脚之地时，一直托着她的那股旋风，忽然，便撤了。 是的，此时在女子的感觉中，这股旋风好似有特别的灵性，非是寻常风儿消散地那样突然，而给了她一种顽童的恶劣，恰似，故意撒手。 扑通！ 女子不及细细深思，便若脚下打滑了一般，身形歪跌，重重地摔在了泥塘之中，吧唧一声，掀起了好大一波的泥浪，高高卷起，从四周向中心浇灌而下，重重地浇在了她的头顶。 终究，她还是没有保住她的裙子。 揉了揉感觉摔成七八瓣的尊臀，眨了眨眼皮，直过了好一会儿，女子迷茫的眼神才重新闪动起明亮如星彩的眸光，恍然回神了。 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也不管身处何地，女子忽然抱住了双膝，“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姑娘何必急着悲伤，相比与刚才几乎身死的结局，姑娘大难不死，难道不该笑一笑么？”便在女子哭泣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插入她的哭音之中。 “谁？谁在说话？”女子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个蹦跳，蹿得老高，举目四望，紧张兮兮的。 “人，大活人，跟你一般模样的大活人。”苏妄再次说道，却郑重其事地道出了一个让女子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与她，俱是泥人矣。 此时，无论是苏妄，还是女子，全是以烂泥裹身，全是上下，除了两颗眼珠露在外面，再也看不到一分原本的模样。 虽然苏妄说的是事实，但在女子听来，怎么都觉得他在话中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刺耳至极。 这是属于她的直觉，女人的直觉。 其实，女子并没有猜错，苏妄说这句话时，心中确实是在偷笑——女子弄到如今“这般”境地，的确是他的功劳。 那股旋风，确系苏妄所为，而最后撤去风力，也是他的想法。 苏妄原来并无拯救女子的想法，即便女子生得极美，也不能叫他心动，但他却在意女子无意间被树枝勾到的这个意外。 世间所有的意外其实都有冥冥中的定数，虽然此时苏妄还未记起自身的来历，但他却相信忽然从记忆中翻涌出来的这种“看法”。 意外，属微小变量，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成为个人的人生转折点，就如女子一样。 这座山谷只有一株小树，偏偏十分“巧合”地被女子的衣裙勾住。 当注意到这个“意外”时，苏妄的心中立即就有一很熟悉的感觉产生，自然而然的，便似，在哪里听说过类似的桥段。 而苏妄也相信，即使没有他的出手，女子也不至于因为坠下山谷丢掉性命，最多，受些伤罢了。 女子身上，必然有着极其鼎盛的气运，而苏妄，恰好缺些气运。 落到他这样境地的，想来气运也不太好吧。 出于锦上添花的想法，也出于借女子的气运一用，苏妄这才出手救了她一命。 只是，苏妄依然记得，女子下落带下的滚石差点砸到自己的“旧事”。 看在女子是“无心之失”的份上，苏妄虽不与其计较“杀身之祸”，却也不能便宜了女子，总该，叫她落得与他一样的境地，两人才算扯平了。 有些时候，男人就是这么小气。 循着苏妄的声音，女子找了好一会，才在烂泥塘中发现了他这个与她“一样”的同类，但她的戒备依然没有放下，而是悄然后退半步，把被她带下的半截枝干藏在身后，喝道：“阁下是怎么到这里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有时并不一定是一件幸事，尤其是在这几如绝境的山谷内，无有任何的吃喝，唯一能食用的，除了这一塘的泥水，或许，便是他们的“同类”。 即使始终不见苏妄动弹起来，但谁知道他是否是在伪装，也如她一样的“好运”，有一股古怪的旋风将他托了下来。 却在伺机将她狩猎，剥皮、吃肉。 女子差点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更仿佛看见了自己在死亡之前，受到了一番变态酷刑。 这不是女子恶意揣测他人，却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连父女之间情感都是伪装的，又有什么沦丧道德的事情不会发生呢？ “姑娘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看着女子倔强的眼神，苏妄忽然笑了起来。 第2卷 翻倾 第136 斗气 “救命恩人？”女子的音调陡然拔高了好几度，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正要鄙视苏妄的大吹牛皮，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忽然想到，以绝谷封闭的环境，崖高几百丈，是不可能平白卷起一道旋风的，便是有风，也是由上往下灌入，可托不起她的身形。 “莫不成，真是他……”女子心中一颤，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偷打量着苏妄。 若真是人为的，那这个人，已再非凡人，不是鬼神，便是妖魔。 但看苏妄的姿态，除了满身的泥浆，根本看不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如果，被裹着烂泥也算高人的话，你还真是呢？”女子心中稍定，仿佛识破了苏妄的“真面目”，心中冷笑不断：“竟想骗过我，定然是此间的环境特异，哼哼，得亏本女侠聪明，不然定要叫你个大话精瞒过了。” 女子主意已定，再看苏妄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起来，却也未“揭破”苏妄。 一则，还怕识破某人，某人恼羞成怒之后，会暴起发难；二则，她也想从苏妄口中，得知这个绝谷的情况。 即便坐困绝谷，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女子也要生生闯出一条活路来。 而且，她绝不信她的敌人会就此放过她，毕竟，在她身上可是藏着能让江湖人癫狂的宝贝。 念及于此，女子不着痕迹地用手按了按藏在腰带中的东西。 “那么，敢问‘恩人’的尊姓大名？”说道恩人二字，女子的鼻音咬的十分沉重，就差嗤笑了出来。 但苏妄并没有在这个小细节上过多关注，他沉声道：“尊姓大名倒是不用，我叫苏妄便是。” 说话间，苏妄仔细观察女子的眼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一些关于他的情报。 但他失望了，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女子便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便似，听到了阿猫阿狗的名字一样。 “原来，我的名声一点都不响亮。”他这样想着，又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稍稍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叫慕容……彩。” 慕容彩肯定地说出了她的姓名，眼眸中充溢着自信的光芒，纵然满身泥浆覆体，亦不能掩盖她此时的绝代芳华。 有些时候，美，是不以外貌作为评价标准的。 显然，慕容彩在为自己的姓名骄傲，骄傲的便似苏妄应该知道她的姓名。 江湖中复姓慕容的，没有一万户也有八千户，但说到慕容彩的慕容，必定只有一个，那便是神剑山庄的慕容世家。 而慕容彩，恰是神剑山庄的掌上明珠，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就是。 这般殊荣，加冠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有资格骄傲。 自信的人，总更容易吸引目光，饶是苏妄心境高深，亦忍不住为慕容彩的气质赞叹了一声。 赞叹之后，他却隐隐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在慕容彩身上洒落烂泥，否则，一定能欣赏到一个更加美丽的她。 美，恰是天下人都愿意欣赏的。 “真是可惜，这般美景，陆小凤却无缘见到，啧啧，不知以后……”才想到一半，苏妄突然停下了心念，发起了魔怔，双眼若茫然，若震惊。 “陆小凤……”苏妄囔囔自语，直想得头骨剧痛，也未想到，陆小凤，到底是什么人。 但在慕容彩的眼中，却是苏妄被她的姓名震住，在她的眼眸深处，不由得，对苏妄更加鄙夷了起来。 “哼，男人都是一个样，只要本姑娘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引得他们跟狂蜂浪蝶一般。”但想到自身的处境，以及神剑山庄的变故，慕容彩心中一紧，愈发不敢露出破绽。 她赌得是，苏妄久困绝谷，并不知道外界的消息，这样，她还能利用利用他。 想到此处，慕容彩难得做出了温柔了姿态，软言糯语地问道：“不知苏公子在谷中几日了，可有什么能提点小女子的？” 虽然不知在烂泥之下的苏妄是否满脸烂疮，但他的声音还算年轻，也许，能当得起“公子”一称。 她这样想着。 苏妄不着痕迹地暗笑了一声，慕容彩的小心思他又如何猜不到？ 但他实在兴不起与一个女子斗气的心兴趣，当即懒洋洋地道：“慕容姑娘何必再问，这绝谷就这般大，前后二百步，左右三百步，一眼但能看尽，姑娘难道不知？” “哦？果真？”慕容彩犹若不信，即使苏妄不曾动弹过，但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她可不觉得苏妄靠吃烂泥活到现在的。 更让她生气的是，难得她放下姿态一回，竟然只得了这样的回报，让自小便没受过委屈的慕容彩，如何甘心？ 简单的三个字，可是充满了她的怨气。 至于苏妄为何不能是才落入谷中的？ 你且看看，才掉入绝谷的，哪个能像苏妄这般稳如泰山姿态，就他这态度，便说明了许多问题。 在慕容彩心中，为苏妄这个额“大话精”又加上了一个“小人”的称呼，却是故意藏着某些秘密，想要要挟于她。 “本女侠就不信，你能骗我一时，还能骗我一世？”慕容彩决心与苏妄耗下去，定要找出被绝谷秘密，比如那阵旋风，比如，苏妄为何能活得如此痛快的原因。 叫她老老实实地受苏妄的“摆弄”，她可是不肯的。 但她却没想到，刚才她那番想法，实在能让人生出误会的想法，什么样儿才能被叫做骗你一生一世呢？ “自是真的，难不成，姑娘以为苏某会骗你不成？”苏妄本想抬起头来给慕容彩一个冷笑，但感觉筋骨的连结还十分脆弱，干脆躺着不动，却也给了她一个闷哼。 他可没有惯着某人的习惯，即使这人自称是美女，但他苏妄，可看不出某人的美貌来。 此时苏妄却是选择性的遗忘了慕容彩才落下绝谷时，那惊鸿一瞥的美丽。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许，说得就是他们。 在苏妄眼中，慕容彩虽然有些气运，却非他的必需，他才不想平白受了恶气。 而在慕容彩眼中，苏妄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一边装神弄鬼，一边“窥视”着她的“美貌”。 莫不是，以为在绝谷之内，他便是土皇帝了？ 两人再无言语，一人悬浮在烂泥塘中，一人站立在深及小腿的泥地里，即若两座泥塑，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对方忍不住，先开了口。 “好个意志坚定的女子！”纵然是与慕容彩“斗气”，苏妄也忍不住道了声佩服。 以他自身来说，躺在烂泥塘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这可不是某些人鼓吹的泥巴浴，换做任何人躺在这里，也能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皮肤上瘙痒与刺痛之感，那是淤泥对皮肤的腐蚀。 苏妄体质已渐渐超凡，虽能抵御这种腐蚀，却因更加敏锐的感官能力，更能清晰感受到烂泥的毒害。 想来，慕容彩也不轻松吧。 身为女子，能做到一动不动，任由烂泥裹体，侵蚀肌肤，渐渐僵固，这般毅力值得他称道。 好在，两人的“斗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忽然又滚落的一块块岩石，终止了他们的意气之争，那是，慕容彩预料中的敌人。 他们，终于还是下来了。 慕容彩的眸光中闪过了一丝急切，再启轻语：“虽然不知道苏公子的自信在何处，但慕容彩想说，上面下来的人，可不会跟我这般客气的。” 说这句话时，慕容彩终于放下了姿态，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苏妄藏起来的秘密上。 “哦，上面的人很厉害？”苏妄不由有了些兴趣，便“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了慕容彩。 慕容彩落下时的身手他并非没有看见，以苏妄的眼光来看，说句浅薄实在是夸赞，其实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但慕容彩既然甚有“名气”，作为她的敌人，想必也是赫赫有名的吧。 苏妄却想通过对比自己与慕容彩敌人间的“差距”，找出自己“默默无名”的原因。 “江南一鹤苏公子听说过吧，那可是江湖中闻名的大侠呢？”慕容彩先是故意挑衅了一句，但说到最后，自己却忍不住嘲讽了起来。 便似，那江南一鹤做了什么的最她的事。 是与不是，苏妄很快就知道了…… 那是一个相当烧包的男人，竖羽朝天服，踏云蹬天靴，披着黑色的大氅，虚握索滑落，双臂招展，脚尖虚点，仿若一只滑翔的黑鹤，隔着好几十丈才轻轻拉了拉绳索，止了止下坠的速度，身姿倒也说的是飒然。 “洞微见彻！”苏妄心中再次闪过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却生不出半点的警觉，便似，洞微见彻，也不过尔尔。 “哗啦！” 离谷底还有十几丈，江南一鹤忽然展开大氅，盘旋而落，轻轻地踏在了烂泥塘上，脚尖微微一点，身形不动不摇，好似踩着一块实地，竟未沉下半点。 以其对自身的入微控制，确实是洞微见彻境界。 “贺某还说慕容姑娘为何偏要下来呢，原来，在这里遇到老乡了。”虽然说得是两个一样的泥人，但江南一鹤也只是稍稍打量了苏妄一眼，便错了开去。 对于他来说，苏妄最多就是个符号。 但他的话，实在不像一个男人该说的。 第2卷 翻倾 第137章 化泥为剑，呵气成风 “贺知一……”慕容彩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声，简单的三个字，却表达出了复杂的情绪。 先是羞愤，夹杂着委屈，而后羞意化作恨意，双眸折射出仇恨的光芒，最后，却陡然平静了下来，那是，恨到了极处，才有的波澜不惊。 江南一鹤，大名贺知一，年过不惑，稳重、大气，风度翩翩，虽少了几分少侠们的青春蓬勃，却也多了几分成熟，愈显风流。 无疑，贺知一也有风流的资本，像他这样的男人，想必，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也很容易赢得那些经验不多的女孩子的好感。 慕容彩的反应贺知一自然是看见的，但他并不在意，反而露出了几分的自得笑意。 便如，我们根本不会在意一只被捏在手心的蝴蝶的想法，你想飞，可以，待我厌弃了再说。 这便是贺知一的想法，完完全全将慕容彩当做了他的收藏品，要在细细把玩之后，再将之揉碎了，碾做尘泥。 慕容彩默默叹了气，将目光探向了苏妄。 以她的身手，自然不是贺知一的对手，如若说，这绝谷之内还有生机的话，或许，便在苏妄身上吧——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秘密”。 比如，那阵风…… “也许吧……”她这样想着，却悄然握紧了手心的发钗，做好了事到最后，便自裁的准备。 “打他！” “什么？” 便在这时，一声轻喝忽然传入慕容彩耳中，在她未想明白过来前，她的身体便飞越了出去。 恰如凌波踏空，莲步微点，却如飞仙降临，广袖飞荡，只可惜，那飞荡的广袖，却沾满了污泥。 却见慕容彩手掌虚合，谷底的烂泥倏然长卷，整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只三尺泥剑，被她握在了手心。 她身如飞光，与剑合一，娇咤了一声，如举着长虹，蓦然斩下了一击。 这一剑气势如宏，犹若崩临垂降的一道银河，猝然间定住了贺知一的身形，却叫他爆瞪眼球，仿若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傻乎乎”地，连躲都不知道躲，却被慕容彩斩下了大好的头颅。 “嗤！” 一道血泉从从贺知一的脖颈中喷出，高高地洒落，喷溅地到处都是，而他的头颅，也重重的跌落在了泥塘上，渐渐地，陷了进去。 然而，突然间爆发了如此威势的慕容彩，却未见得有多少骄傲，她的眸中，充满了惊骇的神色，正如贺知一一样，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霍然转身，看向了一直悬浮在烂泥之中的……苏妄。 她手里的泥剑，宛若无骨一般，咻而瘫软了下去，流入了泥塘。 “是你！”慕容彩眸间泛出异彩，口气却前所未有的肯定，亦充满了期待。 便在刚才，便在她听到传音之后，一股磅礴而伟大的力量，忽然涌入了她的身体，那是一股浩瀚得宛若天地的力量，直到现在，力量渐渐褪去，慕容彩依然心有震撼。 借着着这股力量，慕容彩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也自然而然地化泥为剑，斩下了贺知一的头颅。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快得慕容彩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想，如非，江南一鹤的无头躯体就躺在那里的话…… 到如今，她终于相信，是苏妄救了她。 “是我，我一直这样告诉你的。”苏妄并未否认，却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在其中，淡淡地，就像她不信他说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他没有反驳一样。 类似的话在慕容彩听来，却有了不同的感想，再非大话吹牛，而是高人隐者的荣辱不惊。 语言，从来都缺不了实力的衬托。 “啪！” 却见慕容彩重重地跪在了泥塘之中，双手举天，手心托着一颗流光莹转的宝珠，面向苏妄，以一种卑微而虔诚的姿态恳求道：“还请前辈，救我神剑山庄！” 至于为什么要救，凭什么救，慕容彩并没有提，也没有资格提。 不论苏妄是人是魔，只要他愿意出手就行，而她能奉献的，除了宝珠之外，也只有她自己。 慕容彩略有羞涩的想着…… 但在她跪下时，她的自尊，就已被她放弃…… 以苏妄表现出来的实力，那被她珍藏，并因之坠入绝谷的宝珠，未必能打动他。 而她，也唯有寄希望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能请动苏妄出手。 但在这时，就见一抹黑影忽地破泥而出，咻而一闪，只听细微破风声掠过，慕容彩的手掌便觉一空，被她托在手心的宝珠，却已消失。 那是一道瘦小的身影，未及五尺高，身法诡异，其势迅捷，但在泥塘中三两个蹿跃之后，抓住了被贺知一留在半空的绳索，迅速蹿了上去。 呼吸间，便只剩一个小小的黑点。 “前辈……”慕容彩惊呼一声，眸间露出惊惶，她实在想不出，若是连宝珠都丢掉了，她还能有什么筹码。 “无妨！”但在这时，却见苏妄轻轻吹了口气，空中顿时卷起氤氲白气，如长索一般，咻而探向了黑点，将之一裹，再又卷了回来。 黑点，再次化作了黑影，再被那道白气包裹着，倒吊在半空中，一颗闪着流光宝珠，坠了下去，恰好落在了慕容彩的怀中，依然光彩华熠，未染半点污泥。 “呵气成风，吐气如云，如神似魔……” 又有什么比亲眼了见了苏妄的手段更让慕容彩震骇的，但在慕容彩眼中，苏妄已再非凡人，确属之流。 而在这样的身前，她出了保持谦卑的姿态，她已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条件。 “或许，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慕容彩用力搓了搓手背的烂泥，没来由的，忽然生出了一股自卑。 这是她成长至今，从未有过的想法…… …… 吱呀！ 随着木门打开，霍格推着一只木质的轮椅，小心将之抬过了门槛，再又静静地放了下来，身高不及五尺的他，抬着差不多与他一般高大的轮椅，显得尤为滑稽。 只说霍格，江湖人少有人听说过，或许，还会当做某个路人甲。但将之与偷王一词联系在一起，江湖上没听说过的人，只怕更少。 偷王霍格，是武林三大宗师下有数的强者，横行江湖十余载，盗过大内皇宫，窃过江湖大豪，也进过寡妇门，可以说是无所不偷，无所不用其极。 霍格为人是十分没品的，虽不算有大恶，但也是邪道一流，凡是被他看上的东西，就没有逃得过他的手心。 在武林中，霍格的存在，可是十足的招恨…… 偏偏，霍格的武功只在武林三大宗师之下，属江湖一流，各人就算恨得想将他拆肉剥皮，也拿他没办法。 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走得夜路多了，霍格终于栽在了苏妄的手中。 那一日，霍格却是旁观了慕容彩被贺知一逼得跳入绝谷，而后更是偷偷跟上贺知一潜入谷中，将自己埋在了烂泥里。 以贺知一的本事，也都未能发现他的踪迹，可见其隐匿手段的高明。 但霍格实不该在苏妄面前出手的，他若不现身，苏妄可没心情玩打地鼠的游戏；他若现身，苏妄如不拿下他，倒显得自己虚张声势了。 霍格错就错在，实在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身法了得，独步天下，纵然几大宗师都拿他没办法，苏妄虽然有些妖法，但他也不至于站在原地让人打吧。 这便是霍格的想法，虽然为贺知一的死震惊，虽然未能看透其中关窍，但他更自信自己的身法， 可以说，一切都是霍格咎由自取。 或许，霍格知道了，会将自己的肠子悔青了吧…… 但此时霍格眼中却是眼前一亮，两只绿豆小眼闪烁起了阵阵精芒。 那是，慕容彩。 洗尽尘埃的慕容彩，果然不负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着了一身雪白朴素的长裙，发髻间插着一只木钗，一袭柔顺的长发自然披散着，带着淡淡的水汽，显得既清落又温柔。 恰若一朵雪白的雪莲。 但她的眼眸深处，却带着三分的倔强与坚强…… 她是个很骄傲的女子，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都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动人的气质，便是苏妄，也微微愣神了刹那。 更遑论就差流口水的霍格了。 可惜，苏妄的反应亦只有刹那，但叫慕容彩流露出几分的失落之色。 清洗之后的苏妄，虽然只穿着一身素袍，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飘然的气质，面色宁静，眸如幽潭，淡然的，仿若对什么都不在意。 好似，再非人间人物！ 慕容彩这样想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思，福了一礼，道：“还请前辈出手！” 虽然有些突兀，但慕容彩心间早已迫不及待，否则，他一个男子的洗漱用时怎会比女子更长？ 不错，为苏妄清洗的，正是……霍格。 虽然是男人与男人，但苏妄表示自己绝对正常，是直的。 当然，他可做不出某些为所欲为者那般，逼迫着人家女子为自己清洗。 “姑娘放心，某家既然收了你的好处，自然会为你出一次手。”苏妄淡淡的应道，从容不迫。 所谓好处，却是慕容彩献上的宝珠以及家传绝学。 在苏妄打破宝珠之后从中散溢出了一丝苍古、蛮荒的气息，对治愈他的伤势，却有极大的好处。 即使忘记了过往，苏妄有恩必还的原则依然没变。 再则，此世竟敢有号称三大宗师的存在，而他也只是个半步大宗师，他却想看看，凭什么人家竟敢自号大宗师。 第2卷 翻倾 第138章 玩偶 神剑山庄处山明水秀的皖水之旁，坐落神剑峰半山。 神剑之名，却说百年前，有神人天降，舞剑独峰之上，后人睹慕仙道，因此得名。 传闻，神剑山庄已故的老庄主慕容英，曾有幸侍奉神人，乃得神人的一分真传，因此开创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剑山庄。 这般说法以往江湖人看来实在不值一提，毕竟，江湖人再是豪气，也是一群未能超脱人情私欲的凡类，免不了拥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江湖各家各派派，哪个不是号称自家学自天人，有多夸张就多夸张。不这样说，怕只能落得山门冷清，后继无人的下场。 但此时此际，各人却是信了。 事情的起因，却从神剑山庄的传人慕容彩行走江湖开始。 慕容彩是神剑山庄的嫡传独女，不仅在神剑山庄内受尽尊荣，在江湖上亦有偌大名声。 这个名声，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她的身份。 谁都知道，只要迎娶了慕容彩，就必将继承神剑山庄，又有哪个江湖人不心动呢？ 因此，可以说慕容彩的出行是万众瞩目的。 坏亦坏在了这点…… 先有江湖上号称狂风浪客的淫贼杜一晓想要先采了她这朵娇花，后有江南大侠江南一鹤想要来一场英雄救美，惊慌失措之下，慕容彩动用了一直被她身收藏的宝珠。 那一刻，宝珠忽然绽放熠熠毫光，护得慕容彩周全，却惹出了贺知一的贪心，不仅想得到人，更想得到宝物，一路紧追不舍，害得慕容彩跌落了绝谷。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 当日在场的绝不止贺知一一人，还有一个杜一晓，更甚至，还有无数被宝珠光芒惊动的江湖人。 比如，霍格！ 能绽放毫光护人周全的宝珠，在众人看来，已属神仙一流的东西，神剑山庄，亦坐实了身怀重宝的证据，惹起了江湖震动。 但慕容彩自家人知自家事，神剑山庄虽然确实藏着几件异宝，但异宝早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失效。 否则，她既然能凭宝珠打退杜一晓，为何不能再凭之打退贺知一？ 根本就是，她没办法啊。 这亦是慕容彩心甘情愿地献出宝珠的原因。 比起再无用处，或者是不知用处的宝珠，苏妄这般如神似魔的人物，才是神剑山庄渡过危机，甚至统霸江湖的希望。 慕容彩的投靠，从头到尾，都带上一丝功利的色彩。 当然，这些苏妄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这般说来，古老相传的神人，却是个独臂人。”布满青苔的石道中，轮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着，随着霍格小心翼翼地向前推动，沿着石道渐渐向上。 这里是神剑山庄的山道中，丈余宽的石道一路蜿蜒，不断向前，伸入云雾之中，伸向被云气遮掩，美丽的几乎不是人间景色的神剑山庄。 神剑峰，却是独得了这方天地的精华，可谓钟天地之灵气矣。 但在山脚下，慕容彩可没见到神剑山庄的守山人，出现这种情况，除了被其他势力打入山门，慕容彩再也想不到旁的原因。 她的内心，却是十分的焦灼。 但她却不敢贸然提出别的要求，努力镇定心神，回道：“回前辈的话，家族的传说中，那位神人确实是独臂，以左臂使一把无锋重剑，力能开山断岳，相传，我神剑山庄的立足之地，便是那位神人随手开辟出来的。” “这倒是有趣了。”虽然不曾见过慕容彩所说的神人，但在苏妄心中，却觉得此人十分的熟悉，好似在哪听说过一般。 “莫不是，我与他曾经相识？”苏妄这般想着，却不敢十分肯定。 神人出现是在一百年前，彼时，苏妄还没出生呢，又如何与对方相识？ 虽然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苏妄的实力未失，依然能探测自己的根骨，却绝对没有一百年。 当然，也绝非他表面上显露的那点年龄…… 这亦是苏妄不曾反驳慕容彩前辈称呼的原因。 偷偷打量着苏妄，慕容彩心中亦是震骇莫名，苏妄眼中流露的异样神光，不似作伪，即使在她心中早将苏妄高看，但她却不敢将他与百年前的神人相提并论。 不管是呵气成云，还是化泥为剑，在武者身上终究也有类似的手段，例如擒龙控鹤的内气心法。 苏妄所表达出的实力，或许超过了一般的江湖人，却依然未能超脱凡人，也因此，慕容彩始终就他认为是如神似魔，而非就是。 至少，在慕容彩看来，苏妄的手段依然有迹可循，有章可依，况且，她神剑山庄的武学若是练到高深处，未必就不如苏妄。 但此时，她的想法却有些动摇了…… 可惜，还不待她细细思量，她的思路，再次被人打断了。 那是两个忽然出现的男子，虎背熊腰，抱臂而立，即若两座铁塔，一人腰间绑着一条狼皮束腰，一人肩上披着一只虎皮褥子，站在原地，迎面便扑来了一股凶煞之气，仿佛行走丛林的王者。 “狼，狼王……虎……王……” 霍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慕容彩也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他们害怕的不是所谓的狼虎双王，而是他们身后的人，三大宗师之一的兽皇。 狼与虎既然出现了，那兽皇想必离得也不是很远吧。 树的影人的名，虽然对苏妄有极大的信心，但三大宗师威吓江湖的盛名，也不是说出来让人笑话的，那是由一个个血淋淋的故事明证。 “慕容彩，我等等候你多时了，交出宝物，我主愿意庇护你神剑山庄。”狼王陡然睁开半闭半合的目光，射出两道碧幽幽的精芒，宛若孤狼野鬼，骇得慕容彩的小脸立时煞白了起来。 纵然是与狼虎二王同境界的霍格，也悄然将脚步后撤了半步，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当此之时，霍格才知道，他那连宗师也抓不到尾巴的战绩，实在有太多的幸运和水分。 不是人家抓不到他，而是人家不屑理他。 虽然他号称偷王，但比之狼虎二王却差得太多，但要对上其中任何一个，他都不是对手，遑论更加恐怖的兽皇…… “不知前辈与三大宗师比起来，孰高孰低。”两人心间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却要看看苏妄到底如何打算。 为狼虎二王的威势震慑，两人自是不敢出头的…… “半步通玄，看来还有些意思？”苏妄心中再又闪过了一个概念，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忽然跳出的记忆。 但他并没有立即出声，反而静静地查看起自己的记忆起来。 无意间，却惹急了霍格与慕容彩，实在不知苏妄到底在想些什么，却不敢出声打扰。 场面，顿时冷清了下来。 “哼，慕容彩，你敢看不起我二人。”虎王低喝着出声，嘴巴一张，露出了一口雪白锋利的獠牙，手上却多了一对雷公锥，被他握在手心，轻轻攥着，锋刃，有意无意地对准了三人。 细缕的微芒反射，照落在三人的眼中，迫得慕容彩与霍格不得不剧烈地收缩期瞳孔，努力适应着突然刺亮的光芒。 “呵呵，无名小卒！”但在这时，一声轻笑忽然打断了虎王的装腔作势，是苏妄。 虎王的动作也打断了他的思考…… “好胆！”自从虎王成名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嗤笑一声无名小卒，苏妄的话，却挑动了虎王的神经，但叫他怒火燃烧了起来。 可惜，还不待虎王有动作，在他身边的狼王却突然探出了一对利爪，“噗呲”一声，撕裂了虎王的腰眼，掏出了两个血淋漓的大洞。 碎肠、肝脏流了一地。 “背主小人！” 虎王勇悍无比，生命力强大，受此重伤，还有余力，勃然大怒，仰天长吼一声，也不管苏妄他们，强提了一口内气，便扑向了狼王。 便是身死，他也要在狼王身上凿下一块肉来。 却忽视了同样扑击过来的狼王眼中那惊惧、震骇的神色…… “咯吱！”木轮轻轻在地上一滑，发出一声轻响，却将扶在轮椅上的霍格拖拽地身形一趔，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他实在是被狼虎二王忽然开撕的节奏，给惊呆了。 “走吧！”苏妄轻轻念了一声，惊醒了他，也同样惊醒了慕容彩。 两人恍然回神，一切，都是苏妄做的，将两个江湖成名人物如玩偶一般的操纵，这般手段，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又有谁希望自己的身体，有一天不属于自己呢？ 慕容彩更是想到在绝谷之下，被苏妄操纵身体跃向贺知一，心肝一颤，忍不住低下了头。 三人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是打作一团，不断纠缠、碰撞，咻而分离，却又不得不再次碰撞在一起的狼王虎王。 事到如今，他们自然知道是受了他人的暗算，但他们却停不下手来。 “噗呲，噗呲……” 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入肉声不绝，地上渐渐淌满了鲜红，二王的脸色，却是愈发苍白，已然翻起了白眼。 云雾，再次将他们遮盖了起来，便连声息，也渐渐不闻…… 第2卷 翻倾 第139章 不要想太多 神剑山庄是江湖上有数的势力，门庭广大，朱楼高阁，一座座极为精致的建筑矗立在半山腰上，再被淡淡的云气缭绕一番，美得几如仙境。 但在精致之中，却少不了肃杀，庭宇之间，隐然许分布着许多瞭望口与箭塔，半遮半掩，暗藏杀意，将神剑山庄衬托得特别肃穆。 江湖上讨生活，从来都是将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行当，没有人敢心存侥幸，即便有，也已经死了。 但在此时，神剑山庄却完全丢失了以往的气派，山庄门前，分立了两拨人，偶尔传出的惊呼与痛吟，破坏了神剑山庄的一贯的肃穆。 一拨虽只五七人，但各个姿态睥睨，气场张扬，鹰视狼顾一般，堵住了山庄的门口。 一拨虽有好几十人，但各个畏手畏脚，面露惊怯，不时东张西望，在他们身上，或是背着包裹，或是两袖沉重，间或躺着几个手脚扭曲的倒霉蛋，却已无人理会。 对比起来，一边恰似虎狼，而一边却是绵羊。 虽然明知那五七人无一不是江湖中的厉害角色，即使自己面对也可能手脚发软，但看到自家如此无能的一面，慕容彩还是忍不住生出了羞愧的念头。 慕容彩目光闪动，俏脸微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情绪，郑重拜了下去，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恳求道：“还请前辈出手。” 这是她上山之后第一次说出请求，也是要求…… 隐隐有些提醒苏妄履行承诺的意思…… 在这里，她并没有看到家族的掌事者，不论是慕容家的几位长老，还是身为家主的慕容彩的父亲，慕容雄。 她的心，有些乱了…… “也好，打发了他们，办正事要紧！”苏妄轻轻一笑，目光微微低垂，好似回应慕容彩，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越靠近神剑山庄，苏妄发现自己的状态越发古怪起来，好似，在渐渐地淡忘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心情愈发沉寂，古井无波。 但在各人眼中，却是十足的装腔作势，尤其是那五七名“高手”。 早在苏妄他们过来时，各人就看到了他们，神剑山庄的人自不必说，在期盼他们的大小姐拯救的同时，心中却是失落至极的——请来一个矮子与一个残废能做什么？ 莫不是，想要取乐敌人，求得敌人的一丝善心？ 比起这个，他们更希望慕容彩能奉献了自己，舍己为人，舍得她一人，换得众人的平安。 各人庇护在神剑山庄这棵大树下，为的就算不是纵横江湖，至少也是为了自保，如今这棵大树即将倾倒，树倒猢狲散的想法，实非个别人才有。 这些人，却以一种怨毒的眼神看向了慕容彩。 看得慕容彩实在有些心寒…… 其实她不知道，若是她早半刻钟上山，便能看见，被堵在门口的神剑山庄弟子联手冲阵的场景。 然后，如同被海浪扑倒的沙堡，再又被堵了回去，僵在了这里…… 各人绝不是为了保卫神剑山庄才站在此处的，放在他们的包裹与袖子的，全是细软。 世事皆是如此，但以成王败寇论处，又有几人记得恩怨情仇？ 在另一旁，几个成名的人物却盯上了开口的苏妄，气势猛然放开，目如疾电，狠戾地瞪了过来。 那凶残的模样，恨不得将苏妄撕碎了。 一个全身黝黑，身材魁梧，筋骨宛若生铁铸造的大汉站了出来，厉声道：“慕容彩，你来了正好，还且乖乖受缚，免得洒家动粗，坏了你的小细皮。” 此人说话声如闷雷轰鸣，震得左近的白桦林哗啦作响，双目中的精光更是肆意飞射着，几个胆小的神剑山庄弟子他一看，立时瘫了两腿，跌坐在了地上。 “丰山铁拦关，外功精湛，力大无穷，一身铁布衫独步江湖，纵横无敌，至今未见敌手。至于其他人，有太湖的金老爷子，万胜门的双刀飞鹰……各个都是江湖一流人物。”好似未听到铁拦关的威胁，慕容彩微微低伏着身子，在苏妄耳边为他细细解说起来。 那乖巧的小模样，像足了暖床的小丫鬟，任君采撷，却叫神剑山庄的弟子们瞪大了眼珠，满脸的不可思议。 便如，看到了一只白天鹅，自己嫁给了癞蛤蟆…… 好吧，坐着轮椅的苏妄，不可避免地，被人当做了癞蛤蟆。 在场近半的男子，心中都生出了将苏妄取而代之的想法。 一道道芳香的气息喷吐在苏妄的脸庞，轻轻拂过面上的寒毛，触动着它微微颤抖着，但他的面庞却始终冷淡得如同一块坚冰。 慕容彩心间再又闪过几丝失落…… “未见敌手，这倒未必？”苏妄看了眼铁拦关，却又再低下了头，好似不屑般，摇了摇头。 “小子，你装什么鬼……”铁拦关竖掌如刀，筋骨错动，发出虎豹雷鸣，震得空气嗡嗡颤鸣起来，更有一阵阵淳淳的流水声从他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铁拦关所谓的外功独步江湖确实有几分可信，他的肉身，却达到了筋骨齐鸣，血如银汞的境界。 可惜，却遇到了苏妄…… 铁拦关话音未落，陡然瞪大了眼球，但在他眼前，忽有无数白气汇聚，凝合成了一把透明的长剑，蓦然一斩。 “咻！” 好似钢刀划破了空气，又好似裁剪到切割了布帛，但听一声疾鸣，铁拦关即已被从中间被剖成了两半。 所谓的外功独步江湖，其实，也不过尔尔！ “啪嗒！”被分作两份的铁拦关，不分先后的摔在了地上，涂了一地的鲜血。 “嘶！”看到这么惊人的一幕，各人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抽得空气一阵猛烈晃动，卷起了一阵微风。 各人再次将目光注视给了苏妄，眼中惊疑不定。 先前他们看向苏妄时，无一不是包含了鄙弃与冷笑，但此时，无不怀着震惊与不可思议，夹杂着神剑山庄弟子或是死里逃生的惊喜，或是早知今日的后悔，以及惧怕。 虽然刚才化气为剑的手段实在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但会出手的，也只能是苏妄。 谁让，他的话音才落，铁拦关就被斩开，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又是一个手握两颗金胆的老者走了出来，却见他白发如雪，面若苍松，苍老的面庞中，别有一股精气流转，使其愈见威严，整个人看起来正如一棵屹立数十载的老松。 那是太湖的金老爷子，擅使一对金胆，出手如电，飞掷如雷，不但能打人穴道，更有分金断玉之力，威名显赫。 几位高手的本事虽然都差不多，但金老爷子的辈分却是最高，人脉最广。 先前铁拦关出头，是要与苏妄为敌，自然无需客气，各人也由着他口无遮拦。此时各人要卖个好，却还需金老爷子出头，他亦相信，苏妄要给他这个面子。 “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的，今日三大宗师携手问询神剑山庄，却非故意找事。阁下虽然武艺高强，却未必是大宗师的对手？我等几人也是遵了几位宗师吩咐，”阁下倒不必与我等为难。” 金老爷子一开口，却将此间的情形道了个清楚，当然不是为苏妄科普起来，而是借三大宗师的名头，要苏妄好好思量一番——你武艺虽高，但我有三大宗师，也非你能抵挡的。 不错，在金老爷子等人看来，所谓化气为剑，不过是剑气凝形的一种方式罢了，他们虽然做不到，但大宗师却一定能做到的。 虽然感慨江湖中又要多了一名宗师级的高手，但几人也完全不怂。 这便是他们的底气！ “哦，是么？”苏妄认真地抬起头，看着神色倨傲的金老爷子，忽然笑了起来。 “自然……”金老爷才想回答，忽然觉得苏妄的口气不对，暗道了声不好，猛地掷出了手中的金胆。 却见两道金光霍然破空而去，带起隆隆震动，即如两只升空的金蛟，张牙舞爪的，要撕裂苍穹。 这就是金老爷子成名的绝技——霹雳金丹，不知将多少江湖好手生生打成了肉泥。 而金老爷子有十足的自信，这一手将能震住苏妄，即使苏妄是高了他一层境界。 因为，金老爷子的金胆乃以天外奇铁打造，不断坚韧无双，更擅破人护身真力，纵然是大宗师，在轻敌之下，也得被他打一个大马趴。 可惜，他的笑容也只维持了一刹那。 但见苏妄忽然弹了弹五指，手指间倏然飞出四道微小的即如玩笑一般的气刃，微微缕缕，仿若无色，又若诸色并举，咻地划开金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化万分，破入了几位高手的头颅。 即使他们已被金老爷子的动作示警，各持兵器招架而起，也未能阻挡住气刃的进击。 “扑通！” 伴随着各自的沉闷声，金老爷子身后的“高手们”，便各自倒地，呜呼哀哉矣。 “阁下想要我做什么？”金老爷深深地望了一眼苏妄，好似要将他的形象印入脑中。 他不相信，苏妄杀了许多人，就会少他一个，必然，是有什么吩咐的。 “你想太多了！” 苏妄瞥了他一眼，稍稍示意了一番，便在霍格昂首挺胸的神气中，被推过门前，驶入神剑山庄，留下了满地惊愕的众人。 第2卷 翻倾 第140章 三大宗师 “你不该来！” 才转过画壁，身后的门楼上忽然多了一个男子，抱臂而立，俯视而下，黑风蓬松地披散肩头，留着唏嘘的胡茬子，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自然而狂野的气息，便若山林中独自生活的莽汉，唯独他的眼神十分锐利，绽放着冷电幽芒。 即便来人不曾通报姓名，但在看到他时，各人就知道他是谁了——兽皇，也只可能是他。 慕容彩与霍格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惊惧，即便在狼虎二王身死魂灭之后，两人就早有了觉悟。 但兽皇真正出现时，他们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还不够充分…… 大宗师之名，果非反响！ “哦，这又有什么说道的地方？”苏妄轻轻地推了推轮椅，转过身去，抬头仰视兽皇。 他并不介意两人以这种方式对话，即使兽皇的目光极具侵略，但苏妄早已做到了荣辱不惊。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尤其是对他这样失忆的人。 兽皇略微倾斜身子，高大的身材向前压了压，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如魔神从云间俯探而下，极具逼迫性，骇得慕容彩二人连退了三大步。 这是气机上的交锋，凭借大宗师雄厚霸道的气息，便能压迫普通武者，这里面，也包括了平日自诩江湖一流的霍格。 天下之大，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的…… 清风乱流，庭院中忽地刮起了一阵乱风，搅得苏妄的黑发乱舞，妖冶飞荡，而在乱风之中，回应兽皇的则是他的平淡回视，便似，在看一个小丑。 “哈哈哈哈，好，好！”兽皇忽然大笑起来，连呼两声好，再陡然停下，目光一凝，仿佛要看透苏妄一般，射出了两道微芒。 那是，破体真力。 之所以不叫剑气或刀芒，那是因为兽皇从来不用兵刃，他的破体真力，更似一种原始的野兽气息。 或许，可称兽气。 “吼！” 虽然只是两道微芒，但在兽气飞临之时，三人眼前仿佛浮出了一幕群兽震啸，百兽奔腾的情景，一股萧瑟的气息蓦然卷荡庭院，直吹得绿树震摇，鲜花凋零，落叶，洒满了长空。 慕容彩与霍格，已经眼现茫然之色，沉浸在幻觉之中。 却是被兽皇的气息夺去了心神。 “有些本事！”苏妄微微一笑，忽而叹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探出，还有一道剑气被他喷了出来。 剑气莹光流转，却是一把袖珍的剑器，剑锷、剑身、剑锋，一应俱全，纤毫毕现，呈透明之色，宛若水晶打造，绽放淡淡毫光，瞬息而至，疾如飞火流光，快若闪电霹雳，蓦然一闪，便已切断了兽皇的微芒。 但在这时，陡见空气一震，模糊了刹那，浮出了一个须发膨张的高大身形，双爪微曲，十指如刀，猛然撕裂长空，扯出了丈长的暴动气流，狠狠地撕向了苏妄。 便若，要将他撕成粉碎。 那是，兽皇！ 他当真是出手如电，若闪电奔雷，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惊天动地。 电光火石之间，兽皇的双爪便已探入了苏妄的身前，指爪间但有嗤鸣气刃不断喷吐，若疾若闪，击打得虚空嗡嗡震颤，仿佛在他的指爪之前，无有能阻挡的物体。 可惜，偏偏就有。 那是一道不知何时升起的三尺气墙，仿佛最牢固的屏障，挡在了兽皇与苏妄中间，任凭兽皇指力犀利，能切金断玉，碎石如糜，也奈何不得这堵气墙。 一股绵长而雄厚的劲力缠上了兽皇的两爪，若吸若弹，瞬息间震动千百次，却将兽皇指尖的力量消弭。 “嗯？”察觉到这堵气墙的难缠，兽皇心中陡然一惊，忽然有种剧烈的危机感从心间爆发，急忙化爪为掌，重重得拍在气墙上，借力弹射而起。 但已然来不及了。 “嘭！” 仿佛是被他一掌拍散，又仿佛是触动了某种预机，三尺气墙猝然爆碎开来，分化为无数的剑气，犹若千万道飞针，瞬间暴沸，飞射而出，齐齐向兽皇扑了过去。 危急关头，兽皇两手突地一合，再又猛然撕开，宛若扯裂了苍穹，便将身前三尺内的所有事物全部扯裂了开，也包括了身前的万千剑气。 但他扯裂了身前，却忘记了身后。 一道莹莹细微的小剑忽地穿射而回，从兽皇的后心穿透而过，一个急停，停在了他的胸口。 淡淡的莹光在小剑的剑身上流转着，微微毫缕，不染半点尘埃，袖珍而可爱，却偏偏带走了兽皇的生命。 “轰咚！” 但在这时，巨大的尘硝在苏妄身前腾起，一块块砖石砸落大地，摔得骨断筋折，块块崩零。 那是兽皇方才跳跃时，踩垮的门楼。 “是你不该来！”烟硝未散，苏妄宛若悲悯一般看着被尘土掩盖的兽皇的躯体，终究又叹了一声。 下手时他虽不曾心软，但他还是感慨生命的卑微。 任你英雄一世，到死时，依然是黄土一捧。 “阁下这算是猫哭耗子么？”烟硝渐渐散尽，但场中却又多了两人，却做冷笑状，漠然地注视着苏妄。 一人黑衣黑袍，戴着一张铁面，看不清容貌，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厉气息；一个面容苍老，着一身灰白的道袍，道髻间插着一只枯枝，朴素至极，脸上带着一种看破红尘淡然，就如他漠然的眼神。 “刀皇，邪道人？”苏妄并未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他们的身份，但他并未准备从两人口中得到回答。 因为，他那淡淡冷笑的语气根本就不是询问，即如两人嘲讽他一样。 “那么，苏某杀兽皇时，你们又在干什么？”他这样问着，却字字诛心，直指三人间的勾心斗角，暗藏祸心。 面容苍老的邪道人忽然大笑了道：“这却请阁下放心，我们不过是不同路而已。”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与兽皇不同路，但他们俩却是一路的，两人已达成了联合约定，要共取神剑山庄之宝。 苏妄想要离间他们，却是妄想？ 至于兽皇，既然不同路，自然滚开些好，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两人还是懂的。 这亦是邪道人与刀皇坐看兽皇与苏妄争斗的原因…… 不过是简单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已，唯一可惜的是，苏妄未露出破绽，更未受伤，让邪道人与刀皇顺便将他结果的愿望落空了。 至如今，虽然兽皇已死，但这世间依然有三大宗师，实让邪道人与刀皇郁闷不已。 至于苏妄杀兽皇杀得如此干脆利落，两人并不担心。 高手之间的争杀向来绝争一线，兽皇技不如人，被苏妄抓得一丝破绽，就此身死也是正常。 在他们看来，苏妄虽有威胁，但绝对无法威胁到已经联合起来的他们。 这是邪道人的攻心之策，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是威胁他，想要动摇他的心意。 却恰恰表明，他对苏妄的忌惮…… 对于邪道人诸多算计，苏妄并未在意，却问道：“刀皇，听说你已达到心中无刀的境界，不知是否为真？” “是与不是，阁下待会亲自领会一番不就知道了。”刀皇冷哼了一声，冰冷的言语从铁面之后传出，听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即若，一块铁石。 “那敢情好！”苏妄拊掌而笑，笑得直打跌，仿佛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摇头晃脑的，身形差点跌下了轮椅。 随他摇动了身形，满头飞扬的长发里，却有一根发丝蓦地崩断，陡然一震，宛似一道闪烁的黑色电弧，飞快地攒射了出去。 快得，眼皮都来不及眨…… “好胆！” 邪道人原先想将苏妄逼退，却未料的苏妄如此大胆，竟敢抢先动手，苍老而漠然的面色上亦浮出了一丝怒色，勃然大吼一声，声波震爆虚空，吼得虚空跌宕不休，荡漾起无数重气浪，轰隆隆冲荡出去。 霍然间，庭院里青砖飞扬，石板横飞，碎土烂泥纷扬，即若平地里刮起一阵飓风，铺天盖地的，声势骇人。 但在这时，飞射中的发丝中陡然一弹，轻轻荡了荡，猝然加速而去，仿若甩荡出一根长鞭，蓦地一甩，恰似一把大刀切入了牛油，瞬间就将飓风剖了开。 但飓风后面，已无了邪道人与刀皇的身形。 “啊！”一声惊呼从慕容彩口中传出。 但见邪道人五指如钩，弹射着簧刀一般的指甲，只只黝黑，散发着恶心眩晕的气味，若飞蝗爪电，狠戾地挠向了慕容彩俏脸。 这一手当真是恶毒非常，直指慕容彩最关心的地方，也指向了苏妄的“破绽”。 女子爱美乃是天性，慕容彩惊呼而出彬不意外，但邪道人的目的远不止于此，他要的是，动摇苏妄的意志。 在邪道人看来，苏妄既然肯为神剑山庄出头，为的也不过是慕容彩而已，他便以她为要挟，要他心存忌惮。 其心思之歹毒，果然不负邪道人之称。 于此同时，黑衣铁面的刀皇也从天踏落，无形的气劲在他身上聚合，渐渐包裹了他的身形，化作了一把巨刀，从天而落。 救人还是自救，这或许是一个问题。 第2卷 翻倾 第141章 成长 救人还是自救，对于慕容彩来说或许是一个问题，但对于苏妄来说，从来都不是…… 但在慕容彩惊惧而期盼的眼神下，苏妄闷哼一声，一道无形剑影霍然从他身上冲起，若斩云霄，直冲高空，迎向了刀皇直掼而下的刀光。 于此同时，但有灿烂剑气在慕容彩身边爆发，灿烂绚丽，即如一朵盛开的繁花。 花开六合，片片花瓣犹若真实，覆盖这四方，优柔而美丽，散发着淡淡缕缕如同雾气一般的香气，迷人而多姿。 这些香气，俱是剑气所化，是能要人命的。 这是含虚剑气，是神剑山庄的嫡传绝学，是慕容彩进身之阶之一。 含虚者，以周身气脉为方圆，吞纳一口剑气入腹，不断精纯提炼，乃至与周天元气性质相类，炼成一颗剑魄，以之为引，勾动天地元气，剑气乃出，气冲八方，浩浩荡荡。 这便是神剑山庄傲视江湖的神技， 可惜，此代神剑山庄的庄主慕容雄却止步于剑气冲体这一步，虽然也能以指为剑，冲斥剑气败敌杀人，堪称犀利无双，但比起当年慕容英周身冲荡无数剑气，横扫皖水十八水寨的无敌英姿，差得实在太远。 但苏妄施展的剑气却绝不止是含虚剑气…… 含虚剑气虽然能引动周天元气为用，但依然需要以自身的剑魄为引，依然有根有源，而苏妄施展的含虚剑气，端的无迹可寻，出现的神乎奇妙，但在剑气爆发时，连近在咫尺的邪道人都未能察觉。 或者，可以称为无形剑气…… 是的，便是无形剑气，苏妄心中如是肯定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门无形剑气的功法，但在剑魄初成时，苏妄自然而然地沟通了冥冥的虚空。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化作了世界之心，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视觉俯揽世界，怀抱世界。 感动，悲哀、震惊、冷漠、无情……凡此种种，无法细数。 在那一刻，苏妄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人格裂变，分化为无数性格不同的人，以他们的眼观重新认识了一回世界，对世界有了不同的感悟。 虽然只有一刹那，不足以让苏妄洞察这方世界的所有秘密，但足以叫苏妄印象深刻。 而他亦记住了这种感觉，就在邪道人与刀皇两想让他顾此失彼时，自然而然地用出了无形剑气的这门闻名万界的绝学。 也许，这就是苏妄进入神剑峰之后，状态愈发古怪的原因…… 历经了无数次的人格裂变，苏妄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改变也无？ 但苏妄知道，原因绝不止如此。 苏妄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他，以他的所见判断，所谓的三大宗师虽然有些本事，但他要对付他们，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或许，连手指头也不必动用，最多，只算是动用了头发丝…… 除了动用头发丝的那一次，从头到尾，苏妄便是坐着杀人，念生剑起，冲荡而斩人，即如割草，却未有让他皱眉的人物出现。 若以三大宗师衡量江湖的最高武力，这方世界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真正让他戒备的，是那个伤了他的人，以及这方天地。 是的，是这方天地。 即使他忽然就学会了无形剑气，但苏妄并无感恩的心思，他不认为这其中与遇到慕容彩有必然的关系，其中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也可能他与祂，就是同一个存在。 “那么，你到底是谁？”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苏妄来到这神剑山庄，慕容彩的出现，只是一枚棋子。 事到如今，苏妄终于看得明白，包括了慕容彩献出家传的含虚剑气，种种一切，都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推导着这一切。 念头急闪，苏妄再未去关心所谓的邪道人与刀皇，兀自转动轮椅，往神剑山庄深处而去。 学会无形剑气之后，苏妄最不怕的就是群殴，无论来敌多少，在世界的眼中从来都是一次镇压的结果，他如今亦有了同样的觉悟。 剑影如霜气，倒卷长空而上，蓦然冻结了虚空，任是刀皇真力磅礴，刀气锋利，也要被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剑气凝固，生生冻结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剑气划过自己，将他划拉成一片片碎片，继而化作飞灰，渐渐飘零、消散，再无半点痕迹。 花开花放，繁华无尽，霍然翻覆而下，将邪道人重重包囊了进去，咻而一颤，随即消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邪道人。 他与刀皇一般，在无形剑气囊括，再无无半分的抵挡之力，便连尸骨也未能留下。 死的还不如兽皇，至少，人家还算在天地间留下点东西…… 轮椅扎扎地滚过庭院，惊动了慕容彩与霍格，霍格连忙紧跑几步，跑到苏妄身后，殷勤地推起了轮椅。 比三大宗师还要厉害的人物，他岂会错过巴结人家的机会？ “不，从此以后江湖再无大宗师了？”霍格心中叹了一声，既有庆幸，也有苦涩。 庆幸，除了苏妄，以后江湖中便要以他们这些一流人物为尊；苦涩的是，纵然他的江湖地位再高，在苏妄这等高手眼中，也只是撇撇嘴就得消失的角色。 与霍格的小心、震惊不同，慕容彩心中却多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但在刚才，她终于认出了苏妄所用的手段。 勿怪慕容彩的反应如此迟钝，实是神剑山庄几代人都未能练成含虚剑气，未亲眼所见，仅凭神剑山庄历代遗留的手札，她也无法确认苏妄的手段。 再则，通玄入照之后，武者多得是将真力化为剑气刀芒释放的手段，神剑山庄此代虽无这样的人物，但慕容彩知道大宗师便是这样的高手，对这样的手段她可不陌生。 在苏妄未爆发出浩荡的剑气之前，纵然是慕容彩也不敢肯定，苏妄到底用的是自己体内的剑气，还是勾动了周天元气。 但此时，她确定了。 心中却隐隐有了些许后悔…… 如若神剑山庄也练成了含虚剑气，岂不是能吊打江湖，从此称王称霸…… 一开始慕容彩投靠苏妄的目的就不单纯，是为家族生存计，就是一场交易，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代价好像太大了些，异念，顿时生了出来。 这亦是人性…… 人性本善，但人性亦恶，善恶本为一体，善如无私、坚持，恶如自利、嬗变，是无法分别而论的。 然而，终究是自利、嬗变多一些！ 三人渐渐向前，除了木轮碾过庭院的声音，一时再无任何声息，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对他们却再无任何关心。 连过了三重大院，无视了急急从他们身边奔行而过的神剑山庄弟子或是惊惶、或是诧异的目光，抵达一座广殿之外，三人知道，目的地到了。 隔着高大宽厚的朱门，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哭泣之音与叱骂之声。 而他们的身边，正有十好几位神剑山庄弟子正在努力表“忠心”，向慕容彩表“忠心”。 虽然知道这些弟子未必忠心，但慕容彩此时无人可用，更因生出了异念，想在苏妄面前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也没明着拒绝各人的跟随，待到了这里，她身后却黑压压的跟了一群人。 却与苏妄两人稍稍分开了些，隐隐地，犹如两个不同阵营。 因为，本来就是不同的阵营…… 就像苏妄从来没有开口承认过接纳慕容彩的投靠一样，此时慕容彩亦绝口不提向苏妄跪求的旧事，她自衬揣摩苏妄的性子多时，不怕他翻脸杀人。 心间但有决心暗暗立下…… 慕容彩用力握了握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肌肤里。 朱门高大，门上嵌着九十九颗闪亮而巨大的铜钉，别具威严，在大门之上，挂着深黑的牌匾，上书“武德殿”三个大字。 既有武德，又怎能缺了文成？ 即使苏妄不深入了解过这方世界的文化，却也从中感受了神剑山庄熊熊的野心。 也许，神剑山庄命中就该有此劫，他们派出慕容彩行走江湖，目的也同样不怎么单纯。 武德殿的大门虽然高大，虽然宽厚，却也无法锁住里面的人，更锁不住神剑山庄的一流高手——庄主慕容雄。 既然他们被锁在里面，只能说他们早已失去了打开大门的能力。 但至少，他们的性命还保全着。 对于苏妄来说，以上信息无所谓是好坏，但对慕容彩来说，却是糟糕透了。 此时有苏妄镇压，她并不怕意外发生，更巴不得有些意外情况发生，也好提前将矛盾解决了。 但若是慕容雄等人被三大宗师废去了武艺，她实是不敢想象苏妄离去之后，在她身边表“表忠心”的弟子们会做出怎样的暴行。 人群中，即有几个神剑山庄的弟子目光闪烁不定了起来。 而门内的人也听到了外间的声音，哭泣与叱骂立时停了下来，便若，他们正在小心猜测着，外边的到底是什么人。 “打开大门！”慕容彩努力镇定心神，沉声吩咐道。 她的样貌本来就是绝美，此时静心屏气的样子更多了几分的威严，不同于以往虽有心计，却嫌浅薄的样子，宛若登临九五的女皇，亦有不逊男儿的霸气，慑得左近的几个男弟子心神就是一颤，忙不迭的就跑过去，用力推搡起朱门来。 不知觉间，慕容彩却又成长了起来，却不知，这样的成长，到底是好，还是是坏？ 第2卷 翻倾 第142章 无尽 夜半孤窗，独望栏杆，长阙倚天空姗岚，叹不尽，旧时节，说不出，心茫然。 独望神剑山庄的夜景，苏妄心中但有说不出的惆怅之感，对这个世界，他终究少了一份归属感。 呼朋引伴千杯尽，难述心间一分情。 或许，这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吧。 苏妄自嘲地笑了一笑，蓦然回头，看向了虚掩的门房。 下一刻，却听“吱呀”一声，走入了一位轻纱薄衣，身材妖娆动人的美女——慕容彩。 “长夜漫漫，姑娘无心睡眠，怎的跑到某家的房间了，莫不是，走错了吧？”苏妄低垂着目光，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掌，仿佛鉴赏着一块极品美玉，头也未抬起来，语气说不出的幽冷，却比嘲笑更无情！ 慕容彩强装笑容的面色一僵，随即收敛了神色，盈盈一拜，轻声道：“还请前辈见谅，慕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淡淡的幽香从慕容彩的身上飘了过来，犹若丁香，淡淡芳甜，醉人心脾，无意间勾得苏妄胸中一片火热，眼前似有乱花飞尽，缤纷凄美。 苏妄忽地抬起头来，冷笑道：“若我不原谅呢。” 慕容彩忽地收起了姿态，语气转冷，掷地有声道：“却也容不得前辈了。” 话音才落，门房再次被人推开，嘭的一声，散做了碎片，走入七八名持刀挎剑的人，各个身上都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冰冷而戒备地注视着苏妄。 为首的那人，却是一位面容威严，颔下留着二尺短髯，龙行虎步的紫袍男子，正是神剑山庄的庄主——慕容雄。 但见慕容雄目光睥睨，仿佛巡视领地的雄狮，意气之中但有说不出的霸道与从容，与白日间在武德殿时的强作镇定，却有了天壤之别。 彼时，慕容雄被三大宗师穿了琵琶骨，手无缚鸡之力，当然霸气不起来，也没资格霸气。但此时此刻，恢复了功力的他，自是要显示神剑山庄之主的威势，用以震慑山庄渐渐浮动的人心。 慕容彩不着痕迹地退到了慕容雄的身侧，恰到了巧妙，未有半分逾矩，表现出了十分的恭顺服从。 慕容雄心下暗暗点了点头，对她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察觉自己越是运功，那股侵入体内的力量越是难缠，与真力纠缠得愈发牢固，真力与天地间的沟通愈加微弱，苏妄立即停止了运转真力。 在他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失落的感觉，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在多尝试几次，就能记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毒？”在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状况，苏妄便知，他是被人下毒了。 这毒，不是才下的，如若他没猜错的话，今日的晚宴，神剑山庄就已对他下手，慕容彩的出现，不过是补上了最后一环。 但苏妄好奇的是，神剑山庄到底用了什么毒，竟连他也中招了。 “阁下可是在等霍格？” 仿佛看透了苏妄的“小把戏”，慕容雄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人群后立即走出了一名神剑山庄弟子，仿佛提留着小鸡一般，将霍格提了上来，用力掼在了地上。 即便被人摔得如此重，也未见霍格清醒过来，依然紧闭着眼皮，无意识地呻吟着，却叫苏妄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们这些划地为界、占山为王的山庄，全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 话才说完，苏妄自己便愣了愣，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再看慕容雄时，眸间最后的波动既已消失，眼神宁寂、深邃，便连光线，也未能从他眸中逃出。 慕容雄心中猛然一惊，但转念一想苏妄已无力反抗，心中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当真是越老越胆小了。” 再看苏妄时，慕容雄面上已带上了狠戾的煞气，沉声道：“阁下既然想知道，我就让阁下知道，阁下错就错在，不该学我神剑山庄的功夫，它名，封魄。” 话到此处无需言尽，苏妄便已猜到了慕容雄给自己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那是针对含虚剑气的毒药，一种封印剑魄的毒药 世上并无永恒坚固的堡垒，但有，仅仅是因为没人尝试从内部攻破。在这世上，又有哪家比神剑山庄更熟悉含虚剑气的呢？ 答案必然是没有…… 神剑山庄擅用含虚剑气，但同时也是最了解含虚剑气性质的人，想要寻找到一两种可知含虚剑气的方法，并不难。 但看慕容雄对付他的手段便知，神剑山庄建庄百年，所谓的封魄之毒必然不是第一次出世，不知有多少人，被自己人害死。 “封魄，当真是个动听的名字，可惜，不该用在我身上的。”苏妄终于叹了一声，转了转轮椅，再次转向栏杆之外，倚眺着无数的建筑，倚眺着皓洁的月光，再也不曾注视慕容雄。 “哼，装模作样！”慕容雄怒哼一声，手掌一翻，并指如电，骤然激射出三尺剑气，莹莹如华，嗤嗤不灭，闪烁着深紫泛红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不定。 这道深色的光芒，就是慕容雄精修三十余年的含虚剑气，但看威势卖相，倒也不差。 但慕容雄的脚步略微抬起，便在放了下去，他的目光则愈发阴沉。 他实在拿不准，苏妄到底是中毒了没有。 毕竟，从慕容彩的只言片语中，慕容雄已然知道，苏妄的手段已渐渐超拔了凡俗，这叫他无法肯定，封魄之毒到底对苏妄还有没有作用。 “其实，你我间完全无需如此争锋相对。”慕容雄忽然长笑了一声，收起了手中嗤嗤急鸣的剑气，整了整衣袍，负手而立道：“慕容针对阁下，只是因为那含虚剑气乃我神剑山庄不传之学，实非要与阁下作对，想必其中的因果，阁下也非常清楚。” 稍微顿了顿，见苏妄没有反应，慕容雄眼中闪过一丝阴鹫，清了清嗓门，正声道：“只要阁下能答应入赘我神剑山庄，此间误会慕容自会向阁下道歉，更会将神剑山庄传给阁下，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紧随慕容雄进来的几名神剑山庄弟子不由低声惊呼出来，眼中流露出了羡慕而嫉妒的眼神。 在他们看来，慕容雄这一手可当真是令人惊叹，为解两家恩怨，不但完全搁下脸面，更是嫁女陪家产的，足见诚意，换做了他们自己，是千肯万肯的。 初闻慕容雄惊人之语，慕容彩面上忽然飞出了两片红云，眼波流转，似羞似喜地低下了臻首，恰如羞赧的少女，露出她那修长而美丽的脖颈，肌肤白皙，如白玉之玺，反射着动人的光芒。 可惜，慕容雄的话或许能骗到神剑山庄弟子，却骗不到苏妄。 如若苏妄真答应了做神剑山庄女婿，他的辈分就要低慕容雄一辈，又怎好再要求慕容雄道歉？ 再说，他一身所学绝冠江湖，这神剑山庄他若想要，伸手探取就是，莫不成，神剑山庄敢反抗？ 慕容雄明则提出了两个极为真诚的条件，实则，半点代价也未付出，而他更可以根据苏妄的回答，来判断苏妄的状态。 苏妄若答应，便说明他心虚，慕容雄动手再无顾忌；苏妄若不答应，他慕容雄已放下架子，好言求和，苏妄又怎好撕破脸皮，反正以他高人的身份，就需要有高人的气度，受些委屈也该淡然处之的，否则如何配得上高人这个称呼。 里里外外慕容雄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就是凭借这番智谋，他才能在三大宗师的镇压下，保得一家老小的周全。否则等到慕容彩求得苏妄救援时，神剑山庄早化作一片死地。 “吾女，你可愿意？”没得到苏妄的回答，慕容雄一点也不心急，转而问起了一直低头的慕容彩。 “女儿，女儿愿意！”仿若鼓足了勇气，慕容彩声若蚊蝇，艰难而呐呐回了一句，俏眼含情，满面桃花地飞快瞅了苏妄一眼，再又装起了鹌鹑。 “哈哈哈哈，不知苏公子意下如何？”慕容雄朗声大笑了一声，悄然将苏妄的辈分降低了一辈，俨然以长辈自居了起来。 “虽然你演得如此真实。”苏妄顿了顿，一掌拍下，将身下的轮椅打坐了粉糜，而他自己，却忽然站了起来，猛然回头，环顾在场诸人，目光冷厉，仿佛洞穿他们，撕开了他们的衣裳和肌骨，看到了他们内心。 是的，苏妄站了起来。 各人立时惊呼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慕容雄与慕容彩眼中则流露着几分庆幸与假做的欢喜。 苏妄这句话，好像是识破了他们的算计。 “可惜，我却不信呢。”苏妄再又说了一句，眼神忽然太高，透过屋顶，看向了夜幕，这模样，根本就不是在与他们对话。 “苏公子？” 慕容雄小心喊了一句，话音为落，但有无尽剑气从四面八方冲涌而来，宛若惊涛骇浪，重重拍在了众人身上，慕容雄、慕容彩、神剑山庄弟子，乃至，霍格，俱在剑气之中被分解。 剑气如潮，冲涌天地，以神剑山庄为点，以神剑峰为中心，冲荡而出，蓦然席卷了天地，冲击着这方世界。 “因为，你迷昧了我的道。”苏妄终于说完了话。 第2卷 翻倾 第143章 共聚 “你不该昧了我的道。”一道意念在苏妄脑海闪过，犹若霹雳电掣，霍然惊醒了他。 再抬头时，苏妄独自一人站立在一汪碧湖之上，脚下是宁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平静的，犹如一张镜面。 “有些意思，这算是黄粱一梦么？” 踩在湖面上，苏妄忽地伸手一握，但有无形剑气在他手心聚拢、塌缩、崩炸，化作一团嗤鸣的气流，打向了四方。 这是无形剑气，学自幻境的无形剑气，是苏妄唯一从幻境中带出来的东西。 但这门无形剑气却非苏妄印象中的无形剑气，或者说，只是前半篇，少了后面炼己无形的内容。 “那是梦，也不是梦，子度，你可尝闻一花一世界，一念一天地……”隔了好一会，虚空清越的声音才传入了他的识海，叮咚灵动，仿似在石涧蹿流的清泉。 却无法掩盖她语气中的那点迟疑，好似在思索着如何回答。 苏妄听出来了…… 向来无所不知的虚空，也犹豫了，这对苏妄来说，是一件极其新奇的事，但他并未强行追问，虚空若想说，她会告诉他的。 苏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笑道：“这般算来，那个世界因我而生，再因而而灭，我的行为也算得是毁灭了一方天地？” “世界的本质乃意念而生，被笼罩在龙岛的力量捕捉、具现，再反馈回你们这些意念者。其实，你是被自己的意念所困。所以……” 虚空顿了顿，又说道：“你无需介怀，有道念生念灭，人心莫测，刹那间但有无数的意念生灭，同时也诞生了无数虚幻的意念世界，这些世界注定了只能存在刹那时间，你虽然毁灭了那方世界，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世界，不需太过介怀。” “是啊，不需介怀……”苏妄默默叹了一声，却又加了一句：“但怎能不介怀？” 苏妄当然不介怀毁灭了一方虚幻的世界，在介怀的却另有其事。 其实虚空的话并没有说完整，意念世界虽然只能存在刹那，指的是大部分的意念，有些意念，是能长久存在下去的。 比如，曾经存在于苏妄识海的那个红朱色的世界。 同时虚空的话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一个问题，意念虽然短暂，但祂存在的痕迹却是真实的，而有些事错过了就当真错过了，纵是再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再非原本的祂。 再如，那个被破灭的朱红色世界。 纵然苏妄再制造出一个相同的意念，祂也不再是祂了。 这是苏妄心间的遗憾，也是他与虚空默契避而不谈的东西。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说出来，反而不美。 苏妄忽而笑了起来，打岔道：“但我在世界中却听到了西狂的传说，虚空，你可知原因？” 虚空沉默了一会，用着略显沙哑的声音回道：“我不清楚，也许，是你与西狂缘悭一面，在潜意识里的遗憾，也许……” “也许，真有一方那样的世界存在，我所遇到的，是一方世界的投影，可对？”苏妄接了下去，替虚空说完了她未说完的话。 苏妄与西狂既非故交，也未相识，更不可能有冥冥中心灵感应，那西狂又如何出现在那个世界的传说中？ 除非，西狂也曾降临过那个世界，或许是他投下过意识，在世界中留下了痕迹，于是，世界中留下的他的传说。 其中一个佐证便是，西狂出现的时间点太靠前了，在一百年前，而恰好，意念世界的时间与外界可以不一致。 若假设为真，异域和武界周围，必然存在着第三个世界，一个同样也是虚幻与真实交杂的世界，苏妄与西狂接触到的，都是世界的投影。 另一个佐证便是，苏妄学会的半篇无形剑气。 无形剑气在万界之中亦属绝世奇功，偏偏苏妄在幻境中便学会了，这么没天理的是他都能遇到，这般运气已非一个好字能道尽的了。 恰好，苏妄最不相信的便是运气。 “冥冥中，或许又有哪个高人在看着我呢？”苏妄忽然一笑，却无半点的畏惧。 虽然可能再次成了某个大能的棋子，却不能叫他心中生出怯弱之意。 苏妄的过去，又何尝不是被人操纵的，何尝不是一个棋子？ 但他还不是走到了今天。 在渐渐明悟自己的武心之后，苏妄所行所为再无后悔，即便是棋子，他也要当一个有自我思想的棋子。 “至少，人家也还算公道呢，先预支了一部分的好处，算是付了定金呢！”苏妄自嘲地一笑，再抬头出，目光射出领导冷幽的剑芒，脚步一踏，便已消失在了湖上，踩在了白色的沙滩上。 轻轻地在沙滩上碾了碾脚掌，看向沙滩上几道蔓延向小岛深处的浅浅脚印，笑道：“你说我们是第几人？” “总归，不是最后一人便是！”虚空娇哼了一声，仿若不屑，又好似有些着恼。 他与她都知道，在他们身后，必然还有着所谓的最后一人存在。 前路漫漫，但苏妄的脚步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幻境虽有迷惑心神之能，能封印他人记忆，但经历了一段忘道再忆道，一种失而复得的体验之后，苏妄的道心愈发稳固了起来，傲剑为他设下的执障，已渐渐模糊。 这其实才是苏妄从幻境中得到的最大好处，关乎自身道路的好处，与之相比，无形剑气虽然珍贵，但终究不是苏妄必需的。 心湖之上的古怪力量，对于苏妄而言，反倒是个机缘。 神功绝学再是厉害，亦非我之鱼，更非我之熊掌，唯有道，才是我的信仰。 因为有了这番觉悟，苏妄才能狠下心思，催发了才学会的半篇无形剑气，冲荡无量剑气，毁灭了那方意念世界，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即便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后半篇的无形剑气心法，只要他用心寻找就能找到，但对于苏妄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有则欣喜，无它亦可，何必挂怀？ 还是多关心一下眼前吧。 “也不知两个臭小子蹿到哪里去了，没我这个大高手护着，就不怕吃亏了？”再次巩固了道心之后，苏妄的神态愈发轻松了起来，循着交错的脚印中几道熟悉的轮廓，慢慢缀了上去。 而让苏妄念叨的仲少与陵少两小子，此时正吐着舌头，喘得跟只牛似的。 “仲少，还顶不顶得住？”在陵少身上，但有幽蓝的烈焰熊熊燃烧，将他的皮肤烧得通红如炙，仿佛煤炉里煅烧的铁块。 “哼，陵少，我肯定是比你强的。”仲少故意做出一副恶形恶状，咧着嘴嘲笑着陵少，但只顾着开心，一个没注意，却被一根兽骨绊了一脚，噗呲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一阵火红的神焰霍然卷下，将仲少团团包住，犹若一团厚厚的棉被，而仲少，却成了一只蚕宝宝。 看着神焰不断蠕动的样子，陵少顿时大笑了起来，还没笑两声，却感觉身体一阵发虚，立时站立不住，啪叽一声来了个鸭子坐，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却也不担心仲少会不会被神焰烧成了灰，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二少却已渐渐习惯了此间的神焰。 是的，习惯了。 刚到此间，忽然被兽骨上的神焰缠上时，二少还曾大呼小叫了一回，但随后，随着神焰渐渐将他们体内的杂质煅烧，得了莫大的好处，他们便知道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虽然这好处得来的确实挺耗体力的，但他们可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角色，一边收了好处，一边大囔着不要给我不要之类的，两人从来都是收起好处默不作声的人，深谐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其实二少也并非毫无所觉，但看分别包裹在两人身上的蓝色神焰与火红神焰，两人已然猜到了是原因。 除了《长生诀》，也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虽然机遇来得有些突然，但两人并不是很诧异，依然可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 从得到《长生诀》的那一刻起，这样的际遇已非第一次，两人想不习惯怕是都不成。 或许，这便是世人如此推崇《长生诀》的原因吧，他们这般想着。 与二少痛并快乐的不同，外放着毫光，顶着罡气前进的陆小凤才是完完全全的痛苦，那不断侵袭而来，想将他化作灰烬的神焰还是其次，最难受的却是那不断加大的重力。 至如今，陆小凤每走一步，都要在地上踏出了深深的脚印，踏得左近来轰隆不止，如同他背负了一座会自动加重的大山。 亏得他还是一个武者，虽然不是专注肉身强化，但一身体质也属非凡，若是换成了异域的修仙者，怕不得趴了。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位陆小凤口中的修仙者，穿着一具银辉神甲，喘着粗气，也顶着灼灼而霸道的神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着。 那是玉玑！ 未想，他最终还是成功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虽然不知玉玑到底有什么收获，但他与陆小凤的因果，终究是缺了一个结果。 世间际遇奇妙莫过于此，终究，各人都还是共聚与湖心岛上。 或者，又是什么存在在推动着…… 第2卷 翻倾 第144章 星门 夜幕慢慢地降了下来，笼向大草原，在遮盖光明的同时，也带走了天地间的最后一点余温。 苍茫原野上渐渐凝成了冰霜，仿佛是被这寒冷的天气所迫，鸟兽声闻渐低，寂静无声，只有无尽的山丘依然起伏隆起着，绵延天际，便若一只蛰伏的巨兽，趴下了它那恐怖的身形。 不多时，一只只火把在草原上点起，越来越多，点点莹莹，灿烂熊熊，继而连接成了一片，将黑暗驱逐，宛若一片星海，摇曳不断，闪烁着，跳跃着，一刻也不得停顿，即如人心难测，云波如诡。 火光各自移动着，有的如长龙，逡巡着，凝视着黑暗的危机；有的如同横刀，不断切割变形，相互绞合，宛若最精密的机关，将偌大的营地分割成一块块坚固的阵地。 这是，蒙元的金宫，是蒙元大汗驻扎之所。 如若在平常时，无数蒙元大军必将处中军的金宫拱卫得严严实实，长龙或横刀，围笼着金宫而设，移动、逡巡、交割，以金宫为中心，保得万无一失。 但今夜的情况却有不同…… 无数大军在夜幕的掩护下，缓缓地向后军移动着，一队队面色冰冷，甲胄齐全的猛士横在长戈，默默拉着缰绳，在他们身下，是同样披甲的坐骑，喷着粗气，踩踏着碗大的铁蹄，渐渐向前，汇集到一处，矗列成一个个严谨的方阵，紧密地排列起来。 万军在此，但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与军马躁动踢踏冻土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余音，整个军阵，可以说是针落有声。 而这样的军阵还不止一处，而是有十个，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一条巨龙，一字排开，绵延向了苍茫的原野。 虽有烈烈篝火照射此间，照射辉煌明光，却未有半点的温暖传到各人的心间。 冻彻胆魄的，不仅是这寒冷的天气，更有披坚执锐猛士身上反射的寒光！ “贵族的军势当真雄壮至极！”淡淡地看着身侧的大军，玉枢若有所指地说道。 即便是他，亦从这些结成军阵的蒙元大军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这是他在异域修行近百年都不能遇到的事…… 异域毕竟是宗门割据的世界，各大宗派门阀仿佛切蛋糕一般，粗犷地分割着世界资源、人口，其下又有更多的小宗门、小家族以更细微的方式切割着已经被划分的地域，使得异域更加支离破碎起来。 即便异域在顶尖战力的数量方面完胜了武界，但要比起整合世界资源，调动世界之力，异域是拍马也赶不上武界。 对于这种状况，异域九宗并非毫无察觉，但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不认为一群凡人集合在一起能有什么威胁，对于整合世界之力，则以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处置着，也包括了玉枢。 一群蝼蚁便是集合起来，也依然是蝼蚁，蚁多虽能咬死象，却一定咬不动巨龙。 这便是异域对待凡人的态度——无视，亦不需正视。 但此时此刻，玉枢却从他以前无视的凡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威胁，这种威胁，在蒙元集合过万军之后，越来越明显。 当十万大军集合在一起时，那相互连接的气势，那雄浑冲霄的军气，便给玉枢一种直面海啸的错觉，海啸的怒号崩涌，纵然是武学大宗，也可能被拍成粉糜。 “不知我宗所做到底是对是错？”玉枢在心中这样问着，忽又自哂地笑了起来：“让异域混乱不止、自相残杀自然是对的，怎会有错？” 在异域眼中，武界才是真正的异域，即使他们已经给此界起名武界，却不妨碍他们以异域称呼她。 便若，武界龙阳为异域定名龙域，却依然将之叫做异域一样。 异域之称，本来便是一种蔑称，是来自心底的轻视。 两界的冲突根本就不能调和，从名字上便看得出来…… 天罡宗虽然与蒙元合作，但双方俱是虚与委蛇，一边是毒蛇，另一边也是饿狼，谁都想将对方吞了。 差得，只是时机而已。 “是啊，差得只是时机，我再等等！”玉枢这样告诉自己，按下心中的不安，极为认真地观察起军阵的特别之处，各人站立的位置、军气的变化、内气流转的方式，以及，一只只招展舞动的黑龙旗。 站在玉枢身边的，是一个身穿金黄喇奎，披着七彩坎肩的法王，以及一位目光深沉，面如斧凿的中年男子。 法王嘴角噙着轻笑，双掌捧在胸前，眼中带着似慈似悯的神光，面容虽然青嫩、俊俏，但身上却有一股看破红尘凡世的气息。 被法王捧住的，是一轮如火如日的金轮——五狱神轮。 若说法王是一位淡看世间荣辱的智者，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霸气的男子，必然是气吞山河的王者。 他也确实是一位王者，蒙元大汗。 此代大汗名叫古尔多，在位只有十余年，却解决了蒙元历代大汗都无法解决的左右两翼相互肘制的问题，威压蒙元各部诸王，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蒙元的一统，再将目光注视向了南方。 以古尔多对土地的无尽欲望，又怎能容得下南朝与他共享天下？ 听闻玉枢的夸赞，古尔多深沉的目光中亦多了几分喜色，但还不至于叫他放下架子，只是震了震衣袖，再次俯望着渐渐堆积起来的高台。 是的，是俯望。 即使高台比古尔多高了不止十倍，但他看待高台的目光，却如俯望而下的苍穹，当要，驾临世间。 玉枢心间忽然闪过一丝不喜，却被他强自压了下来。 他不喜的不是古尔多的态度，而是古尔多的目光…… 以玉枢的身份，这世间又有什么人能俯望他？ 但有，也只能是那些老不死的老祖们，而不是他身前的这个凡人。 虽然古尔多身上亦有内气流转的气息，但在玉枢这等高手眼中，与凡人并无二般。 “施主不比过谦，依老僧看来，天罡宗的斗转星移之法也是玄妙非常的。”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玉枢，法王微微一笑，俊俏的脸庞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恰如一朵盛放的金莲。 蓦然间，虚空中若有微微的清香飘过，涤荡着人心。 “好厉害的武学大宗。”玉枢心中陡然一惊，知道自己的心意被法王看破，连忙紧守心神，不敢再将心念肆意散发出来。 但他心中依然忍不住一阵阵震颤。 既震颤法王的境界，无意间便能引动天地变化，一言一行俱要天道至理合乎他的心意，几若替天行道。 这般境界，比起修仙者合入天地，合于天道，几于臣服，却高明了几分。 替天行道与代天而行虽然语意来时，但此中谁主动、谁被动，却完全不同。 虽然同是天人合一的境界，但武者却是压迫地天地自然合乎于己，而修仙者却将自己合入天地，本质上的不同，对于直面武学大宗的玉枢来说，冲击尤为的大。 若是单对单，只怕老祖不是武学大宗的对手，玉枢忽然有了这种觉悟。 这还只是其一，他更震颤于法王见识的丰富…… 斗转星移乃是天罡宗最上层的绝学，是比七星剑气更了不得的神通，法王身份尊贵，说话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见识过斗转星移之法的。 “不知宗门的长辈与此人比较的结果如何？”虽然这样问着自己，但玉枢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 否则，天罡宗为何要派他来武界搅风搅雨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玉枢望向高台上已经开始撤退的人影说道：“时辰将至，玉某即将作法，不知大汗与法王意下如何？” “自然是请玉先生出手的！”古尔多蓦然转身，微微晃了晃上身，便算对玉枢施礼，伸出右掌摇摇一指，向他示意。 与其说是示意，不如说是指派。 但看古尔多的神态，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玉枢心间突然生出了一丝羞恼：“好，迟早要你们都还回来！” 暗暗发完怒火，玉枢面带微笑，甩了甩长袖，一步踏出，但有星光铺就身前，蔓延向高台。 银辉皎白，熠熠莹莹，欺霜赛雪，踩在星光之上的玉枢，便若与星同降的神官。 一层银辉霍然从他身上绽放，将他遮掩，待星光凝结，玉枢便已戴上了一顶七星神冠，披上了星彩云衣，摇摇面向了各人，面向法王、大汗古尔多，以及十万蒙元大军。 “但有一日，我要统治这片河山。”俯视众人之间，玉枢心间忽有无尽野心生出，目光中燃烧器熊熊的火焰，继而被愈加辉煌的星光遮掩。 “嗡！” 却见夜幕中一颗又一颗的大星陡放其光，相互连接，绘制出一张玄奥的图录——天罡星图。 一百零八颗星斗大放星彩，银辉破空而至，交汇在高台之上，与布置在高台周围的一百零八件法器产生共鸣，咻而爆开，宛若一片氤氲的云霞。 云霞散尽，却有一座百丈高，三十丈高的星门矗立天地之间，透过星门，隐约可见一座黑色的巨城。 那是古襄阳！ 第2卷 翻倾 第145章 老兵的十年 张小柄是古襄阳的一个普通城防卫兵，也算一个老兵吧，当兵十年，怎么也能够资格称一句老兵了。 张小柄初入伍那年，是古襄阳战事最激烈的那一年，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那一年，还未被送上战场的张小柄，亲眼见证了倚天屠龙两把神兵划隔出天元裂谷的历史时刻，并深深震撼着。 兵凶战危，虽然没被上过战场，但张小柄依然记得全家窝在地窖，躲避蒙元抛射飞箭的事情。 飞箭如蝗，无穷无尽的箭矢齐射而出，遮蔽了天空，仿佛洒落的黑色暴雨，越过二十几丈的高墙，疾速旋转，带着巨大的势能与动能，穿透屋顶院墙，依然能撕裂了肉体。 那是古襄阳百姓的噩梦！ 于是，在入伍之后，他不止一次地站在城墙之上，眺望天渊裂谷，眺望着城外壮阔的山河，想象着，蒙元铁骑冲过裂谷的场景。 纵然视线中出现的永远只有一片苍茫荒凉的大地，但张小柄知道，在那更远一些的地方，正驻扎着一支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民族的雄兵。 他的心中，便有止不住的冲动与意气冲腾而出！ 也许，战争厮杀惨烈，他会死在一只不知何时穿射而来的利箭上；也许，他会从一名默默无名的小兵，不断积累功勋，建功立业，从此成为名传国朝的大将，铭记于青史。 然而，城防的日子总是枯燥而无味的，幻想与现实总是差距深刻，相同的日子过多了，枯燥，渐渐变成了一种麻木…… 麻木地巡逻，麻木得值守，麻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知从何时起，张小柄再也没有眺望过天渊裂谷，即使它尽在咫尺，伸手但能“一握”，但张小柄再也没有试图抓住那些丢失的幻想，便如，他已丢失青春躁动时，偷偷拔除胡茬子的冲动。 十年过去了！ 张小柄叹息了一声，对天渊裂谷的存在，却是又爱又恨。 爱它，保得一方平安；恨它，让他蹉跎了一生。 虽然十年已过，但张小柄依然是一个普通的城防卫兵，至多，手下多了几个顽皮的小伙，却要害得他时时受气。 “莫小迟，又是你，赶紧的，再给老子慢悠悠的，老子让你吃军棍……” 巡查的队伍陡然出现一声不协调的脚步声，张小兵不用回头便知道，肯定是队里的新兵蛋.子——莫小迟。 莫小迟没跟上队伍的原因几乎不用想，张小柄同样猜得到，一定是他贪恋城外的风景才走得慢了，与队伍的步调再无法一致。 之所以不用回头，却是张小柄十年积累的“经验”，每隔那么一阵子，新来的新兵们总“喜欢”犯这个错误。 “呵呵呵……” “莫小迟，你倒霉了！” 队伍中忽然传出几声窃窃私语与意味不明的笑声，张小柄用力瞪了瞪自己的手下，轻咳了一声，再看莫小迟时，心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感慨，骂人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也许，是莫小迟与张小柄的名字有一个共同之处；也许，是莫小迟手脚无措的样子与自己当年有些像是，让他心生了感触。 城池乃城防要地，除非战事危急之刻，寻常时是禁止百姓登上城楼的。 当然，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并不在城防卫的管辖之内。 如莫小迟这般出生普通人家的子弟，才上城墙时必然要被这高达二十几丈的巨大城墙震骇，那是一种他们不曾体验过的视角。 在底下仰视时，与在上面俯视的感受，绝对不可能一样…… 纵然是当年，张小柄也时常偷偷地俯探而下，有时，他看的是城内，看着仿若蚂蚁一样的人群，更多的，却是将视线探向了外面，看向波澜壮阔的世界。 但在习惯之后，也就当做了平常。 纵然许下纵横九天的志愿，但并非每个人都有机会飞越长空，并非人人都能成为武学大宗，更多的，只能默默地行走于大地上，蹉跎一生，临到老后，再将自己埋进黄土里。 他们的一生，都离不开土地。 这就是现实，普通人的现实，也是张小柄与莫小迟的现实。 虽然未必比莫小迟大几岁，但张小柄却比他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也更加没了心气，接受现实，默默地忍受了下来，渐渐麻木…… “罢了，罢了，我又何必打破他的幻想……再过些日子，他就会明白的。”张小柄心中谓然一叹，不知多了是酸还是苦的滋味。 “队长，你不觉得今夜的星光有些亮么？”见着今日的张小柄似乎有些好说话，没给自己一个大脑瓜之，莫小迟眼狡黠地一转，指着苍茫的夜幕，有些“得寸进尺”了起来。 “再亮又如何，与你何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武学大宗啊？再亮也没你的份。”张小柄一听这话，心中那点感慨立刻被抛到了脑后，一个大步迈过去，终于还是一巴掌拍在莫小迟的脑门上，将他打得差点趴了下去。 纵然是武学大宗也未必能捉星拿月，他们这些人又拿什么与武学大宗比较？ 深谐“世事”的张小柄知道，虽然世人都向往自由，追求打破陈风旧俗，打破枷锁，但世人同时也是最保守、最顽固的——没人愿意打破枷锁。 这并不矛盾，因为，被打破的永远都是自己的枷锁，而封锁的，是别人的。 世间虽有千千万万江湖人，但高手，永远都只有一小撮，那一小撮，却把持着巨大的资源，也生怕别人分割了他们的蛋糕，尽力封锁着来自下层的破袭。 这便是世间诸多高门大阀的来源。 张小柄深知，除非真正的大机缘之辈，否则，你便是拿命来拼，在江湖上也未必能拼出一个未来。 反正在哪里都是蹉跎，不如，安安稳稳地当一个老兵吧。 这便是张小柄的处世观，也是他甘于当一名无名小兵的原因，至少，他平平安安地过了十年，而江湖人却少有能在十年内还能保持囫囵完整的。 “不过，队长，今夜的星光确实有些古怪啊？”被莫小迟这么一提醒，队里的其他几人也偷偷观察了一番，确实发现了异常。 今夜的星光，确实亮得有些异常。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张小柄还未转过神来，却听莫小迟口中念念有词，“极为认真”地清数起来，气得张小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但他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一件旧事。 那一夜，刚好轮到张小柄的小队负责城防值守，夜幕也是这般古怪，群星大放其光，彼时，便有无数星光就降临在古襄阳西南方，可是惊动了不老少人。 可惜，第二日还想打听消息的张小柄，恰好受到了来自上层军官的封口令，一件能让坊间无数老百姓津津乐道的大事，终究不了了之。 深知想要活得久，许多事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的道理，张小柄深深地将此事埋在了心间，绝口不谈。 但同时，他也记住了这事…… 何况，今夜的异常确实与那一夜有些相像。 只是相像，而不是相同，却说那一夜的星空异象发生在离古襄阳巨城百里之外，星光虽有异彩，但离张小柄也太远了，不至于让他震惊。但此时，异象就发生在巨城上空，预示着，事情要降临而下，他也逃不过。 “莫不是，终于要有大事发生了？”张小柄手脚忽然发起颤抖来，既有恐惧，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那是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时的不安与激动。 “是一百零六颗！”恰在此时，张小柄恰好听到莫小迟的话，他终于还是数完了。 可惜，数错了。 听到一百零六这个数字，张小柄几乎本能地就反应过来，一定是莫小迟数错了，呈异象的星点，必然是一百零八颗。 因为，那一夜便是如此，他也数过。 “等等，那一夜！”张小柄心中一惊，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口中大呼：“敌袭，敌袭！” 寂静的夜晚，终于被张小柄的疾呼打破，便是莫小迟几人，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自己的队长是发了什么疯？ 张小柄会错么？也许会，但最多不过是被革去军职，反正，当城防卫当得他也不耐了；若是没错，这将是大功一件。 这一刻，张小柄心中火热火热的，仿佛再找回了青春飞扬的当年。 “铛，铛，铛……”才跑到城楼处，不及喘匀了气，张小柄便急促敲响了警钟，声波渐渐散开，被其他城防小队听到，不多时，便有更多警钟被敲响，传遍了全城。 但在这时，酝酿许久星光终于爆发了出来，陡然穿射而下，交汇于一点，微微小小，一个仿佛打破时空阻隔的小点。 一道以星光为檐，星彩为槛的星空之门蓦然被小点撑了开，轰隆一声，坐落在城外。 于此同时，一声声如龙似犼的长啸也从城中各处传了出来，伴随着，是一道道升腾起来的雄浑气势。 各家各派的武林高手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轰隆隆……” 大地忽然震颤了起来，便连高墙，亦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好似要翻覆过来，骇得张小柄的城防小队用力扶着墙石，面色煞白。 第2卷 翻倾 第146章 大战起 百丈高的星门熠熠生辉，镌刻着繁复而玄奥的图案，一道道流水的光芒星门之上流转，使得星门愈发梦幻，仿似，那打开的，是通往天界的大门。 偏偏，这如梦如幻的情景，始终不能叫十万铁骑震动，他们便若一群铁人，冷静到近乎无情地见证星门大开，即使是蒙元十年欲求一战的对象——古襄阳就出现在眼前。 铁一般的军纪，但叫玉枢心中暗暗动容，忍不住生出了一种羡慕的感觉。 但在这时，玉枢感觉到无数道火热的眼神投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炙热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烤焦。 十万人的注目，又岂是那么容易受的？ 玉枢不禁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与法王一同跨越而来的古尔多。 能引动十万大军情绪的，也只有古尔多这位统治一方的王者…… “人间的帝王啊！”玉枢心中忽然轻笑了一声，自然而然地退后半步，将高台的位置，让给了古尔多。 这话说得，便似他已经超拔了人间一般。 玉枢才退开，古尔多毫不犹豫地越过他，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金刀，刀锋所指，正对着星门，仿佛已经劈断了天穹。 至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有在玉枢身上停留过片刻，即使为他打开星门的，正是玉枢。 “锵！” “诸将！”古尔多俯望而下，目光如炬，溢满了杀气，坚定而肆意，浑厚的声音传遍了草原：“今夜，还请诸将为吾前驱，明日，吾将为诸将庆贺！” “无敌，万胜！”回应古尔多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应诺，以及无数铁骑渐次开拔时，铠甲震动的铿铿长音。 “轰！” 铁蹄踏地，钢甲齐动，三军霍然调转马头，兵戈长指，天地似乎都震动了起来，那夜幕，亦将被他们撕碎。 如此雄军，世间又有谁人可敌？ 这一刻，蒙元三军真正充满了无敌的信念！ 随着一声声军号的响起，铁骑们紧锣密鼓地提了提缰绳，蓦然冲击了出去。 铁马踏山河，刀锋骇人间，今日金戈起，但要染血回。 轰隆隆！ 十万铁骑开动，便若一条凶猛的钢铁巨龙，一只只横槊起来的钢刀，就是一片片狰狞尖锐的鳞甲，微微转向，践踏起大片大片的泥土，呼啸着狂烈的风澜，其动如山，霍霍隆隆，霸道地向天地宣示它的存在，一时间但闻海啸般的震动，再无了其他。 “玉先生，你说本王的大军比你天罡宗如何？”俯望一个又一个军阵穿过星门，古尔多负手而立，姿态从容不迫，眸中闪动着志得的精芒，仿若逼迫一般问道。 虽然两界沟通不多，但异域并无军事建制之事古尔多也是知道的，可他依然这么问了，问的霸气凛然，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 古尔多要的，就是打玉枢的脸，打天罡宗的脸，将天罡宗的尊严……踩在脚下。 就像玉枢知道天罡宗终与武界一战一样般，古尔多也有同样的心理准备，他同样知道，天罡宗是比南朝更大的心腹之患。 因此，他并不介意利用任何可能的机会，来敲打异域。 “大汗的军队自然是不错的。”仿若不觉般，玉枢忽地笑了起来，眼光微微瞥向了轻笑不语的法王。 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但玉枢的动作已然表明了他的意思——对古尔多的不在意。 如无法王在侧，古尔多凭什么敢这么对玉枢说话？他不过是一条依仗人势的土犬罢了，也只能乱吠一番。 这就是玉枢的意思！ 身处他界，玉枢比别人更明白何时要服软，何时要强硬。 一切，皆是为了达成目的！ 而此时，正是需要玉枢强硬的时候，否则，一旦他露出半点怯意，古尔多却能将他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玉先生所言有理！”古尔多认真地看了玉枢两眼，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似接受了他的奉承，霍然一阵长袖，当先下了高台。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似根本没有生气，但有谁知道呢？ 帝王一怒，山河流血，伏兵百万，生灵涂炭，缺的，只是爆发的时候。 即便知道触怒古尔多的后果，玉枢亦不绝后悔，他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身躯挺拔如峰，宛如缥缈云间的神仙人物，便连恭送古尔多的客气姿态，也懒得做了。 身为修行者，玉枢自然也有自己的骄傲，便是帝王，也休想叫他屈服。 双方之间，差得只是撕破脸皮而已！ 场中终于静了下来，虽然铁骑依然在冲锋，但高台上却显得愈发寂静了，寂静地，玉枢忽然生出了些许不适，即便法王依然带着笑容。 但他并不担心法王会对他发难，毕竟，他是还些用处的。 因此，他有恃无恐！ 玉枢微眯着眼睛，忽而开始享受起这种惊险，却无恙的莫名感觉。 …… “轰隆隆！” 铁骑如风，刀锋凶猛，大军冲锋而起，踏得大地隆隆震颤，整个巨城几乎被跳了起来，如此威势，古襄阳反应再是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铛，铛，铛，铛……” 伴随震动的急促钟声，无数平民从睡梦中惊醒。 年纪轻的，还以为是地龙翻身，急急忙忙便奔出了屋子，在院子中左右顾盼，一边不知所措，一边交头接耳，相互“打探”着消息，心间但有莫名的兴奋。 或许，在这些心思躁动的年轻人眼中，所谓的震动，不过又是一场江湖高手的拼搏罢了，便如几日前，几位半步大宗师冲突时，震动虚空的浩大威势。 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们看来，能“亲自”经历武者的冲突，却是一个“了不得”的谈资，能让他们在各自的小伙伴面前昂首挺胸起来。 这些人，恨不得拔腿就跑到街上，却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那些年长一些的听到警钟响动时，立即忆起了过去的旧事，骇得脸色煞白，顾不得解释，抄起院里的扫把竹棍，便是一顿乱打，再将这些小伙们赶回了屋里，硬逼着他们躲到炕下，钻入地窖之中，立时惹来了一顿的埋怨，以及，某些家庭暴力的上演。 “咻！” 但在这时，一阵尖啸的破空声蓦然传来，连接成一片，震得天空嗡嗡乱颤，刺激得人耳膜刺痛，脑仁发疼。 还在反抗老父老母“家暴”的小伙们，便见父母忽然扔开了扫把竹棍，一把扑了过来，用身体将他遮笼了下去。 “干什么呢？” 小伙们大多还没反应过来父母的怪招到底几个意思，就听到几声“哚哚”的破碎声，以及最后一声“噗呲”的入肉声。 一只全钢打造的短矛，在穿过屋顶、横梁等有限的几样遮挡之后，再次穿透父母们的血肉之躯，带着殷红的鲜血，扎在了小伙的面前。 一节节被撕扯得破碎的肢体，以及无数纷飞的脏器，劈头盖脑地淋了小伙们一头一脸。 “快进去！” 在小伙们惊惧不知所以的眼神中，他们的父母，用最后的力气，将他们推入了地窖。 便在这时，又是一阵尖锐的破空传来，摸着脸上、身上的血迹，恐惧、悲伤、泪水，无数负面情绪突然涌入他们的脑子，未经世事的他们，除了被本能驱动之外，再无一丝理智。 有人惊惶无措，如同鹌鹑一般缩在了狭小的地下，有人忽然癫狂，爬将出去，却被另一波短矛射穿，步上了父母的后尘。 来自于父母的血肉，再次与父母化在了一起…… 与平民们相比，古襄阳的守卫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只早醒来了一点点也算的话。 就在军长大声呼喝，营房内抱怨、叱骂以及桌椅盆瓦碰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时，蒙元的第一波攻击便已到来，无数钢矛穿刺而下，疾若电光，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还未披上铠甲的他们。 无数士兵在死之前依然保留着他们或是推搡，或是指鼻骂人的“豪放”姿势，然后，在一阵忽然袭上心头的剧痛中，软绵成一滩鼻涕水，栽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唯有一小部分或站位巧妙，或被同仁们“舍身相救”的士兵才留下了性命，但其中一大半，已完全失去了胆气，一股黄液伴随着同仁的血液，一同流了下来。 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击，是十万铁骑借助冲锋上的强大动能，将钢矛掷过巨大的高墙，依仗钢矛之利与加持的重势，造成的巨大伤害。 少数经历过十年前古襄阳战事的士兵才知道，这样的钢矛铁雨，至少还有两拨，之后，便是无尽的飞箭落雨。 铁骑之所以叫铁骑，当然不仅是因为他们身上那层包钢的铠甲，而是说他们能生撕虎豹的力气。 虽然有些夸张，但蒙元的十万铁骑，抛掷的钢矛、射出的箭矢都能轻松越过古襄阳巨大的城墙。 这便是现实！ 将城池团团围住，抛掷钢矛、箭雨，尽量杀伤敌方有生力量，就是蒙元为了应对南朝巨大高墙发明的打法，几次矛雨箭雨之后，依然能组织起有效反击的，只怕不多了。 这是一场灭城之战！ 第2卷 翻倾 第147章 战续 “昂~吼！” 青空白云之间，有无尽碧波清冽荡漾，若起若伏。 水天相映，天笼罩着水，水倒映着天，放眼而望，整个世界尽是水光，依偎着云，依偎着天，蓝与白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使得天与水再也无法分清。 在云水之间，但有一只只巨龙漫转身形，舞扇巨翼，或乘云御风，或相逐嬉戏，或翻腾覆海，巨大的眼眸中充斥的只有宁静与安和。 这里便是高崖之后的世界，天水界……龙兽一族的安寝之地，也是它们的真正底蕴。 在天水界中，安息着无数年来蛮荒岛屿上故去的龙兽之魂——龙魄。 它们安静地沉睡在此间，等待着被召唤的一日。 但只有少年三人知道，即便有天水界的存在，龙魄也无法永存。 这世间终究没有能历经永恒的存在，龙魄也不例外，它们只是稍稍被延长了存在的时间罢了。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总有龙魄会从沉睡中醒来，魂力渐渐消散，为天水界融合，化作漫天龙影之一，再也无法恢复自我。 这就是代价！ 是的，那欢心飞舞于天水之间的巨龙，莫不是被天水界融合的龙魄，它们欣喜，乃是因为世界的宁和，因世界而喜，显化出这一片的青空白云。 如若世界暴怒，龙魄们亦将化作愤怒的一份子，化身闪电雷霆电浆，随同世界宣泄怒火，即便有无穷威势，但它们也不再是它们了。 但龙兽无悔，不是么？ 少年三人知道，众龙兽也知道，因为，这就是龙兽的路，每一只龙兽都需要经历的路。 也许，等到他们年老时，也将会化作龙影之一，少年三人如是想到。 便在这时，却见青空白云蓦然一变，化作了一片暴沸的黑云，黑沉沉地垂挂天际，宛若连接的铅块，或紫或红的电光劈斥疾闪，但闻隆隆震空之音传递，天地微微震颤，似乎承受不住。 一片无穷广大的虚影拦在了少年三人身前，玄金若黑，闪动着一道道幽沉而绚烂的流光，即黑即金，难辨莫名，一块块巨大的鳞甲陡然凸显出来，每片都有百十来丈大小，接天连水，上抵达苍穹下幽冥，竟不是到底有多高。 或紫或红的雷霆劈斥在鳞甲之上，但有无数雷光闪烁，便若喷溅在钢甲上的熔岩，使得虚影愈发威严。 “小龙，你们来干什么？”隆隆之音从天地间传了过来，强行灌入三人耳中，少年忽然有种错觉，便似天地在挤压着他们，要将他们挤成一个小点，小到肉眼无法分辨。 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忽然在他们心间生出，迫得三人差点拜倒下去。 这种压迫不仅是来自血脉间的威压，也来自天水界的排斥，排斥一切血肉存在的生命体。 “我们按照约定而来！”少年强自忍受着心中的屈服之意，挺起脊梁，傲视前方，便若直面着虚影一般。 即使拥有一样的血脉，少年也不打算臣服于“先辈”，要他们尊重前辈，可以，但想要驯服他们的心，休想。 听到少年的话，虚影沉默了一会，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着：“还不是时候！” 它这样说着，天空但有无尽雷霆震耀、爆破，仿佛从天而降泼洒的一桶鲜艳的油彩，湛红、耀紫、墨黑、炽白，无尽无数，相互交斥在一起，便若一卷万花筒。 万雷齐发，雷霆便在少年三人身边炸响，激得他们寒毛倒竖，须发焦黑，衣袂猎卷不休，但他们便如三块顽固的礁石，任凭风吹浪打，亦丝毫不动。 “我们是按照约定而来！”少年依然这般说着，无视“趁机”劈在他唇边的闪烁电光，清朗而平静的声音传遍了天地。 便是无尽雷霆暴动，也没有压下他的声音。 “轰隆隆隆！” 仿佛被少年的“冥顽不灵”触怒，虚影霍然动了动身形，却见一直宁静的天水蓦然翻覆过来，卷起无边巨浪，轰隆一声，便翻盖了下来。 与此同时，无尽闪耀的雷霆再次爆腾起来，一化百，百化万，瞬息之间但有无边雷光相互融合，化作了一道遮天蔽地的雷柱，咻然劈入巨浪，与浪合一，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水，仿佛化作了光，闪动着莫名而骇人的光泽，映照出了一切一切，却愈显幽沉，便似沉静的夜空，沉静地收摄了所有的声音，收敛了所有的波动，再未有一点水花溅起，一分音波传出，便连少年三人的呼吸声，也被吸收了。 天地间忽然寂静了下来，寂静地几若死寂，少年们的脸色，在莫名而幽沉的光辉中，愈发显得苍白了。 水龙王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周身气息起伏不定，额头上淌出了一层细汗。翼龙王面色愈发严峻，眸中闪动着跃跃欲试，却焦躁不安的躁动，全身肌肉已经拧成了一股。 “我们按照约定而来！”唯有少年依然保持着镇定，视即将拍在他们头上的雷与水的混合物如无物，依然昂着头，对着前方说道。 天地蓦然一颤，雷水混合物陡然停在了少年们的头顶，水光倾斜、翻卷，如同被冰冻的冰雕。 时间仿若停止了，水龙王与翼龙王悄然舒了口气。 “好在，兄长（哥哥大人）还是很厉害的。”他们这样想着，看着镇定的少年，愈发佩服了起来。 “好，就按照约定！” 隆隆的声音这样回答着，但被停止的时间却突然被开放，雷水猝然翻盖下来，在水龙王与翼龙的急呼之中，将他们拍了进去。 少年的唇边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 “呵！” 古襄阳之外，刀锋的冷光、火把的熊熊之光、星辰的灿烂光芒，陡然交织成一片，相互漫射，将夜幕撕成了粉碎。 十万铁骑从北而来，犹若一条钢铁长龙，铁蹄践踏，轰轰隆隆，踩踏得大地暴隆动荡，土石崩裂，天地巍巍颤颤，亦要臣服在它的强势之下。 一阵冲刺之后，蒙元铁骑默默计算距离，离城墙还有十余丈时，腰马合一，力灌一处，从身下的宝马中借得一股巨力，猛然抛掷出钢矛，轻吐胸中闷气，眸光宁静，未有一丝颤抖，迅速拨转马头，头也不转的便拍马离去。 在他身后，自然有他的同伴为他们补上位置，同样抛掷出矛雨，转身离去， 这样的地点，还有十处。 十万铁骑分作十份，各取一点位置，在围住半边巨城的同时，也进行着这种精确打击。 冲刺、甩臂、拨马、再冲刺，一轮轮动作，竟然精准到了没有一分多余的浪费，甚至于他们抛掷钢矛的位置，也几乎是在同一个点上。 铁骑分分合合，便如一条毒龙，在某个恰当的地方炸开一片毒刺，迅速地挠上一爪，继而收甲离开，狡诈而精确，迅疾而快速，便似演练了千百次一般，而他们，确实也演练了千百次。 或许，千百次还不止。 为了这场战争，蒙元十年如一日的整军备战，即便战术从未变过，但效果依然有效。 至少，面对懈怠的古襄阳守卫，他们熟练的技艺，取得了莫大的战果。 三轮抛射才结束，靠近城北的地方已是哀鸿一片，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瓦以及哀泣的平民。 偏偏此时古襄阳的守卫还未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或许，他们也在等在着。 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却见一轮湛蓝的大日忽然从城中升腾了起来，辉煌焰焰，霸道无双，霍然划破夜空，仿佛从天砸落的流星，重重地砸向了蒙元的大军。 一阵沉重、凝滞的气息直压各人气短胸闷，少数一些受伤颇重的人被这股气息一压，立刻头晕目眩，两眼冒星，还未等到救援便昏厥了过去。 这是半步大宗师的武相！ 虽然这位半步大宗师出场时毫无顾忌，将众人都纳入了他的武相气场之中，但相比与各人心中忽然生出的庆幸心思，这点郁闷实在不算什么。 有半步大宗师护卫，便是蒙元大军在多上十倍又能如何？ 这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古襄阳守军的想法。 但他们却不知，即使是半步大宗师亦不敢直朔十万铁骑之撄，在他们军势最强盛之时出手，否则以半步大宗师的反应能力，何至于要等到三轮矛雨落尽之后才出现。 此时，正是蒙元铁骑气势开始衰落的时候。 “回去！” 便在这时，虚空中却听一声咤喝，一抹半面金黄如焰，半面幽深如潭的法.轮忽然探出虚空，轻轻一拍，仿佛拍苍蝇一般，便将湛蓝的大日拍了回来。 那是，五狱神轮！ 在武学大宗的眼中，所谓的半步大宗师，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轰！” 湛蓝崩散，陆冠杰面白如纸，捂着胸口在虚空中连退七步，一步百丈，脚下但有朵朵蓝莲闪烁不定，在第七步时，恰好撞在了古襄阳的城墙之上，震得巨城又是一阵晃荡。 “咻！” 便在这时，但见无数狼牙利箭破袭而来，黑色的箭矢便在这黑夜之中，亦反射出了慑人的微芒，便若一场瓢泼大雨。 趁得陆冠杰被法王击中的时机，蒙元铁骑立刻缓过起来，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第2卷 翻倾 第148章 失态 武学大宗亲自出手岂会轻与？ 五狱神轮的辉影才出现，另外几道就要腾起的霸道气息立刻便偃旗息鼓了下去，安静地便似没有出现过一样，唯有一轮金黄的大日依旧破空飞来。 “昂！” 却听一声亢长龙鸣，大日咻而震动，钻出了一只黄金蛟龙，鳞甲铮铮，头长犄角，腹下有三爪，威风凛凛，琥珀色的眼眸如同一块凝结的水晶。 蛟龙昂扬长啸，猛然抖落身形，巨尾一甩，如同拨动清波，拨得虚空层层荡漾，如若卷起了千重浪涛，但听一声轰隆，被拨动的虚空便横撞上箭雨，仿佛一堵横墙推了过去。 唰啦啦！ 箭雨去势被阻，势能成空，骤然停滞了刹那，下一瞬间，便纷纷坠下下去，即若折断了翅膀的鸟儿，空有犀利，但再也锋芒不起来了。 “有些胆色！” 便在这时，一声轻笑忽然从虚空中传出，便有一只遮天巨手撕裂苍穹，抓向了蛟龙。 巨手色做铜黄，泛着微微的光芒，散发着宁静怡人的气息，但体量却磅礴巨量，一只只手指却如一座座横亘的山峦，仿佛一张天盖一般抓落而下，天地亦在巨手之下瑟瑟发抖着。 这一手抓下，莫说是蛟龙，便是古襄阳这座巨城，只怕也要被它抓成粉糜。 危急关头，城中立有惊呼响起，却见几道恢弘的光芒中城内升腾，向城外飞去，但才刚刚升上高空，却见巨手微微辗转指掌，去势未变，气息却陡然变得萧煞惨烈起来，一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与痛苦突然涌上各人的心头，迫不及待地便淹没了众人的思想。 才飞腾起来的各色光芒即如梦幻泡影般湮灭，跌落下一个个面色惊惧，手脚胡乱挥动的武者。 这些人年龄各有不同，衣着亦带有极其鲜明的标志，但相同的是，他们的衣衫俱是华丽至极，腰间头上俱佩戴着极为珍贵的饰物，他们或为各大世家的战力，或为门派掌管，但全都是……半步大宗师。 如若有哪个武者有胆子出来一看的话，定然会认出这些只闻名，未得见面的“高人”们，比如，神拳门的张一浩，曾有便拳打衡山十九派，威压南岳无人敌的斐然战绩，再如神鹤门的关山锁，但曾一人一枪走南关，从此阴山无响马的侠名…… 然而，这些人成名多年，仰仗过去的荣耀养尊处优，在凡人面前威风霸气，但在武学大宗面前，却战战兢兢如鹌鹑，无有胆气反抗，遇到生死危亡时，立时又抛弃了荣耀，只身逃离，已不配在称作武者了。 “哼！世家宗派，果然多是陈污烂垢，可惜，我没有机会了，否则，将来必行犁庭扫穴之举，还世间一个清静。”虽然被巨手压迫在原地不得动弹，却不妨碍铁游夏旁观了半步大宗师们的丑态，心中不意冷哼了一声。 世家与朝廷之间永远都是一个矛盾却相互依存集合体，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调和的问题——关乎谁了占世间的大义？ 官府盛，则江湖微；江湖起，则朝廷落。 即如魔与道一样，朝廷与江湖亦在一种此消彼长的脆弱平衡中螺旋前进。 此中道理铁游夏并非不知道，偏偏，方今朝廷与江湖之间的争斗，正是朝廷处在下风的时候，就如他在古襄阳内维持时局的艰难一般，由不得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临死”之前因为心绪波动，趁机“鄙视”一番。 这无关正义，只与立场有关，立场的不同，决定了他们无法认同对方的存在。 是的，铁游夏快死了，又有谁能不死呢，在武学大宗的威胁下，铁游夏不认为古襄阳还能幸免。 身为六扇门总捕，总督古襄阳一应事宜，铁游夏掌握着世家宗门下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庞大信息网，他确认，古襄阳内真的没有武学大宗，不管是几月前忽然离去的北侠，还是在大胜关上惊鸿一现的西狂，都未在古襄阳停留，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好牵绊了他们。 这不由得让铁游夏想到，今日的事，是早有预谋的。 否则以北侠与西狂的仁义好侠，怎会坐看着古襄阳的百姓残被屠戮，坐看这座巨城，摇摇瑟瑟，即将倒塌？ 即使立场不同，但铁游夏并不否认，这世间是真有为民奔波的大侠，因此，他才能强行约束着心间的猛虎，担起重任，游走于朝堂与江湖之间，尽力维持两者的平衡。 “如果你们要来，便快些吧！” 此间种种说起来话长，实际上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便在铁游夏转过两次念头之时，巨手已抓住了蛟龙，猛地一握，即若捏橡皮一般，却听吧唧一声，蛟龙几乎被握得变形了。 金黄光芒肆意崩灭，点点莹光飞散乱舞，却听蛟龙一声哀鸣，化作一个窍穴间崩跳着淡金光芒的男子，咻而从巨手之间逃了出来。 那是，耶律齐。 纵然是他，也抵受不住法王的一握，半步大宗师与武学大宗之间的差距，实比，天还高。 便似耶律齐知道自己与法王之间的差距，法王当然清楚即使满城的半步大宗师集合全力，也挡不住他随手的一抓。 纵然让耶律齐逃过此着又如何？在他的反掌之下，躲过一时，难不成还能躲得过一世？ 恍惚之间，虚空中仿若有轻笑传出，却见巨手蓦然一摊，化爪为掌，用力地拍了下去。 其用力至极，古城陡然颤抖了起来。 …… “呖！” 说到神兽凤凰，在世人的眼中，凤凰代表祥和与尊贵，总是优雅而从容的，优雅的，便似这世间无有能令祂动容的存在。 然而，这其中一定不包括陆小凤这只凤凰。 天水之间，但见一只火红鸾鸟怒而振翅，周身腾起无量火光，轰然倒卷天地，一声声清鸣却如天神的叱咤，震慑虚空。 水火难融，或许说得就是此时的场景。 水滔无量，漫漫卷卷，翻覆奔腾之间，有惊涛奔涌，骇浪冲霄，如同掀起了世界，重重地拍向鸾鸟，但叫鸾鸟躲都躲不开，便被白碧浪白水淹没，火红的焰光渐渐湮灭。 但在下一瞬间，却有无数氤氲水汽腾起，一道微红朦胧的红光乍然透射水光云蒸雾绕之间，有红鸾振翅翱翔，咻而穿破水浪，冲击而出，划破了长空。 便在这时，原本澄清的天光陡然一暗，就见无数雷霆霹雳降世，一道道、一抹抹，如斧如刀，动念之间便充斥了整片天地，密密匝匝，几乎都不给鸾鸟留下半分的空隙。 霹雳震空，刹那间但有无数雷光劈在鸾鸟身上，打得鸾鸟一阵微颤，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却见鸾鸟忽而翻转身形，两翅如巨斧，霍然而斩，仿佛天地初开时最初的那缕微芒，骤然点亮了天水界。 即使此时的天水界有无限雷光闪耀，光辉熠熠，却也无法阻挡微芒的刹那辉煌，便似，世界被微芒点亮了。 “嗡！” 斧光若影，划破虚妄，隔离了天与水，分开了水与雷，飞向了无间，仿佛从根源上斩灭了雷光的存在，天地蓦然一静，雷光骤然消失，水光忽而恢复平静，天水宁静地彷如最初。 “咻！” 光华一闪，红光倏而收敛，显出了陆小凤的身形，但见他眉行拧着疙瘩，连带着好看的胡子亦凝成了一片，面容虽然坚毅如初，但眼眸深处却有一抹淡淡的疲倦之意。 陆小凤确实疲倦了，任谁像他这般经历无数次的水光冲击、雷霆劈打，也得疲倦，与此同时，他也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 但陆小凤知道，这般经验绝对算不得好的，如果以有的选，他宁愿不要。 因为，陆小凤知道，下一波的打击就要来了。 果然，还不待陆小凤喘匀了气，才刚刚平静了刹那的天水蓦然一震，却见无垠的水光再次翻转过来，卷覆起来，重重地冲腾了过来。 “这样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陆小凤心间哀鸣了一声，却不得不化作鸾鸟，冲击过去，迎风搏浪，尽显他的英雄本色。 但依旧是那句话，这种逞威风的机会，他宁愿不要。 …… 古城震颤不止，在法王的巨掌之下，无论武者、官兵还是平民，微弱的即如累卵，但在下一瞬间，仿佛就要破碎、崩灭。 就在这时，却见一抹青袖忽而从虚空中探出，由下往上一抽，抽向了巨手。 青袖抽击，便若长衫漫舞，又似骤然剑动，优柔中别有一股潇洒的气劲儿，反而显露出了一股凌厉无双的气势，宛若一位风流潇洒的男儿站在了当前，叫各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声赞叹。 “好一个西狂！” “哼，西狂！” 各人心中皆是赞叹，唯有陆冠杰默默冷哼了一声，心思难言。 终于，法王还是将西狂逼了出来，但他刚才到底哪里去了，却未在第一时间出现。 众人相信，西狂不会坐视古襄阳的百姓身死，那么，他到底去哪了？ “轰！” 袖掌相击，顿时打爆了虚空，跌宕起无数气劲，横冲四溢，不仅冲荡在古城上，也掀翻了不少的蒙元铁骑，但虚空却忽然传出了法王失态的大笑声。 “哈哈哈，西狂，吾知矣！” 第2卷 翻倾 第149章 替天行道，谁的天？谁的道？ 诸天星辰璀璨如华，水泊梁山的聚义厅亦是灯火辉煌，各人各坐其位，神色肃穆，如若庙中的一座座泥塑，微微闭合的眼眸内流转的淡淡寒芒，却能叫人心寒胆魄。 “哥哥，此事你是个什么议程？”见众人装聋作哑，鲁达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当先向天魁星宋公明质询了起来，口气蛮横，便若质问一般。 此言一出，如天雄星林冲、天伤星武松、天暗星杨志等人皆把目光探向了天魁星，亦惹得天英星花荣、天机星吴用等人对其怒目而视，更多的却如天罡星卢俊义等人一般，假装目不斜视，依然稳坐如山。 宋公明神色闪过一丝尴尬，还未出声，坐在他右手边的天机星吴用倒是抢先发难道：“鲁达，你这话可是跟哥哥说话的口气？” 鲁达闻言面色一滞，再大的火气也能先行压住，哗啦一声，站了起来，老实地抱了抱拳，弯下了腰，说道：“鲁达莽撞，还请哥哥恕罪。” “都是自家兄弟，智深有话但说，加亮，你过了。”宋公明微微一笑，两手虚抬，将鲁达扶起，口气一转，便又责备起吴用起来，语气责切，又恰如其分的显示出一分关怀，却未叫天机星生出埋怨，其为人处世当真是八面玲珑。 面对宋公明的的亲近，鲁达心间的怒火霎时便熄灭了，但那天机星吴用却不依不饶起来。 “哥哥宽恕则个！”吴用先向宋公明讨了个罪，忽而抬起头来，目光陡射.精芒，喝道：“鲁达，我且问你，地壮星与地刑星如何变成司徒谦二人，那张青与孙二娘现在又在何处？” 吴用这话却有些诛心，水泊好汉虽然共有一百零八位，分地煞与天罡，但能做主的，其实也只有三十六天罡，就如天孤星鲁达，在水泊中便拥有偌大的话语权，许多事情亦无需经过天魁星宋公明的首肯，便能自行处置，这里面的许多事，便包括了对一些地煞星好汉的处置。 况且，各人在投入水泊之时，俱是携带了各家势力的，虽然互称兄弟，但其中确有派属之别，如鲁达与天伤星、天暗星原来便是属于二龙山势力，另外还有桃花扇、白虎山等多个势力。 各人口中虽然不说，其实亦划分着各自的小圈子，毕竟，人与人之间总归有着不同，或是行为习惯相异，或是禀性不合，是绝无可能真正做到亲如一家的。 莫说是水泊内的上百好汉无法真正融为一家，但说原来的二龙山势力亦是矛盾重重，就如天机星吴用说言的张青与孙二娘。 这两人在水泊好汉的排名垫底，平日也甚少人关心，若非天机星吴用要借他们的名头一用，只怕吴用连两人是谁都未必清楚。 如鲁达、武松、林冲等人，俱是豪勇任气之辈，行得正，坐得直，所作所为俱是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亦无愧于天地。 但张青与孙二娘实有些不同，二人性情猖獗，禀性凶戾，动则杀人放火，皆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灭人满门，更有制作人肉包子的喜好，尤其喜欢用武者的筋肉。 水泊之中如张青与孙二娘这般性情凶恶的并非没有，毕竟，各人虽然自号好汉，其实多是剪径大盗亦或劫路嗷贼出身，不然也就得有个官府通缉令的身份傍身，实上不得台面，除少数几人，其他人的好汉之称最多只能算是自娱自乐罢。 旁的人鲁达管不着，但张青与孙二娘既然也是二龙山出身，鲁达便需管一管。 昔日，鲁达等人顾念着旧情，多有劝诫，但张青与孙二娘实不当回事，以为背靠水泊，在这梁山地界能横行无忌。 鲁达等人顾念义气，虽知此举不动，却也狠不下心将张青二人了结。 终于，夜路走得多了，张青二人却是自己栽倒了——惹上司徒谦兄弟两人。 结果无需多言，否则地壮星与地刑星的位置也轮不到司徒谦两兄弟来坐。 鲁达与司徒谦兄弟间是如何化敌为友，天机星吴用原本并不关心，在他看来，不论是张青、孙二娘也好，还是司徒谦、司徒林也罢，只要不损了水泊的实力，他便会装作没看见。 甚至于张青与孙二娘到底死的如何凄惨，吴用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如何打压鲁达。 此时此刻，天罡地煞共聚聚义厅，却独独少了司徒谦与司徒林两人，由不得吴用不趁机敲打敲打鲁达，他亦疑惑着，司徒兄弟到底去了哪里。 这其实也是宋公明的疑惑，但他身为首领却有一桩好处，许多事情勿需动手，只要稍稍示意一番，就有狗腿子攀附而上，为他办得妥妥的，就如，天机星吴用。 看着吴用眼眸深处流露出的意思得意目光，鲁达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如非因为吴用深受宋公明信任，而他又是十分信服宋公明，以吴用此时与他对呛的态度，他早就一把将吴用攥起，掼进地里，才不管所谓的天罡排名。 鲁达虽然外表豪放，实为粗中有细，绝非好相与的，岂能如了吴用的心思，闷哼了一声，道：“我派司徒兄弟出去打探消息了，少几日便回……倒是军师，敢问一句，针对异域入侵，军师可有计较？莫不是，军师以为人家占领了我武界之后，会允许我等封疆裂土吧？” 话锋一转，鲁达再次质询起前面的问题，但对象却换做了天机星吴用。 毕竟，吴用号称智多星转世，机智无双，将八百里水泊八万水军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连异域入侵的事都没有考虑到的。 既然不好明着问宋公明，以免损了他的威信，但问问吴用总该是可以的。 难不成，吴用还敢在他鲁达面前提什么排名与身份？ 何况，吴用既然用水泊的名头敲打他，都管到他二龙山的“地盘”上，鲁达借用同样的理由，要问问吴用打算如何在两界战争中的站位。 这便是鲁达的反击，用吴用的话反将了吴用一军，顺杆就爬，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虽是鲁达问出的，但关心这个问题的，绝不止是鲁达一人，感受到各人若有若无投射过来的目光，吴用心中一凛，陡然觉得身体一沉，额上渗出了点点细汗，平日里机变非常的，也呐呐不知如何言说了。 许多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还是那句话，如今身处聚义厅的诸位，都是以“好汉”自称的。 既然是“好汉”，就该做符合好汉的事，许多龌龊，各人做了也就做了，只要没人看见，又或看见的人假装不知道，他们依然是“好汉”一名。 然则，各人的真实身份大多与好汉根本就不搭边，在大胜关之后，水泊好汉的身份尽被被朝廷、世家大派探知，许多人亦从过去的大侠英雄被打成了贼寇，如鲁达就是如此。 虽然六扇门还未明着宣称一众天罡好汉乃是反贼，但其实也差不多，至少，各人在当日之后，多是窝在水泊，而少有进入江湖就是明证。 两界争战争即将拉开序幕，水泊上的天罡好汉们到底何去何从，已成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是为武界而战，还是投向异域？ 是为自己而战，还是臣服朝廷？ 朝廷能否接受他们，还是将他们当做炮灰？ 又或，他们是否能拨乱正朔，以一个新势力、新宗派的身份重新面对世人？江湖白道将如何看待他们这群大多是反贼、大盗组成的势力？ 还是，不如学魔门，干脆就一条黑路走到底？ 在今夜群星被玉枢搅动，星门大开之时，感受到体内星力的躁动不安，水泊上的天罡好汉们，不得不思考起这些问题。 “可惜我等未能夺来神兵，不若以神兵之利，退能守，进能攻，倒也不必如过街老鼠一般，躲在水泊了。”念起月前大胜关旧事，诸位好汉们在心底齐齐叹了一声，不禁有些怀念当日所见的神兵锋芒，以及西狂狂傲无敌的姿态，心思摇动。 那探向吴用的目光，或自觉，或不自觉的，便被收了起来，叫吴用偷偷舒了一口气。 “哗啦！” 忽而，一道烈风席卷，将竖立在聚义厅外的大旗吹荡而起，猎猎舞动，哗啦作响，大旗之上，乃书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天，到底哪个天？ 是苍天？还是他们自诩为天？ 道，又是哪个道？ 是世间定义的公道？还是他们自我定义的道？ “干脆，反了吧！”心思浮想之间，许多人不由得冒出了这个念头，但到底是反了朝廷，还是反了武界，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诸位兄弟，还请听公明一言！” 眼见各人心思动摇，宋公明暗暗焦急，忽然对鲁达的“逼迫”生出了一丝怨恨，不论水泊是战是降，都将是唯一的依仗，他可不敢让人心散了。 宋公明整了整衣衫，身形笔挺，继而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 第2卷 翻倾 第150章 祖殿 “铿！” 漫天雷光炙耀，无限辉煌之间，但见一抹白光挥斥而过，如同开天劈地的斧光，骤然斩灭雷霆，无尽辉煌湮灭，即若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是信念的剑光！ 以信念之坚固，纵是雷光，亦要被斩断。 光影暂歇，剑光咻而落下，显出苏妄的身形，却见他眉头微蹙，眸光冷厉，微微旋转着手中的长剑，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瞬间，才刚平静的无垠大海再次反沸起来，天际中若有雷光闪烁，苏妄却以双手握住剑柄，将长剑猛然一槊，直贯而下，虚空蓦然一震，只听一声呯响，虚空骤然崩碎，现出了一方星光闪烁，幽暗寂静的世界。 瞬息之间，却见世界微微颤抖，宛若梦幻泡影一般，即将闪逝，一片天水相接的天地蓦然浮出，与幽暗的世界相合一处，似要将其替换，将这片世界再次遮掩过去。 但苏妄岂会如了它的愿，冷哼了一声，倒转剑尖，从下往上一撩，南天剑的剑锋上即有炙白锋芒喷薄而出，嗤啦一声，如若斩裂布帛，将幽暗与天水遮掩的世界斩开，与剑一合，便扑了进去。 “轰隆！” 虚空猛然震颤，被苏妄强行定住的虚空再次流动起来，海水覆压而过，电光疾闪，瞬间淹没了苏妄刚才站立的地方，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嗖！” 才进入幽暗的世界，苏妄还未站稳脚跟，却见一颗巨星轰然飞射而来，急急切切，轰轰颤颤，还在半路，就被点燃了起来，整个星球嘭的一声剧燃起了剧烈的蓝色火焰，噗呲霍霍，带着磅礴巨大的体量，直直地撞向了他。 这不是唯一一个，就在苏妄要擎起长剑之时，虚空陡然泛起微微涟漪，又有五颗巨星从中钻出，即如被挥掷过来的铁球，轰隆隆地便向他砸了过来，各自腾起或红或绿的颜色。 世人都说六合八方，却指空间的各个方向，方此之时，苏妄确确实实是被封堵了六合，前后左右上下俱是燃烧的巨星，而看着样子，是非要将他砸死在当场不可。 一种若有若无的威慑不断压迫、刺激着苏妄，叫他忽然觉悟，不管迎向了哪一颗星球，另外几颗巨星就会在他才稍有动作之时，穿过虚空，直接砸在他身上。 此时此际，苏妄颇有一种进，进不得，退，退不得的尴尬，却不知是继续挥舞长剑，亦或着手防御。 这便是阳谋，是这方幽暗天地堂堂正正的谋略，以一方世界的体量，却也要这般算计苏妄，却不知到底是他幸运，亦或不幸。 是的，苏妄被算计了，但算计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方世界。 在苏妄到底感知中，那一颗颗明灭不定的星球，便是一个个生命，在其中，散发着一股生命体才有的特殊波动——灵魂的波动。 而那一颗颗燃烧的巨星同样是如此，燃烧的火焰其实不是别的，正是其中的灵魂。 以灵魂为献祭，点燃生命最后余辉，这般火焰，对灵魂有的巨大的伤害，纵然是苏妄，也不敢以身试险，亲自尝尝火焰是否徒有其表。 虽然有些进退失据，但苏妄更明白，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不管如何，他总该有个决断的。 却见苏妄深吸了一口气，骤然与剑合一，划起一道恢弘的剑芒，似光，似气，又若不存在一般，陡然穿空，穿向了离他最近的那颗巨星——一颗幽蓝中夹杂着明紫的巨星。 “霍！” 在他身后，原本距离各部相同的几颗巨星，一个闪烁跳跃，猛然便跳到了苏妄的身旁身后，偏在这时，苏妄从剑尖上感觉到了一股极难的艰涩感，阻住了剑锋的前进。 那是来自灵魂的最后反击——信念！ 这世间，不独是苏妄才有信念的力量，以信念之剑的锋利，能够挡住它的锋芒，也只有信念。 挡住苏妄剑锋的，是龙兽的信念。 “昂！” 一声清悦的龙鸣在他耳旁响起，苏妄仿佛看到了一只铁甲铮铮，头长双角，无足有鳍的奇怪龙兽向他横撞了过来 “糟糕！” 龙兽虽死，其志犹在，即便是一只已经死亡的龙兽，信念已微弱到微乎其微但它依然能阻挡苏妄半个刹那的时间。 这半个刹那，却足够了！ 足够追击在苏妄身旁身后的另外五颗巨星砸在他身上。 “嗖嗖嗖！” 仿佛感受到无足有鳍龙兽绝死的意志，另外五颗巨星陡然一个加速，燃烧得愈发炽烈，巨大的星球在渐渐烧融，渐渐缩小，愈发透明，显露出了外相俱不相同的龙兽，或长独角，或有巨翼，或形如铁球，但相同的是，那一样的决死意志。 “轰咚！” 巨星冲撞，在一阵天地巨震中有无量光芒爆起，即如走向毁灭的大日，猛然的坍塌之后是最后一爆，爆出炙热而耀眼的光辉，然后，归于黯灭。 “兄长，你可得快些啊！”在幽暗世界的另一头，翼龙王与水龙王盘坐于虚空，感受到远方传来的动静，神色闪过一丝悲戚与担忧，继而再次化作坚决，眸光森冷地盯着星点明灭的幽暗世界。 在他们身后，却是一颗提醒磅礴无量的的金黄大日，其体量之大，几若横亘了半面的幽暗世界，便是一颗颗的巨星，在她面洽亦显得尤为袖珍。 这颗巨大的大日，才是整个世界的核心。 …… 天水界中，无尽雷光震慑霹雳，一刻不停，聚焦一处焦黑的银点，但在银点之中，有一个嘴唇单薄的男子顶着几若透明的银铠痛苦支撑。 便在这时，漫天的雷光陡然一颤，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痛苦，停滞了刹那，银铠的男子双眸一亮，急忙与光和一，化作一道星光，以极速穿行而去。 雷光再次霹雳而下，却只能劈了一个空，仿佛愤怒至极，陡然相合一处，却听虚空一声轰隆震颤，巨大的雷柱贯彻天地，直追男子而去。 这名男子，赫然是玉枢，而雷光停滞的时候，正是六星炸成一片之时。 …… 抓住漫天雷霆停滞轰打的刹那时机，陆小凤猛然将身一扑，巨大的鸾鸟之形化作一只小小的红鸟，往雷霆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一撞。 “呖！” 一道微红的火焰从红鸟口中喷出，轻微点点，仿佛不小心点出的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前方的雷霆。 雷霆猝然一颤，剧烈颤抖起来，泛起细细的纹波，宛若即将化入虚妄，又似不甘，正努力地要显化出来。 但见红鸟轻舒翎羽，飞翼倾斜，咻而旋转，紧随火光穿射而过，透入了雷霆之后。 但雷光之后只有雷光，早不知红鸟飞到了哪里。 …… “仲少，还受不受得住？” “废话，男人能说不行么？” 若说各人都是硬顶着雷光前行，与雷光之间是一种水火难融的对立态度，仲少与陵少两人，却是莫名地又走了一回狗屎运，他们与天水界的雷霆风雨，却处在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诡异状态。 雷光弥漫，但两人所过之处，漫天雷霆却自行让道一旁，虽然徜徉无尽雷暴中心，但他们却能悠闲地仿佛郊游一般。 唯一能让二少感觉累的，或许是踏波而行需要不断控制自己的脚力，免得脚步一个踩得重了，摔进这不知有没有底的水光之中。 以二少初入洞微入彻的境界，要时刻保持入微操作，实在有些勉强。 但勉强，依然比其他人要好得太多了。 “仲少，你说这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看着始终不曾变化过的景色——无尽雷霆，纵然陵少耐性十足，亦感觉到了不耐，抱怨了起来。 “你问我，我却去问谁？”仲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神色间满是急躁，陵少才觉得无法忍受，他却已早已无法忍受了，就要到爆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本来对他们而言是平静非常的水滔忽然往后退了退，露出了一个巨大而无垠的窟窿眼，两人早已习惯了水滔的一层不变，哪料得到这番变故，一个不察，齐齐向前迈了一步，便一同跌了进去。 “啊！” 漫天的雷霆亦掩盖不住两人连绵的惨呼，却被一个突然拍下的浪头，淹没了过去。 不知他们，又掉到了哪里。 …… 行走于广殿巨宫之内，两旁俱是高大的黄金石柱，间或各有一座威风凛凛的龙兽雕像站立其中，便似守卫着这里，随着少年的走过，将僵直的眼光转了过来。 这些龙兽雕像雕刻的活灵活现，各个筋骨虬扎，鳞甲狰狞，顶着锋利的倚角，眸中但有凶呖光芒流转，栩栩如生的就如活生生的。 其实少年知道，这些雕像本来就是活的，就似外间的巨星之中封印着一只只龙魄一般，雕像之内同样也封印着龙魄，只有龙兽一族最强者才有资格被封入雕像之中。 这里，便是龙兽的祖殿，也是少年的目的地。 虽然外间情况紧急，但少年依然用一种既快且稳的步调走过了此间，用他自己的方式，奠怀了这些“前辈们”！ “少年，你终于来了！” 才走过石柱通道，少年便看见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座祖殿的人物，一个面貌忠厚的中年人，以及一个流转着倜傥气息，却带着铁面，只有一臂的怪人。 怪人仿佛调笑般对他说了一句，虽然听不出恶意，但少年却戒备异常，指掌成刀，紧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2卷 翻倾 第151章 时候 轰隆隆…… 巨星冲撞，光影乱舞，无尽彩光弥漫，一时间尽淹没了无垠虚空，光辉崩打，若急电，挥斥纵横，霹雳闪耀；如飞火，灼灼燃燃，炙热无双，但有虚光白影照射无边；似流水，轰隆奔涌，冲荡澎湃，轰鸣不绝…… 但这些绝不单是形容，更是切切实实的描述，六颗巨星代表着六道龙魄，生前的特质各有不同，绽放的光芒，冲击出的能量爆流亦有不同。 这些当属自然，但让人震撼的是，六颗巨星爆发出的威势已近乎于半步大宗师的全力一击，六颗巨星就等于是六位半步大宗师，这般威能，又岂是小觑？ 缤纷光影绚丽，打得虚空几乎塌陷下去，空间震隆，不时但有空间如沙堡一般被能量爆流击打成粉糜，暴露出比这方幽暗世界更加幽深的虚无之所——真空。 但在绚烂的光影之中，却有一道蒙蒙黄光乍然显现，光影激荡之中，一座八角晶莹，玲珑剔透，宛若水晶雕琢的宝塔从无尽光影中冲击而出，一道道玄黄气流从塔顶垂降而下，奔流不止，恰若飞泉流瀑，又若一道无形有质的屏障，却将无数电火飞光拦在了外间。 飞火无尽，金光乱打，打得玄黄之气一阵晃荡，玲珑宝塔微微颤颤，仿若承受不住一般。 “一息！” 苏妄心间默默念了一声，下一瞬间，玄黄气流陡然崩灭，宝塔急剧颤抖了两下，亦化作了梦幻泡影，咻然消失。 六位半步大宗师的致命一击，纵是苏妄护体的玄黄一气神功再是玄妙，也休想完好无损的闯出来。 水火乱流，电风肆意，猛然没有阻碍，能量爆流轰然向苏妄涌去，急急切切，洗刷着虚空。 危机关头，苏妄身上但有微光闪烁，却听他低喝一声，猛地往前一踏，周身肌肉忽然鼓起，身形节节拔高，动念之间就变作了一个身高三丈三尺的巨人，身如铁塔，臂如刚钳，腿如铁柱，魁梧而雄壮的身形仿若能撑起一片天地。 这才是真正的玄黄一气神功，将玄黄之气与体内真力结合，与已经渐渐半能量化的肉身结合，显化万法不侵的玄黄金身。 金身色呈暗金，晦暗难灭，体表镌刻着极其微小的法理痕迹，结成玄奥图纹，一阵阵苍古的气息流荡而出，便若长江大河，浩浩荡荡，犹若无穷无尽之势，但叫这无尽绚丽的光影，都停滞了刹那。 这个金身，更是苏妄尝试将武道与仙道结合的成果！ 过去，苏妄使用玄黄一气神功时，或是凝结成玲珑宝塔护于身外，或是凝成一片流光，笼罩体表，但渐渐屛弃了武道与仙道门户之见后，他在过去的功法上，又有了新的应用。 万法殊途同归，虽然已被无数人说过，在世间广为流传，但到了此时此境，苏妄才算渐渐明悟。 如若成曲直那胖子在此地的话，一定会大呼一声，偷师小贼! 的确，从某些方面来说，苏妄的玄黄金身与成家的不破金身确实有些相像，甚至，苏妄能创出玄黄金身，亦有参考了不破金身的原因——剑林之中，成曲直用出不破金身时，苏妄也算是“旁观”了一回。 因为，两者同时结合了神通与武道的产物，但从本质上来讲，两者绝不一样。 飞光如星，一道道、一缕缕，恰如一粒粒的能量粒流，劈斥横打，疾烁冲刺，但打在暗金的身形上，却如一只只扑入火焰的飞蛾，用尽最后气力的纵身一飞，也只是为火焰献出了刹那的辉煌。 竟然，未有半点的波动从玄黄金身上传出。 这便是玄黄金身与不破金身的区别。 玄黄金身上，灌注了苏妄对无极之道的领悟，同样是防御，却绝非不破金身硬撼硬挡，而这一种渐渐包容，渐渐收纳对方力量的奇怪防御状态。 有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便是这番道理。 可惜，无极虽然玄妙，虽然代表无始、无终、无穷、无尽，但苏妄本身却有极限，才收纳两个呼吸时间的能量爆流，他周身便鼓荡着几乎要爆裂开。 毕竟，苏妄还不是入圣境，未能开辟自己的尘微界，以世界容纳无尽元气，周身体量依然还有极限。 这亦算是，人力有事儿穷吧。 苏妄叹息了一声，身形猛然歪倒，脚下一踏，踩得虚空崩塌，能量爆流震颤反沸，右肩一抵，却如大山一般横撞而去，将能量爆流撞得坍塌出空白。 偏在这时，一颗虚幻朦胧的巨星莫名其妙得便挡在了苏妄身前，恰好挡在了他的去势上。 苏妄却像一个傻子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股脑儿地扎了进去。 那是，第七颗巨星，一颗融合了风与空间属性的巨星，一直徘徊在六星爆发的边缘，防着，就是这种意外的时候。 龙兽一族的战斗智慧，亦是十分高明的。 但见虚幻朦胧的巨星陡然凝滞了刹那，咻而收缩成一团，凝聚成一颗坚固而透明的冰魄琉璃晶珠，猛地用力鼓胀起来，却听一声轰隆，陡然爆炸，炸成一片晶莹微光。 汹涌的能量风暴冲荡而出，越过高峰，渐渐低落的能量爆流被这股能量风暴冲击地卷荡不休，向幽暗世界纷洒而去，即若灰烬中的火星，纷纷扬扬间，便被洒落到了四方。 在风暴中心，是一个暗金残破，嘴角溢血的人形，苏妄，那原本健壮的他的胸口，已然塌陷了一块下去。 “咳咳！好厉害的龙兽，当真不可小觑！” 见识过翼龙王的霸道，也见识过水龙王的凶狠，乃至于鳄龙兽的蛮横，暴龙兽的残忍，在苏妄眼中，龙兽一族实力是有，但要说智慧，却还差了人族几分。 但此时此际，苏妄再也不敢小觑任何的物种，能在天地中为自己争得一片净土的生物，必然有着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论是七星爆裂时的决绝意志，还是它们虚实相掩的战斗策略，都让他高看了一眼，更何况，还有眼前横撞而来的十数颗巨星。 是的，才闯过了七星冲撞，又有十数颗巨星飞来，轰轰隆隆地便飞撞了过来。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渐渐收敛的能量风暴之中，苏妄伸手一翻，擎起南天剑，周身但有峥嵘剑意冲荡而起，更有一颗灼灼的剑心悄然锻造着，愈发晶莹璀璨。 …… “这便是龙岛背后的秘密！” 身化鸾鸟武相，陆小凤穿梭在幽暗的世界之中，错过一颗又一颗闪烁不同光芒的巨星，莹莹的红眸之中，闪动着难言的情绪。 再进入这片世界之后，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并没有受到攻击。 虽然从巨星之中不时有意志扫视到他的身上，但那种意志在观察到他的形态之后，便退却了回去。 这亦是陆小凤始终保持鸾鸟武相的原因，毕竟，能少些风波，他还是愿意的。 一阵阵悸动悄然在心底发出，陆小凤清鸣一声，巨翼一扇，蓦然转了个身，向着引起他悸动的方向飞了去。 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 “你倒是谁？”他默默问了一声，看向这群星灿烂，却寂静得诡异的幽暗世界，心间愈发沉重。 ……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陵少，你说对么？”脚踩一片不知如何飞来的巨大碎片，随着碎片自由飞行，仲少不知怎的，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一向粗枝大叶的他，忽然有了些莫名的烦恼。 “自然是没有的，仲少，你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陵少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灿烂的星华，再重新躺了回去，神色悠悠，不知想着什么。 “呵呵，原来陵少你早就察觉了，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人呢？”仲少忽然轻笑了一声，笑意间既有自嘲，也有着逗趣，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他此时复杂莫名的心情。 到了此间，仲少终于还是对自己的际遇有些担心，似乎，他的命也太好了些吧。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的命好，否则，他仲少就非一个江湖混混出生，而将是王公贵胄了。 一切的一切，还是因为《长生诀》。 心思细腻如陵少，早就对这种情况有了危机意识，但有意识，却不代表着有解决的方法，便似，有想法，却不一定代表着有能力。 好在，事情终究会揭开一些篇幕的。 现在就是！ 两人这般想着，心中那点焦急与担忧终于放了下来，看着这灿烂的星华，随着碎片“自由”地飞行而过，飞向了某个“注定的”地方。 …… “老头，不如陪我去耍耍？”心湖之畔，王三河一个人在湖边撒泼了半天，终于无聊了，静静地走到牛肉汤身边，仔细看了她半晌，忽然问出了个不搭嘎的问题。 “你想让我放了她们？”小老头笑了笑，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一语道破了王三河的心思。 心思“单纯”如王三河，忽然间，便有了莫名的责任感，懂得为人着想了。 “你等得不就是这个时候么？”王三河低垂下头颅，用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 “是啊，是时候了，你也这样认为？” 话未说完，小老头身上忽然冲起威严的气势，出人意料地便压迫向了王三河，在这股气势之下，王三河的肉身，却脆弱如同一块豆腐，轰然破碎开来。 但有一道白光忽然冲天而起，倒灌入了虚空，消失不见。 第2卷 翻倾 第152章 尽心 青衫舞动，长袖如云，与巨掌一撞即收，咻而消失，便如它出现的突然，消失得亦出人预料。 至少，才刚升起希望的诸位武者与古襄阳的守军们心里忽然拔凉拔凉了起来。 在另一边，巨掌在虚空翻滚倒转着，掌心处却有一道笔直的剑痕，殷红如血，渐渐蠕动，却被流转在伤口的微蓝剑气打灭，无法复原。 便在这时，虚空中但有金光弥漫，仿若云霞一般散开，簇拥拱卫着一道忽然张开的门户，一朵朵十二瓣的金花从虚空中浮出，渐渐垂落，渐渐消逝，微微馨香随风而散。 一身金黄喇奎，披着七彩坎肩的法王从门户中走了出来，一掌托着五狱神轮，一掌放在了眼前，细细打量着掌间的一道细细伤口，眼眸宁静，犹若苍天一般高远，缥缈难寻。 即便，是他自己受了伤。 “嗤！” 法王忽然握住手掌，但有微蓝气劲在他手心炸开，重新散做元气，那鲜红的伤口立即收敛了起来，一道白光闪过，在法王摊开手掌之后，掌心已回复如初。 “西狂，本座既已来了，你何不出来一见？”法王清朗的声音瞬间传遍巨城，城中霎时静了下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敢直呼西狂名号的，必然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非是他们敢腹议的。 而对武者来说，武学大宗已是他们眼中的天，慑于法王的威势，也无有人敢插嘴。 在法王出现之时，十万蒙元铁骑便已停止了冲击，重新列队一旁，寂然无声，宛若钢铁雕塑，唯有军马不时嗤打着响鼻，使得战场中的杀气愈发狰狞，气氛愈发压抑。 这就是武学大宗的威势，即使法王半点气息未露，众人却已被夺尽了心志。 “你在找我？” 一个独臂铁面的男子忽然从城府中走出，一步踏出，便已站在了城墙边缘，与法王当面对视，黑发飞扬，青衫猎动，单薄的身形却有着说不出的黯然。 面对着他，就如面对了人生最悲跄之时，一股心塞的感觉忽然便涌上了各人的心头，叫他们忽然红了眼睛。 纵然是蒙元铁骑亦感觉到了一种深沉的忧伤，聚集的杀气陡然崩散，严谨的行伍忽然躁动了起来。 法王既然不顾尊严，做出以大欺小的事，动用自己的境界夺去古襄阳这边的心志，西狂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影响蒙元铁骑的精神，两人的手段比不出高明卑鄙，但无疑，他们都是能愿意为民族兴盛甘于付出的人。 只有武学大宗才能对付武学大宗，以法王的威势，也只有同为武学大宗的西狂才能对付，否则，任你是千军万马，也无法冲破武学大宗的阻拦。 即使武学大宗亦顾忌着大开杀戒之后沾染的因果，但即便不能狠下杀手，要阻拦对方还是可以的。 “你不是他！”法王倏然转动神轮，虚空微微一震，若有黝黑绚金的光影照耀而过，西狂散发的黯然意境却再也影响不到蒙元铁骑，军伍中再次安静了下来，而杀意，却更加的炙盛了。 “不，我就是他，只是，你根本不知道罢。”西狂放声狂笑，冲荡起一阵狂放的气息，话未必，一股傲然的剑意便直冲天际，凌凌冽冽，锋芒无双，激得群星颤抖，星光震荡，璀璨的星华突然暗淡，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轻纱，那巨大的星门亦模糊了起来。 “果然，你不是他！”法王眸间流动金芒，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轻语，却依然执拗地回了一句，抛出五狱神轮，直直向西狂扔了过去。 虚空之中，忽然浮出了一个光明与黑暗共融的世界。 光明在上，空间中但有点点金光飞舞，一片片菩提林婆娑错动，沙沙轻响，并有若有若无的梵音阵阵传动，祷唱着美好与极乐。 在光明之下，却是五座轮转不休的高山，或冰冻，或烈火，或拔舌，或刨腹，或剜心，以极刑震慑世间，但有数不尽的惨叫从中传出，悲声凄嘁，震人心魂，但要人看了，便能失魂丧魄。 这既是五狱神轮，天堂地狱一线之隔，交汇共融，霸道无比，于此界之外自行开辟了两个虚幻的世界，这般威能，几已超出了这一界极限，乃是最顶尖的神兵。 亦是法王以一人之力，阻挡了南朝诸位武学大宗北进的依仗。 五狱神轮既出，西狂便是再狂放也不敢小觑，猛然收敛笑声，怒目一睁，但有无尽剑光从天而降，一只只、一把把乃呈黝黑的无锋重剑之形，倒灌而下，直插大地，坠落的地点，恰好就是在五狱神轮前进的位置。 “呯呯呯呯……” 重剑与神轮碰撞，如同两件琉璃碰击，发出了清越叮咛的声音，连绵不绝，一把接着一把，在破碎之后立时就有新的重剑接替过去，继续阻击。 剑光崩散，黑色的碎刃如同飞花一般渐渐消湮，但始终都未能阻拦珠神轮的前进，光明世界依然清静，五做高山依然轮转，轻音梵唱，地狱哭嚎，汹涌而来，便若要淹没古襄阳。 西狂瞳孔猛然收缩，忽然一扑，化作了清冽明亮的宝剑，骤然点破空间，向神轮劈了过去。 法王轻轻笑了起来：“果然不是他！” 目光却忽然转向了身后的天渊裂谷。 …… 水泊之上，鲁达心神震动，仿若不敢置信一般，瞪圆了眼珠，颤声道：“哥哥，非要走这条路不可？” 莫说是他，便是众多好汉亦被宋公明的计划给骇得心神摇动，不能自己。 也许，他们就未必没有与宋公明一样的想法，但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在各人心中，也未形成成熟的计划，但宋公明，却早就做好的计划。 “非这般，不能矣，诸位兄弟，还请助我一力。”语罢，宋公明再次拜了下去，但众人却未如先前那般急忙退避，他们依然被宋公明的话震慑得还未回过神来。 “也罢，就依哥哥所说，还请，还请……哥哥勿要负了我等！”鲁达最先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宋公明，亦向宋公明拜了下去，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不怎么可以的话。 “便依哥哥所说！”诸位好汉反应过来，亦随着鲁达拜了下去，在各人的眼中，俱有微光不断闪动，显然，心情还未平静下来。 “如此，吾便高枕无忧了！”看着齐齐拜倒的好汉，宋公明心情大好，一把扶起鲁达，面色激动，倒显出几分情真意切，道：“如今，智深可能将司徒兄弟的去由向我等说说。” 看着笑眯眯的宋公明，鲁达突然觉悟过来，宋公明并非不知司徒兄弟的去向，却想着让他主动说出来，今日这场议事，虽是因玉枢引动天罡星斗之力而起，未尝不是宋公明刻意引导的。 但他才表了态，终究是不好驳了宋公明的面子，而且，宋公明既已为水泊的未来定下章程，“二龙山”那点小小的谋划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终究，小我还是要成全大我的，二龙山并入水泊之后，鲁达便有了这番觉悟，当即紧咬了下牙关，闷哼道：“也罢，哥哥便随我等来吧。” 话说完，鲁达冲天伤星与天暗星等人点点头，打先向聚义厅外走出，诸位好汉紧随其后，亦跟了上去。 只是，众人走动时，也隐隐地走得有些散开，分成了好几个小团队。 在鲁达印象中，水泊成立初时也非如此，那时好汉们称兄道弟时总带着十分的真情，总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默默的关怀。 不知何时起，兄弟间的义气，已渐渐变质，鲁达只觉得，与某些东西有关，可惜，其他人未必如此想。 …… “兄长，龙岛不愧是仙府宝地，此间际遇颇多，可惜哥哥交代的任务我等却未能完成，实在愧对哥哥们？”心湖之畔，司徒谦兄弟亦走到了此处，眺望着元气氤氲的湖面，满身杀气与血气的他们，亦有些神不知所往。 龙岛虽好，却不是司徒谦兄弟的目的地，他们的目标其实是通过龙岛这个转接点，横跨大洋，抵达异域九宗所在的大陆，混入天罡宗。 只可惜，想要横跨大洋，非得借助异域九宗的飞舟不可，但想要登上飞舟，更有一个前提，交好异域九宗。 而司徒谦两人也非不尽心，但到了此间才算明白，异域中人是如何仇视武界，两人一路所来，但凡遇到异域的人，就要出手厮杀，杀得个你死我活才算罢休，根本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可以说，能闯到此间已是殊不容易了。 所以，离所谓的“任务”目标，也越来越远了。 “我等尽心办事便是，成与不成在天，做与不做在我。”司徒谦淡淡地看了一眼心湖，平静地回了一句，平淡的语气却道尽了事在人为的常态，隐隐地，透露出一种人定胜天的意志。 “也罢，那便哥哥们接引过来吧，终究不能无功而返。若让其他兄弟看到就你我得了好处，只怕又要眼红了。” “哼，他们若眼红，便自己来罢！” 话虽如此，但司徒谦还是与司徒林一同站了起来，仰天凝望，蓦然间，引动了两颗晶莹如血的星斗，那是地壮星与地刑星。 第2卷 翻倾 第153章 哥哥 剑光劈斥，纵横闪耀，即若翻席而开的白昼，熠熠煌煌，照亮了黑夜；神轮虚明不定，金黄与幽暗相掩，朦胧却慑人的光芒笼罩着巨城，便似苍天塌陷了下来。 如此威势，莫不夺尽了众人的心弦，当此之时，不论是南朝一方，还是蒙元强军，全被武学大宗争斗时引动的磅礴力量吸引，心中不禁生出灰暗渺小的感觉。 半步大宗师强则强矣，却嫌太霸道了一些，给人一种刚则易折、终有极限的错觉，若真要形容的话，用长河大岳来形容倒是比较合适，浩瀚，却可以以视觉“窥测”，以一种模糊的概念衡量。 而武学大宗不同，他们的力量同样磅礴，却广袤的如同一片苍天，有质而无形，广博而浩渺，即若天地一般无穷无尽。 在武学大宗之下，众人失尽了颜色，这是他们的不幸，身为凡人的悲哀，但幸运的是，武学大宗的交手只在动念之间，还不待各人从场中的异象中恢复神智，交手既已结束。 但听一声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微叮咛，演化白昼的剑光即被五狱神轮横扫了出来，一柄剑柄黝黑，剑身银白，无有任何装饰，却散发无尽凌冽气劲的宝剑，倒转着，划破长空。 不敌对方的，竟然是西狂！ 或者，不该称他为西狂，而应称作……神兵倚天。 世人皆传神兵倚天乃当世最锋利的宝剑，却不知倚天的真身竟然如此简单。 但各人并不会认错，尤其是见识过倚天剑剑气狰狞，破碎苍空威势的陆冠杰与耶律齐等人。 “原来，西狂真的不在此处。”各人心思千折百转，察觉再次被法王拍落的神轮，不由地感到一阵绝望。 神轮咻而翻转，极乐婆娑在上，五狱五刑在下，阵阵散发不详的幽冥黑光幽幽照落而下，霍然间染在了屋檐城墙之上，亦如同跗骨之毒染上了各人的身体，渐渐的渗透向心灵。 一阵阵的悲绝、凄婉从各人心中涌出，无数痛苦的过去忽然被翻开，忽然间各人再看向身边人时，心中却有一股阻也阻不住的绵绵恨意。 “老三，你昨日踩了我一脚，你还没道歉呢？”一位兄长忽然掐住弟弟的脖子，生生将他拖拽在半空，面相凶恶，眼露凶光，不断开阖的嘴唇下，闪动择人而噬的苍白。 在他手上，与他血骨相连的弟弟面色亦是如斯苍白。 “夫君，你说是我更美些，还是隔壁的何嫂更俏些呢？”一位妻子冷森森地笑着，却将一把锋利的剪刀插入了丈夫的胸膛，鲜血高高溅起，黏搭在她的面庞，将他衬托着犹若一只复仇的恶鬼。 “婆婆，你倒是吃啊，怎么不吃了，你不是怪我浪费了你家的粮食么？今日我就全让给你了，有本事你再与你那没用的儿子欺负我啊！” 又是一间普通的房舍之中，一位女子跨坐在一位老妪身上，将她死死的压住，口中狞笑着，将一块块连着白筋的血肉塞入老妪的口中，老妪不断挣扎，起伏的程度渐渐低微了下去。 在女子与老妪身边，却是一位倒在血泊之中，臂膀却被削成了白骨的男子，女子的丈夫。 一个又一个，一幕又一幕，在幽冥之光的照落下，满城军民尽皆泯灭了人性，化作了地狱恶鬼，但因过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生起了无尽的恨意，向身边人伸出了恶意的双手。 神轮还未翻盖而下，古襄阳已尽是妻杀子，子虐父，夫屠妻的惨事，不知多少人在恐惧惊骇的状态下犯下了注定要悔恨终身的错事。 唯有少数一些武者才能凭借坚决的意志或坚定的精神抵住神轮幽冥之光的侵袭，亦抵挡得极为勉强，根本不管妄动意念。 “善哉善哉！”而做出如此人间悲惨的法王，却轻轻闭上了眼眸，神色悲悯，似是不忍直视。 这般心性与绝情，便是身为异域之人的玉枢，也不觉得生出了阵阵的寒意，离法王稍稍远了些。 “锵！” 便在这时，一抹乌光忽然从法王的背后劈出，那是一柄黑色的大刀，刀锋黑沉，雕琢着一只尊贵的五爪神龙，纯金纯色，为刀身上笼罩了一层不显张扬的金光。 那是神兵屠龙，不知何时越过了星门，向法王杀来。 “等着便是你！” 法王蓦然一笑，手掌虚握，但有一轮金黄的神轮被他抓了出来，迎向了屠龙宝刀。 而在古襄阳上空，独镇虚空之上的婆娑世界已然消失，唯有黑暗的五狱世界继续压落而下，不摇不动。 …… “少年，你考虑的如何了？”正在等待少年回复的北侠手掌忽然颤抖了一下，面色虽然依旧平静，眼眸深处却带上了点点悲凉之意。 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心情的意思，即如他那忠厚的面容一般，他的一生，从未说过谎。 “你着急了？”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西狂静静看着他们对话，眉头微微动弹了一下，对少年略带恶意的挑衅，有些不满了。 但他并没有做声，而是将目光转向北侠，静静等待着，但见西狂凭立如渊，气质幽沉，即如一片无尽渊海，平静之下，充塞的是能震动天地的力量。 他相信北侠，不仅是因为两人早有过计议，更因为他相信他。 北侠深深吸了口气，凝实着少年，说道：“是的。” 这一刻，北侠普通的面容亦散发着一种极为吸引人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却叫少年多看了他两眼。 少年再次笑了起来，道：“我答应了。” 他答应了，并非北侠与西狂先前提出的条件有多优厚，而是此时北侠的神情打动了他。 那是一种为苍生奔走的无私，少年相信，这样的他不会骗他。 “好！”北侠与西狂同时抚手拍掌，放声大笑了起来。 …… 巨星奔袭，腾起一阵阵熊熊烈烈的光焰，将这方幽暗寂静的虚空渲染得五彩七光，或青或红的光焰照射在苏妄的脸上，亦将他的脸庞渲染得愈发冷酷。 冷酷如冰石雕塑，而那五光七艳的色彩，便是他的粉饰。 虽然苏妄自衬在半步大宗师中亦属于最顶尖的层次，却不代表着他能同时应付等同于诸多半步大宗师的联手一击。 那已是属于武学大宗的境界，而不是半步。 “那便来罢！”苏妄默默喝了一声，胸中但有无尽战意升起，从选择了以战养道，在战斗中寻求武道真意这条道路开始，他便没有退路，也不能后退。 就在这时，虚空莫名一震，一道金黄的门户忽然在苏妄身后张开，金光升腾，恰如一片片飞羽，传出了个雄厚的声音：“小友，还请暂收刀兵，进来一叙！” 声音淳厚，带着一股能令人信服的低沉，无意间便叫苏妄生出了淡淡的好感，苏妄略微沉吟了一下，踏步走了进去。 巨星倏然一个急转，如同急刹车一般，各自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在几乎炸成一团的危急关头险险避开，火焰渐渐熄灭，但巨星的体型，却也有微微的减小。 …… 星光垂降，但见一百零八颗星斗陡然浮出天幕，青天白日之间，群星璀璨，但见三十六颗银色星斗并七十二颗血钻星彩大放其光，辉煌夺目，竟连大日的辉芒亦被压了下去。 星光之中，有一座神纹为饰，星华为里的高门莹莹闪烁，渐渐扩大。 高门这边，是光辉灿烂的白昼，司徒谦兄弟二人如托举宝塔，周身筋骨隆起，将星门撑了开来；高门另一边，是灯火如炽热的黑夜，一百多位好汉各自凭立，或流露着精悍的气息，或外放着煞煞的寒气，亦有瞅个不停的猥琐之人。 但相同的是，他们看向星门另一边时，如同看见剥了衣服的美女一般，眼中流露的，全是贪婪之色。 “哥哥！”司徒林暗暗低呼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司徒谦。 眼前的情况，却与他们商量好的，有些不一样了。 “稍安勿躁！”司徒谦亦回了个眼神，终究还是与司徒林一起，将星门撑得再大了一些。 事已至此，除了将诸位好汉迎过来，两司徒亦别无其他办法，但他们的心中，却隐隐有了不满。 却如前言所说，水泊好汉良莠不齐，虽自号英雄好汉，却非人人都当得起好汉这个称呼。 司徒谦两人虽然也上了山，却是推不过鲁达等人的盛情邀请，为义气相投，但对于水泊，是断然没有归属感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水泊既然不分好赖的将众人收入麾下，几位当家统领的责任却是最大，也因此，两人对于江湖中有及时雨之称的宋公明，却不是十分看得上眼。 或许，暗中有过鄙视也说不定。 他们是满心不愿意与水泊“好汉们”掺和在一起的。 “辛苦二位兄弟了！” 但当面带微笑的宋公明携带众人向他们拜倒时，司徒谦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拜了下去，回了一句：“见过诸位哥哥！” 这便是现实！ 第2卷 翻倾 第154章 随身“老爷爷” 现实总是赤裸裸而苍凉的，没有人能够逃过，即使武者们身俱武力，也无法摆脱这种束缚。 司徒谦兄弟也是如此。 其实两人都明白，宋公明此举却是携带众多好汉的人势压迫他们，虽然他的态度显得十分的亲近，但两兄弟可不会这种表象欺骗了。 同样，司徒谦兄弟回以“见过诸位哥哥”而不是“某个哥哥”时，便是偷偷换了字眼，将宋公明的身份拉到了与诸位水泊好汉一个高度。 这种行为，无疑让宋公明心中生出了微许恼恨。 即使水泊好汉同兄弟相称，但各人的排位却恰好说明了水泊对于尊卑的重视。 一些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人倒还好说话，但偏偏，宋公明是最在意这些规矩的。 但见宋公明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左肩略略低垂，瞳孔中若有寒星闪烁，再次扯了个笑容，伸出手掌虚扶了一下，大笑道：“同时自家兄弟，二位兄弟万万勿要客气，请起，请起！” 一旁的吴用轻轻扇了扇羽扇，脸上的笑意微微沉了些，用着一种打量的目光仔细注视起司徒谦兄弟，便似，要将他们记在心中一般。 在宋公明左肩稍有动作时，吴用便看了出来，宋公明……起了的杀意。 水泊好汉皆知，宋公明擅使一对勾月双股剑，剑法刁钻、犀利，恰如双月交辉，十分难缠，便是林冲等人对上了，一时半会也脱不出身来。 宋公明的武力值虽不至于最高，但也不至于太难看，再加上他的偌大声名，众好汉才会心甘情愿地水泊大统领位置让给了宋公明。 双剑交锋，左右互搏，在众人印象中，宋公明的左右手是毫无差别的，唯有吴用知道，其实宋公明的左手比右手更有力，更主动。 至少，但逢宋公明出手，左手的勾月剑必然是先刺出的。 被宋公明盯上的人岂有好结果的？吴用仿若审视的目光，其实是起了兴趣时下意识的动作，却要看看，又有哪个人要“倒霉了”。 见着司徒谦兄弟起身，宋公明环视一周，朗声道：“诸位兄弟，时不待我，此次，我等必要毕全功于一役，还请诸位兄弟助我！” 宋公明此人面白清瞿，颔下留着三尺长须，嘴唇略薄，眉毛笔挺，恰若两道剑痕，若是严肃起来，即给人坚如铁石的感觉，但叫好汉暗暗心凛，不敢轻忽，再次拜倒，齐齐唱喏：“敢不尊哥哥号令？” 纵是司徒谦两人，此时亦为宋公明的风采夺神，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惭愧之意，这一句喊得倒是有几分的真心实意。 星斗璀璨，银点晶华，血钻炽盛，银白血红的星光垂降而下，与诸位好汉相连，一道道星柱恰如一只只竖起的旗幡，顶天而立地。 与星柱相连的好汉身形与愈发高大了起来，便若，他们真得都是铁骨铮铮，敢向苍天示威——吾等，要替天行道。 “不论成与不成，这一次，再无人能阻我！”看着“心悦诚服”的好汉们，宋公明亦有些意气风发之态，如是想着。 青天白日之下，星彩如华，大放其光，如此异象怎么会不惊动在岛上各处寻找机缘的各人。 “天罡宗好大的阵仗，竟然不声不响地便将这么多人送来了蛮荒岛屿。” 这却是同为异域九宗其他八门的想法，在见到星光降临时，如生死宗、无常宗、通幽门等俱将水泊好汉认作了天罡宗，莫说是他们，就是天罡宗弟子在此时亦是如此想法的。 除了天罡宗弟子往星光降临的地方奔去，其他人却将目光收了回来，该做什么救做什么，便若没有看到一般，即使他们心中早已蠢蠢欲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天罡宗”如此劳师动众。 但比起心动，各人却更加惜命！ “天罡宗”可是十分凶残的，胆敢靠近，众人也没那个命回去通报，不若留着“有用之身”，将来再报效宗门吧。 将来……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们多是如此想法，其中不仅有天罡宗威震异域的原因，更有畏惧水泊好汉引动的阵势的原因。 如此威势，除非是武学大宗亲自出手，否则已能横扫全岛了。 偏偏，蛮荒岛屿上是不可能有武学大宗的…… 如斯想法之下，有如斯做法也不值得奇怪。 当然，好奇亦是免不了的，便是少数几个真天罡宗弟子也是这般，他们可不曾听说了有哪位“师兄”接了师门的特别任务，在巴巴赶将过去的同时，心中亦是火热一片。 “莫不是，这将是我的机缘？可不要去迟了！” 生怕分不到“好处”，这些真天罡弟子奔行地愈发急切了起来，其中一两人轻易就使用了不该轻易使用的降星之术——引动星光咻然穿空而去，一时间却将自己的真力耗了个七七八八。 比起玉枢、玉玑两位真传弟子，真天罡宗弟子的实力却又差了几分…… “师叔祖，是水泊的人。”蛮荒岛屿某处，看着陡然降临的诸天星光，耶律飞燕十分笃定地对段通说道。 比起他人的胡乱猜测，亲历拜剑山庄剑林之夜的她，对水泊与天罡宗二者的区别更有发言权。 具体哪些地方不同耶律飞燕其实也说不上来，她既未观看过天罡宗心法，也没有心力去考究其中的不同，但她却有这个直觉，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是精神即将化作意志，与天地元气沟通，完成天人大周天的直觉。 虽然还未突破通玄入照，但这个女子距离这个境界已不远了。 相比起来，同样经历剑林之夜，更早“突破”的陆余华却大有不如，在耶律飞燕开口之后仍未感觉到此中的不同。 “确实是水泊梁山的人，倒是越来越乱了。”仔细感受了星光韵律之中特有的武界“波动”，段通也肯定地点了点头，继而叹了一声。 他倒不是为自己担心，却是忽然感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蛮荒岛屿的局势愈发严峻，纵然段通身为半步大宗师，亦不敢说在岛上通行无阻，心间那点信心却是愈发微弱了…… 先是见识了苏妄与傲剑之间让他自愧不如的争斗，再又感受到水泊好汉的偌大阵势，段通不自觉生出了廉颇老矣的感叹。 “戴老，你怎么看？”仰望苍天，一颗颗大如簸箕的星斗映入单婉晶眼眸中，漆黑的黑眸，恰若黑夜时宁寂的夜幕，那一颗颗星斗，便如在她的眼中闪烁。 她的目光，亦有丝丝的危险气息散发，将她衬托着宛若女皇一般高贵。 “老奴哪管这些，大小姐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 在外人面前，戴老大或是露出一副祥和富翁形态，或是以凛然霸道的半步大宗师威风处置，其中总有一股无法抹灭的骄傲，独属于武者的骄傲。 只有在单婉晶面前，他才会放下半步大宗师的姿态，放下自己的骄傲，以一副卑贱的姿态面对她，便似，真的只是一位家生家养的老奴。 “戴老却是大大的狡猾哦！”单婉晶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但叫人心中生出无尽的好感，尽展了娇美的一面。 却与刚才那股危险而高贵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大小姐也很狡猾啊！”戴老大哈哈大笑，虽未明面回答单婉晶，但也是回答。 个中的意味，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 雷光霹雳，分不清是水还是天的天水界几已被无尽雷霆淹没，那无尽雷霆追击的，却是一个身披银铠银甲的神人在雷光之中疾驰，即如一道利斧，如割草一般，将漫天的雷霆挥斩成两段。 那是玉玑！ 雷光碰撞，玉玑身上的铠甲愈显单薄，渐渐透明，透过单薄的星辉神铠，依稀可见玉玑抿着嘴唇的面色，冷漠地，即如一块冰石，仿佛，被雷霆劈斥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半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老头，时候可到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哼！”玉玑默默冷哼了一声，收敛识海意念，运转体内愈发稀薄的真力，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外的雷霆之中。 无人知道，在玉玑冷漠的表情下，却有一场对话已悄然结束，与他对话的，是玉玑深陷心湖幻境之中时，“忽然”出现在他识海的一道残魂。 所谓残魂是那道声音的自称，但在玉玑看来，一切都是师门天罡宗的安排，从教授给他心算易数之法时，便早有了预谋。 这个残魂，极可能是天罡宗某位隐世不出前辈的神魂，在教授玉玑心算易数时潜入了他的识海，否则，一部普通的心算易数又如何能与天罡宗心法合二为一，又如何勾动周天星数？ 世间是无有巧合的，如今，玉玑对这句话亦深信不疑。 武学大宗既然不能亲自入岛，但各人总会想出办法的，而天罡宗的办法，却是将一道神魂附身在门下弟子的体内。 说的好听些是弟子们的荣幸，但对于被选中的弟子来说，却是一件极为无奈的事。 如果，神魂要反客为主呢？ 这般想法玉玑却连想不敢想，生怕被对方捕捉了他的意念。 于玉玑来说，这道残魂的确能算他的“爷爷辈”，但随身带着这位随身“老爷爷”，但实不是一件幸事！ 第2卷 翻倾 第155章 选择 星光如织，或银或红的星线交织成网，笼罩在广阔的心湖之上，相映成辉，覆盖着十方。 在星网边缘，是一百零八位各站一方的好汉，或横起霸王三复枪，或倒持镶玉龙金锏，怒目圆睁，威风而煞煞，神情充满了专注，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不管平日是否有隙，但此时，至少是勠力同心的。 “嗡！” 但在这时，一道无形的力量忽然冲长空之中直灌而下，悍然冲击在星网之上，如浩瀚汪洋，打得星网荡漾，飞光乱崩，璀璨的星华瞬间黯淡了下来，便连高天之上的天罡地煞星斗亦即若隐若现的，似要隐入虚空。 这股力量来得出乎其然，诸位好汉无有一个有准备的，被力量一震，面色齐齐涨得通红，一口老血从胸中涌出，堵在了喉咙里。 这是，来自蛮荒岛屿的反击。 纵然连武学大宗亦不敢在蛮荒岛屿上上放肆，水泊好汉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宋公明觉不认为自己是胆大妄为，他亦是所有好汉中唯一一个有所准备的了。 就在下一瞬间，一道纯黑如墨的光柱忽然从湖边倒冲而上，与星网稍一接触，即如虚幻，稍一接触，便穿透了过去，两者之间，别有一股交融的意味，宛若，本来就是同一种力量。 不，绝不是同一种。 光柱纯黑，却未因此显得阴冷，反而显现出了一种炙热与霸道，与地煞星光的凶煞之气别有相似之处。 却，又有不同，更类似于火焰的力量，明明焰焰，光芒虽然黑沉，但依然给人一种熊熊烈烈的感觉，那沉寂的外表下，蕴含的是能焚山煮水的热力。 这种火焰，与陆小凤变化鸾鸟武相时身上腾起的光芒，在特质上竟有些莫名的相似。 而星光与光柱之间其实并非融洽，而是一种特别的默契。 来自宋公明与光柱的默契，宋公明才纠起来的心胆，终于又落了下去。 光柱倒冲而上，即如一把黑色的巨剑，忽而一颤，却听虚空中传来铛的一声巨响，仿佛劈中了什么，虚空中咻而浮出了片片巨大的透明金鳞，排列紧密，鳞比栉次，镌刻着玄奥的纹理，层层挨叠，连贯而上，竟然遮蔽了整片的苍穹。 在交锋碰撞之处，有无尽辉点零落，若瀑雨崩流，飞落四方，渐渐暗灭。 “这是什么？”好汉心神震动，不仅是被忽然出现的光柱骇了一跳，更被虚空中浮现的巨大鳞片所震惊。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刚才打击星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诸位兄弟，莫让别人小瞧了吾等水泊好汉！”便在此时，宋公明的声音亦借由星网的连结，传递向各人的心间。 “哥哥知道？”众人心中一惊，纷纷转过这个念头，还不及细细思考，就见遮天蔽日的鳞甲隆隆镇压而下，刚才还能与其一争高下的光柱已在节节败退，一寸寸湮灭溃散。 即便不知道宋公明与光柱背后的主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好汉们知道，他们都已经被架到了宋公明的战车上。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纵是在粗豪的汉子也知道这样的道理，心中虽有无尽寒意生出，也来不及埋怨一句宋公明，只得轰然应诺，调转体内真力，再次引动天罡地煞群星。 “嗡！” 但见群星闪动，星大如斗，灼灼其光，道道星光垂降，通天彻地，骤然劈打在金鳞之上，打得金光浮动，鳞甲虚幻，虚空不断跌宕。 “呖！” 于此同时，被渐渐压灭而下的黑色光柱陡然崩散，发出一声戾呖之鸣，化作一只黑色的巨鸟飞腾而上，直击金鳞。 巨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身后拖拽着七支漂亮而悠长的翎尾，便如传说中的凤凰一般，美丽而骄傲。 只可惜，在它身上只有凶戾之气，而毫无圣洁与高贵可言，即使与凤凰一般的样貌，却偏偏给人仿若两种物种的错觉。 但这只巨鸟确实是一只凤凰，乃凤凰之中少有的冥凤一族，世代镇压冥狱之下，在它身上腾起的朵朵黑色火焰，乃是炼狱冥火，代表着凶煞与不详，乃诸天最凶戾的火焰之一，难怪与地煞星的气息如此相像。 冥凤横空而击，星光连天垂降，黑光、银白、血红、交相辉映，连接成阵，辉辉无煌，一时间竟制住了鳞甲的金光，与金光胶着了起来，连片的金光咻而摇晃，仿佛苍空在动摇。 …… “是时候了！” 雷光之中，玉玑脑中忽然传来了“残魂”的声音，但不待他回答，在他面方的天水界，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未及三尺，宽不过一吃来余，但要叫人走过去是不可能的，但要让玉玑飞进去，却刚刚好。 玉玑也知道，这道口子就是给他钻进去的，虽然他用的是飞行的姿势，但他无论怎么看，总能感受到一种羞辱的恶意。 但他没得选择！ …… “你该做出选择了！” 这是一颗火星。 之所以叫火星，并非是形容，而是对星球上处处都在燃烧的剧烈火焰的描述，灼灼不尽，或紫或红，渲染在星球上的山峰、河流、草木之上，缤彩纷呈，在耸人听闻的同时，竟有种百花竟放时的咤紫嫣红之美。 在火星的深处，有一座通体紫色的宫殿，晶花为饰，水晶为壁，燃烧着一朵朵紫色的火莲，分呈十二瓣，如若水晶雕琢，处处透露着典雅与高贵。 高贵的，仿佛此间已不再是人间的景色。 “你该做出选择了！”依然是那个女声，高雅而缥缈，仿佛来自诸天之上，朦胧而不着痕迹。 但偏偏让陆小凤不自觉地便生出了亲近之意，不忍拒绝。 他已然确认，自身的传承所来绝非巧合，乃至来到异域，来到这片古怪的世界，来到这颗火星，也同样不是巧合。 “是啊，该做出选择了！”陆小凤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身前徐徐燃烧的紫莲。 在紫莲中心，是一片光滑的镜面，倒影着蛮荒岛屿上诸般景象，有各路英雄豪杰探寻取宝过程，也有心湖上星网纵横、冥火熊熊、金光乱打的激烈战况，更有一个神智昏昧、双目无神的女子——沙曼。 看着这个猫一样女子失去了猫的自由与灵性，陆小凤心中但有不尽的悲痛生出，恨不得飞过去将她怀抱其中，再也不放手。 但不想放手，也只能放在以后，现在，终究是需要一个决断的…… 因果既定，陆小凤不会去后悔抱怨什么。 这或许是他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 如果换做一个人走到陆小凤今天这一步，喝过最淳厚的美酒，吃过最鲜美的珍馐，穿过最华丽的锦衣裘缎，亦曾拥有香车代步，享尽世间荣华美好，拥有无尽声名成就，纵横江湖，人人羡慕，乍然听到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的，需要付出回报时，只怕跳脚还算是轻的了，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但陆小凤不这样想。 江湖中从来不缺少危险，陆小凤亲身经历并深刻明白，即使是路边玩耍的孩童，又或街边乞讨的可怜公公也可能是某个大帮派的杀手。 世人常说，学得好不如生得好，纵然有几分调侃意味，却也道出了一个事实，一个无论在世俗界还是在江湖中都通用的事实。 虽然有些残酷，但现实，从来都是如此残酷，从不留情。 在江湖中行走，如无大气运傍身或巨大的资源支持，单靠自己，不仅走得艰难，也未必走得长远，其中十个人有九个半在踏入江湖的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栽在某个无人知道的阴沟里。 这就是常态！ 但江湖依然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鹫的地方，在江湖上，有着无数野心家复仇者、立志者孜孜苦求的东西——名利。 正所谓，众人攘攘皆为利来，名利，来源于底层社会，积累于上层阶级，代表着两极分化。 即使无数人痛恨这种两极分化，口中叫嚣着要打倒两极分化，却有更多人，希望自己能成为两极分化中的上层阶级。 为此可以卖子求荣，抛弃人世一切尊严。 像陆小凤这般走得比较远的，人们谈起他，不自觉地便将他与某些隐世大家或古老门派联系起来，但事实是，他确系草莽出身。 若说资质，陆小凤自信自己还是有些的，但要说到意志，陆小凤其人其实更好逸恶劳些，可以说，修行到半步大宗师的境界，其中便有颇多的巧合。 虽说巧合也是一种际遇，也是一种气运，但陆小凤知道，这种际遇与气运并不会平白无故的降临到他的身上。 当然，说是安排好或许有些夸张，但陆小凤能有今时今日确实有些气运，没有这些气运，他陆小凤早就变成陆死鸡了，他亦不否认这点。 这就是陆小凤与旁人的不同，既然受了好处，便需偿还这份因果，他也做不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这不是他的本性。 也许，这也是对方选择了陆小凤的原因。 至少，一个敢于担当的人选，总比一个只会哭啼打闹，撒泼耍赖的人要好得太多，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投资会打了水漂。 “那就开始吧。”陆小凤将目光放在了一座紫玉雕琢的凤凰神像上。 第2卷 翻倾 第156章 退路 “是你？”苏妄看着以奇怪眼神打量自己的少年，眉角一扬，同样以一种古怪的语气反击了过去。 “是我。”少年定定地看着他，定定地回答着，神色平静，语气肯定，唯有眸间闪动着一种名为挑衅的光芒。 “哦！”可惜，少年的挑衅却只得到苏妄一句极其平淡的回答，回答完后苏妄轻轻自顾地转过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名震武界的两位武学大宗——西狂，以及北侠。 西狂一身青灰色的宽袍，一具冰冷的铁面，如渊静立，散发这黯然而消神的气韵，但矛盾的是，在他身上欲隐欲露的凌冽剑意，蓬勃愈发，尽显张狂。 或许，便是其西狂之称的来由。 北侠却是一个面容普普通通的男人，气质沉稳，便如广袤无垠的大地，纵然山崩海啸当前，也休想叫他生出半点动容。 沉稳而非死寂，却将磅礴无尽的力量深深收藏，一旦动用，必然石破天惊。在他宽厚的身形下，苏妄能感觉到一股能动摇天地的力量潜伏着，浩瀚而磅礴。 两位武学大宗的风采是极其瞩目的，虽未又动作，但祖殿内的元气已自动聚集在他们身边，与其周身散发的波动共鸣，便是挥洒在漫空的光辉，也隐隐以两人为主，旋绕着他们，拱卫着他们，时刻为他们欢欣鼓舞。 这就是武学大宗的意志，无论走到哪里，都将掌握着这一方天地的大势，以无意无觉却强绝横行的姿态控制着天地万物。 “好高明的境界！”这是苏妄深深羡慕的境界。 可以算出生半个仙道世界的他，亦曾达到了与武学大宗同境界却不同本质的天人合一，将其与武者的意志相比，感悟更多。 苏妄仔细观察两位成名的武学大宗时，两位大宗师又何尝不再观察着他。 在他们眼中，苏妄身材颀长，气质沉稳，如同万年温玉的内敛，看不出峥嵘的气息，仿佛是书香世家出身的文公子而非持刀横行的武者。 可两位大宗师可不会忘了苏妄未进入此间时身上流露的坚决气息，那是有进无退、玉碎瓦全的决绝意志散发于外的波动，代表着心性的坚决，意志的顽强，更是代表着对道的执着追求，可不会真将他看成了一介书生。 “好一个人杰！”西狂与北侠心中暗暗欣喜，既是为苏妄的风采喝彩，也有一种江山代有人才出的欣慰。 以二人的境界又如何看不出，苏妄的境界距离武学大宗也只有一线之隔，只要他能参破心中最后的执碍，随时都可能成就武学大宗，为即将到来的两界战争再添一个注力。 “可惜，这道执碍不知何时能突破？”在苏妄身上，两人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傲剑。 不仅是苏妄的境界与傲剑仿佛，与武学大宗同样只有一线之隔，更因为他被傲剑设陷，被阻了道途，与傲剑卡在了同样的瓶颈上。 苏妄与两位大宗师“惺惺相惜”，心情是十分愉悦的，但对于少年来说却不是那么美好了，对于他而言，已是赤裸裸的无视，对对他尊严的莫大“挑衅”。 少年也不知道为何在见到苏妄之后会轻易动怒，或许，是苏妄与他“狭路相逢路”的“旧恨”还未消吧？ 少年这样想着。 “如何，少年。再算上小友如何？”北侠好爽地大笑道，提了个让苏妄莫名其妙的建议。 “就他？境界如此低微，有了与没有差不多吧。”少年嘴角一弯，露出了个可恶的笑容，嘴里嗤笑着。 少年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小孩子气，莫说实际年龄已属于“老爷爷”级的苏妄，便是阅历丰富的北侠与西狂也看了出来，各人心中暗暗偷笑，却也不当回事。 只要，哄哄便好了…… 但从北侠的口中，苏妄却听出了，将有一桩大好处正等着他。 …… “嗤！” 利剑如光，幽芒闪烁，如同融和着虚空，无声无息，唯有鲜血喷溅出血肉时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鸣，但在被袭者感受到时，既已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轻轻用舌头舔了舔细剑上的鲜血，王平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道：“这异域人的血液也不比武界的人特别嘛，两界到底差在了哪里？” 王平之细剑指地，迎风当立，衣衫虽然依旧洁净，但有几分破碎，显然在蛮荒岛屿已多时，绝非苏妄等人才进入不过几日的样子。 便在这时，王平之忽然倒刺出细剑，剑锋如同一条毒蛇，闪耀着幽幽的碧光，咻而一伸，亦如毒蛇一般忽然拐了个弯，身形抖落，即一只长鞭的末梢弹了回去，剑锋猛地一钻，就钻入了一个女子的喉间三寸位置。 这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玉颈修长，肤白如玉，臻首俏丽，单论美貌而言，不论在哪一界，都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惜，偏偏碰上了不懂怜香惜玉的王平之。 一点殷殷的血迹从女子喉间流出，流到她挺立的胸脯上，将他一身琼黄的宫装染得斑斑点点……染得凄艳！ 却终究化作尘埃，跌落泥土。 “嘭！” 女子曼妙而美丽的身形重重摔在地上，震起一阵尘土，黏上她的玉颈上，沾污着她的发髻，将她丑化为为一个泥人，她的美丽，亦不复存在。 但终究，再无人在关心她美不美丽这个问题。 “嗯，也该过去了。”王平之转向心湖方向，眸间忽然流露出点点温柔之意，充满了期待的神色，如若情人间的轻语，却不知对谁说话。 忽然间，却见他轻点兰花指，食指微翘，轻轻点在虚空，一道红色的剑气霍然从食指中冲出，如同一根重锤，凶狠地冲荡在女子身上，将她打成了粉糜。 碎糜纷扬，如若纷洒的细砂，扬扬之间穿过细密的叶缝，渗入枯草败叶之间，霎时消失无痕。 却不知，他是因为女子的偷袭恼羞成恨，还是因为对方的美貌，在杀人之后，还要来个毁尸灭迹，以泄心头之愤。 …… “我们有什么好处？”一颗呈现阴阳之形，燃烧着金红与碧蓝火焰的大日之前，仲少与陵少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高声问道。 “你们想要什么好处？” 平淡的声音从大日传来，又若从虚空四周传来，隆隆震颤，压迫着二少的耳膜，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将他们压迫着几欲脑浆崩裂。 当年声音明明震耳聩聋，如若来自旱天的霹雳，却偏偏平淡的荡不起半点起伏。 恰好，少了一分的人情味儿，缥缈、高远，就如九天之上的神祗。 仲少与陵少自然也听出了这种味道，他们也相信，那发问的声音，必然拥有着九天神祗的无量威能，至少对他们两个才洞微见彻的毛头小子而言是这样，九天神祗与一天神祗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无任何区别。 但他们依然这样问了，用着一种仿佛无知无畏的精神问出来。 这亦是两人的生活智慧，与陆小凤截然相反的处世态度——既然有求于他们，想不被两人敲诈一番，那是不可能的。 但发声的存在并没有怪罪他们，反而向他们许下了诺言，就像是“祂”已经知道他们会提要求一样。 而“祂”，也确实是知道的，一切在选择了二少之时，就已注定，就似在选择了陆小凤时，一切就已注定，二少的性情，早就在“祂”的考量之中。 “我们想要成就武学大宗！”既然声音夸下了海口，二少岂会与“祂”客气，又便宜不占，那是傻瓜，二少自然不是傻瓜。 其实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祂”的计谋如此深远，两人却连通玄入照也不是，若不增强实力，怕是真得成了炮灰。 而炮灰，二少是万万不想当的。 唯一可能过分的，是二少轻易就将武学大宗说出了口，似乎，太过了些。 武学大宗可不是只凭资源堆砌就能成就的，武道之路，终究需要武者自己踏途，自己寻找，凝练属于自己的武心，参悟人生真意，并开创自己的武道，诸般条件缺一不可。 二少亦不信，发声的存在能办到这样的事。 但如果真能办到呢？ 这样的存在，依然不可想象了。 这一句话，不仅是二少提出的要求，也是他们的试探，试探“祂”的极限。 仿佛有些为难，声音沉默了良久，这才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成与不成，却要看你们自己了。” “真能办到？”二少再次相视，眼中的惊骇却是想藏也藏不住。 在两人看来，武学大宗已是比天高比海深的境界，“祂”虽然伟大，但比起天来说，也未必超得太远吧。 原先，两人以为发声的“祂”最多也只是比武学大宗高那么一丁丁点而已，不然，“祂”有如此未能，何必找到两人头上。 想必，只要打个喷嚏也比雷响吧。 二少顿觉头皮发麻了起来，可惜，他们已没有退路。 第2卷 翻倾 第157章 激将 “哗！” 大刀震荡，刀锋咻而一颤，如弄清波，将虚空荡漾起微微涟漪，金色的刀锋渐渐透明，与虚空融为一处，印褶渐浅，再也寻觅不到。 未想，神兵屠龙向来以刀气强绝，擅能断空截域称著于世，竟也能化实为虚，以巧避实的一面。 “小道尔！” 神轮挥弄，但前方早已空空荡荡，法王不急不恼，手掌滴溜溜一捏，从握在神轮上方变作捏在神轮的下方，轻轻一掀，如同掀起了一片苍穹，重重地拍向了前方的虚空。 “轰！” 虚空爆碎，轰然炸开，仿若摔碎了琉璃盏，散做漫天的飞星，片片晶莹，飞崩十方，在无数晶莹的中心，却是一把幽沉如夜，渲染着金边的大刀——神兵屠龙。 大刀微颤，刀身上亦显现出了一道道细腻而曲折的裂缝，宛若被撕裂的夜幕，竟有几分狰狞的样子，迅速蠕动，收敛合拢，瞬息之间便已恢复如初。 但见幽光一闪，屠龙神兵既已消失，却是再次融入了虚空。 “想走？”法王轻轻一笑，将神轮托在掌心，平面横着，猛地用力一拍，但有一层金光蓦然展开，渐渐扩散，将虚空染上了一层金光，而空荡荡的虚空亦陡然凝结了起来。 “唰啦！” 就在这时，凝结的虚空陡然微颤，一道裂缝既被斩裂开来，巨大狰狞，直贯而下，如同斩断了苍穹，劈开了天地的钢矛，直直得扎向了法王。 那是，神兵倚天！ 也只有倚天的剑气才能撕裂被凝固的空间，斩开同为神兵的五狱神轮的封锁。 倚天者，实为裂天，剑气峥嵘，倚苍天之势，断绝天下，分裂疆土，浩浩锋芒，无阻无尽。 直到此时，神兵倚天才显露了它那能傲绝千古的锋锐。 “来得好！” 面对倚天剑的神威，法王却收起了神轮，猛然爆喝一声，双目陡放精芒，寸寸莹莹，如雪如辉，澎湃起蓬勃的战意，霍然绽放无量金光，挥舞出了他的拳头。 竟一改了以往泰山崩于前而不动摇的从容。 一座广大无穷，几若充盈天地的大佛蓦然浮出，头顶着金轮，结跏跌而坐，端立法王身后，随着法王挥舞出拳头，亦将祂那如同一座山体一般的拳头挥舞了出来。 大佛的面容，与法王竟是一般的模样。 轰隆隆隆！ 虚空层层粉碎，如同碎糜一般被大佛神相打爆，一层层推进，轰然撞在了倚天剑劈出的裂缝之上，如同巨锤撞上了钢枪，但听一声呯响，虚空骤然剧颤，突然崩裂，就在一片霹雳震慑之音下，夜幕陡然被撕扯成一块一块的碎布状。 一声声的霹雳之音，如同苍天的泣血悲鸣。 “昂！” 便在这时，却见渐渐崩散的裂缝忽然钻出了一只怒龙，竖瞳圆瞪，鳞甲铮铮，双角锋利，猛地抽动巨尾，如同横舞过来的山峦，向法王撞击了过来。 是神兵屠龙刀，它一直就藏在神兵倚天斩开的虚空裂缝之中。 但法王岂能没防着它这一手？ 也不见法王动作，却见大佛神相的双目陡然绽放无量金光，方才被法王收起不知藏到何处的神轮忽而从大佛神相的目光中飞出，瞬间涨大，化作了一片菩提婆娑，梵音浅唱，金色弥漫的世界，咻而罩落了下去。 或者不能说时婆娑世界罩落下去，而是神兵屠龙自己飞落了进去，凑巧的，就如两者商量好一般。 这是法王的算计，示敌以弱，假装不知神兵屠龙的位置，设下陷阱，在对方以为得计的时候，忽然张开了陷阱。 神兵有灵，但它的灵性又怎么比得上法王的智慧，法王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让屠龙寸功未建就身陷囫囵，一时冲突不出。 只凭倚天的威能，怕已无法阻拦法王的脚步。 事实亦是如此。 神兵屠龙才陷入婆娑世界，无量庞大的大佛神相忽然伸出双数，猛地一攥，便将虚空裂缝抓在了手心，如同捏住了蛇之七寸，任凭对方不断扭动挣扎，却依然无济于事。 “轰，轰，轰！” 婆娑世界震动，世界轰隆不止，时鼓时胀，不断有金光被激散而出，遍洒辉芒，化作一片片黯灭的金色菩提叶，消失在半空。 却是神兵屠龙想要突破出来，在婆娑世界闹腾着呢。 “:唵、嘛、呢、叭、咪、吽！”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婆娑世界大放梵音，一连六个巨大的金字从大佛口中吐出，如同流星一般，重重地轰击在婆娑世界的隔膜。 每一次轰击，婆娑世界就缩小了一圈，六字轰击完毕，婆娑世界再次化作神轮的模样，细细如蚊的六字真言连接成链，不断在神轮体表流转，镇压着神兵屠龙的反抗。 “你还想来！”法王哈哈大笑一声，猛然握紧双手，被大佛神相握住的虚空裂缝一阵剧颤，发出一阵阵悲泣，却在不愿与不甘之中，被捏成了一把绽放微弱银光，三尺长短的剑器，然后被大佛一口吞入腹中。 银光渐渐暗淡，大佛亦渐渐消失，法王轻轻一笑，震了震大袖，双手合么，郑重地宣了声佛号，再次恢复了从容与平淡。 唯有幽冥之光依然在幽幽照落着，渲染着古襄阳中，渲染了人心。 古襄阳，依然是一片地狱鬼土。 …… “孟八思，汝欺人太甚。”龙兽祖殿之内，北侠忽然怒斥一声，眼中闪过悲愤之色，向少年郑重地拜了下去，道：“还请小友助我一次！” 他口中的孟八思，正是法王的俗家名字。 虽然不知北侠的名号，但亲眼看到这个气息雄厚如同广袤大地的男人向自己拜倒时，少年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愧意，好似千万生灵在前，向他拜倒。 “好一个敢担当的大英雄！”少年暗暗惊叹一声，急忙侧过身去，不敢受北侠这份重礼。 少年所觉，并非是幻觉，而是北侠身上凝聚的千万信仰之力压迫着他。 世人尊重北侠，信赖北侠，并将自己的信仰寄托于他，当北侠拜下时，亦是代表千万生灵向他拜倒，这般重礼，少年如何能受，也不敢受，急忙开口道：“阁下切勿如此，你我既然结盟，便勿需客套，诸君，请随我来。” 北侠这一拜，终于让少年心中的怨气消散，与两位武学大宗的协定，也达到开诚布公的阶段。 此地乃龙兽一族的祖殿，又岂是外族能进来的？ 不论北侠与西狂因何出现于此，都犯了龙兽的禁忌，也犯了少年的忌禁忌。 但他却忌惮西狂与北侠的武力——武学大宗，不得不屈从于两人。 虽然两位大宗师的态度十分诚恳，却不能抹除少年受到的屈辱之意，那是一种即若签定城下之盟的感觉，但当北侠拜下时，少年心中那点不平之气终于消散了。 能让武学大宗下拜，他还能又什么不满意呢？ 少年自然是满意至极的，满意的，便连与苏妄的那点小小的“恩怨”也不顾了。 语罢，少年转过身去，走上祖殿中心石台处，用力一跺脚，却见赤橙黄绿蓝靛紫等各色光芒逆冲而起，形成螺柱，依次排列。 光芒灼照，于石台中央汇聚，炽辉激打，一点极热极亮的白点咻而扩大，显出了一只四爪白金的龙影，鳞甲洁白如玉，闪动着堪比金刚的金气，威严霸气，唯独头顶上偏偏长了一对小巧的倚角，破坏了这份威严，为其增添了几分可爱的气息。 少年脸色微赧，闪过一丝尴尬，立即被他压下，反而向西狂与北侠拜了下去：“如此，吾便交托而二位了。” 至于苏妄，已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可见他并非是不计较那点小小的“恩怨”，只是，“稍后”再报。 虽然这个稍后，确实有些快。 “小友请放心！”北侠与西狂同时点头，但有金黄与清蓝的光辉闪耀，于虚空凝结，交缠在一起，结成一枚玄奥的符文，分作三份飞开，各自隐没三人的印堂。 这是北侠、西狂与少年定下的契约，以天地为证，但有反悔，天地共诛！ 少年最后提起来的那半颗心终于落了回去，看了一眼三人，抬步一走，便穿入了龙影之中，消失不见。 却是，融入了其中。 “那么，二位有何教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但苏妄依然被晾着，他相信，北侠与西狂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他拉入这里，必然是有什么交代的。 北侠与西狂相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道：“也罢，小友如此坦诚，我二人若藏着掖着倒显小气了，但请小友为我二人护法。” “就如此？”苏妄神色奇怪，嘴里的轻语仿若不在意，听他那口气，十足像是小事一桩的样子。 偏偏，这是一句反语。 为武学大宗护法岂能简单？ 他们的敌人至少也是半步大宗师这一级别，更又可能是武学大宗。 西狂与北侠既然能越过心湖上的古怪力量，其他人自然也能。 偏偏，苏妄只是一个半步大宗师，又如何能为武学大宗抵挡敌人？ 北侠与西狂，未免太高看了他苏某人。 但北侠与西狂不这么认为。 “小友，且勿担忧，你莫不是怕了吧？”西狂哈哈大笑，忽然用起了激将之法。 第2卷 翻倾 第158章 傲剑斗龙 “嗡！” 就在少年踏入龙影时，一阵无形的震荡从祖殿所在的大日传出，须臾间传遍静谧的巨星世界，一颗颗巨星接连亮起，腾起无数光焰，微微转向，以三百六十五颗巨大的星辰为中心，各自连接，形成了一幅巨大星图，囊括了这方世界。 整个世界，轰然转动了起来。 “要开始了！”水龙王与翼龙王对视一眼，神色紧张。 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这是他们数百年的谋划，亦是龙兽一族沉寂千万年后重新崛起的希望所在，同时，也是这片世界防护最为薄弱的时候。 一道道光焰在巨星上腾射，形成日冕之环，骤然炸开，漫漫光辉挥洒四溢，洒向八方六合的无尽虚空，但还不待光辉散溢，挥洒的光芒忽然消失，即若有一道无形的烘壁围绕在巨星周围，将它的热力吸收，再传导出去。 传导给了处在主位的三百六十五颗周天大星…… 弹指之间，除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之外，巨星腾起的光焰俱暗淡了几分，与之相对的，大日上燃烧的火焰却猛然熊盛起来，巨大的星体再又暴涨了三分，爆发无尽的光辉，熠熠辉煌，照破了这方巨星世界的静谧与幽暗。 这是太阳星！ 这颗大日，赫然是周天大星之中的太阳星，代表着光明与时序，亦是一切的开始。 一道血红的剑光从远方直射而来，左冲右突，避开不断炸开的光焰，若霹雳划空，穿破虚空结构，越过无尽的时空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大日之前。 血光咻而崩散，显出一个面色冷酷的男子，一身长衫如血，殷红可怖，若有血泉流淌，却偏偏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 是傲剑。 他来得当真好快，或者说，来得刚刚好，等着就是这个时候。 水龙王与翼龙王相视一眼，脚下一跺，齐齐踏空而去，攒射了出去。 轰咚！ 虚空轰然塌陷，现出如深坑一般的裂纹，咻而爆碎，散做了漫空晶彩，却被两人踏裂了。 “昂！” 一声怒吼从两人口中传出，但见银白与湛蓝爆开，如剑如芒，爆耀闪烁，从光华之中冲出了两只鳞甲冰冷，体型庞大的龙兽，水龙王与翼龙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两龙又岂会天真到以为傲剑是来做客的？ 既然是敌人，先镇压了再讲，这就是二龙的道理，简单粗暴，却是世间正理。 无论哪个世界，不管世人如何为真善美鼓吹叫嚣，世界的真实，从来都是以力服人的，而非以理服人。 理，不过是力量的装裱而已。 得诸多龙兽先辈的馈赠，水龙王与翼龙王的外形再有了变化。 翼龙王双翼依然狰狞，如斧如刀，但它的体型却显得苗条了几分，更加柔和，展示了一种别样的从容优美，犹若神灵的高雅与尊贵。 水龙王原本已无角的大脑上长出了两只短短的茸角，颔下长须飘动，腹下四爪齐张，威风凛凛，几有几分遨游虚空的神龙风采。 双龙夺势，蓝银闪耀，霍然动荡了虚空，却见无数紫色、金红、湛蓝的光彩于双龙身后凝集，化作一只只仰天嘶吼的龙兽，与二龙一齐冲击上去。 “哼，一群孽畜而已，也想与我争辉？” 傲剑冷绝的笑了一声，双臂举起，如擎长剑，霍然直刺而出，人随剑走，如若闪动的霹雳血雷，于电光火石之间强行冲入了龙兽之中。 却见傲剑出手如电，周身绽放嗤嗤血芒，或戳或撩或斩，挥斥纵横，剑斩六合十方，所过之处，手中竟无一合之敌。 莹莹血剑睥睨交横，挥洒无方，剑锋斩击所过，龙兽如同被凝滞了时间，僵滞当场，却在下一瞬间崩溃为无数的莹光。 但此间是龙兽的主场，龙兽又岂是如此容易对付的？ 光华还未崩散，继又重新凝结，再又化作了龙兽，一只只长啸怒吼，气息更加凶猛，凶威赫赫，疯狂地抵撞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浪头忽然蔓过龙兽，向傲剑铺盖了过来，巨浪翻天，宛若从九天上倾泄的天河之水，汹涌澎湃，但在瞬间便淹没了傲剑。 是水龙王出手了！ 轰隆！ 巨浪铺盖下来，轰然打击在虚空之间，竟打得虚空剧烈震荡起来，如同巨锤轰鼓，声波传荡轰轰鸣鸣，声势震天。 “疾！” 这时，只听一声轻咤从巨浪中传出，一只浩大的血剑蓦然从巨浪中翻出，以开山断岳之势从下劈斩向上，将巨浪剖成了两份，剑锋凌冽，疾刺虚空，但在剑锋之前，巨浪、龙兽俱被斩成寂灭，光华霎时不再，宛若鲜花凋零，咻而枯寂，失去了所有的神华。 龙兽能重新聚集，傲剑也非没有了办法，他的血剑绝非只是颜色鲜红而言，确实又吸噬天地精元的能力，噬血而狂，愈战愈狠，这亦是江湖成名人物不想招惹傲剑的原因之一。 不仅是因为傲剑的性子疯狂，他的剑，同样疯狂。 劈嚓！ 但在这时，却见一道银雷霹雳直打，慑慑震空，轰然打击而下，在血剑即将突破巨浪之时迎面撞上，其势凶猛、犀利，竟也不输于血剑的剑锋。 是翼龙王，以他的骄傲又怎么容得下傲剑肆意挥洒剑光，视他如无物？ 再说，傲剑那声孽畜却是触怒了两只龙王，以他们的骄傲，也要与傲剑分一分高下。 “呯！” 银白血红撞击，虚空骤然停顿了刹那，碰撞之处，虚空如糜粉碎，一道道夸张的裂缝以碰撞处为中心骤然蔓延，发出一阵恐怖的吸噬之力，但将无数光影席卷吞下，这才缓缓地消失。 虚空，蓦然为之一静，银白倒飞，血红翻滚，两人的对撞竟是出乎意料的平手。 但在这时，一道乌黑的飞光忽然从血管中飞出，但在翼龙王努力压下心中沸腾的血液时追赶上来，如同一道黑色的墨泽，在翼龙王惊诧之时黏上银白，恶心污秽，宛若一道鼻涕。 “尔敢？” “卑鄙！” 两声怒斥各从水龙王与翼龙王口中呼出，仿佛傲剑做了什么人憎鬼厌，不可原谅的事情一般。 而傲剑也确实是做了不可原谅打得事。 那丢出来的黑光，不是别旁的东西，却是败老头。 却不知他与傲剑又达成了什么协议，竟敢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傲剑手中，任由傲剑攥着，在这关键时刻突施偷袭，也不怕傲剑一个心狠，将他打杀了。 败老头的心性如何暂且不论，但以傲剑只在意结果而不在乎手段的性子，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嗷！” 翼龙王痛苦的长啸一声，巨大的身形猛地被甩出了银光，银白的鳞甲上但有浓墨的黑光侵染，黑光绽放无尽毫芒，将他一身亮银的鳞甲染成黑白纠缠的恐怖形态。 更恐怖的是，翼龙王的气息却在渐渐减弱，已然控制不住倒飞的身形。 “兄长！”水龙王急切悲呼一声，巨尾甩荡，卷起千重浪涛，但将无数的龙兽卷入其中，重重地拍落下去。 “昂！”水涛之间，龙兽咆哮怒吼，身形猛然一涨，轰隆一声，爆成一缕缕青红金白各色的流光，咻而流入水涛，交汇一处，将湛蓝的水光染成了七色炫彩，变作一道洪流，汹涌地轰向傲剑。 “两只孽畜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只还想翻天了。” 傲剑冷哼了一声，眸光冰冷，身形猛地一震，周身腾耀起赤红毫光，赤光渐渐浓郁，越来越深，竟化作了一片黑红，身形滴溜溜一转，突然一个闪烁，既已冲刺而出。 虚空之间，一点黑红光芒即闪即逝，几个跳跃，变作几点乌光，宛若星光闪烁，一时在水涛之外，一时在水涛之间，最后出现时已越过了水龙王搅动的水涛，来到了大日近前。 在他身后，漫卷的七色炫彩的水涛渐渐崩散，流光黯然，现出了一只无知无觉的四爪龙兽。 龙兽的腹下，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其上乌光流转，血光侵蚀，将腹内的内脏都暴露了出来。 “噼啪！” 七道蜿蜒的剑痕在虚空各处闪烁，七声噼啪之音连成一道，霹雳震慑，传遍虚空。 那是，剑伤！ 水龙王擅使水力，但偏偏，不擅长速度，难怪被傲剑一招解决。 傲剑先行处理了翼龙王，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当然，换做是战斗智慧亦是可以的。 可惜，他走得偏偏不是正道。 “孽畜就是孽畜。” 傲剑再次冷哼了一声，却再次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拦着一个人。 苏妄！ “哼！” “哼！”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闪起青白与血红的霍霍剑光，向对方劈了过去。 …… 但在苏妄与傲剑开启争斗之时，周天星斗既已归位。 群星闪烁，各相争辉，却又各以其中的几颗星斗为主，在星斗灿烂的正南方位，却有一颗纯粹紫华的星辰夺尽了群星的光华，星辰通体紫色，外放朱红火焰，腾腾而起，并不如何凶猛，偏却给人一种气势滔天的感觉。 那是，朱雀星。 而在这颗星辰内，还有一人，陆小凤。 （今天是愚人节么，好像是吧，那就大家快乐了，虽然我不觉得被愚弄的那人会快乐.......） 第2卷 翻倾 第159章 图穷 碧湖如海，乱光如分。 金光当空乱舞，群星飞穹移动，黑光熊熊滔煞，心湖之上，上演好一场缤彩纷呈的大戏，乱光崩散间亦有轰隆不绝，飞光化做莹点，如剑如锋，弄截四方，缤纷之间弄尽锋寒。 便在这时，陡见周天星斗于高穹闪逝，若有三百六十五颗光点在心湖闪动，一个密布繁星，幽深广阔的世界蓦然浮现当空，如隐若现，与群星、黑光争雄的金鳞忽而一暗，光芒急闪，似若难以为继。 这般机会，水泊好汉岂会放过？ 漫天星斗陡然大放，原本只有海碗大小的星光之柱霍然涨到水缸大小，星力轰然倒灌而下，淹没了众人。 灿烂的星华，恰好掩盖了水泊好汉煞白的面色。 炼狱冥火霍然崩散，漫洒长空，如若下了一场流星火雨，铺盖了当空，却恰好避开了星光之柱。 轰咚！ 星力乱打，冥火辉煌，打得金鳞片片黯然，直接被压下当空，与碧湖合一。 道道金华从半空落入心湖，为碧湖镀上了一层金光，湖光渐渐凝稠，化作了一种胶质般的存在，竟发生了某种奇异的质变。 广阔的心湖亦在渐渐凝缩，湖水退却，与大地剖离，露出了底下的岩土。 水与土，竟似从未相互浸润过，水还是水，不见半点浑浊，土也依然是土，未见一点湿润，两者间竟未混杂过。 “昂！”一声震动苍穹的咆哮响动，如鸣如泣，似喜似悲，无尽金光遍洒蛮荒岛屿，如同天幕一般，覆盖了当空。 就在诸多修者、武者或惊愕或莫名之时，金光咻而一收，尽数收敛，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寻觅不到。 而在心湖之上，却有一片渲染着金光的世界默默转动，一边收起无量湖水，一边吸尽漫天金光，其上碧金二光交汇共融，渐渐凝结，演化成一颗巨大的琉璃冰心，玲珑十二窍，上应元辰之数，喷吐出一道氤氲白气。 琉璃冰心上，有点点星芒闪烁，璀璨如华，其中三百六十五点如烛火般灿烂，照射无方，并以太阳、太阴以及南方朱雀位的星芒最是闪亮，灼照而出。 “哥哥！” 微许白气随风而散，融入空气，正好被吞吐元气，维持体内真力消耗的好汉们吸入腹内，来自灵魂的战栗立时传遍了全身，一种酥酥麻麻，通灵透彻的感觉但叫各人差点都忘记维持与天罡地煞群星的联系。 那让各人忘记了自身处境的，是吸入白气之后忽然就补完的损耗，以及更雄厚几分的真力，心情激荡之下，不自觉地便喊了出声。 这道白气，却是蛮荒之气。 诸多好汉只是吸了一口余气，便增长了功力，几有突破境界的征兆，这般好处，实比岛上任何天材地宝都要珍贵的太多。 “好东西啊！”好汉的眼神霎时火热了起来，便是鲁达、司徒谦等人亦忍不住为之心动。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诸位兄弟，此时还不是时候，还请在加把劲！”宋公明一边安抚着好汉继续卖力，心里却偷偷得意了一番。 便在这时，几道银光忽然从林莽中穿出，疾速闪烁，瞬间越过好汉的包围圈，越过漫天垂降的道道银辉赤光，与光合一，扑向了琉璃冰心。 光速何等之快？ 银光纵然无法与真正的光速相提并论，亦是神速非常，不待好汉们捕捉藏身银光的人迹，便越过了他们。 但他们依然从银光中感受到了特别熟悉的气息，一种与他们运转的功法相似的气息。 这股气息，来自同样能引动星辰力量的……天罡宗。 天罡宗也终于赶到了这里，顾不得在好汉们颐指气使，显示“上宗”威风，便被凝聚出的琉璃冰心吸引，急切切地要先拿了好处。 “尔敢！” “放肆！” 诸位好汉厉呼出声，声震如雷，震得虚空震荡，如同爆开了一阵轰雷，性子急暴些如天杀星李逵等人差点就要弃宋公明的命令于不顾，杀将上去，与要从他们虎口中夺食的“奸贼”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却忘了，能压下金光，将琉璃冰心逼迫出来的，绝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出了力，还有一个主角儿被他们抛却在了脑后——在琉璃冰心显现之后，忽然收化无形的炼狱冥火。 “来得好！” 偏在这时，各人却听到宋公明借由心神连接传来的一声爆喝，生生止住了脚步。 “好，好个鸟厮，好处都快让人抢了，他姥姥的……”话才骂到一半，出声的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心神亦与诸位好汉连接在一起，立时收住了声。 但意思依然传递了出去。 宋公明的脸色忽然抽了抽，眼神阴鹫，面沉如铁。 虽然其他人未出声，但宋公明知道他们必然都是一样的心思的，世间的人，从来都是惦记利益的多，顾念恩义的少。 所谓义气相投，哼哼，不过都是走投无路，被迫投靠了水泊山头而已；所谓好汉，亦是一群盗匪的自称罢了。 宋公明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实，偏偏，还要假装没听出各人的异心，强作笑骂：“哪个劣货胡咧咧，哥哥岂有害你们的道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宋公明话才说完，从琉璃冰心的孔窍中突然倒卷出几道白气，蓦然一抽，将冲到近前的几道星光打散。 却听嘭嘭几声爆响，几道银光俱被白气打做血雾，再被白气一卷，吸入琉璃冰心之内，轻而易举地，就被抹消了在人间的痕迹。 “好厉害的白气！”众好汉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知道这颗琉璃冰心的威能。 天罡宗弟子飞过之时，银光飞逝如电，快得各人都来不及眨眼，但各人依然能感觉到几道化光而飞的人都不是弱手，至少，也比排名前列的天罡好汉不相伯仲。 但这般人物，竟然都不是白气的一合之敌，好汉们纵然是上去了，只怕也是被人家打爆的下场。 各人此时才忆起，如非金光忽然泄去后力，也轮不到他们压下对方，能赢得这一回合，绝非他们自己的功劳，对宋公明既是感激，又是羞愧。 “哥哥！”几位写作耿直读作傻帽的好汉立时哽咽了，语气悲跄，恨不得对宋公明剖心剖肺起来。 “无妨！” 再一次收拾了众人的野心，宋公明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稍稍示意了一番，自有吴用接过话头，道：“诸位兄弟，建功立业但在此时，这一次，一定要打响我水泊的名声！” 吴用如此说话，众人岂有不应的道理，轰然应道：“诺！” 但这句话，怎么觉得这般耳熟。 鲁达等人恍然记起，就在剑林之夜时，好似宋公明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一夜的结局，可不太美妙，水泊好汉更是因为暴露了身份，只能躲在水泊的一亩三分地上，不敢露头。 仿若，这句话天然就带着不详。 既然应诺下来，好汉也不好懈怠，再次震动漫天星斗，但见三十六颗银华晶星灼灼腾烧，七十二颗赤红荧星霍然动荡，旋转交织，辉光相融，化作一派银红的迷蒙色泽，模糊了星空。 漫漫星彩照落，霎时淹没了天地，银红辉光漫洒，整个心湖都被阻隔了起来，仿若已被划分出了这方天地，独立成了一界。 便在这时，各有一轮蓝紫、一轮火红的大日从林中飞出，落在了银红星辉之外，光辉散落，现出了段通、戴老大、耶律飞燕、单婉晶、陆余华等人。 “哼！” 两位同样出色的女子傲娇的怒哼了一声，各自撇过头去，却让护持她们的段通与戴老大突然尴尬了起来。 “呵呵！” 各人讪笑了几声，各自将目光转向银红的星光，仿佛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物，虽然事实确实是如此。 星辉之中，琉璃冰心渐渐凝固，化作一颗弥散着虚无气息的巨大心脏，色呈透明，流转着深邃而迷人的幽光，宛如寂静的夜空。 夜空之上，有无数星光闪烁，深邃而迷人，但让这颗心脏，愈发显得广袤无垠，即若，这片夜空，就是一方真实的世界。 所谓的心湖，原来真的是心间之湖，藏在巨心内的湖泊。 “咚，咚咚！” 便在心脏彻底凝固的瞬间，一阵悸动人心的怦然心跳，蓦然，触动了众人。 无论是在蛮荒岛上各处凝神观看此间异象的武者、修士，还是岛上为数众多，实力强弱不等的龙兽、蛮兽，俱从心底生出了渴望，仿佛，那跳动的声音，是他们追求了一生的最终真谛。 “嗷！” “吼！” “嗖！” 人与兽再也按捺不住，各相用起最快的速度，向这片漫洒星辉的地方疾驰而来，轰轰然然，碾碎无数巨树古木。 而在星辉之中，亦有一道滔天黑光冲涌而起，化作一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黑手，抓向了那颗巨心。 黑光凶猛，毫光挥洒，巨手所过之处，灌注而下的星光之柱即若泡影一般，被黑手抓得湮灭、灰飞，好汉齐齐喷了一口热血。 终究，双方还是走到图穷匕见这一步。 第2卷 翻倾 第160章 一席之位 天星乱动，烟华如潮，望不尽风澜水起，看不穿日月河山。 “走！” 天罡地煞齐动，星光之柱倒灌，遮蔽天地，段通与戴老大顾忌良多，一时不敢近前，但在黑手抓破漫天星光之时，星柱崩溃，两人若还抓不住机会，便不配称作半步大宗师。 却听两人立时发出抑扬顿挫的长啸，以壮声势，各自化作一颗隆隆大日，裹挟起其他人，冲击了上去。 “不好！” “可恶，莫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好汉齐齐色变，强忍着真力运行时带给经脉的剧烈疼痛，再次引动天罡地煞星斗，漫天星华霍然闪亮，星流如瀑，再次淹没了此间，却又比刚才稀薄了许多。 星力横空，此间便是好汉的主场，他们又怎么感受不到二人的威势？ 漫说众人若精完气足，只要布下天罡地煞大阵，除非武学大宗亲来，其他人，纵是半步大宗师，也要大阵镇压。 这便是好汉的底气，将巨心视若囊中之物，无视黑手潜伏于旁的底气。 但在黑手撕破面皮之后，好汉的底气便消失了。 黑手忽然抓破星柱时的威势，虽然比不上武学大宗，却也远超了寻常的半步大宗师，对付黑手他们已极为勉强，段通与戴老大，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两根稻草。 “轰，轰，轰，轰……” “咔嚓！” “咻！” 更何况，还有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剧烈震动以及破袭之声，让好汉的处境愈加危险。 但要他们就此放弃，是万万不能的。 “吼！” 就在这时，却见宋公明嘴唇轻动，好似说了什么，诸位好汉面色几变，终于下定决心，猛地呖啸起来，啸声如龙如犼，充满野性与狂暴，声波高亢，震动了林海。 “嗤啦！” 虚空猛然被撕裂，一股黑色的气息从中涌出，轰然倒灌，在气息之中，则充满了残忍与凶恶的味道。 或者，可以称之为……凶气! 凶气弥漫，正在奔袭诸多修行者与龙兽急忙停住脚步，身形横冲，一时无法停稳，凶狠地撞在了古树巨木之上，但将古树巨木撞得断筋折骨，碎木纷飞。 但他们再是凶狠，也比不上凶气弥散的滔天凶恶，以心湖为中心，苍莽的林海齐齐枯萎，众多来不及逃走的野兽霎时骨消魂散，尽数化作了一缕缕灰泽，生机但在瞬间消失，竟是被凶气蛮横地掠夺走了。 水泊众人却是引动了一种了不得的力量，这种力量，本不该出现在这方世界的。 纵然不明凶气力量的本质，但来自心底的寒意还是让众多生灵齐齐停止了前进。 群雄面色严肃，盯着星力澎湃的远方，眸中露出不甘，诸多蛮兽与龙兽更是连连咆哮，或是舞动巨尾，或是胡乱冲撞，将无尽的怒火发泄在林莽上。 林莽又何其无辜？但在群兽的力量之下，顿时碾成了白地。 凶气对岛上诸多生灵来说可以说是危险非常，但对于水泊好汉来说，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却见凶气倒灌，与漫天挥洒而下的星光融合，化入其中，即若冰融入了水，本质本就相同，融合过程亦十分的顺畅。 一层黑光忽然在银光之外显照，将银光染成了暗灰，荧红的赤光亦被染上了一层黑芒，变作了黑红，各人身上的星辉神甲俱变了个形态，天罡地煞星力，陡然间，便充满了不详。 神甲之称已不再合适，或许，该称作魔甲了。 “喝！” 好汉猛地低声嘶吼，黑发乱舞，筋骨猛然涨大，原本就昂然的身形愈发魁梧，铁壁铜腰，一尊尊宛若巨灵神一般。 但好歹，依然能看出个人形的。 那些身材本就不甚高大的却是有些别扭，如地微星矮脚虎王英这般，满身腱子肉忽然横长，三寸丁的身材筋肉虬扎的就差没了人形。 一道道黑色而诡异的纹路浮现蓦然浮现，如同活物一般，在他们的体表流转，将他们衬托得愈发诡异。 各人的气息，陡然雄厚了许多，至少都被拔到了扣灵问心的境界，少数几个佼佼者，如天罡星卢俊义、天雄星林冲等，更是暴涨到了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但这般好处绝不是这么容易受的！ “啊！” 却见好汉们全身战栗，忽地仰天长吼，眼睛陡射黑芒，口中喷吐出暗灰与黑红光柱，将身体无法容纳的巨大力量宣泄而出。 境界就是境界，未经磨砺，未有真实感悟，岂能说拔高就拔高的，那提升的，只是力量，绝非境界。 好汉喷吐出的光柱，便是明证！ “吼！” 宣泄完力量，好汉身心顿觉舒透，一齐低吼了一声，霍然转动头颅，将目光钉在了抓向巨心的黑手，已经飞来的的段通与戴老大们。 他们的眼睛，赫然已成了竖瞳，仿佛野兽一般，亦如野兽一般凶恶，再无了人性与理智。 轰咚！ 好汉齐齐踏地，大地轰然爆裂，众人猛地拔地而起，化作了一道道凶恶的光芒，裹挟着星光与凶气，分作三个目标，凶狠地冲撞了过去。 飞光电射，流光如虹，但在这瞬间，段通与戴老大心胆俱是颤抖了一下。 形式危矣！ 蓝紫的大日之中，单婉晶袖中的小手微动，紧握一枚绣针，面色严肃；火红大日内，耶律飞燕抿着嘴唇，眼神坚毅，右手并起玉指，左手缓缓地按向别在腰间的玉箫；武家兄弟面色紧张，各自拿出了一颗流转慈悲与智慧的佛珠，指节凸出，差点就要捏碎；却有陆余华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未有别的动作，只是将身形往各人中间的位置靠了靠。 …… “好精彩的大戏！” 凶气弥漫，但好似只有一时之威，但在弥漫之后，立即便停了下来，在林莽中划出了一道界限分明的圆形，圆形内里，是漫漫的灰泽，圆形外边，依然是苍茫原始的丛林。 就在界限旁，王平之用脚尖轻轻靠向灰泽，却见嗤的一下，脚尖的鞋袜陡然化作了一缕灰烟，忽然，便短了一截。 凶气虽然不在扩散，但依然紧护着内里，阻止着旁人进去，这亦是众人与众兽虽然不甘，也只能停下脚步的原因。 王平之不慌不忙地收起了脚掌，在地上碾了碾，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其神温柔，就如一位绝世佳人，但有说不出的妖冶姿色。 “小娃娃就半点也不着急？” 一声调侃忽然在王平之身边响起，王平之霍然抬首，瞳孔微微一缩，细剑微颤，再又放松下来，笑道：“前辈都不急，晚辈有什么可着急的？” 来人既能靠近他三步以内而未惊动他，想要杀他，亦是易如反掌，岂是他能反抗的？ 这人，赫然是小老头，他的气息依然平平常常，看不出半点不同，就如一个寻常的老家翁。 在小老头的右手心，握着一颗频频闪烁的光球。 “好，好，想不到老夫久未出世，江湖中竟多了许多豪杰。现在想想，我视若百年难得的徒儿，当真是不值一提了，死了也好，死了当真好。”小老头抚掌而笑，仿佛看着绝世佳宝一般欣赏着王平之，目光陡放精芒，亦是十分的骇人。 值此风起云涌之时，江湖英杰辈出，如过江之鲫，人杰璀璨，若群星灿漫，此乃世界大势，小老头并非不知道这个，但他依然为不断涌现的英杰震惊与欣喜。 英杰愈多，小老头就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启示，用来完善他的万象之道。 对于小老头来说，江湖就是他的果园，英杰便是他的果实，任他采摘、品鉴。 在这种态度下，小老头才能不在意宫九的死亡，不在意陆小凤与苏妄是否得罪过他。 宫九虽是他亲手栽培的果实，亲自塑形，用以反鉴自身，却更是抛出的买马骨，为其引来更优秀的英杰。 这个英杰，便是陆小凤。 既然出现了一个更优秀的陆小凤，宫九的存在价值既已消亡，是生是灭他已不再关心。 更可能，对小老头而言，是陆小凤还是陆小虫取代了宫九的位置，还是武界还是异域中人，其实并无区别。 他的心性，早已超拔了人间的世俗观念，在其心中，唯有道而已。 心念一道，别无旁鹫，这般人物，不得不说是值得令人敬重的，取得超凡的成就亦是当然，但同时，也是极为恐怖的，尤其是对他的敌人而言。 小老头的话语平常，但他所说的内容却是极其恐怖的，哪有人死了徒弟还连连叫好？ 若是换成个寻常人，一定会因为小老头的话产生一种悚然听闻的感觉，但偏偏，站在小老头对面的，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一个神经病人人！ “好，好，老夫越来越看好你了，如若你不死，将来江湖中必然有你一席之位！”小老头连连称赞，笑得前仰后翻，对王平之愈发欣赏了起来。 但他的话，却是十分恐怖的，哪有咒人家死的道理？ “难道现在我就没有一席之位了？”王平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细剑，语气温柔，却有说不出的自信。 小老头笑而不语！ 第2卷 翻倾 第161章 你在学我？ 周天熠湛湛，诸星华闪闪。 世人常言，心有多大，世界就又多大，换言，只要敢想，世界便充满无限可能，到了此时此景，这句话竟演变成了真实，这片无尽广阔的周天世界，竟为一颗心脏演化。 这颗心脏，或许可称周天之心。 在周天之心世界，但有一微白一黑红两道剑光疾烁疾闪，不断闪逝，于虚空之中碰撞、黯灭，再次闪动，宛若永恒。 呯，呯！ 苏妄与傲剑持剑横击，化在剑光之中，身比疾光，瞬息之间便碰撞了千百次。每一次碰撞，但能爆发出一阵辉煌的极光，仿若烟火般灿烂，灿烂之后，虚空便被两人的剑气穿透，点破，发出剧烈的吸噬之声。 两人手段一样，同样以身为剑，剑光华闪，霹雳震空，若非剑光的外相不一样，说他二人同出一门都有人相信。 但他们的剑光实有不同！ 苏妄以信念御剑，剑光坚固、锋利，一往无前；傲剑以傲绝之志御剑，剑光霸道、凛然，断天绝地。 虽然同是撕裂长空，本质却不一样，两人也绝不承认对方的剑道与自己一样，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坚持。 “傲剑的剑，愈发沉静了。”拼斗之中，注意到傲剑原本赤红的剑光上流转的乌光，苏妄心头闪过这道意念。 同为暗色，傲剑的剑光与败老头的黑芒，以及凶气的黑光绝不一样，未有凶煞、邪恶的气息，发而愈显深沉、幽静。 如若说，以往傲剑赤红的剑锋还在铁器锻打过程的话，现在，傲剑的剑光已在淬火进行中，即将完成所有工序。 可以出炉了。 百炼方成钢，千淬才定型。 水火相继，阴阳相合方是世间正理。 并非是说追求单一，追求纯粹与极限的道路走不通，却是，极限走到尽头终究还是要复归于无极，归于世界大道，更容易找到广阔的空间与前景。 除少数特殊世界，大多数世界皆以兼容包并，海纳百川为本质特征，出身世界的修行者，无时不刻不在接受世界的引导与影响，也在追寻着类似的意境。 傲剑的剑，终于快要练成了。 此时，他的剑芒依然犀利，却少了几分前次碰撞时的灼灼之气，愈发内敛、沉静，亦愈发难以对付。 苏妄得小老头提示，经心湖的力量，境界又有了些许进步，但傲剑的进步却也不慢。两人便如天生注定的对手，一人在进步，另一人亦紧随其后，一路相杀至此，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说起两人的恩怨，或许还会引得诸多武者的贻笑。 他们因何争斗？ 最初是苏妄杀伐凭心，因果必偿的原则做崇，是傲剑傲气凌云，俯视众人的脾气作怪，真要计较起来，倒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说不定，还能一笑泯恩仇呢。 打到如此境地，真的又必要么？ 如果要让两位当事人回答的话，他们一定会回答——有。 是的，有。 争斗最初，或许是以上原因，但到了这一步，早已超越了意气之争，而归于理念，但在碰撞中，时有灵感的火花迸发，促使着他们进步。 这种碰撞，既是他们促成的，同时也是世界引导的，世界引导着他们不断摩擦、碰撞，要决出一个生死来。 大势如潮，疯涌澎湃，武者虽然号称劈山断岳，但其叫嚣无敌的力量与世界无垠浩大的体量相比，即如微沧海与微粟，实在不值一提。 在世界大势之中，无人能做到独善其身。 苏妄与傲剑不独例外。 但在这种裹挟之中，两人也受了极大的好处。 不断碰撞，不断冲突，他们的理念在升华，道路在纯粹，通往武学大宗的天堑渐渐凸显在了眼前，斩破它，就能成就武学大宗。 两人更有一种直觉，只要能战败对方，必然能触及这道天堑。 这种直觉玄之又玄，奇妙无比，但苏妄与傲剑都知道，直觉来自世界的暗示。 世界如炉，大势如火，天地动荡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论是冥冥中的大势亦或各人对道的追求，都在迫使着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在大势之下，武者便是火中的渣铁，需要经历不断的熔炼，不断提取精华，才能终究成型。 至于熬不过烘炉的熔炼会如何？ 下场，自是不必提！ 或者，用烘炉来形容天地大势实在稍嫌文艺范了些，便是换做养蛊形容，亦非不可。 可不是么，如今的苏妄、傲剑两人与那蛊中的毒虫又有何异？ 只不过是这个蛊稍微大了一些，乃以天地为界，可以纵横四海，翻云覆雨。 但再大的蛊，也依然是蛊，依然能束缚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为世界注视，也要为世界付出！ 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注视与束缚，乃起于心灵，他们的心灵早已不再自由。 即若行走于一个黑暗而狭小的甬道之中，连转身都不能做到，在眼前，只有一个朦胧的光点闪烁，时暗时明，仿佛一个暗示，暗示着，未来虽然捉摸不定，却一定广阔而光明。 即使甬道是如此的狭长，不论如何前行，光点的大小始终不曾有过变化，但只要“希望”还在，就不会有人会放弃。 其实莫说有人敢放弃，但凡脚步慢了一点，你立即就会被身后的“同伴”们踹倒，狼狈地扑在地上，不待你爬起，他们便会踩着你的身子继续向前，并高呼着奋勇、进发等激昂的口号，宣称，这便是竞争，这就是拼搏。 便如苏妄与傲剑，在世界大势中，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命拼搏。 两虫相争，必有一死，苏妄与傲剑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但他们并不后悔，从选择了武道开始，一切既已注定。 在江湖中，总会有人倒下的。 两人从未奢望过自己能走到所谓的终点，他们所能做得，仅仅是努力走得更远一些罢了。 这就是武者的命运，亦或者是诸天万界所有修行者的命运，区别在于，二人看得透彻些，有些人，看不透彻罢了。 “呯！” 再一次碰撞之后，苏妄后退了百余丈，不待后力完全卸去，便横起手臂，将臂做剑，蓦然挥舞，剑锋挥动之间，他的手臂一如既往的沉稳，却见他面色冷肃，眸光坚毅，冷峻的面庞散发着如钢如铁的冷酷之意，便若一具钢铁之躯，无思无想，再无杂念。 在他眼中，唯剩傲剑，唯剩他这个对手，再无其他。 “锵！” 随着一声清鸣震颤，苏妄再又斩下了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臂剑…… 与他一般，对面的傲剑亦是同样的挥臂而起，身形一晃，即若一道霹雳划拉了过去。 虚空再次闪耀无尽辉煌，极光之中，苏妄与傲剑同时纠缠成了一团，抵肩如山倒，撞臂如大刀，劈腿如巨斧，甩发如毒鞭，击肘如钢枪，四肢五体，发梢衣摆，乃至于毫毛，都被他们利用上了，周身每个一部位无不能当做武器来使用，无不能与对方碰撞，但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了，出手之间俱是精妙非常。 瞬息之间，两人交手了千百招，再次闪开，随即又碰撞在一起，不断重复循环着，如同不会厌倦一般。 而他们也确实不会厌倦。 “锵，锵，锵……” 一次次碰撞，简单而单调，却能让两人甘之若饴，当他们全神贯注投入到其中时，外界的一切，便不再重要了。 认真起来的他们，是十分恐怖的。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恼火了败老头，有意无意之间，苏妄与傲剑的争斗，始终横亘在太阳星之前，那疾闪而过的剑光，如同一道细网，阻挡着败老头与太阳星，一次次碰撞时爆发的闪耀，就是细网上的一个个节点，牢牢封锁一方。 这不仅是苏妄的目的，也是傲剑的目的。 傲剑的心思，确实难以揣测，即便暂时算是他的同盟的败老头，始终都不曾猜透过傲剑。 就如，傲剑明明已经将他抓住，却不曾动他一下，更未设下任何禁制手段，若是换位处置，败老头怕是早将傲剑折磨成死剑了。 也因为如此，败老头才会强压着自己的欲望，继续假装与翼龙王相持不下。 人生如戏，败老头认为自己在演戏，想必，傲剑也是吧？ 剑光再次闪动，咻而分开，但傲剑与苏妄却未立即挥剑而上，反而各立两端，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在他们的掌心，各留了一道伤痕，鲜血淋漓。 在傲剑的手上，是一点圆形的剑印，弧形完满，透过掌骨；在苏妄的手上，是一道笔直的剑痕，痕迹深刻，剖开肌理。 傲剑霍然抬首，长笑一声，清朗的声音瞬间传遍了虚空：“你在学我？” 他这样问着，神色终于不再是一直以来的傲绝冷酷，反而带上了一点兴趣。 在这世间，学他傲剑的人多了，因为，他们人人都想成为傲剑。 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偏偏，苏妄好像成功了。 这样的推断，绝非因为苏妄没拿出南天剑的缘故，而是傲剑在苏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质，一种将身铸剑的气质。 剑光碰撞中，苏妄的剑光无时不刻不再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锋锐。 “不，我没有学你！” 第2卷 翻倾 第162章 铸剑 “不，我没有学你！”苏妄认真看了眼傲剑，忽然笑了起来，笑容轻飘，宛若不屑，却又是这样的肯定。 他回答着。 虽然人人都想成为傲剑，但他苏妄不想。 傲剑，未免也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正如前文所说的，苏妄有着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道路，亦将开创出自己的道路，他没有必要学任何人。 即便同样是将身铸剑，苏妄也会用是自己的方式，并用自己的方式，寻求一条突破傲剑为他设下的道障。 道障，道之障碍，苏妄如此称呼傲剑在他心灵设下的陷阱。 傲剑所说的学，绝非不是效法、钻研的意思，而是模仿，是邯郸学步的丑陋方式。 即便到了此时，他依然在悄悄设下陷阱，想以偷梁换柱的方式，模糊二者间的区别，要苏妄亲口承认下来，以巩固渐渐模糊的道障。 此时此刻，两人身处敌对立场，言语、气势、动作都是较量的一部分，苏妄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傲剑开口，却是两人化敌为友的节奏，同时，他也不觉得傲剑的行为卑劣。 既然是敌人，就勿需虚头巴脑地客气，只需给予冬天般的严酷便是，苏妄不也还以不屑般的笑容了么？ 但既然不能以学冠之，用参考、启发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大概不会错了吧。 若硬要套一个参考对象的话，也不是傲剑，而是小老头。 是小老头的万象之道给了苏妄启发。 万象，乃指代世间诸相；无极，则恰好包容着万象。 小老头虽然模拟了无极，但他的无极绝非苏妄的无极，更非纯粹的无极。 在小老头眼中，无极，亦属万象之一，然而，在苏妄眼中，无极，当统摄万象。 这是两者理念间的根本不同之处，也是两人道路的不同。 亦是因为如此，小老头用万象之道模拟对方手段时，便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模拟，是完全的拿来主义，对他来说，用了就用了，他从不在意事物的本质，也不会去在意事物的归属。 而苏妄使出与对方相类的手段时，却是经过总结、归纳之后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深入事理本质，掌握法理法则后方有的表现。 在见识了小老头的万象之道后，苏妄便曾想过，如果，他将傲剑的道路熔炼入无极会如何？ 兵法所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突破对方为自己设下的道障，最好的办法便是了解对方，从对方的道路着手。 正因为如此，苏妄才会尝试着将身铸剑的道路。 但他的道路，与傲剑绝不相同，不是苏妄嘴硬，而是真的不同。 苏妄的将身铸剑，乃以天地为炉，交锋为锤，并以信念为火，不断淬炼化己身，经历千百万次碰撞、交手，如同千百万次的锤炼、锻打，百炼成钢，终成身剑。 便是不知傲剑如何锻造身剑，但苏妄知道，他与他的方式，必然不同，因此，他敢以不屑还之。 面对苏妄几乎等同嗤笑一般的回答，傲剑沉默了良久，再又抬起头颅，双目陡然绽放精芒，放声大喝道：“好，便让本座来试试你的剑锋！” 话音才落，傲剑身形猛然一烁，即便消失。 既然无法在言语上压倒苏妄，傲剑自然不会再废话什么，而且，他也想试试，到底是苏妄锻造的长剑锋利，还是他的长剑锋利。 这一次，他将绝不留情。 噼啪！ 一道霹雳长痕划破虚空，才堪出现，一抹赤红带着乌光的剑锋依然削到苏妄的喉咙，但要割破他的气管，切下他的大好头颅。 那是，剑伤。 若要苏妄使用剑伤，却非借助剑器的独特视角不可，傲剑却勿需如此麻烦。 他本身就是一柄长剑！ 但苏妄不是，至少此时不是，即使他已经在进行将身铸剑，他的火候比傲剑还差了一些。 “嗤！” 剑锋挥洒，苏妄侧头一避，左臂自然撩起，如舞长锋，恰在电光石火之间将傲剑的剑锋碰撞了出去。 一缕殷红的血迹随着苏妄的侧转，从喉间疾射而出，未及散在虚空，即蒸发为崩散为元气，消散无形。 那是被傲剑剑锋上的灼灼热力给蒸发了，傲剑以己铸剑，看似依然冷却，实则仍未冷却。 “好快的剑！” 苏妄闷哼了一声，说着不知是嘲讽还是称赞的句子，两臂相击，忽然劈出一道十字斩，剑光霍霍，如疾如电，咻而飞旋，仿若飞分各散，又似相连交旋，斩向八方。 虽然他无法捕捉到傲剑的身形，但他能感觉到，就是这个方向。 两道十字剑光明明是直直的向前飞行，偏偏给人一种旋转交错的感觉，宛若封堵了四方。 在剑光之前，空间被绞合成无数碎片，宛若飞洒的水花一般纷扬，虽然依旧黑暗，却呈现出别样的绚烂之泽。 剑光一路咻然穿空，纵然傲剑认为自己剑锋无坚不摧，也不想因为抵挡剑光出现短暂的停滞，而叫苏妄寻到机会，微微侧开身子，避开十字斩的锋芒。 “嗤！” 又是一道血口在肩头被划出，划破了他的衣衫，深及入骨，只见噼啪天痕划过，略显微芒，苏妄的灵觉中便没有傲剑身形。 “那是当然！”直到此时，傲剑的冷哼才传了过来，他的身形再又一闪，划出了天之痕。 即使苏妄迫得傲剑暂避锋芒，傲剑依然有手段让他知道，现在到底是谁的主场。 除非，苏妄拿出南天剑来！ 这便是傲剑的目的，也是他的不安。 苏妄出现时，他便没有拿出南天剑。 最初，傲剑以为苏妄是存心要与他比量一番在将身铸剑上的造诣，留着一手。 苏妄如此作为，却有小觑了他傲剑的嫌疑，傲剑傲气凌绝，又怎么能让对方小看了自己，因此，他也收起了三分力，未立即使出剑伤的极速。 但慢慢的，傲剑不再这么认为。 此时，他便要逼迫苏妄拿出南天剑来。 “嗤！” 又是一道狰狞的血痕从苏妄的下腹穿过，前后通透，几乎将他拦腰而斩，透过伤口，依稀可见苏妄被削断的大小肠。 亏得苏妄的灵觉异于寻常武者，心血来潮能力强大才没被傲剑来个腰斩之刑，但即便如此，他亦是狼狈不堪。 “嗤！” “噼啪！” “嗤！” …… 每一道天之痕划破，苏妄身上必又一道血痕出现，鲜血淳淳，三个须臾时间，便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但是，他还是未出剑！ 似乎苏妄执拗地要要将这场战斗作为磨炼剑锋的试炼场，要在这场战斗中将自己的身剑铸成。 苏妄身上的剑光愈发凝练、内敛，炙白的剑芒愈发沉静，渐渐的散发出一种玉器般的光泽。 他的锋芒，却愈发犀利了。 但傲剑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的心情忽然生出了一阵无名业火，看向苏妄的眼神则愈发的冰冷。 “你要找死，本座便成全你！” 再一次的剑伤劈斥过后，傲剑猛然收敛所有的意念，将思绪归于识海最深处，面色一整，宁静的眸光中反射出一阵冷酷绝情之意，即若化作了一把铁器，冷冰冰的，再无了半点的人性。 这才是傲剑开创出的将身铸剑之法，其理念逆反了寻常神兵利器等级越高灵性越足的特点，将人性为灵性，不断磨灭、纯粹，保留他认为的真正且需要的“真我”。 其余，尽数摒弃。 傲剑以为，神兵与人在材质上是并无区别的。 世人炼兵，却非一定要以金属为主材，山川草木，奇石异铁俱能为兵，乃至于，部分魔道中人喜欢用血骨炼兵，或是奇兽的某部分肢结，或者，就是人的肢体。 如若神兵与人有不同的话，傲剑以为，最大不同便是人有人性，而神兵，却是灵性。 人性，便是阻碍他将身铸剑的最大障碍。 因此，傲剑铸身剑的过程，却是一个不断泯灭人性，锻造“灵性”的过程。 这里的泯灭人性，绝非是一个恶词。 这便是傲剑敢无视世人眼光，在拜剑山庄大开杀戒的原因。他的人性，确实是在渐渐褪去，抛弃了道德伦理的约束。 有的只是剑器思考方式，一种类似于本能的思考方式，虽有喜好，更多的却是依据需求与目的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剑锋一闪，但这次再非赤红之外流转着乌光，而是乌光包裹着莹莹的赤光，那点赤光，却是傲剑最终的人性。 “噼啪！” 一声巨颤响起，虚空蓦然剧颤，剑锋才起，声势便已夺人，这道剑锋，绝非寻常。 苏妄的面色，沉了下来。 …… “你看，练剑就练剑吧，好端端的，将自己练成这副模样，真是怪可惜的。” 灰泽之外，小老头忽然轻笑了起来，似乎怕王平之不懂，伸手一拉，但在王平之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拉入了一片灰白的世界。 周围的时空霍然错动，仿佛黑白剪影般一晃而过，便在王平之惊愕之时，两人停在了一片怪异的时空之中。 第2卷 翻倾 第163章 精彩 时空前方是一幕静止的场景，事物尽成了灰白，有无数闪动灰白光芒的巨星，有被渲染成灰白的剑光与翼龙，也有一个染着灰白鲜血的人。 苏妄！ “你要快点做决定哦，老头我可支持不住了。”仿佛是为了印证小老头的话，话音才落，他的面色却猛地煞白了下去。 但他竟然将时间，定住了了！ 王平之惊骇欲死，看着小老头几乎不能思考。 武者身俱伟力，踢腿伸手之间但有莫大威能，诸如震动空间等等并不稀奇，尤其是晋入半步大宗师之后，一身力量已经接近世界容纳极限，想要不震动空间才怪哩。 更别提些许武者习练的功法本就是能触动空间法则，少数天赋禀异者在天生就与空间法则勾连，但时间不同。 时间是永恒而守序的，只能单一向前，而不能倒转。 其实莫说倒转，便是想要加速、停顿一下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这里的凡人，也包括了自称渐渐超凡脱俗的武者。 偏偏，今日小老头就做到了，如何能不让王平之惊骇？ 其实王平之不知道，别说是凡人，便是那高踞九天的神圣，也少有能停顿时间的，即使这方世界是一个虚幻和真实交杂的世界，想要停顿时间，也绝非一件易事。 “小家伙不要想太多哦，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好似知道王平之在想什么，小老头再次提醒了一句，声音再又虚弱了几分。 便似，只要吹一阵风儿，他就会倒下去一般。 但即便小老头看似“虚弱”，也能让王平之深深忌惮着，他心中一动，深深打量了一番小老头，忽而笑道：“去，如何不去？” “那便走吧！” 才听到小老头的回答，王平之但觉一阵天旋地转，才回过神来，已然身处周天群星战场，身侧就是一道包裹着微微赤芒的乌黑剑光，想也不想，王平之就将细剑刺了了出去。 一缕微白在剑锋上凝聚，绽放一点桃红，绯红娇艳，恰若风中的桃花，不胜娇羞，却堪比电光。 剑锋疾刺，几乎已经探入了乌光之中时，被停顿的时空，猝然流动了起来。 “哦，果真如此！”王平之心中轻笑了一声，神色间不见惊异，持剑的手始终沉稳，剑锋不避不移，沿着本来的轨迹，疾刺而去。 自然是如此！ 小老头是武学大宗，周天群星世界内的战斗虽然激烈，但对于小老头而言，也不过是挥一挥手就能解决的事，但他依然将王平之抛了进来。 此中的意味便值得王平之琢磨了，若说小老头没有算计，他是万分的不信。 “或许，还有别人呢！”他这样想着，眸光一凝，与傲剑忽然惊诧，偏转而来的剑光碰撞在了一起。 “好朋友，我来帮你了哦！”王平之朗声一笑，笑声未落，他便被傲剑反弹了出去。 以他的境界要与傲剑这般绝顶的半步大宗师硬撼，还差了不少。 但只是肘制骚扰对方他还是能做到的。 噼啪 虚空中却闻一声霹雳轻响，虚空陡然浮现出一道细微的印痕，如电蜿蜒，劈斥震空，但有炙白剑光疾烁而过，斩向了因为与王平之碰撞而稍有停顿的傲剑。 苏妄终于也使用出了剑伤，虽然这道剑伤还有些小，威力并不是很足。 心湖之外，灰泽之旁，空间突然一抖，仿佛蟒蛇抖落鳞皮一般抖出了身形略显踉跄的小老头，却见他的面无有血色，双手微颤，偏又呼吸沉重，气喘如牛。 那沉重的呼吸，便如铁匠铺使用的鼓风箱，呼哧呼哧，霍霍有力，激射的两道气柱如重锤崩打泥土，溅起好高的的尘土。 直过了三五个呼吸时间，小老头才平静下来，忽然一笑：“好聪明的小家伙，若非老夫动作快了一些，怕是要对我动手了吧。” 小老头手掌一翻，在进入时间停顿之后便被他藏起的光球重又拿了出来，但其闪烁的光芒已然黯灭了许多，如梦如幻，似若即将破碎。 小老头想得并没有错，如果他再慢一个刹那，王平之必然是要向他动手的。 虽然王平之性情古怪，但他依然是一个武者，也有着武者该有的某些素质，纵然对方是武学大宗又如何，若连向对方伸手的勇气也没有，他也不配称作武者。 尤其是这位武学大宗似乎很不在状态的样子，便如落了平阳的虎，搁了浅滩的龙，虽然不太好听，但他王平之可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当一回欺负猛虎的恶犬，又或，戏弄巨龙的小虾米。 这种欺负对方的机会，实在不太多啊。 可惜，小老头确实太警觉了一些，他的想法才生出，连他自己也没察觉时，小老头便先捕捉到了这个意念，将他抛入了战场。 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王平之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就像小老头也不相信一样。 世上没有蠢人，有的只是没点透的人，被一点迷障遮蔽了眼帘，正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 凡人不能触动时间，小老头自然也不能，但若非凡人呢？ 小老头借的是外力。 但外力并非这么容易就能借助，以小老头的境界，也只能定住时空六个刹那，即使他是此界最顶尖的人物，想要影响时间，依然勉强的很。 六个刹那，不仅指小老头的功力一次最多能停顿的时空极限，也指他只能借助外力停顿六个刹那的限度。 这个限度，自然是将力量借给小老头的存在设定的。 从将王平之拉入灰白的时空，再到将之抛出时空停顿，小老头就将极其珍惜的时空停顿耗掉了一半——三个刹那时间。 却是十分值得的。 因为，他不仅将局势搅得更浑浊了些，也从这次时空停顿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又或者，可以说怎么会没有好处？ 能亲自接触不属于凡人的力量，对于完善小老头的万象之道，好处是十分大的。 “打吧，打吧，你们打得可不够精彩啊。”小老头的心情显然十分愉悦，高高抬着头颅，腆着肚子，鼻里轻轻哼着歌儿，那副样儿，不要太悠闲了，十足招人恨啊。 …… 其实，已经很精彩了。 星光散漫之处，得了不知名的凶气之助，水泊好汉一时尽逞凶威。 星华如闪，各人持刀拿枪，披挂着魔甲，燃烧着魔焰，刀刃枪头尽是凌冽锋芒，穿刺着虚空微微轻颤，星光或纵或横，追赶急急，一时间竟压住了在场的三方。 尤其是段通与戴老大两伙人，更被打得连连闪避，狼狈不堪。 嘭，嘭，嘭！ 星力纵横，段通灰发怒张，面色憋得通红，眸中亦有怒火燃烧，却见他双手如电，点动四方，指掌翻转只见余影，但有霍霍赤芒疾闪，灼灼锋锐，每与好汉身外的魔焰交锋，便发出轰隆碰撞。 戴老大周身喷薄无量蔚蓝罡气，掌如翻江蹈海，动作简单直接，堪称粗暴至极，一次次翻打但能打得虚空震荡，元气跌宕，搅起浩大的元气潮流，便如一堵横墙，砰然撞上好汉，阻得他们一时。 两人虽然防守的紧密，未见疏漏，却也半息不得闲，依然可以看出勉强，稍显从容的，却是炼狱冥火所化的黑手。 冥火熊熊，焰光凶煞，一捞一抓之间便能抓碎星光，一抹一扇之下但能将好汉拍开，就如拍苍蝇一般，气势汹汹，直取周天之心。 “好胆！” “放肆！” 一众好汉利啸连连，眸间陡射尺长的乌光，双目再闭再睁，眼中却无了愤怒，或是三三相连，或是六六归一，或是九九围聚，只在呼吸间便连接成一座座小型星阵，再次发起冲击。 力量还是那种力量，依然凶猛，更多了一种俨然的秩序感，仿若拧成了一股绳。 群星熠熠闪烁，一座座星座随着星阵的连结浮现于各人身后，随着众人冲击轰然撞击了过去。 “不好！”段通与戴老大暗暗惊呼了一声，陡见星阵凝结，也向他们冲来，心中便是咯噔了一下。 虽然激变乃因黑手而起，但好汉们也不会忘记了他们，反正都是敌人，那便，一并扫除了吧。 转念之间，段通与戴老大立即便有了决断，一人乍放无尽赤光，如同大日塌缩，轰然而爆，激射寰宇；一人挥掌四方，笼闭六合，霍然拍放无量水涛，隆隆翻覆而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人虽然一时落在下风，但非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危急关头，二人不再留手，各自爆喝一声，奋勇迎了上去。 呯！ 星力弥漫之处，三颗极星霍然而爆，焰光冲霄而起，如潮如涌，震得方圆百里轰然震颤，乱石如崩，泥土翻天，巨树尽折，几若天灾倾覆。 瞬息之后，一黑一红一蓝三道飞光从焰光中倒飞而出，黑光残破，缕缕火焰崩散，砸落大地，燃之不尽，但总算还算完整。红光与蓝光却更凄惨，如同破球一般，一路漏着气，一路倒旋，停也停不下来。 “你敢！” “孽畜！” 便在这时，却听红光之中忽然传出两声厉喝，一道微蓝的光芒猛然从中穿梭了出来。 第2卷 翻倾 第164章 顽固的思想 “你敢！” “孽畜！” 红色的罡气之中，忽然传出耶律飞燕娇喝，几在同时传出段通的爆喝之声，声音洪亮，饱含愤怒，偏又，有几分中气不足样子。 咻！ 便在这时，一道微蓝的光芒忽然从红芒中钻出，划过一道幻影，渐渐模糊，融入了虚空。 红光晃动，宛若烛火，摇坠不定，即若破灭，却有青光闪动，纯湛至净，仙气缥缈，带着宛若超脱的潇洒气息，与红光相融，将光芒维持了下来。 “可惜了！”蔚蓝的武相之中，戴老大努力平稳气息，看着稳定下来的青红之光，连连叹息。 不知，他可惜的到底是什么？ 单婉晶微微摇了摇头，朱唇轻启，嘴角含笑，恰如空谷幽兰，气质高洁，却未发表评论。 她还在等待机会。 “咻！” 此间发生异变，岂能瞒得过水泊好汉？ 但见星华闪烁，十数颗星斗再又绽放星芒，垂降熠熠星柱，十几个披着黑红魔甲的好汉各逞凶威，迎着星柱，轰隆穿射而来，以玉碎瓦全的决绝姿态撞击在了青红的光芒上。 呯，呯！ 红芒越见微弱，青光急急闪烁，青光愈盛，青红的光球在虚空中摇摆着，即若颠簸在狂涛巨浪之尖的小舟，随时可能颠覆下去，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该死的陆余华！”青光红芒之中，武青松终究年轻了些，压抑不住愤怒，狠狠地咒骂了出来。 在他的身边，是盘膝而坐、面色惨白的段通，在他的后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直接从从后心处划拉到腰杆，差点没将他劈做了两半。 以半步大宗师一身磅礴的气血，以及对血肉的入微掌控，便是真将他劈成两半，他也能把自己粘起来，再修养些时日，便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但阻止段通恢复的，是伤口上蠕动的灰白光芒，灰暗近乎死色，仿若一条恶心的蛆虫，死命粘着伤口上，不断吸噬段通的真力与元气。 “青松，慎言！”武青空轻轻拉了拉自家兄弟，神色间虽有担忧，但终究比武青松痴长了几岁，阅历也丰富些，还能保持镇定。 说话间，武青空便将沉静而忧郁的眼神转向了横持玉箫，周身绽放纯青光芒的耶律飞燕。 素来喜爱红妆的她，却被朦胧的青光遮挡了身形，叫人看不真切，宛若姑射之神女，凌波之仙子，清雅脱俗，却叫武青空不觉有些迷醉了，即使他知道，此时不该是想这些的时候。 “师妹，若是撑不住，便让我们来吧。”武青空的语气愈发的温柔了起来，握着一颗佛珠，上前了一步。 佛珠通体湛红，仿若最纯净的玉珠，琉璃透彻，散发着与段通相似的红芒，却少了一分霸道，多了一分温暖，即若初升的初阳，温暖而不刺目，带来一种别样的慈悲。 如若说，耶律飞燕手中的玉箫是一位洒然不羁的高人隐者，武青空手里的佛珠便是一位悲悯苍生的大师，不一样的气息，却同样的瞩目，无意间便夺走了原属于在场四人的存在感，仿佛，它们才是活生生的人，另外四人，只是器物罢了。 武青松幡然一怔，也捏着一颗佛珠上前了一步，但还未开口，便听到了耶律飞燕的回答。 “两位武师兄不必担心，待师妹支撑不住了师兄再来接力便是。” 她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充满了自信，便似，从未因此间的变故而灰心丧志，但让两位武家兄弟看了心生了默默佩服，又觉惭愧不已。 武家兄弟正想回答，外间又是一阵轰隆震动，晃得此间的空间一阵动摇，青光频闪，连忙闭了口，不敢打扰耶律飞燕御敌，只得一边关注外间情况，一边将目光放回了段通身上。 便在刚才，在段通与戴老大被水泊众人击退之时，一直安安静静的陆余华忽然取出了一只灰暗的短刃，扎向了段通的后心。 武者的本能岂是拿来吹牛的？ 危机当头，段通忽然心生警觉，急忙侧了侧身，虽未完全避开这一刀，但也避免了透心凉的下场。 当然，结果也不是非常好，只看段通此时的状态便知道了。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那武家兄弟与耶律飞燕可以说是与陆余华一同长大的，也不知他到底发了什么疯，但他们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 “怪不得余华，是魔门的魅心乱法，如果老夫没料错的话，是邪王来了。” 正思考着，武家兄弟耳边传来了段通虚弱的声音，两人才有些惊喜，听到段通的回答，立马便惊呼了起来：“魅心乱法，邪王？” “不错，正是邪王！”段通努力伸了伸腿，也不站起来，只管懒洋洋地坐着，竟有心情给两人科普了起来：“邪王乃天纵奇才，早年为世俗不容，遭正魔两道追杀，乃至于他的发妻都要害他。最终，邪王亲手摘下妻子的头颅，自此癫狂。然而，邪王虽疯，其才华不减，依然有绝世奇功创出，这魅心乱法之诀便是邪王癫狂时创造的。” 他后背的伤口，已收拢了起来，但透过碎裂的衣衫，依然能看见在血肉间闪动灰白的光芒。 被段通所说的江湖旧事深深吸引，武家兄弟一时也顾不得关心自家的师叔祖，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你们该都知道的，邪王渐渐恢复神智，更甚至创出不死印法这等神功，败尽仇寇，从此纵横江湖咯！当然，邪王得罪了正魔两道，为两道难容，从此亦正亦邪，乃被尊为邪王。” 一番话说下来，直听得武家兄弟向往不已，怔怔失神，仿佛，他们已经变作段通故事中的主角——邪王，半生悲辱，满世仇敌，最终，却也讨回了这份恩仇，江湖中再也无人敢对他嗤鼻。 这便是江湖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如话本评书里说的一样，充满了激情、悲欢、荣辱、恩仇等等元素，但让无数英杰男儿前仆后继，在其中滚荡着、追逐着，洒尽血泪，笑骂无忌，只为了有那辉煌的一刻。 纵然只是一刻。 “怎么，心动了？却忘了我这把老骨头是谁伤的了吧？” 看着两人如此神往的样子，段通不自觉便说出了调侃的话语，却未见得多少震怒，也听不出对邪王的怨恨，就像是，调侃自家孙子的爷爷一般，虽然，他确实面前也可以当武家兄弟的爷爷了。 当年，想必他也是听着老一辈的故事奔入江湖的，也如武家兄弟一般，虽然那个故事的主角，并非是邪王。 “师叔祖恕罪！”两人这才恍过神来，看着段通意味不明的笑容，急忙告饶了一番，此时方才忆起，是谁伤了段通。 “师叔祖还是讲讲魅心乱法之诀吧。”武青空眉心拧成了疙瘩，看了看还支撑得住的耶律飞燕，却未觉得多少安心。 被段通点透之后，武青空立刻便将段通的伤势与邪王的不死印法对上了号，心中再无半点侥幸。 人的影树的名，邪王未必比傲剑弱多少，行事更无顾忌，因为，邪王虽是魔门中人，但其实并不属任何门派，实乃孤家寡人一个。 非要说有，也只能牵扯上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徒弟，魔帝余孽——杨虚彦。 对上邪王这般对手，虽然几人也有依仗，但武青空实在不看好他们的前途，更何况，段通看起来还未恢复，否则，他岂会坐在那里看耶律飞燕一个小女子出力？ 实际上，段通是在安抚众人的心。 “也罢，再与你说说吧！”似乎看出了武青空的担忧，段通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魅心乱法，首意在魅，关键在乱，其乱，不是乱神，而是乱魂，具体如何行功老夫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刚才动手的，绝不止余华……” “师叔祖，你为何还如此维护陆余华那厮？”说到此处，武青松忍不住就打断了段通的话，言语间依然愤愤不平着。 “青松！” 武青空压了压手掌，就听段通解释道：“这便是老夫要讲的了，中了魅心乱法的人，在灵魂深处便被种下了邪王的一缕意念，这缕意念会吸收宿主的力量逐渐长大，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格，并取代宿主，而这个被取代的人，则成为邪王的分身。或许，称魅心乱法你们觉得陌生，但要说起他的起源，你俩一定听说过，那便是——道心魔种。” 思想，才是最顽固的病症，甚至于根本无法治愈，可称绝症。 武家兄弟自然清楚，一个人若是形成了一个固有的观念，是将如何的可怕，它将影响人的一言一行，影响人的一生。 其实，每个人的性格特性、行为处事方式皆是思想固定之后的外在表现形式。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已是千难万难，但邪王却轻易地就做到了，他的做法，是从根本上替换这个人的思想，将他培养成任自己驱使的奴隶。 这样的人，与其有思想，不如没有的好。 念及此处，武家兄弟同时打了个寒颤，仿佛，邪王便在无尽时空之上，用一对冷漠的灰白之眼望向了他们。 第2卷 翻倾 第165章 金刚武相 梦起流萤，金风难觅，晓华初见光辉舞，独素长衫。 桃香芳处香迷人，碧月流光如帝浆。 天光共舞之时，空谷映月幽兰，有桃花漫放，遍野群山，天际高岚，夜色独好，盛开朵朵微红，点缀微微粉白，却有说不出的美好。 稍远一些，有惊涛拍岸，潮起潮落，波澜动荡之间如情人低语，绵绵絮絮，道尽无数相思。 独立高崖之上，一个素袍广袖的青年迎风而立，对月长望，他的长发随风而动，衣袂飘飘而然，似若将乘风而去，姿态飒然，仙气渺渺。 说是青年其实也有些错误，也许，当以男子称呼其名最为恰当。 男子面容清瞿，身材颀长，姿态虽然高雅，但长发已半白，双眸宁静宛若阅历了沧桑，看淡了世情，眉角的微许褶皱，但显他的年华。 之所以能让人误会他的年龄，却是男子身上那股独特的仙气，缥缈难觅，高雅无芳，便若一盆高雅的君子兰，花开正灿，芳香微馨，却不如何突兀。 但在这时，这名高雅的男子忽然皱了皱眉，猛地点出剑指，剑锋笔直，点放莹莹青光，青光如澜，如若泛起的微微浪花，又似这漫山群岛开尽的桃花，缤纷落英，散漫无尽，遮蔽了天光。 这是落英神剑。 男子，却是东邪。 青光但起，大佛绽放的辉煌金光亦被遮盖了过去，桃花似的青光飞落天涯，徐徐而落，温柔地如与风嬉闹，迷醉了人眼，恍惚之间，便已落在了大佛的身上。 咻咻咻！ 剑光潮起，青芒如煌，电掣穿梭，瞬息之间便将大佛打做了筛子，一缕白光趁机从大佛的体内飞了出来。 那是，神兵倚天。 一袭青袍的东邪忽然从虚空中走出，宛若凌波踏步，随意地踏出一步，也随意地伸出手掌，却恰好接住了从天而落的神兵倚天。 “好个东邪，你们是想人多欺负人少么？”眼见东邪出场，法王竟似半点也不在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阿弥陀佛！” 仿若为了验证他的话语，一声浩大的佛号轰然而宣，巨大的万字符从天而降，重重的轰击在五狱世界上。 金光浩然，冲斥天霄，消弭了幽冥之光的黑暗，无尽光辉洒落，一场散发着蒙蒙金光的细雨突降，如沁心脾，忽然间，却叫满城的饿鬼们清醒了过来。 眼中的血光渐渐褪去，众人眸光恢复清宁，恍神之后，便见到了倒伏在身边的亲朋好友，一场如梦如幻的记忆猝然从脑海深处涌出。 在那场梦里，他们到处奔走，不知疲倦，以厮杀为乐，为厮杀欢呼；在那场梦里，唯有鲜血与惨叫充斥，没有哭嚎，没有悲痛，即使痛苦加临，那剧烈的呼喊也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恶意；在那场梦里，他们，就是恶魔。 也许，那就是一个梦。 许多人试图这样欺骗自己，但他们依旧握在手中屠刀与沾满了鲜血的衣裳却证明着，那不是梦。 便是想要骗过自己，也没了借口。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之后，尖锐的嘶嚎彻响了古城，伴随着，还有无数即若癫狂的叫喊。 或许，他们宁愿不再清醒，于是，他们疯了。 “阿弥陀佛！”佛号再次响彻巨城，如晨钟暮鼓，震人心弦，即将陷入疯癫的军民霍然抬首，眼中血泪溢流，面容悲痛、扭曲，却静止在了原地，不动不移。 不知何时，一个面容苍老，灰袍衲鞋，形容普通，仿若行将就木的老僧就出现在鲜血屠场一般的巨城，慢慢地行走着，微微行礼，向着每一位错过的路人躬身，执着却认真。 一股无形却浩然的慈悲之意慢慢地散了开来，悄然弥漫着。 每一位受了老僧行礼的行人，不自觉地便安定了下来，神色间虽然依旧悲痛，却再无了癫狂，更有许多人带上了解脱的神色，跏趺而坐，盘膝在这鲜血屠场之中，诵起了佛经。 那是南僧，他也来了，而在南僧的掌间，却镇压着一只弹跳不已的黑轮，五狱之轮。 难怪法王却要嘲讽一句以多欺少了。 “上人，你做得过了！”南僧轻轻叹了一声，安静地看着法王，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的叹息与责怪却清晰无误地传递了出来。 “我过了么？”法王忽然神经质一般的反问了一句，不待南僧回答，突然恢复了从以往容淡定的模样，微阖着眼帘，道：“大师，红尘多苦恼，世人难安乐，因果最纠缠，贫僧不过是将世人的因果暴露出来，了结他们苦恼的源泉，使其往生极乐，何过之有？再说，若世人看得开，贫僧纵然有千般手段，也害不得他们，大师，是你着相了！” 说到最后，法王猛然爆喝一声，声如洪雷，震慑百里，即如大雷音寺的金钟，钟声但响，涤荡灵山。 这一声，却是法王的独门绝学，大雷音。 同属佛家的音功，却与南僧的晨钟暮鼓之音安抚人心的作用相反，最擅，挑拨人心。 “我有罪！” “我有罪！” “若非我心怀恶意，怎么可能对父兄动手！” “若非我心小擅妒，如何会与夫君渐行渐远……” “……” 不少才安定下来的百姓立刻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脸色的纠结与痛苦拧成一团，看着盘坐身旁的同类，手脚轻颤着，但有噬血的疯狂涌动了起来。 “阿弥陀佛！”南僧再次低诵了一声佛号，依然浩大，依然隆隆，全城大几十万的军民在听到佛号之后，立即就被封闭了六识，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意识空间，神态再次安定了下来。 “大师好厉害的境界啊！”法王的声音再次传递了过来，平淡如水，却有一股怎么也抹除不了的嘲讽意味冒了出来。 面对南僧时，法王虽然依旧从容，但他的言语，却总在无意间夹枪带棒的，多了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 隔着星门，静立高台看着此间变化的玉枢，忽然动了动神色，即又平静了下来，依然引动着星力，维持着星门的洞开，即使他自己也知道，在诸位武学大宗未分出胜负之前，蒙元，是不会再派军队的。 南僧静静地看了看法王，微微摇了摇头，既似对法王的回答，否定了他的话，又似对法王的叹息，不屑回答，但终究，他再未辩解什么。 法王并没有说错，南僧的确是用武学大宗的高明境界直接封闭了众人的心凉，这般行为无形中却违反了佛家倡导的因果理念——强行截断了各人的因果。 但他却忘了，南僧虽是佛门中人，同时也是一名武者。 武者，便有武者的行事准则，亦又武者的担当。 纵然是截断了众生的因果又如何？ 纵然世人将来怨我，恨我，我将，一并担了！ 南僧不言不语，但他并不宽厚的肩膀，有种比崇山峻岭还要宽厚，还要高大的感觉。 又或者，这不是错觉，就是如此。 与之相比，想要在言语上压过对方的法王，便如取笑的小丑一般。 法王的面色，忽然难看了下来。 双方俱未再言语，唯独在婆娑世界依旧震动隆隆，金光动荡，五狱之轮跳动不止，挣扎不断，使得此间的沉默愈发诡异了起来。 “说完了，说完了就打一场吧！打完了，老夫也要去找我的徒孙了。”从出场后就未出声过的东邪轻笑了一声，挺剑斜指，指向了法王。 他的笑声并不如何的重，却又不显得轻忽，就像他的为人一般，总是带着一股难言的缥缈仙气，但缥缈却非轻挑，不会给人不庄重的错觉，也让人挑出错来。 “那便，来吧！” 法王蓦然抬首，爆喝一声，向前一踏，身形猛然暴涨，变作了一尊百丈高下的金刚，仿若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了大地之上。 轰咚！ 金刚落地，震得大地颤动，便连古襄阳，亦被这巨大的重量给震得跳了三跳，高达二十几丈的古城在巨人身下，袖珍的如同玩笑一般。 原来，这才是法王的武相！ 其实，除未在头上顶着一轮金光之外，金刚的形象与大佛并无二般。之所以不称为大佛，一则，法王还未成佛，二则，所谓金刚，却是佛门护法，少了几分的佛性，也更多了几分愤怒。 金刚怒目，煞气凛然，皎皎如月的目光从巨人眸间照射出来，落在了南僧与东邪的身上，冷寒不比，竟压得两位大宗师各自侧退了小半步。 法王的金刚之相，当真不同凡响。 “敢来不？”金刚开口，巨声隆隆，俯探而下，遮蔽了半面夜幕，月光透射而下，却只剩了阴影。 风，霎时静了下来，便是蒙元一方亦被法王巨大的武相给骇了一跳，一时间竟忘记了欢呼。 半步大宗师的大日武相虽然霸道，光芒虽然灼热，但最多，也只有几丈大小，与法王的金刚武相相比，就像是拿来开玩笑的。 但是，这种震惊并没有包括两位大宗师。 第2卷 翻倾 第166章 胎藏之莲 群星湛华，剑如飞电，夭矫辉煌蔽天光。 周天群星闪烁之处，炙白、微红、乌黑剑光飞逝若电，急急忙忙，穿梭交错，虽不闻呼喝，但有无尽疾光碰撞，散漫灿烂烟华，亦夺尽了声势。 不知是不是错觉，便在苏妄几人打得热火朝天之时，那莹莹如斗的星光，好似，越来越大了。 不，这不是错觉，群星确实是在彼此接近。 随着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之外的群星愈发暗淡，三百六十五颗星斗在吸收了群星的力量之后，的的确确在渐渐靠近着。 这方周天世界，在慢慢变小！ 她的力量在凝聚。 “噼啪！” 再一次以剑伤划破虚空，苏妄以身为剑，穿越虚空中充溢的能量缝隙，越过王平之的身形，一个疾闪，砰地一声抵在了傲剑的剑光上，将他的剑光撞得一偏。 但他划出的天之痕，却比上一道的更小了些。 虽然微乎其微，但苏妄的确察觉到了。 随着世界力量的凝聚，周天群星世界的空间壁垒亦愈发坚固，想要划出天之痕，难度却在渐渐增加。 一次一点，一次一点，却在渐渐收力，便如滴落在昆虫身上的树脂，一滴滴滴落，一次次砸落，但将昆虫好不容易才挣扎出的一点点空间封堵，将它封闭了起来，最终，只得凝固为一个琥珀。 “时间不多了。” 不论是苏妄，亦或傲剑，都有这样的觉悟。 时间确实不多了，这方世界的异变即将完成，敌我双方亦要分出个胜负。 胜负，不止是苏妄等人的需要，也是潜伏在四周，仍未出现的存在的需要。 “时间不多了！”高崖之上，身形昂然男子迎风而立，虽然这样说着，但头也未回，依然仰望着灿漫的群星。 男子一袭夜幕一般的黑色长袍，其上是点点灿烂的银星，与天上的星华相交辉映，若隐若闪，散漫璀华之光，即如披盖着这动人的星空。 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霸道的气息，绝伦强横，宛如神祗！ 一道道星光垂降而下，聚集在一起，莹莹辉散，如同飞瀑冲卷，与男子升腾起来的气息相连，银光飞涌，逆流苍空，亦将他衬托着如同。 而这个一般的男子，也的确是这方大陆的最尊贵的人，掌御一教之尊——天罡宗。 以天罡宗的实力，统御方圆九百万里疆土，门下真传、内门、外门弟子共记十万七千三百人，并有十方长老掌控十方，辖内万万百姓俱要仰其鼻息，可谓至尊至贵。 天罡宗宗主，无疑是此世最尊贵的人之一。 之所以不说最尊贵，那是因为此间还有另一个与他身份相似的人物，传功长老。 与天罡宗宗主磅礴的气势相反，传功长老头颅巨大，身形高瘦，气息平常，干枯的身形一根顶着瓦缸的麻杆，即使披着华贵的衣衫，依然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就如乡下老农穿上了平日里珍而藏之的衣衫，赶赴远亲的喜宴，宴会上尽是豪门贵客，老农的衣衫虽然也不错，但来自乡间的气息却让他与满堂的贵客格格不入，站坐之间尽是不协调。 “宗主说的对，虽然我宗准备多时，但异域也非引颈待割之辈，给予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沙哑的声音从传功长老的喉咙中扯出，宛若钢刀刮过毛玻璃，听着便让人心中痒痒的非常，恨不得挠破胸口，将心肝掏出来看看。 他口中的异域，自然就是武界。 “长老所言不错，本座意欲往蛮荒岛屿一行，还请长老坐镇宗门，以慑宵小。”天罡宗宗主微微点头，语气沉着，说到最后的宵小之辈时，忽然嗤笑了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传功长老忽然抬起他那巨大的头颅，轻微点了点头，道：“宗主自去便是，老夫一定会牢牢将门户看紧的。” 即使他的动作轻微，但依然给人一种脖颈即将折断，脑袋就要滚落的错觉。 “那么，就请长老多多费心。” 话音才落，高崖上即有无尽星华冲荡，霍然冲散莹莹星光，宛若利剑一般穿破虚空而去，唯剩高瘦的传功长老冷幽幽地俯视着这方大陆，气息全无，好似一具僵尸。 “权横离开了，可惜，古老头还在，天罡宗太小心了点吧。” 但在一座弥散着雾瘴的枯谷之中，一对碧幽幽的光芒忽然亮起，盯着天罡宗宗主穿空而过的银光，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幽光立即一暗，敛尽雾瘴之中。 …… “咻，咻，咻” 烟华飞落，青光如细雨缤纷，落英若光，穿梭电掣，竟遮蔽了天空，黑色的夜，忽然就变成了纯青色，好似青天当临，敢叫星月黯然无光。 东邪的招式与他的气质一般，同样缥缈如仙，但动静却小不了，一招落英缤纷，便能改换了天颜，当真骇人之极。 在青天之下，又有一轮暖暖大日东升而起，红光灿烂，不甚炙烈，却有隆隆大势，渐渐抬升之中，堂皇光明，无量无尽，光辉夺目，亦将青天染做了朱红。 那是，南僧！ 便在这时，猛见大日破照，化作了一道红色的光芒，倏而照落，不见动静，不闻声息，正如那天外的那轮太阳一般，漫漫洒洒，恢弘尽在无形，叫人无法躲闪。 金刚武相也不能。 红芒照落之间，金刚武相霍然挥起巨大的拳头，巨拳穿空，犹胜排山倒海，竟打得虚空震荡，不断爆起隆隆之声，连接一片，宛若山崩海啸。 这是被金刚武相打爆的气障！ 虽然并未打破空间壁垒，但这般威势比起动则破碎空间的异象来说，也半点不差！ 况且，以武学大宗更为精妙的掌控入微能力，打斗时也不会发生半步大宗师那般，一个用力不当，就打破了空间壁垒的状况。 无形的大势霍然锁定了红芒，一种有我无敌的决胜意志从金刚武相身上升起，轰然镇压了十方，这一刻，这尊怒目金刚好似化作了一尊战天斗地的战神，坚固而巨大的身形充斥着尽是无敌的信念。 既然避无可避，就无需再避，法王亦有自己的尊严。 哪怕被两位武学大宗夹击，他也不曾动用手中的神兵，似要完成一己之力硬撼两位大宗师的壮举，要叫世人看看，谁才是最强的武学大宗，要叫两位大宗师瞧瞧，即便是以多欺少，他也不惧！ “嘭！” 红光照落，巨拳舞动，刹那之间轰然而撞，碰撞中心，但有金光红芒霍然扩散，宛若潮汐之能，冲荡六合，鼓荡着四周的空气在一阵急剧而猛烈的收缩之后突然爆开，卷起了一阵嘶啸的飓风。 飓风嘶啸，狂沙但卷，飞石如奔，青色的天空下立时刮起了一阵黑风怪雨，宛若毒龙一般，在青天之下肆意暴虐。 那风，是飓风，而那雨，却是轰然砸落的石头。 飓风肆虐，巨石亦被掀起，在半空中相互碰撞，碾成粉碎，碎裂成一片片棱角锋锐的细石，如乱刀一般随风而起，骤然片向古城，在古城的城墙上剖出一道深深的沟坎。 “吁，吁！” 但飓风可不会厚此薄彼，同在飓风的打击范围，蒙元铁骑少了一面城墙的护卫，一时又无法退回星门，只得放下了面甲，低伏身形，将马槊插入大地，准备硬挡飓风。 纵然蒙元铁骑号称训练有素，但在这几若天灾一般的飓风之下，依然有近三成的大军被飓风一刮，不知卷到了哪里，只留下了无数的惊呼与长鸣。 或许，也应了一句马革裹尸还吧，死在战场，亦算他们死得其所。 可惜，即便发生了这样的异变，也未能叫法王回头望上一眼，但在飓风席卷之时，一直未见动静的青天忽然压覆了下来，四面八方，六合十向，尽是青光，尽是青色，将金刚武相金色的眼眸都映照得青翠如竹。 “来得好！” 法王爆喝一声，不进反退，双腿撑开，双手举天，轰然印上了镇压下来的青天。 “轰咚！” 一层莹莹的流光彩罩在青天即将接触到金刚武相时突然撑了开，流光溢动，金光缤纷，镌刻朵朵藏花，繁华无尽，宛若一层胎膜，又似一朵盛开的巨莲，当真奇妙无方。 这门功法，乃名两界胎藏大.法，乃是法王参悟五狱神轮演化的虚幻世界创造，这那似膜似花的东西，乃名胎藏之莲。 胎藏大.法，乃以胎藏之莲划分两界，将时空分割，将身藏于另一方时空，任是敌人攻击再凶猛，无法打到人也是白搭，可谓一等一的防御绝学。 偏在这时，猛见青光震荡，分化为无数飞光，如叶穿梭，如花飘零，片片零落，竟然飘入胎藏之莲的隔膜之中，并渐渐钻了过来。 好一个东邪，竟然还有这般绝学，纵然是隔绝时空，也能叫他打穿过来。 “哼！” 却听法王闷哼一声，手掌翻扬，金光流转的胎藏之莲立刻就变作了黑色，流光亦变作黑芒。黑芒交缠，霍然黏上青光，将青光染做乌黑。 五狱神轮融汇极乐与极恶，胎藏大.法既然是参悟了五狱神轮而创，怎么可能只有金光，而无了黑光。 同为胎藏大.法的一部分，黑色的胎藏之莲，再非防守，而是攻击。 第2卷 翻倾 第167章 骨爪 天光如莹，剑气争辉，炙白、黝黑、微红剑光争相映辉，洒尽虚空。 拳掌如锋，挥斥之间铮铮有声，却见剑芒闪动，如极星闪烁耀眼，夺尽了辉煌。 “咛！” 又一次交错而过，苏妄与傲剑同时一震，感觉到一股忽然加束在身上的力量，周身筋骨不由齐颤，发出叮咛剑鸣，震慑虚空。 这股力量，来自周天群星世界。 世界，终于稳固了下来，无形的束缚加持在各人身上，如同将他们上了一层枷锁，十分功力，亦只能发挥出八成的效用。 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各指剑指，默默无声。 虽未再有动作，但他们都明白，想要再御使剑伤，怕是……不能了。 王平之倏然疾退，化作一道红芒，即闪即逝，几个闪烁，便停在了苏妄身边，静静地凝视着苏妄。 那眼神，平淡中夹杂着几分欣喜，未显太过冷淡，又不会太热切，恰到了好处，宛若老友相逢，偏偏，给了苏妄一种古怪却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若非怕被傲剑抓住破绽，苏妄定要扯一个苦笑给王平之看看。 苏妄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王平之此人，当真是不着调啊！ 三人的动作虽然已经停止，但身上的气劲一时还无法平静下来，眸间有峥嵘意气闪烁，须发中有烁烁光辉打动，嗤嗤如鸣，如剑如龙，傲啸虚无，气势轰然散开，使得虚空愈发凝固了起来。 便在这时，却见周天世界北方群星忽然一黯，一点幽光飞越而来，急急如电，瞬间一涨，剧烈荡漾，如同一面飞荡的布匹，遮蔽了半面虚空，幽芒卷漾，隆隆慑慑，摇曳曳着已经稳固下来的空间。 唰啦！ 群星剧颤，一阵嗡嗡乱抖，星光摇坠，似若即将扑灭，点点莹华散漫，飞光如流火，被幽光强行拉扯着，吸入其中。 “好厉害的光芒，竟然能吸噬这方世界的力量！”相互对峙的三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丝骇然，再又平静了下来。 如此威势，除了武学大宗之外，不做他人。 但是，纵然是武学大宗又如何？ 武学大宗虽然厉害，但三人又非没有没见过，何况，此人只怕来得有些早了。 但早与不早却非苏妄他们能置喙的。 急切间，飞荡的幽光蓦地一甩，宛若舞出的巨大长袖，咻而涨大，变作无垠，以遮天蔽日之势笼向了太阳星。 的确是遮天蔽日，以幽光此时的气势，也当得起这个词语。 哗啦！ 光辉蔓延，幽芒亦渐渐稀薄，如珀如玉，质地坚泽，透过稀薄的幽芒，依稀可见闪耀的群星，但星光，却再也照落不到三人的身上。 “放肆！” 偏在这时，一声爆喝忽然从周天群星上方传来，一只堪称能横贯天宇的巨大骨爪猛地撕裂苍穹，抓向了幽光。 终于，又有一个武学大宗出手了。 不，不是武学大宗，应该称作——老祖。 不论幽光亦或撕裂苍穹的骨爪，都是在异域被称作老祖的存在，内景境修士。 骨爪狰狞，苍白一体，却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堆积，而其骨面亦非光滑，在苍白的骨体之上，是无数细小的凸起，凝结在一块，纠结着，相互堆挤着，共同构成了这巨大的骨爪。 那是无数更加微小的骸骨。 微小，亦是相对骨爪而言，但对苏妄等人来说，许多骸骨，却比他们还要巨大。 原来，这只骨爪乃是由无数不同生物的骸骨堆积而成，骸骨堆积的凸点，拧成无数疙瘩状，却比癞蛤蟆的丑皮更加恐怖，若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在此，非得给骨爪的样子给吓得头皮发麻不可。 骨爪横空而来，指节粗大、尖锐，虽未反射出锋芒，却能洞穿虚空，撕扯起剧烈的嘶啸之声，急急蜂鸣，却将附近的星体都震得颤动起来。 一切皆在刹那之间发生，快的幽光都来不及躲避，但它也不用躲避，一边依旧笼向太阳星，一边却如巨鲸扬尾一般，甩荡起巨大幽芒，打向了骨爪。 …… “咔嚓，咔擦！” 但在幽光出现之时，蛮荒岛上一处寻常的林莽之中，但有一只小小的骨架忽然从地底爬了出来。 骨架全身苍白，不及五尺，矮小的身形如同一只侏儒，脆弱的骨架上是一处处被虫蛀之后留下的孔洞，几处骨结之处更是腐朽不堪，只有一点骨渣相连。 偏偏，在这具骨架爬出地面时，方圆百丈的林莽俱是一静，寂静无声的，仿佛一个绝世大凶出行，而原本在骨架不远处安家的一只野兔，就是在骨架才爬出地面时直接被骇死了。 “咔嚓，咔嚓！” 这时，却见骸骨忽然开阖着没有半两肉的下巴，上下两片骨头发出几声瘆人的磕碰声，仿佛在低语着什么。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骨架为中心，重重地冲击在地面，瞬间传遍了全岛。 “轰隆隆！” 方圆万里的蛮荒岛屿猛地一阵动摇，轰轰隆隆，便若巨人酣睡时微微震动的胸膛，轻轻微颤，抖落不止。 这般震动也只是对于巨人来说是轻微，对于踩着蛮荒岛屿这尊巨人身上的群豪来说，动静，未免就有些大了。 地动山摇之间，群豪努力稳定身形，正惊愕时，悉悉索索的穿梭声便从各人脚下传来。 却见苍翠的草木忽然倒伏，乌黑的泥土即被掀翻了上来，一根根骸骨自动从地底钻了出来，或白或黄，有的是蛮兽的趾爪，有恐怖的骷髅头，也有单独的一根根肋骨、胫骨、指骨，乃至于就剩半截碎骨等等，种属不同，有大有小，大则几丈长短，小则，不堪三寸。 便是自诩杀生无数，敢号杀伐果断的武者与修士，亦被各自翻爬出来的繁多骸骨惊得目瞪口呆。 骸骨或是爬行，或是翻滚，甩落着点点黑泥，才将翻爬出地面，便迫不及待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往心湖方向而去！ 初始，骸骨“行走”间还是“形单影只”，只能享受孤独寂寞冷；越往心湖方向，骸骨越是密集，各骨头已“结识”了众多好友，三五成伴，“勾肩搭背”着，仗着“骨”多势众疯狂急蹿着。 在接近群豪聚集的弧线之时，骸骨已聚成了骨海，翻涌前进着，如同一只恶兽。 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不论是巨石、古树，亦或是拦路的蛮兽、龙兽，还是修士武者，俱要被骨海浪头翻打而下。 纵有不服者，妄想以一己之力挑战骨海，成其赫赫威名，亦只能在在一声类似助威的大喊之后被骨海淹没。 然后，在骨海之中传出一声豪勇不再的惊叫，即被食尽血肉，化作了骨海的一员，从此骨连着骨，再也不分彼此。 骨海如此凶恶，吓得人兽又是一阵狗急鼠窜着，各相奔走，顾不得在围在心湖之外。 倒是，清场清得挺干净的。 咔嚓，咔嚓！ 四面八方而来的骨海在，一阵密集地碰撞之后，骨海不断堆砌，自动粘结，以那具小小的骨架为中心，各相碰撞着，用力堆积着，变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骨爪，骨架笔挺，五指粗大，如同一座座山峰，顶向了天宇。 “嚯！” 骨爪蓦然一挥，遮蔽了天光，笼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忽然就探入了凶气之中。 嗤嗤白烟在骨爪上冒起，并有星光不断崩打骨面，却无法奈何骨爪半点。 骨爪巨大，横亘天际，探过了星华，随意挥舞间便拦断了星光，遮蔽了星斗。 纵是戴老大，不过是刚好停在了骨爪飞行轨迹的边缘，亦被骨爪的余势带得在天上翻滚了好几十圈。 而他炼狱冥火化作的黑手，早在骨爪出现时，便再次黯灭，化作了无形，不知躲到了哪里。 “好恐怖的骨爪！”不论是水泊一方，还是戴老大等人俱是一惊，为骨爪的威势震慑，立时退散了开去。 如段通等人，在骨爪才撕开这方被星力封堵的空间时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只骨爪，不可力敌。 当然，也有“不识好歹”的。 水泊好汉既有是心高气傲之辈，如天巧星燕小乙，志气远存；也有豪勇无惧之人，如天伤星武松，眼中揉不得沙子；更有粗鲁莽汉，如天杀星李逵，打将起来便要红了眼。各个都不怕死，再被凶气与星力罐体，力量一时膨胀，心气自然高涨，便是真神仙圣降临，他们也敢与其放对。 何况，对方不过是一个“武学大宗”罢了！ 此时，骨爪在水泊好汉眼中，亦不过而而。 咻咻咻！ 银光腾舞，凶气弥漫，诸位好汉各相腾起无量星光，鼓荡着星力，对着骨爪就是一撞。 而此时，正是骨爪撕裂苍穹，抓向周天之心的时候。 “放肆！” 一声暴喝响彻当空，隆隆剧颤之中，一截白骨忽然飞出从骨爪中分出，猛地扭动起来，化作一只十丈长的白骨之剑，迎向了诸位好汉。 而骨爪亦趁机穿过时空，飞入了周天之心。 骨剑苍白，燃烧着灼灼白焰，模糊不定，那火似光更似幻，仿佛在此界燃烧，又若在另一界燃烧，灼灼不灭，幻动无彩，将银白、荧红、黑暗交融的星光尽数染做了灰白之色。 一股寒意自内心而发，但叫御光而来好汉差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便似，将有天大的危机！ 第2卷 翻倾 第168章 苏醒 骨爪横贯，五指如勾，一只只指节轮廓分明，如同一座座横亘的山体，苍白而冰冷，动彻之间，爪裂了虚空，撕扯出一道道狰狞如沟如坎裂缝，巨大的骨体宛若划破天际的白虹，遮蔽苍宇而来。 幽光广大，霍然而卷，动漾如波涛，卷荡出无数的波折，隆隆慑慑，裹挟着整个虚空打将上去，但将漫空的星光都摇动了起来，好似，虚空都被掀了起来。 嘭！ 爪光相击，仿若无声，又似有砰然巨响在三人心中撼动，虚空似乎微微颤了一颤，而各人的思维更是慢下了刹那。 刹那之后，却是各相腾起的剑光。 剑光如电，犀利无双，点斥极星，微光闪烁，却照亮了被骨爪与幽光遮蔽的虚空。 不约而同的，苏妄与傲剑同时当身如剑，尽力向对方斩了过去。 两人同是身经百战之辈，又怎么可能无视对方忽然暴露出的破绽？ 王平之却在本能地撤后了小半步之后，也同样挥剑而起，无分敌我地斩向了两人。 是的，斩向了两人。 但苏妄与傲剑并不意外，挥出的剑光依然沉稳，依然锋利，未因王平之的忽然插入而有任何骚动。 因为，他们也是同样的心思。 此战，既为立场的不同，也为印证心中的武道，各人又怎么可能不尽力？ 虽然在几息之前王平之的确因为与苏妄“旧识”的缘故而出手助他，但更多的，却是为了维持双方间的平衡。 此时，周天群星世界空间壁垒稳固，双方的差距几已被拉平，王平之自然应该为自己着想的，也应该为自己着想。 或许，他从来都是为自己着想。 帮助苏妄时是，对苏妄产生好感是，此时，亦是如此！ 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的道着想！ 这并没有错！ 诸天万界，亿兆种族，难计其数的生命，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着想？ 就算是所谓的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究其根源，也是因为舍己、为公与道相合，不违背自己处事原则，乃至于，就是自己的处事方式，才会又舍己、为公的表现。 说得再伟大，再崇高，舍己、为公也是各人的心念做崇，之所以会被世人捧上高台，捧上道德的高峰，不过是得了好处的人想得到更多的好处，而未得好处的却想利益均沾的追捧罢了。 一切，皆是为了利益。 到了苏妄等人这般境界，早已看穿了人性之后隐藏的利益关系。 何谓利益？ 却要谈到利害一词：利者，顺我心也；害者，逆我心也。 如此算来，世间诸相无不可以算入利害之中，自然也将人性算入了其中——亲情是利益，爱情也是利益，友情，同样是利益。 与我心相符，与我道相合，便为利，便为同路人。否则，就为陌路。 所谓亲情、爱情、友情，在看穿之后便再无任何遮拦。 只不过，有的人看穿后，对人性再无眷恋，弃之如敝履，如傲剑；有的人即使看穿了，却将人性闪烁时的一点光辉珍藏，用心包裹，装饰为灿烂的星钻，如苏妄；而有的人，在人性与利益之间徘徊，一边鄙视人性丑陋，一边仰望人性光辉，明明身处人性光辉照射不到的阴影下，却假装拥有这种光辉，自编自演，乃至癫狂，如王平之。 剑光闪耀，点放炙白、幽暗、粉红的光辉，急急如星，电掣风驰，瞬息之间便进行了千百次的碰撞，不断在虚空中迸溅出点点的光芒，咻而闪动，咻而黯然，即如夜空的点点繁星一般，眨呀眨，悄悄注视着人间。 那碰撞的，不仅仅是剑光，也有三人的心，在剑光交锋之时，将心印入剑光，将自我的道路印入剑光，与剑同辉，在辉煌之中，印证自己的道路。 轰！ 骨爪苍白，横贯在上，如同拍落下来的一片穹宇；幽光如海，波光冲涌，即若被掀扬起来的大洋。 二者的碰撞，正如天与海的交击，一触即分之后，虚空悍然轰鸣震动，一只只形如鬼爪的扭曲裂缝猛地被撕扯而开，扯裂了星光，扯断了虚空。 一片片骨片纷扬四方，并有如鳞幽光渐渐黯然，或化作虚无，或被被裂缝吸噬。 但这般异象，却未能惊动正在相互碰撞，以剑印心，以心证道的苏妄三人，他们的剑光依然璀璨，剑锋依然犀利。 偏偏，这样的剑光却是有双有对，而他们，定要分出个无双无对出来。 “好机会！” 眼见苏妄与傲剑都顾不得自己，败老头心中一喜，化作一缕淡淡的黑烟，猛然从翼龙王身上飞出，在虚空中滴溜溜一转，便急忙往太阳星飞出。 黑烟微缕，烟气淡薄，并未显形而出，而是随同照落的星光与幽光，不断交融，改变自身的形态，与周围一体，在此虚空动荡，漫天光辉乱舞之时，更是无法引起各人的注意。 或者说，各人便是注意到了，也顾不得他了。 败老头，倒挑得一个好时机。 可惜，时机再好，运气不好也是歹命。 就在败老头渐渐靠向太阳星，以为得计之时，一直熊熊燃烧，腾爆无量日冕的太阳星忽然收敛了金焰，倏而一暗，宛若即将熄灭的火种一般，化作了暗红。 暗光烛灭，暗影浮屠，便如是辉煌之后走入了末路，瞬息之后，便归于寂灭。 不仅是太阳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周天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便一同黯灭了下来。原本星光如华的周天群星世界，如被人吹灭了灯火，只剩下孤寂与黑暗相随。 但在瞬息之后，一阵苍茫的光辉忽然照破了黑暗，光辉明亮，无色透彻，犹若蕴含千万种色彩，不知何起，不知何终，只有浩瀚苍古的气息随光而落，沁入各人各方。 也显照出了一缕光华急急变化，不断流转，却始终无法融入光辉的烟气。急急频变，只剩下了尴尬。 正争斗不休的各方，忽然停了下来，将眼神望向了原本太阳星的位置。 “可惜了！”争斗正激烈的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各位，各位，且听吾一言，这真与吾无关啊……” 眼见各人探望而来，乃至于正要搏杀第二招的幽光与骨爪也微微转了个方向，对准此方，败老头急忙现出真身，化作一个头发披散的人头，在虚空中连连摇头，急得冷汗潸潸。 这个头颅，却是熙海泉的。 但众人并没有在意他的尴尬，而是直接越过他，探向了本该被巨大太阳星占领的广袤空间，那里，已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在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滴莹莹鲜红的血液。 血液纯粹，鲜红，虽然血色一片，却未给人邪恶的感觉，反而散发出了一种无上高贵的特质，晶莹如钻，凝结着琥珀一般的光华，轻微旋转，竟反射皎皎白光。 在血液的中心，有一只鳞甲铮铮，蛇身鹿角鹰爪牛耳的神兽正在深深沉睡着——蛟龙！ 或者说，少年！ 即使蛟龙已具真龙之相，但众人都知道，在下界，是不会又真龙出现的。 随着血钻的旋转，但有淡淡白气从虚空各处飞来，注入其中，使其愈显坚固、晶莹，宛若一颗彩钻。 那些白气，俱是蛮荒之气。 而将蛮荒之气传递过来的，正是原本的三百六十四颗周天主星，此时，已化成了三百六十四滴血红血红的鲜血，即如一颗颗心脏，在散溢蛮荒之气的同时，微微颤动着。 “嘭！” 颤动初始还很轻微，但在三分之一个刹那之后即连接成一片，相互应合，共鸣成一声，一声蓬勃而有力的跳动。 心跳！ “嘭！嘭嘭！” 心跳砰砰，纵然诸人俱是身怀绝艺之辈，亦被鼓荡着气血乱窜，两耳嗡鸣，便连幽光与骨爪也被砰然心跳震得光华乱颤，白骨崩飞。 那是，上层生命体对下层生命体的震慑。 便在这时，沉睡中的蛟龙忽然睁开了一对金黄竖瞳，看向了众人。 霸道威严的气势霍然卷荡虚空，压得各人齐齐后退了百余丈，一股从心间发出的战栗忽然震动了下各人的意志，差点要他们跪伏下来，祈求臣服。 苏妄知道，这还只是蛟龙才苏醒时无意识散发的龙威，但下一刻，就不一定了。 下一刻，注意到悬浮虚空，无神无觉的翼龙王与水龙王，蛟龙金黄的龙睛猛地瞪了瞪，血光充溢，鳞甲剧烈蓬张，巨口大开，默默长吼了一声。 声波虽未传到血钻之外，却有微微纹波从血钻处扩散开来，瞬息传遍了虚空。 纹波传荡之处，空间蓦然凝结，将白骨、幽光，以及苏妄等人冻结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同是来自世界的压迫，此时束缚在各人身上的力量，却比周天群星世界稳固最初的束缚力更加强大，不是因为世界力量变大，乃是因为，先前的束缚是无意识的，而此时，却是有意识的。 是蛟龙有意识的调动了这方世界的力量。 “这可真是，误伤友军啊。”苏妄心中微微苦笑，恍然觉得，少年即便成长为真龙，他的傲娇也定是该不了的。 却不知，北侠与西狂，又到了哪里？ 而他的南天剑，到底何时出鞘？ 第2卷 翻倾 第169章 勿躁 骨剑通体苍白，点放灼灼幽冥白火，轻轻晃动着，模糊朦胧，恰若一朵摇曳的白莲。 莲，本是圣洁之物，但摇曳的莲花，却偏偏展现出了一种妖娆的美，给人一种既圣且妖的矛盾感觉 丝丝缕缕的寒气随着幽冥白火的晃动，向周围散溢。 “铮！” 却闻一声轻微剑鸣，虚空蓦然凝滞，巨大的星斗，整片空间，仿佛蒙上了灰色的纱网，俱被染上了一层灰质，陡然停顿了下来。 “铮！” 骨剑又是一个微颤，一片苍白的剑光即若大日一般照破了凝滞，时空，再次涌动了起来。 涌动的不止是时空，还有烂漫的星光与凶煞的黑气，银白、荧红、幽深交杂在一起，漫漫长卷，咻而流动，突然加快，俱被幽冥白火吸噬了过去，纵然是散漫在周围，明明摸不着看不见，却的的确确存在空间之力亦被搅动了起来，流动了过去。 烟波流荡，能量乱流轰然卷动，如同无数条烟彩，相互缠绕着，形成了股渲染无数色彩的漩涡，被幽冥白火吞噬了下去。 吞噬，本应该是个十分凶猛的词语，但幽冥白火却始终不急不缓，给人一种“慢悠悠”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异常的恐怖，能量乱流为幽冥白火吸噬，却连个气泡也没有冒起，好似归流入海，乍然消失无踪，如若不曾存在过一般，当真可畏可怖。 当然，任是这方世界洪水滔天也与诸位好汉无关，更别说水泊好汉多是重利轻义之辈，可没满腹的愁肠去悲春伤秋，有那功夫，他们还不如拿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玩女人的痛快。 但要好汉们感觉惊惧的是，在他们心中忽然生出的死亡感觉，尤其是刚才冲势有些猛的天杀星、天巧星、天伤星几人，被白火返照的光芒一照，心灵立时便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再灵透，即如眼前被盖上了黑布一般，再无半丝光线透射而来，心神如坠迷渊，六识亦被封闭了起来。 但在他们失神之时，白火的吸噬之力正好发动，将几人拉了过去，拉向了妖娆摇曳的白火。 “小乙！” “二郎小心！” 离白火稍远些，受得影响也小些，天孤星与天罡星等人亦是心神恍惚了刹那，才要飞身而起接应天巧星几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崩炸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待众人细想，他们体内的真力猛地崩炸了开，就如生吞了个霹雳电光弹，电光火浆于肺腑内爆炸，差点没将好汉们从内到到扯裂成好几块。 诸位好汉齐齐仰天喷了一口热血，身形剧震，周身裂出无数血网，向外喷溅着鲜血，只觉剧痛难当，再也无法控制身形，立时从半空中栽落了下去。 “痛煞我也！” 痛呼之后，诸位好汉这才发觉自己与星力的连结竟被断了开去，周身经脉依然震动不休，酸麻肿胀之感袭来，直叫欲生欲死的，但要调动一下真力，体内却如千刀万剐了一般，痛得他们战栗不止。 如若只是身体的不适，还在诸位好汉的接受范围内。 毕竟，不管是星力亦或凶气，皆是借来的外力，外力虽然磅礴巨大，但终究不属于他们自己，不论他们如何协调外力与真力，但外力终究只是外力，只要借用，必然需要偿还代价。 但此时好汉们的反应，绝不止是外力反噬那么简单。 最不可思议的是，外力一断，百八十位的好汉竟无一人能调整过来，尽皆丧失了行动力。 便有些，太巧了吧？ “这么回事？” 各人心中震惊，急忙查看自身状况，只有与天伤星、天巧星交厚的几人顾不得自己，试图借助藕断丝连的心神连接呼唤之时，连心神连接也即断了开。 情形危矣！ 不，还有一人没受影响，是天魁星……宋公明。 好汉们俱在往下坠落，只有宋公明悬浮当空，黑发飞扬，身形渐渐膨胀，愈发雄壮，竟如一尊巨人，一道道纠缠着银白、赤红、黑暗的魔纹镌刻周身，原本黑与白的魔甲更多了赤红之色，竖起只只尖角，形成眼球状的诡异纹路，愈显狰狞恐怖。 “嗡！” 天星乱颤，巨星摇动，却在这时，被蒙蔽的星斗忽地撕裂当空，照射而下，并有无尽凶气从虚空各处渗透而出，淹没了八方。 星力狂飙，凶气疯涌，却宋公明为中心，聚集在他的身边。 无数凶气卷成狂风巨浪，搅动银白、荧红的星光，形成漩涡，一个与幽冥白火争锋相对的漩涡，共同掠夺散溢在虚空各处的力量。 此时宋公明的形象却与过去有些儒雅的风貌大有不同，周身魔气滔滔，凶煞非常，而他本人的气息亦是愈见凶戾，澎湃的魔气但将虚空都扭曲了起来。 如果说幽冥白火吸噬周围的力量乃本能而为，是其本身特质所定，属无意识所为的话，但宋公明的行为，却是有意而为了。 “好个宋公明，竟能做出这般取舍，倒无愧了你的枭雄之相！”蔚蓝罡气之中，看着宋公明如此异象，单婉晶亦忍不住拊掌大笑了起来，连连道好。 而戴老大在戒备之余，眼眸深处也有一丝赞叹之色。 魔门中人果然心思奇诡，难以常理揣度，如单婉晶这般女子，平日里看起来正常，亦有这般癫狂的姿态，被正道冠之以魔倒也不冤。 耶律飞燕几人倒是默默无语，只得尽力退向心湖外围，形式凶恶，他们自是要以保全自身为首要，可不会傻乎乎地掺和进去。 如单婉晶这样的外人也看出了宋公明的主意，更何况平日与宋公明“亲如一家”的好汉。 说来说去，各人都是在保全自己罢了。 耶律飞燕等人在星力之中且走且打，是为了保全自己；炼狱冥火忽而出现，忽而躲藏的行径，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如今，宋公明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骨爪出现时，各人正打得热火朝天，虽有几分出乎意料，但诸人哪个不是反应迅捷之辈，但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有推诿的嫌疑。 可是，这许多人竟是一点反抗之力也无的被掀翻了出去，在骨爪出现前还能肆虐、镇压多方的星力与凶气，更如丝线一般随意被撕扯开，却连对方的一点点的骨粉都没碰落下来。 如果骨爪能蒙了皮肤的话，怕是连对方油皮都碰不到吧？ 这般凶神恶煞的骨爪，已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那是属于另一层境界的存在——武学大宗。 单婉晶的莫名大笑，戴老大的戒备，耶律飞燕几人的无言，炼狱冥火的消失无踪，其实都是在武学大宗的威胁下做出的本能应对，他们认为的最佳应对方式。 宋公明，也是如此！ 既然好汉的天刚大阵已无法倚靠，便将伟力尽归吾身！ 危急之时，宋公明当断则断，立刻将过去视为依仗的好汉们抛弃，但要集尽伟力，拼命一搏。 这或许便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也宁叫天下人负我吧。 当然，只是如此仅算得心性阴毒，当不起枭雄之称，也当不起单婉晶的称赞。 但叫单婉晶对他刮目相看的，是宋公明乃敢以命相搏的狠辣。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明明集尽伟力，已能全身而退，却依然留在此间，想要与骨剑一争雌雄，难不成不怕深陷囫囵？ 宋公明自然是怕的，但他更怕死的籍籍无名，死得一文不值，死的与一个烂番薯无异，除了发臭，只能做了化肥。 这样，他是千不肯万不愿的。 他宋公明的一生，注定要辉辉煌煌，光宗耀祖，受尽世人尊崇的。 这便是宋公明的执念，因此，纵然拼着性命不要，他也要搏出一个未来来。 无可否认，宋公明是贪婪的，贪婪此间的好处，也想独占了所有的好处。 偏偏，这种贪婪是任何一个想要有所成就的枭雄都必需的素质。叫他一声枭雄，确实当之无愧！ 好歹，这样就算身死，他亦无憾。 可惜，宋公明是无憾了，但好汉却有憾，不论是即将摔成肉泥的诸多好汉，还是要被幽冥白火吞噬下去的几位好汉，怕是到了地府也要将自己的冤枉上告到九重天的。 “哥哥！”早看穿宋公明的本质，天机星吴用只是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摔下去的那一刻。 “真他娘的，老子当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没看清宋白脸的真面目。”吴用这般还算好的，部分性情本就凶戾的“好汉”，一边顶着下落后越来越狂乱的劲风，一边咒骂连连，凶残地瞪着宋公明，直将自己瞪得目眦尽裂。 “也罢，你我兄弟还是没逃过这劫！”司徒谦兄弟二人相视苦笑，眸光却依旧宁静。 从进入江湖伊始，他们兄弟二人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叫他们害怕的，是被“自己人”捅过来的刀子，亦是两兄弟谨慎对待宋公明的原因。 毕竟，江湖中总又太多的诱惑，能叫人反目成仇。 好在，两人始终不曾真正融入过水泊，也不至于太伤心了。 “诸位兄弟，还且稍安勿躁！”但在这时，眼皮紧闭的宋公明终于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一句让诸位好汉甚是熟悉的话语。 偏偏，冰冷的毫无半点感情。 第2卷 翻倾 第170章 宗主驾到 “锵！”但在宋公明睁开眼睛之时，若有幽光闪烁，锐利无双，宛若飞咻的剑光，横切了虚空。 那是一对诡异的三色重瞳，银、红、黑纹相互杂驳，形如螺旋，渐渐向内，宛若一眼幽深的海眼，散发着无情、冷血的意味。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不用再与好汉们虚与委蛇了，他宋公明，再也不要看顾忌那点所谓的“兄弟之情”。 “诸位兄弟，还且稍安勿躁！” 一句同样冰冷的声音传入诸位好汉耳中，却叫他们心中拔凉了一片。 勿躁，勿躁等死么？还是说，他在警告他们不要给他找麻烦。 正忍着经脉剧痛调动真力的诸位好汉，听到宋公明对各人的兄弟之称时，竟有种特别的刺耳之感，一口气没喘过去，差点再喷了口老血出来。 “你姥姥的，老子拼的不要这身修为也不让你个贼厮得逞。” 好汉们如何受得了这个刺激，几个脾气火爆的，当场就起了玉碎瓦全之心，强压下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就要鼓荡起最后余力，打断宋公明集合天罡之力。 纵然明知效果微乎其微，他们也要在临死之前恶心恶心他，算是，在这世间做得最后一件事吧。 “嘭！” 但在这时，一阵砰然悸动忽然从四面八方向琉璃冰心聚拢而来，无形无质，却弄破了清风，拂乱了树叶，颤动了虚空，整座岛屿忽然轻轻颤了颤，便似，苏醒过来了一般。 这阵颤动，与琉璃冰心彻底凝固显形之时的短暂颤动有些相似，却更有不同，不同的地方在于，颤动之中多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生机盎然，恢弘有力，悄然弥散，神乎其神地打破了蛮荒岛屿上的压抑气息，突破了镇压在岛上的未知力量的封锁，渲染、感动了这片天地。 山，还是那片山；水，依然是那片水。但山与水，天空与大地，忽然间，好似都更清澈了一些。 岛上依旧凶机四起，杀气如潮，苍古茫茫，却意外地传递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宁静之美。 岁月静好，唯宁唯美。 短暂的宁静，却叫岛上的土著生灵得到了一次难言的心灵洗礼，仿佛是被这阵悸动触动，又仿佛是因为这瞬间的宁静，他们的心跳随之停了一个节拍，紧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欢喜、大喜悦之意便从众多生灵心间生了出来。 “嗷……” “吼！” 欢喜无尽，欢欣如潮，群兽欣喜地仰天长吼，纵跃连连。 一时间，林莽之中尽是此起彼伏的猿啼虎啸、亢长龙鸣，喧嚣而喜庆，震沸了这座岛屿，远远传递出去，骇得被才从骨海中逃得小命的人族修士面色煞白，不知群兽发了什么癫。 而在琉璃冰心之前的各人只觉虚空颤动之时，这颗巨大的心脏好似，好似收缩了一下。 下一瞬间，又是一阵心灵悸动震颤了虚空。 “嘭！” 与刚才相反，这次的震动却是以琉璃冰心为中心向外扩散，一阵无形的波动渐传渐远，吹皱了清风，吹动了树梢，吹着虚空再次微微颤了颤。 轻颤的虚空中，空气卷荡如潮涌，震荡起微微透明的涟漪，凝滞在半空，痕迹久久不散，宛若万物尽皆冻结，但在这时，琉璃冰心轻微却有力地膨胀了一下。 “嘭，嘭！” 接连两次悸动，正要给施以最后一击，给宋公明来个“好看”的几个好汉，只觉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怒意在一收一涨之间就被消于无形，一口心气顿时泄了出去，懒洋洋的，再也提不起劲来，只能任由自己坠了下去。 劲风拂面，如钢刀一般刮过他们的脸颊，各人像是认了命一般，竟微眯起眼睛，宛若享受一般，等待着摔成肉酱时那啪叽的一下。 其实莫说是他们，便是宋公明、骨剑、戴老大等人亦被两次悸动搞得心若死灰，真力沉寂。 漫天的星华、凶气、白火凝滞当空，蔚蓝、火红的罡气咻而崩散，各人都不及惊呼一声，齐齐向下坠了下去，所有神异不再，如若重新化作了凡人、凡物。 这下倒好，漫空尽是嗖嗖往下落的人影，落人如落饺子，倒也无需再分排名先后、无需再分阵营了。 此时此景说来倒是有些可笑。 在悸动传来之前，水泊好汉、炼狱冥火，乃至戴老大等人哪个曾将琉璃冰心放在眼里过？ 几方是说打就打，都想将琉璃冰心的好处占了，在这心湖处弄得天光倾覆，华辉乱散，到处乱七八糟，也没问过原来的主人愿是不愿意。 但在琉璃冰心真正发威之后，他们立刻便怂了，就像是被大汉抓在手中的顽童，你打闹归打闹，调皮归调皮，但不要过分咯，否则，被大耳刮子扇起来时，再说害怕、后悔却迟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虽然说起来话长，但形势却不已个人意志为转移，依然在推进着。 “嘭！嘭嘭！” 一收一鼓之后，琉璃冰心却如一颗真正的心脏，砰然跳动了起来，一收一鼓，再收再鼓，节奏固定，蓬勃有力，似若能跳到纪元之末。 一阵哗啦啦的轰鸣声在虚空传荡，如大江巨河，轰然冲卷，水淹三千里，归入江流不复返。 对这个声音各人都不会陌生，那是体内血液流动时，冲刷过血管才有的声音，尤其是武者将血液练成凝如金汞之后，气血鼓荡时，更能将这种滔滔不绝的声音震动出来，以撼动元气。 但未免，太大声了些吧。 那滔滔不绝的哗啦声，却是在琉璃冰心内传出的。 它，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霸道、苍茫气息霍然冲荡而出，如比苍天，霸气凛然，霍然冲卷，覆压了全屿。 龙兽、蛮兽、武者、修仙者，乃至于是古树与绿草，俱被这股气息压得倒伏下去，微微颤颤，如同叩拜主君之时，献上自己的膝盖。 之所以说膝盖，而不是说忠诚，那是因为，人族的武者与修仙者，必然是不服的。 但不服，也没用！ “嘭！嘭嘭！” 琉璃冰心有力跳动，殷殷血红到处流窜，密布成丝，交织成网，不断扩散，将原来呈幽虚之色的琉璃冰心渐渐染红，化作了一颗血红的血肉之心。 心，果然都是肉长的，即使这颗心大的根本不像人心。 但有一点金黄、一点紫色，以及一点若有若无的透明小点在心脏上闪烁，随着血液流动，在心脏上疾闪疾烁。 …… 入圣境，超凡入圣，达到这一境界的修士已完成肉身的蜕变，于血、骨、肉的微小结构中镌刻法则之纹，力量臻至人间极限，再往上，只有破碎虚无，飞抵诸天了。 因此，入圣境修士在人世间又有圣人之称，乃指其无敌之名。 入圣境修士真正无敌的，是他们掌握的世界之力。 世界之力何其磅礴？ 纵然武者号称劈山断岳，动则掀覆地水火风能量，但与世界相比，怕是连萤虫与皓月之间的差距也够不上。 入圣境修士但要对付入圣以下的修士，只需裹挟世界之力拍打下去，任你是身怀无敌武技，还是绝世神通，也得化成齑粉。 此时，少年身化的蛟龙便是裹挟周天群星世界之力镇压了全场，即使他并没有达到入圣境，也未能完全掌控这方世界，至多只能算是半个半步入圣，依然不是众人能抵挡的。 这股力量才是蛮荒岛屿几千年来阻断异域九宗打上门来的最后守护，便是异域老祖齐上阵，在世界之力下，也得老老实实趴着。 但那指的是过去，而非现在。 用一句唯物辩证主义的话来说，事物总是在运动变化的，运动才是永恒，静止只是相对，这句话用在这里也算恰当。 但在蛟龙冻结各人，还未露出笑意时，一双星辉为体，晶莹璀璨的双手便撕开了这片虚空。 “嗤啦！” 虚空如碎布一般崩散，冻结的虚空霍然纷飞，一个强健的身形忽然闯了过来。一袭黑袍如宁寂的夜空，其上是点点灿烂的银星，周身星光交织，环绕成星河，光晕迷蒙，神辉如彩，熊熊烈焰，堪比。 这绝对是一尊不弱于强者——天罡宗宗主，权衡。 “来了！” 苏妄与蛟龙齐齐在心底惊叹了一声，即使早知对方会来，也没想过对方来得会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快得蛟龙都来不及将受伤的翼龙王与水龙王转移。 而在权衡身上，一人一龙更是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威胁——生死之危，但在瞬息。 “这个人，连天地都快制不住了吧？”一人一龙同时闪过这个念头，虽是疑问，但已勿需回答。 堪比一词用在权衡身上绝非形容，他确实已经达到异域天地的极限，一身修为已是内景圆满，再进一步，就能称神做魔，制霸两界了。 “轰隆！” 才进入周天群星世界，世界之力聚集此间，权衡皱了皱眉，稍感不耐，微微震了震身形，一股恢弘无量的气息猛地冲荡开来，正如重锤轰在了墙壁上，悍然撞在世界壁垒上，撞得世界都颤了几颤。 第2卷 翻倾 第171章 无形神兵 “哼！” 权衡怒哼一声，身形一震，有银白涟漪冲荡而起，如巨锤横扫冰晶，将虚空层层炸开，粉糜飘零，整片时空都被震得摇晃起来。 “给本座过来吧！” 权衡气势如山，目光睥睨，周身笼罩无量星辉，如同一尊神人，猛地大喝一声，探出一只星光巨掌抓向蛟龙。 看得出来，他对蛟龙势在必得。 巨掌大如天盖，遮蔽了苍宇，飞梭如电，迅比雷光，只在眨眼间便横越了星空，从星空的那一头打到了这一头，在它周边，虚空不断爆炸崩溃，如火山崩塌，声势浩大，震人心神。 好一个权衡，竟然霸道如斯，一言不发就要镇压世界，果绝直接，半点也未将他人放在眼中，便似，他才是这片世界的主人一般。 纵然蛟龙掌控世界之力，也被夺尽了声势。 “好厉害的人物！”虽然注定是敌人，但苏妄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异域与武界并非真实的世界，世界本质未得到升华，乃至体量有限，无法为修行者提供更进一步的成长空间。 如权衡这般的人物，若能出身一个真实的世界，必然已经挣脱世界束缚，破碎时空，抵达诸天了。 当然，既然为敌，苏妄便不会去考虑权衡的立场，更何况，此时也轮不到他来考虑。 “昂！” 晶彩如钻的血滴之中，蛟龙鳞甲齐开，扬空长吼，吼声激昂高亢，似乎蕴含奇特的频率，抑扬顿挫，与周天群星世界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这是蛟龙第一次发出声音。 一颗又一颗大星从星空中浮出，接连点亮光芒，如同一粒粒珍珠悬挂，闪烁或青或白的光辉，释放风火雷电不同能量，构筑了一幅恢弘的周天群星之图，光辉照落，封锁了世界。 时空蓦然一震，权衡撕裂的时空通道亦被封锁了。 虎有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异域九宗的现身，早在众人预料之中，他们又怎么可能没做准备，任他来去自如？ 自然是要关门打狗的，即使这只狗凶恶了些，但狗，终究是狗。 星空连接，时空壁垒更加稳固，陡然加大的世界之力迫得星光大手速度一滞，慢了下来。 “萤虫之光，也敢争辉？” 即使后路被断，权衡仍未在意，轻轻吐出一句，语气不屑，就像看到一只爬上鞋面的蝼蚁，敢向神王叫嚣挑战一般，高高俯视而下。 但他确有这个资格！ 他乃天罡宗宗主，万万人之上，至尊至荣，胸中沟壑无数，但能气吞山河，岂会惧怕危机？ “吼！” 却见权衡猛然一声怒吼，周身星光轰然爆开，如放烟火，却有说不出的绚烂美丽。 一吼之下，星河震动！灿漫的群星猛地一个晃动，俱被权衡的怒吼震动，星光动摇，青红白黄的星辉剧烈震颤，大星动摇，仿若即将破灭，便连时空封锁亦被撼动了下。 只凭吼声就能震动星空，权衡几可称得是神威无量，一身功力当能毁天灭地。 怒吼声下，星光巨手忽地一个加速，如同打破了音障，将时空壁垒打了个对穿，却听一声呯然巨响，星空顿时破碎，轰隆爆射，如海潮跌宕，反沸而起。 巨震如海，波澜涌动，巨浪翻滚，动荡着群星。 一颗颗庞大的巨星，好似卷入狂澜的孤舟，随着星空动摇而跌宕，相互连接的星辉亦是一阵黯然，便若那雨中的残烛，飘摇而凄凉，但起一阵乱风，便能将它吹灭。 在动摇的星空之中，除太阳星之外，也只有天南方的一颗紫色大星中若有凤鸣传出，抵抗住了星空的震动，光辉灼灼，冉冉照射。 “咦？有些意思。”仿佛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权衡目光闪烁熠熠辉芒，透射无尽时空，隔着浩瀚的星空，探望了过去。 “呦！” 仿佛因为权衡太过直接的目光震怒，一声悠扬的凤鸣从紫色的大星上传出，呦呦而鸣，遍响星空。 凤鸣虽然悠扬，更饱含了怒火，蓬勃的紫焰从大星上燃起，紫焰轰鸣而爆，化作了一只展翅飞扬的凤凰，怒瞪了过来。 紫凤张扬，怒火蓬张，以紫焰为身，垂挂优雅长尾，点缀点点金红，形成繁复而神秘的纹理，充满了高贵圣洁的意味，便如，当真是一只九天鸾凤驾临到了这个尘世。 “好好，倒真有意思了，不枉本座亲来一趟。”权衡猛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苍宇，姿态张狂，目光却冰冷异常，无有半点动容，仿若看向几只待宰的猪羊。 纵是高贵如神龙、凤凰，在权衡眼中，也只是他的猎物罢了。 权衡其人，当真张狂无际，堪称目无余子，双方还未正式交手，他便气压了全场，夺尽了威势，好似已经无敌天下了一般。 但权衡却忘了，此间不只有蛟龙一龙。 他太霸道了，也太过小觑天下英雄。 一道湛蓝剑光从星空之上穿射而下，倏然变大，浩大无垠，如蓝天当照，才将要落下之时，湛蓝便即分化成无数细缕蓝光，如丝如缕，又似一个个晶莹小点，刷喇一下，穿过星辉巨手，将之斩做了虚无。 最后，点点光华却如乳燕归巢，尽数飞入苏妄身体。 “锵！”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颤传遍了星空，轻微颤颤，却与星光莫名的契合，还在摇动的大星忽然平静了下来，群星大阵再次稳固了下来。 “嗯？” 若有若无的锋芒忽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无源无头，却锋利无双，若能断绝虚空，斩破世界，纵是权衡，亦被骇得寒毛直立，有深深寒意从心底发出。 “放肆！”权衡勃然大喝，甩荡飞袖，却见大星猛地一阵摇曳，星空剧烈摇晃起来，一片广大的星空直接被他撕扯了下来，化作一片凝聚幽暗的水晶，重重地横拍了过去。 “噼啪！” 飞光乱射，如电如火，一阵蔚蓝剑光在水晶上迸溅，打得虚空嗤啦作响，如裂锦帛。 那是，剑气，无形剑气！ 光辉点点，蔚蓝晶莹，仿若一柄柄极小极利的宝剑，锋锐非常，剑光咻而聚拢，再又一散，化作了无形。 但权衡是何许人也，灵觉超常，岂有看漏的时候？ 就在剑光散入无形之前，他就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以星辉为剑，以剑光为体，融入了星空，分散在这无垠的虚空以及灿烂的光华之中。 那是苏妄！ 而原本被冻结在虚空中的各人里，有傲剑，有王平之，有幽光与骨爪，却偏偏，没了苏妄。 苏妄，已经化入了周天元气之中，化入了这方世界，与星辉一体，与星光共融。 而他借之化入无形的，却是一门奇功——无形剑气。 来自，西狂！ 西狂果然有大造化，大机缘，与苏妄亦是因果颇深。 昔年，时空裂缝初现，两界联通之时，西狂既已探查过这蛮荒岛屿，并在那心湖之上，陷入了一方奇特的世界。 在那方世界，西狂得到了那个在诸天万界亦是赫赫有名的功法，无形剑气。 西狂一生不弱任何人，心气高远，神兵倚天屠龙更是因他才出世，可对心湖上的际遇，亦是啧啧称奇，始终不曾忘记。 也无法忘记。 这般奇功，纵然自己不练，也要深深记在脑海的。 当然，西狂也不可能不练，虽然对心湖上的际遇依然心怀戒备，无法真正放心这门功法，但十年来他也未曾放弃剖析这门功法。 而他的确是大才。 研究过无形剑气之后，西狂单独凝聚出一道剑意，化作剑心，包囊了自身修炼的无形剑气，与原来所学分开，并立相处，毫不相干。 这般做法，虽然断绝达到无形剑气最高境界的可能，但西狂无怨无悔。 因为，他是西狂，是武学大宗，有着自己的骄傲，武道之路早在青年时便定了下来，一生未改，也将继续走下去，岂能因为一门奇功便放弃所学，放弃自我的道路？ 在苏妄登上心湖小岛时，西狂便感知到了他，更在他身上，感受了无形剑气的气息，一种与他相似，却又不同的气息。 相似在于，苏妄与西狂都是练过无形剑气的；不同的是，西狂改换门庭，在无形剑气原来的用法上衍生了另一种用法，而苏妄，却是“半路退学”的。 西狂骄傲，苏妄却也不差，岂容得别人操纵自己的思想，硬生生将东西塞入自己的思维，纵然这件东西有无限好处也不行。 但在祖殿之中，西狂再提出了另一种设想，将自己的无形剑心炼入南天剑之中，以此为机，增其灵性，尝试晋升剑器品质，铸造一件新的无形神兵出来。 这对南天剑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对苏妄本身而言，也有极大好处，他并没有拒绝。 当然，想将剑器升级为神兵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有诸多讲究，也非一时之功。 但倚借西狂留下的剑心之力，南天剑虽不是神兵，却胜似神兵，再与苏妄合一之后，一人一剑，已拥有了武学大宗的战力。 只有武学大宗才能威胁武学大宗，权衡感受到的威胁，是来自同一级别。 第2卷 翻倾 第172章 小骨架 “找死！” 权衡震怒，周身卷荡无量神光，再次发出巨吼，吼声震动星河，星宇摇坠，却见权衡伸出右掌，脚步一踏，虚空震裂，身如飞星，往一片虚无的星空重重地拍了过去。 拍打之间，权衡右掌喷薄着淡淡的银色光辉，凝结如刚玉，只有莹莹一层，略显神华，并不是十分的神异，与他霸道的作风实有些不符，但在掌动之间，虚空层层爆碎，夸张的崩裂声连绵不绝。 更为恐怖的是，掌动之间，十方凝固，一股霸道的气息直接锁住了星空，但将漫空的星光与元气都牢牢定在了原地，宛若凝结，再也无法流动。 权衡不愧是威压异域八宗的强者，雄威赫赫，只是初次见识无形剑气，便发现了这门功法一些特点，采取了最佳的应对方式，他的战斗本能，当真可畏可怖。 星光散漫，被凝固的星空中有光辉凝聚，蔚蓝夹杂银白，点点流光，如萤虫飞火，细看之下，点点莹光皆是一柄柄的剑形，散溢蒙蒙微光，藏尽了锋利。 这就是无形剑气！ 无形剑气虽然精妙，能将自身化为元气，散溢八方虚空，无形无迹，但元气本身是一定存在，对于权衡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些就是形迹。 即使无法寻出藏于元气的剑主真身，只要将元气牢牢锁住，直接碾压，一样也能打到人。 若说，无形剑气是技击之法达到极限的代表，而权衡的掌法，则完完全全是暴力的定义，无视技巧，以力横推，碾压一切技击之法。 权衡看得十分清楚。 但是，苏妄绝非束手就擒之辈，而无形剑气，更绝非有技无力。 却见被锁定的星空中有微光闪烁，急急如切，好似呼唤着什么，若有若无的震动从星空各处传来，霎时变作轰隆，轰隆震震，如狂澜怒卷，飓风肆虐，跨越了无尽汪洋，愈发凶猛，到海岸边时已是遮天蔽日。 确实是遮天蔽日，几乎就在刹那间有无数微光闪烁，化作了一片浩瀚的海啸，轰隆地翻打了下来。 无形剑气不仅能化为无形，更能御使周天元气，将元气化作剑气，以御周天之力，其力磅礴，亦可称无量。 若非如此，无形剑气凭什么能震慑万界，赫赫闻名。 权衡虽然锁住了一方星空，但他却锁不住所有的星空，何况，此处乃周天群星世界，是龙兽一族的地盘，也轮不到权衡做主。 海啸卷动之刻，几番被权衡震动的周天群星世界，再也维持不住冻结的形态，被蛟龙镇压的傲剑等人立时恢复了自由身，各自运使身法，或是御剑而飞，或是化作一点黑光，或是缩小体型，分奔各方。 尤其是骨爪，更如见了鬼一般，一个急转，滴溜溜一变，变作一只不足一寸的小骷髅，两只惨白的骨腿一迈，腿脚如飞，咻地一下，便跑了个没影。 好似，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幽光却在凝聚之后，变作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逆着太阳星的方位，化光而走。 这人，赫然是玉玑。 权衡拳重如山，崩打如山倾，挥舞之时，有灿烂星斗在他身后凝聚，演化天罡大阵，一百零八颗星辰巨大如斗，宛若一颗颗燃烧的太阳，腾起无边光芒，炽盛银白，照耀星宇。 这是他强行以自身功力演化的群星。 “轰！” 却听一声巨响，星空荡起层层涟漪，权衡身形一闪，与身后的天罡大阵蓦然相合，如同一颗炮弹一般，轰进了剑气海啸，直直打穿了过去。 纵然是无形剑气，也挡不住权衡，这个人，当真是要逆天了。 “轰！” 再又是一声巨响，剑气海啸轰然而爆，散做漫天晶华，徐徐而落，如同纷飞的细雨。 却见剑光微闪，现出身形略微踉跄的苏妄，脸色微白，看也未看权衡，再次化入无形。 “想走？”权衡冷哼一声，才要追击，身形陡然一停，左臂甩起，如揽飞雀，舞过一道完美的圆形，却听咔嚓一声脆响，骨骼碰撞如金钟撞击，但有叮咛悦耳轻响彻动此间。 “啪！” 一道模糊的金光骤然浮现，与权衡的左手碰在一起，炸开无数金鳞，迸溅灿烂血花，一闪而过。 “昂！” 血钻之中，蛟龙一声痛吼，身形剧颤，双目中绽放仇恨的目光，巨大的长尾微微颤抖着，其上有一道深深的圆形伤口，透过血肉，隐约间可见镌刻法理，闪动金光的白骨。 原来，在苏妄卷起无形剑气之潮时，蛟龙也悄悄潜在了一旁，想要偷袭权衡。 龙族擅使空间之力，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擅隐藏，故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说。 蛟龙虽然困于血钻之内，却不代表他没办法出来，但他实在太自信了些，尤其是面对权衡之时。 蛟龙与苏妄虽然还不是武学大宗，但两人一个能调动世界之力镇压来敌，一个能借助剑器，御使周天元气，战力比起武学大宗是半点不差，但两人联手，竟不是权衡一合之敌。 这个人，委实太可怕了些。 尤其是权衡的手段，隐约与异域其他的门派有些不同，至始至终，两人都不曾间权衡使用过神通宝术，只凭肉身就横压了当场，宛若一尊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般手段，与武者的技击之法有些相似了，相似的，几乎让苏妄怀疑，权衡是披着异域外皮的武界人。 “给我滚出来！”眼见权衡占尽优势，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对着苍空大喝了一声，声如炸雷，崩裂了虚空。 嘣！ 在权衡的大喝之下，幽暗的星空陡然退却，露出一个持细小骨剑的小骨架。 刚刚逃走的小骨架，竟然也潜行了回来，想要偷袭。 剑锋微小，形如绣针，点刺之间，挥斥狰狞剑气，点洞出一个微小的黑洞，但配上小骨架的身形，实在有些搞笑的意味，让人严肃也严肃不起来。 偏偏，小小剑也有大威力，一点微小剑气亦有霸道气势，气势狰狞，镇压十方，宛若能覆灭一方汪洋，隔断一片天空，纵然是已经飞离的傲剑两人，也被剑气刺激地生出了寒意。 可惜，这般狰狞的剑气也在权衡一喝之下，分崩飞散，骨剑如碎糜，簌簌而落。 “吱吱吱！” 骨剑纷崩，小骨架周身小骨霎时裂开一道道骨痕，宛若即将破裂的玻璃杯，骇得它全身乱颤，吱吱乱叫，不时按按这里，摸摸那里，好似就能将裂痕抹去一般。 哗啦！ 忽然，小骨架忙里出错，有些慌张的骨爪一个不小心拍在自己的肋排上，打得胸骨塌陷，小小的骨身猛地一个抖动，散落成了一片乱骨。 乱骨小小的，袖珍样儿，好似一堆的牙签儿。 “嗯？” “噗嗤！” 这般情形，却将正暗自戒备，准备随时出手的几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权衡气息一滞，突然间也发呆了一刹那；蛟龙的痛吼突然停了，恰若突然哑巴了一般；而苏妄，更差点从周天元气之中跌落了出来。 莫不是，死了吧？各人心中忽然生出了这般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定。 开什么玩笑，小骨架虽然身形袖珍，但确实是拥有堪比武学大宗战力的强者，纵然是权衡，自恃能在十招以内拿下它，却也不敢放言，一声震吼能将小骨架打散。 小骨架这副样子，实在当不起他异域老祖的身份。 一阵古怪的感觉从各人心中产生，气氛瞬间寂静了下来。 偏在这时，散落的乱骨猛地一个轻颤，咻而一闪，分化为二百多根细小的白光，往四面八方而去，飞梭如电，眨眼“又”跑了个没影。 却半点也不像刚刚“死去”的样子。 “哈哈哈！” 虚空跌宕，忽然传出了苏妄的大笑声，在权衡恼羞成怒之前，有微光荡漾，如海潮平复，一个轻颤，既已消失无形。 “昂！”而血钻之中的蛟龙也发出了一声古怪的长吼，宛若，在笑话着谁一般。 权衡的脸色黑的更难看了些。 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失态，让他失态的，却是一具身高不足一寸的小骨架。 原来，白骨在散落之后，藏在权衡视线之外的骨面上生出了无数的小爪子，但在各人寂静的那个刹那，无数的小爪子同时一扒拉，如同被弹射了出去，火急火燎地便从原地飞蹿了出去，霎时跑得没影。 事起突然，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实在不敢想象，一位堪比武学大宗的强者会做出了这般不顾面皮的事情来，竟以假死脱身。 至少，苏妄自认是做不出的。 “倒也有趣，不知它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虽然不知小骨架的来历，苏妄也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这份好奇，不仅是因为小骨架的搞笑行为，更是因为对方帮助他们阻拦了权衡刹那。 这是对方释放好意呢。 “啊！” 偏偏，就有人受不了了。 无量星光冲荡天霄，星宇震动，大星震隆，整片星空都沸腾了起来。 第2卷 翻倾 第173章 摇光，摇光 星宇动荡，群星摇坠，皆在权衡的霸道气息下轰然震动。 他怒了！ 从来没有人敢戏耍他，因为，敢戏耍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好大的狗胆，但不知你们的本事有没有你们的胆子大？”权衡双目如电，闪烁森寒银光，口中冷笑不止。 但苏妄他们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到了此刻，权衡反不急着动手，目光纵横扫视，冰冷的盯着在场众人，仿佛挑选待宰鸡鸭一般，享受着鸡鸭临死前的恐惧。 “宗主？”再一道幽光闪过，玉玑现出身形，双手抱拳，长揖到底，身形不动不摇，宛若凝固。 权衡没做声，玉玑就一直保持揖礼的姿态，面上唯有恭敬与臣服之色，无有任何别的情绪。 见此，权衡微微颔首，神色稍霁，沉声道：“幽剑长老居功甚伟，且暂退一旁歇息吧。” 听得出来，权衡虽然并未迁怒玉玑，但怒气依旧未消，话语中隐隐表达着对玉玑的不满。 宗主在此，做下属的岂有歇息的份？ 权衡这是在嘲讽玉玑方才恢复自由身时，跑得实在太顺溜。 是对他这个宗主没信心，还是，不想为天罡宗尽力了？ 这些念头如火花般在权衡脑中闪烁，却让他不怎么舒服了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人心嬗变莫不如是。 权衡才出现时，霸道无匹，却未想过自己也有被人戏耍的时候，当时玉玑若留在原地，必然是要被他认为碍事的，能自行离开最好。 但在被小骨架戏耍之后，权衡便怪罪玉玑未能为他牵制来敌，更差点就翻出玉玑的“无能”起来。 原来，这幽剑长老是天罡宗门内的另一尊大能者，地位比权衡和传功长老略低。 世人皆知星光熠熠，璀璨灿烂，光辉光明，却不知星光也有黑暗的一面。 光明之下，必有阴影，正如孤阴不长，孤阳不存，事物总是辩证存在的，从无绝对的极限，阴阳相合，方是世间正理。 所谓幽剑长老，正是天罡宗对应群星灿漫下的黑暗所设，最擅潜觅藏形，才能躲过蛮荒岛屿对武学大宗的探查。 幽剑长老的任务，就是悄然登上心湖之岛，指引时空道标，使得天罡宗定位这片世界。 当然，幽剑长老的任务其实也算是完成了，但权衡却有不满足了，尤其是在被小骨架戏耍之后，忽然觉得，幽剑实在太“无能”了些，竟害得他这位宗主颜面大失。 过去的玉玑，如今的幽剑长老自然也听出权衡的意思，却不敢为自己辩解，俯身再拜之后，便站到了权衡身后，静立不动，宛若是权衡的影子一般，却有莫名的契合。 这就是幽剑长老的特点，藏身黑暗，立于阴影，行走虚无之中，做得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幽剑长老立于权衡身后，权衡的气息似乎更圆满了一些，依旧霸道，却少了三分的意气狰狞，多了三分的圆润，双方一明一暗，一实一虚，构成了太极阴阳的两极。 他变得，更强了一些。 “锵！” 却在这时，星空骤然震动，无尽星光漫卷，化作一把斩天裂地的巨剑，星光为刃，锋刃晶莹，如若水晶透明，闪烁点点幽芒，恰若繁密的群星，从星空之上直劈而来，要将这片星空劈做两半。 幽剑长老与权衡契合，是权衡最强的时刻，但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刻。 强与弱本来就是一对相对的词。 权衡气息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变得圆满，却依然需要一个过程，来协调精神状态与气息之间的不圆满之处，这个过程极为短暂，瞬息而逝，快得只有淡淡的感觉，但正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刻。 这个时刻，被苏妄抓住了，而苏妄斩出的巨剑，乃名终结。 这是苏妄第一次将无形剑气与自身的剑意结合，御使周天无量星力化作终结剑光，终结万物，凋零天地，乃化无量生机为无尽死亡。 这一剑，要的就是权衡的命。 一阵大破灭，大终结的感觉猝然染上权衡的心灵，本事超凡如他，眼前也闪过天地破灭，万物凋零的幻觉，只觉神魂颤抖，灵识蒙昧了刹那。 就在这个刹那，终结剑意却如一点灵光，飞逝而过，点射在了权衡与幽剑长老相连的气息上。 呯！ 一声轻颤忽然在权衡脑中响动，传到了他的意识海中。 在权衡的意识海，一枚枚意念即如一颗颗的彩钻，灿烂无暇，凝聚为星河，横亘天宇，宛若天轮一般默默旋转，频率恒一，不变不改。 便在这时，一声轻颤响彻意识海，浩大的意识空间蓦然一颤，旋转缓慢了下来，好似生锈的齿轮，锯齿中堆积了厚厚的铁锈，棱角凹凸腐蚀，已不再分明，无法再次转动起来。 广阔无涯的意识海随即停滞了下来，权衡的思维亦被僵滞住，陷入了一种无思无想的莫名状态。 而在意识海之外，星空陡然荡起微微涟漪，巨大的终结之剑如同移形换位般，穿破虚空，从遥远的虚无中斩了出来，轨迹自然，宛若天成，无有违和之处。 便若，它就该出现在这里一般。 其实，巨剑并没有穿破虚空，而是蛟龙在暗中推了一把，施展虚空挪移，转换时空，将剑锋转移到权衡的面前。 苏妄与蛟龙之间的默契，亦是非常融洽，即便他们从来都没有演练过，但对时机的把握，两人都是同样的出色。 “哼！”偏偏，在他们的心中，却同时发出了不屑的闷哼，便似与对方合作受尽了委屈一般，着实，有些傲娇了。 但不管苏妄如何傲娇，他的本事却做不得假的，无形剑气加上终结剑意，对战力的加成，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虽然他的实力依旧在武学大宗范畴之内，却已逼近了权衡。 这一剑，给了他极大的威胁。 但绝没有这么简单。 感受到苏妄的威胁，那被停滞的意识海猛然一个颤动，一点金光骤然闪亮，光华灼灼，宛若一轮大日，绽放无尽光辉，将识海空间渲染成一片金黄。 这点金光，乃是权衡的真灵意念，更是识海空间的中枢，如同君王一般，主宰着识海空间的一切轨迹。 君臣相佐乃自古而来的正理，人与人之间要分个高低贵贱，意念之间同样也要分出个先后主次。 这是秩序使然，也是规则所定。 正如诸天法则统摄万事定理，定理定律阐释事物现象一样，世间诸相皆是法理所定，皆是秩序的表现。 修行者虽然是天地间最不安定的因素，偏偏，所学所求却是追寻世间最讲究秩序的东西——法则。 或许说起来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表面上向往自由，行事任凭心意，最是肆无忌惮的修行者，其实才是秩序最忠实的拥趸，是稳固诸天万界秩序的最坚固庭柱。 “给我醒来！” 意识海内，权衡苏醒真灵意念，猛地大喝一声，强行搅动停滞的思维意念，化作一只铁拳，横冲而上，悍然撞在被停顿的意念之海，打得意识海轰然震了震。 轰咚！ 意识海中顿时掀起滔天骇浪，波涛之间又莹光点点，灿烂当比星辰，璀璨形如彩钻，颗颗粒粒闪烁无尽光华，却都是权衡的意念之光。 巨浪滔天，如同一只恶兽，对天仰啸。 一阵凶悍的气息从权衡的意识海中冲出，弥散星空，权衡身形微震，仿佛挣断了什么，只听虚空一声崩响，随即裂出一条条蜿蜒的细缝，即如一片破碎的玻璃。 “铿！”权衡睁开眼眸，其内有星光绽放，闪烁其华，如剑气铮铮，劈斥虚空，铿铿而鸣。 但被他的目光劈砍过的，绝不止虚空，更有与幽剑长老相连的气息。 “噗！”本来老老实实站在权衡身后的幽剑长老，如遭了雷殛轰打，一口热血喷出，身如麻袋，在剧颤之中被震飞了出去。 但权衡霸道非常，岂会顾及他的存在？。 “滚开！”权衡横起右拳，有熠熠星辉在掌上凝聚，化作一只银色臂甲，包裹着他的小臂，迎着巨剑，挥打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危急关头，已容不得他生出闪避的念头。 而且，权衡的骄傲也不容许他闪避。 纵然巨剑给了他极大的威胁，权衡也不会因此退避，他倒想试试，到底是巨剑犀利，还是他的拳头厉害。 但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寒意忽然从权衡身后袭来，激得他汗毛直立，心跳巨震，权衡用余光一瞥，却是一道往他后心扎来的蓝色剑光。 剑光微蓝，并不如何厚重，却能将星空冻结，原本幽暗的星空竟然呈现出了一种灰蒙蒙的质地，宛若一块毛玻璃。 而在毛玻璃中间，有缕缕星辉凝固，有点点星光凝滞，仿若一条条交斥纵横的彩线，构筑成一片彩色的网络，晶辉闪耀，甚是美丽。 偏偏，这份美丽之中却有深深的死气袭来，能将生机夺走，将这片灰蒙蒙的虚空化作了死地。 晶彩的星辉骤然黯然了…… 这道剑气，名摇光剑气，七星剑中的摇光剑。 出手之人，其名玉玑，再非幽剑！ 第2卷 翻倾 第174章 探到底了 嗡！ 七星共聚，星空之中有七颗灼灼大星闪亮，连成酒勺之形，一道笔直而微蓝的星柱灌注而下，贯通星空，与摇光剑气同行，随玉玑一起，冻彻虚空。 强烈的死气与寒气袭来，纵然是权衡，亦骇得心惊胆颤。 生死之间，当有大恐怖，高手，不过是心理素质强大了一些罢了，没人敢夸口不害怕。 “孽畜，竟敢反噬宗门，本座一定要将你炼入冥星之狱，受尽炼魂之刑！” 出现在此的，的确是玉玑，而不是什么幽剑长老，至始至终都是他玉玑。 不过他却将自己藏得很好，好的连权衡这位天罡宗宗主，也没能发现真正控制玉玑肉身的人，到底是谁。 事起突然，不但权衡吃了一大惊，便是苏妄与蛟龙亦是愕然。 周天群星世界庞大，蛟龙继承世界时日尚短，还无法完全世界之力，却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一只阿猫阿狗就能引动世界之力的。 只凭玉玑一人，定然无法引动星力，一定还有什么人在帮助他。 一人一龙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他们可不会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这一次，一定要在权衡身上留下个印记。 摇光冻彻星空，终结破灭万物，双剑交辉，蒙蔽了星空，淹没了权衡。 “铿！” 但在这时，双剑交辉中心却有铮铮金铁之鸣响动，在星空之上，再有七颗闪亮的大星跳出虚空，悬浮在玉玑引动的七星之上。 一道金黄的剑气从新出现的七星之中飞射而出，煌煌霸气，凶横直接，如摧古拉朽般，切入摇光星柱，但将摇光剑气切做了两段。 倒灌而下的摇光星力骤然被截。 这道剑气，却是七星剑中的天枢剑气，色呈金黄，霸道堂皇，最擅以力破敌，横推一切，倒也符合权衡的身份。 但他引动的星辰之力却值得考量了。 从虚空之中跳出的七星，原来并非周天群星世界的星辰，而是外界的星辰，异域的星辰。 权衡的功力当真雄厚无量，世所罕见，纵是隔着一方世界的阻隔，也能让他感应到外界的天罡群星，引动星辰之力穿透周天群星世界的世界壁垒。 霍！ 与玉枢剑气相应，在微蓝与晶莹的剑气中央，亦有金光荡起，浩大恢弘，腾爆无尽光焰，如同一颗爆开的大日，挥洒无数光热，气势卷荡八方，竟强行排开了终结剑气与摇光剑气的镇压。 “呦！” 一只紫色的凤凰忽然从虚空中钻出，翎羽优美，展翅飞扬，腾烁明明之焰，背负五德之纹，高贵圣洁，德祥共行，堪比神明。 紫凤出击，挥洒漫漫紫焰，火光即闪，如朵朵牡丹，咻而飘落，落在了金黄的玉枢星力上，但将这霸道恢弘的星力点燃了起来，化作了一道通天的火柱。 引动的星力被燃，才将腾爆无尽的金光焰火猛然一个微颤，如被寒气逆袭，热量被消，光与焰霎时停滞了刹那。 刹那，足矣！ 在刹那的停滞中，终结与摇光剑光同时斩下，斩在了金黄的光焰上。 “锵锵锵……” 漫长的金击之鸣回震虚空，焰光震爆，刺目闪亮，金、蓝、透明的光芒交杂相融，化作一道明晃晃的白光，极亮极明，点亮了星空。 光辉散溢，缓缓而逝，但显出了一个金黄的神人，全身覆盖黄金铠甲，神甲明堂堂、亮闪闪，线条刚硬，弧角飞扬，张狂而霸气，当真是世间难得的宝甲神器。金黄的面甲之上，透射着两道冰冷的目光，但将神甲衬托着愈发威风凛凛。 这道神甲，乃是权衡的星辉神甲。 神甲前后，各有一道深深的剑痕，尤其是身前的那道剑痕，深入肌理，渗出缕缕斑红，为金黄的神甲染上了一抹艳丽。 苏妄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在权衡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足以让他印象深刻的印记。 “好，好，好，尔等果然厉害，竟能伤害到本座，不妨，都出来让本座见识见识，也好讨教一方。” 权衡目光睥睨，扫视全场，随着他的转身，金黄神甲铿铿而鸣，若剑器鸣动。他气息凶煞，犹若恶虎，虎视眈眈，语气中带着意味未尽的感觉，似乎在说，这点伤势太不足道了。 咻咻咻！ 光华四散，迅如飞电，回应权衡的是几道跃出虚空的身形：一人银白神甲，银甲覆面，透射阴沉目光；一人紫色大氅，华丽非常，留着两撇有趣的胡子，便似两撇眉毛；一人手持圆钝长剑，剑长三尺三寸，依剑横身，当能笑傲群雄；还有一人，黄袍加身，戴九星垂冕，额头上长着两只短短的茸角，稍嫌稚嫩的面庞却异常威严。 这几人，分别是玉玑、陆小凤、苏妄以及少年。 “咔嚓，咔嚓！” 但在几人刚站定，一只不足一寸的小骨架从虚空中跑出，不知凑什么热闹，也站住了一角，围住了权衡。 小骨架轻轻点着小小的头骨，似若在与各人打着招呼呢。不知道的人，看到这副情形，必然以为他们有多亲近，实在不敢想象在片刻之前，各人还打得要死要活。 逼迫他们联手起来的，却是权衡这个恐怖的对手。 虽然众人的交手只是一触即分，但他们都明白，单打独斗，绝对是胜不过权衡的。 苏妄几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微微点头，终究勉强认可了小骨架的身份。 几人多少都算是知根知底，只有这小骨架的身份神秘，不知底细。 若非小骨架曾为苏妄及少年挡过权衡一招，怕是这个临时联盟根本无法建成。 群星默默旋转，一眨一眨，仿若一只只明媚的大眼睛，注视着这片动荡星空。 星空之中，群星聚集，最中心是目光冰冷的权衡，外面围着凝神戒备的苏妄等人，最外围则是退至边缘，形如打酱油的傲剑、王平之以及败老头，以及，两只依旧漂浮在星空的龙兽。 各人分立几方，虽然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权衡身上，却也将目光放在了少年的冕冠上，在他的冕冠上，嵌着一颗晶莹的血钻。 血钻光彩如华，晶莹剔透，虽是血色，却无血腥之气，反而散发着如兰似麝的淡淡馨香，纵然是在无有空气的虚空之中，也有馨香传递了过来。 与香味接触的，不是味蕾，而是灵魂。 那是一股能让灵魂战栗的香气，也是能让灵魂进化的香气。 败老头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贪婪，狠狠地盯着少年，傲剑与王平之眼中也闪过一丝炙热。 权衡忽然笑了起来，收敛了充满压迫的目光，看向了玉玑，说道：“你认为他们能放过你？” 他没有问玉玑如何压制幽剑长老的意识，也没问玉玑为何背叛天罡宗，更没有问玉玑被许下了什么好处，因为这些都没有意义，既不能动摇玉玑的心意，更会显得他这个天罡宗宗主实在太蠢了些。 能让玉玑改换阵营的原因，除了生死间的大恐怖，也别无其他可能。 既然幽剑长老要镇压玉玑的意识，行喧宾夺主，鸠占鹊巢之事，却怪不得他玉玑将幽剑长老镇压。 但权衡却问出了玉玑最关心的问题——与苏妄等人联合，就不怕他权衡身死之后，下一刻步入死亡的，是他玉玑自己么？ 这个问题甚是诛心，却是最可能使临时联盟分崩离析的关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共通的。 阵营的不同，终因利益、资源之争所起，而利益的纷争，却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更是放之任何世界皆准的道理。 狡兔死，走狗烹，当权衡这个猎物被捕捉之后，玉玑便没有利用价值了，如何能保留自己的卿卿性命，是玉玑一直心忧的事情。 不管玉玑为这个临时联盟付出多少，他与武界，终将反目。 权衡问出这句话时，问的也绝不止玉玑一人，更有小骨架，更有败老头，甚至，也有少年。 在场各人，或是来自不同的世界，或是来自不同的种族，或者，虽然来自相同世界，却因不同的信念而争执，无论如何粉饰，他们终究是属于不同阵营的。 众人心思摇动，少年眼神略有犹豫，玉玑更目光频闪，生出些许慌乱，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陆小凤。 毫无疑问，他问的是陆小凤，使他改换阵营的，也是陆小凤。 陆小凤神色不变，依然紧盯着权衡，将余光撇过苏妄，微微点了点头，苏妄也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别人如何，陆小凤做的决定，便是他苏妄的决定，苏妄给予了绝对的信任。 陆小凤轻轻一笑，如风光月霁，摸着漂亮的胡子，笑道：“宗主这是怕了么？” 这句话一出，立时将众人的心思拉回了战场，再将目光放在了权衡的身上。 “好厉害的人物，我竟只当你武力超凡，不想你的智力也是顶尖，差点着了你的道。”少年拳头紧握，看向权衡的目光更是愤然。 无可否认，少年刚才也被权衡的一句话动摇了心意，使他动摇的，不仅是权衡的话，更有他的实力。 以权衡横压当场的实力，他说的话，各人听到心里的就多了几分，难怪会被震动心思。 但被陆小凤一语揭破之后，众人再看权衡时，便无了那份畏惧之感。 纵然是权衡，亦有极限！ 这个极限，终究被他们探到了底。 若非权衡害怕了，他何必要挑动他人的联合？ 第2卷 翻倾 第175章 毁城 莲开三心，幽光化幻，黑莲盛开，展尽优雅，层层叠覆，便似一位雍容的妇人，端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看人儿时，用的总是眼角的余光。 而那轻颤的莲尖儿，却似娇羞怯怯的小女孩，轻轻探着绑着羊角辫的小脑袋，隔着窗子，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集合两种相反的特质与一体，幽藏之莲愈显梦幻，便若一朵从梦中而来的花儿。 而它亦将个人带入了梦中。 幽光侵袭，东邪与南僧纵然境界高深，也被照来的幽光打入了迷神状态，神智昏晦的刹那。 嚯！ 与此同时，却见法王闷哼一声，悍然举起拳头，轰击而下，金色的拳头宛若一颗坠落的大星，爆碎了虚空，轰隆了大地，配上法王巨大的金刚武相，几给人能轰爆天地的感觉。 刹那有多长？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根本感觉不能感觉到刹那时光的流逝，但对于武学大宗来说，时间，从来都是以刹那为单位计算的。 刹那之光，便能决定许多的事情。 但在这个稍纵而逝的刹那时光中，法王却没有利用来打击东邪与南僧，更没有趁机夺回被南僧镇压的五狱之轮。 他打向了，古襄阳。 重拳轰鸣，震荡了时空，震爆之声连绵不绝，黑色的涟漪骤然扩散，疯狂卷荡，粉碎万物，但在重拳之下，虚空层层爆碎，古城高大的城墙骤然塌陷、崩溃。 “尔敢！”东邪与南僧爆喝出声，声如雷霆霹雳，胸中的怒气亦如同雷电飞掷，被他们喷射了出去。 嗤啦！ 电光狰狞，一青一红两道光芒骤然划破长空，点亮了夜幕，但闪但显，仿佛映射着不详，映照出了夜幕之下的混乱：巨大的武相，怒火炙燃的大宗师，面做安宁却满身鲜血的百姓，努力压抑痛苦的铁骑。 电光何其之快，只在转瞬即劈斥在法王身上，打得金刚武相一个踉跄，金光迸溅，光芒暗淡，武相几乎溃灭。 但法王却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拳势依然轰隆，裹挟震爆时空的力量，重重地打将在了古城上。 轰咚！ 巨大的力量瞬间导入大地，崩裂地幔，打断地龙，冲击而下的力量随即逆冲而上，反馈到建在地上的古城。 轰！ 地龙断裂，大地骤然塌陷，却见土幔碎裂，巨大的泥块被弹向高空，在半空中瓦解，激射四方，一座座屋宇在震动之中轰然粉碎，雕梁成灰，画栋化齑，多少文华之地尽成废土，风流之所亦只能被风吹雨打，随风而逝。 轰咚！ 烟尘卷荡，重重地掀上高空，又在须臾间坠落了下来，重重地砸落大地，再次冲起无尽嚣尘，继而扩散，卷荡八方。 但随着烟尘的砸落，这座屹立西南的千年古城终究化作了过去，成了一片废墟之地。 千古悠悠，烟华如鸣，只剩万古凋零。人生且短，春秋苦闷，何必长叹永久？ 在法王的重拳之下，古襄阳刹那之间破碎，除几位半步大宗师之外，竟无一人逃出生天，百万军民尽殁瞬息，躯体破碎，血肉化泥，与破碎的古城一体，混杂石土，将这片地域染做了乌黑。 “阿弥陀佛！”到了此时，再说什么也晚了，南僧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眼眸闭合，诵念起了心经，心若死灰，争斗之意猝然死寂。 残存的半步大宗师们双手剧颤，有不可思议者，有不敢置信者，更有几人愤恨地盯上法王，双眸充血，猩红恐怖。 东邪身躯微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霍而转首，目光冰冷，犹胜寒冰。这个气质缥缈如仙的男人，也露出了别于悠然的情绪。 “哈哈哈哈……”但面对各人或是仇恨，或是不忍的眼神，法王却还之疯狂大笑，巨大的武相乱颤不止，神态既癫且狂，不能自己。 “孟八思，你就不怕遭天谴么？”终于，东邪看不下去了，重重地怒哼了一声，道出了武者最害怕的一个东西——天谴。 天谴？何其可笑的一个词语。 武者崇尚武力，杀伐随心，心性坚忍，可不会将杀个把人的事情放在眼里。甚至于，若杀的红眼，管你是豪族贵门，还是十乡善人，皆是一刀屠了的命，可没有人在挥下屠刀时考虑过后果，也不会有人想过天谴这玩意。 这世间，随时随地都有强欺弱，人辱人的事情发生，每时每刻，总有不公之事发生，恶人，终究是杀不尽的，恶事，是磨灭不尽的。 虽然江湖中有热心侠义之辈为人追讨公道，偿还正义，却终究只是个人的行为，无法代表这天地的意志，不是所谓的天意警示，若敢说一声是替天行道，怕是与水泊上竖起的那道旗帜一样的可笑。 便跟立了贞节牌坊的娼妇一般。 不是大奸若忠，便是未经历过世事的傻子。 普通武者自然感受不到天谴，他们就算杀人，也是“个把人”的事，相比与世间亿万生灵，“个把人”实在太轻微，自然没资格让老天爷谴下天谴。 但到了武学大宗这个地步，早知世间一切皆有定数，杀人，便要被杀孽缠身，便要被怨气诅咒，形成因果，纠缠一生。 因果一词虽然简单，却无人能说清、道明，纵是诸天之上的大能，也无法阐述清楚，就像老话所说的那样，道可道，非常道，可以说清、道明的道，便不在是道。 杀孽、怨气也是因果的一种，端的奇妙，乃是人之将死时最后散发出的意念，于崩灭之前附着因果，纠缠于杀人者身上。 因之意念本身就是一种精神能量，附着因果之后多是纠缠人心之间。 人心何等微妙？ 纵是武学大宗也不敢夸口已经将自己的心灵摸索完全，对杀孽这种东西是能避就避，杀伐之时虽不至于犹犹豫豫，下不了手，却也要依本性、本心行事，没有人敢屠戮一个城镇，屠戮百万生命。 便是魔道修士，也少有如此疯狂。 这个道理，是半步大宗师突破天堑，成就武学大宗时，有过亲身经历才明白的。 被杀孽纠缠，极容易污染自己的心灵，阻了道途，武学大宗虽有劈山断岳，毁城灭地之力，也不敢肆意妄为。 因着，诸多武学大宗在成就武学大宗境界之后，便少有在世俗露面的，不敢过分干涉世俗政治，纵是北侠，在古襄阳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争斗至此，东邪与南僧便不曾向蒙元铁骑的下过手。 正是因为如此，南僧在才出场时，会对法王道一声……过了。 过了，过了，何等轻微的词语，蕴含的意义却不一般。 更不一般的是，南僧没想到，法王还敢做的更过分，敢下古襄阳的百姓下死手，到了此时，东邪也得喝问一声。 “天谴？东邪，你着相了，身为武者畏首畏尾，不若，你且回家奶娃子去吧。”法王轻轻一笑，巨大的金刚武相咻而消散，显出他的真身，却见他嘴角微翘仿若不屑，极为粗鄙的嘲讽了东邪一句。 这般粗鄙的姿态，实在有失其武学大宗的身份，但将东邪气得须发扬起，震爆轰然剑气。 青色的剑光逆冲长霄，化作一只通天巨柱，搅动了星云，动荡了夜空。 “好，好，你果然是个得道高僧，今日便让我这个俗人向你讨教一番。”法王嘲讽东邪着相，便是说他东邪目光短浅，东邪亦嘲讽了他一句得到高僧。 既是得道高僧，却造下这般杀孽，法王，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岂料法王听到东邪的话之后，根本就没有生气，更是接也不接东邪的挑战，面色忽然归于平静，眸光微合，双掌合么，向着苍天拜道：“愿为世间苦，罪孽归吾身。” 话音刚落，东邪卷荡的气息骤然停滞，南僧亦睁开了眼眸，诧异地看向了法王。 法王这句话却非寻常，而是许下了大愿——世间多苦，凡俗愚昧，红尘跌宕无人醒，赤子难敌污浊染。 这世界终究是一个污秽的世界，如此，吾便行大杀伐，大毁灭，还世间一个干净，便有千般罪孽，万般杀恶，也尽归吾身。 南僧能有武者的担当，法王亦有自己的大决心，大勇气，敢承担了这世间的一切杀孽。 轰咚！轰咚！轰咚！ 星月璀璨，夜空中忽然传来三声旱雷霹雳，震得整片虚空跌宕，剧烈摇晃起来。 一阵狰狞的黑气从法王身上冲荡而起，撕扯着面容扭曲，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宁静、祥和。 轰！ 但在此时，法王忽然掷出金轮，砸向了南僧，却见金光浩浩荡荡，光轮横空满贯，苍宇剧震，又有古树于金光之中婆娑动摇，梵音大作，浩浩然然，如同被砸下来的一方天地。 “他竟还有余力？” 南僧纵然武艺高强，亦忍不住被砸落的婆娑世界惊得心神摇动，不及多想，拼尽十二分功力，点出了食指。 食指才将点出，即化作一只纯红的通天巨柱，灼灼霸道，散发炙热威势，如若被巨灵神舞起的大棒，轰隆点射而出，撞向了婆娑世界。 但在此时，一道乌光忽然从金色的婆娑世界中飞出，飞光迅疾，气芒恢弘，挥斥无尽刀芒，断空绝域。 竟是神兵屠龙！ 第2卷 翻倾 第176章 佛魔 “竟是神兵屠龙？” 乌光横空跃出，刀气纵横，天地犹若被分隔，断绝天地的刀气将此域的元气剖离而出，沉重的气息压制在南僧身上，但叫他生出了两眼昏花的感觉，便若，被强行塞入了沥青之中。 南僧心念急转，已认出了刀气属性，但急切间已容不得他收手，只能尽量往旁边避了避，擦着神兵屠龙撞在一起。 另一边，劈斥恢弘刀气的神兵屠龙也正发懵，才从婆娑世界中飞出之时，神兵屠龙无疑是十分欢喜的，肆意催发刀气，不留余力，但想将那个害得它关了禁闭的秃头劈做两半。 可是，怎么对上了另一个秃头？ 虽然同是秃头，但，此秃头非彼秃头，神兵屠龙还是看得出的。 对面那个秃头，好歹也是主人的相识，怎么就打起我了？ 神兵屠龙灵性终究有限，无法立刻确认形式，灵光运转都停滞了刹那，就在这个刹那，两者就撞在了一起。 刀气虽然强横，但南僧点出一指威力也小不了，巨柱通贯天穹，气势如虹，卷荡八方，浩浩荡荡，不断有空气被震爆，轰鸣不绝于耳。 即如尖针对麦芒，却听呯的一声巨响，两者碰撞，震得虚空摇晃，红芒崩碎，化作飞火流星砸落大地，各人耳中尽是嗡鸣。 “咻咻咻！” 神兵屠龙打着旋儿破飞而去，刀芒恢弘，旋转之间，如同热刀切黄油，将大地划拉出巨大的裂缝。 南僧亦受不了反震而来的力道，蹦蹦蹦地向后退却了三步，一步一脚印，踩得地面瓷实。 但就这时，一直被南僧镇压的五狱之轮，猛地一个跳动，闪烁幽幽黑芒，如若恶鬼，突然攀附上南僧的手臂。 黑芒错跃，幽光摇曳，如同晃动的火焰，亦有灼灼的热度，烫得南僧一个哆嗦，本能地缩了缩手，五狱之趁机飞了出去。 好一个法王，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算计了南僧，他的目的，是要用神兵屠龙换回五狱之轮，这般智谋，简直是将南僧玩弄在股掌之中。 “放肆！”南僧还未回过神来，东邪已勃然大怒，他气质缥缈，性情实为傲绝，蔑视世俗，岂能坐看法王愚弄南僧。 毕竟，南僧与他东邪属一个阵营，法王看不起南僧，岂不是也看不起他？ 你不给我面子，我便以掌扇你，这就是东邪的道理。 东邪蓦然斩出倚天，剑锋笔挺，如电凌冽，闪烁梨花暴雨般的白光，光辉闪耀，照亮了夜色；默默偏转之间，辗转优雅，反射出湛青的光芒，即若徐徐飘落的桃花，花瓣飘落，反射着光辉。 光辉落尽之处，青光如花，白光如雨，飞花如雨，密雨繁花，漫空尽是烟雨愁肠，愁恼了人心，但叫残存的半步大宗师们生出了无尽的哀愁，一边骇然而退，一边却做愁容。 这才是武学大宗敢号称此世无敌的真正原因，以我心替代苍天，引天地共鸣，便似，一方领域。 在领域之内，凡有情众生，莫不受武学大宗的影响，以其喜为喜，以其悲为悲。 这般境界，玄之又玄，等若操纵人心，能败敌无形，正如兵法所云，攻心为上，岂能不让人惊骇？ 直到此时，东邪才真正放开手脚，不知到底是因法王的蔑视动了真怒，还是因为这满城百姓的罹难而震怒。 “我岂怕你？且让你嚣张得志一时。”法王怒哼了一声，却不避不退，面容愈显扭曲，周身席卷的黑气愈发疯狂，霎时间但将他俊美的身形烤做焦枯，形如恶鬼。 那席卷的黑气，其实都是怨气，是古襄阳近百万军民死后对法王的诅咒，也是法王在许下大愿之后，所担下的罪孽，但在天地反馈之后，外化的异象。 霍！ 黑气席卷，如同一朵盛开的荼蘼，虽然美丽，虽然繁华，但灿烂却即将消逝，唯剩下绝望与末路。 咣！ 但自有旁的东西为法王抵挡东邪的攻击——是那，婆娑金轮！ 金光弥散，飞光散溢，迷蒙阵阵，宛若吹来的迷雾，咻而笼罩十方，拦在了法王与东邪之间。 无数青光白气飞入其中，却见迷雾轻荡，菩提叶动，有微光照耀，那飞入的青光白气被这微光照射之后，立即消弭无形，便若被度化了一般，化在了迷雾之中。 好厉害的法王，在出手之前，就预判到了所有的变化，他砸出婆娑金轮，对付的根本就不是南僧，而是预防着东邪出手。 “好胆，再吃我一剑！”东邪轻咤一声，口吐一道青红之气，如霹雳电掣，印入剑身。 他擎起倚天，举剑向天，剑尖绽放一缕桃红，剑锋却显一抹天青，如若妖娆的桃花，犹似苍劲老树，显照两种古怪而矛盾的特质，却将天地变容，显照桃红与天青二色，相互混杂，如丝如缕，偏又泾渭分明，条缕清晰。 一抹淡淡的剑光中丝缕的光辉中照落而出，仿佛开天辟地的都天神雷，极亮，极闪，盖过桃红与天青，斩向了金光所化的迷雾。 唰啦！ 剑锋所抵，金光亦有实质，迷蒙如裂帛般分做两半，自然剖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迷雾之后，却见法王头顶金黑两轮光辉，金夹杂着黑，黑渲染着金，双色频频变动，急急如电，瞬息之间，便变化了千万次。 随着金黑二光的变化，法王身上的气息愈显雄厚，那肆意的黑气如被巨鲸汲水，倏然吸噬一空，竟只剩薄薄的一层。 “晚矣！”南僧用力顿了顿足，手掌向前伸了伸，却终究收了回来，不再阻止，也无法阻止。 这还是老和尚第一次露出失态的神色。 东邪持剑静立，双目闪烁湛湛青华，目光如电，周身卷荡猎猎气势，崩打青耀电芒火花，似乎要将这片天地灼穿。 “尔等还不远退？”看看此间变化，才想停下的几位半步大宗师耳中传来东邪的声音，顾不得好奇，再次拔地而起，化作金红各异的大日武相，往外间飞去。 又有一抹乌光从天而降，刀芒横空，刀身缠绕嗷啸不止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龙睛闪烁刀气，震怒不止。 神兵屠龙，也回来了！ 两人两兵皆是凝视着法王，未敢又任何大意。 其实，早在法王许下大愿之时，南僧与东邪便知他要做什么了——他在开辟武学大宗之上的道路。 这条道路，名佛魔。 方此之时，两界相争愈发激烈，气运如烹，即如烈日下的火药，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大世之争，不进则退，天纵英杰如过江之鲫，每一日都有无数英雄豪杰崛起，搅入日益激烈的两界之中的漩涡之中。 便似陆小凤、王平之、少年等人、龙这般，才几日的功夫，境界接连突破，取得了过去许多人十年也不敢想象的成就，其中少部分人，更拥有了越级而战的非凡战力，在半步大宗师，便敢与武学大宗们掰一掰手腕。 东邪、法王等老一辈武学大宗，又岂会甘于寂寞，让后背小子们追赶上来？ 正如小老头在异域中伺机而动，窥视诸多英杰崛起，借助他人道路，完善自我的万象之道，法王也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就是佛魔之道。 聚集万般罪孽归于己，以佛法强度罪孽，融合正魔于一身，佛魔一体，功参造化，助推自己突破武学大宗。 大争之世，无数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正是因果爆发之时，为劫！ 方此之时，诸多有识之士想着如何了断因果，清静魂体，轻松上阵，以为渡劫之法。 而法王却反其道而行，强聚因果，要将无数的因果垒成踏脚石，将劫运强压己身，登踏诸天。 但这样的举动是十分危险的，又或者可以说是十分不理智的。 大世之中，天地为炉，气运为火，无数生灵就是熔炉中的矿石，有人注定成金化钢，有人却要被炼作渣土。 因果，却如熔油，在因果纠缠者身上浇上熔油，将他们浸透，为他们再添一把火力。 这般景象，自然让无数人对因果避之如虎，生怕温度太高，一下子烧成灰烬，而法王却敢强行聚拢因果，不知是该说他愚蠢，还是该夸赞他的勇气。 踏上这条路，法王便再无回头的机会，要不，涅槃而生，要不，就要化为灰烬，自此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踏上这条道路的人，注定将成为举世公敌，谁能了结了他，便能还天地一个清静，偿还天地一个大因果，得到极大的好处。 他将是天下人的共同猎物！ 这里的人，绝不止人族一族，也包括了神兵，也包括了异类、异族。纵然隔着星门，玉枢眼中星华闪烁，心情激荡非常，指掌间已压抑不住剑气的喷薄，喷薄着金黄的天枢剑气。 但对于与法王有毁城之仇的东邪等人，不论是出于公愤，还是出于私情，他们必不能放过法王。 幽光如魔，金光若佛，魔与佛一体，恶善共融，这一刻，法王的气息竟与五狱神轮甚至相近，相近的，几乎一模一样。 第2卷 翻倾 第177章 想死，早着呢 “嘭，嘭嘭！” 心跳声蓬勃有力，似乎蕴含眸中奇特的频率，竟引得各人周身共鸣，五脏、四肢、躯干俱在震动，无有表象，微不可查。 这是起自原子层次的细微震动，偏偏，这种震动却不是他们自己能控制的。 在震动之中，一阵迷醉、酸涩的感觉忽然涌出，迫不及待地便淹没了他们的心神，懒洋洋的，再也提不出任何的劲力。 也不是好汉们不想反抗，但他们的身体已经背叛了思想，便如提线的木偶，不管它是否拥有自我意识，只要代表命运的细线还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命运，就不由它做主。 几乎就在所有人以为将成定局之时，一道霸道的星柱直直从外界打穿进来，如同一直通红的铁扦槊进了豆腐之中，瞬间打穿了凶气与星力的阻隔，打将了进来。 临到巨心近处，星柱猛地探出一只拳头，拳重如山，势比天强，崩劲一震，便震碎了时空壁垒。 呯！ 虚空当中，猛然浮现出一片碎片凝结的透明，宛若即将破碎的玻璃，裂痕处处，形若蛛网，显照出一方幽寂而苍茫的大世界，若有星华闪烁，渗透出一股让人神往的气息。 蛮荒岛屿上，正欢心长啸的龙兽异兽，身形猛地剧颤，立时转过身形，俱往心湖之处奔来，却再也顾不得凶气的滔天威势。 星柱淡淡而逝，显出身披黑袍的权衡，却见他黑袍飞扬，气息狂暴，猛地回头，眸光冰冷，似乎带着些许不满，怒哼一声，龙行虎步地迈过破碎的时空。 “废物！” 两个霸道而短促的字在各人脑中炸响，连环而爆，直将众人炸得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在思考。 但巨心引起的共鸣，却被权衡的打断了。 也不知，他这番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叱骂又是哪个？ 众人还未醒过神来，却见一道逆转灰白的光芒划破天际，直直冲向被权衡打碎的时空。 那是邪王！ 邪王气质优雅，姿态高贵，俊美的面庞中带着轻轻的微笑，显露三分邪气，灰白的头发反射淡淡的弧光，几多沧桑，别具魅力。 这种魅力充满了矛盾的即视感，就像他那同样矛盾的一生。 好一个邪王，却不知他刚才躲在哪里，竟未叫人有半点察觉，此时，群雄皆是心神茫然，给了他最好的机会。 他想要，先一步穿入时空壁垒。 灰白光芒旋转，黑白渲染，如同旋转不尽的涡流，似虚似实，才将靠近时空壁垒，忽而崩散，化作点点辉光，随即消失。 “嗡！” 就在这时，才止住坠落之势的骨剑猛地一个轻颤，发出喋喋剑鸣，剑啸九天，震得虚空跌宕，天云崩散。 就在群雄惊疑之时，只听呯的一声，骨剑炸成无数骨粉，宛若烟华散尽，终归于平常。 竟走得如此干脆。 “走！” 水泊好汉还在出神，段通与戴老大却同时醒悟过来，厉喝一声，再次鼓荡真力，一同跃起，也往被震出的时空通道而去。 “滚回去！” 但在这时，却见宋公明猛地拍出手掌，虚空中只见凶气澎湃，星光漫灌，俱卷一起，化作一只燃烧熊熊黑火的大手，轰然抓向蔚蓝、青红二色的光球。 掌覆八方，黑火冥冥，这一掌抓下，仿佛整个虚空被被宋公明掌握在手中，一种执掌乾坤，气吞山河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宋公明的神态愈显狂獗，嘴角的笑容愈发猖獗。 但回想到刚才权衡打将进来的无敌威势，他的面色又黑沉了下来。 “哥哥，救命！” 眼见宋公明如此霸道，几位好汉立刻又念起了他的“好”，但在坠落中不断挣扎，拼命呼唤，喊得声嘶力竭的，仿佛，宋公明之所以不救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呼声不够响亮一般。 不过，是贪生怕死怕了。 “哼，喊什么喊？死便死了，这般叽叽歪歪的像个娘们，忒得让人瞧不起。”但诸如鲁达等人，早在宋公明出手拦截戴老大他们时便知，他是不会救他们的。 如果说，宋公明强行截断星力的联系，陷好汉们于不义，乃是事起有因，为形势所迫的话。但在此时，宋公明先行出手阻拦别人，实有故意坐看好汉灭亡的嫌疑了。 若真顾念兄弟义气，他一定是先出手救各人的，这般，便算挽回不了好汉的心意，但至少，行事也算磊落，还有几分情义，占得住大义。 但看宋公明的作为，当真冷血薄情。 些许平日自诩公义，自诩侠气的好汉忽然觉得心冷，再看或在祈命，或是哀求的“好汉”时，更觉悲凉。 水泊，终究只是一个强盗窝！好汉，亦只是一个笑话。 “狂妄小儿，凭你一人也想阻拦我等，我等出山时，你还不知在哪呢？” 戴老大心中闪过一丝怒火，眼看大手拍来，一副要将两方一同拿下的架势，也不躲也不避，直直撞击过去，却要让看看宋公明这个强行拔高境界的劣等品见识见识，半步大宗师横行江湖的真正手段。 轰！ 蔚蓝的光辉瞬间大放，如同爆耀起了一道日冕，轰隆爆炸，光辉灿烂，竟将小半面的虚空染做了天蓝。 而在另一边，青红罡气之中，段通四人亦有同样的心思，同时将真力灌入玉箫与佛珠之中，点燃青红大日，神辉烈烈，震得虚空颤瑟，似若不稳。 青光蓝火交织相融，虽无联合之意，却有联合之实，但将半面虚空笼罩，隆隆震慑，仿若两颗砸破苍穹的陨星，裹挟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砸了过去。 轰咚！ 大地摧垮，泥浆翻涌，原来还略有潮气的心湖故地，霎时就被两颗陨星烤焦，焦土成枯，崩裂、塌缩，继而溃灭，划出了两条笔直的印记，形如剑痕，从戴老大他们腾飞而起的地方开始，斩向了向宋公明。 “两个老匹夫，早死早投胎，何必霸着位置，再与我争辉！”眼见青红、蔚蓝大日迫来，宋公明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恼恨，仰天长啸，已经极为庞大的身形再又暴涨了几分，生生将一身的魔甲撑了开。 却见魔甲铿铿，星力如潮，凶气汹涌，俱被宋公明搅成了一团乌黑的煞气，煞气滔滔，凶戾疯狂，冲煞于天地，将半面天空占据。 宋公明就如一尊被镇压了十万年，才出世的凶魔，瞪着完全变成乌红的眼仁，看向天地，满心满脑子皆是不服，要向天地指刀戈。 这一眼望下，天地都黯然了几分，便似，被他的目光污秽。 “去死吧！” 宋公明怒吼一声，黑火暴涨，巨掌蓦然涨大，横覆虚空，直若能灭压虚空，带着他的满腔恨意拍落下来，重重地打在飞来的两颗光球上，打得光辉崩散，光球变形，如同两颗皮球一般，被拍入了大地。 这一掌，已可比拟顶尖半步大宗师，但不知，他到底哪来那么重的怨气。 嘭！ 嗤啦！ 碰撞过后，空气短暂凝滞了刹那，发出一声闷响，接着猝然被撕裂开来，如被强行扯碎的纸张，分崩散飞，却堪比乱刀，飓风席卷，霎时吹遍四方，也切开无数的血肉。 “噗呲，噗嗤，噗呲！” 风刀入体，已失去抵抗之力的好汉立时被风刀扎了个前后通透，几个倒霉的，被密集的风刀扑过，即如万仞凌迟一般，瞬间被片做了无数血块，崩飞四射，死的惨不忍睹。 唯有排名前列的天罡众，以及少数武技的确高强的地煞众，才能在风刀来临之时勉强团起身体，避开要害。 即便如此，各人亦是鲜血淋漓，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好，好，好，果然是我等的统领，便是死，我等也该死在你手里，我鲁达，无怨了！” 风刀过后，鲁达随风而落，魁梧的身形在劲风之中倍显单薄，却见他肺腑俱穿，一身灰色僧袍染成血红，挂在脖子上的硕大佛珠早已掉落，神态狼狈，大腿上更挂搭着半块血肉，鲜血淳淳，几能看见白森森的腿骨。 却是，方才差点被风刀削断的。 即便凄惨如此，鲁达的豪情也半点不减，却听他纵声狂啸，神态癫狂，形如狂狮，当真骇人听闻。 纵然是死，他也要死得像个英雄好汉。 “好，你无怨，我也无怨！” 长空之中，仿佛为鲁达的豪情刺激，抑扬顿挫的长啸顿时响起，却全是残存下来的好汉，难得在这生死危亡之时，摒弃旧怨，畅抒豪情。 “诸位兄弟……鲁达无怨矣！”听着只剩下寥寥十余道长啸回应，鲁达虎目含泪，不自觉有些哽咽。 恍惚之间，他好似回想到当年水泊好汉初聚义之时，各人也是这般豪气干云，虽然人心嬗变，斯人才逝，但还好，他们又找回了当年的意气与豪爽。 “小和尚，你想死，还早着咧！”但在这时，一声调侃在耳边响起，鲁达不禁瞪大了眼珠，转过了头去。 那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头，腆着肚子，双手背在身后，一面轻笑，一面微微点头，似乎，是在对他进行评价，又似乎，是在对高空上的争斗评头论足。 高空之上，是燃烧熊熊烈焰大手正与一只火焰化形的不死鸟来往争锋，打得不亦乐乎。 却无人注意到，那随风而落，与鲁达保持一致坠落趋势的小老头。 第2卷 翻倾 第178章 不败之剑 “就凭你们这群土鸡瓦狗？”权衡忽然轻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但语气中的不屑却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 “不好！” 众人只觉心中一紧，却见权衡双手虚握，掌中即有七色剑光闪烁，七色纷呈，堪堪三尺，金、红、黑、白各色流转，彼此分明，宛若一道七色的彩虹，虹光晶剔，纯粹灿烂，流露着不同的气息，霸道、锋锐、冰冷、死寂、杀伐、鬼蜮、极境。 这道剑气其名七星剑，乃是名副其实的七星剑气，而不是玉枢等人分而简之之后的七星剑神通。 纵然是玉玑，也不曾听过天罡宗内又这么一门神通，所谓的真传弟子，距离天罡宗真正继承人的身份，怕是还差了老大的一截。 七星剑气并不恢弘，也未引起星空震动，但甫一出现，便寒了各人打得心，只觉，有绝世大恐怖。 将有生死危机！ 念及于此，各人如何能再等下去，轻叱一声，用出十二分功力，于电光石火之间化作飞光，冲向了权衡。 这一次，没人敢留手！ 飞光之中，小骨架一边飞驰，一边对天嘶吼，它身无半两肉，明明没有声带，却传出了极其尖锐的震啸之音，震荡得虚空嗡嗡乱鸣。 星空之上，有簌簌微光从天而降，凝聚成一把莹白骨剑，骨剑通体晶莹，其内燃烧着如同液体一般的火焰，明明是骨质，却散发着玉质的光泽，与先前苍白的模样再有了不同。 小骨架猛然握住骨剑，气息暴涨，身形亦随之涨大，变作一具能矗立星河的巨大骷髅，对着权衡刺了下去。 说是刺，委实有些委婉，当此之时，骨架巨大的身形比之此前占据此地的太阳星，也不小不到哪里去，那直刺而来的骨剑，便如陨星撞向绿豆，却比所谓的大炮打蚊子还要夸张。 “嗡！” 七星连珠，星华璀璨，一道冰蓝的星光从摇光星倒灌，凝结了虚空，虚空当中蓦然浮现片片冰霜，仿佛为这片幽暗，披上了纱衣。 星光才在半途，冰蓝之中生出点点殷红，斑斑点点，疑是病变，迅速感染了星光，将星光染做血红，死寂的气息猝然弥散而开，压得虚空沉坠，冰霜灰白，才被凝结的虚空立即破碎了开，宛若枯朽。 这一剑，却是玉玑逆转摇光，将虚空的生机夺尽，掠夺了星光中的造化，化入剑中。 “哼！”少年怒哼一声，似有不满，但大敌当前，容不得他们内讧，只能默默压下念头，待回头再与玉玑算账。 周天群星世界的大星俱为龙魄所化，这漫天的星光亦当如是，玉玑掠夺星力造化，便是在对龙兽一族放血，一边号称联盟，一边暗箭伤人，行径卑劣，自然要惹得他不满。 终究，他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若是没能压下权衡，还谈什么以后。 但在少年一声闷哼，群星猛然大放光芒，天光共舞，并有莹莹血光从少年手中血钻发出，微微一束，却能通天彻地，瞬间连贯了星空两端，仿若架连彼岸的金桥。 彼岸，乃诸世造化之地，佛门又称超脱生死的涅槃境地。 超脱生死，何等沉重的一个词语？ 一纪万元，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纵是诸天大能，拥有万万载寿数，能活到纪元完结，也不敢号称超脱生死。 因为他们知道，人，终有一死，纪元一旦完结，便是他们的末日。 也许，只有跳出时间之河的大能者才敢如此夸口。 因而，世间的事物一旦涉及了彼岸一词，便是了不得了。 便在光束连亘星空两端之时，星空忽然一颤，仿佛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群星蓦地化回血滴，随之共振了一下，一片轰隆奔啸的流水声从远方传来，霎时传遍星宇。 轰隆隆！ 咆哮的轰鸣中，一条血河从未知的时空冲涌而出，血河化作巨龙，铁爪钢牙，巨眸如月，鳞甲峥嵘，但在张牙舞爪之间，不断对空咆哮，引得星空震动，疯狂地冲向了权衡。 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庞大的星空在血河出现时便再次收缩了几分，广袤无尽的星河亦有缩小，时空壁垒也随之加固了几分。 玉玑掠夺星力时耗费的心力忽然翻了倍。 “哼！”玉玑同样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善。 “哟！” 星宇变动，空间凝固，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唯独陆小凤没受到这种影响，反而被加持了一股莫大的神力，周身真力澎湃，燃烧起澎湃的火焰，忍不住发出呦呦长鸣，倏而振臂，化作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紫凤。 紫凤身形优雅，头戴冕冠，脖颈修长，体长过百丈，垂落十余丈长的翎尾，燃烧周身通紫，宛若玉琢，清贵高雅，翎羽末端，燃烧着仿若流连的火焰，灼灼腾跃，神秘非常。 紫凤咻然扇动巨翼，宛若怀抱天地，腾耀起无尽光辉，却在刹那之中黯然无光，火光熄灭，如若归寂。 这是涅槃！凤凰涅槃。 须臾之间，黯然的火光猛地闪耀一点白光，极尽极亮，虽只微微一点，却照亮了整片星空，照得各人瞳孔不自觉缩了缩。 而在白光之中，却有一只光箭穿射而出，急急如切，瞬息而逝，无轨，无形，端的奇妙万分，偏偏，却又显示出一种姿态优雅，优雅地，仿佛紫凤，优雅地，犹若是某人轻点的一只手指。 灵犀一指！ 陆小凤但将自己忽然得来的力量与他的武学结合了起来，完美无瑕，看不出半点的生涩，未露出半点破绽，宛若天成，天生就该一体。 他已经寻到了通往武学大宗的道路…… “呛啷！” 但在这时，猛闻一声利剑出鞘，陡见苏妄拔出南天剑，引剑天方之南，脚步一迈，如踏星河，但有微微剑芒凝聚，化作一朵朵剑莲，在他脚步落下之时迎了上去，为他铺路。 那一朵朵的剑莲，既是剑气，也是星力——周天元气。 迈步之间，但有光明照耀，如金轮一般，在苏妄身后亮起。苏妄仿佛伴随星光而来，姿态飒然，从容而不迫，偏偏却引得血滴震颤，大星再次浮现，闪烁不定。 从容如他，却在十分之一个刹那之后，走到了权衡的面前，斜斜挑起了一剑。 他是最后一个动身的，却是第一个抵达权衡的面前。 时来天地皆同力，这句话用在此时的苏妄身上，是最为恰当不过了。 当此之时，御使周天元气，苏妄虽无世界权限，不能执掌乾坤，翻星弄宇，却也有类似于少年的本事。 不，他的本事比少年还大，少年虽然掌握这方世界，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无法掌尽全部的权限，但苏妄的无形剑气，却能让他调动星空中所有的星力元气。 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玄之又玄，竟不与少年这个世界掌控者矛盾，虽然苏妄无法说明，却不妨碍他使用。 这一剑，歪歪斜斜，若疾若徐，轻轻颤抖着，仿佛稚蔻小儿初学剑，虽然努力想拿稳架子，但力气不足，手腕儿抖动个不停，刺出的长剑自然是歪歪斜斜的。 其实，能将长剑刺出，这小儿已非常了得了，我们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虽然，这一剑，可笑的就像是个玩笑。 但在剑锋所指的权衡，却第一次变了颜色。 面对这一剑，他仿佛面对着整个世界，世界浩瀚无垠，囊括万类生灵，不管生灵的活动空间多大，看似多么自由，其实，他们都在枷笼之中，始终未得过自由。 被包囊在世界里，权衡虽尽力躲避，却终是徒劳——你既在世界里，又能逃到哪里去？ 但这一剑，绝不止浩瀚那么简单。 世界浩瀚，终究有形有质，看得清，摸得着，但苏妄这一剑，却无法看清，无法摸着。 不，或许能看清，但在看清的那一刻，它又变化了，变化的不是剑，而是人心。 你才觉得看清楚，但心中不自觉地便会生出否定的念头，否定了刚才的所见所想，否定了刚刚形成的认识，否定自己的思想。 在不断否定之中，将渐渐丧失心气，丧失自信，甚至于，否定了自我。 终至，不败而败！ 这一剑，或许也可称为不败之剑。 若连看都看不清，这一战，怎么打？ 而让权衡也无法看清的这一剑，名，无极。 无极，苏妄一身道行的体现，亦是他一身心力凝聚所在。 这一剑，既斩来敌，也斩道行，斩却过去的道，说这一剑是斩道之剑，亦不为过。 斩断背负的枷锁，挣脱樊笼，复得自由。 权衡感受到天地的枷锁，苏妄又何尝不是，在斩敌之时，他也在斩心，斩道，试图借助这一剑，突破半步大宗师的禁锢，突破傲剑设下的道障，成就，武学大宗。 虽然得到无形剑气这门奇妙的功法，但苏妄并不想过分依仗它，他终究，要走出自己的道路的。 “呯！” 但权衡还是出手了，在神色僵直与迷茫之中，他仿佛本能地刺出手中的七星剑，极其巧合地，与斜斜而来的南天剑剑尖，碰在了一起。 第2卷 翻倾 第179章 分身 烟华如逝，飞光乍闪，恰如两点星火。 两剑交锋，但绝不是巧合，而是，历经千锤百炼的武技…… 权衡果然与一般异域修士不同，虽然修习的也是神通宝术，但他走的，却是一条武者的道路。 或许，也算不走寻常路吧…… 七色流转，堪堪三尺的七星剑气在权衡手中，宛若活了过来，剑尖轻挑，其势缓慢，如挑动山河，轰隆沉重，竟压得虚空塌陷，星光闪烁凝滞；剑锋婉转，如同百灵轻鸣，轻灵悦耳，扣人心神，那横削过来的剑锋，竟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能让人心神迷醉，有种飞蛾扑火的冲动。 七色对面，是一把三尺三寸的长剑，略沉，剑锋圆拙，锋芒内敛。长剑斜刺而来，轨迹笔直，似乎微微抖落着，又似画着圆圈，古里古怪，偏又看不出古怪，给人以为的完美之感，完美的，毫无破绽，恰若尽展万物万象，包容一切。 这便是无极！ 瞬息之中，两人点烁锋芒，劈斥剑光，交手了千万次，仿佛两名寻常的武者，纯以武技较量，未动用任何神通，又与寻常武者不同，乍然间，绽放千万火花，荧光频频，恰如飞星繁密，交杂一起，美丽盛艳，宛若怒放的玫瑰。 七色光闪，微蓝乍放，二人身形交缠，如同两股风儿，卷弄一起，不分彼此，却让陆小凤等人有种插不得手的尴尬。 但在下一刻，他们便没有这份顾虑了。 却见频频闪烁的荧光忽而一震，乍然分开，倒跌出单薄青袍的苏妄，却见他脚步踉跄，如同醉酒一般，在虚空中连连倒退，脚步歪斜，踏得虚空崩裂。 但他却斜睨着眼神，神态宛若癫狂，对着权衡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权衡怒哼一声，血气翻涌，面色略有潮红，睥睨的目光中竟带上几分羞恼，猛然跺脚，震动星寰，周身冲腾浩瀚星芒，举起了七星剑。 嗡！ 恍然之间，却见权衡身形巨震，模糊了刹那，几乎就在同时，四个一般模样的权衡即从星光冲腾之处飞出，迎上了陆小凤等人。 一个权衡身披鎏金锦袍，气势雄浑，身形魁梧，张口一吸，无量星光即被他吞噬入口，即如滔滔大河被卷入海眼，其势霸道，纵然少年有心阻止，也没能抵挡他的吞噬。 却见金色的权衡身形一晃，霍然暴涨，亦变作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吸气为风，吐气成雷，瞪目即有电光霹雳，举起一只同样巨大的金色巨剑，斩向了堪比太阳星的巨大骨架。 这一剑，乃是天枢剑。 其辉霸道，金光四溢，稍与骨架接触，即如泼了硫酸一般，嗤嗤烟鸣响起，剑光厚重，却无锋芒，与古剑碰撞之时，却发出嘭一声闷响，震得虚空都跳了跳。 虽无锋芒，但金色巨剑却沉重无比，凭借着重量，硬生生将古剑折成两截，端口参差，骨茬锋利，如同压断朽木一般。 一个权衡浑身血红，如同沐浴着鲜血，血气浓郁，卷荡出凄惨的血红腥风，将星空都染做一片血红。 血红的权衡陡然擎起黑红长剑，剑锋指向玉玑，并有一阵惨烈的气息汹涌，凶煞滔天，但叫玉玑手脚忽然冰冷了。 一阵死寂败亡的感觉突然从玉玑心中升起，在他的眼眸深处生出一阵灰白之色，动作僵滞，还未接近权衡，便已不得前进。 “嗡！” 若有天光照耀，玉玑回过神来时，已身处一方血色天地，天地苍茫，大地广袤，无穷无尽，视野之中，尽是血色，天空是血色的，大地是血色的，便连高高悬挂的大日，亦为血红，仿佛在融化一般，缓缓地，向下滴落一滴滴血泪。 “罪人，罪人，罪人……” 整片天地都在呼喊，喊声之高，隆隆震震，喊声之急，亢鸣尖锐，直接充塞玉玑脑仁，差点将他的脑仁都爆了开。 “吼！” 玉玑眼眸充血，瞪得忒圆，即如两颗巨大的灯泡，面目扭曲，形若恶鬼，仰天巨吼，声音不似人类。 “扑通！” 痛苦加身，玉玑再也维持不住身形，从半空中跌落，疼得满地打滚，衣裳尽黏血泥，狼狈不堪。 但在打滚之中，玉玑的形容渐渐枯槁，皮肤失去光泽，继而长出一块块老年斑，黑发灰白、枯萎，如同一团杂草，只在瞬息，他便瘦骨嶙峋。 这个世界，在抽取他的生机。 权衡这一剑，同样也逆转了摇光剑，但比起玉玑，威能又何止增加了百倍？ 一个权衡全身赤红，却比血光更加鲜艳，如同盛开的一朵火焰之花，忽而劈开无量剑光，光辉灼灼，幻化无边幻影，如鬼似蜮，变化无端，渐渐攀附在虚空之中，向着四周攀爬，如若蠕动的恶鬼，瘆人邪异。 火光对面，是闪耀着紫色火焰的陆小凤，紫焰华贵，火光炙热，不断灼烧着赤红，所过之处，群邪辟易，赤红渐渐消退。 “哟！” 凤凰高鸣于天，声音清扬，传递星空，透发出一股欣喜之意，但他却注意到，赤红烧尽之后，却有微微缕缕的黑烟渗入虚空，透过空间的极小缝隙，缠绕在他的周边，结成了一只大网。 “嘭！” 猝然间，大网浮现，用力一收，将紫凤包住，用力收绞，仿若要将他压成肉泥。 “呖！” 紫火漫空，凤鸣悲切，其势突然，疼得紫凤巨翼抽搐，口吐紫色火柱，翎羽尽皆倒竖，便似，炸了毛的鸡。 这一剑，却是天玑剑，但也同样远超了玉枢、玉玑两人曾经施展的天玑剑神通。 天玑剑网之中，一缕缕烟火渗入紫凤体内，他挣扎的气力愈发微弱，清亮的眼眸之中渐渐流露出迷茫、欣喜，好似看尽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如若说前三个权衡面前还能称作人形物体的话，最后一个权衡，已丢失了人型。 才刚刚飞出，这个权衡便化作了一缕极细极薄的剑光，无色透明，细微薄薄，厚度几若于没有，便如一张二向箔，已失去了厚度的属性，穿刺于星空，卷荡成环形，但在环形弧角之处，有微微血光流转，仿似霓虹。 这一剑，乃是玉衡剑，最是锋利。 “哗啦！” 但少年也不是好相与的，只见他遥摇一指，巨龙怒声长吼，甩动身形，身形再次暴涨，形如一座连绵的百万丈山脉，形象威武，更添了凶猛，搅动滔滔血河，舞起狰狞巨大的龙爪，拍向剑光。 巨爪铮铮，勾爪犀利，动彻之间虽不闻声息，虚空却在指爪前端自动剖断，仿若自动退避而开，却是少年存心要与权衡比一比，到底谁更锋利些。 嚯！ 爪与剑触，咻而划过，无有半点声势，宛若两道虚影交错，各相两分，但在下一刻，才与剑光分开的巨龙却在继续飞行之中，滑落成一块块，好似，被切开的豆腐一般。 “哗啦！” 同样是滔滔大河流淌的响声，但再非巨龙搅动血河，而是它自身崩溃，化作了一滩鲜血，崩散在星空之中。 它是，被玉衡剑切碎的。 “好厉害的剑气！”少年纵是再不服气，亦被权衡的剑气骇得心惊胆战，才知自己小觑了天下英豪。 “小虫，还敢来不？”剑光骤然收卷，化出周身闪烁莹莹辉光的权衡，身如宝钻，晶莹剔透，偏偏，却散发着锋利无双的气息，光辉四射，但将周围的虚空切成一片片极小的碎片状。 少年瞳孔一缩，面色差点变了，咬牙道：“如何不敢？” 话音才落，少年踏步而起，身形闪烁金光，化作了体长不过十来丈的蛟龙，搅动一片金色的河流，哗啦一声，甩荡鳞尾，冲腾了上去。 这一次，他要亲自动手，若不然，岂不是真成了一只小虫？ 但四个权衡冲起之时，在星光腾起之处，还有一个权衡，此人周身绽放三色宝光，黑色、明黄、白色交融，如火熊熊，如焰滔滔，但在权衡闪烁、爆炸，腾起无尽威势。 原来，权衡此时使用的，却是天罡宗秘传的另一门神通宝术——一星化七身：以七星剑契合七魄，分别将七道神通剑气炼入七魄之中，以三魂定位，统摄七魄，分化七具身体。 七人七心，只有一念，并不分主次，却同是权衡，并不会产生主次颠倒的问题，也不会存在七具身体产生自我独立的可能。 因为，真正统摄七身的，其实是三魂。 这般神通宝术，端的是奇妙无方。 虽然分化七身之后，七人的战力各有所下降，但七人合作，其战力又比单打独斗来得强太多。 便是玉玑，也不是天罡宗还有这等秘法。 这才是权衡无惧众人包围，笑傲群雄的依仗。 “你敢来不？”权衡冷笑不断，三色光芒愈闪愈急，若有三道身形在其周身闪烁、挣扎，即若，要挣脱出来。 一星化七身，以七为定数，自然不是权衡能任意改动的，但他依然强压着三道分身显形，好似，怕下走苏妄似的。 “如何不敢？手下败将罢了！”话音刚落，苏妄既已飞身而起，剑光如龙。 第2卷 翻倾 第180章 一定 “手下败将罢了！”苏妄叱咤一声，飞身而起，剑光如龙，矫若惊雷，怒而升腾，横越虚空而过，但在下一瞬间，即将权衡围将起来，飞龙霍然探出了神爪。 但这句话绝非妄言，却是道出两人短暂交手的结果——权衡略输了一筹。 他又怎么可能会赢？ 权衡虽然不走寻常路，独辟蹊径，非寻常人也，但异域毕竟是仙道世界，神通宝术才是世界主流，权衡踏途武道，虽不至于闭门造车，乃至所向无敌，但其武道境界必然是不如苏妄的。 于苏妄看来，权衡的武技，只止于技之一途，绝没上升到道的程度。武道于他而言，最多只是又一种制敌手段，绝非他的唯一，他说紧守的，依然是传承至天罡宗的功法。 苏妄猜测，权衡的武道其实是两界联通之后，从武者身上学来的。 这样的武道，对付境界不如他的人，自然无往不利，说穿了，不过是以力压人，一力降十会罢了，并不值得称道。 但对上苏妄，不异于班门弄斧。 如权衡这般的“伪道者”，在看破虚实之后，实在难叫苏妄不生出嘲讽的表情。 他亦是这样做了，并且，再次赤裸裸地将之揭破，狠狠羞辱。 因为，苏妄对于武道，是满怀敬意的，伪道者在他心中即为渎道者，即为异教徒，如何会不嘲讽？ 嘲讽还算好的，若非苏妄修养还算不错，怕不得做出某些侮辱性的动作。 对于权衡而言，却是难堪至极。 轰！ 猝然间，权衡身形微震，模糊了刹那，咻而分化出黑、黄、白三道身形，各站一方，同时劈斩手中剑光，如斩破细浪，剑气急急，切向了飞龙。 却见黑剑凶恶，卷荡滔滔黑光，煞气凛然，仿若诸世之恶，才将出现，便污染了一方星空，将虚空染得斑驳，如同锈铁；黄剑煌煌，似实若虚，弄卷烟云漩涡，吞噬虚空星力；白气如针，嗤嗤急鸣，宛若千万道飞针凝聚，聚集成微微一束，但将虚空融化，点射而穿。 这三剑，分别为天璇、天权与开阳剑，天璇凶煞，天权至尊，开阳灼炙，尽为天罡宗嫡传的绝世神通。 既然在武道境界上比拼不过苏妄，权衡如何还会自取其辱，叫人看了笑话。 “也罢，便让你见识一下武道的厉害！” 御剑而行，苏妄眉头一挑，双目湛湛，身若飞虹，化入飞龙，横剑推起，但若挥起龙爪，似快似缓，微微模糊，爪入黑光，这一剑，举轻如重，摧光如垮山；忽而剑锋下挑，瞬息加快，飞龙甩起长尾，影绰重重，咻而拍入烟云之中，崩散无数烟气，这一剑，运快若慢，败敌意料之外；继而翻转剑锋，仿佛翻落倾天之海，神龙蓦然滚动身躯，压垮层层波涛，轰隆盖向飞针，迸溅无数飞光，宛若重锤砸在铁砧之上，飞溅火星无数，这一剑，借力打力，以微小之力，挑动虚空翻覆。 瞬息之间，苏妄连出三剑，剑剑不同，神乎其技，尽展一身高深的武道境界，只出了三剑，却将三个权衡都打退了回去。 便是人多又如何？只有弱者才会仗势欺人，武者，从来都不惧挑战，纵有千万来敌，我只单人一剑就够。 “再来？”苏妄收剑横立，目光睥睨，注视着三个权衡倒跌出去，却未追赶，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好，好，好，你当真是了不得了。”权衡气息急促，几番被苏妄挑衅，终于破了威严，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再来！”三个权衡同时纵声怒吼，脚踏虚空，却听轰的一声，虚空便被他踏成环形碎片。 碎片高高冲荡，在虚空中跌宕，如同波涛，悬浮当空，猝然坠落，虽无声，却有浩然气势，如潮如海。 “咻！” 却见权衡身形一暗，猛然化作三道疾光，疾光黯然，异象内敛，看着寻常，却给了苏妄极其强烈的威胁感，他知道，这一回，权衡要拿出真本事了。 但他苏某人又曾有怕过的时候？ “哈！” 却听苏妄猛地哈了一声，有细微涟漪随即扩散，惹得虚空嗡鸣，如琉璃剧颤，竟有种让人头昏脑胀的感觉，涟漪倏尔袭过权衡，散至周围。 七个权衡的身形，陡然慢了一瞬。 这一声，却是苏妄哼哈二音中的哈音，重形重攻。一道音波中蕴含三种高频，七种低频等十道波动，但在音波震荡之中，十道波动相互交融、震颤，或两两相合，或三五相叠，再形成不同的变化，共计三百六十二万八千八百之数，堪称繁复至极。 而这十道原始波动，对应的却是人的三魂七魄。 哈音，本就是苏妄为震动无形的精神、意志所创，苏妄相信，总计的三百六十二万八千八百种变化之中，一定有能适用于权衡灵魂波动的。 如若权衡三魂归一，七魄融合，苏妄还未必会使用这门音功，但权衡好死不死，敢在苏妄面前分化七身，将七魄拆散，苏妄如果还抓不住机会，怕是白白活到现在了。 一瞬二十念，一念一刹那，对于苏妄这等高手而言，转念、拔剑、起身、斩击，若是不算横跃空间的时间，都用不了三五个刹那。 一瞬，足以反败为胜。 纵然是被三个权衡包围，苏妄亦在纵揽全局，心中有数的很呢。 血色世界中，玉玑四肢卷缩成一团，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即如一截干枯的朽木，身形一动不动，隔着十几息，才见胸膛微微起伏，证明他尚存一息，依然苟延残喘。 但在这时，一直滴落血泪的红日陡然停滞了一瞬，血泪凝于半空，苍茫宛若无穷的大地蓦然沉寂了下来。 玉玑猝然睁开了一双血眸，眼眸干枯，玻璃体突兀地凸起，即如两颗干瘪的种子，布满了一条条恶心恐怖的痕褶——血管。 “哈哈哈……” 玉玑忽然摊开手脚，面朝于天，对天长笑，形若癫狂，忽而高高跃起，才在半空，忽地探出鬼爪般的手掌，掏入胸膛，从胸口中拽出了一只血淋淋的心脏，他自己的心脏。 心脏微微跳动，轻轻颤颤，脆弱的，仿似在祈求，祈求能够逃过一劫。 玉玑的脸上忽然露出迷醉的神色，微眯着眼眸，好似在欣赏绝世的珍品，手上猛地用力，将这颗心脏捏做肉糜。 “咔嚓！” 好似因为干枯到了极限，玉玑干枯的面庞忽然崩裂出一道裂口，裂口参差、扭曲，形如恶心的虫体，绽放微缕暗红的血光。 咔嚓，咔嚓！ 便在下一瞬，无数道裂缝在他的身上崩现，交织罗布，即若一块风化的岩石，风吹雨打之后，亦只剩下崩碎。 他体内的血光，却在渐渐炙耀，如同一座复活过来的火山。 轰！ 终于，在一声不甚轰隆的血光之中，玉玑被炸成了无数碎片，血肉于半空中挥洒，燃起点点凄红火光，倍显凄厉。 但在玉玑崩碎之后，这片血色的天地亦在轰隆，隆起、崩裂、爆碎，炸开无数灿烂的烟硝，冲没高空，入若末日来临，入若，玉玑刚才那样炸开。 “嘎嘎嘎！” 黄金巨人陡然停滞，最欣喜的莫过于骨剑断折、肋骨被打得凹瘪的白骨架，笑声嘎嘎，情不自禁地挥舞起白森森的骨爪，花蝴蝶般，在星空中转了几个圈儿，搅得星光乱坠，群星璀华。 好在，白骨架总归记得正事，没忘了差点没金色权衡斩成两段的“毁身之仇”，猛然掰下自己的腿骨，当做了狼牙大棒，狠狠就敲在了巨人头上。 却听虚空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骨粉炸裂，黄金巨人头骨被敲得凹陷，只来得及翻了翻眼白，随即翻倒了下去，砸塌一片星空。 这一下，当真有够狠的，便是苏妄，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嘎嘎嘎！” 烟华网中，紫凤哟哟而鸣，怒而振翅，咻然划破长空，身形疾闪疾烁，堪比雷光，并有辉煌紫焰腾起，灼灼炙热，稍一接触，便将烟华灼烧成缕缕灰烬。 可惜，紫焰虽然辉煌，效果却不是很显著，紫凤飞腾之处，烟华亦随之延伸、变形，不与其直接接触。而焰火烧灼之处，却总在烟华不甚要紧的地方，灰烬缕缕，只算聊胜于无。 紫纵然凤拥有极速，一时间，也挣不破这灰色的大网。 被紫焰灼烧的灰烬却在抖落之间，渐渐分解，分化为更加微小的颗粒，升腾而起，重新化入烟华之中，形成了完美的循环，无有任何损失。 但在紫凤辗转飞腾之时，灰网便会抽舞出无数条灰色的毒鞭，或是阻拦紫凤飞腾，或是重重地抽打在火光稀薄之处，打得焰光纷飞，如蝶如幻。 此消彼长之下，紫凤渐渐吃力，几次飞转腾挪差点暴露出破绽，叫灰网绞住。 好在这般青空终于又有了转机。 “哟！” 凤凰高鸣，啼叫之声清晰传出淡淡的欣喜以及微微的羞恼，欣喜于敌人的破绽，羞恼于，苏妄的动作太快了些，再慢个两息，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破了这个该死的灰网的。 一定！紫凤这样想着。 第2卷 翻倾 第181章 极情的时间 “嗷……” 如若说，这场中还有人对苏妄不满的话，必然是是少年化作的金黄蛟龙了。 他才决心与权衡一比高低，却被苏妄接了胡，如何不生气？ 当即转动身形，如穿云利箭，霍然甩荡龙尾，泛起粼粼波光，重重地拍向透明的剑光，却听呯的一声巨响，剑光即被打成粉糜，蛟龙仰天长吼，好似宣泄愤怒，又似宣示着威武。 “嘁，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真傲娇了！”苏妄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擎起圆拙的南天剑，剑锋挑起，掀起重重波澜，逆流成河，轰隆咆哮地拍向三个权衡。 那被挑动的波澜，尽是周天之力，以开辟剑意引导，化为斩破混沌的无上剑气，汹涌澎湃，却能开天，剑锋所指，万物尽为摧折，权衡也不例外。 闪烁黑暗、明黄、炙白光辉的权衡便在剑气波澜卷过，射成了筛子。 但似乎，有些太容易了？ 苏妄心中一惊，便在这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他心中滑过，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哟~”但在这时，却听紫凤突然一声悲鸣，声如啼血，悲彻人世，震动着星寰。 群星璀华，微微震慑，宛若皆在悲恸，却有淡淡的悲伤气息弥漫，沁染人心。 不知为何，苏妄的眼睛业已通红。 “恶贼！” 但在这时，星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爆喝，声如霹雳，喝得虚空剧颤，群星摇坠，不断在大星与血滴之间变换，形若即将崩溃。 这声爆喝，是北侠的。 “嘣！” 却听一声剧震，仿佛崩裂了什么，星空中突然掉出一颗大星，半虚半实，虚实交融，朦胧难掩，叫人看不清真切。 在大星虚实难辨的外表上，凿刻着一道突兀的裂痕，便若分断虚实的交界，分开阴阳，将虚实剖离，使大星从虚空中显形。 大星剧烈震颤着，仿佛在承受难言的痛苦。 “咔嚓！” 裂痕再次崩裂，几乎贯穿星球表面，将大星被剖成两半，惹得星空嘣的一声剧颤，蛟龙痉挛，呕血不止。 这颗奇异大星，却与这方世界实有莫名联系…… “找到你了！” 但在这时，一抹幽光忽然在半空中闪烁，星空之上，陡然浮现出七颗暗淡的星辰，天枢为头，摇光为尾，形若酒勺，点点湛湛，散发深邃而神秘的光辉。 北斗七星！ 或者，可以称为暗北斗。 星光飞降，蓦然照射，聚于幽幽一点，现出一道伟岸的身影，长发浓密，泛着幽暗光芒，却如这漫空的群星，一双明目熠熠光皎，仿若明月，气息宁静，宛若广袤的虚空，包容着一切。 这个身影，赫然，又是一个权衡。 一个截然相反的权衡，无有霸道的特质，只有宁静的仿佛冰冷的气质，能冰冻群星，冰冷星空。 而他亦是这样做的！ 整片整片的星空都在凝结，铺就上白蒙蒙的冰霜，如纱似幻。 便是闪烁不定的群星，亦被寒气冻结，显照出一轮模糊的虚影，外表是或蓝或青的大星，内里，却是一滴殷红的鲜血，晶莹如华，仿若宝钻。 正如前文所说，有光明，则必有黑暗，光辉照射之处，必将投下阴影。 莫名出现的权衡，其实并非权衡分身，也是他的本尊。 用了一个也字，却表明了，权衡，当有两个本尊。 说来不可思议，但这却是事实。 此乃天罡宗独传的秘法，取连婴双子，将外表相同，灵魂本质不同的双子练成一人，使其魂魄相融，二化为一，再分别传授明暗二法，以应阴阳光暗。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路。 道，却生一，一生二的。 天罡宗这门秘法，便是依循大道至理，先是逆转大道，使二化一，而后顺应大道，将一化二，分别对应阴阳。 如此反复循环之后，双子之间便形成了完美的脉络，不但修行速度是寻常人的两倍，资质、悟性、战力等等，俱将翻倍，实可称为逆天了。 这门秘法，乃名正反两相神术。 其实，早在玉玑假扮的幽剑立于权衡身后，与其气息相连，形成圆满时，苏妄他们，就有这番觉悟的。 天罡宗乃异域第一大派，门内宗主至尊至贵，又有什么人有资格做为他的阴阳体？ 幽剑，当然不够资格，只有权衡自己，才有这个资格。 苏妄他们对付的，虽然也是权衡，但只是一半的权衡，另一个，在权衡进入此方世界时，便潜伏了下来，直到此时才出现。 一半的权衡已如此难对付，再加上另外一半，这场战斗，形式危矣。 但气息宁静的权衡却看也未看场中，甫一出现，便将目光放在了崩裂出裂缝的奇异大星上，蓦然舞动长袖，袖袍飞扬，咻而变大，直往才出现的大星盖落了过去。 袖袍之大，霎时遮蔽天地，竟将这片堪称无尽的周天群星世界，尽数遮笼其中。 这是，袖里乾坤！ 不想，天罡宗竟然拥有这样一门震慑诸天的神通，站在它背后的人，却是值得踅摸一番了。 袖里乾坤之下，群星急急频闪，光彩流逝，宛若被拉伸的彩带，扭曲、飘动，如妖似魅。 噗呲，噗呲！ 星光动摇，群星接连扑灭，仿似被乱风吹灭的灯火，现出被群星藏起来的血滴。血滴剧震，宝钻般的外表一阵抖动，只抵抗不足半个刹那，即化做一点红光，飞入袖袍。 权衡想要的，绝不止最后出现的那颗大星，他是想，将这片星空都打包了。 连星光都要被扑灭，又何况是苏妄等人？ 袖里乾坤笼来之时，天地皆在旋转，时空仿佛被搅成了一锅沸汤，扬扬沸沸，翻翻滚滚，而他们，却只是沸汤里的一点小菜罢了。 不论是苏妄，还是白骨，又或陆小凤，乃至进入这方世界，不知藏在何处的邪王，俱被狂澜卷得飞，虽尽力保持身形，但依然在被坚定地吸噬过去，身形微微变小之中。 各人平日里动则震动虚空，崩裂空间，挥手斩剑，便有无穷威势，如神似魔，超凡的，仿若已不再是凡俗。 但与搅动整个世界时空之力的袖里乾坤相比，弱小的，几乎不如一只萤虫。 光辉旋转，时空亦被化作狂澜，呼啸卷荡，吸噬天地，唯有两道身形浮出当空，一左一右抵住大星，将之定在了原地。 此二人，一人面貌普通，国脸浓眉，神色坚毅，虽处无处借力的虚空，但他宽厚的身形，却如扎根在了般，异常稳固，以背抵靠大星，如同撑起了天地，大星虽然沉重，但他绝不倒塌。 另一人，青衫独臂，带着铁面，看不清面目，但风姿却是十分潇洒的，单手竖在大星上，长袖飞飘，如卷波澜，在狂澜之中不断飘荡。 是北侠与西狂，却不知，他们的计划，到底成功了几成？ 袖里乾坤之下，万物尽在收缩，群星亦不例外，但被两人抵住的大星，依然庞大的如同高山，他们二人，却如那撼树的蚍蜉，在大星的体积下，只是微微的两点。 微微两点，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 古襄阳废墟之上，法王气息愈发磅礴，气势愈发高昂，一黑一金两道光芒在他身后并立，不断旋转，渐渐交融，如同一把通贯天地的巨剑，但将夜空，都捅了个窟窿出来。 “动手！” 如此情形，东邪与南僧岂能坐得住？ 纵然知道对面是个火药桶，一碰就爆，但他们依然要动手。 但在他们动手之前，却有人比他们更快了。 或者说，是有刀。 一道黯然的刀光咻而划破天际，即如一道流星，却比流星暗淡，暗淡的，实难再找出，世上还有比这道刀光更加暗淡的东西。 这一刀，乃名黯情伤魂，乃是极情的一刀。 世人常说，欢欣难久，痛苦长存，却说在不同的情绪氛围中，对时光流逝有不同的感觉，或快、或慢。 时光的流逝，其实并没有真正改变过，改变不曾发生，便是发生，也只是发生在臆想之中，并不为真。 但到了武学大宗这等境界，已能将内心世界反照天地，以己心为天心，替代天道循环，将心中所想、所念反馈到外界天地，将之，化作真实。 就如，这一刀。 极情，方能极道！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将纯粹到极限的感情映射外界天地是武学大宗才拥有的本事，而他们引动的天地异象，亦充满了他们的个人色彩，展尽其辉煌的一生。 但却非每个武学大宗能能做到的这一刀的风情。 能不能做的关键不在于想不想做，而与每个人的经历有关，并非人人都行。 因为，这一刀触动的，不止空间，更有时间。 时间，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词语，诸天万界虽有亿万修行者，但能触及时间的，唯有真正要超拔的那一小撮人。 偏偏，在这个虚实交幻的世界中，便有人触及到了时间，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或许，这才是虚空镜将苏妄带到这方世界的真正用意，提前接触时间的奥义，纵然只是皮毛，亦能让他受益匪浅。 出刀的人，名李探花！ 第2卷 翻倾 第182章 飞刀的杀气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时间之河川流不息，一往无前，这是大势。 然而，即便大势如此，亦有无数修行者前仆后继，挣扎着，想要跳出时间之河，逆转大势，以期，获真正永生。 当然，其中少数人成功了。 虽然相对于亿万修行者而言，少数成功者所占有的比例，低微几乎可以当做没有，但他们确实成功了。 除了通过修行触及时间的，诸天万界之中，还有另一种人，或倚靠先天特质，或拥有特殊的经历，掌握了些许时间奥义的皮毛，能够影响时间的流动。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足够了！ 刀光才出现，便已飞越而过，随即，黯然寂灭。 以法王的眼力，当能看得清楚刀身、刀形，乃至飞刀穿梭的轨迹，然而，当他看清楚时，飞刀已经穿透了他的脖子。 “嗤！”鲜血喷涌而出，即如一道喷泉，殷红的血，将夜空染得凄艳。 原来，法王的血也是红色的，与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并无区别。 看得清楚是一回事，但阻止不了又是另一回事。 江湖中一直都有传言，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没与李探花对峙过的人或许还能大言不惭，以为能依仗身法绝妙而躲闪，又或倚靠强悍外功而硬撼，但与李探花对峙之后，就没有人敢这么说。 在李探花那把凡铁打造，长不过三寸的飞刀之下，纵是身法快若飞光，功力雄厚到动则能撼天动地，也只剩认输这个结局，除非，他们想选择另一个结局——身死魂灭。 李探花的飞刀，是能震慑时空，使之停顿，使之滞留的存在，又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武者不能，法王也不能，飞刀之下，纵然他的佛魔之道几已大成，一身功力雄浑到即将突破武界极限，也无所遁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脖颈飞溅出鲜血，眼睁睁地，看着那即将圆满的佛魔之道，忽然被打断。 “可惜，你没有杀气！”法王忽然癫狂大笑起来，笑话自己面对李探花的不堪一击，笑话李探花没有杀死他，竟不顾前后通透，依然在流血的伤口。 他癫狂，那是因为李探花打断了佛魔之道的圆满，他的道途，被阻住了。 阻道者，定为生死大仇！ 那癫狂的笑声中，充溢的，是能将他自己弄得神智错乱的杀意。 李探花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令他在意的了。 “咳，咳咳……”他一如既往地咳嗽着，面色苍白，却又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显现出一丝不正常的嫣红，单薄的身形，披着厚厚的裘衣，好似极其不耐寒苦的病痨子，身旁跟着一脸担忧之色的铁传甲。 没有人知道，李探花二人是什么时候到的，纵然是东邪南僧，也不曾察觉透明的靠近。他们只看到，那宛若天光的黯然刀光闪逝之后，李探花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那里。 “好高明的境界，莫不是……”东邪南僧在欣喜的同时，亦为李探花的境界震骇。 能让武学大宗都称之为高明的，只能，只能是武学大宗之上…… “你突破了？”法王陡然安静了下来，双目如电，似火焰，似寒冰，紧盯着李探花，一眨不眨，瞳孔之中，有扭动不止的金黑二光闪烁，如妖如邪。 在他脖颈上，血肉渐渐蠕动，伤口收束。 正如法王所说，李探花的飞刀中终究少了一分杀气，若是添上这分杀气，在飞刀穿过法王的脖子时，他就该咽气的。 少了这分杀气，李探花便杀不死他。 李探花轻轻摇了摇头，宛若否定，又似肯定，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表达出了复杂的意思，他慢慢转着身，看淡世情的眼眸中，亦流露着深沉的悲伤。 李探花并没有掩饰他的悲恸，亦将这份悲恸明明白白的展示了出来，让单薄的身形，更多了几许软弱……这种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对于普通武者来说，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就如，将脖子伸到对方的刀口下，请求宰割，无疑是自寻死路的方式。 但李探花不是普通武者，即使他的身形样貌看起来比普通人都脆弱。 法王也没有动手…… 当李探花掷出那把穿透他脖子的飞刀时，他便再没有动手的欲望，即使，他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但不动手，却不代表法王不开口，却听他恨恨地骂道：“李寻欢，你不是快死了么，不给自己寻一个坟墓，怎么跑到此地坏本座的事？” 铁传甲愤而怒视，但迎上的，却是法王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打了个激灵。 气急败坏之下，法王竟然做出了以大欺小的事情，不顾自己武学大宗的身份，亲自出手，侵袭铁传甲的精神。 此时此刻，法王虽然面对着一个无法匹敌的对手，但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很明白李探花的心思，李探花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击杀他，便不会对他再动手。 至少，此时是不会的。 因而，法王才敢肆无忌惮地当着李探花的面，欺负欺负铁传甲，便算，“小小的”发泄一番自己的怨恨。 在面对利益得失之时，所谓的高人，气量其实并不见得比普通人更大。 故有，他们被称之为高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关心的利益与普通人有着本质的差别，旁人只以为，“高人”是真正的淡泊名利。 气质，当“高人们”的利益受损时，他们的反应，与普通人也是一般无二的。 法王，也是如此！ 李探花幽幽叹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转过身来，打破了法王对铁传甲的精神侵袭。 “我的心已死，但肉体终究是活着，既然活着，总该做些什么，还给天地。” 李探花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带上什么特殊的感情色彩，平平淡淡，没有夸耀，也没有贬斥，便似在陈述着，水是液体，风是流体这样的道理一般。 这句话，是李探花对他一生的总结，孑然于世，形单影只，虽有血脉在世，却不得一见，悲苦寂寥。 或许，便是因为又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悔恨，他的飞刀才能触及时间，在他心中，不无不曾想过，要逆转时空，挽回所有失去的。 但这句话，亦清晰地表明他的态度，他的立场，同时，也解释了不杀法王的原因——两界战争在即，一个活着的武学大宗，总比一个死掉的武学大宗要强的多，有价值的多。 至少，也该做些什么，还给天地。 但其中，却将法王与货物相比了…… 虽然他并没有这样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莫说东邪、南僧、法王三位武学大宗，纵是铁传甲，也听了出来。 李探花，可没有惯着法王的习惯…… 铁传甲努力板起了脸，假装目不斜视，在为李探花悲苦一生叹息的时候，却也差点忍俊不禁了起来。 终究，他家少爷，还是为他讨回了场子，削了另一个人的面子。 东西与南僧亦是暗暗偷乐着，对李探花饶过法王的那点芥蒂，悄然散了。 当然，法王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了下来，尊贵如他，又何曾这么让人训孙子一般教育了一顿，但形式比人强，他纵有无限怒火，也只能强自压抑下来。 李探花的话里，却是清楚表明了，他虽然不会将他杀了，但若是法王太过不识好歹，再削他一顿，却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好，好，好！”法王连道三声好，俊秀的面容几乎冻成寒霜，霍然震袖，打破虚空而去。 却是没有再看矗立在原地的蒙元铁骑一眼。 “也罢，有些事，终究不还是要做的。” 李探花淡淡看了一眼在法王走后渐渐骚动起来的蒙元铁骑，蓦然取出一只飞刀，夹在两指之间。 飞刀堪堪三尺，色呈深灰，刀锋模糊，刀背似曲似直，怪模怪样，一看就是乡间铁匠铺打造的劣质品，等闲两文钱就能换得一把，六文钱或许还能买三赠一，若是掉落地上，叫路人拾了，怕连是刀是剑都不敢确认，之说以叫做飞刀，不过，是因为被李探花拿捏着。 而这把小刀也也确实是李探花在乡下沽酒时，用剩下的几文钱与老铁匠换的。 “咻！” 然而，飞刀虽然劣质，但李探花却非劣质，不见他动作，飞刀即已划破长空，划出一道黯然的刀光，如飞虹流星，咻而划破夜幕，划过蒙元铁骑，划入星门之中。 星门之后，法王才离去，玉枢便觉一阵心惊胆颤，但不待他动作，一缕黯光飞了过来，玉枢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觉眼前一眼，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李探花的飞刀，绝非没有杀气，他要杀人时，自然会带上杀气。 “好一个例无虚发！” 即将踏入金帐的法王霍然转身，正好看到玉枢被刀光穿身，化作齑粉的一幕，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在他身后，那座辉煌大放，晶彩无尽的星门霍然崩塌，若萤火飞散，咻然融入夜空，再无任何痕迹。 星门已倒，至于蒙元铁骑如何越过天渊裂谷，如何躲过南朝的追杀，能回来几许人，已不再是法王能关心的了。 他们，本来就是弃子。 第2卷 翻倾 第183章 尘微界——昼夜同辉 袖里乾坤之下，周天危若累卵，众人尽皆威慑在权衡的无量神通之中。 对手难敌，这是西狂与北侠早知之事，他们亦做足多手准备，但事到临头，无论做了多少准备，却依旧不够看。 力不如人，计较再多，计划再完美，也是枉然。 枉然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 但在这时，被两位武学大宗抵靠住的大星陡然浮现蓝红双色，仿若阴阳鱼一般，相互缠绕，各自旋转，越来越快，并有蓝红的微光渐渐扩散，咻而卷荡星空，随之扩散的，还有一种生涩难言的气息，但将这片不断震动的世界停滞住了。 蓝红微光之中，有两道雄浑的气息升腾而起，一冰冷，一灼热，恰若日月当空，煌煌凛然，震慑星空，虽还不如武学大宗，却也相差仿佛了。 却是，一直不曾露面的徐、仲二人。 “成了？”西狂与北侠皆是一振，但心中亦有淡淡的遗憾。 若非，刚才北侠一时动了意气，只怕，便不需用疑问句。 但北侠若不动气，他便不是他！ 终究，事事无法尽如人意…… 但在蓝红交汇的阴阳鱼之间，有一道微小，却不容忽视的刻痕印刻在其中，外表上与阴阳分割线几乎相同，看不出区别，却偏偏，为旋转的阴阳带上了一丝不和谐的感觉。 “两只小臭虫，也敢与日月争辉？” 星空之中，权衡气质静谧，周身席卷幽寒的气息，黑色锦袍贴身穿着，其上星光大放，无有半丝波折，他明明是静立星空之中，却仿佛立于星空之外，神秘莫测，恰如深邃的夜空 就在这时，七道红蓝黄黑的光芒中陡然从被停滞的世界中穿射而出，汇于一点，化作又一个权衡，同样一袭星辉夜宇袍，却散发凛然霸道的气息，煌煌当如青天。 他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却连一点受伤的迹象也看不出，苏妄等人，当真是做了无用功。 天罡宗的正反两相神术果然奥妙无双，只怕，不同时将两个权衡一并解决，纵然杀权衡多少次，也是白白浪费气力。 嘭！ 停滞的星空中，猛然一声炸响，却见被权衡收入血色世界后，一直以血光显示，未显真身的玉玑立即被炸了出来，周身布满恐怖的血痕，形如破碎了泥娃娃。 原来，在血色空间，玉玑崩碎自身，想以摇光剑吞噬生机之能，吞噬权衡本源，以壮大自身。 这般算计，却非他异想天开，而是，他已有过一回经验，不然，天罡宗的幽剑长老到哪里去了。 可惜，对上权衡，玉玑那点小小的算计，却不够看了。 “不自量力！凭你也想反噬宗门？”气息凛然的权衡心中闪过不哂，继而转过身去，面向了另一个权衡。 微微光芒在他们身上同时绽放，一者幽深如暗，一者明明如光，却如夜空与白昼。 夜与昼相对，暗与光相立，权衡们的身形倏而模糊，乍然，便合在了一起。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北侠与西狂才起阻挡之念，他们的融合既已结束。 轰！ 无量而浩瀚的气势蓦然降临，悍然镇压了此界，压得星空动摇，世界崩裂如琉璃。 才被崩炸出来的玉玑首当其冲，被这道气势压得身体崩裂，嘣的一声炸了开去，血骨崩离，炸成了漫天的血雾。 这回，怕是想活都难了。 吞噬了幽剑之后，玉玑便已拥有堪比武学大宗的战力，然而，他终究不是武学大宗，也非异域老祖，还未完全褪去凡胎，依然是血肉之躯。 既是血肉之躯，被炸得没了人形，如何还能活命？ 莫说是他，在场中稍微弱一点的，如王平之、傲剑等人，同样也被这道气势压得周身崩裂，现出一道道狰狞的裂口。 却见败老头被炸成一团稀薄黑雾，有闪烁着金属光芒的暗点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试图将黑雾重新聚合一起，但总在即将聚合时被炸了开去。 分分合合，嘣嘣乱响，如同被扔进去一大窜炮仗，噼里啪啦，连绵不绝，每一次炸开，黑雾都更加稀薄。 偏偏，败老头也只能饮鸩止渴不断凝聚己身，一旦黑雾被分散太过，便是他存在形式特殊，也要魂消魄散。 比起异域来客的凄惨，武界来人的表现，要出彩更多。 “喝！”周身崩裂，傲剑纵然性情傲绝，不轻易服输，也忍不住在牙缝中嘣出了压抑的怒吼。 但他傲剑绝非引颈待割之辈，却见一阵阵红光在他身上蓬起，如同熊熊烈焰，每在身体抵挡不住时，腾烧出无边炙热，将伤口熔化，裂痕消弭。 虽然他的身体始终在颤抖，但他依然挺了下来。 不，绝不止挺了下来这么简单，傲剑的气息，却在这种颤抖之中渐渐凝聚，渐渐蜕变，似乎，他正处在某个进化的过程之中。 这是，将身做剑！ 纵是面对生死危亡之时，傲剑依然执着地在自己的道路上挺进着——以血气为烘炉，以自身为剑器，以权衡压迫的气势为重锤，但在烘炉之中，不断锻打，不断锤炼，试图突破桎梏，晋为武学大宗。 对于他来说，此时此景，既是危机，也是际遇！ 权衡气势浩瀚，虽是悍然镇压而下，但亦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却被王平之捕捉到了。 却见他身如飞叶，随着气势镇压时翻落、滚动，好似随波而流，每以最省力的方式滑过星空。 在翻落之中，王平之气血收敛，周身空空荡荡，整个人亦在滚落中扭动、变形着，如同橡皮泥一般，任意揉捏，却也不怕坏了。 无疑，他施展的是一门极其高明的炼体功法，能将周身骨骼练得软绵，如同彩绫，柔弱无骨，随心变化，以最适合的方式，避开最直接的接触。 又有邪王将实化虚，演化生死磨盘，如同碾磨般，将倾泻在他身上的压力碾压成粉，再推卸了出去，尽力保全自己。 还有小骨架将骨架崩散，分作二百多只牙签大小的小骨头，以最小的接触面来躲避压力。 试想，它在还是他或她之前，一定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 再有苏妄御剑而行，化作无形剑气，陆小凤浴火而生，在火光中涅槃，众人即如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然而，他们虽然尽展其能，但在权衡的气势压迫之中，却急急如危，只须臾之间，各人的身上裂痕，便已布满周身，变化的频率，亦显得渐渐凝滞起来。 一个权衡，便已达到两界极限，两人叠加，权衡的功力，已隐隐超拔了两界了限制，在两界之中，他怕是已真正无敌了。 一方百丈大小的世界蓦然浮现，分呈黑白之色，黑者如夜，白者如昼，即如昼夜同辉，相克却又相生。 世界虽然只有百丈大小，却有无尽气势，甫一出现，便镇压了星空世界，压得世界垮塌、颤抖，好似……遇到了天敌 这是——尘微界。 所谓尘微界，是世界开辟最初的形态，时序混沌，生机不显，死寂沉沉，甚至于，世界也可能不会太大。有的，只是开辟者化入世界的道，如权衡的昼夜同辉。 然而，再是简陋的尘微界，也依然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依然是无数生灵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存在。 许多人，便是听也没听过。 权衡的境界，确实已经超过了世界容纳的极限，他已然超凡入圣，达到了两界无数千万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入圣境，开辟了独属于自己的尘微界。 “好一个权衡！”苏妄声音艰涩，不知是赞叹，还是惊骇，差点跌落出无形状态。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入圣境的厉害，这是能调动世界之力御敌的存在，不是少年那种依仗先辈恩泽的半吊子能比，也不是他这种御使无形周天元气的假入圣能比。 苏妄与少年之所以能拥有堪比武学大宗的战力，甚至于，在与权衡这般强者对峙时依然能游刃有余，所依仗的，便是模仿入圣境御使世界之力的特别法门，在入圣境之下狐假虎威一番也就罢了，一旦怼上权衡这样的入圣境强者，便是假李逵遇上了真李逵，权衡一定会亲自教育他们，花儿为什么是红的。 其实，苏妄已经预见到，自己一定会红的非常灿烂，他已在考虑着，是否呼唤虚空镜，逃出周天世界。 但是，苏妄却心有不甘！ 因为，权衡并非真正的入圣境…… 不是权衡的境界没有达到，而是，世界的限制。 不论异域还是武界，都是虚实交杂的世界，世界并非真实，依然存在虚假之处。 生于斯，长于斯，乃至开辟的尘微界，亦是借助了从世界感悟的道理，权衡的尘微界，也非完全真实。 权衡的目的苏妄已经看出来了，其实很简单，只为，吞噬这方周天世界，将昼夜同辉的尘微界化为真实。 即使他的境界已超过异域极限，但他仍然需要停留在异域，无法超拔，便是因为世界的本质所限，想必，他对世界的真实，早有了彻悟。 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第2卷 翻倾 第184章 刀光 嗡！ 但在权衡合二为一时，一股沛然莫能御的气息直透星空，霍然降临在蛮荒岛屿上，惹得虚空一片震颤。 气息浩瀚，似乎触动了冥冥中的法理，天空尽头交织出一片又一片玄奥的纹理，有形如火焰的红色光辉，也有宛如波光的蓝色纹路，亦有如风随意的青色流痕，更有如斧如刀的金色锋芒，色彩各异，如澜如涛，相互交织，将天空渲染得异常绚丽。 继而，却见绚丽天光陡然一暗，一方昼夜同辉世界骤然跳跃而出，用力一挣，但将天空挣得破裂，绚光飞退，白空黑夜当空照落，却是，顶替了这片天空。 或者说，是顶替了天道！ 天空猛地被挣裂，寂静无声，却有狰狞裂痕横贯天际，宛若一道道伤痕，天地之伤，当有大恐怖。 然而，在如斯恐怖之中，却有仙音浅浅低吟，如歌如诵，仿若传唱美好，又有无量光明映照，映照出一片光辉完美的世界，能叫众生生出向往之情。 众生所向往的，是生命的进化，生命的升华，无关阵营，无关交浅与否，源于，生命的本能。 “武学大宗啊？”小老头谓然而叹，流露着既忌惮又羡慕的神色，静默了下来。 一句武学大宗却道尽了他的心情，苦楚、无奈，欲要挣扎，却越缚越紧。 鲁达默默无言，因为，他根本不知如何接这个口。 让一个这个连半步大宗师都不曾达到，需要借用外力的人来评价，实在，有些为难人了。 世人只道武学大宗无限辉煌，却不知深困其中的人，又有多少的无奈。 至少，武学大宗之下，依然还有路，有着能作为目标的存在。 但武学大宗之上呢？ 路，尽了！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多少天纵奇才都坐困在武学大宗这个牢笼之中，苦苦追寻，却寻觅不得，眼见前路断绝，最终，只能在绝望中沉寂。 小老头亦是如此。 不甘，无奈，却不得不屈从于这个事实，即使他努力完善着万象之道，却也不知道，能否有见证道路通达的时候。 此时，小老头见证到了，即使，他所看见的，是别人的道路，却也能叫他心气为之一振。 至少，这能证明，前路，从未断绝过，只要努力寻找，终究，还是能找到路的。 “如何，小和尚是否要我这个糟老头子帮忙啊？” 小老头毕竟是武学大宗，境界高远，只是转念，便抛却了杂念，忽然伸手一拍，但将虚空凝固，正往下掉落的鲁达就这般被停在了半空，手脚挥舞半空，衣摆贴在胸口，全身僵住，身形狼狈，唯一能动弹的，只有他的面容。 鲁达眼角抽了抽，面上忽然多了几分尴尬。 看得出来，小老头这番动作，是故意的，而他的心情，料想是不错的，否则，岂会开起鲁达的玩笑？ 虽然无法动弹，但鲁达亦努力摆正神色，恭敬道：“有劳前辈！”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却在强行控制自己的欣喜。 鲁达貌粗心细，虽然才初识到小老头，却也揣摩出几分味道，如小老头这样的人，他若想出手，便不会在乎你是否愿意，同样，他若不愿出手，你便是磕破了头，也是无济于事。 “嗯！” 小老头轻轻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鲁达一眼，却未立即动手，因为，就在天边，忽然飞来了一道刀光。 刀光如流，便似一曲流觞，默默地流过，带起淡淡的悲伤，悲伤并不强烈，却能淹没荣华，掩却富贵，唯剩岁月永恒，清清淡淡，即如时光。 这一刀，是触动了时光的一刀。 李探花…… …… 古襄阳废址之上，抛出击杀玉枢的飞刀后，李探花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转过身去，而是循着刀光，将目光探向了天渊裂谷。 刀光虽是穿入星门，但同样也穿入了两界的时空裂缝，对于李探花这等人物来说，只是一把刀，同时穿击不同的方向，并不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勿需说明。 “哦，原来我们也有人突破了？” 刀光流逝，时空皆被停顿，鲁达、宋公明、炼狱冥火、诸多好汉皆被定在了半空，无思无念，只有小老头依然能转动自己的脑筋，想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之所以能让人摸不着头脑，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所谓的我们，到底是指那一边？ 就像，他那似敌似友的古怪态度。 却见小老头他双目神辉湛湛，犹若两颗大灯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刀光，似乎，想将它印入自己大脑中。 而他，亦是如此做的。 想要完满万象之道，便需收集世间诸相诸道，完满圆融。 自然，小老头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试想，又有什么能比见证武学大宗之上的存在，更能令他振奋？ 今天，无疑是小老头的幸运日，因为，他将亲眼见证两位武学大宗之上存在的对决。在他的手中，握着一个能震动时光的器物——一颗清清淡淡的光球。 光球的颜色，却与李探花飞掷而来的刀光，十分的相似，它的光芒，在渐渐暗淡。 …… “两只小臭虫，也敢与日月争辉？” 星空世界之中，权衡合二为一，目光平淡而霸气，静立虚空，未有任何动作，却有凛然气息散溢，周身上下，充满了异样的矛盾感，既如当落乾坤的青天，又似笼罩十方的夜色，煌煌，偏偏，又有着奇诡的宁静感。 便似，无法圆融一般。 “他的境界，还未圆满！”苏妄等人共同闪过这样的念头，也在同时，冲将而起。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权衡境界还有瑕垢，还不是真正的入圣之境。 苏妄他们一直忽视了，权衡以双子之身示人，并非因为世界体量有限，为压制境界，故意为之，实在因为，他的境界从未圆满过，不得不为。 想来，权衡的入圣境，根本无法持久。 “吒！” 两声应喝先行响起，形如太极，默默旋转的蓝红大星上有微光渐渐凸起，宛若太极中的阴阳眼，咻而间，两道身形穿破阴阳眼而出，舞风弄云，搅动水火之力而来。 是仲少与陵少。 却见仲少赤发飞扬，红眸金晶，耳穿火蛇，脚踩火蛟，周身并有红鳞若隐若现，浮于体表，威风煞煞，卷弄火海而来，红光映天，威势无量；陵少蓝发汪汪，冰眸沉静，周身浮荡滔滔水光，如弄清光，将他衬托着如同冰晶之体，他驾驭汪洋而来，将半面星空都遮掩着一片汪盈。 两人气势雄厚，周身五行之力澎湃，面色凛然，俱做不善之色。 他们在生气，因为权衡一句臭虫生气…… 少年人的意气终究太过奋发，实力突然暴涨，两人怎能忍耐地住不炫耀？ 锦衣夜行可不是他们的性子…… 再被权衡相轻，忍不住，就要试一试手段，纵是平日里沉稳非常的陵少，也失去了冷静。 “快回来！” 但他们的行为，可惹急了两位大宗师，却听西狂与北侠同时暴喝一声，推出了手掌。 西狂独臂拍打，若水袖抽击，自下而上挥起，不见光辉，却又隆隆之音陪伴，宛若海啸天崩，打得虚空震隆，虽然比二少出手慢了一拍，却后发先至，瞬间穿过水火之力，抵达了权衡近前。 这一掌，轻重并举，圆转如意，拍打之间，有浩然之势，却未触及水火，当得精妙万分，没辜负了西狂大宗师的名号。 淡淡的黯然神伤神之意乍然弥散，散在了星空，星空之中似有悲鸣唱响，轰然的水涛声亦如悲泣，默默侵染着人心。 似乎，是在西狂挥掌之前，又似乎，在他挥掌之后。 这一掌，名黯然销魂！ 北侠咻而拍出双掌，掌压虚空，飞影如绰，若有金鳞蓦然浮现，霍然之间，有龙鸣声起，似若万龙奔腾，星空尽是巨龙咆哮，声势骇然，竟压过了星空的震动。 掌才起，北侠便已夺尽了声势，在这方世界，他的掌法，竟有特殊加成。 昂！ 终于，无数咆哮化作一声震天动地的长鸣，星宇剧震，在袖里乾坤之下巍巍颤颤的群星血钻陡然一震，若有神助，一时竟抵住了乾坤之力的吸噬。 一只万丈巨龙骤然穿过虚无，甩荡庞大身躯，从天而降，龙鳞铮铮，铁爪如刀，森寒的獠牙对准了权衡，咆哮着，要将他撕成碎片。 掌名降龙，北侠赖以横行江湖的成名绝技。 两人可不敢坐看二少被权衡挟持，他二人的存亡可关系着他们的布局。 然而，面对各人的攻击，权衡却笑了，笑得微不足道，笑得轻微蔑视，便如，笑话一群泥做的士兵冲锋而来，但要一瓢清水，便能将他们打回原形。 权衡也是这样做的，虽然不是清水，却也差不多。 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袖子，而汹涌而来的水火，那拍打来的掌力，那咆哮的巨龙，尽皆化作了粉糜。 入圣之境，竟如斯无敌！ 两位大宗师的面色，也白了下来。 但在这时，却见一抹刀光忽然穿透世界壁垒，飞射而来，瞬息之间，似乎划过了权衡，又似乎没有。 刀光黯然而消，一抹殷红却飞洒与星空…… 第2卷 翻倾 第185章 先天四九 “噗呲！” 鲜血陡然飞溅，霎时震惊了所有人。在他们眼中，只看到刀光一闪即没，快得念头都还没生起，战局就已结束。 “咳，咳咳……” 虚空尽头，李探花披着裘衣，从星空彼岸走出，鬓发微白，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嫣红，用力咳嗽着，似乎要将心肺给咳出来。 在他的指间，夹着一把三寸长短的小刀，低垂向下，锋口朝内，便若，不曾针对过权衡，但权衡知道，如有必要，李探花会用他与这把飞刀证明，他的例不虚发。 一抹微浅，却深刻的伤痕划破了权衡的脖颈，只有一寸长短，却差点切开了喉管，略带银辉的鲜血淳淳而流，流过水火不侵的星辉夜宇袍，砸落在虚空之中。 以他的境界，竟然无法收摄伤口，可想，刚才那一刀到底有多可怕。 偏偏，却差了一点…… 一点之差，生死不同！ 但对于权衡来说，在心有余悸的同时，却也有些庆幸，庆幸昼夜同辉的尘微界同样涉及了时序天纲，与时光稍稍沾了点边儿。 时光之道虽然玄奥、高深，却依旧是法则范畴之内，权衡的境界已达两界极限，动则能震动寰宇，纵然避不开时光，也能稍稍影响一下，因而，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忌惮地看了一眼李探花，权衡笑道：“你是李寻欢？” 权衡布局两界，早知当面是谁，但他依然这样问了，不是故作不知，而是因为震骇，震骇李探花的实力，这是他不曾打探到的信息。 “承劳宗主记念，也知李某这个将死之人。不知，宗主是否放了两位小朋友。我想，少年人意气冲动，教训教训也就罢了，他们会记住宗主的威严。”李探花轻轻一笑，略微弯了弯腰，显得十分客气。 权衡知道李探花，李探花却也不差，也知道他，这两年来，李探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想来，是去过许多地方的。 直到李探花提醒，众人才发现，二少竟已不见了…… 二少虽是毛头小子，却非不识好歹之辈，此时此刻，当然不会无故消失，与与众人玩什么躲迷藏，想来，他们也不愿意消失的。 不用说，自是已被权衡拿下。 西狂与北侠的脸色再次难看了下来，见到李探花不弱权衡的那点欣喜不翼而飞。 权衡深深看了一眼李探花，脸色忽地沉了下来，轻蔑的一笑，道：“如果本座不答应呢？” “那宗主可以试试？”李探花再次咳嗽了一声，将手掌放在胸前，刀口朝外，寓意已然十分明显。 权衡若是不答应，便要叫他试试他的刀锋。 李探花有这个自信。 然而，权衡的自信也不差…… 话音才落，一片光辉与幽暗的世界随即笼罩了下来，光辉明净，光芒并不刺目，堂皇而当然，亦如当空，高居世人之上，俯揽众生，岿然不动；幽暗静谧，深邃并深沉，却似深渊，处人世之下，旁观诸世浮屠，人间兴衰，冷眼无情。 是权衡的昼夜同辉。 他早就做好出手的准备，还在与李探花对峙时，便将这方尘微界移到了李探花的头上。 “小心！” “卑鄙！” 在众人的惊呼之中，李探花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即被光辉与幽暗吞噬了下去。 光辉尽洒，幽暗沉重，尘微界骤然一合，世界封闭，化作半黑半白的光球，轻微跳跃着，在虚空之中沉沉浮浮，微小，却不容忽视。 “小李飞刀，不过尔尔！”权衡冷笑了一声，再将目光放在了众人身上，眸光冰冷，无有一丝情绪波动，如同看待一群即将被碾死的蚂蚁，碾死就碾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既不需惺惺作态，更不需愤而慨之。 只有面对同境界的对手，才能叫权衡生出旁的情绪，就如，在合一之前，被众人围杀的时候，以及，合一之后，面对李探花的时候。 李探花当然厉害，但他权衡忌惮的也只是李探花一人罢了，在权衡将李探花收入自己的尘微界之后，他就有资格做出这番姿态。 因为，李探花根本不可能突破他的尘微界。 能突破尘微界的，也只有尘微界，换言之，能打败入圣境的，也只能是入圣境。 李探花也的确厉害，但他依然不是入圣境，或者说，他曾经是入圣境，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跌落了下来，这是权衡被飞刀划破脖颈时才醒悟过来的。 权衡的境界虽然还未稳固，算不得真正的入圣境强者，但他毕竟已经迈过去半只脚了，眼力比之法王、小老头等人又何止高了一筹，对于这一点，看得却是十分分明。 然而，李探花虽然跌落了境界，但他却依旧拥有可堪与超凡入圣者一战的实力。 因为，李探花所追寻的，是时光之道。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却说三千大道之中有四十九条先天之道，本质上高于其他大道，踏途四九大道之辈，往往，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李探花就是如此！ 却不止如此…… 时光大道既在四九大道之中，又同是修行者超拔诸天，成就永恒的关键。 如此特殊的一条大道，修行时光之道的人，必定要付出比寻常修行者更多的代价。 也许，李探花悲苦的一生，就是这种代价。 然而，李探花虽有超凡的战力，却依然无法挣出尘微界。 有些时候，战力能够抹除境界间的差距，但在某些时候，战力是战力，境界是境界，两者无法共通。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道路，有人追寻恒我恒一，以法则入手，从后天到先天，追溯大道，始终唯我唯一，终究合入大道，乃成永恒；有人则不断完满自身，将自身演化为一方世界，不断完满、晋升，在世界晋为诸天之一时，世界的开辟者——修行者也将强行超拔时间之河，成就永生。 两种道路并无高下之分，只在于方式的不同而已，所追寻的，同是超脱。 无疑，权衡走的是第二条道路，李探花虽然未必是走第一条道路，却偏偏，比权衡差了一点。 差了一点，就差了一层境界。 也因为如此，权衡才敢将李探花压在尘微界中，不怕他翻出浪花来。 时光之道虽然至高，为先天大道之一，但权衡开辟的尘微界，也不是街边市场的烂番薯臭鸡蛋。 想要突破尘微界，除非李探花能立地成圣…… “不若，尔等自裁了吧。”权衡淡淡地述说了一句，将手负于身后，目光稍稍抬起，便似，嫌弃众人污了他的眼睛，又似，怕污了他的手。 几经折腾，半残的虚空之中，若有寒流卷过，侵入众人心底，却叫他们差点打了个激灵。 虚空之中本不该有风的，众人又皆是修为有成的一方强者，也不该被小小的寒流侵袭，但面对权衡，他们却感受到了能冻彻身骨的寒意。 这是权衡的杀意！ 西狂面色骤然冰冷，单掌竖气，如擎巨剑，但有峥嵘剑意在他掌间升起，剑意犀利无双，仿若能截断苍天，在虚空之中蓦然显照浩大剑影，如万丈高崖，矗立天地，一抹银白之光突然穿破虚空，飞入此间，融入了剑影之中。 铮！ 虚空中若有剑鸣轻起，剑影颤颤，如锋芒抖动，震慑八方。 这是，神兵倚天！ 北侠五指虚握，如握大刀，轻喝一声“刀来”，手掌缓缓拔起，如拔巨山，一抹深沉的乌光随即被他拔了出来，并有金光随之绽放，化作了一只咆哮飞腾的金龙。 这是，神兵屠龙！他二人，竟将神兵召唤到了此界。 轰！ 刀气纵横，暗金挥洒，霍然隔断穹宇，虚空皆震，竟压得虚空一沉，隆隆震震。 他却将权衡所在的虚空之域给隔断了。 哟！ 凤鸣九天，紫色的凤凰长鸣哟哟，咻而炸开身形，化作无边火海，火海猛然往中间一扑，凝于一点，变作一颗通紫，绽放微微红芒的火珠，穿射而去。 火珠看着微小，却有无边威势，但将虚空都烤得滚沸，形如烧开的汤水，噗呲噗呲腾爆，如同一颗颗爆开的水汽。 而在另一边，白骨嘎嘎怪叫着，挥舞起腾烧灼灼白焰的苍白骨剑，冲向权衡。 奔跑之中，白骨架手脚并舞，宛若疯狂的叫嚣，又是发起自杀式攻击的恶徒，苍白的头骨上，竟让它演绎出了一种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行的大无畏表情出来，着实委屈的紧，不禁让人既是佩服，又觉好笑，陡然冲散了战场的紧张气氛。 受到权衡的威胁，傲剑三人亦有微微靠近，但在众人拼命之时，苏妄却忽然收起了南天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权衡微微发愣，冷淡的面色骤然变冷，如同一块寒冰。 “他再笑你。”回答他的不是苏妄，而是李探花。 他从虚无而来，脚踏虚空，却给了权衡巨大的威胁，纵然他的身形依旧单薄，纵然，他夹在指间的小刀业已不见。 但权衡却忽然生出了一阵寒意，便如，刚才西狂等人一般。 在自诩掌握了一切时，突然冒的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第2卷 翻倾 第186章 谁管的了谁 急切间，众人各自收起攻势，虽不明所以，但无需拼命，还是不要拼命的好。 无惧，并不等于傻大胆，明知不敌还要以卵击石，不一定代表勇敢，也可以是愚蠢。 “你是如何出来的？”权衡瞳孔一缩，咬着牙齿，从嘴里蹦出了这几个字，心中忽地一紧。 李探花轻轻摇了摇头，却不想开口回答，回答他的，是一抹忽然掷出的刀光。 他是与他好好商量过的，偏偏，那时权衡不想好好说话，此时此刻，李探花也算如了他的愿吧。 你若想打，也好，我成全你。李探花一如既往的为人着想！ 飞刀横贯于天，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形若虹光，连接彼此。 此端，是李探花，彼端，是权衡。 微微黯黯，仿佛随时能被虚空吞噬，带来的却是生与死的区别。 “呲！” 又一朵血花飞溅，花开灿烂，点点如蕾，妖娆轻颤，血光似瓣，绽放不甚的娇羞。 娇羞，却能让人胆寒…… 一次如此，两次亦是如此，纵然是北侠与西狂，也面色严肃，心下暗惊。 这无关阵营，而是武者的本能，对威胁的本能警惕。 “咳，咳咳！”李探花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一丝遗憾，右手轻掩嘴口，再次咳嗽了起来。 身体虚弱的，好似一阵风儿就能将他吹倒。 偏偏，虚弱如他，却再一次给权衡带来了伤害。 遗憾么？ 或许有，或许无，谁也说不准李探花是否是故作遗憾之色，要吓唬着权衡，却无可否认，这一刀战果的辉煌，这一刀的风情，亦是十分出彩的。 出刀必中，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当真不是一句笑话。 苏妄的眼睛，陡然绽放莹莹光辉，光辉深处，有点点晶莹闪烁，若繁星闪耀，结成玄奥的纹理。 又有紫凤哟哟而鸣，白骨嘎嘎乱笑，邪王沉默以对，神色之间，俱是惊叹。 但与各人或是严肃，或是惊叹的心情不同，权衡的肺，却差点炸开了，愤怒，即如翻滚的岩浆，想要暴沸，后力却嫌不足，被他强自压着，愈显无力。 在他的胸口处，再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划拉而过，将半身染得鲜红，纵然身上穿的是刀枪不入的群星夜宇袍，也不能带给他一丝的安全感。 一次如此，两次亦是如此，与众人相似却决然不同的情绪在权衡心中酝酿着，不管是否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管他是否承认，在李探花的飞刀之下，他只能挨打。 虽然，不一定能要了他的命，但只挨打，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叫他难堪。 憋屈，却得强行忍耐下来。 两人再未动手，就似，权衡不知道李探花到底如何躲开一般，他知道，他奈何不得他；而李探花同样知道，他的时光之道，还太过粗浅，一时也要不得权衡的性命。 既然是无用之功，他们便不会轻易动手。 不，不是无用，只是一时而已…… 权衡只是一时守住了攻势，却不代表他永远不出现破绽，最为防守的一方，权衡天然就处在劣势，而面对李探花这样的对手，一点点劣势，终究会成为失败。 “不知宗主认为在下的提议如何？”李探花旧事重提，指间夹着一把三寸小刀，放下故作的叹息，平平淡淡地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他总是处以最认真，最坦诚的态度，就像他对生活的态度。 对于李探花来说，在生活中，或许并非每一天都有意义，但每一天，必然都是值得珍惜的一天。 当然，酒是不能少的。 酒对李探花几乎等同于生活，劣酒与美酒，则是生活中的痛苦与快乐，都能让他甘之若饴。 因为痛苦，所以珍惜快乐，因为快乐，所以才觉痛苦。痛苦与快乐就是生活的对立面，矛盾，却缺一不可，拥有二者，才拥有完整的生活。 而恰好，劣酒与美酒，就拥有这样的特质，饮用劣酒，才知美酒的醇香，品尝美酒，当知劣酒的酸浊。 所以，李探花虽然喜欢美酒，但对于劣酒，却从不拒绝。 铁传甲以为李探花嗜酒如命，却不知，李探花是在品味生活。 李探花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他的态度却极为认真，一股坚定不移的意志渐渐散开，并不恢弘，并不雄厚，并不浩大，却如磐石一般稳固，缓缓，却坚定地撞上了权衡的精神，将他撞得后退了三步。 这是他的意志，也是他的决心。 权衡面色终于变了，他相信，李探花如果在这种意志之下出刀，他一定挡不过三刀。 “本座如何信你？”权衡阴沉着声音，环顾在场众人，眸间闪烁着如同星辰的冰冷幽芒。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见到他权衡失了面皮的人，若有机会，权衡一定会将他们封了口。 至于如何封口，方法已勿需讲明。 最后，权衡的目光在苏妄身上稍微停了停，继而转向了李探花。 他不曾忘记，苏妄比他，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发现李探花并没有被尘微界镇压。 “宗主当能信我！”李探花语气平淡，不因权衡的侵略目光生气，更不曾动摇过他的意志。 他的回答，就如他的意志一般坚定，他所说的话，也一定会兑现。 这就是李探花的回答。 权衡所担心的，不过是他将二少放回来之后，李探花翻脸无情的情况，但他忽略了，能拥有李探花这般坚定意志的人，就不可能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权衡实是枉做了一回小人，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终，丢失面皮的，只能是他这个小人。 权衡一怔，脸色愈发难看，霍然转身，呯的一声打破星空，甩荡袖袍，甩出两道飞影，最后看了一眼众人，毅然走入其中。 虚空渐渐弥合，众人暗中舒了一口气，面对他这样的敌人，没一个人，没一根骨头敢掉以轻心，即使，有李探花挡在前面。 “嘭！” 两道飞影跌滚着，在虚空中咻而变大，相互撞在一起，直撞得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两个面色羞赧的少年来，直看得众人又气又恼。 说来，二少终究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最后听不得劝，实在是让人有些莞尔。 只是莞尔，并未生气，那是因为，他们没犯大错，若两人真被权衡掳去，只怕，众人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想到此间的大功臣，众人侧目而视，这才发现，李探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离开得很突然，就如他出现的一般。 西狂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唯独北侠面色沉重，显然，是放心不下其他的事儿。 此间事了，但别的地方呢？ 想到忽然而来的那股心悸，以及冥冥中感受到的悲痛与呼唤，西狂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们虽然在此处取得了预计的战果，但在彼处，却失去了信仰的支持。 是得是失，没有人计较的清楚，但如要让北侠去判断的话，他一定会认为，失大于得吧。 这事没完…… “诸位，请吧！”西狂霍然转身，长剑一震，铮鸣震天，对着还徘徊在破碎星空之中的众人，说出了不知是赶人还是赶人的话。 着实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样子，但西狂，确实没有心情与众人好好述说。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述说。 在场众人，除少数几人之外，却都是不请自来者，若非看在众人刚才联合的面子，西狂早已对他们出手了。 只是赶人，还是客气的了。 白骨陡然安静了下来，邪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傲剑，也沉下了脸，唯独，王平之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在这时，星空之中却忽然探出了一只手来，但在众人惊愕之中，抓向了化做紫凤的陆小凤。 大手横挥，众人才觉诧异，意识却陡然停顿了刹那，待他们回过神来时，陆小凤已经被抓走了。 停住他们意识的，赫然也是时光。 又一个触动时光的修行者么？ “呛啷！” 北侠等人正愕然间，却听剑器鸣动，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斩破虚空，破袭而去。 是苏妄，小凤既然被人拿走，他又怎么可能不追上去？ …… 古襄阳废址上，铁传甲扶着李探花坐上马车，放下了厚厚的棉帘。 “啪！” 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嘎吱嘎吱前进起来，在车中盘坐的李探花，面色忽地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急忙以手轻掩。 但当他的手掌放下时，在嘴边与手心处，却残留了一抹殷红殷红的血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探花略有银华的鬓发，好似又添了几根白丝。 “嘎吱！嘎吱！” 马车缓缓而行，铁传甲气息稳重，不动如山，架起马车来四平八稳，却不知，是不是怕颠簸了坐在马车里的人。 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李探花忽然抬起头来，隔着车身，看向了夜空。 他动了动身子，却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罢了，我即自身难保了，如何还能管的了他们？”李探花轻声喃喃自语，紧闭眼眸，眼皮轻轻颤抖着。 第2卷 翻倾 第187章 错过 “虚空，你可确定，就是这个方向？”化光疾行，御剑乘风虽然潇洒，但苏妄却没了那份闲情逸致，略显焦急地问道。 这已是他第三次询问了。 “放心！”未知的空间中，传来虚空镜清越而坚定的回答，并无半分的不耐，她以她独特的方式，安抚苏妄糟糕的心情。 苏妄的心情的确很糟糕，虽然在第一时间追击出来，但他其实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如非靠着虚空镜的指引，只怕，亦只能睁眼做瞎。 天地渐渐高阔，从南到东，须臾之间，苏妄横跨了三千里山河，峰峦起伏的群山渐渐低平，高大耸立的城池渐渐稀疏，身下变成一望无际的大洋，在风轻云淡的夜色之中，泛起粼粼的波光，飞溅着晶莹的水珠，一阵浪涛掀起，如雪峰突兀，山峰之上，是无数莹润如珍珠的水光，高高溅起，带着一种魄丽的美。 然而，诸般美丽，却与苏妄无缘了。 风景再美，也要有欣赏她的人，默默凋零的鲜花，实不如一株野草。 以苏妄今时今日的境界，与剑合一，御使剑伤，瞬息之间即能越过百里的空间，虽然比之在周天群星世界又慢了许多，却也超过声速太多了。 毕竟，此方世界虽然是虚实交杂，但比之周天群星世界朦胧不实来说，却又要更坚固了几分，实力当要再受更大的限制。 然而，苏妄纵然拥有疾速，也依然不曾追击到敌人，对方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除了武学大宗，也不做他想。 一个能触动时光之道的武学大宗，不论他是通过何种方式触动时光的，想想，都能让人感觉心尖儿微颤。 李探花的余威依稀在目，苏妄可忘不了，李探花凭借不及入圣境的功力，硬生生地将权衡逼迫得退去的战绩。 此番，虽然追击了出来，但苏妄的信心并不是太足。 他所依仗的，只有虚空镜。 以虚空镜灵宝的本质，在这方世界之中，已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之所以只是近乎，是因为苏妄自己也不敢肯定。 如果换做以前，掌握虚空镜的他，当然能笑傲群雄，纵然打不过，亦能全身而退。 但此时却是另一番境况…… 三番几次被人操纵时光定在原地，苏妄的心再宽，也无法无视。 此一时彼一时也，世界的变化太大了。 如今正是风云汇聚之时，天地骤变，多少英雄豪杰趁势而起，并有大能降下神通，显形于世，苏妄的信心自然就少了几分。 不然，苏妄可不相信，才出现了李探花这样触动时光的武者，会巧合到立马再出现另一个触动时光的人。 巧合？ 苏妄哂笑不已，其中若无某些大能的布局，他便将自己的脑袋摘了当凳子坐，而武界，则愈发显得不一般了。 虽然苏妄并没有询问，但他知道，虚空镜选择这方世界，定然不是随意而为，而是有她的考量。 普通的世界能拥有李探花这般惊才绝世的人么？ 他相信，初到这方世界时就遇上李探花，也绝非巧遇，或者，就是虚空镜的提醒，或者，蕴含某些大造化。 在蛮荒岛屿上，苏妄停留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对这方世界的隐秘亦是惊鸿一瞥，却足够让他心惊，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论是蛮荒岛屿上的龙族后裔，亦或能造化一个星空世界的巨大心脏，莫名其妙化作紫凤的陆小凤，权衡使用的袖里乾坤之术，乃至，忽然从幻境之中得到的无形剑气，无不说明着，某些惊心动魄的布置。 “祂们想要什么？”苏妄深深沉思。 他知道，世界晋升在即，其中必然有些了不得的东西要出世，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竟惹得这些大能的多番布局，但他知道，若能提前知道这些信息，也不至于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天际乱飞。 是的，就是无头苍蝇，连自己前进的方向到底在哪，苏妄与无头苍蝇又有何种区别？ 苏妄微微苦笑。 “到了！”便在这时，苏妄耳中再次传来虚空镜清越的声音，叫他精神为之一振。 前方，是一方碧翠的小岛，在夜色之下，依然能显现碧绿的小岛。 小岛之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辉，便似极光，但向四周辉射无尽光华，又似雾霞，朦朦胧胧，难离小岛三丈之外。 这座小岛，便若一颗镶嵌在海上的一颗明珠，温婉，而可爱。 离得近了，却见岛上古树苍苍，拔地而起，犹若一尊尊矗立的古巨人；飞泉若瀑，轰鸣奔腾，挥洒水光晶莹，竟如峥嵘剑气之音；一阵猿啼虎啸并起，与飞泉应合，与起伏的山势配合，当显苍茫之气，小小的岛屿，竟然有种龙腾虎跃之势。 与明珠相反的气势，霸道，而苍茫。 “好一处洞天宝地。”苏妄暗暗心惊，既为小岛的布局震惊，更为小岛显示的异象震惊。 这处小岛给他的感觉，便似另一个天地，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 “小心！”在即将穿入小岛散发的绿光之时，虚空镜再次提醒了一声，似乎，有些犹豫。 “我知道了。”苏妄在心灵之中还以回答，并没察觉，随即，踏上了小岛。 说来也是奇怪，苏妄便似跟小岛卯上了，在追踪巨鲸帮时，他就上了一座小岛；在异域之中，诸般因果所指，也是一座小岛；而在此时，他又再次踏入另一座岛屿。 好似，这世间除了小岛能藏秘密之外，便再无其他地方。 “若非，所谓的大能，所有渐渐超脱之辈，都有同样的兴趣？”苏妄悄然摇了摇头，心下却忽然一惊，察觉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还未细思，身形陡然一沉，体重陡增近百倍，差点从天空中坠了下去。 “这是……真实的天地？”苏妄在心中问道，却没有得到虚空镜的回答，叫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起来。 苏妄知道，虚空镜看似在自己的心灵之中，其实，是处在另一方奇妙的空间之内，之所以能随时回复他的问题，是因为，虚空镜的本质超拔了武界太多，才能做到无所不在。 但在此间，虚空镜无所不在的特质被掩盖了，有一股神秘了力量，隔绝了他与虚空镜的联系。 无疑，这座小岛是一个真实的天地，它的约束力，不仅加附在了苏妄身上，也加附在了虚空镜上。 如果，只是隔断两者的联系也罢，但怕只怕，虚空镜已被神秘力量捕捉，被困在另一方空间。 “的确要小心了！”想及虚空镜可能被隔离在某个地方，苏妄愈发不敢轻易露出声色。 这趟追击，或许，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 心湖旧址之上，看着在当空中面色惊诧，目光警惕的宋公明，耶律飞燕心中若有所失，好似，错过了什么。 但在刚才，正与宋公明碰撞的炼狱冥火陡然被一只大手抓走，而后，在众人眼中，似有紫光闪烁，剑光疾驰，天空便再次恢复平静。 平静的莫名其妙，平静的出人意料，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于鲁达而言，他只看到几位残存的好汉忽然就出现在了他身边，各人完好的站在地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隐隐之中，他觉得，一定与再又突然消失的小老头有关。 但对于耶律飞燕来说，在那道仿若错觉一般的剑光闪逝之时，她的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动了好几下，再然后，便是眼前这番情形。 其实莫说是他们，纵然是戴老大与段通这两位半步大宗师，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感觉，却依然不敢肯定发生了什么。 时光停顿何其深奥？ 纵是权衡，在李探花的飞刀飞越之时，也只能束手待戮，以鲁达等人的境界，离感受到时光实在太远，没感觉才属正常，有感觉，便都是妖孽了。 世界变化虽然迅烈，但妖孽人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出现一两个已是得天大运，扎堆出现时，只怕为祸不远矣。 气氛渐渐凝固，众人各自转头，将目光放在了在虚空中蓬勃跳动的巨大心脏。 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在这时，虚空之中忽然张开一道裂痕，众人正惊诧间，却见四五道身形狼狈地滚落出来，急急在半空中变幻身形，却都至少翻滚了五七个跟头，才站了起来。 这几个身形，有浑身剑骨的冷傲之人，有面如桃花的妖媚男子，有灰发掺白的卓然邪人，更有一具白骨苍苍的骨头架子，却都是被西狂与北侠打将出来的傲剑、王平之、邪王，以及骨架子等人、骨。 各人神色略有羞恼，再见到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戴老大等人时，面色尽闪一丝尴尬之色，然后，亦还以虎视眈眈的眼神。 那副样子，却像是威胁与恐吓！ 恐吓他们，要将今日所见都给忘记了。 凝固的气氛，不知怎的，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唯有一个红衣的女子，依然将眼光放在了天边，愈发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2卷 翻倾 第188章 我答应你 “嘭！” 苏妄落在小岛上，身形沉重，如同巨石砸落，冲击出一阵动荡的波纹，在地上踩出了一个浅坑。 他是在测量这座小岛的坚固程度。 诸天万界，因世界先天特质有异，秩序、法则的严密程度不一，以致世界的坚固程度不一，如周天群星世界，虽称得广袤浩瀚，但其本质却为虚幻，甚至不如武界与异域，因而，苏妄等人才能表现出动则震荡星空的伟力。 而在这方岛屿，苏妄已出了半分力，但只在岛上冲击出浅浅的土坑，这座岛屿的坚固程度，当真是骇人听闻。 不要小看了苏妄的半分力，即使只是半步大宗师的半分力量，换做一个寻常的世界，亦有焚山煮海之能，但在这座岛上，竟然只能冲击出浅浅的土坑…… 这座岛屿，已然有些诸天的特质了。 “竟真的是一处洞天宝地！”苏妄眸光微闪，冷眼打量着这座岛屿，并未急得寻找路径。 在修行界中，有些词语是不能随便乱用的，例如，天。 天，至高无上，端居万界之上，始终恒一，近乎永存，除非纪元破灭，否则，诸天，就是永恒。 凡是与天这个搭上关系的词语，就不再是简单的事物，例如洞天。 洞天，拥有诸天的部分特质，或为先天，乃诸天的异度时空所化，或为后天，乃大能周游万界，拾取的奇异天地碎片所炼。 先天后天俱可称天，当然，后天所成，在法理上及本质上必定不如先天，但在下界，却也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就如，苏妄眼前的这座小岛。 于苏妄看来，这座小岛，就是如此。 “嘎！” 却在这时，猛听一阵震空禽鸣，利啸划破长空，犹胜金铁，震得落叶纷纷。 远远的，便见林海动摇，若波涛起伏，哗啦作响，须臾间，但见一只展翼十余丈的巨大飞禽破空而来，翎羽如铁，反射着冷冰的光芒，巨喙如刀，长有雪白利齿，羽翼灰黑，绽放雾絮般的黑光，如同压迫而来的一朵黑云。 这是因苏妄飞入岛屿时，一番试探动作而惊动的怪鸟。 仅仅只是怪鸟而已！ 但这只怪鸟，却有半步大宗师的实力，或许，它的境界不如半步大宗师，但一身实力，却是实打实的。 “好一只畜牲！”苏妄冷笑一声，单手负于身后，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却等着对方扑下。 “嘎！” 怪鸟桀桀怪叫，凶煞十足，直扑而下，带起一阵猛烈腥风，煞气弥漫，但将四周的空气冻结，周身散溢的黑絮光芒，便若笼罩着不详。 怪叫袭来，苏妄头脑猛地一阵眩晕，并有冰凉气息弥散，才入苏妄周身三尺，即化作四冒的青烟，嗤嗤疾鸣，嘶呖尖锐，犹若毒蛇。 这是厄运！ 闪烁森寒的铁爪随着怪叫而来，爪向了苏妄的头颅，四趾乌黑，长着宽大的鳞片，如同苍老的树皮，鳞甲、趾缝之间，更有血迹、碎骨残留，异常恐怖。 这方岛屿的物种果然奇特，纵然只是一只怪鸟，亦有操控厄运霉气的异能，但叫苏妄心中警醒。 但也仅仅这样罢了。 苏妄之所以不动，不过是为了试探怪鸟的手段，对岛屿可能存在的危险，做一个最初的预判。 既然已经试探出来了，还要怪鸟何用？ 却见苏妄猛地跺脚，即如一颗炮弹拔地而起，也不用南天剑，却将两手探出，成龙爪之势，猛地一扑，但在怪鸟的巨爪扑中之前，飞身夺位，抢近怪鸟身躯近前，龙爪霍然探出，若慢实快，穿过怪鸟的护体黑光，穿透它的鳞甲，探入它的胸膛，用力一扯。 嗤啦！ 鲜血飞溅，形如血轮，高扬向天，染红了半面天空，凄艳而残酷，却无人能否认其中的壮魄与美丽，异常动人心弦。 以生命凋零为献祭的美丽，总能很容易地就打动人心。 “嘎！” 怪鸟再次怪叫一声，身体被分作两半，一半连着铁爪，一半连着胸膛与脑袋，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止不住动能，从地上滑过，一头撞进了小岛散发的翠绿光芒之中。 而苏妄早已落在地上，滴血未沾，依旧单手负于身后，便若，没有动弹过一般。 “噗呲！” 但在这时，翠绿光芒之中传来一声水球被戳破的声音，苏妄转身侧视，正好看到怪鸟身躯从内到外爆开的样子，鲜血飞入光芒，骨肉炸成粉糜，霎时俱化灰烬，灰烬渺渺，但在绿光之中甚不显形，虚淡的，宛若于无。 “能进不能出么？好厉害的禁制手段！”苏妄瞳孔一缩，面色却平淡，毫不犹豫地而转身抬步，向小岛深处走去，便似，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似的。 勿需尝试，苏妄已知道，不管何人，只要踏入绿光，结局一定与怪鸟一样。 但苏妄不是一个轻易后悔的人，但凡做出了决定，纵然是错的，他也会坚持下去。 因为决定，本来就该是由决心而定！ 不过苏妄却肯定了一点，这座岛屿，果然是一个陷阱，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囚笼。 却不知，是用来囚禁人类的，还是囚禁兽类的。 …… “你想干什么？”陆小凤面无表情，犹胜寒冰，唯独眼眸之中，燃烧着炙烈的火焰，愤怒的火焰。 但换做任何人，身处陆小凤此时的境地，或许，会比他还要愤怒。 在陆小凤身外，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囚笼，材质特殊，似金似木，仿若古木雕琢，带着一圈圈的细小年轮，散发着一阵阵木质的清香，偏偏，在木质之外，有暗金光芒散溢，如萤如流，却带有沉重的特质，将他囚禁此中。 他，就是这笼中的鸟儿。 虽然并不排斥化身紫凤，但真被人当做一只鸟儿时，陆小凤是非常生气的。 二者，实在没有可比性。 莫说陆小凤愿意与否，单就一个是称霸天南，掌无尽火焰，在诸天之中亦赫赫有名的神兽；一个却是只能供人观赏、把玩的鸟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得宠时，能被赏几口饭食，失宠时，只能作为饭食。 两者的身份差距，却比天地之差还大，如何能叫陆小凤不生气？ 站在笼外的，是笑眯眯的小老头，他一如既往地是一副家翁的打扮，虽然穿着华丽，但在他身上，却总有一种乡下土财主的感觉，只能感觉到满满的“富贵”之气，而感受不到威严。 偏偏，土财如他，却站在笼外，而身披紫色大氅，威风凛凛的陆小凤，却要被关在笼中。 “我想要的，你不是知道么？”小老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陆小凤，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同样材质的笼子。 一大一小的笼子…… 大笼子中，关着一只黑色的冥凤，哟哟长鸣，黑火蓬烧，不时化作一团火焰，撞在暗金的笼子上，撞出千万飞光，激射急急，如刀如剑。 然而，受伤的却总是冥凤自己，飞光激射，瞬息间但能将冥凤分割成无数份，火光崩散，即若流星，又似烟花。 虽然冥凤能重新聚合，再次化形而出，但化形之后的冥凤，气息却更虚弱了一些。 每一次碰撞，冥凤的本源，都在一点点地被磨灭。 这，等同于在自杀！ 或者，冥凤就是在自杀，它在用这种激烈的动作，来表达着宁死不屈的态度。 “真是令人头疼啊！再这样下去，要你也没用了！”小老头摇了摇头，好似很失望一般，他口中的“你”，既像是在说陆小凤，又像是在说冥凤。 陆小凤依然面无表情，以冰冷与冷漠对待，他知道，小老头确实是在与他说话，想要动摇他的心意、 即使，陆小凤也不知道，为何在冥凤每一次撞击时，他都会生出一种强烈的心痛感，但他压下了这种心痛。 好似知道陆小凤会有这种态度，小老头再将目光转到另一个稍小的笼子里，一个小小的，只能勉强装下一个人的笼子。 如若说，陆小凤与冥凤的笼子是鸟笼的话，那么，那个小笼子，无疑就是猫笼了。 鸟儿不一定比猫大，一般来说，除特殊鸟类，一般的飞鸟，确实不如猫科动物大。 但鸟笼一定都比猫笼大，因为，在鸟笼之中，要给鸟儿预留出飞行腾挪的空间，即使，这点飞行腾挪的空间，实是鳄鱼的眼泪。 就像，这座比鸟笼小了许多的猫笼。 小到了，其中的猫儿，只能卷缩着趴在那里，懒洋洋的，好似在安寝，唯独，她的双眸，却是茫然无神的。 那是——沙曼！ “这个也没用了吧！”小老头自言自语，嘴里嘀咕着，便似终年孤独的老头儿，即使身边有着外人，也习惯了做任何事情时唠叨一句，一句不是给别人，而是给他自己听的话。 但他这句话，也是给陆小凤听的。 陆小凤的心，终于颤抖了一下，他再次开了口，声音艰涩、沙哑，问道：“你说话算话？” 他问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想要小老头给他一个承诺——保证沙曼的安危。 小老头摇了摇头，但在陆小凤愤怒而失望的眼神中，才悠然出口：“小老儿是不能的，如果成功了还好说，小老儿答应你便是；如果失败了，便由你自己救回她吧。” 陆小凤仔细看了看小老头，便似，在分辨他是否说了假话，半晌，才道：“我答应你了！” （劳动节，劳动人民最光荣，我就光荣！） 第2卷 翻倾 第189章 慕容，慕容 “轰咚！” 苏妄猛然跺足，泥土崩裂，巨石陡然跳起，悬浮半空，同时被震出来的还有体若蜈蚣的节肢动物，头生独角，铁甲幽沉，反射暗金光芒，几百只足刀寒光凌冽，体型更是庞大到有近百丈之长，陡然浮空，便若一只腾空乱舞的毒龙。 这是一只即将化去凡体，成就真龙之身的天蜈。 “嘶！” 眼见偷袭不成，反被震出地面，天蜈暴怒异常，猛地嘶叫起来，獠牙张口，张开一张圆洞洞的血口，一只只利齿如同一只只如同尖刺，相互层错，恶形恶相，凶残无比。 “嘶！” 随着天蜈的嘶吼，一片蓝汪汪的毒液随即被它喷射而出，即如无数飞剑，嗤嗤疾鸣，劈头盖脑地就穿向苏妄。 好一只恶兽，即便身处半空，无处借力，依旧凶煞不改，想要反噬苏妄。 “哼！” 苏妄怒哼一声，身形一闪再现，仿若幻影，恰好避过了毒液，身形一晃，唰啦一声，化作一道剑光，咻而消失，宛若无形，刹那之间穿入天蜈，穿透而过，再出现时，已在它的身后，却未在它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呀！” 天蜈猛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周身闪烁一道道炙白的光芒，形如裂网，渐渐张开，但在一声轰然爆鸣中，爆成漫天碎肉，一缕缕如同火焰的剑光在血肉之上燃烧，还不待血肉掉落下来，即被烧成了灰烬。 感受到苏妄干脆利落的手段，林莽之中窥探视线悄然退去，几个弹指时间，这片林莽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苏妄知道，寂静只是一时，窥探的退去亦只是表象，在这座小岛，他将举世为敌。 虽然登岛不久，但苏妄已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恶意，便若蛛丝一般缠绕着他，要将他紧紧束缚，再注入毒素，化作一滩烂肉，连皮带骨的吞进去。 或许，不该称作恶意，也可以称为——天意。 苏妄曾听虚空镜细数过诸天大能的超凡神通，其中一项便是掌握天意，掌尽一方天地的天意，即如高高在上的天道，主宰世间沉浮，主宰众生悲苦与命运。 当然，作为能开辟天地的大能者，对其开辟的天地而言，其本身，就是天，就是道。 一般而言，诸天大能动则拥有撼动天地的伟力，自然不用将天地随身携带，而祂们开辟的天地因为在先天特质上不如诸天，一旦超拔时强行携带，便只有被诸天碾做碎片的结果，也不敢携带，只能留于下界，化作万界之一。 这样的天地因秩序完整，自成体系，拥有泛意识，却没有自主意识，并不会刻意针对某些人，便是外来者，世界也不会主动驱逐。 但是，既能一般而言，当然可以搞些稍微特殊的待遇。 世间不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亦有超拔者或出于私心，或放不下情义，狠下心来，于超拔之前，将开辟的天地炼为一方洞府，以法宝的形态随身携带，从而避免被诸天碾压的下场。 有意无意之间，却也断绝了天地自主晋升的道路，洞府最大的成就，亦止步于成就洞天罢了。 比如，苏妄此身身处的小岛，就是如此。 洞天，不论是后天所炼，还是先天所成，因其掌控者存在的缘故，便有了意识，乃称天意。 天者，高穹无上，意者，思动神活，天意，活着的无上。 这就是天意一词最早的由来，其本意就是指代掌控天地的大能，而非后人杜撰着天地拥有自主意识，至于引申到能降下意念，巡游诸天万界的大能身上，则是应有之意。 “想要让我疲于奔命么？”苏妄眉头紧蹙，却未有半点解决了天蜈的欣喜。 以天地掌控者的能力，想要对付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力，何必驱使岛上的群兽阻挠？ 但在这座岛屿上，苏妄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即使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也只能按着对方的路数走下去。 “还不出来，要苏某人请你么？”轻轻落下地上，无视了周围崩裂的大地，苏妄头颅微扬，对着半空说道，声音平淡，却有能冻裂岩硕的寒意。 清风袭荡，卷起一片微尘，在半空中旋转，渐渐扑入林莽，咻而不见，林莽愈发寂静，寂静的，连虫鸣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却唯独，不见苏妄口中的人。 苏妄冷眼看着，面色丝毫不改，身形不动不移，仿若雕塑，好似能这样看到地老天荒。 “先生的灵觉还是这么厉害呢？” 直过了好半晌，便在老天都看不过去的时候，伴随一声微微的虫鸣，一个身穿古雅宫裙的女子身形微闪，出现在高高的树干上，面着七彩流莹的面纱，掩盖了她的容颜，但其眉宇，依然给苏妄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更让苏妄觉得熟悉的，是女子宫裙样式，凝白裹身，略带淡淡的粉华，纤腰一束，裙摆盛大，层层繁复，即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假若女子从树上跳落下来，想必，这身宫裙一定能撑得像一把大伞 大伞？ 苏妄心中悚然一惊，脸色霎时沉了下来，问道：“你是慕容彩？” 虽然用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肯定。 “阿彩就知道瞒不过先生！”女子娇笑一声，语气中竟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却见她轻轻向前一步，落下树干，身在半空，轻轻旋转，裙摆鼓起，宛若一只纷飞的蝶儿，又若一瓣飘落的丁香花儿，美丽而欢快。 这般姿态，虽然美丽至极，但她就不怕，苏妄趁机出手么？ 又或者，她这是有恃无恐？ 苏妄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沉重，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飘落，看着她旋身，看着她轻轻落在地上，再看着她摘下面纱，看着她，露出了一张宜嗔宜喜，世间少有，却让苏妄印象深刻的绝美面容——慕容彩 确系慕容彩无疑！苏妄再无疑问。 “见过先生！”慕容彩素手放于柳腰，微微蹲身，行了了一个宫礼，姿态优美，展示着傲人更动人的曲线，恰若一朵骄傲的玫瑰，美丽之中，却也带着刺。 一样是花儿，却有不一样的美，短短的时间，慕容彩就展示了好几种不同姿态的美丽。 苏妄此时才注意到，她却是三次称呼他为……先生。 达者方为先，达者更为师，先生一词，绝不止是敬词！ 苏妄深深看了慕容彩一眼，却将她看得两腮晕红，宛若升起了两朵晚霞，极美，竟为四周的天光染上了一层魄丽的色彩，那被苏妄震裂的大地，亦不再显得狰狞，竟有别样的温柔。 已经不需询问，此慕容彩就是彼慕容彩，是苏妄在心湖幻境之中遇到的那个慕容彩，苏妄认得她，而她，也认得苏妄。 但叫苏妄疑惑的是，他在幻境中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若真，他已覆灭了那方世界，慕容彩又是如何活过来的，还活得如此滋润，比他还要好？ 在慕容彩身上，苏妄感受到一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感觉，悄悄沟通了藏在身上的南天剑，苏妄才认出了她的境界——武学大宗。 若假，慕容彩如何认得他，她眼中流露出的点点感情，绝不是假，她对他的称呼，也做不了假。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是我太年轻，还是套路太深？”苏妄竟然生出了一点点迷茫，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未来过去，看不清楚了。 便在苏妄思考的时候，慕容彩亦清清落落地看着他，静静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如同一朵雪莲，散发着独特的气质。 有一种美，却是如此的熟悉，恰若幻境之中，两人清洗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风儿轻轻吹过他们的发梢，在两人之间旋绕，仿佛，在悄悄增强着他们的联系。 …… “吱呀！” 铁传甲轻轻拉了拉缰绳，瘦弱的驽马稍稍收了些力，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夜空下的雪地，反射着微微暗淡的莹白，莹白之上，是两道浅浅的车辙，蜿蜒而来，不知去向，不知归来，早已模糊。 就似，自己的过去只有自己知道，而别人看见的，总是已被模糊的过往，无法细细分辨。 他们对你的认识，却是模糊的判断加上肆意的遐想后的产物——一种臆想。 却别在于，有人的臆想恰好蒙对了，于是，他便是识人有术，慧眼独具；有人套错了套路，便为有眼无珠，不如没有的好。 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了雪，大雪纷飞，如鹅毛般飘落，将天地装裹成一片素白，亦带来了深深的寒意。 虽然明知这样的天气再正常不过，但铁传甲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了一句，为他的少爷抱怨。 李探花的身体，总是不大好！为能尽快为李探花寻一个地方过夜，他赶得马车是既稳又快，却被眼前的人，突然拦住了。 “大半夜的，出来装鬼下人哩！”他的抱怨声却不禁说了出来。 即使只是很小声的嘀咕声，却在这寂静的雪夜之中，格外的响亮。 但铁传甲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人只有李探花，而李探花恰好是这方天地最顶尖的人物，难道还有人能吓唬得住李探花？ 第2卷 翻倾 第190章 同样的剑 “传甲？”李探花轻轻咳嗽了一声，似提醒，似不满，却没有责怪。 李探花又如何舍得责怪铁传甲呢，毕竟，铁传甲忠心耿耿侍奉了他半生，他是如何也舍不得责怪这个老兄弟的。 若有人因此怨恨铁传甲，他便为他接了。李探花虽不愿得罪人，却也不怕得罪人！ 对面的那个人确实有些像鬼…… 雪夜的能见度不算太低，但光线却落不到那人身上，他，纹丝不动，模糊而幽暗，即若一片阴影。 江湖险恶，人心奇诡，时有因为一句话而反目成仇者，但更有不明不白就死去的，比起可能的发难，铁传甲不怕被人记恨。 李探花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纷落的大雪，谓然叹声道：“风大雪急，尊客夜半而来，想来是有急事的，不知李某可能帮得上忙？” 他说得如此真诚，便若，来者是他的老友，竟听不出半点的被人拦下的不耐。 铁传甲面皮动了动，试图说些什么，嘴巴微微张了张，还是忍了下来。他终究是最了解李探花的那个人，若说这世上有最不在乎声名的，李探花若不是第一，想来，没人敢称第一。 虽然，他不认为对面的行为隐晦者有资格叫李探花出面。 “李探花就是李探花，这份胸襟实在叫人佩服，你便不怕我是来找麻烦的？”便似被李探花的诚意打动，一声轻笑终于从阴影中传来，被阴影收敛的气息也放了出来，便似三月的春日，虽不盛烈，但能暖人，徐徐拂过此间，带走了雪夜的寒意。 四周的夜色，陡然变亮了一些，照落出身处阴影中的那个人。 一个男子！ “是你？”李探花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他一生历经坎坷，经历之丰富，纵然面临刀山火海，也不能叫他生出惊容，但他此时的脸色，却差点变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世上不可能又两片相同的树叶，偏偏，李探花此时便看到了一样的树叶。 除非，男子的手段已高明到能骗过他的眼神。 但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这样的人，一则，李探花对自己的境界，还算稍微有些自信；二则，若那个人真这么厉害，想来，也不屑用欺骗这种手段吧。 铁传甲更瞪圆了虎目，偏头看了看左近，不想肯定，却不得不肯定，脸色惊疑不定，指掌悄然握紧，亦防备着万一。 万一，对面的伪装手段真就那么高明呢？ “是我！”男子轻轻笑着，稍稍往前走了一步，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既在铁传甲的警戒范围外，又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果然是你。”李探花轻轻点头，也笑了起来，眼睛，却放在了男子挂在腰间的青黄色葫芦。 气息可能会改变，但李探花从男子眼神中读出来的熟悉感，却没有改变。 “与你了。”仿佛看出了李探花的意思，来人摘下葫芦，轻轻晃了晃，随即扔了过去。 风雪徐徐而落，青黄的葫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微微旋转着，挨着雪花，蹭着风儿，但在圆弧的外表上印下一朵朵完整的梅花湿痕，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李探花的身前。 李探花稍稍伸手，向前捞了捞，同样自然地掂在葫芦口上，提着葫芦，看着湿痕慢慢消失，仿佛看待梅花香尽，鲜花飘零，这才哑然失笑，拔下了塞子。 “啵！” 浓烈却清冽的酒香充斥空气，飞入雪花之中，芬芳弥散，久久不散开，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恒久，带着一股苍古的气息。 “有些相似，更有不同了。”李探花轻轻抿了一口酒，稍微点评了一句，一语而双关，忽而问道：“那么，你来干什么？” 他问地十分突兀，语气依然平淡，却不知怎的，多了一股冷冰冰的意味，纵然，被男子拦住，而不知对方身份时，他的态度也没有这么冰冷过。 男子并不在意，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漫天的风雪，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肩上、头上，将他掩盖，这才转身说道：“不过，是想请你看一场戏罢了。” “我若不答应呢？” 李探花擦了擦嘴边的湿润，松开手掌，任由掌间的葫芦坠落，咚的一声，跌在雪地上，碧绿的酒液淳淳流出，洒尽醇香，将雪白的落雪，染上了一层碧光。 “你知道，我对这个世界并无恶意。”男子微微耸了耸肩，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被洒落的酒液，在看向李探花时，眼神明亮，清晰地映照着雪夜，亦如赤子般纯净。 李探花微微动容，再未说话，有些事，不是对方给了承诺就能将之托付的，因为，干系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的心肝都在颤抖！ 风雪陡然大急，呼呼而落，却如一片无尽无涯的垂帘，从天的一头，悬挂到了另一头，将八方六合，尽数蒙蔽了。整片天地，霎时变作白茫茫，不论是高山大谷，亦或汪洋巨湖，乃至，本是常年温暖的南方群岛，却在同一时刻，为风雪淹没。 …… 轰！ 一轮紫色的太阳陡然在林莽尽头升起，腾爆火焰怒花，挥洒漫漫光热，煌煌熠熠，宛若流动的岩浆，可畏而可怖。 但在紫阳之中，苏妄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灵魂波动，渐起渐伏，起时，如巨浪翻天，冲霄而起，冉冉抬升，仿佛要淹没这片世界；伏时，陡然跌落深谷，倾天骇浪归入虚无，式样依然霸气，却无半点声势传出，乃至于，连波动也渐渐平息。 陆小凤的灵魂波动…… 虽不知陆小凤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他的境地一定不太好。 苏妄霍然转身，还不待动作，一抹凝白的虚华闪过，慕容彩即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什么意思？”苏妄眉头紧紧蹙起，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这个在环境中娇弱的女子，确实是一尊境界远超他的高手。 虽然苏妄不惧战斗，但他知道，他耗不起这样的战斗。 “还请先生稍待！”慕容彩微微摇了摇头，单掌横在身前，亭亭玉立，面容绝美，却有难言的坚定之色，仿佛信仰，仿佛眷恋，为她的面庞，带上了淡淡的莹光。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苏妄的心头，眼前渐渐朦胧，现实仿佛被剖离，虚幻交杂，恍惚间，苏妄觉得他见过慕容彩这副神台，但他却不敢肯定，是在幻境里，还是在过去，又或，是在将来？ 用力摇了摇头，再看向慕容彩时，苏妄更多了三分戒备…… 戒备，自己中了慕容彩的暗算。 “先生感受到了？”慕容彩眸光泛着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带着期盼与欣慰的患得患失之感，既有种心愿将满的欣喜，又有期待终于实现的放心，更有即将面对未知的茫然。 便若，在一场已知答案的测试中，明知结果，却因担心变故出现，而暗暗焦急，结果预期出现，欣喜是难免，同时，也为未知的将来担忧，从而患得患失起来。 “苏某不知你说什么，慕容姑娘若不想与我为敌，还请……。”苏妄看出来了，慕容彩并不想与他动手，而他，也不想与她动手。 苏妄依然在尝试“劝服”慕容彩，最后一次。 “让开！”他利喝出声， 慕容彩坚决的摇了摇头，抿着嘴唇，神色执拗，却又带着几分不满。 好似，不满苏妄没有耐心，不满苏妄不听她一言，便是等上一小会，那有能如何呢？ 如何？陆小凤快死了！ 这便是苏妄的想法，他是半点都等不得了。 既然说不通，那便，打吧！ 苏妄霍然竖起剑指，点出莹莹剑光。这一剑，极重，极快，偏又混混沌沌，给人朦胧昏晦的感觉。 一剑点出，方圆十丈尽成混沌，空间扭曲，光线被抽离，上下左右俱被颠错、反转，视野之中，图形陡然变得抽象起来，人形、物影弧度夸张，忽大忽小，却带着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不仅是视觉，连带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等诸般感觉的概念尽皆被颠倒，被混杂，被重新定义，感觉之中混入嗅觉，听觉之中夹杂味觉，触觉之中搅入视觉，试图感受冷暖，却闻到了泥土的清新，试图侧耳倾听，却尝到了树叶的苦涩，试图捕捉清风，却看到了几丈之外的草尖，五感六识尽被模糊，这般古怪的感受实让人恨之欲狂，却连恨，都恨不起来。 这一剑，即为混沌，不是混沌了万物，而是混沌了感知，这一剑，意不在杀敌，而在阻敌。 慕容彩出现的太古怪，太反常了，古怪反常到苏妄甚至不敢对她生起杀意，只能稍稍将她困在原地，勿使她再出手罢了。 “嘻嘻！” 混沌化的感知中，陡听一声别扭嬉笑传来，却见慕容彩伸着手掌，手掌忽大忽小，大如簸箕，小如黄豆，犹如面条一般扭曲变化，这个女子仿佛看见甚么有趣的事物，看着自己的手掌傻乐，却不知自己的笑声已然变得古怪。 “不好！” 苏妄心中猛地一紧，忽生不妙之感，就见慕容彩也点出剑指，指尖充斥着扭曲的光线，仿佛气球，咻而涨大，啵的一声，与混沌化的四周撞在了一起。 被苏妄混沌的时空，即如水球一般，亦在这声音之中，破碎了开。 慕容彩点出的，竟同样也是混沌…… 第2卷 翻倾 第191章 敌？友？ “你到底是谁？” 苏妄面色阴沉，他不会认错，慕容彩点出的剑意，绝对与他是同一门。但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同门，因为，禹禹独行的他，从来都没有伙伴。 “弟子是阿彩啊，先生不记得弟子啦？”慕容彩面色委屈，泫然欲泣，两颗晶莹的泪珠从明媚的眼眶中溢出，仿佛两颗珍珠，她娇美异常，梨花带雨的模样，但叫苏妄的心神都差点为之夺走。 “先生？”慕容彩再次提及这个词语，与苏妄心中的某些猜想印证，愈发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猛然地抬起头来，双目精光乍放，如骄阳般刺眼。 这一刻，苏妄骤然有种直觉，他与慕容彩之间，似乎发生过一些特别有趣的事。 “时间到了呢，先生！”就在这时，慕容彩忽然将臻首转向天空，轻轻念叨了一声。 “到了，什么意思！” 苏妄心中一跳，也随着她抬首看去，却见那天际之间，陡然浮出一片巨大阴影，压得翠绿光芒黑沉沉，凝重重，仿若无穷浩大，笼罩了整个天空，即若，一方砸来的世界。 不仅是这座小岛，没来由的，苏妄心中忽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小岛之外，长空之上，一片广大无垠的阴影陡然浮现，缓缓，却势不可挡地向着大地压了下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这，这，却哪里又是阴影？ 分明，就是一方天地。 阴影的轮廓渐渐分明，混杂的颜色渐渐分开，显照出了一方完整的世界，山河俱全，湖海皆在，蓝色的是海，黄色的沙漠，苍莽的山峰，广袤的原，清晰而完整，并不比武界来得小多少。 如若一朵雏菊，未长开之前，所有的颜色都挤压在一起，一旦绽放，便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确实是惊心动魄，纵然天色未明，纵然天上压着沉沉的阴云，纵然天地尽被盈盈飞雪遮笼，也没能挡不住这方天地的压迫。 她仿佛独处另一方独特的时空之中，并不受武界的定理法则约束，明明不知隔着有多少远，却已侵入世人的视线之内，显照在世人当前。 是的，这个突然压迫而来的世界，是突然显照在世人眼前的，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 似若惊魂，无数人从梦中惊醒，从案牍中抬首，或睁开眼睛，或仰面向天，以一种惊惧而震颤的心情迎接忽然压来的天地。 心胆皆凉！ 西都，一处雕梁画栋，高阁明殿的巨大府邸之中，金九龄一身上好的苏锦金缎，品茗着最顶级的雨前毛尖，手中一颤，凝如白脂的茶盏随即翻落而下，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翠绿的液体与白色的碎片相互迸溅，恰若一朵灿烂的烟华。 茶香淡淡飘散，金九龄顾不得心疼，仰望苍天，眼中震骇莫名。 与天地之广大无穷相比，人心鬼蜮不论多么精妙，终究，显得太过小气了些。 金九龄若有失神，恍惚间，更觉意兴阑珊。 但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强者，只是稍转念头，便抛却了负面情绪，心中再生豪情。 世界风云汇聚，却正是金鳞化龙之时，而他相信，他就是那只金鳞。 “来人，取本捕的朝服来，备好车马，本捕将往八贤王府商议大事。” 金九龄朗声大喝，声音传遍府邸，仿若金钹震耳，将府上的仆役小厮都震醒了过来，一时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金九龄微微一笑，眼神微眯，竟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沉迷在颐指气使的莫名荣华之中…… 滔滔襄水，汹涌奔流，浪花激荡，恢弘万千，她从千古而来，亦将，往千年之后而去。 屹立船头，铁游夏心有感慨，幽幽叹道：“这世间，又哪里真的有不灭的繁华？” 古襄阳文华鼎盛，城高地广，巍巍雄雄，向来为兵家力争之地。 千古而过，多少英杰都没了黄土，多少男女都湮息了欢笑，但古襄阳依然挺立，也将继续挺立，那高大的城墙，浸满了英烈的鲜血，浸透了黎民的期待，铁游夏以为，古襄阳能千古不灭，当将永久灿烂。 谁知！ 现实却与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古襄阳的覆灭，只在朝夕，就在他的眼前，被打得破灭。 这襄水，又如何保证千年后的奔流？ 迎风而立，他的周身已是银白素裹，落满了飞雪，但身体的冰冷，却不及他心中的寒意：“孟八思，你真该死！” 武学大宗神通无量，神而明之，法王孟八思更是几乎要突破天地限制的存在，能强行从天地间截取到他所需要的信息，铁游夏自然知道当他喊出孟八思的名字时，极可能被对方探知自己。 但铁游夏，又有何惧？ 不要说，法王是被李探花打得落荒而逃的。 “老狗！”他恨恨地骂着。 古襄阳一战，历历在目，毁城之仇，不共戴天，铁游夏又怎能忘记？ “大人，水师都尉邹进禀告，大雪陡将，唯恐前路冰冻，上请降下船速！”于彦明身上缠着绷带，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走到铁游夏身后。 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身体依然利索，唯从他微微抽动的面皮上，可以看出他在强行忍耐。 古襄阳覆灭，多少江湖豪儿都来不及逃走，但殁黄土，与巨城一同湮灭，于彦明得天之幸，有铁游夏护着，才逃得大难。 但铁游夏能保得他一人，却保不住其他人，六扇门在古襄阳内的六百三十三名捕快，尽数，做了孤魂野鬼。 此行，铁游夏借了水师的快船，要前往东京府禀告，不论如何，法王的行为，必将迎来南朝的反击。 蒙元需要给南朝一个交代，而南朝，需要则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行到此步，双方已再无调和的余地。 铁游夏眉头皱了皱，还是挥了挥手，以示应允，纵然心情急迫，但他也不至于昏了脑子。 于彦明躬身而退，自下去吩咐。 哗！一股清风忽然压迫下来，扬起片片雪花，形若飓风，卷上高空，久久，弄抚不下。 铁游夏霍然转身，目若鹰视，绽放熠熠精芒，钉了过去，下一刻，他又将外放的锋芒，给收了起来。 来人，是他的老师——东京神捕，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身形清瞿，偏喜青衣，广袖飘然，周身散发淡淡的莹华，风采夺人，犹若古之君子。偏偏，出众如他，却在面上戴着一张绘刻诡异图纹，形若张狂、恐惧，却充满莫名威严的鬼脸。 阎神鬼面！ 诸葛正我却将神兵阎神鬼面带离了东京。 铁游夏震惊之时，却也有些悲哀！ 六扇门实力捉襟见肘实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高端战力的紧缺由来已久，便是两都两京四大神捕，亦止于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如非，倚靠阎神鬼面震慑江湖宵小，只怕，六扇门已是那些江湖强人的后花园，想何时来，想何时去，不要太随意了些。 阎神鬼面确属珍奇，以诸葛正我半步圆满的实力，戴上阎神鬼面之后，一身功力即加持到武学大宗极限，才敢加刑天下，以严律法。 然而，世间没有完美的东西，纵是阎神鬼面，也有其极限——受天地之限，不管佩戴者为谁，也不可能超越武学大宗，超越这个天地。 “恩师！”铁游夏震开周身白雪，恭敬一礼，身形站起，如同一座铁塔，黑沉沉，冷冰冰，站立不动。 他也勿需言语，诸葛正我即来，说明，他已掌握情报，自不需他累述。 “游夏，我知你心意，但圣上已降下谕旨，此事由蔡大人主持，你且回去，重组六扇门。” 诸葛正我声音缥缈而庄严，带着淡淡的仙气，如同从俯揽众生的神祗，说话间，却见他大袖一震，即如长鵻破空，眨眼间便已登上了云头，脚踩白云，仿若仙神。 偏在这时，一片阴影陡然在天际浮现，须臾间遮蔽天穹，虽无声，却有隆隆气势，骇得诸葛正我一脚踏空，从半空中跌落，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在半空中稍稍站定，神色惊疑。 而铁游夏早已看呆了。 ……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凝望着渐渐清晰的天地，李探花的语气，但有说不出的凝重。 以他的境界，看到的，绝不止山河湖海这些景色，更有无数点缀其中的建筑人烟，更有无数冲天而起的光华，同时，也看到了一道道注视而来，冰冷而残酷的目光。 这些目光，都是陡然浮现天地中的强者的，有那么几道，便是李探花，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暗暗心惊，比如，权衡！ 这忽然浮现的天地，正是异域，无数冲天而起的光华，都是异域的修行者，探视过来的目光，却是横行异域的强者。 两界，竟这般开始了正式的接触，要以天地大冲撞正式接触！ “那么，你如何知道是这个时刻？”李探花将目光放下，凝视着对面的男子，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联想此景，联想男子曾说过的话，李探花不得不怀疑，男子是如何知道，天地冲撞就在此时？ 此刻，他不想知道他是真是假，但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敌还是友？ 第2卷 翻倾 第192章 冲撞 氤氲混沌之中，灰色气流急旋，相互湮合、崩炸，演化出点点流光，迸溅一起，瞬间闪逝，湮于烟华，如若梦幻。亦有流光在碰撞之后，取得那万中无一的机缘，融合相生，变作一颗稍稍大一点的小点，继续在混沌之中穿梭，却又在下一次迸溅之中湮灭。 这些小点，却都是天地造化最初的雏形，因缘际会而生，又因缘尽而灭，只有微乎其微的极少幸运儿，才能在无数次的迸溅中壮大，乃至于成就一方天地。 而武界与异域的成长，亦为如此。 但在这混沌之中，两个形如气泡的光球在彼此旋绕，微红的电芒在二者间闪烁，相互崩打，亦如炙红铁器间碰撞，绽放千万点辉光，却有那么几次，电芒相互连接，仿若铁链，将彼此拉近，却在下一瞬间，又被反弹了出去。 而在两个世界中间，却有一道细小而坚固的红芒相连着，纵使是在两界剧烈反弹之时，也未能断了这份连接。 在两方世界下方，却有一个模糊朦胧的光球吸收了前者迸溅的辉光，渐渐凝实，亦在缓缓靠近着。 两道嗤嗤疾鸣的电光骤然从世界中劈出，搅合一起，如双龙抢珠，凶猛而疯狂，猛地将两个光球拉了过去。 混沌之中不计数，虽然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但对于世界中的生灵来说，两方天地的碰撞却是如此的漫长，只有在即将碰撞的那一刹那，他们才感觉到了一同浮现在天空的巨大阴影。 翠绿小岛！ “这是？” 看着彼此接近的两方天地，苏妄悚然而惊，脚下略有踉跄，退后了三步。 仿若，将有大恐怖降临在他身上，他的心跳猛地加速，骨骼微微战栗。 “您很快会知道的，先生！”慕容彩莫名而叹，带着些许期待，带着淡淡的惋惜，身形微晃，陡然模糊，即化作了梦影，消失在了原地。 苏妄心头一动，身形飞掠，急忙追击上去，脚步才抬起，猛听一道霹雳之声动响心田。 “轰咚！” 即如开天辟地的斧光劈入识海，饶是苏妄心神坚固非常，亦被这声霹雳震颤轰得两耳嗡鸣，金星乱冒，眼前有无数光彩闪过，却无法捕捉其一。 这是，天地冲撞时的撼动之声，无分敌我，无分阵营，不论是谁，都要认真的听上一遭，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 这声霹雳震颤，代表着，两界冲突的正式爆发。 一座又一座大阵在山河之间闪耀，腾爆起一道道灿烂的光柱，一抹抹流光从光柱中穿出，划破异域的天空，往武界这边疾射，恰似一阵流星雨。 那是，异域修行者要趁得两界的接触，横跨而来。 “不好！”不论是站在雪地中仰望的李探花，又或被异象震惊的诸多武者，俱在心中暗暗叫遭。 异域的准备，却比武界要充分太多，对于如何发动战争，如何夺取先机，他们早有了腹稿，而武界中，有这份意识的，当真太少了些。 晚矣？不晚！ 就在这时，一片星空陡然在天空那头浮现，便若一张大幕，咻而张开，但将异域修士吞纳了进去。 一颗颗灿烂的星斗浮现，呈周天之数，银光熠熠，璀璨如华，将两界的天空渲染成一片银白，一抹抹金辉白芒纵横期间，若疾若闪，仿若彗星的长帚，横扫而过，将无数流星扑灭。 那是，周天群星世界，而御使他们的，却是西狂与北侠，两人堪堪将这片广大的世界祭炼完成，最先便用在两界战场。 一缕缕的殷红在星空之中爆开，随之而来的，无数坠落天空的残肢败体，有的少了脑袋，有的没有胸膛，有的，只剩下一堆碎肉。 残酷而直接…… 两界战争开始，留给北侠、西狂的时间可不太多，他们可没功法玩儿慢工出细活，这手艺，难免就“粗糙”了些。 “找死！” 几声大喝同时震隆，但见九道光华冲天而起，或黑或黄，有呈黑白漩涡交缠模样的，有气势轰隆的万仞高崖，有幽深蒙昧的迷雾，亦有偎粉依红的小小船形，还有诸星共聚、天罡乱闪的星空，等等。 两界修行方式不同，但也有相通之处，武者能化作武相，修士同样可以化作神相，神通之相，而驾驭神相的，便为异域九宗背后的真正大佬。 异域九宗齐上，九道光华弥散，各相争持，其光焰焰，明面上几乎不分上下，将天空染得跟万花筒似的，轰然间，但与星空撞在了一起。 “锵锵锵锵……” 刀剑震鸣，长音浩然，与天地共振，惹得天地嗡鸣，直若要被剖开，两界之中，亿万生灵耳中尽是铿锵之音，周身尽是凌冽寒意，仿若已被万仞分身，刺激他们齐齐一个哆嗦。 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自己身死的样子……。 两界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 好不容易挨过眼冒金星，苏妄只觉脚下跳动，忽然间，便被抖出了翠绿小岛。 不及尝试联系虚空镜，也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有天大的危机要降临。 危机关头，苏妄正待与剑合一，驾驭剑伤而去，两股巨大的压力便加诸在他身上，仿佛两座巍峨泰岳轰然砸落，将苏妄挤在中间，猛地一撞，压得苏妄骨骼破碎，真力乱窜，鲜血嗤嗤飞射。 而南天剑被这么一压，亦崩裂出一道道裂缝，细细的剑器碎片随即跌落，洒落下来。 “哗！” 天际间猛地张开一张巨大的裂口，飓风平地而卷，狂烈叫嚣，猝然间但将苏妄吸噬了进去。 “咻，嘭！” 嘭的一声闷响，空间骤然相合，却在大海上拉过一条巨大的伤口，伤口之中，是平白消失的无量吨海水。 哗啦啦！ 在重力势能的引导下，两侧的海水漫灌而下，轰隆咆哮，宛若崩倒的倾天之柱，声势骇人。 更骇人的，是依然在嗡嗡震颤的空间，仿若浮波晃动，轻浅摇曳，便似身无半两重量，却有着说不出的古怪，骤然间，又凝固成一片，现出一道道冻痕，呯的一声，崩现一道道细小裂痕。 “轰！” 但在这时，刚才忽然跳到半空的翠绿小洞再次落了下来，轰隆一声，恰好砸在了伤口上，仿佛定海神针，但将这片海域镇压，轰隆不再，空间亦平静下来。 原来，此间却是冲撞时武界与异域碰撞的位置，而翠绿小岛的存在，便是在此镇压两界冲撞引起的波动。 方才苏妄感受到的跳动，却是小岛忽然将他抖了出来，害得他硬生生承受了两界撞击的余波。 便是余波，也非苏妄能抵挡。 说到个中缘由，反正，慕容彩是不准备告诉苏妄的。 “好险，好险！差点要了本姑娘的卿卿性命。” 翠绿小岛上，慕容彩放下手中掐住的法决，撸起袖子往额头上擦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神色间有些埋怨，瞪了眼依然在燃烧的紫阳，又看向了某个方向，不无抱怨道：“自己出去玩了，留我一人看家，也不知道疼惜下女孩子，活该单身一辈子。要真惹恼了本姑娘，刚才手上慢一点，乱了这因果，看你还怎么玩？哼哼！” 说到最后，慕容彩声音呐呐，已低到如同蚊语，仿佛害怕被某人听到似的，她的脸颊，渐渐通红，恰似一枚熟透的苹果。 视线投向岛外，注意到已经平静下来的波澜，慕容彩得意地拍了拍手掌，嘴角翘起，背着双手，一颠一颠地往小岛深处走去，犹若一只招展的蝴蝶。 清风袭弄，忽然卷起了她的宫裙，将她的自言自语带了过来。 “下一次冲撞是多久呢？三个月后，还是四个月后？不管了，某人能跑出去，凭什么要本姑娘守在这里，我也出去耍耍，顺便看看，那个红衣的姑娘，到底有什么好？” 林莽恢复平静，不多时，有群兽靠拢过来，虫鸣再起，生息重新恢复。便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便是，被苏妄震裂的大地，亦在自动弥合，痕迹不再。 …… 幽华闪烁，若白若黑的光芒从身旁流逝，捉摸不透，捉摸不清，好似烟霞，又若清波，朦胧之间，似有一幕幕片段蕴含其中，生老病死，喜乐哀怨，俱在期间，就像，一场场的大戏！ 而苏妄，却是那唯一的看戏人。 苏妄知道，那流逝的烟霞，是一幕幕的时光碎片，飘逝在混沌之中，游荡在世界周围，直至，化作虚无。 这些信息是虚空镜告诉苏妄的，为虚幻世界特有的东西，最擅感染人心，若有穿入虚幻世界者，必先，要闯过这一关。 上一次，苏妄为虚空镜护持，这一次，少了虚空镜，苏妄只能勉力撑起真力，将烟霞抵挡在身外。 却不知，能抵挡多久？ 混沌不记年，时光无意义，但在此间，纵然是苏妄，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坚持多久，他能做的，唯有尽力。 就在这时，烟霞流逝骤然一顿，在但苏妄惊愕之中，化作巨浪惊涛，猛地扑了过来。 而在混沌之中，在苏妄的视线之外，两个骤然相撞的世界，亦迎来了第一次冲撞之后的剧烈反弹。 第193章 相同与不同 天际初亮，朦胧的微光照进深谷时，苏妄便睁开眼帘，眸光与天光应合，半分不差。 一缕淡紫的光华从朦胧的天光之中飞出，被苏妄吸入肺腑，两点灿烂的紫芒在的眸间闪动，别具神秘。 却在瞬息之后，归于寻常。 在苏妄身下，是一片淤臭的烂泥地，腐烂变质的泥土浸透衣衫，浸透黑发，纠缠着他，包裹着他，冰凉与滑腻不时摸过他的身体，刺激的恶臭堵塞在鼻腔之中，却不能叫他动容。 因为，苏妄早已习惯了…… 任谁十几天都躺在此地，只要不死，也必将习惯，正是久居鲍肆不闻其臭矣。 苏妄当然死不了，他早已达到食气而活的境界，却未必还能活下去——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肆虐造反着，不断侵蚀他的元气，叫他渐渐虚弱。 虽然体内的无极真力亦在极力破解这种力量，试图将之容纳，但依目前的进度来看，似乎，将是一场旷日时久的战争，苏妄他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但似乎，他也不比停留在这片烂烂泥地里吧。 以苏妄的境界，纵然身躯半残，一片烂泥地便想留住他，玩笑，实在不怎么好笑。 让他停留此地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事物，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苏妄生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欲窥其究竟。 “快了吧！”苏妄心中冷笑一声，抬眼看向四周的绝谷。 确实是绝谷！ 放眼长望，在他的视线之中，是两面相合的崖壁，略成倒锥形，拢成一个狭小的葫芦型山谷，崖壁表面斑驳，崩裂出一条条苍老而干枯的缝隙，镌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缝隙之中，偶有几处长着植株，多是枯藤苔草之类，虽不至于无依无凭，但想要从爬出山谷，怕是千难万难。 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不过十几日功夫，苏妄可没健忘到忘记自己曾经历过一样的情形，便在，心湖上的幻境之中。 那一次，在一样的绝谷中，他受着一样的重伤，衣衫一样烂透，身形同样动弹不得，着实，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苏某人，可没有失却记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此地，但苏妄知道，想要揭开谜团，他就必须等待，等待着，那个女子，再次跌入绝谷。 因为，他从不相信巧合！ “那么，这一次，某家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鬼？”回想在翠绿小岛上见到的另一个慕容彩，苏妄对“即将”出现的慕容彩，却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 哗啦啦！ 隐约间，若有惊呼在绝谷上响起，随即，是滚落而下的巨石，噼里啪啦，砸落而下，伴随着一声惊叫，一个身形出现在了苏妄的视野中。 终于，叫苏妄“等”到了。 等等，怎么是男的？ 苏妄瞳孔猛地一缩，面色僵硬，再次发现了一处不同——落下来的不再是群裳华彩，面容娇美的慕容彩，而是一个身高堪及六尺，容貌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陋的男人。 “难道真是巧合？”他忽然生出了怀疑，凝望天空，似乎想从其中寻得答案。 但回应他的，只是几朵漂浮在朦胧天色上的淡淡灰云，仿若游尸，依循着本能，却失去了灵智，看似自由，却无根无依，困囿于天地方圆之中。 就像他的一生，漂浮无依，孤苦却不得自由。 “噗！” 男人惨叫着摔入烂泥地，只听得一声闷响，却见泥浪高高掀起，烂泥地如波涛般起伏，被推向绝谷四壁，狠狠地撞击上去，震得绝谷轰鸣大响，落石纷纷。 比起上一回，这一次，苏妄却没了招来清风缓冲的心思，但绝不是因为男女不同的区别对待。 “想来，是死了吧？” 烂泥地推涌，苏妄亦被烂泥推动着沉沉浮浮，神色麻木，宛若一截腐烂的枯木，任由烂泥扑打在他身上，将他的口鼻淹没，随泥而流。 一道念头微微闪过，他即不再关心那个跌下的男人。 绝谷高千刃，虽有烂泥在下缓冲，但急速跌落时的巨大动能，也非一个所有人就能承受的。 便是男人入泥姿势完美，最大程度减少了摔下瞬间的反震之力，但泥土的强大粘性，以及万泥加身的巨大压力，也不是所有人抗得过去的。 偏偏，今天的意外似乎多了些，又或者，是老天存心要给苏妄一个好看。 便在苏妄以为男人已经死透的时候，一个几乎看不出形状的泥人从烂泥地深处浮了上来，烂泥裹体，看不清神情，右半边身体微微扭曲，微微低吟了两声，几若于无，便似将死之前的哀述，淤黑的烂泥中渗出一缕混杂的殷红，随即，便被淤泥混入，痕迹了无形。 “哦，没死么?”带着不知是冷嘲还是热讽的淡淡讽刺，苏妄闭上了眼睛，淤泥连接，将他厚厚掩盖，再也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男人没死又如何？ 苏妄既已不打算出手，便不会出手，所谓坐看生命凋逝，冷血无情等语言，想要套在他身上，却也要看他在不在意。 想来，他是不在意的。 在意的人，又怎么可能发出讽刺？ 讽刺男人的“好运”，讽刺这方世界的套路，再次将一个怎么也摔不死的人，扔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掀起的泥浪渐渐平息，绝谷渐渐沉寂了下来，连带着，男人的低吟亦愈发轻微，仿佛风中烛火，咻而间，陡然寂灭。 “噼啪！” 十五六根黝黑的铁索猛地抽射而下，犹若毒蛇，甩荡间力道刚猛，噼啪大响，震颤了空气。随之降下的，是十几个身形灵活的黑衣人。 各人嘴上咬着狭长的钢刀，赤足髡发，红眼黑唇，造型特异，手脚交替，迅速滑下，便似一只只老猿，除了铁索抽射时的声音，竟然再无半点的异响。 在即将探到绝谷之时，十几名黑衣人齐齐松开铁索，好似一片片飞羽飘然落下，落泥而无声，赤足踩在烂泥上，不丁不八，形如撑船的两只长杆，却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也未沉坠下去。 黑衣人各自看了一眼，默默取下口中的钢刀，仿佛踩着船儿，但在烂泥地上滑行起来，手中钢刀疾划，不断在烂泥上劈砍划撩着，闪耀一片片银蓝的寒光，当真是想要来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黑衣人刀法特异，便似他们的外形一般，刁钻、难缠，每一道直线，都仿佛划着圆弧，而每一道曲线，又若挥过直线，似直似曲，便似诗中所言，若要直中取，先要曲中行，若直若曲的轨迹模糊了感官对于距离的判断，出手就能坏了敌手的先机，亦可谓，夺尽了先机。 可惜，这般刀法虽然奇诡，却也只沾得奇诡二字，要真要计较其武道境界如何，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拾取了某些武道意境的剩菜残羹，比如，直取相间，又或曲直如意，但要苏妄使来，不过是顺手施为的事。 他们的刀法如何，苏妄并不关心，偏偏，这些人却惹到了他的头上。 “呼！” 刀锋闪绰，虽入烂泥地之中，却能淤泥不染，依然森寒，刀口上有细密若蛇鳞的蓝色刀纹，那舞动的寒光，便是一条条毒蛇，划过烂泥地，带起了细细缕缕，却微不可察的风声。 “噗呲！” 但在这时，一个抖错刀锋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僵，便似劈到了什么，却听得一声钝响，黑衣了急速抽刀而起，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 五七名黑衣人脚腕稍转，悄然滑了过来，围成了一圈，各相点了点头，同时举起钢刀，乱刀剁砍，齐齐劈了下去。 微蓝的刀锋交错成花，便若盛开的蓝色妖姬，妖娆，充满野性，炫目，而张扬，光辉纷洒，绚光绽放，却是，要人命的。 “哗！” 平静的烂泥地猛然一抖，荡起剧烈波涛，犹若巨兽苏醒，震动身骨，晃得黑衣人身形皆是一歪，刀锋凝滞。 便在这时，十数泥浆穿梭而出，如同一条条腰宽近丈的巨蟒，在半空中疯狂舞动，猛然抽打下去，撕裂了空气。 “嘶，嘶，嘶！”空气中尽是猛烈的抽气之声。 巨蟒凶猛，黑衣人也不是泥捏的，泥捏的却是另有其人，却见他们身上闪烁幽邃毫光，齐齐爆喝一声，且舞刀芒，周身荡起灰色寒雾，于半空中迅速纠结成了一团。 空中陡然有白色雪花飘落，温度骤降，混黑的烂泥地亦铺盖上了一层白霜，舞动的巨蟒被这雪花一冻，猝然便被凝冻住，即将抽到黑衣人身上的蟒身崩裂出一道道裂痕，“咔咔”作响，便在下一瞬间，碎成了无数碎块。 “什么人？”直到此时，黑衣人的爆喝才出了口，他们持刀戒备，倚靠一圈，，组为战阵，红眼爆瞪，眼中闪烁幽幽红芒，犹胜鬼火。 他们身上的气息，亦愈发惨烈了起来，灰色的寒雾，愈凝愈稠，几若于胶体，化作了一只独角的恶蛇，嘶戾鸣叫，疯狂叫嚣。 “唔，原来，还有这许多的不同，看来这个世界有些意思了，呵呵！” 笑声冷冰，空空落落，仿佛从四周的绝壁而来，又仿佛，从底下被冻住的烂泥地而来，传遍了绝谷。 第194章 吴明 不同么？ 不知为何，苏妄忽然有种直觉，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凝固的泥地猛地崩裂，唰的一声，突兀地从地下攒刺出数百道尖矛，根根尖锐，锋芒闪烁。 黑衣人齐齐爆喝，寒雾再次荡起，恶蛇仰天嘶鸣，独角狂舞，又有刀锋闪错，若直若曲的轨迹交织成一座巨大的磨盘，霍然横推了出去。 恶蛇嬗变，刀锋犀利，磨盘合二者之利，阴阳合一，威能倍增，听得一阵嚓嚓响动，尖矛俱被黑衣人剁成碎片。 黑衣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但他们笑得太早了！ 前面所为不过是苏妄试探这方世界的手段，或许，这方世界确实有些特异，但也仅仅是特异罢了。 呼！ 不知何处吹来了一股狂风，骤然吹起被黑衣人剁成碎片的尖矛，绞成一股，猝然间，万仞穿空而起，急急若飞蝗，嗡嗡颤鸣，弹指间穿过了黑衣人组成的战阵，深深扎入了绝壁之中。 噗呲，噗呲！ 一道道裂口猛然在黑衣人身上张开，鲜血喷溅，如泉如涌，刀兵掉了一地，呯呯的各式声音交汇一起，便若一场鲜血盛宴上的动人交响曲。 哗啦！ 却听得一声怪响，十数名黑衣人齐齐摧垮，仿佛沙雕垒成的一般，身体骤然崩解，碎裂成了一地碎肉。 骨肉混杂着鲜血流淌，霎时将此地染成了一片血池，鲜血渐渐被还未散尽的寒气凝固。 终究，黑衣人奇诡的刀法，却成了推动他们死亡的原因。 血池之上，却有一座冰雪雕铸，染着鲜血的血红宝座矗立着，在那上面，坐着一位四肢随意平放，面色无情，比寒气还要冰冷的人。 “还不出来么？”明明不见苏妄开阖嘴唇，却有声音传遍绝谷，带着他冷漠的音调，叫漫空的寒意，再又浓厚了三分。 呈半凝固状态的泥地被这寒气一激，随即凝固，冻成了一片冻土。 他早就知道，掉入烂泥地的人根本就没死，那仿佛寂灭的气息，是对方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对方死或不死苏妄不关心，但叫他气恼的是，“无意间”他竟成了对方的挡箭牌。 苏妄话音刚落，冰冻的泥地陡然震颤起来，听得一声巨声，一个浑身沾满淤泥，被冻得脸色乌青的男子即被震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冻土上。 这一下摔得好狠，直疼得男子全身抽搐，不知又断了几根骨头。 “死了更好？” 苏妄心里冷哼了一声，看着男子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长揖到地，拜道：“见过前辈！小子吴明，在此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 他声音沙哑，身材不高，五官普通，唯独，姿态却是十分真诚，至少，在表面上叫人挑不出错来，苏妄神色稍霁，但随即面色却变了。 “吴明？” “是！” 苏妄沉默了下来，再未发问，吴明便这般老实躬着身，也不敢动弹，此间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直过了好一会，吴明站的久了，压制不住身上的痛苦，轻声痛吟了一声，苏妄这才转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冷冷地道：“站过来罢。” “是！” 虽不明所以，但吴明不敢拒绝苏妄的意思，赶紧向前两步，立于苏妄身后三尺距离。但在这时，黑衣人下落时甩下的铁索猛然舞动起来，若群蛇乱舞，陡然缠在两人腰间，一圈圈收卷，将他们拉了上去。 吴明惊叫一声，见苏妄神色不变，急忙压下惊慌，任由铁索加身，与苏妄一起攀升了上去，但眼中的惊骇，却溢于言表。 “还算有些眼力见！哼，吴明？”苏妄默默叹了一声，悄然收回在吴明身上的灵识，心里计较着。 吴明？ 除此地的吴明之外，苏妄认识的，还有一个吴明，小老头吴明。 常识告诉他，两人绝非同一人，他们的气质、气息，乃至灵魂波动皆有所不同，但直觉告诉他，他们二者，实有莫名的联系。 他心中依然疑惑着，为何会掉入一个与幻境所见一模一样的绝谷，这世间，真有巧合？ 既能出现相同的地方，为何不能出现相同的人呢？ 真与假，在他的认知中，已渐渐模糊。 或者，是他太过较真了，较真到硬要将假的东西，套上一个真实，实不异于混谈南橘北枳的痴人。 他所在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一个真实的天地，何谈真假？ “但我会找到原因的！”苏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阵强烈的紧迫感，迫切地想要寻找出答案来。 忽然坠入这方天地，苏妄依然与虚空镜处于失联的状态，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对虚空镜，已生出了淡淡的依赖之心。 依赖她的存在，依赖她的定位，叫他不至于在诸天万界的亿万时空之中迷失，至少，有虚空镜在，他便能找到回头的路，即使，有了回头路，苏妄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这不过，又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苏妄所缺少的，绝非什么方向，而是心灵的寄托，一颗心灵的倚靠，但他却假装不知，拒绝倚靠，无意之间却又显露着需要依靠。 有虚空镜在身边，苏妄处事便多了几分静气，多了几分机变，临敌时，更是妙招迭起，神乎其技。 可在虚空镜失联后的短短时间，他便频频犯错，神不思属，若非如此，以苏妄一向甚是灵敏的灵觉，如何会被慕容彩算计，被忽然张开的时空裂缝吞噬？ 有了这个理由，苏妄才有动力去揭开这个世界的面纱，见到她的真面目。看看，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绝谷虽高，却有尽头，从绝谷攀岩而上，视线渐渐开阔，稀薄的阳光透过沉重的阴云，照射下淡淡的金光，落在苏妄脸上，将他的瞳孔与发梢渲染得金黄一片，如同神圣，虽然他身形不动，仿若僵固，但在吴明的眼中，却有莫名威严。 吴明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觉眼睛酸涩的难受，忽然有了一种感动涕流的冲动。 “呵呵，这阳光也忒刺眼了些！”他暗暗嘲笑着自己，嘲笑自己的心灵脆弱，嘲笑自己经不住苦难，嘲笑着，这阳光太刺眼。 其实他不知道，他是拜服在了苏妄的力量之下，无力反抗对手的他，“亲眼”看见苏妄如杀鸡屠狗一般虐杀了他的敌人，心下如何会不震撼？ 随即，他们便被抛掷了上去。 世人向喜人多，因为，人多在许多时候代表着势众，三五人聚集在一起，便能吆五喝六，百八十人凑一块，但能横行乡里，成千上万人挤一堆，就能聚啸山湖，敢做人中雄，若能聚拢百万人心，那么恭喜你，你已有资格称王称霸了，这便是事实。 然而，这个事实放在苏妄面前可不够看。 就在他们上来之时，此间便围拢了上百的虬扎大汉，各个气息雄厚，面带狞色，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额头上尽是跳动的的青筋，看起来格外的唬人。 至少，不该是样子货吧。 这些大汉与先前的黑衣人打扮又有不同，一身鲜红短襟，胳膊露在外间，头绑赤巾，眉毛涂成朱红，仿佛渗出了血，面上尽是桀骜之色，看他们的行伍间距整齐，联想在谷底见到的战阵，苏妄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当真是一群顶呱呱的……悍匪。 确实是悍匪，这世间，所有行为特异，天然别于众人，却又带着严谨法度的，无不能称作悍匪，便连王朝正统在苏妄眼中也是一群稍微大一些的悍匪，不过这群悍匪却是实力最大，法度最森严罢了。 即为悍匪，便有疏于自律的那一天，便有法度崩坏的那一刻，在那之后，悍匪便会恢复天生狼性，劫掠成乐，杀生为喜。 法度严谨是为利于收割天下，而法度崩坏，亦为利于收割天下，行为虽然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如此，所谓王朝正统又如何不能称作悍匪？ 即便是被苏妄他们出现的方式骇了一跳，但红眉悍匪们却能处变不惊，紧紧将他们围住，一言不发，一语不说，俱以凶戾的目光爆瞪，铜铃大小的眼球，犹若神像前的红面鬼煞。 “他们都是来杀你的？”苏妄轻轻笑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声音愉悦，便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此时他的姿态却有些古怪，在被铁索甩荡上来后，便一直站在原地，两手搭怂着，贴在身体两侧，仿若一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若非苏妄二人登上绝谷的方式实在有些特异，只怕这群红眉悍匪早就冲将上来，将他们按住，先挑了手脚筋，穿了琵琶骨再说。 初次听到苏妄开口，吴明先是骇了一跳，缓过神来后莫名一笑，再向苏妄拜道：“前辈实在高看了他们，就凭他们这群猪狗一般的东西，哪配得在吴某称人？” 说这句话时，吴明语气平常，既不显得张扬，更不显得咄咄逼人，却有淡淡的自信，气息凶悍的红眉悍匪俱是气息凝滞，呼呼喘着重气，却无一人反对。 第195章 公子，猪狗 赳赳男儿，八尺大汉，人数过百，被吴明训孙子般呵斥，竟无一人反对。 而在他们对面，身高不及六尺的吴明，衣衫尽是淤泥，长发亦有泥点披落，面容肮脏，宛若掉入地沟的乞丐，却能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这个世界的等级比苏妄想象得更森严…… 苏妄若有所思，却看两个大汉往旁儿让了让，走出了个身长九尺的汉子，男子卧蚕唇，招风耳，与红眉大汉的打扮一样，额头到脸颊上却有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几乎将他的脸剖成了两半。 汉子咧嘴张一笑，嘴里利齿钢钢，如犬科动物的獠牙，沙哑着声音道：“吴公子是豪门贵胄出生，何必挖苦我等卑贱下人？我等自有自知之明，猪狗一般的东西，不敢与世家大族争比光辉，偏偏，吴公子今日要死在我等这些猪狗手中，不知公子甘不甘心？” 语罢，汉子哈哈狂笑着，笑声疯狂，既有暴虐的快意，也有莫名癫狂的屈辱，惹得上百红眉大汉齐声大笑，笑声狂荡，桀桀怪叫，冲击着绝谷上的雾气，恰若嘶啸的山风。 吴用的嘴角微微撇了起来，眼神冷漠，却带着一点怜悯，便似天神，高居云天之上，俯揽世间，便为怜悯，也只是漫长时光中的点点消遣，绝不会因此动摇他们的本心。 红眉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面上带上了惊疑之色，其他大汉亦流露出了惧怕的神色，因为，吴明看起来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是的，虚张声势。 红眉大汉之所以敢嘲笑吴明，却是以为看尽了吴明的手段. 这世间豪族独大，世家称雄，以红眉大汉们对世家的了解，吴明若有余力，早就将他们杀鸡屠狗般的杀了，岂会陪着他们卖弄身份尊卑？ 只可能是，他是在虚张声势。 吴明既敢虚张声势，他们为何不能来一个小人物的逆袭，上演一场癞蛤蟆吞天的戏码？ 况且，戏若演得好，主人开心了，回头还有残羹烂肉打赏呢！ 红眉大汉们将自己的身份放在很低，也不敢幻想做主翻身，唯一敢幻想的，便是老实当一只鹰犬，在主人的带领下，或许还能好运地虐杀一番平日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呢？ 吴明嘴角的笑容渐渐扯开，心中的怨气得到了舒缓，被一群被他视若猪狗的玩意追杀了一路，他心中岂能无怨？ 看到红眉大汉惊惶的神色，吴明心中这股怨气便消散了许多，但，还不够！ 这世间世家独大，皇朝鞭长莫及，州府之中，世家便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纵然是朝廷派来就藩的王爷也得看世家的脸色行事。 吴明身为蕲州三大家族之一的吴家嫡子，在蕲州纵横两千里的土地上，除有限的人之外，还没有敢莫逆他心思的，但被一群猪狗追杀，他的恨意，却比天高。 不够，不够！吴明心中怒吼，恨意绵绵，再看红眉大汉时，终于保持不住世家的风仪，眼中闪过一丝残暴的光芒。 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却变了。 因为，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苏妄，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吴明心头剧跳，再看红眉大汉时，各人眼中的凶戾之色再又升了起来。 红眉大汉们并没有看错，吴明的底牌的确将尽，他敢如此镇定，却是自衬有苏妄在一旁“保驾护航”，能安全无虞。 至于他凭何笃定苏妄会帮助他，却是建立在两点推测。 其一，只看苏妄在谷底对付黑衣人的狠辣手段，吴明不认为苏妄与他的对手认识。 既然不认识，就有被他利用的可能，身为世家子弟，莫说吴明到底做了多少恶事，便是他当真天性纯良，耳濡目染之下，也当学会算计人心，这已是他的本能。 这便是吴明依仗的第二点。 吴明打得就是利用苏妄的心思，便为苏妄救了他一命，也未必能叫他心生感恩，他所敬服、敬畏的，并非恩情，只有力量。 但是，人怎么没了？ 吴明嘴角抽搐，竟露出了几分尴尬。 “吴公子，不知你的伙伴去哪里了？”疤脸大汉先是一惊，继而狞笑着，咔吧咔吧掰着指结，伸手即从身后取出了一只齐眉铜棍，通体暗红，镌刻繁复的图纹，铜棍顶端镂刻着一只四角独翼恶兽，猛地一杵，顿在地上。 “嘭！” 淡淡的红芒波荡而起，仿佛霓霞，咻而扩散，融入泥土之中，再难寻觅，与此同时，一众红眉大汉同时取出身后的铜棍，齐齐顿地，但有红芒渐起，升起了一个红色结界，仿似鸡蛋壳，将绝谷悬崖笼罩了起来。 吴明的身体忽然抖了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迫，他强自忍耐着。 红光流溢，淡淡的红芒在结界在流转着，咻而凝成符文，咻而崩散，再化红光，循环往复，便似天边聚散无形的云彩。 天光照落，透过红色结界后竟带上了淡淡的血光，血腥而香甜，闻之，但能让人心血沸腾。 血光渲染，红眉大汉身上的气息愈加雄厚，淡淡的血芒在他们身上荡起，于半空凝聚，显照出一只四角独翼的恶兽，鳞甲鲜红，如同滴血，怒而咆哮，獠牙雪白，吼声震隆，吼爆了空气。 “吼！” 咆哮声起，狂风骤卷，带起淡淡血光，肆意掠过绝谷悬崖，掠过吴明，吹得他面色煞白，身上泥点崩飞，踉跄地后退了七步，直至抵靠在了一块巨石上，手脚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势未愈，还是因为惧怕。 “吴公子，吴大公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疤脸大汉癫狂而笑，萝卜粗细的指头指着吴明，就差，点在对方的鼻子上。 对于吴明来说，实已差不多，近乎于羞辱…… 大汉终于确认，苏妄是真的离开了，而吴明，的确是依仗对方，但他依旧谨慎，先是升起了血光战气，将吴明笼罩，防的就是吴明世家子弟的出身。 不到亲手将对手戮成肉泥，大汉绝不会自大到以为吃定了吴明。 世家的神秘，绝对远超身份卑贱如猪狗一般的他的想象！ 否则，千百年来众生早就推翻了世家的统治，而不是世家一次又一次无情地镇压了众生的抗争。 “吴大公子？呵呵！”吴明嘴角扯出了难看的冷笑，看着大汉，静默不语，眸中的寒光，能将此间冻彻。 虽然知道对方已是瓮中之鳖，被吴明这目光一看，疤脸大汉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寒毛直立。 蕲州百姓哪个不知，他吴明是吴家的嫡传独子，并无兄弟姐妹，而吴明也不认为旁支别脉的子弟有资格与自己称兄道弟。 若是普通人称呼他为吴大公子，吴明最多一笑了之，但在大汉的口中道出，却有奇特的意味了。 “原来你们是我吴家的私兵，本公子还奇怪出行的行程怎么会被人探知？怎么？平日里没喂饱他们么，有胆子反噬主人了？” 吴明冷幽幽地说着，大汉额头上却有潸潸冷汗流了下来。 不管吴明今日是否能活下来，只凭吴明知道了这个信息，今日在场的，就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抽魂招魄、巫蛊问卜，世间奇门异术之多，难以计数，红眉大汉虽然没有资格学习涉及灵魂的术，却也听说过这些异术的恐怖，除非当真打得魂飞魄散，否则，没有人能逃过世家的寻根究底。 一众红眉大汉明显也想到了这点，不少人面色猛地煞白了下去，脚步微微后退，露出了退却之意。 吴明冷漠地看着他们自乱阵脚。 “诸位兄弟！”疤脸大汉环顾众人，目光冰冷，看得众人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这才说道：“今日我等共举其事，为的便是为公子铺平道路，一旦功成，我等皆有拥护之功，何况事已至此，难道吴明这鸟厮会放过我们？” 说到最后，大汉语调忽然放低，冷不丁地道了一声：“再说，诸位兄弟可不要只想着自己，也得想想在家的父母妻女。” 疤脸大汉软硬兼施，既许了荣华富贵，又道出此中的凶恶，更不乏威胁恐吓，说得一干红眉大汉既是心动，又是后怕，但退意却悄然消退了。 “对，头说的对，世家豪族是个什么禀性，我等又不是不知，诸位，今日但有一搏而已，成了，我等以后世代皆是吴家亲兵，不成，不过是早死而已。” 立时有大汉为疤脸大汉呼应，虽然话里也将自家主人骂了进去，但确实鼓舞了人心，一众大汉眼中的凶光再次升了起来。 “呵，呵呵！”他们低声吭哧着，从喉咙间吼出低鸣，眼光大放幽绿，仿佛饿狼。 “哦，原来‘举事’就在今日啊，倒是值得你们一搏！”众人蜂拥而上，吴明再次冷笑了一声，道出了他们的计划。 唯有今日举事，红眉大汉才可能放手一搏，吴明此人当真智深如海，只凭只言片语，便将阴谋勾勒了出来，听得疤脸大汉心尖却是一颤。 “看来，今日当真留不得公子了！”他的杀意陡然盛烈了起来。 第196章 异术四品 人世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韵，所有痛苦的起源都在于两个字——糊口。 为医肚中之饿，千百年来，有灵众生相杀为食，杀得鲜血淋漓，杀得脑浆飞溅，前仆后继。 恨么、怨么、悔么？都有！ 那又如何？再恨、再怨、再悔，也抵不过饿得通绞的空腹；再恨、再怨、再悔，也是众生的选择，与人无尤，更与天无尤。 如斯残酷，却无人能拒绝！ 红眉大汉们不能拒绝，为自己，也为妻儿；吴明也不能拒绝，为自己，更为嫡脉尊严；虽然换了个方式，但本质依然没变，只为糊口，就要相杀。 便在红色的结界之中，苏妄扭曲了身体周边的光线，以无极隐匿气息，便站在吴明与红眉大汉之间，看着他们争锋、相对，以致于相杀。 他淡淡地看着，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冷淡而无情，体会其中的人心变化，把握着自己的本心本真。 有了不同，才有对比，与众生相杀相食相比，至今而看，苏妄那点人为的道障已不足为道了。 又有什么事情能比恒沙世界，无尽生灵一生的挣扎更痛苦？ 答案是没有！ 既然没有，苏妄又何必计较，何必挂碍？ 不知觉间，阻碍苏妄成就武学大宗的瓶颈已悄然消失…… 说起来或有不可思议之处，但修行本就是关乎一心的事情——一心妙用，唯我唯真，心灵升华，即为修行。 修行，与外界物质无关，只与人情息息相关；历练，体会人情练达，于红尘万象之中，捕捉缥缈无迹的机缘；机缘一到，境界，自然突破；而人情，即为人心。 或许，修行就是众生对抗人世八苦的良药。 苏妄若有感悟！ 只要他愿意，现在，苏妄便能尝试斩断武学大宗的天堑，凝聚武心，晋升武学大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感受着体内一直无法与无极真力纠缠不休的力量，苏妄还想再等等。 而在场内，事情再起了变化。 红眉大汉挟众而上，铜棍横舞，四角独翼猛然扑击了过去，却见棍影绰绰，横空拦击，如同一片通体湛红的云霞，翻盖了下去。 “喝！” 红眉大汉杀来，吴明眼神扫掠全场，见苏妄并未出现，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这才下定决心，低吼一声，筋骨错动，周身剧烈震颤，荡起透明涟漪，只听得一阵骨骼碰撞的怪响，吴明的身材猛地膨胀了起来，化作了一个体型两丈，通体绽放蒙蒙黄光的巨人。 他的底牌，从来就没有用尽！ 这一点，苏妄早已知道，疤脸大汉亦有所猜测。 五步之外，苏妄眼神淡漠，不惊不辱；十步之外，疤脸大汉虽然惊骇，却也放下了心，他所担心的苏妄突然出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轰！” 吴明露出凶残目光，陡然回身一抱，将身后的巨石抱起，如弩炮击，投射出去。 巨石化作一抹残光，轰然撞向四角独翼的恶兽，撞得碎糜纷飞，石粉飞扬，吴明跺脚撼山，在悬崖的坚石上踏出一个脸盆大的小坑，早巨石一步，扑入了红云之中。 只见一阵呯呯乱打，吴明身上闪烁出哧溜的火星，体如精钢，硬抗铜棍棒打，蒲扇大的手掌探入了红云，捉星拿月般，拿住七八根挥打来的铜棍，用力一扭，扭作麻花，将铜棍拗弯，动作不停，两掌横挥，一招双峰贯耳，往中间拍去，将几名红眉大汉笼在了掌间。 “啪！” 空气震爆，听得一阵崩响，吴明两掌相合，几名红眉大汉的脑袋如同豆腐一般，被他拍得粉碎，脖颈相靠，扭曲的骨肉连在一起，红白喷溅，血染五步。 红眉大汉的阵型，陡然骚乱了起来。 虽然一路追杀吴明时，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世家手段的厉害，但在此时，被吴明拍得脑浆飞溅，他们还是感受到了世家豪族的庞大，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纵然是一个落单的世家子弟，纵然对方的手段即将用尽，他们也得用人命堆积，才可能赢得最后的一分生机。 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他们后悔，这世间本就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事，想要荣华，想要子孙后代少受人欺辱，多欺辱别人，就得拼命。 已无退路了！ 红眉大汉齐齐怒喝，手上铜棍挥舞更急，棍影重重，呼啸而来，声音尖呖，仿若扯裂了虚空，乱棍打在黄色的巨人身上，打得火花飞溅，灿若烟华。 人吼声，棍打声，扯破空气的嘶啸声，恶兽鸣叫声，鼓舞士气的爆喝声，混杂在一起，火花点点闪绰，血光间或飞射，粘连血肉的白骨不时横飞，悲惨而壮烈。 但在这时，一道直径近尺的巨棒猝然穿过红眉大汉，轰然压迫了下来，如同一座垮倒的铁峰，狠狠地撞在黄色巨人肩头，撞得他肩骨断裂，小腿尽没岩土之中。 轰！ 碎石如崩，巨人没入岩土，身下的岩石被碾成碎块，向四周飞射，却比利矛还要凶狠，骤然洞穿周遭十数名不及躲闪的红眉大汉，将他们的皮膜扯裂，筋骨打断，肺腑扎穿，再从他们身后穿出，留下一个个通透的血洞，嗤嗤喷涌着鲜血。 这些大汉即如漏水的气球一般，软绵了下去。 才刚交手，死在吴明手上的红眉大汉，竟然不如误伤的数量多。 “地品异术——举棒横挥，好好好，想不到他们为了让你们效力，竟然连这般家族重器也拿了出来，果真好的很咧。” 吴明身上的蒙蒙黄光一阵动摇，身形缩小到丈二高下，面色暴怒，几乎扭曲了起来。 所谓异术，乃世家豪族安身立命之保障，分天地玄黄四品，天品最高，出则血流杵漂，非万万人不可敌；黄品最低，有匹夫之力，血溅三步；地品，能撼山动岳，已非凡人。 蕲州虽拥人口千万，但说到底，并非大洲，蕲州三大家族安身立命的异术，也止于地品，想要见识天品异术，除非是到皇朝所在的承州，那里世家汇聚，豪族云集，不乏传承了千年的巨无霸，只有那些底蕴丰富的千年世家，才能拿得出天品异术，甚至于，是蕲州三大家族只闻传说，不闻其名的神品异术。 地品异术已是大家族珍而重之的东西，向来秘而不宣，因为掌握了地品异术，世间便有可能再多一个世家豪族，多一个与他们瓜分资源的存在。 如此蠢事，各家岂会做？ 偏偏，就有人做了。 传授疤脸大汉异术的人，其行为，已然触及了世家的底线，吴明深怕的，是吴家因此犯了众怒，惹来其他世家的群起而攻。 黑衣人使用的能化出独角大蛇与红眉大汉显化四角独翼恶兽的战阵，便为玄品异术，只有世家豪门内极为亲近的家生子才能得以传授，用以护卫世家安全，因此被吴明判断红眉大汉为私兵。 但疤脸大汉挥舞出的巨大棍影，便是地品异术，与吴明化作的黄巾力士同一品级，如何不让他震撼？ 这代价好大！ 对方杀死他的意志，却是如此决绝！ 感受到对方的杀意，吴明不再废话，从脖子下取出一枚玉符，看也不看，直接往嘴里扔去。 玉符通体是瘆人的幽绿色，才在半空，便化作一道扭动的流光，仿佛毒蛇，自行钻入吴明的口中。 一道幽绿的光芒骤然绽放，吴明丈二高下的身形再又膨胀了起来，一阵蠕动，涨到了三丈左右才停了下来。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吴明此时依然通体蒙黄，但在黄光之下，又藏着一片幽绿的光芒，在黄光下闪烁、游动，如同毒蛇，其瞳孔深处，亦闪动着痛苦之色。 能激发潜力的丹药，并非毫无代价。 但这份代价却是值得的，至少，吴明是这样认为的。 疤脸大汉的面色，猛地变了！ “该死的猪狗！”吴明爆喝一声，双腿蹬地，炮弹一样弹射而起，轰隆砸在红眉大汉之间。 他身重如钟，借助下落的重力势能，一身气力之大，几能拔山断流，岂是易于？ 砸落之时，并有三五名大汉被他的双膝撞倒，骨骼如焦木，肌肉如薄膜，霎时间被吴明撞飞出去，还在半空，身体即被撕碎，五七名大汉被他双手随意扒拉过来，十根铁柱子般的手指一捏，但将这些大汉捏成了肉糜。 竟凶残如斯！ 但还没完，却见吴明猛地横肩坠腰，提气踏脚，脚掌深入岩土，落地咚咚，即如鼓锤，荡得周遭大汉站不稳腿脚，摔了一地。 他深深提了一口气，头颅猛地低下，如同蛮牛一般，选了一个方向，发起冲锋，震得悬崖一阵轰鸣。 而躺在地上的大汉，身体即如豆腐做得，却被吴明一脚一个洞，有一个算一个，踏得前后通透敞亮。 些许幸运的，被他踏碎头颅，死的倒也痛快，少数倒霉蛋，被吴明懒腰踩断，一时死不了，只能拖拽着肠子满地打滚，真真不如死了算了。 第197章 有本事，你再走过来两步 吴明凶猛，疤脸大汉亦是面色狂变，他倒不是担心自家兄弟身亡，毕竟，这个世道，哪有不死人的？ 卑贱如他们，性命，根本就不如一条狗！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吴明的目的很直接，疤脸大汉掌握一门地品异术，再加上结界的加持，实力已与他相近，短时间内无法立即拿下，如此，便先破阵，杀了疤脸大汉的手下，除其羽翼再说。 只需放开手脚，吴明相信，想要解决疤脸大汉，并非一件难事。 血红的结界在微不可查地淡然了下去，微光流转慢慢凝滞不再迅捷。 疤脸大汉眸间闪过一丝忌惮，微不可查的避了避身，挥手冷声道：“布阵！” 在他身后，十八名红眉大汉鱼贯穿出，迅速奔向战场各个角落，用力将铜棍插入岩土，没土近半，而后，将手掌笼住四角独翼的恶兽，狠狠地，握了下去。 大汉齐齐闷哼了一声，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了下去，淳淳鲜血流淌而下，将暗红的铜棍染成鲜红，铜棍上繁复的图纹仿若活了过来，在铜棍上流动着，一缕缕莹莹血光被铜棍喷出，迅速融入周围，与笼罩在战场的结界相连，在战场之中，再又形成了个小一些结界。 结界通体晶璀，虽是气态，却如宝石一般，反射晶莹的光芒，透过结界，战场内的人，便似凝结了。 正在横冲直撞，大肆屠杀红眉大汉的吴明，身形陡然停滞了瞬息。 “杀啊！” 原本生出些许怯弱之意的红眉大汉们，却疯狂了起来，双眼灌入血浆，狂舞铜棍，扑将了上去。 行为中，再无一丝章法。 吴明横臂如山，踹腿若踢峦，动作简单，粗暴而直接，随手就能将铜棍劈断，将大汉踹的血肉爆散，但那些被他击退的大汉，竟不顾生死，在丢失兵器之后，依然叫嚣着，抱住了吴明。 有的人抱住他的腿，有的人抱住了他的臂膀，有的人抱住他的腰，有的人，在被吴明踩踏之后，干脆以残躯吊在他的脚掌下，只两个呼吸时间，吴明巨大的身形竟被红眉大汉们淹没了。 “滚开！”吴明声如闷雷，甩荡手脚，试图将大汉们甩落下去。 但在这时，抱住吴明的数十个大汉乍然绽放滔滔血光，却听轰的一声巨响，猛地爆炸了开来，血肉崩炸，荡起一圈圈红色涟漪，赤芒冲霄，直透两层结界，高冲上天，仿若通天之柱，震得绝谷之顶都晃了晃，落石滚滚。 呯咔！ 震晃稍止，血红结界如同玻璃般瓦解、崩散，但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缕缕流光，消散不见。 这结界是红眉大汉相结战阵而化，因他们而生，也当随他们而亡。 烟尘之中，吴明身形摇晃，身形缩小三分，周身绽放的黄蒙光辉不再均匀，东一块、西一块，色彩深浅不一，斑驳残破，如同剥落了漆皮的神像，倍显凄凉。 在他的脚边，是铺了一地的血肉碎骨，红白纠缠，有的细碎，如同一颗颗细小的鹅卵石，菱形、圆形、半椭圆；有的粘连着一丝丝的肉丝，挂着各色的脏器碎片，青红交杂；偶尔还能见到几颗完整的眼球，惨白的眼白，几乎缩成针孔的眼瞳，暴起的血管，连着一个深青色的血筋，一跳一跳的，肌肉依旧在本能抽搐。 这片血肉场，几如地狱！ 在血肉场边缘，倒着十好几位大汉，满身鲜血，生死不知，除两三人外，多数人都不能保持一个完好的人身，大腿、腹部、背夹，皆留有深深伤口，血肉都被削去，骨茬森森，露出几乎被剖断的截面。 这一招好生惨烈，虽然重创了吴明，但红眉大汉亦十不存一，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是么？ “放！” 依然是十八名红眉大汉，听到疤脸大汉令下，拔出色泽已然暗淡，显出裂痕的铜棍，抛掷出去。 哚哚哚！ 十八根铜棍横跨长空，宛若一道道飞虹，撕裂空气，发出嘶呖的尖叫，铜棍前端在半空中崩解、融化，尖锋尖锐，形如剜骨尖刀，刹那间扎入大地，扎穿吴明的身体，交错纵横而立，仿佛支架，生生的，将吴明架在了原地。 他那坚如金刚的黄巾力士躯体，竟然没能挡住铜棍的洞穿…… “呯！”完成了最后的任务，终于走到了尽头，铜棍呯的一声分解成暗红粉末，簌簌而落。 血洞陡然没有封堵之物，吴明身上随即喷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形同喷泉，身体猝然失去支撑，半跪下来，以掌撑地，微微颤抖着。 “吧嗒，吧嗒！”疤脸大汉狞笑着，双手负于背后，故作高傲的姿态走了过来，离着还有十丈，便停了下来。 十八名红眉大汉身形疾闪，围成一圈，指掌成爪，俱是冷厉地看着吴明。 “吴大公子，如何，被我这只猪狗逆袭，滋味不好受吧？” 吴明即使半跪，身高依然近丈，以疤脸大汉的视线，最多只能做到平视，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路总该一步步走，饭也该一口口吃，如今能平视他过去连眼角都不撇过去的对象，疤脸大汉还有什么不满意？ 有了举棒横挥这等地品异术，只要蛰伏个十年，他也能建立一个世家豪族，从此俯瞰蕲州，做那人上之人。 便是不建立世家，他也能成为高门大府的贵宾，出入仆从云集，众人相拥，又如何会不满意？ 至于兄弟之情，不过是一群苦哈哈抱团取暖的手段罢了，只要他成为人上人，又有谁敢做他的兄弟？ 一旦建立了世家，想要多少“兄弟”会没有？ 当然，前提是提着吴明的脑袋，用吴家嫡子的人头，交换异术的下半部内容，这便是疤脸大汉与他“主人”的交易，或者说，是“主人”的承诺。 虽然心情无比急切，但疤脸大汉还是忍耐了下来，他还很清醒，靠着这份清醒，他才能成功活到现在，更抓住了机会，即将褪去鱼鳞，化作蛟龙。 所以，他在十丈之外，便停了下来。 “真可惜，你便不能再靠近两步么？” 吴明低声嘲笑着，身形剧烈颤抖起来，笑声浅浅，犹如自嘲，才堪堪被黄光封住的伤口，又被他撕裂了。 “呃！”疤脸大汉笑容凝固，面色沉重了下来，他实不敢猜测吴明是否真的就用尽了气力，因为，他没这个胆量。 十年前，疤脸大汉凭借着好勇斗狠，不惧生死得到了主家的欣赏，一步步简拔，走到今时今的位置，他脸上的伤疤，就是见证。 但十年后，离梦想中的人上人就差“一步”时，疤脸大汉害怕了。 害怕死亡，害怕因为死亡而辜负了就在眼前的荣华，就算是死，他也想在享受之后死去。 这便是疤脸大汉的想法。 但他不知，他的想法实在自欺欺人，因为，越是享受荣华，人就越不希望死去，到时，他必然想着，还是老死者中自然死法比较好，而临老之时，他又该奢望长生了。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阿二，试他一试！”疤脸大汉眼神一冷，对着一个眼角略显狭长的大汉下了命令。 名叫阿二的大汉头颅一抬，微微点头，面色沉静，并无半分不满，从腰间抽出一只尖锐的尖刀，便走了上前。 或许，他并非没有不满，而是不敢不满，不想不满。 猪狗一般的他们，哪有资格不满？ 他若不满，前面被自爆波及一众大汉岂不更该不满，又找谁申诉？ 地府？阎王？ 有么？ 还是，更加缥缈，更可笑的公道？ 身为猪狗，受了别人的饭食，便该有随时为对方死去的准备，没有资格不满。十年前疤脸大汉就是这么做的，此时，叫阿二的大汉，也该这么做。 凝望着阿二的眼中深处的不甘与臣服，苏妄心中叹息了一声。 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与阿二，与疤脸大汉并无区别，同样是在命运的推动下，依循着世人既定的规则，默默向前。 想反抗，却又顺从在命运下。 反抗，是因为不满，因为我们总是不满，不满既定的待遇，不满别人的安排，不满已有的尊卑秩序，不满，现状无法满足野心。 顺从，是因为习惯，习惯现状，习惯偷懒，习惯怯弱，习惯得过且过，习惯说，明天，明天一定努力，也习惯着，明然即使不曾改变，也还有明天，直至，再无明天。 “便让我看看，你最后的爆发吧，吴明！”苏妄陡然抬起头颅，仰望苍穹，便好似，他说的吴明，却在天上。 “噗呲！” 阿二提起纵跃，高高跃起，尖刀被他舞成一道雪白的银月，狠狠剁下，剁入吴明脖颈，入肉三寸，深深地卡在粗壮肩胛骨里头，竟压得吴明高大的身体再低了三分，便似跪在了地上。 “嗤！”鲜血喷溅，即如一道激流，浇了阿二一头一脸，浸染血液的他，看起来，尤为恐怖。 疤脸大汉面色一喜，向前了两步。 第198章 吴琼 疤脸大汉还不及欣喜，吴明猛地抬起头颅，嘴角咧着，铁齿钢牙，森寒而瘆人，血盆大口微张，扯了个恐怖的笑容。 “不好！” 疤脸大汉心中暗呼不妙，才想后退，吴明按在地面的手，忽然往地下按了按，仿佛冻油融化，手掌自然伸入岩土，竟无半分阻力，各人脚下的岩土陡然波动起来，好似即将倾翻的海水，晃得疤脸大汉身形摇摆，竟站不住脚跟。 被阿二劈砍出来的深深伤口上，却有一阵急速蠕动的绿芒，将伤口封堵，鲜血不在喷溅，尖刀锁在肉里，任由阿二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丝毫。 轰咚！ 吴明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掀，仿佛掀开了一层毛毯，将悬崖上的厚达三尺岩层整片掀翻了起来，重重地拍向了疤脸大汉。 地品异术黄巾力士，绝不是只变化了身形，增加了几膀子力气那么简单，若仅仅如此，与黄品异术并无区别。 地品异术的珍贵之处，便在于已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天地元力，比如，吴明施展的黄巾力士异术，五行属土，便拥有掌控大地异能，不论是吴明表现在外的磅礴巨力，还是坚若金刚的防御力，皆是调动土行元力之后才有的异象。 这些信息，疤脸大汉当然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得以传授的异术，只是世家抛出来的残缺品，用以保证他效死命的鱼饵，必然少了种种妙用，至关重要的细节，无人告知。 岩层拍来，如同一座横拍的大山，重势霸道，压得十丈之内气息凝滞，仿佛固体，身处其中的阿二与疤脸大汉，如同被胶水黏住的苍蝇，虽极力挣扎，依然被束缚在原地，手脚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岩土拍在了他们两人。 其实疤脸大汉不知，以吴明的能力，最多也就掌控十丈之内的土行元气，因而要硬受阿二一刀，将他唬进十丈之内。 轰咚！ 巨大的力量拍打在阿二身上，这个魁梧的汉子却连哼也不及哼一声，身体即被打爆，鲜血飞洒，喷溅在岩层上，仿佛涂鸦。 岩层上闪过蒙蒙黄光，却无半点损伤，去势依然凶狠，狠戾地撞击过来。 被吴明掀起的岩层，竟然也有黄巾力士坚不可摧的特性。 “我恨啊，世家害我！”疤脸大汉恨急欲狂，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憋得青红，眼睛爆瞪凸起，如同铜铃，偏偏，却连呼喊也呼喊不得，生生要被憋死当场。 如此威猛的大汉，竟要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去，不知冤是不冤。 到了此时此境，疤脸大汉如何不知，传授他异术的主家，并没有安过甚么好心，不过是打着利用他的心思，从未想过传授他完整的异术。 狡兔死，走狗烹，世家手段，当真无情狠辣。 淡淡的红光在疤脸大汉身上绽放，一道极其虚幻的红色棍影在他身后升起。 恨意催发，竟然临阵让疤脸大汉寻到突破的契机，将要突破了。 疤脸大汉眼眸深处露出了点点欣喜。 “想要翻盘，痴心妄想！”吴明面色微变，却未动容，咬了咬牙关，手掌重重推起，横拍的岩层突地加速，重重地拍在疤脸大汉身上。 啪！ 蒙蒙黄光闪动，厚重、磅礴，即如广袤的大地；红光微微，炙热、点点，恰似一从火焰，亦如火焰般湮灭，伴随着一声轻响，疤脸大汉随即被拍成了一堆血沫，死状并不比阿二来得更完整。 或许，比阿二更加不如。 阿二是在懵懂之中死去，因为差距过大而无法揣测，只知无力对抗，死前并无太多的痛苦；而疤脸大汉却是在升起了希望后，步入了绝望，想必，他死之前，心肝，一定非常的痛吧。 轰动。 岩层横扫而过，拍碎疤脸大汉之后，再又向前飞行了几丈，将那个方向的红眉大汉顺便拍倒，这才跌落在地，摔得各四分五裂，这次，将它加持地坚若精钢的黄光已然耗尽。 “呼，呼，呼！” 吴明喘气如牛，口鼻喷射两道白色的气柱，气柱中夹杂着点点血红，嗤打在地面上，如铁沙飞入豆腐，将地面撞得坑坑洼洼。 却都是被肺腑震伤后带出的血沫子…… 本就强弩之末的他，施展了这一击，体内已是五劳七伤，还不曾倒下，却要道一声佩服。 “我都说，你不该向前的！”吴明冷冰冰地看着地上代表疤脸大汉的那滩血迹，呼吸虽有几分急促，姿态却显从容不迫，目光睥睨，横扫全场。 便似，他好像劝过疤脸大汉一般。 剩下的十一名红眉大汉目光戒惧地看着吴明，欲要逃走，却不敢将后背留给吴明，目光一时筹疑，犹犹豫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哥哥好大的威风呢！” 狂风骤降，一股巨大的风柱从天而降，落在绝谷之顶，风沙如刀，刮得人面皮生痛，狂风消散，现出了一个面目阴鸷的黑袍中年，以及一个嘴唇略显单薄的年轻人。 幕后的黑手，终于出现了。 “吴琼！”吴明眸中燃起无名之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吴琼，吴家大长老一脉最杰出的子弟，向来被称作吴家第二明珠，至于谁是第一明珠，亦勿需说明。 “是本公子！”吴琼轻轻躬身，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风度翩翩，姿态超然，完美如佳佳公子，却比吴明更像吴家嫡子。 这种超然，恰是建立在对吴明的蔑视之上，蔑视吴明的出身，蔑视他的无能，蔑视他化成黄巾力士的丑陋，蔑视着，吴明不及六尺的身材，配不上吴家嫡子的身份，亦蔑视着，世人愚昧，优秀如他，却被比作不如吴明。 一切，皆是因为吴明空占吴家嫡脉偌大资源，却处处不如他：修为，修为不行，样貌，样貌不行。 然而，蕲州人但凡提起吴家麟子，却必然将吴明排在他的前面。 “你既来，那么，事情尘埃落定了！”吴明深深看了看黑袍中年，语气平淡，竟看不出喜怒。 这种平静，恰是极怒后的反常。 黑袍中年出现时舞弄得那道狂风，乃是蕲州三大家族之一陆家的进阶异术——清风云体术，最擅引动风力。 所谓进阶异术，却指能从黄品异术一直修炼，一直晋升等级的异术，这般异术极为特殊，便是吴家也只有寥寥的一两门。 陆家作为吴家的老对手，他们的手段，吴明当然要记在心中。 “当然！”吴琼轻轻笑了起来，侧着身子，看向云天。 吴明的呼吸，终于急促了起来。 绝谷之上寒风如潮，卷起吴琼白色的月袍，撩起他的长发，却见吴琼嘴角噙笑，面若冠玉，散发莹莹微光，姿态飒然超凡，便若天人，那略显单薄的嘴唇，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邪异的魅力。 在他对面，吴明身型高大，呼吸骤然沉重，身上黄光蒙蒙，绿光幽闪，仿佛山魈精怪，才从泥土中钻出来。 二者的差距，实有天壤之别。 吴琼既来，便说明他们这一脉已经成功了，而对应着，吴明这脉已被打落尘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此次吴家之祸，内有吴琼一脉造反，外有不弱于吴家的陆家襄助，除非吴明他们有翻云弄雨的手段，否则，如何赢得过对方？ 这已不是阴谋算计，而是堂堂正正的力量对决。 只在弹指之间，吴明便已将其中的关隘想得通透，黄巾力士粗犷的面容上，突然带上了淡淡的悲悯之色，悲悯地看向了吴琼。 吴琼超然的姿态陡然崩溃，再也无法保持，阴沉着声音：“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可惜，你吴琼纵然除了本公子，也休想爬上去，莫要忘了，陆家还有一个陆清风，你，依然是一个万、年、老、二。”吴明放声大笑，笑声放肆，无视了吴琼愤怒的眼神， 吴琼俊美的面容，愈加阴沉，几能滴下水来。 陆清风，陆家最杰出的人才，或者说是蕲州最杰出的天才，年纪虽轻，却将达到探法境界，假以时日，必然是陆家晋升一流家族的底蕴。 吴明的样貌与天资虽然不如吴琼，但他的智慧，却比吴琼利害太多，只一言，便挑破了吴琼这一脉遮遮掩掩的脓包。 吴琼这一脉借助陆家的力量才夺得家族主导权，但陆家的力量岂是那么容易借得？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借了别人的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别的隐秘吴明或许一时还猜不透，但吴琼一脉主导的吴家要低陆家一头却是一定的。 想到此处，吴明既是开怀，又是悲伤，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吴家从此渐渐衰落的结局。 “小子，到这个时候还敢妄做挑衅，我看你不知死字怎么写？”面目阴鸷的中年人看了半天好戏，见着这场火终于烧到主家，也不敢任由吴明再做挑衅。 没看，吴琼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么？ “本公子又没死过，如何知道死字怎么写，莫不如，陆青前辈示范示范，让教本公子见识见识？”吴明冷笑连连，纵然是死，也休想叫他丢了吴家嫡子的尊严。 况且，他不一定会死。 “找死！” 陆青大喝一声，怒而腾飞，若苍鹰击空，还在半空，便爪出四道巨大的指风，嗤嗤疾鸣，撕裂长空而来。 第199章 你们，我们 指风猎猎，即如弯月，偏平而狭长，疾驰之时，喷吐如针如毫的气芒，嗤嗤急鸣，但将绝谷之顶划隔出四道深深的沟壑。 纵然有频频闪动的黄光遮掩，吴明的面色亦变得十分难看。 陆青的境界，确实比他要高太多了。 这方世界，异术分四品，修行亦分四个境界：初闻、知入、探法、会凌。 初闻，修成异力之始；知入，渐渐融会贯通，体内积攒百年异力；探法，异力达百年之上，由内而外，沟通天地，方能施展异术的精妙之处；会凌，会当凌绝顶之意，已是超凡脱俗，敢笑傲皇朝一百二十八州。 至于初闻之前，吴明不屑说起，而会凌之后，吴明不得而知。 如吴明、吴琼、陆清风等蕲州俊杰，皆是知入境界，并没有达到沟通天地的境界。但因为家族前辈灌顶传授，提前领悟了异术奥妙，才能在知入境界沟通天地，施展出地品异术真正的威能。 但也仅仅这样罢了，毕竟，他们并非真正的探法境。 吴明仅操纵了一次土行元气之力，便耗尽了体内异力，想要做到陆青这般轻松写意地挥舞出飓风，却还差了十几年的火候。 指风之下，吴明面色虽变，却还镇定，未现出惊慌失措之相，仿是因为无力抵抗，认了命，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将周身异力归于丹田气海，化回原形，以一种随意而坦然的姿态面向了陆青爪来的指风。 几道流光骤然飞来，宛若金阳下流动的水光，反射如金如红的微光，点点熠熠，恰似群星，咻而交织，但在吴明身前凝聚，编织出一道彩光流溢的晶光之网，霓虹绚丽，异常精彩。 嗤嗤嗤！ 指风迅猛，但打在晶光之上，却如细风撞上了铜墙铁壁，除了将自己撞得骨断筋外，并没有旁的结果。 晶光默默流转，而场中，却多了一个身形僵木，行若木偶的人——苏妄。 陆青的脸色，陡然凝重了起来，霍然落地，五指曲起，有劲风在他指尖吞吐，伸缩不定，嗤嗤乱打，便似，低鸣嘶吼的恶犬。 恶犬虽在叫吼，却踌躇原地，不敢上前，徒然做样，实不足为虑。 “你知我在？”苏妄并没有理会陆青，身形猝然偏转，无行无迹，好似身前与身后突然调换了一下，形如鬼魅，诡异非常。 但吴明并没有被苏妄吓唬住，将手捂在胸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前辈并没有走，不是么？” 苏妄轻轻点了点头，再未提问。 没有走，并非是说苏妄身留此地的事实，而是指，苏妄并未生出离开的念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吴明自报了姓名之后，他便在苏妄心中留下了印象，至少，苏妄不会眼睁睁看着吴明死在他的面前。 于吴明看来，苏妄既能操纵土行元气，至少也该是探法境高手，如何会被一群红眉大汉们吓走？ 纵然抱着看戏的心情，也该看完这场好戏再离开对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叫吴明笃定，苏妄并没有离开。 苏妄微微偏头，凝望了天空一眼，便转向了吴琼、陆青两人，叹道：“你们走吧。” 他说得如此轻飘飘，浑不在意，便如打发叫花子一般，却叫吴琼与陆青眉头直跳，面色，霎时不好看起来。 “走，往哪里走？莫不是，阁下以为凭自己的一句话，便能叫我们吴、陆两家罢手？”陆青闷哼一声，身体略微前倾，压迫了上来，面上冷笑不断，便似看待一个小丑。 好歹，他还知道将吴家排在了陆家之前，悄然化解了吴琼心中生出的些许怨气。 吴琼的面色稍霁。 苏妄虽是好意，但在陆青眼中，却为畏惧！ 畏惧吴、陆两家在蕲州的庞大势力，因为得罪不起，才要放他们走；更可能，苏妄实力不济，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神秘，只是个绣花枕头，畏惧陆青二人联手，正在虚张声势，因此才要“放过”他们。 “谁放过谁还说不定呢？”吴琼也想到了此处，双手抱臂，冷笑不语，眸间闪动愤恨的火花。 愤怒身为蕲州俊杰的他，被差点被人“骗”了。 这世上，终究是有许多不知所谓的东西，有人向生畏死，有人却偏偏作死…… 苏妄再又叹息了一声，气息绵连，仿若缠丝，当空纠结，炸成了一团氤氲白气，急急嗤射，散做了烟华。 “阁下做什么幺子……” 陆青话未说完，身体陡然一震，眼睛爆瞪，舌头张结，呈现瞠目结舌之相，却在下一瞬间，陡然崩散了开去，仿佛一堆被推倒的积木。 他的身体，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劈成无数的块状。 一块块整齐而均匀的血肉随着鲜血流淌到地上，顺着亘古不变的重力定律，向着低洼的地方流去，却看得吴明、吴琼两人目瞪口呆，然后，齐齐将目光转向了静看山峦之巅，体悟云起霞灭的苏妄。 “只是一口吹息……”两人同时想到了关键地方，面色中充满震骇、惊讶、恐惧，以及微微的兴奋。 “如果我能学到……”这一刻，出身同一家族，却仇深似海的两人再次想到了一起。 这个世界异术当道，虽有武术，却无武道，这是苏妄还在绝谷底下时，就明白的道理。 彼时，那群赤足髡发的黑衣人刀法奇诡，使用了类似武道境界的技巧，便给了苏妄一种照猫画虎的感觉，在接触了异术之后，苏妄便开始洞悉这种力量，剖离出本质。 于他看来，不论哪种修行方式，都需要体术的引导。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只要是活人，便需要活动，而活动，恰能衍生出体术。 不同的是，驱动体术的力量或有不同，表象不一，便造就了诸多的修行方式。 武道，以武力引动，挟血勇之气，方寸之间摧敌杀人，与生死擦肩，却能谈笑自如；仙道，以仙术为珍，向长生而慕不老，奥妙无双，超脱凡俗，于鼓掌间翻江弄海；而异术，驱动它的则是异力，异，奇者，诡也，便似黑衣人使用的刀法，看似为以人御刀，实则，乃以异力御刀，奇诡无方，亦有奇妙之处。 奇，便为异术的特点。 境界上几乎要越过武学大宗，苏妄已有资格看穿世间诸多相，直指本质。 习惯了使用异术，也见惯了驱动天地元力的异术，吴明二人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剑气这等东西，当然不知道剑气的锋利，也不明白，想要修成苏妄这样的剑气，需要多深的武道境界。 正如，外行人，看个热闹。 却不妨碍他们，羡慕羡慕，并以为又是一门高深的异术…… 连探法境的陆青都挡不住苏妄的一口吹息，这门异术，说是天品，也有人信的。 两人便信了。 “前辈当前，小子吴琼无礼，竟不知前辈的高姓大名，吴琼在此，见过前辈了。” 吴琼整了整衣裳，面容严肃，一个大礼，即深深拜了下去，他面貌俊秀，风姿超然，一番姿态，却不给人假惺惺的感觉，心意倒显十足，便似，方才对苏妄冷笑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吴琼亦有这个自信，苏妄并不会为难他。 若要为难，既然杀了陆青，何不顺个口，也将他杀了。 想必，苏妄这个前辈，是与吴家有旧吧，如此，才会拉了吴明一把。 自以为把握到苏妄的心思，吴琼有这个自信将苏妄拉拢到他的阵营，凭他这脉，已是吴家的真正话语人。 而苏妄，更可能是吴家以后对抗陆家的底牌。 “蠢货！”如果说在场中有谁能把握苏妄的一丝心理，恐怕，非吴明莫属。 经历了被苏妄救出、抛弃、再又相救之后，他对苏妄话语极少，却说一不二的脾气也有了些了解。 莫要忘了，苏妄可是说过“你们走吧”，这个“们”字，当然不包括吴明，而明明惺惺作态，却自以为真诚的吴琼，就在其中。 “我们走吧。”苏妄淡淡地说道，自行择了一个方向飘然而去，吴明连忙跟上，徒剩吴琼一人在原地尴尬。 苏妄，当真是飘然而去，虽然急速掠动，但他的身形，偏偏，动也没动，变这般直挺挺的，仿佛一根古木，竖着飘飞着。 吴明极力压榨体内稀薄的异力，追在他的身后。 “噗咚！” 才到半山腰，吴明便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但看苏妄身形越来越远，并无停留的意思，只好咬紧牙关，独自爬起，奋力追了上去。 三停三起之后，苏妄已消失在吴明视线之中，但吴明依然执着向前，向着苏妄离去的方向追赶着，便若，苏妄好像在前方等待着他一般。 他始终记得，苏妄呼喊他走时，也多了一个“们”字。纵然天色由白渐黑，饿得肚中隆鼓，脚下血泡火燎，也未能叫他放弃。 待得月上柳梢，皓华倒灌之时，吴明终于在一处无名的路边，追上了苏妄。 或者说，是苏妄在等着他。 “前辈！”吴明语中包含着火热与激动。 苏妄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悠然而道：“你很不错，但是，想学我的本事，却还不够，想要报仇，更要靠自己。” “是！”吴明涩声应下，转而问道：“前辈往哪里去？” “知道神剑山庄么？” 第200章 天与方府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是千百年来无数哲人智者思考的问题，换做不同人问出，当有不同的回答。 若是让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回到，他一定回答你三个字——滚犊子，忙于生计的人，岂有闲工夫思考这些问题，但其简单粗暴的言语，其实也是一个答案。 生活，本就勿需询问的！ 而当吴明问出时，询问的，亦非苏妄去哪里，而是在试探苏妄的来历。 当然，吴明绝对足够聪明，做出以苏妄为主的态度，未敢逾越半步，虽然都是一样的目的，却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被吴琼一脉背叛，吴明心中岂能无恨？ 但他知道，他无力报仇，想要报仇，只能靠苏妄，或者，学习苏妄的“异术”，但前提是，需要获得苏妄的认可。 而想要获得苏妄的认可，首先，必须在不惹出反感的前提下尽量多了解对方。 这一切，吴明想得十分通透。 虽然他并没有提及，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却不代表他不想。 吴明深刻知道，语言在许多时候，是很乏力的，唯有力量，才是保障。 “神剑山庄？”吴明面色露出一丝犹豫神色，随即恭敬回道：“恕小子愚钝，神剑之名，小子不曾听过。” “哦，那么代州有皖水这处地方吧？”苏妄轻轻点头，并不在意，毕竟，这方世界与他认知的，已有许多的不同，旋即，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问题问得甚是古怪，寻常人若知道地名，只会问，某某地方往哪里走，却不会问是否有这处地方。 这样问的，通常都是对目的地不甚确定的人。 但看苏妄的样子，显然不是后者。 好在，代州便在蕲州之旁，相去不远，吴明还是知道的。吴明压下心中疑惑，恭敬地回道：“这处地方小子是知道的，前辈却当何时前往？” 说到此处，吴明则有些尴尬起来，此时他衣衫褴褛，苏妄亦是衣着破烂，再加上连日大战，昼夜奔波，滴水未进，又值星月大放之时，吴明早已到了极限。 这些事情，若吴明还是吴家嫡子，自然都不是问题，只需亮出身份，这蕲州之地，还不是任他予夺。 至于如今，时易世变，不提也罢。 苏妄微微瞥了一眼这个过去的吴家大公子，淡然道：“随我进城吧。” 苏妄所说的城，却是一处坐落在茫茫原野的大城，城高七八丈，虽比不得古襄阳这等巨城，亦算高大恢弘，通体黝黑，以一种奇异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石缝中浇灌铁汁，连成一体，但在月光之中反射着冰冷的幽光。 城墙之上，是一条条蜿蜒而行的火龙，熊熊烈烈，将城池上下照得通透，间或又有一道道寒光反射，仿若星芒，却都是巡逻甲士持拿的兵械。 望着这座磅礴的大城，苏妄不禁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的眼力，早在飞越出两界时空缝隙时便看见了化作废墟的古襄阳，只是彼时忙着追击，无暇他顾，此时想起，不禁也有些黯然。 “走罢！” …… 静夜微凉，明月独好，人无安宁。 大街空旷无人，月光照落，将此间映射得一片清静，唯有一队队兵甲狰狞的甲士巡逻而过时，将钢靴踩踏在青石大地，发出的铿铿之声，打搅着这种清静。 街道两旁是紧闭的窗门，没有灯火，没有喧嚣，漆黑寂静，死气沉沉。而在月照落之处，却有一道道乌黑泛红的痕迹不时显露，仿佛伤疤，鲜亮无比，与死气对应着，更显矛盾。 一声尖锐的哨鸣忽然彻响夜空，打破了静夜，甲士动作微顿，齐齐握紧兵戈，但在队正的一声令下，放下面上的面甲，往哨鸣声处赶去。 大地微微震隆着，全力奔跑的甲士带动衣甲，在皎白的月色下微微抖动着，如同泛荡的波涛。 只听几声利声爆喝，兵器碰撞连绵不绝，呯呯声如雨点，却渐传渐远，不一会儿，消失在街边。 这般景象，苏妄二人已见怪不怪了。 吴、陆两家势力庞大，手下附庸之辈囊尽蕲州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苦力鱼档、青楼酒馆等等，无不在其中，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吴、陆两个庞然大物只是晃了晃身形，但附庸两家的大小势力已杀得头破血流。 一家欢喜一家悲，各大势力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趁机争权夺势罢了。 此时，两家争斗虽已平息，但要各大势力停手，怕非一时半会之事，两家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看大小势力争杀，重新洗牌。 只要，他们依然能交上赋税便好。 城池中的动静，不过又是一场未平的余波。 默默行走此间，吴明对苏妄却愈加好奇，毫无疑问，此时他们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能叫诸多甲士视而不见，只能是苏妄的功劳。 此方世界异术奇特，不仅能加持在各人身上，也能加持在器物之上，如他们身处的这座方与城，便有禁制类的异术护持，不止三百六十五度，而是圆球形无死角的防护，将整座城池包囊其中。 除非爆发大战，巡城甲士所做最多的，不过是补充各个节点的灵石损耗，最多，探查城外是否有外敌试图以禁制突破禁制，打开一个缺口，穿入城内。 但吴明并没有看到苏妄施展任何异术，只是简单地带着他走过，便穿过了禁制，甚至于，在苏妄的带领下，他还做到了以一种奇怪的状态，挤开厚厚的城墙。 确实是挤开城墙，那种状态难以描述，但吴明感觉，在那个时刻，他的身体仿佛被拉得狭长，薄的如同没有厚度，然后，硬生生挤开城墙，挤入城内。 明明没有缝隙的城墙，在两人挤入时，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似的。 这般奇术是吴明想都不敢想的，他的心中，愈发火热。 既然能神乎其技地穿过禁制，那么，在城中做到“旁若无人”，想必，也不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了。 前方的脚步声陡然停住，吴明耳听八方，一个急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他们已身处一个朱门高府之前。 巨大的铜门分六扇开，涂满朱红丹漆，钉有九九八十一枚黑色钢钉，嵌着两枚巨大的铜环，若一对儿翱翔飞鸟，两对儿翅膀彼此相连。 六扇铜门前坐落着两只玄鸟，凹尾短喙，两翅尖窄，脖颈悠长，尾翼分叉，似剪刀，展翅欲扬，张扬而愤怒。 在铜门之上方，挂着一面宽三丈有余的牌匾，上书“天与方府”四个大字，字迹铁画银钩，笔走龙蛇，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张扬的霸气。 高门两侧，是一栋栋数之不尽的门楼箭塔，隐于黑暗，便是月光也照落不到，仿佛一只只巨兽的獠牙。 方府，蕲州三大家族之一，在这场争斗中，高座瑶台，闲看风云，至始至终不曾出过手，不知盘算着什么。 天与方府，天授方府，权由天授，至尊至贵；方与城，方府之城，我允才与，我否则夺，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仅从名称上便能看出蕲州方家的霸道，敢称天授之家，亦可看出方家在方与城内的威势，却比帝皇还要尊贵。 “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啊！”不知为何苏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也这样说了出来。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这种平淡恰恰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咳咳！” 乍然听到苏妄的评价，吴明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崩了场，害得他岔了气，见着苏妄转过身来，连忙假装目不斜视，一本正经起来，心中却偷偷乐了出来。 至少，见到苏妄的另一面，他对苏妄接触更多了几分把握。 “什么人？” 便在这时，两侧的门楼上忽然传来一声爆喝，却听刀兵铿铿出鞘，一轮明镜骤然转来，照射出一道明明煌煌的光束，将两人显照了出来，显照出了两个身形邋遢，仿若乞丐的人。 门楼之上，一阵嗤笑传了下来。 原来，苏妄已经将周身扭曲的光线恢复成了正常。 虽然不知道苏妄打什么主意，但吴明只要站着看戏就好。 “路过的，进来借点水。” 苏妄这样说着，也是这样做的，根本不理会门楼上的甲士是个什么反应，身形一挪，仿若瞬闪般，撞向了方府。 一层宛若清波的光芒在大门前闪现，沿着高大的围墙，一根根三丈高下的铜珠霍然亮起，微光冲霄，蓝辉浅浅，仿若荡漾的碧海，将偌大的方府化作了水底的龙宫，愈显威严。 “找死！” 门楼上的甲士周身冲荡起黑色水光，若涡流旋转，冲击着剧烈的水声，一声怒喝，即如怒蛟咆哮，声荡五里，惹得城中府内俱是一阵喧嚣，兵甲齐动，甲胄碰撞不绝。 不论如何，不管苏妄是否是真的乞丐，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要他敢冲击方府，便为十恶不赦，便为敌人，是他们的敌人。 方府杀人，从来不用理由，众甲士杀人，也从不犹豫。 “嗡！” 上百只寒光闪烁的铁箭猛地从门楼上射了过来，遮天蔽月，仿佛一张席幕，更加骇人的，是在铁箭之上跳跃闪烁的电芒，将百只铁箭化作了百只雷矛。 第200章 至诚至道，唯我神妙 天与方府，人独何在？ 蕲州方家，霸道，亦有霸道的资格。 漫空之中但见电芒闪烁，银华相连，嗤嗤焦灼着虚空，电芒之中，又有氤氲水汽弥漫，如雾如气，渐渐向苏妄蔓延了过来。 水擅导电，水雾弥散，电芒嗤嗤，细微缕缕，恰似一抹抹刀锋。 虽然与蕲州方家刚刚怼上，但苏妄对他们的手段已多了几分。 “哼！” 苏妄怒哼一声，鼓荡周身气血，犹若惊涛拍岸，竟发出轰隆咆哮之声，恢弘血气之柱从苏妄身上冲起，逆冲向天，化成精气狼烟之相，仿若通天巨柱。 却见苏妄凝神静气，周身孔窍开阖，吞吐无量光辉，光辉灼焰，仿佛燃烧的大日，将他的血肉映照得寸寸晶莹，如同神祗。 嚯！ 以苏妄为中心，方圆百丈骤然塌陷下去，土石崩溃，高墙垮塌，门楼烟飞，铁箭熔为汁水，银电嗤然湮灭，水汽湮于无声，便是笼罩方府的微蓝禁制也在几次急切的闪烁后猝然崩灭。 众甲士只觉一股磅礴大力推涌而来，仿佛撞上了攻城大车，身骨剧痛，甲胄凹陷，七窍喷血，随即倒飞了出去。 这是苏妄的武相…… 一轮光辉浩大的大日冉冉而升，瞬间夺走皓月的光辉，城周二十里的方与城乍然从黑夜变作白昼，隆隆霸道的气息散开，镇压方圆三十里，惊得城中的魑魅魍魉一阵鸡飞狗跳，无数竖起耳朵倾听城中动静的百姓战战兢兢。 以一人镇压一城，苏妄的霸道，也不比蕲州方家差了多少。 百丈之内，只有吴明能站立其中，双目绽放灼灼光芒，直看得心神摇动，不能自己。 “如斯威势？如斯威势！是会凌之境，还是会凌之上？”虽然心神震动，但吴明还是观察到苏妄与他们的不同，与施展异术的不同，只是一时不敢确认，便往会凌之上猜测。 “什么人，敢来方府放肆？”一声长啸从方府中心传来，声波传荡，空气中渐起推起涟漪，汪蓝的潮涌翻滚，轰隆盖落。 这是蕲州方家的镇族异术——倾天翻落。 既然敢叫倾天，当有倾天之威，数以千丈的空间隆隆震颤，波动不止，喧嚣难停，便若天海被翻转，海变作了天，海潮倒卷，即天穹倾倒。 那御使海潮的，则是一个弄涛而来中年男子，身穿一袭蓝袍，交缠银色雷光，年过不惑，两鬓略显斑白，却威严日重，双目深沉，如同海底。 方余同！ “家主！”众甲士暗暗惊呼，既为方余同的威势震惊，气势凝聚，也为他的出现胆颤，胆气皆骇。 蕲州方家，御下极严，一干甲士被苏妄破了家门，失了责守，必将受到重惩罚。 “杀！” 但在这时，一道黑影猛然从黑暗中穿出，先方余同一步抵达苏妄武相之前。 这是一个身高逾丈的魁梧大汉，披着重甲，手持一把三丈长戟，碗口粗，脚踏一道清波，如怒蛟狂舞，黝黑的长戟上闪烁烈烈电芒，若群蛇乱舞，锋刃如光，凝结莹莹银辉，如清水荡漾，却是，被凝缩到极限的雷光。 这是蕲州方家的万夫长，众甲士之首，方沓。 苏妄才出现时，方沓亦是看在了眼里，虽然为苏妄突然出现震惊，但他并没有阻止手下人的嘲笑，也想着，借这个嘲笑，探探苏妄的手段。 因为，在太多的时候，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一个高手的面子。 方沓相信，苏妄若真有本事，必然无法容忍被人嘲笑。 但他没想到苏妄的本事竟然如此直接，他的手段，亦是如此不凡。 此时，方沓已是难辞其咎，哪里敢再让方余同出手？抢身而出，当是尽力弥补。 “斩！” 迎向大日武相，霸烈的气息袭来，方沓面色勃然一变，重甲变得通红，黑发霍然向后飞扬，狂舞抽击，嗤的一声，燃烧起灼灼的火焰，他却不管不顾，举起长戟，对指中天。 霹咔！ 一道银雷骤然从天而降，与长戟连成一线，电光奔涌，在方沓周身缠绕，凝缩成一团翻滚不止的银白亮甲。 方沓举起仿佛雷浆的长戟，身挟雷霆，即如雷神，斩出这至刚至阳的一击。 仅凭这点，他便胜过了陆青许多，蕲州方家，确实有霸道的资格。 “滚开！” 却听一声轻吒，大日陡然一震，也未有旁的动作，只是微微震颤了下，便有一道火环骤然崩炸，若日冕，烈焰熊熊，枯焦着万物，瞬息间炸开无数滔光，将雷霆淹没，也淹没了方沓。 滔光之中，方沓闷哼一声，如阳春融雪，手中的雷戟骤然化成一滩铁水，焦灼了手掌，惊得方沓急忙炸开身上的雷甲，炸成一片屏障，挡在身前，自己却急速掠身后退。 但有一丝滔光透过屏障，点射在方沓的胸前，乍然间，便将他的胸口穿透，伤口血肉鲜明，并无焦灼，竟呈诡异的结晶化。 方沓踉跄倒退，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一道十丈长的沟坎，所过之处，山石、院墙、池塘、亭阁，俱被撞成碎片。 原来，苏妄凝聚的大日武相，乃是纯粹的光热所化，极限的光热，极度的纯粹，带来了是一种质变，每一缕滔光，都比世间最锋利的刀锋还要锋利，纵然是雷光，也要被剖开。 雷戟，既是被融化的，也是被削成粉末的。 “不自量力！”弄涛而来的方余同怒哼一声，淡淡地撇过被砖石掩埋的方沓，随即转向苏妄，眼神愈加凝重。 方沓若有所为还好说，也算得忠心耿耿。但全力一击，却被对方轻轻震了震，就打了回去，毫无建树，只能平白丢了蕲州方家的名声，方余同岂能不怒？ 于他而言，方沓本事再高，也只方家的一只狗，养着他，便是要他为方家出力，出不得力，便是无用，既然无用，打杀，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世家的尊严，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眼见对手厉害，方余同不敢小觑，指间连连变换，掐起法印，脚下水光骤然凝结，变作一片乳白，凝成一方玉印，镌刻翻天搅海之纹，沉重无量，仿若举起了一座大海，狠狠地印向了苏妄。 玉印之下，空间微微震隆，泛起一圈圈细微的褶皱，皱痕漆黑，仿佛一张张撕开的巨口，迫不及待地，便要吞噬一切。 倾天翻落，确实不凡，竟能震动空间壁垒，其名，也算名副其实。 方余同的手段，却与苏妄展现的大日武相有些类似，皆以纯粹称著，并未夹杂太多变化。 纯粹，方能至极，方有极威。 蕲州方家虽然擅长御使水、雷二力，但家主方余同偏偏只学水属异术，竟还被他走了条道路出来。 此人，不凡。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苏妄不哂而笑。 因为，至极并不等于至诚，纯粹为精，却不为诚。 为寻至诚，苏妄历尽千辛，争杀不停，以己为锋，磨砺淬炼，当然有资格评价方余同的道路，便似，当年李探花评价他一般。 方余同仅将异术当做手段，未投入过真心，未有为之奉献一切的精神，是所谓的精而不诚。 或许，这与这方世界的文明有关，与世家独大，异术横行的背景有关，在世界大潮之下，谁还会关心什么是至诚？ 这是方余同的道理，也是这方世界生灵的道理，却非苏妄的道理。 如今，苏妄便要让这个世界的土著见识见识，何谓……至诚！ 至诚至道，至道唯我，我，当为至诚！ 滔光之中，苏妄神色肃穆，心灵空明，以至诚之心面向世界，心神渐渐超拔，仿佛融入了天地，瞬息遨游八方，又似高居天地之上，俯揽周天，再无一丝一毫杂念，耳畔中，仿若听到若有如无的轻音道喝。 铮！苏妄的真力仿佛弹跳了一下，震响琴音，真力骤然急转，愈演愈急，竟若激流勇荡，大江川流，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纠缠苏妄的真力，与真力一齐涌动，在苏妄筋络奔涌，渐渐融入了他的血肉，本就晶莹的血肉愈发璀璨，散发熠熠光辉，寸寸晶华，似乎就要化成了光，光辉交织，凝成符文，神圣而玄奥。 “这是？”苏妄心中一惊，将灵识探入其中，只觉一阵目眩神晕，竟无法揣度半分。 苏妄是几乎要成就武学大宗的人，三千大道，诸多后天法则，纵然无法全部解读，也不该是如此反应。 除非，这股力量，已然超越了后天，涉及先天，又或，近乎于道…… 此时他终于知道，与其真力纠缠的力量，并非危机，而是一个巨大的造化。 “是你么？”回忆抵达此方世界之前所见种种，以及慕容彩的神态，苏妄心中的疑窦渐生，愈发想要前往神剑峰看看了。 但他更知道，越是遭逢大事，越需静气，越是急迫，则越需耐下心来，于是，他来到蕲州方家，挑上了这个敢号称权由天授的家族。 “如此，便要你‘心悦诚服’！”心念急转，武相陡放辉光，明明如煌，照耀八方，却比大日还要光辉。 第202章 你的敌人 光辉璀璨，却比大日还要灼热，煌煌无量，似红，似黄，七色纷彩，绚烂至极，细看之下，又若无色透明，明明净净，照耀八方，宛若天光，辟易群邪。 何谓群邪？ 除我之外，皆是群邪！ 我，心意所指，意代唯心，唯我，既是小我，也是大我，心向同者，皆可为我。 在唯我至诚，唯我至道，至道至我的光辉照射下，方余同的玉印蓦然消散了。 消散的莫名其妙，突兀非常，事先未有迹象，偏偏，又这般自然而然，仿佛天成，便似不曾存在过一样。 方余同的心，陡然生出无力之感，如同仰望苍穹的卑微凡人，天际广袤，凡体却微微，纵是九尺之躯，自谓昂然不倒，所填塞的，也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空间，对于广袤的天地而言，有与没有，并无区别。 这苍穹，是苏妄，而凡人，只能是方余同。 “天君？还是天王？不可能，蕲州没有这样的人物。”方余同神色惊骇，心思飘散，不觉间，竟然有些恍神。 这等事情发生在争斗之中，几乎等同宣判了他的死亡，本来也不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虽然身体不曾受到一点伤害，但他的心境，已然动摇了。 异术修行分四品，却有九段，四品九段，共三十六段，意指诸天中最强大的三十六天，异术修行者的野望，不可谓不大。 从探法境开始，异术修行者便能掌握驭气飞空的本事，摆脱了大地引力，会凌之后，御空而行已是家常便饭，乃敢自称天人。 又因四大境界与异术四品对应，会凌境亦被称作天境，自诩“天人”者，便将天君、天王、天尊的天境九段三阶称谓加持己身，以为尊荣。 方余同乃是蕲州有数的高手，却也是探法境层次，面对苏妄这般可能的天境强者，便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几道才将冲出来的气息，骤然藏匿。 上者伐心，心境动摇，方余同不败而败，艰难地俯下身形，向着前方拜下，涩声道：“还请阁下收手！” 光辉照耀，方余同身处光明，心灵却坠入了黑暗，这一拜，不仅将他的傲气折断，也将蕲州方家的骄傲折断。 结成战阵，周身荡起蓝黑色雾气，杀气腾腾，冲锋而来的甲士，从砖石中爬起，抖擞着铠甲，咆哮不绝，眼睛瞪得血红的方沓，呼吸俱是一滞，动作归于寂静，近百号人挤在高门废墟附近，却无人敢发出声音。 …… 方府天方水阁，苏妄洗净尘泥，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衫，端坐不动，眼神沉静，无波无光，仿佛静止。 他面容俊清俊，气质温和，安静下来，便似一块青玉雕铸的塑像，冰冷而清静。实难想象，便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具身体会爆发的气血会如潮海一般汹涌。 堂中，吴明品着千年的明州听香茶，一股暖流流转周身，损耗的元气一点点恢复，只觉身心一阵舒爽，但看到对座的方余同同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便觉不爽起来。 蕲州之地，除了个只管一府十亩地，不管事、不管兵、不管权的一管三不管的安汝王，就属吴、陆、方三家独大，吴明认得方余同，方余同更认得吴明，更知道，便在今日，吴明一脉已尽从吴家拔除。 吴明忽然傍上苏妄这么一尊大佛，对于蕲州的影响，对方家的影响，方余同若不计较一二便不再是他方余同了，几乎用脚趾头思考，吴明知道，方余同定然再打着什么主意。 “老狐狸！”吴明暗暗咒骂了一句，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始终面无表情，仿若神游天外的苏妄身上。 在苏妄身前，立着一位面容尖瘦，留着山羊胡子的瘦高男人，男人此时捧着一本蕲州异志录，将其中大小记述无分重点的一一阐述着，在他身后，还有十好几位小厮，各捧着诸如古秦异闻记、霞客游记、山海志录等等大部头书籍，正等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诵读。 这许多书籍，有的描绘的是山河图录，有的记述的趣闻野记，有的更干脆就是神话怪闻，内容无一重复，无所不包，却偏偏，太过繁杂了些。 天方水阁之外，是三百多名持戟拱卫的甲士，周身煞气缭绕，在空气中翻涌、冲荡，不时结成翻滚的云气，闪烁淡蓝或银白的光辉，将水阁拱卫着满满当当。 说是拱卫，莫不如说是防着苏妄，万一苏妄性起杀人，诸多甲士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领头的甲士，便包括了被苏妄打退过的方沓，他的身边，还站立着好几位气息与其差不多雄厚的魁梧大汉，横棒拿刀，煞气凛凛，闪烁蓝芒电浆，冲涌出的气息不时卷荡成澎湃的波涛，有震鸣长吼从中传出，仿佛藏着一只上古恶兽。 这些人，俱是蕲州方家的万夫长。 所谓万夫长，并非说指挥万军的大将，而指有万夫莫当之勇的勇士，诸多万夫长，皆是能以一敌万的高手，至少都是探法境修为。 更远些，更有两道强大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放开，便若恐吓、威胁一般。 蕲州方家，底蕴果然不俗，竟然也有接近天境的强者，难怪敢笑看风云，任由吴、陆两家折腾，却也不怕两家联合，将方家剿除。 堂中，山羊胡子男人上下嘴唇翻飞，直说得花团锦簇，苏妄的神情却始终清淡，毫无反应，也不知到底听进去多少。 方余同纵然有心从苏妄的行为中揣度他的心意，却也无从下手，再看了苏妄一眼，心下闪过一丝愤怒，却又被他收了起来。 他又何尝愿意坐在此间？但再是不愿意，也得扭得过苏妄的大腿才行。 “今日之辱，吾必将十倍以报！”方余同不着痕迹地撇过放在苏妄手边的一杯清茗，心中暗叫可惜。 可惜苏妄当真柴油不进，只要他敢用嘴唇碰一碰那杯清茗，方余同分分钟便能叫苏妄重新做回人——重新投胎，当然也算重新做人。 好不容易听了半宿的废话，说得山羊胡子的男人口干舌燥，才将这些大部头的书籍说完，方余同正要让下人再去取一批书籍来，苏妄终于开了金口：“便这样吧，我想诸位也乏了，今日便告辞了。” 说罢，苏妄身形缓缓站起，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若生了锈的机簧，那行动不便的样子，看得方余同嘴角微微带了带。 虽然那股奇异的力量虽然已经开始融入血肉，但它对苏妄的影响依然还在，至今，他的身体依然无法正常动弹。 “阁下不如在我方家小住几日？”方余同朗声长笑，笑容豪爽，听着便能让人产生好感，不明就里的，只怕还当他多好客呢，孰不知，在方余同心中，真恨不得将苏妄抽筋扒皮以消心头之恨。 苏妄眼神无波，用清静的眼眸看了方余同一眼，便似一对儿深邃的古井，清晰地映照着方余同的身影，慢慢地，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速度，走过他，走出了水阁。 吴明老老实实地跟上，低眉顺眼的，眼光也未抬起一下。 至于方余同，早在苏妄看过来时，便已身形呆滞，犹若被按了暂停键，脸色还带着夸张的笑容，身形却动也不动，形如僵木。 水阁之外，隐约升起了一阵骚乱。 一干甲士眼中精光乱闪，甲胄铿铿震动，周身荡起强烈的蓝芒银光，气息威煞、凝结，犹胜猛虎，如城墙一般封堵着，一步不让。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蓦然升起，亦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思。 各人却都以为，方余同受了苏妄的暗算。 终究，还是回过神来的方余同不着痕迹的转了转手掌，方沓等人才让出了道，让两人径直通过，背上俱是冷汗潸潸，只觉甲胄一片冰凉。 虽然刚才未输了战阵，但他们岂能不怕？ 害怕自己被苏妄一巴掌拍死，死的，毫无价值。 “家主，我们是不是……”眼看苏妄两人旁若无人般的走过紧急修葺的方府大门，山羊胡子的男人走到方余同身边，小声细语着。 “哼！”方余同淡漠地冷哼了一声，声音铿锵，如同长戈震动，震得山羊胡子男人面色煞白，这才冷冰冰吩咐道：“请公子出手。” “诺！”几声低声应诺在堂中响起，水阁倚立的几根庭柱上各有幽光闪过，仿佛水幕一般的涟漪咻而消散，连带着，是轻微的衣袂翻飞之声。 天方水阁内，原来还暗藏了另一股力量。 …… 淡淡的白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时，高大的方与城已渐渐消失在了身后，吴明始终跟在苏妄身后，不紧不慢，既未远离，也未太过靠近。 他是个聪明人，因此，从未问过苏妄在方家的目的，当苏妄能告诉他时，想必，时机就差不多成熟了。 脚下的大地微微震了震，带起了一片轻轻的扬尘，身边似有流风拂过，在他们身上缠了缠，骤然崩散。 “你的敌人来了！”苏妄轻轻笑了声，看向了吴明。 “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吴明沉声应道，从苏妄身后走了出来，挡在了他前面。 第203章 三大公子 吴明身材并不如何高大，比起这方世界动则近丈高下的魁梧大汉来说，也算得是异类了。 但此时，这并不高大的身形，却给人异常宽厚的感觉，仿佛能矗立起一片天空。 这是男儿的担当！不管做戏也好，真心也罢，至少，吴明给苏妄的感官，一直不太差。 吴、陆两家来得好快，这是必然，吴明原为吴家嫡子，只要一日不死，吴、陆两家一日就不能放心，不管方余同是否出手，他都逃不过这劫。 风澜骤大，猎风席卷，几道风柱猛地从天划落，落下一群青衣白士。 领头的是十几位青衣人，身着淡青云衣，姿态仙渺，神色淡漠。各人脚下，是一阵阵吹息不止的青风，旋绕着他们，仿佛波涛，将他们托起，悬浮半空，即如天神，俯视着吴明。 青衣人身后，是一群鲜衣怒甲的甲士，着银白明光甲，光闪闪、湛亮亮，披着翠绿飞氅，威风凛凛，手持银华长戈，精致非常，犹胜玉器，面戴银白面甲，刻着飞羽之纹，不言不语，唯冰冷肃穆杀气散溢，愈显森然，疑似天兵。 “好一群天神天兵，好大的排场！”吴明冷笑连连，嘴角含着不屑，嗤了一声，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陆清风。却是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这是做给谁看呢？” 陆家异术最擅舞弄风澜，陆清风敢以清风为名，可见他在陆家的地位。 世家独大，众生如?狗，吴明虽然亦常俯视着平民，视他们如猪狗，却容不得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待他们。 不仅是他，换做任何一个世家子弟，同样无法容忍。 从这方面来看，陆家的霸道，不比吴家差半点。 话音才落，吴明猛地踏出一步，脚掌裹着一层黄蒙蒙的光芒，宛如一只只飞舞的萤虫，身材纤细，幼稚可爱，绽放点点微光，且在风中飘零，似若即将破碎而亡。 “轰咚！” 但这脆弱微小光芒却有厚重磅礴的力量，随着吴明一脚踏下，大地轰隆摇晃，好一阵地动山摇，只听嘣的一声，大地霍然裂开巨口，喷出了十道熊熊烈焰。 不想，吴明的修业，又有了些许进步。 烈焰熔熔，嗤嗤向高天喷射，冲流在地，击得土石消融，青烟骤起，红光耀眼。弥漫的烟硝，带来了焦灼而呛人的气息，各有几个散发着蒙蒙黄光的黑袍人从青烟中走了出来。 “怎么，不敢见我了？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吴明的眼珠突然红了起来，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吐出的话，仿佛毒蛇的嘶鸣，阴冷而残酷，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因为，牙齿已经被他咬碎，再被他咽了下去 吴明以为他的养气功夫已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境界，但事实证明，他太高估了自己。 当见到黑袍人出现时，仇恨，既已涌上他的脑海。 苏妄微微闭了闭眼敛，沉下目光，却对吴明多了一分认可。 “公子说的对，吾等太小心谨慎了，平白丢了吴家的脸面。”一个黑袍人猛地掀开身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面若紫檀，威严俱足的男人。 此人单手负于身后，目光幽沉，周身气息沉重，只是简单站立着，竟有大山泰岳岿然不定的意境。 吴家二长老，吴炻。 吴炻冷冷地看了吴明一眼，冷然道：“杀人，便该放开胆子的杀！” “杀！”杀气弥漫，众黑袍齐喝一声，也掀开了身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张让吴明感觉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有人漠然直视，眸光冷淡，看向吴明时，便若陌生人；有人掌间燃烧着灼灼火焰，翻涌反沸，化作一只只恶兽，周身煞气滚滚；有人身上奔涌黄色劲芒，弄成旋风，化作铠甲，虎视而眈眈；当然，也有冷笑不语，神情轻挑之被——吴琼。 这些人尽为吴家精英，不是一方长老，便为一方掌事，掌握了蕲州吴家或明或暗近六成的力量。 吴明相信，来到此间的，也非吴家全部的力量，有陆、方两家在一旁盯着，吴家不会傻到倾巢而出，将后路断绝。 这般算来，背弃他这一脉的，几乎已是全族。竟不知，他这一脉哪里做错了，惹来了举家同伐，众叛亲离。 吴家擅长土、火双行异术，吴明虽然只是堪堪接触到探法境，但他天生灵觉强大，对异术气息尤为敏感，才在吴炻等人遁土而行时发现了端倪。 四周的青烟渐渐稀薄，耀眼的红光黯然熄灭，只在地上留下一片光滑的晶体，深深吸了口气，吴明已经平静了下来，笑道：“本公子还以为在二长老心中已不值一提，却没想到，本公子还算有些分量，惹得二长老亲来，护送本公子出门。” 在吴炻面前，吴明在此恢复了他世家公子的做派，张口本公子，闭口本公子，姿态猖獗，却有将吴炻等人视为贱仆的嫌疑，惹得吴家一众精英勃然变色，掌中劲气流浆奔涌，大有撕碎他的架势。 周围的气氛，陡然多了几分灼热与沉重，烘热的气息拂过吴明身躯，竟如刀锋一样锋利，在他的面上，割开了一道道细小的血痕，但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却不能叫吴明退却一步。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看着，那是他的底气！ 从吴炻等人现身，苏妄便一直微阖着眼帘，仿若局外人，也确实是局外人。 虽然他明明就站在原地，始终不曾移动，但不论吴炻还是陆清风，都未曾注意过他，便似，他不存在过一般。 吴琼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轻摇着折扇，正待出口，高空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声音：“吴明，虽然本公子过去一直不屑与你并列蕲州三大公子，但不得不说，本公子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凭这份勇气，你吴明，确实有资格位列为三大公子。” 说话的，却是一个脚踏青云的男子，身材颀长，面若刀削斧劈，五官鲜明，长发随风飘散，散溢青色莹光，眉心有两道淡淡的青纹，其华闪烁，神秘而尊贵。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完美的近乎妖冶，不似凡间人物，纵是吴琼，在男子当面，亦如黄土之比与羊脂白玉，他的俊秀，骤然变得普通。 吴琼忽然露出几分惊慌失措，满心的愤怒不翼而飞，好似效颦东施见到了西施，假李鬼遇上了真李逵，平日颇为自得的姿态，突然变得恶心了起来。 这是，陆清风！ 吴明并没有说错，他的确来了。 陆清风果然不凡，竟是脚踏青云而出，难怪吴明曾经评价，吴琼要为陆清风压制，因为，陆清风已然是探法境，而且是探法中上层的境界。 最了解蕲州三大公子的，只能是三大公子，青衣白士御风而来的做派，吴明只看了一眼，便知领队的是何人。 能摆出一副天神天兵姿态的，也只能是陆清风。 这世间终究没有完人，陆清风看似完美，其实也有一个缺点——太骄傲。 但这个缺点对于三大公子来说，也不算是缺点，如果，蕲州三大公子同样骄傲的话，缺点，也将不再是缺点，反而是一种鲜明的个性。 “陆兄既已现身，方兄何必遮遮掩掩？” 环顾众人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吴明却无一丝惊色，仰空长啸，好似召唤着什么。声波聚成一束，仿若长剑，逆朔向天，在高空爆开，震得云气颠鸾，鼓荡不止。 霹雳！ 一道紫雷骤然在云气中闪过，仿佛点爆了雷池，掀翻了紫霄宫，漫空但见雷霆闪烁，电网横罗，银蟒穿空，照亮了六合八方。 与雷同降的，是一位身缠紫色雷龙的男子，身形高大，九尺有余，面色古铜，宛若金钟，短发竖天，绑着紫玉巾，眉心开着一道竖瞳，其内紫光湛湛，有雷光劈打，滋滋有声，肌肉虬扎的手臂上，握着一杆无双方天戟，寒光湛烁，摄人心神。 好一个威武不可欺的男子，如若说陆清风的出现，带来的是超然仙气，如谪仙一般的风姿，男子则给人战力无双，绝世无敌之感，便若，一尊战神。 这个男子，是方余同之子，同为蕲州三大公子中的方雲。 “元气化形，原来，方兄与陆兄都走在了本公子前面，本公子过去的沾沾自喜，实在可笑。”吴明摇了摇头，轻轻嘲笑着，眼神平静却癫狂。 陆清风的瞳孔中闪过忌惮，吴炻面色有些黯然，底下了头颅，至于吴琼，早已失去了颜色，惊骇不能自己。 元气化形，乃是探法境圆满以后的异象，以所属的天地元气为兵，化出外形，操纵随心如意。 便如，方雲身缠的雷龙！ 探法境以后，当然就是会凌，被称作天境的便是。 同为三大公子，陆清风与方雲却早早地越过探法境层次，吴明还在为如何突破探法境烦恼，难怪他会发出自嘲。 自嘲自己明明只是一只井底的癞蛤蟆，看到了一小片天空，就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犹还沾沾自喜，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莫过于此。 “吴明，少说废话，跪下，向我求饶，将那人交出，我方雲，可以饶你一命。” 吴明还在感慨，方雲已然大喝出来，说出的话，却让吴明的面色涨得通红。 第204章 欣赏 “交出那人？”吴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眼神带着悲悯，仿若癫狂一般，忽然大笑了起来。 “原来，方雲你的境界也止于此罢了！”言毕，吴明嘴角带着冷笑，双手拢在袖中，高昂着头颅，眼角斜挑，仿佛嫌弃自己与方雲同名，对着他斜眉歪眼起来。 可不是么？ 苏妄明明就站在原地，在场中人，除了吴明之外，竟无一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纵是方雲也不行。 这样的天境强者，要来何用？ 不如没有！ 嫌弃方雲的同时，吴明亦为苏妄的境界而深深叹服。 轰咔！ 银白雷光迸溅，若群蛇漫舞，电网交织，连绵闪耀，但将黑夜照耀得一片惨白，这至阳至刚的雷电，竟有种瘆人的阴森感。 “好胆！” 当空之中，方雲勃然大怒，身上缠绕的雷龙愤而腾空，咆哮连连，但有电光挥斥，犹若刀芒，纵空横域，挥斥方遒，其音铿铿，若金铁相撞，长鸣不止，惹得虚空震颤，极光骤现，崩裂出一道道蜿蜒的白印，仿若伤痕。 不想，方雲驾驭的雷霆之力，竟有如此锋芒。 “天境？蕲州竟有如此人物？” 方圆百里之内，无数人仰望天空，望着闪烁的电芒雷光，其神茫然，些许知道内情的，则是相视骇然，只有天与方府内的方余同一干人等，才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 “小子，这回看你怎么死！”方余同冷笑连连，陡然想起，苏妄竟然不曾报过姓名，面色更加阴鹫，几能滴出水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无名小子，无礼至极，看吾儿为老夫出气！” “当真是天境！”陆清风、吴炻等人面色俱是一变，再无怀疑，略带着苦笑，背上不觉冷汗潸潸。 天境之威，当有如斯霸道！ 方雲目光睥睨，对各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但再看吴明时，面色却沉了下来。 只见吴明低耸着眉角，神色似笑非笑，虽然不再对他斜眉挑眼，但那份嫌弃意味，却愈发浓烈。 “混账东西！凭你也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方雲眸中闪过紫华，竖瞳猛然张开，飞出一道紫光。 铿！ 只听得一声震动，紫光与雷龙相合，化作了一道寒光，飞光爆闪，瞬间消失，唯剩明亮的光芒照在各人脸上，将他们衬得阴沉不定。 “好快！”陆清风手掌紧握，指甲插入皮肤，尤未察觉。 飞光迅疾，纵然是他，也无法把握飞光的轨迹，只有操纵风澜将自己团团裹住，以静制动，等待方雲气势跌落之时，再寻机反击。 “就是现在。” “喝！” 突兀的，吴明暗喝一声，筋骨颤动，一条条大筋仿佛蚯蚓般凸起，两臂散发明黄光芒，陡然涨大，仿佛巨臂怪人，巨大的手臂几乎撑到了地上。 却见他挥起磨盘大的手掌，往虚空上面一按，便若似推起了大河长江，只听一阵阵轰隆的翻江倒海之声，宣沸天地，与寒光的的铿鸣同时响起，仿佛相合。 吴明既然在苏妄面前放下话来会接住自己的敌人，又岂会因为对方强大就退缩，若真要选个死法，他选择站着。 呯！ 紫芒闪烁，黄光迸逝，金铁交击声中，有灿烂烟花骤然绽放，黄紫相间，如华如澜，点亮朦胧的天光，一圈乳白色的气浪从光华闪烁之处荡漾开来，冲击得烟尘四起，飞沙如刀。 竟然挡住了…… 众人眼神惊骇，看着那衣袖、裤腿崩炸，不断后退，将大地，将土石崩碎，一边咳血，一边死死抓住飞光的吴明，依旧未信。 吴明虽然挡得极为辛苦，竟不顾了形象，但这一刻，没人敢小觑他。 “怎么可能挡得住？”人群之中，吴琼面色惊骇，嫉妒夹杂怀疑，犹若不信眼见之实，却不敢大放厥词。 在他眼中，吴明除了一个嫡子的身份能胜过他，又有哪点比他强？ 可惜，偏偏是这个被他鄙视、瞧不起的人，挡住了天境强者的一击，拥有如斯战绩，他又岂敢再放厥词？ 因为，他生怕别人也将他推出去，要他去验一验方雲的真假底子。 “咔吧！” 连退了十几丈，吴明终于缓过劲来，攥紧手中的飞光，手掌猛地一扭，如同扭断巨蟒的脊柱，但将掌间的飞光扭得弯曲变形，如废弃物一般，掷于地上，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巴，啐了一口，笑问：“如何？” 明黄光芒散去，吴明的两只手臂布满伤口，皮肤撕裂，肌腱崩断，筋肉一跳一跳，血糊啦啦的，好似被剥了皮，而他的两只手掌，更是一片焦黑，嗤嗤冒着灰烟，凄惨非常。 方雲的一击，又岂是那么容易抵挡的？ 但这副惨相，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豪迈不羁。 “原来如此，倒勉强有资格与我等并列。”陆清风神色冰冷，若有所思的看着吴明踏过的地面，再瞅了一眼方雲，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暗自计较：“纵然是我，怕也不比吴明做得更好了。” 虚空之中，方雲伸了伸手，被吴明掷在地上的飞光乍然崩灭，点点飞逝，咻而相合，再化作一只紫色雷龙，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低鸣的咆哮，犹如哀述着委屈。 “不如何，你能挡得住我一次，还能挡得住第二回？”方雲冷哼一声，道出了事实。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打算收手。 吴明的确挡不住第二回，毕竟，他连探法境都不曾真正达到，凭什么与方雲相抗？ 雷光拥有极速，陆清风无法捕捉雷光轨迹，吴明当然也不能，他之所以能抓住方雲飞掷下来的飞光，靠的不过是方雲的轻忽大意，与对时机的把握。 从一开始，吴明便故意激怒方雲，要他失去平常心，再加上他对方雲的了解，知道方雲顾忌天境强者的面子，不会使出全力。 否则，方雲又岂会一味强调要他将苏妄“交”出来？ 在方雲眼中，始终就不曾将他放在过心上。 以有心算无心，在方雲出手之前，吴明便已做好准备，才会“恰好”抓住方雲掷出的飞光。 这一击，莫说体力，纵是心力，吴明亦靡耗甚多，有些精疲力竭之感，便是让他猫画虎再来一次，也未必成功。 方雲，也看了出来。 “还请前辈出手吧！”摊了摊自己的手掌，吴明终究还是叹了一声，向着空中拜了拜，恭敬地说道。 “搞什么名堂，装神弄……” 各人目光转去，这才发现，吴明拜倒的方向，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青衫男子，风骨绝卓，姿态悠然，虽然静立不动，自有傲气冲临，这份风姿，并不比陆清风或方雲差上半点。 众人还未转过的念头戛然而止，俱有些目瞪口呆之感，因为，他们中竟无一人发现，苏妄是如何出现的。 如非吴明突然拜下，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原来，此地还有一个人。 是的，各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直觉——苏妄，一直就站在此地。 “此人，何时出现的？” 天光骤亮，终于越出地平线，红彤彤的光影照落世间，在苏妄的身形外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彩边，波纹浮动，神圣而光明，将他衬托得如同神祗，但众人的心底，早拔凉了一片，只剩下这个念头。 苏妄想让他们看到，他们才能看到，苏妄不想让他看到，他们便无法看到，他明明没有施展任何手段，但他们，就是看不到他。 这已不是天人合一，而是镇压一方天地，将我心，化为天心。 虽然还不曾尝试突破天堑，但苏妄，已经拥有武学大宗的些许神通。 “你很不错！”直到初阳完全越出来时，苏妄才回过头来，细腻的阳光落在他的发间，仿佛在他的发间飞舞，点点升腾，便似一群可爱的精灵。 不知觉中，众人竟皆失神，陪着他看完了日出，却没有人记得日出的过程，连方雲与陆清风也不行。 被镇压的，绝不止这片天地，还有陆清风等人，他们的心神，在看见苏妄时，便已被夺去。 “他是神还是魔？”恍惚回神，众人不觉一个激灵，神色戒备起来。 是很不错，苏妄对吴明越发欣赏起来，因为，吴明的秉性、处事方法越来越合他的胃口。 世人皆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或许带上了许多嘲讽的意味，但苏妄却是极为认同这句话的。 他欣赏有血气的人，不惧强权，无畏生死，敢于向权威发出挑战，为道义在所不辞，为原则寸步不让；但他也欣赏知进退的人，知进退，明道理，退一步，给自己更广阔的空间，也给世间多留一分希望，这是智慧。其中的关键在，是否坚守过原则。 世界之所以有美，便因为不同。你不能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世人，就似，你不能要求世人与你长得一样，若世间所有人当真长得一样，才真正是大恐惧。 吴明，无疑就拥有这样的智慧。 该担当时勇于上前，知不敌时请求帮助，并非怯弱，反而是一种智慧，在给自己留了更多余地的同时，也给苏妄留了一个极好的印象。 在那一刻，苏妄便曾想过，吴明如果一味强撑，寄图他“看不下去”，出手救命，他便让他，死了算了。 好在，他没让他失望。 第205章 死小孩 “哼！” 高空之上，方雲面上闪过一丝紫气，眉心的竖瞳蓦然凝结，仿佛紫玉点漆，流转通灵莹光，脊骨节节贯通，身躯笔挺，仿若泰岳，三面刀锋的无双方天戟通体湛紫，闪烁其芒，图纹繁覆，若有雷浆流淌。 他高昂着头颅，目光微微低下，沉声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威严的气机从方雲身上散开，嗤嗤雷光绽放，点亮了他的躯体，毫毛、肌肤血骨、內腑俱在放光，光辉灼灼，淡紫镶银，竟如大日，其辉大放，照耀十方。 刚刚放光的苍穹陡然又暗淡了下来…… 不是天光消逝，而是方雲绽放的光辉太过瞩目，夺走了朝阳的辉煌。 天境强者，亦有如斯光芒。 被苏妄与吴明“旁若无人”地无视，方雲岂能没有怒气？ 身为天境强者，他自当有自己的尊严，纵然看不透苏妄的境界，方雲亦无所畏惧，他的手段，还没真正施展。 清风徐徐荡开，陆清风嘴角微微翘起，不着痕迹地弄起风波，往后方退了退。 方雲目光凝视，始终看着苏妄，没有任何偏转，对这些小动作视而不见。 “差不多等同于叩灵问心了……”苏妄心中做出了判断。 世间修行方式不一，却总有共通之处，俱是从内而外，由己入道，以人体小周天为基，进而勾连天地，构筑天人大周天，而后，从天地万象之中截取法理规则，修养自身道理，开创道路。 异术虽以奇为称著，也未超脱这个框架。 诸多异术修行者擅长施展异术，以异术驾驭天地元力，便是构筑天人大周天的过程，到了天境，便将这条道路走到了极限。 方雲绽放的光辉虽然盛耀，却总归是元气凝聚的表现，便如叩灵问心境的武者全力以赴时，周身亦会绽放淡淡毫辉，但还没达到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半步，只在武学大宗之前，已经开始接触法理。 同样是光辉，同样形如大日，武相之中融入了武者对于法理的感悟，才有煌煌无尽的威势，才能所向无敌，镇压天地。 方雲，并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苏妄不知，是方雲走错了道路，一味贪图所掌力量的磅礴，还是方雲的境界不够，天君之上，还有旁的境界，却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怕是，方余同也将他认为是这样的境界，因此，才以为方雲能替他讨回面子。 感受着几道落于身上含而不发的气机，苏妄亦如方雲一般，没有理会陆清风等人探究的目光，将目光看向方雲，轻轻道了声：“来。” 来，但有不服，可以上来一试！ 一个简单的字，被苏妄轻轻地道出，方正而堂皇，他的傲气，半点不输方雲。 苏妄没有回答方雲的问题，也勿需回答，方雲若想知道，便自己来问，用手中的无双方天戟来问。 “找死！” 显然，方雲听出了苏妄的意思，脸色骤变，紫气氤氲，似若紫霞翻腾，连带着高空亦有紫云翻滚，仿若波涛，渐渐凝固。 轰咔！ 一道水缸粗的雷电骤然降下，便若开天辟地的都天神雷，划破阴阳，分割混沌，天地之间，只见紫光煌煌，雷霄降世，却再无了天光。 红彤彤的朝阳，蓦然被淹没，仿佛不曾存在过。 “这，这是，元气入侵，虚空弥界之术。”吴炻面色惊骇，连连后退，只觉脚下空无，仿佛踏在了云上，虚不着力，身形摇跌，差点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抬眼看去，却见天上地上，六合八方之内，俱是明明紫光，无尽无量，无穷无限，宛若充塞了天地，迷尽了时光。 这是天境强者特有的虚空弥界之术，强聚磅礴元气，以量变促进质变，从能量层次着手，作用于精神层面，干扰精神，蒙蔽感官。 如用科学些的说法，便是同一性质的能量粒子充塞周围，渐高的能量排斥其他异类能量，高密度又阻滞了信息素的传递，以致感官蒙蔽，精神陷入幻觉。 更因能量的排异性，同一能量强行驱逐其他能量，制造了一个能量绝缘区，能量掌控者一时无法适应所致。 但不管科学也好，玄幻也罢，却免不了吴炻等人倒了血霉的苦头。 吴炻等人还算好运，陆清风带来的一干人等更是遭了秧。 紫光弥漫时，他们正身处半空，陡然被紫光蒙蔽视野，隔绝对风元素的感应，只来得及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即便跌落了下去，手舞足蹈地，生生摔成了肉泥。 只有少数十几人身上亮起青色光芒，强行在这处能量绝缘区撑起了一片防护罩，源源不绝地为自家主人提供了能量，勉强让他们漂浮了起来，才没全部摔死。 这虚空弥界之术一出，便将众人都强行拉入了精神幻觉，当真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生死尽在对方一念，如案板上的砧鱼，半点也不受控。 “纵然人多又如何？这个世界，还要家族作甚？”吴炻等人不禁生出了灰心丧气之意。 为夺家族权利，他们不惜背叛族长，与外人合作。终于功成，以为从此便为人上人，享尽荣华。 但到了头，才发现，各人以为的宝玉奇珍，实是人家弃之敝履的东西，他们以为的人多势众，也抵不过天境强者的随手一击，甚至于，人家根本就不是对他们出手，他们，不过是殃了池鱼之灾的倒霉蛋而已。 紫光明明，无源更无止，便似从亘古而来，也将虽亘古而去，天地之间，除紫光之外，再无旁物，便在吴炻等人以为是生是死只看方雲心意时，一轮朦胧的红光陡然从虚空中跃出，照破了紫光。 红光焰焰，即如一轮大日，红彤彤、明煌煌，光芒温和，并不如何凶恶，但它的威能却凶恶霸道的紧。 红彤的光辉照射，仿佛这世间最锋利的神兵，乍然间便剖开了紫光，划破了天地，所过之处，紫光消融，再无半点痕迹。 纵然紫光充塞了天地又如何？ 连天地都能被剖开，充塞其中的紫光，又有何用？ 叮！ 仿若金钟撞响，一声脆鸣彻响了这片方圆，吴炻等人抬头看去，只见苏妄伸着手臂，一根食指，向前点着。 这是一个普通的食指，普通的大小，普通的形状，普通的，没有半点气势，如果硬要将食指上依旧充盈的炙热血气当作不普通的话，那么，勉强是吧。 “一只手指？”陡然回想虚空弥界之术中看到了红日，吴炻等人俱是身躯一震，想到了什么。 朝阳继续升起，冉冉照射的金光依旧不太明显，氲金的光辉从云彩中漫射而下，到了苏妄身边，已是一片氤红。 便似，在他身后升起了一轮大日。 食指之前，是身形剧震，踉跄后退的方雲，他的手掌，握着一根断裂的长杆，面色紫膛，憋成黑紫，好似无数血液堵塞在面上的毛细血管中，即将要爆出的样子。 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人交手的过程，但没有人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无疑，是方雲输了！ 输了？ 一个天境强者，只能输给天境强者，这点常识大家还是有的，吴炻等人再看向苏妄时，面容上尽是恐惧。 恐惧，苏妄要为吴明出头，他们又拿什么东西抵挡？ “嘭！”几步踉跄之后，方雲终于摔在了地上，一个屁墩，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那样儿，如同被大人随手推倒路上的“死小孩”，竟是……如此的狼狈。 从臀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贯通脊柱，传到方雲脑中，刺激得他面颊一阵阵抽动，这一刻，方雲恍然觉得，自己的臀部，好像突然变多了…… 多了？ 方雲面色一怔，猛地羞恼了起来，为什么会多，当然是这么一摔，便将他的尊臀，摔成了十八瓣。 氤氲的紫气霎时从方雲面上尽退，一股血气却猛地涌上了他的面庞，好似烧红的锅炉，竟开始冒起氤氲的白气。 他宁愿死在苏妄的手下，也不想做出这般丢人的姿态。 作为天境强者，作为一个威猛大汉，他竟然做出了三岁小儿才会做出的姿态，实在丢尽了天境强者的脸面。 只怕，今日之后，他方雲，如此拉轰、出众、个性鲜明的摔姿必将传遍天下，成为异术修行者间永远不会过时的笑谈。 方雲好似已经看到陆清风等人眼中的笑意。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子给他的…… “你，你，你，好，好。”方雲气急败坏，努力爬将起来，两腿依旧发软，差点再“墩”了回去，感受到依旧震颤的筋骨，气得手指颤抖，说话都哆嗦了起来：“你敢如此羞辱我，我老师，必然不会放过你！” “你老师？”苏妄眼睛一亮，却差点失笑出声。 方雲已是天境强者，他的老师，至少也是天王以上，甚至天尊境的存在，但与吴炻、陆清风等人的震惊不同，苏妄更关心的是，方雲那叫嚣着要报复的姿态，与“死孩子”要呼唤大人而来的熊气，当真没有两样。 “噗呲！” 苏妄是差点失笑，但吴明却是真正笑了出来。 方雲通红的面庞，陡然白了下去。 第206章 镇岳桩 第206章镇岳桩 哗啦！ 方雲毕竟是天境强者，失态只是一时，转眼回过神来，震了震甲胄，环顾众人，气机威严，压得吴炻等人目光闪烁，陆清风云淡风轻，这才转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苏妄，沉声道：“阁下手段的确高强，却非无敌，不知阁下可敢留下名号？” 他身形高大，犹若铁塔，双目精芒湛湛，竖瞳幽紫深沉，但话里间，竟有几分激将的意味，一股若有若无的锋芒之气散溢开来，好似，要将这片天地剖开一般。 吴明不禁挑了挑眉头，随即看向自己依然流淌鲜血，血枷未结的手臂，沉默不语。 方雲虽有激将嫌疑，但他吴明连方雲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方雲的作为？ “留下又如何，不留又如何？”苏妄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但还是顺着方雲的意思，问了出来。 他身形颀长，眸光温敛，气息宁定，没有情绪变化，也看不出锋芒，但语中的坚定，却是如此明显。 苏妄，不畏挑战！ 方雲若有不服，尽管叫人来便是，他一应接着，这是属于武者才有的方刚血气，而非少年的冲动意气。 进入这方世界至今，苏妄并有遇到过真正的危机，这是他最大的不安。 并非他有某些不良的癖好，非得亲历一番困苦才能心平气定。 所谓福祸相倚，只知获取，奢望奇遇，并非福气，亦非造化，只有在生死之间磨砺，突破重重阻碍之后，奇遇才能沉淀，化作底蕴，成为成长的资粮。 这一点，苏妄早已明白。 正如，在方与城中，他陡然明悟害得他无法正常动弹，与其真力、血骨纠缠、凝结古怪的力量，其实也是一种造化。 如今，要将这个造化化为自己的底蕴，真正为其所用，也少不了磨砺，无疑，方雲口中的老师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吾师，刀皇！”方雲定定地看着苏妄，仿佛要看穿这个他始终无法看穿的对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了四个字。 四个如同石破天惊一般的字眼，惊得吴炻踉跄后退，陆清风身形摇晃，差点跌落半空。 刀皇，何其沉重的名字，不说其名，只论其号，可见刀皇在这方世界的名头，世人谈论而起，竟不敢直呼其名。 这是，世间已知的天尊境强者。 天尊，天地之尊，当真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神通无量，俯揽人间，坐看风云，世间少有能动摇他们的存在。 如非天尊境强者寿元依然有数，依旧逃脱不得冥冥中的定数，称呼他们一句也算实至名归，尽管如此，也是陆地神仙一般。 “想不到，想不到。”陆清风死死地盯着方雲，心神震骇，几不能自已，倏而收回目光，眸间流露恍然之色，“也难怪，只有刀皇这般的强者才能培养出方雲这样的人物。但，我陆清风也不差，他方雲凭借天尊级强者才能突破天境，我陆清风依靠得却是自己的天赋，我不靠别人。” 这一刻，陆清风心中不知是嫉妒还是激励，心念激烈碰撞着，但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色。 而吴明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苏妄身上，侧起耳朵，也想听一听，这叫他跟随的“前辈”，到底叫什么名字。 “吾，苏妄！”苏妄双眸开阖，眸光熠熠，仿若升起了两轮太阳，其辉光明，炽盛无比，与天边的骄阳同辉，害得众人眼冒金边，视线朦胧。 勃然战意从苏妄身上蓬发而起，冲霄九天，搅得风云激荡。 那个人，叫刀皇，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 山道清冷，荒野之中，四迹茫茫，抬首转身皆是一望无际的林莽，唯独脚下的小路蜿蜒盘旋着，寂寥而孤独，离了百步，便不知伸向何处。 阳光虽然撕开了云雾，但林中的寒气依然深重，雾气凝结，凝成一滴滴露珠，压迫着树叶，从叶尖垂落，跌在青草上，摔成了千八百份儿，缤纷绚烂，成千上百露珠滴落时，山野之中仿佛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沾湿了衣裳。 吴明不禁抖了抖身子，掸了掸衣衫上的雨露，颇有些无奈的跟了上去。 其实他便是留在原地歇息个小半柱香，也是不着紧的，因为，叫他追随的人，根本就不曾走快过。 吴明不知苏妄是什么意思，但在昨日之前，苏妄行路时，便如缩地成寸一般，要他全力以赴奔跑才能追得上。 但今日，苏妄反而慢悠悠起来，仿佛，在欣赏细雨蒙蒙的山景。 说是慢悠悠，也是吴明抹不开面子，道了句客气话，其实，苏妄那一步一挪的样儿，说他是身骨衰老的耄耋老头儿都有人信。 “这鬼地方。”仔细盘算了一下走过的路程，吴明对于迅速穿过林莽，前往代州，已然不报什么希望了，只得耐得下心来，施展百试百灵的分心妙法，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景色上。 生活，本就是一场修行，因为生活，本就包括了江湖。 过去，苏妄强硬的将生活与江湖分开，一边沉醉江湖的精彩，一边羡慕生活的安宁，苦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自欺欺人般，只有将长剑的锋寒亮起，压制了心血的躁动。 直至如今，他才恍然明白，江湖与生活，从来就不曾分开过——心若躁动，无处不江湖，心若安定，刀山亦可嗅町香。 我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艰难困苦，皆是云烟。 到了此时连自己的肉身都无法掌握的时候，苏妄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既然不能掌握，便重新开始，苏妄从来都不惧艰险，纵然修为被废，再重新来过便是，遑论，此时修为仍在？ 一步步跨越，一寸寸丈量土地，苏妄亦在一点点淬炼着自己的皮膜、血肉、筋骨，将曾经走过的道路，再走一遍。 在修行之时，也不忘欣赏路边的风景，采一缕芳香，随身携带，路过荒野，残留芬芳，留下纪念。 行走之时，苏妄的脊梁骨笔挺，节节贯通，仿佛未倒的不周，独矗天地，伟岸而光明，竟然有种太阳般的光辉，炽盛无比，逼得吴明气息一滞，仿佛烫了脚似的，后退了一步。 吴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思从四周的景色上收了回来，仔细观看着苏妄的动作，不自觉间，开始模仿他的行走方式。 一阵阵烘热的气机从五脏六腑内传出，穿心门，过九宫，入髓海，抵会阴，倏而流回心田，弹指之间转遍周身，完成了一个循环。 四肢皮肤上忽然传来一阵阵紧绷感，好似皮膜在渐渐收缩，压迫着肌肉，轻微的瘙痒从伤口中传出，差点叫吴明轻吟了声出来。 吴明急忙压住本能，双目陡放精芒，神色间流露出微许激动，目光灼灼，看向了苏妄，观察愈加仔细。 虽未观看，他也猜得到，伤口的瘙痒，是因为伤口正在恢复，肌肉、皮肤重新生长所致。 而苏妄展示的，则是一种了不得的“秘技”。 到如今，他已不敢确定，苏妄施展的，是否是异术，因为，其中的细节，有太多的不同。 这方天地，并没有武道这个词语，也没有熬练体魄这个说法，在异术修行者记忆中，强壮体魄，不外是为了触“灵”，达到初闻境界，食用天地大宝，或以灵血洗身的附带效果。 闻，不仅是嗅觉，也是听觉，更是心觉。 触“灵”，便是接触天地灵性，捕捉天地元气。 为达初闻境，异术修行者需要不断增强七窍的敏锐程度，又道七窍相通，五感连心，形、声、闻、味、触强大到一定程度时，自有玄妙心意生成，勿需贯通天地之桥，就能从天地中获取更多的信息反馈。 这些反馈，恰是身体纳入天地元气时的感受。 元，万物之始，气，万物之态。 天地元气可以为草木精气，可以是日月精华，更可以是奇物宝矿的能量辐射，乃至，可以是天地元始之气，如玄黄之气、混沌之源等等，为生命进化的源泉，亿万修行者超凡的起源。 虽然异术修行者一时还无法明白天地元气为何，却不妨他们利用这种力量强化自己。 有这样直接的修行方式，要他们一步步熬练身体，由外而内，明白武者的修行方式，实在为难。 就如，吴明不知道，苏妄展示的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桩法，在识海之中观天地巍峨，想泰岳山高，脚踏实地，如同撑天顶地，能汲取大地精元，反哺肉身，强筋壮骨。 这个桩法，名镇岳桩。 约莫三炷香左右，一振强烈的刺痛感从皮膜上传来，疼得吴明一个惊跳，待他睁眼，便发现自己置身一座炙热烘炉中，周遭尽是熊熊烈焰，道道金红的火焰狂舞抽卷，偶尔舔过了界，就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点点焦黑，那强烈的刺痛感，便因如此。 在现实中，吴明周身通红，身上热气蒸蒸，汗如雨下，仿若一只煮熟的龙虾，偏偏，却不能醒来。 “过犹不及，还不停下。”但在这时，一声轻喝传入烘炉，仿佛一道刀光，乍然划破了烘炉。 吴明再睁眼时，才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山道之中，树上露珠如雨，细飞蒙蒙，哪里还有烘炉，哪里还有烈火？ 一切，宛若梦境！ 第207章 横掌 是梦境，终有破碎的时候。 缓过神来，吴明郑重拜下，随即站起身形，走到苏妄身后，一齐看向山道之外的宽阔大道。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穿过了蜿蜒的山道。 山林这边，细珠依然淅沥渐落，山林之外，是一派天干气爽的景象，仅仅隔着一条山道，却如划开了阴阳，呈现了两种不同的景色，造化之奇，莫不如是。 而人心的奇妙，也不输半点，两人不用言语，但意思已清晰的传达出来。 苏妄的眸间多了一丝认同。 吴明的才情无疑是非常高的，勿需苏妄多言，只需稍稍露出些意向，他就能准确把握，不逾矩，亦知变通，深得人情世故三味。 但更叫人心惊的是他的天赋，只是初次观摩，就能从苏妄行走的方式中揣摩桩法的玄妙，这般天赋，仿佛，就是为武而生。 “吞天之口，日月之明。” 不知为何，苏妄忽然想起了无名岛上，小老头笑眯眯介绍自己的名称的样子，那副家翁模样，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缝的样子，与此时吴明严肃的样子，好似重合在了一起。 “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啊。”他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咯吱！” 马蹄踏地，尘土飞扬，踢踏的铁蹄不时碰撞在石子上，迸溅出点点火星，随着一阵咯吱轻响，一排连绵的车队渐渐驶了过来。 这个世道并不宁静，山间盗匪出没，野莽强人横行，有本事的大块吃肉，没本事的，就认命当一个草民，受人压迫。 虽然一路行来，吴明并没有遇到哪些叫嚣的剪径嗷贼，但他猜得到，是苏妄有意避开了他们。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他们这样的“运气”，便是世家大族出行，也是前呼后拥，铁骑开道，以慑宵小，免得真招来了一些不开眼的存在，坏了心情，遑论普通人家？ 眼前的车马上便悬挂几种不同的旗帜，吴明一看就知，是几个二流家族结伴行商。 二人便这般静静地看着，既未迎上去，也未避让，如若两颗生长在绝壁上的古柏，树根扎扎，老皮斑驳，任由风刀雨剑劈砍，静看沧海桑田，时易世变，岿然不动。 在他们眼中，这只车队，与周围的碧草绿树，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一刻，苏妄与吴明的精神境界，竟然如此的接近。 偏偏，他们身处的地形却嫌稍高了些，从两人的位置看去，正好俯视整只车队，惹得车队护卫一阵喧嚣，俱是冷冰冰地看视过来。 世道不靖，强人众多，苏妄二人正大光明的样子虽然不像强人所扮，却终究让车队起了戒备。 “大管家，这两人看着面目不善，不若，让小的将他们驱逐。”车马之中，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紧了紧缰绳，跨着青鳞马，来到了一辆马车之前，向着肥胖非常的中年管家报告。 这青鳞马乃烈马与异兽的杂交异种，体高一丈，鬃毛如火，体表布满细密的青鳞，四蹄却是雪白，兽瞳微微泛着红光，仿佛两颗闪亮的红宝石，一日间能奔行两千里，实乃难得的宝马名驹。 虽说青鳞马不是有价无市，却也属珍奇，一匹青鳞马最少价值万两雪花银，如大汉身下的青鳞马，头角峥嵘，仿佛要长出角来，更是十万两都换不到，一个护卫就能乘坐如此坐骑，这只车队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勿要多事！”大管家狭小的眼珠闪过一丝精芒，目光探去，只觉前方空空荡荡，心中不由一凛，再看到大汉靠了过来，面色一变，开口喝骂道：“七奴儿，好好管好车队，大事自然有小姐做主，你若敢给主家招来麻烦，小心一顿家法伺候。” 大汉闻言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面上闪过一丝恐惧与凶残交杂的神色，面上青筋暴跳，面皮使劲儿抖了抖，好似回忆到什么。 待看到大管家得意洋洋的神色时，猛地垂下头颅，重重地应诺了一声，拉起缰绳，自去车队左右安排事宜。 “老狗，迟早将你烹了！”青鳞马海碗般的铁蹄踏出一个个蹄印，深深刻入大地，亦如大汉心中沸腾的杀意，是如此深刻。 “管家，可是生了事故？”但在这时，车厢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仿若山间奔流的泉水，叮咚悦耳，涤荡心灵。 大汉驾马行去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缓了缓，渐渐充血的眼珠，亦恢复了宁静。 白色的车帘被轻轻掀起，一只皓白的玉手伸了出来，五指纤纤，肌肤细腻，温润而光泽，仿佛都带着淡淡的莹光，提着车帘的一角，姿态优美，仿若织女弄巧纤云。 观一隅而窥全豹，拥有这样一只美丽手掌的女子，必然是极其美丽的。 听闻女子呼唤，大管家狭小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转过身来，深深弯下腰，道：“还请小姐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路过的两个莽汉，我已差人驱逐了。” 也不知，刚才是哪个人拒绝了大汉将“莽汉”驱逐的建议。 面对女子，大管家可没有方才颐指气使大汉的神气，点头哈腰的，双手抱成拳，团团鞠躬，如同一只讨好的哈巴狗，难为他如此肥胖的身材，竟也能弯得下腰来。 “嗯，若是顺路，我们也不缺这一点半点功夫，便带他们一程吧。” 女子稍稍沉吟了片刻，皓腕一收，车帘随即放下，隔断了大汉悄悄打量过来的视线，但叫他心中不禁生出了几许失落。 女子的命令既已吩咐了下来，不论大管家刚才做出的决定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大管家再次深深拜了拜，看着依旧在发愣的大汉，面上闪过一丝不喜，轻嗤了一声，狭小的眼珠中流露着不屑，轻飘飘地说道：“七奴儿，愣着作甚，没听到小姐的吩咐么？” “诺！” 七奴儿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伸手一招，左右跑出来两个铁骑，也骑青鳞马，手持二丈有余的长矛，甲胄齐全，闪烁幽深寒光，从头到脚，防护的严严实实，仿佛包钢的铁人。 铁骑轻提缰绳，青鳞马渐渐奔驰起来，铁蹄踏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印记，入土一寸，轮廓清晰，仿佛是用印章盖落，看着痕迹，两人披挂的甲胄，怕不有八百斤之重。 “嘭，嘭嘭！” 铁骑踏地，大地轰隆，叶尖上的露珠陡然一个震颤，齐齐跌落，摔进了泥里，寒雾崩散，仿佛下了一场暴雨，惹得苏妄二人衣衫尽湿。 马蹄声急，只在须臾，青鳞马既已跑出全速，骑兵身形微微低伏，人马合一，骏马矫健，奔跳有力，一跃就是五六丈，身形如幻，拉出了老长的幻影。 而在双骑体表，有淡淡的青光喷薄，相互联合，成螺旋之形，宛若一杆长枪，猛地捅穿风潮，虽是双人匹马，却犹胜千军万马，连吹来的山风，都带上了肃杀的气息，惹得落叶纷纷，山林萧瑟。 兵凶战危，不独是哪个世界独有，虽然修行方式不同，但铁骑的杀气，却是一样森寒。 “嘭，嘭嘭……” 青鳞马铁蹄踏下，碧草摧折，山石震裂，陡坡破碎，拦路的灌木踏得崩碎，茂密的林莽立时被趟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便似一把钢刀劈过。 铁骑脚步不息，一瞬七八丈，十几个呼吸便迫近二人身前十丈，气势汹涌，要将他两人撞成碎沫。 劲风如刀，高高扬起了两人的黑发，风沙拂来，打得皮肤一阵生疼，近看之下，青鳞马竟是满嘴獠牙锋利，微红的眼珠仿佛泛着血色，外形凶恶，竟如两只择人欲噬的猛兽，口中喷吐的热气，都带着一股股腥燥之气。 与青鳞马庞大的身形相比，苏妄二人，竟是如此的弱小，静止不动的身形，好似吓呆了一般。 “吓傻了么？”七奴儿心中冷笑，仿佛已经看到苏妄两人屁滚尿流，涕流泪下的可怜相，心中颇为自得。 他统领护卫多时，简单而类似的动作就能表达出不同的意思，骑兵的作为，自然是受他的指使。 谁让，苏妄两人的出现，害得他被大管家呵斥，更被他家小姐看到了他丢人的时候。 怀着那点小心思，七奴儿虽然不敢坏了家族规矩，但只“吓唬”，不伤性命，总还在规矩之中吧，纵然是大管家，也不能说什么。 站在车厢前的大管家眼睛眯了眯，狭小的眼珠缩成了绿豆大，闪过一丝碧幽幽的寒光，嘴角亦噙起了一丝冷笑。 但在这时，变故陡生！ 三丈，离得还有三丈距离，吴明猛地向前一踏，双掌缓缓推起，通红如炙，有灼灼热浪澎湃，似缓实快，眨眼间便抵在了身前，便似推起了一座大山，压得虚空轰鸣，空气扭曲，荡漾层层涟漪，模糊了视野。 掌力横挥，热力压迫，四面八方皆被封堵，前方仿佛化作了岩浆，两骑首当其冲，座下青鳞马骤然惊鸣，人立而起，前蹄撅起，两蹄踢踏、翻空，身形猛甩，差点没将骑兵甩落下来。 这一招，已不是异术，而是武功！ 好一个吴明，天赋才情竟如斯了得！ 第208章 气血烘炉 马嘶穿金裂石，骏马惊厥，人立而起，惹得骑兵不满，低声咆哮，铁甲缝隙有青光喷薄，仿佛重山匹幕，又似飞流暴瀑，重重冲落而下，有凝重气机，却要强行镇住青鳞马的惊惶。 变故陡生，这一刻，两名骑兵也顾不得疼惜坐骑了。 “喝！” 突兀的，吴明猛地收掌，双掌用力一震，拔地而起，身在当空，如鹰击长空，双臂虚张，十指弯曲，如同铮铮钢爪，有炙热血气在指尖缭绕，喷薄、激荡，镇压方圆，压得两骑身形呆滞，竟不知抵抗。 咻而，吴明身形一晃，随即模糊，仿佛瞬闪，瞬间挪到两骑头顶，指力挥横，好似遮天，隆隆地盖向两骑，指掌之下，两骑就如被飞鹰盯上的小鸡，身上虽然包着厚厚的铁甲，却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的安全感。 “啪！” 几乎不分先后，吴明两爪抓下，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捏住两骑后颈，掌力喷吐，炙热的指力穿过铁甲，冲进两骑体内，霎时将他们的异力冲击得七零八落，两骑身形一软，随即瘫软了下来。 但这一下，却捅了马蜂窝了。 “杀!” 突兀的，官道上传来一声震耳聩聋的大喝，只听一声呯响，好似金钟碰撞，令炮发射，大地轰隆震起，三十余骑飞奔而起，身如疾电，霹雳穿空，即如一只只利箭，弹指间完成集合，发动了冲锋。 只是三十余骑，却有如虹气势，青色匹幕冲荡高天，仿佛一道道冲天狼烟，气机森芒，凝结了空气，虚空之中，生起层层细密的褶皱，好似一片片的冰鳞。 只这一手，就不是普通二流家族能拥有的手段。 吴明心生凛然，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却未生半点后悔，两骑既然冲撞他们，不论有心还是无意，必将要承受他的反击。 何况，他这一脉被家族驱逐、迫害，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出手再无顾忌，这世间的人，没有不能打的，也没有不敢打的。 心生此念，吴明忽然生出一种虎入群山，龙归大海的明悟，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挣脱了樊笼，获得了自由，只觉天地宽广，好男儿如若不行走天下，快意恩仇，就，枉来了世间一遭！ 思绪翻滚，吴明胸中热血翻沸，情不自禁仰天长啸，声如龙犼，竟压下了铁骑的咆哮齐喝，惹得车队中几人神色惊疑。 那七奴儿自然面露怒色，只觉吴明再次揭了他的短处，猛地磕了磕身下的青鳞马，这只异种马兽纵声咆哮，四蹄翻踏，身如青光飞电，划破长空，留下一道曲折如电的幻影，呼吸之间，就赶上了前面的骑兵队，但在原地，却炸开了四个巨大的坑洞，飞石如蝗。 大管家眼中精芒流转，狭小的眼珠瞪得圆溜，如黄豆大小，熠熠生芒，竟有种无法让人直视错觉。 而那车厢之中，也传出了一声轻咦，随即归于寂然。 两人都起了同样的心思，未出口阻止七奴儿。 七奴儿归队，铁骑的气势更加强盛，奔行如箭，空气中传来一声尖啸，如狼烟一般的青色骤然塌缩，凝于众铁骑体表，呈青紫之色，只有薄薄一层，却有威严肃杀气机流露。 气机流转，兵锋未至，铁骑之前三丈之内已成粉糜，俱是，被铁骑的气机压碎的。 “好厉害的战阵奇术。”苏妄目光悠远，俯揽全局，场中变化皆在心间，与细微之中洞若观火，暗暗惊叹的同时，也想看看吴明的表现。 “哼！”吐出心中郁气，吴明神色间少了一分算计，却多了一分意气，再看铁骑时，豪气顿生，重重掼下手中的骑兵，曲掌与腰间，身形微微低伏，脚步横跨，仿佛趟过泥沼，幅度虽然不大，速度却是极快，一步便有三四丈距离，一起一伏之间，仿若奔马腾空。 这却是吴明观看青鳞马冲锋，结合领悟到的镇岳桩法，初创的奔马步，虽然还很粗糙，但无不证明着，他的天资才情。 便是苏妄，亦忍不住为之心动、赞叹。 苏妄的武技，仿佛为吴明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口，一个比异术更加适合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他才能真正实现蜕变，实现超凡。 便似如今！ 奔马步踏行，吴明身形如幻，气血绵厚，身后留下两排圆形的印记，有海碗大小，形如铁蹄之印，虽不见泥土翻滚，亦不闻赫赫声势，但如斯奇妙的步法，也给骑兵们巨大的威胁。 “变阵！” 七奴儿终于收起面色的轻视之色，大喝一声，一字长蛇阵战阵蓦然一变，各有五七个骑兵冲突出来，拱卫两侧，长矛突刺，仿若一只炸开毛刺的刺猬，全身上下皆是利刺，纵是笑傲丛林的虎狮，也奈何不得它。 众骑兵变阵有条不紊，只在呼吸间便完成，而此时，吴明距离他们恰恰还有五丈距离。 五丈之内，配上长矛长度，以及铁骑锋芒气机压迫的三丈范围，只要一个突刺，骑兵们就能将长矛递出，扎进吴明的身体。 但吴明不惊不扰，才将要踏入铁骑锋芒范围，身形猛地一晃，倏而分散，仿若似分身一般，乍然分作了两人。 两个吴明一模一样，身体一般的凝实，无有区别，仿佛双胎的孪生子，如同双龙夺珠，从两侧冲击，取向铁骑的两侧。 而在此时，吴明一只曲在腰间的手掌，终于爪了出来。 呜呜！ 四爪抓空，空气骤然被吴明撕开，风声呜咽，仿若鬼泣，二十道五尺长的劲气被吴明爪出，虚空顿时生出了一道道白痕，即如天雷劈打，四爪之前，便是铁骑自以为无敌的青光，亦被撕了开去。 爪若飞雷，气劲横空，这一爪，乃是吴明的蓄势一击，在奔跑飞跃之中不断将五脏六腑散发出的热量积蓄，待到热量积蓄到极限，如同山洪暴发，轰然宣泄而出，不管前方是什么，只要一爪就够。 “妖法！” 青光撕裂，众骑兵面色大惊，长矛震动，抖成暴雨梨花，相互之间不断穿插，银白雪华，配合默契，竟未碰撞到一次，霍然间，形成了一堵银白之墙，横在了他们与吴明之间。 但是，没用！ 吴明不闪不避，双爪探入银白，气劲纵横，银白陡然崩散，仿佛雪花飞零，长矛被斩断，湛亮的矛尖横飞，断口光滑，好似被劈过一般。 众骑兵只觉手上一轻，长矛突兀地刺在了空处，动作俱是一僵，面若失神，抬头看去，却正好见到吴明横摆身形，形若奔马，起伏飞跃的背影。 他竟然没有乘胜追击？ 就如一个高明的刺客，一击之后，吴明立即退去，绝不贪功。 “好厉害的小子。”车队之中，大管家凸着肚子，眼中精光大放，双手抚在胸前，两只食指悄然动了动。 在他身后，车厢中的轻纱忽然卷动，又在眨眼间平静下来，仿佛幻觉。 “混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铁骑之前，七奴儿大喝一声，猝然震开左右，座下青鳞马长嘶鸣叫，人立而起，铁蹄蹬地，轰隆一声，震得大地波荡，扬尘飞卷。 七奴儿与青鳞马化成一体，穿射而出，如同闪雷，气势凶猛，一抹淡淡的白光在青光边缘绽放，划过一道湛白的光华，形如飞虹。 一抹能将吴明剖开的飞虹…… 长矛虽断，但七奴儿还有断发级的宝刀，一样能杀人。 众铁骑眼睛一亮，精神再次振奋。 “小子，真当我青鳞卫是吃素的？”青光裹体，七奴儿眼睛眯着，如同毒蛇，嘴里嘿嘿冷笑，仿佛已经预见吴明身首两断的样子。 因为，他已然看穿，吴明，后继无力了。 吴明看似凶猛非常，气血实则已消耗一空，亏得他早年家资丰富，服食过不少灵草大药，一身血骨强壮，如同蛮狮妖虎，才经得起奔马步的消耗，但一击之后，也到了尽头。 而这点，恰好被七奴儿看了出来。 但吴明并非很担心。 “看好了！”就在这时，一直不见动静的苏妄猛地向前了一步。 有殷红血光从他身上荡起，化作一座气血烘炉，三足两耳，内方外圆，一丈高下，没有特别的纹路，只有仿若混沌一般的血光流转，朦朦胧胧，扭曲了视线。 气血烘炉虽然只有一丈高低，却仿佛矗立在天地之中，有威严气机生出，神威如海，威严若狱，扭曲着虚空，若有大恐怖、大危机诞生。 嘭！ 突兀的，却见气血烘炉猛地颤抖了一下，封闭炉口的盖子好似跳动了一下，有威严气息流出，仿若混沌气流，虽是一缕，却重逾泰山，压得虚空轰轰鸣鸣，暴动不止，方圆百丈之内，大地陡然崩裂，空气扭曲，树叶、碎石悬浮当空。 百丈之内，蓦然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场域——气血场域，在此之中，当以苏妄为尊，如有不服，便镇压到不敢不服。 场域之中，众骑兵如陷泥沼，连同身下的青鳞马，俱在剧烈扭动，急得汗如江流，却挣脱不得。 第209章 石剑 气血烘炉，天地为镇，烘炉如炼，百丈之内尽为苏妄掌握，空气凝如胶质，青鳞马虽然背负千斤也是等闲，但在场域的镇压下，一身气血也位置凝滞，半点都动弹不得。 “给老子起来！”七奴儿脸色涨红，面上青筋暴跳，青色异力喷薄，却被压制在周身三寸，不得突进，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成实质。 “镇岳如冥，炼血为浆，气血轰鼎，天倾地轧。”突兀的，苏妄忽然唱了半句谒语，身形一震，宛若撼山撞岳，虚空之中无声起惊雷，轰隆震荡，裂开一条条苍白的印痕。 仿佛太古重山撞来，巨大的力量砸在七奴儿身上，将他砸的横飞而起，噗咚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如同贴画一般，深深嵌了进去。 七奴儿不甘挣扎，但一身的气血早已被苏妄震散，勉强提了一口气力，胸口顿时剧痛，一口逆血倒冲，被他喷了出来，喷了自己一头一脸。 这下子，他是再也不敢逞强，急忙收敛心神，静待气血归复，但被鲜血遮掩的面容，却异常的狰狞，几若要择人而噬。 “看清了？” 苏妄转身侧头，踏出的脚步终于完全放在大地，烘炉滴溜溜一转，变至拳头大小，血光晶莹，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仿佛真实器物，倏而穿空，往他心口一撞，便穿了进去，宛若幻觉。 苏妄精神强大，灵觉敏锐，如何没有看到七奴儿的反应？ 却不屑处置，像七奴儿这样的角色，认不清世间道理，压制不住心中魔头，只凭意气本能行事的，从来都入不得他的眼。 如非为了向吴明展示炼血为浆的上层境界，他又岂会做出以大欺小的事情？ 吴明仔细沉思了片刻，眸间若有明悟点点，霍然，又陷入了迷茫，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静静地道：“看清了，但又忘记了。” “不坏，不坏，忘得当快。”苏妄忍不住拍手为贺，神色间的欣赏之意，愈加清晰。 世上不存在相同的花，一样的武学，却被百样的人所练，练出来的功夫，也有百般模样，武学虽是师徒相授，但徒弟，终究不是师傅，也练不出与师傅一模一样的功夫来。 这已是武学的中上层境界，看山非山，练剑非剑，苏妄没想到，吴明只是初涉武学领域，就能有这般领悟，认识到苏妄的路，并非他的路，实在让人感叹。 “见过老师。” 突兀的，吴明忽然整了整衣裳，面容严肃，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脊梁依然挺直，不曾弯曲，以朝圣的姿态，直挺挺地磕了九个头，触地有声，咚咚如击鼓。 “好，好！”苏妄不闪不避，眼中流露淡淡的欣喜，受了他这大礼。 若他没有爱才之心，又岂会亲自向吴明展示炼血的奇妙？ 这一刻，不论“吞天之口，日月之明”莫名牵涉，还是意外来到此方天地的因果，都再难窒碍苏妄的心灵，再也抵不过他的欣喜。 武者，当能不畏艰险，不惧困苦，岂能因为莫名担忧而畏首畏尾，将有决断时，苏妄从不落于人后。 拜师大礼完毕，苏妄与吴明之间，便多了一分联系，不知觉，心中同时都多了一分亲近。 说来，吴明半生富贵，宗亲甚多，但破家而出后，已身无牵挂，孑然踽踽，忽然拜了个师傅，让他这个过去的大族望公子，感慨诸多。 而对苏妄而言，吴明却是他的第一位徒弟，第一，总有特别的意味，莫名的，也多了一分关心。 行路难，多歧路，虽是吴明拜师，但苏妄又何尝不是以吴明为师？ 修行至今，苏妄的境界也高远，手段也超凡，领悟亦颇多，然而，一路匆匆而来，他竟然从没总结整理过自身所学。 虽然感觉武学大宗的天堑就在眼前，仿若能一斩而开，但莫名的，苏妄却想停一停，缓一缓了。 停下脚步，细看风雨，品味人生，顺便，也慢慢地将一身所学熔成一炉，以文火熬炼，化作精粹，再化斩开天堑的锋芒。 “现在，或许是该品尝荣华，体会勾心斗角的时候了。”看着飞奔而来，仿佛一个大皮球一般的大管家，苏妄的嘴角勾了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吴明，忽然觉得，苏妄这个动作，竟然有种深深的恶意，叫他差点打了个激灵。 “莫不该，拜错师了吧？” 脑中的念头才起，一只巴掌就拍在了吴明的后脑上，却听一声没好奇的声音轻斥道：“没个眼力见，看见人家过来了，也不知上去招呼一下，难道，要为师自降身份么？” 苏妄进入师傅的角色，倒是颇快，好似天授其技，立刻便明悟了身为老师的第一项本事——打学生。 “果然，我就是拜错了师。”吴明心中哀嚎一声，却不敢表露出来，目光一蹬，脚步横挪，仿若奔马腾跃，便横在了苏妄身前，将大管家挡住了。 …… 月光如水，静夜之中，苏妄一袭青衫，盘坐篝火之边，膝上是一柄色泽灰暗，表面粗粝的石剑，猎猎的火焰跳动着，有炙热气浪涌动，将此间烤得愈发燥热。 放下手中的玉碗，吴明有些羡慕地看向苏妄，随即站起身来，离了几步，手掌交叠，托于肚脐，两脚微微张开，与肩同宽，摆了个古怪的姿势，站起了桩法。 一阵苍茫浩瀚的气机在他身上升起，仿若太古重岳，高亿万丈，重无量量，山峰探入混沌，山脚扎根大地，从虚空之上、大地之中汲取着力量。 一阵清凉的气息从天灵穴倒灌，并有绵和深厚的气息自涌泉穴而入，和着一团从胃中生出的火热气息，散至全身，渐渐被皮膜、筋骨吸收。 这是，镇岳桩！ 镇岳桩并无固定的站姿，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即便来个倒立亦无伤大雅，着关键是，要传承那份意境。 吴明从观形到得神，在短短的一日间，便把握了镇岳桩的神髓，天资，当真了得。 然而，他的天姿虽然了得，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接受，筋骨的熬练，需要一步步来，无法一蹴而就的现实。 体内渐渐有种灼烧起来的感觉，吴明便知，这一次，又到了极限。 所以，他才生出羡慕的神色，羡慕着，也能如苏妄一般，不受限制，一直将桩法站下去，时时刻刻都在强大。 径自来到篝火旁，取过略微冰凉的玉碗，吴明也不嫌弃，就着篝火，将剩下半碗熬得糜烂，仿佛晶莹冻珀的妖虎肉咽下。 这只车队的确不是二流家族就能聚集的力量，能用玉碗相盛，妖虎肉待客的，怎么也不是二流家族。 妖虎非寻常之物，性情凶戾，能施妖风，再加上一身磅礴的气力，等闲十几个知入境异术修行者贸然撞上，也是给人家送肉的份。 而且，就算猎得妖虎，也不是随便放点水，扔锅里煮烂了就能食用，妖虎身为异兽，血肉蕴含煞气，需要加入七叶寻阳草、九凝清阴根等珍稀药材，以为调和，不断熬煮，才能功成。 一碗妖虎肉看着简单，想要吃进肚里，成本却不少，便是吴家家大业大，也不可能顿顿食用妖虎肉，至少，也得隔三差五什么的，但看车队中仆役不当回事的寻常样子，吴明便知，人家当真是有底气。 这底气，比蕲州三大家族还要足。 “哼，可惜，莫要惹了我等，要不然管你什么大家族，通通打灭了。”感受到黑暗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窥视，吴明觉得自己的肚量，果真大了许多。 若换做以前时，被一群被他视如猪狗般的存在窥探时，吴明早就施展黄巾力士异术，一巴掌一个，统统拍入土里了账，但在此时，他至少也能保持表面的风度了。 “看吧，看吧，便是老天让你们多长一双眼珠出来，也休想看出个花样。”想到黑暗中的人试图看出他们修行的秘密，吴明心中暗爽，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随即，吴明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撇了眼放在苏妄膝上的石剑，立即转过目光，额上细汗潸潸，面色煞白，好似，遭了一场风寒似的。 石剑，剑呈八面形，长三尺三寸，边缘圆钝，表面粗粝，看不出不同，仿佛初学石工小学徒打造的练手之物，寻常至极。 但吴明却知这把石剑绝不寻常，不仅是苏妄珍而重之地将之盘于膝上的态度，令他心惊的，是剑身一面上三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宛若天裂！ 是的，但吴明看到这三道裂纹时，充斥在脑中的，便是一副天穹撕裂的景象，直骇得他头皮发麻，气血崩散。 再待回神时，手脚都已冰凉透了，若是再慢上一息，吴明猜测，恐怕，已没有机会回神。 这是怎样的景象？至今都深深铭刻在吴明的脑海。 虽然有心询问石剑的来历，但只要想到脑中的景象，他便无法开口。 吴明深知，自己离那个境界还太远了！ 之所以还要偷偷看上一眼，不外，是要磨砺自己的精神。 一阵阵热力从胃中散开，刚刚食用的妖虎肉迅速补充吴明消耗的气血，面孔恢复血色，但在这时，吴明站了起来，面向了黑暗。 而盘在苏妄膝上的石剑，也乍然消失。 第210章 延请 来人是车队大管家，身材圆肥，眼睛狭小，仿佛一个大南瓜镶嵌着两粒小绿豆，形容可笑，但吴明可不会小瞧了此人。 虽然大管家不曾展露异力修为，但周身气度严谨，有森严气息流露，腆起的肚子微微晃动，便似大湖动荡，竟有种雄伟壮魄的感觉，唯独，他身上不时流露的阴冷气息，叫人有些不舒服。 虽然只是摇摇感应，便叫吴明生出了几分忌惮之意，肥胖的大管家，绝不是寻常人，他的实力，亦远超现在的他。 “古管家。”吴明轻轻点头，以示见礼，神情淡然而倨傲，带着淡淡的疏离，他的谦虚只在面对苏妄的时候。 何况，大管家再厉害，能厉害得过苏妄？ 只凭苏妄仿佛天境的实力，吴明相信，蕲州两千里地界，没有人能为难他们。 大管家姓古，或者说整只车队都姓古，俱为一个家族，之所以挂上不同的旗号，不外掩人耳目而已，但在见识了苏妄两人的武力之后，不知出于何故，再未掩藏自身来历。 古管家眼中精芒闪烁，不以为怪，有多大本事就该有多大傲气，何况，他们礼下于人，乃有所求。 “我家小姐请两位先生前去一叙。” “前面引路。”吴明手掌一伸，脚步横挪，若奔马飞跃，身形矫健，瞬息便来到苏妄身后，站立不动，如大山横亘。 吴明虽然天赋奇高，但修行武学日浅，动念之间，痕迹深刻，如斧如凿，若能做到化入无形，当更上一层楼。 古管家犹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显然是看出了他们的先后主次，记在心中，抬步前头带路。 身后，苏妄二人神色不动，宛若幽魂。 夜半来请，不论所议何事，行为便多了几分鬼祟，少了几分光明坦荡，古姓车队，非良善人家。 但这世间，又哪里真有良善人家？良善人家，都已喂了狗！ 夜营荒野，营地篝火熊烈，仿若白昼，但在火光之下，依然有黑暗，照射不到的地方，那是一队队驭着青鳞马，披坚执锐的铁骑，他们隐身黑暗，来回巡逻，虽着重甲，却不闻声息，唯有火光晃动时，才能偶尔反射出的冰冷幽光。 只窥得一隅，但苏妄二人对古姓车队的力量已有了几分了解，或者说，是古管家特意让他们了解的。 一路行来，不时有一道道冰冷的气机从黑暗中传出，落在两人身上，常言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多少人能顶得住千夫所指，众人相责？ 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呢？想来白日的一战，古姓车队并非没有一点怨气。 然而，十目所视，畏惧威严者必然是心有鬼祟之辈，苏妄二人胸怀坦荡，行得正坐得直，岂会怕了这样的伎俩？ “好生沉稳的心境！”古管家暗中观察两人，却见两人神情清淡，如云淡风轻，一路走过，有漫步闲庭，看尽朝花夕拾的风雅，那淡然的姿态，已不再是凡间所有。 知道自己枉做了小人，再继续下去，只会丢了主家的脸面，古管家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潜伏在暗中的骑兵便悄然退去。 火焰依然光明，照破一切魑魅魍魉，行了两炷香左右，三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一座巨大的营帐，以通灵碧犀之皮缝制，仿佛一体，色呈淡青，有金光点点，若飞星散溢，清新之中，更有一股尊贵的气质，显示主人高贵的身份。 能用通灵碧绿犀之皮缝制营帐，此间主人的身份，本来就不低。 行到营帐前，古管家在营帐一角拉出一个细绳，轻轻拽了拽，有金铃声起，轻灵悦耳，若百灵啼鸣，婉转动听。 不一会儿，自有两名清丽的侍女掀起门帘，琼鼻如玉，粉唇莹润，仿若从画中走来，轻轻福了福，带起一阵香风，两对儿猫儿一般的漆黑眼睛，俏生生地眨了眨，仿佛在说话儿。 “见过大管家，小姐请尊客进来。”两名侍女落落大方，说完话，便在前头带路，身姿婀娜，背影渺渺，惹人遐思。 步入营帐之内，内里的装饰与外间又有不同，少了几分清新，多了几分富丽堂皇，地面铺着金丝绒毯，左右摆放着琉璃彩器，无不精致绝伦，仿若艺术品，便连放置器皿的架子，也是百年份以上的檀香金楠木，散发着安定怡人的气息。 “禁器！”吴明心中一凛，再看前头带路的侍女与古管家时，带上了几分慎重。 所谓禁器，非指威力绝伦的兵器，而是礼制所定，非皇族不得使用的器物。在这间营帐，吴明便认出了好些器皿上的图纹，只能为禁器铭刻，只能为皇族使用，是为禁器。 世家独大，但这世间最大的世家，却是皇族。 即使蔑视皇权，但有些规矩，各大世家还是要遵循得，谁让，他们的拳头没人家大呢。 否则，蕲州三大家族割据，何必放任一个无权无势的蕲州王在身边，当着太上王，在自己头上压一座大山？ 只是，不敢犯了皇族的忌讳而已。 “姓古，难道是那家异姓王？只是，蕲州地处偏远，为皇朝四十二州中的下州，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惦记？”吴明先是思忖了一会，而后哑然而笑，自嘲想着：“我已被逐出家门，还关心这些做甚？便是他们真将蕲州掀翻了，又与我何干？不如浮一大白。” 转念之间，吴明便已想得通透，虽说依旧有些怨愤，但他已能控制地住自己的心境，且看，这里的主人，要搞什么名堂？ 思虑通达，吴明的气质再又有了变化，云淡风轻变作云卷风急，平凡的面容却有肆意的气息流露，带着几分邪气，几分锋芒，即如一口出鞘的宝刀，锋芒，只在出鞘的瞬间，最是锋利。 “竟没压制住他们，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出现在此，是否与我们的目的一致？”古管家心思百转，疑惑却更深。 吴明眼中的凛然虽是一闪而逝，却依然被他捕捉，心中升起几分自得，但下一刻，吴明陡然的变化，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这种肆意的气质，在他眼中，已等同于放肆。 敢无视皇族的威势，难道还不是放肆？ 更让他心惊的，不是吴明的变化，而是始终不曾动过颜色的苏妄，他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都感觉害怕了，这种气质，他只在他家主人身上见过，古管家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 虽然延请的是苏妄师徒，但请来营帐的，并不止他们。 高坐主位的，自然是此间的主人，被古管家与两位侍女尊称为小姐的那位，她身穿清月涤珑长裙，头戴闭月群花钗，七颗晶莹的珠玉垂落耳畔，光泽闪烁，既显清丽，又不失高雅，宛若月中的宫娥，姿态缥缈，不在人间。 两名侍女虽然也美丽，但站在这个女子面前，便如凡间的珠宝对比皓月，根本就没有性。 可惜，这女子虽然风华绝代，却以白纱遮面，掩盖这份风情，实为遗憾。 吴明亦是遗憾的叹息了出来，不屑作伪，放开心中窒碍，领悟自由的美妙之后，他已渐渐恢复本性，敢爱，更敢恨。 高坐的女子眨了眨眼睛，漆黑点点的眼睛如同启明星升起，光辉却宁静，有光明大放，照亮了此间。 “大胆妄人！竟敢在小姐座前装腔作势。”女子还未发话，座下的一个大汉已勃然变色，怒斥了出来。 这人，便是先前提过的，不止他们。 说话的是七奴儿，他怒气勃发，身上杀气四溢，有青光喷薄，仿佛乱刃，急速切割空气，嗤嗤疾鸣，尖锐声不绝。 虽说七奴儿气势凝结，如虎疯魔，但苏妄与吴明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七奴儿身前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高八尺出头，一身银白甲胄，闪烁灿烂，甲片微微震动，仿佛一片星河动摇，站在七奴儿身前，生生比他低了一头，但那股无敌睥睨的气势，却非七奴儿能比的。 若真要比较，七奴儿张狂的姿态，便如鬃狗，而男子，冰冷锋利的气息，则是猛虎。 鬃狗虽然凶狠，但终究是只敢欺凌弱小，不分好赖，连腐食也能下咽；而猛虎，才是真正的丛林王者。 便在苏妄两人注意男子的时候，男子亦在注视着他们，他身形挺拔，黑发披散，姿态从容，却藏着几分野性，平静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审视着两只猎物。 吴明眉头一挑，随即低下目光，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自从进入营帐，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这股恶意，不仅来自七奴儿，来自眼前的男子，同样也来自高坐的女子。 没有她的放纵，没有她的允许，七奴儿敢在此间大放厥词？ 世家称大并非虚言，其中规矩繁多，等级森严，却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可怕，否则，吴明视诸多家族私兵为猪狗的傲气又是哪里来的？ 连世家的规矩都能压死人，遑论皇族！ “你们便是打了七奴儿的人？”但在这时，银白甲胄的男子终于开口了，一股锋芒的气机，随即压迫了上来。 第211章 都不值钱了 男子甫一开口，便有锋芒气机冲荡，压得空气凝滞，光线扭曲，营帐内的气温，霎时冰冷了下来。 “哼！”吴明如遭雷殛，面色一白，身形摇晃，几要踉跄跌倒。 下一刻，吴明陡然放松周身筋骨，沉肩坠胯，摆了个不伦不类的站姿，即有浩瀚沉重的气息渐渐弥漫，虽然稀薄，虽然粗糙，但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镇岳桩。 “嗯？” 银甲男子眸光微闪，显然没有料到吴明能硬抗他的一缕气机，还将要动作，一直不见动静的苏妄也微微沉了沉身形，仿佛倾天巨山震隆，动作虽然轻微，却在撼动天地存在的根本。 轰隆隆！ 肉眼可见的，虚空中生出无数细密涟漪，整座营帐都在动摇，仿若山崩海啸，七奴儿耳中陡然传来剧烈的崩啸之声，仿佛天地崩溃眼前，大地裂开巨口，岩浆奔涌而出，万丈倾峰扎扎倒下，骇得他面色呆滞，浑身剧颤不能自已。 “好雄厚的气血。”女子座下，古管家一脸凝重，一步跨出，宛若瞬移，挡在了女子面前，挥手拂袖，一片青光冉冉而升，宛若铁壁。 层层涟漪扩散青光之上，渐渐融入其中，惹得青光波荡、抖动，仿若水波被震颤，溅起无数水花，古管家默然一哼，脚步后撤半步，鼻窍中溢出了两道鲜血。 显然，他还是小瞧了苏妄震起的虚空涟漪。 “哼，小道而，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显然，男子十分傲气，容不得别人反抗他的意志，更容不得他的人露出丑态。 轻轻瞥了眼已不堪入目的七奴儿，男子眉头轻蹙，随即不再理会，负在身后的右手猛地伸出，手掌翻转，如翻天地，有光明照耀，仿佛大日升起，隆隆地拍打下去，震荡着涟漪。 营帐之中，仿佛升起了一轮银白的骄阳，光辉炽盛，照耀八方，若日中天。下一刻，中天之日陡然一颤，从天际砸落，从风罡乱舞的云霄尽头砸落，压得风罡震爆，虚空垮塌，若有无量重，无量势。 这是，天品异术——翻天掌第一式，翻天！ 天品之所以是天品，已不仅能引动天地元气，更能引动天地间的冥冥大势，所谓大势如潮，莫有能御之者，连天地都能倾翻，凡人又能如何？ 这一刻，男子有无尽自信，仿佛，已经看见苏妄被他一掌拍倒，镇压在地上的结局。 “如非，小姐还用得着你们，岂有你们活命的机会？”男子眉头稍展，眼中睥睨之意更加明显，有寂寞无敌气质诞生，尽显孤傲。 虽然苏妄两人是女子相邀而来，为谋划一件大事，但在他认为，有他足矣，根本勿需苏妄两人的加入。可是，女子的命令不容驳斥，只得，尽力碾压苏妄两人，用事实向女子证明。 银白耀世，整座营帐皆在银白之中，无法视物，好似天地回归万物混沌之时，高座之上，女子眼睛流转湛紫光华，紫光之中，若有星辰沉浮，日升月移，奇魄而深邃，照破了虚实。 但这这时，一道红光陡然从银白中射出，光华并不多么灿烂，却有堂皇光明的气机流露，宛若永恒光明，照破一切邪妄，照破一切魑魅魍、人心鬼祟，光芒照来，便是女子亦心神动摇，只觉羞愧难当，心境差点无法把持。 “好厉害的光辉，竟有如此光明。”女子紧守心神，眸间的紫光愈发璀璨，身上有威严气息倾泻，高远难近，仿佛天穹，慑得古管家与七奴儿俱是神色大震，眼露虔慕。 而在银白之中，一轮红日乍然升了起来，红光照耀，辉煌满天，焰光穿空，竟是如此的沉重，压得虚空扭曲，银白.粉碎，几乎就在瞬间，尽将银白渲染，涂作绯红。 细看之下，哪里又是红日，而是被一座被托在手上的烘炉，烘炉袖珍，只有七尺大小，其上血气萦绕，仿佛腾烧的火焰，光华摇动，有绯红之光照射，随着手掌向前伸去，悍然撞上了男子翻打下来的翻天掌。 铛！ 仿佛古寺的金钟碰撞，浩远而庄严，声波传荡，空气如浪潮翻涌，轰然暴起，席卷营帐。 古管家急忙挥出衣袖，宽大的袖子迎风就涨，化作一卷巨大的匹幕，如峰峦重叠，卷成一道青色的屏障，首尾合围，形如铁桶，将气浪包裹了进去。 赫然又是一门天品异术——青山重峦。 但他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觑了天下英雄，合围的屏障只坚持不到半个呼吸，陡然一个巨颤，翻涌不止，不断涨大，却听嗤啦一声，爆裂而开，散做了漫天的青光碎片。 古管家的袖袍陡然炸开，露出了满是淋漓鲜血的小臂，小臂肥壮非常，伤口处依稀可见一粒粒粉白的脂肪颗粒，油光可鉴，甚是喜人，便如等待风干的腊肉。 屏障粉碎，气浪爆开，风潮席卷，古管家趔趄而退，眼见营帐难逃灭亡的厄运，仿佛一切尽在把握中的女子面色也终于变了，带上几分羞恼，忽然拔下发间的闭月群花钗，轻轻地丢了出去。 青丝如瀑，顺着女子完美的肩头淌下，气息微喘的她，有种奇异的美，宛若银河畔涤洗青丝的仙女。 闭月群花钗轻飘飘地落下，甫一离开女子手掌，立即化成一道白光，有凌冽锋芒升起，白虹贯彻，骤然穿过风潮，从营帐的一角穿空而去。 咻！ 急剧的呼啸声在营帐内传动，席卷的风潮如同被戳了洞的气球，内里的空气迅速被抽空，从闭月群花钗穿破的洞口漏走，弹指间既已漏光。 但无可避免的，营帐内的摆设还是被吹得东倒西歪了。 持着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的闭月群花钗，两只手指把玩着其中一颗珍珠，女子眼中紫华大放，有寒光散溢，危险而恐怖。 场中，生生受了苏妄气血烘炉一击的男子，单手负于背后，面呈愤怒之色，眸间有银白火焰燃烧，周身光线扭曲，森芒气机流露，将三步之内的土石、绒毯全数粉碎。 仔细看去，他背负在后的那只手与出掌之前，又有了些许不同，这一次，是右手，一只指掌扭曲，露出银白骨指的右手。 刚才那一击，他已落在了下风。 血肉急剧蠕动，男子右手的伤口渐渐愈合，伤口处，呈现粉嫩之色，但他的怒意却越来越高，空气骤然崩炸，一道道细微苍白印痕在他身边浮现，如同无数散乱的雷殛。 “嘭！”男子重重地抬起脚，猛地跺下，有银白光辉闪烁，化作重山之形，随着男子的动作，被他踏入大地。 一阵地洞山摇间，男子竖起双瞳，长发飞散，怒瞪苏妄，咬牙切齿道：“原来阁下也是天境。” 那副样子，仿佛是在怪罪苏妄不曾告诉他真实境界，害得他丢了大人般，好似，只要知道苏妄的境界，这一次冲突，他就一定能赢。 这种不愿承认自身不足，乃至自欺欺人的鸵鸟思想，苏妄不屑理会，但却知道，蕲州左近，将有大事发生。 男子在话中无意也坐实了一个消息，他也是天境。 谁想？蕲州一个下州，三年都未必能有一个天境强者路过，却在两日之间，出现了两个。 其中若没有明堂，苏妄愿意将七奴儿的脑袋摘下来当凳子给别人坐。 至于为何是别人的脑袋而不是自己的脑袋，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卿卿性命，总是比别人珍贵一些，舍不得罢了。 “古千来，够了，退下。”男子正想发难，高座的女子终于看不下去了，眉头紧蹙，略显不耐。 男子汉大丈夫，输赢固然重要，但脸面却不能不要，罔顾事实，胡搅蛮缠，只能比坦然承认更丢人，更丢面皮。 她，这是怒了。 女子座下，古管家、七奴儿，连带被呵斥的男子，突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才认识女子一般。 以她的城府，原也不该将喜怒溢于言表，但不知为何，女子此时便是压抑不住心思。 心惊陡然一惊，女子急忙压下心中怒意，别有深意的看了苏妄一眼，再回神时，眸光已平静下来，仿佛一潭秋水，宁静而温柔，狼藉的营帐之中，若有春风拂面，仿若正但春日正隆之时，风暖而花开。 虽然看不清女子面容，但她的这份气质，实在叫人动容，一言一行，俱能引动天地大势。 赫然，也是一位天境异术修行者。 蕲州之地，当真有趣的紧，竟涌入几多天境强者，苏妄神色平淡，但嘴角却噙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都不值钱咯！” …… 巍峨的群山中，天际尽头骤然劈打出一道银白雷霆，霹雳横空，霎时照亮了群山，将无数异兽惊醒，兢兢战战。 天雷，天雷，天威难敌，雷霆至刚，最具威慑之力，尤其是对那些灵智微弱的异兽。 一座孤崖上，闪耀的雷霆瞬间划过，陡然停了停，光华闪动，骤然崩解，落下了个身缠紫色雷龙的男子。 方雲！ 独立孤崖，方雲迎风而立，铁甲铿铿，对着一座石像拜了下去。 “吾师，方雲拜见！” 第212章 一桩富贵 可惜，女子虽有止戈之意，但苏妄却没有收手的心思。 这个世道，终究是打出来的，仁义礼信，只能是力量下的添头。 高座的女子想得确是挺美，想打便打，想停便停，但，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轰咚！ 苏妄再次踏出脚步，若重岳崩倒，轰然砸落，震得大地一片动摇，空气粉碎，崩裂出一片惨白的空间。 女子眸光紫华大放，俏脸依然平静了下来，古管家面目阴鸷，狭小的眼珠闪烁幽幽碧光。 “好胆！” 银甲男子勃然变色，猛然拍出两掌，穿掌洞空，如裂丝帛，虚空乍然被他打出两道圆形通道，通道之内，空气粉碎，浮现苍白。 这两掌，男子倾尽全力，脸色冷笑，眸间杀意溢流，他便不信，苏妄还能挡得住。 掌名穿石，他所修天品异术翻天掌的第二式，以此为依，他打遍承州年轻一代无敌手。 “猪狗一般的东西，以为占了一时便宜就能胜过我？今日便让你来的去不得。”被女子喝止，他便心有不甘，苏妄此举，却恰好合了他的心意，如今，正当他立威之时。 七奴儿眼中闪过快意，嘴角不觉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空气粉碎，有莫大威势，崩碎左右摆设的器物，十丈以内，气息凝固，犹如泥沼，威严气机压迫下，吴明面红如血，周身鼓荡微红的气血，微微扭曲空气，脚下连连倒退，踏脚如轰锤，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印痕清晰的脚印，入地一寸。 却是，他已经控约束不住自身的气机，镇岳桩真意散溢，踏裂了地面。 “天境果然厉害，但也非高不可攀，再给我三年，不，或许不要三年，我也一定能达到这个境界。”吴明双目有精芒绽放，如同两颗灿烂的宝钻，却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虽然异术修为并没提升半点，虽然他如今面对的已是被苏妄过滤了九成九的气机，但吴明相信，只凭如今强大的的血气，他便能与探法境异术修行者一战。 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适合他的道路，吴明有这般自信，他不弱于任何人。 轰！ 只听一阵噼啪骨骼震动，吴明身上荡起昂然气势，有淡红光芒弥漫，若雏龙出世，盘旋飞转，骤然凝结，化作了一道虚幻的烘炉拱璧，冉冉而升，将他笼罩。 烘炉虽然虚幻，却有无尽潜力，甫一出现，便抵住了银甲男子的气机，两者相撞，有宏大之音传出，仿佛暮鼓咚锤，镇落六合，镇压了方圆。 此间的气息，陡然炙热了起来，有热浪滚滚，向四周宣泄，吹荡得巨大的通灵碧犀营帐鼓荡，狂风乱卷，满屋狼藉。 “果然是我徒儿。”苏妄眼观八方，哈哈大笑，漫步前行，仿若御风乘云，有说不尽的潇洒，蓦地挥起左臂，抡成圆月，立斩而下。 一轮浑圆的剑光乍然浮现当空，气机圆满，仿佛盘月，无漏不缺，亦如月光一般，无形无迹，拂过狂风，照向了银甲男子。 一股生死危亡之机从男子心间生起，直骇得他寒毛竖立，瞳孔剧烈收缩，危机之时，男子爆喝一声，周身银甲飞起，分化万千，又瞬息合拢，化作了一片银白屏障，有苍茫气息流转，威压赫赫，镇落此间。 昂！ 一声若有若无的龙鸣震响，世界迷幻，仿若又银甲巨龙从云间探下，身形庞大，龙鳞扎扎，苍劲的龙身如山岳高大，遮蔽了天穹，喷吐气息化作狂风骤雨，嘶吼长鸣便为无尽奔雷，身形翻滚，若要碾破天地。 银白屏障之后，男子心脏急剧跳动，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心有余悸，嘴角却得弯了起来。 他这身银甲乃是一只龙蛇蜕下的鳞甲所炼，坚固非常，非天王境强者绝不可破。 龙蛇乃真龙血裔，为蛟龙与白炼蛇所生，血脉强大，成年后实力堪比天境强者，一身鳞甲更是坚固非常，除非天境强者手持神兵才能摘下。 银甲男子当然不敢冒犯龙蛇，从它身下取下逆鳞，但他却有些运道，于一处古迹中，寻得了一片龙蛇蜕下的逆鳞，并以此为傲。 自炼成这龙蛇甲胄之后，便没有能突破他防御的存在，他的傲气，也越来越足。 但下一刻，他的面色变了。 “龙威？龙威又如何？” 银白屏障遮挡，赫赫威压袭荡，压得他气息微微凝滞，步伐沉重，如陷泥塘，压力，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气机引动着十丈内的所有元气挤压而来。 这是来自龙族血脉的天然压制——龙威。 真龙至尊，凡人难见，便是见到，亦非有幸，要被真龙的气息压迫，精神薄弱者，甚至可能被奴役，绝非什么幸事。 但苏妄绝非精神薄弱者，他是凝聚了意志的武者，意志如钢，意志如铁，经百锻而成，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压服的？ 却听苏妄闷哼一声，眉心闪烁微芒，如虹如波，有钢铁意志横扫而出，悍然撞上龙威，手掌翻转，挥起的剑光陡然变化，飞化飞花，散做漫天光华，银白漫天，徐徐渐落，挤满了天空。 光华慢慢落尽，轨迹玄奥，若直若曲，好似划破了什么，虚空骤然崩现出一道道惨白的印痕，微微点点，随显随消。 那点点微微的印痕，都是被划破的虚空。 “这，这？”银白屏障遮挡，只有吴明看到这番变化，瞪大了眼珠，手脚激动地几乎战栗了起来，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毕生所求的奥义，追求梦想的终点，几不能自已。 异术随是以奇称著，却也不缺攻伐之力，如银甲男子拍出的翻天掌就可称攻伐大术，亦是精妙非常。 但这种攻伐、精妙，却是基于异术对天地元气与天地大势的运用上，于修行者自身，并无多少改变，也未占过主动。 在施展异术时，异术修行者凭着天心感应，将心神融入异术攻伐，自然而然施展异术的精妙之处，依据所能施展的异术精妙多寡，分作游刃有余、入得神髓等层次。 但苏妄在施展武学时，却以武心引导剑势出动、剑光变化，一招一式，俱是由心而发，凭心变招，以招法引动天地大势，再将天地大势融入招法之中。 虽然同样都运用出了天地大势，但在原理上，却有本质的不同，其中关窍，吴明一时还无法参透，但他却近乎本能地看到了事物的本质，察觉到不同，并开始尝试理解。 这份才情，便是苏妄也不得不道一声叹服。 感受到吴明的变化，苏妄微微一笑，长袖一卷，飞化的剑光骤然卷起，舞成长龙，迎着银白屏障便冲击了出去。 虚空如薄纸，但在苏妄的剑光中嗤嗤尽裂，射成筛子，剑光飞驰，若横挪虚空，飘零到了银白屏障之前。 连虚空都被苏妄穿透，遑论银甲屏障？ 叮叮叮！ 若雨打芭蕉，叮声大作，有银辉大放，如蒙蒙细雨，辉光纷洒，好似飞沙四扬。亦有同样银白、如柳叶一般飘零的银光飞落，速度并不如何迅疾，重量亦不如何沉重，却撞得银辉抖动，飞光如屑，一层层削薄了下去。 银白屏障之后，男子身形连连剧颤，抖成糟糠，口鼻鲜血喷薄，不停溢出，面色凄苦，尽力抵起手掌，绽放银白，苦苦支撑着银白屏障的存在。 银白，在渐渐得稀疏下去。 七奴儿面色惊骇，嘴角的残忍笑容还未消去，陡然张得巨大，将脸型撑得扭曲，好似变形。 古管家的阴鸷的脸色，愈加难看了，手掌微微抬起，有青光喷薄，好似就要出手。 “够了，我等认输，还请先生罢手。” 终于，还是高座的女子出了口，这一出口，却叫男子、七奴儿、古管家同时变色，不敢置信。 他们宁愿接受自己一起失败的结果，也不愿接受女子开口认输，这是将他们的骄傲，都摒弃了。 银白男子面色陡然红了，七奴儿也气得连连发抖，唯独古管家默默叹了一声，闭上眼眸，退至一旁。 但女子的命令他们却不得不听，银白男子便是再愤怒，也只能随着古管家后退，撤去了银白屏障。 银白屏障骤然崩散，化作飞光，乍然包围他，重新化作甲胄，但光辉与色泽却暗淡了不少，本来的湛亮与光滑，却被无数剑痕掩藏。 飞光渐渐寂灭，满室狼藉，到处都是劈斩之痕，到处都是碎片，唯独苏妄师徒静立其中，岿然不动，仿若泰岳，坐看闲云风散，静待天地时转。 “先生当真好本事呢。”高座之上，女子轻轻笑着，眸光却很冰冷，仿若月中的神女，即便笑语盈盈，也无法掩藏她那一分冷漠的生疏。 显然，她并非不动怒，只是强自压抑着，因为，她看得出来，苏妄出手依然还有保留，之所以还未失态，却是自忖，还能拥有主动。 “我想，送两位先生一桩富贵。”她这样说着，高高俯视而下，从容而淡定。 能被这个女子称为富贵的东西，必然极为了不得，七奴儿已忍不住惊呼出声，银甲男子亦是闷哼了一声。 女子直视两人，再未言语，唯其冰冷的眼中有清辉流动，淡紫如华，若有星辰沉浮。 第213章 出山 孤崖之上，风罡为伴，寒气如冰，生命绝迹，孤独而苍茫，唯有一座模糊的石像矗立正中。 方雲依旧保持下拜的姿态，不动不移，风罡骤然席卷，掠过孤崖，在坚固的石壁上横扫，擦出一道道刀痕一般的切口，临到了方雲身前，却化作了扭曲，宛若有一双无形大手攥住风罡，将它狠狠地拗弯。 “咔嚓！” 一道细微裂缝陡然崩现，仿佛雷痕，转折之间，有凌厉刚猛气机流露，慑得方雲心神大震，既而露出几分欣喜。 高天之上，有乌云汇聚，仿若魔龙群舞，覆盖上百里，旋转汇聚，搅得星辉崩散，光华如细流，漫舞当空。 噼啪。 与石像的裂缝应合，一道恢弘的雷光乍然照破乌云，轨迹转折，若诗画大家的肆意挥墨，笔迹铁画银钩，转折之间，但见锋芒流转，雷光轰隆，气势无量重，压得虚空轰隆震荡，抖动个不停。 即是时空，都为雷光震慑，停滞了刹那，光辉凝滞当空，浮尘悬浮静止，风声骤然停顿，天地间一片静谧，静谧得都有些吓人了。 下一刻，停滞的时空突然活了过来，漫空之中只见银白闪烁，雷光慑慑，乌黑墨云刹那化作雷池，有雷浆挥洒，天雷轰鸣如刀斩，霹雳若天崩，光辉、浮尘、风声俱被雷霆压迫，打下凡间。 轰！ 无数银光骤然卷动，化作一道水缸粗的雷电，从天直掼而下，即若从天界突刺下的一杆雷矛，划破了时空，分割了虚无，雷矛对准的，却是孤崖之上的石像。 即使修行的也是雷霆异术，方雲还是忍不住为这道雷光战栗，身形一寸寸压低，几乎要匍匐下去。 一滴滴汗水从他额头淌下，砸落孤崖，发出咚咚的响声，仿佛战鼓擂动，低沉却浩大。 天境强者虽然不修肉身，但一身筋骨经年累月浸润于异力与天地元气之中，潜默移化之下，亦是强横非常，否则，吴明怎么可能才学得镇岳桩便能幻化出气血烘炉的雏形。 方雲身为天境强者，一身气血亦如大江湍流，奔流凶猛，只是洒落汗水，亦有百斤的力道。 但任他筋骨强横，在雷霆之下也得趴伏下去，就在方雲极力抵抗，却渐渐抵达极限之时，石像上再次崩现出无数雷痕般的裂缝，细细麻麻，好似蛛网，密布了整个石像。 轰！ 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有白光自石像中穿出，乱石拍空，碎屑横飞，一个白发灰衣的老人驭刀逆行，飞入高天，与直掼而下的雷矛撞击在了一起。 虚空之间，但见恢弘光辉闪耀，仿如极光，煌煌照耀世间，虚空剧烈扭曲，光芒之中，若有一个黑点诞生，仿佛黑洞，有无尽吸噬之力诞生，搅得飓风狂卷，风柱如刀，矗立虚空，连贯了天与地。 但突兀的，便在风柱才成形，黑点却猝然崩溃，消失于无形，便若不曾出现过一般，风澜骤散。 白发灰衣的老人不知何时落在了方雲的面前，身形高大，面容苍老，眼睛异常有神，若有若无的刀道锋芒流露着，骇得方雲皮膜冰寒，好似被刀锋划开了一般。 “见过老师！”方雲再次拜下，礼数具足。 “吾之弟子没有磕头虫。”老人眉头微皱，仿若不喜，方雲急忙站起，脊梁挺直，身形岿然，却如插入大地的一杆长戟。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稍有些满意，随即，面色一沉，又道：“说罢，是谁欺负你了？” 他的话，字字如刀，带着凌冽的锋芒，直指问题关键，亦如他的身骨一般，如刀凌冽，无双无铸。 不知是不是受了老人的感染，方雲也沉静了许多，神色间的所有异色都收敛了起来，猛然昂起头颅，沉声道：“正要向老师禀告。” …… 营帐之中，身着碧藕连霓衫的侍女们若蝴蝶般穿梭，香风缕缕，并有清淡的唌燕香充斥此间，檀香渺渺，清淡而宁人，带走了最后一分争锋之气。 营帐内，苏妄师徒占据半边，安然坐落，品着香茗；另一边，银甲男子方千来板着脸，眼光冰冷，七奴儿站立其后，神色猖獗，便若不屑一顾，但眼睛深处，却深藏着一丝畏惧，不过，又是一只假虎之威的狐狸。 高座之上，女子轻启朱唇，吐声如落珠，叮咚清脆，娓娓道来，但将此间的因果述尽。 在她下方，古管家眼皮紧闭，仿佛正神游与天外，却有意无意间，挡在了苏妄两人与女子的中间。 虽然与苏妄一战，古千来落在了下风，但几人都觉得，若为生死战时，未必就不如他。 一则，交手时几人身处营帐，双方虽然都约束着力量，但古千来身此间半个主人，出手顾忌更多，更受了几分束缚；二则，古千来一方还有一个同样是天境的女子未曾出手，自忖，纵然一人不是苏妄对手，合两人之力，总该拿下他的。 有此自信，方能镇定如常，一边将所谓的富贵道出，一边观察着苏妄两人，打探着他们的来历。 “先生可听说过，皖水之畔有座钟灵神山，名神秀峰，巍峨万丈，山灵水秀，独矗一方，为代州诸峰之首，此名传自大夏桀王，亦算源远流长。” 所谓大夏，乃是两代皇朝之前的旧朝，桀王时期距离此间更有一千八百年之多，这些信息苏妄早在天与方府之时便已获得，但他知道，女子所说必然不是地理风物之志。 “姑娘有话但说！”苏妄敲了敲手中的茶盏，侧耳倾听瓷音的叮铃，入神之极，那样子，分明就没有听女子述说。 如此轻视地姿态，古千来等人见了，俱是勃然变色，唯独女子神色依旧不变，仿若未觉，独坐高座，便若坐在那万千凡人向往的王座之上，尊贵异常。 一缕清淡的气机流转，仿佛冰凌，又似星光，清冷而高贵，徐徐弥散，包裹了苏妄。 嘣！ 犹若琴弦崩断之音，只听一声嘣响，虚空嗡嗡而鸣，迸溅无量光辉，光辉之中，有星光迸打，紫华绽放，又有长河奔流，殷红气血轰鸣，两者搅成一团，不断拉锯，相互对抗，碰撞中心，即有光辉闪烁。 那是，苏妄与女子散发在虚空的气机在碰撞。 “哼！” 须臾，女子闷哼一声，紫华退避，而苏妄亦点到为止的收回了气机。 再次凝望了苏妄一眼，女子不动声色，再道：“神秀峰矗立代州多年，虽然风景壮丽，却也算不得奇特，但若有化道境强者遗留的元神世界呢？” 天尊之上，是哪种境界，苏妄从天与方府得到的信息亦语焉不详，但在女子口中，俨然，还有一个化道境界。 虽然不知道这方世界的化道境到底多强，但无疑，女子所说的地方，苏妄是要走一趟的。 因为，她所谓的神秀峰，就是苏妄记忆中的神剑山。 “那么，如何约定？”心念急转，苏妄却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 女子仔细斟酌了片刻，沉声道：“你四我六。” 四六分成，看似苏妄所占不是多数，有些吃亏，其实，他已占了大便宜。毕竟，他是半路合伙，平白分薄了好处，女子一方付出多少心力，不是他能知道的。 如非，女子实在用得着他，再加上单打独斗确非他的对手，只怕，便不是四六之分。 七奴儿面色微变，嘴巴微张，却没有出声；古管家睁开了狭小的眼珠，有精芒微放；古千来双目陡然冲射尺长银光，湛湛如华，钉在了虚空。 却想看看，他到底没有没这个胃口吃下这口这些好处，还是，比他们想象的更贪心。 “好！”苏妄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显然，他是有这个胃口的，也很容易满足。 女子悄然舒了一口气。 …… “这么说，你输了？”老人淡淡的问道，看不出喜怒。 高天之上，雷霆依然轰鸣，银光崩炸，如群蛇乱舞，老人长发如雪，铁骨如刀，若有淡淡刀鸣彻响，在银光照耀下，周身反射莹莹金白之光，仿若一柄神兵。 方雲面若有惭色，但腰杆依然挺直，他依然记得老人的教训，也不敢忘了他的话。 天地君亲师，在他眼中，老人的地位，实比君父还要重要，他亦视他如君父。 方雲重重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了下来，既然不如对方，承认又如何，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遑论超越对方，更不配成为老人的弟子。 当然，他更不否认，他找老人，是请他为他出头的，这点，他同样承认。 老人眸光微闪，气息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眼眸深处，若有赞许之芒流转，看得方雲心花怒放，却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也罢，老夫便走一遭吧，看看，连我刀皇的弟子都不放在眼中的人，是个怎样的人物？” 这个老人，赫然就是刀皇。 方雲闻言大喜，却听刀皇又道：“不过，还有一事。” 语罢，他伸手一探，有摩天巨手遮天而过，但将天际间轰打的雷霆抓在手上，用力一握，竟握出一杆雷光迸溅、通体银白的长戟。 这是，虚空造物！ 第214章 阻道 刀皇好高明的境界，只是徒手一握，就能将能量化作物质，其中涉及的道理规则，绝非初入天境之辈将元气化形那么简单。 元气化形，只是将元气聚集，以心神祭炼，赋予元气一道灵性，使其化形而出。说罢了，所化之元气与修行者本真力并无本质区别，其实质，却是真力在外界的一个延伸，用以引动天地大势。 刀皇的境界，称呼一句虚空造物绝对实至名归。 以近乎朝圣一般的心情接过这杆灵气内蕴，看上去煌煌霸气的长戟，方雲心神凛然，到了他这番境地，闭门造车决不可取，见识更多高明的境界，触类旁通，才是进步的源泉。 “老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突兀的，刀皇猛地仰起头颅，对天长啸，声如铮铮刀鸣，但将虚空震起冽冽涟漪，推荡开来，好似被剖开了一般，刚猛凌冽的意蕴慑得方雲心神大动。 咚！ 好似天柱坠落人间，三里之外，虚空震动，乍然迸现无量光，好似大日，极亮极明，照亮了一方天宇，有黑白之光缔结，若阴阳相饶，盘风定水，定住了虚空涟漪。 若龙若蛇的轨迹在两者之间浮现，其形玄奥，便若演化开天辟地之时，镇压地水火风的至理。 隔着还有好几里，只是两者碰撞时渗透出的一缕气机，便叫方雲心神剧震，差点把持不住心意。 “是哪位前辈到来，竟然抵住了吾师的锋芒，天下间，有如此身手的，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 方雲虽然步入天境之列，却不过及冠，而刀皇早是百年前就成名的人物，能被刀皇称为老友的，必然也是老资格的一辈，堪称，老不死的。 然而，在光辉消散之后，除了被撕裂的罡风之外，并无任何人出现，便似，那黑白缔结，盘风定水的玄奥光辉不曾出现过一般。 “老师？”方雲心生疑惑，亦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在刀皇面前，他从来都不屑伪装自己的心意。 “与老夫去吧。”刀皇气息略显沉重，霍然绽放炽亮刀光，百丈长，逆指向天，锋芒所向，云罡破碎，天地隐隐震颤。 他的锋芒，从来都未曾减弱过。 不及思考，方雲便被刀光卷起，与刀皇一起消失在了天际，其声隆隆，音爆声连成一片，若尖啸而鸣，震慑长空。 …… 天光微亮时，车队既已开拔，蜿蜒如长龙，有骑兵默默而行，冰冷如铁人，有骑兵纵马奔驰，来回传递消息，举目远眺，隐约间，更能见到山林之中若起若伏的青影，那是散开的斥候探马，其形森严，秩序紧锣，俨然，是一派军伍的气象。 颇为搞笑的是，车队上依然悬挂着不同的藩旗，五颜六色的，虽然俱是制作精美，却掩盖不了不伦不类的感觉。 或许，这是女子的某些恶意玩笑，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强人硬要来讨要一份买路钱，只怕，要摔个头破血流了。 与车队怼上，不论是谁，定然都是不开眼的，对于车队的人而言，妄图挑衅他们尊严的，都是有眼无珠，要以战刀相迎，以血来偿还。 出发不过半个时辰，苏妄便感觉到密林之中传来了几次元气爆发的波动，有血腥气息随风而来，山林倒伏，乱石崩飞，而后，便有染血的铁骑回来换防，衣甲上，尽是淋漓鲜血，刀锋中，亦流淌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这个世道，果真不太平啊。 但是，纵使强人众多，也不曾叫车队改变过出行的速度，那被重重护卫在核心的女子，便若出巡的帝皇，俯揽万象河山，一寸寸丈量疆土，记录点点滴滴，自有一番威严气象，叫人不敢小觑。 虽然相处不足一日夜，但苏妄师徒，对女子这只人马，已有些不少的揣测。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铁骑纵然勇猛，也有不敌的时候。 有时候，强人之所以叫强人，便是因为足够强。 午时三刻，行了大半日时间，车队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时辰到了，而是，被人拦住了。 来人，沐浴无边金辉而来，灿烂的阳光从中天照下，拂在他的肩头，反射着金白色的光辉，仿佛从天界中走来的神祗，踏足之间，山峦俱震，云罡翻涌，好似在应合着他的节拍，震得众铁骑胸口发堵，一口逆血便喷了出来。 刀皇！ “哼！” 淡淡的娇哼彻响山林，仿若来自九天之上，高远难近，轻音渺渺，不似人间之音，打断了刀皇的节拍。 “嗯，是个不错的女娃子，有资格作为老夫弟子的媳妇。”被女子打断气机，刀皇不以为怪，反而朗声大笑，口里说的，却是让人羞恼的话。 “放肆！” 众铁骑齐齐爆喝一声，刀枪出鞘，异力喷薄，漫漫青光冲荡，凝成一方青碧之玺，铭刻着古老而繁杂的图纹，如龙若云，一点点殷红自碧玺之中诞生，有惨烈气息弥漫，惹得山川战栗，落叶飞纷，春光灿烂的山景，霎时秋风萧煞，仿佛涂尽了血光。 “杀！” 一声杀声震动虚空，迷蒙间，血色的山景宛若化作了一片血染河山，硝烟尽起，无数甲士衣带染血，刀枪残破，却杀意凛然，冲霄而起的杀机，却连虚空亦为震慑、颤抖。 杀机席卷，有无尽威严霸道气机统御，裹挟煌煌天地大势压迫而来，似若，要将刀皇摧垮。 “皇家的碧血丹青么？”刀皇微微一笑，眼见杀机来临，战意喷薄，猛然震了震身形。 啷铛！ 似若钢刀出鞘，一抹灿烂的锋芒自刀皇身后冉冉而升，刀锋雪白，刀锷如虎，刀背笔直，有百丈长，反射无边锋锐，但将虚空的云气斩得粉碎。 “斩！” 刀皇蓦然挥下手臂，锋芒斩落，刀锋之前，虚空仿若被剖开，连涟漪都不曾荡起，即被分作了两半，一道细长的黑线自刀锋而起，随着划落的轨迹，划过长空，连成一片黑光。 以白光辟道，以黑光凝结，黑白交织，这一刀当有大恐怖、大威能，锋芒斩落，管你碧血丹青，管你霸道气机，管你气息惨烈，俱在锋芒之下，被斩做了粉糜。 刀皇，当真有无尽的伟力。 “叛逆，竟然无视皇家威严的，当诛九族，灭三代。” 锋芒之下，古千来霍然踏出脚步，一步三百丈，跨过铁骑交织在一起的气机，只身来到刀皇面前，翻起双掌，如探摩云，掌抓日月，翻落了下来。 这一掌，若有层层云气翻涌，包围了日月星辰，云气氤氲，日月沉浮，星光摇曳，似若，整片天地都被他执拿掌中，任他揉捏。 此为，翻天掌第三式——拿云！ 亦是古千来最后的底牌。 刀皇既然认出了皇家秘传的碧血丹青之术，但依然敢对众人出刀，在他眼中，与叛逆无异。如果说前头刀皇调笑女子时，纯属无知，还情有可原，但在知道他们的身份，依然敢出手，便为大逆不道，罪不可赦。 这一掌，古千来不是为自己而出，而是为了皇家的威严，为了皇朝的正统，心无旁鹫，掌力愈发恢弘、纯净，凝成金刚，霎时突破游刃有余，进入了入得神髓的境界。 可惜，这一掌，依然无用。 却见刀皇手掌一翻、一扬，斩落的刀锋立时横拍了出去，如同巨木撞飞石子，立时将古千来弹飞了出去，两臂骨折，周身传出一阵噼啪断裂声，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任你能拿云捉月，只掌覆青天，在刀皇变纵横天地的锋芒下，皆是无用。 “刀皇，天尊！”翻滚中，古千来厉喝了一声，口中的逆血再次喷出，几欲晕厥。 天尊，何其沉重的词语，本来怒火中烧，战意喷薄的铁骑们俱是气息一滞，凝聚的青碧之玺颤抖了一下，几有崩散之象。 天境，一步一层天，一步一天地，乃有天境九重天的说法，每踏过一个阶段，便是一个新的天地，拥无尽伟力于己身。 探法境六层天后的强者，便有万夫莫当之力。 天尊，天境之顶，已经走到了修行路的尽头，是为此界最强者，拥有的力量，已非数量便能相抗的。其身份之尊贵，已不弱于任何人，便是皇朝帝王在刀皇面前，让他开一句玩笑，亦无不可，遑论女子？ 刀皇这个名称，本来就犯了忌讳，但从无任何人提起，连皇家亦只能默认，便说明了问题。 女子一边，战意陡消，瞬间，便无了声音。 “难不成，真要将小姐献出去？”古管家心思急转，忽然生出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虽然刀皇听着是一句玩笑之语，但，倘若不是呢？ 女子一只高远的姿态，也红了脸，不是是气得，还是羞得。 一时间，众人却都忘了，还有一个古千来，还在狼狈翻滚着，纵然是他的拥趸七奴儿，也没想起去拉他一把，即使，他拉也拉不动。 “还算又几分忠心。” 却有一道青影骤然穿破空间，仿佛横挪瞬闪，瞬息，便到了古千来身后，长袖一卷，有沛然之力散开，将他翻滚的身形止了下来。 “是你！”古千来最后看了一眼，便昏厥了过去。 第215章 皆是美谈，不如拜在我门下吧 “是你！”刀皇道出了两个一样的字，目光一闪，横翻的刀光随即转过一道完美的弧形，刀锋雪白，刀轨深邃，天地为之剖裂。 这是一种恐怖的景象，天地即如豆腐一般，在刀皇翻转的刀光下分离，孤崖断裂，大江截流，便连虚空弄壁垒，亦为两断，已经，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锋芒。 刀光翻转，还未临身，一众铁骑既已呆若木鸡，在他们的精神视觉中，充斥的，是一道仿佛横贯天与地的巨大刀光，从混沌中探下，深入地脉核心，岩浆深处，刀轨移动时，大地开裂，岩浆翻流，喷涌无尽火光，虚空粉碎，卷荡黑色飓风，天地，俱为之粉碎。 如此天威之下，铁骑座下的青鳞马早已不堪重负，哀鸣的趴在地上。 “以术入道？”刀光翻转，天地为之倾覆，苏妄却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韵律，那是道的气息，刀皇的修为，赫然，已渐入道途，差一点，就寻到了自己的道路。 “万法，果然殊途同归。” 苏妄谓然感叹了一声，拂袖一扫，身前的古千来被扫到后方，他曲起右臂，收于腰下，脚步一踏，身形如龙，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仿佛踏在了时空节点，有神妙气机流露，瞬息而至，在刀光还未劈到众人之前，抵达了刀光之下。 铮！ 下一刻，苏妄曲起的手臂蓦然斩击而出，仿若利剑出鞘，有淡淡的剑鸣传响，逐渐高亢，刹那间彻响天地，与刀光争雄，殷红的血光在他掌锋边缘绽放，渐渐凝厚，凝聚出薄薄的银光，便若剑锋一般。 或者，这就是剑锋。 “这是，气血大成后的进阶道路？”众人中，吴明苦苦坚持，浑身剧颤，却依然不想放过两位强者交手的任何细节，错过任何变强的机会。 虽然方圆数十里的元气俱被两人搅动，气机交锋之下，元气如混沌，蒙蔽了他的视野，但吴明依然从中被搅动的元气中感受到了一股雄浑炙热的气血之力，以及从中诞生的一点锋芒。 这点锋芒，是苏妄的剑意。 “好锋锐的气机！” 感受到剑意的锋芒，刀皇目光一亮，冥冥之中，他预见到了一丝未来，苏妄展示的境界就是他继续前进的方向。 但他不屑于向苏妄询问，因为，他是刀皇，是这方世界最最贵的人，是至尊无上的，如何能低下头颅？ 异术的修行路到尽头，与皇道并无区别，一样唯我独尊，容不得半点驳逆。 心念一动，刀皇脚踏虚空，脚下浮现出几道锁链般的刀痕，交织成飞羽之形，踏足飞羽，刀皇身形模糊，瞬息而逝，化入剖裂天地的刀光，仿佛横贯天地的刀光之中，浮现出了一对冷漠而高远的眼神，即若天神俯瞰而下的视觉。 “秩序之链？不，还不完整，依旧是以异术为引导，境界比半步大宗师略高，但依然不曾超出这个极限，果然，他已经在开辟自己的道途了。” 眼见刀皇身化刀光，与光合一，苏妄立时做出了判断，对这方天地号称天尊的强者的修为已有了大致的判断，更判断出了异术修行的本质——从利用天地元气开始，到引动天地大势，再到参悟功法契合的元气属性，剖离出其中的法则秩序，锻成秩序之链，并与之合一。 这是他们与道合真的过程。 但，绝非真正的道，而是，异术修行者的道。 与秩序法则融合，异术修行者便如一颗颗天地这片无垠土壤的大树，将根须探入天地元气，探入天地本源，从天地本源中汲取养分，最终开花结果，以期超拔。 这种修行方式，不可谓不玄妙。 然则，与秩序法则融合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天道无情，以万物为?狗，与秩序法则融合，无形中，亦将自己的七情六欲炼入了秩序法则，摒弃情绪，剩下一点自以为的真如真我，失却人性。 于是，他们便将自己称作——天尊。 天尊一词，本来就是大不敬之语，连一界都未能超拔，连诸天的影子都不曾看到，竟敢妄称天尊，实为无知无畏。 但异术修行者又何曾顾忌过这些？七情六欲既断，也即失去那份敬畏之心，失去了，敬畏天地的心。 苏妄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刀皇的弟子，为何不用刀。 飒然长笑，苏妄抬步上前，若脚踏天梯，步步高升，速度并不快，却惹得天地震荡，仿佛波涛上的船帆儿，剧烈跌宕起来。 一步一天地，一步一天涯，苏妄气机渐渐抬升，越来越强，身形仿佛节节拔高，越来越大，到得最后，竟若充塞了天地，笼罩了四极，但在这时，却见他遥遥斩下了一手掌。 铛！ 有璀璨金辉迸溅，若激泉喷溅，一缕缕辉芒绽放，恰似盛开的雏菊，比花还羞，比星光灿烂，将虚空染做了鎏金。 鎏金渲染，不可视，不可闻，唯独耳中传来了嗤嗤湮灭的声音，宛若千万朵泡沫炸开，待众人睁眼时，方圆十里，已被夷为平地，充斥着，是一道道仿若扫帚扫过沙滩的痕迹，不知，在刚才那个刹那，到底被切削了多少回。 唯独，在苏妄的护持下，他身后的三百丈还保持着原形。 “这是，天尊的伟力？”众人瞠目结舌，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天尊他们虽然畏惧，虽然害怕，但未曾亲自面对过，再多的畏惧与害怕，也仅仅只是个抽象的概念，但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有了个鲜明的认识。 再看苏妄时，各人便有些意味难言了。 “他，也是一个天尊？” 这其中，尤以七奴儿最难相信，心中既是恐惧，又是怨恨，怨恨着，一个堪比天尊境的强者，竟然以大欺小，找上他这个小人物的麻烦。 在他眼中，或许，这世上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 透过轻纱，女子嘴角悄然弯了弯，深邃的眼眸中再次闪过淡淡的紫华，目光，从七奴儿身上转过。 “好犀利的锋芒，年轻人，你这门异术，可有名字？”倏而后退，刀皇整了整衣裳，眸光锋利，激射如流一般的刀芒，好似，要将苏妄看透一般。 他不问名称，却问可曾起过名字，却是认可了苏妄的境界。 到了他们这一步，已在开辟自身道途的路径上，招法、意境、玄奥，已非异术等级能定义的。 然则，刀皇依然将苏妄的剑法看成异术，可见，他的心中，依然没有看穿所学功法的知见障。 苏妄面色一冷，骤然不喜，冷哼了一声，有剑意勃发，锋芒气机绽放，迸打周身三尺，却听一阵嗤鸣，有星辉闪烁，疾闪疾灭，迸溅当空，仿若烟华，偏偏，却扭曲了虚空，点射出一个个细小的虚空涟漪。 却是，刀皇将自身的精神侵入过来，想要探一探苏妄的虚实。 虽然认可了苏妄的境界，但刀皇依然自恃着身份，以前辈高人的姿态，俯视着苏妄，欺他年轻。 “好，好，好，果然一身傲骨！”刀皇情不自禁地长笑起来，背负双手，屹立当空，仿若神祗，喝道：“年轻人，老夫惜才，念你修行不易，年纪轻轻便已达到天王境，只出了一分力。但是，你辱了吾徒，便不要怪老夫以大欺小，莫说老夫不给你机会，这样，你先向吾我徒道歉，然后，老夫收你入门，以后，你二人同为一门，也算一桩美谈。” 刀皇声若洪钟大吕，声波传出，震得虚空跌宕，如潮推涌，他骨架高大，身形昂然，虽然满头白发，却不见衰弱，一身气血，比许多壮年男子还要雄浑，说出来的话，更显堂皇大气。 然而，才死里逃生，露出欣喜的铁骑们，却露出了震骇之色。 “原来，这还不是天尊境，只是天王境？” 刀皇的话，他们自然是听到的，不想，刚才两人交手，竟然还未触碰天尊境的底线。 震骇之后，众人又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苏妄虽然还是“天王境”，但能入得一尊天尊强者的眼现，早晚，必将晋为天尊境。 即使苏妄年纪“轻轻”已是“天王境”强者，但天境九重天之说可不是戏本里的故意夸大之语，他们并不认为苏妄有这份机缘在短时间内突破天境的天关。 有了刀皇的教导却又不一样了，因为，刀皇已是天境九重天的至强者，乃是真正的天尊境最强者，是屹立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少数人之一。 底下，七奴儿忍不住生出嫉妒之色。 “如何不是我，如何不是我？”这句话在他脑中徘徊，几乎让他魔怔了。 便是吴明，也差点把持不住心神，要道一声——我愿意。 “说得倒是有理。”虚空当中，苏妄青衫如洗，仿佛一颗傲立孤崖的青松，轻轻点了点头，便在众人以为他要答应时，却听他道：“不若，你拜我我为师吧，如此，祖师打徒孙，也算天经地义，倒也算一桩美谈。” 刀皇只出了一分力，苏妄又何尝出过全力，何况，岂会看不出刀皇藏起了那分贪婪？ “狂妄！” 第216章 剑鸣声起 刀皇自恃身份，以天尊九重天的境界俯视，以为能震慑苏妄，不想，苏妄不但驳了他的面子，更做出了挑衅的姿态。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苏妄的胆子竟然这般大，而后，却陷入了莫大的绝望之中。 只是拒绝刀皇还罢，可能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苏妄发出了“作死”般的言语，必将惹得刀皇震怒，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这群人，说不得就要被刀皇顺手抹除了。 “恶贼，奸邪，竟敢如此，吾若不死，必杀汝。”人群中，七奴儿惊骇得手脚都有些颤抖了，神色惶然，看向苏妄时，已完全不掩藏其中的怨毒。 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以为能对付得了苏妄。 “果真是狂逆之徒，也罢，老夫本来就不是真的想收他入门，将他拿下亦是一样，今日便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在刀皇看来，苏妄刚才那一击，不过是天王六重天而已。天境一层一重天，每跨过一个小境界，便有一次质的飞跃，实力是数以倍计、十倍计的暴涨，遑论天王境、天尊境之前还隔了一个大境界？ 依他所想，一个天尊的邀请，必然要让苏妄感激涕零的，不想，他竟敢口出狂言。 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对劲，刀皇定睛看去，苏妄散发的气机波动依然只有天王六重天，心中不由鄙夷地笑了一声，直觉颜面大失，眼中厉色一闪，周身鼓荡无尽锋芒，有刀气溅射，自周身孔窍喷薄而出，若激流冲荡，打得虚空震动，在空气中劈斩出无数雷痕般的印记，却都是被斩出的真空。 “小子，既敢口出妄言，便要付出代价。今日老夫便教你一个乖，免得以后得罪了某些人，身死道消。” 纵然心中大怒，刀皇依然做出了一副前辈的模样，口中语重心长，下手却不留情，身形瞬闪，来到缈缈高空，云气缠绕，身如一点，只手覆下，掌若翻天，骤然探拿而下。 这一掌好生凶猛，甫一出掌，便有无尽元气鼓荡，扭曲虚空，恍惚间，若有一座高耸万丈的山峰翻覆而下，有无尽锋芒绽放。 细看之下，才能发现，整座山峰原来俱是锋芒所化，那飞流冲溅的巨瀑是刀锋所化，那威严古朴的山石为刀光所凝，那扎扎苍劲的古树亦为刀芒所显，这座山峰，称之为刀山亦不为过。 刀山压下，虚空震裂，崩现出无数细密的的黑痕迹，竟连虚空壁垒也无法阻挡他的锋芒，刀皇之名，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奇怪也哉，这方天地异术独行，如何刀皇用的却是刀法？虽然未入刀道至境，却领悟了独属于自己的锋芒，只是这份锋芒依然未化作刀意，却是差了几分。” 刀锋拂面，苏妄黑发飞散，临近苏妄周身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湮灭，嗤嗤有声，无形却骇人。他身形不动，微眯着眼睛，眼中有神光闪烁，照破虚妄，直视刀皇真身，看着这个与心湖幻境中所见完全不一样的刀皇，心中不哂一笑。 “也罢，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武道，顺便看看，到底会生出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心意既定，苏妄动了动脚步，往前踏了一步，不见轰隆气势，却有一道剑影自他身上升起，水晶般纯净，盈盈一丈，将他周身囊括。 铮！ 有轻音剑鸣彻响，传进了众人脑海，微微颤颤，仿佛那抖动的剑锋，烙进了他们的灵魂之中，叫他们铭记。 水晶的剑影甫一囊括苏妄，便若有了灵魂，剑鸣铮铮，却震颤了天地，剑鸣声起，虚空既已凝结，仿佛冻珀。 不论是女子，还是刀皇，皆感觉到一股轻微的震颤，仿佛来自时空深处，轻微，近乎于无，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惹得他们心海翻腾，思绪难以自持。 待两人细细感受，这种波动却已消失，好似不曾存在过。 但两人皆是天境强者，精神强大，把握自身，岂会会以为幻觉？ “到底是什么，你是何来历？”女子心思深沉，眸间紫光莹莹，极力而望，好似要看破笼罩在苏妄身上的那层迷雾。 “果然，吾便知道，你果然身藏大秘密，吾之道途，便落在你身上了。”刀皇心花大放，双目灼灼，绽放锋芒愈发凌冽，手掌再又施力，刀山陡然镇落而下。 但在这时，却有极光一闪，纯净透明的水晶剑影骤然穿破虚空，横跨十数里，但在刀山镇落之前，便迎了上去。 铛！ 若天界洪钟碰撞，有浩大轰鸣之音震响，震爆虚空，虚空骤然卷起重重气浪，仿若无穷无尽，并有炽耀的光辉崩现，仿佛一轮大日，极尽辉煌，光芒闪烁，夺却了天光。 天地仿佛一暗…… 不待众人适应，高空之中，再次传来刀剑碰撞的金铁之音，连绵不绝，铿铿若铁，却见高空之上，苏妄与刀皇身形闪烁，在一处又一处的虚空中闪现，身形若幻，才出现在某处，下一刻又从另一处穿出，快得众人都来不及眨眼，仿佛瞬移。 这是，打入了虚空间隙…… 在普通人眼里，时空坚若永恒不坏之神铁，永远恒一。但在苏妄这等渐渐超拔的修行者眼中，时空却非恒一，而是波动起伏的。 有波动，就有高峰低估，就有强弱之分，强者至坚至固，弱者，仿若水波冲击的转折点，亦可击破。 所谓虚空间隙便是时空壁垒被击破之后残留的间隙，稍纵而逝，难以察觉，更难捕捉。 但苏妄与刀皇二人却不属其列。 两人当身如刀，以身御剑，裹挟刀剑的锋芒，不断碰撞，挥洒的气机但能劈斩出虚空间隙出来，并穿行其中，与虚空间隙中争杀，身形虚幻，仿若瞬移，当真可畏可怖。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说是瞬移也没有错，不同的是，瞬移裹挟时空之力，不一定要斩开时空。 虚空交战激烈，一息之间，两人交锋上千次，弹指须臾中，只见刀光剑影如花如华绽放，如烟火般消逝，一朵朵刀剑之花开散虚空，遮蔽了天光。 刀皇神色愈是沉重，越打越心惊，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走了眼的时候，苏妄绝非天王六重天境，赫然，也是一尊不弱于他的强者。 至于苏妄是否达到天尊九重天的境界，刀皇不敢肯定。刀皇看似气机尽露，处处争锋，出手不留余力，实则心思深沉，计较诸多。 便是此时此刻，他依然未尽全力，以己度人，也不敢肯定苏妄是否留了力，留了几分力。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这般年轻，却有这种实力，与皇族一起，莫不是，皇族培养的底蕴？看他们所行，是否也是察觉到我当年感觉到的机缘？”事涉机缘，刀皇心思愈发沉重，招随意变，刀锋亦随之沉重起来。 刀光乍闪，却见闪烁不定的刀光忽而一敛，化作如水一般的刀光，刀势却愈发凝练，只听一震隆隆之音震颤，虚空当中，骤然被刀皇劈斩出一道道深沉无尽的裂缝，蜿蜒里许，有狰狞气息流露，仿佛恶兽饕餮的巨口，要吞噬天地。 这一次，他终于出了全力！ “好，老匹夫，终于逼出你的实力了，且看我剑道争辉！”苏妄见性明心，初见刀皇，便觉此人心性深沉，不如表面上一般堂皇铮铮。 堂皇铮铮，当有堂皇光明的真性，其性如铁，其心如锋，其情如芒，行事之间，但见果勇，一如直刀一般的直来直往，绝非刀皇自恃身份高贵，随意将一个女子的贞洁当做玩笑的样子，那看似豪迈不羁的表面，藏的却是一份心机。 刀有百种，大、小、长、短、尖、直、弯、解腕、剔骨、金丝大环，百种百样；人亦有百种，其言难述，不可概尽。 刀皇这把刀，或许，勉强能算是袖里刀，刀身一尺，袖里中藏，笑面迎人，身后插刀，傲骨不及一尺，最是刁钻。 之所以只能是勉强，那是因为，在苏妄眼中，刀皇还依然未步入刀道的殿堂，他的袖里刀，还未完善。 苏妄虽然不练刀，但他的境界早已能触类旁通，已越过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第三重境界，刀道对他而言，既是剑道，也非剑道，其境莫名，玄之又玄。刀皇在他面前舞刀，实不异于关公门前耍大刀。 今日，苏妄便要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剑道。 锵！ 剑意起处，无尽铿锵遍响，不知何起，不知所终，漫漫长绝，似若从天外的虚空混沌之中，跨越了时间长河而来。 剑鸣声起，诸人的兵器俱在震颤、蜂鸣，形成共颤，仿佛，在伏拜它们的君王。 虽然不知剑意为何，但在这时，在场所有异术修行者皆感受到了一种锋锐的伟力，一种与异术完全不同的伟力。 剑鸣声起，便是刀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共振，那是，他的刀道锋芒，被苏妄的剑意带动了。 第217章 美谈？你有几分面子？ 嗡！ 但在这时，虚空陡然凝结、扭曲，幻化出一缕缕黑白缔结的气流，极轻极淡，仿佛虚幻，蓦地，缠绕上虚空中震颤的声波。 声波本为无形，却黑白的气流却能缠绕而上，仿佛有形之实质，此景，当真诡异的紧。 一道道的纹波骤然凝结，在当空中浮现了出来，呈黑白凝结之形，仿若冻结，铿铿剑鸣，猝然低落了几分。 刀皇心神一凛，从苏妄的剑意中转醒，仰天震啸，周身孔窍霍然爆发出无尽刀锋利芒，炽白闪耀，仿佛腾爆起一轮大日，光辉闪耀，空气剧烈震荡，好似沸腾了起来，爆炸连绵而起，化作翻滚奔涌，席卷来去的无量潮汐。 “好胆，尔在一旁坐观苏某还未计较，竟敢擅自插手，当苏某是泥捏的么？”苏妄怒喝一声，声随念动，仿若霹雳穿空，乍然传遍虚空，如同雷神的巨吼，一道炙红雷光自他瞳孔深处炸开，瞬即划破了刀光炽白。 天地为之殷红！ 大地之上，一座流转混沌，殷红蒙蒙的烘炉陡然浮现，穿破时空，飞入鸿冥，速度之快，即使空气也来不及退避，生生被撞成真空，在天地中留下一道贯穿天与地的笔直白痕，宛若剑光。 虚空之上，犹如都天神雷崩炸，狂风凭空而起，云层翻滚涌动，无尽血红雷光缭绕云层，电弧闪烁，将天地映衬得殷红如血。 那是，苏妄的气血…… 气血如虹，管你刀光如日，黑白虚幻，但在这遮天覆地的气血之前，也只有被镇压的份。 “镇压！” 苏妄声若天音，浩大宏远，天地俱为之共鸣，隆隆颤颤，有形无形之气聚集，形成天地之弦，骤然铮唱，彻响一声剑鸣。 铮！ 天地为之一静，有巨大烘炉从天而落，色呈混沌，红光如血，璀璨若宝钻，烘炉倒转，炉口向下，垂落一缕缕蒙蒙血光，无量量重，压着虚空垮塌，向内塌缩成一团漆黑，有急剧气流倒卷，被烘炉吸噬进去，即如苍茫玄宇之中的黑洞天体。 “狂妄之徒！”两声爆喝从虚空中传出，击破了一片虚空，空气震爆，一声是极怒，一声却带着几分羞恼。 “镇压！” 回应他们的，是苏妄再次喝出的两个字，烘炉蓦地一涨，仿佛充塞了天地，无垠高，无限大，倒转时空，以炉壁为天地拱璧，化作殷红，其光如辰，晶莹若华，无尽玄奥的红光飞舞，汇成纹理，融于虚空，时隐时现，仿佛神圣秩则，将这片天地映照得美轮美奂。 此时，苏妄的气血烘炉，当可称天地烘炉。 咻！ 剧烈狂风逆卷，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逼得炽白大日缓缓升空，一点点被推向烘炉，不能自已。 铿，铿，铿…… 刀鸣震天，虚空如裂帛，但在炽白大日周围，刀锋气芒斩过，虚空崩裂，如裂玻璃，陡然张开一道道狰狞裂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恐怖而慑人的气机，好似通往另一方世界的时空通道。 确实是时空通道！ 刀皇籍图崩裂虚空，依此退走…… 他已技穷，生了退避之心。 烘炉继续镇落，裂开的巨口蓦然合拢，只余淡淡痕迹，瞬即之间，痕迹默默消失，如同橡皮章擦过的铅痕，消失无迹。 呯，呯，呯…… 烘炉拱璧边缘，星火迸溅万点，有黑白之气缔结，化作朵朵不灭灰莲，徐徐飞落，碰撞在烘炉所化的天地拱璧之上，若金铁交击，碰撞之处，飞星如火，有拳头大小，飞落四方，消融虚空，在虚空中灼烧出一个个明黄的孔洞，其形恐怖。 然而，不论黑白之气碰撞如何凶猛，天地拱璧依然岿然不动，任由它撞击，便若一位坠马沉腰的膀大腰圆力士，抱着臂膀，俯下头颅，静看三岁稚童在他身下推搡，冷笑连连。 苏妄亦是冷笑着，任由不灭灰莲撞击，只留一丝心神关注，旁的，都放在了刀皇身上。 笑话，缔结黑白之气的主人不肯现身，若是凭借几缕气流就突破他的天地烘炉，苏妄这些年的修行，岂不修炼到了狗身上？ “镇压！” 冰冷的声音再次发出，充塞天地的烘炉骤然缩小，仿佛混沌塌陷，极点诞生，从无垠大变作了三丈方圆，拱璧愈发晶莹，晶壁凝实，殷红的混沌气流形如蛮龙，缠绕在烘炉外侧，若虚若实的身躯中浮现出一道道秩序神则，将烘炉死死锁住。 烘炉缩小，连带着被镇压在炉口的大日亦缩小，从方广千丈左右，生生被压缩得只有人头大小，倒有几分袖珍可爱。 一道道混沌气流垂落，如若探下秩序之链，抽击而下，打得白光震荡，光华散溢。 便如，苏妄在对刀皇施以鞭刑。 虚空动荡渐渐停止，被搅动的元气亦慢慢平复，刹那之间的争锋做了个暂停，各人定睛看去，却见烘炉当立虚空，殷红流转，有沉重气机弥散，压得虚空扭曲，几近虚幻。 烘炉之前，是一袭青衫的苏妄。 他负手于后，黑发披散，身躯昂然，刀削一般面容愈显冷峻，目如剑光戎影，冷冰冰得看着炉口之下极力挣扎的光球与黑白之莲。 那静立不动的身形，却是完满无漏，浑圆如一，若与天合，若与地结，虽不言不语，却胜过前言万语。 众人触目所视及，眼前已经失去了苏妄的身形，只剩下了苍苍天地，辽阔山河。 竟如！ “好厉害存在，究竟是哪家势力，怎么未闻其名过？”大地之上，眼见苏妄一举镇压刀皇与不知名的来者，各人心思百转，眸间精光尽放，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深刻震撼，犹若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苏妄真的镇压了刀皇，镇压了一尊天尊境强者。 不，不止一个天尊，还有那忽然出手的存在，也一并被苏妄镇压在烘炉之下。 既然敢插手天尊之间的争斗，这个存在，说不得，也是一尊天尊境强者。 以一己之力镇压两个天尊，这份战力，若说出去，只怕要引得世人哗然。 “莫不是，已经无敌天下了？” 些许人回想刀皇出场时的霸道，那份淡然却唯我独尊的姿态，对比此时受困烘炉下的窘迫，只觉，好似皆在梦。 “何必呢，何苦呢？”不觉中，这些人心中都转过几念悲戚与后怕。 天地广阔，卧虎藏龙之辈甚众，若为一时嚣张畅快，指不定，就惹出了某些真龙出来。 身为皇族护卫，他们平日里可没少了耀武扬威时候，如今想来，衣衫尽被冷汗打湿。 “狂逆之辈，小儿，安敢如此欺吾？” 众人心思未转过来，高空再起了变化。 烘炉之下，乍然传出刀皇气的咆哮怒吼，声若狂狮，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但见烘炉剧震，强自被撑大三分，有电光疾烁，如刀芒劈斩，与烘炉垂落的气流碰撞，铿铿不绝，崩打之处，虚空震破，粉碎出一点点漆黑的真空来。 刀皇，终于将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却是他成名之前的绝顶异术——刀罡神煞雷法。 刀罡神煞雷法以刀驭雷，以人合刀，位列天品异术，却有超拔天品异术范畴的迹象，因此被称作绝顶。 刀皇年轻时持此异术横行修行界，打得群雄俯首，十二州无言。 成名之后，自忖修为远超刀罡神煞雷法创造者，试图开创一门新的异术，渐渐摒弃了这门绝顶异术，不想，还有用到的时候。 今日被苏妄逼得用出这门异术，无疑将刀皇最后的骄傲都粉碎了，想到此处，他心中愈是愤恨，连将苏妄生吃活吞的心思都有了。 “小友，得饶人处且绕，何必如此较真，这方天地，如你我这般的存在，总是有数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却太少，何不如坐而论道，一齐寻求那缥缈的化道境？”悠然叹谓之声骤然响起，仿佛在此界，又仿佛在彼界，仙气缥缈，不知起始，不知何来。 烘炉之下，却见不灭灰莲聚集，花开千朵，美妙非常，有十二品莲台诞生，站着一位灰发灰袍的道人，面容俊秀，眸光宁静，仿佛玄宇，唯独，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意。 邪意盎然！ 一道道气流垂落，挥舞向灰发灰袍的道人，却如挥过虚幻，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未带起一丝涟漪。 明明，这道人还是不灭灰莲形态时坚若精钢，可与烘炉拱璧硬碰硬，此时却又是另一种形态，虚幻不真，着实诡异的紧。 “哦，舍得出现了么？”苏妄轻轻嘲笑着，心思一动，面色猛地沉了下来，问道：“你是邪道人？” 灰发灰袍的道人眸光微闪，面色笑容不变，依然用着不知何缘的语气叹道：“小友也知贫道？这倒省了许多事了。不如，且卖贫道几分面子，小友与我这老友斗罢，也算一桩美谈！” “美谈？”苏妄忽而狂笑起来，笑声直动琼霄，震慑九天，惹得风云汇聚，变幻连连，仿佛时光飞流，年轮骤转，他冷笑着：“凭你，也来说美谈？你有几分面子？” 第218章 乾坤弥界 “凭你，也来说美谈？你有几分面子？”苏妄面上冷笑，眼中却带着疯狂的鄙夷，黑发肆意飞扬，神色睥睨，明明是看向邪道人，但焦距，却从没对准过他。 那是，完全无视他了。 他确实无视了他，因为，苏妄想看的，从来都不是他。 先出现了刀皇，再出现了邪道人，即使两人与他记忆中人的并无一丝不同，不论是武功亦或形貌，但苏妄笃定，其中，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有人，已经编织好了一张大网，朝他扑了过来。 “你看不起我？”邪道人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笑容收起，略带邪意的面容竟是这般的阴鹫。 “倚老卖老罢了，你需要苏某看得起？这个世界，苏某看不起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也同样不多。”苏妄冷漠地侧过头颅，稍稍瞥了一眼邪道人，目光内的意思却已十分明朗。 你，没长耳朵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用着近乎一样的字眼，苏妄做出了回答，想要别人尊重你，首先，你便需尊重别人。如邪道人这般，敌友未明，却自恃甚高之辈，苏妄从来就没惯着他们的习惯。 敢来，就打。 仿佛听到了苏妄的心声，他的话音才落，邪道人周身咻而绽放黑白光流，轰得一声，化作一片流光向四周激射。 滋，滋。 好似硫酸扑溅于生铁，流光打在烘炉笼罩的虚空，激射出千万点的星火，虚空拱璧顿时发出一阵腐蚀怪叫，被消融一个个空洞，缕缕黄绿的烟气冒起，仿若毒烟。 邪道人性情果决，眼见沟通受滞，并未再次尝试，而是立刻出手，杀伐决断，比起自开始就不曾出过全力的刀皇实又胜过了一筹。 这个世界，终究是打出来的，礼仪仁义，只是彰显外王之道的衬托。 “镇压！” 邪道人果决，苏妄却也不差，却听他爆喝一声，足踏如龙行，周身缭绕风云之气，化作秩序神则，与他合一，若真龙出行，苏妄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瞬即来到烘炉之前，掌出如剑如印，骤然印打在烘炉外壁。 咣，咣，咣！ 随着苏妄印掌，烘炉绽放恢弘红光，直冲汉霄，宏大深远的钟鸣彻响虚空，仿若冲进了混沌，震得虚空嗡嗡震鸣，连带着世界都摇晃了起来，仿若波涛中的船帆儿，而站着的众人，只能随着船帆，在惊涛巨浪之中摇晃、跌倒，面色苍白，头脑眩晕，欲吐而不快。 咣当！ 烘炉光辉灿烂，炉口骤然爆发巨大的吸噬之力，炉身坠下，好似大星沉坠，压得虚空垮塌一片，猝然崩裂出无数细密的裂缝，黢黑深沉，散发能使人沉沦的气机。 大恐怖、大破灭的危机感骤然袭上刀皇与邪道人心中，不假思索地，邪道人便喝了出来：“还不出手！” 轰！ 烘炉之下，几被拉进炉口的光球突然绽放无尽刀光，刀光暗红、深沉，弥散死寂灰白的气机，仿若一轮即将走入灭亡的暗日，火光不再强盛，辉煌不再耀眼，行将落幕。 然而，它的力量却愈显深沉，藏在死寂外象下的，是滂沱的热力，余有，最后一击。 啵！ 虚空忽然荡起微微波纹，波纹潋滟，好似一片清影，才爆发无尽光芒的暗日猛地塌缩，凝成一点幽沉，刀光霍然消逝，光芒不再，有磅礴伟力诞生于幽沉，只听咔嚓一声，整片虚空顿时粉碎了开去。 这一刻，众人耳中好似都听到了天地破碎的声音，时空骤然寂静，声息不存，思虑不在，世界仿若失声，陷入沉寂。 纵然是轰隆下坠的烘炉亦颤了颤，苏妄印下的掌印，被迫缓了一刹那。 噼啪！ 沉寂之中，有雷光诞生，仿佛开辟混沌的先天神雷，微微一缕，却照亮了天地，将天地映照的一片苍白，在其中，蕴含破灭万物的伟力。 伴随雷光，还有一轮黑白缔结的大日，缓缓转动，变作了一张阴阳图，阴阳相生，盘风定火，甫一出现，便定住了被震动的天地，连带，烘炉也被定在了半空。 苏妄正要拍下的掌印，陡然被凝在了半空。 生死之间当有大恐怖，在苏妄的压迫下，刀皇与邪道人这两个宿有旧怨，心怀鬼胎的天尊境强者，终于暂时放下过往恩怨，携手打出了这一击。 雷光亦刀光，微缕的雷光一边笔直，一边呈弧形，仿佛刀形，从静到动，刹那间穿出寂静，粉碎虚空，与光合一，驾驭极速，电射向烘炉。 咻！ 好快！ 苏妄暗暗心中，这一刀已经拥有世间极速，除却时间，怕世间已没有多少能追及得上的了。 这一刀，是刀皇融合雷法、刀法感悟于一身，劈出了的似雷似刀一击，已是《刀罡神煞雷法》记录中的至高境界。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将前人的路走到了尽头。 铛！ 仿若钟鼓玉罄之音，有浩大洪音震鸣，烘炉嗡嗡共鸣，碰撞处，裂开一道笔直的细缝，仿佛刀锋劈斩而成，而在烘炉外壁，亦有一道清晰的刀形铭刻其上，缠绕烘炉的蛮龙微微颤抖着，仰天嘶吼，苏妄受力反震，身形向后飞倒。 铛！ 又一声震鸣大作，惹得烘炉剧颤，虚空嗡鸣，一道细密的涟漪猛地被烘炉甩出，仿若刀芒，在大地上斩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所过之处，万物俱为两分。 微微缕缕的晶莹粉末从炉壁上洒落，蛮龙仰天巨吼，鳞甲破碎，一缕缕殷红的血气流淌而出，若混沌之色，闪动莫名光辉，一道笔直的细缝，几乎贯穿了烘炉。 噗呲！ 一口逆血被苏妄吐了出来，但他的双目却愈发湛亮，熠熠璀璨，犹胜两颗熊熊燃烧的神日。 铛！ 再一声震鸣撞响，若有天音共颤，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有形之物，还是无形气机，俱在震鸣中颤抖起来，大地骤然开裂，山丘轰然垮塌，古树呯然分解，而在震鸣正下方的女子一行，更是心神大动，齐齐对天喷了一口热血，衰萎了下去。 咔嚓！ 一击之下，烘炉终于达到极限，细缝陡然蔓延，蛮龙崩炸，散做漫天殷红，烘炉轰然震裂，如雨纷洒，若星河点点，点缀殷红之中，便似，一抹轻纱之中，渲染了无数的金砂。 烘炉被破，苏妄与其气息相连，才止住的身形再次后退，脚踏虚空，蹬得虚空开裂，崩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一张阴阳图录霍然从轻纱中穿出，翻卷着，如同舞动的彩绫，黑白光流搅动，如幻如梦，愈显妖冶，要将苏妄包裹进去。 咻！ 偏在这时，有微微光芒疾闪，电光石火间撞在阴阳图录之上，仿佛穿过了薄纸，嗤的一下，扎透了一层阴阳图录。 “怎么会？”与光合一，刀皇心中诧异，正觉不好，被穿透了阴阳图录猛然翻卷过来，包裹成一团，将刀光包囊进去，一片灰蒙蒙的气流在其中流转，霎时蒙蔽了他的灵觉。 这是，虚空弥界之术，邪道人的虚空弥界。 果然，只有最没用的人，没有没用的招式。 虚空弥界之术是初入天境者就能领悟的元气应用妙法，到得天尊境，异术修行者开始参悟法则秩序，元气的玄妙即对他们敞开了大门，诸般玄妙运用一心，随手施为即为世人羡慕的天品异术，以为元气之妙不过尔尔，再无奥妙，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不若弃之。 他们确实渐渐摒弃了这门奇术。 邪道人却与常人不同，他天赋奇才，妙想诸多，将法则的领悟化入御使的阴阳二气之中，再以阴阳二气孕养一缕开辟之道，以开辟，构筑了一片乾坤弥界。 须弥者，须弥纳芥子，方寸之间，有无限广袤，无尽可能；乾坤着，方圆天地，只掌之间，囊尽天地，乾坤在握。 如若说，刀皇在还在尝试摆脱前人桎梏，而邪道人，已经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虽然他参悟的开辟之道并不完善，乃至乾坤弥界依然虚幻，有诸多不实，但无可否认，开创出乾坤弥界，在道途上，邪道人确实比刀皇走得更远。 以乾坤弥界护体，邪道人不仅能做到大小如意，虚实变换，更能将敌人纳入其中，困敌杀敌，趋祸避害，端的了得。 先前，邪道人便是依仗乾坤弥界叫烘炉垂落的混沌气流无功而返，此时，再借助乾坤弥界，将同境界的刀皇困在其中，虽有出其不意之故，却也能看出这门奇术的奥妙。 刀皇纵然拥尽极速，但连对方在哪都摸不着边，又谈何破围？ 哗啦！ 阴阳如卷，图录翻开，有黑白之气弥散，遮天盖地，虚空之中，但见黑白缔结，形若莲花，花开花放，妖冶而玄幻，并有一条条秩序之链穿梭，若有囊括诸天之势。 不知何时，方圆三百里已被黑白之气包围，邪道人的杀招，直到此时才发动。 他，布下了一个好大的一局。 （今天是端午么，咦，是昨天啊，我怎么一直记得是今天呢？好吧，这是迟来的祝福，端午快乐！） 第219章 破立之间 “果然伤势难复，一身真力、气机运转便有了疏漏。” 当空之中，苏妄身若苍莽古山，压得虚空塌垮，裂痕如蛛网，眼见黑白之气包裹而来，眸中再放冷电，即如仿佛两缕剑芒，倏尔穿空而出，打得四周的虚空一阵荡漾。 “然而，天地道理却非恒定，得而后破，破而后立，立而后忘，忘而再得，破道、忘道、得道，即如恒古轮回，天地四季时序，不破焉能立乎？”思念频转，不断碰撞处灵感火花，苏妄周身散发的浑圆气机陡然破裂，若有天音崩断，虚空莫名震动了一下。 在他体内，一股灰蒙蒙，形若飞砂，散发晶莹光辉的力量默默流转，宛若长江大河，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速率流淌于骨骼、经脉、血肉之中，似在抗拒，似在配合，好似永恒，即便是在融入苏妄的真力，依然是这般不急不缓，淡定安然。 但在这时，有无量光辉在苏妄血骨之间闪烁，形成纹理，化作秩序，绽放熠熠光芒，将他的血骨映照得如同琉璃水晶。 宛如永恒的力量似乎被刺激到了，长江掀起巨浪，大河搅动涡流，即如百万战师挑起战意，扬胜旌旗，刀锋所向，铁蹄翻扬，浩浩荡荡，沛能有与之敌者。 苏妄几经玄黄之气凝练、打磨，铭刻了无数道理法纹，坚固异常的躯体被这股力量一冲，震开无数的裂痕。 咔嚓！ 虚空陡然崩裂，仿若脆裂的玻璃，一股天地崩灭、万物归于寂灭的气息从裂缝中流出，有暗红血光弥散，玄黄泣血，遮蔽天穹，天光黑暗，深邃幽沉，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彻响天穹，仿佛，来自沉沦的召唤。 一种能叫人精神疯狂的宁寂骤然袭上众人心头，古井不波，便若一潭死水，生生的，将各人想要发出的呐喊压迫了下去，堵在了心里。 沉默是非本愿，却是酝酿着更疯狂的爆发。 “怎么回事，这小子有古怪？”黑白之气合拢而来，乾坤弥界渐渐显形，邪道人不及欣喜，即有悚然大惊袭上心头，仿佛为天敌盯上，刺激得寒毛直立，动作一缓。 一股威严的气机从苏妄身上散开，并有明黄光芒渐渐绽放，一道道，一片片，仿佛刀锋，将苏妄的躯体切分隔成无数块，在躯体表面，陡然裂开了如同沟壑的的裂缝，光芒灼灼绽放，即将由内爆发开去。 咔嚓！ 又一声脆响，虚空骤然粉碎，却听一声轰隆爆响，当空而立的苏妄终于崩炸了开，化作了无数晶光微芒。 微芒点点，渐渐熄灭，虚空当中，顿时陷入了沉寂，那压迫众人心灵的宁寂感，亦悄然消失。 底下的众人便觉轻松了许多，仿佛挣脱了包裹身躯的泥浆，狠狠地喘了口气，急忙抬起视线，看向了天空。 “死，死了！”邪道人先是一惊，仔细感应，确定苏妄气息完全消失，转而大喜，“只是可惜了这小子的一身传承，若能为我吞噬……也罢，好歹终将‘老友’请来做客，便算弥补了损失。” 邪道人心念急转，目光扫过车队中女子的车架时，神色中，不觉流露了几缕贪婪。 这种贪婪，绝非凡人贪恋美色时流露出的低俗兴趣，而是，一种高等生命看向食物的眼神。 即便隔着车厢，女子依然从高空感受到一种森寒的恶意，毫无掩饰，心神震惊，握着发钗的手掌攥得紧紧的，愈显白皙。 邪道人自然无需掩饰，三位天尊强者争持，一人被他拿下，一人自己出了状况，犹若自我毁灭，当此之时，又有谁能威胁到他，需要他顾忌的？ 但在这时，苏妄崩灭的地方，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辉。 仿佛照破黑暗的黎明，光辉并不夺目，却有说不出的光明，堂皇浩大，若大河湍流，从恒古冲刷而来，漫漫席卷，流过此间，流入虚无。 一缕缕光辉映照在邪道人的眼中，恍惚间，他好似从这道光辉中看到了他的一生：少年励志，资质平凡；青年奔走，处处碰壁，受尽屈辱，只待蹉跎；中年时，皇天不负，机缘造会夺得前人遗泽，一朝化龙，吞噬天下血脉，提取血魄精华，自此蜕变，困龙出渊。 光辉渐渐辉煌，仿佛极为漫长，漫长的，足够邪道人思考他的一生，却又似只在瞬息，快得，连邪道人被风儿拂过的发梢，才刚刚带起。 辉煌的光辉中，一个极亮极明的小点在中心处亮起，却听一声轻啵，仿若混沌分离，光辉之中走出了一个沐浴无边光明的人。 依然是一身简单的青衫，长发随意披散，姿态飒然，发缕之间，窍穴之中，衣衫褶里，尽散晶莹光辉，好似光辉铸就而成——苏妄！ “旧时跌落无方海，真心迷昧始未知，打破桎梏见初如，今日才知我是我。” 仿佛天音吟唱，苏妄口中唱着歇语，歌声悠扬，偏又带着古老而沧桑的韵律，有金辉红芒在他身边萦绕，化作一片氤氲火海，火海之中，朵朵金莲含苞，瞬息绽放，开遍虚空。 这是，火里种金莲。 随着苏妄落下脚步，一朵朵金莲自动托在他的脚下，他即若行走人间的神祗，虽在浊世，却不履凡尘。 苏妄的动作并不快，三五步之间，却从天边走到了邪道人身前，仿佛跨越天涯海角而来，这种突然，惊得邪道人连连后退。 他十分确定，在苏妄行走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元气的流动，也未感受到虚空间隙被打开的波动，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便如，是虚空将苏妄推到了此地。 这是极其恐怖的，因为，它只能说明，苏妄的境界，远高于他。 邪道人定睛看去，双目闪耀灰蒙光华，有黑白神则在其中旋转，勾动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阴阳二气，然而，充斥他眼帘的，只有无尽光辉形成的一条大河，滔滔湍流，不知何始，不是所终。 嗡！ 好似被邪道人的动作激怒，光辉大河陡然绽放无量明光，大河卷动，有水珠飞溅而起，若天地轰然砸落，有无尽重量，邪道人惨呼一声，捂住眼睛，连连倒退，仿若惊惶的小童。 一缕缕夹杂黑白光辉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渗了下来。 只这一眼，这位号称高卧九重天，称尊亦独霸的天尊境强者，就受了伤，一种痛入骨髓的疼痛直叫邪道人微微痉挛，浑身颤抖。 “这是什么？”过了十几息，邪道人才压下剧痛，撑开眼睛，脸颊血迹斑斑，看向了苏妄，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勿需知道！”光辉渐渐收敛，感受到神妙韵律再次潜伏了下去，苏妄将心神从体悟中抽出，目光陡然放冷，犹若冰霜。 那冰霜一般的眸光内，浮现的是一片浩瀚的世界，日月当空而照，古星沉浮混沌，山河轮转有序，众生芸芸如尘，生死枯荣，尽在其中。 一之下眼，仿佛天地都被纳入其中，有无形威严弥漫，并不厚重，却独具尊贵，起自灵魂深处，蓦然卷上心头。 “好大的气魄，当真胸怀世界了。” 车队之中，古管家豆大的眼珠绽放深青光芒，一身异力运转到极致，才堪堪抵住心灵的威压，回想宿营时的小动作，不觉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后怕，是畏惧苏妄的武力；庆幸，他们与苏妄并无深仇大怨。 能有苏妄这般气魄的，行事必然堂皇光明，曲直分明，绝非暗箭伤人之辈，在被世事打磨得圆滑、毫无棱角的老江湖眼中，他这样的人，堪称桀骜，不通世情。 古管家先前亦是如此想的。 彼时，苏妄在他眼中就是一个狂徒，虽有几分本事，却敢无视天下英雄，无视他皇族的威严，岂能叫他不怒？ 此刻，他看苏妄，竟又莫名的顺眼起来。 虽然苏妄与他们亦有争锋相对之时，偏偏是这些争执叫古管家放下了心，既然他们与苏妄已经做过了一场，想必，苏妄是不会在揭起过去的恩怨是非。 古管家的异术修为虽未入顶尖，但看人识人方面，自忖，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这便是我吴明拜得老师？果然，只有这样的人雄才能成为我吴明的老师。” 屠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屠得九百万，则为雄中雄，在吴明看来，以苏妄拥有的力量，翻手能撕天，覆手能裂地，只掌能毁尽山河，称之为人雄并不为过。 如若说，各人里谁最激动，莫属他了。 但看各人有意无意转过来的羡慕眼神，吴明胸中有万丈豪情升起，既觉激动，又觉感慨。 他又岂是甘于蛰伏之辈？ 有师如此，若不闯荡一番事业，他吴明，便算枉来世间一遭了。 人群里，有轻纱拂动，若有暗香拂动，似花香，似麝香，如兰如芷，随风而散，余香不在，仿若间，好似有一声女声惊叹。 七奴儿悄然向后面撤了几步。 当空之中，为苏妄气势逼迫，邪道人再次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目露震惊之色，旋即，变作阴沉，指掌间二气缭绕，黑白迷蒙，一身气机愈发森寒。 恍惚间，邪道人似已预见到，今日之后，异术修行界对他的编排。 （今天是儿童节，这总不会错了吧？有小朋友么，出来让我欺负欺负。） 第220章 时间禁忌 邪道人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人，将自己的声名贡献为别人的踏脚石，这样的人，绝不是邪道人，而是傻子。 恰恰，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 “阁下以为一定能赢过本座？”邪道人语意森然，双目陡放三尺灰芒，须发飞扬，道袍鼓胀，周身异力喷薄，击打得虚空荡漾，涟漪骤起。 空气，霎时凝滞。 苏妄终于将正视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沉。 有些人，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可以称之为坚持，但非要见到棺材才落泪，便是死心眼了。 天尊九重天，一重一天地，苏妄相信，邪道人的灵觉足以让他感受到危机，而他依然选择对抗，不外是，放不下天尊境的骄傲。 满招损，谦受益，这般道理谁都知晓，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苏妄不再言语，与这样的人也勿需言语，他伸出了手，道理一声：“请！” 邪道人既然坚持最后的骄傲，他便，打碎这份骄傲。 “找死！”邪道人吐气如龙，一挂灰气骤然被他喷吐出来，犹若飞流直挂，长龙飞天，阴阳二气绞合，但有锋芒气机绽放，撕裂了长空，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斑白的印痕，仿佛雷殛。 “好快，堪称半步剑意了。”苏妄眼神微眯，心头之间，有意念闪烁。 诸天万界虽有三千大道、数不尽的修行方式，但许多路到了尽头，皆有共通之处，苏妄已不止一次见到异术修行者触摸武道门槛，刀皇如此，邪道人亦是如此，这，绝非巧合。 世上没有巧合！ “斩！”苏妄轻喝了一声，出手如电，电光化剑，有疾光冲霄而起，横贯天宇，光耀八方，一蓬蓬犹如飞砂的颗粒环绕疾光之旁，若长河流转，将疾光衬托得仿佛圣神之光。 这是苏妄融汇体内力量，最新领悟的剑意——光阴流逝。 剑意流转，若有光阴流动，暗淡了时空，愁尽了红颜，一抹黯然销魂的悲伤，淡淡地，沁入了人心之中。 光霄冲天，有红尘迭起，万象变幻其中，随任你英雄了得，千古人杰，在光阴面前，也只能化作一抔黄土。 世间，没有永恒，永恒的，只能是时间。 直挂飞流的灰色锋芒，骤然崩解，化作了灰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无痕迹，便若，不曾出现过一般。 邪道人怔然呆立高空，眼神惊骇，却见他胸膛鼓胀，双手虚伸，按在当空，一副气沉丹田，若有长气要吐出的怪异模样，尤为可笑。 但斩出这一剑的苏妄却蹙起了眉头，好似有些不喜，随手一翻，转过剑光，闪耀的疾光蓦地一暗，化作一片幽沉、深邃星空，映照着一片闪烁巨星。 巨星闪烁，气冲斗牛，浩瀚而广袤，咻而划过长空，不见轰隆震爆，不见辉腾景象，悄然合拢过来的乾坤弥界，如同娇嫩的豆腐，即被这抹幽沉斩断。 这一剑，是为群华——群星闪烁之华，是苏妄自周天群星世界之行后，心有所感，创衍的一剑。 未想，试剑时，却在另一方世界。 邪道人以邪为名，行事自然不会光明正大，一面吐出锋芒气机，一面，却悄悄运转乾坤弥界之术，亦想要将苏妄吞纳进去。 “怎么会，怎么会？”虚空之中，邪道人脚步踉跄，口吐三尺热血，一脸震骇莫名，手指指着苏妄，指尖剧颤，不能自已。 即便被苏妄的光阴流逝击破锋芒气机他也没有这般失态，只是略有失神，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在乾坤弥界被破之后，他的骄傲，却彻底的粉碎了。 乾坤弥界之术不但能大小如意，更能虚实变换，是其安身立命之保障，一百年来，邪道人依仗乾坤弥界之术不知躲过多少危机，甚至，依之逆袭的战绩，亦非没有。 不想，竟如此简单的就被击破，怎能叫他相信？ “哈哈哈，本皇终于出来了，奸贼，你我再战三百回合。” 但在这时，一声张狂的大笑陡然彻响高空，但见一抹白光从虚空中穿破，飞流若电，微光纵横，有隆隆雷音相伴，声势骇人。 却是，刀皇借得乾坤弥界之术被破，趁机逃了出来。 可惜，出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也没搞清楚时候，实在有些歹命了…… “聒噪！”苏妄眉头再皱，手掌一探，盖向了他。 一掌之下，天日遮蔽，五根肉指便如五只撑天巨柱，覆盖天地四极，镇压大地中央，八方六合，尽为囊括。 其中蕴含的道理，与邪道人的乾坤弥界之术有几分相似，但在气势、意境上，比邪道人的出其不意，行事鬼祟要光明正大太多了。 孰高孰低，已无需多言！ 指掌之间，一座流转氤氲血气，渲染玄黄的烘炉陡然浮出，烘炉的晶壁之中，若有飞砂旋绕，绽放点点星芒，瞬即隐于无形，时空骤然冻结，刀皇所化的白光猝然间便停在了半空，微微一抹，袖珍如刀。 却见烘炉一个跳跃，蓦地穿越时空隔离，炉盖打开，垂落缕缕混沌气流，咣当一声，即将白光装入了其中。 电光石火间，交手便已结束，刀皇才出乾坤，再入烘炉，从头到尾，只来得及呼喊了一声，直看得邪道人眼角抽搐，既觉心惊，隐隐又有几分快意。 能见到别人更倒霉，即使自己也很倒霉，心情，总是能莫名其妙的好一些的。 这座烘炉，与苏妄最先运转的，又有了不同，旁的倒好说，但那飞鸿一瞥的飞砂，却让邪道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 “时间禁忌！” 确实是时间！ 刀皇化身为光，拥尽极速，邪道人若非有心算无心，绝对无法将他困入乾坤弥界，但这个世界最快的绝不是光，而是时间。 时间，一个禁忌的存在，不论是在武界，还是在这个世界。 从引动天地元气为己用，到参悟元气中的法则道理，是每一个修行者都必须走过的道路，无论武者、异术修行者，亦或修仙者。 武者领悟出道理后，将道理化入一身武艺，以武艺开辟道路；异术修行者则以领悟的法则道理引动天地大势，乃至，化入元气之中。 心法不同，引动的天地元气便有不同，领悟的法则道理亦有不同，然而，世间诸般法则道理之中，却有一个禁忌存在，这个禁忌，便是时间。 谁不想长生，谁不想不老？乃至于——永生。 为得超脱，为得永生，无数修行者为之前仆后继所，累累白骨堆积，最终，又有几人能真正超脱，实现永生？ 横亘在无数修行者之前的，便是时间这道天堑！ 世间不乏天赋禀异者，亦或机缘造化之辈，领悟些许时间皮毛，拥有种种他人不敢想象的神通，但绝不敢妄言掌握了时间本源，时间，是诸天之上的大能才领悟的道理。 即便如此，这些人亦被称作了禁忌，与禁忌的时间一般，念作——时间禁忌。 “时间禁忌么？倒也贴切。”烘炉滴溜溜一转，落在了苏妄掌间，他眸光冰冷。 这种冰冷，既是漠视，也是无情！ 如冰冷的时间，漠视生命流逝，无情而绝情。 那在他体内抗拒、纠缠的力量，就是时间，一种融合了时间的古怪真力，至少，苏妄是这么认为的。 时间虽然永恒向前，但时间内部亦有不同的波动，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甚至在倒退，同一时刻，苏妄周身每一个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加速、减速、乃至莫名回复前一刻的状态，因此，他才无法把握自身的肉体。 能撼动时间的，唯有意志，这是苏妄的体悟。 然而，自他重新出现后，他的状态，似乎又有了些许不同，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冷淡。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狗。 领悟些许时间皮毛，心神契入时间之后，苏妄才真正体会到“不仁”的真谛，即便，他的心神已经退出了这种契合，但状态，一时却无法改变过来。 或许，这亦是此界天境强者渐渐失去人性的原因，契入法则，对于人心本性而言，实在是一场大危机、大考验。 邪道人苦笑了一声，对苏妄的漠视，再也生不起怒意，虽然自忖掌握阴阳，但在时间禁忌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 又有谁，能逃得出时间的指掌？ 邪道人不敢，却不甘心，他还想试一试，便是打不过，总归，也要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 “你不服？”苏妄淡淡的问着，冰冷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些许色彩，倒影出天边的一缕云絮。 “但想一试！”邪道人点了点头，直言不讳，直到此时，他才拿出了几分天境九重天强者的气势来。 威严的气机骤然弥散，崩裂了虚空，黑白之气肆意狂卷，若有凝合之势。 “好，苏某给你这个机会。”苏妄淡淡地说道，虽然依旧冰冷，但他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赞赏，他已恢复了正常。 第221章 进退 月华渐渐西沉，天地间再次迎来了黎明的光辉，光辉明净，圣洁而清澈，仿佛一枚玉魄。 又是一夜鱼龙舞。 摩挲着指掌间的微小烘炉，无视了几道若有若无探视过来的目光，苏妄背朝朝阳，微金通红的光辉在他的肩头流淌，他即如浴光而来的先天圣神，一步踏出，既已消失。 远处，几个屹立了半宿，陪着苏妄沾了一身白露，周身凝聚冰冷煞气的甲士相视一眼，眸间精芒闪烁，周身气机猛然波动了一下，卷起一阵急风，扰动了朝阳的明净。 叫他们心绪不宁的，不是苏妄的身法，这已勿需大惊小怪。真正叫他们震惊的，是被苏妄摩挲在掌中的微小烘炉，即使他们已有了心理准备，那其中，镇压着两尊天境九重天的强者——刀皇、邪道人。 未几，有铁甲铿铿震响，衣袂翻飞猎猎，随风而寂。 虽然又过了一日夜，但昨日所见，并没有被众人忘却。有些事随着光阴的流逝，印记会越来越浅，直至消失，有些事却能历久弥深，越记越清晰。 距离刀皇阻道，邪道人突兀杀出又过了一日，风罡之上的战斗，最后以苏妄一举镇压两尊天境九重天强者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这是勿需质疑的，即使，邪道人最后来了一次小小的爆发，但对于苏妄而言，也仅仅是“小小”的罢了，造不成多大的困扰。 破立之后，苏妄的境界虽然不曾突破，但筋骨血肉，却有了本质的升华，底蕴愈发雄厚。 更何况，在融入时间之力后，无形中，他愈发契合了此方世界的天道，实力又有了不小的提升，镇压邪道人，是理所当然之事。 在这方世界，融合法则，化身道的一部分才是大流，才是大势。 大势如潮，苏妄无意中融合时间，顺了大势，便从大势之中借得偌大气运，得天之助，百无禁忌，才是他轻松镇压邪道人的根本原因。 相信，在这方世界，只要不是所谓的化道之上，便都不是他的对手，在同境界中，他有把握镇压一切声音。 至于为何只是镇压两人，不下杀手，苏妄自然有他的道理。 转过营房时，正好见到横摆身形，若泰岳当立，流露淡淡苍茫气息的吴明，却见他面色重紫，身形微微起伏，有凝重气机渐渐凝聚，并不高大的身形，竟有种无限拔高的感觉，宛若一座渐渐抬升的高山。 微微点了点头，苏妄并没有露面，随即走入了营房。 修行之路，终究要自己行走，许多事，不是有一个高明的老师，就能一蹴而就的。 那是拔苗助长，是不负责任！ 即便心中有万千疑惑，但收了吴明入门，苏妄便会尽一份老师的心意，负起属于他的责任。 当朝阳完全跃出大地时，车队已重新开拔，队形虽未变化，若有若无间，却有更多的铁骑来到苏妄所在的车马旁边巡视，即使以苏妄的实力已勿需旁人的护卫，但他们要做的，仅仅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这世上并没有谁是真正的笨蛋，区别只在，手段是否高明，会不会让人反感而已。 而此间的主人——那个不曾露出真面容的女子，手段无疑是极为高明的，不会让苏妄反感。 便在苏妄展示了镇压天尊强者的实力后，女子并未第一时间就出来示好，而是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无形之中，安排了许多伺候的人，用以彰显他的身份。 离代州的神秀峰越来越近了，苏妄的心，却愈发的沉静下去，仿若越发古老的琼酿，随着时间的流逝，酒气越发淡薄，酒香越发淳厚。 神秀峰，处水清灵秀的皖水之畔，山高万刃，分九峰，形若九把指向苍穹的利剑，其上飞流如瀑，林海如波，生机盎然，更有怪石奇峰迭起，云雾缭绕不尽，如霞如光，时而又有猿啼阵阵，鸟鸣哟哟，清越灵动，尽是一派美好山光的景象。 皖水，方圆三百里，广袤宽阔，碧湖幽幽，一眼望去，烟波浩瀚，犹若仙境，向来有代州三河之源，五代正朔之名，有据可考，代州先民最早便是在皖水旁定居，繁衍生息，而后渐渐迁移，可以说，皖水就是代州文明的起源之地。 车队渐渐驶向皖水，一股钟灵水汽扑面而来，直叫众人精神一阵，长途跋涉的艰辛，霎时消失无踪。 普通人或只觉奇异，感叹一声，代州这般偏远的下州也有这般奇地，但车队里的几个掌事者，却都是探法境以上的强者，深深明白其中寓意，便觉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是钟灵之气，山川河岳之力。”古管家眼中精光外放，狭小的眼珠，闪烁碧幽幽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看着碧波荡漾，水汽氤氲的皖水。 所谓钟灵之气，乃是一方河岳孕育了千年以上，才能诞生的珍惜元气，乃河岳山川的精髓所在。 一般而言，只有那些未被开发殆尽，还处鼎盛的千古名山才能拥有，但神秀峰却不属其列。 神秀峰风景虽然绝佳，但早过了最鼎盛的时期，不然，此地必然世家林立，为各族相争，代州的先民也不会弃了这个起源之地，向外迁走，容不得此间的安静。 如今，这浩瀚烟渺的皖水旁，只有三五个小渔村坐落，即如三五个小乞儿，倍显可怜，最热闹的时候，不过是附近二流世家的些许子弟游山玩水，携伴而来之时。 如今看来，若非神秀峰渡过了漫长的潜伏期，重新开始鼎盛，便是与此地的机缘有关。 “看来古籍所言非虚！”深深吸了口气，古管家不觉将目光放在了苏妄身上。 他们分与苏妄的，绝不止机缘，也有挑战。毕竟，青天白日的，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有也只有铁饼，砸得脑浆迸裂的铁饼。 想要得到，总该有付出，这个道理古管家明白，苏妄也明白。 从车队中走出，一步步丈量着土地，众人所视，并不能令他动容半分，他目光平静，仿佛这浩瀚的皖水，却有俯揽着山河之势，平静的眼眸，有着大海的深阔。 在他身边，跟着安静的吴明，气息沉静，犹若古之泰岳，脚步落下，未闻声息，却见沉稳，撼人心神，叫不远的几个铁骑纷纷侧目，露出惊叹之色。 “见过二位先生。”不知何时，一袭华秀宫裙的女子走到了他们身边，面上依然带着轻纱，若遮若掩，便如神秀峰上的云气，朦胧之中，带着一片清丽。 苏妄他们的风姿不凡，女子的风采也不曾落下他们过，她神色清冷，轻纱遮面，如同那月中的嫦娥，美丽而不可亵玩。 淡淡的馨香传来，如兰花，如丁香，吴明不觉扇了扇鼻翼，目光微瞥，面上一红，连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愈发不敢直视女子了。 不敢直视，恰恰说明吴明的心境未定，被女子深深吸引。 吴明修行日短，但身为蕲州三大公子，什么样的姐儿没有见过，又非没有碰过女人的雏儿，但在女子面前，却差点破了心境，遑论其他人。 跟随在女子身后的七奴儿早就目露痴迷之色，便是古千来，目光亦撇在了别处。 “姑娘出行一向如此么？”苏妄目光放远，看向湖面苏妄几艘渔船，却是被众人出行的架势惊吓住的打鱼人。 众人突然来到，铁骑凶猛，军势冲霄，连天上的云气都被铁骑的煞气一冲，也即支离破碎。 这些小小的打鱼人又如何能承受的住？ 只能驾着小舢板，向湖中深处而去，又畏惧大湖凶恶，不敢离岸太远，一时踌躇在湖边，小心往这边注视着。 “是小女子疏忽了，还请先生放心。”女子嫣然一笑，仿佛又看透了苏妄几分，如皓月的清眸中闪烁莹莹紫华，尊贵难言，偏生，又透露出几分俏皮和玩趣。 便是苏妄亦觉莞尔，心中叹了一声：“好一个妙人儿！” 女子话音才落，古管家便奔行了出去，胖大的身形仿佛一只跳动的巨型虱子，一步一跃，三五步间，便跃到了湖上，好似砸在了弹力床，只见嘣的一下，湖面微微动荡，沉下几尺，陡然炸开一朵巨大水花，有十八瓣。 随即，借着弹力，古管家飞射而去，仿佛一只胖大的鱼鹰，骤然穿破了空气。 “先生看我家奴才如何？”古管家的姿态虽然丑陋，偏偏，女子好似不觉，反而问起了苏妄的意见，一句话里，带着三分客气，三分亲近，三分矜持，其中尺度的拿捏，是相当的完美，无愧其皇族的出身。 “哦，不死心么？”苏妄心中哂然一笑，明白女子明着是在考教他眼力，暗着，却是想打探他的来历。 在古管家飞腾时，苏妄并没有感受到异力的波动，换句话说，他施展的不是异术。 最妙得是，女子只言自家奴才，苏妄便若不答，也无甚要紧，不过一奴才而，左右，不能与苏妄相提并论，苏妄要自恃身份，女子也不敢相逼。 进退之间，有理有据。 苏妄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吴明，眼前来看，吴明与女子，是他所见最聪明的人。 第222章 丢人 “以重驾轻，入水不沉，身若飞盈，有几分火候。”女子眸光凝滞，似有肯定，旋即，又听苏妄又道了一声：“不过，能放不能收，也差了几分火候。” 有几分火候，差几分火候，恰是苏妄的中肯评价。 苏妄是何等人物，一身武道精熔淬炼，融会贯通，或许在境界上不如武学大宗，但眼光、见识，足与武学大宗媲美，纵使还有能与他相提并论者，但绝不会是这方天地的人。 胖管家的身法亦止于技之一途，以霸道之力硬攻硬伐，在落水的瞬间将脚下的劲力全数倾泻在湖面，借得反震之力。 这是轻身术的另一种思路，与讲究轻灵的踏雪无痕并无高下之别，如若胖管家能做到力道收发由心，做到水波起伏、水花不溅的话，这门身法便算练到了大成。 却不知他有没有这个机缘？ 苏妄默默摇了摇头，管中窥豹，即便所见不多，但苏妄也从刀皇、胖管家等人的身上，窥见了几分端倪。 这方天地并非没有武道，只是发展还不成熟，就被异术半路摘了果实，已走入了一个极致。 但与武界武道的百家齐放，讲究以武驭道，凝聚一颗武心武胆相比，古管家等人的武技则少了几分变化，更多了几分直接、霸道，亦显得粗糙了许多。 这是追求力量极致的表现！ 武道不足，有异术来补，有了千变万化，奇诡无比的异术作为补益，武技上的那点不足，实不足以引起各人的大惊小怪。 一念之差，即为得失之因。 对于取舍、得失、破立，苏妄也有了更多的感悟。 话尽于此，交浅忌深，苏妄稍稍点了两句，便不在多言，看向穿破空气，飞身半空，气机锋锐的胖管家，眼神忽然一凝。 女子不及思索苏妄话中真意，秀眉亦挑了起来。 湖泊之上，骤然凝聚出一片氤氲云气，起伏间，反射粼粼波光，仿若一片水光悬浮到于当空，咻而，水光化作一只大手，往胖管家捉拿而来。 轰！ 大手方广里许，其上云气淼淼，气机威严，直若苍穹变动，有捉星拿月之象，甫一出动便惹得碧湖动荡，巨浪滔天，水光直冲百丈，两只漂泊的渔船儿如同两片脆弱的树叶，被巨浪重重掀起，冲上了高天。 大手捉拿，气机锁定，古管家惊骇欲绝，在他眼前，仿若有苍天坠落下来，要压在他的身上，骇得一身肥肉剧颤，飞射的身形陡然凝滞，却依然停在半空，仿佛一只被拍在墙上的苍蝇。 “好胆！” 眼见胖管家就要被打成肉泥，众甲士齐声爆喝，古千来更是勃然大怒，怒喝一声，脚步踏出，抵在女子身前，只手翻转，猛然拍打在虚空之中，打得虚空动漾，泛起层层涟漪，一道道撕裂空气的白印蜿蜒而去，仿佛苍空震裂。 这一掌，名翻天。 被刀皇挫败之后，古千来的异术又有了精进，这一掌，与上次相比，威能再提高了三分。 轰！ 翻天掌与云气大手碰撞，如战鼓轰擂，震得虚空都颤了三颤，又耀眼白光爆发，声浪冲霄，水光崩碎，方圆三里，尽被水光遮掩，仿佛混沌。 下一刻，古千来身形一动，身上的银甲闪耀起一片辉煌，仿佛一只利剑，乍然穿射，踏得地面开裂，泥土、砂石骤然飞崩，飞溅高空，掀起了一场泥石流。 他身当利剑，撕裂长空，伴随着轰鸣的音啸震爆声，打入水光之中，只听一阵如雷鸣般的轰爆，云气撕裂、凝聚，漫卷漫变，天地变色。 古千来与拿出云气大手的神秘来人，但在那片云气中中争杀起来，时而有银光、蓝芒闪现，震裂虚空，两人即如两尊古神，以超越凡间的极限战斗，直看得各人心神摇曳。 这时，一道惊惶的身形突然破水而出，急急如蝗，身形痴肥，青绿色的短袍贴在身子上，仿佛一个皮球，直到站定女子身后，这个惊惶的皮球才安定了下来，面色依然有些惊骇。 胖管家倒有些机巧，趁得古千来出手，打破大手的气机锁定时钻入湖水，躲过这场危机。虽然没有资格作为天境强者的对手，但胖管家的身手亦是不若，从二人手中走脱，还是可能的。 可怜的是，那湖上的渔船儿，只怕，已是粉身碎骨了吧。 十息之后，云气骤然崩灭，倒飞出两道长虹，一道银白，一道微蓝，两者皆是背抵虚空，接连穿破三层虚空壁垒，在虚空中留下三个痕迹清晰的脚印，这才消去了后劲，一人落在湖畔，一人落在湖上，俱是不言。 以古千来即将触摸天境四重天的实力，才堪堪，达到撕裂虚空的极限。 半空中的痕迹渐渐消散，两人同时皱眉，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凝重，两缕同样雄厚的气机骤然升起，仿佛两把神兵，挥斥劈斩，但在虚空中发出呯呯的碰撞之声，荡漾起一层层的涟漪。 这一回交手，再次以他二人平手为暂落帷幕，在古千来以为自己进步斐然之时，对方同样也进益飞快。 与古千来交手的，却是一个身着清蓝色甲胄的男子，面貌清俊，一身璃蓝宝甲如同星光凝聚，晶莹剔透，仿若有氤氲水汽流转，水汽之中，蕴含着一颗颗仿佛星辰的光点，将男子衬托得如同神祗。 这世间，卧虎藏龙之辈果然如过江之鲫。 见着两个年轻天境对峙，吴明心中顿时生出了坐井观天之感，只觉，将自己束缚在蕲州之地，当真愚不可及。 但在这时，古千来忽然展开了眉头，略带自嘲的笑了笑，稍稍后退半步，散去气机，任凭对方的气机冲击过来，击得湖畔绿荫粉碎，如卷狂澜，他笑道：“落丁零，落家就只有你一人来么，就不怕，你死在这里？” 说话间，古千来眼神微转，却不是在第一时间请示女子，而是瞥向了苏妄的位置。 这一看却叫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起来。 因为，原地已经没有了苏妄的身形。不知何时，他业已离开了。 眉头紧蹙，眼见古千来两次走神，落丁零面上闪过一丝不喜，伸手一挥，冲击的气机陡然消散，他沉声道：“古千来，你我交手一十二回，你五败七平，至今未胜本公子一次，你凭什么以为能拿下本公子，凭你身后的烂鱼臭虾么？” 落丁零出口无忌，但女子这边却默不作声，因为，落丁零有这个资格。 落家，拥古皇朝的隐世家族，族内丁口不多，每代最多二、三人出世，但出世者，必然都是惊天动地之才，当代落家家主落飞，更是拥古皇朝记录在册的少数几位天境九重天强者，而这个记录，却是二十年前的。 以落飞的资质，如今到底到了哪一步，是否突破了化道境，拥古皇朝之中，无人敢妄下断言，亦只能任由落丁零放肆。 “哦，原来郡主也在，丁零失礼了，郡主倒非臭鱼烂虾。”目光微转，落丁零眼神落在了女子身上，双目绽放锋利光芒，仿佛要看透她的轻纱，看穿她的面容。 他口中致歉，说着失礼，明面上，却有做出这般失礼的姿态，已不止是放肆，而是在挑衅女子一边的尊严。 “可恶！”主辱臣死，众铁骑杀气尽放，铁甲铮铮，俱是凛然地怒瞪回去。 但也仅仅只有怒瞪的份。 落丁零对铁器的反应并不在意，目光再转，这回，却放到了吴明身上，着实，是因为吴明的打扮，与女子一边有些不一样。 吴明的气息虽然浑厚，但周身的异力波动，依旧在探法境下，只比一众铁骑略强，却也强的有限，但不是做仆役或护卫的打扮，便说明了，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原来还有一只鱼腩，怎么，小子，你出门时你家大人没告诉你，看见高人时要匍匐贴地，以示尊敬的么？现在，给你这个机会，过来，跪下，祈求我的宽恕，或许本公子开心了，能赏你一两门天品异术呢？”落丁零眉头微挑，好看的面容陡然变得张扬起来，口中亦说着能让人气爆心肺的话来。 他的年龄明明也不甚大，却偏偏做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口里直称吴明小子。而他口中的天品异术，更与街上卖的咸鱼一般，好似要多少有多少，口气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却也能看出落丁零的家势有多大。 落家，确实有这个资格。 明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铁骑中，还是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沉重的呼吸，这其中，便以七奴儿最甚。 落丁零忽然笑了，淡淡的，仿佛无意，却胜过嘲讽。 古千来眸中闪过一丝不喜，古管家的面容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只有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微微向吴明福了一礼，道：“小先生，你家大先生呢？” 什么小先生大先生的，简直乱七八糟。 落丁零面上闪过羞恼之色，以为女子是在故做姿态，在拿捏架子，顺便磨一磨他的傲气，于是挺着胸膛，目光睥睨，假装大气。 却有一股气机悄然蔓延过去，压向了吴明。 他倒想看看，一个探法境都不如的人，如何能受得了天境气机的压迫，要女子，再丢一次人。 第223章 步入 天境强者的气机有多重？ 一缕气机压下，虚空凝滞，三步之内，空气明显扭曲，气机压迫，吴明顿觉双肩抗了一座大山，压得他身形矮了一寸，足踝尽没大地，全身骨骼咯吱作响，堪欲折断。 女子眼眸闪过一丝怒色，霍然转身，秀发飞扬，有紫华绽放，仿若万丈霞光，披在她的肩头，天际之上，若有金光倒灌，与女子的紫华相连，金紫华彩，至尊至贵，犹如神女。 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息轰然扩散，十步之内，大地被压平，草木尽折，陡然破碎，汁液横飞，仿佛突然被石碾子拍下了一般。 这股气息，随即，迎向了上落丁零的气机。 落丁零的动作虽然隐蔽，又岂能瞒得过她？ 敢在她的面前出手，便是不给她面子，她看似清冷，其实，性子却比谁都刚强，哪能容得下别人在她面前放肆。 下一刻，女子神色一动，好似感觉到什么，散去腾起的气息，再次转身，清冷的双目闪烁莹莹光芒，透露出几分好奇与欣赏。 嗡！ 虚空骤然荡起一阵涟漪，好似绷紧的弦终于被压到了极限，迎来了反弹，剧烈的力道弹射在落丁零的气机上，仿佛长鞭抽打，却听啪的一声脆响，虚空中顿时被打出一道白痕。 “发生了什么？” 众人环顾，却见他们的郡主娘娘峨眉弯弯，美丽的大眼睛也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好似听到了某些十分有趣的故事；古今来面色沉着，眼中若有惊叹，随后，又带上了几分奚落的笑容；而落丁零，头颅却高高得扬起，挺拔的鼻梁下，霍然流出两道不甚雅观的红色液体——鼻血。 从落丁零悄然散开气机到白痕崩现，不过三个呼吸时间，变化突兀，一众铁骑虽然忠勇，修为却少有探法境以上的，岂能看破其中的凶险？ 其中一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落丁零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清楚的，明明想忘记，却记忆深刻。 刚才那个刹那，在他的感官中，挥打在他气机上的，哪是长鞭，而是一条烧得炙红的铁锁，铁索横飞，火星迸溅，随崩打而来的，不止是骤然反弹的力道，更有一道炙热的力量，炙热无匹，仿佛熔岩。 落丁零附着在气机上的一缕灵识意念乍然撞上这道力量，若阳春白雪，消融而化，连退避都不及。 精神破灭，刀绞般的刺痛，差点没让他惊叫出来，更让人着恼的是，气机相连之下，炙热力量更是一度冲进了灵识之海，震得他气血不宁，心血翻沸之下，不自觉就流下了两缕鼻血。 打中落丁零气机的，是吴明的气血之力，但绝不止是气血之力。 落丁零想要落下吴明的面子，最终却反受其害，辱人者，人必辱之，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是你？”头发披乱，落丁零姿态有些疯狂，霍然低下头颅，眼中杀意弥漫，犹如实质，十丈以内，空气骤然凝结出白霜。 但回应他的，是从吴明身上升起的苍茫气息，浩古茫茫，仿佛从远古而来。 却见他忽然迈开脚步，与肩同宽，身形不丁不八，摆了个松垮的姿势，仿佛随意而站，但身上的气血之力，却愈见雄厚，空气倏然扭曲，仿若一座烘炉渐渐燃烧起来。 在落丁零气机的压迫下，吴明的镇岳桩又取得了进步，做到意动形随，神形皆备，更难能珍贵的，是他已经孕养出了一座气血烘炉的雏形出来。 这是将功夫练到了骨髓之中，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已是入得神髓的境界。 “好高明的功法，到底是哪家的传承？”吴明身边不远，女子眼中闪动着笑意，眼神微转，将场中的情形都收入眼中，心中暗暗思量。 即便只是天境强者的一缕气机，亦有撼山破石之能，偏偏，吴明只凭气血之力便冲垮了落丁零的气机，其中的道理，绝不止是气血那么简单，女子对吴明，是越发的感兴趣起来了。 她并没有猜错，苏妄创衍的功法，又岂有简单的？ 虽然苏妄不曾突破武学大宗，但他的见识与阅历，足以称作大宗师，由他总结创衍的功法，无不蕴含了他对天地大道的深刻理解。 只是一式气血烘炉，便凝聚了苏妄对五行、乾坤、玄黄、镇封等诸多法理道则的领悟，将之融汇一炉，并以无极总辖、统御。 否则，只凭一个气血化形的烘炉，是镇压不住两尊个天境九重天强者的。 “好，好，好，想不到，本公子也有走眼的时候，小子，你很荣幸，你终于惹怒了本公子，本公子要将你的骨骼一寸寸捏断，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见吴明无视于他，落丁零再也保持不住姿态，哈哈大笑着，森然的杀意爆发，虚空陡然凝结、崩裂，仿佛破碎的琉璃，这般声势，看得一干铁骑俱是胆寒，古千来亦是面色黑沉。 与古千来战斗，落丁零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只凭这股震裂虚空的威势，他的境界，绝不是天境三重天巅峰，而是初入了天境四重天的天王境。 原来还道与落丁零只在伯仲，未想人家就是在逗他玩的，想来，在落丁零眼中，他古千来，也不过是一个稍微不那么臭的臭鱼烂虾而已。 “世家大族啊。”古千来莫名而叹，看着已然失态的落丁零，暗暗冷笑：“有着是人来收拾你。” “你话太多了。”终于，吴明从新晋的境界感悟中醒过神来，抬起头颅，淡淡地回答了他。 他语气平淡，眼光宁静，却有异常炙热的火力蕴含，仿佛两轮神日，能照破一切魑魅魍魉，照破人间一切鬼蜮，但叫落丁零都起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随即，落丁零反应过来，却是勃然大怒，伸手一翻，从虚空中取出一只丈长的长枪。 长枪通体冰蓝，缠绕一只雪白的龙形，龙口张开，吐出一截三尺长的枪头，枪镡处，有细缕的灰白绒毛垂落，仿佛白龙的鬃毛，但在枪尖处，却有一点泣血殷红，带来了一点残酷的美。 “冰龙泣血枪，好一个隐世大家，竟连通灵神兵都带了出来，行事果然滴水不漏，这是以为胜券在握了。”古千来等人俱是心神摇曳，深深吸了口气，再看落丁零时，目光更是震骇。 比起武界将兵器的等级大致分为划分神兵、利器两个级别，这方天地，对兵器等级的划分，却更加细致，分作断发利刃、切金宝刀、通灵神兵、至圣神器四个品级。 一般而言，断发、切金的兵器，还属利器范畴，但从通灵神兵开始，便是神兵之列了，其中的至圣神器，更是数千年难得一见，有定鼎气运，造化一族的功用，只在历代皇朝更迭时出世过。 传闻，至圣神器非化道强者不得掌握，否则，持者德行有亏，将不得好死。 在至圣神器不出世的情况下，通灵神兵，已是这方世界最珍贵的兵器，天王持之，也能与天尊强者一较高低。 冰龙泣血枪出手，虚空凝滞，方圆三里尽成凝白之色，便连空气，亦为冻结，虚空中的裂痕虽然尽数消失，其气机自凝固，却愈见恐怖，凡人若是误入其中，只怕不及冻死或窒息死亡，便要要压成粉糜。 一众铁骑与古千来等人，急忙后撤了几里，马嘶人嚣，又是一顿惊惶，只有女子留在了原地，一副余意未尽的样子，唯其发间的闭月群花钗闪烁着莹莹光辉，好似星芒闪动。 这只发钗，赫然，也是一件通灵神兵。 轰！ 恰在这时，吴明动了，一步踏出，只身进入冰龙泣血枪的三里领域。 落丁零眉毛一挑，目光如炬，陡然冲射三尺精芒，再未出言，而是挑起枪头，指向了吴明。 其意无需再言！ 吴明敢身入冰龙泣血枪气机领域，身为天境强者，他便算不愿，也只能压住冲动，给他一个“自不量力”的机会，以彰显天境的气度。 “便是给你机会又如何，蝼蚁终究是蝼蚁，还想翻天不成？”落丁零眼中杀意愈发浓烈，神兵领域的气机愈加寒冽。 他的耐心，终究不如何足够。 轰！ 抬步若泰山，落地如鹅毛，无形禁锢施加在他的身上，吴明抬步，周身有波动震荡，泛起细微涟漪，即如撼动山岳一般，有轰隆气势爆发，偏偏，落地时却无声，悄然寂静，不沾烟火气。 这是，渐入洞微之境的表现！ 气机压身，犹如重山压临，抬步之间，愈见艰难，吴明能撼动神枪气机，迈开步子，可见气血雄厚。更难得的是落地无声，显示了他对力道的高明掌控，将一身压力消弭无形，细微之处，方见真如。 吴明，当真是天纵之资。 虽然苏妄未曾与他论述过武道的诸般境界，但他还是踏上了这条与武界相似的武道之路，两个世界的轨迹，竟然莫名的重合在了一起。 第224章 青衫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踏出，吴明一身气机便强上三分，并不高大的身形渐有了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 这是大势之力，是吴明只身进入神兵领域，受无形禁锢之后，培养起来的一种大势，无惧的大势——无惧强权，无惧武力。 同时，也是属于武者的勇气。 一阵铿锵之音从吴明身上响起，仿佛天界神匠锻打天兵，一瞬之间，若有无数火星迸溅，炙热气息弥漫，与冰龙泣血枪的寒气碰撞，发出一阵嗤嗤的湮灭之声。 女子、古千来两人俱是双目一亮，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而落丁零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若吴明为铁，那镇落在他身上的天境气机便是铁锤，而冰龙泣血枪的寒气，则是最好的淬火寒泉。 三步之下，吴明即如一块凡铁，经锻淬之后，已是百炼精钢，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纯净，连带着，扩散在身外的气血之力亦愈发纯粹，血色晶莹，竟反射出金属质地的光泽。 却是，吴明把落丁零镇落的力量，当做了锤炼自身的契机。 当真好大的胆子，便不怕一个不慎，落得碾成肉泥的下场么？ 哼！ 落丁零暗哼一声，震动身形，透发的气机愈加森严，凝白的神兵领域乍然冻做乳白，寒气愈盛，一道道狰狞的裂痕时而崩现，有琴弦崩断的声音骤响，虚空亦为之冻裂。 咔嚓！ 骨骼碰撞声连绵，噼里啪啦的，好似点燃的炮仗，吴明身形摇晃，脚掌落地轰隆，在地上踏出了个深深的印记，入地三寸，周围三尺之内，土石骤然崩解，化作一捧细灰，还未升起，即被落丁零的气机压下，再次压得瓷实。 “好大的威风，落公子此为，难道是隐世大家的一脉传承？” 冷幽幽的，女子突然开了口，她声音清脆，字音吐落，仿佛玉珠落盘，叮咚轻悦，却刺激得落丁零面色一红，继而羞恼地瞪了过来，一时间，却不好再有动作。 身为天境强者，为难一个修为不到探法境者，以大欺小倒也罢了，更两度出手，气度如此狭小，实在有损隐世家族的尊严。 “落家这一代，已不足为虑，革故鼎新之机已然到来。”心思百转，女子悄然做下了断言。 世间没有不落的繁华，落家虽然依旧势大，但女子已经窥见这这个家族腐朽的本质，更似乎看到了这方天地世家大族的本质，心神大振。 她虽是女儿之声，却有许多男儿都不及的皇图大志，欲图革故鼎新，一统皇朝，集权于中央，成就一代女帝之尊。 此番出行，女子绝不止为了神秀峰的机缘造化，更有观察世家大族的暗意，一路行来，便做了诸多功课，此时，再见到落丁零的做派之后，即做出了判断。 铿！ 但在这时，一声峥嵘轻震不由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她侧目而视，见吴明身上升起一座璀璨晶莹的烘炉，并不如何巨大，堪堪将他的身形包裹，却有坚固的气机弥散，仿若九天神铁铸造，垂落着一缕缕殷红气流，仿佛混沌。 这是，吴明的气血烘炉雏形。 虽然只是雏形，却已初见神形，烘炉加身，吴明有些弯曲的腰杆重新挺拔，脊柱节节贯通，仿佛升起了一只大龙，有屹立云端，俯揽众生的苍茫意志。 赫然，却被他触摸到意志的门槛，照见了通往通玄入照的大门。 吴明再次踏出了脚步，轰隆抬起，轻轻落地，有万千火星在周身外侧迸溅，仿佛激溅的星辉，绚烂至极，迷蒙了这片虚空。 蹬，蹬，蹬，蹬！ 吴明龙行虎步，身俱威严，连踏四步，离落丁零又近了十丈。 “嗯？”女子、古千来、落丁零目光俱是一凝，神色震动，双目如炬，各自闪烁莹紫、灿银与蔚蓝光辉，看向了吴明。 他们的目光之中，蕴含了天境强者的灵识意念，破空而来，落在吴明身上，叫他不禁生起深深寒意，仿佛，五脏六腑被剖离了出来。 虽然武道与异术修行俱是性命为本，魂体双修之路，但其中又有着千万道差别。 于精神修行而言，武界与异界皆是将精神晋为意志，于识海之中具现意念星空，以星空创衍一身道路、境界。施展意志之力，便若星空镇落，有无量滂沱伟力，能镇压八方。 而异术修行者却将精神凝练为元神灵识，以元神坐镇中央，勾动四方天地之势，对外的镇压之力或有不如意志之处，但在细微应用上，比意志更多了许多奇思妙用。 便如，此时女子三人以灵识为媒介，欲窥吴明体内气机变化。 不同的是，女子与古千来顾忌苏妄的存在，只敢稍做试探，而落丁零，却是堂而皇之的将灵识探来，欲意，掠夺镇岳桩的奇妙。 这一回，落丁零可吸取了教训，将三成的精神灵识凝练成一股，仿佛一条狡猾的水蛇，倏而穿过间隔，但在烘炉外壁缠绕了一圈，咻地一下，钻向了烘炉的炉口。 如若说，吴明的气血烘炉比苏妄的还差了什么，便是差在了一口炉盖上，因此，他的气血烘炉，只为雏形。 吴明凝练的气血烘炉，气机还未圆满…… 炉口是为烘炉最为炙热的地方，乃吴明与天地间内外交界之处，血气与元气交融，炙热与寒霜碰撞，期间种种气机交汇，阴阳造会，朦朦胧胧，凝成一颗浑圆如卵的混沌种子，但在炉口沉浮、升腾，有无量神妙蕴含，只待，开天辟地的那一刻。 炉口是为烘炉最强之处，但最强之处，偏偏也是最薄弱的地方，是吴明气血烘炉未圆满的那个小点。 这个小点，却被落丁零抓住了。 “哼！” 强压穿过气血烘炉最炙热之处，落丁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眸中光华愈发灿烂，水蛇化作一只毒蛟，身躯弯曲，仿佛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大弓，骤然松开弓弦，毒蛟穿射而去，其势迅疾，快若飞光，搅得炉口气机乱散，混沌乱流。 好似混沌魔兽肆虐，气血烘炉的气机陡然紊乱，吴明重哼了一声，面色涨的通红，抬起的第八脚，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了，仿佛，有千万道铁索，将他的右足束缚在了半空。 不仅是右足，便是吴明的身体，也被锁在了半空，一道道水蓝色锁链，若呈虚幻，有秩序法则若隐若现，从虚空中而来，紧紧缠绕四肢，将他定在原地。 这是，天品异术——缚龙锁，为落家第十四代家族所创，号称能困缚真龙。 虽然不知缚龙锁到底能不能缚龙，但女子知道，缚龙锁的确缚锁过一只已蜕去凡血，即将化龙的异兽龙璃，最后，生生将之镇压，作为落家的底蕴。 即将化龙的异兽龙璃是堪比天境九重天存在，一身钢筋铁骨，断山截岳也是等闲，寻常天境九重天的强者都不是它的对手，再加上异兽远超人族的悠远寿元，落家有此底蕴，底气自然充足，近百年来，愈加张狂。 “缚龙锁不愧是号称能超越绝顶的异术，就不知，那一位能不能敌得过缚龙锁？”女子眸间紫华暗敛，一边记下缚龙锁的奇妙，一边暗暗比较着，神色愈发沉静，一身清丽的裙装，并未损害她的威严，反而衬托出她的尊贵 她所言的那一位，当然是苏妄，能与苏妄相敌的缚龙锁，却不是落丁零施展的缚龙锁，而是此代落家家主——落飞。 据皇家密谍记述，在落飞手中的缚龙锁已经超越了历代缚龙锁大成者，登临绝顶，并有超越绝顶的趋势。 女子相信，若这份消息为真实，落飞必定精彩绝艳至极，这样的人，才是她成就女帝之位的最大敌人。 世家既已腐朽，思想必是极为顽固，容不得任何变化，生怕天下重定时利益有损，当然，也就容不得皇朝出现一尊前古未有的女帝，容不下她。 为图大志，女子早就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亦珍惜任何增强实力的可能，这也是她在见识到苏妄身手之后，确定与已知任何世家无关，才会许下承诺，将机缘分出。 一份机缘，又如何比得上一尊天境强者的投效，更何况，这名天境强者，还是一名散修。 在她眼中，只要与世家无关的任何人，就是散修，就能为她拉拢。 这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切，虽有机缘际会，更有利益的驱使。 即便这名“散修”，带给她的惊，大过了喜，才有她几番试探苏妄的行为。 当然，不论拉拢还是试探，女子做得亦是正大光明，给人一种堂皇大气的感觉，毫无扭捏、遮掩的意思。 她欲意成为一代女帝，所行所为，可以有私，却不可以鬼祟，只有行正大堂皇之路，才能积蓄一统河山的气运，才能真正登临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便似，她此时的试探，同样也没有掩饰，眸光闪烁，如同紫微帝星，看得分明。 “哎！” 但在这时，一声淡淡的叹息从湖上传来，却见苏妄牵着一个小女孩，青衫如洗，仿佛从画中而来，从波涛间，缓缓地走了过来。 第225章 小丫头的脚丫子 青衫如洗，纯青淡然，如诗若画，与碧绿的水光映照，透露着一片清澈。 苏妄的速度并不快，缓缓地踱着步，仿若郊游，偏偏，却有比他脚步更慢的存在。 众人的思维。 眼见他踱步，眼见他踏水，眼见他风光霁月，弄尽风流，众人，却始终无法动弹，明明清清楚楚，将一切都映入脑海，但身体，却已不再属于他们。 天地间，似乎独独剩下了苏妄一人，他的出场，不仅叫所有人失却了颜色，也将那青山、绿水、微风、白云，尽皆黯然失色。 不，还有一人没有被夺去颜色，那是，被苏妄嵌在手心的一个，黄毛丫头。 丫头未及豆蔻大小，身材扁扁的，略显蜡黄的脸色带着几多的不愿，几多的抗拒，眼角蓄着泪水，小小的脸儿苦成了一团，虽然被他牵着，却努力地在远离着他，小小的身子，尽量向另一侧摆着，好似，牵着她的，不是个风情如画的男子，而是一尊大魔王。 看着身下碧波荡漾，水光粼粼的湖泊，小姑娘一边战战兢兢，小心落足，踏下一片片涟漪；一边，却用一副仇视且不满的眼神瞪着苏妄，不情不愿地向他挨着，小手紧攥，未敢放手。 那欲哭无泪，想闹不敢的小模样，当真委屈极了。 “踏！” 随着苏妄踏入湖岸，压倒青草，青草嫩绿的腰肢发出不堪弄折的声音，众人这才惊醒，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他们竟然皆被苏妄夺去了心神，竟在同一时刻，忘记了自己。 “高手！” 落丁零心神大震，陡然回神，却见苏妄就立于三里的神兵领域中，无尽冰霜风寒凝聚，却不能加其身，便连，被苏妄牵在手中的小丫头，也未受到任何影响。 却见他一步踏出，便已来到吴明身前，立于烘炉雏形之外，一人，就是一方天地，只是静静站着，便有莫名气机升起，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无量，又若虚无，但凭风刀寒剑劈砍，也休想撼动分毫。 这样的风姿，落丁零只在当代落家家主落飞身上见过。 那是落飞在功法大成之时，为证道行，请落家族老以冰龙泣血枪试其极限。彼时，寒风如潮，卷聚无量锋刀，刀光冰寒，连虚空都为之冻裂、斩开，然而，能冻裂虚空的寒气却不能临近落飞三尺，其无敌之姿，一直深深印在落丁零的脑海，成为是他追寻的背影。 也是那一日之后，冰龙泣血枪自落飞手中传到了落丁零手上，正式确定了他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传给落丁零的不仅是一把通灵神兵，更是一个家族的未来！ 这是独属于落家的骄傲，亦是落丁零的骄傲，他不允许任何打破他的骄傲。 “装神弄鬼之徒，凭你一个连姓名都不敢报上的东西，也想糊弄本公子？” 落丁零黑发乱舞，语意森然，冷冷地盯着苏妄，如同一尊邪神，猛然抖落冰龙泣血枪枪锋，仿佛一只巨龙抖动了身形，睁开了眼眸，蓦然，苏醒了过来。 咻咻咻！ 天地之间，有飞流化形，骤然汇聚，化作一抹抹如刀如剑的锋寒，从四面八方而来，霎时间穿入神兵的气机领域，变作一道道冰枪，漫天矗立，撑起了一片天幕。 轰！ 十里之内，虚空剧震，犹若真龙翻身，空气猝然反沸，咕噜噜的，如同烧开的沸水，陡然间，清漾的皖水忽然冲起千丈巨浪，仿佛群兽咆哮。 下一刻，才冲上高霄的巨浪，在寒流的侵袭下，冻成了一座莹白的冰山，山高千丈，巍峨耸立，连绵十里，冰魄之中，隐约可见一只只被冰冻在其中的水族。 咔嚓！ 好似到了极限，被寒气冻结的虚空，陡然崩裂出一道道狰狞的裂口，黢黑深邃，仿佛通往幽冥，有可怖的气机弥散，能吞噬万物，却又在时空的自我修复下，渐渐弥合，开合之间，愈发恐怖。 而在十里之外，亦有鹅毛大雪徐徐渐落，大雪纷飞，不过呼吸时间，便已蒙蔽了天日，将此间装裹的一片素白。 大雪落在铁骑的铁甲上，纵然这些骑兵气血旺盛，远超凡人，也感觉到一股好似要渗进骨髓的寒意，纷纷运转异力，升起一片若有血光凝聚的青光，将这股寒意隔绝在外。 直到这一刻，冰龙泣血枪的威能才被完全释放出来是，三里的气机领域再又暴涨，有十里范围。 “通灵神兵，当真不同凡响。”寒气来袭，已退到十里外的古千来等人，再又后退了七八里，这才站定，远远眺望着。 这便是通灵神兵的威能，完全复苏的通灵神兵除了在机变上略有不如掌兵者，在力量、道则圆满的程度上与天尊强并无差别，在一定程度上几乎就等同于天尊强者。 落丁零相信，纵然苏妄身上隐藏了什么手段，也绝对抵不过完全复苏状态下的通灵。 “除非，你真的是天尊，但，便算是天尊又如何？冰龙泣血枪，非天境九重天不可敌，你就算登临了天尊境，又能有多少道行？” 手持冰冷泣血枪这杆通灵神兵，落丁零的气机再又攀升了一大截，黑发飞扬，晶莹璀璨，好似都迸溅着点点星芒，打得虚空一阵呯呯震响，如神如魔，眸间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想、也不愿承认的妒意。 以落丁零的家学，天下间能被落家忌惮的高手少有他不知道的，这亦是每一个隐世家族子弟出世前必学的常识。 否则，极可能招惹到某些连家族也忌惮的人物，为落家招来大祸。 能让落家亦忌惮的人物，也只有与落飞一般，同样登临天境九重天的巅峰天尊人物，这样的人物，在这方天地中，绝不超过双掌之数。 苏妄，绝不在其列。 身为隐世世家的传人，落丁零虽然自傲，却非白痴，在出手前必然做足了功课。 从苏妄现身开始，落丁零便一点点回忆了所有成名人物的信息，但任他搜肠刮肚，也未从脑海中翻出任何有关苏妄的只言片语描述，心中顿时大定。 大定之后，名叫恼羞成恨的感觉便冲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烧的胸口火辣辣的，腾起了一种名叫嫉妒的火焰，嫉妒苏妄的才情，疑是，以不及弱冠的年龄，登临了他只敢奢望十年后登临的天尊之位。 修行者的实际年龄与容貌年轻与否并无太大的关系，但各人总有其他办法探查他人的年龄。 在落丁零的感知中，苏妄的骨龄并非很大，而他身上流露也未流露出沧桑的气息，几乎断绝了苏妄是老妖怪扮嫩的可能。 想他拥有隐世家族的巨大资源，堪在及冠时才踏入天境四重天，晋升天王，连月转战天下诸州，也不曾遇过能与他媲美的年轻一代，自信当为年轻一辈第一人，无敌气势渐渐孕成。 此时若要他相信有一尊比他还年轻的天尊强者，才真是活见了鬼。 如同蔑视般，落丁零脚踏虚空，俯揽而下，眼神中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眸间的寒意如刀，似乎要剖开苏妄的“伪装”，看透他“隐藏”的手段。 苏妄是何等人物？ 他意志磅礴，浩瀚若星空，精神力量之庞大，如海如渊，虽无法做到尽悉人心，但要捕捉落丁零散溢在虚空的强烈意念波动，是极为容易的。 动念之间，苏妄既已洞悉此间种种，不觉有些哂笑。 世上许多事，总是要吃过亏，才会相信。这或许，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但苏妄早过了冲动的年龄，一身修为却是经历了血与铁的考验，虽有意气之时，但绝不会因为落丁零这般的人生出怒气。 在他眼中，落丁零便似恃宠而骄的熊孩子，而且，还是别人家的熊孩子，连自己的孩子苏妄都不会惯着他，遑论还是别家的？ 即使不动怒，但落丁零若敢动手，苏妄也不介意，替别人家，教训教训他。 “不错！”并未在意落丁零的挑衅，苏妄将目光落在了吴明身上，再次做出了肯定。 “谢过老师！”吴明抱拳还礼，神色镇定，有静气自生，威严若苍茫泰岳屹立，既未因为苏妄的称赞沾沾自喜，也未做着虚假的谦虚，不张扬，却充满了自信，由此可见，在通灵神兵的气机压迫下，他进步的绝不止是修为，还有心灵。 吴明的气势，已然养成！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苏妄怎能不满意。 “坏人，你放开我！” 他这边满意了，却有人不满意了，出声的却是一个稚嫩的女音，就来自苏妄的身边。 看着一脸倔强，小脚悄悄动了动，好似就要起踹苏妄的小丫头，吴明不觉有些莞尔，才养成的威严骤然崩解，笑容如浴春风，和煦而自然。 吴明的样貌虽然普通，但此时此刻，风采却是极为吸引人，一直默不出声的女子，双眸不禁亮了亮。 当然，这样的风采，才是黄毛丫头的小丫头绝不会懂得欣赏，气鼓鼓的她趁着苏妄看向吴明时，当真就飞起了“神来”一脚，踢在了苏妄的小腿，留下了个小小的脚丫子，神色中，飞起一丝得色。 第226章 过来，断你 “老师，这是？”吴明的笑容骤然怔住，语气却藏着一丝揶揄。 “这是你师妹！”苏妄顿觉没了好气，瞥了他一眼，一眼之中，意味难言。 吴明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凉，觉得，苏妄这个看着不比他大多少的老师，此时，绝对没安好心思。 这是男人的直觉，有时，男人的直觉也是十分准确的。 女子在一旁眼睛微微眯了眯，在两人身上，她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东西，说不清，有些古怪，却叫她心中生出了一丝既渴望又畏惧的感觉。 下一刻，一声爆喝却打断了她的这种感觉。 “好胆！” 那是落丁零，眼见众人相谈甚欢，被人无视至此，落丁零终于忍无可忍，爆喝出声，神兵领域忽然搅动，冰枪穿射，疾若飞光，一股极其凝聚的气机随之压迫了下来，寒气凌冽，压得大地粉碎，一层层矮了下去。 “呀！”土石化齑粉，寒气如飞刀，小丫头几时见过这般阵仗，有些小得意表情顿时垮了，惊叫了起来。 “放肆！” 吴明大喝一声，升起气血烘炉，往前一步，迎向冰枪寒刀，不足一丈的烘炉迅速变大，殷红炙热，流落一缕缕混沌色的血气，竟如真实的器物，血光之上，反射着金属光泽。 身为武者，当心无所惧，是否不敌，也要在动手之后才知道。 呯呯呯！ 寒气如刀，烘炉为壁，刀枪落于烘炉，刹那之间，有千万点火星迸溅，惹得烘炉铿铿剧震，混沌气流崩散，吴明身形摇晃，才踏出的脚步，再次倒跌了回来，面色通红，一口逆血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念息之间，吴明既已落败。 “天境，当真不同凡响！”还未正式交手，只是对方的一缕气机，便压得吴明倒退，但吴明的目光却愈发湛亮，精神愈发坚定。 咔嚓！ 吴明抢身一步，右足发力，踏得泥土沉顿，一步迈出，全身骨骼咯吱作响，七窍之中，骤然喷射出嗤嗤血水，甚是骇人。 铿！ 若有龙鸣声起，烘炉抖落的血气蓦然轻颤，再次缩小，其上血光凝聚，金属光泽愈显古朴，灰扑扑的，一点都不惹眼，但烘炉的炙热却愈发霸道，三丈之内，气血如火，燃烧寒气如雾，冰枪寒刀融化。 “不坏，不坏！” 此间变化，俱在呼吸之间，快得小丫头只来得及眨了眨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吴明已经倒飞了出去，耳边便传来了苏妄的赞叹声。 气血烘炉经三次变化，吴明一身实力比之探法境也半点不差，但在天境面前，还是有些不堪一击。 大境界的差距，不是一两次的顿悟便能超越的，比起落丁零，吴明的底蕴还显单薄了些。 “什么不坏，坏人果真是坏蛋，自己的徒弟被打成这样，还道不坏？这是他的真徒弟，不是捡来的吧？歹命，本姑娘难道也要落入这番境地？” 小丫头眼睛蹬得忒大，好似终于又揭穿了苏妄的一层真面目，看到了自己的“悲惨”未来，面上的苦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嘣！ 念头还未转过来，小丫头顿觉脑瓜一痛，抬头看去，却见苏妄背着手，一步跨出，身形飒然，屹立如山，抬步之间，仿佛充塞了天地，拦住了无数的风雪。 但小丫头眼尖，还是发现了苏妄背着那只手，悄然弹了弹手指。 很明显，刚才便是苏妄赏了她一个脑瓜子。 “坏人！”那是满含委屈，充满无尽怨气的控诉。 一步跨出，苏妄拂袖震掌，掌法翻飞，穿过层层虚空间隙，如幻如蝶，带起重重的蜃影，蜃影如幕，遮天盖地，横亘如山岳，无垠大，无量广，十里的神兵领域，仿佛已经被拿捏在了其中。 只手覆青天，指掌握乾坤，这一掌，任你冰枪锋利，寒气如芒，亦是虚幻，随着手掌拍去，尽皆湮灭。 落丁零心中猛然升起一阵寒意，想要离开，却发现虚空已被凝滞，仿佛金铁。 纵然是金铁，落丁零相信，也要被他震破，但那凝滞的气息，他却根本无法撼动，一身傲视年轻一辈的雄厚异力，好似生了锈般，无法调动。 只掌之下，落丁零就如五指山下的猴子，便是拥有再大的神通，也逃不出佛祖的手掌，通灵神兵在握，也没感受到一丝安全。 “他当真，是天尊？”落丁零心神震骇，眼睁睁看着手掌落下，顿时心生无力之感。 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苏妄确实是天尊境的强者。 嗡！ 但在这时，湛蓝的冰龙泣血枪猛然震颤了一下，灰色枪鬃抖落，仿佛巨龙苏醒，昂然向天，长鸣嘶啸，震动了混沌，一缕枪芒绽放，犹若世界之初的曦光，光辉晶莹，照破蒙昧，穿透了黑暗。 天上地下，视野之中，尽是无尽白芒，如锋如枪，有锋锐气机弥散，激得虚空跌宕，凝结出一片片的冰棱，冰凌渐渐飞落，虚空如琉璃，竟被雕饰出一朵朵的冰花，凝滞当空。 咔嚓！ 下一刻，白芒之中，若有轻响传出，但见一缕微光穿射而出，仿佛一线星光，骤然洞穿虚空，虚空中点射出一个黢黑的细缝，细缝周围，虚空琉璃破碎，崩裂出无数裂缝。 叮！ 有火星飞溅，溅落在虚空中，接连穿透两重虚空间隙，忽而崩炸开来，释放凌冽寒气，六十丈以内，巨石如齑粉，纷纷冻裂，簌簌而落。 咻！ 微光飞逝，咻而倒转，重新幻化，却是一杆通体湛蓝，有冰龙缠绕，枪鬃灰白，点缀一点血红的长枪——冰龙气血枪。 长枪嗡嗡而鸣，微微颤抖，枪尖之上，有一点血红残留，反射点点银光，垂落下丝丝缕缕的红芒，晶莹温润，仿佛珠玉。 虽然只有丝丝缕缕，却沉重如山，压得虚空垮塌，荡起层层的涟漪，随后，骤然崩散，化作元气，分解在了虚空。 那是，苏妄的一缕鲜血！ 修行到了他这番地步，气血中蕴含法理道则，沉重如山，一滴鲜血能摧山裂石，一缕血气能截岳断江，堪比神兵利器，与无异。 “好厉害的寒气！”十丈之外，苏妄屹立当空，青衫如洗，仿佛碧空，却见他抬起手掌，眸间流露着赞叹之色，手心处，有一抹血红渗出，血红之上，凝结着一层白霜，将血红冻结，如同一颗动人的红宝石。 在白霜之中，更有凌冽寒气与锐意的锋芒散溢，阻止苏妄伤口的复原。 呯！ 苏妄猛地握住手掌，有点点莹白飞星迸溅，落于虚空，打得虚空又是一阵激荡。 附于伤口的寒冰力量，被他捏碎。 神兵若通灵，既已完成本质上的蜕变，威能堪比武学大宗，换做这个世界，则是天尊之上传闻的化道境界，绝不是天境九重天能比拟的。 偏偏，这方世界的通灵神兵却只能比拟天尊强者，其中，实在有些古怪。 苏妄目光一闪，感觉体内传出的微弱波动，手掌一翻，掌中便多了一把石剑。 石剑呈八面形，长三尺三寸，边缘圆钝，表面粗粝，好似初学的小学徒打造的练手之物，粗劣至极，但在剑身的一面上，却有三道纵横交错，宛若天裂的裂纹！ 天裂！ 各人眼中，仿佛浮现了一幕苍空尽裂，天塌地陷的末日景象。 天地之中，星光晦暗，日月无明，唯见苍茫蜿蜒的裂痕，仿佛剑痕，纵天横地，将天地剖裂成无数的裂块。 巨大的裂缝之中，隐约可见幽邃的黑洞与破灭的时空，大破灭、大恐怖的气机弥散，充塞各人的心田，将他们的一切意念冻结、封印。 “好恐怖的石剑，到底是何来历，怎么从未听说过？”纵然身为天境强者，女子与古千来也未能抵挡大破灭的气机，趔趄地倒退了三步，瞥过目光，不敢直视。 而落丁零，早在石剑出现时，就已维持不住身形，从半空中栽落了下去。 “这是我的！”在他心中，忽然生出了这样的野望。 不止是他，但在同一时刻，重重跌在地上的七奴儿，也生出了同样的野望。 嗡！ 石剑甫一出现，冰龙泣血枪随即颤抖了一下，好似见到了君王的臣子。 随即，枪灵震怒，猛然抖落枪身，枪头嗡嗡震颤，挥斥一道又一道的寒气与锋芒，将虚空割裂，撕出一道道黢黑的裂缝。 却充斥着一股气急败坏、乃至色厉内茬的味道。 “神兵？伪神兵而已！”苏妄长声而笑，挑起石剑，将纵横的裂缝对准自己，微微转侧，剑锋则直指冰龙泣血枪。 “来，过来，断你！”他这样说着，语气淡然，偏偏，又充满了蔑视，仿佛，刚才与冰龙泣血枪交手时，在手上被破了口的，不是他一般。 石剑斜指，当空屹立，苏妄如洗的气质，陡然沉静下去，就仿佛握在手中的粗劣石剑，变作了一块顽石。 这一瞬间，苏妄将自己的心灵，与石剑微弱的灵性契合，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铿！ 冰龙泣血枪大怒，枪身剧震，发出一声犹如实质的铿鸣，虚空如帛，陡然被长枪撕裂、扯碎，有蓝光闪烁，划出一道魄丽长虹，纵横天宇。 第227章 断枪 枪芒如虹，横贯天宇而来，寒气如海，霎那间，天地为之凝固，神兵通灵，亦有通灵之威，却见一条条法则序链浮现当空，如影若幻，镌刻着最美丽、最繁华的图纹，穿梭流转，神圣而威严。 铛！ 有玉罄相碰，瞬即之间，白痕贯彻横挥，一转三折，如同雷光，转折之间，气芒锋锐，撕裂长空，直照虚无，深深的虚空裂痕久久不逝。 白痕之间，一抹灰色的剑影从虚空穿出，未见全形，只得微微一抹，若羚羊挂角，神乎而来，恰好撞在了长枪前进的轨迹上，便似，长枪自己撞上去的。 咻！ 长枪微颤，猛地又是一个跳动，长空劈斩，瞬间点破虚空，穿入虚空间隙。随即，百步之外的虚空骤然破碎，有蓝光穿射，锋芒动荡间，虚空张开一道道齿轮形的裂痕，却是锋芒穿射的太快，虚空为之崩开。 铛！ 但在这时，又是一声玉罄之音撞响，有灰影忽然横切而来，一缕锋芒绽放，恰好劈在蓝芒尖端，撕裂的虚空陡地一震，裂痕停顿，虹光轻颤，向后倒飞，撞破虚空间隙，再次飞入鸿冥。 兔起鹘落之间，苏妄与冰龙气血枪便交锋了两次，若电光疾闪，快得众人都来不及转念，只有女子与古千来等少数几位天境强者，才能捕捉到了一点痕迹。 这两次交锋，却都以苏妄略占上风结束。 各人间神色几经变化，一时间，俱未出言。 虚空为之一静，下一瞬，才静止的虚空忽然探出无数锁链，形如冰晶，晶莹汪蓝，细看之下，形似一样的锁链又有不同，弥散着飞霜、秋露、小寒、雪降、大寒、初冬、冰封共七种气机，七种气息交织，锁成巨网，但将苏妄笼罩在了其中。 一点殷红忽然在冰魄巨网中诞生，莹莹一点，若烛火般晃动着，却有毁尽苍生、破灭万物的气机流露。 枯竭、苍老、死寂、枯槁，种种气机弥散，有暗红血光挥洒，百丈以内，飞雪凝滞，瞬即染上一层血色，凄怆而鲜艳，蓦然间，尽数崩解，化作飞灰，血色继续渲染，但连虚空，也被染出一道道血痕，仿佛伤口。 其形可怖！ 纵然骄傲如女子，欲成一代女帝尊之位，见到血光侵来，也不想沾染，驾驭闭月群花钗，裹起吴明与小丫头，化作了一道紫华飞去。 这是苏妄所见，第一个能让她退避的事物。 才从地上爬起的落丁零哈哈大笑着，得志又猖獗。 “这是毁灭之道！”苏妄心神一凛，眼见血光渲染，万物崩灭，眉心亦直跳个不停，仿佛预见了生死大危机。 毁灭，毁灭万物，冰龙泣血枪以寒冰触及毁灭，以飞霜、秋露等七种玄妙为七杀之机，冰封万物，枯槁天地，已然走在了道途上，对道的领悟，比世间大多数的异术修行者都更进了一步。 铮！ 若有枪鸣震动，虚空当中，但见一杆晶莹的长枪忽然穿出，如月盘，有血光挥散，皎皎光明，玲珑剔透，仿若神圣。 这是阴极阳生，极尽毁灭之后的升华，冰龙泣血枪在毁灭之道上，走得比苏妄想象得更远。 仿佛神圣的枪尖攒刺而来，不见辉煌气势，但枪尖之前，却是一片片接连枯槁、破灭的虚空，虚空崩溃，继而释放出一阵阵毁灭的气息。 随着长枪的刺下，破灭气息愈发浓厚，虚空破灭范围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一个小点，未及两个瞬息，已经扩大到三里方广。 “好一杆冰龙泣血枪！” 苏妄大喝一声，气息微沉，石剑飞转，剑尖一挑，剑锋一寸一寸抬升着，动作缓慢，仿佛挑起一座太古神山。 他的速度并不快，剑尖挑起的更是一寸一挪，一丝一毫的轨迹皆能看得清清楚楚，即如漫步的蜗牛，偏偏，就是这般速度，赶在了冰龙泣血枪气势达到最强之前，碰撞了上去。 这是运快若慢的武道意境！ 虚空隆隆震颤，但见一片光辉明净的虚无被苏妄挑起，迎向了冰龙泣血枪。 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只是一片虚无，有淡淡的涟漪震起，随着苏妄挑起剑锋，方广三里左右，有明显褶皱显现。 就如，他挑动了一片天空。 咣！ 若天柱落界，有轰鸣震动彻响，攒刺而来的冰龙泣血枪好似扎到了铁墙上，枪尖乍现朵朵金红的火星，人头大小，四散迸溅，将虚空烧融出一个个的孔洞，枪杆弯曲，形如大弓，咯吱作响，震得虚空轻颤，仿佛不堪受力。 咯吱，咯吱！ 时空为之静默，好似按下了暂停键，各人思念僵化，眼睁睁看着虚空扎扎响动，崩灭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痕。 却是势均力敌？ 不，便是势均力敌，也仅仅是一瞬之息的势均力敌。 嘣！ 下一瞬，冰龙泣血枪曲的枪杆骤然一崩，弹跳而起，枪身倒射，一阵毁灭气机从枪杆尾端喷薄，震破长空，打开一道通往黑暗的缝隙，倒射而去。 铛！ 它快，苏妄更快，也不见苏妄迈步，只是翻转剑锋，仿佛拍苍蝇一般重重拍打下去，方圆三里的虚空尽数被他拍平，挤压在一起，虚空缝隙被抹平。 冰冷泣血枪好似撞在了铜墙铁壁上，只听咣当一声闷响，如同被窝里敲锣鼓，被强行震了出来，晕头转向的，枪锋倒转，在虚空中磨削而过，挥斥出一溜儿的火星。 嘭！ 又是一声震响，冰龙泣血枪还未缓过神来，苏妄再次抡起石剑，竖直劈下，这一剑，好似将天穹竖立起来，用力契在枪身上，打得长枪弯曲，几乎对折，发出一阵渲染欲泣的悲鸣。 诸般动作，便似成年大汉殴打小朋友一般，莫说落丁零看得眼角直跳，便是女子与古千来，亦有些目瞪口呆的。 “这可是通灵神兵啊？”女子手握闭月群花钗，发钗上垂落七颗莹润的珍珠，光辉皎皎，如同皓月，她却从中感受到了手中神兵传来的轻颤。 亏得冰龙泣血枪材质非凡，才没折断，但枪身上亦崩裂出了无数道的裂缝，这般打击，却不知还能承受几次。 冰龙泣血枪还能承受几次苏妄不知道，但他只准备让它承受一次。 下一刻，苏妄举剑向天，如竖苍穹，有浩瀚广袤的气机流露，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形。 在各人眼中，随着苏妄举剑而起，既有一片广袤的星空取代了他的位置，星空无尽，幽深、宁静，却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 苍白的不是颜色，而是生命！ 这广袤的星空，竟然连一颗星辰也无，宁静得无有任何波动，仿佛死寂，这种死寂，骤然间便侵入了众人的意识，叫他们生出了这种莫名的苍白感。 “毁灭么？不像，到底是什么？”女子努力转动意念，记忆星空带给她的感觉，晋入天境后修成的虚幻元神更觉一阵晦暗、艰涩，如同陷入了泥沼，每一次意念转动，都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是思考了一个小小问题，便若渡过了一生。 咔嚓！ 但在这时，宁静得仿佛死寂的星空忽然一震，崩现出一道横贯星空的巨大裂痕，裂痕笔直，并无转折之处，犹若刀痕，似刀道宗师劈斩，在她眼中，却是如此的完美，完美的惊心动魄，但叫女子的心与魂，都颤抖了一下。 “住手！”突兀的，一声大喝从虚空之上传来，将众人的意识从死寂的星空震了出来。 众人惊惧而望，只见到，当空之中苏妄手持一把粗劣的石剑，斩向了冰龙泣血枪的景象。 与石剑一般，同样粗劣的剑身上，有三道纵横交错的裂缝，其中一道，却给了他们一种莫名的相似感。 虚空尽裂，一只亩许大的手掌忽然撕碎苍穹，急急向苏妄捉拿而来；并有长枪铮鸣，声音高亢，震得虚空开裂，犹如抵死的悲鸣。 大手呈冰蓝之色，有一缕缕如刀如枪的锋芒喷薄，只掌之下，几如天倾，虚空陡然冻结，继而被大手抓得粉碎，所过之处，撕出了一道黢黑的通道，透过通道，隐约照见了一方闪烁的星空。 只掌之下，苏妄修长的身形几如一棵豆芽子，好似来一阵风而，就能将他吹倒，但他的神色依旧淡然，手中的剑依然沉稳，未见半点动摇，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斩过了虚空，斩过了冰龙泣血枪。 咔嚓！ 虚空为之一静，冰龙泣血枪上蓦地浮现了一道白痕，继而，断裂了开，连带着，连天地都为之断裂，浮现了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裂痕，犹如天伤。 “放肆！”虚空之上，再次传来了一声怒喝，震得方广百里的群山跳了三跳，有土石摧垮滑落，巨树倾伏，滚滚成泥流，从山顶轰然冲下，势如大江。 “苏某说过，要断了你的。”苏妄谓然而叹，战血忽然鼓动，再又挺起石剑，飞身而起，斩向了拍落而来的大手。 那剑锋之上，有一点微蓝冰晶残留，渐渐融化，化入石剑之中。 第228章 变故 一步！ 一步落下，空气炸开，虚空竟被踏出凹陷，苏妄身如怒龙，周身气血爆发，化作冲霄气焰，好似掀翻的火焰山，将虚空都烤得扭曲起来。 两步！ 踏足而下，震荡的虚空骤然被踩得凝实，化作一片晶壁，气焰凝聚，以为甲胄，镌刻优美繁复的图纹，闪动霓虹微光，愈见神圣。 三步！ 才将落足，苏妄身形节节拔高，刹那间化作百丈高下，矗立天地，仿佛一尊古神，身若玄黄，镌刻一道道不灭之纹，身着赤红宝甲，双眸如日月，呵气成风雷，骤然举起一道神光，笔直恒一，炙热灼灼，光辉绚烂，堪比金阳。 这是他的武相之体。 嚯！ 古神大喝一声，掷出神光，但见神光恢弘，划出一道亘古的痕迹，划破了阴阳，分断了天机，释放了一片混沌。 这道光，竟然无法把握行迹。 “嗯？” 虚空之上的声音略显凝重，大手微微一震，指掌微曲，去势不变，四周的光线尽在指掌中扭曲、旋转，五光七彩，化作一座囚笼。 一条条冰蓝的锁链忽然从虚空中穿出，叮铃震动，好似冰晶打造，若缓实快，刹那间缠绕上古神，绑住他的四肢、腰部，牢牢将他定在了虚空。 “缚龙锁！”远处，女子惊呼而起，眸间带着某种光辉，神情严肃。 嘭！ 古神猛地撑开臂膀，肌肉如铁，大筋如龙，爆喝一声，拉动缚龙锁，宛若拔起天地之柱，拽得缚龙锁紧绷，冰蓝的法则神纹浮现，似百花盛放，映照出一片极为绚烂的光影。 轰！ 虚空但为之震颤了一下，缚龙锁咯吱作响，发出一阵牙酸的乱叫，有冰晶四溅，飞落八方，簌簌如落雪。 然而，古神声势如斯浩大，却依然撕开缚龙锁，其缚龙之名，当真不可小觑。 “死来！”虚空之上，神秘的声音再次传出，语气愈发冰冷，大手拿下，只手如天倾，去势如虹，但要将神光一把抓碎，继而，将古神的脑袋拍碎。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古神心念转动，身形再震动，如天柱的大腿迈开，将锁绑住在推上的缚龙锁拉得绷直，身躯微微倾伏，沉肩横胯，腰杆转动，脊骨蜿蜒，仿佛一只怒啸的巨龙，周身充满了异样的力量感，骤然发力，爆喝了一声。 “滚开！” 却见古神横打出右拳，拳大如山，拳重若天崩，打得虚空震爆，直接粉碎，爆裂出一片黢黑的真空，有恢弘血气冲过真空，化作一道逆流，冲刷天际。 嘣！ 一声丝弦断裂的声音崩响，锁缚在古神右臂猝然断裂，冰晶粉碎，分化点点晶莹，其势甚急，甚至，扯裂出一大片虚空下来。 “嘶！”如斯威势，勉强能捕捉战场影像的几人俱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嘣，嘣！ 几乎同一瞬间，古神再次发力，横肩、出拳、震腿，仿佛演练一套极为高明的拳法，三招两式之间，尽将缠绕周身的缚龙锁扯得崩断，更撕扯出一片片透明的虚空，将天空，扯得满目苍夷。 而在高空，飞掷的神光与大手也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轰！ 无量光冲发，宛若一颗小太阳，咻而爆裂，震荡无边波动，层层涟漪排荡，往天上地下冲击，搅得虚空跌宕，飓风嘶啸，三百里之内，狂风如潮，乱流如刃。 偏生，这股狂风吹但到神秀峰时，却忽然削弱了下去。 “嗯？” 高空之上，传来两声惊疑，但高空之下的众人，却没有发现这点。 光辉骤起，同为天境修行者，女子、古千来等人也被爆开的光芒刺激的泪腺发酸，一面撑起一片岌岌可危的青华紫幕，一面努力凝聚目力，不愿错过细节。 唰！ 但在这时，一道冰蓝的幽光忽然从光辉中穿射而出，仿佛一只恶蛟，且在虚空中旋转、加速，瞬息之后变作一道剧烈的龙卷，外形如枪，以冰封为刃，扎透了青华紫幕。 那是落丁零！ 他竟趁得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偷偷袭杀过来。 枪锋直指，寒意散溢，虚空凝滞，直接冰封，被落丁零指在枪下的，却是吴明。 “你敢？” 古千来厉喝一声，女子怒目而视，两人正要移动，却见虚空轻晃，如水波般波动了一下，走出了青衣如洗的男子。 苏妄！ 苏妄看也不看落丁零，随手翻下，一掌打在冰封之枪的枪刃上，如中败革，直接穿过冰封，拍在落丁零后脑上。 落丁零脸上得色才起，念头还未转过来，苏妄的一掌已经拍打下去，只听噗嗤一声，他即头下脚上的栽入了土里，腰上尽没地面，只余两条大腿摇摆不定，如同两颗大葱。 吴明面上惊喜未定，却听得天际尽头又是一声闷响，以及一声张狂的大笑，苏妄眉头微皱，横跨一步，再又消失。 光辉稍微减弱几分，众人急忙凝目视去，却见万丈高天之上，在那破碎的虚空中，有两尊巨大的人影做着殊死搏斗。 一人身着冰晶蓝甲，掌出如枪，瞬间洞穿虚空，有冰晶凝结，将虚空冻结成一片片晶莹之色；一人甲胄赤红，翻掌蹬腿俱是凌冽剑气，切割虚空如切齑粉，招式大开大合，撕扯出一片又一片的虚空裂缝。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云罡粉碎，流光分崩；随手之间，便能粉碎空气，打出一片片苍白印记；肩撞背靠，亦能撞塌虚空，震裂无数黢黑裂缝；不时碰撞，但有玄黄、冰蓝晶光迸溅，照见一方星空。 这两人，便若两尊战神！ 两人之外，又有一道道冰蓝的锁链穿空，如蛇如蛟，且在虚空中纵横，交织着一片又一片的地罗天网，但能缚定八方，封锁六合。 一柄仿佛天光的巨剑在虚空中穿梭，无形无影，只在地罗天网交织成形的瞬间穿出一抹石质锋刃，边缘圆钝，却如劈肉糜，瞬即斩下，将锁链斩成两段，使其分崩。 一道道锁链在石质锋刃后方追击着，伸缩不定，时隐时现，迫得石质锋刃隐迹。 巨剑与锁链间，便如两名高明的刺客，尽施其能，于虚空碎片上起舞，生死皆在一线，展示着与两尊巨人不同的搏杀技艺，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如此威能，比苏妄及刀皇一战的忽起忽落更能震撼人心。 “落飞！”与密碟司内留下的影响比较，女子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语气沉重。 至于落丁零，早在被苏妄种入地上之时，便不在是她关注的对象。 登泰山而小天下，见识了天境九重天之间的战斗，落丁零这般，“只是”天王境的存在，已惊不起她心中的波澜，即使，她本身距离天王境，还差了半步。 嘭！ 又一次碰撞之后，双方咻而分开，各自屹立虚空两段，在他们中间，是一片狼藉不堪的虚空，好似被拉犁拱开的干枯河床，虚空依然跌宕，仿佛乱潮。 各有一道冰蓝与一片石质落在两尊巨人身边，化作一道锁链与一柄石剑。 “原来，所谓缚龙锁确有其在，不仅是异术，更是一件通灵神兵。” 女子暗暗心凛，为落家的底蕴震惊，就听落飞隆隆开口说道：“阁下好本事，不枉本座亲自出手。可惜，天下竟然未闻阁下之名，叫本座无敌了十数年，更可惜的是，阁下不该与我落家作对，这天上地下，都将没有阁下的去留之所！” 落飞说话声轰隆，仿佛旱雷震落，骇得一干铁骑俱是心胆俱颤，更有一股霸道无敌的气机散溢，压得虚空暴动。 忽而，落飞往下方瞥了一眼。 一眼落下，几名胆气俱衰的铁骑但觉周身发软，噗咚一声，便扑在了地上；而在这一眼之中，古千来等人更是感觉极度的轻视。 显然，落飞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也无视了他们的身份。 “叛逆！”众人暗暗咬牙，却不得不忍耐了下来。 “是么？” 从落飞的身上，苏妄好似明白落丁零性情猖獗的原因，与他这样的人物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冷喝一声，一步迈出，有点点流沙相伴，仿佛梦蝶，与光阴同在。 一步落下，苏妄拥尽极速。 咻！ 但在落飞眼中，只见一条长河倒卷而来，其中有世界沉浮，生荣枯死轮回，一瞬之间，仿佛有无数个人生走完，直叫他心神呆滞，再回神时，便已在轰然倒退之中。 巨大的胸膛被打得凹陷下去，冰蓝的神甲已被一拳轰碎，若非，是这具神甲分担了部分力道，只怕这一拳就要贯穿他的胸膛。 “噗呲！” 落飞张口便是一口热血，感觉周身压制不住的痛楚袭来，再也无法保持巨人的体魄，一道道流光从他体内飞流而出，身形迅速缩小。 “这，这是什么招式？”此时此刻，落飞哪里还有刚才的那副张狂姿态，那抖动的面皮，胆惧的模样，便如被人抓了脏的小贼。 苏妄眉头再次皱起，心中忽生一念：“这方世界的修行方式有问题！” 但不等他细想，被两人肆虐过，一直不得平复的虚空，忽然爆裂了开，天地骤然陷入黑暗之中，仿佛一个名为天地的巨兽忽然张开了口，猛地一吸，但将方圆三百里的事物尽数吸噬了进去。 变故突然，苏妄只是本能地将身一闪，来到小丫头身边，便被这股吸力吞噬了进去。 吧嗒！ 爆碎的虚空骤然一合，裂缝不再，骤然平静了下来。 第229章 大荒，廉风 大荒十万里，苍莽无尽，群山连绵一体，一眼看去，连亘的山峰好似一把横卧的宝兵，半边倾斜着塌在海中，翘起的一端是刀柄，倾斜的一端是刀锋，群峰矗立间，尽是峥嵘气象。 实难想象，若真有这样的宝兵，又有谁能拿得起来？ 诸天之上的大能么？ 苏妄摇了摇头，将目力从群峰上收回，转而打量身后的浩瀚汪洋。 汪洋浩瀚无涯，但在金红的大日照耀下染成绚金色，汪洋中，一只只巨鲸扑腾而起，体如巨山，呦呦而鸣，喷吐一道道犹胜天柱的水柱，气象恢弘。 更惹苏妄注意的，却是那轮冉冉而升的大日，半金半红，大如车盖，炫耀无边辉芒，一道道火焰腾射暴沸，在半空中交织成火鸦、火龙、扶桑古树等事物，火灵飞舞、嬉戏，释放无边炙热。 这股炙热袭来，空气被加热到沸腾，不时炸沸，汪洋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整片整片翻沸着，蒸腾起海量水汽。 但古怪的是，热力如此澎湃，但无论是苏妄，还是海里的巨鲸，都没有受到这份热力的影响，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保护着此间的生灵。 大日渐渐升起，越来越小，红光渐渐褪去，只剩下金辉，被加热到沸腾的空气与汪洋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陡然倾泻而下的倾盆大雨，好似飞挂的瀑流，将天地冲刷的一片迷蒙。 呦呦之鸣从雨中传来，空旷、清远，仿若古老的歌声，诵唱着永恒不变的旋律。 如斯景象，却叫沐浴大雨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心神颤动。 被苏妄牵在手中的，却是他从湖里拐来的便宜徒弟，那个，黄毛儿小丫头。 大雨来得突然去的也利落，不到半柱香，雨散云歇，天地恢复了清宁，深深吸了口雨后的清新空气，苏妄牵起小丫头，往大荒深处而去。 这个小丫头，单名彩，复姓慕容，是皖水旁一普通渔家的女儿，也是落丁零拦路横出时，秧了池鱼的几只渔船的一员。 时也？命也？ 苏妄已经分不清了！ “坏人，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稚嫩的声音随着渐传渐远，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的依赖。 虽然性子倔强，小女孩终究阅历不深，初到异地，遭遇诸番变故，免不了患得患失起来，她能未惊慌失措、尖声大叫，已属难得。 苏妄的两个徒弟，终算是有些不凡。 “等我们寻到你师兄便回去。”苏妄的声音渐渐拉远，身形也越来越小，不多时，便被苍莽的大林淹没。 “哼！” 若有一声娇哼随风而来，随风而散，最终，这片海滩，再次恢复了宁静，唯有巨鲸依然嬉戏、扑腾着，不知忧愁。 …… 这个世界很大，十万里大荒，有着数不尽的山头与看不尽的风景，放眼而望，苍天无尽头，四海无边涯，天地浩瀚，而人身，却如斯渺小。 但是，这个世界却又是如此的狭小。 天圆地方，天高三万里，海阔九亿丈，如此宽广的地域疆土，却只是一个囚笼。 那天，仿佛触手可及，那海，尽在视野之中。 所谓天涯海角，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非是苏妄的目力达到一眼望尽天涯的程度，而是，这方世界太脆弱了。 强与弱，从来都是相对的。 周天群星世界中，苏妄动则化光而行，震破星辰；武界之中，便是用尽极速，也只能做到瞬息百里；在这个世界，忽然间，苏妄又有了一种回到周天群星世界的感觉。 虚空壁垒如此薄弱，薄弱的，苏妄甚至担心，一不小心太用力，将整个世界撞碎。 那万万里的山河大海，在他眼中，便脆弱了许多，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 他相信，能有同样感受的，绝不止他一人。 从极东之地出发，苏妄踏着玄妙的轨迹，身形如龙，有清风相伴，瞬间横越八百里大荒，两只巨大的风翼在空中空中渐渐消散，方广三百丈，仿佛天神之翼，形如虚幻，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泛起了淡淡的金芒，如翎如剑。 那是，同风扶摇。 似乎，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施展过这门身法了，但他从未忘记过。 …… 大荒深处，廉风氏部落，此地地处平原，方圆千里尽是沃土，有大江流过，仿佛一条白龙，在平原上转了几个弯儿，最后，穿过了一座巨大的城寨。 城寨高二百余丈，方广三百里，由一根根直径丈余的大木组成，大木老皮斑驳，粗粝如石，并有无数深深的刀劈剑砍印留其上，带着岁月的沧桑。 在城寨的顶端，是一位位矗立的男女，面容粗犷，带尽风霜之色。 他们身着兽皮兽衣，体型高大，稍微矮一些的，体高一丈左右，头发青黑，显露出几分稚嫩；高大些的，普遍超过两丈，面容更见坚毅；亦有部分巨人，头发灰白，流露出几分暮色衰微之气。 森严而残酷的气息弥漫，一阵狂烈的劲风卷过，吹起了他们披散在身前的头发，显露出了一张张绘刻着奇异图纹的面庞。 那是廉风氏的图腾纹，以青黑为主色调，笔画轻灵，代表他们祭拜的风神祖灵。 “来了！”有廉风氏的战士大喝一声，男女尽皆抬首，目光沉重，看着远方妖异卷动的云层。 妖云！ 黑压压，一层堆叠一层，厚重如铅块，压得高空都低矮了几分。 在妖云之上，是十座高大的石殿，数以百丈高，每一座都不比廉风氏的城寨低矮，石殿造型粗狂，表面刻凿了无数的血色妖纹，好似未流尽鲜血的伤口，时而又鲜红的液体渗出，残酷而魄丽。 石殿之前，尽是一只只排列紧密，身着精甲的妖师部曲，依种族而列，共有十部。 众妖造型古怪，有的蛇身兽头，有的头角峥嵘，有的身上带着虎纹，体高十余丈，有的却形如鼠辈，只有三寸高低。 形容虽然怪模怪样，但无法忽视的，却是它们身上的狰狞煞气，这股煞气，搅成妖风，惹得方圆千里的天空骤然阴暗下来。 离得还有几百里，一阵吹之不散的血腥味便飘到了城寨上，闻之欲呕。 城寨上的廉风氏骤然握紧了拳头，目露仇恨的光芒，因为他们知道，那些血色，皆是以人族的鲜血涂抹的。 众妖狩牧人族，以人族为奴，以人族为牲口，高高在上，以为天神，亦以天神自居，这便是十万大荒的现实。 在这方世界生存，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只要是能站得起来的，就是战士。 “咚！” 有战鼓擂起，轰隆震落，浩荡的气势直冲九霄，一道青色的风柱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淡青的屏障笼罩着廉风氏的部落城寨，摧散了妖风的侵袭，廉风氏战士抖落精神，战意勃发，怒喝了一声： “战！” 十万廉风氏战士怒喝出声，其声如犼，气势冲霄，惹得天地变色，大江逆流，山峦之震动，妖风崩散。 这般气势，妖师虽有百万之众，亦忍不住为之变色，继而勃然大怒起来，眼睛充斥血芒，仰天叫嚣，发出或尖锐或低沉的吼叫，充满了愤怒。 那是，被作为食物的存在挑衅之后的暴怒。 妖风再起，妖氛弥散，仿佛大荒的群山压迫而来，轰然撞碎了廉风氏聚集起来的气势，震得廉风氏战士齐齐后退了半步，面色苍白，连笼罩在城寨上空的淡青色屏障也震动了一下。 妖族，势大！ 上至于廉风氏首领，下至廉风氏才学会行走的奶娃子都明白这个道理，今日只怕，不得善了了。 廉风氏俱是面露悲戚，有种惨淡的气息弥漫，绝望，不知希望在何方，甚至于，不知希望是否存在过。 “咚！” 又是一声战鼓擂动，声音低沉，仿佛猛兽的垂死挣扎，虽垂死，却不忘挣扎，还未流尽最后一滴血，就不是死亡。 “战！” 廉风氏战士咆哮出声，声音不仅有绝望，更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有战士撕裂兽衣，如癫如狂，有战士握紧手中图腾兵，周身闪烁青光，激动地战栗。 妖族如斯强大，灭族在所难免，但终究，他们需要给大荒的人族竖立一个榜样——人族，不可辱。 “诸位长老，出战！” 祖灵殿内，廉岳群看了一眼祭祀在殿中的青色光团祖灵，放下手中以巨大兽骨制作的鼓槌，厉喝出声，有青风卷起，在他臂膀上缠绕成青龙之形，眸光青澄，开阖之间，犹如电芒。 “诺！” 回应他的，是整齐利落的爆喝，十几人一齐喝出，竟然震爆了空气，惹得祖灵殿的空气震动不止。 轰！ 廉岳群一脚落地，踏得地面破裂，二丈七尺的身子化作一道青色电光，轰然撞破气障，飞射向城寨。 身为廉风氏族长，廉岳群自当身先士卒。 在他身后，各有气息雄厚的廉风氏族老跟随而上，有人脚踏青龙，有人身后腾开一对青色羽翼，有人掷出一根青色的蔓藤，蔓藤越空而过，缠绕在部落的某处檐角，将他拉了过去。 众人虽然战意勃发，却也有掩藏不住的担忧。 因为，他们预想中的援兵，并没有到来，这一次，廉风氏注定要孤身一战。 第230章 开战 妖云之上，十座妖殿，十只妖师部曲，百万妖兵，妖煞冲霄，震得虚空晃动不止，沉重的气息扑来，几乎压得廉风氏的战士窒息。 纵然唤起了血脉中的战意，他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廉风氏部落全族老幼加在一起也才十万人，然而，妖师一部曲便有十万妖兵，十只部曲便是百万，其中差距之大，实难想象。 何况，十万人部曲只是大荒妖族极小的一部分实力，若有必要，它们还能再派出两个十万、三个十万，乃至十个十万。 便是打退了一次妖师压境，廉风氏，绝难打退第二次。 每一个廉风氏战士都有了这番觉悟。 “刑戎氏弃违背联盟之约，想必，是畏惧妖族势大吧。可惜，刑戎氏只看到妖族有千万妖兵，却没看到我大荒有亿万人族子民，若能唤醒人族血气，集合亿万人族之力，未必，不能逆转人族血食的命运。何况，刑戎氏便是不出头，难道，妖族便会放过他刑戎氏？” 面对滚滚妖云，狰狞妖兵，廉应神色依然坚毅，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但他却不能让廉风氏堕了名头，今日之战，有死则矣，许多时候，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大荒的人族，就是处在生不如死的水深火热之中。 “咚！” 廉应一步落下，有青风鼓荡，化作一只战鼓，廉应踏足为擂，擂动战鼓，只听咚的一声，音波如怒龙奔袭，如晨钟大吕之音震颤，振动百里方圆，虚空中尽是嗡嗡大鸣。 这亦是廉应的极限，沟通祖灵，引动风元，，气机镇压百里。 妖师部曲的冲煞而来的最后一分妖煞，被他抵消。 咯吱！ 但在这时，却见最左边的妖宫大门缓缓推开，石门震动，摩擦过同样粗粝的石质地面，咯吱作响，仿若千万年尘封之后的重启，听得人脑仁发疼。 有凶煞之气从石门中冲涌而出，黑沉沉，红艳艳，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交杂在一起，将这股凶煞起染成了暗红色，仿佛，是一条污秽的血河。 血河之中，若有无数白骨挣扎，冤魂嘶叫，从血河中爬起，却又被血河的浪头掀打下去，随波流动。 “咚！” 一道巨大的身形从石门中走了出来，这是一只身长二十丈的巨兽，人面猿身，人立而站，头顶朱红独角，巨口阔大，獠牙如刀，血眸如月，通体乌黑，四爪血红，周身缠绕殷红血河。 却是，朱厌一族的大妖——妖帅。 只见这只朱厌大妖抬起头颅，血眸大放光芒，斗射二百余丈，如同两只天柱，来回扫射，张开巨口，隆隆而道：“奉大天尊之命，廉风氏包藏祸心，族群过十万，罪大恶极，为正天地之溯，定大荒之安宁，发百万天兵以剿，灭族以儆！” 朱厌大妖声如天雷，刹那间传遍整个廉风氏，直震得廉风氏众人耳中嗡鸣，眼闪白光，一些气血不足的年老战士或年轻人更是身形摇坠，冷汗湿了一身，面色惊骇。 “杀！” 话音才落，百万妖师齐声大喝而起，煞气冲霄，沉重的妖云再次翻滚，劈斥无数血红电光，江天地照耀地一片血红，震慑隆隆。 若隐若现之间，更有一只只血红的妖蛇在妖云间穿梭，体型庞大，身逾千丈，仿佛山岳，身上插着一片片倒竖的鳞甲，大如簸箕，仿佛刀锋，忽而探首，随口一咬，便能吞下一座小山峰。 原来，十座妖殿与百万的妖兵竟是这些巨大的妖蛇驼起的。 其形可畏，其势可怖，纵已起决死之心，廉风氏也无法压制心中忽生的恐惧之心，众人的脚步，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这无关勇气，而是几万年来，为妖族断奴役、血食，不断残留在血脉，日益深刻的本能恐惧。 廉风氏诸位族老色变，廉应却霍然回首，指着妖师道：“收起你们的怯弱。十万，多少年来，我人族有无数部族便因为部族超过十万而灭，今日，终于轮到我廉风氏了。我人族何罪？亦或，我等太弱小，便该被强食？” 连续两个疑问，却道出了廉风氏部族乃至每个人族自出生都在思考的问题，各人眼中有迷茫，有恐惧，有不解，更有仇恨。 廉应黑发披散，有意气奋发，转而面向妖兵，用一种鄙夷而骄傲的语气道：“不，恰恰不是，我们很强大，是它们在畏惧我们，害怕人族的壮大，掀翻它们的统治。现在，我请你们睁开眼睛看看，这群高高在上的天兵，披鳞带甲，茹毛饮血，连兽胎都没褪去，算个什么玩意？” 廉应语气随意，仿佛，面对的不是百万妖师部曲，而是一百只蚂蚁，嬉笑怒骂，轻视至极。 “哈哈哈！” 他的话才说完，廉风氏部族便轰然大笑了起来，有人击节而跳，有人前仰后伏，有人差点打跌，但无疑，他们心中恐惧，已被驱散。 咔嚓，咔嚓！ 被廉应激起反应的不止是廉风氏，妖族也被廉应的语气激怒了，这一次，它们没有选择怒啸，而是升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森然妖煞。 妖煞冲霄，乌黑如墨，好似十道通天巨柱，直掼星空，接引下一道道森芒冰冷的星柱，冻结了虚空。 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陡然从星空中跃出，与青空并列，与骄阳同在，排列当空，星线相连，组成一道巨大的星空法阵——周天星辰大阵。 星光垂降，银白而晶莹，与妖煞中和，将通天的黑柱，染成了暗银色，原本煞气冲天的妖师部曲，竟然有些些许神圣的意味。 它们自称天兵天神，或许，并非只是自欺欺人。 朱厌大妖血眸转动，深深看了廉应一眼，伸手一挥，百万妖兵齐齐踏步，脚步落下，铁甲震动，其音铿铿，惹得虚空震啸，莫名的，多了一股寒意。 “杀！” 妖师挥起刀戈，有五只妖师部曲飞出，驾驭黑云而来，杀气震天，来得出人意料，来得，又在意料之中。 双方再未言语，战争，便突然爆发了！ 这是种族存亡之战，没有一个廉风氏部族认为，妖族会好心的放过他们。 当然，所谓的种族存亡，也只是对廉风氏而言，对于妖族，镇压一个十万人的部族，并不要太长的时间。 战争甫一爆发，廉风氏城寨中便有无数火石抛射而来，大如房屋，炙热灼灼，不时爆裂开来，气势轰鸣，仿佛一场流星雨，便真是一座山峰在前，只怕，也要被这火石雨砸成粉糜。 火石之间，夹杂着一只只大如圆木的青铜巨箭，巨箭之上，凿刻图腾纹，涂以兽血，此时，图腾纹已被激活，殷红与青芒交错之中，有风力相伴，减轻巨箭的重量，不断为其加速，并发出剧烈的嘶啸之声。 面对廉风氏的凶猛攻击，妖师部曲不惊不慌，纷纷接引星力，御使操控着，于半空化形，化作一只只身长数以十丈的巨兽。 巨兽奔腾、挥爪、甩尾、巨吼，活灵活现，好似真实存在，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巨兽体内哗啦流动的气血声与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 这些巨兽绝不是样子货，随意挥舞趾爪，但能撕裂空气，抵角、睁眼、张口，便能喷射一道道银白光线，光线如刀，锋利无双，与之碰撞的巨箭或火石，粉碎的干脆利落。 除了这些星力巨兽，更有一个个妖族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转腾挪，显出原形。 或是人面猿身独角的朱厌形象，或是虎纹马身龙头的龙骧之形，或是羊身人面的饕餮之相，亦有三头黄金狮子与三眼三足火鸦等异种妖类，这些妖族，无一弱者，都是妖族的十大王族之一，血脉之力强大，已初具祖先威能，随便抓出一只，都有拔山吞河的神通。 敢腾空而起的妖族，都是妖师部曲的强者，可不会在意什么火石、铜箭。或四蹄踏天，或震动羽翼，直直打将过去，任凭火石、巨箭撞在身上却看也不看，一路所过，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蓬蓬簌簌落下的飞灰，连寒毛也不曾掉落过一根，当真是钢筋铁骨了。 早有廉风氏的族老认出这些妖族强者，十几个族老驾驭着青风，各自守住一方城寨，口中念念有词，唱起宏大古老的祭词，有四翼六臂的巨人在他们身后站起，手握斧、鞭、双锤、斧、盾六件武器，身高十丈，四眼四面，每个面孔上各有一只竖瞳，威严独具，只是，青色的身体都有些虚幻。 这是，廉风氏祭祀的祖灵——风神。 但见风神怒吼一声，平地猛然刮起一阵青色旋风，旋风舞弄，迅速变大，眨眼间，便变作一道风眼十余丈的巨大风柱，狂卷着，向妖师部曲强者卷去。 便是身为妖师中的强者，这些妖族也不想硬撼风柱之力，各自施展身法，迅速辗转，变换了个位置，再次发动攻击。 而在城寨上，廉应也支起了一把三丈大小的古朴大弓，筋躯隆起，肌肉如岩石，闪烁青煌煌的光芒，爆喝一声，猛地撑开弓弦，射出了一道青光。 在他身后，也有一尊风神浮现，合身一扑，合入青光之中。 第231章 双箭连珠 啵！ 青光穿射，空气中只来得及传来一声轻响，便如水波一般，被青光洞穿而过，留下一条笔直的通道，连音啸都来不及震开。 廉应此箭，已深得风元轻灵迅疾三味。 哚，哚，哚…… 青光声息不大，气势却十足，光辉冲起，如同一只大斧，劈斩纵横，锋锐无边，如剁肉馅，且在空中连连变幻，避开甲胄的护卫，劈开血肉，所过之处，妖兵身首两断，一颗颗的头颅冲天而起，变回狰狞的原形，或青或蓝的妖血喷溅，血染长空。 瞬息之间，青光已飞纵十里长空，不下百只妖兵坠下的妖云，不及坠地，便被妖云中穿梭的血色妖蛇吞噬。 群蛇乱舞，争夺凶猛，不但将妖兵的身躯扯得粉碎。亦有不少蛇妖被同族攻击，扯得寸断，继而，被同族吞噬了下去。 这是两族交锋第一次见血，飞溅的还是妖族的血液，大大振奋了廉风氏部族的士气，城寨之上不由爆发出一阵阵山呼之声。 唯独，廉应与诸位族老心情沉重。 “廉风氏小儿，休得猖狂，朱赤芒来杀你！” 果然，廉风氏的呼声还未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随即从妖云中飞出，却是一只体高五丈有余的妖将，头顶独角，全身黑毛覆体的妖将。 妖将，朱赤芒。 来自妖族十大王族之一的朱厌族，力大无穷，擅使一对戎斧，戎斧为五金之英打造，重逾万斤，一对巨大的戎斧劈来，连天蔽日，寒光动天。 朱赤芒大喝一阵，荡起二十余丈高的赤红妖气，化作一只旌旗，与戎斧一齐斩下，仿佛化入了这斧光之中，森芒与血光融合，不分彼此。 铛！ 却听一声震响，青光与戎斧相撞，青光撕裂，其中的风元被震散，四散飞扬，如同一条条布片，光辉暗淡，随即消失无形。 朱赤芒连退三步，妖气旌旗崩散，重新化作赤红妖气，五金之英打造的戎斧亦崩裂了一道豁口。 然而，它终究挡住了廉应射出的青光。 这还只是一个妖将而已，要知道每一只妖师部曲都有十尊妖将，其上更有妖帅、妖王的存在。 每一尊妖将，都堪比廉风氏族老，便是廉应自己，也最多略胜普通妖帅一筹，莫说战胜妖王，便是胜过那些血脉珍奇的妖帅，也是困难重重。 而坐镇十座妖殿的，就是十尊妖帅，十大王族的妖帅，与普通妖帅更有天壤之别，也比廉应要强上了许多。 十尊妖帅压境，廉风氏半点胜算也没有。 廉应的心情愈加沉重，人族虽有亿万之众，但在底蕴上，却比妖族差的太多，如他廉应这般，已是人族最顶尖的强者，遑论他人？ 但妖族之中，又有多少妖王在世？ “朱赤芒，看来你还差了许多，这头一功，还是交给本将吧。” 朱赤芒的气血还未平息下来，一尊明黄甲胄的妖将越众而出，身躯在半空中一晃，变作原形，却是一只体长七丈的巨虎，人面虎身虎爪，生有九尾，是为妖族王族之一的陆吾兽一族，陆昆。 陆昆脚踏妖云，卷荡三十丈妖气，妖气如旗，招摇云霄，猎猎翻动，四爪忽然一踏，脚下妖云翻滚，身化黄光，骤然穿破音障，轰隆爆射而来，如同一个砸落的流星。 廉应身边的两个廉风氏族老见状，控制着两道飓风横摆过去，飓风狂卷，狂风如刀，便似两只绞肉机，忽然一合，正好将对方绞入刀锋之中。 这一下，不止是撞得头破血流那么简单，而是要将对手绞成肉泥。 两个廉风氏族老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欣喜，下一刻，他们却齐齐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风柱如闭，陆昆却不闪不避，直接横撞进去，只听得嘎吱一声怪响，好似绞肉机卡住了一块金刚岩，飓风旋转蓦地停滞了刹那，下一刻，陡然崩溃，炸成了漫天的乱流。 黄光如电，依然砸向廉风氏的城寨，两道飓风，甚至未让它降下一丝速度。 “妖将巅峰！” 廉应深吸了一口气，震了震手中的大弓，臂膀上的两只青龙迅速游动，攀附上大弓，化作两道龙影印入，古朴的大弓骤然闪烁青光，仿佛青玉铸造。 廉应筋骨剧震，骨骼碰撞如金铁交击，铿铿震响，体如蛮龙，身躯上隆起一块块如同精铁打造的肌肉，大筋跳动，仿佛一只只恶蛟，身上图腾纹接连点亮，如同展开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却听廉应爆喝一声，霍然拉开大弓，皮膜撕裂，鲜血嗤嗤溅射，未及散开，便化作了一片血雾，被大弓吸噬，凝成了血色巨箭。 巨箭朱红如赤，蒸腾氤氲热力，如同一只烧红的铁箭，扭曲着空气，并有暗青流光侵浸，挥斥出一缕缕极为细薄的气芒，嗤嗤切割着空气。 “嘭，嘭！” 廉应松开手指，血箭离弦，如同巨鼓震击，震荡出两层气爆。 音啸撕空，却比陆吾穿破音障的声音更加剧烈，霎时压住了一方战场的所有声音，箭锋所指，空气崩现，浮现真空。 身为妖将，陆昆的见识绝不浅薄，相反，它的经验极其丰富，只凭声音，便能判断出廉应射出的血箭已突破三倍音障，但是它本身也只突破了一倍音障，堪堪接近两倍音速，如斯极速，已非它能抵御！ 吼！ 陆昆狂啸一声，把头一晃，身上肌肉一阵蠕动，只听噗嗤两声，在它的肩膀两端，又长出了两颗人面头颅，一张闭着眼睛，面做安定，一张瞳孔竖起，愤怒交加。 却是，陆昆终于将陆吾一族的血脉之力施展了出来。 与人族祭祀祖灵，获取图腾之力不同，妖族讲究血脉，也只认同血脉，一身实力皆是从血脉之中提出，越是强大的妖族，血脉之力也越是强大。 如陆吾一族，身为妖族十大王族之一，血脉之力超凡，更非普通小妖能比，血脉完全开发的陆吾之兽拥有九颗头颅，每长出一颗头颅长出，实力就能倍翻一次，像陆昆这般的，长有三颗头颅，实力翻了两番，已能媲美妖帅。 施展出血脉之力，陆吾七丈长的身躯再次暴涨，涨到十五丈左右才停了下来，身上的妖气如烟如旗，冲起百丈之高，直入云霄之中，仿佛接连了天地，巨爪一踏，仿佛天地都被它撕裂了开，妖煞滔天。 吼！ 陆昆再次咆哮一声，口吐一挂金黄染血的气劲，飞流横冲，犹若瀑流，却是它采五行之精合于血气，炼化的一口本命丹元之气。 这本命丹元可非同小可，乃是妖将进入妖帅，凝练妖丹的关键，轻易不得有失。 可见，陆昆亦是被廉应逼到了极限，感受到了生死之危，觉得施展血脉之力，拥有了妖帅之力还不保险。 狮虎搏兔亦出全力，何况，射出血箭的廉应，实力比一般的妖帅还要厉害几分。 咻！ 却见丹元之气猛地一抖，且在半空中一转，于半空中化作一把极细极小的剑器，三寸左右，金光灿灿，辉芒闪烁，如同一颗燃烧的小太阳，光辉灼射中，一缕血气之色，已被掩藏的极深。 铛！ 犹如金钟撞击，当空之中，却闻一声漫长沉重的震响，血箭与金剑相击，尖锋相对，碰撞与一点，凝滞当空。 一点，只是微微一点，却有巨大的冲击波这个小点冲荡开来，如同一道宝轮，霍地切开了大地，剖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两侧，陡峭如崖，并有一株株被剖开的古树站立裂缝两边，来不及倒下。 铛！ 但在这时，又是一声金钟震响，却见血箭之后，那依然轰鸣震动的空气中乍然穿出了另一只血箭，一只与前面射出的血箭一模一样的血箭，撞在前一只血箭的箭尾上。 这一只血箭，来得当真神乎其技，竟没有任何一妖发现，只有廉应身边的两个族老目光闪动了一下，心中恍然。 莫要忘了，廉应射出血箭之时，是震爆了两次音障。 战场凶危，电光迸溅一线，两位族老当时也未能发现这个细节，此时才明白过来，之所以能震爆两次音障，是因为廉应根本就是射出了两箭。 双箭连珠，二箭合成一体，才停止了刹那的战况再起变化，双箭推动，如切黄油，只听得一声呯响，即从金剑中穿射而过，化作一道电光，扎入了陆昆的身体。 嗤啦！ 突兀的，有万千红光从陆昆身上爆发，红光如火，由内而外，好似是从陆昆体内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焰，刹那间崩炸，将陆昆巨大的身体炸开。 一点流光倏而穿破虚空，从火光中穿出，射向了妖兵。 那是，余势未尽的血箭！ 在陆昆炸裂的不远处，亦有一只小小的金剑簌簌粉碎，散做了漫天的粉末，而城寨之上，廉应再次拉起了大弓。 “廉风氏，放肆！” 妖殿之中，冷眼旁观占据的朱厌大妖终于震怒，一只大手拿来，乍然间穿破虚空，从妖兵兵阵前穿出，噗呲一声，将血箭抓得湮灭，指爪再张，便撕开了虚空，出现在了廉风氏的城寨之前。 第232章 战危 “祭！” 危急关头，廉应厉喝一声，黑发飞扬，图腾纹绽放深青光辉，一具风神之体在他身后浮现，四翼六臂，手握斧、鞭、双锤、斧、盾，身高二十丈，四眼四面，竖瞳如火，威严凛然，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祭祀之声环绕其身。 这尊风神，比廉风氏其他族老召唤出来的更加凝实。 风神霍然抬手，指掌间青风旋绕，再又涨大三分，对上了朱厌妖帅撕来的大手。 掌风肆意，还未接触，就有黑光滋滋腐蚀，清风嗤嗤切割，气机倾轧，两掌间的间的空气剧烈扭曲起来，咕噜噜地沸腾起来，被搅得混乱。 噗嗤！ 只听一声轻响，两掌对上，未有浩大声势，却传来一声皮革破碎的声音，黑色的大手猛地破碎开来，廉应面色骤变，臂膀上的两只青龙怒吼一声，裹挟着他向上跃起，又有风神向前踏出一步，将他纳入了身体之中。 嚯！ 下一刻，风神猛地张开四翼，唰啦一声振响，展翅振空，飞出了城寨。 而在另一面，两掌碰撞的地方，忽然钻出了一个身高二十丈的巨兽，人面猿身，四爪如血，深黑的皮毛仿佛钢针，仰天咆哮，带起了一阵惨烈的气息，方圆十余亩的黑沉妖云突兀地笼罩在了廉风氏的上空。 是朱厌妖帅，它亲自杀过来了！ 轰！ 半空中突然爆耀出一片黑青交织的光辉，好似一轮太阳，冲击波震开，扩散到廉风氏的护族大阵，激得青光波动，如涟漪一般震荡。 嘭！ 但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突然倒飞而出，重重得撞在廉风氏的护族大阵上，把大阵震得又是一阵晃动。 是风神！ 风神既然以风为名，本来就不以力量擅长，事起突然，廉应应对及时，但要在气力上胜过以气力闻名的朱厌一族，只怕，力有不歹。 “廉风氏小儿，记住，杀你的的朱厌族朱元悍。” 残忍的震吼传遍战场，继而，是一尊庞大的身形冲刺而起，修长的双臂着地，且在地面上奔跑而来，每一次落地，都如同擂鼓一般，擂得大地动摇，崩炸出一个个巨大的土坑。 朱厌一族以力量称著，却不代表它们在速度会吃亏，朱元悍的速度虽然不如风神，却也慢不了多少。 更关键的是，风神根本不敢躲，在他身后，便是廉风氏，以朱元悍的力量，只需几次攻击，便能打破廉风氏的护族大阵。 唰啦！ 风神再次展翅，周身卷起一片青风，如飓风般旋转，急速切割，骤然凝聚成一缕，微风穿梭之间，若有寒芒闪烁，竟如刀锋一般。 种族安危系于一线，廉应也将操纵风元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 轰！ 再一次碰撞之后，风神不出意料地被撞飞了出去，且在半空中连连振翅，划过一道弧线，避开与廉风氏护族大阵碰撞的命运。 而地上，朱元悍的动作却猛地一停，但见他抬起巨爪，爪上鲜血淋漓，满是细小的伤口，依然在喷溅着一缕缕鲜血，却是廉应的风元在他体内肆虐。 朱厌一族身躯坚固异常，也在与风神的碰撞中吃了个闷亏，风速切割的能力，可不是说说的。 吼！ 朱元悍怒而咆哮，人立而起，双爪如锤，猛地锤在自己的胸口，只听一阵咚咚急响，犹如天雷轰打，整个战场都被震了起来，城寨上的廉风氏战士更是被震得面色发白，手脚有些不稳，几个族老操控的飓风也缓了一息，被妖兵趁机袭来。 一轮血月忽然跃出虚空，浓黑的妖气弥散，仿佛雾气，遮蔽天空，继而被朱元悍吸入体内，在一阵骨骼拉扯的声音中，朱元悍二十丈的身高又是一阵暴涨，涨到三十六丈才停下，皮毛渐渐褪去深黑，显露出灰白，独角愈发鲜红，仿佛玛瑙一般，一身气息，更是暴涨了三倍不止。 赫然是，返祖了！ “嗷！” 血月独挂，朱元悍再次发出一声几乎变音的咆哮，四爪轰然震地，身形跃起，仿佛一座大山一般撞向廉风氏的城寨。 在他身下，是轰然爆碎的地面，方圆十里，泥石如泉，巨石分崩，如喷泉一般激溅，冲上高空，惹得廉风氏的护族阵法又是一阵动摇。 这一击，廉风氏的大阵挡不住。 廉应勃然变色，四翼齐振，骤然突破音障，飞向朱元悍，在他身后，长空为之撕裂，撕开了一个好大的豁口，空气漫灌其中，带起惨烈的嘶啸之声。 唰！ 就在这时，有血光冲霄而起，仿佛一道刀虹，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虹芒，由下而上，数以百丈，与血月相连，仿佛劈开了天地。 嘭！ 高空之上，但见飞来的青影骤然一顿，继而倒飞而去，殷红血液漫撒当空，如细雨一般纷飞洒落。 轰！ 又是一阵震动，青影旋转着飞入廉风氏大阵，撞在城寨的古木上，撞得大木崩裂，碎木穿空。 烟尘消散，却见廉应努力支起身子，连连吐血，气息促急，频频起伏的胸膛上，更有一道几乎贯穿了上身的巨大伤口，伤口中，隐约可见不断蠕动、震颤的内脏。 那是，被朱元悍暴起的道红光所斩。 朱元悍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廉风氏大阵，而是他廉应。 只要斗败廉应，便等于斗败廉风氏大阵。 而要斗败廉应，只需攻击廉风氏，廉应必然来救，要抵挡朱元悍的攻击。 这便是朱元悍的阳谋，谁言妖族茹毛饮血，他便给他上了一场生动的课。 红光未散，光影依然纵横天际，朱元悍已穿破红芒，悍然追击过来，双爪抱拳，巨爪如山体，轰击而下，在那双巨大的爪上，散发着与刚才那道血芒同样的光辉。 轰！ 光辉照耀，若石破天惊，青芒震荡，图腾纹冲腾而起，频频闪烁；红芒嚣烈，沉重如山，压得空气垮塌，两种不同的光辉相互交织、倾扎，只在短短瞬间，便交锋了成千上万次，光芒激荡、挥斥，渲染了长空。 这短短的一瞬，对于廉风氏来说实比一生都要漫长，因为，他们的性命，可能就在下一个刹那，就要飞灰湮灭了。 砰！ 仿佛琉璃破碎，青色的防护禁制忽地停滞，继而崩碎了开，一双抱成一团，仿佛血月的拳头砸了下来，将廉风氏二十丈的高墙砸的粉碎，破碎的城墙连绵二三里之长。 地动山摇之间，无数廉风氏战士跌倒、震飞，从高墙上摔下，投石机倒塌，火石滚落，火油倾倒，点燃了城寨，与祖灵保持沟通的族老更是齐齐喷血，栽倒了下去。 十数道卷动的飓风骤然崩溃，妖兵见机大呼而起，趁机杀了过来。 嘭！ 最先登陆城墙的是妖兵中的先锋，化作体型庞大的兽形，但在城寨上奔跑、撕咬，趾爪一挥，三五个战士便被他们撕裂，巨爪按下，又是两个战士被按成肉泥。 廉风氏战士挥舞兵锋劈砍，只能在妖族的鳞甲上留下一刀刀白痕与几点闪烁的火星，好一些的，最多划破它们的皮毛，更惹得这些妖兵大怒，厮杀不绝。 呼啦！ 紧随这些妖兵先锋的，是无数如同下饺子一般窜下妖云的妖兵，各个凶神恶煞，獠牙利齿的，手中拿着，是经过百锻之后的吹毛断发利器，闪烁妖纹，与廉风氏战士加持了图腾纹的青铜武器相撞，绽放点点火星。 廉风氏战士虽然骁勇，但妖兵却是他们的数以倍计，每一个廉风氏战士都要同时应对三个以上妖兵，几个回合下来，已被砍得鲜血淋漓。 妖兵千奇百怪，攻击方式亦有不同，许多妖兵杀得兴起，将手中的兵器一扔，化作原形。 有妖兵忽然伸出一条老长的脖子，往前方一咬，便将一个廉风氏战士吞噬下去，再将身一摇，使一个法天象地，变作身长几十丈的巨蟒，周身花青鳞甲，在地上打了个滚，不论人、妖，皆被碾成肉泥； 有身高不过三尺的鼠妖，滴溜溜一转，变作一只不过拳头大小的老鼠，周身黑毛，眼睛血红，板牙尖锐，四肢一翻，化作一道黑影消失，随即，却从一个廉风氏战士的天灵盖上钻出，唇角间还残留着一丝花白的脑浆； 还有妖兵本体却是一株血藤，双足猛地插入地面，探出千万条根须，钻进廉风氏建城所用的大木之中，倏而，便有一条条如同大蟒的藤条从大木中钻出，钻进廉风氏战士体内。 藤条挥舞，用力一抖，便有人皮炸开，白骨纷落，在这短短的瞬间，被藤条钻入体内的廉风氏战士，一身血肉俱被吸噬一空。 嗷！ 高空之上，又有身长千丈的血蛇从妖云中探出头颅，巨口一吸，至少十数名廉风氏战士被妖风卷起，为妖蛇吞噬，血蛇合下巨齿，一股股鲜血从它的蛇颚中喷溅。 同时，还有一只只长毛鳞甲与黑毛大手从妖云中探出，随手捉弄，如同捞鱼一般，从地面抓起廉风氏战士，抓入妖云，伴随着一阵咀嚼之声，无数残肢断体从妖云中落下。 却是，始终未出手的妖将。 如此惨烈，廉风氏有心无力，只能节节败退，便是诸位族老苏醒过来，亦最多多护持几个族人，于这场厮杀中的用出，若杯水车薪。 战况，危矣！ 第233章 黑白 战争没有公平之说，遑论种族之战？ “我神族怕你们，牲口一般的东西，也敢挑衅神族？就凭你的一番话，本神要不会让你死的痛快了。” 一只大脚从烟尘中踏出，踩在廉应的身上，巨大的脚面踩下，将廉应半身骨骼踏得粉碎，一对血月忽而坠下，冷漠而无情。 是朱元悍，它体型庞大，头颅如同小丘，獠牙如钢刀，声如轰雷，开口之际，便是一阵腥风。 以神自居，妄图揣天机，妖族的志向，当真大得很呢。 廉应口中连连呕血，他欲意起身，但朱元悍再次施力，又将他压了下去。 “我人族，会崛起的。”廉应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喃喃自语，头颅埋进了血泊之中。 “什么？”朱元悍听不真切，微微俯下身去，侧耳倾听。 不是它大发慈悲，要听一听廉应临死前的遗言，而是，将廉应的垂死挣扎，当做了乐趣。 但在这时，廉应身上忽然闪烁出一片炙耀的青光，青风如刀，荡卷四野，猛地向内塌缩下去，竟成深青色。 “不好！” 朱元悍心神惊跳了一下，正想突破塌缩的青风，却没拔起身来，血眸探去，不知何时，两只青龙如藤条一般缠绕在它的大腿上，将它定在地上。 青龙缠身，逆鳞尽开，青光凝练，如温玉般内敛，猝然，两只青龙睁开青玉般的眼眸，眼中尽是红光，仿佛鲜血般艳红，倍显凄丽。 轰！ 只听一声巨响，青芒腾耀，血光冲天，卷荡八方，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从青光中飞出，身在半空，血流不止，穿过六七里，轰咚一声，砸穿一片妖云，砸死几十只妖兵，这才穿过妖云，落下地去，砸出了个大坑。 剧颤传来，战场中的妖兵俱是一愣，而廉风氏的战士，却爆发了疯狂的呼号。 “族长！” 妖云上，另外九座石殿忽然震了震，在朱元悍石殿右边的第二石殿，隆隆推开了石门。 …… 三千里外，眼见星斗浮现当空，天星灿烂，盖过天日，苏妄心中一动，不由换了个方向，往廉风氏而去。 还未接近廉风氏，但见妖云连天，纵横三百里，形如大盖，遮天蔽日，并有十座石殿与妖云之上沉浮，冲荡凶煞妖气，接引着一道道绚烂的星光。 星光如柱，神威赫赫，妖煞震荡，魔焰喧嚣，同在，两种不同性质的能量衬托下，石殿愈见威严，如神如狱。 苏妄的脚步，不禁一慢。 “妖族！”苏妄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下来。 人族虽然自诩万灵之长，但苏妄知道，人族不过是这诸天万族之一罢了。 诸天万界，万界万族，有无数智慧种族，有的种族生而知之，如灵族，有的种族天生强大，如神族，更有的种族，为先天所生，一出世即为神圣，比起人族，起点要高出太多。 不过，人族虽非万灵之长，却也是诸天大族之一，不容小觑，并列诸天之一，有傲视诸天万族的资格。 苏妄确实不曾想过，竟也有看到人族被妖族欺压的一幕。 妖族，据苏妄所知，也是这个纪元之前某个时代的主角，然而，天地都未能恒久，妖族当然也无法永久霸占天地统治，终究也落下了帷幕。 但是，纵是落下帷幕，妖族也是一个大族，诸天万界之中，不乏有妖族纵横，以妖族为尊的世界，只是苏妄不曾遇过而已。 却在这个世界遇上了。 “这个世界，看来不一般啊！”苏妄自语了一句，身形刹那模糊，化作一道绚丽的光影，划破天际，冲向了妖云。 这般声势，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见，而妖族当然也不是瞎子，未等苏妄靠近妖云，便有一只巨大的指爪从第六石殿中探出，分四爪，捏成一印，流转黄红青蓝白五种光芒，光辉闪烁，有五行元力汇聚，化作一座山高百丈的五指山，四峰凝实，一峰虚幻，五峰变幻，隆隆镇压落下。 妖族大神通，五指山。 五指山盖落，才被惊动的妖族再又镇定下来，各妖兵移开目光，依然关注廉风氏的战斗，眸中猩光闪烁，残忍而贪婪。 妖帅既然出手，不论来者是谁，都不可能逃过妖族的镇压，它们也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敢与妖族作对的存在。 与其关注莫名来者，不若，将精力放在廉风氏身上，毕竟，朱厌一族的妖帅已经失败，石殿中必然要再走出一名妖帅统帅全局，说不得，就该轮到它们上场享受一场血食了。 “朱元悍也真是废物，堂堂妖帅，学什么不好，竟然学习起人族的繁文缛节起来，若非它要在人族面前显摆，岂会被人族的祖灵震伤。如此愚蠢，岂能与我等并列十大王族？” 有妖将将目光转向同在阵列之中的其他朱厌妖兵，眼中流转狡诈的光辉，却在考虑如何在战争之后，压迫朱厌族，攫取更多好处。 比起苏妄见过的人族间的尔虞我诈，妖族间的争斗，更加赤裸裸，更加崇尚力量，弱肉强食，本该天经地义。 也有朱厌一族的妖将，将注意力放在砸在地上的朱元悍身上，待见一具染血的身影在大坑中动了动，这才安下心来。 已打开一道门缝的石殿，震动戛然而止。 十大王族之所以是王族，是因为族内有妖王强者的存在，但妖王亦仅仅是妖王而已，所以，十大王族只是王族，而非皇族。 这一代的朱厌妖王已垂垂老朽，而妖帅之中，却无见能晋升妖王的存在，最有望突破的，便是朱元悍。 朱元悍此来，却是老妖王卖了老大的面子，为它讨来差事，以期镇压廉风氏时博得头功，瓜分人族祖灵，成就妖王之尊。 未想，竟出师不利，难怪有妖将要偷偷鄙视。 晋升妖王，哪个妖族不想，朱元悍有此机缘，当然惹得众妖嫉恨。 铮！ 但在这时，一道铮铮剑气忽然横贯了天际，被妖云遮蔽的天空陡然亮了几分，仿佛，有一轮金阳升了起来，光明大放，有剑气横空飞越，如同一只只的大鸿，振翅而飞，不知其几千里也。 一剑飞横十九州，其光照耀八千里。 剑气纵横，天际一片光明，连绚烂的天星亦被盖过了风头，光辉乍然暗淡，接引而下星光摇曳，如同烛火。 那盖落的五指山，不及显露它的盖世之威，便被剑气斩断法理结构，崩散成了最基本的元气。 武学大宗之所以为大宗师，他们对法则的理解已经极为深刻，不但能凝练秩序神则，更能从最基本的结构上崩解元气构成，化解对方的神通。 苏妄虽然还未晋升武学大宗，但由仙入武，几同重修，又刻意压制境界，眼力与见识，比之一般的武学大宗还要厉害，要崩解一试五指山，并非难事。 五指山崩解，九座石殿再又震动了一下，瞬即，第二石殿崩炸开来，冲出个人脸虎身的巨兽。 巨兽体逾三十丈长，生有六头，除最中间的头颅之外，五头分呈喜怒哀乐惧五种神态，有九尾，如钢索横扫，将虚空层层排荡而开，煞气滔滔，竟迫得光明昏暗了几分。 这是陆吾一族的妖帅，陆金玄，一身妖力澎湃，比朱元悍更胜了三分。 陆金玄仰天长吼一声，五头同时睁眼，各射一道略带红橙蓝绿紫的金光，与声波融合，且在半空中，便化了一片五色金光的冲击波，激荡而来，虚空在前，为金光扫过，竟成真空。 陆吾一族擅使金行元力，陆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身血脉之力浓厚，却已是妖帅中的上位存在，将五种情绪之力融合金行元力，化作的五行金元激波，不但不伤金行元力的锋锐，更增其消融之能，金光挥斥，无物不化。 然而，它这无物不化的金光，在纵横的剑气之前，也只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气泡。 五色金光才起，纵横挥斥的剑气即已斩来，金光为剑气淹没，连个涟漪都没荡起，而后，做仰空咆哮的它，也被斩做了虚无，分解成最原始的元力，散于虚空。 妖帅，不过如此！ 群妖大惊，陡然骚乱起来。 “哼！” 但在这时，剩余的八做石殿同时传来一声重哼，有八道妖气冲起，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条喧嚣咆哮的恶龙，恶龙齐齐转首，十六只巨大的眼眸瞪来，深黑如墨，若有天地映照其中。 天地霎时暗淡下来，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光明与黑暗接壤，天地变作两分，只剩黑白分明的二色，分明的，仿佛一张水墨的太极图，非白则黑。 似乎，连时间亦被停了下来。 万籁俱静！ 妖兵与人族的动作乍然停了下来。 点点莹光从天而降，仿佛流沙，仿若飞萤，穿透时空，漫洒当空，唯美而寂静，却有一道如神如幻的身影穿过战场，游走于诸位妖兵与石殿之中，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数目。 隐约间，可见那身影单手着持剑，剑呈灰白，粗粝圆钝，单手牵着个人儿，未及豆蔻，娇小可爱。 呯！ 但在这时，只却听一声脆响，天地莫名的活了过来，然则，所有的妖兵却已死去。 第234章 怀疑 那是，时间！ 这一剑，既是光明之剑，但更是时间之剑。 虽然领悟时间之力未久，但苏妄已将时间之力与一身的武艺融合，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 但他的境界，最多也就定住一方时空刹那时间。 这方时空有多大，却要看天地间的虚空壁垒有多牢固，在十万大山之中，这个范围为三百六十五里方广，这三百六十五里，便被苏妄称之——剑界。 黑白乍然分开，剑气徐徐消散，光明回归天日，而黑暗，也归入了虚无，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仿佛飞砂，成片成片的妖兵化作了灰，随风而散，随风而化，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并有一座座恢弘的石殿化作粉末，与妖云中的血蛇一起，簌簌落下。 天清气朗，战争结束的实在突兀，廉风氏族人不禁揉了揉眼睛，生怕是妖族的大能——蜃龙妖王出手，将他们拉入了梦境。 但将回过神来，廉风氏不由感到悲喜交加，看着那城寨上忽然多出的青衣人，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诸多同族，念及自爆身躯，不是魂之所归的廉应，俱做了无言。 叮铛！ 有廉风氏的少年扔下手中的战斧，抚了一把满是鲜血的面颊，悲从中来，轻轻了哭泣了起来，下一刻，听叮铛叮铛的声音不绝于耳，满城尽是悲泣之音。 “人族！” 苏妄默默叹了一声，看着这些身形巨大的人族，感觉心跳骤然快了一拍，血脉之中好似生出了点点炙热，拉着小丫头的手不由紧了紧。 …… 苍穹之顶，这里金光散漫，一道道绚丽的金光冲腾而起，在半空中爆炸、冲撞，爆发出恐怖的威能，一道道圆形的冲击波四面八方冲击，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飓风，远远冲荡开去，横扫方圆几千里。 细看之下，原来，金光并非本质，而是一道道极为内敛的赤红光芒散发的余威。 余威？ 只是余威，便有如此威能，那散发出余威的赤红光芒只怕更是了不得了，若能取的一缕，应有焚山煮海之能。 这些赤红光芒，却为日曜之火。 曜，光辉爆发之意，有火曜、月曜、星曜，但真比较起来，威能最为恐怖的，只能是日曜，大日之曜！ 却见苍穹之上，无数日曜之火交缠着，仿佛出海之龙，但向四周宣泄无量热力，煮沸虚空，点燃幽冥，照亮了世间。 这里，就是大日，十万大荒的大日！ 那被金光冲腾起的飓风也非其他，而是日冕飓风，蕴含无尽热力，能将顽石烧成灰烬，将空气点做真空，可谓可怖。 十万大荒环境特异，这轮大日却非硕大无朋，只比得上一颗方圆十余万里的行星，但大日就是大日，具有大日所具有的一切威能。 莫提日曜之火，便是大日吹出的日冕飓风，普通妖将若是沾惹上一丝，只需一时三刻，就能被烧成灰烬，只有妖王级别的强者，才能强行聚起妖气，突破日冕飓风方圆八百里，再想前进，非得身俱异宝不可。 但在日冕飓风的核心，金光冲腾的地方，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环绕大日徐徐转动，澎湃的热力也不能融化这座金宫，冲腾的金光打在金宫外侧，也只能将她吹得沉沉浮浮。 便若，一只翩飞的金蝶。 金宫之中，轻歌如啼，有妖娆的妖女翩翩起舞，衣裳单薄，广袖轻盈，腰肢摆动中，尽惹遐思。 大殿两侧，是一尊尊气息深沉的妖王，或化人形，独据一角，或为兽身，横卧着，占了五六丈地盘，或是半人半怪之相，做着跏趺，形容却甚是凶恶，这人、兽、怪俱是目光迷醉地看着妖女舞动，眸中但有或红或绿的幽光闪动，危险而慑人。 妖女、妖王，金宫之中尽是这等角色，这座金宫，亦当是妖族的天宫。 天宫正北位置，却有一尊看不清面目，散溢蒙蒙金光的巨大身形独卧宝座，似人形，似兽体，看不清，说不明，便是诸多妖王也不敢随意打量，目光流转而过时，俱有忌惮闪逝。 那是妖皇，万妖之皇，此世众多妖王唯一的皇。 忽然，坐在妖皇下方的第二位的人面老猿浑身一抖，手中的琉璃金盏跌落，撞击在金案上，发出清越的一声，惹来了众妖王的注视。 老猿猛地站了起来，抬脚踢开身前金案，伏拜下去，颤声道：“陛下，老臣一脉血脉单薄，如今又失一子，心中悲恸，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出战。” 宝座上的金光依然迷蒙，看不真切，众妖王侧目而视，停下了杯盏，俱是无言，只有一众妖娆妖女依然漫舞不断，面有红腮，仿若醉酡，沉迷舞蹈而不拔。 过了好一会，宝座上的身形依然没有动静，老猿再又拜了三拜，独自站起走出了天宫。 一干妖王看着老猿离去，各自交换眼神，重新推起杯盏，悄悄地，却发出了一声不是是担忧还是安心的叹息声。 “陛下还是未理！” 歌舞依旧，老猿最后望了一眼金宫，祭起一只号角，撕开日冕飓风，往下界投去。 …… 悲痛犹在，然而，逝去的人已然逝去，活着的人依然要活着。 二十丈的城寨经过匆忙的修葺，重新祭祀过祖灵，升起护族大阵，廉风氏这才强打着心情，为逝去的族人整理仪容，点燃了一蓬蓬烈焰。 “魂兮归来！君之恒干，舍君无乐，离彼不祥。” “魂兮归来！东不可以托。长人千仞，惟魂是索……” “魂兮归来！南不可以止。雕题黑齿，得肉以祀……” “魂兮归来！……” 古老的歌谣中，点点莹光从火焰中升起，如同萤虫一般，旋绕着踏歌而舞，却泪流满面的族人，轻轻依偎着他们，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他们的发梢，与他们一起，随歌浅动，即如静夜之中映照着粼粼火光的波涛。 歌声再起，再三而唱，莹光渐渐飞向高空，化作一道漫流，向着祖灵所在的祖殿飞去。 从一头跨向另一头，横贯长空而过，好似架起了一道生人与死者之间桥梁。 廉风氏部族的大阵腾耀的青光越来越盛，光辉闪耀，便在最炙耀之时，化入虚空，消失不见。 “灵，祖灵！” 虽然被祖殿所挡，无法看到莹光的最终目的地，但苏妄还是从祖殿的位置，感受到了一股越来越广博的气息。 那是，廉风氏祭祀的祖灵。 而这些蕴含了先人意志的灵，也的确当得起祖灵之称，祖先的灵。 “先生，大长老有请！” 祭祀完毕，立时有廉风氏的战士撤去火焰，将未燃烧殆尽的遗骨收拾起来，供奉与祖殿之中，而同时，也有一尊身高一丈八的廉风氏少年来到了苏妄的面前。 确实是个少年，虽然这少年的体型实在有些巨大了。 看着眼睛依然有些通红，精神却昂扬的廉风氏少年，苏妄默默叹了一声。 大荒之中，容得下悲伤，却容不得过度、无意义的悲伤，妖族步步紧逼，种族存亡但在旦夕，他们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悲伤。 这是大荒人族的常态。 但苏妄知道，廉风氏少年能迅速的恢复精神，不仅是因为大荒人族的处事方式，更是因为在一场祭祀之中，有无形的意念之力融入了他们的识海，壮大了他们的精神。 这同样也是大荒的常态。 一句秉承先人遗志，且在大荒之中，才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苏妄看廉风氏少年古怪，在廉风氏少年眼中，苏妄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眼前疑是人族男子的存在只堪堪长到他的腰间，瘦弱的，好似先天发育不良似的。 但廉风氏少年都知道，便是眼前这人的出现，才有百万妖族莫名消逝，虽然并无直接证据，但同样也没有证据表明不是他做的。 廉风氏，又怎敢得罪苏妄？ 廉少典默默看着苏妄，不敢做声，脑筋却极力转动着，试图从有数可数的几次远游经历中，猜测出苏妄出身的部族。 而他有限的几次远游，最远，不过是前往一千二百里外的刑戎氏部族。 想到刑戎氏，廉少典立时恨得牙关紧咬，虽然明知刑戎氏不敢反抗妖族乃情有可原，但刑戎氏背叛盟约的行为，还是让廉风氏上下微微齿冷着。 “前头带路吧。”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天空，苏妄随即收回目光，牵着小丫头，紧随廉少典而去。 而在天空中，亦有一道精神意念被收了回去，收回了祖殿之中。 祖殿内，诸多廉风氏族老共聚一堂，看着大长老睁开眼眸，神色有些焦急，连连追问：“如何，祖灵如何说，此人，究竟是敌是友，究竟，是人是妖？” 说到最后几个字，诸位族老顿时沉默了下来，生怕，祖灵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不似妖族。” 大长老沉重的说出了答案，诸位族老没有接茬，殿内一片寂静。 不似妖族，却非不是妖族，虽然祖灵得以祭祀，恢复了几分实力，但廉风氏，却经不起折腾了。 第235章 天与神 廉风氏祖殿高十余丈，方广百丈左右，造型古朴，仿佛古殿，殿内并无多少装饰，只有一根根绘刻着图腾纹的巨柱与两排燃烧炙烈的熊熊火盆。 大殿之中，诸多廉风氏族老或站或坐，立于祖殿尽头，身形奇古，俱是二丈以上，长发斑白，却愈显威严，仿佛神堂中的一座座神像。 在他们身后，各自站着一尊四翼四面六臂的风神，身高五丈，抱着臂膀，俯视而下，青色眸光如电，叫祖殿中生出一道道挥斥闪烁的青芒。 气机凝滞如铁，连空气都被凝固了起来！ 廉风氏擅长御风，在操纵气流上自有独到之处，屹立此间的族老，更是廉风氏中的佼佼者，散发气机时，自然而然便能凝滞了空气。 这般阵势，岂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越是往里行走，压力越大，不过十丈，压在各人身上的压力何止重了三倍？ 为苏妄带路的廉少典额头上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留下，将兽皮的衣衫浸得湿透，勉强再向前走了三丈，便承受不住压力，匆忙行了一礼，向殿外退去。 气息凝固，威严如铁，但压迫在苏妄身上的，不仅有廉风氏族老引动的气机，更有从冥冥中落下一道威压——神威。 冠以神名，便不再是凡俗，已属超凡之列，其威如狱，其威如渊，浩大沉重，煌煌不灭，当能震慑苍生。 这道威压，来自被廉风氏祭祀于祖殿之中的祖灵——风神之灵。 虽然风神散发的神威极为淡薄，却不可否认，祂已是超凡之流，有了俯揽众生，得享众生祭祀的资格。 但这威严的气机压迫到苏妄身前三尺，却化作了一股清风，若和风迎面，只带起了几缕黑发。 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莫说是他，便是被他牵在手中的小丫头，也似不曾感受到这道威压，稚嫩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兴趣盎然，仿佛游览古迹一般，于祖殿之中轻声欢笑，充满天真烂漫。 祖灵威严如神，但苏妄又岂是凡俗之流，廉风氏部族试图用祖灵震慑苏妄，当真，是打错了算盘。 祖殿尽头的廉风氏族老俱是面色一变，身后风神微动，张开臂膀，有青风缭绕，化作斧、鞭、双锤、斧、六件兵器，被祂们握在手中。 沉重的气机中，陡然多了一分杀气，气机袭迫，化作一只只无形的刀兵，纵横劈斥，剖开空气，分断气流，往苏妄杀来。 “诸位族老何必如此小心？”苏妄面色不变，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喜，伸手一抚，漫空的沉重气压便被他按得消散，袭杀而来的无形刀兵分崩离析，俱散做了气流。 廉风氏诸位族老齐齐后退了半步，面色涨得一红，周身气流紊乱，图腾纹闪烁不定。 若说前番的气机压迫还只是试探之举，但挥动无形刀兵时，廉风氏，已有几分兵戎相见的意味。 虽然明白廉风氏刚经过一番劫难，小心谨慎并不为过，但苏妄并非天生的老好人，纵是设身处地，也该有个限度。 不论在哪个世界，信任，从来都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有时候，也必须以力量相辅，才得相成。 “却是我廉风氏小气了，圣者大度，人族廉风氏廉滄沽见过圣者！”诸位族老面色难看，廉风氏大长老廉滄沽却大笑起来，伸出手掌，十指交叠，遥遥就是一拜。 廉滄沽身形高大，白发斑斑，面容虽然苍老，但一身血气依然雄厚，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威仪，使人信服。 眼见廉滄沽拜下，苏妄也不敢托大，立刻回了一礼，下一刻，一股巨压力陡然压在他的肩头，仿佛太古之山，一时失察，苏妄脚步踉跄，踏碎了祖殿的石板。 咔嚓！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苏妄身前蔓延开，层层绽放，仿若蛛网，破碎的石子不及崩开，便被凝滞的气流又压了下去。 便当真为太古之山压来，苏妄自忖，也能撼动几下，但这股巨力压迫下时，他的灵魂竟然生出了一种凝滞感，叫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压在苏妄身上的，是祖灵中蕴含的众生意志，是廉风氏千百年来，残存于祖灵中意念，以守护廉风氏为己任，抵御一切外族。 若有若无的压力下，苏妄仿佛看见了无数廉风氏的先人站立云端，将他围在了中间，审视着他，一道道目光探下，却比太古之山还要沉重。 “人族苏妄，见过大长老。”苏妄缓缓起身，仿佛背负了亿万钧的重量，又仿佛轻若鸿毛，身形站起，岿然稳固，不见半点动摇，他看着廉滄沽，笑着回应道。 心中那点芥蒂，飒然而消。 人族，一个沉重的词语，一撇一捺，却代表了一个种族，苏妄从心而发，说出这个词语时，带上了与廉滄沽一样的敬重。 两人的姓氏虽然不同，样貌更有差异，但他们却流着同样的血脉。 这便足够了！ 是的，这便足够了，不论苏妄来历如何，只要他还是人族，依然心向着人族，就足够了，何必计较因缘？ 大长老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这样介绍自己，同时也在质问苏妄；苏妄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这样回答。 大长老爽然的大笑起来，苏妄也痛快地笑了起来，笑声交叠，却叫祖殿的沉重气息乍然而消。 “坏人神经病了！”小丫头咕噜噜地转动着黑色的眼眸，眼中闪动着狡黠的明光。 …… 当月华西挂时，廉风氏终于结束了对苏妄的迟来欢迎，看着眉心紧皱，小拳头捏得紧紧，好似梦到了什么“可恶”事物的小丫头，苏妄走出了廉风氏为他安排的房屋。 他居住的位置，离祖殿并非很远，眺眼而望，依稀可见祖殿上空飘动的青色莹光，和着月光，若隐若现，仿如蜃影，每一点莹光中，似乎都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廉风氏隔着莹光，眺望而来，同样，也在看着这片土地。 白日里，廉滄沽称呼苏妄为圣者，当时苏妄以为只是廉滄沽的客气之语，后来才渐渐明白，这是一个至高的敬语，等同于祖灵。 在大荒之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当大日降临时，将有圣者出世，手举光明，带着人族走出大荒，开辟万世不易的基业。 会是他么？ 苏妄不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天日代表时序，意指时易世变，大日降临，可指人族大兴，照破黑暗，彼时，带领人族的存在，自然手举着光明，可称圣者。 但，不是他！ 虽然有心为人族做一些事，但苏妄知道，他不可能完全停留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有太多的事，正等着他。 甚至于，他对这方小天地的存在，也有最后一丝疑虑——这方小天地是真是假，亦或是何来历？ 苏妄相信自己的直觉，纵然廉风氏给了他活生生的感觉，但这方天地，终究是联系于神秀峰的一方小天地，他忽然到来，却将忽然离去，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人族。 廉风氏所言的人族大兴，该由廉风氏自己完成。 廉滄沽所言，不过是一个老者在种族大殇之时，为定人心所说的不怎么负责的话。 也许，廉滄沽想过，将苏妄绑在廉风氏，但这并非他的意志所能够转移的。 便在这时，苏妄眉头轻皱，看了眼未有异动的廉风氏祖殿，脚步迈出，身形陡然模糊，化入了虚空。 远处，廉风氏祖殿中，与祖灵时刻保持联系的大长老廉滄沽忽然睁开了眼睛，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仔细感应了一番，摇了摇头，再次将心神沉浸与祖灵的沟通之中。 廉风氏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百废待兴，最重要的是，通过祖灵，确认下一任的族长人选。 廉风氏城寨外，一个人形的大坑中，一只全身雪白，身形堪堪一丈高下的老猿站在坑口，静静看着大坑，眼眸深处，流着浓浓的悲哀。 这处大坑，却是朱厌一族妖帅朱元悍最后撞击出的痕迹。 “妖王？”月光飞降，苏妄从光华中走出，青衫如洗，广袖飘然，但也说不出的潇洒，他看着老猿，轻声问道。 “是你杀了吾儿？”回应苏妄的，是老猿一声极其平静的问话，平静的，就如冰冻了千万年的冰山。 两人便如鸡同鸭讲，各自说自己的问题，亦或，他们从来没打算从对方话中得到回答。 种族间的战斗，并不需要多说，当苏妄出现时，便意味着，与老猿终将一战，说与不说，并不能改变这个结果。 “人族，苏妄！” “妖族，朱九重！” 几乎同时，一人一妖报了姓名，下一刻，两者同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云月之巅，万丈天空之上。 此时此际，两人同时沐浴月华，裹挟无尽云彩相伴，仿佛天神：其中一人，青衣若天青，映照出一片青华，清静明亮，仿若当空，他是天；其中一妖，周身雪白，披挂月华银甲，气机威严，仿若神祗，他是神。 天与神，并非一人，却几位恰当地表明了两者的身份。 突兀的，天与神同时迈步，穿过虚空，碰撞在了一起，云与月同时被他们撕碎。 第236章 耳光 轰！ 一道光华乍闪，虚空崩现白光，横亘数以十里，若震霄霹雳，却比霹雳更加突兀，更加刚猛，乍起而闪，乍现便消，却惹得轰鸣震动，月色沉静不再。 虚空生白！ 一人一妖筋骨强横，还未动用神通，只凭身体碰撞，硬生生在虚空中挤压出电光，碰撞的刹那，更是瞬间引爆了几成固体的虚空。 光辉未消，两道如同水影般的身形迅速穿空，再次碰撞在了一起，又是一道白光崩现，点亮虚空。 轰咚！轰咚！ 轰鸣连绵不绝，彻响夜空，不知多少廉风氏人族从夜中惊醒，彷徨地走出房屋，看着明灭不定的虚空定定出神，而后自发来到祖殿之前，默默祷告，浅默的祷词聚集在一起，化作恢弘的祭唱，传遍了廉风氏。 祖殿之中，大长老看了一眼高空闪烁的白光，又看了一眼苏妄的居所，登上祭坛，沟通祖灵，升起了大阵。 虚空惊变，廉风氏俱为惊动，唯独苏妄的木屋依旧安静，便如置身于另一方时空，独绝外界，万法不侵。 苏妄在离去时，便已为此间设下禁制。 轰！ 再一次碰撞之后，苏妄与老咻忽飞退，立于明月两端，一人青衫微动，风姿飒然，一猿银甲铮铮，意气峥嵘，仿佛两尊神祗，将明月拱卫，目光睥睨，有熠熠电光闪烁。 “好强横的肉身，人族，你的肉身不逊于我妖族了。”老猿忽然开口，语气愈发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但在平静之下，凝结的，是极为深沉的杀意。 平静，是因为它已然确定，能害得它痛失一子的，只能是眼前的人族——苏妄。 老猿自言妖族，而非其他妖类一般将自己称作天神，不以妖族为耻，也不以天神为荣，这份胸襟气度，却叫苏妄为之动容。 他在老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这只老猿，未必逊于他！ “这世间不独是妖族体格强横，老猴子，你太小看了天下英雄。”苏妄长声而笑，目光如电，黑发扬起，气质陡然一变，却比老猿还要锋利。 他精通剑道，平日里虽然温文儒雅，却是藏剑于鞘，如有必要，诸天之下，同境界中，只怕少有能比他更锋锐的存在。 老猿明着是在夸赞苏妄，实际上，却是在捧高妖族，在它的话中，不论苏妄的肉身成就如何，终究，是比不得妖族的，最多，也只是在强行追赶而已。 老猿，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种族主义者。 “小看天下英雄？只怕，你人族不在其中。” 老猿长啸一声，明月为之殷红，它一步踏出，身躯猛地膨胀，仿佛挣脱了镇压的魔神，霎时变作百丈高下，周身妖气澎湃，如汪洋大海，剧烈动荡，一对血眸晶莹璀璨，比世间所有的珍宝还要闪耀，夺尽了血月的光华。 这是，显出了真身了！ 变化出朱厌真身，老猿全身雪白，唯手脚血红，头顶朱红带金的独角，独树向天，迸溅缕缕血光，如电如芒，一声气机霸道，却比还具威严，再也看不出还是老猿之时的暮气。 在它言下，人族不可能成就天下英雄。 “人族，敢战否？” 朱厌轰轰开口，声如轰雷，比方才碰撞时虚空产生的轰鸣强上几分，俯揽而下，仿佛怀抱血月，妖煞滔天，魔焰沸腾，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如何不敢？” 苏妄猛地收敛笑容，也随之踏出步伐，使出武相之体，变作一尊百丈巨人，反手虚握，做拔剑之态，手臂缓缓抬起，一柄剑锷灰白的巨大石剑被他从虚空拔了起来，虚空为之崩裂，被震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仿佛天崩。 这是藏剑式！ 南天剑乃青空云石铸造，剑器本质与虚空亲近，在苏妄坠入异术世界之时，为抵时空碰撞，被两个时空狠狠地撞了一击，虽然遭受了重创，却也是福祸所依，得了大机缘，剑器之中灌注了时空之力，虽为石剑之身，但威能却半点未减。 只可惜，剑器中的灵性一直不得苏醒。 为点醒剑中灵性，苏妄以天为鞘，藏锋芒其中，以虚空之力不断孕养石剑，打磨剑锋，剑器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则锋芒毕露。 朱厌的眼神，猛地沉了下来，它从这把石剑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不能让他将剑拔出！” 眼见苏妄的气势越来越强，老猿心中震惊，知道需要先发制人，纵声长啸，猛地一跃，往漫天的血色月华中一跳，身形猝然消失，好似融入虚空，当空之中，一轮血月陡降，轰然砸落，遮盖了天地。 细看之下，哪里是血月，分明是一只拳头！ 一只巨大的拳头，仿若古星，凸起骨结便是古星上的大峰，指掌间的细缝便为古星的裂谷，赤红的皮肤则是古星的大地纹理，连皮肤上的寒毛，也化作为一颗颗高耸的老树。 朱厌手脚赤红，则古星赤红，砸落天地，即如血月降临，而在血月之外，包裹着一层黢黑的边缘，那是被粉碎的虚空。 老猿这一拳，赫然，将虚空都打出了一个黑洞出来。 这是力之大道，纯粹的力量！ 朱厌一族力能拔山，老猿一身血脉纯净，几已返祖，全力施为之下，这方小天地的虚空，根本就限制不住它。 这只猴子，业已经踏上道途！ “好一只大猿王！” 气势被断，苏妄也不羞恼，大喝一声，手掌翻起，变拔为撩，将才拔出一半的石剑由下而上撩去，划出一道圆弧，如同一轮灰白残月。 崩裂的虚空陡然收敛，残月虽呈灰白，但光辉同样明净，内敛至极，仿佛一片玉魄，咻而划破天际，照破殷红的月华，迎向了老猿打出的拳头。 铛！ 虚空震颤，血月与残月同时倒退，交锋之处，迸溅千万点火星，若绚烂烟华，即显即消，如同这世间所有的繁华一样，虽然美丽，却注定了烟消云散。 但在烟华过后，虚空却陡然崩裂，形如破布，被撕做了两半。 巨大的裂缝横贯天地，狰狞转折，可怖而可惧，圆月浮空，也被这道裂缝给撕成了两份，月光依旧皎洁，无形中，却有了几分凄惨的美。 一人一妖随月而退，苏妄剑锋轻颤，震鸣不止，老猿却闷哼一声，拳峰上洒落下一缕鲜血。 这缕鲜血，好似压缩到极点、成液态的流焰，炙热难当，洒落大地，在大地上消融出好大一片空地，岩浆横流其中，翻腾滚沸着。 这一局，一人一妖勉强算得平手！ “好剑！” 看了一眼拳峰上的伤口，老猿大脚猛地向后一跺，震碎虚空，借力而起，便在巨大的虚空裂缝将消未消的时候穿身而过，再次横打出了拳头。 朱厌一族力量磅礴，但苏妄的石剑又岂是那么好接的？ 虽然打断了苏妄抬升的气势，但老猿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但老猿不服，认为苏妄是逞了兵器指利，只开口称道好剑，却绝口不提苏妄的应变之机，应对之妙。 这只老猿，当真倔强的很呢！ 苏妄忽然笑了起来，而后，再次凝神。 老猿再起重拳，拳峰之前，虚空为之洞穿，生生地，打将初一条笔直的甬道，贯穿而来。 这一拳，与前一拳不同。 前一拳，老猿借月华之力，借势而为，在意境便带上了天地之势的痕迹，月光浩瀚，老猿的拳头也显露出了几分浩瀚的意味，无量光亦是无量力，堂皇霸道，沛能抵御。 而苏妄的残月则恰好收敛了无尽的力量，将锋芒聚于一线，以残月之形显现，以线破面，才能突破老猿的金刚之体。 此时此刻，老猿似乎吸取了教训，将漫天挥洒的力量收回，凝与拳峰之间，力量通贯一点，比苏妄方才的一剑更加凝练，几有以点破线的架势。 “拾我牙慧罢了，岂能让你得意？” 看明拳势变化，苏妄冷笑了一声，横起剑锋，也不去管石剑是否完全拔起，只管横拍过去，剑锋忽明忽暗，一时融于虚空，一时从虚空中浮现，仿若魅影，瞬息间划过两者间的空间，拍在了老猿身上。 梆！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彻响，老猿的面颊骨几乎被石剑拍得扁平，好似一座被拍飞的山峰，横打而去，在半空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圈，这才轰隆一声跌入大地，生生撞出了个小山谷出来。 隐约之间，几点染血的白光从老猿身上飞出，穿射而去，洞穿了大地。 那是老猿被拍出的牙齿！ 老猿纵然力大无穷，但打不到目标也是白搭，苏妄的武道境界又岂是它能比较的？ 老猿的境界虽然与苏妄相差仿佛，但它的武道境界，却比苏妄差了太多，偏偏，它强要学习苏妄的武道，实不异于班门弄斧。 苏妄冷笑，是因为老猿从出手起便高高在上，以为身为妖族就吃定了他，才敢临时起意，试图揣摩他的功法。 既然老猿不尊重他，他又何必客气，当即，甩个耳光过去。 第237章 此地何名 “呵呵，果然，你这个人族当真有些手段！也罢，若不让你看看本王的本事，只怕要叫你小瞧了我妖族。” 小山谷中，五指巨大的指爪按在地上，土石粉碎，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五指印，老猿猛地站起，身高百丈，全身雪白，气势威严，好似冰封千年的雪山，自有一阵冰寒的气息弥漫。 老猿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身躯内传来铮铮打铁般震动，强行搬运气血，扭曲的面容一阵蠕动，破碎的骨渣随即挤出，穿射而去，犹若利刃，哚哚穿空。 “正要请教！” 苏妄左手翻出，掌心向天，遥遥示意，右手收于腰侧，依旧握着半截石剑，不曾拔出，目光闪烁，有电光劈斥，交织成电网，往老猿而去。 “好个人族小儿，竟然小觑我妖族。” 眼见苏妄如此轻视，老猿恨得牙关紧要，如同铁柱般的臂膀往前一伸，好似握住了天地之根，猛地一撕，却将身前的空气都撕了开去，强行撕出了一条十几里长的真空通道，他身形一踏，随即走了进去。 轰！ 虚空霍然一荡，剧烈摇晃起来，动摇未定，一只血红的拳头无声无息便越过空间阻隔，来到了苏妄的身前。 重拳无锋，大势若拙！ 这一拳，老猿已深得拳中三味，并未浪费一分一毫力量去震裂虚空，却比动则震裂虚空的威势更加可怕，其一身气力，已达到挥洒自如的境界，能刚则刚，欲柔则柔。 老猿的妖王之名，当真不是吹嘘出来的。 铛！ 好似一声钟鼓玉罄之音，苏妄略称铜黄色的手掌迎向老猿的重拳，碰撞刹那，好似两颗铁铸的星球撞在了一起，万千火星迸溅，震得虚空嗡嗡直鸣，连圆月都被他们震得颤了颤。 铛！ 拳掌稍分，老猿揉身而进，脚踏天罡，若有三十六颗星辰浮现，被它在脚下，它身化疾光白影，踩着玄奥的轨迹，瞬息而闪，咻忽往来，围着苏妄便是一通乱拳好打。 虚空之中只听铛铛之声不绝，恰似千万只铁锤瞬间碰撞在一起，惹得虚空暴沸，空气如沸汤，冲击滚荡，卷向了远方，并有星辰之光渐渐亮起，银辉闪耀，仿若星河。 远远的，这片虚空竟然被他们扭曲了起来，化作了一片灿银的投影，恢弘浩瀚，好似星河被拉下星空，悬挂在了这里。 离一人一妖争杀之所有几十里距离，廉风氏部族也被这番异象惊动，御使风神之力，探出风神之眼，廉风氏诸多将注意延伸了过来，尽皆变色。 那舞动天象变化的一人一妖，当真已不再是凡俗了。 咚！ 终于千万道碰撞最后融于一声，虚空剧烈晃动，好似飓风中的波涛，随即，剧烈的晃动乍然归于平静，虚空静止。 却见一只雪白的身影唿啸而退，倒退十里，脚踏虚空，人立而起，周身气机冲荡，激起片片毫光，一条气象恢弘的星河围着它旋绕，星河之中，若有三十六颗巨大的星辰沉浮，气冲斗牛。 无尽风云回卷、漫灌，填补此间的空白，惹起一阵急剧的嘶啸之音，老猿身边的光辉渐渐平息，白毛拂动，苍老的人面上带上了一丝凝重，望着苏妄始终反握剑柄的手掌，沉声道：“为何不拔剑？” 一番交手，老猿拳重如山，挥拳如疾风骤雨，但苏妄始终只用了一只手掌便将他挡了回来，便若一块磐石，任凭风急雨快，也休想撼动他的存在。 虽已自承不如苏妄，但想到苏妄只生出一只手便挡住了它的攻击，老猿还是生出了忿恨之意。 “有必要的时候自然会拔起。”苏妄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间未见一丝轻视。 虽然以一只手挡住了老猿的拳头，但苏妄也未见得轻松，刚才那阵争杀，他也亦用尽了全力，每一次出掌，对眼力、心力都是一番极大的考教。便是此时，在武相之体内部看不见的诸多部位，依然在轻微震动着，默默化解老猿反震的力道。 老猿神色稍霁，但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笑道：“本王如果硬要见识一下呢？” 它的问话霸道非常，一句话说出，便已是该分出生死的最后时刻，再无任何的转圜余地。 先前，老猿的杀意为悲伤掩盖，深藏不露，但见识了苏妄的手段之后，老猿心中忽然生出了几许不安，杀意再难压制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这个世界是妖族的，老猿容不得其他种族的崛起，便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行，因此，它容不得这忽然冒出的人族强者——苏妄。 “你会死！”回应老猿的，却是三个简单明了的字，苏妄回答的极为认真，也极为平淡，好似理所当然般，未有半点的犹豫。 “哦，你人族都是大话精么？” 老猿不信，一步踏出，巨口张开，用力一吸，有劲风呼啸，仿佛鬼哭，月光骤然扭曲，随着气流被老猿吸入腹中，天地霎时暗淡，只余漫天星辰依旧闪烁，绽放着微弱光芒。 老猿的身形猛地涨大三倍，白毛如雪，手脚赤红，一对血眸仿佛水晶般剔透，释放着危险的光芒。 又一步踏出，幽暗的虚空中陡然降下无数道星线，一颗颗呈三十六面的星辰虚影沿着星线飞下，被老猿吞入腹中，天地一片昏暗，唯剩下一对巨大的血月冉冉升起，向苏妄看了过来。 这一步，老猿的身形再暴涨了三倍，独角向天，身躯庞大，苏妄百丈大小的武相之体在它面前，就跟一个豆丁似的。 两步之下，老猿的身躯已经涨到了近千丈，巍峨的身躯屹立当空，好似已经探入苍冥宇宙之中，威严而伟岸。 苏妄不曾拔剑，老猿又何尝用尽手段？ 百丈朱厌只是它的真身，千丈之体才是老猿的法象之体，比起人族，妖族在血脉上，确实有太多的优势。 法象之体，法天地之象，与天地借力，是每一个立志超脱的种族都会踏上的道路，武界的武相、异术的天地借势之法、妖族的法象之体，皆是如此。 变化千丈大小的法象之体，老猿从天地间借来的力量，怕是不止于十倍了。 “人族，你现在敢拔剑么？”老猿张口，仿佛天音，在炸起一片又一片闷雷般的轰鸣。 “差不多了！”苏妄忽然抬起头，莫名的回答了一句，不待老猿回应，便以一种十分肯定，却不曾变化过的语调再次说道：“你会死！” 你会死！ 他依然这样回答，纵然面对的是千丈高的妖王法象，苏妄还是给出了一样的回答，这样的回答，在老猿听来，却多了几分羞辱的意味。 “到这个时候，还敢跟本王装神弄鬼？” 老猿气怒而笑，拳头挥起，带起一阵闪闪白光，光辉狭长，形如扫帚，扫帚前端，是一颗巨大的星体，通体赤红，腾烧着灼灼烈焰，便如，一颗从天宇之上砸下的彗星。 但在这时，一道剑影忽然从虚空中落下，剑影透明，似实若虚，横贯东西两向，好似倒塌的倾天之柱，无量量长，要将这片天地都砸垮。 剑锋斩落，有地水火风崩灭，化作一朵朵红、黄、黑、白的花朵，花开十二瓣，旋绕于剑锋，依托着它，支撑着它，承受着它的伟岸剑体，却被落下的剑锋压得溃灭。 这一剑，是为开辟！ 唰啦！ 剑锋劈斩，若劈入大江之中，有滔滔流水声喧嚣，却见两抹绚烂的血浪冲霄而起，冲落天地，为这片昏暗的虚空带来了一抹艳丽的光彩。 月华重新回归天地，群星依然高挂，夜色再次回复了平静，苏妄缓缓按动石剑，仿佛归鞘般，将南天剑一截截按入虚空。 他依然维持着百丈的武相之体，在他对面，却没有了千丈高的妖王法象，只有一具被剖成两半的老猿尸骸，落向大地。 铿！ 若有剑鸣轻响，风袂声猎猎大作，月华照落，苏妄业已消失，只留下一句余音渐渐低落。 “该见识了都见识了，自然是差不多。妖族，不过如此！” 他按剑不动，并非轻视，而是为了见识妖族的手段。 是夜，星光大放，有大亢之星从苍龙星宿坠落，落于东南，群星大震，星辉尽放。 …… “这里的星辰与外界的不一样呢？”星辉之下，一个清丽的女子坐在篝火之旁，火光明艳，却不及她的身形婀娜，虽然戴着面纱，亦难掩她的风采。 在女子对面，却做着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身形并不高大，甚至于，比女子还要略低一分，但在女子面前，却未露出半点的怯弱，气息沉稳，仿佛古之泰岳，虽千万年，却依旧岿立。 他是吴明，而那女子，却是古千来的主人，那位被落丁零称作郡主的人。 “是有些不一样。”吴明也看着星空，随手拨了一下火焰，问道：“从大山中走来，到此地，已渐渐多了许多人为的痕迹，想必，明日应该能寻到人烟，怎么，无咎郡主不打算告诉吴某，此地，究竟何名？” 第238章 四方 《易.乾》有云：初九，潜龙勿用，九四，无咎，龙或跃在渊。 早在见到女子时，吴明便已猜测出对方的身份，却是拥古皇朝唯一异姓王者无忌王的独女忌无咎。 九四之龙，或提前跃地，未到其实，不成龙器；或已成龙，却非九五真龙，在渊不争，终难大器。 女子的无咎之名，其实已说明了一切——无忌王，乃至无忌王一脉，深受皇朝的忌惮。 便为吴明揭破身份，无咎郡主的气度依然沉稳，她忽地抬起臻首，轻声问道：“天有多高？” 星光群熠，女子抬首仰望，玉颈修长，仿佛月娥，全身仿佛都在散发光芒，卓尔超采，仿佛无穷高远的天空，在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缥缈难寻，亦如月娥一般难寻难见。 这一刻，在吴明眼中，无咎郡主却是如此高高在上，他们之间的对话，如同隔着两个世界一般。 “天有多高？” 吴明默默咀嚼，回望二十年过往，但觉繁华易过，斯人易老，无声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虽然不见得比女子年长多少，但比起女子的意气风发，吴明不觉已沉淀了下来，但将锋芒尽藏。 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吴明已得到了答案。 天有多高？ 女子所言其实不在天穹高广多少，而在问，苍天之上，还有什么？ 这里的天，非指遮盖在世人头上的天穹，而指天尊。 天尊之上能有什么？自然，是女子曾经说过的化道强者。 这方天地，大概，便是那所谓的元神世界吧？ 当然，无咎郡主所言，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是指那独坐高位，从古至今，称孤道寡，只在苍天之下，号称天子的存在。 天子，只为天子，还在苍天之下，而无咎郡主想做的，却是苍天之上的存在，她的霸气，当真凛然的很呢！ 吴明静静地想着，却见无咎郡主低下头颅，对他展颜一笑，又道：“小先生想知道什么，无咎定将如实告来，还请小先生放心，无咎并无恶意。” 虽薄纱覆面，却难掩无咎郡主的风采，好似连月色都亮了几分，盖过漫天星光，吴明心中微微波动了刹那。 “还请郡主明言！而且，郡主勿需如此客气，吴某并非吾师，当不得这小先生之称。”吴明正襟危坐，做洗耳恭听之态，虽在荒郊野外，也没缺了礼数。 无咎郡主轻轻点头，从谏如流，轻启朱唇：“也好，那么便请师兄听好……” 虽然不再称呼小先生，但无咎郡主依然保持对吴明的基本尊重，以师兄称呼，虽然，她早已迈入天境，而吴明，看似还在知入境。 这一次，吴明并未矫情改正无咎郡主的称呼，他相信，纵是此时不如无咎郡主，但很快，他会赶上的。 星光依然灿漫，林莽之中，火焰噼啪燃烧，一男一女静静盘坐，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兽吼，一边述说着此间原由，一夜无眠。 其实，未眠的不止他俩，此时，在大荒东南西北几处，也有那么几只队伍烧着篝火，眼睁睁看着星空灿漫，无心睡眠。 北方大泽边，古千来银甲铮铮，沐浴星光而立，周身绽放熠熠银辉，却比星月更加辉煌，仿佛星神。 感受银甲中渐渐充盈，愈加雄厚的冰凉力量，古千来心中充满了自信，觉得便是碰上天王境，也可一争高下。 “郡主所言的机缘原来应在此处，我这宝甲再得提升，对我一身实力的加持至少提高了七成。”越是仔细感受，古千来越是觉得冰凉力量的浩瀚磅礴，对无咎郡主越是佩服。 想到无咎郡主，古千来不禁问道：“大管家，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离古千来不远，圆胖的古管家盘坐成一团，一张古老兽皮展开，放在分不清是他的腿还是肚子上面，他不时抬首对照漫空星位移动，手上掐算不断，念念有词，却不知在鼓捣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古管家才揩了一把油汗，狭小的眼珠中竟然流转出智慧之光，他在兽皮上重重的戳了一下，用力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不远，不远，只有三万余里罢了。” “什么，三万余里？”胖管家话音才落，一旁立时传来几声压抑地惊呼，更有一人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那是七奴儿！ 三万余里多远？若是在外界，各人身俱异术，都非凡人，又有青鳞马代步，日行千里，也不过是月余的路程罢了。 但在大荒之中，各人却深受其苦了。 莫说三万里路，便是今日赶路走过的六百余里路程，也差点要了七奴儿等人的小命。 一路行来，林路难走，众人逢山开山，遇水搭桥，林莽中再有一些体型巨大的野兽时不时蹿出，庞大的食人怪树忽然袭击，更叫七奴儿等人应对乏力。 虽说遭遇野兽还不曾有超出他们能力范畴的野兽，但各人还是在来路上多次感受到潜伏大山深处的恐怖气息，心中的慌意渐渐多了起来，此时再被七奴儿抱怨了一句，众人心中的不安，猝然却点燃了。 七奴儿一句话，实是扰乱军心！ 若要在外界，古千来定斩不饶，但看众骑面上的忧色，古千来也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出言责斥，转而问道：“大管家，你的星算之术到底靠不靠谱？三万余里可不好走。” 眼见各人心中惊慌，胖管家镇定如初，摸了一下光溜溜的下巴，似乎想做抚须长笑状，不想自己炼半根胡子也无，手上一顿，流露出几许可惜，笑着回应：“将军莫恼，杂家说不远便真的不远，离此不过百里，便有一座人族的大部族，名荒芜氏，到时我等进去讨要几只坐骑，再借由人族开辟的道路行走，这三万里的路程，自然不是很远。” 回应古千来时，胖管家的声音陡然变得又尖又细，在自称上也有了改变，但众人早就见怪不怪，此间又没外人，胖管家自然也勿需掩藏身份，他本来就是无忌王府的一介奴才。 但未想，他这个做奴才的，竟然也精通星算之术，能依据星辰移位测算位置，定点定位，难怪无咎郡主要将他带在身边。 “有劳大管家了。” 古千来闻言大喜，向胖管家揖了一礼，众铁骑也纷纷向胖管家抱拳示意，唯独七奴儿在抱拳之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 …… 高山氏，这是一个人口不过千的小部族，部族的城寨也不如廉风氏般雄伟壮阔，只有一座小村落般大小，盖因高山氏人力有限，祖灵弱小，无法庇护更多地域，高山氏也建立的简陋了许多。 这时，却听高山氏族长的屋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走出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男子倒是生的一张好面容，面貌俊俏，皮肤白皙，好似带着玉光，不知能羡煞多少女子，更奇异的，是男子那对冰蓝的眼眸，仿佛一对冰晶，眼眸闪动间，寒意流露。 这人，名叫落丁零。 才踏出房门，见得屋外站着落飞，落丁零放肆姿态顿时收敛，整了整衣衫，恭敬地拜了下去：“家主！” 却见落飞一袭白衫，长发披散，如夜色般黑沉，但在星月的照耀下，他的黑发仿佛都闪烁着微蓝的毫光，像是托起了一轮宝轮。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落丁零走出的房门，落飞淡淡地说道：“些许挫折罢了，发泄过后便该放下。若有不愤，下次找回场子便是，我落家，并非那么容易羞辱的！” 透过落丁零还未掩盖的房门，依稀可以见到两个横陈的雪白身子，却是被高山氏进贡给落丁零的贡品——两个未及金钗之龄的高山氏女孩。 说是进贡，却为落丁零强行索要。 大荒之中人族特异，身形高大，成年男女便有二丈高下，落丁零虽有尝鲜之意，却也没有被雄壮妹子来个怀中抱的爱好，那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堪入目，落丁零也丢不起这般人。 白日里，落飞叔侄路过高山氏，恰逢妖兵围猎高山氏之时，彼时，有妖兵见二人路过，也将他们纳入围猎范围，却被落飞反手冻为冰雕。 如此作为，高山氏立时将叔侄俩当做神明一般的尊敬，也才有了落丁零索要高山氏女孩之事。 对落丁零来说，索要高山氏女孩不仅是因为尝鲜，更因为他要发泄，发泄在皖水旁被苏妄一掌种入地下的狼狈。 以及，无力！ 落飞所言，落丁零不敢不洗耳恭听的，面上却露出难色，道：“只是，丁零想要找回场子，怕非十年之功了。” 他倒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苏妄堪比天境九重天的实力不是此时他能追赶的，言语中，有露出了几分颓废之意。 落飞沉吟片刻，周身寒气大炙，冷冰冰地道：“若是还在外界，丁零想要追赶上那人，非得十年不可，但在此间么？哼，我必要讨回落家的面子！” 落飞这话说的甚是霸气，落丁零闻言大喜，连连作揖，却想听一听落飞口中大荒与外界有何不同。 只是，落丁零被苏妄种入地下有些早了，未见到落飞落败的一副惊惶样儿，否则，他的信心，只怕没有这么足。 第239章 丈八身高的熊孩子 林莽之中，一捧枯草后面，忽然伸出了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并有一颗脑袋慢慢探起，露出半张抹了青藤叶汁的面庞。 但不待这颗脑袋完全露出，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猛地盖落，将才要探起的脑袋拍了下去。 枯草中顿时响来了一声痛呼声，又立刻被一顿责斥压了下去：“瓜仔子，头伸那么高干嘛，万一还有妖兵驻留，岂不是害了你我？我就说带着你个熊孩子误事，你这是要谋害你老叔的亲命啊……” 说话的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嗓门巨大，偏偏，又有些碎嘴，絮絮叨叨的，一篇大论便压了下去，不由分说，先给他责斥的对象冠一个熊孩子的名头，取得了大义再说。 可惜，这粗犷的男声还未骂完，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便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却听那声音得意地说道：“老叔，你这么大声作甚，难道就不怕引来妖兵？” 纵使如此说，但年轻男声的嗓门同样不低，急吼吼的，仿佛一个破铜锣，铛铛铛惹得群鸟皆惊，扑伶伶一阵乱飞。 粗犷男声大惊，显然才记起此事，不待年轻男声说完，急忙扑了过去，却见枯草一阵乱动，并有砰砰的肌肉碰撞声传来，不时的，还有三五个闷哼响起，仿佛其中正发生着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直过了十几个呼吸，枯草之间才安静了下去，从中钻出了两张面容明显肿大几分的青色面庞，四张肥肿的眼皮下，两对有些相似的眯眯眼努力瞪着，看向了枯草外间。 群鸟再次落了下来，草丛中渐渐地也恢复了几分生气，过得好一会儿，这才听大了几分的那个面庞说道：“臭小子，连你老叔都敢打，胆子也忒肥了，不愧是我刑戎氏娃子。” 原来，这两人乃是刑戎氏部族的人，年长的叫刑殇，年弱的叫刑天旻，是一对叔侄。 刑殇显然显然小瞧了刑戎氏少年的桀骜，这少年可不是他一句不伦不类的夸赞就能收买，却听刑戎氏少年哼了一声，道：“现在记起我是刑戎氏的人了，刚才下手时那么狠，也不知我刑天旻是不是你们从其他部族中捡来的，呜……” 刑戎氏少年话美说完，刑殇那张蒲扇大的手掌立刻又盖了下来，用力之猛、之急，一下子便将刑戎氏少年的面庞拍进土里，生生啃了一口老泥，还要说出的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老叔，你干嘛呢，是否还要与我练过，俺刑天旻可告诉你，这回我可不会让着你了。” 刑戎氏少年气急败坏抬起头，口中喷着泥沙，恼羞成怒，才要再上演一场全武行，却听刑殇急促说道：“别闹，小心点，有东西过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妖兵。” 刑戎氏少年性子虽然桀骜，却也分得清轻重，急忙收敛声息，将脑袋伏低，耳朵贴在地上，小心倾听地面传来的轻颤，心中惊叹了一声：“老叔还是老姜弥辣，也不见他动作，却比我快了好几息听到动静，这么说，他刚才是让这我了。” 没由来的，刑戎氏少年心中产生了几分失落的感觉，才知道与刑殇之间的差距，却没看见刑殇瞳孔深处闪过的一丝异色。 “唰，唰唰！” 十几息后，林中渐渐传来了一阵略显腥甜的气息，却见一只青鳞大蛇从远处游出，身长过十丈，蜿蜒漫游，姿态从容，有清风缭绕周身，所过之处，青草自动低伏，为其让道，继而扶起，未留下半点痕迹。 而在大蛇身上，却坐着两男一女。 其中一男一女的衣着、身形样貌皆与大荒人族不同，刑殇虽然疑惑，也不是很震惊，叫他震惊的，是驾驭大蛇的那个少年。 少年身高一丈八，兽皮裹身，肌肉如铁石，黑发肆意披散，目光扫射，锋芒外露，周身流露着大荒人族特有的蛮荒气息，叫刑戎氏叔侄倍感亲切，但刑殇还是从少年略显紧绷的肌肉形态上看出少年的紧张与青涩。 虽然叫不出这少年的名字，但刑殇叔侄还是从大蛇身边流转的清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廉风氏。 只要是廉风氏，就不是敌人，刑殇叔侄终于安下下来，最不至，没遇到妖族终归是一件好事。 “看廉风氏少年如此姿态，不像遭逢大难的样子，难道，昨日妖族并未前去。” 刑殇心中有些惊喜，刑戎氏少年却已按捺不住，爬将起来，往大蛇跑去，两只大毛腿迈得飞快，嗖嗖嗖地便越过了几十丈，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廉风氏的师兄，俺是刑戎氏的刑天旻，今日特去贵族拜访，不知贵族……” “糟糕！”刑殇正后悔没拉住刑戎氏少年，又听他一阵大呼小叫，心中暗暗叫糟。 果然，却见驾驭大蛇的廉风氏少年面色一边，忽然伸手一指，一只风矛变射了出来，哚的一声，挨着刑戎氏少年的发梢，射入了地面。 一抹鲜血从刑戎氏少年的面颊上流出，将他惊得面色煞白，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廉风氏……师兄，你这是……” “哼，谁是你家师兄？我廉风氏各个都是好汉，不与刑戎氏的懦夫称兄道弟。”廉风氏少年驾驭着大蛇盘起，屹立蛇头，高高在上，在看向刑天旻时目光冰冷，饱含愤怒。 他名，廉少典！ “廉风氏，你说哪个是懦夫？” 牵涉部族荣耀，刑戎氏少年立即就压下了惊惶，目放冷光，手中大斧一扬，有金芒闪烁，被青藤汁涂抹的面上一条条图腾纹接连亮起，将他的气势衬托着愈加雄厚。 但要廉风氏少年说不出而二五六来，刑戎氏少年这一斧头必然要劈下去。 “哪个是懦夫还要人道明，自己做过的事难道不知？刑戎氏，你要来战，我廉风氏陪你一战！”廉风氏少年冷喝了一声，青芒凝聚，在他手中凝聚成一只青矛，矛头直指，青风嗤嗤疾鸣，切割着空气。 他却是，半点亏也吃不得。 在大荒之中，只存在两种人。 一种卑躬屈膝于妖族，为妖族圈养，仿佛牲口，生杀予夺，只凭妖族喜怒，虽然过得悲惨，但终究，还能繁衍下来，这类人，族内无祖灵存在，也无法祭祀祖灵，聚于大荒西南。 另一种，敢于与妖族抗争，立誓妖人不两立，虽然过得辛苦，时有被灭族的，却也打出了名头，等闲妖族若非穷凶极恶亦或本事极大，也不愿招惹这等部族，只在丁口过十万时才会出兵剿灭，聚于大荒东北。 至于为何妖族要在人族丁口过十万时派兵剿灭，又是如何知道人族的丁口过了十万，便不是人族能知道的。 而那大荒的中央，却非人族领地，而是妖族聚集之所，号称中央文明，有诸多妖族林立，兴盛至极，并有诸多人族被圈养其中。 但不论如何，廉风氏无疑就属于敢于抗争的那一种，每逢妖族侵略，必然亮起刀锋，至死方休，虽死，而风骨存。 廉风氏少年也继承了这种风骨，从头到尾，都回以刚硬的一面。 但刑戎氏少年也不是个软骨头，同时勃发炙热战意，与廉风氏少年意气相碰，气势节节拔高。 却见他们一人搅动天地间的金行元气，聚于大斧，却见斧光闪闪，甚是夺目；一人御使风元，将青风化刃，面容肃穆，眼角青纹如羽，似乎就要飞腾起来。 两位大荒少年如此出色，便是苏妄也忍不住为之赞叹，也只有培养出如此少年的部族，才能够在群妖环视的险恶环境中支撑下去，未叫人族完全陷落。 “廉风氏的少年，且慢动手，听刑戎氏刑殇一言。” 两位少年的气机一触即发，刑殇也坐不住了，急忙奔跑出来，高声呼喊着，喊完第一句话时才动身，第二句话说完，便已切入两位少年的气机之中，到得第三句话落下，周身气息一放一收，即已压住了两位少年的峥嵘意气，仿佛一座生铁铸造的铁山，硬生生地将两个少年镇压，半句话都说不得。 好在这股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在廉风氏少年感觉有些憋气时已经退去，却也叫他的一口心气泄了出去。 廉风氏少年怒目而视，身下的青鳞大蛇更是张开巨口，嗤嗤鸣叫着，这条大蛇在刑殇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稍稍喘了两口气，廉风氏少年回过神来，握着青矛的手腕愈加用力，沉声道：“刑戎氏二长老刑殇，你想以大欺小么？又或者，你们刑戎氏只会以大欺小？” 纵然知道面对刑殇毫无胜算，廉风氏少年也不曾想过后退，口中依旧强势，几有咄咄逼人之态，却叫刑戎氏少年额头青筋炸起，才平息下去的气机陡然爆发了出来。 “天旻住手，此事我刑戎氏理亏在前。”刑殇一掌按在刑戎氏少年的肩上，再将他的气机压下，对着有些惊疑与警惕的廉风氏少年道：“廉风氏，我知道你心中怨愤，但我刑戎氏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与天旻此来，便是向你廉风氏述说原由的，切莫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 “嘿，你我两家的情谊早在昨日便坏了。”可惜，刑殇面对的却是正处青春期叛逆时期的廉风氏少年，无异鸡同鸭讲，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听进去。 刑殇顿时头大，望了一眼身边同样气鼓鼓的另一个少年，忽然生出一个感觉，熊孩子，果然还是交给熊孩子处理的好，尤其是两个熊孩子身高都超过丈八的时候。 第240章 好不过三秒 刑戎氏距离廉风氏并不是很远，当然，这个距离是相对大荒的人族而言，人族虽有亿万之数，但十万大荒也有无尽群山，这些群山将人族分割、包围，最后，只成零星点散。 也非人族不愿意彼此靠近，只是大荒的环境实在太险恶，想要开拓出一个能让部族繁衍壮大的地域，实在艰难，再则，妖族也不会容许人族开拓成功。 有了刑天旻带路，路程快了许多，按照廉风氏少年的话，可不是他寻求刑戎氏的帮助，而是刑戎氏死皮赖脸的缠上来，要与他们一道。 至于刑殇，早就被两个一般倔强的少年搞得头大不已，早早的便与刑天旻分开，往廉风氏部族去了。 十万大荒，群山绵延，遥望而去，便如一座座独矗的宝刀，山峰相连，巍峨高耸，群峰之间但见一片片惨淡的愁云缭绕，时有一声声兽吼从中传来，嘶戾恐惧，惹得百兽皆惊，飞鸟惶惶，大山隆隆而震。 在山峦云雾最深处，盘踞着，是一只只能与妖帅乃至妖王一搏的巨兽。 按照廉风氏及刑戎氏少年的介绍，这方世界以人族与妖族数量最大，为两大分明阵营，但两大阵营之外，还有一个阵营不入人族，不属妖族，却是盘踞在群山上的兽类，称为蛮兽。 蛮兽居于大荒群山，扎根深山，轻易不愿走出，未形成独立的文明，因此不以兽族相称，只言兽类。 传言，若是大荒蛮兽全数走出群山，有横扫人、妖两族的实力。 虽然只是传言，也叫人族与妖族愿轻易招惹，任由蛮兽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占了十万大荒过半的土地。 不过，蛮兽虽然占着大量的领地，但也有一件好处，但凡人、妖两族围捕某处大山的蛮兽，其他蛮兽是不会越过领域干涉的。 比如，廉风氏少年驾驭的青鳞大蛇，以及妖兵出战时驮着妖云的蛇血，皆是大荒群山蛮兽一员，分别被人族与妖族圈养、驯服。 虽然有刑戎氏少年带路，及时避开可能有蛮兽盘踞的大山，但一路而来，也非一帆风顺，比如枯草败叶之中时有一只只巨大的老藤忽地抽起，如同巨蟒，横空抽击，打得长空嘶啸，那老藤上面，张着一只只小口一般的裂缝，裂缝之间，尽是一只只利齿。 每到这个时候，必然是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争锋之时，两人较着劲儿，一人持斧提盾，如同战神，却见白光纵横，如电如芒，斧光挥斥，即如一道道掷出的闪电；一人驭风化形，周身缠绕一道小型飓风，风气如刃，横冲直撞，便将老藤劈做碎片，仿佛风神，那股狂野的气质，并不比廉风氏少年差上多少。 但在战斗之后，却是刑戎氏少年最痛苦的时候，这时，廉风氏少年必要取笑刑戎氏少年经验浅薄，所带之路尽是险途，实让刑戎氏少年痛苦不堪。 “先生，听说你要前往妖族腹地，可否带天旻一道？”这时，刑戎氏少年风一般的一阵疾跑，从青麟大蛇身后赶到前头，与苏妄并列二行。 他身高近二丈，即便站在地上，也不比站在青麟大蛇身上的苏妄低上多少，当然，是一定比站在蛇头处的廉风氏少年矮上几分的。 两个少年争吵归争吵，刑戎氏少年还是从廉风氏少年那听来了许多消息，刑天旻倒是胆儿肥，竟敢提出与苏妄一并同行的要求，一对大眼眨呀眨，亮晶晶的，好似期盼礼物的孩子。 出身大荒的少年，终究比外界的人族少年少了许多的天真，但对比外界的少年，他们同样也有着少年人应有的快乐——与妖族争杀。 纵然，这份快乐实在有些特别。 “又是一个不安分的小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面色微红的廉风氏少年，苏妄不禁摇了摇头。 两个少年虽然争锋相对，几番争持，但在短短半日，也建立了相当深厚的情谊，廉风氏少年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已信了刑戎氏少年的话。 虽然廉风氏百般挽留，但苏妄还是决心离去，才离开廉风氏十里，他便遇上了“偷偷”从部族中跑出出来的廉风氏少年。 廉风氏少年的动作瞒不过苏妄，也瞒不过廉风氏诸多族老，他们用着默许的态度，想要廉风氏少年随着苏妄历练一番，同时，也为廉风氏留下一个根。 妖族气势汹汹而来，却在廉风氏栽了个大跟头，百万妖兵尽殁一役，妖族势必无法善罢甘休。 不过百万妖兵尽殁一役，甚至死了个妖王，妖族想要动作，还需经历一段试探时间，这段时间，便给了廉风氏一个合纵连横的喘息机会。 刑殇欲往廉风氏，廉风氏何尝不想联系各个部族，种族生死存亡之前，刑戎氏便是当真背弃过盟约，廉风氏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又走了两日，一路风餐露宿，几人才走出环绕的群山。 视线之中，渐渐多了许多人造的工事，诸如拒马、土坑，许多工事皆已损毁，断裂的青铜器上依稀还有血迹残留，空气中也弥漫着未及消散的硝烟味道。 廉风氏少年甚至注意到，许多青铜器都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寒冰，便是这层寒冰冻裂了青铜器上的图腾纹，致使灵性挥散，青铜器断裂。 “你们刑戎氏才经历了战事？”廉风氏少年神色惊疑，再看向刑戎氏少年时，眼中的敌意终于消了下去。 他自然看得出，战场上的痕迹未久，依稀，便是这两日内留下的。 但叫廉风氏少年疑惑的是，什么人敢攻打刑戎氏？ 刑戎氏也是人族大族，丁口虽然未过十万，但刑戎氏战士却是大荒中难得的骁勇善战之辈，否则，廉风氏也不会与刑戎氏约定盟约。 与巨鲸一同纵横大海的，只能是巨鲸，再不济，也该是海怪一流。 廉风氏并不敌视弱小，但大荒中弱小却为原罪，身为皮皮虾，却强行陪伴巨鲸身边，纵然巨鲸愿意携带，但凡遇到什么大风狂浪，巨鲸无事，皮皮虾却不知道要死上多少。 最让廉风氏少年震怒的，是攻打刑戎氏的人族部落。 是人族，廉风氏少年如此判断。 妖族号称天兵神将，向喜驾驭妖云驰骋往来，高高在上，虽然叫廉风氏少年不齿，却也羡慕这种往来出行的方式。 因为，飞天在一定程度上几乎等同于自由！ 廉风氏同样擅长驾驭风元，以风御形，每一个廉风氏少年都有着一个飞天的梦想，都有一颗只有的心，但不是每一个廉风氏都能在少年时掌握飞天的技能。甚至，廉风氏中也只有族老及少数廉风氏精英才拥有飞天的本事。 漫说旁的，便是两日前妖兵攻打廉风氏，廉风氏少年嘴上不说，其实心中是既恨又羡，既恨妖兵残暴，也羡慕对方能驾云飞天。 也因此，妖兵攻打人族时，少有在地上留下痕迹的，便是需要落地，通常也是在攻破人族护城大阵之后。 所以，与刑戎氏在此一战的，定然是人族部族。 在大荒，人族与天斗，与地斗，与妖斗，同时也与人斗。 人族相斗，多是因为资源稀缺，一个部族发展迅速，资源枯竭，矛盾频发，乃至大打出手，这种情况虽然少，但并非没有。 但还有另一种情况，却是人族中出了人奸，一些被妖族收买的人族部落，为讨得妖族欢喜而来征讨伐同族。 而妖族也乐得收买人奸，一方面可以节省妖族兵力，另一方面，也为妖族提供了不少打磨时间的乐趣——人族与人族相争，想必在妖族眼中，是一场极为有趣的游戏。 “是阴月氏？”廉风氏少年眼中溢着杀意，青风缭绕，周身孔窍皆在喷薄着嗤嗤的气芒，显然是怒极了。 没有什么能比同类中出了叛徒更令人愤怒的，对于人奸，人人得而诛之。 阴月氏也是大荒中人族的一大部族，人数也将近十万，全族擅使寒冰之力，也是廉风氏试尝试联系的存在，只因两大部族距离太远，廉风氏才打消了这个打算。 “是阴月氏！”刑戎氏少年也是杀意肆意，伸脚一踏，弥漫金气，踩碎一杆断裂的铜斧，恨意不绝，道：“七日前，阴月氏携带十二个部族联军路过我刑戎氏，号称驰援廉风氏，要我刑戎氏放开城门。这番话，刑戎氏哪里肯信？阴月氏便以刑戎氏不顾人族情谊为由将刑戎氏包围。” 刑戎氏少年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兵围三日，阴月氏只围不打，我阿爹一看不对，一面假意与阴月氏协商，一面派我与老叔出城。想必，后来阴月氏阴谋暴露，刑戎氏与他们做过了一场。” 说道最后，刑戎氏少年一直一副大咧咧的模样上，也带上了几分忧色，显然，是担心这场斗争刑戎氏的损伤。 廉风氏少年则报以同仇敌忾之心，郑重地承诺道：“我廉风氏欠你的，廉少典必将还给你！” 刑戎氏少年有些感动，抬眼望去，正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口中，却又变成一声闷哼：“哼，我刑戎氏的仇自然是刑戎氏自己来报，哪要得廉风氏装好人？” “你，果然，刑戎氏都地洞里的破矿石，又冷又硬！”廉风氏少年气急，重重哼了一声，撇过了头不再理会。 果然，他们之间好不过三秒。 第241章 刑戎氏，石城 “两个小哥哥又吵架了么？” 但在这时，一声略带慵懒的稚嫩声音在苏妄背上传出，却见慕容丫头片子揉了揉大眼睛，使劲瞪着这片荒芜的世界，呆萌呆萌的，好似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直过了十几息，这丫头这才从起床萌中清醒过来，抓着苏妄的头发，一招飞凰电爪，几下子功夫，就抓出了个鸡窝形，气哼哼地道：“坏人，你怎么这么慢？你这样几时才能回去，人家一不看着你就偷懒，你就不能自觉点么？” 小丫头片子说话嫩声嫩气，偏偏却拿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真真是人小鬼大，莫说苏妄，便是还在怄气的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一路行来，刑戎氏少年虽然没见到苏妄出手，却也从廉风氏少年口中听来了诸多信息，对苏妄可是恭敬得很呢，他如此，遑论廉风氏少年。 但两个少年却没想到，要有敢在苏妄头上撒泼的人物，几无异于当着老虎面儿捋它的虎须，叫两个少年暗暗佩服。 “这丫头，胆是越来越肥了。” 小丫头虽然装得很像，但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岂能瞒得过苏妄的眼力？ 不消说，苏妄提溜起这丫头片子便是几个脑瓜子崩下去，打得她额头一片通红，这才勉强维持了师威师严。 “中计了！” 不过，待看到小丫头故作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以及她口中的两位“小”哥哥投射过来的心疼以及微微不忿的眼神时，苏妄便知道，还是中了她的计谋。 这丫头，知道小胳膊拧不过苏妄的大腿，已经懂得拉拢战略同盟。不过二三日，便取得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的信任，一口一个小哥哥，脆生生的，叫得二人是心花怒放。 好在苏妄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队全副武装的野人抗着巨斧、狼牙大棒等武器从远处走来，将他从三道同仇敌忾的目光中解救了出来。 来者是刑戎氏的战士。 刑戎氏风格豪放，多是不拘小节的鲁莽汉子，身形比廉风氏战士更要强壮几分，这一队刑戎氏战士身高都在二丈五尺以上，筋肉狰狞，气息苍茫，便如一群魔神，目光极具侵略性，廉风氏少年性子倔强，但在刑戎氏战士扫视而过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旻哥儿，你回来了，怎么不见二长老？” 好在，刑戎氏战士立刻认出了刑戎氏少年刑天旻，哈哈大笑，侵略的目光一变，转为柔和，便如邻家大叔一般。 邻家大叔？ 廉风氏少年眉头一挑，嘴角弯了弯。 在刑戎氏少年在众人面前一向表现强势，但在刑戎氏长辈眼中，终究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廉风氏少年心中偷笑，正等着看刑戎氏少年窘迫的笑话。 但他明显小瞧了刑戎氏少年，刑戎氏少年对这种情形早已应对自如，面色不变，无视廉风氏少年偷揶的表情，一本正经道：“老叔依然前往廉风氏联络，我与老叔分道而行，诸位叔伯，天旻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是廉风氏的俊杰，廉少典。” 说到廉风氏俊杰时，刑戎氏少年故意加重了点鼻音，做出咬牙切齿之状，廉风氏少年心头一跳，暗道了声不好，但有三五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目光审视，宛若几把钢刀从头顶划到了脚面，轻飘飘的，却带着慑人心胆的寒意，激得廉风氏少年全身寒毛倒竖。 “好恶贼，竟也有这般煽风点火的本事，我倒是小瞧了刑贼的奸诈？”廉风氏少年恨得牙关紧咬，却不敢有大动作。 但在有意无意间，又为刑戎氏少年取了个绰号。 先前他以为刑戎氏背弃盟约，心中愤恨，便是刑殇当前也敢对峙一二。此时明白刑戎氏依旧是廉风氏盟友，自然不好再拿出仇视敌寇的架势。 再则，刑戎氏的目光虽为审视，却没有敌意，而以考教廉风氏少年为目的，廉风氏少年也不好发火。 既然是考教，廉风氏少年也不愿堕了廉风氏的名头，提起精神，舒展筋骨，挺拔身形，犹如一颗苍劲的老竹，迎风当立，随风轻震，自然而然卸去目光中的压力，气质越*缈起来。 “好，果然是廉风氏俊杰。” 十几息后，眼见奈何不得廉风氏少年，几个刑戎氏战士不约而同地收了气机，豪爽的大笑起来，言语之中不吝赞赏，直将廉风氏少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夸得廉风氏少年眉开眼笑，得意地向刑戎氏少年连使眼色。 “诸位廉风氏贵客，请随刑瓠来。”考教过后，刑戎氏自觉进入角色，刑戎氏的刑瓠走出，大手一伸，前头引路。 从头到尾，诸位刑戎氏战士都没有问过苏妄的身份，既是信任刑戎氏少年，也展示了刑戎氏的战骨。 他们的战骨，比廉风氏想象的更加坚硬！ 风或聚或散，千变万化，不着痕迹，有狂烈之时，也有和风细雨的时候，但刀斧自铸造成型一直都是用来劈砍的，除非刀斧钝了，亦或碎了。 刑戎氏为战而生，也当为战而死，他的刀斧，只能碎，不能钝，这份坚决，绝不会改变。 虽然与刑戎氏接触不深，但廉风氏少年还是感受到了刑戎氏的铮铮战骨，为先前的猜疑感到羞愧。 刑戎氏的城寨不比廉风氏小，方广也在三百里左右，以坚石修筑，通体暗红，绘刻了无数的图腾纹，充满了原始、古老的韵味，迎面走来，便有一阵惨烈的气息扑了过来，廉风氏的少年不禁呼吸沉重，仿佛置身战场，有无尽血海翻涌而来。 “这座城，好似比上次见到时更加凶恶了。”廉风氏少年心间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随即看向左右面色如常的刑戎氏，自嘲地笑了笑，将之甩到了脑后。 却未见到，在他身后，苏妄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不着痕迹地牵起慕容小丫头的小手，惹得小丫头又嗔怒了一眼。 刑戎氏并不安稳，从城外到城门的短短路程，众人便遇到了几波巡视的队伍，皆是目光冷厉，面色严峻，只在看到刑戎氏少年及刑瓠之后，才收回警惕，露出笑容，相互示意见礼便错了过去。 “刑戎氏还有战事，为何依然戒备森严？”廉风氏少年心中惊疑，却也知道交浅忌深的道理，暗暗将疑问压了下去。 而随着离城门越来越近，在前头带路的刑瓠等人，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也不负刚才的热情，仿佛，不是在前引路，而是押解着犯人一般。 “这前恭后拒的态度，到底闹的哪般？” 莫说是他，便是刑戎氏少年心中也冒出了无数的问号，他不过离开部族几日功夫，怎似，全族都换了人似的，便是遇到的刑戎氏叔伯露出的热情笑容，也给了他一种古怪的感觉，在热情之中，似乎藏着一丝冰冷。 跨过刑戎氏巨大的城门洞子时，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都觉得周身一寒，同时回头看去向门洞子，这门洞子高有六丈，与城墙一样，通体暗红，仿佛染了血渍一般，但在两位少年眼中，那血红的门洞，便如一张血淋漓的大口。 便是被苏妄拉住的小丫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眨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回头频频打量。 踏，踏，踏…… 刑瓠等人脚步沉重，踏在石城的街道上，声音空旷而孤冷，竟有几分空谷回音的错觉。 好似听到了动静，一扇又一扇的房门打开，一个又一个的刑戎氏从屋中走出，也不说话，各自站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双眼依然清明，清晰地将他们的形象倒映了出来，便如千百面镜子。 看得人，都有些胆寒了！ “刑天旻，我一直想问，你刑戎氏的城墙为何是红色的？”廉风氏少年跃下青鳞大蛇，跳到刑天旻身边，勾着他的肩膀，脸上嬉皮笑脸的，也没个正形。 刑戎氏少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推开廉风氏少年，整了整衣衫，严肃地道：“刑戎氏的石城建于一千年前，为是初祖所建，石城建成之日，有妖兵攻伐，初祖英勇，率领族人抵抗，及至城破，血染石城，这座石城便是被先祖们的血液浸透的。” 刑戎氏少年露出奠怀的神色，向左右扫视了一眼，余光愈发冰冷，道：“此战之后，刑戎氏有先祖侥幸存活，重建石城，历代族人不断斩杀蛮兽、妖兵、人奸，以鲜血不断浇筑，以祭奠初祖，最终，将刑戎氏的石城染成了暗红。甚至于，此后每逢战事，我刑戎氏皆以死在石城上，血骨与初祖融合为荣。” “我所言，不知是否有误？还请刑瓠叔叔指点！” 说到最后，刑戎氏少年厉喝了一声，持斧在手，斧刃所外，指向了刑瓠，廉风氏少年却御着青风，瞬间跃起，跳到队伍后方，将队伍护在了中间。 “我的侄儿，你为何要这么聪明呢？”刑瓠几人猛地停步，身子不动，但脑袋却拧了一百八十度，生生地从前面转到了后面，他的语气依然热情，说话的声音也还是刑戎氏少年熟悉的声音，唯独眸光，却死寂了下来。 刑戎氏少年忽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第242章 够了 活人能将自己的头颅从前拧到后面么？ 至少刑戎氏不能的。 这是一幕恐怖的画面，恐怖的不是刑瓠拧头的动作，两个少年也曾浴血而战，见识更加血淋漓的场景，但他们依然被此间诡异的气氛给镇住了。 咯吱，咯吱！ 随着刑瓠拧过头颅，与他一起在前引路的刑戎氏战士也将头颅拧到了身后，强行拧动头颅时颈骨碰撞，悾悾作响；大筋剧烈扭动，如同拉开的弓弦，偶尔的，还能听到一两声大筋崩断的声音；皮膜绷紧，扭曲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痕，拉到极限时，扯开血口，嗤嗤喷溅着鲜血。 那鲜血，竟成淤黑粘结之形，好似喷射的烂泥。 廉风氏少年陡然觉得毛骨悚然，慕容小丫头更是尖叫一声，躲进了苏妄的怀里，不敢抬头，刑戎氏少年去擦去了泪水，提起了大斧，他的身形多了几分黯然。 “你已死了，对吧？”刑戎氏少年忽然这样问着，头颅微微抬起，如同黑暗中的生灵，在以最卑微的姿态祈求一丝的光明。 刑瓠也不转首，头颅依然面像头面，淡淡的点了点头，嘴上扯出了个极为清淡的笑容，但这个笑容，看起来却是如此瘆人。 “你们都已经死了？”刑戎氏少年默默的转身，在问了一句。 围在他们身外，将长街堵得满满当当的“刑戎氏”们一同点了点头，动作一致，保持着莫名的协调，如同，牵线木偶般。 “那么，便让刑天旻为你们送行！” 他忽然抬起头颅，斧光却劈了出去，人随斧走，大盾横削，寒光闪烁，生生撞入刑瓠等人中间，一抹抹闪亮的斧光亦或深沉的盾光飞横，必有一道血光冲起，不管身属何人，终究是刑戎氏。 铛！ 一只狼牙大棒轰然砸下，刑戎氏少年甩起左臂的大盾，将狼牙棒撞得一偏，抢身夺位，脚步踏进使棒大汉的身前，斧光由下劈斩而上，划过一道炫影，大汉即被他斩成两半。 刑戎氏少年气力才将使老，一只大斧横劈而来，这只大斧比刑戎氏少年手中持拿的斧头还要巨大，斧光划出一道飞虹，宛若彩霞，左右两个避之不及的“刑戎氏”战士立即被这斧光撕开，肉身断成两截。 刑戎氏少年不惊不慌，身形一扭，手腕转动，变换方位，顺着惯性，将甩至头顶的斧头劈斩下去，在电光石火间与横劈而来的大斧撞在了一起。 呯！ 两斧交击，星火迸溅，大斧停顿了刹那，顺势下劈，劈入地面，劈开了一道两丈有余的裂缝，而刑戎氏少年也被大斧的力道撞得立足不稳，向后倒退。 毕竟，他是仓促变招，而大斧却是蓄势已久的。 便在这时，左右立刻钻出两把飞镗剪，平行于地，指向刑戎氏少年的大好头颅。 四只锋利的刀锋喋喋震动，好似怪枭惊叫，惹得虚空嗡嗡震颤，如同千万只飞蝗扑来，凶恶非常，所过之处，连空气亦被狂烈的气劲被撕做四份，宛若裂帛。 气劲未及身，刑戎氏少年已被惊得白毛竖起，被气劲指向之处，更觉一阵阵刺痛，皮膜好似被撕了开。 二十步外，廉风氏少年手掌虚握，拿住一只青矛，拧腰跨步，就要飞射出去，便在这时，自开打就一直在旁旁观的诸多“刑戎氏”忽然踏出一步，目光俱是一冷，做横眉冷对之态。 饶是廉风氏少年自忖胆大，也被这无形的目光压得精神震动，手脚慢了一刹，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好个刑戎氏少年，本事果然非凡，猛地跺脚，踏得地面波荡，生生被他踏出了个巨大的坑洞，刑戎氏少年身形一矮，平白地低了三尺，咻忽间钻了下去，恰好避开两把撕裂空气而来的飞镗剪。 嚯！ 偏在这时，空气陡然颤抖了一下，一抹流光骤然升起，由静到动，瞬间撕开音障，震爆空气，如同一抹飞横九天的仙光，且在半空中一转，但将两个拿着飞镗剪飞身而来的大汉斩成了四段。 仙光乍现，去势未消，咻而急转，即如旋风般舞成光圈，一圈圈绚烂的光影闪烁，卷弄成斧刃飓风，且往人群中杀了过去。 铛，铛，铛…… 飞斧如影，飓风嘶卷，四面八方，但听无数兵刃撞击，并有淤泥般的鲜血飞溅，只是三个呼吸时间，刑戎氏石城的这条长街，便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血泥。 未想，刑戎氏少年竟然有此绝技，化身斧刃飓风，横劈竖斩，所向无敌，难怪他敢一人撞入刑瓠等人中间。 呜~ 但在这时，十数只巨大的兵刃从四周穿插而来，刀、镗、斧、戎、戈、棒、槊、链锤皆有，皆是重型兵器，横打而下，压得空气呜呜震动，仿佛鬼泣。 咚！ 斧刃飓风与重型兵器碰撞，却是一声沉重的震响，如同巨鼓轰锤，斧光骤然崩散，刑戎氏少年持盾倒飞，被他横在身前的大盾更是裂开了一道道夸张的大缝，如同风吹千万年后龟裂的大石。 要知道，他这只大盾可是刑戎氏传承的镇族之器，常年供奉与祖灵殿堂，与祖灵一同享用祭祀，其中图腾纹纹理深刻，痕迹玄奥，乃是不可多得的兵器，便因少年身为刑戎氏的少族长，又被派往廉风氏，才会被赐予护身。 刑戎氏少年但要“送行”诸多刑戎氏长辈，多番冲突中，大盾与“刑戎氏”手中的兵器无数次碰撞，也未留下一丝划痕，此时却被重兵轰破，少年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少年不服输，身在半空，举盾向上，用力一槊，将大盾契入大地近半，止住身形，大吼一声，再又扑了过去。 轰咚！ 他脚步落地，脚掌猛地撑大，撑裂草鞋，身形蓦地一涨，生生长到二丈五，原本略显宽松的兽衣更是被拉得紧绷，衬托出了他的强壮体格。 却见刑戎氏少年此时面色通红，一身血气旺盛，好似锁不住，连蒸出的汗气都染成了殷红色，如同血雾。 一道道图腾纹在刑戎氏少年身上亮起，繁复玄奥，呈金色，若龙纹云符，金纹之中，又有一枚枚血色的字体浮现，与金纹交缠，愈显诡异。 刑戎氏少年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口中咆哮嘶吼着，仿佛一只野兽，甩开大盾，双手握住大斧，猛地一转，好似擎起了一座山峦，砸了下去。 那被他斧光所指的，却是忽然横排在刑瓠面前的十二尊巨汉。 这十二尊巨汉也做“刑戎氏”打扮，只是身形巨大无比，竟有三丈六尺高下，远远站着，便如一座座人形铁塔，原本也算高大的刑瓠，在巨汉面前，矮小的如同小童。 巨汉皮肤黝黑，仿佛黑铁，肌肉拧成疙瘩，分明罗列，却有说不出的刻意之感，便若不是自然生长的肌肉，而是被堆砌人造的人形物体。 他们眼眸完全黑色，没有瞳孔的区分，只是站在原地，便有滔滔煞气扑面而来，冻彻了长街，俯视而望，又如一尊尊魔神，看得人心胆皆寒。 方才，就是这群巨汉忽然暴起，才将刑戎氏少年打退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廉风氏少年总觉得在巨汉出现时，这长街中似乎多了一道目光，这道目光若有如无，廉风氏少年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的是，目光出现后，呈半包围状态的“刑戎氏”们，似乎更安静了些。 铛！ 不待廉风氏少年细究，虚空中又是一声大震，刑戎氏少年倒跌而退，脚步踏入地面，但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入地三寸。 他的大斧，打得转着在空中飞过，重重地跌入一座石屋。 这一步后退，刑戎氏少年一身磅礴的血气便再难保持，气息陡降，若飞流直下，止都止不住，同时，他的精神也渐渐萎靡，身形愈见缩小，待退到被他槊在地上的大盾时，再变回了二丈的身高。 显然，他刚才的状态是极为不正常的。 嘭！ 刑戎氏少年重重地撞在大盾上，身形剧震，周身伤口炸开，血液飞溅，眼眸依然充斥愤怒，努力挣扎着，一手撑在大盾上，挺起脊柱，试图再战，但伸出去的脚却猛地颤抖了一下，栽倒下去。 “够了！”廉风氏少年一把扶起刑戎氏少年，低声咆哮，眼眸直视着他，指节捏的苍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作了一句安慰：“你做的已经够了。” “不，不够，种族大仇不死不休，他杀我族人，奴我族身，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够？” “不，够了。” 刑戎氏少年发狂大吼，一致手掌却拍在了他的后脑上，不轻不重，却恰好将刑戎氏少年拍晕了过去。 刑戎氏少年眼仁一翻开，晕了过去，廉风氏少年急忙抱住他，眼中露出了几分意外。 “先生？”他这样问着，心中却安定了下来。 “看好你的小伙伴！”苏妄脚步一动，移形换位，瞬间站在了两个少年前面。 “哦，原来此间还有一只大鱼呢？”刑瓠喉咙里发出阴沉沉的笑声，脸色抽动，似乎要做出一副惊喜模样，但牵动的，只有面皮。 或许，这便是皮笑肉不笑吧！ 第243章 虫目天王 “胜败有数，既已胜过了刑戎氏，何必糟践我人族？汝视吾为猪狗，吾则视汝为粪恭，血仇大恨，当有讨还之时。”苏妄神色一冷，横眉拂袖，衣衫猎猎，目光直视刑瓠，看着他那对完全黑色，如同两只纯黑的眼睛。 或者说，他是在看操控刑瓠的存在。 “虫豸不如的东西，也敢自比猪狗？小子，不要自恃太高哦。”刑瓠忽然咯咯吃笑起来，手脚抖动，打着颠儿，便如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说到最后，刑瓠的面色猛地沉下，阴测测地道：“何况，你们以为还有讨还的机会？” 他的身份勿言而喻，只能是妖族。 也只有妖族，才将人族看得比猪狗还要低贱。 到得此时，苏妄哪里不知道，灭刑戎氏的，不是阴月氏，而是妖族，妖族驱赶阴月氏在前，暗藏伏兵在后，正奇相合，迅速定下战局。 从入城时刑戎氏石城损毁的轻微程度来看，刑戎氏当时败得极快，快的，刑戎氏只怕稀里糊涂之中全族尽灭，连族人的身体也在死后被奴役。 唰！ 有亿万条飞丝从淤血血泥之中穿出，微光剔透，晶莹如玉，且在半空中飞舞，好似飞洒的一蓬细雨，折射出一片扭曲的光幕。 但这蓬细雨却是活的，一边飞舞，一边却做疯狂扭动，飞丝前端，一瞬之间便发生了上百次震抖，仿若兵锋震颤。 这哪里是细雨飞丝？分明就是无数的虫丝，纤毫粗细，有长有短，长则一厘，短则微微一点，如同微尘，若非齐聚一起，怕是极难发现。 虫丝穿射，迅比电光，又是突然发难，廉风氏少年顿时色变，甚至来不及引动风元。 哼！ 就在这时，一座炙热烘炉冉冉升起，意气做拱，血气为壁，拱璧若金玉，流转殷红深邃幽光，色呈混沌，垂落着缕缕玄黄光气，竟有一种镇落诸天的气势。 嗤！ 虫丝穿空，激打在烘炉外壁，不及荡起微波，便被烘炉的热力焚毁，化作了一道道青烟儿。 “好神通！” 便在这时，地下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却见一抹飞影骤然跃出，持鞭狂舞，飞鞭如滔滔星河，化作一道巨大的匹练，抽击了下来，只听铛的一声剧震，烘炉生生被击打得沉入地面三寸，炉壁的混沌之光震动。 那抽动飞鞭的，却是一个朦胧虚幻的女子，周身微光笼罩，欲遮欲掩，与飞虫丝丝一般，色做透明，在透明之中，偏又折射出一丝淡淡的幽绿。 “好大的气力！” 苏妄暗赞一声，向前一步，身躯挺立，烘炉震动，拔地而起，殷红的幽光猛然爆发，化作滔天火焰，向四周燃烧，不论刑瓠，又或其他旁观的刑戎氏，俱被烧做了焦灰，大火熊熊，连半条长街也被烧融。 轰！ 大火炙烈，熊熊烈焰甚至烧红了半边天空，却有十数道星河一般的鞭影横贯漫空，疯*击，打得烘炉铛铛巨响，如同打铁，生生将炉火压了下去。 铛铛铛！ 剧震动霄，那朦胧的女子好生凶猛，但凭一阵疾风骤雨般的乱打，将苏妄的气血烘炉压制，更为恐怖的，是鞭影裹挟的力道，每一次抽打，都能震颤烘炉，一轮抽击，便能将震颤引发为共振，生生将苏妄压制。 妖族也不独尽是莽汉之流，在这个朦胧的女子身上，苏妄便见识了极为高明的技巧。 铛！ 又是一轮抽击，鞭影轰击，声波清荡，如钟罄相撞，但在声波最后却发出了一声古怪的轰响，大地震动，石城也颤了三颤，土石崩飞，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却是苏妄的气血烘炉生生被朦胧女子给轰下了地面，鞭影抽击在地面所致。 “咯咯咯，如何，这便是你人族所言的讨还之道？”朦胧女子故作娇笑，声音忽男忽女，更显阴恻，宛若幽冥深涧中吹出的一道鬼风。 “不过是让着你一些罢了，你比那只老猴子又如何？”硝烟渐散，烘炉依旧矗立，殷红流转，玄黄垂落，有涟漪浅浅，清冽动漾。 隔着烘炉殷红的外壁，苏妄双眸绽放一金一银神光，金银交辉，若日月当空，目力煌煌，能照破一切虚妄，他陡然看向了炉外的朦胧女子。 朦胧女子身形一震，似乎被苏妄的目光惊吓到，身形猝然移位，宛若电闪，穿入虚空，便是苏妄的眼力也追之不及。 但刚才那个刹那，苏妄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却见他眉头忽皱，猛地向后打出两掌，一掌打向廉风氏少年，一掌打向刑戎氏少年，出掌如电，气息沉滞，虚空但起隆隆闷响，仿佛闷雷，虚空顿生白光。 “啪！” 仿佛打耳光一般，两道气势恢宏的掌力落在少年的身上，只发出两声轻微的响声，慕容小丫头正要喊出的尖叫立刻咽了下去，捂着嘴巴，脸上露出好奇的可爱模样。 廉风氏少年吃惊摸了摸胸口，下一刻，身形一颤，哇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这血却非鲜红，而是红白二色，才被廉风氏少年吐出，但在半空中一扭，径自飞起，往廉风氏少年身上飞去，就要钻回他的身体。 混杂在血液中的，竟然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虫丝。 与此同时，昏迷的刑戎氏少年也颤抖了一下，从全身各处伤口中钻出了一条条透明晶莹，头尾相连的虫丝。 原来，刑戎氏少年刚才的鏖战时竟也被这许多虫丝钻入体内。 噼啪！ 白光闪烁，虚空顿生电光，将这些虫丝劈成焦灰。 电光石火间，苏妄猛地伸出手掌，探入电光中，一伸一收，指掌虚握，一条半厘左右的虫丝被他定在掌中，不断扭曲伸缩着，仿若活物。 苏妄的目力何等惊人，定睛一看，原来，这虫丝原来并非虫子，而是一种半草半虫的古怪生物，纤毫粗细的身子是由许多更细小的分叉组成，分叉纠缠，形成圆柱体，外形上与虫子无异，当真计较起本事，其实，还是应该算为草木之属。 此妖原来是妖族十大妖王之一的虫目天王，乃虫丝出身，本体是一截枯荣千年的根须。 草木最难成妖，遑论虫丝之属的虫目天王？ 十万大荒虽有千奇万类的生命，但觉醒了灵智的虫丝也只有虫目天王一只而已。 虫目，亦称虫母，因为此妖出身草木之属，无分雌雄性别，因此以目代母，同时也指此妖独开一类，以一身替代天下虫丝之意。 如今刑戎氏的石城早已成了虫目天王的老巢，天上地下、城砖石缝之间，尽为虫目天王的虫丝填充，自苏妄他们一入城，便陷入了虫目天王交织的大网。 张口一吐，一道剑气被苏妄喷出，化作一柄半寸小剑，咻忽疾闪，与虫目天王的虫丝碰击，将之斩成粉齑。 然而，即便斩成齑粉，在苏妄的观察下，这团齑粉的活性依然未失，在极其细微的结构上，它们依然在轻微扭动着。虫丝生命力极强，但有一丝在血肉中扎根下来，便能繁衍出无数的虫丝，并将寄蚕食一空。 嗤！ 苏妄手中一握，指尖血气一蒸，将齑粉烧成灰烬，这才断了虫丝的生命力，神色不禁也有几分沉重。 “哦，原来你便是凭借这个龟壳赢得猿王？”虚空中虫目天王身形不定，忽左忽右，却带着几分得意的语意，但语气中，却带上了激将之法。 妖族多诈，虫目天王的确比朱厌猿王要狡诈许多。 “你与那只猴子关系不错，是为他报仇来的？” 此妖三番几次提起朱厌妖王，必然与朱厌妖王关系极好，苏妄不禁叹了口气，默念了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如何不明白，刑戎氏遭此大难，却是因为他剑斩朱厌妖王所致，虫目天王所为，就是报复人族所致。 当然，其中的因果已经无法说清，苏妄剑斩朱厌妖王，是因为破了十部妖师，而大破妖师，又是为了救围廉风氏，却惹得刑戎氏族灭，这团因果，早已纠缠成乱线，无法计较。 但苏妄明白，他与廉风氏，都欠了刑戎氏一个交代。 想到此处，苏妄心中一凛，霍然抬起头，冰冷地道：“想必，如此阴月氏已到了廉风氏城外了吧？” “哦，人族你终于猜到了，可惜，慢了！说来，人族你的本事不错，有资格成为本王的人奴，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杀猿王。” 话音才落，虫目天王暴戾地尖叫了一声，虚空之间骤然浮现无数晶莹丝线，俱是扭动的虫丝之态，一条条、一段段，相互堆积，竟蒙蔽了天空，覆盖了四面八方，密密匝匝，不知多少万只，远远看着，便能叫人毛骨悚然。 在两人对话期间，此妖连连变换位置，不仅是为了不让苏妄锁定她的真身，更是为了布下了星罗虫网。 此时虫网已成，便是它进攻的时候。 唰！ 虫网转动，宛若冲泻而下的江流，一泻千里，竟有中滔滔不绝的大势，便是苏妄也微微变色。 万虫奔涌，何其壮观，慕容小丫头尖叫了一声，赶紧捂住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假装起看不见了。 “不要出去！” 苏妄交代了一声，自己却走了出去！ 第244章 蠢货？ 一步跨出，苏妄只身成就玄黄，却见暗金闪烁，有幽深玄光照耀，光辉煌煌，磅礴大势，如天；却在玄光之中，有明黄光辉闪烁，如星芒缕缕，偏又不失厚重，如地，以一种广袤宽阔的胸襟容纳世间万物。 玄光与明黄交汇，煌煌与厚重交斥，恰如凝结成一道暗金的光泽，展现出一道广阔无尽的意境，如天如地。 玄黄者，天地之色，以天为玄，以地为黄，盖因天地之杂。 这是苏妄的玄黄真身，存想肉身为天地，以天地之意炼就一道玄黄之气，成就玄黄真身。 至如今，苏妄利用境界将破未破之际，温故知新，梳理所学诸法，在玄黄真身上更有了新的开创，这才是他的最强防御。 一招算错，满盘皆输！ 气血烘炉以身为炉，点燃周身血气，既是烘炉，必有损耗，损耗得就是一身的血气。因而，气血烘炉强则强矣，却无法持久，当做忽然的爆发尚可，却打不起持久战。 虫目天王眼力不错，看出气血烘炉的最大弊端，暗布星罗虫网，想以虫网之力消耗苏妄的血气，破了他的气血烘炉。 但它的眼界却太浅，虽然本事不凡，但困居一界之地，困居于一界之内的小天地，又怎知苏妄历经多个世界，见识诸界之后养成的底蕴？ 所谓气血烘炉，不仅是苏妄血气大成后的具现的虚影，更是被苏妄炼成法宝神兵一般的存在，亦术亦为器。 这诸天万道，到了高深处，皆有相通之处，苏妄虽不精于炼器，亦无需精通。 炼器，乃于器物材质的细微处雕琢上法理痕迹，不断烙印，若法理玄奥而器物的威能强大，若法理浅薄荒谬，器物即为废物。 法理却是修行者对天地法则的领悟，但在修行者的神通之中，同样也蕴含了修行者的法理领悟。 同时，武者之中但有讲究人剑合一，人刀为一的人器相合境界，而神通术法却无需如此麻烦，盖因神通术法天然就与施术者契合，已是一种人术合一的境界。 人器合一，人术合一，岂非相似？ 若能以术化器，自然也能化器化术，器术相为补充，这以术入道，炼术为器却是苏妄为了修补南天剑而寻找的蹊径。 而苏妄的气血烘炉，就是他的尝试，既是一种神通，也是一件类神兵，聚散由心，虚实能换，否则，神通之力虽能战败对手，却休想将对手镇压其中，至今依旧被苏妄镇压在的刀皇与邪道人就是明证。 以玄黄之身冲击，苏妄逆流而上，亿万虫丝击打，在他暗金的身躯上迸溅出亿万点火星，火星绚丽，若千万朵金花盛放，乍放乍凋，繁华如烛影，虫网冲击虽然凶猛，但他的身形却岿然如磐石。 星罗虫网既然已星罗为名，虫丝上更是凝聚了磅礴的星力，就在这片被虫丝蒙蔽的空间外，一片硕大的群星浮现出了天际，共计三十六颗，其中九颗星辰大如栲栳，绽放赤红光芒，仿佛不详。 星华闪烁，三十六道星流从天而将，仿佛帝浆，与星罗虫网相连，为这片虫网灌注了无量星力，将绕指柔的虫丝变作了金刚剑。 虫目天王自信，便是同为十大妖王的其他几只妖王入了它的网，也要被虫流千刀万剐。 偏偏却未能击破苏妄的防御。 虫目天王顿时色变，虫流冲击愈发汹涌，暗暗地，却凝聚了一道力量，无数虫丝相互纠缠，在细微的结构上缠绕，化作一只巨大的长鞭，宽有五七丈，有星光萦绕，顺着虫流，忽然抽击了过来。 轰！ 却听一声剧震，虫流震爆，虚空骤然停顿了刹那，电光石火间，苏妄忽然伸出手掌，向前一抱，将抽击下来的长鞭抱在了怀里，如同怀抱着一根倾天之柱，虚空大颤，他身形不动，猛地用力一拽，将长鞭生生地拉扯了过来。 嘎吱，嘎吱！ 虫丝接连崩断，噼啪作响，被虫目天王炼成一股的长鞭被苏妄这么一拽，顿时挣裂了十好几道巨大的口子，断口处老丝崩弹，打得虚空嗡嗡作响。 藏身在星罗虫网内的虫目天王更是闷哼了一声。 “起开！” 苏妄低喝一声，猛地拧腰沉肩，左膝成弓形，用力一跺，大地隆隆震动，苏妄拧转上身，如掷飞山，身形陡然旋转，将长鞭舞起，若舞流星锤，急如旋风，瞬息之间也不知转动了多少圈，搅起了巨大的风暴。 呼啦！ 狂风骤起，剧烈的风暴不但将虫目天王所炼的长鞭卷入其中，更不知从地底拔起多少虫丝，大地摧垮，一块块巨大的岩石飞起，被风暴绞入，瞬间粉碎。 轰咚，轰咚！ 风力吸噬，整座石城尽被风暴拔起，大地上陡然多了一个方广数十里的大坑，只有一座殷红光芒流转，仿佛混沌的烘炉矗立中央，于风暴之中岿然不动，便连漫天的星光也被风暴卷动，被风力吞噬，在风暴中破碎。 天象剧变，风力狂卷，嘶啸不绝，天地间只听呼呼大响，再不闻其他声音，便连高空上的星辰好似也被风力搅动，群星震颤，若水影般晃动着。 这般伟力，已非凡人所有，才转醒的刑戎氏少年怔怔发呆着，血红的目光中生出一丝希冀。 一旁的廉风氏少年怔然出神，不知心念的是漫天的狂风还是被搅动风暴的人，而慕容丫头的震惊之中却露出了几分与有荣焉之意。 崩！ 但在这时，被苏妄抱住的长鞭突然挣断，发出剧烈的崩断声，风暴微顿，骤然升空，脱离而去。 “想走？没门！” 苏妄身形急停，轰然落足，踏得大地又是一震，无尽烟尘荡起，却听铮的一声，一对金黄的飞翼在他身后徐徐展开，翎羽如剑，支支分明，金黄的流光流转，有凌厉无双的气息散溢，将虚空斩出一道道浅浅的裂痕。 这是同风扶摇，这门轻身提纵术也已被苏妄练成了亦器亦术的存在。 咻！ 苏妄两臂微震，飞翼振动，空气为之剖裂开，他身形如电，疾如雷殛，倏而腾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金光，形如一道剑光，瞬间斩过风暴，急转而回。 虚空蓦然停顿！ 下一刻，凝白的风暴中忽然生出一线金光，仿佛晨曦的光辉，光辉明净，却比晨光更加霸道，充斥着无尽的锋锐，虚空若有一声呯零轻响，停顿被打破，刹那间金光四溢，洗染一般，将风暴染成金黄，金光辉煌，如同一轮神日。 轰！ 神日才将出现，倏然爆开，炸做漫天的气流，乱风若刀，席卷四周，渐渐消融于虚空，没有一点残余落下。 原来，苏妄刚才在驾驭飞翼穿过风暴时，乃以将身化剑，瞬间斩出了一剑，这一剑蕴含着他的绝杀剑意，是为终结。 既已见识了虫目天王的生命力，苏妄又岂会在不做任何准备，这蕴含终结剑意的一剑，正好斩断虫目天王的所有生机。 虫目天王已死，风暴之力渐消，如水影晃动的星空却忽然稳定了下来，三十六颗星辰微微颤抖着，从虚空中挣出，垂挂天际，如同镶嵌在天空上的三十六颗晶钻，尽放光辉，盖了大日。 廉风氏少年陡然想起，便在两日前的夜晚，星空也是如此灿烂，群星大放光辉，不同的是，那一夜的天上好像有一颗星辰落了下来。 仿佛听到了少年的心声，就在这时，三十六颗星辰中处于箕末之位的一颗赤红大星忽然从星空中坠落，划破长空，燃烧起熊熊烈焰，落于东南的群山，砸塌一座高山。 微微震颤传来，廉风氏少年还没想明白其中因果，八道殷殷如血的光华贯穿了绚烂的银华，八道光华气息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的充满凶戾残暴意味，廉风氏少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中忽然生起了极大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似乎来源于血脉，廉风氏少年虽极力压制，但恐惧感却越来越强烈。 而在他一旁，刑戎氏少年眼中的血色却愈发浓烈了起来。 “人族，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血光消散，半空中却多了八尊妖魔，脚踏妖云，身形巨大，在天空中环列成一圈。 各妖魔或獠牙如刀，或血眸若月，也有头生九头或背有四翼的，气机雄浑，相互冲击，搅得天空昏昧，愈发阴沉。 赫然是妖族的十大妖王，不，或许，此时该称作是八大妖王了。 “八大妖王都下界了，这回死定了，等等，为何是八个？”廉风氏少年心中冰冷一片，顿觉生机尽绝，却也生出了一丝疑窦。 至此，他依然不知死在苏妄手上的妖王已不止一尊，而有一个刚才就是在他面前陨落的。 …… 大荒南部群山，落飞驾驭着一只新降服的蛮兽怪鸟疾驰而行，看到漫天星华降落，不禁冷笑了一声。 “族长，这是何故？”落飞的表情落在落丁零眼中，他既知这位隐世家族的族长是知道内情的，开口询问。 “不过是一些蠢货不自量力罢了，不用理会，此人必死，我等继续赶路。” “是！” 第245章 重拾信念 昆吾、毕方、山鬼、肥遗、夔牛、鸣蛇、诸怀、蜚兽，八大妖王屹立当空，各逞异象，或为九头人面虎身，或为赤脚青身的巨鸟，或是赤面獠牙的神鬼，或是一身两首的巨蛇，不一而足。 在它们身边，又有烈烈火海相随，浑浊怪风逞凶，焦黄阴风嘶啸，电闪雷鸣不绝，凶威煞煞，妖焰滔滔，搅得百里气机动荡，风涌如潮，阴云压天。 十大妖王除虫目天王之外，皆是上古奇兽血脉，气息雄厚，比同境界的人族不知要高出多少，八道气机压下，方圆十丈风压凝结，犹如实质，连虚空都咯吱咯吱的鸣叫起来，好似承受不住它们的气机。 “人族，罪族！” 八大妖王齐声大喝，气机再涨，愈发雄厚，如同一座万丈高崖压在苏妄肩头，将他压得身形沉重，生生钉入地面三尺，小腿尽陷泥石之中，连护卫三位少年少女的气血烘炉也被压得小了三分。 少年少女颜色俱是一变，面露惊惶。 唯独苏妄的身形依然挺立，如同标杆，便是万千重负压身，他的脊梁骨，也不曾弯曲一下。 “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气势，可惜，一捅就破！” 好似为了印证苏妄的话，虚空中却听一声铮铮剑鸣彻响，有凌厉刚猛的剑意冲霄而起，若神日曜火爆发时炸开的元磁射线，激射而出，洞穿垠宇，在妖王的气机上穿出一个巨洞来。 八大妖王齐聚，境界皆同于半步大宗师，是压力，同时也是动力，竟激起了苏妄战意，他的目光，猛地炙热了起来。 “哼！” 气机被破，八大妖王齐齐闷哼了一声，身形动摇，向后撤退半步，在它们身后，妖云卷荡，若旌旗招摇，晃动不休。 众妖王齐齐变色，在看苏妄时，目光充满了凝重，虽然已知苏妄连杀了两大妖王，本事非凡，但未亲自面对时，一切猜测都是虚的，做不得准，此时才知，苏妄连杀两大妖王绝非侥幸。 “人族，你很不错。” 八大妖王中的昆吾妖王缓缓开口，九张血口同时张开，九种不同音调的声音重叠，或尖锐，或低沉，或阴深，或雄厚，或男又或女，重叠交织，形成一道喋喋震动的音波，如虚若实。 但在音波之中，更有一道无形气机随之传荡而来，随着音波的峰谷跌宕，忽高忽低，变幻莫定，仿佛九件不同的神兵，气机、锋锐程度各有不同，并着音波，要灌入苏妄脑海。 昆吾妖王生有九头，天生比其他妖族多了许多优势，夹杂在音波中的，却是它凝练的九口金气，和着不同的频率，无形，更见诡异，难缠至极，是其得意神通之一，同为妖王，其他几位妖王也不愿意面对它的音功。 “吭吭！” 就在这时，却见苏妄缓缓地从虚空中拉出一只石剑，石剑仿佛锈住了虚空，拖拽时，声声刺耳，吭吭若巨钟震荡，听得众妖脑仁发胀，头皮上的血管几乎要炸了开，连妖风都差点驾驭不住。 随着石剑拔起，虚空骤然震荡，与石剑吭吭的响声频率一致，一起一伏，如同潮起潮伏，震荡撞击处有透明细线被扭曲出，一道道轮廓清晰，无色晶莹，划拉而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即如皓腕拂过清水时留下的淡淡褶痕。 但看到这些细线时，众妖王的面色俱变做了骇然，急忙震翅出爪，或是腾耀起无边火光，或是吹出旱魃之息，或是喷薄出团团黄气，或是设下重重刀网，将身前布下重重屏障。 被苏妄扭曲的细线，名为虚空之刃，是为虚空震荡时，相互碰撞处产生的痕迹，最为锋利不过，昆吾妖王凝练的金气想要与虚空之刃比较锋利，只怕，还未够班。 虚空之刃划过虚空，于无声无息之间破碎火焰，切开旱魃之息，剿灭黄气，割开刀网，突破了妖王布下的屏障，骇得众妖王俱是冷汗潸潸。 便在妖王们想要再次施为，划拉到他们面前的虚空之刃陡然一顿，便在它们的鼻尖前缓缓消失，化作了无形。 妖王们面上的骇然再变，变作了怒色，兽瞳之中各自燃起或红或青的怒火。 叮！ 同一时刻，虚空微颤，石剑终于显形，被苏妄拔出。 却见他挺起三尺三寸的剑锋，与手臂连为一线，缓缓转动身形，划过一道圆周，冰冷地道：“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亮出，否则，别怨苏某未给你们机会。” 他目光平静，眼皮微阖，语气平淡，却有说不出的轻蔑之意，被剑锋指向的，就是当空而立的八大妖王。 “人族，虫豸一般的东西，竟敢小瞧吾等！”八大妖王心中大怒，也未逞口舌之利。 八大妖王下界，携众而来，气势汹汹，本该发起雷霆一击，迅速将苏妄镇压、解决，血肉打成泥浆，魂魄炼做伥鬼，奴役万万年，已朔妖族正名，八大妖王亦是如此做想。 但妖王们万万没料到，它们联手布下的气机压迫，在苏妄的剑意下竟被一击而破，而后昆吾妖王的音功再惹出了苏妄的反击，差点叫妖王们先见了血。 虽然自忖各有手段挡住虚空之刃，但念及苏妄于最后关头“恰好”撤去虚空之刃的力量，如此小觑它们，妖王们或青或红的脸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如你所愿！” 八大妖王的目光陡然变冷，或啼或吼，仰天长啸，漫天星辰骤然一亮，十道电光飞闪，变作钟、塔、楼、船、角、镜、环等形态不同的宝器，辉芒熠熠，如同星光凝聚，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电光石火间，八大妖王各自探爪，将一件宝器拿过，并同将剩下两件宝器祭起，气息暴涨，愈显雄厚，有妖气冲霄，与垂降的星力交融，化作了银灰色气柱，霎时间但见妖风凝聚，呜呜怪叫，犹若幽鬼哭泣。 “人族，你自己找死，死后也怨不得我们，可敢入吾阵中？” 钟、塔、楼、船、角、镜各自变大，化作一轮轮巨大的光轮，相互连接，但在半空中变作了一圈十轮相连的巨大光圈，光圈之外，八大妖王各立一方，困围八方，身形伟岸，高千万丈，层层妖云层叠，却在它们的胸口悬浮。 众妖王俯视探下，三十四只巨大的眼眸如同三十四只明月，隆隆开口，惹得虚空震荡，云开云散，仿佛天威。 这座阵法，才是妖王真正的压箱底本事，名十绝，有十种变化，传自上古的残阵，是为妖族除调动周天星力之外的另一张底牌。 此时搬出十绝阵，可见妖王们对苏妄的重视。 十绝阵法祭起，各有金光辉射，烈火滔天，地陷山崩，地黄海枯，天倾雷打，阴风鬼吼，血泊如海，瘟疫横行，血月当空，飞丝如雨，计，十种异象升起，光轮相连，仿若显照了十方独立洞天，无形而有质的力量散溢，但有横压各界，威临诸天的气势，压得虚空泛起了无数涟漪。 “这是混沌！”苏妄心中惊疑，眸光深处不禁带上了几分凝重，但他的战血却沸腾了起来。 自从降临异术世界，苏妄就一直处于一种怪异的游离状态，无法做到念与神合，统摄周身精气神，意志也有几分动摇，便是在刀皇与邪道人的联手中受到致命威胁，也不曾真正燃起过战血。 但在这个古怪的小天地中，面对妖族的残戮，面对八大妖王联手给他带来的压力，苏妄的战意、战心终于重新苏醒，捕捉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苏妄心神剧震！ 那是他在周天群星世界中，苏妄领悟到力量——信念。 也即在领悟了信念之力后，苏妄才明白了自己的道路。 但信念并非永恒坚固，随着时易世变，信念也可能产生动摇，无疑，莫名进入异术世界，被诸多似真似幻的人、物影响，苏妄的信念，产生了动摇，甚至于，他差点否定了自己。 剑如人，人亦如剑，过去，苏妄的剑气恢弘，剑光腾耀能照耀十方六合，不但能寒人心魄，慑人心神，更能照见自身，照见虚妄，斩破虚妄。 但此时，他的剑光却已蒙尘，即如化作石剑的南天剑，否则，以他剑意的果决与凌厉，断然不会生出要缓一缓，慢一慢，做一番巩固后才尝试突破武学大宗的天堑。 武者以血性称著，性情果敢，如刀、如剑、如枪、如锏，亦如戈，他们与手中的刀兵性命相修，也有着刀兵一般的真性，急如风火，勇猛精进，几时怕过自己进步太快？ 无形间，苏妄虽然突破了傲剑设下的道障，却走入了自己设下的另一个道障。 破敌者易，破己者难，如非进入这方古怪的小天地，只怕到道消身死之时，他也无法明悟这番道理，更休想成就武学大宗。 或许，苏妄不曾点醒南天剑的灵性，不是因为南天剑沉睡得太深，又或灵性消散，而是他自己便不曾点醒过自己。 嗡！ 他手中的南天剑微微一颤，若有明光闪烁，苏妄举起南天剑，剑指天南，长笑了一声：“如何不敢？” 第246章 烈焰，金光 长剑一挺，苏妄只身进入烈焰滔天的世界，整个世界一片红火，在这里，山是火焰变化的，海是火焰变化的，树木花草、天空大地莫不为火焰所化，红光潋艳，姹紫金红。 甚至，苏妄还见到许多火焰变化的走兽禽类在此嬉戏玩耍，腾蛇飞矫，火龙游弋，金乌纵横，除了颜色稍显怪异之外，与活物并无区别。 一阵澎湃热浪袭来，灼灼炽热，吹焦了苏妄的发梢。 这里是烈焰阵，毕方妖王掌控。 就在苏妄踏足烈焰阵时，山峦剧震，湖海翻腾，天地颤抖，万兽嘶吼，下一刻，山峦湖海猛然翻覆而来，万兽奔袭，腾蛇穿空，火龙咆哮，金乌振翅，天地但为倾覆，形如两只巨大的锅盖，上下一合，要将苏妄炼死在此间。 “小道而，岂能欺我？小鸟，你小觑我了。” 苏妄朗声一笑，合身一扑，化作一道剑光，但有一柄巨剑横槊而出，剑锋宁静，显照出一片星河旋绕的无垠亘宇，才将探入，便笼罩了小半面天空，剑意凛然、沉重，万兽未及袭至，便被压得崩溃。 轰！ 剑光压下，天地大震，上下相合的天地猛地被搅成一团，好似万吨的巨锤轰打在两块烂铁片上，砸得废铁乱溅，铁屑飞射，尽为糜烂。 烈焰阵外，毕方妖王嘎嘎厉鸣，如遭重轰，身形倒飞，且在半空中连连扇翅，鸟毛乱飞。 在它身前，烈焰光轮依旧灿烂，但火焰所化的景象俱已消失，化作了一片混沌。 “嘎！” 毕方妖王振翅怒鸣，身上火光大炙，腾耀熊熊紫火，在它身后化作一只身高八百丈，展翼近千丈的火鸟之形，呖啸连连，连虚空也被烤成一片焦黄。 毕方鸟才要扑入烈焰阵中，身形一个急停，巨大的鸟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迷茫，咻而扇翅，将烈焰阵里的混沌分割，天地霎时清明，却已无了苏妄的身影。 “到我阵里了！人族，果然了得，就让本王了结你吧。”一旁的昆吾妖王忽然张狂大笑起来，九头连连摇动，一十八只眼睛微斜，斜了毕方妖王一眼，身化一道金光，扑入了金光阵中。 被昆吾妖王眼神透射过来的，赫然是嘲笑，嘲笑毕方妖王的无能。 众妖王虽不至于打生打死，但关系亦非十分融洽，难得看到毕方妖王失手，昆吾妖王当然不会放过嘲笑它的机会。 “嘎嘎！昆吾小儿，竟然如此小觑我，待你出来再战三百回合。” 毕方妖王怒啸不止，独脚连跳，鸟脸气得几乎变形，身后的火鸟猛地一扑，撞入一座高二千丈的大山，瞬间将这座大山点燃，烧成熔岩，岩熔溢流，火光冲腾，渲染了半面天空。 此妖如斯凶煞，动则毁天灭地，但叫被气血烘炉下的少年少女们面色骤变，噤若寒蝉，心中暗暗叫苦。 “先生啊先生，你快回来吧，我们顶不住啊！”这时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的想法。 “坏人，你若回来了，我便不叫你坏人了。”慕容小丫头暗暗立誓着。 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心声，半空中的毕方妖王忽然瞥了他们一眼，这一眼看来，三个少年少女惊得面色煞白，心跳都停了下来，好在毕方妖王有立刻转过了目光，盯着金光阵，才叫少年少女们感觉活了回来。 “太恐怖了，这就是妖王？” 直到此时，三人才算明白妖王的恐怖之处，心中既是惧怕，又是惊叹，单是一尊毕方妖王就远超他们的想象，苏妄却要挑战八大妖王，他的胆子，实在大的没边了。 金光阵中，此阵在外间看来金光辉射，但在阵中却是一片清明，除身外万万里外，有一片圆坨坨的屏障围拢着八方六合，形如一颗浑圆的鸡蛋，将这片古怪的天地包围。 这里不分上下左右，但古怪的是，苏妄不用花费气力，也勿需御风飞空，便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半空，站在了金光阵屏障的最中心，头上脚下。 或者，他此时并非头上脚下，而是阵法给了他这个感觉，让他以为如此。 天地无风也无云，没有任何杂质，但在这里，苏妄难得的感受到了心灵的空明，仿佛即将化道而去。 “化道？”回忆进入这方小天地前无咎郡主所言，苏妄脑中有一丝灵光闪过，随即收敛心神，凝神对抗金光阵的变化。 烈焰阵中烈火无尽，演化天地诸象，苏妄一入阵便知，此阵变化连绵，火焰化出的山河湖海、凶禽神兽杀之不尽，强与其争锋，不过是损耗自己的心力罢了，因此不选择与阵法对抗，而是运转周天星辰剑意，以亘宇的无量瞬间压垮烈焰阵，将世界打成混沌，突破出来， 原来他以为，金光阵也如烈焰阵，但此时苏妄方知，他还是小瞧了这十绝阵法，妖族既然能成为这片小天地的雄主，必有过人之处。 看不出古怪便是最古怪的地方，最安稳的破阵方式，却是以静制动，紧守道心，静窥阵法变化，寻出破绽，但此时苏妄却要主动出击，以动制阵，引动阵法变化和破绽。 以动制阵，便是落入妖王的算计之中，但他却等不得了。 微微动了动手掌，一缕清风在苏妄指尖溢流，轻轻旋绕过他的手掌，化作一道信风，扶摇而上，在空中拂弄、飞舞。 “这样的风儿能有什么用？”苏妄眼神一挑，嘴角未及弯起，已勃然变色。 一缕清风自然无甚大用，但若是两缕、三缕、十万缕呢？ 在一个极静的世界中，每一个微小的量变都可能引得一场质变。 极静，即是极境，在某些方面已达极致，只要注入微小变量，便能化极为返，呈现另一种极端——极动。 此时苏妄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缕清风虽然微小，却破坏了此间的空明特质，须臾之间，惹来更多的变化，清风一分二，二分四，越变越多，化作疾风，夭矫腾舞，咻忽往来，如刀如光，看得苏妄的眉心乱跳。 甚至于，苏妄方才挑眉时带起了一点风流溢动，也卷成了一道疾风，且在虚空不定穿梭，再与其他疾风碰撞之后，分化成更多的疾风，叫他生生压下了眉心跳动的冲动。 咻，咻，咻！ 疾风如刀，剖过虚空并无声音，只有被它带起的气流震动，才发出微微震动。 无数微震汇聚，引得共振，惹得虚空震鸣，仿若颤抖，但即便如此，也未能叫苏妄捕捉到疾风往来穿空的痕迹，他能捕捉的，却是疾风留给他的尾巴。 苏妄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暗道：“空明极境，当真不凡。” 疾风愈演愈烈，苏妄才看出金光阵暗藏的杀机。 那往来如光如刀的疾风也非疾风，而是金元所化，最是锋利不过，亦为另一种极致，但将锋芒内敛，毫光尽收。微缕时，还锋芒还不清晰，化作疾风之后，极境破碎，锋芒才堪绽露。 一缕疾风从苏妄身边穿过，不闻声息，不见动静，他的衣袍便已被切割下一片，随风飘零，才飘出三尺，就被另一道疾风斩成两截，继续飘落，而后，便在苏妄眼前，被斩成无数段，化作了一捧飞灰，最后，连飞灰也被斩做微小而不可见的粒子形态，没有在世间留下痕迹。 咻！ 又是一道疾风吹来，虽然没能看见，但苏妄凭着直觉向旁撤了一步，还是避开了疾风，但同时也搅起另一道风流，这道风流咻忽而去，融入了其他的风流中。 疾风愈演愈烈，苏妄躲闪的动作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相应的，带起了风流变化也越来越迅猛，茶盏时间，围绕他穿梭的疾风已达到数千道之多。 而且，不论他如何躲闪，他的位置与那浑圆屏障的距离，从来就没有变过。 “饮鸩止渴么？”苏妄心中一凛，领会到金光阵藏起的第二道杀机。 你若不躲避，便要叫疾风剖开，你若闪避，最终也要叫疾风剖开，这便是金光阵的第二道杀机，闪或不闪，结果并无区别，拖延时间，只是在延长了自己的绝望。 “那么，第三道杀机呢？” 苏妄心中想着，玑见八方六合外的浑圆屏障上，忽然浮出了九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巨大而无神，即使眼睛中带着笑，但苏妄也没有从中看到任何的笑意。 那是昆吾妖王的脸孔！ 九张巨大的脸孔浮现，凸显在屏障上，将金光阵的屏障挤得满满当当，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有一只脸孔正对着苏妄，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九张脸孔看向苏妄的视角从来就没变过。 金光阵中心，便如宇宙开辟最初的那个点，在这里，没有了前后左右的区别，也没有时空距离的差异，昆吾妖王一旦发动攻击，他往哪里躲都是一样。 因为，他根本就躲不过去。 这个点，赫然也是一个极境，一个极点！在极点中，注定被命中。 苏妄已经猜到了昆吾妖王的第三道杀机，而在这时，九面十八眼的昆吾妖王忽然瞪圆了眼睛，照射下了十八道金光。 第247章 十绝，合 极点有多大，在外界看来，极点是不可分的，是无法探觉的，甚至于，在昆吾妖王眼中，苏妄身处的位置，已是一个极小的点，它用九头观察极点，九张面孔挤在一起，才给了苏妄一种将天空挤得满满当当的感觉。 但在极点之中，时空已不能用常态来观察，固有的时空定义已不再适用，至少对苏妄是如此，在他眼中，这处极点当真是大得很呢，方圆，万万里。 金光明明只有十八道，但进入苏妄的视觉的，却是无数的金点，熠熠如星，照满天倾，给他一种无从躲避，注定命中的感觉。 不是他动作不快，也非他躲避不及，而是极点天然就拥有纳尽万物的特质，只要还处在阵中极点，不论往哪个方向躲避，都无法躲开金光的打击。 在外界看来，昆吾妖王射出的十八道金光，但在苏妄的眼中，他只能观察到一个小点，因为任何轨迹在极点面前，都将被极点扭曲，化成了一个小点。 无数的金点便如渔网上的无数个的节点，网眼越来越小，最后也将塌缩成一个小点，将他包裹。 “这手段不错！”苏妄眉头忽然展开，身化一道疾风，以自身为圆心，迅速穿梭起来。 咻，咻。 一缕又一缕清风被带起，疾风散溢，四散穿梭，打在他的身上，迸溅出千万点火星，却见苏妄身成玄黄，周身流转暗金，一缕缕疾风打在暗金上，但有星火迸溅，疾风崩做更多乱流。 但渐渐的，随着苏妄越转越急，在他周身四散搅动的乱风疾风渐渐被统一起来，疾风卷成，化作风澜飓风，吸噬之力越来越大，不断将周身自由穿梭的疾风吸噬过来，统摄其中。 苏妄身上迸溅的火星渐渐熄灭，归于平静。 飓风虽然猛烈，但最平静的地方却在风眼，身处风眼之中，反而无波无澜。 这便是苏妄的破阵之法，以极点破极点。 金光阵是为极境之阵：昆吾生有九头，为数之极；金光阵初时为极静，动彻间便化作极动，极静与极动皆是极境。昆吾妖王的攻击便是利用了极境的特性，是为一种极境打击。 但金光阵成也极境，败也极境。 常人若是身陷金光阵，畏惧极境之威，必然缩手缩脚，未敢妄动，最终等来的，也只能是昆吾妖王志在必得的打击，尚且不说能否扛过这番打击，妖王的一击，便是扛过了，想必也不太好受。 苏妄却反其道而行，主动引起阵中变化，以变御极。 有道穷则变，变则通，穷极也是一种极限，也是一种极境，以变御极，其实是以极御极。 这唯一的生机，便是要主动引起极点变化，才能突破金光阵的包围。 当然，一线生机虽然的确在此，但能不能抓住也要看个人的修行如何。 生机只有一线，杀机却是重重，没有破除杀机的力量，光有眼力，纵然识破了金光阵奥妙，也得死的凄惨。 无疑，苏妄的修行还算凑合。 此间虽然说来话长，变化也花了三个呼吸时间，待苏妄卷弄出风澜，昆吾妖王射下的金光才堪堪接近。 极点扭曲了空间，看似狭窄的空间，其实拥有莫大的距离，便是光芒也得花费一定的时间才能穿射过来。 这点时间足够苏妄做很多事，他并不着急。 但阵外的昆吾妖王却着急了，从它入阵到发动打击，只在一念之间，陡见阵中飚起一道飓风，昆吾妖王心中震惊，却已然来不及变招。 对苏妄而言，这点时间还算漫长，够他精打细算，但对于昆吾妖王而言，短短的一念，只够它睁睁眼，甚是不及生出后悔的意念。 嘎吱！ 飓风与金光相撞，本质相同的两种力量接触，并没有产生轰鸣爆炸，而是自然而然的融在了一起，但在融合的地方，金光阵的空明性质也被抵消，阵法运转出现了一丝凝滞。 极境，被破！ 这就是极境的破绽，太过极端的力量，虽然霸道，也容易被找出破绽。 一抹飞光从风眼中钻出，电光石火间穿过凝滞的阵法空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一只巨爪从天探下，四道巨大的勾爪弯若月牙，勾爪过处，虚空绽裂，被撕开四道狭长裂缝，从天连到地，连飓风与金光亦为撕碎，化作漫天碎片。 最终，却扑了个空！ 金光阵外，昆吾妖王仰天长吼，咆哮连连，化作一只千丈高下的巨兽，铁尾横击，拦腰扫断一做孤崖，张口一吐，喷出狂烈一道狂烈的风刀，孤崖还在半空中，便被这道风刀切成粉糜，那漫山的群兽亦平白遭了秧，全都死了个干净。 三个少年少女骇得面色又是一变，只觉得这些妖王的气量实在不怎么大，要不，怎会一被破阵但要爆发一次。 七大妖王对视一眼，便知昆吾妖王也没拿下苏妄，心情顿时沉重。 “落吾阵了。” 但在这时，一旁的山鬼妖王低喝了一声，身形一震，猛然探出四掌，分上下左右，拍向身前的光轮。 它布下的阵法名地陷阵，取名地陷山崩之意，其中有山峰崩塌、川谷震荡的轰隆景象，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座山峰升起，同时又有无数做山峰垮崩，一升一崩之间，若有玄奥变化诞生。 而在群峰崩溃中，一点微光忽然闪现，化作苏妄的身形，黄豆大小，微微一点，袖珍成趣，正在频频四顾。 山鬼一族乃是妖族的一个大族，生而四面四手，面上无眼，眼睛长在手心，能观四方，身形灰扑扑的，全灰岩组成，一点也不起眼，但一身雄厚磅礴的气息，却连其他几大妖王都要忌惮几分。 这是因为，山鬼一族不但力量巨大，生命力更是庞大，只要妖核不灭，便是被打成漫天粉土，也能重生回来，堪称不死。 山鬼妖王掌灰黑，呈石质，四只手掌方才探出，就在半空中化作四座山峰，山尖向下，山脚朝上，一截截探入地陷阵，在地陷阵中显化为一座座隆隆巨峰，四座山峰挤压，要将苏妄碾做肉泥。 “师兄出手，必是手到擒来。”几大妖王哈哈大笑，好似已经看到苏妄在山鬼妖王掌下被拍成肉泥的下场，其中蜚兽妖王与诸怀妖王更是舔着血舌，连道可惜，似为不能从尝一尝苏妄的脑髓而遗憾。 但在这时，却见无数剑气从地陷阵中穿出，仿佛星爆，辉煌光芒腾起，凛然剑意升起，带着斩断一切、开辟诸天的意蕴，众妖王虽然隔着阵法，也觉得这道剑意恐怖，翎羽、鳞甲、皮毛剧痛，好似已被剖开。 “啊！” 突兀的，却听山鬼妖王惨叫了一声，手臂抽出，连连倒退，且在半空中不断转圈，手舞足蹈的，如同醉酒了般，身形摇晃，把持不稳。 一座又一座山峰被山鬼妖王撞倒，无数走兽被山鬼妖王惊骇地从山林中跑出，又被这妖王踩成肉泥，山鬼妖王感觉不到这些，而是接连惨呼着：“我的手，我的眼，我的手……” 在它石质的手上，只留下了四个断口平滑的截面，一汪汪灰色的血泉喷涌，不多时，就在地上浇出一片血湖。 方才那道剑气，不但斩断了山鬼妖王的手掌，剑意入侵，更是阻断了山鬼的不死之身。 “哼，到我阵里了。”诸位妖王兀自震惊，夔牛妖王却闷哼了一声，周身噼啪作响，一道道雷霆从骨骼皮膜间迸起，劈入身前的光轮。 它这道光轮却是名副其实，其中尽是电光闪烁，雷霆震隆，光辉辉，闪闪亮，名电光阵。 但夔牛妖王不觉得能困住苏妄多久，若真被苏妄将十绝阵打穿，诸位妖王丢脸不说，只怕，想不死都是难事。 诸怀妖王与肥遗妖王忽然将血红的目光探下，盯上了被苏妄留在阵外的少年少女，骇得三人面色狂变。 “此人倒是凶恶，不过，诸位师兄不要忘了，我等的阵法名做十绝，而非是一绝、二绝，一阵困不住他，难道十绝还困不住他？”毕方妖王不屑地瞥了一眼两大妖王，振翅一闪，卷起一道烈焰，将身前的烈焰阵烧得通红，大喝一声：“诸位师兄，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诸位妖王幡然大悟，尽皆大笑道：“还是毕方师妹聪慧，就用此法。” 便连压下惊惶的山鬼妖王也张狂大笑起来，六肢但在空中挥舞，四道血泉若瀑流般冲溅，高兴地眉飞色舞。 山鬼妖王生命力强大，纵然一时无法将眼睛重新生出，但性命倒是无虞，喷点血算什么，如有必要，它的血液都能将这千里漫灌。 妖王们哈哈大笑着，同时移动身形，身形一晃，已步入十绝之中。 半空中，但见十轮光圈猛地一合，扑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方巨大的光轮，显出一方山海俱全，雷霆疾闪的世界虚影，却见这方世界黄烟尘滚滚，地底岩浆翻滚，不时沿着地壳缝隙冲涌上来，化作一座火山喷溅，与天上的雷霆交相呼应，将世界搅得一片阴沉。 咚！ 若有一声钟鼓震动，天雷、岩浆、山川、大泽尽数一颤，变化停止，变作一片大泽。 第248章 大泽 雷殛为天，银华为遮，漫天雷电横舞，化做一只脊背生有无数尖角的巨龙，咆哮地向扑来，八方之内，更有无数雷光化作雷兽、雷兵，劈斥穿空，电闪而逝，在虚空中留下一条条焦灼的通道。 雷电速度虽不及真正光速，却也有二十分之一的光之极速，远超肉眼观测的极限，何况，此际光辉腾耀，六合尽闪，无量光，无量辉，充斥虚空最微小的结构中，若是逞强睁开眼帘，眼球瞬间要被这无量的光明灼伤、闪瞎。 虽未睁眼，但苏妄不惊不慌，脚踏空间节点，未卜而先知，身形忽移，神乎其技地避开巨龙志在必得的扑击，而引剑斜挑，剑锋指向巨龙颚下七寸位置。 他未显化出武相真身，石剑也是寻常大小，但在这身长万丈的巨龙面前，微小的如同一根牙签，但这根牙签却点在了巨龙的七寸。 叮！ 一声叮咛彻响，盖过漫空雷鸣，巨龙身形陡然一颤，龙首摇摆，身不由己地横摆身形，摆尾甩荡，龙尾横扫虚空，将漫空的雷兽、雷兵打做粉糜，它的龙鳞也炸开了无数的伤口，有雷浆崩炸、溢流。 这一剑苏妄以轻驾重，以三尺石剑点击身长万丈的雷龙，仿佛支起了一只杠杆，撬动了星球。 剑式虽然简单，但剑势却非等闲寻常，需要在最恰当的位置，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对时机、力道、直觉的把握十分的严格，差一毫不行，慢一分要命，偏一点便是不自量力。 一剑即出，苏妄剑点巨龙，且在身前划起一圈圈竖立的的圆形，在其身外五尺，巨龙被苏妄这一式剑势引动，不断在虚空翻滚，龙身碾压，龙尾甩荡，探入漫天雷光，横打、撞击，打碎无数雷光，也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龙鳞崩散。 它的咆哮，也变作了低微的哀鸣。 但在这时，却听天地大动，若有钟鼓震颤，苏妄只觉手上一轻，龙鸣声戛然而止，苏妄虽惊不慌，将剑锋翻转，剑势不变，化竖为横，变作一个完满的圆球，将周身四方六合囊括进去，剑势斩出，有无形气劲挥散，若连绵大江，推开重重波澜。 三尺之外，一片巨浪被气劲横开，轰鸣不绝，卷向高天。 虽是以轻驾重，但这轻也是相对巨龙硕大无朋的身躯而言，苏妄翻转剑锋虽然轻巧，其中蕴含的力道绝对小不了。 “哦，又变阵了么？” 苏妄拄剑而立，但看此际天苍野茫，高空上独挂一轮惨白日轮，四方碧绿，却是一片无尽大泽，浩瀚无边，不知多广，不由哂然而笑。 十绝阵虽然高明，但妖王却没有掌握其精髓，若非它们应变死板，苏妄要想破阵，只怕还要废一番功夫。 不过十绝相合的变化，倒是将十绝阵的八分威能体现了出来。 至少，苏妄此时看向无尽大泽便是朦朦胧胧，无法看得真切，这阵法的变化，已然混沌了物质与能量的区别，比单独一阵只是纯能量所化更为精妙了许多。 这种朦朦胧胧的混沌感觉，则叫苏妄回忆起来为数不多的，面对尘微界的经历。 这一缕混沌，只出现在世界开辟之前，称作混沌气息。 然而，十绝阵虽强，演变出混沌气息，但八大妖王却有不足，无法将十绝阵的所有变化尽数展现出来。 从一开始，苏妄就看穿看到了一个破绽，他既敢入阵，便有十足的把握。 世上并没有完美的阵法，阵法之强在于变化，变化，能掩饰不完美的破绽。 八大妖王只是八大妖王，而十绝阵却有十绝，虽然催动十绝阵的核心是十件宝器，但驾驭宝器的，却是妖王，它们定然无法掌握十绝阵的全部精髓，至多，只有八分。 在立下十绝阵时，妖王就输了。 轰！ 但在苏妄哂笑时，巨浪回落，重新砸回大泽，惹得大泽的波涛再是一阵起伏，苏妄收起笑容，将石剑扛在肩上，身形一掠，穿行而去。 他的身形，却比旧时多了几分的不羁与狂放。 一边飞掠，苏妄一边观察着十绝大阵演化的世界，速度不是很快，看得十分仔细。 他在观察，不仅在观察十绝阵演变之枢机，也在观察十绝相合蕴含的道理。 武学大宗之上，乃名入圣，取自超凡入圣一词，是超脱之始，亦是仙凡之别。 因为超凡入圣者，都已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尘微界。 开辟，即开天辟地，为无中生有，创造无限可能，夺天地之造化，其中的凶险与危机不足为外人道，不仅需要大.法力、大毅力，更需要大智慧、大定力，于冥冥之中闯出一条道路。 冥冥者，未神未名，不知何始，亦不知所终，用以代表开辟尘微界前需要达到的两层境界，其一名存无，其二名开辟。 存无，即是存想虚无，精神境界进入一种不可言状的虚无状态，虽名未名，虽然被冠之虚无一词，却无法真正解释虚无的含义，而是一种接近冥冥的状态。 修行者通过存想虚无，让精神得到升华，与冥冥亲近，以达沟通混沌的目的，这是开辟的前提，被认做入圣前的第一道境界。 至于为何要沟通混沌，沟通混沌之后又如何，只有入圣之后的人才能说出一二来，但也不敢多说只言片语，并非他们敝帚自珍，而是不能言。 与苏妄曾被傲剑点破境界，形成道障一样，修行之事，在心在我，唯我唯一，别人说的再多也是别人的道路，不属于自己，学人，终将误己。 十绝大阵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为开辟尘微界指出了一条可能的道路——汇聚不同的元气，以元气之碰撞衍生一缕混沌气息，以达以阵化界的目的。 这缕混沌虽是后天所为，其实质依然是某种属性特别的能量，并非真正的混沌，却也难能可贵，可为他山之石。 于苏妄看来，十绝阵最具价值的地方，便在这里。 八大妖王贪图十绝之力，却不知瑰宝就在手中，实不异与买椟还珠。 这就是苏妄比八大妖王高明的地方，一步之差，天地之别，苏妄看八大妖王时，与看待八个傻子并无区别，如此心态下，又怎能不做出羁狂的姿态？ 只怕，要让他慎重起来都有一定难度。 从战略上藐视敌人，苏妄做得当真淋漓尽致！ “卑贱的东西，也敢小觑吾等，但要你生不如死。” 十绝天地某处，八道神秘的灵识化作风火水光等不同能量灵光，迅速对撞了一下，随后归于寂静。 大泽名大，亦有称大的资格，一直飞过近万里，飞了小半日，苏妄这才看到一点不同，算了算距离，若以他出发的地方为圆心，这方大泽怕有不下二万里方圆。 十绝天地的混沌不但模糊了视觉感官，也模糊时间和空间，延长了他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阵中小半日，在阵外，却只有茶盏时间。 所谓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本来就是对不同世界不同时光流速的一种阐述。 十绝阵衍生一缕混沌气息，虽然还不算得尘微界，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时光，制造出不同的时空感。 至于苏妄为何能知道阵里阵外的时空差别？ 不要忘了，他将气血烘炉留在了阵外，这气血烘炉被炼做亦术亦器的存在，与苏妄心神相连，即使被十绝阵隔离，苏妄也能感知到外间的情形。 否则，苏妄又非缺心眼，哪里会真的将三位少年少女留给一群妖魔鬼怪？ “时光的玄奥，怕是穷我一生，也未必能尽明其意。” 不同的时光流速带给了他不同的感觉，苏妄自觉对时间之道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领悟，摇了摇头，将这份领悟沉淀下心灵，身形也慢了下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圈散发微微莹光的水草，仿若星光，漫溢缕缕毫光，氤氲而美丽，将水和岸分割了开。 极目而视，入目之中尽是这种水草，围着大泽而种，并不如何宽厚，却连绵成了一线，将大泽包裹了起来，好似套在了大泽上。 苏妄不以为意，身形再起，踏过水岸边界，走了过去，下一刻，他的身形却突然出现在了另一片的大泽上，此际依然天苍野茫，惨白日轮独挂，四方碧绿，大泽无尽，浩瀚无边，不知多广。 好似，他又回到了原点。 苏妄忽然怔了怔神，抖了抖肩膀，展开一对金翼，扶摇而上，化作一道金光，电射而去，连振了十下翅膀，咻忽急停，抬眼一看，又振了十下翅膀，才停下，似乎还有些不满，再又振翅，就这般，飞了又停，停了又飞停，十次之后，这才这才停下身形，屹立浮云之间。 他这门功法名同风扶摇，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是极为高明的阴阳功法，飞空时以阴阳二力劈开空间，迅疾非常，虽然还无法达到一翅九万里的程度，但在这方小天地中，一翅千里还是能达到的。 苏妄连震十次金翼，便是十万里之遥，到了此时，天地已经极为遥远，这才将这片十绝天地收入视线。 打眼看去，大地上是无数大泽，如同巨环，环环紧扣，形如枷锁，不知多大，不知多远，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他都是处于无数大泽的最中心。 “这回麻烦了。”苏妄的语气不禁也有些呐呐。 第249章 阴阳割分晓 麻烦大了！ 举目眺望，大泽如同巨环，环环相扣，不知多大，不知多远，可称无穷，相对于巨环而言，苏妄则是无穷小。 若是苏妄没有记错的话，八大妖王召唤来的十件宝兵，其中一件便是宝环形态。 此时，这件宝环便化作了无尽大泽，他飞掠了近万里的距离，只不过走过宝环的一圈圆环，而这样的圆环还不知有多少个，怕是，穷其一生，也休想走出去。 最让苏妄觉得麻烦的，是其此时的身形大小。 宝环原来不算太大，此时却化作了无穷大，苏妄原来也不算小，此时却被缩成无穷小，便连一身实力也被化成无穷小。 虽然连振了百次金翼，看似飞越了十万里距离，但在宝环之中，只怕，实际移动过的距离，不及一截小指头宽。 以无穷小对无穷大，不是大.麻烦又是什么？ 苏妄确实看出了十绝阵的破绽，但他却小瞧了十绝阵的威能，八大妖王不用知道十绝阵最具价值之处，它们只要祭起十绝阵，催发十绝阵，但能克敌制胜。 这是力量，堂堂正正的力量，以力克敌，以力压人，苏妄在其中感受出了几分力之大道的韵意，有了一种重新面对朱厌妖王的熟悉感。 而无穷，恰好也是极境，以极克敌，是昆吾妖王的手段。 至于其他妖王的手段又布置在哪里，已容不得苏妄猜想。 似乎察觉到他发现了真相，那无穷远的宝环忽地横挥起来，倾翻无量水，天空中发出了一阵艰涩的怪啸，风声呜呜而鸣，咯吱咯吱，好似推开了尘封大门时的震动。 无穷大，遮蔽无穷天空，巨大无尽的宝环矗立起来，上抵碧落，下连黄泉，如同派苍蝇一般重重拍了过来。 不，不是拍苍蝇，用苍蝇形容苏妄还太高看了他些，他就是一粒微尘罢了。 宝环拍落，水滔颠覆，倾盆而下，漫天大地尽是瀑流，滔滔水光，漫灌了这方天地。 轰！ 无量水光翻覆，天地轰鸣，水光迸溅，若亿万颗神雷爆炸，九天十地尽是隆隆震颤，只见宝环再次横挥而起，若舞宝轮，霍地一声剖开天地。 直到此时，宝环才显出了原形，却是一环周长亿万里的光圈，白光闪闪，仿佛天幕，半面横切而来，半面依然留在大地，若苍穹倾斜，其形可怖。 一道金光但从水光中传出，只见苏妄震动金翼，周身飞砂点点，晶莹璀璨，若星河旋绕，他身临当空，面色沉静，唯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下一刻，横舞的宝环逼得苏妄不得不再次振动金翼，御风而去。 咻！ 但在这时，一座宝塔忽然从虚空中撞下，塔身高广，分九层，仿佛烈焰所铸，红光闪烁，塔底轰隆镇落，塔尖却不知探入虚空之上多少万里，好似一颗盖落的宝焰大星。 又是一位妖王出手了！ 宝塔镇落，虚空为之凝滞，苏妄震动的身形陡然一僵，与此同时，宝环切来，环形边缘处水光如刀，喋喋震啸，伸缩绞动，宽广十万里，便如一片绞来的巨型锯齿。 哗！ 危机关头，苏妄身边旋绕的星河急旋起来，飞砂如光，衬托着他的身形陡然模糊，刹那消失。 轰！ 下一刻，时空恢复，宝环切空，水光飞洒，但在宝焰闪烁的宝塔上有剑光横槊而过，劈下了一块堪比大陆的巨大碎片，碎片轰然砸落，虚空中亦传来一声痛呼，宝塔一个疾闪，撞破虚空，躲了进去。 “呜！” 风澜剧震，苏妄从金光中显出身形，未及追赶，却听一声亢长号角，长鸣深沉，叫他心神一迷，彷徨之感袭上心头，顿时神不思属。 轰！ 偏在这时，苏妄身前三里的位置虚空破碎，一座巨大的楼船从中撞出，高九万里，长亿万丈，楼船船头有撞角独竖，笔直向天，轰隆隆撞来，如同一座太古奇峰，风声不及响起，便被这只撞角破碎，楼船抵撞，前方的空间被撞得糜烂。 叮！ 苏妄猛然苏醒，睁开眼眸，目光如炬，陡然射出两道锋锐剑意，打在虚空，迸溅两朵灿烂至极的火花。 他面色剧变，连振金翼，身形倒退，楼船跟进，撞角几乎贴在他的面庞，凌冽的风刀在苏妄脸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呜！” 突兀的，方才叫苏妄陷入彷徨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叫他心神再次一沉，同时，在他后方，切空的宝环再次竖起，横拍而来，并有一轮宝镜高照天悬，照落下一片黑色的光芒，似有不详预兆，所过之处，虚空成片焦灰，寸寸飞灭。 “哼！” 好在，苏妄这次已又准备，虽然依旧被号角影响，却不至于心神陷入彷徨，怒哼一声，周身星河再起，飞砂如星，身形再次模糊。 “铮！” 一声剑啸震动，一抹明净的剑影忽然从虚空中穿出，剑影光辉，无色，映照虚空，又似乎蕴含诸色，混混沌沌，说不清道不明，并有地水火风在剑刃四周闪烁，交织成青花黄叶，渐渐崩碎。 这一剑，是为开辟！ 呯！ 开辟剑斩，剑光纵横万里，于瞬息之间斩入宝环，金铁震鸣，万千火花闪烁，仿佛斩开了一块顽石。 宝环虽然巨大无比，却也抵挡不住开辟剑意的锋芒，生生被切开一道豁口，水光倒流，天翻地转间如天河之水涛涛奔涌，轰鸣咆哮不绝。 嘤！ 天地间若起一声悲鸣，并有几声惊呼响起，虚空连连震颤，光华乍闪乍消，宝环、楼船、宝镜俱是爆发熠熠光芒，遮掩了外形。 “想走？” 苏妄冷哼了一声，翻转剑光，明净的剑影蓦地消失，变作一片幽静的匹幕，有千万星辰浮现，旋绕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随着剑光盖落，爆发出强大的吸噬之力，生生将正要退走的宝环从虚空中拉了出来。 从他识破十绝天地真相开始，妖王的攻击接踵而来，它们配合默契，诸般宝器连番使出，叫苏妄片刻也喘息不得。 纵使拥有极速，也差点两次遭了危厄，得亏苏妄已经领悟了时间的一点皮毛之力，关键时刻停滞时空刹那，才得以反败为胜。 不过，这般经历可不太美好，难得占了上风，苏妄岂会放虎归山，叫妖王回过气。 剑锋翻转，周天如幕，星辰为阵，一种别于十绝大阵的气息弥漫，与十绝大阵相抗，蓦然间，在剑光的照耀下，苏妄的身形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脚踏大地，头顶天空，探视下的目光如同两轮巨大的日月，照破了天地。 这并非苏妄的武相之法，而是他运使出的周天剑意隔绝了十绝大阵的混沌气息，叫他脱离出十绝天地的影响，恢复了真身。 苏妄心神一动，剑光再翻，周天剑光变得晦涩起来，阵阵破灭气息流露，星辰湮灭，周天崩溃，星河凋零，如枯叶一般，在破败的亘宇中漂浮，这般景象，即如末运来临了一般。 若匹幕一般的周天剑光渐渐萎缩，宝环趁机挣开束缚，混沌气息再次弥漫，将苏妄的身形压了下去。 他竟是将终结剑意侵入自己的剑光！ “他出问题了！”未明的空间内，几道风火雷水等能量灵光再次碰撞，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在十绝天地中，正要退走的宝环、楼船、明净轰隆隆撕扯开空间，从虚空中穿出，并有巨塔、黄钟、重楼、号角、方车、天图、铁旗共七种宝器从虚空中撞出，联合十方，气势汹汹的撞击而来。 这十件宝器，正是构成十绝大阵的基础，此时全被八大妖王催动，却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就在这时，萎缩到极致的周天终于塌缩成一个小点，幽沉如星核，极小，却极重，凝聚了无限的重量，将虚空压得塌陷，将十大宝兵冲撞的轨迹拉得微偏。 电光石火间，若有两道微光在小点中升起，微光黑白分明，分毫一点，却将星核般幽沉的小点分割成相互旋绕的两份，头尾相连，仿佛圆盘，玄之又玄。 那是，阴阳！ 所谓的开辟剑意，其实就是阴阳之力，造化弄神秀，阴阳割分晓，阴阳分割，是为最锋利的力量，无物不斩。 过去，苏妄御使阴阳，便将阴阳之力化作开辟剑意，摄敌伤人，剑出必中，并以此自得。 此时他才真正领悟到阴阳之力的奥妙，这份奥妙不在于如何变化阴阳，而在于运使阴阳。 阴阳就是阴阳，就是道的一种体现，将其化作某种剑意、某种神通，是不知道为得道弄上去的画蛇之足。 道理就是道理，不动分毫，奥妙从来不曾变过，无需画蛇添足，能悟透就是悟透了，悟不透，绞尽脑汁也没用。 此时，苏妄就领悟到了。 阴阳分割，不应该只看到祂的分割之力，更应该看到其中的深意——分割，是为分割混沌。 这是一种造化之力，不应该只用来毁灭！ 阴阳造化，诞生无限可能，以阴阳分割小点，苏妄在这个周天塌缩的小点上重开亘宇，分出了一片星空。 一片幽沉的星空蓦地展了开，瞬息间囊括天地，将十大宝兵都囊括了进去。 第250章 断头 阴阳分割，周天亘宇两分，化作两只相互旋绕的阴阳鱼，纵横席卷，与不可思、不可察的时光中呼啸展开，囊括十绝天地，并非极快，但其中的时光流速变化，已非固有的时光概念能衡量。 虽然苏妄开辟的是一方剑意亘宇，只是自身对剑意、对道的一种阐述，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近乎于开天辟地，拥有部分尘微界的特质，才有着迥异的时光流速之感。 阴阳分割，这一剑，是苏妄目前一身道行的最高体现，其中蕴含了他对终结、开辟、星辰、时光等多种大道的领悟。 至如今，他终于也将一身所学尽数总结，算是达到了旧时定下的目标。 苏妄微微一笑，阴阳周天化作一颗幽静的小球，圆坨坨，黑沉沉，静谧如夜空，深邃若幽谷，悬挂十颗八实两虚的赤红星辰，若沉若浮，微微挣扎，被他虚托在掌心。 十绝大阵，不攻已破！ 那十颗星辰，却是被苏妄镇压在剑意中的八大妖王并十件宝器。 “奸贼！” “小人，无耻！” “人族，你惹了泼天大祸，还不将吾等放出来，否则，我妖族千万儿郎必将血洗你族！” “人族，吾等承认你的实力，快将吾等放出，切莫伤了两家的情谊。” “人族，你有资格当做本王的人仆，且撤去神通，勿要自误。” “……” 有妖王怒声呵斥，认为苏妄最后胜得不甚光彩，故意诱敌，暗施奸计；有妖王出言威逼，不忘提醒妖族风光，外强中干；有妖王循循利诱，手段却不太高明，想来是自大惯了；也有妖王认不清事实，吹破了十几层牛皮却不自知。 十颗星辰看似被镇压在一处，其实却在亘宇各处不同空间，众妖王彼此难相顾，不知对方处境，因此发出不同的声音。 诸般言论，听着倒是有趣，闲暇可以打发打发时间，苏妄手掌一翻，将阴阳亘宇所化的小球收起，拂袖一扇，一道剑气被他扇出，飞入鸿冥，待看到气血烘炉下三个少年少女不明所以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 他却是忽然想到，刚才某位妖王骂他小儿，在他对面，才真真正正的是三个人族的小儿呢，虽然其中两位“小儿”的身形确实高大了些。 “先生准备往哪里去？” 廉风氏少年恭敬地问道，刑戎氏少年回首四顾，流露出几分伤神，几分坚强，目光亦有些期盼。 “我准备去往妖族一行，不知你们敢不敢相随？”苏妄看了一眼天上重新跳出的太阳，抬手一指，点向大荒中央，好似指着某位存在。 “先生相请，固我所愿！” 两位少年努力挺起胸膛，大声回应着，并有一只青鳞大蛇蜿蜒游动，讨好似的用巨大的脑袋蹭了蹭苏妄的小腿。 “坏人！”当然，还有一个黄毛小丫头轻轻拉了拉苏妄的小手指，一脸傲娇，神态娇憨。 …… 廉风氏部族，时隔未过三日，方经战火，依旧弥漫淡淡硝烟的城寨再次被包围。 看着城下不下十万的各色人族杂牌大军，廉风氏大长老面色也有些愁苦。 他担忧的不仅是城下的杂牌大军，更有青天白日忽然浮现的灿漫星斗，在这方小天地，白日星光大放，只能是妖族出击之时。 “多事之秋啊。”廉风滄沽智慧非凡，却也猜得出这兵围廉风氏的人，怕是底子不甚干净。 便在这时，却见一位廉风氏战士跨步而来，周身风声呼啸，行动如飞，须臾间跨过百余丈，到了廉滄沽面前，匆忙施了一礼，禀告道：“大长老，捉得奸细一名。” 廉滄沽闻言大怒，脚下重重一顿，踏得身下的城墙动摇，怒喝道：“阴月氏欺人太甚，一面遣使入城，一面兵围廉风氏，再又派出奸细，想探我虚实，是欺我廉风氏无人否？着人带上来！” 底下的战士闻命，立时唿啸而去，但过了一时三刻，才见到几个身形狼狈的廉风氏战士推来一个身高三丈的大汉。 这大汉浑身裹着树皮草根，看不清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跟鸟窝有的一比，手腕上更是拥锁链锁着两颗巨大的石球，一边走来，一面拖动，在身后留下两道深深的划沟。 却是廉风氏战士抓住他时，锁在身上的镣铐！ 大汉显然对这种待遇极为不满，再被左右的廉风氏战士推搡几下，顿时不依不饶起来，嘶吼着：“你廉风氏就这么对待客人，你们这些瓜仔子，俺可跟你们说，俺可是有身份的人，便是你们大长老见了我，也得礼遇。你们这些瓜仔子，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么？” 说到怒极时，大汉忽然伸出手掌，如按瓢葫芦一般，左右一拨一弄，但将三五个廉风氏战士推了开去，晕头转向地墩在地上，贵臀与地面狠狠地接触了下下，竟惹得地面微震。 这下摔得，疼得廉风氏战士们直龇牙。 大汉虽是随手施为，但对气力的运用，却着实精妙，也未受手上镣铐的影响，但其他廉风氏见了，又哪里肯依？ 众人大怒，纷纷扑了过去，又被大汉随手推开，步了同族的后尘，惹得更多的廉风氏战士冲上去，转眼再被推了开，这般不断冲击，不断被推开，待到大汉被制服，原地却多了一座人山。 原来，眼见奈何不得大汉，廉风氏战士也用起了撒泼打赖的方式，用人墙人山硬生生将大汉压在地上，这才制服了他。 “服不服，服不服！”廉风氏战士不断大吼，纵然被同族压得呼吸不畅，面红耳赤，也不愿在大汉面前丢了露了怯。 在他们身下，却有一只脚掌微微抽了抽，而后就听一句闷声闷气的回答：“服了，服了，快起来，要憋死老子了。” “你是哪个的老子？到我廉风氏还敢撒泼，今日若不‘压’服你，我等就不是廉风氏了。” 大汉虽然嘴上说着服气，但言语里却故意占着廉风氏战士的便宜，廉风氏战士又不都是傻子，哪会听不出来？ 众人的怒火不待熄下，腾的一下又燃烧了起来，更有几个廉风氏战士远远跑来，手上拿着刻了图腾的琵琶钩，想要将大汉的琵琶骨穿了再说。 见着这如同闹剧的场景，廉滄沽摇头不已，总算知道为何只是押送一个奸细的简单任务，却花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明白，那些廉风氏战士的形容为何会狼狈了。 想必，这一路而来，这样的情景花生了绝不止一次吧！ “都退下了。”廉滄沽无奈地叹了一声，对着“人山”拜了一拜，道：“还请师兄手下留情，不要伤了我廉风氏的孩儿。” 他这般说着，显然是不认为这群廉风氏年轻人是大汉的对手，左右两名廉风氏战士顿时红了脸，吭哧道：“长老，您先站一边，待我等‘压’服了他，再与您说话，免得这野人冲撞了你。” 说罢，这两人一个撸起来袖子，一个扯下上身兽皮，也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但不待他们动作，四五只手臂忽然从旁边伸出，将这两人拉了回来。 这两人没有听清楚廉滄沽的话，旁的廉风氏战士却听清了廉滄沽对大汉的称呼——师兄。 能让廉滄沽称作师兄的，只能是人族长老一辈，而且还必须是人族大族，不是那种只有三五百人的小部落。 联想大汉说过的话，众人这才知道，大汉当真所言非虚，忽然间便生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莫不是，我等认错了，此人并非奸细，而是贵客，但哪有贵客把自己弄得一身邋遢，形容如此糟糕。” 一众廉风氏年轻人心中纳闷，却也不敢不听廉滄沽的吩咐，各从地上爬起，羞赧地站来一旁，目光灼灼，却是想看一看大汉的真容，也好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整了。 到了此时，他们又哪里不知道，大汉所为，不过是逗他们玩呢！ “师兄还是这般无趣的紧，不过是逗一逗你们廉风氏后辈，竟如此小气，也不让我玩一玩？”眼见“计谋”被看穿，大汉也有些羞恼，一咕噜坐起，随手一扯，将手腕上的镣铐扯断，抹了把面皮，却将本就看不出形容的面庞弄得更是乱七八糟了。 “不知刑殇师兄玩得可开心，我廉风氏小辈比你刑戎氏如何？”廉滄沽顺着大汉的话说了下去，有意无意地，却揭破大汉的身份，提醒他，不要玩的过分了。 在见到大汉时，他就认出了大汉的身份，赫然是刑戎氏的二长老。 “不差，不差，不过，却比俺家小子差了许多。” 刑殇前半句回答听得廉滄古老怀开慰，后半句却叫他面露不渝，知道这人就一破篓嗓子，也不与他计较，问道：“刑殇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冰冷，却是想起刑戎氏“背约”一事。 刑殇闻言，身形一正，收起无赖相，向廉滄沽拜道：“正要向师兄说明，便是这阴月氏的小人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 说话间刑殇指着城外的阴月氏大军，面上杀气四溢，叫几位廉风氏战士忍不住打了个抖，心中骇然。 刑殇不无得意，但得意也只停留了一刹那，就在这时，一抹剑光忽地从天降下，咻忽一斩，转折而回，瞬即消失。 但被刑殇指向的阴月氏联军，却在剑光消失后喷涌出一片连天的血光，十万颗头颅陡然滑落了下去。 第251章 妖族，中央 星斗骤然一收，剑光咻忽飞去，而后，十万颗头颅同时坠地，景象何其壮观，城墙上的人俱是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潸潸。 “是圣者。”廉滄沽断然道。 “哪位圣者？”刑殇问着，脑中却浮出了一个青衣人的形象。 廉滄沽默默点了点头，再未回答，两人俱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城外无数倒伏的无头尸体，暗暗咂舌的同时，心中也难免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这杀心，当真是凶恶的紧。” 廉滄沽更是知道，便在两日前，苏妄才刚刚杀了百万的妖兵，不过，那是妖人两族对立，苏妄下手果决，连块尸骨都没有留下，自然不如此时遍地伏尸来得震撼。 …… 星光收尽时，吴明已与忌无咎两人踏上了中央文明的领地，一路行来并不平静，所见更是颠覆了吴明的认识。 他见到在一条翻滚横流的大江边，有人族衣不蔽体，高大的身形上满是伤痕，一面做疯狂之舞，祭拜河神，一面将族中的壮年男子与年轻女子抬起，当做祭品，扔入大江之中。 在那大江里，有一群粗达五六丈的白蟒争相夺食，各自探起头颅，闪动般将男女咬住，各持一端，撕做两份，并随着惨叫声，朵朵血花于大江绽放。 而后，又有更多没抢到食物的白蟒不满，任意摇动身子，将江水搅得愈发汹涌，骇得祭祀的人族心惊胆战，不断叩拜，不停祭舞。 直到百十个“祭品”被扔下去，群蟒心满意足，交缠着身子游去，大江动荡平息，人族才呼啸而去。 他也看到有人族抬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或躺或趴着十几个孩童，这些孩童出生都不足月，有的懵懵懂懂，有的哇哇大哭，有的还是刚刚临产下的，血糊糊的头发黏搭在皱巴巴的皮肤上，伸腿蹬脚可怜兮兮的。 在架子后面，跟着一群男女，扶老搀弱，悲痛不绝，却未敢有人放声痛苦，他们亦步亦趋着，跟随着架子走向一座巨大的石庙。 终于，一位面色苍白，腿上还留着斑斑血迹的人族妇女坚持不住，晕厥过去，身边的族人暗暗惊呼，一直搀扶妇女的男子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架子的孩童，转过脸，将妇女背起，退出了队伍。 最后，这个巨大的架子被人抬着放在了石庙面前，石庙高大十余丈，石柱、庙墙上都凿刻着一种似狐似虎的恶兽，头颅巨大，长有九尾，活灵活现，狭长的眼睛中，透射出几分狡诈的光芒。 一众男女退下五十步，有赤红长尾从石庙中探出，随机一卷，即卷起一个孩童，抓入石庙。 石庙中但传来一声短促的哭啼与一阵咀嚼声，随后，一具胸口被剖开，脑壳被撬起的幼小尸体即被扔了出来，退下的男女中必有一两人面色陡地煞白下去，更多的人则面露不忍，紧张兮兮的看着庙口。 便这般，长尾一探一卷，每次抓起一个孩童，片刻后扔出一具被剖心挖脑的尸体，尸体堆积一起，花花绿绿的肠子内脏流着满地都是，形如屠宰场。 众人皆是身形剧颤，面露悲戚，却不敢动弹，只能将握紧着拳头，将指甲刺入自己的血肉。 好在，那石庙中的存在似乎胃口不是很大，吃了十一二人之后便停了下来，众人又等了片刻，这才手忙脚乱的跑过去，侥幸逃得一死的，抱着各自的孩子欢天喜地而去，死了孩童的，却是默默地收敛了尸骨，将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幼小尸体带了走。 他也看到了上百个毛脸毛脚的妖兵驱赶着几千个人族在一座活火山爬上爬下。 这些人族身上都背着一个背篓，带着简陋一凿一锤，为妖兵开采火山口的矿石。在他们腰上，只绑着一条颜色深浅不同，浸满汗水血水的草绳。 不时的能见到有人草绳嘣的一下断开，手舞足蹈地跌入火山下的熔岩，噗嗤一下，冒起了一阵青烟，连惨呼都不及叫出；也有人族疲惫不过，爬上火山口歇息片刻，巡视而来的妖兵看到他们背篓空空，一脚就将这些人踹了下去，生死不知。 只有侥幸采得一两块矿石的人才被允许歇息片刻，却也不敢久留，否则，妖兵手上的铁鞭定然要抽下来。 那熔岩如沸汤，烟气卷荡，火山口里的人族即如一块块肉丁，纷纷坠入沸汤，烫得皮焦骨脆，死无全尸；火山口外的妖兵就是那切肉的快刀，口中发出的厉喝大笑如同剁肉时的劈剁声，声起处，必有一块肉丁落入沸汤。 他也看到了妖族里的游牧一族，以人为牧，驱赶人族漫山遍野苟合，这些人族赤身裸体，身无片缕，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幕天席地就干起了不知廉耻的勾当，将尊严抛了个一干二净，浑浑噩噩，形如野兽。 游牧妖族分工明确，有妖负责放牧，有妖负责看顾怀孕的人族牧羊，有妖负责将衰老后生育断绝的人族牧羊宰杀，剁成肉糜，拌上草料，再喂给牧羊——人族。 当真是勤俭节约的很呢！ 至于新鲜的、可口的肉食，妖族自然要留给自己。 此间惨状，不一而足，越是往大荒中央而去，人族的境遇越是悲惨，看得吴明心头乱跳，几番都差点忍不住动手，却叫左右相陪的妖将们胡思乱想，以为是这位尊客动了馋瘾，满心讨好，唤来妖兵挑了十几个健壮的人族过来，拣精拣肥，评头论足。 更有妖将亲手施为，将挑选的人族手脚绑起，放血、剥皮、抽骨，一边取肉，一边夸夸其谈，介绍哪块肉有嚼劲，哪块肉更鲜美，俨然一介妖族美食大家的样子。 三番两次下来，吴明经历了愤怒、恶心之后，也只能将满腔情绪收敛，只管叫负责的妖将护送他们过境，不言其他，终于在两日内赶到了妖族的老巢。 至于两人为何能得妖族礼遇，却是忌无咎早有准备，取出两件弥漫星光的披挂，从头到脚将身体包裹了起来。 在十万大荒，有资格引动星力的，只能是妖族神廷，妖族部落哪里敢得罪两个不知种族的妖族神廷“尊客”？自是有求必应。 “大人，前方是山鬼一族山崭的地盘，小将不便过去，就送到这里了，望大人莫要忘了小将一路辛劳。” 一只展翼十丈的独脚巨鸟扑伶着翅膀落下，吴明、忌无咎两人周身萦绕星辉从巨鸟背上飞下，巨鸟身形一滚，在地上化作一尊鸟头人身的妖魔，身高三丈，一身炙热气息滚荡，澎湃难当，巨大的身形拜下，便向先行落下的两人施礼。 这妖魔，名叫毕焸，是毕方妖族的一尊妖将。 “毕焸将军放心，吾等会记得你的好。”吴明粗着嗓子，故作高傲回答，心神微凛，暗道：“是会记着你的。” 路过这妖将毕焸的部落时，毕焸非拉着吴明要招待一番，找来几百个人族少女，要办一个烧烤大会，连连自夸毕焸小部风味烧烤在妖族中如何闻名，更言明几百名人族少女是其用灵草喂养，肉质最是鲜美。 若非吴明沉下脸来，连道时间紧迫，只怕还拒不过毕焸的“热情”，却也将这个毕焸记在了心里。 妖族中阶层分明，各大部族依据血脉纯净不同靠近，同族间血脉高者尚且看不起血脉低者，不同种族间的间隔更大。 妖将毕焸虽是一尊妖将，却也只是初入妖将，潜力已经耗尽，若是无法提纯血脉，实力便无法再继续提升，按照拥古皇朝实力划定，大约在天境一重天到二重天的天君境之间。 而山鬼一族的山崭却是妖将顶尖的存在，对比外界，已是天境六重天的天王，能称大妖，毕焸是绝对不敢冒犯的，否则死了也是白死，毕方一族也不会为它出头。 毕焸妖将还待说什么，漫天的星光恰好收敛，青空当浮，一轮大日悬挂中天，煌煌熠熠，照耀无尽，两人一妖不禁侧目。 毕焸妖将笑道：“两日前从前线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族廉风氏违背天规，不明天意，聚众造反，又有人魔出世，戮我百万神兵，而后朱厌神王下界，不知所踪，谣言传来，惹得诸族皆惊。” “简直是笑话！想那人族虫豸不如的东西，也能造我神族的反。必然是前线妖兵吃了败落，偏那朱厌一族早已没落，朱厌族老王气血衰败，自取其辱，败于人魔之手。它死则死已，却害得我妖族丢了面皮，当真最该万死。如今诸王班师，人魔定然受首。嘿嘿，我神族十大王族，早该革除这等存在。”说到最后，毕焸妖将嘿嘿冷笑起来，眼里也露出了贪婪之色。 若是朱厌妖王在世，毕焸妖将当然不敢这么说，但妖王陨落，天现异象，即便消息不曾传开，但毕焸妖将也从族内高层口中探听了些许消息，已将事情猜出了梗概，才敢如此放肆。 想必，朱厌族衰败，墙倒众妖推，妖妖奋勇争先，毕焸也在其中劫掠了不少好处吧。 第252章 传承之路 “狗咬狗，一群牲畜！” 吴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想再与妖将毕焸虚与委蛇，正要告辞，却见却见一只四臂妖魔狂奔而来。 此妖身形高大，高十余丈，长有四臂，面上无眼，手心各长一只独眼，背上背着一只旌旗，跨步而来，气势恢弘，踏得大地动摇，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脚印，正是叫妖将毕焸畏惧的妖将山崭。 山崭妖将身形庞大却不臃赘，擅使土行元力，在大地上奔行的速度未必比毕焸慢上多少，眨眼就到了几人近前，也不停下，而是大呼道：“毕焸，奉诸王之令，着你镇守祖庭。快去点齐兵马，有人魔打入我祖庭，诸王已经杀了进去，快去护卫。” 山崭呼啸而来，匆匆将军令说完，道明因果，又呼啸而去，身后的旌旗猎猎卷过，空气中陡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好胆，又是人魔？人族这是要作死了，牲口一般的东西，屡次罔顾神廷慈悲，反了又平，平了又反，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此际更是趁诸王离开侵入祖庭，罪不可赦，此战吾非夷九族，用百万人族之血洗我神族之辱。” 毕焸闻言大怒，腾的一下，周身燃起赤红火焰，嘴里叱骂不绝，喷出一点点火星，将地面烧融出一个个小坑，着实恐怖。 吴明与忌无咎相顾无言，但觉骇然震惊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世人常有呵斥妖魔鬼怪，亦或邪魔外道的，但在妖族口中，却变作了人魔邪怪，也是一般的道理。 而毕焸口中的诸王与山崭口中的诸王却不是同一个概念。 拥有妖王镇压的妖族才能称作王族，但一个王族，却未必只有一尊妖王。 十大王族中除朱厌族只剩一只老猿妖王，虫目妖族一妖成族外，其他八大王族或多或少都有三俩尊妖王镇压，毕焸所说，是十大妖族的族长，是各族代表，而山崭说的，却是王族内的其他妖王。 朱厌妖族颓败已久，难怪老猿生死还未传开，其他妖族便敢对朱厌族下手，背靠各族妖王，那些妖族做起同族倾轧之事，当真是肆无忌惮。 两人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毕焸猛地呖啸一声，化作原形，却是一只展翼十丈的独脚巨鸟，振翅而飞，竟也不顾两位“尊客”还在原地。 “走，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若我没料错的话，侵入妖族祖庭的一定是落飞。” 毕焸才飞出两人视野，忌无咎也低喝了一声，吹出一口香气，却见这道香气在半空中一转，化作一道微型星河，往两人身上一卷，裹挟着他们往妖族祖庭飞去。 她的速度，却比方才妖将毕焸背着他们飞来时还要快上三分。 吴明顿时心神凛然，知道这女子心思极大，抱负也深，定然留了不少手段。 …… 妖族祖庭，既指一处建筑群，也指一方重叠于小天地空间的神秘道路。 建筑群是位于妖族诸部中央的一栋栋宫殿，有诸部妖王镇守；而神秘道路的入口，恰好就在宫殿之中，这条道路，通往了妖族至高无上的金宫，被妖族称作传承之路。 历代妖王年老之后，自感时日无多者常有埋葬在传承之路，一方面是为靠近金宫，以示护卫种族之心，至死不改之意，同时也是为妖族后代留下机缘，增其底蕴。 正是因为有着祖庭的存在，妖族才能愈发庞大，王族的数量日益增多，至如今，已增至十大王族，当然，此时只剩八大王族矣。 此时祖庭之外，一只又一只妖族大军正被各部紧急调来，在祖庭外排兵布阵，妖师各部竖起旗号，凝聚军气，一股股乌黑的煞气直冲九霄，搅得风罡乱涌，云气如潮，不止不休。 待集合了万妖大阵之后，各部妖兵便在几尊凶神恶煞的妖将带领下进入一座巨大宫殿。 这处宫殿修得极为辉煌，高有百丈，占地万顷，便是万妖齐入，也未有半点狭促的迹象，妖族的实力，确实雄厚非常。 但是，如许多的妖兵进入其中，最终却连个气泡也没冒起，更不见妖将出来传递信息，各部妖将只能不断调兵遣将，将一只又一只妖师部曲派入其中，好似将亲自将妖兵推入了葬坑，不知何时能止，十几尊镇守在此间的妖将，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要知道，这镇守妖族祖庭的，除了各部妖王，余者也是各部妖族的精锐之师，是最能打硬仗的存在。 若连各部精锐妖师都无法镇压骚乱，即便调来更多的妖兵也是于事无补。 “战事危急，不想人族也能出现如此凶恶的角色。”一尊头颅巨大，下颌突出两只巨大獠牙的妖将说着，口鼻找那个喷吐阵阵黄烟，将周围的空气烤得一阵焦躁。 在焦躁之中，更有干旱、惔焚等不详气息弥漫。 这尊妖将，出身怀诸一族，说话间，两颗血红的眼珠左右横扫，流露真正凶残的目光，如要择妖而噬，骇得侍奉在它身边的妖兵战战兢兢。 “人族最不安分，历代皆不服我神族统治者，更兼天性奸诈，这出世的人魔怕不止一尊，一面吸引我族八王，一面却潜入祖庭，调虎离山，所谋非小，诸位师兄勿要大意。” 说话的是一尊狈头人身的妖将，身形只有丈余，两爪细小，两腿一高一低的，形如跛脚，即便是站着，也给人一种弯腰俯首的卑贱感觉，但眼中闪烁着狡诈而残忍的目光。 狈族妖将虽然不是出身王族，却是妖族中极具聪慧的种族，几个妖将也不敢小觑它，闻言纷纷点头。 一尊颈上缠绕双蛇，脖颈特长的妖王笑道：“诸位师兄勿忧，此时星光已退，想来诸王已经班师，必然在金宫前头围堵人魔。这人族不自量力，如今便是上天入地，也没有他的活路了。我妖族八王出手，自然手到擒来，可不是废物的朱厌族与虫目族。” 这尊妖王名家肥痴，出身肥遗一族。 “是极，是极，肥痴师兄所言极是！”其他几尊妖王也大笑了起来，对肥遗“高见”十分赞赏，一副深得我心，与我一般明智的模样，仿若他们也是这样想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忧过。 见着诸位大人如此开心，左右妖兵纵然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大笑，也不能不给面子，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若鬼哭神嚎，惹得周围阴风阵阵，惨雾聚集。 便在这时，一抹淡淡的绿光忽然钻入惨雾，混着阴风，行迹浅浅，咻而一转，但在诸位妖将注意到前飞入了祖庭的宫殿，消失不见。 “奇怪，我怎么感觉有东西进去了。”狈族的妖兵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但见其他妖将没有发现，只能将心间的疑惑压了下去。 狈族虽然不缺乏智慧，但终究不是妖族王族，在各部王族眼中，只是个不入流的种族，为王族出谋划策、服务于王族是其本分，但若敢“指点”王族不足，“显示”狈族的优越，这群脑仁不如鸡卵大的家伙恼羞成怒下，极可能将它生撕活剥了。 为了卿卿性命，狈族妖将也要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压下去。 “这是祖庭，又为一方空间，世界当真奇妙。” 淡淡的绿光飞入祖庭宫殿，穿过一个深邃的黑洞之后，来到了一片惨淡的空间中，这片空间愁云凝集，视野之中尽是一派灰蒙蒙的色泽，即便天上高照着一轮灿烂的金阳，也不能叫人感受到来一丝的温暖。 小心地避开前方急行的妖师部队，绿光在一处荒凉的坟场半空转了几圈，缓缓地飘落了下去，幽光闪烁，现出了吴明与忌无咎的身形，那抹绿光来，却化作了一片手指宽的绿叶，徐徐落在了忌无咎的手上，被她收了起来。 吴明一面小心地打量着四周，一面却对忌无咎手中层不不穷的宝贝啧啧赞叹着。 吴家虽然也是望族，但蕲州毕竟只是拥古皇朝的下州，资源贫乏，不论是忌无咎收起的绿叶亦或两人用来伪装的披挂，吴明都不曾见过。 若非走出吴家，他这个蕲州三公子至死也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罢？ 其实他更惊惧是这方小天地。 蕲、代两州能有多少天境强者？ 知道方雲是天境时，吴家的一众长老几乎惊爆了眼睛，可见天境的珍惜，至少在蕲、代几州附近是如此。 但在这方小天地，吴明却已见识了不下于三十尊可以比拟天君、天王的妖将了，更别说还有之上的妖王强者。 想到这些妖族一旦冲出小天地，必将席卷八方，将百万疆土化作焦灰，如小天地里一般，奴役无数人族，吴明的心胆就在颤抖。 难怪忌无咎有此自信，只要得到小天地里的宝藏，就拥有了争夺帝位的资格。 “不知师兄能不能联系到先生？” 踏上妖族的传承之路，忌无咎的神色也凝重了许多，何况两人都明白，进入这处地方，不止他俩。 “放心，吾师必定会及时赶到的。”吴明淡淡地回道，并不如何担心。 即使，他根本不曾有过与苏妄的联系方式，但他相信，苏妄一定能赶来的。 第253章 目光 锵！ 落飞身如蛮龙，举臂若弓，猛地踏出一步，手臂甩出，掷出一道道冰蓝的飞影，矫腾如飞龙，如电如虹，冰封虚空。 层层冰凌不断延伸，冰枪如林，穿刺绵延，眨眼间弥漫数以百里，将三尊巨大的身影冰封其中。 轰！ 咔嚓！ 冰封之中，其中一尊身影猛然震动身形，有撼山动岳之势，不待冰封锁死，便横撞而出，将漫天的冰凌冰枪撞得个粉碎，他身形庞大，皮肤呈浅紫，长有独角，昂扬的身形如同一尊战神，脚步一踏，踏入一道巨大的电光，穿空而去。 呖！ 又有紫红火焰腾烧而起，将方圆十里的冰凌蒸发，火焰之中，有独角巨翼的怪鸟飞腾而起，两翅飞振，冉冉若日轮，怪鸟呖啸一声，明黄的竖瞳散发一阵阵凶光，危险而恐怖，空气轰得一下爆开，被它强行震破音障，追了过去。 嗤，嗤嗤！ 两尊身影才破空而去，一阵黄烟忽然散开，散发着焦躁、不详的气息，似与冰封相克，烟气散溢，冰封渐渐腐蚀，消融成一种恶心的黄色溶液，就见一尊皮肤黝黑，下颌突出两只短小獠牙的怪人走了出来，也不去追赶，反而将目光转向了后方。 “几位师兄不去追击人魔，莫不是有反出神族之意？”这尊怪人冷笑一声，张嘴一吐，喷出一道黄烟，黄烟穿空席卷，化作毒龙，昂扬咆哮，冲击向虚空。 咻！ 但在这时，只见虚空中骤然飞出九道飞光，如剑如锋，纵横飞斥，与方寸间演化精妙联击之术，毒龙才腾起，就重新被削成烟气，不待化形，飞光相互交织，化作一道光球，生生将它锁在了其中。 “怀乾师兄莫要动怒，我等这不是来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千万不要坏了神族同胞的情谊。” 说话的是一尊九头人身的妖魔，脚踏妖云，九对双目闪烁金色微芒，周身皆是锋锐气机，除他之外，还有四臂石人、双头怪蛇、邪魅白脸男子与双角牛鼻巨人等四尊存在从虚空中走下，各个目光凶戾，周身散发或金或灰的毫光，一看就不是善类。 这几尊存在即是妖族坐镇祖庭的剩余王者。 怀乾面色一怒，正要说什么，白脸的邪魅男子抢先说道：“是极，是极，昆袍师兄所言甚是，怀乾师兄还是不要暴躁的好，区区一尊人魔罢了，难道还能翻天不成？千万不要因为外族坏了神族的情谊。” 他面容俊雅，身形修长，白袍玉冠，潇洒若佳佳公子，实是难得，可惜，气质却显阴柔，声如嘶鸣，一开口便透露出一种阴冷的气息，宛若毒蛇环视，目光冷幽。 此妖倒是有些智谋，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将几人坐观的罪名摘出，更将了怀乾一军，反道说起了他的不是，气得怀乾七窍冒烟，手脚都有些颤抖了。 “也罢，诸位师兄好自为之。” 怀乾拂袖而去，剩余五尊妖王哈哈大笑，也不追赶，依旧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仿佛置身局外，这回他们倒是没有隐藏行迹，但旁观的姿态却做得愈发明目张胆，气焰更加嚣张。 但在诸位妖王的嚣张之中，却都藏着几分的不怀好意，微不可查地观察着“同族”，笑声之下皆是冰冷。 在传承之路最前头，也有两人御风而行，疾速穿梭着。 “家主，妖魔又追至矣！”回望了一眼后方，落丁零的面色不觉煞白了下来。 在他们后方，各有一道火光与雷光横空而来，一者轰鸣震爆，气势汹汹，一者明明如煌，正大光明，双方的距离在渐渐接近。 “妖王之名，当真不同凡响，看来本座还是小觑了妖族。”落飞闷哼了一声，气息正要爆发，身前的虚空陡然浮现无数符文，形如枷锁，扑围而来，而在他的胸口处，也有一片符文浮现，隐隐与他的气息对抗着。 见到符文出现，落飞再又怒哼了一声，不得不回落三分气息，符文蓦地消失，落丁零悄悄舒了一口气。 这方空间乃是妖族的传承至地，经历代妖王不断加持、稳固，处处布满符文禁制，对他们这般的外族压制极大，一旦动用超过妖王限定的力量，便有禁制降临，枷锁其身。 落飞自傲惯了，未将妖王放在眼中，成功潜入妖族传承之路后以为妖族不过尔尔，贪图妖族遗藏，携带落飞闯入一处妖王陵墓，一时不查触发了妖王留下的禁制，不但落得自身被禁制枷锁，更引起了外界妖王的注意，叫万千妖师杀入其中。 好在，众妖王也非一心，否则以落飞如今被压制的实力，只怕还不是八大妖王联手之敌。 “不过，妖族以禁制困我，实乃班门弄斧，岂不知我落家的困禁之名？” 怒哼之后，落飞忽地笑了起来，双手交叉，掐莲花印，虚空中忽然穿出一片锁幕，无数锁链穿空交织，其上符文交织，时烁时隐，若虚若实，于电光石火之间将雷与火交缠起来，锁在了当空。 这是，缚龙锁！ 落家以缚龙锁闻名与世，当世之中，困禁之力出其右者已寥寥无几，在这片小天地里亦为如是。 妖族传承之路的困禁之力能困得住他一时，却休想困住他一世。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本座非要炼其肉，提其血，化作龙虎大丹，助我成就化道。” 落飞可惜地看了一眼嘶吼跳动的雷电与火焰，以及突然追至的其他五大妖王，脚下一踏，有寒冰铺道，绵延几百里，落飞踏足寒冰之道，身形一滑，咻忽间便跨过了这几百里的路程，亦是迅疾非常。 “鸣空，尔等还认为此人魔是藓疾之患否？” 妖风滚滚，怀乾等妖王按落云头，立足缚龙锁之前，面色凝重，却见着锁链横空交织，仿佛从虚空而来，不知纠缠成多少节，与传承之路的禁制相互碰击，撞击出万千火花，渐渐明灭。 这片锁幕，却将前方的道路完全封锁了起来，几大妖王见了也觉得棘手非常，不敢触碰，面色俱是难看。 直过了十几个呼吸，缚龙锁的威能才被削减到两大妖王能反抗的程度，被两大妖王挣脱了出来。 这两尊妖王一个是独脚双翼的巨鸟，体外烈焰熊熊，一个是单脚独角的怪牛，周身雷光如炙。 正是妖族王族中的毕方一族与夔牛一族。 雷火暴躁，两妖天性凶悍，如今吃了大亏，岂能罢休？也不与五妖答话，各自咆哮一声，再次御使雷火而起，五妖见状连忙追上，这一次却是怕他俩被落飞拿下，破了妖王合围之势。 传承之路顿时安静了下来，直到两炷香后，才有妖师的急行军路过此地，也未观察，便匆匆而过，但在妖师过境之后，又有一抹绿光若疾电飞落，变作了一男一女两人。 两人仔细观察了此地残留的痕迹，细细感受虚空中遗留的气息，相视一笑，重新变作绿光飞起，追了上去，但速度却比先前慢上许多。 …… “空间愈发不稳固了，难道是因为我镇压了十件宝器之故？” 脚踏青鳞大蛇，苏妄一行疾若雷光，空间自动在他们面前分开，两旁的景色咻咻倒退着，快得只剩一片拉长的虚影，一座巍峨的大山前一刻还在百里外，只是眨眨眼，便落在了他们身后，与无数幻影一起模糊，再也分不清那座山头是刚刚经过的。 几人一蛇里，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相顾骇然，慕容丫头懵懵懂懂，只有青鳞大蛇最是欢喜。 拥尽极速，当然不是它的本事，它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而是苏妄借其身疾行，虽然身不由己，但青鳞大蛇微弱的灵智还是让它感觉到这是难得的机缘，尽力感悟着秩序之链在周身旋绕的感受。 “化道境在天境之上，中间并无过渡，不可能越过入圣境的层次，入圣境大能也只能做到开辟一方尘微界，尘微界虽然完整，实为道化具现，诞生不了生灵，这方世界即使是化道境强者开辟，也不可能造化出万物。” 此时苏妄的速度比初入小天地时又增加了三倍，达到了恐怖的瞬息三千里的境界，让他速度激增的，不是他的实力有所增加，而是这方天地的空间壁垒愈发薄弱。 瞬息千里，御电乘风，不过半盏茶时间，苏妄便走过了吴明二人两天才走过的路程，踏入了妖族的祖庭。 就在这时，苏妄的气血猛地震动了一下，似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冲突出来，叫他心神剧震，从疾速中跌了出来，在地上趔趄地行了几步，这才重新稳定身形。 “什么东西，竟敢擅闯神廷祖地？” 妖族祖庭中诸多妖师还在排兵布阵，眼见苏妄一行陡然出现，众妖反应迅捷，呼喝才起，无数刀枪剑戟已被妖力御使着掷了过来，杀气溢满虚空。 苏妄猛然抬头，突然间，好似感受到一瞥扫过他的目光。 …… 大荒北部，古千来等人驾驭巨兽隆隆奔驰，众人风驰电掣，卷得尘土纷扬，动静不小。 说也古怪，这胖管家似乎对大荒十分熟悉，所遇人族大部，皆能应对的游刃有余，不但借出该部降服的蛮兽，更能叫诸部派出人手一路护送，两日之内，穿过的路程何止五千里。 便在这时，白日群星骤然消失！ 第254章 除贼 “停下！” 群星隐迹，胖管家一声厉喝，勒住缰绳，从蛮兽上跃了下来，圆滚滚的身形飞蹿如电，脚踏魁斗，乍隐乍现。 未想，他的身法也高明如斯！ 不多时，胖管家便在地上踩出了一个天星聚罡的图形出来。 “大总管？”古千来面色微沉，知道事起变故，暗暗下令，左右铁骑各自散开，护卫一旁，皆是虎视眈眈，一股潇煞之气乍然散开，但叫护送诸部战士也感到一阵肃杀的气息。 待过了半柱香左右，胖管家这才停下变幻莫定的身形，抹了把头上的油汗，道：“了不得，了不得，这才几日功夫，十方星就被镇压？当真了不得！咱家还以为能给咱们留个十天半月的呢，不知道是落飞，还是那个苏先生？如此说来，郡主已经进入传承之路，将军，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 “大总管尽管吩咐便是。”古千来沉声应着，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波动。 “好，众将听我令！” “诺！” 胖管家吐气呵声，绿豆大的眼珠流露出一阵精芒，骇人之极，便连向有怨气的七奴儿被他这么一看也是心神凛然，不敢犹豫，重重应了一声。 “筑七星台！” 所谓七星台，高七丈七尺，分七方，上应北斗之形，有七门，各门悬挂阴、阳、星、水、火、光、雷七种不同属性的宝刀宝剑，虽未通灵，却也是极为难得切金宝器。 众人至少也有探法境的异术修为，再加上人族诸部战士的帮忙，伐山裂石，驱赶野兽，不多时，就按照胖管家的要求在原地建立起了一座七丈高台。 七星台既建，胖管家亲自坐镇摇光之位，跏趺而坐，又有古千来屹立天枢位，一头一尾，遥相呼应，其他诸将各自散开，分别立于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等五门，将七星台逐个点亮。 冥冥虚空之外，七道不可见的星力穿透小天地隔膜，接引而下。 这星力，赫然是来自胖管家等任来自的外界。 七星台周围，空间陡然波动了起来，若有若无的雾气迅速将七星台包围，化作一片凝白，七座星门被各自隔离，彼此不相见，如非凭借七星台的感应，诸人定然以为自己深陷混沌。 “踏，踏，踏！” 但在这时，铿铿的脚步声忽然踏上了摇光门，从浓雾中走出了一个身披铁甲的魁梧汉子。 七奴儿！ “七奴儿，你上来作甚，天权位现在谁人镇守？”胖管家头也未抬，稍稍瞥了一眼七奴儿，再将眼眸闭了起来，语气平淡。 “大总管，怎么，今日对我说话这般客气了，好像，平日你不是这样语气的？莫不是，您老人家站不起来了吧。”七奴儿阴测测的冷笑了一声，如同抽着冷气般，听得人骨头发冷。 七星台一旦建成，摇光、天枢两位主阵之人需接引星力，妄动不得，但这般秘密原不该是七奴儿知道的。 胖管家脸色骤变，就听七奴儿再次说道：“大总管是不是联系不到其他几位七星位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不用！” 胖管家脸色猛然沉下，张嘴一吐，两道毫光猝然穿射，疾如飞电，点破虚空，空气中只闻啵的一声轻响，但见两点火星乍闪，两枚毫针弹跳当空，划过两道圆弧，飞回胖管家的身边，嗡嗡急颤着。 毫针微微一寸，通体晶莹，如同碧玉雕琢，闪烁淡淡的青光，嗡嗡急颤，似若恐吓。 在他对面，七奴儿铁甲幽芒大放，形成一层薄薄的毫光，便是这层毫光，刚才挡住了胖管家志的偷袭。 七奴儿面留惊骇，在铁甲上左右拍摸了几下，继而放心放下心来，眼睛微眯，毒蛇般阴冷。 “七奴儿，你投靠了哪位王子，让咱家猜猜，是九王子，还是二王子？”胖管家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身形不动，身上的气机愈加森严，竟有几分幽冥地狱的错觉。 事到如今，胖管家如何不知道，他眼前的人投靠了其他皇族。 九王子与二王子，分别是皇朝内最可能登上九五之位的两人。 九王子名雍，最得皇朝老皇喜爱，雍通拥，古雍即拥古，以皇朝之名命名，可见九王子在老皇心中的地位。 二王子名来朝，是皇朝名义上的第一继承人，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更可怕的是其母家拥有的势力，几能与老皇对抗，否则，当年的大王子也不会无故早夭。 这两人，同时也是忌无咎最大的对手。 “七奴儿，七奴儿，嘿嘿，我在王爷麾下多年，不说战功赫赫，也是苦劳累累。可到了今日，也不曾赐下过姓名，无忌王老迈昏庸，薄情寡恩，不值得我古七效力，我主雄才大略，才是真龙之主，大总管，你该知道我效力的是谁了吧？” 七奴儿冷笑连连，负手于后，故作姿态，目光睥睨，鹰视狼顾，竟也有几分赫赫威风。 大总管目光沉下，怒火收起，再未说话。 老皇未薨，依旧在位，皇朝内能称作真龙的，只能是他，二王子亦或九王子，至多只能称作虬龙。 虬龙无角，虽具龙形，却非真龙，所谓头角峥嵘，无角，便无峥嵘，两位王子极具盛名，但其盛名也能老皇。 老皇一日不死，这两人便无化龙的可能。 这便是老皇的威势！有他镇压，拥古皇朝便是暗流涌动到要翻天，也休想掀起一丝波澜。 即便雄才如无忌王，几乎被称作并肩王，也输给了老皇，乃至被革除族谱，夺走皇朝古姓，改做了忌姓。 忌者，既是忌惮，也是嫉妒，以忌为姓名，却是老皇对无忌王的羞辱，这份羞辱，更已绵延到子子孙孙，例如，忌无咎。 难怪忌无咎有了反心，欲成一代女帝。 在拥古皇朝，古姓既是皇姓，除天生也姓古，普通人家都不敢将自己的姓名改成这个，但老皇拥有这个资格，将七奴儿唤作做古七。 “陛下的意思，郡主若能嫁给雍王子，无忌王一脉即可重回正朔，翌日，待新王子新公主出世，即可登记族谱之中，也算重新归流。” 胖总管态度冷漠，古七也不以为意，摇头晃脑地说出了另一个条件，但眼睛最深处，却闪过了一丝嫉恨。 听到了古七之语，胖管家反而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道：“侄娶叔女？陛下好大的胃口，想将无忌王府吞下？莫说咱家郡主的能力超过雍王爷千千万万，将来必是又一个朝家。再说，陛下丢得起这张脸，咱家的无忌王也丢不起这种脸，千古之后，史书评价，说道无忌王一脉不顾人伦，王爷可是会从墓里跳出来的。” 朝家，就是二王子古来朝的母家，胖管家以朝家比喻无忌王一脉，却是在讽刺老皇子孙的无能，更是暗暗嘲讽了皇朝的人伦混乱，为营私利，结党拉帮，已无视人伦之纲。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女帝，也不容许有女帝，郡主的大志，终究是无法实现的。”古七面上怒起，忽而想到什么，慢悠悠的开口，却道破了最现实的问题。 人伦之乱乱一家纲常，但女帝一事，乱的却是天下的纲常，如今忌无咎的反旗还未竖起，一旦竖起，便为举世皆敌之时。 这条路，不好走！ 但世间又有哪条道路好走过？ 胖管家再次沉默了下来，过了半响，这才嘿嘿冷笑着：“七奴儿，说了许多，不知你将哪位王子接引过来了？” 七星台乃是接引时空的奇术，胖管家筑起七星台，却是想要借助时空之力，挪移到忌无咎身边。 这门异术轻易不能动用，每次动用，都要损毁七件顶级的切金宝器，无忌王虽然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再次听到胖管家对他的称呼，古七笑容陡然消失，眼中露出凶光，突然想到什么，故作胜利者姿态，骄傲道：“大总管休要再用这样的伎俩，免得让古七小瞧了你，你说得不错，七星台我已夺取了五座星门，将阵法篡改，与雍王子取得联系，想必，雍王就要到了吧。” “不，你错了，雍王是到不了的。”便在这时，只听浓雾之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就见古千来反握刀柄，从浓雾走了出来，他衣甲染血，面色冷峻，宛若万年的冰山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银甲滴落，砸在七星台上，滴答滴答，如同敲在了古七的心口，他的面色，猛地煞白了下去。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吧？”古千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却不准备回答他，转向胖管家，点头道：“大总管，幸不辱命！”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古七明白，他派去抢夺天权等五门权限的人已经死了。 古千来既然出现在此，那么天枢位的那人自然不是他，两人联手演了一场戏，为的就是将他钓出。 “你，你们，早有预谋！”古七牙关紧咬，手上青筋暴跳，气得几乎吐血。 “还不算蠢，尔等不除，我等如何安心上天！” 铮！ 古千来反手拔刀，刀光闪耀，一抹血光冲天而起，将古七的头颅高高地掀了起来，他虽然挡住了胖管家的毫针，却休想挡住古千来的刀光。 第255章 贯穿 皖水之畔。 与小天地不同，苏妄等人渡过了两日时光，但在外界不过瞬间，此时，这汪湖泊依旧旷缈、浩瀚，但已不复静谧，湖岸上旌旗若云，营房如丘，连绵数以十里。 营房之中，三千身穿金甲，披着血红大氅，头戴翎羽的铁骑来往奔驰，或十人一队，探营查地，目若冷电；或百人一阵，操戈演兵，杀声阵阵；或千人集合，整军待发，杀气动九霄。 这些甲士，却是拥古皇朝最精锐的部队，羽林禁卫军。 羽林禁卫军是老皇取天下四十二州最骁勇善战之辈建成，只有寥寥的三千人，却无不是英杰，每一位羽林禁卫军若放任出去，都将是一方豪杰。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老皇忠心耿耿！ 羽林禁卫军只有三千人，但不在皇都护卫老皇，而被派到了此间，有此殊荣者，整个皇朝不过二三人，这二三人里，其中有一个就是九王子古雍。 羽林禁卫军前，古雍大马金刀而坐，一身铮铮宝甲，雕龙刻凤，龙凤翱翔咆哮，气息苍古，他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王，俯视众生。 古雍的样貌极佳，鼻若刀削，面如斧劈，线条硬朗，充满坚毅之色，身上更有一种能叫人信服的气质，叫人不自觉为他吸引。 铮！ 就在这时，古雍睁眼了，这是一对略带幽蓝之色的眼眸，双瞳为重，深邃幽静，仿佛静夜，但在静夜之中，有电芒闪烁，横贯夜空，照见虚合。 一阵森然的霸气散开，古雍不动不移，却唯其独尊，即如天子。 “万胜！万胜！” 但见古雍动静，羽林禁卫军山呼而起，舞动金戈，逆举向天，军气凝聚，化作一只刀戈冲天而起，杀气四溢，但叫方圆百里的群兽战战兢兢，俯首帖耳。 “霍将军，定位失败了？” 古雍轻飘飘的一句，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在他座下，一位面覆金甲，身高丈二的金甲人向前一步，金甲铿铿，单膝跪下，嗡嗡发声着：“回禀殿下，确实如此。” “也罢，靠一些小伎俩实在上不得上台，我家妹子调皮了，便让本王亲自将她带回调教吧。” 古雍忽而轻笑起来，乍然间，但见天地晦涩，日光黯然，流风拂动涩然，好似他这一笑，便夺走了天地的颜色，下一刻，古雍面色一变，陡然变得严肃，空气中的气息骤然冰寒下来，却听他道：“布六合阵，给本王，打碎这片虚空。” “诺！” 金甲人迟疑了半息，而后轰然应诺，站立起来，身若铁山，岿然不动，朝着岸边一指，便有近卫军抬起旌旗，猛烈摇动，三千羽林禁卫军应令而动，在各军百夫长的指挥下策马疾驰，秩序井然，不见半点混乱。 羽林禁卫军之名，当真不同凡响！ 不多时，羽林禁卫军们便在湖畔建了一座十二边十二形的方台，分六层，应六合，每层皆是六丈六尺六存高低，高一分不行，矮一丝不许，十二边分别悬挂十二件通灵神兵，为十二元辰之属，两两相合，合成六合之势。 正法甫一建成，即有元辰星力从星空深处射下，化入通灵神兵之中，天际上，但见十二只神兽化形而出，是为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等诸象，身披无量星力，奔腾咆哮，一阵苍茫恢弘的气机骤然散开，镇压诸方，威慑六合。 诸天之上，群星散漫，星光茫茫，其迹难寻，其轨无形，但有一些特殊星斗为诸星之耀，为世人指引方向，比如，北斗。诸天万界，除少数世界外，绝大多数的世界皆有北斗星光的投影，是为诸天之引。 若说七星台是引动北斗星光降临，乃锁定时空的奇术；则六合阵是引动十二元辰星力，十二元辰代表十二地支，为诸天时序之一，统摄十方六合，是能镇压时空的伟力。 古雍建立六合之阵，便是要利用十二元辰之力，粉碎神秀峰上的神秘空间，打入小天地里。 既然智慧计谋无用，就行霸道，这就是古雍的王道——智慧虽不可缺，但主导智慧的，则是霸道。 此人，亦有气吞八荒的雄心！ 轰！ 六合阵上十二件通灵神兵一声震鸣，十二元辰化光消失，元辰之力聚合，化作一只无形重拳，轰然打在虚空上。 虚空剧烈震颤，嗡嗡疾鸣，泛起无数波澜褶痕，褶痕成漩涡形，沿着一只拳形的轮廓默默流转，与虚空接触，引发共振。 共振到了极致，虚空中骤起一声崩裂声，仿佛崩断了什么，就见透明的天穹突然被贯出一条深邃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连绵群山，凶禽翱翔。 这条通道，终于被他们贯穿了。 咔嚓！ 但在这时，引动元辰之力的十二件通灵神兵齐齐发出一声哀鸣，却见刀枪剑戟等神兵之上各有一道裂口崩出，蜿蜒苍白，痕迹丑陋。 这六合阵开启，竟然要损耗十二件通灵神兵，古雍的手笔，比胖管家等人何止大了一倍？ “殿下，时间有限，请下令。”金甲人一般的霍将军抬起右拳，轰击在胸口，向古雍请示。 “诸将！”古雍微微点头，环视三千禁卫军，目光睥睨，飞扬霸道，声音微沉，若洪钟大吕，传遍整个营地，“随本王杀进去，片甲不留！” “诺！” 三千羽林禁卫军齐声应诺，声震盈野，惹得群兽彷徨，飞鸟惊厥，祈伏于地，瑟瑟发抖。 禁卫军拔营而起，依序穿入时空通道，各队行进之中，前军穿行，左右拱卫，后军殿护，俨然整齐，军阵之强，不见半点散乱，却叫两人叹了一声。 “殿下，羽林禁卫军不愧是当世最强之军，可惜，不能为殿下所用！”其中一人尖声细语，皮肤白皙，恰比二八少女，偏偏，身形瘦高，如同老竹。 “更可惜的是，他们竟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霍齐都也无愧皇朝大将之名。”另一人接口下去，冷哼连连，显然对他口中的霍齐都可不是那么待见。 此人身形硕大，面容黝黑，身上仿佛都是横长的肌肉，壮硕非常，他颌下无须，虽然粗声粗气，手上却掐着兰花指，做娘娘腔姿态，当真恶心。 而被他们称作殿下的，却是一个身穿九蟒金袍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屹立山莽，也有温雅之气流露，却是拥古皇朝的二王子，古来朝。 “老头子昏庸老昧，识人不明，可怜三千羽林禁卫，就将化作飞灰，霍齐都，也不过徒有盛名罢了。” 古来朝看似温文儒雅，说出的话却不是十分中听，想来是积怨已久，而他口中的老头子，俨然就是当朝老皇。 古来朝震了震袖子，背负双手，迎风而立，目光悠然放远，语气冰冷，哂然道：“此役，就有劳二位公公了。” 话音才落，周身十丈，草木骤然化作冰凌，继而粉碎，却是被他的杀意冻死。 瘦白壮黑二人闻言深深俯下身形，冰霜寒气吹来，才到两人身边三尺，即被他们的血气烘烤成无形。 …… “剑来！” 苏妄目光一冷，手掌翻扬，三尺三寸石剑被握住，剑尖飞抹，从下挑到上，与虚空碰撞，迸溅出一溜儿的星火，星火乍闪乍灭，化作一条火龙，摇头摆尾，探爪曲身，咻而间，似从云天之上穿到云水之下，见首不见尾，乍然消失。 这一剑，快得少年少女们都不及眨眼，火龙既已消失，几人正惊愕中，苏妄拂袖一卷，将他们带起，踏入一座宫殿。 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收剑的。 直至再过了三个呼吸时间，又一批妖兵在妖将的呼喝下走入此间，这才发现了此间的异常。 这里，平静得实在诡异了些。 “狈剔，你们搞什么鬼，这是在操练这些小崽子么？” 领队的妖将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头脑也不甚灵光，走到一个静立不动的妖兵面前，见它确实没有避让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目露凶光，身躯一挺，大步撞了过去。 它身为妖将，实力自然不是妖兵能比，这一撞虽未用尽全力，却也出了三分力，存心要将这个妖兵撞死，撞成一团烂肉，给其他“面无表情”的妖将们一个下马威。 但这一撞却捅了个大篓子，未见妖兵飞跌，只有无量火光爆发，如雷殛，如飞剑，咻咻穿空，点破虚无，电光石火间，这名妖将面色才变，便被切成碎片状，碎片飞临，还在半空中，就化作了飞灰。 不仅是它，也包括了它身后的数千妖兵，也包括了它们身边的无数宫殿，甚至，包括了几只同样往这边往来的妖师，尽在火光之中化作焦灰。 祖庭百里，都做了古，光辉炸散，但叫无数妖族心神震颤，彷徨不知所以。 “是祖庭，快，拿起兵器，与本将前去勤王护驾。” 各大妖族部落，立时传来无数利啸，霎时间，即有上百道妖云腾起，妖将腾空而来，妖云卷荡，呼啸连连。 但在这时，却听虚空嗡的一声剧颤，一条深邃的通道即被贯穿而来，并有一道霸气十足的话传了过来： “随本王杀进去，片甲不留！” 第256章 皇 “就在前方，这群妖魔追了本座许久，也该讨回利息了。” 前方陡然出现一片光轮，金光如彩，明亮辉煌，欲与丹阳比天华，光轮之中，若有一座金宫沉浮，其中天兵持戈，天女涴裳，飞鸾旋舞，美轮美奂，仿佛天宫。 但终究是妖族的天宫。 “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愈发会享受起来了，真真羡煞人也。” 落飞冷笑了一声，也不知说的是谁，回头望去，但见雷火刀烟等各色明光急急追来，嘴角一撇，露出一丝森然的笑容。 到了此处，他已解开了体内的禁制，如非顾忌传承之路上累代加固的禁制之力，早就反身杀将回去。 众妖王虽然也是天尊境，但比他这个位列天境九重天的天尊，还是要差上几筹。 高手相争，一分差别，就能分出生死，几筹之差，落飞看它们，已如待宰的牲口一般。 牲口反抗，更伤了他，坏了他的颜面，这种事情，在落飞眼中，发生一次已经是罪大恶极，是为无法饶恕的罪孽。 嗡！ 就在这时，映照美好的辉煌光轮咻而急颤，噗呲一声，探出了一只金色的巨爪，巨爪有五指，长短不一，遮蔽而来，犹如五峰起伏的山脉，挥动间，更有无数禁制符文从虚空浮现，落于巨爪上，镌刻下一道道玄奥的纹理。 “便知你不会老实。” 落飞眸光一冷，忽而探出手掌，指掌中落下五道冰蓝锁链，有细密符文交织，密密麻麻，形成了一种禁封万物的气息。 这便是，缚龙锁。 落飞陡然使出缚龙锁，五指微曲，仿佛倾天只拿，下一刻，却在落丁零震惊之间，将缚龙锁拍在了他身上。 “家主！”落丁零惊愕大呼，声音半途戛止。 缚龙锁变幻莫定，以虚御实，禁封万物，犹如实质，落飞用其抵挡众妖追击时也显示了这点特性，但落在落丁零身上，却化作了流水一般的物质，咻而流遍其身，团团结结，瞬间将他包裹起来，强行压缩，化做一个光球。 “丁零，本座一路照顾你，但到此时，也该是你孝敬本座的时候了。” 至于落丁零是否愿意孝敬，落飞是不在意的，却见他屈指一弹，犹如弹射着玻璃珠，将落丁零弹向巨爪，身形微微一缓，略慢于光球半步。 巨爪挥落，恰在落飞弹射起光球之时，两者接触，不见恢弘声势，只有不断喷薄，仿佛无穷无尽的禁制符文喷射，若激流冲击，打向巨爪。 突兀地，与缚龙锁争锋相对，虚空中也浮现了无数禁制，与缚龙锁对抗，就在这时，落飞身形猛地加速，于间不容息间穿过巨爪缝隙，穿入了光轮。 恰在这时，喷薄禁制的光球蓦地一下颤抖，轰得一声炸开，十二道巨大的锁链穿射而出，呼啦啦卷过虚空，犹若十二只巨龙，这十二道锁链有三条锁向巨爪，三条抓向了怀乾、鸣空、昆袍等几大妖王，还有六条则穿向虚空，于虚空中撞击出万千符文辉光。 落飞自忖言出必践，既然决心给妖族一个教训，便不会放过它们，至于如何实现教训，就落在了落丁零身上。 方才那一掌，落飞将自身的一道气机镇压进落丁零体内，借他的身体全力一击，更避开了被传承之路镇压的后果。 当然，落丁零只是区区一个天王，自然承受不住落飞的气机，在落飞将五指落下时，落丁零就已死了。 落飞以缚龙锁封禁之名闻名于世，出手岂是易于？电光石火间锁链横空，但将肥遗、山鬼以及夔牛族的妖王困缚，锁链契入血肉，扎入妖气，探入元神之中 眨眼间，三大妖王就被锁成三颗圆球，一身妖力不断挥发，被缚龙锁吸噬，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萎缩下去。 五大妖王惊惧不已，呼啸而逃，再也不敢接近。 “糟糕，人魔凶恶，竟然将通道封锁了。”但在这时，昆袍妖王猛地大呼一声，叫醒了众王。 各妖王抬首看去，却见虚空上有无数符文禁制浮现，粼粼如波光，幽邃虚幻，密密麻麻，将六合八方尽皆封锁，几位妖王看了也是头皮发麻。 原来，刚才缚龙锁爆发时，那六条与传承之路的虚空禁制碰撞的缚龙锁，完全引爆了历代妖王布置的后手，如今禁制全开，便是诸位妖王不知如何闯过去 “好恶毒的心思，此人不除，必为神族大患。”鸣空妖王白皙的面庞愈发地白了，虽然尽力保持声音平稳，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颤抖。 虽然只是落飞临去前的一击，但诸位妖王也看出了落飞的强大，绝非它们能力敌。 眼见诸位妖王失了分寸，怀乾妖王怒哼了一声：“诸王，尔等叫叫嚷嚷成何体统？前时出工不出力，其实后悔有甚用处？实在愧对王者之名，吾，休与汝等为伍！” 怀乾妖王话未说完，四大妖王尽皆大怒，纷纷呵斥，却听怀乾妖王再道：“再说八王就在前方，人魔便是闯过传承之路又如何？他能在吾等面前猖狂一时，还能在八王面前嚣张？” “是极，是极，怀乾师兄所言甚是！” 诸王先是大怒，闻言又是大喜，纷纷称是，对怀乾又是一顿追捧，有以他马首是瞻之意。 妖王类比天尊之境，但天尊中有三六九等之分，妖王自然也有高下之别，怀乾等妖也被称作妖王，但也比不过其他八王。 众妖恢复信心，回想先前追击“人魔”时，也是怀乾见识高远，先识出“人魔”的威胁，对其愈加信服，纷纷请他拿主意。 怀乾也不推辞，当即应下，指着半空中被三道缚龙锁纠缠住的巨爪道：“诸王，吾等一起出手，助我皇一力，待杀出传承之路，再寻人魔晦气！” 那只巨爪，赫然是妖皇留在传承之路上的一道气机。 诸王闻言点头，身形一晃，显出妖族真身，鼓荡妖力，腾起或黄或紫的光华。 却见昆吾族的妖王九头大如山丘，脑后悬挂刀、枪、戎、斧、鞭等九件宝兵；又有毕方妖王背起一座紫光火轮，大火熊熊，炙焰无双；又有鸣蛇妖王吹起螺角，其声呜呜，犹如鬼泣；再有蜚族妖王，咆哮如雷，取出两只大如山峦的铁锤，重重轰打，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还有诸怀族的妖王，双足立起，口鼻喷吐黄烟，两只寸许长的白牙在黄烟中穿梭，疾若幽电。 诸王纷纷祭起宝兵，大喝一声，将宝兵推了出去，霎时间，飞光如星流，火光若潮涌，幽冥鬼泣嘶戾，重锤穿空霹雳，白牙如电如虹，诸光并起，照破千里昏昧，一时之间，传承之路尽是炫彩辉芒，亦如极光。 但在这时，一袭青光穿破炫彩而来，青光至纯、明净，仿佛诸光之首，压下了无尽的炫彩极光。 极光虽然绚烂，但比这道青光却多了几分妖冶，少了几分纯净，一者是浓妆艳抹，东施效颦，一者为天生丽质，粉黛不施。 锵！ 似有锵锵轻震，诸王眼中，无尽炫彩光影忽而崩溃，漫天的辉芒乍然消失，而它们的宝兵尽皆一颤，如同折翼的飞鸟，坠下了虚空。 仿若间，它们好似听到了一声悲鸣。 “这是，皇？”鸣空妖王惊疑不定，声音颤抖，两腿更是抖成了糟糠。 所谓的皇，即指妖皇，也是指妖王之上的境界。 在诸位妖王印象里，这个天地，只有妖皇一尊皇，它万古难灭，永恒而存，便是妖王死了一茬又一茬，妖皇依旧在位。 因此，即使妖皇不再管事，即使妖皇早已失去对妖族的实际掌控，但妖族，依旧臣服在它的脚下。 要忌无咎等人评论，则是化道！ 落飞临去的一击虽然叫它们震惊，却也不至于恐惧，但在刚才那袭青光中，众妖王分明是感受到了煌煌的皇威。 诸位妖王，恐惧了！ 咻！ 偏在这时，一抹绿光咻忽而来，咻忽而逝，就在妖王失神的刹那穿过它们眼前，钻入了光轮。 青光斩灭的，不断有妖王挥出的炫彩极光，更将妖皇留下的气机与三道缚龙锁一齐斩灭。 “走，诸王还等什么？” 怀乾妖王大喝一声，猛然跺脚，震得大地晃了三晃，不待众妖转醒，既已穿空而去。 显然，这位素有机智的妖王，在此时也失了方寸。 …… 传承之路外，废墟一般的祖庭旧土上。 古雍集结三千羽林禁卫，来回冲杀，浴血而战，三千羽林禁卫结成一个整体，仿佛一把钢刀，不断穿刺妖师部曲，一次又一次，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浪。 不论是众妖以妖气凝聚旌旗，还是各自击出本命神通，都被羽林禁卫军凝结的军气挡在了外间，便如一坨坨烂泥摔上铜墙铁壁，铁壁岿然不动。 只有三千人，但古雍却杀得群妖震惊、崩溃，再被新进赶来的妖师驱赶回来，重新卷入这片绞肉场，血骨磨灭。 直到再无妖师敢进入这片战地，羽林禁卫们才停下了脚步，在他们脚下，是厚大三尺的血泥，在他们身上，是依旧在冲刷流淌的血液，将他们的金甲染成了血红，而他们的军气，也化作了血红。 隐约间，若有一只血刀在云层间照落，映照着一切。 “殿下，军气已成，可以开拔了。”霍齐都沾染着一身鲜血，微微点头。 “好，吾势已成，进军金宫！”古雍哈哈大笑，飞身而起，三千羽林禁卫却也同样飞了起来。 第257章 陛下，请你去死 “陛下？” 苏妄怔然回神，回望诸神，举起金樽，堂下众神纷纷举杯，齐声恭贺：“恭祝高阙无上妙罗昊尊天帝圣寿无疆，江山永……” 祝词未毕，就有值日星官奏报：“陛下，司戊帝君觐见。” “宣！” 话音才落，一尊身披无尽金霞的神尊走入金銮，神尊身躯伟岸，高亿万丈，行走若龙盘虎踞，阵阵龙鸣为伴，头上顶着十道光环，却是十座诸天，红黄蓝紫，金光熠熠，屹立十尊神人，鸟兽、九首、独角等等，各具异象，手持角、楼、船、环等十件灵宝，威风赫赫。 司戊帝君，权司戊日，位居中央，以土德为治，地位尊荣，位列诸神之首，只在苏妄的昊尊天帝之位下，是为一神之下，万神之上！ “帝君来了，当与我平座。” 苏妄长笑一声，令人搬来玉椅，置于大宝金座之右，司戊帝君也不客气，微微见礼，随即坐下，神采飞扬，即有神将天王目光沉下，眉头微蹙眉，以示不满，但见苏妄并无责怪之意，亦未出声。 宴饮依旧，有天女列出献舞，霓裳为动，羽衣如霞，其光无数，如彩如绫，飘飞跌宕，美轮美奂，群神见了亦为之欢喜，满堂尽是承平之象。 便在这时，星官再次请奏道：“陛下，有西方大罗土母菩萨请见。” 宴饮戛然而止，天女入列，苏妄环视群神问道：“诸位爱卿可曾听过土母菩萨之名？” 群神大摇其头，道：“吾等不曾听过。” 又有司戊帝君道：“陛下，微臣虽未闻土母菩萨之名，但西方大罗天却不可小觑。” 诸天万界，万千天地，若恒河之沙，数不胜数，即便位列诸天天帝之一，苏妄也不敢小觑了其他天界之人，亦如这西方大罗天，乃佛门诸天之一，有无上大法，妙不可言，威名广传，被亿万世界的生命膜拜。 苏妄面色一凛，继而欣喜道：“原来西方大罗天也知朕，来人，请菩萨上殿。” “宣，西方大罗天土母菩萨觐见！” 星官高声唱喏，声如洪钟，传遍天宫，不多时，便见到一尊芒鞋披发的头陀走上殿内。 却见此神红焰发蓬松，圆睛亮似灯，脸色蓝靛，不黑不青，声如雷鼓，若老龙喘喘，身上是一领鹅黄氅，腰间束着双攒露白藤，手持峥嵘宝杖。 土母菩萨名为菩萨，却无半点佛门的慈悲庄严，身上满是苍莽气息，犹如江湖厮杀汉，更恼人的是此神的散漫态度，漫步闲庭，目光随意，神态未见半点对天庭的尊重，惹得群神尽皆蹙眉，眼冒怒火。 所谓菩萨，是为西方佛门位业，换做道家，可称天仙。 但天仙之中也有高下之分，如苏妄与司戊帝君皆是天仙圆满的存在，半只脚跨出时间长河，若得机缘，即可超拔时间，证得永恒不老的位业。 相比诸天万界的数量，天仙当然稀少，但在各大天界之中，天仙之数亦为可观，比如妙罗天界的诸多天王神将，也是天仙位业。 群神先前礼敬佛门，因此对土母菩萨多有期待，待看到此神如此尊荣，不觉对西方大罗天便轻视了几分，纵是司戊帝君面色也沉了下来，面露不喜。 唯独苏妄见到这土母菩萨时，不知何故，心中忽生几分亲近之意，竟不顾朝堂之礼，亲自走下座来，向菩萨拜道：“道兄，你也来我妙罗天了！” 他却是以同道人的身份见过土母菩萨，而非一方天帝，土母菩萨散漫的姿态乍然一收，面做严肃，也显露出几分庄严宝相，遥遥虚扶，道：“见过陛下！” 群神见之又是大怒，苏妄亲自见礼，土母菩萨却未还礼，姿态高傲，端的是不将妙罗天界放在眼中。 “竖子，西方也出这等木鱼疙瘩！” 众神心中暗骂，东南西北四大天王呈愤怒之相，五方神将口鼻喷出怒火，七宿星官身上腾起阵阵青烟，只等苏妄一声令下，众神便一拥而上，将这土母菩萨砍成肉泥，便是以后西方大罗天来人，众神也只推不知。 哪想苏妄依旧笑吟吟，根本及不曾在意，道：“道兄为何而来？” 土母菩萨忽而席地而坐，大咧咧道：“为解天尊血灾而来！” “混账！” 群神闻言，再也压制不住怒火，纷纷责斥出声，便是苏妄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又有南天增扩天王跳将出来，手持八宝金幢，一身宝金琉璃甲，身长百千万丈，威风凛凛，虎视土母菩萨，喝到：“兀那和尚，你有何本事，敢妄言陛下福祸，我主至尊至荣，岂是你等能揣度？” 既为一界天帝，苏妄自然得享天地气运，万法不侵，除天地大劫之外，无有能磨灭他的存在。 但如今妙罗天界太平，一派盛世景象，苏妄得天帝之位五千二百年，先不论功劳，至少也是兢兢业业，不曾懈怠过，他自忖有功天地，也想象不到会有哪种血灾。 但对土母菩萨苏妄却是生不出怒意，微微摆手，止住增扩天王，笑道：“道兄所言必然不是无的放矢，还请道兄教我！” 此言一出，不说群神变色，更有一尊天神脸色阴沉，却是妙罗天界天庭的监天司天神。 这监天司监察三界，查看气运、福祸等等，只向天帝负责，虽然未有实权，却也是天庭中不能轻惹得存在。 土母菩萨所言，要说最生气的，便是这监天司天神，但他只将土母菩萨看成人间试图愚弄凡夫俗子的神婆神汉，未放在心上。 但苏妄话一开口，却有敲打监天司的意思，所谓天帝金口御言，言出法随，苏妄虽未责怪他，却已让他有了即将面对狂风暴雨之感。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苏妄不耻下问，土母菩萨反而拿捏起来，长笑一声，宝杖重重一顿，无量金光迸溅，光华淹没金銮，众神尽皆大惊，群呼：“保护陛下！” 瞬息之间，各大天王、神将、星官但将苏妄重重护卫，手持灵宝，神念横扫，交织成地罗天网，杀气凛凛，只等金光散尽，看好时机，先将灵宝砸出，将所谓的土母菩萨砸成齑粉。 这一刻，便是西方大罗天的佛主亲来，也不能阻止他们的杀意了。 但光辉散尽之后，金銮中已无了土母菩萨的身影，众神不禁惊愕，在他们的神念包围下，土母菩萨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般力量，实非他们所能。 苏妄排开众神，走到前头，不禁赞叹道：“真神人也！” 大宝之座旁，司戊帝君伟岸的身形屹立，若擎天之柱，目光闪烁，不知想着什么。 天宴结束，众神散去，苏妄独留增扩天王，君臣立于云峦之巅，俯视妙罗天界辖下三千一百世界，静看红尘滚滚，繁华如锦，蜉生蜉灭，默默无声。 待夕阳的最后一缕辉光消失，苏妄这才叹了一声：“司戊将反，此战，不可避免。” 增扩天王闻言先是一惊，不敢置信道：“陛下，与您并起微末，帝君虽有些倨傲，但其秉性如此，陛下切勿听信小人谗言！如何会反？微臣为您杀了这小人！” 其实他还有一言，认为苏妄是听信了土母菩萨之语，对司戊帝君产生了猜忌，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说了，便有妄测主君之嫌，恐被苏妄记住。 “你去吧！”苏妄扇了扇手掌，望却金乌落巢，玉兔西升，但觉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他也有一言，先前苏妄令人搬来玉椅，而后又令人置于右侧，即有点醒司戊帝君之意，可惜，此神心知肚明，却未必愿意被点醒。 “是，微臣告退。”增扩天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向他拜了拜，驾云而去。 虽未回身，但苏妄还是感觉到增扩天王离去前欲言又止的变化，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连你也为司戊说话，看来司戊大势以成，这便是我的血灾么？” 增扩天王初闻司戊帝君将反之语，第一反应不是为苏妄分忧，而是为司戊帝君辩解，业已说明，他已投入司戊帝君帐下。 连他最信任的臣子都投了别人，满朝文武众神，怕已无一人能信。 苏妄伸手向后，从身后光轮中起出一只长刀，摩挲着刀锋，心中杀意渐渐凛然。 天帝一怒，天地变色，霎时间，萧萧寒气凝聚，风云化做冰霜，云峦沉重，凝为实质，又在刀气之中粉碎，漫洒长空。 虽已飞离数以千里，增扩天王还是觉得后背一寒，回头望去，正好见到这幕，心下震动，眉头也跳个不停，似有不详预兆，胆战心惊道：“陛下已起警觉，这一战，非流血百万里不能止矣！” 苏妄所料不错，他确实暗中投了司戊帝君，也想试一试那一神之下，万神之上位置的奇妙滋味，但到如今，忽生几许悔意。 不过，后悔终究无用，帝位之争，至死方休，最忌鼠尾两端，既然已经投靠了司戊，再返回来投靠苏妄，除了身死魂灭，没有别的结局。 “为了我的大业，陛下，请你去死吧！”增扩天王暗暗下了决心，摒弃一切杂念，杀心愈显坚决。 至此，君臣间的情分，终于耗尽！ 第258章 动摇 “陛下，叛军已攻破南天门了。” “探！”苏妄高座宝座，膝上放着一只宝刀，声音平静。 半个时辰后…… “陛下，叛军已攻破赤阳明皇天。” “再探！”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一个时辰后…… “陛下，叛军已攻破清光尘微天，二太子、六公主战死。” “再探！”这一回，苏妄平静的声音终于沉重了几分，但依然没有迟疑。 又是两个时辰…… “陛下，叛军已攻破第七重月曜朱染天，大太子、八太子战死，三大子带着五太子已经投靠叛军，微臣，微臣，为陛下尽忠。” 东极神将身上是斑斑血迹，曾经傲人的神甲布满刀枪剑痕，他面容苍白，想必，月曜朱染天被破，为冲破重重包围，他历经了一场极为艰难的苦战。 他最后一次向行了叩拜大礼，便头也不回而去，这一回，他没有等待苏妄的回答，而苏妄也没有回答他。 他静静看着东极神将的身形消息在视线中，闭上了眼帘。 金銮之内，寂静无声，唯万古长青灯照耀，依然辉煌；金銮之外，天女、天仆急急奔蹿，有人悲戚，有人惊惶，也有人浑水摸鱼、厮杀抢夺，这一切苏妄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理会罢了。 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苏妄连自己的太子、公主都保不住，遑论保护天女、天仆？ 任由他们逃生，或许，还能在乱兵之中留得一条性命！ 从南天门被破，司戊帝君既以每半个时辰一座诸天的固定频率，连破天庭七重诸天，挡在苏妄面前的，只剩下第八重碧秀群华天，然后，便是妙罗天庭所在——元明妙罗天。 天庭之中，多是司戊帝君埋藏的暗棋，司戊帝君也非不能迅速拿下天庭，但他却没有十足的信心拿下苏妄，因此，他需要培养大势，培养无敌的气势。 每破一层诸天，司戊帝君的气势便强上一分，攻入元明妙罗天时，便是气势最强的那一刻。 同样，苏妄也没有信心拿下司戊帝君，他也在养势，不同的是，司戊帝君养的是无敌之势，苏妄养的是哀兵之势。 哀兵必胜，苏妄要的即是破釜沉舟一战时，哀极而返的一线致胜之机。 又是半个时辰，最后一个半个时辰，司戊帝君带着众神踏入金銮，在的左手边，是南天增扩天王，在他的右手边，是监天司天神，两尊神俱是面目凶戾，做穷凶极恶之相，在增扩天王手中，还提着一只脑袋，却是，东极神将。 阴祟之人，最恨的就是光明磊落者，因为嫉妒，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拥有对方拥有的崇高品质。 增扩天王与监天司天神亦是如此，此番伐天之战，就属两人杀性最足，杀的最是凶残，手上沾满了旧时同僚的鲜血。 就怕，有人揭破他们的卑劣行径，名臭万古；就怕，心慈手软下，遗留丁点儿“余孽”，成为将来的因果业报。 在司戊帝君身后，畏首畏尾的跟随着苏妄的两位太子，三太子言明，五太子言清。 “司戊，你来了。”苏妄的语气愈发平静，平静的近乎淡漠，仿佛摒弃了人性。 他没有睁眼，也无需睁眼，此时的司戊帝君在他的神觉之中，即如一轮明明煌煌的烈日，烈火熊熊，烧透九天十地，叫苏妄的神觉都有沸腾之感。 司戊帝君还未说话，即有一尊天神跳将出来，指着苏妄的鼻子骂道：“放肆，妙罗，吾主为天地共主，诸界至尊，岂是汝能直呼大名？到了今时，汝还强做天帝姿态？快快俯首求饶，吾主念旧，或许还能饶汝一家三口狗命，残喘下去，还不谢恩？” 苏妄认得这个声音，是增扩天王手下的天将，如今旧主未逝，便迫不及待地跳出，要在新主面前献媚，言语粗鄙，将妙罗一脉视为?狗，两面三刀，却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即便同为叛将，许多天神也鄙视其为人，投之以厌恶的眼神，而此神却不自知，犹自沾沾自喜，仿若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被他称作?狗的言明、言清两位太子却是又羞又怒，怒目而视，杀意如暗潮，但在心底波荡。 毕竟，他们选择投靠司戊帝君，也是司戊帝君许了偌大的荣华，是过来享受的，可不是来做狗的，此神如此名目张胆，视两位太子于无物，揭破了两位太子最后一层的遮羞布，岂能不让两位太子记恨？ 铮！ 但在这时，一缕毫光猛然绽放，光辉照耀，无尽明煌，照破整座元明妙罗天，诸神只觉心胆一寒，全身毫毛竖起，即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生死之危，念头才起，光辉既已消失。 苏妄终于睁眼了，同时挣开的，还有苏妄放于膝上的宝刀，刀鞘未分，只露出微微一毫的缝隙，便是这道缝隙，在刚才绽放了无尽的光辉。 “妙罗小儿，搞甚么名堂，吓唬吾等么？如今汝成孤家寡人，而吾却，却……” 又是那尊天将，但在光辉消散之后，强提一口心气，压住颤抖的双腿，拍了拍胸口，又指着苏妄开骂，但话未说完，他周身十万八千孔窍猝地爆发无数明光。 这明光与苏妄方才释放的光辉却是如此相似，铮铮凌冽，但叫诸神心胆震颤。 却见天将身上崩裂出一道道光亮的豁口，若有无量光要从他体内迸溅出来，天将用尽全力，颤巍巍地伸出手掌，伸向他的新主，两唇磕绊，才要开口，便轰得一声炸成了漫天的碎片，连元神也被磨灭得干干净净，死的透彻。 “父神还有如此神威！”两位太子又惊又怕，心神为颤，如鹌鹑般低下了头颅。 “陛下犹有一战之力，不可轻辱！” 这是诸神的想法，强如增扩天王，曾敢对苏妄下杀心，此时才知自己的天真，苏妄要杀他，根本用不了第二招，刚才那道刀光，他就挡不住。 诸神噤若寒蝉，未敢动弹。 “陛下雄威犹在，当真可惜可贺，这一刀斩灭我手下众神战意，叫他们不敢再战，可称老谋深算了。可惜，陛下智计百出，却非算无遗策，如今陛下锋芒已露，又拿什么挡我？”诸神不敢动弹，司戊帝君却愈显镇定，嘴角露出一丝得计的笑容。 刚才那尊天将，就是得了他暗中的授意，否则，便是给天将天生有十颗胆魄，也未必敢迈出一步来。 即便是身死的雄狮，也能残留几分余威，遑论苏妄还未死，是比雄狮还要恐怖无数倍的存在。 司戊帝君所为，便是要破了苏妄的哀兵之势。 “吾势虽破，余势仍在，司戊，你的无敌气势，却已不存了！”司戊帝君笑声未歇，苏妄却也笑了起来，但即便是笑着，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宝刀也还放在膝上，到手掌，却握在了刀柄上。 司戊帝君的面色陡然一凝，额上淌下潸潸冷汗，身形僵在原地，他身形伟岸，便是点点冷汗，砸落下来，也如大湖倾覆，有轰隆气势，哗啦啦倾泻着。 就在这一刻，司戊帝君已被苏妄的气机锁定，若敢动弹，便要承受苏妄的雷霆一击。 这一击，他没有把握接下！ 正如苏妄所言，苏妄的哀兵之势在刀光绽放时，便已破势，但司戊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自作聪明，暗耍计谋，授意天将的那一刻，一路培养的无敌气势就被他自己破了。 所谓无敌，便要堂堂正正而战，耍阴谋诡计不是无敌，而是鬼祟，司戊帝君有养出无敌气势的想法，并付诸实践，却没有养出无敌气势的心胸，也不可能养出无敌气势。 连带着，投靠在司戊帝君手下的诸神，也不可能有这种气势。 也因此，苏妄只绽放了一毫刀光，便下破了他们的胆气。 无敌气势既破，气机交锋上，司戊帝君落于下风，只要动手，就会露出破绽，死于非命；但不动手，气机也有被破的时候，到时候，同样也免不了做那刀下亡魂的下场。 这一点，司戊帝君看得分明，其他诸神也看得分明，却苦于插手不得两位帝尊级别强者的争锋，暗暗焦急。 但在这时，监天司天神眼睛一转，瞥见了努力缩着脑袋，试图夺进人群的妙罗一脉的两位太子，计上心头，往旁边靠了靠，忽而取出一轮明镜，把手一晃，变作一颗皓光月球，两臂擎起，托举月球，轰然砸下。 但在月球下方，却是一脸愕然的五太子。 “啊！” 事起突然，五太子未料身边的“盟友”会突施辣手，不及反抗，一颗六阳魁首即被监天司天神轰爆，红白飞溅，碎肉脑浆糜烂成一团，无头的躯体如天柱般倒了下去，砸的金銮殿震了震。 “五弟！”三太子悲鸣一声，手脚剧颤，神魂之中，若有无数电殛雷光闪耀，脑中一片空白，再也不知身外事。 “哼！” 就在此时，与司戊帝君交锋的气机猛地动摇，司戊见机，身躯忽然跃起，撞碎时空，双手朝天，举起一只大如星球的巨斧，狠狠地劈下袭来。 第259章 兽皇 巨斧照落，苏妄忽生不祥之感，他的衣服生出污秽，腋下生垢，毛发粘结，身体更有阵阵汗臭发出，如烹如锦的气运更是一下子被削到了底。 “这是五衰之劫！”苏妄心神大动。 原来，司戊帝君的巨斧，乃名天刑斧，是其采劫运之息，混入五金融炼而成，这天刑斧最擅坏人气运，有削福泽、引祸难之能，却正好克制苏妄身上聚集的天地气运。 只有天地大劫才能伤害到天帝，欲弑君者，先断其运，以引其劫，再灭其身。 为采劫运之息，司戊帝君多次前往宇宙荒蛮之地，炼化破碎的世界碎片，历时三千年之久，这才炼成天刑斧。 天刑者，刑天也，天即天帝，他要杀的，就是苏妄。 司戊之反，其谋已久！ 铮！ 苏妄可不是引颈待之人，即便一身气运被削，几若于无，但他的实力依然还在。 只要还有一分气力，他便要让司戊付出血的代价。 “朕是天帝！” 苏妄怒啸而动，拔刀而起，纵然刀光已然暗淡，纵然刀锋已然生钝，但他的刀光依旧沉稳，他的刀锋依旧叫刀锋，而非玩具。 铮！ 刀锋震动，刀光横亘万里，光轮浩大，照耀九天十地，妙罗天上下九重诸天，尽是略显暗淡的刀光纵横，不知多少老神认出这刀光，心下震动，继而黯然。 “陛下，走好！” 这些老神，才是妙罗天真正的底蕴，有人察觉天地异变，早早地就躲了起来，有人被司戊说动，两不相帮，但在此时，不约而同地为苏妄送上了最后的道别。 元明妙罗天，金銮殿，刀斧相击，虚空粉碎，层层时空被贯穿，刀光渐散，有无数刀锋碎片飞跌，洞穿虚空混沌，飞光如点，徐徐而落，即如沥雨，打在诸神身上，沾湿了他们的衣衫。 诸神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大宝座旁，那个始终屹立的身形，不由感慨：“终究，还是变换了天颜。” 诸神才收拾了心情，便有监天司天神上前拜道：“帝君承天秉运，伐无道、诛暴帝，当为天地之主。又闻，天不可一日无主，诸界安危，皆系帝君一身，还请帝君早早登基，以安天心、定民意。” “这厮奸诈，见机甚快，吾等不及！”诸神闻言纷纷醒悟，心中暗骂，急忙拜了下去，奏请：“还请帝君早早登基，以安天心、定民意！” 其中又有南天增扩天王心下记恨，旧朝言明太子神色木然，神不思属。 金銮殿尽头，司戊帝君头发披散，身形狼狈，手上的天刑斧满是裂痕，在他身前，是三个清晰的脚印，十余亩大小，脚印旁边，尽是深深裂痕，蔓延数以百里，更恐怖的是，他头上的十座诸天，竟有半数被劈得粉碎，剩下的，也被一道刀痕贯穿。 但即便身受如此重伤，也不能压下司戊帝君心中的大欢喜，数千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便是代价再大，司戊帝君也甘之若饴。 司戊帝君长袖一拂，站在他身前的苏妄即被扫做飞灰，心中畅快，他虎视狼顾，金刀大马而坐，俯视诸神，淡淡地道：“诸臣，还不拜见？” 真真是半分人君的气度也无，诸神早知司戊跋扈张扬，得志猖狂，待看到他如此作态，还是忍不住偷偷咒骂了一声，继而三拜九叩道：“恭贺吾主，天荣永顾，山河一统，万代无疆！” 但有被诸神拉着一同跪拜司戊的言明太子，神色忽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微芒，却被他叩拜的头颅给藏了下来。 …… 浑浑噩噩之中，苏妄随风飘零，即如一只幽鬼，在天地虚空夹缝中穿梭，不知疲惫，不知时光流逝，他的灵魂，在一点点黯然。 便在这时，一点金光照亮虚空昏昧，淡淡清清，犹若一朵出淤泥不染的莲花，姣好而清纯，映照一切美好，苏妄见了，心中忽生无限欣喜之意，飞了过去。 金光渐渐照落到苏妄身上，将他的身躯染得一片金黄，犹如一尊金人，苏妄精神一震，前尘往事尽皆觉醒，待回神时，微微一笑，向着似乎跏趺坐于金光下，又似这金光之源的菩萨拜道：“见过大师！” “见过施主！” 菩萨亦还以微笑，不同于苏妄发自内心的笑容，能让人看出他的欣喜，他的真性，菩萨的笑容，虽然充满慈悲，但终究，少了几分人性，仿佛雾里看花，始终看不真切，如同那高庙之上的泥塑一般。 这尊菩萨，正是土母菩萨。 但此时的土母菩萨却没了苏妄在元明妙罗天时见到的随意散漫，别具庄严宝相，反叫苏妄多了几分的不适应。 土母菩萨并没有称呼苏妄为天帝，苏妄也没有以天帝自居，他本来就不是天帝，元明妙罗天所见，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一场别人的梦。 那是妙罗天帝不灭的执念，依附在帝兵碎片上，穿过无穷混沌，穿过无数虚空，最终，来到这个虚幻与现实交杂的世界。 或者说，是祂创造了这几个虚幻与现实交杂的世界。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 是为，一念一世界！ 诸天万界，若恒沙之数，数不胜数，但更数不胜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虚幻世界，这些世界，或由世人念想而生，随生亦随灭，或由群族祭祀而生，经千百年时光，渐渐丰满，却始终虚幻。 一念一世界，是开天辟地之壮举，需大.法力、大智慧、大定力才得功成，非诸天之上的大能不能实现，即便是祭祀而生的虚幻世界，没有滔天的机缘，未经万万年，休想有机会化作真实。 苏妄早就怀疑，武界、异界，以及此时身在的异术世界，何以有这般机缘晋升真实？ 一个世界如此是巧合，两个世界如此勉强还可以说是巧合，三个世界还是如此，再言巧合，亦有些过了。 这不是巧合，而是机缘！ 经历了元明妙罗天的梦境之后，苏妄就明白了。 当年元明妙罗天一战，妙罗天帝虽然战死，但在临死前却劈碎了司戊帝君五座诸天，而后，帝兵碎片裹挟着洞天坠落到这处虚空混沌。 混沌之中不记年，也许，是世人祭祀记忆的意念贯穿虚空，来到混沌，未及磨灭，便为帝兵捕捉，最终演化成这三方奇异的世界；也许，此间正好酝酿了三个虚幻的世界泡沫，帝兵落于此处，将祂们造化出来。 一处洞天碎片化作异界龙岛，一处洞天碎片化作苏妄见过的翠绿小岛，而帝兵碎片，就在他脚下。 此间因果苏妄已经不愿猜测，他想要明白的是，眼前的菩萨，到底是谁？ “大师居于西方大罗天，至善至妙，极乐无穷，何故下界沾染红尘？”苏妄径自以元气凝聚了一方蒲团，跏趺而坐，依旧微笑得看着土母菩萨。 在明悟前尘，他便不再是幽魂野鬼，不再浑浑噩噩，虽然神通妙法不如土母菩萨，但虚空凝物还是能办到的。 “心有尘埃，极乐亦是红尘；心如净土，红尘也可为极乐。施主，你着相了。” 土母菩萨微微一笑，反而对苏妄说起了谒语，苏妄顿生无奈之意，垮了眉头，当即站起，也不管这菩萨，便向外间走去。 佛家的人，口风向来严的很，他若想说，你便不问，他也要告诉你；他若不想说，你即使磨破嘴皮子，人家也，一定不会告诉你。 “施主往哪里去？”土母菩萨也不起身，而是遥遥问着。 “从来处来，往来处去！” 苏妄也回了一句谒语，认认真真的看着菩萨，看着他在听了他的这句话后，脸色崩垮，将庄严宝相扔了喂狗，看着他，再次流露出散漫的姿态。 苏妄哈哈大笑，手指着菩萨，指尖微颤，几同放肆，笑声未歇，他即转身而去，菩萨散漫的姿态却化作了无奈，亦如苏妄。 苏妄身外，是无穷无尽的混沌，只有在土母菩萨金光，才在这混沌之中开辟了一方净土，隔绝了混沌。 苏妄知道，只要他踏入混沌，就将告别土母菩萨，再相见时，却不知是何年，脚步不由一顿，还是说了出来：“三哥，你认识我时，是真心的么？” 话音刚落，苏妄即义无反顾地踏入混沌，身形霎时模糊。 在他身后，土母菩萨收起无奈神色，微微一笑，低声诵念道：“贤者来劫，明王，你终究要归入我门，阿弥陀佛。” 但这句话，苏妄终究是不会听到的。 当他走入混沌时，他即苏醒了过来，身居一方广妙无双的大殿，金碧辉煌，雕龙画凤，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元明妙罗天的金銮殿啊，有那么美好么？竟叫无数世人追逐、沉迷，不知所往，不愿苏醒！”苏妄谓然而叹，终究，看穿了所有的迷雾。 他身处的地方，名金宫，妖族金宫。 这座金宫，与苏妄在梦中见到的元明妙罗天天庭金銮殿，一般模样，只是，规模小了太多。 “兽皇，你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可值得？” “你非我，安知我之乐？”在苏妄身后，赫然有一尊模糊的存在，看不清，望不穿，亦如苏妄所见的混沌，这个存在，便是兽皇。 苏妄不曾见过兽皇，但他知道，这就是他。 第260章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按理你不该苏醒过来，小子，你身上藏着什么宝贝？是了，你知道我的名字，难怪你能醒来。你是谁的弟子？刀皇，还是邪道人？他们倒是侥幸，当年先走一步，将我独留此中，千百万年啊，千百万年来，我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轮回，难有转醒之时，其中的孤苦与寂寞，又有谁知道？” 兽皇自言自语，一通话下来，神经质般唠叨着，根本不曾打算从苏妄这里得到回答，与其说是在交流，莫不如说是他在阐述内心的独白。 千百万年？的确是一段非常恒久的时间。 经历妙罗天帝的执念之后，神魂就要堕入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陷入死后的浑噩，非想，亦非非想，不知时间流逝，神智渐渐磨灭。 苏妄也经历了同样的痛苦，对兽皇所说，感同身受。 但他只经历了一次执念，兽皇经历的，却是无限次的轮回循环。 兽皇所言，难有转醒之时，便即有转醒之时，但在难得的转醒之后，他又将重新陷入妙罗天帝的执念，一次又一次，直至千百万年过去。 若非，土母菩萨现身，只怕，苏妄也要落得兽皇的下场，甚至于，还不如他。 兽皇能凭借意志从浑噩中转醒片刻，即便无法保持，也可见其意志坚定，苏妄苏醒，靠得却是土母菩萨之助，其中高下，早已分出。 念及此处，苏妄心中连连惊呼侥幸！ 确实是侥幸，再如兽皇所言，当年刀皇与邪道人没有陷入妙罗天帝执念，的的确确是得了天之大幸。 但他却没有功夫可怜兽皇，随着这个男人的阐述，他的气息忽地不平静起来，如同汪洋瀚海，跌宕起伏，时而宁静，时而掀起万重波涛。 宁静如铁，将周围空气压得沉重凝滞，坚固非常，便是苏妄，亦觉气息不畅；波涛掀覆，若苍天倾倒，但将苏妄横拍出去，撞碎金銮巨柱。 兽皇的实力，深不可测！ 这是当然，若非深不可测，兽皇早已化成白骨，如何抗住混沌磨灭？ 苏妄心中一寒，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妙罗天帝留下这道执念，或许是有意为之，身为帝级存在，即使是一道执念，也非下界修士能承受，历千百万年的轮回之后，轮回者神智磨灭，或许，会将自己当做另一个妙罗。 这是妙罗天帝的复仇之路！ 能坐上诸天天帝之位的，没有一个善茬。 “妙罗？” 再次撞碎一根巨柱，苏妄似是不经意的喊了一声，但在这时，气息狂暴，神智癫狂的兽皇陡然平静了下来，他忽而转过头颅，模糊的身形中，透射出两道凌冽至极的刀气，瞬息间，在苏妄身上划出了上百道的刀痕。 鲜血，淋漓而落。 最恐怖的猜测成真了！ 妙罗天帝，果然留了后手。 “小子，你很不错，比这尊身躯还要不错，竟然看破了我的真身，可惜，你为何就不能乖乖献身呢？” 兽皇模糊的身形一震，好似千万道身影霎那间重合，带起无尽重影，露出了一张苏妄既觉熟悉又觉陌生的面庞。 在这张面庞上，有一种苏妄不认识狂野气息，属于兽皇；有几分样貌与苏妄“见过”的言明太子相似，属于妙罗天帝；有几分，却与他的一样，那就属于他。 细看之下，苏妄甚至从这张面庞上看到了其他人的样貌：吴明、忌无咎、慕容彩、落飞，等等，等等。 这张脸，就似一锅大杂烩，融合了无数不同的气质，只要穿过传承之路的光轮，便会被妙罗天帝的执念捕捉，成为他的寄主，成为他融合的对象。 “要知道，要将你重新捕捉回来，可是要消耗元气的。”“兽皇”阴测测地将话说完，话音刚落，他即飞扑而来，曲爪如电，霍地一抓，撕开四道明亮无比的裂缝。 这四道裂缝，全是虚空裂缝！ 撕开虚空裂缝苏妄也能做到，但他在撕开虚空之后，剑气通常损耗殆尽，剑斩敌人，凭借的更是是虚空被撕裂后的原始威能；如“兽皇”这般，刀气纵横，在撕开虚空之中，刀气未损，将虚空裂缝灌满，便不是他能做到的。 这一刀，不能挡！ 是的，是刀，虽然“兽皇”用爪，但苏妄依然看出了这一爪中蕴含的玄奥刀势，“兽皇”的武道境界，赫然已达到了见山不是山的上层境界。 “刀道？” 苏妄忽而展翅，双翼连振，脚踏星魁，咻忽而闪，但在半空中接连转向七次，身形如幻，带出五千零四十道的身影，各自辗转腾挪，演变无上步法。 苏妄既已融合诸多所学，创造出阴阳割分晓的剑法，同时也将身法、剑法糅合，将周天星辰变化融入身法，演绎了一门扶摇九转的步法。 不过，苏妄的扶摇九转依旧未能臻至完美，至今只能七转，也未超越同风扶摇的根本，却是莫大遗憾。 苏妄的步法虽然精妙，但“兽皇”此时已是妙罗天帝化身，一身刀法精深无比，不逊于他，苏妄九转腾挪，“兽皇”的刀势随之七转而变，四道刀锋始终不离苏妄印堂、气海、心口以及天灵之处。 印堂为神之所属，气海乃气之所归，心是精之所聚，天灵则是天人之窍，“兽皇”四道刀锋，指向苏妄神、气、精，也将他的神、气、精锁在体内，断绝了与天地的连通，截断了他的周天大循环。 这道刀势甚是凶恶，但若被“兽皇”抓到，便是苏妄身死魂灭之时。 “好魔头，竟然如斯凶恶。” 妙罗天帝贵为天帝至尊，神采固然超然，世所罕见，但此时执掌“兽皇”之身的，却非妙罗天帝本尊，只是他的一道执念，这道执念，满怀恨意，精神扭曲，早已入魔。 苏妄心神凛然，不敢大意，再次腾挪九转，左手一翻，取出一座殷红烘炉，手指大小，拇指一拨，掀翻炉盖，将炉口向外，虚空中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烘炉震动，陡然变大，抵在了身前。 轰咚！ 几乎在他掀起炉盖的瞬间，两道身形瞬即穿出烘炉，其中一道变作微微刀弧，另一道化作一张虚若实的黑白图卷，往前就是一扑。 显然，刀皇与邪道人不敢被困，早就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下一刻，刀弧与图卷如同见了鬼一般，俱是一颤，传来两人怨气冲天的惊叫：“小子，你敢阴我们。” 此时再想回头已然来不及了，刀皇与邪道人心中再是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分别驾驭刀弧与图卷冲击上去，却心怀侥幸，选择了最外间的两道刀锋。 “哼！便知你们会如此。” 苏妄眉头飞挑，身形再转，化退为进，瞬即腾挪到烘炉底下，右肩一抵，撞在烘炉一脚，轰咚一声，如同掀翻了火焰山，但将烘炉轰隆隆地撞飞出去，炉口微倒，无量血气若洪流般倾泻，压得虚空塌陷。 与此同时，苏妄右手从虚空中拔出一把幽深黑寂的长剑，剑锋轻震，抖出八个颤巍巍的光点。 八颗光点在半空中好一阵翻滚，渐渐变大，化作了八尊九头、独角、双头等异象的妖王，身不由己地往一道刀锋撞了上去。 “吾皇，是吾等，饶命啊！”八王惨呼惊叫，连连引动妖力，一阵爪忙脚乱，变化出楼、环、镜、船等宝器虚影，笼罩自身，试图将身形定住。 叫它们反抗“兽皇”，八王是不敢的，它们只能籍图唤醒兽皇，好叫“兽皇”识别出敌友，转开刀锋。 电光石火间，苏妄连连出招，以刀皇、邪道人、烘炉、八尊妖王分别对上“兽皇”的四道刀锋，揭开“兽皇”对自身的锁定，一番变化，即如兔起鹘落，快得不可思议，但将危机解决。 “叛逆之后，当杀！” 哪想，“兽皇”未见八王还好，见了八王，眼睛瞬间血红，骤然转过三道刀锋，对准八王，劈了过去，骇得八王神魂乱跳，脑浆都抽抽了。 身为妖皇，“兽皇”是妖族之主，精心经营妖族势力，为八王的皇，八王之主，当然不会刀劈八王；被妙罗天帝执念灌脑后，他即是妙罗天帝，如何还会放过八王？ 这片小天地的无数妖族，俱是司戊帝君残破洞天碎片上残留的精气所化，这些精气，是追随于司戊帝君的妖神所留。 妙罗天帝因为司戊帝君而亡，连带着，也深恨这些妖神，恨屋及乌，直恨不得将八王挫骨扬灰，在见到八王后，直接就将苏妄与刀皇等人撇在了一旁。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眼见“兽皇”无暇顾及他们，刀皇与邪道人都起了退避之心，刀弧与图卷一转，但要闪身而去。 “两位道兄，此时不争，更待何时？难道，等着‘兽皇’将吾等各个击破么？”但在这时，苏妄的声音也同时穿入了两人的耳中，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亦为凛然。 以“兽皇”的实力，杀了八王之后，又岂会放过他们？ 再不争，便再也没有机会争了！ 第261章 拔刀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争！” 刀皇与邪道人能成就天尊境界，也有大决断，当即下定决心，驾驭刀弧与黑白图卷冲去。 虚空当中，但见微光如虹，横贯漫天，无尽煌煌雷光纵横炙耀，但将金宫染成一片银白，似若雷池爆炸，浆流飞溅，遮蔽了视野。 银白之中，一道若虚若实的图卷穿梭不定，于层层时空缝隙中伸展，似流光，似朝霞，朦胧莫定，藏无限危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甫一出手，刀皇与邪道人便同时使出了看家本领，一人施展刀罡神煞雷法，刀光迅疾，飞横六合；一人施展乾坤弥界之术，图卷飞舞，囊括八方，两人亦若心有灵犀，相互配合，竟完美无缺。 “死来！” 咻，咻咻！ 电光石火间，“兽皇”刀势不变，四道刀气犹若实质，飞横斩削，但将八王切做薄薄的肉片，他脚下连点，脚踏星魁，身形如旋风，七转腾挪，刹那间变化出五千零四十道身影，连连躲闪，但叫刀光与图卷都落了空。 他用的，赫然是苏妄扶摇九转！ “敢用我的东西？吃了给我吐出来！” 但在这时，一座殷红宝炉猛地砸破虚空而来，道道殷红的混沌气血垂流，炙烤虚空，但叫虚空扭曲，却见苏妄当身为炉，以身合入烘炉，轰隆隆撞击而来。且在半空，烘炉滴溜溜一转，连连点跃，好似踏在了时空节点上，刹那间分化万千，变化出了五千零四十一座烘炉。 五千零四十一，不多不少，恰好比“兽皇”多上一道，这一道，是为扶摇九转身法七转大成，八转将破未破的表现，正好克制了“兽皇”的七转身法。 苏妄不知“兽皇”是如何学会他的扶摇九转，但这门步法是他开创，“兽皇”所为，不过是东施效颦，想要超越他本尊，只能是妄想。 轰！ 烘炉结结实实地撞在“兽皇”身上，饶是“兽皇”本事非凡，也被撞得筋断骨折，血肉糜碎横飞，胸口处，惨白的肋骨挂着零丁的血肉。 但这一撞，苏妄并非毫发无损，他的气血烘炉亦被撞得粉碎，身形踉跄，且在虚空中连连倒退，接连撞破了一十八层虚空壁垒这才停了下来，一时只觉骨酥筋麻，提不起气力。 气血烘炉为他的气血所化，烘炉被破，气血震动，苏妄也避不开反噬之厄。 咻！ 就在这时，有微光疾射，瞬即间点穿“兽皇”眉心，急如幽电，又有图卷一伸一缩，但在微光点穿“兽皇”眉心颅骨刹那将“兽皇”与微光收卷起来，往金宫外飞去。 恰似巧合！ “邪道人，你放肆！” 图卷中传来刀皇的咆哮，只听一阵酸涩的吱吱声，有雷光迸溅虚空，电弧嗤嗤乱打，如虚若实的图卷猛地从虚空中凸出一块，图卷上亦被强行拉出一道刀弧形状。 是刀皇，他驾驭着刀弧斩击在突破邪道人的乾坤弥界之术，破了黑白图卷与虚空相合的特质。 刀皇与邪道人相争多年，也算是知己知彼，对这个老对手了解甚深，纵然无法揣摩乾坤弥界之术的本质，也绝非束手无策。 何况，刀皇已被邪道人暗算过一回，被他的乾坤弥界擒拿，这次，他已有准备。 “死了，好像太容易了些，妙罗天帝的执念不应该这么脆弱。” 但在这时，好不容易止住身形的苏妄忽觉一阵心惊胆跳，似有不详预感，急忙传念道：“两位道兄，还不住手，此时相争还太早了些。” 他的念头才落，就见黑白图卷陡然膨胀起来，吞吐不定，并有刀皇怒啸连连，未几，八道相错相横的猎猎白光猝然撕开图卷，将它撕做氤氲气流，漫天乱卷，一道狂野的身形从中跃了出来。 “你们，打得朕好痛啊！” 那道身形，赫然是“兽皇”。 不，已经不是他了，现在是，妙罗天帝。 煌煌的帝威从“兽皇”的身上震荡而起，打得虚空一阵跌宕，喋喋震啸，仿佛刀片震颤，凌冽的气息弥散万里，但连金宫，也被贯穿出一道道深深的刀痕，熊熊日曜透过刀痕突破进来，火舌一舔，熔金断石，消融着金宫。 这是妙罗天帝。 刀皇与邪道人斩杀的，只是兽皇，此时掌握兽皇肉身的，才是妙罗天帝的执念。 妙罗天帝既然只剩一道执念，也无所谓魂魄元神，刀皇的刀罡神煞雷法虽然凶猛，但穿过兽皇颅骨时，斩破的只有兽皇的神魂，而非妙罗执念。 甚至于，如今的妙罗执念没了兽皇的干扰，已经，更加可怕了。 “还不出手？” 念及于此，苏妄猛地取出石剑，剑身掀扬，若扬起一片夜空，夜空宁静，夜色安静，但有幽静宁和的幽空照落，一压一收，但将虚空囊尽，要将妙罗执念收进去。 “放肆！” 妙罗大喝一声，衣袖一拂，虚空震荡，他的身形虽然狼狈，但威风却半点未损，眼见苏妄的阴阳割分晓使来，也不抵抗，却忽地指掐法印，若拱金台，即有煌煌气机冲荡而起，摇动着虚空。 是的，虚空被摇动起来了，不是一小片，而是整座小天地都在摇动，虚空剧烈摇晃，光辉扭曲，金宫崩溃，这种摇动，似是起于身外，又似来于内心，但连苏妄等人心灵，也在刹那间被动摇了一下。 但在这种动摇下，苏妄的阴阳割分晓瞬即崩溃，剑势化作了虚无。 “不好，他在拔刀！”忽然，刀皇惊叫了一声，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化作一道刀弧，往外间飞去，却听呯的一声，刀弧好似撞到了什么，生生被弹回，但在虚空中跌滚着，变回原形。 咻！ 氤氲气流飞卷，唰的一下变回邪道人，却见他面色苍白，一把攥住刀皇的领口，将他拽了起来，厉声喝问道：“拔刀，哪来的刀？是那把。” “当然是那把！”刀皇猛地推开他，神色有些惶急，但看妙罗所在，眼中杀机迸起，试图冲杀过去，但才化作刀弧冲起，又再次被弹了回来。 刀皇不禁勃然变色，这周围的空间，竟然已被妙罗封死了。 “小辈，休要吵闹。” 见到刀皇与邪道人惊慌，妙罗面露不喜，眉头微皱，指印微沉，轰隆气机震荡，将两人震开几千里，指诀一变，如同升起一座金台，虚空中，有无数精气白烟穿梭而来，被他吞纳进去，在他身上，挂着零丁血肉肋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远着。 “拔刀？那把刀？”苏妄忽然一怔，继而想到了什么，也勃然变色，暗暗惊叹道：“那把刀么？” 那把刀，哪来的刀？苏妄不曾见过妙罗的刀，但他见过十万大荒，这片天地，十万大荒，本身便似一把砸在大海上的大刀。 这，就是妙罗的刀——一片帝兵碎片。 若能从高空俯视整个小天地，但能发现，十万大荒尽在摇晃，高山崩垮、湖海倾倒、大陆悬浮，成片成片的空间在不断退缩，不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的混沌。 只在瞬间，十万大荒便小了一圈。 大荒之上，无数人族部落惶惶兢兢，跪叩在祖灵之前，祭祀愿力；也有妖族名下的人族惶恐不安，跌撞着跑向他们的“神”，贡上血食，祈求“神灵”庇佑，祈求天地息怒；但在此时，他们的“神”连自己也无法顾及，遑论庇护他们。 无数蛮兽疯狂地从大山深处跑出，疯狂乱窜，却不知逃往哪里，只顾低头抵角，凶蛮地穿过一座又一座人族、妖族部落，趟过一条条的血肉之路，但在精疲力竭之后，轰隆一声撞进了大山，山峰倾倒，将它掩埋。 也有巨鲸、海兽从大海中蹿起，不顾水陆之别，以鱼鳍、触手为足，努力挣扎着，在陆地上爬过一段血淋淋、黏糊糊的求生之路，但却在一种莫名的气机下，陡然崩溃成齑粉，留下几声悲鸣。 但在高空之上，无尽火光从天而降，好似流星火雨，砸塌一重重大山，洞穿一座座悬浮大陆，烤干一片片大湖，也将无数大山点燃，化作一只只火炬，高矗天地，将世界染成火红。 砸落下来的火光，是崩溃的大日与星辰。 这片天地，在走入末日！ 已勿需质疑。 死亡的亿万人族、妖族、蛮兽、海兽，但在死亡的刹那，化作一股股生命精气，被虚空吞纳，引导到金宫中的妙罗执念处，被他吸收。 妙罗的身形愈发高大，弹指之间，膨胀到万丈高下，蹬破金宫，又一个弹指，涨到三万丈高低，顶破了苍穹，然后，最后一个弹指过后，蹿到了十万丈才停了下来。 一只光轮陡然跳起，将吴明、无咎郡主、落飞等人弹出，化作一只刀镡；又有一只刀锋从下方飞起，与刀镡合一，变作一柄断刀，被妙罗擎在手中。 铮！ 妙罗指刀横舞，断刀上喷薄出白森森的刀气，各自交织，将刀锋补齐，却化作了一柄长也有十万丈的大刀。 妙罗天帝的帝兵，时隔万年之后，竟在下界的虚幻之地，重新显形了。 “人不少么？” 第262章 帝罗，帝罗 人不少？ 不，已经很少了，十万大荒亿万人族、千万妖民，还有不知多少数目的蛮兽、野兽，全数化作精气被妙罗执念吞噬，若不算上提前被苏妄收起的三位少年少女，便是加上五位妖王，在场之众，只堪堪超过双掌之数罢了。 当然，五位妖王是算不上人的。 不论是无咎郡主，亦或落飞，在看见妙罗十万丈的真身时，骤然失声，便是他们有天大的抱负、无量的心气，在面对妙罗充塞天地的伟岸身形时，所有的抱负、心气，在这一刻，皆成了泡沫。 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力量更直观、更能震撼心灵的存在，若有，只能是更加伟大的力量！ 但在众人有限的见识里，只怕，找不到比妙罗执念更加伟大的力量了。 十万大荒化做作混沌，妙罗身形伟岸，十万丈高下，屹立混沌，有无量神光绽放，将混沌染得一片辉煌，这神光恢弘纯净，有煌煌帝威，将无穷无尽的混沌挡在外间，但在此间开辟了一方净土，将苏妄等人庇护此间。 也亏得妙罗执念这尊真身伟岸无比，替他们抵挡了混沌的力量，否则，无穷混沌压覆而来，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压成齑粉的命运。 “好恐怖的存在，妙罗执念的境界，不知超过入圣境几许？”苏妄心神震撼，待回神时，不禁喝问道：“妙罗，他们也算你的子嗣，你心何忍，竟将子嗣吞噬？” 妙罗身形伟岸，苏妄在他面前，微小的如同仰视巨人的蚂蚁，但即便是蚂蚁，苏妄也要发出质问。 “死了，死了，这是要作死啊！” 妙罗执念现出十万丈真身时，刀皇与邪道人便知不是他的对手，两人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小心退避到一座悬浮大陆碎片上，藏起身形，再听到苏妄的质问时，心胆霎时乱跳，生怕妙罗震怒，随手一拍，拍死他们不比拍死蚂蚁难。 “小子！你可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他人身上，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他人？以已之念为众生念，则为道贼，道德之贼，窃众生之意志，最是无耻。再说，这世间又有谁比朕，更有资格评价他们？” 妙罗声如轰雷，震得混沌跌宕，一团又一团炸开，却发人深省，苏妄默然。 若说，十万大荒的妖族是司戊帝君手下妖神精气所化，那么，这方天地的人族，便是妙罗天帝的残魄意念所化。 妙罗与诸位妖神，皆是天仙级的强者，一身道行，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有造化众生之能，再加上此方天地虚而未实的特性，便是他们分崩的精气与意念，也能化做众生之灵，代替他们在继续争斗，至千百万年来。 世间如要选出个能历久弥新的存在，仇恨必将是其一。 妙罗与司戊的斗争，不但贯穿了诸天万界的空间，更贯穿了亘古的时光，至死未休，一直持续。 妙罗执念所言并没有错，亿万人族皆为他的意念所化，继承了他的仇恨，看似活得自我，其实活得悲凉，他们从来就没有过自我，他们的一生，其实都活在梦中。 一场，妙罗天帝战斗不息、复仇不止的梦境。 这一切，苏妄在进入这方天地时，探察到这方世界时空壁垒薄弱时，就该知道的——这方小天地，其实就是妙罗执念于妖神精气依附在帝兵及诸天碎片上的一场虚幻梦境。 其中机缘造化，既是妙罗等人大能的体现，也是虚幻天地本质的体现，种种因缘缺一不可，才造会了这方奇妙的小天地。 在这里，没有谁比妙罗执念更有资格评价十万大荒的人族！ 苏妄认为十万大荒人族命运悲惨，不过是其一己之念，又凭什么代表芸芸众生？ 苏妄忽然自嘲了一下，似是嗤笑，似是嘲讽，嗤笑自己的不知所谓，以己之念为众生之念，嘲讽自己故作悲悯，以为能替众生讨要公道，其实，公道，几时是别人讨要来的？ 这时，就听妙罗执念又道：“你认为他们死的凄凉，朕却以为他们生不如死，彼等虽为吾化，却懵然不知真我，浑浑噩噩，虚度一生，以虚为实，不过梦幻泡影，回归吾身，即为真实。” 妙罗执念纵声大笑，笑声之中，充满豪迈之意，苏妄这才察觉，此时的妙罗执念，与兽皇魂魄未消之前的他，似乎又有了些许不同。 “你，你是妙罗天帝？” 苏妄不曾见过妙罗天帝，但他毕竟经历过妙罗天帝的梦境，经历了他临死前经历的一切，知道这尊天帝的确是有大智慧、大.法力，是值得他尊敬的存在。 “是，却也不是，天帝之称吾是不敢当了，从此，吾便名，帝罗吧。” 妙罗，帝罗，当妙罗执念化作帝罗，他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帝罗微笑着，目光照落，似乎看穿了什么，苏妄但觉有些古怪，就见帝罗斩过刀锋，刀光滚滚而落，如天河倾泻，霎时间剖开混沌，隔断虚空，将妖族五王碾成虚无，同时，也将三只人马从虚空中斩了出来。 众人跌滚着，摔在一片悬浮的大陆碎片上，身形狼狈，在他们周围，各有通灵神兵碎片洒落，其中神纹暗淡，灵性俱消。 三只人马，只有一只苏妄识得，是古千来等人，各人灰头土脸的扒拉着下衣衫，羞赧地来到无咎郡主身前，面色惭愧，道：“郡主，卑职办事不力，请郡主责罚。” 无咎郡主咬着嘴唇，望向身形伟岸的帝罗，摇了摇头，道：“此非人力能为，诸君不必泄气，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二王兄与九王兄怎么也到了此地？” 另外两拨人马，赫然是二王子古来朝及九王子古雍等人。 拥古皇朝的财力当真雄厚，方才，三只人马各是凭借着通灵神兵藏身虚空，但叫他们躲过了小天地崩溃之劫。 但他们的手段，在帝罗面前，也是无用。 古雍整了整衣衫，先向帝罗施了一礼，而后才不紧不慢地道：“王妹，此间又不是无忌王府，你能来，为兄为何不能来？再说，王妹如此说话，莫不是，有喧宾夺主之意？” 古雍面容坚毅，给人以信服之感，不想，他的心机也深沉无比，三言两句，既驳斥了无咎郡主，又借得帝罗的威势，也可谓玲珑八面了。 无咎郡主面色一怒，眸光乍放冰寒杀意，但要反驳，古来朝缺忽然开了口，道：“九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此地虽然不是无忌王属地，但也是王妹亲自为我等引见。我等得了好处，得见到诸位大能，也是占了王妹的好，你怎能翻脸无情，不记王妹子恩？” 古来朝面做严峻，向各方频频施礼，言辞之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又带一丝丝关怀，将一位关怀弟弟的兄长演绎的淋漓尽致，便是苏妄，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古雍随即还以怒目。 但三人皆未再开口，因为此间从来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此间只有一个主人，帝罗。 “诸位，尔等所求，吾皆知之。” 帝罗低头俯视众人，他的目光如同真实大日照落，众人被他这么一看，先是心神凛然，而后大喜，连忙压制欣喜，回礼道：“还请尊神示下。” 即便是刀皇与邪道人也是如此，从一块大陆碎片中飞出，落在众人前头，似为众人之首，但叫古雍与古来朝等人怒目相视。 帝罗既然开口，这世间爬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各人又如何不喜？ 而帝罗高远的境界，对他们而言，也当得起一句尊神的称呼。 就听帝罗再道：“不过，自古人心难足，吾便身有大能，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愿望。又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数之为三，则有造化奇力，吾亦不敢过之。这样，吾便留下两道混沌之气，谁得这两道混沌气，即能实现一个愿望。” 帝罗说完，伸手在混沌中一捞，抓来两条混沌气流，若苍龙般庞大，扭动不止，打得虚空不断湮灭，但在帝罗一声大喝之下，渐渐收缩，化作了两缕微紫的气流。 众人霎时眼热，先不说帝罗的承诺，就是帝罗随手炼制的混沌气，也是难得的重宝，尤其是它的材质，只要稍加祭炼，必然比得上世间大多数的通灵神兵。 “尊神！”各人正在暗自蓄力，等着帝罗将混沌气扔出，无咎郡主却忽然叫住帝罗，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能叫皓月闭合、娇花羞惭的极美面庞。 众人皆失神了刹那！ 帝罗再次俯视下来，待看清无咎郡主的面容后，笑道：“原来是你，吾与汝父有些因缘，也罢，一道混沌气送你了。” “这样也可以。” 众人心中大震，却不敢反驳，眼睁睁看着帝罗将混沌气扔出，化作紫色彩绫缠绕无咎郡主腰间，心中俱是嫉妒。 但在这时，却听落飞、刀皇与邪道人也喝了一声：“尊神！” 随即，三人仇恨地瞪向对方，想来，是怕对方夺了自己的机缘。 古千来等人护着无咎郡主缓缓而退，古雍、古来朝俱是紧张地看向帝罗。 “吾也识得你们，可惜，尔等缘分不够！去休，去休！” 帝罗哈哈一笑，随手扔出手中的另一道混沌气，刀斩混沌，撕出一道通道而去，不知为何，苏妄只觉帝罗最后似乎看了他一眼。 第263章 大破灭中的机缘 “可惜，尔等缘分不够！” “缘，缘分不够！怎么可能？”听到帝罗的回答时，落飞、刀皇与邪道人俱是一愣，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刀皇、邪道人、兽皇、落飞及无忌王早年就相识，几人因缘际会之下一同闯入十万大荒，各有机缘，刀皇得见妙罗天帝刀法，邪道人领悟虚空化合之术，落飞却得了妖族禁制的皮毛，无忌王得了何种机缘无人得知，但与妙罗天帝定然因果深重，最惨的还是兽皇，被困妙罗执念之中，不生不死，枯坐金宫，渡过了千百万年时光。 刀皇等人眼见无咎郡主只是卖了卖脸，就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道混沌气，自然以为自己也有机会，哪想，得到的却是一句缘分不够。 缘分不够，这句话郁闷得三人只想吐血。 “杀啊！”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们思考，帝罗前脚刚刚迈入混沌，众人后脚便厮杀了起来。 虚空中，却见一只连天旌旗翻扬，金红胜日，犹若天刀，轰然斩下，刀锋未落，众人脚下的大陆碎片既已片片浮酥，寸寸粉末，旌旗霍然卷动，但将混沌气卷起，拉偏过拉去。 轰！ 这时，古来朝身边的瘦白壮黑二人猛地跺脚，拔地而起，仿佛两颗炮弹，轰隆撞向旌旗，一人曲爪如电，电爪飞横，生生撕开旌旗，一人身如螺旋，乍然点穿虚空，穿透而过，抓向了混沌气。 “找死！” 就在此时，一只大剑猛地展开虚空，但见霍齐都迈步而出，身如金塔，铁甲狰狞，人如剑，剑如火，斩出一道金红剑气，熊熊猎猎，烧融了虚空。 “霍齐都，你不知我的名号叫横拳么？” 壮黑之人尖笑一声，把拳一震，拳头迎风就涨，变作一只巨拳，方广二十几丈，轰轰打去，犹如一座山丘。 电爪横拳，正是古来朝身边瘦白壮黑二人的名字。 “横拳，拳头大有什么用，当靶子么？” 但在这时，一道微蓝的身影骤然穿过电爪撕开的通道，飞升掠过，右足一点，恰好点在横拳手腕关节，冰寒的气劲灌入，但将横拳手腕关节冻裂，咔嚓一声，巨拳折断，横拳惨叫的跌下虚空。 是落飞。 落飞一脚踩落横拳，脚步不停，一步踏出，身形一晃，涨到百丈高下，出拳如枪，虚空洞穿，一只冰蓝枪影挣扎着扎向霍齐都，身形扭动，如冰龙在天。 嘣！ 水火相克，但霍齐都的火显然克制不了落飞的水，交锋瞬间，霍齐都即被落飞崩打出去，右臂的臂甲层层粉碎，臂骨折断，撞入大地。 “落飞，知道刀皇否？” 落飞刚刚击退霍齐都，一道微光便撞上他的拳头，洞穿而过，这才传来刀皇得意的笑声。 刀皇的刀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极速。 落飞脸色微沉，冷哼道：“刀皇，老黄历罢了，你若老实呆着，还能得个寿终正寝，敢出来咋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落飞震动拳锋，冰气弥漫，拳头上的伤口猛地收缩起来，脚步一踏，虚空中延伸出一条冰蓝之路，但将虚空三千丈冻成寒冰，身形微斜，若滑若跌，咻然而逝，咻然而闪，电光石火间穿过虚空，出现在刀皇身边，一只拳头就打了过去。 他的速度，却只比刀皇的刀弧慢上一分，而刀皇被落飞寒气侵入，速度却慢了一分，两人的速度，正好持平。 而在地面上，正后退的无咎郡主等人，也被古雍与古来朝一前一后地堵住了。 “王妹，把东西交出来。”古雍单手伸展，单手负于背后，面做不屑，似乎嫌弃与无咎郡主动手般，神色猖獗。 另一边，古来朝却也劝道：“王妹，你将东西交给为兄，为兄必保你无忌王府一脉，再请我母后出面，亲自为你解说，解除与九弟的婚约，必不使你烦恼。” 古来朝倒是彬彬有礼，更是说出了无咎郡主最烦恼的事情，但无咎郡主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欲望。 他这位二王兄，对她也觊觎的很呢！ “给你，是要连皮带骨被你吞下去吧。” 无咎郡主心中愤怒，右手一翻，闭月群花钗既已被她拿在手上，五指紧握，堪堪三寸的发钗陡然延长，化作一只紫光莹莹的宝剑，剑锷如峰，剑锋如龙，剑气峥嵘，甫一现身，剑气就将虚空撕出一道道裂缝，她举剑斜指，喝道：“正要向王兄请教。” 赫然，又是一件通灵神兵。 古来朝面色霎时难看下来，古雍却做嘲讽状，两人还要说道，众人周围的虚空却忽然泛起层层涟漪，涟漪渐渐推动，如虚若幻。 各人打量过去，方圆六合竟都被一片黑白交织的光芒包围，光芒气体层层叠叠，抽象扭曲，仿佛五色斑斓的万花筒，一眼望去，竟不知多深，不知多广，能惑心神颠乱。 而在外间，但有一张黑白图卷裹着无咎郡主等人，向帝罗离开时开辟的通道飞去。 “一群蠢货，这片天地就要毁灭了，还有功夫在这里争夺，不如老道我多矣。如今成功拿下一道混沌气，待到了外间在慢慢炼化他们。可惜了，那个小娘皮还真是细皮嫩肉的，看得老道我都有些心动了呢。” 邪道人化作一片浅淡的黑白光影，穿过层层虚空间隙，急急向外掠去。 但在他的身边，空间不断崩裂出一片片裂缝，瞬间弥合，仿佛碎裂的镜面，而在更远处，混沌压迫下来，这方虚空却在一点点粉碎，众人脚下的大陆，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小着。 众人只顾着厮杀，哪里会注意到这里，难怪邪道人要骂他们愚蠢。 轰咚！ 无穷混沌，无量量重，失了帝罗的神力支撑，撑开天地的神光后继无力，陡然震荡了下，一缕混沌随即压塌下来，将一块悬浮大陆压得粉碎，混沌趁机汹涌而入，便如在天地中捅了一刀，无穷无尽的混沌漫灌进来，疯狂澎湃，若惊涛拍岸，将虚空一层层的磨灭。 众人大惊失色，待看左右，只见天地动摇，神光摇曳，在他们印象中的煌煌神光既已暗淡了许多，天地昏昧、压抑，但有一种狂风暴雨将来的即视感。 “诸将，随我离开！”霍齐都崩碎乱石，从地洞中飞出，眼见天崩地陷，当即下令撤退。 此人倒有决断，难怪能被拥古皇朝的老皇委以重任，将天下间最精锐的羽林禁卫军交由他统领。 “诺！” 三千羽林禁卫轰然应诺，金红旌旗如天，蓦然一收，化作一只尖枪，往前方一朔，洞穿浮酥的山峦碎片，清理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霍齐都飞身而起，落在枪头，大剑举起，并入枪芒，恰好化作了枪尖的一点，是为最锋锐的一点，他虽然单臂折断，却依旧威风凛然，令人不敢小觑。 羽林禁卫军的金枪之阵在霍齐都入阵之后，随即多了一种圆满的气势，锋芒气机绽放，就连刀皇与落飞也感受到了威胁，未敢阻挡他们。 呯！ 冰霜如龙，雷光如刀，落飞与刀皇的碰撞始终不离混沌气方圆三尺，刀枪碰击，乍闪无数光辉，若繁星点点，围绕这混沌气上下左右，犹若星辉之网。 刀皇与落飞身入此世最强者之列，两人的气机碰撞，能引动虚空跌宕，但在混沌气周围，却连一丝的虚空涟漪也不能荡起。 这缕混沌气，不但沉重如山，无意间散发气息，更能凝固空间，挡住了两位强者的余威。 如斯威能，却叫两人愈加眼热，不肯放弃。 但混沌气沉重非常，两人未曾炼化，也无法阻挡混沌气渐渐坠落的趋势，便是落飞的三千丈冰疆，在混沌气面前，也有些不够看，被混沌气一点点压碎，仿佛被破开的浮沙。 两人的争斗，也在渐渐向着大陆低处飞去。 “两只老王八，竟然无视我兄弟二人。” 刀皇与落飞争斗愈加激烈，一道黑白的电光之柱从下贯穿直上，电光石火间洞穿刀皇与落飞交织出的星辉之网，黑白分明、泾渭两分，以一种似连未连，将分未分的方式结合，黑白电光不断碰击，碰击处，电光滋滋闪烁，便是这种电光，撕开了刀皇与落飞的的星辉之网。 是电爪横拳两人，不想，他们竟有这般合击之术。 单独一个电爪或横拳，当然不是落飞或刀皇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但两人合击，便有了与他们对抗的资本。 刀皇与落飞虽然在争斗，却也担心被他人得了渔翁之利，争锋中，有意无意地，布下了这星辉之网，便是他们的防范之举。 两人防范的，却是苏妄。 但苏妄却不在这里。 “电爪横拳，你们的胆子痴肥了，也敢与我们争锋。” 刀皇、落飞成名之时，电爪横拳还不知在哪厮混，相较于两人，刀皇、落飞确实算是老前辈了。 两人被电爪横拳一句老王八气得须发蓬张，也不用出言，心有默契，合力掷出冰枪雷刀，用力一贯，冰雷二气化作毒龙，相互缠绕，形如飓风，瞬即穿过虚空，撞上电爪横拳的电光上，霎时将黑白光柱撞得粉碎，电爪横拳呕血倒飞。 而叫刀皇、落飞防范的的苏妄，此时，却已站在了这方破碎天地的边缘，行走于混沌肆虐之处，与混沌擦边，与混沌共舞，每每于间不容息间避开混沌气流压迫，骇得吴明面色苍白。 在苏妄眼中，有无数阴阳爻文闪烁，在其身外，亦有无数纹理飞出，或化秩序之链，或化符文飞花，如盛莲绽放，花开花放，尽显无数玄妙。 诸般玄妙，看得吴明心花怒放，目眩神晕，渐渐忘却了身遭的环境。 苏妄在此，是为了观察这片天地。 无咎郡主曾将这片天地唤作元神世界，元，代表未知，神，指高深莫名，元神则指未知的高深存在，非限定于精神。 在修行界中，未知的高深存在被称作玄之又玄，即指——道。 所谓成就元神，不应该被狭隘的定义为凝聚、升华精神后的特殊精神状态，而应该是晋升自身特质，契于道、合入道之后的一种位业。 在道，则为仙；在佛，则为罗汉。 妙罗天帝执念中的经历，带给苏妄的，并非妙罗天帝记忆中的功法，也非妙罗天帝成就帝位的心境，而是对诸天万界的修行系统认识，对自身道路的开辟，已渐渐有了方向。 尘微界、小世界、大世界、诸天世界，就是统合诸天万界亿万法门的不二道路，不论是妖、魔、鬼、人、神，还是巫、武、术、法等各种修行方式，最终都要归入这条道路。 因此，对苏妄而言，这片天地最珍贵的东西，其实不是帝罗炼制的混沌气，而是天地本身，特别是正在破灭的这个天地。 帝罗虽然将天地化作精气吞纳体内，却压制了天地的破灭，使天地停滞于一种将破未破的状态。 在帝罗离开之后，压制不在，天地才开始崩溃，走向破灭。 大破灭中有大机缘，天地破灭，构筑天地法理也被混沌强行挤了出来，而后被混沌碾破，混沌即如一只大磨，不断碾压、碾磨，将法理磨灭。 落飞等人认为混沌是直接压破空间，但在苏妄看来，却有一个过程，混沌是先磨灭了法理，而后，才压得空间崩溃。 这个过程极为短暂，意味着，苏妄想要领悟天地奥妙的时间也是极短，瞬息而过。 这片正在破灭的天地，对于苏妄构筑自身的世界，开辟尘微界，成就入圣境极具借鉴作用，关于自身道路，苏妄岂会做出买椟还珠之事，与落飞等人争夺混沌气？ 混沌气终究只是外力，只有领悟的道理，才是根本！ 轰咚！ 但在这时，虚空陡然一震，成片成片的混沌压迫下来，悬浮大陆陆续炸开，炸成齑粉，齑粉未及散开，便向内塌缩，塌缩成一粒粒拇指头大小的小球。 “下一回，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缘？”苏妄谓然一叹，眼中的阴阳爻文渐渐消散，继而摇了摇头，笑叹自己贪心不足，拂袖一卷，将吴明卷起，笑道：“我的弟子，随为师去找你媳妇吧？” “我，我媳妇，老，老师说什么呢？”吴明被苏妄拉起，从领悟中醒来，但有些不满，听闻此言，神色一僵，面上陡然变得血红，吭吭哧哧地，竟然结巴了起来。 第264章 星河，放人 而在此时，被苏妄称作徒弟媳妇的女子，正恼火着呢。 “王妹，你将混沌气交给为兄，二王兄为你做主，叫邪道人不敢欺你。”古来朝侃侃而谈，对自身的处境视而不见。 不说是他，就连古雍除开始时有些惊慌之外，此时也镇定了下来，犹有闲情看向古来朝，似乎正等着他的笑话。 但他们的确有这个资格。 邪道人敢要无咎郡主的性命，却不敢害了他俩的性命，最多，只能夺了混沌气跑路。 否则，这天上地下，便再也没有邪道人的容身之所，除非，他愿意窝在山洞里，直到修成所谓的化道境为止。 两位王子有这般底气，也有这个自信，能从邪道人手中全身而退。 “可惜，我只有一缕混沌气，却有两位‘哥哥’，不知道，二王兄与九王兄哪位愿意相让，到底是兄友弟恭，还是同根相煎，小妹也愿意见识见识呢？”无咎郡主冷笑连连，眉头一挑，故作着为难，却绝口不提向他俩妥协的事。 她素有大志，心气高傲，如何会做出委曲求全的事情？况且，古雍与股来潮俱是手毒心黑的伪君子，无咎郡主除非是真傻了，才会傻到信了他们的话。 “王妹果然倔强的很，二哥，你那点小伎俩便不要使了，免得做弟弟的看了也为你羞耻。王妹，当然要我来调教的。” 古雍哈哈一笑，袖子震动，从中落下一条九节鞭，长一尺三寸，鞭结嶙峋，如同瘦骨，苍青的色泽中，竟有一种煌煌威压，甫一出现，便压得各人心气沉重，呼吸困难了起来。 “苍龙白骨鞭！”古千来低声喝道，面色严峻，却有黑下来的趋势。 若说，落飞的冰龙泣血枪只是徒有龙形的话，古雍取出的这只苍青白骨鞭，则是具有真正的龙神。 苍龙，为真龙之属，若以位业而论，则是罗汉之流。 当然，古雍手中的苍龙白骨鞭达不到这个标准，只是一只老死也未能完成蜕变，进化为苍龙的蛟龙遗骨所炼。 但这条苍龙白骨鞭在这方世界也是最顶尖的通灵神兵，是拥古皇朝的镇国之宝，被供奉在宗人祖庙，为历朝历代皇帝祭祀，以期能升为至圣神器。 未想，老皇竟然如此舍得，将这件通灵神兵给了古雍护身，看见苍龙白骨鞭时，古来朝的眼睛都红了。 “九弟果然得天独厚，有如此气运，不过，做哥哥的也不能输你太多，哥哥不才，只有一座破塔拿得出手，比九弟不如远矣。” 古来朝手掌一翻，掌上便多了一座金光湛湛的小塔，仿佛一轮神日，照耀无边金光，但在金光深处，却有一种难言的黑暗，深邃、幽深，仿佛预兆着不详。 这座小塔，也是一件顶级的通灵神兵，名唤七王塔，却是古来朝母家的镇族之宝。 所谓七王塔内，也叫七棺塔，其实是七件棺淳。 朝家为拥古皇朝第一大世家，底蕴深厚，本朝中曾出过七位异姓王爷，位极人臣，武功盖世，身死之后，更将自己的棺淳炼做一层宝塔，以镇家族底蕴在，至如今，便有了这七棺塔。 在这点上，朝家的做法与妖族的传承之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叫七棺塔未免亵渎先人，因而，这座小塔也被叫做七王塔。 七王塔可分可合，分时是七件单独的通灵神兵，合时威能更强，能化七煞诸王阵，虽然不如苍龙白骨鞭，但绝对相差不多。 有此宝塔护身，古来朝才有底气站在古雍面前，更嘲讽他是得天独厚。 得天独厚，谁是天？只能是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天子老皇。 苍龙白骨鞭既然是供奉在宗人祖庙的神器，有镇国之效，轻易不得动用，就连老皇想要动摇，也要先上报诸位宗人长老首肯，大祭之后取出。 宗人长老地位尊崇，为皇族族老，老皇也不敢无视他们，他们之中也有古来朝的支持者。如动用了苍老白骨鞭这般重器，古来朝定然会得到消息，此时他一概不知，便说明，老皇已经动手，铲除了宗人长老中他的支持者。 “九弟，看来为兄不能让你回到皇都了。”古来朝语气冰冷，眸光忽然沉了下来，掌上小塔的光芒却愈加盛烈。 “我亦有此意，二兄，你我不愧血脉相连，果然是一家人呢。”古雍轻轻笑着，似乎说着不关自己的事，语气随意，便是古来朝也忍不住重视了他几分，却听他又道：“不过，小弟想先教教王妹如何尊重兄长？二兄，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一家不扫不足以扫天下，此言甚和我心，就不知，九弟想要人，还是要东西？”古来朝森然地朝无咎郡主笑了起来，他的杀意被古雍挑起，已没了装伪君子的心情。 “小弟胃口大，人与东西都想要，不知二兄之意？” “九弟与我，果然是一家人。” 古雍与古来朝两人一唱一和，视无咎郡主等人如无物，气得这女子麾下众人眉头乱跳，口鼻几乎要快喷出烟火来。 “也是呢，小妹与二位皇兄作对确实有些不智。”但在这时，无咎郡主忽然抬起手，将紫色神剑放在眼前细细打量，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古雍二人拿出的是最顶尖的通灵神兵，只比至圣神器弱上一筹，无咎郡主的紫色神剑虽然不错，但终究比不得两人。 “郡主！”主辱臣死，听到无咎郡主近乎示弱的言语，古千来羞得面上几乎要滴出血来。 无咎郡主挥了挥手，落寞之意顿消，臻首抬起，目中尽是峥嵘意气，只见她把手一晃，将紫色神剑收起，却忽然取下了一条微紫色的彩绫，一端系在手腕，一端坠在半空，轻飘飘地道：“不知道，这件东西，到底怎么用的？” 古雍二人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被她取在手上的，赫然是帝罗炼制的一道混沌气。 “我想，这件东西没甚大用，王妹还是换一件的好。”古雍的笑容多了几分甚重。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有用没用呢？”无咎郡主甜甜一笑，笑容甚是娇美，但古雍二人看去，心中忽然有些毛毛的。 混沌气虽然只是帝罗随手而炼，但帝罗神威盖世，他随手炼制的东西也不可小觑。 “是极，是极，这东西未曾祭炼过，王妹用它，我等有些胜之不武，王妹若是未带其他兵器，二哥做主，送给王妹一两件又如何？”古来朝接口说道，强做着笑容，才说完话，就翻出了一只银白玉盘，却又是一件通灵神兵。 就在此时，古来朝似是不经意地翻了翻银白玉盘的镜面，将玉盘照来，有银白月光照落，咻而疾闪，定住了无咎郡主等人。 这只玉盘，也有大来头，名叫定光仙盘，有定人魂魄之效，被古来朝用来偷袭，正好建功。 一击建功，古来朝轻轻喘了一口气，稍稍安下心来。 啪！ 虚空剧震，陡见白骨长鞭抽来，虚空噼啪震爆，若浮光掠影，瞬即打爆古来朝，长鞭横击，去势依旧，打在乾坤弥界所化地面，竟打得虚幻的世界躁动不止，黑白光芒层层推涌，待过了片息才重新宁静下来。 苍龙白骨鞭，不同凡响！ 但打出这一击的古雍面色却不如何好看，但将白骨鞭收回，舞成苍白旋风，将身体团团护卫，一脸戒备。 “九弟，你太心急了。”重重叠叠的古来朝现身当场，四面八方，但见无数个古来朝面向古雍，一同出声，成千上万道声音重叠成回音，孤高旷渺，如同来自九重天。 “小弟不得不心急些，二兄，你家的宝贝甚多，你现在使的，又是什么宝贝？”古雍神色间的警惕不变，试图找出古来朝的真身所在。 “你家不就是我家？九弟，你太见外了些。” 千万个古来朝一齐回到，同时露出笑脸，即如那盛开的金菊，但古雍的面色，陡然难看了下来。 古来朝说的，不是我家是你家，而是你家是我家，一字不差，但顺序颠倒，意义却不大相同。 何谓你家是我家？这话说得甚是大气，也只有帝皇还能拥有这个资格，是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不知，二兄有没有这个命？”古雍冷幽幽地开口，杀机毕露，撕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这就不用九弟关心了，九弟命中注定要亡于此间，这是命运，皇兄有挽倾之心，却无挽倾之力，九弟英年早逝，我心甚痛。”古来朝同样杀意如潮，也不愿再做面上功夫。 这两位王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在窥探对方弱点，试图打破僵局，夺得先机，终究，还是将皇室那点面皮丢了个一干二净， “咔嚓！” 这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一声脆响，同时抬头，却见一条紫色星河从天压下，星河辽阔，群星璀璨，一瞬之间，尽数镇压了两人的思维。 …… “道兄，你该放人了!” 就在混沌出口边缘，身形疾掠的邪道人也被人拦了下来，来人一身青衣，面若温玉，气质卓尔，似若随时能乘风而去，在他身边，跟着一位面容普通的男子。 “我，我若不愿呢。”邪道人鼓起一口勇气，但话语中，却暴露着三分的怯意。 第265章 落幕，再开场 “道兄，你该放人了!” “我，我若是不愿呢。”邪道人目光闪烁，带着几分怯意，不敢直视苏妄。 “那便由不得道兄了。”苏妄叹了一声。 “你，你敢动手，贫道可是邪道人，邪道人啊。贫道若生气起来，连自己的都害怕，你不要逼贫道。” 邪道人色厉内茬，忽然想到什么，眼光一闪，笑道：“小子，你可不要忘了，那个小娘皮还在本道人手中，你若敢冒犯本道人，本道人若是不小心手抖了几下，小娘皮的细皮嫩肉可就没了，啧啧。” 邪道人越说胆气越足，到最后，又敢直视苏妄起来，得志小人一般猖狂起来，连自称都改了。 “道兄记吃不记打，其实我也是为道兄的好。” 苏妄摇了摇头，脚然一进，身形忽闪，即如飞光，瞬即来到邪道人身形，邪道人兀自震惊时，他已退回原地，笑道：“道兄还是等一等比较好。” 邪道人瞳孔一缩，指尖黑白之气旋绕，盘成一个个极小的阴阳鱼，他仔细看着着苏妄，忽然也笑了起来：“小子，你在这里的不是真身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以为一个不是真身的存在阻拦本道人，你这是要作死啊！” 话音才落，邪道人双手成爪，霍然一撕，无数黑白辉光飞舞，骤然卷成浮光掠影，将虚空层层包裹，形如片片飞旋的紫薇花瓣，相互绞合，仿佛无数精密的齿轮，看着但有一种能让人胆寒的感觉。 这些浮光，连接虚空壁垒，即在虚空之中，又在虚空之外，将层层虚空壁垒连接，一片片的掠影，即是一层层虚空的投影，无数的投影，交织成飞花旋影，其中密布虚空之力，虚空之力锋锐非常，便是天尊进入其中，也要被绞成碎片。 若是苏妄真身在此，邪道人未必敢放怼，不过，此时么…… “道兄，真该听我的话的。” 苏妄依旧笑着，虚空之力从他身上横扫，仿佛扫过微尘，飞花切过他的身子，如同切入虚幻，他的身形若虚若实，明明站在原地，但给邪道人的感觉，却处于另一个世界。 偏偏，在邪道人的神识、视线之中，苏妄就站在原地，甚至于，苏妄散发的气息波动，始终都在原地。 邪道人的头上，猛地渗出了几滴汗水。 他本身就是操纵虚空之力的大家，但在此时，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在苏妄面前输了个干净，这般打击，比苏妄用时间之力击败他，来得更沉重了许多，也让他的心尖儿，打起了颤来。 “师兄，师兄这是突破了？”邪道人不意间带上了几分谄媚的笑容，悄悄地，将称呼再次换了一次。 突破了？ 没有，邪道人认为苏妄是突破到了叫他向往的化道境界，对苏妄分身两地之能，亦觉理所当然起来。 其实苏妄并没有突破，他不过，是看穿了世界的本质而已。 这方世界，终究是妙罗天帝一缕执念化成的梦境，不为真实。 所谓梦境，是精神意念的世界，每一个精神意念都有不同，不同的精神意念相互迸溅、碰撞，再又产生无穷的变化，交织成梦境。 凡人之梦，朦胧不真，意念之力不足以完善细节之处，即使是凡人自己，也常有在梦中醒悟本质，陡然惊醒。 帝罗虽然只是妙罗天帝的一缕执念，但精神之力却强大无比，在一方虚幻之中，生生造化出了无限的真实。 可惜，梦境终究只是梦境，无限的真实，只是越发接近真实，并不是真实。 苏妄在传承之路前，就认出了世界的本质，也就在那时，他掌握了超越半步大宗师的力量。 在现实之中，修行者的意念都能做到干扰现实——凝聚元气，引动天象，镇压万古，遑论虚幻的世界？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只要敢想，就没有做不到的，这句凡人以为的唯心之语，在修行界中，却是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事实，而在虚幻的梦境中，更成为了真理般的存在。 只要敢想，就能做到！ 苏妄敢想，所以做到了以半步大宗师的境界，发挥出超越半步大宗师的战力，因此被邪道人认为是化道，被身死的妖族五王当做了皇。 除非，制造这片梦境的是妙罗天帝本尊，其强大意念构建的天地法则足以彻底压制苏妄的意志。 不过，即便是想象，也必须要以事实为依托，不是肆意的凭空漫想。 便是重练武道之前，苏妄的境界，也只达到仙道的内景境，也即武学大宗的境界，对于更上层的入圣境，以及入圣之后的境界，苏妄理解的并不多。 这种理解，并非是指模糊的印象，而需要对法则、对道理有更加深刻的领悟。 乃至于，经历了妙罗天帝的执念之后，苏妄更知道，想要将一方大世界炼成诸天，就必须将领悟的后天法则晋为先天法则，只有先天法则，才能支撑得起一座诸天。 诸天者，超拔空间之上，历纪元不灭，非是以先天法则构筑，便无法抗过混沌的冲击，也抗不过万古的时间冲刷。 诸天的天，就是先天！ 至如今，妙罗执念用以构筑梦境世界的法则已经开始崩溃，被真实的混沌压垮，苏妄这种超境界的发挥，也将被压制下来，一旦回到外界，就会被打回原形。 乃至于，此时混沌对其实力，已经产生了影响。 但是，邪道人等人受到的影响却更大些。 苏妄毕竟来自真实的世界，而邪道人等人出身的世界，却是虚幻与现实交杂的，他们在本质上并不如苏妄，受到混沌影响比他更大，这种影响，不但在干扰邪道人等人的实力，更在干扰他们的思维。 否则，以邪道人天境九重天的境界，即便不敌苏妄，也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大惊大怒、大喜大悲的神态来。 他的心境，已经处在崩垮的边缘，甚至，不如小儿。 唯一让苏妄放心的，是无咎郡主。 无咎郡主有帝罗混沌气护体，这混沌气是真实不虚的，在本质上，比这女子出身的世界还要高上一个等级，有帝罗混沌气相护，便是世界毁灭了，她不会坏了她一根寒毛。 因而，苏妄才有功夫慢慢揣度梦境世界的玄妙。 苏妄摇了摇头，但在邪道人惊愕之时，指了指头他的道袍。 邪道人陡然变色，他身穿黑白道袍，广袖飘然，仙气缥缈，很有得道高人的风范。 但在此时，邪道人平日自忖风姿不凡的道袍却猛地膨胀起来，闪烁黑白光辉，不断旋转，愈演愈急，弹指间，道袍便膨胀了七八倍，如同一只充气的气球，将邪道人挤在了中间。 邪道人努力鼓荡真力，试图压下异变，但便是他将自己的脸憋得通红，也未能缓住道袍的膨胀，似乎，其中有一个恐怖的存在要突破出来。 “道兄，我若是你，便不会负隅顽抗，不过是一件身外物而已，道兄何必斤斤计较。” 苏妄轻轻笑着，脚步一挪，身形忽闪，便退到了三千里外，遥遥说着，但邪道人却从中听到了一声揶揄的意味。 “你以为本道人不想么？”邪道人大喝一声，终究在道袍被扯出一声崩裂声时闪身而退，只剩下，一件里衣。 他的高人姿态，霎时被撕裂了。 黑白道袍，不仅是邪道人的衣衫，更是他的乾坤弥界。 与苏妄的气血烘炉、落飞的缚龙锁一样，邪道人也将乾坤弥界之术，炼成了亦器亦术的存在。 无咎郡主等人，便是被他困在了黑白道袍之中。 嗤啦！ 一声裂帛声响，虚空之中，一抹灿烂的紫光撕裂虚空，紫光熠熠，辉光点点，瞬息之间膨胀，化作一颗颗斗大星核，无尽辉点，就是无尽星核，各自旋转，化作一条微型的紫色星河，流转无穷混沌气。 即便只是微型星河，亦有无尽威能，甫一出现，便搅动了混沌，几乎崩碎了了混沌通道，也将这片天地本就脆弱不堪的法理痕迹打碎。 天地，轰然动摇崩溃起来。 真正的大破灭，要开始了。 “不好，再不离开，吾命即将休矣。”地动天摇间，邪道人最后看了庇护在星河下的无咎郡主等人，急急往通道尽头飞去。 事，再不可为！ 又有金光与白光从星河尽头飞起，摇坠着，随着邪道人飞了出去，光辉暗淡，几乎破碎，露出了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无咎郡主任由邪道人与古雍等人离开，回首望去，甜甜笑起，笑容中更多了几分从容与自信。 “不晚不晚，却要多谢郡主照顾小徒。” 但在这时，又一个苏妄从远处走来，不紧不慢，身形飒然，踏过一片片虚空风暴，脚步落下，风暴顿消，翻沸顿止。 在他身边，跟着吴明。 无咎郡主再看向前一个苏妄时，两人的身形似乎模糊了刹那，下一刻，苏妄已带着吴明走到了她的身前。 “郡主，我们走吧！” “是，先生说的是。”无咎郡主语气不自然了许多，古千来等人，更是不敢出声。 这场戏，终究要落幕，但更精彩的，即将开场。 苏妄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但见虚空肆虐的尽头，一道金红如火的光辉穿刺而来，再后面，又有一道冰蓝与一道微黯的刀光追上，惶惶急急，如同丧家之犬。 第266章 裂土 皖水湖畔，千里水波，瀚淼浮光跃金粼，微光碧静影沉壁，悠悠烟水，荡漾八方。 即在这时，泛着微微波光的湖泊骤然卷起千重惊涛，水涛拍岸，浮出团团漩涡，碧湖动荡，如狂风骤雨当临。 偏偏，此时却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啵！ 皖水上的空间陡然震动了三下，弹出三道身影，如同打水漂的石子，撞在湖面上，随即又被重重弹起，在湖面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半浮水中。 下一刻，三道身影同时暴起，一人只穿月白里衣，指掌一压，天空顿时压下层层黑白匹幕，层层卷卷；一人掷出七层金塔，塔分七体，坐落北斗诸位，并起七道黢黑光辉，汇聚一点，显化成一杆煞气森罗的黑枪；又有一人祭起苍青骨龙，白骨身躯甩荡，若大若小，时隐时现，千变万化，于匹幕和金塔之间逡游八方。 虽然不曾打过招呼，但在这一刻，邪道人、古雍及古来朝却如心意相通般，布下了天罗地网，一人镇压天地，一人封锁七位，还有一人逡游各方，但将方圆八百里的瀚湖封闭。 “三个手下败将，还要尝尝厉害？” 突兀的，虚空再次震颤了一下，传来一声娇喝，随即，一抹灿烂的紫色星河从虚空深处甩荡而来，浩瀚古老，充塞天地，虚空为之彻裂，山河为之倾倒。 天罗地网虽然严谨，却挡不住星河的伟力，甫一接触，匹幕尽碎，七塔飞崩，骨龙哀鸣，重重波涛推涌跌宕，冲上了高天，并有三道身形破浪而出，惶惶而飞，越过千百里，躲在远处远远观看者。 这几人，依然还不肯罢休。 但如斯重宝，又岂有甘休者？ 啵啵啵！ 几声轻颤之后，无咎郡主等人也被虚空弹了出来，众人虽惊不慌，各自祭起通灵神兵，护持八方，渐渐往湖岸而去。 在他们后方，苏妄与吴明一师一徒稍稍远离，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所谓财帛动人心，面对帝罗混沌气这般重宝，无咎郡主也无法免俗，对苏妄多了几分警惕。 何况，众人还曾约定过“元神世界”所得两家平分之言，如今，只一道帝罗混沌气，却有两家人，如何两分？ “世人向利，若洒金珠玉器于堂，则满堂尽为折腰，概闻，未有越之者！”吴明默默叹了一声，心中的那份悸动忽然平静了下来，却多了几分酸涩，几分失落。 被护古千来等人护卫的无咎郡主，眉头紧蹙，恍惚间好似错过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消耗过大，却未在意。 混沌气虽然只是帝罗随手而炼，但一缕混沌气何其之重，无咎郡主虽然也是会凌境，但想要驾驭帝罗混沌气，还是太勉强了些。 两次祭起混沌气，便将她的真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否则，依无咎郡主要强的性子，岂能放过古雍等人？定要追杀万万里，将这两个阻碍她皇图大业的存在先扫除了。 显然，古雍等人对她也非常了解，留在此地就是要一探无咎郡主的深浅。 才回到湖岸，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无咎郡主的秀眉又是一皱，面上杀机毕露。 原来，先前众人建在湖边的营帐已被推平，留在营内的众多侍女仆役业已身首两分，皆在血泊之中。 便连苏妄与吴明，眉头也跳了跳，面上有些难看。 十万大荒之行，无咎郡主的收获虽大，损失也不小，随行带来的铁骑，经历了传送分散、七奴儿反叛等异变之后，十存其三。 要知道，这些铁骑可是无咎王府辛苦培养了十年的将才，放任出去，每一个都能成为军中中坚，至少也为万夫长。 损失惨重，无咎郡主已是心痛，再见到这血腥场面，火气顿时压不住。 “欺人太甚，古雍，我岂能容你。” 无咎郡主面如寒霜，霍然转身，却见皖水上方的虚空又是一阵波荡，金红光辉乍现，她娇喝一声，道：“诸君，还请将功力借我。” “诺！” 古千来等人轰然应诺，施展地品异术碧血丹心，百十人如一体，将真力炼成一道青光，传输过去，无咎郡主得此之助，也不拖延，但将帝罗混沌气祭起，再次化作一条浩瀚星河，抽打了出去。 星河旋绕，紫光堂皇，霸气凛然，上抵九天，下探九幽，这一次，无咎郡主含怒而发，星河变作无量量大，仿佛连接了天与地，一击之下，虚空崩塌，地火水风齐涌，天动地摇，江山震颤，几欲化作混沌。 这一击，便是苏妄也勃然变色，飞身而起，手掌翻转，演化阴阳，一掌翻下，万里晴空变作幽空，但见星辰微闪，若有楼、角、船、镜、环等十宝虚影浮现，封住十方，镇压而下，将天地的震动平息了下来。 古千来等人见之变色，无咎郡主目光微敛，露出歉意，向苏妄颔首，将紫色星河打了出去。 “尔敢？王妹，你要惹泼天大祸了！”远处，古雍目眦尽裂，利啸连连，手中苍龙白骨鞭乱舞，白影横挥，将虚空打成蛛网，裂开无数黢黑裂缝，却不敢上前。 又有古来朝与邪道人眸光冰冷，目光之中尽是寒芒，冷幽幽地看着这场异变。 轰！ 金红的光辉被虚空弹出时，紫色星河恰好打来，虚空为之一颤，金红光辉如火，纷洒八方，落于湖面，咕噜噜地烧沸了一片湖水，并有众多咆哮厉喝发出，杀意冲溅，但在金红飞光之中戛然而止。 双方的战争，只维持了两个刹那，紫色星河便全面压垮羽林禁卫军的军气，斗大的星核碾压而过，三千羽林才即回到这片天地，便被挤爆，碎成了漫天的血雨。 只有霍齐都修为高深一些，在紫色星河碾压下来的瞬间，脱离羽林禁卫军，飞身而逃，侥幸留得一命，周身也成破烂，半张脸，一条臂膀，都丢在了战场。 “无胆鼠类，临阵而逃，是为不忠，弃战友不顾，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不如足够，九哥，你麾下尽是如此‘人才’，看来，你御下无方啊！” 忌无咎任由霍齐都逃离，也不追赶，对古雍冷嘲热讽起来，古雍暴怒的神色霎时阴沉下来。 忌无咎明着是针对古雍，其实却在嘲讽老皇，这羽林禁卫军是老皇一手打造，如今全灭在她手中，她心中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畅快。 至于她最后那句话，不过是故意恶心古雍，想要看看，古雍是否还敢用霍齐都这般“不忠不义”之辈，用了，说明他识人不明，不用，便要彻底寒了手下人的心。 这便是忌无咎的阳谋！ “这个女子，不简单啊！”苏妄也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却比别人多看出了一分，忌无咎这一击，不仅是在针对古雍，同时，也在试探他。 混沌通道中，苏妄最后露的一手，叫这女子心生忌惮；而她恰好又见苏妄收了个女弟子，似是对皖水有另一份感情，就故做着不知，全力祭起帝罗混沌气，是要看看苏妄的反应。 如今，苏妄的手段、能力极限被他探知，同时也证明了她的猜想，可谓一举多得，这样的女子，岂是简单的了？ “王妹，你太放肆了，你可知，你的举动可会给无忌王带来多大的困扰？这一回，王兄也护不住你了。” 古雍面色阴寒，才叫嚣完，环顾众人，看到的不是面无表情，便是满面嘲讽，怒哼一声，苍龙白骨鞭舞，化作一只白骨大龙，卷着他与霍齐都飞去。 忌无咎则是默默收回帝罗混沌气，看着古雍二人不语。 她倒不是不想追击上去，但她明白，古来朝与邪道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咻！咻！ 但在这时，一蓝一银两道微光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刹那飞出虚空，相互交缠着，迸溅缕缕寒气及雷光，卷着一道混沌气远遁而去。 那是刀皇与落飞！ “哪里走？”邪道人目光一亮，将身一晃，化作一道黑白图卷，急急破空而去，追向了刀皇落飞。 他倒是精明非常，一眼就看出刀皇与落飞不曾炼化帝罗混沌气，无法如无咎郡主般祭起混沌气杀敌，要去掺上一手。 又有古来朝等待了片息，见电爪横拳依旧未出现，也不敢久留，将七王分作七份，与周身团团飞舞，御器而去。 “先生才情高雅，视神兵宝器如无物，无咎佩服。”眼看苏妄无意参与帝罗混沌气之争，忌无咎倒是松了一口气，口中半真半假地捧着，却蕴含这一分暗意。 苏妄既然无心与刀皇等人争夺，想必，也不会向她索要帝罗混沌气的。 苏妄手段她已见识，便是没有帝罗混沌气，也未必不是几人对手，这般人物，既有本事，又无利益冲突，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拉拢的对象。 “郡主可曾记得，与苏某的约定？” 苏妄忽然开口，旧事重提，古千来等人皆是目光阴沉，暗中戒备，反倒无咎郡主笑了起来，道：“先生想要什么？” “我要神秀峰！”苏妄也未故意卖关子，当即将要求讲了出来。 “好！神秀峰方圆三千里，便是先生的了。” 无咎郡主回答地也甚是干脆，更有一种堂皇霸气，三言两语中便定下了神秀峰的归属，即如，裂土封侯的女帝。 第267章 飞雪 长朝三十一年，历三月六日，天下乱局由此而始。 这一日，北方七大上州戴、余、常八大家族杀王而反，号称老皇无道，天下州居天下了人，当为天下人共治，由此拉开各州自治之乱的序幕。 拥古皇朝自老皇继位，已九十八年，历开鼎、元革、长朝三个国号，鼎盛时集中央皇权一体，空前强大，政令通达各州，莫敢不从。 不过，皇朝不过百，似已成为一种定律。 近二十年，老皇即便兢兢业业，但对各州统治力依旧在渐渐减弱，愈不如前，乃有各州阳奉阴违，纷纷将藩王立成傀儡。 究其根源，或许可以算在老皇太过强大头上，是所谓强干弱枝。 在老皇的压制下，诸州藩王徒具王名，而无王权，最多只有守成之能，无开拓之力，纵然雄才伟略如无忌王，也被老皇剥夺了皇姓，遑论他人？ 甚至，前二十年前，皇朝一直都无皇子出世，其中因果，岂是一言能尽？ 如今，老皇年老，各皇子又未成长到独当一面之时，皇族后继无力，却是最致命之处。 乱象始现，又有无忌王上书，言食君之禄，则为君分忧，敢不效死命？自起雄兵八十万，开赴七州，分堵八大世家。 朝堂震惊，皆言无忌王有不臣之心，有九王子雍进言，请皇降罪无忌王，言辞切切，意表言深，老皇怒斥，庭杖八十，打得雍王子满身是血，又遣天使出都，安抚无忌王。 群臣私下暗论老皇昏昧，乃养虎为患，却不敢妄议。 其实朝堂震惊的，非是无忌王的“忠君报国”之心，而是他的八十万大军。 满朝文武皆知，老皇对藩王的戒备胜于各州世家，无忌王更是老皇着重打压的对象，但在老皇的压制下，无忌王能拉起近百万的大军，其中城府，想想便让朝臣恐惧。 但在此次应对中，却也暴露了朝廷力弱的弱点，老皇不是不想镇压无忌王，实是有心无力。 否则，老皇庭杖九王子时，何至也是打了八十杖？ 八十杖，对应八十万大军，其中寓意，也有敲打无忌王的意思。 这一点，朝堂文武都看了出来，不过是依然不满老皇对无忌王的示弱罢了。 更有百官怀疑，所谓的七州之乱，就是无忌王的布局，要挑起天下大乱，同时，也为出师正名，将大军搬到明面上。 不过，这些诛心之言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毕竟，老皇余威犹在，更兼愈见暴戾，没人敢在挑起这个话头。 但在天下纷乱初显的时候，代州的神秀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即使，这山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小小的建筑，建筑中多了二三名男女，整日呼呼喝喝，做一些普通人看起来怪异无比的动作，也不曾打破这山中的宁静。 最多时，只有湖边思念女儿的渔家夫妇，不时进山，带些果蔬鱼肉，下山时，再背着进山时好几倍的山货野物，满脸映红从山中走出。 有相识的也认出了那对夫妇正是皖水旁打渔的慕容老兄弟，上前打听，得知是他们女儿拜了个师傅，在这山中学艺。 不明就里的山民们也纳闷着，暗暗计较，慕容老兄弟的这个买卖要赔了。 要说慕容家的丫头他们也见过，不及豆蔻，还是黄毛丫头一个，模样周正，出落得冰雪精灵，也是各家计划几年后上门提亲的对象，听到这女娃子拜入别门就不得不将她从这个名单中划出。 世人皆说女子无才就是德，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这种观念越重，神秀峰旁的山民渔夫们也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养女儿不外是以后能赔一份丰厚的嫁妆，慕容老兄弟的女儿还没长成，就白白让人收了做弟子，能学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便是出嫁了，以后所得还不是师门说了算。 天地君亲师，拜了师门的娃，就不在是自家的娃，尤其是个女娃子的时候。 区区山货野物就让这对夫妇笑不拢嘴，就是最大的赔本生意，换做他们，非得再要个十倍八倍才行。 嗯，就是这样。 自忖“精明”无比的山民渔夫们，一边“计算”着得失，一面“饱含热情”地在饭后茶余之时谈论。但这份“热情”终究在名为生活的巨大磨盘中，碾磨成了废渣，归于平静。 这二三名人，正是苏妄师徒三人！ 神剑宫外，慕容彩汗流浃背，周身气血鼓荡，灼灼热力散发，如潮如涌，澎湃非常，扭曲着空气，她面容坚毅，秀眉飞扬，眉头不皱，小小年纪，已见飒爽英姿。 在她身旁，站着其貌不扬的吴明，双眸微阖，身形微微起伏，呼吸沉稳，一起一伏之间，仿佛酣睡的巨龙，但有苍莽浩瀚气机流转，如威如狱。 吴明的气机，愈发恐怖了。 经历了十万大荒之行，吴明如同经历了一次涅槃，一身潜力爆发，修为进境越见神速，不过二三月，便触摸了通玄入照的门槛。 精气神为人体三宝，三者互为依存，缺一不可，精强则气壮，气强则神明，神强则精旺，反之亦然， 武者学武，从打熬身体开始，体魄强健之后始能气运周身诸脉，以精养气，待气壮精旺，则反哺于神，触摸洞微。 此即，气运周天，洞微见彻之法。 苏妄这一门有些许不同，原理不变，始终未离精气神范藩篱，却是以神为基，同时强大精气神。 气血烘炉之法，以存想为基，先要观想浩瀚苍古泰岳，为神之始。 一旦存想成功，神破窍穴，通天地之桥，即能借天地气息培元养气，壮大气血，再以气血温养神魄，达到精气神共同进步的目的。 这门功法的特点便是进境飞速，若精神强大，进境可谓普通武者的十倍、百倍以上，但入门却是极为艰难。 也就吴明与慕容彩资质非凡，一个是天生为武而生，一个还保持赤子之心，能在短期内存想成功，进入门槛，换做其他武道初学者，怕不是已经泄气了。 如今小丫头的武道之路已迈上康庄大道，而吴明业已进入武道学习的第二阶段，精神强大到能束缚血气之力，贯通周身气脉，培养真力。 而在贯彻周身气脉的同时，精神与真力同在，流遍周身，即是气运周天，也是洞微入照，可省十年之功。 吴明与小丫头无疑是中钟地灵气的英杰，这样的弟子可遇不可求，不过，苏妄已经感觉到，吴明的进境，似乎太快了些。 如今的他，每时每刻都在压榨自己的潜力，使气血之力达到精神能束缚的极限。 虽然还在极限之下，却已极为危险，一旦精神产生动摇，又或受了重大的刺激，气血突破精神束缚，吴明整个人将像蓄满了热力，达到极限之后炸开的炉膛，轰的一声，将自己炸了。 这也是气血烘炉之法的第二个缺陷，比一般功法更容易走火入魔。 如苏妄这般，在通玄入照之后返回来重练气血烘炉，自然不会有入门门槛问题，也不会有走火入魔之危，但吴明却又不同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也罢，也该出山一趟了。”苏妄长身而起，走出宫殿。 但见苏妄青衫如洗，长发飘扬，行动间，风姿飒然，一举一动，莫不带着自然和谐的意蕴，飘然如仙。 却是他已快压制不知境界，在不自然间自然引动了天地之势，颤动了法则。 苏妄看着掌间相互盘绕两点光辉，指掌微合，将光辉凝聚成一方凝脂白玉，呈阴阳之形，随即被他收起，唤道：“鉴之，你去山下将贵客迎来。” 这两点光辉，却是帝罗临去前，最后赠给苏妄的东西——他的两点精神意念，也即，廉少典与刑天旻两个少年的原形。 或许，是因为两人实在酷似苏妄在妙罗执念中见过的言明太子与言清太子，帝罗才没将他们收回。 “是！”吴明收回架势，睁开眼眸，看了眼在他身边用功的小丫头，与苏妄微微见礼，便向山外走去。 鉴之，却是吴明的字，苏妄希望他能随时三省己身，以己为鉴，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吴明却与苏妄记忆中的那个人，愈发相似了。 “时光啊，你总是摧人苍老。” 苏妄心神飘飘然，随风而起，与风同动，随着吴明穿过树林，与他一起踏过山道，越过清泉，来到了山脚，看到了一位面容清瞿的老者。 老者一袭金衣，身骨甚高，顾盼间银发飞扬，金袍熠熠，威风凛凛，他眼眸微眯，但如驼岭怒狮，给人危险而谨慎的感觉，仿佛，是在捕猎。 无忌王！ 但他毕竟老了，苏妄能感觉的到，无忌王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真力元气的波动。 他老了，老到甚至无法动手，老到，需要别人的护卫。 就在无忌王的四周，站着四位气息恐怖的铁甲大汉，如同四堵高墙，将无忌王围在了里面。 这尊怒狮，已垂垂老朽，只能依靠过去的威风震慑群敌。 难怪邪道人乃至落飞对无咎郡主动手时，从不用考虑后果，无忌王的威风或许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他们。 “人间沧桑，世道易老，要论，谁能长生？” 苏妄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丝笑容，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更没有察觉到，就在这时，天际上，陡然飘落下无数的雪花。 晴空下飞雪！ 慕容小丫头怔然出神，伸着皓白的小手，接住雪花，便若捧着一件珍宝，她的眸光，却定在了苏妄身上，小脸微红。 第268章 七层天堑 “这是天堑！” 玄之又玄，神而莫名，苏妄的意念随风而动，与光同合，蓦然间，进入一方奇妙的空间。 但在此间，天地间唯一条笔直大道贯通，通达玄穹之上，也即通天大道。 大道上，是一座又一座连目光的难以逾越的巍峨雄关，共计七座，越是向上，雄关越是凝厚，随着通天大道渐渐升高，反而愈显巍峨，若龙盘虎踞，气势恢宏。 天堑，指巨大的壕沟，用在此间，倒也恰当。 遥望之下，七层天堑仿佛是从天穹之上劈下的裂痕，将天穹斩裂、撕开，形如巨大的壕沟，在通天大道上留下一道道印记在时空之河的痕迹。 所谓通天大道，是在天之下，而非天之上。 “天堑形容的倒是十分恰当，却不知，突破武学大宗为何需要横渡天堑？” 武学大宗的天堑，苏妄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仙道世界修行，内景境相当于武学大宗，但突破内景境时可没有天堑拦路，其中的古怪，苏妄一时无法想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打穿你。” 苏妄身形一震，身后浮出两道金黄羽翼，翎羽铮铮，金辉如剑，蓦然一振，须臾间飞越千万里，来到第一道天堑雄关之前。 天堑雄关幽深俨然，高耸千以亿万丈，无法估量，仿佛是从混沌中斩裂，通向深不可测的九幽之境，照落出无尽幽寒的光辉。 站在天堑雄关前，苏妄似能感受到从无尽九幽呼啸而上的阴风，席卷肆漫，但要将天地都绞成混沌。 “若天堑真是从玄穹劈到九幽之地，又需要怎样的大能？”苏妄忽然一怔，心头浮出一个恐怖的念头，继而哂然一笑，露出一丝自嘲，“便是真有如斯大能，亦非我能揣度，我还是老实点吧。” 下一刻，苏妄随即踏入天堑照落出的幽光之中。 咔嚓！ 极境的冰寒骤然席卷他的身心，苏妄心中一寒，未及反应，冰寒即已退去，但他一身雄浑的真力、磅礴的精神力量已消失不见，乃至，周身孔窍以及被贯通的气脉重又闭合了起来。 “这是，锻体境。” 锻体境是气运周天之前熬练肉身的境界，未见多么高深，却是修行之始，贯穿了整个修行过程，便是苏妄如今重修气血烘炉，也不敢夸口将这个境界修圆满了。 他所说的锻体境是指封印了其他能力，只剩下肉身力量的境界。 虽然被封印了其他能力，但排除了其他力量的干扰，苏妄对肉身的境界反而多了几分把握，对洞微入照的境界，也多了几分领悟。 “看来也不完全是坏事呢。” 苏妄微微一笑，握紧拳头，却见幽光浮动，浮现道道如龙如云的痕迹，玄奥无比，比他领悟的法理痕迹更加深刻，蕴含的道理更加晦涩，未等苏妄领悟其中的道理法则，这些痕迹便化作了一尊阴影人走出了幽光。 隐隐的，这尊阴影人给了苏妄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轰！ 瞬即，一道指剑被阴影人点出，咻咻疾鸣，陡然发出尖锐刺耳之声，虚空轰得一声爆开，震荡巨大的气浪。 赫然，是被突破了音障。 “好厉害的手段，当凭肉身力量劈开音障，我不及也。” 苏妄眉头直跳，凭借心血来潮的能力，猛地向旁一扑，躲开阴影人的攻击，但依然被狂暴气浪卷过，身躯在虚空中翻滚，横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苏妄再又感受到一阵恐惧的寒意，猛地伸掌拍向身边，虚空啵的一声清荡，被穿刺出一道圆形孔洞，孔洞猝然撕裂，一道剑指穿出，与苏妄的肉掌碰了一下，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 叮！ 苏妄踉跄落地，左掌有殷红血液流下，已在刚才的碰撞中被击伤，他脚踏星魁，身形忽左忽右，乍闪就到朦胧身影，却是扶摇九转身法。 但他对面的阴影人同样也用出了扶摇九转身法，九道朦胧的身影随他而动，仿佛跗骨之毒，凌厉的指剑始终不离苏妄周身要害，竟迫得他片息也不得喘息。 自出道以来，苏妄还是第一次被对手压迫到如此境地，步步紧逼，压得他神经紧绷，仿佛一张拉紧的弓弦，随时会崩断。 “这便是我的极限么？原来，我也潜力未挖掘出来。” 事到如今，苏妄如何看不出，这尊阴影人其实就是他自己，阴影人所使用的招式功法，都是他所学，未超出自身的藩篱。 不过，阴影人所用皆为极境发挥，一招一式完美无缺，皆是巅峰之作，可以说，是最强的他。 “不过，你也不要小瞧我啊！” 苏妄以掌代剑，单掌劈下，莹莹血气散发，仿佛一只熔炉，掌锋顺着风流、寒气等不同气息交接之处划出，若直若曲，隐隐间，震颤着虚空，惹得虚空嗡嗡直颤。 但终究，还是未能突破音障。 轰！ 指掌交击，若旱雷轰鸣，但在碰撞刹那，阴影人的指力骤然爆发，殷红血气化剑，横推而出，如狂风波澜，煌煌霸道，悍然击破苏妄的掌力，击飞了他。 苏妄喋血而退，一只手臂骨折，身影歪斜，仿若醉酒，连扶摇九转的身法都用的不甚通畅，阴影人不依不饶，继续跟进，他只能尽力提起精神，用单掌抵挡，被打得不断后退。 刚才那一击，不但折断了他的臂骨，劲力传导、震荡之下，侵入他的大脑，更将他震得头晕目眩，至今无法清醒。 不过，便是无法清醒，也不代表苏妄就要束手就擒，借得这份眩晕的感觉，苏妄将扶摇九转的身法转变，融合醉酒之形，身形愈发奇诡，躲过了阴影人的追击，缓过了劲来。 “原来，你并非无敌，也有不足。”借得躲闪的间隙，苏妄脑中意念急转，窥见到了阴影人的破绽。 这阴影人虽然是最强的他，却只能是前一刻的他，在应变上略显不足。 “再来！” 既见阴影人不足，知道他并非无敌，苏妄心气为之振奋，抖擞精神，运转气血，将断骨连接，脚步一踏，如同一道电光重起，在他身后，虚空为之震爆，荡开剧烈的气浪。 终于，苏妄凭借着肉身之力，突破了音障的束缚。 二人就如两道雷霆，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飞影，纵横披靡，如飞光疾电，快得不可思议，弹指间，交手数以万招，声浪阵阵，爆鸣不止。 亏得天堑雄关坚固非常，被两人如此折腾，也丝毫未损。 这一战，苏妄亦打得极为艰难，身体都几乎破碎，多次被打得爬不起来，阴影人也不好过，几乎被苏妄打得不成人形，两臂被撕裂，打成了人桩。 即便如此，阴影人以腿代剑，依旧勇悍不改，也将苏妄的腰肋洞穿，几乎将他腰斩，断了他的脊骨。 最后，苏妄以强大的爆发力打出超越极境的一掌，几乎震动虚空壁垒，才将阴影人打爆，赢得战斗。 不过，这一掌打出，苏妄的手臂也被震成了齑粉。 幽光闪烁，爆碎的阴影人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痕迹，斧凿深深，如同刻入虚空，即要化入虚无，苏妄心念一动，张口一吸，如巨鲸吞吐，将风澜扯起，将虚空扯动，呼啦一下，将痕迹吞入腹中。 良久，苏妄这才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两缕莹光，又归于平静，却见他气息沉稳，一身恐怖的伤势已全数复原。 不知何时，一道金桥已横跨在天堑之上，将第一层天堑贯通。 “这一战，倒是不亏！”苏妄大笑一声，肩骨微颤，身形霍然冲起，撕开音障，轰隆而去。 这一战当然不亏，这一战苏妄不仅窥见自身不足，补完境界缺憾，最后被他吞入腹中的痕迹，更是将他对血肉气血的应用推上了高峰。 那些痕迹，赫然是先天法则——力之大道的印记，可称法理之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缕，但已让苏妄满载而归。 道无先后，但法则却有高下强弱，不论先天法则还是后天法则，都在大道之中。 苏妄过去对肉身的领悟也止步于后天，但在吸收了阴影人残留的法理之纹后，隐隐的，对先天法则便有了几分领悟。 不过，力之大道终究不是苏妄的道路，他可以研究，可以将之入无极，却不可过分沉溺。 他在力之大道上的领悟，也终究不如那些专精肉身之道的修行者，但苏妄并不觉得可惜。 “众生有缺，以天堑来补。”隐约间，苏妄已把握到事实的真相。 天堑之劫所以出现在武者破入武学大宗之时，便是为了给众生一个补完缺陷，圆满自身的机会。 出身武界、异界与异术世界的修行者本质为虚幻，先天不如出身其他诸界的修行者，天堑的出现，即是天地的补偿，补完他们的不足，使他们与诸界众生齐平，重新站回起跑线。 天堑，即是一场劫难，更是一场造化。 失与得，从来都是相互依存的，都在大道之中，天道至公，大道无私，无处不在。 但似乎，真相不止于此，苏妄百思不得其解，却已站在了第二层天堑雄关前。 第269章 吃不得亏 “天堑难渡，不知有没有人能不借金桥接引，直接飞渡而过？” 从金桥上落地，苏妄回头望去，第一层天堑离此万万里，却依旧高高在上，耸然天地，望不到顶，探不到底，神秘无比。 或许，对于不曾超拔万界的众生来说，这天堑，将永远压在他们头顶。 一步踏出，身后的天堑乍然消失，苏妄也到了第二层天堑雄关之前，脚下忽地一软，差点栽倒下去，急忙再使了把劲，这才站起。 这一层天堑考验的是对真力的控制，甫一接近，苏妄的肉身力量就被封印，事起突然，苏妄一时无法适应，却差点做了软脚虾。 “天堑七层，以锻体境为始，又至真力境，下一层是洞微境么？如此，天堑雄关对应的便是我的修行境界，但若换做其他诸界修行者，修行方式不一样，对应的天堑是否也有不同？” 可惜妙罗天帝执念经历实在短暂，否则，一代天帝的见识必然让苏妄对诸天万界的了解有一个质的飞跃。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失去肉身对真力的束缚，苏妄一身磅礴的真力立刻造反，几乎要炸了出来，他尽力压制，霎时憋得面红耳赤，头上冒起蒸蒸血汗。 这一层天堑的特点与第一层不同，天堑幽光虽然封印了苏妄的肉身、精神力量，却没有关闭他的气脉与天地之桥，每时每刻，都有精纯的元气强行挤开他的窍穴，挤入他的体内，几若无穷无尽。 若说真力是火，元气就是燃油，烈火之上烹油，绝非好事。 在这么折腾下去，别说对抗第二层天堑的阴影人，只需小半柱香，就能将他烧成灰烬。 嗡！ 好在，天堑雄关也没有为难他，依然是几道玄奥的痕迹浮现，化作了一尊气息雄浑的阴影人。 “杀！” 这一次，不等阴影人攻击，苏妄便先杀了过去，手掌一挥，斩出十几丈长的真力长剑。 呯！ 与苏妄一般，阴影人的真力也如他一般磅礴，随手一挥，擎起了一只真力巨剑。两人都将真力凝练得十分纯净，凝结的真力长剑几若神兵利器，碰撞在一起，呯呯有声，真力崩炸，如星火点点。 “不好，我的真力太过刚猛，需要先行调和水火，打磨、降服真力不可！”甫一交手，苏妄便察觉到了不同，碰撞时崩炸的真力星火，几乎都是他的。 阴影人用的虽然也是真力化成的神兵，但运转却更加圆润自如，若说他挥舞的真力巨剑是燃烧着烈焰的熔岩，阴影人舞起的则是烧得炙红的铁器。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熔岩虽然凶猛，也能融金销铁，可一旦久战不下，苏妄的士气必然有所回落，那时，便要阴影人压制他的时候。 察觉到不对，苏妄立即变招，运转无极真力，演化出一张太极图，阴阳二气如龙，盘旋呼啸，黑白纠缠，如同一轮魔日与一轮魔月旋转，但有说不出的酷烈之意，飞切过去。 刚则易折，则以变化为磨石，打磨刚猛，化刚为柔。 变则通，一法不通，苏妄立即变法，以变御气，欲以“变”之一道为自己争取时间，降服真力。 在他对面，阴影人也随之变招，巨剑一卷，剑锋骤然收起，圆滚滚，灰扑扑，化作一只大磨盖落而下，若倾天翻覆，横压而下。 苏妄以太极之意转动阴阳，用阴阳收纳真力，化狂暴为圆润，收容刚强；而阴影人却直接将真力化作大磨，尽显刚强一面。 二者的手段说不上谁比谁高明，但苏妄显化阴阳，是有意为之，阴影人造化大磨，却是无为而为，立意上比苏妄高明了几分。 轰！ 太极凶猛，大磨强横，两者尖针对麦芒，一对上，便是最惨烈的交锋，万千辉光迸溅，连天堑照落的幽光都被炸开，咻而，太极图与大磨同时微震，各自分开，才落回各自主人手中，又即飞起，撞在了一起。 呼！ 就在这时，苏妄脚步一踏，脚下也浮出一张太极图，却见他脚踏阴阳，呼啸而起，拳锋如龙，霍然崩打，洞穿了苍穹，有阴阳二气盘旋其手臂，若魔龙飞舞，缠绕成一张如卷如剑的太极图录。 于此同时，阴影人同样飞身而起，脑后浮出一道万化仙轮，神光灿灿，仙气飞舞，他挥拳打出，拳锋上有无数万化小仙轮显化，绞合、盘旋，如同无数齿轮，切开了玄宇。 呯，呯呯！ 瞬息之间，两人一样心思，同时变招，在太极图与大磨之外，重新开辟了一处战场，凶猛地撞在了一起，出手无情，剑飞拳打，飞光跌荡，虚空都为之微微震动。 几乎就在碰撞的同时，虚空中呼啦啦的冒出了巨鼓、法螺、磨盘、楼船等各式神兵，亦有玄武、盘龙、鸾凤等神兽异兽钻出，呼啸地厮杀在了一起。 这些竟都是苏妄与阴影人以真力显化！ 虚空当中，却见蒲团翻卷，风火涌动，磨盘碾转，生死轮转，演化黑地白天，又有烈日皓月冉冉而升，当空辉煌，细看之下，煌煌大日大月身后，却是一只衔烛之龙的虚影，而在风火之下，又有龙首鳌龟咆哮连连，腾蛇嘶嘶呖叫，驾驭着洪水冲击而来。 这些神兵神兽皆是苏妄显化，诸如风火蒲团、生死磨盘、玄武、烛龙等等，非是具备阴阳奇力的神兵，便为天生带有阴阳道纹的神兽。 与苏妄刻意演化阴阳，盘风定水，欲图在战斗中降服真力不同，阴影人无需降服真力，其真力运转圆妙，显化的神兵神兽也更加玄奇。 苏妄对面，但见法螺鼓吹，声如靡靡，慑人心神；巨鼓擂动，声浪重叠，冲荡虚空；又有紫金葫芦倒挂，芦口朝下，狂风弄卷，吞噬苍生；忽见青鸾横空，体若剑峰，声势浩荡；更有盘龙撑天，一丛丛古树钻出大地，老皮虬扎，围困八方；而在古树之中，还有金光飞梭，节节为贯，似能定住虚空。 阴影人真力显化之法更加奇妙，其用不拘一格，诸多神兵皆是诸天中闻名遐迩的灵宝，如紫金葫芦、幌金绳等等，只用其最强能力，诸多神兽也只取一瓢，以兽为兵、为阵，造化玄奇。 他的变化看似纷繁，与苏妄一般，实是以奇御变，一个照面，便打得苏妄节节后退，无数神兵神兽被崩碎，被青鸾切碎，被古树扎穿，被葫芦吸噬，被金绳定住。 最后，皆被阴影人吞噬，化作他体内真力的一部分。 即便是阴影人显化的神兵神兽也有被苏妄崩碎的，但那些神兵神兽才崩碎，后一刻，又被阴影人吞噬，他却是半点亏也不想吃。 形式危矣！ “棘手，棘手，不想这尊阴影人还有这样的手段？”战斗之中，苏妄心念急转，眉头紧蹙，即便知道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奋力抗击，运转真力，将更多的神兵神兽化形，火并厮杀，不顾生死。 轰轰轰！ 空间震荡，空气不断破碎、弥合，在两人的交手下战战兢兢！ 以真力显化神兵奇兽自然消耗巨大，但有第二层天堑雄关加持，苏妄倒不虞消耗之危，显化出的神兵神兽威能未减。 可是，他显化的神兵神兽威能未减，阴影人显化的神兵神兽威能却在渐渐加大， 此停彼长之下，等苏妄降服真力，恐怕也不是阴影人的对手了。 这一关天堑，比想象得更难渡过。 “不对，阴影人就是我，我都不能吞纳更多元气，阴影人却能，岂有这样的道理？”苏妄灵光一闪，猛地想到关键点。 苏妄并非没有想过吞噬更多元气，但即便只是多上一丝，都能让他身躯战栗，几乎要被膨胀了开，差点影响实力发挥，只能放弃。 “除非，是极境之后的升华。”冥思苦想中，苏妄两次被阴影人打破真力防御，差点身死，但终于被他想到了关键点。 所谓极境，只是他修为的极境，而非境界极境。 道无止境，每一个境界都有无尽的潜力可以挖掘。 苏妄在打破第一层天堑，吸收阴影人的法理之纹后对锻体境体悟更深，进步斐然，阴影人又如何不能吸收他的法理之纹，在吞噬苏妄真力碎片的同时，融合他对真力的领悟，取得进步？ “好家伙，这造化出阴影人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苏妄深深吸了一口气，阴影人只是天堑中法则造化出的复制人，却能不断吸收苏妄领悟的法则，自主进化，几乎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让他隐隐感到有些恐怖了。 第一层天堑，苏妄吸收了阴影人的法理之纹，相当于吸收了阴影人，若是他战败在此，阴影人是否也能将他吸收，然后，变作另一个他，顶替他在世间行走？ “你能吞噬，我也能吞噬，可不会让你好过了。” 苏妄心下发狠，催动真力显化的神兵神兽，蜂拥而上，狠狠一撞，无数真力碎片纷飞。 就在这时，他又以真力化出一尊九面十八臂的魔神，大手肆意抓拿，抓起无数碎片，囫囵吞枣般塞入口中，嚼也不嚼，吞入腹中，竟是半点也没有留给阴影人。 不想，苏妄也是个吃不得亏的人。 第270章 开经明义 呯，呯呯！ 天堑雄关之前，两尊魔神屹立虚空，几乎战到发狂，筋躯虬结，咆哮如龙，三十六只臂膀舞成虚影，各演高深武学，或化剑拳，或为刀掌，曲爪如勾，横肘如山，一拳一脚皆能撕裂音障，撼动虚空。 在两尊魔神之间，苏妄与阴影人以真力化形，也如魔神一般，演化十八臂，或成刀枪剑戟，或化阴阳、玄黄等指印、拳法，近身搏杀，于方寸之间碰撞，寸步不让。 战斗到了后期，两人相互吞噬法则，极尽升华，将一生所学熔炼，不约而同的，都放弃了以真力显化神兵神兽的攻击方式，而将真力化作躯体，演化十八臂的魔神形体，贴身近战，欲图以武致胜。 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战斗方式！ 一招一式间，两人脚踏虚空，身如飞电，演九转之身，打出一道道或成玄黄、或化阴阳的飞光异象，飞撞碰击，虚空震隆不绝，朵朵血花飞溅，与玄黄、阴阳一齐洒落。 战斗到了此时，两人都已到了极限，便是虽然真力依然雄浑，但他们的精神、肉身却已支撑不住，招式不再无缺，被对方穿过，打得五脏俱裂，骨断筋折。 最后，苏妄是依靠推演出的一招不完全的无极印，打穿空间，混沌了虚空，一掌打爆阴影人，这才赢得了战斗。 虚空之上，苏妄以真力显化的魔神也如他一般，十八臂共印无极，合成一道，也打出了这洞穿虚空的掌法，将对面的魔神打做了齑粉。 几道法理之纹乍显，苏妄将真力化作手掌，将法理之纹抓来，吞入腹中，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与阴影人相互吞噬对方的真力碎片，法理之纹中蕴含的道理已基本贯通，吞噬这几道法理之纹对他提升并不大，但苏妄却在考虑，他最后打出的无极印。 “极境之上应该还有提升空间，当称之为禁，禁忌之禁！” 苏妄对力之大道的领悟并不深刻，但无极一道却是他的根本，虽然他如今的无极玄功还未完善。 在以肉身力量撼动虚空壁垒时苏妄并没有多想，但以无极印洞穿虚空，苏妄便不得不多想了。 通天大道上的虚空壁垒极为坚固，是依据苏妄的境界设定，便是极境发挥也休想撼动虚空，只有超越极境的力量才能做到震动虚空壁垒。 当苏妄推演出无极印时，他的力量，便超过了通天大道对其真力境极境的设定，因此才能洞穿虚空。 “或许，横渡天堑的要求并非打败自身阴影人，而是要超越极境，开创出属于禁忌的力量，但是与不是，试一试便知！”苏妄振奋精神，走上了第二座金桥。 虚空咻忽而过，依旧快得不可思议，但这一回苏妄却在横越天堑时，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寒意，即便只有千分之一个刹那，却依然叫他记忆深刻。 “只有等到更强大，我才有资格一探天堑的真相。”苏妄握了握拳头，踏入第三层天堑的幽光之中。 若天堑当真是要闯关者开创出属于禁忌的力量，那么，通天大道就是他完善无极玄功的一个重要契机。 “嗯，这一回是封印了所有的力量，不过，若是抹去了超凡之力，我又如何超越极境？” 苏妄挥了挥拳头，感受一身实力已被削弱到如同凡人，提不过百斤，举不过三百，顿时知道第三层的洞微境考验的是什么了。 “小鬼，过来，大爷教你如何做人？”他勾了勾手指，对着才出现的阴影人挑衅，阴影人亦如他所想般，挥拳冲了过来。 但那速度，却叫苏妄忽然生出捂脸的冲动，竟，不忍直视了。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弱的时候。” 苏妄苦笑着，也挥拳而起，与阴影人撞在了一起 苏妄最狼狈的一战。 狼狈，不是辛苦，于苏妄而言，第三层天堑战斗并不艰难，难得是，如何赢得不那么见不得人。 他与阴影人只剩下凡人之力，气力、感知、精神都被削弱到了极限，为保持体力充沛，招招式式都要斤斤计较，招由心生，动念即要发挥出来，不敢多想，生怕有浪费了精神意念。 如此情况下，两人一身的力量却被发挥到了极致，随手施为，皆是攻敌之要，不说招招见血，但也差不多。 甚至于，为有效打击对方，两人多使用了些不那么光彩的招式，诸如挖眼睛、扯头发、抠鼻子、招呼下三路等等，只论效率，不讲花式，武技虽然犀利，但也将一代武学大家的身份丢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苏妄强以凡人之躯触摸法则轨迹，以拳代印，打出半式无极印，一拳轰开虚空，将阴影人打成血雨，这才赢得了战斗，不过，他的右半身也承受不住力量的反噬，被震了个爆碎。 这一层天堑斩获的法则之纹依然是力之大道，是对力量深入内里的掌控。 第四层天堑，通玄境，封印气血、真力，只剩精神意志力量。 精神意志之间的碰撞却是最灿烂、最炫耀的，苏妄与阴影人都极尽其能，以精神意志观想天地万物、灵宝奇兵，不断碰撞，交锋的辉芒极为绚烂，有火山隆隆，烈焰照天，有神龙摆尾，巨大的身形隔断天地，有天神呼啸，嘶吼声穿透九天，诸般异象，几乎照亮了幽邃的天堑。 战到最后，两人同时升华精神，以意志之力演化天地玄黄、宇宙八方，演化所学，印证道路，两道意志如同灿烂的星河，若阴阳大磨，不断碰撞，不断辗轧，洒落点点星光之雨。 这洒落的星光之雨，是两人的意志沉渣，是不纯的念头，在这场碰撞之中，碾落成极为精纯的精神力量。 两人以意志演化的星河越来越小，星辉却越来越灿烂，到了最后，散发的神光煌煌熠熠，似乎都能照耀到诸天，竟然破开了天堑前的幽光。 这一层天堑，苏妄从意志大磨中获取灵感，将阴阳割分晓化为一道阴阳印融入无极印中，触及禁忌的力量，成功震碎阴影人的意志星河，无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关。 是的，无惊无险。 毕竟，苏妄的精神意境早已达到了武学大宗的境界，他最不怕的便是意志交锋。 “我的底蕴还不够，这式无极印只怕要到入圣境才能初步完善。” 即便将阴阳割分晓融入无极印，但苏妄这式无极印依然还是半式，未得全形。 苏妄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底蕴、见识，尤其是对道的领悟还不足以支撑起无极印的诞生。 这个原因，同时也是困扰苏妄走出《金翎洞玄真法》藩篱的最大约束。 第五层天堑，叩灵境，阴影人并无实质身躯，而是一道朦胧虚幻的精神体，化作一张天幕，冲入苏妄识海，直接越过苏妄的意志力量，冲入他的心灵深处。 在心灵深处，苏妄与阴影人动用只属于心灵的力量，各自在对方心灵演绎一场心灵幻境。 心灵幻境交锋，亦如战场厮杀，惨烈非常，半步不容让步，两人不断侵略对方的心灵，又不断被对方反占回来。 初时，两人不断探入对方心灵，以幻境锁住对方心灵记忆，试图抹去对方对自身的定义，交手数轮，却都奈何不得对方。 渐渐的，双方摒弃了刺客一般的行径，交锋愈发大气堂皇，以王道征伐，各于心灵幻境中创造了一方文明，从部落时代，用了千万年时光经营，将文明升级为神国时代，幻境中强者辈出，如林，发起了总攻。 苏妄与阴影人坐镇中枢，令箭指向，亿万攻伐，太阳被祭炼，成了手中的炮弹，一道道星河被点燃，成了封锁疆域的铁关，熊熊战火燃至天地每一个角落，每时每刻，都有星辰被波及、被震碎，连虚空都几乎被打成糜烂。 这一战又打了万年，直将两大神国打得支零破碎，完全破灭。 战争最后，苏妄与阴影人决战神国废墟之上，身躯亿万里，脚踏星河，周身盘绕无尽星云，挥手之间，星河俱灭，苍宇破碎，彻底将天地打成寂灭，将无尽星辰打成混沌，复归鸿蒙。 最后切过鸿蒙的，是一道与混沌一般颜色的剑光，如斧如磨，碾过鸿蒙，辟开阴阳玄黄，造化四象五行，重开了天地。 这便是苏妄超越极境的战力，禁忌。 这一战，虽然苏妄与阴影人只在最初与最后交手，却最是凶险，心灵交锋，稍有不慎，心灵便为对方侵入，抹去自我，而后，彻彻底底地被对方顶替。 如斯凶险，苏妄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可谓如履薄冰，不过斩获亦十分丰盛。 心念一转，千年而过，借助阴影人入侵，真灵沉入了心灵的契机，苏妄借心灵幻境的几万年时光，不断推演、完善无极印，虽然受限于见识、底蕴等条件的不足，无法尽善尽美，但结合妙罗天帝执念的经历以及《金翎洞玄真法》的大道阐述，他已铺平了通往入圣境的道路。 甚至，他开创了属于他自己的无极玄功——《无极洞真宝枢》，阐述他对无极之道的领悟。 以宝枢称呼，是因为，功法依旧未能完善，无法做到开经明义，乃不敢称经义。 第271章 你知道了么 第六层天堑，明心境。 这一关苏妄以信念对抗阴影人，两人化作剑光，在虚空中不断碰击，挥洒亿万点白光，细看之下，两道剑光都只是略具剑形，犹若两柄粗糙的剑胚，其型虽成，其锋未就。 两人都将对方当做烘炉铁锤，但与对方的碰撞中锻打剑器，打磨锋锐，磨砺信念。 他们的信念越坚固，剑锋的辉芒就越湛亮，越大气磅礴，剑形越发清晰，越涨越大，到得最后，两道剑光纵横天地，竟若两条星河，其中光辉乍闪，仿若一颗颗星辰。 这一战，也无悬念。 早在心灵幻境万年，苏妄便已完全掌握了禁忌力量，不过，天堑七层每一层都很特殊，专门针对他修行而定，其中的价值，非是掌握了禁忌力量就能无视的。 在明心境，苏妄便要借助阴影人的压力，雄厚自己的根基，要使自己达到最强，他有预感，第七次，只怕没那么好过了。 至今所见，阴影人都是以极境发挥，却不见其触及禁忌力量。 事情没那么简单。 又过了三日，两道剑光都达到数以千万丈，达到一个极限，再是相互磨砺，也无法涨大一分一毫，苏妄即知，他在第六层明心境的时间到了。 乍然间，漫空的剑光陡然一凝，化作一道似黑似白，混沌朦胧的微光，穿梭而去。 微光之前，虚空粉碎，露出寂寥、虚无的真空，但在弥合之前，为微光洞穿，发出轰隆隆的震动，却是无穷无尽的音障暴沸，被重叠一起，仿若雷啸山崩，虚空乍显白光。 白光之后，苏妄踏上金桥而去，身后那纵横千万丈，仿佛银河横挂天际的剑光陡然崩灭。 其中的神意、灵性，包括阴影人化剑的真灵，蕴含的法则之纹，统统在苏妄一式超越极境的剑光中粉碎，被点燃，化作淬炼信念之剑的火力。 淬火乃成，信念之剑却未被苏妄收回，而是在他踏上金桥之时，伸向了外面。 苏妄赫然是在以天堑的幽寒气息冷却剑锋，要将这把信念之剑磨砺地更锋锐。 “道友来了！” 踏下金桥时，第七层的天堑之前，已站了一个青衫男子，黑风披散，昂然站立，风骨如剑。 那是，他自己，也是，阴影人。 这一层天堑，果然没那么好过！ “请！” 苏妄单掌一伸，拇指微曲，食指笔直，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紧扣，出掌如印，呈赤黄黑白蓝五色，如同五极五行，一掌尽出，五方五行俱灭，即被混沌成一片。 这一掌，为无极印第一个半式，五行！ 以五指为五极，掌诸天五行变化，一掌打出，掌力覆压之处，五行俱灭，可谓大恐怖。 之所以只是半式，是因为苏妄只是在心灵幻境中开创出这门印法，还有诸多细节需要完善，还未经历过火血，便称不上真正的功成。 “不错！” 对面的苏妄轻轻点头，似是赞赏，伸指一点，食指微黄，其纹玄色，毫无痕迹，缥缈不带烟火，仿若仙临，落在苏妄眼中，却是一柄仿佛山峦的巨剑朔来，成片成片的空间被粉碎，被劈成玄黄二气，其势煌煌，磅礴霸道，压得苏妄心思一沉，意念转动慢了刹那。 嘣！ 苏妄一声闷哼，五指剧颤，指骨间鲜血淋漓，踉跄而退。 只是一击，苏妄便败的彻彻底底，一式无极印被破，毫无抵挡之力，对面的苏妄，战力绝对已经屹立武学大宗之上。 他的对手，不仅拥有超越极境的禁忌力量，更是赫然屹立武学大宗。 这一战，不公平！ 但苏妄没得选择。 “好厉害的剑法，你刚才使的，也是我的无极印吧。”苏妄压下沸腾的气血，震了震手臂，从指间逼出一缕玄黄色的气息，轰咚一声，砸落大地，砸了个窟窿出来。 这一缕玄黄气息，就是玄黄之气，玄黄为万物母气，沉重非常，只需一道，便能压垮大地，便是苏妄在施展玄黄印时，也不过凝聚出微不足道的一缕，比起对面的苏妄，差了不止十倍。 对面的苏妄任由他调匀气息，也不追击，点头道：“多亏道友练成无极印，我也多了几分手段，将来诸天万界之中，必然有我的一席之位。” 他说的理所当然，便似苏妄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他创法，就是为了将真灵交给他，叫他顶替他的肉身，行走诸天万界。 当真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听得苏妄牙根都有些发痒了。 另一个苏妄用的虽然是指剑，但与苏妄用掌法并无区别，似他们这般境界，早已达到看山不是山的上层武道境界，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拳掌腿爪，在他们用来，都是剑法，而无需刻意说明，也不用刻意定义。 他在点出食指时，指尖微黄，纹理玄色，便是用了苏妄开创的无极印第三式——玄黄。 心灵幻境中，苏妄开创的无极印只完成了三印，即五行、阴阳和玄黄。 阴阳与玄黄是苏妄过去所学，融入无极印并不困难，而他花费了万年时光，也只完善了一式五行印与半式四象印，三才印甚至只有概念，而无神韵。 只有逆推五行、四象、三才、阴阳、玄黄，苏妄才算真正练成一式无极印，因此，他的功法只能算是半式。 “练成？” 苏妄忽然露出一丝嘲笑，但在另一个苏妄诧异之时把身形一晃，化作赤黄黑白蓝五行分身，各个分身闪烁金光，脚踏虚空节点，身形七转而变，各演五千零二十尊身形，五行分身共计两万五千二百道，将天空都堵得密密麻麻。 “哼！” 两万多尊苏妄同时闷哼，声若天钟地鼓，虚空荡漾起无穷涟漪，咔嚓一声，陡然呯裂，仿佛破碎的琉璃。 这是哼哈二音！ “道友，你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哼哈二音可拿不下我。”另一个苏妄大笑，不动如山，身上闪烁黑白光辉，旋绕成太极，将攻击到身边的哼哈音波及虚空震动吸收。 他使的，是无极印中的阴阳印。 苏妄虽然开创的是一门印法，但也能用做剑，用做刀，用作身法，运用之妙，存于一心。 “那可未必！” 声音未落，两万多尊苏妄身形即闪，同时融入震裂的虚空碎片之中，每一片碎片各有一尊苏妄融入，不多不少，正好两万五千二百尊，与他的身形一样多。 下一刻，两万五千二百片虚空碎片同时升起红青白黑四只巨柱，巨柱成方形，四四方方，代表通天四象，宇宙四极，内藏玄宇之道，定住空间。 这是，无极印?四象。 一个苏妄或许奈何不得对方，但两万五千二百多尊苏妄就不一定了，两万多尊苏妄同时用出四象印，四象柱通天彻地，相互连接，徐徐旋绕，玄妙非常。 一片虚空碎片一座四象柱，封印一重虚空，两万多片虚空碎片便将心虚空封印了两万多重，重重枷锁束身，虚空中探出两万多道秩序之链将另一个苏妄层层包裹。 武学大宗本事超凡，但也被苏妄两万多重的四象封印封住了气血、真力、意志，身如雕塑，面上的笑容定住。 苏妄叱咤一声，真身乍显四象中心，透过重重虚空封印，身如飞仙，化作一道阴阳蒙昧的剑光，玄黄缭绕，地水火风喷涌，这一剑，竟有开天辟地之势。 这一剑，本就是苏妄的最强杀招，是他融合阴阳之后，再次开创出的开辟剑意，欲意开辟尘微界，踏入入圣境。 不想，他的杀招竟然这么快就要用了出来。 “道友知道什么是武学大宗么？” 空间陡然崩碎，封印碎成零光飞流，苏妄身形弯折，倒飞而回，周身尽裂，鲜血为之喷涌，白森森的骨茬飞射，分外凄惨，且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虹，重重地撞进大地，印入其中。 轰咚！ 但在这时，另一尊苏妄的话才悠悠地传入他的耳中。 何谓武学大宗？ 武学大宗凝聚武心，以武争杀，武力超群，世人常慕其战力，却忘了，武学大宗最恐怖的，是其超拔天地之上的意志——以我为喜，以我为悲，以我为道，十方天地，当以我为尊。 苏妄虽然练成了剑意、剑势，但没能凝聚自己的武心剑心，还无法领悟武学大宗的精神境界，他以为他封印了重重空间，能以天地镇压另一个苏妄，却不料，武学大宗拥有超拔天地的意志，倘若天地将镇压，也要将之掀翻了。 虚空动乱，碎片乱崩，狂暴的虚空之力迸打在另一个苏妄身上，却不能撼动的身形一丝一毫，他身形颀长，周身流淌阴阳极光，但有虚空之力打来，即化作一朵黑白莲花将之托起，拱到了一边。 其对力量运用之妙，非苏妄能比的。 “道友知道了么？”他俯视而望，看着胸前被印了一个深深掌印，七窍鲜血喷涌的苏妄，淡淡的问着，依然是如此理所当然。 第272章 雪，驴，酒 苏妄身陷大地，胸前是一个混沌气流淌的掌印，不断消磨他的肉身，将血肉骨化作混沌，碾成虚无。 “咳，咳咳！” 苏妄努力睁开肿得如同毛桃的眼睛，才张嘴，口中又喷出数道血泉，他动了动手指，指着另一个苏妄，眼中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看来道友还是不服啊，不如，我让道友休息休息，你再来过？”另一个苏妄露出可惜的眼神，似乎在说，不要挣扎了，反正，终将是个死罢了。 “此言当真？”苏妄歪着眼睛，便似一个塌眉耸眼的怪胎，古怪地看着另一个他。 “自然不假！”另一个他笑道 “好！”苏妄一跃而起，跏跌盘坐，竟自顾自地吐息起来。 刚才他那阵伤，竟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严重。 另一个苏妄眼角抽动，却终究如他所言，没有出手，而是静立一旁。 他说的话虽然不甚中听，但至少，也算言而有信。 待过了两个时辰，苏妄这才恢复了元气，猛地喝了一声：“请！” 话音才落，苏妄出掌如电，一步贴靠，肩背一抵，切出两道湛白的掌刀，掌锋边缘，辉光莹白，犹如水晶，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斩在了另一个身上。 这两掌，名信念！ 嘭！ 黑白的光芒骤然爆发，阴阳流转，化作一张巨大太极图，囊括另一个苏妄，咻而转动，化去苏妄两掌的威能。 苏妄趔趄倒退，身沉重如山，默默流转玄黄，几步踏下，将地面踩得瓷实，留下两排清晰无比的脚印。 脚印，略呈淡红色，那是血迹。 便是信念，也未能突破另一个他的防御，而他却被对方震裂了躯体。 另一个苏妄淡淡地笑着，不怒不恼，仿佛笑看顽童游戏。 “再来！” 这一次，苏妄打出一拳，拳锋玄黄，骨结苍峋，一拳打出，虚空震碎，化作一团混沌，混沌继而被辟开，阴阳划分，玄黄陡降，淹没向另一个他。 轰！ 虚空微微震颤，仿佛被镇压千万年的魔神挣动了封印，大地猛地抖动了一下，玄黄崩炸，散做漫天激流，将空间炸成了齑粉，露出了另一个苏妄的身形。 却见他青衫如洗，背负双手，衣衫飘袂，飒然如仙，他依旧站在原地，即便是苏妄的玄黄印，也不能撼动他半分。 空间之所以炸开，不过是他动了动肩膀。 但苏妄却似受了一道如天天塌地陷的压力，胸口塌陷，肋骨断了两排，周身筋骨剧颤，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再来！” 嘣，苏妄身化怒龙，急旋而起，有黑白阴阳极光相伴，若闪电雷殛，但在下一刻，怒龙飞崩，黑白极光乱炸，苏妄如同破烂的布偶，再又飞击而出，重新扎入大地。 另一个苏妄依然笑着，笑容却有些勉强了。 “再来！” 嗡！苏妄翻掌如山，掌中逆转四象，青红黑白闪烁，一个个四面四方的巨柱升起，但要将天地撑开，却被一道沉厚的玄黄光芒顶飞，穿入云霄，待过了茶盏时间，才从天上摔了下来，震得大地又是一晃。 另一个苏妄不笑了，面沉如镜。 “再来！” 三个时辰后，几乎身死的苏妄重新爬起，高高跃起，眸中演绎阴阳，身躯当如玄黄，四肢即为四象，怀抱虚空，猛地劈下，如同辟出了开天辟地的一斧，但将虚空剖裂，斩向了对方。 这一式极为恐怖，却被一道忽然升起的阴阳光芒盖落，压入了大地。 另一个他面无表情，形如雕石。 “再来！” “再来！” “再来！” “……”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他就如同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每一次被打倒，但每一次都能重新爬起，只要养好伤势，便重新向另一个他发起挑战。 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没有半点犹豫，便似没看到另一个他的表情愈发难看，阴沉如铅云。 只有他与另一个他知道原因。 苏妄每次出手，攻击力都在能杀死他自己的极限之下，而他受到的反震，也在杀死自己的极限之下。 在第一次被另一个他震退时，苏妄想到了一个可能——对方不能主动出手，而后，后面的情况也验证了这个可能。 另一个他所言的任凭苏妄尝试，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而已。 苏妄从来就不信他的话——一个想要吞噬他，顶替他行走人间的人；一个剽窃他人功法，视之理所当然的人，心中又怎么可能真有万千沟壑？ 不断的受伤，不断的冲击，渐渐的，苏妄受到了伤势并不那么严重，他也从一击被对方击飞，到逼得对方出手，接下自己的攻击，并渐渐打得有声有色起来。 再一次震退之后，苏妄身形乍闪，身后浮出一道道玄黄之气，接连撞碎三十三层虚空壁垒后，猛地停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停下脚步。 却见苏妄眼眸闭合，左掌翻上，右掌朝下，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周身闪烁玄黄之气，四象光芒急急频闪，五脏照显五行光辉，黑发如电，肆意飞扬，周身绽放无尽毫光，如神如魔。 在他对面，另一个他面色铁青的如同石墨。 “哈！” 苏妄猛地大喝一声，两掌相合，如同压下一方世界，外放的光辉异象渐渐在收缩，但气势却越拔越高，终于，在两掌合拢到只剩下拳头大小的时候，只听咣的一声，虚空陡然震动，仿若道音震鸣，幽邃的天堑雄关前乍然闪烁出无尽明光，仿佛白昼。 似是永恒黑暗的天堑也被明光照透了刹那，刹那之后，无尽明光归于平静，但在苏妄手心，却多了一颗朦胧虚幻的心脏，其中五行流转、四象撑天、阴阳成环、怀抱玄黄，仿若一方天地。 那是，他的武心！ 苏妄终于将自己的武心，凝聚了出来。 “道友，多谢你了！”苏妄翻开双掌，武心乍然消失，他轻轻笑着，向另一个他抱了抱拳，笑容却如另一个他先前一般，看起来也尤为可恶。 他从另一个他身上获益良多，并以他为模板，但在碰撞之中，吸收对方的领悟，最终凝聚出武心，见上一礼，也是应当。 “不谢，不谢，道友，恭喜你了。”另一个他避开苏妄见礼，面色铁青，吭吭地回答，霍然转身，踏足虚空，身形消融，半面融于虚空，突然转过半张脸来，道：“不过，我们还会相见的。” 苏妄顿时愕然！ “还会相见么？我想也是呢。”苏妄冷哼了一声，再不管其他，脚步踏出，落在不知何时出现金桥上，飞越了第七层天堑，武道境。 至此，他终于踏入了武学大宗，一切成就皆被天堑雄关遮掩，无人知道，世间至此又多了一名大宗师。 不，有人知道。 混沌之中，一尊金身琉璃的菩萨再看了一眼身下的几个气泡，随即飘然而去，余音渺渺，渐渐被混沌淹没。 “不坏，不坏，和尚的眼光不错呢，阿弥陀佛！” …… 轻灵的雪花落在苏妄头上，仿似若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不见半点消融，冰雪精灵，细细的薄片中，蕴含着规则的绮丽之美。 雪花，白驴，美酒…… 他陡然记起，也是在那个下雪的日子，他骑着驴儿，见到李探花，送了对方一葫芦好酒，自此踏入江湖，而今，流落他方。 苏妄摸了摸腰间，手掌忽地怔在半空，这才记起，离开武界太突然，他将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哪里，带来的，只有一把化作石剑的南天剑。 算算日子，其实过去的时光并不太长，但苏妄却有了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即使得知了几分世界的真相，但想要返回武界，非一日之功。 “老师，下雪了呢！”小丫头小心地靠近苏妄，面色微红，大眼睛悄悄瞟着他，难得的老实了许多，给人以乖巧的感觉。 “是呢，你这丫头，看见下雪就这么开心？” 苏妄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见她面色一下子红了起来，也没多想，心念微动，落雪忽然大了起来，白雪皑皑，落雪簌簌，只在须臾间，便将天地装裹得一片素白。 领悟了五行印，操控天象变化对苏妄而言即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更因仙武同修，他对引动元气变化更是得心应手，同境界者，怕难有出其右者。 不过，苏妄好歹知道富人赏雪穷人愁的道理，将落雪控制在神秀峰地界，并未影响到山下。 山上，小丫头欢呼一声，扑入飞雪间，张开手臂，咯咯笑着，飞雪飘落，她即如雪中的精灵，得飞雪宠爱，不知忧愁。 苏妄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淡然而温柔，总有一种看不腻的感觉，如这天空，如这崇山，如这情人，即便看了一生，即便年华不再，但感觉却不会改变，依旧叫人眷恋。 因此，许下三生之约，定下来生的缘分！ 山下，无数山民渔夫看着雪景，心生睹慕之意。 “山里，出神仙了？” “好厉害的境界，这是化道么？”同样站在山下，看尽繁华落雪覆盖九峰八百里的神秀峰，无忌王心中愈发慎重。 第273章 香甜 长朝三十一年，秋，天下大乱。 八月初，老皇遣使责斥无忌王连镇匪不力，劳军糜饷，要收回无忌王兵权，以八王子贤取代。 但说，无忌王起兵又何时用过皇朝的军饷？ 时隔三日，又传出天使跋扈，折辱无忌王，为无忌王手下大将戮杀，天下沸反，与皇朝亲近的一十二个世家发出责斥，皆言无忌王不忠不义，已有反心。 为息天下人怒火，无忌王一面连上一十二告罪书，一面却遣散了三军，就地罢兵归农，一面亲赴皇都乞罪，八十万大军一夜消散。 而后，没了无忌王阻挡，造反的八大世家席卷而下，鲸吞北方三大上州、二大中州、七大下州，加上八大世家起兵的七大上州，至九月，八大世家已拥天下一十九州近半壁江山。 自此，八大世家正式称王，并称八贤，为戴、余、常等八王，号称要实现天下共治，打破旧藩篱。 天下为之大动！ 而在此时，无忌王乞罪的车队，还在路上。 八王称贤，无疑是对老皇的最大嘲讽。 时有慷慨悲歌之士喝的伶仃大醉，议论国事时，就将老皇欲以八王子古贤取代无忌王的旧事提起，两相比较，皆言老皇昏庸，自毁长城。 另有忠君报国之士愤而责斥，言辞激烈，斥骂无忌王貌忠实奸，为天下大贼，要盗皇朝正统。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干书生士子“据理力争”，吵得面红耳赤，在道理上无法说服对方时，试图在另一个领域战胜对方，大打出手，掷起酒杯，摔出汤碗，掀翻脚凳，以无缚鸡之力相搏，揪头发、下绊子、扯裤腰带，披头散发，袒胸相见，俱将斯文扫了地。 如此行径，让路过的贩夫走卒们大饱眼福，也不出工，排排蹲，沿街一路展开，评头论足起来：一会评价这名书生姿态风流，比谁家婆娘的皮肤还要白皙，馋得口中流唌；一会评价那位士子姿势不对，应该以劈锄之势摔下脚凳，若然，必然能叫对方头破血流，取得“致命性”胜利。 说着说着，各人但觉口干舌燥，恨不得此间能来两蛊浊酒、几两花生，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众人再是想将热闹看完，无奈现实残酷，但在前来救场的州府衙役的杀威棒下，被打得哭爹喊娘，惶惶如丧家之犬，落荒乱逃，摔落一地鸡毛。 至于书生士子们，则在州官的责斥下各相“罢战”，扶了扶高冠，整了整衣衫，一个个下了狠，约定来日“再战”，惹得州官各个面色发苦。 当然，能闲情看热闹，并有勇气“约战”的，不外是战火暂时未绵延到的大州大府，居皇朝腹地，与皇都比邻，最是繁荣，所占之地不过五六州，却拥有超过天下六成的财富，也不将这场大乱放在眼里。 可称，上上州！ 是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何况，这些上上州的大家大族，其中多有与八贤王暗通曲款的存在，即使山河破碎，皇族灭绝，也不能动摇他们的荣华，他们依然将千古而存，代代相传。 但在这些上上州之外，天下战火却连绵数以万里，到处都是烽烟，到处都是杀戮，可谓一时生，一时亡，繁华与凋敝共存，时有群豪揭竿而起，或是响应八贤王，或是拥护皇朝正统，也有自立为王者，将天下都搅成了一锅乱粥。 便连代、蕲州两座地处偏远的下州也不能幸免，被卷入了这场天下大乱。 入秋之后，左近各州相伐，亦起几十万甲士，相互厮杀，流血漂橹，并有能人异士出没高堂战场，各逞凶威，打得大陆沉浮，山河破碎，伏尸，不止百万，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但连神秀峰也没能躲过这场震动。 不要忘了，神秀峰曾为代州诸峰之首，皖水也为代州三河之源，其名源远流长，犹如正朔。 过去，神秀峰钟灵已失，元气不存，山野之间，尽为荒郊野树，倒不稀奇，也就没人争夺。 哪知天无恒常，风水轮转，神秀峰却再次生出了钟灵之气，这便，惹来了祸害。 不知何时，代州之中竟然传出得神秀峰者得天下的谣言，有人嗤笑，不哂一顾，但同样，也有人信之为真。 乱世之中，群雄割据，亦有各种异象出现，无疑，神秀峰的崛起叫一些有心人起了心思，以为征兆，要将这处地界占据。 月旬之前，即有各大世家的传人前来探山访水，前拥后呼，在神秀峰九峰进进出出，俨然是在划分区域。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多了，不发生几件不愉快的事情反而不正常。 世家传人皆是眼高于顶之辈，谁也不服谁，在山中常为你多看了我一眼，我眼神比你高几分的问题大打出手，打得山峦剧震，百兽震惊。 也有不开眼的，闯入神剑宫地界，一眼就看上气势恢宏的神剑宫，大言不惭要将苏妄等人收为仆役。 当然，这些人最后都被吴明扔出了山外，种树一般倒种在皖水湖畔。 诸多纷扰，在忌无咎将古千来派来之后，渐渐平息下来。 无忌王一脉倒是言而有信，古千来一来，便逐一拜访了“代州”的各大世家，叫各大世家“深刻”明白，神秀峰方广三千里之内，都是神剑宫地界，敢伸手，就剁手。 但同时，也将苏妄一脉打上了他无忌王的烙印。 不过，各大世家皆是代州地头蛇，盘踞代州数以千年，代代为尊，压着无数平民吸血，又岂有简单的了？ 明面上对付不了古千来等人，暗地里，他们却联合在一起，至少，也要给苏妄等人一个好看。 否则，无忌王的势力还未延伸到代州，代州世家便先投了降，传了出去，几大世家的脸面便都不要了。 神剑宫外，一盏清茗，三俩闲人，四大护卫，静默无言。 其中一人，虎踞龙盘，虽满头华发，但气势逼人，目光睥睨，一举一动间自有一番霸主气质，正是本该在乞罪路上的无忌王。 “先生雅量，嗷贼入屋，先生还能高坐，这份气度，忌常佩服!” 忌常者，忌惮也，无忌王此人雄才伟略，为老皇忌惮，视作乱天下者，如今，果然应了他的话。 苏妄举起清茗，轻轻品了一口，笑道：“小徒虽然力弱，但打三俩嗷贼的力气的还是有的。” 无忌王呵呵一笑，意味犹深道：“怕便是，嗷贼好打，恶盗难缠。” 对于他们来说，代州世家便是联合了起来，也只是嗷贼而已，但在背后指使代州世家的人，便是恶盗了。 苏妄并不接茬，放下了茶盏，就在这时，一缕微风忽然沉降下来，裹挟丝丝甜甜的气息，无忌王神色微动，四大护卫豹眼环瞪，杀机迸起，但有黢黑寒风急旋，若风刀雪剑，将方圆二十丈的草木斩成齑粉。 随即，四大护卫的杀机却被一道沉厚若大地的气机抵了回来，四大护卫齐齐闷哼了一声，铁塔般的身形微微摇晃，才要发怒，无忌王不经意地在青瓷上弹了弹手指，四人的气机骤然消散。 来人，吴明。 但见他脚踏四象八卦，身绕清风，宛若一片轻羽，落足瞬间，即有清风成形，化作一张八卦图，两极成旋，两种不同的气息碰撞，造化相分，孕为四象，四象再次迸击，衍生八卦诸象之气。 一瞬之间，八卦诸象气息震荡百次，将空气震动，托起吴明横越虚空，他虽然没有走异术的道路，但同样也能做到飞空而行。 异术修行者驱动元气，气象恢弘，动则引得天地震荡，别具大气，煌煌亦如天生圣神；武者驱动真力，以武道意志震动天地，引起元气共鸣，无为而为，细微间更见精妙，两者说不上孰优孰劣，但对于吴明来说，武道，就是最好的。 八卦诸象，阴阳相爻，在吴明的气象之中，苏妄仿佛看到了一方诸象朝生，万象共聚的气质，虽然还很生涩，但无疑，吴明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道路。 他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短短的半年，吴明就跨入了通玄入照的层次，将精神化作意志，败敌无形，虽然不是会凌境，但比起战力，却也相差无几。 无忌王面色微动，露出几许心动，但看苏妄不动声色，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盏，两眸微阖，似是在陶醉万物凋零之季特有的萧萧之气。 无忌王此人虽然大气，有雄主之相，但也有雄主常有的缺陷，凡事以权谋论，计算得失，却不知，有些得失是计算不得的。 “老师！”练武之后，苏妄不甚突出的身形再拔高了几许，身形赳赳，别有一种武者才有的昂扬气质。 “你去吧。” 苏妄微微点头，吴明抱拳见礼，又向无忌王等人颔首，转身而去。 早在吴明出现时，苏妄便知他要做什么了，也因此引起四大护卫的警惕，他身上裹挟而来的香甜气息，不是别的，而是，血腥气。 吴明虽然已经踏上自己的道路，但想要走得更远，还需要更多的努力，下一关，是叩灵问心。 第274章 因果 吴明才离去，苏妄双手一震，陡然泼出手中的茶水。 哗！ 杯指大的茶水泼洒当空，清浅盈盈，碧光溅起，竟带勃勃生机，咻而化作无数滚木，震入虚空。 “师兄远道而来，为何避而不见，先饮了这杯茶水，然后，一路走好。” 哼！ 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空无一物的虚空探出一只手掌，忽而一晃，变作金黄的巨爪，四趾如山岳，一片片鳞甲车轮大，猛地一抓，便将茶水化成的滚木捏成粉末，巨爪微震，但去势不改，依然向苏妄抓来。 苏妄对面，无忌王面色微动，四大护卫骤然全身绷紧。 “茶也饮过了，师兄请罢。” 苏妄也冷哼了一声，挥拳一打，他身形不动，却有一道身影飞梭而去，身如玄黄，脚踏虚空节点，瞬即乍闪，仿若身化万千，抵肩一撞，势如天柱崩倒，将巨爪撞得粉碎，金光飞溅，鲜血当洒长空。 无极?玄黄印。 虚空微荡，若浮波浅动，显出一尊模糊的浮影，那是一尊满头银发的男子，身如庭柱，屹立虚空之中，仿佛撑起了一片天空。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蓦而转身，浮波继而平荡，浮影愈发模糊，就在这时，玄黄印所化的身影不管不顾，撞入浮影之中，也随着浮影消逝。 “忌兄，那是你家的长辈吧。”苏妄取过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忽然笑道。 在他对面，无忌王一直安稳不动的面容也露出了几分尴尬。 皖水湖畔，八个清丽的女子站成两排，琼装如花，秀鬓如云，娇美非常，在她们身前的，是一尊气宇轩昂的银发男子，身如庭柱，屹立湖泊之前，在他面前，浮着一面淡淡的水波，男子的手掌伸在水波之中。 这时，却见银发男子忽闷哼了一声，将手掌伸出，面上闪过一丝恼恨，才要转身，猛地回转过来，只见他身前的水波猛地一震，一尊身如玄黄的虚影破水而出，指掐法印，轰然印来。 一印破来，如同苍空大地一般广袤，但在男子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天玄地黄，天机莫测，大地沉重，要将男子囊括进去，炼死其中。 “小瞧我？” 男子勃然大怒，曲掌一打，掌若天崩，带起重重幻影，身前百里虚空尽为粉碎，便是真实的天地当前，也要被他打破，何况只是苏妄的一掌虚影。 虚空粉碎，空间震荡，卷起千万吨湖水，漫空之中，盈盈湖水被虚空吸起，于虚空中碰撞、跌宕，将虚空搅得一团氤氲。 男子露出一丝笑容，收回手掌，一道微朦的玄黄之光乍地穿出水光，电光石火间撞在他的胸口，将他撞得飞跌而去，直直飞越了上百里才停下。 男子衣衫尽碎，银发披散，形容狼狈，在他胸口，更有一道掌印留下，痕迹深刻，色如玄黄，好似画上去的一般，任由男子如何驱动真力，也没有抹去这道掌印。 他的面容，霎时阴沉了下来。 “主人！” 八个清丽的女子连连惊呼，衣袂飞震，小脚轻踏，若凌波仙子，身形乍闪，虚空御步，飞临而来。 看不出，这八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都是天境。 “走！” 男子深深看了一眼神秀峰放心，由着几个女子为他系上发髻，披上衣衫，大袖一震，卷起一道金光，将八个女子卷起，飞梭而去。 又是十几个呼吸，吴明踏着八卦飞影从天而降，看着依然汹涌的湖水，有些不明所以，脚踏弓步，轰然打出一拳，漫漫拳力散开，不见音啸震动，没有凶猛爆发，却有如同泰岳的沉重，凝滞虚空，压得虚空咯吱作响，动荡的湖泊立时被他平息了下来。 再又望了一眼神秀峰，他俯身一拜，踏足飞起，向蕲州方向而去。 吴明倒想得通透，知道发生在此间的事情瞒不过苏妄，也不去理会这些事情，进退有据，不见半点惊慌。 “哎！”神剑宫前，苏妄默默叹了一声。 吴明多智近于妖，所思周全，处事老练，苏妄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但他的状态却让苏妄很担心。 苏妄要吴明将代州世家打发，吴明却将他们杀得干净，这些人虽死不足惜，可吴明的杀心之重，也叫苏妄忧愁。 “是我家叔祖。”苏妄对面，无忌王迅速定住心思，冷静地回答了苏妄的问题，倒无愧其雄主的风采。 苏妄微微点头，未知可否。 他从未怀疑过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 虽然无咎郡主曾将化道境当成传说，而苏妄所遇的刀皇、邪道人、落飞等人也不过是天境大圆满境界。 但苏妄来到这个世界能有多久？ 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不曾遇到哪些隐藏起来的强者也是正常。 如无忌王口称叔祖的银发男子，便是可以类比武学大宗的化道境强者。 这一切，在老皇忽然发难，要收回无忌王的军权时，苏妄便有猜测，无忌王此来，也当然不是找苏妄聊天喝茶的。 九月的秋风依然酷热，但酷热之中，却有一种吹不尽的萧瑟寒意，销人心魂，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欢笑忽来，几缕香风飘却，这才醒过神来。 秋叶飘零，如雨如絮，渐渐浅动的树冠如同华盖，为仪为表，俱显帝王威严，走在华盖下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大的英姿飒爽，小的年华可爱，一时瑜亮，却也比不出谁更好些，背后跟着一尊银甲的男子 无咎郡主，慕容丫头，古千来。 女孩与丫头踏着秋叶，仿若踏着月光而来，姿态柔美，才出树林，即向各人微微见礼，分向两边，分别立于无忌王与苏妄背后，模样乖巧。 但叫苏妄多看了一眼的，是无咎郡主头上如锦如烹的气运，形如璃龙，红中带黄，黄气之中，隐隐诞生了一缕至尊至贵的紫气。 无忌王别有深意地看了苏妄一眼，忽然开口道：“本王尝闻天子金口玉律，一言定江山，一言封诸神，不知可有这样的事情？” 苏妄收回目光，笑道：“确有此事，不过，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天上。” 天子金口，这天，非诸天的天，也非人间的天，而是天帝；天子，天帝之子，是为人间帝皇。 若得天帝眷顾，群神庇佑，自然有金口玉律之能，一言能定江山，夺人魄，封诸神。 不过，自从远古之后，天地绝通，凡人无法登天之后，天帝便眷顾不到人间，天子之称，也渐渐由天帝之子变成了天地之子。 但人间的帝皇有哪个是真正的天地血脉，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因果，所谓的金口玉律，多是一张空头支票。 无忌王若有所思，摇头笑道：“人间、天上？忌某不知天上光景，但知人间其实也有金口玉律之说。” 苏妄想了想，也笑道：“忌兄说的是呢。” 苏妄讲的是真正的金口玉律，言出法随，是为极其高深的修行境界；但无忌王说的却是人间帝皇的磅礴气运，统合山河、万民之运，一言而出，伏尸百万，气运动荡，也能干涉天道运行。 “本王若将命名神秀峰为神剑峰如何？”无忌王霍然站起，衣袂翻飞，华发飞扬，目光之中，但有指点江山，气吞五内的磅礴大气，悄然将自称改了改。 此言既出，苏妄忽然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线因果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上，与他建起了连接。 不过，这线因果却着实脆弱，欲断未断，欲连未连，若风中飘摇的蛛丝，随时都能断开。 苏妄不动声色，平淡地回道：“苏某若与老皇合作也是一样，见效更快；何况，我若亲取天下呢？” 四大护卫猛然转过首来，目放冷电幽芒，杀气乍显，并有漫漫血光释放，如雾如潮，凶戾非常。 苏妄身旁，小丫头像是被惹怒的小猫儿，冷哼了一声，秀眉扬起，可爱的小脸霎时冰冷，但在下一刻，却被不知何时蹿到她身边的无咎郡主揪住小脸，用力搓揉起来，冰冷气息顿时破碎。 “姐姐，干嘛呢，人家可是很认真的，你再这样，人家就生气了。” 小丫头嘟嘟囔囔的，伴随着无咎郡主的玩笑声，杀气立时震散，秋叶依然飘落，却在半空中，纷纷化作齑粉。 赫然，是承受不住四大护卫忽然散开的杀气，被粉碎了。 无忌王慈爱地看了一眼忽然将自己与苏妄隔离的忌无咎，哈哈大笑，道：“先生不会的。” 会？不会？ 银发男子这等强者出手，无忌王虽有雄才伟略，也不敢朔其锋芒，只能遣散了三军，暂避锋芒。 他想要请苏妄出山，条件却是，一统山河之后的天子金口玉律——将神秀峰封为神剑峰。 这自然也是一张空头发票，苏妄若与老皇合作，想必，此时的神秀峰已叫做神剑峰了。 不过，苏妄再打了银发男子之后，再想合作，却要好好商权一番，而且，他也不是个醉心权势的人。 “忌兄的确看得很准，此事，苏某答应下了。” 话音才落，落在苏妄头上的因果细线，陡然凝实了几分。 第275章 高门公子 蕲州，框天城。 框天，上框下天，则为吴，更寓吞天之意。 蕲州三大世家盘踞一方，根深蒂结，本事未必最强，但口气，却一定不小。 此时，但在框天城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框天吴府也陷入了震动之中，一名名吴家掌事、长老被请出，高踞壁上，如当世，头顶熊熊烈焰，形如火云，身上涌动如澜如环的黄气，威风赫赫，却也煞气满满。 此时，吴府镇族禁制已全开，一个个青铜柱相互连接，释放血光，将偌大的吴府层层遮盖，仿佛血茧，又有吴府万夫长领着小队穿行血幕之中，奔走疾行，气势凶戾，如狼似獒。 下一刻，这气势不凡的吴家万夫长就在一阵暴动的气浪中震飞出来，撞破假山庭院，摔得骨断筋折。 壁上观的吴家长老掌事目光各有不一，有人神色冰冷，有人怒气勃发，有人眼珠频转，精明非常，也有人，目光之中暗藏了几缕忧愁。 “孽障，这小畜牲不知学了几分本事，以为无敌天下，竟敢坏我吴家声名？” 吴家六长老吴垞指着大阵之中红光爆发之处，闷哼一声，身上火光漫涌，脚下战立的大石霎时被熔成一片熔岩，但叫身旁几人微微避开了些，眉头微蹙，似若不满。 不满的是吴垞的口无遮拦，若承认了吴垞口中的人是畜牲，也将他们自己也绕了进去。 被困在禁制内的，却是吴明。 公子吴琼面容冷峻，轻轻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微微点头：“那便，请六长老出手罢！” 话毕，他即转头对身边气质犹胜他三分的男子笑道：“让戴公子见笑了。” 男子身着银袍，剑眉薄嘴，身形英挺，犹若利剑，眉心三道竖痕，如盛莲绽放，更衬托了他的出尘气质。 此人名叫戴端因，来自八贤王之一的戴王府。 戴端因飒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正要见识贵府的手段。” 不意间，戴端因眉心的三道竖横似有寒光闪烁，吴家上下皆觉周身一寒，感受到了一种迫人的压力，心下震骇：“八贤王的传人，果非浪得虚名。” 八贤王只是派出了一个后辈子弟戴端因，便能压制吴家，上州与下州的差距，实若天地之别。 得了吴琼的首肯，吴垞当即大喝了一声，周身燃起熊熊烈焰，矮小的身形猛地膨胀了起来，涨到二丈高下，体如熔岩，释放暗红光芒，热力灼灼，但叫左近的人又避开了些。 这是吴家有数的地品异术，炎灼火身。 吴垞此为，不仅是为了击杀吴明，更有心在戴端因面前卖弄，叫他不要小瞧了框天吴府。 “哈！” 吴垞再次咆哮一声，一步踏出，已在十丈之外，身如巨神，轰然撞入禁制，闯过一层红蒙蒙的火焰，穿入一方模糊的空间。 这里便是禁制空间。 禁制空间内，吴明身若蛮龙，脚踏八卦之相，气势如虹，挥拳踢腿打出隆隆音啸，卷得模糊空间震荡，犹如一尊混沌中的，举止粗暴无比。 但有吴府的甲士扑过去，或被他抓起，轰咚一声摔在地上，砸得个血骨飞溅；或是被他的拳风打飞，身在半空，全身骨骼噼啪作响，断了个干净；即便是有万夫莫当之勇的万夫长，也要被吴明一阵如风如火的乱拳打得横飞，皮膜如沸汤，咕噜咕噜爆开，鲜血喷涌。 在他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小畜牲，死来！” 吴垞怒火暴涨，五指一张，如同炎魔一般探出手掌，撕开模糊，还在半空，便变作了十丈方圆，炙炙烈火如熊，暗红而狂暴，如同一颗走向寂灭的暗日。 这小老头看着不起眼，脾气又暴，却是框天吴府中难得的高手，一身修为已臻至探法境上层，如非吴府底蕴不足，只怕也将是一尊天境强者。 轰咚！ 巨手盖落，震得整个方府都颤了颤，血幕震荡、乱抖，几乎崩溃，这一击，吴垞全力而为，当真半点也不留情。 “不好，吴垞长老脾气暴涨，不会真把这小子打死了吧。”几位吴府的长老眼皮一跳，心下大惊。 他们都是曾经参与过追杀吴明的，知道吴明身后也有高人，有心阻止，但看到吴琼身边的戴端因，一颗心又放了下来。 咣！ 正在这时，变故又起，就见巨掌之下，有无尽白光迸射，洪钟震鸣，暗红的巨掌轰然炸开，吴明顶着一尊白闪闪，晶莹剔透的大钟闯了出来。 他去势不止，仿佛怒触不周的共工，顶着大钟悍然撞来，但在吴垞气血震动之时，撞在他身上，如炎魔一般的身躯被撞得破碎，一道道熔岩血液飞溅，点燃四周。 这一撞，不止将吴垞撞飞，更将吴府的禁制撞出个大洞，禁制铜柱噼啪爆碎，血幕顿消。 白光微闪，大钟消失，吴明蓦地抬头，两道目光如同利箭，陡然射出，但叫高踞壁上的吴琼心中一惊，不自觉便后退了一步，随后恼羞成怒，踏步上前，呵斥着：“吴明，你可知自己身份，身为吴家子弟，不思报效家族，反而恃勇斗狠，你若知趣，乖乖束手就缚，我便做主，饶你大罪，依然让你进入族谱。”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若高高在上的施舍，越说越是得意，反而沾沾自喜起来，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怨恨之意。 怨恨吴明的际遇，怨恨嫉妒吴明一脉已经被他除灭，但依然死灰复燃，不过，这一切，已经要结束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怨恨，却是来自一种恐惧，在见识了天境的力量后，彻夜难眠，噩梦连连，生怕吴明一日打回，将他挫骨扬灰。 而今，这一日终于到来了。 “你认为可能。”吴明弹了弹手指，低头细细打量，犹如欣赏绝世珍宝，连眼皮也未抬起看他。 赫然，是直接无视了。 吴琼暴怒，眸中火光闪烁，如同幽火，身上的气息动荡了一下，灼灼热力勃然挥斥，有红色的纹理浮现他的皮肤，将他衬托得愈显妖异。 竟不知何时，吴琼业已修成了探法境，吴明心中微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吴琼身旁的戴端因。 “吴明，自今日之后，本公子才是真正的蕲州三公子，而你，将成为过去。”吴琼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怨毒的看了一眼吴明，转向戴端因，深深拜下，道：“还请公子出手，拿下这叛逆。” 连拥有探法境上层修为的吴垞都不是吴明的对手，其他长老、管事自然也非吴明的对手，但看众人面上的惊惧，吴琼便知，指望不上他的吴家“英杰”，想要讨回面子，只能依靠来历深厚的戴端因。 至于他自己，是万万不会去涉险的。 戴端因倨傲地点点头，猛地上前一步，气息绽放，周身衣袂翻飞，眉间的三道竖痕化作三柄冲霄兵气，乍然劈向虚空，但连万丈高远的白云也被他劈碎。 粼粼金光照落，金光反泛，如同神轮，将这个男子衬托得仿佛仙王，他亦以仙王般的姿态俯视着吴明，负手而立，淡淡地道：“你叫吴明吧，你，很不错。下州之中能出你这样的人才已是万年之幸，不过，你在我面前依然不够看。” 稍稍顿了顿，戴端因身形微微向前，更具压迫，又道：“正好，本公子初来蕲州，身边还缺个跑腿的，你走了大运，跪下吧，向本公子效忠，以后，你跟在本公子身边，没人敢欺负你。” “公子！” 戴端因此言一出，一众吴家长老、管事尽皆变色，更有几个身骨发软，急颤颤地便跪了下来，如同讨食的老狗，颤抖不止，姿态丑陋。 便是吴琼，面色也多了几分惶急。 戴端因不以为意，认真地看着吴明，便似在等待他的回答，但吴明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一种目中无人的意志，不由哂笑了一声。 仅仅只是目中无人，还不是唯我独尊的霸气。 “很好笑么？”戴端因的语气霎时阴冷了下来。 “很好笑！”吴明认真地点着头，在戴端因身上，他便如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样目中无人，却偏偏将这种状态当做了依仗，自以为了得，他依然认真的回答着：“你有病，得治！” “放肆！” 戴端因怒喝一声，三道兵气陡然压下一道，平平切来，锋锐气机释放好似连虚空都要被剖开，锋芒未及落地，吴府的假山、庭院、楼阁，已在兵气的气机下裂成两断，大地剖裂。 “嘶，好恐怖的异术，这便是上州世家的底蕴？”吴府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既是震惊，又是忌惮，不少人心中却生出窃喜之意，因为，他们为自己找了个好主子。 铛！ 兵气恢弘，如撑天巨柱倾倒，吴明不闪不避，但在兵气落下瞬间，身上闪烁玄黄，撑起一座玄黄宝塔，分九层，有八边，一边即为一方，八边困锁八方六合，好似封闭了一方天地在其中。 恢弘的兵气落下，砸在玄黄宝塔上，竟又被高高弹起，滚落到一边，摧倒无数庭楼，唬得一众吴府甲士鸡飞狗跳。 “挡，挡住了？”吴琼面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 第276章 凶残 “是呢，挡住了呢？” 吴琼身边，一道阴冷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唤醒，见到新主子发怒，吴琼煞白的脸庞陡然铁青了下去。 他这句话，无形中却已在暗示戴端因不如吴明，念及得罪戴端因的后果，吴琼的心胆都颤抖了起来。 “公子暂息雷霆之怒，小老儿会给您一个交代。” 但在这时，却见虚空微震，一金二红飞光咻忽而来，未及落地，即有浑厚气机压下，压得大地微沉，抵得玄黄宝塔动摇，玄黄之光若水波跌宕，吴明身形趔趄，蹭蹭蹭地向后退了三步。 光辉乍然，化作三个老者，其中两人气息雄浑、冲荡，如同两座隆隆抬升的火山，扭曲身边的空气，在他们身上，各缠绕一条如云如彩的火蛇；一人气息沉静，宛若幽潭一般，黑衣，白发，不苟言笑，身边环绕一柄似枪似戟的兵器。 三人，赫然都是天境，他们身边盘绕的火蛇与兵器，乃是元气化形。 但在他们身上，吴明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压力，刺激得他寒毛几乎竖立了起来。 “家主，大长老，戴全天君。” 三人才现身，吴府众人便如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的见礼，站立三人身后，又有身边环绕似枪似戟的老者走到戴端因身后，不言不语，但威严自生，叫诸人的喘息声都小了许多。 “大长老，二长老，许久不见了。”吴明眉头一挑，说着客气的话，但表情中却连半点的客气都欠奉，他嬉皮笑脸地说道：“没想到你们这把老骨头也有突破天境的时候，为表示庆贺，吴明不才，准备，打死你们。” 吴明如同玩笑一般将话说了出来，但众人心中却陡地一寒，皆知，他不是开玩笑。 所谓大长老、二长老，是吴明这一脉当家时，两位老人吴炙、吴炻的身份，原来吴府的大长老、二长老，现在的家主和大长老。 至于另外一个老人，则是戴端因的护法人，戴全。 吴炙、吴炻气息动荡，异象外显，而戴全气息平静，不是他不如两人，而是吴炙二人才突破，收摄不住气息，实际比较起来，戴全更厉害，吴明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阵压力。 “我才突破通玄入照，虽然可比天境强者，但绝对不是天境三层之上强者的对手，这个老头，是个劲敌！”吴明心中暗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小子好高明的敛气手段，这身本事，不是蕲州吴府能教出来的，若是得罪了，便一定要打死。”与他相似，戴全对吴明也忌惮非常，暗暗将吴明的表现放在了心里。 “公子，出来前老爷交代，世家的事由世家处理，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戴全冷吭吭的说着，面容生硬，如同石人，戴端因不敢发怒，认真地点了点头，把袖一扇，但将兵气收起，落后一步，将位置让给了吴炙、吴炻两人。 虽然戴全说是不插手，但吴炙与吴炻却不敢不为戴端因讨回面子，各自上前一步，将众人挡在了身后。 吴炻面皮一抖，压着愤怒道：“吴明，你放肆了，有吴府贵客在场，我等先放过你，你先认个错，退出吴府，我等不与你计较，今日之后，你若想了结因果，框天吴府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吴府众人不禁暗暗低呼出来，但看吴明时，只觉太便宜了他。 但吴明却笑了起来。 别人不知，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吴炻此言，其实是以退为进。 吴炻深知他的骄傲，知道吴明不甘心退去，又怕他走了，故意激他，要吴明进退不得，而他二人裹挟天境强者之威，定能如雷霆一般，迅速将吴明镇压。 如此这般，即便传到外头，其他世家也会称赞吴府顾念人情，事留一线，没有赶尽杀绝，有世家风仪。 “大长老之意呢？”吴明悠然一笑，眼角一瞟，看向了吴炙。 吴炙面色微动，耳朵微微抖了抖，也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本座也是此意。” 显然，他是收到了吴炻的传音，才会这般说。 但话才说完，吴炙的面色又是一变，陡然醒悟过来吴明对他称呼，他的回答，无意间却落实了谋夺家主之位的事实。 “好个小崽子，尽耍小聪明罢了，如今看起来本事也算有些，可惜，你不是我这一脉的。不过，你就没有以后了。”吴炙暗下决心，杀意愈发炙盛，但面上却愈发温和。 “那么，我便走了。” 吴明大笑一声，忽而转身，衣袖翻跌，大有事了拂袖去的潇洒姿态，叫吴炙、吴炻二人面色狂变，其他吴府之人连连顿足，大叫失策，即使戴端因也露出了不愉之色。 “休走，本长老的话你没听清么，想走可以，先认错罢！” 即在这时，吴炻目光微闪，忽地一掌抓出，化作一只亩许大的火云大手，囊括八方，一掌过处，空气隆隆震颤，掀起巨大气浪，吹折草木，掀翻了巨石、院墙。 “好，好，好，就是这个道理，我吴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没认错，休想走出去。”众人抚掌长笑，眼睛发亮，滚烫的真力涌动，化作火尖枪、刀轮等兵器，持在手中，杀气四溢，目光都放在吴明的身上。 “就知道你们不甘心！” 吴明长啸一声，话音才落，又一个他突然出现一个吴家管事头顶，身若泰岳，腿如桩柱，一脚踏下，气势如虹，但有将诸天踩破的无敌气势。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意志，与之相比，戴端因那目中无人又沾沾自喜的气质，实如粪土一般让人作呕。 吴明进入通玄入照之后，精神升华，凝聚的意志便名——无敌。 感受到吴明的意志之力，吴府众人心神剧颤，又惧又怒，戴端因面色陡然难看，又嫉又妒，戴全目光闪动，面上却愈发冰冷。 “他怎么在这里？”但在吴明脚下的吴府管事，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轰咚！ 火云大手镇落，如若无物，直接穿过吴明，好似打在虚影上，打得大地破裂，碎石激射，凹陷处土石融化，化作滚滚岩浆，滋滋冒着烟气。 不是好似，就是他的虚影，他的真身，早就在另一个位置。 “放肆！”吴炻咆哮而起，脚步一踏，身形蓦地涨大，身后翻出两道熔岩巨翼，形如鹰枭，面如鹰勾，双目突出，如矩如尺，轰然震爆音障，穿击而去。 这是天品异术——天枭法身，正是吴炻两人恃之突破天境的依仗。 啪叽！ 但已经来不及了，吴炻的动作才起，吴明的脚步已经踏落，一脚踏下，吴府管事如同烂泥一般，被他踏得粉碎，血骨飞溅，踩成了泥浆。 “第一个！”吴明两肩抖动，仿佛张开了一对飞翼，身形跌撞，噗呲一声切开空气，咻而消失，未见轰隆震动，冷不丁的，只留下了三个冰冷的字眼。 轰！ 吴炻穿身而来，如鹰枭般的面容陡然难看下来，火焰灼灼，暗红而阴沉，仿佛熊熊魔气。 第一个？ 有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吴明此来，就是来杀他们的，直到此时，这些过去盘踞一方的人中人，才肯相信这个事实。 吴府管事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如临大敌。 “在这里，吴明，你真当我吴府是泥捏的。” 但在这时，一只不见动作的吴炙也张开了一对熔岩巨翼，撕开音障，轰然撞去，撞在虚空上，在他面前，一道身影被他撞了出来，才在半空，瞬即破碎，散做嗤嗤气流。 “还是假的？” 吴炙心中大惊，却听吴炻怒吼一声，一声洪钟撞击之音传来，急忙回身，正好看见吴明顶着一只巨大的洪钟将吴炻撞得横飞出去，洪钟灿白，剔透若琉璃。 偏偏就是这样一口由真力凝聚的洪钟，生生将一尊天境强者撞飞，吴炙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 “天境，又是一个年轻的天境，不能留，绝对不能给我框天吴府留下这样的敌人。”此时此刻，吴炙终于确定，吴明拥有与他们一较高低的战力。 但在他惊怒交加的眼神中，被他称作天境的吴明去势不止，悍然撞开吴炻，撞进了吴府管事之中，拳打脚踢，拳化崇山，腰如缠龙，蹬腿若刀斩，身形乍显乍分，似乎在此处，似乎又在彼处，以一人之力，压着吴府众人便是一顿暴打。 火尖枪扎来，被吴明随手抓过，折断，真力不散，枪尖被他反掷出去，洞穿主人额头，真力震动，枪尖在头颅内爆开，脑浆霎时干枯，死不瞑目。 刀轮劈来，吴明挥拳如舞袖，拳面浮现微小洪钟，悍然将刀轮撞碎，蓦地涨大，如同一堵横墙，顺手拍过去，但将对方拍成博饼，鲜血、骨肉如激流，嗤嗤嗤地从背后的毛孔射出，一张人形皮膜徐徐飞落，贴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吴府管事施展炎灼火身抱来，如同炎魔，身高二丈，巨臂如庭柱，热力灼灼，烧得虚空滚烫，指掌压下，怀抱中的气团一个又一个爆开。 吴明不闪不避，身形猛地一缩，仿佛天地塌缩成混沌，炎魔双臂停在半空，咯吱作响，怎么也抱不下去，下一刻，无量沉重气息爆开，炎魔剧颤，双臂轰然爆碎，从火光中跌出一个两肩只剩半截白骨的无臂人。 竟然，如斯凶残。 第277章 入魔 须臾之间，吴府一种管事、长老便被苏妄杀得落花流水，死了十几人，看得吴炻、吴炙二人目眦尽裂，钢牙都快咬碎了。 但只要两人杀将过去，吴明定然抽身而出，避开他们的锋芒，他如同一只孤独胡狼，狡诈而残忍，择人而噬。 这是要将吴府赶尽杀绝！ “吴明小子，休得猖狂，我来会你！” 吴炻怒啸而起，当先飞出，吴炙紧随其后，两人疾如风火，掌出如崩雷，拳风若怒龙，一拳一掌但见磅礴大气，打得虚空焦黄，热力冲荡，坚石浮酥，高墙成齑，草木化作焦灰，所过之处，除了留下两排熔岩脚印之外，别无他物。 但连许多吴府甲士躲闪不及，被拳风劲力卷入，也在转瞬间被打裂，炸成四分五裂，死状凄惨。 各人皆逞凶狠，将吴府化作战场，交手不过半盏茶时间，大半个吴府就已被推平，到处都是伏倒的尸体与破碎的高墙，急的吴炻两人怒啸连连，吼得脸红脖子粗的。 吴明用以躲避他们的，是苏妄传授的扶摇九转身法，融入他的理解之后，更显奇诡，行迹难测。 “如你所愿！” 吴炻一掌打空，吴明身形陡然模糊，就在吴炻以为吴明还要避其锋芒之时，吴明身骨陡然一震，软弱无骨，好似扭动的藤条，一闪一弯贴入吴炻身前，腰背一拱，驼背如龟，但有苍莽气息流转，两人之间，浮现一片片整齐的菱形龟甲，倏然一颤，轰击在吴炻身前。 咔嚓，咔嚓。 只这一下，吴炻就被吴明撞断了七八根肋骨，五脏剧痛，胸膛硬生生瘪了下去，噗呲一口，喷出红中带黑的热血，夹杂五脏碎片。 一旁的吴炙眼眸陡然一亮，脚步忽然慢上一分。 吴明不依不饶，曲指如钩，嗤啦一声，撕开音障，在吴炻身前扯出五道深深的划痕，他这是要讲吴炻的心肝都给掏出来。 “小子放肆。” 就在这时，一抹红光忽然斩来，迅猛、狂暴，但将空气撕开，呜呜怪鸣，尖锐高亢，急速切向吴明的后心，但要将他剖成两份。 是吴炙的熔岩巨翼！ 他出手故意慢上一分，让吴炻争先，便是怕走了吴明，故意做出合拢不及的姿态，要引得吴明再度出手，失了躲避的时机。 这一爪，吴明纵然能要了吴炻的性命，但自己也要将自己赔了进去。 吴明面色狂变，吴炻面上又惊又怒，吴炙亦露出得意的笑容。 “长老，笑得挺开心的嘛！” 不过，吴炙不及笑出声，一句冰冷的话便在他耳边响起，他心中一惊，念头再动时，便觉心口发凉，低头一看，却不知何时，自己的心肺已被吴明掏了出来。 “你？” 吴炙闷哼了一声，熔岩巨翼斩下，斩过一道虚幻身影，而吴明的真身，却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捏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随即，被他捏成肉糜。 吴炙庞大的身形也倒了下去。 他在以吴炻为诱饵，吴明又何尝不是以自己为诱饵，要诱得他大意。 “爹！” 不远处，吴琼大公子惊呼而起，踉跄跌倒，双目无神，又有吴府管事、长老失神自语：“你也是吴府子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切早已注定。” 吴明冷哼一声，不屑与这些失败者争论，他们杀人时可以，别人杀他们时却要问一声为什么，其形可悲，其言丑陋，不堪一听。 不过是天道伦常，报应不爽罢了。 吴明托掌如举杯，遥遥一敬，身形如醉，若跌若飞，好似在祭拜着谁，继而横越当空，出现在吴炻身前，手背砸下，惹得虚空跌宕，如同摔破了金樽，踢翻了玉牍，嘣的一下，砸在了吴炻身上，将他砸了个粉身碎骨。 这位吴府的大长老，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往奈何桥上走上一遭。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倏忽而闪，平平切来，不见隆隆声势，却有无尽神速，堪比电光，但在吴明砸下手背，气息回落之时切向了他。 是戴全！ 时机之妙，不可谓之巧合。 当然是巧合，这老人看着气息平静，一直没出手，不外是忌惮吴明神出鬼没的身法，自忖留不下吴明，一直觊觎在侧，等待得就是这个时机。 吴炙以吴炻为饵，吴明以自己为饵，而戴全又以吴炙、吴炻为饵，他才是最后的渔翁，坐等鹬蚌之争。 戴端因目光湛亮，吴琼悲戚的神色怔在当场，两人都露出狂喜之意。 呯！ 金光劈来，吴明不进反退，只身向前，身上闪烁玄黄光芒，顶起一座九层八面的玄黄宝塔，悍然撞上戴全的兵气上。 但他毕竟出手仓促，没能挡住戴全的锋芒，玄黄被劈碎，身形翻滚，从右肩到腰间都被劈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可见白骨。 咚，咚，咚！ 吴明落下地面，脚下连踏，踩得地面隆咚作响，好似敲在中空的皮鼓上，他双手如翻，时而演化双飞之蝶，时而化作苍茫大山，时而变作独矗天地的巨柱，呼吸之间，连连变招，释放出或是缥缈，或是厚重的气机，各具不同。 在他身前，是无数灿漫的金芒，若鲜花怒放，如电光飞闪，绚烂而危险，打得吴明不断后退，被强行束缚住的伤口不断震裂，鲜血流了一地。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瞬息之间交手百十计，一个拥有极速与锋芒，化入兵气，以人为兵，招招狠辣；一个变化繁多，招式变化间多是奇思妙想，防御的满满当当，一时之间，竟然都奈何不得对方。 但明眼人皆知，吴明确实必输无疑，一旦他流血过多，气血回落，便是他身死的那一刻。 忽而，吴明怒吼一声，血气暴涨，指掐法印，轰然打出一记玄黄掌印，掌如山崩，打得虚空嘎吱大响，浮现出一条条黢黑的痕迹，赫然，是被几乎打穿的虚空壁垒。 铛！ 这一掌，吴明平平而来，没有施加任何变化，但厚重苍古的气息竟如玄天黄地一般，打得金光溃灭，崩散四方，一尊苍老的身形在三十丈之外仓促站定，面容依然冰冷。 但戴全冰冷的眼光中，也多了几分的慎重。 吴明刚才那一掌，几乎打得他身死魂灭，如非他就防着吴明的回光返照，只怕，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 “老头，你不该出手的。”吴明呼呼喘着大气，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嗤嗤飞溅，目光却森然无比，语中的杀气，但叫戴端因、吴琼等人俱是一惊，生出的几许寒意。 “哦，小子能有几分高见？不如说出来让老夫害怕害怕，为什么不能出手？”戴全慢慢地说着，也在慢慢地回复气力，他不过是一时不慎被吴明打得气血震荡，但吴明却身受重伤，时间在他这边，拖得越久，对他越是有利。 吴明努力挺起腰杆，痛得眼皮都抽动了几下，他吸着凉气，眯着眼睛，声音冰冷，道：“你不出手，我便不与你们为难；你若出手，管你身后是什么人，我也只能将你们活活打死了。” 此言一出，不但戴全笑了，吴府残余的长老们更是笑得直打跌，差点没讲肚皮笑破，更有指着吴明翻白眼的，呵斥道：“吴明小子，你吹什么大牛呢，凭你也想打死我们？” 笑着笑着，他们的声音却陡然哑了下来，目光闪烁、游离，不敢正视吴明。 因为，他们陡然想起，在吴炻、吴炙出现时，他也是这般说着，现在，他们已经死了。 “不笑了？那么，继续吧。” 吴明大喝一声，血气涌动，气息深沉下来，如同深渊，下一刻，深沉的气息陡地爆开，深渊震爆，无尽魔焰冲霄，惊惹了世间。 晦暗、艰涩、恐惧、狂暴，仿佛集合了所有的不详，吴明骨骼咯吱作响，血肉蠕动，身形径自涨大，体表崩现一道道晦暗的血色条纹，犹如魔王，一身气息浑厚，压得虚空微荡，周身三尺之内空气粘稠，魄丽如血，暗红血腥。 “如何？害怕了没？” 吴明咧嘴一笑，嘴唇鲜艳，铁齿森白，眼中流转跳跃的熔焰，残忍、狂暴，骇得吴府众人连连后退，面色惨白。 “魔，魔头！”有吴府指着吴明，惊惧地结巴了起来。 魔头？不是，但也差不多。 吴明这是，入魔了。 他竟然主动引动心魔，崩塌了自己的心境，来换取一战之力。 但此一战之后，吴明是否还是他，恐怕已说不准了。 戴全面色凝重，自然也看了出来。 下一瞬，原地的吴明咻地消失，化作一缕疾烟，身形乍消，突兀地出现在刚才说话的吴府管事身边，手爪爪出，如恶魔镰钩，五指所过，嗤啦一声，将这名管事片成了六份，鲜血喷溅，淋了周围几人一头一脸。 “小子猖獗，你便真的是魔，老夫便做一回屠魔之人。” 戴全冷哼一声，化兵气而起，咻地一下钉向吴明，快比电光。 却在这时，吴明忽然做出惊人之举，也不躲闪，而是忽然抓来身边一人，抵在身前。 “天君，是我！” 那名吴府长老尖声惊叫，手脚乱舞，但兵气却不管不顾，噗呲一下，穿过了他。 第278章 新生 “自然知道是你。” 血骨纷飞，那名吴府长老被戴全的兵气撕得粉碎，戴全霍然现身，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再又冷哼了一声，化飞光而起，穿向了另一个方向。 便在刚才，吴明借得戴全被“阻挡”的瞬间，已经离开了原地。 入魔之后，他的身法愈显诡异，犹若青烟，无形无迹。 呼啦！ 眼见二人如斯凶悍，都不顾他们性命，吴府众人哪还顾得上巴结新主人，手脚并用，忙不迭向战场之外逃去，直恨爹娘少生了几只脚。 吴明却似认准了他们，如烟如魔的身形乍显乍消，不断出现在吴府众人身边，五指如镰，不管吴府众人是用出了炎灼火身，还是将真力化作岩甲，都逃不过被他撕成肉片的下场。 便有一时之间杀不掉的，吴明只管将他们当做人形盾牌祭起，挡向追来的兵气锋芒，转眼这些人便被戴全撕成裂片，尸骨无存。 未及一时三刻，便将吴府的管事、长老便被两人屠得一干二净，框天吴府，便即成了一座修罗场，到处都是血渍，一滩滩，一片片，如同朵朵鲜血之花。 这时还站在战场内的，只剩下吴琼与戴端因了，两人似是被此间的残酷骇得心神大动，忘却了逃离。 咻！ 疾烟再闪，这一次，吴明出现在戴端因身边，掌如钩爪，一道道劲力连接五指，仿若一条条铁链封锁险山恶水，五指盖下，如同盖落了一片苍莽群山。 突然，戴端因犹若失神的面庞忽然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眉心如盛莲的三道兵气闪烁，轰啦一声，穿破虚空，如同三道通天巨剑，兵气狰狞，穿刺之处，虚空层层粉碎，偌大的吴府直接被斩出三道巨大的剑痕，从府内劈斩到府外，分成了四份。 戴端因身为八贤王公子，家大业大，又岂能没有护身之宝？ 镌刻在他眉心的三道兵气，便是一件通灵神兵，名，盛莲之兵。 吴明虽然凶悍，但在戴端因眼中，始终是一个乡下土鳖，纵然有些实力，又怎么比得上八贤王八大家族世代积累的底蕴？ “公子小心！” 戴端因正得意着，突然听到戴全的怒吼，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从后脑勺传来，骇得他全身寒毛竖立。 不及多想，戴端因直接将三道兵气卷起，化作怒龙飓风，将身团团护住，泥屑纷飞，霎时挖出一方十丈的巨坑。 而在这时，一声惊叫却在戴端因身边传出，戴端因转身一看，正好见到吴琼被兵气削成肉泥的模样，层层血肉化作飞灰，吴琼伸着手掌，试图抓住这些飞灰，手掌在半空中寸寸粉碎，化作齑粉。 “好恶贼，你这是找死！” 戴端因大怒，衣衫猎猎，黑发乱飘，肆意卷动的兵气蓦地一收，合入他的窍穴，下一刻，无尽毫光从他的窍穴中喷薄出来，光辉灿烂，锋芒毕露，他即如一尊兵人，踏足而起，轰然撞向骤然现身半空的吴明。 这一刻，戴端因虽然不是天境，却胜似天境。 兔起鹘落之间，双方连连变招。 先是戴端因故作失神，引来吴明攻击；吴明将计就计，身形极掠，却在戴端因身前停顿了刹那，以虚空凝影的假身骗过戴端因，再以同样的手法施为，显出一道假身在戴戴端因身后，惹来戴端因心神震动，失手之下将吴琼杀死。 诸般计较，只在瞬即，却见吴明的智慧。 戴端因所不能忍受的，就是吴明的智慧，他视吴明为土鳖，却被土鳖愚弄，戴端因高门大阀公子的脾气一发作，却连自己也拦不住了。 咣！ 眼见戴端因化作兵人撞来，吴明忽地伸出双手，怀抱虚空，抱出一尊洪钟，钟壁晦淡，图纹深刻，一缕缕玄黄色的流光垂落，相互盘绕，若两极互转，古朴而玄奥，猛地向下一套，正好将戴端因套入其中。 兵人虽然强横，撞得洪钟咣当大响，钟壁震裂，但一时间却撞不碎洪钟，洪钟的玄黄流光不断流转，裂缝渐渐弥合。 这座洪钟，是吴明融合对玄黄、阴阳二印的理解开创出的法门，甫一出手，便已建功，将戴端因困在了其中。 好个吴明，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戴全化成的兵气猛地一颤，于半空化形，好似初识吴明一般，认真地看着他，沉声道：“你并没有入魔。” 从吴明进入吴府大打出手开始，除戴全突然插手时陷入过一次危机，整个战局都在吴明的节奏之中，不得不叫戴全怀疑，吴明根本就没有入魔。 甚至，他偷袭得手，其实也在吴明的算计之中。 戴全差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生出了几分忌惮。 他相信，吴明定然不会给他与戴端因里外应合，打破洪钟的机会。 “哦，你看出来了，不过，你错了哦？”吴明舔了舔舌头，故作残忍，下一刻，涨大的身形径自变小，露出了他那略普通的面容。 戴全错愕。 他自然不知，吴明是真的入魔了，却又因主动入魔，而保持了一丝理智。 吴明多智，早已明晰道心的不足，深知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是其的最大执障，因此故意纵然这份执障，将它壮大，使它成长，待到执障成长到成为心魔之前，便来复仇。 在这次复仇之战，吴府上下给他压力依然不足以将让心魔诞生，只有戴全可以，他故意叫戴全得手，借得戴全的压力，以使自己入魔。 心魔爆发虽然凶戾，却正是吴明斩灭心魔的时候，这一击，但在吴琼身死，心魔执念气势由强转弱的刹那完成。 若是错过，吴明便是真的入魔，为执障掌控，真我迷昧，失去自我。 戴全不知其中凶险，吴明也没有必要解释，他此时已经有了与戴全分庭抗礼的资格，这个资格，不是被困在洪钟内的戴端因，而是他本身。 虽然吴明的真力损耗严重，被戴全偷袭的伤势也没有恢复，但他的精神状态，却达到此生最圆满的时候，如非时机不对，吴明但可以尝试晋入叩灵问心。 稍稍定了定神，戴全收敛了一身的气机，向吴明拜下，道：“公子虽有大才，但须知，戴全只是戴王手下一个不足道的仆役，我戴王府强大，如我这般的不下千人，比我强大的也有百计，但戴王座下，世子却有数。公子，你若杀了我家世子，便真得罪了戴王。” 如戴全这般的高手，一下子拉出上千人，没有哪一个势力能做得到，戴全之语自有夸大之嫌，但戴王的势力，绝对不小。 “你在威胁我？”吴明眼中似笑非笑，手上一震，洪钟大作，咣咣不绝，浮现一缕血色，里面顿时传来戴端因的痛苦怒吼。 戴全面上一慌，头上渗出细汗，慌忙摆手道：“戴全不敢，但以公子的智慧，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戴全不才，愿为公子引见。戴王神武英明，必然揭过这小小的恩怨。以后，公子与老仆共事，世子自然也不会找公子麻烦。” “戴王，好了不起的存在呢。”吴明蹙了蹙眉头，似乎带着犹豫，戴全心中大喜，又听吴明说道：“但我若不愿？” 此言一出，戴全面色顿时铁青了下来，但要发火，却听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师兄，你不愿拜入戴王府，不知是否愿意为无咎出山，无咎不才，想请师兄相助。” 一道紫虹铺来，辉煌大气，至尊至贵，咻忽落下，横跨天际之间，落下了一个紫裳霓裙、轻纱覆面的女子。 忌无咎！ 无咎郡主款款而落，行了两步，走到吴明身前，身形微踞，施施然拜下，俏目抬起，似乎闪动着星芒。 吴明心中一颤，圆满的心境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他急忙避了避，稍稍沉吟，便道：“吴明知矣，是吾师让郡主来的吧，吴明答应了。” “师兄为何又见外了，怎生多了许多客气？”忌无咎娇嗔了一句，但看吴明不做声色，顿生几缕失落，又被她压下，沙哑着声音道：“师兄能给无咎个面子么？” “郡主所请，不敢不从。”吴明抖了抖洪钟，一道金光被他甩了出去，噗呲一声，跌入地上，显出了戴端因狼狈的身形。 虽然只在洪钟之中困了片刻，但戴端因却差点被吴明磨灭，再晚上半刻，就成骨滓了。 “小子，你好大胆，全叔，给我杀了他。”戴端因踉跄站起，先是一怔，待看到忌无咎时，面色骤变，狂啸连连，如同败犬。 “公子。”戴全用力地按在戴端因的肩膀上，摇了摇头。 在忌无咎出现时，戴全才知，他与戴端因，是真的走了眼，吴明哪是乡下土鳖，分明是大来头，而这个来头叫无忌王也忌惮万分。 否则，忌无咎又怎会称呼吴明师兄？ 更甚至，忌无咎在吴明面前露出的小儿女姿态，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连忌无咎也要客客气气的人物，戴全实也不敢让戴端因栽触怒了对方。 八贤王，只是无忌王手中的一只刀罢了。 戴全心思百转，但吴明早没心情关注此人，他环顾周遭，失落与欣喜并起，诸念交杂，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 “自此，吾当新生！” 第279章 依你，依你 “不坏，不坏，连我也被你瞒过了。”神剑宫前，苏妄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微笑，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无论师或弟子，便为人师，也不能事事为弟子摆平，事事皆想摆平，事事皆不能平。 无意间，苏妄也陷入了当局者迷的困境。 虽然隔着一个大州，但框天城内发生的事情，苏妄都看在了眼里，在这场战斗中，吴明的表现无疑让苏妄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老师，什么不坏呢？”小丫头挨挨蹭蹭地靠近苏妄，仰着小脸，双眸闪亮亮的，犹如两颗纯净的宝石，那副样儿，像是讨喜的小猫儿。 苏妄犹如嫌弃一般，轻轻点了在她的额头，将她推得远了半尺，熊丫头晃着小脑袋，不依不饶地抵了回来。 但看这丫头清眸微眯，明明很享受，却做着很着恼的样儿，苏妄便知失策，不由笑道：“彩儿，收拾收拾行囊，随为师下山去也。” 赫然，是他们师徒间的玩笑。 “诶，下山嘛，去哪里玩呢？” 神剑宫内顿时传出了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山间的静谧。 九月十八，天高气爽，山和水美，苏妄携徒下山，师徒二人徒步而行，踏着秋叶，循着丰收的余香，渐行渐远。 唯留愈显孤旷、清静的神剑宫，仿佛亘古神灵的神殿，落尽余灰，渐渐尘封，等待主人的再一次降临。 …… 天下大乱，既是大乱之始，也是大兴之前，一路行来，苏妄师徒虽然见到了诸多人情悲欢，但也见到了不少大兴之象，不过，更多的却是群魔乱舞。 想要开辟出一个新时代，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将磨砺重重。 这个世界不缺少高手，诸州自治，一日三战也非独有，为了战胜对方，一位又一位的强者被人请来，一位又一位天境强者走入战场，在战场上打得山崩地裂，由此，世人才知，所谓的会凌，何以被称作天境？ 在世间，的确有这么一群强者，拥有无穷的威能，他们劈手能斩断大河，叱咤能喝出雷霆，徒手能抬起高山，这群人，超凡脱俗，近于神灵，拥有颠覆凡尘、颠覆天地的能力。 一路而来，苏妄也非一事不做，每到一州，他必然要挑战这州的最强高手，以同样境界与对方较技，见识异术玄妙，丰富自己的底蕴。 同时，他也在聚集大运。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苏妄自然是知道的，便是没有无忌王的承诺，苏妄也将有此之行——争一争，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虽然只是个噱头，但苏妄还是要争一争的。 节州，天下一十六中州之一，有接近上州的实力，以六大一流世家为首，二十七家二、三流世家附其骥尾，组成了一个利益共荣圈。 确实是利益共荣，在这场天下动乱之中，节州的世家倒是比其他各州世家开明些，先行团结了各家力量，以求利益最大化。 力分则弱，力聚则强，乱世当前，节州世家团结一起，先安内，后攮外，天下之乱不过半年，他们既已蚕食了万里河山，势力膨胀几乎翻倍，让附近二州既惊且俱，缔结了攻守联盟。 节州的攻势因此延缓，双方陷入胶着。 而在此时，苏妄进入了节州州府竹节之城。 竹节城以竹节为名，城内遍布一株株翠绿的斑竹，笔挺、独矗，仿佛一柄柄利剑，行走城内，但有清风弄澜，城大幽兰，清静优雅之意，但清静之中，又有峥嵘意气弥漫，往来行人拥拥，然精神昂然，而无焦灼之态。 在乱世之初，竹节城竟有一种异样的繁荣，似是未受到战争的影响。 但苏妄知道，竹节城能维持这种昂扬精神状态，靠得是纷乱初期获得的利益，一旦战事胶着延长，昂扬的精神状态亦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破碎成幻影。 “老……吃，吆人跟着吾们哩？”但在这时，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苏妄的遐思。 却是慕容彩这个小丫头，小丫啃着山楂子，腮帮子圆滚，大眼睛咕噜噜转悠，目光狡黠，显然，是在故作着古怪。 “讨打，你这丫头，连老师的玩笑也敢开了？” 苏妄脸色一唬，就在小丫头神色大变时忽然弹出手指，飞电疾光，弹指如影，嘣嘣两下，就给了这丫头两个闹瓜子，痛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嘴嘟起，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苏妄没理会这丫头故作的“委屈”，大摇其头，甩袖而去，叹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这个世道，做老师的是越来越难混了，说好的师道威严呢？” 小丫头正努力鼓着腮帮子，欲与苏妄一比高低，但听到苏妄的“叹息”，一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场，顿觉颜面大失，小嘴再次嘟起，可看苏妄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在她身后，一把巨大的石剑被她负在背上，石剑与她齐高，剑尖触及青石街路，发出铿铿的碰撞之音，惹人注目。 走入竹节城时，苏妄既知，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谁让，小丫头身后的石剑实在太明显了些。 行到竹节城，苏妄虽然打着友好切磋的名义，但横推一路，未尝一败的行径也着实嚣张了些，随着他的名气渐渐传远，越来越多的天境强者期待与苏妄一战，意图打败苏妄，赢得名声。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或权，即是利，而声势，亦愈演愈烈。 更有好事之徒，为苏妄取了个名号——驭剑者。 是驭，非御。 驭，从又，从马，为掌控、把握方向之意思，明着是在赞扬苏妄，暗着，是取笑他驾驭一个小丫头，让她背着沉重的石剑，有奴役弟子的意思。 可见，被他击败的强者，也非人人心平气和。 能心平气和才怪呢！ 竹节城风景独好，师徒两人一路玩闹，不多时，小丫头的气头便消了，又缠着苏妄流连于各个小摊之间，品尝节州的美食，其名曰，是苏妄对她的补偿。 看不出，这丫头也有吃货的潜力。 师徒二人沿着贯穿竹节城的城中河走过，从南到北，到了城北尽头，再折转，由北至东，跨上一座石桥，这副架势，便似要将竹节城转悠一圈才会罢休。 他们师徒有此闲情，但其他人可坐不住了，才跨上石桥，一个背刀负剑的大汉便挡住了师徒俩的去路。 “苏兄，司马酣前来讨教！” 大汉身材甚高，丈二高下，身后背着两把巨型兵刃，不比小丫头身后的石剑小，筋肉虬结，魁梧过人，好似一座矗立的小山，粗声粗气的，有着说不出的狰狞恶相，脸上的横肉几乎能将小朋友半夜吓哭。 “尔等真不知风趣，要知，坏人心情，就如坏人性命，可是要被我暴打一顿的。小鬼，你可做好准备？” 苏妄身形颀长，但在男子面前，还矮了两个头，偏偏，他却以教训小朋友的口气说着，但让对面的男子脸上横肉跳动，嘴角一咧，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放心，我打死苏兄很快的，一定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 男子也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有接苏妄的茬，两人明明面对着面，偏偏，却似各自演着独角戏，但叫一旁的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立刻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一把零嘴坚果，嘎嘣一声，咬碎了外壳。 咔！ 随着丫头嘴下不容情，苏妄手下也不容情，手起一掌，蓦然劈出，似快似慢，仿佛合入了光辉，却又似普通人的手掌，平平常常，看不出异象。 落在司马酣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天地蒙昧之时，无穷混沌之中忽然飞出的一道斧光，分割了阴阳，造化了玄黄，天际之间，青玄地黄之气两分，一者缥缈，如光如晨，一者深沉，如土如尘，便似，苏妄一掌之中展露的两种气息。 苍茫的天地，盖向了他。 “走吧！” 苏妄踱着步，大摇大摆地走过司马酣，身后的丫头急忙将零嘴塞回小袋子，蹦蹦跳跳的追了上去，不满道：“这回怎么这么快，人家都没看清楚。老师，你一定是故意的，下一回你可要慢点，让人家看清楚了，不然臭师兄又要说人家资质不如他的了。” “好，好，依你，依你！”苏妄略显地惫懒着。 “一点也不真诚，老师，再来过！”丫头不满的意味越来越明显了。 “好，依你，真的依你……” 师徒二人说着不着调的话，走过石桥，走入人群，渐渐被淹没，也不知他们是否达成了协议，丫头是否满意，苏妄又是否拿出了真诚。 又过了半柱香，两尊身形昂然的大汉忽然出现在石桥上，仔细地打量着司徒酣。 这两人，一人臂如铁柱，比大腿还粗上三分，一人四肢缚着铁索，身形微驼，好似背负着群山。 再配上岿然不动的司马酣，三人即如三只恶兽，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左近几人正要走上石桥，待看到两人，惊惶而退。 第280章 踩下去 “阎屠师兄，你怎么看？”四肢缠绕铁索的男人开口，他声音低沉，好似摩挲着铁砂，听着就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不及也。”臂膀粗大的男人神色凝重，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 两人都没有选择触碰司马酣，而是在一旁仔细观察，其实，早在司马酣与苏妄交手前，他们就在一旁观察，不过，那时他们看不出端倪，此时，他们依然看不出端倪。 这两人，加上司马酣，出自节州六大世家，臂如铁柱的男子叫阎屠泯，四肢缠绕铁索的男人叫摩柯量，与司马酣一齐，为节州六杰之三。 “是个厉害的角色，可能，要请我家老不死出面才能拿下他。”摩柯量沉吟了片刻，做出了这个判断，说道最后，他的面色，也现出了几分挣扎的神色。 要请出六家的底蕴，便是自承不如苏妄，这叫号称节州六杰的他们情实难堪。 阎屠泯摇了摇头，笑道：“摩柯师兄太高看此人，依我之见，我二人虽然不是驭剑者的对手，但驭间者却未必能胜过节州六杰，要知，你我三人，并非六杰第一。” 摩柯量、阎屠泯与司马酣皆是天境四、五重修为，距离天王境圆满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在他们看来，苏妄出手之快，一招拿下司马酣，必然是天尊境无疑，他们自然不是对手，但节州六杰却不一定不是对手。 六杰第一的北岸将，也是天尊境。 “走罢，我等去请北岸师兄出马，替我六杰讨回场子。” 摩柯量听闻了阎屠泯之语，面色难色消失，两人哈哈大笑几声，脚步一踏，若有幽芒迷雾诞生，身形突然消失，就如他们来得那般突然。 至于司马酣，自然无需两人担心。 这里毕竟是竹节城，是节州六家的地盘，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无法逃过节州六家的耳目。 不过，今此之后，司马酣在六杰之中的名声，要被几人超过了。 “还好有这个莽夫跳出来，不然丢脸的就是我们了。”不约而同的，两人最后离去前，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另一旁，解决了司马酣，似是惹来六大世家的忌惮，苏妄师徒难得获得了小半日的平静，再也没人打扰，走马观花般，将竹节城游览了一遍。 这半日，却是苏妄与节州六家的默契，待到斜阳唯剩余辉，红颜独照城头之时，默契结束。 城墙上，小丫头心中蓦地生出了几缕失落，忽而甩了甩小脑袋，将注意力放在了站在她身前。 在她身前，苏妄神色沉静，衣袂如飞，风姿卓越，他的身形称不上魁梧，但屹立的身骨，自能撑起一片天地。 丫头玉面如娇，若清漾的微波，倒映红霞，红霞映天。 来者五人，节州五杰。 五个身形强壮的没朋友的大汉，筋肉虬结，肌肉一块块隆起，如同岩石，一人身背着巨型兵刃，一人臂如铁柱，一人四肢缠绕铁链，一人拄着铁棍，一人套着铁指，五人并行，气势雄浑，好似魔神一般，连斜阳的光辉也被他们的遮拦，天光霎时暗淡。 “驭剑者？”一尊大汉猛地上前一步，口鼻喷吐着火星，擒瓮声瓮气说道。 他身形巨大，高一丈五，拄着一根二丈粗的铁棍，仿佛屹立天门前的神兵，气势凶煞，身形一动，强行挤压虚空，压得空气噼啪震爆。 他的体魄，竟如斯强大！ 节州六杰之一，伯颜擒。 “六杰何必明知故问，总不至于，是来请苏某吃饭的？”苏妄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在阎屠泯、摩柯量身上扫过，似笑非笑。 五人心神凛然，顿知，先前的觊觎苏妄的行为被发现了。 不过，六杰盘踞竹节城多年，岂会被苏妄一句话压下气势，又有一尊大汉上前，嘴角带着笑，忽然拜下，道：“正要为驭剑者接风，不知驭剑者敢是不敢？” 这一拜，似是大有名头，方广二百里的竹节城似乎被引动，随着大汉拜下，向苏妄倾轧而来，若万顷重山，有无穷气机、无尽重量压下，压得苏妄身躯扎扎作响。 节州六杰，重山越！ 但，技止于此！ 却见苏妄忽然动了动身形，身躯微弯，脊背拱起，好似背贴群山，轰然一靠，但听虚空大震，仿佛重山破碎，山河倾倒，重山越闷哼一声，踉跄而退，七窍溢出鲜血，其形凄惨。 其他四杰大怒，同时上前，气机相连，化作横山推击过来，异象纷迭。 但见司马酣背上的两只巨型兵刃飞起，化作龙凤之形，交缠飞击，寒光闪烁。 阎屠泯四肢铁链震动，探入虚空，嘎吱作响，虚空陡然泛起层层涟漪，好似拉下了一片天空。 摩柯量两臂交击，铿铿大震，电光蜂拥，劈斥不断，雷暴如池。 伯颜擒铁棍斜撩，棍锋推击，虚空跌宕，火海轰然爆发。 重山越七窍带血，面色凶戾，十只指头插入天空，举臂如托山，猛地托起一座银白的地磁山峰，两臂挥出，银白山峰掷出，地磁元力震爆，但将城墙的禁制引动，无数符文闪烁，照透了天空。 见识了苏妄的手段，五人自忖不是他的对手，一出手就是全力，但要一击建功，其威凶悍，其势也强，骇得慕容丫头小脸都有些煞白了。 “调皮！” 苏妄轻笑了一声，指掌一压，玄黄化印，印成方形，以为四方，底部平整，上半部半面空白，半面山河俱全，如同一个半成品的山河模型。 赫然，是他走过天下群州时，记忆下的山河之形，都被他化入了这一记的玄黄印中。 不过，苏妄也不过只走了天下三十六州，因此这一印还有小半面是空白。 这一印，不仅是玄黄印，更是山河印，能引动拥古皇朝半片江山的一丝力量，虽然只是一丝力量，也非六杰能抵挡。 一印压下，山河显形，煌煌大气，轰然从天盖落，当先被粉碎阎屠泯落下的的虚空，虚空崩裂；继而是重山越的地磁山峰，银白震爆，化成齑粉；而后是伯颜擒的火海，被山河压得枯灭；再是司马酣的龙凤飞光，被山河一撞，齐齐哀鸣，落了下来；最后，摩柯量驭电而起，仿佛雷神，却在下一瞬横飞而出，撞上护城禁制。 只一击，节州五杰便在苏妄手下败了下来，各人趔趄后退，或萎靡于地，或撞破墙垛，或身陷城墙之中，也有试图反抗的，小腿尽没砖石地基，身躯颤抖。 看到五人如此凄惨的模样，苏妄讪讪地收回手掌，忽然有些齿冷自己有些欺负“小朋友”的行径，好心建议：“要不，再来过？” 他虽好心建议，但五杰闻言，面色霎时青白交变，怒目而视，黑膛膛的面庞齐齐变成了血红，脑袋都大了三圈，如同全身血液涌入大脑一般。 赫然，是被他气得。 “老师，他们好弱哦！” 突然，一声娇弱弱的声音从苏妄身后传出，却见小丫头眉头微蹙，食指点着下巴，面做疑惑之色。 让她疑惑的是，五杰来势汹涌，出招凶猛，怎么连苏妄一招都没接下？ 未免，太弱了些。 “噗呲！” 小丫头话语才落，五杰憋到极限的怒火终于炸了开，魁首仰起，齐齐对天喷血，喷出了五道殷殷血泉。 可算，有些壮观了。 苏妄顿是无奈，始知丫头的腹黑。 小丫头瞒得过别人，却休想瞒得过他，她这是故作古怪，为的就是将五杰气吐血，谁叫，五杰动手时吓到了她？ “小姑娘说错了，我杰州六杰可不弱哦，因为，我没出场。”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声大笑，却见一抹暗金流光落下，化作一个气息峥嵘的男子，笑道：“驭剑者不愧是驭剑者，北岸将见过了。” 节州六杰之首，北岸将！ 北岸将身高九尺，面如刀削，双眸闪动神华，黑发披肩，周身上下，散发肆意的金光毫芒，犹如神祗，甫一出现，便夺走了斜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仿佛，成了光的代言人。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完美的不仅是他的风姿，更有他的精神状态，在北岸将的身上，苏妄感受了一种远超其修为的精神意境，一种几乎将精神化作元神的境界。 这是一个资质、才情不弱于吴明，背景、底蕴更胜于吴明的男子。 大乱之中必有大兴，北岸将，又是一个秉天下气运而生的命运之子，气运之隆，若烈火烹油，但有煌煌的迫人之势。 而他的出现，更让六杰的气运有了一种连结的趋势，六杰回落的气息顿止，一丝丝增强着。 但在苏妄眼中，五杰在落败之后开始流失的气运却在渐渐回流，并有反击的架势。 “江山代有才华出，天骄如颜几人同？”意念频转，苏妄心下赞叹，也笑道：“北岸兄的风采苏某亦是十分佩服的，北岸兄，请了。” 他们出现在此，当然不是来叙旧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旧情可叙。 下一刻，北岸将踏步而出，身形蓦地一涨，化作一尊百丈高下的巨人，周身金光辉煌，形如神甲，一脚踏来，但有踏裂这方天地的霸气。 这是要将苏妄踩在脚下！ 第281章 杀人 北岸将气势汹汹，庞大的金身融合法、身、魂于一体，几乎要开创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步落下，剑林如峰，无数剑峰突兀地从天倒插而下，相互堆挤，挤压着空间。 苏妄也不欺他，单手画圈，划起一圈圈圆形，一道道流光在他手中凝聚，化作黑白的太极图，只把身前挡起，剑峰插下，抵在太极图之前，荡漾一层层的涟漪，却不能让他倒退半步。 “驭剑者，就凭这种招式是挡不住我的，拿出真本事来罢！” 北岸将哈哈大笑，一只金色的大脚突然穿破剑峰，踩踏下来，如同一座太古的古山压下，巨大的压力竟然将太极图压低一寸，叫苏妄的手臂微曲。 “嗯？” 两声轻疑同时响起，下一刻，大脚忽然消失，化作一只普通大小的拳头，金光湛湛，仿佛金铸，轰然打来，拳锋之前，虚空如银汞飞溅，怦然乍碎。 却听啵的一声轻响，拳与图接触，黑白光芒迸射，闪烁了一下，太极图再次压低了一寸。 继而，拳头再次消失，又一只大脚换做另一个方向从天降下，将虚空踏得下凹，如同一块十来丈的大海碗，虚空之力弥散，交织成一条条黢黑的纹理。 嗡！ 大海碗撞在太极图上，打水漂一般，轻微的震颤之后被弹起，太极图依旧下沉了一寸。 “哼！” 虚空中，却听北岸将怒哼了一声，金光乍闪，大脚再次消失，又一只拳头从苏妄背后袭来，气势汹涌，一整面的虚空都被拳头打碎，化作粉糜，打在了太极图上，依然将它压低下一寸。 苏妄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再来！” 北岸将怒喝一声，身形再次膨胀，踩下一只大脚，一脚踏下，虚空飞跌，如巨浪般冲涌，压得太极图再下沉一寸。 如此这般，北岸将变化不停，身形忽大忽小，忽涨忽缩，一时踩下大脚，一时打出拳头，力量越来越大，产生的震动也越发明显。 北岸将所使，是一门极其高明的肉身异术，九转而变，每一次变化，力量便叠加一次。 到了第九次，磅礴的力量几乎超出了虚空承受的极限，甫一动手，强大的力量便崩裂了虚空，裂缝绵延十几里，竹节城上禁制符文纷飞，无数的符文化作白光飞火，在极限力量下粉碎，城墙一节节塌倒。 五杰连连退避，退至城内，气机相连，以抵他的锋芒，留在原地的，只有苏妄。 纵然是他，面对北岸将的力量，也要收缩力量，太极图每一次收缩，力量越发凝聚，旋转越急，防御力量便增大一分，到的第九次，防御能力几乎倍增。 轰！ 身形九变，北岸将最后一脚落下，虚空发出旱雷一般的霹雳震动，无数白光迸溅，惊骇人间，再次震破了十余里城墙。 五杰飞身倒跌，齐齐吐了一口热血，落在城墙边缘。 “难能可贵了！”做到北岸将这一步，几乎已是会凌境的极限，叫苏妄赞叹。 对于北岸将来说，这并非一个满意的结果，但他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九次而击，始终未能打破苏妄的防御，北岸将咻然后退，收起肆意散发的金色毫光，负手当立虚空，叹道：“可惜，此间不是你我交手的地方。” 北岸将看着伏倒数十里的城墙，露出惋惜的神色。 惋惜，未能尽兴一战。 五杰所作所为，他自然也看在了眼里，纵然对平民不屑一顾，北岸间也断然没有打坏自家地盘的兴趣，才道了声可惜。 这副样子，便似在说，苏妄与他平手，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一般。 “噗呲！”苏妄眉头一挑，但未言语，他身后的小丫头忽然笑了出声。 北岸将英眉一挺，神色有些不豫，问道：“小姑娘又有何高见？” 这句话，北岸将虽是在与慕容彩对话，却是说给苏妄听的。 赫然，是没将小丫头放在眼里的样子。 小丫头不满起来，顿觉北岸将英俊的面庞有些面容可憎，皱着琼鼻道：“高见不敢当，但要问一问这位‘高人’，这毁坏城墙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家老师？” 此言一出，北岸将的面色霎时难看了下来。 他在可惜竹节城无法承受他的力量，不得尽兴，却未想过，两人交手九招，都是他的进攻，苏妄只管防御，力量不曾泄露一丝一毫，而将城墙打坏的，却是他自己。 这场战斗，看似平手，其实他已经输了。 苏妄能做到力量收发如心，将他打击在太极图上的力量完全容纳，北岸将却无法收束自己的力量余波，一招一式看着霸气，连虚空也被他崩裂，无形中，却浪费了许多气力。 何况，他身形九变，发挥的力量已达极限，而苏妄的防御依然泼水不进，可见，苏妄依然还有余力。 这一战，确实是他输了。 更叫他面色难看的，是这份难堪，被一个丫头片子指出。 “驭剑者，领教了！”北岸将面如寒冰，极力保持着风度，深深望了苏妄师徒一眼，转身而去。 “嘁，输不起的家伙。” 丫头不依不饶，小嘴嘀咕着，转而眉开眼笑起来，指着灯火渐明的城内，欢呼道：“老师，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再去转转吧，你看，有热闹看诶。” “时间是还早，不过，这个热闹可没没什么好看！”苏妄使劲揉着她的头发，对这丫头的腹黑已经有些头大了。 时间确实还早，城内的确很热闹，不过，这份热闹却是竹节城各家为六杰与苏妄交手惊动，六杰战败，只怕，几大世家都恨不得将他们师徒生撕活剥了，哪里还欢迎他们。 丫头的热闹，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况且，有些人要忍不住了吧。” 苏妄微微一笑，不管着丫头“撒泼”似的抓挠，牵起她的小手，往北方而去。 下一站，皇都！ 不过，在进入皇都之前，还有些恩怨要了结，就如慕容丫头所言，有些人，的确输不起。 夜，微凉，静谧。 星月照耀下，夜明山空，漫漫天华铺下，将天地染成一片霜白。 虽然不是月黑风高，但此景此夜，用于杀人放火也是可以的，至少，有明月为鉴，我心，杀意如潮。 来人是六个干瘦的老汉，高低不一，形容不同，别具风姿。 一个老汉拄着扁担，半倚半靠，小脑袋一点一点着，打着鼾声；一个老汉抡着大锤，叮叮叮叮地敲着铁链，赤着的上身尽是肋排；一个老汉背着两把比他还要大的刀剑，身形微驼，一步一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个老汉身形消瘦，两臂负于身后，慢慢走来，如同踏月踱步；一个老汉只管蹲在地上，两手翻来覆去，细细打量着，好似欣赏这世间最瑰丽的瑰宝；最后一个老汉皮肤黝黑，身形不及六尺，嘿嘿傻笑着，眼瞅着苏妄两人，目光转都不转，看得丫头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六大世家，六个硕果仅存的老东西，摩柯量嘴里的老不死们。 他们的气息沉静，身形也不起眼，甚至有些土里土气，仿佛寻常的乡间老汉，但苏妄却能感受到六位老汉一呼一吸蕴含的磅礴力量。 这份力量还不足以叫苏妄感到威胁，在苏妄感知里，六个老汉的力量都只在天境七重左右，不足为虑，但老汉们气机相连之后，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威胁。 百里八方，已被老汉们的气机封锁，但连星月，都被排斥在外间。 “谁先来？”苏妄上前一步，颔首示意。 小丫头急忙后退一步，小心地将身后的石剑取下，挡在身前，露出半个小脑袋，打量着他们。 “老汉先来吧，几位老兄弟总要体谅体谅老汉我，睡起了，若不运动运动，活不长的！” 拄扁担的老汉睁开眼睛，他睡眼惺忪，眼神浑浊，迷蒙的眼皮上还挂着眼屎，尤为可笑，实在让人怀疑他的是否还能动的起来。 但话音才落，他人即暴起，干瘦的身形猛地膨胀，肌肉隆起，骨骼张开，满头银发乱舞，体表是一道道妖异的纹路，闪烁灼灼的火光，仿若魔神，却见他横挑扁担，陡然担起一座火焰山，山石暗红，山峰苍古，烟气冲霄，近乎真实。 一山挑落，山峰倒转，熔熔烈焰从火焰山口倒灌下来，如同流淌的岩浆，滚荡而来，连虚空也被烧透、烧穿，可见霸道。 伯颜家的老不死！ “好高明的联击之术！” 苏妄心神微凛，指爪微曲，五指分别闪烁青红黑白蓝五色光辉，五光闪烁，呼啸而起，急旋震动，咻忽间化作五座色彩各有不同的山峰，轰然撞击过去。 伯颜老头看着只是一击，实则六人气机相连，力量贯通，一人等同六人，一击也是六击。 这一击，已超越了会凌的极限，堪堪达到所谓的化道境。 所谓的先来后来，其实是留六老汉的诈敌之术，要让苏妄生起轻视之意，而后，一击杀人。 他们不是在较技，而是来杀人的！ 第282章 尔敢？ “小气，小气，不过是打了小的，老的，没有必要上场了吧？” 苏妄大笑一声，咻而扑起，出爪如电，人随爪走，虚空中但见五行之气流转，如烟如澜，五色山峰卷弄五行之气，仿佛五道飓风，撕向火焰山。 百里之内，气机紊乱，火焰山倒灌的熔焰陡然一滞，五色山峰轮番砸来，砸得岩浆飞溅，熔岩喷发，火焰山震动。 “臭小子的确有些本事，难怪叫我家娃娃吃了亏。” 伯颜老汉哈哈大笑，魁梧的身形一震，手中扁担改挑为劈，火焰山震动顿止，山峰咻而一缩，化作一颗飞火之石，绯红璀璨，晶莹剔透，宛若宝玉，一个急转，撞破虚空，但苏妄苏妄后脑砸来。 不想，这老头看着老实，其实奸诈着呢。 “果然，老而不死为之贼，老头，你可真是贼奸贼奸啊。” 苏妄也不回身，化爪为掌，若揽雀尾，掌中五色流转，向后飞撩，仿佛未卜先知般，拍在飞火之石底部。 轰咚！ 一掌打出，仿若天崩，但有雷霆阵阵，飞火之石被苏妄拍得高高跃起，但在半空，便爆裂开来，熔岩四溅，烧融大地。 铛！ 又是一声巨响，苏妄掐五行印，沉重、浩大，掌间推起一座五色峰虚影，轰然盖向伯颜老头的扁担，两者交击，犹如天钟撞击，五色光乍显，化作一轮飞影，蓦地扩散，斜斜切向虚空大地，光芒锋锐，大地为之剖裂。 “好硬的肉身，不比我几个老头子差了。” 一掌盖落，伯颜老头被苏妄打得臂骨咔嚓做响，气血暴动，两腿陷入大地，生生从丈二高低再又打成不到七尺的身高，气得他口鼻喷火。 “小子猖狂，我来战你！” 突然，阎屠家的老头将手中的铁锤扔来，砸塌一片空间，这老头把身一晃，忽然穿入虚空，身形乍消，如鬼如魅，再出现时，既已出现苏妄身后身上铁索绞动，如星云一般，将他层层盘绕。 阎屠老头用的赫然是空间异术。 “老头，以多欺少么？也好，省得别人说我欺负老弱！” 苏妄冷哼一声，左手一操，五指次第张开，如蝶如花，咻而挑开虚空间隙，手掌穿梭，空手入白刃，将阎屠老头扔来的铁锤抓住，锤头倒转，呼地一声划过半个圆圈，砸向了伯颜老头的扁担。 这一锤砸下，好似一颗大星砸来，一层层虚空被锤头推动、弯曲，包裹在锤头上，不断重叠，竟折射出璀璨的宝光，好似一颗宝石。 “虚空之力，不好！”阎屠老头心头狂震，才想惊叫一声，就听到了伯颜老头的怒吼：“怎么还是我？” 铛！ 铁锤如大星，一锤砸落，锤头粉碎，光华直冲夜空，虚空亦为震动，如潮海跌宕。 伯颜身形剧颤，如抖糟糠，下半身尽没泥地，臂膀、身躯被震出了无数伤口，鲜血喷溅，扁担弯曲，幽星之铁铸造的棍体也是被砸出了一个锤形印记，看得伯颜老头心痛不已。 下一刻，跌宕的虚空轰然爆碎，形如海啸爆发，轰开了天地，铁索寸寸而断，阎屠老头吐血而飞，又被虚空爆碎的高高冲起，在半空中被拍了十好几下才落了下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热血。 “小子凶猛，大家并肩上啊！” 突然，又一道雷光冲起空，接连转折，连连避开虚空震荡之处，仿佛刀尖上的舞者，在锋芒死亡中飞掠，嗤啦一声，犹若斩开了天地的浑昧，两只银白大刀斩了下来。 细看之下，又哪里是大刀？分明，就是两只裹挟着电光的铁臂。 摩柯家的老不死。 两臂劈下，犹如辟阖汪洋，爆碎的虚空都被斩开、粉碎，凶猛非常，两臂斩下，好似要将这浑浊的天地斩灭，重归混沌。 他说苏妄凶猛，自己又何尝不凶猛？ “偷袭？老头，你也就这点本事了，真让我瞧不起。” 苏妄面色微变，指掌下压，一座四四方方的法阵被他压起，隆隆抬升，阵有四柱，也为四方，抬升之间，有撑开天气的气机流转，生生撑住了摩柯老头的两臂，要他斩不下去。 无极印﹒四象！ “小子，你总归年轻些，便让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偷袭偷袭又怎样？” 一声大笑传来，两道金光咻而切开虚空，化作两只交颈相缠的龙凤，齐齐鸣叫一声，龙凤合击，虚空微震，不论是爆碎的虚空还是抬升之中的四象法阵都在龙凤之鸣中停顿了刹那。 司马家的老不死。 刹那之机不可失，司马老头眼中凶光闪烁，龙凤扑下，鳞羽碰撞，分分合合，交缠成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剪刀，所过之处，虚空、火焰、流光纷纷两分，尽数被切开。 “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玄黄之气忽然在司马老头面前张开，玄者轻盈，上升，黄者沉重，下降，玄黄为变，化作一片天地，天玄地黄，恰好将交缠飞击的龙凤吞了进去。 无极印﹒玄黄！ 玄黄印一出，司马老头顿时失去对龙凤之兵的感应，面色狂变，不等他做出反应，张开的玄黄天地忽然一合，传来龙凤悲鸣，继而，玄黄天地轰然撞在司马老头身前，将他撞得肋骨尽折。 而在这时，一对流转银灰，裹挟地磁元力的拳头正好打穿虚空，打在了苏妄身上。 是重山家的老不死，刚才那声提醒，就是他发出的。 重山老头这两拳引动地磁元力，两颗拳头就如两颗大星，沉重、凝厚，光辉虽然明亮，却不张扬，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韵意，两拳打下，未见浩荡声势，却打得苏妄斜斜撤退了半步。 这是交手以来，苏妄第一次后退。 一掌阴阳图从苏妄体内钻出，光辉闪动，急急切切，瞬息千百转，卸去重山老头的力量。 不等站稳，苏妄斜斜切出手臂，以臂为剑，斜撩天穹，剑锋所指，天穹为暗，陡然化作一片幽邃的星空，阴阳二气徐徐碰撞，造化无限，炸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星辰。 无极印﹒阴阳。 就在此时，一尊金色的身影悍然撕开虚空，撕开阴阳，只身穿入星空，拳打脚踢，打爆一颗颗化形的星辰，仿佛战神，弹指之间，苏妄以阴阳印开辟的星空便被打得支离破碎。 而星空迸溅的星力，星辰震爆的余波打在金身上，只发出了一阵悾悾的大响，却不能破开他的防御。 六家最后一个老不死，北岸老头，出手了。 北岸老头出手凶猛，见缝插针，苏妄匆忙还手，一式阴阳印未尽全功，只用了三分力，压制不住这老头。 何况，北岸老头为六个老汉气机相连的枢纽，坐镇中枢，他不败，其他五个老汉便能保持住化道的实力，而其实力，又比五个老汉更强了半筹，已然堪比武学大宗小成了。 “小子，休怪我等，要怪，就怪你太出色了，这个世道，不是你能玩得转的。” 苏妄这边失了一招，重山老头趁机暴起，两拳分开，十指交叉，重新握拳，一拳砸下，银辉尽敛，化作血肉之色，但气机却愈发恐怖，整片整片的虚空都被他砸下，被地磁元力的重力压迫，强行挤压在一起，挤成扁平。 重山老头好狠辣的心思，生怕一拳砸不死苏妄，将八方十六向的虚空封锁，生生将虚空打造成了一副铁棺材，要为苏妄送葬。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要说，我可是挺欣赏北岸将的。” 突然，苏妄的声音忽然从重山老头背后传来，老头心中大惊，不及多想，横臂如舞，旋转而起，带起重重被挤压的虚空，好似拍着镜面一般，横拍而去，将此间混乱的虚空一扫而空。 在他身后的，赫然又是一尊苏妄，重山老头的眼角忽然抽了抽，竟不知苏妄是如何到了他的身后。 与六杰一战，苏妄便察觉到了六个老汉觊觎的目光，但他却没当回事。 未想，六个老汉忌惮他的实力，暗中猜测苏妄可能突破了所谓的化道境，要将苏妄绞杀于此，剪除他这的威胁。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始显，蛇蛟并起，厮杀一气，为得都是夺到一线的化龙之机。 这里的鹿，即是江山，也是气运，并不独苏妄看到气运的妙用，节州世家同样也注意到气运的妙用。 大道之上，皆为路人，狭路之争，非我即敌，没有无辜的人。 这一场斗争，苏妄无法避免，节州世家同样避免不了，这一战，注定要打起来。 “诸位老者也有如此雄心壮志，苏某不才，愿为诸老献上一分力！” 苏妄大笑一声，身形乍闪，又一个他出现在伯颜老头身前，五指如山，闪烁五色光辉，轰隆压下，虚空暴沸顿时被他压的平息。 这一掌，要将伯颜老头打得脑浆迸裂。 “尔敢！” 重山老头狂呼而起，也有一声怒喝从星空中传出，阴阳星空霎时暴乱，忽涨忽缩，似乎就要炸开。 第283章 谁要赐教？ “如何不敢？” 苏妄长啸而起，单掌压下，全力而为，才平息的虚空再次暴动起来，骤然垮塌，齐齐往他掌心塌缩。 铛！ 伯颜老头下身陷没大地，不及起身，横起扁担向上一顶，好似担起十万重大山，臂上青筋跳动，如同一条条龙蟒抖动，肌肉隆起，化作坚岩，悍然与与苏妄的五行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颤天地的大鸣。 “挡住了？” 咔擦！ 伯颜老头才露出狂喜之色，下一刻，被他视为无铸壁垒的的扁担陡然现出裂缝，五色光芒大作，却见一只五气氤氲的手掌轰然按断扁担，仿佛按碎一片沙雕的浮堡，手掌不停，继续盖落，在伯颜老头惊愕之中将他的头颅拍成了齑粉。 “伯颜老兄弟！”重山老头狂啸连连，须发狂舞，老泪流下，绯红点点，殷红如斑。 赫然，流出了血泪。 “我为你报仇！” 重山老头也不管在他身前的苏妄是真是假，横舞拳头，气血爆发，体内传来阵阵轰鸣，直将皮肤炸裂，体表血雾蒸腾，魁梧的身形再次膨胀起来，一块块肌肉如同拧在一起的钢索。 “好，某家成全你。”苏妄狂呼一声，身形闪烁暗金光芒，黑发冲扬，挡也不挡，亦横肩顶了过去。 轰！ 两人相撞，如彗星碰击，虚空被撞得凹瘪，无尽地磁元力震爆，闪烁煌煌，迷蒙了虚空。 阎屠老头、司马老头等各自侧目注视，连阴阳星空中的震动也停止了刹那。 下一刻，却见苏妄身形趔趄震退，从震爆的地磁元力中穿出，暗金破碎，左肩带血，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赫然，是被撞碎了肩胛骨。 却不见重山老头的出现。 他也不可能出来！ 在伯颜老头被苏妄一掌打死之时，六人相连的气机既已被破，节州六老当即就跌下了化道境界。 跌下化道境，几人便不再是苏妄的对手，但伯颜老头却抓得气机将跌未跌，还保留化道境一丝残余威能时，燃烧了气血，换来化道的一击之力。 纵然只是化道的一击，苏妄要承受下来也不好受。 咻！ 光辉乍闪，两个苏妄身合一处，再化出了他的原形，却见他左肩衣裳破碎，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两尊苏妄，同时都是苏妄自己，而非扶摇九转变化出来的幻影。 这两身，一尊为阴，一尊为阳，是苏妄在帝罗小天地中，领悟到的能力，以阴阳切分虚实，变化的虚实两道身，短暂地拥有双倍的战力。 这一招，苏妄已在帝罗小天地内展示过了。 但这门功法也非无敌，至少，不论哪一尊道身受了伤，都是真实的伤害，最多，在重新合体之后，能将伤害值减低到一半。 “六老还有谁要赐教？”苏妄负手而立，静看左右四方，身形不动，仿佛一杆标枪，气机峥嵘、锋锐，但有铮铮杀气压迫全场，生生将虚空再次压得平静下来。 称呼四个老头为六老，是苏妄对他们最后的尊重，也是对重山老头慷慨赴死的尊重。 “我来！” 阴阳星空剧烈跌宕了一下，轰然爆开，北岸老头银发蓬张，金身辉煌，仿佛怒目的金刚，走下虚空，立于正东边。 在他周边，滚荡的血气化作一道笔直的狼烟之柱，冲向高空，灼灼的血气甚至照亮了夜空。 北岸老头，也将自己的气血燃烧了。 “我也来！” 却见司马老汉从黑暗中走出，一身气息惨淡，仿佛怒海狂澜，若起若伏，起时，如同掀起了九重天，慑人心魄，伏时，若渊谷沉幽，不见端倪。 同样，他也将自己的血气血燃烧了。 司马老头面无表情的走到将他撞飞的玄黄之气前，手掌抓入其中，好似抓住了什么，硬生生拉出一对巨型兵刃，兵刃一寸寸的拔起，司马老头的两臂一截截化作血红，皮肤俱裂，露着血糊啦啦的肌肉。 铿！ 老头震了震兵刃，冷淡的看向苏妄，封锁了西方。 “老兄弟，我来陪你！” 阎屠泯大踏步而来，随着他走过，无数寸断的铁链在他身后连接、交织，化作星云状，纠缠住一层又一层虚空，将祂们拉了下来。 越是往前，阎屠泯的身形越是沉重，越走越慢，缚在四肢的铁链被捆得愈发笔直，微微震颤，扎扎地锁入阎屠泯的血肉，将他割的满身鲜血。 阎屠泯站定，封锁了苏妄南边。 “诸位老兄弟都要去死，我却怎么好做出不同的选择？”又有摩柯老头哈哈大笑，把臂站定，封锁北边。 几老之中，唯独摩柯老头最是完好，只被苏妄挡了一挡，并没受到攻击，不过，他那惨淡的面容，以及将破未破的气息，再说不上好了。 节州四老，不约而同地都将自己的气血燃烧，重新连接气机，换取了化道的一击之力。 “看来诸位很执着啊！”苏妄目光转过四老，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 四老明知不敌，依然敢燃烧气血，做最后一搏，这份勇气，不得不叫他佩服，但佩服归佩服，苏妄绝不会手下留情。 “那是自然，小子，你不也很执着，让我们打死多好，何必弄得大家都这么辛苦？”依然是摩柯老头开口，四老之中，只有他体力保存最是完好，能在燃烧气血之后开口，不过，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动听。 “请罢！” 苏妄目露冷电，怒哼了一声，脚步一踏，分化四身飞起，如腾龙夭矫，如大鹏展翅，如饿虎跳涧，如老龟盘行，一时间，竟化四道姿态不同的身形，杀向了四老。 一尊苏妄横爪如电，身如矫龙，气息威严，甫一动身，虚空浅动，推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犹如水波一般，苏妄随波而动，若龙归大海，动念间横越虚空，两爪舞起，滔天水光随之并舞。 在他对面，司马老头怒喝一声，掷出两把巨型兵刃，龙凤合击，只听唰啦一声，一道如匹如幕的血光从司马老头的体内倒冲出来，化作两道飞虹融入龙凤之兵，金色的龙凤猝然变作了血红。 原地之中，只剩下一张老皮徐徐飘落，但在半空中便寸寸为断，化作粉糜。 司马老头，酷烈至斯。 一尊苏妄两臂腾展，扶摇而上，一跃千万里，如雷殛电光，于间不容息间穿过层层的星云锁链，透过虚空间隙，臂如金翼，蓦地一斩，光耀百里，宛若从天外劈来的一把大刀。 “与我一起死吧！” 在他对面，阎屠家的老头怒喝一声，身躯崩炸无数伤口，两臂如苍龙，肌肉虬结，筋骨震鸣若弓弦，用力一拉，将无穷的虚空落下，铁索震动，铿铿不断，崩碎成粉。 虚空本轻盈无物，但在阎屠老头的拉扯下竟若实质般，重叠堆挤着，给人以铅云般的沉重感。 阎屠老头，一击但要玉石俱焚，拼个同归于尽——苏妄动手时，老头既知跟不上苏妄的速度，便强行拉落虚空，要将两人一同埋葬。 一尊苏妄如饿虎下山，其势凶猛，动作不如何快，却给人极其惨烈的气息，不闪不避，直直迎向两抹灿烂的刀光。 在他对面，摩柯老头把臂举起，面容庄严，仿佛正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礼，下一刻，老头挥下臂膀，两只铁臂银光湛湛，光辉大放，犹若流动的电浆，沉实、凝聚，却给人极其恐怖的感觉。 刀光之下，已不见了摩柯老头的身影，这老头，将自己献祭给了刀光！ 最后一尊苏妄如老龟出行，一步一行，极其沉稳，脚步踏落，即发出洪钟般的大震，十几个脚步声合在一起，震得虚空咣咣声不绝，整片整片的虚空都在晃动，如同瀚海浮波。 在波涛之中，唯有苏妄慢慢盘行着，身形不动，仿若定海神针。 在他对面，北岸家的老头一改先前霸道轰隆的架势，一步一步慢慢行来，一步踏下，巨大的身形收缩，再一步踏下，身形涨大，行至九九八十一步，身形涨缩也已到了极限，原先庞大的金身被他凝聚成丈六高低，依旧金光闪闪，但在金光之内，却反射出琉璃般的晶莹辉芒。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苏妄分化的四身与北岸老头等人就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但见刀光赫赫，刀虹横击，震惊百里；虚空压覆，如同金铁一般，锻打不停，铿铿而鸣；龙凤凄厉悲鸣，血光滔滔，形如飞剪，大开大合之间，将水波龙影剪断；金光跌宕，化作一尊尊金色战神虚影，抬腿跺足，光辉震动九霄。 又见猛虎弄啸于刀光之中，铜头铁尾，飞爪如电，撕开一道道刀光，被斩断鲜血淋漓；金鹏展翼，辟开一重又一重虚空，又有无数虚空压下，压得金翼翎羽崩飞；神龙翱翔八方，探爪弄影，却被一抹抹血光剪过，指爪断裂，飞影破碎。 对抗最激烈的，却是苏妄化出的老龟之形，悍然与琉璃金身碰撞，两者如同最坚固的磐石，每一次碰撞，都将晃动的虚空震得粉碎，又在他们落足之间，轰然被压平。 这一站，只能活一个人，或者，全死在这里。 第284章 时无英雄 轰！ 光华跌爆，青红黑白乍闪，煌煌闪烁，弄嚣了黑夜。 苏妄以四象分化四道分身，迎击四老，四老燃烧气血，爆发最后的辉煌，五人打得光火大冒，出手不留情，整片整片的虚空被打爆，天空被打成破布，大地被打成废墟，山峦被打成齑粉。 不多时，三百里方圆尽为几人推平，只有慕容丫头身前的石剑散发出淡淡的莹光，照耀出一片天蓝的结界，仿佛分割出了一片独立的天地，护持她周全。 又打了半柱香，动荡才渐渐平息下来。 苏妄独自走出了战场，身后，一抹血光、一抹刀光、一抹虚影、一抹金影，共四道光影镌刻在了虚空，如斧如凿，痕迹深刻。 亦在渐渐消失。 这一战的结果早已注定！ 四老毕竟是燃烧气血而战，无法持久，交锋瞬间拿不下苏妄，便再也拿不下他。 但他们依然坚持打完这一战，耗尽自己的血气，不是因为顽固，而是为了不叫苏妄看轻了节州六大世家。 而苏妄，也给了他们这份体面。 “老师，几位老伯伯怎么留下了四道光影？” 眼见战斗平息，小丫头从石剑背后探出脑袋，宝贝似得拍了拍石剑的剑身，亲昵地用小脸蹭了蹭，这将石剑重新背在背上，蹦蹦跳跳而来，大眼睛里闪动着疑惑。 “这便是化道，可惜，未得真髓。”苏妄看着光影渐渐消散，不由叹息了一声。 四老最后爆发的威能虽然堪比化道境，却非真正的化道境。 真正的化道境，是天境强者精神圆满之后，凝聚为元神，将元神寄托虚空，以神合道，以所炼的异术为基础，提取法则之力，化作天地权柄，为我所用。 四老最后燃烧血气，力量堪比化道境，但非真正的化道境，他们并没有将炼成元神，既无法将元神寄托虚空，更无法化出天地权柄，因而有此一败。 不过，四老虽然没有真正晋入化道，却也触摸到了化道的边缘，才能在身死之后，将四道光影寄托虚空，留下痕迹。 这四道光影，为四老一身异术之集大成，若将之收取，必能炼成四件不逊于通灵神兵的法宝。 苏妄神色一怔，忽然有些明白，这方天地拥有众多数量通灵神兵的原因了。 “真正的化道比我们这一脉厉害么？” 在丫头看来，苏妄与节州六老一战，是他最艰难的一战，如此这般，对手还不是化道境，岂不是说苏妄无法匹敌真正的化道境？ 小丫头使劲张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苏妄，将小脸鼓成了包子样，眼波流转，似乎在说，你太不争气了！ 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真将苏妄给逗乐了，可劲地揉了揉她的秀发，看向天空，笑道：“这可未必，因为，为师可是打败过化道境的强者哦，是吧，道兄？” 但在他话音落下时，一尊银发男子即从虚空中走下，身姿飒然，气息磅礴，如仙如魔，每一步踏下，便有一朵金莲浮现，托起他的脚步。 最可怕的，是此人的眼睛。 那是一对明亮而淡漠的眼睛，明亮清晰，纤毫无误地映照一切，也仿佛能看穿一切，眼眸深处，似有云气聚集，淡淡而氤氲，显化成世界的虚影，沉沉浮浮，叫人望而生怯。 男子便似一尊活着的神祗，他是，拥古皇朝……古无人。 古无人身后，跟着八位清丽的女子，秀鬓如云，琼装盛隆，分两列，红黄蓝紫八色，如春兰秋菊，各具美态，手持八宝神兵，宝瓶、宝镜、璎珞、琉璃等等，神光明煌，竞相争掩。 眼见各人出现，小丫头顾不得与苏妄“怄气”，退后一步，撤到苏妄身后，再次将石剑立在身前，眼神戒备。 倒是颇识大体。 苏妄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身形半侧，悠然笑道：“道兄看了许久，不知对苏某的认识可深刻了？” 他再次称呼古无人为道兄，并非古无人在道业上超过他，也非古无人是他的道友，而是对化道境的一种尊重。 化道者，化己为道，合于天地，虽有大能，却要受天地大道的限制，失了自在。 道兄之道，即指天地大道。 而苏妄对化道境的了解，便来自此人，两人在神秀峰山里山外，隔空交手了一回。 只是一回，但苏妄却借得与古无人的交手，也将化道境摸了个大概。 化道境，他所不取也！ 于苏妄看来，化道境实已走入超脱之道的歧途——超脱，不仅指超脱天地困束，更指自身心灵、真我的超脱。 化道者将自己的意识寄托虚空，合入天地大道，元神意志受天地干扰，便不再自由，又如何能超脱？ 除非，有化道者能将天地炼为所有，这般，虽未自辟天地，内外独立，但也算另类的超脱道路。 不过，苏妄未从古无人身上见其有炼化天地的潜力。 何况，一旦走了这条道路，便与天地众生结下了大因果。 将天地炼为所有，便是将天地众生困在了自己体内，断了后世千千万万修行者超脱的可能，但有众生突破到超脱的极限，必然迎来他这位世界之主的打击。 为一己之利而损众生，这种道路，苏妄不取！ “是很深刻，你，不如我！”面对苏妄称呼，古无人老实不客气地收了，微微点头，神情淡漠，甚至于，他在说话时，都没有抬眼正式看过苏妄。 小丫头戒备的神色一变，顿时变得不满，大眼睛瞅着，仔细在古无人及八位宫装丽人身上打量着，却不知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是道兄不如我。”但苏妄却笑了起来，伸手虚握，抓起一道明煌的剑光，指向了古无人。 这道剑光，名信念！ 古无人淡漠的表情骤然一变，古井亦起轻波，却被他压制了下来，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古无人的出现，苏妄并不意外，他在被伯颜老头以火焰山化成的飞石打得趔趄时，虚空中曾泛起一丝轻微的波动，叫苏妄察觉到他的到来。 此人素有城府，神秀峰外失手一招，并没有立刻找回场子，而是暗中潜伏下来，观察苏妄，试图做到知己知彼。 未虑胜先虑败固然没错，却是兵法大家的思维方式，为兵法争持中的老成之道，却，不一定适合修行者。 修行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许多时候，是退不得的。 退一步，便会想着再退一步，心志渐渐脆弱，道心便要崩溃，轻者进境不前，重者境界倒退，身死魂消，可谓凶险。 古无人困囿于兵家思维，在眼界上便输了苏妄一筹。 而他又是在全程观看了苏妄与六老的争斗，自忖看穿苏妄所有手段之后才敢出手，在胸怀气度上，再输了苏妄一筹。 最后，苏妄以信念之剑指向，古无人面色微变，心境波动，说明他在心志上又输了苏妄一筹。 道心如此脆弱，还需要依靠天地大道镇压心灵波动，苏妄忽然对他失去了兴趣，剑锋微微下垂，叹道：“道兄，你走吧，待你认为可以与我一争时再来。” “放肆，你这来自乡下的土包子，岂知吾主威严，竟敢置喙吾主？”红衣的宫装丽人当先暴怒，兰花指翘起，隔空点向苏妄额头，眼神震怒，好似苏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 “便是，一个土包子而已，打了六个半步踏入棺材的老不死，便以为天下无敌，竟敢向主人叫嚣，主人，还请下令，让秋知打死他！”蓝衣的宫装丽人跃跃欲试着，把玩手中宝镜，向古无人请命。 “对，请主人下令，让我们打死她，以振主人威名！”剩余七个宫装丽人纷纷转醒，蹲踞下来，齐声向古无人请命。 苏妄话一出口，古无人尚且未置可否，他身后的八位宫装丽人便已呵斥出声，举起手中的八宝，摇曳光辉，在苏妄身边照来照去，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小猫儿。 不过，猫儿终究只是猫儿，玩笑玩笑也就罢了，若敢惹怒猛虎，猛虎但要让他们知道，何谓凶猛？ 古无人神色依然淡漠，平淡地看着天地，看着苏妄，好似要看透他的心思，看透他的所有。 但苏妄的心境已臻至武学大宗大成，又岂是他能看透？ 终于，古无人放弃了这个无用功，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小丫头竖在身前的石剑，震了震衣袖，淡漠地道：“也罢，今日便放过苏兄。” 言毕，古无人转身，走向高空，即有一朵朵金莲将他托起，将他送了上去，八个宫装丽人恨恨地瞪了苏妄一眼，也追随了上去。 直到九人消失，此间莫名的压抑气息消失，小丫头才缓了一口气，气哼哼地走到苏妄面前，哼哼唧唧着：“老师，这人脾气忒大了些吧，您也不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知道天下英雄？” “你就不怕是为师被他敲打，你看，刚才为师都没敢挪动一下脚步？” 苏妄轻笑了一声，作势要敲打着丫头的脑袋，却被丫头识破，早先一步跳开，得意地笑着：“我还不知道老师，老师定然是在唬人，向将那人骗下来，可惜，人家识破您的‘奸计’咯！” 语毕，小丫头小腿一蹬，飞到三丈之外，调皮也似地向苏妄吐着香舌，又往远处跑去。 “真是一个疯丫头。”苏妄哑然失笑，但在心里却轻叹了一声：“看来，这个世界，当真再无英雄了。” 第285章 皇古堪舆图 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苏妄虽然不认为自己时竖子，但这个世界，真的再无英雄了。 至少，苏妄所见异术修为最高者的古无人也非英雄。 古无人城府深沉，自诩进退有据，再次退走，以图下次能镇压苏妄，殊不知，他这一退，便没有再击败苏妄的可能。 此次能退，下次依然能退，这一回看不穿苏妄，下一回就能看穿？ 苏妄故意叫古无人退下，便是激起他的血气，下决心与自己一战，古无人很没志气的选择了退缩，其城府虽深，然其血气已冷。 甚至，不如六老。 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苏妄两袖一卷，负手于后，跟上了慕容丫头。 待他们离开了一炷香左右，雷火电磁等六道光华从天降落，化成六个神色肃穆的大汉，分立六方，以大礼祭拜光影，礼毕，其中四人站起，分别取下四道光影，再次拜了一礼，默不作声，各自腾空而去。 这六人，正是节州六杰！ …… 皇都，未央宫。 宽广高大的未央宫内灯火煌煌，数不尽的不夜明珠嵌于宫殿穹梁，如同一颗颗星辰，透射下道道白光，将巨大的未央宫照耀的如同白昼。 未央宫尽头，老皇茕茕而立，额骨凸出，指节粗大，满头华发，纵然身穿明黄龙袍，戴紫金冕冠，也无法掩饰他的苍老，更无法掩饰的，是他那如虎踞龙盘的气势，威严莫名。 他当身屹立，虽只一人，却如苍天，俯瞰世间，目光睥睨，未敢让人小觑了。 是龙，即为霸主，只需一个足矣，老皇身边，从来就不需要其他人站立。 也没人敢站在他身边。 离着老皇二十步，是静静等待的九王子雍，他气质虽然不凡，但在老皇面前，却如稚童一般可笑，尚未养成的王道之气被老皇的霸气一冲，霎时无影无踪。 “皇儿，你来说说，此局如何？”老皇深沉的声音传来，如同神祗的道喝，古老而孤缈，在宽大的未央宫内回荡、碰撞，颤起漫漫的回音。 “是！”古雍快走两步，先向老皇拜下，这才起身，看向悬浮老皇身前的山河图志。 那山河图志上，记录的是四十二块不同的州府——天下四十二州，以不同深浅代表州府等级： 其中十六座州府轮廓最是深刻，鲜明、独立，其中山河俱全，好似要跃出纸上，俨然一座缩小的州府之形，是为上州；又有十六座州府轮廓略显暗淡，浮于纸面一层，痕迹也显得有些生硬，是为中州；最后十座州府轮廓最是浅淡，痕迹不显，几如空白，好似画师画到最后，墨水即将用完，匆忙描绘，便不用心。 但在山河图志上，此时以红黄二色分化各州，其中一十九州被渲染成红色，与其他二十三做涂成黄色的州府交错连接，相互蚕食，将山河图志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极，犹若两只军队，交锋、厮杀，互有胜负。 原来，这张山河图志，也是一件重宝，名皇古堪舆图，擅能勘察天下山河气运，是老皇监视天下的利器。 皇古堪舆图上的痕迹、颜色，即为各州气运的具象，气运深厚着，痕迹深刻，气运浅薄者，痕迹浅淡，并以颜色不同，划分势力范围。 古雍仔细打量着皇古堪舆图上的气运变化，酝酿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依儿臣之见，无论二十三州之变还是八大世家之反皆为藓疾之患，真正要解决的，只有两人。” 言及此处，古雍震了震衣袖，再向老皇一拜，越过老皇，来到皇古堪舆图之前，食指微点，从皇古堪舆图中扯出一缕黑气，轻轻一捏，捏成齑粉。 却见在皇古堪舆图上，被涂成黄色的二十三座州府皆有一缕缕黑气弥散，仿若跗骨之毒，缠绕在州府中，不断被磨灭，却又蚕食皇朝气运壮大，生生灭灭，似有磨之不尽，灭之不绝的趋势。 这些黑气，代表二十三州中起了异心的世家。 人心自古难足，人心最是诡测，皇古堪舆图上纵有监察天下气运之能，也休想除尽堪舆图上的黑气，也从未除尽过，这些时日，不过，更多了些罢。 古雍目光如炬，双目湛湛，自信光辉闪烁，但见老皇微微沉吟，露出一丝赞赏，顿时心绪激荡，高声再道：“这两人，一人为忌，一人为苏，除此二人，可保父皇江山永固。” 古雍食指在点，划出一条红线，红线如电，穿过三十六州府，将本来零散的南北三十六州串联在了一起，形如一只大龙，盘踞大半江山，并与北方八大世家占据的一十九州地盘连接，形成合围之势，将皇都六州困在了中间。 这条红线，赫然是苏妄穿州过府，行走天下的路线。 如若，以这天下为棋盘，以各州为棋子的化，北方一十九州八大世家与这条红线就是棋盘上的两只大龙。 双龙之势乃成，此局，为必杀。 未想，拥古皇朝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这皇朝看着乱象才起，还有机会，其实，已步入了膏肓。 “皇儿可有妙策？”老皇未知可否，目光微闪，仿佛电光劈斥，似是肯定，似是疑问，不经意间散发的一缕气机压得空气沉重，古雍的呼吸困难。 “有！”古雍重重地点点头，又道：“天下气运因二人而变，由其而始，需由其而终，只需除尽两人，天下将复归拥古。” “计将安出？”老皇再问。 “欲使敌灭亡，先使其疯狂。彼等不自量力，蚍蜉撼树，吾等何必怜惜，不外，是雷霆一击罢了。”古雍因为激动而涨红的面庞恢复了冷静，一字一顿慢慢说来，语气冷淡，杀气四溢。 老皇扇了扇手，道：“如此，便由你负责吧。” “是！” 古雍再次拜下，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待出了未央宫，才悄然舒了一口气。 要在老皇面前不露怯，做出睨纵横之态，对于古雍来说也非易事。 好在，古雍自认问对完成的还算完美，未让他在老皇面前失了分。 这是一次问对，而非问策。 问对，君与臣问，是人君考教臣子的一种方式；问策，臣与君答，是人君请教臣子的方式。 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这天下，从来都是老皇的天下，拥古皇朝发生的一切大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要拥有皇古堪舆图在手，天下间任何大事都逃不过老皇的眼睛，古雍不过是观察了皇古堪舆图片刻，便能剖析天下大局，定出雷霆一击的计议，遑论执掌皇古堪舆图不知多少年月的老皇？ 老皇何必向古雍问策？ 老皇放任无忌王，放任天下乱局，就是要让天下异心者利令智昏，要他们自己跳出来，而后，施展雷霆一击，将所有异心者一网打尽。 他自信，他有这个能力。 因为，他是拥古皇朝独一无二的皇，镇压了整整一个时代，但有认为老皇老朽不堪的，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天下，以后也将是老皇的天下，老皇便是如此霸气。 古雍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老皇选出的一个执行人，未曾妄想老皇需要向他问策，进入未央宫后便紧守心湖，连老皇要将权利放给他时，也未露出猖獗之态。 “父皇依然如斯恐怖，我那可怜的二哥，以为父皇老朽，以为凭借外戚的力量就能登上大宝之位，实在太天真了些。” 古雍嘴角带起一丝邪魅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眼见到雍王府的从官上前，整了整衣衫，收起笑容，被簇拥着，往皇宫外走出。 …… 燕雀郡，皇都四上郡之一，处皇都以南二百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为皇都犄角，历来都是兵家重镇，燕府郡中，便驻扎着不下二十万的皇朝大军，世称，燕雀军。 穿过燕雀郡南门，滚滚浮华喧嚣扑面而来，放眼望去，但见行人如潮，比肩继踵，挥汗成雨，衣袂成云，一眼竟望不到头，小丫头的神情立刻雀跃起来，大眼睛里写满了我很感兴趣几个大字。 “老师，老师，你说这里的东西有没有人家没吃过的？毕竟是天子脚下，若不见识一二，回到家乡，人家定然说老师你白出了一趟门，依然是土包子一个。” 这丫头，三句话中，总有一句是离不开吃的；一句，是换着法子来贬低苏妄；最后一句，却是掩盖她自己想要玩闹的真是目的。 说的，便如在为苏妄着想似的，可体贴人了。 “话说，我是不是太宠着这丫头了。”苏妄神色微怔，露出一丝自作孽不可活的苦笑，拉起丫头的小手，道：“不论见识亦或不见识，你总该跟在为师身边的，若不然，来个油腔滑调的将你这小糊涂虫骗走，为师到哪里哭去？” “人家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小丫头顿时不满，使劲摇着苏妄的手臂，做着不依，却没有将自己的小手抽出去。 但在他们师徒走过，城门洞里，既有一个轻骑打马而去，衣甲鲜红，如火如花，铁盔上插着一只令旗，令旗迎风招展，如火如云，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红雀。 第286章 示弱 “皇朝气象当真不同凡响！” 就在苏妄走入燕雀郡时，无忌王一行也被霸下郡的府尊迎进了城内。 霸下郡位于皇都正北二百里，拱卫皇都北方，亦为皇朝犄角之一，有十万大军镇压，称为，霸下军。 比之雀鸾城的热闹繁华，霸下郡城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往来行走的，皆是各州各府调来的精锐兵丁，盖因，北方八大世家作乱，这霸下城，便为剿灭八大世家的总军枢。 沿城中大道而过，只见城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街角门楼高墙之上，皆有一位位黑甲黑盔的士兵把手，防守得竟十分严密，看不到死角。 霸下郡也未禁街，城中不禁行走，但各人行走中皆是来去匆匆，少有人在大街溜达，纵是行走时，亦默不作声，平白多了几分冰冷的气氛，连那些高门大阀设立的酒楼花苑，也清冷了许多，一众吃酒玩乐的将军默默喝酒，默默看着歌舞，仿佛上演哑剧一般。 当兵吃饭，干得就是杀人放火的买卖，只要上了战场，难免沾染些煞气杀气回来，行伍多争持，袍泽间尚且要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闹，如今各州各兵聚于一处，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份平静，着实叫人觉得有些胆寒了。 而能叫各州兵丁老实的，除了镇压霸下郡的霸下军，别无他人。 霸下军虽然只有十万人，却号称皇朝磐石，全军上下皆习一种异术——霸下天功，劲力雄浑，抗击打能力极强，这世上鲜有能突破霸下军防御的军队，除非，能集结十倍以上大军冲击。 有霸下军镇压，各州各府的兵丁想不老实，只怕都不行了。 “皇朝气象当真不同凡响！” 无忌王不禁叹了一声，此时他一身单白里衣，银发披散，虽乘金罗五锦香车，却跪坐车内，膝下也无蒲团软垫之类，竟也有几分可怜之相。 既是请罪，无忌王自然要做出一番姿态来，免得受到不必要的攻讦。 “皇朝气象自然是好的，王爷若是喜欢，吾皇必不吝赏赐，赐下府邸，今后王爷长留皇都，你我也能做个邻居呢！” 一声大笑打断无忌王的遐思，一队黑甲骑兵蛮横地推搡而来，为首的是一个乘着异种蛟马的大汉，虬髯扎须，面色黑膛，不怒而威，凛凛若天神，笑声如雷，震得左右甲士身形颠倒，竟站不住脚跟。 他随意向无忌王拱了拱手，便算打过了招呼，姿态散漫，无忌王身边的四大护卫怒目而视。 此人名霸下南，霸下军统领，皇都五位上将军之一。 所谓上将军，是拥古皇朝五大军燕雀、霸下、青腾、五虎，以及被无咎郡主打灭的羽林禁卫军的统领。 五大军中羽林禁卫军皆为精锐，其余四军以凶猛勇悍称著，各有不同，他们不仅是拥古皇朝庭柱，更是老皇最亲信的存在，五军统领因此被拜为上将军。 五大军向来同气连枝，互为进退，羽林军被无咎郡主打灭，统领霍齐都几乎被打成废人，难怪霸下南要给无忌王下马威。 霸下南所言的长留皇都，既不是老皇好客，也非无忌王本愿，而是要将无忌王强留皇都，以为质子，要挟八大世家的大军。 进入霸下郡伊始，便是进入了老皇一手打造的铁壁雄关，在这里，是龙，也得盘着。 “原来是上将军，将军可是得了陛下旨意，要送忌常入都？忌常在此拜谢了。”无忌王不以为意，也未理手下甲士的反应，直直挺起身躯，深深向霸下南一揖，神色恭敬，白发披散，仿佛一个祈求馊饭的老乞儿，看不出半分气吞寰宇的霸气。 咣当！ 四大护卫浑身一颤，其余将士亦目瞪口呆，但有甲兵拿不住兵戈，兵戈忽地一坠，砸在地上，叮当作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四大护卫囔囔自语，更有将士承受不住，摘下顶上的燕翎，掷于地面，推开行人，蹒跚而去。 在他们眼中，无忌王既是天，既是地，是为他们的信仰，然而，此时，他们的信仰毁灭了。 无忌王一生坎坷，也非出生便无敌天下，然，纵有不敌之时，也未见无忌王的怯弱，他铁骨铮铮，一生未屈服于人过，凭借着这份精神，无忌王才能在身边聚集了无数忠心耿耿的将士，为他打下一个国中之国，力拒老皇。 但在此时，他们眼中从未屈服过的无忌王，屈服了，对于这些将士来说，这时无法接受的事情。 更多的甲士摘下燕翎，复杂的看了一眼依然祈伏于地的无忌王，转身而去。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上将军，这，这，不至于此吧？” 霸下郡府尊左右彷顾，一时想将无忌王的将士拉回，一时想将将无忌王扶起，却慑于霸下南的威势，不敢上前，急的满头是汗，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然是一郡主官，但霸下郡全民皆兵，为军府重镇，武强文弱，纵为郡府之尊，也无多大权利，反而事事要仰仗霸下军鼻息， 无忌王被辱事小，皇族的颜面大失才是重点，霸下南得老皇宠幸，或许能逃过责斥，但他身为府尊，挽回不了皇族颜面，可不是被责斥那么简单，罢官免职都算轻的了。 “罢，罢，罢！这官，不做也罢。” 府尊看了依然不假辞色的霸下南，但觉灰心之意，就要摘下顶戴，脱下官府，霸下南却一把拉住他，蒲扇般的手掌抓住府尊细瘦的胳膊，差点没将府尊吊了起来。 府尊疼得面色发青，就听霸下南笑道：“府尊何必气恼，霸某一介粗人，不识锱珠，不懂计较，府尊若要走，霸某的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霸某又找谁去？” 这是，俨然将府尊当成了他家的管家，要管他吃，管他住，管他穿，管他一家老小，气得府尊面皮发胀，气哼哼不止。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府尊犹自生气，霸下南却将手掌一松，任由府尊摔在地上，一身老骨头摔得咯噔碰撞，疼得面皮抽筋，差点哼都哼不出声来。 “一群鼠类！” 霸下南眼带蔑视，横扫四周，最后看了一眼无忌王及其手下四大护卫，扬长而去，其手下骑兵亦如他一般，纵声长笑而去。 当真是，做足了猖獗。 “无忌王，已经毁了！”街旁的酒楼中，一尊气息强横的男子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不愿再看。 “可不是，到了皇都，是龙也得趴着，是虎只能团着，谁敢在天子脚下猖狂。”一个身披红色大氅的将领也叹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可叹，某家走了些关系，在霸下郡拖了许久，便是要看一看无忌王是个怎样的人物？如今看来，无忌王不过尔尔，实在名不副实，想那八贤王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不堪一击，某家这便请辞，走马上任去也。诸君，待某建功立业而回，再与各位吃酒。” 在两人身边，也有一个大汉忽然站起，提起两把金色的大刀，向同桌的人抱了抱拳，得志而去。 同桌的人面露羡色，相携着送到了门口，这才返回，待坐了片刻，也自告别，匆忙而去，想来，是要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上前线的。 此间种种，俱不足为外人道，但说府尊缓过劲来，踉跄地爬起来，一拐一拐地行到无忌王车旁，见着无忌王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声：“王爷，请罢，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下官送您入城。” 金罗五香车扎扎起动，依旧向驿馆而去，而在无忌王身边，却只有四大护卫跟随，各人的神色，亦惨淡万分。 …… “老家伙一开始玩心计了？” 不过半柱香，身处皇宫大院的老皇便收到了消息，密碟传来的信息不仅有当时霸下南与无忌王等人的情形，甚至连无忌王手下将士离去之后到了那里、见过何人，此时又在做什么等信息，一应俱有，无有漏，以保证老皇做出最明睿的判断。 老皇对皇都内外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父皇所言，无忌王是故意示弱？”古雍眼珠转了转，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如此，老家伙必有所谋。” 老皇收到的消息，古雍自然也收到了，不过是不如老皇手中的那般详细罢了。 “那是你王叔？”老皇面色陡然一沉，古雍惊惶如虫，急忙祈伏于地，老皇也不理他，沉声道：“传朕旨意，责斥霸下南目无纲法，恃宠狂傲，罚一年俸禄，与王忌常道歉。” “诺！” 老皇所言，自有当值太监记录下来，不多时，便有黄门拿着老皇的口谕出了宫，往霸下郡而去。 直到此时，老皇才淡淡地看了古雍一眼，道：“起来吧，将朕昨日吩咐的事情办妥了。” “是，儿臣遵旨！” 古雍胆战心惊应下，也不敢站起，而是跪伏于地，迅速挪动着身子，一点点倒退出门，在他身下，冷汗沾湿着地毯，划出一道痕迹。 伴君亦如伴虎，老皇心思难测，古雍对此言，此时才算深有感悟。 …… 朝王府，古来朝静静地听完密碟的汇报，一言不发，只是扇了扇袖子，将诸人退下，走到了案牍边，拿起一块凝脂玉，摩挲着，神情专注。 第287章 分明不一样好不 “诸位，这是做甚？难不成，这间客栈也被包了？” 还未进入客栈，四个鲜衣亮甲的女将即从客栈中蜂拥而出，各人横起长剑，含而未露，俏脸冰冷，犹胜寒冬。 这是苏妄第三次被堵在了客栈门外，第一次如此，第二次如此，第三次，也是如此。 但要在进入客栈时，便有四个女将从中涌出，将大门堵住，不让师徒俩进门。 前一刻还人潮汹涌的客栈，下一刻，陡然门庭冷落起来。 问曰，只得到一句冷梆梆的回答：主人包场，不相干的另寻他店。 再问，女将却做傲然姿态，以目光之余角斜睨着他，就是不回答。 然后，便有店小二赶将出来，连连道歉，满嘴奉承，送上好话几箩筐，连推待搡，便将苏妄二人请出了客栈门口。 连门口儿都不让他们呆着。 但在师徒二人目瞪口呆中，小二掸了掸袖子，露出一副高傲姿态，扬长而去。 两次境遇，除了所遇之人不同，但连说出的话语，都一模一样，一字未改。 想来，他们早将草稿背得熟得不能再熟了。 苏妄身后，小丫头使劲鼓着自己的眼睛，一眼一眼“剜”过去，眼如冷剑冰刀，脑中想象着，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间，将眼前的女将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小丫头再是天真烂漫，也知道，是有人专门针对他们。 几个女兵唇角微动，苏妄不用她们开口，便知她们要说什么，忽而摇了摇头，转身而去，但有一丝轻叹传来： “小气，小气，燕雀军统领的气度好像不够大啊。可怜，苏某还道统领是个女中豪杰，非同一般女子的呢，话说，我还是期待过呢？” 能让三间客栈见客而拒，就能让三十间客栈拒绝苏妄师徒的生意，苏妄便是走破了鞋子，在燕雀郡中也休想找到一间能让他投宿的地方。 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只有燕雀城中真正的统治者燕雀军才行。 三次被拒之门外，苏妄都感知到了一道窥探的目光，一道炙热而霸道的目光。 这道目光的属于女子，燕雀军的统领——燕雀飞，五大统领中唯一的女子。 咔嚓！ 几乎在苏妄落下话音时，客栈中，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子即捏碎了手中的杯盏，掌中腾起一蓬汪蓝的火焰，但将杯盏烧成了灰烬。 此女衣甲如火，镌纹繁美，鎏金若凤，秀眉弯弯，却不失柔弱，反而别有英姿，气息昂扬，如同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 燕雀军统领，燕雀飞。 “小气？我小气？” 燕雀飞秀眉一挺，娇美的眼睛霎时充满了煞气，下一瞬间，屋内顿见红光闪耀，碎片纷飞，而后才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赫然，是整间房屋被她震爆了。 轰！ 剧烈的音啸声爆发，苏妄猛然回头，但见一只凰天火凤飞降而来，展翼十余丈，周身腾烧着熊熊烈焰，将空间烤得一片枯焦，隐约可见空气被扭曲成一团，影绰重重，形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苞，花苞之中蕴含得就是火焰。 呦！ 凤鸣呦呦，炙焰熊熊，火凤甫一出现，如同在方圆十里的温度霎时被提高了好几个档次，燕雀飞显然对火焰的操控极强，火焰热力凝而不散，否则，火凤散发的热力能将十里方圆融化。 “调皮。” 苏妄单掌竖起，摇摇一劈，一掌劈下，世界仿佛被他劈开，隐约间，但见天地两分，轻者为玄，上升，重者为黄，下降，天地开辟，瞬间撑开虚空，将火凤吞纳，城中顿时一静。 无极印?玄黄。 这一掌，苏妄以玄黄印劈开虚空，创造了一番异度虚空，将燕雀飞关了进去。 下一瞬，苏妄一闪，乍然化作一片虚影消失。 但在这时，一只小手神乎其技地生出，拉住苏妄的袖子，与苏妄一同闪烁，消失了街道，只在原地留下了四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女将。 “这，这是，统领被人镇压了？”一个女将结结巴巴的，小口张的巨大。 “咣当！”一个女将失神将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震惊道：“怎么可能，统领早已臻至天尊境，列为五上将，怎么可能在一招就被人镇压？” 一个女将神色茫然，吭吭地回应着，“统领雌威赫赫，武力雌冠诸将，不可能输的。” 最后一个女将冷笑道：“诸位姐妹别想太多，统领不过是怕打坏了燕雀郡，将战场引导别处罢了，呵呵，此战，统领必胜！” “就是，就是！”其他三位女将连连拍掌，仿佛找到了答案，兴高采烈地回应着，满怀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了虚空，便似，下一刻她们的女统领就能打穿虚空出现。 异度虚空，苏妄无奈地看着装作一脸无辜的小丫头，想要责斥，又舍不得说重话，只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连他也不知道，这丫头何时练成了这般神功，但在他才起意，就知道了他的心思，电光火石间便将他的袖子抓住。 如此这般，苏妄自然不好将丫头震开，只能将她带了过来。 丫头得了苏妄的允许，用力点了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欣喜，极为乖巧地退至一旁，将石剑取下，抱在身前，表情严肃地看向悬浮半空的燕雀飞。 这方异度虚空并不大，方广只有百里左右，也有重力、光线，但前后左后皆是茫然的白雾，形如混沌，朦朦胧胧，但有一种让人感觉天地即将破碎的压抑感。 “这是你搞的鬼吧？” 燕雀飞俏脸含煞，双目闪烁淡淡莹光，秀发飞扬，铠甲鲜红，仿佛一尊复生的女神祗，气息极为彪悍，压得周围的虚空隐隐欲裂，竟承受不住她的压力。 轰！ 燕雀飞右手一扬，举起一只红炙如火，鎏金嵌蓝，柄饰双飞之翼，神辉蒙蒙的……南瓜锤。 指向苏妄，杀机毕露。 确实是一只南瓜锤，虽然这个南瓜锤并不难看，但被燕雀飞擎在手中，总有些怪异。 这只南瓜锤，名番凤锤，乃以荒南不死火山的五色金打造，熔炼了一缕天境强者化道失败后残留的天痕，是为，通灵神兵，。 燕雀飞身材高挑，亦称得上十分出众，但落在番凤锤旁边，则显几分袖珍。 番凤锤圆坨坨，红艳艳，丈五方广，竖立在燕雀飞面前，即如一块巨大的门板，几乎完全将她的盖住遮住。 这女子用的兵器竟如斯彪悍，但想让人不侧目都不行啊。 应当说，不愧是统领燕雀军的五大上将军之一么？ 仔细想想，若非这般彪悍的兵器，这般彪悍的脾气，只凭燕雀军的桀骜，燕雀飞要坐稳五军统领之位，却是妄想。 “彼此，彼此，姑娘何必生气，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苏妄掸了掸衣衫，与燕雀飞见礼，笑容温雅，彬彬有礼，仿佛饱读诗书的儒生，但说出的话，却让燕雀飞有些想磨一磨牙齿的冲动。 “这么说，驭剑者知道我是谁了？但你知不知道，偷袭五军上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燕雀飞冷笑连连，番凤锤一点点举起，周身火气煞煞，火红的大氅扬起，卷动一道风火之柱，彻连天地。 其势霸烈，其性如火，这女子的脾气当真是一点就爆，仿佛一座随时随地能爆发的火山。 苏妄微微一笑，未以为意，道：“但姑娘又知不知道，偷袭我，可是会死人的。” 他的话，一如既往地擅长吸引仇恨…… 燕雀飞气得酥胸发鼓，感觉胸口火辣辣的，好似肺腑要炸裂了开，才要发作，就听到苏妄又落下了一句：“还有，请叫我苏宫主，记住了，下一回可不要记错了。” 话音才落，两人同时出手。 燕雀飞轰锤如掷山，身化疾电，疾如飞火，炙火辉煌，霎时淹没虚空。 呖！ 虚空轻震，泛起层层涟漪，一只鸡头、蛇颈、龟背、鱼尾、背负五色纹的火鸟穿空而出，身负德运，五气缭绕，既尊且贵。 凤凰！ 凤凰翱翔，尖喙一啄，虚空爆碎，一点鎏金嵌蓝的电光迅速穿出，瞬间膨胀，化作一只巨锤，门板大，圆坨坨，一击之下，元气被扯成龙蟒之形，扭动、狂舞，妖冶而狂暴。 这一击，风火为助，快比雷光，迅疾无比，但在瞬息间完成，与之相比，苏妄的出手则显得慢悠悠的，多了几分不经意，便似拂过清风，五指为弄，次第展开，绽放了一朵五色莲。 嗡！ 苏妄轻轻地将五色莲按在了虚空，五色轮转，咻而虚幻，仿佛化在了虚空，变作了一片无垠大、无垠广的广幕，其中五色变化，五行相生，但见山明水清，日升月降，星寰乍闪，犹如真实世界。 无极印?五行！ 啪叽！ 五行出，燕雀飞心中一惊，正要躲闪，但觉四方六合的虚空忽然挤来，但回神时，便已落在了一番青山秀水之间。 赫然，是落入五行印化出的莲花五色世界。 “又是这招？” 五色世界中，燕雀飞利声长啸，番凤锤连连挥出，打得山崩地裂，水天倒转也无法冲突而出，气得连连喝骂。 “好用就行，你管我用什么招式？再说，分明不一样好不？”苏妄撇了撇嘴，儒雅姿态乍无，露出一副惫懒相。 第288章 不过尔尔 夜，微光。 笼罩、包容了一切。 一队队黑衣人趁着夜光，飞掠疾行，仿若寂夜中的蝙蝠，掠过天空，划过檐角，他们往来密集，身形穿梭，站定二十八星宿之位。 一道道晶光霎时闪亮，却是黑衣人忽然拿出的古怪兵器，巴掌大，形若梭子，黑沉如枣核，两段飘落一段如丝如缕的光辉，闪烁晶莹。 下一刻，黑衣人高举梭子，飘落在梭子两段的光辉陡地一舞，抽打虚空，道道晶莹肆意生长，各自相连，交织成罗网，被黑衣人掷了出去，仿似，抛出了一张渔网。 此名，地罗梭网。 嗡！ 虚空微鸣，地罗之中，梭子穿梭不定，各于一段罗网细线中穿刺，疾如电光，渔网漫漫转动，咻而收缩，光芒收敛，瞬即之后，变作方广百丈，网眼不过指头大小，急切而下，笼罩向一座小院。 这座小院，但在入夜之前，入住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苏妄师徒！ 地罗梭网罩落，于无声无息之间切分万物，假山、庭落、楼阁即在瞬息间被切分成一个个指头大小的方块，足见锋利。 梭网去势不止，划过小院之后，继续深入，入地三分，又在嗡的一声微鸣中从大地中飞出，漫天一卷，飞落黑衣人手中。 哗啦！ 无数方块跌落，如同积木，滚滚而下，呯呯乱撞，洒落了一地。 然而，却不见那流水溃流，也不见那石粉迸溅，更没有烟尘撞起，被黑衣人切割的，便似一片凝固的胶体。 “好古怪！” “哪去了？” 有黑衣人凝神戒备，有黑衣人目光惊疑，也有黑衣人来回扫射，试图找出目标，亦有一个黑衣人露出了几分盎然兴趣，突然，这个黑衣人擎起一只巨锤，娇喝一声，脚尖一踏，虚空为之一顿，化作一道飞火流光砸落。 目标，小院原来的客房的位置。 啵！ 巨锤砸在虚空中，好似砸到了水面，虚空轻晃了一下，向内凹缩，瞬即，虚空陡地回弹，如同拍皮球般，将擎着巨锤的黑衣人弹起，砸回高空。 “就知道你在故弄玄虚。” 黑衣人在虚空中连连翻滚，劲风吹走她的面巾，露出了一张娇美而煞气的面庞。 燕雀飞。 燕雀飞捋了捋散乱的秀发，酥胸起伏，俏脸如煞，周身的煞气化作火焰，腾的一下，将黑衣燃烧，露出了一身如凤如凰的鲜红衣甲。 “姑娘们，给老娘，杀。”她的言语冰寒，好似吐着冰碴子，能将三伏天冻成飞雪日，神色间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原来，刚才被虚空弹飞时，燕雀飞被被番凤锤巨大的重量带着，身不由己地在虚空中表演了一番凌空转体三千六百度自由落体运动，好悬没将她的脑袋转迷糊了。 此时，燕雀飞的余怒还没消呢。 “是！” 下一刻，一众黑衣人齐齐传来的娇喝，掀开掩盖身份的黑衣，显出一身火红衣甲，却都是燕雀军的女将。 众女将将手中的梭子掷出，化作一片罗网，往燕雀飞刚才被弹飞的地方捞去。 嗡！ 罗网繁密，横切虚空，一缕缕晶光恰似一片片刀光，反射出湛湛的锋芒，慑人心寒。 这一击，燕雀飞志在必得，却依旧扑了个空，罗网切过虚无，并没有捞出任何东西。 燕雀飞神色一变，冷笑道：“难为神剑宫宫主要当缩头乌龟，雀飞怎能不成全？” 下一瞬，一尊身着五彩镔甲的男子横渡虚空而来，此人身高二丈，筋肉虬躯，面色凶戾，竖瞳虎纹，露出一对噬血虎牙，形如恶虎。 更叫人惊颤的是他的五色镔甲，镔甲分五色，妖异浓艳，形若五虎扑食，虎头分别咬在男子的肩头、左右大腿、脑袋，獠牙如锋，血眸湛湛。 五虎军统领，虎伏五。 燕雀飞倒有些面子，能将五虎军统领请来。 五虎军既名五虎，便是因为虎伏五掌握一门异术——五行分身，能将身五分，化作五尊分身，五身各掌本尊八分实力，更兼心意相通，五身联击，能爆发本尊十倍战力。 虎伏五出手，曲掌为爪，青红黑白蓝五色光辉闪烁，化作了五只斑斓巨虎，呼啸纵腾，连连咆哮，吼声所过，虚空急剧震颤，形如惹起共振的水珠。 虚空中，五行元力错乱，若激流冲荡，相互迸撞，显出种种异象，一时是滚滚落木，砸破中庭，一时是漫卷洪澜，淹没落木，一时烈焰烧弄，焚毁山泽，乍显乍消中，几乎末日降临。 但在这跌宕、冲击的元气中，一片小小的虚空碎片陡然被撞了出来，虚空碎片中坐落一座小小的庭院，安静而谧美，院中有山，山间流水，水上楼阁，楼阁中里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正微笑看着外间。 庭院里，有小小的景色，庭院外，有大大的天地，小景亦有大美，斯不为赏人心悦？ 这座小院，与被燕雀飞切成方块的赫然一模一样。 燕雀飞陡然磨了磨牙齿，秀美倒竖，握着番凤锤的手掌紧了紧。 吼！ 五虎咆哮一声，齐齐扑下，一同探爪，五色电爪乍舞，共二十道，纵横相划，虚空为之剖裂，被划拉出一道道黢黑的伤口。 “有些手段！不过，比起苏某还差了些。”一声长笑响起，小院之中，但见五彩光辉凝聚，化作五只并列的宝剑，状如翎羽，略呈虚幻，青红黑白蓝徐徐开展，仿若开屏的孔雀。 无极印?五行。 唰！ 但在这时，却见红色宝剑微动，唰下一道剑光，好似一块橡皮擦，从虚空中平推过去，光辉乍闪，半空中便少了一只虎爪。 唰！ 几乎在同时，青黑白蓝四色宝剑接连摇动，连震四下，四道剑光飞起，唰啦一声，从虚空中飞过，剩下的四道虎爪也消失在了虚空。 不但是虎爪，但连化出五尊恶虎分身的虎伏五被剑光刷入，被虎爪切开的虚空被剑光平推时，抹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没，没了？虎将军哪去了？”燕雀军的女将们皆有些目瞪口呆之感，但连燕雀飞，眉头也跳了两下。 五军上将本事相差不离，皆是天境八重天左右，却各有绝技傍身，如虎伏五施展的五行分身，五身联合，爆发十倍战力，能与天境圆满的存在硬怼，便是燕雀飞，想要拿下虎伏五，也得在三百招开外。 然而，苏妄甫一出手便拿下了虎伏五，这般手段，却比她高明了不知几筹。 燕雀飞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僵立当场，实不知是退的好，还是进的好。 不过，很快就不用她烦恼了。 即在这时，一声沉闷的龙鸣在虚空中响起，苏妄身后的五行剑光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只青爪忽然从摩云之上探来，如虚若实，仿佛合于虚无，又似显于现实，不着痕迹，青爪之下，虚空层层爆碎，仿若被强行压破的银瓶，水光迸溅。 天品异术，青龙探影！ 来人，青腾军统领，青腾空。 青腾空一式青龙探影探入虚空，神乎其技，于虚空一道见解甚深，几有化为法则的意味，便似这天，便似这地，无处而不在，明明之镇压在苏妄上空，却封锁了八方六合，要让他避无可避。 因为，这就是法则，而法则，无处不在。 虚空对五行，虚无对物质，青腾空的青龙探影，正合克制苏妄的五行印。 “天境圆满！”燕雀飞嘴边露出了一丝轻松，却又带上了一丝苦笑。 这女子好强，原以为她才是五军上将第一，不想，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青腾军统领青腾空竟然是一个天境九重天圆满的强者。 如今想来，过去在青腾空面前耀武扬威，却与班门弄斧无异，自然要生出一种苦涩的心情。 但是，她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 “五大统领来了其三，不知剩下的霸下统领是否也来了。” 苏妄忽然一笑，身后五色剑光团团一晃，将他一卷，化入虚空，仿似一片幻影，从青龙爪下飞出，竟视虚空如无物。 至于为何不说霍齐都，苏妄量他也无法出现。 “想走？没门！” 虚空中传来一声爆喝，青龙爪隆隆转向，龙爪挥起，虚空震碎，虚空之力弥散，瞬即之间，龙爪瞬息膨胀，好似一张广大无匹的青幕，笼罩天穹而来。 “大个子，何必拽着苏某不放，我将你的小伙伴还给你便是。”苏妄朗声一笑，忽然显形，将身后剑光一抖，把虎伏五抖了出去。 这壮硕的汉子，不过被苏妄镇压了片息，既已昏厥了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团面团，卷曲着，飞向青龙爪。 “没这么便宜的事！” 青龙爪团团一抓，指爪张开，虎伏五如同无物，从他的指掌中穿过，指爪再合，苏妄所在方广三十丈虚空陡然向内坍缩，化作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球。 这一爪，超过了天境的极限。 吧唧！ 随即，这可圆球被一个手掌呈青翠色的男子捏成了齑粉。 “不过尔尔，也敢在本座面前嚣张，皇叔祖也太高看此人了。”男子冷哼一声，身后大氅飞扬，高高卷起，不怒而威，但叫燕雀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289章 截路 “苏某便知有人看我不对付，原来是那个白头老。” 一声叹息从地面传来，虚空陡然浮动了一下，显出了一座静谧的小院，院中有景，假山、流水、楼阁，一应而全，景中有人，落座楼阁内，盘踞一只小案两端，一大一小。 大的沉静，面含微笑，温文儒雅，仿似饱读诗书的大儒；小的灵动，年华豆蔻，青春美丽，大眼睛微微眯着，好似能传递出笑声。 苏妄，以及慕容丫头！ 燕雀飞神情微变，这才醒然到底哪里不对——在苏妄出手之后，便不见了丫头的身影。 她倒也知道，苏妄对慕容丫头宝贝的紧，片刻不离身边，不过，刚才动手之后，便不见这丫头的身影。 继而，燕雀飞忽然想起苏妄口中的白头老，猛觉忍俊不禁，差点笑出了声，急忙撇过臻首，不敢让人看见。 “这人倒是有趣的紧呢。”她心中暗暗道着，转念之后，但已杀意凛然。 “阁下的确有些手段。” 青腾空眸中青辉光闪烁，气机冲荡，森严而磅礴，但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青龙虚影，身形壮硕，指爪如钩，鳞甲磨盘大，血眸如日月，盘结的身形尽显狰狞之色。 他心意如铁，也未受震动，反倒被挑起了战意，沉声道：“可敢一战？” “战？那是一定的。”苏妄顺着青腾空的话说了下去，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忽然一个转折，摆了摆手：“青统领不必着急，两位仁兄也出来吧。” 他话音才落，虚空中便即传来一声张狂大笑，却见两个身形昂然的男子走出了夜色。 一人虬髯扎须，面色黑膛，气息雄浑，凛凛若天神；一人半人半铁，一臂为铁臂，半面戴铁面，不怒不笑，气机森芒，劲气如剑，恐怖而慑人。 霸下军，霸下南；羽林军，霍齐都。 自皖水一战，霍齐都失了一臂半脸，苏妄还以为此人就将没落，不想，还能见到他。 “的确有些手段。”苏妄瞳孔微缩，继而赞道。 这句话本事青腾空评价苏妄的，又被他还给了他们。 拥古皇朝确实有些手段，竟能将霍齐都几乎半废的状态，修补完好。 确实是修补，以外物而补，自然只能算修补。 但在霍齐都身上，苏妄感受到了一种类似通灵神兵的气息…… 此人，已被炼成了半人半宝。 修行到了他们这般境界，等闲伤势自然要不了他们的命，不过，想要做到肉白骨、活死人却也非易事。 便似霍齐都丢了一臂，凭他的境界，也做不到断臂再生，不过，拥古皇朝却结合通灵神兵的祭炼之法，将霍齐都炼成了半人半宝的状态。 如今的霍齐都，虽不是化道境，却胜似化道境，再加上境界已是半步化道的青腾空，隐隐间，也给了苏妄带来了几分威胁感。 “不过，凭你几人只怕还不够吧。”苏妄摇了摇头，很是诚恳地道出了敌我间的差距，俨然一副，我在为你们好的样子。 燕雀飞的牙关，忽然有些疼了，却是，火气太大，生生把自己气得。 “不，我们几个就够了。”青腾空大笑一声，猛然喝道：“五军何在？” “诺！” 青腾空一声令下，轰然应诺声霎时彻响夜色，煌煌之光大放，将黑夜排了开去，光辉之下，有青腾、五虎、霸下、燕雀四只大军镇守四极，刀锋并起，铠甲鲜明，四极四象光辉冲霄，化作龙盘虎踞龟吼凤鸣的四象之下形，威风赫赫。 又有青腾空、虎伏五、霸下南、燕雀飞、霍齐都五大统领各自飞起，镇压五方，五人气机相连，如同定天神柱矗立，气机沉厚，又将四极的气息镇压了下来。 一冲一压，阴阳冲合，如同两只金钹，上下相合，霸道绝伦，封闭十方所有气机；四军坐镇四极，外演四象，五将镇压五方，内蕴五方，四象五行颠转，化造化为毁灭。 这座阵法，了不得！ 一道毁灭气机骤然诞生，封闭空间内，万物枯萎，假山被染上了一层灰暗，流水发出阵阵恶臭，楼阁瞬间腐朽，仿佛都被浸染了不祥与噩运，行将末落，既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气息弥漫，连苏妄，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在阵法之中，五军上将，已是不输于化道境的存在。 如若说，只是不输于化道境，只是让苏妄稍稍重视一些的话，最后那尊落入阵中核心的白发人，但让苏妄感受到了威胁。 古无人，终于出现了。 这是，为苏妄布下的雷霆一击！ …… “王爷，该启程了！” 此值月明星稀之时，晨曦未至，驿管已忙碌起来，诸多仆役奔走，往来呼喝，井然有序，有小仆拉缰，有小仆套索，有小仆布置锦罗，也有小仆点着熏香，再请无忌王安座，一声吆喝之后，青鳞马嗤了一下响鼻，出了驿馆，小跑起来。 直到马车远离了驿馆，侍奉左右的仆役们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府尊毕竟是一郡之尊，何至于为无忌王驾车？”一个青衣红帽的官吏轻声嘀咕着，目光眺望，似乎还能看见那驾在金罗五香车前的府尊。 “府尊执拗，向来喜欢钻牛角尖，你又非不知？白日里府尊被霸将军折了面子，又放言要送一送无忌王，自是要言出必现，否则，以后在霸将军面前岂不是要低上一头？” 另一个手持案牍的官吏回了一句，他显然是对白日里的冲突有所耳闻，见识也广，言之凿凿，一旁几人听言纷纷点头以示赞同，而后又齐齐哀叹了一声。 谁人不知，霸下郡乃军情大镇，郡内大小事宜皆由霸下南做主，霸下郡府尊虽是名义上的府尊，也只是名义上罢了。 换做旁人，早已灰心丧志，接受了现实，老实地做他的官老爷，偏偏，这个霸下郡的府尊却是一个不易认输的人，事事但要与霸下南争一争，如白日里一般，被霸下南当众折辱也非一回。 这驿馆是府尊管辖，算的是霸下郡中府尊为数不多能管得到的地方，几个小吏也算府尊一系，府尊被辱，众人面子上也不好看，因此有此一叹。 但有精明些的小吏业已看出，府尊此王驾车虽然保全了皇族的面子，却要恶了满朝文武，此去，前途暗淡，不由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起来。 霸下郡距离皇都二百里，不算很远，以青鳞马的脚程，只需一个时辰即至，一个时辰后，正值朝会之时，无忌王需要觐见老皇。 嗒，嗒嗒！ 马车出了城池，驶上官道，青鳞马渐渐提速，风驰电掣，在官道中拉出了漫长的幻影，好似诸天神王的御驾，乘风御电，驾长阙，揽山河，一统万界。 月光明亮，天地霜白一片，如雪，如素，竟有几分惨淡的意味。 吁！ 就在这时，疾驰中的马车陡地一个停顿，即见青鳞马双蹄踏空，仰身踢踏，长嘶鸣叫，震动长空。 有人，拦在了前方。 官道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青云素色袍的男子，身形昂然，铁面遮面，负手而立，单手按剑，身如古城，虽不动，却有煌煌霸气散溢。 便是这股气息，横空而出，惊动了驾车的青鳞马，拦下了马车。 “来者何人？”府尊厉喝一声，执鞭指点，满面正气。 “哦，不想我皇朝也有你这般忠勇之臣，老头，你且退下，待本王来日得登大宝，再与你一场富贵。”男子眼中一亮，带着一种天下山河俱为我有的霸气说道，语意随意，却有一种雍容高雅。 府尊面色一整，将鞭放下，恭敬地见了一礼，又道：“却是皇子殿下！老臣虽不知是哪位殿下在前，但殿下半夜截路，又以铁面遮掩，实在有愧皇家风仪，须知，庙堂之争，在威在严，鬼祟行径，非殿下能沾，老臣恳请殿下退去，切莫丢了威严，坏了名气。” 须知，庙堂之争讲究的就是大义，师出有名。 府尊一番话不仅寓指男子的身份，更是点出更是把握了大宝之争的精髓，说的是堂堂正正，有理有据，犹如当头棒喝。 男子闻言心中一惊，目光闪动，对府尊也多了几分敬意，拱手道：“原来是高德在前，夫子何以教我？” 这却是以师礼相待了！ 府尊侧身一避，不受男子之礼，见男子诧异，又道：“不敢教，教不得。老夫一介酸儒，未得陛下同意，实不敢教；若真教导了殿下，又坏了我的名声，因此教不得。” 不敢教，暗指男子受老皇猜忌，未得重用，不曾拜得真正名师，若教，就恶了老皇，他也不敢教；这教不得，却颇有些玩味了，指的是府尊所效忠的，其实并非皇朝。 男子心中既惊且怒，看了眼自降身份，做驱驾贱役之状的府尊，哪里不知，府尊原来就是无忌王的人，那一番话，说不得就是挑拨他与老皇的关系，怒火涌上心头，便不再理会府尊，又向马车高声道：“侄儿远道而来，王叔何以避而不见？” 第290章 这是寻死你知道么 “非是不见，而是不想见。雍侄儿，本王已为你点破迷局，你又何至于执迷不悟？此时退去，不但能保住声名，更能与本王种结下善因，明退实进，还有复图之机；若是一意孤行，雍侄儿，你的好运就到头了。” 无忌王悠长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不见半点惊惶，依然从容，便若，白日里那个伏祈之姿的他，仅仅只是个幻觉。 白日无忌王伏祈之姿虽失了小节，却保住了操守德行，此乃大节，更是大义，老皇若不处置霸下南，难免在天下人眼中失了些分数。 因此，老皇才会说无忌王也耍心计。 此间种种，男子此时才看得清楚，对两人的心机暗暗惊叹，自叹弗如，也有几分意动起，又思量了片刻，忽而拜下，道：“雍亦知王叔言为至理，然，此事皆在父皇掌控，非雍能擅专。恕雍冒犯，四大将，给本王拿下了叛党无忌王。” 话音才落，四尊身形魁梧的铁甲大汉闪烁而现，包围了马车。 这个男子，赫然就是九皇子古雍。 他拜下，是因为府尊与无忌王所言点出他的危机，受得他这一礼。 古雍看似尊贵，最得老皇喜欢，并委以重任，他亦以此为喜，此时才明白，老皇的信任，实为浮根之萍，风吹雨打之后，必将破散。 一位只能依靠老皇才能勉强压过皇子的其他继承人，要来何用？ 古雍所有的依靠，所有的力量，皆是老皇给予，老皇能给他，何至于不能给其他皇子？ 他的价值，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大，若说有，只有一个——用来压迫古来朝，为他竖立一个对手。 皇朝八位皇子，只有古来朝的力量属于自己，其他人，不过是攀附在皇家的吸血虫。 皇家自古无情，以利益衡量一切，古雍无法为皇家带来更多利益，便要为老皇抛弃，直至被府尊与无忌王两人点破，这才如梦初醒。 不过，清楚归清楚，但现实是现实，不曾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古雍就没有选择。 唯一的选择只剩下蛰伏，蛰伏，龙伏于渊，等待爆发。 古雍的变化都在府尊眼中，他不由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神色，环顾四周，看向了站定四方位置，将马车团团围住的四大将。 四大将，亦或者可以称为四大护卫，无忌王的四大护卫。 府尊是无忌王埋在老皇身边的钉子，而四大护卫，则是老皇埋在无忌王身边的钉子。 显然，老皇埋钉子的能力比无忌王更厉害些，无忌王埋入的钉子并没有受到老皇的重用，而老皇埋入的钉子，却钉在了无忌王的身边。 “王叔所言雍儿铭记在心，不过，终究还是父皇厉害些，雍儿不敢驳逆父皇，只好欺负欺负弱者了。王叔，雍儿请你上路，四大将，动手！”古雍遥遥一礼，飞身而退。 下一刻，四大护卫身形乍闪，擎起拳头，飞向无忌王 …… 轰咚！ 古无人也不拿话，甫一动手便是全力，只掌按落，指掌闪烁金光，明明煌煌，如同按落了一颗太阳，一道道金芒如同日曜爆发，光芒炙盛，隆隆轰爆，声势骇人。 这一掌，古无人不但用出自己的全力，更借得逆转四象五行的力量，一掌盖落，犹如两个高手出手，已经能给苏妄带来威胁。 “道兄，你的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派头啊。” 苏妄心神凛然，却长笑而起，身如青松，猛地一顶，这一顶，从他头上飞起一道白光，白光犹若星河，星光盘旋，如磨盘，似流瀑，其势恢弘，横贯长空，又似一道肆意的剑意，剑意凛凛，欲斩诸天。 这一剑，是为信念。 信念之剑既为精神之剑，意志之剑，早已被苏妄练得脱离了剑形的拘囿，信念有多广，这一剑就有多大，连无尽星河都要被苏妄的信念囊括，遑论一颗太阳？ 古无人的全力一掌，也只落得个听了声响的下场，金光被星光一绞，霎时湮灭，消失无形，如非古无人收手及时，那盘旋的星光都要将他的手臂给绞了进去。 “好厉害的一剑，这是你的真实实力？”古无人眼神闪烁，忽然向后退了一步，与身外的逆转四象五行大阵相合，气机猛涨，独矗天地，好似变作了无穷广大，他吐气开声，即如轰雷。 “你可以这么认为，道兄，你已败，何不退去？”苏妄再次笑了一声，白光乍闪，信念之剑即被他收了起来，他长身而立，也不追赶，慢慢地走出了楼阁，立于门前，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勇。 在他的护持下，小院依然是小院，未有一丝破损，乃至于，他身后的小丫头亦有闲情，端起一杯茶水，喜滋滋地看着众人争斗。 “好厉害的人物，难怪要集合五大上将之力，只是，皇叔此举未行告知，五大上将之中，怕只有我一人不曾知晓，实在让人有些不爽啊。”燕雀飞眸中闪动火红飞焰，燃烧着一缕缕危险的光芒。 最让她无法原谅的，却是古无人直接越过了她，调动了燕雀军的力量，今日之事，她半点风声也未听到，此时想来，哪里是她请动虎伏五，根本就是人家顺势而为，拿着公事当人情。 待看到古无人无法一击拿下苏妄时，不知为何，她反倒生出了种窃喜之意。 古无人细细打量着苏妄，似乎再考虑揣度苏妄话里真假，下一刻，他忽而笑了起来，道：“苏兄，你休想再诈我。” 再诈？ 苏妄微哂，便觉有些不值，无意再劝，单掌一指，道：“请罢。” 到了苏妄这般境界，一言一行皆是心意思绪体现，非为妄语，亦可谓知行合一。 上一次，苏妄请古无人一战，是真心实意，却被怀疑心怀叵测，不敢迎战；此时，苏妄依旧是真心实意，又疑心居心不良，竟又不退。 实不知，苏妄两次出言，皆是为他好。 天下间强者甚众，然，能与苏妄匹敌的却不多，苏妄非是故作寂寞高冷，而是对手难寻，叫他感觉有些灰心落意罢了。 到他这一步，若无对手激励，想要获得进步，实为艰难。 上次，古无人退而不战，心生怯意，在道心上便留下了瑕疵，苏妄此次请他退去，不外是怜悯他修行不易，不想取他性命。 可惜，古无人犹不自知，他既自取死路，苏妄何不成全了他？ 苏妄的轻视并未遮掩，古无人心中大怒，冷笑了一声，厉喝道：“五上将，与本王杀了这此僚。” 话音才落，四象大阵徐徐转动，又有五大上将踏空而来，一人只掌擎天，单掌打下，犹如天柱轰来；一人指爪撕天，形如残月，五彩光芒闪烁妖异，如幻如梦；一人利喝如凤鸣，空谷幽彻，但见火凤穿空，两翼连振，霎时火雨天降；一人低声怒吼，双脚跺地，大地轰隆，玄龟咆哮，卷起千重浪涛；还有一人昂然踏步，身如剑器，铮铮而鸣，剑鸣声响，虚空共颤，嗡嗡不绝，慑人心胆。 五上将出手，犹若霹雳震空，一出手就是最强招式，但要将苏妄一击而杀，其势汹汹，骇人之极。 “来的好！” 苏妄大喝一声，两臂一阵，足踏虚空节点，身形虚幻，略倾向前，仿似绽放的花苞，下一瞬，幻化的诸多身形乍然一收，化作五道凝实的身影，穿击而去。 一身将身贴靠，脊背拱起，仿佛大龙，血气暴涨，猛地一撼，撞在天柱之上，但听嘣咔剧震，天柱折断，血骨纷纷。 一身掌握乾坤，遥遥一抓，玄黄二气缭绕，浮于掌间，只掌打去，时空在掌间粉碎、分化，继而崩塌，混混沌沌，难言难尽，残月尽消。 一身掌分阴阳，身化阴阳分割线，如虚若实，穿过无尽火雨，如剑如光，忽然一展，化作一张巨大的阴阳图录，团团一裹，将火凤收了进去。 一身手掌次第而展，五分五光，若万幻之筒，张开一片朦胧的世界，将玄龟吞纳。 还有一身摇身一晃，变作一只四面四形古怪剑体，轰得一声，打破虚空，打断虚空颤鸣，剑体再挑，直直撞将过去，一尊半人半器的存在即被捅飞了出去。 浮光掠影之中，五上将才出手，就被苏妄压制，三人身骨粉碎，吐血不止，两人惨遭镇压，冲突不得，这般神勇，简直震古烁今，但叫青腾四军震动，有些不知所以。 “道兄，还要来？”却听轰咚一声，苏妄五身合一，一手提溜着一张阴阳图，一手微曲，五指中盘踞着一只小龟，遥遥笑道。 “自然要来。” 古无人忽然轻笑起来，但在苏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时，他的身影陡然虚幻，于此同时，一个同样的古无人忽然穿破空间，出现在楼阁之中，五指虚握，形如囚笼铁壁，但将虚空掌握掌心。 但在古无人前方，慕容丫头身不由己飞起，渐渐缩小，落向古无人手中。 “道兄，你这是寻死啊。” 第291章 剪其羽翼 “道兄，你这是寻死啊！” “寻死，你想做怪才是吧……” 苏妄话音方落，古无人念头乍起，与小丫头一起被古无人吸慑住的石剑陡然颤了颤，大放光芒。 铮！ 但听一声剑鸣，石剑微微一颤，一抹石屑忽然飞起，形若条缕，微微一抹，又似古老寰宇中的枯寂陨石带，凄凉而冰冷，不知过去，没有未来，漂浮寰宇，漫漫而动，不论年始。 古无人的心神陡然陷入了一片蒙昧的幻境中。 一抹灿烂的剑光忽然在寰宇深处闪烁，若大浪惊涛，汹涌而来，浪涛滚滚，遮天而蔽宇，但在古无人惊愕之中将他淹没。 但在外间，青腾空三人只见石剑微微震了震，一抹淡蓝为白的剑光就劈过了虚空。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他们只见到苏妄身形闪烁，在虚空节点上一踩，来到慕容丫头身边，轻轻拉起她，又提了提石剑，走出了小院，消失在夜色中。 至始至终，古无人都没有动作，便如一座石雕。 他没有动作，青腾空三人也不敢动作，待到苏妄离开，这才走进楼阁，来到古无人身边。 却见古无人嘴角犹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但双目却各有一道伤痕，对称而狰狞，宛若天裂，将他的眼睛劈出了两半。 “皇叔死了？”青腾空怔然出声，声音苦涩。 纵然是成了半人半器的怪物，自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霍齐都剩余的一只肉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古无人，真的死了。 死的出人意表，死的莫名其妙，至始至终，三人也不知道，他在临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此人，已然无敌了。”虎伏五艰难地吐了一口淤血，转身而去。 化道境无敌，是深刻在他们脑海中的真理。 但在此时，他们坚信不疑的无敌化道境却死在他们面前，真理崩塌，又有什么这个更令他们震动？ 纵然集合青腾、五虎、燕雀、霸下四大军力，逆转四象五行，获得堪比化道境的实力，但他们终究并非化道境。 而且，连化道境都倒在了苏妄的手下，诸人便是拼得性命不要，也是平白耗尽最后的血勇罢了。 此败，非战之罪！ 青腾空与霍齐都相视一眼，俱做苦笑。 …… 官道旁，府尊面色冷肃，冷眼旁观两两厮杀成一团的四大护卫，车厢之中，无忌王始终没有出现。 事情并不意外，唯一觉得有些意外的古雍在意外之后，也平静了下来。 四大护卫中，有两人已被无忌王策反。 属于老皇的两枚钉子，在出手瞬间，就被另外两人攻击，先手已失，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雍王殿下，此时退却来来得及。”府尊淡淡得说着，有着指挥万军的镇定。 古雍仔细看了看府尊，忽然笑道：“府尊要诈本王？本王虽然失了一策，但王叔身边也没人保护了吧，本王不才，修行至今才天王境，王叔却曾踏足天尊境，不知王叔可否教导小侄一番？” 说话间，古雍脚步轻踱，缓缓上前，右手慢慢拔起，一抹寒光即从剑鞘之中散开，仿若天星之芒，冰冷而慑人。 随之而起的，是他身上的凌冽杀意。 府尊摇了摇头，叹道：“殿下想法虽好，不过，没有实现的可能。” “因何？”古雍问道。 “因为我！” 府尊身形不动，自有一股磅礴气机散溢，这股气息，正大、浩然，犹若天光，犹若翠竹，恍惚之间，古雍眼前似乎浮现了一片天地，天地中，唯有无数翠竹挺拔，屹立成壁，将古雍的杀意挡了下来。 咻！ 一声利鸣忽起，如哨如枭，刺耳而高亢，刺破长空，继而，一点飞光乍起，劈斩而至。 那是古雍的杀气。 沙，沙沙！ 飞光乍起，翠竹随之摇动，影绰婆娑，沙沙声不绝，翠绿的叶子轻轻震动着，在飞光中粉碎，却有更多的竹叶挡在了飞光之前，层层叠叠，将飞光的分散，消弭于无形。 风声渐止，尖锐的哨鸣亦停了下来，古雍面色凝重，拔起的剑刃又按了回去，手掌间却多了一条九节一尺三寸的白骨鞭，气息苍茫，流转霸道气机，微微抖动间，若有一只巨龙震动着筋骨，昂天咆哮。 苍龙白骨鞭。 “没想到，府尊还是一个高手呢，本王奇怪的是，霸下南为五上将之一，不至于如此废柴，府尊在任逾过十年，以霸下南的境界，十年都不不能发现府尊的身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古雍语气平淡，握着苍龙白骨鞭的手掌愈加用力，杀气愈加盛烈。 “殿下已经想到了。”府尊淡淡地笑道，反倒将身上的气机收了起来，又变回老朽酸儒的姿态，苍青色的儒袍落在他身上，略显宽大。 “是呢，本王想到了。”古雍轻轻一叹，收回杀气，也不敢放下苍龙白骨鞭，遥遥一拜，问道：“王叔所言算数否？” 府尊摇摇头，笑道：“吾主所言当然算数，殿下自去便是。” “谢过王叔。” 古雍极再向金罗五香车拜了拜，收起苍龙白骨鞭，骤然转身而去，竟再未看一眼依旧厮杀的四大护卫。 那二人，已被他当做了弃子。 他不曾想过，府尊竟然也是一尊不弱于他的高手。 骗人一时易，骗人一世难，府尊的身手虽然不差，但与古雍只在伯仲，依旧是天王境。 但霸下南却是天尊境的强者，府尊纵然能瞒过他一时，却无法一直瞒着他。 霸下南自然不是蠢货，府尊也不可能一直瞒过他，他二人本就是一个体系内的人，相互帮衬亦是当然之理。 拆台，不过是掩人耳目。 这朝堂上下，不知还有多少人是无忌王的心腹。 也因为如此，古雍才感受到无忌王的恐怖，散去了杀气。 非他不想杀，而是不敢杀，谁知，无忌王能有多少手段？ “雍王殿下不曾得到陛下的器重，城府气度的确有些小家子气。”府尊也没有等待四大护卫分出结果，径又坐在车辕，抽了抽马鞭，继续赶路。 古雍直到得了府尊的再次肯定，才敢把苍龙白骨鞭收起，在城府上不如无忌王多矣。 难怪府尊断言古雍不受老皇器重，他虽然有些气度，也培养了一些胸怀，但落在无忌王等人眼中，实与稚童无异，还在蹒跚学步呢！ 无忌王的目光，从来都不是在古雍身上，而是在庙堂之中。 …… 未央宫依然灯火辉煌，老皇静坐宫内，身后是悬浮的皇古堪舆图。 皇古堪舆图图卷恢弘，如旌旗招展，展动之间，山河起伏，犹若真实，老皇身形苍老，骨架虽然高大，衣袍虽然华美，却愈显枯瘦。 只有此时此刻，老皇才显露出了一种老朽的气息，仿佛寻常人家的老人。 一声脚步声落在殿外，老皇神色微动，身形挺起，整座大殿仿佛活过来似的，空气骤然沉重了几分，犹如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眸，流露出的，俱是霸气。 外间的人又等待了片刻，似是等待老皇准备好了，这才走进未央宫。 来人银发金袍，身后跟着八位清丽的女子，红黄蓝紫，各俱美形，仿若仙宫中的天女，不履凡尘。 八位女子气质虽然不凡，却只是星光，在她们身前的那个男子，才是皓月，他风采如岳，气质如渊，既有高山的峥嵘，也有深渊的沉静，仿佛一个矛盾体，着实引人注目。 此人，名作古无人。 又一个古无人！ 未央宫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两人既是君臣，也是同族，但古无人的身份特殊，非一般君臣关系能衡量，他们之间，少有可言的地方。 过了良久，才听得老皇回了一句：“辛苦皇叔了。” 辛苦，的确辛苦，难为古无人为了老皇的大计，死了一遭，又岂是一句辛苦能说尽？ 一句话说完，君与臣再不闻声息。 这时，一个全身暗红铠甲，滴答鲜血的男子走上殿来，分别向高座上的老皇与殿内的古无人见礼，起开面上的铁甲，上奏：“父皇，已经处理好了。” 面甲之下，是古来朝杀气凝聚的阴鹫面容。 就在这无人知道的夜幕中，皇都十六个世家全族被灭，未留一个活口。 这一十六个世家，有皇朝贵勋，世代累进功勋，享尊荣富贵只在皇族之下；有首辅重臣，为老皇肱骨，左右臂膀，也曾意气飞扬，指点江山；有皇朝大将，位居人臣之极，手握万万军，令箭所指，城池化作飞烟。 但这些人，都与无忌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亦可算，无忌王的羽翼。 帝位之争，从来都是血淋漓的，即如赤膊拼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定要分出个生死才算完结。 无忌王在算计老皇，老皇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 世间的聪明人从来都不止一个。 无忌王入都，其羽翼即多有走动，或是暗中联合，或是传递消息，惹得朝中暗潮涌动，老皇所谓雷霆一击，不仅是对无忌王，更是对其羽翼，要打造一个只属于他的朝堂。 第292章 是极，是极 剪除无忌王羽翼，是为老皇雷霆一击的第一步，为他动手的，正是古来朝。 比起古雍需自掩面目，不敢暴露身份，古来朝奉旨办事，行的堂皇霸道，更兼培养了一身杀气，在胸怀气度上，比之古雍又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经亲历杀伐，做到杀伐决断，心志如铁，才能坐稳江山。 古来朝只说了一句，君臣三人再次陷入沉默，俱不做声，突然，无风的未央宫骤然卷过一阵疾风，但在殿中一卷，停在了正中央，有辉光渐渐飞舞，化作了一个青袍长发的男子。 男子风姿隽爽，面若冠玉，仪表堂堂，星眸、剑眉，虽不是老皇气质的压迫性，却比他更夺目，甫一出场，便夺走了众人的注意，叫各人心生几分睹慕。 老皇三人猛地抬起头来，将目光投了过去，下一刻，三人同时低下头颅，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神色中，既有恭敬，更有一丝惊惧。 “本座已见过他们。”男子忽然开口，声音郎朗，如玉石之声，又似洪钟一般，别有一种磁性，竟惹起虚空共鸣，天音为贺，仿佛道音，听得老皇三人心神迷醉。 “虽然有些手段，却登不得台面。” 男子再次发声，老皇三人随即转醒，各自凛然，心中或是惊疑，或是戒备，亦有几分神往。 神往男子的境界，他是化道境之上的存在。 “前辈所言极是，却不知此局？”老皇斟酌了两句，小心地问道，好似怕冒犯了男子。 登上皇位之后，老皇已不曾露出这般神态，但男子有资格让他如此小心。 “本座自会出手，尔等去罢。”男子挥了挥衣袖，转身面向高悬殿内的皇古堪舆图，不再理会他们。 老皇等人未敢质疑，依序退出未央宫，将宫殿让给了男子，竟无人置喙。 便如，男子才是此间的主人。 待到他们出了宫殿，男子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终究只是虚幻，不值得我劳神，也罢，待完成了陛下的命令，就该回去了。” …… “宣，忌常觐见。” 高高的广德殿中，司礼太监声音尖锐，传遍宫廷。 不多时，一个小黄门便领着一身单衣的无忌王进了广德殿，脚步声渐传渐远，再也不闻。 “二兄如何出来了？”古雍斜靠在一只蟠龙柱上，嘴角含笑，神情古怪。 古来朝神情微凛，还笑道：“九弟又怎么不进去？” “小弟留在这里看个热闹。” “看热闹？好巧，为兄也是出来看热闹的。” “咦，如此巧合，看来你我兄弟也是心有灵犀，不如，小弟将位置让给二兄一半，小弟这个位置靠得还挺舒服？” “不必，不必，为兄站着就好，这个位置，有些风光也是别处看不到的。” 古雍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有些话，勿需多言，两人心知肚明，莫看他们兄友弟恭，相互礼让，其实，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剁碎了。 不过，诚如两人所言，风景并不在庙堂，而在外间，要看热闹，还是出来看的好。 朝会才将开始，广德殿外边多了两个外人。 苏妄。 他长身而立，背着双手打量着这个世界最高集权之所，青衫如洗，仿佛一片青空。 在他身旁，小丫头一袭鹅黄小领，锦袄虎皮褥子，踩着蛮靴，背着巨大的石剑，青春俏丽，伶俐可爱。 二人就这般旁若无人地打量四周，打量着广德殿，也打量着古来朝俩兄弟。 在苏妄身上，似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叫他与世人不同，与天境强者不同，无论身在何地，总是最吸引人的。 古来朝心神微怔，恍惚觉得，苏妄的气质，在某些人身上见过，偏偏，他却想不起来。 “二位皇子，苏某不告而来，不知可否通告一番？” “先生能来，父皇定然欢迎至极，不过，来朝敢问先生一句，先生前来，是敌，还是友？” 古来朝抢先问道，古雍神色黯然。 自昨夜之后，他当然知道，无论无忌王还是老皇，都非他能揣度，也知老皇还有底牌未出。 不过，古来朝直接问出苏妄来意，表明立场，便说明，老皇的底牌，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但这般秘密，已非他能知晓。 “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苏妄笑问。 古来朝答道：“是友，当尊我朝号令；是敌，便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他说着是这般漫不经心，轻轻挑着指甲，眼神微睨，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小丫头顿时大怒，好看的眉头竖起，哼哼有声。 “不想二皇子也有如此志气，但不知，是哪位高人前来赐教？” “我来！” 苏妄话音方落，一道紫色星河便落了下来，星河之上，站着个不怒自威的老人，银发飞扬，目如怒电，但有湛湛雷光闪烁，周身窍穴电鸣雷闪，细小的雷蛇劈斥不断。 他身高不过丈二，却给人一种霸道而博古的感觉，仿佛这天，仿佛这地，仿佛这雷，仿佛这秩序的化身 刀皇！ 他已突破到化道境界。 “原来也是故人，看来还是刀兄棋高一筹，不知道兄与落兄是死是活？”苏妄轻轻点了点头，又问起了一问。 这个道兄，并非指化道境，而指邪道人。 “侥幸被他二人逃得一命。” 刀皇冷漠地回应，声如雷霆，轰隆不绝，随着他的降临，苍穹之上，亦有无尽乌云汇聚，阴沉厚重，如同铅墨，雷光乍闪，留下一道道惨白的残象。 “不过，似乎只有刀兄一人有些不够哦。” 苏妄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中竟有种讨打的可恶敢。 刀皇变色微变，似乎要发怒，却在下一刻骤然化作冷静，雷霆虽然狂暴，但刀皇却给人一种无情无性的感觉。 “看来，这才是化道境。”苏妄心神微凛，久违的战意终于有些苏醒。 “若加上本王呢。” 又一个声音从苏妄身后传来，苏妄霍然转身，正见的古无人一步步走下虚空，一朵朵金莲浮现，将他托起，将他送了下来。 无尽金光在古无人身上爆发，将半面天空染得一片金黄，与黑云对立，虚空当中，半面漆黑，半面金黄，如同魔与神，将天地囊括。 古无人的身上，苏妄同样感受到刀皇一般的无情无性的冰冷感，他们二人，都将自己的心神合入了虚空，合入了秩序，以摒弃人性为代价，获取了最大的战力。 “这倒差不多。”苏妄轻轻地点头，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虽然并非亲自出手，但石剑出手，就等于苏妄出手，苏妄又岂会看错，石剑剑光劈落的那一刻，古无人是真的死了。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地府天廷，一旦身死，魂魄便消，古无人，绝没有生还的道理？ 苏妄为之凝重！ “请罢！”苏妄身形半侧，目光收敛，气机凝而不放，虽未有异象，却叫人不敢轻视。 古雍、古来朝探出目光，恍惚间，只觉苏妄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片天圆地方的世界，大地苍茫，天空青玄，四象拱卫四方，五方神柱撑起天地，又有阴阳化作日月，当空而照，洒落无尽光辉。 只是一眼，但叫古雍二人觉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方。 轰咚！ 下一刻，三人同时出手雷声轰鸣，金光铮铮，并有剑气凌冽，撕裂苍空，大片大片的宫墙楼阁被削，大地崩裂，土石纷飞，广德殿前，如同陷入了末日。 只有广德殿微微晃动着，仿佛化入虚幻，叫雷光、金光、剑光随意洒过，不伤分毫。 广德殿内，被古来朝、古雍以为的君臣相撕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换做的，是君臣对案而坐，侧耳倾听。 老皇独据大宝之座，身形微斜，但有一种放浪形骸之姿，看得伺候的司礼太监暗暗咋舌。 司礼太监年纪也不小，伺候了老皇几十年，却不曾见过老皇如此不顾威严的时候。 更叫司礼太监震惊的，是坐在下方的无忌王。 无忌王，当真肆无忌惮，便是大殿两旁雄踞数百持戎大将，虎视眈眈，也未能叫他露出怯意。 他的形态，比老皇更加放浪，几称得是放肆，盘腿而坐，扯开衣裳，露着胸口，好似划地盘的喇虎无赖。 “皇弟，你当真半点也未变。”老皇忽然开口，言笑晏晏。 “皇兄也没变过，与皇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无忌王随意地回答着，用食指叩了叩案台，好似在说，我既来了，皇兄怎么连口酒水也不舍得。 老皇大笑，挥了挥衣袖，自有监礼小太监奉上酒水，急忙后退。 两人遥遥举杯，对饮了一杯，老皇又道：“说来，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为兄也怪想念的紧，但为兄却不敢将皇弟邀来，皇弟可知为何？” 无忌王自斟自饮，再喝了一杯，这才说道：“自然是知道的，皇兄与我一般，生怕见了面，便忍不住要下死手，如此，还是不见的好。” 老皇抚掌而叹：“就是如此，皇弟来见我，却是忍道极限了？” 无忌王反问道：“是啊，我快老死了，自然无法忍耐，皇兄还忍得住？” 老皇大笑：“为兄也忍耐不住了。” 无忌王亦与之大笑。 第293章 玉霄 广德殿内，两位垂垂老矣的王者以言语交锋，交错之中，若刀光剑影飞起，铿锵不绝，杀机四溢。 他二人不觉，左右站立的众多内宦、文武众臣，乃至屹立殿内的持戎大将却听得毛骨悚然起来。 皇家无情义，在两人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回到话头，两位老人同时大笑，一人比一人癫狂，笑声不断拔高，似若比拼，直笑得两人连连打摆，都喘不过气来这才作罢。 老皇稍嫌燥热，随手扯开龙袍，丢开冕冠，骇得众臣面色大变，却见他恶狠狠地盯着无忌王，犹不服气，不等气息喘匀便问：“皇弟以为何人能胜？” 无忌王也急喘了几口，随手抹了把嘴边口水，擦在案台，斜睨了老皇一眼，淡淡地道：“皇兄放心，我会留你一命的。” “哦，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再未做声，殿中的气氛却愈发森然，群臣不禁打了个寒颤。 殿外，刀皇以身化雷，驾驭星河而起，横贯于天。 星河之中，湛湛星斗穿射，一时化作雷光，劈斥纵横，飞光如虹，一时化作磨盘，碾破虚空，滚荡而来，在他的攻击下，虚空仿如破纸，不断被碾破，又不断重合。 帝罗混沌之气霸道无双，混沌之光所化星斗，若有无量重，无量势，压得一方空间隆隆颤颤，不堪其负。 帝罗之名，名副其实。 星河之中，又有金光照耀，乍显乍消，那是古无人。 刀皇境界才堪突破化道境，在化道境上的领悟不深，尚且需要与帝罗混沌之气合一，才拥有与苏妄较量的本钱。 古无人却无需如此，他在化道境的造诣比刀皇又深刻了许多，已是化道境小成境界，其身之化，秩序无所不在，他即无处不在，意念所指，即是他的威能所在。 但在星河与金光之下，苏妄身合虚空，双脚踏于虚空节点，身形扶摇而动，九转变化，与星斗之间穿梭辗转，虚实如幻，如神如魅。 星河碾转，却不能触及苏妄衣角，即有金光斩来，打在苏妄身上，亦有阴阳二光旋转，偏转金光方向，卸去金光力量，苏妄自身岿然不动，半分未损。 三人即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短时间内却分不出胜负。 “小子，你如何不嚣张了？”又一道雷光碾破，刀皇的声音隆隆传来，如同无数雷霆轰鸣，震得虚空嗡嗡震颤。 苏妄能硬抗古无人所化金光，却不敢硬撼帝罗混沌之气所化星河，这混沌气，本质比这方天地还要强上半筹的，连虚空都能碾破，苏妄纵然拥有阴阳印护体，也不敢槊其锋芒。 在三人下方，小丫头看得紧张不已。 有石剑护体，她的安危倒是无虞，但受此束缚，苏妄也无法动用石剑，刀皇二人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刀兄，你不必激我，你想看苏某手段，苏妄让你见识便是。”苏妄大笑一声，纵身一跃。 这一跃，苏妄身囊四极八象，身躯好似变得无穷大，无穷广，背如苍空，臂如山峦，充塞天地，竟不比横贯天宇的星河来得小多少。 苏妄哈哈大笑着，撞向星河，四极虚空被他扯起，若有实质，翻转着横拍而去，虚空跌澜，轰然被拍得粉碎。 无极印?四象。 轰咚！ 星河辽阔，但苏妄也不差，一撞之下，无数大星震爆，散成氤氲的混沌之气，星河气息陡降，威能减弱不止三成。 冲突之下，苏妄也不好过，被星河撼动着，在虚空倒退，一步落下，虚空壁垒尽数粉碎，被生生踏出了黢黑的黑洞。 这一撞的反震之力，竟如斯厉害，差点就打穿了真空。 即在这时，一道刀光忽然斩来，明亮、金黄，灼灼霸烈，烧得虚空融化，刀锋之下，虚空似液体般流淌而下。 古无人再次出手了！ 这一刀，霸烈，凶残，竟有斩灭一切的意志，竟似乎，他才是刀皇。 “好霸烈的真力，原来，道兄修行的原来是太阳真力啊，可惜，道兄，你的手段不甚光彩。” 苏妄冷笑着，身形一歪，咻而转动，形若陀螺，黑白光芒乍起，疾如旋风，仿佛急旋的磨石，与刀锋碰撞，跌出千万点火星，一点点火星飞起，落在虚空，将虚空烧透，灼烧出一个个黢黑的黑洞。 刀锋依旧在缓缓切入！ 以苏妄阴阳印的造诣，竟不能将古无人的力道完全卸去，这一刀，已经有了威胁他的本事。 乍在这时，急旋的黑白光辉陡地崩散，散做无形，点点玄黄乍生，如隐若现，刀锋受制惯性，直切而过，剖割虚空，点点玄黄忽然升起，如金如芒，神圣辉煌，但有万劫不灭的气息冲荡。 下一刻，玄黄各自碰溅，轰然撞在了一起，点点光华迸溅，诞生出一缕缕破灭的气息，隐约之间，若一方方恒沙世界在玄黄中诞生，瞬即寂灭，化作了一缕混沌气流，冲刷在刀锋上，生生将刀锋上的热力熄灭。 却是，苏妄逆转玄黄，化出了混沌。 “哼！” 虚空中同时传出两声闷哼，一点金芒，一点玄黄从混沌之中飞出，化作了苏妄与古无人俱显苍白的脸色。 古无人被苏妄熄灭了太阳真力，功力反噬，被生生震出于与道相合的状态，苏妄却是匆忙出手，逆转玄黄之法，自身也受了不小的震荡。 刚才这招，却是平分秋色。 即在这时，古无人冷笑了一声，化光而逝，却有一抹灿烂的星河曲卷而来，仿佛一只无双的大蛇，以星河为躯，身躯盘曲，当负苍茫之力。 曲卷的星河还未接近苏妄，被星河团在中间的虚空已不堪重负，咯吱咯吱作响，却被星河强行压缩、扭曲了起来，渐渐蒙上了一层混沌的色泽，但连苏妄的躯体，也不受控制的微微扭曲，皮肤震裂，肌肉盘结。 刀皇再次出手…… “刀兄，你可知阴阳造化的道理？” 苏妄轻叹了一声，身躯微震，身形未变，但有一种奇怪的气机弥散，空落落，广大无垠，却又无尽狭小，无法丈量。 这是阴阳印。 但在这一瞬间，苏妄以身化阴阳分割，开辟了一个奇点。 奇点处虚空奇位，既在天地之中，又在天地之外，便似阴阳之间的分割曲线，既是阴，又是阳，却不受二者束缚，奇点亦不为虚空禁锢，星河虽然搅动无尽压力，但于奇点而言，只是虚幻。 这一招，才是阴阳印最强的防御能力。 却非他的极限。 道无止境，苏妄与道法上，早就超脱了前人的藩篱，阴阳印虽成于天堑，却非大成，也没有大成的时候，只要他的心还在前进，他的道就在前进。 但在道法上，苏妄已经触摸到入圣境的门槛。 “有些意思。”未央宫内，男子双目一亮，继而又平静下来。 奇点开辟，在刀皇困所的空间内开辟出不属于刀皇的一点，一点，便破了刀皇的气机，叫刀皇的招式露出一点破绽，虽然只有一瞬，但…… 足够了！ 但在破绽露出的瞬间，奇点飘移，穿过虚空，降临星河。 轰！ 但听一声剧震，星河之中绽放出极亮一点，光点迅速膨胀，以超越光速的极限速度将星河囊括，如同张开了一方宇宙。 阴阳割分晓。 阴阳宇宙之内，俱为苏妄的地盘，苏妄意念所向，生死反复。 却见一阵摇晃之后，帝罗混沌之气所化的星河轰然崩溃，被阴阳宇宙之力强行震散，露出了刀皇华发飞扬的苍老面容。 “你……” 刀皇嘴唇开阖，正待说什么，张开的宇宙轰然塌缩，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溃灭成一个小点，同时也将他压缩成了一个小点，尸骨无存。 星河缭绕，化作一缕紫气落下，被苏妄拿在手中，随之，他将这缕紫气甩了出去，若舞长河，紫气迅速膨胀，横亘天地，一颗颗山体大小的星核滚荡而过，碾过虚空，但将一道金光从虚空碾出，继而碾成了碎片。 帝罗混沌之气落在刀皇手中，与落在苏妄手中，威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刀皇不过是才接触化道境而已，苏妄的境界却将大成，接触到天地的极限。 “不错，不错，下界之中，竟然也有你这样出色的虫豸？不枉本座下界一趟。” 即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苏妄身后传来，苏妄霍然转身，不知何时，身后已多了个风姿隽爽的男子。 “你就是他们背后的人。”苏妄微笑的回答，心神依然被男子说的话震撼。 下界！ 这是男子说过的词语，苏妄不认为自己听错，虽然在遇到帝罗之后，他便有预感，这方天地，将引来更多的目光，但预感成真时，苏妄依旧被撼动了心神。 不过，苏妄亦放了几分心下来。 因为，男子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与原住民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更没能看出，他不属于这方天地。 “可以算是，也可以说不是。”男子似笑非笑，眸光微凝，即给苏妄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苏妄强压心中的怒火，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的确，对于你们来说，我的姓名的确贵不可言，听好了，吾名，玉霄！” 他这样回答着，如若口含天宪，一语道出，天地震动。 第294章 擒拿 玉者，温润之器，处之中；霄，高穹无上，是为权。 玉霄，坐镇中央，统合八方之权，是极为尊贵的一词。 敢以玉霄为名，这个男子，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天地轰隆不绝，不独皇都内外，但在玉霄道出他的名字，整座天地都在震动，馈以天音。 这种震动，是为天地的应激反应，一种本能。 天地因妙罗天帝执念而生，天地大道中，便烙印了妙罗天帝的印记，继承了他的仇恨。 但在玉霄吐出他的姓名，天地由此而感，天人相激，天星霎时移位，辰光隐伏，大陆沉浮，若龙蛇嘶吼。 天发杀机星斗移位，地发杀机龙蛇起陆，是作天地大杀机。 “呵呵，不自量力！” 玉霄轻蔑一笑，陡然放开气机，乍然间，但见无穷阴云汇聚，电浆崩流，强横、粗暴的气息直接撕开虚空，粉碎虚空壁垒，天地哀鸣，天穹撕裂，大地震隆，山河伏倒、隆起，只在瞬间，万万里的山河就被玉霄蹂躏了一遍，不知多少生灵死在了其中。 只是气机而已，便压得世界无法承受。 玉霄体内，便似藏着一片洪荒世界，蛮荒、凶暴、广袤、浩瀚，孕育无穷伟力，稍稍动摇，就能粉碎苏妄他们所在的世界，但叫万物俱灭，天地崩塌。 “好恐怖的境界，好厉害的人物，这便是入圣之上的境界？” 玉霄一释放气机，苏妄便觉大恐怖，未及多想，闪身拦在小丫头身前，为她抵挡下气机余波。 但只是余波，却压得苏妄骨骼咯吱作响，脊骨弯曲，周身黑白闪烁，阴阳印不断磨灭、崩溃，最终，不得不半跪于地，才勉强抗住了气机的余波。 苏妄明白，玉霄释放的气息并不是很强，而这道气机的本质却太过超凡，远超了天地的极限。 前头说过，诸天万界，无论哪种修行方式，最终都要统合到自辟天地，独立内外的道路上。 自开辟尘微界开始，沾染了一丝天地气息，修行者的本质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独立内外，自成一界不是说说而已，却是名副其实。 自辟天地后，修行者与开辟的天地一体，即是天，即是地，一言一行，皆为天地之应变，神通之大，莫盖于是。 与诸界相比，修行者或许在体量上略有不如，但在本质上，却无高下。 但也仅仅是与诸界相比…… 在诸界之上，还有诸天，诸天的本质又高于诸界。 入圣之后，修行者需要不断提升所辟天地的本质，向诸天靠拢，天地本质拔高的同时，修者的境界亦随之而涨。 渐渐，压过诸界，亦如玉霄。 玉霄是上界来人，自辟天地就算不曾达到诸天的程度，至少也与诸界相类，但他们此时所在，却是一个介于虚幻与现实的天地，天地本质远不如诸界。 连诸界都不一定承受得住玉霄的气机，遑论这方天地？ 玉霄所能，当真是一口气，就能吹灭一片天地，但叫生生死死，反复不尽。 显然，玉霄此时还没有毁灭这方天地的意思，在镇压了天地大杀机之后，也渐渐收敛了自身的气机， 但拥古皇朝的皇城，却已尽成了废墟。 因为，她离玉霄太近了。 祸从天降！ 这座皇都自皇朝建立，屹立不倒，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终究，却挡不住大能的随手而击。 如斯神通，却叫苏妄既惊且惮。 “阁下不觉，你的手段有些残酷么？”苏妄颤抖地站起，骨骼碰撞，发出悾悾的震响，站起之间，一片片碎骨撕开皮膜，穿射而出，鲜血嗤嗤喷溅着。 这些碎骨，皆是在抵抗玉霄气机时，被破碎的骨骼。 接下来，或许将有一场残酷的战斗，他不得不用如爆烈的手段修复伤势。 “你很生气？” 玉霄摇了摇头，不以为意，但在苏妄戒备之中，忽然拂袖一抽，洒落几许青光。 青光若朝阳，辉煌而纯净，所过之所，倒塌的山峦自动扶起，大地褶皱抚平，裂痕消除，摧倒的城墙尽数还原，但连逝去的生命，也重新复活。 便若，没有发生过一切。 感受到一道道蓬勃不虚的生命气机，饶是苏妄自忖心志坚定，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的神色。 “时间回溯？不，不是，是造化之力！”小心分出一道念头，感触自身所掌控的时间异力，苏妄未觉时间异力震动，才悄然舒了一口气。 玉霄虽然厉害，但还未超拔时间之河！ 若掌造化，说明玉霄所辟天地，至少达到小千世界的程度，拥有了造物主一般的威能。 但具体是哪种境界，实非苏妄能揣度。 “你很惊讶，然后，又不惊讶了。” 显然，苏妄自忖小心翼翼，但他所有的心思变化，都被玉霄看在了眼中，即若对影照壁，他的秘密，落在玉霄眼中，都不在是秘密，竟被照了个纤毫毕现。 仙魔之流，如斯恐怖。 但苏妄并不如何担心，因为，有些秘密，玉霄是看不透的。 如若说，玉霄因为上界身份而自矜的话，苏妄的镇定，并非因为他也是上界之人，而是因为，他在上界有人。 “有意思，下界虫豸之中竟然也有你这样有意思的东西，你，让本座感兴趣了。”玉霄负手而立，气质出彩，如风如澜，又若万仞高峰上的一抹云霞，与生俱来的，便带着一种别于此界生灵的气息。 这或许，即是所谓的上界风姿。 苏妄淡淡地瞅了他一眼，道：“可惜，苏某对男人一向不怎么敢兴趣！” “哈哈哈！”玉霄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如狂若癫，震动九霄，天地在他的笑声之中，轰隆震动起来，他的笑声陡然一停，眸若星灿，冰冷地道：“虽然有些意思，但本座将你擒拿住，这些秘密不就是本座的了。” “你要出手？”苏妄目光一亮，忽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哼！”玉霄如风如澜的气质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怒色，忽而淡笑道：“出手，你也配？小虫豸，今日便让你看看你我间的差距。” 玉霄话音方落，虚空骤然涌出出金白二光，仿佛涟漪，仿若甲胄，便似无数大小不同的剑刃拼接一起，痕迹深刻，竟有种机械般的美感。 下一瞬，从涟漪般的剑刃痕迹中浮出了两个人型，一人满头白发，身躯苍老，周身雷芒错动，劲气勃发，一人银发华袍，身如庭柱，器宇轩昂。 刀皇，古无人。 这二人，竟被玉霄生生造化出来了。 至此，苏妄方知，古无人是如何再出现在他面前。 “这，这，不能这样吧。”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抓着石剑的小手猛地握紧，却是被吓到了。 她境界低微，虽然见到了玉霄复远皇宫的手段，却无法探觉到，就在刚才，这方世界的生灵被玉霄玩死了一回，然后，又被他复活了。 “我有一问，不知阁下能否告知？”苏妄忽然开口，未露半点担忧。 玉霄不禁也起了一分好奇，寒着声音道：“你且说说！” “哟，倒挺傲娇！”苏妄心念闪过，但觉有些好笑，又瞥见玉霄面色有变阴沉的趋势，自觉还是不要逗他的好，连忙开口道：“阁下大能，苏某是佩服至极的。却不知，我这刀兄与道兄，还是不是原来的人。” 在他的话里，苏妄依然将刀皇二人叫得亲切无比，亦在有意无意间，捧了玉霄一句。 玉霄复活皇城百姓时，苏妄感知中，是众人还未消散的精气神又被聚拢了起来，再加上这方天地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玉霄虽然复活了千万生灵，却不显费力，苏妄不觉的意外。 但是，刀皇二人是被苏妄亲手打得魂消魄灭，玉霄将他们复活，苏妄着实有些好奇了。 玉霄神色稍霁，笑道：“你若想知道，何不自己试试？” 显然，他是不准备满足苏妄这小小的愿望的。 苏妄失望的摇了摇头，“小气，阁下身为上界来人，对我一个下界的虫豸如此戒备，实在有失上界大能的身份了。” 此言一出，玉霄一直胜券在握的面容就是一变，但有几分惊诧，面色彻底阴沉下来，道：“原来，你知道本座的身份，小虫豸，看来也的背景也了不得呢？” 他虽然称呼苏妄等人为下界虫豸，轻蔑至极，却不代表苏妄等人能知道他的上界身份。 因为，这方天地还未完成晋升，受制天地，不曾有过超脱者。 既然没有超脱者，便无有上下界的说法。 上下界，只有见识亦或听闻了上下界区别的人，才能道出。 玉霄来自上界，因而能自称上界，但苏妄等人没有去过上界，自然不能这样称呼他。 他说了，便说明他听说过，又或者，他见识了。 “本座不过是奉令探查，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没想到还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呢，小虫豸，你是谁派出来的？” 玉霄冷笑连连，忽而伸出手掌，五指擒拿，咻而间，仿佛将天地都抓在指尖，五只指头便是五根擎天之柱，莫说苏妄还只是武学大宗，便是他突破了入圣境，也休想逃出玉霄的擒拿。 第295章 神通，天数？ 只掌之下，苍天为覆。 这一抓，竟给苏妄一种无法躲避、无所遁走的感觉，犹胜九重苍穹降临，其势煌煌，不可相争。 在他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缕无所适从之感。 以掌、剑演化苍天，苏妄也能做得到，到他所施展的，依然是法，落了形迹。 玉霄一抓近乎于道，看不出任何形迹，犹若天成。 此即，道可道，非常道。 道恒常，故无形，无形而常存，常存即有形，是即以有形孕藏无形之故。 玉霄出手就是如此，出手虽然有形，但他的招式、意境，却给人无形无迹的感觉。 亦如大音希声，这，就是道。 无形，故而无象，无象，即没有破绽，也就没有遁走的说法。 入圣之后，修行者的招式、意境上堪已完美，不存在破绽，除非道心被破，否则争杀时，皆以道心、道则领悟比拼。 身死则道消！ 苏妄的境界自然没有达到道的境界，出手依然是法，留有形迹，他的意境也深远，但落在玉霄这等人物眼中，却处处都是破绽。 更甚，这种破绽不是敌人抓到的，而是自己暴露的，一旦动手，便等于亲手将自己送上案板。 还是自备刀具、香料的那种。 因此苏妄才会无所适从。 法入无形无象，即为仙术，乃神通之大成。 仙术，虽冠以术之名，其实质却已超越了术的藩篱，其实是修行者自辟天地后，从所辟天地中领悟的道则，有大威能、大恐怖。 只掌之下，苏妄身躯颤抖，微微战栗，周身骨骼噼啪作响，皮膜不断炸裂，鲜血嗤嗤飞溅，却是抵受不住玉霄带来的压力。 但他的双目愈发璀璨，眸光清亮，犹如神日。 既然无从抵挡，苏妄干脆便不抵挡，当以亲身感受，感受玉霄的境界，他的嘴角，蓦地露出了一丝弯弧。 “怎么回事？” 玉霄心中一惊，但觉不对，一道玉光骤然从苏妄身上飞起，便洒光辉，融入了虚空。 却是一方凝脂白玉。 白玉无暇，纯粹而清静，好似山间流淌的一汪古泉，泉水清冽，越过山涧，碰过山石，叮咚作响着，奔向远方。 但在玉光洒落时，苏妄与玉霄，却被隔离出了天地，现身于一方朦胧混沌的小天地之中。 而在这方天地，玉霄的境界，便被打下入圣境，再非高高在上，他抓出的一爪，亦不攻而破。 “我，我的境界，我的功力呢？”玉霄猝然惊呼，伸出双手，反复打量，犹不自信却，突然，他将目光落下，看向苏妄，带着几分怨毒，指着他道：“是你！” “是我！”苏妄轻轻点头，对玉霄的指责未以为意。 玉霄出现时，苏妄便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因此，他始终没有惊慌过。 算定结局的，不是苏妄，而是帝罗。 那飞出的凝脂白玉，也是帝罗遗留。 “帝罗，帝罗，其计深远，离去前便预测到了未来，这个人物，当真恐怖，却不知，他留下的两道混沌气又有什么安排？”苏妄暗暗心叹，再看玉霄时，便多了几分怜悯。 怜悯他身作猎物却不自知，怜悯他高高在上，派头十足，终究，只能让自己摔得更狠一些罢了。 到了此时，苏妄才敢肆无忌惮地散发念头，而不用被玉霄探得他的思想。 不得不说，未用帝罗玉佩暗算玉霄前，玉霄给他的压力，当真大的要命了。 “虫豸一般的东西，纵然算计了本座一次，就以为吃定本座了。”玉霄哈哈大笑，迅速从惊慌中平静。 但他所言，并没有错。 虽然被帝罗玉佩暗算，但玉霄依然保持着与苏妄一战的战力，更恐怖的是，他的眼力、见识，远超于苏妄。 这便是玉霄的依仗。 “只要打消了你，本座难道还不能突破这方天地。虫豸，至少你证明了你与逆党的确有关联，待本座将你的魂魄抽出，你才知道本座先前有多么仁慈？” 话音方落，玉霄身形一晃，瞬即分出三十六万二千八百八十道身形，每个身形同时打出一掌，指掌缭绕玄黄，猝然间，虚空为之开辟，天地隆隆抬升，山河显形，升起了一方真实的世界。 身名，扶摇九转；掌名，阴阳印?玄黄。 玉霄所使的，赫然是苏妄的扶摇九转身法与玄黄印。 比苏妄施展的更加完善，更加玄奥…… 以玄黄印生生开辟了一方尘微界，玉霄的气息骤然膨胀起来，竟若天，竟若地，有种天地广袤，浩瀚无穷的意味。 “好厉害的手段，不过，玉霄阁下，似乎忘了些别的哦？”苏妄双眸闪动，极力汲取玉霄所施手段中蕴含的道与法，完善自身功法，嘴下却不饶人，似是好心地提醒了玉霄一句。 却是，十足的讨嫌。 玉霄心中一惊，一道伟力镇来，所辟尘微界轰然震成粉糜，打回原形，玉霄身躯震动，三十六万二千八百八十道身形消散，再又化作一身。 他面容惨白，头发披散，青袍上鲜血潸潸，涂作了三五朵血梅，朵朵凄艳，却分外美丽，即有一种残酷的美。 “这是你的依仗？” 玉霄形容愈发惨淡，气机便愈发惨烈，再次暴起，遥遥一劈，掌分阴阳，如同阴阳分割线，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 一掌之下，这方朦胧混沌的小天地即被开辟出一方流转古老气息，似若亘古而存的宇宙。 阴阳割分晓！ 他所使的，依然是苏妄的功法。 这一次，玉霄倒是学乖了，不曾试图突入入圣境，控制在武学大宗圆满极境，免得再次遭到镇压。 “玉霄阁下，阁下为何不用自己的功法？你想以苏某的功法打压苏某的道心，实在让苏某小看了你！”苏妄也劈出一掌阴阳，划出一方苍玄宇宙。 宇宙盘旋转动，如同两只大磨，轰然撞击在一起，刹那之间，一抹抹苍玄的流光即被碾出，若激流，若飞烟，且在半空中，即分化为阴阳二气，徐徐飘碾落。 嗤啦！ 下一瞬，苏妄辟出的阴阳宇宙即被玉霄的宇宙撕开，阴阳二气消散。 苏妄不急不缓，从容变招，蓦地在身前再次画了一个圆圈，一张阴阳图录瞬即被他画出，阴阳鱼旋绕，即在阴阳分割线中间，再次开辟了一线朦胧若虚的宇宙。 这线阴阳宇宙，犹若无穷广大，又似无限狭小，当空照落，即有一种不在此方天地的意蕴。 奇点。 玉霄嘴角忽笑，阴阳宇宙坍塌，化作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咻地穿过一线阴阳，撞到了苏妄身上。 这是，以奇点对奇点。 砰！ 点点玄黄光辉乍然迸放，苏妄飞跌而出，撞入朦胧混沌的天地边缘，胸口通透，留下一点宛若剑痕小点，一身气息狂降了五成不止。 以武学大宗堪堪大成的境界对撼武学大宗圆满，没被玉霄一击而杀，算得苏妄侥幸。 “本座需要学你么？”玉霄嗤笑一声，身形挪动，虎步龙行，有无尽神光释放，霸气煌煌，镇压着虚空隆隆颤抖，移步之中，他身前的虚空一寸寸被挤裂、粉碎，所过之处，虚空尽数破灭。 “的确无需学，玉霄阁下的手段比苏某高了不止十倍，不过，别人的手段又比阁下高了十倍，玉霄阁下，你很失望吧。”苏妄疼的面皮颤抖，试图站起身来，但才站到一半，又即跌了下去，干脆跏趺坐着，眼神微阖，看着自己的手掌。 玉霄的气息一滞，脸色忽地难看了下来。 苏妄所言并没有错，他的确很失望。 就在刚才，玉霄试图突破小天地的封锁，虽然将虚空挤得破灭，却没有突破虚空封锁，很可耻地失败了。 再被苏妄揭破，玉霄的面上，的确不好看起来。 “不过，这不是有你么？想来，只要杀了你这只虫豸，本座自然能突破出去。”玉霄冷笑了一声，看向苏妄的眼神中，已不掩饰杀意。 自诩身份尊告的他，屡次在苏妄面前丢了面皮，他的杀意，以沸反盈天了。 “我可是很想与阁下好好打一场的。” 苏妄叹息了一声，指掌翻起，却见一缕紫气在他指尖缭绕，其光氤氲，其点璀璨，亦如点点不尽的星河。 那是帝罗混沌气。 下一瞬，又一缕紫气从虚空中钻出，欢呼雀跃着，飞向苏妄的手中。 电光石火间，玉霄但想阻止，两道气机当空落下，压在了他身上，冰冷、贪婪，犹若两只巨蟒，游过了他的躯体。 玉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帝罗混沌气，帝罗留下的第二道杀招。 苏妄本不想用的，但他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瞧了玉霄，能突破到入圣境的强者，即便落了浅滩，也非他能戏弄。 玉霄犹未使出真正本事，只是用了苏妄的招式，苏妄便无法抵挡，叫他情实难堪。 轻轻将手中的帝罗混沌气抛起，看却紫气化作一座星河大阵，将玉霄困锁，苏妄缓缓站起，终究还是叹了一声：“神通不及天数，玉霄阁下，你虽有大能，但在这方世界，帝罗道友就是天数，你又怎能敌得过他？” 第296章 古怪 天数，神通？ 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玉霄虽具大能，但与帝罗比较，也是一只不足道的虫豸。 即便，帝罗仅是妙罗天帝的一缕执念…… 星河之中，玉霄指掐万法之印，演化无穷无尽异象，既有法宝，亦有神兵，也有诸般天地万象，与苏妄横越天堑之劫中的真力劫时施展的手段相类，至此，苏妄方才窥见了玉霄的几分真正手段。 他的手段，是名……万法归宗。 诸般手段被玉霄施展出来，皆若天成，其形完美，其理玄奥，看得苏妄目眩神迷。 苏妄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并未因为玉霄落入帝罗算计轻视，且莫说玉霄的大能还需苏妄仰视，但说苏妄便有预感，他与玉霄间的因果，还将延续下去。 玉霄手段虽然厉害，但在星河大阵威能更是不凡，一时三刻之后，玉霄一身功力尽数被星河大阵磨灭，化入星河大阵之中，星河大阵威能骤涨。 “虫豸，吾虽一败，但能不灭，似尔一般，依仗逆党之力，还能借得几回？汝莫上诸天，上了诸天，便是身死之时！” 临死前，玉霄身形摇坠，极力挺起身骨，看向星河大阵之外的苏妄，吐出了一句似是威胁，似是预言般的言语。 苏妄面沉如水，冰寒地看着玉霄，回道：“阁下放心，苏某会去诸天的，下一回，苏某亲自斩杀了你。” 话语方落，玉霄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盘旋碾磨的星河大阵轰然合在一起，便若两只磨盘瞬间重合，落在阵中的玉霄瞬即被碾爆，血肉化作荒蛮太初元气，被星河大阵吞噬。 咯吱，咯吱！ 下一瞬，碾磨中的星河大阵陡然发出艰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的星河乍然分开，露出了一根莹白的指骨，微微一寸，形若明玉，散发淡淡的青芒。 继而，青芒破灭，指骨光辉瞬间暗淡，明玉变为苍白，仿佛一只普通指骨，看不出神异，唯其依旧沉浮虚空，但在星河大阵中跌撞飞荡，却不被星河磨灭。 似乎，指骨周围，存在一方奇妙的空间，将星河大阵的伤害隔离在外。 “这便是玉霄的真身，亦或为分身，当真奇妙。”苏妄伸手一招，指骨落在他掌中，看着这普普通通的指骨，他也露出一丝欣喜。 这一战，没有白打，终究，还是有些收获的。 苏妄收获的，并非帝罗混沌气，以帝罗的城府，定有诸般计较，苏妄不敢收取他的混沌气，他的收获，是玉霄遗留的指骨。 指骨是为玉霄所留，玉霄亦为其所化，虽然看不出神异，其实已是道化无形的境界，苏妄得此指骨，对自身道业将有极大帮助。 当然，在见到指骨时，苏妄便明白，玉霄最后所言，不是威胁——出现在此的，只是他的一道分身。 是以一截指骨化作的分身。 也因为玉霄本质超越诸界，超越了帝罗混沌气，星河大阵虽然能磨灭玉霄的血肉，却无法磨灭他的指骨。 而这道指骨也是玉霄留给苏妄的一份小礼物，有了指骨，若无意外，苏妄必然能领悟到道化无形，开辟出尘微界。 到时，苏妄想不飞升诸天都难。 而参悟了指骨，苏妄便与玉霄结下了一份因果，苏妄飞升的诸天，离玉霄必然不会太远。 这是玉霄的算计，苏妄此时才看穿，却碍于最后的出言，将两人间的因果深结，实也无可奈何了。 难怪，玉霄听到苏妄回答时，会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你们这些上界大能，怎能如斯小气，让人不齿，不齿！” 苏妄摇了摇头，将指骨收入袖中，也不管依旧盘绕的星河，身形一闪，便离开了这方空间。 帝罗留下的混沌气，他始终是不敢收取的。 收取了，就算入伙帝罗贼窝，上界的人物，气度果真不怎么大的，算计起人来，很是恐惧！ 实在，让人腻歪了些。 …… 但说外间，苏妄与玉霄骤然消失，唬得丫头、刀皇、古无人三人俱是一愣，下一瞬，刀皇与古无人同时扑下，臭不要脸地对丫头动手了。 他们的目标，正是丫头。 既然打不过老的，拿小的出出气也是可以的，再说，还能以此要挟苏妄。 丫头正紧张，虚空中但见雷光挥斥如芒、金火化飞鸦，瞬间撞在了一起，却是两人同时起了恶念，向对方出手。 “刀兄，你若退去，本王必以上宾之礼奉之。”古无人咻而退却，身形两分，化作两团飞火，一身迎向刀皇，一身抢先扑下。 这两团飞火，皆是秩序所化，是为道身。 此道非天地大道，而是化道者对领悟的那一份天地之力，虽有些言过其实，但也有诸多奇妙。 化道者以身合虚空，只身入道，合于秩序法则，若施展道身，则抛却凡胎肉体禁锢，化光、化雷、化火，不论防御亦或攻击，更多了几分寰转余地。 不过，将身两飞，不免削弱了自身的力量，刀皇不敢取，古无人境界比他高深许多，却敢做的。 “古兄，你敢小觑本座？”古无人如此轻视，刀皇心头不免震怒，怒火随即而灭，他把身一晃，亦化作微光飞起。 微光如雷、如刀，微微一缕，微不足道，但在古无人的飞火之前，好不起眼。 然而，就是这般不起眼的微光，却先古无人一步，抵达丫头面前。 虚空中，但见微光转折，便似雷霆弧光，一瞬间还飞火碰撞，动念却已闪现到丫头面前，点破虚空，扎了进去。 这般极速，便是古无人也反应不及，才知刀皇藏了手段。 也是，刀皇先时依仗帝罗混沌气的威能，以紫气化作星河，其势霸道，盖能以力压人，自然无需施展极速之力。 况且，他与古无人合作，也是貌合神离，也不敢将底牌和盘托出，此时两人撕破了脸皮，刀皇才敢肆无忌惮。 “尔敢！” 古无人厉声大喝，但在这时，却见一抹蓝光微闪，形若天幕，但将丫头护在了下方，刀皇的微光与蓝光相撞，仿佛皮球一般，被高高弹起，两者碰撞之处，若有黑白光芒闪烁，化作一点极其微小的阴阳图，瞬即而逝。 “好，好，好神兵，天与不取，必受其戮，刀皇，这件通灵神兵合该我得了。”见到刀皇被弹飞，古无人又惊又喜，纵声长啸，两团飞火合在一起，狠狠地抵撞上去，犹若流瀑冲刷。 下一瞬，飞火流瀑从丫头身后穿过，重新化作骨无人的身形，但他的面色已多了几分凝重。 在他下方，小丫头顶着一方炙热熔熔光罩，额头上热汗淋漓，稍嫌燥热地扇了扇手掌，气鼓鼓地看着他，好似要将他的钉死在虚空一般。 “古兄，你也夺不到吧。”虚空另一边，微光闪烁，疾若风火，瞬即闪现，也显出了刀皇的身形。 两大化道者各自出一招，竟拿不下一柄石剑，两人方知，着实小觑了苏妄，他纵然暂时分身无暇，但留下的石剑也非两人能轻易拿下的。 这柄石剑，威能已超过世间通灵神兵良多，说不得，已是至圣神器。 念及于此，两人的眼珠瞬间就红了，纵然神已合虚空，忘情忘性，也抵挡不住心头贪念的涌动。 “取剑！” 动念之间，两人即有决断，同时出手，一人以极速驭雷霆，斩出一道如刀如雷的光芒，横贯天地；一人金光尽敛，化作暗金，飞火塌缩，崩溃一点黢黑，赫然是塌缩的虚空，下一刻，黢黑之中陡地喷射出一线金芒，犹若射线，所过之处，虚空为之两剖。 这一次，两人难得没有对对方下手。 苏妄现身时，看到的正是两人同时出手攻击丫头的情形，将他的一副好好心情坏得个干干净净。 “好，好，竟然趁某家不在欺负某家徒弟，刀皇、古无人，你二人倒是长脸了。” 苏妄怒极而笑，一步踏落，身形下坠，犹如坠落的天宫神柱，周身闪烁五色五光，又有玄黄升起，阴阳旋绕，四象嘶吼，最后，五行、玄黄、四象、阴阳尽数化作一只鸿蒙混沌的大脚，踩了下来 苏妄所施展的，是其统合了一身所学，还未完善的半式……无极印。 便是被玉霄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苏妄也不曾将无极印用出，彼时，苏妄更多是想印证自身所学，可惜玉霄没给他这个机会。 此刻将无极印用出，可见苏妄的震怒。 一脚踏下，当先遭殃的是飞得最快的刀皇，微光被苏妄踩得爆碎，雷光崩离，打得虚空湮灭；继而是将自己撞在苏妄脚上的金芒射线，碰撞瞬间，苏妄微微一抖，将金芒射线抖得粉碎，乍然无光。 古无人，第三次死在了苏妄手上，这一次，苏妄可不相信他还能复活过来。 “嗯？”就在这时，苏妄眉头微皱，在他的感知里，方才有一道雷光趁着虚空湮灭之时，钻入了破灭的虚空，随即，虚空之力冲荡，迅速掩盖了他的行迹。 “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了。” 蹙眉之后，苏妄眉头随之展开，竟带上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第297章 人主 长朝三十一年，历十一月初五，天下大震。 这一日，无忌王觐王见驾，老皇重责，削其王爵，贬做贱役，朝野内外哗然，老皇置之不理，未给答复。 翌日，无忌王独女无咎上书，延请老皇着念无忌王老迈，伏祈告老归田，老皇不许，朝野惶然。 果然，又不过半日，便有消息传来，忌无咎竖旗而反，为号清君侧，召集无忌王旧部，攻打各州，不过三日，便下二州之地，即与戴、余、常等八贤王缔结盟约，共宣，当诛无道。 至此，拥古皇朝半壁江山正式改名换姓，天下大势易移，竟若双日并辉，各州豪杰枭雄惊惧，唯恐被两家吞并，不再观望，纷纷汇入大势，天下纷乱揭起。 但在此时，神秀峰下却有一只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下来一老一小一青年，却正是苏妄师徒以及“应该”在皇都做贱役的无忌王。 山外，无忌王望却群峰秀美，雪景芳华的神秀峰，不由羡慕地叹了一声：“先生的高雅忌常是比不得了。” 苏妄未知可否，向无忌王抱了抱拳，随即走入神秀峰，在他身后，小丫头蹦跳着跃过苏妄，欢笑地在林地中奔跑，笑声渐传渐远。 比不得，亦可读作不愿比，无忌王言称苏妄高雅，虽是羡慕，但其实，他甘之如饴。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妄与无忌王之志不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 然而，苏妄依然欣赏无忌王的为人，这其中包括两个方面，大勇，以及舍得。 大勇！无忌王只身奔赴皇都，可谓生死置之度外，是为大勇。 虽然不是同路人，也叫苏妄佩服的紧。 无忌王之所为，皆为一个词——大义之名。 为取天下大义，无忌王甘愿赴险，以性命换取无咎郡主的出师之名，他在皇都中也有布置安排，不过，这些布置与老皇的力量相比，稍嫌薄弱了许多。 但凭一个古无人，便能将无忌王所有布置安排都摧古拉朽般推平。 好在，苏妄的奇兵突起，叫无忌王侥幸留得一命，也因此，无忌王才置战事不理，陪着苏妄回到了代州。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无忌王精心经营双方的关系，不过是希望借得苏妄力量。 苏妄虽然明白，却不反感，无忌王做人，的确做得很周到。 另一点，则是舍得。 无忌王既被“贬做贱役”，便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这世间，便再无无忌王本人，这就是舍。 舍得，舍得，先有舍，再有得，无忌王舍弃的是权势，得到的是大义，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无忌王与老皇间的旧怨，不伤皇族一人便即离开，苏妄不想管，也不愿管。 各人的恩怨，终究要由各人解决，苏妄所能做的，便是守好他的一亩三分地，等待时机来临。 这一日，快了。 但对天下百姓来说，却太慢了些。 群雄逐鹿，天下大战，一打又是六年。 终于，无咎郡主裹挟天下大势，以百万雄军将拥古皇朝最后的力量堵在了皇都之中，战事，短暂地陷入了僵局。 阻拦他们打破皇都，取得最后战果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旧时节州六杰之一，名，北岸将，另一人是拥古皇朝曾经五大上将之一的青腾空，二人修为均已臻至化道境，并列为拥古皇朝的柱石之将。 当然，天下风云变幻，各有豪雄出世，也不独两人独领风骚，如拥古皇朝一方的阎屠泯、摩柯量、虎伏五，无咎郡主一方的古千来、戴端因等人，俱是一时人杰，气运强盛，搅动天下大势。 这其中，也有更多人泯然于世，被时代淹没，如司马酣、伯颜擒、重山越等人。 大势汹涌，即如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时代的风云儿，他们的一生璀璨如星，他们的名，注定要留注青史。 时值，无咎郡主一方也因争权夺利愈显激烈，矛盾凸显，内部倾轧严重而迟缓了攻击，给拥古皇朝留下了最后一口气。 联军中军大帐！ “退下吧！” “诺！” 无咎郡主面色淡然，挥手将诸将退下，待得心思各异的众人离开，这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觉叹了口气。 六年铁血征伐，洗净了无咎郡主的娇柔之气，她英姿飒爽，凛然威风，虽铠甲覆身，却不臃赘，反倒凸显出了别于男子的英锐气息，仿佛一柄千磨万砺的细剑，八面锋寒，俱能剑出见血。 她，绝代而风华，凛凛却稳重，已具人主之相。 六年而来，无咎郡主始终不曾改过名号，依旧以拥古皇朝郡主之名自称，凭借于此，也招揽了一批忠心的拥护者。 不过，比起八贤王的势力，直属无咎郡主力量终究有些不如。 单独一王，无咎郡主自是不惧，能将诸王的势力支离拆散，不过，八王联合，便是无咎郡主也不得不慎思而行。 八贤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是阻碍山河一统的最后障碍，再不是六年前初起兵的八贤王。 人心，终究是会变的…… 便是因为八贤王的暗中阻挠，联军的脚步才因此停留在皇都城外，无咎郡主虽然号称盟主，却也管束不了八贤王的小动作。 “报，戴王请见！” “宣！” “诺！” 帐内才安静了片刻，八贤王之一的戴王又去而复返，无咎郡主不禁再叹了一声。 八贤王的心思，无咎郡主又如何不知？ 终究，为时代世情肘制，无咎郡主在人心上未得天下人承认。 因为，她是女子。 只因，她是女子。 即便统领一方，座下雄兵百万计，无咎郡主身为女子，始终被人瞧低了一眼。 何况，她的年龄也不小了。 “你个冤家，怎么这么能等？”直到此时，无咎郡主才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姿态，似是埋怨着谁。 但在帐内女将好奇的眼神中，无咎郡主立即收敛心思，神情庄重，变回一个的赫赫人主。 “盟主勿怪，老夫不请自来，向盟主唠叨了。”戴王还未进帐，笑声便已传来，声音浑厚，若金矢震动，排云穿空。 这是，先声夺人了。 话语方落，营帐即被戴王掀开，却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虎步龙行而来，行动间，若有若无的磅礴气势在其身上凝聚，却比无咎郡主还要霸气几分。 “果然有不臣之心，当杀！”无咎郡主面做微笑，心中杀意如潮，问道：“戴王去而复返却是何故？” 无咎郡主自然知道戴王因何返回，却故作不知，若是个明白人，当然要知难而退。 不过，戴王虽然是个明白人，却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却听他笑道：“本王此来是要与盟主说一件大好事呢。” 在无咎郡主面前自称为王，这事几年前的戴王是绝不敢做的。 无咎郡主也笑道：“本宫也为戴王欣喜，不过，既然是好事，戴王还是不必说得好，偷着乐，快乐也能更持久些，道出了口，快乐被破，就不免有些焚琴煮鹤了。” 此言一出，戴王的笑容顿时收敛，仔细看向无咎郡主，这个女子也恰好凝视了过来，她面容绝美，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戴王便知事不可为，依旧笑道：“也罢，本王便不打扰盟主休息，告辞！” 言毕，戴王起身站起，似又想起一事，道：“此间战事一时胶着，诸事有我八王即可，盟主也可抽些空暇探望探望老主，顺便，替本王向老主问好。” 无咎郡主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多谢戴王记挂，想必，我父听到戴王依旧忠诚，也很开心呢。” 戴王的面皮微微一抖，随即平静下来，随意拱了拱手，大摇大摆而去，竟若目中无人一般。 无咎郡主拢在袖中的手掌，握得苍白。 “报，余王请见。” “宣！” 戴王前脚才走，余王便即到来，无咎郡主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余王的“拜访”。 如此这般，八王便似约定好了，戴王、余王之后，其他六王陆续前来拜访，诸人所言大同小异，皆是号称要与无咎郡主说一件好事，不外有的人直接，有的人婉转些罢了。 无咎郡主勉强搪塞过去，与八王周旋一番，但觉筋疲力尽，比指挥万军征伐来得还要辛苦。 “报……” “宣！” 就在这时，帐外的亲兵女将再次进来通传，无咎郡主意兴阑珊，不待女将说完，便请来人进来，却没注意到女将眼中一闪而过的调笑。 “郡主，怎的如此生气，不想也有人敢惹了你？” 听到来人声音，无咎郡主不觉精神一振，抬眼一眼，来人果然是吴明。 随即，无咎郡主嗔怒地瞪了一眼吴明，却嫌他的称呼太过生分，于是故作着哀叹：“本郡主现在就是个泥娃娃，任谁都能搓揉几下，谁不敢惹我？师兄你看，你不也惹我了。” 无咎郡主容貌无双，虽是故作哀怜，却无矫揉造作之态，也能叫月闭，能让花羞，吴明见了也是心神震动，眼神略有迷茫，随即清醒过来，笑道：“幸不辱命。” 无咎郡主顿时生出了几许失望，也即收敛心思，面容严肃，又成威仪如天的人主。 第298章 人力有穷 “师兄此去，可见识了北岸将与青腾空？”说道正事，无咎郡主立时进入角色，仔细问起吴明此行。 北岸将与青腾空自然无需见识，需要见识的，是他们的本事。 说到此事，吴明眼神依然平淡，荣辱不惊，道：“天下英雄辈出，郡主实在高看了吴某。此二人，的确已是化道境，若非郡主临行前借出的帝罗紫气，吴某也难全身而退。” 言毕，吴明即从袖中取出两缕交缠的混沌紫气，轻轻一抛，化作一只玉镯，套在了无咎郡主手腕。 无咎郡主面色忽地一红，眼神飘忽，不知想到什么，急忙扯开话题，道：“师兄过谦了，虽说师兄借助了帝罗紫气之力，但北岸将与青腾空何尝不是以多欺少。师兄的本事，已有先生之威了呢。” 吴明还不是武学大宗，就能与化道境硬撼，再有了帝罗紫气傍身，连两大化道境强者也留不下他，这份本事，已不输苏妄当年多少。 无咎郡主的话，没有夸大之嫌，但她的言行却有几分欲盖弥彰之意，吴明好似也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动，瞥了一眼被无咎郡主皓腕上的玉镯，面色也是红了一红。 帐内的气氛，蓦地，多了一丝旖旎。 不过，吴明毕竟心志坚定，迅速排开杂念，说起正事，就听他问道：“刚才我在帐外见到八贤王陆续进来，可是他们又为难了郡主？” “师兄自然是知道的。”无咎郡主怪他坏了气氛，嗔怒道：“我以女子之身执掌三军，牝鸡司晨，不服者众，八王隔三差五就要来敲打一回。不若，今日八王就是要来与无咎提亲呢，如非无咎还有几分聪明，只怕，师兄进来时，无咎已嫁做他人之妇？” “师兄，不如你给无咎参谋参谋，八王子弟哪个比较淑良，也省得无咎每每要与八王周旋，费心费力。” “咳，咳咳！这个，这个，淑良一词用在八王子弟上怕有不妥……” 吴明面色一呆，顿时岔了气，咳嗽不止，无咎郡主掩嘴偷笑，却不肯放过他，反问道：“不能用淑良，师兄之意，八王子弟皆是不堪，不是良人？那良人又在何处？” 她眼波飘转，似笑非笑，吴明被她这么一看，再次咳嗽了起来，竟有几分手忙脚乱，无咎郡主依旧偷笑不止。 却是，无咎郡主怪罪吴明几番坏了她的气氛，她偏不让他如意，要整一整吴明。 在吴明面前，无咎郡主便忍不住要发一发小脾气，耍一耍她的小性子。 虽然世人常言，女追男隔层纱，但男女间的关系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清的？ 在吴明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顾虑，叫他不能敞开心迹，两人亦是如此若即若离。 两人正开着玩笑，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插了进来：“小姐大人，戴王世子求见。” 又是无咎郡主的亲兵女将，女将悄悄将脑袋瓜子从营帐外探了进来，掩耳盗铃般，假装鬼祟偷听的模样，眼眸中，尽是顽皮神色。 “方龄，你若再将不相干的人放进来，本宫就将你嫁给野人。”无咎郡主气急，“狠狠地”责斥女将，但见女将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再又“凶狠”地剜了她一眼，无奈道：“请他进来吧。” 有意无意间，无咎郡主莲步轻移，横在了吴明与营帐门口之间，故作不察，将他的退路堵了。 唯其，光润玉泽的耳根变作了粉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吴明似有决断，不再躲闪，一步踏出，屹立无咎郡主身后，身当若磐石，以为她最坚强的倚靠。 再若无视无咎郡主心意，吴明都觉得自己侨情得都有些下贱了。 无咎郡主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好看的弯弧，宛若神女的微笑，高贵清丽，却非不近人意，依旧是人间。 戴端因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个笑容，好生痴迷了一会儿，但见到无咎郡主身边的吴明时，痴迷，即变作了仇怨。 这个微笑，不是给他的。 “见过郡主，见过吴兄。”戴端因深吸了口气，压下仇怨，与两人见礼。 比起戴王的霸道随意，待端因的确温文有礼了许多。 至少在无咎郡主面前是如此。 吴明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还礼，微微侧过身去，不看戴端因，戴端因的一番做派，他是不学的。 时隔六年，吴明与戴端因之间的矛盾，从来就没有消除过，而是愈演愈激烈。 不过，吴明却未必将戴端因放在眼里，过去，他不是他的对手，此时，他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将来，他还将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差距，注定将越拉越大。 这并非吴明自恃过高，而是，戴端因太过不堪。 六年又过，戴端因坐拥戴王府的偌大资源，却停留于天境三重天，始终不得突破天王境，这样的人物，已不配做吴明的对手。 吴明的轻视，戴端因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愈是暴怒，面上的笑容却愈加热情，取出一只宝盒，笑道：“近日小王手下得了件异宝，名唤千寻雪山珠，特地将此珠送来，望郡主笑纳。” 眼见无咎郡主露出拒绝之色，戴端因不慌不忙道：“郡主不忙拒绝，听小王一言，再下定义不迟。这千寻雪山珠是异兽冰雪千蛛孕育千年之后才能孕成的灵珠，有延年益寿之效，常人食之能延年益康，伤者食之患病全消，实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此言一出，无咎郡主面上也露出一丝难色，终究，她心有决断，向戴端因微微颔首，收下了此珠。 戴端因见礼告退，身形潇洒，再无一丝留恋，其气质之佳，犹胜世间大多数贵门公子。 不过，他的做派落在吴明二人眼中，始终是处处都是虚伪。 “八王要下手了。” 无咎郡主叹了一声，随后翻了翻装着千寻雪山珠的宝盒，随手扔出一道剑气，将宝盒打得个粉碎，下一瞬几缕黑烟从碎沫中飞起，烟影渺渺，咻忽飞转。 这些黑烟，赫然，是无数肉眼不可观察的细小飞虫组成。 无咎郡主再次轻哼了一声，皓腕上的玉镯轻轻转动，一抹紫光扫过，黑烟打得湮灭，这才熄了怒火。 她对帝罗紫气的操纵，已近乎于道，心念所指，紫气纵横，纵然是吴明，对上手持帝罗紫气的她，也不是对手。 “八王的确要下手了，不过，郡主不也准备多时了？”吴明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紫光，回了她一句，便向外间走去。 此王爷，非八王之王，而指无忌王。 无忌王，却没有几年好活了，正是因为如此，八王才蠢蠢欲动起来，没了无忌王的镇压，八贤王，要做名副其实的八贤王。 “师兄哪里去？”眼见吴明脚步不停，无咎郡主忽然问了一句。 “挨打可不是我们的脾气，郡主不是这样想的？” 吴明摆了摆手，再未回身，无咎郡主却再次笑了起来。 但在这时，一个身着亮红铠甲的女将忽然跌入帐内，却是，无咎郡主的亲兵女将方龄。 女将方龄一直躲在外间偷听，吴明动作迅速，起开营帐门帘时，女将躲避不及，失了依靠，重心一时不稳，便跌了进来。 这回真是，人赃并获了！ 见到无咎郡主好气又好笑的眼神，女将方龄纵然神经粗大，也不觉有些讪然。 “你这死丫头，早晚把你嫁给无人区的野人。”无咎郡主猛点她的额头，将额头用力戳红。 女将方龄却不甘被欺负，一边躲闪无咎郡主的指头，一边狡辩着：“小姐大人，既然是无人区，又哪来的野人？您这句话，说了自己都不信吧。” “死丫头！就敢跟我顶嘴。” …… 就在无咎劈碎宝盒时，戴王王帐内，一个形容枯瘦的老人正好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爷，被发现了。” 老人摇晃着起身，对戴王拜了拜，自有仆役上前，扶着他下去休息，但在这时，戴端因也起开了营帐，走了进来。 “父王！”戴端因老老实实地拜了下去。 “嗯，计划有变，今晚动手。” 戴王眸中冷光大放，杀机乍起，看得戴端因寒毛炸起，差点没蹦跳起来。 他自忖养了些气度，但在戴王面前，却嫌太嫩了些。 …… “先生也不管管你的弟子？” 神秀峰上，无忌王看着面前的蜃光之影，哈哈大笑着，他的声音依然洪亮，中气稍有不足。 比起几年前，无忌王真的老了。 他的面容已呈灰败，银发已然枯萎，精神亦不在强盛，只是稍坐了片刻，便呈疲惫之色，苏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沉沉的垂暮之气。 无忌王的生涯，即将走到了头…… 此非药石能医，非人力能为，而是定数，天定之数。 以凡人卑微之躯，又如何能抵挡苍天之数呢？ 人力有时而穷,唯，尽人事而待天命，若有余力，则奋力一搏。 因此，世间才有无数人杰前仆后继，试图打破定数，打破天命，成就超凡，超脱自己的命运。 同样，也是苏妄的执着。 “光阴荏苒，廉颇亦老。”苏妄心中叹了一声，却还以大笑：“王爷不也不曾管过你的女儿么？” 第299章 一抹红光 “诸位世子哪里去？” 燕雀飞斜倚着一根长柱，怀中抱着一把朱红的长剑，面上似笑非笑，嘴角微撇，状做不屑，又似鄙夷，看着戴端因几人恼怒不已。 戴端因压下心头怒火，当先一步，身形微倾，左右环顾了一眼，质问道：“原来是燕将军，不知将军为何堵在我们的大营？何况，我等出门不需向将军报备吧？” 燕雀飞倚靠的长柱，赫然竖在戴王中军大营的门口。 她却将，戴王的门口堵了！ 燕雀飞白了戴端因一眼，似乎不想与他解释，想了又想，又一种颇为厌恶的语气道：“原来是不与本将有关的，不过，谁叫郡主刚刚下令，军中混入间客，诸位世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燕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在场诸位，皆是各王子弟，身份尊荣，可不是你可以诽谤的。” 燕雀飞话音方落，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便走了出来，男子白衣白衫，挂着烟翡飞翠佩，束流月天星冠，人模人样，几步走来，手中折扇连连摇动，派头十足。 这是，余王世子余燕清。 说了句貌似威胁的话，余燕清狗仗人势，表情甚是得意，颇有些沾沾自喜地道：“燕将军，你若知错，回头到我营房，小王虽然不才，但几位世兄还是要给小王几分面子的。何况，你与小王名字中都带了个‘燕’字，可是有缘的很哩。” 说话间，余燕清用一种淫邪的眼神打量着燕雀飞被铠甲束缚的玲珑身段，赫然，是对燕雀飞动了邪念。 “废物！”燕雀飞玉唇开阖，不经意就吐出了两个刺耳的字眼。 “什么？” 余燕清面色一僵，似是有些没有听清楚，但燕雀飞却没有给他解释的义务，却听她冷喝了一声，道：“奉郡主之令，军中捉拿间客，各军紧守门户，勿使擅动，，若有要事，先向郡主报备，否则，皆以叛逆论处。诸位世子，莫要自误！” “好你个燕雀飞，敢与本王如此说话，是仗了谁的胆子？” 余燕清咆哮连连，八王世子的面容难看，戴端因则冷哼了一声：“郡主之令，怕是管不到我们八王吧，八王向来各管其事，燕将军，你越权了！” 燕雀飞则露出一丝好奇，轻咦了一声，问道：“如此这般，世子之意是八王不服郡主，不愿遵从郡主的命令咯？” 戴端因深深看了燕雀飞一眼，勉强笑道：“小王并非这个意思。” “但可以这么理解！”燕雀飞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眉角微挑，似乎在说，大家心知肚明，世子何必自欺欺人。 言尽于此，愚蠢如余燕清也看出了燕雀飞来者不善，各人面色狂变，有人面露凶光的，有人面做怯色，也有人左右惶顾，除戴端因还沉得住气，其他几位世子竟无一人可堪大用。 燕雀飞眼中的鄙夷，已不再掩饰。 八王子弟，不堪其用，甚至，不如豚犬！ “燕将军，你所说之言，可要想清楚，毕竟，你也只是遵从号令的，不必为某些人得罪我们。”戴端因低哑着声音，愈显阴沉。 他只说燕雀飞要想清楚，而不是说无咎郡主要想清楚，却想，再试一试，将燕雀飞拉拢到八王一方。 “本将军想得很清楚了。”燕雀飞别有深意的看了戴端因一眼，顿了顿，却似想明白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道：“老娘既然降了郡主，便需遵奉主君号令，毕竟，老娘，可不想做三姓家奴啊，看来，世子想要害老娘。” 言毕，燕雀飞猛地将长剑挺起，剑鞘连点，最后停在了戴端因面前，一阵炙热的锋芒猛地压迫上去。 老娘？ 八王世子先被燕雀飞的自称唬了一跳，再被燕雀飞的气机一压，面色齐作煞白，若非顾及八王的面子，只怕大喊救驾的都有。 再听燕雀飞一口一个老娘，如同教训熊孩子一般，指着他们的鼻尖呵斥，诸位世子又气又恼，想要反驳，却被燕雀飞压得说不出话来，憋得面红脑胀，心下不知多恨。 此时此刻，诸位世子方才醒悟自身无力，他们虽是八王世子，受人尊敬，却是仰仗父辈的威风，而非自己的本事。 所谓王权，实质也是力量一种，与修行者掌握的超凡之力并无区别。 落在燕雀飞这等人物眼中，王权，也就这么回事，尊敬你，是给你面子，不尊重你，你便打碎了牙咽下去。 世间真理莫不如是，戴端因等人自恃势力庞大，耀武扬威太久，却忘记真正的威风是依仗不来的。 他们更忘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弱女子，而是一个天尊强者。 天尊称尊，与诸王等齐，与帝皇平坐，又岂是戴端因这等竖子能轻辱？ 戴端因等人视做要挟、拉拢燕雀飞的底牌，在燕雀飞看来，不值一文。 “燕将军，何事能劳您大驾？您但有事，派人说上一声便是，吾等八王岂有不从之礼？” 即在这时，一声大笑忽然穿插而来，打断了燕雀飞的气机压迫，随即，从王帐内走出了两个老者。 一人着九蛟夺珠袍，威风赫赫，龙行虎步，犹若盖世霸主，却是八王之首的戴王。 一人黑白道衣，头上挽着道髻，衲鞋银发，气质缥缈，仿佛神仙中人，明明就在此间，但在燕雀飞的感知中，却无此人。 叫燕雀飞忌惮的，正是黑白道衣的老者！ “夭寿了，夭寿了。老娘芳龄正茂，不知今日能不能过去。便知吴小子奸猾，与某人一样可恶，竟然赚我来此，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老怪物。” 见到黑白道衣老者时，燕雀飞便知着了吴明的道，心下大恨，连连赌咒，恨不得将她口中的吴小子抓出来鞭打一顿，再剥了衣服送去神秀峰，好好羞辱一下某人。 不过，眼前还有一关要过。 却听燕雀飞尴尬的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收起连鞘长剑，做出一副乖巧模样，腆着脸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到来，不如随小女子前往中军营帐面见郡主，想来，郡主听闻前辈到来定然欣喜至极的。” 这副样子，甚是没脸没皮，仿佛刚才那个就差撒泼打赖的那个疯女子不是她本人一般。 “小女子，你若是小女子，刚才那个‘老娘’又是谁？”戴端因等人闻言差点闷出一口血来，不忍再看燕雀飞‘乖巧’的模样，只能在心底默默念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八字真言。 “想不到，想不到！老夫许久不曾出世，世间便无人知道老夫的名声了。” 黑白道衣的老者连连摇头，仿佛感慨世风时移的隐者，燕雀飞心中欣喜，才要问一句，您老仙乡何处，老者的话风陡转，突然说道：“不过，小女娃折了戴王的面子，老夫为戴王礼敬，需得偿还戴王一个人情，这样，你先与戴王道歉，而后，随在老夫身边，也省得女娃子埋怨要做三姓家奴。” 这话老者说的理所当然，燕雀飞听得却是芳心大怒，心头之火蹭蹭蹭就冒了出来。 却见她长发飘扬，点点神火点燃，如飞如扬，身后升起了一只振翅长鸣的飞凤，翎羽若飞火，周身腾光焰，背负五德七彩，骄傲而尊贵，甫一出现，便压得戴端因几人连连后退，呼吸不能。 “小女娃要炸刺啊！”老者不以为意的笑道，将右手往身后一背，单掌向前，略略示意，要请燕雀飞先出手。 铮！ 燕雀飞不敢托大，掷出剑鞘，身后的火凤长声呖啼，扬翼飞起，燕雀飞扬起长剑，踏地而飞，身与剑合，剑随意起，化入火凤的鸟喙之中。 一瞬之间，燕雀飞但将自身精气神拔到极限，强行凝聚尚不成熟的元神，其志如城，高昂的战意直接轰爆虚空，引得无数飞光从天降落，如星如火，竟似飞火流星，遮天蔽日。 一出手，就是全力，她也不敢留力，老者出现时，燕雀飞便知，此人，是化道境。 “有些样子，不过，虚而不实。” 老者轻轻笑着，单掌向前一抓，有黑白微光乍显，化作两缕光流，徐徐落下，随风并舞，形若飘绫，下一刻，光流猛然碰撞，即如天地大开辟，混沌炸裂，张开一方唯有黑白的朦胧世界。 是为，乾坤弥界之术。 老者，正是邪道人。 比起过去，邪道人的出手堂皇正大，不再暗算遮掩，尽显宗师气度，也算比得上他化道境强者的身份。 苏妄若是见了，定然要欣喜地叫一声道友。 不过，这个道友做出以大欺小的事来，却是苏妄所不齿的。 邪道人只掌擒下，乾坤弥界一翻一转，随即，漫天飞光火雨尽数小山，火凤消失，却都被他镇压在乾坤弥界中。 邪道人面露微笑，正得意间，一抹红光猝地从乾坤弥界中透射出来，光辉煌煌，如血如虹，魄丽而盛艳，渲染了天空，亦将黑白染做了绯红。 天穹，霎时变作了血色！ “是你！” 邪道人惊呼一声，捂着左手踉跄后退，红光裹挟这燕雀飞飞入青冥，消失不见。 在他的掌心处，留下一道殷红细线！ 第300章 谁能救你 神秀峰上，朝日盛盛，若七色神轮，辉芒万丈，神圣光明，即在这时，一抹红光蓦地从七色辉芒中分出，咻忽电逝，若显若消，再显现时，已落在苏妄与无忌王身边…… 跌落出了燕雀飞形容略显狼狈的身形。 红光依然化作朱红长剑，清鸣一声，落在了燕雀飞身边。 燕雀飞晕头转向了片刻，待看清身边的人，也不客气，大步迈出，如风如火，劈手夺过苏妄手中的茶水，一口饮了下去，这才拍了拍胸口，埋怨道：“老娘算是看清了，合着你们神剑宫一门上下就没一个好人，都拿老娘做枪头使唤。” 苏妄笑道：“燕姑娘勿恼，你这话也就在苏某面前说说，若是被彩儿听到了，定然要与你论道论道。” 言及于此，燕雀飞猛地左右打量了几眼，确定了慕容彩不在山门，顿时放心心来，又对苏妄挤眉弄眼起来。 苏妄无奈地笑了笑，只能继续安抚，道：“要说，苏某做事还是很有良心的，至少，不是让姑娘你平安回来了？你看，姑娘其实连根寒毛也没有损伤吧？” 这是安抚？好吧，对他而言算是，但对燕雀飞而言绝对不是，绝对。 “你？”燕雀飞气急，俏指点起，狠狠地点在苏妄鼻子上，气道：“没有寒毛损伤是吧，但老娘受到的精神损伤如何计算，你赔么？那个老不死的可把老娘吓得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呢，老娘可不陪你们玩什么生死间的心跳。” “好，好，赔你，赔你。” 苏妄头颅后仰，后退半寸，燕雀飞手指跟进，他再退，燕雀飞再进，如此再三，苏妄只得甘拜下风，眉头一动，朱红长剑飞起，落在两人之间，燕雀飞眼眸一亮。 果然，就听苏妄说道：“知道姑娘惦记着，如此，雀鸾剑便送给姑娘了，但有一事苏某要说明了，姑娘以后还是斯文些好，不要老是老娘老娘的自称，平白坏了姑娘的名声。” 所谓雀鸾剑，是苏妄结合此界通灵神兵的炼制方式，将自身对法则秩序的领悟契合虚合，契入天地大道，再辅以神兵奇材炼成，是他的试手之做。 不过，虽然是试手之作，雀鸾剑却集合苏妄对火之一道的完全领悟，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相当于他的分身。 也因此，邪道人被雀鸾剑刺伤之后惊呼是苏妄出了手。 除却雀鸾剑，苏妄还分别以五行法则炼制了其他四炳通灵神剑，独独这炳雀鸾剑最为燕雀飞惦记。 依燕雀飞之言，雀鸾剑与她功法契合，乃是天定之物，为有德者居之，便强行“借走”，一“借”却再未还过，日日贴身随带，苏妄便是想要讨要回来，不好意思开口了。 不过，燕雀飞好歹知道谁才是雀鸾剑的正主，雀鸾剑用的爽利是爽利了，心中还有一个疙瘩没有消除。 今日，这女子也算得偿所愿，心情却是美的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老娘会改的。”燕雀飞随口应着，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眉，喜滋滋地抱着朱红长剑，用脸蛋儿亲昵地蹭了蹭。 显然，她的所作所为不像她说的那样，是知道的。 苏妄对平息这个女人的疯狂劲已经不抱希望，只能换过话题，说道：“比起雀鸾剑，姑娘在刚才一战中不是触摸到凝聚元神的门径？我想，姑娘该闭关了吧。” 此言一出，燕雀飞顿时蹦了起来，也顾不得继续找苏妄麻烦，抓起雀鸾剑便往神剑宫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嘟囔着：“都怪你们，害得老娘差点忘了正事，这要是错过契机，看老娘回头收拾你们。” 明明是她只顾着出个气头，偏要说成是苏妄差点误了她的契机，果然，与女人是理论不得的。 苏妄苦笑了一声，重新倒了一杯清茶，也不忌讳被燕雀飞用过，向无忌王略略示意，自己品了一口。 “先生雅量，这般重宝就送了出去，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不知，先生可有其他用不到的东西，忌常不要多，来个几箩筐便好？”无忌王举起杯子，也品茗了一口，随即，半真半假地向苏妄讨要起了东西。 雀鸾剑的威能他也通过了蜃光之影见识了，猝不及防之下，连化道境都要被其所伤，无忌王忍不住也动了心思。 “雀鸾剑不值一提，苏某已将最重要的东西送到郡主身边，王爷放心便是。”苏妄大笑了一声，随手一抹，蜃光之影中的景象随即变化，现出了吴明的身影。 显然，他所言的最重要的东西，指的是吴明。 吴明得其一身真传，又能开辟自身道路，已是青出于蓝，已有资格成为苏妄的道友。 而雀鸾剑确实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非指雀鸾剑是外物，而是，雀鸾剑只代表苏妄过去某个时刻阶段对天地大道的领悟。 随着修为日益精神，再加上领悟了化术为器、通灵神兵炼制之法，继而了解了道化无形的道理，苏妄便已抛弃无所谓的有形无形区别，抛弃了神通与神兵之间的差异。 于他看来，所谓神兵，亦是神通，所谓神通，亦可为神兵。 与其说，雀鸾剑是剑器，是通灵神兵，不如说雀鸾剑是苏妄武道的一种具现，也因此，雀鸾剑的威能才能超过通灵神兵良多，连化道境才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被其所伤。 雀鸾剑的威能已经固定，但苏妄的修为依然在提高，因此，雀鸾剑在苏妄眼中，才不值一提。 这般境界，玄之又玄，苏妄自不必与无忌王说明。 无忌王也笑了起来，下一刻，却对身前的蜃光之影多看了一眼。 蜃光之影的原理并不复杂，不外是将远处的光影投射到近处，但凡修行光、影等属性功法的修行者都能玩上一手。 不过，能做到苏妄这般，将万里外地光影投射此间，并不被人发觉，连化道境存在也不能，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无忌王心神凛然，只觉苏妄越发高深莫测起来，但苏妄越是厉害，他便越是放心，当即叹道：“若廉雀鸾剑也不值一提，化道境在先生眼中，怕也是不值一提，先生的本事，想来已经无敌天下了？” “不，还有一人。”苏妄摇了摇头，目光放远，似是隔空与人对望。 无忌王顿时诧异！ 两人隔桌对坐，再未言语，唯秋叶渐渐飘零，带走了最后夏季最后一丝惹意。 “还有一人，不知谁才值得做你的对手？”无忌王心思浮动，忍不住想着。 …… 燕雀飞走脱，邪道人等人惊怒非常，但不等他们叫骂出来，一声大笑便即传了过来。 “原来有前辈高人在此，前辈，虽然某家也看燕小娘皮不怎么顺眼，不过，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婆娘，实在让人羞愧啊！” 话音方落，却见一道飞光轰隆一声砸下，砸得大地浮酥，碎石迸溅，原地上，也多了一名气息浑厚，魁梧过人的巨大汉子。 虎伏五！ 虎伏五周身血气雄厚，煞气滚滚，稍稍动作，即在他身后凝聚出一只血虎之形，血眸黑纹，巨齿如刀，血口似能吞天，两三名八王世子见了顿时心惊胆战，腿脚都有些发抖了。 不过，更让诸人生气的，是虎伏五的无耻。 是的，无耻。 明明是燕雀飞先行挑衅，堵了他们的营门，落在虎伏五口中，却成了他们不要面皮，戴端因气得胸口都几乎要炸裂了。 “果然，无耻是能一脉相承的……”一名八王子弟甚至忍不住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好，忌无咎这是要削我心气。”察觉己方士气动摇，戴王心念微转，便知无咎郡主的打算，立即向邪道人拜道：“烦请前辈出手！”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众人连营门都不曾出去，接连被燕雀飞与虎伏五阻拦，心气定然衰落，再要对付无咎郡主时，心灵定然出现破绽，为无咎郡主趁势击破。 善战者伐心，无咎郡主已深得兵法精髓。 更让戴王骇然的是，众人动静不小，却始终不见其他七王到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也好，老夫正好再讨教讨教。” 邪道人袖臂一震，大袖忽然笼来，宽袖如天，其中黑白流转，光晕如烟，炫目而动神，骤然间遮蔽了天穹，似比苍天还大、还广。 一袖之下，乾坤容纳，是为，袖里乾坤，这次，邪道人出了全力。 广袖之下，虎伏五昂首咆哮，黑发狂舞，状若魔虎，身上闪烁白青蓝红黄五色，最终，五色汇聚成无尽黑光，凶煞滔滔，如同黑日，竟压得空间塌缩，容纳无量光，无量乾坤。 这一招，已有破开天尊境，成就化道境的威能，叫邪道人面色凝重了几分。 但他也只能让他面色凝重几分，还不值得邪道人重视，下一刻，乾坤陡转，黑白逆旋，广大的袖幕猛然收缩，变作一只圆球，圆坨坨，滴溜溜，往下方就是一套，一口就虎伏五变化的黑日吞了下去，连个泡都没冒起。 “这一次，老夫看谁能救你！” 第301章 万象，万象 “吒！” 便在这时，一声轻咤传来，但见青蓝白黄四道飞光忽然飞出，翻转如蝶，旋即环绕，围着管袖化作的太极球团团飞舞，但见飞光如点，劈斩刺撩勾划点，连绵不绝，剑光霍霍，演绎高明剑技，看得戴端因几人目眩神驰，竟生出了几分神往。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欣赏敌人了。”戴端因等人用了摇了摇头，努力把心神拉出，看向了落在营门之前的少女，眼前又是一亮。 少女身着鹅黄锦袄，头戴缤纷珠花，光彩晶莹，腰间束着飞羽七光绫，如同一抹彩虹，脚下是踏月玉光靴，身若飞仙，仿若降世的谪仙女。 她玉指连点，口中轻念法决，指掌连翻，四柄剑刃森寒的宝剑随着她的指挥上下翻转，困得太极球无法回转，只能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着。 此即，慕容彩。 “小丫头，你的招式虽然花哨，却对付不了老夫，再不拿出出你师的本事来，那只小老虎就要成死老虎了！” 营门内，邪道人冷哼了一声，再加了半分功力，太极球暴涨三分，有房屋大小，轰然一撞，将四道剑光撞偏，往回路飞去。 “前辈说的是呢，再试试我这招如何？” 营门外，慕容彩指诀一变，单指向天，即在这时，一抹红光忽然从天而降，化作一柄朱红宝剑，慕容才持剑转腕，将朱红宝剑掷出，与青蓝白黄的四道剑光一合，化作一朵五色五光剑莲，盖落了下去。 阴阳印?五行！ 几乎就在慕容彩召走雀鸾剑时，戴端端因等人所不知的神剑宫内，一个如风如火的身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囔囔着：“苏某人，你这回怎么说，老娘就知道你们一门都是死扣，你赔我剑来！” 苏妄莞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头疼。 回到话头，五剑合一，便能演化出苏妄的五行印，几乎相当苏妄亲自出手，五行演幻，封天锁地，生生造化出一片五光五色的世界，将太极球又拉了回来。 邪道人面色凝重，两袖连翻，太极球忽然爆开，幻化出一片黑白朦胧的世界，如虚若实，契于虚空，以虚避实，五色莲的镇落之力落空，陡地一个加速，跌入邪道人张开的乾坤弥界。 “小丫头，这回如何？” 似是掰回了一局，邪道人心情大畅快，袖袍再震，如虚若实的黑白世界骤然凝聚，化作一张图卷，轻飘飘飞落而下，被他托在掌心，长声大笑着。 “不如何，前辈笑早了些。” 慕容彩明媚的大眼睛弯了弯，似是奸计得逞的小狐狸，邪道人心中一震，手中的图卷自行飞起，不断扭曲、伸缩，时而凸起一个尖锐，好似有一个怪物就要从中突袭了出来。 “吼！” 下一刻，一只身披五色图卷的斑斓巨虎撕开了图卷，咆哮着，从图卷里穿了出来。 是虎伏五。 虎伏五以五行分身称雄于世，这五行印所化的五柄神剑却是最契合他的功法，五剑加身，他的实力比燕雀飞增长幅度的还要夸张，已拥有与化道境一较高下的底气。 慕容彩的目的，不是与邪道人逞以逞意气，而是想将五只神剑送入乾坤弥界之中。 “好个小丫头，果然奸猾，待老夫将你擒下，看你家老师还能稳坐泰山？” “吼！” 邪道人终于怒急，待要出手，虎伏五已然扑了下来，指爪横舞，五气流转，撕出一道五色飞虹，飞虹似电似霞，电掣而过，其光漫卷十里天华，还未盖落，邪道人即已身不由己浮空，被拉扯着飞向飞虹。 此时，他哪里还分得出手对付慕容彩。 “前辈，等你先应付了五虎哥哥的怒火，再来擒下我吧。” 慕容彩嬉笑的声音恰好传进了邪道人的耳中，惹得他就是一声狂呼。 “小姑娘，道兄没空，便让本座陪你玩玩如何？” 即在这时，一尊冰蓝锦袍，须发凝着冰霜，仿佛冰雕玉塑成的男子从远处走来。 “来得好快！” 来人身形闪烁，一步之间越过十好几丈，犹若缩地成寸，众人目光定睛看去时，他已踏出十步，留下十道凝而不虚的身形，到了慕容彩身前。 一阵冷冽的气息骤然袭来，寒霜凝聚，风霜冻结，营门内外，天时乍然轮转到了严冬，迫得戴王等人连退了十步，这才勉强抵挡住男子周身散发的寒意。 “原来是落伯伯，伯伯多年不见，却不知驻留在哪个仙乡修行？”慕容彩周身流转一幕太极光芒，将寒意抵挡，她掩嘴偷笑，很是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这个男子，却是落飞，多年不曾现身，他的境界业已突破到化道境。 “你不怕我？看来你学了你师的几分本事。”落飞莞尔一笑，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古怪笑意。 “怕，人家自然是怕，不过……”慕容彩微微一顿，故意卖起了关子。 “不过什么？” 落飞接下了她的话头，似也不急着动手，风采依然上佳，纵然身为敌人，慕容彩对他的做派也做出了肯定。 “不过，因为我来了。” 一道微风卷过，天光骤然拂动，即见寒霜颤动，飞草铺跌，继而，无数流光从微风、天光、寒霜、飞草中飞出，青的、白的、蓝的、红的、绿的，数不尽，道不绝，万光万象，光华齐齐一卷，化作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 吴明！ “好高明的异术，以光化象，以象化形，已为神品之列。想不到当年不值一名的小子，也能达到半步化道的境地，更就藏在我等身边，也不能叫我等发现。苏兄的确胜我等良多，难怪不愿现身。”落飞微微一笑，语气平淡，似是自嘲，似是赞扬，看眼中的寒意，却愈加凛冽。 “不是异术，你不懂。”吴明摇了摇头，却未解释，伸出手掌，笑道：“想请前辈赐教一二。” “哦！”落飞目光一闪，亦笑了起来：“你想与我交手印证所学，突破化道境，不过，本座会让你见识到半步化道与真正化道的不同，也罢，随我到天上去。” 落飞说罢，身形一转，虚空中铺开一条冰道，落飞一步迈出，已身现千丈当空之外。 这一手端的神乎其技，不见施法痕迹，未在虚空留形，无迹无象，宛若天成。 吴明神色微凝，下一刻，飒然一笑，气血鼓荡，冲起一道气血狼烟，他霸气非常，身形一抵，直接撞碎身前的虚空壁垒，穿身出现在落飞身前，一双殷红血掌便盖了下去。 这一掌打下，方圆十里气机骤然搅动，虚空扭曲，灼灼热力澎湃，形成一轮虚幻大日。 这轮大日，却是被吴明一身气血惹起的异象。 “不坏。” 落飞语气冰冷，纵然说着夸赞的话，也听得人心神发寒，话一出口，不见落飞动作，却有寒气自动暴涨，虚幻大日被冻成一坨冰雕，直往虚空坠落。 但在冰雕之后，却不见了吴明的身影。 “咦！” 落飞面色微变，一抹微光忽然从虚空中穿射出来，光分八色，呈玄黄青银红蓝黑白，八色共衍，造化万象，恍惚间，似有天地混合，雷霆疾风为虐，水火无情，山泽碰撞的洪荒世界张开。 这抹微光，就是道，就是法，同时，也是吴明。 是为吴明整合一身所学，凝聚的万象之道雏形，是为法则具现，已不输化道境神合虚空多少。 在某种程度上，这抹微光，亦可称道果雏形。 道，不分先后，道，化于万物。 万物万象，皆为道之所化，吴明却将自己对天地万象的感悟，凝成一抹微光，并尝试将之开辟为一方完整的世界，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称之为道果雏形。 吴明，赫然开辟了一条别于武道，又别于异术的道路。 便是因为如此，苏妄才会言称吴明是最重要的宝贝，他的确有资格与苏妄称一声道友。 下一刻，微光中八色衍化，一缕微白从中突显，将微光化作了莹白，仿佛飞雪，仿佛寒霜，冻得虚空开裂，似缓实急，瞬息之间，电射穿来。 微光如雪如霜，在气息上或与落飞落飞施展的寒气不同，但其实质，也是寒冰一道。 万象，囊括天地诸象，落飞的寒冰一道也在其中，这番交手，吴明打着确实借助落飞来完善他在寒冰一道上的领悟。 亦可谓，胆大至极！ 他还不是武学大宗，却敢在化道境面前如此作为，难道还不是胆大？ “好小子，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便是神合虚空，落飞也被气得面皮发胀，脚步后侧一步，身如长弓，轰然挥出一拳。 这一拳之下，无尽寒气爆发，肆虐而过，将虚空冻成冰晶，百里方广，尽数凝成冰魄域，而在冰魄之中，又有锁链穿空，悉索震响，咔咔不绝，震人心神。 动念间，落飞即在虚空中布下一片寒域，不但施展了他在寒冰一道上极深的造诣，更是结合了缚龙锁封镇之力，合二者之长。 吴明胆大至斯，落飞也不留手，这一拳，不但要将吴明打灭，更要打出他的威名。 第302章 星河凶猛 “姑娘怎的与吴明这厮一起？姑娘不知，吴明这厮最是诡诈，貌忠实奸，姑娘可不要为他骗了。”余燕清忽然上前一步，震了震衣衫，郑重一揖，依旧是个温文儒雅的高门公子，风度不失。 两大化道境强者出马，便是虎伏五与吴明藏了些手段，余燕清思量，也是手到擒来，不觉打量起慕容彩。 慕容彩丽质青春，烂漫天真，怎么都是一副不谐世事的样子，便叫他色心大动，起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听落飞与邪道人只言片语，慕容彩，分明是来头极大。 不论是拉拢慕容彩，还是为分化无咎郡主的势力，乃至，为了他的某些小心思，余燕清都觉得，必须站出来。 他却不见，身后的戴王神色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分颇为忌惮的神色。 慕容彩闻言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继而故作为难着，吱唔道：“可是，可是人家出山前，师傅是交代了的。” “有戏！”余燕清精神振奋，再又见了一礼，道：“姑娘仙乡何处？不妨说出来，说不得，你我两家认识，姑娘莫被小人蒙蔽，生生做了这亲着痛仇者快的事情。” 所谓小人，自然是指吴明。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姑娘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明言，但有力所能及之处，本公子绝不吝惜。” 慕容彩再做为难，神色扭捏，看得余燕清心情急迫，明明恨不得这姑娘立即将心窝掏出来，偏偏做着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下一刻，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几乎吐血的话。 “可是，那是人家师兄人家有什么办法？” “师，师兄？” 余燕清不可思议，似是接受不能，惊呼而起，戴王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又听慕容彩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人家也不想的，你看，那家伙气质一般，面貌普通，人家却天生丽质，只要一起出去，人家就要受他拖累，影响人家的完美形象。不过，谁让他入门就是比人家早上了那么几天，就成了师兄。余世子高明如斯，不如替人家打杀了他，以后，我就是大师姐了。” 慕容彩眨了眨眼睛，故作俏皮，眼波流转狡黠，但凡不是个白痴，就知道，她所言皆是调侃余燕清的， 余燕清当然不是白痴，醒悟过来，苍白的面色充满血色，其他几位世子也露出了鄙夷神色，余燕清还要说些什么，戴王忽然开口道：“余贤侄不必多言。” 戴王所言，堂皇霸道，未容拒绝，虎步龙行而出，两步落下，气势拔到最高，屹立之间，仿若一只巨兽，摄人心寒。 余燕清为戴王气势一震，不敢多言，自动退却。 “霸道？”慕容彩调皮的神色一收，亦多了几分凝重。 “然！”戴王微微点头，目光睥睨，扫视而过，有威严压迫，左右诸人皆不敢直视，诚如慕容彩所问，是为……霸道。 此霸道非指行事风格，而指戴王遵行的道路——制霸天下，以霸道制天下，以武力统合江山，驾驭八方。 “看来，两大化道境并非王爷的所有底牌，王爷不如将底牌翻出来让慕容看看。”慕容彩再次笑了起来，大眼睛闪烁精光，仿佛晨星灿漫。 戴王遵行制霸天下，只是两位化道境可不够。 两个化道境，与拥古皇朝拼了个不分上下，最多只能维持三方平衡。 戴王所行霸道，尊崇绝对武力，定然是拥有了覆灭无咎郡主的力量，有此依仗，他才敢动手。 否则，戴王是将无咎郡主手中的帝罗紫气当做摆设么？ “神剑宫弟子，果然皆不寻常。”戴王笑着，直接点破了慕容彩的身份，却未被慕容彩所言触动。 霸道者，行事无忌，但有阻挠，皆一力推平，戴王已得三分精髓。 “神剑宫？”此言一出，余燕清等人面色又是一变。 所谓神剑宫，或如流星一般，在天际间划过一道灿烂风光，随即，隐于世外，最初出现时，被人称作驭剑者，而后，渐渐传出神剑之名。 神剑宫之名天下皆知，是为，苏妄横推天下，未尝一败之壮举而闻名天下，他之所为，叫各州豪杰心胆皆颤，记忆犹深，更有传言，驭剑者曾在皇都之中力战两位化道境，战而斩之。 尤为恐怖的，是从未有人见过驭剑者出剑。 苏妄虽然不曾出世，但当世之中，却将他当做了天下第一人。 因此，余燕清等人才会在听闻神剑宫之名时心下震动，便是戴端因，也不曾探查出吴明的来历，否则，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与吴明作对的。 诸人再看慕容彩时，亦多了几分忌惮。 “若说，慕容要杀了王爷，不知有没有人挡得住慕容。”诸人越是忌惮，慕容彩的神色越是镇定，却未露出半分骄纵之色，她气质沉着，年不及碧玉，却有瀚海如渊的宗师气度，未敢叫人小觑。 方此之时，诸人才算见了慕容彩的风姿，却非她刚才指剑横挥的叱咤模样，又是一番沉静的姿态，当真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更显她的底蕴。 八王子弟虽经多年沉淀，身上始终带有几分爆发户般的纨绔气质，比之慕容彩，多有不如。 众人面色狂变，却不敢有人呼斥，他们连直面戴王勇气都没有，又岂敢呼斥更加来头更恐怖不的慕容彩。 说到底，八王虽然称王，然其子弟却没养出王家气度，多是欺善怕恶之辈，不堪重用。 慕容彩吐声清脆，语气平淡，越是如此，越是叫人感受到凛然的杀意，八王子弟稍稍后退，戴王跃步向前，忽然狂啸道：“可惜，你不能如愿。” 长啸未息，一尊金人轰然撞出虚空，手持八面铁金锏，一棒打下，十丈方圆虚空爆碎，空间若琉璃碎片，迸溅四方。 来人，北岸将！ 慕容彩似有所觉，两臂微震，身后张开一对金光闪闪的羽翼，身形咻闪，犹若雷霆电光，刹那瞬间千百转，金光转折，于空间碎片上飞舞，心惊而动魄。 她的技艺，却也不差。 “喝！” 一击不中，北岸将横锏翻滚，将虚空滚荡起来，扯弄成狂流，狂流激荡，弄成漩涡，汹涌澎湃，其势狂野，凶蛮暴烈，气劲纵横，余波冲荡之下，偌大的戴王营帐骤然撕裂，碎片并和着值守甲士的血肉纷洒向外。 北岸将可不会向虎伏五及吴明等人一般讲究，不管会不会牵连无辜。 “好贼子，果然居心叵测，如非要要用得着你，定然要你身首两分。”戴王眉间飞出一道湛白兵气，卷成飞环，将几位八王子弟带起，飞身向外，眼中闪过一丝恼恨。 显然，他被北岸将无差别范围打击给恶心到了。 虚空跌宕如潮流，潮涌潮动，漩涡吸噬，九转纵然身法精妙，慕容彩一时也脱不出虚空的吸噬。 慕容彩不惊不忙，轻啸一声，两掌一上一下，一玄一黄，掌心相向，轰然压在一起，有玄黄碰撞，若天地相合，万物覆灭，一道混沌之光乍然迸溅，随即，被慕容彩掷了出去。 此即，玄黄印。 虽然只是混沌之光，却带有混沌的几分特质，有无量量重，光华翻转而过，跌宕的虚空瞬间被镇压，虚空漩涡生生停止了二分之一个刹那，慕容彩两翼连震，速度倍增，电光石火间穿射而过。 就在这时，一只青龙之爪猛地从虚空中抓下，四指弯曲，锋芒如刀，仿若捉天拿地，乾坤尽数被他抓拿在了掌中。 是为，青腾空。 北岸将既然现身，又怎么少得了青腾空？ 戴王的势力，暂时与拥古皇朝取得了联盟。 两大化道境出手，慕容彩纵然身法绝妙，却休想轻易逃出。 但她不必逃。 危机间，慕容彩双目闪动，叱喝一声，随即，一只飞翼乍闪紫华，染作纯粹的紫色，仿佛琉璃。 却见琉璃紫光飞起，若巨刀，如星盘，飞横切动，滔滔星光散溢，漫卷天地，星光点点，如星河群星，当舞苍穹，猝然间，若热刀切黄油，直接剖开虚空漩涡与青龙之爪，往北岸将与青腾空斩去。 北岸将与青腾空却似有预料，早一步飞身而退。 慕容彩奋勇而追，飞翼依旧切去，天穹之上陡地裂开两道裂缝，张开了两只银白的眼眸，无情、冰冷，陈恒天地，若有无量光，无量明，微微凝视，即有两道雷光降下，与紫色星河稍触，即将星河打回原形，紫翼依旧化作金翼，慕容彩倒跌飞去。 “小姑娘，你中吾计矣。” 就在此时，戴王身形一折忽地，哈哈大笑，抢身而上，宽袖一舞，甩出两道氤氲金气，金光璀璨，辉芒点点，如同星砂，且在当空就化作了两道灿漫金河，点点星砂飞舞，咻而涨大，宛若山丘，轰然撞了过去。 他所使的，赫然，也是两道混沌气。 “是么，戴王，你可忘了本宫吧！” 突然，一声轻喝从虚空中传来，随即，又道紫色星河从虚空尽头打来，无尽星辰搅动，如同两只大磨，与金河猝地一碰，却将金光撞得崩碎，星河湮灭近半。 第303章 不堪一击 “假的就是假的，终究只是粗劣的仿制品，戴王，你拾我牙慧拾得很开心么？” 紫光天将，星河滔滔，横亘天地的紫色星河托着无咎郡主落下，她身着紫薇群星光袍，头戴珠帘，犹如女帝，威仪足具，目放冷电，寒光懂彻。 “假的又如何，忌无咎，你现身于此，将我七位王兄如何了？” 戴王厉喝一声，随意将手中残破的氤氲金气一扔，手掌一翻，再又取出两道同样金芒闪烁，犹若滔滔星河的氤氲金气，并随着氤氲金气取出，戴王一身气息狂涨，直涨到天尊境顶峰才停了下来。 而他口中的七位王兄，正是余王等其他七位贤王。 随即，戴王身形横挪，一步踏出，与北岸将及青腾空联成三才阵，将无咎郡主与慕容彩围在了中间。 但见北岸将与青腾空手掌一翻，同样也取出了两条氤氲金气。 无咎郡主的面色微显沉着，忽然笑道：“本宫却道戴王为何如此好心，要将七王世子都留在身边，原来，戴王早料到本宫会出手，欲借得本宫之手处理了你的‘王兄’，诸位世子，不知你们是恨本宫多些，还是恨戴王多些？” “放肆，忌无咎，你敢辱我父？” 无咎郡主一言既出，被戴王带在身边，心念感激的八王子弟霎时面色狂变，难免遐想，即有戴端因呼斥连连，而在这时，余王世子余燕清忽然走出人群，大声疾呼：“诸位世兄，忌无咎丧心病狂，要对八贤王下手，难道诸位世兄宁愿相信忌无咎之言，也不愿相信戴王品德。” 余燕清满面正气，言辞激烈，仿佛化身道德狂人，指着无咎郡主便是一顿狂批，一番做派，与他向来的风格迥异，叫其他七王子弟不明所以。 众人尚未回转过来，便听戴王说道：“难得贤侄明晓事理，贤侄放心，汝父为我兄，汝母则为我嫂，尔等亦为我子侄，我必以亲子待之，一视同仁。” 戴王话音才落，余燕清这个道德狂突然跪下，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拜道：“戴王大恩大德，燕清铭感五内，愿奉戴王为父，以父礼侍之，不敢有二心。” 言毕，余燕清又是三个响头磕了下去，直到此时，其他七王子弟这才明白余燕清一番做派所为为何？ 却是，想抱住戴王的大腿。 七王既薨，不论其中是否有戴王算计，七王子弟只需明白一事，想要继续作威作福，便必须得到戴王的帮助。 而戴王，也恰好需要七王世子的拥护，在大义上站住脚跟，好接受七王遗留的财产。 各人目光闪动，俱有计较，呼啦啦地扑通声立时连成一片，七王子弟尽拜于戴王脚下，不顾尊严，张口便称父王，请戴王为其做主，诛杀“丧心病狂”之无咎郡主。 诸番做派，仿若闹剧，看得无咎郡主冷笑连连，也由得他们闹腾，直将目光转向青腾空与北岸将，见着两人不言不语，心中顿时了然，目光一转，又看向了高挂天穹的巨大眼眸。 天穹之上，银眸冰冷，其中有微呈淡黑的纹理缓缓转动，如云若气，缥缈而慑神，便似无形无相的风云，也似莫测高深的天机。 祂，高高在上，仿若天道，主宰众生命运，俯瞰世间衰荣，坐看闲庭。 纵然身为对手，无咎郡主也不得不承认，这对银眸带来的巨大压迫力，在其中，无咎郡主感受到一种高远孤缈的意境，这种意境，几乎要超拔出天地。 便似，连天地也无法容纳祂的存在。 “这便是幕后的黑手吧？”她肯定地想着。 无咎郡主的势力并非一家独大，她与八王的联军，也只是略占上风，稍微压制拥古皇朝。 尤其是在拥古皇朝出现了两名化道境存在之后，拥古皇朝看似力弱，却依然拥有翻本的本钱。 力弱则聚，此乃世间恒定不变之定理。 无咎郡主虽然与八王貌合神离，也不得不维持着联合的态势。 无咎郡主明白这个道理，八王自然也明白。 能让戴王背叛联军，抛弃盟约，除其自身实力膨胀的因素之外，必然有一股外来力量促成。 这个外力，便是高挂天穹的银色巨眸。 “慕容师妹，你可知上面的东西，是个什么来头？”无咎郡主也不避讳，张口便将巨眸称作东西，言辞轻视，赫然是不讲“祂”当做回事的样子。 “噗呲！”慕容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梗，忍不住掩嘴偷笑，但见无咎郡主嗔怪，故作着严肃，回道：“慕容也不知道上面的是不是东西，但慕容想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无咎郡主目光中紫华闪烁，神色凝重。 “刀皇！” 话音才落，两只银眸往下一沉，天穹上立时显出一张脸型轮廓，一只巨大的脸庞浮现出来，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面容坚毅，眉心带有一道竖痕，但，不是刀皇那张苍老的脸谱。 “方雲！” 当空之中，吴明心思动摇，手下慢了一拍，落飞趁势而起，飞打一拳，拳如枪，枪如电，无数莹白锁链穿空，悉索震动，瞬间将他缠成一团。 “小姑娘，你果然很聪明。”巨大的脸谱轰然开口，声波震隆天地，仿若无尽雷霆崩打，震得八王子弟目眩耳鸣。 “刀皇前辈如何换了张面皮，莫非，是当日为我师打爆肉身，颜面难复，夺舍了谁家子弟吧？”慕容彩微微一笑，眼神微转，但看吴明与虎伏五依旧被对方纠缠，青腾空与北岸将面色不动，便知他们也已知道刀皇真身。 “这小姑娘猜错了，不是谁家，就是我家。”刀皇轰隆开口，见两位女子面色骤变，大笑道：“怎么，有事弟子服其劳，身为吾徒，难道不该为师傅奉献么？” 他说得理所当然，却骇得八王子弟面色狂变，偷偷打量戴王，也怕戴王以后给他们来上一个“有事弟子服其劳”。 说来，众人如今拜了戴王为父，只怕，地位还不如刀皇弟子。 “你这般的师傅，慕容是不敢拜得。”慕容彩微微一笑，虚手一握，从虚空中拔出一把石剑，剑长三尺三寸，锋缘圆钝，打磨得十分平滑，唯独，剑锋一面有三道淡淡的裂痕，狰狞，可怖，犹若天崩。 此剑一出，四周兵营之中，乍起凌凌兵吟，若秋风萧萧，震鸣之声不绝于耳，莫说诸人的随身兵刃，但连戴王恃之横行天下的兵气也自动震动起来，差点反噬了其身，即若，臣子遇上了主君。 “好厉害的剑器，这便是神剑宫宫主不曾出击过的石剑！” 众人看得眼热，戴王猛地上前一步，问道：“敢问慕容姑娘，如此神器可有名字？” 慕容彩轻轻一笑，剑尖低下，身形半踞，持剑还礼道：“有的，此剑名南天。” “小心！” 慕容彩话未说完，两道群星散漫的金色星河便抽打了下来，房屋大小的星核碾磨穿梭，仿佛巨大的磨盘，但将虚空绞入，绞成碎片。 是戴王，他却在慕容彩还礼的瞬间，忽下辣手，做了这偷袭的鬼祟行径。 令人不齿！ 无咎郡主正要祭起帝罗紫气，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北岸将与青腾空二人终于动了。 一人当空一踏，身形变得巨大，筋肉虬躯，满身横肉，粗壮得看不见脖子，魁梧骇人。 巨人爆喝一声，推起一只金色石盘，却是氤氲金气所化，他身如横山，轰隆踏步，踩得大地崩裂，尽成废土，随即，这只巨大的石盘被他抬了起来，轰然砸落。 一人身形猛地扭动，忽大忽小，大时横贯苍穹，只见只鳞片甲，小时隐匿无形，化为芥子。 忽而，一抹飞影从虚空中打出，鱼尾，鳞身，铁甲铮铮，渲染着金光，也为氤氲金气变化，拍打而下。 两人联手，凛然气机直接压在无咎郡主身上，去叫她避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心中焦躁非常。 “师姐放心，不过一些笑料罢了，看慕容剑招。” 慕容彩也不起身，身形顺着锁定在她身上的气息蹲下，剑锋后仰，斜斜一撩，画过一道飞弧，随即，飞弧又被慕容彩顺势带起，在身前再又画了个圆环，便似，她手中持拿的不是石剑，而是一盆墨彩，随着慕容彩的动作，被泼洒向了天空。 泼墨，肆意而自由，但有一种让人见了照见了天空的意蕴。 唯独不同的是，她的墨水是蓝色的。 湛蓝的光辉忽然横洒当空，如墨如云，不着行迹，不见端倪，如若天成，瞬间洒过巨人，但将他横打而起，飞向高穹，继而，横洒而出，溅落在飞影上，打得飞影洞穿，破碎成碎沫，最后，被慕容彩带着，扫过金色星河，将星河溃灭，将戴王扫成了飞灰。 只是一击，对手一死二伤，石剑之威，可谓可怖，更衬托了戴王等人的可悲可笑。 八王子弟，尽皆愕然。 谁想，刚刚还霸气十足，连收七位义子，更成功偷袭戴王，在慕容彩手中，竟然不堪一击。 确实是不堪一击，此时此刻，众人对这个词语，却有了深刻的领悟。 “当真盛名难副啊！” 第304章 唯杀而已 “这个，这个，这把剑的威能有这么大？老娘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神秀峰上，燕雀飞将面庞贴在蜃影之光上，瞪大了眼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连连大呼：“某人，老娘要这把剑，你将这把剑送给老娘，老娘就不计较你的言而无信了，如何？” 说话间，燕雀飞伸手一揽，将手臂搭在苏妄肩头，一副好哥俩，咱俩谁跟谁的舔脸模样，直看的无忌王目瞪口呆。 淡淡的女儿香传入苏妄鼻尖，几缕秀发随着风儿，调皮也似地掠过他的面庞，苏妄心神微动，看着这个女子渐渐变得粉红的晶莹耳垂，望着她倔强的目光，心中叹息了一声，故意翻起眼皮，说道：“姑娘若能拜入我门下，倒非不能将南天剑传给你。” “嘿嘿，某人，你却休想，入你门下，岂不是比你低上一头，老娘还怎么报当年你镇压我的‘旧仇’？哼哼，老娘回去闭关去也，你可记得回头将雀鸾剑送来，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燕雀飞“凶狠”地挥舞拳头离去，苏妄苦笑一声，穿身离去。 …… “当真盛名难副啊！”慕容彩咻然收剑，莫名叹息着。 “是么，小姑娘就喜欢讲大话！” 就在这时，一声轻呵在慕容彩耳便响起，慕容彩心中一惊，横剑推去，却听叮咛一声，石剑赫然被一尊银甲竖痕的男子挡了下来。 男子单手负于身后，两只指头捏起，但将石剑剑锋捏住，任凭慕容彩如何用力，也不能前进半分。 这份功力，委实恐怖。 方雲，又或者，刀皇。 刀皇忽然笑道：“小姑娘看看，本座的实力应当是名副其实吧？” “阁下的实力自然是名副其实的，不过，你欺负小徒，终究有些不好。” 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接下了刀皇的问题，但见苏妄一袭暗青简袍，如洗如空，带着悠然的风姿从虚空中走出，一步落下，虚空中现出九道凝而不虚的身影，一人震开吴明与落飞，一人震开邪道人与虎伏五，还有七人，却将刀皇团团围住了。 他所使的，正是扶摇九转身法，是谓，大成之后的扶摇九转真身。 “见过玉霄阁下！”九个苏妄同时面向刀皇，拱手道礼，礼数十足。 “便知瞒不过苏兄。” 刀皇眸光一闪，倏然而退，身形一闪，便穿出了九个苏妄包围，他当空而立，立于天穹银眸眉心的竖痕之间，仿佛成了一只眼瞳，有威严气机散溢，如渊若狱，亦如，却叫心情几经起伏的八王子弟顶礼膜拜。 原来，这人既不是刀皇，也不是方雲，而是……玉霄。 却又不是玉霄，可称为玉霄与刀皇的融合体。 似玉霄这般人物，已化身为天、为地，其存在已然超拔凡人对血肉之躯的定义。 玉霄曾以仙术复活刀皇，在刀皇体内留下了造化印记，只要他的本体不灭，印记即能长存于世。 玉霄落入帝罗算计，一道分身被灭，印记便被激活，吞噬刀皇残魂，再顶替了方雲的肉身后出世。 然，印记终究只是印记，无法代替玉霄，因此他又不是玉霄。 苏妄虽然无法尽知其中奥妙，但玉霄死而复生之事，却瞒不过他。 两人隔着虚空对视，一人青衫屹立，一人神威如狱，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 瞬即之间，但见九个苏妄连成一线，出掌翻翩，如蝶若幻，掌出尽头，九掌蓦然合在一起。 玉霄指掐莲花诀，指尖一点微光，乍银，乍闪，仿若冰雷，弹指倏然，忽然一点，点在了苏妄的掌心。 啵！ 一声轻响，幻蝶与微光俱湮，苏妄与玉霄依然立于原处，看不出交手过的痕迹，眼中俱带着佩服的神色。 却不知胜负如何？ “苏兄不差，此来，可是做好准备？”玉霄负手而立，铠甲闪烁银白，即如灿烂神光，看得慕容彩与无咎郡主也有些刺眼。 “玉霄阁下也是不凡，苏某想念这一战业已许久了，不过，还不是时候呢。”苏妄露出一丝意动之意，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时候？确实也是！” 玉霄扫视了一眼被众人波及的营地，又看了看飞到他身边的邪道人等四人，也摇了摇头，忽而问道：“明日？” 苏妄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道：“就明日！” 话音方落，未见异象爆腾，不见任何形迹，却没了玉霄及邪道人等人，看得八王子弟俱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恐袭上心头。 “诸位英雄饶命，我等愿降。” 余燕清惨呼一声，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却又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 随即，其他各王世子也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只有戴王新殁，戴端因一时无法接受，傻愣愣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交给你们了。” 苏妄对无咎郡主微微示意，身形一转，拉着慕容彩横挪而去，走得，亦是十分地干脆，叫无咎郡主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 神秀峰上，苏妄去而复返，无咎王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苏妄与玉霄一触即分的战斗并没有瞒着他。 “先生可有把握？”无忌王缓缓站起，虽然锦袍华服，身躯却不复强壮，但在秋风中，有一种日暮西山的萧瑟。 “正要请王爷前去坐镇。”苏妄悠然一笑。 无忌王勉强提神，也笑了起来：“固所愿而，不敢请也！” …… 翌日，皇都外落鸣原。 落鸣原方广百里，一马平川，此时此际，一百八十万大军横陈落鸣原，两军排列布阵，军威煞煞，卷动九霄，旌旗如云招展，连片翻扬，又有铁甲铮铮，反射无尽寒光。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人天地相应，落鸣原霎时成了一处大凶之地！ 在两军后方，各有两座高台矗立，其中一座坐着无忌王、无咎郡主、吴明、虎伏五等人，又有七王世子排坐高座，坐若针尖。 却少了个戴王世子，戴端因。 戴端因终于奋勇了一回，誓死不降，却被无咎郡主祭了军旗。 另一边，老皇、古来朝、邪道人、落飞、青腾空及北岸将等人安坐另一座高台，各人神色肃穆，威严足具，冰冷冷地看着战场，始终不发一言。 几乎就在同时，两军擂起战鼓，各有一只千人骑兵驰出军阵，冲锋而起，周身包钢，铁面铁甲，与座下的异兽青鳞马一体，仿佛不具感情的兵人。 马蹄翻扬，擂擂震动，骑兵各逞凶狠，冲锋的劲力卷成长枪飓风，狠狠地碰撞在一起，长刀挥舞，马槊横插，寒光凛冽，霎时间，但见铁片纷飞，血骨纷洒，铁与血迸溅，染红了大地。 战场，便是巨大的绞肉机，短短的十几个呼吸，两只骑兵穿插而过，各自残留百余人，但在校官的呼喝下，众骑提缰立马，一个急转，向来处冲锋，再次碰撞在一起。 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惨叫，马蹄踏地的轰隆伴随踩破血肉的噗呲声，在一阵舍生忘死的碰撞后，只有十余名骑兵侥幸没跌下马背，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兵凶战危，众骑兵纵然身经百战，亦不禁心有余悸，面甲上留下的两个眼洞里，露出了惶然的神色。 但还没有结束。 先锋军才分出胜负，战鼓再次擂动，如雷如崩，震啸天地，无数铁骑嘶啸地提起马缰，如若一股股怒流，悍然撞击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每时每刻，都有数百上千的骑兵坠下马匹，每时每刻，并有成千上万的身躯被踩成肉泥，与泥土一起，融入大地。 而在骑兵后方，即有无数火石车、连弩车掷出巨石、射出箭弩，巨石穿空，烈焰熊熊，翻滚着砸落大地，碾出一条条混合着灰黑的血路，箭弩如雨，剁剁不绝，从甲叶缝隙穿入，从面甲眼洞中钉入，带起了一条又一条生命。 “王爷，末将请战！”就在这时，吴明、虎伏五同时站起，向王座之上的无忌王拜请。 战场之中，不分背景，不分来历，只有将帅君臣，主阵联军的，就是无忌王。 “许！”无忌王面沉如冰，眸如熔炉，有炙烈战火燃烧其中，将他的战意透过空间，传递给了对面的老皇。 纵已老迈，无忌王的雄风依然不减。 “哼！”战场对面，老皇冷哼了一声，下令道：“庭柱上将军，摆军迎战。” “诺！”北岸将与青腾空应令而起，铁甲狰狞，面布杀机。 下一刻，四只千人大队即从战场后方出发，人如龙，马如犼，军气昂昂，旌旗如刀，马踏连营，军威壮烈，但凡有所阻拦，不论百战之兵亦或骁勇大将，皆被他们碾成粉糜。 一炷香后，四只铁骑即从军阵中穿插而出，左右各军无不退避，将战场让给了他们。 战场中，气氛骤然一静，寂静之中，却有无尽杀机凝聚，即将爆发，席卷全场。 这一战，是为夺鼎之战，不是个人逞凶之时，吴明与北岸将等人，都没有独立出战，而是不约而同地都将气机与身后的铁骑连做一体，欲以战阵争雄，叫群雄雌伏，杀出个朗朗乾坤，杀出个盛世王朝。 第305章 逆袭的古雍 杀出给乾坤盛世，战场之中，吴明及北岸将等人不约而同都将个人恩仇融入到天下大势之争中。 这一战，不仅要分胜负，更要分出生死。 “杀！” 四只军阵同时爆喝，杀声如雷，杀意如潮，兵戈横空，震动战场。 霎时间，但见一只军阵旋绕五光，五光纷呈，宛若毒龙电钻，带起千万道缤纷绚影；一只军阵释放青色光辉，光辉如炽，青芒如鳞，便似叠嶂的青峰，抵上了五光毒龙。 是虎伏五与青腾空。 两人曾经同为拥古皇朝五军上将，镇压八方，有同袍之谊，其后各为其主，反目为仇，有敌我之恨。 今日之战，既是定夺天下大势，也是他们了结因果之时。 五光青辉之外，又有金芒如毫，铸就无量金身，将千人军阵染成绚金色泽，至坚至固；另一边，有青红黑白四色并起，相互混合，化作一片混沌之光，蒙蒙昧昧，似有万象变化，容纳、包容一切，连至坚至固也不例外。 那是北岸将与吴明。 北岸将与吴明没有旧仇，但苏妄当年路过竹节城时打杀了竹节六老，便与北岸将结下生死大仇。 经年以来，吴明与北岸将多次争斗，虽然吴明在境界比北岸将略有不如，但他自辟道路，于自身道业上比北岸将却更进一步，诸番争斗，两人算得是棋逢对手，不分轩轾。 此次，他们定要分出一个高下，这个高下，就是生死。 瞬即之间，四只军阵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五光迸溅，色彩绚烂，青辉如壁，动摇天地，金芒如铸，纵横睥睨，混沌万化，万象为容，诸番异象缤彩纷呈，如梦如幻，汹涌不止。 吴明与北岸将还好说，两人知己知彼，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但虎伏五境界却比青腾空不如，碰撞瞬间，他率领的军阵即被青光壁垒撞得几乎崩散。 得亏虎伏五擅长以攻代守，攻势凶猛，迫得青腾空采取守式，一时败相未显，但拖得久了，必然要落入下风。 诸番变化，但凡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 “父王，无咎请战！”无咎郡主忽然站起，向无忌王拜了下去。 无忌王神色动容，眼中的战意消却，化作愧疚，深深望了她一眼。 终究，愧疚消失，又复坚毅，便听他问道：“你可知，战场之中没有父女之分，一旦入场，未分生死，则不得回返。如此，你还要下去？” “是的。”无忌王肯定地点了点头，面容执着，但有不屈傲意蓬发，英气凛人。 “好，不愧为吾女。”无忌王哈哈大笑，隔空喝问：“皇兄，忌常有女，愿为父鞍马，比下世间亿万男儿。不知皇兄名下，可有及吾女万一者？” 老皇谓然而叹，目光在古来朝身上一转，见他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的样子，感慨而道：“吾不及你，忌常！” “父皇且慢，儿臣愿与无咎王妹一战！” 便在这时，一声断喝传来，老皇心怀大振，浑浊的老目定睛看去，却是他的第九子，古雍。 却见古雍一身戎甲，持戟拖刀，面容宁静，但在他的面容上，却有两道翻卷的狰狞伤疤，仿若蜈蚣，将他的面庞切成了四份。 过去那个俊秀的古雍，终究不复存在，换来的，是一个浑身煞气，铁骨铮铮的汉子，他的修为，业已臻至天尊境。 想来，古雍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 “忌常，吾有子雍，不比汝女差，雍儿，可愿为吾一战？” “诺！父皇之令，雍，敢不相从！” 古雍轰然应诺，老皇心怀大慰，哈哈大笑，古来朝面色狂变，但此时已经没人顾忌他，就见老皇招呼古雍上前一步，吩咐道：“雍儿此去，当立大功，如此，我便将苍龙白骨鞭赐你，望你不负为父重望。” 此言一出，古来朝面色霎时难看了下去。 古雍原来被赐下过苍龙白骨鞭，后来又为老皇收回，此番再次赐下，意义又有不同——前番是借，此时，才算是赐予。 却有，确立古雍为皇朝继承人潜意。 虽然现在的拥古皇朝已不复为庞大的帝国，不过，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光是一个至尊之位，便能叫无数英雄折腰，只要天下大势一日无法尘埃落定，拥古皇朝就依旧拥有正统之名。 “多谢父皇赐宝，雍，定不负所望。” 古雍也未侨情，郑重接过苍龙白骨鞭，提刀横戟，转身边走，动作干脆利落。 便是臻至天尊境，他也不是无咎郡主的对手，只有持苍龙白骨鞭在手，才能在无咎郡主手下走过几招，不过，也只是几招的份罢了。 所谓的苍龙白骨鞭，比之无咎郡主手中的帝罗紫气，又差了不止几筹。 “道兄，落兄，二位卿家可愿护持雍儿一场？”古雍才下场，老皇便又向左右的邪道人与落飞问道。 连古雍都能看清白的事情，老皇又不是睁眼瞎，岂会没看出来？ “然，陛下所请，吾等岂能不从？” 邪道人稽首站起，但要下场，却见无忌王一方又站出个女子，此女年不过碧玉，青春娇俏，眼光狡黠，别有一股顽皮意味，正挑衅地望向这边。 却是，慕容彩。 “小姑娘，如何，昨日才挨了打，就如此记吃不记打？”邪道人目光微动，瞟见慕容彩随身并未携带南天剑，便自放下心来。 昨日之战，邪道人可是见识了慕容彩的机智，先将帝罗紫气藏于飞翼之中，连破青腾空及北岸将联手，后来更是祭起南天剑，打杀了戴王，如非玉霄出手及时，众人怕也要着了她的道。 此时，邪道人也不免多了个心眼。 “前辈在寻找什么？放心，南天剑放在我师处，如此，前辈可愿与慕容再做一场？”慕容彩神色飞扬，故作轻挑之色，形容却愈见娇俏。 邪道人心思百转，定知慕容彩有旁的依仗，不过，被一个少女如此挑衅而不做回应的话，难免弱了己方的气势。 稍一思量，邪道人长袖一甩，脚踏一朵黑白云朵，飘然而起，先古雍一步，落在了场中。 邪道人长身而立，姿态飘然，伸手示意，笑道：“也罢，今日便让本道人教你个乖。” “怕便是，前辈说大话了呢。” 一声轻笑忽然在邪道人身后传来，邪道人猛然转身，下一刻，一缕剑风又从背后袭来，邪道人匆忙退避，却听嗤啦一声，他的衣袖，顿时被斩下了一块。 虚空之中，不知何时，竟布满了无数剑气。 剑气如潮，剑气如海，无形却有质，与虚空元气一体，不分彼此，但在邪道人动身之间，便引得剑气汹涌，自行斩击了过来。 若说，刚才那缕剑风是慕容彩引动的，不如说是邪道人转身的动作带起的。 此即，无形剑气之法！ 当年苏妄在周天幻界，凭借着无形剑气功法与一众武学大宗争锋，不弱于人，此时，慕容彩自然也能凭借无形剑气与邪道人争锋一二。 慕容彩虽未自辟道路，却继承了苏妄的衣钵，苏妄一身所学，最是适合她不过。 这世间，虽然需要辟道者，但同样也需要承道者——传承道法衣钵，否则，开辟出的道路若无人行走，终究，要变作荒芜。 慕容彩，无疑就是一个承道者，这也是她的道路。 “好高明的功法，这便是小姑娘的底牌，不过，你如此轻易就将底牌暴露，接下来，可是要挨打的呢。”邪道人故作着调笑，声波始终不起不伏，若古井无波，但有一种冷漠机械的感觉。 才交手，他便将元神合入虚空，施展了十二分解数，可见无形剑气威能的恐怖，但叫邪道人这般化道境强者，都感受到了压力。 “知道了又如何？前辈也要打得过才行！” 慕容彩冷哼一声，双手虚抱，剑气搅动，竟成周天大阵，随着她指点，大阵轰然转动，剑气飞梭，犹胜星光，激的邪道心神惊骇，连合于虚空也无法压制情绪变化，脸色骤变。 下一刻，邪道人身躯猛然闪烁黑白幽芒，乍显乍消之中，邪道人的身形忽地虚幻，化入了虚空。 他却想以虚避实，以阴阳虚幻之力避开无形剑气的锋芒，而后，再寻进击之机。 另一边，慕容彩先一步动手，无咎郡主显然有些怨气，见着古雍持戟杀来，也不留手，直接祭起两道帝罗紫气，化作两道相互联合的星云圆盘，滚荡而来，碾破了虚空。 古雍面色狂变，却也不退避，大喝一声，狰狞的伤痕愈显恐怖，苍龙白骨鞭直接被他祭起，化作一条骨结嶙峋，气息苍茫的骨龙。 骨龙怒而咆哮，身躯甩荡，低头一抵，身形若直若曲，仿若阴阳分割线，介于阴与阳之间，竟以一种玄妙的轨迹，将星云剖了开去。 星云为混沌气所化，沉重无量，骨龙纵然切开星云，自身也不好受，骨身颤抖，骨粉簌簌震落，才切开一般星云，骨身边已残破不堪。 这件异宝，终究要毁在了此间。 不过，却未古雍赢来了机会。 即在苍龙白骨鞭即将粉碎的瞬间，古雍亦持戟杀出，长戟震动，虚空崩裂，裂开一道如月如勾的黢黑裂缝，散发蒙蒙幽冥之光，随之，被古雍斩了下来。 幽冥玄月斩！ 第306章 谁逃跑了谁是小狗 幽冥玄月斩，聚合幽冥，纳阴成玄，夺天地之月华，御使天地鬼神之力，擅，灭魂斩魄。 实为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奇功，妥妥的，晋列神品异术。 所谓鬼神，非指天外的幽冥世界的大能，而指世间奇之又诡的力量，其实难言，不为世人知晓，因此冠以鬼神之名。 但古雍这一击又有不同，竟然真的借来了幽冥界的鬼神之力，一击本该气机鬼蜮的幽冥玄月斩愣是斩出了煌煌神威，霸道威严，纵然有帝罗紫气护体，无咎郡主也被幽冥玄月斩中蕴含的神威给震慑当场，手下慢了一拍。 “好机会，王妹，便让皇兄送你归西。” 古雍眼中精芒闪烁，狂态尽放，手臂上的血管猛然炸开，力量增倍，他持戟而舞，周身渲染煌煌蒙蒙的幽冥之光，即若当临。 未杀敌，先伤己，古雍竟有如此狠心，为尽全功，将自身气血炸开，以换得躯体完全无法承受的一击。 一击斩下，幽冥玄月斩愈显凝着，光辉尽敛，犹若一片真实的苍玄勾月，幽沉、青蒙，寒霜了天空，方圆十里，俱蒙冰霜。 “好，当为吾儿庆贺。”老皇霍然站起，老迈浑浊的目光亦四方出湛湛的精芒。 “该死，竟然真被他成功了。”古来朝的心情自然是再次沉了的。 便是已然起身，为古雍掠阵的落飞，也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击之下，诸人皆以为尘埃即将落定，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心思。 下一刻，变故肘生，但见一方紫光湛莹，点缀点点星辉的宝印忽然从无咎郡主体内飞出，宝印并不是很大，只有半尺见方，四壁雕有龙凤，上方是天下四十二州山河图志，下方刻有“受命于天，既寿且昌”八个大字。 一印既出，幽冥玄月斩顿时被顶在虚空，进退不得，却见无咎郡主眸中微芒闪烁，身形忽地动起，若舞若翩，两道帝罗紫气所化紫色星河与其起舞而动，卷动天穹。 “尔敢！” “住手！” 落飞拍案而起，身形乍闪，拳出如龙，化虚空为寒冰；老皇震怒狂呼，白发纷扬，枯老的身躯爆发煌煌帝威。 却动摇不了无咎郡主的必杀之心。 “罢了，我与帝位终是无缘……” 古雍神色宁静，脑中闪烁最后一道念头，随即，被卷动的星河搅入，破碎成飞灰。 当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皇神色颓然，身形摇晃，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大椅上，即在这一瞬之间，他那枯老的身躯，愈发衰老了。 “忌无咎，你犯了天大之事，这回，便是老天爷来了，也救不了你。” 落飞拳势不停，愈显霸道，一拳既出，天地冻彻，无尽风霜降世，百万雄军急忙撤退，盘结军阵，徐徐聚拢，皆以军气抵挡寒气，犹是这般，寒气亦是越聚越多，渐渐无法抵挡。 老天爷也救不了无咎郡主，落飞之意，却将自己看做比天还高、还广的存在。 “笑话，你以为你是天，落飞，你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无咎郡主冷哼一声，两手掐指，一手遥控星河落下，一手指挥着宝印击出。 虚空中，宝印倏然翻转，一次翻转，体型就膨胀了十数倍计，几次翻转下来，宝印即笼罩了虚空，仿佛一张天幕，但将天穹都遮盖了起来。 而在这时，落飞的拳头已经打到了无咎郡主的面前，离她，不过一尺距离。 一尺距离有多长？ 对于落飞这等存在，瞬息即能十以百里，一尺，若瀚海中的一缕水汽，连叫他感觉到空间的存在都不能，他保证，他马上就能感受到无咎郡主在他拳下，被打成粉糜的触感。 无咎郡主却笑了。 落飞的眉心猛地跳动起来，若有大恐怖，大危机降临，下一刻，落飞的元神即被弹出了虚空，落回了躯体。 所谓化道，乃将神合虚空，化身天地秩序法则的一部分，以有穷之人力，掌无穷天地伟力，其必要条件，就是将修行者凝聚的元神合于虚空。 若是元神为虚空排斥，化道，也将不再是化道。 此时落飞的状态，就是如此，他的元神被虚空排斥，强行落下了化道境。 落飞猛然抬头，看向已高穹广大天幕的宝印，顿生明悟，随即，既有星河滚荡，碾压而下，将他碾做齑粉。 “哼，自取其辱！” 无咎郡主冷哼了一声，不见半点击杀化道境强者的骄纵姿态，仿佛斩杀的不是化道境，只是一个普通人，手掌轻翻，接住一方从天而落的宝印，随即，再将宝印砸了出去。 宝印横翻，迎风就涨，底部平整，与天穹相合，将一方天穹变得方方整整，好似被砸得塌平，一印而过，如虚如幻，倏然穿过无形剑气所化星辰大阵，再翻然落下，盖在了虚空中。 虚空中，却听啪叽一声，随即，跌出了个披头散发的牛鼻老道。 不是邪道人又是谁？ 却见邪道人眼露惊骇，面皮抖个不停，几不能自已，仿若看见了极为恐惧的事物，当身一旋，滴溜溜地转起，有黑白极光旋绕其身，化作一只电光陀螺，不管不顾地，便往星辰大阵外钻去，与周围澎湃的星光剑气迸溅于一处，激起千万点火星。 邪道人这是，要拼命了。 如斯狼狈，邪道人只在帝罗小天地崩溃时，被苏妄的奇异状态吓得惶惶奔走时才有过。 晋入化道境后，邪道人暗暗发誓，必将洗此大辱，没想成，大辱未洗，耻辱再来，才出山，却又被无咎郡主逼得惶然奔走。 当真，是流年不利。 不过，若是丢了化道境强者的尊严能换回自己的性命，这个交易，邪道人定然是极其愿意做的。 何况，他已不再是化道境，又遑论化道境尊严？ 不错，邪道人已非化道境，在无咎郡主一印盖落时，他的境界，就从化道境中跌落了下来，与落飞一般…… 化道境，神合虚空，执天地伟力，可天地最强者。 以前的落飞是这样认为，于是，他死了；过去的邪道人也是这样认为，于是，他被吓得个半死…… 邪道人做梦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斯重宝，专克化道境的元神，生生将修行者的元神封印起来，截断了元神与虚空间的契合。 这件重宝，就是无咎郡主砸出的宝印，名做，天罗印。 乃，帝罗遗宝。 帝罗小天地中，帝罗曾言，谁能得到帝罗紫气，他便许他一个愿望，是谓，得帝罗紫气者得愿望。 后来，帝罗紫气分别为刀皇与无咎郡主两人得之，却未见愿望之说。 待到无咎郡主同得两道帝罗紫气，这才明白，帝罗之言，是指要集合两道帝罗紫气，才能实现愿望。 而无咎郡主许下的愿望，正是这方天罗印。 天者，高穹无上，罗，罗网、捕捉之意，是故，天罗印当为高穹无上、罗网众生之重宝。 这里的众生，即指出生在出生这片天地的生灵。 天仙之能，何其之广，纵然帝罗只是妙罗天帝的一缕执念而化，纵然帝罗已经离开了这片天地，但他曾在天地间留下的印记，依然在影响着天地众生。 天罗的天，便指帝罗残存在天地中的意志印记，以帝罗之大能，称之一声天，也算当之无愧。 在无咎郡主的愿望下，帝罗意志印记最后化作天罗印中的灵性，因此罗天印才敢称一句受命于天，此亦名副其实。 是谓，受命于天，既寿且昌，帝罗意志印记护持，便若受命苍天，其运昌隆。 回到话头，化道境强者虽然强大，但强大却强大在将元神合于虚空，比之其他修行者，也更容易被罗天印影响。 罗天印下，所谓化道境也得跌下凡尘。 星光乍闪，剑气凌冽，无尽星光，即是无尽剑气，在无形剑气密布的星罗剑网之中，邪道人纵是有心，也得无力。 凭借无形剑气，慕容彩已能与化道境的邪道人一争高下，邪道人跌落化道境，再不是她的对手。 邪道人傻么？ 自然不是，在天罗印下，他会跌下化道境，但在天罗印外呢？ 邪道人不知道天罗印的覆盖范围多大，但他知道，他一定要避开天罗印的影响范围，为此，他不惜以身试险，亲自尝了尝星罗剑网的锋锐。 “有戏！”虽然被星罗剑网切割得鲜血淋漓，但感觉到境界明显在一丝丝、一点点增长，邪道人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便在这时，星罗剑网忽地分开，又飞将出一只紫光湛湛、闪烁星芒的宝印，凌空又是一压，再将邪道人的境界压了下去。 随即，剑罗天网再次穿插下来，扎得他个通透。 一击之下，将邪道人的如意算盘摔得个粉碎，气得他再闷出了两口鲜血出来。 “无耻，无耻，你们两人欺负我一个老人家，也不怕恶了名声，有本事，将本道人放出来，咱们一对一打过，本道人要是跑了，绝对是小狗。”邪道人气急，又因境界跌落化道境，已无法保持忘情忘性的状态，但有些慌不择言起来。 第307章 大败 “道长前辈这是哪里话？您是前辈高人，我等若是真的一对一，怕是您又要归罪我等小觑了您呢？” 慕容彩伶牙俐齿，嘴里嘻笑，就是不讨饶，说话间，忽然撤去星罗剑网，就在这时，无咎郡主又是一印盖下，这一印好狠，直拍得邪道人身形僵木，四肢都有些抽搐起来。 邪道人又急又气，想要说话，正好被这一印盖下，一口气憋在心里，生生，在口鼻七窍中喷溅出了几股鲜血，仿似激流。 而在这时，慕容彩的星罗剑网再次穿刺而来，如非邪道人闪避地及时，只怕，已经被凌迟分身了。 “好，好，好，本道人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没想到今日还要被你们欺负成这个样，本道人，本道人……” 邪道人口中发狠，两个女子以为他要发狠，暗自心凛，不想，他话风一转，忽然嚎叫道：“本道人投降了，投降了。” 投降了！ 降了！ 了！ 邪道人一声投降了，嚎得惊天动地，鬼哭神号，莫说慕容彩与无咎郡主两个女子，纵然是自称铁骨铮铮，见惯了厮杀的一众粗鲁军汉也被这声嚎叫惊得差点蹿了起来。 “万胜，万胜！”震惊之后，无忌王一方即发出了山呼海啸的震动，士气大振。 无咎郡主以有心算无心，一击而杀落飞，难度无疑比镇压了邪道人大了许多。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这点…… 众军士虽然有些手段，但离化道境还是太过遥远了些，他们只看到，无咎郡主以女儿之身逼得邪道人亲自认输，这份震骇，比击杀落飞更加直观，亦更深入人心。 “前辈所言不假？”无咎郡主神色颇为意动，慕容彩再问了一句，手下攻势也缓了下来。 “自然不假，两个女娃子，本道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难道还会反悔？”邪道人气得面皮发鼓，但见身边的剑气猛地再次加速起来，面色又是一变，不觉有些讪讪起来。 “看来的确不假。”两个女子见状，心中有数，手下又缓了缓。 化道境，终究还是位列天地巅峰的强者，能得其效忠，无咎郡主亦为欣喜。 但在这时，就听周天大阵内的邪道人又道：“不过，想让本道人对付陛下，却是不能。本道人虽然不惧世人眼光，亦有自己的坚持，本道人受了陛下的大礼，便不能出手对付他，否则，传扬出去，便要坏了本道人的名声。” 邪道人以邪称著，行事亦正亦邪，与世俗常理驳逆，因此被冠以邪名，他的人品虽然有待商权，但终究是有些底线。 两个女子暗自点头，邪道人若真的毫无底线，她们便未必敢收留他。 “前辈放心便是。” 无咎郡主微微点头，慕容彩径自撤去无形剑气，两人并与邪道人一同落下高台，自有左右诸将上前恭贺，无忌王好言抚慰，又赐下大座，以示尊荣，邪道人神色稍霁。 隔空相对，老皇面色几经变幻，气色又差了许多，终究归于无悲无喜之态，帝王心计，其深若海，但独古来朝难看的面色下，却掩藏着几分欢喜。 却是一家欢喜一家愁，且问人心今向谁？ 话分两头，无咎郡主与慕容彩先后胜了两场，场中的四只军阵出手亦愈见凶猛。 一时间，但见混沌之光乍分乍合，一时化作滚滚巨木，一时化作炙热天炎，一时化作无尽寒霜，汹涌冲击，诸相纷呈，精彩非常。 在其对面，却有金光如铸，至坚至锐，不闪不避，但与滚木碰撞，与天炎挥击，与寒霜争锋，打得天崩地裂。 战场另一边，又有青芒挥斥，如壁如垒，五光若电，电掣风驰，绚光迸溅，遮盖了天光。 几只军阵往来厮杀，辉光异象之中不时有破碎躯体飞落，燃烧青、金、五色、混沌等光辉火焰，化作飞灰，却是在剧烈碰撞中被撕裂躯体的铁骑。 其状惨烈，声势骇人，打到最后，跟随在吴明四人身边的，皆只剩十余名老兵，其余众将，俱化作了焦灰。 “吼！” 突然，只听一声狂烈嘶吼，有五色斑斓大虎纵啸天地，身躯庞大，数以百里，盘踞落鸣原，下一瞬，巨大的虎影乍然收缩，尽归虎伏五体内。 就见虎伏五衣甲尽碎，身躯破烂，体表皆是一道道翻卷的血肉，几可见骨，其中更有几道巨大的伤口直接撕裂了躯体，将之洞穿。 虽然狼狈，但虎伏五的气势却是昂扬非常，若轰隆崩啸的火山，一声怒吼之下，虎伏五裹挟剩余的十余名骑兵冲击而起，但见五色光辉闪烁，瞬息之间，化作一只横贯天地的五色宝剑，剑光纵横，光耀十方。 在青腾空的压制下，虎伏五竟然成功凝聚了元神，晋入了化道境。 “来得好！” 青腾空爆喝一声，长臂连震，探爪直取，手掌接连动穿虚空壁垒，瞬即之间，但有无数龙爪从虚空、从大地、从前后左后探出，抓拿而来。 这一回，换做他拼命了。 铿，铿，铿…… 剑鸣声起，一瞬之间，若见剑光分化，飞逝无限，待剑鸣声落，无尽龙爪已湮于虚无，光华消散，露出了青腾空昂然屹立的身形。 他虎目龙睛，气势峥嵘，傲如铁塔，眉心之处，但有一道血痕从头劈到了脚。 “此败，非战之罪，我，不，服！” 青腾空吐出了怨恨的遗言，未及看这片天地最后一眼，随即，向后栽倒下去，且在半空，便化作了飞灰。 “不服？天真！战阵厮杀，谁要你服气来着！”虎伏五啐了一口，收起五柄宝剑，大手一摆，卷起幸存兵将，转身离去。 青腾空所不服的，却是虎伏五突然动用了苏妄的五行神剑，借助外力，这才将他斩在剑下，以为侥幸，以为不公，因而有此怨恨。 但他却没想过，他以化道境镇压虎伏五的天境九重时，虎伏五可曾抱怨过不公？ 彼时，虎伏五还不曾动用五行神剑呢。 尘世之中，很多时候，是态度决定结果，没有侥幸的说法，你认为对方侥幸，不过，是没有看到他的努力。 虎伏五有决胜之心，有杀敌之志，才下场，便计定了最后的反击手段，为寻突破之机，他不惜以身试险，他的成功，又岂是侥幸？ 青腾空自恃武力强横，但不曾想过，只要没有盖棺定论，世间有许多事，是会改变的。 比如，虎伏五的反败为胜！ 青腾空既败，无忌王一方连胜三局，士气暴涨，众将意志成城，战意高昂，直冲云霄，煞气滚滚，骇得拥古皇朝一方惊骇莫名，各军各将军心动摇，士气跌落。 机不可失，眼见战机到来，无忌王也不等吴明分出结果，霍然站起，手中宝剑一指，百万雄军持戈而动，铁靴震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 三军齐动，人鸣马嚣，杀声沸腾，震盈山野，落鸣原顿时暴沸起来，大地在抖瑟，山川在抖瑟，但连高空中的云朵，亦在抖瑟，仿若，臣服于着众志一心的杀气之中。 若从高空俯瞰，即能看见，但在南方，有无数身穿黑甲的将士冲涌而上，仿若海啸巨浪，一个扑击，但能将无数土黄的大军，冲击得支离破碎，仿若泥浆纷洒，被巨浪淹没，渐不可见。 兵凶之争，在势在力！ 力量持平的情况下，士气便显得更加重要。 老皇一方的军队也是精锐，战力也非微薄，皆是历经百战后留存下来的悍将老兵，但在士气跌落的情况下，连与对手交锋的勇气都没有，却枉称骁勇善战者。 “陛下，请随臣等退走！” 乱军之中，阎屠泯率领一只骑兵左右冲突，横扫一切拦路士兵，不论敌我，直杀得铠甲覆满血浆，才冲上高台，顾不得君臣之礼，伸手便要拉起老皇。 老皇缓缓摇了摇头，动作虽然缓慢，但意志却不容轻视，阎屠泯的动作立时僵在了原地。 “将军自去便是，若是有心，就将朝儿带上吧。”老皇从容不迫，犹自吩咐着，似乎从古雍被杀，战局轰然急转的变故中走出，身上但有一种看淡生死的荣辱不惊。 古来朝面色一喜，随即，也暗淡了下来。 老皇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取拥古皇朝的最后生机。 这线生机，就在古来朝身上。 只要老皇不曾离开，无忌王便不会追杀古来朝，这点气度，无忌王还是有的。 老皇看得十分清楚，纵然到了即将身死之时，他的心思，依然放在拥古皇朝的大业之上。 “陛下保重！” 兵凶战危，哪里容得下婆婆妈妈？ 阎屠泯即有决断，最后向老皇拜了一拜，长啸一声，既有一声长啸与之应合，如龙若犼，从西北方传了过来。 随即，但见一只军队杀出一条血路。 是摩柯量！ “父皇保重！” 古来朝向始终端坐宝座上的老皇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即，便被阎屠泯与摩柯量护持着，向皇都方位杀了出去。 除古来朝跪下时，老皇的神色略有动容，至始至终，他始终以一种从容、冷静的态度看却古来朝离去，看却拥古皇朝的最后精锐，但一片惊慌失措中，被砍倒，被屠戮。 最后，汹涌的黑色巨浪，也淹没了他。 第308章 古怪 “北岸兄，能与你一战，实为吴明大幸！” 千军奔驰，万马呼啸，落鸣原上的战事，充分阐释了兵败如山的深意，但不论战局如何变化，始终不见北岸将动容，他的招式依然凶猛，他的战意依旧勃发，仿若一块顽石，执着的近乎顽固。 这般对手实叫吴明心中生起无限欣喜…… 两人仿若忘却了战场，忘却了旁人，沉浸在战斗之中，一招一式皆为玄妙，随手而为，皆是秩序演化。 一边，吴明极尽其能演化万象之道，借助北岸将带给他的压力，不断升华武学理解，并将领悟一一印证，掌若飞电，爪如光虹，拳为崩山，所施精妙，所展玄奥，看得犹有余力关注战场各位强人惊叹不已。 随着吴明武学理解的变化，他释放的混沌光辉也随着分化，万道辉彩迸溅，若虹霞，如霓光，绚烂而迷人，似无穷无尽，叫人心神摇曳。 却是吴明将万象之道演化道了极限，每一道辉彩皆是他对一类天地之象的理解，万道辉彩便是万道，便是万象。 这就是吴明的道！ 与吴明相反，北岸将却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施展他对至坚至固之道的领悟，身化金身，浑圆无漏，无铸无量，但以横扫千军，有我无敌的气势纵横睥睨，与吴明的万象碰撞，不分轩轾。 到了他这番境界，早已超越了世俗中对进攻与防御的定义，至坚亦至强，至固亦是至锐，防守也是进攻。 北岸将的招式虽然简单，却极为有效，一拳一脚大力磅礴，气势骇人，盖有以力压人，一力降十会的架势，却叫吴明有一种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两人便似两个极端，不仅在阵营上，在道路修业上也是如此，宛若，是上苍注定的对手。 吴明与北岸将陡然都生出了这样的觉悟，出手愈见狠辣，招招要人命，式式分生死，当真是磕着就伤，碰着就死，打得山崩地灭，但有不小心接近他们的军队，便在瞬息之间被两人挥打的劲流飞光卷入，绞成飞灰。 两人争杀到最激烈，跟随他们出击的猛士已承受不住激烈战斗带来的压力，躯体相继崩灭，散做烟华飞逝。 便是吴明两人，也有一种控住不住自身力量的感觉，从争杀之间留有转寰余地，到尽力搏杀，以伤换伤，差点没将自己打得身死魂灭。 却是，他们的修为随着战斗拔高，对天地大道的领悟在渐渐加深，力量骤涨，偏偏，却没有时间来得及沉淀，对自身力量的掌握已不再圆润无暇，为求最大击伤对手，两人也无法留手，只能将力量尽数宣泄出去。 到了此时，两人都已停不下来了，便是外人也无法插手阻止，除非，两人中有一人能先对方一步收摄住自身力量。 那时，也是分出生死的时候！ 三军出动，百万大军出击，即有虎伏五率军掩杀，无咎郡主坐镇后方，一面是调度指挥三军，一面保护无忌王，免得被敌方突袭，却也分出几分心神关注吴明的战局，暗暗心焦。 并非无咎郡主不想出手，而是不能。 她毕竟是一方统帅，而非身居前冲的大将，先前出手已是特例，此时再出手，难免就失了格调，无忌王也不允许。 再则，战阵厮杀讲究堂堂正正，唯有如此，才能振奋三军士气，落鸣原一战由两方对峙到战局忽然呈一边倒的变化，无不说明了这点。 无咎郡主可以与慕容彩联手降服邪道人，因为彼时是两军对垒，将和将斗之时。 斗将，可以独斗，也可以群斗，无所谓联手不联手的说法。 但吴明及虎伏五率军出击又是不同…… 也因为如此，无咎郡主才会在降服了邪道人之后便与慕容彩携手而返，而不是再次出手。 不过，此时无咎郡主却有些后悔了。 无咎郡主一番心思变化，并没有瞒过无忌王，有道知女莫若父，无忌王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家女儿的心思？ 但他并没有开口，便似，他没有干涉无咎郡主的调兵遣将，即使，无咎郡主的某些军令在他看起来并非最佳的选择。 他也没有干涉无咎郡主处理感情问题。 终究，无咎郡主也没有让他失望，纵然关心，她也没有到关心则乱的地步，个人感情与军国大事在她心中，始终分得清清楚楚。 只有这样的胸怀，才能资格坐拥这片江山…… 或许，无忌王在教授帝王知识方面，是极为合格的，不过，他在教导子女上，便有些不合格了。 他并没有分清帝王与子女的不同…… 也许，也是这点思想上的不同，阻碍了吴明与慕容彩。 回到话头，但说吴明与北岸将争杀惨烈，却终是吴明棋高一筹，先北岸将一步将力量打磨的圆润无暇，尽归己身。 这不是运气，而是理所当然。 吴明所学与此界之人皆不同，是传承至苏妄的武道，早在晋入半步大宗师之前，他便已渡过了入微洞彻的阶段，一身骤涨的力量对他来说，不过是又一次的入微，已是熟稔生巧。 吴明先北岸将一步，其中并不没有藏着什么神神道道的理论，不过是细节决定了成败。 世间，并无巧合和运气，一切，皆是注定。 天注定了，吴明与北岸将的敌对，他们的敌对，起自妙罗天帝与司戊帝尊，起自天下大势的争夺，起自苏妄与竹州六老的生死之结，亦起自两个同样骄傲的年轻人，对年轻第一人的争夺，对道的追求，欲图，将对方献祭，成为道业的祭品。 “喝！” 却见吴明一声怒啸，身若怒龙，气息狂涨，啸声卷荡无边辉彩，有辉光粼粼，模糊了虚空，隐约间，若有一尊身形伟岸的存在屹立天地，他身如玄宇，眼若星河，其中有万象为化，显尽了苍生万物。 随即，那尊存在忽然探出一只大手，星空崩碎。 一切只在瞬念之间显化，快的不可思议，落在北岸将眼中，只来得及看见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抓来，蒙蔽了他的视线，继而，大手蓦地消失，一只拳头已经印在了他的胸膛。 那是，吴明打出了这一拳。 这一拳并既没有辉光迸射，也没有虚影浮现，一切都平平常常，平平常常的仿若寻常人击出的拳头，平平常常地打在北岸将显化的无铸金身上。 两人交错而过，吴明面色一红，身躯嗤嗤喷射着鲜血，千丝万缕，身形忽地踉跄，差点跪伏当空，却被他倔强地撑起，往军阵后方飞回。 咔嚓！ 一声轻响，北岸将明亮的金身上陡然崩现出一道细缝，青红白黄紫等各色光辉喷涌，犹若万花之筒，将金身染成了迷幻般的色彩。 下一瞬，迷幻会馆尽皆湮灭，随着湮灭的，还有北岸将的躯体，犹若沙雕的城堡，在海水的冲刷下，崩溃、倒塌。 吴明那一拳，却将自己对万象之道的领悟，印入了北岸将的体内。 道途争锋，既凶且险！ 一条道，只能走一个人；同样，一个人，也只能走一条道。 就如，已经建成地基的大厦，不易改动，若要强行填入旁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是否更好，想要将之填入，就必须破坏原有的地基。 北岸将就是如此。 他走的是至坚至固的道路，是力之大道的一种，吴明却将自己对道的领悟灌入北岸将体内，坏了他的根基，要他一身走两道，道路、理念的冲突，直接在灵魂层次毁灭了北岸将，即如大厦的根基崩溃。 但现实总是意外迭出，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就在吴明以为尘埃落定时，一只闪烁银电的遮天大手忽然撕开了空间，向他抓来。 这一手，乾坤在握，但有苍冥的气息流转，仿佛一片天地砸了下来，直接将吴明震在了当空，不知躲避。 在大手之中，流转的是比他还要成熟的万象之道，看见这只手，吴明便似看见了道的所在，在心神大震之下，竟然生出了几丝向往之意。 “阁下，你手伸得太长了。” 即在这时，一根发丝从吴明头上飞起，啵的一声洞开虚空，仿若穿入了凌波涟漪的湖面，随即，一只手指从虚空中穿了出来，点在了大手上，两者一触即分，各自退却。 “本座不过觉得好奇罢了，苏兄何必小气，将你的弟子借给本座研究研究用不会死？” 无尽雷光轰然爆耀，丝丝缕缕的银点从虚空中渗出，宛若点点滴滴的渗水，化作了一个叫吴明既觉熟悉，又觉陌生的人。 玉霄！ “好古怪的雷光，怎的与昨日之见又不同了？”吴明心念急闪，动作却是不慢，几乎在玉霄现身时，就退到了忽然出现的苏妄身后，因此才有功夫思考玉霄带给他的不同感觉。 确实不同了…… 昨日时，玉霄顶着方雲的身躯，给人一种煌煌如雷，光明正大之感；今日，玉霄依然是方雲模样，却叫他感受到一阵阴诡奇异，变若幽魂。 四周的气氛，骤然变得惨淡起来，呜呜阴风哭号，愁却人心。 第309章 半个刹那的无敌 雷光若阴风，鬼嚎震天霄。 说话间，一阵幽光劈来，如幽若蓝，似雷霆，似怪风，横亘满空，煌煌之中又带惨淡，即有刀兵长震，喋啸不止。 “哀兵而已！” 苏妄大笑起来，猛地探出手掌，往虚空一按，五指闪烁五色，指纹玄奥，仿佛天痕，一掌而天地翻，山河颠倒，皆坠其手。 玉霄也不例外…… 天分五色，地陷玄冥，陡然间，一方冰封寂寥的天地突然浮现，即有五色天光倏然拿下，抓向了天地间唯一的存在——玉霄。 “苏兄，岂不闻哀兵必胜乎？” 玉霄身上的幽光更盛，轰然爆发，扭曲时空，隐约间，若有哀鸣控诉响起，疯狂、绝望，仿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叫嚣着，要颠覆人间。 寂寥天地陡然扭曲，虚空被拉长，五色天光拿下，被强行偏转，光影拉得老长，如同一条条扭动的彩绫，色彩怪异。 “不过是班门弄斧，也敢在苏某面前显摆？玉霄阁下，你太高看自己了！” 一道模糊扭曲的身形忽然出现在天地，似被五光纠缠，又似五光之源，无穷无尽的五色光辉包裹着他，一层又一层，忽然，无尽五色光轰然爆发，冲霄天地，震开时空扭曲。 瞬即，一只五色大手轰然拿下，盖落了玉霄。 昔年，司戊帝君连破妙罗天廷九重天，挟大胜之势，欲以无敌之姿击败妙罗天帝，惜被妙罗天帝道破枢机，破了无敌气势，最终，反被妙罗天帝的哀兵之势连斩十重天，差点身死。 如非监天司天神忽施辣手，以五太子言清之死动摇妙罗天帝意志，只怕，这天，依然还是妙罗的天。 今日，玉霄欲仿妙罗旧事，以哀兵之势破釜沉舟，欲图反败为胜。 而他要打灭的，却是挟大胜之势而来的苏妄，亦为，苏妄的无敌之势。 因而，玉霄要与苏妄约定今日的原因。 天下起兵已久，无咎郡主一方稳扎稳打，挟破胜之机威压皇都，已凝聚无量运势，改朝换代势不可挡，玉霄便有挽天倾之力，也无法抗衡天地大势。 此亦人力之限！ 但他并非没有机会。 这个机会落在拥古皇朝破灭之时——彼时，气运即将一统，势必出现一次极为强烈的震荡。 这个震荡，就是最好的时机，以哀兵之势强行插入，鸠霸雀巢，化哀为胜。 甚至于，为了增强哀兵之势的威能，玉霄不惜培养了一众高手，再将他们送上了战场，以其性命为牺牲，化作献祭哀兵之势的祭品。 这番心思可谓老辣非常，但落在苏妄眼中，却成了班门弄斧。 玉霄或许是知道当年元明妙罗天的战事，却没有亲历过那一战，又怎敌苏妄亲入幻境，化作妙罗天帝执念的“亲身”经历？ 除帝罗之外，没有人比苏妄更清楚妙罗天帝的执念是何等深刻。 所谓哀兵，是为绝境，只有具备置之死地的勇气，才得后生。 生机，只在一线之中！ 也只能争取一线。 玉霄，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再则，与妙罗天帝是的的确确陷入绝境，无为而为相比，玉霄的哀兵之势，则多了几分刻意，便落入了下乘。 其绝未尽，其势亦难成！ 是所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玉霄的哀兵之势在苏妄看来，若如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当真浅薄的很，也必败无疑。 地动山摇！ 外界，各人只觉幽光与五色光闪烁，犹不明所以，陡见玉霄坠下虚空，呈大字型，被印在了大地上，大地都被震得跳了一下。 这一掌印得好深，大地陡然被印出了个深百丈的天坑，四壁光滑，仿佛千磨万削而成，不见半点粗粝。 “好快！” 两人交手何其之快，堪比光速，动念间便交手了两招，没有余波震起，饶是邪道人已臻至化道境，亦不曾看清，遑论他人？ 邪道人的嘴角不觉带上了一丝苦笑，再无不甘，只管闷头看戏。 玉霄与苏妄谁输谁赢，都不是他能管的。 邪道人只愿，不要叫他在投降一次…… 好歹，他还是要几分颜面的…… “玉霄，不要装熊，赶紧起来，可不要叫苏某等急了。” 此时此刻，苏妄也不与玉霄客气，直呼其名，却是玉霄徒费心思，落了下乘，被他轻视。 “哈哈哈哈，苏某人，凭你也敢小觑本座？也罢，本座便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玉霄当空穿袭，银甲覆体，怒而极笑，手持八宝天方画戟杀出，头发披散，面容癫狂，咻而，笑声突然收敛，随即，便有一道雷光被甩了过来。 雷光如龙，气息依然惨烈，银光破碎，仿佛斑斑伤痕，历经血雨刀光，血迹染身，鳞甲尽裂，惨烈而悲愤。 它怒而咆哮，声嘶戾泣，挣扎着，撕开了虚空。 若有若无间，一片破灭的时空好似被雷龙挣开了出来，万物破灭，山河焚毁，天地皲裂，皆为血色，惨淡的血光从天而降，灌满了世界。 这才是玉霄的真实本事，演化雷道极境，几将开辟一方独立内外之天地——尘微界?破灭时空。 这般手段，已可以称做半步入圣了。 “不够！”苏妄大喝一声，目若光矩，似有无穷星河旋绕，绽放灼灼星辉，他以掌做剑，遥遥劈出一掌。 一掌之下，混沌分离，阴阳流转，玄黄乍显，三才诞生，又有四象拱卫，五行矗立各方，倏尔，五行崩塌，四象尽湮，三才寂灭，阴阳破灭，化作一方蒙蒙昧昧的天地，不知起始，不知所踪，却又似，万道之始。 无极！ 苦修多年，苏妄的境界亦再做突破，不但推演出缺失的三才印，更是逆转了五行、四象、三才、玄黄、阴阳，将之化作无极，一身修为，已臻至大圆满之境。 他同样也是半步入圣。 “好好好，苏某人，你果然不负本座期望。” 玉霄见猎心喜，合身就是一扑，就在这时，苏妄开辟的玄黄与玉霄演化的破灭天地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两方尘微界皆是将出未出，但他们的碰撞，却胜过世间所有神通异术，其威无量，其光无穷，迸溅虚空，夺尽金阳威势，天地间，但见霍霍苍冥光晕，似飞霞，似霓虹，无穷无尽，遮盖了穹宇旭光。 瞬即，一道银影猛地撕开光辉，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杀来，兵戈之前，有无尽微芒闪烁，演化万般妙法，咻而，万般妙法并驱而来，凝聚做锋芒，缠绕在八宝天方画戟锋刃。 锋刃之前，一方方微小的世界随生随灭，不断被碾碎，却又不断诞生，毁灭与造化一体，生灭不尽，玄奥非常。 这一戟，又胜过玉霄开辟的破灭时空半筹，几乎要超出化道境极限。 “斩！”玉霄目露凶光，周身气息惨烈，面若恶鬼，其势若狂，撼动天心，引得天地悲鸣若泣，一戟之下，压得落鸣原上百万大军雌伏，各人心胆为颤。 道行高明如邪道人、吴明等人，也被玉霄的惨烈气机压得心神动摇，难以自矜。 当真有赫赫凶威，凶猛非常！ 纵然是苏妄，也感受到了一种生死大恐怖，周身自动散发阴阳玄光，却依然被画戟的杀气扎穿，在他的面庞上撕开一道道血口，丝丝缕缕破灭气机渗入，往他的骨髓中钻去。 玉霄这一击，已深得了哀兵三分精髓，当世之中，怕难有能挡下这一击的。 却不包括苏妄！ “死来！” 玉霄凶猛，苏妄却也不差，身形忽动，若鸿鹄振翅，若鹰击长空，由静而始，以动为终，不显突兀，当真静若处子，动若奔雷，若法若理。 便是玉霄，神色也不觉呆了半个刹那。 不是他分了心神，却是苏妄在半个刹那间，莫名消失在天地中，叫玉霄的气机锁定落了空。 便若，苏妄化身成了这方天地。 一缕鸿蒙微光乍显，继而，天地一声轰隆剧颤，好似嗡锤轰击，微光消散，苏妄已穿过与玉霄之间的虚空，显化在他身后。 “入……入圣？” 玉霄艰涩吐息，眸中若有微光闪烁，辟开一片天地，忽而，天地崩溃，化作混沌，玉霄心口一疼，神魂亦随混沌破灭，跌入永恒黑暗。 “入圣？可惜只有半个刹那！”苏妄心中默叹一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食指微点，点在玉霄额头，一指之下，将他点做飞灰。 就在刚才瞬间，苏妄将自身化作无极道痕，开辟了半个刹那的无极尘微界。 只有半个刹那，快的无极尘微界不及显化，便被天地镇压德覆灭，苏妄也因此受了反噬。 不过，这半个刹那，却是苏妄无敌的时刻，至少，在此界他是无敌的。， “可惜，这一战我胜之不武，未来，你我还将一战。”苏妄微微有些失落。 这一战，他早有决断，欲借玉霄之压，突破入圣境。 奈何，玉霄受制天地，不敢暴露自身气息，只能以雷法阐释万法归宗的深意，未尽其功，带给苏妄的压力，也只能让他开辟了半个刹那的尘微界。 苏妄收敛心情，对着高台上的无忌王微微点头，脚步一迈，随即，消失在了战场。 将战场，留给了无忌王。 第310章 风与月，风与光 长朝三十七年，冬。 经三月围城，皇都粮尽弹绝，拥古皇朝最后一任皇者献帝古来朝开城献降，口称罪臣，献城于王。 是日，绵延五百年的拥古皇朝国祚断绝，皇族尽数贬为庶民，独献帝被封为安乐王，至此幽居皇都。 翌月，有王忌常率群臣祭天，立国元明，取号元景，自号元景帝，新朝始建。 山河就此改换天颜。 新朝建成后，元景帝忌常颁布了第一道旨意，不是众臣想象中的大封功臣，也不是百姓想象的大赦天下，而是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赦封，代州神秀峰为天下第一峰，改名，神剑峰。 众臣未有敢疑义者。 不过元景帝的第二道旨意却惹起朝臣众议，争执不断，风波渐演，乃至波及民间，天下大震。 这第二道旨意却是赦封长公主无咎为皇太女，以为皇朝正统，待元景帝百年之后，继承国祚。 天下间从未有女子掌尊之事，然元明皇朝为忌常家天下，元景帝无子，赦封皇太女之事虽前所未有，也并非不可接受。 怪就怪在朝中有旧朝余孽潜伏，暗中推波助澜，要以天下悠悠众口进逼元景帝，甚有传言，元景帝与旧朝乃同脉相连，不如传位旧朝皇族子弟。 此言一出，元景帝震怒，以失察之罪，连换三名宰辅，罢黜一十二名大将军，并抄家灭族散播流言者不下千户，风波乃止。 然，暗流仍在…… 元景帝所为，虽然堵了天下人之口，却堵不了天下人之心，乃甚，皇朝初立，根基未稳，都有些动摇了。 而在此时，为天下人议论的主角皇太女却独处山明水秀的神剑上，静静行走着。 时则时节已入大寒，寒气之逆极，寒潮频繁，冰雪飘万里，除南蛮的野人区不分寒暑，一年到头尽是湿热氤氲笼罩的天气，天下间能叫时节不侵的地方，只有神剑峰而已。 神剑峰的特异，却发生在月前。 准确的说，是在元景帝赦封神剑峰为天下第一峰后便有异象跌生，山中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处处见生机，连原本寻常的地方，也有灵泉冒出，芝草长出，宛若一片人间仙境。 更不用提山里忽然返祖的各类走兽飞鸟，俱是神采飞扬，天生异能，寻常些的玩个儿喷火吐水、飞天遁地什么的，厉害点能已经开始盘踞各个山头，收拢各类异兽，俨然一副山中称霸，要尊王做主的架势。 古怪的是，走兽飞鸟虽然凶猛，愈见神异，却不见它们下山，更不见它们祸害进山的山民。 仿佛，似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它们，没让这群凶兽们祸祸了山下的百姓。 曾有好奇的山民不畏传言，要进山试探，正合撞见一只丈高的血色巨猿进食，血猿恼羞成怒，张开大爪，一把将山民攥起，往血口里塞，那凶残的模样，骇得山民至今回想起依然是一阵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就在山民哀怨时运不济，已经认命时，一声如龙若剑的长啸传来，血猿大惊，狰狞的血眸中闪过一丝惊惶，吱叫跌撞着，落荒而逃。 此事之后，附近百姓对神剑峰越发恭敬，从零丁几人开始，到有组织举行祭祀，以求山神老爷保佑。 是所谓，山不在高，有神则名。 百姓虽然不会说这类很拽文的话，但同样的道理他们也懂，敬畏着，举头三尺的“神明大人”，以求来年五谷丰登。 而叫百姓们敬畏的“神明大人”正三俩结伴着，在山中踏青寻野，不时挑逗一下某些漂亮的凶禽，再教训教训某些长得不时很好看的猛兽，欢乐嬉笑，一路行来，皆是鸡飞狗跳。 “师兄，你可要把握机会哦。” 溜山结束，慕容彩给了吴明一个大家都懂得的眼神，化作一缕香风飘然而去，被她古怪神色作弄的吴明与无咎郡主神色微微尴尬，无咎郡主的耳垂变作晕红。 此间山花散漫，绿树垂青，一株株青翠的古树间垂落下条条鹅黄嫩枝，开着一朵朵娇俏的小花，花香淡雅安谧，清静怡人。 一缕青风飘过，小花跌落，在半空中摔成七片儿，或红或黄的花瓣儿渐渐飘落，也有打着旋儿飞上天空，视野之中，身旁身外，皆是飞舞的花瓣，香风渐渐，若置花海。 “师妹，你还不走？” 就在这时，吴明忽然咳嗽一声，面做无奈，对着远方叹了一声，随即，林野深处便有一声略显不满的娇蛮哼声响起，渐传渐远。 那慕容彩，竟然没有离去，而是偷偷藏在了某处…… 方才的那股风儿，就是她作弄出来的，虽然也有为两人着想的打算，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她想看热闹的小心思。 着实，心思不良…… 却偏偏，在她弄出风儿时，叫吴明感知到她的气息，也识破了他的目的，给赶了回去。 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纵然有些小聪明，吴明却更加老奸巨猾。 小聪明，落败！ 感受到灵识内的熟悉气息的确远去，吴明这才悄悄舒了口气，目光微转，无咎郡主耳垂上的粉红已经染到了面颊， 他的神色忽地一怔，呆在了原地。 无咎郡主的粉红却也在渐渐加深，仿佛，要滴出了血…… 空气中，蓦地多了一分旖旎气氛，便似那飘去的花瓣，便如，那飘来的情。 飘忽而来，飘忽而去，叫人捉摸不透。 吴明与无咎郡主神色同时一震，空气中旖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叫人感受不出的清冷气息。 二人同时转身，并列着，看向远方。 远方，一轮朦胧月光渐渐升起，同时，也有一阵风忽然吹了起来，吹得云卷云舒。 这风，却非慕容彩作怪，这情，也非前一刻的情。 却见吴明一身银边流月长衫，长发随意披散，风雅不羁，他的面容虽然普通，但一身气质却比世间大多数的男儿还要出彩，便如风，无形无常，吴明亦无形无常。 此亦万象！ 他的周身，无时无刻不再体现着道的韵律，却是，即将突破武学大宗的征兆。 无咎郡主一身淡紫华裳，琼带如光，她气质高贵，面容绝美，便似月，无影无暇，高雅的，未履凡尘。 世间常言风月风月，以为风月注定相依，其实，风月何时相依相存过？ 风无形无常，流连山川湖海，常与烟云为伴，姿态纵然缥缈，却依旧属于人间，而月光，从来都不属于人间。 高贵如月，何时降临过人间？ 她降临的，仅仅只是洒落下的几许微光罢了。 风月相依，相依的其实不是风与月，而是风与光。 情之一字，害人也深，既不知何起，也不知所往，跌落情网的人，便如迷雾中的行人，行行踽踽，寻寻觅觅，终不知心归何处。 心，不知归处，然路，便在脚下。 因此，这世间，常有心输给路的时候，便如，幻想败给了现实。 吴明与无咎郡主，也是如此。 “师兄，我走了。”终于，过了良久良久，还是无咎郡主打破了宁寂，一句话，却道出了离别。 离别，而非表明心迹，又或者，他们的心迹已经表明，在月与风同时出现时，就表明了，那月那风，就是他们的心迹。 无咎郡主知道，吴明也知道，所以，轻轻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再也没有侧过目光，他的面容清淡，目光坚定，执着的，如同一座雕塑。 风无形无常，所以，没有东西能锁住他；月高贵淡雅，所以，注定要留居九天之上。 两人的路，就如风，就如月，风月，并非一路；两人的心，便如风，便如光，风光，纵然纠缠一时，迷幻了世间，也免不了离别。 这一点，吴明早已认清，也知道他们终将走不到一起，也因此，他始终没有给无咎郡主一个答案；这一点，无咎郡主却是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因此，是她先道出了离别。 算得，是一个了结。 但，能了结的了么？ 吴明不知道，无咎郡主同样不知道…… 情之一字，又有谁知道？ …… 元景二年，入春之前，节气反复了一次，再又吹起了一阵寒流。 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情况，但在这一场寒流之后，元景帝忌常却在支撑不住，病倒在了案侧。 随即，便有皇太女挟皇朝三军军力，在一众武将的支持下，以监国之名，代理山河。 天下，似乎要呈现出一种不同的色彩来，时有青年士子高呼，此乃新朝新象，称呼盛世到来。 但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想！ 青年士子代表的是元明皇朝的新势力，是元明皇朝为恢复国力而扶持起来的年轻一辈。 但皇朝里，却不止是年轻一辈。 不要忘了，元景帝忌常起兵伊始，便有许多世家依附跟随，欲图搏一个从龙之功。 他们的确成功了。 元景帝趁着赦封皇太女的时候，虽然拔除了一批跳得最欢实的世家，却有更多世家依然在皇朝中作威作福着。 他们，代表着老旧、顽固势力，也是皇太女忌无咎想要真正统领这片山河的最后障碍。 第311章 疯狂 元景二年，秋，苦苦又挣扎了三个时节的元景帝终于熬到油尽灯枯。 任尔英雄了得，功名盖世，也休想征服时光，皇图霸业，也抵不过一捧黄土。 元景帝忽然栽倒，但元明皇朝却迎来了开国建朝后最平静的时刻。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元景帝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段时间并不是很长，是年八月，元景帝便陷入昏迷之中，一日难得清醒一两次，满朝文武皆知，元景帝的龙殡归天的时候，就要到了。 果然，九月才过了头，未央宫内就传来声音，随即，皇朝宰辅、次辅、五部尚书、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左殿大元帅等重臣皆被召进了宫，不多时，宫内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但在这霜叶飞红，丰硕累累的日子里，一代豪雄，便此落幕。 此时，未央宫内哀声泣泣，愁云惨淡，俱做寂寥，除却哭诉悲戚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另一边，元景帝才召见诸位重臣，皇宫内的执金吾大将，已带领着一群大内禁军包围了未央宫，并布下了十二元辰大阵。 十二元辰，旧时古雍以十二件通灵神兵布阵，引十二元辰之力，一举打破虚空壁垒，打出一条沟通虚空通道，堪称此界最强之阵。 这座大阵是拥古皇朝所留，原本藏于皇朝库府，但在元景帝接收皇都前，库府的珍藏已不知所踪炬。 按照安乐王古来朝所言，落鸣原一战，战败消息传回，即有库府总管钱源伙同看守库府的司卫营都尉趁乱而起，卷走库府珍藏。 真真，天大的笑话。 元景帝当时听了此言，也是一笑了之。 果然，今日这方大阵，再又出现了。 人心难足，却畏于势！ 这势，便是元明皇朝最大的势力，元景帝一家。 钱源或许有胆子洗劫皇朝库府，却不敢招惹元明皇朝。招惹元景帝，那是找死！ 想来，一个贪心的人，必然也是一个怕死的人。 何况，钱源一介腌臜人，也调不动大内禁军，调不动金吾大将。 调动金吾大将的，却另有其人，古来朝。 未央宫内，忌无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宫内哀泣的气氛骤然一变，但有肃杀之气冲起，如金如戈，震鸣不绝，骇得一众宫女嫔妃面色煞白，呼吸都停了下来。 莫说她们，纵然是伺候左右的文武重臣，被忌无咎的气息一压，也忍不住急喘了几下。 不知不觉，在几月的监国经历中，忌无咎已经培养出了一种睥睨群雄的无敌气势，身上的帝王威严，越来越重了。 如斯威严，但才喷发，便叫群臣色变，文臣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武将心神大震，垂首以示臣服。 不管愿意或不愿意，到了此时，忌无咎都要逼得这些重臣臣服，至于那些不愿臣服的，便让他们死了好了。 忌无咎目光横扫，威严独俱，缓声而道：“诸位大人，谁与我迎敌？” 她嗓音轻悦，娇柔婉转，如空谷幽泉，偏偏，却含无尽威严，仿若星穹上的亘古银河，横贯满空，气压当世。 众人神色难以自矜，微微动容，拜了下去：“敢不遵陛下之言？” 却说，元景帝在龙殡之前，还是将皇位传了下来，忌无咎虽然不曾举行继位大典，但称一声陛下的资格还是有的。 才出了未央宫，前方就是一片黑压压人群，人群如潮，黑甲如山，刀锋如雪，煞气逼人。 正是，大内禁卫。 几位文臣气势身体稍微单薄了些，被大内禁卫的煞气一冲，胆气立时便弱了下来，神色也多了几分犹豫。 大内禁卫已如此出众，更出众的，是位列大内禁卫前方的三位金甲大汉，身高丈二，甲胄齐全，着斗牛贯星甲，头顶巨角盔，威风而凛凛。 正是，金吾大将。 金吾大将，手持金吾，执掌三千大内禁卫。 这三千大内禁卫，却是元景帝仿当年老皇的羽林禁卫军设立，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金吾大将为大内禁卫首领，品序虽然不是很高，但武力值必定强大，这等人物，更是万里挑一。 原先，元景帝想要建立的是一只金吾内卫，可至他病卧之前，也只封赏了四方四殿四位金吾大将，可见金吾大将的珍稀。 今日，四殿金吾大将就来了三个，却偏偏，都站在了古来朝身边。 至于没来的一个，不是逃了，便是死了，都是指望不上。 “安乐王，你不安心呆在王府奉养安乐，跑出来丢人现眼么？”忌无咎淡淡地看了古来朝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上方。 但在未央宫上空，一抹十二色的光罩将未央宫团团围住，光罩之中，若有十二颗星辰沉浮，时隐时现。 这便是十二元辰大阵，以十二件通灵神兵为祭，引动一线十二元辰之力，虽然只有一线，却已经能威胁都忌无咎，叫她感受到一丝压迫。 但，也只有一丝而已。 “你们以为凭借一些臭鱼烂虾就能吓唬本宫？”忌无咎神色依然平淡，视若无物般，从古来朝等人身上穿过，仿佛已经将他们看透。 以她执掌两道帝罗紫气的底气，的确有资格称呼古来朝等人臭鱼烂虾。 古来朝微微欠身，以示恭敬，面带神秘的微笑，却未为意，忌无咎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妙，霍然回首，却见人群中的次辅驰敌、户部尚书隶不原两人已消失不见。 “陛下莫不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臣等是不会告诉你的。”古来朝嘴角微微弯曲，带起一丝调笑，眼中却是一片死寂般的漠然。 “你？” “动手！” 忌无咎心中一惊，身边传来一阵恶风，身形忽地一闪，却见骠骑将军淳来朔低突然鼓荡气血，拳打脚踢，一拳一爪就将身边的几位老臣打得口吐鲜血，眼见不活， 忌无咎心中大怒，正要动作，十二道星罗密线便透而下，暗若幽冥，疾若电掣，点穿了时空。 嗤，嗤，嗤！ 几声嗤鸣响起，忌无咎不用回头，便知刚才她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十二元辰，名副其实！ 但，仅仅只是这般，可奈何不了她。 抬眼看去，只见淳来朔往来无敌，杀鸡碾狗般屠杀了半数群臣，只有左殿大元帅与车骑将军联手才勉强抵抗，忌无咎心下发狠，祭起帝罗紫气，化作无垠星河，甩荡而去。 霎时间，但见紫气氤罗，星核滚荡，碾得虚空爆碎。 而在这时，十二元辰大阵业已布置完成，一道滚荡的血气冲霄而起，上连天罡，下承幽府，恰好照落下的十二元辰之力相合，原本光辉煌煌辉的十二元辰星柱猛地化作血色，随即，便有咆哮啼鸣不绝，血柱震动，十二只周身缠绕血煞的凶兽挣扎着，从血柱中跑了出来。 为增强十二元辰之力，古来朝竟恶毒到血祭了三千名大内禁卫，将十二元辰大阵化作十二血煞大阵。 但忌无咎却管不得这些了，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似是印证了她的想法，未央宫内忽然传来了几声悲鸣。 “你敢？”忌无咎面色狂变，口中呼啸，怒火燃炙。 “我，如何不敢？” 古无人肆意狂笑着，忌无咎才要扑向未央宫，十二血煞凶兽正正、好扑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虽然只是稍稍阻拦了去路，但时机已逝。 “古无人，我定要灭你九族，叫你古姓皇族，彻底成为过去。”忌无咎一边祭起帝罗紫气，碾压冲杀，说话间，已经打爆了三五只血兽，要分出输赢，也只在下一句而已。 拥古一姓已被贬做庶民，不为皇族，忌无咎说要将他们彻底变成过去，便只有一种方式——屠尽拥古一姓。 这其中，不仅包括已经被贬做庶民的拥古族人，更包括拥古皇朝屹立几百年间，已经联姻世家的那部分人。 忌无咎此举，无疑要触犯世家利益，与世家翻脸，才平静下来的天下，也将再陷入动乱之中，她纵又天大之能，能再次镇压天下，也将动摇国之根本，更要为后世诟病，为史家评判。 这就是古来朝的目的！ 又或者，没有目的。 对比力量，除非古来朝能布置十座以上十二元辰大阵，还可能比下帝罗紫气。 但，比下帝罗紫气又如何？ 忌无咎一方，还有个苏妄呢。 对手如此强大，看不到任何希望，原先还想蛰伏的古来朝，竟生生把自己逼疯了都。 但别说，疯狂后的古来朝，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想一想就能让他战栗的计划，一个只要施行了，必然将覆灭拥古一姓复起可能的计划，因为他知道，不管计划成不成功，拥古一姓将遭到忌无咎的最大打击。 这个计划便是，动一动元景帝的尸骨。 忌无咎是元景帝一手带大，于她来说，元景帝不仅是她的父亲，更是她的天，她的信仰。 乃至，为了管理好元景帝交给她的天下，她甚至与吴明说出了离别的话。 只要动了元景帝的尸骨，就不怕忌无咎不发疯。 这样的女子，意志异常执着，但同样，发起疯来，也十分可怕。 却正是，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第312章 别去 “无咎，停手罢，不要误了时辰。” 便在这时，一声轻叹从未央宫内传出，但见一个衣袂染血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姿态从容，轻荡的长衫仿若流云，愈显气质缥缈，周身缠绕吹之不灭的微流气息，将他的面容掩盖。 这般如云若风的男子，必然是极其出众的，可惜，不曾看到他的面容。 但忌无咎却听了出来，这个声音，属于吴明…… 忌无咎手下一缓，疯狂神色渐息，又将帝罗紫气横扫而过，碾破最后两只元辰血兽，便自落了下来，不闪不避，直接从淳来朔等人身旁穿过。 她既没有埋怨左殿大元帅与车骑将军武勇太差，也没有责斥淳来朔反叛，只是轻松地从三人身边穿过，三人不敢抵挡，老实让路，如同玩闹的熊孩子，见到了家长。 一场纷争，却此落幕！ 吴明从未央宫内走出时，这场纷争，便已结束。 他的出场并不辉煌瞩目，也未挟势逼人，偏偏，却有颠覆结局的能力。 世间的英雄，不独只有那些披就七彩神甲，脚踏祥云，自带万丈光环的，更多的英雄选择默默无名，选择在尘世之中，为心念的那些人，奉献一点点微薄力量，奉献着一颗颗纯洁无暇的心——怜悯、关爱、关怀。 便似父母，便似情人。 他们的关怀，总是在无言之中，不求回报，不求闻名天下，却延续了种族和文明的传承。 忌无咎心中，忽然生起莫名激动，心潮澎湃，便欲告诉吴明，她再也不想当什么一代女帝，再也不想成就什么千秋功业，但在脚步落下之前，未央宫巍峨的檐角突然就落入她的视野。 她的心，蓦然顿了顿。 脚步落下，忌无咎的心潮已经平息，静若幽潭，沉静的，如同落幕的纷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古来朝犹自不肯接受现实，手脚乱舞，似要扑来，却被三位金吾大将按住，连向外间奔去。 下一瞬间，吴明拂袖一挥，一道风流横压而来，如泰岳之镇，砰地一声，直接将四人钉在当场，上好青钢石打磨的地面破裂，四人犹如四枚钉子，直挺挺得插在了原地，想要动弹，也动弹不得。 古来朝既然敢来，便自忖有拖延忌无咎援手的把握，他的依仗，却是两尊疯魔——摩柯量，阎屠泯。 落鸣原一战，吴明击杀北岸将，摩柯量、阎屠泯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节州六杰义结金兰，轻生死，重信义，立誓同生共死。 如今，六杰之名名存实亡，已去其四，摩柯量与阎屠泯又岂能苟活？ 摩柯量、阎屠泯处天境九重多年，始终不得突破，以修行界的话来说，是机缘未至，强求不得。 奈何，两人为了复仇选择强行破关，终是功亏一篑，走火入魔，将自己弄得半生不死，化做两尊疯魔。 虽是疯魔，但在两人联手之下，化道境以下却难有敌手，再配合节州六大世家嫡传的不世联击之术，纵然是化道境，一个不小心，也得在他们手下落得个颜面无存。 料来，想要拖住吴明，并不是一件难事。 偏偏，这不是难事的难事，还真的成了难事——吴明，竟然出现在了此地，甚至，比他们到来的还要早。 否则，如何解释吴明是从未央宫内走出。 至于节州六杰最后的下场，已不言而喻，吴明衣袂上沾染的鲜血便是。 “这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安乐王不也逼得无咎差点疯狂么？”吴明的轻笑传来，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此时此刻，他的神情一定非常的欢愉的，甚至，带着一点取笑意味。 忌无咎这才发现，今日吴明对她的称呼，似乎，非常的亲昵。 他不再称她郡主，神态也未带着刻意的疏离，但这份亲昵，偏偏让忌无咎才安定的心又生出了恐慌，好似，有一件极为重要的物件，即将从她手中滑落，再也无法拾起。 “师兄怎么突然遮掩起面容了，难不成，有什么不能叫无咎看的？”忌无咎故作诙谐的打趣，眼中带着几分顽皮，掩饰着心中的慌忙。 吴明顿了顿，似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话题，道：“无咎，你可记得，当日在蕲州时，你曾说要与吾师平分元神世界收获？” “自然记得。”忌无咎微微点头，又道：“无咎不敢贪昧，先前先生将帝罗紫气交与无咎时，便曾约定，待功成时要将帝罗紫气取走，师兄，可是到了时候？” 吴明轻轻点头，也未说话，忌无咎身上自有一缕紫气飞起，化作一颗点缀点点紫色星华的小珠，被他收了起来。 “师，师兄，你便没有话说了么？”吴明的神态越是平静，无咎心中就越是慌忙，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吴明无言，忽而摇了摇头，似是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口：“无咎，我此来是与你道别的。” “道别！”忌无咎心神一颤，勉强笑道：“师兄切莫开此玩笑，代州与皇都虽然隔有二千里之远，但以师兄的脚程，也不过是多几步路的功夫。师兄这是要闭长关，寻求突破么？无咎先向师兄贺喜，祝愿师兄破关之时，已是绝代大宗师。” 说话间，她以两颗俏目盯着吴明，似乎要看穿掩藏在气流下吴明的真实心意。 吴明却大笑道：“借无咎吉言，为兄此去，必然会成功破关的。” 说罢，吴明转身，即有一道清风弄舞，将他托起，就在这时，他忽然侧了侧身，隔着气流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之下，忌无咎的心神又是一颤，急忙追问道：“师兄，真的没有话要说？” “没有了。” 他这样回答着，终是化做一缕流光而去。 忌无咎也就这般看着，目不转睛，直待吴明化作的流光超出了视野极限，再也不见，这才回过头去。 是年，九月十五，元景帝薨，即有女帝登大宝，继承正统，开启盛世之年，尊号，圣明仁德妙罗至尊大帝。 但在高空之上，在忌无咎视线无法触及的云山云海之间，吴明隔空探望着。 望着古来朝等人被打入天牢，望着忌无咎荣辱不惊，在朝堂文武的簇拥下，披上龙袍，戴上冕冠，登上宝座在，他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高空上风罡狂烈，疾风乱舞，不时便有狂风肆虐，排云震气，如潮涌潮动，云穿激射间，如虚空震裂。 不过，不论疾风如何凶残，也破不开吴明身前三尺，他屹立如山，身形虽然单薄，却有亘古不变的意蕴散发，感染了苍穹。 随着吴明发笑，苍穹之上，虚空骤变，有淡淡青色纹理浮现，交织隐绰，将这片苍冥的虚空，衬托得如同神祗之地。 他的境界，赫然已是武学大宗。 云开云散，渐有云气涌来，再将吴明身形遮掩，云气遮掩前，却露出了一张满是华发，布满皱纹的老脸。 一张，好似小老头一样的老脸。 …… “老师！” 神剑宫内，苏妄跏趺而坐，石剑置于膝间，他身形未动，仿佛凝固，周身但有苍茫古老的气息流转，即若那横陈千万年的孤崖，苍冥亘古，矗立天地，坐看天时轮转。 苏妄身前，放着三张蒲团，坐着两个女子：一人娇憨可爱，眉清目秀，听到吴明声音时，立时便转过了身，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一人英姿飒爽，着火红流裳，飞羽为饰，气质高傲，仿若腾飞的火凤，安静时，也有一份触目惊心的美丽。 慕容彩，燕雀飞。 “坐！” 苏妄语气急促，言简意赅，说话间，他面容几变，忽青忽白，似乎在承受着什么，便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地面猛地跳动了几下，隆隆震颤传来，好似开山裂石，震得山内的群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吴明急忙落座，周身闪烁青红黑白四色光辉，忽起一掌，四色光辉尽数被他抓在掌间，按入大地，神剑峰的震动骤然平息。 “好！” 苏妄睁开眼帘，再次吐出了一个字，语气不再是刚才那般急促，显然也气匀允了些。 吴明祈伏于地，呈惶恐之状，颤声道：“非为吴明之事，何至惹得恩师受累？” 似是缓过劲来，苏妄不再显得吃力，摇了摇头，轻轻将吴明扶起，道：“你我师徒，何必如此见外，常言有事弟子服其劳，但弟子有事，为师何忍，看着你心痛。” 待吴明坐定，苏妄顿了顿，随即环视身前诸人，又道：“此去无回路，我还是此问，此去，尔等可曾后悔？” “鉴之？” 苏妄目视吴明，吴明摇头。 “彩儿？” 慕容彩同样摇头。 “雀飞，你不该惹这趟浑水的。”待到了燕雀飞时，苏妄的语气，再又放缓了三分，似又不忍。 燕雀飞温柔一笑，清静、优雅，却不失昂扬炙热之意，仿若寒冬中的一丛红梅，骄傲、火热，生机勃勃，但她开口时，却又暴露了她女汉子般的豪爽性格：“老娘也想见识见识天外世界呢，某人，你莫非是反悔了？” 苏妄摇头失笑，霍然站起，身形微晃，神剑峰亦随之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苏妄猛地举起石剑，竖剑向天，既有辉煌剑气直冲天霄，撕开了虚空。 但在外间，无穷无尽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汇来，卷成风云，化作一只巨大的宝剑，将神剑九峰裹住，飞鸿而逝。 （此卷终！） 第313章 风雪，老兵 又是一年冬！ 大雪飞盈，雪花如鹅毛，簌簌而落，一时半刻便淹没了脚跟，白雪为饰，天地间尽是素白。 天寒地冻的，如非不得已，怕是没人愿意出门。 古襄阳的守军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同样，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飞霜雪降，不但南朝的日子不太好过，蒙元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毕竟，所谓的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向来只是士人阶级的专利，普通人，也只有在南柯之梦中见识过这样的美景。 “贼鸟厮的，也不知蒙元蛮子哪来的韧性，年年冬来，年年打草谷，死的人未必有带回去的草谷多，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个亏本哩。”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兵抖了抖肩膀的雪花，抓了把白雪，使劲搓揉，直到发青僵硬的手掌现出淡淡的血色，急忙将手掌伸入裆下暖和，顿时又是一个激灵，刺激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老钟头，你可悠着点，可不要把你的鸟儿玩坏了。”身旁同样满面风霜的同伴见老钟头作怪，呵呵一乐，撞了撞他的肩膀，便说起了这半荤不素的笑话起来。 “你家的鸟儿才坏了呢。” 事关男儿尊严，老钟头几乎本能地就反驳了起来，忽又想起一事，故作神秘道：“老崔，听营里的兄弟说，上回沐休时，你娶了城南的商略氏，据说，还过继了人家的半大小子，可有此事？” “你，你从哪里听得此事？” 老钟头话才说完，老崔一张老脸霎时涨得血红，说话也吭吭哧哧起来，半遮半掩的，忒不利索，如非老钟头耳朵灵，只怕，还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老钟头顿知传言不假，面上作怪的笑容愈显夸张，但心里还是为老兄弟高兴。 南朝国力衰退，朝堂奸逆当道，不顾民生死活，只管沉醉盛世太平的浮华大梦，再加上蒙元紧逼，时有劫掠，谓名打草谷，边境百姓可过得苦不堪言。 所谓的草谷，就指南朝百姓。 被蒙元视做草谷，边境百姓的生活哪时好过了？ 每年打草谷蒙元动则屠城灭村，不知破灭了多少家庭，所过之处，文明破灭。 老钟头与老崔都是厢兵出身，这厢兵说的好听是兵，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屁，什么都不是，放了，人家还嫌臭呢。 他们名义上也算吃官家饭，但其实，依然是一群游民。 流民者，生无照落，家无恒产之流亡人。 老崔世代佃农出身，无粮无地，受不得饥，迫不得已离乡乞讨，当了流民；而老钟头却是被蒙元打草谷时破了家乡，从北方一路逃过来的，也做了流民，最后被收入厢军。 南朝上下，有厢兵五百万，比正规禁军多了好几倍，却哪里管得来这五百万张嗷嗷待哺的人？ 厢兵虽然被官家收拢，却依然需要自食其力，半数人前脚刚进了厢兵营，后脚又落地为寇，干起占山为王的买卖，老钟头与老崔不愿昧心做这等坏了良心的事，便留在了厢兵营里，过着饱一顿饥三顿地熬着日子。 好在，他们的苦日子到了头。 两年前，两人有幸被南朝派来古襄阳，古襄阳处前冲要线，直面蒙元大军，每年都要死个十好几万人，却有一桩其他地方比不得的好处，便是，守卫古襄阳的，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武学大宗师——北侠。 北侠爱民如子，守卫古襄阳十年如一日，更是亲厚将士，从不克扣饷银。 老崔日子过得节省，两年下来，也攒了七八串铜钱，上次沐休时，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将人家商略氏娶回了家。 那商略氏老钟头也知道，是城南的一个寡妇，身骨强健，行走如风，能挑能抗，是个持家之人。 老钟头也眼馋了很久。 不过，便宜他又或便宜老崔对他而言并无区别，以他与老崔的交情，犯不着为这点事生出妒意。 怪只怪，他下手没有老崔快。 倘若，有人拿商略氏寡妇的身份说项，吹毛求疵的话，老钟头定要啐他一口老痰。 寡妇又怎么了？ 似他们这般的光棍汉，如非遇上了北侠，只怕，连寡妇都娶不到呢？ 两人斗嘴归斗嘴，却不忘正事，眼睛贼奸，须臾不离前方，就在这时，前方似有黑影微微晃动了下，随着寒风，亦有如狼怪啸传来。 两人同时停下话头，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是蒙元蛮子。” 不多时，白影渐渐近前，穿过雪花，落入老钟头两人眼中，二人定睛一看，却正是一群纵马呼啸的蒙元游骑，皮甲束身，裹着披风，大红的鼻子，面庞滚圆，顾盼之间，意气四溢，气势上比两人不知好了多了。 “走！” 老钟头与老崔相视一眼，趴在雪地上，一点点向后挪动着。 虽然口中称呼蒙元将士为蛮子，并瞧不起蒙元烧杀抢掠的野蛮行径，但两人亦有自知之明——知晓，正面对抗，他们绝非蒙元游骑的对手。 蒙元为游牧民族，人人皆擅骑射，可称全民皆兵，但凡蒙元人只要是成年，就是个极好的士兵。 若比根基，老钟头他们实在要差太多了。 何况，老钟头两人年近不惑，气血已衰，可不是那些嗷嗷叫嚣，将南人视为两脚羊，偏偏却强壮的一塌糊涂的蒙元士兵能比的。 厢兵不擅正面作战，两人被安排的定位，也只是巡防牧边守而已，也犯不着与蒙元硬碰硬。 再说，若是因此误了军国大事，却更是糟糕。 然而，老钟头两人虽然有心撤退，蒙元一边却未必肯放过他们。 几乎就在他们挪动身形时，高空中猛然传来一声鹰呖，随即，就见一只白羽巨鹰呼啸地往地面扑来。 “糟糕，竟有巡鹰手。” 蒙元既擅骑射，也擅熬鹰，军中常有人驯服猎鹰，以为巡哨，这些人，通常被称作巡鹰手，可叫南朝吃尽了苦头。 老钟头他们并非不知道这点，偏偏，这只猎鹰却是天生白翎白羽，为飞雪遮掩，瞒过了他们的眼力。 白羽猎鹰发现了老钟头他们，巡鹰手与猎鹰心意相通，只看猎鹰动作，便能发现端倪，一声呼啸，但往这边杀来，人犹未至，一波箭雨先行落下，哚哚哚地钉在两人身旁，骇得老钟头他们又是一阵冷汗。 蒙元擅射，绝非说说而已！ “快跑。” 老钟头两人翻身就跑，一边奔跑，一边丢弃身上累赘的蓑衣、水壶、干粮等物资，以求轻装上阵。 虽然心痛损失，但总比掉了性命要好。 急行了十余步，两人翻身滚下一条沟壑，再次躲过一波箭雨，不由两人相视苦笑。 虽然只是十几步，却跑得两人惊心动魄，犹若来了次地府一日游，亏得他们运气好，未被箭雨波及，但这般好运可不是常有的。 下一刻，两匹军马疾鸣着撞破雪花，宛似从雪地中穿出一般，飞驰电掣，带着老钟头两人落荒而逃。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身为前锋探哨，老钟头两人也练了军中的粗浅气功，但比起飞来飞去的武林强者而言，依然还是普通人，可不敢拿自家性命开玩笑，先前便将军马藏在了这处沟壑。 然而，纵然得了军马之力，他们也没有喘息的时间，一边奔驰，一边观察四周，见着箭雨射来，便伏低身形，见着双方距离缩短，急忙又是一顿快马加鞭。 没奈何，老钟头所乘军马虽然精良，耐力还堪说道，爆发力却远不如蒙元乘骑的大宛宝马，只是半盏茶功夫，就被渐渐迫近。 这时，蒙元的探马已弃了弓弩不用，催马上前，步步紧逼，嘴里吆喝不断，故做怪啸，仿若，猫戏老鼠一般。 寒风呼卷，从身后袭来，并随着，是他们的肆意大笑声。 “老弟兄，你先走，记得，回头与人说一声，我老崔不是孬种。”便在这时，却听老崔大吼一声，突然拨马回返，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你发什么疯？” 老钟头心骇欲绝，也要回拨马头，却正好看见老崔背后插着一只箭杆，颤巍巍的，有二尺长，宛若一根风中浮萍，随着老崔身形起伏，上下摇动。 殷红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老崔的棉甲，宛若泉涌般从马背上流下，老钟头不过眨了眨眼，那鲜血，便在雪地铺了一条血路出来。 “箭长三尺六寸，镶以狼牙铜头，铜头长二寸三分，铸有倒钩……” 电光石火间，老钟头脑中回忆起营里对蒙元所用箭矢的介绍，顿时便知，他的老兄弟是熬不过去了，心下凄凄，老眼酸涩，狠狠地在马背上抽了一鞭，不敢再看老崔，飞驰而去。 老钟头知道，老崔拼了性命，为他阻敌，便是要让他将军情传递回去。 蒙元兵锋已至，便又是，又是一年南侵之时。 若然提前了一刻将军情回报，古襄阳也能多一刻时间做准备，那古城内的百姓，也能少受些伤害。 总比没有的好…… 一时间，国仇家恨涌上心头，老钟头却与老崔感同身受，感受到他的心意，两滴浑浊的老泪流了下来。 风雪依旧，簌簌落着！ 第314章 将与兵 “好大的雪花，这场景，竟有些莫名熟悉？” 感受飞雪带来的冰凉，嗅着熟悉的气息，苏妄心情一片放松，纵然，他知道自己来得有些早，却不妨碍他的愉悦。 来得早？ 何止有些，实在太多了。 若然，十六年在苏妄眼中也只是有些早的话，那便，随了他罢。 他高兴便是，我们又何必计较？ 对于为何回到十六年前的武界，苏妄其实已有猜测。 不要忘了，在与落飞初战时，苏妄却曾领悟了几分时光之力的玄妙，即便，后来他再未动用时光之力。 看似的巧合，其实皆有安排，冥冥之中，苏妄感受到一个奇伟而不可测的力量，正敦促着他，要他完成某些事情。 这个力量，名作“命运”。 城高巍巍，夯石为壁，高三十丈，一体玄黑，周三百六十六里，遍布刀痕枪印，仿佛一条盘卧大地的苍龙…… 与十六年后的古襄阳相比，此时的古襄阳巨城同样巍峨，独独，少了几分繁荣的浮华，多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来往行人俱是背刀挎剑，赳赳昂昂，气势如虹。 连普通百姓也不例外。 百姓身上的兵器未必精良，兴许只是在铁片上钉了两片木片，便称作剑器，可笑得如同孩童玩闹过家家一般。 但这般简陋的兵器却被他们保养得极好，刀锋磨得蹭亮，涂抹着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油，不见半点锈迹，并以麻布细细包裹好，仿若收藏着绝世奇珍。 而他们的高昂精神士气同样表明，百姓，并不因为兵器简陋而羞耻，能让他们感觉羞耻的，只有懦夫与逃兵。 民心如此，夫复何求？ 这般心气，只有百战之后，才得积累。 十六年前的古襄阳，虽然没有天渊裂谷保护，防护未至最强，然民心战意必然高昂，已至巅峰。 神兵屠龙倚天虽然成就了古襄阳的十年平安，却也毁了这份心气，这份民心。 是所谓，成亦萧何败亦萧何！ 是否值得？ 苏妄并不知道，也不愿做置喙，喧宾夺主，他，没有这个资格。 只有古襄阳的百姓自己有资格评价…… 是求一个平安，安居困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老到死；亦或，求一个非凡，将热清楚纷洒战场，搏一个不世功名，还是如流星般寂灭，没人能说的请。 便如现实与梦想…… “喂，那人，你在这干嘛呢，怎么停在城门口了？你也跟我一样，是在等人么？” 便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苏妄低头一看，却正是个半大的皮小子，衣衫上多有补丁，却整理极其干净，小脸冻得通红，鼻子下还溜达着两串晶莹，嗤啦一声，又被小子吸了回去，可爱极了。 但叫苏妄震惊的，是皮小子别在腰间的一只短刃，巴掌长短，应是某件兵器的碎片，不知他从哪里捡来，用亚麻线缠绕两片小木板，当做剑柄，学着大人样，也别在腰间，小胸膛骄傲挺起，却也有几分“英武”。 苏妄微微一笑，半蹲下来，伸手摸向皮小子的脑袋，却被他一个急闪，多了开去，抬头看去，正好撞上皮小子故作“凶狠”的不满目光，他又笑了起来。 “是啊，小英雄你也在等人？”只是转了转念头，苏妄便猜到了皮小子的心思，顺着他的心意，叫了一声小英雄。 果然，苏妄这声称呼才叫出，皮小子立即化“怒”为喜，努力挺起胸膛，骄傲道：“我爹爹可是前锋营的，今日又值沐休，我在这里等他，那人，你在等谁？” “前锋营？”苏妄心神微动，本来只是看皮小子有趣，与他玩闹两句，不想竟然触动心血来潮，隐约察觉，他与皮小子之间似乎有些纠葛。 心神微懂，苏妄暗中摄来皮小子的一缕气息，掐指默算，立即感受到两道与皮小子纠缠的气息，一道在城内，一道却在城外，并已破灭，再在定睛看去，果然在皮小子的气运之中，看到了一丝丝的血光，不禁叹了一声。 几眼功夫下来，苏妄便将皮小子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勉强笑道：“小子，你却来晚了。在你来之前，正有一队披甲之士进了城。我想，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前锋营。要不你回家看看，许是，你爹爹已经在家等你了。” 皮小子狐疑地瞅着苏妄，苏妄自然不露怯，坦然而对。 见他目光真诚，不似歹人的样子，皮小子纳闷地嘟了嘟嘴巴，做着江湖人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对苏妄抱了抱拳，往城内跑去。 “也罢，终究受了你一拜，若不给你些好处，苏某倒不好意思了呢！”苏妄心中怜惜这小子，指头轻弹，一抹微光随即飞起，变作一根毫毛，落在了皮小子身上。 “阁下是如何知道前锋营已经回城？恕耶律雄无礼，竟不知阁下比我古襄阳还早知道军情变化。” 苏妄兀自思考，一声浑厚的男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苏妄不惊不慌，缓缓转身，却见一位身披戎甲的男子，从城门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男子年过而立，身形魁梧，虎目髯须，目射冷电，雄赳赳，气昂昂，比身旁跟随的两个护卫高了一个头不止，当真无愧耶律雄这个的名字。 “苏某确实比你早知道，也不久，就一会。再过一会，耶律兄也该收到消息了。”苏妄抱了抱拳，与耶律雄见礼，并未表现出震惊。 其实，他早知道，在与皮小子对话前，耶律雄便在暗中观察他了。 苏妄身为绝代大宗师，虽然并没有刻意散发气机，但他的风采依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况且，耶律雄出身名家，本事虽不及苏妄，眼力却有独到之处，在苏妄身上，感受了一阵强烈的压迫。 苏妄这样的人物，耶律雄若还没注意到，也白饶了他做为北侠一脉的身份。 只是，一则苏妄敌友不明，耶律雄不想因为鲁莽行事多个敌人；二则，皮小子就在苏妄身边，耶律雄出手也有顾忌，直待皮小子离开后，才出来一问。 耶律雄的目光，陡然多了几分凝重，认真地看着苏妄，见他不动声色，笑道：“也罢，左右不过一会，耶律等等便是，苏兄可愿一起？” 说话间，耶律雄虎目圆睁，雄威若狱，威风煞煞，气机直接锁定苏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这副样子，与其说是在邀请，不如说是在威胁，威胁苏妄——你拒绝看看，看我打不死你？ “固所愿而！” 苏妄也笑了起来，无视耶律雄的威压，向前进了一步，与其并肩而立，惹得两个护卫目怒射来，却被耶律雄摆了摆手，挡了下来。 他们二人，一人气势雄厚，犹如关岳，一看就知道是个肩能抗鼎，臂能跑马的铁汉子；一人含虚若谷，气质沉静，仿若最深沉的幽潭，眼眸开阖之间，似睁似闭，清静而纯洁，如同赤子。 纵然同为男儿，城门前的兵丁、护卫亦为两人的风采折服，心神摇曳。 英雄如此，宁往不负！ 几乎同时，众多兵丁、护卫心头便闪过这样的念头。 “果然是条汉子！”两人心中同时赞叹了一声，亦为对方心折。 男儿间的认同，其实并不需太多的交情，太多言语，只需心意相交，既能同生共死。 言语与交情，不过是维持虚假认同的存在条件罢了…… “有异常！” 便在这时，耶律雄身后的一位护卫忽然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下一刻，此人一跃而起，三丈来高，长呼而啸： “敌袭！” 一声长啸惊天地，如亢龙纵鸣，过了一盏茶还不见衰弱，可见此人功力高深，却已入半步通玄之境。 长啸才起，古襄阳立时便即传出轰隆的擂鼓之鸣，隐约间，若有兵甲齐碰、铁靴震地的声音传来，轰轰隆隆，似有万军出动，唬得城门附近，三三两两进出的行人一阵鸡飞狗跳，面色惊骇。 随即，便有无数号角吹响，一声接着一声，如同烽火相连，传遍远方，并随这，是一张张在城楼上升起的青木亢龙旗，招展飞扬，猎猎而动。 这时，又是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传来，就见两队重骑兵从城内奔驰而出，人着甲胄，马披铁衣，兵戈出鞘，长刀向天，旌旗翻扬，煞气滚滚。 不过百十人，凶煞之气却超过了万人大军，便连四周的寒霜被骑兵的煞气一冲，也即四分五裂。 “将军，虎卫营奉令前来！”重骑兵行到近头，俱不下马，略略躬身，右拳齐齐打在胸口，呯的一声震响，如旱雷霹雳，整齐如一，气势如虹。 只看这番动作，便知，这些重骑兵定是身经百战之辈，可以依为庭柱。 “苏兄看我这些兄弟如何？”耶律雄哈哈大笑，神情既有得意，也有自豪，半点不见扭捏。 他性格豪爽，既然看苏妄顺眼，便也不再假惺惺客套着，所谓客套，那是不将你当自己人。 耶律雄话音才落，一众重骑兵也哈哈大笑起来，姿态狂野，杀气陡放，俱是冷冰冰地看向苏妄。 当真是有什么样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兵，但向要轻易获得苏妄肯定可没这么简单。 第315章 输赢 “行或不行，打过才知道！”苏妄神色平淡，说出的话当真能气死人。 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耶律雄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但他手下的重骑却未必有他这样的心性，在投射过来的视线中，苏妄感受到了种种不同的情绪，有人不服，有人好奇，也有人，纯粹就带着恶意。 他们或许有骄傲的资格，但苏妄可没惯着他们的习惯。 一言既出，重骑俱是冷潸潸地钉了过来，各人目光中的不满几乎溢于颜表。 “不服，那就写一个服字叫苏某看看！” 苏妄眉头一挑，并指一指，在风雪尽头蓦地出现了一个黑点，继而，隆隆蹄铁之声传来，在这风雪天里，传得老远。 城楼上的号角已经停了下来，架起弩车，预备了火油，楼门半开，各人俱是面色冷厉，定定地看着远方。 风大雪急，也看不清来人面容，隐约看见红笠灰袍，定是古襄阳的守军无疑。 那是，老钟头。 老钟头现身之后，又有百十来游骑从风雪中穿出，各人纵马奔驰，狼奔豕突，凶猛非常，犹若利箭。 “好一员骁勇之将，不知是谁人帐下，就凭这身相马之术，也可入破虏营了。”耶律雄目光一亮，大笑赞叹道。 距离犹远，耶律雄却看得分明，老钟头之所以能躲过蒙元追击，一路逃到此地，倚借的并非运气，而是惊人的相马之术。 却见风雪中一骑或纵或跨或跃，腾挪如风，辗转如云，犹若灵猿。 落在耶律雄眼中，那前方的风雪之中，似有一只灵猿在风雪中欢呼雀跃，奔袭飞窜，嬉笑玩闹。每有风雪来急，灵猿便蹿入雪中，借风雪遮挡避开追袭者的视线；但有箭雨来临，灵猿总能料敌先知，或伏或转，总能及时避开危机。 其中的惊险，纵然是耶律雄也看得心神大震。 这般技艺，绝非骑术。 骑术讲究与坐骑心意相通，驭马如一，以人为主；相马之术同样与坐骑心意相连，却以坐骑为主，人为辅，充分调动坐骑潜力，任其发挥，乃至，将人的五感六识都借由坐骑使用，使其感官更加敏锐，获得更多信息，做到料敌先知。 倚借相马之术，老钟头才能有惊无险地逃到此地，否则，蒙元骑兵纵然体大心宽，也不肯让他活着跑回来。 老钟头依然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诸将，出击！” 老钟头离城只有五百步，身后的蒙元骑兵依旧在追击。 这般距离，对对垒的两军来说几乎等于没有，隔空相望，似耶律雄等人似乎感受到蒙元游骑眼中的轻视。 “只是一只小小的游骑兵也敢小觑我古襄阳？” 豪爽如耶律雄，面色也有些震怒，一声令下，虎卫营重骑轰然应诺，提缰策马，杀了出去。 这是一股黑色的旋风。 二十步预热，铁蹄轻踏，低声呼喝，山雨欲来；八十步气血鼓噪，声宁俱息，独兵甲齐震，如骤雨倾降；百三十步时，各人气势猛涨，雄赳赳，气昂昂，杀机尽放，杀意狰狞，若烽火连天；但到二百步时，气势再变，狰狞的杀意蓦地收敛，气息凝聚，愈显沉静。 五百步，恰为重骑冲锋最佳距离！ 更妙得是虎卫营对于士气的掌控，已深谐军形之真意，各人的气势一起一伏，间就将虎卫营化作了一个真正的整体。 苏妄微微点头，暗暗赞赏！ 先前虎卫营的声势也算不错，各人意气风发，堪称豪勇，若是江湖侠客，这番行为也算可圈可点，但换在虎卫营身上，实在有些不适合。 虎卫营是什么身份？ 他们不是江湖侠客，而是军中行伍，即当令行禁止，坐卧有章，行军有度，协调如一，轻易也不能随意了。 就是因如此，苏妄在见识了虎卫营的傲气，被众人以不同目光看待时才会露出不满，有意挑衅，也好，趁机压一压这只队伍的傲气。 否则，武学大宗自有武学大宗的胸怀，苏妄何至于自降人品，与虎卫营斤斤计较？ 虎卫营的表现，稍稍在苏妄心中挽回了一些分数。 虎卫营气势不凡，但蒙元骑兵却也不差…… 虎卫营甫一出动，蒙元骑兵便注意到战局的变化，各人悄然调整马速，十步内步调一致，三十步呼吸整齐，五十步后做到韵律协调，策马驰骋竟若波涛荡漾，有着说不出的和谐感。 蒙元骑兵的骑术，比起虎卫营，实又胜出了一筹。 虎卫营的起步速度稍慢，待其调整好气势，蒙元骑兵业已完成全力冲刺，气势拔到最高，杀气狰狞，锋锐更胜钢刀。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不足十步！ 耶律雄的呼吸，不禁多了几分沉重…… 十步有多远？ 驰骋各大市场，以“骁勇善战”称著的七姑八婆跨过十步只需五六个呼吸，脖子壮得没有，臂上能跑马的魁梧汉子哈哈大笑间迈过十步只需两个呼吸，对于全速冲杀的骑兵来说，这段距离，只在眨眼间。 下一刻，两只骑兵就凶猛的碰撞在一起！ 刀锋对刀锋，坐骑对坐骑，此时此刻，容不得双方有半点躲闪的念头，容不得半分犹豫的存在，只有兵与铁，铁与血，只有忘却生死的悍勇，才能为自己争取道一线生机。 是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一阵兵锋切开皮甲，马槊穿入血肉，骨骼断折插入脾肺，并随着军马碰撞的沉闷声音，两只队伍第一次交锋而过，交错分开。 他们身后，却有三十余骑留在了战场上…… 有人被马槊劈在身上，上半身直接糜烂，不成人形；有人被尖刀顺着铁甲的叶缝捅了一刀，虽然看不见伤口，但潺潺流动的鲜血却迅速染红了雪地；有人被撞下马背，骑兵交错过去时，被十数个铁蹄踩踏，身上都是一个个杯口大的伤口；也有人因为坐骑受伤，被伏下的坐骑带着压倒，腿骨尽折，肋骨尽断，嘴里涌着鲜血，眼见就是不活了。 一次交锋，两只骑兵互有胜负，战损在一比一左右，但耶律雄的面色十分难看。 蒙元骑兵来得只是一只游骑，虽然精锐，却非最精锐的存在，而虎卫营已是古襄阳最精锐的军伍了。 更让耶律雄面色发燥的是，虎卫营骑兵装备精良，铁甲束身，甲裙护体，着铁靴戴铁面，乃至坐骑都披了马衣，甲兵之犀利，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再看看他们的对手，只装备了简单的皮甲，用的着各人自己打磨的弯刀，与虎卫营一比，就像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贼匪。 但这群贼匪的胆识与骑术都压着虎卫营抬不起头，只看落在战场的虎卫营骑兵便知…… 各人或是被劈开铁甲叶缝，捅了个对穿，或是座下马面被劈，马腿被削，掀倒在地，更有甚者，却在冲锋中被蒙元骑兵夺去坐骑，生生跌下马背…… 其骑术之高，竟以轻骑打平重骑，逼平虎卫营在装备上的优势，看得耶律雄眉角一阵抽动，但心底，也不得不叹了声服字。 一比一的战损看似不分伯仲，其实，虎卫营已经输了。 虎卫营为耶律雄一手所创建，用心之多，也算良苦，但南朝想要在骑兵上战胜蒙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杀！” 交锋之后，两只骑兵都红了眼，继续向前奔驰百步，整合队伍，化作锥形，重新调转过来，再次碰撞在一起。 绚烂的火花在刀锋上跳跃，坚固的甲胄被撞得崩裂，一抹抹鲜血飞溅，为这片素白的世界装扮上分外的妖娆。 但苏妄与耶律雄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兵凶战危，虎卫营与蒙元铁骑一时杀红了眼，被激起了凶意，在战损居高不下的情况下，只要一方士气稍稍跌落，便会产生雪崩般的效应，带动整只队伍崩溃。 这时比拼的不仅是骑术、装备，更是体力、血勇的比拼。 然而，蒙元先锋是为轻骑兵，而虎卫营，却是重骑兵。 重骑，必然比轻骑更加损耗体力，虎卫营依仗兵甲之利，也将受此拖累，苏妄与耶律雄都看到了这点。 “取我披挂来！”耶律雄沉声下令，眉头紧皱。 如若可能，他也不想下场。 并非他不敢，而是不能。 以其叩灵问心之境，一旦下场，就有以大欺小之嫌，胜之不武，则损士气。 蒙元游骑已至，大军离此便不会太远，今日之战，不仅是为虎卫营荣誉，更是为军国大事。 军国大事，岂同儿戏？ 两军交锋首重士气，此战就在古襄阳城下，三军俱在，是位虎卫营后援，但同时也是虎卫营的肘制，虎卫营一旦阵败，势必影响古襄阳的士气，对以后的战局极为不利。 蒙元骑兵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只是游骑散兵，纵然不敌而退，而没有人会说二话。 因此，这一战绝不能败！ 正是因为如此，耶律雄上场即便可能损害士气，也比什么都不做。 但在这时，惊变又生。 第316章 注定的，改不了咯 “吁！” 就在这时，战场又生惊变，但见风雪之中一骑冲锋而来，人如犼，马长嚣，气势汹汹，瞬间穿入蒙元游骑后方，两手持刀，左劈右砍，舞成了风火轮一般，惹得蒙元游骑一阵骚乱。 正是老钟头！ 他去而复返，正要助虎卫营一臂之力。 虎卫营与蒙元游骑交锋，老钟头得了喘息，便自游走战场外围，他身负相马奇术，只在交锋瞬间，便发现了虎卫营的不足——重骑难胜持久战。 一番突袭，老钟头即穿而过，稍沾就走，也不恋战，顺手砍翻几个队尾的骑兵，在蒙元骑兵反应过来之前，又趁得一阵风雪，逃之夭夭。 但他选择的位置却是巧妙，恰好位于游骑军阵的一个节点，几个骑兵落马，引得游骑军阵破了一角，军形略显散乱。 蒙元游骑弱上一分，虎卫营便强上一分，纵然只是一分，但这一次冲锋，落马的蒙元游骑却比虎卫营多了近一倍。 蒙元游骑，败势已现。 “好！” 耶律雄大喝一声，面膛映红，虬髯兴奋的几乎要翘起，到此时，已不用他出手矣。 果然，两军交错而过瞬间，老钟头再次出现，驭马如龙，比上一次更加凶狠，直接从蒙元游骑中阵横穿，如乱石砸入百花园，砸得百花夭折，花瓣四溅，将蒙元游骑勉强收束的队形彻底打乱。 如此机会，虎卫营岂会放过，各人引缰拽马，俱是厉吼一声，化作一道黑色旋风，于蒙元游骑中左穿右插，若旋风扫叶，三个回合，蒙元游骑便落了一地，只得三五骑逃窜。 是所谓，兵败如山倒，原本还略占上风的蒙元游骑，在老钟头两次冲袭下，建制被灭，彻底被打破。 “苏兄，你看此番大胜……” 见着虎卫营拥着老钟头疾驰而来，城楼上的守军也高呼起来，耶律雄面色兴奋，但想与苏妄交谈一番，侧头一看，这才发觉，却不知何时，苏妄已经离开了。 “当真奇人也！” 耶律雄心下略有失落，叹息与苏妄未能深交，一番观察，他自然确认苏妄是友非敌，却还想着如何拉拢苏妄，好叫他为古襄阳出一份力呢。 …… 但在城楼处古襄阳将士争相庆贺败退了蒙元先锋时，苏妄已游走于城中各处，看着与十六年后似而不同之处，感慨良多。 城外两军交锋，城内依旧热闹，人头济济，除靠近城北的几条街道已经被封了街路，其他地方与平常时并无两样，贩夫游走街头，货郎来往吆喝，孩童奔跑嬉闹，人来人往，苏妄未从百姓的神色中看到过担忧。 他们，对未来很有信心。 行不多时，苏妄来到了一座朱门高府前，此府门庭广阔，倚红偎翠，高三丈，宽二丈有余，足够四辆车马并行进出，门上钉着拳头的铜钉，气势森严，左右各有五七名戴笠披甲的行伍值守，精神昂然，眸含精光，视线探视，隐隐有着慑人的压迫。 这是，耶律府。 “耶律？时耶，命耶？” 苏妄面色古怪，但在这时，大门中开，一辆马车缓缓驶了出来。 “文才，去往北城！”一声姣好温柔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温婉简约，静以宁人。 虽然素未蒙面，但苏妄依然能想象到车内的女子，必然是一个素雅淡然的女子。 “是，夫人。” 辕架前一个青衣小帽的仆役躬身应下，手中的长鞭挥起，马车渐渐加速，驶向城北城楼处，马车前后自有兵丁护持，各自分开，四人两组却将马车护持的周全，隐约间可见军法严谨。 “夫人安好！”便在这时，苏妄上前一步，伸手一挡，拦住了马车。 咣当！ “什么人？” “好大胆子！” “你可知车内是谁？” 苏妄稍有动作，护卫的兵伍横刀出鞘，左右值守的行伍也围了上来，各人刀锋直指，俱是不善的看着他，只要他回答地稍有些囫囵了，乱刀便要砍下。 却怪不得他们如此作为！ 莫说此值两军交战，车内的女眷身份不凡，谁知苏妄是否是敌国奸细，这些军汉自然要慎重一些；但说平常时，如苏妄这般贸然拦车的，也要被视为登徒子，便是被乱棍打死，怕也没有几个可怜他。 诸人还能保持克制，没将苏妄削成肉泥，已足见军纪严谨。 “夫人安好，苏某并无恶意。”察觉到车厢内投来的视线，苏妄微微一笑，收臂抱拳，中门大开，轻轻见了一礼。 但在这番动作间，苏妄察觉到不下十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过，有的是旁边行伍，有的是从耶律府内探视过来的，便知，门外的事情，已经惊动了耶律府内的某些高手。 “先生来此何事？”看不清苏妄的底细，但车内的女子也不想堕了自家的门风，于车厢内问了一声，声音依旧温婉，涤若清泉。 并非女子无礼，实是，此时为非常时机，由不得她不慎重，若果，的确是友非敌，等过了今日再赔礼便是。 苏妄微微一笑，对车上的女子越发赞赏，笑道：“特为夫人送宝而来！” 说话间，苏妄手掌微晃，手上便多了一柄朱红的宝剑，红焰宝光，镶金鎏玉，饰以飞羽之纹，散溢明灼热气，甫一出现，便将寒流驱走，飞雪逐尽，街内街外，俱是一时温暖。 各人竟不知，他是从哪里掏出了这般剑器。 兵伍中有眼力高明的，见着苏妄这一手，面色霎时就变了下来，暗自惊呼：“袖里乾坤！” 握刀的手，愈显苍白，青筋暴起。 袖里有容，乾坤乃大，是谓，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是深明了宇空秩序之力，已能辟易异度虚空强者的特权，而要辟易异度虚空，至少也得是半步宗师。 当然，袖里乾坤辟易的异度虚空不一定在袖里，只是世人崇尚魏晋风流，追寻缥缈仙道，觉得大袖招招十分潇洒，多将异度虚空开辟在袖中，因有此名。 “好宝贝，好宝贝，小哥，这样的宝贝真是送给我们？” 就在各人震惊、戒惧、眼热的目光中，一个灰衣矮小的老头，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苏妄身前。 此人头发半白半黑，面如婴孩，眸光清明，一面拍着手掌，一面上窜下跳，似是对苏妄手中的剑器十分感兴趣，又因未得苏妄首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但见此人出现，兵伍中顿时传来一声轻嘘，车厢内的女子愈显安静，显然，是对来人极为放心。 虽然老头儿做出一副我很想要的样子，但苏妄依旧摇了摇头，笑道：“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她的。” 她，指车内的女子。 “我们与她有区别么？”老头儿抓着字眼，眼中闪过一丝迷糊，一时间也顾不得向苏妄讨要剑器。 “自然有区别。”苏妄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反对车内的女子道：“夫人，苏某与尊府女公子有师徒之缘，这把雀鸾剑，却是苏某的见师之礼，还请夫人在十六年后交给女公子，但言，苏某将在十六年后收她入门。” 此言一出，车内的女子心脏忽地跳动了一下，似有预感，但依旧倔强地拒绝了：“我女儿，先生说笑了，耶律府还缺了一个掌府大小姐。” 苏妄敌友不明，又忽然送宝，虽然女子也感受到苏妄所言雀鸾剑非同凡响，但依然不肯平白受了他的好处。 这世上，终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现在不曾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苏妄摇了摇头，将剑器托起，向前递了过去。 却要做强送强卖的事情了…… 但他明显小瞧了女子的倔强，又或，不小心哪里惹火了女子，女子一直温婉的声音却带了几分恼怒，回道：“先生还请不要开这般玩笑，若真是送礼，还等外子前来。” 这是，几乎等同于拒绝了，若是遇到到面皮薄的，怕是已掩面而退，偏偏苏妄有时候的面皮是十分厚重的，却见他突然大笑起来，竟带几分癫狂道：“不用等，不用等，等或不等一切皆已注定，夫人何必固执？” 言毕，苏妄猛地一抛，将雀鸾剑抛起，仿若掷起一颗巨星，轰隆隆砸向老头儿，其人径自转身而去，好似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 老头儿嬉闹的表情顿时收敛，伸出双掌，如揽日月，指掌虚幻，如同托起一片虚空，将雀鸾剑收入其中，径又向后一抛，落向马车，一手提着下摆，一手向前抓去，嘴里念叨着：“慢来，慢来，再与我们说道说道，你是如何知道注定之事？” 显然，老头儿被苏妄的话勾动了心思，对他的兴趣，明显大过了研究雀鸾剑的兴趣。 偏偏，他一手抓过，却在苏妄的身上抓了个空，好悬没跌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走了，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头摸了摸脑袋，见着苏妄的身影缓缓消失，便知，留在此间的，只是苏妄的一尊虚影，眼中兴趣越浓，忽然哈哈大笑一声，脚步一蹬，便自穿向虚空，也消失不见。 便在这时，一直不见动静的马车终于掀开了车帘，走下个面容姣美，大腹便便的女子。 第317章 传艺 女子一手托剑，一手抚在肚子上，无奈地看了看天，羞怒道：“周师叔祖也忒爱玩闹了，怎就把人家的剑扔了过来？如今也不知道对方是谁，难不成真叫我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好处？还是，我这腹中的孩儿，注定是个女儿？他又凭什么这么清楚，铁口算断么？” 显然，女子口中的他，就是苏妄。 此时，她真恨不得将苏妄抓来，仔细拷打一番，好叫苏妄吐出所有知道的事情。 用力顿了顿足，女子愈是愤怼，秀眉扬起，道：“文才，快走！去城北找老爷去，姑奶奶让人欺负了，你家老爷若不给姑奶那做主，姑奶奶一定打断他的腿儿。” 说罢，女子气哼哼的上了马车，大袖一展，霸气十足，却叫负责驾车的青衣小仆在一众行伍囧异的眼神下尴尬了。 得，这女子原来也是个暴脾气，所谓的婉约温柔都是给外人看的。 …… 夜，既至。 澄空的夜仿佛幽玉，星光但点，如银浆乍破，点缀成灿烂的银屏，星光之下，有灯火阑珊，影绰珊珊，却语，半城欢喜半城愁。 星光点缀，群华灿灿，骤雪之后，古襄阳难得迎来了一夜清宁的夜空。 万家灯火阑珊之时，有人欢喜，有人悲愁，白日交锋，虽然短促，却也惊动了半座城池，消息传回，有人欢喜雀跃，也有人，黯然神伤。 在那个飞雪连天的日子里，有些人，永远得留在那片大地上。 天色深沉，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小屋里，老钟头再向灵位拜了拜，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倔强跪在灵堂下的皮小子，紧了紧身上的棉甲，走出了屋子。 这世上，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老钟头勉强活了下来，并得了耶律雄的赏识，但有多少人拥有他这样的机缘？ 终究，成功者只是少数人的专利，世人只注意到成功者的辉煌，实不知，也不想知，成功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奉献自己，点燃这份辉煌。 老钟头不愿置喙，被勉强被列入“成功者”之列的他，已经没有资格置喙。 再又叹息了一声，老钟头走入了夜色。 在他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却不为人知的愿望——如若可能，他宁愿用这一次机缘，换一个平凡卑微却安稳的身份。 可以的话，做一个打铁匠就好。 蕙草微微，万事不尽，徒存者伤…… 夜，更深，几丛枯枝忽然摇摆起来，有怪风呜呜作响，仿若孤魂悲泣，嘤嘤不绝，听得人心烦意乱。 夜昼交替之间，寒风逆拂，寒潮再起，商略氏皱了皱眉头，轻轻站起，将灵堂内的屋门都关严实了，这才按下心思，回头看去，目光中又却闪过一丝慈爱。 不知何时，那个倔强的皮小子已经睡着了…… 虽然，他睡的很不安稳，幼小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两颗悲伤的泪珠，没有意志的约束，淌下了面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似睡似醒间，皮小子顺着呼声，来到了一座矮小的小丘前，一丈而已，不见绿色，荒芜寂寥，犹若孤坟。 天地冥冥，苍茫无尽，眺眼而望，不见玄黄，独独小丘矗立，仿若唯一。 这样的小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实在不显眼，若非，站在小丘上的那个人，皮小子想来也不会在意这里。 “坏人！”皮小子紧了紧拳头，指着小丘上的那个人骂道，表情“恶狠狠”的。 那个人，正是苏妄…… 显然，他还记着苏妄白日里“欺骗”他的“恶”事。 苏妄哑然失笑，解释道：“某家可不是怀人。” “坏人！” 不过，苏妄的解释皮小子明显没有听进去，回应他的，还是这句话。 “……”苏妄无语，抬眼望苍茫，恍惚觉得，这世上，当真是恶意满满啊，连一个臭小子，也不愿相信爱了。 “坏人！” 眼见苏妄不回答，某个臭小子顿时得意了起来，不依不饶地，再次骂了一声。 “臭小子，你再叫一句试试？” 但某人，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坏人！”皮小子洋洋得意着，犹不自觉，却未看见，苏妄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下。 又或者，他看见了，只是故作不见罢了。 “看来某家不打你一顿是不行了。” 终于，某人因怒成“恨”，咔嚓咔嚓掰着指骨，面色阴沉，目光中闪烁“凶残”，那副样子，当真是能吓坏小朋友的。 却要不顾身份，要来个以大欺小了。 可惜，某个小朋友却早有准备，未及某人动手，两腿一个飞蹬，急如狡兔，迅速蹿得老远，稍觉安全了些，便又回头扮了个鬼脸。 “臭小子，你往哪里看呢？” 但在这时，某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从他身后传来，皮小子乍觉惊骇，寒毛竖起，一个脑瓜子便崩在了他的脑门上，打得他狗急猴蹿的，几步蹦到远处，捂着脑袋，眼泪都飙了出来。 皮小子可怜兮兮的回头一看，却发现，在他身后，又是一个苏妄立在那里，霎时将眼睛瞪得忒大，左右打量，似要分辨苏妄真假，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好大的胆子，臭小子少见多怪，今日定要让你知道一下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的？。” 苏妄哈哈大笑，一步迈出，原地中便多了一个他，再一步迈出，又多出一个，倏而间，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分化的身影也越来越多，十几个呼吸后，已不下百十个苏妄围着皮小子，个个凝实无比，俱指皮小子大笑。 这般景象，莫说皮小子还是个小鬼，纵然是成年人，见之也得头皮发麻。 “少见多怪？”皮小子兀自发憷了一会，终究心思通透，回想苏妄所言，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就拜下，道“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此时此刻，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前辈了，也不管苏妄答不答应，一个响头就磕了下去。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弄到好处先说。 “小爷头都磕了，你不给小爷点好处，还好意思么？”他如是想着，为自己的急智沾沾自喜。 不是皮小子趋炎附势，而是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想要避免今日的悲痛，唯有，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个足矣，终究，你我没有师徒之缘。” 苏妄暗暗心叹，拂袖虚抬，真力暗发，将皮小子定在原地，见他面色失落，便失笑道：“不过，我受了你一礼，与你还是有几分授艺的缘分。小子，我有一门绝技——追风逐命腿，你是否要学？” 皮小子不明其意，以为是自己刚才只拜了苏妄一下，心中既是失落，又觉欢喜，连忙呼道：“愿学，愿学，小子愿学。” 他所失落的，是只拜了苏妄一下；欢喜的，也是拜了苏妄一下。 皮小子以为，是自己动作迅捷，拜了苏妄一下，因此苏妄要分润他些好处，好搪塞他的嘴，免得以后江湖中流传出某某高人吃相难看，志大才疏之类，但同时，也因为他只拜了苏妄一下，因此苏妄只传下一门腿法。 若果，能多拜几下，所学的绝技岂不是更多？ 现在叫皮小子担心的，却是苏妄的那门追风逐命腿，是否有他说的那么高明。 “还好，小爷我也算是熟听侠传三百首篇，‘些许’门道难道我还能不懂？”皮小子一边肆意遐想，一边，却将耳朵竖得笔直，仔细聆听苏妄传授，却是一个字也不想放过。 “人言八岁看老，崔商略，原来你这惫懒的性子，是从小就有的啊。”另一旁，某人也在传艺时，如是想着。 “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灰发灰衣的老头儿忽然现身半空，手掌往身下的小屋中一捞，似是抓住了什么，放在鼻间嗅了嗅，脚步一跺，但往北边追去，清明的眸光中，闪动着勃勃的兴趣。 …… “武界的虚空壁垒的确比吾界坚固了许多，这个世界，也将容纳更多武道极境强者。更妙得是，此界天道趋于武道，天然契合武心，当为我成道之地。” 天南道太平城，吴明川流于行人间，一边享受不同的人文风华，一面散溢灵觉于虚空，解析天地秩序，于细微处，观看世界，欲图解释两界的不同。 他的身形，竟愈发苍老，愈发的不起眼，便若，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任谁见了，也不觉得他有威胁。 “世子出行，闲人退避！” 便在这时，五七个满身横肉的大汉推搡着人群，护拥着一个少年横行而来他们半路耀武扬威，半路卑躬屈膝，充分阐释了鹰爪狗腿这个词的意思。 “有意思，性如豺狼，心如毒蝎，智如狡狐，偏偏，资质如此出众，如斯人才，当为吾徒。”见到这个少年时，吴明的心血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眸光乍闪，似是看到了一个极为好玩的事物。 而一直冷眼看着家仆护院横行乡里的宫九，全身寒毛陡然竖起，便在刚才瞬间，他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寒意。 第318章 布告 “前辈，您一路寻来，可有赐教？” 长乐坊外，一道白光咻而落下，继而，又有一道暗玄空明的光芒落下，化作了两人。 一人青衫如洗，身形昂藏，如若当空；一人灰衣灰发，眸光清明，亦如赤子，却正是苏妄与老头儿两人。 苏妄的境界虽然高远，但老头儿也不差。 明里暗里，两人也算交手了几回，古襄阳内，苏妄先行一步，老头儿紧随而来，一时却寻不得苏妄真身，及至苏妄授艺崔商略时，被他捕捉到气息，一路追踪过来，纠缠不断，纵是苏妄连连使出同风扶摇身法，也未能甩开。 足见，这老头的顽固。 “没赐教，没赐教，就是，想请你打一架。”老头儿一个电步急蹿，几乎贴在苏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老而不尊，便如讨要糖果的孩子。 打架？ 一番话说的，却不见老头半点不好意思…… 苏妄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如非的确没能感觉到老头的恶意，但在刚才，他早一掌拍了出去。 “前辈说笑了，你我不是交过手了？”苏妄哭笑不得，做无奈状。 “不算，不算，没有正式交手，就是不算。” 老头儿连连摆手，眼见苏妄横眉怒眼瞪来，又做羞赧状态，两手交叉，食指点在一起，打着圈儿，眼波愈遮愈掩，苏妄面上的怒色顿时垮了。 “前辈究竟想如何，但请明示？”苏妄深吸了一口气，却将话题挑明了开。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头儿并非是要与他打架，而是另有所图。 眼见被苏妄识破目的，老头儿纵然面皮深厚，也不好意思起来，吭哧道：“我想学你这门身法……” 话未毕，老头儿怕是苏妄误会他，连忙补充：“也不白学，不白学，你看我这门空明拳如何，我与你交换。” 说话间，老头儿不待苏妄回应，便自练起一套拳法。 拳谓空明，出则冲和，收则含虚，一招一式仿若包含虚空乾坤，自有天光虚空异象浮现，拳影纷飞，虚空骤生变化，却见落英纷洒，道道清幽之气散溢，洞澈而灵明，实为不世之绝学。 老头儿也没有保留，一拳一式未见巨大威能，却已将拳中真意阐释，与虚空契合，意蕴空旷澄澈，犹如清空明月，引起虚空法则契合，演化出天光等异象。 这老头，赫然也是一尊武道大宗师。 “你这老头，也不怕我白占了你的便宜。”苏妄又气又笑，身形微振，如扶摇振翅，演练起同风扶摇身法。 身为武道大宗师，苏妄与老头的境界早已超越了武术招式的藩篱，一旦明悟了武学真意，诸般神功绝学，即能随手捏来。 老头儿将拳法真意展示，已不啻于亲手教授苏妄，他如此大方，苏妄也不能小气了，也将身法真意展示。 一时间，却又见无数青光乍影诞生，若虚若实，繁繁点点，数之不尽，盘旋飞转之间，如电如光，纵横腾挪之时，如风如漩，但间霸烈飙升的势头，然霸烈之间，却蕴含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逍遥真意。 逍遥，方是同风扶摇的真意。 “好，好，果然精妙。” 老头儿见猎心喜，一趟拳法练完，眼珠瞪得忒大，清明的眸光中闪烁出无数虚影，宛若乾坤，却将无数个苏妄包容其中，倏而，老头儿身形微动，两臂振起，亦如一只飞鸟般，角逐苏妄身后。 初始，老头儿的身形稍显生涩，两臂扑腾，急乱纷杂，若雏鸟初飞；二三呼吸后，便沉稳下来，即如飞鸟适应了天空，两臂齐振，扑伶扑伶，身形咋闪乍现，亦有几分风驰电掣之意；又过二三呼吸，老头儿忽而腾起，身形盘旋，笼罩当空，仿佛一只鲲鹏，煌煌当临，盖压天地；咻而，老头儿盘旋的身形猛地一分，化作两身，一身纵横穿梭，一身盘旋飞临，两身又是一合，化作一身洞澈灵明的虚影。 虚影乍然而消，老头儿亦即消失，但有一道传音传来：“小子，周老头儿欠你一个人情，记得自己来要。” 无数身影消散，现出苏妄身形，却见他昂藏而立，面向北方，故做诙谐道：“周老头，谁知道你是哪家的周老头，看似挺方，却不肯将姓名道出，果然，是怕我向你讨要人情吧。” 语罢，苏妄身形微闪，也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交换武学，以自愿为前提，都不曾吃亏，却因是老头的请求，因此欠了苏妄一个人情。 呼！ 即在这时，一道狂风飙卷而来，随即，一个灰袍的中年男人现出身形，此人面貌普通，但气质尤为出众，周身气息澎湃，如同瀚海波涛，潮涌跌宕，冲击着三丈方广。 却是，一个通玄入照的武者。 苏妄与周老头前后离开，正是感应到此人的气息。 “怎么回事？我刚才的感觉是不会错的。”男子眉头紧皱，在苏妄与周老头演武的地方仔细盘看了三圈，但看四周毫无异样，男子只能压下心头疑惑，身形一晃，踏风而去。 待过了半柱香，平地又有灰影晃动，再次显现出了他的身形。 “果然，我是杞人忧天了。”男子自嘲地笑了笑，身形再晃，便又消失。 又是一炷香后，有狂风呼啸，男子再次出现，但他的面色，却异常难看，冷哼了一声，卷起风澜而去。 这一回，他是下定决心离去，不过，今夜的行动，业已被他取消。 虽然不曾发现端倪，但男子凭借通玄之后晋升的意志之力，还是感触到了一丝异常。 玄之又玄，冥冥如幽，沟天地之玄妙，即为通玄。 通玄之后，人体潜力开发，沟通天地法则，触及冥冥中的玄妙，诸般武学施展开来，渐渐拥有神通仙法的威能，超凡脱俗，妙不可言。 虽然不曾发现苏妄两人演武的痕迹，但男子显然十分信任自己的感觉，这份信任，也是他活到现在的保障。 但在男子离开之后，虚空之中，苏妄蓦然浮现出来，微微动了动鼻子，轻笑道：“戴老大这份身材也不怎么胖啊，怎么才过了十几年，就保持不住身形了。果然，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总能胖了瘦子！” 那个男子，赫然是与苏妄在龙岛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戴老大，戴余明。 “十六年，当真是一个奇妙的时间点。”苏妄默默念叨了一声，身形乍动，便似几缕烟流，猝然分散。 而在这时，那已经离开的戴老大却又去而复返，终是他心头疑窦未消，不厌其烦地回来看了一次。 不过，想要发现苏妄的痕迹，他的道行，还差得太远了。 …… 长乐坊内，苏妄行走于街边小巷之中，从镇内一边走到另一边，就在这时，街面微显骚动，但闻一阵铜锣敲打，百姓纷纷围了上去。 却是，长乐坊县令与县中的三皇协会联名颁布了一张布告。 “……是曰，延请各县能人异士，前往衙府就诊……” 才靠了上去，苏妄便听到一位识字的衙役将布告内容通告百姓。 这布告说的却是一件奇事…… 却说，长乐坊县令樊继平自出任县尊以来，也算勤于政事，爱民如子，近一年来，坊中一切安平，大案要案未发生一起，连向来喜欢滋事生非的喇虎们也乖巧了许多，民风之朴，渐趋古时，樊继平因此也在长乐坊内享誉甚高，民心向拢。 然而，这样一个在坊间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也有烦恼之事，这事，让樊继平羞于出口。 却是，樊继平之妻樊徐氏怀胎已经整整十八个月了。 县尊有后，本事一件喜事，尤其是真心爱戴樊继平的长乐坊百姓，可等着县尊的公子小姐出世后争相庆贺。 未想，这一等，又等了足足十八个月，至今也未见县尊夫人肚中的动静。 这般异象，莫说县尊大老爷着急了，连老百姓也着急了。 但说，诸多神话异志中不乏有怀胎三年、十年的怪胎，如那哪吒、降龙罗汉之类的，但也发生在神话故事中，现实中，谁见过这般咄咄怪事？ 子不语乱离怪神，樊继平是一个读书人，自是不好大肆宣扬，只能一面四处寻访各城各镇名医，一面遮遮掩掩，想将事情瞒下去。 毕竟，遇到这般怪事，世人最先想到的恐怕不是神话传说，而是妖孽魔鬼。 不过，樊继平显然小瞧了世人对看热闹的强大好奇心，不说樊徐氏一怀胎就怀了十八月，但说县衙府内人来人往，衙前衙役，衙后的丫鬟嬷嬷，每日值守采买的，哪有不出门的道理？ 人一多，耳便杂，即便樊继平三申五令，但风声还是传了出去。 好在樊继平平日风名不错，没传出什么神神道道的话来，但私下里议论得也颇多，樊继平一看，得，藏是藏不住了，干脆就广而布之，也许，还能找到些隐居坊间的奇人，便有了今日这次布告。 而三皇协会，却是古襄阳辖下一府一关两郡六镇的一个医药组织，于民间风评甚高，樊继平甚惜面皮，便由这三皇协会出面，才有了今日之事。 第319章 小郎中和小衙役 苏妄这边兀自听着百姓的八卦，另一边，便有两人上前揭了布告，却是一僧一俗。 僧者披土黄纳衣，披头散发的，头上戴着一个钢箍，像是个游走八方的头陀，面容甚是凶恶；俗者却是个面貌清瞿的男子，面比潘安，青衫如空，气质潇洒。 若从外貌来看，头陀僧人自然是差了青衣人不知多少，但衙役也未以貌取人，凡是揭了布告的，便好言先将对方请到一旁，再又吆喝了几声，人群里陆陆续续又走出了几人，气质各有不同，有华服雅士，有耄耋长者，有秀才小相公，都是那种一眼看去，就非一般凡俗之流能比的，引得众人交口惊叹。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原来，这出来的几人，或是长乐坊内的风流骚客，或是邻近几镇的乡老族长，在乡邻乡里，俱是声名颇斐，堪称乡里“大德”，众人独独不知的，是这些人也知药石之理。 百姓惊叹时，却不知，被他们称赞的对象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着。 各人不曾听过他们在药石上的名声，并非他们品性高洁，实是他们根本就建树不够，或比赤脚大夫好上一些。 他们之所以出来，不为医治县尊夫人，而为亲近县尊。 普通百姓只看到县尊是在延请各路神医，但在这些人眼中，却是一个亲近本镇县尊的大好机会。 反正，布告里只说医好了樊徐氏，县尊大人便有厚赐，也未讲医不好会如何？ 但凡对自己的技术有几分自信的，自是不惧这种尝试，便是没有自信，难道南郭先生滥竽充数的故事是白听的？ 倘若其他医者都道医不好，这些人只要摆出惭愧的神色，再拜谢几下，县尊自然不好怪罪，是所谓法不责众人嘛！ “还有没有人，县尊亲自开口，求医心切，只要是仁慈医者，必扫榻而迎，大伙儿不必担心。” 衙役高声呼喝，已应者寥无，只能收拾了水火棍，留下一人依旧看着布告，另一人领着诸位各人县府而去。 百姓又非真傻，县尊虽然开口不怪罪，但若真得医坏了县尊夫人，这长乐坊的一亩三分地，是休想囫囵走出去了。 反正，他们是没有刚才走出去的几位乡里“大德”那样的底气的。 “让，让我去试试吧！” 便在这时，一声底气不甚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衙役侧头望去，百姓纷纷退避，却露出了个衣裳破烂，面容消瘦的年轻人，年轻人一手拿游方白幡，上书“杏林圣手”，下书“铁口神断”八个不伦不类的大字。 各人一见，皆是轰然大笑，场中稍显肃穆的气氛顿时跌破，众衙役亦是怒目而视，怪罪此人坏了气氛。 那突然出声的，赫然是个游方郎中，而且还是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小郎中。 所谓游方郎中，即负笈行医卖药、周游四方者，以游乡串户、看病卖药为生，这类人，社会地位通常很低，所学并不正统，而是通过日常实践，亦或口口相传才积累了一些经验。 这般还算好的，许多游方郎中平日不好精研药理，却专好偏门，兼营各类副业，诸如跌打损伤、风水移穴、阉猪屠狗、算命相术等等杂学，说起副业头头是道，论足本职时，只会用一些十全大补丸糊弄人，愈发被人鄙视。 落在各人眼中的这位小郎中，显然就是后者。 众人而视，十目成刀，游方郎中面色惴惴，手中的白幡抖了抖，脚步一退，却想退回来路，但有好事者动了动身形，将来路堵住，小郎中顿时进退不得，神色多有挫败。 “这位‘先生’，您可得有把握咯？”小郎中如此作态，衙役暗暗鄙视，在某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压迫，要叫郎中知难而退。 哪想，小郎中似是被好事者的行为激起了脾气，死活要争一口气，当即梗着脖子壮着声音道：“自然是有把握的。” 这番话说的，不知郎中自己相不相信，但在场的人，却是都不相信的，百姓哄笑，乡里“大德”故作哂然，衙役脸色难看，对郎中的人品愈发鄙夷。 “走罢！” 负责张贴布告的小衙役年轻面薄，眼见各人笑声愈大，面做不耐，用力顿了顿水火棍，横眉怒眼，不善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尤其是那些喇虎泼皮，更是得了他重点看顾。 但被他这一瞧，一干喇虎泼皮俱是冷汗潸潸，笑声即息，百姓们起哄的声音也消了下去，小衙役顿时满意起来，冷哼了一声，在往前头引路，自有各路揭榜“名医”们跟上，往府衙而去。 “小哥，小哥慢走啊，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各人俱是默默行走，未想小郎中又整出了幺蛾子，几步急行，走上前去，跟在小衙役身后，亲热至极，一口一个小哥小哥地叫了起来，但叫一干乡里“大德”暗中鄙视。 左右不过一个不值一名的小衙役，连捕快都不是，乡里“大德”可不会没脸没皮地去讨好人家。 这衙门里头的门门道道多着，不说旁的，单就一样负责长乐坊安危的衙役捕快便属两个阶级。 衙役在县府内身份低微，只比一般的仆从稍微好些，忙时为衙门看家护院，闲时为衙内杂打采买，只要衙门有事，不论大小，不管公私，都要准时报到。 捕快却好了许多，只管点卯应差，负责坊内的大小要案，除非是上官催得紧了的那些案子，一般而言，捕快皆可以随意安排时间，自由度十分高，可叫衙役们羡慕不已。 乡里“大德”皆是人精，擅长经营人际，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虽不至于轻视小衙役，但想让人家重视起来，等小衙役升职巡班捕快再说。 “你问这个作甚？”小衙役眼神微斜，目露不满，但脾气不算火爆，依旧压着性子，没有冲着郎中发火。 不论怎么说，各人揭了布告，便算是县尊的客人，只要结论未下，小衙役便需对他们客气几分。 “小哥勿要气恼，且看这个。”说罢，小郎中将自己的白幡扯了过来，指着上面的“杏林圣手，铁口算断”八个大字，沾沾自喜道：“不是我许白饶说大话，想许某行走江湖‘多年’，之所以混得风生水起，靠得就是这一身相命的奇术，但凡被我这双眼睛看过的，其命理，皆在我彀中矣。” 说话间，小郎中身形抖擞，欲做潇洒状，不意大袖一甩，衣袂翻飞，几片破布却被甩了出去，仿若化蝶一般，看着各人目瞪口呆，小郎中沾沾自喜表情亦僵在了原地，做风中凌乱状。 “就您，还混得风生水起？”小衙役目光含笑，回头一瞥，但见各人皆是眼中憋笑的样子，心头的怒火也便消失了，拱了拱手，道：“先生‘大才’，小子佩服不已，也愿有机会聆听先生的‘教诲’，不过，县尊老爷还等着呢，先生总不至于叫县尊等候吧？” “是极，是极。” 小郎中哈哈大笑着，打过圆场，但见各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瞟来，纵然是他面皮深厚，也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收拢了的袖子，提着白幡，便落到了各人身后。 一路再无话…… “乐天！” “是，邵捕头。” 才进了县衙，便有一个身穿红色罩甲的捕快走了过来，此人身形魁梧，雄武有力，行走之间，仿佛雄狮漫行，宽松的制氏罩甲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种紧绷，即将撑开的感觉，诸位乡里“大德”见了，不禁都有些发憷，争相问好。 唯独，最先揭了布告的一僧一俗依旧面色平静。 这人，原来是长乐坊众捕之首，邵剑庸。 邵剑庸是县尊樊继平的得力干将，出身名门大派，一身武力勇冠诸镇，半只脚迈入通玄入照，几乎已是一流武者，但在古襄阳一府一关两郡六镇地界也算鼎鼎有名。 诸位乡里“大德”不过是闻名乡野百里，哪里比得上邵剑庸这样的风云人物？一与邵剑庸见面，他们的心气便弱了下去，面上亦多了几分惴惴。 “诸位安好，樊大人久候多时，诸位请随邵某进去。” 邵剑庸先是在各人身上打量而过，见着乡里“大德”时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待见了一僧一俗这才微微颔了颔首，目光转到人群后面的小郎中时，才转晴的面色，陡然又皱起了眉头。 终究，邵剑庸还顾着大局，未对众人发火，但免不了，还是责怪地看了小衙役乐天一眼，但叫乐天的脸色顿时苦了下去。 可以预见，今日若果还是没有个好结果，乐天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只望，这里面真的有高人吧？”乐天不禁偷偷打量了一眼一僧一俗两人，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不仅是他，但连诸位乡里“大德”，以及邵剑庸都是这般想的，至于小郎中，对不住，有此人么？ 有意无意间，各人都将小郎中排除在圈子之外，便若，根本不曾有这个人一般。 第320章 一溜溜到头 由邵剑庸领着，众人又走过两重庭院，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众人不由奇怪，待越过门庭一看，得，这院子里好生热闹。 原来，这座小院中却又聚集了不下二十人，僧道俗尼医俱全，周围的念经声、喧佛号、念咒声不绝于耳，这般景象，唬得才进来的小郎中等人俱是一愣。 诸位乡里“大德”这才想起，衙役张贴布告时只说寻访能人异士，不曾点名各路名医，众人一时是没能转过弯来，待此时见了这些僧道俗尼才想起其中还有这般说道。 念及于此，这些个乡里“大德”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转向走在人群后方的小郎中，心中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小郎中揭了布告，衙役也不曾责斥…… 另一旁，却说小郎中自进了院子见到诸多“同道中人”，面上不觉多泛发了几分红光，宛若与有荣焉，便见众人目光注视，亦以微笑还礼，姿态却从容了许多。 “晦气，晦气，当真是晦气，不想我等素来爱惜羽翼，偏偏晚节不保，与这等斯文败类同伍！” 各位乡里“大德”心中连连咒骂，几乎悔断了肠子，直恨自己眼见不够，将自己推入了这漩涡之中。 县尊夫人怀胎之事虽然在民间流传不广，但杏林之中知者必众。 毕竟县尊又不是个傻子，遇到这等怪事，定是早已寻访了许多名医，以县尊之能，品序虽非古襄阳各府郡最高，但想要请来各路名医，也是不难的。 事到如今，却逼得县尊广张布告，寻访能人异士，定然实在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 而所谓的能人异士，奇能不一定有，鼓噪之力定是非常厉害，多是故弄玄虚之辈，即如在各位乡里“大德”眼中的小郎中，糊弄糊弄弄目不识丁的泥腿子还罢，各位乡里“大德”如何肯信，如何不知他们的“真面目”？ 此时各位乡里“大德”可真真是悔得一塌糊涂，他们被与县尊交好的虚荣迷昏了眼，一时没认清形势，冒然出头，与平日里瞧不起的故弄玄虚者混在了一起，是今日之事若将传出，定是要损还了他们的名声，又岂有不后悔的道理？ 想到此处，诸位“大德”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可惜，诸位“大德”正要告辞，回头一看，竟不知何时，为他们带路的邵剑庸已然不见，院中却多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却听管事吆喝着：“诸位高人，县尊大人已在中堂设了宴席，诸位请随小人前往。” 管事声音响亮，也不待众人回应，客气地行了一礼，先行带头走去，看着样子，是不容各人拒绝了。 乡里“大德”面上依旧淡定，心里不禁暗暗苦笑，相识一眼，各自凛然，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 穿过月门，沿着回廊走过，各人又过了两个院落，这才到了中堂，到了此时，有心思通明的，隐约已经猜到了县尊的心思。 县衙的中堂设立在了县衙前院，进了县衙大门，穿过大堂便是，县尊樊继平故意先将众人引到县衙里面，再要他们重新折回，一来一往，便是敲打各人，但有心思奸猾，又或想着浑水摸鱼，滥竽充数之辈，难免要掂量几分。 “这顿宴席，不好吃啊。” 所谓宴无好宴，乡里“大德”心中悔意越甚，此时才知道县尊不可欺，在长乐坊内的青天之名不是大风吹来的。 一趟县衙之行，只怕，没能结好县尊，反要恶了县尊。 各人里，有人默默前行，一时寂静，有人眼露怯意，行走间瞻头顾尾，有人神色平淡，不惊不辱，也有人趣味盎然，没心没肺的。 就如，江湖郎中许白饶，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路而来，两眼放光，细细考究着县衙内的布置，宛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众人皆羞于为伍。 县衙的中堂修得很是宽广，摆放着一张张竹席，堂外是一潭处碧绿清澈的池塘，塘水幽幽，泛着粼粼轻漪，外围种着一圈儿的梅花，花开正盛，挺傲殷红，大约是这几日正好降了雪，池塘边雪映红梅，红梅衬雪，愈显衬托着梅花的傲然与白雪的纯洁。 这般景色，实在美不胜收，人群里几位自忖风流的雅士高人，各自咏赋而出，即如寒雪日内集，与儿论文义，北风卷地折，飞雪胡八天之类，说不算上佳，也算应景，引得各人争相夸赞，诸位风流雅士沾沾自喜。 一番行径，却也看得几人暗自窃笑。 原来，诸人这番行为，明着是咏雪，实着，却为抬高身价。 县尊有敲打各人的心思，各人自然不能任着他敲打，不说其中桀骜不驯者，但说那些真材实料之辈，自然要用各种手段显示自己的才能，如此才不至叫县尊看轻了。 不过，诸多僧道尼俗医开心了，一旁的管事便有些不高兴了，众人过堂不入，有宴不上，故意拖延，实叫他面上难看，若是县尊责怪下来，难免又要拿他问罪，额头上不禁渗出了点点冷汗，被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这可不行，我定要想个法子，坏了他们的气氛。” 管事眼珠急转，计上心头，一边捻着八字胡，一边悄然观察来者，但在一众僧道尼俗医者身上转过，待看到持着白幡的许白饶中时，目光顿了亮起，心中暗道：“这个好，这个好，难得有这种浑水摸鱼的人进来，我若不敲打他们一番，岂不是叫他们得意了？” “这位先生，方某看你面露欣喜，似有所得，不如趁着兴头，先生也咏赋一首，叫我等长长见识。” 管事努力挤开人群，来到小郎中面前，微微一笑，故意唱了个大喏，引得周围几人侧目，众人相互赞叹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还跟本管事玩高雅，这回看你们还怎么扯掰？合该我方和阜建功，破了你们把戏。” 管事方和阜心中得意，却露洗耳恭听状，许白饶面色一怔，笑容僵固，待看管事认真的样子，不由露出几分惊惶，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许某粗鄙之人，平日不过做做打油诗，管事太高看许某了，不行，不行，若是做出诗词来，定要贻笑各位方家的。” 难得，许白饶竟没有像先前在小衙役乐天面前夸夸自谈，显然是见识了各人的文采，自认不如，终究不是不要脸的喇虎泼皮。 “你若真得会诗词了，本管事还不敢找你咧。”管事心中越是欣喜，面上却越是不动声色，坚持道：“先生不必过谦，以先生之才品，不过是一首咏雪罢了，随手捏来，我等洗耳恭听。” 也不知他在哪里知道许白饶的才品，还随手捏来，若是谁都能随手捏来，恐怕曹子建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咯。 “哪里是随手捏来，你是想拿捏我们吧！” 众人心中暗骂，到了此时，他们也转过弯来，知晓自己的小心思被管事看破，人家正要拿捏他们呢。 但在不满归不满，众人也不得不赞叹了一声，县尊手下能者辈出。 不说邵剑庸，便是这个名不经传的管事方和阜，就是一个心思灵巧的人。 “方管事，不如入席吧，我等远道前来，已是前胸饿得贴后背了，难得县尊有心，若是冷落了席宴，未免是对县尊不敬，不如入席，不如入席！” 许白饶的窘态诸人又岂会没看见，一面暗暗怪罪许白饶无用，一面出来打圆场，话里话外，亦有几分示弱的意思。 旁边各人也帮衬了起来，连连劝道：“是极，是极。” 若是一般人，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偏偏，方和阜却也是个吃不得亏的，先前见各个僧道尼俗医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此时抓了个由头，便要一杆子打死，彻底压服这帮人的心气，好为他家主人效力，面做冷肃道：“不行，今日一定要请先生做首诗词出来，便是打油诗也行。” 他这是完全要将各人的面子踩在脚下了，人群中亦有几人目中精芒闪烁，露出一丝怒火。 各人相劝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空气中，陡然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但连侍奉在中堂的仆役丫鬟，也将目光注意了过来，各人眼中，俱是凶光外露，犹胜凶狼。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方管事要听许某做诗，许某做一首便是，诸位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许白饶额头上冷汗直冒，左右劝解一番，持着白幡，向前踱了几步，眼光在回廊与中庭的红梅上转了几下，一拍巴掌，喜道：“有了，有了，诸位且听许某道来。” 下一刻，便见许白饶摇头晃脑地酝酿了一番，突然吟道：“一溜……溜到头。” 一溜溜到头？ 溜你个大头鬼呃…… 才听到许白饶的大作，众人不禁有种掩面的冲动，果然，如他自己所言，他所作的，就是打油诗。 或许，连打油诗都不算…… 第321章 来，大家来论拳头罢 “一溜溜到头？” 众人一愣，这般抬头，听着还真是打油诗，僧道尼俗医掩面而羞，仆役丫鬟嗤嗤而笑，方和阜面露讥讽，便是一路而来神色只见淡然平和的一僧一俗，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许白饶，当真儿，是个……人才！ 至此，僧道尼俗医终于对许白饶彻底绝望，各人齐齐低下了头颅，忍不住哀叹，怎么就摊上了这等不学无术之辈。 要说，僧道尼俗医中也有不少人就靠一张嘴皮子吃饭，虽不曾达到舌辩群儒的功力，但也是能说会道，一张口能将乌黑颠倒成白，能将活人生生气死，满腹才伦，便是不及朝堂的相公秀才，至少也不会让人骂一句不学无术。 偏偏，许白饶便得了一个这样的评价。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便怕猪一样的队友。 众人皆不忍直视，独独，许白饶犹不自知，一语念完，摇头晃脑着，似是颇为自得，张口又吐出了下一句诗文：“及至中堂雪。” 及至中堂雪？ 各人又是一愣，这一句倒也平常，算不得好词好句，但凡事就怕对比。 一句“及至中堂雪”与“一溜溜到头”相比，高明了不知多少，犹若皓月之比淤泥，普通的平仄也显得押韵了许多。 僧道尼俗医尴尬的面容也多了几分从容，心中俱道：“还不算没救！” 方和阜面上古怪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原地，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此人，不会是扮猪吃虎吧？” 果然，便在各人或是期待或是坎坷的心态下，许白饶又道出了下一句诗词：“阑干冰海冷。” 一句“阑干冰海冷”直将池塘比作瀚海，池上微波比作瀚海上的阑干，气象陡然拔起，更多了一种舍我其谁的沛然气势。 各人忍不住多瞧了许白饶几眼，这才发觉，许白饶此人虽然衣裳邋遢破烂，但气质却是十分突出，比起常人，亦多了几分的不羁飒然。 方和阜的面色霎时阴沉下去，但在下一瞬，阴沉的脸色陡又晴朗起来，和风霁月，笑得如同一朵老菊花一般。 但此时已经没人顾得上方和阜的变化，各人不禁都将耳朵竖起，却见许白饶再踱了几步，冷潸潸地道出了最后一句诗文：“红梅忍傲骨。” 红梅忍傲骨…… 各人默默咀嚼，越是品味，越觉此句意味深长，尤其是一个忍字，不仅道出了红梅不惧冰寒的强盛生机，更是描绘了一副红梅忍耐苦寒，只待花开灿漫的坚忍不拔，却将红梅，写活了。 众人眼中，若有一丛红梅摇曳着，突破冰魄寒霜，傲骨挺立，任是风刀雪剑，也不能动起分毫，不禁齐齐喝了声好。 “一溜溜到头，及至中堂雪，阑干冰海冷，红梅动傲骨。” 到了此时，僧道尼俗医者才算认可了许白饶的文采，认为他有与自己等人齐坐的资格，其中几位最喜文华，自号风流骚客的忍不住将许白饶一首五言绝句重复了几遍，语调抑扬顿挫，十分华美。 看得出来，他们对这首许白饶自称的打油诗是十分欢喜的，更让他们欢喜的，是许白饶借得这首五言绝句为他们讨回了面子，如此幸事，自然要争相庆贺一番。 “诸位高人，还请入席罢，席宴结束，诸位也好各展才学，叫我等见一见真本事哩。” 便在这时，方和阜忽然冷幽幽地开了口，一言才出，各人赞叹的声音顿时喑灭，如同哑巴了一般。 是啊，便是诗词做得再好又有何用？又不去考状元！ 他们此来，是为了解决县尊夫人十八月怀胎这个怪事的，一个诊治不当，各人此时有多开心，到时便要有多难过了。 而我们的县尊大人一定会叫他们更加难过！ 相比于咏赋，显然，为县尊夫人诊治才是的正事。 方和阜的话虽然不中听，却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如同在各人火热的心头上浇了盆寒冷的冰水，浇得他们心肝俱是一片凝结。 一念至此，一干僧道尼俗医者也没了咏雪的盎然兴趣，收拾了心情，默默进了中堂。 也许，方和阜也是想到了这点，阴沉的脸色才会忽然变回晴朗，各人的欢喜与兴致勃勃，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猴戏罢了。 县衙的中堂修葺得甚是宽阔，堂内摆放了七八排竹席，每排并列四五座，沿中轴对称而列，各人依着进入顺序，各自择了一个锦团跪坐，独据一座，坐得笔直，俱是不言。 显然，刚才方和阜的话提醒了一干僧道尼俗医者，各人此时依旧在思索着，如何诊治县尊夫人。 那许白饶也如旁人一般，选了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左右而视，坐在他左边，正是一路而来不曾说话的僧俗二人，二人亦如石雕一般，面色肃然，一动不动。 这里的座位也有讲究，虽然是依据进入先后顺序自由择位，其实依靠的还是各人的名声。 名声大者先入，坐得前排，名声不闻者后进，坐在后排，却如堂外咏雪时最积极的几人在进入中堂后反而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不甚显眼。 原来，在许白饶等人到来时，僧道尼俗医者早就相互见了礼，试探了对方的手段，暂且分出了个高下。 那坐在第一排最上首的，却是出身明净寺的智光禅师，名声最大，还带着几位徒子徒孙，都坐在他身后第二排位置，见着许白饶望来，皆是高傲的点了点头。 点头，是许白饶方才咏赋时不曾丢了他们的面皮，对他的认可；高傲，是因为他们不认为许白饶有诊治县尊夫人的手段。 入了中堂，各人刚才还有几分和谐的气氛顿时破裂，取而代之的，是竞争与敌对。 毕竟，县尊夫人只有一个，揭布告者却有数十，其中或有充数之滥竽之辈，却也有真才实学者，欲借县尊之力，传扬名声。 中堂的菜上的很快，算不得珍馐琼酿，却也是难得的美食，不仅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更是照顾了各人的身份，僧尼者的桌案上，绝不见荤腥之物，可见大厨用心，显非不是小酒楼掌厨能比。 可惜，大厨本事再大，遇上一群食不香，尝无味的有心人，一身天大的本事也得败退。 众人浅尝辄止，却有许白饶就着小酒儿吃得欢喜，吱溜一声，闷了一口小酒，再夹起一片清炒得脆香笋干，咔嚓咔嚓，嚼得啧啧有声，那副馋嘴的模样，宛若十年八载不曾吃过饭食一般。 各人闻声，有人安坐如山，仿若泥塑，有人侧目皱眉，面做不屑，也有人被勾起了馋虫，食指微动，俱是直愣愣地看着菜肴，偷偷吞咽口水，大抵，是顾忌身份，放不下面皮罢了。 待许白饶吃得半饱时，主座上边传来两声咳嗽声，众人抬眼看去，不正是方和阜，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位长髯飘飘的老者。 眼见各人望来，方和阜便言：“诸位皆知，我家夫人身体不适，因此招来各位高人诊治。诸位皆有仁德医心，我家老爷心中敬服，然此事事关夫人清誉，老爷不得不慎而重之，依老爷之意，还请诸位施展一番手段，分个高下，免得良莠混杂，叫某些人浑水摸鱼咯。” 说话间，方和阜假装不在意地将眼光瞟向许白饶置于案旁的白幡上，显然，他口中的某些人就是暗指许白饶。 如斯行径，众人又岂会没有看见？ 终究，众人顾着先前的一点“同袍之谊”，没有嗤笑出声，但面上已经有些不满了。 在他们看来，已是许白饶的特立独行，叫方和阜一直抓着不放，害得他们的面皮也被落了。 “阿弥陀佛，樊大人想要如何分出高下，还请管事不吝明示。”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智光大师忽然站起，双手合么，宣了一声佛号。 一声佛号犹若洪钟暮鼓，彻响中堂，诸人眼前似有一尊四面八臂的金身罗汉浮现，行降魔伏虎之力，镇压了他们躁动雀跃的念头。 “老和尚好高深的功力。”堂中诸人暗自心凛，再看智光禅师时眼中亦多了几分忌惮。 智光禅师面容枯黄，眉间垂着两条皱巴巴的寿眉，好似两只老蚕，看他面容，即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却不想一身武道境界已属一流。 刚才念出佛号时，智光大师收束了佛号的音波，将之束缚在中堂，没有传出堂外，足见功力深厚绵纯。 这还罢，最后浮现在各人眼前的金身罗汉却是智光大师借着佛号将自己的意志散开，镇压当场，如此，才能镇下各人的念头。 这般境界，已属通玄入照，为当世一流高手，放之各州各府都能成为知州的座上宾，竟不想来到了长乐坊这样的小镇！ 原先还有一些人不服智光大师座了首位，立刻便心服口服了下来。 “明示不敢，便请各位高人露一手罢？” 眼见智光大师如此功力，方和阜整了整衣裳，正儿八经地还了一礼，神态恭敬，也用了请问的语气，以示对智光大师的尊敬。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从来都只看拳头大小。 第322章 慢来 “也罢，便由贫僧先献丑了。”智光禅师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了方和阜的要求。 说罢，智光禅师跏趺而坐，徒子徒孙并列其后，各人围成一个小圈，便在各人诧异之时，一阵梵音便从小圈中传了出来，淡淡的金光弥散，若呈波澜，将中堂衬托着如同佛陀的祗座。 梵音初时浅浅，仿若微语，沁入人心，感染着心神安宁，继而渐渐高隆，如天雷，如阵鼓，震颤过虚空。 各人眼中，似有天花坠落，金莲纷涌，一尊尊朦胧的佛陀虚影乍然浮现，众佛齐齐礼尊万佛之祖，各相讲法，梵音隆隆，有无尽奥妙。 一时间，各人脑中有无尽智慧灵光乍迸，涌出一个又一个的机灵感悟，却偏偏抓不得真切，朦朦胧胧，欲遮欲掩，直急得抓耳挠腮。 便在这时，但见佛陀消散，金莲破碎，天花枯萎，诸般异象猝然消失，再又变回了那宽阔却普通的县衙中堂，仿若，刚才那幕只是虚幻。 众人怅然失神，侧首而望，却见智光禅师枯黄的面色变得煞白，一身气息已降到了极低，便是他的徒子徒孙也是大汗淋漓的，如同害了一场大病。 显然，刚才智光禅师唱诵的梵音极不简单，以智光禅师纵然通玄入照的修为业抵消不了唱诵梵音的消耗。 “诸位施主见笑了。”智光禅师收功片刻才缓过劲来，缓缓站起，对着众人又是一礼。 但众人哪受得他这般大礼，更别说他们在智光禅师的梵音之中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好处，见着智光禅师客气，又是一阵还礼。 “禅师过谦，还请上座！” 眼见智光禅师本事了得，方和阜面色肃然，越是恭敬，躬身打哈，将禅师请到了一旁，继而，又将目光转向了堂内的众人，问道：“还有哪位高人愿意出手？” 到此时，他终于收起对一干僧道尼俗医的轻视。 “禅师都要争先，贫道怎能落后？” 即在这时，一个身穿深青色道袍的道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脚步一迈，身如青云，幻化出一十八道幻影，十八道幻影重合于一处，竟如青莲盛放。 这人，却是出身神霄宗无尘道长。 下一刻，无尘道长手中浮尘猛地就是一震，盛莲蓦然一合，有雷光霹雳闪烁，轰轰隆隆，动彻中堂，隐约间，动彻轰隆的雷霆合成了一声道颂：“无量……天尊！” 登泰山而小天下，见雷霆中听知微，轰隆震动中若有清风穿过各人心头，无形无迹，缥缈如仙。 各人心头似是被着清风微凉，纷杂绪的念头瞬间被抚平，一颗心灵变得玲珑剔透，仿若水晶，平日里无法掌握的诸般意念自动呈现出来，诸般不足，亦若掌上观纹，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见心明性！ 以雷声为引，蕴含一丝道意，声波过处，降心猿，驭意马，镇压心绪杂念，继而心性渐明，得以体察疏漏。 这般境界，虽不似智光禅师显化的佛陀异象浩大，却也玄妙非常。 智光禅师是以梵音开启人体五轮七脉中的智慧轮，使人智慧大增，瞬间得了诸多明悟，以精进武道；无尘道长却以神霄宗嫡传的天罡雷法镇压各人心魔，使人明心见性，体察自身。 可惜，也如智光禅师一般，无尘道长受制于境界，无法长久助别人镇压心魔，待各人再回神，刚才那种状态已无法把握。 “非为得陇望蜀焉？” 各人暗暗自嘲了一声，心思依旧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之中，再次俯身拜下，对无尘的道长行了一礼，礼敬道：“道长慈悲，谢过道长。” “诸位居士慈悲。” 无尘道长面色忽红忽白，再三而变，鼻尖喷射两道白烟，犹若两只小蛟，娇小狰狞，激射在青石的地面上，在地面上洞穿出两个细小深邃的孔洞。 “道长这边请！” 见无尘道长收功，方和阜也如方才那般，将无尘道长请到一旁，目光再次望出，但此次反而没人站出来了。 各人或许真有本事，但见识了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的手段，自衬，是比不过两人，既是如此，不如退去的好，免得因为不自量力而丢了脸皮。 与方和阜一同出来的长髯老者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在人群中做医者打扮的几人身上转过，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位老者是三皇协会的会首，薛星华，在古襄阳地界，有着神医的称号。 此次薛星华被樊继平请来，也为考教各人，可惜，在场中，却连个敢让他考教的人都没有。 于薛星华看来，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的本事再高，也不是医者，为他所不取。 老头被人称作神医，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骄傲，固执地认为，非用医家手段，就非正道。 “让某家试试如何？” 这时，坐在许白饶身旁的头陀忽然出声，猛地走上前去，他身形高大，头发披散，面容甚是凶恶，几步之间却走出了下山猛虎的感觉，行到一只庭柱前面，两手突然抄出，微微一震，便又走了回来。 隐约间，众人好似一道月弧白光闪过，再细看时，只有堂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在微微晃动。 一去一回，头陀直若沙场悍将，一身气势沉重，叫人不敢直视。 不过，他的行为实在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但在这时，面色失望的薛星华蹿出，来到头陀走到的庭柱面前，轻轻一吹，吹落下一层细细的粉屑。 “取灯来，大灯！” 薛星华大声呼喝，即有仆役点了一根儿臂粗的牛油蜡烛过来，被薛星华置于庭柱后面，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看见，根庭柱上多了一道发丝粗细的缝隙，牛油蜡烛嗤嗤燃烧，火焰跳动，暗红的光芒透过缝隙，照射过来。 “好快的刀！” 各人暗暗惊叹，已然明白头陀在一去一回中，在庭柱上劈出了一道刀痕，刀劲透过庭柱，笔直一线，宽细不过发丝，界面光滑，不见一根毛刺，足见头陀刀法精妙。 更妙的是，在场中，竟无人看见头陀是何时出的刀。 “可惜，可惜，如斯刀法，若有一门针法配合，二者相得益彰，当现华佗引剖之术，或许，可为夫人诊治之法。”薛星华抚着庭柱连连叹息，再看众人时，便有多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会针法还怪我们咯，这也能迁怒我们？”众人但觉莫名其妙，各自相视一眼，俱为无言，一时多觉无辜。 诚如薛星华所言，头陀刀法高明，深谐快、准、稳之道，若有一门同样迅疾无双的针法配合，以为补益，或可能为县尊夫人引剖，取出腹中胎儿。 “如何可惜，白某正好会一门针法，神医看来便是。” 突然，忽见一人长笑而起，身形如风，但在众人侧目间，便已越出人群，先向四方各人拱了拱手，礼足俱全，这才转向薛星华，正是与头陀一起揭了布告的青衣人。 “先生不妨一试！” 青衣人面容清瞿，两袖宽大，行走间衣袂飘飞，身形潇洒，直若神仙中人，薛星华闻言便信了三分，直接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面上的欣喜却是掩盖都掩盖不住的。 智光禅师与无尘道人或许也能诊治县尊夫人的怀胎怪事，但非医者手段，他也无法心服，头陀与中年人的出现，才符合他的心意，如何叫他不欣喜？ “献丑！” 青衣人再次见了见礼，忽而拂袖抽击，犹若秀女舞霓裳，他面带微笑，轻轻收回袖子，便向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薛星华。 薛星华急忙蹿了一步，食指轻轻摸过庭柱，脸色已露出了笑容。其指拂过之处，漆黑桐漆掉落，现出了几点原木色的小点。 却都是，被中年人用细针点出来的。 “好针法！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众人齐相赞叹，却有几个武功高明的，望向中年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戒惧，背上都不觉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里面，也包括了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 头陀的刀法迅则迅矣，却若阳刚雷霆，大气磅礴，有种斩破魑魅魍魉的无畏勇气；而中年人的针法同样迅疾，却给了他们奇诡的感觉，似风似魅，纵是青衣人的气质绝佳，也未能改变他们这个印象。 “此人，恐怖至极，绝不可招惹！” 几人暗自思量，场中众人已问出了头陀与青衣人的姓名，一人叫自号行者，也不说姓名，另一人却叫白方垌，只言来自岭南道，众人不好追究，不甚而了。 “诸人的本事我等已经见识，果然是一时英杰，如此，便请诸位与我去见县尊。”方和阜咳嗽几声，见得众人将注意力转来，微微一笑，向智光禅师四人邀请道。 “慢来，许某也要试试。” 但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方和阜的声音，却见一个衣衫破烂，手持白幡的小郎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是许白饶又是哪个？ 方和阜，顿时恼了。 第323章 十全大补丸 方和阜很生气，作为县衙管事，他的职权很大，虽不至于飞扬跋扈，但在长乐坊一亩三分地界内，也是有脸有皮的人物，走出县衙，众人见之，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道一声方管事。 可惜，他方管事的名头，今日几番被许白饶折了。 “先生有何赐教，还请明示，我家老爷可等着呢？”方和阜努力压着不满，皮笑肉不笑，语气阴瘆。 县尊大人是不是在等着许白饶并不知道，但他知道，方和阜一定在等着发飙呢。 许白饶年龄不大，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知道此番得罪了方和阜，若是拿不出点本事出来，以后只怕长乐坊地界要混不下去咯。 但他早有准备，不惊不慌，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抖了抖挤出人群时褶皱的破烂外衣，姿态从容，亦有几分潇洒，唬得方和阜又是一愣，摸不准他的路数，只能任由其发挥。 许白饶微微一笑，朝四方拱了拱手，两臂微震，似乎要从袖中震出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 但在众人古怪，方和阜发多云转阴的目光下，许白饶急忙将右手探入袖中掏了掏，然后再掏了掏，再掏了掏…… 然后，依然没有。 许白饶的面上突然多了几分尴尬…… “那个，那个，诸位，且容我找找，找找！” 许白饶而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一面连连告罪，一边在身上摸索着，这里掏掏，那里拍拍，一会将腰带松开，在腰间摸索，一会又抖落着裤腿，似乎要从裤子里抖出个什么物件。 各般动作，看得众人都有一种忍不住拍死他的冲动。 实在是，许白饶的动作真真太粗鄙了！ 但看他抖落裤腿的样子，只怕，他还真有将藏在裤腿里的习惯。 虽然许白饶潇洒起来的气质也算不错，但看他衣裳破烂邋遢的样子，真从裤腿里拿出来的东西，众人还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更叫众人觉得无法接受的，是许白饶在抖落完裤腿后，却又不动声色地抖动下他的布鞋。 众人行走江湖，本事或非最强，眼力绝对不差，只看许白饶动作便知，他还某些奇怪的物件是藏在鞋子里的。 鞋子里？ 想到许白饶从布鞋中掏出一个奇怪的物件，众人的心便是再宽容再大，也表示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不管这件物件多么珍奇，多少，总要混合一些许白饶的古怪体味。 而看许白饶的邋遢形象，他的体味，一定不轻，其足部之味，一定很重…… 方和阜原本还想看戏的神色，陡然阴沉了下来，若果，许白饶真从某些不该掏出物件的位置掏出了物件，方和阜表示，一定要将许白饶打个半死. 嗯，就用许白饶的鞋拔子，把他拍个半死。 各人的想法，显然干扰不到正在“专心致志”寻找东西的许白饶，再抖完鞋子之后许白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喜，拿过一直持拿的白幡，提到白幡顶部的竹竿位置，防贼也似地看了看各人，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在竹竿顶部轻轻一拧，旋下一小节竹竿，然后，轻轻一倒，倒出了个瓶口被蜡封的小小瓷瓶。 这回，各人的好奇心终于被许白饶吊了起来…… 许白饶一番动作，将这瓷瓶藏着这么严实，显然，瓷瓶里的一定是个极好的东西。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要拿出是什么珍宝，不妨叫我等见识见识。” “是极，是极，贫道也想见识一下呢！” 各人心中越是好奇，面上越是不动声色，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却没这般忌讳，直言好奇，这般气量比起各人，又高了一筹。 “也罢，诸位便替许某张张眼，也省得某些人尽说许某浑水摸鱼。”许白饶狠狠地跺了跺脚，目光微斜，轻轻揭开一点蜡封。 而他口中的某些人，已然气得面色发青了。 但在此时，已经没人再关心某人，众人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被许白饶拿在手中瓷瓶…… 淡淡的丹香随着蜡封被揭开，散溢了出来，如兰麝，似百合，清芳淡雅，幽静怡人，并随着空气，慢慢地，沁入各人的心脾，随之传入的，还有勃勃的生机。 轰咚！ 各人耳中，似有霹雳雷霆震过，继而，是仿若大河一般的滔滔流水声，那是他们的气血在血管中奔腾而过的轰鸣。 只是一缕丹香，便使各人的气血暴涨，得了莫大的好处，肉身更加紧实，骨骼更加筋骨，一瞬之间，各人都产生了一种能一拳粉碎一重山的感觉。 当然，这般感觉只是一种错觉，是气血猛涨后犹未适应产生的错觉，然而，他们终究是得了些许好处的。 可惜，便在他们感受到气血暴涨之后，这种暴涨突兀地停了下来，即如在一个人欢愉时生生吓了他一下，好悬没吓得精气乱窜，郁闷得直想吐血，心里难受极了。 却是许白饶重新将瓶口以蜜蜡封住，将丹香封住。 “好宝贝，果然好宝贝，只是一缕丹香便能使人气血暴涨，省我三月苦功，这般重宝，怎么就流落在许白饶这等人物手上了呢？” 各人目光闪烁，意动不已，有人甚至直接将手掌按在腰间，目光之中，露出了凶光。 赫然是起了贪念…… 就在这时，一僧一道忽然踏步而出，横在了众人与许白饶，两人当身渊岳，面呈愤怒，目放冷电，凛凛而威，威如神灵。 正是智光禅师与无尘道人，两人挟意志之力当临，用强盛的精神力量强自压迫众人。 只是一眼，便将各人震慑，齐齐倒退一步，脑中嗡鸣，面色煞白，伤了心神，几个贪念过甚的，更被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的意志一压，仰天喷出一口闷血出来，其形凄惨。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智光禅师与无尘道长齐齐诵念一声佛号道唱，再将各人从震慑中唤醒，但此时已无人敢炸刺。 “都怪贫僧，如非贫僧执意要看许施主之宝，何至累得诸位施主坏了情谊？施主勿要责怪他们。”智光禅师叹息一声，转过身去，对着许白饶又是一拜，神色间多有懊悔。 他却将刚才的事归罪于已，责怪自己六根不净，贪嗔之念未消，做不到不假身外之物，因为好奇，累得众人起了贪念。 这般情形，看得各人又是一阵惭愧，齐齐拜道：“怪不得禅师，禅师仁慈，却是我等不是。” 另一旁，无尘道长却也潇洒，震了震拂尘，别有深意地瞧了智光禅师一眼，笑着问道道：“许居士此宝可有什么讲头？” 许白饶恍然回神，先对智光禅师摇了摇头，示意并不在意，接着回答了无尘道长，道：“也没什么讲头，不过是十全大补丸罢了。” 此言一出，却差点闷得众人再喷了一次血。 十全大补丸？ 世间哪有这样丹药？ 所谓十全大补，不过是那些游走四方的野郎中糊弄愚夫愚妇，以讹传讹之言罢，各人是不相信的。 “好宝贝，好宝贝，果然是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最擅补益气血，专治气短心悸，体倦无力，更兼易筋锻骨、养颜排毒之能，定是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无疑。” 众人以为许白饶故作搞怪，正郁闷间，薛星华忽而大笑而起，拍节而赞，一番话下来，说得那是头头是道，直把许白饶手中的丹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听得各人又是一愣。 随即，众人却反映了过来，齐齐思量，薛星华此言，不假！ 虽然不通药理，但只凭一缕丹香，众人却知，许白饶拿出丹药，定是温补气血的极品灵药，如此想来，将这颗丹药称作十全大补也或无不可。 “也许，所谓十全大补，其实就是指许白饶手中的这种丹药，这种丹药，竟然还真有？” 各人细细思考，思维渐渐发散，越想越觉可能，不禁兴奋起来。 先前各人以为许白饶手中的丹药只有一颗，觉得不能便宜了其他人，才起了贪念，此时觉得这种宝贝或许还有更多，自然就不必争夺了。 却是，各人眼见夺丹无望，自我脑补，臆想连连，用以安慰自己。 “如此，方管事，我这十全大补丸可还过得眼，许某的本事是否过得眼，可有资格为县尊夫人诊治？” 许白饶一口一个十全大补丸，听得方和阜郁闷不已，却也发不得脾气，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连连道歉，却将自己说过的话，都喂了狗。 他也想得明白，不管许白饶手中的是否是十全大补丸，却一定是县尊需要的。 如依薛星华所言，以引剖之术取腹中胎儿，县尊夫人定要气血大亏，此时，能有一颗许白饶牌十全大补丸，却是再没有不过的好事。 这般事情，可比方和阜一点点的面子重要太多。 毕竟，他方和阜能在诸人面前耀武扬威，靠得还是县尊的威势，若是惹恼了县尊，方和阜被打将出府，却不要再想有今时今日的威风。 而想要巩固在县尊心中的地位，又有什么比讨好县尊夫人，解决县尊心头病更有效呢？ 比起这些，一点点面子，实在不值一提。 “诸位高人，请随我来，随我来！” 方和阜在前头点头哈腰引路，自有智光禅师等人紧随跟上，气质从容，又有许白饶拂过破烂大袖，迈着四方步，仿若螃蟹一般，横行而去，看得众人又是一阵牙根发痒。 “怎被他得了这般好运？若十全大补丸在我之手，休想我拿出来。”但在他们眼中，许白饶，不过是占了些运气，得了便宜卖大乖的小人罢了。 第324章 大欢喜菩萨 “诸位，老爷就在院中，诸位还请稍待。” 由方和阜引着，一行人往后院而去，越走越是偏僻，最后到得一座小院，就见方和阜微微一礼，似是忌讳着什么，也不等众人搭话，自行而去。 他这一去，此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只见智光禅师默念佛号，目光宁和，其徒子徒孙默默无言；无尘道长左顾右盼，四处打量，脚步向外挪动；行者头陀披散头发，呼吸却愈发沉重，浑身上下，渐渐散发烘热血气；白方垌面带微笑，笑语清浅，竟若有中妖异的感觉。 诸般反应，看得许白饶一愣，心中忽然生出了几许不妙，而在这时，一声长笑传来，一个身穿绯绿官袍的胖官员从院中走出，此人身形高大，身宽面白，颔下留着三缕长须，行动间官袍飘飘，与风同尘，亦有几分飘然气质。 却正是叫众人望眼欲穿的县尊大人，樊继平。 樊继平行到门口，掸了掸衣冠，郑重向各人一拜，唱喏一声：“有劳诸位高人了。” “县尊多礼！” 诸人齐齐还礼，站起身来，便由县尊领着进入内院。 院中的景致倒是简朴，也无积雪，打扫得十分干净，摆着石桌石椅，新种着三俩株腊梅，值此风寒天冻，北风始终未断，渐有一瓣瓣殷红的花瓣儿吹落，铺就在镂空的青石地面，随意装点，煞是美丽。 “自内子怀胎之后，素喜清静，便居此院之中，樊某亦再三告诫，久而久之，府内大小仆役也不敢进来，倒叫诸位高人见笑了。” 樊继平一边引路，一边为众人解释，侃侃而谈，语速飞快却不显急切，温文有礼，尽显书生意气，说是书生实在像过官员良多，也不摆官威，给人好感，众人微笑颔首。 却说，众人几番被县尊来回引导，又是过府，又是中堂，又要施展手段，如同温水煮蛙一般，一步步磨灭他们的傲气，也几乎将他们折腾得没有脾气。 县尊的手段，那是高明非常的，叫一群厮混江湖的人，实在有些疲于应对，此时再见县尊如此礼贤下士，反倒有些受宠弱惊呢！ 行不过二十步，来到一个小门之前，门扉上挂着一张厚实的棉帘，挡住疾掠的寒风，一片小小的棉帘，似乎隔出了两个世界，县尊先行一步，正要揭开棉帘，智光禅师忽然出声道了一声：“且慢！” “禅师有何教我？”县尊不紧不慢回身，面含微笑，依旧温雅，从容不迫，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能让他面色崩溃的事物。 智光禅师上前一步，双手合么，拜道：“敢问县尊，可知我明净寺的智见禅师？” “却不曾听过！” 县尊摇了摇头，智光禅师略微撤退半步，无尘道长向前一步，行了个道家稽礼，问：“敢问县尊，可知我神霄宗的和风道长？” “也不知！” 县尊依旧摇头，无尘道长同样向后退却半步，县尊忽然大笑道：“诸位所来，似乎别有他意，不如将话阐明，本人若是知晓，定为诸位解惑。不知这位行者、白先生与许先生又为了什么而来？” “白某来捡便宜的，顺便赚点名声。”白方垌向前半步，先行回答，说的是话着实无礼，却无半点不好意思。 “某家替天行道而来。”头陀行者也向前半步，哑着声音回答，呼吸越加沉重。 许白饶则摊着双手，耸了耸肩，面做无辜，似是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各人再未理会他，因为，从他身上，他们确实没有感受到半点真力波动。 隐约间，智光禅师、无尘道长、白方垌与头陀行者却围成了半圆形，将县尊堵在了门口，进退不得。 众人这副样子，可不像是为诊治县尊夫人而来的…… 一道道浑厚的气息猛地拔起，或如流瀑，或成铁壁，或化雷殛，或演疾风，呼吸间，四人的气息不断拔高，凝聚精神，以意志之力横推而起，轰隆镇向县尊，但在虚空中排荡起层层气浪。 四大一流武者一动，意志之力何其之强，已然具有干涉现实的能力，意志之力横扫，如同滚石碾压，碾得元气鼓荡破碎，但落在县尊的身上，只如清风拂过湖面，淡淡涟漪荡起，随即，湮于无形。 “哈哈哈！” 各人勃然变色，神色微怔，却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县尊大笑起来，神色甚是得意，做有恃无恐状，指着各人鼻子骂道：“尔等正道中人士果然虚伪，明明要打要杀的，偏偏还要问个明白，问个明白也罢，偏偏还要暗施偷袭，也不怕燥的慌么？” “这不是贼子的功力，诸位莫惊，看本道人破他面皮。” 就在这时，无尘道长突然暴起，甩出拂尘，如掷飞雷，只见一道白光闪烁，夭矫张扬，如同腾蛇，并有电光噼啪震动，打向县尊。 雷光迅疾，县尊正得意间，雷光便即抽了过来，急忙向后仰身，双掌凝聚幽芒，蓦然一拍，若空手白刃，夹击雷光。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雷光被县尊拍成点点飞芒，却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嗤声响起，并随着，两张肉色的皮膜从县尊面上扯落下去，县尊白白净净的面庞，忽然变作了另一张面孔。 那是，邵剑庸。 “本道人说破他面庞，就破他面皮，绝不多做一分，诸位看我这番手艺如何？” 无尘道长抽袖而退，在原地重新站定，与几人气机相连，呵呵笑道，邵剑庸的面色却难看的很。 邵剑庸只是半步通玄，无尘道长在通玄境却浸淫已久，但在刚才瞬间，无尘道长并非不能取他性命，却故意手下留情，所为，就是要落下邵剑庸的面皮，以鼓各人心气。 果然，见着县尊的真面目，方才还有些惊疑的智光禅师等人便自镇定下来，但各人看向邵剑庸身后的小屋时，亦多了几分慎重。 凭邵剑庸半步通玄的境界，自然是挡不住几人的意志冲击，为他挡住几人意志冲击的，则在屋内。 “阿弥陀佛，难怪邵施主才见了我等便匆匆离去，原来是去乔装了，不知真正的县尊大人在何处？” 智光禅师双手合么，其徒子徒孙练成一排，各人单掌竖起，贴在背后，几人气机连成一体，愈见浑厚，并有淡淡金光散溢，在他们身后化作了一尊罗汉的虚影。 “县尊啊，你们拿下邵某自然能见到。”邵剑用微微一笑，侧耳倾听，脚步忽然一撤，身形若晃。 却是，要逃走了！ “休走！” 无尘道长与智光禅师怒喝而起，同时拍出一掌，一掌地动天摇，白光与金光并舞，绚烂至极，遮掩了半面天空。 啪嗒！ 即在这时，一道靡靡红光忽然从屋内散出，靡靡如绯，颜色深厚，仿若污泥，甫一出现，便有一种天地被污秽的错觉。 无尘道长与智光禅师的全力一击，打在红光上，却若打在了败革上，只听得一个响儿，便即消失。 红光渐渐消散，但在邵剑庸身前，却多了一尊身高二丈左右的女巨人，身下兜着一块兜裆布，满身肥肉，层层堆叠，仿若一座小山。 这是一个胖的已经没有人型的女人，站立在那，便是一根人型的肉.柱子，而之所以称作女巨人，便是因为，在肉.柱子上半部，有疑是女性特征的两个器官。 魔门十九子，大欢喜菩萨！ 这世间不独只有白道，更有黑.道，即如黑夜与白天一般，谁也离不开彼此，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要分出个善恶好歹。 我善，你即恶，我明，你为暗。 魔门，相对于正道武林的另一个势力，是一群黑.道武林纠结而起，形成的松散联盟。 大欢喜菩萨则是魔门当代高手之一，位列第十九位，因此被称作魔门十九子，一身功力，已臻至通玄入照大成。 “好，好，小猴儿，这便是你这次给我寻的资粮，几个通玄境还算有些嚼头，那个干瘦，身上没有半点真力波动，肉质松软，还是蒸了留作夜宵吧。” 大欢喜菩萨眯着一对看不见缝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视而过，见着无尘道长等四位高手时，甚是欢喜，待看见了普通人的许白饶，便多了几分不高兴。 她声如虎豹，一开口便有一股恶毒气味传出，熏得人两眼发昏，众人连忙封闭口鼻，但小院中的几株腊梅已经被这毒气熏得枯萎。 难怪众人进入院子时，腊梅根部的泥土却是新泥。 “夫人不要小瞧了那个干瘦的，他本人虽然寻常，但身上可是有一颗灵药呢，为夫亲自品鉴过，若得了那颗灵药的药力，至少抵得十年苦修。” 但在大欢喜菩萨出现时，邵剑庸立时便成了一只狗腿子，贴在大欢喜菩萨已经分不清腿还是腰的肉.柱子上，小心捶捏着，仿佛一个讨喜的小丫鬟。 这般姿态，看得人几乎要吐了。 相反，邵剑庸话中吐出的真相，在中堂中出现的薛星华也是他假扮，反而不值得众人关注。 第325章 变色?管个毛用 “小猴儿就是猴急猴性的，你的心思，本尊怎能不知道？也罢，待将那个干瘦的抓来，菩萨便将那个灵药许你了。” 大欢喜菩萨用着不比邵剑庸脑门小多少的食指戳着他的脑袋，笑语呵呵，听得众人又是一阵恶寒。 邵剑庸闻言一阵惊喜，噗呲噗呲两下，小猴爬般，三俩下爬上大欢喜菩萨的肩膀，热情而用力地捶打起来，咚咚有声，如同敲在皮鼓上，打得大欢喜菩萨的肥肉一阵颤抖。 这主仆二人，一个自贱其身，极不要脸；另一个干脆就连脸皮都没有，一张脸肥得根本就分不出五官七窍。 两人一个小猴儿、小猴儿喊得亲热，一个夫人、夫人叫得欢喜，刺激得院里的几人都快吐了。 不想，那号称怀胎十八月的县尊夫人，竟然是大欢喜菩萨这把模样，就她胖成这副尊荣，却有何止怀胎十八月？ “妖婆装腔作势，某家今日就将你了结，还世间个清静！” 行者猛然上前一步，目光凝成实质，两袖一震，手中便多了两把三尺戒刀，刀口汪蓝，寒光湛湛，若成幽冥，却是幽寒冥铁打造的利器级宝刀。 行者握紧戒刀，刀锋无风自鸣，喋喋震啸，仿若雏鸟初啼，自有淡淡的灵性生起。 这两把戒刀几乎就要诞生出自己的灵性，这般宝刀，已称得极品利器。 “凭借两把利器级宝兵就敢咋呼？一群臭鱼烂虾，都未够班吧！别怪菩萨不给你们机会，都将底牌亮出来，否则，到了阎王那里，你们还得喊冤呢！” 大欢喜菩萨冷笑连连，似是不把行走放在眼中，放言要众人将底牌都亮出，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大。 “不用他们，某家就能拿下你了。” 行者闻言大怒，擎起两把戒刀，舞成刀轮，化作一轮汪蓝雪白的大日横击而去，虚空中但听嗡嗡震鸣声，但连空气亦为行者的刀锋剖开，可见刀锋犀利。 眼见刀锋撞来，大欢喜菩萨猛地一拍肚皮，有红光泛起，宛若波涛，掀起万重波澜，扑荡在刀锋上。 一重重的波澜就是一重禁锢，万重波澜便是万重禁锢，渐渐抵消刀速，待得行者接近大欢喜菩萨时，他的刀速已如常人一般。 这是，魔门独有的天魔气场！ “凭你也想逞凶，本尊尊为圣门十九子，可不是你这样的野生头陀能比的，你给本尊死来吧。” 大欢喜菩厉喝一声，炸开空气，擎出右手，五指叉开，指间萦绕靡红真力，肥厚的手掌仿若巨大的蒲扇拍来，只掌之下，靡红真力扩散，空气陡然粘稠起来，但将行者困在了原地。 这一掌打下，行者纵然是一身铜皮铁骨，只怕也要被大欢喜菩萨打成铜豆子，再无法幸免。 “好肥婆，让本道人来会会你。” 无尘道长眉头一皱，舌含春雷，叱咤一声，喊出一声破魔道喝，炸得虚空金花乱坠，银白的拂尘一抽，虚空噼啪作响，犹若崩开，炸出了一道蜿蜒劈斥的雷光。 行者被困天魔气场，无尘道长自然不能看着他被拍成铜豆子，抽身即上，绝不含糊。 他虽是方外之人，亦也有雷霆之怒，何况众人是为争杀而来，可不是与大欢喜菩萨欢欢喜喜过大年的。 单打不是大欢喜菩萨对手，那便群殴，对付大欢喜菩萨，无尘道长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用句在武林中流行的话，那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自然不用讲究道义。 雷光迸溅，无尘道长身形已经不在原地，众目所视，只见一道银雷横贯虚空，电光石火间即已劈到大欢喜菩萨身上，速度之快，直比音速。 这一招，正是神霄宗嫡传绝学——合声同雷，以真力契合虚空雷霆之力，瞬息之间，发挥出堪比音波的速度。 无尘道长看得分明，大欢喜菩萨的天魔气场强则强矣，但在速度上却远不如他们，而且，大欢喜菩萨一身肥肉，只怕想要快也快不起来。 无尘道长要以快打慢，不给大欢喜菩萨施展天魔气场的机会。 铛！ 虚空中又是一声剧震，只见银雷飞退，于半空中光华跌散，落下一个晕头转向的道士。 另一旁，大欢喜菩萨巨大的身形踉跄后退，身形起伏波动，抵在小屋上，直接将小屋撞得通透，脚步踏在地面上，亦将地面踩得崩裂。 她竟然，挡住了无尘道长志在必得的一击！ 不，不仅仅是挡住，大欢喜菩萨更是凭借着不知名招式，强行将无尘道长给反弹了回去。 咻！ 即在这时，一道青影骤然拉出，重重幻影乍现，如风沐彩，动息之间越过空间的隔离，直接出现在大欢喜菩萨身前，两点金光迸溅，咄咄两声，点爆空气，扎向大欢喜菩萨的一对眼招子。 那是，白方垌。 不想，他也拥有这般极速，其速之快，只比无尘道长的合声同雷稍慢，却更显灵活轻巧。 “小心，她不曾受伤！” “晚了！” 无尘道长厉声疾呼，大欢喜菩萨冷笑连连，踉跄地身形突然站稳，也不躲闪，只是闭上眼皮，两片肥厚的眼皮如同两张城门落下，咔嚓一声，硬生生将两点金光夹住。 被夹住的，赫然是两枚一指长短的绣花针。 那是白方垌的兵器，同样也是极品利器级宝兵，却被大欢喜菩萨的两片眼皮夹住。 大欢喜菩萨一身肉身强横至极，已不输利器级宝兵多少，难怪敢将四位同境界的武者视做等闲。 世人皆知，外家功夫易学难精，进境缓慢，然而外家功夫练到高深处时却有以一敌众之能，同阶者中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大欢喜菩萨一身外功无疑已经炼到极其高声的境界，其肉身之强，勿需真力护体，便将无尘道长反弹了过去。 尤为恐怖的是，便在刚才，大欢喜菩萨借得反弹之机，将天魔气场的气场波动以一种奇特的频率传入了无尘道长体内，封闭了无尘道长体内真力的运行，这才叫无尘道长出声晚了片刻。 一番变化，即在白驹过隙之间，快得白方垌根本不及变招，大欢喜菩萨应变之狡猾，对战经验之丰富，堪称恐怖。 回到正题，金针被夹，白方垌面色不变，拂指轻弹，出指若飞光，连成一片幻影。 在他指尖下，金针嗡嗡震颤，陡然变得炙红，仿佛两条毒龙一般，咻地往肉里钻去，扎得大欢喜菩萨惨叫连连，眼珠下渗出了两点血珠。 大欢喜菩萨虽然厉害，但白方垌也非易于之辈，可惜，他却忘了一个人，一个，自从大欢喜菩萨出场后，存在感就越来越弱的人。 邵剑庸。 眼见白方垌就要建功，一道剑光忽而从大欢喜菩萨身后飞出，疾若飞鸿，快比电光，刹那间点射而来，扎向白方垌的双眼。 白方垌侧身而避，手中动作不觉一缓，大欢喜菩萨眼皮一震一抖，硬生生将炙红的金针夹断，右拳擂起，横打而来，拳出如山崩，打得虚空动摇，震裂出一道道黢黑的虚线。 这一拳之下，连虚空都几乎被她撕开，足见拳风之重。 方白垌的面色已经变了。 “阿弥陀佛！” 便在这时，院中又响起一声佛号，就见一尊赤着右肩，周身渲染金光的巨大罗汉甩臂跨步而来，一步落下，大地破碎，两步踏下，土石俱成粉糜，三步而落，一道金刚法印即已掐起，虚空崩碎。 这是明净寺的绝学——大威摩柯，也是智光禅师憋了半天才用出来的大招。 一印印来，强如大欢喜菩萨也变了颜色，右拳依旧打出，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左肩隆起，仿若一面铁壁，硬撼智光禅师一印。 轰！ 金身罗汉一印轰下，平地顿起惊雷声，大地被炸出一个方广十丈的巨坑，整座小院都被夷做平地，烟硝四起。 咻！ 噼啪！ 就在这时，白方垌与大欢喜菩萨同时从烟硝出撞了出来。 却见白方同身如破布，跌倒抛飞，胸口凹陷，面如金纸，神色几近昏迷，强撑着落在地上，又呕了一口鲜血；大欢喜菩萨则化作圆坨坨的肉球，在地上用力弹了两下，陡然摊软，气喘吁吁，怀中却坐着邵剑庸。 虽然姿态有碍观瞻，但只要能活命，大欢喜菩萨可不管雅观不雅观，何况，就她那身材，也没有雅观的说法。 另一旁，施展出大威摩柯这一招，智光禅师的损耗亦为可观，跏趺而坐，面色惨白，几位徒子徒孙倚靠其旁，神色戒备，紧守一方。 这一次交手，却以双方平分秋色为结局，但大欢喜菩萨着实有些凶悍过头了，以一敌二，还能重创白方垌，叫人心有戚戚。 好在，她终于倒下了，行者擎起两只汪蓝戒刀，走了上去。 便在这时，大欢喜菩萨忽然攥出手掌，捏住邵剑庸的天灵，靡红真力涌动，并随着，是邵剑庸身上蒸腾而起的血气，他在肉眼可见的干枯下去。 众人尽皆变色！ 但有个毛用啊！ 第326章 请前辈转身 “夫人快快住手，为夫是你最喜欢的小猴儿啊？” 邵剑庸面做欢愉之色，眼中流转惊恐之色，以一种既喜且悲的语气连连求饶，一句话里，音调再三而变，婉转如娇.啼，听得众人是一阵毛骨悚然。 所谓大欢喜便是大欢愉，以此为名，多是传自西域的欢喜禅宗一脉。 众人先入为主，为大欢喜菩萨强横的天魔气场和肉身震慑，一时竟忘了大欢喜菩萨的真正本事，此时见了邵剑庸的下场，这才记起，大欢喜菩萨叫江湖中人闻而色变的魔功——大欢喜悲赋。 这是一门吃人的魔功——以人为药，吸慑对方的气血、骨肉，将之炼做精气大补丸，以增功力。 犹若十全大补丸，真真正正的十全大补…… 有此魔功补益，大欢喜菩萨才敢拼着硬接智光禅师一击，也要重伤白方垌。 想到十全大补丸，无尘道长心中微动，似乎记起，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 “妖妇，休想翻盘！” 行者面色狂变，猛然掷出戒刀，两刀一前一后，气贯长虹，将将撕开虚空，刀气相连，纷呈微白与微蓝，螺旋而进，如若一条毒龙，撕咬着，要将大欢喜菩萨扯成碎片。 却是行者刚才吃了大亏，不敢近身。 两刀一重一轻，一快一慢，重者微白、稍快，轻者微蓝、稍慢，却以不同的巧劲施出，凝聚行者对刀道的领悟，轻重相宜，快慢结合，以轻重与快慢分别为阴阳两极，再以四重变化相对，二二为四，四四一十六，一道之中蕴含了一十六种劲力，隐约间，行者的刀锋甚至搅动了虚空中的轻重快慢四种秩序之力，倍添威能。 这两刀，已是行者的最强一击！ “头陀，凭你敢在本尊面前撒野，不知本尊专管你们这些和尚的么？” 大欢喜菩萨狞笑一声，功力催动，将邵剑庸化作了一具枯尸，手上用力，噗呲一声，将其头颅捏成粉碎，轰然而起，身如巨炮，轰咚一声踏得大地浮酥，撞向了戒刀所化的毒龙。 竟要以肉身硬撼行者的戒刀？ 铛…… 犹若金钟的震动响起，继而是一阵艰涩声传来，行者面色狂变，却见大欢喜菩萨煞气滔滔走来，手掌中抓着两把被扭做麻花的破铁，赫然是行者的戒刀。 “噗嗤！” 兵器被毁，行者心神震荡，扬天喷出一口热血，一身气息狂降，身形一晃，趔趄倒退，大欢喜菩萨步步紧逼，气煞滔天，犹如猛兽，步步逼来，竟有种无法面对的感觉。 “害得本尊损失了一个宝贝儿，你们以为，本尊会轻易饶得了你们？” 行到行者身前，大欢喜菩萨只手擒拿，五指连弹，仿若巨雕抓住一只小白兔，忽然勾住行者，将之扯了过来。 便在众人以为行者无法幸免时，大欢喜菩萨猛地面露惊喜，在行者身上左拍右摸的，好似在为他摸骨一般。 行者气得哇哇大叫，大欢喜菩萨不管不顾，好似十分满意，一把将之搂了过来，腻在脸上，用力蹭了蹭，这个吃吃笑道：“不如，你这头陀便做了本菩萨的小宝贝吧，本菩萨是不会亏待你的。” 在她眼中，却流露出了真心的欢喜。 但这个欢喜，恐怕只有大欢喜菩萨自己愿意享受，旁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小，小宝贝？” 众人早知大欢喜菩萨口味颇重，向喜男宠，只是不曾想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着行者渐渐发黑的面庞，便即心有戚戚焉。 “妖婆，我与你誓不罢休！” 一番变化，除却大欢喜菩萨自己，在场中无人不震惊，身为当事人的行者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被逼着说出这般狠话。 “怪可怜的，你这头陀还是雏儿吧，待本尊与你欢喜之后，知道了人间的欢愉真谛，便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了。” 大欢喜菩萨面做怜悯，用着巨大的手指摸了摸行者的面庞，行者渐渐发黑的面庞终于完全变作了黑色，身躯一阵颤抖，呃的一声，昏厥了过去。 却是，生生被大欢喜菩萨给气得！ “肥婆，你得意太早，纳命来罢！” 此间变化说来话长，但在三个呼吸间便即完成，便在大欢喜菩萨欢喜之时，一抹银光从她身后劈开，银光短促，三尺来长，笔直圆滚，嗡嗡震鸣，却似一把只有刀尖没有刀锋的古怪兵器。 相对于大欢喜菩萨的身形来说，白光只是一把短匕，但却是一把能要了她的命的短匕。 那是无尘道长，劈来的银光，正是他的拂尘！ 与大欢喜菩萨交手，无尘道长只是一时不察，受了天魔气场的反噬，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偷偷靠近，趁着大欢喜菩萨得意时偷袭。 “是么，是道长得意太早了吧。” 大欢喜菩萨头也不回，依然搂着行者不放，冷潸潸地回了一句，无尘道长大惊，便觉一道狂猛地劲力从身侧打了过来，急忙变招，拂尘散扬，如同撑起了一把宝伞，唰啦啦一转，与一道悍然击来的金色拳头打在了一起。 嗤啦！ 金银碰击，金光如铸，银光崩散，只是一招，无尘道长的拂尘便被金色拳头打得纷散，丝丝缕缕的银线乱飞，犹若毫针炸开，将狼藉破碎的小院扎得到处都是小孔。 那是，智光禅师！ 拳风凶猛，无尘道长惊而不慌，倒持短柄，转成太极，劈斥出一道道电光银弧，往智光禅师的拳头上便是一撞。 轰！ 电光石火间，金银二度相击，比起刚才瞬间被智光禅师打破拂尘，这一回无尘道长倒与智光禅师相持了一息时间。 但他终究吃了应对匆忙的亏，下一息，金色的拳头猛地洞穿而过，将拂尘短柄砸得寸断，去势依旧不停，轰然砸在无尘道长身上，却将他如一个顽石一般砸飞了出去。 “阿弥陀佛！” 智光禅师缓缓收功，双手合么，袈裟飞扬，僧袍鼓荡，枯黄的面容却是一如过往平静，仿佛还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 但他的行为，却差点没震爆了各人的眼球，被大欢喜菩萨强行弄醒的行者看到此幕，气得再呕了小半碗的血来。 未想，智光禅师与大欢喜菩萨，竟然是一伙的。 “禅师便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么？” 白方垌踉跄站起，扶着一抹半塌的砖墙，面色惨白，竟若有种弱不禁风的风情，我见犹怜，大欢喜菩萨眼睛一亮，舍下行者，往他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吃吃笑着：“小宝贝，你却说错了，这和尚的名声本来就是坏的，哪里还能更坏？” “哦，这般说来，智光禅师已登极乐，站在此间的，应该是魔门的无相禅师吧。传闻无相禅师为魔门十一子，已将无相神功练到无我无相的极高境界，难怪能将我等瞒过。不过，传言中无相神功练到这等境界，已将自己的面目练得没有，却不知是真是假，禅师能否告知？” 白方垌不惊不慌，犹有余闲地掀了掀发梢，宛若俏佳人，不但揭穿了智光禅师的真实身份，更是打趣了起来，话中满是调笑。 他明明是个男子，但这般充满女人气的动作，却不叫人感觉恶心，反倒充满异类的美感，大欢喜菩萨目光中的贪婪愈加强盛，但动作却停了下来。 “欢喜，情况不对！” 无相禅师面皮不动，仿若枯死，虽未张口，却有大喝传出，身形又是一阵膨胀，撑裂僧袍。 与大欢喜菩萨满身肥肉相比，无相禅师一身都是满满的腱子肉，筋肉虬扎，臂如铁柱，身如铁塔，偏偏，脑门上却顶着智光禅师那副枯老的面容，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白方垌自然也笑了，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势，重重咳嗽了起来。 四周的风，顿时静了下来，安静地，如同静谧的夜空，纯净而干净，叫人挑不出半点的杂质，安静地，同样也很吓人。 大欢喜菩萨的面容，陡然难看了下来，而无相禅师强壮的身躯，也悄然颤抖了一下。 他们已经想到哪里不对劲了——除却无相禅师带来装门面的徒子徒孙，明明，进入院子的共有五人，但动起手后，却只有四人出场，众人都在有意无意间忽略了最后一人。 许白饶。 许白饶气息平常，便若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众人或许会不将他放在眼中，无视他，却不会忽略他。 连洞微见彻的武者在争斗时都会将周遭一切因素纳入思考之中，通玄入照后，意志更为强大，方圆十丈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只蚂蚁，也在各人的感知之内。 偏生，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大活人！ “想到了？”白方垌大笑而起，笑得断断续续，笑得痛彻心扉，亦将自己的泪珠都笑了出来，但眼中的欣喜却是掩盖不住的。 竟不知，他在开心什么？ “请前辈出手！”这时，无尘道长也爬将了起来，努力抖擞身形，朝四方拱了拱手，一句话说完，差点没将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便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虚空中，许白饶面做无奈得走了出来，便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一句极其出名的话——请宝贝转身！ 无尘道长，赫然是将他如法宝一般祭了出来。 第327章 事了？未必！ “前辈，你我无怨无仇，还请前辈饶我一命！” 许白饶如此出场，妥妥的是一位武道高人，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大欢喜菩萨这般称呼许白饶倒也无错。 无怨无仇？ 大欢喜菩萨显然忘了，许白饶出现时，她可是放言要将人家蒸煮了当做零嘴呢。 生死之仇，便是天大仇怨…… 无尘道长等人相视一眼，眸含讥笑，大欢喜菩萨神色微怔，也忆起了这点，全身肥肉抖做糟糠，波荡起伏。 “现在无怨，以后未必？接我一招罢！” 意外的，许白饶没有计较大欢喜菩萨的言语，微微一笑，却说出来一句莫名古怪的的话，但在众人发愣之时，食指一点，点向了大欢喜菩萨。 这一指点出，虚空骤然泛起道道涟漪，徐徐而散，清微如波，带起叮咚之音，宛若山泉跌撞过青石，悦耳之极，倏而间，扫过大欢喜菩萨。 未见浩大声势，众人眼中，只见大欢喜菩萨眼中的精芒蓦地暗淡下去，晃了晃身形，轰然倒下。 魔门十九子，卒！ 死的，当真干脆利落，悄无声息，叫人心中发寒，便似，大欢喜菩萨只是睡着了一般。 “绝不止叩灵问心，是半步宗师，还是……武学大宗？” 咕噜！ 想到最后一个词，众人不禁都咽了口口水，心中既觉震惊，又觉期待。 武学大宗，千万武者中崛起的绝世高手，百年武林方得出世的绝代强者，但不论是绝世亦或绝代，都不足以表达世人对武学大宗的推崇。 武学大宗，绝不止是武力的象征，他们更是国朝屹立世界之林的底气所在，可称镇国神器。 以一人而镇国，才见武学大宗之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疑是武学大宗的许白饶既然出场，无相禅师便是挣扎也无意义，当即收了功力，强壮的身体立即收缩，变回干枯瘦弱的模样，向许白饶见了一个佛家的稽礼，面若宝相，庄严如斯。 “是非功败转头去，徒留白首坐青灯。欢喜妄结因果，欲与许前辈论高下，实为咎由自取，然前辈与欢喜的因果已了，何不若飒然而去？” 眼见各人转向，无相禅师不惊不慌，先与各人纷纷见礼，继而说出他的理论——却是，欲以因果而辩，论今时之战。 “无相禅师却不必枉废心思，你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徒然。莫说我等并非佛门弟子，不信你这套因果之说；但以因果而论，禅师欺骗我等在先，偷袭在后，因果既结。如今因果未了，禅师便想抽身而退，是我等读书少，不晓事理么？” 白方垌微微一笑，忍着胸口的疼痛，面色略带惨白，走了上前，几句话说完，无相禅师的面色却比他还要煞白。 “是极，是极，禅师不如也接前辈一招，便算了结因果。”无尘道长站起，胁迫而上，手上一动，习惯性地便要甩起拂尘，再看了看手上一截断杆，便恼恨地瞪了瞪无相禅师。 “阿弥陀佛！”无相禅师头颅低垂，念诵佛号，声音低沉了下去。 便若哑口无言！ “也罢，你也接我一招。” 许白饶忽而一笑，无相禅师默默点头，下一瞬，许白饶同样点出一指，一指萦绕金芒，如同金铸，虚空忽然泛动，浮出一尊金身罗汉，红发蓬松，两眼如灯，脸色靛蓝，身如老龙，项下挂着一串白骨，暴喝一声，擎起一根月宫梭罗仙木，舞得天光动摇，金芒彩慧。 许白饶所用出的，赫然是明净寺的大威摩柯！ 比无相禅师偷师明净寺的大威摩柯更加正统，更加霸道。 摩柯无量，大威天龙，金身罗汉一杖劈下，霸道酷烈，虚空中但有无边金光渲染，如天光，如清鳞，波涛涌荡，层层叠叠，一眼而望不到边涯。 “无量寿，无量佛，无相无我，无我无相，万相归藏！” 便在这时，淡淡的梵音从无相禅师身上传响，禅师身上陡放金光，金光转瞬寂灭，化作幽冥玄光，幽冥无限，玄光黯然，化作一朵幽冥色的胎藏之莲花，莲花蓦然一合，化作无限小，点破虚空而去。 许白饶似是对这般变故早有预料，不惊不忙，食指一卷，咻而弹起，身躯庞大的金身罗汉亦化作一点，但在破碎的虚空还未弥合前穿射进去。 无边金光乍然消失，无尘道长神色微怔，懊恼地跺了跺脚，道：“好个奸猾贼秃，原来早有后手，难怪敢应下前辈的一招之约。” “非也，非也！” 无尘道长霍然转身，便听白方垌笑道：“无相贼秃虽有后手，但前辈同样也有准备，白某说得可对？” 白方垌抱了抱拳，姿态从容优雅，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即便受了重创，但的神色却始终保持着从容。 这个男子，似是从未有失态的时候，他的风度，的确胜过了世间大多数人。 男子？ 许白饶何等眼力，自然不会连白方垌是男是女也分不清，这是一个风姿优雅的男子，他的风姿，不仅胜过了许多男子，更胜过了女子。 “白兄弟的眼力果然不错！” 许白饶微微点头，亦不否认，身形一晃，面上闪过淡淡莹光，却变作了一个剑眉星目，眸如碧潭的男子，他的衣裳依旧破烂，独气质高远，如若深空。 那是，苏妄！ “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白方垌目光一亮，再次拱了拱手。 苏妄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方垌，忽而笑道：“还不是时候，以后以我会再见的。” 语罢，苏妄化作了一道剑光绝尘即去，只留下神色怔然的白方垌与微微发愣的无尘道长。 “前辈实乃高人也！”无尘道长想到苏妄假扮许白饶的一番做派，便若游戏风尘的高人，不禁心生羡慕，感慨颇深道。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尘道长虽然出身名门大派，号称方外之人，却也逃不过江湖的风风雨雨，便如这回一般，为了神霄宗和风道长一事，亲赴长乐坊，与大欢喜菩萨邀斗一番，差点没将自己折在了这里…… “或许，只有到了武学大宗这般境界，才能真正逍遥江湖吧！便即在繁华兴衰中滚上几趟，也依然超拔。” 无尘道长摇了摇头，哂然自嘲，抬头一看，白方垌依旧在思索着苏妄离去前的话，不由笑道：“白居士何必多想，前辈如此说，便说明你们之间还有些缘法哩，贫道却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白方垌转而一笑，轻轻点头，以示感谢，说道：“大欢喜菩萨既然伏诛，但我等还未尽全功，若不将县尊找出，倒不显我等的名声呢！” 他这话说得风趣，但无尘道长已经听了出来，正如白方垌在回答邵剑庸时所说，他是来赚名声的。 所谓江湖，就是一个名利大染缸，充斥着名利关系。 所谓江湖中人，与那些不会武艺的普通人其实并没有区别，所为或为名，或为利，非此则彼，勿有特别。 纵是初出江湖，向往任气好侠的少侠们不也抱着个扬名立万，受众人敬仰的梦想么？ 为名为利，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无尘道长却无法如白方垌这般轻易地就说出口，便如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潜规则，可以做，却绝不可以说。 名门大派，既是名门，也受名气所累。 无尘道长此时的想法玉白方垌也一样，却要为神霄宗赚些名声。 否则你道和风道长为何跑这长乐坊来，为的还不是名？ 否则无尘道长又何必来长乐坊，虽有为和风道长寻仇之因，更重要的，是要为和风道长之事讨个说法。 而说法，就是名，就是利，就是大门大派的名利。 “行者，同去如何？”想到此处，无尘道长忽然转身向头陀邀请着。 名利这东西难说的清，也不必锱铢必较，该分出去时就要分出去，何况有此一战，无尘道长也想借机拉拢一下白方垌二人。 “你二人自去便是，某家事了，便即告辞了。”行者震了震身形，取回两块已经被捏做球的戒刀，摆了摆手，便往县衙外而去。 似如他所说，他为替天行道而来，然而无尘道长的眼神却眯了起来。 替天行道？ 这才是世间最大的名利，纵然是神霄宗，也不敢喊出这样的名号。 …… 云莫草原，白云悠悠，青草如锦，青天绿草之中独见万古空载，悠然而过，无迹无循，风景却如画中一般。 而这里，也有一位画中的人儿，却是一位面容俊俏的和尚，倒骑白牦牛，身形摇晃，眼眸微阖，似睡似醒，安静得如同着白云青草。 和尚身下，白牦牛径自摇摆着尾巴，悠悠吃着草，不时打着响鼻，神态悠然，亦如他的主人。 突然，和尚的眼睛猛地张开，也即同时，虚空中猝地扯开了一道裂缝，便见一朵幽冥的胎藏之莲穿破虚空，射向了和尚。 随即，却是一点乍然放大的金点，化作了一尊红发靛脸的罗汉，一手持杖，将打了下来。 第328章 乐天的富贵 和尚显然没有料到这茬，或许他预料到了胎藏之莲，却没预料到还有个金身罗汉，匆忙间撑出右掌，往虚空中一扣，撑起了一张金光缤纷，镌刻朵朵藏花的胎膜。 这才是正宗的胎藏之莲——两界胎藏之莲！ “哪位道友与和尚开玩笑呢？”和尚虽惊不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自然是有这般自信的，因为，他是，他是武学大宗，是蒙元帝国独一无二的武学大宗——孟八思。 下一刻，蓬发蓝脸的罗汉便将月宫梭罗仙木打将了下来，一杖即下，胎藏之莲结成的结界噗嗤一声破碎开去，宛如泡沫。 孟八思心神摇动，手上动作一慢，月宫梭罗仙木直接打过无相禅师所化的幽冥胎藏之莲，打在了他的肩头。 嘭！ 一杖打下，金光挥溢，孟八思身形震颤，直接栽下白牦牛，摔得个四仰八叉。 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势，但他的面色，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月宫梭罗仙木打下时，孟八思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即便同为武学大宗，也有高下之别。 显然，孟八思并非处于优势地位的哪一个！ “中原地界，果然人杰地灵！” 孟八思疯狂笑起，右拳握起，猛地向后打去，将他落下后慌忙乱蹿的白牦牛打得湮灭。 这时候的孟八思，城府远不如十六年后的他…… …… “孟八思，便先讨点利息吧！” 长乐坊中，已经化光而去的苏妄再次化作许白饶的形象，拦住了在府衙外心不在焉的乐天小衙役。 “小哥，你我又见面了？” 乐天面做诧异，惊奇道：“‘先生’是如何出来的？” 他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前往中堂，却也从县衙的仆役处听说了苏妄被请去后院的事，只是不知，苏妄竟能先他一步出来。 “难不成，是被识破了‘身份’，赶将出来的？不过，此人的面皮还真是厚实呢，明明被赶了出来，却能当做没事人一般！”乐天“恶意”猜想着，却没有一个是好念头。 武道境界越是高深，除非是真正势均力敌，否则，分出胜负的时间就越短，此时中堂内的“奇人异士”才散去未久，苏妄正好出来，落在乐天眼中，便成了苏妄没甚本事，县尊一怒之下，赶了出来。 苏妄何等境界，乐天的小念头却瞒不过他的感知，也不答他，却笑言：“小哥可还记得，来府之前，许某要与你算上一卦呢！” “‘先生’不说此事，乐某还忘记了，不知先生又有何高见？”眼见苏妄避‘重’就轻，乐天心中嗤笑，也乐得与苏妄开开玩笑，便当打发时间。 于他看来，今日进入后院的能人异士定然又是个没结果的，到头来，还是要他们广张布告，遍邀各地高人。 那和风道长本事高超吧？ 犹记当时神霄宗和风道长初来时，还是乐天负责接引，那时，长乐坊还未将县尊夫人樊徐氏怀胎怪事广而告之，众人未必知道和风道长，但乐天却记得清清楚楚。 和风道长的气质是十分出彩的，为人更是和蔼，却还传授了乐天一招半式，叫他心生虔慕。 然而，这般高人进了后院，却也再不闻半点消息！ 后来，县衙又陆陆续续请来了些奇人，乐天未必都知道，也听说过一些，终究是连个响儿也没有冒起。 今日被请到后院的智光禅师、无尘刀阵等人，在乐天看来，本事也超凡，却未必胜过和风道长，也未必有个结果。 想到此事，乐天才起的兴趣，顿时偃旗息鼓，提不起半点兴头。 县尊夫人怀胎之事也是大事，但此事何时能是个头？ 他乐天可是想要做长乐坊众巡捕之首，取代邵剑庸的男人，有多少大案要案等着他办理，可真没时间浪费。 “小哥不必心急，今日许某前来，便是送你一桩富贵的。”苏妄震了震衣衫，仰天四十五度，做高人隐士状，有意无意间却将白幡上“铁口神断”四个大字亮了过来。 “承您吉言，您便说说吧，若说得对，乐某自有礼金奉上。”乐天兴趣缺缺，敷衍地拱了拱手，言下之意，若是说得不对，自然休想他出半个铜板的。 至于对或不对，自然是由乐天自己说了算。 乐天心中偷乐着，郁闷的心情，也有些消散了。 在自认运道倒霉时，若能见到一个更倒霉的，纵然不至幸灾乐祸，难免也要生起一种我还是比较幸运的这类想法。 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不过，伤害确实转嫁到别人身上的。 乐天此时就是这种想法，但要作弄作弄苏妄，看他更倒霉而已！ 苏妄颇有些无语地瞧了一眼乐天，竟不知，乐天年轻时也如此腹黑。 这一眼之下，乐天不禁心有惴惴，仿若已被苏妄看透了他的百转心肠，使劲瞪了瞪眼神，再看去时，苏妄依然还是那副掐着指头，嘴上神神道道，仿佛正在运使“铁口神断”独门秘术的样子，顿时安下心来。 “有了！”再又“掐算”了一会，眼见乐天面做不耐，苏妄急忙叫了一声，笑道：“许某已经算清，小哥的运道就在今日，就在县衙。” “哦，‘先生’有何妙算不妨说说，乐天定有重礼送上。” 乐天使劲在身上摸拍着，找了半天，终于从腰带里找到一枚铜钱儿，煞有其事地放在苏妄手中，一副我只有这点身家，实在没办法的样子，看得苏妄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下。 至于乐天是否真的只有这点身家，是否也如他假扮许白饶时将某些东西藏在鞋子里，乐天表示，他绝不会如苏妄这般没品的。 藏在鞋子里算什么事，还能见人么，就算能见人，走路不嫌搁得慌么？ 要藏，也得藏在裤裆里…… 咳咳，乐天表示以上不是他的心里话，他是绝对没有说过的。 一枚铜钱儿能干什么，长乐坊西市中有名的阿汤哥烧饼一块儿也得两个铜钱，一枚铜钱儿，人家还未必肯卖你半块烧饼呢。 苏妄面做难色，好似为难极了，与乐天大眼瞪小眼，来了个“眉目传情”，却要用瞪谁谁不好意思神功破了乐天的面皮，再从他身上掏来几个铜板，最不济，有一个也好。 但他显然小看了乐天的面皮，乐天虽然还是个小衙役，却也是“身经百战”的。 长乐坊中众喇虎哪个不知，他乐天衙役的本事？ 在与喇虎们对峙时，乐天的面庞是刀劈不进，火烧不透的，如非如此，今日长乐坊的喇虎也不会在乐天一个眼神的逼视下，便怯了胆。 “也罢，许某曾经许过日行一善的诺言，今日，便当做一回好事了！” 苏妄咬牙切齿道，手上动作飞快，但在乐天被苏妄的“豪言壮志”骇得恍神时，手中的铜钱儿已经不见，气得乐天心中直骂咧：“说好的日行一善呢，你下手的动作倒是很麻溜嘛。有胆子你慢半个节拍试试，本衙役要是夺不回来我的铜钱儿，以后便跟你姓了！” “还请先生赐教！” 乐天同样咬牙切齿着，直愣愣地看着苏妄手上的白幡，那副样子却是在说，若果，苏妄说不出给所以然，他定要将苏妄的白幡夺走，便是当柴火烧了，也得弥补他那一枚铜钱的损失。 “好说，好说。”苏妄不惊不慌，忽然收起怒容，眼神眯成两条细缝，笑道：“小哥直往县衙中堂而去，入门后第六排，靠墙左边第三块青石上敲上三下，你的富贵便来了。” “果真？” 乐天怀疑道，苏妄这话说得玄乎，便似话本安排的情节一般，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虚假啊。 乐天暗忖，苏妄是否是故意要将他支走，好带着那枚铜钱儿“携款私逃”？ “自然不假！”苏妄老神道道，如非少了点胡子，他定然要做抚须长叹状的。 “也罢，乐某信你一回。” 乐天仔细看了看苏妄，忽然笑了起来，但在苏妄诧异之时，飒然转身，走得亦是十分潇洒。 看着乐天渐渐消失的身影，苏妄忽而也笑了起来，轻声道：“还算有些气度，是个可造之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即已不见，却未惊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他在于乐天对话时，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却无一人注意过他们。 …… 中堂内，乐天寻了个由头，但在两个同仁奇怪的眼神中，走了进入，待到得苏妄所言的位置后，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乐天，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怎信了那个骗子的话，若果，他拿你寻开心呢？也罢，终究走到了这里，便敲三下又如何？若是没个结果，看我回头不打死他。” 拿定主意，乐天用水火棍狠狠地在青石板上顿了三下，仿佛是打在某人身上。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咔嚓声连绵，继而，却有机簧震动之声大作，这处青石板忽然便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而在此时，白方垌与智光禅师也寻到了中堂，诧异地看着先了他们一步的乐天。 …… 已成废墟的后院中，大欢喜菩萨肉坨坨的身躯倒在地上，兀自凄凉。 便在这时，忽有裂帛声响起，却见大欢喜菩萨的肉身陡地撕开了一道裂缝，随即，一个赤条条，玲珑可爱的小萝莉爬将了出来…… 第329章 未来的邪王大人 咯吱，咯吱！ 冰天雪地中，一辆牛车慢慢地腾挪着，从人迹罕见的荒野中驶了出来。 驾车的老汉是个老把式，行车二十余年，便是靠得性子沉稳才将这行做了下来，二十年而过，虽然不曾做大家业，但也不曾出过差池，在左近州府的车行中也算小有名气。 便若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老把式驾车而来，纵然路滑多泥泞，一路行来，也稳稳当当地将人送了过来，中途没有停留过片刻，更没闹出状况，值得一声夸赞。 这时节，虽未至亡国灭族之时，但朝中奸逆当道，地方势力盘踞，时有走投无路者落草为寇，对老百姓而言，始终是没有太平过的。 不曾出状况，便是最好的结果，老把式未敢奢望太多！ “小相公，这便到了兴云庄了。” 牛车又行了半晌，渐渐驶向一座繁华的小城，老把式招呼着，掀开挡风的竹帘，对着里面吆喝了一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青衣书生背着书囊从车上翻下，看了看城门上的“兴云城”三个大字，又望了眼城门处交织入流的人流，抖了抖袖子，掏出两分散银，见着路人不曾注意，手疾眼快，一把放在老把式手中。 “有劳老丈了，一路辛苦。” 老把式老于世故，也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暗暗掂量了两下，知道数目没差，老脸顿时笑开了花，连道：“不辛苦，不辛苦，小相公不知要在兴云城几日，兴许有缘，老汉与小相公还能再做一次生意哩。” 车行行脚的生意不常有，老把式将书生带来兴云城，也不是说回去便能回去，何况还有个入乡随俗的规矩。 到了兴云城，便需依照兴云城的规矩办事，得先找到本地的车行档头，交了份子钱，待有顺路的行脚生意时，档头才会将生意介绍给你。 除此之外，但凡老把式在兴云城内接到的活计，也需交一份份子钱。 份子钱不多，但也不少，一次份子钱就一点损失，对于老把式这等混居下九流行业的人来说，都是极为心疼的，老把式才要问上一句，不然，真等车行的档头将顺路生意介绍给他时，说不得要到十天半月之后了。 却说，这书生一路而来，脾气也温和，未叫老把式遭了莫名的气受，出手也干脆，老把式心中暗暗计较，也不愿损失了这等客源。 但在来路时，他可是问清楚了，书生可是来访友的，既是访友，总该有个归程，说不得，他还能做上一单生意呢。 “却不过三五日功夫，若是回返时老丈也未回去的话，还要再麻烦老丈一次。” 书生也好说话，没拿出所谓“高人一等”的气派，老把式笑眯眯地应了，提起缰绳抖了抖，驾车的老牛温驯得轻哞一声，翻起牛蹄，却沿着城墙往兴云城的另一处城去。 书生整了整身上的背囊，也往兴云城过去。 这兴云城与老把式最先说得兴云庄，却是同一个地方，这座小城，便是因为有了一座兴云庄才改名叫做兴云城的。 当然，一年前的兴云城还不叫兴云城，而兴云庄也不叫兴云庄，那是的兴云庄叫做李园。 李探花的李！ “受你点悟之恩，总该还你个因果，有时我还真奇了怪了，我也不是和尚啊，怎么便信了这因果之说呢？还是说，那土母菩萨真坑了我？” 书生摇了摇头，似是想到当年愣头愣脑地来到这个世界，愣头愣脑地便寻上此界最厉害的人物，开口便要试剑的鲁莽行为，不禁好笑了起来。 幸得，对方却是个心怀天下的绝代大宗师，不但不曾拒绝，还点悟了他，如今的成就，与那时的点悟便分不开。 这便是因果！ 书生有感，在这个世界，他还要还上这个因果，如此，才能前往另一个世界，继而，静心等待十六年便是。 他是苏妄…… 随着人流，苏妄渐渐走向城门，身影慢慢被淹没。 苏妄来得很是时候，今日的兴云城非常热闹，行人来往攘攘熙熙，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当真联袂成云，挥汗如雨。 行人之中，有许多背刀挎剑的江湖人，更有许多奔走相告的百姓，各人的面色都带着几分欢喜，仿若，有着什么天大的喜事。 不过半柱香，苏妄便将此间的详情打听了个清楚——原来，这几日正是兴云庄之主龙啸云龙大侠亲子的周岁。 这龙啸云别称龙四爷，为人豪迈、大气，侠义无双，喜结江湖义士，极具威名，向为江湖人尊重，尊称龙大侠。 论武艺，龙啸云虽非绝顶，但一身功夫也臻至江湖一流，擅使一杆白银亮枪，号称横枪立马，步勇双绝，是青年一辈的领军人物。 论家世，龙大侠的结发娇妻龙林氏本就是兴云城望族，家财万贯，龙大侠与其结成连理，很自然地便继承了这份家财，难得的是，两人婚后始终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叫旁人羡煞。 但更叫人羡慕的是，龙啸云有一个结拜义地——李探花。 李家才是兴云城真正的名门贵族，号称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允文允武，不仅在江湖中有着偌大的名声，但在朝堂内，也有丰厚的人脉。 龙大侠能与结拜，并落户兴云城，几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了许多江湖人需要奋斗一辈子的东西——名和利。 拥有如此名声，龙大侠亲子龙小侠要办初度酒，岂能简单的了？ 只怕龙大侠愿意简单，各路豪杰也不愿意。 消息一经传出，各路英雄豪杰纷相涌来，一则是为恭贺.龙小侠，二来，也是为了结识结识龙大侠，好见识见识，这能折服李探花的大侠到底张个什么模样？ 当然，诸路豪杰热情，龙大侠也不能小气了，当即大手一挥，霸气非常，在兴云庄内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宴，但凡只要上门恭贺的，不管礼大礼小，不管身份尊卑，都有资格坐上兴云庄的宴席，引得众人争相庆贺，差点没将兴云城挤破了。 行不过半里，苏妄便随着人群来到了兴云庄，却见兴云庄门庭高大，挂红灯，披彩绫，涂绘金漆，宣以缤纷，门前门后，喝彩如雷，尽是一派欢喜言笑之景，朱门大户气象但显。 便是苏妄见了，也忍不住喝了声好。 他所喝的，不是兴云庄前的热闹气象，而是被书写在兴云庄府门两侧的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短短十个字，苏妄却见识到了三种不同的刀道意境，有才情华丽，有凛然冰霜，也有绵绵情义。 这副对联，定然是李家鼎盛时期，那号称三进士的父子所书，其中绵绵情义的刀意中，苏妄更是隐约看见了李探花年轻时的风采。 话说，此时李探花亦是正当风华之时吧？ 虽然有心亲自见识一下李探花的刀意，但苏妄却知，此时的李探花却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其绵绵情义已化作情腔郁结，这样的李探花，不见也罢。 “兄台也是来贺礼的？” 身后传来一声轻问，苏妄悠然转身，一个风采如画的青年便映入眼帘，青年灰袍单衣，穿着简朴，以一根棘木扎着发髻，负手而立，姿态潇洒，在其周身，隐约流转着生期未尽，死境绵绵的气息，将周围的人排斥了出去。 一见到青年，苏妄便猜到了他是谁。 “自然是来贺礼的，难不成，是来挑场子的么？”苏妄笑着回应，虽然话里用词用句有些古怪，但他的气质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来挑事的。 “石轩，敢问兄台姓名？”青年微微一笑，拱手见礼，行得却是江湖人的礼仪。 “是石之轩吧？”苏妄心中偷笑，同样用了个江湖人的礼仪，回道：“苏李！” 石之轩，十六年后的邪王大人，大成半步宗师境界，剑冢一战，龙岛一战，以其半步宗师境界威压各路豪杰，正魔两道噤若寒蝉，尽皆雌伏。 实谓，武学大宗之下第一人！ 未想，苏妄没见到年轻的李探花，却见到了年轻的邪王，此行，不虚！ 见礼完毕，两人各自一笑，关系更又亲近了几分。 却是，两人都从见礼的方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明着像是读书明理的相公，实则却是动则拔刀削人的武者。 “似乎说这年头书生打扮有些落入俗套，就快要烂了大街的啊……”苏妄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懊恼，颇觉失策！ 未来的邪王眼中精光微闪，虽不明苏妄在懊恼什么，但还是邀请道：“苏兄同去如何？” “同去，同去，难得与石兄一见如故，恨不得触膝相谈，定是要同去。” 苏妄回过神来，尴尬地一笑，忽然出手拉住石之轩的袖子，便往人群左边而去，石之轩面色闪过一丝忌惮，但见苏妄将后背对向他，再又露出了和风如画一般的笑容。 他忌惮，是因为苏妄的出手他根本无法阻止；他笑起，却是苏妄将后背暴露，以示绝无恶意。 苏妄如此大方，石之轩岂能输给他，便让他拉着便是。 第330章 飞纵九天，超越生死 两人联袂而来，拨开人群，行若流觞曲水，动如风轻云淡，飒然不羁，潇洒自然，引人侧目。 左右被拨开的人群见着他们如此气质，便知惹不得，径自退去，将位置空出来。 到了前头，却这才看见，在兴云庄府门前广场，排了两行队伍，一行多一行少，被许多人围在这里的，便是人数少的这只。 兴云庄号称来者是客，若是寻常人，往府门右边去，说几句讨喜的话，打几下躬，又或奉上一些不值钱的贺礼，便能进府，吃上一顿能叫他们嘴角留油的流水宴。 盖因左尊右卑，寻常人往右侧入府，江湖人却由左侧入府，这边的门道与右边又有不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阶级，阶级，不仅在朝堂，也在闹市，但凡只要是个江湖人，便喜欢以武论高下，以武功论尊卑，此间亦不独外。 兴云庄外，便由大侠龙啸云请了附近四门三派的好手守着，想要入府，便需先通过他们的考验。 毕竟，兴云庄占地虽广，也难容下无数江湖人士，便是容得下许多江湖人，能体现江湖大侠身份地位的座次终究有数，如何安排得诸多江湖人士？ 龙啸云便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以武论英雄，以武论高下。 以武而论，安排座次，便是输了，也怨不得旁人，兴云庄门府，就是第一关。 想要入府？好，先露一手罢。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却又有了变化，经过三日的酝酿，这兴云庄门府的第一关，却被江湖人看成了抬高自身身价的台阶。 龙啸云也未将众人往门外推，毕竟，能来兴云庄的，总归是他的客人，但是连第一关都过不去的，只怕，众人自己也没有颜面留在这里吧！ 似有一股暗流推动，兴云庄之试，渐渐演变成了一场演武大会，多少江湖少侠渴望通过这个平台展示自我，在江湖中宣扬出第一次声音，而兴云庄的热闹，也有愈演愈烈之势。 当然，既然是热闹，终归是看得人多，上场的人少，诸多江湖“豪杰”聚众一团，抱剑负刀，各怀心思地看着门府外的比较。 这其中，有些人是前两日上场过的，在暗中计较胜数，观察四门三派弟子的招式路数，有人则是第一次来，摸不准对方的实力，不敢贸然上场，也要计较一番。 待苏妄二人分开人群时，却正好见着一位江湖少侠被四门三派的好手一掌打退，面色羞赧，眼见诸人望了过来，掩面而走。 兴云庄终究办的是初度之宴，不是做挑动江湖人神经的事，四门三派好手与人动手讲究点到即止，勿要闹出了事端。 各人比较的方式也不拘一格，比如江湖成名大侠过来，刷一刷脸皮就行，但若是江湖中无甚名声，又或干脆就没有名声的，便需要露一下绝活咯，如若绝活也当真是绝活，有真材实料，四门三派的好手自然会将道路让了出来。 不愿意展露绝活？ 也行！或赤手空拳，或用兵器，任尔挑选，只要能接住四门三派好手一招，便算过关。 一招看似简单，却绝不简单，因为，把手兴云庄门府的四门三派好手，皆是气运周天大成的三流好手。 气运周天大成，真力气贯全身诸脉，力举千斤，真气如罡，有摧石如糜之能，极为恐怖。 这不，便有一名四门三派的好手与对手起了冲突，两人一出手就直接爆发了罡气，真罡如火，仿佛腾烧的烈焰，相互碰撞若彗星一击，震得大地轻晃，众人目眩而神驰，大呼不虚此行。 更有许多好事的半大小子被惊得大呼小叫，这些小子都是顽皮的年纪，胸腔内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流水宴虽好，也抵不过他们对江湖生活的向往，却挤在一群江湖人中间凑着热闹。 须臾间，四门三派弟子与对手便分了开，两人相互还礼，口称承劳，又报了姓名，四门三派弟子便让出了一条道路，那人径自而去，神色飞扬。 “还有哪位英雄愿意赐教？”爆发了罡气的四门三派弟子退下休息，自有另一名好手上前，向四方拱了拱手，邀战着。 各人左看右看，俱做张头顾尾之状，一时沉默。 才见识了气运周天大成好手的身手，许多人暗自思量不是对手，便起了怯意；更多人却看出了三流高手爆发罡气的损耗极大这一缺项，起了占便宜的心思，又见对方换了人，却想让旁人先上，好耗一耗四门三派弟子的功力。 “石兄，你我二人前去如何？”人群中，苏妄看得分明，忽而一笑，向石之轩邀请着。 “固所愿而！” 石之轩两袖一振，和风同光，飒然而上，行到了四门三派弟子面前，忽然回首问道：“苏兄，你想如何比试？” 明明，他已与四门三派弟子成对峙之势，却做出返身回顾的姿态，却是完完全全无视了四门三派弟子，将那人气得面色通红。 众人精神一震，俱是目光灼灼得盯着场内。 他们这算是听出来了，石之轩并非是要与四门三派弟子比较，而是再与苏妄比较呢。 是嫌四门三派本事低微么？ 众人暗自思量，有人心中不忿，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起了好奇心。 四门三派只是盘踞兴云城附近的势力，虽非什么绝顶势力，但也非泛泛之辈能比，门内各有几个通玄入照的强者镇压，威震左近三山五岳。 石之轩的年龄看着不大，与他们一般，但敢将四门三派视作等闲，光是这份气魄胸怀，就叫他们心惊不已——如非故弄玄虚，他的来头必然极大。 因为看不透石之轩的来历，四门三派弟子虽然羞愤，却也不敢妄动，免得为师门招来仇怨。 “今日是兴云庄公子初度之日，不宜大动干戈，你我来个文斗如何？”苏妄背着书囊，慢悠悠地走上前去，身后的书囊随着一晃一晃，便似一尊不倒仙翁，看着有趣极了。 “如何文斗？” 石之轩问道，依旧从容，身形昂藏，气质如风，令人心折。 与之相比，苏妄的气质虽然不错，却总有一种文弱书生的错觉，叫人重视不起来。 “我有一门九转身法，号称扶摇万里，飞纵九天，石兄可愿一试？”苏妄微微一笑，眸光清亮，口中的话似乎都带着笑意。 扶摇万里？ 众人暗暗咂舌，目光中露出了笑意。 他们听到了什么？ 扶摇万里，飞纵九天，这般大话便是武学大宗也不敢夸口，却从一个文弱的书生口中说出，许多人立即就嗤之以鼻，以做不屑。 石之轩却听得兴趣盎然，也道：“我也有一门身法，号称生死两转，幽冥无隙，苏兄可敢见识？” 哗！ 石之轩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哗然出声，纷纷摇头，以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向两人。 若说，苏妄的话苦战还是身法极速，石之轩的话已经在说，他的身法可以穿越幽冥，超越生死了。 “莫不是，你二人的比试是动嘴皮子的，这般比试，不用你们来，我们都比你们厉害！” 众人心思欺负，再看两人时，已不再觉得他们高深莫测，而是看猴戏一样，带上了几分调笑，却要看看，四门三派的子弟会作何反应。 四门三派的弟子也不孚众望，各人齐齐上前一步，暴喝一声：“二位，你当我等是玩笑么？” 这二三日来，四门三派弟子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江湖人士，有人高冷，有人严肃，有人嬉皮笑脸，不着正形，但绝没有人敢挑衅兴云庄，也没有人敢挑衅四门三派。 但，今日有了！ 苏妄与石之轩的行为，叫四门三派的弟子看来，便是挑衅。 胆敢挑衅，他们便要将之打死。 可惜，两人却没理会他们，四门三派弟子话音才落，两人的比试已经开始，同时踏出了身形。 一人身形九转，一步一折，一步一重天，九步落下，好似跨越了无尽星河时光，身形节节拔高，充塞天地，但在各人恍神时，已经越过四门三派弟子，站在了门府之内。 一人身形如幻，一闪即逝，错跃似光，如虚若实，好似分化成了无限个身影，却又似只有一人，直看得众人神思错乱，五感混杂，一时心神俱骇，不敢直视，这人，也登上了门府的台阶。 “通玄入照！”各人心神巨震，脑中同时想到了这个词语。 是的，通玄入照，也只有通玄境一流强者的意志之力才能在无声无息间扭曲他们的精神感官，叫他们望见无尽星河，错乱他们的神思。 “他们才多大年龄啊？” 众人心中哀叹，看看人家，再对比自己，只觉自己这些年都活到了狗身上，此时方知，两人刚才的表述，绝非大话。 或许，人家对身法的表述，其实是对其意境的描述呢？ 他们却不知，苏妄与石之轩的表述绝非描述意境，而是对身法极限的追求，对道的向往。 燕雀，又岂知鸿鹄之志？ 第331章 啪叽一声响 “二位大爷，二位大爷，请留步，请留步。” 走过门庭，绕过影壁，与普通百姓分开，苏妄二人寻了个方向径自走去，便有一位麻脸的管事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追来，对两人连连作揖，道：“小的见过大爷，奉龙公馆老爷之命为二位大爷带路。” 管事身形不高，穿着锦缎羊皮袄，眼眸狭长，面做谦卑，目光犹自闪烁，眉目之间依旧带着几分猖獗之色，说话间，却将他们从头到尾的扫视了几遍，实在胆大至极。 “哼！” 石之轩面露不喜，闷哼一声，管事如遭雷殛，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身下却弥漫出了一股骚臭味道。 赫然，是被吓得失禁了！ “竟是如此不堪，这管事如斯德行，龙啸云为其主，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石之轩行事亦正亦魔，心有不满，当即责斥出言，苏妄眉头皱起，也是不喜，二人旋即转身而去，也不要麻脸管事领路。 难不成少了他，两人还找不到路了么？ “好，好，你等羞辱我也罢，但敢说我家老爷坏话？我人小言轻，我家老爷却不容你们羞辱，不过才入一流，能有多大本事，待见了我家老爷，看你们哭是不哭？” 管事坐了片刻，直待胯下一片冰凉，几乎都冻成了冰，这才回过神，抬眼一看，却哪里找得到苏妄两人，恨得咬牙切齿，连连赌咒发誓，要与苏妄二人一个好看。 骂毕，管事似是想到什么，急忙左右打量，发现这片刻时间没人进来，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是大恨，爬将起来，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拉着羊皮袄，寻了条小路，往内院奔去。 另一头，苏妄二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边往感知的方向前进，一边慢慢欣赏沿路景象，穿过二三重小院，采撷五六朵娇妍小花，被麻脸管事恶心到的心情渐渐放开。 兴云庄与别处的庄园不同，庄内的建筑物修葺地不一定繁华，却都一定种满了鲜花，有春城的香茶花、西夷的郁金紫、番人的曼陀罗、中都的牡丹、两广道的剑兰等等，俱是名花异草，又依奇门遁术布置，引热泉灌溉，便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花期依旧灿烂。 可见，当年李园建造时，是付出极大的心力的。 李园？ 自然是李园，李探花的李。 但凭各处花园弥散的气息，苏妄便知，这些个花园，建造起来大约都是在十年内的，最短的，也是在三两年前，可不是龙啸云龙大侠那等鸠霸雀巢的人可以布置出来的。 而且，以龙啸云的底蕴，也布置不出这等奇门遁术。 “李园，可惜了！”苏妄不仅暗暗叹息，不知是为这片花园，还是为那个人。 从十六年后过来的他，对李探花与龙啸云间的恩怨知之甚清，但他不愿置喙其中因果。 一则，李探花的情劫已生，这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机缘；二则，苏妄也无权干涉李探花的选择，或许他认为对的，但在对方看来，却是错的。 “二位大爷，小的等您许久了。” 依然麻脸管事，换了一身酒红色的羊皮袄，等在院门口，见着苏妄二人过来，急忙迎了上去，样子卑躬至极，似是忘记了先前的事情，但连石之轩看了，都觉有些诧异。 “原来是两位少年英杰来了。” 未进院子，便有一声浑厚的大笑声传来，但见一个颔下留着一缕短髯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着翠绿锦缎，劈绯红大氅，国字脸，浓眉大目，气势昂扬，大步而来，犹若赶山巨神，自有一番威仪。 虽然不曾看到他的白银枪，但这份气势，也无愧步勇双绝的的称号了…… 来人，正是龙啸云龙大侠。 苏妄二人贪恋花景，行的慢了些，麻脸管事先他二人一步进了院子，龙啸云能知道他们二人，却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他如此重视两人，就有些奇怪了。 要说龙啸云巴结苏妄两人，实可不必。 盖因，苏妄两人虽然是通玄入照，终究只是露出了初入通玄境的气息，龙啸云却早早地已经是通玄大成了，更不知这些年来，是否已是悄悄突破叩灵问心，苏妄两人，不值得他如此重视。 事出有因，必有古怪。 苏妄二人相视一眼，俱做飒然之笑。 还未踏入小院之中，便听到杯酒交筹的声音，就在这时，院中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即有七道不同的气息压了过来，七道气息略有不同，意蕴不一，但无一例外的是，都达到了通玄入照的层次。 正是，兴云城四门三派的掌门人。 “有意思，下马威么？” 苏妄二人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龙啸云，身上的气息轰然拔起，一人身当烘炉，硬生生撞击过去，一人含虚如谷，气息一收一卷，便将镇落的气息搅得湮灭。 几道闷哼各自传来，七道气息一触即收，收回了院子。 毕竟，今日是兴云庄宴喜之日，各人也不敢做得明目张胆，眼见试探不出苏妄两人的深浅，便都收了功力，免得颜面难看。 三人走入了院子。 这处院子倒也典雅，门庭开阔，院落清静，种着一株高大的樱花，主干怀抱粗，枝冠贯入天空，笼罩了半座庭院，也引热泉灌溉，正是花开灿漫之时，渐有片片樱花纷落，落英缤纷，煞是美丽。 院中摆着两张酒桌，坐着十五六人，俱是华袍高冠，侧目而来，目光如电，有精芒绽放，气息也凝实，如奇峰跌峦，各有一番风景。 这十五六人，都是受了龙啸云的邀请，来参加这次宴会的武道强者，俱是一流高手。 龙啸云果真交游广阔，除却四门三派，还有这许多宾客前来贺喜，足见人脉之广。 “诸位高朋，今日幸甚，兴云庄又迎来两位青年侠俊，我与诸位介绍，这位是？” 眼见各人望来，龙啸云哈哈大笑，笑声豪迈，对着满座的高人介绍起来，但论及两人姓名时，却顿在了原地，张了张口，不知如何介绍。 因为，他从来就不曾问过苏妄两人的姓名。 若是遇上高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遇到这般情境，难免要手足无措一番，被破了气势，但苏妄与石之轩又岂是真的一般人，两人悠然笑着回应。 “夺命书生。” “邪王！” 却见两人一人背着书囊，目光悠远，平静而淡然，仿佛饱读诗书的才子，看不出半点夺命之意；一人扇着折扇，温文有礼，淡淡笑着，即有浩然正气勃发，也看不出半分邪意。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都欠了教育，不懂规矩。”满座高朋尽皆蹙眉，面露不喜，显然，是认为苏妄他们性子猖獗，太过放肆。 要说，在前辈高人面前介绍自己时，不该是要放低身姿，以为恭敬么？ 这就是规矩，前辈的规矩！ 但看看苏妄两人是如何表现的…… 两人不仅没有行礼，更连姓名都不曾报出，只报了两个不知真假称号——夺命书生，邪王。 这等称号怎么听都有些猖狂的意思，让人不爽，更让在座的“前辈高人们”不爽。 院中的交筹声戛然而止，各人定定地放下杯筹，面色俱是冷然。 “也罢，敬某便先来考教考教二位的手段！” 酒桌上，一位银发绿袍的老者拍案而起，须发飞扬，目如怒电，气息勃发，有雷霆之威，却正是四门三派中南山们的掌门金劳远。 四门三派出手试探，无果而终，先失了面子，便要讨回面子，先前，各人顾忌此间是龙啸云的场子，要给他几分薄面，不好发作。此时，看苏妄两人猖獗得连龙啸云的面子也不给了，却正好发作。 “哪位先来？” 金劳远两臂一震，仿佛雄鹰振翅，咻地一闪，便落在了苏妄他们面前，抱臂而立，姿态超然，但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直面两人。 而在这时，本该劝解双方的龙啸云反倒退后了一步，将场地让了出来。 要说南山门出头没有龙啸云暗中唆使，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苏兄，你先还是我先？”石之轩依然摇着折扇，气质飘然，将目光转向苏妄。 “还请石兄请教！”苏妄微微一笑，脚步向前踏出一步，便示意由他先来。 所谓请教，自然是要石之轩品鉴一下他的武道，而非御之交手，那南山门金劳远，却被两人当做了试手的工具。 着实，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至始至终，两人也确实也不曾看过金劳远一眼。 金劳远面上怒气再闪，怒目几乎充血，气息扬起，衣衫震猎，抱臂的手忍不住张开，手掌微颤，却是，忍不住了。 “小辈猖獗！” 金劳远五指微震，指骨嗡嗡震鸣，仿若电光毒钻，一招即出，指力贯入，元气暴沸，被他扯出五道尖锥裂缝，嗤啦一声，将大地扯出五道深深的沟坎。 这一招，已不是考教，而是杀人！ 即在这时，一振书页叠翻的声音传来，金劳远心中大惊，猛地一拍大地，身如电钻，两臂翻转，但要撕开空气，却有一本青色的书卷拍了过来，啪叽一声，打在了金劳远的脸上。 第332章 夺命书生的夺命书 啪叽！ 这一声好生脆响，干脆利落，声声见肉，足见下手之人的果决，没有半点犹豫，说要打你脸，就一定能打到你的脸，不容你躲闪。 下一刻，便见金劳远翻转着，在空中完成了转体十周的完美动作，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方形的红印，却是，生生被书卷拍出来的。 有诗赞曰，书生好用夺命卷，声声落耳留方形。 一声耳光，虽是甩在金劳远脸上，但众人见了，却觉得着耳光也是被甩在他们面上，面皮忍不住抽了抽。 金劳远不曾看到，他们却看到了，金劳远出手后，苏妄只用了两招，一退，又一进。 一退，间不容息避开金劳远的指力；一进，恰在金劳远前力消退，后力不继时近身五步，反掌便将一本书卷拍了过去。 一退一进看着简单，但对眼力、身法的要求却极高，众人暗自比较，便是他们下场，也不易躲过苏妄这一拍，再看苏妄时，便多了几分忌惮。 “小子放肆，有胆子将姓名报出来？老夫不信，我会败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手上。”金劳远爬将起来，眼见诸位老友可怜的目光，脸色涨成通红，指着苏妄一定要他讲个明白。 虽然苏妄是用书卷甩他，但与亲手甩他耳光又有何异？ 苏妄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一种没法说理的语气道：“都说了叫夺命书生，难不成，夺命书知道么？老先生看来还需要长点记性啊。” 夺命书？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到苏妄手中拿着的书卷，薄薄的十来页，青色封皮，古色古香，一角书写“夺命书”三字，便是刚才，啪叽一声脆响，将一位一流高手拍翻了出去。 敢情，苏妄说了半天的夺命书生，其意不在书生二字，而在夺命书三个字。 一众“前辈高人”不知苏妄的夺命书是否能夺命，但只知道，他们的面皮，这回是丢到了姥姥家咯，面上又气又笑，几乎被苏妄搞得凌乱。 他们是几乎凌乱，金劳远却是彻底的凌乱了，苏妄话中的调笑，他岂能听不出？ 这厢，苏妄的话音未落，金劳远便扑了上去，十指张狂，运爪成电，指力透发间竟连绵成丝线，被扯在一起，结成了蚕茧一般的存在，团团撞将了过来。 通玄入照后精神沟通外界，御天地之元力，是以人之有穷之力掌天地之无穷，出手恢弘，讲究以力压人，故而通玄之后，许多武者都将精力转向如何更好的开发元力上，对武技、招式的开发轻了许多。 但如金劳远一般，将元气化虚为实，以形化象，便是结合自身所处后，对元力的一种尝试探索，不可不谓之精妙。 “好！” 四门三派的掌门人大声喝彩，呼喝声彻响小院，下一刻，苏妄忽然动了。 这一动仿若天成，脚步神奇地一踏，恰好步入元力丝线缝隙，吐气哼音，虚空中只听昂的一声震鸣，万物皆颤，这时，又听苏妄周身噼啪作响，骨骼震动，身形一缩一涨，便即从蚕茧缝隙中穿了过去，接着，又是一声脆响传了出来。 啪叽！ 并随着脆响，是一个翻滚不止的人影，从院子的这头，翻到了另一头，这才跌落半空，摔了个狗啃泥。 直到此时，四门三派掌门人的喝彩声还未落音，各人张着嘴巴，眼珠爆瞪，恰似被掐了脖子的野鸭，看起来尤为可笑。 两招，依然是两招，却比方才更加游刃有余，甩得一干“前辈高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更叫人惊惧的，是苏妄在应对中展示的对武技的高明应用，始终未曾动用一丝一毫元力，只凭纯粹武技，便破了金劳远的招式，却叫他们不得不对自身道路产生了怀疑。 “难道，武技才是武道正途？” 众人兀自思考，一位“前辈高人”看不过眼，重重拍了一掌，打得酒桌倾覆，杯碗粉碎，站将了起来。 “小辈，你是否太过？” “小辈？哪个是小辈。”苏妄歪着脑袋，摇了摇头，也不离他们，自顾地往回走，便似好心一般提醒了他们一句：“诸位莫忘了，我这诨号不甚好听，叫夺命书生，可不叫玩笑书生。” 诸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同时打了个激灵，便是重新爬起，还想着拼刺一回的金劳远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血勇顿消，怯意生起。 自古以来，江湖向来以强者为尊，苏妄胜过了他们，甭管苏妄年龄多大，便有与他们平齐而坐的资格，可不是他们能一口一个小辈称呼的。 而苏妄后面一句话，更是提醒众人，再要挑战，他一定会下死手，叫他们亲自见识一下他的夺命之能。 一念至此，诸位“前辈高人”暗道卿卿性命珍贵，神色间便见了犹豫。 金劳远两番出手，两番都为苏妄轻易打退，众人自忖，他们下场也不过如此，又如何敢再行挑衅？ 但有号称龙四爷的龙啸云大侠别有深意的看了苏妄一眼。 “好了，诸位见识了苏兄的本事，不知，哪位‘前辈’愿意下场与石某切磋一番？” 苏妄这才退下，石之轩便摇着折扇走上前去，轻言轻语，目光从从一干“前辈高人”身上扫视而过，却骇得他们的小心肝又是一阵扑通扑通乱跳。 苏妄已如斯厉害，石之轩能与苏妄为伍，想来也是不弱，众人顾惜脸面，明知极可能落得与金劳远一个下场，又哪里肯出手，俱是眼神飘忽，仿若没听见一般。 “石先生要下场，是我等的荣幸。不过，我等本事低微，只怕不是先生的对手，难免坏了先生的雅兴。先生若不在意，不如由四门中其他三位掌门出手，好向先生讨教一番？” 各人兀自心虚，龙啸云忽然一笑，径自走了出来，眼神一转，便有三位气息浑厚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兴云城其他三门的掌门人——北海门尤二源，天王门盖地虎，宝塔门镇河山。 龙啸云衣衫如猎，气场强大，但有一种说一不二的霸道，三俩句间便将此间的矛盾揭了过去，其言不讳众人之短，自曝其丑，却不显尴尬，再将石之轩高高捧起之后，又激他一句。 你，是否在意？ 若在意了，好，说上一声，便不用比试，诸位“前辈高人”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这里的在意，与认输又有何异？ 若不在意，更好，那便，与三位“前辈高人”比试一番，证明自己吧。 但在这三俩句间，龙啸云不但将诸位“前辈高人”从难堪中摘了出去，更是将了石之轩一军，足见老谋深算。 算得是一个枭雄人物。 石之轩的目光顿时一凝，忽而答笑道：“不比，不比，石某自认弗如便是，告辞。” 语罢，石之轩飒然转身，走得是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小辈猖狂，龙公馆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敢在这里撒野，想走可以，先给龙四爷认个错吧！” 哪想，石之轩才转身，三门掌门便扑了出来，三人即化三道虚影，从三个方向分别袭击石之轩后背，穿腿如电，挥刀为光，横拳似山，出手狠辣，时机，却正好是石之轩完全背对他们的时候。 好个不要脸的三门掌门，不但做出围攻之举，更是出手偷袭，真真将“前辈高人”的牌坊立得贞洁无比。 三门掌门才出手，便有四道气机压在苏妄身上，如同囚笼一般，欲图将他锁在原地。 那是，兴云城四门三派中其余四个门派，其中一人，正是两度被甩飞的金劳远。 这四门三派建派亦非一日，更在兴云庄建立之前，却被龙啸云几句话说动，连面皮也顾不得，做出这等偷袭之举，不知该讽刺四门三派没有下限，还是该夸赞龙啸云本事超凡。 下一瞬，变故肘生，却听石之轩大笑一声，身形一晃，留在原地的身影猛然模糊，又一尊他现身当空，一掌拍下，掌中旋绕生死二气，化作一轮脸盆大的磨盘，盖向了天王门的盖地虎。 这一掌，却未不死印法中的以虚还实，乃以虚纳实，以生替死，虚实轮转即生死转换，死极为生，当为不死。 “太生涩了，还该努力啊你。”隐约间，苏妄记忆中在剑冢中劈出生死磨盘，打得虚空震荡的男子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合。 “什么？” “住手！” 三门掌门勃然变色，劲力却老，未及变招；龙啸云呼喝一声，身若怒虎，蹬脚跺地，地裂石破，将身横撞了过赖；石之轩不管不顾，邪笑一声，掌下翻落，磨盘倒转，轰咚一声，打出了一阵血雾。 这回，盖地虎却真的成了死虎。 石之轩诨号邪王，却当真有些邪意，说杀人就杀人，没得半分预兆…… “小子，这回再也没人救得了你。”龙啸云呖啸连连，横拳打出，出拳如枪，洞穿虚冥，卷起巨大的元气风暴 苏妄莫名地叹了一声，身形一动，往扑来的一门三派掌门撞了过去。 第333章 丫头片子 龙四爷当真觉得老大冤屈了，明明摆的是喜宴，却招来石之轩与苏妄这等恶客，打人还罢，竟然杀人…… 世间竟有如此凶徒，敢在他龙四爷动杀手之前杀人？ 这已经不是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将他的面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在踩到地底的事儿，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在兴云城内如此放肆，这是比起天王门掌门身死，更叫龙啸云生气的事。 龙四爷一生气，连他自己都害怕！ 但见他脚踏虚空，若飞虎横纵，气势汹汹，搅得虚空跌宕，一拳既出，绚金殷红的光流旋转在龙啸云的拳上，虚空摇动，仿若动漾的波涛。 横戈待马枪回头，飞虎插翅天难踪，是所谓横枪立马，步勇双绝，正是龙四爷持之横行兴云城一带的武学——横戈枪，飞虎步。 虽然没有拿出亮银白枪，但龙四爷自信，这一拳，就能要了石之轩的性命。 “好，好，好，果然有些门道，不枉我亲来一趟。” 龙四爷越是凶悍，石之轩的姿态愈加癫狂，邪魅一笑，黑发乱舞，但将扮作书生时的温文之气破坏的一干二净，周身气息变化，冻彻虚空，方广十丈内，骤然卷起如絮如灰的暗淡风迹。 这是他的杀意！ 便以龙啸云的意志，在感受到石之轩的杀意时，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此时他才知道，石之轩的目标就是他，为的，就是称量一下他龙啸云的分量。 “疯子！不过疯子又如何，敢在龙公馆放肆，龙某今日要你们来得去不得。” 龙啸云目光一冷，疯狂震动拳风，瞬息间抖落了一千二百九十八下，但在虚空中打出一阵玄奥的旋律，有天音应合而起，如若万马齐喑，震嚣尘上。 这一拳，他直接打出了横戈枪的至高奥义。 石之轩不惊反喜，两臂张开，怀抱苍穹，咻而一抖，漫漫流光在他的怀中成形，分作黑白，继而被他一捏一拍，弄做一片迷雾，迷雾，随之吞下了龙啸云。 4另一旁，苏妄身化旋光，脚步一拧一踏，穿入三派一门门主中间，手中的夺命书7吧+随意一翻，却若百变之流云，迭荡飞击，但将一位位门主拍翻了出去。 书生夺命，只用夺命书，动息之间，苏妄但将夺命书生的名号阐释得完完全全。 一番出手，在兔起鹘落间便分出了结果，苏妄身形一晃，便即坐在了一个空位上，看着一干目瞪口呆的“前辈高人”，笑道：“哪位还要赐教？” 这话说的，好似是他们主动送给苏妄打一般，不知是谁赐教谁？ 无形中，充满了对不自量力者的嘲讽。 诸位“前辈高人”再顾惜性命，也有几分泥人血气，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崽子一般，嗷嗷地便扑了上来，一时间，但见飞刀如雪，爪电横空，将小院静谧的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 樱花渐渐飞落，时而上卷翻扬，时而跌落飞荡，嫣红翻转，却有着说不清的柔美风情。 不过六七个呼吸，在场中便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只有，两个坐着的人。 一个是苏妄，另一个，是一个着银流金光袍，袖间绣着金钱花印的男子。 “阁下身手不错，可惜，杀气不够！你这夺命书生的名号，是假的吧！”男子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苏妄敬了一杯，神色自若。 “阁下也曾不错，可惜，脾气比本事大了些。” 苏妄也笑了笑，手中的夺命书一震，书页翻散，如蝶如舞，倏而间落在正要爬起的“前辈高人”身上，再将他们压了下去。 压得他们哀声遍野，叱骂化作了哭嚎。 明明只是一页薄薄的书纸，却若一座山峦般，将一流高手压在了地上，不得起伏。 这般手段，已超出了普通武学良多。 但依然实处于武道的范畴内。 武道，由武入道，是武学领悟晋升到上层层次的境界，也是叩灵问心之后，武者才能接触的境界——半步大宗师。 袖间绣着金钱的男子听了苏妄的话本要发怒，待见了苏妄的手段，怒气即如消，化作了微笑。 这世间，有本事的人总该更狂傲一些，也应该获得他人的容忍，男子便容忍了苏妄对他讽刺。 “你不错，不如，到我金钱帮来，我分半片江山给你。” 苏妄狂傲，袖间绣着金钱的男子同样狂傲，说话间，便要将苏妄划拉到他的麾下，做他的左右手，其言放肆，亦有视天下如无物一般的气概，但连当朝天子，只怕也不放在他眼中。 非如此，又如何会说出瓜分江山之语？ 袖间绣着金钱的男子不知有没有资格瓜分江山，但他的确有有资格对苏妄这般说话，因为，他也是一个半步大宗师。 金钱帮，上官飞虹，这是一个胸怀、气概都远胜龙啸天的人物，更是几乎要了李探花性命的人物。 苏妄却早知道了上官飞虹的身份，同样也知道，上官飞虹活不到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苏妄笑问：“上官帮主如何看待龙四爷？” 上官飞虹瞥了一眼半空中纠缠成一团的两人，笑着回答：“名做侠义，实为苍狗，不明自己，不值一提。” 只是十六个字，却道尽了龙啸云的一生，苏妄不得不为上官飞虹的眼力赞服。 诚如上官飞虹所言，并没有错。 但在龙啸云成功赶走了李探花，他的心，便战栗了。 战栗他朝一日李探花的归来，战栗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终将失去，未明自己，无缘叩灵问心，龙啸云的一生，将止步叩灵问心之前。 这样的人物，对苏妄，对上官飞虹而言，都不值一提。 “夺命书生认为本座的提议如何？”见着苏妄点头，上官飞虹眼中的欣赏愈加明显，老话重提，目光灼灼却凌冽，但要苏妄说个不字，他的子母无定环便要套了过来。 苏妄突然吐出了一口气，笑道：“待你我再相见时，苏某一定给帮主一个满意的回复。” 所谓满意的回复，自然便是答应了，上官飞虹心中欣喜，杀意按捺，正要问什么时候相见，却见吐出气息的苏妄身形越来越模糊，但在下一瞬突然颤了颤，就此消散。 上官飞虹面色骤变，猛然站起，看向兴云庄外，默然低吟：“原来还是小瞧了你，江湖中怎得突然冒出了这等高手，这等身手，距离武学大宗不是很远了吧？” 原来，早在苏妄震散夺命书时，他就离开了小院，留在此间的，只是他的一口气。 一口气，却瞒过了上官飞虹的感知。 这般武艺，实已近乎神通。 这便是武道！ 穿过人群，穿过有些纷乱起来的兴云庄，苏妄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观看着他们奔走，观看着他们的喜怒与惊惧，再无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旁观者，这是苏妄此行学到的唯一道理。 苏妄穿梭十六年的时光而来，本不属于这片时空。过去，他以为他能做很多事，也确实做了许多事，但渐渐的，苏妄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应该又属于自己的轨迹。 这种轨迹，并非臣服注定的命运，并非是对命运的妥协，恰恰相反，祂是对命运的抗争——抗争不公，抗争自由，抗争规矩，抗争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在抗争中，有人因而升华，有人因此疯魔。 不论升华亦或疯魔，都属于抗争者自己的轨迹，自己的命运，与人无尤。 任何人妄图改变他人的轨迹，却是将自己放在命运之主的位置，其名为改天换命，自以为高洁，其实只为满足强烈的掌控欲而已。 不过，又是一个立了贞洁牌坊的举动罢！ 而这个道理，却在苏妄陡然惊醒不该打扰李探花轨迹时，突然想明白的。 苏妄不该打扰李探花的轨迹，也无能为力改变对方的轨迹，便若苏妄只能降临在十六年前这个时间节点，而非十七年、十八年前等更早的时间节点上一样。 过去既定，无可改变，同样也是苏妄想明白这个道理后的一个感悟。 或许，只能那些超脱了时间之河的大能能拨动一下既定的事实，但绝不是苏妄这样的小人物能干涉的，他能做的，不过是把握每一刻即将到来的未来。 不过，虽然在李探花一事上，苏妄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在有些事情上，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参与者，便似，在古襄阳时、长乐坊时，便似，此时…… 在看见那个吃得满嘴满手是油，吃得香汗淋漓，不知所以的小丫头时，苏妄忽然觉得自己很心塞，很心塞，心塞得他气息凝滞，感觉身体一重，情不自禁地便坐了下来，做黯然寂伤魂状。 “丫头，你这般没心没肺，让为师很为难啊？” 为师？ 却是是为师，苏妄没有说错，我们也没有听错，就是这两个字，因为这个小丫头正式阔别已久的……慕容彩。 慕容彩吃得小腮帮鼓鼓的，也发出了咕咕般的嘟囔：“师夫，你来的太迟了。” 第334章 大郎烧饼 使劲揉了揉慕容彩的头发，苏妄认真地同桌那位白发苍苍，着蓝色长衫的老者见礼道：“有劳长者，为我这徒弟费心。” 长着咔吧咔吧抽了两口旱烟，露出一嘴的黄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姑娘很可爱呢。” 语罢，老者目光在慕容彩身上转过，又落在了慕容彩身边的红杉丫头身上。 与慕容彩一般，这个丫头也梳着牛角辫，秀发带着几分嫩黄之色，有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绽放着如同星辰的光辉。 两个丫头一红一翠，恰似天界降临的两个精灵儿，可爱极了。 更难得的是，两个丫头却长得十分相像，宛若孪生子板。 或许，这便是老者将慕容彩带在身边的原因吧，遇到这样可爱的丫头，谁也不忍他流落街头。 苏妄话才说完，慕容彩便听到了他对她的“贬低”，顿时不依，揩着油手，在苏妄衣襟上使劲抹着，一边嘟囔着：“臭老师，坏老师，这么久没来找人家还说人家坏话，谁让人费心了，人家可是很乖的好不？” “当真是越小越调皮了。” 苏妄使劲扯着衣襟，但见着丫头攥得紧实，知道她见到自己也有些不舍，但觉心下感动，不过，该开丫头玩笑得时候他还是要开的。 此言一出，小丫头更做不依，老者开怀大笑起来，便是红衣的小丫头，也抬起了疑惑的眼神，仔细打量起自己与慕容彩的身高，却是在想“越小”这个词语到底有几个意思。 “长者不去里面看看？” 众人笑罢，苏妄也不忌讳，取过一对竹箸，下手如电，飞快地夺过小丫头正要下手的一块红烧肉，惹得丫头又是一片娇哼。 所谓里面，指的是龙公馆内院。 苏妄与龙啸云等人动手时可以压制了波动，除了内院的家丁外，外院中人还不知道就在刚才，内院中可有人被活活打死了。 不过，苏妄等人的争斗虽然瞒得住旁人，却瞒不过眼前这位老者，但在这个老者身上，苏妄感受到了一股不弱于他的气机。 这股气机浑圆如一，朦朦胧胧，犹若鸡卵，自成了一片方圆，便似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尘微界。 老者，赫然也触摸到了天地的极限，触摸到了入圣境的门槛。 可惜，在老者身上苏妄同样也感受到了沉沉的暮气…… 纵然是武学大宗又如何，纵然拥有横行一世的能力又如何？ 只要不曾超脱，寿元便依然有数，依旧免不了要在轮回中走上一遭，如果，这方世界有轮回的话。 回想李探花生平，蓦然，苏妄已经知道老者是谁了——天机老人，孙白发。 一个传奇而默默无闻的人，他的传奇，只在李探花最辉煌时出现，在此之前，一直默默无名，在此之后，依然默默无名。 似乎知道苏妄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天机老人悠然而笑，目光宁静而淡远，道：“有小友在，他们闹不出名堂来！” 显然，内院中的事情都被这老者看在眼里呢。 苏妄哑然，突然觉得天机老人所言十分的有道理，却不再多言，立即化“悲愤”为力量，点箸飞快，不一会儿，就将桌面上看起来还算“精致”的菜肴夹到了自己的碗里，惹得两个小丫头瞪圆了眼睛，俱是腮帮子鼓起，气鼓鼓得看着他。 天机老人畅快大笑起来。 外院中的流水宴自然比不上内院的珍馐美酒，菜是普通的菜肴，大块肉，大锅煮，大碗上，充分阐释了量大份足四个大字；酒就差了些，沽来的一文钱一碗的普通米酒，再掺了水进去，只有丁点儿酒味，便是这般，也喝得老百姓啧啧有声，两颊腮红。 这年头，老百姓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割上二两肉，滋溜上两口酒瘾，能这么畅快喝酒吃肉的时候，可真不多。 不过，既然是大块肉，大碗上，卖相上自然无法精细，食不厌精，两个小丫头下箸时总是挑拣些看得过去的，但是，现在这些看得过眼的全被苏妄扒拉走了…… 还能有更欺负人的事么？ 丫头们“怒了”，相视一眼，同时伸出筷箸，往苏妄碗里夹去，苏妄早有预料，却在俩丫头几乎要成功时突然捧起碗头，呼噜一下，将小半碗的菜肴全倒进了嘴里，而后用着一种嘚瑟的目光飞扬起眉头。 吃到了他的嘴里，却休想他再吐出来。 只是他的行为着实有些没品，一身本事，竟用来欺负小姑娘了…… 但苏妄不得不承认，天机老人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苏妄在离去前，突然以“夺命书”镇压诸多“前辈高人”的行为，一定叫各人心有戚戚，再想闹腾，也没这个胆子。 而苏妄与上官飞虹的一席话，同样也是在提示石之轩，想来，石之轩此时应该已经脱身离开兴云庄了吧。 不然，凭上官飞虹的傲气，定然是容忍不了石之轩在他面前放肆的，说不得，未来的邪王大人要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前辈知我？” 欢笑言罢，苏妄忽然问道，手上的动作一慢，立刻惹得丫头们的“反击。” 所谓的知，绝非是听说过。 “不知。”天机老人摇了摇头，见苏妄不言，又道：“原本是不知，不过，有你家宝贝徒弟天天念叨着他家的伟大老师，老头子再是不知，就不上道了。” 苏妄闻言微微一笑，亲昵地揉了揉丫头的头发，丫头顿时大羞，夹起一块肥腻腻的肉便往天机老人嘴里塞去，却要堵住他的嘴，老人来者不拒，嘎吱嘎吱嚼得甚是香甜。 …… 兴云庄位于南朝河东道潼关，由河东道往东，穿邢台、莱芜几郡，至海右道，近二千里，苏妄等人这才来到目的地。 话说海右道归入南朝也在这几年间，早些年，海右道归属北金所有，后来南朝与蒙元联盟，收复了这块故土，蒙元背盟后，海右道沦陷泰半，成了敌我两国的交战区。 一路走来，叫几人印象最深的，不是天下疾苦，而是彪悍的民风。 民风彪悍，即有无数剪径嗷贼，拦路强人出现，各路大王小王占据大山小山，摇晃山旗，你方唱罢我出场，皆称天命所归，搅得海右道乌烟瘴气。 如斯景象，也引得无数亡命之徒奔赴海右道，在此间混迹，一池浑水，王八鳖虾应有尽有，俱在扑腾，难怪以后水泊梁山振臂一呼，号称替天行道时，会有如云一般的从者。 说道水泊，海右道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这号称八百里水泊的梁山地界。 八百里水泊，三百处恶水，一网捞下去，一半王八一半贼。 这是流传于水泊附近的民间童谣，却道尽了水泊藏污纳垢的事实，八百里水泊，不知藏了多少大寇大贼，旁的莫说，光光在南朝六扇门里有名有姓的通缉要犯便超过了一百之数，其余竖旗的天王天公们更是数不胜数，不提也罢。 水泊，却正是苏妄等人的终点站。 阳谷县，水泊的前哨战。 此地名义上为南朝统辖，却因地理靠近水泊，只剩半日脚程，再加上海右道特殊的战时背景，一县之地，不过五十里，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物，南朝官府、山贼水匪、敌国间客、武林侠客，如此等等。 其中许多人的身份，又不止一个，可谓鱼龙混杂。 此间，南朝的势力反而最弱。 在这样的地方，街边不时能看到被一块砖头砸得头破血流的人。 若是本地人，一定会告诉你，看见这种事，不要惊也不要，只当不曾发生，即使，那人被砸倒时就在你的眼前，即使，对方的后脑勺被砸了个窟窿，鲜血都喷得你一头一脸，你也应当当做没看见，最正确的姿态是，随手将面上的血迹抹掉，甩手而去。 便似刚刚发生在苏妄等人眼前的一般…… 突然蹿出了五七人，也不拿话，拔出刀子就砍，诸人动作狠戾，抛弃花哨，三五个呼吸便分出胜负，胜者扬长而去，负者倒地哀呼，纷乱逃避的百姓重新涌来，该采买的采买，该路过的路过，再无一人低过眼神，看一看那渐渐冰凉的尸体。 这便是阳谷县的现实，便是不愿接受也得接受。 当然，不想接受的也可以有，不想，也仅仅只能不想，难不成，还能限制各人的思想自由不成？ 比如，苏妄他们身边的一个矮壮货郎就不想。 这货郎五短身材，浓眉绿豆眼，四肢粗壮，粗布短襟，腰间别着一把剔骨尖刀，面色甚是凶戾，此时是一脸的晦气，不尽骂骂咧咧，咒骂的，却是已经冰凉的尸体。 却在刚才，几个凶徒厮杀时，货郎离得太近，脚步又短，一时没能避开，一道鲜血正好高高溅起，洒在了他的货担上，污了几张烧饼。 在这个地方，人命，或许不值一张烧饼的价值。 货郎仔细整理着货担，将血迹污染少的部分撕下，抬起头来，看着苏妄这一行老弱幼齐全的队伍，目光一亮，咧着长满尖牙的嘴巴道：“客人，看您几位是外地来的吧，不如尝尝阳谷县最著名的大郎烧饼？” 第335章 蚀日拳 “大郎烧饼？”苏妄等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不由浮想“这是欺我们不识货么？” 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大郎烧饼是否如货郎所说，但他们知道，货郎定是将几人当做了冤大头。 当然，也许大郎烧饼还真是阳谷县特产，最是出名，不过，苏妄等人表示，他们还没心宽到可以就着血迹将烧饼吞咽下去的程度。 对这种烧饼，苏妄还是敬谢不敏吧。 苏妄微微拱了拱手，神色客气；两个小丫头轻哼了一声，面有得色；天机老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神态平和。 随即，各人扬长而去。 货郎面露遗憾，但在几人走远，这才轻声嘀咕着：“可惜了这趟生意，想我武大郎的烧饼在阳谷县也是有口皆碑的，你们这些人当真没有口福，活该到死也只能做群饿死鬼。” 在武大郎看来，苏妄这群人拖老携有幼，唯一的成年男子还长成苏妄这般文质彬彬的样子，在这个混乱的阳谷县中，他们一行人只怕挨不到明日天明。 不止武大郎，这阳谷县的人看苏妄等人的目光如同看待带宰的羊羔一般，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惹得两个小丫头一路娇哼。 “老爷子以为这阳谷县如何？” “人心沉沦，世风易变，并不值说道，不过又是一场虚空大梦罢了。” 天机老人避而不答，但有一种坐看风起云涌的淡然，侧身微微一避，避开一个撞过来的毛头小子，毛头小子从他身旁掠过，急匆匆而去。 天机老人的境界已经极其高深，在天地的探索上，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天地的本质。 苏妄不置可否，忽而一笑，道：“虽是一场虚空大梦，但是非成败却未必是空，老爷子安心看着便是。” “哦，看来小友知道些什么？”天机老人眸间微光闪动，再又平复下去，不意间，却多了一点峥嵘意气。 但他并没有问，也勿需用。 苏妄只是隐晦地点到，天机老人隐约间便已接触到一点朦胧的未来，心下了然，对苏妄微微点头，苏妄却又笑道：“不过，老爷子，今日你的饭钱可得自己出啊？” 天机老人成竹在胸的神色顿时崩溃，叹了一声，突然掐指默算，故作神秘道：“那却未必，今天定然有人请客的。” 语罢，两人默契大笑，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门匾黑乎乎的小店，看得两个丫头直挠头，不知两人打什么机锋。 但在几人进店之后，几个喇虎忽然从街边转角钻了出来，露出了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 “客官，您请，您请，快请上座，您可真有眼光，我家客栈可是谷阳县的驰名老店，已有三百年历史，您可来对地方了。不是小的说大话，您瞧仔细了，不管是天上飞的，地里钻的，只要您报出名来，我们就一定能给你整弄出来。” 一进小店，店里的小二哥便根上了发条似地，一个铁板桥，便从长凳上跃起，身手矫健利落，灵活似猴，围着几人连连打转，自卖自夸，直把这家小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唾沫星子跟暴雨梨花般横飞，两个丫头的眼睛顿时亮了。 看不出，她们竟然也有吃货的本质。 “确实有些年头了。” 天机老人不经意的瞥过小店的几张桌椅，点头同意，小二哥的神态越见得意。 那几张桌椅的腿脚，赫然腐朽都快断了…… 如若，这样还不算有些年头的话，只怕，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几张桌椅更有年头的事物了。 众人默默巡视了一圈，但在小二哥期盼的目光中，勉强找了一张确定不会“意外”倒塌的桌子，随即坐了下来，小二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看这样子，小二哥似乎在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呢！ “客官要吃些什么？”小二哥手中的汗巾一甩，随意搭在肩头，语气懒洋洋的，仿若变了个人似的，变化之突兀，差点没叫两个丫头转过脑筋。 苏妄也不觉意外，假作不知，道：“便将你说的天上飞的地里钻的都端一份儿上来。” 闻言，小二哥眼中一亮，立刻换了副嘴脸，不等再次确认，突然高深吆喝道：“至尊套餐一份。” 至尊套餐？ 他还真敢叫，念罢，小二哥转过头来，又道：“承劳，本店先付账后上菜，还请客人将账单付了。” 天南地别，一方地养百样人，各有各的民俗习惯，苏妄入乡随俗，犹有兴趣地问道：“那是多少银两呢？” “不贵，就是纹银百两罢。” 店小二忽然露出了狞笑，但听噼啪几声，即有几个臂上能跑马的汉子从柜台钻出，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小店的门板落下，店中光线就是一暗。 然而，这般变化，却未叫苏妄四人面色变化一下，苏妄安坐如初，天机老人不言不语，两个小丫头兴致勃勃地转身起来。 小二哥心中咯噔一声，面色狂变。 “确实不贵，不过，小二哥总得将菜品给我们看看，也免得，叫我们以为进了‘黑店’呢？” 苏妄轻轻一笑，明明没有释放任何气息，小二哥唰啦一声，冷汗便淌了一地，讪讪道：“客官所言是在正理，小的与您开个玩笑呢，您稍待，菜马上就端上来，只要十文钱，绝对叫您宾至如归。” 话说罢，店小二转身便跑，连打带踹地将围过来的魁梧大汉赶将回去，起开小店的门板，这小小的店铺，顿时又变得光亮堂皇起来。 没有打脸，没有不自量力的群殴，更没有反杀，毕竟，能在阳谷县中活得滋润的，没有哪个是真正的傻子。 虽然不曾试探过苏妄等人，但小二哥相信，如苏妄这般气度的，绝非凡人。 不一会儿，小二哥又亲自从后厨端出了七八个摆盘，荤素俱全，鸡鸭俱有，虽算不得美味，可算丰盛。 那所谓的天上飞，便指这带羽的，所谓的地里钻，却指从地上长出来带叶子的…… 明白了小二哥就是个大话精，前面的三百年老店是，现在的天上飞地里钻也是，小丫头的嘴角顿时翘的老高，都能挂拖油瓶了。 小二哥面上的冷汗，立即又淌了下来，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留在原地，伺候着苏妄他们用餐。 在江湖中，有几类人轻易不能惹，和尚、道士、老人、小孩，不是说他们的势力多大，而是说，许多高人动不动就喜欢扮猪吃虎，玩儿个游戏江湖，就喜欢扮成这几类人的模样。 但凡眼力见不够，招惹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高人，明年今日，便成了他们的忌日。 显然，占据了四大类中两类的苏妄等人，在小二哥眼中，就是这种人。 众人细细吃了顿饭食，一行细嚼慢咽，好一会儿，小二哥站得都有些腿软，这才放下著筷，苏妄轻轻一招手，小二哥如蒙大赦，踮着脚尖，一路小跑，半蹲半踞地来到他身前，面上带着卑躬的笑容，竖起了耳朵。 “小哥，你是白衣秀才的人吧？” 此言一出，小二哥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正要解释，苏妄却摆了摆手，不容他拒绝，道：“不用担心，某家不是白衣秀才的仇人。” 见着小二哥不解，苏妄又道：“但某家还是要劝你一句，白衣秀才这艘船兜不住托塔天王，快要翻了，你等若有没有去路，不妨往梁州去。” 说罢，苏妄在桌上重重一拍，与天机老人各自提起一个丫头，便出了门，只留下小二哥依旧傻愣愣的样子。 白衣秀才，水泊现任当家。 也仅仅是现任而已…… 苏妄记忆中并无白衣秀才的印象，白衣秀才下场如何，勿用言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白衣秀才若败，小二哥只怕下场也不太美妙。 既然吃了人家一顿十文钱的饭，苏妄总该意思意思的。 同时，苏妄点出是谁害了白衣秀才，也有另一番计较，小二哥若有心，白衣秀才或许能大占先机，逆转命运呢？ 这是苏妄对时空奥妙的一次试探：成了，固然欣喜；不成，也无伤大雅。 但说，苏妄等人出了门，小二哥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客官，您可还付钱呢！” 从来都是他们开黑店，这次却被苏妄吃了霸王餐，却不知是哭的好，还是不哭的好。 不管苏妄所言真假，这趟买卖却是亏了。 “兄长，吃了我们午饭的恶人走了么？”便在这时，小店后门的门帘一动，便有一个小伙钻了进来，三俩步间跨到小二哥身前，一副愤慨难当的样子。 这个小伙，除做厨子打扮外，与小二哥长得却是一般模样。 他俩，赫然是一对孪生兄弟。 “小弟禁言。”小二哥面色肃然，小声责叱了一声，目光一转，却见苏妄拍过的桌面上却多了三个鎏光暗红的字体，不由古怪了起来。 “难不成，这也是到此一游？” 这般想着，小二哥却情不自禁地将手掌伸了过去，而在同时，小二哥的孪生兄弟也将手掌伸了过来，两人一起按在了桌上。 一抹流光蓦地飞起，自手心流向眉心，印在桌面的字骤然消散，但两人都在心中记住了那三个字——蚀日拳。 第336章 凶徒武二 “什么嘛，都不值几个铜板嘛。” 一座小小的破庙中，几个半大小子围着一个毛头小子，众人看着从钱袋子中抖落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拿起，又一个个放下，顿时不满。 这个钱袋，来自天机老人。 但在袋子中，除却有限的几个铜板，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看起来不值一文的的破烂，像什么破碎的木雕，黑不溜秋的小石头，似石非木的骨片等等，着实叫一群毛头小子莫不着头脑。 毛头小子面上一红，好似因为在小伙伴面前失了颜面，急于挽回形象，大吹法螺道：“怎么不值钱了？你们别看这块石头卖相普通，就因此小瞧了它，它可是当年娲皇娘娘遗留人间的四块补天遗石之一的黑寒神石。也亏得小爷法眼无差，一眼就看出了那老头不是寻常人，特地跟上去，施展司空家家传绝学摘星步……” “黑寒神石……” 如此高大上的名字，小伙伴们一听就不明觉厉，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管毛头小子又说了什么，齐相传递着，都要“瞻仰”一番黑寒神石的风采。 毛头小子知道糊弄了过去，悄然舒了口气，心中暗暗得意：“幸亏小爷聪明，不然今日可非得破了小爷出手不空的名头。” “司空，听说你今天失手了。你不是号称要做偷王之王的男人，怎么就拿回这点东西。谁不知你司空摘星天生气虚，气血之力不如一般人，还摘星步呢，也不知有没有这门功法？” 毛头小子兀自得意间，一个瘦高的少年从外间走了进来，随手推搡开围在一起的小伙伴，拿起“黑寒神石”，对着光线看了看，冷笑一声：“阿二，将小爷收藏的那块白霜神石拿出来给大家张张眼，也好叫某希尔长点记性，本事没有，牛皮却吹到了天上。” 瘦高少年才吩咐，便有一个小胖仔挤了进来，大冬天的，小胖子满脸都是油汗，呵呵喘着粗气，伸手却从裤裆里掏出了个霜白色的石头，炫耀般在众人面前招摇而过，所过之处，小伙伴避之不及。 在场的小伙伴里，还真没有一个没心没肺到，敢伸手触碰这颗从不可言喻之处掏出来的“白霜”神石…… 至此，小伙伴们纷纷意会，刚才被毛头小子给糊弄了，面做鄙夷，似要与毛头小子划清界限，却见瘦高少年再又冷笑一声，摸出一枚金瓜子，在毛头小子面前晃了晃，道：“如何，这是小爷今日的收获。司空，比武力你不如我，比偷术你也不如我，你拿什么与小爷斗？还是老实一些，不要让小爷再听到你那不知所谓的摘星步了。” 瘦高少年将“黑寒神石”拍在毛头小子脸上，不顾他难堪的面容扬长而去，自有一群被金瓜子眩晕了眼的小子们拥搡着，追随瘦高小子。 但在众人离去之后，刚才还做难堪颜色的毛头小子突然松垮下眉头，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少年人不该有的成熟，捡起“黑寒神石”，无奈道：“可恶的时迁，小爷难道不知这颗不是‘黑寒神石’，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长大后却还了得？” 言罢，毛头小子人小鬼大地摇了摇头，仔细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铜钱、木雕、骨片拾揣起来，装回钱袋子，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小爷是怜惜你们与小爷一般没爹没娘，原想给你们一桩机缘的，谁知，你们各个都不珍惜。也罢，终是无福之人，这个机缘还是小爷来受吧。” “要知道，小爷练得可不是什么摘星步，而是摘星眼诶，嘿嘿……”说到最后，毛头小子的声音已低不可闻。 …… “老爷子给那个小子留了什么？”行到城外，苏妄忽然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老夫这半生捡来的一些破烂，想着，到了那边还不一定能回来，留点东西，也好有个念想。”天机老人意兴阑珊地叹着气，言语中，充满了一种对前途未卜的担忧。 苏妄神色怔然，过了一会才幽幽道：“老爷子这是不信了我，苏某说能回来就一定能回来的。” 眼见苏妄神色不对，天机老人急忙打岔道：“没，没，绝无此事，老夫对小友是十二万个信任的，不过，什么事都要做两手准备的，俗话说的好啊，脚不能放在一艘船上……” “爷爷，你说错了吧，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天机老人故作搞怪，尚未调侃完，他的亲孙女便出来拆台，清脆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杀伤力，一语直接打出暴击，顿时将天机老人的老脸羞得燥了起来，众人大笑。 “打劫，各人都站好了！” 几人正开着玩笑，草丛中便听一阵悉索声，就见五六个蒙着面的怪人踩着草尖，一阵飞纵跳跃，仿若神兵天降团团将他们围了起来。 之所以说是怪人，而非盗匪，那是因为，这几人都穿着破烂衣衫，面上蒙着烂布，手上拿着兵器也是生了锈的破铜烂铁，偏偏，脚下却穿着一双极为鲜亮的牛皮靴子。 这是，出门忘了换鞋？ 如斯怪模怪样，莫说苏妄与天机老人，但连两个小丫头都看出了，掩嘴偷笑。 “我说，诸位这样有些不好吧。”苏妄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这些衣衫破烂的盗匪，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好心劝戒着。 盗匪们别扭着挪了挪脚步，眼神略显尴尬，几人相视一眼，便有一人压着声音发狠道：“小子，你别管好或不好，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大爷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只是放我一条生路？”苏妄忽然开口问道，面色陡然一沉。 盗匪说的是你，而非你们，这里面的区别，他可是听得出来。 “哈哈哈！这小子果然聪明。”众匪张狂大笑，那神情，仿佛，渔夫逮住了一只能化泪为珠的鲛人。 但鲛人终究只是鲛人，一旦泪始为干，价值流尽，免不了要被渔夫剥皮抽髓的下场。 依旧是刚才发话的那人，以破刀指着苏妄的鼻子，道：“不错，就只有你，当然，你若肯跪下恳求大爷，大爷心里高兴，或许能大发慈悲，将那个老骨头赏给你，哈哈哈！” “你们不怕官兵？”苏妄忽然好奇地问道，神色异常平静。 但显然，盗匪没有小二哥的眼力，也看不出苏妄的异常，神色依旧猖狂，笑道：“官兵？我便是官兵，小子，你怕是不怕？” 盗匪是官兵？ 未必，但他们肯定与官兵是一伙的，如此才敢肆无忌惮地在城门口，在一干护城官兵的面前持械抢劫。 一干官兵，亦做恪守职责，视而不见状，如同，一群瞎子。 这世上，终究是不死心的人更多些，终究也是自以为是的人多些。 苏妄几人完好地从小店中出来，不少人便自退去，但有些人，依旧不信那个邪，心态之狂，或许只有苍天能压他们一头，即所谓，天老大，我老二。 便若不是，也要试过手段后再排行论辈。 “看来你们的确是不知啊，我可是有个诨号，叫做夺命……” 苏妄淡淡地道，左手探入袖中，不紧不慢，掏出了一本青色封皮的书卷，众匪如临大敌。 这时，苏妄的神色突然动了动，动作停了下来。 众匪兀自紧张，竖起耳朵要听一听苏妄的名头，也好确认待会是战是退，见他动作一停，旧态萌发，愈发猖獗，其中一匪突然上前，将尖刀拍在苏妄面上，冷笑道：“你倒是他诨号说出来叫大爷几个听听？” 语罢，此匪忽然恶向胆边生，手腕用力，刀尖刺入苏妄皮肤，却见刀花一闪，便在苏妄脸上留下了一块骷颅形的伤口，惹得两个小丫头尖声惊叫，天机老人哀愁地叹了一声。 众匪哈哈大笑。 “看来你们是自己作死啊！” 好似因为脸上的刺痛醒过神来，苏妄冷然一语，忽然撤后一步，就在这时，两抹白光便从远处劈了过来，动彻如山，疾若风火，声势浩大，轰轰隆隆，犹若电掣劈过，众人微微眨了眨眼，两抹白光便从一匪胸膛穿过。 “恶贼休得猖狂！” 直到此时，一声长啸才传了过来，随即，只见风动草卷，疾风为虐，原地便多了一个气机凶悍，披头散发的头陀。 赫然，在长乐坊中与苏妄有过一面之缘的行者。 “恶贼，当武某离去前的话是白说的？” 行者气势如山，目光如电，冰冷的眸光照来，亦若如血月升空，煞气凛然，比起在长乐坊，此时的他，姿态愈显狂傲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糟糕，武二郎这个凶徒回来了。” 众匪嚎叫一声，丢了兵器，手忙脚乱往外间跑去，一时竟忘了自己身俱武功的事实。 赫然，是被行者吓破了胆。 不但是盗匪，行者一出现，守卫阳谷县城门的兵丁面色也变做了肝胆色，倒拖着长矛，在一阵叮叮叮叮声中惶惶奔走，再不顾朝廷官兵威仪。 此时，他们的视力，忽然又好了。 第337章 老夫，良心不安啊 被一群盗匪称作凶徒，武二的凶名，已彻响阳谷县。 这又或，恶人当需恶人磨！ “哼！” 武二冷哼一声，目光微转，冷言冷语道：“书生，阳谷县不是你这等人应该来的地方，自行退去罢。” 言语之傲，却有划地阳谷县，坐地称王的气概，直将苏妄等人是若无物，语罢，武二深吸长气，怒啸一声，犹如怒虎狂龙，脚步一踏，蹬得大地震裂，却若流星一般横冲出去，噗的一声，将一位盗匪撞得血骨纷飞。 其手段之霸烈，杀性之强，的确世所罕见。 “哼，傲什么傲，便是老师不出手，姑奶奶也能一只手吊打几个你，癞蛤蟆观天，自以为是。” 武二如此傲气，惹得慕容彩小丫头龇牙咧嘴的，做凶恶状，另一个小姑娘小心怯怯地拉着她的袖子，喏喏道：“阿姐，这不好吧，虽然那人凶凶了些，但本性还是很善良的，阿姐将能吊打他的事实说出来，人家会很伤心的。” “噗呲！” “咳咳！” 小姑娘天真烂漫，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此言一出，苏妄顿时绷不住面皮，嗤笑出来；天机老人呼吸一急，岔了气息，咳嗽不止；便是正在屠杀盗匪的武二，身形也趔趄的一下，差点栽了下去。 以武二的境界，两个小姑娘的话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听了个真真切切，也将神经听得几乎炸裂。 “哼，不识好歹。” 武二心中不满，却放不下身段与两个小丫头计较，只将愤怒施加到盗匪身上，手段愈加酷烈，弃刀不用，只用拳脚，拳如箭矢，箭矢飞梭，骨肉崩碎，腿如横山，横山倒卧，腰与身分，满地之中，竟无一具全尸。 至于小姑娘说的吊打他几个的话，他是绝对不信的。 但愤怒的他却忽略了，即便他将场面弄得跟个屠宰场似的，两个小丫头都不曾流露过一丝惊骇。 “本质还算不错，只是这杀性太强了些罢，杀意一起，怕是连天都要捅个窟窿出来。”平息气息，天机老人也皱起了眉头，口中连道可惜。 他却不是怜惜几个盗匪性命，而是可惜了武二的资质，若武二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性，只怕，进境止步都还是轻的了…… “老先生管好自己便是，怎的，到我阳谷县来，是来教训武某的？” 此时，武二已经将盗匪尽数击杀，浴血而来，周身的煞气愈加凝重，但叫苏妄两人皱眉不已。 这般杀性，确实太重了些。 苏妄更注意到，武二此时的自称，与在长乐坊时，有了些不同。 “小友放心，我等不过路过阳谷县，便将离去。” 天机老人人老成精，怎么会听不出潜意，当即表明立场，武二神色微微放松，但眼中的忌惮依旧不曾放下。 武二终究已经步入通玄入照，意志强大，已经镇压心绪杂念，但在愤怒之后，便将此间因果想了个通透。 苏妄一行，又哪里是软弱可欺？ 分明，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按照武二的心里话，他们只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罢！ 不错，在武二眼中，苏妄这些人就是一群闲人。 世态不靖，时局动荡，每时每刻，不知有多少惨事发生，不知多少人沦落不幸，似苏妄与天机老人这般身怀绝艺的，不思量扶危济困，反倒跑到阳谷县内挑拨一群三流盗匪，不是吃饱了撑着是什么？ 武二以己度人，看苏妄等人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忌惮苏妄等人实力，故此不曾发作。 连他的感知也被瞒过，将苏妄等人看做普通人，强自出了个头，这样的身手，绝对超过他武二良多，思忖至此，武二隐而不发，越发忌惮。 “书生，你我是否见？武某记得，方才你说自己有个诨号，这诨号是什么？” 天机老人之言，武二未知可否，忽然转向苏妄，只觉苏妄面善的很，他也是个瞒不住心思的人，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却说，苏妄此次，又装扮成了夺命书生的样子，所为，不为掩人耳目，也不是某些恶趣味，而是因为……时空的压迫。 这个时空并不属于他，每过一日，苏妄都能感受到越具压力的紧迫感，思几于此，苏妄才会改头换面了一番。 “你猜得真准！” 苏妄心里为武二的心血来潮点了个赞，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小可略有薄命，江湖人称夺命书生的便是，不知武兄弟听说过没有？” 语罢，苏妄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个骚包的折扇，摇呀摇，摇呀摇，却做羽扇纶巾之潇洒姿态。 只是他一时忘了将面上的血迹擦干，但没有半点潇洒的样子。 武二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却差点骂了一句，你丫神经病啊，大冬天扇扇子，不冷么？ “不曾听过。” 心中不爽，武二直言不讳，目光直视苏妄，眼神平淡，平淡到只是简单地将事实阐述出来，不惊不喜，同样，也么有半分不通。 “真是不讨喜，你便奉承奉承我，让我开心开心，我也顺便奉承奉承你，也让你开心开心，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苏妄心中责怪，尴尬地咳嗽两声，两个小丫头掩嘴偷笑，天机老人急忙为他圆回场子，打岔道：“小友不曾听过我们，但老夫可是听过小友的名号，景阳山中，小友为民除害，大破江湖大寇白刁睛的额虎寨，实谓大快人心。” “不敢当老先生称呼，武某不过尽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谢过老先生。” 天机老人之语可谓挠到了武二的痒处，武二冷峻的面容也露出了几分笑容，提起一对雪花镔铁戒刀，向众人抱了抱拳，众人一一还礼。 至此，武二与苏妄一行才算正式见了礼。 但苏妄注意到，天机老人在提到武二的名声时，武二握着戒刀的手明显紧了紧，身上亦有一缕杀机绽放，而后，听闻天机老人只言景阳冈之时，这才放松下来。 “莫不是，水泊聚义厅现在已经建成，时间节点似乎提前了许多？” 回想武二以后的名号，苏妄心中疑窦渐起，目光一转，却放在了武二抓在手中的雪花镔铁戒刀。 这对戒刀，赫然又是一对利器级宝兵。 如没记错的话，对战大欢喜菩萨时，武二用得是一对幽寒冥铁打造的戒刀…… 天机老人似若不觉，见着时机差不多，便请辞道：“今日难得见着小友这般英雄人物，本该畅怀大饮，可惜，我等俗事缠身，不便久留，这便告辞。” 语罢，天机老人与苏妄同时拱手，但将拉起两位小姑娘，继续王阳谷县东边走去。 见着各人要走，武二心中一紧，急忙道：“诸位还请留步，好叫武某尽一尽地主之谊。” 似苏妄与天机老人这般疑是一流的人物来阳谷县，武二如何放心叫他们在附近乱窜，定要探究清楚。 “事有缓急，武兄弟勿需客气，待我等回来时再向武兄弟讨一杯水酒。” 武二越是着急，苏妄他们越是不急，却故意做出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边走边说，却似半刻钟也等不急的模样，直气得武二牙根发痒，再又高呼：“诸位若有急事，武二也不好挽留，但请诸位告知一声，若有帮得上忙的，尽管直说，旁的不好讲，但在阳谷县方圆五十里地界，武二的名头还是有的用的。” 此言一出，苏妄与天机老人的脚步却缓了缓，回过头，俱做为难，依旧由天机老人出头，道：“此事，怕不易。小友自回便是，若有机会，你我再相聚。” “老先生说得哪里话，不用与武某客气。”武二故作责怪，继而面色一变，煞气冲霄，冷潸潸道：“再说，在阳谷地界，只怕，不给武某面子的还没有出生哩。” 这话说的，是相当霸道，不知是在警告别人，还是在警告苏妄几人，看得苏妄眼角直抽抽，两个小丫头眸光发亮，天机老人面上露出微笑。 “不知道你说这话时，可考虑过大欢喜菩萨的心情。”苏妄目光稍转，便阖下眼皮，做不闻不问状。 武二心头疑惑，好似感知到苏妄的“恶意”，目光也在他身上转过，待看他自矜模样，以为苏妄是抹不下面皮，不再理会，拜道：“请老先生说说？” “说来不怕小友笑话。”天机老人略略沉吟，目光转向苏妄，做商定状，但见苏妄不理，微微叹了一声，道：“我等此来，是要上水泊的。” “果然。”武二心下肯定，做洗耳恭听状。 “那水泊中有老夫对头，我等此番上山，却要寻他找个场子，不过我那对头想必也邀请了三山五岳的好手，不怕小友笑话，老夫气血渐渐衰落，胆气越来越不足，因此还想邀请小友出手。” 语罢，天机老人再又叹息，苏妄冷哼一声，武二心中冷笑不止，却做豪迈道：“老先生所请，武某敢不同意？” “多谢小友。”天机老人感激再三，却暗暗传音：“小友，为你之谋，老夫说了这等谎言，于心不安啊。” 第338章 将星 水泊八百里，小岛星罗棋布，恶水处处，水上各岛之间有雾瘴隔离，遮蔽视野，犹若幻阵；水下又有暗道相连，沟通地底暗河，地下河冲涌，以致地上水道变幻莫测，宛如迷道。一上一下，恰似天然屏障，隔离出了水泊这个独立于外的小天地。 地形如此复杂，除非由水泊中人领着，否则便是武道高人亲自，也难突破雾瘴、暗河形成的屏障。 尝闻，南朝在收复海右道时，曾请风水玄术大师出山，以二十万大军兵围水泊，欲图打破水泊天然屏障，却功亏一篑，十万大军尽殁水泊。 如此彪悍的战绩，造就了水泊的超然地位，但在海右道中，水泊之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更吸引了无数穷凶极恶之辈。 水泊，已经成了海右道，乃至整个北方最大的藏污纳垢之所，谓之毒瘤亦无不可。 “果然，你等来历不是那么简单，怕不就是水泊中人。说罢什么寻对头场子，是想赚某家入伙吧？也好，正合某家也想探一探这水泊的底。” 与苏妄等人同行，武二只管埋头赶路，苏妄等人说向东就向东，说向西就向西，绝无二话。 说来也怪，这水泊迷障迷道虽然恐怖，但难不住苏妄等人，一路而来，始终不见他们停过脚步，随手而指，便是最正确了道路。 不过半日功夫，众人已经深入水泊深处，此间已经多了一些外间看不到的异常，雾瘴中常常浸染了一缕缕的五色之光，飘忽闪动，宛若极光，煞是美丽，水野深处，时有一声如龙如犼的咆哮传来，声震盈野，天水为之动摇。 若是寻常时，遇到这般景象，武二定已抄起戒刀，嗷嗷地扑入雾瘴或水野深处，寻一寻机缘。 修行之中，讲究法、财、侣、地，除法之外，便以财为尊贵。 财，即指资源，若得无尽资源，怕是一头猪，也能修成超凡。 没有一个修行者会嫌自己的资源太多，武二也不例外，不过，在水泊之中，武二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就武二亲眼所见，从水野深处，杀出了两只如鳄如虎的恶兽，披就乌黑鳞甲，长有独角，血眸如盆，凶神恶煞，周身气息雄浑，搅得气流澎湃，不弱一流高手。 这两只恶兽擅使水力，在江面上一番搏斗，打得巨浪滔滔，直接掀起一场狂风暴雨，一身本事，就如山海志怪中描述的上古神兽。 但就是这样的恶兽，在打斗中不小心卷入了一片忽然飘来的雾瘴，却惊得怒吼连连，雾瘴之中，只见五色光辉动摇，血煞片片，直冲霄汉。 又过得几息，一只恶兽猛地从雾瘴中撞出，方才还是威风凛凛的鳞甲多已斑驳脱落，布满血迹，一只前足，更是如被腐蚀了一般，露出了森森白骨，白骨之上，还附着着一片稀薄的五色光。 恶兽猛然震动气血，有殷红血光冲荡，将五色光冲得跌宕起来，四处飞散，武二定睛细看，那片五色状的物质哪里是五色光，却是无数五光十色的虫豸，细若纤毫，聚束成集，便能吞噬万物。 这般景象，直骇得他寒毛竖起，再也不敢小觑水泊。 “难怪，当年南朝大军征战水泊却无功折返，我道岳王爷之后南朝再无英雄，却是我小瞧了天下英雄。环境如此险恶，莫说只有二十万大军，只怕，再来个二十万，也不够水泊埋葬的。” 武二心神激荡，但看水泊的险山恶水，满腔胸怀充斥无尽野望，对苏妄等人却越是戒备。 一路而来，不论是遇到的恶兽还是五色雾瘴，始终不见过苏妄两人面色惊惶，他二人，似对此间知之甚深。 “小友，你这般作弄他，他难免要与我们心生罅隙的？” 人群前列，苏妄与天机老人打头而行，天机老人暗暗传音，声音中却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出来了，苏妄带着武二，却不管不顾的，或许有旁的目的，但其中一定也有作弄武二的意思，搞不好，还会坑武二一把。 没看着，武二看两人的眼光已经越发不对劲了么？ “老爷子不知，我是顺势而为，而且，也是在帮他哩。” 顺势？ 能叫苏妄吐出这个字眼，只能是天地大势。 天机老人面色一怔，猛地抬起了头，眼中似有一道浑沌灰芒闪烁，化一跟勾连天机的圆棍——天机棍，借着天机棍，天机老人的目光望穿了被无尽雾瘴层层包围的天空。 武二假做随意地转了一眼，随即地下目光。 “老爷子感觉到了？” 苏妄再次传音，天机老人默而不语，他确实感觉到了，但在众人头上，有一股无形星力笼罩。 这股星光无形却有质，星力辉煌，滔滔煌煌，纵然是大白天，也叫天机老人感觉一阵心惊。 但在辉煌之中，却有凶煞气机孕育，攻伐、争杀、不平、反复，等等种种，激荡冲涌，不止不尽，似若要将天地掀翻，重造乾坤。 在气机之中，天机老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无尽大恐怖、大杀伐的诞生，征战杀伐，兵火连天，亿万万生灵沉浮，血海波涛，他的心间，陡然生出了一丝杀机。 这缕杀机，因武二而生。 是的，因为武二。 在天机老人眼中，天上的气机与武二身上的不平之气天然契合，随着他不断深入水泊，气机越发森严，继有大势渐渐养成，但在水泊之中，武二之运，当真滔滔如锦，尚能逢凶而吉。 武二认为是苏妄二人的指引，因此才能一路平安，殊不知，也是他的气运助推，才使众人步履安稳。 人发杀机，龙蛇陆起，天机老人境界深远，杀机含而不发，却引动了冥冥中的秩序，惹得时空深处接连震动，无数天机锁链显形而出，演化出龙蛇，龙蛇相互盘绕，形成无尽枷锁，将此方天地层层套牢，定锁八方。 武二忽觉心中一寒，是有绵绵不尽的寒意侵袭而来，包围着他，靠近着他，一点点，一层层渗透过来，如同蚕茧一般，将他紧紧困缚着。 但他始终不知这寒意来自何处，明明就在身边，却摸不透，碰不着，心尖的焦急愈加强烈，仿佛千万只微羽轻挠，挠的他撕心裂肺的，恨不得将自己剖了。 “老爷子不用着急，这才哪到哪呢，您再看看？”见着一直都是老好先生模样的天机老人也动了杀机，苏妄急忙传音，劝阻道。 若是再慢上半息，只怕，武二已经被天机老人打做浑沌气流，抹去出生之后形成的因果。 这便是天机之力！ 天机老人缓缓收了杀机，抬眼再看，却见充斥在虚空中的无形气机不止一道，各道星力或隐或晦，纵横交织，但将八百里水泊层层包围，尽数囊括了进去。 这些气机藏得也深，如非今日为武二的气机所引，照现虚空，只怕，以天机老人之能，也不易察觉。 “好大的气魄，却不知这人又是谁，能比天地为棋盘，布局天下，暗置一百零八将，吸纳天下至凶煞气。若得这一百零八将成长起来，定然就是一百零八个凶神，幸好，此局还未布成，还有一处破绽。” 天机老人法眼无差，以天机之力推算，悄无声息，只是须臾，便将水泊上内外看了个遍，又自安心了下来，一缕杀机悄然湮灭。 却在接近水泊深处时，天机老人却感受到了一阵叫他忌惮的力量。 “刚才那个是什么，只有我感受到么？亦或，是因我而发。” 杀机消退，武二紧张的神经放松，偷偷观察，见苏妄与天机老人无知无觉，却未声张，只是暗中记下。 “老爷子可知这道破绽何在？”但见天机老人成竹在胸的样子，苏妄不禁起了心思考教考教他。 “小友已经知道，何必问我？否则，小友何必邀我来此？”天机老人答非所问，却已经答案说了出来，临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人凶猛，老头子老迈难堪，怕不是对手，还需小友自己顶在前头。” 一向以老夫自称的他，突然将自己称作老头子，实是在贬低自己，同时，也是在推卸责任。 “呃！” 苏妄顿时哑然，悻悻地摇了摇头，往前头带路，天机老人笑而不语，两人却在心中同时笑骂了一句：“这老（小）狐狸。” 却是，他们都识破了对方的“奸计”。 …… “嗯，有些变化了，是哪位将星？” 水泊深处，一位披就黑袍，宁寂如夜空的男子屹立青峰之巅，男子周身散落点点灿烂银星，星光交织，环绕成星河，光晕迷蒙，如炙热神辉，将他衬托得如同神祗，便在这时，男子轻咦了一声，手中忽然展开，一片星光为幕的画影便闪现了出来。 在那副画中，却有两壮一老二少五人撑着一片孤帆，往水泊深处而来。 “原来是天伤星，难怪能引动小周天大阵，可是，他来得似乎有些早。”男子眉头皱起，仔细打量画影中苏妄与天机老人的面容，始终不曾认出，却摇了摇。 第339章 呼啸的地煞将星 苏妄与天机老人境界已达此界极限，他们有意隐瞒，男子又如何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何况，天机老人久不出世，久到世间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苏妄又非这个时空的人，男子才来武界不久，若能识得两人才怪哩。 “不过，来了也好，正好称量一下天伤星的斤两，也好评估一番本宗大计的进度。” 这个男子，正是天罡宗宗主，权衡。 “宗主，可是出了状况？” 权衡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得体白衣的男子，羽扇纶巾，姿态招摇，却正是水泊此时的当家，白衣秀士王伦。 白衣秀才，生年不详，出身平常，本是江南一落魄书生，却得大际遇，于数载前称雄水泊，一举压服众多江湖大寇，坐上了当家统领的位置。 可惜，以白衣秀才此时展露的气度姿态，能坐拥水泊，怕是还有别的说道。 “绣花枕头一个，胸怀太小，不堪造就，迟早误我大事。也罢，幸亏本座已经选定天魁星人选，多做了一手准备，但还需安抚安抚你。” 白衣秀士面上虽然安定，但权衡是何等人物，早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越发不满，微微思量，便吩咐道：“不过三俩只小老鼠罢，王伦，你且安排下去，叫地煞星后三十六位好汉下山一趟，堵住他们。记住，只需将他们赶出水泊便是。” “这？” 白衣秀士面上闪烁一丝为难，但见权衡面色下沉，顿时大惊，急忙拜道：“王伦不敢不尊宗主号令，只是地煞星为水泊庭柱，此刻多在山下放风，宗主要的地煞后三十六位将星，一时间间，怕是不易凑齐……” 言道最后，白衣秀士的声音已近低不可闻，呐呐如蚊鸣。 所谓放风，自然无从有之，却是水泊上的贼寇们耐不得寂寞，下山寻欢乐去了。 白衣秀才坐上水泊当家之位，首先做的，便是一招权衡安排，排定天罡三十六将星与地煞七十二将星，统合水泊之力。 这三十六天罡还好，多少有些本事，七十二地煞却是不堪至极，本事有高有低，难相看齐，品行更是恶劣，不服管教，再以白衣秀才的气度，也难压服他们。 此间事迹，权衡早有耳闻，只是看不起武界之人，不想理会。 未想，今日白衣秀士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但叫他这位统御八方，掌管亿万人生死的天罡宗宗主，也有压不住怒火的时候。 权衡的面色阴沉，一脚蹬了过去，却将白衣秀士踹得翻了十几个跟斗，喝道：“混账东西，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还有面皮呆在本座身边，快将滚下去，着令三十六位地煞星出击，若非，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是，是，小的这就是准备，必不叫宗主失望。”白衣秀士连连作揖，见权衡面色依旧难看，也不敢停留，撩起下摆，一个鼠窜便往山下奔去，直看得权衡大摇其头。 “也罢，终究是一些过度品，如非需要你们的煞气温养地煞天罡星力，本座何至于用你们这群废物？” 权衡心思一转，面色的怒气顿时消散，手中一拂，画影中的画面却又变化，却又转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邸。 府邸之中，只见一位配金鱼，着紫袍，面色保养得极好的老头安坐软椅之中，几位面容姣美的侍女躬身在旁，却在这时，老头忽然咳嗽了几声，即有一位侍女上前，以口相衔，从老头口中接过他吐出的浓痰，便自退了下去。 这个老头，正是南朝国相，蔡京。 “却是个会享福的，才到此界二十年，便忘了自己是谁了吧？也该你发挥余热的时候了。”权衡眸光一闪，两道星光照射，照破画影，便穿射了出去。 …… “有人来了！” 孤帆中，武二一跃而起，手搭凉棚，眼中精光绽放，与此同时，苏妄也将撑船的竹篙轻轻放了下来。 呜呜呜…… 一长两短的号角声传来，宛若吹动了什么，水泊上，只见一艘船体狭长，装有狼牙撞角的战舰排开雾瘴，驶了出来。 战舰高有五丈，长十二丈，船上只有一面单体纵帆，破破烂烂，色做灰白，船体多有腐朽损坏之处，宛若来自妖灵之界，那船舷上呼号怪叫的人形玩意儿，就是一群妖魔鬼怪。 “邪魔外道，识得阳谷县武二否？” 武二怒哼一声，也不待众人反应，手中的镔铁雪花戒刀便掷了出去，双刀一前一后，来往身边，穿梭不定，武二身如轻羽，脚步一踏，便踩在了戒刀上，又是一步，恰好落在另一把行进中的戒刀上，与刀合一，恰如虚空御步，凌空飞渡而去。 武者晋入通玄入彻后，意志之力已能干涉现实，做到驱物飞空，飞鸿无迹，直若神仙中人，如川蜀郡中的剑派青城、峨眉，全门上下皆使剑器，最喜御剑飞空，留下了许多剑仙的美名。 但武二御刀飞空，却有别的目的。 一则，武二乘坐的孤帆与狼牙战舰有着“身高”上的“致命”差距，武二不愿低人一头；二则，武二怀疑苏妄与水泊有勾连，先行出手，就是要坏他们的“义气”。 武二的算盘，打得那是叮当大响。 “好泼皮，也敢到水泊挑衅，不知水泊上的好汉都是泼皮的祖宗么？见着祖宗，怎的还不下跪？” 下一刻，狼牙战舰上亦有三道身影穿空而出，呼啸怪叫着，手臂张扬，两肋之间有蝠翼张开，于半空盘旋，却若三只巨枭，呼喝间，便将武二围将起来。 “地兽星端瑞见在此！” “地然星孔樊在此！” “地暴星马吼在此！” 呼啸间，三人擎着长刀、短棍、金镗，暴喝一声，举兵便打，打出层层气爆，气浪翻卷跌宕，往四面八方散去，将孤帆重重推了开。 “好贼厮，也敢当爷爷祖宗，死去吧。” 武二气极，面色变作红膛色，脚步突地一顿，震荡气浪，身形停在半空，一把抄起戒刀，长啸一声，并刀一砍，刀气纵横，将虚空砍出了好大一条苍白裂缝，却是这一刀之下，劈出了真空。 “古怪，古怪，有趣，有趣！”众人下方，天机老人目光宁和，眸光闪动，瞟了一眼天空，低声嘟囔这，身形越发不起眼起来。 在他身旁，苏妄假做紧张神色，重重地将竹篙顿如水中，孤帆却若一只利箭般穿射而去，似是，害怕战斗余波殃及了他们。 但在两人眼中，刚才，虚空中却有一道不可视线的星力贯穿而下，虽未加持在武二身上，却也加持在了他的刀法之中。 与之相反，地兽星三人身上各有一道气机被抽出，贯入虚空。 一增一减看似不起眼，却使地兽星端瑞见三人的合围出现了一丝破绽，这丝破绽，为武二趁机而入。 呯！ 咔嚓！ 虚空中，但听一声震响，只见三朵灿烂的火花迸溅，若铁树银花，端瑞见三人木头桩子也似的倒出去，扬天吐着鲜血，仿若不要钱一般，气色萎靡，气息弱了不止一筹。 当真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好胆，武家二郎，你吃我一掌试试。” 便在这时，又一人从狼牙战舰中踏出，脚步落下，动作沉重、缓慢，犹如重山，一步之下，虚空嗡的一声颤出淡淡的涟漪，此人当空而来，凌空虚步，却比武二等人御物凌空来得更高明了许多。 此人名作杜迁，却是水泊中的二头领，排位三十六天罡第二的天罡星，一身武力，已臻至通玄大成。 却是，王伦放心不下地煞将星，怕地煞将星的杀才们杀红了眼，乱刀分了武二，以致误了权衡命令，叫杜迁看护。 不想，杜迁没见着水泊“好汉”门发威，只见着三个地煞将星被人一刀劈了回来，颜面大失，不得不站了出来。 杜迁这掌大有名堂，名叫摸天掌，号称一掌二分清冥，天穹摇动，陷九霄入冥土，差点没将天顶都吹破了。 虽然有些夸张，但杜迁的实力却毋庸置疑，大成的通玄境比武二通玄境堪堪小成的武力，不要高出太多。 掌分清冥，一掌之下，虚空元气暴动，继而错散开去，有云气聚合，遮笼天地，天地顿时陷入昏昏晦晦的迷蒙之中，宛若天穹为杜迁遮挡。 这种迷蒙，不仅仅作用于视觉，更作用于武者的五感七识，形、声、闻、味、触五感，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以及武者渐渐通明的末那识。 末那识乃本我之识，见思量，体本心，是武者明心见性，晋入叩灵问心的关键，此识被遮掩，武二立时就陷入了无知无觉的迷昧之中，生不由己，死但由人，仿若傀儡，只能任人操纵。 所谓摸天掌，原来是以更高远直接镇压对手心灵，摸天之天，非现实之天，而是心灵之天。 摸天掌，果然有过人之处。 以通玄境小成对抗通玄境大成，还是太勉强了一些，或者，当武二跳出孤帆，欲图迎战时，就该有这般觉悟的——这个世界，并不围绕着他转！ 第340章 老夫，身材还可以啊 武二有小周天星力加持，难不成杜迁就没有？ 没了外力加持，只剩下实力与实力的较量，武二要胜过杜迁，恐怕，还得回家练几年再说。 但有了外力又是另外一说…… 便在杜迁以为万事皆定，想着如何完成白衣秀才的命令，给武二一个完美收场，一道漫漫银白夹杂淡淡炙红的星柱直接轰下，如同垒球一般，呯的一声，将他横击了出去，一时间，却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噗！ 杜迁眼前一闭，但觉昏天暗地，口中大口大口喷着鲜血，眼中残留震骇，叫他想不通的，是刚才那道星光。 那道星光，来自天伤星。 相比白衣秀才的盛名难副，杜迁身为水泊二头领，还算有些见识，自认，水泊中对天罡地煞的了解，除却不知深浅的权衡，最属他最深刻，连白衣秀才也不行。 可惜，杜迁虽然知道天罡地煞星力蕴含无尽磅礴伟力，也仅仅只能引动一丝一缕，任凭他想尽再多办法，也无法撼其分毫，这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几乎把杜迁折磨疯了。 水泊二头领算得什么？ 如若，能将天罡地煞星力引为己用，莫说一个小小的水泊，整个天下，又有哪里是他杜迁去不得的地方？ 杜迁心中，也有一个“小小”的野望，却如那北侠，却如那西狂，也要成就绝代大宗师，纵横一方，傲视江湖，而非，憋在这小小的水泊中。 水泊虽有八百里，但在杜迁眼中，也只是个稍微大一点的鱼塘罢！ 今日，杜迁亲眼所见，他始终无法利用更多的天罡星力，却因为一个外人，将他击飞了。 确实是外人。 杜迁对天罡地煞每一种星力都有研究，知道诸位好“好汉”虽然已排定天罡地煞之位，但并非人人都能引动星力，此时身据天伤星位置的水泊“好汉”也是不能。 既然不是水泊的“好汉”，武二何德何能能引动天伤星力？ “这星力本就来历古怪，今日又为外人引动，难不成，天罡地煞的星力，也有真命之主一说？那时仲兄弟并非是‘天伤星’真正的将星，而是……武二。” 时仲，却是此时占据天伤星的“好汉”。 回想白衣秀才的命令，杜迁心中立时生出无数疑窦，但叫他隐隐感觉恐惧的，是另一个猜测，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猜测。 扑通！ 但在回想之中，杜迁如铁葫芦一般砸入了水中，惹得狼牙战舰上一众“好汉”手忙脚乱，拉帆、转舵、撒网、救人，纷纷扰扰，鼠急猴蹿而去，再无了来时的威风。 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武家兄弟，还下来。” 但在水泊好汉离去之后，苏妄才慢悠悠地划着水……咳，咳，驾着孤帆靠近，对着悬浮半空，身间萦绕淡淡星辉的武二喊道。 武二骤然睁开双眼，眸间辉光闪烁，熠熠夺目，继而消散，神智回复，一阵手舞足蹈后跌下虚空，好在，孤帆就在他身下，还不至于落得落汤鸡的下场。 “诸位这是……”武二心头疑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将目光放在苏妄二人身上。 此时此刻，能解他疑惑的，也只有苏妄几人。 他也终于明白，在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而苏妄他们在他眼中，也越发神秘了。 “不必说，不必说，武兄弟随我们走一趟便知！” 苏妄撑起竹篙，孤帆渐渐加速，天机老人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喜怒，而两个小丫头，从头到尾都在船尾玩着扎纸花的游戏，不曾注意过他一眼。 “这天下，好像有许多事我从来都没弄懂过。”武二心中一寒，越发小心起来。 他却不察，孤帆前头，空气中骤然泛起淡淡涟漪…… 水泊深处，白衣秀才一脸惊恐，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宗主，不是小的干的。” “自然不是你，你也想有这种手段？” 权衡冷哼了一声，一句诛心之言说得白衣秀才心胆皆颤，不等他辩解，忽然打出一拳，这一拳，天光皆暗，化作黑夜，降临在小小的水泊间，有无尽星力漫成辉雨，与拳同在，灌入前方虚空。 “变，天了？” 水泊上下，不知多少恶寇凶徒抬起头颅，注视突然变黑的天空，狰狞的神色浮现惊慌。 下一刻，宁寂的夜空中陡然爆发烁烁星光，星光闪烁，群星为璀，但在那小小的孤峰上，有浩大拳影乍闪，并随着权衡动作挥打，瞬即之间，将虚空凝结成一片星力屏壁，如同水晶壁。 “原来是两只小虫子钻进来了。”权衡下半句话这才传进了白衣秀才的耳中。 “道兄，我等可不是小虫子哦。” 恰在白衣秀才惊疑之间，一根泛黄的竹篙从虚空中探了出来，隔着水晶壁，仿若隔着另一重世界，扭曲而虚幻，竹篙别扭地点来，在水晶壁上轻轻一触，却似卤水点豆腐，点出淡淡清波。 清波一起一动，水晶壁痕迹消淡，权衡面色狂变，正想动手，却有一道道无形丝线缠绕上他的臂膀，拖拽住他，叫他手间动作一滞，即在这时，一片孤帆淌着流水也似的光流从虚空中飘了出来。 孤帆之上，一个年轻人撑着竹篙，动作从容潇洒，不紧不慢，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该的气度；一个老者笑看未语，神色安宁，唯眸光一片浑沌，无数细细辉缕交织，如同天网；一个青年满脸戾气，神色狰狞若恶虎，长发飞扬；却还有两个烂漫幼小的女孩儿，小心得躲在后面，偷偷打量这他。 “好，好，好，原来不是小虫子，却是两位同道中人。”权衡目光蓦地一凝，豪气大笑，坦言自己的错误，但话锋一转，咄咄逼人道：“不过，二位强闯我水泊地界，不经本座允许，是否，欺人太甚？” 语罢，权衡周身星辉大放，凝聚出一具琉璃宝甲，星光为铸，龙盔双角，气势森严，竟压得脚下孤峰颤颤巍巍，微微战栗着。 双方的气氛，陡然凝滞，唬得白衣秀才的面色又是一变，似青似紫，心中暗暗叫苦：“我的宗主呃，他们明显来者不善，你便软一软又如何，可不要真打起来了。” 却是，听得权衡对几人的认可，生怕众人打起来，将他的水泊基业毁于一旦。 “噗呲！”便在这时，突听苏妄嗤笑了一声，手中竹篙轻转，撇着嘴道：“你的地盘？阁下却将我界英雄是若无物么，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一语未毕，苏妄已经出手，竹篙转动，点却虚空，一点之下，竹篙之前的虚空陡然浮现出一缕混混沌沌的气流，混沌气流乍然两分，清者上浮，浊者下沉，即有玄黄二光凝聚，化作一座微笑袖珍的玲珑宝塔，撞向了权衡。 一印既出，虚空骤然塌陷，荡漾起黢黑的波纹，仿若未小塔吞噬，这是，无极?玄黄印。 回到武界之后，苏妄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动用了无极印…… “好好好，你们果然知道本座的身份，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 权衡咄咄逼人态蓦地一收，杀机毕露，未再辩解，横拳一打，打得天光大动，步履如虎步龙行，慢慢星光自动凝聚，化作一片光明大道，群星闪烁，在他身后连结成一副周天华光照耀图，熠熠夺目。 拳出光现，天地两分，一拳方动，即有无量光辉纷舞，如飞雨，若瀑流，冲杀着这片天地，便是苏妄的玄黄印也被冲刷的不断摇晃。 一拳，就要分生死。 眼见身份暴露，权衡哪里还敢留着苏妄几人的性命？ 这一拳，全权衡力而发。 铛！ 拳与塔震，其鸣亢远，宛若浩古天龙之吼，其音长动，虚空纷纷崩碎，飞舞凋零，似琉璃冰光。 这一招，不分胜负。 嗡！ 却在这时，虚空中陡然泛起道道涟漪，须臾散开，勾勒出一座宝钟虚影，咣当一声，罩了下来，将四方六合封闭。 这是天罡宗镇派神——周时之钟，以星光为壁，采群星碎片凝练，化为星华，以连四时之秩，八方仿若苍穹的宝钟—— “小子放肆，当着老夫的面还敢不老实，今日老夫要教你一个乖。” 天机老人哈哈大笑，手中虚握，身形蓦地隆起，枯瘦的身躯猛地涨大，青筋如蛮龙，肌肉如铁岩，霎时间变作筋肉虬躯的猛汉，叱咤一声，从虚空中抓出一根灰色的石柱，轰然抬起，朝天便是一槊。 原来，这根石柱是天机老人赖以成名的神兵——天机棍，重三万六千斤，是以南荒一座寸草不生的孤峰所炼，因为重量太多沉重，不便携带，平日被天机老人置于虚空壁垒深处，此时见猎心喜，忍不住要用权衡试试他的重量。 天机棍朝天一槊，虚空层层爆碎，直接被天机棍捅了个窟窿出来，隐约间，甚至照见了天外的荒凉虚空。 天机老人如斯威能，当真比小伙还要凶猛。 “老夫，你若是老夫这世间还有老头子么？” 第341章 入界 “老夫？若世间都是您这样强壮的老夫，还有我们出头之日？” 亲耳听到天机老人一口一个老夫的自称，再对比一下对方与自己的肌肉，武二觉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了……惨淡。 如果，世上的老夫都似天机老人这种体型，武二想要出头，恐怕真得熬到天机耄耋之龄的老夫不可。 但武二不得不承认，他也有走了眼的时候。 苏妄等人，哪里是通玄入境的境界，分明，都是半步宗师以上的高手。 这动则打爆虚空的力量，已非通玄入照能拥有。 此时，他才看清了苏妄等人的几分实力。 “搞不好，一个你还当真能吊打几个我。”想到慕容彩着丫头的“无忌童言”，武二的脸上，又带上了一分苦笑，竟不敢在瞧她。 他这身武力傲视阳谷县，却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比不上，白白活了二十几年，心间顿觉一片灰暗，生出了前途无亮之感。 回到话头，但说天机老人朝天一槊，天机棍挑起，咣地一声，便将周时之钟掀了开去，再又横棍一压，往权衡砸了过去。 权衡面容大惊，以他的功力也不敢硬撼这一棍，挪步撤拳，将身横摆，即在这时，披挂在他身后的周天华光照耀图哗啦一卷，披落而下。 周天华光照耀图飘卷，星力澎湃，如汤水扬沸，瞬间动乱了时空，将他的身形遮掩，便以苏妄与天机老人的目力，一时也看不穿。 这周天华光照耀图，赫然也是一件神兵，是权衡亲自采集周天星力所炼，虽然比不上周时之钟，但也是难得的宝贝。 “休走，先吃了老夫这一棍再说。” 天机老人此时正在兴头，生猛非常，眼见权衡退步，哪里肯依，步步紧逼，手中一摇一晃，但将石柱般的天机棍缩至儿臂粗，单臂举起，再又一抖，天机棍变长，如同一根巨大的棒槌，前端巨大，末端窄小，往周天华光照耀图中砸去。 一摇一晃一抖，动作虽然简单，但天机棍经二度变化，速度激增，霸烈之势更甚，带起呜呜风压，犹若风刀，虐卷八方，将众人所在的山头直接削低了几寸，那水泊大头领白衣秀才王伦，更是直接给掀飞了出去。 如斯威势，砸在周天华光照耀图上，只听了个闷响，但见周天华光照耀图微微晃动，星光动摇，犹若瀚海浮动，泛起碧浪惊涛，惊涛往上一顶，骇浪兀自溃散，星光接连起伏，便卸去了天机棍的力量。 似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权衡竟以星力模拟瀚海，将天机棍的力量分散收拢以柔克刚…… “好一个以柔克刚，小子，你再接我一棍试试？” 天机老人面露暴戾，举棍再打，周天华光照耀图滴溜溜一卷，化作一颗水魄圆球物质，陡地飞射，往天机棍上就是一撞，球形外表凹瘪变形，嘣的一下，借力弹起，撞在虚空上，穿透而过。 却是，借了天机老人的力量，直接崩碎虚空而逃…… “逃，逃得了么？” 天机老人怒喝一声，也不追赶，顿顿地顿了顿足，天机棍连连震动，即有无数丝线缠绕在棍尖，丝线交织成网，好似网罗了整个世界，随着天机棍回扯，生生地将一颗水魄圆球扯了回来。 他诨号天机，又岂是易于？ 天机者，冥冥深意，不可揣度，有鬼神之能——意指，天意。 天机老人精研天机之力数以百年，一身境界，近乎于道，已明天意四时运转，神通之大，堪称无量。 由此，他才能在苏妄降临到十六年时，凭借冥冥中的引导，找到了慕容彩这个小丫头。 不过，天机老人成也天机，败也天机，越是精研天机，与天地的枷锁便越卡越紧，越是无法超拔。 乃至，连喜怒也要受到天地的影响，才有突然对武二迸发杀机一事发生。 只要身在武界，屹立这方天地，天机老人便能得到天地之意的加持，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无论是苏妄，还是权衡，都不是他的对手，莫说是打，连能不能逃走都不再是自己左右，亦若此时。 眼见就要被天机老人扯回，权衡即有决断，水魄圆球猛地膨胀，辉光大放，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穷光热刹那释放，明明辉煌，光耀无尽，照灼了虚空。 “好大的魄力！” 无尽光辉中，苏妄撑起一张阴阳图，黑白旋光转动，将身前的光热尽数卸到一旁，却见微光一闪，阴阳图内边多了一位气息宁静的老人。 是天机老人。 此时，天机老人已变回枯瘦的身形，手中的天机棍业已收起，气息宁定，神色平和，却半点也看不出刚才那番要生要死的架势。 “可算一时枭雄，敢舍能得，小友认得他？”天机老人咂摸着胡须，似乎对自己获得的战绩十分满意。 两人说的，都是此时肆虐四方的光热，那是无量星辉爆开时的射线，这些星辉，来自周天华光照耀图。 为寻得一线生机，权衡竟将亲自祭练的周天华光照耀图献祭，这般气魄，也当得苏妄两人称赞一声。 “是好大，大的某家都心疼了。”一旁，武二瞅了瞅手中的雪花镔铁戒刀，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摆，将戒刀收到身后。 “天罡宗宗主么，当然认得，前辈计较已定，还要恭喜一声。”苏妄懒洋洋地拱了拱手，神态随意。 “同喜同喜，小友不也打着同样的算盘，老夫为你定计，天罡宗宗主为你驱策，省却小友一番力气，小友难道不感激老夫？” 一见苏妄如此，天机老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指着他惫懒的样子，一副不知说他什么好的样子，但眼眸深处，却有欣喜流露。 这老头，此时才算露出了几分真性情，也不知在开心什么。 但在这时，辉光散尽，平地里呈现了一副末日版的景象，原本高百丈水泊孤峰已被完全炸毁，大地凹陷，露出了深谷般的伤口，四周流水倒灌其中，冷热交替，嗤嗤声响，并有氤氲水汽四冒，看得武二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这般景象都未能吸引苏妄与天机老人的注意，他们都将目光放在了虚空中，正不断收缩的一个小小通道，通道对面，隐约可以看见一片苍莽原林，古树森森中似有巨兽呼啸而过。 那是龙岛，亦是异界人口中的……蛮荒岛屿。 “小友，同去如何？” 天机老人大笑一声，不待苏妄回答，将袖一卷，化作一道光芒穿射而去，临去，却卷走了一个丫头。 “啊，老师，救我！老爷爷，你认错人了。” “诶，认错了，没关系，小友，你将我孙女带来。” 那被天机老人卷起的，却是慕容彩这个丫头。 至于认错，鬼信呢！ 苏妄看了眼瞪大了眼珠，做泫然欲泣可怜模样的孙小红丫头，顿觉头大，转身一问：“武家兄弟，一同走走？” 武二耸了耸肩膀，状做无辜道：“前辈，我好像没得选！” “哈哈哈，放心，苏某答应你，定然给你一桩造化。”苏妄大笑一声，不知从哪里又捡起了竹篙，用力一撑，孤帆化作一缕流光也飞了过去。 武二大喜！ …… 蛮荒岛屿，几人才落了下来，便觉身体一沉，生生从虚空中落了下来。 比起十六年后两界法则渐渐交融，此时的异界对武界来人的压制尤为明显，更别说这蛮荒岛屿本就是司戊帝君的一片诸天碎片所化，对众人的压制为此界之冠。 才出现在这方世界，武二便觉呼吸沉重，一身力量十不余一，气息不断下降，境界更是直落通玄以下，只剩下洞微见彻的实力。 天机老人也微微有些气喘，步履多了几分沉重，但一身气息却愈显蓬勃、生气，似若脱去了无形的枷锁，重得了自由。 这便是苏妄先前所言的恭喜！ 天机老人与武界联系太深，武界已成了困囿他的枷锁，天机之天，是武界的天，武界的极限也成了天机老人的极限，他若想突破武学大宗，只能舍却与武界的联系。 此次异界之行，真是天机老人的机缘所在，也是天机老人的目的。 天机老人擅使天机之力，自然要为自己算定一线生机，在但苏妄甫一降临，他便察觉到了时机的到来。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相遇，便不是巧合。 与他二人相比，苏妄师徒只是微微晃了晃身形，便适应了下来，他们的气息竟没有变化。 “小友看来还藏了一手？”天机老人心情甚好，开起了苏妄的玩笑。 “藏了一手可不止是我哦，老爷子还请明鉴。” 苏妄微微躬身，已示还礼，头顶冲起了四道神光，青红黑白，化作四只咆哮怒吼的神兽，飞羽蓬开，鳞甲齐震，庞大的身躯联成拱璧，但往虚空中就是一靠。 那是，无极印?四象。 却在这时，虚空中陡然泛起无数波纹，嗡嗡颤抖，似急弦纷颤，颤瑟间抖动虚空，无形声波横扫而来，虚空寸寸齑粉，炸出了一片又一片瘆人黢黑的时空。 权衡出手了。 第342章 武二的山海世界 到了此时，众人哪会不知，权衡是故意引他们来此。 天机老人逼迫权衡，驱使起打破两界壁垒，权衡因势导力，引他们来此，欲借龙鳞凤羽之力压制他们，一举剪除武界两大高手。 在武界，天机老人有天地之助，权衡不是他的对手，换做异界，却是权衡拥有了天时地利之便，时局反转。 “好个奸诈的小贼，罔负了天罡宗宗主这般威风凛凛的名头，难怪小友只说他是枭雄，而非英雄。小友，你若不行，便吱上一声，老夫为你接力。” “男人能说自己不行么，老爷子今日看着便是。” 青红黑白神光之下，苏妄与天机老人随口玩笑，无声声波袭来，四象印迸射亿万点辉光，青辉似树，红光如火，黑芒若波，白气为剑，各自撑起一片天空，将无声声波挡在外间。 不过，这才刚开始。 “事到临头，还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找死！”无形声波之外，一尊脚踏大地，头顶皑皑浮云的巨人跨步而来。 巨人身高千丈，眸间一金一银，如日月并辉，长发浓密，点烁熠熠神光，如群星闪动，披幽冥黑袍，如同黑夜，气机森严犹若苍天，法度磅礴却似大地，踏步之间似乎撼动了天地。 呼吸间，巨人便跨过了百余里，来到无形声波之外，抬手便是一拳，拳如流星崩陨，昼夜二光如洪流并随，一拳打出，虚空中陡然浮现出一座巨钟虚影，吞天捉地，将着苏妄几人囊括其中。 那是，周时之钟。 权衡却将周时之钟藏在虚空，设下陷阱，引他们入彀。 铛！ 只听一声剧震，周天之上但见无数星光飞降，倒灌成瀑流，已经渐渐平息的无形声波再掀波澜，形成黑色涟漪横扫，涟漪凶猛，接连破开十层虚空壁垒，狠狠地撞击在四象神兽身上。 四象神兽齐齐哀鸣一声，先有青辉崩碎，青色巨树哑哑垮倒，四象之形崩溃，却见红黑白三辉闪烁，结做三才。 铛！ 又是一声大震，红光四散，流光飞萦，黑芒虚淡，渐消无形，三才破灭，即有白气飞扬，如银河长贯，横蔽漫空，依旧抵挡着。 铛！ 又是一声大震，白气铮铮长鸣，剑喋声声，却在声波碰撞下呯的一声，炸成了无数银花烂点。 “小友，你还说你行，这回被打脸了吧？” 眼看权衡就要打出下一拳，天机老人手忙脚乱地取出天机棍，把棍一摇，正要上前，却见着苏妄再无动作，手下也是一慢。 便在这时，虚空深处陡然传来两声龙凤之鸣，龙鸣亢远，只见片片金鳞浮现，遮蔽长空，将天光染成绚影；凤鸣哟哟，天光动摇，只只火红翎羽似飞霞流光，侵染满空，似隐似现。 世人常言神龙见首不见尾，然而神龙之流，终非凡人能见，天机老人号称掌尽天机也不曾见过。 今日在这蛮荒龙岛，才算见识了神龙神凤的威势…… 只是只鳞片羽，便能叫他们感到心灵战栗，金光红霞渲染而下，天机老人闷哼了一声，如遭雷击，踉跄地倒退一步，恰好见到苏妄嘴角的一抹玩味的弧度。 “好厉害，这是天地伟力？小友也太不厚道了，也不将这般变化告诉我老人家，是存心看我笑话吧。” 说话间，天机老人急忙散去才要提起的功力，来自蛮荒龙岛的压力便自消散。 老人这才知道，苏妄为何只出了一招便立即收了手，看看权衡的动作便知…… 龙鳞凤羽甫一出现，正将出拳的权衡身形陡然一缩，变回正常身形，只手一招，周时之钟铛铛震响，飞落他的头顶，星光垂流，氤氲如水，跌宕卷动着，将龙凤威压排斥在外，护得方寸间的净土。 “一个个都是滑头，只有我老人家吃了亏。” 天机老人摇头失笑，事到如今，他哪会不知苏妄与权衡都是知道蛮荒龙岛上的变化，只有他一人被瞒过而已。 那权衡算计深远，先是布下陷阱，要引他们出手，再以各人争斗的波动引出蛮荒龙岛上的变化，一环接着一环，步步为局，但要坐看池鱼之斗，如壁上之观。 其计之深，当真恐怖，天机老人甚至怀疑，权衡在退入异界之前，便已盘算好了一切。 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苏妄也知蛮荒龙岛的情况…… “不想异界之中有阁下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也知我界虚实，阁下何名，可敢将姓名报来？”权衡眉头紧皱，忽而飒然一笑，眸间星芒闪烁，若隐若现间，似有一片星空沉浮。 “喂，小子，你是怎么说话的，只有他是英雄，那老夫算得什么？” 苏妄还未回答，天机老人突然跳脚起来，倒持天机棍，指着权衡，横眉怒目，要他给他说法。 苏妄眉头一挑，微笑道：“虽然宗主这样问某，但若真的要某回答，某的回答是，不敢！” 不敢？ 不敢什么？ 自然是不敢将姓名报出。 天机老人插科打诨完毕，苏妄便感受到迟来的心血来潮，一股隐晦的力量正在接近他，方知，权衡在刚才偷偷施展了秘术，瞒过了天机。 异界终究是一个仙道世界，传承悠远，天罡宗又为异界九宗第一，称霸此界几千年，门内不知藏了多少秘术，怕得，苏妄将姓名道出时，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陡然间，苏妄忽然想起了紫金葫芦这个“神奇的”典故，何况，这异界中还有个壶天派呢。 不过，权衡虽然一时瞒过天机，却瞒不过天机老人，两界之中，于天机测算一道，怕是无出其右者。 “真是可惜了！” 权衡摇了摇头，手中微晃，便多了一个色如凝脂，宛若冰晶雕琢的小小葫芦，但在这个葫芦上，苏妄与天机老人同时感受到了一种能叫他们熟悉而陌生的气机——因果 果然，权衡就没安好心…… “也罢，先将尔等头颅寄托几日，待本座以后来取。”权衡深深凝望了他们一眼，但在武二身上停顿片息，拂袖一震，化光而去。 临了，还不忘威胁他们一句。 但他们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威胁！ “小友，你这可坑苦我了！”天机老人忽然顿了顿足，对着苏妄抱怨。 今日之事，但叫天机老人窥见了异界的冰山一角，异界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更让他心惊的，是异界对武界的势在必得，诸派，已经联合。 当权衡拿出壶天派的宝葫芦时，便说明，侵袭武界的，不止他一宗一门。 武界的起步，比异界晚上太多了。 天机老人谓之坑苦了他，虽然只是玩笑，却也暗指形式严峻——异界已经开始入侵，两界交锋在即，而武界仍旧一无所知。 武学大宗之大，在于心胸之大，有济世之怀，能包容天下，纵为魔道中人，也有庇护一宗一派的气度，天机老人身为武界第一人，亦有其担当，愿为一界生灵挑起重担。 苏妄静默了半晌，突然拱手拜道：“老爷子能者多劳吧。” 这话一说，刚才还带几分玩笑得天机老人顿时急了，一把拉住苏妄，道：“小友这是往哪里去，老夫糟老头子一个，能有几斤铁，可挨不住他们轮番上阵。” 一个权衡已经如此难应付，管中窥豹，天机老人仿佛预见到了自己被异界高人堵截，揍得个不成人形。 苏妄身形一滑，如同泥鳅一般从天机老人手中脱出，袖子一卷，拉起慕容小丫头与武二，便往外间走去，这时，才传来了他慢悠悠地声音：“老爷子放心，你先扛着，我去去就回，放心，一定在您被打死之前回来，你自去便是。” “放心，放心你个大头鬼，我道小友看着挺沉稳，关键时刻怎么总让人感觉玄乎呢？” 天机老人重重地顿了顿足，眼见追之不及，只得恨恨地拉起孙小红，化作一抹黯光，往岛外而去。 好在，苏妄离去前将自己所知的异界信息传递给了他，还不至于坑苦了他。 但，苏妄撇下他一个几乎要入土的老头子和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叫他们一老一小打探异界虚实，就不怕他们一个不好，被人拐卖了？ 毕竟，天机老人这一老一小，看着就属于可以“欺负欺负”那一类…… …… “前辈，我们往哪里去？” 众人分别，行不过二三十里，所过之处，皆是林深野莽，所见所闻，俱是蛮荒巨兽，那丛荒深处，时有猿啼震啸，穿空裂林，如剑如犼，并有虎啸嘶鸣，如冽如刀，排云震山，听得武二战战兢兢。 如若，这些还只在武二的想象之中，那天空中飞越而过的奇兽以及林中偶尔露出的只鳞片甲的怪兽，便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些奇兽，俱是身形庞大，动则超越十丈，身披铮铮鳞甲，顶着如剑山一般的巨角，行走间伴随风云火电，气息狰狞，俱不弱于他，犹若神话中走来，足见奇异。 再加上突然被苏妄与天机老人裹挟于此，武二怀疑，他甚至是来到了故老传说的山海世界！ 第343章 小红和小铜 天地之大，不知其广，古老以来，无数人才英杰穷尽智慧，欲图堪破天地，留下无数传说。 故老传说，海外有山，山不知多高，山外有海，海不知多深，是谓山海。 山海之间蛮荒处处，遍地大泽，风貌原始，有奇鸟异兽藏于其中，或如鳞身双翼的赢鱼，或如独脚黄羽的毕方，或如猫身白头的天狗，诸般异兽俱是天生异能，有吞噬大荒，焚尽山河之力，叫世人惊惧。 今日，武二疑是来到了山海世界，他的内心，是既惊且恐惧的，隐隐间，又有些兴奋。 “或许，这将使我此生最大的机缘。” “便是这里！” 苏妄抬手一指，武二及目远视，入目之中，却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瀚湖，湖水滔滔，碧波跌宕，一眼而望，近乎无穷无尽，金阳之下，瀚湖泛起粼粼波光，金光碧漾，大气磅礴。 “好壮阔的大湖。” 如斯景象，直看得武二心旷神怡，却在这时，只见瀚湖波荡，掀起百丈巨浪，犹若天幕。 昂！ 一声悠远的龙鸣传来，水幕间穿出一只蛇首恶兽，马嘴牛耳，周身碧鳞，头上无角，颔下有须，血眸阔口，一只只雪白的利齿如同一把把宝刀，反射凛凛寒光，照得武二心神发憷。 “龙，龙！”武二指着恶兽，颤声着，腿脚几乎发软，咕噜一声，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无怪武二没有见识，这突然出现的恶兽，长得却与传说中的璃龙一般模样。 先前还只是虚空浮现龙鳞，此时却是实物出现，武二的心尖儿都还在打颤呢！ “人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退去！”一道雄浑而威严的声音传入武二耳中，伴随着，是一道霸道的威压。 龙威！ 龙威如狱，龙威如海，震慑万灵，甫被震慑，武二扑通一声，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地上。 昂！ 巨龙再次长鸣一声，龙首转动，身躯向前压迫，更具威慑。 不知是不是错觉，武二总觉得，巨龙好似鄙视了他一下下，心中陡然生出了几许恼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腾的一下站起，眼中凶光大冒，擎起雪花镔铁戒刀，神色凛然。 武二终究是武二，龙威震慑之下，反倒激起了他的脾气，一脸凶光，眼神凶悍，气煞滔滔，恍惚间，天际似有一颗荧惑赤红微光闪过，武二被压制的境界渐有回升趋势。 璃龙又如何？ 便是这天拦住了他的路，他也要将之劈开，何况，眼前只是区区璃龙，还不是真龙呢。 心如猛虎，但能无惧，武二直视璃龙。 昂！ 璃龙再次怒吼一声，眸间血光大盛，卷荡无数激流，化作狰狞水刀，嗤嗤穿梭，天地间但闻水声轰鸣，宛若天塌。 “小龙别闹，快送我们渡湖。” 却听苏妄突然轻笑了一声，脚步一踏，身如飞鹏，臂展如张翼，唰啦一声，腾飞而起，待得众人回神，已落在了璃龙头顶。 “小，小龙？”武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细言打量起自己的身材。 璃龙庞大的身躯，他是半点也看不出小的…… 至于为何只用自己做比较，武二表示，他实在没胆子打量苏妄。 昂！ 连武二都感觉接受不能的称呼，璃龙更是前不肯万不依，怒吼一声，水滔瞬即卷荡下来，水刀冲刷，铮铮不绝，青碧的鳞甲迸溅出千万点火花。 水与火迸射，光与热同存，苏妄却如神祗一般，屹立璃龙之上，不摇不动，千万道水刀冲刷而来，不能撼其分毫，这般威势，看得武二既佩且羡。 “大丈夫，当如是也！” 便在这时，只见一只不曾动弹的苏妄忽然抬了抬脚，轻轻踏下，脚下闪烁玄黄，如同平地上砸下一座千丈山峦，虚空中只听轰咚一声震响，璃龙身形僵直，被踩低十丈。 “小龙，服是不服？” 昂！ 璃龙再次咆哮，鳞甲铮铮大震，背上生出无数钢刺，欲要扬起身形，苏妄再次踩下一脚，虚空再次震动，璃龙亦不出武二所料的被踩了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动用了超过内景境的力量，怎么没受镇压？” 稚嫩的声音在武二心中响起，武二怔了怔神，这才醒过神来，在他心灵发出声音的，正是身形庞大的璃龙。 “果然，还真是只小龙？” 虽然不知苏妄是如何看出璃龙的年龄，但武二只觉，他的人生更显暗淡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小朋友”鄙视了，第一次，那个“小朋友”正站在他身旁，看得津津有味…… “小龙，你还嫩了些，这世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苏妄冷哼一声，右脚一抬，正要踩下，云天之上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长鸣，云层爆碎，有微光即闪，恰若一道银雷，虚空中但听轰鸣雷暴阵阵，随即，即有寒光向苏妄切去。 铛！ 如若天钟大震，虚空突然炸开无数涟漪，涟漪横扫，水花爆散，整片虚空几乎被掀翻了起来，虚空暴沸。 “糟糕，你们打得这么凶残，不是要了我的小命。” 虚空暴沸，眨眼间便殃及而来，武二骇得头皮发麻，却强提一口气，咬断牙根，抽起戒刀，杀将出去。 哗啦！ 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儿飞跃而起，翻掌如蝶，于虚空一拍，即有一张黑白图卷飞起，呼啦一声，卷成一束，金光跌宕，宛若一座金桥，金桥随之被抛起，落在了武二身前，恰好，定住了暴沸的虚空。 那是，慕容彩。 她人儿虽小，本事却不小，一手太极印已深得苏妄真传，已见乃师风采，这般本事，实不输武学大宗多少。 “果然，我就是那个最弱的。” 武二灰心丧气，强忍着抽自己耳光的冲动，将目光从转开，看向了金桥之外，犹如混沌世界的瀚湖。 瀚湖之上，有狂风大作，掀起千万吨波涛；雷霆怒号，纵横长空，震碎百万丈天光；天光动摇，大雨如盆，倾覆漫灌，恰似飞瀑洪流，洗刷天地；并有电浆银雷闪烁，震隆声声，打得虚空摇动，如碎如崩。 这副场景，却似末日降临，看得武二心神摇曳，呼吸沉重。 那搅动风雨的，却是两只疯狂挣扎的孽龙，一碧一白，身躯庞大，鳞甲狰狞，动摇之间，即能掀起无量水光，喷吐之时，亦有无穷电光挥斥。 如斯恶相，简直与破碎天地的混沌恶兽一般。 但孽龙终归是孽龙，也只能徒劳挣扎，但在狂风骤雨之中，有尊百丈巨人，脚踏瀚湖，头顶苍天，身躯绽放无数玄黄法纹，随口一张，便能吞下闪电雷霆，劈手一打，既有一挂天光被打出，恰似在开辟混沌。 巨人凶猛，孽龙被鳞片纷飞，口中吐血，但要逃走，巨手又是随手一拉，提将回来，饱以一顿老拳，打得欲生欲死。 “小龙，服是不服？” 巨人隆隆开口，天地皆震，孽龙又是一顿挣扎，巨尾横抽，巨翼连斩，巨人大怒，提起两只孽龙，往中间就是一摔，撞得他们目眩言晕，齐齐哀鸣一声，砸落瀚湖。 崩！ 又是大地一阵动摇，巨人蛮横的很，踏步而上，一脚踩住一只似蛇的龙兽，手中提着一只银白巨兽，拉到身前，再问：“服是不服？” 风雨渐渐平息，武二这才看见，被巨人提在手上却是一只翼龙——龙头蛇身，长有飞翼，体态修长，体长十五丈，展翼近三十丈，头顶一对螺旋犄角，两翼形如战斧，鳞甲银白，闪烁灿灿神辉，仿若燃烧着光明神火。 看着样子，似与传说中的应龙有些相似，但比起真龙，这只翼龙却更多了几分狰狞凶残的气息。 它的确也很凶残，被胖揍了一顿，落得如此下场，还不肯服输，两翅连震，呼呼刮起狂风，口中咆哮不断，口吐雷光，炸得虚空轰鸣。 “倒也倔强！” 巨人再次开口，脚下用力，即有一声悲鸣响起，武二再次转头，看向了被巨人踩在脚下的璃龙。 璃龙，此时称为璃龙已不再合适，武二这才看见，被他认为璃龙的龙兽腹下无爪，却是蛇身。 “这岛上的生灵也怪，难不成都是真龙血脉遗留，不复纯血的缘故。” 武二这边思考着，那边见着璃龙悲鸣，翼龙骄傲的头颅也低了下来，认命也似地点了点头。 “小龙，送我们渡湖，必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巨人哈哈大笑一声，随手一抛，将身一晃，化为原形，却是个青衫如洗，神情从容的男子，不是苏妄又是哪个？ 那厢，两只龙兽听了苏妄的话，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之色，呼呼喘着粗气，一左一右也靠了上来，倒是老实了许多。 刚才那顿胖揍看着凄惨，其实多是皮肉之痛，苏妄下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最不济，不至于弄坏了两张拜门贴。 “对了！” 这时，苏妄却似想起了什么，身形微顿，见着两龙转头过来，笑道：“也该给你们取个名字，不如就叫小红、小铜好了，至于哪个是小红，哪个是小铜，你们自己分吧。” 昂！ 两只龙兽再次嘶吼起来。 第344章 打你板子 昂！ 龙鸣悠悠，碧波清漾，微光如潮，这是一片混沌朦胧的世界，世界之间，只见微光闪烁，天水朦胧，如雾如纱，宛若混沌。 行走这般世界，若非脚下的水龙王给了反馈真实不虚的踏触感，武二甚至怀疑，他是行走在梦幻之中。 梦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梦幻，将有终结之时。 深入心湖深处时，这个词，突然就冒出了。 无来由，武二深信不疑！ 这种感觉，救过了他很多回。 他的感觉告诉他，不能陷入混沌般的雾气中，否则，将有生死大恐怖。 心湖，这是苏妄告诉武二的名字，以心做名，一念即生，开天辟地，一念消亡，天地皆妄，若心存世界，则世界容我身，若心绪无依，身将无存！ 心为意念所在，一个心字，道尽湖间危机。 武二虽然感受到了危机，却不知危机起于何处，但苏妄明白。 心湖间的朦胧天光，看似如雾如纱，其实是无数纷杂的念头聚成，纷杂，即无序，无序则无依，任何没有现实基础的想法都是妄想，是妄念。 妄念，本该不存，也必将湮灭。 而武界与异界，恰是虚幻与真实交织，虚幻，才是天地最真实的真实。 祂们，同样不曾存在过，也将湮灭。 或许可以说，除苏妄之外，他之所见所闻从来就不存在过，包括武二，包括慕容彩，也包括已经屹立绝巅的天机老人与权衡等人。 世人常道哀莫大于心死，在这里，这句话才是名副其实——心死必然神亡，神亡则魂灭，即作虚妄…… 不仅是他们，连天地也逃不过这个命运，一旦晋升失败，便即破灭！ 这两界之争，已无可幸免！ 众生，包括这天地，求的都是一个超脱。 这般想着，苏妄渐渐触碰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地方，不知名，不可名，无名而有名……强字曰，道！ “或者，我其实也只活在别人的虚妄中，并没有存在过。”他的心间忽然闪过这般念头，下一刻，却化作一个无声的轻笑。 便是虚妄又如何？ 自踏上修行路，他之所求与天地众生并没有区别，为的同样是超脱，若为虚妄，便，堪破罢！ 仿若放下了一层枷锁，苏妄的心灵愈发通透，隐约间，他似乎能随时突破武学大宗。 但苏妄明白，他还差了点积累，同样，也差了个契机…… 再看心湖，湖间所有种种，在他眼中，便少了许多秘密，再无半分危机。 当然，也只是他，对于武二等人，心湖，还是十分危险的。 心湖之危，只在于弥散湖间的的妄念。 妄念，因虚妄而生，与生于斯长于斯的天地众生特质天然契合，一旦误入心湖，将为妄念纠缠，历心灵考验，只得堪破虚妄，才能突破出来。 但之后呢？ 之后，他们将会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同样也是一个虚妄的世界，便似从井中井跳到了井外井，本以为得到自由的他们，赫然发现，自己不过进入了另一个更大的困局。 他们所做的，终是徒劳。 而这一次，再想突破，却非易事，却非堪破就能办到的，需要的是大机缘与大毅力。 “不知权衡是否踏入过心湖，或许，他没这个胆呢？”苏妄忽然嗤笑了一声，但见几人注目而来，用脚踢了踢的水龙王，笑道：“小红，你便不能快些？” “你这人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不是你在出力是不？” 水龙王不满的抱怨着，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他是在责怪苏妄要求太多，知道的人，却明白他是在对小红的称呼不满呢。 小丫头掩嘴偷笑，武二嘴角带起了一丝弯弧。 那水龙王的称呼，正是在某种暴力下的“小小”反抗，比起小红小铜什么的，还是水龙王与翼龙王威风了许多。 听着，就霸气侧漏啊…… 依然是那片白色的沙滩，似乎不曾变化过，但苏妄知道，一切都将不同，或者说，一切将由他开始。 踏入沙滩之始，极为恐怖的压力便压在了他们身上，在这个压力下，水龙王与翼龙王再也无法保持原形，身形一阵变幻，化作两个光屁屁的小屁孩。 光屁屁？ 一个是扎着总角奶娃子，眼眸碧绿，圆鼓鼓，气嘟嘟，像足是一个肉包子；一个小鬼银发如辉，额头上哟一对小小的尖角，面色冷峻，覆满寒霜。 但肯定的是，他们都是光屁屁的。 “嘻嘻，这回真的成了小红和小铜了。” 小丫头笑嘻嘻地走上走上前，绕着两个小屁孩转悠了两圈，笑嘻嘻的退到一旁，燥得二龙面红耳赤，怒目相怼。 “你这丫头，真是调皮。”苏妄弹了小丫头一个脑瓜子，随手一挥，水龙王身上立时多了一件绿色的肚兜，翼龙王身上也多了一件英武的铠甲。 “人族，你偏心，凭什么偶是穿的一点都英武？” 水龙王使劲揪着小肚兜，任凭他怎么扯弄，也无法损坏半分，期盼地向翼龙王求救，见他面上寒霜消却，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顿时泄了气，又将怒火转移到苏妄的身上。 似乎因为不习惯人形，他说话时，有几分含含糊糊，愈显可爱，小丫头才被苏妄“敲打”，还是没得忍住，身形一闪，闪到水龙王小红身后，变身小小魔女，使劲揉捏他肉嘟嘟的脸颊。 “人族，内等着，等偶变回原形，一定将你踩扁。”小红“不堪屈辱”，奋力反抗。 “好啊，好啊，人家等着你，可是，小红，你便是变回原形好像也没有脚啊，怎么将人家踩扁？” 某个魔女嬉皮笑脸，故作发现真相的样子，某只小红立即焉了心气，摆出了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好了，好了，你们快进去把，莫要让人家久等了，没见着，我们的宗主大人装得挺辛苦的？” 丫头小鬼们还要玩笑，苏妄突然拂袖一扇，将他们扇起，往湖心岛深处飞去，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武二。 武二心头一跳，忍着湖心岛给他的巨大压力，勉强笑道：“前辈说笑了，武某哪来的本事，能对抗这岛上的压力。” 此言一出，方才还做世事洞明之态的苏妄立即换做迷茫之色，问道：“咦，苏某不是说二郎吧，苏某说的是宗主大人，莫非，二郎才来异界不就便已经建立了自己的门庭，成了一宗之主，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在他对面，武二面色猛地一变，继而挺起身形，淡声问道：“阁下是何时发现本座的。” 虽然面容不变，但武二的气度已决然不同，悍勇煞气顿消，身上却多了几分雍容与霸气。 那是，权衡，他已附身武二。 “呵，说得多新鲜似的？”苏妄摇头失笑，伸手一展，请道：“权宗主，还请现出真身吧，否则，你可别苏某欺负‘小朋友’了？” “说大话的本座见多了，却没有一个能在本座手下留下性命。” 权衡冷哼一声，跨步摆臂，猛然踏出一步，打出一拳，一拳如刀似枪，拳出则天崩，霎那间，但见天光摇动，群星照耀，无穷星力自虚空外升起，突破心湖，加持而来。 一拳之下，虚空尽在权衡拳间扭曲，照露出一个黢黑幽深的伤口，却是，权衡将虚空壁垒粉碎，辟出了真空。 这一拳，比前番几人争斗时，还要凶猛。 难怪，权衡自信不出真身，凭借一缕附身武二的意念就能镇压苏妄，他的确有这个资格。 原来，前番两次交手，他都只出了三分力！ “自信是好，自大，可是要挨板子的哦。” 苏妄轻轻一笑，脚步一踏，身形蓦地九分，九个苏妄连成一线，从权衡身前一直到他的身后，齐齐拍出一掌，一掌而阴阳分，黑白无尽，时空混沌，天光皆黯。 无极印?阴阳！ 啪！ 电光石火之后，天光依旧照亮，苏妄却做极为厌恶之色，使劲抖了抖手，招来一股清流，将右掌探入其中，使劲洗刷着。 一边洗刷，苏妄一边探出感知，来回横扫，确认无人看见，这才悄悄舒了口气，轻声嘀咕着：“我这是犯了什么浑，毁我一世英名啊！” 话才说完，苏妄回想刚才的触觉，面上又做不喜，重又洗刷了一回。 但在刚才，苏妄也真是脑子犯了浑，思考不经大脑，借由身体本能，打了武二，也即权衡一板子。 打板子，除了打手心，也只能打那不好言喻之处。 但与一位男子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动作，苏妄觉得，还是应该做些什么，以示“清白”。 有意无意间，苏妄偷偷扇了扇袖子，将已经昏厥的人事不省的武二扇得远远的，似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权衡保留了实力，苏妄又何尝不是，甚至于，几度出手的天机老人同样留了手…… 心湖外，权衡当空屹立，周身气息猛地炸开，无量星光迸射，虚空为之洞穿，被打成了筛子。 “苏某人，果然好大胆子，敢开本座玩笑！”权衡冷面寒声，口中的语气，都能将三伏天冻成冰渣子。 下一刻，即有金鳞羽霞浮现，罩落虚空，镇压而来。 天地皆震…… （中秋快乐！） 第345章 不好，闪到腰了 轰咚！ 天地大震，有金红二光大作，浮光侵染，须臾间遮蔽了天穹，无穷无尽。 感受到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苏妄哑然失笑：“不好，不好，天罡宗的脾气都太暴躁了些，闹僵出这么大的阵仗，我还是先闪人的好。” 说罢，苏妄卷起武二，身形乍闪，即往岛内急掠而去，十分没担当的玩了跑路，也不知到底是哪个人惹得权衡暴怒。 越往小岛深处，震动越来越小，与之随来的，却是施加于身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便以苏妄的本事，也觉得步履沉重，更为不妙得，是体内运转愈发艰涩的真力。 这湖心之岛的规则也属特异，在这里，虚空壁垒异常坚固，镇压一切力量，不论妖力、真力还是肉身力量，独独，一种力量不受限制…… 行不过三十里，便见到慕容彩三个小鬼丫头，三人排成一线，缓缓行走，一步一脚印，踏得丘峦如震，随着他们前行，虚空中渐有点点微芒浮现，飘向而来。 这点点微芒宛若血魄，晶莹欲滴，瑰丽非常，如同绝世奇珍，但与三人接触，便融入他们的体内。 “老师！” 见着苏妄现身，小丫头眸中一亮，脚步一顿，飘向她的微芒渐渐凝滞，仿若飞蛾，上下萦绕，煞是美丽。 苏妄虚空当步，一个急掠，来到她身边，也不管她如何惊喜，先伸出指头，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脑瓜，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心。” 这些微芒对于小红、小铜二龙来说，或许是好东西，但于其他人来说，却未必如此。 小丫头捂着额头，眼露不满，抱怨道：“人家就是好奇，收集一点点研究一下嘛！” 小丫头伸手一翻，掌中却多了一颗莹光晶润的小珠子，形似水滴，鲜红如血，看着便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颤。 或者说，这就是鲜血！ “倒有些小聪明，为师错怪你了。” 苏妄面上闪过一丝欣慰，见丫头依然气呼呼的样子，便在她额头上揉了两下，以做安慰，小丫头的脸颊顿时可爱的红了。 但在他们师徒说话间，小红、小铜二龙也停下了脚步，面色红膛，吐气粗喘，面上大汗淌下，流成了小溪。 走到此间，他们业已到了极限。 “也罢，苏某说过给你们一桩造化，只望，尔等切勿贪功冒进，坏了根基。” 二龙期盼望来，苏妄知道他们想什么，大笑一声，手掌一翻，一张阴阳图随即翻起，将几人收入其中，大步一迈，身形刹那模糊，即在这时，一道裹挟无量星光的身形猛然踏步而来，宛似怒触不周山的共工，以无可匹敌之势横撞在苏妄的身形上，将他的身形撞得粉碎，虚空泛起淡淡涟漪。 “跑得倒快，但你能逃得一时，还能逃过一世？”星光闪烁，露出权衡那张冷肃的面容，怒哼一声，也往湖心岛深处掠去。 有了武二的定位，权衡已探明进入心湖的路径，立即就追了上来，不过，却慢了一步…… “小子休走，敢挑衅本座，就没胆子留下来一战？” “只要宗主追得上什么都好说！” 越往深处，湖心岛给两人的压力也是磅礴，便以苏妄二人的修为，对抗起来也显得吃力了许多。 岛内的地形也怪，最外围只是一片细白的沙滩，但沙滩之内，却是一座座菱形的大山，山壁之间，只余一线狭窄通道，自外围贯穿而入，渐渐收紧，如从高空俯视而下，穿行山壁之间的苏妄与权衡，恰似两只钻入门迷宫的虫豸。 好在，不断往通道狭窄处突进，倒不虞迷路的可能。 两人一前一后，隔不过二十步，六七丈，若在平时，这般距离，连眨眼的功夫都不要，但在此时，却生生磨掉了权衡的耐性。 以权衡的心性，本也不该如此暴躁，偏偏，在这里他不暴躁都不行。 若果，你踏下一步时，需要用去十个呼吸，再提起步子，又用去十个呼吸，甚至，连吐出的字眼都要隔了十好几个呼吸时间才能传到对方耳中，听着那古怪变调的声音，能不暴怒的人只怕已经珍惜动物。 更叫权衡暴怒的是，在这里他根本不可能追上苏妄。 是的，追不上。 半个时辰前，苏妄与权衡距离一百二十丈，三盏茶前，两人距离五十丈，但又是三炷香过去，他们仅仅接近了三十丈。 看似距离在渐渐缩短，但两人都明白，距离上的缩短，并非权衡的速度比苏妄快，而是因为苏妄先他一步，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只是先一步而已，苏妄所要承受的压力，权衡也将承受，他虽然可以不断接近苏妄，不断缩短两人的距离，却也休想追赶上他。 这是一个变速追及的伪命题，除非，能给权衡无限长的时间，他才能无限短的缩短两人的距离，达到理论上的追及。 但没有这个假设。 因此，即便连声音也被空间的压力压得变形，但苏妄依旧笑得十分开心。 “臭～小～子，本～座～一～定～要～你～好～看！” “我～等～着～呢！” 两个人恰似两个生锈的木偶人，一停一顿地迈着脚步，一个拼命地追，一个努力地跑，追的人追得辛苦，跑的人跑得欢快，喜感十足。 若让外间的修行者知道了此情此景，不知会不会笑掉大牙。 好歹，他们都是屹立两界巅峰的人物，却做出这般搞笑的姿态，实在，罔为高人。 一步，一步，又一步，巨大的压力压得身躯嘎吱作响，他们的骨骼在铮铮颤抖，骨骼、肌肉、毫发之间都在迸射电光石火，宛如短路的电器。 无数血肉、骨骼、真力被压力挤破，从人体中崩射出来，不及挥洒，便被强大的压力压得湮灭，散做最基本的元气粒子。 但苏妄他们的脚步依然沉稳，一步踏落，便能叫大地颤动，拔腿而起，但能使虚空崩裂，诸般威能，几比在世。 如果不是动作实在太恶搞了些，也不算辱没了绝代强者的名声…… 但有句话说的好，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彩虹，虽然奔跑得极为艰难，但苏妄与权衡也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渐渐加大的压力，不断磨合他们的肉身与灵魂，闪烁出一片金晶之光，化作金肌；不断对抗之中，真力与血肉同样在渐渐交融，化作一片玉魄般的色泽，锻造成玉骨。 金肌玉骨，是灵与肉、气与体的深度结合，肉身达凡胎之极境，动则破碎虚空，已属超凡入圣层次，即，入圣境。 不想，苏妄的肉身却先他一步进入入圣境，在这种特异的环境中，真力、意志被强行压缩，与肉身结合，使其进化，先破开了武学大宗与入圣境的境界隔阂。 但这个境界又不属于入圣境，因为真正的入圣境不仅仅是肉身的进化，更需要借助尘微界的开辟，升意志与道的理解。 显然，苏妄现在是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的。 “或许，我此时的状态可以称做破碎境。” 苏妄想着，重心猛地不稳，向前趔趄了一下，陡然惊觉，自己已经突破了狭窄通道，回头一看，权衡依旧“慢吞吞”的动作，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坏笑。 “你～敢～” 权衡大惊失色，才要提起的脚步猛地踏下，身上压力陡增，重心不稳，只听轰咚一声，便摔在地上。 这一摔，摔的好重，却叫周围的大山又是一阵摇动，连站在外间的苏妄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隆隆震颤。 权衡那张脸，更好悬没被摔平咯。 “啧啧，你说不敢就不敢啊，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苏妄砸摸着下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面颊本被摔平的权衡，霎时间黑沉下来，但不等他发怒，一颗人头大的石头平平砸了过来。 石头平平而来，初入通道时速度小的可怜，片息之后，速度却越来越快，渐有轰鸣声起，声势骇人。 却是，石头前后两段承受打得压力差为这颗石头施加了一个加速度，使其渐渐加速，不过三五步距离，便有破空声响起，轰隆怪啸，骇得权衡面色狂变，拔腿就跑。 若被这颗石头砸倒，权衡相信，自己的命，绝对会只剩下半条。 至于为什么，没看见将石头砸出后的苏妄，那一脸便秘，倒抽凉气，眉角直跳动，右手捂在了腰间，能尴尬死人的样子么？ 刚才砸出那颗石头时，苏妄一个不小心，却闪到腰了！ 但以他的本事，别说一个人头大小的石头，就是一座山包，他都能给你扛起来，似沙包般上下抛起，玩儿也似，一日一夜不用停息。 但那颗石头，却比山包还要重，堪堪达到了他能抱起的极限。 要知道，他这身肉身，已经达到破碎级，能让破碎级的存在闪到了腰，这颗石头，得多重？ 目光微转，苏妄看见附近几个出头同样都摆放着无数人头大小的石头，不得不怀疑，此间的主人，是算定好了一切，故意放了这许多石头再次。 “‘以后’来时，好像没这个布置！”苏妄耸了耸肩膀，神情要有多无辜便有多无辜。 第346章 数九 苏妄自然也无辜很！ 虽然动手时他确实怀了某些坏心思，但毕竟，他不是真不知情么。 若知情，想来，苏妄一定会选一个重量合适的石头，保证可以保持连续打击，最不济，也不至于让自己闪到了腰？ “可惜了这处绝佳的伏击点？”苏妄咂摸了着下巴，颇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去。 如果有暇的话，他倒是愿意与权衡玩一玩“打地鼠”的游戏，虽然这样做其实并没什么意义的说。 湖心岛看着不大，却内有乾坤，不可以常理揣度。 世人常言，龙能隐能升，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足见龙族在空间一道上的造诣，苏妄先前在承受湖心岛压力时，也深刻感受到了这点。 此时更是如此…… 不断往岛内突破，岛内空间本该越来越小，事实却恰恰相反，他走到的地方是月来越大，如同此间，放眼而望，尽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戈壁，盖以千万里计，天苍苍地茫茫，昏黄的天覆盖着暗黄的大地，倍显苍凉。 戈壁上最是寻常的东西，或许，便是一颗颗人头大小的石头。 “好像也没什么诶，要不，试试？” 脚步正要踏出，苏妄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形疾闪，反而后退一步，躲进了另一条通道中。 过得两炷香，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空气被强行挤开，权衡从另一条通道中走了出来，面色淡然，眸间遮掩一层朦胧星光。 “算你跑得快！” 几番打击，他倒是将他的心脏给锻炼的愈发强大了，至少，他已镇压了异常情绪。 权衡四处打量，突然抱起一块石头，扔进戈壁中，人头大的石头呼啸砸落，除了在戈壁上带起一阵不大的流风，未见异常，权衡眼中精光一闪，脚步便踏了出去。 下一刻，异变陡生。 无垠戈壁猝然颤抖起来，昏黄的天空中卷起无数狂流，暗黄的大地微微战栗，狂暴的气流几乎眨眼间便席卷了天地，大地上乱石狂震，几乎就在眨眼间，苍茫的天地即时变作了昏天黑地。 权衡心中一惊，正要向后退去，这才发现，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薄薄的气墙。 气墙并不深厚，只有一寸来厚，其中气流氤氲，蒸腾如雾，却以无可撼动之势分隔了狂流，将戈壁与身后的大山分成了两个世界，一方世界寂静冰冷，一方世界狂暴如火。 只是一寸薄薄的气墙，却将权衡这个纵横两界的绝代高手堵在了里面。 “原来还有这种设定？权宗主，您果然是有大无畏、大担当的人，这奉献自我，完成大我的精神深得我备佩服。” 气墙之外，苏妄忽然现身，拱手一礼，对着狂流吹得身形歪趔拜道，眼中的“佩服”已经溢了出来。 “好，果然好胆……” 权衡狂呼怒啸，眸间幽芒大作，威胁的话还没说出，一阵狂风卷来，便将他卷上了高天，鸿飞冥冥去也。 “我到底是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苏妄皱了皱眉头，试探地将手掌探入气墙，然后，面色陡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因为，他的手掌，已经拔不出来了。 这气墙，竟然只能进，不能出…… “哎，你要就说嘛，何必用强，这不是坏了你我的关系？”苏妄调皮似的调笑了一声，随即，穿过气墙，踏入狂风之中。 气墙内的狂风也霸道的紧，甫一进入，苏妄便被吹得身形摇动，但要使一个法天象地，用出武相，这才惊觉，以往无所不利的武相已被完全压制。 “难怪权衡那么容易被飘走！” 好似才明白过来，不待他挠头，便有一股劲爆的风潮袭来，呼啦一声，将他卷上了高空。 得，他也享受了一回权衡的待遇…… 呼！ 狂风如潮，劲风肆虐，无穷无尽的风澜卷来，将苏妄吹得不知南北西东，一阵猛烈的飘荡之后，苏妄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下风力，便觉一阵寒意从后方袭来，来不及思考，几乎本能地就捏起法印，拍出了一掌。 虚空中但有黑白青红四色光辉闪烁，最后化出了一记青辉光莲，摇曳着，飞了出去。 阴阳印?四象！ 轰！ 剧烈的震动过后，苏妄感觉自己的右掌是印在了番天印上，一股磅礴的巨力传来，右臂筋骨急剧颤抖了一下，无数黑白光圈爆闪，层层传递，沿着手臂向外传动，随即，他的身形横翻了出去。 借着刹那间的迟缓，苏妄终于看见了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赫然，是一个人头大的石头。 “这算不算是现世报？” 苏妄苦笑一声，震袖抽击，打在又一颗撞来的石头上，不再选择硬撼，借力转向而去。 或者说，他便是选择了硬撼，最终也是徒劳做着无用功罢了…… 便在刚才，苏妄以一记四象印印出，却未伤石分毫，反倒被震得骨颤筋麻，这石头，未免太硬了些！ 更叫人恐惧的，是在狂风之中，还有无数颗这样的石头在与风同舞着！ 一颗颗的石头，恰似一颗颗流星呼啸卷过，其中蕴含的力量，实在不可以道理计算。 既然惹不起，苏妄难不成还躲不起么？ 得亏他的肉身已经突破破碎级，这狂风虽然猛烈，但以其肉身强度，一时还抗得住，只是，免不了苏妄一身如洗的青衫，在这狂风之中，立时成了洞洞装，那模样，别提多犀利了。 苏妄震了震两臂，身后张开了一对晕黄金灿的羽翼，猛地一震，顺着风力化虹而去。 咻！ 突然，一抹星光疾射而来，煌煌无尽，形如通天巨剑，剑锋辉煌、凌冽，裹挟无量风暴，咄的一声扎穿了苏妄刚才的位置。 狂风大做，劲风乱卷，风潮之间，只见权衡身披星光神甲，手舞着星光巨剑从虚空中踏出。 在其周身，释放着一轮又一轮星光神轮，如同辉煌的大日，将一片昏天黑地照耀得如同白昼，其威也磅礴，即如远古而来的神灵，主宰一方天地。 “权衡宗主为一教掌宗，辖下万万里，掌亿万生灵之死生，威势之强，古来少有，何必如此小气，与苏某斤斤计较？” 却在这时，一道金影闪烁而出，现身权衡身后，长笑而出，推出了一道黑白剑光。 剑光黑白，恰似太极图中的阴阳鱼，旋绕演化，玄玄明明，一念之间，竟不知转动了几回，黑似是白，白亦如黑，黑白中心，毫光迸射、碰撞，撞击出了一方又一方虚幻的世界，照耀虚空。 这是，开辟之剑，同时也是阴阳印。 是苏妄！ 权衡既能察觉到苏妄的气息，并追击而来，苏妄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先一步避开，趁其招式到老，立即出击，一退一进，寰转完美，不曾露出半分破绽。 “阁下说得是呢，本座有容人之量，阁下既然佩服我座，何不拜入本座名下，大不了，本座赐你一个记名弟子的荣誉，阁下还不跪谢？” 权衡冷笑一声，被苏妄一击开辟之剑穿身而过，另一尊权衡陡然现身苏妄身后，裹挟幽冥，仿佛一片阴影，身形朦胧，抬手便是一拳，打出了一记幽暗黢黑的拳光。 这时权衡的昼夜光暗双身大法！ 一拳幽暗无边，不闻声息，不见波动，仿佛是隔着另一个世界的打击，拳影之间，隐约显照出了一方昼夜同存的朦胧世界。 他的境界，赫然也达到了内景境圆满。 噗嗤！ 一拳分生死，这一拳之下，苏妄身形炸灭，如梦幻泡影，权衡立即回身，幽冥的身形一转，却又化作光辉灿烂，这时，却有八尊苏妄同时围了上去。 这时苏妄的扶摇九转身法，但他的面色并不轻松，但在刚才，他已经窥见了昼夜光暗双身大法的玄妙。 这昼夜光暗双身倒也刁滑的很，不仅能将身二分，更能颠倒光暗，化光为暗，变暗为光，双身同存于世，独立并行，相依不相存，只要一身不灭，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阁下还敢来么？”权衡轻笑，身形扭曲，若明若暗，瞬即之间，气息模糊，无法再锁定，仿佛跳出了这方世界。 “自然敢的！” 苏妄长笑一声，八道身形蓦地合一，刹那间又分作九道，下一刻，九道身形同时飞了出去，或拳或腿或剑，演绎诸般妙法。 有身横剑飞击，身如飞仙，剑出混沌，塌缩八极；有身挥打四方，拳出如光，黑白青红闪耀；有身化作五色莲，五色氤氲，光华轻颤，接连天地；有身如玄黄，暗金华闪，踏步如龙，蛮横凶狠，撞得虚空破碎；有身摇动黑白极光，身如乾坤大图，呼啦卷开，覆盖六合；有身擎剑如天，击刺微茫，动合间，点穿虚空，炸出了个奇点；有身纵跃跳起，形成三道虚影，一上一下一中，似若包含了虚空；有身演绎无上妙法，捏印挥拳见，有无量明光冲霄，化作缭绕星河；有人蓦地一变，化作莹莹剑光，横朔天穹…… 天下之数盖以九为极，苏妄结合扶摇九转身法，施展九种武道，却将一身道行完全阐释！ 数九为极，这一击，已囊括了九天十地…… 第347章 神君 权衡以昼夜光暗双身藏身虚空之外，气息缥缈难以锁定，苏妄便以扶摇九转身法，施展九种武道，以九为极，囊括虚空六合八方，便要破灭时空。 即便无法锁定气息又如何，只要还依托这片时空，只要还不是真正超脱了虚空，他的跟脚，就还留在时空之中。 一旦时空破灭，权衡，还逃得了么？ 九身联击，权衡面色狂变，也感受到一阵生死大恐怖，权衡暴喝一声，身转光暗二色，擎起两掌，两掌一暗一明，暗者黢黑，如幽冥，明者辉煌，似天光，接连两次劈下，劈出一纵一横、一光一暗两道光芒，在光暗纵横交接中心，即有一点昼夜同光，辉暗并存的气息绽放而出。 这是，昼夜同辉尘微界！ 生死之间，竟叫权衡触摸到了入圣境的契机！ 九道极限辉光之中，苏妄目光一凝，眸间闪烁利芒，暗喝一声，九身同时跃起，往虚空中一跳。 这一跳，苏妄似乎跳出了这方时空，处冥冥高远无尽之处，不可言，不可述，随即，九身合一，迸溅出一点绚烂的辉煌。 一点辉煌，无尽绚烂，便如炸开混沌的都天神雷，刹那之间，虚空中即有无尽辉煌诞生，这辉煌似明光，似暗线，无可名，不可尽，恍恍惚惚，又似无穷无尽。 这便是无极——无极玄明尘微界。 权衡借由生死之机才触及入圣境，但苏妄早已超越了他的境界——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入圣境，开辟出半个刹那的尘微界。 随着苏妄的积累愈发雄厚，对道的领悟愈发深刻时，半个刹那，也有了微微的进步。 半个刹那的尘微界不等于半个尘微界，半个刹那，就是苏妄的无敌时间。 至少，在此界来说是如此…… 权衡的尘微界还只是虚影，苏妄的尘微界已然真实不虚。 轰咚！ 昼夜同辉尘微界与无极玄明尘微界撞击，虽然只是两个小点，依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轰鸣，余波横扫，叫苏妄都奈何不得圆石立时化作齑粉，虚空跌爆，十方俱灭，叫时空风暴都停滞了片息。 “嗯，竟然还活着？” 即在这时，一道金光闪烁，却见苏妄振着金翼飞出，眉头轻皱，瞳孔深处却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刚才，辟出无极玄明尘微界时，苏妄并不曾留手，亦自信，能用这招将权衡了结，但事实却是，权衡留得了一命。 危急时刻，一颗圆石似是被他们的波动搅来，撞在权衡身上，将他的身形撞得一偏，也逃过那能叫他致命的一击。 “命不该绝？那我便与你斗一斗又如何？” 苏妄冷哼一声，顺着权衡残留的气息，振翅而飞，却要试一试，到底是确定的时间轨迹顽固，还是他的脾气顽固？ 这一回，苏妄当真要试着挑动时间的神经玩一玩呢！ …… “宗主，我们聊一聊如何？” “苏某人，你休要猖狂，待本座回复过来，便是你丧命之时！” “狠话谁不会说，宗主，等你挨过苏某这一记还能活过来再说。”说话间，苏妄翻掌如山，盖落下一掌。 这一盖，虚空中陡然浮现出一座玄黄大山，其光五色，内蕴青红黑白四象神形，其重无量，压得虚空泛起层层波纹，生生扭曲了起来。 权衡勃然变色，继而面做惨绝之色，奋然打出两拳，这两拳，未伤人先伤己，还未挥出，便将他的皮膜炸开，汹涌的星力漫冲而上。 权衡这是，要拼命了，也可以说，他已经拼命很多回了。 这是一场大追杀！ 两人一追一逃，飞行无间，横越亿万里山河，与狂风做舞，追寻生死间的刺激，其间，权衡几度被逼着与苏妄交手，多次被逼到了生死危亡之时。 权衡不得不承认，若比真实本事，他的确是差了苏妄一筹，不过，这世间许多事情不是光凭本事就够的。 倚靠一点点运气以及历代天罡宗宗主的深厚积累，权衡还是一次又一次从苏妄手中逃过了性命。 苏妄也不得不承认，权衡的命的确很硬，就跟蟑螂似的。 “该死的时间线，怎么就这么顽固？”但叫他恼恨的，却是这该死的时间线，以及，该死的命运轨迹。 是的，该死。 权衡认为他只是花费了一点点运气，但苏妄却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时间的顽固，有几次权衡明明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却因这般那般的偶然因素叫他再次逃过了一命。 比如，两人争斗到激烈时，一道虚空裂缝会突然崩开，将权衡吞噬进去；比如，苏妄动手时，几颗圆石会横冲而来，好死不死地挡在他的视线中。 如此种种，虽不知至于弄到多不胜数，但只要发生三俩次，就能叫苏妄察觉到异常。 时间，在纠正时空的轨迹，也在重新安排众人的命运。 苏妄觉得羞恼，权衡却恨得几欲发狂。 在生死危亡的刺激下，权衡本已触及了入圣境的玄妙，自信，再给他一些时间，一定能踏入这个境界。 但苏妄偏偏就不给他这个时间。 更可恶的是，苏妄几番追杀，逼得权衡没有时间调养伤势，道伤愈发严重，至如今，不但影响他的实力发挥，更是不断磨灭了他的境界感悟，权衡感觉，他离入圣境，已越来越远。 “可恶的苏某人，不要叫本座找到机会，否则定将你挫骨扬灰，以消我心头之恨。” 可怜权衡只从侵入武二心头的意念中知道苏妄姓苏，却不知他的全名，一直以苏某人称呼，愈发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也罢，纵然杀不得你，也要将你的境界打落，为武界争取几年时光。” 权衡的心绪波动，苏妄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是在连番打击下，境界失衡引起的心境动荡，也因此，苏妄在追杀时，还不忘用言语刺激一二，要权衡心境的裂缝越来越深。 呜～ 突然，一阵深沉悠远的号角声传来，苍凉寂寥，宛若上古诸神的怒啸，隐约间，似有一片上古遗迹从虚空中降临，天光如血，虚空为之一震。 那吹奏的号角，似乎接连了时空两端，将远上古与现世并在了一起，时空错乱的感觉袭来，晃得他们心神摇动。 “什么玩意！” 两人大惊失色，动作僵直半空，反噬的力道震得他们气血沸腾，一口逆血便堵在了喉咙。 呜～ 这时考，有一阵号角吹奏，血光消淡，时空恢复正常，却有一道幽芒横扫而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他们的掌印与拳光劈得粉碎。 噗嗤！ 这一回，两人还真真将逆血喷了出来。 惊变忽起，苏妄与权衡俱是大惊，不及思考，同时震动身形，一人振开金翼，一人脚踏星光，咻忽间便自飞去。 但在刚才，一股不知何来的寒意猛地侵袭而来，叫两人心头大震。 几乎他们前脚刚刚离去，后脚，一抹金芒便降了下来，金芒炸开，即有两尊龙首人身的神将走了出来。 “虫豸，你以为你们走的了么？” 龙兽人身的神将齐齐怒哼一声，龙睛怒瞪，舞动长戈，金甲大放金光，有辉煌神光腾起，化作一根无量量光辉的光柱，对着虚空中狂风就是一劈。 嗤啦！ 刹那间，只见风卷如潮，虚空骤破，仿佛碎纸一般被扯裂，随着光柱压倒，方广千丈左右的虚空尽数被搅成湮灭。 这神将的手段生好厉害，以苏妄与权衡的境界，尚且需要动用全身力量，才能破坏圆石，而龙兽人身的神将只是随意一击，就能将虚空湮灭。 这般神威，绝对超过了武学大宗。 眼见虚空被搅得空寂，神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长戈重重一顿，铿锵一声碰撞在一起，撑起一座光辉大门，虚空跌涌巨浪，随即，便有一队十二数的龙形巨舰乘风破浪，冲了出来。 “风，风，大风！” 巨舰之上，无数着神甲神兵的神将扬天长呼，灿慢神力冲天而起，形如狼烟，笔直一线，贯穿虚空，竟如古之建树，接天连地，不知多高，其威赫赫，压得百万里狂风寂静。 呼啸过后，有长角吹响，巨舰长空行驶，所过之处，苍茫荒凉变作瑶台仙境，处处皆是香花，到处都是鸟语，大地之间随处可见琼浆喷涌，虚空之中不时有天花乱坠，更高远些，可见自由飞翔的鸾鸟神凤，一道巨大的阴影投下，却是一只赶路的鲲鹏。 此情此景，当不再是人间风光！ 这时，虚空中只听一阵旷远高古的歌声传来，光华大作，天际远方，陡然浮现一座神辉如煌的圣城，随即，便有无数男男女女由虚化实，从虚空中穿行出来。 这些人，有人身披神华，有人清癯古冠，有人霓裳广袖，也有人背负神刀神剑，意气峥嵘。 各人或乘云或御剑，飞驰当空，形容虽有不同，但无法掩饰的，是他们身上的飞扬气息，夺目神采，与他们的气质相互衬托，愈发显得，不再是凡人。 或许，他们就是神人！ “神君出行，闲人退避！” 第348章 司明东华天 两尊神将高声呼喝，神人纷纷退避，俱行古礼，两手搭在一起，微微躬身，以示尊重，便是几尊气息浩瀚，宛若天地的，也退至一旁，轻轻颔首，以为还礼。 却在这时，虚空中只听啪叽一声，却见两个衣衫破烂的人手舞足蹈地从虚空中跌了出来，摔在了茵茵绿草上。 神人便侧目相向，神将怒视而来，瞬即之间，便有无数强横的意志镇压而下，直接将这突然出现的怪人镇压当场，来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这两人，不是苏妄与权衡又有哪个？ 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虚空之中窥视着忽然出现的神将天人。 “苦也，苦也，我就不该好奇，躲得远远得不是很好么，怎么就犯了浑，想要近处看一看呢？” 苏妄心间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惊慌，瞅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在场的神人神将门。 虽然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拎出来都能吊打他，但苏妄却有一种古怪的直觉，能从神将天神人手中逃脱。 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此间能有会出现这么多不该出现的人。 不该出现？ 确实不该出现，湖心岛毕竟只是诸天碎片，历千万年时光，已也容不下这许多的神人神将，这些人只怕一出现，他们的气息都能将天地给挤爆了。 “卑微的虫豸，是你们在窥视吾主？” 依然是那两尊龙兽人身的神将，驾驭飞虹而来，狂怒非常，龙睛中腾烧起灼灼的明焰，金黄的竖瞳一瞪，有无上威压震慑，压得山河俱沉，虚空破碎…… 神将震怒，天地变色，霎时间，但见风起云涌，天罡乱卷，有无尽银蛇乱舞，穿梭风罡乱云之间，雷浆如电，炸得天光明灭，虚空动摇。 这就是天人之威！ 天人者，与天一体，同天合寿，若天地不朽，则天人不朽，万古恒存在，其身伟岸，其神高远，不履凡尘。 这里的天，通常用指修行者自行开辟的天地。 恍惚间，银蛇天光之中似有电浆飞火的世界诞生，辉煌如神日，转念之后，却有末日飓风席卷，将电浆冰冷，将飞火吹息，将世界湮灭，归于寂灭，刹那之后，亦有电光石火迸溅，重新将世界点燃。 生而不绝，死而不尽，生生灭灭，恰如阴阳两面，循环往复，奥妙非常。 只是一道雷光，却蕴含了无尽的道理，末运与造化共体，毁灭并开辟一色，诸般道理，看得苏妄心神摇曳，几不能自己。 可惜，也许是苏妄的境界不够，他看这雷光，看这电浆，看那世界开辟与寂灭，总似雾里看花，遮遮掩掩，不甚真切。 “虫豸，是你们在窥视吾主？” 龙首人身的神将再次发问，龙睛之中神光闪烁，化作两道微芒金光，扎入两人身体。 只是两道微芒，却扎得两人神魂震颤，差点呼号出来。 便以二人的境界，竟挡不住这微微的金芒？ “天人之威，果然不可想象！” 不知为何，苏妄心头轻轻叹了一声，却听权衡忽然呼号道：“上神，上神，上神容禀，小人实在冤枉。小人非是有意窥视上神，而是被我这对头逼着不得藏身于虚空，冒犯上神，罪该万死，小人愿意将功赎罪，为奴为婢，侍奉上神万万年。” 说罢，权衡再不顾尊严，捣头如蒜，却将自己磕成了应声虫一般。 “此人，毁了！”苏妄心中艰难一叹，一时之间，竟不知是何滋味。 艰难，感求道之艰难。 道途有魔！ 这魔，不止心魔，也有外魔。 无疑，苏妄便是权衡的外魔，堕其境界，使其疯狂，坏其道行。 权衡心性大变，苏妄是在其中当真“功不可没”。 若没有天大的机缘，权衡此生将止步于入圣之前。 权衡一顿奉承，直听得神将喜笑颜开，挥手一扇，却将权衡善到一旁，权衡也不羞恼，满面欣喜，径自爬将起来，如同成功乞要到一枚铜板的卑贱着，露出谄媚的笑容，侍立一旁。 却当真，以神仆自居起来。 或许，在他看来，这还是个天大的机缘呢！ “如此说来，你便是虫豸口中不顾吾主威严，敢在吾主面前追杀对头的人物了，本神怎么没看出你的本事呢？” 回过头来，龙首人身神将冷笑连连，长戈擎起，煌煌神光照耀，形如大日，刺激得人眼光生痛。 权衡兀自冷笑，眸中露出了解恨之色，苏妄心中却突然一明，好似想通了什么，抱拳拱手道：“上神禀告，下界修行者亦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误入上界，一时间未能回醒过来，若有冒犯上神之处，还请上神宽容则个。” 当此之时，苏妄身形趴在地上，极为不雅，但他的风姿是十分出彩的，但没有半分的惊惶，看着权衡又嫉又妒，更叫他惊惧的，是苏妄将他们的来历揭破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权衡惊惧的，几乎颤抖了起来。 权衡答话时，便有意不提自己的身份，一则有心隐瞒，二则还弄不清楚状况，但听苏妄之言，此间，赫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上界”。 两人误入“上界”，权衡但还想着，先讨好了这一干神人神将，弄一些好处，再寻得机会“下界”，此后，无论是制霸“下界”，抑或做他的“上界上神”，都由他说了算。 不过，在这之前，首要做的，是将同样来自“下界”的苏妄弄死了。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这个道理，不仅仅只是和尚才知道…… “下界？” 苏妄话才出口，一干神将神人皆变了颜色，眼中精光闪烁，正行驶中的巨舰陡然停顿，风浪尽歇，瞬间，便有不下数千道目光注视而来，骇得权衡是面白如纸。 “下界中人，还请上船一叙。” 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即有一道漫漫金光降下，落于两人身前，铺就成一道金光大道，有天音低浅，绕梁悦耳，听得人心神迷醉，便似，踏上了这金光大道，就能白日飞升一般。 恍恍惚惚，权衡忍不住伸出脚掌，身形微动，便化作了一道金光消却，飞入巨舰。 苏妄不紧不慢，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正要起行，一声高呼便从旁边传了过来： “且慢！晓日神君，我等也对下界之事好奇的很，不知可否允许我等旁听一回。” 那走出的三人，却都是神人中的佼佼者，气息苍远，如碧海晴空，伟岸、磅礴，一经站出，便惹得风云汇聚，在高空中显化出青莲、宝剑、碧空种种异象。 “原来是青莲真君、浩剑真君、碧空真君，三位真君亲来，本君不甚欣喜，还请真君上来。” 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却有三道金光从巨舰中落下，也接到了三位真君面前。 三位真君飒然一笑，道：“小友，你我同去如何？” 临去前，仍不忘对苏妄打了声招呼，但叫苏妄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好感。 “同去，同去，上神先请。” 苏妄大笑一声，三位真君颔首还礼，当先一步，化流光而去，随即，苏妄也走了上去。 两位龙首人身的神将对视一眼，手中长戈一扔，变作缆绳，纵跃而起，化作两只身躯万丈的金龙，各自衔起一只缆绳，拉着巨舰重新起航，风浪跌涌，狂涛澎湃，神人们各自相看一眼，待舰队过去，都往虚空中浮出的圣城而去。 …… 巨舰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由金光裹挟着，苏妄落在了一条长案之前，又有光华自行闪动，化作一袭如洗青衫，为他装饰。 苏妄悠然一笑，任着此间的主人施为，任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悄然渗透自己，也不惊惶，径自举起案前的金光觥，向青莲真君三人遥遥一敬，姿态从容，不见半分窘迫。 三位真君一一微微还礼，权衡惊怒嫉妒，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却无人理会。 大约半盏茶左右，待各人都安坐下来，便有一位礼官唱喝道：“晓日神君到。” 灿漫的金光遍洒而出，徐徐粼粼，虚空中若有微波轻荡，但见青光一闪，高台上边多了一位龙首虬须的神君，青鳞金辉，头戴青金冕冠，披就九龙夺珠神袍，着穿云流月履，顾盼生威，威风凛凛。 “礼敬晓日神君！” 众人纷纷举起杯觥，齐相敬喝，却听叮咚一声琴音，即有蚌女出列，舞着霓琼，争相献舞，霎时间，只见那妖妖曲线，如水清漪，柔柔白腕，似冰凝魄，宝蚌开合，有珠熠熠，若明月帝浆，流光挥洒。 一曲终罢，直看得权衡目眩神迷，情难自已，仿佛碰见了人参果的猪八戒，目光追随着蚌女，依依不舍。 晓日神君微微一笑，道：“今日之宴，是为两位小友接风，欢迎二位小友到我司明东华天，本君添为司明东华天天主，今日做东，为二位小友庆贺，恭贺小友添入天籍，自此长生不死！” 语罢，晓日神君将杯觥高高举起，青莲真君同样举杯而起，同呼：“为小友庆贺。” “长生不死？” 第349章 四方诸天 长生不死？ 这世间，谁敢妄言不死？ 长生或有可能，但连诸天也有纪元终结之时，不死，呵呵！ 苏妄心底冷笑了两声，面做激动，举起杯觥，谢过几位真君神君大能，便听权衡急忙道：“还请神君告知，如何加入仙籍？” 权衡刚才可听得很清楚，晓日神君说道长生时，是先提了天籍之时，便知晓，所谓长生不死，也是又前置条件的。 晓日神君目光微闪，大笑道：“要入天籍倒也简单，本君添为一界之主，只要在天籍中书册一二，为小友添上个姓名就成，不是难事，不是难事！” “竟如此简单？” 权衡目瞪口呆，实在有些难以置信，狠狠咬了下舌头，感受到舌尖传来的痛楚和腥甜之味，这才肯定，自己是走了大运。 想那世间有千千万万修行者，为何要追寻超脱之路？ 还不是为了长生不死四个字。 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便是到了权衡这般境界，寿也不过八百载而已。 此时此刻，他不但进入司明东华天，更得了晓日神君的首肯，要为他记入天籍，许他长生不死，这世间，能有哪桩哪件好事能比的过这个？ “就是如此简单。”晓日神君微微点头，目光平静，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吩咐左右伺候的神官，道：“来人，取司明东华天天籍来！” “神君稍慢！” 却在这时，坐于长案的青莲真君忽然起身，先向晓日神君拜了一下，随即笑道：“两位小友能从千万人中超脱，想必是人中之杰，如此英才，青莲不才，向向我司明南宿天晓光神君讨一个人情，还请神君将二位小友分与大赤南宿天一个？” “青莲真君此言差矣，二位小友这般英杰，连我太素西极天也想要一个呢！” “是极，是极，必然不能少我玄虚北元天。” 青莲真君才将话说完，浩剑真君与碧空真君也开了口，直言不能叫司明东华天全占了便宜，看得权衡心中诧异，继而又生洋洋得意之感：“原来，我这么吃香，便是到了上界，也是人中英杰呢！” 目光一转，权衡看到兀自坐于长案，老神在在的苏妄，便觉得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想到要与苏妄分润“好处”，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好在几位神君真君气度超凡，皆不拘小节，虽然说着是要“瓜分”好处一般，也不见半点烟火，姿态飒然，赏心悦目，未叫人心生恼怒。 众人争执了一番，晓日神君目光一转，又道：“几位道友稍等便是，千万不要坏了你我几家的情谊，到底是去是留，还要听听二位小友的意见呢？” “是极，是极，神君所言有理，我等失态了。” 三位真君连拍脑门，哈哈大笑几声，向着苏妄二人告歉，随即坐下，举杯交觥，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场景。 “小友，你等可有什么疑惑？” 晓日神君微微一笑，和风旭日，气度雍容，权衡不禁心生了好感，感激道：“但请神君告知一二，我二人是何德何能，能得神君肯定？说实话，权衡此时依然有些诚惶诚恐呢。” 见着晓日神君客气，权衡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欲图挽回先前失去的分数，免得日后叫晓日神君小看了他。 虽然几位真君皆言可以任他挑选天籍，但权衡已经打定主意，要这入司明东华天，否则，岂不是太不给东道主晓日神君面子？ 不过，见着晓日神君对三位真君都是道友称呼，权衡也不敢小瞧了三位真君的来历，自然要都恭维一下。 “也不是什么秘密！”晓日神君挥了挥衣袖，目光在三位真君身上转过，笑道：“好叫小友们知晓，我等虽高居诸天，俯视亿万生灵，但小友们的来历也是非凡，不是寻常生灵可比！” “哦，我等竟有如此来历，还请神君赐教？”权衡顺着晓日神君的话，半真半假地做着惊喜。 晓日神君微微颔首，道：“诸天之下，有万万界，万界之中，有亿万修行者，但能超拔万界，登入诸天的修行者，俱属凤毛麟角，有望攀登诸天巅峰。对这般人才，我与三天之主位的神君都是同样理念，尽量结交。” 微微一顿，晓日神君有道：“适才感受到两位小友不属于此界的气息，我等便动了怜才知心，想请小友加入我司明东华天天籍哩。” “小友，不知你们考虑的如何？” 此言一出，权衡心中大喜，立即站了起来，拜道：“权衡不才，蒙神君看重，愿入司明东华天天籍。” 言毕，权衡面色恭敬，深深作了一揖，礼数俱足，心中暗喜：“如何，苏某人，我先回答了，在晓日神君面前，留下的印象定然比你好，将来必受重用。你若不加入司明东华天还罢，若也入了司明东华天，哼哼！” “小友请坐，本君许了便是！” 果然，晓日神君闻言也捻起了龙须，龙首连颔，先请权衡坐下，转而问道：“小友可愿入司明东华天？” 权衡眉头轻挑，目光不善，青莲真君三人好奇地转过目光，都要看一看苏妄如何回答。 能从万界之中超拔的修行者，俱为少有的人杰，诸位神君真君也想看一看，苏妄到底会选择哪家。 眼见各人望来，苏妄掸了掸袖子，起身拜道：“还请神君告知，四方诸天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苏先生，你这话似有些不妥，难不成，先生以为记入天籍是凡间采买白菜这样的行当，想要诸位上神与你介绍一番不成？” 苏妄话才出口，晓日神君等未见怪，权衡就跳了出来，眉头轻皱，指着苏妄呵斥，直言苏妄放肆，俨然却将自己当做了诸天的一份子，在责怪苏妄无礼。 一番话下来，不但卖好了几位神君真君，更将苏妄打成心机深沉的投机分子，可谓一箭双雕。 虽然可能落得睚眦必报的印象，但权衡已经不太在乎了。 早先，他就对两位神将说过，苏妄是他的对头，既然是对头，不作对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个美称？ 晓日神君眉头微蹙，微微沉吟，忽而长笑一声：“便与小友说一说罢，这，就是四方诸天！” 语罢，晓日神君一震神袍，手掌在半空拂过，虚空中次第展开了青红黑白四座大陆，天圆地方，层次分明，相互旋绕，屹立虚空之中。 大陆之上，有金乌纵横高鸣，玉兔飞梭往来，化作神日神月，照耀九天十地；大陆之外，有无尽时空拱卫，化为万界，有的也如四天一般天圆地方，有的却是一条横亘扁平的星河，更有古怪的虚空大陆等等，亿万万生灵生活其中，日升月落，生生死死，不知天地所归。 诸般气象，看得权衡心神摇曳，目瞪口呆。 更叫他恐怖的是，便在众人注目的瞬间，却有几处时空猛地坍塌，缩成了时空奇点，也有几处混混沌沌的时空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开辟了出来。 那坍塌的时空中，有的是因为世界枯竭，走入末日，有的却是因为大能争斗，毁灭了天地。 权衡相信，以晓日神君的威能，还不至于故意变化各般影像要看他们吃惊，那便说明，显化出的留影，是确确实实的天地投影，此时此刻的四方诸天投影。 虽然已知神君大能远超于他，但具体超过多少，权衡无法估测，此时此刻，权衡才有了一个大致的估算。 那便是，以晓日神君的大能，若想杀死他，不比弹走一粒灰尘困难！ 权衡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激动，因为，连晓日神君也称赞他的才华，但有一日，他也能如晓日神君一般，俯视诸天万界。 从留影上看，四方诸天统辖无数诸界凡间，各属一方，独立分明，但隐隐间，又有金光将之连接，似成一体。 其中，晓日神君鳞甲以青金为色，想必，那座青色的大陆便是司明东华天了。 “这便是司明东华天、大赤南宿天、太素西极天与玄虚北元天，四方诸天以虚空为界，屹立诸界之上，浩瀚不止亿万里，便以我等神君之能，也未能完全探索出四方诸天的奥秘。” 言道不足，晓日神君姿态依然从容，并无半分尴尬，三位真君微微颔首，却听晓日神君又道：“我四方诸天虽然各自屹立一方，但实为一体，同气相连，自上古以来，便结成同盟，进退协同。小友不论入了哪家天籍，都不必担心其他几家不满。” “若说四方诸天之不同，不再资源，不再人口，而在功法。”晓日神君言及于此，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地等待苏妄做出决定。 神君点明了功法不同，便是暗指他所之学功法比其他三位神君高明几分，这般事物，非真传弟子不得真传，苏妄与其非亲非故，神君自然不会相告。 但，若是真传弟子，却又是两说…… 权衡心中，陡然不平静起来…… 第350章 大兄弟，看看我的胸肌……神甲 天方城，位于司明东华天南部的天方云境边缘，城郭百里，占地两千余顷，却是司明东华天中最不起眼的小城一座，往来多是皆是未成仙道之辈。 但连那让下界修行者惊诧的浮空城池，在司明东华天中也只是普通场景，不值得说道，如非天方云境之中的确还有一些产出，偶尔也有大能路过，天方城只怕已经给在世修行者忘记了。 而此时此刻，天方城城府之中，却有三五人谈经说辩，以道会友，也有人辩说得久了，静极思动，下场比划比划，一时间，却见螣蛇蛮缠，金乌照落，鸿鹄飞举等异象飞跌，将城府上空映照得愈发神秘。 至少，对于为数不多定居天方城的居民来说，天方城在近百年来确实是越发神秘了。 神秘，却从百年前突然空降的城主说起…… 城府之中，青红二光交斥飞击，在又一次的碰撞后各自飞散，青光化作一轮朦胧微光，红光却是一只翎羽，两片灵光飞落主人手中，两人相视一笑，并行走回高台。 “苏道友的所学果然精妙，传闻，是晓日神君亲自所传，不知可有此事？不过，以苏道友的道行，已足以开辟小千世界，为何还停留在入圣境？” “总觉得还差了一个契机。” 苏妄摇了摇头，也未在意，红炽真人歉意一笑，便说起来旁的话题。 “苏道友可知近时与三方诸天的战争，这场战事，快打到我等头上了，苏道友还要早做准备的好。” “劳烦道友记念，苏某知道了。” 一番论道，却到夕阳西下时，红炽真人并携着其他几位地仙离去，苏妄亲自送到天方城外，见着光流消散，这才转回城府。 “苏城主今日兴头很高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却是一道忽然压来的冰凉气机，幽凉若水，浩瀚滔滔，亦不乏炙炙凌冽锋芒。 苏妄脚步微顿，毫不掩饰地嘲笑着：“权神将既来天方城来，为何隐而不见？难不成，神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冰凉的气机爆发，若星河爆裂，无尽星力澎湃四方，冲毁、挤压，蛮横不讲道理，只在瞬间，便将虚空撕做碎片。 但在这时，一缕青光忽然显照，如初生之青阳，冉冉而升，青光照落，星光消融，在方寸间，生生造化出了一方美好净土，将星力隔绝了开。 “好，好，好一个苏妄，不愧是连神君都称赞的人杰，还未修成地仙业位，就能与地仙相持。你所仰仗的，是造化青天功吧！不过，道行就是道行，修业就是修业，你一日不曾修成地仙，一日便不是我的对手，今日，权某要教苏城主一个乖，但上神面前，还是不要这么自傲的好！” 权衡冷笑一笑，不顾被撕成碎片的虚空，周身迸溅无量神光，将虚空碎片抵挡在外，气息猛然一放，卷荡起浩瀚星河，星河如匹，冲击高扬，若九天银河冲流，水光波荡，将虚空染得一片霜白。 苏妄虽能与地仙相持一二，却绝不是地仙境的对手，大境界的差距，不是一点点的天赋才情就能抹平的。 “神将今日前来，不是要想试试本城主的本事吧？” 苏妄眼神微抬，淡淡一笑，也不惊慌，把手一翻，掌间忽然浮起一枚青色印玺，雕饰云纹，萦绕青风，气息沉古，却正是天方城的城府之印。 一印在手，苏妄便能调动天方城的护城大阵，并能统辖方圆十万里的天地之力，这般力量，足与一般的地仙境强者对抗。 这才是苏妄的真正底气。 权衡瞳孔微缩，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收起星河，取出一枚金章，念道：“传神君之令，天方城即日起调往永恒深渊，暂归龙且真君调度，天方城主，接令吧！” 语罢，权衡面露冷笑，举起金章印向虚空，但有一片恢宏无形的力量传来，隔绝了他与天方城的感应。 有此金章撑腰，权衡便能暂时隔绝印玺的力量，不过，在金章的监视下，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金章，就是晓日神君的沿线。 苏妄面无表情，上前一步，也举起了手中的印玺，与金章对在了一起。 “天方城接令！” 一道以龙文纂刻的神文从金章中飞出，化入青色印玺之中，继而，是苏妄身后的天方城猛然震动了起来，权衡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所谓永恒深渊，却是司明东华天最南端的虚空结界，分隔了司明东华天与大赤南宿天。 过去，永恒虚空只是虚空结界，并无特别，但如今，永恒虚空却是最前线的战场——明东华天与大赤南宿天的战场。 世人常言，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盟友，这句话换在四方诸天亦为之准。 不知何时，司明东华天、大赤南宿天、太素西极天与玄虚北元天这四方结成联盟的诸天打成了一团，于虚空结界处挥刀相向，兵峰所指，亿万生灵尽做飞灰。 诸天之战，又岂好相与？ 永恒深渊，已是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一日之间，不知要坏掉多少修行者的性命，如今已成了司明东华天修行者谈虎变色的存在。 犹记得，当年受晓日神君邀请，四方诸天神君真君共聚一堂，齐曰同气连枝的和谐场景，这个日子，好像也不是很久的样子。 确实不太久，不过一百年而已，修真之年不计数，不过，又一个一百年罢了，快的，苏妄甚至来不及突破入圣境呢。 苏妄飒然一笑，大袖一震，天方城城门即时大开，一片黑压压、乱糟糟的身影即蜂拥而出，做惊鸟之状，各自散飞，只在呼吸间，便走得一干二净。 偌大的天方城，徒留一片寂寥空旷，再无半点人烟，但连苏妄的城主府侍从，也躲在人群中，各自跑路去也，叫苏妄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竟全是薄情寡恩之辈？” 权衡传令时，可将晓日神君的号令传遍了全城，各人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真的留下来与天方城共存亡，反正，只要不派他们上战场，派谁去都好。 至于说天方城籍贯？ 呵呵，诸天有这个东西么？ 便是有，他们也是不认的！ “真是的，我只想好好得当一个地主老财，享受享受腐败的老财生活，这种糟心的事能不找我不？” 苏妄嘟囔了一声，祭起天方城印玺，裹挟着浮空城池，化作一道青光穿梭而去。 …… “龙且真君，天方城小神苏妄前来报道。” 永恒深渊大营，苏妄穿过大营，穿过重重护卫，大摇大摆得进了一座卖相骚包，俱是闪闪金光的神殿——主帅大殿，向着坐在殿首的龙首人身神人拜道。 “又是一个裙带关系，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玩耍？” 这龙且真君生的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一身铮亮鳞甲，却似宝镜一般，反射熠熠辉光，用句俗套的话，那叫一个龙威赫赫，出门就能吓得一群狮虎猛兽屎尿齐飞的存在。 当然，以上都是废话，就龙且真君的出身，自然是龙威赫赫，若没有自带龙威光环，那他爹一定是隔壁老王。 在四方诸天中，只有半步天仙的存在能被称作真君，至于神君，已属天仙之流。 龙且真君身为四方诸天少有的真君级高手，那叫一个骄傲啊，只对苏妄稍微打量了一眼，便扇了扇手，将他“请”到了一旁，与一众“被”调度而来的司明东华天城主挤在一堆，却连赐座的资格的都没有。 这个“请”字，当然是苏妄对自己的美化，其实，龙且真君是连头也没抬，随意将他一扇，便将他扇到了一边。 却是，嫌他站在大殿中间太碍眼了些。 所以，苏妄才在心底偷偷腹诽了龙且真君一句。 但他所言未必有错，且看龙且真君龙首人身的模样，说他与晓日神君没有那么一点点沾衣带水的关系，只怕也没人信啊。 “嘿，大兄弟，你来晚了，你可惨了。” 借着龙且真君一扇之力，苏妄趁机在人群中“挤”出了个位置，刚刚站定，便被人捅了捅，随后，即有一道讨嫌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敢问‘大’兄弟贵姓啊？” 苏妄也不认怂，眼光一转，瞅见说话的是一个胖墩墩的家伙，披着一身银灿灿的神甲，也如这座大殿一样骚包，一指点去，将一道意念传了过去。 在某个字眼上，咬音极重。 两人可不敢在龙且面前传音，以龙且真君的境界，他们的传音与在龙且真君面前大喊大囔没甚区别。 两人但敢这么做，下一刻，绝对要被龙且真君拉将出来，斩了祭旗，以正军威。 既然“无线通话”容易被截取信号，自然还是“有线固话”来得安全一些，有时候，原始手段也很好用的。 小胖墩也是个人来疯，见着苏妄回应，愈加兴奋，小眼睛闪动着精芒，再捅了苏妄一下道：“夜明城纣元，见过苏道友，苏道友，你看我这身神甲鲜不鲜亮，光不光锃？” 苏妄的眉角陡然跳了跳，敢情，大兄弟找我说话，是说这个？ 第351章 丁右四时空 “大兄弟的神甲果然锃亮的很。”苏妄艰难地点出了手指，一个意念传递，触电一般抽回，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远离纣元半寸距离。 也难为了他，竟甘冒其险，在龙且的感知内，移动了这半寸的距离…… 但在这时，一道霸道的气机猛地落在苏妄与纣元身上，好悬没将两人压趴，就听龙且真君龙开口道：“甚好，天方城与夜明城二位城主不愧为我司明东华天翘楚，忠肝义胆。也罢，便由二位城主进驻丁右四时空，二位城主接令！” 果然，在任何一个世界，敢在领导说话时开小差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苏妄两人的报应便来了…… 而且，以龙且真君的境界，苏妄两人的小动作怕也瞒不过他，只是，两人都不曾想到，龙且真君的气量尽然这么小，这自圆自话的，便将军令颁布。 这是要他们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忠肝义胆？忠你个大头鬼哦！” 感受到依然镇压在身上的气机，苏妄两人心里都快把泪腺哭干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故做气势高昂，喝道：“小神，接令！” 但这声线为何听着这么艰难？ …… 丁右四时空，这是一方浩瀚的宇宙，也是一方科技昌明的宇宙。 而科技昌明的代价则是超凡力量的弱势，在这方宇宙，走上了另一条道路——集聚凡人之力，开发一方时空。 当然，丁右四时空中也有修行者，只是所学不甚高明，拘囿于精神力量，这方时空最强的修行者便称九星精神大师，能以精神力量驱动以星核打造的机甲，称之为星空战甲。 不过，对于诸天的大能来说，终究脆弱了些。 苏妄与纣元，勉强也算大能吧…… 虽然在司明东华天中，两人属于吊车尾的存在，拉低了诸天神人的平均水平，却不妨，他们在这下界时空中可以学学螃蟹君的。 横着走，其实姿态也很美腻的…… 咦，两人竟然有如此想法？ 应该说，他们的思想觉悟还不够高么？ 所谓丁右四，只是司明东华天对这方宇宙时空的排序，或许在宇宙土著口中并不叫这个名字，但对于高高在上的诸天大能来说，管你是叫丁右四还是丙老五，都没有什么区别。 好吧，诸天大能表示，你们只要不妨碍我标记时空顺序，爱叫啥叫啥去…… 如丁右四这般的时空，在司明东华天周围，当真不要太多。 “看来龙且真君也不算太坑！” 才进入这方时空，小胖子纣元便一脸兴奋，两颗狭小的眼珠子都泛起了精光，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但他所言并没有错。 龙且真君的气量或许不太大，但也不会拿诸天战事开玩笑，派遣两人进驻丁右四必有其道理——丁右四时空看似浩瀚，但时空容量毕竟有限，在拉大了时空纵横深度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分薄了时空壁垒的厚度，容不下太高太强的力量。 苏妄两人的境界却刚刚好！ 两人还未修成地仙业位，依旧在这方时空的极限之内，便是全力施为，也不怕撑爆时空，这是其一；其二，若是派遣地仙以上高手，不仅要自缚手脚，更可能陷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龙且真君表示，地仙级战力都是极其珍贵的，好钢需得用在刀刃上，一坑一个萝卜，是半个都不能浪费的，像什么维持神君出行的威仪，拱卫司明东华天圣城，传令各方调兵遣等等，都缺不了地仙脚力，比如，权衡干的活计。 至于入圣境，哼哼，虽然不错，但在诸天中还不是一抓一大把，随意啦。 当然，真实的情况是，龙且真君自己也只修成地仙业位，便是号称半步天仙，但还是地仙好伐。 若说地仙不珍贵，岂不是也在贬低他自己？ 何况，四方诸天的战事还未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现在就将地仙级战力派出去，没得拉低地仙级强者的格调，会让他很没面子的。 对于好面子的龙且真君来说，这种事情，绝对，绝对不能发生。 闲话提过，进入正题，苏妄两人虽然自信在丁右四时空已经无敌，却也未敢大意，从丁右四的命名上就可以看出一二。 所谓丁右四，已是处于永恒深渊第四序列的时空。 有第四序列，便有第五序列，第六序列等等，或许叫做戊左十八、已右三十六之类的，但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需要苏妄他们进驻丁右四时空，便说明，大赤南宿天已经将战线推到了第四序列时空的门口。 司明东华天的战事，不甚顺利！ 在他们进入这方时空时便有感觉，都曾感受到了在时空深处的震动——这是，诸天的时空法则在相互交锋！ 而明显，科技文明已发展到极致的丁右四时空，对这一切也并非毫无所知。 就两人一出现时，不过在十个呼吸左右，虚空之中，便张开了十好几个星门，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如同一颗大网一般，将两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随即，便是一具具小行星大小的星空战甲从星门中走出，手持能量武器，线条硬朗，张开一道道或黄或蓝的护甲立场，体表镌刻着一道道玄奥的能量回路，闪烁辉煌，看起来尤为狰狞。 得了，一出场人家就用最强阵势招呼他们，看来小胖子纣元想要不管军务，先偷懒一下下的主意注定落了空。 “异界来客，表明你们的身份！”这句话是用精神波动传递到苏妄两人耳中。 至于传递到脑中这种事？ 只能说不要想太多。 虽然对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能不能做成，还要看苏妄两人的心情。 丁右四时空精神大师的精神力量或许磅礴，却空有数量，没有质上的飞跃，比之修行者的意志之力差了太多，想要依靠精神力量侵入他们的大脑，只能说，丁右四时空的土著的确想太多了。 “干什么，一群土鳖，也想在老虎头上拔毛？” 纣元冷哼了一声，强横的意志扫荡而出，若秋风扫落叶般，将侵来的精神力量横推了回去，亦将一具具庞大的机甲推得东倒西歪。 这小胖子平日看似嘻嘻哈哈，有些不着调，但也是在苏妄等人面前。 各人皆是司明东华天一方城主，地位相当，修为差不多，有着平等对话的资格，至于下界，面对一群连意志都不曾修成的凡人，小胖子可是很骄傲的。 一群土著也敢冒犯他们，小胖子一定要他们知道上界来人的怒火。 轰动！ 只见纣元一步踏出，身形猛地暴涨，涨到十万丈高下，比周围的机甲都要大了一圈，周身绽放无量银光，照耀得虚空一片辉煌，几如神日。 “骚包，骚包，大兄弟，你这是逮着机会要炫耀你的神甲是不？” 苏妄心中嗤笑，那厢纣元的双目已然绽放起熠熠神光，呈五色清光，却比神日的光辉还要夺目，但往虚空中一照，横扫而去，虚空骤然一滞，而后呯的一声分裂成无数块状体，仿似被切割了般，块状之间不断挤压。 而被挤压在虚空块状间层的正是那些包围了他们的星空战甲。 只在呼吸间，十数个星空战甲便闪起烁烁电光，护甲立场明灭，能量回路暗淡，扑伶扑伶急闪，跟快烧毁的白炽灯似的。 “上尊暂息雷霆之怒，我等并无恶意。” 便在这时，一尊略显“娇小”的星空战甲在几尊稍显魁梧的星空战甲的护卫下，穿过星门，飞驰而来。 一道微光闪烁，星空战甲的甲面泛起微微涟漪，便有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飞了出来，衣裳华丽，蹲距虚空，行了个古老的礼仪，臻首低垂。 “奥元帝国执政女王伽罗耶，见过两位上神。” 纣元头颅微动，神目开合，眼中神光收敛，虚空震动停止，十数具星空战甲从中跌落，几个翻身，拖着摇晃的身形退到一旁，半跪虚空，以骑士之礼觐见女子。 “女王大人！” 看来，这女子在此间的地位极高。 微光即闪，纣元现身女子身前，惹得一干星空战甲又是一阵骚动，纣元不管不顾，目光审视，沉声道：“迦楼耶，西方大极乐天血海迦楼罗一族？” 难得，一向玩笑惯了的他，也有这般认真的时候，纵然身形矮胖，但也不能叫人小觑了。 西方大极乐天？ 那可是了不得的存在，不是四方诸天这种乡下诸天能比，在西方大极乐天宗便是号称一句神君满地走，天仙不如狗，诸天之中，也不敢有哪个神君叫嚣侮辱了他们。 在西方大极乐天钟也算排的上好的迦楼罗一族，于诸天之中也是有数的强族，拥有多个超拔时间之河的老祖。 这般强族，便是龙且真君来了，也不敢在人家面前放肆。 迦楼耶或许只是迦楼罗一族流落在外地微薄血脉，不过，纣元也没有修成地仙的一个小小修士，人家一句上神他可不会当真咯。 远处，苏妄面色肃然，眸光依然平淡，不见任何惊动。 第352章 献祭 奥元帝国帝星。 这是一颗方广不过十万丈的小型大陆，色如明黄，剔透琉璃，以飞羽为饰，形如一只腾翅欲飞的大鹏，但在大鹏的鸟首位置，坐落着一座冰晶金灿的宫殿，形如王冠。 大殿之内，迦楼耶为苏妄两人开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欢迎酒会，又有奥元帝国群臣环绕巴结，如群星捧月，捧得小胖子纣元心花怒放，小眼睛笑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再不复与迦楼耶等人初见面时的咄咄逼人。 “上神莅临奥元帝国，帝国蓬荜生辉，不知上神此来是公干呢还是玩耍？” 迦楼耶持着一杯水晶杯，摇着绯红酒水款款而来，众臣退自两旁，面做臣服。 “公干如何说，玩耍又有什么说法？”纣元眯着小眼睛，浑不在意地说道，周身酒气微熏。 “公干，奥元帝国自然全力相助，我奥元帝国虽然国小力弱，亦有效报司明东华天之拳拳之心；若是玩耍，怕是无法让上神尽兴，奥元帝国毕竟只是下界时空，比不得诸天的繁华盛景。” 迦楼耶说话时，一干奥元大臣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眼，因此悔之不及。 开玩笑，别看迦楼耶说得随意，但她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奥元帝国的未来，更能决定这些大臣的生死，群臣自然不敢轻忽。 何况，迦楼耶这些话语中更包含了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信息——上界的信息。 上界啊，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诸天，号称拥有无数天材地宝，传承无尽绝学，更是拥有与天齐寿，称祖做圣的机缘地方。 能进入这座大殿的都是奥元帝国的一方封疆大吏，手中掌握数百颗生命星球，统辖上百光年星域，一言之下，亿万生灵沉浮，权势之大，沛然如是。 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东西没享受过呢，还有什么旁的追求？ 或许，阴谋推翻奥元帝国统治，自己坐上执政亲王的位置算一个，但如今他们又多了另一个追求——进入上界，进入诸天，追寻长生不老。 这才是奥元大臣没脸没皮，一副死也要巴结纣元的原因。 “这女子当真滴水不漏。”苏妄与纣元同时相视一眼，俱看出对方的心思。 迦楼耶只言奥元帝国将全力相助，却不是她全力相助，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大着呢。 既然知道了迦楼耶的身份，纣元便想过借助对方的力量，可惜不曾寻到这个机会。 依然由纣元开口，摇了摇酒杯中的酒水，慢悠悠道：“女王不必过谦，上界虽好，也未必有下界风光的奇妙，我等倒是有心玩耍，可惜身负龙且真君的军令，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啊。” 此言一出，苏妄却是差点笑出了场。 一刻也不敢耽搁？ 那你现在干什么，搜集情报么，若搜集情报都搜集到制霸丁右四的奥元帝国内，这奥元帝国只怕已经私通外敌。 “只怕，还真有这个可能！”想到此处，忽然啧了啧嘴唇，仔细打量了这胖子一眼，似是在称量他身上的肥肉。 能坐上司明东华天一方城主之位的人物，果然没一个蠢货。 “上神辛苦，上神辛苦。” 当然，在场之中也只有苏妄敢对纣元嗤之以鼻，奥元帝国的大臣便是心中鄙视也不敢露出声色的，又是一顿滚滚马屁拍来，将纣元拍得满面红光，浑身上下通透舒爽。 “上神身负要务，小女子不敢阻拦，但说四方诸天之战，小女子也有耳闻，上神若想知道情况，只怕得去一遭归冥墟域。” “归冥墟域？”小胖子别有深意地看了迦楼耶一眼，脸色也正经了起来，问道：“还请女王不吝指教。” 进入丁右四时空后，纣元与苏妄都不曾说过他们下界的原因，更没提过四方诸天的纷争。 那么，这个女子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迦楼耶微微点头，晶莹粉嫩的玉唇开阖，吐出一阵香风，道：“这归冥墟域位于丁右四时空最下方，形若瀚海，不知多深，残留天地初开时的玄幽之气，为我界生灵转世之所，小女子知其干系甚深，不敢妄动，只派了一队星空战甲战士驻守，然而近些年来，驻守的战士却时有传回归冥墟域跌宕异动的情报。” 此言一出，不但纣元与苏妄惊动，奥元帝国的大臣们更是惊呼连连。 苏妄与纣元震惊的则是这玄幽之气，此为天地初开之气，便是下界时空残留，对他们的助益亦是极大。 奥元帝国大臣不仅震惊归冥墟域的神秘，更震惊迦楼耶的底蕴，连这等天地初开的秘密都知道，一些阴谋颠覆者，暗暗庆幸不曾发动实质性的动作。 …… 嗡！ 虚空轻震，咻而，一道明绿色的星门渐渐张开，随即，便有一只黑沉沉的巨星从星门中缓缓钻了出来。 这颗巨星正是奥元帝国打造的最强战争利器——死星，需由上百位九星精神大师注入精神力才得驱动，此时却成了迦楼耶等人出行的座驾，以各人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死星的名头。 在死星之下，又有一片幽玄气体，浩瀚无匹，气海跌宕宛若无尽波涛，便以死星的体积，与这片无尽波涛相比也显得十分狭小。 这便被迦楼耶称作归冥墟域的地方，幽沉，无垠，磅礴，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万一。 “果然不愧干系我界亿兆生灵转世的神秘所在，这伟大的力量，当真叫人迷醉啊！” 纵然有着死星的防护立场保护，奥元帝国的大臣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灵魂差点被吸慑的感觉，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眼中愈发火热。 或许，不用前往上界，在归冥墟域，他们就能获得长生。 “女王大人！” 一队十二数的星空战甲从归冥墟域下方飞来，落在死星之前，屈膝半跪，精神波动传递，震动虚空。 “好强盛的威势，可谓众望所归了吧。” 苏妄两人再次感受到迦楼耶在奥元帝国的强大人气，环顾四方，跟随而来的奥元群臣中亦有不少人露出了狂热的神色。 “带路！” 迦楼耶一顿权杖，清冷的声音传递进虚空，十二数星空战甲撕开空间，与死星一齐化作幽芒，往归冥墟域中心飞去。 以奥元帝国的科技，已致能量文明巅峰，在物质与能量间的转换已颇为老道，但除非撕开空间，否则，单以纯速而论，星空战甲至多也只能达到百分之一的光速而已。 再快，以星空战甲的材质也无法抵受质能转换时巨大压力。 但在归冥墟域之所，众人是万万不敢撕开空间的，但以苏妄两根也不敢轻举妄动，此间忌讳迦楼耶已然告知。 “便是这里。” 飞驰了半个行星日，一行人在一处动荡的玄幽之气前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这处玄幽之气却比旁的地方更加暴躁，重重玄幽之气掀起，若掀起千万里海啸，千以亿万吨的玄幽之气落下，震得时空颤鸣。 再从高处俯望，这一处震动的玄幽之气仿佛盛开的一朵曼陀罗，最中心处，深不可以以道理计。 只是一眼，奥元帝国大臣之中即有十四五人突然昏厥，人事不省。 苏妄两人只是微微感知，便知这些人的灵魂已经消散，再看旁人，却见他们目光闪烁，游离各方，却没有一个敢将注意力放在玄幽之气中心。 “好狠辣的心肠，这女子不得小觑。” 两人岂会不知，趁着这次机会，迦楼耶也在加紧排除异己。 “这里的玄幽之气有些古怪！”小胖子纣元的眼睛眯起，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意动。 依据常理，天地初开的能量在后天演化之中将渐渐湮灭，或化作物质，或溃灭为更低级的能量，除非……某些特殊的原因。 比如，这些能量肩负孕育着天地灵宝的使命，但要天地灵宝不出世，能量便不会溃散。 亦如，此时！ “传闻天地有寿，寿劫曰量劫，是为天地厘清因果，再造乾坤之时。量劫一起，众生皆在劫中，无所逃，亦无处逃，需入劫而渡。机缘深厚者，得享长生，机缘不足者，飞灰了去。既名曰劫，便有一线生机，得生机者有望脱劫。” 却在这时，迦楼耶忽然上前一步，权杖所指，虚空呖鸣阵阵，似有大鹏穿空而来，死星上方，有微微翠光照耀，随即，一只金翅鸟飞临而来。 这种金翅鸟，赫然，就是奥元帝国的帝星！ 群臣大震，继而伏拜而下，如同祭祀邪神一般，狂热的眼神，面上蒸起腾腾血气，身形骤然枯萎。 但以苏妄两人感知中，他们都在献祭自己的生命…… 而叫两人震惊的，是在奥元群臣身后，忽然浮现的无数星空虚影，有亿兆生灵悲号，在灿烂的火花中烧成灰烬，一道道生命灵气从虚空中抽出，汇聚金翅鸟。 “迦楼罗一族的手段果然厉害，竟以一方时空为祭，夺取一线生机。但女王不要忘了，我二人可是司明东华天的人，你在我们眼皮底下干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是要我们替天行道么？” 纣元上前一步，煞气凛凛，气息释放，但将十数个奥元大臣压成碎糜。 “二位会么？”迦楼耶好整以暇，淡淡地笑道。 纣元的气息猛然一收，与苏妄一齐，放声狂笑。 第353章 伙夫和榆木 会么？ 不会，不过是些蝼蚁，朝生夕死，卑微而弱小，苏妄可不会为了他们与迦楼耶反目。 因为，不值得！ 苏妄放声大笑，笑声癫狂，目光猖獗，若鹰视狼顾，视目之中，尽是敌国。 笑罢，三人陡然停下声息，目光潸然，唯剩淡漠，三人都明白，此行，他们只是协作者，却不再是同伴。 协作，只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单独进入归冥墟域的把握。 而人之所以为人，超越懵懂无知的动物，聪明之处便在于懂得利用旁人的力量。 迦楼耶如此，因此她等到将苏妄两人诓来才暴露后手；苏妄两人同样如此因此，才会与对方废话。 不然，得知灵宝之事，三人只怕已将人脑打做了狗脑…… 纣元忽然问道：“本城主知道量劫之事，但更知此次量劫只在四方诸天之内，与西天大极乐天无尤，女王陛下似乎没有必要趟这这趟浑水？” 迦楼耶闻言神色微怔，见纣元目光森冷，嫣然笑道：“上神只知有量劫，却不知诸天之中还有无量量劫之说。” 见着两人神色严肃，气机压迫，迦楼耶神色一紧，急忙道：“所谓无量量劫，乃是席卷诸天万界之量劫，更甚，极可能引发纪元之劫，终结纪元。若说，量劫还有一线生机，无量量劫却是十死无生，小女子资质愚钝，为求生计，只能尽力寻些手段。” 说到此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在迦楼耶提到量劫时，苏妄与纣元便知四方诸天征战的原因，量劫之名他们早有耳闻，只是不想来得这么突然。 但与无量量劫相比，量劫实在就有些微不足道了，无量量劫之名直压得他们心头沉重，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那么，女王又如何保证你我三人所得？”苏妄突然开口，点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灵宝难得，三人都不想便宜了对方，如何保证利益均沾，便成了协作的基础。 迦楼耶似是早有准备，不惊不慌，捋了捋秀发，调皮也似得眨了眨眼睛，笑道：“二位上神放心，小女子知道，此次出世的灵宝绝不止一件哦。” 听闻此言，苏妄两人却同时舒了口气，相视一眼，目光坦然，却仿佛，再回到了初识之时。 但两人都没有询问迦楼耶到底有几件灵宝，迦楼耶十分明智地也没有点破…… 这时，却听迦楼耶口气一转，又道：“不过，大赤南宿天的人已经进去了，想来，上神的动作应该要快些了。” “果真？就凭大赤南宿天那群伙夫，也想沾染我司明东华天之宝？”纣元跳脚而起，手掌握了又松，神色间却多了几分狰狞。 不知量劫之事还罢，既然知道了量劫，纣元已将不曾谋面的灵宝划为囊中之物，容不得他人觊觎。 这回当真是公事私事两不误了，迦楼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提及大赤南宿天，不外是加强苏妄两人的决心。 …… 归冥墟域，无量量玄幽之气冲涌，视目之中尽是混沌，那无量的玄幽之气压来，实比星辰还要沉重，又有玄幽之气化作凶猛异兽伺机冲击，将三人的护体灵光冲击得不断震荡。 玄幽之气中，苏妄三人结成三才阵，各自屹立一方，疾速推进。 “二位上神何必对小女子畏之如虎，难不成，小女子能吃了二位不成？”金翅鸟王冠之巅，迦楼耶凌风而立，单薄的衣衫紧贴身材，愈发衬托她的玲珑，咯咯娇笑。 《齐谐》有言，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迦楼耶所驭金翅鸟，振翅如空，展翼数以千里，即若《齐谐》中描述的之飞鹏，一翅数以万里，飞行无迹。 但与《齐谐》所言不同的是，她的金翅鸟更显凶戾，金眸殷赤，翎羽若刀锋，飞行之中，不时将玄幽之气化成的异兽扑啄在口，亦或以钢筋铁爪撕做两份，戾呖连连，震嚣虚空。 金翅鸟两侧，苏妄与纣元头顶一方古朴巨城，以灵光联合，借助鹏鸟撕开的气流，拱卫两侧，俱做不言。 迦楼耶心思莫测，难知是敌是友，他们是万万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安危寄托在别人的手中。 “女王陛下不必多言，我二人还支撑得住，比起这些，女王陛下还是先告诉我等到底需要多久罢！” 再将一只扑来的玄幽异兽撞得粉碎，纣元的护体灵光又是一阵猛烈摇动，目光愈显不善。 迦楼耶以一方时空生灵为献祭，一时倒不虞消耗，但他们还未修成地仙位业，可经不起夜明城的损耗。 “上神勿慌，这里不便就是了！” 迦楼耶抿嘴一笑，俏目生波，往前一指，金翅鸟双翼连震，速度激增，似是穿过了一层镜面，玄幽之气的压力骤然消失，苏妄两人都缓了一口气。 “这是上古遗迹？” 环顾四周，充斥在三人眼前的不是天地异象，而是一条通天古道，蜿蜒向上，隐匿白气迷雾之中，影影绰绰，不知高深。 古道周围，布有无数禁制，雾气朦胧，时有龙纹凤符闪烁浮现，钟鼎金文跳跃而虚空，迸溅出一道道幽冥的雷光，那雷光数以万里计，动则横贯满空，映得纣元面色发白。 “小女子可没说这灵宝是先天所出。”迦楼耶面做委屈，俏目微红，顾盼生怜，但能叫人心动。 可惜，她的一番风情都做给了瞎子看，苏妄两人亦若铁石心肠一般，始终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半个时刻。 传闻，迦楼罗一族喜食那迦蛇族，那迦蛇族是一种身含剧毒的怪蛇，迦楼罗因为食用那迦蛇族体内也积蓄了大量的毒素，这样的毒娘子，两人可不敢亲近。 诸天之中，灵宝有先天后天之分，天地所生，俱为先天，后天造化，则是后天。 纣元所知，先天灵宝是极为珍贵的，至于后天灵宝，呵呵，每一位地仙都能温养一两件出来，不算珍奇。 便是以玄幽之气孕育的后天灵宝，也不过特异些罢了，为了这样的宝贝冒险可不太值得。 “女王陛下，您还是将话说明白了些，免得坏了你我的交情！” 知道这女子心思难测，苏妄两人吃一堑长了一智，静静等待她将个中情况说明清楚。 “一般的后天灵宝自然不如先天灵宝，不过，此间的灵宝可不属于这一类。”迦楼耶白了两个不解风情的人一眼，不等两人回答，又问：“二位上神可知灵宝的实质？” 苏妄两人依旧不动声色，迦楼耶面色一瘫，仿佛气鼓鼓道：“这灵宝其实就是灵光！” 灵光？ 苏妄两人耸然一惊，对于灵光他们可不陌生。 入圣之后，借由尘微界开辟时的一缕初元之气，将真力与法则熔炼一体，便可称为灵光。 彼时，入圣强者随意挥斥的一缕剑气，一缕刀芒皆为灵光，待得灵光打磨得圆润无暇，如金晶玉魄，即是入圣大成。 如同苏妄与纣元此时的境界！ 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深究过灵光的实质，更不曾将灵光与灵宝联系在一起过，如非是被迦楼耶点明，只怕还在云山雾里之中。 灵宝即是灵光，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构析了更高级的灵宝，就能助推境界，更甚，如果灵宝之中蕴含了先天的道理，但能将他们的境界推到天仙一级。 这样算来，这以玄幽之气孕育的灵宝，已不是珍惜一词能道尽。 “这女子的魄力当真叫人赞叹！”两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再看伽罗耶时，目光更加忌惮。 灵宝实质说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但世间修行者又有多少人能点透这层窗户纸，便是苏妄当年得了晓日神君亲传，也不曾告知这方面的知识。 怕是，这等隐秘已为天仙级强者秘而不宣。 偏偏，迦楼耶就轻易地将这个秘密道破，这已经不是气量的问题，而是底蕴…… 迦楼耶不在意将这等隐秘道出，是否等同，她同样也可以无视苏妄两人，有手段镇压他们。 “上神不进去么？” 迦楼耶嘴角轻轻的说着，笑容天真，愈显烂漫，苏妄两人长笑一声，当先走上前去。 “进，自然要进去，吾等可不想留下遗憾。” …… “师兄，司明东华天的榆木疙瘩进来了！” 便在苏妄几人踏入通天古道时，古道某处，一个少女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立即向一位赤发男子邀功道。 “辛苦师妹了！” 赤发男子亲昵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神情不变，挥手便劈出一道星河般的剑气，辉煌无尽，赤红灼灼。 一剑既出，无尽虚空都被男子焚做白洞，那隐匿于虚空的魑魅魍魉更是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便烧成了灰烬。 “师兄，这些鬼物愈发猖獗了，只怕，以你我之力也将停步于第二层。”少女烦恼地揪着秀发，琼鼻微皱，娇俏可爱。 “这不是进来几块榆木疙瘩，由他们探探路便是。”师兄冷笑回应着。 第354章 只是有点？ “滚开！” 纣元踏步而出，身形骤然膨胀，变作百丈大小，银光灿灿，一口吞下化作拳头大小的夜明城城池，气息暴涨，轰然打出一拳，虚空粉碎，一只扑击而来的千丈巨蛇被他一拳打做齑粉，拳力震荡，古道周围的雾气跌宕起伏。 “女王陛下，你应该还有些事情没与我们交代吧？” 纣元张口一吐，收起法身，掌中托着城池，向后望来，许是刚刚击杀了一只巨蛇，他身上的煞气显得尤为凝重。 在古道之中行走，四周望去，天上地下皆是白蒙蒙的雾气，不着上下，仿佛行走混沌之中，三五次转弯之后，苏妄几人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向上，还是在向下。 “我等也算同生共死了，上神何必这么见外？” 迦楼耶嗔怪了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不为所动，笑咯咯解释着：“归冥墟域的异常其实是丁右四时空初辟时，上代司明东华天神君布置，算起来大约有十二万年了吧。 上代神君也叫晓日神君，在归冥墟域中布置了一座九天搜罗净魂阵，说起来，此阵从我迦楼族的一位老祖传授，所以人家才会对这里的布置这么清楚。 说来，二位上神如今可算是将人家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呢！” 说到最后，迦楼耶再次开启了日常挑逗模式，至于她口中的晓日神君，应该就是上代神君。 “上代神君？” 纣元神色剧震，似是想到什么，神色苍白，迦楼耶轻轻点头，表示肯定。 “就是上神所想的那样，既有上代神君，便有上上代神君，晓日神君的尊号非其独有，而是继承司明东华天传承而来，不仅司明东华天如此，其他三方诸天也是这样。” “入圣之后，修行者的寿元与所辟时空相连，理论上天地不灭，寿元不尽，既然四方诸天传承不断，神君不断更替，那么，问题便出在了四方诸天身上？” 苏妄指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但他心中想的却是当年晓日神君以长生不死诱骗他们的旧事。 迦楼耶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似是对这个出言不多，却总能直至核心的男人印象极深，又道：“上神所言不错，四方诸天的确出了大问题，具体如此其实小女子也不太清楚，小女子只知，以四方诸天的体量，已经承受不住所依附的诸多时空的重量。 百万年以降，四方诸天在不断往虚空深处下沉，渐有并入归墟之势。但在四方诸天却有一个古老约定延缓了这个趋势——以十万年为期，开启杀劫，以诸天生灵为祭，将诸天从虚空中托起。 这便是四方诸天量劫的由来！” “此法只是治标无法治本，我想，以诸位神君之智，不至于做出望梅止渴之事。”纣元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以诸天生灵为祭，可不是迦楼耶献祭一方时空那样小打小闹，献祭的生灵过多，势必动摇四方诸天的根本。 便似丁右四时空，在迦楼耶献祭了丁右四时空的生灵之后，这方时空已经开始步入毁灭，四方诸天也不能例外，以诸天生灵为祭，只是饮鸩止渴之举。 而神君的更替，恰是因为诸天根本受损，神君与诸天一体共荣，反噬之下身死魂灭。 “的确如此，四方诸天每代皆有奇才，提出无数奇思妙想，却终究没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上代晓日神君算得英明神武，独辟蹊径，欲图再开一方诸天，以纳四方诸天生灵。这玄幽之气中孕育的灵宝，便是他的后手之一。可惜，他老人家没有熬过上次量劫。” 迦楼耶耸了耸肩膀，表示了对上代晓日神君的可惜，但怎么听着都又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听得纣元都有些牙疼，眼中也闪烁起一丝丝危险的光芒。 毕竟，小胖子再是自私自利，也还保留着几分身为司明东华天人的骄傲。 “迦楼姑娘还是说说九天搜罗净魂阵吧。”眼见纣元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起来，苏妄轻咳了两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伽罗姑娘？人家听着很高兴呢。” 伽罗耶的注意力显然放在了旁的地方，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眼瞅着就要偏题，苏妄急忙又咳嗽了两声，这才将这个女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便听她道：“九天搜罗净魂阵共分三层，合我三人之力，打到第二层不是难题，重点是，第二层有上代晓日神君设定的考验，这其中，便需仰仗我们的天方城城主了。” “哦，姑娘也知道我，看来迦楼罗一族的情报能力很强大啊。”苏妄眼神微眯，眼中也闪烁起危险的光芒。 上代晓日神君考验什么，自然是考验司明东华天的传承，苏得晓日神君之传承只在小范围内传播，但连小胖子纣元也不知，偏偏，这迦楼耶又知道了。 …… “小心。” 纣元才转身，一道阴风即从背后袭来，但见一只螣蛇由虚化实，血眸阔口，一对獠牙仿若两座山峰，巨口撕咬，如同天地相合。 螣蛇还未接近纣元，即有惨淡阴风瘆来，将他的背部石化，身形僵滞当场。 纣元也有果决，咬了咬牙，硬生生扭过身形，后背崩裂，岩屑纷飞，流出一缕缕灰白的血液，随即，一抹银光染上他的躯体，将他染成一具银人 嘭！ 若山崩地陷，巨大轰隆震动，螣蛇的一只獠牙被硬生生打断，纣元化作银光穿梭出来。 嘶！ 螣蛇嘶鸣连连，阴瘆瘆的寒气散发，头角一抵，再要化入虚无，却在这时，一道青天灵光从天而降，唰啦一声，化作一棵青天大树，树皮虬虬，老根如龙须，树冠似群星摇曳的星空，电光石火间探下树根，扎入螣蛇体内，生生将之拉出了虚无。 “孽畜，竟然偷袭小爷！” 又是一声爆喝，纣元现身万丈高下，两臂似钢龙，猛然合抱而下，抓住螣蛇的头盖骨，用力一掀，但将这只巨蛇的头骨连同脊柱整个撕扯下来。 呖！ 却在这是，一只金翅鸟震空而过，利爪如金铁，寒光湛湛，一个扑击，但从巨蛇的脑浆中抓出一道扭动的虚影，两爪拿下，一踩一扯，将虚影拉的笔直，鸟喙一啄，撕做两段吞食了下去。 那虚影，赫然是螣蛇的灵魂。 “女王陛下，你也太不讲究了吧。” 纣元松开手掌，苏妄随即收起青天大树，螣蛇巨大的尸体砸落古道，但在一阵蠕动之中，为古道吞噬。 迦楼耶抿了抿嘴角，如同刚刚品尝了美食，依然在回味，偷笑道：“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人家忍不住本能反应下下啦，上神不要怪罪，下一回保证不会呢。” “本能？这个词用得真好！” 纣元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这个女子的本体，见她眼波在自己身上打量，再恶寒了一下，尴尬笑道：“不许下例，不许下例啊。” 但说，在这九天搜罗净魂大阵之中，除了玄幽之气，各人再也吸收不到半点元气，功力是用一分少一分，只能节省着用。 好在，还有魂兽的灵魂还可以补充功力消耗。 这魂兽，正是净魂大阵纯净玄幽之气后孕育的生灵，魂魄之中蕴含一缕极为纯净的初元之气，不论是增益修为，还是补充功力，都是难得的佳品。 此番纣元出了大力，这魂兽的灵魂本该为他所得，却不想被迦楼耶抢去，自然要抱怨一下。 不管在哪个世界，人头狗这种生物，绝对是能引起团队群怒的。 不过，迦楼耶的来历生生就叫纣元的怒火憋了下去。 “比起这些小事，迦楼姑娘，你确定我们能打入第二层？” 比起被抢人头这种事情，苏妄更在乎是否能瞬息进入九天搜罗净魂阵的核心。 反正，被抢的又不是他的人头。 苏妄表示，都是小事，不要太在意，和谐第一，和谐第一。 迦楼耶所言的第一层三人还未打通，再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出现的魂兽已需合三人之力压制，他们实在怀疑，以三人的境界，能否进入第二层。 “上神放心便是，第一层的魂兽，战力绝对不会超过地仙级。” 苏妄眉头一跳，纣元脸色也不好看，两人皆没了好气，道：“这般说来，还是有地仙级的魂兽？姑娘不要忘了，你我三人都还没修成地仙位业呢！” 没有超过地仙级魂兽便说明是有地仙级魂兽的，而有一只还是两只，乃至无数只，却有更多不同。 以苏妄及纣元对迦楼耶的认识，这女子虽然答必有问，却总是挤牙膏一般，问一句才说一句，绝不肯多说，以她藏着掖着的性格，只怕，是后一种猜测。 苏妄两人的面色，陡然不好看起来。 “上神放心啦，第一层只有一只地仙级战力呢，不过……” 这女子再次停顿了一下下，苏妄两人的心跳也跟着停顿了一下下，陡然觉得不妙起来，果然，便听这女子说道：“不过，这只魂兽的战力可能有点超过我们的极限。” “有点？” 苏妄两人惊呼出声，但在这时，昏昏昧昧的古道陡然暗淡了下来，天空霎时暗淡。 第355章 好兄弟，好商量嘛 山海有曰，钟山有神，神名烛阴，人脸蛇身，红鳞蓝发，居极寒之地，其身长千里，有颠倒时序之能，睁眼为昼，闭目为夜，吹气为寒，呼气为炎，呼风唤雨。 那暗淡九天搜罗净魂大阵古道的，正是一只身长千里的烛阴之蛇——烛龙。 铛！ 烛龙出现时，古道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悠悠钟鸣，钟声辽远，似上古传来，悠然穿过时空，传递到各人的念头之中。 呼！ “晨时之钟，你是我的了！” 一声娇呼传来，苏妄与纣元猛然惊醒，扑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毒风腥雨，吹得两人神魂癫乱，熏熏然不知所以。 两人急忙封闭呼吸，各将踏出一步，身形暴涨，又有古朴巨城呯然分解，变作石质战甲覆盖身躯，二人穿空横撞，气息凶猛，双拳挥打，与虚空壁垒摩擦，擦出烁烁白光，仿若电掣。 “起开！” 但听一声石破天惊巨响，虚空中猛地照化出幽幽白光，如雷殛，似电浆，劈斥转折，横贯当空，白光之中，隐约显照出了一只鲜红鳞甲的巨蛇。 那便是烛龙！ “伽罗耶，你往哪里去？” 隆隆轰鸣中，纣元脚步撤退，身上战甲起伏，似山峦震动，他厉声爆喝，如同旱雷。 被白光显照出来的，不止有烛龙的身影，更有迦楼耶乘鸟而去，鸿飞翩翩的身影。 这女子，竟然就将两人甩在这里了！ “上神，你们先撑着，人家去去就回！” 金翅鸟飞行无迹，眨眼间便只剩一点金光，传来迦楼耶的渺渺余音，气得纣元呼息粗喘，如嗡如雷，好悬没栽倒当场。 先撑着？你撑一下试试！ 烛龙的战力明显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地仙，稍稍接触，便将两人击溃，至今气血依旧震动，那横击而来的力量，恰似一轮大日压来，好悬没将他们的臂骨压断。 “大兄弟，还说什么，先料理了这只孽畜再说！” 古道中，苏妄闷哼一声，蹂身再上，于虚空中踏下两步，脚下闪烁煌煌青光，身形再涨，两步落下，他的身形已涨到三万丈高下，到了极限，稍稍动晃，虚空即迸起霹雳白光，铿铿大响，仿若刀鸣。 这九天搜罗净魂大阵对他们的压制极大，未合身古城，两人入圣境大成的十万丈法身被压制得只剩一万丈，即便合身古城，暂时踏入地仙境，撑死了也只能变出三万丈法身。 这般身形与烛龙千里长的身形相比，却似小兔比之猛虎，相差，当真不要太大。 “哼！” 苏妄怒哼一声，周身青光大放，无暇至纯，仿若苍天，化作一顶穹盖，撑起一片朦胧天地，天地胎膜外，却是无尽无数符文禁制堆积，密密匝匝，不断碰撞，迸溅出亿万道毫光。 借由造化青天功之力，苏妄强行将九天搜罗净魂大阵的压制排开，法身再涨，有五万丈高低，身形虽然依旧不如烛龙，但也有祂小半大小，已经有了一抗之力。 “孽畜，小爷今日要将你撕了。” 苏妄都爆发了极限，纣元岂能示弱，当即爆喝一声，银华如耀，灿烂辉煌，如同神日当空，将虚空照耀得嗤嗤作响，无数禁制闪烁，从虚空中逼出，渐渐寸断、湮灭。 爆发极限之力，纣元的法身也涨至五万丈高下，两人一左一右，却似蛮古走来的战神，骑将烛龙身上，挥以老拳，就是一顿乱打，打得烛龙血光飞洒，白骨崩飞，烛龙嘶吼。 铛！ 却在这时，又是一声钟声响起，悠悠荡荡，仿佛隔着无尽时空传来，苏妄两人已有了准备，依然被这道钟声震得神魂迷蒙，身形剧颤。 待回神之时，已经跌下烛龙的身躯。 也将大好的局势给丢了。 嘤！ 钟声乍响，烛龙陡然癫狂起来，怪吼连连，似婴儿哭泣，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苏妄两人才叫了声不好，但见无量白光飞耀，蒙蔽眼帘，霎时间，似有千万枚尖针从瞳孔扎了进去，将他们的眼球刺得鲜血淋漓。 “痛煞我也！” 以两人心性之坚韧，被这白光一扎，也忍不住喊了声痛，神觉困顿。 恰在此时，一阵轰隆震爆传响，继而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从胸口传来，两人一齐仰天喷了一口热血。 却是，烛龙癫狂乱舞之时巨尾横扫而过，将他们打得骨骼寸断，跌入迷雾。 嘤！ 烛龙怪啸不断，身形回转，也不追击，返身即往虚空游去。 “混账东西，凭你也敢叫嚣！” 突然，迷雾炸裂，却见苏妄与纣元穿身而出，眼皮紧闭，眼角流着血珠，周身煞气滚荡，燃做浓黑火焰，一人在前，举臂如托天，猛地冲了上去，把烛龙的巨尾向上一托，另一人猛然加速，托拳若轰锤，两拳合抱，轰的一声，打将下去。 一托一打，恰在电光石火间完成，烛龙正欲发狂，苏妄的拳头已经打下。 拳如巨炮，欲破万重天峰，只是一拳，捣得烛龙巨尾糜烂，半截而断，鲜血喷灌，若大河滔滔。 嘤！ 烛龙痛得满地打滚，嘤嘤怪叫，如泣如诉，眼眸时开时阖，惹得天光忽暗忽明，时序混乱。 苏妄两人强睁眼帘，眸光如炬，以灵光护持，猛地扑了上去，一人横腰跨坐烛龙头顶，重拳挥舞，打得烛龙面目全非，一人由后而前，掀地板也似的，将烛龙的鳞甲片片掀起，老筋抽出，白骨拔起。 这一番乱打，直接压得烛龙无法抬头，骨肉崩飞，血肉模糊，却生生拆成零件死。 两人浴血而战，也累得直喘气，霍然抬头，但见虚空中降下一只金翅鸟，目光精芒乍放，杀机顿起，虚空凝结冰霜。 “二，二位上神，何故这么看着人家？”迦楼耶强作欢笑，不着痕迹地将右手的袖子挡了挡。 “取出来罢，叫我二人也见识见识，什么东西这般珍惜，连迦楼罗一族的传人也忍不住心动了。” 苏妄两人横身上前，一前一后，将迦楼耶包围，拳间鲜血滴落，周身粘结着碎沫血肉，煞气化作血光萦绕，仿若魔神。 “上神见笑，原来就是要给两位上神过目的。”迦楼耶勉强笑道，袖子拉开，露出一只雪白皓腕，但在她的指间，捏着一只小小的铃铛。 又或，这是一只钟，一只能让混乱时序，使人神魂迷蒙的宝钟。 但见了这只宝钟时，苏妄体内从来不曾躁动过的时间之力，陡然活跃了一下。 “我想，这件宝物交由我二人保管，迦楼姑娘应该没有意见吧。” 苏妄冷森森地伸出手掌，纣元面色意动，冷笑出声，迦楼耶俏脸一僵，却做委屈之色，将宝钟交了出去。 …… “到底是武界出身的蛮子，只会使用蛮力，白白辱没了造化青天功。” 玄幽之气中，几尊龙兽人身的神将以神光卷荡，于不见天地的玄幽中辟出一方净土，净土中心，权衡披就星光战甲，掌中托着一方明镜，明镜留影所示，赫然是苏妄等人的身影。 “少君，各方皆已入彀，可以入场了。” 一尊神将返身回来，手中长戈一舞，剖开虚空，劈出一道煌煌通道，这条通道，连向的是九天搜罗净魂阵的第二层。 司明东华天传承未断，连大赤南宿天的人都能找到归冥墟域，晓日神君若不知此地才真是见了鬼了。 “我司明东华天的传承，你们也敢要，到底是没死过！” 权衡再看了一眼明镜，见着苏妄他们将烛龙抽筋拔髓，也有些眼热，终究按捺下来，冷哼了一声：“苏某人，便由你先替我保管一段时日罢。” …… “大兄弟，你的境界快压制不住了吧。要不，我们寻一个地方让你闭关突破一下下。放心，大兄弟是自己人，兄弟一定会为你守好关卡，不叫某个鸟女人逞了。” 收起好处，几人再往前行了半柱香，前方的古道越发狭小，阻力越大，饶是几人本事超凡，也需用尽全力才能挤开阻力，直累得气喘吁吁。 三人也不见外，各自将气息连接，化作一只尖锥往前扎去。 但在省力的同时，或多或少也暴露了一些底牌，便如苏妄的气息波动就叫两人感觉到了。 “纣胖子，你说谁是鸟女人呢？” 苏妄这厢还没回答，那厢迦楼耶已经跳脚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纣元的鼻子，大有一副要与他“开战”三天三夜的架势。 在迦楼耶见利忘义，忘了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谊”之后，纣元再难保持对迦楼罗一族的敬畏，连带这对迦楼耶的称呼也换了一个。 迦楼耶也不是省油的灯，面对纣元的反击，也给他封了个外号，这一路而来，也不知两人闹翻了几次。 但也在这种气氛下，三人小队才磕磕绊绊地走到了这里，勉强，没有翻了他们的“友谊小船”。 “大兄弟，只怕，你还想说，为防万一，我闭关时，最好先将晨时钟交给你保管吧，大兄弟你说，我可说对了？” 这胖子只要抖了抖堆满脂肪的油皮，苏妄就能知道他打的主意，岂能如了他的意思，眼神微睨，状作鄙视。 “这不以防万一么，以防万一！”胖子搓着手掌，故作着不好意思，一边却厚着脸皮，将身体靠了过来，一副好兄弟好商量的样子。 第356章 别打，我们没有恶意 “大兄弟，你说说呗，你咋不回答我呢。” 纣元舔着脸靠过去，表示要与苏妄亲近亲近，神色忽然一怔，小眼珠瞪得忒大，如同两颗黄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 落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方熙熙攘攘的小城，人流如织，比肩继踵，青壮携老带幼，健妇挎篮疾走，小童欢笑嬉闹，好一派人间繁华盛景。 “古怪，古怪，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等分了开，也罢，终究要走一遭。” 纣元摸了摸下巴，正要上前，忽然发现身前一个奇怪的脚印，神色微怔，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因为，那个脚印，赫然与他自己的完全一样。 “装神弄鬼，小样儿，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纣元呵呵一笑，抬步前行，心间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动作微顿，正要细细思索，脚步已然落下，却不知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 “奇怪，我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他的冷汗，不由流了下来。 “叔叔，你热了么，要喝水么？” 却在这时，一只小手忽然扯了扯拉纣元的下摆，纣元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扎着总角的稚嫩小童，小手捧着一只大大的茶盏，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但在小童身后，是一对倚靠在茶棚的年轻夫妇，嘴角含笑，眼中流露着溺爱的神色，见着纣元注意过来，还以歉意的微笑。 “幻境？这便是第二层了么？便这点花招，也敢在某家面前卖弄？” 纣元摇了摇头，将疑惑甩出脑袋，猛然狞笑起来，手掌抓出，一把握住小童的脑袋，但在夫妇的惊呼中，突地拧巴拧巴两下，拧螺丝一样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 淳淳的鲜血喷溅，纣元如同欣赏至宝一般，将小童的脑袋提溜到面前，看着至死依然懵懂的眼神，重重一摔，摔成肉泥。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嘛！” 纣元目光充血，张开大口，露着森森白牙，对着犹自震惊的人群森然一笑，惹来人群惊呼大叫。 “啊！” “救命啊，有人杀人了。” “快报官府！” 有人跌爬打滚，慌不择路而去；有人推搡着人群，奋勇嘶吼而来；有人无力瘫坐，哭喊于践踏之下；大多人却是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管随着人群奔跑，面色惊慌，目光依然麻木。 当然，还有两个咒恨着，于人潮中挣扎前进，想要完成伟大复仇的夫妇。 众生百态，皆真实不虚，但在纣元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是一群凡人，也敢冒犯天颜？” 相比普通人的无力，入圣境大成的纣元就是苍天，所谓冒犯天颜，并不为过。 下一刻，纣元身上乍闪银白灿光，整个人化作一道银白的刀锋，从城东穿到城西，瞬息之间，将这座小城剖成两段。 咔嚓！ 城池均匀两分，并随着，是无数躯体分斩成两份，头颅掉落躯干，手臂分离身体，脚与腿分，肉与骨离，众人干嚎着嗓子，还不及呼喊出声，下一瞬，又是一道刀光闪过，将他们还黏连在一起的躯干斩了开去。 似梦似幻的光辉闪耀，灿烂如铁树银花，鲜花怒放，却又在须臾间凋零，待得银光稍息，小城已经化作了尘土。 “呵呵，第二层？不过如此，区区幻境，可奈何不得老子……” 纣元嗤笑一声，厥词还没放完，下摆突然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扎着总角的稚嫩小童，小手捧着一只大大的茶盏，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但在小童身后，一对年轻的夫妇倚靠在茶棚门口，嘴角含笑，眼中流露着溺爱的神色，见着纣元注意过来，还以歉意的微笑。 纣元的冷汗，陡然就流了下来，不觉倒退了一步，在身后踩出了个脚印。 赫然，是被小童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叔叔，你热了么，要喝水么？” 小童稚嫩的声音响起，纣元细细打量一眼，确定他们只是凡人，面露狞笑，手掌抓出，拧住小童的脑袋，但在其懵懂的眼神中，拧巴两下，把他的脑袋拧了下来。 “装神弄鬼，小样儿，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说罢，他将小童他将小童的脑袋提溜到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忽而用力一摔，摔成了肉泥。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嘛！” 他目光充血，张开大口，露着森森白牙，对着犹自震惊的人群森然笑了起来…… “啊！” 惊叫声立时响起，纣元即化作一道灿烂刀锋，将小城劈做齑粉。 …… “姐姐，你口渴么，要喝水么？” 繁华的小城中，迦楼耶款款而行，姿态优雅，却见她身形婀娜，皓腕玉.肌，冰雪淡雅，仿佛一不小心从大内走出的皇室公主，自有一股别于众人的气质，惹来路人侧目相视。 这时，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拉着迦楼耶的衣服，手里捧着半碗清水，要请她喝水。 在小童身后，一对年轻的夫妇遥遥看着他们，面露歉意，还以浅浅笑容。 迦楼耶微微颔首，以为还礼。 “小朋友真乖，不过，姐姐可不渴哦，你自己喝吧。” 迦楼耶温柔一笑，摸了摸小童的脑袋，小童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举起手中的茶盏，讨好道：“姐姐，喝水！” “哎，姐姐说过不喝了，你难道就听不懂人话？” 迦楼耶忽然叹了一声，但在小童疑惑的眼神中，右手猛地用力，扣住小童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庞盖入茶盏之中。 其动作之粗暴，堪称不堪入目。 人群皆震，皆是目瞪口呆得看着她，不明白，这个气质高雅的女子如何会做出这等坏画风的事情来。 “我都说不渴了，非逼我生气是不？” 迦楼耶气哼哼地说着，指掌用力，不顾小童拼命的挣扎，俨然要将他溺死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呢，人家不过是请你喝水罢了。” 沙哑干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迦楼耶也不意外，依然溺着手中的小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道：“不近人情？是不近鬼情吧，玄幽小鬼，你倒是舍得出来了？”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人家也有些心动，想将姐姐带回家与我玩耍呢！” 手上骤然一空，迦楼耶也不惊讶，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在她对面，站着一个面色发青，上肢粗壮无比，下肢短小的小童。 “玄幽小鬼，你这身材长歪了吧。”迦楼耶轻笑一声， 小童依然扎着两只总角，显摆似的比划了一下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露出一张长满尖利小齿的嘴巴，笑道：“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 小城百姓震惊的神色陡然化作阴戾，四肢扭曲，肚皮鼓胀，双眼腾灼灼鬼火，嘶吼着，突然扑了上去。 …… “叔叔，喝水！” “小鬼，你这把戏已经用了两次了，不能换一个？” 小童面色骤变，茶盏一摔，百姓尽皆呼嚎，正要发作，一道和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友，我这小童调皮是调皮了些，但请道友看在他并无恶意，还请饶他一命。小童，还不请道友过来？” 仿若被按下了暂停键，但在声音落下，全城尽止，只有小童面做惊惶，急忙收起动作，把身一晃，变回总角可爱的样子，蹦跃着，在前头引路，穿过两个街角，将苏妄领到一座三层的小楼前，躬身施了一礼，道：“客人，主人就在里面，客人自便。” 说罢，小童便化作一座石塑，做迎客之状。 “道友，还请进来！” 苏妄抬步走入楼内，楼外的场景蓦地一动，人群径自活了过来，小城恢复繁华热闹，苏妄轻轻一笑，径自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对面的男子敬了一杯。 坐在苏妄对面的，是一个金衫的男子，头角峥嵘，容貌甚是俊美，气质超凡，自带一种超凡于世的气息，便若，超脱于此世之中。 男子神色迷醉地看向外间，看着那人来人往，看着那欢笑嘻骂，神色悠然。 “晓日道友，此间乐乎？”见着男子一时沉迷其中，苏妄不得不打断他的享受，轻声调笑着。 晓日神君？ 苏妄自然不会认错，这个男子不是此代晓日神君，而是，上代晓日神君。 因为，苏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造化青天功的气息…… “道友非我，安知我不乐？”“晓日”神君悠悠而笑，举起一杯金樽，还了一礼。 对于他们而言，这这桌上的酒水，亦或街外的行人，皆为玄幽之气所化，是虚妄，是不真实的。 但真与假，于他们而言，并不太重要。 “道友，本座没看错的话，你修行的，是我晓日一脉的造化青天功，可对？” “道友喝酒！”苏妄依然笑着，再敬了一“晓日”神君一杯，未知可否。 虽然感受不到“晓日”神君喜恶，但他却感受到了玄幽小童的杀意…… 没有恶意？ 呵呵，这话也就说说，苏妄自己都不信，想必，晓日神君也不太愿意相信的。 晓日神君忽然沉吟了下来！ 第357章 请现身吧！ “道友可知，今日你若非见到本君，已危矣！” “愿闻其详！” 似乎看出苏妄的不信任，男子把手中的酒水一泼，虚空中立时倒映出两副留影出来。 其中一幅，却是两个赤发的男女，掌托金花红树，洒落点点流光，熠熠生辉，似星似萤，霎时美丽，男女身外，有无穷鬼怪，结成铁甲洪流，在一群身躯似山峦，巨臂如虬龙的鬼王指挥下，向这对男女发动冲击，凶悍无比。 群鬼亦凶，却始终不能撼动男女分毫，他们似中流砥柱一般，以一种勇往无钱的气势横推而去，所过之处，鬼怪化作焦灰，铁甲尽做烟土。 这时，似乎感应到苏妄两人的注视，留影中的红树闪烁红芒，男子将红树一扇，一道火光蓬的烧起，透过虚空，直接烧将而来，不但将留影烧成虚无，余势不息，猛地烧将过来，似乎要把苏妄两人也烧成焦尸，看得他们眉心直跳。 “这是大赤南宿天的琉璃火树，列属极品后天灵宝，有四十七重禁制，是大赤南宿天的镇天之宝。” “晓日”神君不慌不忙，食指轻弹，一滴水酒被他弹向火光，只听噗呲一声轻响，两者皆化虚无。 两人再将目光转向另一幅留影，留影之中，显照的却是苏妄的一个熟人，权衡。 权衡手持一方宝镜，闪烁蒙蒙青光，但在这面宝镜的护持下，一行人通行无碍，直直穿过九座幽冥鬼城，穿过了第二层的百万里冥土。 “道友看出什么？”“晓日”神君悠然而笑，神色轻松，神情中别有意味。 “还真看出了点名堂。” 苏妄面色凝重，“晓日”神君神色微动，却听苏妄把话一转，道：“神君的爱好太怪，苏某实在不敢苟同，神君你瞧，你将此城建得如斯雄伟，想来对其情有独钟。” 苏妄一指留影中城高千丈的幽冥第九城，又指了指脚下城周不过十余里的小城，继续道：“偏偏，神君却喜欢安居偏隅，您这爱好不是古怪是什么？” “道友，说正经的！”“晓日”神君扇了扇袖子，神色僵固，回过神来，神色间闪过一丝羞恼，没了好气。 想来，是不小心被苏妄说中了。 苏妄歉意一笑，神色间却未见多少诚意，却在“晓日”神君气呼呼的眼神中，笑道：“说正经，不过是二桃杀三士的老套路而已，实在没什么看头，苏某都不爱理会。” 二桃？ 此代晓日神君以造化青天功传授，却以偏远小城天方城城主将苏妄打发，再以司明东华天少君虚位而待权衡，偏偏不传晓日神君一脉绝学，各般矛盾，若说没有算计才有鬼呢。 虽不知晓日神君的算计，却一定是以苏妄二人的争持为基调。 偏偏，苏妄还真安居一隅，做他小小的天方城城主，叫“晓日”神君的算计落了空，对权衡的多番挑衅，也不曾理会，让“晓日”神君有种老虎咬刺猬——下不了口的感觉。 “越老的套路才越有效，难道不是？道友可要小心了，此人手中拿着，可是我司明东华天的至宝，清虚宝光镜，也为极品后天灵宝，这等重宝只要发挥出半成威能，只怕，道友就要飞灰了去。” “晓日”神君存心要找回场子，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语气，要吓唬吓唬苏妄。 然其所言，却未必是吓唬！ “这般说来，我的胜算岂不是很低？” 苏妄故作惊诧，眉角跳动，嘴巴张得老大，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将“晓日”神君还想说的话给生生憋了下去。 不论赤发男子，亦或权衡，都非先天灵宝主人，只能驱动灵宝一丝威能，凭借一丝威能要将飞灰了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晓日”神君忽做灰心丧气状，忽然面色一整，再恢复了苏妄进来时的从容飒然，对着苏妄轻笑了一声：“却差点被道友拐了进去！只是，本君实在好奇，不知道友的应对之策是什么？” 原来，刚才一番话看似平常，其实两人已在暗中进行了一番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比拼底牌，欲图将对方的心气压下，“晓日”神君几次想在言语上压住苏妄，却被他嬉皮笑脸地给推了回去，只好将话题摆到了台面上。 苏妄也收起了笑容，神色间却多了几分慵懒，浑不在意道：“苏某可没什么对策，也怕死的很，权衡想要的，给他便是。” “道友舍得？”“晓日”神君惊讶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权势于我如浮云，神功于我亦如浮云。”苏妄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再珍贵的东西有自己的性命重要？想来，神君困顿九天搜罗净魂阵中十万年，比苏某更清楚这个道理。” “晓日”神君顿时默然。 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生命的珍贵，尤其是以一缕幽魂困顿九天搜罗净魂阵十万年以计，他对自由，对生命的渴望已经达到了一种要突破天际的程度。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被苏妄牵着鼻子走，忽然冷笑道：“可惜，道友一厢情愿，道友此人交出了造化青天功，此人就能罢休。” “晓日”神君一指留影中的权衡，其状如癫如狂，嗤嗤大笑：“何况，道友实在太贪心了，神功、权势对你如浮云，那自由、生命呢？想要得到她们，可是要付出比神功、比权势更大的代价，道友，你准备好了么？” “苏某从来没准备过，不过，这这不是还有道友么？”苏妄忽然靠近了几分，舔着脸儿，耍起了赖皮。 “晓日”神君顿时笑了！ …… “大兄弟，你往哪里去了？可惜，你不曾看到本胖发威的时候，跟你说啊，那时我可生气了，我一生气，连我自己都害怕，那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杀鬼如切菜，在鬼城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连街面都被我踩出了一条血浆泥泞。” “纣胖子，你杀的既然是鬼，怎么能踩出血浆泥泞？” “鸟女人，你一定是要不给我面子了是不？本神话还没说完，你就来拆台，是存心的吧！” “本神？哪个神？呵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叫你一声上神不过客气客气，连地仙也不曾修成，还在姑奶奶面前称神，有见过你这么弱的神么？不过，不用姑奶奶说你，你已经够胖的了，当真叫姑奶奶佩服佩服。” “鸟女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了，胖子胖子，纣胖子！” 才出了第一幽冥鬼城，纣元与迦楼耶不出意外的又怼上了，一番厮杀，胖子惨败而归，被迦楼耶气得头皮发鼓，冒起蒸蒸热气，好悬没炸裂了。 得亏三人行走如风，施展身法疾掠穿梭，有凌冽劲风迎面，为纣元降火，才勉强保住了他的脑袋。 “胖子，你不是号称手起刀落么，喏，给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突然，走在前方的苏妄猛地停下脚步，胖子只顾着争吵，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苏妄身上，猝然急停，但与身后的迦楼耶撞在了一起，惹得这个女子又是嗔怒。 “胖子，你存心挑衅是不，还是，故意要占姑奶奶的便宜。” 迦楼耶横眉竖目，纣元却瞪大了眼睛，落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墙高千丈的巨城，通体幽玄，宛若寒铁铸造，却不反光，如同黑洞一般，将周围照射的苍白日光吸慑进去，放眼而望，宛若虚空破了一个口子。 真正恐惧的，还是屹立在城郭的十尊鬼王，身也有千丈，与城同高，獠牙独角，青皮红眸，肤如岩石，看起来尤为狰狞。 而这十尊鬼王，都是地仙境的强者。 这是，幽冥第九城！ 本该位于九天搜罗净魂阵第二层虚空最深处…… 好似注意到纣胖子的目光，十尊鬼王同时注视过来，血眸一瞪，惹得滔天煞气，阴云密布。 “这，这，大兄弟，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吧。”纣胖子便是心再宽体再胖，被十尊鬼王的气息一冲，也有些心脏剧跳，面色发白。 各人能飞偏用走，便是为了避开幽冥鬼城，那幽冥第一城就把纣元与迦楼耶恶心的不行，若能避开其他幽冥鬼城，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偏偏，走不过万里就遇到幽冥第九城，这到哪里说理去！ “不是开玩笑，是有人要搞事啊！”苏妄摇了摇头，看向巨大的幽冥鬼城，隔着城墙，好似到了鬼城最中心那个人。 一个披着星光神甲，懒散半倚王座，把玩着一面青光宝镜的男子！ “有意思，大赤南宿天的人哪里去了？” “鸟女人，本神能对付一个，你能接下几个？这回可不能在藏着掖着了！” 纣元添了添有些干燥的嘴唇，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把西瓜刀，擎在手里，做扭捏之状，回头一看，苏妄与迦楼耶皆是一副老神在在，不惊不慌的样子，动作不由一僵。 “得咧，好像只有我一人上心是不？”胖子心中委屈，抱起手臂，无语望苍天。 “还请二位高才现身！” 迦楼耶如是说，苏妄眉头一挑，陡然想起某些“不太好”的经历。 第358章 晨钟暮鼓 迦楼耶话音刚落，虚空中便走出了两名赤发的男女，两人衣裳如流，火红似枫，衣袂翻飞仿若云霞，行走间自有霞光为伴，风采超然。 却是来自大赤南宿天的南宫跃、贺然迁。 “我道是谁？原来是大赤南宿天的伙夫。” 纣胖子面做不屑，嘴角夸张大咧，手舞西瓜刀，耍了个漂亮的刀花，斜眉挑眼，似对大赤南宿天的人很是不满。 “我也道谁，原来是来自司明东华天夜明城的烂木头，迦楼道友，你这次招来的同伴是很不靠谱啊。” 南宫跃当空而立，微微俯身，俯瞰而下，目光不屑，贺然迁则微微侧身，臻首高昂，视线偏离，不与其接触，亦做高傲之色。 这三人，赫然也是老相识了！ 继而，三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正抿嘴偷笑的迦楼耶…… “鸟女人，你不与我们解释一下么？”纣胖子目光不善，双刀比划，似要在迦楼耶身上切片几下，以为威胁。 迦楼耶自顾微盼，好似不曾听到他的话，巧笑嫣然，微微蹲踞，道“原来各人都认识，却省了人家的功夫呢。纣胖子，南宫是我请来的帮手，你可不能对人家乱发脾气。南宫，我家胖子脾气不好，你们且多担待担待。” 这话说的，便似他们有多亲近似的，纣元哼哼唧唧了两声，南宫跃冷哼了一声，也算应了下来。 “迦楼公主，南宫受你之邀，承你之情，自当尽一份薄力，不过，某胖好像有些偷奸耍滑啊，公主可不要被他骗了。” 众人闻言，先是为迦楼耶的身份震惊，继而侧目而视，看向纣元。 然纣元面皮甚厚，众人所视，却不惊不慌，左顾而右盼，更甚，乃以刀锋刮面，以为无视，众人皆哂。 依南宫跃所言，纣元一路而来，却是没有使出过真本事，这胖子当奸猾的很，也不知在说只能对付一个鬼王时亏心不亏心…… “闲话休提，南宫，你来不是看我笑话的，还是想想怎么破关吧。” 眼见各人目光皆做不善，纣胖子转过话题，也不等众人答话，双刀一舞，哇呀呀地便杀了出去，怪呼怪叫，吼得尘沙阵阵。 幽冥第九城外，一众鬼王皆被纣胖子的吼叫骇了一跳，继而大怒，鬼呼群啸，也杀了出来。 “噗嗤！” 突然，纣胖子似乎因为冲势太急，没有考虑到自己腿脚太短的问题，一个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野猪也似滚荡而去，其势也凶，硬生生在地上趟出了一道笔直的沟坎，停在了鬼王脚下。 竟然各人皆惊，鬼王大笑，抬起大脚，但要来个咆哮践踏，踩出一朵灿烂血花。 却在这时，正扑街的纣元小腿乱蹬，来了个无敌风火轮，双刀乱舞，宛若盛放的霜华之花，带起寒刀冷意，切向鬼王的小腿。 刹那之间，只见黑血横飞，霜华乱闪，又有群鬼跺脚乱跳，山峦大体型轰然栽倒，怒啸连连，弄得尘埃四起，鸡飞狗跳。 纣胖子，果然人才也，竟以这种方式打开局面，也符合他的本性。 “有意思，胖子果然还是大大的奸猾，就是出工不出力。” 南宫跃哈哈大笑一声，身后展开一对火羽巨翼，腾的一下，振翅裂空，撕啸出一道苍白的真空裂缝，横击而去。 纣胖子看似打得热闹，但仅仅也只剩下热闹。 否则以纣胖子动则变化法天象地之体，挟大力压人的习惯，何至于躲在鬼王脚下乱砍？ 他不但在躲避鬼王的锋芒，也在避免使用出真本事，难怪南宫跃一出现便看不起纣元。 两人的行为处事，乃至本性真我都完全相反，难怪会相互看不顺眼。 却说另一旁，纣元招式卑劣，专攻下三路，众鬼王虽惊不慌，即有三个鬼王缩小身形，如常人大小，围将上来，吓得纣元大呼小叫，拔腿就跑。 轰！ 恰在这时，两尊合壁而来，同时擎起青黑的拳头，猛地往虚空就是一打，打得虚空凝结一片，只听轰咚一声巨响，一道红色的身影便被震出了虚空，跌撞倒飞而去。 “师兄！” 贺然迁怒喝一声，拔下头上的发钗，微微一摇，却化作一只十二面刀锋流光金镗，口中掐咒，翘手一指，流光金镗分作十二形穿梭而去，亦若流光飞矢，围绕着鬼王就是团团乱打，将它们的脚步停留在了原地。 “苏道友，你我一起上如何？” 迦楼耶轻笑一声，踮着脚尖，悄悄靠近苏妄，在他耳边吹起了香风，苏妄古怪一笑，忽然托起她的下巴，嘴唇慢慢靠近她的红唇，压低着声音，道：“话说，公主可真厉害呢，能将两方诸天的英杰玩弄手中，但不知，公主还有什么瞒着苏某？” 这样子，分明就是要撩拨她嘛！ 迦楼耶双颊骤然坨红，微微向后抗拒，忽觉下颌的力道一松，正好见到苏妄大步而去的身形，不由跺了跺脚，恨声道：“真是八十老娘到镚儿了，若真被你着没良心的给调戏，老娘到哪说理去？” 话说，以迦楼耶的出身，怕都不止八十岁了…… 言罢，迦楼耶手中一招，取出个袖珍金灿的小鸟儿，往前一抛，即有一只展翼千里的金翅鸟腾飞而起，呖鸣一声，两翼连震，穿空裂云，一个俯冲，双爪如电，抓住两尊鬼王便往虚空飞去。 金翅鸟一俯一升，似电光转折，快得不可思议，出手间就将两尊鬼王拖走，大大缓解了众人的压力，直看得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女子，当真厉害的紧呢！ “诸位师兄，你们再不出力？可要叫别人看了笑话呢！” “不敢让公主擅专！” 说话的是南宫跃，猛地振起火翼，身形闪烁，于虚空间隙中跳跃，骤然从苏妄头上飞过，目光上扬，径自而去，竟未看过他一眼，其人高傲，可见一斑。 但他的确有高傲的资格，各人间，只有南宫跃师兄妹修成地仙境，苏妄三人还是入圣境，属人仙之流。 这人仙沾了个人字，便为凡俗，南宫跃自然是瞧不起苏妄与纣元的。当然，迦楼耶贵为迦楼罗一族公主，他是不敢瞧不起。 刚才两尊鬼王联手一击，固然叫南宫跃丢了些颜面，但与其本人而言，并未受到伤害，实力之高强，业已窥见端倪。 “找死！” 南宫跃两掌连连掐印，掌上浮现一对晶红指甲，蓦地一拍，虚空震荡起千百里红芒，似火似霞，炙焰灼灼，甫一出现，千百里的冥土便被烧成焦灰。 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阵红芒虽然不曾灼烧道苏妄两人身上，却有无尽焦灰向他们卷来，将他们弄得个灰头土脸。 “南宫跃，你故意挑衅是不？” 纣元气得跳脚不止，动作稍稍，追杀他的三尊鬼王便围了上来，好一顿挥拳乱打，将他打得只剩下了呜咽声。 吼！ 却在这时，两尊鬼王咆哮而起，猛地越上虚空，擂胸如鼓，天地间乍然响起低沉鼓声。 咚，咚，咚！ 低沉的鼓声传递着消沉、破灭的韵律，声波所过，虚空褪做苍白，红芒消退，露出惨淡的天光，各人更是灵觉消退，几欲要陷入昏昏眠眠。 滋！ 众人所不知的，一缕微芒忽自苏妄心间亮起，化作一道电芒，滋溜一声，将他电的个激灵，清醒过来。 在外间，南宫跃猛地咬了一口舌尖，突然一口心血，踉跄后退，厉喝了一声：“师妹！” “在！” 贺然迁神色猛然闪烁精光，清醒过来，闪电般从腰带中取出了一个小铃铛，把手一摇，铃铛蓦地变大，化作一只通体银白，镌刻一缕缕了幽玄纹路的宝钟，食指轻弹，震响宝钟。 铛！ 那是，晨时之钟，另一个晨时之中。 钟声悠远，鼓声低沉，二者相撞，声波自然消弭，虚空中只听滋滋声响起，苍白的天空陡然掉落下来，还在半空，便一阵蠕动，化作了一面正面苍白，侧面青玄大鼓。 暮眠之鼓！ 晨时之钟，暮眠之鼓，亦或，晨钟暮鼓，二者合一，动乱时光。 这便是九天搜罗净魂阵孕养的两件后天灵宝，众人所得，只是两道灵宝投影。 咔嚓！ 暮眠之鼓现身，贺然迁手中的晨时之钟却崩现了一条裂缝出来，贯穿钟面。 呖！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一只金翼大鸟飞跃而出，双爪一探，便将暮眠之鼓抓住，往天外飞去。 赫然是迦楼耶先前派出去的金翅鸟！ 各般变化，皆在电光石火间，南宫跃师兄妹虽然早有算计，却不料迦楼耶棋高一筹，最终叫她得了重宝。 “诸位师兄，暮眠之鼓已为迦楼所得，迦楼在此多谢诸位师兄了。” 迦楼耶嫣然一笑，南宫跃微笑还礼，贺然迁怒哼而怼，纣元趁机退回，而苏妄，苏妄不提也罢，正在扇着袖子，要将一身的焦灰甩下去。 “诸位果然了得，也不枉本座等待一番，不过，本座既来，诸位还是将灵宝交出来的好。” 群星照耀，星光如炙，惨淡的天光陡然绽放无尽辉煌，辉煌之中，却有一尊神人走了出来。 第359章 拳拳之心 神人披就无尽星彩，流光如璃，错动七彩光芒，掌托宝镜，明耀耀，熠煌煌，光照九天十地，看得众人眼睛刺痛，心神皆骇。 那是，权衡。 “诸位来我司明东华天，本座添为司明东华天少君，若置之不理，倒显得我司明东华天小气了。”权衡悠然而笑，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诸位在司明东华天打打闹闹也罢，却不该将我司明东华天至宝取走，诸位，都拿出来罢！” 话毕，便有两尊鬼王咆哮怒吼，疾驰而来，与其余八尊鬼王站定十方，结做十方大阵，一道道黑流激起，冲击各方，将天空渲染得一片昏晦 又有一群龙首人身的金甲神将屹立六合，刀戈相指，锋芒冲涌，结做巨网倒扣，定住虚空，撒下天罗地网大阵。 有此双阵为凭，难怪权衡的口气大的都能吞天，开口便要他们交出至宝。 南宫跃取出琉璃火树，贺然迁祭起一朵金花，迦楼耶召回金翅鸟，盘旋十方、天罗大阵之外，纣元却忽然腆着脸靠前一步，没脸没皮地讨好起来。 “少君，自己人，自己人，小神添做夜明城城主，奉了龙且真君之令驻守丁右四时空，此番进入归冥墟域是为保我司明东华天至宝，绝无贪墨之意，请少君明察小神拳拳之心。” “呸！好不要脸！” 胖子话才说完，各人齐齐在心中啐了他一口，暗暗离了他一步。 那厢权衡也被纣胖子的无耻给逗乐，癫狂大笑，突然冷声下令：“诸将听令，给本座拿了！” “诺！” 众神、鬼王应诺一声，齐齐压下，霎时间，但见鬼气幽冥，呼号呖啸，有金光迸溅，刀芒犀利，鬼气金光之中，又有一轮轮仿若血月的巨眸照显，射出一道道血光，金芒横斥，刀戈若隐若现，切割八方，将虚空整落得支离破碎。 “好凶恶的大阵！”苏妄等人齐齐赞叹了一声，亦不示弱。 贺然迁摇动金花，天光乱动，化作一朵朵绯红火花，将破碎的虚空烧融；纣元把身一晃，变作一只暴猿，身高十万丈，怒喝咆哮，铁拳似星辰，打得血光金光崩碎；苏妄以掌托天，撑起青色苍穹，定落虚空法则，整合八方；迦楼耶娇喝连连，身后展开一对金翼，动若电掣雷殛，与阵外的金翅鸟配合，撞得两座大阵连连晃动。 众人正艰难抵抗，虚空中猛地照落一道青光，若千钧之棒，横扫八方，打得金花哀鸣，暴猿吐血，青天破碎，金羽零落。 只一个照面，权衡便将各人镇压，后天灵宝之威，果然不同凡响。 却在这时，一道氤流红光忽然升起，向青光刷来，虚空燥热，生起炙焰洪流，仿佛怒蛟，张开大口便将青光吞下，青芒寸寸湮灭。 “司明东华天的鲜嫩少君，你太急切了些，勿要忘了，打你者南宫跃也！” 南宫跃长笑一声，手中的琉璃火树微微抖动，被十方、天罗两方大阵罩住的虚空被生生震出一道裂缝，他虚空当步，不紧不慢，姿态依然从容，迈入其中。 “本座添为诸天少君，将掌一方诸天，万古恒存。你南宫跃算得什么，也敢跟本座比较？” 虚空中只听权衡一声怒哼，有青光升腾，爆碎成青色的星光激流，红芒肆虐，变作一片七枝十四芽的火树，那权衡与南宫跃两人却似开天辟地的古神，手持星流火树，屹立虚空两端，舞动灵光，气盖八荒六合。 这两人都是骄傲的人，哪受得了对方的气，一出手便用尽全力，将灵宝化成灵光形态，无量量光辉震动，纯粹至极，却生生将十方、天罗大阵辟开，将虚空打成了一团混沌。 那虚空之下的苏妄几人更是连站都站不稳，被风罡劲流卷起，在虚空中翻滚。 呖！ 金翅鸟长空振翅，电掣霹雳，辗转腾挪，金爪一抓，瞬间将苏妄抓起，往背上一抛，在动摇的光芒中穿梭，宛若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偏舟。 “苏师兄，可有办法？”迦楼耶甜腻腻的声音传来，嘴角着笑，眼波流转，似有烟波流荡，妩媚至极。 “苏某若没办法，公主何必救某家？”苏妄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裳，从容不迫，显然早有定计。 “那便请苏师兄出手！” 迦楼耶白了他一眼，突然面色一变，金翅鸟剧烈抖动起来，身形翻转，连连转折，似乎碰上了极为难缠的事物。 不过二三息，金翅鸟振动平稳，迦楼耶一脸晦气，苏妄面色惊奇，却见一只银毛独角的暴猿揪着金翎爬将上来，暴猿铜眼尖腮，满嘴獠牙，见着两人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身形一晃，却变作了一个腿短身肥的胖子——纣元。 “大兄弟，公主，你们可不能抛下本胖啊！” 见着两人目光潸然，胖子一个滚扑，便在两人脚下撒泼耍赖起来。 这胖子当真没脸没皮的紧，与迦楼耶不对付时，一口一个鸟女人，一口一个本神，此时怕被抛下金翅鸟，又亲热地唤其公主，更低贱自己的人格，这般品相，看得二人嘴角一顿抽搐。 “纣胖子，你不是要以‘拳拳之心’报效司明东华天么，怎么跑我这了，莫不是，走错场了吧？”迦楼耶冷笑连连，目光不善，指掌搓摸着，似乎想将胖子扔下去。 纣胖子心肝颤抖了一下，目光一转，狠狠咒骂道：“司明东华天少君嫉贤妒才，见不得本胖才情比他高明，他这般行为，叫本胖羞为司明东华天之人，本胖决定弃暗投明，以拳拳之心报效公主。公主，还请收留啊！” 得咧，他又来一个拳拳之心…… 然而，这个词似乎与纣元有着深仇大恨，便在纣元以满满而真诚的目光看向迦楼耶时，突觉身子一沉，呼啦啦地便往下掉去，眼耳口鼻尽是狂风灌入，落他面前的迦楼耶与苏妄噗嗤一声，同时幻做泡影。 千丈之外，又有一只金翅鸟穿空而出，背上也坐着苏妄与迦楼耶两人，独独没了纣元。 “公主啊，您于心何忍？我可是乖乖的胖子，不要抛下胖子！” 纣元鬼哭狼嚎追来，跟个牛皮糖似的，速度竟然不慢，金翅鸟穿空振翅，几个腾挪急闪，依然无法将之甩掉，气得迦楼耶面色几乎变成了铁色。 “苏师兄，还请快些，姑奶奶实在受不此人了。” 能将迦楼耶气得几乎失去方寸，只怕除了纣元，也没有谁了。 苏妄闻言轻轻点头，一掌翻盖，一掌向上，两掌之中，如同托举一方天地，有青光迷蒙，氤氲而生，虽只一点，却有无量生机释放，将时空照耀得尽是青纯，百木复苏。 这点青光，却是取自前代“晓日神君”一点真力。 “噗！” 却在这时，苏妄以拇指点动胸口，面色突然涨红，噗嗤一声，喷出一口心血，落在青光之间。 嘭，嘭嘭！ 青光如似活了过来，一涨一缩，径自将苏妄的心血吸收了进去，如同活物，嘭嘭跳动起来，忽然往虚空中一跳，撞在虚空间，嘭的一声，爆成流光。 虚空为之一静！ 铛！ 咚！ 突然，虚空深处有钟鸣鼓震响起，悠悠浩远，沉沉如冥，有虚光乍起，昏蒙了天地，恍惚之间，虚空之上蓦地浮现出一座光门，青光似薇，轻点其上，流光微灿。 “那里！” “出现了！” “哦，不用献祭自我也能打开第三层么，看来老师说的也不一定对么？” 各人侧目相视，心中惊疑，苏妄与迦楼耶已驾着金翅鸟飞临光门，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 这时，一只青光大手从天而降，挠破虚空，往向苏妄抓来，并有十大鬼王站定十方，独角斥发黑光，双眸释放血芒，横斥纵贯，将虚空定结，将苏妄定在了半空，并一寸寸拉了出来。 “神君，这可与你说得不一样！”苏妄身形无法动弹，但开口却无困难，声音冰冷，目射冷芒，满面寒霜。 “如何不一样，本君只说过保你活着打开第三层，可未承诺过什么？” 一声清朗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轻松一笑，但毫无诚意，便似不经意愚弄了臣子的君王，王权天授，天恩无情，愚弄便愚弄了吧，你待如何，还能如何？ “如此，我也放心了！” “什么？” 苏妄的声音一转，嘴角突然带起了一丝笑容，天空传来惊疑，悠远钟声陡然响起，定结的虚空呯然破碎，苏妄抢身上前，猛地一拉，将同样定在虚空的迦楼耶拉起，钻进了光门。 “好胆！” 一声怒啸传来，随即，权衡只觉手中一颤，抓在手中的星光激流猛地一个抖落，将他掀翻出去，径自飞起，依然化作一面宝镜飞向虚空，落在一个忽然现身的青衣男子身上。 “怎么可能，他竟能御使清虚宝光镜？” 权衡心神惊颤，男子却没理他，手掌一伸，十尊鬼王径自缩小，化作十片指甲，尽入他手，冷哼了一声，却将还有半个身子露在光门外的金翅鸟一掌拍死，钻入光门。 第360章 追寻 “哈哈哈，等了许久，终究还是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师妹，我们走！” 琉璃火树微摇，有红光弥漫，化作一道通天红霞，南宫跃大笑而起，拉着贺然迁化作流光，被红霞一卷，穿入光门，临去前，却故作不哂地看了权衡一眼。 光门微暗，权衡的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少君稍待，待纣某为少君探路，少君速来，勿忘纣某拳拳之心。” 纣元安空当步，身形昂然，眸间一片赤诚，若比金真，眉心处陡然绽放熠熠银辉，有辉流激斥，虚空浅动波荡，纣元身形模糊，再出现时，已入光门之中。 光门更暗，权衡的面色也难看了几分…… 南宫跃与纣元所指，皆在暗讽纣元为“晓日”神君玩弄鼓掌，自以为得计，却不料皆在对方彀中。 “少君，此间已不是我等能干涉，依小神记忆，那青衣人与上代神君有几分相似，这等大事还需上报神君为妙。” 几尊神将飞来，为首的一人面做难色，似在顾忌权衡颜面，权衡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咬了咬牙，语气凝重，道：“龙惑神将先行回复吾师，归冥墟域的灵宝乃我司明东华天至宝，必不能落入外人手中，衡与各位神将先去，神将速来便是。” 言罢，权衡当先飞向愈加暗淡的光门，龙惑神将面露迟疑，也望了望光门，微微点头，自有几尊神将追上权衡，神将刀戈一舞，撕开虚空，径自而去。 …… 九天搜罗净魂阵第三层，苏妄与迦楼也同时震动飞翼，身化疾光，飞掠而行，也不管去路，但管往前飞起去，直待又进入一片氤氲混沌之地，这才停下脚步。 “苏师兄，刚才那人当真凶的很呢，要不是你，人家可要遭殃咧！” 迦楼耶轻靠苏妄，呢喃轻语，朱唇微启，有兰香挥溢，却见面色红坨，双目亮晶晶，明媚若星空，诱人至极。 但仔细看去，迦楼耶更多的目光，却放在苏妄那对金中带青的羽翼上。 “比起这些，公主可知告知，为何在第一层时，晨时之钟震响了两次？”苏妄忽然转身，对上女子好奇的目光，也不发怂，轻声问道。 迦楼耶嫣然一笑：“便知道瞒不过师兄，不过师兄当真是豪气呢，为从凶人手中逃脱，竟然不惜损坏了一件晨时之钟。” 迦楼耶皓腕一翻，两只俏生生的手指中捏着一只小小的铃铛，赫然，又是一个晨时之钟。 这女子竟然藏了一件晨时之钟…… 苏妄的手掌也翻了过来，掌中一座晨时之钟，但钟身之上，却有几道深刻裂痕深深贯穿，但在这片氤氲的环境中，消散出点点微光，升上虚空。 两人相视而笑，迦楼耶又问：“师兄想到了什么？” 苏妄笑道：“苏某知道的，公主同样知道，不过，他们未必不知道。公主，你我可要加快进度了。” 放眼而望，混沌的四周隐约有几个幽点，二人微微打量了一番，羽翼振动，咻然而去，飞向其中一个幽点，竟无半点犹豫。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晨钟之上。 …… “师兄，找到了！” 贺然迁悬浮虚空，口中喃诵冰心净魂咒，神合虚空，手掌摊开，一座小小的宝钟在身前环转，似乎遵循着古老的节奏。 突然，贺然迁轻指一点，宝钟照显蒙蒙红光，红光咻而褪却，聚于一点，频频闪烁。 这一点，正是他们此时的位置！ 一番动作下来，贺然迁损耗极大，面色猛地煞白下来，晨时之钟亦挥散出点点微光，钟身的纹路愈发暗淡。 “辛苦师妹了！” 南宫跃拉住贺然迁的小手，渡过一道真力，贺然迁面色微红，继而恨声道：“师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可恨迦楼耶这女人跑得飞快，若能得到她手中的暮眠之鼓，必能减少我等一番苦工。” “要找到迦楼罗公主也非难事，只要贤师兄妹能带纣某一程。” 一道灿银的身影蓦地穿出虚空，但见纣元安步而来，神色从容，面容俊雅，气度自成，如庭渊岳，大气恢弘，让人钦服。 “原来这才是纣兄的真面目，纣兄却瞒的我们好苦，但比起与纣兄合作，愚师兄妹更倾向于拿下纣兄，不知纣兄意下如何？” 南宫跃悠然而笑，忽然祭起琉璃火树，贺然迁也拿出金花，二人双目灼灼，气势联结，倾轧而上，压得虚空震动。 “不如何，比起花费时间与纣某计较，南宫师兄难道不该着急灵宝被人抢了。” 纣元身形微动，爆发出一股不弱于南宫跃的气息，将师兄妹的气势震开，南宫跃飒然大笑：“好，纣兄果然有与我们合作的资格，但不知纣兄能否叫我们见识一下，你要如何追上迦楼罗的公主？” 纣元微微沉吟，眸光乍闪，沉声道：“也好。” 语罢，他手中赫然多了一根金灿灿的毫毛，只纤毫大小，迎风摆动，若细腰扶柳，柔弱纤纤，却有霸凌诸天的气势绽放，滔滔煞煞，压得混沌微滞，形若崩塌。 纣元随即将之收起，笑道：“纣某已记住了他们的气息，以金毫为引，只要贤兄妹能让我们接近他们十息内走过的地方，我就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南宫跃师兄妹相视一笑，再看纣元时，神色间多了几分忌惮，声音沉重：“原来是妖族的高才，恕南宫眼拙，竟不知纣兄是哪座诸天出身，失礼失礼！” “无妨，纣某来自东胜神道洲水帘洞天，归属娲皇宫统辖。我水帘洞天不比西方大极乐天，南宫师兄不知亦属正常。” 纣元语气平淡，但听在南宫跃两人耳中不谛于晴空旱雷，水帘洞天何处两人并不清楚，但那东胜神道洲与娲皇宫却是闻名诸天的圣地。 有此出身，那水帘洞天的纣元身份又岂能低了？ …… “连娲皇宫的门人都都掺和进来了？实在棘手。不知这几人各自藏了什么手段？嗯，还有一只小老鼠也进来了，且放过你。” 混沌深处，“晓日”神君身形一隐，藏于虚空深处，追向南宫跃三人，过得片刻，又有权衡带着三尊神将到来，一尊神将轻轻嗅了嗅鼻子，下颌的龙须飘动，皱眉道：“少君，几人的气息到此而终，看来是发现我们了。” “诸天之中，果然英杰辈出，不过，你等太小瞧我了。” 权衡冷哼一声，脚步一跺，脚下的影子晃了晃，随即，便见一个身穿暗袍的权衡走了出来。 这是他的光暗双身！ “有劳道兄了！” 权衡微微一礼，暗身还礼道：“你我同为一人，何须多礼。” 语罢，暗身将身一跃，猛然蹿如虚空，周身绽放无量青光，青纯纯，湛莹莹，仿若一块宝玉，至纯至净，蓦地膨胀了一下，契入虚空，形如穹盖，引得虚空扩张，有无形波动传递。 这道暗身，修行的，赫然是造化青天功，业已修成地仙境的造化青天功。 “找到了，道兄随我来。” 暗身飘然落下，一指拈着一道青光，似乎感应着什么，脚步一动，但往西方而去，权衡领着众神将追上。 …… 轰！ 混沌再次爆开，苏妄二人连忙往一旁躲去，剧烈光辉闪烁，继而，无数道射线攒刺，叮叮当当，撞得两人的护体灵光一阵摇晃。 便有晨时之钟在手，寻到了正确的路径，也不意味着就能一路坦途，直抵达第三层虚空最深处。 九天搜罗净魂阵第三层虚空的本体就是晨钟，周围无尽的混沌便是钟身，苏妄等人只有依循着钟身上的纹理行进，才能抵达虚空最深处。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艰难。 混沌之中，时有混沌之气受了莫名刺激爆开，释放一道道灼热射线，射线五彩缤纷，绚烂夺目，霎时美丽，但在这份美丽之中，却有一方方的微界孕育。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浮屠，无数道射线击来，便是无数尘微界撞来，便是地仙境强者来了也得趴下，何况，苏妄两人还不是地仙境强者？ 好在，二人有晨时之钟示警，能提前避开射线最猛烈之处，才安然走到了这里。 “来得好快！” 突然，苏妄与迦楼耶同时皱了皱眉，身形加速，瞬息间只见两道光流闪逝，便失去了他们的身影。 “大兄弟，公主，尔等何其薄凉？竟真的舍弃了本胖，你看，本胖为了追上你们，连养了几百年的肥膘都被丢弃，大兄弟，你们可得赔我！” 遥遥的，就见一个银甲英俊的男子从后方追来，在他身边，紧随着南宫跃与贺然迁，三人御气横空，脚步不停，但有混沌气爆发，便有红光刷来，亦或棍影飞点，将一团团混沌气弄得湮灭。 以混沌气的爆发，一时间，竟无法阻拦他们一刻。 难怪三人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苏师兄，我想，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师兄是知道的吧，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公主想看苏某手段？苏某让公主见识见识。” 迦楼耶秀眉微皱，苏妄神秘一笑，蓦然间，一团混沌气再次爆发，纣元指出一点，压出一道棍影，却似触及到什么，一声钟声微响，混沌沸腾。 “不好！” 第361章 虎落平原被鸟欺！ 铛！ 棍影点槊，混沌间陡然传来一声轻响，混沌气沸腾，无量光辉爆开，汹涌跌宕，纣元三人不禁色变。 “不好！” 南宫跃急忙召出琉璃火树，重重一刷，纣元取出金毫，一脸肉疼地扔了出去。 轰！ 霎时间，只见辉光绚烂腾耀，射线当空乱舞，时空震隆，无形劲力撕啸，冲击凶猛，却将虚空扯做了破布，翻卷、撕裂，破碎支离。 就在这时，有一道飞流红瀑刷下，轰轰隆隆，凶猛咆哮，抵住爆碎的时空，并有金棍翻飞，横槊一方，硬生生在光辉乱炸的混沌中劈出了一条生路，纣元三人夺路而逃，身形狼狈。 他们虽然挡得住一团混沌气团的爆炸，但若混沌气团有十团、百团、千团呢，只怕，除天仙之外，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攻击。 “苏师兄，这便是你的手段？果然比人家豪气呢。只是，打了几个小的，来了一个老的，不知师兄能不能抗住？”迦楼耶回顾后方，面色惊奇，却带几分凝重，话音依旧轻松。 “公主看着便是！” 苏妄大笑一声，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十指巨手，抓笼而来，有十道玄幽黑气震落，覆盖十方，遮天蔽日。 “神君，你太着急了。” 苏妄脚踏九宫，身形九转，连连变幻，九折而回，于指缝间穿梭，一个疾闪，现身迦楼耶身旁，拉着她急掠而去，下一刻，九点微光骤然炸开，连做九星，光线九转十八折，将巨手困缚原地，辉光再次炸开。 “好胆！” 虚空中陡然照下一道青光，似定天青柱，将虚空锁定，巨手抽出，才拉出一半，有钟鸣震落，辉光猝然爆发，光辉腾耀，巨手横飞，炸得鲜血淋漓，青光破烂。 光辉之外，迦楼耶收起崩裂一道裂缝的晨时之钟，双翼一振，鸿飞而去。 兔起鹘落间，自纣元等人追至，“晓日”神君出手，到苏妄设计，迦楼耶接应，各人连连变招，电光火石中，已暂告段落。 却也仅仅只是暂时，下一刻，棍影、红瀑、青光各自收敛，依旧化作金毫、火树、宝镜，穿空追击，有意无意间，双方却将距离稍稍拉开了些。 “老东西（小狐狸）！” 双方齐齐啐了一口，各分了三分心神，注意着对方。 “晓日”神君责怪纣元等人无能，未能逼出苏妄的手段，纣元几人却暗咒骂“晓日”神君不齿，暗中跟随身后。 双方都恨不得对方立即死去，却顾忌对方的身份，一时不敢出手，以致拖了下来。 待他们离去，又过了五分之一柱香，权衡由着暗身指引，带着几尊神将赶来，停在了这片混沌气依然翻滚的道路上。 “众将小心，切莫卷入混沌，否则，便以你我之能，也不易出来。” “诺！” 诸位神将领命，又有一尊神将靠近前来，道：“少君，他们在此厮杀的厉害，手段都已用尽，前代神君老谋深算，其他几人怕不是对手，少君，我等是否要加快速度？” 权衡闻言摇头道：“不必如此，我等只管追在后方便是。” 他不解释，诸位神将自然不好再问，只得压下疑问，小心赶路，权衡心中微微叹息：“你们又怎知苏某人的本事，手段用尽？只可能发生在诸天的修行者身上。” 入圣境后，万界万法渐渐归并诸天，由分而统，修行者手段高低多在灵宝、功法的差异上，但出身“下界”的权衡自然知道，苏妄的手段不止于此。 …… “公主巾帼豪气，苏某也十分佩服，只是苏某十分想知道，公主要如何收取晨钟？” “这可不能告诉师兄哦！除非，师兄先说！” 迦楼耶臻首抬起，明亮的双眸盯着他，一眨不眨，似要看穿他的心思，苏妄悠然一笑：“先说也自无不可，只是苏某说了，公主能让一让苏某？” “自是不能。”迦楼耶断然拒绝，又觉口气稍微强硬，笑嘻嘻道：“不过，师兄若能入赘我迦楼罗一族，莫说是灵宝，但说人家都是师兄的呢！” 语罢，她悄悄震了震羽翼，速度加快，想要接近苏妄，苏妄似有所觉，忽然掷出一道飞光，砸入一片翻滚的混沌气团中。 却在这时，一抹金光咻而跳起，从虚空中跃出，裹挟着一个银甲身影而去，混沌气团轰然爆开，万千射线爆流穿激，传来某人不甘的声音：“大兄弟，你以晨时之钟的碎片为引，爆开混沌尘微界，这样的手段，怕用不了几回了吧？” “苏师兄的用完了，不还有人家的么，兀那胖子，你们就乖乖在后面吃土吧，可不要想着靠过来！” 迦楼耶脆声答道，纣元顿时气结。 但几人又岂会这么容易罢休，一路而来，南宫跃、纣元、“晓日”神君等人不断袭扰，欲试苏妄两人底线，两人也却如他们所想，出手频率越小，除非情况危急，否则绝不浪费灵宝投影碎片。 “到了！” 路到尽头，是一团透明的混沌气泡，约有十来丈方圆，其气氤氲，看不清内里，两人心气振奋，飞翼连振，身形急掠，分别化作两团流光扎了进去。 那厢，两人后头，纣元等人也见到了透明的混沌气团，气氛陡然一凝，下一瞬，却见灿烂红流挥击，金色棍影翻飞，纯青星河绕转，同时横扫起来。 却是三方同时起了杀意，要对对方下手。 “纣兄，我们是盟友，你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呸，南宫小子，是你先动手的好不！” 南宫跃面做委屈，纣元骂骂咧咧，“晓日”神君忽然开口：“二位小友，谁愿与我联手，本君必不负他。” “呸，你个老小子，也敢愚弄我们。” 两人齐声大骂，翻转棍影与红流，打向“晓日”神君。 神君大怒，手中灵光转动，意气所指，灵光纵横，很有挥斥方遒的意境，一时独得风骚。 毕竟，这清虚宝光镜本来就是“晓日”神君所掌，比起只能发挥琉璃火树半成威能以及只有一根金毫的纣元两人，“晓日”神君自然能威压他们一头。 可惜，他这般手段也叫纣元二人心生忌惮，立时摒弃了恩怨，调转枪头，打向“晓日”神君，一时间，又将局势拉平了过来。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现在的后辈，只知凶残狠辣，不知尊老敬老，不当人子！” “晓日”神君气得面皮发鼓，却改变不了事实，只能奋起余勇，与纣元二人一起打做一团，一同撞入透明的混沌气团之中。 …… 呖！ 长空如洗，大地玄黄，辽阔枯槁的平原中，苏妄与迦楼耶徒步而行，忽然，一道巨大的阴影投来，瞬即，便有一只铁探下，将二人抓起，飞向天空。 这是一只展翼二十丈的巨鹰，翎羽似剑，铁喙如钩，灰淡的羽毛别有一股威风，微微震动，有铿铿长鸣，如万兵齐发，震嚣长野。 两人很是无奈地挣扎了一下，只觉铁爪铮铮，坚固非常，无法挣脱，不觉叹了口气。 “当真是虎落平原被鸟欺！” “你说什么？” 迦楼耶顿时不满了，眉头扬起，仿似，这天下的禽鸟都归他们管辖，苏妄连说都说不得。 当真，霸道的紧！ “公主知道的，何必叫苏某再说？” 苏妄努力做了个怂肩膀的动作，无意中在这个女子身上蹭了两下，动作陡然僵硬，女子耳根绯红，有旖旎微生。 “师兄，你想让人家欺负你么？” “不想！” 迦楼耶低声轻语，面做扭捏，苏妄微微一想，却给了个极为干脆的否定答案，气得这个女子小脸鼓起，嘟成了肉包子模样，撇过头去。 传入透明的混沌气团前，他们已经预料到会进入一方新的世界，却没预料到，这方世界，竟然直接将他们打落到凡人。 长风虽然撕利，但在巨鹰的护持下，两人并没有感受到风罡的恶意，不过，巨鹰的恶意却感受到了…… 就在苏妄二人开着玩笑时，巨鹰忽然撒爪，将二人从长空中抛下，寒风呼啸，从他们的发际掠过，吹得二人面色发青，巨大加速度作用下，两人如同两个秤砣，带起撕裂般的啸鸣，轰动一声，将大地砸出了两个深坑。 “咳，咳咳！太无礼了，岂能这般对待客人？” 两人灰头土脸地走坑里爬出，使劲扇了扇袖子，又拍出了一片灰尘。 虽然他们的境界已经被打落凡人，但他们的肉身早已进化到另一个层次，想要摔死二人，只怕，高度还要再高几倍。 “客人，你也不该在主人家里说坏话的。” 说话的是一个气鼓鼓的小丫头，头戴羽冠，灰色短袄，眸光尖利，立于深坑边缘，头颅高昂，俯视二人，如同神祗，骄傲的一塌糊涂，但看苏妄时，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个丫头，便是将他们带来的巨鹰。 “见过使者，还请使者恕罪。” 仔细一想，苏妄便知是哪里得罪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说那句虎落平原被鸟欺的。 第362章 傲娇的晨钟 苏妄苦笑，小丫头却不理他们，昂首抬头而去，二人急忙追上，随着小丫头登上一座山峰。 渐渐向前，道路两旁的绿色也多了起来，青草微翠，野花芬香，有灵蝶轻舞，翩然追随，翻过一座小丘，有浅涧跃然于眼，泉水叮咚，水光清冽，三五游鱼嬉耍，相互追逐，趣野盎然。 在浅涧尽头，坐落一座小小石亭，石亭倚红偎翠，周围百花竞放，芬华争傲，一个挽着秀发的女子安坐石亭，发如流瀑，肌若凝玉，面容姣好，秀手一挥，七张蒲团落在花圃之间，苏妄二人相视苦笑，随着小丫头的指引，各自坐下。 “贵客稍等！” 石亭中的女子微微示意，苏妄二人不敢托大，垂手还礼，小丫头径直离去。 又待一炷香，小丫头又领着三四人回来，其中三人灰头土脸，衣衫破碎，面色难看，一人神色倨傲，挺胸大步而来，却是纣元三人与“晓日”神君一行。 看他们这番模样，极为可能是说了些叫小丫头不喜的话，也被这小丫头整弄，古怪的是，“晓日”神君竟能保存颜面，叫苏妄二人大失所望。 “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迦楼耶轻声嘀咕，小丫头耳力甚好，目怒而视，迦楼耶耸了耸肩膀，面做无辜，眼含嗤笑。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爱美？ 小丫头机灵捣蛋，行事“嚣张”，敢坏其容妆，毁其娇颜，就要做好被迦楼耶报复回来的准备，这女子也在想尽心思要找回场子呢！ “钟灵，你待如何说道？还不将这几人打杀了，留着他们作甚？” 纣元三人也自坐了下来，“晓日”神君却做不满，面无神色而眸光冰冷，冷潸潸，似九天神灵，一言而决天下生死。 钟灵，晨钟之灵。 宝物有灵，那坐在石亭中的女子，赫然便是灵宝晨钟的灵性所化。 只是不知，暮鼓之灵又在何处？ 纣元等人闻言面色尽皆色变，目光微转，与七张蒲团上扫过，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神色转冷，眸间冷电如幽，迸溅乍射，嘴角带起一丝嘲笑。 女子虽是晨钟之灵，但“晓日”神君却非昔日的晓日神君，再非钟灵之主。 如今在这里的，只是上代晓日神君的一缕残魂，只凭一缕残魂便想指使钟灵，还要看人家认不认你呢！ 那厢，听了“晓日”神君，钟灵也不动怒，微转臻首，轻言轻语道：“阿父，还请稍坐，此间纷争，稍后便有分晓。” 她的语气虽轻，却有不容置疑之意，话音才落，“晓日”神君便被一股磅礴伟力镇压，身不由己地落在一张蒲团上，“坐”了下来，神色沉得青黑。 晓日神君为钟灵阿父，但“晓日”神君却担不起这样的称呼，也没资格被她成为阿父。 “言出法随，好厉害的境界。” 知道此间天地为钟灵所掌，这女子已无敌于此，各人立即收敛心思，再也不敢小瞧她，但连“晓日”神君，虽然满怀怨愤，也不敢露出不满。 又过了片刻，小丫头再次去而复返，领着同样身形狼狈的权衡几人，那追随权衡的几尊神将更是一脸淤青，龙首的鳞甲都被扒了几片，模样凄惨，猜想，八成是想占得人多，想要“欺负欺负”小丫头吧。 各人面色古怪，皆做好笑，一时倒是生气几分心有戚戚之感，却都是想起被这丫头整弄的经历，只有“晓日”神君神色自得，看几人的目光流露不哂。 “钟灵姑娘，我等既至，姑娘但有要求，还请不吝明说！”南宫跃飒然站起，虽衣衫破碎，但风姿不减，叫人心生好感。 小丫头眸光微亮，纣元面生不满，“晓日”神君老神在在，权衡心思飘忽，宛似未回神回来，又有贺然迁神色崇拜，迦楼耶嘴角微撇，苏妄冷然坐立，不一而足。 钟灵既然现身，各人先前的争夺、厮杀便成了笑话，灵宝花落何家，只能看这女子的意思，再非各人能做主的了。 当务之急，便需先得到钟灵的认可！ 各人一番动作皆在钟灵眼中，这女子伸出皓腕，微微一压，神色淡然道：“诸为道友心意，钟灵已知，钟灵在此谢过道友们的厚爱。然，灵宝天成，唯有德者得，各位道友可得有心里准备。” 灵宝归属，便是钟灵归属，明明说的是自己的终生大事，但从钟灵口中道出，却似在说不相干的外人，听得各人都打了个激灵。 “如何考教德行，请姑娘指教！”众人齐声唱喏，请钟灵明言，神态端正，未以将成钟灵之主的身份自居，亦明言，是有德而非有缘。 有缘者，机缘天成，有德者，德行人为，比起将希望寄于缥缈的天道，亦或钟灵的心意，各人更愿意自己争一争。 钟灵未作姿态，伸手一指，花圃之间，只见一朵花苞轻轻摇动，略扁，微白，花色带玄，形却似一只小小的圆鼓，散溢晶莹微光，清风拂过，却有咚咚的轻音震荡。 “这是……暮鼓之灵？”各人心思转动，心间呯呯剧跳，神色再难保持平静，如非钟灵在侧，只怕已经开抢。 “难怪只见晨钟未见暮鼓，我道暮鼓还要为难我们一次，原来暮鼓还未出世，我等来得却刚刚好。” 闻言，各人都露出欣喜意动，但见旁人望来，立即装作平静。 钟灵已出，暮鼓未现，两件灵宝将出未出，恰是印入烙印的最佳时机，若得晨钟暮鼓承认，便等于直接炼化了灵宝炼化，不但能省却诸多功夫，更能持之横扫此间，独占机缘。 “暮鼓苏醒，还差了一分契机，这份契机，需要诸位道友往暮鼓中走一趟，不知诸君之中，有谁愿意？” 面对钟灵之邀，众人尽皆沉默，因为，钟灵的条件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便听钟灵说道：“暮鼓之中蕴含终结大道奥义碎片，要唤醒暮鼓，就必须领悟出终结大道奥义。以我只能，虽能将诸君的神念送入暮鼓之中，借以感悟大道，不过，此举将有大凶险。”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双眼陡放精芒，霎时间，便有几道杀机迸起，乍然消却，归于平静，又有纣元突然站起，面色激动，问道：“敢问姑娘，暮鼓之中，将有何等凶险？” 刺激他们的，并非钟灵所言之凶险，而是她所言的大道奥义碎片。 大道奥义难得，为天仙之基，若能领悟碎片中的大道奥义，妥妥的便有晋升天仙之资。 难怪迦楼耶曾言，归冥墟域之中出世的灵宝绝非一般后天灵宝能比！ 这样算来，神念进入暮鼓，已非考验，而是一场大机缘，大造化。 这般机缘，谁又舍得与他们分享？ 各人间，即有杀机翻腾，杀意狰狞，欲演龙蛇之变，掀翻天地。 钟灵轻轻点头，神色依旧淡然，继续道：“暮鼓之危在大道之力，大道之力非比寻常，以诸位道友的境界，也无法承受大道之力侵蚀，视神魂强弱不同，地仙者能抗住二十息时间，入圣者只有有十息时间。稍有不慎，将化道而亡。” 众人尽皆沉默！ 福祸相依，这是自古以来恒定不变的定律，大机缘蕴含大凶险，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白占便宜的好事，众人各自思考，立时便有了决断。 南宫跃当先出声：“南宫愿意一试，请姑娘成全！” “纣某也想一试！” 纣元不甘示弱，同时答应下来的还有贺然迁。 这几人自其他诸天而来，为的便是晨钟暮鼓，眼见暮鼓在前，死活都要试一试，岂会做出行百里半九十的事情？ 但有迦楼耶嘴唇轻启，也待开口，见着苏妄不动，顿时住了嘴。 权衡微微犹豫，见着纣元等人答应的痛快，急忙道：“权某也愿一试。” “本君自然要进去的。”“晓日”神君沉静的目光也流露出了几分激动，叫各人侧目，继而皱眉。 这“晓日”神君虽然只是一缕残魂，但毕竟是天仙大能的残魂，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浑厚积累，对于道的领悟，更非他们能比拟。 只怕，“晓日”神君的存在，又是伤敌神君的安排。 “两位道友意下如何？若是不愿冒险，钟灵将护送道友出阵！” 钟灵开口，各人顿时将目光转向还未回答的苏妄两人，先是不喜，但听钟灵之言，立时喜得眉开眼笑。 “我等当然……” 迦楼耶神色微急，正要回答，苏妄却猛地站起，震了震袖子，踱步到在花圃外间玩着小石子的小丫头，深深一揖，拜道：“苏某愿入晨钟一试，望钟灵姑娘成全！” 钟灵？ 哪里又来一个钟灵？ 此言一出，各人先是一惊，在神态清冷的钟灵与骄傲的小丫头身上连连打量了几番，幡然醒悟，顿时露出懊悔的神色。 “凡人，你很不错，竟能识破本宫的身份，也罢，你既有此见识，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 小丫头高昂着头颅，一副快跪安谢恩的骄傲模样，傲娇极了。 第363章 多久了？ 小丫头是钟灵？ 自然只能她是！ 钟灵为灵宝之灵，灵性既成，便是活生生的生命，与世间所有生灵一般无二，也有喜怒哀乐。 各人先前为女子钟灵的强大气场震慑，只以为钟灵生性冷淡，不曾思考，性格冷淡至于斯的钟灵何如会点化出一个机灵捣蛋的丫头。 此时被苏妄点明，哪会不知，真正的钟灵其实是将他们整弄过的小丫头。 真正叫他们懊恼的是，比起要以性命做注，领悟不知是否可能的终结大道奥义，他们是更愿意听一听领悟晨钟大道奥义的代价。 偏偏，钟灵的性格却有几分恶劣，故设陷阱，以暮鼓做饵，将他们拐偏，待他们答应下来时，却悔之晚矣！ 如今想来，钟灵灵性乃成，又哪会甘心为自己找一个主人管着？ 这暮鼓之试，怕不是危机重重，是要人命咯！ “您可真是，恶趣味！” 回想小丫头的所作所为，各人心中不满，却不敢宣之于口，即有南宫跃突然站出，道：“钟灵姑娘，南宫也愿领悟晨钟奥义，还请姑娘成全？” 此言一出，各人皆是意动，才要出口，不想小丫头面色一沉，喝道：“诸位道友当我这是凡间闹市，要讨价还价？” 小丫头一出口，便有天地灵威镇压，将各人牢牢地定在原位，口不能言，身形动弹不得，面色多有难看。 迦楼耶笑颜如花，也待与苏妄一样回答，但见权衡带来的龙兽人身神将们突然走出，一同拜道：“我等愿入晨钟，还望姑娘成全！” 权衡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不行！” “什么？” 权衡心中一惊，便听丫头气哼哼道：“我说不行，哼哼，连个座位都没有的家伙，也敢自己站出来，便没有一点自知？” 她这话说得，当真是要多气人，便有多气人。 想那神将也是地仙境强者，在司明东华天中地位尊崇，但在小丫头眼中，却是连个排座都排不上的角色。 这等气人的话，也只有性格“恶劣”的钟灵敢说吧。 诸位神将气得面色阴沉，胸口剧烈起伏，几尊面上带伤的神将，更是被小丫头刺激得伤口绽裂，鲜血嗤嗤喷射。 想要发怒，却见小丫头眼中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光，霎时将心头的怒火给熄了下去。 “钟灵姑娘所言甚是，是吾等之错。”神将门勉强应着，退回权衡身后，再未言语。 他们虽然也是地仙，亦曾辟出小千世界，与小丫头处同一大境界，拥有无尽伟力，但晨钟暮鼓却是蕴含大道奥义碎片的灵宝，灵宝内部空间已具诸天之象。 且看钟灵的神态，但凡刚才神将敢咋呼一下，保管钟灵要将晨钟之力压下，能将他们碾得不要不要的。 “也罢，你等知错便好！” 小丫头扇了扇小手，眸光神采顿时黯淡，意兴阑珊，看得众人眼角一跳，愈发不敢得罪，却有纣元咬牙站起，问道：“钟灵姑娘，纣某却想知道，进入晨钟要付出什么代价？” “嗯，嗯，这个问题问的好。”小丫头脑袋猛点，双眼眯成月牙，对纣元的上道表示赞赏，骄傲得白天鹅似的，笑嘻嘻道：“暮鼓那丫头蕴含终结大道奥义，本姑娘又岂会差了，本姑娘的时光之力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所谓瞬息者千年，入我晨钟之中，将受千年孤苦，外界一息，晨钟千年，千年之中，若能领悟宙光奥义，便有资格做晨钟之主，否则，哼哼……” 小丫头话未言尽，但各人皆知她的意思，除却冢中枯骨这条道路，苏妄也没有旁的下场了。 再看他时，神色间故带怜悯…… 终结大道还罢，各人虽然修行的不是终结类大道，但有着其他大道的修行经验，或能触类旁通，领悟出终结大道的奥义。 而宙光大道为先天宇宙大道之一，宇极一道易懂难精，但凡修行者都能玩上几手，宙光大道更是艰难，难懂更难精，通常是天仙之上的大能才开始接触。 想要苏妄这个连地仙都未修成的家伙领悟出宙光奥义，当真比要咸鱼亲自翻身还要困难。 迦楼耶还未说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面色也变作了苍白。 “如何，大妈哦，你可想好了呢？” 话风一转，小丫头笑眯眯地问向迦楼耶，迦楼耶顾不得炸刺，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是选暮鼓吧！” 就钟灵“小心眼”的样儿，此时便晨钟跳进她怀里，迦楼耶也是不敢要了。 至于大妈什么的，迦楼耶现在可不敢跟小丫头计较，但等出去了，哼哼，一定要将她摆弄出十万八千个花样出来，才能消尽心头之恨！ “如此，尔等便去了罢！” 小丫头挥一挥小手，石亭旁百花齐放，有幽香静谧，沁人心脾，纣元、迦楼耶等六人昏昏倒地，陷入呼呼大睡，面色虽然平静，然神魂已入暮鼓之中。 几尊神将神色微动，眼露凶光，俱是冰冷地看着纣元等人。 “放肆，尔等是不将本姑娘放在眼中了？” 小丫头刚才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这会儿脸色一变，陡然阴沉下来，也不等神将辩驳，指掌轻弹，虚空中乍然响做悠悠钟鸣，神将只来得及嘶吼了一声，一身伟力尽化凡泥，英雄化枯骨，只剩三两张破碎的老皮跌落泥土。 “好霸道的宙光之力！” “那么，凡人你是不是很想要呢？” 小丫头歪着脑袋，下巴微扬，吐出了这诱人至极的话。 苏妄大笑道：“想要，自然是想要的，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 “话说的也是呢！” 说话间，正好过去十息，那酣睡沉眠的各人中，忽然传出一声叮咛，迦楼耶睁开眼睛，微微迷蒙，似有烟霞笼罩，欲说还无，惹人纠缠。 下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似那繁华过后的烟火，但在呯零之中，消逝成点点金光。 烟花易冷，韶华易逝，迦楼耶，终究还是失败了！ 世间的成功者，从来都不太多，否则，又哪有独揽群岳的壮志情怀？ “可惜，可惜，大妈太弱了！凡人，你与她关系不错吧，悲不悲伤，难不难过？” 小丫头说话古里古怪，苏妄凝视了半响，忽而摇了摇头：“是不错，也不至于悲伤。” “你们的关系真复杂！” 小丫头耸了耸肩膀，故作老成，随即，看向另外一朵忽然盛放的红色烟花。 那是，贺然迁。 “人生时短，春秋难敌冬寒冷，何苦来哉？” 小丫头新手一拂，花圃中，便有两朵一金一红娇嫩的小花钻出泥土，摇曳着花枝，贪婪着吸收着每一份光辉，花苞渐渐绽放，霎时美丽。 “钟灵姑娘的阅历看来很是丰富嘛？” “凡人又发现了。” 小丫头嫣然一笑，模样虽然稚嫩，亦有诱人风情，忽地向前一步，有微光迷蒙，却见一个姣美完好的女子走了出来，长发如瀑，身材高挑，一袭淡蓝宫裳，几系轻柔飞绫，翩翩如月中玉娥，一颦一笑，惹却天光波荡。 “凡人，我美么？” 钟灵轻轻笑着，有天音应合，化作一曲悠远柔美的歌曲，吹奏在青衫绿草红花之间，在那天音之中，各有一红一银一青三朵烟花绽放，呯零飞逝。 又是十息过去，却还剩的权衡依旧未醒…… “哦，还有一个？不过，以本姑娘之高见，此人与凡人怨宿极深，本姑娘不妨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上去将他杀了，说不定，能除一大敌呢？”钟灵上身轻伏，宫裳贴着身形，愈显曲线玲珑。 “人生若无大敌，岂不寂寞？姑娘不必试我！”苏妄微微一下，忽然问道：“钟灵姑娘，过去多久了？” 正说着，苏妄的容貌，竟在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两鬓间，渐有白发生起，斑驳掺杂着，形似脱落的漆点。 钟灵所言，需要苏妄进入晨钟一遭，但他们此时难道不在晨钟之中？ 瞬息千年，已经发动了！ “凡人也有不凡之时，当得本姑娘称呼一句道友。”钟灵拍着小手，欢快地跳跃起来，星眸闪烁，熠熠如辉，笑道：“钟灵越来越不讨厌道友了呢，道友若能将钟灵带出去，钟灵认道友为主亦无不可！” “这般说来，就是苏某领悟了宙光奥义，其实还要过姑娘这一关？” 苏妄气息愈发衰微，双目渐渐浑浊，钟灵掩嘴偷笑，道：“好像钟灵没说过领悟了奥义，我与暮鼓妹妹就要认主吧？” 苏妄努力回忆，额头上青筋崩起，似是极其痛苦，喘着粗气道：“好像是的，姑娘又将我们耍了一遭呢。” “只将他们耍弄了而已，道友不是没有相信过么？”钟灵反问着，见着苏妄面上渐渐生出老年斑，有些嫌弃地皱着琼鼻道：“道友，已经过去八百年了，你的时间可不过了，钟灵可不想再等个一千年。” “原来如此，晓日神君每隔千年便送人进来一次，那么，他这么做，有何意义呢？” 苏妄身形微震，弯下去的脊梁重新挺直了几分，渐渐衰微的气息平稳了下来，钟灵的嘴角带起了一丝好看的幅度。 第364章 乡下土鳖者 “意义嘛？待道友渡过这关自然会知道。” “那还不简单！” 说话间，苏妄浑浊的双目突然明亮，白发飞扬，身形瞬间枯槁，一抹灵光自其天灵飞出，三花并放，五气朝朝，若洞渊之剑，夭矫飞腾，横辟万里，灵光所过，万里虚空分开，辟开了一片混沌。 混沌间，有幽光炸裂，浮现无尽苍冥，其中青者上浮，化天，玄者沉降，如地，一方方广万里的天地被辟了出来，天地间唯青光泛漾，洒落点点辉芒。 这些辉芒，却都是一缕缕生命的气机，蕴含造化玄机，被造化玄机浸润的天地，则是小千界。 而在辉芒之中，一尊年轻的苏妄化光而出，他身如剑器，气息铮铮，青衫如洗，静谧似长空，一动一静，包含无双奥妙，仿若道，仿若理，玄之又玄。 这，便是地仙境！ 地仙，居人间，游於名山，聚三花，凝五气，以阳神遍游天地，遍知遍能，以为人间之极。 自上古而降，地仙位业便为人间强者能修成的最高境界，再往上，修成天仙境，则将超拔而去。 在宙光之力的压迫下，借由瞬息而过的八百年时光，苏妄通彻了入圣境所有关隘，点燃精气神三花，凝结胸中五气，化入一道灵光，并以灵光为锋，于混沌间辟出了一方小千界。 小千界比之尘微界高明，便在造化玄机。 造化玄机是生命之机，也是生命之始，借由造化之机的浸润，修行者才能突破肉体凡胎的禁锢，达到与天同寿，而他们的神魂也因造化之机的温养，被称作阳神、元神。 否则，便是入圣境的尘微界，也将在一千六百年间坍塌。 “姑娘看我现在如何？” 苏妄踏步走出小千界，微微一笑，衣袂如云，似乎在等待钟灵的评价，钟灵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轻视，哂笑道：“凡人，虽然你突破了地仙境，但还没领悟宙光奥妙呢，本姑娘可是言出必践的！” 言下之意，苏妄虽然突破了境界，却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待瞬息千年一过，她将收取他的性命。 以钟灵之能，苏妄纵然已是地仙大能，但在她手里，也不过是只稍微大一些蝼蚁罢了。 区区，凡人，而已…… “姑娘不必心急，你看，这不就是了。” 苏妄轻笑摇头，右手伸出，拇指、食指、中指托起一个晶光剔透的光球，光球间，点点飞光似沙，若星河旋绕，如雾如电亦如梦。 那一点点的飞光，恰似一个个奇幻的世界，高冠者居于庙堂，博学者说辩茅庐，精英者笑傲商场，专研者彻夜通晓，隐约间，似有无数时光碎片显照出来，通向过去、未来，勾连着时光之河。 “给，给我，快给我！”钟灵面色忽做潮红，激动不已，伸出手掌，欲夺而下。 “哦，你姑娘之能，还需苏某的东西？当真奇怪也哉！不过，姑娘不觉得我手中的东西有些不同么？” 苏妄及时收袖一拢，将光球藏起，身形一避，钟灵急掠而过，神情恍惚，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古怪，勉强笑道：“本姑娘不过是想看一看你领悟了几分宙光奥妙，凡人，拿出来吧，难不成本姑娘还能白占你的东西？” “这可说不定呢，你说是么，天罡宗的宗主大人！” “说的也是，苏某人不愧是苏某人，我道某人已然沉沦，想不到，清醒的不止我一人呢！” 说话的，却是一个披就星光神甲的男子，不怒而威，赫赫霸凌，有统领天地河山的磅礴大气——权衡。 于苏妄而言是瞬息千年，于权衡而言，二十息刚过。 “与宗主一般，苏某亦曾以为宗主神魂沉沦，还叹世间少一道友。宗主不愧是宗主，连苏某也被瞒过。不过，宗主说出这样的话，是自恃取得重宝，能敌得过此间的主人咯！” 苏妄眉头一挑，目光落在被权衡摩挲在掌中的小小圆鼓。 那是，暮鼓。 权衡摇了摇头，道：“只得暮鼓还非那人对手，不过，若得晨钟之助，想必，把握便大了许多。” 权衡目光一转，突然落在钟灵身上，眼中星光迸放，炙炙灼灼，似能烧融虚空。 苏妄忽然大笑起来，道：“所以，宗主迫不及待地便醒了过来，如今看来，好像不太晚呢！” 权衡亦做大笑，目光森森，欲择人而噬：“是刚刚好，若能将取宝并与除敌一并做了，也算人生畅快之事呢！” “宗主说得也是，只是，苏某以为宗主少看了一样东西！”苏妄的笑容突然收息，目光乍放冷电，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权衡视他如犬羊，苏妄但曾畏之如虎？ 要说谁是犬羊？在进入司明东华天之前，他权衡，可是被苏妄追赶得如同丧家之犬呢！ 他要战，那便战！ 若比战意，两人谁都不比谁弱了。 苏妄冷笑连连，权衡目光森然，面色愈加难看，却是同时记起当年的旧事…… 进入司明东华天百年以计，苏妄与权衡再次正式对抗，两人的战意同时沸腾了起来。 “喂，你们够啦，这是无视本姑娘么？” 两人战意正酣，钟灵即做不满，手持一座湛白小钟，俏脸寒霜，目光不善，但在两人身上连连打量，似是要先挑出一个软柿子捏一捏。 “左右不过一件器物，注定任人主宰，做器物就要有做器物的自觉！” 权衡冷笑一声，钟灵大怒，未及反应，权衡已经发难，手中暮鼓一晃，涨做车斗大小，右拳擂动，轰咚一声，擂动暮鼓，打出惊天一击。 咚！ 鼓声深沉，惹动时空寂灭，虚空中乍泛青灰涟漪，涟漪横扫，卷起无尽风暴，弄天连地，将天地万物卷入其中，寂灭成枯灰。 “好胆色，敢在本姑娘的地盘撒野。” 钟灵气得面色发白，手中晨钟接连摇动，铛铛剧震，音波过处，时空冻结，凝结成琥珀，飓风、权衡尽数停顿原处。 “与我作对，找死！” 钟灵冷笑才起，一个灰发灰眸的小女孩突然出现，面无表情，手指一点，口中吐出无形声波，虚空只听咚的一声震响，凝结的时空瞬间枯寂，钟灵倒飞而出，口中吐出银白鲜血。 “暮鼓妹妹！”钟灵眼神震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器物就是器物，便是诞生了灵性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从主人命令？钟灵，莫说本座不给你机会，你若当真姐妹情深，不如让本座炼化了，从此二女侍一主，岂非两全其美？” 权衡哈哈大笑，身躯一震，披就在身的星甲破碎，露出一袭宁寂如夜空的冕袍，点点星辉绽放，辉煌如炙，神光如彩，映衬得他愈发伟岸。 便在这时，权衡身形猛然停了下来，神色震撼，暮鼓坠楼从掌中坠楼，尤不自知…… “你，你怎么还活着？” “我自然还活着，宗主，现在你相信了？” 那片寂灭时空中，有清影波动，略微晃了晃，随即，却听啵的一声，苏妄走了出来。 便似，从另一方天地中走了出来。 苏妄轻轻一指，趁着权衡失神将暮鼓夺回的钟灵猝然停滞当空，娇躯剧烈战栗，惹得周围的时光波动激荡，神色惊骇。 “这是什么本事？”权衡面色难看，神色纠结，抬起自己的手掌，却似看着陌生的东西。 “宗主还是不信！” 苏妄摇了摇头，信步走过，拂袖一扇，身后的钟灵、暮鼓尽化焦灰，但连这片时空，亦做了虚无。 信？ 权衡宁愿不信，若是信了，岂不是否定了他百年的努力，否定了他一身所学？ “神君大人，不出来一见么？” 苏妄隔空遥唤，虚空骤然凝滞，下一刻，一尊伟岸神人从虚空走出，但见神人龙首人身，龙睛如电，身躯昂扬，亿万丈高，虎步龙行，神光湛湛，似若裹挟无尽时空而来，压得虚空震隆。 那是，晓日神君。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晓日神君，龙且真君，龙惑神将，亦或，青莲真君？” 苏妄连报了几个姓名，权衡目光惊疑，晓日神君轻颔龙首，赞赏道：“道友果然不凡，晓日是我，龙且是我，这世间万类都是我，但又非我，道友可知其中道理？” “尝闻西方大极乐天有入梦证道大.法，不知神君耍的可是这个法门？” 苏妄略微沉吟，点破其中谜题，权衡的目光阴沉，也明白了过来。 “道友也知这门大.法？奈何本君所学不如入梦大.法远矣，否则，本君何必算计道友？”晓日神君拍节而叹，眼露赞赏，笑问：“不知本君在哪里露了破绽？” “神君的四方诸天的确真实，可惜，就是高手少了点！” 四方诸天浩瀚无边，拥有无尽时空，便是一方时空对比一尊地仙，四方诸天的底线强者也不该这么少的。 偏偏，在四方诸天内，但凡是个地仙境修者都能高人一等，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苏妄耸了耸肩，托帝罗的福，他也算“见识”过诸天的景象人，又非权衡这等乡下土鳖，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极境！ 第365章 兄弟们，叫人 晓日神君神色微怔，笑曰：“多谢道友，本君下回注意！” 苏妄也笑了起来，忽然指向权衡，权衡大怒，苏妄不置理会，说道：“道友想我二人相斗，以得渔翁之利，只怕只是其一，真正深意，莫不是要夺舍我二人吧？” “道友之智，本君当真佩服，只是，道友便是明白了，那又如何？” 晓日神君抚掌大笑，身形前仰后咧，权衡悚然大惊，身形突动，如蹿飞星，面上惊骇如白纸，打出一拳。 一拳天光皆黯，飞星骤降，硕大的星斗当空砸落，砸出灿烂流光，洞穿虚冥，天火如流，弄成星河，滔滔熠熠。 崩星如流！ 千衍千幻小千界，这是权衡开辟的小千界，聚以千万陨星构筑小千界，小千界中，每一颗陨星都是一方尘微界，千万尘微界，便有千万之力，这样的力量，便是地仙境中的老牌强者，也可能被权衡直接碾爆，身死魂消。 其中道理说破了不值一名，盖若是以力压人罢了。 做起来却是极难…… “神君，看来你还没吃够教训啊！” 面对这般力量，苏妄不惊不慌，也不避让，只是微微震了震身形，依旧屹立虚空，任由千万陨星砸来，穿梭而去，仿若砸过虚幻，却连他的衣袂也不曾掀起。 连地仙境大能都要退避三舍的力量，苏妄自然不是对手，但是，四方诸天只是晓日神君的梦境，却有了极大的不同。 梦境，只是虚幻，在特质上，比连武界与异界还不如，这般虚幻的力量，苏妄何曾惧怕过他？ “哦，是这样么，依本君所见，是道友太骄傲了吧！” 晓日神君轻悠一笑，千万陨星之后但有一尊人影飞来，身形暗幽，铁拳横舞，震动苍穹，无量幽光爆发，炸出一方昼与夜，光与暗同存的世界，明明如光，幽深黑暗，向着苏妄笼罩而来。 尘微界——昼夜同辉。 匆忙间，苏妄凌空做画，右手在身前画出三轮圆光，圆光明明，如青阳照显，煌煌的青光散溢，连做一片青苍色的天空，将半片虚空都遮盖了下去。 尘微界——青空当照，亦是苏妄在百年前开辟的尘微界。 轰！ 两大尘微界碰撞，如彗星撞击地球，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波动，虚空霎时粉碎，苏妄与权衡喋血飞出，气息降低，晓日神君神色意动，当即做法，脚踏七星步，披头散发，泣血而唤。 “魂兮归来，魄兮难离，念天光之幽幽，自万古而倾降，盖以恒长之远，唤吾神考，神名，司明晓光天君，归来，归来，归来！” 三声归来呼唤，苍远悠悠，若远古传来，遍响虚空，轻微波动泛起，横扫而过，瞬间浸染四方诸天，霎时间只见天光摇动，有三尊神人飞渡而来，遥遥共拜：“道友，我等来也！” 这三尊神人，俱是身形伟岸，龙兽人身，一人着红袍，如焰如火，一人着黑袍，似水如流，一人着白袍，铮铮如兵，却正是享誉四方诸天的四大神君。 四方诸天神君齐聚一堂，哈哈大笑一声，化作激流虹光，并归于一处，微光大放，便有一尊身躯亿万里的神人虚影浮现，脚踏归冥墟域最深处，腰缠灿烂星河，眸若诸天，炙炙辉煌，照耀各方。 神人大喝一声，胸膛鼓起，气息吹出，亘宇动荡，再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尽时空收缩，皆化流光片影，从遥远的时空拉将过来，化作一片片幕影，被神人吞噬进去。 隐约间，那一片片的幕影之中，有无数生灵哭泣求饶，也有无尽生灵虔慕叩拜，神人只做不理，眸间神光愈发明亮，哈哈大笑着：“二位道友，还不到我碗里来！” 说罢，神人凌空一指，仍喋血的权衡面做痛苦，周身十万八千个孔窍都在迸射炽炽星光，光流激打，流向神人，权衡身形渐渐凹瘪，却是连道行、神魂一同被抽离了出来。 “嗯？” 神人面色微变，食指再点，虚空剧烈震动，那厢被他点指的苏妄却做无辜之色，眨呀眨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神君，我便说了，你没吃够教训啊！” 话语落罢，苏妄身上照耀的煌煌青光转淡，即有一轮无色无彩，却又似万色万彩的神光照耀，而这道神光，正是苏妄的无极护体神光。 “你没有参悟过本君的功法？这不可能，你是如何瞒过本君的？” 神人惊呼，面色扭曲，露狰狞之色，身躯颤抖，陡然绽裂一道道可怖的裂口，有无量光辉震荡，从裂口出绽放，若日冕之环，腾耀亿万丈光芒。 “神君说的是这个？” 苏妄身形微震，下降的气息平静下来，擦拭嘴边的血迹，食指一点，一点青光在指尖照亮，纯青湛湛，亦如天光。 下一刻，那纯青的光芒却忽然变作火红，变作炽白，变作黢黑，如焰，如兵，如水，变化万端，神人面色亦随之变化起来。 “好手段，好手段，竟连本君也被瞒过！道友天资超凡，能忍常人不能忍，弃本君功法如敝履，这般才情，诸天万界之中，少有出你右者。不过，本君是越发想与道友合而为一了！” 神人的面色愈发狰狞，但语气却愈发缓和，眼神贪婪，周身气息波动，惹得虚空如潮浪跌涌，冲击滚荡着。 苏妄气息渐渐拔起，微微俯身，道：“神君之言，苏某听听也罢，神君勿要传出去，免得诸天万界英杰嫉妒苏某资质，要扼杀我呢！不过，神君你说了这么久，不知做好准备没有？” 苏妄当仁不让地手下神人的奉承，神人愕然，目光呆滞，而这时，一只干枯的手爪突然自苏妄背后探来，探爪似电，有青光迸溅，寂然成幽，虚空为之黯灭。 却正是，权衡光暗分身。 自苏妄与权衡出现在四方诸天之中，晓日神君等人便安排了许多场大戏，向着他们展开，要引二人入彀。 权衡为人多智多疑，顺势而为，欲谋晓日神君真传，又怕其中设计，思量再三，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只参悟功法，而不研习，自以为计成。 但终究还是晓日神君老谋深算，棋高了一筹——只要是在晓日神君的梦境，便只是参悟功法，也要为其所制。 苏妄却忍住了自己的贪念…… 借着百年时光，苏妄与晓日神君所化的诸天修行者论道说玄，完善自身所学，再借晨钟之力，以八百年为积累，做出“突破”地仙异象，瞒天过海，亦将晓日神君钓出。 这般才情，难怪神人会称赞诸天万界少有。 的确是诸天万界少有！ “神君，同样的错，你以为苏某还会再犯？” “哦，若本君亲自出手呢？” 幽爪探过，苏妄身形陡然崩碎，在另一个方位显现，微微一笑，嘴唇开阖，但要回答，身后一道模糊的影子猝然出现，宛若幻影，疾掠而来，苏妄急忙翻掌一压，掌间流转四象辉光，成一方宝印，轰然盖去，但将虚空压得一片瓷实。 这是，无极?四象印！ 九百年的积累，苏妄一身道行愈发精湛，更借得迦楼耶之语，明悟灵宝、道行、功法间的关系，将四象印化虚为实，演化为一件神兵。 是的，只是神兵！ 剔除了梦境的加持，苏妄依然还是半步入圣的境界，经验只是经验，不能立即化作实力。 铛！ 一身轻震，幻影被四象印震散，化雾而去，横挪百里，重现显化而出，朦胧的雾影稍微定了定，却化作了神人的模样，五官俊雅宛若刀削，身形完美，如同天成，头角峥嵘，顶着一对短短的茸角。 只是，此人的状态稍显古怪，如虚若实的，有些飘忽不定，如同一缕残魂，亦或，他就是一缕残魂——晓日神君的残魂！ 一个该死却没死成，也依然不想死的东西！ “便是神君亲自出手也无妨！”直到这时，苏妄的回答才落了下来。 “是么？四个打你一个，难不成还打不死你！” 幻影面色霎时难看，冷笑了一声，手爪乱舞，微微青光散溢，崩窜飞闪，电掣如雷；光暗两尊权衡将身跃起，归于一处，化作一柄光暗两分的剑光当空劈来；又有一尊身高亿万里的神人轰然挥拳，拳如恒宇，覆盖十方，一拳之下，沛然无敌。 “四个入圣境打我一个，苏某自然不是对手，不过，苏某难道不会喊人么？” 苏妄冷笑一声，从虚空中抽出一缕微微紫气，一缕微微，却压得虚空崩溃，重新化作混沌的紫气——帝罗紫气。 “你，怎么可能？” 感受到帝罗紫气的气息，幻影惊叫一声，面露惊惧，飞身便走，残魂状态不断颤抖，有雾气状的元神之力散落，愈加模糊。 光暗权衡及身躯亿万里的神人陡然加速，横将进来，挡在苏妄与幻影之间，招式开阖，愈见疯狂，震爆无量毫光，遮蔽天穹。 继而，微微紫气遮盖而来，化作一片无垠星空，一卷一收，将毫光尽数收敛。 第366章 我们是尊贵的 湖心岛内层空间，狂风依然肆虐，喋喋怪啸，呼卷天宇，如同鬼嚣，却在这时，肆虐的狂风陡然一震，无垠星空浮现，星河横贯，咻而扩张，有无量量重，压得整座蛮荒岛屿震动，岛屿四周空间崩断，粉碎了一片又一片虚空壁垒。 “嗯，还不是出世的时候！” 一道青光降临，化作苏妄身形，眉头微蹙，伸手一拍，将星空拍入虚空，化掌为抓，指尖旋绕五彩，无尽狂风尽入其手，用力一握，无尽狂风化做几滴殷红、浑圆的血珠。 呼啦！ 星空刚刚化入虚空，一只只身躯庞大，或无足有鳍、或鳄身八臂，或独角双翼的龙魄从地底扯将了出来，化作一颗颗的星辰虚影，往虚空中一钻，追着星空而去。 咻！ 却在这时，一道星光自天外接引而来，亦有微光从星空飞起，电光微闪，刹那而逝，鸿飞无迹。 苏妄忽而一笑：“便知你没有这么容易死去，只是，以后你到底是权衡，还是晓日？” 回过头来，苏妄看着消失的内层空间，微微一叹：“天仙之能当真不凡，纵然只是残魂与点滴残血也能令我狼狈如此，可惜，我身入局中，已是棋子，行将踏错不得！帝罗，帝罗，到底是你棋高一筹！” 脚步一动，苏妄身形虚幻，穿入虚空，兀自消失。 …… 古襄阳，耶律府！ 西狂做客此间，独踞座首，身着青蓝长衫，两鬓微白，面过而立，面容清俊，超然羁狂，总有一种叫世人倾慕的气质，如风如澜。 西狂之下，是三个年及总角的孩童，也如江湖人一般，一本正经地比划招式，一招一式刻板眼镜，呼呼喝喝，做孔武有力状，就跟小大人似的。 但仔细看去，三个孩童的目光余角总放在西狂身上，眼神深处都有一种殷切的期盼。 西狂轻笑不语，陪坐下方的耶律雄面色一板，轻骂：“几个小鬼也弄心思？好了，今日的比较就在这里，你们先出去吧。” “是，耶律伯伯！” 三个孩童闻言面色一垮，一边努力挺起胸膛，对着堂上的两人抱拳见礼，一边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两人哑然失笑，扇了扇手，三个孩童这才欢笑地跑了出去。 “几个小家伙，也不知以后哪个能成才？” 耶律雄摇头轻笑，笑容收敛一震，站立起来，向着西狂抱了抱拳，道：“此次劳烦耶耶，耶律心中实在不安，但不知耶耶可看出了什么？” 耶律雄生得虎背猿臂，身材魁梧，但在西狂面前，不仅端不起架子，更露出了一种毛头小鬼的无措姿态。 西狂失笑出声：“好了，好了，你自己也弄心机，还好意思责怪后辈？不安？是为你家娘子不安吧。某家已经看过，无甚要紧，定然保你一家老小无事。话说，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到底是何来头，竟然引出了这等神秘人物？” 耶律雄心思稍定，又闻西狂说到雀鸾剑，舔着脸上前，道：“耶耶，那把剑……” “你可用不了！” 西狂果断摇了摇头，再从身边的台案上拿起一柄剑鞘铭刻火凤，剑穗如飞羽，色呈朱红的剑器，正是苏妄留下的雀鸾剑。 但在西狂将剑器欲图拔出剑器，剑器无风自鸣，剑鸣铮铮，看得西狂一阵惊奇，道：“此剑灵性具足，不弱神兵，品质超凡，非利器级兵气能比，更叫人惊奇的是他的铸剑之法，别与一般神兵利器，不是神兵却类似神兵，观此剑，对某铸造神兵一事大有助益。可惜，人家设了禁制，不是你能用的。” 西狂耸了耸肩，再下结论，将剑器放下，耶律雄一脸讨好的神色顿时摧垮，又不舍地狠狠看了剑器几眼，抱拳歉意道：“叫耶耶见笑了，如此神剑我等却用不得，实在叫人心焦。” 西狂瞧了他一眼，双手落于膝上，叹道：“我知你的秉性，想以神剑之利护得古城安危。然，成事在人，军国大事更需军民一心，上下齐力，轻生死，晓民族大义，不可托付外物。须知，外物可依不可靠，一旦沉迷外物，便是入了魔道！” 此言一出，耶律雄心神一凛，知道自己入了魔怔，拜道：“耶律受教！” “孺子可教！” 西狂微微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丝空间波动，身形一闪，衣衫震动，立即化作一道疾风狂飙而去，继而，耶律雄也感受到地面微微晃了晃，面色大变。 “来人，备马，击鼓，召集虎卫军！” 耶律雄急忙奔了出去，还在半途，便下了军令，却未看见，便在他踏出中堂时，那置于台案的雀鸾剑发出了蒙蒙的红光。 …… “郭伯伯，你来了！” 西狂才降下身形，虚空陡然一颤，随即，便有一道虚空裂缝撕开，走出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 男子身高九尺，面容普通，气息甚是沉重，不怒而威，黑发披散，有熠熠神光劈斥其中，爆发淡淡龙鸣，但往空中一站，便定住了方圆百里的虚空，叫狂风平息，风雪骤止。 “过儿也来了？” 北侠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但在二人身前，虚空泛动着一道道黢黑涟漪，如同一只只蠕动的毒蛇。 在这些空间波动中，两人感受到了一种与此方世界决然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郭伯伯，可愿携手一探？” 西狂长笑出声，笑声不羁，如那风，如那云，渺远不定，注定不同凡俗。 “如何不敢？” 北侠大笑出来，身躯拧动，似虬龙抬身，虚空震动，抬臂就是一掌，有金龙长鸣出击，甩尾探爪，在虚空中一钻，便将虚空撞出了一个方圆丈许的黑洞，北侠当先一步，化金光而入。 西狂忽然摇了摇头，并指成剑，往虚空连点了十八下，十八道剑气穿空纵横，化作一十八道法则序链，锁住虚空，一片清濛的水汽散开，将黑洞遮掩，化作虚无，西狂满意地点了点头，穿过虚无，也进了黑洞。 …… “咦，这么快就有人进来了？罢，罢，现在不是与你们见面的时候，不过，总应要取得先手再说。” 苏妄眉头一挑，抬头辨了辨方位，身化剑光，迅速来到周天星辰太阳、太阴两位，剑指连点，各取一点太阳、太阴神华，甩袖一震，两点血珠飞起，裹挟着神华穿破虚空，鸿飞而去，苏妄将身一踏，走入一颗大星。 大星荒芜无际，有尘沙阵阵，卷起通天飓风，疯狂舞动，但随着苏妄的前进，飓风平息，天光照显，露出了暗红天幕，天幕之下，大地无垠广阔。 “就是荒凉了些。” 苏妄思忖一二，便知少了什么，抬手一指，大地隆隆震动，升起一座高大恢弘的大殿，大殿中黄金为柱，间或屹立着一座座龙兽雕塑，各个筋骨虬扎，鳞甲狰狞，顶着锋利的倚角，只是那眼珠却都是混沌的石色。 苏妄甩了甩袖子，从中抖落出四点微光，四个微光在半空中打了个转，越变越大：其中两点微光化作两个半大的小屁孩，打着滚，跌落地上；一点微光在半空中转悠了一下，落下个娇憨的小女孩，愤愤地盯着他；还有一个微点化作了一个成年男子，噗咚一声，直接栽到地上，昏厥了过去。 “人族，这是什么时候了？” 翼龙王小铜摇晃着脑袋，努力清醒着，目光十分不善，水龙王小红面色忽青忽白，依然眩晕，突然捂着嘴巴，蹿到一座雕塑脚下，哇的一声，便吐出了腹中的酸水。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呆的久了点，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搞得我极速很差的样子！”苏妄面色尴尬，却觉翼龙王口气太硬，有失面子，强自狡辩，不肯认错。 但在湖心岛上，他将几人收起，用的是他自创的，尚不完善的袖里乾坤之术！ 此术是苏妄为积累开辟尘微界的经验试验所用，内部空间法理“稍微”紊乱了些，短时间还好，一旦时间太长，收入者却会因为紊乱的时空秩序干扰，混淆感官，便如水龙王、武二一样。 他这话一说，慕容彩顿时发飙了，小脸一板，身形疾蹿，蹿到他背上，扭住苏妄的耳朵，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气哼哼道：“岂止是很差？是非常差！老师，你下回能不能靠谱点。” “好，好，我下回注意，下回注意。” 苏妄求饶了几声，眼见翼龙王也想跃跃欲试一番，连忙将口气一换，指着广殿内的龙兽雕塑道：“这里便是我答应给你们的好处，只要你们三人将这些龙兽的眼睛点上，便能借着点睛之时，感悟龙兽的一分战意，凝练精神意志，至于血脉提升方面，苏某想，你们该知道怎么做的。” “三人？” 翼龙王发出疑问，苏妄伸手一指，指着还在昏厥中的武二道：“还有一个便是他了，好好照顾他，这可是你我的约定哦。” 话音未落，苏妄的身形已然模糊，翼龙王大叫不好，猛地扑了过去，却从苏妄身上穿了过去，仰天怒吼：“人族，你将我们当做保姆么，我们可是尊贵的龙族，龙族！” “小铜，他走了诶” 一旁，水龙王小心地拉了拉翼龙王的裤腿，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第367章 乡下人……西狂 咻！ 虚空波泛，微光忽闪，两点红光乍然从虚空中穿出，滴溜溜在虚空中一转，嗡嗡颤抖，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向蛮荒岛屿外飞去。 “嗯？此间法则大异我界，过儿小心！” 北侠甫一落地，便感受到有别于武界的法则，身躯沉重，屈膝昂首，浩瀚的气息铺天盖地而起，金光荡漾，与虚空碰撞，激荡无数辉芒。 “喝！” 西狂大喝一声，翻掌倾压，虚空卷荡汪蓝巨浪，并有黯然意境跌生，催人心惘。 西狂连翻三掌，被北侠激荡的虚空中便扯出了无数法则序链，两人同时使出指剑掌刀，有金刀银剑挥斩，纵横天穹，但闻铿锵四起，秩序之链纷纷断落，被两人收了起来。 昂！ 便在这时，蛮荒岛屿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龙鸣，片片金鳞浮上虚空，形如叠嶂，有霸道威临压下，将他们的气势镇压。 咻！ 北侠与西狂正与突来的威压对抗，两点红光蓦地穿过他们穿来的黑洞，飞逝而去，二人心中一惊，气息震荡，便被虚空的威压震得连退三步，气血翻涌，金鳞渐渐消退。 “看来只是应激反应，不知是哪个大能留下的布置？” 两人冷眼旁观，对局势看得愈加分明，北侠略一沉吟，说道：“过儿，我放心不下，要回去看看。” 异界之事非同小可，便只是微小变量，也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北侠禀性安稳，不愿冒险，西狂大笑一声，回身四顾，意气纵横，笑道：“郭伯伯自去便是，难不成，这天下还有能留住过儿的地方？” 西狂言毕，当即收敛气息，身化狂风，往蛮荒岛屿深处而去，北侠摇了摇头，也不犹豫，转身便去，倒也干脆。 …… “好像来了个熟人？” 才行到湖心岛沙滩，苏妄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并指点在自己的额头，从中抽出了一缕晶莹的光流，轻轻一吹，光流便融入心湖妄念之中。 “因果？谁是因，谁是果？皆归于我身罢！” 悠然的笑声响起，苏妄与慕容彩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湖心岛，却有一截指骨被他抛起，坠入心湖。 …… “臭小子，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害得老人家我疲于奔命，也不知道可怜老人家的身骨！” 南荒境，小葫城，天机老人小声嘀咕，神色略带不满，瞅了瞅天，又开始折损其他口中的某个臭小子。 “爷爷，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您可是这样教我的。” 这时，天机老人对面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老人无奈地抬起头，有些心疼地为孙女擦去嘴边的饭粒，口中连声讨饶着：“好，好，看在我家乖孙女的面子，爷爷不说便是，乖孙女，你快吃快吃，吃完爷爷还要带你跑路呢！” “嗯嗯！” 小丫头连连点头，重新埋头下去，对着桌上的饭菜来了场“饕餮”大战，看得天机老人又是一阵心疼。 小葫城只是异界南荒境的一座偏远小城，贫瘠落后，城内无有产出，物产不甚丰盛，便是这小城的最好饭馆，吃食也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口味甚至不如天机老人亲自下厨。 但小丫头却做出一副对案大嚼的姿态，如同享用无上珍馐，天机老人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怜惜这丫头小小年纪便要随着他颠沛流离，从未过过一日安稳的日子。 这样的乖孩纸，不枉老人一直疼惜！ 与苏妄分别后，又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天机老人一直在南荒境各处晃荡，东走走，西瞧瞧，秉着“睦邻友好”的原则，天机老人志愿与天下友邦“和谐共处”，晃荡的重点对象便成了是异界的各宗各门，不时的便去各宗各门中溜溜弯，窜窜门儿，唠嗑唠嗑。 凭他的境界，但也不曾出过差池！ 不过，这样的好运也在一次壶天派之行后到了头。 异界九宗果然不能小觑，尤其是九宗对天机一道的认识，远胜过武界不知多少。 用异界的话来说，武界中人都是一群莽夫，胳膊上的肌肉都堵塞了大脑，只知恃勇斗狠，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天机老人虽然浸淫天机一道多年，但到了这异界，他一身天机之能也被压制了许多，变作了平常。 特别是在壶天老祖请出了天罡宗的传功长老，天机老人便狠狠地栽了几个跟头。 传功长老亦有天机之力，门内嫡传的天罡易数更是珍奇无比，任是天机老人如何遮掩天机，都瞒不过传功长老，定要被他算到。 却也激起了天机老人的好斗之心，两人一路斗法，天机老人获益良多。 “糟糕，这老家伙又追来了，快走，快走！” 突然，天机老人心血一跳，急忙掐指默算，神色骤变，拍掌一震，但将桌上的饭食打成齑粉，拉起小丫头化光而去。 “客人，您还没付账……账呢！” 店小二奔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骇得是目瞪口呆，几乎就在这时，便有一道星光降落，化作两尊老者。 一尊老者黄袍黑靴，鹤发束着金箍，飘然似仙，却是壶天派老祖；一尊老者头颅巨大，身如麻杆，黑袍松垮，拖拽于地，乃是天罡宗传功长老。 “来晚一步，这人好敏锐的直觉！” 壶天派老祖看着被打做齑粉的饭食，面做可惜，传功长老猛地看向因各人出场而呆立原地的店小二，眸间骤然闪烁炽炽辉芒，无穷星光化作丝线，密密麻麻，交织成网。 一眼望来，店小二当即失神，直僵僵的，如同丢了魂魄。 “那边，走！” 传功长老食指一点，虚空中也浮现出一片细密的网络，细线灰浅，其中一点闪烁莹莹白光，并渐渐往东南方而去。 嗡！ 虚空震起涟漪，传功长老与壶天老祖当先一步，踏入虚空间隙，追击而去，店小二猛然栽倒下去，七窍溢出乌黑血液，气息全消。 便在刚才传功长老看来时，他便已经死了。 在异界，人命，却比纸张薄，这便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真实！ …… “这片湖泊好像有些古怪啊，你道某家会这么傻，明知有问题还会进去？” 西狂当立心湖之畔，极目而望，仍无法看尽湖泊广阔，顿时知道，想要知道此间秘密，便一定要入湖一行。 这是考验，也是阳谋！ 但又有哪个人压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呢？ “可惜，某家就是这么傻！” 西狂摇了摇头，虽无人应合，风姿依旧从容，脚步踏出，入水却不沉，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不知何时，心湖之间，泛起淡淡的迷雾，渐渐包围了他。 …… “老家伙，你又来了！” 感受到一道冥冥气机降落在自身的气息上，如附骨之疽般，一时三刻祛除不得，天机老人当即知道已经落入传功长老锁定，便不再逃走，取出天机棍，往虚空中重重一顿，打得虚空崩碎，往四面八方传递。 “异域的强者，你至我九宗界多月，不知九宗界比你异域如何？” 壶天老祖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拂袖一抽，破碎的虚空如同实物一般飞起，被收入袖中。 其在虚空一道的造诣，当真不同凡响，无愧，壶天之名。 “异域？老夫不喜欢这个名字。”天机老人眉头微皱，不满道：“老夫还是喜欢称呼我们为武界！” “武界，夜郎之界么？”壶天老祖的嗤笑传来，却见他掌中突然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葫芦，葫口开启。 壶天老祖轻轻一摇，天机老人顿时察觉到一道无形吸力卷来，拉扯着他飞落过去。 “糟糕，老家伙是诈我开口！” 天机老人遇惊不慌，神色微动，壶天老祖的袖子猛地炸裂，便有一张巨网张来，将他网了进去，无形吸力顿时消止。 这张巨网，却是刚才被壶天老祖收入袖中的虚空碎片所化。 壶天老祖在算计天机老人，天机老人何尝不是在算计他，他的布局，便在拿出天机棍时就已布下。 “毕竟，还是我棋高一筹！” 天机老人捻着胡子，微微自得，手上天机棍突兀甩起，往后方一槊，抵在一点突然飞来星光上，将手一拉，便与小丫头横挪百里而去。 但在后方，一点星光陡然崩碎，化作一片晶灰细网，化作了虚无，随即，却见传功长老从虚空中走出，神情麻木，无有所动。 “二位，尔等异界中人实在小气了些，老夫不过来窜窜门，走访一下邻居，尔等不欢迎便是，却要强留客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感受到落在天机老人身上的气机渐渐削弱，传功长老麻木的面容才微微变色，抬脚一跺，便有无尽星光铺就出来，化作一道星光大道，延向天边。 “走，追！” …… “小鬼，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西狂拉住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手中拿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拐来的麦芽糖，诱惑着他。 “这里是代州，那座山叫神秀峰，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乡下来的么？” 小屁孩鄙视着西狂，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麦芽糖，西狂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第368章 你就是泥捏的 “神秀峰？好像也不怎么出名诶，这名字不好，不好，若该做神剑峰好像更合适些。” 西狂岂能在一个小屁孩面前弱了气场，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点评起神秀峰，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拳掌一拍，顿时定了主意，也不管小屁孩传来的鄙视眼神。 “乡下人，你再吹，一旦牛皮炸裂，可就盖不住天空咯！当然，你若能无敌于世，想将神秀峰改成什么名字都行。但是，乡下人，你行么？” 西狂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小屁孩是在嘲讽他口气大，也不动怒，自以为“友好”地露齿一笑，白牙森森，骇得小屁孩扑跌倒地。 小屁孩正以为这个“乡下人”要对他这个“天生丽质”的小孩纸下手时，却听西狂张狂大笑道：“好，我决定了，要转战天下，横推此世。” 但他心里却默默嘀咕着：“臭小鬼，男人能说自己‘不行’么，敢小瞧我西狂？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念罢，西狂将长袖一卷，卷起小屁孩往远方掠去。 “小鬼，你便做我的见证人吧。” “不要啊，乡下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对一个小孩纸下手？我慕容英注定是要成为一代豪雄的人物，不要跟你这个乡下人一起！” “慕容英，这名字不错，你的后代若有个叫慕容雄的，岂不是很般配？” “呃，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某个小鬼大呼小叫，某个狂人羁狂大笑，渐渐远离。 …… “老东西，你是死缠着不放了，却不知你们异界中人能不能损失得起？” 天机老人拄着天机棍，气喘吁吁，但在他周围，同样围着三个面喘粗气的人。 这三人，一人穿黑白道袍，手持幽冥鬼镜；一人面目模糊，眼瞳全白，持一杆丧魂幡；还有一人倒持九节鞭，大头麻杆身，黑袍拖地。 正是异界九宗中三大上宗掌权人，生死老祖、无常老祖以及传功长老。 至于一直追击天机老人的壶天老祖，却已全身血泊地倒在地上，半截身躯都做了土。 几人身外，千里大山倒伏，形如折断的枪杆，沃土农作焦灰，一道道深达百丈的巨大裂缝纵横交错，将大地划拉得支离破碎。 这是他们的战场！ 武学大宗亦或内景境老祖，在这下界，已是摘星拿月的存在了。 “若能以天机道友魂魄祭奠，我想，壶天道友在天之灵亦会安慰？”生死老祖神色淡漠，便似死了一只阿猫阿狗一般，神色间，但没有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悲戚之色。 无常老祖与传功长老俱无所动，默然以对。 “只可惜，死的不是你们而已！” 天机老人可忘不了，便在刚才，他发动了早先设计的陷阱，引动天地杀机，欲图覆灭传功长老一行，各人默契地将壶天老祖推了出去，做了挡灾之物。 死道友不死贫道，异界之中，阶级森严，壶天门只是中四门，又如何比得上上三宗的地位尊贵。 或许，在生死老祖等人眼中，壶天老祖为其挡灾，还是他的荣幸呢！ “道友，再与你一次机会，立下心魔血誓，入我九宗界，待得将来异域并入我界，你我共享无上尊荣！” 传功长老执着得看着他，眸间星辉闪烁，照定诸方，其他二人神色意动，也未反对。 “并入？诸位道友不会那么好心，只怕还是杀戮吧！” 天机老人抬起天机棍，棍尾斜指，眼神微阖，却是，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生死老祖三人大怒，亦不再废话，齐喝一声，杀将了上来。 霎时间，只见生死幽光闪烁，切入虚实；无常灰雾席卷，混沌各方；炽白星辉交织，密布成网。一出手，三人都使出最拿手的神通，将六合八方囊括，这一击，务必要湮灭天机老人的所有生机，使其不再逃出。 他们已经见识过天机老人的难缠，…… “丫头，看耶耶打这些坏人！” “爷爷加油！” 天机老人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在小丫头的鼓劲中，将天机棍在身外一转，画出了一个完满的圆形，重重一顿，圆形骤然拱起，形如苍穹，棍尖震开一道白光，平坦如地，往四方而去。 一拱一平，恰似天圆与地方。 盖苍天如拱，以无为而治，垂拱四方，四方齐平，以承众生，勿使有所区分，此即天圆地方之术，为天机老人最强武道，以天地之雏形容纳他对天机一道的全部领悟。 “天机一棍！” 天机老人爆喝一声，天圆地方刹那收缩，变作一道无色棍影，浮现虚空，猛地从虚空中坠下，棍影沉重，似有千万道流影在其中闪逝，孩童嗷嗷哭啼，少年奋发意气，同辈纠缠不休，宗内勾心斗角，各派征伐暗杀，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流影之中，生死老祖、无常老祖、传功长老仿若看到了他们从降生到年老的一生，包括他们的恩怨，他们的情仇，他们的执念，他们的野望，各人俱是对视一眼，同时在心底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此人，不能留！” 但在异界的几个月里，天机老人对天机一道的了解愈发深刻，竟渐渐把握了此界的天机，那些流影，便是他对三位老祖一生的推测，寻找他们的破绽…… 天机棍影坠下，与老祖的神通碰撞在一点，极限辉芒乍然爆开，形如质子弹炸裂，余波扫荡，千万大山尽被做焦灰，大地沟壑生生被抹平，整片战场只剩下一圈圈震荡波横扫后残留的痕迹。 但在那战场中心，天机老人半跪于地，衣衫破碎，面如金箔，三位老祖身形僵直，身上是一道道隐约见骨的伤痕，如被凌迟，嘴角却带着几分残酷的笑容。 “道友，你终究只是一人，若得一帮手，今日胜负，却当难料！” “的确，若再得一人，哪怕只是通玄境，我三人转身即走，却不敢停留！” “幸得，你就是一人。” 三位老祖一人一语，渐渐压迫上来，杀机毕露，这方被整弄得倍显凄惨的空间再次崩裂，大地破碎，浮土失重，悬浮于空，一缕缕往天空飘逝。 这一瞬间，方广百里的秩序法则却被他们错乱，要天机老人借不到半分天地之力。 纵然胜算已定，三位老祖依然小心谨慎，不敢小觑。 “坏人，不许过来！” 孙小丫头面色紧张，小腿虽然微微颤抖，却依然倔强地挡在了三位老祖身前，小小的身躯，似能挡住无尽风雨。 三位老祖枉然失笑，生死老祖更是举起右手，五指张合，利指尖锐，形如五把尖刀，对着小丫头的脖子比划了几下，仿佛在比量着，能不能将她一下子给捏死咯。 小丫头面色顿时煞白！ “谁说他只有一人？” 便在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远方传来，随即，便有一个青衣人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横挪而来，一步之前，还在天边，一步之后，便已到了近前。 苏妄！ 只是一步，苏妄便穿过三位异界至强者错乱的秩序区域，将秩序大乱，重新整合，震得三人心血沸腾。 苏妄歪了歪头，看着形容凄惨的天机老人笑道：“老先生，您这是做什么，何必装得如此悲惨，想叫小子惭愧么？” 闻言孙小丫头瞪了苏妄一眼，眼睛气鼓鼓的，慕容小丫头嗔怪地呸了一声，撇下自家老师，来到孙小丫头身边，拉着她，略微撤一步，将空间让了出来。 “咳咳，便知道瞒不过你小子，不过，你小子看老夫怎么惨，不该先为老夫出口气么？”天机老人咳嗽地站起，拍了拍胸口，故作虚弱，面色淡金消退，中气也强了几分。 看起来，竟也不知那么惨的样子，至少，一击之力还是有的！ 他对天机的领悟，愈发恐怖了。 三位老祖心肝儿猛地就是一跳，身形欲退，却似想到什么，动作又是一僵，止在一半。 “怎么？老祖们不是说只要再多一人，你们转身便走么，又如何不走了？” 苏妄嗤笑着，天机老人接口道：“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怕把后背留给别人了！” “别人？我们么？”苏妄故做惊疑。 天机老人神神道道的，打着机锋道：“是我们，但也不是我们。” 苏妄哑然，问道：“这是何故？难道老祖们还会对自己人下手，就似凡人那句，无需比敌人快，只需比同伴快，死的就不是自己？诸位老祖放心，某家杀人，只管顺不顺手，不管快是不快的！” 他这副样子，还似真的在为三人考虑一般，无常老祖当即憋不住怒火，喝道：“小子，你当我们泥捏的么？” “呵呵，您这话说得真好。”苏妄赞赏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容十分真诚，道：“我还真当你们是泥捏的呢！” 话语才毕，苏妄只手一伸，擒向无常老祖，当真是说动手就动手，也不预先打个招呼。 “二位道友，给他个颜色看看！” 无常老祖暴怒，立即招呼传功长老两人动手，陡觉不对，侧身一看，恰好见到两人华虹而去。 他的动作，陡然便是一缓！ 第369章 请你封山 “这位无名老祖，看来你跑得不如他们快啊！” 苏妄冷笑，只手擒拿，如拿苍穹，上下两面，左右四方，六合之内，尽被他搓拿指尖，并有青红黑白四色旋转，演化龙鳞雀羽虎纹龟形四象纹理，定住四极，其形，却似捉拿小鸡一般。 无极印?四象！ “小子，你安敢小瞧我？” 无常老祖好歹也是一方雄主，被苏妄称作无名氏，当即暴怒起来，一咬舌尖，喷出一口心血，周身即有无量无常幽气冲荡，无常鬼幡连摇，阴风呼卷八方，便见一尊体型头戴竖冠，身着幽袍的巨大虚影浮现，顶住了苏妄拿下的四象印。 “恭请祖师法降！” 话音方落，虚影双眸即有微芒闪耀，宛似活了过来，大口张开，发出出一声无声嘶吼，无常幽气卷荡，化作一柄巨大的无常幡，蓦而翻转，遥遥一劈，一道长千丈的无常剑气劈来，连破一十八层虚空壁垒，劈出了真空。 “你以为喊了个老鬼就能翻盘？” 苏妄大步踏出，气息渐渐拔高，亦不变化武相，只以常人身躯迎了上去，四象印上四色微光闪烁，四象纹理跃出虚空，覆盖他身，铸就一具非凡战甲，横挪崩拳，拳如飞光，照得虚空苍白。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巨大无常剑气当即被苏妄震得粉碎。 “噗呲！” 无常老祖气血震动，呕出一口掺杂幽光的血液，急忙做法，以鲜血于无常幡上书写鬼文，虚影显照殷殷血光，手中无常幡化作血色，照着苏妄当头劈下。 “怕你不成！” 苏妄身形不停，四色光辉愈显炙亮，灼灼炽炽，照定八方四极，一拳如剑似光，隐约间，仿若有一柄四色氤氲的巨剑横朔而出，铿锵一声，将幡带人，将无常老祖劈成了两段。 轰！ 时空骤然塌缩，崩塌成一片混沌，地水火风涌动，如花似火，渐渐凋零。 “小友，你突破了？”天机老人语气坎坷，压抑着一种难言的期翼。 无常老祖纵然已是腔女子墨，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杀了他的，何况，还是苏妄这般干脆利落的？ “是也不是！” 苏妄故作神秘，也打起了机锋，见着老人羞恼，立刻败下阵来，小心地问道：“老先生可听过天堑？” 天堑？ 最早由李探花告知苏妄，苏妄在突破武学大宗时也确实遇到了这道以往不曾遇到的难关，其中道理，他至今不曾明白过。 但说武界之中，还有谁对天堑理解深刻，只怕，非这在武界之中几为天地代言的天机老人莫属！ 天机老人闻言捻起胡须，眸间闪过一丝明悟，笑道：“原来还有这层？不过，要叫小友失望，老夫其实也不知天堑由来，只知晓，历代人杰之中，只有少数人能有这般机缘。” 能被天机老人称作机缘的，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事物，苏妄压下心头疑惑，邀请道：“苏某欲游异界九宗，老先生可愿随某一行？” “固所愿而，不敢请也！”老人也笑了起来。 …… “下荆南道去了，到底什么古怪？” 穿过时空通道，北侠当即锁定两点红光，细细感应，便知两点红光之中只具轻微灵性，并不具备灵智，顿时放下心来。 万物有灵，超凡之物具备灵性奇异却不奇怪，北侠见多识广，未以为意，但若是具有灵智，就叫人惊惧了。 只怕，又是某个死而不僵的老东西，暗藏的复生手段。 却在这时，两点红芒各自张开一对微光飞翼，轻轻扇动，咻地一下，破空而去。 北侠不急不忙，身躯陡然跃起，化作一只昂首咆哮的巨龙，龙尾震荡，金鳞泛起波光，隐匿虚空。 这一飞又是小半柱香，两点红光才在一座繁华古城上空停留了下。 却见那古城巍峨，城高十以数丈，苍青的城墙上刻满了骚辞华藻，皆是名家大作，或铁画银钩，或婉约清瘦，独具文华。 此城，却是荆南道内有名的古城——扬州。 那两点红芒在虚空中微微悬浮，似乎感应着什么，忽然扇动着小翅膀，忽明忽闪，飞落在城西的一座小小破庙。 但在那座破庙里，两个浑身邋遢的小鬼头倚缩在神像后方，包着破烂棉袄，相拥一起，相互取暖着。 在他们未知未觉时，红点融入了他们的身体。 “阴阳之体、血脉之力，古里古怪的东西，是在延续传承么？不知过儿那边如何了？也罢，某家便盯他个二十年，看看他们能搅其多大风浪？” 虚空深处，北侠深深凝望了两个小鬼一眼，留下印记，回返而去。 明着，他是不愿轻易出手，实则，是两个小鬼的境况触及了北侠心中的柔弱之处。 大侠，当具大情怀，这大情怀，却由无数微小而柔弱的感情组成。 …… “阁下何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到花间派撒野？” “这样的话某家已经听过一遍了，诸位莫要再说，还是将你们老祖请出，某家打过便走。” 苏妄微微摇着头，语气温和，却惹得对面的几个女子愈发震怒，美丽的面庞聚满煞气。 在他身后，天机老人掩面苦笑，不忍观看；两个小丫头嬉笑指点，小声议论花间派弟子的服饰华美，脸腮晕红。 “想见老祖，先过我们这关再说？” 遇着他这样的恶人，几个女子性子再温柔的性子也得炸膛咯，何况，她们秉性骄傲，可未必温柔过，当即祭起几多琼花，俏指连点，琼花涨得房屋大，破空而来，但有将苏妄打做肉酱的架势。 “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乖巧一些好，像我家弟子就不错。何况，某家何曾说过是见你们老祖，叫你们老祖出来罢！” 苏妄五指一抬，轻微压落，再看也不看，慕容彩面色微赧。 这时，却见一座五色山峰坠落，形如手掌，五指分明，金青蓝红黄五色炫耀，轰咚一声，将琼花碾落，将花间派弟子压在山下，只留了个头颅露出，美丽的面庞顿时成了灰头土脸，真真正正诠释了不忍直视一词。 “老师，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两个小丫头嗔怪，天机老人忽然抬头，花间派山门内便有一个华美女子飞出，香花为伴，着琼裳挂玉珠，流苏如云，清袖招招，气质清雅，姿态婀娜，当真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花莹见过二位道友，二位道友何事气势汹汹？若是花间派有不对之处，尽请告知，花间派定然给道友一个满意的答复！” 花莹虽然客气，但苏妄二人可不会认为她是真客气，能统领方圆二万里疆土，花间派纵然全门皆是女子，这样的女子，也胜过了世间大多数男儿。 “无事，不过是要花间派封山十六年，内景境以上不得出山！” 苏妄拜了拜手掌，仿若真如他所言无事，但说出的话却让花莹面色变了，冷潸潸道：“道友这是存心找事了？” “花门主莫非才知？” 苏妄故作惊疑，花莹震怒，皓腕一拍，霎时间，只见满天飞花如雨，簌簌飞梭，急切穿来，遮蔽了苍穹。 “花门主，你还是拿些真本事出来吧，否则败落后还要怪罪某家欺负女流之辈呢？” 苏妄长啸一声，吐气成龙，龙形咆哮长鸣，震惊百里，有五色光辉闪耀，震动长空，飞花凋零，现出苏妄他们的身形。 “道友往旁边看一看吧！” 花莹的冷笑传来，虚空四方突然浮现出一朵灿烂的琼花，花开十二叶，以五色为调，闪烁蒙蒙光辉，片片皆有百丈高下，轰然一合，如同倾天轧下，只是一击，便将苏妄的龙形气劲打得崩灭。 却不知何时，花莹已将苏妄等人炼入了她的法宝之中。 “花间派能以女子掌尊，当真有不凡之处。不过，某家既然来了，便请门主封山十六年吧。”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晶莹璀璨，杳杳灿灿，无尽辉光闪烁，旋绕成星河，蓦然横撩，星河旋转，将五色琼花削断，斩做尘泥。 此即，信念，信念之剑！ “门主，接某一剑！” 剑寒十方，光耀八荒，一剑既出，万物未能有与之敌者，花莹花容惨淡，十指含苞，托起一朵十二形琼花，往上顶起。 铿！ 一声轻鸣乍起，花莹吐血而退，手中的法宝被劈出一道深深裂痕，几乎两剖，面色煞白，惊叫道：“好，好，我依你，依你，自此花间派封山十六年，还请道友放过花间派一次。” 指向她的剑光陡然停在半空，剑风犀利，撕开空气，但将花莹的留海削断几根，骇得她面色又是一白。 “好，某信你！” 苏妄收起信念之剑，转身即走，却不停留，花莹微怔，似是没有料到苏妄真的这么干脆，高声疾呼道“道友，你可能留下姓名？” 似苏妄这等强者，便不能结交，也不能得罪，此后花间派内景境不能出山，花莹也要叫门中弟子记住苏妄，免得他再次打上门来。 “以后你会知道的！”苏妄的声音遥遥传来，身形已经消失。 …… 第370章 天堑第八层 通幽门外！ 两尊形如恶鬼的内景境老祖堵在山门前，凶狠道：“道友，你走过两门两派，一路挑去，要各门封山，所欲何为，难不成，是要挑衅九大宗门么？” 其言下之意，苏妄的行为，已经引起九大宗门的注意，再嚣张下去，必然迎来九大宗门的反弹，联合将他镇杀。 苏妄神色微动，摊着双手，做无赖之相，道：“地幽老祖、地境二祖，你们不必要挟，九大宗门如何某家管不着，只问一句，二祖可愿封山？” 二祖勃然大怒，气得哇哇大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言罢，二祖同时出手。幽冥鬼爪抓拿，只手遮天，但见老皮崩起，虬虬扎扎，形如片片鳞甲，横空而来的四爪却似四只毒龙，喷吐着黑烟，吞噬一切光芒，映照不详。 “欺人太甚？地幽、地境老祖，你们还要谢我将你们当做人哩！” 苏妄哈哈大笑一声，头顶负阴阳图录，猛地跃起，阴阳旋转，如将虚空吞纳，四爪去势蓦地一转，各相撞在一起，鳞甲顿时崩碎，有黑血横溅，白骨断折，痛得通幽二祖面容都扭在了一起。 “二祖，请封山罢！” 苏妄再次出声，地幽、地境同时沉默，再过得片刻，两人才涩声道：“道友所言不假，只要我等封山？” “然也！我想，两位老祖没得选择！” 苏妄笑吟吟答着，地幽、地境面露苦笑，继而狠狠点了点头，应诺下来，苏妄转身即去，也不拖泥带水，地幽、地境眸间闪烁凶光。 离了通幽门山门十里，天机老人不无担忧道：“道友，那通幽二祖只怕口服心不服哩！小友便不怕引起他们反弹？” “是极，是极，老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知叫人家立下个字据什么的，你这一转身，人家若不认账了，你到哪说理？” 慕容彩拍掌欢笑，孙小丫头掩嘴偷抿，苏妄突然出手，指如飞电，嘣嘣两下，给了两个丫头分别赏了一个脑瓜，丫头们顿时不依，正要奋起“反抗”，争取“平等自由”，苏妄并指一点，就将她二人定在了原地，回头笑道：“正要他们不服！” “不知小友如何破解？” “横压过去而已！” “小友主意已定，看来，一只脚踏出武学大宗的人物，果然霸气！” 天机老人大笑，悄悄伸出食指勾了勾，丫头们的定身术立即被破，继而，两个“疯狂”的小丫头扑了过来。 …… 神行门外，雷火二光飞纵横空，霹雳电掣，舞做电光雷云，有漫漫火光挥洒，化作火龙翱空，遮蔽了苍穹。 突然，一座玲珑宝塔猛然飞出，玄黄宝光大放，三十三层的宝塔涨到万丈高下，往虚空中一顶，便将雷云掀翻，火光崩飞，现出一银一红两人，正是神行门电光、疾火二祖。 宝塔飞落，滴溜溜一转，落向苏妄手心，苏妄抬头笑道：“二为老祖，封山否？” “封山？道友欺吾太甚，今日不知能不能过得，还敢大放厥词？” 电光、疾火二族冷笑连连，苏妄面色一沉，语气转冷，说道：“看来，二祖是不想遵守诺言了？” “道友才知么？” 电光、疾火二祖哈哈大笑，便见一十七尊老祖从虚空中走出，与电光、疾火二祖联合，一十九人结成九天十地大阵，困锁八方六合，神色俱做冷肃，杀机毕露。 这一十七尊老祖宗，有许多人与苏妄结下了“不解之缘”，如花间派老祖花莹，流光派老祖流月，通幽门二祖地幽、地境，壶天门老祖乾日，担山门老祖石敢、石当等等，皆败于苏妄手下。 更有如生死宗阎生老祖和天罡宗传功长老两人，却为苏妄吓退。 但各人之中，皆已取得一点共识，要寻苏妄找回场子。 “尔等怎能出尔反尔？枉费某家以为尔等皆是一口唾沫一个坑的铁汉子、女汉子，说好的不出山门呢，真是其臭不可闻！” 苏妄“痛心疾首”，连连责叱，说得高空上的一众老祖面色发青，尤其是花莹、流月两人，更是被苏妄气得胸膛鼓胀，几乎要炸裂了去。 “什么叫女汉子，我等风华绝代，玉骨天成，为当世女子楷模，何曾做过粗鄙举动？更无臭不可闻之说，此人，当真可恶！” 苏妄说他们说话臭不可闻，却是将他们的嘴巴比作尾椎一下、大腿以上某个不可言喻的部位，回想起来，真真气煞了这两人。 话说，母老祖首先也得是个母的，其次才是老祖。 哎呀，好像写错了点什么…… 罢，罢，就此略过！ “异域人，是你害了吾无常宗的永天老祖？跪下，向吾等叩首，吾当留你全尸！” 九天十地大阵震动，永无、永恒老祖当先压制不住怒火，隆隆发声，无常灰气震荡，席卷高空，其威赫赫，压得空气凝滞，浮尘不起，宛若高穹无上的神祗，凛然不可侵犯。 无常宗为异界九宗上三宗，门内有四位老祖级的强者，分为天、无、恒、常，当日被苏妄打死的，正是永天老祖。 “好大的架势，当自己是天神么？” 苏妄二人心头震怒，愈发不动神色，又有天机老人玩笑着：“小友，形式危急，不知你兜不兜得住？” 苏妄却在其眸光深处，看到了一丝凝重！ 一十九位老祖，便是一十九位武学大宗，再加上各宗留守的老祖以及不计入数的散修老祖，异界的强者，当真太多了。 一十九位老祖联合，光是释放的气息，就能将一座大山摧垮，将大地崩裂，如非他们想看苏妄他们的笑话，这通幽门的山门，已然不复存在了。 苏妄好奇地问道：“以我之力，一次最多只能应付三位老祖，老先生，不知你能接下几个？” “老夫是一个也不想接！”天机老人仰天大笑，目光但在九天十地大阵转过，流露不屑，拂袖抽击，带着小丫头撤到后面，却做起袖手旁观姿态。 “也罢，就交给我罢！” 苏妄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面上似哭似笑，仿似接了个极其不愿意的任务，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放肆！” “死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俨然是不将十九位老祖放在眼中，诸人再也压制不住气势，齐齐动手起来。 霎时间，只见万丈高峰镇落，飞花似雨，流光如电，雷火交斥，乾坤虚冥斗转，幽冥鬼气跌宕，生气二气化蛇缠击，无常灰芒逆上高空，无尽星光垂降，能量乱流冲荡，激流迸溅，几将虚空混沌，还原成最初。 苏妄连破四门二派山门，逼得九宗内六宗封山，如此壮举，诸位老祖岂敢小瞧了他？ 这一出手，各人就以九天十大大阵联结，用出了最强的神通，将虚空壁垒粉碎，击穿真空，几乎照见混沌，务必，要将苏妄留在这里。 但，也是静静是几乎…… “权术，如何不见权衡？莫非，他听说了某家在此，不敢来见我？。” 苏妄身形闪烁，绽放清辉神光，如同光人，于九天十地大阵之中乍显乍消，仿似处于虚空之外，又似处在虚空之中，不但护得自身安危，更护住了周身三丈方广的小空间。 激流销毁之间，其身如神，其姿如风，神妙不可言，其能近乎道…… 纵然不曾踏出那一步，纵然还无法强行镇压异界，但苏妄的神通，确实已经超拔了武学大宗的层次。 而权术，则是传功长老的名号。 诸位老祖闻言心中一震，既是震惊苏妄的本事，又是心惊他吐露的信息…… 权衡何人，但在苏妄不曾出现前，权衡才是异界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威临九宗，镇压各种不服。 在武界也有如权衡一般的强人出世时，权衡再不出现，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难不成，他们已经交过手了，而且，天罡宗败了……” 想到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事实，各人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生出了后悔：“此人不过是要吾等封山十六年，吾等何必与他过不去，听了他的便是。” “苏某人，你要见我，本座何曾惧怕？不必装神弄鬼！本座以为，你差不多支撑不住了吧？” 一道巨大的虚影陡然浮现虚空，黑袍如夜，照耀无尽星辰，双臂张开，如同怀抱天地，而天地，确实也在他的怀抱之中。 至少，九天十地大阵，就在他的怀中。 那是，权衡！ 诸位老祖尽皆大震，心中震骇，他们竟不知，自己以为囊括了六合八方，而权衡，却囊括了他们！ 权衡俯瞰而下，两只眼眸如同两轮星云，点点辉光亮起，星河旋绕，能吸人魂魄，各人老祖不敢直视。 “宗主说得是呢，苏某确实支撑不住了，但不知宗主准备好了么？”苏妄身上的神光渐渐暗淡，如风中残烛，摇曳震晃，勉为其继。 毕竟，他还不是入圣，更不是地仙，将身化灵光，还太勉强了些。 “什么？”苏妄心中一惊。 “我说这个！” 苏妄伸手一指，一座高高在上，耸然天地的雄关砸了下来——那是天堑！ 第八层！ 第371章 你说嘛，你说我就告诉你 漫漫铁关从天砸落，高高在上，耸然天地，高万万里，雄威壮阔，不知多广，一眼望不到头，各位老祖心胆皆骇，战战兢兢。 这便是天堑，第八层！ 但在渐渐接近入圣境时，苏妄便有预感，天堑第八层，将显化于世。 因为，一旦横越天堑第八层，晋入入圣境，修行者便有了超拔此界的特质， 超拔，是全方位，从神魂到肉身，从精到气到神，一体同位，而前七层，只考验了神魂…… “果然好算计！某人，你进境极快，本座是愈发欣赏你了！”权衡身形略显踉跄，眼中幽芒闪烁，但面上的笑容却极为灿烂。 即便被天堑压迫的维持不住千万丈法象，他的风姿依然超然！ 他所说的欣赏，显然不是欣赏的意思！ “宗主似乎知道些什么？看来，你未必是宗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妄眸光微闪，神秘一笑，权衡随意地点了点头，但叫苏妄疑窦再起。 权衡越是随意，他越是不敢肯定主宰这具肉身的到底是谁。 两人之外，诸人听得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只有天罡宗传功长老气息微微凝滞，眸间浮现淡淡星网。 “也是，知道又如何？左右宗主两人都不是某家对手。”苏妄摇了摇头，忽而飒然笑起，无视权衡目光中的冷电，问曰：“宗主不走？” 天堑第八层降临或许能困住其他老祖，但绝对困不住权衡。 不过，他未必有胆子留在这里…… 权衡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呢，本座正要离去。” 说罢，权衡伸手一招，一座银白小钟突然出现在他手中，却见他把手一震，虚空间只听铛一声震响，涟漪轻泛，时空骤然停顿，小钟崩碎，权衡口中吐血，将袖一卷，卷起传功长老与另外两名天宗老祖，破开空间而去。 神念交锋何其这快？ 便在这瞬间，苏妄与权衡对话既已结束，权衡转身离去，离去前却摆了众人一道——将方圆万里空间定住！ 更叫人惊恐的是第八层天堑正好砸落了下来…… 雄关兆亿里，横朔天穹，漫漫幽沉，如同倒倾的不周山，遮蔽苍宇，沛然无与之敌者！ “动啊，动啊！” “要死了，天罡宗果然心狠，要将我们留在此地！” 诸位老祖心中怒吼，体内神光迸溅，犹如神日，撼得时空震颤，无奈空间法则实在太坚固，使他们无法动弹。 嘣！ 却有流光老祖功力最弱，当先抵受不住，身躯绽放亿万毫光，嘣的一声，炸成了漫天烟华，继而，是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身躯渐渐绽裂，无法承受天堑砸落时的压力。 古怪的是，慕容彩只是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孙小丫头更是半点压力也不曾受到，状做无辜，闪动着萌萌的大眼睛。 这天堑，似有灵性，能识别对象境界，对境界越低微者压力越小！ “老祖不甘啊！” “师兄！” 电光老祖突然大吼出声，雷光崩炸，电浆横流，再听嘣的一声，也炸成了烟华，疾火老祖心神大乱，也发出一声大吼，步入后尘，烟消云散，骇得众人面色惨白。 却是，两人前头刚被苏妄暴打了一顿，内伤未愈，就先应了劫！ “死了，死了，这回真完蛋了！” 各人心中哀嚎，却听呯的一声，停顿的时空崩裂一道裂痕，即有一道银光冲起，灿漫如银河，长亿万丈，飞落九天，与幽沉的雄关碰撞，虚空悍然一颤，天堑顿于虚空，停顿的时空崩碎，诸位老祖惶惶飞走。 银光跌落，如烟华散聚，化作苏妄的身形，猛然拍掌，掌中五色旋绕，似缓实急，轰然拍在虚空，突然，虚空中有五色光影凝聚，也走出了一人，翻掌盖落，与苏妄的五行印对在了一起。 轰咚！ 虚空莫名晃了晃，时空撼动，苏妄与五色光影同时倒飞，这时，又一道四色光影从虚空中走出，体分四色，四色为四象，四象化四极，刹那间却见四根无量长的巨柱飞来，轰然撞在了苏妄身上，将他撞飞了出去。 “噗嗤！” 苏妄身外浮现阴阳图录，口中溢血，未及反应，又是三道微光闪烁，三道稍显黯淡身影化作剑光，站定天、地、人三才大位，将其困锁。 剑光疾转，剑影翻飞，也不停顿，直往中间的苏妄劈来，瞬即之间，不知有多少剑光从他身上穿过，几乎将他割成零碎。 得亏苏妄已经明悟真力本质，将身化为灵光，避开剑光锋芒，但剑光残留的杀气依然叫他吐血不止。 “好厉害的第八层天堑，竟然不给我准备时间！” 知道还未结束，苏妄急忙将身一跃，用出九转扶摇身法，身形九转，演化三十六万二千八百八十道身影，错乱飞袭，如同繁星。 果然，九转扶摇身法堪堪使用出来，一卷无垠大、无尽广的阴阳图便张了下来，在虚空中一卷，便将“苏妄们”尽数收了进去，虚空为之一清。 “老师！” 慕容彩大惊失色，才要跃出，天机老人连忙将她拉住，往旁边遁走，却见一十三道光辉飞来，激流穿射，神光尽放，越往天堑靠近，光辉越显缓慢，慢慢现出了地幽、地境等一十三位老祖。 他们竟去而复返！ “怎么会，怎么会无法靠近？” “我不信，这是我的道，我的未来，我一定要拿到她？” 诸位老祖额上大汗淋漓，面容扭曲，双目赤红，仿若恶鬼，直恨得咬牙切齿，姿态全无。 那天堑坐落虚空之中，如同一座兆亿丈的高峰，扎根大地，高耸天地，明明就在这方时空，却似乎坐落在另一片时空中，诸位老祖虽极力靠近，却不能触及分毫，犹若雾里看花，朦朦胧胧，愈发焦急。 但在天堑的威压下，他们不仅感受到了灵魂的战栗，但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深深渴望，这种渴望，即时崩坏了他们的道心，几乎将他们弄成了疯魔。 “老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乾日老祖两眼爆瞪，向外凸起，陡然将目光落在重新现身的天机老人身上，其余老祖俱是冷潸潸地看了过来，骇得两个丫头花容失色。 “诸位，你们想知道此间秘密，跟我说啊，你们说了某家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一声冷笑从高空传来，随即，就见一道微蓝的剑光横贯天空，劈开了阴阳图，剑光空澄，与天地合一，犹若一汪清泉，带来了冰凉，一种能透彻人心的冰凉。 咣！ 仿佛劈开了实物，阴阳图闪烁着火星被劈成两段，却有苏妄擎着一把微蓝的剑器飞身而出，将剑一指，指向十三位老祖，冷笑道：“诸位，你们很本事么，趁着某家没空，欺负起我徒弟了，来来，我们再打过。” 言毕，苏妄飞下，身后跟着一道万丈长的玄黄金光，只听咣当一声，玄黄金光变作一座玲珑宝塔，追着苏妄盖落下，那担山门的石敢、石当二祖速度稍慢，被苏妄追上，只来得及撑起一座千丈高的山峰，玲珑宝塔压下，连山带人，百年压成齑粉，就此魂飞魄散。 “好狠，好狠，异域之人狠辣，要借着这座雄关覆灭我等！” 诸位老祖激灵灵地打了个抖，眼看苏妄从地下钻出，在他身边又有一道混洞光芒照出，哪里肯让苏妄近身，都做了鸟兽散，生怕走得慢了，也像石敢、石当二人一般，死的冤枉。 “道友，我答应封山便是，还请道友饶恕则个！” 花莹老祖见着苏妄追来，急忙求饶，只见她衣裳凌乱似花残，俏目有泪含风情，颦笑如魅勾眼馋，羞羞答答动人心。 这花莹老祖，竟当着众人的面做起了没脸没皮的诱惑勾当，做得也熟稔无比，气得慕容彩面皮通红，啐了一口。 但在生死面前，老祖，与那勾栏的卖笑女子也没太大区别。 “姐姐，你这是为何？” 孙小丫头懵懂无知，含苞未放，好奇地问了一句，却不知勾起了慕容丫头的伤心事，瞅了瞅自己搓衣板一般的身材，欲哭无泪。 “我怎么这么倒霉，好端端的来了趟异界，竟然缩水回到了十年前。” 她却不想想，她只是缩水回十年，那燕雀飞却莫名其妙地又投了次胎呢！ 那厢，见着花莹老祖动作慢下，苏妄嘴角也带起一丝笑容，花莹老祖微微自得，心道：“管你英雄了得，豪气如天，也要拜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才刚想罢，苏妄风一样的从她身边跑过，随即，混洞光芒照来，便将她飞灰了去。 至死，她的笑容都没放下。 慕容彩嘴角偷偷弯起，苏妄脚步微顿，身形一转，又往永无、永恒、永常三祖追去，骇得三人加足马力，急忙鸡飞狗跳而去。 但说在天堑之下，空间坚如磐石，各人都划不开虚空壁垒，只能老老实实跑路，若比速度，又有谁比苏妄快？ “阁下，你好歹也是与我们同级的存在，如何能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哦，那你们停下，与我一对一打过！” 第372章 触禁 “停你个鸟厮，想厮并我等？没门！” 那永常老祖苏妄逼急，破口大骂，一时也失了方寸。 “怎么回事，竟然没个头了？” 天堑之下时空特异，以老祖之力，不能破其分毫，更叫他们惊惧的是，原本千里方广的时空被天堑扩充得近乎无穷广大，各人尽力折腾，却始终未能脱离天堑樊笼，她依然屹立高穹，无限、无尽，充塞天地，压得他们心情抑郁。 注意到这个细节，永无老祖心焦不已，目中闪烁凶光，手中无常幡摇动，卷荡幽幽灰芒，爆喝出声：“二位师弟，还不出手？” 话音未落，便能有两道无常灰芒同时激起，逆卷高空，形若三道厮卷弄舞的毒龙。 显然，这两人也打起了同样的主意。 “来的好！总算有人与某家一敌！” 苏妄哈哈一笑，满腔豪气顿生，将身一摇，身形模糊，刹那间分化出三道微黯身形，人形模糊，只有大致轮廓，长发、四肢、躯干皆在散发黯黯光辉，宛似黄昏之时，那暗淡的暮光。 这是三才剑气，亦或，三才印。 三才现身，站定天、地、人三位，屹立三方，便似占据时空三位，过去、现在、将来，三位一体，将这方时空停顿了微微刹那，但有洪流虚影照显，高空上冲刷下来的无尽星流陡然停滞。 虚空深处，陡然波泛了一丝微微涟漪…… 就在这时，三道微微剑光电掣击出，快若迅光，与逆卷灰芒微微一触，便即分离，无常灰芒破碎，随即，时空恢复正常，无尽星流冲袭，淹没了永无三祖。 轰！ 狂暴的星流与灰芒碰撞，恰似岩浆撞进冰流，霎时激流冲荡，动荡着这片虚空，继而，有灰色剑光劈斩，撕开激流，两个衣衫破碎，高冠歪斜的灰衣老者从跌撞而出，目光凶戾，眼眸血红，稍稍定了定神，又凶狠地扑了出去。 却是永无、永天二位老祖。 三人折一！ “诸位道友，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要看到异域人将吾等逐一击杀，断了宗门万年传承不可？” 永无二祖的声音传来，各位老祖心神一震，陡然想得明白，知道再心慌意乱下去，只能给苏妄分化击杀，当即下了决心，齐声大笑道：“正要相助永无、永天道友！” 言罢，七位老祖同时出击，却见生死宗三祖身躯涨大，铁臂如虬龙，口中咆哮厉喝，伸掌用力一推，一座山峰大的磨盘被他们推起，黑白生死二光转动，光轮如日，浸满当空，轰隆隆得碾来；通幽门地幽、地境二祖点动幽芒，滔滔黑光横贯，阴幽鬼气弥散，将虚空渲染得如同鬼蜮，尽是昏暗，灾厄气息淹来；壶天门二日老祖披头散发，剑指七星，口中诵咒，祭起一方巨大葫芦，葫芦口朝下，有漫漫吸力发出，虚空为之吞噬。 有他七人出手，永无、永天老祖心思稍定，奋起余勇，喷出一口心血，无常灰芒化作巨幡，一尊身高万丈的巨人矗立天地，脚踏大地，头顶苍穹，浮云缭绕腰间，猛然摇动巨幡，踏步而来，地水火风齐涌，虚空震荡，遥遥就是一劈，水火碰撞，风雷相击，尽化一道数以十万丈的混沌剑气之中，斩裂当穹。 永无、永天二祖气息顿时降落，神色萎靡，身形摇坠，几乎跌下虚空。 布局围杀苏妄，异界九宗共有一十九位老祖参与其中，除天罡宗老祖被权衡带走，一十六只剩九人在此，其余老祖或直接，或间接，皆死在了苏妄手中，各位老祖至今想来，恨得几乎咬碎钢牙。 老祖是异界最强战力，各宗各派最多只得几人，珍稀无比，如花间、流月二派只有一二名，中四门通幽、壶天几门也不过二三人，然经此一役，不但花间、流月有了灭派之危，连中四门的神行、担山二门也到了覆灭之时。 异界九宗，已伤筋动骨矣！ 此仇不共戴天，将不死不休！ 再则，诸位老祖有杀人之心，苏妄亦有灭其之意，当是人有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一战，除非一方倒下，将无解可破。 诸位老祖反应过来，立即摒弃了过往恩怨，齐齐出力，要将苏妄围杀在此，便是拼得再陨落几位老祖，以后的异界让天罡宗一家独大，也在所不惜。 “诸位道友，便让苏某送你们上路！” 眼见诸位老祖如疯如狂，几成疯魔，苏妄却狂态尽显，神色潮红，黑发肆意飞扬，眸中精光迸射，长呼厉啸，如龙如犼，身躯猛地炸开，将一身血肉、真力、灵魂灌注在一起，化作一道灿漫的星河，几乎撼动了苍穹，叫时空动摇，差点破裂开。 继而，星河灌流，混沌成了一团，却有一尊身高丈六的苏妄走了出来，上身赤膊，乍放玄黄之光，腰缠青龙白虎，背负玄武神纹，赤发弄舞，肌肉虬虬，钢筋铁骨，倒提着一柄巨剑，杀将而去！ 那剑，却是他在明悟通灵神兵以及灵光本质之后，修复的南天剑！ 在他身后，一点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奇点骤然出现，宛若宇宙大爆炸，光华腾耀，震动九霄，咻忽间，光辉便扩张了去，无量量广，无尽尽大，吞噬天地。 那是无极！ 天堑之难由五行而始，至四象四极、三才剑阵、阴阳混洞、玄黄无量，终至无极，天堑之难已经演化到了极深之处，难度亦升到了极限。 但还不够！ 苏妄深信，第八层天堑绝不止于此！ 想要横渡天堑，不仅需要触及极限，更需要修行者打破极限，触及到禁的存在。 何况，苏妄仍记得，第七层天堑中，还有另一个“苏妄”的存在！ 各人境界深远，动念似光，身如雷掣，倏而间便打做了一团，这一战，却是好一场混斗，混斗间杀得天光暗淡，日月如晦，大地翻滚，星浆逆流。 小半柱香后，漫天光辉乍破，似银瓶呯裂，有三四人跌落当空，俱是身残体破，衣衫染血。 苏妄所言，他最多同时应对三位老祖，当然是句玩笑，但在前有九位老祖发难，后有天堑夹击的情况下，苏妄打得亦辛苦非常，堪堪与九位老祖战得个平手。 “呼哧，呼哧！” 苏妄喘着粗气，头颅上血流如注，淌淌而下，衣裳血红，手中倒提一柄锯齿断剑，剑身微蓝，断刃尖锐，截面处，点点破碎灵光掉落，备显凄凉。 在他对面，地幽、阎生老祖二祖恐惧得看着他，身躯剧颤，战战兢兢。 便在刚才，他们亲眼所见，苏妄手握南天剑，如人间的屠夫一般，辟开地境老祖的头颅，剁碎无常宗永无、永天二祖，在葬送壶天派二老祖后，剑器因其临死一击而断，苏妄却突然发了狂性，生生将以为有便宜可占的生死宗二祖撕裂，只剩下了阎生老祖。 如此生猛的战力，骇得阎生、地幽二祖不敢动弹，生怕惹怒了他，连他二人也顺便杀了。 “还不够啊！” 苏妄仰天长望，目光冰冷，如无上高穹之神祗，看不出喜怒哀乐，威严如狱，但连想要靠近的天机老人一行也慢下脚步。 “不够么，加上某家如何？” 又一尊“苏妄”忽然从天堑走来，步履潇洒，青衫如洗，似青柏似青松，风姿飒然，和煦而不媚俗，他安步而来，脚下山河变动，不过三步，便走到了苏妄面前。 他竟能破开了这里的空间…… “道友，又见面了！” “苏妄”微微一笑，天音自动应合，天光渐渐渲染，无数光辉化作一轮轮明净的神光，悬挂脑后。 众人尽皆愕然！ “我有这般恶趣味？” 苏妄似是回过了神，眼睛眨了两下，淡漠的神容蓦地崩溃，俱化一笑之中，高穹的姿态也跌回了人间，生机勃发，如春野百花绽放，慕容彩等人悄然舒了口气。 “道友知道了？” “苏妄”诧异的问道，笑容停顿。 苏妄举起断刃，一道道血红的灵光在截面辉射，愈发闪亮，待得灵光凝固，南天剑依然修复完整，剑身处，却多了一抹殷红，如龙如丝。 “道友以魂血温养剑器，虚弱自身，再加上刚才的损耗，只怕，非我对手。” “苏妄”再次笑起，神色依旧从容，苏妄却撇了撇嘴，啐道：“忒的废话，要来便来，某家还轮不到要一个虚拟人格评论！” “谁是真，谁是假？真真假假，假假亦真真，道友不知，但我知！” “苏妄”听闻此言，神色忽然一怔，做疯狂大笑，笑罢，一掌拍出，平平无奇，未见光辉腾炸，无有神影照耀，却生生的拍碎了空间。 “掌名，无极！”他大声念道，声传四野。 在他对面，苏妄凝神吸气，眼神微眯，却也出了一剑。 一剑既出，辉毫尽敛，剑光黯然，也是平平常常，剑锋前，虚空径自分离，平平向两旁滑落。 “剑名，无极！”他同样出声，声线铿锵，如同剑鸣。 以无极对无极，这一掌一剑，却是“他”与他的最强一击，两人都已经触及到了禁…… 第373章 道友，再接我一掌 翻掌倾轧，虚空破碎，剑出无我，一剑两天，双方出手时他们的掌锋剑刃便撞在了一起，快得时光都来不及弹跳半个刹那。 继而，时空剧烈跌宕，有无穷无限能量在一点爆炸，虚空呯裂，层层爆碎，天地二分，形若开天辟地。 下一刻，却见苏妄飞跌而出，身形如漏了气的皮球，真力向外喷涌，身形迅速缩水，狠狠地撞在虚空，将虚空撞塌，凹陷处，裂痕似琉璃。 “道友，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青衣“苏妄”收掌而立，背负在后，俯视而来，眼中看不出喜怒。 “咳，咳咳！”苏妄用力咳嗽了两声，呕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掺杂一缕缕灿烂的辉芒。 这些辉芒，是已经铭刻、固化在体内的法理痕迹，在与青衣“苏妄”的交锋后破碎，震出体外，这种痛苦，几如刀绞。 “是么，但你可敢将手掌拿出来？” 苏妄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神色冰冷，青衣面色微变，忽而轻笑起来，翻出手掌，嗤笑着：“道友便是看出来又能如何？翻盘么？道友太天真了！” 但在他的掌锋，亦有一道狰狞剑伤，剑伤血流不止，也绽放一缕缕的辉芒。 “道友，你终究不如我！” 青衣大笑，苏妄默然。 诚如他所言，苏妄的确不如他，这份不如，不在于苏妄的状态是否完美，而在苏妄对法则、对道的理解不如青衣深刻。 但在他们出手之时，青衣已做到如火纯青，将掌法劲力收敛，苏妄却要先将剑光敛藏，而后才能化为平常。 细微处的差别，却是两重境界，因而青衣才敢放言苏妄不如他。 “不过先我一步罢了！” “但道友以为我会给你那个时间？” 苏妄轻笑，青衣出手，便在这三言两语之间，他手上的剑伤已经愈合，依旧是一掌拍来，依然是平平无奇，在时空中轻轻划过，若飞鸿跌落当空，轻柔飘零，不曾带起微缕清风。 青衣的掌法，愈显普通，亦愈显恐怖。 在他对面，苏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身躯微动，青衣的手掌便拍在了他身上。 噗嗤！ 一掌拍来，如中败革，将苏妄打得四分五裂，青衣不喜反惊，面色陡然一变，却见点点辉芒乍起，化作微缕殷红剑芒，如夜色中的繁星，卷成星河。 那点点的辉芒，却是苏妄刚才吐出的法理碎片，他的神魂精气，已借着呕血之时，转移到了虚空之中。 瞬即，星河旋转，有星屑飞连，五色光辉迸放，却见一尊苏妄的虚影现身苍空，身躯虚幻，以星光为体，猛地劈下手中剑影，却将青衣“苏妄”劈飞了出去。 点点鲜血洒落，白骨崩飞，洞穿幽冥，与虚空碰撞，发出咚咚震动。 这一剑果真凶狠，差点没将青衣拦腰斩成两截！ “好，好一个暗度陈仓之法！” 青衣狞笑一声，终于放下做作的姿态，右臂一舞，在半空中炸成漫天星流，也搅起一片星河，迎击了上去。 “苏某总该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苏妄的虚影哈哈大笑，光辉蓦地收敛，化作一张无匹无垠的阴阳图录，在虚空中甩荡了一下，阴阳图录震颤，将虚空震颤，如浪涛抖动。 青衣惊疑，化作星河的右臂在空中一晃，变作一方三十三层的玲珑宝塔，轰咚一声，盖落下去，图录翻滚，依然化作苏妄，翻滚着翻飞出去，却有笑声传荡虚空： “果然如此，道友差点误某！还好，某家醒悟的不太晚！” “但不知你的悟性如何，能不能撑得过去？” 青衣面色冰冷，将身一晃，化作一方四光四象的宝印，青龙盘旋，白虎咆哮，雀羽雕饰，玄武做体，当空盖落，虚空骤然膨胀，瞬即之间，又收缩到极限，冻结虚空。 苏妄凝滞当空，如同虫豸。 青衣出现时，便以一种高远姿态俯视苏妄，出手之间，有意引导苏妄强行融合无极印法，以触极禁。 以己之短攻敌人之长绝非智者所为，亦非苏妄所为。 天堑之难，在艰在险，稍有不慎，必将粉身碎骨，打破极限，接触极禁，依靠蛮力亦非正途，他说欠缺的，是对道、法更深的领悟。 这才是天堑中的一线生机，而这线生机，其实在天堑降落时，就已经给了苏妄提示——将身化作无极，演化诸般妙法，感悟无极真谛。 跳出青衣“苏妄”设下的陷阱，苏妄的心境陡然拔高了一个层次，再看天堑时，便有一种得脱樊笼返自然的畅快之意，心灵通透，他对道、对法、对理的理解愈发深刻，虽被凝滞凝滞当空，却不慌不忙，身形闪烁，猛地塌缩成一个小点，无形而有质，若有无量量重，压得虚空凹陷，直将掉落下去，再不受四象印的限制。 这点亦做无极，却是苏妄对无极一道的最深领悟——万物由无极而生，亦将归于无极，归于一个无始无终，无恒无远的无极奇点。 “道友，我这个本事如何？” 无极奇点微晃，苏妄身形再次闪烁，向上一跃，身形似乎跳入另一层空间，化作一柄莹白璀璨的剑光，竖直斩下。 道友？ 苏妄两次称呼青衣道友，然此道非同道，而是大道。 苏妄与青衣争锋，也是加深对道的理解，如此情境下，称呼他一声道友亦无不可。 青衣显然有想透了这点，面色愈发难看，骤然炸开身躯，演化无量玄黄，咣当一声，化作一座小鼎，圆身、三足、两耳，代表道一生二为三，容纳天地，铛得一下，就将剑光收了进去。 小鼎之中，剑光左突右冲，撞得铛铛大响，虚空震裂，音波震荡，慑人心神，地幽老祖等人一退再退，神色惊骇，却又有些目眩神迷。 无论苏妄亦或青衣，此时展示得道法皆已超脱人间神通、武道的定义，几近乎道，看得他们心驰神往，又忧又喜。 喜者，自然是加深了对道的理解；忧者，却不知谁为胜者。 但此间战斗，已非他们能插手！ 显然，青衣想要了结苏妄太想当然了些，玄黄鼎内撞击音愈发频繁，声波高亢，频率愈急，只听铿锵一声，有剑出鞘，无尽寒光照耀，冷锋清光纵横，数以十万里计，光晕深处，剑光如极光，璀璨纯粹，只有短短三寸。 就是这三寸的剑光，照耀出了十万里的光辉…… “好胆，竟敢以我磨剑？” 青衣气得要死，被剑锋劈成两份的身形也不合拢，玄黄光芒乍闪，分作一黑一白两大磨盘，轰隆一转，将天地都搅入其中，扎扎转动，尽数碾做碎片。 “道友，我的胆子一向很大！” 剑光朦胧，化作三寸大小的苏妄，小胳膊挥舞，小腿踢踏，似是对自己的身高不满，嘟囔了一声，化作一尊身高十万丈的巨人，扬天咆哮，张口一吸，将黑白磨盘吞噬。 “蠢货！” 苏妄腹中，传来青衣沉闷的声音，即有齿轮绞动的声音传出，苏妄体外凹凸鼓起，嘶吼痛呼，身躯不时绽裂，辉光大放，七窍喷血，似岩浆熔流。 “蠢货，蠢货，当真是个蠢货，哪有将敌人吞入腹中的道理？看来我的性命保住了！” 地幽、阎生二祖面露窃喜，天机老人急的跳脚，但有慕容彩凝重的目光中有一丝精芒流露。 苏妄似乎也察觉到不妥，神色有些惊惶，双手连连探拿，法则神纹浮现，形如道道枷锁，被他拍在身躯上。 六耀、五行、四象、三才、阴阳、玄黄、混洞，如此种种，囊括了世间绝大多数大道法则，苏妄也不管好坏，只要抓取出来，就往身上拍去，不时有法则神纹崩溃，亦有相互冲突的法则碰撞，将他炸的血骨分离，倍显狼狈。 便在地幽二祖等着看看他笑话时，被拍在身躯上的法则神纹却渐渐稳定，由表及里，深入他的血肉，并与体内的黑白磨盘碰撞，迸溅出亿万道毫光。 “你这贼厮，又利用我？” 青衣的声音再次传出，却多了几分气急败坏，苏妄面上惊惶收起，多了几分从容，毫光大放，庞大的身躯却在渐渐收缩，体表的凸起鼓胀愈发不明显，地幽二祖目瞪口呆。 “怎么变化的这么快？我都看不明白了！” 待得苏妄化作丈六大小，噗嗤一声，吐出两个微小的磨盘，光晕微闪，跌落出了青衣狼狈的身形。 “道友，可敢试我一掌？” 苏妄轻轻一笑，负手于后，姿态飒然，青衣面色铁青，但知苏妄两次借着他的力量，由外而内，又从内及外，将体内的法理重新锻造了一遍，融为无极，再无了弱点，便要试试自己的力量。 三番几次，几次三番，苏妄却完完全全将他当做了磨砺自身的工具，叫心高气傲，欲取其而代之的青衣怎能受得了？ “你说一掌就一掌？这次一定要将你打死！” 青衣大怒，拳出如龙，虚空都被打成混洞，十方崩塌，齐齐压向苏妄，苏妄忽而笑道：“道友，你输了！” 第374章 我的人生寂寞如此 “我输了，我会输？笑话！” 青衣“苏妄”念头乍闪，露出不屑，忽觉胸口一疼，脚步踉跄，打出的混洞顿时崩塌，他低头一看，胸口处却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前后通透，剖开了他的心脏。 心属火，为五脏之首，乃神所居，通联魂魄，心神则神伤，青衣但觉神魂昏晦，双目模糊，抬起头颅，艰难问道：“什么时候？” 他的气息，在渐渐低落。 “你不必知道。” 苏妄从他身前走过，嘴角溢血，青衣似乎明白了什么，昏暗的眸光内微闪，便飞灰而去。 青衣既死，天堑已过，高耸虚空的天堑猛然一震，但要脱离这方空间，这时，虚空深处却听铛得一声震响，时空停顿，众人身形僵直，但有一尊暗影从地下走出，光驰电掣，来到苏妄身前，探手一抓，往他的心口掏去。 “宗主何如去而复返？” 一声轻笑在暗影身后响起，暗影身前虚空泛起微微涟漪，速度激增，一个加速，便从苏妄的身上穿了过去，亦将苏妄撞得崩溃，如星流挥溢。 “你怎么知道的？” 暗影回身，身形晦暗，幽光冥冥，形如虚幻，看着另一尊苏妄走出虚空，嘴角残留血迹，面色微白，他的目光，落在苏妄手上的一颗宛似水滴的光球上。 这尊暗影，却是权衡留下的光暗双身之一——暗影分身。 “宗主想要，可是其中因果宗主准备好接收了么？” 苏妄抛了抛光球，权衡的目光也随之转动起来，苏妄便确定了，如今的权衡，的确是晓日。 只有晓日神君，在蛮荒龙岛上，才会费劲心机，想要夺取苏妄手中的光球，这颗光球，蕴含了时间之力。 “因果？”权衡心中一震，继而大笑道：“怎么会？本座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当世圣人的手段，怎么，苏圣人看来未尽其功？” 入圣者，亦做圣人，当然，也仅是人间显圣，没有一个修行者敢自夸自己是圣人，否则，你让诸天之上的诸子大家如何自处？ 苏妄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权衡所言并没有错，他的确未尽其功！ 虽然渡过天堑，并触及极禁，却因受制世界体量，苏妄并没有真正踏入入圣境。 否则，他的存在，就是破坏世界的平衡，会将世界拖入毁灭深渊。 除非，他愿意立即超脱。 “不劳宗主费神，宗主请罢！” 但苏妄始终是踏过入圣境门槛的存在，一只脚随时能落下，比之权衡又高明了几分，压他一头，但在苏妄面前，权衡最多只能耍耍阴谋诡计罢了。 便似如今，在被苏妄识破身份，权衡但不敢随意乱来，即使，他在空间上的造诣要高过苏妄许多，但苏妄要是发狠，权衡便是不死，也得脱下一层皮。 “苏圣人不欢迎，本座自去便是。对了，圣人不介意本座带走这两人吧？”权衡正要离去，见着苏妄面容不太好看，故意指着地幽、阎生二祖，口中调笑。 “宗主确定要带走这两人？”苏妄的面上却带起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呃！” 权衡口气微顿，心中连道古怪，但话已说出，自然不能落了名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见着苏妄没有反对，便祭起一座银白的小钟，铛的一声，震开空间，穿梭而去。 “可惜，可惜！这些老不死的，手段果然厉害，就不知帝罗还留了那些手段？” 但在权衡离去之后，苏妄才收回了目光，连叹了两声，亦收回了自己的杀机。 杀机？ 是的，苏妄放暗影分身离去，不外是要借双身联系，探寻出另一尊权衡所在，一举将其拿下。 这权衡也奸猾，知晓苏妄目的，未暴露半分破绽，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时空震开。 没了权衡定住时空，天堑咻而升起，只在眨眼间便消失无形，时空蓦地回复原貌，千里疆土，尽成废土。 …… “好恐怖的杀机，幸亏，本尊早有定计！” 一座不起眼的荒山上，权衡与天罡宗三位老祖屹立此间，这时，时空微动，暗影分身即闪而出，面上带着一分惊悸。 但在刚才，苏妄乍起杀机时，可吓得暗影分身一身潸潸冷汗。 “暗影，你大意了！” 荒山上，权衡冷哼一声，拂袖一震，一道星力降落，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地幽、阎生二祖当即被抽飞了出去，方一落地，便有空间之力降临，划出一片单独的时空，将他们隔离。 二祖面面相觑，惊怒非常，神色青白交变，卑微的，如同两只被关在玻璃箱的蝼蚁。 “主尊恕罪，是暗影疏忽了。不曾想到苏某人还是在他二人身上留下痕迹，此人在宇空大道上的造诣业已不输于我，实为主尊大患！” 暗影闻言伏地认错，身躯颤抖。 在权衡面前，他亦卑谦的如同一只虫豸。 按说，光暗分身原本不曾分过主次…… 就在这时，几人头上，虚空微微晃了晃，似有什么人物正要穿梭而来，权衡面色大变，目光猛地放在暗影身上，暗影大惊，还要说话，虚空中变探下一只大手，犹在半空，这只大手便变作一只虬龙，鳞甲鲜亮，铁骨钢筋，獠牙利齿，狰狞非常。 “不愧是凭借一己之力悟通地仙位业的存在，才入入圣境，便给了本座一个大惊喜！” 权衡长笑一声，笑声渺渺，声音未落，天罡宗三祖并地幽、阎生二祖便消失在了当场，却独留下了暗影分身。 暗影面色惊愕，怒龙扑击而下，荒山崩裂，顿成灰烟！ …… “壮士断腕，果然是枭雄心性！或许，对他来说还算不得断腕呢！” 废土之上，苏妄将手中从前方的虚空中探出，一片片的金鳞从他臂上褪去，回复正常，两个小丫头目光惊异，囔囔着要他再变化一次，苏妄额头上崩了“井”字，极为顺手地便弹了两个脑瓜子出去。 凭借留在暗影分身上的道标，苏妄虽然不曾锁定权衡，也从他们的对话探寻到许多消息，对晓日神君这等自古以来便存在的大能愈发忌惮。 自晓日神君脱离湖心岛，这方世界的剧本，就超脱了他的掌控，纵然回到十六年前，苏妄发现，他不知道的事情比知道的，多了太多。 “我将权衡引入湖心岛，竟不知是对是错！但是，对错又如何，身做棋子，我也是在照本宣科而已。” 权衡为上古天仙残魂，以他之能，尚且能发现苏妄身上的特异，苏妄不信，帝罗未曾发现过。 时间，那可是超脱命运，成就永恒，渡过纪元量劫的最后障碍！ “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慕容丫头期期艾艾地靠近苏妄，大眼睛眨呀眨呀，额头一片通红，苏妄轻轻为她揉了两下，小丫头面色赧红，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我在想，我们好像将某个人落在了某个地方，是该接他回去的时候了。而且，为师还有一个好友，不知他现在长多大了？倒不妨去逗一逗！” “那一定极为好玩的！”丫头拍掌欢笑。 “那是自然！”某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 祖殿之中，武二看着三个滚做一团的小屁孩，顿时觉得人生灰暗，再无半点前途。 虽然三个小屁孩看起来很威猛，挥拳也很是有力，自言出世也有一二百年，但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且看他们那撒泼打滚，挖眼掏鼻孔的幼稚行为，武二实难“自甘堕落”，放下身段，与他们“玩耍”！ 话说，以武二的能力，纵然又恢复到了通玄境，但比龙兽巨力，武二也不敢掺和进去的。 “我的人生啊，已经寂寞如斯了！”武二摇了摇头，扬天做无敌寂寥状，再不看三个小屁孩。 三个？ 却说，当武二与小红、小铜为祖殿内所有的石像点睛之后，殿内便多了一枚龙蛋，而后，龙蛋就在三人眼前以一种惊奇的速度孵化，一个自称老大的小屁孩就此出生！ 小红、小铜自然看得出来，这个新生的小屁孩血脉比他们更加纯净，不过，想要成为他们的老大，可不是这般容易的……哼哼，不压服他们，休想！ 为夺群龙之首（其实也就三条），三个小屁孩整日整日地上演全武行，用最直接的方式——武力，来争一个高下。 美名曰，群龙争霸战！ 不过，这群龙争霸战业已快分出结局了。 新生的小屁孩毕竟血脉纯净，资质超凡，不过几日便将小红、小铜的经验吸收，战得平手，再过得几日，已青出于蓝，到了此时，却能压制二龙了。 倘若，连“群龙争霸战”都没得看，武二最后一点乐趣也没了，他的人生，才真是寂寞如雪咯！ “武二，听说你很寂寞啊，不如，某家找点事给你做？” 空旷的大殿内突然张开一道光门，但见苏妄与天机老人各自牵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那厢，三龙也暂停了“群龙争霸战”，俱是鼻青脸肿得爬将起来，摆了个威武的姿态。 “前辈但有吩咐尽管示下！”武二拍着胸口，雄赳赳，气昂昂，仿佛没有什么难事能难得到他。 “好，那你就加入水泊吧！” 第375章 小蛤蟆，司空少年 “《列子?汤问》言：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 “大叔，你说的是神话故事吧，谁曾见过蓬莱仙山，不过以讹传讹罢了！” 评书人说道精彩之处，不禁摇头晃脑，左右酒客眼神迷惘，也沉浸在《列子?汤问》记述记述的蓬莱圣境，心驰神往。 这时，一声仿若破锣的带着公鸭嗓穿插进来，少年变音时特有的尖锐狠狠地打断了评书人与酒客们的想象，各人心生愤怒，怒目而怼。 “少年人，你说的可不对，既然谁都没见过，同样也不能证明她不存在。少年，对这个世界，我们终究需要心怀敬畏。” 评书人细眼打量，见着说话的是一个绒须初长，满脸青春标志的少年，便息了与他争论的心思。 少年人冲动意气，性子倔强，倘若人人都说一句好，他一定要与你争一个不好。 评书人见惯人情世故，阅历丰富，也不与他争辩，心思微转，便从少年人的阐述中挑了个由头出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说得少年人面色羞赧，吭吭哧哧。 “总归，总归你们不曾亲见，便算不得数！” 少年人倔强地抬起头颅，目光“愤恨”，好似酒楼内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一般，惹来众人一阵善意哄笑，气得他脸上的青春标志愈发涨红，似乎就要爆了开去，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瞥见酒楼中几个背刀负剑的游侠，心思一动，便有了主意，压下愤怒，大声道： “天生万物，我等自当心怀敬意，然而却不必畏惧。诸位所见，那北侠、西狂等等武学大宗，武力通天，镇压当世，心中可曾畏惧过谁？怕是没有吧。 身为武者，当具大无畏、大勇气，只有具备了这样的品格，才能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开辟出属于自己的超凡成就！” “好，少年人说的好，我辈武者自当无所畏惧，但要这天拦在面前，就将之斩了，但要这地挡住了路，就将之踏碎！” 少年人话音刚落，便惹来几个游侠的高声应和，游侠高举酒樽，遥遥向少年敬了一杯，酒客及评书人虽然不满游侠口无忌惮，无法无天，却也畏惧游侠刀剑之利，息了声息。 只有少年人神色亢奋，稍显稚嫩，不曾注意到各人神态的变化，故做老成地向四周抱拳，以为志得意满。 “哼，一群井底之蛙，也敢大放厥词，这天是也是你们能惹得，想要老天挡路，你们也得先有资格摸不到天边吧？” 却在这时，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各人侧目而视，出声处却见一红一绿两名少女，一人翠衫黄绒袄，精灵可爱，一人绯红涤缕裙，颜色娇羞，恰似两朵盛放的百合，引人注目。 那出声的，正是翠衫的少女，见着各人望来，也不惊惶，微微抱拳，姿态优雅，几名游侠心中一凛，知晓少女必定是出生名门，俱不做声。 但有少年目光一亮，见着少女面容姣好，不禁生出慕美之心，贪看了两眼，少女俏目含煞，冷怼回来。 少年微微不爽，回想少女先前所言，心里生起几分怒火，更有心在少女面前表现，反唇而讥：“姑娘所言，我等连天边都不曾摸到，难不成，姑娘摸到了？哼哼，还是说，姑娘能拿出海外仙山存在的证据？但要姑娘拿出来了，哼哼，我便将自己的姓名倒过来写！” 少年自忖抓住了少女的漏洞，连续两个反问，咄咄逼人，心中暗爽。 更奸猾的是，从头到尾，少年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曾报过，那所谓将姓名倒过来写更是无从有之。 谁又知道少年到底姓甚名谁，倘若他自报一个王一王的姓名，谁又奈何得他？ 显然，少女也看出少年的心思，当即恼了，娇哼了一声，道：“你要见识天边，还想看一看海外仙山？好，本姑娘如你之意，今夜子时，城南城隍庙中，你可敢来？” 翠衫少女语气鄙夷，目光微扬，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孔雀，红裙少女不好意思，臻首低垂，露出的一截皓白玉颈，恰似灵鸟回首，少年心神一颤，不知不觉中变喊了一声好字，而后面上露出了苦笑。 “姑娘，我能反悔么？”少年面容苦涩，神色期艾，如同吃了十个硕大的苦榴莲。 却哪有人，相约夜半三更的？ 除却那等需要夜色掩护的不可告人之事，少年也想不出少女相约子时是个什么意思。 他虽然有些自恋，但也知道，两名少女与他绝非一见钟情，而身为柔弱女子，敢相约夜半，定然是有所依仗的。 “你说呢，小蛤蟆？” 翠衫少女轻笑了一声，拉起红裙少女，便出了酒楼。 “小，小蛤蟆？这是什么鬼？” 少年微微一怔，幡然醒悟少女是提及井底之蛙的旧事，给他起了个绰号，心中不满，急忙追了出去，但不过十来步，等他出了酒楼，那人流如织的街上，哪里还找得到两名少女？ “看来必须走一趟了，不然可要坏了我的名头！”少年苦恼地拉了拉头发，眸光深处，流露出一份极为好奇的精光。 也不知，他何时有了名头？ …… “几位大哥，感谢诸位侠义，能与小子一行，说起来，小子心中仍然有些打鼓呢！” “你小子也是胆大，那两个女子敢约定子时相见，只怕不是易与之辈，一个不好，能将你小子连皮带骨都给吞了。”一个面容狭长的男子冷声说道，目光警惕，注视着黑暗。 “小子勿要羞恼，姚平远就是这个脾气，他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说来，还不知你这大胆小子叫什么名字呢，某家关铁重，江湖人称铁刀锁关。”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拍在少年身上，好悬没将他给拍趴下了。 大汉身高九尺，背负一把巨大的铁环刀，背面如锯，单刃微蓝，寒光湛湛，看得少年一阵羡慕。 少年揉着肩膀，倒抽了两口冷气，见着关铁重大笑，也跟着笑几声，目光闪动，忽然想起月余前结交的一个轻功极好的同龄人，露出八枚牙齿，笑道：“小子司空摘星，没甚名号，还望几位大哥多多照顾！” “这是自然，否则我等也不会来此。”姚平远依然冷声冷气地回着，又道了一声：“双剑并月！” 司空少年呆了呆，看到姚平远身侧左右悬挂的两柄剑器，这才明白他是报了江湖名号，急忙抱拳，心中偷笑：“这姚平远看着高冷，其实也是个闷骚。” 却又再向关铁重问道：“不是这位大哥？” 关铁重未及出口，那抱臂独依倚庙内神像的男子便开了口：“宇文阀，无名号。” 原来，这宇文阀才是真正的高冷。 这三人，却是白日里几名游侠中，听闻了少女与司空少年的对话，便与司空少年结伴，来此城隍庙。 宇文阀出言，场中气氛顿时一僵，司空少年神色不动，暗中揣摩几人关系，关铁重打岔道：“将近子时了，诸位做好准备，虽说我等皆无害人之心，但放心之心却一定不能少。” 各人闻言微微颔首，司空少年也眯起了眼睛，学着姚平远的样子，小心注视着黑暗，姚平远与关铁重相视一眼，目光之中皆有精芒闪过。 “呵呵！”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在各人头上响起，各人慌忙抬首，却见一红一绿两个少女飘然落下，若惊鸿,婉若游龙，面容虽嫩，亦有柔情绰态。 关铁重与姚平远紧了紧自己的兵刃，神色紧张，宇文阀悄然退了三步，身如轻幻，稍转则逝。 “好像多了几人呢！” 少女们向前踱了两步，关、姚二人向后退了两步，未敢与二人接近半分。 关铁重勉强笑道：“我等不请自来，还望姑娘见谅，月余前，尝听东海渔民说到，深海之处，雾隐云绕之间，有仙山出没，我等在此打探多日，欲睹仙山真容，今日听闻了姑娘之言，大胆而来，实为满足心中一愿，望姑娘成全。” “你倒实诚，也罢，反正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便随我来吧。” 少女说罢，径自向外走去，关、姚二人大喜，急忙跟上，与她二人保持五步距离，宇文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却有司空少年面皮发鼓，胸膛气得都快炸了。 他却没想到，关、姚二人前脚才说是为他保航，扬江湖侠义，后脚却将他甩到了一旁，不带他玩儿。 枉费司空少年一番心思，以为能借力打力，不想，人家也只是想借他的名义，搭上少女这条线而已！ “小人，卑鄙！”司空少年暗恨，心底也这样骂着。 “小蛤蟆，你不来么？” 少女的呼唤从夜幕中传来，少年环顾四周，见着城隍庙中愈发冰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跺了跺脚，急忙追了上去。 第376章 古怪的梦 有道夜半风黑时，杀人放火天，紧随少女前进，司空少年渐渐不安起来。 夜色寂寥，天上虽有稀疏月光，却不能照尽道路昏暗，一棵棵老树的虬枝徒劳向前伸着，于淡薄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好似一只只伸来的鬼爪，司空少年纵然天生胆大，也被这阴瘆瘆的气氛搞得心中发毛。 “嗯，湿气更大，有咸腥味，这是去往海边，周围地形多林多山，应该是在小渔村西南侧位置。” 司空少年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指，指尖洒落点点无味暗香，目光微闪，强行记录沿途所见，将信息汇总整理，不多时，便对此间幻境有了猜测。 “哼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将小爷拐了，没门？” 少年沾沾自喜，前头便传来一个声音：“小蛤蟆，你磨蹭什么，还不跟上？” “来，来，催什么，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赶死鬼么？” 少年嘟囔着，再次抨击对“小蛤蟆”称谓的不满，目光抬起，神色陡然一僵，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海边。 黑暗之中，浪涛拍岸，潮涌潮动的声息传来，轰鸣浩大，海岸之间，有一座暗银光影矗立，高数十丈，长余里，形如山峦，给人以极大的慑人压迫。 “好一艘朦朣巨舰！” 那停靠在海边的，正是一只巨舰，舰体狭长，曲线优美，形若利剑，便是这利剑的体型稍显大了些，外舷外侧镶嵌着一块块打磨蹭亮的金属，银辉烁烁，夜色凄寥，为巨舰侵染上一层暗色，辉芒朦胧，愈显神秘。 各人心中惊颤，浑浑噩噩地便随少女上了船，目光呆滞。 非是他们心志脆弱，素质不堪，实是这个时代，见到这般如同小城一般的巨舰，便有些骇人听闻了。 以南朝的国力，想要建造这样一艘朦朣巨舰，怕也是力有不歹吧！ “好么，我的一番苦功都白费了！”回想自己一路所为，司空少年只觉都做给了瞎子看。 他早该猜到的，各人既然要随少女见识一番海外仙山，自然是出海的，只是司空少年心中还有一丝念头，不信这海外仙山的说法。 到如今，他是不信也得信了！ “哼哼，拥有这般财力，绝非寻常大家势力，这两名少女身后，必然隐藏这极大的秘密，且看小爷将他们挖掘出来，功成名就一番。” 司空少年心思剔透，如有七窍，越想越是兴奋，神色越是沉稳，不露声色，随着关、姚几人欣赏起巨舰。 说来也怪，巨舰如此高大，想要将巨剑开入大海，本该配备极多的水手、船工，但上了巨舰，几人却不曾见到一个船工，在舰体上，更不曾看见桅杆。 “不依风力行驶？难不成，你还想飞天啊！” 司空少年暗自嘲讽，忽觉身下微动，急忙奔到船舷处，果然见到海岸在渐渐退后，细细感应了一番，心中再次震骇。 “竟然，竟然，真的不依靠风力！而且，行驶得还这般稳定？” 除却巨舰行驶时受到的惯性作用，巨舰行驶之后，他竟然感受不到一丝震颤…… “诸位，船上各处皆有屋室，你们自便吧，明日未时便至。” 说完这句话，两名少女飘然而去，却留下了一群呆若木鸡的“客人”。 自便？这可是你说的。 司空少年轻哼了一声，眼见关、姚等人兴奋与坎坷交织的神情，眸光深处露出一丝不屑，枕着手臂，吹着口哨，却在甲板上溜达起来。 竟然，真的自便起来。 “这小子好像不容易搞定，也罢，到了岛上，便是你身亡之时！” 关铁重啐了一口，眸间杀机暗起，三人相视一眼，运起身法，各自分散。 司空少年暗自皱眉。 “小子，看你很嚣张么，不知道这样容易得罪人？” 一声诙谐的调笑突然响起，司空少年霍然转身，肌肉收紧，却见船舷边缘盘坐着一个衣衫淡薄的男子，半个身子探出船舷，身形欲倒非倒，手中提着一杆鱼竿。 司空少年心头一跳！ 刚才，他们几人竟然都不曾注意到这个男子，如非男子出声，只怕，他也会将他当做不存。 少年放下枕在头上的手臂，耸了耸肩膀，故作着自嘲，道：“反正已经得罪了，而且，比起小子，这船上还有更多人值得他们注意，他们不会在意小子啦。” 司空少年说罢，目光灼灼地盯着男子，男子不置可否，视线始终不曾偏离鱼竿，只回了一句：“你却是聪明！” 聪明？ 原来司空少年以为自己定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过，在城隍庙中知晓被关、姚等人摆了一道后，便知自己还是太嫩了些，比起那些老江湖来说，他的聪明，还只是小聪明。 当即苦下了脸色，也不答话，只把将身子探出船舷，看着那黑黝黝的海水，问道：“前辈在钓鱼么？” “非也，非也！”男子摇头晃脑，悼了句文，忽然甩起鱼竿，似快似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满弧形，圆弧满空，虚空张伸，隐约间似有一方广袤世界张开，天圆地方，原始洪荒，却在这时，一轮金光在世界中冉冉升起，火气氲氲，光如朝霞，煌煌熠熠，照定诸方。 “我钓的可是小凤咯！” 呖！ 高亢悠远的轻鸣彻响夜空，如霞光的火气张开，铺就成漫空飞羽，浸染天光。 “你如何知道我的姓名？” 司空少年惊呼而起，两手飞舞，却觉身下一空，噗咚一下，便跌下了床。 “这艘船什么都好，就是床板太小了些！” 司空少年苦着脸从床板板下爬起，揉了揉被摔得几乎麻木的贵臀，故作哀怨的叹息了两声，又抱怨了起来：“也不知航程还有多久，小爷可真是寂寞难耐了啊！” 司空少年仰天咆哮，豪气未发，左右隔间的墙壁上顿时传来一片能砸破天的咚咚乱震，就听三五个粗犷的嗓音喊道：“司空小子，你再敢一大早囔囔，扰我清梦，老子便要你吃不得兜不走！” “就是，老子才摸到怡春院花旦小翠的细腰，便被臭小子打断，臭小子，你这是要作死啊。” 这是某个欲求不满的男子发出了狼性之喊，声音尖锐，司空少年面色狂变，急忙抓起床头的衣衫，埋头一套，也不管斯文不斯文，便往外面跑去。 果然，司空小子才刚离开屋子几息，便有一个面目阴柔，翘着兰花指的男子蹬破了船舱的小门，一脚踩了进来。 “走了，哼哼，你走得了么？阿海，你留在这里，看这小子回不回来？”赵原冷哼了一声，指使起身边的喇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是，帮主放心，待这个小子回来，小的一定将他抽皮拔筋之后送到帮主房间。”赵海舔着脸，胸脯拍得咚咚响，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样。 “弄甚抽筋扒皮？洗刷干净了就行！” 赵原神秘一笑，赵海心神意会，也回了个神秘的笑容，左右喇虎回想自家帮主某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特殊爱好，再想起那个“小翠”的性别，齐齐打了个激灵，将脑袋别到了旁处。 一切，尽在微妙之中…… …… “巨鲸帮的赵原听说喜好龙阳，这死娘娘腔，不知会不会盯上我？难怪小爷几次都觉得他的目光古怪，再有那赵海煽风点火，小爷危矣！看来，我的船舱是不能住了，今夜要重新寻一个落脚之所。” “嗯，今天的早餐不知道是什么？” 司空小子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忽然想到什么，在脸上摸了一把，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小爷脸上没有那些青春标志！我就说嘛，小爷自从修行了内功，早先便学会排毒养颜，丽质天成，连赵原也被我勾引得不要不要的，怎么会再有青春标志，真是无稽之谈。” 司空少年沾沾自喜，忽而口气一叹：“也不知那传说中的仙岛几时抵达，小爷已经等得都花儿也谢了，要是真的跟梦里一样就好了！” “司空小子，你道今日谁会赢？”这时，一个獐头鼠目，长相猥琐的人悄然靠了过来，低声问道。 司空小子也不惊讶，压低声线，道：“獐油头，今日对赌的是？” “双剑并月姚平远对阵铁刀锁关关铁重！” 獐油头贼眉鼠眼地左右打量了一下，见着各人不曾注意过来，急忙报了两个名字，司空小子面色一变，陡然不怎么好看了起来。 “怎么，你没收集过他们的信息？”獐油头面色揣揣，也有些不甘。 “放心！”司空小子回过神来，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姚平远是洞微大成，关铁重是洞微小成，不过，我听闻几日前姚平远得罪了逆行派的尤鸟倦，被人家的邪极之力伤了手少阳三焦经，一身功力去了一半。” 獐油头开口道：“那便，买关铁重！” “不，买姚平远！”司空少年神秘的一笑。 獐油头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却无动作，司空小子知他心思，从钱袋里拿出一粒金豆，獐油头闻弦知意，接过金豆，笑嘻嘻去了，却未见着，司空小子的眉头轻轻皱起，暗自念叨了一句： “怎么会是关铁重与姚平远，这般巧合？” 第377章 剑，刀 人是一种阶级动物，或者说，凡有灵之类，皆有阶级。 这个道理司空少年一直明白，艨艟巨舰也不例外。 艨艟巨舰上处处都充斥着阶级的不同，或以强弱，或以财富，或以出身，或以美丑，不过数百人的小小圈子，亦被人为的划分成数十个势力。 那赵原所在的巨鲸帮，也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势力。 当然，司空少年的势力更小，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势力！ 距离司空少年登上艨艟巨舰，已过近月，一个月的海上生活，司空少年如鱼得水，游走艨艟巨舰底层，也算过得马马虎虎。 当然，仇家也有那么一丢丢，大多无伤大雅，少年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轻重，不轻易惹事，更不轻易冒头。 便似今日，獐油头前来问询，司空少年以情报为价，獐油头则为其出面，两人可谓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罢。 从底层甲板上去，来到中层，司空少年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于千百道不同的气味中分辨出一缕香气，贪婪地嗅着，闻香识路，找到一间不大的美食坊，整了整衣裳，推门走了进去。 艨艟巨舰分作三层，底层为各方小势力占据，龙蛇混杂，上层由各大势力把持，作威作福，而中层，则是巨舰的中立势力。 在中层，你可以找到陆地上能找到的一切行当，沽酒的、裁衣的、庖厨的、包打听的，连游蹿的货郎都有，除了勾栏。 司空少年可是立志要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美食，娶最美丽女孩的男人。 第一个便罢，艨艟巨舰上，美酒与英雄是挂钩的，当然，你要较真另外两个也是，便当我没说。 司空少年自信必将成就伟大英雄，不过，现在的他武力可不太够，不敢与那些动不动就摔杯子掀桌子的英雄们一起喝酒。 最后一个司空少年尚且无力，即便司空少年以为自己非常孔武有力，但那些美丽的姑娘可不稀罕他这个乳臭少年，至少，在艨艟巨舰上是如此。 司空少年剩下的选择，只有第二个。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司空少年非素食主义，却也不排斥顿顿吃素食，前提是那些素食能做的如美食坊的一样鲜美。 美食坊，这便是这间船舱的名字，亦名副其实。 坊内由一个和尚与两个美丽的小姑娘打理，和尚很出名，叫苦瓜大师，号称当世高僧，司空少年见识有限，也不知道多高；小姑娘很美丽，可惜不知其名，但知道，昨夜她们出现在他梦里了，也没给福利。 一大两小的搭配，一般人到了这美食坊，想当然的以为做主的是苦瓜大师，事实恰恰相反，美食坊内，做主的反而是两个小姑娘，那苦瓜大师却是个打下手的。 打下手，也打得叫人喜欢，叫人羡慕。 艨艟巨舰中层的商贩、裁缝、厨娘，都具超凡武力，随便拉将一人出来，或能镇压各门各派的掌门、家主。 司空少年犹记，行船前半个月，艨艟巨舰游走南朝各州各府海岸，“邀请”各门各派登船，许多人七不服八不忿，欲图闹事时，却被巨舰上的裁缝、厨娘殴打了一顿。 各种不服当场粉碎！ 从此，众人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言不虚，将艨艟巨舰中层视做某个不明势力的一员，暗中觊觎，却不敢招惹。 如此情境下，似苦瓜大师这般的，在众人眼中，已是入了不明势力的外围，岂能不叫人羡慕？ “姑娘，来碗打卤面，加个蛋！” 司空少年笑嘻嘻地坐到一个红裙少女负责的桌子前，眼光一眨一眨的，闪着星光，却把人家看的面色绯红。 美食坊当家两名少女，翠杉少女好强，眼中揉不得沙子，红裙少女内敛，温柔娇淑，二人恰似冬梅与春菊，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美，司空少年却独好红裙少女。 非是翠杉少女哪里不如红裙少女，而是司空少年不敢招惹那翠杉少女。 “嘭！” 一个巨大的海碗丢在司空少年面前，海碗脸庞大，一掌多高，碗内高汤浓稠，汤色鲜白，随着翻滚的热气，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司空少年有些混沌的脑子立时又清醒了几分，汤面上漂浮着用豆腐雕琢着青菜、肉糜、鸭蛋，红带带绿，直冲视觉，更惹得少年肚中馋虫叫屈，食指大动。 “小子，你的面！” 翠衫少女俏脸含霜，护犊一般将红裙少女藏到身后，似乎叫少年多看了一眼都是一种大恐怖。 司空少年微微一笑，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自以为完美，笑着回应：“不，是你的面。” “我的面？好，那你不要吃了。” 翠衫少女当场发作，司空少年暗道一声不好，伸手向前护住，却捞得一空，再抬头时，只身已坐在美食坊舱门外，竟直接被少女挪移了出来。 “苦也，也不知小爷的早餐哪里解决？” 司空少年自嘲一声，面色忽地一变，把袖子摇了摇，顿时知道钱袋子里的金豆又少了一颗，不禁苦笑道：“还真是不吃亏的性子，不过，小爷可是一口没尝啊！” 那少掉的金豆子，肯定是翠杉少女“拿去”当做了面钱。 “罢，罢，闲着无聊，小爷去看看关、姚二人如何了！” 少年心思百转，眨眼便将烦恼抛到后头，念头一起，脚步便往一处名叫角斗场的地方走去。 角斗场，而非决斗场，司空少年总觉得，起这个名字的主人，似乎带着某种深深的恶趣味。 不过，谁叫人家拳头大呢！ 具体要说如此大，只看各人登船以来，大大小小多达上百次的冲突都在角斗场中解决，却不能坏其分毫，便知艨艟巨舰之主的拳头到底多大。 “至少，比砂锅大吧！” 司空少年恶意揣测，却掩藏不住对艨艟巨舰之主的好奇，或者说，每一个登船者都有这份好奇。 角斗场并不特殊，空空荡荡的屋室，四周高，修着一圈圆形看台，中间低，坐落一座圆形的角斗场，正有两名武者持并对峙其中：一人月白中衫，配双剑，以涤丝束发，抱臂而立；一人满面虬髯，身形高大，五指叉开，宛若凶魔。 这两人，正是此次对赌的两个主角，双剑并月姚平远，铁刀锁关关铁重。 司空少年快步走过看台，也不挑剔，寻了个较为稀疏的位置，便蹲了下去，面上带起几分勃勃兴致。 左右武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头，不再注意。 似他这般来凑热闹的少年人，并不是很稀罕。 便在司空少年选定位置时，他对面的看台亦有三五武者各自分开，往四周散去，各人眼中，皆带着几分亢奋与热烈，这其中，就有与司空少年打过招呼的獐油头。 人群最后，走出了个身形肥硕的大胖子，一摇一摆，慢悠悠地走到看台边缘，身形半倾斜，小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精芒。 此人名叫蓝胡子，乃是此次赌局的庄家，当然也是朦朣巨舰上多次赌局的庄家，银钩赌坊的蓝胡子。 蓝胡子人闻其名，长着一嘴黑的发青的大胡子，身形痴肥，十根指头好似十根白萝卜似的，金光闪闪，差点没闪瞎了司空少年的眼睛。 却说，白萝卜一样的手指闪烁金光应该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但如果给白萝卜手指上套上一圈又一圈的金戒指时，又十分合理了。 虽然很羡慕蓝胡子的富有，但司空少年眼光只是在他身上打了一个转，不敢多看，因为，这蓝胡子却是艨艟巨舰明面上有数的通玄高手之一。 甚至，司空少年都不敢确定出现在他面前的蓝胡子是否是本人，便如没人知道蓝胡子的真面目一般。 就司空少年所知，船上还有一个粗眉怒目，青面獠牙的蓝胡子。 同样也是蓝胡子，与肥硕的蓝胡子一样自称蓝胡子，两人都不曾否定过对方，也从不再对方出现的地方出现。 “两位，你们可以开始了！” 蓝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声音并不大，亦有各人无法拒绝的威严，诸位武者心神一凛，场下只听铿锵一声，姚平远与关铁重同时拔出了兵刃。 两人对峙，不仅是在观察对方，也是在等蓝胡子发号施令，一流武者的威严，他们不敢冒犯。 刀锵剑鸣乍起，只见一道白光闪耀，徐而渐变，化作半轮弯月，冉冉而升，月光忽而闪动，弯月变作双重，盘旋飞绕，恰如一轮满月，皓白光辉照来，即如冰冷的剑锋掠过，照得诸多武者都是心中一寒。 “好一个双剑并月，姚平远的剑法当真犀利！” 有人低声赞道，亦有人暗自皱眉，眼力高明者，已经看到那满月中间隐约多了几分阴影，光辉并不均匀。 “看来，姚平远受伤之事不假！” 各人心思转动，关铁重却不受影响，大刀舞起，如斩波澜，一瞬之间斩出一百余刀，微蓝的刀锋连在一起，仿若一道铁关拦来，即有横扫千军之势力。 这便是，铁刀锁关！ 第378章 好哥哥，真英雄 圆月当空，天华皓皓，皎皎剔透的剑光便似一道吹不尽的清风，清风不尽，皓光无穷，风光霁月，与风同光，不知觉间，清微的寒意已浸染了心头。 双剑并月，寒风乍起！ 这是，姚平远的最强绝招！ 显然，他已预料到这一战的艰难。 一剑寒风乍起，如月如风，道尽了月与风的绵绵情义，交缠相融，那种感觉，恰如一杯淳厚的女儿红，经十数年的陈酿，冰凉的酒水中，寄托淳淳的思念，直到天长地久。 月华无声，剑亦无声，这便是姚平远追寻的武道——无声，无息，无止境，恰似风，恰似月，更是月。 司空少年眼眸一亮，分出一角余光看向关铁重，视觉陡然被一片汪洋巨浪充斥。 那是，关铁重的刀势！ 如若说，姚平远的剑法起于无声，落于无声，一切俱化寂静的话，那关铁重的刀法则完全相反，他的刀，是攻城拔寨，是山崩海啸，是地裂天塌，声势浩大，犹若天河倒倾。 却见刀锋劈斩转折，犹若冬风，呼啸卷溢，大开大合，刀势之间，有一种劈开天地，碾碎洪流的磅礴大气，刀锋如铸，如城，劈纵四方，横朔六合，看得司空少年目眩神驰。 “这才是男人的刀法，霸烈，威猛，勇往直前。不过，不该啊，以关铁重的为人按说是用不出这样的刀法？” 司空少年眉头微皱，那厢，关铁重的大刀已经劈入姚平远的满月之中，刀剑相击，微蓝的刀锋猝地向上一扬，如同掀起万重巨浪，以一种凶猛疯狂的姿态，撕裂月光，震破满月，叫光辉跌落，皓光不存。 看台上，众多武者齐声低呼。 “以武而论，洞微之后武技日益纯熟，招式渐趋完美，这是技近于道的过程。用一句俗话‘无他，唯手熟而’评价入木三分，此时武者的手段已不在多，而在精、在简，在于领悟出最适合自己的攻击方式，所谓没有最强的招式，只有最强的人就是这个道理” “从这方面看，姚平远虽然只是手少阳三焦经受创，却在根本上影响了他对自身状态的掌握，入微能力直接掉下一个小境界，在境界上与关铁重持平，而关铁重的刀法更重士气，压他一头，一减一增，姚平远必败。” “不过，计较再多终不如现实的残酷，正如那句话所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对于知道内幕的我来说，这一战，我已经看到结局了！” 司空少年眸光微亮，眼见那姚平远在关铁重的大刀下节节败退，抵挡艰难，似能随时败落；眼见那诸位豪客，双目灼灼，嘴角带着一丝残忍而兴奋的笑容；眼见那獐油头面色难看，鼠眼左右扫视，目光凶光流露，嘴角带起了一丝看好戏的微笑。 “人生果然是场大戏啊，不来此一趟，小爷如何能见到这么体会到不同的人生。” 下一刻，变生肘腋！ 呯！ 刀剑再一次交击，姚平远稀薄光辉的剑光再难为继，剑光崩碎，双剑掀扬，中门大开，关铁重面上带起一分狞笑，大刀擎举，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举起一座铁关，重重砸下，气势之盛，连刀锋之前的空气也被压得凝实，如同实质。 “死去吧！” 关铁重狂呼呖啸，姚平远目光带上一丝惨烈，剑锋一转，那崩碎的剑光陡然转黯，化为寂然，剑锋上多了几分寂灭枯寥的意境，剑光疾行，逆刀锋而上，瞬息之间，各人眼中似有一片漆黑阴影笼罩，遮蔽了他们的五感。 “这是，剑意！” 人群中，几名洞微大成的武者惊呼出声，亦有人颤颤巍巍，不敢置信，继而，是那些二、三流武者发出的悲鸣。 “怎么可能，姚平远是走了祖坟冒青烟了么，竟得天之大幸，在这个时刻晋升通玄境！” 各人心中虽然不忿，却未敢有人骂咧出声，因为，至今日之后，姚平远将成为俯视他们的人。 剑意，亦或意志，是一流通玄武者才能接触的精神境界，将所思所想，坚持、心意、信念、愿望，乃至信仰，灌注武道，化为意志；以意驭武，心无挂碍，则招无定式，是谓无招之境。 概以人无完人，招形有缺，再是精妙的招式，只要是人在用，便有了破绽，或是缺了灵机一变，或是出招快慢不宜，这些都是破绽。 因而，无招便胜过了有招。 一流武者以精神意志震慑二、三流武者，便是在精神境界上镇压对手，使其暴露破绽，故能未战先胜！ “人有悲欢，月有圆缺，此剑即名月见悲欢吧！” 一声轻叹传来，遮蔽五感的漆黑阴影退去，众人急忙看去，却见刀剑分离，关铁重震退了三步。 一步落下，周身骨骼震鸣，叮咚作响；两步落下，皮膜鼓胀，肌肉隆起，血气充塞毛孔；三步落下，关铁重呼哧地喷出一道血箭，皮膜绽裂，鲜血喷溅，霎时便成了一个血葫芦。 明明，关铁重上一刻还大占上风，但姚平远忽然突破之后，便败得一塌糊涂，其势再难挽回。 在他当面，姚平远双剑收于右手，放置背后，左手向前，如在邀战，虽面色惨白，然气度飒然，自由一种从容而自信的风采，惹人注目。 “果然是剑意，虽然还未正是晋入通玄境，但双剑并月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可以称之为半步通玄了。” “关铁重败得不冤，此败，非战之罪。他能见证一位一流武者诞生，亦是他的荣幸。” 众人轻声讨论，再不敢直呼姚平远的姓名，言语之中，更多了几分讨好之意。 江湖人，同样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竟以这种方式结束，虽然结局与我预料的一样，但过程可不太一样！但不知，关、姚二人不惜暴露了自己的武力，所谋为何？” 司空少年心中思忖，继而眉开眼笑起来，欢喜地差点欢呼出来，只看诸位武者的表情便知，这一次对赌，许多人都下了关铁重的注，而他，恰恰买了姚平远赢。 “发财了，发财了，这一次是真的要发财了，以后再去美食坊，哼哼，小爷也是豪客了，我便吃一碗倒一碗，看看那两个小娘皮生气不生气……” 司空少年兀自臆想着，那厢，蓝胡子向前走了两步，几名孔武有力的武者上前，将左右几人推到一旁，露出一片好大空地，各人未敢生怨。 蓝胡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痴肥的身子很是“用力”地弯了弯，稍微显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形状，拍起了巴掌。 “难得，难得，自我等登船以来，诸人意气鼎盛，每有争执，角斗场中大小角斗亦不下百场，有人生，有人死，独独没有人临阵突破的！ 姚兄弟能晋升通玄境，真真是个大喜事，不知愚兄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兄弟亲近亲近？” 这是，在交好姚平远了？ 蓝胡子一言既出，诸多武者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姚平远还未正式晋入通玄，便得了蓝胡子的看重，有蓝胡子护航，晋升通玄是妥妥的了，几个居心不良的，立时便打消了自己的小主意。 “蓝家哥哥邀请，兄弟欢喜至极，岂敢不从？” 姚平远目光一亮，打蛇随棍上，口中直呼哥哥，左右诸人虽然不哂其为人，但未有敢出言者。 说罢，姚平远收起双剑，举步向前，但要登上看台，忽而停住，目光微冷，不苟言笑，冰冷道：“关铁重，某家身边缺了个跑腿的，你可愿意为某效劳？” “好小气的人！” 众武者闻言又是一惊，几个与姚平远有过恩怨的，急忙退入人群，蓝胡子微微一笑，关铁重面容苦涩，艰难地低下头颅，涩声道：“敢不从命？” 这般威势，却看得各人目瞪口呆，方知一流武者的威严，心中又羡又妒，即使，姚平远还只是个准一流武者。 “叫哥哥见笑了。” “无妨，无妨，兄弟是真性情，真英雄，圣人亦尝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而。’大丈夫处世自当活一个畅快，活一个潇洒，何须顾忌他人？” “还有这般说道？听哥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愚弟心中郁结稍解，多谢哥哥！” “二位英雄高论，原来为人处世还有这般道理，刘某受教了。” “是极，是极，听了两位真英雄的高论，方某才知过去活的太憋屈，难怪我的修为止步洞微便不得寸进，原来是没得正视自己的真性情，方某这便回去闭关一回，说不得，也能寻到突破通玄境的契机呢！” 登上看台，姚平远冰冷的面容立时融化，换了个欢喜的颜色，亲热至极，蓝胡子面上笑眯眯的，毫不忌讳拉起姚平远，以示亲近。 两个贱人却做一见如故之状，惺惺相惜，更是冠冕堂皇地扭曲圣人的经典，为自己的无耻装饰，说出了一番斯文扫地的言论，更有一群阿谀奉承之辈送出了滚滚马屁，听得两位“真英雄”心情舒畅。 而此时，司空少年早已悄然退出了角斗场。 第379章 三个小伙伴 “这关、姚二人早先便是一伙的，他们不惜要暴露实力，必然不是为了赚一桶赌金，难道是为了接近蓝胡子？” 司空少年眉头紧皱，却不曾注意到，几乎在他踏出角斗场时，便有一人盯上了他。 少年人或许有些机智，经验却不够老道，但在这时退出角斗场的，不是在此次赌斗大赢特赢的，便是对姚平远或蓝胡子不服不满者，难怪要要让惦记。 他是百密一疏，不曾考虑到这点，注定有此一难…… “该死，该死，这是将小爷当做了大肥羊么，只是一个后天境便敢嚣张地追来？” 走不过百十步，司空少年便发现了身后的跟踪者，眉头紧皱。 不是他眼力如何独到，而是这跟踪者太嚣张，竟大摇大摆跟了上来，未有掩饰，故作冷酷的笑容，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都在明晃晃地告诉旁人，他便是来来找麻烦的。 “也罢，左右不够一个喽啰，小爷便将他打一顿，银钩赌坊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小爷吧。” 为人处世自有一番道理，不能一味屈服，当强硬时还需强硬，伸出自己的獠牙，司空少年立即下了决定，嘴角带起了一丝邪恶的笑容，身形一晃，往上层船舱跑去。 …… 换完赌金，獐油头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潜回船舱，才关上舱门，便有一道阴影向他遮笼，随即，便被捏着脖子提溜了起来，老脸贴在了木板上。 “老东西，听说你有买有赢，手气十分不错啊？但不知，你这样太招摇么？” “爷，爷，您开玩笑了！” “爷可不是说笑，你今天可赢了爷爷的钱呢！” …… “这么说，你跟了上去，不但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没弄清，还被对方耍猴一般耍了一遭？那么，你有报我银钩赌坊的名头么？” 蓝胡子笑眯眯地，左手两指摩挲着右手食指的戒指，目光低沉，却看也没看眼前的喽啰。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蓝胡子在动了杀心时，便会做出这个动作。 但在他的对面，站着个鼻青眼肿，一口好牙不剩半个的喽啰。 喽啰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耐不住惊恐，当即跪下，拜头不止：“坊主饶命，坊主饶命，小的也想报出我银钩赌坊的名头，只是那小子出手迅速，小的还没张口，他便打碎了我一口牙！” “怕不是没机会，而是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蓝胡子神色微顿，眸间精光乱烁，摩挲戒指的动作停了下来，懒散地摆摆手，道：“起来吧，难不成还要我扶你起来？” “不敢，不敢！” 喽啰悄然喘了声气，知道性命留了下来，却听姚平远问了一声：“那小子？” “是，是！”喽啰不敢隐瞒，搜肠刮肚将记忆里的形象道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年龄不大，武功却不低，不知是何家何派？” 姚平远忽然想起几日前的一个夜晚，从他二人身边溜过的小小身影，心头一动，笑道：“说的某家倒想见识一下了！” 蓝胡子不着痕迹地睁了睁眼睛，白胖的脸颊笑成了一朵花样儿，应合着：“那厢好，那厢好，贤弟要见识，哥哥让人抓来便是。” “有劳哥哥！” …… 而在此时，艨艟巨舰甲板上，却有两个一身白的江湖侠少长身而立，吹着海风，俯瞰海天的壮阔，周身流露着一种名曰生人勿进的高冷气息，气质端的那个潇洒，更有诗而赞：翩翩白公子，其言不苟笑，冷僻如寒光，剑起则杀人。 在他们身外，也确实没有半个生人…… 毕竟，大早上的，天寒料峭，可没有哪个武人有两名侠少这样的兴趣，能日复一日地跑来吹海风，其名，陶冶心性。 那海外的情景，说好听些是波澜壮阔，说不好听是一成不变，诸位武者早得看腻歪。 反正，自起航以来，天海间的景色，从来都是一个颜色，再美的景色，也要叫各人审美疲劳。 咕噜～ 这时，一声古怪的鸣叫在一个少侠腹中响起，少侠故作冷峻的面庞顿时一苦，瞅了瞅身旁的人，小声地问道：“孤城兄，可以了吧？” 在他身旁，被称作孤城兄的少侠捋了捋长发，透过发梢间隙，左右迅速打量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继而又以一种老成的语气叹道：“世人媚俗，只知生死之恐，名利之美，不知武道高雅，其深无限，其高无涯，需要吾等穷尽一生用心体会，时时不可懈怠？难得有吹雪兄为我知音，孤城大幸！” “孤城兄谬赞！”吹雪少侠闻言面色庄严，抱拳还礼，随即脸色一垮，道：“不过，比起这些，孤城兄，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吃早饭了。” 说话间，吹雪少侠腹中再次发出雷鸣怪叫，少侠面色一赧，很是悲哀地瞅了一眼手中那把用了三年的剑器，说得极为艰难。 真真，是帅不过三秒！ “也罢！”孤城少侠再次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掂量了两下，有些为难道：“吹雪兄，你我的盘缠最多只能用过今日了。” 那吹雪少侠听言，已经松垮的眼角更加没了精神劲，身形摇晃，似乎随时能从船舷摔下去，哀怨道：“这船上纵有万般好处，只这一样花销太大，便是最大的不好，孤城兄又不愿意做市井之事，堕了我等品格，只是这有出无入的，注定要坐吃山空啊。” “吹雪兄稳住，稳住。”孤城少侠见他摇摇欲坠，瞅了瞅身下的万丈波涛，额头上的冷汗都淌了下来，口中劝说着：“圣人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是吧。”吹雪少年身形一震，牢牢定在船舷，自顾自恋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已饿过体肤了。” “哎！” 两人齐声哀叹一声，眸间同时闪过精芒，右手猛地落在剑上，气质一变，人还是那个人，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凌冽之意，猎猎的海风吹卷他们的衣袂，白衫翻动，一人如白云，高渺天际，不与人间往来，一人如雪，冰寒乍放，芬芳殁于无形。 “哟，两位都在啊！”咚咚咚的脚步传来，司空少年气喘吁吁奔来，见着二人的姿态，也不意外，若猛虎跳涧，一个虎跃落在船舷上，诙谐地调侃起来。 仔细看去，司空少年的眸光深处，却带一丝轻松的笑容。 “司空，你将谁带来了？” 孤城少侠剑眉微皱，气质愈显缥缈，如无形的云，云渺多变，恒无常形，看不出喜怒，司空少年心里发怂，调侃顿时僵在脸上，不知说什么好。 吹雪少侠目光凌厉，狠狠地在他面上刮过，犹若吐着腊月的寒气，道：“还能有谁，不过又是些麻烦罢了！” 他的口气比孤城少侠还要生硬，司空少年却从他口中听出了一分关怀，倒松了口气，连连抱拳，讨饶着：“还请两位少侠出手，司空必有所报！” “有所报？” 两名侠少想到少年平日出手阔气，心头也有些火热，却见几个满头是包的喽啰蹿了过来，手脚张舞，为首一人嘴巴漏风，嘶吼怪叫道：“臭小子，你几番戏耍你家朱耶耶，是不将我银钩赌坊放在眼中了？” “不是此人吧？”吹雪少年神色不动，神色淡然，眸光却盯向了二十步外的舱门处。 司空少年摇头道：“自然不是此人，这样的人物还不值得请二位少侠出手！” “哦，那我便有些兴趣了！” 孤城少年眸光微亮，也不出剑，剑鞘连点几下，仿若几朵白云闪逝，划出一道犹如云气的缥缈轨迹，升腾无形。 喽啰才要挥舞过来的拳头被剑鞘一碰，自动落空，左右几人各自牵绊，相互撞在一起，去势仍然不止，直接撞上船舷，半身跌到船外，重心下落，差点没直接掉下去，却忙以手掌扣住船舷，两脚飞瞪，欲将自己拉起，形容可笑，如同几株倒插的大葱。 这般好戏，平日里司空少年若要遇到，定然要取笑一番，此时他却没了这番心情，与两名侠少一同将目光落在从舱门走出的一个九尺大汉身上。 那人，正是已被姚平关击败，崩身受重伤的的新任“跑腿”——关铁重是也。 关铁重手中，提溜着一个身形猥琐的家伙，獐油头。 “关某还道你小子如何要在船舱左转右拐，原来是发现了某家存在，但不知你找来的两个小伙伴能不能帮上你？” 关铁重露齿一笑，白牙森森，血盆大口，面上全是此结枷的伤口，形如恶鬼，吹雪少侠与孤城少侠同时蹙眉，将目光转到旁处，道了声：“真丑！” 真丑？ “当真是字字珠玑，道出了我的心声啊！” 司空少年心中拜服，肚皮差点没被笑破，见着关铁重将要发狂，急忙问道：“且慢，小爷问你一句，你们是如何找上小爷的？” 第380章 大侠，你太天真了 “找上你？小子，你太天真了，不知道一直赢其实很另庄家讨厌么？” 关铁重狠狠地喘了口粗气，似为了压下少年心气，面带不屑，冷笑连连，再掂量了下手中的獐油头，道：“而且，你还选错了合作对象，这老小子的骨头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硬，某家不过是拧断了他两根腿骨，他便将你招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獐油头两腿小腿可笑地在空中摇了摇，径自闷哼了一声，始终未醒。 “原来如此，却多谢关大侠教训！”司空少年眸间露出一丝了然，目光在獐油头身上转过，拜道：“我话已问完，还请二位少侠出手！” 虽然不喜关铁重对待獐油头的态度，但他心中也没多少悲哀，两人本是互利互惠，从不曾有过交情，自然没有期待，便似，司空少年从不期待獐油头能为他保密。 “早该如此，忒得废话！” 孤城少侠冷哼一声，长身而起，身如浮云，乍然跃上半空，关铁重眸光一凝，孤城少侠的身形又是一晃，分化三身，三道飞身一般模样，当空飞临，不分先后，同时点出剑指。 “小子好胆，某家出道时，你不知有没有断奶呢？” 关铁重怒火中烧，随手掼下獐油头，将他摔成肉泥，只手擒拿，手掌在空中连连转折，如幻蝶飞逝，呼吸之间，就有十来个变化过去，端的精妙非常。 他用的，却是一门传承极为隐秘的擒拿手法，云雾十三变！ 却是，关铁重见孤城少年不曾出剑，放不下面子，有心用擒拿法拿他，要逞高人威风。 但看不出，关铁重这般粗豪的汉子，也能用出这么精妙的手法，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铮！ 一声轻微剑鸣震颤，关铁重身形猛地一偏，两腿连踏，如穿花蝴蝶，渐乱迷眼，瞬息间三次转折，分化出三道幻影，远远地跃向后方，却有三个白衣少年紧随而上，衣裳如猎，白衣长剑，剑锋前指，一往而无悔。 但不知何时，孤城少侠竟已出剑。 他的剑如同清风，剑迹缥缈，其形难寻，连关铁重也未能察觉，险险着了他的道。 但关铁重既然回过神来，便不会叫孤城少侠轻松，后跃的身形猛地就是一翻，以背抵前，只听铿锵一声，孤城少侠剑锋受阻，去势不由一顿，却在此时，一抹微蓝的刀锋便斩落了下来，如匹练飞落，似巨浪狂涛，气势之盛，不可强敌。 关铁重果然经验老辣，眼见退避不得，竟以背上大刀挡得孤城少侠一招，并趁势拔刀而起，反制敌人。 一招受阻，孤城少侠不惊不慌，长剑舞成散漫天光，如同一朵白云，只听得一阵叮叮铛铛碰撞，火星迸溅，他亦身如轻云，飘然而退。 “想走，迟了！” 关铁重气势当盛，如何肯让孤城少侠退去，狞笑一声，再加一把劲，压得孤城少侠剑光凝滞，即当破碎，这时，一道破空声突然传来，空气嗡嗡震响，喋喋怪啸着，即有一抹飞电扎来，若霹雳电掣，眨眼间便点向了关铁重的喉间三寸。 那是，吹雪少侠！ 剑出如电，迅比飞雷，吹雪少侠出剑直接、果决，未有半点转折、迂回，剑光直来直往，凌厉之中却透露出了至诚的朦胧剑意。 虽然朦胧，虽然稚嫩，但无疑，吹雪少侠的剑法，已触摸到剑意的存在，关铁重心中大恐，继而，是无法遏制的杀意涌出，双目染做赤红，大刀狂舞，如掀波涛，并有疯狂的气势压上，压得剑光微黯，减速稍滞。 关铁重果然隐藏了实力，亦堪堪触摸到了刀意。 咻！ 却在这时，一道云气忽然飘临，其形似光，似雾，如遮如掩，辗转难觅，恰在不可思议之间缠上了关铁重的脖子，待他发觉，剑锋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我命休矣！” 关铁重大惊失色，此时如何不知，那孤城少侠也是触摸到剑意的人物！ 他们的境界或许低微，还未臻至洞微见彻，但达成的成就能叫无数洞微武者疯狂，因为，他们二人都已经触摸到了意志。 如斯人物，出现一人，实已惊才绝艳，连续出现两人，不得不让关铁重怀疑，到底是自己资质太差，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不过，这个选择题已用不着他选择，毕竟，性命攸关之时，可没几个人有闲工夫做选择题。 但在这时，一抹阴影骤然从天际卷来，天光皆黯，漆黑、冰冷、寂寥，仿若沉沦的感觉在三个少年的心头生起，纠缠不休，绵绵无觉，寂静无声，似欲冻结他们的心灵，将他们拉入无尽阴影深渊。 “姚平远来了！” 司空少年心头微震，才要出声示警，心灵当即陷入沉沦，思绪不存。 这种状态十分古怪，明明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偏偏在思绪之中，却生不起半点想法，如同似陷入梦游，思感似睡非睡，将醒难醒，叫他欲罢而不能，那生出的淡淡欲望，也被冰冷包围，渐渐稀释。 剑意，月见悲欢！ 姚平远的境界，何止是半只脚踏入通玄境？他分明，已经踏入通玄境。 “小爷还没活够，这就要死了？” 司空少年心头闪过最后一道意识，便完全陷入无知无觉的冰冷之中，沉睡了过去。 这时，一抹淡淡的红光在他心灵深处照亮，光呈氤氲，如同日冕，红光渐渐强盛，金光蒸腾而起，散溢扩散着，如同一轮骄阳，温暖着他，感染着他，叫他苏醒了过来。 呦！ 悠远的啼鸣在他心头响起，如雏凤初鸣，凤鸣当空，悠悠传震，与天音并合，与天光同尘，传荡了好远。 “我钓的是小凤哦！” 一声轻笑随风而去，司空少年霍然抬首，却见孤城少年与吹雪少年正与一位月白长衫的人战在一起，两人双剑合璧，抵挡得极是艰难，额头上汗水如淌，身躯微微颤抖。 三人身外，是脖子上划拉了老大一个血口，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两只死鱼泡一般的关铁重， 洞微境武者对自身的掌控力毕竟，只要一时不死，接下来，想死都难。 不过，关铁重暂时也只剩下了喘气的份。 叮叮叮叮！ 剑鸣如雨打芭蕉，三人四剑杀到激烈，剑光乱动，如潮荡潮起，少年身如顽石，屹立不动，长剑如电，一瞬之间，手中的长剑不知用处了多少招， 或者说只有两名侠少杀到激烈，那姚平远毕竟已经踏入通玄入照，功力雄厚，绝非两名侠少能比，两剑连连出击，如疾风快电，用招几位寻常，却需侠少们用尽全力不可。 如非，姚平远存着心思要看他们的武艺，只怕，两人早已败下阵去了！ 他二人原本不必打得如此辛苦，他们或许还非姚平远的对手，但两人联手，想要逃走还不是问题的，偏偏，倔强的他们却半步都不曾后退过。 司空少年心中感动，大笑出声：“二位少侠，需要司空出力么？” 话说着，他已跳了出来，双手一缩一探，手上便多了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也不避讳，直接抓向姚平远的双剑，剑掌相击，碰溅出一溜赤红火光，司空少年口中呼痛，忙将手掌收了回来。 “流光飞翼？想不到这小子身上还有这般重宝！” 姚平远剑光一缓，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的剑光便递了进来，剑形如云，剑光如电，劈抹撩刺，剑如花开，刹那间盛放出两朵缤纷的花朵儿，往姚平远罩了过去。 “好，好，好，你们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来，某家要叫你们死的心服口服。” 姚平远哈哈大笑，也不惊也不慌，两剑交递，剑刃交击，如斩十字，皎白的剑光分化，蓦地一撩，两道月牙形的剑气即被斩起，长十数丈，形如弯月，咻而一转，但将花形剑光斩破，横剑一拍，三名少年同时跌飞，一时间竟无法爬起。 通玄武者，精神之强远不止于意志压迫，更能干涉现实，勾连元气，炼内气为真力，以为剑气、刀芒，以剑气、刀芒的锋利，寻常兵刃根本无法抵挡。 如此，孤城少年与吹雪少年才败得如此干脆。 “原来，你们已黔驴技穷！” 姚平远双剑在握，冷笑上前，平剑一指，两把剑锋直指二人眉心，笑道：“话说，姚某该先杀哪个呢？不如，这位少侠能不能给某一个建议？” “姚大侠这话说的却是风趣，你不过占了痴长几年的便宜罢，何必装腔作势？此间有无外人，大侠尽管将您的卑劣行径道出，吾等是不会跟外人说的。” 司空少年踉跄爬起，抹了把嘴边的血迹，不顾姚平远变色的脸色，冷笑一声：“何况，大侠硬要让小子来选，小子便选姚大侠自杀，不知姚大侠肯不肯答应？” 他这番话说的，姚平远的面色是忽青忽白，十分难看，剑锋一点，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的眉心同时渗出两点殷红血珠，姚平远狞笑道：“你这主意的确不错，是啊，这里又没外人，小子，现在是打劫时间，将你们的秘密都道出，某家便给你们留一个全尸，否则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没有外人您还真信了？大侠，您太天真了！” 但在这时，司空少年的嘴角突然扯出了个古怪的笑容，姚平远心头便是一跳。 第381章 大侠放心 “大侠，我说没有外人您还真信了？” 司空少年扯了个古怪的笑容，姚平远心头猛地一跳，就见两个少女从转角走了出来，一人俏脸寒霜，翠藕碧莲杉，腕上系着一对小小铃铛，一人面色羞红，着踏春红合裙，挂冰玉翡翠钗，两个少女都是一样的美貌，人比花娇，水灵灵，俏生生，端端的是两个妙人儿。 这时，就听那翠杉少女冷着声音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们在这的？” 司空少年也不回答，只是抽了抽鼻子，做羞赧之色，红裙少女面色顿时绯红，翠杉少女怒怼了他一眼，轻声咒骂了一声：“狗鼻子！” 少年不以为辱，露出了沾沾自喜之色。 “二位姑娘，尔等不是默守中立？从不参与我等恩怨，何至今日插手？”平远脸色不甚好看，显然也是认出了少女的身份，虽努力保持平静，但眸光深处依然流露出一丝恐惧的颜色。 “谁道我们中立？” 翠杉少女歪着脑袋，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姚平远故作的平静霎时崩盘，陡然想起，艨艟巨舰中层所谓的“中立”势力从未宣称过中立，皆是他们的一厢情愿，面色顿时哭丧下来，又听少女转头道：“不过，我们也不是为他来的。” 姚平远闻言又惊又喜，司空少年脸色一垮，两人还要说什么，少女俏手一指，忽然点向船外，道：“喏，看那！” 一抹虹光蓦地照来，但见红日东升，照破铅云万朵，日光冉冉，金辉万丈纷洒，咻而间照破天与地，海与船，将那天空、大海、巨舰尽数染成晕红之色，熠熠辉煌，天水为之盈沸，如同沸汤，沛然冲霄。 呖！ 有雄鹰长鸣天空，当空疾掠，其身之长，不知几里，拦空而过，翎羽遮蔽天穹，投下了一片恢弘的阴影。 嘤！ 有巨兽呦呦叫唤，声如婴儿，嘤嘤泣诉，忽而翻动身躯，掀起万顷波涛，冲扬高空，偶有只鳞片甲闪现，横亘沧海，直比陆地，其身之大，不可以丈量。 便在这时，又有一座翠绿的海岛猛地跃出，通体翠绿，如同翡翠珠瑙，一体而生，方圆万里，左右纵横各百里，隐约间可见一只只洪荒巨兽奔腾其中，并有青鸾横击长空，猿鸣虎啸不绝，其气苍茫，压得众生匍匐，亦压得司空少年等人心灵战栗。 “这，这是？”司空少年吞咽了声口水，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仙岛，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开心？” 翠杉少女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述说着夸张，明明是听了让人很欣喜的话，但从她口中说出，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说罢，少女莲步轻移，即有淡淡云气聚拢，化作一朵白莲，驮着她与红裙少女攀升，忽而又是一顿，俏皮地忽然传下一句话来： “对了，登岛之前，不许厮杀！” 虽然她说得如同玩笑，但几人都不敢将她当做玩笑，否则，他们便真的成了玩笑。 少女的境界，已超过通玄入照者良多。 “看着也没多大啊，本事怎么就这么厉害了，难不成……是喜欢扮嫩的老妖怪！” 时空少年嘟嘟囔囔，似有说不尽的埋怨。 当然，最后一句话，肯定是吞在肚子里说的，目光一转，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也不管姚平远难看的脸色，从他的剑锋前将两名白衣侠少拉将起来，一边拉着，一边还碎着嘴。 “姚大侠，你可不能怪小子，是两位仙女姑娘说的，不许厮杀。你看，你把剑尖抬高一寸，切莫要划伤了我们吹雪少侠的面皮！否则，谁知道这点点小伤被两位仙女姑娘看到了，会不会怪你不听话，一道神雷打下来，把你劈成了焦灰！到时我们若求情不及，大侠不是死的冤枉？” 得，司空少年嫉妒少女本事比他大时，便说人家是老妖怪；用得着她们的名头时，她俩又成了仙女姑娘。 他这张嘴，也能将死人再气活了！ 得亏少女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否则，姚平远会不会被雷劈，司空少年头顶一定会又神雷天降，把他劈个半熟。 这少年的性子，真是惫懒的厉害咯！ 这番话却把姚平远气得个半死，手中剑器拿将不稳，好悬差点划拉到吹雪少侠的细嫩皮肤，惹得三位少年横眉冷对，姚平远铁青的脸色霎时变得黑沉沉的。 “你等逞口舌之利便是！”姚平远冷哼道：“切莫忘了，两位姑娘也只说登岛之前不许厮杀，可没说登岛之后不许，你们还是期待不要落在某家手上，否则，某家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平远说罢，将身一晃，便落在船头前，这时，就听一阵咻咻破空声传来，十几道身影乍然落下，便似一只只利箭，衣袂翻动，猎猎声震，几将破开空气，继而，便是十个气质迥然俗人的高人现身船头。 这些人，有人银发如练，身如寒光，周身剑气凌冽；有人黑袍黑衣，血发赤眸，周身煞气滔滔；有人倒持血刀，目如鹰视，睥睨四方；有人神色木讷，目光茫然，如同木雕；亦有人着镶金华袍，蓝胡青脸，面容丑恶，能凶煞小朋友。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却都是艨艟巨舰明面上的一流强者，如白发魔女练霓裳，魔门厉空堂主，西域血刀老祖，高僧苦瓜大师，银钩赌坊蓝胡子等等，感应到天地间陡然变化的气机而现身。 十人里，又练霓裳女、厉空以及血刀老祖功力最深，气机最为强盛，逼着各人不断后退，无法对抗。 这时，又一道冰凉、无声的气机忽然张开，与蓝胡子的气机相连，化成一壁，抵住三位高手的气机压迫，引得各人侧目。 那是，姚平远！ “原来，姚平远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变局，不惜暴露实力，是为了寻找合作伙伴，而他合作的对象，就是蓝胡子。只是不知，此时这个面容丑陋的蓝胡子到底是真身还是假身？” 司空少年冷眼旁观，看得愈发分明，他思前想后，便将姚平远一系列动作连在一起，隐隐推测出了真相，无意间思维再次散发，对蓝胡子的身份愈发怀疑起来。 轰！ 但容不得司空少年多想，一流武者的争持还未分出胜负，艨艟巨舰又是一震，船身猛地停住，驻留不前，一十一名一流武者心念乍动，身形由静化动，恰似电光迸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船头，只有他们的长啸声传来，如龙如犼，震慑四野。 “走！” 三名少年相视一眼，也不做停留，急忙跳下船舷，踏浪而去。 而在这时，那听闻了震动的其他武者才从船舱爬将出来，看着那不可思议的海岛发愣着，也不知谁呼喊了一声，众人便如下饺子一般，忙不迭地便从船上扑了下去，江湖宿老、前辈高人、美人侠客、巨贾富商，皆顾不得斯文，跳入了水中。 武艺高的，也如少年一般，踏浪而去；有本事低微的，只能在水里乱刨，区别只在姿态美丑而已。 每个人都在拼搏，望着如同珍瑙的海岛贪欲纵横。 在他们心中，那海岛的机缘总是有数的，说不得，慢上了一分，便丢失了一分机缘，此时此刻，自然分秒必争，容不得谦让。 有护卫抛弃了家主，有侠客丢下了美人，有徒弟扒拉住师傅，一把将之甩到了后面，一时间，海域附近便被各种嘶吼、咒骂、求助声充斥，喧嚣地如同菜市。 “可怜，可怜，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现在就翻脸无情，接下来不是要很尴尬。” 少女临去前既然暗示岛上不忌厮杀，便说明岛上定然危机重重，此时此刻，正需团结一致，又哪是到了翻脸的时候？ “诶，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多谢提醒，多谢提醒，关大侠放心，我等三人必然不会做出反目成仇之事，一定齐心协力将你搞定。” 司空少年哈哈大笑，见着关铁重方才还冷笑的面容霎时忽青忽白，便觉有趣极了。 却说，四人一同动身，几乎就凑在了一起，关铁重显然是忘了，刚才差点被两名白衣侠少击杀的事。 四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速度也缓了几分，显然，他们在赶路的同时，都分出了几分精神。 但在这时，跑在前头的司空少年身形猛地便是一沉，一脚踏入一个浅浅的沙坑，左脚绊住右脚，噗咚一声跌飞了出去，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面色骤变，关铁重面露喜色，三人才将扑起，也觉身子一沉，重心失调，顿时滚做了一团。 “呸，呸，怎么回事？” 司空少年吐出口中的砂石，尽力站起，却觉两腿跟灌了铅一般，运起功力，才觉一身功力竟然退去了七八层，稍稍用了些劲，便觉气喘吁吁起来，有力不从心之感。 “古怪，古怪，这无名岛的重力异常强大，不知其他人怎样了？” 司空少年打眼看去，那些早一步登岸的一众通玄武者也似身负了重重枷锁，走得极为艰难，又喜得眉开眼笑。 第382章 投诚，投诚 “三位，我等且先罢了手如何？” 关铁重扶着膝盖站起，粗气微喘，面上带起一丝难看的笑容，伸出手掌。 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也喘着粗气，闻言微微意动，目示司空少年。 不是他们心胸宽广到能一笑泯恩仇，而是他们不愿动弹，徒劳浪费气力。 几人都认识到，无名岛对他们的压制极强，每一次运功，对体力的损耗极大，那关铁重胜在筋骨强壮，而少年们则胜在人多势大，双方皆有所长，短时间分不出胜负，在这样的环境下，再起争斗，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我们罢手言和！” 司空少年想了又想，也答应了下来，露齿一笑，笑容真诚，伸出右手，欲与关铁重言和，左手背在背后，忽地微微一摆，下一刻，三位少年同时扑了出去，他们对面，关铁重也扑了过来。 “卑鄙！” 四人同时喝骂一声，霎时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乒乒乓乓又打在了一起，几个呼吸后，双方再次分开，皆是气喘如牛，眼睛瞪得如同死鱼眼，面容凶恶，恨不得将对方吞了。 不远处，正在感受无名岛屿压力的一干一流武者也为几人的动作分神，各人俱是沉默，那蓝胡子忽然笑道：“这样的环境中依然能动手，这几个小子的资质都不差啊。” 精神已经晋升为意志的他们，比少年郎更加清楚，无名岛对各人的压制，不仅于肉身，也有精神。 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有余力争杀，司空少年几人至少具备成就一流武者的资质，入了他们的法眼。 “可惜，陨落的天才便不再是天才。” 姚平远冷笑连连，血刀老祖等人目光之中乍起了杀机，一声清冷的声音地插了进来：“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东西，也只有扼杀后辈才体现的出你们的不凡吧。” 那是练霓裳！ 此女生性冷淡，有一说一，直言不讳，却将一众大老爷们说得下不了台，有人沉默，有人目露凶光，各自打起了主意。 而此时，司空少年与关铁重也逞起了口舌之利。 “老关，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人貌粗心细，心有七窍，是个允文允武的人物！” “彼此，彼此，少侠也是人中之杰，让某刮目相看呢。” 司空少年嗤笑调侃，关铁重冷笑而怼，两人都暗自啐了一口，心下都骂了一声：“果然是我对手。” 面上却同时说道：“不如，罢手言和吧！” 言罢，两人齐声大笑起来，目光之中，都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这两个奸人！”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相视无语，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的确，虽然无名岛上不利于争杀，但不试过，他们又如何甘心呢。 不过，但在知道对方已有准备，轻易无法得手，几人便不会再随意犯冒进，各自略过刚才的不快，默守一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无名岛。 这许多人也如他们一般，不曾想过无名岛还有这么一茬，立时吃了重力异常的大亏。 许多人跑得急了，轰咚一声，胸口撞在地上，好悬没将自己的肋骨撞成了一整块的搓衣板，疼得死去活来。 反倒是那些跑在后头的人见机得快，缓下速度，虽然也被异常的重力压得难受，毕竟不曾受伤，那些个女侠、女英雄们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饱满的胸口，冷哼了一声，骄傲地挺胸而过。 无名岛的异常他们虽然已经看见，但想要他们退去，可没那么容易 待得众人站定，各自观察无名岛环境时，天空中突兀地浮出三个丈大大字，其名；“破万军！” “破万军，这什么鬼？” 各人兀自疑惑，身躯不由自主向前拖动，骇得是鬼哭狼嚎，这时，他们的视线陡然一暗一明，再现身时，便已处在一处广袤的平原上，平原上到处都是折断的刀枪剑戟，处处皆是拒马陷坑，狼烟滚滚，血迹斑斑。 “孤城，吹雪，你们怎么看！” 司空少年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对血腥气的不适，回头看去，那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便似木雕似的，动也不动，不有大惊失色。 呜，呜呜～～ 亢长的号角声传来，大地震动，司空少年面色微变，却见地平线两端各有一道烟尘滚荡，继而是万马奔腾的喧嚣传来，大地如同浮酥，尘土震颤，给人以地动山摇的震撼。 “风，大风，大风！” 成千上万铁骑冲来，气势恢宏，如同天灾狂潮，司空少年几时见过这般场景，腿脚都有些发抖了，有心退去，却放不下两个白衣侠少，面色狰狞，忽青忽白。 “傻子，傻子才愿意留在这里呢，小爷性命珍贵，岂能丢在这里？不过，我若逃走，以后怕可要被孤城与吹雪笑话一辈子了。也罢，为了小爷的面子，小爷便陪你们走一遭！” 司空少年从战场中捡起一杆尚算完好的长戟，横戟虎踞，呖啸出声：“来者止步！” 但战场双方哪个人有空理会他，下一刻，千军万马砰然撞在一起，霎时只见戎斧碰撞，火光迸起，铁蹄踩踏，铁甲瘪平，刀斧剁进血肉，白骨纷洒，又有铁骑相撞，血骨却成碎糜。 战场之中，多少惨烈，只一瞬间，便有成百上千骑兵死亡，亦有十好几骑同时向司空少年杀来，那刀枪似雪，锋刃湛湛，戎斧如门，横劈剁削，铁棒如峦，霹雳横空。 杀气袭来，少年双目为赤，目光凶光，举起长戟，瞬间连刺一十六下，两人带马，皆毙于手，随手丢弃几近损坏的长戟，少年拖住白衣侠少，在战场之中辗转挪移，借着八骑犹余的冲势，避开了这一波冲锋。 “狼狈，狼狈，两位侠少，却怪不得小爷我不讲规矩哩，你们先在这呆一会好了。” 司空少年囔囔自语，手下却不慢，随后“又”抓起两把混着鲜血的泥土，抹在白衣侠少衣服上，再将他们藏在几具马尸之间，抓起身边的大刀，哇呀呀地便跳了出去。 战场之中，除非死人，否则没人逃得过如同绞肉机一般的厮杀。 但只是装成死人远远不够，还需少年去吸引注意，将战场引开，免得真有哪个军汉不开眼，杀将过来，将白衣侠少们当做死人踩了，那他们死的可就冤枉了。 “好小子，敢跑到这里撒泼？” 但在这时，只听一声霹雳大喝，却见一个虬髯的黑脸大汉引着十几骑杀来，另一旁，亦有一个红甲红氅的小将挺枪跃马，领着三、四名亲兵穿插而来。 却说，刚才形式危机，司空少年没得选择，提戟便刺，不分敌我，将战场双方都得罪了一边，此时却遭了报应。 其实，他也没法儿分出敌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诸位大爷，小子愿意投诚啊！” 少年急得满头是汗，刀锋一撩，睁开黑脸大汉的大刀，自己亦被震得身形爆退，手酥筋麻，这时才知道战场之危，不由收起最后一点小心思。 原来，司空少年第一次出手便刺落八名骑兵，不免也生起一些小觑之意，以为这些军汉不过尔尔，被黑脸大汉击退，方知军中豪杰辈出，便似这等不过百夫长的黑脸大汉，就能与他匹敌，遑论他人。 “苦也，苦也！” 司空少年心中叫屈，有些畏惧，那黑脸大汉却暴怒非常，握刀的右手荡起，身躯随之拧转，左手顺势长槊击出，去势之急，劈得空气爆荡。 战场争杀与江湖比武不同，出招直接、凶狠，抛弃了一切花样把戏，黑脸大汉身经百战，连呼吸都不调整便能击出第二招，叫少年色变。 叮！ 眼见长槊就要劈下少年头颅，一朵硕大的火花迸起，但见一杆亮银白枪横插进来，枪势如风，枪形如火，风火相合，一往无敌，却将长槊洞穿而过，枪锋再抖，崩成两段。 黑脸大汉勃然大怒，喝道：“应泉枪，你要与我为难？” 那厢，司空少年目光闪亮，仿若看见救星，高呼：“英雄，快来救我，小的愿意投诚啊……” 他话音未落，那被称作应泉枪的红甲小将也喝出了声音：“济雄，此人杀我袍泽，需交给我处理。” 说罢，应泉枪不顾少年尴尬要死的样子，将枪一震，枪身弯曲，盘成圆形，嘣的一声，再又抖起，竖得笔直，如出渊毒蛟，电射而来。 司空少年急忙把身一滚，避了开去，那长枪也凶恶的紧，只是一击，便将大地炸了个丈深的大洞，骇得少年面色如土，应泉枪再抖长枪，顺势挑起一具马尸，往少年砸了过去。 唰啦！ 这时，又一道雪白刀锋斩来，马尸断成两截，却见济雄驭马横空，如蛮荒战神，浑身沐浴鲜血，杀将过来，刀锋如练，舞做车轮大小，其意凶猛，势不可挡。 “让给你，你让某家本校尉如何自处？”济雄哈哈大笑，神色如疯如狂。 “那便打过再说！” 应泉枪不敢示弱，拨转码头，身形低伏，人马合一，身下的青骓汗血马长嘶一声，裂地踏空，化作一道血影飞起。 第383章 心宽的少年 一番变化，兔起鹘落间便已结束，看得司空少年目瞪口呆，尚未回神，却有一道呜咽声袭来，少年忙把头一低，一道链子流星锤扫过，刮断他的几根乱发，亦将他的面庞刮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司空少年眸间闪过一丝狞色，狂呼长啸，猛地将手中的长刀掷起，穿透一骑，顺手一捞，身形飞越，骑跨上马，再未试着分辨什么，也杀将了出去。 少年意气，看似有许多不着调的时候，心中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那应泉枪与济雄两人自出场以来，便将他视为无物，如此轻视，也激起了少年的凶性，要杀一个好赖给他们瞧瞧。 这一杀，却又是一场艰难鏖战，三方混战，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你刀劈来，我枪横往，他剑疾刺，待得中军擂起战鼓时，三人身边已是一片血海尸山，百十来骑围着他们，引缰冷视，胯下骏马喷吐着掺杂了血腥的白气，烦躁不安。 场中的气氛，凝固到了极致。 “好小子，果然有些手段，值得本校尉出马，可惜，你心有挂碍，未能心无旁鹫一战，莫不如，本校尉为你出手，除去挂碍，好叫你专心战斗？” 济雄黑脸染得血红，虬髯下滴着鲜血，笑起来尤为恐惧，他的目光，如同钢刀一般，在战场中扫视而过，似是要挖掘出能叫司空少年记挂的东西。 司空少年冷哼了一声，语气未见半分示弱，道：“是便如何，待将你们杀了，便不会有人知道。” 应泉枪亦冷漠说道：“济雄，休逞诡计，堂堂正正杀过！” “好！”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爆喝一声，再次杀在了一起，这一回，不杀出个分晓，他们不会停下。 这便是战场，名副其实的战场！ 而少年的战场，却是这片广袤平原一个微不起眼的小小缩影，似他们这样的战斗欧，还有上百处，每隔了百里左右，即有一位登岛之人在浴血而战，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战场之中，没有悲悯，没有同情，只有赤.裸而直接的杀戮。 这些都是司空少年在这短短时间内的体会，不过，他所不知的，战鼓第一次擂动时，即有近三成的人被乱刃分了身，死的不能再死，也有更多的人，经历战斗，享受战斗，心灵得到了升华。 他更不知的，在战场的某处，也有那么一个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正为报复着“他们”，浴血奋战。 …… 艨艟巨舰上，就在所有人进入第一关时，巨舰船舱内便走出了许多人，有人短襟赤脚，有人穿着邋遢，有人身躯胖大，有人慈眉善目，也有人目光闪烁精明，他们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身份，力夫、小工、庖厨、掌堂、掌柜等等，一个又一个人走了出去，却又同时走向一人，最终化入其中，尽归一处。 这人，却是苏妄！ “小友在空间上的造诣实在叫人惊叹，以一化万，万千分身行走各处，明明处于同一空间，却能独立于外，并不相驳。这般施为，已算得仙家神通了吧？” “老爷子的实力也是愈发高深莫测了，您看你出现的没有半点烟火气，这是神合天道了？” 天机老人调侃苏妄，苏妄也说起了玩笑，一句话但往那缥缈的天道扯去，听得天机老人嘴角扯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小友如此大动干戈，只为那个小子？” “不仅是为了那个小子，也为他们？” “他们，恕老夫直言，这其中，有些人的才情并不是很高。”天机老人眉头轻皱，换了个婉转的说法。 “老爷子不觉得，世界只有充满了多样性才能拥有无限可能？若只选天资超凡者，断言他人成就，那岂不是太无趣了？他们，只是种子！” 苏妄轻飘飘地抛出理论，身形渐渐虚幻，天机老人急忙拉住他的虚影，忙道：“他们如何老夫不管，不过，小友，你对天地的干扰太大，老夫虽不知原因，却也只有请你暂避一时？” “知道了，待这件事完结，你老人家要我留下我还不留呢！你这老家伙，难得来一次，从来不给我带好消息。” 苏妄轻轻一笑，身形终于化作虚无，天机老人摇头失笑，但要离去，突然记起一事，高呼：“还有，记得将我乖孙女还来。” …… 咚咚咚！ 但金笛鸣响时，司空少年心中一惊，手下不由缓了下来，却见济雄与应泉枪同时收起兵戈，往后方退去，那千军万马，便似潮水般的退走，再也不见踪迹。 少年中忽然有种明悟，便在刚才，众人完成了所谓的破万军成就！ 正所谓鼓出则战，鸣笛而收，说的就是这般道理。 “呵呵，还当真要人破万军，便没见过这么喜欢较真的！” 司空少年嘴角噙着笑，突然发觉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酸疼，千千万万疲惫涌来，几乎压垮了他的神经，如非惦记着还被埋在死人堆里的白衣侠少们，只怕真恨不得自己睡死在这战场中。 说到白衣侠少，少年心头一紧，赶忙跳下马背，攀上一座死人山，用力扒拉起来，正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 “司空，你在找什么？” 司空少年蓦然回头，只见吹雪少侠抱着一把长剑，徐徐而来，他衣裳如雪，人亦如雪，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犹如一块寒冰雕铸，而叫少年诧异的是，吹雪少侠的衣裳竟然是干净的。 “你，你如何会在这里？”司空少年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得不怀疑，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成了鬼。 “他如何不能在此？” 说话的是孤城少侠，他提剑而来，神态从容，身形潇洒，如风如云，端的高冷非常，看得司空少年是又嫉又妒，更叫他羞恼的是，孤城少侠同样也是一身白，不染半点泥灰，他与二人相比，当真是有云泥之别。 “是啊，你们都在这里，那我图的到底是个啥？” 司空少年欲哭无泪，且望了望身下的尸山血海，又对比了一下自己与白衣侠少们的容妆，只觉人生灰暗至斯，再无半点前途而言，也顾不得礼仪，直接坐在一滩血泊上，两个白衣侠少顿时黑下了脸，露出嫌弃神色。 于他们而言，欲诚于剑，必先诚于人，剑锋无双，人需无垢，以人寓剑，剑方为杀人之剑，这是白衣侠少的道理，而他们，也是这般做的。 “司空，我先走一步，你将自己打理清楚了！” 孤城少侠皱了皱眉，始终看不惯司空少年这般惫懒的模样，莫名地丢下一句话，脚步一动，身形便化作虚幻。 “他，他哪里去了？” 司空少年磕磕绊绊，几乎结巴了起来，心中惊恐莫名。 实在是，孤城少年的动作叫他毛骨悚然起来，打死他也不相信，不过隔了半个时辰而已，孤城少年的武艺能进步那么大，大到连他都看不清他的身法。 “你便没想过我们怎么来的？” 吹雪少年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头颅一扬，长发飞起，他动了动身形，也化作一道虚影离去，司空少年眉头微皱，嘀咕道：“我怎么来的，我自然是被人挪移来……的，咕噜！” 话没说完，他却被眼前的事物惊得下巴差点合不拢，咕噜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落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殿，高千丈，方广十以数里，有彩云朵朵，清笼淡遮，朦胧之间，乍见金光迸射，道道光辉恰似一道道的神轮，星盘也似的悬挂巨殿之顶，为其加冕。 巨殿之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池塘，广阔非常，左右环列，分成八处，以阴阳双爻排列，布成八卦阵型，池塘上开满金莲，小则寸许左右，大则十好几丈，值此花开灿漫之时，群莲摇曳生姿，有馨香阵阵，蒸起氤氲紫气，宛若仙境。 那虚空之中，不时有武者横挪而来，皆是眼神痴呆，露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好去处，好去处，如斯妙景，若不下去游玩一番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 司空少年抚手而赞，越看越是心动，终于忍耐不住，脚下踢踏，将靴子蹬飞，如飞鱼一般，噗咚一声便跳了下去，手脚并舞着，在池塘中努力扑腾起来，真真是将这里当做了他家的澡堂。 他这般动作，直看得左右武者们目光震撼，齐声赞叹：“真英雄也！”心中却骂着：“这作死的扑街仔咧！” 此间何处？ 此间是无名岛上神秘人物地盘，但看巨殿的架势，便不是神秘人居所，也是极其重要的地方。 神秘人便指将他们带来这座无名仙岛的人。 再看神秘人的手段，诸如艨艟巨舰、船上一众武艺高强之辈、无名岛的异常重力、破万军之关、横空挪移等等，还有这如同神殿一般的建筑，神秘人物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各人心中对神秘人是又敬且畏的，怀着几乎是朝圣的心情进入此间，战战兢兢，却不想，在巨殿门口，竟能见到少年这般人物。 这心得又多宽，才敢无视无名岛的威严？ 第384章 不巧？其实挺巧 巨殿高广，金光灿灿，走入殿内，视觉又是一变，金光化作白芒，上下左右，四方六合，尽是一颗颗雪白的星球，白光如虹，炙耀非常，其体之硕，未可以丈量。 或许只有行走此间，才知那凡人的卑微！ 众人莫名震骇，被一道星光裹挟着，飞越星河，渐渐抵达了群星环绕的中心。 在那星空之中，有一尊身高亿万丈的神人屹立虚空，头抵虚冥，脚踏星河，周身绽放无量神光，辉光之盛，盖压群星之华。 “入我神殿，得我传承！” 神人隆隆开口，各人心中一颤，再抬首，蓦然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巨殿之外，哪里还有星河与神人。 “入我神殿……” 众人心神一颤，同时想到一个可能，俱是双目灼灼，也不知谁发喊了一声，齐发冲了出去，杀向巨殿。 其中又以血刀老祖等十人速度最快，眨眼间便掠过了十数丈，后方的武者恨得咬牙切齿，拼命追赶，差点没将两条腿跑断了。 “这些人，不至于如此吧！”司空少年微微皱眉，似有不解。 “神人传承当前，谁能控制得住欲念？” 孤城少年冷哼一声，似是不欲争辩这种无聊问题，吹雪少年却接口道：“确实不必如此，传承若如此轻易得到，便不是传承了。他们只是利令智昏，一时没想明白而已。” 有人接茬，司空少年顿觉洋洋得意，连连点头，忽地话锋一转，嬉笑道：“孤城，你看，我现在很干净了吧。” 说话间，他自得意的转了个圈儿，跟只花蝴蝶一般，招展起来，孤城少侠眼白一番，却懒得看他。 “几个小子眼光不错，与我一行罢！” 却在这时，一个冰冷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三人转身看去，只见三千白发飞舞，如雪海狂风，却有一袭黑衣的女子落在他们身旁，其容娇美，其形婉约，窈窕而立，恰似冰原上一朵雪莲，高洁而清冷。 偏偏，却是一朵能杀人的雪莲，女子周身，不自觉便在散发冰寒煞气。 依然是练霓裳！ 三位少年默默撤后一步，凝神戒备，虽嫌练霓裳的口气霸道，亦忌惮她的武力，各自压抑着怒火，那孤城少侠神色微动，但要开口，司空少年急忙问道：“练姑娘不急着去神殿，怎么有功夫与小子们开玩笑？” 在这种情况下，若当真让白衣侠少开了口，他们一定会问一句：“前辈贵干？” 那般，司空少年已能预见到，他们的结局一定会很惨。 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容忍旁人对其芳龄的“恶意”揣测，即便，这份揣测的真实性非常足。 这种事，坚决不能发生！ “这种事早上一刻，晚上一刻又有什么区别？何况，你们都不急，我急什么？” 练霓裳语气依然冰冷，说话间，气机释放，卷起一阵冰寒，冻结了少年郎的眉发。 少年郎勃然变色，铿锵两声拔起长剑，司空少年急得满头是汗，忙跳将出来，呼道：“且慢，且慢，有话好说，练姑娘吩咐，我们一定遵办！” 话说着，他在背着练霓裳的地方却打起了手势，白衣侠少神色微动，那厢，练霓裳的眉头已经挑了起来，忽地展颜一笑，恰如万年的雪莲绽放，馨香静谧，花色动人，少年郎看得都是一呆。 不想，这女子神色冰冰冷冷，也知道用计谋，而且，还是美人计，施计的对象，却是三个少年郎。 “不好！” 少年郎心头一个激灵，暗道了一声，不及反抗，却见一卷长袖卷来，如匹如练，裹住四方六合，咻啦一声，便将他们团团裹住，往神殿掠了偶去。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不该是你先道出要求，我再讨价还价，然后大家姐弟好，你好我好地友好协商一下么？这剧本，完全不对啊！” 司空少年心中呼号，一边大呼小叫着：“练姑娘，我想说多上一人少上一人其实也没差吧，不如，你先将我们放下，再告诉我们你的要求，我等定然给姑娘一个满意答复。” “这可不由你说了算！”疾掠之中，练霓裳的脸颊微微泛红。 …… “小子，你也敢跟某家抢道？” 关铁重狞笑一声，刀锋一抹，蓝光斩落，将身前的人斩成两截，关铁重兀自沉醉刀身传来的轻颤之中，一道火光兀地烧起，火舌一舔，便在他的小腿处舔去了好大一块血肉。 “痛煞某家了！” 关铁重忙将身一滚，避开火舌，又被地上的热力烫得肩背起泡，急忙跳起，这才发觉，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视目之中，只见天光如七彩氤氲，红焰焰、橙汪汪、黄明明，一片片、一重重尽是无穷光焰，璀璨生华，各相重叠一起，将天光搅得如同万花筒一般。 这般也罢，但叫关铁重骇然的是随意从虚空中冒出的各色火焰，无根无源，亦无源而寻，火光炫烂，蓝白相间，共舞于虚空之中，如群魔乱舞，烧得虚空嗤嗤灼灼，骇得他是面色煞白。 “险恶，险恶，如斯恶境，叫我如何过去？” 关铁重顿足懊丧，虚空中猛然蓬烧出一道火舌，呈蓝汪之色，疯狂舞弄，妖冶而迫人，咻忽间便卷了过来。 …… “练姑娘，你仔细些，莫要伤了我家兄弟。” 再一次躲过一波天降泥石流，练霓裳霓裳长舞，广袖飘飘，身姿那是十分出彩，却苦了被他束缚住的三个少年，随着霓裳舞动，在空中左摇右摆，来回颠簸，好悬没将隔夜饭吐了出来。 “多嘴！” 练霓裳秀眉皱起，却嫌司空少年啰嗦，手下一抖，便将司空少年甩了出去。 那少年身手也了得，且在空中翻滚，如灵猿一般，还未落地，便定住了重心，长吸一口气，胸膛微鼓，轻鸿也似的飘落下来，稳稳地落在泥泽上，竟没有陷下去。 不知不觉中，他已突破了周天境的关隘，成就了洞微境。 “小子，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练霓裳脸色不是很好看，俏脸寒霜，白发飞舞，周身三尺尽成寒霜，那冰冷的目光看来，以司空少年的“深厚”面皮，也冻了个哆嗦，赔笑道：“练姑娘别急，别急，其实这些道理我家几个兄弟皆知？” “果然？”练霓裳问道。 “那是自然！”回答地却是孤城少侠，虽然被练霓裳的飞袖困住，但他的神态依然冷酷，不见半点惊慌，又道：“不过是八门锁金阵而已！” 八门者，特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等八门，为武侯诸葛所创，以八卦为原形，依奇门遁甲之术布成，八门中，生、景、开门为吉，伤、惊、休为凶，杜、死二门为死。 八门锁金阵并非独有，世间广有流传，只是精深者不多，如练霓裳这样，就属于该打入不学无术之列。 “然则，此间的八门不止于八门锁金，而是八门之中再套八门，阵中有阵，将原来最多不过二十八种变化的阵法演化为七百八十四种变化，对付我等是绰绰有余。 如我测算无误，我等所在，应在惊门的变阵之中，此门以艮卦为基，变以兑卦之力。” 司空少年侃侃而谈，但看练霓裳的脸色有愈变愈寒的趋势，连忙转过话头，道：“当然，练姑娘没认出八门锁金阵，并非练姑娘孤陋寡闻，我兄弟三人不过是在闯关时得了些许提示。 破万军时，那些军汉冲杀，乃至各骑冲锋所用便是这八门锁金阵，环环相扣，保持阵型一致。 再加上我等有所涉猎，再看到神殿前的莲花池时，便有了猜测。” 但说到最后，司空少年越发小心起来，却听练霓裳轻哼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去，表示知道。 话说，连少年郎们都能发现隐藏的提示，练霓裳本不该忽略，不过这女子杀性太大，破万军阵内又未遇到可堪一敌的对手，被千军万马的杀气一冲，便顾不得头尾，只管在战场中一顿乱劈乱砍，糊里糊涂便闯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女子武艺实在高强，否则岂有幸免之理？ 而少年郎则小心谨慎多了，也看得仔细，才能发现各中端倪。 “说了这么多，到底如何破阵？” 各人说话间，那惊门的艮、兑二力可不会停下休息，各种打击源源不断而来。练霓裳拂袖一荡，荡开一块忽然翻滚来的巨石，长袖沾染点点淤泥，顿觉不爽利，对少年的口气也愈加恶劣，情不自禁抖了抖另一边飞袖，却将那两个白衣侠少抖得面色发青，眼珠泛白，有些人事不省。 “歹命，歹命，这女魔头如此凶恶，可怜我两个兄弟性命被她捏在手中，小爷不得不屈从她一回。” 司空少年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鳄鱼泪，从怀里掏出了一朵小小的金色花苞儿，含苞十二瓣，金光朦胧，娇艳欲滴，随着清风拂过，洒落点点金光，愈显神秘。 “这，这是？” 练霓裳目光震骇，少年却老神在在，道：“这破阵有二法，一曰强，二曰巧。不巧，我正好掌握了这巧妙之法！” 第385章 老娘要发威了 练霓裳神色震骇，竟不知自己是该称赞少年大胆，还是该责斥他大胆。 他的胆子，的确是能包天了！ “小子，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些么？”霓虹裳睥睨着他，顾做不哂，其实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不愿承认她水准大失，眼力不如少年。 说也奇怪，少年不拿出金色花苞还罢，甫一拿出花苞，那艮、兑二力到了他身旁径自消却，有金花散落，徐徐片片，聚少成多，架起一道金桥，漫漫长长，定住无尽虚空，少年手中的花苞却渐渐化作了泡影。 “快走，快走！” 陡然想到什么，司空少年狼呼鬼叫着，疯了一般冲上金桥，没头没脑地就往前冲去，练霓裳也醒过神来，展开身法，疾掠而去，路过少年时，极为顺手地与他玩了一次捆绑游戏。 “练姑娘，练姑娘，你拿错方向了，快给小子掉个个儿。” 也不知那练霓裳是不是故意，却将少年倒着捆绑起来，其袖飞荡，少年的身形亦上下起伏着，头皮与金桥挨挨蹭蹭，倍儿亲密，也将少年的面色骇得煞白煞白。 “聒噪！” 练霓裳气恼，手上一震，咚的一声，少年的脑袋便与金光大道来了次零距离接触，幸福得昏厥了过去。 他们身后，金桥寸寸黯淡，凋零湮灭。 …… “阿弥陀佛！” 火海之中，木讷老僧浴火而行，却见他蓬头跣足，灰袍芒鞋，形容庄严，脚步踏下，便能炸开一朵莲花气劲，将火光湮灭，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莲花形印记。 吼！ 这时，一只火蛟袭来，形容甚是凶恶，铁骨钢筋，身如铁铸，满身的逆鳞，倒竖于天，其声如鸣，高亢嘶呖，天地为之震颤。 却正是：火海群怪岂相惹，鳞蛟飞火怒铮铮。 老僧怒目圆睁，猛地打出一拳，即有一尊愤目金刚横空而出，铁拳如山，一拳便崩飞了火蛟。 呖！ 高空又是一声鹰呖，有火翼怪鸟飞袭，蓬羽张开，遮空蔽日，铁爪虬虬，苍劲如山峦，其势之横，未可以力敌。有诗而赞：怪鸟掀起蓬天翼，其势苍茫力更强，欲起王屋落沧海，如掀太行盖东荒。 老僧也不退避，爆喝一声，双掌翻顶，撑起一朵三品青莲，花开十二瓣，摇曳生姿，片片错动，怪鸟铁爪挠来，撞在青莲上，立时骨断筋折，哀鸣而去，老僧亦被重重掀飞，落地呕血。 如斯这般，这火海中的怪物层出不穷，俱是凶戾非常，老僧虽然强悍，但终究人力有穷，后继无力，再也抵挡不住火海的侵袭，身躯燃起一蓬蓬的烈火，肌肤焚毁，血骨灼断，将他烧得肌骨销毁，但他目光依然坚决，脚步始终坚定，眼光凝望着火海深处，执着而虔诚，有信仰之光迸烁。 “何为佛？” 这时，一道轰隆隆的声音从高空传来，老僧神情庄容，目光不动不摇，答曰：“佛为道！” “何为道？”轰隆的声音再次发问，不依不饶。 老僧目光执着，双目之中绽放智慧光辉，答曰：“道为武！” “何为武？”轰隆的声音渐渐低沉，如亢雷低鸣，震动了整个火海世界。 “我即是武！”老僧回答的干脆利落，声音铿锵，如洪钟大吕，压下了雷鸣。 “如此，你可愿拜我门下？”轰隆的声音转为清脆，依旧浩大，传遍世界。 老僧停顿了下，这才答道：“能！” 那高空之中，忽然现出一位翠杉少女，目光沉静，仿佛星空，一眼望下，似有无穷无尽星辰旋绕，叹道：“武为你，你却是人，你有心愿未了，人情难断，还不是入门之时，且去吧。” 最后三个字传来，少女当即背过身去，不愿再看老僧，老僧默然，无言地点了点头，合么一拜，便转身而去，一步踏出，便已身现一座普通的江南小城之中。 “梦里花开，梦幻如电，一切真如皆是我！” 老僧谓然而叹，慢慢走了过去，身影被人群淹没 …… “月见悲欢！” 双剑咻而转动，两抹弯月阴影罩下，艮土之力化成的圆石巨怪身形僵硬，随之裂成无数碎块。 “不过如此，也想挡住某家步伐？” 姚平远冷哼一声，目光放在天地尽头处，那里，始终屹立着一座金光灿灿的神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我的，始终就是我的！” 他握了握拳头，发出了这霸道的宣言，这时，却听一阵咔咔震动，无数碎石自动滚动、聚合，再有一尊圆石巨怪爬了起来，擂胸为鼓，咆哮不绝，再次冲了过来。 “便是打不死么？” 姚平远的面色陡然难看了下来！ …… “小海子，快拉我一把！” 伤门之中，此间洪水滔滔，天火突降，有坎、离二力肆虐，演化为无情水火，将天地搅得一片混沌，那巨鲸帮的赵原、赵海二流流落此间，被洪水卷入，随波而流，身上是又冷又痛，骇得面色都铁青了。 在天地之力前，人力已显得卑微而不足道，压垮某个人的或许只是一丁点的运气差别，无疑，赵海与赵原是有那么丁点儿的运气。 洪水之中，赵海侥幸抓得一截枯木，而赵原则抓住了赵海。 “帮主，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啊！”感觉双臂渐渐无力，赵海的面色狰狞，飞起一腿，但在赵原的惊呼中将他蹬飞了出去。 “而且，大爷可是很不喜欢小海子这个称呼啊！” …… “陆师妹，小心！” 轻微的拉力传来，陆秦雨轻身跃起，避开一道火雨，却见一位锦袍男子昂然而来，挡在了她的身前，陆秦雨面颊微红。 “多谢宇文师兄！”陆秦雨盈盈一拜，那男子爽然一笑，道：“陆师妹勿需客气，你我同舟共济，自然要互相帮衬。说不得，为兄下一次就要被你相救呢。只恨，为兄对着这战阵一道认知有限，叫师妹受惊了！” “是师妹为难师兄了！”那陆秦雨被男子几句语迷得五迷三晕的，面颊通红，慌忙慌里摆手，忽又想到什么，神色微怔，拍手欢喜道：“宇文师兄，我却记得，神殿前的莲花池是依八卦布置，不知其中是否有联系？” 陆秦雨说到后头，语气愈发低微，似有些不好意思，男子目光闪烁，急忙笑道：“师妹还想到什么，不妨都说说！” 陆秦雨摇了摇头，道：“师妹贪恋那莲花池的花景，一时看得痴了，只是取了几片花瓣，要叫师兄失望了。” 陆秦雨说罢，从香囊里取出一片金色的花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要好言安慰陆秦雨几句，却有一道金桥从陆秦雨手中架起，横跨虚空，颤巍巍，轻盈盈，只有一人宽大，在虚空间微微晃动着，仿佛即将破灭，却有莫大威能，定住了那漫天的火雨。 男子眸间有寒芒闪烁…… …… “大破灭亦是大造化，天地之力，地水火风，皆有无穷伟力蕴含。可惜，我境界低微，无法从着天地异变之中领悟出法与道。” 蓝胡子谓然而叹，眼皮紧闭，这时，一道电光忽然打来，蓝胡子身躯微颤，轻鸿也似的飘起，随风而起，倏忽而闪，宛若电逝，恰在电光石火间避开电光击打。 却正是秋风未动蝉先觉上层境界，蓝胡子对精神意志的应用，已达到如火纯青般的层次，不只局限于意志镇压，更能将意志遍布全身，触感虚空变化，以应危局。 只见他大袖招招，步履轻盈，每每感知到虚空间的疾电变化，便借力而起，几步踏出，如同御空而行，横空挪移，身姿之美，仿佛那降世的谪仙一般。 只可惜，他的身形太痴肥了些。 没错，蓝胖子，哦是蓝胡子的肥胖小号再次上线了。 “便到这里吧，可怜一群江湖好汉，竟都是糊涂蛋。” 蓝胡子眼眸开阖，精光乍闪，不紧不慢地在袖里掏出一朵金莲，往下一扔，便有一座金桥架起，恰好接住了他的身子。 “难道不知道，凡是金色的，一般都是好东西么？” …… 但在金桥完全消失之前，练霓裳终于带着三位少年穿过了一片灿漫金光，眼前一亮，已身处一方无垠大殿，那大殿之中，漂浮着无数的玉简、金章、骨书，沉沉浮浮，不知其数，又有金花浮绕，如群星璀璨，烁烁为明。 “这便是传承？”练霓裳不禁发出一声呢喃。 “这就是传承！” 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练霓裳转身看去，却见一身黑衫的厉空并着血红僧袍的血刀老祖走来，二人的形容皆非完好，衣裳染血，多有破烂，显然也经过了一番艰险。 “练家女娃的运气看来不错啊！” 厉空目光冰冷，目光自练霓裳身上略过，放在她身后的三位少年时身上，练霓裳知晓他，也不为意，然而，血刀老祖那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地淫邪目光，便叫这女子有些受不了。 “当老娘不会发威么？” 练霓裳俏脸生寒，心中杀机陡生，正要出手，便有一道无形气机落在她身上，将她定在了原处。 第386章 轻功的奥义 “嘿嘿！” 血刀老祖目光陡然泛起一丝得意，爪出干枯的手掌，形若恶鬼，摸向了她的面庞，猥琐的形容以及得计的得意却将这女子气得面色发青。 显然，这老魔是早先设计好的…… “老家伙，好，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练霓裳银牙紧咬，心中发狠，已经做好吃这个亏的准备，但有一袭黑影飞起，劈头盖脑地就向老魔罩了过来，遮断了他的视野。 那是，司空少年的……衣裳！ “笨蛋，还不收敛杀机！” 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练霓裳幡然醒悟，顾不得羞恼，急忙压住杀机，落在她身上的无形气机自然消散，这女子动了动手腕，向前一步，一线血光乍然升起，无声无息间剖开黑衫，在她的面前堪堪停了下来。 她却不信，这里的布置只针对她一人，血刀老祖敢动杀机？ “好小子，敢与老祖作对，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女娃子了吧！” 老祖冷笑连连，收刀还鞘，少年则吹着口哨，状做不屑，惹得老祖大怒，练霓裳却终于开了口：“血刀，你今日暗算我，这一报，你准备好接收了么？” “都是江湖儿女，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作甚？” 血刀老祖不屑的撇撇嘴，视练霓裳的威胁如无物，目光再在她身上剜过，邪派十足，又道：“练女娃，不如你从了老祖，老祖便将这里的传承让你一份？带着这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用，这些小子，还没长开呢？” 老祖桀桀冷笑，一副仿佛吃定了她的样子，不但气得这女子三尸神暴跳，也将少年们气得差点要与他拼命。 “哦，诸位都挺早的哟，早发利市，早发利市啊。” 几人正僵持不下，一个充满何其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蓝胡子背着双手，笑眯眯走来，神情自得，好似地主老财在巡视作坊里的长工，小模样，别提多悠闲了。 在他身上，也看不到半点的狼狈。 血刀老祖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在练霓裳几人与蓝胡子身上比较了一下，笑道：“彼此，彼此，蓝坊主也不晚嘛，不过，老祖看坊主的声容，倒是想起了一个叫无相禅师的老朋友，不知坊主认不认识？” 各人闻言皆有所思，那蓝胡子面皮一抖，皮笑肉不笑起来，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老祖休开这等玩笑，谁人不知，那无相禅师是蒙元奸细，几月前被一个神秘前辈一指头弹死，本人是苗根正红的南朝人，老祖莫要诬陷咧！” “好说，好说，老祖也不过一问，蓝坊主何必着急，不用向老祖解释呢！” 血刀老祖冷笑连连，欲图挑起蓝胡子的杀心，让后借机削一削蓝胡子的面皮，看一看他的面皮底下是否藏着一个无面人。 只可惜，蓝胡子早已识破他的算计，也不动神色，血刀老祖失望地摇了摇头，问道：“坊主不想试试？” “正想一试，只怕抢了诸位的风头！”蓝胡子双拳做拢，向众人团团一拜，依然和气。 血刀老祖却大笑道：“坊主尽管试手，不用顾忌我等，我想，诸位也都很想见识一下坊主的手段哩！” 这老魔头说罢，练霓裳及厉空等人同时退了开去，将场地让了出来，同时亦将他围了起来，蓝胡子目光闪烁，笑道：“看来不试是不行了，也罢，诸位且看我手段！” 蓝胡子笑罢，将身一跃，轻飘飘地便往天上飘去。 说来奇怪，常人纵跃时，总是迅猛非常，借得起跃起最初的爆发力，一举蹬上半空，蓝胡子这门轻功却能自己如气球一般升起，当真叫人大开眼界。 “轻功的最高奥义便是让如肥猪一般的人拥有身轻如燕的快感，正所谓，因为反差，所以美。由此而论，蓝大侠的轻功那是练到了传说中的境界。 孤城、吹雪，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整日只知耍弄两把破剑，也不知向人家蓝大侠学习学习，常言道，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哇，有了一身高明轻功在傍，行走江湖底气也足！ 你们到底懂是不懂？” 白衣侠少各自转过头去，面做不哂，司空少年抓狂，蹿来蹿去，大呼道：“便是不懂，也好歹吱上一声，小爷费了这么多唇舌，到底为得哪个，还不是为了你们？啊，啊？” “噗咚！” 蓝胡子猛地从半空中跌落，好悬没闪到了腰，面色阴沉，练霓裳将身一闪，拦在三个少年身前，俏脸凝霜，肩膀却在极其轻微地颤抖。 话说，蓝胡子刚才正陶醉在自家身法带给众人的震骇，不意，那司空少年忽然拿他的轻功说事，将他蓝大侠与那肥什么的相比。 蓝大侠的身形纵然“魁梧”了些，但最多只能算是壮，不能算胖，面对这样的“污蔑”，蓝大侠原想展示一番高人风度，不将少年当回事儿，偏偏少年的话是越听越不对味，他终究没憋住那口心气，岔了气息，从空中跌了下来。 “臭小子，管好你的嘴！” 蓝胡子目光凶光，却不敢暴露杀机，显得有些色厉内茬，见着少年满不在乎，一副你快来打我的欠揍表情，把那黑的发蓝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好，好，便让你得意猖狂一下，待离了这里，看蓝某如何整弄你？” 蓝胡子气急，也学无赖汉一般对着少年发了一通威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次跳起，这一回却不再摆弄轻功，而是电蹿而起，在半空中接连转折，疾电也似得抓向一枚金章。 话说，其实连司空少年也不知，为何在这神殿时，会突然对蓝胡子生出诸般恶感。 “蓝大侠，其实要我说吧，您这样心急不好，谁也不知道，这些玉简金章哪个最好。更关键的是，其实我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次机会？万一，选错了呢！” 少年略带讨打的惫懒声音传来，疾电一晃，虚影落下，蓝胡子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不得不说，少年的话，十分有道理！ 然而，少年一而再地将他弄得下不了台，更叫他面上无光的很…… “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子，练女娃，老祖不得不承认，你找了个很有用的小帮手。小子，你有甚么办法，不妨说出来，说的老祖开心，赏你几个绝招耍耍，也能让你横行江湖了。” 血刀老祖桀桀怪笑，仿若夜枭，两眼泛着红光，少年也不怂他，反正他在这里也不敢动手，狠狠地瞪了回去，笑嘻嘻道：“办法自然有，只要派个人试一下便是。当然，方才蓝大侠亲自请缨，若不让他试探，岂不是要寒了他的心？” 话音便落，血刀老祖三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蓝胡子身上，虽然未含杀气，依然给了蓝胡子极大的压力，把那蓝胡子几乎被他气得要死，心中咒骂：“说来说去都要老子试一试，却害得本座落下，这仇，没完！” 但见各人目光压迫，蓝胡子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一个虎跃，再次扑了出去。 “咦，诸位前辈来得好快？” 这时，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蓝胡子才刚扑起，正是前力用尽，后力不继之时，这个声音却契入他的气息波动间隙，害得他呼吸一急，再次跌落，却把脚都给崴了，没好气地看向少年，少年无辜地耸了耸肩，伸手一指，以示他人。 蓝胡子转头，这才见到说话的是一位锦袍男子，面若冠玉，束英雄巾，配七星剑，器宇轩昂，风度翩翩，风流倜傥。 “好一个奇男子！” 各人心中皆赞了一声，唯独司空少年暗暗皱眉，默默念了三个字：“宇文阀！” 而在宇文阀的身边，却不见所谓的陆师妹…… 宇文阀向着四周各抱了一拳，稍自站定，礼数全足，既不冒进也不疏远，连一向不假于色的练霓裳也微微点了点头，以为还礼，他的面子可比司空少年大多了。 “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但不知，还有多少人能穿过八门锁金阵？” 司空少年暗自思量，各人也没了试探的心情，站定一方，静守用功。 不多时，却见姚平远满身尘土地走了进来，又有参仙老怪吐着烟火跌滚进来，又有黄河三头蛟垮着腰杆走来，林林总总，不再赘叙，待得大半个时辰过去，直到虚空中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少年便知，该过关的，都在了此间。 那能站在这里的，除了十位一流武者，便只有司空、吹雪、孤城、宇文阀等四个境界稍微低微些的，那陨落在神殿前的人不知又有多少，可怜一群英雄好汉竟都做了土。 “关铁重也没有闯过八门锁金阵么，难为我还将他当做对手呢！”司空少年微微一叹，再将人数数了一遍，这才惊觉，苦瓜大师也不曾在此。 “苦瓜大师傍上了好大一只金大腿，应该不至于被淘汰，可怜，小爷要是也抱上金大腿，便不用这么拼命了。” 便在神殿大门关闭之时，诸位高人陡然爆发了或峥嵘，或火热，或寒霜的气机，将少年推来揉去，少年的面色愈发苦了。 第387章 把盐巴当饭吃 “踏七星！” 这时，那云深高渺的尽头忽然传下一道声音，各人心中一凛，却见无数飞光弄起，从他们身前延伸开去，分分条条，或金火红，将大殿映衬得一片辉煌。 这些飞光中，有的笔直一线，有的转折迂回，有的辗转幽曲，无一相同，唯有一点相同的，是飞光都连接了七枚金章玉简，亦或，这七枚金章玉简，便是所谓的七星。 “这就是踏七星？” 练霓裳轻语了一声，身形一动，试图踏上一道金色飞光，重心一沉，径自又落回地面，神色凝重。 那厢，其他几人也各自跃起，选了一条飞光，也如她一般掉了下来，神色尴尬。 “练姑娘，你这样是不行滴。” 练霓裳不用回头，便知道又是哪个讨嫌的家伙在说话，很是自然地问道：“臭小子又有什么高见？” 各人闻言同时转身过来，要看少年如何做答，少年却没这心思回应他们，耸了耸肩，就见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同时跃起，脚步轻点，都选择了一道白色的飞光跃了上去，身形稳固，摇都不摇晃一下，惊得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可能？” 但众人毕竟都是一时英豪，才思敏捷，目光转上三转，便看出了几分端倪。 “原来如此，两位师兄果然不凡，诸位前辈，小子不才，愿为诸位前辈一试！” 又有宇文阀拊掌而笑，朝四周拱了拱手，礼足数全，这才将身一跳，踩上一道蓝光，身形微晃，便稳了下来，虽不如白衣侠少的轻松自如，也仅是略输一筹罢。 “风骚，风骚，做人太风骚可是要遭雷劈的啊，话说，宇文阀为何与我印象中大不同了？” 下方，司空少年心头嘀咕不止，对宇文阀的作态大肆批评，实则是嫉妒人家的气质、风度皆胜过他。 也不知他是哪里找来的印象，莫非是在梦里？ 那厢，宇文阀成功踏上飞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尝试着迈出脚步，额头微微见汗，下一刻，就从蓝光上跌了下来，抬眼看去，孤城少侠与吹雪少侠已然踏出了第二步，眼中乍闪寒光。 “两位师兄本事高超，不知两位师兄如何称呼？” 宇文阀整了整衣裳，也不急着重新跃上，却与司空少年打了个招呼，那少年只是傻呵呵的笑着，连道：“不敢，不敢！” 又问练霓裳：“练姑娘可看明白了？” 这话说的，显然司空少年的注意力都放在人家对白衣侠少的夸赞上了，而且，还与有荣焉，很是自得呢。 宇文阀陡然觉得，自己的面皮好像有些发鼓了。 练霓裳眉头轻皱，继而舒展，也学着少年，故意不答，凝神闭目，自有一股清冷气息绽放，如寒霜傲雪，水木清华，她忽然睁开一对如同冰晶一般的眼魄，纵身跳上一道莹白飞光，连踏三步，恰似凌波仙子，长袖招招，形容窈窕。 司空少年见之，也跟着跳了起来，却落在一道红色飞光上，也踩得稳稳当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而这时，见了几人的动作，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就听血刀老祖仰天大笑，笑声如枭，声嘶而尖锐，刮得人耳膜生疼，到得最高亢，最激烈之处，蓦地收敛，有六音轻震，仿若呢喃颂咏，老魔血袍震动，双手合么，神容肃穆，却做宝相庄严之状，周身气息凝而不放，浑圆不漏。 又有厉空眸间幽芒大放，如癫如狂，面上噙起一丝冷笑，似悲似喜，如怒如癫，四种不同的气质杂糅一身，各般矛盾俱化作一股妖异的吸引力，有颠倒众生，迷惑天下的气息释放，将他衬托的仿若。 又有蓝胡子呵呵一笑，笑口大开，如佛堂神像，眼神微眯，面容和煦，自有祥和气息生起，如旭日之阳，温暖人心，抵却一切烦恼意，消去一切痛苦根，初心安详。 三人对视一眼，神容不变，同时踏步而出，落在飞光上，大袖招展，姿态洒然不羁，蹭蹭蹭便在飞光上走了三步，也走得稳稳当当。 “不赖，不赖，堪为吾敌也！”三人同时大笑，身形微晃，迈步而去。 这几人当先一行，随后，便有姚平远眸间化作黯然，气息如有若无，参仙老怪长须飞扬，掀起一片仙家气场，三头蛟豹眼环蹬，摇头晃脑形若癫狂，如此种种，俱是奇形怪态，古里古怪的，好似戏台上的生旦净丑各角，聚集在一起，便是一场大戏。 但甭管形态好看不好看，只要好用就行，能助他们踏上飞光就行，否则，连飞光都踏不上，更遑论踏七星。 “哎，不行，不行，我才触摸到意志的存在，意志雏形都未能成型，与他们差太多了。” 再一次从飞光上跌落，司空少年也不着急上去，径自坐下用功，眉头微蹙，看着各人都是或癫或狂的姿态，神色一片凝重。 原来，这踏七星第一难便难在保持便保持心意唯一，不能生出任何杂念上。 那练霓裳等人毕竟境界高远，精神已经化作意志，能以意志之力强行收束心意，未使自由散漫，勉强算作心意唯一，方得走上飞光。 然而，即便是练霓裳等人也未必能收束住所有的心意，因此才有血刀老祖、厉空各展绝学，做出或癫或冷，或寂寥或庄严的姿态，却以观想之法收拢精神，才能保持己身一时不坠。 这般观想法，在西南道湘南的武林地界可谓大行其道，谓之请神。 不过，这样的法子练霓裳等人用得，司空少年却用不得，毕竟，几人连意志凑不曾形成，向要形成观想还太为难了他们。 飞光之上，每一步落下，都极其考教心力，吹雪少侠与孤城少侠还罢，他二人至诚于剑，心思纯净，心志较常人更加坚韧，走得也稳当些；司空少年却不行，他心思脱动，思绪若天马行空，活泛得几乎拉缰不住，走的就很是辛苦，不几步，已浑身是汗，心力疲惫，不得不落了下来，再一次与宇文阀做了伴。 再？ 当然，此间心思活泛的，远不止他一人。 “适合吹雪他们的不一定适合小爷，小爷虽然踏不上飞光，但是，小爷难道不会寻找旁门左道么？哼哼！” “这位师兄请了，宇文阀见师兄若有所思，斗胆猜测师兄或有所获，不知师兄可能相告？” “这孩子把盐巴当饭吃，脑子吃抽了吧，我如何能把想法告诉你？” 司空少年暗自嘀咕，宇文阀却拜了下来，惹得他心头不屑，正要嗤笑两下，目光一转，便明白宇文阀的意思，笑道：“宇文师弟所言有理，却不知师弟是否也有想法？” 司空少年何等人物？ 那是空口白牙，石头里也能榨出三两油的人，哪会让别人占了他的便宜？宇文阀想从他口中套的免费的消息？那是做梦！更打蛇随棍上，很是自然地将自己的辈分往上提了那么一下下。 “好贱人，敢占我的便宜？” 宇文阀气得胸口发堵，偏偏却无理发作，深深地将少年的形容记在心里，依然笑容灿烂，道：“那是，那是，师弟也有些许心得，正想与师兄交流一下呢，师兄勿嫌师弟之谈无稽便是！” 说罢，两人同时大笑起来，气氛显得极为热烈，也是此时白衣侠少没得空闲，否则定要同时再啐上他们一口。 为何说再呢？ 好似，那才被他们啐过的关某人，才死没久吧！不知宇文阀知道了此时，心中会不会留下阴影。 …… 无名岛外，碧海蓝天之中，有前后伸展近千丈，左右宽广百丈的巨舰停靠海中，波烁银白光辉，那船身如剑，狭长而优美，船舷锋锐，恰似剑刃，笔直的撞角则是剑锋，远远望去，若说艨艟巨舰是一把巨剑只怕也有人信。 而祂，也确实是一把剑器，一把属于苏妄的剑器——南天之剑。 巨舰，其实亦或巨剑。 这时，却见巨舰发出铮铮震鸣，一片片甲板兀自震动起来，有剑气腾爆，如日冕一般炸开，将那海水几乎沸腾了起来。 神兵有灵，能叫祂如此反应的，自然不是普通事物！ 嗤啦！ 虚空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一对长满逆鳞的巨爪扣住裂缝周围，猛地一扯，便将裂缝扯得更加巨大，一只狰狞龙头便从中钻了出来，虬角枝枝叉叉，如同倒刺，獠牙如刃，雪白湛亮，一身银白鳞甲，熠熠晶莹，便似星光凝聚。 “小东西的倒是牙尖嘴利？” 龙首微微低语，巨舰猛地一颤，船舷崩散，化作无数剑气击来，那龙头也不惊慌，张口吐出一道剧烈吐息，星光冲流成浆，洪涛也似地撞上剑气，两者恰似金石之击，爆发出耀眼的火光。 铿！ 只听得一声剧颤，便见一只三趾巨爪从天抓落，一把将他星光与剑气抓得粉碎，随即，更与一道微蓝飞光撞在一起，将飞影撞得哀鸣而回。 “宗主，怎生的突然有了兴致，来欺负我家的小宝贝了？” 一袭青影横空而来，将手一捞，把那飞影捞在手中，微微一抖，便化作了一柄圆锋无刃的长剑，轻轻一点，荡开了巨爪。 第388章 非吾所愿，所与不取 “难不成，本座便不能走走邻居？” 龙首隆隆开口，一对琥珀色的龙睛看下，天光尽为暗淡，星光陡降，有阴云搅成漩涡，往无名岛压下，将天地镇压得一片晦涩，海兽不鸣，飞鸟滞飞。 苏妄笑道：“宗主要来拜访，本人是欢迎之极，这不，苏某知道宗主来了，第一时间便赶了出来，要亲自招待您呢！” 苏妄扬剑一点，一个无形有质的小点随着剑锋点出，空空明明，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明明只是一点，却比一方世界还要巨大，倏而间，将十方容纳，混沌了此间的秩序法理，虚空压垮，龙爪破碎。 然而，苏妄色神色依然凝重！ …… “师兄先请，师兄面前，师弟不敢自专！” “师弟先请，师弟年龄比师兄大，还是师弟先！” “你还知道我年龄大？”少年得意洋洋，宇文阀恨得差点咬碎钢牙，苦于不能翻脸，龇着冷气道：“不敢在师兄面前称大！” 神殿之中，众人正在飞光之上如履薄冰，那司空少年与宇文阀却在殿内相互退让起来，旁人若是不知，定要称道二人的古之君子遗风，实则，这两位“君子”都在心里拍对方的小人头呢。 “不如，我们一起拿出来吧！” 眼见对方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司空少年便知，再耗下去毫无意义，提了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宇文阀无奈点头，这两人如同防贼一般，目光放在对方身上，同时将手掌伸入袖中，同时拿出拳头，动作竟完全一致，却都是怕自己吃了亏。 “师兄先请！” “还是师弟先！” “还是师兄先！” “……” 好吧，两贱人再次磨蹭了半天，将耐性磨光，这才艰难一笑，同时将手掌翻开，那宇文阀手心的，是一片微微轻颤的花瓣，而司空少年手中的，却是一半儿破碎的花苞。 “诶，师弟手中这花儿看起来挺眼熟的啊，莫不是在外间的莲花池摘得？” “师兄这半朵残花也很是眼熟啊，难道也是莲花池中物，而且，师兄这半朵花断痕如新，不会是刚刚掐断的吧？” “师弟说笑，这等奇物得以一见已是我等大幸，为兄如何会做出这等天怨人怒之事？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师弟休提，休提，否则师兄与你翻脸咧！”少年面做不渝，忽然惊奇道：“倒是为兄很是好奇，师弟手中的花瓣，到底有几片儿？” 宇文阀面色不变，呵呵笑了起来：“似师兄所说，这等奇物我等能见到已是三生有幸，能拥有一片，还是托了师弟祖上阴德，师兄切勿再提，否则要损了师弟的福气哩。” “是极，是极，如此重宝我等能得其一，已心满意足，未敢奢望矣！”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乍然间，却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 也亏得那练霓裳此时没空理会他们，更有那陆师妹尸骨都不知道哪里，否则听到两个无耻小人之言，不知会不会气炸了肺腑。 那练霓裳被少年欺瞒，以为只有一朵花苞，跑得那是火急火燎，跟翘臀上绑了捆窜天猴似的；陆师妹更是拿出了奇花，被宇文阀辣手摧残，连个正式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可怜可叹…… 两贱人说商了半天，也没定下个章程，正兀自犹豫着，那厢，却有蓝胡子因为见到他们拿出金莲，心神震动，从飞光上跌落下来。 “这两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我便不知多摘一朵花么？” 蓝胡子气得半死，也知这里不能动手，回头一看，练霓裳等人已经就要踏上第一枚金章玉简，自己落后良多，又将剩下一半也给气死，两眼顿时发黑，狠下心来，不再看那少年与宇文阀，撩起下摆，强行摆起一副呵呵笑容，将身一跳，再跳了起来。 但那笑容，却以苦色居多…… …… 权衡来此，当然不是来玩耍的，按说，他也没胆子来，不过，有些事情与胆子无关，是必须来…… 无名岛上，才击破巨爪的攻势，苏妄眉头便是一皱，挑剑一荡，剑光朝举，一道漫漫星河横朔开去，隔断虚空，苏妄将身一晃，正待离去，正有一道虚空裂缝在他身后张开，也有一只巨爪拿来，三趾爪下，正好将他爪在抓心，用力一攥，攥得火花迸溅。 “苏某人，不用着急，再来陪某家耍过！”高空之上，传来一声笑声。 “某家倒是挺奇怪的，宗主，你为何说是某在着急，而不是宗主在着急？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布置？”沉闷的回应自巨爪响起。 “让你猜到又如何，有本座在此，可容不得你苏某人放肆了！” “宗主信心很足呢，不知你的本事是否也与信心一般坚韧！” 苏妄爆喝一声，有四色光辉照耀，充做四极极光，只听轰隆一声，那巨爪便被炸得四分五裂，随即，却见一道缠绕青红黑白四色光辉的庞大身影横身而出，拳崩虚空，打得虚空湮灭。 嗤啦！ 几乎就在苏妄飞身出来时，虚空即裂开了无数的裂缝，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虚空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只剩下黢黑，再不见光辉。 …… 神殿莲花池的金莲自然妙用无双，不但能定住地水火风，更有定住心猿意马，司空少年与宇文阀二人各自含了一片花瓣，便跟加了润滑油的老关节一样，跑得别提多溜了。 两人电蹿而起，疾风猛火似地在飞光上便是一顿猛跑，不几个呼吸便追上了众人，一脚踩入一枚金章玉简， 不是两人不想显摆他们的高雅身姿，实在是，那被含在口中的花瓣，在迅速融化。 这时，乍见红蓝二光腾起，那少年与宇文阀同时消失刹那，下一刻，两人同时穿身而出，急如丧家之犬，只管埋头往前冲着，头也不抬一下。 “师弟，你口中的奇花花瓣应该用完了吧，现在用的难道是第二片，师弟真狡猾？” “师兄，你刚才也偷偷换了片花瓣，这可大大不对哦！” 两人一面冲锋，一面冷嘲热风，相互鄙视对方为人，却不知，他们的行径，将后方的一干高人强者，惊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两小子怎么这么容易便踏过去了，难道，所谓的踏七星，其实只是一个名头！” 那血刀老祖神色微动，意念乍起，差点崩坏了他的庄严宝相，急忙收敛心神，大袖一展，扶风弄月一般，踏出一步，踩在了第一“星”的骨书上，身形也消失了刹那。 再出现时，老魔的身形莫名地枯萎了几分，脚步亦有些踉跄，唯独面容愈发肃穆，眸光坚定，不摇不动，虽一身血色，却不掩一代大僧风采。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魔身上隐约多了一层照破红尘的宝光。 而在同时，那一白一黑两道飞光上，也有练霓裳与厉空踏过节点，一人愈显清渺，身姿如风，罗袜生尘，明眸善睐，如幽兰之芳芳；一人黑袍翻扬，姿态纵狂，神色间却是一派冰冷，顾盼凛然，如暴熔之灼灼。 在之后，更有双剑冰月、蓝胡子、参仙老怪，三头蛟等人踏过节点，形容愈发诡异，异态俱显，行走依然稳固，如妖如魔如神如怪，独独，越发不如人了。 铿！ 这时，只听得两声剑鸣，只见莹白的飞光上，吹雪少侠与孤城少侠同时拔剑而起，食指轻扣，如扣丝弦，弹剑而唱，惹得铮铮震鸣，歌曰：“日之灼华，月与西华，娆杳之风，未与中人。何兮何兮，非吾所愿，与何足兮？” 歌罢，两人齐声大声，收剑还鞘，如云似雪，和光同尘，咻而跳下飞光，头也不回地去了。 诸位强者齐齐一震，神色清醒刹那，并有练霓裳高声赞道：“非吾所愿，与何足兮？非吾所愿，吾所不取。霓裳去也！” 笑完，练霓裳长袖一震，也跃下飞光，随白衣侠少而去，远远地却传来她的声音：“那小子，你私藏好东西不给我们也罢，不过，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依然得不到传承，可别怪本姑娘把你打个半死！” 飞光上，正在急掠的司空少年忽然打了个抖。 “蠢货，蠢货，传承就在面前，便是一时迷失了神智又如何？迷失神智，只怪意志不坚，想要传承，连丁点儿苦难也不愿受过，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好处？何况，刚才只是我等不察，此时有了防备，再想迷失我等神智，却是妄想！” 又有血刀老祖、厉空等人冷笑连连，参仙老怪、三头蛟等面色惴惴，蓝胡子等人面色阴沉，下一刻，各人齐齐收起心意，再显各般异态，往第二点飞光走去，不过，眸光神色，却多了一分慎重！ …… “得或失，你以为自己在争取，其实已失去，你以为自己放弃了，其实已经取得。宗主，他们明白了，你是否明白？” 苏妄长笑一声，扬剑翻起，掀起重重玄黄金光，如澎湃巨浪，扑击了过去。 第389章 失神 “非吾所愿，所与不取？苏某人，你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罢，本座丢去的，本座一定要拿回来。” “那过去的，已不可追，宗主，你的气量太小，斤斤计较，成就必为所限。” “本座证得天仙位业时，你还不知在哪呢？” 饶是权衡境界高远，也被苏妄气得面皮发鼓，但实知自己历劫归来，境界确实不如苏妄，不愿与他分说，只将满空龙爪探下，枝枝叉叉，龙鳞开阖，逆鳞如刀，伸伸缩缩好似无数齿轮绞来，层错密匝，胆小的都会被骇晕了了过去。 苏妄自然能并非胆小之辈，横起长剑，往六合六方拍去，虚空中只听呯的一声大响，有青龙口衔洪钟飞起，昂首长吼，洪钟铛铛，定住虚空；又听呯的一声大响，有朱雀背负巨鼓飞起，轻鸣悠悠，巨鼓隆隆，虚空泛动；又听呯的一声大响，有白虎咆哮而起，四爪拨弄，鼓起一只五十弦琴瑟，琴音若有若无，白虎摇头摆尾，却多了几分萌宠；还有一身呯响，龟身缠绕着螣蛇，吐着猩红的舌头，嘶嘶怪叫，有笙箫之音渐起，声波过处，虚空崩裂。 “宗主，你看某家这一剑式如何？”虚空间，已然失了苏妄的身形，唯有他的笑声传遍。 此剑，即是四象印，又非四象印，是苏妄见识了权衡掀动时空之能，糅合诸般武学，再次推陈出新，开辟的一剑。 权衡默然，龙爪的攻势愈发急促，一瞬之间，便将虚空挤得铜丸大小，但任他如何挤压，苏妄所处的虚空好似独立于世，他横剑傲立，四剑连连拍击，不管权衡如何压迫，也保得这方虚空不破。 “苏某人，你自忖不拘一格，欲以新法压旧法，但我看来，你这一剑也不过如此！” 虚空中传来权衡的冷笑，无数龙爪攥拿，将虚空抓得火光迸溅，那铜丸的空间再次挤压，只剩下黄豆大小。 苏妄嘲笑他追忆过去，眼光狭隘，只知拾取取旧慧，成就有限，他便嘲讽苏妄贪功冒进，人心不足蛇吞象，言语上却不肯吃上半分亏。 但两人的争锋，绝非言语那么简单，更是道心的比拼，欲以言语撼动对方的道心，破了对方的心境， “宗主，你才看了一半，便以为某家技穷？此时便下结论，为时尚早！” 黄豆大小的空间内，苏妄将剑一举，钟鼓瑟笙四音并起，黄豆时空骤然破碎，青黄黑白四色剑光冲荡，好似铁犁一般，将那漫空的巨爪犁了一遍，龙爪瓦碎，小山大的鳞甲掉落下去，血如泉涌，将附近的海域都浇了一遍，把海水染得血红，海中巨兽欢欣不已，张口吞噬，也顾不得二人的威压。 他这一剑，的确只施展了一半！ 这一剑，以四象定住四极四方，守得苏妄周全，依然还是旧招，换汤不换药；而四音，才是苏妄推演的变化，以音波破灭虚空，推陈出新，才是击破权衡攻势的依仗。 “如何？” 苏妄再次发问，四色剑光蓦地倒转，归流一处，再次化作他的身影，漫空虚空裂缝湮灭，虚空尽复清明，高空之中，独余一只狰狞龙兽，甲光黯淡。 权衡再次默然，因为，他的确输了！ …… “师兄，你采得奇花还剩多少，能否允师弟一些？” “地主家尚没有余粮呢，师弟，为兄的奇花刚好用罄，无有多余，正想向师弟借上一些！” 司空少年连连摇头，话才说完，被他含在嘴中的花瓣便已融化，少年不慌不忙，从袖里再掏出一片花瓣，很是自然塞进嘴里，掩着嘴巴，呵呵笑道：“不多了，不多了，这就最后一片，最后一片！” 宇文阀闷哼了一声，只管埋头苦赶，也懒得与他扯掰。 七“星”在望，飞光上的争夺也愈发激烈，不仅一流武者在紧赶慢赶，少年与宇文阀的争持也进入了白热化，都不愿被对方先踏过了七星。 嘭！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爆鸣在身后响起，司空少年转身一撇，却正见着参仙老怪在一阵缥缈淡然的的笑容中炸成了细雨华光。 “险恶，险恶，我若没有奇花护身，只怕，也得落得这般下场。” 少年兀自摇头，嘴里被他以为最后屏障的奇花再次化散，神色不由大变：“糟糕，第七‘星’竟不知能不能踏过？” 虽然震惊，少年手上却不慢，也不知从哪里又捻出一片花瓣，塞进嘴里。 而在此时，宇文阀也掏出了一个红色荷花锦囊，拉开锦囊，看都不看，猛地就往嘴里倒去，嗑药狂魔一般，露出一副慷慨悲歌之士的壮烈模样，十万八千孔窍骤然汹涌出澎湃金光，他面色狰狞的，被金光拽起，往第七“星”飞落。 “竟有这般操作？师弟，你真我辈模范矣！” 司空少年遥遥作揖，动作虽然急促，形容却没有半点慌张，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频率，与众人争驰。 要他学习宇文阀，少年从来便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便似白衣侠少所歌，非我所愿，与我不取，要他学习众人，为了那所谓的传承抛弃自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也罢，我便再争上一争，若是无缘，便不强求了。”少年歉然捏着一瓣花儿，抛入口中，踏入最后一“星”。 这瓣花儿，当真是最后一片…… …… “苏某人，你的确惊才绝艳，不过，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需要依靠时光沉淀，才能真正触及神髓，你比之本座，积累还太薄弱了！” 虚空深处，冥冥高远之处，一尊神人披头散发，脚踏星罡，在虚空中掐咒做法，一道道光影接连点亮，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道星辉映照虚空，连做勺斗，意指天北，将这片虚空衬托得一派清明。 这时，神人忽然伸出双手，怀抱虚空，那无垠的虚空宛若有形之物，被托成一片四四方方的水晶，被神人高高举起，轰然砸下。 而在此时，无名岛上，苏妄上空的虚空猛然塌陷，凝聚实质，有宝印横空砸落，四四方方，宽广上千里，盖压当空，那沉厚的重量不但压得虚空咔咔震响，亦将海岛压低三尺，土石崩垮，飞鹄折翼，海兽惊惶，方寸大失。 轰！ 苏妄身形一震，从虚空中压下，才正要动作，七道星光突然降临，定住大椎、身柱、至阳、脊中、悬枢、命门、尾龙七处大穴，这七处大穴一经定住，苏妄身形摇晃，神魂之中，即有生老病死怨憎恨其中杂念涌来，迷昏他的神智。 恰在这时，那虚空宝印猛地镇了下来，一印将他拍了下去，在地上扎了个人形的大洞，有淳淳白气冒起，一时竟不知多深。 …… “传承，终于是我的了！” 才踏过第七“星”，司空少年来不及打量周围，便听到了宇文阀的得志大笑，抬眼看去，且见着一位浑身冒光的人“疯”一般地冲了出去，即往那棵矗立天地的巨树奔去。 那巨树长得极为高大，不知多宽，截腰可以塞五湖，不知多高，比肩即可量天，穿破无数层云海，好似传说中的盘古天王，撑起了天地。 巨树之下，是一座座碧波荡漾的凤池，坐落群山幽谷之间，波光荡漾，青光如潮，清澈的，便好似一块块宝石，有彩凤当空凌舞，悠悠而鸣，翎羽泛着微光，与宝石般的波光相互映衬，惹得天光动摇，霞光万丈。 在霞光与云海之间，却是一座横架苍穹的金桥。 “好美妙的地方，这等妙境，便是让我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少年心中赞叹，正有一只彩凤从身边飞过，忍不住探出手，那伸出的手掌却毫无阻碍地从彩凤的身间穿了过去，少年又是一怔然，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寂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寂寥…… “假的么？” 少年兀自失神，却有三人从虚空中走了出来，如同穿过了一层粼粼水光，身形渐渐浮出，大袖招招，形态各异，或笑或讷或狂，含悲带喜，假痴做癫，神色古怪，宛若带着面具一般，才显出身来，齐齐激灵灵地打了个抖，眸间恢复了清明。 “好险，好险，老祖差点便着了道。” 血刀老祖拍了拍胸口，手中血刀攥紧，转身看去，厉空与蓝胡子两人也同时醒了过来，便将握刀的手又松了松。 “老祖，你这是干嘛呢，欲行不轨？” 蓝胡子冷笑连连，厉空冷哼了一声，老魔干笑两声，目光一转，便有了主意，喝道：“小子，你身上还藏着什么好东西，都交出来吧，莫要让老祖动手，否则，你的皮儿老祖都要起开。” “老祖放心便是，在您面前，小子哪里能耍花招。”司空少年也不惊慌，随意解开外袍，用力一抖，只抖落下一个钱袋，话锋一转，笑道：“比起这个，老祖难道不该关心一下那个人么？” “那个人？” 血刀老祖随着少年的指向看去，却见着一个锦袍男子踏上金桥，迈足狂奔，看他的样子，神色分明很清楚呢！ 第390章 少了谁 “好小子，竟敢虎口夺食？” 血刀老祖怪叫不绝，两臂一振，大雕也似地腾空而起，那厉空冷哼了一声，身形微动，急掠而去。 “前辈，你瞅着小子作甚？莫不是，想在这里动粗？动粗不好，不好，万一老天爷看不过去，用个雷把您劈了，岂不冤枉？” 司空少年露出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笑容，蓝胡子手掌欲扬，闻言又是一抖，不着痕迹地往天上看了一眼，手掌自然收起，笑骂：“小子休得败坏本坊主名声，我可是文明人咧，本坊主是怜你孤单，心想着，你小子本事低微，怕你遇着不测，想提携你一程，小子，你快谢恩吧！” 少年闻言，招牌似的笑容乍然尴尬在半空，蓝胡子心中得意，也不等他答话，伸手一抓，少年浑身顿觉气虚筋麻，立时站不住脚，便被拖着在金桥上飞奔。 “诶，前辈，有话慢说，瞧您这暴脾气，小子其实过得挺好，也不孤单，您还是把我放下吧，免得受了劳累！” “本坊主……不累！” 少年依然喋喋不休，蓝胡子回答得咬牙切齿，虽然恨不得将少年生撕活剥了，但正如少年所说，在这里，他可不敢动粗。否则，谁知道是不是真有个天老爷，在上面盯着你呢！ 两人积怨也深，一路冷嘲热讽，一路追赶，不多时，便追上了血刀老祖。 不是老魔有心思等着他们，实是他，已遇到了麻烦。 “参仙老怪，你敢跟本老祖动手，是吃了豹子胆了吧？” 老魔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手中动作却不慢，血刀翻转，只见血浆喷涌，如浆溢流，将十步淹没，这老魔的刀法也惊人，刀势汹涌、毒辣，远远地，两人便闻到了一股能熏翻人的血腥气。 在他对面，却是突然蹿到众人前头的参仙老怪，肌如婴孩，白发飘飘，仙气倒是十足，手中拿着一对八宝青蒲扇，两扇连翻，劈开血浆血光，守得一方清明，动作飒然，身形招招，却不沾半点烟火气儿，简直是仙神众人。 老魔气得哇哇大叫，偏偏，就是无法奈何参仙老怪。 “能动手？” 乍见两人，蓝胡子心思微动，第一反应便是对少年下手，那少年也不惊慌，轻飘飘地便抛出一句：“前辈，你不觉得老怪的功力涨得太快了么？” 此言一出，蓝胡子心中便是一惊，再看了几眼，方知少年所言不虚。 那参仙老怪虽然也是一流高手，却是各人中最垫底的一个，此时的他，不但能与血刀老祖相抗，未落下风，隐隐间，更有压着老魔，大占上风的势头。 否则，以老魔的暴脾气，早就冲杀过去，哪有心情在这里玩耍儿唾沫横飞！ 老怪的功力，实在是涨得太快了些！ 何况，蓝胡子依然记得，老怪是第一个死在踏七星飞光上的…… “本坊主自然看了出来，还用你提醒？” 蓝胡子放不下面子，冷哼一声，身形一转，也不管老魔的招呼，便从旁边闪了过去，奔行又几里，却见那厉空手中擎着一把圆月弯刀，左劈右撩，刀芒犀利，剖得空气嗤嗤疾鸣，刀锋凶猛，恰如一抹抹白练飞起，惹人炫目。 与厉空最对的，同样是陨落在踏七星飞光上的两个一流武者，一人青衫如障，铁袖如刀，大开大合，劈得空气震鸣，恰若孤崖险峰，险恶非常；一人白衣细剑，剑光晦黯，如风岚之瀚景，微涩之间，乍见幽幽之美。 “可惜了！”少年微微一叹，不由感觉有些惋惜。 那青衫白衣，俱是一时人杰，武艺之高，亦不做他想，虽不至冠绝江湖，却也是纵横一方的豪杰，可惜，却在无名岛上落幕，实叫人惋惜。 “小子，你还有功夫为别人叹息，该想想自己的下场吧。”蓝胡子脚步停顿，稍稍驻足了片刻，便自转去，听得少年的叹息，微微冷笑。 “小子并无争夺之心，大不了，退去便是，我想，此间的高人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后学末进吧，不过，前辈倒是有些危险哦，不知再往前去，有几人等着你？” 少年慢悠悠地挑着手指，虽被提溜着脖领，却不显半分窘迫，反倒是提溜他的蓝胡子，面上现出了挣扎之色，骤然沉默下来，继续奔行。 “人生在世，谁能凭心而活？” 少年故作着老成，轻轻叹道，蓝胡子眉心跳动，几乎就要发作，又听他问：“话说，前辈真是无相禅师弟子，真是可惜了！” 蓝胡子的怒火骤然平息，面上带起一丝轻笑，难明难喻，道：“少年，你这话听着有些意思，那无相禅师也算豪杰，虽立场与我等不同，但拜他为师，也不算可惜吧。” 少年呵呵笑道：“前辈会错小子的意思，小子是可惜前辈若真是无相禅师弟子，那前辈赢去的钱，我南朝可拿不回来了呢！” “你小子当真有趣，本坊主越来越欣赏你了，不如，你来我门下做事，我许你只在一人之下。” 一人之下，这般霸道的话蓝胡子也敢说？ 少年闻言眉毛飞扬，故做迟疑之色，道：“这话听着挺让人心动的啊，不知前辈能不能给我时间考虑？” “这点时间本坊主自然是要给的，便以我等再停下脚步之止，如何？”蓝胡子哈哈大笑起来，故作豪气，眸间但有寒光闪烁，杀机不露，却叫人心寒。 “前辈，你是跟我开玩笑吧？” 少年还想着如何胡扯，抬头一看，顿时结结巴巴起来，在他们前方，虚空中突然走出了一个月白长衫，擎着双剑男子——那是，姚平远！ 于此同时，也有两尊一般模样的男子眈视而来，这两人满身横肉，身形高大，筋躯虬骨，一块块隆起的肌肉，恰似一块块冰冷的黑铁，单单是站立着，便给人极大的压迫，乃是来自关外的英雄人物，归树铁拳传人。 三人站定三方，也不答话，便有三道强横的意志压来，少年冷汗潸潸，面色变作了惨白。 蓝胡子冷哼一声，猛将少年抛起，身躯一震，双掌虚攥，无形劲气散开，气场张开，姚平远三人立时站立不稳，身形倒跌过来，这胖子飞身而起，仿佛一只浮漂，双掌连拍，打出十数道巨大的掌劲，横朔八方，威风凛凛。 铮！ 有月光升起，光华明丽，皎皎乍放，瞬间寂灭成黢暗，遮蔽四方，蓝胡子只觉视线昏暗，便有两道轰鸣爆响，寒毛悚然，再顾不得威风，忙将身体一滚，便有两道凶猛的气劲从头上刮了过去，震碎了他的高冠。 轰，轰！ 两道剧烈的气爆炸开，余波横扫，吹得蓝胡子的衣裳猎猎，他逆着劲风睁开双眼，翻掌向上，只听咚咚的两声闷响，便有两尊身躯魁梧的大汉被掀飞了出去，蓝胡子的衣袂也被震得爆碎，身形爆退，疾若幽煌，且在半途，突然往身下捣出两拳。 两拳而下，被震碎的衣袂乍然顿了顿，下一刻，齐齐向高空冲扬，与一道突然击落的明月剑光碰撞，激起万千朵火星。 各般变化皆在电光石火之间，司空少年犹在半空，不曾落下，恰将种种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赞叹一声：“好一个胖子！” 面对姚平远等人的出来阻击，蓝胡子的应对、变招，乃是灵机变化，皆是一时之选，便若在进行一场标准演示，少年设身处地，想之又想，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不比蓝胡子更好。 下一刻，被他赞叹的胖子却突然跳起，再次提溜在他脖领上，肥腿迈动，嗖嗖嗖破空而去，劲风吹来，将少年才道出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我……恨……你……” 劲风之中，远远地传来少年的无力反抗，声波未及传远，便被急追而来的姚平远三人撞碎，剑光飞跌，拳风横扫，两人身后，虚空差点被他们虐爆。 …… 无名岛上，海岛隆隆震颤，鸟兽悲鸣，这是，只见震颤的海岛蓦地一静，一尊神人飞临出现，脚踏狰狞龙首，身后顶着七道灿漫的神环，顾盼威严，气息如岚，轻轻一跺脚，无名岛顿时裂开了好大一个裂缝。 “苏某人，你又没死，何必装死？” 裂缝之下，苏妄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中缓缓出气，道：“是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一口气就能与我争持许久，苏某人，你的境界愈发高深了！” “宗主既然看了出来，某家便不必再隐瞒，只是，宗主，你来不及了吧？”那苏妄依然在缓缓吐着气，气息愈见缥缈，眼中却带起了几分自得。 “那可未必！” 权衡神秘一笑，苏妄陡然惊觉不好，可惜还未省然，一口气终于散尽，身形完全消失。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权衡冷哼了一声，将身一转，化作一缕清光电逝。 …… “前辈，你不觉得，好像少了个人么？” 疾行未久，少年心思一震，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传音，那蓝胡子身形也震了震，差点被姚平远三人追上，勉强笑道：“可能，死了吧！” 第391章 我的天地 “死了？我们死了他都不会死呢！” 少年心头嘀咕，蓝胡子沉默不语，脚程却暗暗加快了几分，身形越掠越急。 显然，他并非毫无触动。 …… “南方有鸟，其名为鵷雏，子知之乎？夫宛鵷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仿佛充塞天地的梧桐巨树树顶，一座凤巢安然扎巢枝丫之间，形如鹅卵，圆坨坨，金灿灿，以金丝桧木织成，流光晶彩，迸放五色霞光，处云天云海之间，上不见顶，下不望底，端的仙气缥缈，为神仙居所，只有那一片片苍古而巨大的梧桐叶为伴，仿佛穹顶，与凤巢共同见证天云之间的妙景。 锦袍的男子背着双手，故作飒然，摇头晃首而过，煞有其事地卖弄辞藻。 “想不到我宇文也有这般运道？合该宇文家族大兴！” 宇文阀念叨了两句，按捺不住心头火热，左顾右看了一番，掩耳盗铃一般，飞快地撩起下摆，蹭蹭蹭便往金丝桧木的凤巢中心奔去。 明明这凤巢之中只得他一人，他却偏偏做出这般姿态，形容之猥琐，亦见为其人本性。 在那凤巢的中心，有一团五光十色的氤氲气团沉浮，其光如彩，其气绚烂，于五色混沌气中沉浮，发出呯呯的心跳之声。 那五气也特殊的很，分五层，青红黑白黄，以青气最轻，以黄气最重，各光并不接触，层次分明，其重也磅礴，引得四周左近的虚空扭曲，形如深邃的漩涡，叫人望而生畏。 当然，此时此刻，再恐怖的景象也阻止不了宇文阀的取宝之心。 “小子，你很开心么？” “那是当然！” 一个声音突然在宇文阀心头响起，便似他的心声，宇文阀很自然地回答了一声，继而神色一凛，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谁？” “我就是你！” 心声再次响起，宇文阀目中闪过一丝挣扎，继而陷入混沌，喃喃自语着：“我就是你！”并向氤氲气团走了过去。 …… “前辈，你可得想想办法？” 却说，蓝胡子虽然突破姚平远等人的阻击，但一时也摆脱不了他们，而金桥之上，那三人的境界似可以无限拔高，到此时，那飞来劈去的剑气拳劲已达十以数丈，把两人赶得惶如过街之鼠，更把那少年骇得面色惨白惨白，颜色都褪不下去，因为，有那么几次，那剑气便从他的翘臀上飞过…… “办法倒有，只怕你不愿意听！” “那前辈还是不要说了！” 少年心头一紧，慌忙拒绝，蓝胡子冷笑了一声，猛地将他扔了出去，却在这时，一道狂猛的劲力便撞了过来却是归树兄弟打出的拳劲，那拳劲凶猛，势比飞星，宛若能洞穿时空，少年虽然尽力提起功力对抗，依然如破娃娃一般被打飞了出去。 …… “本座说过，是我的终将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宇文阀冷笑连连，神色睥睨，但有傲笑九天的意志，右手屈爪，猛地一抓，氤氲气团便被他抓了起来。 突然，他的面色一变，噗呲一声，将那气团捏得炸碎，拂袖一震，有飓风卷起，将金丝桧木的凤巢弄得七零八落。 “苏某人！” 宇文阀恨得咬牙切齿，身形才将升起，再被压了下去，半空中却传来苏妄的轻笑：“还请宗主稍留片刻，放心，只要片刻！” …… 扑通！ 少年破烂的身子摔在金桥上，涂抹出一道泥泞血路，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知觉立时陷入昏暗，迷蒙之中，其识海生出似有红光冉冉而起，恰似一轮骄阳，照破无尽蒙昧。 “我钓得可是小凤哦！”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少年努力回忆，却始终无法忆起，淡淡的、温馨的暖意渐渐包容了他。 他，睡着了！ …… “血刀纵狂！” 血刀老祖厉喝一声刀锋倒转，锋芒卷荡，掀起七重血海狂涛。 参仙老怪摇动青蒲八宝扇，蒲扇连震，连破三重血刀气劲，气力终于用尽，剩余四重劲力倾轧，蒲扇折断，老怪爆碎成一蓬鲜血，纷洒四周，老魔桀桀怪笑：“凭你也想阻拦老祖？真是该死！” 言毕，老魔依旧不解恨，在参仙老怪的血迹上啐了一口，这才往前奔去，骂咧咧道：“该死，该死，竟然拖了老祖许久，也不知传承被人取走没有？” 路过厉空时，老祖眼神斜睨，看着厉空艰难的身形，手指搓动，攥紧血刀，直觉心痒痒得难受，不得不宽慰自己：“还是传承重要，恩，便放过厉空小子，回头老祖定要在江湖中转悠一圈，找上百八十个倒霉蛋，狠狠地偷袭他们一下，过个手瘾。” “忍心”转过头去，老魔脚下愈急，速度激增，放弃了那个很是诱人的想法。 便在这时，老魔身后，一轮明月乍升，虚白如幻，大如簸箕，将虚空映照的明明晃晃，那明月之中，坐着一位身躯昂藏的魔神，四面八臂，黑发如墨血，目光如电，八目同时看下，刀气纵横，阻在厉空身前的白衣青衫顿时呯解。 厉空长啸一声，圆月弯刀乱砍，刀气劈斥，慌得血刀老祖手忙脚乱，却被厉空趁机冲了过去，老魔气得哇哇大叫：“厉空小子，你敢暗算老祖，老祖不与你甘休！” 一向都只有老魔偷袭别人，难得想做一回“好人”，却被厉空欺负了，老魔只觉委屈的要命！ “那也要等你追上来再说！”厉空冷冷一笑，身如青烟，踩踏着虚幻的脚步疾掠而去。 这冰冷冷的男子，如今倒有了些人情味，想来，却是功力大进之故！ …… “早知道，我就留那小子一命了！” 蓝胡子出拳迅疾，堪比电光，一瞬之间打出上百道拳影，劲力贯彻，如电如龙，夭矫飞腾，打得虚空硿硿大响。 这般拳法，亦算刚猛凌厉，不叫北侠降龙掌专美。 而在那纵横的拳影之中，却有三尊身影倏忽往来，辗转如鸿，一招一式，皆是完美无瑕，进击、后退、协防、攻守有度，任凭蓝胡子拳势刚猛，也破不得他们联手布下的三才阵，气得白脸都成了青靛色。 他是机关算尽，但世事终难预料，到底还是被姚平远三人追了上来。 “姚兄弟，哥哥还请你吃过饭咧，你可记得？” 一道剑气从天枢位穿来，蓝胡子将身一闪，肩胛依然被划拉出一道血口，连退三步，见着姚平远不依不饶，顿时扯出了一句。 话虽如此说，但蓝胡子的出手也不见半分情谊，拳力刚猛如铸，招式开阖，但见勇悍之气，那一拳一势，皆有破石毁山之力。 便在这时，姚平远忽地举起双剑，剑气如炬，两剑猛地就是一撞，嗤啦一声拉开，剑鸣声颤，有幽芒剑气横扫开来，将蓝胡子的拳劲尽数劈得粉碎，又有那归树双雄并立一起，爆喝一声，其中一人被托举起来，如托天塔，猛被掷出，身躯如龙，铁臂似弓，轰隆隆砸来，一下子便将蓝胡子砸飞了出去。 铮！ 蓝胡子呕血不知，才将起身，那姚平远并剑而来，两剑交叉，好似一把大剪刀，势要将他剪成两截。 “我命休矣！” 蓝胡子心中惊恐，突然，有一红一黑两道刀光绞杀而来，那血光如澜，掀起重重波涛，黑光如蟒，夭矫怪舞，两道缠在一起，团团舞尽，刀鸣铿铿，如震天钟，亦是凶猛非常，叫四人动作都缓了一缓。 “厉空小子，你让老祖砍你一刀，就一刀，一刀之后，你我恩怨两消！” “血刀，你当厉某是傻的么？莫不如，你让厉某先砍一刀，然后厉某还你两刀！” “他二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远远的，蓝胡子便听到了血刀老祖与厉空的喝骂，心中乍起疑惑，那老魔与厉空哪有空管他思想，风一般的杀来，又风一般的杀了过去，看得蓝胡子又是一愣。 得亏这胖子反应及时，怪叫了一声，急忙往旁边夺去，避开了姚平远的剑锋。 “这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能过去，你们却将我堵在这里？”蓝胡子大呼小叫，血刀老祖与厉空冷笑而过，脚步停也不停。 要说公平，他两人被人堵住的时候，又何曾喊过公平？ …… “苏某人，你是铁了心要与本座作对？” 凤巢之中，宇文阀低眉耸眼，神色古怪，虚空中立即传来苏妄的嗤笑：“宗主这话听着挺好玩，难不成，你我还是好朋友了？” “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宇文阀莫名而叹，虚空中但闻一声钟鸣，虚空剖裂，一座巨钟从天而降，广大无垠，如同苍穹之顶，钟声荡荡，震得时空摇晃，金桥浮动，将那血刀老祖等人震得面色惨白，五体投地，战战兢兢。 “苏某人，你要如何将本座留住片刻？” 轰鸣的声音彻响天地，如雷如鸣，惊得天光黯淡。 “宗主，你其实已经见识到了……” 那黯淡的天光骤然停顿，时光倒退，天光重新照亮，剖裂的虚空弥合如初，轰鸣的声音顿时化作吱鸣。 “……因为，这里是我的天地！” 苏妄的下半句话这时才传了出来！ 第392章 十六年之约 “你的天地？” 巨钟铛的一声震动，滴溜溜一转，缩至一个小点，往虚空中一撞，破开虚空壁垒，于虚空间隙中穿梭，如幻如光，一瞬之间，竟不知穿过多少个异度时空。 那些时空之中，有的炎火滔滔，熔岩奔涌，有的幽蓝一片，寒霜冻雪，有的混居异类虫族，密密麻麻，相互堆积，更多的却是一片片破碎的时空，地水火风汹涌，乍生乍灭，仿若蚍蜉，朝生暮死。 “你的天地又如何，一个不完整的天地而已？” 小点一路疾驰，在一方奇异的时空缝隙停留，时空缝隙不大，由一朵幽蓝色的虚空之花撑起，那虚空之花上也有一个奇异国度，生活着只有芝麻大小的生命种族，六臂双面，一曰善，一曰恶，善者守序，恶者混沌，两种意识冲突，浑噩了这个种族的灵智，每日稀里糊涂，不知生死，那一日之中，十二个时辰内，只拥有一时三刻清醒时间，拥有自我灵智。 巨钟所化的小点穿入时，正是这怪奇异国度清醒之时，那举国上下，都在开展一日一度的水陆辩法大会，辩论的主题便是这善恶之分。 有的主张人性善，生为元婴赤子，纯洁不染，是为至善，亦当以仁善而养；有的主张人性恶，以性为杞柳，义为桮棬，嗤笑人性之与仁义，则如杞柳之与桮棬；有的主张性如湍水，无分东西，决之东则为东，决之西则为西，是为不善不恶。 又因该国之人皆有双面，张有两口，思辨无法统一，与人相辩时两张嘴巴相互斗法，各般声音积聚一起，噪噪切切，惹得这方时空嗡嗡直鸣。 那国度的国王也是个有智慧的大家，善恶二相一白一红，白者温儒，和煦如风，红者妖异，为愤怒明王之相，见了这般情景也只能徒之奈何，愁眉苦脸，正好见着小点穿来，立时大喜，飞身而起，高呼：“夫子从外而来，必然踏破千山万水，胸中沟壑犹胜藏书万万卷，不知夫子可否教我？” “教你，教你去死么？” 小点微微一震，化作一个拇指头大小的小人，手中托着一个极其袖珍的铃铛，闻言眉头一皱，将强横的灵识横扫出来，便将奇异时空的情况掌握，微微冷笑，手中的铃铛蓦地一摇，只听叮铃一声，银白的空间波动横扫，立时便将那虚空之花打成齑粉，连带虚空之花上万万个奇异的生命也被打做了飞灰。 “夫子不教便是，何故如此无情，毁我家园？” 那国王因为离着小人距离不远，没被空间波动波及，侥幸逃得一命，眼睁睁见着宗族亲眷子民尽数成了灰烬，白脸之中流下殷红血泪，红脸之中喷吐滚滚黑烟，哭着喊着便往小人扑来。 国王只有芝麻大小，小人好歹也有拇指身高，这般冲来，便似蚍蜉撼大树，当真可笑不自量。 小人也兀自冷笑着，不躲不闪，任由那国王扑到他身上，拳打脚踢，手抓牙咬，也不能弄破他半块油皮，嘴里冷笑着：“你不是要我教你何是善何是恶么？本座便告诉你，这就是善，这就是恶。我杀你全族是善，我杀你全族也是恶，你族与我而言，无关善恶，只有强弱，我强，所以你们死了！” 小人越说越得意，正要纵声大笑，国王却听得怒火攻心，大喊了一声恶贼，善恶二念碰撞在一起，灵智随即混沌，两张小口张开，有白红二色的火龙被吐了出来。 当然，所谓火龙只是相对国王而言，于小人而言，那火龙的大小最多只算得两点火星，也未在意，任由火星迸溅到他身上。 谁知，火星虽然微小，却有无穷威能，打在小人身上，竟有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小人不禁大呼出声：“痛煞我也！” 随即痛哭了出来，偏偏，面上却做着凶残，那小小的眼眸之中，更有悲喜离合各般情绪酝酿，渐渐混沌。 却是，火星打在他身上时，将他记忆中的美好与痛苦都勾了出来，一时五味混杂，情难自禁。 小人大怒，也不将糊了一脸的管鼻涕眼泪擦上一擦，两指一捏，将国王捏在手中，微微搓揉了两下，将他搓得任圆任扁，冷笑着：“小东西，本座原本还看你有趣，想留你一命。未想，你自己倒不识趣了！” 言毕，小人正要发力，那国王混沌神色蓦地褪去，化作清明，大笑着：“宗主，你说哪个小东西？” “自然是你……” 小人顺口回答，忽觉身躯极为难受，好似被强行束缚住了，打眼一看，却不知何时，他已被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捏在指尖，巨人也微微搓揉了两下，小人当即似圆似扁的被他搓出了各般形状。 “怎么可能，你是如何追上我的？” “这可不好笑，宗主，你从头到尾就没逃出我的天地啊……” 小人惊声尖叫，声嘶力竭，话语之中充满了惊恐，那巨人隆隆开口，声若晴空霹雳，震得小人眼冒金星，神智昏迷，却没听到巨人那能震动时空的“嘟囔”：“当然，我可不会告诉你，这方天地只是我的梦而已。既然是梦，我想多大就多大，你还能往哪里跑？” …… “前辈？” 金桥之上，眼见巨钟天降，时空倒流，接着又是巨钟消失，血刀老祖等人看得那是心惊胆颤，最后见着一个青衫如洗的男子降落，神色不由变得喏喏起来。 虽然不知这个男子的境界如何，但只凭那句“我的天地”这种高大上的词语，便知，此人不是武学大宗，也相差不离了。 “你二人也算过得考验，可得传承！”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便在血刀老祖坎坷地想着要不要不顾尊严求拜义父时，男子终于开了口，听得他是心花怒放，便以厉空的冷酷，闻言也绷不住表情。 “可是，你们来晚了诶，我的传承已经给别人了！” 谁知，那男子随即说出了可恶的下半句，听得老魔与厉空两人心中是哇凉哇凉。 虽然这趟无名岛之形他二人在进境上的确有些进步，但比起这些进步，两人无疑还是更希望获得传承的。 “敢问前辈，那得到前辈传承的，应该不是先前逃走的那人吧？” 厉空忽做慷慨悲歌之状，咬牙问道，血刀老祖神色意动，双目放光，一同希冀地看向苏妄。 刚才的变化虽然突兀，但厉空与老魔也看得分明，分明便是，先他们一步的人，被眼前的青衫男子逼走。 这般便说，所谓的传承其实并没有流传出去！ 哪知，他们眼中的高人，那青衫男子却突然耸了耸肩，无赖道：“没得办法，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人情关系的，你们入神殿之前，传承的名额已经内定了，我也很无奈啊！” 此言一出，厉空与老魔差点吐几口老血出来，心中狂呼：“你无奈？你再无奈有我等无奈！这意思是怪我们关系不够硬了？还是说，你这是在耍我们玩，对，肯定是在耍我们！” 两个邪道高手被气得眼皮直跳，面皮抖动，胸膛鼓胀，神色间的幽怨，是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刷掉。 那厢，青衫男子被二人这么一看，面上也有些下不了台，干笑道：“要不，我给你们一点补偿？” “补偿？补偿好啊！” 血刀老祖欣喜若狂，甚至觉得青衫男子十分好说话，想提一提要求，青衫男子突然弹出两道剑光，化作两道信息涌入了他们的脑海，将他们弄得脑仁发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青衫男子拂袖一震，两个邪道高手当即消失，不知被整弄到了哪里，再未听到他的叹息：“我愿为尔等指道，引领你们踏上道途，偏偏，你们只喜欢学法！” 大道微妙，为诸法之源，然，道不可言，世人只知法而不知道，被法的表象迷惑，强求传承，弃大道入敝履。 青衫男子纵然有心，亦无力改变世人的观念，索性，给了老魔与厉空想要的，便不愿再看他们。 “前辈见识自然高远，而世人多愚，痴迷贪嗔痴爱恨迷心，愚不可教，前辈何必费此心力？” 一声悲悯而淡漠的声音传来，却见蓝胡子宝相庄严而来，双手合么，面容虔诚，眸光淡如寒冰，便似那庙堂中的佛像，神色再是悲悯，也改变不了他们冷冰冰的本质。 “法王倒舍得出来了？我道你还要藏多久呢！” 青衫男子避开视线，目光放远，蓝胡子微微一笑，如拈珈蓝之花，道：“主人出来了，小僧总该与主人打声招呼的！” “那打完招呼呢？”青衫男子将目光落了回来，定在了他的身上。 “打完招呼，再与主人通知一声，定个十六年之战如何？”蓝胡子神色庄严，似有宝光绽放。 青衫男子放声大笑道：“好，你有自信十六年内突破，我便等你十六年。如此，你该去了吧。” 他的话音一落，微微一扇，蓝胡子便栽软下去，青衫男子摇了摇头，看了看已被榨干潜力的蓝胡子，微微不哂，踏步而去，在他身后，金桥、梧桐、彩凤，尽数化作了虚幻。 第393章 乘风破雪而来的人 夜深人静，昏暗的厨房空无一人，只有灶塘的炉火依然未熄，暗红的火光斑驳燃烧，在墙壁上映照出一重重跳跃的光影，突然，灶塘的火光似乎跳动了一下，墙上的光影中便多了一个卷缩的影子。 那影子微微抖动，如起似伏，团成一团，并发出啧啧悉索的怪声，形容之猥琐，声音之怪异，好似一只成了精的老鼠。如斯情景，如此怪象，若是胆子小一些的人看到，那还不将自己的肝胆吓破咯？ “陆施主，你不能光明正大的前来？你若想吃，老僧总会为你留一份的。” 这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在厨房中响起，一身简朴僧袍的老和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灶塘旁边，却见他两袖如风，面有宝相，慈悲庄严，只是这份慈悲却被他口中的陆施主弄成了悲苦，面色惨淡，两道寿眉都拧在了一起。 “这坊间不是流传着一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说法么？为何？只因那偷的能给人一分白占便宜的滋美。于我陆小凤而言，美食亦是如此，偷着的总是更鲜美一些。” 那影子应声狡辩着，抬起脸来，却是一个两撇胡子好似眉毛的俊美男子，气质成熟，嘴角的弧度却带几分风流不羁，矛盾之中，愈发显得他的鲜明独立，惹人瞩目。 只是，男子此时身形邋遢，半蹲半踞，手中捧着个巨大海碗，说话间还不忘将嘴边的面条吸溜进去的形象实在坏了这份气质，也使他说出来的话多了几分滑稽。 若有江湖人在场，定能认出这名惫懒男子的身份，出名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胡子——一对长得与眉毛一样的胡子，一上一下，恰似四条眉毛，号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便是。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江湖中从来就不缺能搞事的主！ 往十年前数，事情搞得最大的，莫过于北侠、西狂铸就神兵倚天屠龙，划分天渊裂谷，隔离蒙元、南朝，以及李探花与金钱帮帮主上官飞虹绝顶一战，晋升武学大宗的盛事。 但往五年内数，风头最盛的，便是这偷偷潜入人家厨房，吃相猥琐，言行惫懒的男子——陆小凤，一个一直霸占江湖风骚榜首位，只能被仰望，无法被超越的人物！ 当然，陆小凤能惹事，却有惹事的本事，不但过得潇洒滋润，更明目张胆地喊出要喝最烈的酒，享用最好华服美食。 他也的确这么做，羡煞了无数毛头少侠！ 如陆小凤这般风流的人物，一般可见不着这么狼狈的时候，至少，苦瓜大师便不曾见过，以他们的交情，苦瓜大师也不用避讳，直言问道：“陆施主最近可有什么为难？” “大师最近可见到金大掌柜？”陆小凤面色一苦，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金大掌柜，大名金九龄，为两京两都六扇门神捕之西都神捕，执天子之剑，总辖南朝七道十二州一切大小江湖事宜，职权之大，可谓万人之上。 所谓大掌柜，便是江湖人对金九龄的戏称，暗指其职柄之大。 苦瓜大师也不疑他，答道：“前些日子师弟倒是来寻过老僧一趟，希望老僧能做一顿席面，为请那邀了那五湖九帮的掌门，只是此事忒得没个名堂，被老僧打发了出去。” 苦瓜大师说的平常，陆小凤却听的有趣，心中的怨气也消了些。 却说，苦瓜大师的素席可不是谁都能吃的，除与老和尚交好的，只有绝顶高手才有资格入席，五湖九帮掌门名头虽大，离坐上苦瓜大师的席面还差了一些。 再说，金九龄是苦瓜大师师弟，长兄如父，苦瓜大师要责斥金九龄，金九龄也得生生受着。 陆小凤只要想到金九龄被苦瓜大师扫地出门的窘迫，便觉开心，但转念一想，金九龄虽然被苦瓜大师赶了出去，失了面子，却卖了五湖九帮掌门的好，得了人情，这一出一进，其实是个大赚的买卖，笑容又变成了哀叹，吱溜一声，将那海碗的汤水都喝了个干净。 “怎么，陆施主的事是与那五湖九帮有关？”苦瓜大师为人虽然木讷，但脑筋转得却不慢，一下便切中正题。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可不是，金大掌柜托我一事，查一查巨鲸帮，为此事我可奔波了好些日子，他倒好，尽捡光鲜的来，与巨鲸帮称兄道弟了起来。” 说了两句，陆小凤也不愿意再提，面色一转，眼睛湿润，将那海碗扣在胸前，做西子捧心状，道：“不知为何，小凤总觉得还是大师做的素面最好吃，特别是那打卤面，味汤鲜美，面筋劲道，惹人生津，又充满了美美的回忆，似曾相识，实叫人欲罢不能。莫不是，这是小凤与您上辈子的缘分。” “好了，好了，老僧便为你再下厨一次便是。”老和尚被陆小凤弄得哭笑不得，忽然记起一事，急忙问道：“施主进来后只吃了这碗面，其他东西不曾动过吧？” 陆小凤得了老和尚的承诺，收回假惺惺的姿态，神色间也见了几分懒散，不在意道：“说来还是大师的伙食好，眼见快三更天了，您还给自己整弄了这么一顿好吃的，放心，小凤还给您留了一些，每样只尝了一点。” 那老和尚可没陆小凤这般安稳，闻言面色骤便，顿足道：“陆施主，你这回可闯了大祸了，那人若是发怒起来，老僧也保你不住！” 陆小凤心中一惊，想要嘲笑苦瓜大师小题大做，见他又不似作伪，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大师，你的功夫早如臻至绝顶，除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学大宗，江湖中能让你为难的人已经不多，您老不妨说说，也叫小凤长长见识？” 江湖中，晋升通玄入照则是一流高手，通玄之后的叩灵问心、半步大宗师皆为绝顶，而武学大宗已不在这种排名之列。 老和尚正要说话，眉头忽然一动，宣了声佛号，无可奈何道：“陆施主，你说的那人已经到了。” “到了，在哪？” 陆小凤惊奇道，左右转向，实则已将精神放了出去，依然未见着老和尚口中的人物，正要嘲笑老和尚作怪，一声清冷的声音便在厨房内响起：“苦瓜，你也不将屋子打扫干净？随随便便就让老鼠蹿进你门！” 那厨房门口，突兀地多了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一袭清翟白莲裙，秀发如瀑，眼如星彩，身形之美，夭矫如飞仙，气质空谷，如同雪莲，惊心而动魄。 饶是陆小凤见过诸多美人，也为这女子的美丽痴迷了一下，神色微震，转而清醒，面上却多了几分慵懒，似笑非笑道：“姑娘不要开玩笑咧，苦瓜大师的地方敢说有老鼠？这般流言传出，不但要坏了大师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江湖中人更不依呢！” 那女子依然冷着声音，道：“不依又如何？谁若不依，随手镇压了便是。比起这个，小老鼠，你碰了我的东西，可想好付出代价了么？” “什么代价，不如，让陆某以身相许如何？”陆小凤惫懒地说着，嘴角亦勾起一丝迷人微笑，其行虽是挑逗，却看不半点轻挑，似真若假，愈发显得他的魅力。 若得，陆小凤面对的是初出江湖之小姑娘，指不定这个微笑就能将人家弄得面如红霜，芳心暗许。偏偏，他对面的女子心比金坚，意志如钢，面色变都不变，拂袖便是一抽。 陆小凤暗道一声不好，忙使个金钟坠，却有一阵寒风卷起，身子一寒，随即，便撞破了厨房的土墙，飞向高空，只留下一声悲惨的呼叫：“我的面还没吃呢！” “阿弥陀佛，陆施主，助你好运！” 苦瓜和尚假假地宣了声佛号，眼见无人，立即换了副颜色，低眉耸眼地，向女子问了声好：“老师！” 想不到，在世人眼中，老实木讷的他，也会做出这般刁滑的姿态？ 真真，人不可貌相也！ 那女子似是见不得他这番模样，顿时没了好气，道：“好了，好了，是那陆小鸡偷吃的，又不是你，我怨得着与你置气么？” “多谢老师！” 苦瓜大师才道了谢，谁知女子又道：“不过，此事不得不惩戒一番，免得以后陆小鸡恢复记忆，以为本姑娘没脾气。苦瓜，你那师弟最近不是要搞事么？我既不许你拦他，也不许你帮陆小鸡，倒要看看，江湖中闻名的四条眉毛如何倒霉，哼哼！” “阿弥陀佛！”苦瓜大师的脸色霎时再次愁苦了下去，眉心几乎拧成了一团疙瘩。 “这真真，为难和尚了！”老和尚心中暗暗叫苦。 …… 呼！ 寒风呼号，似鬼啸狂呼，落雪纷飞，冰封大地三尺，天地间，一片素白，人迹绝踪。 嗡！ 便在这时，那断崖绝境的寒风白雪之中，忽然跌落下一个青衫的人，立即被那寒风白雪裹挟，也变成了素白，与风雪同色。 第394章 身份高了那么一点点 “来了啊！” 东海深处，一尊巨人跏趺于冥冥未可知的虚空深处，似睡似乎醒，这巨人身高亿万丈，充塞虚空，两掌虚托，如同托起一座宝光琉璃世界，眼眸如开似阖，微微一缝，却有煌煌神光绽放，他身缠无量星河，鼾声轻轻，呼吸着白气，如龙如蛟，有雪白星球相互碾磨，与星河相连。 巨人，睡着了！确切地说，他已经睡了十六年，十六年，多少春秋，几重繁华烟雨，却与他无关！ 这时，沉睡中的巨人忽然睁开眼眸，眸间电光璀璨，紫雷闪烁，如劈都天神雷，惹得虚空动摇，咔嚓震响，琉璃一般，崩裂出无数道狰狞的裂缝。 “苏某人，你又炼不死我，何必枉费功夫？你我不如罢战，以后本座不找你麻烦便是！” 一声空明的声音彻响整个虚空，不知起始，不知终末，似是这虚空在发言，巨人不理不置，眼眸闭上，再次入定，裂缝渐渐弥合，虚空深处重新恢复宁静，只有他的沉重呼吸，带动虚空微微颤动着。 …… 轰咚！ 巨浪狂啸，汹涌万丈，水光滔天，将天相连，那天与水，已被混沌成了一线，天不再为天，而水也不再为水。 便在这时，虚空冥冥之间，有巨掌浮现，捉星拿月，把被巨浪天水包围的一座翠微小岛拢在手心，巨浪即时平息，天水再次分离，天地重现平静，杳杳水光，波沓万里，巨掌的浮光亦渐渐消散。 “好似最近的波动愈发频繁了！” “困兽之斗不足峙，穷途之狠非是勇，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小岛的的海滩上，一位小老头背着双手，看着那天水的动静，微微一叹。 这小老头身高不及六尺，衣服考究，肚皮微腆，圆圆的脸，头顶半秃，面上和和气气，好似寻常富贵人家家中的花匠，只有那一身气息晦暗不明，似有若无的气息稍稍显示了他的不同。 在他身后俏立着一位气质幽兰，如同雪莲的女子，寒霜满面，冷言冷语，一身清冷的气息，将三尺方圆都冻成了寒冰。 这女子，不是慕容彩又是哪个？ 而站在她身前的小老头，却正是吴明。 “说好的，我那个可爱精灵的小师妹到哪里去了？”吴明心中嘀咕了一声，但在慕容彩当前，可不敢露出半分迹象。 这十六年以来，慕容彩的境界是愈发高远，已经开始尝试冲击入圣境的天堑，以吴明的境界，也不敢打包票能胜得过她。 从古至今，不分亲疏老幼，但凡男子本事不如女子，这底气就硬不起来，吴明也是如此，在慕容彩面前，便矮了一个个头。 虽然，他的个头的确是比慕容彩矮了那么“一丁点儿”…… “师妹当真霸气！” 吴明干巴巴地发出赞叹，慕容彩似是听出他的言不由衷，眼神微睨，冷哼了一声，吴明不禁打了个抖，讪讪道：“不知老师如今何在？” “老师身化万千，我哪知他在哪里潇洒？” 说到此事，慕容彩周身寒气更甚，好似极北之地刮来的寒流，连吴明也抵受不住，小碎步一踩，不着痕迹的滑开几步，这好受了些。 ……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根骨极佳，必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这维护江湖和平的任务便交给你了，不过，想要维护江湖和平，需得打通周天经脉，如此你才能一飞冲天。这样，我这有本《霹雳金光闪电拳》，与你有缘，就半卖半送让给你了。” “师叔，你又偷闲出来兜售你的秘笈，这回不知是风雷霆还是闪光拳？要说，咱们是丐帮源远流长，您便是不卖打狗棒也得卖降龙掌吧，怎么能不务正业，兜售那些不入流的武功呢？” “臭小子，有像你这么坑师叔的么？你师叔我要是真兜售了打狗棒、降龙掌，只怕第一个来找我的就不是你小子，而是执法长老了。诶，你别拖，别拖，我钱还没收呢！” 大街上，两个乞丐拖拖拉拉而去，一人白发如舞，满脸不忿，披挂两个布带，一人年纪青稚，笑容尴尬，别着一个布带，那人群中的喇虎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笑笑，一路追赶，引得人群驻足，却叫那个流着鼻涕，一手拿着《霹雳金光闪电拳》，一手拿着两枚铜板的小屁孩彻底风中凌乱。 “话说，俺这是捡便宜了么？这本册子好歹能卖个糖葫芦钱呢。俺娘说，闷声才能发大财，嗯，这话有道理，俺闪！” 小屁孩眼睛滴溜溜一转，见着众人注意力都未放在自己身上，飞快地将《龙虎霹雳闪光拳》秘笈往怀里一藏，三蹿两跳，就钻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果然，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懂得“勤俭持家”。 “师叔，您老要我怎么说呢？虽然我们是乞丐，但我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您不能老不务正业，总在上工时出去兜售秘笈吧，那秘笈能换来馒头么，能换来肉包子么？” 连跑了两条街，两人这才摆脱喇虎的追赶，青年乞丐愤愤不已，硬将老乞丐拉到一个石桥洞里，堵着唯一的出口，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导。 一番话却说得唾沫横飞，天“星”乱溅，青年乞丐也陷入一场“宏大”的说辩大会中，直待口干舌燥，这才发现被说教的对象竟然没了声息，打眼一看，得，那老乞丐正盘坐地上，一手支着脑袋，做思考者之状。 青年乞丐“老怀”开慰，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问道：“师叔，您明白了？” “嗯，我明白了。” 老乞丐沉重地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那青年乞丐心中才生出一丝欣喜，却见老乞丐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满头白发乱舞，如狮子摇头，亦有几分威势，骇得青年乞丐倒退两步，担忧道：“师叔，您没事吧？可别真是受了刺激！其实，您兜售的秘笈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些强筋健骨的效果。” 说到最后一句，青年乞丐小心用着措辞，说得那是咬牙切齿，很是不甘。显然，要他说出那样的话，实在太违心了。 “不是，不是！”那老乞丐却大摇其头，看着满面不解的青年乞丐，恨恨地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笨呢？老头子是想明白了我业绩惨淡的原因。” “业，业绩？”青年乞丐被他这么一看，心头发虚，小心问道：“是因为您的秘笈无用？” “屁话！”老乞丐暴跳如雷，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将过来，唾沫喷得一头一脸，道：“还不是你这小子坏了我的名声，将老头子的闪电拳和风雷腿传得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老夫需得再想个名字，换条街重新来过！” “那，那不是骗人么？” 青年乞丐喏喏地问道，但老乞丐显然没功夫理他，兀自转了个身，面朝于壁，囔囔道：“想个什么名字好呢？天霜拳，风神腿？这名字是好，但好像天山的天下会好像已经抢先注册了，再用不是要老头子拾人牙慧？不好，不好！蚀日拳、降龙腿，好似我当年在哪里用过这个名字？苦恼，苦恼……” 虽然听不明白老乞丐话里古里古怪的用词，但看他愁恼地将满头的白发揪成一团一团，青年乞丐心头也是一酸，不忍再打击，温声和语道：“要不您再想想，我就出去上工了。” 说罢，青年乞丐从洞里的角落里捡了个破碗，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啃了一口的白面馒头，放在碗中，兀自转身离去。 “苏乞儿，我教你的《如来神掌》还记得么？” 走不过十步，石桥洞里突然传来老乞丐的一声大呼，青年乞丐头也不回，向后摆手道：“何止记得，我练得很熟练呢！” 苏乞儿，正是这个青年的名字。 “哈哈哈，好，好！” 疯狂的大笑传来，苏乞儿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脚步更见沉稳、踏实。 丐帮之中皆是兄弟姐妹，虽然与老乞丐无亲无故，但叫他一声师叔，苏乞儿便会尽一份师侄的心，像今日这般，老乞丐突然发疯，他已见得太多，也处理地得心应手。 老乞丐只要还能笑得出来，便是无碍了…… …… “师叔，今日什么事啊，怎生聚集了这么多师兄弟？” 入夜之后，苏乞儿再次回到石桥洞里，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老乞丐拉着出了城，一路往这烂坡杏子林来。 烂坡杏子林是苏吴城外的一片无主之地，因为长了满山坡的杏子，常有混不得肚皮的乞丐往这里打秋风，便渐渐被人叫做烂坡杏子林。 这烂坡之烂，一则说的是杏子成熟时跌落地上摔得稀烂，二则便是嘲讽那占了这片山坡的乞丐们。 当然，此时已是深冬，烂坡杏子林只剩下枯枝乱叉，自然也没有乞丐徘徊，苏乞儿实在不知道老乞丐带他来此的目的。 “哼哼，老乞丐好歹是二袋弟子，身份比你高上一点点，消息也灵通那么一点点，今夜烂坡杏子林可有大事发生，你看着便是！” 二袋弟子，看样子好了不起呢？ 第395章 飞棍，电爪 老乞丐哼哼唧唧，很是显摆地抖了抖身上的两个破布袋，苏乞儿暗掐指头，计算着：“得，不就是比我早入帮派几年么？待后年，我也是二袋弟子了呢！” 丐帮上下，以身上披挂的布带划分身份，往那烂坡杏子林深处走去，一路遇见的丐帮弟子身份越高，三袋、四代，乃至六袋的执事长老都出现了，苏乞儿暗道：“这丐帮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中果然卧虎藏龙。” 三袋弟子以下，皆是外围弟子，武艺未成，多在打熬筋骨，通脉养气；四袋之后，才有洞微、通玄的存在，各人身上传来的气机也愈发恐怖，苏乞儿既是坎坷，又是兴奋。 他入帮已久，至今算来也有三年，却苦于武艺一般，无缘参与帮中各类大小事情，苦熬着“资历”，连苏吴城内的丐帮高层都认不全，难得今日能一睹丐帮“真颜”，自然是要看一个饱的。 当然，以苏乞儿的身份，也只有资格“看”个饱…… 行到烂坡杏子林中心，苏乞儿团团抱拳，与四周乞丐打过招呼，极为麻溜地取出一块破棉褥，垫在地上，与老乞丐坐下，乐滋滋地，两耳竖起，双目湛湛，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至于破棉褥哪里来？哼哼，身为乞丐，不能将身家大小都带在身上，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乞丐么？ “肃静！” 却在这时，一位满头银发，气质高渺的老者从黑暗中飞下，手持龙头黄杖，长九尺三寸，重逾三百斤，用力一顿，地面不起，劲力却顺着地面传来，微微颤颤，震得各人都是一趔，噪杂在众乞丐间的声音立时消失，苏乞儿暗中心凛。 “好高明的掌控能力，这便是洞微之境？再有这份威势，只怕是总舵来的长老！” 便不曾见到老者身上的乞丐袋子，但看那执掌苏吴城两位执事长老毕恭毕敬的样子，苏乞儿便知，这老者的身份定然极不简单。 不过，这老者身份再是尊贵，苏乞儿对他也亲热不起来，侧头再看了看同样是满头银发，乱糟糟、一团团，毫无形象的老乞丐，苏乞儿顿觉还是老乞丐亲近些。 “……老夫添为本帮掌拳长老，今日前来，是为挑选我丐帮英杰参加君山大会，诸位皆是丐帮弟子，勿分高低，为丐帮盛事，当共尽绵力。” 那厢，掌拳长老已将召集众人的原由说了清楚，原来是丐帮君山大会召开在即。 丐帮君山大会是丐帮头一等的大事，历任帮主继位，新老交替都需要得到君山大会的认可，烂坡杏子林之事是为君山大会的预热，要挑选英杰弟子参加君山大会，这般盛事，苏乞儿听了那叫心头火热。 君山大会之中，不但云集了丐帮的英杰，那诸般宗门世家必然也要派出弟子观礼，可谓群雄荟聚，如此景象，只怕没有一个江湖人能拒绝，苏乞儿也不例外。 但叫他震惊的，则是掌拳长老的身份。 江湖人皆知，丐帮的降龙掌、打狗棒为绝顶武学，为传承计，丐帮设置了掌拳、执棍长老，归传功长老名下，负责丐帮武学传承。 降龙掌在丐帮流传甚广，四袋、五袋弟子皆有缘习练，只是不全，即便如此，以降龙掌的武学品级，掌拳长老的身份也是极为高崇的。 果然，掌拳长老才说罢，各人望向他的目光便多了热切，掌拳长老显然也预料到这般情景，自行退下，便有苏吴城的执事长老上前，说道：“丐帮以武德为先，历代帮主皆以匡扶江湖正义为己任，两代帮主之前，更有北侠秉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大志，吾辈上下求索。此际君山大会在望，本帮挑选观礼弟子绝非恃勇斗狠，诸位当以为然！” 执事长老顿了顿，各人呼吸沉重，皆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来，场面愈发寂静，长老点了点头，又道：“然则，我丐帮又为江湖门派，武力必不可少，因此我与刘动长老商量，以三袋为限，三袋以下弟子取九名，四袋、五袋弟子各取三名，以武择优，以刘动长老为首，计一十六人代表我丐帮苏吴分舵参加君山大会。” 说到此处，执事长老身旁，那位拳掌粗大的老者站出，身躯魁梧，不动如山，微微颔首，一对怒目好似电光，看得人心头骇然，却正是另一名执事长老——刘动。各人兀自为刘动的威势震惊，先前说话的执事长老又道：“诸位皆为我苏吴分舵弟子，其中更有我等子侄，为公正计，此次苏吴分舵的挑选我与刘动长老不做置喙，而以陆余华公子为评判，诸位欢迎！” 执事长老说完，身形一转，将位置让了出来，群丐这才看见，在刘动长老身后，还有一位男子，身形偏转，白袍如飞，腰间别着一把折扇，遥遥抱拳：“见过诸位兄弟！” 想必，这人便是陆余华了！苏乞儿暗自忖道。 这陆余华风采极佳，气质飒然，风流如风吹雨打之叶，面上亦带几分自得之笑。 奈何，诸位乞丐却未必给他这个面子，便有执事长老发话，场中的掌声也是一阵稀里哗啦，不显热烈。 为何？ 却说，虽然聚集此间的都是一群走东闯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大小乞丐，各人的形象与陆余华的姿态天然犯冲。 平日里，他们最看不起的便是那些卖弄风流的骚客公子。 再则，有北侠威名在前，震慑宵小，丐帮上下皆以侠义做骨，风气极佳，纵有败类二三只，亦瑕不掩瑜。 做乞丐也有乞丐的自尊，陆余华要想用他的骚包形象信服群丐，只能是妄想。 “我道掌拳长老为何到苏吴分舵，原来是来保驾护航的，哼哼，掌拳长老，好大的名头！” “听闻陆家也有一位半步宗师，号称潇湘烟华一冠杰的陆冠杰便是，听说也在候选夺帮主的热门人物，这陆余华公子不会是为陆冠杰打前哨战的吧？” 众丐心间思量，面上的表情便有些丰富了起来，神色稍显异常，场中气氛顿时怪异，陆余华微微皱眉，两位执事长老神色不动，倒是掌拳长老目中闪过一丝不愉，便有刘动长老站出，道：“二位长老，陆公子，天寒地冻，小子们衣裳单薄，恐不耐寒，还是尽早举行吧。” 陆余华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先让出了场地，掌拳长老随后跟上一快一慢看似不起眼，却分出了主次，群丐之中，不乏机灵之人，立时便发现了不对。 “看来，掌拳长老已经选好了队伍，但不知，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传功长老的主意？”苏乞儿也微微皱眉，暗中思量。 传功长老一系，关于丐帮传承，地位相对超然，亦需以超然姿态应对帮内权势更迭。 掌拳长老所为，若只是他个人意愿还罢，若为传功长老授意，便说明丐帮的权势更迭，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但连丐帮也逃脱不得这权势的争伐么？”苏乞儿暗中叹息，似是已经看到这次君山大会掀起的动荡波涛。 “哪位兄弟愿意赐教？” 切莫小看了丐帮的弟子，这群乞丐之中多的是任侠义气之辈。 毕竟，身为丐帮弟子，首先得是个江湖人，其次才能乞儿，这不，掌拳长老几人才将场地让出，便有一位三袋弟子跳了出来，把棍一耍，舞得漫天飞影，恰似飞龙夺星，凌厉之间但见刚猛，嗤嗤扎穿空气，惹得群丐鼓噪叫好。 这般呼声，可比陆余华出场高了许多…… 陆余华挑眉轻嗤，不做置评！ 一套夭龙夺珠棍耍完，三袋弟子引棍斜挑，微微一拜，也有几分洒脱劲儿，当即也有一位三袋弟子大步走出，一步一丈，若虎踞龙伏，但见威猛之势，双手屈爪，未动未移，却给人莫大的威胁。 “刘动长老，你苏吴分舵的人才看来不少嘛？” “掌拳长老谬赞！” 掌拳长老微微一笑，摩挲着黄铜长杖，刘动长老嗡声应着，好似一张闷鼓，好悬没将掌拳长老噎得半死。 “早知刘动是个实心的铁葫芦，敲得半天也听只能听得个闷响，可惜那唐越着实是只老狐狸，将刘动推了出来，自己躲在背后，这苏吴分舵的应诺，看来不好拿下了。不过，老夫拿不下来，想来别人也是一样。” 掌拳长老暗中思量，计算往得失，便放下心来，脸上再次挂起虚伪的笑容，看向了场中。 所谓唐越，便是另一个执事长老。 便在掌拳长老思量时，两个丐帮弟子已战到了最激烈，但见那棍如龙腾，夭矫拦空，一棍震下，空气为之轻颤；爪似横电，连扫六方，五指开阖，气爆鸣鸣。 两人走得都是刚猛一路，出手大开大合，爪棍连连交击，劲力相撞，炸空气砰砰巨响，又都是周天境大成，功力绵连，一时分不出胜负，只得施展奇招，打得愈发精彩，那群丐几时见过这般情境，都看得是目瞪口呆，连嘴边流下的哈喇子都不曾知觉。 “好，我丐帮后继有人矣！” 第396章 依公子之言 唐越长老微微颔首，场中已分出了胜负。 终是那用爪的弟子武艺高些，双爪连抓，分错纷呈，虚影布成兜网，捞月一般抓了过去，耍棍的弟子心中一慌，一只竹棍急点，恰如飞星定点，将那兜网的节点破，劲力亦有所分散，不料人家这招只是虚招，虚影崩散之后一爪探来，劲力刚猛浑厚，立时便将他震了出去。 一招之失，满盘皆输，诸位长老当前，这耍棍的三袋弟子也用不出无赖之术，当即自承不如，退了下去。 严格说来，二人的武艺却在伯仲之间，很难分出胜负，不过，那耍棍的弟子出场时为了耍帅，将套路演绎了一遍，便难免叫有心人记住，先机便已失去。 “甘兴霸，哪位师兄愿意赐教？” 首战告捷，甘兴霸战意正酣，再向群丐邀战，群丐也有些热血沸腾，甘兴霸话音才落，便有一道剑光袭来，湛湛皎皎，将四周的火光都压了下去，一时独得光辉。 “好锋锐的剑光，看来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了。只是，这人叫甘兴霸，名字起得也忒霸道了些，不知有没有甘兴霸的骁勇？”想到姓名之事，苏乞儿心中不无埋怨。 话说，当年他家境破灭，流落江湖，被老乞丐带着在街上乞讨，浑浑噩噩中得过且过，也将自己养活了过来。 当时老乞丐也曾问他姓名，他只是不答，老乞丐也太“干脆”了些，当即指着那苏吴城给他起了个苏乞儿的名字。 如今，苏乞儿、苏乞儿的名字叫了几年，他也真将自己当做了苏乞儿，反倒把原有的姓名给忘记了。 苏乞儿心中有着事儿，思绪飘飞，便不知时间流逝，直待被一片嘘声惊醒时，这才见着，场中早换了个身形消瘦的三袋弟子，那弟子背着一个麻袋，神色晦暗，五步之外，却倒着一位极其强壮的汉子，腿脚微微抽搐。 但看这副场景，苏乞儿便知了原由。 丐帮之中不问出身来历，只要是南朝大好男儿，便能加入，其中难免龙蛇混杂，有人喜欢堂堂正正，有人专走偏门，比如，养养毒蛇，玩玩毒蝎子、毒蜘蛛，琢磨一些毒药之类的。 群丐发出嘘声，既是对用隐晦手段将自家兄弟毒翻行为的不满，也是嗤笑被毒翻之人的轻忽大意，身为丐帮弟子，便应该对这些偏门手段有所防备的。 “无妨，入毒不深，养个半日就好，解药拿来。” 刘动长老身形一闪，便到了场内，手指一压一起，便有了结果，接过解药，自有丐帮弟子将那受伤的人扶了下去，转身又道：“还算有些分寸，武学一道，无谓偏门、正道，用之为正则为正，用之邪则为邪，当青，你需得谨记。” “是，长老！” 颜当青闻言神色微动，躬身应下，便自退去，却有陆余华站出，折扇轻摇，黑发如舞，昂然而视，目如冷电，逼视群丐，问道：“还有哪位兄弟人愿意一展才华？” 原来，不知不觉中，三袋弟子的比试已经结束，除颜当青、甘兴霸之外，另有七人表现最佳，被陆余华评判为有资格参加君山大会， 丐帮弟子比试不是生死相向，也用不着进行淘汰战，只需武艺获得同门认可，群丐自叹弗如便算过关。 “怎么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呢！” 苏乞儿微微懊恼，腰间陡然一麻，不由自主地站起，脚尖飘忽，不受控制地飘着身形往场中落去，惊得不知所以，待回神时，已落在场地中央，视线所及，却是大大小小，好几百双或好奇、或怪异的目光。 苏乞儿忽然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抖了，不由自主地，眼神便“捕捉”到一个带着奇怪笑容的老乞丐…… “好你个老头，竟然作弄我？”苏乞儿气得怒发冲天，一时竟忘了，以老乞丐的身手是做不出让他突然“站”出来的事情。 “哦，是个一袋弟子，你做何名，有甚奇技，也敢站出来？” 他这发着愣，陆余华面色已有些不愉，语中呵斥，轻视至极，苏乞儿心头微怒，反而镇定下来，抱拳而道：“回公子的话，小子苏乞儿，无甚拿手奇技，只是丐帮一名不成器的弟子，想着去往我丐帮君山看一看，瞻仰诸位前辈的风采，因此站出来。难不成，公子与诸位长老规定了小子不能站出来？” 苏乞儿故作疑惑，群丐皆静，那陆余华的面色却黑成了铁色，目光盯去，浑身真力鼓荡，衣袂鼓起，猎猎而动，怒极而笑，道：“好，果然为我丐帮英杰，以一袋弟子身份也敢站出，英勇之极。好，好，本公子便许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接手本公子一掌，本公子做主，此次前往君山的人，额外多你一个。” 言罢，一阵汹涌的气息从陆余华身上压来，似大潮，如巨浪，压得苏乞骨骼嘎吱作响，膝盖弯曲，几乎要跪下。 “好厉害，此人的气息比那甘兴霸强了不止一筹，难不成已是洞微境？这般年轻便有这般修为，果真是武林世家才能培养出的弟子！可惜，你不该羞辱我，我苏乞儿纵然一身贱命，但也要溅你一脸血红！” 苏乞儿暗自苦笑，也犯了倔脾气，发狠起来，顶着陆余华的气息站起，身躯剧颤颤抖，咬破银关，嘴边渗出了一缕殷红。 “公子不必如此，左右不过一个一袋弟子，如何受得了你的掌力？” 却在这时，那刘动长老忽然横身出来，铁壁一般，拦在陆余华与苏乞儿之间，将他的气机接了下来，重声责斥：“苏乞儿，还不像公子认错！” 刘动的声音虽然严肃，却为他着想，苏乞儿心头感动，压力一消，便喘息不止，浑身上下只觉无有能用力之处，那勇气也就消退了去，不自觉便生出了服软之意，却见着陆余华鄙视而来的目光，心头一震，忽然生出感悟： “我这一生浑浑噩噩，不知何来亦不知何往，旧时家族富足，只知浪荡玩耍，未得己甚；家破族亡之后，终日为温饱纠缠，不得自由。今日再屈膝于此，岂不异于否定人生，这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生活的意义我或许不知，也探究不来这般深刻的道理，但我知道，活着，便要活出一个人样，活出自己的精彩，纵然，这份精彩在旁人眼中微不足道，但于我而言，却是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心念一变，苏乞儿顿时气质顿时有了不同，少了几分不在乎，却多了几分庄重，这才惊觉，过去的他虽然也在一日日活着，也在看着那山青水绿、兰红花香，但终究只是看着，并不曾真正用心过，也没有想着用心。 便如，他来烂坡杏子林参加丐帮大会，也仅仅是看着，因此被“逼着”站出来时，才会惊慌失措，才会心头恼火，才会情绪发作……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突然由“路人”、由看着，转变为“主角”、转变为真正的参与者，突然的，他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 但人生不是杂耍，不是大戏，是没有准备，也容不得准备的…… 此时此刻，苏乞儿突然有了这种觉悟，于是，他挺直脊梁，抬起胸膛，目光放远，坚定而执着，直面陆余华，两手搭在一起，自然而然，轻轻抱拳，道了一声：“请陆公子赐教！” 一声赐教，礼足却非低贱，神色轻松更非倨傲，道出了多少感悟，拜别了多少过往，但以刘动、唐越、与掌拳长老的境界，也为他的这份笑容震惊，似乎读懂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懂。 但他们恍然都有了一种直觉——这个小子，不一样了！ “好，好，果真好的很！” 陆余华闻言神色微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个在他气息下挣扎的青年竟然真有胆子面对他，怒色蓦地收敛，放声大笑，道：“苏乞儿，莫说本公子欺辱你，你既然也在三袋弟子之下，本公子出手便不会超过周天境程度。不过，本公子家学渊源，一掌也抵过寻常武者十掌八掌，你若受不得但管直说，我可以收一点力的。” 所谓三袋弟子之下，说的是择选弟子之前，执事长老曾说过以那三袋弟子为界，三袋弟子以下择选九人，四袋、五袋弟子各择三人的事。 陆余华抓着字眼，要以衡量三袋弟子的标准考验苏乞儿，便有断章取义之嫌，偏偏各人不能说他不对，毕竟，择选之前也曾说过要以武艺定高低，苏乞儿若是自身本事不济，也怨不得旁人。 “三袋就三袋，依公子之言便是！” 苏乞儿只是愣了愣，便应了下来，陆余华冷笑连连，自以为得计，那刘动、唐越、掌拳长老却听出了不同，不禁再看了苏乞儿一眼，暗道：“此子好生厉害，陆家子不如他多矣！” 苏乞儿说的是依其之言，而非依规矩之定，内容虽无不同，但意思却不一样，所幸，那陆余华着实不怎么聪明，否则，或许，又要再生几多波澜！ 第397章 霹雳金光闪电拳 “本公子传承桃花岛，这一掌，名曰碧波掌，列为江湖一流武学，苏乞儿，你拿甚功夫抵挡？” 陆余华有心卖弄，倒不急出招，震了震折扇，嘴里冷笑，苏乞儿兀自一愣，忽然带起了一丝恶趣味的笑容，故作自然地回道：“公子放心，苏乞儿也有一套霹雳金光闪电拳，公子可要小心了。” 输人不输架，先前苏乞儿已经说过不会武功，陆余华选择性忘记，意图羞辱他，苏乞儿自是不会让他如意，恶作剧般，说出了那闪电拳的名头。 陆余华闻言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回顾四周，虽然未见群丐发出笑声，但各人眼中的憋住的笑意依然让他恼火，把折扇往腰间一插，径自呼喝：“苏乞儿，小心了，接我一掌。” 话虽客气，但他出手可不太客气，吐字方落，一掌已经打来。 这一掌虽是一掌，更似无数掌，层层叠叠，带起无数重掌影，犹如碧波之光，波涛不绝，光滔无尽，掀起了千重浪光。 碧波之掌，名不虚传！ “接招？我用什么接，真用闪电拳？” 苏乞儿微微苦笑，心念一动，自然而然地摆了个直拳的架势，眼睛闭起，心中似有灵光乍闪，眼睛陡然睁开，于层叠的掌影之中，看到了一道奇怪的轨迹，如曲如折，摆臂出拳，顺着那条轨迹便打出了拳头。 一拳既出，落在群丐眼中，苏乞儿的拳头很是突兀地便打了出去，划过一道曲折轨迹，恰似殛电雷光，五指紧握，似锤似刀，恰在电光石火间穿过掌影，抵达天涯的彼岸。 噗呲！ “痛，痛，痛！” 一声拳落，原地却多了一个捂着拳头呼痛的乞儿，大呼小叫，跳脚不断，嘴里倒抽冷气，好似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不是苏乞儿，还能又谁？ 但在场外，群丐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目瞪口呆的，但以刘动三位长老的高深境界，也有些心神震动。 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苏乞儿突然出手，拳如飞光，奔雷迅疾，一闪即没，那陆余华便被定在了原地。 以刘动等人的境界，更看到了，陆余华胸前的衣裳上渐渐抚平的拳印，同时也看到了，陆余华并没有受伤。 受伤的反而是苏乞儿！ 就在苏乞儿的拳锋落下时，陆余华身上的真力自动反弹，将他的的拳头震了出去，得亏苏乞儿真力稀薄，力道不强，这才没震得自己骨断筋折。 但再稀薄的功力也掩盖不了他那神乎其技的出手。 陆余华怔了怔，惊恐交加之下，好看的面容憋成了酱紫，含着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苏乞儿用力抖了抖拳头，努力挺起胸膛，将依旧疼痛的拳头藏在身后，虽然心头也震惊着，但依然硬起了声音道：“霹雳金光闪电拳啊，如何，我这拳法可还入得公子的法眼？” 陆余华神色晦暗，阴瘆瘆道：“入得，如何不入的？不如，你再借我一掌试试？” 他心头不忿，既觉苏乞儿暗中藏了手段，又想挽回面子，也顾不得说过只出一掌的话，更不待苏乞儿答话，凌空便劈出了一掌。 一掌直劈，仿似分天裂地，在天地间劈出了一道裂痕，一抹飞光狠狠劈来，那天与地，都被这道飞光斩成了两份，继而，飞光骤然一晃，化作无数缤纷落英，分错于漫空四方，充塞青冥，无量煌煌，声势极为骇人。 这一掌，名曰，劈空掌！ “不好，公子这一掌可能要了他的命了！” 先前陆余华出手还有几分分寸，此时再出手，便无顾忌，周身真力奔涌，鼓荡狂飙劲力，卷得周遭乱风逆流，如风似刀，将地面都刮低了三分。 刘动、唐越二长老大惊失色，正要出手，那掌拳长老突然横身而出，伸手一拦，冷笑道：“二位执事长老，你苏吴分舵一籍籍无名人物随便出手都能叫公子吃个大亏，这等人物，莫不是别家派人的奸细吧？” 掌拳长老所言诛心，虽不无道理，但此时此刻，又哪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那苏乞儿的武艺他们也见识了，拳法纵然精妙，但功力实在稀烂，方才陆余华存了小觑之心，欲以掌法精妙压制苏乞儿，不曾动用多少功力，因此被打脸。 此时陆余华吸取教训，鼓荡一身功力，当真是铁甲人一般暴起，凶猛异常，打得空气都震动了起来，苏乞儿能不能出招是个问题，便是出了招，被陆余华的真力这么一撞，只怕也要被碾成破布一般。 千万不要小瞧了洞微武者的凶猛，连周天境武者都能力举千斤，洞微境虽然力量没有增强多少，却因更加入微的操控，能将三分力发挥出十分的作用，动作之凶猛，几不做第二人想。 被他这么一阻，刘动二人便失了出手时机，羞恼地望了他一眼，那场内再次分出了胜负。 却说，陆余华这一掌打出，狂飙的劲力震得空气轰轰爆响，掌如飞光，劈得空气跌宕，霎时间，苏乞儿周身五丈之内，却被陆余华的掌力分割、切碎，连带着，苏乞儿感觉自己都要被切碎了。 身形震动之间，苏乞儿眼眸微阖，神色清淡，无悲无喜，似是感应着什么，心间陡然乍起一道白光。 “就是这个！” 苏乞儿毫不犹豫，脚下一踏，连跨三步，三步好似踩在虚空节点之上，咻忽而转，辗转如电，蓦地穿过层层劲气，来到陆余华身前，爆喝一声，平平地推出了一掌。 一掌平平，与先前直拳的神乎其技相比，愈显无奇，陆余华虽然震惊他的身法，却不惊慌，掌势不变，真力在掌锋涌动，错动成锋锐的剑气，拍掌如翻剑，剑气翻卷，只见微芒闪动，化作一朵灿漫的剑花——剑气之花。 这一掌未及拍下，苏乞儿便觉手掌刺痛，好似被剥了皮一般，身形微动，手掌平推愈显沉稳，陆余华兀自冷笑，猝然间，后背一震，一道力道击来，将他的平衡大乱。 陆余华身形剧颤，控制不住力道，顺着拍出掌力踉跄两步，掌中劲气崩散，击碎了苏乞儿的身形。 “这是什么身法？” 陆余华骤然转身，面色阴沉，他身后，蓦地多了一位正在抖手掌的人——苏乞儿！ “霹雳无敌闪光步！”苏乞儿一字有顿而道，装作很潇洒的样子。 可惜，才帅了三秒，苏乞儿突然龇牙咧嘴的，将藏在身后的手掌拿了出来，吹了两口凉气，却见他的手掌通红一片，好似被热水烫过一般，嘟囔着：“什么身子？这么硬，打得我手的疼了。” 群丐哗然！ 闪电拳、闪光步？ 这等名头“巨响”的功夫，若在半刻前，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大吹法螺，说是能胜过桃花岛绝学，群丐定要啐他们一脸。 但在此时，见识了苏乞儿的身手，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功夫，能叫一位洞微境武者对通脉境武者束手无策。 纵然不是战胜，但也叫他们很惊讶了好不？ “只是，这闪电拳与闪光步听着很熟悉啊，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似的？” 群丐心头迷茫，总觉得在苏吴城某处听过这两大“奇功”的名声，正绞尽脑汁中，陆余华已经失心疯般的冷笑出来：“闪电拳，闪光步？世间岂有这等武学，分明就是魔门的飞环无定掌和幻魔身法，别人认不得我却认得，苏乞儿，你事发了！”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静，群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那人群里刚才听到众人夸赞闪电拳、闪光步的某个老乞丐，一个不小心，掐断了自己的胡子，疼得面颊直哆嗦。 就见掌拳长老当即走出，手中龙头铜杖倒提，势如猛虎，白发飞扬，威风凛凛，两步便走到苏乞儿身前，怒目环视，喝问：“小子，你到底是何来历，还不从实道来？” 掌拳长老算计也深，寻常人若被他这么一吓，定然肝胆俱破，莫说回答，能说一句囫囵地话只怕都难，到时，不是魔门奸细也是成了是的。 苏乞儿虽不至于肝胆破裂，心头却确有万千麻团纠缠，神色中也多了几分犹豫：“难不成，我用的真是魔门武功？” 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老乞丐的身份。 执事长老刘动才说过，武学无谓正邪，然而，人却有正邪之分，苏乞儿真正纠结的，是老乞丐的身份。 “难不成，当真是魔门功夫？”刘动、唐越两人见着苏乞儿面色犹豫，脚步也停了下来，这种事情，便以他们的身份搅和进来，也是麻烦的很。 “小子，将你的来历说清楚吧！” 掌拳长老冷笑一声，眼中精芒闪动，突然擒出手掌，五指开阖，好似飞龙腾击，指掌之间劲力蹿动，卷做真空，一股气流突然弄起，将苏乞儿拉得身形摇动，站足不稳，往他爪中飞去。 这一爪若得抓实了，恐怕苏乞儿的身上得被他抓出五个血淋漓的血洞不可。 降龙掌，青龙汲水！ 第398章 独角长老 掌拳长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只露了一手，却已见得他在降龙掌上的造诣。 苏乞儿面对陆余华时，不论陆余华的真力如何狂暴，依然能奋起精神对抗，但对上掌拳长老时，却连反抗的意念也生不起来，精神中，仿若有一只凶猛的虬龙悬浮九天，身躯庞大，充塞天地，龙睛竖直，仿若两轮碧绿的大日，神光湛湛，直骇得苏乞儿六神乱跳。 “阁下，你对一个小辈施此辣手，未免太过了吧！何况，你说是魔功即是魔功？你以为你是谁？” 场中只见一道模糊身形晃过，苏乞儿与掌拳长老中间便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衣衫破烂，乱发如舞，身如苍松，虽苍老，却能屹立不倒。 不是那整日兜售神功秘笈的老乞丐又是谁？ 老乞丐白发飞舞，怒容满面，伸手一点，一道浑厚的劲气穿去，啵的一声，射穿空气，与掌拳长老的手掌相撞，发出铿锵震鸣。 掌拳长老身形剧颤，脚下趔趄，连退七步，踩下七个脚印，这才卸去老乞丐的劲力，面色惊疑，但要开口，老乞丐已经旋身而起，头下脚上，飞到他的头顶，推出双掌。 “你也接我一掌试试！” 这一掌毫无特色，便似苏乞儿刚才推出的一掌一般，但见了他刚才的威风，谁又敢小觑他？ “休得放肆！” 这时，两道身影横空飞出，一左一右，各自拍出一掌，掌劲浑圆，劲气不散，卷成龙形，虚空中但听哤哤震动，就见两只金龙虚影穿出，龙尾一摆，打向了老乞丐。 “以多欺少？看我万佛朝宗！” 老乞丐哈哈大笑，招式不变，掌势依然平平，但见一尊大佛升起，面容悲慈，眼眸若闭若合，头顶百丈神光，梵音浅唱，彻响虚空。 唵！ 大佛翻掌而下，好似拍下了两堵城墙，噗嗤两声，将金龙虚影拍得幻灭，刘动、唐越横飞而去，掌势不停，轰动一声，盖落大地，地动而山摇，似有若无间，群丐好似听到了一声悲鸣惨叫。 “呼，看来老头子宝刀未老啊。小子，刚才是你诬蔑我的掌法是魔门的飞环无定掌吧。” 老乞丐气压丹田，缓缓收功，眼眸一瞪，被他看去的陆余华心神一骇，慌不择路下倒退两步，将左脚拌住右脚，扑通一声，摔了个屁墩。 那厢，大佛的巨掌消散，平地里却没了掌拳长老的身影，却多一个深不可见的地洞，洞口处，两只手掌翻扬向上，贴在地面。 “老匹夫，在我丐帮还敢放肆？” 轰咚一声，地洞爆裂，掌拳长老逆发乱舞，一跃而起，身形夭矫，宛若腾龙，一式飞龙在天打出，当真有飞龙之形，飞爪如电，打出层层气爆，猛地一擒，一只巨大的龙爪便抓了下去。 “刘兄、唐兄，助我一臂之力！” 掌拳长老厉呼狂啸，即有两尊身影从远处跑来，抬步轰隆，踏得大地隆隆不止，群丐兀自震骇，却见那刘动、唐越两位执事长老筋躯板虬，满身横肉而来。 两人却如两尊人形暴龙，气血鼓荡，蒸腾得空气扭曲，隐约之间，似乎化成了两只满身逆鳞的蛮龙，鳞甲青黑，口鼻喘着白气，呼呼有声，粗壮的四肢好似四根坚实无比的铁柱，每次落地，都能在地上扎出一排深深的洞口。 降龙掌，龙战于野！ “老东西，就你是丐帮弟子，老夫难不成不是？忒多鬼蜮伎俩，要打就打，何必废话。呸，难怪武学止步于此！” 老乞丐哈哈大笑，抖了抖披挂在肩膀的两只布袋，狠狠地啐了一口，鄙夷至极，一番话说得掌拳长老面色忽青忽白，老乞丐当步而起，豪迈无比，擎臂如托天，往四周便是一舞，虚空中当即便浮现一尊青衣居士，跏趺而坐，三千青丝飘浮，托举一卷丹青，神色清淡，眼眸半阖，宛若饱读诗书的鸿儒。 “小子，看好了，这是佛问珈蓝！” 老乞丐的大笑声传来，居士猛地睁开双眸，挥舞书卷，轻叱了一声。 “咄！” 那青书挥舞，好似舞起了当头一棒，舞得虚空动摇，狂风晃荡，大小乞丐站足不稳，当即被掀翻出去，掌拳长老等人暗自用功，正要抵住着一击，心头忽然一震，万千喝问同时响起。 “有罪，有罪！” “不忠，不忠！” “不义，不义！” “……” 万千喝问响起，巨声隆隆，回荡心湖，将三人的内心挤得满满当当，三人思绪停顿，动作便是一僵，再被砸翻了出去。 佛问珈蓝，当头喝问，这招明着是身外的攻击，其实侧重在内心的自省，除非心志如金之辈，否则，无有豁免者。 显然，掌拳长老等人，并没有做到心志如金。 “佛问珈蓝，我怎么记得，这招还是闪电拳的当拂青山呢，老家伙忒不靠谱！” 苏乞儿紧紧抱着一只杏子树，心头嘀咕，却看得看得目眩神驰，双眼一眨不眨，好似想透了什么，那不懂的，懂得的，都有了新的明悟，经脉之中，自有一股气流蹿起，游遍周身。 却未注意，在他身后，有一个白衣男子顶着狂风渐渐走了过来。 “阁下，你既是我丐帮中人，还请暂罢冲突！” 唐越长老重新站起，遥遥呼问，但有一尊如疯如狂的身影飞起，身如陀螺，旋转而起，急掠击去，恨恨地骂道：“唐越长老，邪魔外道诡计多端，休要与他废话，擒下再问！” “这话说得很有理，老夫很是欢喜，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掌拳，看来你还是要敲打敲打的。” 老乞丐大笑而起，腰身一拧，摆起了直拳，迎着掌拳长老掀起的飓风长龙便打了出去，一拳既出，万道金光迸溅，如初阳，如朝霞，漫卷当空。 “佛光乍放！” 老乞丐的声音传来，掌拳长老微微冷笑，身形愈转愈急，忽上忽下，左右变换，一瞬之间，变出了四道同样的飓风，卷向了老乞丐。 龙飞于天，利涉大川。 “利涉大川，乘木有功，巽木为上，坎水为下，水木清华，虚实变幻。可惜，我的佛光可不是虚实变幻就能躲过去的。” 老乞丐的大笑传来，乍见万道光辉迸射，将四道飓风长龙染成金黄，老乞丐肩膀一抖一落，似有一杆大枪将飓风长龙挑起，抖了两下，震得崩散，老乞丐横空挪移，忽然出现在掌拳长老头顶，直拳捶打，印向了他的天灵。 “手下留情！” 那刘动、唐越迅疾奔来，右手微微后屈，筋骨错动，骨骼相碰，似闷雷轰隆，扬臂击出，发出一声亢长、低沉的龙吟，掌风未及，劲力已经打来，沉厚的劲力绵绵不绝，一重胜过一重，似有万龙奔袭而过，将老乞丐的头发吹得漫空乱舞。 此即，亢龙有悔！ 上九，亢龙有悔，意在戒骄，亢之为言，知进无退，知存不知亡，刚极而往，这一掌却是至刚至强之掌，劲力浑厚、刚猛，有往无前，却将两人的功力凝聚一体，打出了这非死即残的一掌。 “好霸烈的个性，丐帮绝冠江湖，号称第一大帮，并非浪得虚名。” 老乞丐心中赞叹，手下却不慢，直拳擂下，咚的一声，一拳将擂得横飞出去，不知生死。 老乞丐转身一撩，双掌一上一下，掌心相对，十指间电光闪烁，相连指尖，如封似闭，且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儿，电弧吱啦作响。 老乞丐神色平淡，眼眸如开如阖，眸间宁静，仿若绝代宗师，气度自扬，两掌突然往中间一震，一双大手蓦地浮现当空，掌纹苍古，好似一块块砖石，亩许大小，金光照耀，将那刘动二人玩转掌间，也随着老乞丐的动作往中间一印一顿，虚空震颤，空气都被挤得满满当当。 吽！ 似有梵音震荡，无量神光迸溅，两股巨力袭来，似散似聚，宛若泥塘一般，将二人的亢龙之势尽数卸去，两人当即被定在虚空，一口气生生被压了回去，好悬没憋死。 “好在，老头也有一招天上地下，不然真被你们打到可是要丢大脸的。” 老乞丐神色乍变，眸间的宁静散去，却多了几分的玩世不恭，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两手叉腰，沾沾自喜，笑嘻嘻地转身问道：“小子，老头子又救了你一命。” “是，是，你老厉害！” 苏乞儿头上冷汗淋漓，面色游戏发青，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很是想呼号一句：“您就不能把他扔远点！” 虽然他也很想感激老乞丐，可看着那在他不远处突然翻身而起，双目尽赤红，呼呼喘着粗气，神色只剩下疯狂的掌握长老，却没了再多说话的勇气。 因为，掌拳长老的头上，却突然多了一根寸许长，通红嫩嫩的……独角，一根，被老乞丐一拳擂出来的独角！ “老匹夫，我与你拼了！” 独角长老，咳咳，掌拳长老使劲晃了晃头，似乎能感受到独角带给他的独特重量，怒喝一声，风（疯）一般冲了过去，苏乞儿侧身躲避，依然被劲风刮得向后跌去，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发疯的老头果然可怕！” 第399章 夜话杏子林 “发疯的老头果然可怕！” “你错了，是本公子更可怕！” 苏乞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身后传来一声阴寒的声音，他也不觉得意外，当即回以淡然：“公子的可怕苏乞儿已经见识过了，反倒觉得有些平常呢！” “是么？那本公子只好让你再见识一次了！” 话音未落，一抹剑光便从身后击来，恰似一片飞拂而过的花叶，叶片偏转，飞落无穷，霎那之间，花叶由一而化，千百而落，花落如英，飘摇缤纷。 此即，落英神剑！ 碧波掌与劈空掌皆是桃花岛基础武学，这落英神剑才是桃花岛的不传绝学，剑气袭来，苏乞儿周身无处不寒，百窍之外，似有一缕缕无形而有实质的寒气要要渗入他的体内，这就是剑气。 苏乞儿不惊不慌，眼眸轻闭，再次睁开，神色之间再也看不出半点负面情绪，身形忽然地往后一撤，一抹剑光便从他的腰肋穿过，带起一片破布，苏乞儿横身摆肘，身如陀螺，以肘为翼，身似轻蝶，左右飘忽。 “就是这里。” 一道灵光在他的心湖闪烁，顺着这道光芒，苏乞儿手肘往下偏移了三寸，微微一震，很自然的发生一次碰撞，顺势跳起，嘴角勾起一丝弯弧：“陆公子，你的剑法不如何嘛！” 吧嗒！ 一只折扇掉落地上，陆余华满脸不可置信，捂着手腕，虽然并没有受伤，但他却宁愿受伤。 因为，他的招式已经被破了。 “怎，怎么可能，落英神剑……被破了！”陆余华双目失神，囔囔自语。 “原来你不懂！” 苏乞儿微微摇头，很是失落，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嘲讽，却比嘲讽另陆余华更加难受。 “我不懂？凭你一个周天境都不曾达到的人也有资格这样说教本公子？”陆余华陡然抬起头颅，面色狰狞，脸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配上那淤红的额头，长相极为骇人。 至于他的头颅，额，难不成忘了交代？ 一件小事而已，忘了也就忘了，不过是老乞丐将某人扔过来时，陆公子与某人头碰头，来了次零距离接触而已…… 这种连“独角”都不曾长出的“事故”，说了也挺是让人为难，没见着老乞丐都不好意思提了。 “看来你真的不懂！” 苏乞儿再次摇头，却不愿意多说，偏过头颅，看向另一边战场。 在那边，老乞丐一手托住掌拳长老，一掌独斗刘动、唐越两位执事，以一敌三，不曾落入下风，威风凛凛，这般英姿，也看得他羡慕不已。 “英雄了得，如此不枉行走世间一遭！” 苏乞儿心中赞叹，脚步一动，身形横挪，避开一道劈空掌力，伸手一拍，却将那陆余华拍得身形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何必如此？陆公子，你知道的，我们之间其实只是误会。”苏乞儿无奈地摇着头。 “误会？待我将你擒下，分出胜负，是不是误会本公子再与你分说！” 陆余华面色狰狞，双手乱舞，抓出六道爪影，趾爪如勾，青鳞似币，趾爪间凝聚成阴瘆的寒气，连着虚空都被冻出了飞霜。 降龙掌，时乘六龙。此式最擅御使天时之利，但在这天寒地冻之时，便有驾驭寒霜的能力。 陆余华虽然出身桃花岛，却不意味着他不会丐帮绝学！ “果然，还是请公子的长辈与您述说吧。” 苏乞儿目光一凝，再未留情，轻松迈了三步，行走如风似电，咻忽转折，蓦地穿过爪影，也不用力，只将拳头扣紧，其中的中指微微凸起，往前一递，自有陆余华将身子移了过来，后颈的风府穴撞上他的指节，陆余华双眼翻白，便昏了过去。 “境界只是境界，但境界又不止是境界，待陆公子你明白了，如此，你才能成为我的对手。” 苏乞儿轻声自语着，陆余华却没有机会再听到他的话。 境界虽然是衡量武者武艺高低的标准，却同样也是桎梏武者的枷锁，只有突破境界，武者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就，这般算来，境界不是桎梏又是什么？ 这个道理陆余华不明白，只以为苏乞儿功力低微，苏乞儿却明白，在用出霹雳金光闪电拳后开始明白，虽然还不算完全明白，但至少，比陆余华明白些…… 用出所谓的闪光腿、闪电拳，苏乞儿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放开心灵的束缚，才能突破境界桎梏，超脱境界的樊笼。 霹雳金光闪电拳也好，无敌闪光步也罢，乃至老乞丐所用的如来神掌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赋予拳法、武艺的内涵——心若无暇，拳亦无暇，心若无敌，便是叫做无敌铁拳也行！ 至于看得惯亦或看不惯的那些人，与我何干？ 这便是放开心灵束缚之后苏乞儿对武学的认识。 当然，也不能否认各家武学的重要性，毕竟，心灵境界只是心灵境界，是形而上学的东西，武艺的进步非是一蹴而就的。 便似，如今苏乞儿空有高远的心灵境界，却苦于真力稀烂，气息薄弱，只能对付二三流的武者，对上一流武者，对方精神强大，只需一个意志威慑，便能震颤他的精神，使他的心灵陷入迷茫，不败而败。 这也是苏乞儿能在陆余华面前缕缕建功，面对掌拳长老之后，一招未发，差点没被人家捏死的原因。 闲话提过，苏乞儿这边分出了胜负，老乞丐那边也见了分晓。 掌拳长老三人虽然勇武，奈何老乞丐更凶猛，打得狂性大发，不管三人用的是见龙在田亦或飞龙在天，他都是一个老拳过去，一尊大佛随之浮现，挥动巨拳，把那龙形的劲气、掌力打得湮灭，并将三人擂得满场乱飞。 随着争斗持续，掌拳长老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去，理智恢复，逐渐为惊骇填充。 他相信，他在这场莫名的争斗中，是用了全力的，但老乞丐是否用尽全力便不得而知，且看老乞丐依旧游刃有余的姿态便可揣测一二。 相反，掌拳长老与刘动、唐越三人，则每多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了几下。 这说多了，都是泪啊！ 到此时，已不是掌拳长老他们欲寻老乞丐麻烦，而是人家愿不愿意停手了。 终于，再一个老拳将三人崩飞了之后，老乞丐踢了踢小腿，抖了抖手臂，大呼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头子打够了，你们要想再打，就自己玩吧！” 这话说的，才从地上爬起，正要飞身起来的掌拳长老三人身形一顿，神色剧变，差点没呕出一口鲜血出来。 “得了，还是我们硬‘逼着’您打架咯！” 不过，他们也知是自己理亏在前，不敢与老乞丐争辩，尤其是那掌拳长老，如非他欲以大欺小，恐怕，也惹不出老乞丐这尊大佛。 确实是“大佛”，一尊将他们拍得满场乱跑的“大佛”！ 衣衫几经破碎，已经不成样的三人相视一眼，眼中俱是苦笑，齐齐拜道：“多谢前辈！” 但那话，怎么都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掌拳长老更知，此事之后，他与苏吴分舵的关系，将降到冰点了，再要取得他们的支持，只剩下难上加难！ …… “这位师兄，我们是不是见过？郭某总觉得师兄的气息十分熟悉。不过，以师兄的身份欺负这些小儿辈，不觉得太欺负人么么？” “别介，别介，不过是偶尔开心一下，我下手很有分寸的，这不，不是没有一人受伤么？何况，老头我不辞辛劳，为丐帮培养了一个杰出英才，让丐帮三位长老陪老头玩耍一下，便当是老头的劳务费好了。师兄身为北侠，不要太小气啦！” “哼！” 最先说话的人闷哼了一声，虽然觉得老乞丐所言不虚，但更觉得他全是歪理，可惜，他口舌笨拙，不擅争辩，也由的老乞丐说去。 “说来，今日师兄暴露气息，是要离开了？可惜，师兄这等人物，郭某缘悭一面，实在遗憾。” “会有机会的，北侠何必介怀？” 老乞丐笑了笑，话音才落，他的身形已化入了虚幻，寒风一吹，几缕烟流散尽，不见踪影。 北侠凝望着老乞丐离开的位置，面色凝重，再看了看终于烂坡杏子林内依然熊的篝火，叹了一声：“我虽号称北侠，然江湖之大，却非我能完全探究，希望此人敌非友。可惜，这人未以真身出现，连我也留不住他的气息。还有余华，这孩子……” 说罢，北侠摇了摇头，身形一转，也化入了虚无。 他道老乞丐并非真身，他出现在此，却同样也不是真身。 出现在这烂坡杏子林的，只是北侠的一缕精神，以元气聚集，化作的一道分身，是其感应到有人呼唤他的姓名，降临于此，也将一场闹剧般的争斗，看了全程。 武学大宗，在这方世界内已达神而明之的境界，便称他们为在世的神祗，也不无不可。 夜，寂静，再无人知道，发生在这烂坡杏子林外的一场对话。 第400章 小人儿，大威风 “乞儿，你找什么呢？” 晨霜飞降，十里风寒，苏吴城外，一行一十七人的乞丐队伍顶着寒风，背着破旧的行囊，拄着竹棍，往那君山赶去。 这行人，却正是刘动、苏乞儿等人，才出了苏吴城，甘兴霸间苏乞儿频频回头，往他靠近了几步，拍了怕他的肩膀，亲热地问了句，那群丐皆将耳朵竖了起来。 昨夜之事，群丐虽然看的不是很明白，却都知道，这个身体消瘦，气息不是很强的破烂男子，是一个不寻常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陆公子提过，分出胜负后要与我好好分说，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他呢！” 苏乞儿收回目光，耸了耸肩，状似不在意，轻飘飘地抛出一句，顿时叫甘兴霸风中凌乱，干笑了起来，那走在最前列的刘动长老，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谁不知道，昨夜时，那陆余华公子苏醒之后，连着狠话都不及放出，便与掌拳长老连夜走了。 当然，说是溜了倒也不无不可…… …… “英雄帖？拜剑山庄这等二流势力也敢广邀天下英雄，什么时候开始，阿猫阿狗都敢登台亮相？”翻转着手中的鎏金请帖，陆余华神色晦暗难明，嘴里吐着能将大半江湖人骇晕了过去的话。 客栈内的武者们也确实被他这番大逆之言惊骇住了，堂中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只余，刀剑摩挲刀鞘、剑鞘时，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若说，连拜剑山庄这等拥有半步宗师坐镇的势力都只能算入二流，那么，这天下间，绝大多数的门派势力只能算是不入流吧。 这般计算，客栈内的武者，有一个算一个，只怕，还真都是一群阿猫阿狗。 “公子，你失态了！”陆余华身旁，掌拳长老面如寒霜，吐出的话同样凝聚了寒气，将堂中的气温，又降低了三分。 一众武者不禁缩了缩脑袋，眼中的愤然变作了惊惧，神色不定。 他这等气机，绝非寻常武者能抵抗的！ 拜剑山庄不比等闲势力，那庄主傲剑也是个杀伐果决的角色，掌拳长老知道虽然陆余华所言的阿猫阿狗非指拜剑山庄，但此间毕竟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入傲剑口中，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呢！ 他与陆家利益一体，自然不会任由这等事情发生。 “长老教训的是！” 陆余华抱拳致歉，目光横扫，冷光乍放，左右武者皆觉头皮发凉，慌不择忙收回目光，结了账单，匆匆而去，他这才满意了些，回头一见，掌拳长老依然一副不愿言语的样子，心中顿生了些许怨恨： “你这老东西，忒得没用，拿我陆家的，吃我陆家的，所应资源都是我陆家提供，却止步通玄入照，连个老乞丐都打不过，庸才，废物，要你何用？” “不知公子的行程是？”将手中的清茶喝完，掌拳长老这才出声问道，脸上依然无甚表情。 陆余华心情不好，掌拳长老的心情又岂会好了？不过比起陆余华的喜怒无常，他更加不假颜色而已。 虽然掌拳长老未言，但陆余华已经知道他的意思，稍显不耐道：“本公子打算赴这大胜关试剑之邀，左右不过五七日的脚程，长老有事不妨先走，这点脚程本公子还不至于让人掳了去。” 掌拳长老微微沉吟，思忖了几息，也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君山大会开办在即，帮中事情繁多，老夫也不敢久离。此去往君山与大胜关还有一段同路，老夫再护送公子一程。” “有劳长老了。” 陆余华勉强笑道，神色依然不见多么开心，才回答完，却觉周身一寒，立时腾身站起，但见那客栈内的众人都化作了灰白之色，仿佛成了一张背幕投影，心神大惊，面色骇成了惨白。 “哪，哪位前辈与小子开玩笑呢？” …… “嘿嘿嘿，好好好，何爷这具身体保养的真好，将你炼成铁尸，便是我神功大成之时。” 暗室之中，一个干枯的老汉举着幽绿的灯火，一只手探入一具棺材，慢慢摸索，好似鉴赏艺术品，在一具尸体上抚摸着，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笑容阴瘆。 这般场景，若得叫些胆小的人见着，只怕，非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便是那些自忖胆大的，也要毛骨悚然。 “不错，不错！” 老汉桀桀怪笑，显然很是满意，手指一滑，触到尸体折断的脖颈时，面色再变，叹道：“可惜，被人弄断了颈骨，这身功夫却废了一小半，幸亏老夫的手艺不错，将就将就，将你炼一炼，还能保持八.九的功力。” 那老汉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个一枚长钉，一只小锤，长钉布满铜锈，长三尺二寸六分，近一掌长，小锤却只有两根指头大小，老汉将灯火放在棺材上，一手持钉，一手拿锤，噗呲一声，长钉穿透脖颈的皮膜，如入牛革。 叮，叮，叮…… 昏暗的暗室，幽绿的灯火，孤零零的敲打声静静回响着，不止不休…… …… 能在无声无息间将他拉入一片幻境之中，这等实力，已超过他许多，更叫陆余华惊惧的是，那坐在他对面的掌拳长老，同样也被定成了背幕。 虽然怨恨掌拳长老本事不济，但陆余华不得不承认，似掌拳长老这等人物，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能让各门各派奉为座上宾的存在。 但连掌拳长老也不能发觉对方，出手的人，实力已高深到莫测了！ “小子，你不是咋咋呼呼我等俱为二流势力么？怎么，吓破胆了？” 微微冷笑从四周传来，回荡、重叠，好似无穷无尽的放大效应，声波不断拔高，听得陆余华耳膜嗡嗡直鸣，好悬没被震晕了过去。 陆余华努力抱了个不是很标准的拳礼，扯着难看的笑容，急忙道：“前辈大人大量，还望饶恕小子则个！小子是无心之失，被我那对手弄得灰头土脸，这才大放厥词，饶恕，饶恕！” 这神秘人如此作答，想来也是个半步宗师。 陆余华心中大恨，只觉自己霉运透顶，随便骂上一句都能怼到一位高人，但毕竟是自己理亏，也不敢争辩，只管求饶。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神秘人并非傲剑，否则，陆余华只怕此时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对头么？这倒情有可原！” 声波渐渐平息，陆余华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又听那神秘人道：“听你的口气，料想，你的来历也不简单！” 陆余华心中一喜，慌忙道：“小子出身归云庄陆家，家叔祖陆冠杰，江湖中有一雅号，名叫潇湘烟华一冠杰便是。方才小子的确是有些犯浑，不然，若连前辈都看不起，岂不是将家叔祖也骂了进去？” 陆余华口才极佳，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又暗暗点出自己的背景，未使太突兀。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真要一上来就报出家世来历，便算神秘人真的顾忌你的家世，被你这么一说，一旦搁置不下面子，被人活活打死也是活该。 “陆冠杰？倒有些面缘。小子，算你好运，这件东西接着，便算某家的赔礼，免得陆冠杰怪我以大欺小。” 声音方落，一点黑白的光芒突然落下，陆余华忙用手接着，还不及细看，四周渐渐褪去灰白，各般颜色丰富起来。 “看来本公子还算有些运道的，但不知，那位前辈给了什么机缘？” 陆余华微微得意，也自安定下来，却叫掌拳长老诧异莫名，暗道了声古怪。 …… 嘎吱！ 棺材盖儿推了上来，老汉举起灯火，颤颤巍巍打扫了痕迹，还煞有其事的点了一炷香，这才离开了暗室。 呼！ 这时，一缕阴风忽然从门缝中穿了进来，且在半空中转了两个旋儿，这才落在棺材盖上，化作了一个豆大的小人，蓝色的头发，身穿一具湛蓝青色宝甲，小胳膊小腿，虎头虎脑的，别提多可爱了，偏偏，面上却故作着庄严，老神在在地踱了几步，叹息道： “话说，这兴趣爱好挺别致，看这氛围，看这摆设，妥妥的是按照高品味、严标准布置的，也下了一番苦心。只是传扬出去有损我的名声，万一被人知道我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我的脸面可不知往哪里搁咯！” “嗯，坚决不能让人知道！” 小小的人儿握紧更加小小的拳头，对天发誓一般，神色严峻，那棺材盖儿突地一颤，猛然抖动起来，将他震得往上蹦了三蹿，好好的气场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哇哇大叫道： “好你个死鬼，死了都不能老实，想要翻身把歌唱么？没门！看老爷镇压你！” 说罢，小人儿在半空中用力一跺脚，身形一闪，噗呲一声，好似无物一般，穿过棺材盖，没了进去。 那棺材盖中，陡然传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并有一朵幽莲徐徐开放，辉芒逸散，渐渐凋零，光辉点点，浸满祥和气息…… 第401章 银枪腊样宋公明 血月下，玄武狰狞咆哮，龙头如锤，擂得地动山摇，巨足如柱，跺地山崩地裂，巨大的形体好似山峦一般，一个野蛮冲撞，便将一片落荒奔逃的武者踩成肉泥。 嗡！ 一片血色剑光震荡，唰啦一声，卷过当空，好似一练飞练，将夜色、风雪搅入，染成了殷红霓光。 在玄武、剑光之外，却是迸溅的太极辉光与轮转的生死大磨。 一个道者，一个邪王！ 却见那道者挥拳如电，动彻间乍见凌厉刚猛，打得辉光迸溅，有阴阳图旋转，好似大幕，将天穹都纳入其中，团团一裹，撞击而去，打得玄武咆哮痛呼；邪王舞动苍穹，掌中托举一方生死大磨，大磨轰鸣，好似一只恶兽，无量元力被吞噬进去，带起轰鸣的动能，将剑光撞得粉碎。 “傲剑，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道者身形一闪，撞破虚空，忽然现身地上，两掌一托，一张太极图随即被他撑了起来，黑白旋转，恰在这时，一只青黑的巨足踏下，天柱一般，踏得光辉摇动，大地遽然塌陷三尺。 “收手？张道兄说笑了吧，傲某亲设的局，没见着功成便收手，岂不是要坏了我的信誉？张道兄，为我磨砺神剑之锋罢！” 玄武龙头上传来一声冷笑，山谷四臂骤然亮起无数血符，血符蠕动，散发着莹莹荧惑，好似一只只的线虫，道者暗道不好，但见那奔逃中的武者身形兀地停顿，双眸充血，仰天咆哮，杀戮、残暴的气息充塞四方。 “道兄，你看我这招如何，如今，还有收手的必要么？” 道者谓然而叹，傲剑冷笑声传来，不妨，却惹恼了另一人，虚空中也传来另一声冷笑：“也不如何，傲剑，你不过恃仗外力，才能与我争锋，以为天下之大，当属你为尊？夜郎国人，可笑不自量！” 说罢，但见一尊灰发灰袍的男子腾挪即闪，身如幽幻，带动无数幻影，每一尊幻影手中都托着一方灰白的大磨，大磨如盘，默默转动，生死气机流转，似乎映照着天上地下的众生。 此人，正是邪王。 邪王猛然挥起手掌，往大磨上拍去，大磨横空飞起，好似雷殛电光，呼吸间便在山谷中来回弹蹿了一圈，山谷四壁陡然崩塌，血符粉碎，诸多武者重新恢复清明，四散而逃。 “多谢邪王！” “不用道谢，本座不过是帮助自己而已。” 道者致谢，邪王冷然回答，言罢，二人同时跃上高空，真力涌动，舞起相似却决然不同的黑白光辉，打向血光。 高空之上，就在那血光、剑气迸溅、撞击的高远之处，两尊青衣的人对坐虚空，遥遥相视。 他们周身，是被太极之力、生死之力、血剑之力震荡的虚空，两道青气宛若华盖，庇护在二人头顶，亦将那太极、生死、血剑挪移了开去，但以道者、邪王、傲剑的境界，也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师兄，你盯着我作甚，我又非黄花大闺女。比起我来，你这位江湖大侠难道不该驾驭着七彩祥云，以力挽狂澜之态镇压一切不服，还江湖一个正义么？” “谁为正，谁为邪，不是我能说的，我虽被好事者尊为西狂，亦不敢为众生做主，评判人性正邪，更不敢以道德标榜自己，诽谤他人邪魔。说到师兄，杨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师兄，师兄可否能为我道明？” 这两尊青衣人，一人青发青眸青衫，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机，身形昂藏，宛如古松，使人亲近；一人青衣独臂，鬓发霜白，容貌俊俏，却不乏沧桑气机，周身剑气凌冽，使人生寒。 “师兄高见，某家佩服！”那青发青眸的青衫人听闻此言，肃然而动，郑重抱拳，对西狂又见了一礼。 这世间，多的是想方设法将自己捧上道德高峰的人，欲挟天下之名，呼斥众生，名做大德，实为大贼。 西狂却是个例外，弃众道德之名如敝履，其态虽狂，却狂傲得令人赞叹。 “既是高见，如何不见师兄报上姓名？” 西狂哈哈大笑，狂态毕露，那青衫人也大笑起来，就是不答，西狂笑声忽收，震袖一荡，长袖如同巨剑，轰的一声，轰爆了虚空。 “师兄既然不肯说，杨某就亲自来问！” “好，正要一试西狂的掌力！” 那青眸的青衫人也不惊慌，青发一甩，化作无数柄利剑穿空而去，咄咄逼人，剑光凌冽，亦不让西狂专美于前。 …… 冰天雪地之中，但见一尊芒鞋白袍的文秀书生负手而立，望尽这雪白的天与地，寒风忽卷，并随着，是三千扬风而起的黑发，与风雪共舞，肆意分散，黑与白，更见飒然与不羁。 “道兄，我等你好久了。” 便在这时，文秀书生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好似一朵默默绽放的莲花，惹得天音动荡，金光荡起，书生蓦然抬掌，轻轻向前一压，虚空泛起重重褶皱，分离出一片奇怪的时空。 在那时空之中，有一间小小的暗室，摆放一座孤零零的座棺材，几缕幽香默默盘旋，幽远阴深。 “道兄，你认为现在是时候了？” 恰在这时，一道红光忽然罩落而下，隔断了文秀书生与那处时空的感应，继而，便有一只火掌从天降落，轰隆隆拍来，但将百里方广的风雪融化。 “道兄，还请拿出真本事来！” 那书生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满，一朵胎藏之莲骤然绽放，花开九品，一百二十六瓣，色若幽玄，有金光流动，蓦地一颤便将火掌抖得崩散，散成了流光。 那流光之后，却有一尊红发赤眸的男子现身虚空，背后两只火翼扇动，跌落一朵朵的火花，渐渐铺地，为大地覆盖上一层火红的花毯。 “你要见识真本事？但可惜了，这十六年之约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哦。” 红发的男子微微一笑，两翼一振，身形刹那九变，如光似幻，化作了一柄火红晶莹的剑光，咄的一声，劈开虚空，劈开胎藏之莲，往那书生劈去。 那书生不惊不慌，轻轻一叹：“三千红尘，三千烦恼，道兄，我为你准备了三千红尘光，不知你能不能渡得过？” 言毕，那书生的长发自动脱落、飘舞，团团一卷，化作三千朵幽玄色的莲花，渐渐融入虚空，但有三千重胎藏之莲升起，将那剑光团团包围，笼罩了进去。 …… “苏某人，你可知，天仙为何为天仙？” 无尽虚空之处，一尊巨人跏趺盘坐，呼呼沉睡着，呼吸之间，但有一条星河从他的鼻间吸入，从口中呼出，一颗颗雪白湛湛的星球随着他的呼吸时大时小，旋转不尽。 这时，虚空深处突然有星光亮起，排成参斗之形，一连七颗，意指天北，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响动虚空。 嗡嗡嗡！ 接连七道星光突破虚空阻隔，降临而下，在虚空掌留下七道整片虚空都在急剧颤抖、嗡鸣，好似受了共振的玻璃，发出咔咔的崩裂声。 要知道，这里已是虚空最深处，虚空之力坚固，几不做他想，但几道星力就此穿透，可想可知，这星力的锋利。 轰！ 突然，那巨人慢慢睁开眼眸，虚空卡拉拉开始伸缩，宛若反沸，有星河旋转而起，仿佛玉盘，迎向七星，那七道星力落在星河上，好似金珠落盘，发出叮叮清脆之声，星河不断旋转，星力径自缩小，最后，被凝缩成了七颗小小的玉珠，跌落下了虚空。 但在那虚空之外，却有一尊体表绘刻着神纹，神色混沌的铁甲人奔跑过来，右肩一抵，轰动一声，将虚空壁垒撞得粉碎，时空动荡，连巨人也无法保持身形，摇摇晃晃。 即时，便有一道龙形气芒从跌落的玉珠中飞起，倏而钻入铁甲人的脑袋，铁甲人神色蓦地恢复清明，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天仙的灵魂，早已融合了大道真意，万劫难灭。苏某人，你做了无用功了罢！下一回，我们再来算过！” 言罢，铁甲人向后一靠，身后的虚空轰然崩塌，虚空乱流搅来，但将他带入其中。 至始至终，那巨人神色便不曾变过，都在似睡似醒之间，见着铁甲人离开，又定了定身形，嘟囔道：“万劫难灭？只怕未必！宗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安排，真太天真了。罢，罢，自己过气了都不知道，合该有此一劫！唔，好困，还有一些时间，再睡个回笼觉。” 才说完，那巨人再次陷入呼呼大睡之中，自有星河倒转而回，随着他的呼吸，忽大忽小，与他保持一致的频率。 …… “哥哥来了，哥哥来了！” 水泊之上，欢呼之声渐渐传来，武二定睛看去，却正是那号称及时雨的天魁星宋公明。 但见宋公明配勾月双股剑，着半身甲，群星捧月般走来，满面笑容，那张极为平凡的黑脸也显得英武了许多。 “唔，看着挺威风，可惜是个银枪腊样！” 第402章 师兄是哪边的 咻咻咻！ 飞剑如星，乍射万点寒光，寒光青湛，宛似掀起了青色光流，光辉闪烁，煞是美丽；千万飞剑对面，巨剑拦空震击，气贯一处，如天掷雷殛，气势汹汹。 二者骤然碰撞，不见声势波动，只闻嗤嗤湮灭之声，尽没于烟流之中。 “师兄，这可不像你说过的话啊。” “不急，不急，师兄看着便是。” 那青眸人哈哈嘲笑，西狂也不着恼，神色不变，湮灭的巨剑再次出现，剑刃无锋，剑身黑沉如同顽石，剑锋朝举，将虚空挤得满满当当。 一柄剑器自然无法将虚空挤得满满当当，除非，这柄剑器大到能充塞天地，但千万柄剑器就能，这回再出现的，不再是一柄巨剑，而是千万柄！ 漫空之中，千万柄巨剑化形而出，剑锋并竖，结成大阵，徐而转动，流转生、死、离、黯、伤等九种气机，那剑阵之中，并以九柄巨剑的气机最为强烈，变幻莫定，似刀、似鞭、似气、似箭，但给青眸人一种似能分化无穷的感觉。 “剑魔九剑？吾亦听闻此名久矣，终得一见！”青眸人拊掌而笑，神色依然宁静。 “只有九剑么？师兄，你想错了！” 西狂长笑一声，千万巨剑飞来，横朔当空，那剑器似分似合，既似个体，又似整体，既是剑器，也是剑气，青眸人的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语气微滞：“无形剑气！” “但是，我也会啊！” 纯青色的光辉爆耀而起，光华璀璨，当照虚空，骤而，那璀璨的光辉炸开，爆碎成无量微光气流，形如剑形，如龙如凤，璀璨之间，不乏沉淀的质厚感。 …… 呖！ 一道火光乍起，火光之中，似有巨翼展翅而伸，翼如剑光，又似凤形，咻而升起，夭矫飞腾，似有飞鸾长鸣当空。 眨眼之间，那层层叠叠的胎藏之莲便被洞穿了数百之多，穿口处，那虚幻的莲花上也有熊熊烈焰燃烧，将它们烧融成液态。 那是一柄长有飞翼的奇形剑器，剑身悠长，纹理如羽，剑锷为翼，剑锋微弯，恰若一只展翼的鸾雀。 “道兄，你以为我准备了十六年，便这点本事！” 那书生，不，脱落了三千烦恼丝之后，书生已经是和尚了，那和尚淡淡一笑，伸手一点，胎藏之莲再次转动，虚空切换，才突破了不少距离的剑器再次被挪移到了胎藏之莲的最中心，往外看去，胎藏之莲依然是三千之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竟不知何时修复的！ “法王争的是十六年，某争的却是朝夕，法王，你败了！” 淡淡的轻笑声传响，和尚面色猛地潮红起来，乍见那一重重的胎藏之莲上皆有一缕缕流质蹿动，那流质红艳似火，也如火光一般烧起，烈焰熊熊，霎时烘烤出无量炙热，远远看去，巨大、重重的胎藏之莲便似一丛燃烧的篝火。 “噗嗤！” 和尚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未及落地，便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血迹，沉声道：“不愧是道兄，果然技高和尚一筹呢。不过，和尚也耍个无赖，与师兄再定一次约定，下回你我再斗过。说来，只要还在第十六年之期内，和尚便不算食言吧！” 言罢，和尚长笑一声，拂袖而去，身形依然潇洒，那形如鸾雀的剑器只是静静呆在火光之间，任由他离开。 …… “我入水泊已经十好几年了，怎么前辈还不联系我，莫不是，忘记了我罢！” 武二悄声嘟囔着，见着宋公明过来，也与旁人一般，躬身抱了一拳，手臂还未落下，那宋公明已一把拉起了他，不喜道：“你我兄弟，何需如此见外？” 武二哈哈大笑着：“哥哥勿要为怪，你身为水泊大统领，便需受我等一拜。” 言罢，武二再次用力，终将手臂放了下去，那宋公明虽是水泊大统领，但武力却不是水泊好汉之中最强，尽管憋得脸红，也不能拦住武二见礼，只得拉起他的手，一同往聚义厅而去，俱叫旁人羡煞。 “好个收买人心的宋公明！见着各人眼中的赞叹，武二便知，宋公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如何看出？哼哼，以武二武学渐达叩灵问心上层的境界，心思通明，宋公明那点小伎俩，哪里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何况，宋公明一路走来，旁的人不拉，偏偏要拉住他，还不是因为此时的水泊之中，武二的身份只在他之下。 “我二龙山新附，宋大统领还是心中不安啊。”但有另外一层，武二也感觉到了宋公明对他的戒备。 “诸位，今日之事当未我水泊承前启后之盛事，此非公明一己能成，亦非公明之私，是为身后大计，为后人大计，当需诸位兄弟共勉、共举，还望诸位兄弟助我，公明感激不尽！” 登上聚义厅高台，放眼而望，四周尽是绑着红巾，持着兵戈的水泊甲士，宋公明一时意气奋发，有大丈夫当如是之感，也不忘收买人心，才说罢，又深深稽了一礼，但叫漫山遍野的好汉们群呼狂啸起来。 那宋公明微微点头，即有一尊大汉走出，手持双斧，门板大小，狂喝一声，身上爆发起腾耀的星光，凝聚成一副威严的星光神甲，胸甲如虎，护臂峥嵘，铁盔殷红，煞气逼人。 “祭星门！” 宋公明大喝一声，大汉咆哮而起，天空中即有一道银中夹杂殷红的星光照落下来，银辉神圣，红光荧荧，乍见凶煞与不祥。 得了星光的加持，大汉的面色愈加狰狞，双目迸射出寸许长的光辉，厉喝一声，双斧劈在虚无处。 轰动！ 这双斧劈下，虚无处只听一声炮响，蓦地震了震，有星华迸溅，如雾迷蒙，骤然塌缩，凝聚成一座神光璀璨的门户，却正是星门。 那大汉怒吼一声，抛开双斧，将地面震了震，他周身气血鼓荡，面红如赤，以掌推门，推得星门嘎吱震响。 “啊，啊……” “铁牛兄弟？”武二小声问道。 “啊，啊……” “铁牛兄弟？” 武二小心问着，声音愈发轻微，宋公明的面皮抖了抖，很是难看了下来，周围的山呼海啸之声陡然静了几分。 那大汉羞恼地擂了一拳，打得星门轰隆，星辉动摇，却依然奈何不得星门，不由泄了气，骂咧咧道：“贼娘皮的，欺负俺功力不如诸位哥哥，武家哥哥，你来吧。” 说罢，大汉也不管周围几人微微跳动的眉角，缀起两只斧头，往肩膀上一放，咚咚咚地走到宋公明身边，拜了下去，道：“哥哥，俺铁牛叫你失望了。” “无妨，无妨，铁牛兄弟还年轻，再接再厉便是。” 宋公明勉强扯了个的笑容，宽慰着，那大汉随即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欢喜道：“对，回去俺多练两把力气，下回一定推得动。” 却未见着，宋公明脸上的笑容愈发难看了…… “你个傻大憨，再让你说下去，我天罡地煞的威名都要被你败光咯！”武二悄悄侧目，眼见底下喽啰有憋不住笑意的，急忙站出，拜道：“哥哥，还是我来吧！” “好，好，就你来！”宋公明立即站出，拉住武二的手掌，但有执手相看泪眼之态，见着武二目光尴尬，也觉太过，整了整衣衫，回了一礼，道：“有劳兄弟！” “无妨！” 武二淡淡笑着，自信而从容，上前几步，一道道银色的星流默默汇聚，化作铠甲、铁臂、护膝、裙甲、护指，额上一领凤羽形的银箍，黑发飞舞，但见霸气凛然，使人望而生畏，也叫众喽啰压低了声音。 “非是俺铁牛不用力，是哥哥的神甲比俺的厉害。” 大汉依然嘟囔着，众好汉已经不想理他，就见天机星吴用点了点头，宋公明掷出令箭，喝了一声：“开星门！” 一声令下，夜空忽然浮现三十六颗星斗，光华盖压层云，璀璨恢弘，连成一副天罡星图，覆盖夜空。 几道星光降落下来，武二暗喝一声，跺足而起，一步踏出，大地崩裂，两步踏出，土石浮酥，三步踏出，他脚下的土地已经震爆成了粉末。 轰动！ 只听得一声巨响，武二以肩撞门，将星门撞开，狂呼一声：“天伤星武松驾到！” 于此同时，在那大荒林莽各处，也有那么一尊尊披着星光神甲的好汉或推或撞，将星门弄开，走了出去，各人气势昂扬，睥睨四方，威风凛凛，那模样，好似跺脚便就能轰爆大地，抬手即能撕裂天穹呢！ …… 巨剑横击，剑气如龙，虚空之上，巨剑与微光气流不断碰撞，撕裂对方，同时化座两道剑气风暴，碾磨，纠缠着。 “果然是你！”这时，就见一道微白的风暴骤然倒退，徐徐消散，现出了西狂如癫似狂的身形。 “我可以说，真的不是我么？” 那纯青的风暴也默默后退，化成了一尊青衫青眸的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状作不解，依旧负隅顽抗，西狂神色一变，肃然道：“师兄，我们不管是你何目的，只问，师兄是哪边的？” 第403章 小玩笑，别在意 “这么快就发现了，真没意思？” 虚空最深处，一尊巨人囔囔了两句，睁开了朦胧的眼神，即时，便有赤橙青蓝红五道光芒飞落虚空，没入他的头颅。 便在方才，巨人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与一个独臂的狂人打了一架，千不该万不该用了与独臂狂人一样的功夫，叫人家瞧出了跟脚，那独臂狂人欲意穷追不舍，巨人只好用出了逃之夭夭妙法，将自身元气散尽，只余一点灵光飞了回来。 “唔，十六年苦修，两成功力便这样损失了，倒也怪可惜的，我是不是再去哪里厮混一下，弄点补偿回来？” 巨人嘟囔了两句，随即又闭起了眼睛，却有一点灵光悄悄从他的心湖飞起，悄悄地，在那循环不尽的星河中跳跃，藏于雪白星球上，见着巨人当真睡熟了，急忙裹挟着一颗雪白星球，往外间飞了去。 “嗯，俺也出去转转，渡个有缘人，就一个，很快回来的。”讨饶也似的声音响起，巨人微微动了动的眼皮又静了下来，虚空再次恢复宁静。 …… “咳，咳咳！”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至入冬以来，寒风大雪不尽，便不曾停过，大雪封天，似乎连天地也被冻成了冰晶，陷入宁静，唯独，那不时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沉静。 李探花独坐檐下，面色略显不正常的潮红，嘴里抿着清寡到没什么的酒水，亦有些神不思属。 “在想什么，不舍得？” 淡淡的轻笑自身后传来，李探花转身一看，不由有些心惊，暗道一声：“好冷的人！”继而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邀请道：“朋友要喝一杯么？” 他既不问对方的来历，也不问对方的目的，更不问对方如何进来，再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邀请对方与他小酌几杯，神色平静，不见过分的热情，也不会叫人觉得冷淡了，这份从容淡定，也叫来人惊异了一下。 便似，李探花心惊，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容貌，而非他出现的时机手段。 来人，却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冰人，肤如白冰，眼如寒魄，除了白色，周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半点杂色，行动间带着微微的寒气，好似一块冰魄。 “李探花的酒自然是要喝的，江湖上，只怕还没有不给面子的吧。” 那人轻轻一笑，也不客气，拉过一把小木扎，径自坐到李探花身边，取过他的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那豪爽的姿态，看得李探花是一阵痛惜。 “怎么，舍不得？” “嗯，是舍不得！” 舍不得的不是这酒水如何珍稀，也不是这酒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仅仅是因为买这葫酒时花了他李探花半钱的银子，也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因此舍不得。 心如赤子，至诚如一，李探花对己、对人、对道，皆是如此。 但他的一句舍不得，同样也是对来人前面问话的回答。 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家，这份亲情，这份思念…… 他也不在意将这份破绽暴露给对方，因为，于李探花而言，这并非破绽，而是他的坚持。 如果，连自己的坚持也不敢向世人述说，连自己的追求也不敢对人阐言，这样的人，纵是成功了，活的，只怕也很累吧…… “舍不得？我又不是白喝你的，会付账的！” 那人调笑道，轻轻地抛来一把小刀，李探花目光惊奇，双唇微启，欲要说话，那人既已消失，肩膀微微一沉，李探花回过神来，入眼处，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怯生生地为他披上了一张小小的毯子。 两人身后，站着身如铁塔一般的铁传甲。 “阿曼，你冷么？” 小小的人儿努力摇了摇头，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上溜下了一窜晶莹。 “但阿爸有些冷啊，我们抱一抱，相互取暖好了！” 李探花调笑着，在小人儿倔强而期盼的眼神中，将他抱在了怀里，用毯子裹住，两人之间，只闻声息。 至于那怪人扔出的小刀，早被李探花抛之脑后…… …… “世人皆为利来，世人皆为利往，生生死死，来来往往，虽然卑微，其实并没有错。毕竟，是他们推动了世界的潮流，推动了世界的发展。道兄，你该醒来了。” 浩瀚的湖泊之中，万顷碧水之下，白衣白发的冰人默默行走，随着他的行进，那倾轧周身的湖水自动拨到一旁，分离出了一条道路。 行了又三刻钟，冰人来到一处水下山脉外，左右望了望，点了点头，暗道一声：“是这里了。” 却见那水下山脉隆起一片，方广成椭圆，卷缩一团，远远看着，好似一个抱膝沉睡的婴儿。 那冰人伸手一点，水下山脉隆隆震颤，但闻咔嚓震动声不绝，继而，是一声破喽般的咆哮响起，骇得游鱼乱蹿，一声悠长的龙鸣在远处响起。 轰咚！ 两只手掌一样的山峰撑在湖底，湖底动摇，山脉兀自抬升，越来越高，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化作了一位千丈泥石巨人，抖了抖身躯，挂在身上的沙石泥土滚滚而落，将碧清的湖水搅得浑浊。 “吼！” 如狼似鬼的吼声从浑水响起，激流汹涌，每息数以百丈，掀翻了这片水域，水底世界震晃，如同末日，突然，一只狰狞巨爪从浑水中抓出，五指苍白，骨结粗大，如同五只天柱，骨架间流动着一缕缕灰色的气流，所过之处，湖水凝滞，竟做飞灰。 “道兄，你还要与我作对？” 那冰人不闪不避，莫名一问，巨爪冲击到他身前，兀自停顿，水流冲急，将冰人的白发弄得肆意飘舞。 巨爪之前，冰人微小的好似一粒黄豆，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敢面对这样的怪物。 呼！ 随即，便有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冲破急流，空洞的眼窟对着他，好似与他对视，冰人也不发怂，笑道：“道兄，你不认识我了？” 此言一出，那骷髅头空洞的眼窟中闪过一丝幽芒，骨片咔咔作响，好似大怒，巨爪乱舞，搅得水光波动，正要动手，冰人再次出声：“那，道兄还记着自己么？” 骷髅头的动作猛地停滞下来，巨爪挠在光溜溜的头盖骨上，空洞的眼窟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迷茫。 “不如，道兄帮我一个忙，我便将道兄的来历与道兄说个清楚？” 冰人说完，骷髅头好似有些不满，呼啦一声，逼迫上来，冲破万顷湖水，这才见着，原来这怪物却是一个身高三百丈的骷髅，白骨苍苍，骨架嶙峋，一道道神妙的纹理镌刻其上，如云似凤，乍显神光。 “道兄，你若打死我了，可没人再知你的来历咯？” 那骷髅怪一爪攥着冰人，正要将他捏死，冰人慢悠悠地开了口，闻言，骷髅怪的动作再次停顿，上下颚开合，无声发言，似要与冰人讨个承诺。 冰人微微点头，骷髅怪大喜，将他放了下来，将身一晃，化作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小骷髅怪，咔吧咔吧怪笑，落在了冰人手中，冰人遥遥一望，也似感应到什么，身形踏出，一步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这时，才见着一直碧绿的长龙破水而来，身形悠长，龙头蛇躯，头上无角，但在冰人与骷髅怪呆过的地方转悠了几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晃了晃脑袋，将蛇尾一甩，便游了开去。 …… “老师？”小老头小心翼翼地问着，身形微屈，眸间微芒闪烁，气息严谨，宛若戒备。 片刻前，他还躺在躺椅上，喝着小酒，唱着小曲，无聊到故做着悲春伤秋，感慨时光易逝之时，一尊白衣白发的冰人突兀地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差点没吓得他仰倒了过去。 “是我！” 那冰人微微一笑，目光在小老头身上扫过，小老头但觉周身一寒，好似被看透了一般，随即也放松了下来。 虽不曾感受到苏妄的气息，但他相信，冰人还不至于欺瞒他。 “不错，不错，你的修行也渐趋圆满，却比彩儿稳重一些，此时还不是突破的时候。” 小老头闻言心中一喜，将他的话记在心中，凛神问道：“老师前来，必有吩咐，敢请老师示下？” 苏妄十六年不曾出现，便是他行走江湖的化身，也不曾现身在他面前，此时出现，必有要事。 “不用这么庄重，不过是请你演上几场好戏，再去南边走上一趟，不妨事，不妨事。” 苏妄说着，身形渐渐模糊，小老头心中一急，才要问上一句，忽然心神一震，却感觉到一个青衫的年轻人登上了小岛，在那岛外丛野林深之处寻找的道路。 但在哪个年轻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又一个老师，还是老师的化身？不，这就是老师，嘿嘿，既然是演戏么，容我与你开个玩笑，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小老头桀桀怪笑着，想起了刚才苏妄现身时差点骇了他一跳，脸上露出了大仇有望得报几分窃笑 第404章 欢呼的仲少，悲鸣的徐少 幽光辟道，星海无涯，苏妄默默行走，不疾不徐，抬步间，静看那星海一角，一抹抹光辉迸溅，造化成无数个众生，跌爬、摸打、厮杀、相爱，及至终老。 不时间，有混沌飓风席卷而过，将星辰搅入，将光辉暗淡，将众生吞噬，却似不知饥饱的饕餮，贪婪吞噬一切，吞噬着，将自己弄得似怀胎九月的孕妇，肚大身肥，但在一阵轰隆之中，爆碎了开去，炸出无数个残破的星斗，肆意地在星海中冲撞…… 这是一片广袤的星海，同时也是一片无序的星海，无序即是混乱，是为苏妄心灵深处的负面。 即便是圣人，也无法每时每刻保持心灵的无暇，也有负面情绪生出，却似光与暗，却如阴与阳，却像正与邪…… 但在这一片星海之中，那一抹抹的光辉，都是苏妄生起的心魔，造化出的众生，则是他的魔怔。 一念一魔，一魔一世界，但在星海之中，又何止一念，何止一个世界？入目所见，却是无数道迸溅的光辉，足见，人心艰难！ 越往星海深处行走，光辉越是稀疏，造化的一片片世界也在扭曲着，被一种莫名的吸力吸噬，往一团氤氲气流飞去，相互纠缠、碰击，形成一颗巨大鸡卵，高万万丈，呈七彩之色，绚烂辉煌，呯呯跳动着，听得人目眩神癫，神智混乱，却又忍不住生出虔诚、睹慕之意。 这颗鸡卵，便是一切负面的起源，也是一切负面的终结，既是最终之所，亦是最初所在。 而这里，也是苏妄的目的所在！ “道友来了！” 鸡卵之前，跏趺着个蓬头红发，圆睛似灯，脸色蓝靛的头陀，那头陀披着一领鹅黄氅，束着双攒露白藤，却不是与苏妄有过“两面”之缘的土母菩萨又是哪个？ “不敢当菩萨道友，不过，菩萨，你怎么还未离去？”苏妄侧身避过，嘴里轻哼着，以为不满。 土母菩萨笑了起来，声如喘喘老龙，也未在意苏妄的无礼，笑道：“道友不来，贫僧如何能走？道友请看！” 土母菩萨伸手一指，那虚空之间，陡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万字符阵，形如莲胎，含苞一十二品，花瓣层叠，似将虚空都囊括了，那万万丈的七彩鸡卵，在这巨大的莲胎中，即似莲子之比莲花，再不足道。 乍见这莲胎，苏妄瞳孔便是一凝，似有忌惮，继而笑道：“还要感谢菩萨这个人情，不过苏某已经来了，菩萨便可以走了。” 似是感受到苏妄的排斥，土母菩萨微微一笑，也不着恼，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友疑我，不过，道友终将明白贫僧心意，此去经年，还望道友保重！” 那菩萨说罢，身形渐渐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囊括了星海的莲胎。 却在这时，好似感受到莲胎的变化，那七彩鸡卵跳动得愈发急促，呯呯有声，声音再无法压制，震动星海，无量的星辰、光辉、混沌飓风尽被扯了过来，化作一缕缕的霞光，被鸡卵吞噬，化作祂的资粮，鸡卵渐渐膨胀，顶破苍穹 只在眨眼间，星海之中，再无他物，空荡荡，寂寥廖，无垠虚空之间，只余苏妄独对鸡卵气团，微小的，好似一颗尘埃。 “菩萨，你佛家有佛家的手段，我也有我的手段，虽然未必有你的高明，但，你的终究不是我的，我现在竟然不知，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想误我？” 苏妄的轻叹土母菩萨是再也听不到的话，七彩鸡卵的膨胀也到了极限，恰似开天辟地的一般，虚空中只见七彩光华迸溅，轰咚一声，七彩鸡卵随即炸了开去，却又一尊四面八臂的魔神从中杀了出来。 那四面分呈愤、丧、悲、苦四相，八臂之中持刀、枪、剑、斧、戎、金瓜、金花、金鱼八种武器，劈斥崩打，一步之间，踏过千万里虚空，来到苏妄身前，刀枪剑斧打下，打得虚空混沌。 “果然，菩萨，你便没有误我之心，也有欺我之意！” 苏妄摇头失笑，眸中似有悲凉流逝，不抵不挡，只将身一晃，瞬息间化作千万里高下，头顶玄黄，脚踏阴阳，以四象为体，环绕五行，眉开一目，三眼定住三才，不管不顾，轰咚一声，硬顶了上去，将那魔神撞得趔趄，刀枪断折，戎斧粉碎，金瓜金花破碎。 “你，不行！” 苏妄伸出食指，对着魔神遥遥一摆，神色轻蔑，低头一看，却见自己五行、四象、三才并用，似觉小题大做了些，把头一摇，那五行四象三才的光辉尽敛，只剩下一幅黑白流转的图录，苏妄只手将阴阳图录拿起，举在头上，伸手一招，道：“再来！” “吼，吼，吼！” 那魔神愤怒至极，扬天咆哮，身躯暴涨一倍，八目圆睁，喷吐四种不同火焰，青红黄黑，四道火焰化作四条毒龙，鳞甲开阖，逆鳞如刀，往魔神身躯缠绕，相互纠缠，长空嘶鸣，声嘶力竭。 魔神把手一招，碎片流转，重新合成神兵，裹挟着毒龙再次砸了过来，其身高大，苏妄千万里的身躯与之相比，如同侏儒。 轰咚！ 灿烂的黑白光芒迸溅，绚烂了虚空，青红黄黑光辉熠熠，也将这片虚空灼烧得轻晃波动，好似梦幻泡影。 …… “仲少，你不觉得我们的此行太顺利了些么？” “顺利有什么不好，安啦，安啦！” 仲少摆了摆手，表示这点小事不要在意，徐少脸色顿时苦了下来，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仲少咋呼道：“徐少，快看，那两颗星辰颜色好正，朱红璀璨，蓝汪晶莹，宝光如彩，与你我的颜色很搭配啊。” 便在二人所乘的星光之外，两颗大星正渐渐逼近，一颗朱红如华，神光灿灿，一颗蓝汪若彩，晶莹剔透，看得两人突然悸动起来。 那感觉，便似初恋一般。 但话说回头，他俩是否有过初恋…… “是的，挺一样的，是人都知道。”徐少瞥了眼仲少刻意鼓动的朱红真力，并将之化作流焰形态，裹挟周身，顿觉无言。 “我知道仲少功力大增，但你也不用如此显摆吧，还是低调些好，低调些好。” 徐少苦口婆心劝道，仲少未以为意，撇着嘴，道：“此间便你我二人，本少虽有心向世人宣传最年轻一流武者的名头，奈何，徒呼奈何啊！” 踏上湖心岛后，二人“不出意外”的再次获得了不小的好处，一身功力竟然暴涨至了通玄入照境界。 “少年，只是一流武者可是远远不够哦，你可不能太骄傲！” 但在这时，一声轻叹在寇、徐二少身后响起，二人悚然回头，但见一尊白发白衣的冰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前，前辈何时到的，也与小子们开玩笑了？” 仲少兀自发懵，徐少却反应了过来，见了一礼，言语中极为谦虚，但没有一点张扬，那仲少也省了过来，不服不愿地拜了一礼，神色中依稀可见几分倔强。 “你倒有些机灵，也不问问本座是来做什么的？” 冰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徐少一眼，一眼看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徐少浑身激灵灵得打了个抖，好似三伏天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那仲少却是个不怕事的人，向前一步，顶着冰人的目光，神色桀骜，问道：“前辈的意思，我二人若是问了，你定然会回答？” “仲少，难道你不知，话本里问了这句话的人都活不长么？” 仲少话才说完，徐少差点急得跳脚起来，才想道歉，那冰人却道：“你这话不假，你问了，本座自然会告诉你的。” “那请前辈明言罢！” 仲少步步紧逼，却不见身后徐少那浑身冒汗的样子，真真是急煞了人，只能哀怨地瞅了瞅仲少的身影，将目光转到了旁处，耳朵却竖了起来。 “罢，罢，是生是死便听天由命吧！”他想着，心中却不抱多大希望。 果然，下一刻冰人的回答也满足了徐少这个小小的心愿，就见他指着那朱红色的大星道：“如何，这颗星球很美丽吧，有没有想过拥有她？” “没，没有！”这是徐少的回答，连连摆手，脸色急得煞白。 “有，自然有过，不过，本少想过，你就能给么？”这是仲少的回答，回答完，那徐少已面如心死，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惨淡的气息，惹得仲少回答，诧异道：“徐少，你这么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吧？” 那冰人突然“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没，没有，仲少说笑了，我就是肚子疼，对肚子疼。”徐少尴尬地回答这，勉强扯了个笑容。 “好，小子不错，你既然敢想，本座便成全你吧。” 冰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仲少回以得意洋洋，徐少的笑脸霎时成了哭丧，便见冰人伸手一挥，两人同时跌出了星光，往那大星飞去。 “我来也！”这是仲少的欢呼，依旧得志张扬。 “我不想去啊！”这是徐少的悲鸣，但没有理会。 第405章 你不动，我不动 轰，轰！ 虚空之间，但见两尊身高千万里的横行，其中一人，四面八臂，仿佛魔神，手持刀枪剑斧戎等八件神兵，横削竖劈，飞刺抹撩，如羚羊挂角，神乎其技，但更兼招招凶猛，疯狂至极，有一种有我无敌的气概；另一人，身似常人，手舞天光，随手抓来，便见阴阳流动，玄黄颠倒，或化奇兵，或与身合，挥打盖印，惹得虚空摇动，掀动万重波澜，浩瀚不绝。 这两尊都是生猛的主，横行无忌，随手一击，便能沸反了一片虚空，碰撞间劲力横扫，整片整片虚空炸毁，那无垠虚空虽大，但在祂们的手下，亦脆弱的宛如婴儿，抖颤个不止。 偏偏，虚空虽然不断被毁灭，却能维持不破，即便被打得再是破烂，也能默默修复如初，反反复复，循环不止，惹得那人眉头频蹙。 “糟糕，我只怕上了土母菩萨的当了，这心灵负面之处的虚空古怪的紧，不能轻进。如今我身缠于此，那外间，怕不是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苏妄念头微动，便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饶是他已然成就入圣境，但在那些诸天大能手中，依旧只是一只稍大的虫豸。 再大的虫豸，但也是虫豸…… 只是稍稍分了分神，四面把臂的魔神抓得几回，金花倒提，好似提着一只斑斓大锤，轰咚一声，将万里虚空锤了下来，凝实成一片，狠狠地打在苏妄肩头，打得他金光迸溅，差点摔了个大马趴，脚下失劲，踏破了几重虚空。 “找打！” 苏妄羞怒，一把跳将起来，指尖萦绕一层玄黄黯光，绚金暗黄，一抓住魔神还要劈来的斧头，五指用力，筋骨震颤，宛若狂龙，狠狠一抓，便将那神斧的斧刃抓得崩碎，去势不止，指爪凶狠地抓入魔神的青面之中，手臂微微一震，打得祂鼻塌脸凹，眼泡崩飞，脑浆炸溅。 之所以只说找打而非找死，那是因为，在这古怪的虚空中，苏妄虽然强横，拥有碾压之势，能将魔神压在地上不断摩擦，偏偏，就缺了一个手段——一个将魔神了结的手段。 这却是苏妄最尴尬的地方…… 果然，苏妄这一抓将魔神脑袋打得变形，如歪瓜裂枣，几乎身死，却也未能将他打死。 那魔神只是在虚空中昏头没脑一顿瞎转，没头没脑地乱打，鬼吼乱叫了一番，便径自恢复，以更加仇恨的目光看向苏妄，挥动八件神兵，不要命般地冲了过来。 话说，苏妄也要不了祂的命！ “果然，就是个不长脑子的。” 苏妄暗哼了一声，也不想在与着劣货纠缠，背后展开一对飞翼，把身一晃，分作九形，其中一形冲击上去，舞起一座玄黄宝塔，狂猛地一盖，便将魔神盖了进去，另外八形相视一眼，同时跳出战圈，往虚空八方奔去，却要一探这虚空的奥秘。 …… “宗主，你如何来了，难不成，不怕挨打？” 白衣白发的苏妄当前，权衡横身虚空，负手而立，虽未动未言，却有一股难言的气机自他身上升起，与天外的星空合为一体，将这片虚空 这片周天星空是为帝罗紫气所化，并非权衡的主场，而权衡却引动了天外的太古星辰之力，营造了一片主场出来，虽然力量不如帝罗紫气，却也能护得他一方周全。 这权衡，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苏某人，你不动，我也不动如何？” 权衡悠然而笑，但苏妄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冷笑道：“宗主空口白牙，以为苏某智障否？你不动，那个人又是谁？” 苏妄伸手一指，却见那虚空尽头轰然崩裂，随即，一个身披寂夜星袍，器宇轩昂而来的男人走了出来。 天罡宗，权衡宗主！ 似苏妄与权衡，一身大能已超乎凡人想象，上天入地也是寻常，其他诸如指地成钢、大小如意、飞身托迹等等亦非猜想。 这两人皆能分身他处，以一化繁，行走诸方，且不论他们如何变化，那分身总归是他们的一部分，是否定不了的事实。 此方之权衡，与星空彼方之权衡，皆为一人，权衡要想混淆苏妄的视听，却是休想。 “他是权衡啊！” 哪想，权衡面对的的冷笑，却回了句能叫人莫名其妙的回答。 那个人若不是权衡，还能是谁？亦或，那个人是权衡，站在他面前的就不是权衡了？ 苏妄心中一动，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陡然明白了权衡的意思——那个人是权衡，那么，站在此间的，的的确确不再是权衡！ 而是，晓日神君…… 那晓日神君，既然能融合权衡，也能将他分了出来，天仙之能，当真叫苏妄刮目相看！ “何况，本座不让苏某人你动，是为了你好！”权衡幽幽地说了一句，苏妄心中，却有千万重惊涛跌宕而起。 …… “愿为世间苦，罪孽归吾身。” 裹挟毁灭古襄阳的气势，孟八思归集一切罪孽，一身气机宛若烈火烹油，愈发高昂，婆娑世界金光大放，光辉夺目，夺尽天地之光。 但在那金光最辉煌之时，一缕缕漆黑陡然从虚空中落下，挣扎、扭曲，好似封印着某种不祥，漆黑坠入婆娑世界，光与暗融，不见冲突，似是天生的一体两面，自然而然被婆娑世界接收，将金色染成斑驳，一颗颗好似毒瘤的果实在婆娑树上长成，呼吸间涨大、破裂，掉落下一尊尊黑面獠牙的怪物，恶形恶相，不及撕开身上的粘液，便扑咬了上去，无尽幽光浸染，婆娑世界，但成了魔域。 相反，那孟八思的面相却愈发庄严，神色肃穆，宝光若霞，虚空中有梵音大作，犹胜天音，震彻着天地。 “佛魔！” 东邪神色凛然，南僧悲苦之色愈重，两人分别持拿刀剑上前，这时，却听剑鸣刀响大作，铮铮不绝，两人神色微动，便听得一声大喝：“孟八思。” 轰咚！ 虚空如碎糜，轰然间破碎，却见一只狰狞龙首从中探出，头有六角，倒竖向天，鳞甲幽冷，并成菱形，摇头晃脑，微微一挣，就将一片天空挣得粉碎。 降龙掌，时乘六龙！ 哤！ 巨龙咆哮，身长千丈，于虚空中游转，遮天蔽月，其身之大，充塞当空，其角如刀，绽放凌厉锋芒，低头一抵，虚空在它面前，分割、剖裂，尽成了碎片。 “北侠，你真身不能出现，因为凭借一式降龙掌就能将贫僧慑服？” 孟八思疯狂大笑，大步跨出，衣袂翻飞，周身霞光迸放，浸染当空，其态高渺，仿佛行走红尘之外的佛陀，那魁梧的金刚武相渐渐变化，大袖招飞，多了几分出尘的气息。 轰咚！ 孟八思扇了扇大袖，便似一只铁扇，徐徐而展，不见多么凶猛，却将那巨龙拍得横飞出去，龙角断折，鳞甲纷飞，血流如注，这般功力，已超越了武学大宗。 东邪、南僧，尽皆色变…… …… “苏某人，你可曾想过，你若改变了过去，现在的你，将会置于何地？” “改变过去？神君将那过去看成定数，苏某却以为变数，若过去恒不可变，你当苏某站在这里是个摆设？” “苏某人，你以为回到过去就能成为变数？”权衡摇了摇头，冷笑道：“恰恰相反，时空的奥妙非是你能揣测，一切皆为定数使然，包括你我，都是那定数中的一部分。” 苏妄亦还以冷笑道：“神君既然以为一切皆是定数，又何必挡我？既是定数，还怕了我这个小小的定数不成？宗主让开罢！” 晓日神君摇了摇头，色做悲悯：“让开？本君就是你的定数，注定要将你拦在此间，这就是定数。可怜你一身本事，却连这点也看不开，这一身本事，不如留给本君罢。”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打过么，神君充什么大尾巴，拿定数变数的话头蒙我，神君，你既然讨打，苏某成全你便是！” 话音方落，那白衣的苏妄举臂就是一劈，臂如飞刃，剑气如河，卷荡三万里，横贯星宇，好似一条银练。 晓日神君也不惊惶，径自后退一步，但有万重虚空波泛，层层叠叠，拉着他往那虚空深处飞退。 不，不是他在飞退，而是苏妄——他的身形在后退，剑光在收缩。 虽然苏妄的确劈出了剑光，剑光也在追击，但以剑光的极速依然超越不了空间空间膨胀的速度。他进，晓日神君也进；他快，晓日神君却更快。远远看着，便似苏妄在后退…… “好一个晓日，好一个神君，你以为，这样的手段能胜得过我？” “自然是胜不过苏某人，不过，要拖住你一刻还是够的，一刻，想必已分出了胜负了吧。” “是呢，不过我‘曾’见过，是你们输了！”苏妄冷笑着。 “我们？本君就是本君，何曾有过我们？” 晓日神君摇头，苏妄默然，再不言语，只管逆朔剑风，横削而去，将那被晓日神君膨胀了千万倍的空间劈碎，剑锋直指，刚猛凌厉，不染敌血，誓不归还。 第406章 还刀 虚空深处，穿梭不止的雪白大星微微一颤，星河倒转，那巨人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一道朦胧的目光。 但在这时，一朵十二品的红莲忽而绽放，初时只有微微一点，含苞小小，不及一指大，花苞摇曳，轻轻招摇，光辉朦胧，但在呼吸间，花苞绽放，扩散至整个虚空，将虚空都容纳了进去，巨人身躯剧颤。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明王，你还是再睡一会吧。” 一个披着一领鹅黄氅，圆睛蓝靛的头陀披头散发而来，身高亿万丈，安步徐行，不比那巨人小上多少，伸手在巨人头顶拂了拂，巨人立即平静下来，头陀微微一笑，红莲渐渐凋零，落瓣纷飞，虚空一时为寂。 “这就是因果啊！” 那头陀遥遥一叹，面向西方，一对圆眼好似望尽了时空，凝聚着智慧微光，他再次望了一眼沉睡的巨人，转身离去，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皆有定数，定数并非后果，而是前因，并非未来，而是过去，前因既定，过去恒不可改，这果，就定下来了。” 苏妄分化八身，飞抵虚空八极，但在那虚空极限之处，拨开迷雾之后，被一片蔷薇枝网拦了回来，蔷薇细细，枝叶相连，分叉处处，花开微俏，三两点缀着，不但阻住了苏妄的前进，也护住了他的心灵。 只因，有这片蔷薇枝网的庇护，那淤积在心灵深处的负面情绪，才未得爆发。 “罢，罢，虚幻终归只是虚幻，万事皆有定因，身入因果，我只需做好自己的那一份便是。” 八尊苏妄齐齐大笑，同时转身，身后羽翼一振，瞬息横越二十万里，但往那来处飞去，终究，还需解决了因负面而生的魔神才能突破这片时空。 …… “苏某人，你果然天纵奇才，只是一道分身，便能与我不相上下，放眼诸天万界英杰，也有你一席之位。” “分身？没想到神君的见识也不过如此！” 那苏妄将肩膀一震，强行把那错动的筋骨矫正，嘴角嗤笑，晓日神君目光惊诧，嘴角溢血，以手掩胸，问道：“有何讲究？” “你当我会与你分说？” 苏妄冷笑了一声，飞身跃起，周身剑气绽放，出百窍，入苍冥，毫光湛湛，如冽如风，嗤嗤不绝，形若龙卷，动彻间但将虚空扎成筛子。 他横身而起，若龙行虎步，气势凶猛，抬手便是狠狠一撕，身前的虚空尽成碎片，其态如狂，其势如疯，竟然有种要疯魔了的架势。 晓日神君神色凝重，伸手在虚空中连连拍击，打出十二个相似却不同的掌印，掌印浮空，自成玄理，交织成一片云纹，陡然间，从虚空之外投下十二道苍莽的星力，却是那十二元辰星光，星与纹合，化作一片坚壁，将苏妄的爪力拳风挡在外间。 此时此刻，两人都战到了极限，衣衫染血，头发劈山肩胛、胸口皆有一道道深深的剑痕、拳印，痕刻深深，道纹流转，便似经历了风刀雪剑的岩石，粗粝却苍古，屹立世间。 但他们的目光依然锐利，出手依然有力，一招一式，都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打得天光动摇，时空破灭，一团团混沌气流从时空裂缝涌出，汹涌澎湃。 那混沌气流看似轻微，却逾泰山之重，一缕一毫都能湮灭他们的剑光拳劲，以两人的境界，也不想轻易触碰，交锋中与混沌气流间不断腾挪辗转，当真动如雷殛，出手如电，却将更多的时空破灭，将自身搅入了其中，再无可避。 “哈！” 战到最激烈时，眼见避无可避，苏妄与晓日神君同时爆喝一声，拳来掌往，同时将对方撞入了混沌。 …… “吁哦，吁哦！” “别吵！” 巨人挥了挥手臂，卷起一阵虚空暴流，将那叫唤闹腾的驴儿卷得老远，不过又是片刻，那驴儿戈登戈登得便跑了回来，铁蹄踢踏，在巨人的头颅上踢出了一溜儿的火星。 “虚空，别闹，再让我睡会！” 只凭那驴儿的本事，即使重新跑回来，只怕也得到十年八载之后了，这么快回来，自然是有某个人，不，是某块镜子帮助了它。 “子度，你还不醒来，这一觉睡了十六年，看把你睡得，都比肥猪肥了。” 如梦如幻的女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白群胜雪，冰肌玉骨，飘然若流风之回雪，芳华似矫阳之朝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对仿若星辰的晶莹眼眸，以及右颊上那个娇俏可爱的小酒窝。 女子走到巨人面前，掐着小蛮腰，嘟着小嘴儿，用她那宛若玉蔻的葱葱脚趾点了点巨人的鼻子，气哼哼，蛮横横，嘴里吐着极其嫌弃的话，目光中却流露着顽皮的神色。 话说，苏妄此时的身形，的确比最肥最肥的猪都肥了！ 不，这不能说肥，只能说壮，对，就是壮…… 巨人无奈地睁开眼眸，看着在他面前好似花精灵一般的少女，眼中则多了几分宠溺，却笑道：“谁说我肥了，我的身材很好好不。” 话未说完，巨人的身形依然消失，而原地，却多了一名黑发浓密，青衫如洗的男子，伸手一招，在虚空中穿梭流转的星河则化作了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剑器，挂在了他的腰间。 “如何，我这身材不错吧！” 男子再次调笑，女子却不理他，轻哼一声，把身一转，化作巴掌大小，一步踏出，已落在他的肩头，两只娇小的小脚踢踏着，抱怨道：“走，快走，笨的可以，害得人家困在里面这么久，都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好，好，这就走，我也要去见见老朋友，再与他比划两下！” 男子连连应好，打了个响指，手上就多了一条绳索，往那见机不对，正要逃走的驴儿一抛，便牢牢地套在了它的脖颈上，也不管驴儿抵头摇脑的“凶横”样子，伸手牵过，但往虚空外走出，做歌笑道： “天夭夭兮不知高，地晃晃兮其苍茫，夸父追兮日依远，五湖阑干兮不如我！” “羞，羞，竟敢夸口与夸父媲美？” …… “凶猛，凶猛，你看这架势，我的安排还算看得过去吧。” “一点小家子气，就杀了这么点人就满足了？” “满足了，我这人小富即安，胃口不是很大，容易满足的很，就这么点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那夜空之下，苏妄屹立在一座青峰之巅，单衣薄衫，肩头坐着一个娇俏的小小人儿，不足一掌大小，身旁却倒着一只醉醺醺的驴儿，驴脸拉的老长，吁哦吁哦的叫唤个不停。 今夜的星光格外灿烂，一颗颗大如簸箕，一道道犹如实质，抬眼而望，那光辉又哪里是星光，分明是从另一片天地中冲来的无数光华。 那这山巅之上，天涯尽头，两片时空相互冲抵，她们的穹顶抵在一起，一上一下，好似两只撞在一起的大锅盖。 而在锅盖之间的，是无数道冲击而来的光华，有的自成一束，有的连绵成片，将其中一只大锅盖衬托的闪耀光辉，甚是夺目。 这般威势，不但夺尽了眼球，更夺尽了声息，叫另一个锅盖下的蝼蚁众生们哑然失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默。 却在这时，有一方广大无穷的星空突兀地张了开来，好似一只大网，往那方锅盖兜了过去，一瞬之间，便将无数光辉兜在其中，用力抖了抖，却将那无数光华抖成了飞灰，簌簌而落，引得另一个锅盖下的蝼蚁们沉寂。 那众生在这等大能手中，当真是群蝼蚁不如的东西，说是蝼蚁，还是高抬了他们呢！ “碰撞了呢？” “是啊，你我抵达这方世界时不就预见到了，这副强说愁的样子可不像你呢！” “你是在笑话我么，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着，不过是想着西狂这么一抖，其中有多少生命是因我而亡，有些不忍罢了。” “但你后悔么？”虚空忽然问道。 苏妄沉默了片刻，忽而飒然笑道：“后悔？自从来到这方天地，我所学会的东西，便不包括后悔一词。” “有些长进了呢！”虚空娇哼哼的，勉为其难地给了一个赞扬。 “那是当然。”某人老实不客气地收下赞扬，笑道：“如今，也该去偿还最后一分恩情了？” “最后一分？你不管你的几个徒弟了，还有，那个还未出生便将‘定情信物’送给人家的姑娘？” 怎么感觉她在说这句话时时酸味充足呢？ 苏妄哑然失笑，道：“各人都有各人的福气，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只是引路，却非领路，也该放手了！” “便不怕他们以后找你抱怨？” “也要他们找得到我再说！” 某人很是不负责的笑着，再出现时，已融入一片风雪之中，在那里，早有一个双鬓灰白的男子问着：“阁下何来？” 在他对面，也有一个苏妄，神色微动，答道：“来试剑，顺便，问问探花兄，我借出去的小刀能还否？” “借的？那可不是，李某怎记得，那是用来抵酒钱的！” 李探花也笑了起来，刀芒即闪！ 第407章 寻仙路 东芒山，乃亘极州一座寻常的山峰，山高万仞，孤崖如刀，其中古树苍青，老藤虬扎，并有猿啼虎啸不绝，鸾鸟异禽飞腾，那山峦之间，常有万丈青霞升起，孤崖古树之中，亦有浮云环绕徘徊，寥寥熙如浮光仙府，煌煌熙有大千之象。 这般风景，若换在下界，定然是个了不得的去处，是能叫无数修行者披肝沥胆，杀得浑身鲜血，也要占据的洞天福地。 但在这亘极州，却注定了只是等闲存在。 因为，前头说的是下界，而亘极州，不在下界，而在诸天，在元罗司戊天…… 亘极州，处元罗司戊天东方，方广亿万里，辐地极为广阔，东边抵靠浩瀚东海，南北西分别与太元州、司明州抵临，供养亿万生灵，妖、神、魔、巫、灵、人各族皆有，熙熙囔囔，每日纷扰不断，席卷的红尘之光，高达亿万丈，直冲赤阳明皇天。 在亘极州，东芒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头，与之相类，超过她的，不知凡几，因而只说寻常！ 当然，说是寻常，也是放眼整个元罗司戊天，那生活在东芒山下的十数个城落，可不敢放此厥词。 有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东芒山虽然寻常，却非一无是处，这山，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元罗司戊天的灵气，灵性天成，山中元气浓郁，各座山头皆有奇妙，但有那修仙练气之辈隐匿山中，做些寻仙问道的事情，也有那自号仙宗的门派在山中建了山门，招兵买马，称霸一方。 那东芒山下的十数个城落，便大多是这东芒山上各门各派的自留地。 值此又是那东芒山各派十年一度的山门大典之时，为仙宗计远，为收录优秀弟子，各门各派早早地就将门下弟子打发下了山，在各城各镇传下旨意，提前做了准备，弄得是人心沸腾。 恰逢今日十月初九，天星东降，有光朦胧乍放，将东芒山山里山外方广十万里范围，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青光之中，那东芒山外，也有成千上万的人儿，拖家带口的，聚集在山脚下，都在等着那东芒山上的仙宗大开山门，放下那寻仙路。 “爹爹，这光芒好神奇啊，不知是何来历？” 山脚下，一个穿着新衣，扎着总角，含着指头的五六岁稚童看着从身边溜过的青光，不觉有些好奇，往那青光中连连抓捕，但那青光如雾如光，看着有形有质，微光点点，偏偏却让人抓之不着，气得稚童嘟起了嘴巴。 稚童身旁，站着个双鬓皆白的汉子，身形微驼，手掌布满老茧，穿着已经浆洗得灰白的衣袍，闻言宠溺地一笑，摸了摸稚童的脑袋，答道：“爹爹也不甚清楚，只知这光芒叫做东芒神光，乃我东芒山地界的一处奇景，每十年一次，恰是各仙宗大开山门之时。” “这般说来，不是很久远了？” 稚童继续问着，但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依然含着指头，神色蠢萌蠢萌的，煞是可爱。 那汉子微微思忖了下，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神不思属，漫不经心地答着：“是很久了，算起来或许有一万年之长，以前爹爹也是这样问爹爹的爹爹。” “哇，那好厉害啊！” 稚童欢呼雀跃，不知是为自家爹爹的“渊博”开心，还是单纯开心这东芒神光的历史，汉子嘴角含笑，只将他的小手拉住，免得他乱跳乱蹿碰到了旁人。 “嗤，一家子泥腿子，往上翻八代，怕也不知东芒神光的来历吧，充什么大尾巴？” 突然，一声稚嫩却刺耳的嘲讽喷了过来，稚童与汉子神色微怔，却见着一个胖墩墩的小子两位豪仆的拥护中从走了过来。 这胖墩身形甚是痴肥，圆滚滚的，将身上的鎏金黄绒锦缎撑得鼓胀，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圈，宝光闪闪，两条小短腿也迈得飞快，蹭蹭蹭便到了两人身旁，自有一个豪仆蹲下，扮做人形马扎，胖墩也不客气，在另一个豪仆的搀扶下踩在他的背上，以一种高傲地姿态俯视着稚童，神色飞扬。 “小少爷！” 汉子见着胖墩，也不敢失礼，匆忙拜了下去，稚童也随着他家爹爹，怯生生地问了声好，小手攥着新衣的衣角，很是不安。 那胖墩鄙夷地瞅了一眼稚童的新衣，有些得意地抖了抖身形，只荡起一身肥肉，兀自不觉，指着那汉子，大言不惭道：“张阿六，你是我家庄户，你儿子就是我家庄户，虽然仙宗收徒不论出身，只讲资质，但你一家老小吃穿用度都靠我牛家，从出生起，身上就打上了我牛家的烙印，做人可不能忘本。” 那汉子被一位与自己孩子一样大的孩童指着鼻子责斥，也不敢动怒，只是躬身应下，连连说好，微驼的身形愈发显得不起眼，胖墩得意洋洋，转身跳下豪仆腰背，但有一个虎背熊腰，目光精悍的男子走上前来，抱住了胖墩。 “爹爹，我做得如何？” 胖墩舔着脸讨要夸赞，精悍男子哈哈大笑，将胖墩举高高，大笑道：“自然极好，不愧是我牛勇的儿子，张阿六，我牛家小少爷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牛勇话才说完，目光微转，眼中精芒闪烁，自有一股气机落在汉子身上，震得他浑身剧颤。 汉子满头是汗，却顾忌自家孩子就在身旁，一边强自坚持，一边应道：“老爷说的是，张阿六一辈子记得老爷的好呢！” “甚好，记着，不论是否能被仙宗录用，你儿子都是我牛家的人。” 那牛勇再次宣扬了一次对张家老小的主权便离去，却未细想，张阿六先前回答时，说的是他将记得牛勇的好，却未说，那稚童也要一辈子为奴为婢。 待得牛勇扬长而去，张阿六这才好受了些，拉过稚童的小手，在他担忧的眼神中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父子二人，再未言语，先前见到东芒神光的喜悦，那淡淡温馨，已消却不见。 这诸天，并不如凡人想象的好！ 下界修行者只道诸天美好，物华天宝，好似只要来到诸天，便能遗忘一切烦恼苦，其实，诸天一样也有爱离别，也有恨僧怨，也有欺诈与压迫。 便似牛勇，他是东芒山上青光宗的真传弟子，负责打理俗世产业，是为青光宗的代言人之一，就是那东芒山下各城的城主见到他，也要礼遇三分，足见声势，他要张阿六一家为奴为婢，张阿六一家就只能为奴为婢。 话说，东芒山上仙宗虽然不老少，却以青光、青极、青东三宗为首，其中青光宗最是强势，张阿六一家想要摆脱牛家的影响，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闲话提过，但说那东芒神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不过说了几句话，那神光便已消散，云天之上，却有几道青光腾起，往四面而去。 张阿六父子看得出神，就听的一声钟响，神光清荡，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峰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山峦青古，云深高渺，古树虬虬，郁郁葱葱，那山巅云海之中，有仙宫座座，祥云朵朵，迸放五色光晕，惹得各人心神沉醉。 这座山峰，便是青光宗的山门！ 东芒山虽然在亘极州不起眼，但方圆亦有万里，非青光宗独有，张阿六父子所在，只是青光宗对外开放的一处山脚，想要见识各门各派的气派，却还得走过寻仙路再说。 “开仙路！” 一声悠远的声音从仙宫中传出，飘飘渺渺，传荡巨峰，就在这时，一条青光小道从虚空中落下，绵绵延延，只一肩宽大，一眼望去，宛若盘畅，长不知几里。 这条青光小道，就是所谓的仙路。 “寻仙路！” 声音再次响起，小道两侧，各自浮现一对儿臂粗的檀香，青烟渺渺，火星微黯，烟气盘绕三匝，往云霄深处而去。 人群中陡然骚动起来，张阿六心领神会，忙与身旁的人一起，往旁边掠去，就在这时，却见一群豪仆人群里杀了出来，手持凌冽利器，祭起飞煌法器，左劈右撩，连连指点，便有无数飞光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打去。 霎时间只见剑气横空，刀芒锁域，法器辉光闪耀，将山脚下映衬得是五光十耀。 那利器、法器岂是等闲？ 往往是磕着就伤，砸到就死，不过几个呼吸，就将山脚下清出好大一片空地，遍地残肢，众人惶惶奔走，皆是满头满脸血红，哭爹喊娘。 那稚童也看得是触目心惊，不及失声惊叫，张阿六眼疾手快，已经捂住他的嘴巴，掩护着他在人群中躲避，身形极为灵巧，脚踏天罡，转换如意，看不出来，这个不起眼的汉子也有这一身高明艺在傍！ 众豪仆清理出了场地，持神兵法宝，横身在前，将众人挡在山外，就有一群鲜衣裘服的公子哥儿从他们开辟的道路走过，踏上了青光小道，其中一人，就是胖墩墩的牛家小少爷。 第408章 生死由天不由己 “爹爹？”稚童小声问着，语气意动。 “我们再等半柱香！”张阿六苦涩地答了一句，心中充满愤怒，却深深地将头颅低了下去。 仙宗收徒，需得考教弟子的机缘、根脚、资质，其中机缘排在第一，根脚第二，资质第三。 机缘不说，虚无缥缈，非是大能亦或擅长测算天机的高人不能揣度一二；根脚需得考量门下弟子的出身、来历，若得来历非凡，有无尽资粮，便是一头猪，也是一头注定成仙的猪。 所谓超凡资质，在根脚面前，仅仅是个笑话罢。 似牛家小少爷那般出身名门，先不论机缘，根脚却极为深厚，还未走上寻仙路，就内定了是青光宗弟子的份额，不是稚童这等平凡出身能比。 即便如此，这些出身不凡的公子们依然不满足，生怕平凡子弟中出了几个逆天的人物，与他们抢夺资粮，未入山门，便开始了掠夺平民弟子的机缘，要将他们挡在门外。 不用太久，只需半柱香！ 仙宗山门十年一开，收徒不过百人，根骨不能超过十岁，在场中的孩童，符合要求的，大约计算一下，就超过了五百之数目，再排除已经内定的名门公子，留下的名额，已不足一半。 这一半名额，能让无数平民子弟们挤破了头…… 这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半柱香后，眼见檀香点燃过半，众豪仆这才慢悠悠地将山门让了出来，各人也不敢争持，匆忙交代了几句，便将自家的孩子推了出去。 只见着一群大小娃娃拼了命一般往寻仙路上冲去，你推我挤，下阴招，使绊子，拉头发，揪脖子，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平日里要好的小伙伴此时也顾不得情面，扯得那是面皮通红，生恨不得再长上两条腿。 且莫看这些娃娃的动作儿戏，他们的力道可儿戏不了，各人轰拳似利箭，蹬腿如飞蝗，劲力崩打，干脆利落。 元罗司戊天毕竟不是一般地域，娃娃们生于斯，长于斯，得诸天之利，天生筋骨矫健，比下界凡人不知强上多少，一拳一腿皆有不小的力道，更有些娃娃早早地就开始熬炼身骨，一出手就能断碑裂石，打得空气隆隆震荡，把左右的娃娃骇得面色惨白。 一时间，这青光宗的山门外，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无数娃娃哇哇大叫，有的叱骂不断，有的奋勇直追，有的跌得满身是土，惹得众豪仆哈哈大笑，指指点点，各人面色难看。 仙缘难寻，仙缘缥缈，仙宗开放山门为得是传承，可不是做善事。 这寻仙路一开，前后只有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内，若是没有走上寻仙路，便是无缘，仙宗可不会为了这些平凡子弟再开方便之门。 幸得仙宗在上，众豪仆适才出手时虽然嚣张，也还保持着克制，否则，这仙寻仙路才开启，怕就要血流满地。 半柱香转瞬即过，最终只得二百余人冲上了寻仙路，剩余人被一道忽然张开的青色神光撞了回来，跌在山脚下，看着那渐渐隐去的寻仙路，一时气苦，嚎啕大哭，却看得他们的父母长辈心酸，暗中垂泪。 “还好，还好，小苏总算过了第一关！” 那张阿六也在人群中搜索着，见着那被挡回的娃娃中没有自家的孩子，这才吐出半口气。 至于剩下半口，现在就想喘出，还为时尚早了些…… 寻仙路上，张小苏小心低伏着身子，在一片灌木中穿行，一对小眼睛亮晶晶的，好似闪动着星彩。 那寻仙路看着狭窄，却内孕乾坤，方广超过百里，有青光宗地仙级强者出手开辟的一处小千界，用于考较后辈弟子。 这时，张小苏耳朵动了动，立即停下身形，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微微蠕动，气息收敛，好似一块顽石一般，将自己埋入烂叶子里。 几乎就在他才掩藏好行迹，便有呼呼急喘传来，就见着一个粗布灰裳的少年撕开重重灌木，奔了过来。 这少年身形甚是高大，比张小苏高了不止一头，筋骨强横，四肢低伏，如下山之虎，奔行如风，一路横冲直撞，将那挡在身前的灌木老树撞得断折，气势之悍勇，张小苏见之心惶。 “孟哥哥怎么如此慌张？” 这少年张小苏也认识，叫做焦孟，也来自碧落城，却是个半妖，体内拥有半成妖族血脉，体魄强大，一般人族少年高出许多，又被城内的一家武馆收容，练得外家功夫，筋骨愈发强横。 便在冲击寻仙路时，张小苏可记得，那焦孟可是个人形凶兽般的存在，气势凶狠，可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手下无一合之敌，他们这群孩童与他相比，弱得跟玻璃人似的，随手被他扔到一旁。 也亏得焦孟还有几分理智，否则，他们这群小鬼怕不够他撕碎的。 但这样的存在也，竟然也有这般惊惶的时候，张小苏心头渐生疑窦，愈发不敢出头。 咻，咻，咻！ 突然，又三道剑光从深林中穿出，呯的一声，在半空中分化成无数碎光，疾如暴雨，嗖嗖嗖便往焦孟扎去，只在瞬间，便在身上留下了十几个通透的血洞，那焦孟狂吼一声，身躯猛然跃上半空，挺了挺，再重重摔下，声息停止。 “哼，碧落城焦孟，好大的名头？” 一道红芒又从林中飞出，却见一位器宇轩昂的小公子现出身来，眉有三道火纹，周身环绕着八景宫灯，气息灼热，衣袂似风，红发飞扬，恰若一尊火灵降世。 却是炎灼城的世家公子，炎霸流！ 那炎霸流看了焦孟几眼，确定他生机已散，正待离去，动作陡然一停，食指一点，但有一道剑气飞起，将焦孟腰带隔断，却跌落出了一块晶红璀璨的石头。 “原来是凤涅石，这回九龙乾坤罩的材料是集齐了，好，好，焦孟果然有些运道，不枉我留你一具全尸！” 这凤涅石却是凤凰涅槃时滚落的岩浆冷却形成，因为沾染了一丝凤凰涅槃气息，便有了一点不灭之性，乃是地宝级的极品炼器材料，便以炎霸流的出身，也极其稀罕。 炎霸流眼中流露欣喜，身形落下，卷起一道劲力将凤涅石裹住，但要回转劲力，那声息俱无的焦孟陡地睁开眼帘，眸中赤红一片，对着炎霸流便是一吼！ 吼！ 一声虎啸惊天动地，声波卷荡，细缕微风弄怪，如冽如刀，喋喋震啸，方圆十丈尽成齑粉，扬尘轰然吹落。 八景宫灯照射灼灼光芒，被虎啸卷起的怪风吹过，噗嗤一声也被熄灭，连带面露惊愕的炎霸流被怪风吹过，一身血肉尽成销骨，惨白的骨架跌落了下去。 哗啦啦！ 白骨跌落大地，那焦孟掩着胸口站起，目光凶戾，脸上是斑斑虎纹，五指如爪，利甲似刃，身躯竟比原来更强壮了三分，气息中更显示凶蛮与残暴，对着那具白骨狠狠地啐了一口，又贪婪得瞪了一眼明灭不定的八景宫灯，捡起凤涅石，转身即去。 待得焦孟离去一刻钟，张小苏这才小心地爬起身形，也不看那不剩半根杂草的大地，择了个方向，避开焦孟继续穿行。 “爹爹早说过寻仙路危险，果不其然。这些世家公子不敢在青光宗山脚下大开杀戒，免得被世人怪罪吃相难看，但在这寻仙路中却无此顾忌，将我等平民子弟视为砧上鱼肉，生杀予夺。寻仙路只有一百名额，进来的人却超过二百之数，这二百人如何分出高下，怕要是杀出个高低了。” “青光宗称霸东芒山几千年，定计必然深远，我们的行为只怕全数落在宗门眼中，如此看来，青光宗却是不忌杀伐。而杀伐，也必然是寻仙路考教弟子的手段之一。” “这些道理，世家公子们定然知道，因此才追杀焦孟，我若不反抗，早晚也落得身死的下场！” 张小苏心中后怕，又想及张阿六临行前的敦敦教导，稚嫩的面庞上也多了几分决然，脚下用劲，身如天罡星移，愈发迷幻，小小的身形从落叶上踩过，不留半点痕迹。 他所用的，却是张阿六早年机缘巧合得到的一门奇学——天罡乱步，于凡人武学之中，也算得上品！ 嗡！ 但在这时，张小苏猛觉一阵心神惊跳，步履连踏，在虚空中踩下七个脚印，身形一闪，一缕寒风已从他耳畔袭过，切断了他的一缕黑发。 “小豆丁，武功不错么？” 残酷的冷笑声从身后传来，张小苏任由脸颊的鲜血滴落，身形不动，衣裳下的寒毛皆已竖起，恰若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仔，气机含而不露，识感放空，声音虽然稚嫩，但依然平静，好似小大人一般回答：“焦孟大哥为何要为难我，我与你并无仇怨。” “并无仇怨？寻仙路上无恩仇，生死由天不由己，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就敢踏上寻仙路？小豆丁，死去吧！” 第409章 小徒弟 焦孟话语才落，便有寒风卷起，血腥阵阵，张小苏不进反退，小小的身子往后一撞，恰若撞破了一层虚空，猛地跌出十步之外，叫焦孟的攻击落在了空处。 呼啦一声，寒风弄过，在深林中犁出四道深深沟坎，入土三分，骇得张小苏暗暗咂舌，好似一条小蛇，把身子一团，滴溜溜地就往灌木一钻，霎时就蹿了没踪没影。 嗡！ 又是一道风刀横切，将灌木剖开，断口平滑，被一阵怪风一卷，碎叶纷飞，但原地中早无了张小苏的身影。 “小豆丁，跑得倒不慢！” 这时，却见一阵黑风呼啦啦卷来，往那地上盘旋了几圈，落下了焦孟的身形，却见他面色惨白上似布，眼眸猩红如火，扇了扇鼻翼，脸色阴阳不定，似是在捕捉张小苏的气息，半响才停下动作，恨声着： “没想到小豆丁的身法这么高明，难为的是，头脑也十分机灵，这回却将气息掩藏地这么好。可惜了，此人血脉为我所见最为纯净，若能吸食他的灵力，于我的伤势定然大有助益。” 天生万物，皆凡有灵，却不独哪个种族专有！ 这灵力深藏众生血脉深处，有高有低，只要道法神通高深，便能从万物体内提炼出灵力，其中又以妖族得天独厚，能从吞食的血脉中提取灵力，增进修为。 因此元罗司戊天内，常有大妖占山为王，圈养人族，以为血食。 这焦孟虽然只是个半妖，但也有些吸食灵力的手段，方才袭击张小苏，便是掠夺他的一身血脉，因为，他从张小苏身上感受到一种纯净的血脉之力。 焦孟也是个杀伐决断的角色，即知事不可为，稍稍辨认了一下方位，身形一晃，便有一股黑风卷起，托着他往高处。 哗啦！ 待得焦孟离开，林中一丛落叶微微晃了晃，却钻出了稚嫩的小脸，大眼睛瞪得圆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颊微微婴儿肥，头上盖着张巨大的叶子，跟个小帽子似的，一脸的后怕。 这小娃娃，不是张小苏这小童还有哪个？ 张小苏的确胆大，才被焦孟发现了行迹，便敢接近焦孟，躲在附近，这般胆子，不是胆大又是什么？ “焦孟哥哥也太凶了些，他这样子，好似爹爹说过的觉醒了妖族天赋的样子，那以后岂不是要不人不妖了？” 张小虎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忽然想到了焦孟顶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可爱”样子，大眼睛顿时眯成了一对月牙，转念之后，又想到焦孟那强壮至极的体魄，虎背熊腰的，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抖，讪讪道：“不好，不好，这样实在不好。” 念叨了半天，张小苏恍然一怔，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大急：“焦孟哥哥此去定然是去捕捉血食了，也不知谁要遭殃？” 明明刚才他差点死在了焦孟的手上，此时却关心起旁人起来，却不知说张小苏经历太少，还是他太天真了些。 嘟囔了几句，张小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好似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手脚用劲，仿佛一只壁虎，贴着地面，游蹿而动。 但看方向，竟是追击着焦孟而去的…… …… 吧嗒！ 一颗松子突然砸落出来，撞在树干上，叮咚一下，砸在某人额头上，借力弹起，又蹦蹿上了另一处额头，咚的一下，把那额头砸的红彤亮堂，两人同时咋呼乱叫，抬眼看去，周遭立时传来小伙伴的惊呼声： “啊！” “唉哟！” “哦！” “好痛！” 吧嗒！ 终于，那将他们欺负了遍的松子气力用尽，在砸到最后一个小伙伴时，“不甘”地翻落下去，几个毛头小子蹦跳起来，蚂蚱也似的，一手护额，一手搭凉棚，抬眼乱瞅，皆是囔囔着：“谁，谁，我看到你了，快给我出来！” “噗嗤！” 一声轻笑从旁边的密林中传出，毛头小子们面色一喜，目光皆有精芒闪过，嗖的一声，各自扑了过来，其中两人往那发声的地方抓去，另外两人绕到左右，堵住两边，还有一人却绕了老大一圈，把后路堵截。 那处发出声音的林子只听得悉索细响，却见一道青色的小身形晃了晃，化作一道虚影而去，五大毛头小子速度不及人家，扑了个空，恨得咬牙，空气中却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那几个，你们快走，有恶人要来了。” 话音方落，小小的身影已被密林掩藏，余音飘荡，渺渺而逝。 “老大，怎么办？” 毛小虎小声问着，面色担忧，毛二虎、毛三虎状作不屑，毛四虎才从外间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那被问及的毛大虎咬了咬牙，跺了跺脚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兄弟，们风紧扯呼！” 原来，这群毛头小子却是五胞胎！ 也不知谁家有这般的运气，能生出这样福气的娃儿来！ “好！” 其他四人应合一声，五人同时蹿起，恰若五道电光，一瞬之间跃上树干，嗖嗖嗖几下便跑得没影。 林中寂静！ 突然，一道狂风呼来，黑风卷卷，托住一个面目凶光的少年，那少年鼻翼扇动，抓住一缕清风，放在鼻间嗅了嗅，甩了甩手，恨声道：“小豆丁，又是你搅了我的好事，下回，我要叫你好看。” 话虽如此，但焦孟已经感受到张小苏的难缠，自忖张小苏一心要逃，他也不容易将他抓住，只得换了个方向，往另一边的密林飞去。 “呼，呼！” 树叶徐徐而落，铺盖着地面，这时，两片才要落地的树叶忽然打了个旋儿，又飘上了天空，却见那树叶落下的地方，有一对大大的眼睛探了出来，晶莹璀璨，好似星辰，一道轻轻的气儿在那对眼睛下吹出，轻轻一托，再将树叶托起，往空中飘去。 “焦孟哥哥必然还是要捕杀其他人，我还要阻止他！” 张小苏心念一动，正要跳起，一道电流突然传遍全身，嗤啦一下，虽然并不如何凶猛，却也电得他身体发软，动弹不得。 “老师？” 张小苏心头大急，忙往内心呼喊，等了老半晌，这才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回答：“急什么，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每逢大事需静气，难道忘了？何况，你拦得了焦孟一时，还能拦得住一世？” 张小苏顿时沉默下来，面露悲伤，那声音却叹了一口气，道：“小苏，你心地善良，这是你的优点，但你该认识到，这个世界总归是残酷的。 残酷非因人性，而是天心，便似那狼吃羊，你认为狼有罪，但羊吃草，草有何其无辜？ 这就是天心，天地不仁以万物有?狗，这就是道理，亘古不变，因此天地才能轮回，秩序才能维持，万万年而恒久。” 这一番话，说得张小苏愈发沉默，星辰一般的眼眸中也暗淡的下来，便在那神秘的声音以为张小苏听进了说教，张小苏猛然抬起头颅，斗志高昂道：“不，老师，您说的不对，天心是天心，但人性依然是人性，若人人都遵循天心，人人便都是天，这天地还要人干什么？您说的不对，人之所以为人，必然有其道理！” “那么，这道理又是什么？” 那声音再次发问，张小苏再次沉默，缓缓地摇着头，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老师说得不是很对！” “既然不清楚，你就去弄清楚，难不曾你忘了我教你的第二课，要……” “要知行合一，实践求真知！” 张小苏接下了神秘声音的话，身形一转，往毛大虎几人的方向追去，再不是焦孟的方向。 虽然没有赞同神秘声音的话，但神秘人有一句话是极为正确的——他拦得住焦孟一时，却拦不住他一世，甚至，若非那神秘声音帮助，他已经死在焦孟手中…… …… “你这小徒弟看起来不听话啊？” 辉光乍逝，若彩缤纷，这是一处由无数晶体凝结的世界，六面、八面、十二面，无数个大小不同的晶体相互重叠，恰似一面面镜子，倒映出无数光影，构筑了一片奇异的世界。 那世界中心，一个身形昂藏的男子静静屹立，长发浓密，青衫若洗，静看那辉光流逝，看却那倒映重重，不动不摇，一个人，却似一个世界。 那是苏妄！ 苏妄的肩头，做着一个娇小的拇指姑娘，白衣如雪，冰肌玉骨，精灵可爱，说话时脸颊的小小酒窝更显出了几分娇憨。 那是虚空！ “不听话的好，听话的我还不要呢！” 听了虚空的调笑，苏妄的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笑意浅浅，如风如澜，那辉光的晶体世界蓦地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光，淡淡徐徐，似风似澜。 “那么，苏某人可以告诉我你来东芒山的目的么？”虚空岔过话题，小脸上露出了探究的好奇目光，这是一直压抑在她心头上的疑惑。 按说，苏妄与元罗司戊天原该无亲无故的…… “我来寻找一个故人！” 苏妄这样回答，证明着，他在元罗司戊天并非无亲无故…… 第410章 青光宗 “小豆丁，你是找我们结盟的？” “嗯！” 虽然很是羞恼毛大虎那看不起人的样子，但张小苏还是重重地应了一声，努力挺起了胸膛，平视而去，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毛大虎的肩膀上，证明着，自己现在虽小，但很快能长大，不再是小豆丁。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 毛二虎虎着一张小脸，扮着恶相，张小苏轻轻哼了一声，小小的胸膛跟发鼓似的，愈发挺拔，目光中转动一丝调皮，装作很是瞧不起人的样子，道：“就凭我救过你们。” 此言一出，毛二虎神色讪讪，败下阵去，毛三虎、毛四虎、毛小虎恼羞成怒，做龇牙咧嘴状，毛大虎大手一挥，顿时下了决定，道：“好，我兄弟五人准你入伙！” “大哥！” “明知的选择！”四虎面有不甘，某个小豆丁却骄傲极了…… “小豆丁，说说你的策略吧！”虽然认可了张小苏的加入，却不意味着毛大虎就看他顺眼，总觉得，有必要挑两根刺出来，这才显得自己的英明。 “这绝不是为了打击某人，而是为了团队。”毛大虎如是对自己说。 “我的策略很简单，其实一直在做。”张小苏露出灿烂的笑容，大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笑道：“团结更多可以团结的人，我们要交更多的好朋友。” …… “牛师兄，饶，饶我一命！” “牛师兄？你以为走上寻仙路就能进入仙宗，就可以与本少爷称兄道弟？凭你这句话，本少爷也不能饶你啊。” 牛皋冷笑连连，脚步踏出，靴子上有红芒闪烁，大地轰隆震颤了一下，陷下三尺，差点没把复行骇得失禁。 “牛家少爷，其实饶他一命又如何？” 但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只听得衣袂猎猎翻动，便有十好几个半大的娃娃从林里落了下来，站成半月形，相互依靠，气息相连，连成重壁，冷当当，森芒芒，面无表情地面向牛皋。 饶是牛皋自恃这些娃娃不敢动手，为他们的气机一逼，不禁也后退了三步，神色见了羞恼。 “我想，牛少爷此时饶了他也无伤大雅，毕竟，多他一人也不多。” 毛大虎再次出声，脸色依然冰冷，但在复行听来，却比天籁之音还要动听，翻滚跌爬着，往毛大虎扑去：“师兄救我！” “这不是毛家的老大么？怎么，带着几只阿猫阿狗道，以为能与我们掰掰手腕？” 牛皋目光一转，便将在场娃娃的身影收入眼底，冷笑了一声，周身绽放火红莹光，一具流转神光的宝甲从他的体内浮现，神纹似花，绽放煌煌红光，将他胖墩的身形轻轻托起，澎湃的热浪冲击而去，将这些少年的身形冲得动摇。 “法，法宝？” 有娃娃见识非凡，认出宝甲的品级，暗暗惊呼，毛大虎心道了一声不好，侧身看去，果然，这牛皋一招未出，只是放出宝甲，诸位娃娃的气机便弱了下去，目光也多了几分闪烁。 “我们联合只为趋利避害，联结自保，倘若对手凶猛，这联合怕是要不攻自破。” 毛大虎目光闪烁，牛皋却嗤笑一声，目露不屑，逼迫上前，胖墩墩的身形也多了几分狰狞，骇得娃娃们胆战心惊，忽而大笑道：“不过，毛老大倒没说错，饶他一命又如何？毕竟，寻仙路的考验也该结束了，还要恭喜诸位师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娃娃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寻仙路对于牛皋这等世家公子来说，只是一次轻松的出游，但对于他们这些平民子弟而言，却是一场炼狱之路。 娃娃们一路而来，已经见识了太多的死亡，除却死于非命这个词，他们已经找不到更多的形容，或许还有数的几人独行在外，但这十几人，已经可以算平民子弟最后的硕果。 “诸位师弟既然通过考验，以后便算同门，同门师兄弟之间，可得亲近亲近呢。毛师弟，师兄记着你的好，回头不定叨扰，你可别嫌师兄烦哦。对了，还有张小苏师弟！” 那牛皋冷笑几声，化作了一团火光冲天而去，留下一众面色阴阳不定的娃娃。 他这话，虽然不是威胁，却胜似威胁…… 走过寻仙路却不意味着一路坦途，仙宗机缘争夺，修行资源分配，师长亲疏之别，乃至同门的利益纠纷，一切的一切，现在才刚刚开始。 “毛师兄，多谢师兄一路帮扶，小弟先行告别，此去山高水长，仙缘高渺，师兄情谊容小弟以后再续。” “师兄告辞！” “告辞！” 眼见这牛皋离开，诸位娃娃也各自告别，客气些的，学着大人话客套一番，不客气些的，稍稍拱了拱手便自离开，其中便包括了方才还一副视毛大虎为救星的复行，此时是视他如灾厄，两腿小腿迈得飞快，唯恐避之不及。 气得毛二虎几个兄弟面皮发鼓，只觉不值当！ “弟弟们何必为他们花费心思？我等联合为的是自保，为兄不曾白占他们的便宜，他们也没有多占为兄一分好处，互惠互利而已。如今联合崩散，你我也没半分损失，二虎、三虎，你们不用置气。” 毛大虎一番说笑，二虎依然愤怒不已，骂道：“只可惜哥哥为他们出头，恶了这牛皋公子，牛皋公子以后可要针对你我兄弟了。” “可不止我们哦！” 毛大虎神秘一笑，四虎也笑了起来，才觉某个被点名的小豆丁怎么不出声，却见他紧闭这眼睛，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嘴里含糊念叨着，面色忽悲忽喜，精彩至极。 五虎虽然听不真切，但看他那副缤彩纷呈的模样，也觉得好笑的很，沉重的气氛兀自消散了些。 “小豆丁，你别怕，你我再联合就是，以后你我便称六虎，还似今次这般，一同震慑敌人。” 五虎哈哈大笑，畅笑六虎队成立，却不曾听到，那张小苏嘴里的嘀咕： “你们才害怕，小苏不怕，一点也不怕。小少爷有牛老爷撑腰，小苏也有老师撑腰。我怎么会怕？是吧，老师，你会给我撑腰的？” 张小苏努力给自己打着气，越说越是气弱，不禁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似是从哪里得到了一声答案，脸上顿时露出了眉开眼笑之色，却叫五虎兄弟愈发担忧——这小子，不是被吓疯了吧？这样的小老虎，拉入我们的队伍，会坏了我们名声滴。 “你这小徒弟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啊，糊里糊涂的！”但在那神秘的晶辉世界中，某个娇小的人儿看着外间的一切，这般评价着。 “那你还要如何，小小年纪就当心机婊。” 某人护犊的很，立刻顶回一句，将那娇小的人儿气得嘟起了嘴巴。 …… 青光大殿之内，一群大小娃娃盘膝而坐，淡淡的青光自虚空中照下，将这群娃娃托起，在半空中沉浮。 大殿尽头，两尊青衣镶金的男子静立其中，长身如林，眉开三目，一道青色的神光在这些娃娃身上扫射而过，每一轮扫射，但有那么三俩个娃娃的身上飘出一缕青色的雾光，被一只碧烟青光壶收纳，那娃娃的身躯便一阵颤抖，面色纠成了一团。 “祖师，收集完毕！” 过得片刻，两名男子不再照射神光，收起碧烟青光壶，往虚空中拜了拜，碧烟青光壶径自飞起，飞入虚空，两名男子当袖一拂，青光消散，便有七十二道玉牌飞了出去，落在娃娃们的手上。 “这青光玉牌为我青光宗外门弟子身份标志，轻易不得丢失，你们都滴上一滴鲜血上去。以后三月一小考，一年一大考，考教排名最后一名便贬做杂役弟子。” 娃娃们醒来，耳边便听到了这般的吩咐，才睁眼，那两名青衣男子已经消失，自有杂役弟子走入殿内，将各个娃娃带出大殿，引往传功阁而去，接受最基础的传承。 那晶辉的世界中，虚空散去身前的莹光，娇哼了一声，冷言道：“小小六品地仙也敢摆谱？早晚老娘要你知道花儿为什么是这么红的。” “你这样说不太好吧，毕竟，我也还是个鲜嫩地仙呢！”虚空身后，苏妄面色讪讪，也多了几分窘迫。 却听得虚空横切不成钢地回道：“你还知道，竟这般不争气！进入元罗司戊天也有七年了，除了依附在你家弟子身上，还干过什么？” “我这是有计划的？”苏妄嘀咕了一句，但看虚空气势强盛，只得喏喏了两声，便不了了之。 但在青光宗云深缥缈之处，一位青金神甲的神人端着不足他半掌宽大碧烟青光壶，小心地行走在云端之间。 神人身形极为魁梧，身高丈六，神甲辉煌，脑后悬挂着一道青色神轮，其中青树葱葱，碧野如天，似有万兽奔腾，却正是神人开辟的小千界——万兽朝青。 而这个神人，便是被两名青衣男子称作祖师的青光祖师！ 第411章 孽徒，孽徒啊 这时，青光祖师脚步微顿，便有两尊同样青色的身影从云渺之间走来，那两人，一人披着一件青色的长袍，看不清面容，一人长衣似画，风华流转，十分俊俏。 “青光，你也来了！”那形容风华的人单手背着，姿态悠然，便不觉，就给了别人好感，恰如青风。 “何必废话？青东，我三人十年一次碰面，难不曾，你敢不来？” 青光祖师冷哼了一声，径自往云海深处走去，长袍的青极祖师默默无言，转身跟了上去，那青东祖师耸了耸肩，状做无奈之色，稍整姿态，依然悠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边。 渐行渐深，云渺深处蓦地照来淡淡的青辉光芒，淡青、湛青、深青，那最深处，青色几乎深成了紫色，一抹浅淡紫光流转，便见着，一颗深青色的心脏在云渺深处轻轻跳动着。 呯，呯呯！ 青色心脏只有成人拳头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好似一颗椰子，表面遍布着一根根血管，老树盘根一般，无形的根须从血管探出，扎入虚空，看起来尤为狰狞。 呯，呯呯！ 轻微的跳动传来，无形根须震荡，云渺深处的空间也随着青色心脏的跳动微微震颤着，惹得青光荡漾，渐渐向外传递。 青光三人见着这颗青色心脏，脚步都是一顿，分作三个方向，离者还有百十步，各自取出一只碧光青烟壶，淡淡的青霞雾光升起，却见着无形根须席卷而来，便似饕餮一般，迫不及待地将青霞雾光吸入。 云渺深处的青光，似乎愈显凝重了…… “青光，你说，待得这可东极道果成熟，却会花落谁家？” 青东祖师微微一笑，神色极为平淡，仿若不在意，青光祖师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却未搭话，大步而去，青东祖师收起笑容，也走入了云渺之中，只有青极祖师依然默对青色心脏，一言不发。 …… “这就是青光祖师，是不是太雄武了些？” 传功阁内，众娃娃一一上前，拜过青光祖师神像，取过各自的传功玉简，便自退下，却有张小苏眼珠滴溜溜地转悠，瞅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很是为难。 说实在，这青光祖师的形象，很是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呢。 “哼，满脑子肌肉什么的，最是难看了，还是风姿潇洒的帅哥哥符合人家的性格！” “张小苏！” “在！” 心头想着有的没的，张小苏反应也不慢，见着杂役弟子报名，立即上前，取过三只清香，高高举在头顶，老老实实地拜下，心里诵念着：“祖师在上，小苏今日拜入青光宗，也是为光大仙宗呢，恳请祖师赐下神功一箩筐，法宝一箩筐，以后小苏成仙做祖，一定带着祖师喝酒吃肉。至于小苏已经拜了别人为师这种小事，还请祖师勿要责怪，其实小苏也很无奈诶，人家这老师可不容人家拒绝！” 张小苏念念叨叨，一番念头皆在心头闪过，那旁人听不清楚，但就附在他身上的苏妄哪会听不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脚都颤抖了起来：“这孽徒，这孽徒。” 张小苏念罢，眼睛闪动着晶光，眼中的神采，几乎要溢了出来，却见虚空中忽然落下一道神光，在张小苏身上盘旋一阵，神光跌散，便有一只青色的玉简与一只小剑落进张小苏怀中，喜得张小苏眉开眼笑的。 传功阁传功，并非人人恒定，而需在祖师神像前虔心祷告，请求祖师赏赐——若能入得祖师法眼，祖师便会赏下这碗饭来，若为祖师嫌弃，得零星基础功法，哼哼，那便万事皆休。 这世间诸事，多有缘法，缘法由前缘而定！ 所谓前缘，归结起来，可以是前世恩泽、因缘，也可以是此世跟脚、积累，不一而足，最直接的，便体现在一人的气运多寡上。 更遑修仙，又以那机缘排在第一位？ 祭拜祖师神像，其实便是让祖师掌掌眼，断一断这个弟子的福禄气运，并依据福禄气运赐下功法、法宝。 似张小苏这般平民出身，此世积累微薄，前缘更需看前世因缘。 在张小苏之前，上前祭拜青光祖师的娃娃，多是赐下一枚淡青玉简，只有如牛皋一般出身的，才被赐下了青色玉简，张小苏不但得了功法，更被赐下法宝小剑，难怪会喜得合不拢嘴。 “哼，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怎么可能，这小子有这般气运？” 眼见张小苏得了好处，诸多娃娃是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尤其是牛皋，嫉妒得眼珠子都猩红了起来。 想他牛家几代为青光宗做牛做马，百年底蕴，也不过积累了三、五件法宝，当日寻仙路上，牛皋凭借一具法宝级的宝甲，便吓退了十几个娃娃，可见法宝珍稀。 “张小苏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法宝？” 张小苏得了祖师赏赐，若是自身再努力些，入了宗门长辈的法眼，便有了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哼，一日为我牛家庄户，一辈子就是我牛家庄户，还容得你挣扎？且看三月小比，我将你拉下马来，这法宝，也该是我的。”牛皋眼睛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看着张小苏的身影，暗自冷笑了起来。 …… “青光功，这名字真普通，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青光祖师也不是很大方的样子。”张小苏嘟着小嘴，表示不满。 所谓功法，不过是个统称，真要计较起来，便以经、法、功分出品阶，经为经典，法为真法，功，便如这青光功，是最低级的功法。 但可不要小瞧了青光功这样的低级功法，盖因，世间绝大多数凡人修行的各种神功，连低级都排不上，只能算是不入流。 入流与不入流，衡量标准便在是否能修成地仙位业！ 这张小苏已经取得了通往地仙位业的通行证，尤不满足，若说让那些只得了淡青玉简的娃娃们知道，只怕会气得一人咬他一口。 “老师，您有什么神功，不如赐下一箩筐？怎么说小苏也是您的亲传弟子，若是本事太低微，说出去岂不是很丢您的人？” 这张小苏眼珠子一转，又起旁的主意，舔着脸，向苏妄又是一番祷告，大眼睛晶晶亮，好似两颗星辰。 “哼，神功没有，破烂功法倒有一本，你要是不要？”苏妄哼哼唧唧，吱唔了半天，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因为，张小苏那句“一箩筐”听得十分刺耳啊，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 张小苏知道方才在传功阁时恼了苏妄，也不敢挑三拣四，装作一个乖孩子，低着头颅，喏喏地道：“长者赐不敢辞，便是破烂功法，在弟子心中也比经典绝学高明一万倍。” “哼哼。”某人发出了傲娇的哼哼声，想必，是被张小苏这句马匹拍得好舒爽。 “不过，老师，您能将这个破烂功法的名称告诉小苏么？”某个小豆丁见着某人“龙颜大悦”，急忙趁机问了一句。 显然，他心中也有着一个拨得噼啪响的小算盘，在拐弯抹角地要打听功法的品阶呢！ “孽徒，孽徒，没有，没有名称，就是没有，就叫无名功！” 更显然，某人识破了弟子的小心思，气得面皮发鼓，断然拒绝了。 “小气，小气，人家青光功好歹顶了个青光的名头呢！” 这就是某个小豆丁最后的嘀咕，随后，却被某人故意加大频率传来的一道信息弄得神魂颠倒，再也没功夫腹诽。 …… 元月初九，青芒峰，同光殿，张小苏拖着腮帮看着台上的演法，神色烦恼，在他身边，五虎各自站成一排，抱臂而立，雄赳赳，气昂昂，威武至极。 “哟，这不是张小苏师弟么，怎么这么愁恼？莫不是，功课没做足，不敢上场了。” “牛师兄，你可知道为何武功比不过仙术？” 牛皋远远地便瞧见张小苏的样子，双目一亮，带着他的马弁便走了过来，谁想，张小苏见到他也是双目发亮，冷不丁地就问了一句，直将牛皋搞得发懵，忽而带起可怜的目光，啧啧着：“既然师弟诚心诚意地问了，师兄便不能不回答，复行，你待会儿替师兄好好教教师弟！” 说罢，牛皋小眼睛一眯，冷笑一声，在他身后，复行也学着新主人冷笑了一声，转而而去。 “狗腿子，记吃不记打，这便忘了，当日是谁差点要的命？”毛二虎狠狠地啐了一口，眼见周围执法弟子目光转来，慌忙赔了个笑脸，用脚将口水擦了擦，神色顿时萎靡了下去。 “二虎，休得多言，好好看着，不要分心。”毛大虎目光微动，见着牛皋走向同光殿另一旁，神色闪过一丝忌惮，终究将注意力放回了演法台上。 青光宗内，世家子弟与平民子弟天生就是两个不对付势力，不论修行、起卧、听讲，自然而然地便分作两个队伍，在这同光殿内也不例外。 “谁叫小苏问了个那么没难度的问题，小苏，你不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做青元化生吧？” 毛二虎尤自嘟囔着，却听得轰得一声，那台上一位七八岁的小童被对手一拳震了出去，啪叽一声，将地面撞了个土坑出来，就见执法弟子喊道：“张小苏，复行。” 第412章 你有神兵，我有灵犀 啪叽！ 那小童好似炮弹一般飞出，身在半空，急忙为自己加持了一个元气罩，但惊慌失措下，又有多少功力，微薄的元气罩只一下碰撞，将地面撞出了个小小的土坑，便破碎了去。 小童去势不止，皮球一般在地上弹了几下，衣衫擦破，嘴角带血，停在了十几丈外。 这般惨状，看得一众新嫩弟子心有戚戚，就听的执法弟子喊道：“张小苏，复行！” 那厢，听得执法弟子唱名，牛皋冷笑不语，复行双手叉腰，两人神色俱见张扬，毛二虎等人见之大怒，低声喝骂：“怎么这般巧？定是牛皋许了执法师兄好处。” “二虎，慎言！” 毛大虎脸色一虎，毛二虎顿时哑了声音，毛大虎转身问道：“小苏，你可有把握，莫不如，我将青鳞宝色甲借你吧？” 实在是，方才张小苏问的那个低级问题，叫他很是不放心。 至于那青鳞宝色甲，也是传功阁中青光祖师赏赐下的法宝，一宝五分，五虎各得其一，因得如此，牛皋等人才会对毛大虎几人多加忍耐，至今不曾发作。 “大虎放心，看我厉害！” 那张小苏却是没心没肺的，蹭的一下站起，小腿蹬得飞快，嗖的一下便蹿上台去，小手招摇，示意复行快些，不无抱怨道：“复师兄，你也太慢了。” 复行脸色顿时一囧，心中生了怯，回头见着自家主子闪动的目光，定下心机，故做着姿态，慢慢走上去，也不见礼，大咧咧地站在原地，抱着双臂，道：“师弟，你有祖师赐下的含乾青光剑，师兄不是你对手，师弟尽管将剑劈来，师兄也不挡，任你劈死便是。” “忒得无耻，这法宝又不是只有小苏才有，他这话怎不与旁人说去？” 毛二虎等人恨声不绝，但也有一些弟子神色闪烁，点头称赞，这些人有些是牛皋提前收买的，有些，却是发自肺腑之言。 今日考教，是为诸位新嫩弟子的第一次亮相，更是青光宗各脉择徒之时，各脉掌峰的大师兄大师姐就站在高台，哪个娃娃不想表现出色，不想被各脉掌峰选中？ 为今日比较，诸多弟子可是卯足了劲，欲意一争高下，搏一个未来，心中早有不满。 这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放在哪里都通用，尤其是一群心智初开的娃娃，纵然比万界的娃娃明白些事理，但再明白事理的娃娃，也还是娃娃。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啊。” “嗯嗯！” 台下哗然，高台上的掌峰师兄师姐也有不满，惹得执法弟子连连责斥，才弹压了下去。 “师兄所言甚是呢，今日考教，是为显示个人修行成果，也好让师兄师姐们有个评断。这般说来，含乾青光剑还是不易轻动的好。” 张小苏含着指头，神色疑惑，稍稍转头，很是赞同地应了下来，喜得复行心花绽放，差点没雀跃了起来，却将目光转向高台一侧。 “这等事情两位师弟自己商议便是，不要浪费各脉师兄时间，迅速开始比较！” 那边，亦有一位青衣银边的执法弟子淡漠地看了两人一眼，似是而非地警告了一声，虽未知可否，也算得是默许。 复行心中大喜，知道这人定然得了牛皋的好处，急忙拜礼，那执法弟子已转过了头去，显然是极为不屑与他对话的。 “早晚我也要这般还给你！”复行心中暗恨，再转身时已是满面灿烂笑容，道：“师弟，请了！” “师兄请了！” 张小苏暗自凛神，双拳紧了又松，摆了个不丁不八的姿势，小小的身子也有威严的气势冲起。 显然，他的确是不准备用青光剑的。 “凡俗武学？看来师弟存心要叫师兄教授啊！” 复行冷笑了一声，再不答话，口中诵咒，一道云体轻身术加持自身，瞬即一闪，身形化作一道青烟，围绕张小苏。 “哼，哼，复行师兄小苏知道你是追风少年，奔疾似风，但你这样可对付不了小苏。”张小苏神色不变，目光轻轻转动，声音虽然稚嫩，但豪气却不输旁人多少。 “师弟看着便是！” 复行冷笑回应，话音才落，就见十数道粗大的老藤飞起，藤条乱舞，遮蔽半空。 他可不仅仅是在追风！ 这些老藤矫矫似妖，一根根、一截截粗比腰围，条纹青中带红，似血迹染染，如同血蟒一般，才将舞动，便有一阵血腥之气扑来，惹得新嫩弟子们大呼小叫。 这门术法，却是入门弟子中极为出名的血毒藤术法。 血毒藤一经施展，坚固如铁，却又是元气所化，能软能硬，甚擅困人，更兼有吸噬对手血气反哺自身之能，攻守兼备，虽是入门的基础术法，却也是极难练成的。 不想，复行也有这般资质，能在三个月中练成了这门血毒藤，再加上另一门的云体轻身术，这般天资，已算得不凡。 高台上的掌峰师兄师姐们，便有几人暗暗点了点头。 嗖！ 但在这时，张小苏动了，他这一动仿若脱兔，侧身如电，步踏罡斗，且在场中带起了一道道幻影，似霹雳雷殛，不时打出一拳，拳劲赫赫，矫健有力，虽不如何狂猛，却有神奇效用，每一拳打出，都能打得一根血藤疲软，软骨头似的趴在地，叫台上台下的人震惊一片。 这血毒藤看似凝实，其实是元气所化，并无实体的弱点，但在张小苏手中，却被轻易收拾了个利落，怎能不叫人震惊？ “好厉害，这是什么术法，我怎未从讲课的师兄处听过？” “术法？这是凡俗的武学。” “武学也有这般威能，看来不可小觑啊。” 各人的议论声传入高台上各脉的掌峰大师兄大师姐耳中，但叫他们听来，却是别样的刺耳。 “血毒藤为元气所化，便需依循元气循环的脉络，复行修行不精，将元气波动渗透出来，叫这张小苏感应到了。”有人目光闪烁，看得分明，神色再次恢复冷淡。 “凡人武学，不知一哂！”有人冷笑不绝，眼神斜睨，极为不屑。 “虽然有些名堂，但在真正的仙法面前，武学终究落了下乘！”有人如此评价，神情淡然，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 “可惜，听说此人前缘深厚，得祖师传下法宝，却是个稀里糊涂的糊涂蛋，这样的‘人才’我荡剑峰是不敢要了。”也有人侃侃而谈，眼中却一片冰冷。 众人之中，唯有朝元峰的大师姐眸间露出几分惊喜。 “吒！” 但各人的议论却妨碍不到张小苏，却见他厉喝连连，如同一只雏龙，崩拳如光，叱咤似兵，掌间托着一片青芒，胜神兵利器，半步不停留，三个呼吸起落便杀到了复行身前，伸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如电如光，急遽穿梭，直接洞穿最后一根了血藤，打得是青光乱溅处处，血芒飞崩点点，炫耀灿烂，愈发衬托张小苏的小小威严，当如青石，虽稚嫩，亦不可小觑。 复行神色尽成痴呆，双腿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复行师兄，请你下去吧！” 张小苏眸间闪过一丝不忍，手下稍缓，化拍为抓，往复行抓去，这时，复行痴呆的神色蓦地一收，狞笑而起，嘴巴一吐，便吐出一道绿光。 “下去，你开玩笑吧。” 那道绿光，赫然是一只飞剑！ 人群中，牛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小心！” “卑鄙！” 台下五虎叱骂连连，台上张小苏也是一慌，五指间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刺痛尖锐，手上的动作又是一滞。 “糟糕，复行师兄要削我的手掌，果然，武功练得再厉害，也不如仙法一式飞剑夺命！” “笨蛋，忘了我教你的灵犀一指么？” 张小苏心胆皆骇，一声隆隆叱骂在他心头震响，震得他六神颤跳，几乎本能就伸出手指，两指一夹一并，好似点过一道奇异的轨迹，如缓似急，手掌蓦地横挪三寸，叮的一声，夹住了一只绿色的小剑。 正是，复行吐出的飞剑！ “什么，竟然夹住了飞剑？” “空手入白刃，你当是凡人的兵器么？” 台上的掌峰师兄师姐们看得是目瞪口呆，张小苏却猛地一步跨出，身当铁壁，肩如炮车，轰咚一声将复行撞飞了出去，胸前的肋排断裂了一片。 “复行师兄，你太卑鄙了。” 张小苏气得脸色通红，用力一掷，指间的小剑飞了出去，咄的一声，射入复行身前三尺之地，直没地面，他的指间，亦有殷殷血迹流下，透过伤口，几乎见了骨。 但这般伤势，可不及他心中的惊恐愤怒，便在刚才，张小苏可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卑鄙？我可不曾说过不用法器，师弟，是你太天真了。” 那复行也硬气的很，眼见众人看来，不惊不慌，冷冷地笑了一声，兀自爬起，往牛皋的队伍走去，至始至终，却不曾哼出半声痛来。 这般意志，也叫台上的掌峰师兄师姐们高看了他一眼。 “这一届的娃娃，都很不错啊！” 第413章 拿人事来，呸，是拿法宝来 “是我太天真？不，是你们计较太多，机关算尽！世界这么美好，我们为何要相互为难呢？” 张小苏气得面皮发鼓，有心与复行再论高下，复行却不理他，只得怏怏地下了台，走回五虎之间，又复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做烦恼忧愁状。 另一边，诸位新嫩弟子们分别被执法弟子叫上了高台，除却世家子弟表现不凡，平民子弟多是乏善可陈，只有五虎、焦孟等寥寥几人成功吸引了几位掌风师兄师姐的目光。 那五虎一母同胞，五体同心，虽是被分成五次上台，却能通过青鳞宝色甲从五胞兄弟借来功力，一人犹如五人，更兼能招来宝甲虚影，有实体二三分的力量，两两累加，一身功力是直追入门弟子，打得对手全场乱跑，气苦得哇哇大叫。 五虎最后让炼阵峰的掌风师兄挑了去，跟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连连与各脉掌峰师兄道谢，忒得没个自尊，但叫五虎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的前途无“亮”。 另一人，却不得不说一说焦孟，焦孟却是新嫩弟子中表现最突出的人。 这份突出，不因焦孟术法精湛，也非他境界高远，而在于，焦孟在演法场中亲手“又”杀了一个世家子弟。 为什么说又呢？ 焦孟的进境果然迅速。 三月前，寻仙路上，张小苏悄悄觊觎在侧，却见着他动用了妖族的天赋神通才击杀了对手。 今次，焦孟只凭一副不知哪里弄来的法器级的铁爪，便将对手生生撕开，血染演法台，真真正正是披“肝”沥“胆”，肩膀上披挂着破碎肠子、心肝，凶残模样，看得新嫩弟子腿筋都抽动了起来。 当然，焦孟的行为也恼怒了几位掌峰师兄。 毕竟，各世家往来密切，被杀的世家子弟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亲朋好友，焦孟一番行为，几乎就得罪了大半个青光宗。 便在各人几乎不看好焦孟的前途时，焦孟却被陆吾峰的掌峰师兄挑了去。 那陆吾峰的掌峰师兄身高二丈，周身通红似碳，体表镌刻了无数道妖异的蓝色图纹，扬言要将焦孟带走，一个掌峰师兄多说了两句，被他一巴掌扇到同光殿的大柱上，几乎打成了贴画，口鼻喷血，差点不活，便没有哪个人再敢放肆，被他扬长而去。 这般威势，却看得毛二虎心神激荡，几乎忍不住便低喝了出来：“大丈夫，当如是也！” 当然，放出这等豪言的毛二虎结局也不太美妙，一个瓜锤，便被炼阵峰掌峰师兄打晕了过去，抗在肩头，一溜烟地便跑了个没影，只剩得拉长的渺渺余音：“诸位师兄师姐勿怪，这孩子，缺根筋弦呢！” 呢，呢，呢…… 声波回荡同光殿，其余四只小老虎看得是目瞪口呆，匆忙与张小苏打了声招呼，便往炼阵峰掌峰师兄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师兄，说好的带我们一起飞，你怎么就带二虎一个人玩…… 四只小老虎是火急火燎地，张小苏也无奈地很，瞅了眼身边同样“落榜”的难兄难弟们，疑惑地含着指头，嘟囔着：“难不成，小苏刚才的表现不够优秀，不知道执法师兄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莫不如，我去求求人家？” 入门时，青光宗的强者就曾言过，外门弟子每三月需要经历一次考教，但这考教却管不到各脉各峰收录的弟子头上，能被各峰各脉收录的弟子，已算入门，奖惩升降皆由各峰决断，旁人插手不得。 更何况，外门弟子皆知，只有进入青光宗各峰各脉，才算真正得到青光宗的传承，再能讨得峰主欢喜，法宝、神功还不是一箩筐一箩筐赐下。 张小苏并不稀罕青光宗传承，却极为稀罕青光宗的神兵法宝，何况，他可是许下过要有一箩筐法宝的男孩纸，也只有在追寻法宝的道路上继续奔行。 奈何，至如今，张小苏拥有的法宝都是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数完的。 “都是老师太小气，说什么神兵法宝在精不在多，要与神兵法宝保持人兵合一，才能发挥法宝的最大效用，哼哼，说的好听，连一件神兵都舍不得给弟子的人，一点公信力都没有，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亲弟子。” 张小苏嘟嘟囔囔，不妨，一个圆形的阴影便投了下来，他抬头一看，不是小胖墩牛皋还会有谁？ 却见这牛皋身边站着五、七个小鬼，将他围将起来，各个耀武扬威，神色十分的猖狂。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一个学人家趋炎附势，一个学人家拉帮结派，好端端的，坏我大青光宗的风气，都是坏人。” 似乎，他的年龄比那牛皋还要小上几岁，在场的若都是小鬼，张小苏却只能算作小小鬼了！ 张小苏心头“义愤填膺”，脸上却笑得极为灿烂，大眼睛弯成月牙形，恭恭有礼，拜道：“师兄所为何来，如何不去效法峰报道？” 入了青光宗之后，张小苏才知道那牛家的势力。 就张小苏所知，青光宗内各弟子有杂役、外门、入门、内传、真传之分，各弟子的身份，天然便是一道道天堑，阶级森严，不可逾越。 且在青光宗内，各脉峰主通常不出面，各峰皆由掌峰师兄师姐管理，但这掌峰师兄师姐却也仅仅只是个真传，而牛皋之父牛勇也是一位真传弟子，足见其势。 跟随这牛皋身边的，都是新进的效法峰弟子，其中也包括了复行。 所谓承天效法，这天指的是司戊天廷，青光宗祖师可是正经天庭科班出身，享有六品天职，青光宗号称承天效法，既有暗指天庭嫡系之意。 效法峰效法天庭，更为青光宗的嫡脉，势力之大，青光宗内不做二想。 “张小苏师弟，你可知道，师兄我现在摁死你只要用一个小指头！” 牛皋冷笑着，将一只指头伸了过来，点在张小苏眉心，张小苏不躲不避，任由他点来，大眼睛一眨一眨，怯生生地，道：“师兄，你这是要欺负师弟么，不过，你这样师姐可不答应呢！” “师姐，哪个师姐？小苏师弟，你现在就是喊师爹师妈都没用，来，乖乖将祖师赐下的小宝剑拿来，师兄给你换个大宝剑，保证你物有所值。” 牛皋十分开心，往身上的山河袋里掏了掏，还真给他掏出了一把利器级的大宝剑，寒光烁烁，剑刃一边还开着锯齿，卖相倒是十分好看。 奈何，好看顶个锤用？ 张小苏状做犹豫，似是想了又想，这才定了主意，咬牙道：“师兄，我想，还是先问过师姐再说！” “哪来的师姐？张小苏，你是给脸不要脸了。” 牛皋本来还打算逗弄一下张小苏，却被他左右两句师姐弄得心浮气躁，脾气陡然恶劣起来，抓住张小苏的脖子，一把提溜过来，狠声道：“张小苏，你是跟我打马虎眼呢！” “不敢，不敢，小苏不敢，师兄，你还是回头看看好！”张小苏虽然姿势不是很好，但依然是一个乖乖孩子，双手做恭，憨态可掬，眼神眨呀眨，眨呀眨，为牛皋示意。 牛皋还要冷笑两句，见着周围的马弁俱不作声，心中一惊，慢慢放下张小苏，轻轻将衣衫褶皱处抚平，笑道：“小苏师弟啊，你一人在外，孤零零的，便不会照顾自己，怎的将衣服弄成这副模样？师兄都看了心疼，莫不如，我向掌峰师兄求个情，也将你收录效法峰如何？” “此言当真？还是师兄对我好！” 张小苏闻言惊喜至极，两眼再次变成月牙，看着牛皋心头微喜，正想着加把劲将张小苏诓进效法峰，却听张小苏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师兄，拜入效法峰有法宝赐下不？” “法宝赐下？你倒真敢想，话说师兄我也挺想的，可惜为了拜入效法峰师兄我连自家的红殇浩荡甲都献了出去。不对，差点被这小子带弯了。” 牛皋郁闷地差点吐出了一口心血，见着张小苏舔着脸靠近，顿时恼了，扇了扇手掌，连连直呼：“没有，没有，没有法宝。” “那有神功没？”张小苏眸光一黯，继而再次生出光芒，差点没刺瞎了牛皋的黄豆小眼。 “也，也没有！”牛皋心烦意乱，偏偏发作不得，努力回了一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喘喘，好似老牛。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小苏还是问问师姐吧！师姐，你说拜入你的山峰，有法宝赐下不？” “这个，可以有啊！” 牛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媚的调笑，听得牛皋心血沸腾，讪讪地转过身去，携众马弁一齐，与张小苏一同拜下，道：“见过师姐，见过师兄！” 但在几人身外，却立着几位青衫金边的弟子，有男有女，皆是气质超然，衣衫风流之辈，但都是诸位掌峰师兄师姐们。 其中一人稍稍向前，红发似瀑，一对眼睛晶莹剔透，好似琉璃晶体，眼睛眨呀眨，好似会说话；另一人虽然靠后，却为众人拥戴，气机浩瀚，宛若古树林海，和风旭日。 第414章 朝元峰扛把子 这两人，一人是朝元峰的掌峰大师姐浅陌，一人却是那效法峰的掌峰大师兄涤光，俱是为万万人中之杰，风华绝代，可与云光媲美，张小苏见了，两眼睛都快闪出了心形。 “涤光师兄，这小子与姑奶奶有些缘法，让与我朝元峰如何？” 浅陌风华绝代，一颦一笑皆有非凡魅力，牛皋等人纵然“有心无力”，也被她的气质吸引，微微一瞥，便觉口干舌燥，魂儿都差点勾了出来。 莫说是他，同为掌峰弟子，其他几位掌峰师兄见到这女子的风情，也有些心神摇动。 奈何，这女子张口便是姑奶奶，匪气十足，尬得各人神色僵硬，不知是笑的好，还是哭的好。 只有那涤光神态自若，把头一歪，看着目光懵懂，却不受浅陌影响的张小苏，忽而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若不许呢！”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陡然一凝，浅陌的笑容也僵停半空，呼吸微顿，便有一阵霸烈气机升起，骇得几位掌峰弟子抱头鼠窜。 但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师兄，拜入你这一脉有法宝不？” 不是张小苏这小子，还能有谁？ 这小子最没心肝，才不管是拜的哪做山头，山头上有几层台阶，几位大王，只有一个要求——万万期盼师兄师姐们不要贪昧了他的法宝。 若是应允，张小苏收拾了行囊是立刻就能入伙，与他们斩鸡头烧黄纸，否则，万事皆休。 当真是有奶就是娘，活脱脱的像是个财迷！ 那涤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有，法宝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师弟若想获得法宝，努力赚取贡献便是。” 场中的气氛蓦地一松，浅陌也收起了气机，翩然一笑，恰若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各人悄悄舒了口气，再看张小苏时，暗自啐了一口：“这小子也不知哪来的运道，竟然得了涤光师兄的看重？” 无疑，涤光虽然不曾明言，但话里却透露了一分着重张小苏的意思，否则，寻常弟子哪能得到他的解释？ 牛皋突然紧张了起来，呼吸沉重，目光便多了几分闪烁！ 各人皆想，张小苏这小子定是要抓住涤光这只大腿，顺杆往上爬的，不想，张小苏连想都没想，直接摇起了头颅，连道：“不去，不去，没有法宝不去。” 那副样子，像是看穿了街边骗子的把戏，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精明样儿，好悬没将诸位掌峰师兄师姐气得晕厥过去。 得了涤光的看重，其价值又岂是几件法宝能衡量？ 若能更进一步，成为他的心腹，别说法宝，便是灵宝都可能得到。 因为，涤光不仅是效法峰的掌峰大师兄，更是青光宗的掌门大师兄，已内定了青光宗下一任的掌教之位，只待这一代掌教飞升，便能继任！ “可惜，这就是个傻子！” 各人心下摇头，牛皋也大大喘了一口气，看张小苏时，那眼神跟看个小傻子一般。 张小苏却不管不顾，仰着小脸问道：“师姐，你先前说话算数么？” 浅陌微微一笑，如百合绽放，仪态万方，伸出兰花指，往张小苏的头颅点去，嗔怪着：“还真是个小小财迷，但姑奶奶就是喜欢，姑奶奶说话算数，你若入我朝元峰，我便将我的夺定飞环送给你。” 这番话说的，浅陌是既咬牙，又切齿的，说话间，更是掏出了一件碧光晶莹的飞环，很是不舍地递到了张小苏的面前，眼睛紧闭，玉手捏的好紧 显然，要让她让出夺定飞环也是一件极为肉疼的事。 “嗯！” 那张小苏却不知何为客气，几乎是一把夺了过来，揣在眼前瞅个不停，浅陌又是气苦，又是开心，神色更见了得意，神采飞扬道：“涤光师兄，强扭的瓜不甜，小苏师弟既然选择了师妹，师兄还是不要与师妹争夺的好。” “师妹所言甚是，却是为兄的错。” 浅陌虽然无礼，但涤光也不着恼，哈哈大笑，拂袖一振，一道青光将他托起，化作一缕清风，咻而消失，神态飒然，直若神仙中人，但叫诸位掌峰弟子羡慕，张小苏神色间也生出了几许向往之意。 “大丈夫，当如是也！”情不自禁地，他也念出了毛二虎所念过的词。 咚！ 随即，一个脑瓜狠狠地便敲在了他的头上，便听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骂着：“入我朝元峰，死是朝元鬼，张小苏，你才入门呢，便想着叛门么？” 果然，说出这句话的人，结局都不太好，至少，脑瓜疼得不是很美好！ …… “苏某人，你徒弟差点没让人拐走卖了，不知你管是不管！” “吃点亏也好，顺便涨涨教训，有我在这兜着，谁敢卖他？” 某人冷笑连连，一副为徒孙计远，不辞辛劳的样子，不妨某个娇俏小女子揭破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只怕，是某人被徒弟纠缠要神兵法宝，一时羞恼，故意要他吃些苦头吧。” 某人顿时窘迫，神色讪讪！ …… “青光七峰，效法、陆吾、朝元、荡剑、荡魔、炼阵、心马，七峰以效法第一，心马为末，我朝元峰排第三，宗门内除了需要避讳陆吾峰一二，在青光宗内，可是真正横的走的存在。” “师姐为何不提效法峰，反而提及陆吾宗？” 张小苏含着指头，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很蠢萌的样子，喜得浅陌这女魔头心头痒痒，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宠溺”了一番。 “师姐真讨厌，人家又不是小玩具，你这样子会害得人家沾上胭脂香，坏我大男子气概的！” 张小苏嘟嘟囔囔，小手努力推搡，一副不想与浅陌亲近的模样，奈何人小力微，挡不住女魔头又在他脸上香了两口，留下两印胭脂红唇，气得嘴巴嘟得老高，都能挂上好几只酱油瓶。 “哼哼！”女魔头冷哼了两声，双手叉腰，神态嚣张，大言不惭道：“小苏师弟，你可知道，江湖中有句话叫做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可是，我们不是修仙门派么？” 张小苏弱弱地反驳着，直觉，青光宗那仙姿超然的印象轰然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七座匪气十足的山寨，山寨山门上，分别挂着效法、陆吾、朝元等七面大旗，迎风招展，风骚而招摇。 “这种小问题还需要问我。”女魔头扇了扇手掌，表示这种小问题不屑回答，又道：“青光宗内，效法宗势力最大，便算横的；我朝元峰虽然势力稍逊，但师姐却不要脸，算得愣的；陆吾峰的妖魔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最是可怕，因此要避讳一二。如此，你可明白了？” “只是，师姐你这样的形容真的好么？会不会，太诚实了些？” 张小苏有心点出女魔头话里的“毛病”，又怕女魔头恼羞成怒，自己吃了挂落，小心地退后三步，赔笑着：“嗯，小苏明白了，小苏知道师姐都是为了小苏好，师姐的教导，小苏一定会谨记于心，时刻不敢忘记。只是，师姐我们朝元峰怎么越走越偏僻，莫不是师姐走错路了吧？” 但在两人脚下，青石大道渐渐被荒草淹没，道路旁，更有荆棘遍地，铺满了山野。 用句时髦的话，这贼娘的，就是一片荒山野岭好伐？ 女魔头也被张小苏说得一愣，回身四顾，神色略见茫然，好似真的迷路了一般。 但在张小苏满心以为她要回头时，女魔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便是通往朝元峰的大道，你看，那座山头就是我们朝元峰了，是不是很壮观？” 女魔头努力大笑，但笑声中依然充满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但看在女魔头如此努力演戏的份上，张小苏也不忍心拆穿她的表演，硬着头皮说了很是虚伪的回答：“是很壮观，看着师弟都有些心动了。” 虽然张小苏境界不是很高，但他依然瞪大了眼睛，透过重重“阻隔”，看到了在那荒山野岭的尽头，看到了一片灰淡的破落檐角。 “这便是我的山门，好像，前途很危险的样子？” 张小苏眼角抽了抽，女魔头神色尴尬，但哪能这样弱了气势，当即虎起俏脸，红发飞扬，眸间散发出一阵危险的光芒，冷潸潸盯着张小苏，幽幽道：“师弟，吾辈修行，当有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毅力，莫不是，师弟连这点毅力都不曾有，还未踏上仙途呢，便要后退了？” 被她这么一吓唬，张小苏也打了个激灵，立刻挺起胸膛，装作小大人般，放出豪言壮志：“师姐放心，不论是心中荆棘，还是现实荆棘，师弟一定会将它们一一除灭，片毫不留。” “好，师弟有此雄心，师姐甚慰，现在就交给你个任务！”女魔头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奸笑，好似偷了鸡的狐狸。 “师姐，你能当为我没说过么？” “不行？”女魔头断然拒绝！ “那是什么任务呢？”张小苏已经咬牙切齿了。 “不难，不难，不过是将朝元峰上的荆棘处理一下而已！” “那敢问，朝元峰一共有多少弟子？”张小苏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好似，除了师傅与我，就只剩师弟你了，师弟，身为朝元峰唯一男子，你就是朝元峰的扛把子，师姐以后吃香喝辣就全靠你了。” “……” 第415章 葫芦小……铁人 “我真傻，真的，天真以为进了朝元峰就有一箩筐法宝赐下，哪知，连根毛都没看见。” 又是三个月过去，张小苏拿着把小剑，蹲在荆棘丛中，一顿劈斩抹撩，剑光闪烁，却也，仅仅砍下三五根荆棘。 这荆棘不知是得了朝元峰元气的滋润，生得异常柔韧，再加上枝丫连接，十分不好用力，张小苏手持法宝，一日间也劈斩不了多少。 更无奈的是，女魔头好似存心要作弄张小苏，每每清理朝元峰时，必然要将他的功力封印，美名曰锻其体魄，劳其筋骨。 三个月来，张小苏虽然很是努力，却也不过修出了一条盲肠小道，供人踮脚行走，小心一些，许是不会被勾破衣裳…… 距离女魔头要求的整修朝元峰目标，不知还差多少！ “诶，太阳要下山啦，甚好，甚好，我今日的工作又结束了！” 眼见夕阳斜辉照射，红光弥漫，张小苏当即站起，面露欣喜，一蹦一跳便往朝元大殿跑去。 想要他主动“加班”，那是休想的，张小苏可是很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自觉，便是女魔头拿刀逼他，也不要想让他皱一下眉头。 除非，女魔头愿意用法宝贿赂他…… 张小苏擦了擦差点流下来的口水，还未走入朝元殿，便有一道红芒落下，将他卷起，张小苏也不惊慌，只是一个劲嚷嚷着：“师姐，师姐，你先将我放下，我还没吃晚饭呢！” 话说，朝元峰虽然破落，但烂船也有三斤铁呢，底蕴犹在，山峰上便种有灵田，出产的灵米不但有益修为增进，更是鲜美无比，张小四至今还赖在朝元峰上，任由女魔头指使，贪的就是这口口舌之欲。 否则，已这小子没心肝的程度，早就卷铺盖跑到其他峰头厮混，哪会老老实实整理山道。 “噗咚！” 似是听到了张小苏的抱怨，那红芒陡地一个加速，飞落一处宫室，噗咚一声，将张小苏摔入一个水池。 水池姹紫嫣红，水光泛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纠成一团，看着跟个染料缸似的，甚是恐怖。 张小苏一进入水池，忙呼着：“烫烫烫！” 一边跳脚往外面蹦着，被那红芒一压一镇，咕噜咕噜地便往水底沉去，只剩气泡升起，不见了身影。 直待半个时辰后，水中纠结的颜色褪去，这才见着张小苏扑出水中，鲸鱼一般吐着水柱，不无埋怨着：“师姐，你便不能温柔点。” “哼哼，你这小子，得了好处还卖乖，你这一缸子药浴，换做其他入门弟子，至少得花费两年时间赚取贡献。” 不知何时，一身紫衣的女魔头已经走到了水池边，虎着俏脸，可劲儿点着张小苏的脑袋，再将他摁了下去，便跟按下一个葫芦漂似的。 张小苏深知这女魔头的恶趣味，也不敢把头立刻冒出来，而是换了个位置重新浮起，眼睛眨呀眨，做着萌态，讨好道：“师姐今日前来，定然有所吩咐，还请师姐示下，小苏一定为师姐上刀山下火海。” 他这样子，就差拍胸脯立誓了，面上的诚意要多少有多少，女魔头就好这一口，闻言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眉角飞扬，好端端地将一对秀眉笑没了，道：“还真有一桩事儿，但不知师弟愿不愿意接受？” “愿意，愿意。”张小苏脑袋点得跟小鸡吃米般，心中几乎乐开了花。 女魔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张小苏在朝元峰上也闷得差点憋成了神经病。 这朝元峰虽好，却只有大小猫三只，其中两只大猫，一个是朝元峰峰主大人，一个是女魔头浅陌，小猫便只有张小苏，除此之外，连个杂役弟子也没有。 朝元峰峰主是个女宅，入超元峰三月，张小苏只见过她一面；女魔头交游广阔，每日总在各峰耍弄，白吃白喝不说，临了还要打包各峰各脉的特产，大包大揽带走，美名为照顾师弟，却真真是标准的打秋风套路。 但托她的福，张小苏如今对各峰各脉的产出也是了解甚深。 这不废话么，每日食用的都是各峰各脉的灵果灵草，便是不熟也得熟悉了。 可惜，就是有一桩不好，便是，山上总是缺少个说话的人，可把张小苏闷坏了，听到女魔头有新任务分派，张小苏能不欣喜若狂？ 要说，女魔头若再给他分派个整理山门的任务，张小苏岂不是挖坑将自己埋了？ 张小苏表示，他一点也不怕——就他这么懒的人，女魔头便再给他施加任务，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做呢！ “南荒有山，名曰不死，不死山中，有凤一族，得天之厚，封为祥福之禽，禽，禽……” 女魔头突然文绉绉地吊起了辞藻，朗诵了两句，见着张小苏好奇看来，脸色顿时沉不住，吭哧了两声，骂咧咧道：“总而言之，不知哪里跑来的不死杂鸟，落在东芒山附近，又不知怎的，要在这里涅槃，被个稀里糊涂的效法峰弟子得了消息，传回宗门。依各峰峰主之意，怕得青东、青极二宗得知消息，只让你们入门弟子与内传弟子前去探寻，嗯，就是这样。” 原来，这女魔头看着温婉美丽，能媚能纯，实则却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张小苏心中对她不无鄙夷，却装作好奇宝宝，问道：“师姐，便是宗门让弟子们去探寻，也不关我们朝元峰的事吧，小苏怎记得师姐曾说过，我朝元峰地位超凡，这等俗事一概不管的。” 张小苏此言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某次女魔头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壶仙酒，将自己灌醉之后，脚踏朝元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效法峰大骂时放出的豪迈之语。 那女魔头显然也记起了此事，脸色微赧，继而大恼，身形一晃，神出鬼没般入了水池，咚的一声，在张小苏头上锤了个脑瓜，又将他锤了下去。 “废话忒多，刚才还说上刀山下火海呢，现在就敢反驳了？嗯，师姐说话，你可有什么意见？”女魔头伸手入水，将在水里玩泡泡的张小苏提溜起来，拉到身前，做势要挟。 这女魔头一身绯紫，裙裳如花，被水池一沾，却成了贴身装，紧贴在她玲珑的身材上，亭亭俏立，火发似火，更显诱人。 可惜，张小苏心智不曾开长，只顾玩闹，欣赏不了这般美色，闻言脸色一板，小胸脯拍得咚咚响，大言不惭道：“师姐放心，小苏走这一遭便是，那么，小苏的目标是？” “哼哼，传闻凤凰涅槃之后，始终有一只翎羽不曾化成灰烬，是为遁去的一，有莫大神威，师弟，你此去便是要为师姐拿到这只翎羽，不管来人是谁，但凡敢阻拦，师弟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小苏，你可有信心？” 女魔头哼哼唧唧，将险恶居心暴露，张小苏脸色骤苦，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时，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有！”他应合着。 随即，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有才怪哩！” …… “小苏，你也来了，看来我六虎真是出道的日子不远啦。” 依然还在同光殿中，张小苏一进门便看见了杵成围墙的五虎兄弟，五人一般模样，身后背着一杆丈余长的大旗，猎猎招展，气势姑且不论，卖相倒是显眼，张小苏想要装作没看见都不成。 当然，五虎想要装作看不见张小苏也同样不成。 却见张小苏头戴天星飞月冠，腰缠稚虎蛮玉带，束着明光神甲，蹬着穿云履，面上是一张倪俊面具，好似一个包钢小铁人一般，走起路来气势十足，铿铿有声，雄赳赳，气昂昂。 暴露这小铁人身份的，却是佩戴在他腰间的含乾青光剑。 果然，听到五虎的称呼，那小铁人掀开狻猊面具，露出一张稚嫩小脸，两只大眼睛闪烁晶亮，不是张小苏还能有谁？ “没想到，朝元峰破落了这么久，还有这般底蕴？” “这张小苏是祖坟冒青烟了吧，我如何拜入的不是朝元峰呢！” 同光殿内，顿时起了啧啧的赞叹，充斥着，是呛人的嫉妒酸味。 因为，张小苏这一身装备，全是神兵法宝级的。 “小苏师弟，没想成，你的品位也如此特别。” 毛大虎干笑了两声，似是才认识张小苏一般，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遍，所有念头都化作了两个字——羡慕。 试问，谁见到张小苏这身装备能不羡慕？ “特别嘛？还好吧，不错，不错。”张小苏环视一周，眼见对各人或赞叹或嫉妒的眼神十分满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这一切，皆是他有意而为之。为的，便是震慑同行的青光宗弟子，告诉他们——哥也是有后台的。 甚至，为了这身装备，张小苏不惜自降了人格，卖萌打滚，拍马屁拍得嘴皮子都起了褥子，女魔头身心愉悦之下，才赐下恩泽，赏下了这身法宝。 但效果也是有的，没见着，各人虽然嫉妒的要死，却没有一人向张小苏发作么？ 有时候，财富的炫耀，同时也是自保！ 第416章 顺手 “诸位师弟，此去无回路，诸位师弟保重！” 出青光宗，往南而去二千里，山峦如刃，深谷似獠，俱是一片穷山恶水，山中雾障常年不散，寄居各类异虫，吞噬来往过客，有幽潭深洞坐落，各路大妖占据其中，笑傲山林，搅起无边妖风，嘤嘤如泣。 一路走来，当真叫入门、内传弟子们走得胆战心惊，方知此世之恶。 得青光宗庇护，东芒山附近诸城相安无事十余年，虽不是太平盛世，但至少没有妖祸袭扰。 渐渐的，扎居各城的居民都忘记了他们身边的恶邻，尤其是新进弟子，甚至以为天下之大，皆如东芒山。 此时才走出青光宗地界，还未脱离东芒山，便有大妖横行，才知世道艰难。 那护送各人前来的，是一位效法峰的弟子，着青衫镶金边，也是一位真传弟子，已开辟自身尘微界，尘微界虽然微小，未孕造化，但开辟一处空间，用以收纳他们一时还是无妨。 这效法峰弟子携带着众弟子来到这处穷山恶水之间，只把袖子一摇，便有几百个光点被他甩落了下去，他却化作一道青光，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飞去。 以效法峰真传弟子的实力，在青光宗山外，大小也只能算个大妖，实力还不一定靠前，可不敢将宗门的任务暴露，自然要在外人面前掩饰一番。 “诸位师弟，此去无回路，诸位师弟保重！” 隆隆的声音在各人耳中回响，众弟子心神一凛，便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便往身下跌去，却跌出了尘微界空间。 “修仙无回路啊！” 随着光点滚落，张小苏在半空中一阵翻腾，身形渐渐变大，噗咚一声，扎入泥土之中，继而，又是一声轻响，从地里冒出了个小脑袋，微微伸探，且在四周打量了一番，立时化作一道虚影，扑入丛林。 不是张小苏还能有谁？ “师姐说这山外的妖魔最喜欢吃小孩，尤其是人族的小孩，我可得小心点，幸好，我早有准备。” 张小苏从怀中掏出一只鲜红的小瓶子，捏着鼻子，把瓶口摇了摇，便有一团血雾散发，把张小苏团团一裹，消散成空，却已将他本身的气息覆盖。 这瓶子里装的，却是采自小妖的精血，为陆吾峰炼制，能掩藏气息，实乃青光宗弟子出行之必备良品。 感受到周身散发的淡淡妖气，真力波动已被掩盖，张小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小瓶子，急忙离开此地。 便不过多久，就有小妖因为此地动静，张舞着蝠翼飞落而来，凹塌的鼻子在四周嗅着，且在半空中盘旋十好几圈，各自散去。 他们落地的这处地界名叫落坡塘，原为两只大妖占据，一个水蛭精，一只毕方火鸟，两只大妖天生属性相克，虽然打打闹闹，却也相安无事了百年。 便在各人以为他们还会相安无事下去，直到某只大妖突破，成就妖王的地仙位业，却不知怎地的，半月前这两只大妖突然发了疯，大打出手，一番厮杀打了三天三夜，几乎将落坡塘打成废土，连山峦都被翻了过来，处处沼泽，平白造就了许多险峰深谷。 得亏两妖水火相克，这水火二力冲击，虽然将落坡塘变了个样，但好歹没毁了这里，张小苏等人才能降临此处。 “嗯，得先寻到大虎他们，老师说得对，人多力量大，我要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张小苏手里祭起一张寻鹤符，却见那纸鹤扇舞着小翅膀，呼哧呼哧盘旋，一翩一沉但往西南方飞去。 各人是被效法峰弟子收入尘微界内，跌落时也被对方随机抛下，早已失了联络，好在五虎出发时交给张小苏一张寻鹤符，用以找寻，否则张小苏非得抓瞎了不可。 “效法峰的师兄不知搞什么名堂，害得人家没头没脑乱跑。” 张小苏口中埋怨，脚下不停，有穿云履助力，身轻如鸿，一瞬之间跨过十余丈，不多时，就见着寻鹤符的微光愈发闪烁，心中一喜，速度陡增，却听到呯呯的碰撞声，脸色又是一变。 “不好，大虎他们有危险！” 话说，落坡塘中沼泽处处，元罗司戊天虽然元气浓厚，半月来，便有不少草木生出，但毛二虎的运气依然不好，落脚时，直接被甩进一处烂泥塘，跌的一身臭泥。 由此可见，张小苏“被”扎入地里，并非独有，让人不得不怀疑，效法峰真传弟子的用心，有些“险恶”了。 毛二虎从泥塘爬起，暗自啐了一声晦气，也与张小苏一样想法，祭出寻鹤符，他与张小苏距离最近，自然奔他而来，不想半路上杀出个牛胖子，牛皋。 牛皋与毛二虎积怨也深，两人见面就开嘲，一言不合之下，眼见毛二虎孤身一人，牛皋恶从胆中生，招呼了身边的同峰师兄弟，祭起神兵法宝杀了过去。 但毛二虎又岂是束手待缚之人？ 当即摇动大旗，搅起一团风火，但见火光腾耀，风势凶猛，风火齐动，卷起煌煌逆流，一时间也缠得牛皋等人近不了身。 不过牛皋等人终非等闲，手持神兵，托起风光雾霭，飞掷剑光，却见那剑光飞腾，如皓月曜日，将风火打破，劈斥纵横，骇得毛二虎狼狈躲闪，不敢离了风火的范围。 “哪来的贼厮，敢欺负我兄弟？” 便在这时，就听一声怒吼传来，声音稚嫩，依然威风凛凛，如乳虎之吼，毛二虎心神微怔，正见着一道白光撞来，电掣似雷，霹雳震慑，直将皓月曜日撞得粉碎，狠狠地穿插了进来。 贼厮？ 虽然很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也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但毛二虎不明白的是，这个词语是如何从张小苏口中道出的。 他的张小苏师弟，本该是个斯斯文文的人，是不该说出这样粗鄙的词语…… 毛二虎不知的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至于谁是朱，谁是墨，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问张小苏，他反正是决计不敢说的。 铛！ 白光气势正虹，却有一只金瓜锤砸来，滴溜溜一转，化作如山峦大小，狠狠砸下，迸溅千万点火星，毛二虎兀自心惊，只听得一声低喝，金瓜锤震了震，往下又压了压，似是到了极限，猛地回弹，轰隆一声，砸到一旁，塌倒一片丘峦，亦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金瓜锤下现出，面色坨红，脚步踉跄，似醉似倒。 但在这时，却听得两声龙鸣，即有一只金剪飞起，往那的小小身影剪去。 “小心，小苏！” “贼厮？张小苏，我家三代之前便为青光宗行走，你敢骂我是贼厮。” 毛二虎的声音与牛皋的咒骂同时响起，却见金剪如蛟，亦若蛟龙般腾起，首尾相连，逆鳞开阖，有铮铮之声大作，震得虚空嗡嗡乱颤，几乎被割裂。 要知道，这可是诸天天地，空间之坚固，非是一般神兵法宝所能撼动，金蛟飞剪能割裂虚空，亦见锋利！ “牛师兄，小苏一时口误，你不要见怪啊。” 那小小的身影用力摇了摇脑袋，睁开眩晕的眼睛，眼光依然朦胧，但也知道轻重，叱咤一声，扔出一道碧光。 碧光若华，往虚空中一套，由简化繁，一化二，二变四，若繁华盛放，瞬息之间开遍虚空，环环相连，锁定天日，漫空之间但见环形光影，不见日月，骇得牛皋面色大变，惊呼一声：“夺定飞环！” 惊呼才落，环形光影猛地往下一套，如同兜住了鱼儿的网，几百上千道圆环将金蛟的蛟身环环紧扣，便似给它们套了穿了一件铁线衣，蓦地一缩，生生卡进肉里，痛得两只金蛟嘶哑厉吼，身躯绷得老直，陡然一变，却化作了三尺大小，摇头摆尾，就要飞出来。 奈何，金蛟虽然滑溜，但飞环更是刁毒，也由着它变化起来，随大随小，咻忽而变，始终卡着金蛟，任它长鸣吼叫，始终不得脱身，急得牛皋是满头大汗。 “师兄，小弟一时心切，以为谁家坏人欺负我家毛师兄呢，没想到是牛师兄几人在开玩笑，师兄勿怪！” 那厢，张小苏终于从迷蒙的神态中清醒过来，手下不慢，连掐法决，夺定飞环嗡嗡震颤，将金蛟震动身躯乱颤，纹波浮荡，叮的一声，生生压回原形，被夺定飞环收紧，落在了张小苏手中。 然后，这小子很是顺手的，便将金蛟飞剪收到自己怀中…… 牛皋的眉角忽然觉得好痛，用力抽了抽，还不待发作，就见张小苏怒气冲冲，咚咚咚的逼迫上来，气势不由一弱，就听张小苏道：“牛师兄，请你说一说，为何要打毛师兄？” “是玩笑，是玩笑，师弟误会了，如今误会开解，师弟可能将东西还给师兄？”牛皋忍着愤怒，笑得极为难看。 “东西，哪来的东西？” 张小苏左顾右盼，似是正在寻找牛皋口中的东西，引得牛皋身边几人怒目而视，毛二虎不忍直视，眼光转动，吹起了口哨。 第417章 古怪 笑话！ 叫张小苏交出法宝，这世上还讲不讲道理了？ 他张小苏是谁，他可是朝元峰女魔头的师弟，新晋的小魔头便是，入了他口袋的东西还有能拿出来的？ 不要以为张小苏在朝元峰三个月是白呆的嘛，旁的莫说，单就女魔头行为处事，他是学得鞭辟入里，已得其真传矣！ 牛皋气得面皮发鼓，就要发作，脸色一变，与此同时，张小苏与毛二虎也露出了惊惶的神色，几人相视一眼，各自御起法宝，化作几道陀螺，往泥土里扎了进去。 这时，一轮火球突然照落下来，烈焰煌煌，熊熊如炙，如同大日，敷一出现，便将方圆十里烤成一片旱土。 呖！ 鹰呖高啼，由远而近，火球乱舞，离得近了，这才见着哪里是火球，分明之一只扇舞着灼灼烈焰的独脚怪鸟，飞羽明黄，朱红长喙，红目闪动，却似两片泛动的幽潭。 不是毕方火鸟又有哪个？ 这火鸟直将飞来，啼鸣凄厉，愈拔愈高，到最后，竟然穿金裂石之势，其鸣也哀，慑得百里范围内的青光宗弟子面色惨白，齐齐惊呼不妙。 亦在同时，有那金亢山的犀角大妖猛然抬头，妖目似冰，乍放幽冷寒电，洞府四壁，咔咔凝结寒霜；有那青石岗的卧龙大妖骤然苏醒，头颅摇摆，身躯一阵，地幔随之震摇；也有那碧波潭的红俚大妖哈哈大笑，取过披挂，脚下一蹬，穿出水府，便往落坡塘而来。 这三只大妖毗邻落坡塘，几乎在感受到毕方火鸟的气息时，不约而同的，便将气息封锁，勿使散透出去。 “糟糕，说好的毕方火鸟与水蛭精两败俱伤呢，怎么就出现了？效法峰的弟子就是不靠谱。都说妖族性喜血食，万一毕方火鸟认为小苏很鲜美，想要尝上一口，小苏是不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一边在地里穿行，张小苏一边胡思乱想，身躯猛然一震，说停就停，也不打个招呼，害得紧随他身后的毛二虎没有准备，一头撞了上去，铛的一声，被张小苏身上的明光甲反弹出去，摔得个四仰八叉，额头顶了个大包。 “二虎，我们回去！” 毛二虎才要抱怨两句，听得张小苏突然发出这等“疯言疯语”，骇得脸色煞白，就听得张小苏问了一声：“你不觉得，大妖的本事太平凡了些么？” “平凡么？”毛二虎想及毕方火鸟未出现时的煌煌气势，先是摇了摇头，继而神色一凛，也点了点头，道：“确实平凡了些。” 大妖的手段，他们不曾见识，但与各峰真传弟子的接触却绝不算少，以他们的本事，在感受到真传弟子气机后，再想逃走，是决计没有机会的，以管窥豹，便可揣度大妖本事一二。 “毕方火鸟忽然出现，那水蛭精又去哪里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张小苏兴奋地连连挥手，大眼睛熠熠生辉，那闪动的，是名叫财富的光芒，好悬没闪瞎了毛二虎的眼睛。 “小苏，会不会太危险了！”毛二虎不无担忧道，尤其看到张小苏的神色后，更怕他利令智昏。 “我们悄悄地靠近，打枪的不要。” 张小苏笑得贼兮兮的，毛二虎心神振奋，果然，就见张小苏往怀里掏了掏，又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面清濛，边框刻绘莲花细纹，轻轻一摇，化作半人高下，对准地面，便有一道朦胧的图像渐渐显形。 “没想成，朝元峰宝贝这么多，就不知，他们还招不招收弟子。”毛二虎眼珠微红，忍不住生出做叛徒的想法，又往那宝镜几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鬼迷心窍般就问了出来：“小苏，我怎么觉得，你这面镜子与我炼阵峰半月前丢失的法华照光镜十分相似？” 张小苏心神微动，想到半月前魔女头回来时忽然遮遮掩掩的样子，心底发虚，面色却不动声色，做义正言辞状，断然否认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毛师兄，这面宝镜是我朝元峰的朝朝元青镜，也是朝元峰的收藏之一，我朝元峰上下皆是良善人家，我们熟归熟，但师兄这样说话，小苏一样也要告师兄诽谤呢！” “师弟勿怪，勿怪，师兄也是这么一说！” 毛二虎连连打躬，眼中疑惑不减，心头嘀咕着：“你朝元峰良善？我怎记得，每次浅陌师姐来时，炼皓师兄总是提醒我们将宝贝收好，弄得炼阵峰一阵鸡飞狗跳？” …… “不对，他们停下了！” 地底中，牛皋两手扒拉，如大将捉对厮杀，勇奋难当，地底的泥土岩石在他手中，宛若布帛一般，随扯随裂，生生辟出了一条道路。 却在他的手掌，戴着一对森芒闪烁的铁指套，其上符文深凿，纹理复杂，晶光流溢，赫然也是一件法宝！ 这次出行，不独张小苏的朝元峰，各脉各峰皆有法宝赐下，牛皋身份不同，除了金蛟飞剪，还有着元磁震空爪护身。 就在这时，牛皋身形一停，身后的两名效法峰弟子立即停下，就见着牛皋眼睛紧闭，似是在感应着什么，猛然回身，冷笑着：“我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 “炼皓师兄果然没骗我们，这遁形神符果然好使，大兄，二虎与小苏师弟真的在这个方向么？” 地底之中，毛大虎四人驾着幽光，时闪时现，仿似一道幽影，介于时空与物质之间，神出鬼没的，于山石、湖泽、古树之间探索，不时地伸出小脑袋，左右打量，咻而一闪，便已在百来丈之外。 说到青光宗炼阵峰，却是东芒山三青宗的最特别的一脉，峰内不以武力恃勇，反而对偏门的阵、丹、器三门独有情钟，同门之间也不攀比实力，而是比较在偏门左道上的造诣，每有奇思妙想诞生，但能在炼阵峰上惹起轩然大波，亦算特殊。 当然，想要奇思妙想，则必先经历胡思乱想，不知这句名言是哪位师兄说的，在炼阵峰上被诸多弟子奉为圭臬。 便拿四虎所用的遁形符，乃是炼阵峰掌峰大师兄炼皓最新作品。 最新，往往代表着不靠谱，需要经历实践的考验，而这实践，很不幸，就是五虎…… 临下山前，五虎特地被炼皓找上，将这枚号称遇金则消，遇土则没，遇水则化的超超超级神符交给了他们。 可怜五虎入门不久，不知炼皓存了用他们实验的“险恶”居心，听着连皓大吹法螺，满心欢喜地收了起来，到此时还为炼皓说话。 得亏是遁形符“暂时”还管用，否则，他们是被人卖了还为人家数钱呢！ 暂时？ 俺说过这话么？ 没有，绝对没有，不要诽谤俺，万一真出了事儿，那绝对可不是俺说的…… …… “奇怪，这些大妖怎么斗起来了？” “朝朝元青镜”内，毕方火鸟振翅恢弘，火翼横空，煌煌如日，炙热的气浪冲击云霄，连高天上的云层都被蒸腾的一干二净。 毕方火鸟身下，是一只体长过千丈，通体神纹的青犀，头长独角，犹若弯刀，逆朔向天，神纹间绽放一道道幽蓝光芒，相互交织，尤为神秘，随其巨足跺下，便有寒霜迸放，冻结大地，凝结冰山。 这两只大妖都是洪荒异种，天生异能，擅使火、冰之力，杀到兴起，便现出原形，一个利爪铮铮，巨翼排云震空，扑腾间热浪灼灼，掀得天地翻摇；一个身如青山，筋骨是金铁，轰隆冲击，撞开所有阻拦，有横推一切之势，直看得张小苏二人咂舌。 “古怪，古怪，毕方火鸟不曾受伤也罢，突然出现的这只独角青犀大妖又是什么来历？” 两个小鬼脑筋急转，眼见二妖势均力敌，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呖！ 毕方火鸟呖呖长啼，火翼一阵，再次扑下，那青犀压低独角，避开这一击，忽然怒吼一声，前足跺下，后足一掀，两只铁蹄飞踹，恰在毕方火鸟飞起时蹬在了它的胸膛，将它踹得飞起，立时翻跌了出去，砸破一片冰山。 “好凶猛！” 二人暗暗惊呼，却见青犀摇头晃脑般冲了过去，巨足践踏，冰冻地异常结实的大地立时粉碎，冰霜如暴雪，纷扬四周，它独角似刀，凶狠地穿插过去，洞开一切阻拦，噗嗤一声，便将火鸟截成两段。 “不可能！” 张小苏与毛二虎惊呼而起，便见被截断身躯火鸟忽然腾起无尽火光，火光炙焰，汇聚成一颗圆卵形状，呯呯跳动。 眼见这只圆卵成形，青犀怒吼狂啸着，张口便要将它吞下，却在这时，一只鱼叉突然从云层中穿了下来，挡了他一下，这一下，那圆卵瞬间裂开，飞出了一只翎羽明黄的火鸟，长喙朱红，两翼翻卷着火焰，赫然，又是一只毕方火鸟。 这新生的毕方鸟却不似方才那样凶狠，扑伶着翅膀，往南方飞去，青犀与鱼叉不及争斗，卷起两团妖风，追击而去，但有点点余焰落下，化作一只火羽，融熔了大地，最后凝化成了一颗晶红的石头。 那是，凤涅石！ 张小苏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 第418章 非我族类 “大兄，追是不追？” “追是要追的，不过，先等等！” 毛大虎操控这遁形符一闪，遁入一方石洞，就见着一方半人高的宝镜旁，张小苏与毛二虎趴在地上，小屁屁撅的老高，两只小脑袋凑在一起，贼笑嘻嘻的，听得几人便是一阵恶寒，面面相觑起来。 “小苏兄弟，老二？” 毛大虎小心翼翼地靠近，张小苏与毛二虎猛地一个激灵，跟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蹦了起来，抬眼一眼，却见着四虎一副不人不鬼的古怪模样，不由大喘了几声，那毛二虎抱怨着：“大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也别老二老二的叫着，怪难听的。” “就是，就是，大虎，我听人说，青春期的少年心灵特别敏感，你可别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伤害了二虎兄弟的心灵。” 那厢，张小苏煞有其事得应和着，小小的脑袋点了又点，毛大虎与毛二虎齐齐看将过去，望着他那只到自己胸口的身材，忽然觉得心塞了起来。 “原来，我们已经是少年了，真是韶华易逝，往事不可追忆，呵呵，现在小孩子的心思真‘成熟’呃！” “不过，小苏，我怎么觉得你这面宝镜十分眼熟啊！” 毛大虎恨得咬牙切齿，努力转过头去，目光一亮，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神色剧震，那毛二虎跳将了起来，应合着：“是嘛，我就说这面镜子十分眼熟。” “肯定你们看错了，绝对是！”张小苏小心地挪了几步，将身横在宝镜前，回答的十分肯定，背上却渗出了潸潸冷汗。 …… “嗯，出现了？” 赤阳明皇天，此间天光如霞，氤氲盘蜷，呈莹红、淡黄之色，有神龙、神凤出没，游耍云雾天光之间，捕捉着一缕缕或红或黄的天光，天光之下，是一方散发万般光辉的神殿，广大高穹，如曜曜之日，辉煌至极，有天兵戊卫，持戈披甲，气机森严。 那神殿之中，也有一尊神人高踞，其身之大，广塞大殿，高不止百万丈，呼吸间霞光如涌，跌宕似潮，俱化龙凤之形，一缕缕、一絮絮，与祂身后的神环的应合，似起似伏。 “嗯，原来落在了此间。” 便在这时，那神人睁开眼眸，周身迸射无量神辉，定睛看去，广殿之中冲开一片迷雾，即有一座青峰于迷雾之中照落，神人伸手一拨，青峰迅速飞进、拉大，却引向了一处湖沼处处的山峦。 “你能逃得过么？” 神人悠然一笑，即有一道辉光闪过，化作一尊锦袍玉冠的男子，天额清稳，与玉盘天光，长笑一声，便下了界。 …… “犀角与红俚的进境暴涨得愈发迅速了，已压制不住心念暴躁。也好，两个蠢货，且去试探一番，都为我做嫁衣。哼，这三青宗当真托大，以为派一些小儿辈就能拿下我们？” 青石岗上，卧龙大妖冷笑潸潸，血口一张，便将洞府内的小妖吸了进去，嘎吱一声，嚼得满口鲜血，洞府之内，随即升起一层淡淡的血光，却散发不尽莫名的清香。 …… “小苏，你确定，那大妖的洞府里不会留下妖兵？以我们的实力进去，一旦遇到个妖兵级别的，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哼哼，毛师兄，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朝元峰的朝朝元青镜乃上品法宝，拥有八层禁制，若连一只大妖的洞府都探查不清楚，岂不是砸了我大朝元峰的招牌。” “是我炼阵峰的法华照光镜吧？” 毛大虎面色羞恼，哼哼唧唧地顶了一句，奈何张小苏不置回答，气得他一口气噎在胸膛，好悬没喘过来。 话说，几人会和后，张小苏指引着毛大虎等人穿过落坡塘，来到金亢山附近，寻到了一处布满寒冰的洞穴。 这洞穴高达十丈，嵌在地底，深不知多少，遍布冰霜，凝结成幽蓝之色，饶是几人被遁形符的神光裹挟，被这寒气一逼，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处洞穴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犀角大妖的洞府。 “所以说嘛，出门时一定记得将门关紧，你看，这疏忽大意之后，迟早得吃亏的。”张小苏十分得意，大眼睛闪烁晶光。 “哼哼，说什么废话，还有一处洞府等着我们观光呢！” 毛二虎摩挲着手掌，六人相视一眼，贼笑兮兮，遁形符幽光一闪，带着他们便冲入了犀角大妖的洞穴。 …… “有趣，有趣，想不到你我门下也有这等英杰？只是，他们不想着为宗门贡献，只顾自己打秋风，是不是有些不顾大局啊，浅陌师妹？” 那高天之上，云霄之间，一座龙鳌金鼎倒挂，垂落下一缕缕金色神光，神光温润，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泽，在神光庇护之下，那群青衫金边的男女好似隔离于时空之外，淡淡的云霄从他们的身上穿过，便似穿过了一重幻影。 这群男女共计七人，风光霁月，气机森严，似与天地相合，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名的韵律，惹起天地气机变化，联合成龙、虎、凤等神形，嗷啸不止。 不是青光宗七峰掌峰师兄师姐还能有谁？ “涤光师兄，这你可说错了，这群小子里只有一人是老娘门下，要说不顾大局，好似炼阵峰的弟子更是不堪吧。” 效法峰涤光话才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却见浅陌秀手扬起红发，意态慵懒，指蔻鲜红，似有如麝如馨的淡淡香甜。 “哦，浅陌师妹这是责怪炼皓师弟的人带坏了你的人，师兄怎么觉得有些没道理了，不如，让炼皓师弟说说理？” 那涤光语气轻悠悠的，浅陌闻言眉头一挑，炼皓老实巴交的，面露惊慌，双手连摆，忙道：“小弟也不知这几人这么不听话，回头一定将他们教训一顿，一定。” “呸，这老小子还是一样滑不留手！” 涤光与浅陌同时啐了一口，其他如陆吾、灭魔峰等掌峰师兄皆是冷视不语，好似铁铸的一般。 …… 呯！ 坚冰震碎，白雾纷洒，牛皋冷着一张脸从地洞里穿了出来，神色严肃，往左右打量了一眼，这才缓缓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犀角大妖的洞府吧？” 早有效法峰弟子低声应着：“没错，师兄法眼无差，此地正是犀角大妖的地盘。” “大妖洞府也能任他们往来？这大妖怕已不在洞中。如此说来，此次落坡塘的事情，已不止我们参与了？” 牛皋眉头紧皱，眼中精芒闪烁，似有意动，便有一个效法峰弟子上前，面露凶光，问道：“师兄，你看！” 牛皋终是摇了摇头，道：“一个野神大妖而已，能有多少收藏，好好为掌峰师兄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师兄教训的是！”那名弟子躬身应下，面色又有不甘，骂道：“只是便宜的那小子，白白拿了师兄的金蛟飞剪。” “白拿！”牛皋冷笑了一声，道：“那可是掌峰师兄赐下的法宝，没人能够白拿！” “师兄说的也是呢！”两名效法峰弟子也冷笑了起来。 …… “好东西，只是好像我们用不到啊。” 出了犀角大妖的洞府，五虎神色郁闷，那犀角大妖的收藏并非不好，却多是地宝材料，他六人只是新进入门弟子，门内的人都没认全，要叫他们炼制法宝，当真是为难人了。 至于交出材料请人炼制法宝，五虎表示，我们虽然年少，却不代表少不更事，这财不露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 “人族大贤有言，世人攘攘皆为利来，此为警世名言，深入人心。可惜，如此明言却非我族所有，乃至，这众生也渐渐为人族代替，常以世人代表众生！又岂止，众生就是众生，而世人也仅仅只是世人。 人族大贤，嘿嘿，我族大寇也！诸天万族，盖莫过于诸天之敌而已！” 诸天万族之中，人族并非天地钟灵之族，先天不足为世所公认。然则，人族之中却每有大贤出世，开万世之流，启众生之智，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以后天而胜先天，终于将人族的大势扩散到诸天万界，成为诸天大族之一。 落坡塘深处，此间熔岩如汤，流浆似火，冲喧四周，却见焦孟单杉凭立，神色严峻，身前站着一尊身影，高丈余，火红似碳，被一道朦胧的烟气笼罩，看不清面容，说出了这等残酷的言语。 “师兄所言甚是，师弟既为圣族接纳，便不会生出异心，师兄放心。” 焦孟面色冰冷，语气平淡，不见半点波动，那身影轻轻颔首，又道：“此役之后，青光宗当以我峰独大，师弟劳苦功高，峰主心中早有定计，掌峰弟子必为你奖励。” “多谢师兄！” 焦孟酷酷的神色终于动了动，拜了一礼，身影禁制消失，只剩淡漠的余音传来：“师弟，勿要叫峰主失望了！” 焦孟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 “威胁我，要你不得好死！” 第419章 狩猎 刘二驾风而过，陡然一个急转，裹挟狂风落下，定睛一看，却见着那土石半藏之处，露着一块青金色的石头，纹理复杂，镌刻成一副飞仙之图。 “飞仙石，可惜，这等神石是不该出现在此的。” 刘二冷笑一声，两指一点，一道剑光飞起，剑气纵横，青光照耀，草木金石尽为两分，但要再发冷言，却听呯的一声震响，火星大作，便有一尊巨汉披着铁甲杀来，张爪成势，身后浮现出一尊巨猿的虚影，臂如铁柱，声如旱雷，仰天咆哮，巨爪遮蔽天日，猛地挠下，只一下，就抓破了刘二的护体真罡。 噗呲！ 三道鲜血喷溅，刘二分作三份，分别倒向三个方向，那巨汉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青光宗，也不过如此！” …… “该死，青东宗如何知道我们到这的？” 两名青光宗荡剑峰弟子被对方一击击飞，相视一眼，顾不得同门的呼唤，架起剑光就跑，身后立时传来几声哀怜惊叫，剑光愈急，眨眼只剩两个小点。 但在这时，却有两只飞箭穿起，咄咄两声，半空中便爆开了两朵血花，两柄飞剑随之跌落下来。 “元皓师弟，做得不错。” 一个肌肤俊白的青年收起金弓，羞赧的一笑。 …… “师兄，我等弃效法峰弟子不救，回到宗门，效法峰上下必然恼羞成怒，要与我心马峰为难。” 地沟之中，两名青衣银边弟子蹲坑其中，一人年轻一些，脸色愁苦，望着从头上飞过了一道神光，再叹了口气。 倒是被称作师兄的中年弟子脸色轻松，不以为意，冷笑道：“青极宗有备而来，效法峰弟子定已死绝，此事师弟勿需再议。比起这个，师弟还是担心一下，如何逃过青极宗与青东宗的狩猎吧！” “狩猎？”年轻弟子惊呼了一声，才将站起，脑袋便顶到了一层符文光芒，又被压了下来。 便是这层光芒，才将他们的身形藏了起来，避免了被青极宗弟子发现。 “师弟你历事少，嘿嘿，不知东芒三青宗传统，每十年便要巨棒一次三宗定比。为兄入门三十余年，这种事情也遇过一回。不过，上一次可是我们狩猎青东宗呢！”中年师兄目光放远，似是想到陈年旧事，又似在计较什么，目光闪烁不定。 …… “师兄，入门弟子损失六成，内传弟子损失三成，” 一道金光飞上云天，一名青衫金边弟子手掌一伸，金光落于手中，他微微一打量，探出灵觉，便与涤光回报。 “六成？看来这代弟子比上一代强上一些，宗门复兴有望，诸位师弟，你们说是与不是？”涤光神色不变，面带微微笑意，仿佛那死去的人不是青光宗的弟子，而是阿猫阿狗一般。 “师兄所言甚是。”左右掌峰弟子纷纷点头，神色亦不在意，又有人道：“二宗声势近些年来稍显衰落，但往来愈加密切，此事不得不防。” “无妨，二宗能有多少本事，若是咋呼了，让浅陌师妹走上一遭便是！” 涤光大笑而起，浅陌妩媚的秀眉一扬，嘴角噙着冷笑，也任由他们一唱一和。 …… “怎生的来了这么多人？” 落坡塘深处，张小苏几人借由循形符的庇护，藏身一块巨岩之中，透过朝朝元青镜向外窥视着。 那见那沼泽之间，犀角、红俚以及毕方火鸟战成一团，除那毕方火鸟之外，犀角大妖与红俚都变作了人形，分别持着雪白弯刀与三刃叉相斗，两妖你来我往，却见那刀锋凌厉，叉法刁钻，并有冰光水流冲荡，打得光火大冒，却又纠缠着毕方火鸟不放，三妖弄成一团，一齐往一座火山飞去。 三妖之外，却多了许多深青、淡青、湛青服饰的弟子，分别是青光、青东、青极宗来人，这些弟子或是遮遮掩掩，觊觎一侧，或是大大咧咧，露身观战，或是托着法宝，周身真罡乱涌，不掩恶意，更有些弟子苦大仇深，便是大妖在侧，也停不下厮杀，打得热闹非凡。 三只大妖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顾自己厮斗，但有余波冲击，三宗弟子一旦卷入，三两个呼吸便魂飞魄散了去，或是被冻成冰雕，或是被妖水融化，也有沾染了一丝片缕的妖火，将自己烧成灰飞的，死状极惨，三宗弟子惶恐飞避。 偏偏，三宗弟子怕旁人夺去好处，须臾间不敢远离了三妖，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围绕在它们身边的三宗弟子又少了三成。 “说什么害怕二宗知晓了消息，只将我们派出，哪知二宗早得了消息，师兄们不是张口说胡话么？”毛二虎不无埋怨，暗暗计算了一下几人的底牌，顿觉灰心丧气。 三宗弟子也非身无长物，出来时都被师门赐下了法宝，但他们又能发挥出法宝的几成威能？ 大妖争斗凶猛，动念之间，便能过招十数下，三宗弟子往往不及祭出法宝，余波便将他们横扫，就此挂落。 三宗弟子如此，五虎与张小苏同样也有这样的尴尬，空有利器在手，却不能用之克制对手，别提多郁闷了。 便这般，三妖打打闹闹，众弟子逶迤跟随，一行人前后吊着，视野之中却出现了一座轰隆的火山。 这火山甚是高大，山高万仞，石如灰铁，一体而铸，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偏偏，在森冷的山体上却滚淌着金红的熔岩，蒸蒸热气散发，灼烧空气，随风而来的，却是一道道刺鼻的气味。 那三宗弟子之中有不少人吸入气体，只觉神魂昏昧，呼吸间身躯便干瘪了下去，只剩一截焦尸，这才惊道了一声不好，要往外间飞去。 “犀角、红俚，本座看你们争杀了半天，实在按捺不住，只好自己下场了。” 突然，一声狂笑从高空传来，却见高空之中，不知何时密布了一层阴云，若有一道巨大的身影在其中隐浮，大鳞划破阴云，闪烁灰光，便有一只巨爪探了下来，只爪如山，五趾虬扎，盘如老根，一爪便横盖了方圆百丈。 却是青石岗的大妖卧龙！ “卧龙，你敢！” 犀角、红俚长啸连连，一妖把手中的鱼叉一摇，化作一只三叉树，往上一顶，一妖把雪白弯刀一晃，变作一只月轮，往五趾切去，一只灰色的龙尾猝然从虚空中扫出，往那犀角、红俚扫去。 犀角、红俚二妖大惊，但要变招已经来不及，生受了卧龙大妖这一击，横飞出去，悾悾声大作，巨爪往下一抓，把那毕方火鸟抓起，龙尾一摆，阴云化作一缕细风，就往火山飞去，气得西交、红俚哇哇大叫，呕着血从地上飞起，追了过来。 “太凶猛了，这大妖快化为妖王了吧。”五虎心有余悸，被遁形符遮掩得幽暗不定的脸色却显出了几分苍白。 刚才，卧龙大妖横扫龙尾笼罩的范围可不止十里，不但将犀、红俚二要扫入其中，更连三青宗的弟子也被笼罩其中，只是一击，硬生生就趟出了一片平原，超过五成的三宗弟子被它碾成了肉泥，肉身尽毁，残魂被法宝裹挟，往各宗山门飞去。 得亏五虎与张小苏若非见机得快，躲避及时，否则一旦被龙尾扫过，他们可不敢保证，号称遇金则消，遇土则没，遇水则化的遁形符能挡得住这一击。 “卧龙大妖的本体定然极为庞大，若能收服这只大妖，一定很威风。” 比起五虎的后怕，张小苏的大眼睛却闪烁起了熠熠的光辉，这种光辉，过去只有在他看到法宝时才会生出，五虎看了俱是一愣，心中狂呼：“朝元峰的弟子都是这般没心没肺么？只是，三个月前我们那个腼腆的小苏师弟哪里去了？朝元峰误人啊，还我小苏师弟！” …… “师兄，这卧龙大妖的实力明显超过我们的预计，不知是否干涉一下？” 依然在那云天之间，涤光几人看着下方的异变，神色俱是一变，便有弟子上前，如是建议。 涤光思忖片刻，忽而笑道：“大势不变，小势难改，师弟勿需惊扰，静观其变就是。”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从其他几位掌峰弟子的面上扫了过去。 …… “一群蠢货，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老龙！” 火山深处，一缕细风转转不定，避开一层又一层火气，但在十来个呼吸之后，来抵达了熔岩最灼热之处，此间熔岩如曜，火光耀红，红光溢渲，整片时空都被一处氤氲的红光笼罩。 细风一转，化作一只龙首人身的大妖，趾爪间捏着拳头大小的火球，其中却有一只袖珍的毕方火鸟振翅啼鸣，眸间泣血，鸣啼哀婉。 “毕方，这次的福源太大，你消受不起，还不如给我呢？” 那龙首人身的大妖冷笑一声，才放了厥词，身后也有一声冷笑传来：“是呢，这福源如此深厚，但不知卧龙大妖又要如何消受？可不要把自己噎死了！” 第420章 打群架？我最不怕了 “你是什么人？” 卧龙大妖骤然转身，只见着身后站着一个单杉男子，气息也不如何浑厚，当即冷笑出来，只爪抓了过去，空间立时爆碎。 “小子，凭你也敢出现在本座面前？” “凭我自然不敢与大妖作对，不过，大妖要对付又不止我一人。” 那男子嘴角噙笑，任由卧龙抓来，身形破碎，化作泡影，卧龙神色猛地一变，便听得两声大吼传来，怒哼了一声：“小子误我大事，真是阴魂不散！” 转身擎出一爪，便与一只扎来的鱼叉对了一招，火星飞迸，穿融虚空，这时，又有一只弯刀劈开火星，狠狠地劈在了卧龙狰狞的龙首上，但有金光闪烁，半片鳞甲飞崩。 “好坚固的肉身！” 犀角大妖惊呼一声，面色骤变，卧龙大妖眼中显出凶光，把头一晃，化作一只房屋大的龙首，张口一扑，便将弯刀叼在口中，钢牙相合，咔嚓一声，弯刀立时被咬下一截，犀角大妖面色狂变，张口便喷出一口青色的血液。 那弯刀乃是他的独角祭炼，心神相连，一口被卧龙咬破，他岂能不受反噬？ “两只蠢货，白活了几百年，入了别人的算计也不知道，老龙念你们同族，存心饶你们命，也不珍惜！” 嘎吱嘎吱吞下弯刀碎片，卧龙凶光更甚，身形一晃，使了个法天象地，身躯千丈，两头四臂，两手舞枝叉，两手舞圆盘，杀将过去。 那枝叉与圆盘分别是卧龙大妖的双角与逆鳞所炼，锋锐难当，比他的利爪还要厉害，一时劈得犀角、红俚大妖鲜血崩飞，怒啸连连。 两妖纵然有心退去，被卧龙大妖这么一顿乱劈乱砍，也砍得杀性大起，不管不顾，只与卧龙战成一团，打得熔岩飞溅，地洞动摇。 他们却不曾注意，他们流下的鲜血不曾被熔岩烤干，却有一道奇异的力量将这些鲜血托起，往岩熔底层潜去，而被卧龙大妖捏在手中的毕方火鸟哀鸣愈发低微，渐渐不闻。 “该收网了！” 云天之中，涤光淡淡的吩咐着，便有炼皓上前，躬身应下，取出一只罗盘，往虚空一拍，身前的虚空泛起微微涟漪，他抬步一跨，便穿过虚空，抵达了地洞深处。 “不是说有一只传说中的凤凰鸟么，怎么不见半只鸟毛？” 地洞之中，五虎与张小苏悄然潜伏一旁，嘟嘟囔囔，六双眼睛闪得贼亮，欲意搜寻出此处的目标，就在这时，裹挟他们的遁形符神光忽然大放光芒，幽光闪耀，呼啦一声，径自飞走，往那卧龙三妖扑去。 “这，这个？” 五虎兀自惊诧，只见虚空中走出一名青衫金边的男子，把手一指，五虎身后的五杆大旗骤然摇动，猎猎翻滚，哗啦一声飞起，飞落五方五极，瞬间连成了一座五行大阵。 霎时间，只见风火涌动，地水齐发，五行逆转，地洞的空间骤然混沌了一下，便被拉入了异度虚空之中。 “三青宗的小杂毛们，竟敢偷袭妖爷爷！” 这等异变，三大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当即咆哮一声，各自化作原形，一只是长千丈的青犀，独角如刀，乍放冷电幽芒；一只是红色锦鲤，龙头鱼身，长须舞动，掀起万丈波涛；一只体长逾十里的石龙，鳞甲灰黑，筋躯虬扎，微微一挣，便撑得五行空间倏胀倏缩。 卧龙者，石龙也，本是一座卧龙石雕，历千万年之久，得一点灵性，修成妖灵，这异类修行，最是艰难，但成就往往极高。 “好一只恶龙！青光宗的师兄，你们既然降服不了，便让我们出手如何？” 突然，一声长啸传来，却见虚空猛地一挣，便有四尊魔神一般的人物横越而来。 这四人身躯庞大，筋骨强横，肤如金石，双目如矩，绽放煌煌神光，屹立四方八极之位，擂拳成锤，轰咚一声砸落下去，砸得虚空动荡，五行异度虚空爆裂，炼皓吐血。 “师兄！” “师兄个大头鬼，再不跑，我们小命就没了！” 五虎惊呼了一声，身形不由一紧，浮漂起来，回身一看，只见张小苏神经兮兮的，用一根幌金绳将他们扯着，吊风筝也似的远远吊住。 在他们身后，虚空陡然暴沸起来，掀起千万重劲风，跌宕在一层蒙蒙的光辉上，呯呯乱响。 哤！ 却在这时，张小苏身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却见着两只金蛟飞腾而起，呯咔一声，化作一只巨剪，咔嚓咔嚓剪来，割开了一道道幽深的虚空裂缝。 “青东四杰，今日来了便不用走了！” 炼皓抹了把嘴边的鲜血，冷笑一声，大旗飞卷回来，呯呯四声，化五合一，变作一只铁血大枪，炼皓持枪一槊，枪劲霸烈，虚空被平平推了过去。 所谓青东四杰，却为此代青东宗领袖弟子，皆有入圣境大成的道行，为青东宗众弟子之首，号称高、穹、无、上。 “什么东西，敢在我青东四杰面前大放厥词！” 便有青东四杰的老大青高哈哈大笑，双臂一震，身躯变作千丈，头顶一座微型星河，蓦地一舞，星河倒转，化作一道气芒切割而来，将虚空、大枪尽数切成两份，大枪分崩，重新化为五杆大旗。 嗡！ 青高兀自得意，突然，一道幽芒卷来，将青高拉了进去，青高横舞星河，迸放万千星光，奈何幽光似虚还实，可刚可柔，一时间竟挣脱不出。 这道幽光，却正是遁形符的符文神光！ “炼皓，找死！” 青东三杰大怒，便有青穹踏步而来，打将出了一拳，这一拳重比泰岳，气势恢宏，震得天地凝滞，亦有一座隆隆青山撞出，高千仞，连绵三百里，霸道森森，威临诸人。 那是，东芒山！ “好凶猛的武道意志！” “三青宗的小子，当我妖族无人否？” 炼皓大惊，不敢槊起锋芒，但要躲避，只听得一声咆哮响起，石龙大妖正好飞出被四杰打爆的虚空，石质的龙身一震，长尾横扫，与那青山撞在了一起，惹得虚空跌爆，动荡不止。 却正好替炼皓挡下了这击！ “好龙，皓龙！” “孽畜，尽会胡搅蛮缠！” “该死，这老龙糊涂了！” 炼皓哈哈大笑，青穹气得面色发青，青无、青上面上也不好看，二人飞身而起，身躯交缠，乍如毒龙虚影升腾，巨鳞射冷电，筋躯放赤光，骨刺尤凶戾，煞气汹汹，仿似两根通红的火柱，与那地底的应合，蒸腾着一道道氲氲火气。 那毒龙虚影，却是山海天中有名的洪荒巨龙一族，也不知如何被青高、青上两人体悟了真意，炼做了拳势。 霎时间，但见拳势凶猛，犹若天河倾倒，漫卷无尽，炼皓色变，指尖连连掐诀，挥洒出亿万道符篆，连结成一方朦朦胧胧的世界，咻忽张开，将巨龙虚影吞了下去。 尘微界，炼元千千！ “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炼皓，你当我们的拳势是白练的么？” 青无、青上冷笑连连，就见炼皓脸色涨红，炼元千千界倏大倏小，轰然而爆，便有两只身躯赤红的巨龙飞出。 原来，那青东宗功法独特，讲究由武入道，并不祭炼尘微界，而是将尘微界与拳意结合，化作拳势，以拳势裹挟劲力，挥拳蹬腿便有一方世界之力，一身攻击力可谓凶猛。 那炼皓也不过入圣境大成，炼元千千界可挡不住两位同境界者的震动。 “死去！” 一击得手，青高、青上得势不饶人，狂啸而起，黑发飞扬，双拳再挥，又是两只凶猛的洪荒毒龙飞起，四龙横贯天穹，并做一根煞气之柱，鳞甲狰狞，煞气凛然。 “哈！” 金蛟怒啸，飞光凶急，危机关头，张小苏厉喝一声，乍见宝光闪烁，一尊披着明光神甲，戴着天星飞月冠的神人飞身而出，脚踢魁斗，猛地就是一蹬，但将金蛟飞剪蹬得一个后仰，剪刃飞空。 “牛师兄，你我同门你要赶尽杀绝？” 张小苏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内怒火如炙，小拳头握得紧实，耳朵一动，猛地掷出夺定飞环，无数飞环套成莲花，一开一合，恰好张住两道飞来的金光，不是那金蛟飞剪又是哪个？ “牛师兄，这招在我面前已经不灵光了！” “是么，你以为我会用一样的招式？吃我一记剑光飞化！” 张小苏怒极而笑，被张住的金光陡然一震，化二为一，只得单片飞刃，却有一道金光自天枢位而来，划成天勺，急急穿来。 正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一阵冰寒的杀机笼罩在后颈上，骇得张小苏脸色都发青。 “青东四杰，一群莽夫而已！炼皓不才，虽然排名青东掌峰七子最末，却最不怕群殴。” “什么？” 炼皓呖啸一声，青高、青上面色忽变，即有千万道飞光穿来，或如流光飞火，或如栲栳大星，或如天河之水，辉光不同，将地洞渲染得五光十色，缤彩至极。 竟都是，青光宗各脉弟子身死后留在落坡塘的法宝！ 第421章 异变连连 呯呯呯！ 金光乍闪，如刃似光，那金蛟怒吼咆哮，一身鳞甲分化成无数金刃，一瞬之间，便不知多少金刃落在张小苏身上，震得他身躯剧颤，小小的身子好似雨中芭蕉，随风乱抖。 虽有一身法宝护体，不曾让金蛟飞剪突破了防御，但张小苏依然震得五内如焚，口鼻溢血，一缕缕殷红的液体从面甲的缝隙流出，急得五虎上蹿下跳，只能干着急。 金蛟飞剪之威，此时才见了端倪。 或者说，那金蛟飞剪便不曾展示过真正的威能，直到此时此刻才威能尽开。 “不可能，金蛟飞剪威能如此巨大，但我一身法宝，如何会挡不住它的攻击？” 张小苏心神剧颤，陡然想到一个可能，神色晦暗，眉宇间少了几分稚嫩，而多了几分明睿。 “小苏，你放我们出去，不要理会我们！” 那牛皋也是阴毒，藏身暗处，暗中遥控，金刃须臾间不离六人身匝，张小苏为了护住五虎，踏着天罡乱步，游转四周，将所有攻击都接了下来，也将所有的伤害都承受了下来。 “什么？” 青东四杰惊呼之间，数百法宝已经落定，布做一方红光焰焰的大阵，大阵之间，红光弥弥，赤焰冲霄，煌煌之间又见妖异，沐浴红光的炼阵竟若妖邪，咻而一转，便将青无、青上击来的煞气通天柱融成油滴，二人惊疑，一时不敢上前。 “青东四杰，可敢入我红灼大阵？” 炼皓屹立阵中，单手负后，做势邀请，一副尽在囊中之意，神色之张狂，亦可谓独得了风骚。 但至始至终，他却不曾往五虎看上一眼…… “红灼大阵？好大的名头，不如你来入我四柱青东阵？” 另一旁，青高终于斩裂遁形符神光，大步踏来，又有青穹迫开石龙，走到了三杰身旁。 四杰同时屹立四方，头上各有一道气机冲起，连绵成一方青树郁郁，老藤如龙的天地，天地四方，却有四只通天巨柱屹立，正是青高所言的四柱青天阵。 “人族，这是你三青宗的恩怨，与我妖族无由，你们径去打生打死。” 一旁，眼见各人不对付，石龙终于转醒回来，筋躯一震，倏而缩小，变作一只四脚蛇，三寸丁点，就要破空而去，却见红灼大阵蓦地一涨，红光弥散，往虚空中卷收。 “找死，当着我们的面动手？”四杰大怒，四柱青东阵轰然拔起，青光绽放，有龙鸣啸啸，往红灼撞去。 炼皓嘴角噙笑，伸手一指，红灼大阵弥散的红光径自转了个弯儿，但有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传来，虚空中便见一只赤身蓝纹的猛虎奔啸而来，铜头铁尾，将身一滚，化作一尊身形巨大的汉子，张口一吼，吹起一道飓风，冲向了四柱青东阵。 另一旁，石龙倏大倏小，欲图穿入虚空间隙，奈何红光妖异，一卷一收，便将它拉入红灼大阵之中。 “人族，你什么意思，要与我妖族为敌？” 石龙怒急，使了个法象之法，身躯涨大，化作千里长短，鳞甲开阖，吐息连连，红灼大阵内部空间也变作千百倍大小，一道道红焰似跗骨之毒，灼之不尽，将它烧得身躯赤红，渐渐融化，痛吼连连。 “妖族？好大的名头，石龙，你不觉得，此间少了几个角色么？” 炼皓面目原本普通，此刻强做冷笑，面色却显得异常阴鹫，石龙一惊，这才发现，进入熔洞的犀角、红俚以及毕方火鸟竟不知何时消失了，心中不禁生起一阵恐慌。 “陆吾峰陆霸？好，好，青光掌峰七子已到，何必遮遮掩掩，不如都出现吧！” 四柱青东阵与飓风碰了一下，几乎将整个地底溶洞掀翻了去，熔岩飞溅，如地泉喷涌，骇得争斗中的张小苏及牛皋等人惶惶奔走，一时顾不得争持，但有一朵血红金莲暴露了出来。 这血红金莲花开十二品，莲叶摇曳，金辉点点，渐有沁人馨香四散，熏得几个娃娃淘淘欲醉，四杰色变，转身便要离去，合力往虚空中一撞，竟然未能撼动虚空壁垒，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青东宗的师兄，既然来了，那便不用走了，我这红灼大阵还缺了几味补药呢！” 炼阵冷笑一声，虚空中只听得一声梆响，一个青衫单剑的男子横身而出，剑光飞点，万道剑气飞梭，虚空顿时被剖离成碎片；又一声梆响，一尊魁梧的神人走出，虎步龙行，周匝金光万万道，浸染虚空，结成无数枷锁，与其并行；又一声梆响，虚空陡然模糊了一下，便有一个身形模糊的男子凭空浮现，脸上无相，似有魔音浅唱，浸人心脑；最后一声梆响，就见一个红发的女子走了出来，肌肤赛雪，身形妖娆，然目光睥睨，犹若男儿，微微冷笑，卷荡朝朝青光。 不正是青光宗荡剑、荡魔、心马、朝元峰四峰的掌峰师兄师姐？ 这四人一出场，便与炼阵、陆霸并立六合方位，气机峥嵘，头上各有神光托起一座青峰，或郁郁葱葱，或苍古深青，或荆棘古丛，却正是荡魔、荡剑、朝元等六峰。 六峰乍显，青光如曜，将天地渲染的一片青莹，只有血红金莲所在依旧，血光淡淡，金光点点，将众人的神色衬托着明灭不定。 “青光宗掌峰七子？嘿嘿，如何不见涤光出现，莫不是，看不起我青东宗？” 眼见去路被封，青东四杰虽怒不惊，合力祭起一座残破的青铜宫殿，这宫殿色着古朴，刻有鸟纹秦篆，寻寻常常，只在青东四杰头上沉浮，半分威能不显，但浅陌、炼皓等人见了都是面色微变，如临大敌。 “不知你青光宗现在可敢将我们炼成大药？” 下一刻，掌峰六子同时将青光峰祭起，而青东四杰也将那青铜宫殿扔了出来，一者山如丹青，青光至纯至净，仿若一块碧玉，一者辉芒不显，古老苍茫，沉浮间，似有混沌气流奔涌，如幻如灭。 铛…… 仿似金钟震荡，张小苏等人只觉神魂一震，身匝的法宝光芒震破，吐血横飞，青光掌峰六子也纷纷喷了一口热血，青光六峰破碎，横飞出去，便有青铜宫殿横击而来，气势依然不显，六子面容惨淡。 “疾！” 但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娇咤传来，张小苏身上的各般法宝径自飞起，狠狠一撞，呯零震碎，跌落出五块青铜碎块，仿若流星火雨，被浅陌指点着，往青铜宫殿砸去。 “果然，师姐将法宝赠予，是早就定下的算计！” 张小苏心神失落，似有一声叹息响起，随即，却见一点混沌炸开，将他与五虎包容了进去。 轰轰轰轰轰！ 接连五声震动，青铜宫殿被这五块铜块打得连连震颤，去势不由一缓，浅陌与青东四杰皆是面色惨白，就听得几声长笑传来，虚空陡然一裂，一只断碑从中伸出，一挑一抖，便将青铜宫殿拉了过去。 “青极三英，我们等你多时了！诸位师弟，还不出手？” 又一声笑声传来，虚空上蓦地多了一个青衫金边，剑眉英挺的男子，正是涤光。 涤光摇了摇袖中，手上便多了一只青铜华表，轻轻抛下，正好撞在断碑上，将之撞偏。 而在此时，方才还萎靡不振的陆霸、炼化等人突然大笑起来，或取出半片瓦砖，或扔出一座门户，或祭起几只檐角，皆是一堆零碎，往虚空中一扔，化作一抹抹疾光，往青铜宫殿飞落。 “万古青宫，终将回落我青光宗矣！” 又有炼化将那红灼大阵一抖，一抹金光随之跌落血红金莲，却正是已被炼化的石龙。 那石龙虽然天生筋骨强横，但终究是个野路子出身，哪里比得炼皓等人？手段差一毫，实力便弱上三分，炼皓出场后，便没在他手上走过三招，亦可见这些宗门真正嫡传弟子的厉害！ “师兄，师姐，大药成矣！” 炼皓大笑邀功，但有陆霸猛地一撕，撕开空间，扔出一个眉角凶戾的半大少年，就要往那血红金莲抛去，一道飞光挡来，将他视野遮蔽。 “涤光师兄，你是何意？” 陆霸面色狰狞，却听得涤光大笑道：“陆霸师弟，你心思难测，师兄不得不防，左右不过要炼出神祗，便用我效法峰弟子如何？” 他话音才落，一道金光就落在了血红金莲上方，只见着一个胖墩墩的娃娃跌了下去，随即被那血红金莲吞没，血红金莲上，血光消散，金光大盛，淡淡馨香散发，一颗金黄的果实渐渐凝实。 陆霸面色凶光一闪，便要发作，就听得一声巨响，有三尊青袍遮面的人影祭出了一道光华。 那光华甚是凶猛，犹若滔滔洪流，轰鸣作响，横冲而去，将陆霸等人抛出的疾光撞得左支右离，细看之下，冲涌过去的，哪里又是什么光华，分明是无数星砂练成了一条天河。 “青光七子，你们以为胜了？” 涤光转身看去，正见着青东四杰点燃三束清香，面朝于东，叩拜了下去。 “不好！” 第422章 杀一回 青烟匝匝，盘空三环，径往虚空飘去，青光七子惊呼了一声不好，面色就是一变，就见着一尊神人跃出虚空，金箍束发利落落，青甲披身威凛凛，一领大氅似流光，神眸若电耀暄光。 这神人倒持着一只峨眉长棍，也不答话，只看了一眼，就将来龙去脉收入眼中，横棍便扫，长棍迎风就涨，山峦大，百里长，滚荡荡碾去，碾破重重虚空，管你什么红灼大阵、天河光华，乃至地底熔洞，都被祂一击爆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青东四杰？分明就是青东四赖！” 长棍碾来，青光七子却被长棍的威势带着身形转跌，破娃娃一般白甩飞了出去，大好局势就此破灭，涤光气得浑身颤抖，再难保持风度。 因为，那出现的神人，分明就是地仙级的强者！ 三宗定比乃东芒山三宗常例，由三宗真传弟子主持，历届之中，并非没有地仙级大人物插手，却多在定比最后出场，这等大人物亦是点到即止，各有克制。 哪想着，那青东四杰见着情形不妙，竟然耍起了赖皮，将宗门长辈都招呼出来？ 涤光已然预见到，接下来的局势再非他们这些掌峰弟子所能掌控的。 他却不曾想，他们青光七子几乎要将青东四杰炼做大药，对青东四杰来说就是最后时刻，再晚些，青东四杰，就要成了青东死杰了。 果然，涤光才想着，又见虚空泛起层层涟漪，就见一只巨剑挑来，恰似极光电殛，把长棍一端一点，将它震荡开来，就听得一声长啸传来：“青吾，你不顾面皮，要以大欺小？” “荡剑，休得污蔑本座声名，你可曾看见我对你宗弟子下手了？” 持棍神人大笑而起，棍随剑走，一荡一压，画了个圆弧，再次镇落下去，即有一座青葱山脉浮现，化作玄奥的纹理，镌刻棍身，一棍而击，将巨剑狠狠地撞入虚空虚空深处，涤光等人似乎听得一声闷哼。 所谓荡剑，却是那荡剑峰的峰主！ 但青吾所言并不虚假，他的确没有对青光七子下手，至于青光七子被余波扫飞这等事情，只能怪他们本事不济。 “好个青吾，还是这般胡搅，难怪教出四杰这样蛮来的弟子？” 又一声冷哼传来，虚空间，但见一指点出，金光匝匝，相互缠绕，于指尖处连结成一幅神圣图卷，狠狠一点，却把虚空洞穿，点出了一个黢黑的洞口。 青吾神人不慌不忙，把棍一扬，耍了个棍花，就将虚空洞口震碎，也笑了起来：“荡魔，你真身不出，以为能一个指头碾死我？” 再出手的，却是荡魔峰的峰主！ “好，诸位师兄且勿出手，就让荡魔考教一下青东宗高才的本事？” 虚空中传来一声怒哼，就见着一尊金袍的神人虎步龙行而来，头戴九龙天冕冠，着朝云天霞袍，腰间配着一把寒光剑，抬步跨出，身躯涨做千丈，一指点出，长数十丈，荡起层层气浪，隆隆震爆，如天柱掉落。 却是，他羞恼青吾神人折了他的面子，存心要将难堪，以应那句一个指头碾死他的话。 这一指与荡魔刚才那一指自然不同，乃荡魔全力而出，指尖金光凝聚，化作一副九天荡魔天尊图纹，狠狠一压，有雷光并行，虚空尽作紫霄。 “荡魔，你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那青吾神人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眼见荡魔峰主如此小觑，冷笑一声，也使了个法象，身形暴涨，斜棍一剃，长棍仿若铲子一般铲了出去，一时间，两人便战做了一团。 “还不动手？” 蓦地，涤光耳中传来一声冷哼，顿时知道，暗中注视的青光宗各峰主已经有些不满，便不敢犹豫，脚步一跨，身下青金光辉蔓延，化作一条大道，飞落而下。 这时，斜刺里又撞来青铜宫殿，呯的一下，将那金光大道撞得粉碎，涤光心中一惊，就见着一抹冰霜凝聚，将虚空冻成琥珀。 不但是虚空，连涤光与青铜宫殿一起，都被冻在了半空。 “青泉，你也来欺负我宗小辈？” 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似有一青一白两道飞影跌入鸿冥，却见着浅陌飞越而过，嘴角带笑，卖了一声好，往鸿冥方向拜道：“多谢峰主！” “涤光，这次便让我朝元峰一回吧！” 平淡而霸道的吩咐在涤光心头响起，涤光心头暗恼，欲要挣破冰霜，一阵寒气侵袭，冻得他脸色发青，上下颌都打起了架。 “该死，朝元峰不讲规矩，连自己人也下手。” 涤光恨得咬牙切齿，心神激荡，寒气趁机而入，将他半边身子都冻成冰雕，再不敢分神。 另一边，浅陌十指纤纤，伸手抓向金莲凝结的果实，却被一层金光阻挡，面色不由一变，似乎看到了什么，神色不由迟疑了刹那，这一迟疑，恰有一只大手撕开虚空，随手一弹，将她弹飞了出去。 “青光宗的小娘皮你还是起开吧。” 铛！ 但在这时，一声钟声突然敲来，虚空蓦地一震，继而冻结，有微末涟漪泛起，金色果实陡地一沉，没了进去，待得各人回神，早便没了痕迹。 “是谁？是祖师？还是另外两个老不死的出手了？” 不论是正在争持的荡魔、青吾，亦或是撞入鸿冥的朝元、荡剑、青泉，还是不曾出场的三青宗诸脉强者，都沉默了下来，心头闪过同样的疑惑，各人也不搭话，转身就走，徒自留下一群傻了眼的三宗真传弟子与一堆孤零零悬浮的法宝。 “快抢万古青宫！” 但在下一刻，各人同时回过神来，又争抢起虚空中散落的青铜碎片。 …… “苏兄，你看出了什么？” “左右不过一群自扰的庸人而已，与我何干？” 苏妄耸了耸肩，并未在意，伸手抹除两人之间的留影，却叫他身后六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一阵失望，见着苏妄对面的男子看来，立刻低下头颅，做搭眉耸眼状，不敢抬头。 苏妄对面，做着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身披金袍，长发浓密，双眸如星，眉宇中间，是一道淡淡的金痕，似曲似直，仿若镌刻着无尽道理，只是稍稍打量了一眼，五虎及张小苏等人便觉天地动宕，有万物破灭之象压来，魂魄好悬没被压碎了。 得亏男子并无对付他们的意思，收起气机，才叫几个小子逃过一劫，他们依然心有余悸。 “庸人？得苏兄此言，吾心甚慰。不过，苏兄你当年杀玉霄一回，玉霄也要杀你一回！” 那男子向他报了抱拳，蓦然站起，语气虽然平淡，但有凛然杀机冲起，掀起万重波澜，氤氲的混沌气流随之倒转、碰撞，炸开了一重又一重虚空，骇得小子们心神震颤，面色惨白。 这男子，赫然在虚幻世界与苏妄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霄！ “只一回？”苏妄忽然歪了歪头，玉霄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 “也罢！” 苏妄忽而笑了，笑意微微，玄而莫名，缓缓站起，周身即有煌煌气机冲荡，搅动半边混沌，凝却成一方鸿鸿蒙蒙，似清似明的天地，与玉霄掀起的混沌暴动相庭抗力。 “请！” 两人同时抱拳，随即化作了两道光华，冲入了混沌深处，霎时间，只见混沌动摇，幽光闪烁，并有龙鸣虎啸嗷嗷，电掣雷殛奔啸，日月冉生，天光如华，不时间，又有万道光流冲荡，搅起惨淡阴风，虚空悲泣。 那混沌深处，不知多少气泡世界开辟而出，有的飞火焚天，有的天地冰凝，有的青树郁郁，却又在转瞬之间破灭，泡影般凋零，直看得几人触目心惊。 还好，苏妄与玉霄虽然离开，但他们设下的防护依然有效，那混沌的动静再大，也不能撼动他们周身十步，喜得几个小子眉开眼笑。 “小苏，那是你老师么？”毛二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神色几多羡慕。 张小苏眉角一扬，似乎有些兴奋，却似想到什么，神色陷入低迷，怏怏着：“若非为了救我们，只怕老师也不会惹来这般大敌。” 他犹记得，就在几人差点被青光七子与青东四杰的余波搅入时，是苏妄救了他们，而后，那自称玉霄的男子突然出现，便有了两人对坐观战的局势。 张小苏等人虽然年幼，也看了出来，苏妄与玉霄的关系古怪，似乎有些不对付，更看了出来，这玉霄，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不怕，不怕，你家老师这么厉害，一定能赢的。” 毛大虎横了自己兄弟一眼，几人再将目光转移，正见那混沌深处，陡然洒落了一阵血雨，虚空间若有悲音戚戚，又有阴风愁煞哭泣，随即，却见玉霄走了下来。 他衣裳破碎，眉心殷红，手中拎着一只长剑，剑身悠长、微蓝，剑锋圆钝，仿若木器。 那把长剑，正是南天剑！ 见着张小苏仇恨的眼神，玉霄也不恼火，忽然笑了起来：“小家伙，等你以后明白了，还会感谢我呢！” 第423章 拦路的树 “只杀一回，看来死的不够啊！” 朝元殿顶，张小苏蹲在一只飞扬的龙头上，托着腮帮，做愁眉苦脸状，大眼睛随意溜达着，目光狡黠，却又透露着几点灵性。 “不过，玉霄道友，你想了断因果，就不知，又要牵扯出多少因果。” 这张小苏说话神神道道的，十分古怪，仿若换了个人似的，那语气，俨然便似一个“小小的”苏妄！ 而他，的确就是苏妄！ 玉霄所言，以后便会明白，这个以后，并不是太久，不过一二场梦境，张小苏便苏醒了真灵，知晓了前因后果。 他张小苏，却是苏妄的一点灵光所化。 这点灵光，亦作真灵。 真灵，实为先天之灵！ 先天，为天地之先，是为最初、最始，亦可谓元始。修行者求道，本身便是一个求得真实、回返最初的过程。 但在苏妄褪去凡胎肉体，晋入地仙时，他以一身道行，练就了一点先天真灵，而后，便投在了张阿六门下。 那死去的，只是他褪下的肉胎！ 如今的张小苏，虽是苏妄，但又不是苏妄，只是一点小小的真灵，想要回复初如，回复本性，却非一日之功。 或许可以将他认作全新的个体，也能依然将他看成苏妄，不过仁者见仁，张小苏不想多做置喙…… 好在，张小苏功力虽有退步，但境界未落，道行犹在，但需三五年，便能重新晋入地仙，所花费的，只是一些时光。 而修行者，最不缺的就是时光，这并不值得愁恼…… 他所愁恼的，却是这具小小的身体，或者说，是这一身的血脉。 一世之恩，三世相连，血脉相连，同样也是因果，还是最深的羁绊！ 当然，他张小苏在这方天地，还不止这点因果…… “师姐，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打听来了么？” 张小苏一跃而下，正有一道红光飞落，化作一个女子，峨眉如秀，红发似火，妖娆而脱俗，不是浅陌那女魔头还能有谁？ “师弟，这回师姐可是费了很大苦功呢，师弟要如何感谢人家？”女魔面做娇羞状，说话间，就将玲珑诱人的身材便靠了过来，贴在张小苏身上。 张小苏面带着抗拒，小脸板紧，状做“严肃”，道：“师姐，男女亲疏有别，你这样子，以后我很难娶到媳妇的。” “莫不然，师姐嫁给你如何？”女魔头将臻首贴在张小苏耳鬓，细喘微微，吐息芬芳，温热的气息中带着别样的诱人味道。 连张小苏这样的小不点都要调戏，女魔头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不要，师姐大我这么多，都是老太婆了！” 张小苏嘟着小嘴，眉头紧皱，不意间却道出了“事实”，女魔头面色霎时转做惨白，泫然欲泣，神色哀婉，张小苏却将小手伸了过来，女魔头只好甘拜下风，狠狠地将一枚玉简扔在他手中，跺了跺足，化光而去。 微微光辉挥散，似有点点晶莹洒落，摔得粉碎，浸润了几点泥土…… “嘁，搞得像那么回事的样子，可惜，你不知道往事不可忆么？” 张小苏嘟嘟囔囔，伸手一招，便有一道微蓝剑光从袖中跌出，化作一道小小的星河，将他托起，往青光宗山外飞去。 他与女魔头的关系看似依然亲近，但两人皆知，一道深深的沟壑已经横阻在了他们之间…… 自三宗定比，又过去了半年！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女魔头是否算计过他，张小苏不愿计较，更不想回忆。 他虽然继承了苏妄的过往，但同样，也有着作为张小苏的秉性，有些事虽然看得明白，却不想明白，想当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糊涂蛋。 偏偏，已然明白了，就不再是糊涂…… 大愚非愚，大智非智，这世间的道理，不是想明白就能明白，也不是想糊涂就能糊涂的。 否则，还要那许多的求道之士干嘛？ “哼哼，想跟着我，你为我没招？” 才出了山门，张小苏便察觉到身后的影子，眉头一皱，似有些不喜，稍稍压低云头，手搭凉棚，抖了抖肩膀，身后张开了一道金色的羽翼，嘭的一声，振翅而飞，扶摇直上，瞬息千里，霎时飞的无影无踪。 “师兄，这小子也贼精，该不是发现我们了吧？” “能得赤阳明皇天下旨、祖师亲自下令看顾，来历自然非凡。由得他去！他惹得祸越大，祖师越是欣喜，你我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不过，师弟，你这一门与他有些恩怨，可不要拖累了师门。” “师兄放心！” 虚空微微震了震，却见着两个青衫金边的青光宗弟子显出身来，再往张小苏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回宗门。 这两人，一人是涤光，另一人，却是牛勇！ …… 元罗司戊天广袤无尽，有无限风华，山高海阔，天地相去亿万里，东西广大几光年，由东芒山向东百万里，便是亘极州的边缘，亦是元罗司戊天极东所在，有海曰渊，是为渊海。 渊海无尽，有亿类水族，万千海岛，陆地面积不比那亘极州小上多少，不知藏了多少卧虎藏龙之辈，其中又以无手氏、南开氏、多氐氏、八部氏最为强盛，族中强者辈出，辖下精兵亿万，又多有在天廷中供职者，统御万万里海域，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自离了东芒山地界，张小苏就压下了遁光，一路逶迤而行，看着那些山险水恶、乌烟瘴气之所，远远地就绕了过去。 这元罗司戊天毕竟不是下界，莫说张小苏如今连地仙都不是，便是地仙，也没有他放肆的机会。 诸天之中，天仙以下，地仙以上，分为九品，以一品为最，九品为下，又有散数、真仙、玄仙之别，其中每三品一阶。 如那青光祖师，不过是个六品地仙，用地仙九品的说法，不过是个小小真仙，勉强算是跨入中层。 但要想想，那元罗司戊天中，有的多少天仙，多少地仙，旁的莫论，单就一个司戊天廷，各大天王、天君、神将皆是证得天仙位业的大能，号称与天同寿，青光祖师说得好听供职天廷，但与诸多天仙相比，其实就是一只稍大的蝼蚁。 是以，那东芒山三青宗的名头，也只能彻响东芒山方广万里地界，出了东芒山，再无人知道。 三青宗如此，张小苏更是如此，愈发不敢放肆！ 至于天仙之上，张小苏只知，有太乙、大罗之论，大抵如此，更深处又有什么讲头，却非他能探究。 或许，虚空镜知道的多些！ 说到虚空镜，张小苏好似很久没听到人家的声音了，似是，一切就发生在某个女魔头贴近他的时候…… “蔷薇小姐姐，你在么？” 占得年纪小，张小苏极其不要脸了一回，待得半响，这听到一声娇哼，他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就听得一声叱骂：“好个苏子度，你以为重新换了个马甲，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占姑娘家便宜，达到你‘猥琐欲为’的目的？” “人家那不是年‘幼’无知么！” 某个女子怒气哼哼，某个“小”不点打死不认账，断然否认着，与那女子不断争辩，渐走渐远…… “这诸天也真是的，空间壁垒要不要这么坚固，动不动就震得人筋骨疼痛。” 由疾化缓，张小苏的身形拉得老长，渐渐凝实，从半空中走下，左右打量了一眼，见着小山上一株金丝桧木，面上露出欣喜，高高跳起，落在一块巨岩上，打量了起来这株桧木。 诸天毕竟非同下界，若在下界，张小苏用出扶摇九转身法，一振翅膀，便能飞出九万八千里，但在元罗司戊天上，顶天了，一翅起落也就折腾个千余里，把他累死，才能抵达渊海。 偏偏，张小苏还不敢用出扶摇九转身法，毕竟，金光绚烂什么的，总是太张扬了些。 这金丝桧木生得甚是高大，高百丈，树冠仿若一顶大伞，一片片巴掌大的桧叶仿若一块块宝玉，通体灿金，叶片上却流转着一缕缕殷红的火气，远远看去，便似一轮灿烂的太阳。 只是，它的位置有些不对儿，正好卡在一座山谷中间，挡住了张小苏的道路。 “好宝树，好宝树，如斯宝树若能炼法宝，天热遮阴，下雨挡风，闲来拿来耍一耍，没钱拿去抵卖，一树多用，善哉妙哉！” 张小苏喜得眉开眼笑，在巨岩上左蹦右跳，欢喜连连，偏偏就是不过去，却急得一只银角妖怪肝火乱蹿，烧到了眉毛上。 “大哥，你说这人族娃娃咋不过来捏，他要是再走上一步，你我今日就能开张，说不得，连拖欠大老黑的旧账也能还上些许。” “哼哼，有道反派死于话多，越咧咧越是胡咧咧，这人族小娃娃不济，由着他叫嚷，但我们却要守规矩，这叫做一行爱一行，不等人族娃娃过来，你我如何能说出‘此树是我栽’的话来？” 比起银角妖怪，被称作大哥的金角妖怪显然“老成”了许多，竟从屁股下掏出了一本黄皮的小册子，沾了沾口水，煞有其事翻了几页，摇头晃脑地看了起来。 显然，它刚才的那番话，正是从着书本里学到的！ 第424章 黑山老妖 “大哥高见，高见，那小弟也等等！” 银角妖怪连连打躬，很是羡慕金角妖怪的学识，想再唠叨两句，又怕打扰了金角妖怪的“学习”，只得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哎，可惜俺不识字，否则，也能跟大哥学学这书中的道理！”银角妖怪徒自伤神着，心中的血泪是抹了一把又一把。 也亏得他不识字，否则，定然会认出，那黄皮的小册子上，被磨得模糊的两个字体，名曰……瓶……梅。 瓶梅？ 啥瓶梅？ 金角妖怪笑而不语，看到那书中描述的大段大段“妖精”打架的场景时，血脉陡然喷张。 “好妖精，好妖精，真是凶恶，还好只在书里，若真的出现了，只怕我也抵挡不住？” 金角妖怪悄悄瞥了眼自家兄弟，不着痕迹地抹了把嘴边的口水，愈发不敢露出破绽，却将面皮别的血红。 一时静默！ “这两妖怪怎么回事，搞甚名堂，要不，我们绕道走？” 另一旁，巨岩上的张小苏也神色古怪了起来，连连叹息，又等了半柱香，自觉耐性不如对方，甘拜下风，无奈之下，只能换了一另条道路走去。 开甚玩笑？ 张小苏才觉扶摇九转的金光太招摇，面前便出现一株金丝桧木，大摇大摆地立在路中间，那风骚的姿态，简直是啪啪啪打他脸儿，其中若无古怪，张小苏就把名字倒过来念，叫苏小张好了。 何况，两个笨蛋妖怪，也不知把妖气藏上一藏，老远的，张小苏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妖味儿，真要一脑门地撞上去，才是眼瞎呢！ …… “哼哼，两个笨蛋妖怪，害得小爷耽误了这么久！”继续向东，张小苏的脚步却重了几分，好似在踩踏着某两只笨蛋妖怪一般。 话说，绕道之后，张小苏还是忍不住从后路悄然靠了过去，随即，却见着两个妖怪傻愣愣地坐在地上，一个呆呆地流着口水，一个将面色憋得赤红赤红，那画风，简直太美！ 他这才发现，哪里是对方耐性好，那两妖分明就是二愣子，害得他白等了半柱香，张小苏气得小手都差点发抖了起来？ “都说诸天凶恶，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张小苏嘟囔抱怨，不妨，一道阴影从身后追了过来。 张小苏急忙一躲，却见着一座大山在天飞来，那山甚高，高万丈，山上巨树虬扎，飞泉流瀑，有怪岩凸起，嶙峋奇妙，也是一个好去处，却被一只青鸾大鸟单爪扣着，也往渊海方向飞去。 山峰已如此高大，却被青鸾大鸟一爪抓起，不及它十一大小，青鸾大鸟的身形可谓遮天蔽日，投在张小苏身上的影子，不过是青鸾的半片巨翼！ “好鸟，好鸟！”张小苏咽了咽口水，眼见青鸾大鸟呼啸而来，把身形伏得更低，探头看去。 青鸾身外，三只身长百丈的大妖，形如恶鬼，三目双角，脚踩黑云，獠牙利爪，肌肉鼓胀如岩，呼吸间喷吐着殷红的妖气，其形魁梧，都是响当当的妖中好汉，雄中之雄，所谓捉山拿月也只是等闲！ 却是妖族中的山鬼一族！ 此时，三只山鬼提着巨型开山刀，开山刀单面开刃，单面锯齿，围着青鸾大鸟就是一阵砍杀，边打边骂：“精卫，你个偷山贼，竟然偷到耶耶头上？快把耶耶的宝山放下，耶耶饶你一回！” 大妖凶蛮，等闲自然不会轻易说出这般近乎于服软的话，实在是他们打这青鸾大鸟不动。 不是打不得，确实是打不动！ 两只大妖虽然呼喝连连，施展万钧之力，奈何，那开山刀劈在青鸾大鸟身上，只迸得几点火星，连根鸟毛也不曾劈下，反倒将他们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说出了这等昏头昏脑的话来，凭白跌了份儿。 乃至，有大妖使出法象，也变作万丈高下，欲图拽住青鸾大鸟，却生生被对方拖着在半空中滑溜，摩擦出无数火光，将最后半点颜面也丢了去。 “大兄，精卫鸟凶恶，我们去请黑山大王！” “对，去请黑山妖王做主！这回定要将精卫鸟痛殴一顿，好生出了我们的恶气！” 眼见打不动骂不动，三只大妖终于泄了气，骂骂咧咧而去，却未见着，就在他们转身之时，一抹淡淡的蓝光咻忽而闪，落在精卫大鸟身上。 “小苏，你这不好吧？” “如何不好，还能省我几分脚力呢？安啦，安啦，这鸟儿看起来神智不清，不会有危险的。” “哼，随着你去！” 虚空气哼哼地念叨了两句，眼见张小苏竟然赖在精卫鸟身上，翻了个身，将人家的羽毛当做了被子，不由气滞，骂都骂不出来，心中却道：“想不到你小时候竟这般惫懒？哼，待你吃了亏，才知道姑奶奶的苦心。不过，那时你若不向姑奶奶服个软，休想姑奶奶救你！” 精卫大鸟呼啸而去！ …… 黑山，此山山高九万仞，山崖似铁，一体幽沉，便在这青天白日间，也散发着幽冷辉光，那山峰山巅，只只锋锐，仿若一只只交错的犬牙，獠利、尖锐，见着就叫人心寒。 这座黑山，正是三妖口中的黑山妖王所居！ 黑山妖王，原形不详，自号黑山老妖，擅使一门狂啸厉吼神通，震慑群妖。 说到黑山老妖，众妖虽然敬畏，却不是很恐惧，不是黑山老妖实力低微，恰恰相反，黑山老妖的实力极为强横。 众妖犹记，百年前黑山老妖横空出世，便以一种无敌的姿态将黑山附近万余里犁了一遍，打得群妖战战兢兢，连诸多妖皇都听过他的名头。 诸多妖族暗中猜测，那黑山老妖恐怕已经拥有三品以上的地仙位业…… 群妖诚惶诚恐，无奈之下，皆在等待黑山老妖开疆扩土时纳降投诚，黑山老妖却一反常态，老老实实在黑山盘踞下来，百多年，除了亲赴几位妖皇大寿之外，连黑山的家门口都不曾走出过一次——可谓妖中之宅，宅妖是也！ 但群妖可不敢小觑了黑山老妖，依照妖族的传统，将黑山老妖打过的万里地界划做他的势力，以一妖之王的尊位侍奉，大小事情皆由着黑山老妖做主。 那山鬼的老巢，便在黑山地界，而恰好，精卫大鸟也住在这块地儿…… 呼，呼，呼！ 这时，天边卷来三朵妖云，却见着腥风呼啸，猎猎似龙，长啸弄过，接连着长空与大地，气势赫赫。 三只山鬼虽然奈何不得精卫大鸟，却不代表他们实力弱小，好歹也是威吓千里的大妖，等闲不能弱了名头，但这时可不是讲究名头的时候，若再是晚些，他们的老巢也就没了。 “黑山大王，黑山大王，你快与我们做主啊！”才靠近了黑山，便有一只山鬼呼囔了起来。 他说得也挺有意思，不是要让黑山妖王做主，而是快给他们做主，一字之差，直接将黑山老妖推到了台上，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犹豫？ 黑山老妖需要犹豫么？ 旁的事山鬼不敢确定，但精卫大鸟的事，山鬼们肯定，黑山老妖在其中定是起了包庇纵然的嫌疑。 为何？ 因为，山鬼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求到黑山老妖头上，但看看，那精卫鸟如今依然潇洒，而山鬼们，依然苦悲着，每日为山头奔波。 “黑山大王，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上回你不说过了，一定会好好教育精卫鸟么，你看，你看！” 那山鬼们落在黑山前，也不进山，见着黑山老妖毫无动静，囔囔得越发大声，越说越气，忽然悲从心来，便溜出了几窜灰扑扑的泪水来。 流，流泪了？ 可怜山鬼大妖威风一世，却被一只精卫鸟欺负成这个样子，连妖尊都不要了，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而在黑山之中，那被寻到门上的黑山老妖也是一脸讪然，看着留影中三只悲戚的山鬼不是哭得好，还是笑得好。 “胡闹，胡闹，一个个都千八百岁的，也学人间小童，不就被人家欺负了一下下么，这就要死要活的，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黑山老妖气得破口大骂，洞内侍奉的小妖却各个面色古怪，他也不觉面色羞赧，骂咧咧了一句，化作一道黑风卷了出去。 实在是小妖们的眼神都在说着：“大王，您真的确定，只是被欺负了一下下么？还是，您数不清楚数目了？” “三个不成器的，你们去告诉他们，就在黑山等着，老妖我将他们的破山找回来！” 老妖的骂声渐渐回响洞府，但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心虚的赶脚！ …… 日头高照，金角妖怪终于看完了某瓶梅，伸了个懒腰，这才惊觉，半日功夫又过去，不由叹息着：“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书里果然没骗我！” “可是，大哥，我们‘又’没开张，还有，大老黑明日可是要来讨债的。” 银角妖怪不想坏他心情，偏偏，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否则，指望着它家老大做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突然，银角妖怪觉得，读书其实也没什么好…… 第425章 小庙、老僧、我 “苦也，精卫平日虽然玩闹，但神智混沌，一身道行用不出千百分之一，按理说从那三个不成器的到老妖这打报告开始，精卫应该跑不出我黑山地界的。” 一道黑风呼啸半空，陡然一个急停，呲溜一身在半空中踩出一道划痕，就见着一个黑衣麻杆的人停了下来。 这黑衣人身形消瘦，大长腿，细胳膊，蓬头垢面，瘪鼻尖细，两眼狭长，腰间挂着一只白骨大棒，除却一对犬牙略显锋锐，也不如何凶恶，却是那震慑万里的妖王黑山。 “哼哼，定然是有人恼我老妖威风，以为拿捏了精卫就拿捏了老妖的弱点，老妖要让你知道知道，吾棒之凶也！” 黑山老妖也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了两声，往空中嗅了嗅，默念一声法咒，但有微芒气流于他鼻尖旋绕，久久不散。 “两道气息？果然，这些老妖怪奈何不得老妖我，便寻上了精卫！”黑山老妖跺了跺脚，身下黑风一旋，裹着他便往东边而去。 “张小苏，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做可是会出事的。” “蔷薇小姐姐，小苏着可是在做好事咧，怎么会出事？” 张小苏不服不忿，手中却没停下来，小手一抓一探，便从虚空中抓出无数灵光，化作一道道符篆，揉成个圆球，拍在身下的精卫鸟身上。 那精卫鸟得其灵光，混沌的神智似乎清醒了几分，啼鸣越发清亮，两翼之间，有风云汇聚，振翅一扇，一翼便飞出数千里，并有愈演愈疾之势，喜得张小苏抓耳挠腮的。 那点点灵光，却是苏妄一身道行之精妙所在，但到了张小苏手中，颇有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赶脚，随意便用了出去，将虚空气得酥胸都鼓胀了起来。 “小小年纪就这么皮，老不听人劝，看来姑奶奶是等不到他知错的时候，必须先打得他知道错为止！” 虚空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也顾不得场合，一道宇空之力扩散，倏而一震，便将张小苏拉入了一处莫名空间。 莫说张小苏还未恢复功力，便是他回复了初如，在宇空一道上的造诣也不如虚空，想要逃出虚空的“魔掌”，还早了百八十年呢！ 但说，张小苏才被虚空的宇空之力捉拿，精卫鸟面前就有一座大山渐渐迎了出来，那山峰犹如天柱，独矗大地，姹紫嫣红，长满了无数棵茂盛的桃树，在这一片青苍的亘极州上，也算得特立独行，看得精卫鸟双眸发亮，高亢啼叫一声，抛下爪下青峰，便往那大山抓去。 咔嚓，咔嚓！ 精卫鸟身形巨大，两翼一动，排云震空，有力拔山兮之势，拔得那大山咔咔震响，大地翻动，地脉汹涌，山中小妖瑟瑟颤颤。 “精卫，你敢来我这里撒泼？”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便有一只元气大手抓来，五指张开，方广千顷，指节粗粝，老茧如石，啪叽一声，狠狠地把精卫鸟在手中攥了攥，迸溅亿万点火星，痛得精卫鸟厉声长鸣。 “巫咸，休得猖狂，识得黑山爷爷否？” 远远的，又有一道黑风卷来，未及靠近，便听一声巨吼传来。 “汪！” 那吼声甚是洪亮，一吼天宇空彻，万千云层扯得粉碎，巨手受此一击，陡然崩裂，渐渐虚无，精卫鸟两爪一扣，狠狠一撕，撕开一道裂口，趁机挣了开去，其声厉厉，竟有几分得意洋洋之意，巨翼一振，又飞向那座大山。 “苦也，苦也，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黑风之中，传来一声苦笑，呼啦一声，急转而过，欲把精卫鸟抓来，却听得大地中传来一声闷隆咆哮。 “黑山，你这是组团跑我这里撒泼了？别人不知你来历，狗一般的东西，我巫咸岂会怕你，敢在我面前称大？” 咆哮化作怒吼，只见着大地轰隆爆裂，土石崩碎，炸响虚空，便有一尊万丈高下的大汉爬将起来，虬髯如龙，蓬发似火，面容苍古，怒吼一声，把一座巨峰抱在怀里，猛地掷了出去，砸得黑风崩灭，掉落下一个细胳膊长腿的黑衣人，正是那黑山老妖。 “我来历如何？巫咸，你胆子肥了，敢说这话？是不将我家主人放在眼中？” 老妖目光凶戾，似是被揭了短处，将身一跃，举起白骨大棒，横扫而去，大棒越长越长，须臾间变作万丈长短，轰隆打向巫咸。 “好，今日正要做过一场，把你杀了，来日杀上清虚显圣天，与杨二郎论道！” 那巫咸也发了狠话，伸手一招，桃树大山径自飞起，咔嚓震动，将漫山的小妖抖成了飞灰，化作一只千丈长的桃木杖，枝丫嶙峋，如同老龙，巫咸再把身躯一晃，暴涨三倍，抬步一跺，一层莹莹黄光笼罩周身，桃木杖打去，冲刷起红黄二光，仿若滔滔天河。 那精卫鸟见着天柱峰飞走，怏怏地叫唤了两声，也不理已经打成狗脑的黑山老妖与巫咸二魔，巨翼一扇，抓住一座山头，又往渊海飞去，一边飞着，还一边精卫精卫的叫唤着，神色很是欣喜。 得了张小苏的帮助，精卫鸟一翅便有数千里之遥，须臾间飞的没影，待离得二魔远些，虚空这才微微晃动，掉下了个两腿微微颤抖的男孩纸，不是那张小苏还能有谁？ “虚空，男子汉可杀不可辱，你有本事就将小爷杀了，否则，小爷定不与你干休！” “哟呵，看把你能的，敢在姑奶奶面前自称男子汉，看来你是打不够了？” 虚空间传来一声清丽的冷哼，张小苏闻言条件反射般捂着小臀臀，小腿才将迈起，虚空又是微微波动，便将他吞了进去，徒自留下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还会回来的！” …… “唔！” 苏妄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眸，入眼处是一幅悬挂在白墙上的世尊初生图。 所谓世尊初生，指得是释迦牟尼降世迦毗罗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苏妄虽然不是佛家弟子，但也知道这番典故，更知道，闻名的其实不仅是这个典故，还有引申出来的许多故事。 有佛家弟子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言以为真理，坚信佛的无上至尊；有佛家弟子弃之如敝履，甚至说出了将佛打杀喂狗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亦有佛家弟子阐言世尊之我，为众生之我，是为本性真如。 此间众说云云，不一而足，但确实是一件千古未有的大公案。 诸般记忆在苏妄心头闪过，苏妄哂然而笑，不意牵动了自身的伤口，再次闷哼了一声，就见着一位长眉雪白的老僧突然屹立身前，双手合么，宝相庄严，拜了一拜：“阿弥陀佛，施主，你若为世尊，你当如何？” 这老僧出现的玄乎莫名，苏妄知道，方才他的一番表情定然都被老僧看在眼里，径自笑了起来，道：“老和尚这是要向本人索要施舍么？” 施主一词，虽然泛指在家之人，但更指出家人对施舍财物之人的称呼，这老僧口气十分狂妄，苏妄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敢轻易道出心中想法，便与他玩起了机锋。 开玩笑？ 张口妄言你若未世尊这般言语的，岂能是个简单角色？ 苏妄若真是个凡人，不知天数还罢，也许在喝醉时也会臆想一番自己成就世尊的模样，但身为修行者，道行越是高深，对这诸天之上的大能就越发敬畏，深刻明白，有些话，是真的不能说的。 因为，祂们一定听得到…… “施主昏迷也有七八日，神志混沌，不知死生，今日方得苏醒，幸哉善哉，不妨出去看看！” 老僧微微一笑，合么一礼，同样不回答苏妄，转身离去，苏妄待着他就要走出房门，这才问道：“大师，你要我出去看看，却不知去哪里看？” “哪里都好，天下之大，施主难不曾连脚都不敢迈出去？” 那老僧的声音渐渐消失，苏妄看着四壁徒白的禅房，心头间，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影，叫人望不透，看不穿。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站起，喃喃道：“也许，的确该出去了，也不知流落到了哪方天地？” 走出禅房，外面是一排不长不短的廊坊，廊坊一侧，是五六间小小的木屋，另一旁，分落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一棵菩提，枝叶几许，宝光灿灿，微风徐来，似有梵音浅唱，涤荡心田。 “看来，我来了个了不得的地方呢！” 苏妄微微一笑，走出廊坊，院外是一座小小的庙宇，不高不低，供着一尊金佛，满头大包，不是那称号诸佛之首的释迦牟尼还能有谁？ “有意思，大贤曾言，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老僧原来也是个学佛者！” 苏妄微微一拜，老僧点头回应，轻喃了一声佛号，低头为身前的小和尚继续解说着佛法。 他神情清淡，平平常常，便似那不长不短的廊坊，不大不小的院子，这不高不低的庙宇，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第426章 打秋风 啪！ 张小苏拍得惊堂木，捻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做老神在在，又道：“那猴头见了这般宝贝，连连惊呼‘好宝贝，好宝贝，细些好，再细些好’，却见那大铁块微微一摇，抖落下无数铁渣，径自缩小，变作齐眉高，手腕粗，中间幽沉，两头金色，束着金箍，上书一行小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斤五百斤’，喜得猴头抓耳挠腮，却叫一众龙婆龙子害红了眼睛，心中立时生起无数怨愤…… 精卫，我说这话你可从中明白了什么道理？” 张小苏身前，身形十万丈的精卫大鸟眨巴眨巴青色的眼眸，咕噜咕噜地回应了几声，好似明白了什么，张小苏面露欣喜，拍着巴掌道：“没错，就是此理，想那猴头多少本事，消却三灾，不入五行，已证得个太乙天仙，逍遥自在，多少神通，最后还不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便是因为太嚣张，所以啊，做人不能太嚣张，闷声发大财才是真理，枪打出头鸟是要不得的！” 精卫再次咕噜咕噜地回应着，好似又明白了许多，却又似羞恼张小苏言语中的那个鸟字，翅膀微抬，掀起一道狂风，将张小苏身前的小台案、惊堂木都掀翻了出去，得亏张小苏手脚利落，赶忙抓住一株小树，这才没被吹到天边去。 张小苏也不着恼，就趴在地上，瞅着精卫鸟，一人一鸟小眼对大眼，一个嘿嘿嘿贼笑，一个咕噜噜低鸣，好半晌才达成一致，张小苏一跃而起，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意气奋发道：“为了我们的似锦前途，出发！” 言罢，那精卫鸟这才不清不愿地站了起来，咻忽一转，将身体化作十丈大小，咕噜咕噜清鸣两声，张小苏跟得了什么便宜似的，连连讨好，爬了上去，精卫鸟两翼一震，扶摇而上，徒自留下一片被压得瓷实的平地。 这片平地，是精卫鸟降落时，压平的几座山头地界，至于那些不及逃走，而被填了坑的走兽飞鸟，对不起，精卫鸟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下竟然有这等“小”东西…… “张小苏，我发现，你很有做坏人的潜质！” “胡说八道，小苏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 张小苏瞪大了眼睛，睁眼说“瞎话”，绝不承认虚空的“诬蔑”，把身子卷缩成一团，伏在精卫鸟身上，亲昵地揉了揉精卫的青羽，大眼睛内是欣喜。 或许，是因为他为精卫鸟开点灵性的缘故，精卫鸟对他极显亲厚…… 一人一鸟离开片刻，便有一道黑风卷来，落下个衣衫破烂的黑衣人，目露凶光，鼻子耸动，恨声道：“该死的，若让老妖知道是谁拐走我家精卫，一定要将他打得挫骨扬飞。” “黑山，别装怂了，来来，再与我打过！” “巫咸，你当老妖怕你不成，要战便战！” 黑山老妖面色一变，狂啸而起，化作一只啸月天犬，身高七千丈余，体态悠长，四肢矫健，獠牙似勾月，一体黑沉，犹若冰铁，未有一根杂毛，跺足踏下，百年踩塌了一座山峰，低声咆哮一声，轰隆蹬地，震得大地崩裂，与一尊追赶而来的巨人厮杀在了一起。 只是，黑山老妖似乎忘了什么事儿…… 就在那黑山之中，三只山鬼被一众小妖请入洞内，静待黑山老妖归来，陡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就见着一只山鬼问道：“兄长，我这眉头跳个不停，突然有些不安。” “是极，兄长，我也觉得，黑山大王去的似乎有些久了！”另一只山鬼附和着。 那被他们乘坐兄长的山鬼未及回答，便见左右小妖怒目而来，纷纷是一副你们好没心肝的样子，神色顿时讪讪，假做严肃道：“二位兄弟，此言休提，我们必须相信黑山大王。” “是，必须，必须！黑山大王那是千古旷世大妖，我们一直相信黑山大王。”二妖心中发憷，急忙赔笑着，不敢再说二话，否则，他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黑山地界。 …… “尝闻除大觉金仙外，只有累世佛缘者才能渡尽苦海，来到西方极乐天。善哉，善哉！不想本座也有这般造化。” 晓日神君连连拊掌，忽而面色一变，想起一桩旧事，沉默道：“这般说来，应该还有另一人也到了西方极乐天。” “咚！” 却在这时，一只金钵突然弹在晓日头上，打得他满脑门金星，就见着一尊罗汉举钵而来，肤色铜黄，一把攥住晓日的衣领，拉着就往前走，恶狠狠道：“戒日，今日仪规由本师如来亲降法身主持，是你莫大荣耀，你如何在此耽搁？” “举钵罗汉，举钵罗汉，能不能打个商量，戒日这法号实在不雅观，与佛祖说一说，改一改。” “佛曰空亦是色，色亦是空，法号什么的，都是浮云。戒日，你这话休提，否则，和尚还要打你几顿！” “举钵和尚，我前世好歹也是天仙，位业比你还高，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动粗，这样实在有违佛礼，我要到佛祖面前告你一本。” “那也要等你见到佛祖再说！” 那举钵罗汉嘿嘿冷笑着，暗中使劲，方才还神色亢奋，振振有词的晓日神君即时成了软脚虾，软趴趴地被举钵罗汉拖着脚，在地上逶迤而去，晓日神君还想开口，砂石尘土顿时扑进他的嘴里，只能哑口苦笑！ …… 但在晓日神君举行神色尴尬时，他口中的另一人独立行走着，静静与人擦肩而过，默默与人还礼，看那欢笑如花，看尽嬉言似流，神思而意迁。 极乐，幸福所在之处，西方极乐天号称佛国净土，清静庄严，以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闻名，不知叫多少痴男怨女向往。 苏妄所见也是如此！ 那所见之中，妇孺温敦，男子善勇，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男女老少俱做欢笑安宁，得享那无饥无渴，无病无痛，无死无悲的大极乐、大幸福。 然而，幸福极乐之中，又似少了什么？ “是痛苦，是疼痛，是悲离！” 苏妄陡然一惊，极乐虽好，却非完整的人生，至少不是他的人生，只有经历了悲欢痛楚，心灵沉静之后，才能寻到心安之所，寻到极乐所在。 心之安宁，则为极乐，并非一定要来到这西方极乐天才算真正的极乐！ 念及于此，笼罩在苏妄心头的那层淡淡轻纱似乎被揭了开去，心灵顿时通透，再看那些享受着安宁，享受着极乐的男女老少时，不由露出了一分笑容。 “众生众念，见仁得仁，心安之所，心怀极乐，菩萨，你该出来了。” “阿弥陀佛，道友，你想透了！” 一声佛号轻轻喧响，就见着一位雪眉老僧走了过来，一步踏出，和光同尘，僧袍径自褪去，焰发蓬松，眼圆如灯，黄氅宝杖，面容虽然凶恶，亦有庄严宝相，那往来的男女老少，都化作了淡淡的虚影。 “菩萨，西方极乐天真有如此安宁，如此极乐！”他问的，是他所见的。 “然！”土母菩萨这样回答。 “菩萨心中也有这样的安宁极乐？” 土母菩萨笑而不语，苏妄亦还以淡淡的微笑，又道：“请菩萨送我出去？” 出去，去哪里？ 这些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出去，便似菩萨曾说过的，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只管迈出步子就是。 咚！ 钟声悠悠，梵音神圣，天空之上，骤然浮荡万里金光，檀香隐隐，沁人心脾，那金光之上，似有一尊大佛拈花飞行，飞落向一座玉白色的尖塔。 土母菩萨庄严合么，对着那金光拜了一拜：“本师！” 他的眸间一片宁静，如笑非笑…… …… “蔷薇小姐姐，我觉得，好像突然神清目明了！”风驰电掣中，张小苏逆着狂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哦，做了恶事竟能提高你的精神境界了，我看小苏你的确也是个人才呢！” 虚空娇哼了两句，静默不言，张小苏顿时大急，忙道：“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 “现在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张小苏捣头如蒜。 “那以后还敢试不敢了？” “不敢，不敢！”张小苏摇头似拨浪鼓，坚决道：“一切皆依小姐姐为准！” “你发誓！” “这，这不用了吧？” 张小苏讪笑了两声，精卫鸟忽然一个急转，便有一道血光从他身旁吞没，骇得他一身冷汗，忙不迭道：“好，小苏立誓，以后蔷薇小姐姐的话就是小苏行为准则，小姐姐说向东就向东，说偷鸡儿就不撵狗，小苏如违此言，受……” “罢，罢！” 虚空轻叹了两声，但在一人一鸟身前，虚空径自偏转，骤然分化成无数面，那精卫鸟振翅一闪，飞入其中，霎时横越万里之遥，但在他们身后，一只血影分化千万，骤然停在镜面虚空之前。 “宇空大道？嘿，真是好本事，不过，旁人认不出那青鸟的原形，老魔我却知之甚深，打秋风打到老魔头上，老魔去寻黑山晦气！” 正与巫咸搏杀的黑山老妖陡然一个恶寒，巫咸抓住机会，一杖子打趴下了他…… 第427章 天渊城 败渊谷上，几抹流光飞逝！ “拜月，你背叛白巫国，已称南面，犹不满足，定要赶尽杀绝？” “真真笑话，罗刹鬼婆，若换做了你，你会留个祸根？罗刹鬼婆，勿怪孤王言之不预，交出巫王之女，孤王放你二人离开！” 罗刹鬼婆沉默下来，便有一个小鬼急了，连忙叫道：“婶婶，拜月教主言而无信。当日政变也曾说过不为难灵儿，因此你不曾出手，今日他要赶尽杀绝，又诓你交出灵儿，待得来日他在白巫国地位稳固，回过头来定要处置你我，不要信了这无信无义之人！” 那罗刹鬼婆闻言心神一震，害了一身冷汗，陡然惨笑一声，道：“好，好，不愧是我李家后人，竟然比婶婶想得还要透彻。拜月，看似敦敦温谦，实则狼子野心，以你之心胸，便是做了这白巫国之主，迟早也要被人推翻。” “冥顽不灵，找死！” 拜月心气甚高，自比古之人皇，胸怀不止于白巫国这小小的千里之国，闻言大怒，厉喝一声，劈掌一划，身前的虚空径自裂开一道巨缝，蜿蜒如蛇，色呈汪蓝，似有一只长满怪眼的大章怪沉浮其中，陡然伸出触手，当空一打，一条巨大的鞭影横空出世，掀起千万重波涛，轰隆隆打来。 水魔洞天！ “好贼子，难怪能胜过白巫王，原来在尘微界中融合了水魔兽之力？” 罗刹鬼婆见之色变，陡然拍出一掌，这一掌穿云裂空，掌纹旋转，似玄似云，但起朦胧无尽云气，隐约间，亦可照见一方云风缥缈的天地，赫然是罗刹鬼婆的绝技，穿云掌！ 那水魔兽乃上古妖兽，传闻是万年前诸神大战时砸落下来的一块妖神遗体所化，蕴含了翻天倒海的力量，如今被拜月教主熔炼，拜月就有了晋升地仙的资粮，罗刹鬼婆非其对手，这一掌，虽然奋起了全力，却亦是尽人事而已。 轰咚！ 波涛汹涌，蔚蓝的光辉夺尽天颜，鞭影击来，穿云掌照见的白云清风只是微微一顿，便被打爆，罗刹鬼婆仰天喷出一口热血，散做一团云气，带着李逍与巫灵儿暴退了百里，这才停了下来，一只手藏在身后，脸色苍白如纸。 “罗刹鬼婆，你当孤王不能杀你，不过是想省些力气罢。你偏要找死，孤王成全你就是。” 拜月面色亦显几分苍白，冷笑连连，手掌再劈，又一道鞭影击出，蓝光汹汹，围笼六合八方，一鞭之下，虚空层层爆碎，几乎被打出了真空。 罗刹鬼婆并李逍、巫灵儿三人当即面如惨淡，双眼浮出绝望之色。 “让让，快让让，勿谓言之不预啊！” 但在这时，一声拉长变调的声音突然传来，就见着一道青光飞来，劈斥转折犹若电掣雷殛，须臾间跨过数千里空间，迅疾飞速，可比拜月几人凶猛太多。 几人犹未回神，那青光已经劈近了身前，青光急掣，倏而一斩，便将拜月水魔洞天撕成两份，水滔哗啦啦冲下，凭空冲刷出了一条河流河流，拜月两眼发昏，踉跄后退。 水魔洞天不仅是拜月开辟的尘微界，因为炼化水魔兽的需要，拜月将灵魂与尘微界合一，寄托神念其中农，期待他朝一日神念化作神祗，助其超拔，可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如今水魔洞天被破，神念被毁，便等于撕开了拜月的灵魂，他怎么可能好的去？ “好贼子，好贼子，竟然如此欺孤？” 拜月强自压下痛苦，眼神凶戾，面容扭曲，回想方才声音传来时，说的“言之不预”等等，更是气得手脚颤抖，才要发作，虚空中又听得一声爆喝：“滚开，挡路的虫豸！” 随即，便有一尊庞大身影横空撞来，那身影极为庞大，长千丈有余，虬须赤甲，周身逆鳞，脊背上骨刺扎扎，凶猛非常，只是一击，便将拜月勉强化出的水魔洞天虚影撞得粉碎，横身飞跌，身匝噼里啪啦大响，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却是一只赤鳞血蛟龙！ “孤？本王列为妖王之尊，你这虫豸敢在本王面前称孤道寡？回去后把姓名改了！” 血蛟头也不回，冷笑了一声，也不管拜月死或没死，扬长而去，待得拜月回神，虚空之中只有几缕破碎的浮云依然默默漂浮，但哪里还有那青光，那血蛟，以及罗刹鬼婆三人。 “好，好，好，妖王？不过妖王而已，待孤王成就地仙，都要你们死！”拜月恨声不绝，看了一眼众人离去的方向，转身便走，也回了白巫国。 另一头，几许云气之间，李逍被罗刹鬼婆拖拽着隐藏其中，默默飞行，神色不情不愿，道：“婶婶，拜月教主尘微界被破，一身实力去了十之八.九，我们如何不将他拿下？” 罗刹鬼婆闻言神色一顿，叹了一声：“逍儿不知，拜月的水魔洞天虽破，但只要水魔兽依然在他手中，要炼回水魔洞天也不过花费些时日而已。刚才若不是婶婶见机走得快，你们两个小鬼头今日定然被拜月抓回白巫国炼髓抽筋了。” 她这话不仅在说拜月实力，更是告诫李逍与巫灵儿两人拜月的厉害，两人闻言不禁吐了吐舌头，神色也有些惊骇。 那李逍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服道：“婶婶，拜月虽然厉害，终究只能在白巫国一地作威作福而已，元罗司戊天广袤无尽，比拜月厉害的人物海了去，远的不说，刚才那道青光，就未必比我大多少。” 他说得却是方才驾驭青光而来的人，虽然声线传来时已经变调，但李逍依然听出了出声之人的年龄，心头一阵火热。 “逍儿所言不错，你我此去，是往亘极州的天渊城。那天渊城内，有两大仙宗，是为天剑宗与渊海宗，两大仙门威慑亘极州，渊源之长，可追溯至上古诸神之战前，你二人若能拜入其一，击败拜月，夺回白巫国自然不是话下。” 一番话说的李逍与巫灵儿心神振奋，罗刹鬼婆心头偷笑，云气陡然加速，往渊海方向而去。 …… 天剑宗，韬光殿，此间星光如渺，若龙似气，漫卷成一道道盘旋的清气，化作一片无垠星河。 那星河中间，一尊神人静静跏趺，棱角分明，如刀削，似悬跌，周身神光湛湛，无量无匹，如与天连，似与地接，有铮铮之鸣不绝，若天音轻浸。 但在这时，那神人忽然睁开眼眸，绽放出一道清静剑光，射穿时空，眸间倒映的星河骤然急转，化作一片朦胧，神色微微动容。 “天帝归来了？比大司命预测的晚了十年。可惜，早先的动作引起了那伪帝的警觉，如今倒不好布置。不，不需布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说得清呢？” 那神人微微一笑，伸指一弹，一道剑光飞出韬光殿，铛的一声撞在殿外的一只金钟上，发出一阵清响。 “祖师，可有吩咐？” 不过二分之一刹那，便有日月星三光飞落，一者煌煌，一者冰冷，一者璀璨，化作了三尊披着日月星神袍的神人，分立三方，朝着韬光殿内拜道。 这三人，正是如今天剑宗掌权的日月星三光神主！ 似有意似无意，三位神主之间却连成了三才阵，将那韬光殿围在了阵内…… “有缘人已至，祭请虚空幻境，大开山门。”神人的声音平平淡淡，不疾不徐，传出韬光殿。 “祖师，虚空幻境请祭不过十年，如今再次开启，是否太频繁了些？”日光神主眉头微蹙，隐约提点着。 月光神主也道：“虚空幻境非我宗独有，我宗要祭请虚空幻镜，渊海宗未必同意……” “尔等只管知会渊海宗便是！” 神人的声音再次传出韬光殿，随之传出的，还有一道神妙而冰冷的气机降临，轻轻一震，便震得日月星三光神主神色剧颤，生出生死大恐。 三人皆知，若是再敢说半个忤逆之言，便有一把天剑从天劈来，将他们劈死，一时间额上俱是淋漓冷汗。 至于他们的主人是否为他们做主，都已晚了！ “祖师放心，我等这就前去安排。”星光神主急忙拜道，日月神主也俯下身去，气机自然消散，三人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有怨愤生起，化光而去。 而在此时，天渊城外，恰有一道青光降下，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咚咚咚地就往前面跑去。 在他身后，一道赤光急急追来，将光一滚，变作一个红袍道者，赤发倚角，两臂长满赤鳞，掌上是三只锐爪，唰唰唰一抓，挠破虚空，往那小童抓来。 铛！ 突然，一道黑光飞来，狠狠一撞，红袍道者子后退，手爪颤抖，便见着一只黑铁令牌跳起，淡漠的声音从中传出：“天渊城内禁止厮杀！” 言毕，令牌再次化作黑光而去，只剩下那小童偷偷窃笑的小童与气得脸色发青的赤鳞男子。 “赤鳞大王，如今已至天渊城，你是否要与小苏同行？” 第428章 做叛徒 “赤鳞大王，如今已至天渊城，你是否要与小苏同行？”那小童轻轻一笑，神采飞扬，只听得叽咕一声，小童连忙捂住袖口，神色讪讪。 赤鳞冷笑一声，目光森然，从小童的袖子上转过，大笑道：“进，如何不进？天渊城本王闻名已久，只是从不得暇，今日能与你这娃娃一同游览，也算了得一件心事呢！” 虽说一同游览，赤鳞却不等小童回答，径自擦身而过，往天渊城而去，小童面色发苦。 他已经听出了赤鳞的潜意思，有胆子，你走出天渊城试试，看我不将你捏成小碎肉？ 偏偏，小童就是个没胆子的。 “哼，狂什么狂，等我回复了实力，一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小童赌咒发誓，抖了抖袖子，就见着一只青鸟飞了出来，扑伶扑伶翅膀，飞落在他的肩头，很是欢喜地蹦跳，那两爪间，赫然抓着一点赤红色的土疙瘩物状，形如小山锥。 这点土疙瘩，便是赤鳞妖王死抓着他们不放的原因，因为，那是赤鳞大王祭炼的一件法宝。 某鸟从人家山头飞过时，见之欣喜，忍不住动了爪子，赤鳞妖王也忍不住动了杀机，一路追杀而来。 “都是你，都说的打枪的不要，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小童讨嫌一般点着青鸟的小脑袋，大眼睛四处乱瞅，但见那赤鳞妖王始终不曾走远，顿时泄了气，嘟囔着：“一个大男人走路跟小娘们似的，你以为你是三寸金莲啊，走了十好几步才这么点距离……” “小鬼头，你这是找死么？一定是在找死！”被某人念叨的某妖眉头暴跳，气得身躯剧颤，三尸神好悬没爆出来…… 渊海宗，一片瀚海之间，两名身穿光暗神甲的神人匆匆行走，抬步间似乎跨过千山万水，与无尽时空虚影交错，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抵达一片烟波浩瀚之所。 此间天水相连，水滔冲天，漫卷成无数水龙，飞舞旋转，将时空分隔成层错缭乱的空间，但以两名神人的眼力也望之不穿，隐约间，似有一座檐角飞扬的神殿坐落在那水龙的最中心，照射韫椟殿三个金光大字。 神人也不强闯，遥遥对着韫椟殿一拜，奉上一枚玉简，道：“启禀见言、见明两位祖师，天剑宗传来照会，欲启虚空幻境。” “准！” 过得片刻，无尽烟波之中陡然传出一片隆隆回答，若万马奔腾，如山呼海啸，奔霄之音震天动地，晃动了无尽的天水，神人得了法旨，也不停留，转身即去。 但在这时，那隆隆奔霄的天水猝然一顿，便见着一尊身高亿万丈的虚影浮现当空，身躯消瘦，尽是嶙峋瘦骨，乱飞披散，如癫如狂，身匝枷锁无数粗如星辰的铁链，连于虚空瀚海之间，微微一挣，就挣得时空破裂，水光冲转，逆流奔涌。 “滚！” 光暗神人几时见过这般场景，心惊胆颤之余也回过身去，欲图穿过天水，助那见言、见明二祖一臂之力，就有两声咆哮传来，震得他们七窍流血，忙不迭滚爬而去，逃离了这片时空。 “言明太子，你别不识好歹，吾主留你一命，延你妙罗一脉血脉，已是天恩慈悲，你自当感恩便是，还想造反？回海眼去吧！” 虚空间只听得一声冷笑，便有一尊宝塔镇落，轰咚一声，将时空镇压了下去，巨人虚影虽然不甘，依然被一丈丈压下了水面，时空震动停止。 “嗯！” “灵儿妹妹，你怎么来了？可是旧疾又发作了，快服下这枚二转花蓼丹。” “阿逍哥哥，灵儿没事的，让阿逍哥哥担心了。” 巫灵儿勉强一笑，吞服下李逍递来的二转花蓼丹，面色回转了几分血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不是刚才那样死灰死灰的，好似，真如她所说已经无碍，罗刹鬼婆与李逍相视一眼，心头俱是沉重。 “希望，天渊城内能治好灵儿的心疾吧。”两人俱是一叹，不由加快了几分速度。 “没有云天神石，搞什么嘛？堂堂一介天君连小朋友都欺骗，太没人性了！”张小苏“恨意”绵绵，仰天长望，小小的身子，故作的严肃，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一眼之下，张小苏好似望尽了重重云霭，越过南天门，落在了赤阳明皇天上，看到了一个十分可恶的笑容。 “可恶，我迟早会找回场子的。”张小苏“恨声”骂了一句，不得不低下头颅，继续在虚市上逛荡起来。 话说，当日苏妄与玉霄一战，玉霄欲断因果，苏妄也借其之力斩去凡胎束缚，使一点真灵苏醒，超脱后天，得返先天真灵本质。 两人全力一战，自然无法留手，大战之后，南天剑受了重创，剑器灵性缺失，从将要晋升灵宝的品质再落回神兵品阶，张小苏为重新将南天剑炼回去，不得不走这一趟天渊城之行。 南天剑是云天寒石所锻，云天寒石却是千年精铁置于云海山巅之处，得孕一丝空灵特质而成，在凡间也算得极品辅材，但在诸天之中，只能勉强算入地宝，不足南天剑修复剑灵所用，张小苏只能选择更好的云天神石。 所谓天材地宝，由成因而分，其中地宝借势而生，天材则因时而成。 借势而生，如凤涅石与云天寒石，一者借凤凰涅槃之力生成，一者借地势之利生成，其中的涅槃之力与地势之利都算势，有迹可循。 因时而成，如云天神石，是金精之气、玄清之气的机缘之下，融合空灵特质诞生，其中既有造化玄机，也有天时变化，无迹可寻，因而更加珍惜。 当然，传闻的天仙大能，神通无量，能虚空造物，如云天神石这般材料亦能随手捏造，已非张小苏能求到的。 他能求的，就是来天渊城一趟。 毕竟，天渊城乃亘极州第一大城，若连此地也没有云天神石，张小苏除非坑蒙拐骗，恐怕只剩下潜入青光宗藏宝阁这一条道路。 啊咧，张小苏竟有这般心思，我应该说，青光宗收其入门是引狼入室，还是，家门不幸？ “小鬼，你在寻找云天神石？” 张小苏正要转身，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不由回头，只见着一个男子邋遢侧卧在地，神态慵懒，一边说着，一边哈着口气，那副模样，像足了他记忆中的丐帮弟子。 张小苏眼尖，更是瞧见了男子眼角堆积的一粒粒黑色不明物质，不由抽了抽嘴角。 作为一个修行者，这男子的风姿仪容，也算得独树一帜…… 虽然很是不想承认自己以貌取人，但张小苏自我评价了一下——好似，他真的就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因为男子的仪容，张小苏方才从他身旁走过时，都不忍直视，只在他的摊位上匆匆扫了一眼。 不想，这男子耳朵十分好使，竟然听到了张小苏刻意压低的嘟囔。 “前辈有何教我？”虽然警觉男子目的，但张小苏依然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男子的摊位上自然是没有云天神石这等重宝，张小苏只等着他说出半个字废话，转身便走。 “小鬼倒是警觉，不过……” 那男子搓了搓手指头，张小苏小脸顿时气鼓了小脸，往袖子里摸了两下，掏出个锦绣囊，极不情愿地扔了过去。 男子也不查看，只是稍稍掂量了两下，手掌微微震动，锦绣囊不着痕迹的滑入他的袖子，打着哈气道：“小鬼头可知天渊城虚空幻镜？” “听说过。” 张小苏点着头，掩着心口，做疼痛状，目光始终不离男子的袖口，刚才要他把自己的财货拿出来，可是让他一阵心如刀“割”呢！ “咳咳！” 男子见他这般模样，神色也是一紧，把袖子掩了掩，藏到身后，咳嗽两声，又道：“天材稀有，成材极少，一般人也不会拿出来兜售，小鬼你想在虚市找寻云天神石，只怕艰难，不过，你的机会到了。” “真的！”张小苏两眼瞪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偏偏，眼光总是有意无意流转在男子身后。 “咳，咳咳！” 男子这回真是被张小苏气着了，神色也多了几分不愉，不耐烦道：“天渊城内虚空幻境开启在即，你若有机缘，自能从其中弄到云天神石，若无机缘，自个认命。去休，去休，休要烦我做生意。” 那男子扇了扇袖子，便有一股大力扇来，将张小苏扇得翻了个跟头，滚入人群。 “诶，你这人，怎么能动粗了，你这回要是不赔我个精神损失、医疗损失，休想好过。” 张小苏努力爬起，面做不满，眸间却很兴奋，奋力拨开人群，却见着一个年轻人诧异地看着他，而在刚才的那个摊位，哪里还有那个邋遢男子？ “难不曾，小苏是遇到高人了？” 张小苏眨这明亮的大眼睛，想到话本里的某些桥段，很是兴奋，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咤了起来：“好像，经过虚空幻镜考验后是要加入天渊城的，那样，小苏不是要做叛徒么？可是，不做叛徒如何得到云天神石？师姐应该会原谅我吧。嗯，会的！” 第429章 元罗天地 “张小苏，天渊城老地方，速来，就差你了。” “就来，就来。” 手腕上的通讯器滴滴滴滴响个不停，张小苏小手一点，便跳出十好几条信息，都是小伙伴发来的催促。 匆匆瞄了一眼，张小苏随手打上几个字，关掉信息栏，不紧不慢地下了餐桌，嘟囔着：“那天渊副本有那么容易打么？自从开服以来，不知多少公会都倒在了日光神主一式天耀日光之下，连天剑、渊海这等大型公会也折戟沉沙，偏偏就你们每日火急火燎的，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说到最后，张小苏烦恼地揪了揪头发，不无抱怨着：“不知道我还小么，补充营养最重要，万一长不高谁来赔我？” “恨恨地”将营养剂倒入口中，张小苏把自己摆了个舒服地姿势，抓过光脑，麻溜地戴在头上，但在一阵绚烂的数据光流之中，降临在了天渊城接天台。 “司戊科技欢迎您！” 耳边传来一声轻语，便听得一阵阵喧嚣充斥周身，张小苏扇了扇翅膀，往山海阁而飞。 此时的张小苏一身戎甲，莹转淡淡紫芒，配长剑，束金箍，背后长者一对青色的羽翼，英气勃发，亦算得勇武无双，惹得众人频频注目，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形却比现实中高了好几个头！ 俨然，是张小苏以自己以现实世界为原形打造的“未来”模样，至于有没有进行优化，便不为人知了…… 话说，在虚拟世界中没人规定该用原来的容貌吧？ “哼哼，都臣服在本少的甲裙下吧！” 张小苏心中哼哼唧唧，很是熟练地上了六楼，刷了刷掌纹，进了地字号丙号房，房间内早有几名男女等着他：一人白衫背剑，清秀俊气，叫李逍；一人鹅裙短杖，面容姣美，叫巫灵儿；一人黑色琉装裙，俏眉凶煞，号罗刹鬼婆；最后一人血铠暗红，阴沉着脸，神色倨傲，却是张小苏不认识的。 “这是？” 张小苏轻轻将门扉带上，几抹流光闪烁，符文乍显乍消，房内自然布成禁制，倒不虞外人听到。 山海阁内若无这般布置，也对不起地字号丙号房一日百金的房租…… 张小苏这只团队并没有自己的帮派属地，只能算游散于各大公会之外的小团队，混得不上不下，那李逍与巫灵儿倒是说过要加入天剑公会，只是人家的入门考核十分严格，一时还不得门路而已。 小伙伴一个个志向如此高远，张小苏自是不好提及，他曾经加入的一个三流公会——青光公会。 毕竟，他可是做了个有些不为人耻的小叛徒呢！ 好在，青光公会势力范围在天渊城西南数十万里的东芒山附近，轻易不会搅和天剑、渊海公会控制的天渊城，倒不虞有了揭了张小苏的老底子。 “这是赤鳞大哥，加入的是血蛟一族，肉身强横。我估摸着小苏你是天族，灵儿是灵族，婶婶是巫族，我只是个人族，我等皆有所长，亦有所短，这次特地邀来赤鳞大哥，补足短板。” “哼哼，阿逍你做主便是！” 说来奇怪，张小苏自见了赤鳞，心里便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讨厌赤鳞的倨傲，反而有些心虚，他却不知，赤鳞见了他心间也突然生出了几缕无名之火。 碍于李逍队长的面子，张小苏不好反驳，勉强应了两声，坐了下来，赤鳞心情郁闷，更是默默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把张小苏气得面皮发鼓，气氛顿时尴尬。 说到这个队长一职，又是张小苏的一桩心病。 话说，早在元罗天地这个游戏内测之时，张小苏就结识了李逍，待到正式公测，两人的默契已经养成，又合计了一番，决定建立一个队伍，便有了巫灵儿和罗刹鬼婆的加入。 谁想着，巫灵儿原来是李逍的青梅竹马，这倒也罢，但罗刹鬼婆却是李逍隔了七八代的婶婶，张小苏十分想问一句，婶婶，你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掺和我们小朋友的游戏了。 到得最后，整个队伍里就张小苏一个“外人”，队长的位置自然花落别家，别提张小苏多郁闷了。 “赤鳞大哥，你愿来，是为了通过天渊副本，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好处大，我想这个道理并没有错吧？” 李逍眉头微皱，继而舒展，赤鳞面色微变，终是点了点头，李逍转头又对张小苏道：“小苏，你可能不知，赤鳞大哥是血煞公会一员，此次是我花了大代价特意请来，便为了指导我们。” 那血煞公会也是个庞大的公会，成员成千上万，实力介于一流与二流之间，只在天剑、渊海公会之下，难怪赤鳞如此倨傲。 “原来还有这般说法，小苏失礼，失礼！” 张小苏眉头一挑，看见李逍背对赤鳞挤眉弄眼的样子，心头顿觉好笑，重新见礼，赤鳞神色稍霁，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道：“我想知道李队长你们见过哪几位神主？” 天渊副本难度极高，据天剑、渊海等大公会传出的消息，需得分别挑战星、月、日三位三光神主，挑战胜利，便能得到一块神牌。 奈何，张小苏等人探索数月，连一块神牌也不曾得到，确切的说，他们是连星光神主的面儿都没见过。 因为，元罗天地游戏中，没有再来过的说法，一旦身死，只能删号重练，一身苦功尽付流水。 李逍等人神色羞赧，吭吭哧哧的，没了声音，赤鳞便有了答案，又道“还不曾撞过星光神主？好罢，既然李逍小哥出了价钱，某家自然遵守协议，诸位先请去往须弥云天境，赤鳞再去邀请一位好友，随后便至。” 元罗天地内，标准的战术小队限制是六人，但并非人数越多越好，毕竟，这款游戏讲究的是以人力胜天，神通广大者，一出手便能焚山煮海，如天剑公会会长天剑，传闻已至地仙境，有那追星踏月、驱海移山之力，一人可抵千万人，在这等高手面前，人数再多也是枉然。 张小苏几人习惯保持四人队的形制，听得赤鳞还要请人，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李逍心下一叹：“罢罢，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再多一人又如何？” 李逍微微点了点头，张小苏顿时沉默了下来，那巫灵儿与罗刹鬼婆自无不可，便定了下来。 …… 星空中，张小苏几人御空而行，小心隐藏身形，避开星空巨兽与时空裂缝等极端环境，花了一个时辰，这才抵达天河。 那是一条横亘星空的光流，光辉点点，流芒璀璨，极是强盛，一点一滴，照耀出穿射虚空的冰清光芒，恰若一滴滴的清水，漫漫卷荡，旋绕成环，将一方朦胧的时空隔绝在内。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那一滴滴的清水却都是一颗颗被压缩的恒星，火焰极为凝聚，凝成液态，晶莹剔透，一点热量也不散发，偏偏，能叫人心惊胆战！ 天河，天庭之河，司戊科技打造的这款元罗天地游戏中，传闻有一个极为强力的组织统治着九天十地，这个组织，便是天庭，司戊天庭。 也不知是不是玩家对游戏的开发程度不够，又或那司戊天庭官方只是放出了噱头，至今为止，未见任何官方资料片，也没有玩家发现过司戊天庭存在痕迹。 “只怕，便是天剑公会的天剑误入天河之中，只怕也是有死无生的下场。”一个披着黑袍的男子谓然而叹。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不难听，好似咏调一般，抑扬顿挫，听着便有一种淡淡的韵律，叫人心驰。 此人，是赤鳞请来的帮手，叫黑风，具体是哪个阵营张小苏等人并不清楚，黑风也没有展示得意思。 “黑风此言不错，听闻天剑初成地仙，也曾来到天河闯荡，具体情况无人知晓，但有传言，天剑最终损失了一枚替身符，这才侥幸从天河中逃出。”赤鳞想了又想，道出了这般秘密，说到天剑之时，语气亦显得十分凝重。 天剑不但是天剑公会第一高手，更是玩家第一高手，传闻已经取得三品地仙位业，实力之强，横压数十万玩家，只有渊海公会的渊海能与之对抗，这般高手，光是想想，就叫赤鳞呼吸沉重。 听闻此言，张小苏等人皆是精神一振，目光转动，好似想到了什么。 “天剑、渊海两大公会近年来一直致力经营天渊城，争夺激烈，多次发起公会大战，只怕，起因就在天河。” 就听得李逍笑道：“但也多亏了两大公会，若非他们致力开发天河，光是刚才的星空之路，就非我等能够走过。” “此言大善！” 诸人皆是一笑，依据天剑公会、渊海公会公布的信息，沿着天河又行走了百里，这才找到一只散发淡淡莹光的小舟。 这小舟不过一丈长短，通体晶莹，是采天河边的天晶星砂打造，依仗小舟，各人才能安渡天河，抵达星光神主守护的星光神殿。 第430章 分离 似这般小舟，在天河岸边不止一只，都是天剑、渊海两大公会打造，为方便众多玩家往来。 当然，乘坐小舟并非毫无代价，那须弥云天境入口为两大公会把持，每日收取的买路费，就能堆成一座山儿。 这般财富，可把数十万玩家刺激得嗷嗷叫！ 小舟迅疾，堪比光速，各人乘上小舟，顺流而下，化作一道流光，好似渡过了十年之久，这到了天河断流之处，速度不由一顿。 天渊！ 天河之水漫漫灌灌，在此轰然截断，往虚空深渊奔去，越是向下，水滴体型越大，渐渐绽裂，热量爆发，炸开千万道辉煌日冕，化作一颗颗璀璨的日轮。 大日争相，若百舸竟流，往虚空深渊冲去，光辉灼灼，橘黄的火焰充斥视野，舔食虚空，吹起时空爆流，那无垠的星空都在时空爆流下晃动，发出隆隆爆啸之声，犹若直面飞流直瀑。 这般景象已极为恐怖，但更恐怖的却是天渊所在！ 张小苏相信，倘若能舀起一滴天河之水，他便有了横行天渊城的资格，但无尽无量的天河之水冲下，除却爆发的轰鸣之声，半点热量都不曾散溢，虚空深渊，就是一只无底的巨洞，吞噬光辉，吞噬热量，吞噬一切。 这就是天渊，亦或，张小苏所认为的天渊副本！ 纵然已经多次在玩家发布的资料片见识过天渊的景象，但身临其境中，张小苏还是被骇得打了个激灵。 “诸位抓好！” 赤鳞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张小苏就觉身下一震，停顿刹那的小舟被继续激流而来的天河之水冲得飞射，紧贴天河河面冲起，再次落下，再次飞射，如此再三，待得第三次时，小舟飞射的弧度已经极为圆满，近乎半圆，恰在天渊断流处弹射，飞向空荡虚无的星空深处。 “天剑闯荡天河时，天河岸边可没有小舟供他乘坐，他是如何寻找到星光神殿的？又或者，天剑手中其实有另一只小舟，是我们乘坐的小舟的原形？” 张小苏思绪忽然飘飞，小舟已冲射到最高处，好似触发了某种机制，一道银白的星光突然划来，恰似不经意地将小舟掠了进去，光辉即闪，张小苏等人已经消失在了天渊之上。 咻！ 星光挥洒，继而，一只莹白的梭形物体被甩了出来，甩向了一片平阔的广场。 那广场空无一处，方广有上千亩，淡淡白云漂浮，寂寥空旷，只有两只云纹石柱静静屹立，看却那云开云散。 咣当！ 一阵剧烈的碰撞后，小舟撞在广场的青石上，跌滚翻动着，把张小苏一行摔得五迷七晕，以平沙落雁的姿势扑在了地上，负担他们前来的小舟也在这阵撞击之后，碰得满身裂痕，眼瞅着，就此报废。 “时间不多，快，冲进去！” 几乎不分先后，六人同时跃起，张小苏蓬的一声，张开身后的羽翼，伸手一抓，便将准备好的五人拉了起来，化作一道疾光，冲击而去。 便在这时，广场上陡然流下缕缕流浆，未及落地，便有一尊尊披着银甲的天兵化形出来，怒喝一声，驾驭着仙兵仙器就杀了过来。 “擅闯天庭者，死罪！” “天庭？果然，这天河之后，便掩藏着司戊天庭的秘密。” 张小苏心神震颤，差点被天兵追上，急忙加速，但围堵而来的天兵越来越多，好似一片银色的洪流，冲刷着视野，更有天兵集结战阵，齐齐一声厉喝，一道神光劈来，有天龙长鸣，天光弄成云霞，压得张小苏身躯一沉，落了下去。 “避不开了，诸位，还请出手！” 张小苏大喝一声，两翼连振，将五人齐齐抛起，各人还在半空，便站定了左右四方上下，联合成一座菱形阵型，正是六合大阵。 却见张小苏擎剑如炽，金光如华，与铠甲的紫光交相映衬，愈发璀璨；罗刹鬼婆顿着长杖，散发一片幽芒，与大地连接，将诸人连在一起；李逍剑指连点，有剑影习习，分化万千，拱卫成壁垒；巫灵儿双手含苞，口中颂唱法咒，短杖上挥洒一片片淡淡的蓝光，加持各人；赤鳞低声咆哮，祭出一堆犄角怪兵，横兵一劈，撕开天兵阵型；还有那黑风，不见任何动作，黑袍下闪烁两点血芒，目光所及，天兵化作石像。 六合大阵看似分作左右上下四方，其实六个方位并非固定，六人如走马观花，在菱形的六个顶角一阵变化，法咒、飞剑、兵气纵横，生生撕开天兵的阵型，杀了出去。 轰！ 一道星光突然击来，通天连地，色如玉白，恰若一只天柱，轰隆隆地将六合大阵撞得粉碎，六人喋血而飞，撞回天兵阵型。 “是星光神主。” 赤鳞厉啸而起，身形陡然拔高，化作原形，却是一只千丈血蛟，逆鳞如刀，长须凶恶，往星光天柱上缠去，节节盘匝，用力一挣，卡得天柱迸溅千万点火星。 到了此时，张小苏等人这才发现，被赤鳞卡住的，哪里是星光天柱，分明就是一根指头。 一根，长不知多少丈的指头，星光神主的指头！ 轰隆！ 那指头微微一摇，却将赤鳞崩飞了出去，鳞甲开裂，血流如注，哀鸣声声，继而被蜂拥而来天兵包围了起来。 “该死，赤鳞不是号称闯过星光神殿，怎么这么弱？” 张小苏等人大急，奈何指头去势未止，一指点来，穿云震空，有横击九天十地之势，方广百里都在剧烈震荡，虚空不断往指尖处塌缩、凝实，迫得张小苏等人飞跌过去，已无法退走。 各人只能奋起余勇，将各般法宝祭起，一蜂窝地砸出去，划出几抹暗淡的流光。 “风！” 但在这时，一只默默不作声的黑风突然长呼一声，他声音沙哑，如风如沙，若有绵延天地的意思，风儿不尽，沙儿缠绵，风沙不绝，只是一个短促的字眼，却咏唱出了世间最悠长的腔调。 天地骤变，有大风席卷，狂沙不尽，呼啸不绝，但在瞬息间昏昧了天地，天地昏黑，伸手不见五指，若有鬼哭啸啸阵阵，张小苏只被那风儿轻轻一吹，便维持不住身形，在空中乱转，一路翻滚，待到风息沙散，已不知道落到了多少里外。 “古怪，古怪，赤鳞绝对有古怪，他的表现绝非通过星光神主挑战者该有的。” 星光神主一指点来，张小苏等人也是受了赤鳞的暗示，见他化出妖身，以为能打破星光神主一击，才没立即脱离，待得虚空被封，就再难离开了。 回想起来，赤鳞的反应绝对有古怪，他看似力竭，看似受伤，但诸般表现，绝非一个挑战过星光神主的玩家能有的。 张小苏眉头紧皱，点出了游戏精灵，试着发送组队信息，得到的提示却是进入特殊战场，无法发送，连登出游戏也不行。 抬眼打量四周，只见自己落在了一片残垣中，那四周附近，皆是一片片的破败的宫殿，微风一起，浮沙掠动，一道道呜咽的鬼泣声穿梭，好似在哀述那逝去的繁华。 “这算什么，上古遗迹？还是说，那司戊天庭实已名存实亡，这片残垣就是天庭？游戏的最终目是培养出一个玩家天帝，如此才是元罗天地的攻略流程？” 张小苏忽然觉得，天渊副本之中，似乎藏了许多秘密。 天剑、渊海两大公会看似大方，公布了日月星三光神主的挑战流程，却有更多细节隐瞒了下来，比如星光神主将以何种方式出场，比如，具体如何击破天兵无穷无尽的攻势，再比如，除星光神主出现的地方，张小苏此时身处的，又在哪里。 所谓的星光神殿，绝不止两大公会公布的那点地方，又或者，两大公会只公布了星光神殿一隅，其他地方，都隐匿了起来。 “也不知道替身符能不能奏效，要不，我死一回算了。”张小苏颇为心动，但想到替身符的价格，又是一阵肉疼。 进入天渊副本之前，张小苏与李逍等人便将大半身家变卖，换了几张替身符，如非如此，几个家伙没胆子前来挑战三光神主。 “至少，我也得回本吧！”张小苏咬了咬牙，不甘就此退去，便往残垣深处走去。 “阿逍哥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灵儿妹妹，好歹来了一次天渊副本，若是这么空手回去，我心难甘啊！” 在另一片残垣之中，李逍牵着巫灵儿小心行走，他二人云起倒是不错，不曾被分离开，但听李逍的回答，怎么听都有种听熟悉的感觉，好似，就是某人才说过的。 应该说，难怪他能与张小苏结成一只小队，只因两人臭味相投？ “阿逍哥哥说去哪里，灵儿就去哪里。”巫灵儿听得李逍的回答，眉头上的愁色渐渐开散，甜蜜蜜地回答了一句。 得亏张小苏现在不在此处，否则，定要被这个回答，击伤一万点暴击。 “嗯，那阿逍哥哥要你去死呢？” 巫灵儿只觉手掌一疼，就见着李逍冷酷地转过了身。 第431章 太虚殿 “你不是阿逍哥哥！” 巫灵儿反应极快，立即抽取水月短杖，往虚空一顿，激射出一道寒气，咔嚓一声，将李逍冻成了冰雕。 才舒了口气，冰雕之中的李逍忽然扯了个诡异的笑容，化作一缕黑烟消却。 “往哪里去了？” 巫灵儿瞳孔剧烈收缩，便有一道冷气吹过耳畔，掠过她的发梢，额上陡然渗出几点冷汗，她虽惊不慌，把水月短杖一收，向后一撩，划出一道冰蓝剑气，噗呲一声，再把“李逍”却做两份。 “也不过如此嘛！” “是么？” 巫灵儿稍稍安心，就听得一声冷笑，被化作两份的“李逍”径自一晃，变作两人，露齿一笑，张开同样的森森白牙，扑了过来。 冰蓝的神光不断释放，纵横劈斥，黑影的数量越来，不过两个弹指，巫灵儿就被无数黑影包围。 “灵儿真听话。” 李逍赞赏地摸了摸巫灵儿的小脑袋，心中陡然一凉，往后跃去，但见一道爪影抓来，嗤啦一声，银白的衣袍顿时化作纷飞蝴蝶，一件天衣阁出品的上好法器就此了账，可把李逍气得面皮发鼓。 “混蛋，你不知道我的衣服很贵的？” 李逍气得哇哇大叫，使出一式万剑诀，把指一引，万千飞剑穿梭，咻咻地便往巫灵儿扎去。 在他对面，巫灵儿反应也不慢，将身一跃，且在半空，身上就长出无数黑色长毛，獠牙利爪，娇声变成怪吼，玲珑有致的身材也变成了一块铁板，不闪不避，横将撞来，便将漫天的剑影撞得粉碎。 “好凶横的肉身？可惜，你不该破坏灵儿的形象！” 李逍冷哼一声，举剑朝天，便有一尊同样竖剑的神人屹立而起，身形庞大，着覆神甲，头顶神光，唯面目模糊，随着李逍，大步跨出，举剑就是一劈，斩却重重虚空。 “剑神！” 一剑斩落，虚空劈出一道幽深的剑形裂缝，神纹闪烁，渐渐收缩，李逍面色微白，露出了几分笑容，轻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 话音才落，李逍便觉腹部一痛，低头一看，五根乌黑的利爪却从背后穿了过来，殷红的血液被染成乌黑，李逍面色陡然变成青紫，呕着血沫，不敢置信：“你，明明，被，我斩，成，成……” 一句话不曾说完，他就失去了知觉，即有淡淡的黑白幽光在他身上闪烁，一面六转神轮浮出，才将要将李逍裹起，黑爪直接伸了进去，视幽光如无物，从李逍的魂魄中抓出了一道浅浅虚影。 这黑白幽光，便是李逍身上的替身符…… “不是他！” …… “也不是你！” 一个黑影转过身去，手中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砰砰跳动，冷淡地回了一句，罗刹鬼婆俏脸苍白，面上青纹浮现，纹理如花，竟有别样的凄美，好似想到什么，双目陡然瞪圆，才要说话，那黑影手掌用力，心脏顿时捏成碎肉，罗刹鬼婆魂消魄散。 同样是黑白幽光亮起，神轮浮现，将她拉了进去，那黑影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至始至终，都不曾阻拦。 …… “会长，幸不辱命，不知？” “你做得不错，本座说到做到，这便赐你日光神牌。” 依然还在那片最初的广场，但见此间残肢处处，碎肉遍地，到处都是天兵惨死的景象，广场最中心，倒着一个披着星光神袍的神人，身形巨大，虎目龙颜，生有异象。 可惜，已经死的凉透了…… 那个神人，就是三光神主中的星光神主，就见着星光神主双手掩心，死不瞑目，胸口上，是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透过血洞，其中的肺腑内脏早已腐蚀地一干二净。 赤鳞心有余悸地瞥了眼满地的尸体，就见着一道红芒飞来，急忙接过，打眼一眼，却是一枚正面刻有神纹，背面刻有日出云海景象的令牌，正是三光神牌中的最后一枚，日光神牌。 “你去吧！” “是！” 虽然有心巴结黑袍人，抱上他的大腿，但在黑袍人面前，赤鳞可不敢说出半个忤逆字眼，恭敬一拜，激发日光神牌，但有一道红光迸放，裹着他飞向天外。 “这片时空的本源已被抽取，模拟出来的终究只是劣等品，开发价值越来越稀少了。咦，这个小鬼倒是有趣，本座陪你玩玩。” 那黑袍人平淡地看了一眼，在星光神主的尸身上多有注意，化做虚影，了无痕迹。 …… “恶鬼，你果然难缠！” 张小苏两翼连振，鸿飞无迹，化为一道青色电光，于残垣间飞驰，便在他的身后，落着一位全身黑毛的怪人，形容凶恶，充满不祥、凶煞的气息，脚踩黑色虹光，如跗骨之毒，始终不远不近地吊着小苏。 换做李逍或巫灵儿，遇到黑毛怪人的第一反应是打过再说，但张小苏不是李逍，也不是巫灵儿，他的本能反应是——马上开跑。 或许，这才是张小苏选择天族阵营的真正原因，因为，比起妖族出生的随机性，人族的才情，天族阵营是一定自带翅膀的，天生敏捷技能就加到了满点。 张小苏嘟嘟囔囔，面做浑不在意，心头却十分紧张，目光一闪，瞥见残垣之中坐落的一座残破仙宫，把方向一转，便飞了进去。 却未见着，那仙宫顶上，挂着一块破裂的匾额，上书太虚两个模糊的大字。 “吼！”黑毛怪人微微顿足，也跟了进去。 太虚着，虚冥无实，太上非我，堪尽混沌！ 噗呲！ “搞什么鬼，什么东西缠着我了？” 才穿入宫门，张小苏似是钻进了一层胶水，周匝的空气陡然粘稠起来，似有无数牵绊拉扯住他，不让他离开，不由心中大急，拼命把身子一缩，往里一钻，粘稠感突然消失，害得他用力太猛，在地上翻了个滚，滚进了一处宫殿之中。 还未起身，便有一只大手将张小苏拉了起来，就听一阵大笑：“太虚老倌，你来得这么迟，可要自罚三杯！” 那说话的，却是一个身着金甲的神人，身形十分魁梧，两臂各套着一只金色臂章，盘踞龙形，嘴里喷吐着酒气，一把将张小苏按在座上，提起酒壶就往他嘴里灌酒。 “呜，我不是，呜呜，太虚！” 张小苏一句话没说完，却被灌了半酒壶琼浆，好悬没把他呛死，待得琼浆入腹，张小苏已经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地。 “来，来，诸位贵客，今日大喜，饮胜，饮胜！” 张小苏似醉非醉，摇跌着身子，把袖一拂，便有天女出列，窈窕做舞，琴瑟弹奏，笙箫吹响，天音靡靡，惹人思凡。 却不曾注意，他那一身淡紫的铠甲，不知何时，已经换做了一袭朝日补褂，朱红底子，绣着一只文孔雀，大袖招招，虚束犀玉腰带，俨然是一副天庭大官的模样。 张小苏的官威也很是充足，举起杯盏，堂下便有一干仙官呼应，杯筹并举，马屁滚滚而来。 除最先将张小苏按在座上的神人，各人脸上要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张小苏面上渐渐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报，司戊帝君未得天帝召令，携待三万重兵兵临朝元太虚天，驻守南天门的增扩天王已投了司戊帝君。” 宾主尽欢之时，一个背插令旗的小校突然闯了进来，不等张小苏发怒，立即说出了这等惊天霹雳之言，惊得满堂慌乱，天女倒跌，杯筹摔地，不知多少仙官失尽了颜色。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司戊帝君为天帝肱骨，向来以为左右，怎么突然间就反了呢？” 张小苏神色惊惶，也没有方才的意得志满，惊得一身是汗，眼中的醉意猝然消失，向座下的神人问道：“安左兄，你快与我出出主意？” “星君真要本将出主意？”安左神将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说出了张小苏的官名。 太虚老倌只是安左神人对张小苏的戏称，张小苏正式官名名做太虚星君，是执掌天庭第一门户，九重天第一天朝元太虚天的天官，又称，看门人。 当然，一般张小苏这个看门人是不管事的，天庭真正的看门人其实是增扩天王。 奈何，如今增扩天王叛变，张小苏当真是六神无主了，慌乱地点了点头：“请安左兄明言！” 安左神将目光闪烁森然，忽然冷冰冰地开了口：“星君既然问我，我也问星君，星君如何不学天王？”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静，落针可闻，诸位仙官面色愕然，但有三五尊仙官奔行而出，俯身大拜道：“西极神将言之有理，星君，司戊帝君享中央帝尊之位，素有仁德，乃天定之主，连天王也投了帝君，星君，我等如何敢逆天下大势？” 张小苏顿时沉默，那满堂的仙官皆是一惊，继而神色怪异，目光转动，殿内陡然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众仙都将目光望向了张小苏，就见张小苏突然惨笑起来：“天定之主，哪个天？帝君未得天帝尊位，就敢称天之大？” 第432章 掉入现实的虚拟物品 “天定之主，哪个天？帝君未得天帝尊位，就敢称天之大？” 张小苏环顾四周，见着各人眼中或是淡漠，或是羞愧的神色，厉声惨笑，声嘶而力竭，尖锐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那既是对安左神将等人背叛天庭的愤怒，也是对大势的无奈！ 那几位仙官有一句话并没有错，司戊帝君得天帝之位，已是天下大势——天下，指天帝之下；大势，则是人心。 太虚殿一众仙官才听闻司戊帝君造反，第一反应，所思不是报效天帝，镇压司戊帝君，而是不知所措，继而更有叛逆之心生出，这便是大势。 张小苏相信，不止几个出言的仙官，这太虚殿内，还有更多的仙官早早投靠了司戊帝君，他们潜伏在太虚殿内，要以这种沉默的气氛发难，瓦解天帝阵营的士气。 “安左，若非当年天帝简拔之恩，你一介凡间放牛娃怕不知轮回了多少万年，现在也敢跳出来？” 张小苏厉声长喝，点过安左神将，神将色变，张小苏指头一转，又点向一个出言的仙官，叱骂道：“念扶，你出身世界步入破灭，每日担惊受怕，食不果腹，是天帝拯救了你，拯救了你的世界，于你而言，如同再造父母，你如何敢欺叛自己的父母？” “劳光，你……” 他一指指点过去，被指到的仙官面色皆露惭色，群仙震动。 突然，一阵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张小苏面露怒容，狠狠地瞪过去，就见安左神鼓着掌，霍然长笑起来：“没想到，看似最喜享乐，最贪生怕死的太虚星君原来才是天帝的真正心腹。太虚，你口才很好，句句在理，可惜，帝君已取得三大神将、两位天王的支持。本将不才，也是其一。你便是将天帝夸上了天，也撼动不了改天换地的大势。太虚，本将再问你一句，投降否？” 天庭之中，真正掌管天庭军权的只有四神将、二天王区区六人，并称六战神。 四神将坐镇天地四极，安左便为其中的西极神将，两大天王统辖中枢，有增扩、增闻二神，张小苏只听增扩天王反叛，还留有一线希望，再听闻六战神已叛其五，心中那点侥幸终于熄灭。 “天帝，便让太虚为你尽忠！”司戊帝君大势将成，已无力回天，张小苏心中绝望，便起了玉石俱碎之念。 “锵！” 一把太虚神枪陡然从虚空中攥出，一节节、一寸寸拔起，星火迸溅，急旋成圈，光晕如华，张小苏面无表情，眼中杀机迸放，把枪一举，爆喝一声：“来吧。” “来？太虚，你太看得起自己，本将添为六战神之一，你算什么，不过一个庸庸碌碌之辈，也敢与我争锋？何况，你以为你是太虚么？” 一道黑影猛地撕开西极神将的胸膛，低吼一声，无尽黑毛卷来，遮天蔽日，猝然插入张小苏的身躯，吸噬他的精气神，张小苏但觉心神大骇，浑身酸软，这才想起——他，并不是太虚星君。 不知不觉中，他竟将自己当做了太虚星君！ “安左，在我这里，岂容你放肆？” 虚空陡然响起一声厉喝，就见着一道金光闪过，咄的一声，穿过黑影前胸后背，钉入殿中，一蓬蓬虚无之火腾烧，顷刻间便将那黑毛怪物烧成飞灰，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 “太虚，你果然没死！” “搞什么嘛，突然就刷出了太虚星君这等人物？这是即将公开的神话资料？原来，司戊天庭是司戊帝君建立，他也是个叛徒，倒与我有些臭味相投咧，啊呸，是志同道合，要不，头投靠司戊天庭算了，说不得，我与司戊天庭猩猩惜猩猩，能对得上眼？” 张小苏额上渗出潸潸冷汗，努力说着连自己都笑不起来的冷笑话，心中一阵后怕。 刚才，在黑毛怪物将毛发插入他的身体时，他可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生死大危机。 真正叫他难以言述的，是化身太虚星君的短暂时间里，他与太虚星君产生了极其神妙的共鸣，起了同仇敌忾之意，想及司戊帝君势大，是官方钦定的背景，张小苏赶紧把这种“不该有”的念头抛出了脑外。 “好宝贝，好宝贝，如斯重宝，应该算是灵宝之列了吧！” 不过，张小苏的“惊怕”也仅仅只有短暂的一刻，下一刻，他的目光便被眼前的金色神光深深吸引。 那是，太虚神枪！ 枪长三丈五寸六寸，粗如鹅卵，枪头是一柄八面剑刃，以龙头吞吐，飘零几缕虬须，以为长缨，枪杆上雕绘着一只细细的神龙，摇头摆尾，煞是神气，枪尾嵌着一颗明珠，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龙遨游其中，见着张小苏看来，还把脑袋往前凑了凑，一对晶莹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别提多可爱了，可喜得张小苏抓耳挠腮的。 奈何，这小子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拿了这只神枪，便与太虚星君结下天大的因果，说不得，还要承担起天帝与帝君之间的战斗。 想到才揭开一角背景的司戊天庭，张小苏就觉脑仁发疼，他如何也不觉得，在司戊科技打造的这款游戏中，有“造反”成功的可能。 张小苏可不想把自己玩死了！ 要知道，为了玩这款游戏，他可是砸了大把的软妹币，眼看收益期即将到来，难道能眼睁睁让那些可爱的金闪闪跑了？ “不能！” 张小苏“努力”摇了摇头，将目光瞥向外间，“果决”地向外走去，但眼角的余光，为什么总在飘动？ “小友，你在担心什么？”一声轻笑忽然传来。 “我担心你没死！” 张小苏本能得就回了一句，神色大变，慌里慌张地四处打量，太虚星君再次叹道：“吾知小友烦恼，小友也不必担心，你不过一个人仙，能有多大本事？天塌了也有高个儿顶着，轮不到你，轮不到你！” 他这句话说得轻松，张小苏耳朵甚尖，立即抓住话里的病句，跳脚起来，气道：“现在轮不到，说明以后也会轮到，老头，你们自己安心去造反，在这条道上一路走黑便是，何必拉上我这个大好青年？” “青年？小友有的选择么？” 太虚星君悠然而笑，张小苏心中一惊，再被后一句话问的沉默，突然也笑了起来，道：“好似我还真的没有选择，好吧，我接下来。” 今日不管他取或不取太虚神枪，都与西极神将结下因果。 元罗天地这款游戏的自由度极高，张小苏已经预见到，扮演西极神将的智能程序一定会依据已有的信息，将他划入太虚的阵营，因此太虚星君才说他没得选择。 “明智的选择，那么，你的第一个任务是……” “来了，我的隐藏支线。”张小苏暗暗为自己打气，心头微微振奋。 玩惯了这些虚拟游戏的套路，张小苏可是听说过，想要真正步入玩家巅峰阶层，其中有一条奇缘就是，挖掘游戏隐藏的支线任务。 大不了，“造反”身败之后，抽身而退就是，反正，张小苏玩这款游戏的目的只是为了赚取金闪闪而已…… 哼哼！ “……通过三光神主的考核。” 太虚星君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太虚神枪陡然爆发出一道金虹，裹挟着张小苏飞出天外。 “我怎么觉得，这款游戏越来越不像游戏了。”他想着，随即却被传送停顿的光芒打断思索。 嗡！ 一道白光闪过，张小苏现身天渊城接天台，心神微微迷茫，急忙把精神探入随身背包，见着其中躺着太虚神枪，这才放下心来。 滴滴滴！ 但在这时，张小苏的通讯器中突然跳出十几条信息，都是李逍等人发送的迟滞信息，其中有问好的，有询问结果的，也有跳脚乱骂的，便以罗刹鬼婆气势最是凶狠，说道是赤鳞、黑风坑了他们，言之凿凿，更以此次天渊副本之行后两人的好友名单陡然失效，无法联系为证，各人最后商量了一番，约定现实中碰面，好好捋一捋前因后果，便都下了线。 张小苏不慌不忙，把一条条信息都看了过去，也觉罗刹鬼婆等人，这才点出系统精灵，在一阵轻悦的音乐中退出游戏。 “搞什么嘛，害我白白损失了一笔买路钱，也不知李逍赔是不赔！”张小苏摘下光脑，一时不想动弹。 他与李逍组队非止一日，早就打听过对方的身份，知晓李逍在现实中可是个小有才气的青年，比起张小苏的默默无闻、小豆丁身材，可真真是名利双收，踏上人生巅峰的模板。 若非李逍主动负担起队伍的共有支出，你当张小苏这小财迷真有那么大方，把队长一职让给人家？ 咳，咳咳，这话咱可没说！ 这是，正嘟嘟囔囔的张小苏突然瞪圆眼睛，面做不可思议状，从床上弹跳起来，左拍右打，连连四顾，怔怔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因为，在张小苏的视觉中，陡然多了一块信息栏，挂在信息栏顶端的，赫然是一杆太虚神枪。 张小苏有种直觉，只要他愿意，就能将这只神枪抽取出来…… 第433章 袭击 现实，虚拟？ 张小苏神神叨叨，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门，如何坐的车，待到走到逍灵大厦时，这才回过了神。 要不怎么说李逍是一个妥妥的人生巅峰模板呢？ 看看，看看，那所谓的逍灵大厦为何听着很是耳熟，拆开来，一个是李逍的逍，一个是巫灵儿的灵，若是说与他们没关系，张小苏便将自己的小屁屁当球踢了。 想到李逍的“富裕”，张小苏的呼吸突然沉重了起来，呼哧，呼哧，深深喘了几口气，气哼哼地走进了逍灵大厦。 他决定了，今天要吃大户，如此才能安慰他那“受伤的”心灵！ “月如小姐姐！” 一进入大厦，张小苏立刻换来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大眼睛晶晶亮，熟稔地与主编月如菇凉打起了招呼。 主编？ 没错，这逍灵大厦不仅是李逍的大本营，更是他冲刺人生巅峰的前线，前头说过李逍小有才情，名利双收，便是因为，李逍在现实中，是一个当红的轻音作者，深受无数无知少女的追捧。 无知？ 张小苏表示，他绝对绝对没有嫉妒，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哼哼！ 这月如菇凉不仅是李逍的主编，同时也是逍灵大厦的管理者，几乎充当着内政管家一职，其实身份的确也是内政管家，据闻是某个破落小王国亲自培养的内政管理者。 这个破落小王国，则是巫灵儿出身的家庭！ 呼哧，呼哧，张小苏再次深深喘了两口气，表示自己只差一点就生出了嫉妒情绪，还好他是新世界的五好娃娃，道德模范，品质高洁，像嫉妒这种情绪是不会在他身上产生的。 哼，高洁庇护，妖邪退散！ 张小苏默默诵念咒语，随着月如菇凉到了顶楼，李逍三人早就等待在那里，才走出电梯，他就陷入了一片柔软。 “呜呜，小苏弟弟，这回人家好害怕呢！” 巫灵儿使劲“蹂躏”着张小苏，一把把他抱在怀中，俏丽的眼睛泫然欲泣，控诉不公遭遇，可那样之=子，怎么看都像是在搓揉某大人形娃娃。 元罗天地自由度极高，为玩家匹配了可任意调节的痛苦选项。李逍等人为了更好体验游戏，都将痛苦程度提到了百分之十左右，这一次几乎团灭，可是好生享受了一番“死亡”的痛苦。 难怪罗刹鬼婆说起赤鳞、黑风两人时，一副恨不得将他们找出来，再大卸八块的样子。 “泥，凑，开，凑，开！”张小苏可劲儿推开巫灵儿，憋得面色通红，呼气吐舌。 刚才，他差点没被巫灵儿给憋死了说。 至于那些与青春美少女亲密接触的羞羞感受，哼哼，跟张小苏这个小豆丁说这些话儿，不闲早了十几年么？ 张小苏再次表示，你们一点都不纯洁！ “好了，灵儿别闹，小苏，快坐！” 现实中的李逍比起游戏中的他少了几分峥嵘意气，却多了几分的儒雅之气，到底哪个好，张小苏说不上来，只是，他今次见到李逍时，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些不舒服的感受。 而在他视觉中的太虚神枪，更是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颤鸣…… “阿逍不用客气，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张小苏延承游戏中的称呼，很是自来熟，跳上与他比高的靠椅，垫着脚，从桌上扒拉过一堆吃食，面上不动丝毫声色。 “要叫阿逍哥哥，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 李逍撇了撇嘴，表示了不满，巫灵儿与罗刹鬼婆相视而笑，就听李逍问道：“小苏你比我们都晚返回天渊城，不知你那边可有收获？” 张小苏到来之前，他三人已将各自了解的情况，除了突然被黑袍人或黑毛怪物攻击，再无半点有价值的情报。 “我遇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张小苏吧嗒了一声，吐气泡般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出，眼见各人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将在太虚殿的情况进行说明，他倒不避讳，将殿内遭遇都细细了一遍，却隐瞒了他与太虚星君的对话。 “想不到中间还有这样的安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智能程序能与玩家组队的呢。” 听闻了张小苏的话，各人猜测，那黑风极可能就是西极神将，也是偷袭他们的人。 巫灵儿一脸羡慕，罗刹鬼婆却葱白的指头戳着张小苏，将他的额头戳得一片通红，恨铁不成钢道：“张小苏，你可真傻，你怕结下因果，只要将太虚神枪拿了，回头往平台上叫卖一声，天剑、渊海两大公会还不是得巴巴地赶过来接收，麻烦由他们接手，你我得了好处，又甩了黑锅，岂不是一举两得？” “还有，这样的操作！”张小苏两眼出神，咕噜了一声咽了咽口水，似有些懊恼，突然一怔，明白了过来，叫道：“罗刹鬼婆，什么叫你我得了好处，这好处小苏为什么要与你分享？” 这番话才出口，罗刹鬼婆像是踩了尾巴的猫儿，猛地跳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连点，叱骂着：“张小苏，你这死没良心的，吃老娘的，喝老娘的，占了老娘多少便宜，现在敢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罗刹鬼婆的姿态是十分威武霸气的，偏偏，却说出了这等泼妇撒泼一般的话来，把张小苏气得面皮发鼓，呜呀呀地就冲了上去，要与她“拼命”，顿时闹做了一团。 但有巫灵儿巧笑嫣然，似劝似推，把两人刺激得“厮杀”愈发凶猛，李逍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微芒，也不理三人，只管端起一杯清茗，一边审着稿子，一边静静观看。 待得大战分晓，张小苏早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是十好几个红色唇印，罗刹鬼婆也是香汗淋漓，衣裳半开，但神色中却得意的很。 纵然有心，但张小苏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哪里是罗刹鬼婆的对手？ 大战之中，也不知被她占了多少便宜，这婆娘竟还好意思说是张小苏占了她的便宜？ 恨得张小苏把眼睛都瞪累了。 “小苏，中午留下来吃顿午饭如何？” 眼见他们斗气依然，李逍不得不站出来做个和事佬，作势邀请，张小苏想了又想，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临出门时我与母亲说过要回去的。今日到此为止，罗刹鬼婆，你我游戏里再战过？” 后半句，他却是与罗刹鬼婆说的。 两人齐齐傲娇地哼了哼，张小苏狠狠地摆了摆手，告别而去，带走一片热汗，以及……满脸的唇印，但叫等在外间的月如菇凉一脸诧异。 这是，又开战了？ 又…… …… “开往碧落城区的快列九五三三一号即将启动，请乘客门坐回您的位置，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祝您旅途愉快。司戊科技，竭诚为您服务！” “司戊科技当真了不起，我若是司戊科技的老板，那该有多好。” 占得人小，张小苏喜滋滋地蹭了张儿童免费票，坐上回家的快列，咔呲咔呲几口吃完快列提供的免费水果，便开始挑剔起来，一边嘟囔，一边瞅着快列上的司戊科技标志，打了个哈欠，忽然起了困觉。 许是年纪太小，与罗刹鬼婆的一番“大战”平白消耗了他许多体力，才安定下来，又犯了懒性。 “嗯，还有十多分钟路程，我小憩一下，小憩一下！”张小苏劝说着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两句，便与周公玩耍去了。 嗡！ 这个时代的科技已经极其发达，依靠对磁力、斥力的认识加深，快列的加速、升空一气呵成，未有一丝震动产生，伴随着一声悦耳的轻音，快列冲出车站，冲上了天空，银白车身，曲线流水，好似一条银龙，在空中滑行飞驰。 银白，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银白的车身，银白的建筑，在蔚蓝的天空下，一座座银白的建筑相互连接，连接成一只的玉碗，倒扣着大地，玉碗之内，建筑间交映出淡淡的五彩光辉，缤纷绚烂，极具美感。 若能拔高视野，便能发现，广袤的群山河流之间，皆是那一只只宛若玉碗的城市，联结成城市群。 这些玉碗，便是则是时代的科技结晶，周磁震荡技术：将城市的地气、人体磁场、电磁波、大气现象等等因素统合一起，形成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周磁震荡圈。 在周磁震荡圈内，，人类的坐卧起行皆由她掌握，连快列飞行的轨道也是周磁震荡技术开辟，不仅具有美感，更具威慑力，拥有快速传送兵力、防护外部打击等诸多能力。 而这般技术，也是司戊科技开发。 嗡！ 快列快速穿空，不多时就抵达了周磁震荡圈边缘，车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的防护罩，斥力渐渐加大，将快列震出周磁震荡圈范围。 便在快列将出未出，才脱离周磁震荡圈防护之时，一道虹光穿射而来，射在了快列上。 轰！ 剧烈的爆炸直接炸开防护罩，快列轰然栽落，失重的负担震醒张小苏，他面色苍白，努力抓着靠椅，心中一片惊骇：“谁敢袭击快列？” ps：元丹快乐！ 第434章 小小要求 袭击来得突然，也十分的精准，一击即中快列动力舱，带起呜呜怪啸，快列迅速砸下高空。 “还有三十秒！”张小苏眉头暴跳，眼见舱室内红灯闪烁得愈发频促，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等待三十秒。 周磁震荡圈监管一切，袭击爆发，触发警报，到周磁震荡圈开辟特殊传送通道，传送飞龙特警，一共只需三十秒时间，但张小苏却有一种直觉，他怕是等不到特警赶来了。 “不用怕，以快列装备的超合金外甲，除非动用专门的穿甲炮亦或大功率激光切割设备，否则，敌人休想在三十秒内击穿外甲。” 张小苏座前，一个男子故作平静，大声疾呼，口中十足不屑，快列内的乘客争相出言，纷纷发出赞同之声，气氛平静了几分，男子面露得色。 嘎吱！ 但在这时，快列舱室外陡然发出一阵酸涩的声音，凸起一角，便听得一阵爆裂，一尊闪烁银芒的怪人撕开快列，裹挟着劲风，走了进来。 一块破碎的超合金碎片被劲风吹起，咄的一声，从张小苏座前穿透，顺带将刚刚放完厥词的男子捅了个对穿，骇得所有乘客惊声尖叫。 “没有着装动力装甲，不是异能人！” 来人一袭单薄衣衫，身上闪烁的银芒不足完全遮掩身形，张小苏自然能看得出来，来人没有着装动力装甲。 不论哪个时代，都不缺乏追求体力极限的存在，张小苏他们的时代也不例外，精神冥想法、人体改造技术、异源种子注射等等，而拥有超越普通人体极限能力的人，便被叫做异能人。 但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一个异能人拥有肉身踏空的本事，没有！ 张小苏努力瞪大着眼睛，看着那神秘袭击者步踏虚空，每一步踏下，都能踩出一朵迷幻的火花，与虚空交融，震荡出淡淡的花影，他那尚未成熟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因为，这个袭击者用的，赫然是元罗天地流传甚广的人族武学，迷天步。 亦或，游戏技能！ “不可能，游戏内的技能怎么可能带到现实？” 张小苏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身的处境，那神秘人目光转动，从各人惊惶的神色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陡然一顿，注意到了张小苏不一样的神色，忽而发出一声冷笑：“原来这里也有一个玩家呢，小鬼，我这身法是不是很眼熟，炫不炫耀，羡不羡慕？” “咕噜！” 张小苏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男子再次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我还有一招，请你品鉴一下！” 话音方落，便有大恐怖从张小苏心底发出，惊得他脚尖几乎都战栗起来。 就见男子右臂内曲，径自划了一个圆弧，蓦地伸掌一拍，拍出滔天碧浪之声，轰轰隆隆，但将身前的事物拍得粉碎。 乘客、座椅、碎片、爆炸、血浆、狂风、急促的灯光、肆意飞溅的火焰，一切一切，交杂一起，构成了恐怖的效应，那还活着的人，除却尖叫之外，已不知如何作为。 那是碧波掌，一门同样出自元罗天地的游戏技能！ “嗯？” 这时，男子轻疑一声，目光在张小苏座位位置扫过，未见他的残肢飞出，重哼一声，似有不满，视线一压，便见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心地在座椅下爬动着，嗤笑出声。 那小小的人儿，就是张小苏。 刚才，眼见男子气势汹汹，张小苏想也不想，便将安全带解开，极为灵活地滑到了地上，往座椅下钻了过去，侥幸逃得一命。 至于爆飞的血浆，炸开的人骨，除却最开始稍稍有些不适应，张小苏很快就适应了下来，因为，在游戏之中，比这再凶残的场景他都见识过，如何会怕这点“小小的”场面？ 现实与游戏的界限，在他心中，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好个刁滑的小鬼，这莫非是五行遁术的一类？不过，本人怎么不记得，五行遁术中一个爬行术？”男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随手一掀，便能将钉在合金地皮的座椅掀开，一身气力，堪称恐怖。 “还有十秒！”张小苏暗暗计算，急得满头是汗。 视觉中的太虚神枪频频跳动，他有股冲动，只要拿出太虚神枪，一定能解决这场危机，但更有种直觉，一旦拿出太虚神枪，更大的危机立即就会降临。 “你如何能在现实释放技能？我想，这不是你能开发出来的。” 这时，爬行中的张小苏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微微颤抖，却充满肯定，男子闻言一怔，露出一声轻玩味的笑声：“哦，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开发的？” “因为你的应用太粗糙了。”张小苏的声调渐渐平稳。 袭击者释放技能的声光效应虽然绚烂，但与元罗天地内技能释放的破坏力与凝聚力相比，的确太粗糙了些。 “粗糙？也可以是本人最新开发，技术不成熟，因而显得粗糙吧？”那人微微冷笑。 张小苏叹道：“阁下既然说是也可以，当然还可以是旁的原因，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能说清楚，还想让别人相信？” 的确，若真是这袭击者自己开发的技术，他本该不屑回答的，更不该提出一种似是而非的可能。 这不该是一个研发者的态度！ 何况，张小苏隐约觉得，游戏技能在现实释放，绝非某个人能搞出来的事，还有更多人，又或，有一个组织，拥有将游戏技能带入现实的能力，并传授了出去…… “啪，啪啪！很厉害。”袭击者轻击手掌，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半大的娃娃就有这样观察力，真是可惜了呢，如此天才却要陨落在我的手中，说起来，我都有些不忍心！” 他越笑越冷，便是个傻子，也听得出他的杀意，偏生张小苏也笑得十分灿烂，他瞪大了眼睛，不屑地皱了皱小鼻子：“不会的！” “什么？” 袭击者以为自己听错，情不自禁再问了一句，张小苏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 “你，不，会！” 他这样回答，一字一顿，话音才落，一圈环状冲击波冲击而来，直接将袭击者撞在了快列的舱壁上。 咻！ 两道黑色身影电射而来，炫酷的护目镜，贴身的动力装甲，标准的战术动作，短促有力，抬腿出拳皆能打出隆隆音爆，作战全程，更由智能程序指导，近战几乎无解，能防范各个方位的打击，远程配有多种武器，能攻能守。 这，就是城市秩序的最后保障——飞龙特警。 两个飞龙特警目标明确，一人紧随而上，缠住袭击者，另一人抱起张小苏，往身后一扔，便有一道引力网张开，将他黏在了半空，二人合力，方才还猖狂的袭击者，顿时落入下风。 “业余，太业余了！”张小苏撇了撇嘴，这般评价着。 以他的眼光来看，袭击者的力量比单独一个飞龙特警要厉害一些，但他显然不知术业有专攻道理，战斗中多有分神，假动作太多，便与飞龙特警们拉平了水准。 再加上飞龙特警们有智脑分析指导，有后勤部门全程支援，在二比一的情况下，袭击者的失败，仅仅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袭击者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张小苏刚刚做出评价，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颗流转蓝色篆文的光球，阴笑一声，便抛了出去。 “小心，那是葵水雷！” 张小苏话音才落，两个飞龙特警忙不迭向后跃起，就见轰的一下，蔚蓝的雷光迸射，电光疾闪，扩散成球形，吱啦一声，小半个快列舱室立即被融成铁水。 “小鬼，你坏我好事，此事不会罢休！” 袭击者见着没有伤害到飞龙特警，冷哼了一声，嘴里吐出一枚小剑，迅速涨大，变作门板宽大，他往巨剑上一趴，剑光一闪，便消失无踪。 “请求量子卫星锁定！” “开启暗能量波动跟踪！” “卫星锁定失败！” “能量数值低微，无法采集，采集失败！” 接连几声提示响起，但以冷酷专注闻名的飞龙特警脸上也呆了呆。 张小苏没心没肺，动了动手脚，感觉自己像是被黏在蜘蛛网上的虫子，连动一动手脚都极为困难。 不仅是他，应该说整个快列都被引力网黏在了半空，不时能见到几个飞龙特警倚靠牵引力在引力网中飞驰，以各种仪器测量四周。 他们的出警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但在这时，那名救了张小苏的飞龙特警飞到他的身前，护目镜下的面色冷若寒石，问道：“小朋友，你认识刚才的手段？” “算，是吧！”张小苏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歪了歪脑袋，犹豫了一下,。 “能请你配合调查一下嘛！” 飞龙特警尽量扯了个笑容，虽然很努力，但张小苏表示，还是很难看，无奈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张小苏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但他还有别的权利。 “警察叔叔，去你们那有中午饭吃么？” 他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起码，这个权利有吧…… 第435章 第一级权限 从特警局出来，已经天黑，张小苏眨巴着眼睛，看着路灯下站成一排的小伙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巫灵儿等人被他一搞，担忧的心情顿时变成了无奈，失笑之余，也没了好气。 “你这小家伙，就是没心没肺，知不知道对方是谁？” 罗刹鬼婆心疼地将张小苏拉入怀中，在他身上“动手动脚”起来，仔细查看张小苏是否受了伤，惹得张小苏大呼小叫。 关键是，这婆娘动起手来肆无忌惮，连张小苏“男孩纸”的标志部位都不曾放过，这还在大街上呢，被她这么一弄，张小苏还怎么见人以后。 好歹，也得在没人的地方吧。 啊咧？ 这是我说的？ “看来是没事了，婶婶，你与小苏这么亲密，是要为我找一个便宜姑丈么？” 李逍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没大没小的开起了玩笑，但她却小瞧了罗刹鬼婆的身手，话音才落，一个清脆的脑瓜就敲在了他的头上，可把李逍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嗯嗯，看来我这手段还没生疏啊！” 罗刹鬼婆得意地哼了哼，却也自觉地将张小苏交给了早就等待在一旁的张老爹手中。 “老爹，你可要将我们的小苏养得白白胖胖的啊。” “放心，恶女，你胖成球样，小苏也不会胖的。” 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几人各自分别，车窗上李逍等人的身影最终消失，张小苏这才出了一身冷汗，神色也有些恍惚。 方才，罗刹鬼婆借着蹭“便宜”时，在他身上写了几个字。 “怎么了，小苏？”老爹启动了自动驾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不过，老爹，你可欠我一顿午饭呢。”张小苏吸溜了一声口水，感觉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叫唤了。 别看老爹其貌不扬，却是碧落城区内为数不多的特一级厨师，一身技艺，可谓精湛了得，也是负责过国宴的人物。 若不然，张小苏能放过吃李逍大户的机会，咬着牙也要回家？ “只是，我爹真的是个厨师么？”他的心神，再次恍惚了一下，视觉中的世界，渐渐模糊了刹那，几许气流飘动，世界再次恢复正常。 “婶婶，你不该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同样形式的银白飞车中，李逍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罗刹鬼婆诧异地回道。 “没什么，灵儿睡着了呢！” 李逍把头转了回去，罗刹鬼婆微微侧目，这才惊觉，刚才还很精神的巫灵儿，不知何时睡着了，她睡得极为香甜，香甜的，仿佛一个睡美人，也很深沉，深沉的，呼吸轻微，几乎不可闻。 罗刹鬼婆的手心陡然渗出了点点冷汗…… “所以说，我们还需要再进入一次天渊副本？” 还是在天渊城山海阁，四人围坐一圈，再次商讨接连发生的变故。 “可能不止一次。”李逍摇了摇头，又道：“所有迹象表明，这个游戏与现实有着某种你我不知的联系，但我们掌握的信息只有一个，天渊副本。” “可是，连天剑、渊海公会都没有通过三光神主的考验！”张小苏反驳道。 “不，他们通过了。”李逍再次摇了摇头，见着张小苏看来，答道：“过去我们不知道，不过是我们付出的代价不够，但许多东西只要利益足够，就能交换的到。” “咦，这个语气可不像你，阿逍！”张小苏眉头一扬，很是挑剔的样子。 李逍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巫灵儿掩嘴偷笑着，俏目飞扬：“阿逍哥哥为了换取这个消息可是出了他一年的版税呢！” “一年版税，那是多少？”张小苏顿时来了兴趣。 “够买下半辆快列了吧？” 巫灵儿掰着手指头，不是很确定，但张小苏的眼珠子已经通红了。 他早知李逍“薄”有粮资，却不知，这个“薄”是拔根寒毛比他的腰粗，李逍简直就是个人形移动金闪闪。 “狗大户！”他轻轻哼了一声，却恰到好处地让众人都听了清楚。 “不过，有些东西的确是利益换不来的，又或者，是我们没有他们需要的利益。”李逍重新接口，神色也多了几分不爽，又道：“交换来的一个信息其实没什么用，归纳起来只有四个字，三个权限。” “三个权限？” 见着张小苏用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瞪着他，李逍也恼了，反瞪回去：“对，只有这四个字，小苏，你不用这么看我，虽然只有四个字，但你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么，要知道天渊副本内也恰好只有三位神主！” “所以阿逍打定主意要再来挑战星光神主，不知这次砸了几辆快列？”张小苏稍稍一想，便知李逍一定做足了准备。 “一点点而已！” 李逍“谦虚”地欠了欠身，便在张小苏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伸手一拂，屋内就多了几件闪烁暗金的装备。 暗金装备，俱属极品仙珍，是元罗天地目前等级最高的装备。 “所以说，阿逍你从一个游戏爱好者变成了软妹币玩家？真是让人讨厌呢，为了消灭阿逍你的罪恶，这些东西我就替你销毁了。”张小苏一副为你好的样子，说话间，几件暗金装备已尽数落入他的囊中。 得，又是一个口不应心的的家伙！ “看打！” 张小苏两翼一振，身形急旋，化作一道暗金电光从天而落，与星光神主打出的一式星光耀世撞在一起，震荡出千重光晕，星光辉煌，爆耀烁烁飞光绚影，暗金飓卷，与星光磨削出一万点灼灼融火，一时竟将星光神主的声音压制。 “剑神！” 李逍与剑合一，仰天长啸一声，黑发披散，长发中闪烁急急剑气，一式剑神直接从虚空中引出一尊金甲神人，巨剑如峦，横剑一拍，飞光绚影尽数化作飞灰，星光神主也被劈非出去，未及落地，便有一只冰龙缠上，山峦似的身躯猛地收紧，星光神主身躯爆碎。 咻！ 几道飞光从星光神主身陨处飞出，张小苏等人各自牵引，各有一道飞光落在手中，光辉渐渐收敛，化作一枚雕饰星火流光的晶莹玉牌，星光神牌。 几人早就打听清楚，毫不犹豫点出一指，神牌上骤然爆发一阵耀眼光辉，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打破枷锁的呯裂，各人身躯一震，好半天才抬起手掌，犹不自信。 “这是游戏，还是现实？” 刚才，神牌上爆发的光辉向他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能在现实中使用游戏的能力。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级权限，三个权限中的一个！ 具体原理张小苏并不知晓，但他的确在虚空之外，察觉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波动——那，来自他的肉身。 “难怪当日赤鳞与我们见面是十分倨傲的样子，若能将游戏的能力带入现实，他的确有资格高我们一等，何况，赤鳞在游戏中为妖族出身，游戏能力融入现实，他现在，只怕已非人！” 张小苏暗自思忖，与李逍等人相视一眼，心头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现实世界，要不平静了！” “只是，这月光神主一关，怕是不好挑战了！” 星光神牌上携带的还有一个信息，是关月光神主的挑战。 只需在天渊副本内激活星光神牌，便能传送月光神殿，但月光神主是单人挑战，无法借助团队之力，一旦挑战失败，更要被抹去记忆，剥夺能力，踢出元罗天地。 试想，众人好不容易才获得星光神牌，获得第一级权限，还不曾在现实中风光过，岂会有人舍得离开游戏？ “我们先退出游戏，回现实验证一番，月光神主一事，下次再论。” 李逍沉吟了片刻，定下基调，各人点了点头，同时点出游戏精灵，选择退出登录。 张小苏动作微缓，眼见李逍化光而去，面上的凝重突然化作失落，心中叹道：“阿逍，你不要让我为难。” 李逍虽然不曾表现过异常，但张小苏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同，一个非常明显的证据，是罗刹鬼婆的表现——她今日，太安静了。 “婶婶，你今天做的不错，盼望再接再厉！” 才摘下光脑，就见李逍凭窗而立，俯视着逍灵大厦下的风景，罗刹鬼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刹鬼婆俏脸阴沉，手掌微微颤抖，努力压抑着愤怒。 虽然身体内流动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宛若能随时化身以手拉车的女汉子，但面对李逍时，罗刹鬼婆只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压迫。 她的力量，还不够！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便是。” 李逍淡淡地吩咐着，罗刹鬼婆也住了嘴，因为，巫灵儿也醒了，却比他们慢了十几分钟。 “他能控制我们登陆？”罗刹鬼婆心中一慌，愈觉李逍的恐怖。 …… “尊者，刘小明交接任务！” “嗯，做的不错，回去不要暴露了自己。” “是！” 来人退出阴影，身匝闪烁的银芒渐渐收敛，化作一个面容平凡的男子，往四周看了看，随手招下一辆飞车。 “去碧落城！” 第436章 大司命 推开家门，张小苏背着小书包，撒欢一般冲了出去，张老爹一时没抓住他，被他跑得老远，气得跳起脚来，真恨不得找出一根绳子，将他栓在手上。 “你个臭小子，就不怕摔着了！” 欢喜蹦跳了两下，张小苏突然一个急停，大眼睛闪亮亮，好奇地看向对门里搬进搬出的人，正见着一位白发的男子从屋内走出，精神恍惚了一下。 “小苏，这是苏叔叔，我们的新邻居。”张老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为张小苏介绍着，其中又有多少是“报复”，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叔叔。” 张小苏微微顿了顿，只觉对男子的气息十分熟悉，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待得回神时，已被张老爹拉上了飞车，不觉怅然若失起来。 要说，张小苏今年才五周岁，正是敏而好学的年龄，上学才是他的正业，游戏，不过是休闲活动。 虽然，张小苏很想把正业与休闲互换一下。 奈何，他这条小胳膊确实拧不过张老爹的大粗腿，只能屈服现实。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在家里不能登录游戏，在幼稚园内可没人管得到张小苏了。 他张小苏可是已经成为校园一哥的男孩纸，有的是众多为他打掩护的拥趸！ 在几个小朋友的掩护下，张小苏以肚子疼的借口，“再次”成功躲入校医室，选择另一个账号，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儿，登录了游戏。 张小苏可是知道，张老爹看似对他不管不顾，其实悄悄设置了家长管理防火墙，若不用另一个账号，保管张小苏这边才登陆，张老爹下一分钟就能破门而来，把他的小屁屁打成八瓣儿。 这个账号，张小苏只是一个人族娃娃，年龄不过总角，正是烂漫天真之时，欢跳蹦跃着，在天渊城漫游。 才行了十几步，张小苏动作一顿，突然点开背囊，不可思议般，大眼睛瞪得忒圆忒圆。 在他的背囊中，赫然也有一块雕饰星火流光的晶莹玉牌——星光神牌。 “小朋友，你这时不是该在上学么？” 便在这时，张小苏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惊得他心神一跳，张小苏骤然转身，做“凶狠”之状，道：“今天上午老师突然生病了，让我们自由活动，嗯，对，老师生病了。” 那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他的新邻居，苏叔叔。 而某个被张小苏“诅咒”的男人，此时正优哉游哉端起了水杯，忽然一个寒颤，到嘴的水灌入了气腔，剧烈咳嗽起来，差点把自己的肺部可咳了出来。 “话说回来，苏叔叔可真悠闲呢，不用工作么？” 如何避免敌人追穷不舍，张小苏可是很有经验的，立即反打一耙，用一副看无业流氓的眼神瞅着男子，仿佛要将他羞愧死。 “我可是职业玩家呢！” 那男子气哼哼地回了一句，目光一转，忽然笑道：“小朋友，看你这身装备这么寒酸，想必等级也不是很高的样子，要不要叔叔带你飞啊！” “哼，省了，叔叔的等级也不是很高的样子，还不一定谁带谁呢？”张小苏鄙夷地看了看男子一身蓝色的装备，很是不屑，嗤了一声鼻音，扬长而去。 在元罗天地中，装备等级高低以颜色划分，白、赤、蓝、紫、暗金，共五色，张小苏此时虽然一身白装，但好歹也是装备过暗金套装的男孩纸，怎么会看得上男子一身的蓝装？ “真是不讨喜的性格，话说，我小时候是这样么？”待得张小苏的身影消失在男子视线，他这才悠然转身，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 “小友，我看你眉有一点阴晦，灵光涣散，气运淡红，似若血光，这是明显的大凶之相啊！” “老道，不带您这样诅咒人的。”张小苏气鼓鼓的，看着忽然拦住他的邋遢道人，小脸鼓成包子相。 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这若是在以前的游戏世界，碰到邋遢道人这样的场景，张小苏一定欢欣不已，因为，道人的出现，便代表隐藏任务的触发。 若在发现现实与游戏世界有着某种关系之后，张小苏对这等神神道道的事情，最是敏感不过。 他保证，如果是在现实中，邋遢道人这样的人敢出现在他面前，张小苏回头一定会找着三五个幼稚园内最皮的熊孩子，将这道人的摊子给掀了！ 但在现在，他的表情也不是很难看。 张小苏倒吸着凉气，努力装作面无表情，道：“老道，你倒说说，凶从何来？” “这个？”老道仰头看天，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藏在袖中，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二指禅，摩挲摩挲。 张小苏眉头跳动跳动，邋遢道人头上看去，再次确认他没有顶着玩家的游戏标志，这才止住向道人发出挑战的冲动，将欲离去，却有不甘，恨恨地取出一锭金元宝，摔在了老道手上。 话说，张小苏此时的这个账号可是贼有钱了，按他的话说，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绝大部分身家都放在了这个账号中，这点小秘密连李逍等人都不知道。 也因得如此，张小苏才有底气鄙视他“苏叔叔”！ “老道，现在可以说了吧。”眼见邋遢道人将金元宝收入纳褂中，张小苏的心都快碎了。 “好说，好说，老道为小友卜了一卦，小友利在紫薇，忌在太白，小友小心便是！” 邋遢道人说罢，撤身一退，游鱼一般钻入人群，立时跑了个魅影，张小苏伸手一拉，却拉得个空，不由大急。 “这老道怎么就开了个头呢，也不解释解释？好歹我也是出了‘大价钱’的！难道还要我回去翻字典？一点服务至上的理念都不懂，差评，差评！” 得，原来这么着急，是因为听不懂邋遢道人所说的词汇，怪罪人家服务不周全呢！ “大司命，休走，休走！” 邋遢道人才跑过一个街头，正要往胡同里钻去，不妨，一个手掌突然抓来，一把抓住他袖子，就是不放。 “我不是大司命，你这人，怎么乱认人呢！” 邋遢道人急的满头是汗，想要挣脱那人的手，哪料得对方的手掌宛若立定的青松，一点都挣不开，只能无奈回身。 “道友，你认错人哩！” “认错？苏某可不会认错！”说话的男子拥有一头银霜色的长发，衣衫如洗，眼眸清宁，宛若高空，飒然一笑，又道：“何况，大司命以紫薇帝星喻我，苏某可不敢当呢！” “你，你！” 邋遢道人见了这男子的面相，神色间陡然多了几分惊色，双手藏在袖中，连连掐算，眼中亦有筹算微芒闪烁，突然噗呲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你的命理不在世上！”邋遢道人神色骇然，继而苦笑起来，道：“贫道不打自招了。” 他的确是大司命，司戊天庭的大司命。 大司命，司春之神，居东方应物大星，执掌四时之始，万物春令，他所修的，便是司命之术，亦或，命运之道。 在这个世界，还能揣测男子命理一二的，只怕，也只剩大司命了！ “哼，哼！”男子却不理会大司命故做的悲苦之色，冷笑道：“紫薇，天斗之顶，四季之旋，帝皇贵胄，为众星主宰。大司命，你要将那个小鬼推向天命，就是要将苏某推向天命了。但你我皆知，此时之天早非妙罗之天，而妙罗之天，却是天命之逆。” 他这句话蕴含的信息含量颇高，大司命眼中神光疾闪，总算摸到男子的丁点痕迹，嘴角微微含笑，置于后背的手掌也放在了前头。 男子不惜自曝身份，将信息告知，同样也是在暗示非敌是友，大司命活了几万年，如何会看不出这点意思？ “道友所言吾不敢苟同，天随时转，世无恒常，轮回才是世间万物不变的定理，过去那天不是妙罗之天，但现在这天，已经又是妙罗之天。” 大司命老神在在，男子却勃然变色，拂袖侧身，冷然道：“只怕，这也是大司命你当年坐视妙罗天庭覆灭的原因吧。大司命既然深谐命运一道，当知妙罗之天只是妙罗的，大司命不必将苏某推上台前。” “这不是，这不是？” 大司命神色讪讪，男子却不给他面子，断然道：“没有不是，某家虽然欠了帝罗一份因果，却不意味着要承担这个天地，更没有给人做靶子的道理。帝罗做得太过了！他若不愿，再寻旁人就是！” 一番话男子说得绝情决然，大司命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杀机暗动。 因为，男子的话中，不仅有驳斥大司命的意思，更是评论帝罗的不是。 这俨然，是不给帝罗面子了！ “道友说得是呢，道友不愿，贫道自与大尊说过，道友放心。” 大司命神色几变，终究按捺住杀机，拜了一拜，承认过错，又道：“不知道友可有安排！” 那男子却看了看大司命，也还了一礼，道：“道友想见我手段？在日光神殿中会看到的。” “贫道恭候道友表现！” 第437章 金大腿 “大尊？帝罗此世，野心更甚了！” 碧落城，开明小区，苏妄静立窗口，却见他银发如霜，青衫似洗，身形飒然，若能随风而上，遨游太虚。 这个世界不仅文明高度发达，思想亦倡导自由，复古风、嘻哈风、流行风等等各行其道，并不相驳，如苏妄这般打扮，不算特立独行。 他的心情并不轻松！ 元罗天地之中，大司命不敢直呼天帝名词，怕是触动某种气机，让司戊天帝察觉，又因居帝罗之下，未敢直呼其名，因此以大尊一词替代。 何谓大尊？ 就苏妄所知，诸天万界只有一个大尊，那便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即凡间所称的玉皇，为诸天共主。 世间亿类称其大，并以大尊之大，尊玉皇之贵！ 虽然大尊一词并非玉皇专有，也不禁他人使用，然而诸天大能却默认了这个词语的归属，大司命身为天仙，苏妄相信，他不会不知道这个忌。 “嗯，这臭小子，胆子不小，就是太急切了些，不知道，月光神主的实力是因人而异的？” 但在这时，苏妄的眉头忽地一扬，哑然失笑，笑声即落，他已化作一道光流飞入房内的数据端口。 光脑？ 这种东西苏妄需要么？ 不需要吧！ 月光神殿中，张小苏擎起太虚神枪，枪锋抖动，耍开好大一朵枪花，猛地往前一扎，虚空纷裂，好似飞扬的花瓣，剖出一条通道，巨大的枪影横朔而过，遮蔽了月夜。 “拿下了！” 张小苏心中一喜，枪锋之前，月光神主清亮的眼眸忽然转了转，身上更多了几分活灵神气，眉心勾月神纹释放光芒，与天上的月轮交相映辉，一身气机越拔越高，伸手一点，便有一只八宝花篮破空而过，与枪影交错，徐徐急转，飞花纷洒，渐迷乱人眼，张小苏只觉胸前冰凉，一只白皙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 “小鬼，有些手段！”月光神主轻声一笑，笑声冰冷，如同金珠落玉盘。 “你会说话？”张小苏惊骇欲绝，话声未落，胸腔一痛，便横飞了出去，一身筋骨断了七七八八。 自挑战开始，月光神主便不曾出声过，连那星光神主也是一样，张小苏以为，他们程序死板，但月光神主此时的表现，颠覆了他的认识。 “连情报都不曾打听详细就敢跑来送死？本座可不是星光那个废物，平白的让你们虐菜！” 月光神主气质清冷，长发如瀑，面美如花，偏偏却长了一副男儿身子，身穿一袭月白神甲，兼具三分柔弱与七分英武，两种冲突的气质夹然一起，更让祂显得特别，恰似那一朵带刺血玫瑰。 月光神主伸手一招，跌落在地上的太虚神枪飞起，落在手中，祂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只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神主若有疑问，把神器可以带回去慢慢观摩便是，这个小家伙某家却要带走了！” 月光神主陡然转身，却见着一位白发青衣从虚空走来，步履安稳，神态淡然，不见异象，未显神华，恰若兴致而来，寻寻常常。 偏偏，这份寻常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因为，自月光神主苏醒，这月光神殿，便在祂的掌控之中，白发青衣在不触动月光神殿法则的情况下走近，如何不让祂震惊？ “小鬼，我说带你飞的，偏生就你倔强，如何，吃亏了吧！” 白发青衣悠然而笑，调皮般眨了眨右眼，淡然的气质陡然破碎，张小苏面色震惊，只能指着手指头连道了两个你字，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用句大喜大怒来形容张小苏最合适不过，喜者不必多提，怒者，却是白发青衣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要知道，张小苏也是很好面子的…… 那白发青衣之人，赫然，就是苏妄！ “阁下当吾不存在？”白发青衣说的开心，月光神主却恼了，好看的面容显现一丝薄怒，眉头颦蹙。 当然，还是好看。 苏妄摇了摇头，月光神主怒色愈重，就听得苏妄再次笑道：“神主不必羞恼，以你我的境界，那些繁文礼数并不重要。某家是否自大，神主又否太过自专，不过要以实力分说罢！” 那月光神主也笑了起来：“阁下所言不错，那如何定分晓？” “一招如何？”苏妄负手，侧身。 “好！” 月光神主伸手，拍掌，掌出光分月拂，一道灿漫的月光咻然散开，徐徐一掠，将夜空轻掩。 微凉，似乎带着香气，似芳桂轻香…… 张小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光芒触发嗅觉的，眼皮眨了眨，苏妄与月光神主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一人负手，一人出掌，动作不曾便过，然而，胜负已分。 “神主，某家这便去了，还请神主赐下月光神牌。” 苏妄正了正身，轻轻一拜，月光神主忽而一笑，恰若百花盛开，连冰冷的空气都生动了许多，道：“阁下自去便是，不过，以你的境界，未必能胜过日光那厮。” 终是，苏妄胜了！ “神主是为我担心么？” 苏妄轻轻一笑，月光神主未置可否，有月光轻拂，似清风旋绕，有飞花渐散，蝴蝶一般招展着。 叮！ 一枚月白神牌跌落，弹跳了两下，与地上的太虚神枪碰在一起。 “小鬼，东西你不要了？” “谁说不要，这些就是你‘伤害我’的补偿了！” 看着发呆的张小苏，苏妄不觉好笑，弹了弹他的脑门，张小苏蚂蚱一般蹦起，三步并做两步，迅速将月光神牌抄起，连带着，不忘把太虚神枪收入背囊。 “你到底什么……人啊！” 张小苏嘟囔着转身，面露愕然，在他身后，苏妄竟不知何时离开了…… “我是你的金大腿，你要不要抱？” 依然在开明小区，苏妄的屋子内，苏妄如是回答，张小苏一脸发懵，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感觉，勉强……点头应下了。 真是的，这年头连送个金大腿都这么困难，不该是是对方哭着求着要抱上来，怎么相反了。 “那么，金大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张小苏从谏如流，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苏妄眉头一扬，嘴角带起了一丝可恶的笑容：“知道么，你楼下住着一个帅小伙！” “知道啊，刘小明哥哥，他是去年搬来的。”张小苏一边说着，一边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苏妄。 你那什么眼神？刘小明就是一张大众脸好伐，一点都不帅！还是说，你对男孩纸有特殊爱好，因此你眼中的男孩纸都是帅气的？ 张小苏脑洞大开，突然一个寒颤，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小腿颤抖着，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心中疾呼：“他，不会对我也有特殊爱好吧？” “唉哟！” 念头才转，苏妄的指头已经落了下来，弹得他脑门炫红，跟顶了一只红彤彤的独角似的，就听得苏妄没好气地道：“那人就是袭击你的神秘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报仇？” “嗯，嗯！”张小苏连连点头，继而面色一苦，道：“可是，我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啊。” 经过苏妄解释，张小苏这才知道，月光神主的挑战因人而异，若非他想偷个懒，作死般将太虚神枪取出，刺激了月光神主，也惹不出后来的动静。 取得月光神牌，张小苏便拥有了第二级权限，这一级权限与第一级权限只能在现实中生疏地释放游戏技能不同，他能将张小苏在游戏中的实力完全体现出来。 但有句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在游戏中，你便埋头苦练，将等级练到最高，也不一定能胜过那些细节完美，携带诸多神兵法宝的软妹币玩家。 如今现实与游戏相连，张小苏遇到的情况，就是如此！ 可别忘了，当日刘小明可是取出过的葵水雷与飞剑的，保不齐，他还能拿出其他法宝，张小苏可不敢阴沟里翻了船，将自己的美好未来搭送了进去。 “这你放心，不是有我么？”苏妄大包大揽地道。 “好，好！”张小苏喜得眉开眼笑的。 …… “阿逍哥哥，成功了么？” 逍灵大厦，李逍摘下光脑，轻轻点了点头，巫灵儿当即欢呼起来，李逍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笑道：“灵儿不能大意，不携带装备进入月光神殿，月光神主的实力必然下降，但你我的发挥必然也有一分生疏。一分生疏，一分生死，灵儿还需多多练习，待得完全适应了，再挑战不迟。” “阿逍哥哥小瞧人家，哼，你能成功，灵儿一定也能成功！” 巫灵儿皱了皱可爱的鼻子，故意嗤了一声，挽着罗刹鬼婆的手臂，就往门外走去，却不知，才看完李逍表演，罗刹鬼婆的后背，是一片冰凉。 “婶婶，你也要努力咯，可不能落后我与灵儿太多！” “哼哼，你照顾好自己就是！” 罗刹鬼婆傲娇地哼了哼，巫灵儿嬉笑不止，依然不曾看出异常…… 第438章 老神经病而已 “哇呀呀！” 张小苏故作夸张，哇哇叫嚷着，把背一靠，轰咚一声，撞断屋内的承重柱，一块水泥板轰然砸下，烟尘四起，震得整栋楼都颤了两颤，便有惊呼从楼外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哼哼，小子，听你的声音，你的年龄不是很大，敢找老子麻烦？趁着飞龙特警没来到，赶紧离开吧。” “哼，你欺我年轻么？” 张小苏嘴角撇了撇，反正有机甲遮挡，也不怕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任由刘小明咧咧，把手一抬，掌心炮迅速充能，嗡的一声，一道脉冲微光激射过去，刘小明忙将身一滚，几缕碎发被脉冲焦灼，骇得面色煞白。 “小子，你要作死啊！” 被张小苏如此欺辱，刘小明再也压抑不住，暴喝一声，头发一甩，便有剑气飞出，色泽微蓝，细缕如丝，横切而过，唰啦一声，将屋室捅成了筛子，得亏张小苏着装的机甲智能不低，做出紧急规避，撞入上层房屋，这才没落得个身死不知多少分的下场。 “大腿，好像有些棘手！”张小苏冷汗都快下来了，急忙点开通讯器，向某只金大腿发送了求助。 “你再撑一撑，飞龙特警很快就来！”某个不着调的声音在张小苏耳边响起，把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抓出来，暴踩几下。 “说得真好听，要不你来试试！”张小苏把身一偏，又有一道微蓝的剑气横扫，从上到下，在小楼上剖出了一条笔直的断痕。 “长官，有暗能量的波动。”一个战警拿着仪器，滴滴滴报警个不停。 “再给我通知飞龙特警，取出磁力约束武器，将这栋楼给我封死。”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当即下令，几个战警奔袭开来，各自取出一只圆柱形晶体，点开操作界面，不多时，便有五色波纹横扫，小楼四周隐约扭曲了一下。 “小子，你现在便想退去都由不得你了。”刘小明厉笑一声，也不管外面的反应，脚步一踏，与虚空交汇，震荡出淡淡的花影，借力跃起，身形陡然拔高，追击而来，速度不比张小苏身上这具高科技铠甲慢上多少。 刘小明又非个傻子，张小苏气势汹汹而来，不顾战警包围，为的就是让他暴露实力，被飞龙特警盯上。 当日刘小明袭击快列时，可是死了不老少的人呢，一旦被飞龙特警盯上，刘小明的生活不比过街老鼠强上多少。 如此深仇大恨，若不将对手撕了，难消刘小明心头之恨。 越想越气，刘小明掌间开合，指掌上便多了几道嗤嗤喷吐的金光。 “上元金光剑，完了！” 张小苏心神大震，见着刘小明五指上缠绕的金色剑气，便知当日刘小明撕开快列超合金的手段，惊得小嘴巴都能塞下一个大苹果。 连快列的超合金都抵挡不住这招上元金光剑，张小苏不认为自己还能幸免，一面暗暗催动真力，一面联系某大腿，就听得一声回应：“来了！” “来了！” 张小苏精神一震，便有两尊黑影轰然撞来，把刘小明撞得一偏，一阵嗤啦酸涩的声音摩擦过耳膜，刘小明翻身而起，身形暴退，他与张小苏之间，却屹立着两尊黑甲的钢铁人，周身震荡着一圈圈黑色的立场，但有碎砖钢筋掉下，立时被立场绞成齑粉。 “飞龙特警，你不该插手我的事！”刘小明面色凶戾，舔了舔指间流出的鲜血，眼中猩红一片。 “刘小明，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钢甲中传出。 “嘁，所有的故事里都是这样说的。” 眼见两位特警的注意力都放在刘小明身上，张小苏就想拂袖而去，不沾功与名，身形未动，机甲的操作界面上突然跳出几点闪烁的红芒，都是指向机甲的能路节点或动力部位，额头上不由渗出了一点冷汗。 “大腿，你说我这一动，会不会被轰成破烂！” “会！”某只金大腿这样回答，张小苏面露悲愤之色，陡然觉得，与其相信某不靠谱的金大腿，不如让他的死了简单一些。 “但是你已经不在场了。” 金大腿继续说着，张小苏就觉身躯一沉，突然跌了下来，随即，就被白发青衣拉了起来，定睛看去，却已身处幼稚园的校医室中。 “大腿，我这一走他们怎样了？” “你自己不会看看！” 白衣青衫伸手在空中一拂，透射出一片虚拟镜像。 画面中，张小苏着装的机甲因为他的离开忽然失重，动了一下。 这一动不要紧，却恰好挑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各人同时出手，脉冲武器、极光射线、剑光刀芒、罡气真力连连冲击，一时间，但见电光与火焰齐飞，声波并厉喝共舞，炫人心神。 几乎就在动手瞬间，小楼就被暴动的能量炸成了碎片。 “凶残，凶残，太没人性了，可怜小苏居住了好几年的房子，便在这么一群凶徒的手下凋零，呜呼悲哉！” 张小苏遮挡着眼睛，五指却悄悄岔开，透过指缝，眼睛一眨不眨，说的好可怜的样子，却半分没有引动这番变故的自觉。 正所谓，没有拆迁就没有拆迁费，哦，不是，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有公家赔偿，还能住上新房子，张小苏心里可是喜滋滋的。 何况，他可是将提前将自己的财物给抢救出来了，像什么小人书啊、铁甲超人手办啊、神奇贴纸啊等等。 这小子没心没肺的，却不曾考虑，张老爹知道自己家被炸掉的时候，会不会气得吐血。 当然，最让他开心的是，今日之后，刘小明再想寻他麻烦，可没那么容易了。 在知道袭击快列的人就住在自己楼下，张小苏急得这两天都少吃了好多零食，此时自然心中大快。 “金大腿，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 “接下来啊，你该进入游戏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有一个不在场证明的。” 张小苏似懂非懂，选择登录游戏，在天渊城中险逛起来，这时，肩膀被人一拍，他霍然回首，却正见着二女一男三人，一人轻握短杖，身如飞仙，一人俏脸凝煞，英气勃勃，还有一人抱剑而立，翩翩佳华，他的心神，蓦地一紧。 那是，李逍三人！ “小苏，我记得你现在是上课时间，又偷跑出来玩游戏了吧！”李逍剑嘴角恰到好处地带起一丝顽劣的微笑，顿时将完美的气质破坏。 张小苏闻言哈哈大笑，故作神秘，道：“阿逍，我与你说，我获得了月光神牌，厉不厉害？” 李逍眼中隐晦地闪烁了一下，也笑道：“这么巧，我刚好也通过了月光神殿的考验，不如你我一起把发现说一说，也为灵儿他们参考参考。” “好啊，好啊，你我就将发现写在纸上，然后一起打开，看看一不一样？” “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逍拊掌而笑，巫灵儿二人也应和起来，张小苏心头却发着堵，不知为何，感觉十分难受，笑容不觉生涩了一分。 “不在场证明？拿给谁看，你么？” 他暗暗思忖，与李逍等人一路笑语，不多时，便到了须弥云天境的入口，几人微微驻足，巫灵儿与罗刹鬼婆付了买路钱，摆了摆手，传送光芒闪动，就没了身影。 张小苏凝神细看，只见这须弥云天境云风缥缈，如卷如舒，有着说不出的美丽，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小苏，你知道嘛，你的演技还需要在练练。” 李逍抱剑而立，也看着云风，形容潇洒，几抹辉光洒落，恰好为他披上一袭霞装，他的姿态愈显高高在上，仿若俯视人间的神祗，人味，却越来越淡了。 “我知道瞒不过阿逍，阿逍一直是我们之间观察力最好的一个。”张小苏忽而笑了起来，伸手一揽，招过一缕云气，以手掌托着，那云似光似暗，在他手中变幻。 “你果然很有天分。”李逍别有深意地看着张小苏手中的云气。 张小苏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羞赧，散去云气，道：“阿逍不要这样夸我，获得月光神牌后，突然间就会了。” “所以说，你很有天分。” 李逍再次肯定了一句，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过得半晌，张小苏问道：“她们会成功么？” 他声音低沉，好似隐藏着难言的悲伤。 “不知道呢，毕竟你我是做不了主的。”李逍轻松地回答，神色很是不正经。 张小苏气鼓鼓道：“我知道阿逍能做主的。” “诶，你竟然真的知道了？”李逍的口气难得带上几分惊疑，神色却依然不正经着，调笑着：“你该知道，我没有把你的情况上报。” 他笑着，身形却渐渐化作虚幻，被那飘动的云气一卷，纷散而去。 “金大腿，他什么意思？” 不知何时，白发青衫的苏妄已站在了他的身旁，衣衫翻卷，徐徐而拂，似与那云气融合成了一体，未临人间。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想上位想的发癫的老神经病而已。” 他这样回答，张小苏噗嗤一声，被他逗乐！ 第439章 不必走了 这一次，巫灵儿与罗刹鬼婆没有回来，张小苏不知道她们是落在了李逍手中，还是被抹除记忆，踢出了游戏。 因为，他同样也没有在现实中寻找过他们。 找或不找其实意义并不重要，当日与李逍一番对话，张小苏突然有了这个觉悟。 依然还在须弥云天境入口，李逍递过来一只金箍，张小苏没有拒绝，迎着淡淡的霞光，将金箍照了照，很自然地戴在了头上。 “人的感情是一件很微妙的事物，只需牵住一端，轻轻一扯，就能牵住一个人的所有。知道么，其实我只用了三言两语，婶婶就不得不听我的摆布，这种感觉真让人痴迷。”李逍虚捻着手指，眼神迷醉，像是在端详某件艺术品，不吝辞藻赞扬。 张小苏微微晃了晃脑袋，感受着金箍的重心，歪着脑袋道：“原来说，阿逍也是个懒鬼呢！” “怎么说？”李逍来了兴趣。 “抓住人心，岂不是最省力的方式？追求省力，那是懒鬼的动力源泉吧。”张小苏如是回答。 “哈哈哈，是极，是极！”李逍纵声大笑着。 …… “他们进去了，你该动手了吧？” 同样在须弥云天境，在那云渺高远之处，苏妄与大司命静静屹立，如神祗般威严。 “是你们该动手了！” 苏妄摇头拒绝，大司命脸色微变，继而笑了起来，也道：“是我们要动手了，若不动手，那位陛下想必很不放心呢。” “说起那位陛下，苏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遥想他的‘伟绩’，能将帝罗拉下马，必然也是一位极为了得的英雄，可惜无缘得见！” “祂不过是因时而起，算不得英雄。”大司命淡然的回答。 “哦，原来是这般说道，因时而起的人物都不算英雄，无法入得大司命法眼，想必帝罗在大司命眼中，也非英雄吧！” 苏妄口气平淡，大司命瞳孔收缩了一下，转过话头，问道：“不知阁下这次以什么身份出场？” “以你们的身份！” “然后呢？” “然后就把我放在台上，吸引目光咯！” 苏妄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大司命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但瞳孔深处，却有杀机迸溅。 …… “两个小鬼，毛都没长齐，也敢来挑战本座。” 日光神主是个虬髯大汉，身披威严神甲，言行极为粗鲁，仿若凡间莽汉，一根寅日神棍横扫，打得金光爆荡，金乌飞升，日升日曜，灼灼热浪冲涌，差点没将张小苏的身子烤干了。 “毛都没长齐？阿逍，他在说你坏话呢！” 即便狼狈无比，张小苏依然又心情调笑，反正，那日光神主说得也是“实话”，他没必要生气。 李逍闷哼了起来，眼中凶光一闪，剑锋倒持，身形即闪即逝，霎时分化万千，围着日光神主团团飞舞，口中掐咒，嗡嗡不绝。 “还有后招？本座就喜欢看你们反抗的样子！” 日光神主恶形恶相，大嘴咧开，几乎咧出了后槽牙，猛地咆哮一声，巨吼震荡开去，吹得虚空破灭，一层层掀翻，李逍的法诀不曾念完，千万道身影便被吹飞，搅入虚空乱流，顿成泡影。 “什么玩意，也敢到本座面前咋呼？” 日光神主极为不屑地啐了一口，伸手一拿，如捉山拿月，抓破重重破灭虚空，抓向飞跌中的张小苏。 “小子，有些话本座说得，你们说不得，这个道理不知道么？” 日光神主说的，赫然是张小苏借他之言嘲笑李逍的事情。 没想着，这尊神看似粗鲁，长相亦魁梧至极，原来却是个小心眼！ “小气，小气，这就是人不可貌相么！”张小苏气得想吐血，嘴边也溢着鲜血，心底却不着急。 果然，神主手掌将抓到张小苏时，一面金璧便在他面前撑了开去，日光神主的手掌抓来，狠狠地与金璧撞了一下，却将自己撞得骨折筋断，痛呼一声，缩手退回。 “何方鼠辈，竟敢偷袭本座！” 日光神主气得暴跳如雷，完好的那只手在虚空中一拉，便落下一张光幕，伸手连点，好似操作了什么，身匝爆发出一阵阵光明辉光，伤势复原，一身气息更是节节攀升，宛若无穷无尽，上抵苍穹下通幽冥。 “啊呸，还有这种操作！”张小苏瞪圆了眼睛，只觉的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日光神主竟然召出修复之光，复原了自己的伤势。 那光明辉光，却是元罗天地中玩家受伤使用了修复技能时特有的声光特效，但从来只有玩家能使用，不曾听过游戏程序能使用玩家技能的。 纵然已知元罗天地绝非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但张小苏依然觉得，日光神主的操作非常违和。 违和到，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若得日光神主继续操作，这场游戏，谁能玩的过他？ “外挂，外挂，我要举报司戊科技作弊！”张小苏“恨意难尽”，比起这个，日光神主无限拔高的气势，反倒不值一提了。 “找到你了！” 日光神主两轮神眸仿若红日，内有一点金光闪烁，照破虚妄，往虚空中横扫开来，震开重重遮掩，扫出了两个身穿青甲的神人。 “吾道是谁？原来是旧朝余孽呢！” 日光神主哈哈大笑，目光之中透露贪婪，得意非常，连连称妙：“好极，好极，原来你就是所谓的‘有缘人’，这份功劳合该吾得了！” “人家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可以说，真的不是我么？” 张小苏委屈至极，眼见日光神主大手再次捉来，似有不肯罢休之意，只手捉拿，大如泰岳，指纹为玄理，缭绕做朝霞，横亘如扶枝，一只只金乌飞出扶桑火树，于朝霞间啼鸣，扇舞无穷火光。 “快活，快活！” 张小苏高声啼鸣，忽而抖了抖肩胛骨，扇起两只金红的羽翼，飞抵上扶桑火树，却见他三足两翼，长喙如钩，双目赤灼，身匝燃烧日精，啼声如天鼓，哟哟不止，与天合应。 但不知何时，张小苏竟已落在日光神主掌中，化作了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乌。 而那两尊青甲神人依然旋绕在日光神主大手之外，呼呼喝喝，“不遗余力”，刀劈剑砍的，却连对方的一块油皮都不曾擦破。 “道友，你太不讲究了！” 但在这时，虚空中骤然传来一声轻叹，但见一只玉白色的手指点来，咄的一声，捅穿日光神主的大手，在他的掌中世界中开了个天窗，无数金乌不等飞走，便被点成飞灰，扶桑火树枝干摧折。 “哟，哟！” 张小苏所化的金乌欣喜不已，发出轻快的呼唤，闪动着两翼，飞上了手指，随着飞出了掌中世界。 “呃，你们果然讨厌，竟然害小苏变成鸟人了！” 一飞出日光神主掌中世界，张小苏便恢复了神智，气鼓鼓地扇了扇翅膀，金羽崩飞，化为原形，依然嫌弃地瞅着手臂，似乎生怕还有羽毛长在身上。 青甲神人一言不发，默默飞回张小苏身后，俨然是一副以他为主的势头，看着张小苏眉头跳动。 他虽年幼，却也看得出来，又有一方势力插手进来，而且，似乎不怀着好意！ “旧朝余孽？呵呵，果真是没落了，连个天仙都没有，派了个六品地仙出来，难为本座如此慎重。看来，这份功劳吾若不取可是欺瞒天意了！” 日光神主慢悠悠地收回手掌，也不气恼，只是抖了抖手臂，手上的伤势自然复原，祂负手而立，神态倨傲，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样子。 而说话的对象，却是站在张小苏身前的青衫白发人，也收回了一只手指。 苏妄！ “若真是天仙驾到，只怕神主该趴着说话了，神主不觉庆幸么？” 苏妄嘲笑了一声，日光神主大怒，往前踏出一步，身躯陡然涨到亿万丈，头顶苍茫天穹，俯揽乾坤日月，法身之大，不弱天仙大能多少。 而在这个世界，他的实力，亦不比天仙弱上多少！ “虫豸，你有胆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么？” 他吐气呵声，有飓风席卷，风力如刀，刮得张小苏身形动摇，面如刀割，生疼的紧，止不住骇然。 “假的就是假的，可怜神主不明白！” 苏妄也踏出一步，一步天涯咫尺，又似咫尺天涯，时空震动，蓦然静止，陡然虚幻了下，再回复凝实时，苏妄已退回原地，面色微白，嘴角带着一丝殷红。 竟没人看得出，他到底做了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光神主败了！ 败了？ 祂败得稀里糊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亿万丈的法身陡然崩灭，仿若尘烟。 “这该是六品地仙的实力？怕是天仙也不过如此吧。” 青甲神人心神震骇，兀自发懵，就听苏妄淡淡吩咐道：“两位尊神可以回去了。” “是，上神！” 两尊神人急忙拜下，恭敬地后退，忽而一抹白金的剑气掠来，恰若秋风中的飞絮，倏而一转，两颗六阳魁首便落了地。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 第440章 过家家怎么了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 随着这句冰冷的声音，青甲神人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倒，脖颈上鲜血嗤嗤喷射着，极是骇人，也将张小苏骇得面如死灰。 来人，李逍！ “道友又有见教？” 苏妄神色清淡，拂了拂大袖，青甲神人身躯消失，他抱手而立，两袖拢在身前，不曾因为青甲神人被杀羞恼，那样子，仿佛死去的不是两尊，而仅仅只是蝼蚁。 “见教不敢，道友之能，虽不是天仙，亦堪比天仙，本人不过一介分身，如何敢与道友对抗？” 李逍眉头一撇，突然露出轻笑，几句话中，不但点名苏妄的境界，也点名了自己的身份——苏妄，还不是天仙，而他的本尊，则有与天仙对抗的资本，亦或，就是天仙大能。 这就是李逍的底气！ “既然不敢，那便退去吧！” 哪想着，苏妄却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顺着他的口气如是吩咐，神色淡漠，仿若就该如此，张小苏吭哧暗笑，李逍的神色乍然见了怒色，责叱出声。 “果然狂妄上了天，你以为胜了个虚拟的天仙就能胜得过本神，天仙之下皆为蝼蚁，原来这个道理你不懂？” “天仙之下皆为蝼蚁？尊神既然如此断定，可曾想过现在此身的感受？尊神，你退走吧，我不与你为难！” 这话说的，苏妄俨然是将自己划到与李逍本尊同一级别的层次，李逍额头青筋暴跳，偏偏却不敢真的与苏妄动手。 刚才苏妄击杀日光神主的手段，连他也看不明白，纵然苏妄此时的状态好似有些不对劲，李逍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他细细打量了苏妄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本神何必与你置气，道友，本神非你对手，然而，本神也不必是你对手，道友请看！” 李逍轻轻一指，张小苏头上的金箍突然收缩，咔咔咔地箍进他的头颅，疼得张小苏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这可是本神求自西方极乐天的异宝，没有我的松箍咒，便是天仙也休想取下这金箍。”李逍得意一笑。 “的确是个难题，小鬼，如此我也保不了你了，你就随他去吧。”苏妄眉头跳了跳，也露出了无奈。 话音落下，李逍也停了施法，张小苏狼狈爬起，面上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向苏妄拜了拜，又挺起胸膛，对视李逍，气哼哼道：“要我跟你走容易，把灵儿姐姐与罗刹鬼婆放出来。否则，小苏今日就死在此地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岂会怕你威胁？” “这是你的请求？” 李逍极为认真地看着张小苏，张小苏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也可以认为是要求。” “倔强的小子，也罢！” 他伸出手掌，猛地探入自己身体，好似拉橡皮人一般，从体内揪出了两团仿佛人形的物质，甩在地上，跌滚成两个昏迷的女子，不是巫灵儿与罗刹鬼婆还能是谁。 “真恶心，还有，把阿逍还给我！”张小苏厌恶地甩了李逍一个白眼，再次提出要求。 “给你？本神可是很满意现在这副身体呢！”李逍哈哈大笑，色做癫狂，突然冷厉一笑，道：“小子，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多了些么？这个世上，许多事情是不能得寸进尺的！” 话音方落，张小苏不由自主地往李逍飞了过去，急得大呼小叫，但在后方，苏妄眉头紧蹙，盯着不曾苏醒的巫灵儿两人。 “看来你的帮手不想帮你呢！”李逍暗中舒了口气，犹有心情对张小苏开了个玩笑。 思索间的苏妄却回过神来，突然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这小子想让你吃个苦头，某家也不好拦着他，免得他以后怪我！” “什么？” 李逍大惊，就听得一声凶戾长鸣，一道青影袭来，两只巨爪一扣，扣入李逍肩膀，凶狠一撕，便将他撕成了两半，鲜血并内脏纷洒，落了一地。 呖！ 那青鸟扇动着翅膀，往天空中翱翔了一圈，身形渐渐虚幻，化作两只青色的羽翼，飞向了张小苏的肩背，最后化作两道彩纹，消失不见，张小苏喜得跟偷鸡的小狐狸，一溜儿小跑，跑到李逍尸骨之前，神色又转为愁淡。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自己也说过，他只是一个分身，你以后会看见他的。” 见着张小苏可怜兮兮地望来，苏妄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也不理他，伸手招过一枚令牌，扔给他，道：“而且，你也该醒了，我们实在没有功夫玩耍，那只金箍你便留着吧，当做一只小玩具。” “这感情好，好，等等，醒了是什么意思？” “啊！” 张小苏只听到后半句，就喜得乐翻了天，心中突然一惊，那枚令牌自动闪烁灼灼光辉，裹挟着他，就往天外飞去，徒自留下一声惊呼。 苏妄再次凝望了一眼日光神殿，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假作真时真亦假，道兄，你可别将自己玩崩了！” 笑声未歇，已没了他的身影…… “假作真时真亦假，天剑宗内也有这么好玩的东西？虚空幻境，简直就是超大型虚拟游戏，这么有趣的东西，一定要搞到手好好玩玩。”张小苏眼睛晶晶亮着，发着痴人大梦。 但也不一定是痴人大梦，因为，张小苏手中便握着开启虚空幻境的另一把钥匙——太虚神枪。 那虚空幻境原来还有另一个名字，太虚幻境，而太虚神枪的真名则叫太虚之钥。 “真是的，老家伙们一个个做事都遮遮掩掩的，也不知太虚星君到底死没死透，万一蹦出来了我不是很危险？” 张小苏一惊一怕，还不等臆想完成，一对小翅膀就拍在他的脑门，呯呯震响，他急忙把头上蹦跳的小青鸟抓在手上，安慰着：“好精卫，好精卫，我知道这回你没玩开心，等下回，等下回一定还有机会的，没看到，我的分身已经来了么，以后我也是有金大腿的人了！” “小鬼，你说谁是分身，你若不快点回复功力，以后谁主谁次还说不定呢！” 白发青衣的苏妄突然从虚空中走来，张小苏似是想到什么，心中一慌，急忙往自己身上摸去，一边呼唤着：“小姐姐，小姐姐，蔷薇小姐姐，你可别吓小苏，快出来！” 呯！ 苏妄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轻哼了一声，道：“别叫了，我已将虚空镜取走，某家可是干大事的人，虚空镜可没空陪你玩过家家。” “谁过家家了，小苏也是干过大事的！”张小苏拧着脖子，一脸通红，“理直气壮”。 “哦？” 苏妄轻咦一声，声调拉得老长，张小苏在他的目光，不由败下阵来，头颅渐低，心底发虚，干笑了两声：“人家，也不会总干那些不着调的事情，以后一定会干正事的，嗯，对吧，小青？” 说到最后，他反而问起了精卫鸟，却得到了人家鄙视的回复，那鸟眼一瞥一斜，也是传神极了。 “小苏，你便先在天剑宗待一段时间吧，那东芒山这段时间不太平静。” “不平静！” 张小苏眼中咕噜噜一转，不免想到朝元峰上的女魔头，既感激她的培养，又不忿她的算计，也不知她是好是恶，心底有些空落落起来，再抬头时，苏妄已经离开，视觉一晃，已身处一片极为恢弘的平台上。 这平台方广千顷以上，盘坐着数千男女，有老有少，有人有妖，都是来参加天渊城的入门考核，各人静坐此间，魂魄却入了虚空幻境，只留一点心念维持，保持肉身运转不休。 不时间，有人忽然栽倒于地，呼吸全无，却是在虚空幻境中挑战三光神殿失败，魂消魄散，一点心念随之崩灭，就此道消；有人如张小苏一般苏醒过来，便有着外门弟子过来接引，将那人引出平台。 “仙路之难，又岂止东芒？”想及当日青光宗寻仙路上遭遇，张小苏对这仙道的体会，越发得深了。 “糟糕，说好的虚空幻境中有云天神石的呢，该死的骗子，我的仙石啊，好十几块呢，那可是人家卖了含乾青光剑才换来的，死骗子，臭骗子！” 张小苏一把蹦跳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天，呼呼喝喝大骂起来，却吓得过来的接引弟子一跳，踌躇不敢近前。 没听说过从虚空幻境中出来有神经病掉的啊…… 而张小苏口中的那个骗子，此时正一身紫金道袍，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却见他戴七星冠，束冕玉带，长发披散，发间神华流闪，眸间似开似阖，微芒迸放，比曜日更加辉煌。 他这模样，哪里还有“哄骗”张小苏时的邋遢，若是张小苏在前，一定会使劲擦一擦自己的钛金眼，再将这“骗子”好好认一回。 “师兄，名册已经出来了，师兄是否先掌掌眼，再送去渊海宗？”一名内门弟子小心捧进一枚金章，半跪着，献于“骗子”身前。 师兄？ 原来，这骗子竟是天剑宗的掌门大师兄，若虚铭，在天剑宗内，地位类比青光宗掌峰师兄，却非那几个掌峰师兄能比。 第441章 二老爷，金丝犼 虚空幻境由天剑、渊海二宗开启，过关者就是两宗弟子，也由两宗决定去留。 当然，主持开启虚空幻境者有优先择徒之利，这一次应由天剑宗择优而选，但若虚铭的心思却不在此间，随意一划，将金章分作两段，把一半收起，另一半抛给内门弟子，只吩咐了一声：“送去渊海宗！”就转身而去。 “这，是，恭送师兄！” 出了藏剑阁，就见着一尊红甲大汉突然落下虹光，拦在身前，气嗡嗡问道：“虚铭，名册可曾录好？” “启禀兮灷师伯，却才弟子已经造册完成，正要送到宗法堂录名。”若虚铭抱了抱拳，目光低阖，不见任何动作。 “无需那么麻烦，吾奉日光祖师之命来取名册，你将名册拿来便是。”兮灷伸出手掌，动作霸道，不容拒绝。 “是！” 若虚铭也不争论，只将半枚金章递过，兮灷见了又有不满，不等说道，若虚铭径自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身形从容潇洒，看着这大汉光阴沉。 “好个若虚铭，不过定了个名义，以为掌门大师兄的之名能有多少分量？若非祖师亲下法旨，吾定要替你死去的老师管管你，让你知道尊卑有序？”兮灷冷笑连连，在怨恨记在心头，架起虹光便走。 他可不敢耽搁了日光神主的事情，接到法旨时其中传递出的怒意至今还叫兮灷心惶。 “听闻祖师此次在虚空幻境中丢了一缕神念，连记忆也不曾收回，吃了这等大亏，吾辈弟子此时不表忠心，还要等到何时？” …… “张小苏，巨蟹宫，领青铜圣衣一件，六枚仙石，二转金丹一粒。” “是！” 张小苏有气无力地应答着，挪着小碎步，一点一点蹭上前头，背起外门弟子抛出来的一只青铜巨箱。 那青铜圣衣放置在这只青铜箱内，箱型庞大，堪比他的身高，故冠以一个巨字，张小苏才背起来，就被压得脚步一沉，越发觉得了无生趣起来。 “天啊，你不如将我压死吧！”他忍不住在心底哀嚎着。 巨蟹宫，黄道十二宫第四宫，号称十二黄金圣殿之一。 当然，这座宫殿在昨日前是没有的，但在今天，说有就有了…… 张小苏表示，他只知天有十二干，地有十二支，也听闻过十二元辰震慑诸天的名头，但实在不知道，天下间还有黄道十二宫这个玩意。 所谓黄道十二宫，指不定是某个腌臜小千界翻出来的说法，张小苏对此无爱…… 无奈，人家天剑宗就好这一口！ 也不知天剑宗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将他这一批一百四十四人划入所谓的黄道十二宫，一宫十二人，恰好分配完毕，怎么听着，都有一种随意打发的样子。 与张小苏一般想法的不在少数，天剑宗内并非没有其他地方，如炼剑谷、天剑阁、宗法堂，再不济，分到堕天渊看守罪囚也好，总归是天剑宗正式堂口，怎么着也能捞一个正式编制呢！ 现在呢，被打发到黄道十二宫，张小苏等人总有一种“被”临时工的感觉…… “巫灵儿，双子宫，领白银圣衣一件，十八枚仙石，三转金丹一粒。” 但在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名蓝衣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发披肩，瓜子脸，大眼睛，面颊有些婴儿肥，怯生生，小心地走上台去，背起比她还大一圈的白银圣衣，弯弯的睫毛微微抖动，看起来更显怜惜。 “她没有虚空幻境里的记忆！” 张小苏悚然一惊，忙压下头，不敢叫人看出破绽，这时，一声冷笑突然传来，张小苏霍然抬头，便见着赤鳞昂首挺胸而来，得意非常，就听着台上唱名：“赤鳞，宝瓶宫，领黄金圣衣一件，三千枚仙石，六转金丹一粒。” “小子，你等着，你惨了！”赤鳞与张小苏错身而过，一声冷笑便传入他耳中。 虽然不知道黄道十二宫的青铜、白银、黄金圣衣到底差别在哪里，但张小苏知道，一粒六转金丹能直接将地仙下三品的推到中三品，直接成就真仙业位，难怪赤鳞得意成这个模样。 张小苏也不慌忙，暗中掂了掂袖里的东西，底气十足，嘻嘻笑道：“师兄，以后你我就是同门咧，小苏若有什么得罪师兄的地方还请师兄海涵，海涵！” 赤鳞眸间怒色即闪，就听张小苏压低声音，又道：“师兄，千万不能生气哦，你为宝瓶宫之首，为众师弟楷模，你看，大家伙都看着咱们咧。” 赤鳞面色微变，也大笑起来：“师弟所言甚是，你我同门，有什么恩怨不能解开，所愿不打不相识，师弟与为兄也算有缘，应该多多亲近。” 一番话说的，赤鳞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炸了，伸手拍在张小苏肩头，虽不敢多么用力，也拍得咚咚大响，疼得张小苏龇牙咧嘴，赤鳞这才觉得满意，一人一妖同时冷哼了一声，错身而去。 “好妖魔，让你得意一回！” “死人奸，容你放肆一次！” 二人各有计较，或许即将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又有许多有趣故事，且先略过不提，只说当日苏妄离了天渊城，一路向西，逶迤驾云，招招摇摇，行不过几日，便到了九万仞的孤崖之前。 那孤崖一体幽沉，仿若铁铸，便在这青天白日间，也散发着幽冷辉光，山峰山巅形如獠牙，只只锋锐，看着心寒，不是威震万里的黑山还有哪处？ “来人止步，此是黑山地界，无名小辈速速退去！” 还未走近黑山，便有两只小妖跳将出来，舞着刀叉，对苏妄一阵吆喝，神情甚是耀武扬威，想必，黑山老妖无敌黑山地界，给了它们许多胆气。 这小妖说话也很有意思，张口便呼来人，而不是来者，却是这诸天万界之中，人族渐渐势大，有问鼎诸天万族之首的架势，各族之间也慢慢地将人这个称呼挂在口中，习以为常。 苏妄听了，却忍不住想要开开玩笑，当即虎着脸，道：“两只小妖讨打，怎知本王就是人族，更知本王无名？” 小妖被他一番话说的吭吭哧哧，面色羞恼，大叫道：“我等管你是什么种族，你也管不着我等对你的称呼，来人，你有甚名头，快快报来，若是无名，休怪大王手中宝刀锋利！” 却是，两只妖怪暗暗责怪苏妄一句小妖，给自己安了个大王的名头，苏妄也不拆穿，震了震衣裳，唱了一声大喏，道：“那两位大王可要听清了，本王是那混元清虚金丝犼，出身便有吞天能，只称乾坤不如嘴，十万天兵打个嗝。如此，你等可听清了。” 苏妄微笑眯眯，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唬得两只小妖跌滚而去，把刀叉都丢了地上，一路狂呼着：“大大大大王，混元清虚山的金丝犼打上门来拉，它要吞了我们黑山老小咧，大王快跑！” 却道，苏妄开口时，小妖听得那大王的称呼便沾沾自喜起来，还想着听听苏妄的吹捧，不想苏妄话锋一转，突然大吹法螺起来，号称十万天兵不够他一口吞下。 那小妖被黑山圈养在山间，连黑山都不曾出过，能有多少见识？ 唯一的阅历还是黑山喝醉酒时所说的各种“英雄事迹”，只听过诸天中有妖皇大圣神通无量，能吞吃天兵，今日一听苏妄这么说，不等辨认真假，就先将自己的肝胆吓破，这还记得向黑山报信，已是难得。 “哪个混元清虚山的腌臜，敢到俺黑山地界放肆！” 小妖还没跑出几步，山头间立即传来一声爆喝，就见黑山老妖拖拽着一只巨大的白骨，一路冲杀出来，却见他人身狗头，一对血眸仿若血月，雪白獠牙堪比钢刀，身躯魁梧，席卷猎猎妖风，呜呜怪啸，不等靠近，便有腥风扑来，熏得苏妄捏紧了鼻子。 “黑山师兄，小弟不过来蹿蹿门，师兄若不欢迎，也不用这样招呼吧！”苏妄一边退避，一边打了个千，行了一礼。 黑山老妖听得神色一怔，定睛看去，苏妄头顶恰好冲起一片清光，似金似青，与虚空交汇，转成阴阳。 黑山老妖面上的凶光骤然收敛，化作笑容，咧着血口，模样甚是瘆人，道：“好，好，我道哪里有什么混元清虚山，原来是混元大赤天的师弟，黑山不是大老爷一脉，竟不知大老爷门下又多了一名师弟咧，师弟勿怪，勿怪！” “师兄客气，小弟不过列坐旁席，也不曾正式拜过祖师，只是个不记名的，师兄这般说，可是羞煞师弟了！” “不怪，不怪，师弟能列坐旁席，比师兄好，比师兄好。师兄披毛带羽，连门墙都不曾列入，也是我家主人看重，这才能与师弟亲近，自称一句师兄，也很羞愧呢！” 那黑山老妖拉过苏妄手臂，往黑山走出，虽是自损之语，却无自卑之意，笑声豪爽，苏妄心中渐渐生出好感，也笑道：“英雄不问出身，师兄这话我可不爱听，当罚，当罚。” “好一句英雄不问出身，师弟之言，吾心甚慰，今日当浮一大白，小的们，摆酒上宴，好好招待你们二老爷！” 二人大笑而入，却将两只小妖留在原地，兀自发懵：“这，我们就多了一个二老爷了。” 第442章 机智的黑山老妖 “苏师弟，就在此处，你看师兄为你叫门！” “有劳黑山师兄！” 虚空之中，苏妄与黑山一人一妖分别驾云而来，一人乘坐白云，青衫猎猎，仙气盎然，一妖驭着妖云，黑风席卷，凶煞十足，两人的风姿气质违和非常，偏偏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自觉，言笑晏晏，相处的极是融洽，可见后方侍奉的一众小妖们嘀咕不已。 不多时，两人落下云头，停在一处灿漫的桃花林前，却见这里桃花朵朵，粉红团团，姹紫、嫣红、翡翠、鹅黄，种种不一，偎依相叠，当真美妙的紧。 苏妄忍不住就要称赞，黑山老妖却没有这般风雅，猛然站出，张开一张血口，咆哮道：“巫咸，你出来，今日俺要打死你！” 一句话吼出，乍见黑风怪啸，呜咽不绝，席卷过的怪风呼啦一下把桃花林吹得个七零八落，枝丫断折，苏妄不免暗暗叹息，黑山老妖得意非常，更有小妖吹起螺打鼓，吆喝卖唱着：“黑山老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黑山，你今日长狗胆了，还要巫咸耶耶给你松松筋骨？” 小妖吹捧还没结束，桃花林内的存在便忍受不住，大地动颤，只听着轰咚一声，猛见一只大手撑破大地，向他们拍了过来。 “巫咸，你敢落俺面子？” 巫咸的反应黑山老妖倒不惧怕，但大手随带的劲风却将小妖们吹得到处乱飞，黑山老妖面上挂不住，低吼一声，把身一跃，化作一只通体黝黑的细腰犬，高千余丈，张口能食月，嗷呜一口，咬在大手手腕处，犬齿一合，嘎嘣怪响，咬得血流如注。 “痛煞俺了，黑山，把嘴放开！” 那大手使劲抖了抖，却不能将细腰犬抖下，又一只拳头从地下钻出，拳动如山，动则虚空塌陷，一道道天光被拳锋掠过，直接崩灭，轰动一声，擂在细腰犬的狗头上，似天鼓震击，打得火光迸溅，细腰犬横飞出去，撞断几座山峦，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一时竟爬不起来。 “二位，二位，怎么又打起来了呢？” 这番变故只把苏妄看得目瞪口呆，说好的只是叫门的，做妖不能一点信用都不讲吧？ 苏妄把自己的脑门一拍，急忙跳江出去，横在两人中间。 但在这时，巫咸已经从地下爬起，身高千丈，头上顶着枝丫残败的桃花林，身上抖落着一块块巨大的泥土，呼气喘喘，鼻中两道长气仿佛两只长龙，眼神暴虐，一只手臂留着殷红血液，在地上汇成了一汪小塘。 “小子，你是黑山那厮找来的帮手？” 巫咸暴怒非常，眼见苏妄跳出来，也不等他回话，便把一只桃木杖挥来，才将动起，便有雷声打过，噼啪一声，似是扯裂了天地胎膜，空气倒抽而去，天地陷入沉寂，不闻半点声息，但连苏妄的思维也停滞了刹那。 巫族战技，回原！ 嗡！ 危急关头，苏妄心海间传来轻微震颤，思维恢复，见着巫咸一杖已经打到身前，不慌不惊，左手轻揽，如揽明月清风，风月轻柔若无物，右手直轰，若轰山峦泰岳，山岳凝重沉有实，双拳似缓似快，默默一转，便再也分不清是左是右，是月是山，只见一掌太极图飞起，轻轻一顶，便将把桃花杖顶飞了出去，连带着，巫咸也趔趄了一下，差点被掀翻了。 无极印，太极！ 这是他晋入地仙后最新练成的一式。 “武道？好，好，想不到这方天地还能见识到已经没落的武道！” 巫咸见猎心喜，猛地跺脚，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暴涨，涨到万丈高下，却见他身缠毒龙，两耳穿蛇，周身青绿异纹，两眼如铜铃，口鼻喷出着黄色毒烟，一身气机，搅得十万里风罡爆碎，不知多少妖王、地仙从静修中惊醒，心神巨颤，一道道气机冲天而起。 那是，后土真身！ “该死的巫咸，怎将巫族真身都用了出来？巫族果然都是蛮子，打起来便不顾场合。” 那厢，黑山老妖“终于”爬了起来，嗷呜怪叫一声，身躯也变作万丈高下，跳将到虚空中，血口张开，乾坤昏灭，无穷无量的光线都往他口中投去，天地不见半点光华，唯独一轮血月惨淡挂空，血月之中，似有巨犬长嚎啸啸，天地寂灭。 秘技，啸月噬天！ “该死，是黑山那厮发疯了，小的们，赶紧关了洞府，莫要叫他打了进来！” 那惊醒的妖王、地仙们唬的是心肝乱跳，急忙把才爆发的气机收回，却堵得自己心肺一阵剧痛，差点没闭过了气。 “不对，黑山那厮平静了百年，此时突然发疯，定是谁惹了他心气不顺，要立威竖牌子呢。听闻他家的精卫走失了好久，昴山上的三只山鬼哭求山头不得，最后还被他打出了门去。黑山此时定然暴躁至极，神智错乱。不行，躲在家里还不保险，惹不起俺还躲不起么，这洞府俺也不要了，小的们，别管洞府了，立即收拾了东西，随本大王逃难去。” 便有妖王想起百年前黑山的“丰功伟绩”，越想越怕，连洞府都不要了，卷起一干惊慌失措的小妖，背着包裹，便往啸月噬天的覆盖范围外跑去。 另一边，眼见巫咸放出巫族真身，苏妄也燃起了战意，厉喝一声，身躯一动，横撞了出去。 才动身，他的身形也暴涨到了万丈，身躯暗金，流转一道道玄黄不灭符光，眸如日月，一金一银，往虚空中照去，照得虚空幻灭，巫咸头皮发凉。 “俺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掺和俺与黑山的恩怨，原来是大赤天一脉。”巫咸法眼一睁，也看得分明，冷笑出声：“别人怕了你三清，俺巫咸可不怕，今日俺要将你打成小饼饼！” 话音方落，巫咸大步跨来，拳动如天倾，一拳而出，万龙咆哮，天地之间只闻隆隆馈音，那寂灭昏暗的天地中，不知多少高山大川被震成了齑粉，也亏得那些妖王走得快，否则，真见着自家洞府被巫咸打得连“残尸”都不存，不知会不会心肌梗塞。 “小饼饼？大话谁不会说，吃某一撞再说！” 苏妄轰然跺足，把身一拧，筋躯如莽龙，一块块肌肉陡然隆起，暗金的光芒愈显深沉，电光石火间撞了上去，炸开一道极光，把虚空都扯得粉碎。 这一人一巫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一手一脚皆有莫大威能，偏偏，他们之间的招式却精妙非常，战斗间每有灵光乍闪，便如神来之笔，看得黑山老妖直呼过瘾。 武道，巫道，那本是远古以前根源深厚的两脉，亦或者，源出于一脉，苏妄与巫咸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时打得难分难解，得亏有黑山老妖用啸月噬天封住了虚空，才不虞被外人看见。 “果然是大老爷一脉的功法，看来苏妄‘师弟’是能信的。或许，俺回到清虚显圣天机缘，还要落在他头上呢。” 那血月之中，也有一只巨犬暗暗嘀咕，点头不已，想到妙处，嘴角的唌水是哗啦啦往下流淌，平白的在亘极州上冲出了一座幽潭，也给几只倒霉的小妖送了次免费的水葬。 真是天降横祸，呜呼哀哉！ 他黑山老妖何许之妖？ 那是打得一干妖王没脾气，连妖皇都要卖他几分好的主，怎么可能只会胡来，没有半分心机，说句难听的，黑山老妖活了这把岁数，连眉毛都可能是空的。 可能？应该是肯定了吧！ 其机智，已称得狡诈，断不会轻易就信了苏妄几句话…… 今日黑山老妖来巫咸处叫门是假，借巫咸之手试探苏妄才是真，毕竟，巫族可是出了名的好战，打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俗称，没脑子。 但到此时，苏妄与巫咸的表现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哥哥，你看见了么？”那寂灭昏暗的天地中，一只银角大妖颤抖着身躯，激动得几乎结巴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看来你我兄弟回去的事儿，要落在这人身上了！”被称作哥哥的金角大妖也是一脸亢奋，面色通红。 金角大妖指天发誓，这回他可不是受了某瓶梅里的“妖精”刺激的…… 说来也怪，连妖王都不敢抗击黑山老妖的啸月噬天，这两只大妖却能在啸月噬天中完好无损，更有精力观看苏妄与巫咸的战斗，不曾被他们的余波波及。 这两只大妖的身份，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他们同样来自混元大赤天。 “这人？哥哥，他能得我大赤天传承，你我当要称一句师兄了吧？”银角大妖神色迷惑。 “师兄？我大赤天弟子稀少，但也不知人人都有资格成为你我师兄，何况，自然本无为，这种事情不必强求，此子若有机缘拜见老爷，你我再以他为尊也不晚。” 金角大妖还不是妖王，但口气却比妖王还要大，银角妖王听得迷迷糊糊，也做不了主，只能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去大老黑那！”金角大妖很是笃定地回答，却忘了，他们还欠那大老黑的一笔老账。 第443章 乡下妖怪 青山万仞，孤崖如刀，古树苍青，道道青霞迸放，冲腾万里云天，那山中虬扎老藤，根须苍劲，犹若龙筋，有猿啼虎啸，气息雄浑，尽显洪荒苍茫，间或亦有巨影横空，啼鸣凶戾，异禽振梭铁翼，锋芒如刀，叫人心寒。 如斯气象，也算大气磅礴，非属凡俗，内中孕育的气机更是诸天难有，让人见了心惊，偏偏，不曾养出大能来。 大能？ 天仙者，方是大能！ “三个背主贱仆，胸怀不足，格局有限，注定成就不了大能，平白占了这座山头万年，修为寸进，也只敢做些蝇营狗苟之事。这亦或如凡人所言，气量决定了成就？” 几人都是身怀绝艺之辈，那黑山老妖与巫咸不说，来历不凡，便是苏妄一身所学也来自混元大赤天流传的《金翎洞玄真经》，神功在手，神通即有，一对招子可比火眼金睛，不知高明了诸多妖王、地仙多少。 若在一般的妖王、地仙看来，东芒山气象虽然不凡，但也仅仅如此，元罗司戊天内与之相类，比之更好的地方比比皆是，不值得大说特说，苏妄等人却在东芒山的气象之中看到了一道不灭气机，一股似生似死的意志。 当然，一般地仙、妖王看不出来，但天仙大能必然能看出，却没有谁愿意冒着得罪司戊天帝的下场，将东芒山的秘密道破。 最终只能便宜了东芒山三青宗祖师，将东芒山占下，称祖做师，招招摇摇又是一万年。 不错，苏妄三人此时就站在东芒山山外，面对着守山弟子侃侃而谈，言辞之中不乏对三祖的鄙视，视为贱仆，惹得守山弟子怒目相视，早有弟子匆匆驾光而去，将事情通报了三青宗的弟子。 这样子，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没错，苏妄他们就是来结梁子的，俗称，找麻烦！ 这东芒山上以三青宗独大，守山弟子虽是各家仙门都有，最终能做主的还是三青宗。 苏妄三人张口三贱仆，闭口气量不足，纵然是个傻子，也能猜得出他们说的正是三祖。 不然，哪来那么巧，刚好三个贱仆与三个祖师一一对应…… 咳，咳咳，这话可不是守山弟子说的，他们也不敢说！ 事关三祖声誉，守山弟子也不敢做主，早早地将事情上报上去，也不出头，只等三青宗来人了自己做主便是。 反正，你们这些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们这下小鱼虾就是…… “狗贼，敢来吾东芒山放肆！”没过二十个呼吸，就有一道青光从东芒山深处砸来，并随着是一声隆隆爆喝。 “果然，贱仆出身，胆气天生不足，明知我三人已是地仙，偏偏却还派了个未成仙道的弟子试探。” 黑山老妖嗤笑一声，猛然踏出一步，头颅变得巨大，露出獠牙黑毛，张口就是一吼：“汪！” 一吼飞沙走石，天地昏暗，但见黑风飞沙卷荡，冲刷而过，直接将三青宗设立在东芒山山脚的山门刮平，无数风沙吹打在青光上，将青光吹得暗淡，露出了一座残破的青铜宫殿。 万古青宫！ 万古青宫虽然残破，自有一股难灭的气机，断痕处一道道篆文闪烁，仿若从亘古而来，流转着沧桑与古老，跌跌撞撞，顽强地穿过黑风飞沙，砸向黑山老妖。 “咦，原来是一件残破的灵宝，三青宗竟这般富裕，连灵宝都能赐下？”黑山老妖眸间幽芒闪动，起了好奇，探出一只巨爪，往万古青宫抓去。 “妖孽看打！” 便在这时，又有十几点青光砸来，急若飞火流星，迅疾非常，却是青光七子、青东四杰等三青宗真传弟子，也被三青宗派了出来，齐齐祭起法宝，往老妖打来，要围魏救赵。 “妖孽，这话老妖爱听，一群小东西，可知黑山老妖否？” 老妖也不动怒，手爪变化，点指连弹，料得能将那青光弹飞，哪想已如风雨中飘摇的万古青宫陡然一个加速，撞上巨爪，将它撞得一抖，十几点青光趁机钻去，与万古青宫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呯呯震动。 那残破的青铜宫殿立时完整起来，檐角暗古，华表庄严，散发着肃穆的气机，微微一震，虚空泛起涟漪，气机冲荡，掀翻云霄，连方广万里的东芒山都震动了起来。 “原来是一件失去神祗的灵宝，俺道几个贱仆能有这般大方？” 老妖径自收回手掌，言语之间极是不屑，好似再没了兴趣，十几个青衣人暗暗舒了一口气，也不敢放松，就见一位青衫金边的弟子站了出来，拜道：“原来是黑山老爷，老爷怎不在黑山纳福；劳驾到了东芒山？下面人不知老爷身份，怠慢了老爷，请老爷恕罪，不知老爷降下贵趾，可有法旨？” 此人身形飘然，面容俊美，临危不迫，自有一股从容气质，苏妄与黑山老妖见了也暗暗点头，正是青光七子之首的效法峰掌峰师兄，涤光。 涤光之言谄而不媚，明明是一番不要脸的话，但在他口中说来却没有跌份的样子，直将黑山老妖捧上了天去，仿佛真个是来巡查的仙官天使，姿态放得极低，更绝口不提老妖对三祖的“污蔑”。 喜得老妖是得意非常，三宗弟子恨不得发作。 却说，老妖在亘极州的名头是非常响亮的，有绝世妖王之称。同处亘极州内，三宗早将“左邻右舍”的情报握在手中，哪些人好打交道，哪些人是不能招惹，哪些人又是那种狗嫌人厌的恶客，必先一一整理出来。 如黑山老妖，绝对是不能惹中的不能惹，涤光听到黑山老妖自报姓名时，可是吓得小腿都打了个抖的。 涤光如此“上道”，老妖也给他这个面子，哈哈大笑，血口咧得巨大，往后退了一步，笑道：“青光宗的小东西们不错，老妖，呃，老爷有老爷的气量，便先放过你们一回，不过，旁的人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哦！” 这话说的，三青宗弟子心头才放松，又被他提了起来，心头恨骂，又听着一阵大笑：“不错，小东西们，你们夸赞过黑山了，但不知可听过俺巫咸的名头？” 话音才落，就见一个臂上能跑马的大汉走了出来，浓眉大目，眼睛瞪得铜铃大，直愣愣地盯着涤光，那样子，俨然是要涤光也将他吹捧吹捧一下。 涤光神色微怔，却也是个心有七窍玲珑的，老老实实再拜了一次，没口子称赞道：“原来是巫咸大王，大王的名头小的也曾听过，威震万里，号令诸多大妖，地位之尊，可是万妖之上呢……” 他这话也没错，能与黑山老妖一同前来，至少也是个妖王级别的，一般妖王也以万里大小划分地盘，手下也有许多大妖侍奉。 奈何，巫咸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宅巫，往个疙瘩中一蹲，许多年也可以不动弹一下，不仅没甚名头，连手下做事的大妖也无一个，什么万妖之上，纯属乌有。 真正叫巫咸生气的，却是涤光开口的称呼，大王！ 他巫咸不是什么大王，而是小巫。 小巫者，类比地仙。大王，通指妖王！ 恰好，巫妖在上个纪元可是生死大仇，如今仇恨虽然稍解，但巫咸绝不容许旁人“污蔑”他为妖王，涤光一开口便将他称呼错，可是触犯了个大大的霉头，马屁没捧完，巫咸脸色已见了阴沉，黑山老妖更是嘿嘿阴笑着，涤光心头惴惴，还不知哪里犯了错。 果然，就听巫咸爆喝一声：“气煞俺也，气煞俺也，小子，受死吧！” 一言既出，巫咸手中的桃花杖已经横扫而来，抖都不抖，就化作了山峰大小，轰隆隆滚荡着虚空，碾破重重阻障，见之骇人。 总归他还知道打之前喊上一声，没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偷袭…… 不过涤光可顾不上巫咸是否偷袭，巫咸才动手，霸道轰隆的气机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直压得毛孔喷血，眨眼就成了个血人，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 “妖魔无礼，当我三青宗无人焉？” 那黑山老妖还罢，毕竟凶名在外，他们不敢招惹，巫咸毕竟是个没听说过的，眼见来落三宗面子，三宗弟子哪能忍住？ 各人存心要落下巫咸面子，也叫黑山老妖知道三青宗厉害，当即齐喝一声，将万古青宫祭起，乍见青宫爆耀暗青光辉，青宫之前的华表闪烁了一下，一道剑光飞出，剑刃青湛，雕琢着一颗巨树的图影，剑锋一转，万千剑刃飞梭，形若宝树，往虚空中一刷，虚空骤成碎片，如同被凌迟了一般。 俨然，是要与巫咸来个硬碰硬，正面破了他的桃花杖。 “万古青宫可是灵宝级材质，纵然失去了神祗，也不是一根破棍子能比。哪来的乡下妖怪，夜郎自大，也不打听打听，以为能在三青宗面前耀武耀威？” 众弟子纷纷冷笑，愈发用功，宝树剑刃微微一震，碎片虚空再次破碎，刮起一阵虚空风暴，黑色的幽风拂过，天空好似被舔食过般，凭空消失了一片。 第444章 目之所及，皆属我有 青光七子等人显然太高看了自己，万古青宫刷出的剑刃宝树对付寻常妖王堪堪有余，但巫咸又岂是寻常妖王，见着剑刃宝树刷来，也不躲也不避，杖势依旧，滚荡而去，也不见光华爆发，如同打破一片波澜，只将宝树打得湮灭，青宫翻飞，三宗弟子吐血。 “拿来吧！” 巫咸厉喝一声，桃花杖碾破剑刃宝树后化实为虚，化作一道黄绿毒烟，在半空中一转，探出一只绿鳞巨爪，往万古青宫抓去。 “放肆！” 突然，又一声爆喝从东芒山深处传来，就见着一只金色的手指从虚空中点来，指纹玄奥，缭绕成匝匝金光，与虚空浸染，仿若神圣。 青光宗，荡魔峰主！ “贼娘的，六品地仙也在俺面前冒充大能？” 见着荡魔峰主只出一指，巫咸气得面色通红，毒烟猛地一甩，甩出一只龙尾，啪叽一声，将荡魔峰主的手指打得粉碎，虚空深处传来一声痛呼，巫咸得势不饶人，毒烟咻而一转，化作一只逆鳞倒竖的毒龙，便往虚空中钻了过去。 “阁下，你做得太过了吧！” 这时，又两声呼喝传来，就见一道剑影飞撩而来，似虚还实，往毒龙切去，同时，也有一只虎爪遮空蔽日而来，往毒龙抓了过去。 荡剑峰主，陆吾峰主。 “什么玩意，本事不高，排场倒是很大？”巫咸也不惊慌，只是微微冷笑了一声。 果然，却见着毒龙长尾一摇一摆，一甩一荡，就将剑影与虎爪荡飞了出去，龙首撕咬，往虚空中一咬，拖出了一个金袍的神人，身匝旋绕万道金光，气机极是威严，但那胡乱挥舞的手脚胡乱，却破坏了这般威严，如同被猫儿衔在口中的老鼠。 “放下荡魔师兄！” “把人放下！” 眼见荡魔峰主如此狼狈，青光宗其他几位峰主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忙飞出，共计一女三男四人：一人周身卷荡朝朝日光，虹霞万丈，犹如一尊女至尊；一人如虚如幻，身形模糊，仿若融于虚空；一人身缠万千符篆，光华冲霄，密密麻麻，似是再划分了一片乾坤；还有一人承天法地，一步踏出，虚空动震，有天地倾轧之势。 朝元、心马、炼阵、效法，青光宗七位峰主已出！ “诸位师兄，你们等着看青光宗笑话么？” 朝元峰峰主俏眉微凝，郎朗出声，声音传遍东芒山地界，青东、青极二宗便知躲不过去，只听几声大笑传来，又几尊神人从虚空中走出。 其中四神身形极其魁梧，撑起一座青光照耀的天地，同气连枝，并立天地四极，有无穷气势，才将走出，便压得虚空咔咔扎响； 又有两神面呈阴阳之色，穿黑白法袍，一神气息灼热，一神气息冰寒，灼热与冰寒气息交融，将虚空搅得半红半黑，红黑中间，是一道慑人的混沌剑气。 青东、青极二宗地仙已出！ 于此同时，那东芒山上也升起三座青色大阵，深青、淡青、湛青，倏然一转，融成一片纯青之色，青光湛湛，纯粹至极，将东芒山万余里的地界都囊括了进去，但有一缕亘古难灭的气机流转，苏妄三人面色微微凝重了。 东极大阵，东芒山最强防护阵法！ 除却三祖，东芒三青宗几乎将底蕴完全展现，十三位地仙，一座堪比天仙的大阵…… “终于舍得出来了？你三青宗就是属乌龟的，遮遮掩掩，忒得小家子气。” 巫咸大笑一声，毒龙仰天咆哮，龙头一摆，将荡魔峰主甩了出去，在半空中翻滚，不由自己撞破一座山头，形容狼狈，面上更是羞愧得一塌糊涂。 “阁下意欲何为，真当我三青宗是泥捏的么？”效法峰主微微向前，问着是苏妄三人，但目光却落在了黑山老妖身上。 不论是最初时涤光的应对，亦或后来三宗地仙一点点跟挤牙膏似的出场，却都表明了三宗的态度，他们不愿与苏妄等人冲突，或者说，不愿与黑山老妖冲突。 只凭老妖一妖就能横推了三宗的地仙，便有东极大阵防护，三宗的面子也保不住，因此三宗才一退再退。 奈何，对手是一进再进…… “嘿嘿，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三宗若不是泥捏的，老妖还不捏你们？”老妖恶形恶状地冷笑了几声，三宗地仙骤然色变，就听老妖问道：“小苏师弟，你认为如何？” 各人这才注意到，自冲突爆发以来，这个不曾出过声的男子。 却见他青衫如洗，白发披肩，身形单薄，静静屹立在山门之前，仿若看尽红尘人世，自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若非老妖突然发问，诸位地仙有意无意间却将他忽视了过去。 “好高明的境界，此人怕不又是一个不弱于黑山老妖的强者？连黑山也要询问他的意见，看来，此次事件是以他为首。棘手，棘手，那巫咸不知名也罢，怎么又冒出这等强者？”诸位地仙暗暗叫苦，眼神愈发谨慎。 “小苏？” 而在这时，那默默退回东极大阵之中的浅陌，听到这句话，心神也震动了一下，透过阵法的玄光，望着那个与张小苏似有几分神似的男子，默默无言。 “我只有一个要求！” 苏妄轻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声音虽轻，却无人敢无视他的话语，场中顿时一静，就听他目光一转，横扫而去：“凡目之所及，皆属我有，可否？” “大胆！” “放肆！” “痴心妄想！” “找死！” 众仙勃然大怒，纷纷叱骂，更有青东四地仙气得面皮发胀，气喘如龙。 此言一出，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什么叫目之所及？ 他们若没看漏的话，苏妄说这句话时，可是一眼就将东芒山都扫了进去，换句话说，他的目的，就是东芒山！ 话不投机，众地仙不再企图说服对方，厉喝一声，同时用功，一座青宫升起，山峦大，照耀朦胧青光，仿若青色日轮，并有一十三道青色光柱涌入青宫之中，日轮之中长出青藤古树，摇曳动枝，无穷青光爆耀，冲下虚空。 细看之下，那哪里是青光？分明是青辉点点的剑光，光呈菱形，恰似一片片的飞叶，蕴含磅礴伟力，一点剑光即是一方尘微界，推枯摧朽般，从虚空横扫而来，沛然莫敌！ 但在一十三位地仙的控制下，万古青宫爆发的威能绝非些许真传弟子能比的，这一击，几近三品地仙全力一击的威能。 “哈哈哈，这样才有看头，黑山你们不要与俺抢！” 巫咸大笑而起，将身一晃，直接显出后土真身，身缠毒龙，双耳穿蛇，厉吼一声，一只铁拳轰然打去，打破万千虚空，云罡粉碎，只是一击便将青光打得粉灭，去势不止，擂上万古青宫。 铛！ 震荡传响，三界皆惊，虚空蓦地一顿，只听着一声咔嚓轻响，千万道青光迸放，万古青宫一阵摇动，轰然破碎，化作千万道碎片飞射。 “什，什么？就一击！” 众仙尽皆失色，面容惨白，踉跄倒退，下一刻，一十三仙同时暴起，流露决然神色。 就见青东四仙暴怒狂吼，四人撞在一起，化作一尊四面八臂的魔神，横拳踢腿，撞破虚空；青极二仙披头散发，趺跌悲唱，一道混沌剑光塌倒，如天柱倾砸；青光七仙怒啸连连，七人各自祭出一道微芒，赤金黄绿灰蓝紫，面白如纸，一道极深、极黑的不祥幽光射来，虚空崩灭。 “好，这才像样，不要让俺小看了你们！” 巫咸大笑不绝，横身踏步，大地震裂，猛地挥出一拳，拳出如电，重比泰岳，虚空间只见着一道电掣闪耀，恍惚间，似有一颗古星砸来，凶横至极，四面魔神、混沌剑光、不祥幽光与那古星一碰，皆被粉碎，十三仙化作十三道流光，撞入东极大阵，砸出了十三个深深的裂谷。 管你多少手段，多少底牌，巫咸这个蛮子都以力破之，用这场战斗阐明了什么叫一力破万法。 “如何，苏小子，俺这一拳你接得住么？”巫咸大笑着，气息冲荡，压得方圆万里动摇。 虽是对三宗地仙出拳，但他的气机一直落在苏妄身上。 “大个子，你这一拳不错，但想要打败我，还，不，够！” 苏妄白发飞舞，青衫鼓荡，猎猎震动，突然踏出一步，本就被巫咸踏裂的大地轰然爆碎，土石炸空，却见他擎臂如剑，翻身如龙，咻然舞动长臂，有剑光炙耀，舞成星河，霍霍然冲荡，三千里震动。 呯！ 便听得一声炸响，一点青光在巫咸身后炸开，将虚空烧融，苏妄身形不停，星河不止，骤然劈了过去，却将一尊披着长袍的神人劈飞了出来。 “青极，你果然卑鄙，不过，我等可不是东极神将，你这一招，无用了！” 苏妄大笑着，抢身夺步，横越过巫咸，抓向那神人，巫咸反应过来，大恼大怒，身上的毒龙嘶吼，万丈真身再涨，变作十万丈高下，狠狠地踩向东极大阵，一脚落下，天地都黑了下来。 第445章 等等，我们不是一路的 “果然是旧朝余孽，青光、青东，你二人再不出来，本神可是要被打死了？” 被苏妄一语叫破身份，青极祖师恼羞成怒，利啸连连，东芒山深处立即传来两声闷哼，便见着两只手臂同时擒拿而来：一臂深青，臂如古青，屈臂微震，化作一只青龙，昂扬咆哮，横亘虚空；一臂淡青，筋骨强横，臂上长满青鳞，掌上长着三只蹼趾，不似人形。 却是，青光、青东二祖！ 至此，三青宗这只盘踞东芒山的大乌龟，终于被苏妄三人掀翻了个儿，将肚皮给露了出来。 “来得好，总算见着正主，能打上一场了！” 二祖出现，苏妄三人便大笑起来，身躯微震，气机完全释放，冲起三道光柱，一道湛青如莲，光辉纯粹，形如利剑；一道幽深似渊，黑光阴晦，有呜咽怪啸；一道青中带绿，仿若磷火，碧光闪烁。 三道气机煌煌烈烈，冲荡九万里，搅破二十四重风罡，直抵朝元太虚天前的南天门，早有守门天将为之惊动，往九重天上报了上去。 话说，元罗司戊天广袤无尽，有四方大洲四方大海，广居亿万生灵，多是未成仙道之辈；大洲大海之上，又有二十四重风罡，划分天地之隔；但在那风罡之上，又有九重大陆，并称九重天，分别是那朝元太虚天、清明何童天、赤阳明皇天、玄明西极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增扩天、月耀朱染天、碧秀群华天、元罗司戊天等等，为天庭所在。 九重天中，又以元罗司戊天为贵，是为天帝居所，有无尽繁华，无限美景，无穷威严，等闲神人未得召令，不得进入。 却说，那守门天将从南天门奔来，经重重上报，最终抵达元罗司戊天，由两位天仆领着，往金池走出。 一路走去，只见金池之中孕育无数金莲，却都是一朵朵花苞，不曾绽放，含苞的花瓣上镌刻着一道道神纹，玄奥深刻，流转奇光，便以天将接近一品地仙的业位也无法看透，稍稍盯了一会，便觉神魂迷眩，急忙收回目光。 又过了几重宫闱，只见前方金光乍放，天有亿万霞光，姹紫、朱红，充盈万里，至尊至贵，并有道音应合，微光做舞，仿若光中精灵。 在那微光拱卫的中心，却是一尊身披身躯伟岸的神人，披九龙袍，戴流珠冕，头顶十重神光，一重神光一方天地，明明耀耀，光辉无穷。 虽只一神，此神似比天地还要沉重，天将耳中，仿似听到了神人身匝虚空的脆弱呯鸣。 天庭之主，司戊天帝！ “陛下，南天门小将增鸣拜见！” 离得还有九里，天将增鸣便不敢靠近，单膝跪拜下去，便听得一声隆隆天音问来：“何事？” “下界亘极州地界有妖王争斗，气机凶横，冲击朝元太虚天，无礼至极，藐视我天庭威严，请陛下下旨，诛杀妖王，以正天庭之威！” “天庭之威？吾天庭有雄兵百万，天兵天将无数，威震四海各洲，天庭但有出兵，征战诸方世界，无有不服者！如此天威，如何不严？汝休再言，不过是下界一二妖王争斗，能起多大波澜？退去罢！” 司戊天帝背向增鸣天将，头也不会，洒下些许饵食，便有三只龙鱼欢雀跃起，摇头摆尾，鳍鳞飞甩，带起几缕金池之水，波光泛漾，照耀粼粼的光辉，霎时美丽。 “谨遵天命！” 增鸣死死地低着头，始终不敢越矩，小步撤退，待拐过一座宫闱，见不着司戊天帝的身影，这才暗中舒了一口气，背上寒冷潸潸，只觉一片冰凉。 天帝至尊至贵，一言一行皆暗合天地至理，是所谓的口含天宪——只要出了天帝之口，便为天地之理，天地基调！ 刚才司戊天帝说的虽然是增鸣天将上报的下界妖王气机冲击之事，却也为天庭大事定下基调——天兵天将谨守天庭，不参与下界之事。 增鸣天将身万年来唯一新晋天仙，更得天帝提拔为南天门守将，怎么可能是个蠢货，也听出了司戊天帝的意思，因为心中有鬼，这才吓得一身冷汗。 “东芒三青，你我虽同殿为臣，奈何天命难为，非吾不助你！” 增鸣天将叹息了一声，想到今日之事定然坏了与三祖的关系，以后又少了一份供奉，心中又觉一痛，正要离去，忽然心中一动：“吾不能动，却非不能传递消息，想来，吾不动，有人会动的！” 想罢，飒然离去！ 原来，早在青光三祖出手前，三祖就将求助信传到了南天门，增鸣天王一直在关注下界情况，见着苏妄三人气机冲上南天门，以为有了借口，这才匆匆来报…… 至于东芒山三祖享有的天职？ 哼哼，在四方大洲上早就是烂大街的货色。 元罗司戊天内，凡是有能力的妖王都能弄一个玩玩，增鸣天将也不曾当回事，更不敢在司戊天帝面前提起，否则，说不得监天司便会给他定一个卖官鬻爵的罪名，往斩仙台走上一遭！ 再说，三青宗的后台也不是祂，轮不到祂增鸣天将着急…… “天庭威严？陛下，我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金池之中，司戊天帝再次洒落几粒饵食，又有鱼龙争相游来，鱼身摆动，划出几道涟漪，将一幅下界留影划开，渐渐破碎，化入了水中。 那幅留影，显示的赫然是东芒山外的争斗！ 陛下？ 明明，司戊天帝已是天庭至尊，万神之上，谁有资格被祂称为陛下…… 却说东芒山外，苏妄三人搅起无边气机，电掣之间，三人化作三道疾光跃起。 一人青光覆体，徐而一转，化作一朵青莲，花相十二品，各镌神纹，九宫八卦、七星六合、五行四象、玄黄太极、三才两仪、混沌无极共衍，花瓣次第绽放，一道剑光飞出，辉芒微微，连挑了三下，便见青极与那青龙、兽爪横飞出去，神血飞洒，浸染虚空。 一妖卷猎黑风，乍见血口大张，獠牙如锋，巨口能吞天，一声嗷呜怪啸，天地皆寂，继而，就见着一道黑影闪烁，骨骼断裂声响起，一尊穿着神甲的神人跌落虚空，青鳞覆身，竖瞳兽面，小臂没半，断口处白骨茬茬，鲜血淋漓，有巨犬盘踞虚空，细腰血眸，尾巴蓬松，好似一片连绵的黑云，嘴里咔嚓撕咬着从神人身上咬下的半截兽爪。 一巫面色狰狞，筋躯不断震动，骤然踏出三步，一步星辰摇坠，两步大日颤动，三步碧月浮空，青碧的月轮之中长着一颗苍古巨树，老干褐黄，枝繁叶茂，那巫伸手一抓，把巨树抓在手中，横过去一扫，将青龙扫成齑粉，也有一尊神人从虚空中扫了出来，衣裳破烂，轰然撞在东极大阵上，又被弹撞了回来，扑跌在地上，一时不能爬起。 只是一招，苏妄三人便破了东芒山三祖的攻击，战果之丰，不论阵外的三祖，疑惑镇内的三宗弟子都看得是目瞪口呆，肝胆俱裂！ “怎么可能，你我同是一品，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唯一完好的青极踉跄而退，披着长袍的面容中陡然射出两道神光，欲图看破苏妄等人。 便见着苏妄冷哼，青莲再放，又一道剑光忽闪，噗呲一声，将祂的胸口捅了个对穿，此神这才惊惶退去，身躯微微颤抖，不敢出声。 “一品？你们也只知一品。” 黑山老妖冷厉而笑，笑得三祖面色苍白，就听得青光大喝道：“黑山，你们可知我东芒山乃天庭正式封赦的仙门，为天庭门面，今日若是动了我们，明日必有百万天兵降临，将你等打成齑粉。” “是极，你等皆有大大神通、大本事，寿元万载，料想不过受了逆贼蛊惑，现在投降还为时不晚，我兄弟三人必为你等举荐，将来同朝为将，也是一桩美事，何必跟着逆贼寻死？”青东目光一闪，也发出了高语，言辞急促，生怕苏妄等人再次动手。 只有青极似是受伤过重，气息越发低微，沉默不语，青光、青东兀自着急，以目示之，青极突然冷笑了一声，哑着声音，道：“青光、青极，今日之战死则死矣，何必与逆贼求饶，难不曾，他们还真能饶了你我？” “该死，青极你个死扑街，不知道我们在拖延时间么，还要拉我们下水！”此言一出，青光、青东都暗道了一声不好，心头大骂，嘴上狂呼着：“慢来，慢来，我二人与他不是一路的，三位上神明鉴，明鉴！” 话说，青极性情最是乖戾，当年三祖背叛东极神将时，也是祂最先动手，害得二祖两个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因而二祖才有此言。 “管你是不是一路，今日有你没我，来不来战？”巫咸极是不耐。 “等等……” 二祖试图阻拦，青极已经开始冲荡神光，苏妄三人同时跃起，剑气、黑风、拳劲冲击，霎时淹没了东芒山。 第446章 受我一指，恩怨两讫 元载增扩天，天庭第六天，增扩天君所镇。 天君殿，与别的神殿神光辉煌不同，这天君殿内气息沉静，冰凉森芒，大殿之中，隔着百步才有一蓬篝火点燃，火光暗红，映照一片片冰冷锋芒，却是被架着殿内的无数刀兵，刀、枪、戎、斧、棍、棒、镗、槊等等，密密麻麻，远远看去便似一片刀兵丛林，见之心寒。 便在这时，独踞天君殿深处的增扩天君虎躯一震，神目绽放幽光，冷然出声道：“增鸣，你不在南天门司职，怎么有空到本君这窜门，不怕本君参你一本？” 一阵铿铿脚步声渐渐传来，只见着一尊神人走到近前，神光飞甲鲜亮，金缕快靴蹬地，面色严峻，若刀削斧劈，眉目略长，乍显幽芒冷电，气机冰冷，不输这天君殿多少。 亦或，不输增扩天君多少…… 天将，增鸣！ 增扩与增鸣不对付为天庭共知，但说当年司戊帝君谋事乃成，将元载增扩天封下，作为增扩天君的赏赐，恩赏极深，但也去了天君统领南天门的司职，是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替代增扩天君的，就是增鸣天将…… 眼见天君殿气机森冷，增鸣天将忽而一笑，森冷气机破碎，几缕银光扩散，与天君殿内的法理撞击，迸溅千万点辉煌银光，天君面色阴沉，增鸣嘴角噙笑，见了一礼，道：“天君勿恼，小将却才见过陛下，是为天君传递消息呢？” “说！” 天君压抑着愤怒，目光转动，银光寂灭，殿内光辉重新暗淡，增鸣也不在意，侃侃而谈：“却才小将觐见陛下，是为下界妖王气机冲荡南天门所故。说到那妖王，也着实放肆，竟无视天庭威严，跑到东芒山地界胡闹，任意冲荡气机，震动了南天门，也是吾皇仁慈，不曾下罪，否则本将定要将这等妖魔打入无间炼狱，受万年炼狱苦刑呢！” 增鸣说着，目光直视天君，却见天君面色愈显阴沉，殿内法理浮现，形如锁链，层层交织，炸开一重又一重虚空，再次拜了一礼，道：“天君似乎有些心事，小将司职紧要，不能久留，就此告辞，请天君恕罪。” 话罢，增鸣天将转身而起，身形昂然，犹若一把利剑，洞穿一切，虚空崩炸，一重重能寂灭万物的波动传递到他身外，却似泡影一般，被他撞得粉碎。 “天君，不过如此！” 几乎便在增鸣天将走出天君殿时，殿内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继而，有轰鸣暴动震荡，大地微微震隆，毁灭一切的气息随即传递出来，撕开十几道狰狞的虚空裂痕，将几个不及躲闪的天兵吞噬进去，撕成碎糜，增鸣天将哂然一笑，极是不屑。 “增鸣，小滑头罢了，你以为这样本君就会动怒？” 但在那天君殿内，被增鸣嗤笑的增扩天君此时却是一脸沉静，掌托下颌，目光悠远，低声叹息一声：“陛下，你到底要干嘛呢？” 轰！ 星河旋转，灿漫如辉，一颗颗雪白大星飞梭，急急如电，青极竭力反抗，升起一座青色屏障，但被千万颗大星打过，也碎成了齑粉，一颗颗雪白大星打来，恰似擂鼓一般，把他打得横飞出去，身躯抖成了糟糠，才将落地，便保持不了万丈法身，卷缩成一副枯老的身子。 “苏小子，你太慢了！” 一阵大笑传来，就见着巫咸从虚空中走下，筋躯虬扎，气息凶蛮，身上气血蒸蒸，呼呼喘着粗气，手上提着一颗巨大的头颅，两眼圆瞪，死不瞑目。 那颗头颅，原属于青光。 便以巫咸的实力，面对一品地仙的临死反击，也废了一点功夫，但也仅仅多废了一点功夫而已。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便见着一只啸天巨犬显出身形，身躯庞大，堪如山峦，獠牙如雪峰，血眸凝幽光，巨足一踏，几经破碎的大地再裂开了一条深谷。 那巨犬也凶恶的紧，血口咀嚼，一缕缕神光辉溢的鲜血流下，浸润着大地，便有无数灵花灵草瞬间长成，馨香散漫四野。 以地仙存在体内蕴含的生机，孕养出灵花灵草，也只是等闲。 青东，陨！ 却比青光死的还惨，连个全尸也没有，整个被黑山给吞食了！ “黑山，你果然比俺厉害些！” 巫咸挠了挠头，眼见黑山老妖连一根毛发也不曾损毁，便觉有些失望，把青光的脑袋一丢，目光一转，便落在了青极身上，那目光内的凶光，看得躲在东极大阵内的三青宗一干人心胆俱颤。 “天要塌了！” 对他们而言，三青祖师的陨落，便如同天塌。 “哈哈哈，小子，要杀便杀，拖拖拉拉地想看本座求饶么，痴心妄想！” 突然，一声大笑传来，便见着青极颤巍巍站起，面容扭曲，枯老的脸上，张着是一张干瘪的老嘴，嘴里只有一二颗黄牙，随风而来的，更有一股古怪的恶臭，似腋似腐，似垢似泥…… “天人五衰？”苏妄心中不由一动，语气平淡，却极为肯定。 入圣之后，修行者寿元便与开辟的天地相连，号称与天同寿，然而，与天同寿又岂是轻易就能做到？ 寿元固然没了限制，但天地却有瑕疵，那开辟的天地是修行者一身道行的体现，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需要修行者一点点完善，容不得轻忽懈怠。 青极的状况，却是他开辟的天地出现了问题，影响到自身，以致形容枯萎，体发恶臭，这种情况，便是为天人五衰。 “看出来了？那又如何，吾青极修行两万年，经历不知多少，早就看淡生死。今日一死，不过先你们一步，小子，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放肆，临死还要猖狂！” 苏妄若有所思，巫咸勃然大怒，厉喝一声，力贯于臂，抬拳打去，仿若古星，气势隆隆，震爆虚空，只一拳便将青极打成齑粉，他的神情不由愣了愣。 “是不是觉得，对方死得太干脆了？” “嗯！”巫咸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大怒道：“苏小子，你定然是本事不如俺，嫉妒俺你比厉害，似青极这般角色，俺巫咸随手就能捏死好几个，容易？对俺来说没有什么是困难的？” “既然巫咸你如此厉害，那么，这招接下来应该也很容易的吧？” 话音才落，苏妄与黑山老妖同时跳了出去，巫咸心中一寒，陡然生出无尽恐怖，就见着虚空泛起微微涟漪，便有一只手指点了下来。 “小辈，受本君一指，恩怨两讫！”高穹之上，陡然传下了一道声音，冰冷，无情，如同神祗，高高在上。 或者说，祂就是神祗！ 那手指白皙，也无任何纹理，看似普普通通，却粗有万丈，长不知多少，一指点下，连天光都为之遮蔽，更有一道气机锁定了巫咸，叫他逃脱不得，把巫咸气得怒吼连连，大骂着：“黑山，苏小子，你们坑俺！” 一边怒吼，巫咸一边现出了后土真身，毒龙缠身，两耳穿射，身形一涨再涨，瞬间暴涨十万丈，两手一撑，便似盘古大神开天之时，将这只巨指撑了起来。 轰咚！ 大地轰然破碎，岩浆冲涌，四处乱流，巫咸身躯战栗，右膝微曲，小腿直没岩浆，一条条老筋紧绷，好似一座座隆起的山脉，几乎练成大巫的真身也不断炸响着，狰狞伤口炸开，鲜血喷溅。 “还不来？” 巫咸爆喝出声，一口气吐出，气息弱了半筹，巨指再次压下，压得他单膝跪地，笔直的手臂也弯曲到了头顶，地表岩浆暴沸。 “急什么，没看见老妖正酝酿大招么？” 黑山老妖冷笑连连，才说罢，便抬起悠长的脖子，对天长嗥，一吼而天地希音，寰宇之间，似有微风拂过，悄悄地，静静地，掠过天地万物，带走了声音。 万音骤然哑灭，再不闻任何声息，奔涌的岩浆、咆哮怒吼的巨人、隆隆动荡的大地，皆化入了默剧之中，动态依旧，却显示出了一种格外的寂灭。 秘技，天犬食音！ 呯！ 陡然间，就见着巨指颤了颤，寰宇间闻得一声轻响，但有微微裂纹崩现于巨指上，老妖低声呜咽一声，身躯卷缩，就从虚空中跌了下来。 “还有什么把戏？”那声音再次出声，巨指再压，巫咸半具身体都被压入地面，皮膜炸开，霎时成了血葫芦。 “自然有！” 嗡！ 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疾颤，只见黑白二光卷荡，淹没穹苍，黑光幽静，白光如炙，无穷无尽，宛若一片掀起的巨浪，便有一张不知多广的阴阳图横切而来，唰啦一声，切在了巨指的裂纹上。 “小把戏而已！” 虚空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巨指抖了抖，正要将阴阳图抖开，便见着一尊暗金巨人踏着阴阳图冲来，筋躯虬扎，肌肉隆起，每一步踏下，气势便强上一分，待得冲到巨指面前，气势已如沸汤，灼沸了三万里的虚空。 轰咚！ 一声巨响震颤，十万里方圆都被震了三下，只听着一阵嘎吱酸响，巨指轰然砸倒，并有一声嗤笑传来：“也罢，便放过你们！” 第447章 应答太快 铛，铛，铛…… 接连十二声钟声彻响黄道十二宫，众人神情微怔，继而了然。 有人不哂而笑：“小小东西，也想打穿十二宫，痴心妄想？” 有人暗暗惊叹：“这小家伙的意志当真坚韧啊！” 也有人目光泛出一丝寒光：“听闻那小家伙上回已经打到人马宫，进步斐然，我是不是去‘取取经’呢！” 而被各人注意的小家伙却在钟声响起之时，哇呀呀地杀入金牛宫内，大喝了一声：“老牛，快出来受死！” 这小家伙身形不大，穿着一具青铜铠甲，羽翎、快靴、束着一只青色发箍，也有几分威严，奈何声音太过稚嫩，稚气未消，假装的威严更是让人听了有种忍俊不禁之感。 而他对面的大汉也大声嘲笑着：“张小苏，看来你又是皮痒了？” “皮痒？不知老牛你的牛角长好没有！” 张小苏反唇相讥，面对的大汉被揭了短，脸色憋得血红，顿见了羞恼，咆哮了一声：“巨型号角！” 在大汉背后，浮出一片星云，星云之中，一只金色巨牛低哞鸣叫，牛蹄如庭柱，牛角倚天阙，鼻孔呼呼喷吐着火星，显是暴怒至极。 “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是没有用的，老牛你不知道么？” 张小苏“老气横秋”，忽然挺胸收腹，右拳收于身前，目光之中闪烁星芒，身后亦有星云浮现，他的手掌似缓实急，瞬间划过十三个星点，划出一座星图，大喝一声：“小苏流星拳！” 话音才落，千百个拳影便打了出去，疾若流星飞降，淹没半空。 大汉怒吼一声，双拳往前一抵，金牛奔腾，牛角微低，好似一对利剑，直接从拳影中穿插过去，所过之处，流星湮灭，那大汉冷笑了一声：“你也知同样的招式不管用，怎知老牛我没有进步？” “是么？” 一声窃笑在大汉身后响起，大汉愕然回头，但不知张小苏何时已经穿过了他，走到了金牛宫另一个大门，不由大怒：“张小苏，是男子汉就别走，与老牛大战三百回合……” 话没说完，金牛宫内早没了张小苏的身形，只把大汉气苦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把自己憋死。 “你当我傻么，还三百回合咧？不知道小苏若是在一个时辰内不能挑战十二宫便算失败么？都说老实人不骗人，其实老实人骗起人来是不偿命的。何况，小苏还不是男子汉呢，最多，最多，只算是男孩纸！” 嘀咕之间，张小苏速度不慢，立即就走向双子宫，与跏趺在宫门口修炼的巫灵儿打过招呼，便蹿了进去。 “老鱼儿，快出来接客，小爷很忙的。”张小苏大声囔囔，声音传遍双子宫 “噗嗤！” 巫灵儿一下子没憋住，笑颜如靥，察觉到双子宫镇守的气息，急忙收敛笑容，假装起正经，眼角却偷偷跟着张小苏走了进去。 “叫什么叫，你一月以来挑战双子宫数次，你不烦，老子们还烦着呢？” 老子们？ 没错，双子宫镇守是一对孪生的锦鲤鱼妖，身高丈余，擅使一对三股鱼叉，气息凶蛮，只差半步就能成就地仙业位，端的是神通了得，便用一只手，也能吊打张小苏。 也亏得黄道十二宫规则奇异，挑战双方境界被压制在同一水准，大境界不能跨越，张小苏才敢一再挑衅。 但被他这番折腾，任是个妖儿，也受不了了！ “张小苏，你今日比上回快了半盏茶，用了什么阴谋诡计？”锦鲤鱼妖爆瞪着鱼眼，眸光凝如琥珀，散发皎皎光辉，四只眼睛看来，也凶恶的很，当真是大半夜能吓坏小朋友的样子。 “口胡，小苏可是实诚人，怎么会用阴谋诡计，是那只老羊倌敬仰小苏的德行，不敢阻拦，把小苏放过来的。”张小苏得意洋洋地道出秘密，目光一转，露出狡黠，“蛊惑”道：“不如，两位鱼哥哥也放小苏过去？” “哼！”此言一出，锦鲤鱼妖同时闷哼了一声。 旁的妖不知，他们能不知？ 连月来，张小苏为了通过双子宫，当真是百无禁忌，多少暗招都敢使，至今回想起来，两只鱼妖都觉依然有些胆颤。 他的德行，那是大大的坏透了，所谓敬仰绝然没有，白羊宫的老羊肯定是不堪其扰，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把他放了过来。 “可惜，俺们兄弟就是小气，你想过这关，休想！” 想到张小苏曾将他二妖与那黄道十二宫最后一宫双鱼宫那两只鱼龙相比，锦鲤鱼妖旧怨难消，同时擒起三股鱼叉，重重一顿，但有滔天巨浪掀起，淹向张小苏。 “幻胧拳？两位哥哥竟如此无情！” 张小苏潸然而泣，也不抵抗，小小的身形被巨浪淹过，霎时冲击得飞出去，鱼妖面色一边，横叉打在一起，至听得一声巨响，一片星云爆开，银光迸溅，炸响了整个异度空间。 那是，银河星爆！ “好了得的身法，连我兄弟都被瞒过，厉害，厉害！” 到得这时，两只鱼妖哪里不知，刚才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张小苏留下的一具残影。 但以一具残影，却瞒过了鱼妖的法眼，与他们争持了好一会，他的真身，早就趁机跑了。 默默收回异度空间，鱼妖相视一眼，正要回到双子宫深处，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二位师兄，灵儿斗胆，也要挑战双子宫一次！” 却见着巫灵儿俏生生得屹立在双子宫外，身形娇柔，目光却别有一股执着气儿，鱼妖不禁点了点头，道：“也罢，灵儿既然有心，便来试上一试。” 他二妖执掌双子宫，又岂会不知巫灵儿外柔内刚的性格，也心疼她的执拗，平日恰逢指点，绝不私藏，看得她进步飞速。 “来罢！” 那二妖暴喝一声，虚空微微泛动了一下，异度空间再次张开，便将巫灵儿包囊了进去。 “老螃蟹，你真狠，好歹小苏也挂靠在你巨蟹宫名下，若是闯过十二宫，巨蟹宫与有荣焉，你不仅不帮助小苏，还要趁火打劫，这妖品，绝对是乌黑得跟你的蟹壳一样。” 巨蟹宫内，张小苏一边控诉巨蟹宫镇守的无情，在他对面，坐着个身穿黑甲的大汉，踞案大嚼，左手提着一只不知名的兽腿，右手握着水缸大的酒樽，吃得酣畅淋漓，挥了挥手，一副嫌弃地模样：“快走，快走，你再晚一些，锦绣袋里其他东西就不要了。” 这名大汉，正是张小苏口中的老螃蟹，巨蟹宫镇守，谢鳌，来自东海水族。 谢鳌如此“威胁”，张小苏急忙捂住袋子，一副小心防备的样子，见谢鳌当真有不还他法宝的样子，使劲跺了跺脚，再往狮子宫奔去。 “老螃蟹，你等着，迟早要你好看！” “嘁，你这话也说了好多回了，便没有一次成功过！” 张小苏声音渐渐消失，谢鳌也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宝环，用油手抹了抹，愈发油光发亮，笑道：“这回婆娘的礼物又有了，既没花俺半个铜钱，又充实了俺的小金库，果然，俺来陆上混就是有前途。” 也不知他家的婆娘心有没有这么宽，知道谢鳌用某种油脂来擦拭她的饰品，会不会把他打死？ 而谢鳌手中的宝环，便是张小苏通过巨蟹宫的买路钱…… 呯，呯！ “臭猫，服不服？” “小爷，服了，服了！” 呯，呯，又是两拳落下，被张小苏按在脚下的青虬狮子精眼眶上顿时多了一对晕黑，很是委屈。 “小爷，服了怎么也打？” “你答应得太快，必然是没诚意，小爷不打你打谁？” 张小苏神色微讪，急中生智，想到了个理由，见着狮子精一脸发懵，却渐渐明悟的样子，不由为自己点了个赞。 他能说，其实他是打着打着就顺手起来，一时没舍得放下拳头么？ “很好，你既然明白了，便好生揣摩小爷教你的道理，小爷去也！” 张小苏再次掩饰了一句，急忙掩面而去，这种欺负老实妖的事情，叫他做起来太为难了。 其实是，张小苏在狮子宫大打出手，将在巨蟹宫内带来的郁气都发泄了出去，便开始不好意思了。 室女、天秤、天蝎、人马，一路横推过去，张小苏的速度极快，才花了两刻钟，便抵达摩羯宫，此宫镇守名做摩耶罗，出身渊海水族多氐氏，与张小苏却没什么交情。 不是张小苏不知人情往来，否则，他能轻松过得前面九关？ 那九宫镇守虽然被压制了境界，却也有着该境界大圆满的实力，张小苏若非早早与他们厮混熟悉了，单只一关，就需要张小苏拼尽全力，而非现在这般轻松。 殊为可惜的是，摩耶罗与宝瓶宫镇守交好，而宝瓶宫镇守，却是苏妄的大仇妖——赤鳞。 “哼哼，摩耶罗不识好歹，小爷几番交好他都当做无物，今次定要他个好看，才知小爷不是那么好惹的。” 张小苏怒气哼哼，撸起袖子，再看了一眼黑沉沉，宛若蹲踞巨兽的摩羯宫，便冲了进去。 第448章 别急，我已经算好了 “咻”，“咻”，“咻”…… 猩红毒针飞射，疾如狂风骤雨，铺盖了偌大的摩羯宫，张小苏面色不变，身形一晃，分化万千，五千零四十道身影同时跃起，但往摩羯宫深处蹿去。 扶摇九转！ 嗖嗖嗖！ 一道道凌冽的劲风拂过他的发梢，他身形虽小，面上稚气未消，淡眉宇间却别有一股英姿，大眼睛明亮，仿若星辰，投射出的坚定意志，实不比那些修行了千年百年的大妖们差上多少。 毒针猩红，于空气中穿扎，针锋微微旋转，摩擦出如麝如兰的清香，氤氲的红色香气渐渐密布，不多时，便将摩羯宫重重覆盖。 更可怕的，是这香气蕴含的恐怖毒性，不但能销金腐骨，连虚空都能被焚化，张小苏的速度不禁微微凝滞。 “摩耶罗，你知道，你我之间其实并无恩怨，你何必为他人牵扯因果？”张小苏稚嫩的声音在摩羯宫内响起，声音中也多了几分不耐。 这猩红毒针未必能伤害到他，却被拖延时间是一定的，偏偏，张小苏实在不愿意与他摩耶罗磨蹭。 “小子，老爷不是前九宫的那些废物，这等伎俩便不要在老爷面前用了。”一声冷笑从香气中传来，笑声得意，毫不犹豫拒绝了张小苏最后传递的善意。 黄道十二宫镇守是以实力排序，理论上是越是后方宫殿的镇守，实力越高，但实际上这个排序未必是真，如巨蟹宫的谢鳌，据张小苏所知，其实力就已晋入上三品地仙境，不知超过镇守宝瓶宫赤鳞多少。 摩耶罗直言前九宫镇守废物，当真是癞蛤蟆抬头，坐井观天呢！ “何必？你怎么就不听人劝呢！”张小苏轻声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仿若是对摩耶罗不识好歹的无奈。 但怎么听着，都有种人小鬼大的感觉！ 摩耶罗大怒，但在这时，只听得一声稚嫩大喝，一尊身躯十来丈的金人便从氤氲香气之中杀了过来。 这金人粗手粗脚，身形虽然高大，但看起来胖墩墩的，气呼哼哼，显然对自己的身形也有不满，也不躲闪，只仗着肉身强横，凶横冲杀而来，猩红毒针打在他身上，只得迸起几点火星，能焚化虚空的香气甚至不能损其分毫。 金人隆隆地冲击过来，大手一拍，有一百十八种气机盘旋，连结成大磨，无穷无尽地氤氲香气径自搅入其中，大手默默一转，磨盘转动，香气就被磨成了虚无。 “好小子，今日若不让你跌个跟头，还不知摩耶老爷的厉害？” 摩耶罗身做妖王，自然也有妖王的骄傲，也不惊悚，却把妖身一晃，化出二十丈法身，虎头人身，十二臂三尾，最顶上的一对手臂形如铁钳，城门大小，咔嚓咔嚓开合，钳口幽寒，直往金人剪来。 金人身形虽然胖墩，速度却不见迟缓，拍去的手掌蓦地一转，化转为粘，把臂一牵，虚空转动，时空转换，摩耶罗身形不稳，力不能控，身不由己地随着金人的动作跳起了舞。 “如何，摩耶妖王，这回你可服气？” 金人哈哈大笑，嗡声嗡气的，正当得意，一道恶风从旁袭来，忙把身躯一躲，就见着一道血红寒气擦身而过，嗤啦一声，冰冻了金人的气机，摩耶罗趁机逃脱，把身一动，就有三道黑影扎来，咄咄咄三声，扎在他的后脑，打得金光迸溅，金人身形摇动，醉酒一般退了下去，大呼叫痛。 那三道黑影，却是摩耶罗的三只尾巴，天生有大神通，虽然没能打破金人的防护，并有一阵剧痛留在他体内，冲击他的心神，叫他分心。 “赤鳞，你不守规矩，怎么能从宝瓶宫过来，你们二打一，不公平？” 金人一边呼痛，一边蹦跳躲避，只见着摩耶罗身旁还有一尊人身蛟首的妖怪，手中舞者一把血色大刀，刀气纵横，冲击出一道道血红飞霜，一片片冰晶凝结，将摩羯宫冻成了冰宫。 “公平？自然公平的很！苏小子，本座能来，便说明规则允许，别说二打一，就是十二人群殴你，你也没的话说。” 那忽然出现的，赫然是宝瓶宫镇守——赤鳞。 “好好好，这样说来，其实小苏也能带帮手了！” 金人突然大喜，脚下一缓，摩耶罗欣喜，正待上前，便听得一声呖鸣，一道青影飞起，摩耶罗一对大钳打在青影身上，不但未能打破对方防御，反被震得大钳开裂。 却在这时，一对巨爪突然抓来，咔嚓两声，卡进摩耶罗大钳之中，巨爪用力，猛地一撕，便把摩耶罗撕做两份。 “呖！” 青影振空翱翔，长鸣不止，仿若雷殛，咻而一转，青色鸟喙一啄，摩耶罗两半肉身还想蠕动复原，便被她撕做更小的碎肉，生吞进去，气势凶悍，当真难敌难抗，赤鳞妖王见之色变，拖刀就走。 那道青影，正是精卫！ 当日精卫鸟神智不曾苏醒时，不抵不挡，就能抗下三位大妖的攻击，肉身强悍，寻常妖魔见了只有望其项背的份，摩耶罗纵然有些手段，但哪能与精卫鸟相比？ “赤鳞大王休走，你现在就想跑了么？” 张小苏跳将而来，一把拦住妖王赤鳞，手中一晃，青红黑白四色之气凝聚，变出一只狼牙大棒，呯呯呯地就与妖王赤鳞打在了一起。 “小子休要猖狂，待本座出了这摩羯宫，要你生不如死！” 妖王兀自嘴硬，张小苏闻言不由一叹：“大王，你这不是逼着小苏不放你走么？” 此言一出，赤鳞妖王的脸色顿见了阴沉，且打且走，欲离了摩羯宫，但在摩羯宫中张小苏与他一样境界，武力相差不远，一时间竟难脱离，妖王赤鳞动作中突然多了几分惊惶。 “张小苏，你不要忘了，当日是你们先挑起的是非，今日你放本座离开，你我恩怨两讫！”赤鳞妖王口气一软，不由说了这等示弱之言。 张小苏又岂会信他，巨大的金身嗡嗡叫嚷着：“妖王，你这话若提前十个呼吸说，小苏还信，但在现在，只怕，你自己也不信吧！” 赤鳞闻言色变，动作更见凶戾，只攻不守，招招不离张小苏要害，迫得张小苏收棒防护，他却把刀一收，虚晃一招，身躯猛然一缩，化作芥子大小，钻入虚空之中。 正所谓龙能升能隐，能大能小，一手操纵虚空天赋本能，比等闲种族都要厉害三分。 赤鳞虽然只是蛟龙之属，但也有几分龙族血脉，自有大小如意的变化神通，眼见对付不了张小苏，立即藏入芥子，要寻脱身之机。 “所以说，细节决定成败，妖王，你以后要注意咯。” 那张小苏也不急忙，只把手中的狼牙棒一扔，四色气体分而不散，屹立四方，仿若四极，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空间之内方圆自成，呈上圆下平，四方四形之态，隐约之间有黑白之气纵横，默默一划，劈开无尽寰宇，寰宇深处，跌落下一只身躯缠绕点点四色光辉的赤蛟。 那赤蛟不断蠕动，想要将身上的四色光点抖下，再躲入芥子之中，却哪里还有机会，只听得一声呖鸣，一只青鸾横空拿下，铁爪扣抓，把那赤蛟扣住，一爪按头，一爪按尾，用力一扯，扯得赤蛟鳞甲崩裂，血流如注，好悬没扯成两截。 “好个张小苏，你果然心毒，一开始便算计本座！” 赤蛟痛得身躯颤抖，极力收缩，奈何被青鸾抓得牢固，他便似一只被切开喉管的牲畜，手脚吊起，将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殆尽，心中发寒，不由屈服，叫道：“老蛟服了，老蛟服了，小爷尽管吩咐便是，只求饶得老蛟一命。” 张小苏把金身一收，咚咚咚走到青鸾赤蛟身前，掏出一个金箍，露出八枚白牙，笑得极为灿烂：“老蛟这话可不对哦，你若无害小苏之心，又怎能说小苏害你，还请大王将这金箍戴上？” “黄口白牙，乳臭未干！” 赤鳞心头大骂，原先还想先假意屈服张小苏一回，见了金箍，心中自有一股寒意生起，只觉这金箍乃生死大敌，只要戴上，就要一辈子受了奴役，忍不住问了一声：“这有什么讲头么？” “大王戴上就是，反正，只要你听话，小苏是不会念紧箍咒的！” 张小苏有些不耐烦，身形一闪，来到赤鳞头上，把金箍变大，一把便套了下去，急得赤鳞使劲摇头，大吼着：“老蛟不要，不要，你还是杀了我吧！” “杀你有什么用？老蛟，小苏早就算好，双鱼宫内有两大妖王，我一人未必是对手。但你若能配合我，你我双剑合璧，一同闯过十二宫，也能成就一段美名呢？”张小苏嘟嘟囔囔着，手上极是利落干脆。 …… “兄长，这小子也真胡闹，竟将摩耶罗杀了，这也算的是同门相戮吧？万一真被这混账闯过双鱼宫，你我面子岂不是难看？” “同门？这天剑宗内谁又资格称作你我同门？” 双鱼宫深处，两个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化入宁静！ 第449章 苏掌教 “啊咧，这双鱼宫几时成了佛堂，老蛟，你可知道为什么？” “哼？”赤鳞闷哼了一声，面上极是难看。 谁叫着，张小苏竟如此“上道”，他只是不过“客气客气”，“自谦”了一下，张小苏便死抓着不放，一口一声老蛟叫得那是一个热情啊，总叫赤鳞想起被戴上金箍时的难堪。 “嗯？” 张小苏小脸一板，面做不悦，赤鳞激灵灵地打了个抖，忙把面上的阴沉换做赔笑，答道：“回小老爷的话，老蛟也不知双鱼宫内中虚实，十二宫镇守就属扎青、扎红两兄弟最是神秘，不知来历。” 世上没有道不破的秘密，只要有心打探，总能窥见蛛丝马迹，赤鳞与双鱼宫镇守毗邻近月，却连对方到底的影子都没能摸到，不能说赤鳞没用，只能说是扎青、扎红二妖隐藏太深。 张小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仔细看着大殿两侧安置的一十八座神像，虬首人身，青面獠牙，托钵降魔，踏云拿山，持珠砸天，提篮翻海等等，俱是威猛不凡，庄严肃穆，独独，却少了一分慈悲之意。 这佛堂说是佛堂神像，不如说是一群拿着佛门兵器的妖怪，张牙舞爪，装模作样而已。 “有些意思，只是突然让小苏想起了小雷音寺的典故？”张小苏拍着小手，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动，各在神像持拿的兵器上扫过。 “小雷音寺是何典故？” 突然，佛堂虚空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音，不知何来，声波重叠，回音震颤、扩散，仿若天雷滚滚，似有奇异魔力，赤鳞听得面色就是一白。 “小雷音寺啊，那可是大大有名咯！”张小苏故作神秘得说了一声，顿住不说，神色不变。 “咦，你这小子有些意思！本王突然很想把你的灵魂剖开，一片片，一份份仔细研究研究。”又一道声音从虚空中传出，低哑、深沉，比先前那道声音更沉稳。 以赤鳞妖王的境界，都不能抵挡声音中蕴含的奇力，张小苏但能毫发无损，又岂是有意思一词能道尽？ “自然有意思，不过小苏看大王你们却很土冒诶！” “小子找死！” “好小子，你若能过得这关，我兄弟就见你一见！” 张小苏调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虚空中同时传来一声怒哼和大笑，就听得一十八声爆喝，有扎扎声响起，佛堂内一十八座神像陡然活了过来，转动头颅，震动四肢，微微一挣，崩得虚空震颤，一对对或狰狞或威严的目光瞪来，神光大放，把赤鳞骇得是面白如纸，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怎么可能，你们竟能保持地仙境战力？” 那神像上升起的气机自然不假，赤鳞也感受着分明，那一个个跳下的神像，都有不低于地仙境的气势。 扎青、扎红的手段，竟能超越黄道十二宫设定的法则，实在是最大的不合理！ “大王何必恼羞成怒？小苏本来还想与你们好好讲讲故事的！” 张小苏背着双手，眼看十八位神像杀来，却动也不动，稚嫩的声音发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感慨”，赤鳞正着急着，面上露出一分惊喜，猛然往后一退，掠向双鱼宫外。 但在方才，他突然想透了一点，“这小子若死了最好，老爷我不是能重得自由身。” “那老蛟，你若跑出双鱼宫，回头别怪小苏念诵三次紧箍咒。” 张小苏的声音悠悠传来，赤鳞先是一惊，继而心底冷笑：“小子，等你逃过这劫再说吧。” 才想罢，后方便有剧烈波动传来，赤鳞微微一瞥，视觉之中只见着宝珠、金钹、花篮、金玉、金刚杵等一十八间兵器砸下，瞬间将张小苏砸成了齑粉。 “好，好，好，死得好！” “好什么？” 赤鳞拊掌大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好奇的问声，他神色一怔，极是难看转过身去，却见着张小苏背着小手，挺着胸脯，正努力做昂扬不凡状。 “没，没什么，只是小老爷怎么走到老蛟身后了？” 赤鳞面色难看，吭哧得回了一句，这才惊觉，他竟然还是站在双鱼宫门口，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半个身子依然留在门外。 “幻，幻境？竟能瞒过我的神觉，扎青、扎红的境界，至少已是上三品地仙境！” 赤鳞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那张小苏却踢了踢他的小腿，从他身旁走过，轻声嘀咕着：“回头自己来领罚！” 话才说完，赤鳞难看的面色顿时成了惨白。 “这小子真真妖孽，竟真能记得幻境内的事情，难不成境界比俺还厉害？” 想到紧箍咒的厉害，赤鳞再打了两次激灵，如丧考妣，随着张小苏走入双鱼宫。 这会双鱼宫内的景象却是正常，灰白石柱，高高的穹顶，镌刻着一张星图，星图上有五十颗星辰闪烁，正是黄道十二星座的双鱼星座。 早有一青一红两尊妖王屹立殿内，虬首人身，着装青红神甲，脑后挂着两轮朦胧神光，威风凛凛。 “半步大能！”赤鳞惊得心神剧颤。 “二位大王，小苏来了，有没有瓜果奉上。”张小苏没脸没理地靠了上去，也不嫌弃，直接往地上一坐，盘膝起来，脸上带着着急的神色，好似真个在等待扎青、扎红端上瓜果。 那两轮朦胧神光，却是地仙境圆满，自身诸天将成的表现，这等大能，只要呵上一口气，就能过奖赤鳞吹死，骇得腿脚都要颤抖起来。 “哼！” 红甲的扎红冷哼一声，声如旱雷，噼啪轰隆，直震得赤鳞脑仁发疼，好似要炸了开去，身形一摇，便倒了下去。 张小苏看好戏一般，啧啧有声，半点没有打了我的人，是不给我面子，我要发飙的意思。 原来，刚才扎红却将对张小苏无礼的怒火，都宣泄到了赤鳞身上。 “怎么……受伤的……总是俺？”赤鳞神色委屈，不甘不愿地抗诉了一声，再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来者是客，是我兄弟招待不周，小友恕罪！” 扎青哈哈大笑一声，却未自矜半步大能的身份，伸手一拂，张小苏身前却多了一张案台，台上摆着鲜瓜灵果，琼浆美酿，其清香飘然，沁人心脾，凡人若得有幸尝上一口，即能祛除百病，消却暗伤，活到终老，偏偏，张小苏却做了让扎青、扎红两兄弟眼皮跳动的事。 嗅嗅，看看，舔舔！ 张小苏没漏过任何一个瓜果，完成了三步走，确认了这些瓜果为实物，这才大口咀嚼起来，吃得那是汁水纷飞，绝不止酣畅淋漓那么简单！ “小友，其实，不用这样的……” 扎青干笑了两声，扎红目光凶狠。 张小苏的动作，明摆着是不信任他们，以为他们还会拿幻境糊弄他，虽然扎红的确这么想过，但不是，没动手么…… “两位大王有话直说，小苏必不吝告诉！” 好不容易等张小苏吃完瓜果，洗净手掌，态度极为端正，扎红神色这才转霁，两兄弟相视一眼，也坐了下来，便有扎青笑道：“我兄弟最喜欢听故事，不知小友能不能讲刚才没说完的故事说一说？” “能换得双鱼宫过关么？”张小苏趁机调价还价。 “可！”扎青笑容依旧，扎红面色微恼。 …… “掌教，天使已至同光殿，掌教可要迎接？”效法殿外，涤光俯身拜下，目光低垂，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态极是恭敬。 在涤光身前，是一片辉煌澎湃的星光，翻涌动荡，凝如实质，只是挥溢的点点光芒，便叫涤光心神摇动，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 但那星光深处的三道身影，却叫他讳莫如深…… 承天效法，青光宗敢以称天庭嫡系，号做承天效法，自非王婆卖瓜，这片星光便是明证，乃青光宗请天庭天神开辟，接引而下。 不过，青光宗当年接引的星光，只是一道粗不过丈余的光柱，清辉稀疏，透明可见，哪比得上此时这片几乎淹没了效法殿的澎湃光海。 当日苏妄、黑山老妖、巫咸一人一妖一巫杀了青光三祖，占了东芒山，涤光以为必有天兵讨伐，叫这胆大妄为的三人身死魂灭，哪料得天庭非但毫无动静，今日派遣下天使，要正式赦封三人。 “是我太年轻，还是这个世界水太深！” 涤光默默叹息，就听得星光中传来一声回答：“可！” 随即，便有一个白发青衣从星光内走出，貌不过冠年，束着英雄巾，剑眉星目，腰间挎着一把长剑，衣衫风流，与光合尘而来，仿若就是那星光，就是那辉芒，璀璨夺目，叫人不敢直视。 苏妄！ “这人的气息又变了？”涤光心头震颤了一下，不敢打量苏妄，急忙退到一旁，再次拜下，道了一声：“掌教！” 一声掌教他叫得真心实意，不敢又半分虚假，因为，他知道在苏妄这等近乎半步大能面前，任何念头都是瞒不过他的。 纵然苏妄杀了三祖那又如何，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第450章 广化青华天 许多事情在许多人眼中是秘密，但在另外一些人眼中，是公开的事情！ “东衡抚远青枢神君？有意思的名头！” 轻轻遥遥间，苏妄身旋黑白神光，于时空通道中行走，大袖招招，银发披散，身形极是潇洒。 所谓的东衡抚远青枢神君，为司戊天庭四方神君之东极神君，亦或，可称为东极神将。 东极神将，自司戊逆取天命，称尊元罗司戊天后，神位一直高悬，悠悠万年，也有诸神请奏上表，敬请司戊天帝赦封东极神位，更有不知多少天神天君觊觎此尊位，都被天帝打发了去。 但不想，苏妄占据了东芒山未久，便有天意昭昭，赦封苏妄为新任的东衡抚远青枢神君。 盖因，那所谓的东芒山，其实就是东极神将所化…… “或许我还是此方天庭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地仙境坐上神君之位的呢？” “你还知道，但你知道自己多危险么？” 苏妄斜眉歪眼，故作恶状，一个小小的人儿从虚无之中跳出，坐上他的肩头，琼鼻皱起，袖珍可爱，仿若一个拇指姑娘。 “危险？却还不至于，魑魅魍魉而已！”苏妄并不在意。 “哟呵，瞅着苏子度你的很自信呢，这是道行提升太快，心灵膨胀了吧？” 虚空翻着白眼，努力做出非常嫌弃的样子，偏偏样子却太可爱了些，苏妄忍不住动手点了点她的头颅，虚空似嗔似怪，神色一怔，突然道：“话说，你真的只是一道神通，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哪来的古怪？”苏妄再次大笑一声，忽然伸手一指，道：“你看，这就到了！” 在他们四周，时空通道渐渐到了头，星辰流光慢下，一点辉光跃出，迅速变大，散发着一股令人悸动的生命力。 又行了几步，苏妄他们这才到了近前，此时他们面前哪里还有小点，分明就是一层不知多广的玄黄胎膜，充塞虚空，广大无穷，是谓语大即广，广而轻，轻若盈，盈则实，玄之又玄，其气苍茫，不可名，更不可道。 天地胎膜！ 但以苏妄十万丈高下的法身，与这天地胎膜相比，也显得不值一提，不值的，不是法身的大小，而是他的体量。 “天仙之能，伟岸如此，难怪被叫做大能！”苏妄深吸一口气，眉宇间也流露出一缕凝重，沉声道：“走吧，好歹也是天帝陛下吩咐的任务呢，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总该为他走上一遭！” 虚空慎重的点了点头，径自走出一步，便又消失，其形飞矫，自然而然，似理，似道，亦或，近于理，近于道，以苏妄的境界，也未能摸到半点痕迹，她的道行，或不输天仙多少！ 虚空镜才是苏妄真正的底牌！ 他轻轻一笑，身匝旋绕的黑光光芒回转，猛地一裹，化作一座光辉万丈的金桥，定往虚空。 充塞虚空，气息苍茫的天地胎膜也停顿了刹那，被辟开了一个小点，刹那之后，金桥消散，小点也突兀的消失。 “嗯，是异域来客？” “这股气息，好奇妙，好高远，总觉有些似曾相识？” “吾道将成，吾道将成！” “哈哈哈，好，有域外之人掺和，天界那帮老不死的就不会死盯着本座了，本座亦可以趁机恢复实力，本座的使者哦，你们可要好好努力了。” 广化青华天，便在苏妄突破天地胎膜，穿入这方世界时，那清玄之气上，重浊之气下，红尘烟雨中，各有几尊古老的存在察觉到了他的气机，各人或癫或笑或惊，才要一探究竟，苏妄的气息便突兀消失，再难察觉，急忙探出神识，在三界之中横扫开去，纷纷触碰在一起，又惹起了许多纷争…… 且说另一旁，苏妄突破了广化青华天，便将自己化为无极，藏在一个似虚还实的小点之中，穿过一层层空间，最后跌在一座地宫之中，甫一现身，头顶上便飞来一把飞剑，剑光疾利，分化三道，呈品字型扎向他身匝三处要害。 苏妄眉头一皱，伸出两指，往身前一夹，手指伸出时还空无一物，手指夹紧时，指尖便多了一把巴掌大的小剑，寒锋凌冽，嗡嗡叫着，兀自震颤个不停。 “恶贼，还敢反抗？” 一声大喝传来，苏妄抬头一看，却见着一个红衣的女子掷出了一张金色渔网，那女子面容极美，肌肤赛雪，眉宇间的傲气却嫌太重，俏目含煞。 “神经叨叨的，一个女神经！” 只是转念，苏妄便想明了因果，不欲与这女子纠缠，拂袖一抽，将那渔网状的法器抽飞，将身一闪，身形一阵模糊，陡然消失。 “呃！消失了，是缩地成寸之术？” 那女子先是一惊，被扑击回来的渔网网在身上，好一顿掐诀收法，手忙脚乱地将法器收回，就见着两位身穿蓝色法袍，驾着飞剑的男子从甬道中追了上来。 “师妹，怎么了，我们听你示警了！” 那两名男子围着女子好一阵着急，两对眼睛不断打量，生怕女子哪里受了伤，那女子心生不耐，气道：“关键时刻找不到你们，现在跟个婆娘似的，不要烦我，敢说姑奶奶是女神经，你便是将神通练得大成，姑奶奶也一定要把你打得没有人样！” 话才说完，女子念了声咒语，被苏妄扔下的小剑兀自飞起，化作门板宽大，女子往上面一跳，驾着就往甬道深处飞去，两名男子大急，再追了上去，一边飞一边喊着：“师妹，师妹，是谁欺负你了，师兄们为你报仇！诶，师妹，你等等！” 两名男子拼了命往前赶，奈何女子的飞剑比他们御使的飞剑品相好上太多，即便累得吐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身形消失在甬道路口。 “苦也，苦也，师妹还是这么调皮，甘泉宫外围处处迷路，若真将师妹丢在这里，回头师傅还不将我们打死？”一名男子苦面容稍微年轻一些，苦笑不已。 至于女子的安危，他倒不担心！ 甘泉宫遗迹十年一开，外围早被各大宗门探索得清清楚楚，除却迷宫之外，奇门阵法都已被破的干干净净，连布阵的材料也被收走，当真是比狗舔过的还要干净。 女子出来时，又有宗门赐下灵器护身，倒不怕她吃了亏，只怕那女子玩心太重，误了甘泉宫封闭的时辰，否则除非大机缘，只能枯等十年，待甘泉宫下一次开启。 如果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这样的旧例，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例，只能说，修行界的奇葩，其实也是不少的！ “师弟勿慌，看为兄手中是什么？” 另一人却老神在在，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盘，又从袖里掏出了一张黄符，折成一个小人，往玉盘上一扔，那小人径自在玉盘上做出御剑飞行的姿态。 “还是师兄有办法，好，好，你我快追上去。” 年轻师弟大喜，正要上前，却被年长的师兄一把拉住，师弟面色一怔，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左手并起三个指头，对天发誓道：“师兄放心，你在师妹身上下咒之事，小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师兄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这才架起飞剑，继续追了上去。 “应该在这个方向！” 甬道之中，苏妄大步而行，身形一闪一烁，一步之间便跨过十几里距离，难怪那女子见到苏妄的身法，会以为他用的是缩地成寸之术。 这处地宫也大的不可思议，甬道宽广百余丈，高不止三百丈，风格装饰极其古朴，线条粗犷，多为石质，偶有三点点缀，却都是一根根巨大的兽骨。 “这品好，挺另类啊！不过，蔷薇，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么？”苏妄嘴角微微抽动。 在他的肩头上，拇指姑娘的虚空镜菇凉吃着正香，小小的身子抱着比她还大几倍的香串，免不了手掌上沾满了油脂，而苏妄的衣衫，不幸就成了她清洁的工具。 “打探到了什么？”苏妄问道。 话说，就在苏妄走路的这几步间，虚空镜已经在他们降临的这方世界中转悠了一圈，这女子的道行是愈发玄妙了。 “没什么好玩的，东极神将有些恶趣味，将这方诸天分作七层，分别唤作凡、灵、真、星、仙、神、天七界，各界布下弥天大阵，只要境界达到要求，气机交感之下，便会引动阵法，触发所谓的天劫，渡劫飞升。是不是听着很耳熟？” 说到最后，虚空镜调笑了一声，苏妄面色讪然。 因为，他在踏入修行界之前，也是以为修行者必须要飞升渡劫，但实际上除了那古怪的天堑之劫外，苏妄并没有遇到过所谓的天劫。 而这样的事情瞒不过知晓他所有经历的虚空镜，说句难听的，便是苏妄最后一次尿床，虚空镜也记得清清楚楚…… “没，没什么意思，害得我要跑七次，东极就是死了也不让人轻松！”苏妄干笑了两声，脚下暗暗加快，身形一闪却走完了刚才十好几步的距离。 看着，有些狼狈呢！ 第451章 来，道友，一起哟 “咦，奇怪，这女子怎么跟上来了？”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苏妄凭着一点气机感应，终于来到一面寻常的石壁面前，眉头微皱，却见后方追来一个红衣的女子，不知被他称作女神经的严妙阁还能是谁？ “好恶贼，原来在此？” 严妙阁见到苏妄也是大喜，俏手一招，想都不想，招出十几道飞羽状的赤光，往苏妄一指，赤光劈斩而来，长百余丈，飞横抹撩，撕裂空气，有将苏妄乱刃分身之意。 “原来是气运牵连，也罢，你若有机缘，便给你一番造化又如何？” 以苏妄的境界，犯不着与严妙阁斤斤计较，当即点出一指，石壁陡然绽放刺眼红光，苏妄迈出一步，身形被红光遮掩。 “想走，没门！呃？” 严妙阁虽不知那红光有何妙用，却不想被苏妄“逃”了，遥遥指使，赤光跟着斩入红光，却似斩入另一层空间，眨眼就没了踪迹，连感应也断了，陡然一惊，继而一喜。 “甘泉宫遗迹十年一开，外围早被探索完全，然而各大宗门靡费精力，至今不能打开内层空间，原来这里就是内层入口。合该我妙法阁大兴！” 严妙阁欣喜非常，但也知道轻重，再把渔网状的法器取出，往半空中一抛，布下隐匿阵法，将甬道遮掩，留下了一个印记，便迫不及待地就钻入红光之中。 却不过十个呼吸，那两名蓝色法袍的男子追了上来，穿过阵法，神色凝重。 “师弟，甘泉宫内层空间开启非同小可，但小师妹的安危也非小事，为兄这便联系宗门，请师弟在此等候诸位师长，为兄先进去。” 两人安排既定，一人取出一枚金剑，往虚空一抛，金剑化作一道疾光而去，踏入红光，一人取出法剑，步踏罡斗，抛出一块块玉符，不多时，就在这处甬道附近布下了一座五行杀阵，严正以待。 “咦，恶贼哪里去了？” 踏入红光之后，时空转换，视目之中天地尽是苍茫青色，青色的天，青色的山，青色的原野，方广之大，何止万里？ 收回兀自漂浮在半空的赤色飞羽剑光，严妙阁秀眉一蹙，再将踏步，就听得一声旷远的高歌：“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歌声未落，天空之中便见着一只三足巨鸟腾空而来，两翼如垂云，怒而飞，不知几千里，周身燃烧蓬蓬赤焰，两眼绽放白光，一道道白光投下，青色的原野骤然腾烧而来，白焰汹涌，烤得天地。 “好难受，难不曾是天界遗民，是上古之战遗留凡界的神祗？” 此界之中，流传有上古大战传说，传说中，万年前青天崩灭，天降血雨，统领七界的至尊因此陨落，各界从此混战，神祗相互征伐，打得天地动摇，万类凋零，最后是亘古而存的几尊古老存在出手，镇压了作乱的神祗，才维持住七界秩序。 在凡界各处，依然还有上古大战留下的遗迹，不时也有被镇压的神祗出世，再联合三足巨鸟所歌，难怪严妙阁如此做想？ 可惜，此时的情形已容不得严妙阁继续思考，那疑是神祗的巨鸟状态古怪，不断释放白光，将原野点燃，四周渐渐烘热，严妙阁御使赤色飞羽剑光，防护周身，也渐渐抵抗不住，累得是香汗淋漓，衣裳尽湿。 自巨鸟出现，不过三个呼吸，剑光之外的气温，便已超过千度！ “可恨，都是那恶贼，否则姑奶奶岂会香消在此？可笑，那恶贼就算知道甘泉宫内层空间又如何，难不曾还能抵挡神祗之威？怕早已烧成灰烬了吧！” 连体内的真力都渐渐滚烫起来，严妙阁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视线渐渐朦胧，心念微动，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害”她落入险境的“恶贼”，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恶贼！”严妙阁惊呼而起，精神陡然振奋。 盖因，在她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那个被她以为已经烧成灰烬的……恶贼！ 只见恶贼安步而来，仿若兴致闲游，神情从容，一步步走上高空，走得异常沉稳，身形略显单薄，但气息却不弱三足巨鸟半分，压得虚空隆隆震颤，他的手中抓着一道七彩流光，如剑如芒，径自一转，化作一片滔天星河，虚空中只听得两声呱呱惨叫，疑是神祗的存在便被劈成了两半，巨大的身躯炸成漫天光雨，纷洒四方，几点光雨恰好落在了严妙阁身上。 “好厉害，难不曾，此人也是神祗？是了，只有神祗才能对付神祗。不过，我肆意胡闹，得罪了一尊神祗，神祗若因此羞恼起来，妙法阁岂不是要因我而亡。” 严妙阁骇得面色苍白，就听得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叹：“神君，你死便死了，还有什么不甘？万古而来，谁又能不死？” 叹息渐渐低落，最后化入一阵凉风之中，严妙阁陡然一惊，这才发现，四周燃烧的白焰竟已熄灭，那青天还是青天，这原野也还是原野，透过茂密古树，隐约可以看见遗迹的残骸。 一切，便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是幻觉？也是呢，凡人如何能胜得过甚至？”严妙阁摊开双手，依然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漂忽感，似幻似真，似假非假，只觉神晕目眩。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打断严妙阁的思考，她抬头一看，但不知何时，自家师兄已经站在了身前，手持法剑，目光警惕，将她挡在身后，心中一暖，不禁摇了摇头，道了声：“多谢师兄关心，师妹无碍。只是，师兄进来后有看见谁么？” “古怪，古怪，师妹今日怎么这么温柔了！”年长师兄先是被严妙阁的态度弄得发懵，而后心头一惊，神色愈发紧张：“还有人，是天原门还是落凤山的？不会啊，我们不过慢了你十个呼吸而已。” “十个呼吸？妙图师兄，你能说一说自己是如何计算得这么精准么，我想，除非你知道姑奶奶踏入内层的时间，否则，这个时间是计算不出来的吧？” 严妙阁俏目一凝，煞气浮现，妙图心肝一跳，寒毛都差点竖起，急忙装傻起来，憨厚地笑着：“师妹说什么话呢，十个呼吸，为兄不曾说过这个话咧。” 但这样的话，又怎能唬弄得了严妙阁，却见她十指纤纤，往前一伸，掌上便多了一副白绡手套：“师兄，看来你皮痒很久了么？” “师妹饶命，饶命！为兄再也不敢了！” 原野上，立时传来了妙图的惨叫，并随着，还有他那冲天的怨气，“果然，我家的师妹，不可能这么温柔的，错觉，都是错觉！” …… “道友请留步！” 才走出灵界的飞升殿，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喊，苏妄神色古怪，但不知自己是不转身的好，还是，不转身的好。 脑海中传来虚空镜的微微轻笑，苏妄羞恼地转过身去，看向那个敢“诅咒”他的老道士。 老道士鹤发童颜，着这一件徵青紫金袍，戴着混元巾，脚下是一双千层的布纳鞋，道骨仙风，似模似样，卖相倒是极好，可惜，一对猥琐的眼招子可能把人瞪恶心了。 “道友有何指教？” 苏妄双手抱于腹前，微微一躬，行了半礼，老道士目光一亮，笑道：“想不到道友也是我道家中人，不知道友仙乡何处，在灵界可有熟悉的人，可有去处……” 老道士连珠似炮，跟点了个炮仗似的，唠唠叨叨个没完，苏妄却早知他的来意，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把老道士看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广化青华天划分七界，这七并非非独立分割，反而联系紧密，一般而言，下界修士飞升之后自有一套联系上界宗门的方式，但也免不了真出现独来独往的独行修士可能，比如苏妄。 而老道士这般存在，就是守在飞升殿外，等候飞升新人，为宗门添加新血。 “所以说，我们青华宗是很不错的，宗门气氛轻松，福利优厚，道友若是有意，不妨来青华宗看看？” “道友，你这样自卖自夸真的好么？” 苏妄轻轻一笑，老道士再也夸不下去，挠了挠头，道：“道友若没别的去处的话，不妨来我青华宗看看。” 说到最后，他那对猥琐的眼神竟然流出了一种名做渴望的奇光，可把苏妄恶心打了个机灵。 “看看，也好！” “果真？” “自然！”苏妄点了点头。 “好，好，道友随我来！” 老道士连连点头，一拍后脑勺，吐出一枚剑丸，剑丸迎风就涨，也变作门板大小，悬浮半空。 也？ “你们的品位当真一脉相承啊！” 苏妄暗暗感慨了一声，老道士露出好奇神色，但见苏妄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作罢，相邀道：“道友，请上来！” “这，不用了！”苏妄嘴角抽搐，拿出十二万分的坚决拒绝道。 要他与一个男人共御一剑，算得什么鬼，他又没有那种爱好，更不会重口味到与一个老男人一起…… 第452章 道友，再留步否？ “七界之中，纯体量而论，以凡界最小，盖因上古大战时的诸神都是一群莽汉，粗手粗脚的，总是不小心这里磕一块，那里碰一块，不过几场战争，便将凡界打得崩散，最后被诸位大能将碎片收走，修补其他各界了。” “大能？”苏妄心底默默念了一声，笑道：“丹服老道，以你这张嘴皮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便不在修行界混，也饿不死你！” 从飞升殿去往青华宗，此去十万里，但以苏妄和丹服老道御剑飞行的速度，也走了两日时光。 一路而来，景致虽然不凡，但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也觉乏味，好在丹服老道能说会道，以灵界各家的历史为苏妄解乏，讲完灵界，又说上古大战，从他口中道出的故事，皆是妙趣横生，意趣盎然。 “道友说笑，说笑，你看，这就到了。”说话间，就见丹服老道放缓了速度，落在一座山丘前。 山丘？ 确实是山丘，一座绵延不过十余里的山丘！ 苏妄神色不动，丹服老道没看到笑话，神色不由讪然，拿出一面玉板，往虚空中轻轻一扣，虚空中骤然泛起涟漪，一道道符篆神光释放，光晕微浅，并不张扬，不过一二呼吸，但有一道门户撑开，门内隐约可见仙山悬浮，白云缭绕，仙气盎然，好一副神仙居所。 “道友，如何？我这青华宗不错吧！” 丹服老道负着手，状做老神在在，眼神朝天，虽然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不小心抖瑟的右脚还是暴露了他拥有一颗真?闷骚之心的事实，实在叫人忍俊不禁，要生出一巴掌拍翻他的冲动。 苏妄深吸了几口气，镇之静气，点了点头，道：“是很不凡！” 岂止不凡？ 穿过门户，青华宗的实况便暴露在了苏妄面前，只见八座仙山悬浮当空，其上飞流似瀑，怪石嶙峋，白云悠然徜徉，一道道银流顺着飞崖直下，恰似一道道跳跃的飞虹，映衬着一抹抹绚人的氤氲，光华灿烂。 这般还罢，那被八座悬浮山拱卫的中心，屹立着一座高耸千万丈的青玉神宫，飞檐如画，斗拱雕栾，并有神龙彩凤飞舞，迸射亿万道青光，遥遥看着，便仿佛一颗灿烂的青阳。 那神宫的牌匾处，刻着三个古体的篆文，写着青华宫三个大字！ “道友，你看我这青华宫如何？” 丹服老道再次问道，人还是那个人，气质依然是那种气质，云淡风轻之间乍见几分猥琐，愈显不羁、潇洒，宛若游戏人间的高人。 苏妄从不曾小觑过！ “青之为华，如绢如帛，美人垂丝，似发结衣。” 苏妄轻声咏唱，抑扬顿挫，恍惚间，似有一个窈窕美人，披着绢帛青衣，轻垂三千青丝，款款而来，青丝青衣相衬，却不分是发还是衣！ 丹服老道微微一怔，俯身拜了一礼，道：“多谢道友指点！” 一番话说罢，他身上气息再变，褪去风轻云淡，褪去猥琐，化作朴实，但这份朴实，却似融汇了万千的气质，如云、如风，细细看去，带着几分云渺仙气，再看时，又似寻寻常常，还要看，竟又生了猥琐，如梦如幻，难分彼此，恰如青丝与青衣。 二人齐声大笑，相携着，一起飞向那巨大的神宫——青华宫！ 青华宫，青华宗，这本来就是一处地方，老道不曾骗过苏妄，的确带他来到青华宗。 而他，则是这青华宗的主人，青华真人。 丹者，青也，服者，华也！ 亦是，上古大战传说中，镇压作乱神祗的亘古存在！ 苏妄从未自大以为，自己的行为能瞒过广化青华天的存在，只有来人是早或晚，是他或你的不同。 而老道也不曾隐瞒过他的身份，在他自称来自青华宗时，苏妄便知晓了他的身份。 若不然，换做寻常宗门，敢在广化青华天内用青华之名？ “道友，你这宫内也忒简陋了些，不是待客之道！” 踏入青华宫伊始，苏妄左右打量，啧啧有声，目光之中流转神华，凝视、记忆着青华宫内镌刻的纹理，这些纹理，都是大道符文具现，虽不是道纹，亦可借鉴一二。 所谓道纹，既然沾了个道字，便似天地大道一般，非常名，非常道，便在万事万物之中，领悟了便是领悟了，不能领悟，只能徒呼奈何。 而青华宫内的纹理，恰是晋化道纹前最玄奥高明的神纹，对苏妄领悟道纹，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亦由此而知，青华真人并未证得天仙业位！ “道友，老道不谐那些俗务，也懒得收徒，这青华宫内清冷了也不止万年，哪来的人伺候你？” 青华道人摇头苦笑，请苏妄坐下，伸手一点，虚空炸开一点混沌，那混沌瞬间开辟、演化，地水肆虐，火风嘶吼，天地才撑开朦胧的一线，青华真人又一袖打去，将之打得湮灭，复归于混沌，再化作虚空中的寻常一点，却有一杯清水被青华真人取出，递给了苏妄。 “道友，且饮老道这杯太一真水。” 便在刚才，这老道竟然完成了一次开天辟地之举，从才开辟的天地中取出一杯先天之水，若是让外界的修士知道了，只怕要吓晕了过去。 这般大能，虽不是天仙，亦似天仙矣！ 要知道，入圣开始，修行者便能开辟自身天地，但开辟的天地，却与其性命相修，不能随意而为，也无法随意而为，只能默默完善，等待蜕变，形成诸天种子。 这样的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相比，最多算是内天地，便似婴儿在母体内的怀胎时期，期待瓜熟蒂落之时。 这个时刻，便为天仙！ 天仙之大能，因内天地的成熟，在某种程度，已经超脱了自身所属的大天地，便是外界天地尽毁，只要自身天地不灭，便能完存，因此让无数地仙孜孜而求。 旁的不说，天仙之下修行者虽然也能辟开混沌，但辟出的却只是天地泡影，是不成熟的世界，世界之中，法理缺失严重，各类天材地宝都有着致命的缺陷，无法取用，只有证得天仙业位，才能真正从开辟的世界中取出天材地宝，因此才说青华不是天仙亦似天仙。 然而，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天仙，或者说，青华真人只有在广化青华天时，才拥有天仙手段。 但这样的人物，不止一个！ “道友，你前头说过，这广化青华天中有诸位大能，敢请道友为贫道一一说明！” “不可说，不可说！” 青华真人单手连摆，食指、中指扣环，露出三个手指，苏妄瞳孔微微收缩，也不再提，猛然长吸一气，太一真水吸入化作一道气龙，乍见电光闪烁，龙鸣嘶吼，气龙扭动挣扎着，被苏妄吸入腹中。 先天之物，必有大造化、大机缘，若非太一真水被青华真人定在杯中，只怕才拿出来，就要化作精怪之属。 却见着苏妄周身窍穴噼啪作响，有电弧跳跃，腹中雷鸣不止，动静之大，好似炸响了一颗都天神雷，待过了好一阵，苏妄这才收功，径自站起，朝青华真人拜了一下，道：“既如此，某家就去了。” “去休，去休！” 那真人扇了扇大袖，仿若嫌弃一般，侧身避开半礼，苏妄神情一怔，也似生气了般，甩了甩袖子，大步而去。 他竟真的不再询问关于广华青华天大能的事情，好似，两人如此大费周章，驰行十万里，只是为了在青华宫喝上一杯太一真水…… 但有些事情，的确是如此！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谁是天，谁是地？”青华真人看着苏妄渐渐走出青华宫，两眼朦胧，似有雾光点点，拍节而歌：“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歌声未罢，苏妄已经踏出了青华宫，一脚落下，便在飞升殿里，依然才从凡界的通道中走上来的样子。 “神去往兮不降贼？青华，谁愿意降贼呢？可惜，你等得那个人，或许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苏妄心头一转，将诸般念头藏入心海，也不理会飞升殿内或奇异，或震惊的各人，便往殿外走去。 凡界虽为七界最小，却也有三千之数，灵界的数量为十，两界交流频繁，虽不至于达到行人稠密的程度，但飞升殿也不会清冷到只有苏妄一人，刚才，不过是他被青华真人拉入了梦中而已。 “竟然不在这个灵界？好你个青华老头，只会做坏事！”走出飞升殿，苏妄掐指一算，不由气笑起来。 虽然说下界飞升去往哪一个灵界是随机的，但苏妄来到这个灵界必然是青华真人是暗中干涉，弄得他还要跑一趟冤枉路，不是害他是什么？ “道友，请留步！”却在这时，苏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莫名熟悉的句子。 …… “青华，你寻到那个气息没有？” “没有，没有，广化，我几人之中，属你堪算天机最强，你都不曾算到，老道如何能寻到？” “果然？” “自然，莫不如，你将我这青华宫内因果算上一遍，老道可是连宫门都没踏出去哩！” 青华真人搭着眉毛，对面的老头面色威严！ 第453章 喜结良缘？普大喜奔！ “道友，请留步！” 苏妄脚步微顿，转身看去，说话得是一个风采阳刚的男子，长发浓密，眉心印着三点金光，气如神光，神如明日，却是灵界中有名的古神一族。 话说广化青华天内各族的修行体系大抵相似，走得也是练气一道，练气、养神、通灵、神通、神变、法相、真人等等，只有古神一族稍有不同，走的是名做点星的修行路子。 却因古神一族多是上古大战后，流落各界的神祗后裔，血脉中散落着法则具现的权柄碎片，点星则是复苏这些权柄碎片的过程。 古神一星便相当于神通境，是凡界极限，古神三星相当于法相境，已是灵界中少有的高手，有翻海拿月之能，然而，寻常的法相境却绝非同境界古神的对手。 古神男子说话虽然客气，实则一点也不客气，双目微抬，威风凛然，说话间，便有一道气机落在苏妄身上，锁定了他。 “道友有事？”苏妄心中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颔首。 男子眉头一皱，还未发作，便有一尊眉心镌刻着两颗金点的男子驳斥出声：“放肆，皓明公子请你过来，也敢无礼？” 却是，在责怪苏妄不曾向他二人见礼！ “古神一族，果然自大的很呢！” 苏妄自然明白两人张狂的原因，却不代表他会由着二人，见着古神皓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头愈发不喜，也不与二人搭话，身躯微震，虚空轻崩了一声，转身就走。 连青华真人都不敢受苏妄一礼，需半身侧避，苏妄只怕，他才拜了这他们，他二人就要死于非命。 然而，苏妄动静虽然极轻，但在古神男子耳中实不谛于晴天霹雳，一声剧颤猝然炸响脑海，炸得古神男子目眩神晕。 “找死，皓明公子问话，你敢托大？今日定要教你一个乖！” 皓明毫无动静，另一个古神男子却似踩了尾巴的猫，面色狂变，一掌抓去，那手掌才将探出，就变得磨盘大小，其上神火炙燃，热气澎湃，并有符文神光隐隐，古神男子的身躯涨大几分，身高丈二，仿若一尊小小巨灵。 这就是神变境，身躯渐渐神化，做到大小变化随心，如此这古神男子一般，一只手掌能涨到磨盘大小，若得周身能做到任意变化，则是法相境。 “不知所谓！”这古神男子不动手还罢，他即动手，苏妄也不与他客气，头也不回，往后打出了一拳。 一拳轻忽随意，恰似顽童跳耍，与古神男子的手掌轻轻一碰，炸得一声大响，古神男子踉跄而退，手掌破开一个血口，形如莲花，低呼了一声痛。 这一拳，苏妄动用的力量与古神男子一样，也不欺他，但他何等境界，胜负早在两人动手时就已分出…… “好个奸诈的小人，竟然隐藏了境界！” “皓寒，住手！” 古神男子不欲甘休，古神男子皓明急忙出声，向着苏妄遥遥呼喊：“道友，吾仆无礼，还请恕罪则个，皓明在此向你赔不是了。” “不必，本就无怨，何来罪责？” 苏妄的声音远远传来，身形忽闪，一步之间，跨过百余里，不两个瞬间，便已消失。 “公子，小的办事不利，不曾为公子招揽此人，若得……” 眼见苏妄离开，古神男子皓惘这才上前，神色阴鹫，他担忧的，却不是为自家的主家招惹大敌。 “无妨，不过多找几人而已。只是不知，这样的人物照理是不该从飞升殿中走出……” …… “阿童，不得无礼！”男子轻声责斥。 “无妨！”苏妄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多谢先生！” 那男子抱了抱拳，忙将小童拉扯过来，抱在怀里，那小童也极是乖巧，乖乖地被伏在男子怀中，不过苏妄依然能察觉到小童好奇地目光。 “小朋友，太好奇可不好哦，会为你家大人招来麻烦的。” 苏妄心头一叹，故意做出恶相，一对剑眉霎时变得狰狞，那小童被他骇得一条，急忙把头缩了起来，男子似乎感受到什么，眉头紧皱，又往前走了两步，与苏妄拉开了距离。 “坏人！”隐约间，苏妄似乎听到了某个词语…… “三千枚谷神丹！” 传送阵外，几个神变境强者扫了一眼男子与小童，报了个数，男子把谷神丹交了，走了进去，不多时，便轮到了苏妄。 “两千枚谷神丹！” 苏妄取出一件不知从何处“借来”的上品灵器，交了过去，几人品鉴了一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把他放了进去。 灵界其数为十，依天干之数定立诸十方，十大灵界之间通过传送大阵往来，而苏妄此时便是要通过传送大阵，去往乙辰灵界。 广化青华天中，有着诸位堪比天仙的大能，这几人掌管着这方天地，大到天时轮常，小至于凡间情仇，事无巨细，皆在他们掌控之中，他们便似那天道一般，俯揽七界芸芸众生，掌管生死，神通之大，堪称伟岸无量！ 自称，圣人！ 苏妄得了青华真人的暗示，行动自然就小心了许多。 “好了，人都齐了，这就出发！” 苏妄之后，又几人走入传送阵，这时，一尊法相境强者走了进来，灵识横扫，从各人身上扫过，重点在几个气息强盛的人身上盯了几下，微微点头，启动了阵法，无数符篆激活，结成大阵，便见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打破虚空，裹挟着苏妄等人离开。 传送阵击穿虚空，走的是虚空通道，但虚空通道并不稳固，是依附天干大阵运行轨迹之上，需由修行大挪移神通的强者护持，以大挪移神光定住周围，才能安然通行。 而虚空中的危险，绝不止虚空通道，更多的是，在人在事，只因，能搭行传送来往的，非富即贵，身份皆不一般…… “天地否，闭塞不通；泽山咸，喜结良缘，咳，咳咳！喜结良缘，这是什么鬼，算错了吧？”突然，苏妄忽感心血来潮，急忙用袖子遮了遮，卜了一卦，却得出两个半卦，不由露出一丝古怪。 就在这时，大挪移神光后方，陡然追来一道黑光，即如匹幕一般张开，往他们这边吞拿而来。 “大胆妖魔，胆敢袭击本座！” 那法相境强者自非易与，伸手往眉心一点，眉心处飞出一道符篆，其光大放，把传送神光定住，他却将身一扑，飞出了传送神光范围，身躯陡然涨大，变作九百丈高下，两手一晃，拿出一把千丈长的画戟，便往那道黑光杀了过去。 “爹爹，妖魔可怕么？” “不用担心，莱商前辈是法相九重的高手，捉星拿月也是等闲，那妖魔必然不是对手。” 那小童面色青白，其父连忙安慰，即有旁人附和着：“是极，是极，吾等稍安勿躁，也不知哪来的妖魔，跳梁小丑一般，敢捋虎须？” 法相十重，一重一层天，在灵界之中，九重法相境已算顶尖人物，除各大宗门可能的真人境，已有横行灵界的资格，各人心思稍定，就多了几分闲情，打量起法相强者的战斗。 寻常时刻，哪里能见到法相强者出手，机会难得，更有几人拿出留影法器，录制起这场战斗。 不过，敢在虚空通道中动手，那来袭的妖魔也不是寻常角色，两人大动干戈，打得是雷火迸溅，电光疾烁，将这片虚空照耀得忽青忽白，待得一时三刻，被众人尊为顶尖强者的莱商这才击退对方，面色苍白的回到阵中，众人又是一惊。 “无妨，本座不过元气损耗过大，误不了事。” 莱商怒哼了一声，目光转动，各人不敢与之相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要收回符篆，就见着两道疾光从身后飞来，好似两条小蛇，在虚空中一扭，便钻到了莱商面前。 “还有余党？” 莱商大喝一声，身躯一震，一面土壁撑在身前，把疾光挡下，猛地踏步上前，正要出击，两根藤蔓突然在他脚下长出，倏而一下，钻入他的小腿，莱商动作一滞，当即栽倒。 “天星草！” 天星草，以修行者血骨为奉养，便以法相境强者的力量，被天星草缠住，也要去了半条命。 莱商大恐，就见着十好几人突然掀开斗篷，往四周的旅人杀去，霎时间，但见黑风骤起，毒烟弥漫，水火滔滔，黑烟毒火之中又有辉芒飞来砸去，惨叫连连。 在大挪移神光之外，被莱商击退的黑光再次扑了回来，黑光化作大手，猛地一撕，便将大挪移神光撕成了碎片，钻了进来。 “糟糕，竟遇到这等祸事，顾不得可惜了！” 黑烟之中，男子一手抱着小童，一手持着神兵，且退且打，眼见那黑光杀回来，终于下定决定，捏碎一张挪移符，一只丈余方圆的光球渐渐成形，男子才舒了一口气，就见着一道人影在光球封闭前闪身进来，不由大骇。 “你……”男子厉声疾呼。 “坏人！”小童稚声讨伐。 挪移光芒乍闪，便不见了他三人的身影！ 第454章 入阵 “唐兄，别介嘛，不就是蹭了你的顺风车，你看某家是白占别人便宜的人么？” “坏人，就是！” 苏妄神色顿时讪然，小童气鼓鼓地瞪着他，唐见面色一苦，勉强笑道：“小儿失礼，苏兄勿怪，这迷迭海险恶，苏兄还请紧随我的脚步。” “苏妄省的，多谢唐兄。” 苏妄再次应诺，唐见回了一礼，依循着记忆，慢慢摸索，在前领路。 “难得，这七界之中，还有唐见这般的谦谦君子呢！” 缀在唐见身后，苏妄不紧不慢，仿若闲庭漫步，行走于迷迭海迷雾之间，但有迷雾涌来，苏妄只管紧走两步，贴在唐见身后，避开就是，惹得小童气苦，恨恨地盯着他，他却没脸没皮一般，只做不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妄的确做了一回坏人！ 那时，虚空通道中唐见父子捏碎挪移符，本能一举跃迁到乙辰灵界，偏偏却因为多了苏妄这人，惹得挪移符能量不稳，将他们传入了迷迭海中。 迷迭海为灵界禁地，是上古大战时诸神战场之一，诸神大战于此，崩灭无数时空，打得虚空混乱，而后才有大能者搬来十方灵界，布成天干大阵，将这片破碎的虚空定住。 但以天干大阵之能，也无法将之修补完全，最后就形成了灵界禁地——迷迭海。 迷迭海本质未混乱虚空，与十大灵界通联，苏妄他们虽然落入迷迭海中，但未尝没有机会回到乙辰灵界。 只是，困难了许多。 对，只是困难！ 迷迭海为上古战场，多少诸神陨落其中，又有多少神器、绝学遗落此间，函待有缘人。 可以说，迷迭海既是绝境，也是机缘，以修行者可歌可赞的作死精神，只要有万一的可能，即值得他们冒险。 因而，只是困难！ 万古以来，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闯入迷迭海中改天换命，最终化作一捧黄土，也亏得这些“前辈”的“无私奉献”，苏妄三人才能安然走在迷迭海中，只要他们不是存心作死，或能寻到一条生路。 当然，一般人是弄不到迷迭海内的情报，不过，唐见是一般人么，他是一般人，苏妄还不答应呢。 唐见主动领路，既是是苏妄死乞白赖，其心性使然，不忍苏妄身死于此，即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但何尝不是在防备苏妄真的作死，因贪婪迷了神智，闯入危机之中，以致连累他父子。 寻寻觅觅，默默前行，迷迭海内天光黯淡，照不见五步，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抵半天左右，其中唐小童饿了一次肚子，三人稍作休憩重新上路，苏妄突然一指，笑道：“唐兄，你看那道神殿很灿烂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祗遗留？” 但在那跌涌翻滚的迷雾之间，露出一角飞檐，绚放着五彩光芒，照破了重重迷雾，极是夺目。 “苏兄，你我商量好的。” 唐见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在苏妄可惜的轻叹中错了过去。 又是两炷香，苏妄又是一指，急切道：“唐兄，你看，那道神光像不像一条虬龙？啧啧，怪威武霸气的！” 唐见郑重地道：“苏兄，这些与我们无关！” 言罢，他的面容已极是严峻，唐小童天真明亮的眸光中却流露出几分惊怕神色。 可惜，他实在小瞧了苏某人的脸皮，又或他们的确进入了一片古战场，所遇神祗遗宝渐渐多了起来，又是半柱香，唐见就听得某人呼唤了五六次。 “唐兄，唐兄……” “好吧，苏兄，你到底要干嘛？” 便以唐见的温和谦谨的好脾气，也被苏妄的喋喋不休搞得三尸神暴跳，突然揪住苏妄，面色铁青，却在苏妄奇怪的笑意中，蓦然一震，神色露出一丝惊疑，整了整衣衫，郑重拜下，道：“是唐某太小心了，谢过苏兄。” 苏妄老神在在，坦然受了他这礼，惹得唐小童“愤愤难平”，直翻白眼。 太小心也是错？ 或许在旁的地方不是，但这迷迭海的迷雾却是陨落诸神的执念所化，最擅迷人心神，防不胜防，便如唐见小心小心再小心，到后来，他的小心谨慎反而成了他的魔障。 “依苏兄所见，该如何寻找一线生机？” 以唐见之能，尚且被迷了心志，某人却安然无恙，唐见如何敢他？ “唐兄是否想过，福祸相依，你若不曾去闯荡这些绝境，又如何绝境逢生？”某人指着那片翻涌碰撞得迷雾，做指点江山之状。 唐见闻言一震，但依然有些疑惑，问道：“苏兄，你确定没想过顺手捞上一两件神祗遗宝？” 其实，他很想说的是，你的确不是见钱眼开，只是，这样的词语，以唐见的性子，是说不出口的。 “唐兄，你小瞧苏妄了，在你眼中，苏妄就是个蝇营狗苟，见利忘性的小人么？”说罢，苏妄面做愤慨，甩了甩袖子，要往古战场外走去。 “苏兄，留步，留步，是唐某不对，这就与你道歉了！” 唐见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极是羞愧，忙又一阵赔礼道歉，这才换得苏妄原谅，但有唐小童看得分明，为其父鸣不平，气急出“真言”：“明明就是这样的人，坏人！”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某人面皮死厚，颜色改都不改，矢口否认！ 便在苏妄与唐见说闹之时，这迷迭海另一个入口，两尊身躯极为庞大的巨人屹立迷雾之中，巨人身高百丈，眉心印有金点，周身绽放熊熊烈焰，仿若大日，迷雾跌涌，一旦冲到巨人身边，便会被火焰消融，化作凄厉惨叫。 这两人，正是皓明与皓惘主仆。 古神一族当真天赋神禀，其他种族需要晋入法相境才能做到大小如意，但古神在神变境就显出法身，难怪能傲视七界，自以为尊霸。 “公子，来了！” 但在这时，就见着迷迭海迷雾涌动，一尊九百丈的巨人单掌托天，撑开一道透明神光，推开重重迷雾走来，嗡嗡出声：“皓明，本座来了，我要的报酬呢？” “莱商前辈，你放心，我古神一族不是人族，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公子皓明不用出面，自有皓惘出头，往前走了一步，嗤笑着。 那尊突然出现的巨人，赫然是本该被黑光妖魔击败的莱商。 “小辈，你敢羞辱我？” 莱商闻言大怒，双目一瞪，气机压来，皓惘虽然出身古神一族，但境界低微，哪里抵受得住他的气机，身躯大震，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没撞到公子皓明，神色难看，见了阴狠。 “莱商前辈，你不用动怒，只管把货物交出来，你我欠货两讫，概不相欠。” 皓明淡淡出口，身躯虽然只有百丈，气势却不弱于莱商，莱商眼中露出忌惮，忽而大笑道：“货本座已经带来，但本座改了主意，皓明，这迷迭海危机重重，你二人只怕力有未逮，不如也算本座一份？” “该死，手竟然伸到了我们身上？” 皓惘杀机大动，气息显露狰狞，就要动手，皓明突然把手压了一压，开口道：“阁下既然愿意，便算你一份，只望你不要后悔！” “本座后悔？是想诈本座吧。” 莱商心头冷笑，主动唱了一声大喏，应了下来，三人撕开迷雾，往迷迭海深处走去，他们行进的方向，但与苏妄他们在渐渐靠近。 …… “苏兄，你，你好！” “唐兄，你说什么？” 苏妄惘然回头，见着唐见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大愕，唐见深吸了两口气，紧了紧小童，便越过了他。 身后，苏妄露出了一丝窃笑。 如今唐见越发觉得苏妄没脸没皮，进入这片古战场前，两人约定一人取一件神祗遗宝，不论品质，只论机缘，但真正踏足这片古战场，苏妄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但凡只要有神器碎片飞过，苏妄从不招呼都不打，抢先出手，明明是欺负唐见拖娃带口，行动不便，却要说成怕唐小童受伤，更不提先前的“约定”，当真将脸皮卖得一干二净。 以唐见的心性，几番被苏妄刺激得都差点失了平常心，由此可知苏妄可恶！ 唐见不知，苏妄出手抢夺的那些神器碎片虽多且杂，但都有一个特点，其上的神纹痕迹多不是重复的…… 二人一路前行，前路上的神器碎片再不是无头苍蝇般乱飞，而是渐渐形成两座大阵，一红一蓝，诸多神器迸溅亿万光辉，宛似点点星辰，远远看去，恰若两座巨大的磨盘，相缠、碰撞，激溅亿兆尘光，一点尘光，就是一块神器碎片。 原来，两人刚才收取的神器碎片，却都是这两座大阵磨削的碎片！ 唐见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已经有些凝重，苦笑着：“苏兄，只怕我们要后退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只怕走不了了！”苏妄摇了摇头。 “两位尊客，何如过门不入？不妨进来一叙！”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声女声从阵内传来，就见着诸般神器自动绕行，让出了一条通道。 第455章 出世 “二位尊客，本尊这清芙神宫清冷了许久，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上神客气！” “尊客请！” “上神先请！” 神殿下方，苏妄与唐见同时举起酒樽，遥遥一礼，女神举起玉盏，轻抿了一口，动作轻柔，明眸闪动，神光轻荡，如泉如澜。 这女神貌美绝伦，眉目如画，眼似秋波，冰肌而玉骨，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气质娆而不妖，媚而不俗，眉印一朵轻薇芙蓉，更带几分清纯，气质独特，遗然独世。 此女自号清芙神女，却是这座神殿的主人！ “好叫上神知道，我三人‘误入’迷迭海，误打误撞之下闯入神殿，急切间却寻不找出路，不知上神是否能指点一二？”酒过三巡，唐见立即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说到其中处，情不自禁加重语气，多了几分怨念。 可见，他的确被某人烦透了！ 女神峨眉轻皱，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舒而一展，恰若一朵芙蓉绽放，就听她道：“尊客见谅，本尊出世未久，今日方知此间名叫迷迭海，倒叫尊客见笑了。” “上神客气，是我等逾矩了！”唐见双手抱拳，拜了一下，心下暗叹时运不济，不免有些失落。 广化青华天中，不曾有过天庭建立，七界内的神祗却多是天生天养，为天地所生，一出世便执掌了部分天地权柄，神通之大，非是那等后天地祗阴神能比，也因此神祗的兵气才能称作神器。 神器者，承天地之运！ 进入清芙神宫前，唐见以为这里的神祗历经了上古大战后残喘的古神，难免有些期翼，如今才知这女神也才出世不久，是个名副其实的宅女。 “不过，尊客想要离开迷迭海，并非没有办法！”话锋一转，清芙神女眼波闪烁了一下，拿出玉盏再次浅酌了一口。 “请上神示下！”唐见心神一震，知道清芙神女已有所指，再次拜下。 清芙神女仔细打量着他们，便在唐见心神坎坷之时轻轻一笑，道：“尊客可知，这迷迭海中，并非只有本尊一神！” 唐见点了点头，做洗耳恭听状，就见清芙神女伸手一指，指向神宫之外，道：“本尊集迷迭海内陨落万神气运而生，却也有一神，乃应万神罪孽而生。 想那上古大战何等惨烈？死在诸神手中的生灵需以兆亿而数，怨念冲天，此神也是应运而生，名做罗邪魔神，一出世便有无量神通，本尊手持伴生神器，但在此神手中也只能做到堪堪自保。 尊客若能助我除了罗邪魔神，本尊便将这九天辟地神梭相赠，助尊客离开迷迭海。” 说罢，那清芙神女长袖一拂，殿中便多了一只幽光闪烁的飞梭，其上有神纹隐隐，流转着一种似虚还实的特质，定是那九天辟地神梭无疑！ 但在迷迭海中，唐见与苏妄所得皆是神器碎片，神华流失严重，已不堪用，除却清芙神宫，只有这只九天辟地神梭保持完整，见到这件神器，唐见又信了三分。 “只是，我等实力微薄，恐怕帮不上上神！”唐见还有三分疑虑。 神灵虽然有强有弱，但看清芙神宫外布置的大阵，管中窥豹，即可知清芙神女实力一二。 这神女的实力必然在真人境之上，拥有威压灵界的实力，连神女也自忖不敌的对手，他又拿什么抵挡？ “不是你，而是他，是吧，道友！” 神女神秘一笑，再次举起玉盏，唐见骤然转头，却见苏妄安坐蒲席，默默无言。 清芙神女虽然客气，却称他们做尊客，但在此时，却称苏妄为道友。 道友这个词语，岂是轻易出口？ “苏兄，你却瞒得我好惨！” 唐见摇头苦笑，却不见失措，依然保持平常心，苏妄暗暗点头，目视清芙神女，摇了摇头：“尊神，只这点分量可不够。” 九天辟地神梭虽然不错，但神女能寻到，苏妄自然也能寻到，只这件神器就想请苏妄出手，的确不够！ “也是呢！” 清芙神女偏头想了一下，应了下来，伸手一点，大殿之中泛起微微涟漪，又多了三件神光闪烁的宝贝： 一杆三丈长短的画戟，青幽古色，气息苍茫，刀锋上血芒殷红，若有若无间，有嘤嘤怪啸呼唤，宛若悲戚； 一枚红色的宝珠，光晕熊熊，甫一拿出，便有烈火腾烧，好似升起了一轮大日； 一只斧刃破碎的巨斧，巨斧上裂痕斑驳，看着不起眼，气机却最是霸道，飞光煌煌，隐约间，似有一道斧光劈过，分断天地，劈开重重神光，将隐藏在神光后面的神灵劈得哭爹喊娘。 “道友，这是本尊最后一点积累了，若得道友再不满意，便只能，将本尊拿去抵账了。” 清芙神女细咬薄唇，贝齿仿若珍珠，面做委屈，泫然若泣，莹黑的眼珠好似一对星辰，亮晶晶的，极是惹人怜惜，唐见心神猛然摇动了一下，急忙收敛心神，默念清心经。 “就这样吧。” 苏妄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对神女忽然转变的风格也有些不适应，伸手一招，拿过九天辟地神梭，稍稍炼化了一下，炼去神女的印记，递到了唐见手上，神女颜容愈见委屈。 “唐兄，此番迷迭海之行，说来是唐兄受了苏某连累，唐兄还请先离开，若是有缘，你我以后再见。” 唐见苦笑了一声，接过九天辟地神梭，拜道：“苏兄行事自有方寸，你要与罗邪魔神做过这场，唐某境界低微帮不上忙，反而会累得苏兄分心，就此拜别！” 言罢，唐见祭起九天辟地神梭，把唐小童抱在怀里，点了点头，飞入神梭之中，清芙神女打开大阵，将他们送了出去。 唐见着急离开，不仅是因为力有未逮，更是因为，他们都不曾未完全相信清芙神女！ 他们相识时日虽短，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道友，现在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罗邪魔神吧！”清芙神女招了招手，摇曳着走下高台。 “神女，请自重！”苏妄淡淡的回应。 …… “皓明公子，就是这里？你该动手了！” 迷迭海另一侧，皓明、皓惘、莱商三人来到红色的神器大阵之外，莱商眼中精芒大冒，欺身半步，威胁下去。 “不枉此行，不枉此行，还是本座精明，那点报酬算得什么，哪里能比得上迷迭海内的发现？”眼前这座大阵已经如斯恢弘，其中孕育得神器必然更加惊人，莱商喜得几乎要扬天长啸。 “无礼，莱商，你最好对我加公子尊重些！” 皓惘勃然大怒，抬步上前，皓明突然笑道：“莱商，本公子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不离开？” 但莱商已被贪欲蒙蔽，哪里会听得他的警告，当即冷笑道：“故弄玄虚，皓明公子，你以为本座能被你骗过？” “自作孽不可活！” 皓明亦回以冷笑，莱商面色骤变，不等发难，就听皓明突然狂歌而起：“天之昭昭，以为日华，功兮德兮，盖世无量，青天而死，归流帝炎。” 这歌却以古神之语颂唱，其音高远，似从远古而来，顿挫抑扬，暗合某种波动，迷迭海无穷无尽，不知多广，也被歌声引动，陡然跌宕晃漾，由近及远，越来越剧烈，隐隐间，若有山呼海啸之音传来，又似亿万天马奔腾，骇得莱商面色几变。 “停下，停下，皓明小子，本座叫你停下！”莱商大怒，变化九百丈的法身，大手捉拿，一掌覆盖下去，要将皓明拍成肉糜。 皓明公子暗暗冷笑一声，躲也不躲，莱商即将抓到他时，身躯突然一沉，栽软下去，身躯渐渐冒起红光，与那火红的神器大阵暗暗相合。 “什么时候，该死，你竟要将本座献祭，该死，真该死！”莱商也不蠢，转念便知着了皓明的道，当即驱动保命底牌，却是一座的神器大鼎，体表斑驳，几近破碎，绽放蒙蒙黄光，将红光排斥在外。 “皓明，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本座等着！” 莱商心疼得紧，一面发着狠话，一面催动大鼎，就见着皓明公子嘴角突然噙起一丝冷笑，心中一寒，便有一只大手从神器大阵中抓了出来，好似一只大盖，噗呲一声，一掌拍下，如同拍灭苍蝇般，把莱商拍成了糊糊，连带大鼎也被拍成了碎片。 这时才听着皓明公子的冷笑传来：“你也算得君子，何况，走了那人，本公子本就是要寻你做替代的。人族，卑微牲口而已！” “吼！” 皓明话音未落，那魔神已经从大阵中爬起，两面三臂，身披赤红鳞甲，披发跣足，无眼无耳，以熊熊烈焰取代，口中喷吐硫磺毒烟，毒烟熏臭，点点霸烈，烧融迷雾，洞开一个个千丈大洞。 以皓明百丈的身高，尚不及魔神脚趾高低，魔神的身躯当真庞大无量，可称恐怖！ 清芙神宫，清芙神女才将发作，面色忽地一变，惊叫了出声：“祂出来了！” 第456章 杀机 “吼！” 那魔神狂呼一声，巨首狰狞，扎扎转动，转向清芙神宫，双眼火球大炙，熊熊燃烧，如同大日，陡然厉喝一声，拔起巨足便踩了过去。 祂身躯极其庞大，有亿丈之长，堪称得是顶天立地，一步跨越万里空间，直接踩在清芙神宫上方，神女方寸大失，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祂过来了，道友，还不出手！” 急切间，神女的呼声几乎变音，尖锐嘶呖，仿是在指使苏妄，苏妄眉头微蹙，也顾不得与此女计较，身躯一震，身躯浮现四色光芒，涨到千丈高下，与魔神相比，如同大树与蚍蜉。 轰咚！ 虚空传来一声巨震，如天鼓轰擂，清芙神宫的空间当即被苏妄撞得塌陷，向内凹缩，只听得一声清喝，神宫之外，一道四色剑光疾掠挥斥，纵横万里，剑光之冽，但有分断天地之势。 咔嚓！ 虚空蓦地顿了顿，魔神的动作骤然停滞，仰天嘶吼，咆哮压抑，充斥无穷痛苦，就见着那红色的巨足上闪过一线四色光辉，小腿猝然断裂，砸落而下，如同天柱，有鲜血喷溅，似泉如瀑。 “大而不实，无用！” 虚空中，苏妄千丈长的法体现出，周身外四色光辉旋转，定住四极四方，呈四面四壁之相，四面顶点，隐约可见四把神剑，青红黑白，照耀得虚空一片辉煌，万丈之内，迷雾排尽，宇内澄空。 “四极四象，这人是哪家流派的？” 清芙神宫内，神女薇薇俏立，身似芙蓉，秀足踏着一朵六品神花，点着脚尖，翘首而望，神色之间只见悠然，再看出方才的惊慌失措。 “不过，只这样可不够呢！” 她轻轻一笑，外界虚空中，魔神断裂的伤突然钻出千万只触手，形如恶蛟，虬首狰狞，鳞甲水缸大，有首无足。 恶蛟径自交缠，橡皮泥一般把魔神的断足拉了回去，虚空中只听轰得一声嗡响，一只巨大的指爪拍碎虚空，从侧面印来，把苏妄拍飞了出去，撞入迷雾深处，魔神不依不饶，指爪一转，往下方抓了过去。 “我说吧，可不够呢！” 神女轻笑了一声，面色蓦地一变，化作惨淡，轻喝一声，手掌向上，突然向上掀了掀，就见着清芙神宫拔地而起，化作一抹流光，把魔神的指爪撞得翻滚出去。 “道友，快来助本尊一臂之力！” 神女娇呼连连，手持巨斧，劈剁抹撩，招招见狠，跟街头撒泼的悍妇一般，一人就接下了魔神两只指爪，却打得自己披头散发，霓裳破碎，身形狼狈。 “道友勿慌，苏某来了！” 那迷雾之中，也有一道四色光芒冲起，撕开层层迷雾，四剑光寒，横贯天宇之间，把另外一只指爪接了下来，也打得是光火大冒。 罗邪魔神虽然凶戾，但苦于只有三只手臂，苏妄与神女，一人就能接下祂两只指爪，两人合力，魔神不是对手，吼得再是声声嘶呖，震天动地，也改不了现状。 “公子，是那个小人！”皓惘直恨得是咬牙切齿，目中凶光大放。 显然，是认出了苏妄这个“仇人”！ “不用理他，容得他们嚣张放肆一会，先将九族血脉献祭，召唤帝炎。”公子皓明面色也很阴沉。 “是！” 皓惘应下，徒手一劈，把虚空平劈开，从中扔出九个形容不同的生灵，巫、妖、魔、灵、鬼、天、幻、魅族，连那古神一族也有一个，俱是气息雄浑，不是凡俗。 再加上莱商人族的身份，正是灵界十族，赫赫有名。 话说，上古大战之后，广化青华天的大能定下十大灵界的名分，也定下了十大种族，以为灵界气运镇压。 只要十族繁衍不止，气运昌盛，十大灵界就能安稳如固，压制迷迭海的混乱虚空，保证迷迭海不生动乱。 众生以为迷迭海动乱是指其中残留的诸神执念，但不知，迷迭海动乱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皓明，你炎族背叛古神，背叛诸位圣人，必将灭族身死，死不足惜！” 那古神男子当真了得，才从虚空中出来，便恢复了神智，身躯震动，明月光辉大放，捆在身上的龙筋扎扎绷紧，几乎断裂，口中厉呼大骂，直将皓惘骇得面青如胆。 圣人之能岂是等闲？ 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炎族族灭还是轻的，只怕死了也要被扔入无间炼狱，直到挫魂扬灰为之。 “背叛圣人？不不不，皎瞿，你错了，今日之后，我炎族将由圣人庇护，何言背叛圣人？哪有族灭之祸？本公子看你是太舒坦了，皓惘，且抽他十鞭！” 皓明冷笑回应，皓惘躬身应下，目放凶光，取出一只七节木鞭，狠狠抽下，也不见皎瞿身上打出伤口，却痛得他高声惨叫，身上神光崩散，左右其他几族生灵面色惨白。 鞭名打神，专打古神！ 啪！ 最后一声鞭响落下，皎瞿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浑身浸透，汗如浆涌，蜷缩成一团，只余胸膛微微起伏，哪里还有喝骂皓明时候的风采？ 皓惘收鞭回命，浩明再次看了一下高空的战场，眼见罗邪魔神败势渐显，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将九族献祭，召唤帝炎降临。” 那九族生灵已知再难幸免，面如死灰，任由皓惘将他们扔在一团，割破他们的血管，随着皓明的颂唱，血脉被抽出，或红或蓝的血液汇聚，与莱商的血糊混合，凝做一道符文，映向虚空，冲起一道恢弘光柱。 九个生灵身形瞬间枯萎，砰地一声，炸成一地粉末。 呯！ 迷迭海深处，突然响起铰链断裂的声音，就见着两座神器大阵兀自一颤，越转越急，渐渐收缩，碰撞愈发激烈，罗邪魔神纵声狂吼，气息愈显狂暴，三臂抓拿，好似三条凶龙，来回横舞，一时竟迫开了苏妄与清芙神女的联手，惹得神女神色大变。 “道友，快阻止他。” 话音未落，她已取出一枚宝珠，不顾疼惜，往虚空中掷了出去，那宝珠迎风就涨，化作一株扶桑巨树，亿万丈高，红灼灼，光焰焰，有炙焰腾空，枝丫横叉，树冠如同宝盖。 扶桑树倏而一抖，根茎颤动，扎入迷迭海虚空，但见迷雾翻涌，都往它聚拢了过来，只是瞬息，迷迭海内的迷雾就被它吞噬一空，魔神疯狂的姿态为之一顿，神色露出迷茫。 “没用的东西！” 神女怒火攻心，狠狠地瞪了苏妄一眼，蓝色的头发一甩，脑后勺掀开，陡然又露出一张脸来。 这张脸与她一般模样，眉心却印着一朵红色的芙蓉花朵，双目紧闭，仿若沉睡，突然睁眼，发出一声尖锐惊叫，声波高亢，音频不知多高，虚空砰然破碎。 高空之间，苏妄不及躲闪，闷哼一声，竟被音波掀翻了出去，砸入神器大阵，只是挣扎了一下，就被疾速穿行的神器碎打做了渣滓。 “废物！” 清芙神女重重啐了一口，抖动了一下身体，身躯蓦地涨大，也有亿丈之长，左肋下咔嚓一声，也长出了第三只手臂，与罗邪魔神一般，三臂一张，一臂擎着画戟，一臂倒持巨斧，一臂抓起那扶桑宝树，狂猛非常，如舞大风车，舞起三件神器就往罗邪魔神杀了过去。 “真是恐怖，这样的女子，谁人敢娶？古怪，古怪，我那一线姻缘，到底应在何处？” 神器大阵之中，疑是废物，已被打做渣滓的苏妄看了一眼两个打成一团的怪物，啧啧惊叹了两声，便往大阵中心走去，无数神器碎片穿行他的身躯，仿似穿过了一重幻影，未产生一丝波澜、一分变化。 这是无极！ 也是他的道，而他的道，已愈见着精深了！ 同样，苏妄感觉自己的时间，业已不多矣…… 运气扶摇九转身法，苏妄连踏了七步，仿似世间的事都有着定数，六步时，他的视线中充斥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飞光激芒，第七步落下，视线之中却只剩微微点点，仿佛萤火的尘光。 这里，就是两座大阵的中心！ “这世间的事，果然都有定数？”苏妄轻轻一笑，似是在考量七步与七界的关系，一时间，竟然发起了癔症。 与外界想象的不同，大阵中心非但没有剧烈的碰撞，反而是一片平静。 飞光激芒到了此处，速度蓦地放缓，静静漂浮而过，宛若空间被无限拉长，飞光虽然极快，但与无限空间相比，却也显得微不足道，分落一截截，崩断成一点点的荧光；又似时光被无尽延迟，点点荧光，恰如其分地给了苏妄一种身在梦幻的感觉。 而在这片平静时空的中心，是一位抱膝沉睡的女子，睫毛弯弯，未施粉黛，说不上多么美丽，反倒有些小家碧玉，却给了苏妄一种惊心动魄的触动，连时空都在她身边静止了下来。 他拂了拂胸口，情不自禁叹了一声：“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只是我这样的人，是不该心动的。” 似是自嘲，似是嘲笑，他的目光陡然闪烁寒光，五指一屈，抓住一道闪耀红尘的剑光。 杀机迸起！ 第457章 人间道，人道剑 剑光迷蒙，如初阳，似烟火，升腾变化，若有万丈红尘隐藏其中，生老病死、喜乐哀丧，一一俱足，仿如春秋盛世，却惹起滔天杀机，剑光之外虚空尽灭，在剑光之下崩裂、粉碎、凋零，化作一缕缕的混沌气流，飘零而去。 无极印?三才?人道剑！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一剑，当有破灭虚空，尽灭天地的意志！ “嘤咛！” 但在这时，那沉睡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吟，睁开双眸，那是一对清澈的眼眸，瞳孔银灰，恰似两片冰晶，纯粹无暇，映照出苏妄略显狰狞的面容。 “这，这是我？” 苏妄悚然一惊，踉跄后退，却见那女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疑惑地望着自己，她的眸光中有好奇，有恐惧，也有坎坷，便似一只受惊的小兽。 而让她受惊的，就是他! “人性何其之私？因那虚无缥缈之命数，我也将屠刀伸向无辜性命，这样的道，吾不取！” 苏妄仰天长啸，其啸如龙，震破无穷荧光，蓦然倒转剑锋，便在那女子的惊呼中从自己的头上斩了下去。 人道之剑，杀人亦斩我。 这一剑，斩去的是他对命数一道的执着，斩去的是世事伦常的魔障，斩去牵挂尘埃，一剑而下，苏妄身匝迸溅千万道霞光，一颗道心愈发剔透，毫发无损。 他定了定心神，见着女子奇怪而后怕的看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你我未曾相识，你却能为陌生人惊呼，你心善纯，苏某不如你，也罢，受了你的好，苏某就为你了结了麻烦，你这样的仙子，手上染血总归是不好的。” 有恩偿还，有怨则报，这是苏妄的信条，也是他的道。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道，不仅是那高远难求的大道，更应是无常无定的人道。 原来，苏妄在进入迷迭海前，曾为自己卜了一卦，这一卦，在迷迭海迷雾的影响下，不知不觉演变成了他的执障，在见到女子那一刻爆发，苏妄的执障爆发，这才动了杀机。 “吾剑既出，出则饮血，弹剑杀人，笑谈而归！”苏妄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弹着人道剑，飒然转身。 一步踏出，苏妄走入飞光激芒，与皓明主仆碰了个正着，却见他二人祭着一只金钵，周身梵音大唱，万字符文飞转，符光大盛，将飞光激芒挡在五步外，虽步步为艰，亦步步为营，正往那飞光中心而去。 “真是的，那都有佛门的影子？” 苏妄轻弹剑锋，拂袖而走，一缕红尘剑光飞射，掠过万字符光，抹过皓明二人，再踏出一步，便走出了大阵。 “说什么命数，你信则有，不信则无，皆是庸人之扰！你看，我这不是两步就走出来了？” 心思愈发通透，苏妄对广化青华天的布局更多了几分明悟，剑锋一指，问道：“两位道友，做过一场如何？” 却说那大阵之中，苏妄一件抹过，皓明主仆不曾受伤，也自发愣，就听得皓惘问道：“公子，这人竟然没死？” “他死不死本公子不知，只是，你该死了！” 身侧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皓惘不明所以，胸口一疼，就见着一只手掌穿过他的心口，将他的心脏抓得糜烂，皓惘眼前昏黑，耳边传来皓明的低语：“却才本公子想起，神女苏醒在即，只能见一人，若是见到你，便不美了。” “原来如此，我之忠耿始终不及公子一分猜忌，公子若嫌皓惘碍事，将我打发了便是，何斯无情？” 浩惘眼中转过一分明悟，心下却愈发怨毒，神变境的境界，还做不到血肉重生，心口被破已必死无疑，嘿嘿冷笑着：“不过，公子着实不该把宝贝留在浩惘身上。” 话音才落，便见着一只七节木鞭悄然升起，突然从皓明天慧上抽下，啪得一声，将皓明抽得厉声尖叫起来，身躯一歪，左小腿踏出了金钵之外，立时被那飞光激芒打得粉碎。 “卑贱的东西，竟敢反噬主人？” 皓明勃然大怒，运转神力，血肉蠕动，消失的小腿渐渐生长，他正要处置了皓惘，就见皓惘挥起打神鞭，面色凶戾的扑了过来，神色大变。 “住手，皓惘，你当真要噬主？” “笑话，你不仁我不义，皓明，你去死吧！” 啪！ 又一声鞭响，这主仆二人当即滚做一团，扑出了金钵符光，都被打成了渣滓，那金钵兀自颤了颤，似是也在奇怪两人怎么突然起了内讧，且在半空中转悠了几圈，卷起打神鞭，便往天外飞去。 “道友，你果然没死，快来助本尊一臂之力！” 眼见苏妄走出大阵，清芙神女既惊且喜，顾不得思考苏妄如何活过来，当即召唤他上前相助。 那副样子，仿似她早预料到苏妄能走出大阵，先前将他击飞，却是考虑过苏妄定能安然无恙。 却说，那浩明二人献祭十族血脉后，罗邪魔神的气机是愈发威严，清芙神女初时还能与他战个平手，不过百来招，便落在下风，攻少防多，但到苏妄出现时，已岌岌可危，见到苏妄，岂能不喜？ “道友休慌，吾来助你！” 苏妄歪了歪头，身形一闪，也化作亿万丈，出现清芙神女身旁，不，此时，不该称作神女了，而该是魔女。 那清芙魔女自称为陨落诸神气运所生，但诸神死都死了，哪里还有气运？便有气运，也被诸位圣人瓜分，赐给了灵界十族，才有十族的昌盛繁荣。 她其实与罗邪魔神一般，也是应诸神的罪孽诞生，也为魔神一流，世人所谓两面三刀，以为贬义，清芙魔女、罗邪魔神长成这般模样，就是应了这个意思。 魔女的本质，苏妄早在见到她两面三臂的本相时就已知晓， “道友，原来你还藏着本事哩！” 见着苏妄现出亿万丈法体，魔女心中惊骇，面上却做出魅态，眸光泛动，如动春波，气喘娇娇，惹人心动。 苏妄大笑一声，意有所指：“苏某还有大本事，你要不要见见？” 魔女眼神微眯，以为苏妄中了她的魅惑，自然大喜，还想调笑一声，就见苏妄陡然转动人道剑，挥洒亿万丈剑气，将罗邪魔神迫开，剑光一转，从她当头斩落。 “道友，你这是做甚？” 魔女大惊大怒，才要发作，身躯一疼，只听呯的一声，她那双面三臂的魔躯径自分作了两具，一具独臂擎天，一具与常人无异，两具身躯都是一般面目，只是一张呈现惊怒，一具呈现惊喜。 “道友，你再斩一剑，再斩一剑！” 那独臂的魔女连连急呼，面色焦急，与常人无异的魔女也露出了几分期翼，苏妄却摇了摇头，道：“没的法子，没的法子，苏某本事有限，只能将你二人分成如此，必然要有一人丑些！” “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独臂魔女急得跳脚，神色忽地一怔，醒悟过来：“道友，你道必有一人丑些，那另一人肯定正常，是否？” 急切间，她已顾不得苏妄对她二人的揶揄…… “是的！” 苏妄极为诚恳地点了点头，独臂魔女狂喜，另一魔女色变，两魔相视一眼，齐齐爆喝一声，杀将成一团，苏妄把剑锋抬起，指着冲杀过来的罗邪魔神笑道：“魔神，如今就只剩你我了，魔神确信不露些真本事？” 此言一出，不但罗邪魔神动作微顿，便是几乎打成狗脑子的两个魔女气势也是一缓，神色微变。 就听得一声大笑传来，罗邪魔神狂暴的气息猛地收敛，身躯一震，大笑道：“阁下果然不凡，但你想见本尊真身，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愿请教！”苏妄擎起人道剑，剑锋斜挑，以目相示。 “本尊如你所愿！” 魔神咆哮一声，三臂探入虚空，被两尊魔女抓在手中三件神器便被抓了过来，惊得魔女怒吼连连，却不敢上前。 这魔神也是了得：一手舞巨斧，如刑天舞干戚，力道狂猛，一斧劈下，迷迭海分作两段；一手舞宝树，烈焰炙炙，若十日并空，半片迷迭海烧做火海；一手舞画戟，劈抹刺撩，飞光千万，千树梨花绽放，开尽了迷迭海。 “力之大道，火之大道，杀戮大道，魔神，你所学太杂了！” 苏妄摇头轻语如微，恰如那耳边的微语，是风，是雪，是叮嘱，是亲昵，也是人间。 红尘万千，万千红尘，那风、那雪、那叮嘱、那亲昵，都是人间种种，万千之一，她们未曾分过彼此，也不愿分出彼此，因为，只有相处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人间道。 人道剑，人间道剑！ 这一剑无形无质，也不需形与质，恰似风雪飘零，恰如谆谆叮嘱，温馨亲昵，不意间便从魔神的心头掠过，在祂不曾回悟过来之前，便已结束！ “唔，我果然太高看这方天地的圣人了，好像也不用这么小心。你说是么，道友？” 苏妄再次回头，如风飒爽，两大魔女皆面如白霜…… 第458章 义气为重 “相虚子，凭你也敢跟我开泰宗放对，没死过吧？” “具甲，废话少说，不过做过一场罢，本座难不曾怕了你？” 丁卯灵界，天慧遗境，两尊身躯六百丈的巨人厮缠一起，招招凶狠，但见大刀猎猎，恰似一抹幽深夜色，枪锋如花，乍放缤彩白雪，二人打上兴头，从地上打上半空，又从半空打入云海，妙招迭出，打得天慧遗境震荡，吃瓜众连连退避，神色剧颤。 “嘶，具甲宗主好厉害，这便是法相六重的实力？”一名新嫩弟子看得双眼发直，心驰神往。 “这天慧遗境自近古以来便为我开泰宗掌握，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惹来相虚子这恶人争夺，真真该死！”另一名弟子小心避开一道刀气，依然被余波掀翻了出去，身形狼狈，顿时恨声咒骂起来。 “师弟，休逞口舌之利，具甲毕竟是法相境高手，自有师门长辈对付，你我且看着就是。” 另一名弟子神色稳重些，招呼着诸位同门又往远处退了十几里，才按落剑光，却有一名同门冷哼了一声，面做不屑，毫不留情地驳斥道：“焚师弟此言差矣，相虚子虽强，但终究是一介散修，出身无门，纵然修到法相六重，潜力已尽，如何能与宗主相比？我们守着这里，待长老们赶到，必能手刃了相虚子。” 那人才说罢，四周的同门师兄弟尽皆附和，神色顿时见了得意，先前说话的焚上兵径自沉默下来，看着同门不以为然的神色，心头不免暗叹。 “我开泰宗在丁卯也是一流宗门，但始终不能破除天慧遗境禁制，这秘宝一日不曾挖掘出来，一日就不属于开泰宗，日复一日，必将走漏消息，今日能来具甲，明日也能有具乙、具丙闻风而来，开泰宗能挡得住一个具甲，但能挡得住千千万万的人么？” 他兀自想着，就听得身旁的同门爆喝起来：“什么人？” 焚上兵急忙抬头，只见一位青衣白发的男子从外间走来，身形飒然，大袖招招，煞是潇洒，离得近了，却见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刀削斧劈，极其神俊，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便似不经意，有浮光纤云之雅。 焚上兵神色恍惚了刹那，眼见那男子越走越近，当即长呼出声：“前面的人请止步，此地为开泰宗地界，阁下若是误入，还请离去！” 他才说罢，先前驳斥他的那人又骂了出来：“焚师弟，你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天慧遗境，这人能走进来，还能是误入？你当外间值守的师弟们是睁眼瞎么？” “我自然知道不是误入！”焚上兵心头暗叹，也暗暗责怪自家师兄的急脾气。 他岂会不知这男子不是误入？ 不过，人家既然能闯过值守弟子的阻拦，也定能闯过他们的封锁，万一惹怒了对方，他们这些人，都不知够不够对方一巴掌拍的。 焚上兵想的，是借开泰宗的名头将对方吓退而已，最不济，也将对手心有顾忌，不敢下死手。 不过，那诸位同门可不知晓这份苦心，各人才确认了敌我，就已按捺不住，祭起灵器，便往那男子砸了过去，只见钟、鼎、印、镜乱飞，其光焰焰，烘灼虚空。 这开泰宗之名头意指三阳开泰，同门弟子多是修行火属性功法，免不了性格急暴。 “要遭，要遭！” 焚上兵急得要死，也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身躯陡然隆起，四肢仿若铁柱，涨大十几倍，皆有二十余丈长短，筋躯崩动，大筋如同一条条虬龙，整个人便似一尊金刚小巨人，独独一只脑袋还是常人大小，不曾变化，抓起一对镌刻火红符文的萱花大斧，大步跨去。 神变境后，修行者身躯渐渐神化，能大能小，但最难神化的就是头颅，若得能将头上顶骨也神化，便是神变境大成，可以尝试冲击法相境。 如焚上兵这般，之差一步就是神变境大成！ “咦，原来是来送宝贝的，好极，好极，正好抵了先前‘所付’过路费！” 却在这时，焚上兵只见那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露出几分欣喜，大袖一展，仿若天幕，倏而张开，吞天噬地，虚空瞬间暗淡，伸手不见五指。 这般神通，当真可谓可怖，莫说神变境，便是法相境也未必使得？ “莫不是，顶尖势力才有的真人境高手？” 一亮一暗只在转念，待得焚上兵心下大恐，男子已经收回了袖子，众同门惊惧，面色惨白，驻足原地，不敢出手，反而将跨步而出的焚上兵给凸显了出来。 “原来还有一个大胆的？”男子夸赞了一声。 “你他丫的才大胆，你全家都大胆！” 焚上兵头上虚汗直冒，心头闪过这般念头，才要求个饶，男子却不给他机会，一步踏出，出现在他身前，点出了一指。 这一指普普通通，与焚上兵庞大的身躯相比，便似用尘埃撞大炮，但在这只指头下，焚上兵陡然生出了莫大惊恐，骇得三魂几乎要跳起来。 然而，大恐惧之下亦有大机缘，焚上兵身躯战栗，心头却有一道灵光闪过，头颅上的骨骼咔咔震动，如有神助，骤然劈出一斧。 “混蛋，小爷砍了你!”他爆喝了一声，声音洪亮，直破云霄，但将心头的惊恐都宣泄了出去。 叮！ 金铁交鸣，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音颤才发出，焚上兵已似炮弹一般砸飞出去，嵌在一座山体中，那男子兀自一愣，继而笑道：“又是一个有缘人！” 笑声未毕，他已收起手指，大步而过，但此时此刻，又有哪个开泰宗的弟子敢阻拦？ “两位朋友，莫急，莫急，这天慧遗境的东西与你们无缘哩，二位还且先退出去，二位休要坏了义气呢！” “贼娘的，又是哪来的泼才，也到开泰宗撒野？” “朋友来得正好，你我先拿下了具甲，废了这些开泰宗的小崽子，联手封锁天慧遗境，一同取了这遗境的好处！” 具甲与相虚子不曾见到男子出手，不知他的深浅，但知男子敢蹚这趟浑水，至少也有法相境实力。 二人一怒一喜，然后才听明白男子的话，知道也是个来虎口夺食的，神色俱是一变，两人齐齐相视一眼，锋芒倒转，便往男子杀了过来。 那男子也不惊慌，眼见二人一同杀来，拊掌而笑：“好极，好极，还好二位都是明白人，知晓某家苦心，是为保存你们的义气才将你们退去，你们到了外面，可不能说某家坏话，坏某家名头啊！” 男子唠唠叨叨的，也不躲闪，任由具甲与相虚子的刀枪劈在身上，恰如两把钢刀劈在一颗铜豆上，打得是火光迸溅，却不曾损伤了一根毫毛。 具甲与相虚子勃然变色，再视一眼，齐齐爆喝一声，一人抖动长枪，枪杆抖动，如苍龙翻身，劲力涌动，把那虚空都推得翻动起来，一层层跌涌，如同巨啸波涛；一道转动刀芒，那刀芒劈卷了半空，便似乎半匹长绢，咻忽之间，但不闻般点声息。 两人一刀一枪，一重一轻，恰是轻重两种不同的武道，其技也妙，如神来之笔，看得男子心头欣喜，忍不住长啸起来：“两位朋友，我们搭把手吧！” 也不见男子动作，只是一左一右劈出两掌，掌出如剑，剑光如鸿、如山，一掌轻飘飘的，如同轻鸿落羽，一掌沉甸甸的，仿似泰岳压顶，分别往枪头与刀芒上搭了一下，宛似拨转飞轮，一牵一推，弄着具甲与相虚子身形趔趄，倒飞着砸倒两座险峰。 男子的身高不及具甲与相虚子百一，以狭小微身牵引庞大法体，便如当车之螳臂，偏偏，这只螳臂还真举起了车辕，还似嫌轻了般，舞了舞，扔了出去，惊掉了一地眼球。 “两位朋友，你们走是不走？” 男子发问，从容不迫，具甲与相虚子不敢不答话，只管爬起来，隆隆地就往遗境外奔去，惹得一干小辈们惊慌失措，逃命也似地追了上去。 “还有个小朋友呢？” 那男子再次发问，话音未落，就见着一座大山轰隆一阵摇动，钻出个身形五十来丈的巨人，半掩着面容，抖着一身泥土，边跑边道：“前辈，小子先前不是有意骂你的，江湖上义字当先，你已经打过小子一次了，可不能秋后算账！” 他身形庞大，跑起路来咚咚作响，震得左近山峰晃动，瓮声瓮气，浑厚的嗓音能吼断山河，偏偏却说出这等死乞白赖的话来，男子听得额头上都崩起了三根青筋，气骂道：“你个混小子，还要你来教某家，要知某家最讲义气了！” 气极之间，男子随手抓起一道如初阳、如烟火的朦胧剑光，往遗境中心狠狠一劈，劈开重重虚空，劈出了一只雪白绒毛，三唇长耳的玉兔出来，盘伏虚空，高声歌唱：“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知道了，知道了，可别唱了，不然，我可要被人揪出小尾巴的！”男子捂着额头，做头疼状，持剑的手也晃了一下，犹豫了刹那。 话说，劈死这么可爱的东西，会被正义天降么…… 第459章 羽公子传 “混蛋啊，东极，你要是还活着，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再打死一次！” 察觉到一股恶风袭来，苏妄急忙御起剑光，极是嫌弃飞避了百余里，就见着一只大柱子从他刚才的位置落了下去，脸色黑成了锅灰色。 那只柱子，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大腿…… 话说，东极神将审美趣味似乎有些特别，很是推崇大即是美，粗就是强的至理，广化青华天内诸般事物往大、再大、再再大这条道路渐走渐远。 而七界的空间法则对这方面也极为容忍，如法相境修行者，战力不过相当武者叩灵问心境，法体却能涨到千丈之长，比武学大宗来得还要凶猛。 自进入真界之后，那往来奔行的修行者动则都是几千丈身躯，跑起路来地动山摇，得亏真界的地域足够广袤，虚空壁垒也够坚固，才能由得他们这群不知轻重的浑人折腾。 “嘿，那小豆丁，你知不知道金吾城如何走？” 但在这时，那踩下的大脚突地一顿，就见着一只峰峦大的脑袋从云层间探下，巨眸如双潭，大口似深谷，虬髯如剑，威猛非常，端的是一条昂藏巨汉。 “喂，大个子，你可小心一些，差点没吹乱了我的发型？”那头颅才探下，苏妄便觉不好，急忙避了开去，果然，下一刻一道狂风便被巨汉呼了出来。 “呃，对不住，俺们没注意！” 那巨汉说着，极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苏妄不由诧异，他原是准备出手教训教训巨汉，好让自己心情爽利一些，没想着遇到的竟是个憨货，反将自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算了，不知者不怪，不过，你能不能变小一些！” 苏妄“大人大量”，挥了挥手，原谅了巨汉，巨汉极是感激，巨眸眨了眨，身躯缩小，依然有二丈高下，俯视着低了一头的苏妄，瓮声瓮气道：“小豆丁，你到底知不知道金吾城如何走？你不知道，俺去问旁人去！” 不过，他那小豆丁的称呼一时却难改过来。 苏妄不与着浑人计较，心血忽地一动，笑道：“金吾城啊，我也正要去呢，不如一起？” “不，不用，俺自己去就好！” 哪想着，巨汉听说要与他一起，脸色就是一变，眼神迟疑，小心地看着苏妄，双臂连摆，语气吭哧，那个意味，便是个傻子也知他的不愿。 “也罢，大个子，你走的这个方向错了，要向西折去，从此地到金吾城还有三万七千里的脚程呢！” “俺就觉得呢，先前那人肯定骗了俺，害得俺白跑了几万里路，活该被俺砸成小饼饼。那小豆丁，你是个好人哩，多谢你了！” 大汉挠头自语，匆忙向苏妄告别了一声，折返方向，又变为几千丈的身形，迈出脚步，咚咚而去。 “嘁，也是个没福气的，与我同行，好像会让你吃了亏一般，带你飞都不愿意。也罢，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小爷走也！” 苏妄极其恶劣的笑了起来，身形一动，一道金光在他脚下铺就，他踏出脚步，化作无形。 金吾城，形如金樽，秉承此界傻大黑粗的特点，城周千里以计，城郭高达万丈，城内大小建筑仿若群山，外形宏大，压迫大地。 金吾城外，四尊身长千丈的巨人惨烈搏杀，狼突犬奔，长呼如犼，一招一式打得虚空动荡，山峦倾倒，气爆轰鸣，不片刻，金吾城池周围千里的高山深谷就被这几尊巨人夷做平地。 那城郭上下，也有许多人屹立其中，目光如炬，眼中精芒闪动，注视着这场战斗。 又搏杀片刻，便有两尊巨人渐渐落入下风，开始游走退避起来。 “铁兄，看来你家弟子要输了！”一名华服老者轻声调笑。 “哼，石兄，这话现在说，只怕嫌早了些吧？”另一名披着兽袍老人闷哼了一声，脸色极不好看。 “早？铁兄若有底牌，不如现在拿出来。不过，我等有过约定，真器之上的法宝不能动用，铁兄可不要忘了？”华服老者得意洋洋。 “那是自然，铁某说话算话，可不是石族，临了还能换人？” 兽袍老人面见了恼火，开口讥讽，华服老者面色一沉，也冷笑出来：“那是铁兄自己愚蠢，我等约定前，可说过不能换人？是你铁族子弟四肢太过发达力量吧！” 这话说的，几乎等同在说铁族上下都没脑子…… “好胆，石雄，你这要与我做过么？” “怕你不成？” 兽袍老人听了大怒，呼吸喘喘，身躯渐渐殷红，仿佛沁出血珠，华服老者争锋相对，也抓起一只大刀，目光乍射寒芒，两个老者气息渐渐雄厚，每过一个呼吸，身躯便涨大一圈，把脚下的青石踩得粉碎。 “要遭，要遭，这岂不是要两家大战的节奏？” 两家子弟额上渗着冷汗，急忙隔开两个老者，一面相劝，一面怒叱叫骂，言语中，所提及不外是两族宿怨，越说越气，争得是面红耳赤，眼见就要动起手来，两个老者眉头跳动，反而有些面面相觑，其他势力暗自偷笑。 “古怪，最近好似脾气暴躁了许多？” 两个老人心头都闪过一丝疑惑，突然，便听得一声长啸传来：“石家的小崽子，认识俺铁林否？” 轰！ 虚空动荡，就见一巨汉陨石一般砸入战场，周身殷红如血，气息炙热，形成烈焰，把空气炸开，四尊巨人被冲得身形趔趄，立足不稳。 那巨汉嗡嗡开口：“小五子，小六子，你们让开，让俺教训教训石族的小崽子。” 另外两尊巨人神色讪然，正不知所措，兽袍老者便已出声：“混账小子，给老子回来，我铁族岂不是那些输不起的人，临阵换人什么的，铁族不屑为之！” 话虽这么说，兽袍老人的心却痛得如同滴血，不过，在看到华服老者难看的面色后，这才暗暗爽了一把。 好在，李家终究也要几分面子，被兽袍老人这么一怼，不敢做得太过，免得各家责怪他吃相难看，这场战斗终究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两家各自闷哼了一声，收兵回家，约定来日再战，而巨汉姗姗来迟，免不了又是一顿责叱。 “铁拳无名？哼！两个老家伙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以你们的境界休想察觉本公子的手段，待本公子稍稍撩拨几下，便能要你们打破头颅！” 眼见两家罢兵，那围观的几大家族也渐自散去，却见着一个白衫的男子扇了扇折扇，与左右同伴打过招呼，转身离去，走过二百余里，穿过几条繁荣的街市，拐入一座朱红大院。 那大院修葺得十分精致，五步一亭，十步一楼，假山怪岩，嶙峋映趣，并有流泉淳淳，清池处处，其中万莲盛开，花香沁脾，真是处处雕栏皆美景，轻嗅稍拂惹馨香。 白衫男子穿过大门，便有侍女为他解下外衣，穿上屐履，奉上香茗，其形也安，其神也逸，遥遥然，仿若身处仙境。 “小翠，你今日又长漂亮了！” “公子莫开玩笑，诸位姐妹都看着呢！” 白衫公子开着轻薄的玩笑，俏丽侍女面做娇羞，眼神含春，白衫公子哈哈大笑一声，揣着一盏香茗，要往大院深处走去，就听得那叫小翠的侍女说道：“公子，今日大老爷又遣人送来书信，说是夫人想念的紧了，请您稍稍得空些，回族内探望一下。” “知道了，本公子自有主意！” “是！” 白衫公子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句，心头却嗤笑着：“现在知道要与小爷套近乎，早些年干什么了？” 笑罢，白衫公子抖着小腿，一路溜达地走入大院。 原来，这白衫公子不是这金吾城人氏，而是出身真界另一巨城大族羽族的子弟，自号羽公子的便是！ 羽公子乃家族庶出，又因其母地位谦卑，在家族中也不受重视，能享受的待遇甚至不如一些得宠的豪仆丫鬟，及到快成年时，还在神变境晃荡。 那在灵界之中，神变境修士虽入不得顶尖行列，但也算纵横一方的强者，但在真界之中，神变境却只是三流、末流的角色。 不过，一切在羽公子成年后突然发生了变化！ 成年后，羽从家族搬了出去，仿似脱离了樊笼，一朝得尽自由，自此气运大盛：先入仙人遗府，后得了上界洞府境强者传承，又拜了个归一境的老魔做大哥，自身修持不缀，在几年间突破到真人境，至如今，业已真人境大成，触摸到阴阳境的门槛。 几年际遇可谓顺风顺水，众多势力虽然眼热羽公子的机缘，但更加忌讳他那行事无忌的结拜大哥，也顾忌羽公子在仙人遗府的所得，只得打消了杀人夺宝的主意，换以拉拢亲近的策略。 羽公子这座大院，便充塞了许多豪门世家送来的小姐千金，都做了他的红颜知己。 人生得意如此，夫复何求？羽公子自是万分得意！ 第460章 仙府 “夫君，你回来了！” 穿过重重庭院，羽公子才走入内厅，便有一群美人儿围拢上来，披红抹粉，鬓发如云，舞袖弄风，霎时香风满室，却正是莺莺燕燕如娇.啼，艳艳霓霓若春光，红粉美色古难得，才有君王不早朝。 诸位美人气质各有不同，有的凛然冰寒，如霜月飞雪，有的飒爽利落，英姿勃发，有的婉约温柔，恰如山中溪涧，俱有绝世之容，云集此间，却正是群芳竞艳，百花争颜。 殊为难得的，是诸位美人对羽公子的眷恋是做不得假的，这又是羽公子的一桩得意事。 “如非本公子有些手段，只怕，你这些红粉骷髅早将本公子卖了数钱呢！” 不知想到什么，羽公子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目光阴沉，诸多美人心惊胆战，不多时，便一一告退，只剩得一位捧剑侍女侍奉一旁，羽公子面色稍霁，露出几分温柔：“婉儿，去将大哥请来！” …… “老祖，今日若非你拦着，俺一定要将李家的小崽子们打得哭爹喊娘。” 铁族，与羽公子精致的住处相反，这铁族之中处处透露着粗犷气息，广殿高阁，高以万丈就计，巨柱石台，风格远古，一道道简单的线条，描绘的是一种难言的肃穆之感。 重楼大殿，铁族议事大殿，十几个大汉皆变作法体，站做两列，却见他们法体威严，气息凛凛，满身筋肉，仿若魔神，乍一见，还以为这里已是仙、天上界。 大殿中，铁林扯着个大嗓门，瓮声瓮气瞎吼吼，震得这重楼殿内嗡声不绝，兽袍老人被他惹得烦燥，法体猛地一涨，变作万丈高下，一巴掌盖过去，轰咚一声，把铁林拍成大马趴。 “你这憨货，怎不说如何来得这么迟？老子叫小十七去喊你，他都回来了，你倒跑哪去了？” 兽袍老人越说越气，掌上用劲，嘭嘭嘭拍个不停，不多时便将巨汉印入大殿的万年青钢石中，重楼大殿一阵摇晃，符文迸现，防御阵法自动开启，左右魔神一般的大汉见了亦心有戚戚，悄然“再”向后退了几步。 “呜，呜，呜！” “说，你到底说是不说？” “呜，呜，呜！” “嘭嘭嘭！” “呜，呜，呜！” “还敢犯倔，说，老子要你说！” “呜，呜，呜！” “嘭嘭嘭！” 一番拍打，直把兽袍老人累得是喘气如老龙，大汗淋漓，这才停罢。 老人甩了甩手臂，做老当益壮之状，骂道：“你个混小子，比老子脾气还拧，好，你有种，等老子歇一会再跟你玩过！” 这话说的，不知是褒还是损，殿内大汉纷纷相觑，就有一个大汉走上前“小”半步，小心道：“老祖，铁林晕过去了！” 的确只是半步，他的身形，不过是比其他大汉稍稍向前了那么一丁点…… 才聊发少年狂的兽袍老人闻言神色顿时一顿，面色微赧，恼羞成怒道：“老子自然知道他晕过去了，老子说得就是他晕也晕得有个性，跟老子年轻时有的一拼，哈哈。” 兽袍老人讪笑两声，眼见各人不相信，眼中乍射“凶光”，骇得魔神一样的大汉连连点头，各相应合，老人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点头而去：“小五子，小六子，把你们三哥弄醒，回头老子还要问他！” “是，老祖！” 一众大汉不禁对铁林投以同情的目光。 …… “老祖，今日如何不一鼓作气，将铁族压下，这群蛮子，若不将他们打服了，只怕，还要多生事端？” 石族大殿之中，一干石头族高层也在议事，各人并坐两列，享用着香茗，左右置办的器物也精美了许多，不比铁族粗犷，议事大殿中连个座位都没有。 “昊哥儿，你说的不对，压下石族容易，但压下金吾城却难。今日我们若是胜了铁族，便要输了金吾各族，这划不来，划不来！” 华袍老者连连摇头，座下族人纷纷露出敬服之色，老者极是满意，话锋一转，又道：“何况，昊哥儿可记得，惊蛰以来，我们与金吾三族争斗了多少次？” 那名石族青年暗暗计算了一下，答道：“与铁族争斗了十二次，与雷族争斗了十六次，与梵族冲突最少，也有七次！” “那惊蛰之前呢？去年呢？” 华服老者再问，石族众人皆是一愣，石族青年面色也是一变，语气冰冷：“去年不过三次，惊蛰前更无一次。” “也是呢，我四族共居金吾城，早知各家底细，出手互有克制，何至如今这般冲动？惊蛰之后的两个月里之中，起了这许多冲突，打得老夫心都些寒了呢！” 华服老者慢悠悠地说着，双目之中，迸射慑人寒芒。 …… “子度，你不是要往金吾城么，怎么到了这荒山野岭了？” “荒山野岭？不，不，不，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座山头虽不起眼，但有我这尊大仙坐镇，还怕没有灵气？” 苏妄摇头晃脑，特意引来一阵微风，吹动衣袂，却做风雅，虚空镜娇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躲入虚空，让他哑然苦笑，再往前走了两步，便穿过了一层迷雾。 那迷雾之中，是一座金光大放的仙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周匝旋绕无数神纹，恰似重重锁壁，将仙府牢牢定在虚空，不为人知。 “金吾仙府，你该出世了！” 苏妄大笑一声，一指点去，指尖辉射出一道剑气，如剑如龙，倏而一转，嵌入极光仙府万千神纹。 神纹符阵默默运转，只听得咔咔两声，陡然崩碎，化作千亿道流光，并有四只鎏金通天柱冉冉抬升，轰隆隆穿过迷雾，穿过虚空，显现在外界。 金吾城中，几家势力犹商议，虚空中只听得一声霹雳震响，金吾城随之动摇，各人尽皆变色。 羽公子大院，羽公子与一位黑衣血发的男子对面而做，神色剧震，失声大叫道：“不可能，金吾仙府不该现在出世的！” 黑衣血发男子面色如铁，神色不见半分动容…… 铁族，兽袍老人再开始了新一轮的教育活动，打得铁林抱头鼠窜。 铁林虽极力反抗，但这汉子哪是兽袍老人的对手，不管他如何躲避，兽袍老人的大巴掌总能如约而来，把他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顿胖揍。 “仙府出世了，好似比预料中的要早！” 正在这时，兽袍老人突然抬头，目光穿过大殿，望向矗立大地，不知多高的四只通天巨柱，拍了拍身下的巨汉，笑道：“小三啊，合该你的机缘到了，我铁族能否崛起可看你的了。” “臭老头，老不死的，你平白将俺打了两顿，你是长辈，俺不与你计较，只消你让俺也打上两拳，让俺心里气消了，俺就听你的，否则，没门！” 铁林拧着脑袋，目光中也闪烁着精明，兽袍老人火气再次腾起，一掌变作门板宽，重重一按，铁林才抬起的脑袋完全被按到地里，震得大殿都晃了几晃。 “还想打老子，你个不孝孙，不孝，不孝！” 轰，轰，轰！ 一拳又一拳，剧烈的震动从殿内传出，大殿外，值守的铁族大汉相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寒颤。 石族，华服老者屹立虚空，眼神阴沉，在他身旁，石族青年才俊石昊目光神光闪烁，神色意动。 梵族，四只鎏金通天柱才堪显现，便有战鼓升隆，轰轰隆隆，只见着十只艨艟巨舰从梵族深处飞起，船长十万丈，密布符文，炮筒如猬刺，枝枝叉叉，反射冰冷寒光，金吾城内一时声息。 但有雷族鸣起号角，唤醒了一尊独臂尖嘴，长有风雷双翼的残破古尸，那古尸身长超过二十万丈，三千雷族人从古尸破裂的后脑钻了进去，古尸巨大的双眸中绽放精芒，一步踏出，便已到了鎏金通天柱前，擂出了一拳。 拳出天惊，虚空迸放万里雷光，电掣劈打，天地轰隆，压下了梵族的战鼓。 “着什么急，活该你雷族倒霉？”石族之中，华服老者冷笑一声。 果然，古尸这一拳头虽然凶猛，也奈何不得鎏金通天柱，四只通天柱上金芒一闪，便见朵朵金花绽放，花开花败，花败花开，绵绵无止，任是古尸多么力大，也只能被它一点点磨尽，如入了泥沼。 轰！ 但在这时，梵族的十只艨艟巨舰业已驶到鎏金通天柱前，巨舰之上，万只巨炮急速充能，闪耀无穷白光。 下一刻，万炮齐齐发动，虚空中只听得一声轰鸣，涟漪震荡，一条黢黑的通道骤然开辟，只见着白光一闪，就轰在了鎏金通天柱上。 万炮齐发的威势，不但震动了虚空，更震荡了金吾城居民的神魄，不知多少人被这声势震得七窍流血，生生昏厥，更有许多人被震散了魂魄，就此了账。 “梵天，你要开战么？”虚空上传来一声大喝，就见着古尸张开风雷双翼，遮蔽苍穹。 原来，方才万炮齐发时，梵族却将古尸覆盖在了里程之中。 古尸大怒，一振风雷动，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一只艨艟巨舰前，横出了一拳。 这一拳，却将这只艨艟巨舰打得船舷崩飞，光火大做，轰动一声，炸得个粉碎。 “雷动，你找死！” 第461章 异数？该死！ “雷动，你找死！” 梵族深处传来一声大喝，就见着一道白光射来，粗以数千丈，轰咚一声，将古尸打得横飞，艨艟巨舰穿飞，齐齐飞往一道裂缝。 “你看，这不就倒霉了？” 华服老者谓然而叹，神情从容，却把石族青年石昊给急坏了：“老祖，我们该动手了吧！” 原来，刚才梵族一通万炮齐射，却将鎏金通天柱的金光大阵撕开了一道裂缝，雷族被梵天缠住，梵族的艨艟巨舰则趁机飞起，看到这里，石昊哪里还能站得住？ “不急，不急，昊哥儿没看着铁族没动静么？”华服老者做老神在在状。 “呃，还真是！” 石昊一惊，才要夸赞一句老祖英明，就见着十二道暗红幽光从铁族中升起，轰咚一声，顶到了天边。 石昊定睛一看，那十二道幽光原来是十二只通天巨柱，一体幽沉，如同黑铁，巨柱呈暗红之色，好似被烧红渐渐冷却的铁柱，并有十二尊魔神一般的大汉屹立通天巨柱上，横眉怒目，气息苍莽。 那是，十二魔煞大阵！ 十二魔煞大阵升起，狂暴的气息铺卷宣泄，威压金吾城，把虚空都压得沉重无比。 不，不是虚空，而是重力，是重力被放大了！ 事出突然，华服老者与石族青年石昊立足不稳，被压下了虚空，扑通一下摔落地面，连那梵族深处射出的白光也被陡然加大的重力压得轨迹弯曲，砸在金吾城上，炸的光辉迸溅，不知多少倒霉蛋被烧成了飞灰。 “十二魔煞大阵，好，铁族好的很，一定要与老祖做对是吧？” 华服老者气急败坏，身躯一动，筋肉崩起，炸开了衣裳，却见他一身横肉，青筋如龙，铁骨铮铮，轰咚一声，大脚踏在地上，两只大腿就是两只铁柱，任凭重力无限加大，也不能动摇他一下。 “石雄，休要自卖自夸，老子几时给你过面子？左右仙府已经打开，铁、石两族不如干架一场，先把几千年的恩怨了结！” 十二魔煞大阵中间，兽袍老人挺身屹立，筋肉虬扎，长发乱舞，慕射冷电寒芒，照得虚空一片苍白。 那十二魔煞巨柱数万丈之高，兽袍老人的法体亦有数万丈之高，竟不比其差上多少，其威也严，如渊似狱，豪气纵横，引得铁族的大汉纵声咆哮，厉吼震空排云，苍穹变色，云海倒卷。 “孩儿们，祭我族古神！” “诺！” 华服老者也变了颜色，当即下了决断，石族族人轰然应诺，变作千丈法体，划破手腕，滴下鲜血，那鲜血如同岩泉，质地灰白，淳淳喷涌，甫一流出，大地深处便传来低沉咆哮。 嘣，嘣，嘣！ 一声声震响从地底传来，大地隆起，石族建筑倒塌，轰咚一声，大地被撕开，便见一尊十万丈的石人爬将而起，石质的手臂伸出，往十二魔煞大阵抓去，只手遮空，投下广袤阴影。 “一个半死的残废，也敢出来争锋？铁族孩儿，听我号令，给老子杀了他们！” “诺！” 铁族大汉齐喝一声，御起十二魔煞大阵，大阵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抹乌光，往石族古神撞了过去。 铛！ 虚空中只听到一声爆响，气浪翻滚，直如一把数万丈的大刀，将小半座金吾城切了开，土石摧糜，地裂似分尸，把金吾城内大小种族骇得是心胆乱跳，拼了命逃向城外。 这铁、石二族真真都是一群暴脾气，还没进入仙府，便先干了起来，莫说是金吾城内其他人，便似梵族梵天等大人物也看得两眼发直。 “公子，我们是先取了铁、石二族的气运还是进入仙府？” 金吾城边缘，一道血影护在羽公子身前，劈开重重余波，如擎天之柱，纹丝不动。 羽公子面色阴沉，眸中闪动着不甘，恨声道：“先去仙府，金吾四族底蕴深厚，非一战能下，待本公子得了仙府的造化，回头再将他们收拾了。” “是！” 那血影应下，化作一尊黑衣血发的男子，将身一裹，化作飞虹，裹着羽公子就往金吾仙府飞去。 此人，便是羽公子所谓的结拜大哥，但看他们的关系，语气说是兄弟，不如说是主仆！ “前面那个是昊哥儿么，你也进来了，不如与俺一块？” 小心避开重重金光，石昊身形忽闪忽现，于虚空间隙不断行进，眼看就要闯过仙府外围的通天柱大阵，一声惊呼突地传来，吓得他心中一慌，脚下出错，一道金光切来，拦腰劈在了他的身上。 叮！ 一层石质的光芒在石昊身上闪起，与金光消弭，但有一块虎符崩裂，变作碎片。 石昊脸色阴沉，身形再闪，跨出大阵，突然逼近前去，贴在一个巨汉眼前，小眼瞪着对方的大眼，问道：“铁林，你怎么进来了？” 这个巨汉，赫然是铁族的巨汉，铁林！ “诶，这话说的，昊哥儿能进来，俺如何就不能进来？” 铁林挠了挠头，咚的一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恍然大悟道：“原来石族与俺们铁族一样狡猾，也想瞒天过海，骗过梵、雷二族。不过昊哥儿，你真不讲义气，见到俺怎么是这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话说的，好似他铁林就不是铁族中人一般，哪有这样说自己家族的？ 石昊听了，脸色眉角顿时抽动了起来。 “本公子不管你铁族如何，总之，铁林你离本公子远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懂？” 石昊强忍着给铁林一个拳头的冲动，揪住他的领子，给铁林下了最后通牒，拂袖而去，徒留下铁林一脸发懵：“昊哥儿一点都不可爱了，明明，我们小时候玩得很好的！” 石昊才走出几步，哪里听不到他的话，脚下歪了一下，好悬没用左脚绊住右脚，把自己的俊美颜面摔破。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谁叫你越长越憨，一点都不见小时候的机灵劲儿，本公子，羞与你为伍！” 石昊最后望了铁林一眼，身形疾闪，消失在迷雾之间，却没听得铁林呼唤：“诶，昊哥儿，俺这里有熟……人，可以一起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已嘟嘟囔囔起来，显是郁闷极了。 “诶，铁林，你说去找同伴，找到了么？” 便在这时，一道笑声从远处传来，只见这一袭青衣白发从远处走来，初时只是小小的一点，待铁林眨了一下眼睛，就走到他面前。 “好朋友，俺那个同伴不跟俺们一起，你找到路了么？” “那是自然，迅速跟上，我们可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青衣白发压低声音，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铁林嘿嘿傻笑着，两人左右打量了一眼，好似偷鸡的黄鼠狼，身形一晃，便化作两道模糊的身影，融入迷雾之中。 噗咚！ 血光化形，迷雾之中突然摔下一个形容狼狈的黑衣人，神色淡漠，仿佛铁石，甫一落地，立即站起，冰冷的目光横扫，极是警惕。 “司徒，金吾仙府的布置与你相克，你先退下，隐蔽一旁，本公子亲自去探探，哪个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破坏本公子计划？” 一袭白衣的羽公子从鎏金通天柱大阵中走出，面沉如铁，目光乍射冷电，黑衣血发的司徒老魔应了一声，化作一线，藏入羽公子袖中。 羽公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身似轻鸿飞羽，辗转穿梭，只不过十个呼吸，便穿过重重迷雾，来到了一座迸放金光的仙府前。 显然，他对仙府内的布置极是熟悉！ “金吾仙府啊，我前世不曾有这般造化，只能眼看着金吾四族瓜分这座仙府，眼看着所谓的铁拳无名横扫八荒，不过，这一世还有你们的事么？” 想到金吾仙府内的诸般好处，以羽公子自忖高深的心境，心头也是一阵火热，冷哼了一声，就要走入仙府，就听得一声大笑传来：“好朋友，还是你厉害，若不然俺可要在这片迷雾中迷路了呢。” “好说，好说，某最喜欢助人为乐了，所谓得道者多助，好朋友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某就好！”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俺铁林是最讲义气的？” 一个嗡嗡的大嗓门渐渐逼近，羽公子只见着铁族巨汉铁林瞪着一对牛眼，呼呼喘气，表达着不满。 但与他并肩而来的，却是一个青衣白发的青年，衣衫如洗，眸似清潭，宁静淡然，映照着人情荣辱。 “这人是谁？”羽公子大骇，翻遍自身记忆，也未记得见过这个青年，心中顿时一慌。 原来，这羽公子真真是大机缘之人，前世蹉跎一生，死后却重生而回，回到今世，依仗记忆所见，才敢闯入仙府，得诸般传承，更收复司徒老魔，占尽好处。 但这个青衣白发，却不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 “该死，该死，异数都该死！”羽公子心中陡然生起无尽杀机，面上笑得愈发灿烂，回忆记忆所见，知晓“铁林”弱点，迎了上去。 “诶，这不是那谁么，你怎么也来得这么快？” 羽公子还未出声，巨汉铁林已发现了他的存在，大呼出声，言辞之间，既惊又喜。 第462章 入局 “那谁？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 羽公子一呆，内心疯狂咆哮，杀机几乎按捺不住，面色变得阴沉，却猛巨汉铁林露出戒备神色，心中一惊，急忙收敛杀机，迎上前去。 自重生以来，羽公子顺风顺水，闯下赫赫威名，便因其长袖善舞之能，能因势导力拨动各方争斗，玩弄于股掌。 在他心中，似巨汉铁林这般的角色，就是一只蝼蚁，要他生则生，要他死则死，哪里容得他反抗？ 如今他与铁林这只蝼蚁打招呼，便是天大的恩赐，偏偏，这只蝼蚁非但感恩，连他这个“恩主”的名字都不曾记住…… 骄傲似羽公子，如何受得了？ “原来是铁世兄，羽落这厢有礼了！” 心中杀机越是森芒，羽公子笑容越发灿烂，和光同尘，气质飒然，如春风拂月，铁林兀自愣了一下，勉强与羽公子打过招呼，低声嘟囔着：“俺不喜欢他！” 他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在场之中皆非凡俗，都听得个明明白白，羽公子眸间闪过一丝怒火，勉强笑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恕羽落眼拙，不知兄台是哪家公子？” 说话间他已暗施谛听之术，耳垂微不可见的涨大几分。 谛听之术来历非凡，是羽公子得自仙府的绝学，能听人心声，窃人心意，他施展此术，就是要听一听青衣白发介绍自己时从心头转过的念头，以探知对方来历。 那厢，青衣白发突然也不见礼，径自笑道：“我等生来无名，死亦无形，大丈夫不问来历，自当以义气相论，评名论足作甚，羽公子着相了！” “好，好朋友此言甚入俺心，说得极有道理，以后俺也叫无名氏了，那谁，你以后要是再叫俺的名字，休怪俺与你发飙！” 青衣白发说得极是豪迈，巨汉铁林大声应合，羽公子还不及从谛听之术失败的震惊中回神，又听到能炸开他神经的“那谁”二字，额头青筋几乎爆管。 “铁拳无名，无名氏？难不曾，铁林这傻子的名号是因此人而改，他的确是在历史中出现过的，只是我不知其名而已。嘿，一个不曾在留名青史的角色，注定是个小人物而已，不值得本公子计较！” 铁拳无名，出身金吾铁族，性厚、敦朴，少时籍籍无名，一日得承金吾仙人道统，乘风化龙，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以其无名铁拳横扫八方，真界之大，却未有能敌其一拳者！ 这些，却是深藏在羽公子识海的知识。 不仅是巨汉铁林，但凡真界中有名有姓者，其生平来历，羽公子都能一一道来，比如，被羽公子收复的司徒老魔，本该这时候得尽上界洞府境强者传承，笑傲一时，威风无两，而不该为仆做奴…… 自忖知晓了青衣白发的来历，羽公子恢复了从容，飒然一笑，也不与两人置气，笑道：“恭喜无名兄了，有此名号，无名兄以后定能纵横真界，成就一番功名。” 这般说着，羽公子心中的杀机是愈发强盛，几乎是一刻都不想等待，眼见铁林喜得忘乎所以，趁机邀请道：“仙府在前，羽落不敢擅专，愿请无名兄一行！” “好，算你上道！”铁林哈哈大笑，伸手拍在羽公子肩头。 羽公子杀机暗涌，几乎忍不住动手，但见那青衣白发人无动于衷，始终站在五步外，不得不压抑杀机，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去。 “等会要你们好看！”羽公子暗道。 金吾仙府之前，是一片广阔的平台，分三百二十四格，以黑白二色类之。 这座平台看似寻常，其实布置着一座名叫星罗棋布的阵法，为金吾仙府拦路第二关！ 星罗棋布，是金吾仙人与一上界仙人所留残局，入此阵中，便为阵中棋子，以自身推动棋局变化，胜者生，败者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然而，仙人之能，岂能轻忽？ 残局号称星罗棋布，以周天为棋盘，以星辰为棋子，随便一子，便有星辰一击之力。 真界修行者虽然动则千丈法体，但与星辰的体量相比，也还只是一枚小小豆芽，一步走错，迎来的就是巨星横击，必然粉身碎骨，更别说此局环环紧扣，步步相连，一子不慎，全盘皆动，星罗蹿涌，无数天星飞打，除非有天大的本事，否则，休想死得囫囵。 不过，羽公子既然号称重生归来，自然也研究过星罗棋布大阵，知晓残局各般变化，也收集过好些种破局的方法，可真得意得紧呢。 一步一重天，才踏入平台，三人便已身处一座周天星空边缘。 周天之间，只见天星纵横，穿梭往来，仿似一张大网，网罗着周天，远远见着，便似一张棋盘——星罗棋布。 羽公子默默冷笑，身形动也不动，收敛气机，静静冷视！ 星罗棋布大阵不动则已，动则石破天惊，一入此阵，便无返身之理，个人的气机的任意变化都将牵引残局变化，除非破局，则没有停下的可能。 以他观之，铁林的智慧怕还不到一眼就能看透阵法布置的可能。 “好朋友，这一阵怎么过？” 与羽公子想象得不同，铁林迈入大阵之后，十分乖觉，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就似一个美男子，实在与他粗犷的面容不符合，好悬没把羽公子的眼珠子瞪了出来。 “难不成，这人识得星罗棋布大阵？” 羽公子暗暗焦急，果然，就听青衣白发道：“此阵名作星罗棋布，杀机深藏棋阵之中，不易轻动，动则寻死，待某推演片刻就是。对了，还有这位羽落公子，你可不要随意乱动哦！” 此言一出，羽公子心中一惊，忙把才要引动的气机收回，目光思闪烁，嘿嘿干笑着：“兄台大才，羽落佩服，看着就是。” “如此最好！” 青衣白发别有深意地看了羽公子一眼，只看得他心惊肉跳，神不属，这一晃神，就听青衣白发再道：“好了，好朋友随我来就是！” “好，好了？这么点时间！” 羽公子不信，心中冷笑，青衣白发与铁林也未理会他，两人联袂而行，一步跨出，化作一抹虹光，落在一颗淡青色的天星上。 星空看似广袤无尽，天星之间更是相去甚远，难以一步登临，但既然是棋局，就当遵守棋局的规矩，落步为落子，一步之间，心意所想，肉身所及。 气机牵连，星罗大阵转动，就见着两颗青色的天星爆闪光辉，化作两条青龙，缠做一团，宛若巨剪，扑杀而来。 这青龙身长数十万丈，躯体之广，周横星空，身躯缠绕在一起，鳞甲剧烈摩擦，迸溅亿万点星光，烧灼星空。 铁林咆哮一声，但要变化身躯，青衣白发却拉着他往后一冲，落在一颗湛白的天星上，就见着一直白虎咆哮而起，周身凶煞，杀机纵横，并有七颗天星接连点亮，冲做一道剑气，一前一后，与白虎同时击来。 一时间，星空中只见爪电如虹，剑气冲霄，铺天盖地，两只青龙只奋力扭动了一下，便被撕成碎片，那剑气继续冲荡，爪点依旧横扫，凶猛地厮杀在一起，苏妄和铁林已经踏在一颗孤零零的天星上。 这颗天星光辉暗红，地处偏远，形如孤岛，若在棋盘上，已是废子，不被人看好。 青衣白发与铁林才踏足，暗红天星陡然一颤，只听一声呖鸣，但有朱雀扇舞着无尽天火飞击而起，天火疯狂，焚尽虚空。 “我道你有什么大本事，原来想以棋力胜之！只是，你冒然突进，强要插手，便似观棋出语，必将惹得对弈者群怒，哪里还有生机？” 羽公子嘿嘿冷笑，眼看苏妄与铁林被天火覆盖，便要坐等星罗大阵重新平静，再行破局，却听铮铮锋鸣震天，一道火红的枪影突破天火，往星空中一槊，劈开了一条通道，连通道中横亘的天星也被打得粉碎。 “这是，入局了！”羽公子心神一颤，眼中杀机凝聚：“好一招旁观者清，我竟不知这颗孤子上也有布置，兄台，看来不杀你是不成了。” 青衣白发入阵，气机牵引，触动星罗大阵，但在所有天星都在运动之时，那暗红的天星便显得有些特别了。 此子，既是破局之处，也是入局所在。 羽公子想罢，猛地将步踏出，落在一颗水蓝的天星上。 这颗天星传来一声如龙如蛇的吼叫，羽公子闷哼一声，变化法身，长逾万丈，手臂探入星球，猛地一起，抓出一只蓝色的盾牌，其上水汽氤氲，波光晃动，神纹似水流攒动。 羽公子抓着这面盾牌往前一顶，便见着两颗天星穿飞而来，一个扭动，化龙龟与螣蛇，相互缠绕，仿若磨盘一般，往星空中一张，将十几颗天星都收入其中，猛地抖了一下，便剩下点点飞灰飘落。 所谓入局，便必须找到星罗大阵布置的暗手，成为对弈者，如此才能御使星罗大阵之力，以阵抗阵，才有一线生机。 第463章 俺要你好看 “兄台，总看你们对弈，羽落心痒难耐，不如我们过一手？” 羽公子哈哈大笑，手中盾牌挥舞，龙龟、螣蛇嘶吼，龟与蛇合，化作一只玄武神相，张口一吸，便将十几颗天星吞入腹中，身形愈显庞大，如星系盘踞。 “公子所言正合我意，此阵甚妙，不限对弈者数量，正要与公子讨教！” 那厢，青衣白发大笑回应，手中长枪乱舞，锋芒迸射，尽分化成无数飞羽，但有南明朱雀飞起，巨翼遮空，天火熊熊，掀动虚空飓风，十数颗天星腾空而起，被天火点燃，旋绕周身，朱雀啼鸣，翎羽之下，催生出片片细细龙鳞。 星罗大阵之中，入局只是第一步，掌握棋局大势更是关键，为堂堂正正之法。 而欲起大势，先成大龙，青衣白发与羽公子所为，便是要吞噬更多的天星，化为己用，形成大龙。 嗷！ 但在这时，星空中只听得一声低哑的长吼，玄武神相盘轰然撞来，四足如天柱，龟甲似铁山，把朱雀撞得火光崩飞，有螣蛇嘶鸣不绝，蛇头张舞，咬在朱雀身上，撕下一块火焰血肉，吞噬下去，蛇身上长出无数羽毛，身躯愈显狰狞。 “该死，俺就知道那谁长着一张小白脸，不是好人！” 青衣白发身旁，铁林怒吼了一声，把身躯一震，蛮牛一般，低头就撞了出去，这一撞，直接撞入一颗黑沉沉的天星中。 轰动！ 哞！ 星空微微一震，只见黑沉天星炸裂，乍听一声牛鸣，一只蛮牛从星空中爬起，筋骨雄健，如同钢筋铁铸，铁蹄翻飞，如鼓点急促，轰隆不绝，与虚空碰撞，炸开一朵朵如同日冕的的火光，犄角低垂，一撞一挑，把玄武掀飞出去，龟甲凹陷，龙龟、螣蛇痛吼。 哞！ 那蛮牛再次哞叫一声，双目赤红，呼呼喘着粗气，铁蹄踢踏，气势渐渐盛隆，身躯之大，横压星空，凶猛异常。 “羽落公子，岂不闻以正合，以奇胜，正奇相合，方是王道！” 呖！ 凤鸣长空，朱雀飞舞巨翼，如摩天之云，遮空蔽日，双爪一探，恰似两只铁钩，抓得玄武龟甲崩裂，蔚蓝的鲜血飞洒。 “王道？原来兄台想以此道破局，可惜，本公子追寻的是霸道，顺我者猖，逆我者亡！” 羽公子狂啸而起，倒持盾牌，猛地砸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砸得血骨纷飞，一身血肉尽融盾牌，蓝色的盾牌化作血色，玄武疯狂嘶吼，身躯炸裂，飞洒星罗大阵。 “搞什么，自杀了？心理素质好脆弱！”铁林闷声闷气，从蛮牛脖颈处爬起，挠着后脑，不明所以。 却见他身长二丈，皮膜黑沉，如同镔铁，毫不显光，难怪蛮牛冲击起来时，不曾见到他的身形。 轰隆隆！ 星罗大阵兀自颤抖起来，如地龙翻身山峦起伏，猛地波动起来，下一刻，虚无星空一处陡然拱起，便有一只巨爪抓裂星空，探了出来。 这巨爪形如虚幻，与星空颜色一体，长有四爪，狰狞非常，指爪微动，便将虚空挠破，四爪合拢，将蛮牛抓在爪间，咯吱几声怪响，只听噗嗤一声，蛮牛便被生生捏爆。 轰咚！ 星空剧烈震颤，但见一只虎踞龙盘的玄武钻出了星空，身似天穹大盖，幽沉虚幻，四肢就是四极，镇守四方，龙首龟身，鳞甲狰狞，背着一只四爪怪蛇，长满飞羽，凶横非常。 星罗大阵之中天星纵横，却不如这只玄武只鳞片爪大小，它的身形，竟然镇压着半扇星罗大阵，三百余颗天星往来穿梭，穿过它的身躯，却似穿过虚无，未能引起半点波动。 但铁林可不敢小瞧了这只玄武。 刚才若非他见机不对，跑得顺溜，此时，但不知能不能找到半块完整一点的血骨！ “凶猛！凶猛！这就是霸道？好朋友，你有什么绝招赶紧放出来，若不然，你我就要埋骨这里了！”铁林急得哇哇大叫，面上多有愤慨之色。 难得，他才骑着蛮牛威猛了一回，就被羽公子踢下了场，心里可是很大不爽了…… “兄台，我这招霸道如何？天星虽然强横，但比起星空如何？能大得过星空？” 玄武隆隆开口，声息传便星罗大阵， “不如你，不如你！” 青衣白发摇头失笑，铁林面色骤然煞白，那玄武就要大笑几声，青衣白发突然开口：“可惜，羽落公子还是技输一筹，星空虽大，始终在棋盘之中，羽落公子，你眼力有限，这局棋，你还是输了！” 话音才落，却见朱雀扇舞飞翼，旋绕三匝，巨翼横空，声声悲泣，宛若临死而哀，无穷天火飞落，朱雀散发的光辉愈显暗淡，便似一颗大日耗尽了生命，死寂、坍塌，最终炸成了漫天的火花。 “兄台，你说本公子输了？不知你的后招在哪里？”玄武隆隆开口，传来羽公子的大笑，笑声疯狂，震得大阵跌宕。 “连凤凰涅槃都不知道，羽落公子，你，的确输了！” 那青衣白发忽然摇头，星罗大阵之中便听一声呦呦凤鸣，三百二十四颗天星同时闪烁微光，纵横相连，化作一面广大的棋盘，有五彩天霞渲染，化作五德，神鸟沐浴五德神光飞临而来。 神鸟燕颌鸡喙，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卧踞在棋盘上，轻轻梳理着翎羽，虽未显示狰狞气象，却镇压着玄武不能动弹。 “羽落公子，认输否？” “兄台宽恕则个，这局棋，羽落输了！” “这个，可以有！” 玄武再次开口，传来羽公子求饶的声音，声音之中，既有不甘，也有怨愤，铁林神色微动，青衣白发犹豫了片刻，颔首同意。 …… 仙府之中。 “兄台棋力高深，羽落不及！如今羽落愈发想知道，兄台到底是哪家子弟了呢！” “不急，不急！” 青衣白发摇了摇头，几人又行了几步，穿过仙府外院，来到一座小小的院子。 这院子布置的也平常，一座花池，几张石凳，小小的石桌，边缘处点缀几丛青竹，但三人都不能忽视的，是石桌上悬浮那块小小的石碑——镇府石碑！ 只要炼化镇府石碑，才算取得仙府造化，继承仙人传承。 “羽落甘拜下风，兄台请，不过，兄台若是得了仙府传承，可不能少了羽落的好处！” “好说，好说！” 镇府石碑在前，几人都露出心动之色，青衣白发应了诺，羽公子自嘲地笑了一下，退后几步，铁林自无不可，也摊了摊手，向后退去，目光紧盯着羽公子。 青衣白发点了点头，一步上前，便要抓住石碑，动作一顿，突然道：“羽落公子应答太干脆了些，你似乎对这里很是了解，我心里有些不安，不如，这石碑给公子炼化吧！” 羽公子面色一怔，却见铁林逼上前来，俯视着他，只能一点点向前挪着，苦笑：“兄台还是不信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奈何！” 他脸色发苦，似是冤枉极了，铁林面色冷然，青衣白发也还以微微冷笑。 不料，羽公子才错身走过铁林，身形一动，猛地往前扑去，这才传出最后一句大笑：“只望，兄台不要后悔哦！” “该死，那谁是在诈我们！” 铁林急得大吼，青衣白发也忙抓向石碑，羽公子大袖一扬，便有一道血光飞起，扑向铁林。 “司徒，给我缠住了他！”他断然而喝，血光大盛，一个黑衣血发人杀向了铁林。 “来不及了，公子终究输我一筹。”青衣白发微微一笑，手掌已抓上镇府石碑。 “不，兄台，是你输了！” 话音才落，便见十几道金光从石碑飞起，好似老藤，乱舞当空，咔咔地箍进几人身体，把他们定在原地。 “俺就说嘛，那谁没安好心，心性狠毒，好朋友这回连你也着了道了！”铁林尽力挣扎，直痛得神魂剧颤，也不能挣断金光的束缚，便泄了气。 他这句话，不是夸赞羽公子的心智，而是夸赞他的心性。 为了唬住他与青衣白发，羽公子不但连手下人也舍了进来，更将自己都做了鱼饵。 如非见着羽公子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铁林何至于连退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金光抓住。 修行之道，在争在险，铁林与青衣白发是义气相投，但他又不是真傻，岂会不防着羽公子？ 星罗大阵中放过羽公子，不外是想让他做探路人。 他与青衣算计羽公子，羽公子也打着算计他们的主意，不过，明显是人家棋高一筹呢。 “那谁？本公子羽落，无名兄，你总是记不住本公子的名字，这个习惯可不好！” 羽公子转了转身子，便在铁林惊愕之中，挣脱了金光束缚，阴沉着脸，行到近前，拍着铁林的面儿，眸间杀机迸现。 “那谁，你可得给俺客气点，不然，俺要你好看！” 不过，铁林的神色却不见半点惊慌，羽公子愕然，继而大笑起来，笑声未歇，铁林这巨汉已嘟囔起来：“好吧，俺要不了你好看，不过，俺的好朋友可以。” 羽公子骤然转身，却见着一个青衣白发坐在石桌前，食指轻扣，极是嫌弃地甩了一个白眼过来。 第464章 混账与败类 “前辈，小的愿意归降，请前辈饶恕则个！” 星空之中，苏妄身形昂藏，大步跨行，一步之间跨过无数星河，星河斗转，星辉绚烂，恰若极光挥洒，星空虽然孤寂，但有这极光作伴，也不算孤单。 此时，苏妄已经来到了星界。 星界如其名，由亿万星系组成，漫漫星空，无尽星河，不知描述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可惜，这等精彩的世界之中，却多了一个喋喋不休，如同苍蝇的存在——羽公子。 亦或，东极神将七魄之一，气之精魄。 东极神将虽死，广化青华天犹存，这广化青华天为神将开辟，天地之间皆有神将精魄散溢，历万年之久，这些精魄各得了机缘，或是转世重生，或是化作先天灵物。 所以说，斩草除根是十分必要的…… 羽公子正是神将七魄之一气之精魄所化，他自诩重生归来，尽知大小“历史”，其实是神将遗泽福利，对天机推演达到极深的表现！ 毕竟，东极神将在世时都不曾超拔时间之河，羽公子只是气之精魄所化，何德何能，能逆流时间之河而返？ 前话提过，只说苏妄在金吾仙府中拿下了羽公子，带着他飞升星界，羽公子也是个混不吝的角色，自忖苏妄“不敢”害他，胆气渐生，便与苏妄讨价还价起来。 “好家伙，本公子还道是哪来的异数，也知晓仙府布置？原是上界来人！合该本公子造化，借你之力飞升星界，只需脱离了你这恶人，以本公子的本事，在哪不能活得畅快？” 羽公子嘴上讨饶，心思千回百转，但他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苏妄，只是故做不知。 行了又半日，苏妄脚程放缓，周边星光流速渐渐清晰，一颗颗明星闪烁，轮廓显现，在他身前，却多了一座小小的恒星系。 这座恒星系不是很大，周长约有百万万里，星系内有八颗行星，围绕一颗恒星公转，大多枯寂，生机不存，只有少许禁制阵法之中，有修行者的气息留存。 唯独位于恒星系公转轨道的第三行星，一颗蓝星球生机旺盛，约有十万万生灵居于之上，多是普通人。 在苏妄的感知中，那十万万生灵便似风中烛火，只需一口气，便能吹灭，不禁感叹了一声生命脆弱。 “古怪，并没有力之精魄的气息，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苏妄眉头紧皱，藏在袖中的手掌不断掐算，法印幻化。 得益于广化青华天特异的时空法则，苏妄灵识感知范围大了不知多少，早将这座恒星系扫了一遍。 可惜，在他的感知中，并不曾感受到力之精魄的气息，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因果，因此赶来这座恒星系。 “前辈，您在寻找什么，不如让小子帮您？” 见着苏妄眉头蹙起，羽公子立即计上心头，立即讨好，苏妄心头忽动，笑道：“难得羽公子这么主动，本座若不给你这个机会，岂不是寒了你的心？” “该死，这恶人是给我下套了！”苏妄答得干脆，羽公子立即打起了退堂鼓，心头大骂，口中急忙拒绝：“这，还是不要了，小子细想了一下，觉得前辈之事定然重要无比，小的人小力微，擅自掺和只怕会误了前辈大事！” “怎么，公子觉得本座好说话了，还是，你在耍本座玩？” 苏妄食指、拇指捏起，捏着羽公子放到面前，神色微怒，虚空之中陡然劈斥霍霍雷光，光耀十万里，照得羽公子面色一片苍白。 捏着？ 的确是捏着，此时苏妄身长十万丈，周身暗金，如神如魔，窍穴之中有电光迸溅，气机威严，那羽公子法体被苏妄生生压制，身形只有丈余大小，与苏妄庞大的法身相比，便似一粒微尘。 所谓天发杀机，星斗换移，苏妄境界高远，只是微微释放一缕气机，落在羽公子身上，即如苍天一般厚重，挤压得羽公子骨骼咯吱作响。 羽公子急忙大呼道：“前辈饶命，饶命，小子不敢欺骗前辈，请前辈吩咐便是！” 虽然很是想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但羽公子悬空的双腿，已经忍不住打起了抖…… “极好，极好，难得公子深明大义，你便去吧，记着，准时向本座报告！” 苏妄隆隆开口，话音方落，羽公子便觉一股磅礴大力施加己身，化作一道疾光飞掠而去。 “及时报告？话说，这混蛋难道在我身上施加了某种禁制？” 羽公子神色着急，急切间没顾得上自己的速度，更没注意到，几乎就在这瞬间，他已跨越了百万万里的虚空，砸在第三行星大地上。 轰！ 烟尘暴起，大地轰鸣，猛烈的撞击，在地上砸出一个十来丈的深坑，剧烈的声浪冲击得羽公子魂魄颠倒，然后，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同时向他发出了痛苦的申诉，齐齐呯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骨头，骨头……碎了！” 羽公子浑身瘫软，身躯凹瘪，仿似个破了口的水囊，费了一番功夫，这才将周身骨骼修复，勉强爬起来，手脚依然微微战栗，狠狠地啐了一口：“该死，这混蛋又阴了本公子？” “混蛋？公子这是再骂谁呢？” 一声冷哼从羽公子心头响起，羽公子心神大震，但见雷云汇聚，银龙翻滚，轰嚓一声，十来道水桶粗的电光瞬间劈下，只一轮，便把他劈得满脸焦黑，头发爆炸。 “前辈饶命，饶命，羽落再也不敢了！” “下不为例！” 羽公子厉声尖叫，口吐着焦烟，冷淡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雷云陡然消散。 他这才惊怕地舒了口气，隐约间，熔岩震颤了起来，就听得大地传来一阵整齐的轰踏声，面色大变，一把跳出深坑，大怒道：“是谁，哪个家伙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在他面前，是上万具身披重甲的甲士，各人横刀竖枪，枪锋攒刺，铁盾连壁，远远看着，即是一道冷森森的钢铁丛林，耀眼的寒光刺激得羽公子的瞳孔一阵收缩。 更让人惊惧的是，这一万铁甲聚集在一起，气息相连，血气冲荡，隐约间，冲荡的血气在虚空中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白虎虚影，虎爪狰狞，铜头铁尾，杀机四溢，隐隐间，压制着他的神通。 “好一群威猛甲士，此世明明道法不显，如何还能拥有这般威势，莫不是，这便是那……咳咳，前辈要我寻找的秘密？” 羽公子出声前便仔细感受过虚空中的灵气波动，他的感知，只捕捉到了稀薄、无力等等反馈，心中便有了数。 所谓人无常胜，天无恒久，天地轮回乃万事万物定律，连天地也莫能逃脱，不过是周期长短而已。 羽公子现在身处的世界，明显是陷入繁盛之后的衰弱期。 “古怪，古怪，这方天地灵气死寂，显是道法没落，天地陷入沉寂的征兆。然而，依然拥有这种能压制本公子的力量，一个不好，只怕连我也不能囫囵地走出去。不过，本公子替‘前辈’办事，他可不会眼睁睁看本公子被人碾死吧？” 羽公子心头冷笑，就见连壁的铁盾打开一个缺口，一名全身银甲的小将驾着一匹血红宝马，走了出来。 “此地乃大离皇都，上仙从何而来？”那小将突然出声，声音极是娇美，原来是个女子。 “上仙？” 羽公子心头一动，目光在小将身上隐晦扫过，收起杀机，整了整衣裳，做乘风御虚之状，老神在在道：“本座自广化仙境而来，游历红尘，路过贵地时不小心跌落了云头，想要借用贵地歇息几日，不知将军可能做主？” 小将的态度，显然是对他有些忌惮，又有些敌意。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称他为上仙，但羽公子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顺着杆子便自称了起来，更做出一副潇洒的姿态来。 总之，有便宜不占不是他羽公子处世道理…… 当然，他若能将因为被灰头土脸的遗容整理一下的话，或许还真有几分上仙的姿态。 遗容，咳咳，是仪容，一点小错误，还请不要见怪，总之，俺没说过这是羽公子必死的预兆…… 只说另一头，羽公子在十万铁甲面前大秀演技时，苏妄也走到了一处闹市之中，瞅瞅看看，行行顿顿，一点也不着急，路过一家酒肆，才要进去品评一番这个世界的酒水，就见着一个衣裳洗得浆白的落魄书生被两个豪仆大汉架着扔了出来，落得一身泥水。 “混账东西，你们竟然敢打读书人？简直是败类，张某一定要去府尊大人那里告你们一状。”那书生气得昏头土脑，不等爬起来，就坐在地上骂了起来。 “你也算读书人？张白忍，你的功名早被被革除，还敢自称读书人？本店正是因为仰慕士林，为正肃士林风气，看不得你这种斯文败类存在，这才动的手。说来不但无罪，还有功呢，府尊大人知晓了，指不定要要为本店颁发一块牌匾！” 但在这时，店里却走出了个伶牙俐齿的小二，反唇讥讽，把书生气得面白如纸，不几息，却把自己生生气昏了过去。 第465章 系统，不要，再来一次 “公子，听说你今日又去乾元斋了，那等地方已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去的，公子应该爱惜自己才是，为那……事，与萧公子等人置气实在不值。” “唔！” 张白忍含糊地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深思不属，清秀的小丫鬟将他破裂的衣衫修补完毕，暗暗叹了一声，收拾了针线，便退了出去。 但不知，张白忍之所以神思不属，不是为了她口中的萧公子亦或乾元斋之事，而是因为他的脑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叮，检测到傲天降智光环气息，发现目标，穷困潦倒，符合标准，晦气盈天，符合标准，众叛亲离，符合标准，贴身小丫鬟，符合标准，系统融合……” “叮，系统融合中，请等待……” “叮，系统融合成功，正在同步，请宿主稍待……” “叮，同步完成，傲天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最后一个冰冷的字眼消失，脑中蓦然一静，张白忍似是有些不适应，不禁发问：“系统？什么是傲天系统？” 子不语乱离怪神，读书人本不该妄言神明魔怪，大离朝士林风气更是如此，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抹除乱离怪神的存在。 可惜，张白忍打小就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人家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想要探明，渐渐沉迷，不可收拾。 张父张母在世时还好，有他们压着，张府也不曾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但在张父张母相继离世后，张白忍得了自由，行事无忌，终于惹出了风波。 三月前，张白忍过了府试，得了秀才功名，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得意非常，每日醉饮花楼，呼朋唤友，好不畅快。 大约一月后，张白人又与几位同窗好友相聚时，借着酒兴，一时按捺不住，吹嘘起自己收集了多少志怪孤本，奇录，要邀请好友前来观赏，更言之凿凿，于书中发现遗迹等等。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张白忍已经记不大清楚，只是迷迷糊糊地回了家，但在第二日，他宿醉还未清醒之时，便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入张府，将府尊亲谕展示，剥夺了张白忍的秀才功名。 而原因，却是重新校验府试试卷，发现了张白忍试卷存在雷同痕迹，经诸位考官共同研判，便有了这个决定…… 真真笑话，莫说张白忍不曾听过科考试卷封存后有重新校验的，便说校验，也不该是在科考成绩公布前的进行，何以盖棺定论后又整出事端…… 张白忍事后以为自己得罪了哪位大人，礼数不曾做全，因此托了好友萧公子代为行走，付出了好大一笔钱财。 不料萧公子前手得了他的钱财，后脚便不认账，直说绝无此事，把张白忍气得差点丢掉读书人的斯文，要与他撕扯一番。 但在张白忍酝酿如何找回场子，突然又发生张家商行老掌柜协同商行伙计卷走商行账底的祸事，为此事，张白忍几是赔得倾家荡产，这才将联袂上门讨债的多家债主打发。 不过，这还没完，似乎知道主家倒霉了，不过几日功夫，家中大小仆役丫鬟便跑了个干净，人走了不算，还把张府已为数不多的东西给拐了去，而他从小培养的书童更悄悄把张府的地契给卖了。 自此，张府终于落得山穷水尽的下场，除去还有一个小丫鬟不曾离弃，连此时身居的这座大院都不算自己的了。 还不知下个月要到哪里去落脚，张白忍一时忍耐不住，怒气狂生，要往乾元斋向萧公子说理，这才被人家扔到了街上。 “本系统为神界大帝，傲天大帝亲自打造的极品神器，傲天大帝威镇寰宇，横推八方六合，无敌天下，傲天光环之下，虎躯一震，众人纷纷拜服，甘做小弟，七界虽广，然，未有匹敌者！ 大帝将本系统遗留下界，是为在后裔中培养出下一代的傲天大帝。宿主，你做好准备接收传承了么？” 依然是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但在张白忍听来却是世间最美妙的事物，他忍不住遐想起所谓傲天大帝的风采，嘴角的口水是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他倒是不惊慌，便是那所谓的系统居住在他的脑袋里也不能叫他生出惶恐。 毕竟，志怪奇谈中不常有书生路遇狐仙，自此红袖添香，功名入手，过上了有事美人办，没事办啥的“好”日子；还有什么书生误入神山，与神女圣母暗结珠胎，诞下人神混血，此后坐看孩儿斗天斗地，手持开天斧砍了天帝，踹了凌霄殿，蹬上至尊宝座，他也能混一个太上皇做做…… 咳咳，这都什么东西乱入…… 总之，一穷二白，被逼着有上顿没下顿的张白忍已经豁出去了，便是所谓系统是邪魔假扮，他也做好了被邪魔吞噬的准备。 “那，那什么是七界？”不过，张白忍还是被系统说出的某个词语吸引，先问了个问题。 他张白忍，便是因这份欲图探究天地，发现乱离怪神的好奇心，才落得如此境地，但即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能绝了他这份熊熊的……八卦之心。 所谓，八卦不死，战斗不止！ 好在，傲天系统是个好系统，坚守有问必答的原则，没有其他系统的傲娇病。 “天地之中共分七界，分别是凡、灵、真、星、仙、神、天界。七界之中，天界高渺，有不死不灭之圣人居住，其余六界以神界为尊，傲天大帝便是神界大帝，横推六合，威震寰宇……” “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动不动就将大帝提在口中吧！”张白忍强忍着拍自己脑门的冲动，额头的青筋崩的老高。 虽然还不明白傲天系统的作用，但他至少看出了一点，那所谓的傲天大帝，必然是个极其自恋的角色，不然，这傲天系统用得着死命地夸赞么？ “检测到宿主对傲天大帝不敬，施以雷击惩罚一次。” 张白忍这才想罢，冰冷的声音陡然停顿，便有另一个机械声出言，才觉不好，一朵小小乌云汇聚头顶，随即，一道指头粗的雷光打下，直将他电得手脚抽搐，嘴吐泡沫。 “系，系统，我，我，知错了！” 张白忍磕磕绊绊求饶，乌云消散，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就听脑中的声音说道：“探明宿主轻视大帝是因心思驳杂，信念不存所致，请宿主早午晚三次诵念大帝之名，以净化心灵，纯化信念。” “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白忍已经知道了系统的手段，也无反抗之力，只能有气无力地应道，忽地面色一正，肃然道：“系统，我张白忍已经做好接受大帝传承的准备，请系统代为施教。” 张白忍正了正衣冠，朝着虚空拜了三拜，虽然不知道傲天大帝是否看着自己，然，礼多人不怪，最不济，也能让系统感受到到他的“拳拳之心”。 “张，张，张……” 哪知道，系统突然卡了壳般，顿在张白忍的姓上，死活过不去，张白忍渗出满头大汗，心中叫苦：“不会吧，傲天大帝可是横推六合的存在，怎么会做出这般不靠谱的系统来？这就……坏了！” 突然，一道红芒自张白忍印堂穴释放，流转周身，但在张白忍惊惶之时，系统冰冷的声音终于说话：“鉴定宿主血脉，不符合标准，宿主并非大帝后裔，系统脱离融合，脱离开始，将对宿主进行人道毁灭，毁灭开始……” “人，人道……毁灭！” 张白忍咕噜一声，咽下好大一口口水，惊得是手忙脚乱，急忙呼喊：“系统，系统，你一定是弄错了，本公子一定是大帝血脉，一定是。” “系统不会出错，傲天大帝姓龙，大名龙傲天，威震寰宇，横推八方六合，系统不可能认错！” 系统断然否认，绝了张白忍的希望。 但在这时，一阵阵的酸楚感从五脏六腑产生，疼得张白忍抓心挠肺的，便似要被融化了一般，他强忍着痛苦，脑筋疯狂转动，目光突然一闪，厉声呼喊：“系统，我姥爷姓龙。对，姓龙，本公子绝对是大帝后裔，只是血脉稀薄了些，请系统在鉴定一次。” 酸楚感戛然而止，又一道红光自印堂涌出，但在张白忍胆战心惊之中，系统终于传来好消息：“检测到宿主拥有傲天大帝万分之一血脉，血脉不纯，暂定……符合标准，停止脱离，停止人道毁灭，暂停传承。现发布系统任务，完成任务，提升大帝血脉，接受传承！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是！” 能活着总比死去好，更何况，只要提升血脉纯度，就能获得傲天大帝传承，张白忍应得是极为痛快，眨巴眨巴眼睛，就等着系统发布任务。 “击退混混：每一只宿主都有一群需要击倒的混混，任务，击退混混。武器：飞砖一块。奖励：黑虎掏心拳，提升血脉纯度千分之一。” “啊！” …… 大离皇都，皇城，越往内城走去，羽公子感受到的压制就越是强烈，便在踏足皇宫时，压制终于到了最强之时，他的实力，竟然被压下了真人境。 “有些意思！”羽公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第466章 飞砖术 一声尖叫从门外传来，张白忍面色骤变，听了出来，那出声的正是他家的小丫鬟红袖。 遭遇了众仆背叛，张白忍对不离不弃的红袖小丫鬟愈发亲近。再则，傲天系统选定他，其中一个标准不正是那什么……贴身小丫鬟么？ 原来张白忍还不曾想过贴身，咳咳，什么的，继承系统之后，张白忍便已将红袖当做了自家的一份子，容不得他人染指。 “为了系统！” 张白忍血气涌动，高呼了一声，抓着不知何时被他提溜在手上的板砖，打开房门，便冲了出去。 然而，一步之后，张白忍的胆气又是一虚，迈出的步子差点倒了回去…… 那站在他家院子的，却是十好几个臂纹青章的喇虎，各人赤着胳膊，左青龙，右白虎，叉着腰，抖着胯，流里流气的围成一圈，把红袖小丫鬟堵在里头，嘻哈怪笑，吓得人家小姑娘薄唇紧咬，俏目含泪，真真是我见犹怜，喇虎愈发猖狂。 “哦，这不是读书人张公子么？来，来，兄弟们，正主来了，兄弟们与他亲近亲近，至于人家小姑娘，回头咱们有的是时间。” 眼见张白忍出来，喇虎之中走出个面绣虎纹，宽肩细腰的大汉，嗤笑了一声，惹得一干无赖汉哈哈大笑，张白忍的腿脚发软，嘭的一声，撞在身后的门框上，把手中的板砖掉了下来。 “哦！这是干嘛，张家公子莫不是要奇袭我们？” 众喇虎目光一凝，大汉面色放冷，眼中凶光乍起，骇得张白忍面如白纸，胆囊都快吓破了：“严老虎，你来做什么，刘家那笔账我早就还了！” 这句话说得张白忍是色厉内茬，半点威势也没有。 原来，这大汉张白忍也认识，却是高州府雀花帮的头号打手，真实姓名无人知晓，然其匪号严老虎在高州府地界却广为人知，专门承接下九流勾当，也算得“响当当”吧。 这两月张白忍与严老虎打过不下三次交道，但次次都不是很美妙的样子…… 严老虎大汉面无表情，捡起张白忍掉落的板砖，掂量了两下，塞入张白忍手中，张白忍再抖了一下，就听严老虎冷笑道：“张公子，刘掌柜那笔账是结了，不过，你欠萧公子那笔账人家可记得。” “胡说八道，我欠萧怀义钱财？真真天大笑话！”张白忍气得是目眦尽裂，一时竟忘了怯弱。 严老虎嘿嘿冷笑着，也不答话，只管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欠条，抖了抖，展了开去，亮在张白忍的眼前，却见那白纸上写着：兹借萧府纹银一千五百两，张白忍字等字样，空白处还印着他张白忍的印信，真真是……如假包换。 但张白忍早记得，他的印信已被书童张原卷走。 “好，好，你们果然要置我于死地？” 到的这时，张白忍哪会不知，书童张原的行为必是受了萧怀义的指使，萧怀义要将他往死里逼了！ 张白忍手舞足蹈着，试图扑上去，夺下“欠条”，严老虎猛地抽身一避，飞起一脚，便将张白忍踢飞了两丈远，面色冷然。 “张公子，白纸黑字在此，你这是要赖账了！” 严老虎暗暗示意，一众喇虎嘿嘿冷笑，围了上去，各人眸光闪动，闪烁凶光，小丫鬟红袖试图闯过喇虎封锁，“护卫”他家公子，却被两个喇虎架着，推到墙角。 “赖账？” 然而，这个时候，被踢飞的张白忍却突然大笑起来，形如癫狂，趴在地上的身子剧烈颤抖，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严老虎，萧怀义是叫你来杀人的吧？想必，我张府的家产，大半都在他手中咯。” “原来张公子也不是很蠢啊！”严老虎冷笑着，倒不介意道出事实。 在他看来，张白忍就是一条扔地上的咸鱼，都快被人踩烂了，还想翻身？ “人啊，总是太贪心了，得了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吃不好，睡不安实，担惊受怕之余，便想着，不如斩草除根算了。话说，其实这也挺有道理，杀人，果然是最简单的。” 张白忍笑着笑着，突然叹息起来，严老虎突然不安，目光示意，一个喇虎站出来，取出别在腰间的砍刀，狠狠地劈了过去：“装神弄鬼之徒，还读什么书，不如去当神棍算了。” “飞砖术！” 但在这时，只见着一道红光从张白忍身下飞起，咻地一声，砸在喇虎的脑门上，只砸得是脑花四溅，红白飞落。 各人皆是一惊，严白虎更是寒毛竖起，心中寒了一片。 却见张白忍拍着衣裳上的尘土，努力坐在地上，嘴角溢血鲜血，冷笑着：“说的真好呢，我不就是因为说了几句神怪之事，至于这般不依不饶？张某行事无愧天地，你们以此罪定我，我若不坐实了，你们岂不是很失望？” 便在他的手中，抓着一块一掌宽的红砖，表面粗粝，皆是粗糙烧制留下的断痕，看不出半点的不寻常，独独，红砖上滴落得那一滴滴混合脑花的鲜血叫喇虎们眉头暴跳。 “飞砖：傲天系统出品，拍人专用，自带必中属性。使用方式：积蓄怒气，致命一击。友情提示：使用之前，请务必大喝一声。傲天出品，必属精品！剩余使用次数：九次！” 这便是张白忍定睛看去时，突然出现在他视框内的信息，简单明了，一看即知，一用就灵。 当真灵的很，这不，就了账了一个。 轰咚！ 张白忍话音方落，被一板砖拍破脑壳的喇虎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震得院子里的浮尘震了震，喇虎们终于惊醒过来。 “你，你这使的什么邪术？” 众喇虎呼喝叱骂，不敢上前，张白忍残酷地笑了一声，突然转向严老虎：“邪术？把你们打疼了就是邪术，嘿嘿，无知之人，岂知我辈大系统神术？看招，飞砖术！” “不好，小子欺我！” 严老虎见张白忍转向他时就暗道不妙，再见他开口，本能地就将一个手下拉在身前，自己却使了个懒驴打滚，躲了下去，余光一瞥，正见着一抹红光飞来。 可惜，他太小看张白忍的飞砖术，或者说太小看了傲天系统。 红光疾速，一顿一转，半空中划出一个风骚圆弧，恰似一个骚气满满的漂移，呯的一声，又转回了张白忍的手中，只留下懒驴打滚把自己滚成死老虎的严老虎。 “老大！” “恶贼，我要杀了你！” “为老大报仇啊，杀了着邪魔！” 众喇虎呼呼喝喝，喊得声嘶力竭，但在下一刻，作势就要冲来的众人动作皆是一顿，不约而同地向外奔去，一哄而散，倒把张白忍吓得一身冷汗。 毕竟，系统写明了，飞砖术的使用次数有限，喇虎的数目却远超飞砖术的使用次数。 若喇虎们真有破釜沉舟之心，只怕，跑得就是他张白忍了。 “人性之私，盖莫如是，生死之前，血气之勇能有多少威风？” 张白忍冷笑了一声，拉起神色有些呆滞的红袖小丫鬟，往屋里奔去：“红袖，张府是不能呆了，快快收拾东西，随本公子去外公处避避。” 话才说完，张白忍身形一顿，猛地顿足，一股醍醐灌顶之感从天灵灌来，冰凉凉的，却有一阵剧烈的灼烧感自血脉深处传来，冷热交锋，好似两根钢丝绞过他的骨骼肌肉，疼得他面色惨白，身躯剧颤。 好在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不过消耗了两个呼吸，张白忍勉力吸了一口气，猛地一咳，咳出几口黑色血块，吓得红袖小丫鬟神色紧张，扶着他的手臂，连连呼唤。 “公子，公子！” “无妨，红袖你快去收拾东西，迟则生变！”见着红袖犹犹豫豫的样子，张白忍不得不加重语气，呵斥了两声，小丫鬟这才犹豫而去。 “这便是纯化血脉的力量！” 红袖才离去，张白忍忍不住握住了拳头，双拳崩打，猛然踏出一步，用出一式猛虎下山。 却见身如长弓，双拳一上一下，似重炮轰击，打得空气隆隆震荡，在他身上，更有一种冰寒的煞气散发，混合着张白忍连杀两人的杀气，愈显霸道。 随着那几口黑血咳出，张白忍治愈了陈年旧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阵舒爽感觉，周身似有用不尽的气力。 张白忍知道，这必然是纯化血脉的力量，而他打出的拳力，便是系统的另一个奖励，黑虎掏心拳，借由灌顶，直接抵达大成的境界。 “啊！” 一声惊呼从身边传来，张白忍心中一惊，从拳法沉浸之中惊醒，却见红袖面色煞白，手中的包裹掉落地上，知晓对方是被自己的煞气惊了心神，急忙收了拳法，拾起包裹，拉起红袖便往后门走去。 “红袖，你觉得公子刚才像什么？” “好像一只猛虎！” 走出张府，张白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隐然有种直觉，这一去，再难回到这座住了近二十年府邸。 “萧怀义，你们欠我的，迟早都要加倍偿还回来！” 第467章 三少奶奶的肚兜 飞泉宫，四大上将屹立两旁，身形雄伟，血气似炉火，十八名伏远大将虎视眈眈，气息凛然，各人明甲执盔，目若冷电，一时威风赫赫，将这飞泉宫映衬得森罗如狱。 “好一个下马威！” 羽公子冷笑一声，无视迫来的目光，目光睥睨，神光辉烁，横扫四方，蹭蹭蹭，踏出了三步。 崩！ 一步而琴弦瑟，恰有无端五十弦轻轻波动，涟漪骤散，虚空一震，一干冷视威风的大将心绪泛起难言情绪，似哭似悲，欲哭无泪，不知悲从何来，哭从何至。 轰！ 两步而山峦倾，若有若无间，有海啸山崩冲击，轰隆咆哮，天地皆震，山峦崩倒，各人如受惊惶，鼠窜暴跳。 咚！ 三步而钟鼓鸣，晨钟阵阵，暮鼓悠远，天地当苍，无垠旷远，大道在上，不明不清，视界之中，只余苍白，混沌难堪。 “上仙！” 但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声音突然在这难明难尽的世界中响起，世界破碎，呯零粉碎，众将尽皆色变，仰天喷血，却也破了羽公子布下的杀机。 “好厉害的人物，真真了得！不说，仙道已经没落了么？” “哼！” 各人面色稍白，目光闪烁，羽公子傲然轻哼，抬起头颅，渐渐走进，但有一尊银甲女将紧随其后，银盔覆面，长发如瀑，齐腰垂落，婷婷英挺，飒然利落，虽看不见其面容，亦可以想象她的容姿，定是个有决断的奇女子。 众将伏身下拜，皆道：“见过郡主！” 一声拜喏震动宫殿，回音震荡，愈发衬托此女不凡，羽公子面色微变，姿态被破，很是难看地看了一眼银甲的女将，忽而一笑，露出一丝难述的古怪。 “众将免礼，我与诸位介绍，这位是来自广化境的上仙！” 女将轻轻颔首，以为还礼，各人抬起身形，再看羽公子，并齐声唱道：“见过上仙！” 一声喝唱，众人拜下，头顶各自冲起一片气血，连成铁壁，视目之中，那铁壁隆隆砸来，占据当空，气势极其逼人，竟压得羽公子身躯又沉了几分。 “果然还要试探啊，不过，本公子最不怕挑战了！” 羽公子大笑而起，身躯一颤，陡然暴涨，长九百丈，粗手粗脚，一掌横排过去，气爆轰鸣，粉碎铁壁，众将闷哼一声，齐齐倒退一步，却未再出现仰天吐血的场景。 “咦，还算有些名堂！” 羽公子微微一笑，收了法体，那女将微微摘下头盔，却是一个容貌极其清秀的女子，峨眉似秀剑，眸光如星彩，巧笑之间，英姿勃发，羽公子怔了怔神。 “好，好，好，此女本公子要定了！” 羽公子眼神炙热，目光肆意，惹得众将神色不满，怒火呈于色，那女子也皱了皱眉，就听一声大笑，一尊身形奇伟的男子虎步龙行走来，其身伟岸，其光辉煌，周身绽放莹莹红光，如血如钻，却不给人邪恶的感觉，反而有种纯净而霸烈的感觉，隐隐压了过来…… 此人散发的气机已不弱于羽公子，在他身上，羽公子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忌惮感，激得他气血涌动，心间莫名生出一阵冲动，生起无限欣喜。 “好，好，也该本公子时运高照，你这恶贼好运到头了！” 这种冲动羽公子并不陌生，应该说自他“重生”以来，每逢大运时，便会产生这种冲动。 洞府高人传承时如此，闯荡仙府时也是如此…… 事实证明，每每这种冲动产生时，必是羽公子鸿运当头之时，除了，某次金吾仙府内遇到了某个恶贼…… 想到那个恶贼，羽公子急忙压制自己的喜意。 以他对苏妄的试探，苏妄在他身上设下的禁制只能探知他的行为，而不能探知他的想法。 否则，你当真界之中，游走各方，极擅借力打力的羽公子真是一个蠢货，人为刀俎之时会因暴怒失态，失口得罪苏妄，无妄遭了雷劈…… 那不过是他对苏妄试探而已！ “见过殿下！” “见过兄长！” 男子气息霸道，如众神之王，风采威严，众人齐齐相拜，心悦诚服，如同觐见王的臣子。 而他，的确就是他们的王。 各人这边拜下，羽公子傲然的姿态愈显独特，他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惹得那众将大怒，便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沉稳的女子也露出了不满。 “放肆，殿下面前也敢放厥，让本将与你讨教一下！” 当即便有一尊金甲大将走出，鼓荡气血，身躯升起一阵惨烈的气息，盘踞成一只低吼的金钱豹身长逾百，摇头摆尾，气息森然。 “凝气化形，以气血而化，融合军气、杀机，走得终究还是道家三花的门道，不过如此！” 羽公子煞有介事地点评，众人大怒，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双目之中闪烁煌煌幽光，仿似能照尽幽冥。 在他的目光下，羽公子竟生出了一种被看穿了感觉，心中一紧，忽而大笑道：“好，好，原来凡间也有殿下这般人物，能见识殿下的风采，羽，不枉此行！” 此言一出，飞泉宫内又是一阵叱骂。 那羽公子自比上界仙人，将此间比作凡间，岂不是暗示相轻他们，众人岂会不怒？ “能见识羽上仙这样的人物，慕英也很是欣喜呢，金叱，上仙不与你计较，还不谢过上仙！” 然而，男子却不计较这个，言辞一转，轻斥了一声，金甲大将金叱连忙收敛气息，半膝跪下，重重应诺了一声，行到羽公子面前，郑重抱拳，竟真的向他道谢起来，言辞真切，看不出半分的怨言。 “好厉害的御下之道，当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羽公子神色一凝，终于对男子生出忌惮，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还了一礼，男子拂袖一招，笑道：“今日喜，岂能无酒？” 言罢，飞泉宫外便有一阵金击敲打，玉罄轻鸣，有彩衣宫女翩翩而来，如蝶如花，姗姗起舞，温婉小婢来往轻行，只半盏茶，便布置了一座华丽盛宴，众将各安其位，飞泉宫内，一时尽是欢笑。 饮宴间，又有四大上将，十八名伏远大将联袂而来，不断劝饮，羽公子来者不拒，豪爽非常，惹得众将忌惮。 与酒过三巡，男子拍了拍掌，钟鼓玉罄之音放低，就听他道：“听离儿所言，上仙要在大离歇息几日，不知几日是多久？” “也可能是三五日，也可能是三五年，只待本仙人找到想要的东西！”羽公子不紧不慢地品了樽中美酒，眼神朦胧，似有说不出的安逸。 闻言，飞泉宫内又是一静，就见着四大上将齐喝了一声，一步踏出，便将羽公子团团围住，杀机迸起。 “贼子，也敢在大离撒泼？” “怎么，刚才一起上都不是本仙人对手，以为四个人就能拿下本仙人？” 羽公子目光微斜，浑不在意，大口喝着美酒，姿态狂野，一滴滴碧绿的酒浆顺着他的下颌，流在了衣领上。 四大将神色俱是铁青，同时擂起拳头，只听得一声爆响，血焰冲得十来丈，拳风如虹，打得虚空生电，照耀熠熠白光，拳风之下，羽公子周遭十丈尽成齑粉。 羽公子避也不避，只管豪饮不断，任由四只拳头打在身上，仿若打来的不是拳头，只是四片轻羽，任由拳力强横，也不曾伤害了丝毫，颇有一种你强任你强，我自如大山的安稳。 众人神色皆是一震，目光闪烁，唯有男子与那叫慕离的女子面带微笑，神色始终淡然。 “如何，本仙人可够资格？”羽公子遥遥一敬，吞下最后一口酒浆，摔杯而起。 “上仙大才，孤王佩服！盘王仙府之行，自当算上仙一份，上仙等待几日便是！”男子放下酒樽，拂袖而去，龙行虎步，气息依然霸烈，一如他来的时候那样，自有四上将，十八大将紧随着他，离了飞泉宫。 男子慕英的行为，其实都是试探，试探来意，试探资格，其中的道理羽公子不是很明白，不过，他很聪明，知道有时候不该多说，只管由着对方来便是。 因此，他通过了慕英的试探…… “恶人，你想不到吧，本公子到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羽公子悠然想着，随手抓住一个起舞的宫女，拉到怀中，举起酒樽，狠狠灌了宫女一杯，只将宫女灌得面色绯红，气喘娇娇，他得意地把眉头一撇。 果然，就见着不曾离去的慕离秀眉转起了不悦。 “下次，该是你了！” …… “没完没了：击退萧府大供奉萧如意追击。任务奖励视完成结果而定：击杀萧如意，奖励牛魔大力拳；击杀二供奉萧划水，奖励下品星器阿生的大桨，群英刀法；击杀小喽啰，奖励萧家三少奶奶肚兜一件，迷魂香一炷；无伤害，无奖励。” 山洞之中，盘膝之中的张白忍陡然睁开眼睛，眼中露出既森芒又古怪的笑意，虽然很想愤怒一下，但傲天系统的语言，实在让他生气不起来。 三少奶奶的肚兜，这玩意敢给他，也要他敢要啊！ 第468章 阿生的大桨 “算了，这系统调皮也不是第一次，习惯习惯就好。”张白忍自我安慰着，看了一眼睡着正想的红袖丫头，走出了山洞。 是啊，习惯习惯就好，但是，张白忍表示，他实在无法习惯。 谁能告诉他，在这种被追杀的紧张气氛中，系统发布的任务，为什么总有一种胡闹的即视感！ “一定是因为我的傲天血脉太稀薄了，系统不太重视我的缘故，一定是，等血脉渐渐纯化，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张白忍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也有了奋斗的动力。 若然，让所谓系统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定会撇着嘴，非常不屑地告诉他：“少年，你想多了，本系统想胡闹就胡闹，谁能挡得住！” 系统，撇嘴…… 好吧，系统不会撇嘴，但苏妄会，想撇多少度就多少度。 没错，所谓的系统，就是苏妄！ 说一时兴起也罢，说因缘际会也罢，总之，苏妄这个新嫩系统，就开始走马上任了，就目前来看，他还是很称职的。 能不称职么？ 不过旬月功夫，这任务都发布了好几十个，当然，若是责怪苏妄折磨宿主，便不免太冤枉了他，怪只怪萧府实在逼人太甚。 至于苏妄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有苏妄自己知道，不然，每每触发的击杀任务又是怎么来的？ 苏妄表示，一切都是宿主杀性太大，与他无关…… 流风步！ 走出山洞，张白忍运起身份，纵身一跃，仿似一道流风，踏空而起，倏而飞纵，往来无踪，呼吸间便飘出十几丈，但有云无相风无形之态，潇洒非常。 这般身法，张白忍在一日之前是不敢想象的，更不觉得自己能用出来，但现在他已能熟稔应用，身形潇洒，仿佛浸淫了此道数以十年。 这一切，皆拜傲天系统所故！ 系统当然是万能的，咳，咳咳…… 选了一块平地落下，又等了一百余个呼吸，这才见着两个青灰甲胄的老者带着几尊大汉疾行而来，各人气血灼热，卷成烈焰，灼烧虚空，如同几只人形火把。 “傲天系统所传似与他们有些不同？罢，罢，系统是大帝炼制，自然比此界高明，我在这里计较什么？” 张白忍兀自思考，萧如意、萧划水已经带着几人站定，各人神色闪烁，显然是没有想过张白忍会主动等着他们。 “小子，你敢杀我萧家的人，胆子肥得可以啊？”便有萧府二供奉萧划水站出，呖笑连连，目光阴晦，幽芒闪动，便似草原上觅食鬃狗，天性狡诈，却贪生怕死。 张白忍目光闪过不喜，他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萧划水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然则，匹夫之罪，不在怀璧，而在无能，弱者无能，本来就是一种罪。但是，谁敢说我张白忍有罪？” 张白忍暗暗冷笑，猛然踏出一步，身形爆闪，刹那转折，拉出一道电光般的虚影，瞬息而回，待几人回神，他已站回了原地，右臂鲜红，一滴滴鲜血落下…… 那鲜血，都来自萧划水，他的胸口，已经被张白忍捅出了一个破口，血水堵都堵不住，形如泉涌，呃呃支吾了两声，便倒了下去。 “击杀萧划水，奖励阿生的大桨，群英刀法，奖励已经发放，请宿主查收！” 不出意外，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张白忍脑中便多了一门名叫群英刀法的武学，他的储物空间中，也多了一只灰扑扑的，其貌不扬的船桨…… 说是其貌不扬，其实已是夸赞，那大桨除了是个扁平形状，门板一般，从外形上，根本就无法将它与船桨联想起来。 所谓船桨，是张白忍再得了系统提示，这才“恍然大悟”的…… 哦，是这样啊！ 虽然不曾对阿生的大桨抱过期待，但看到这件下品星器的卖相，张白忍迅速熄了拿它出来使用的勇气。 “真是，有够丑的！”他忍住抽搐嘴角的冲动，再看向对面，露出一丝冷笑。 至于星器到底是个什么品级的法宝，抱歉，张白忍来就不是修行中人，请原谅他不知情的过错。 系统，嗯，系统肯定知道，但问题是，张白忍没问啊！ 他没问，系统就没告…… 嗯，就是这么简单！ “好，好！张白忍你果然有些机缘，把法宝、功法都交出来，本座饶你一命，甚至可以做主让你成为我萧家供奉。” 萧如意大笑走出，身躯一震，但有惨烈气息散发，仿佛叠嶂，冲荡数百丈高空，气息之隆，化作一只三眼的巨狼，细腰铜头铁尾巴，獠牙利齿，双目幽绿，悚然渗人。 “果然，萧如意的本事比萧划水高明了许多，难怪这次任务是击退萧如意的追击，而不是击退萧划水，萧划水只是个顺带的角色。” 张白忍瞳孔剧烈收缩一下，陡然发出大笑：“大丈夫有死则矣，废话什么？想要我屈服萧家，只怕你萧家房梁太低，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是么？就让本座见识一下！” 话不投机半句多半句多，两人同时出手。 一人横臂摆拳，身如长弓，微微弯曲，气势越来越重，虚空中陡然叫响猎猎虎啸，他陡然看来，眸光暗黄，如饿虎眈视，气机森芒，却正是黑虎掏心拳。 一人屈爪如电，指尖血气殷红，直至迸射，目光如炬，尽是幽然绿色，身与气合，巨狼仰天长啸，卷荡嘤嘤妖风，压向张白忍。 “喝！” 蓄气完毕，张白忍爆喝一声，一式猛虎下山，虎步逶迤，煞气凛然，身形忽摆，若左若右，呼吸间打出一拳，势如破竹，空气剖分，分到两旁。 一拳杀意、气势俱足，却是张白忍势在必得的一拳，猛然锤在萧如意身上，但听得噗嗤闷响，落在了一道绵绵的气墙上。 张白忍面色惊诧，却见萧如意虚伸着手掌，半空中巨狼伸下狼爪，趾爪扣拿，顶在前头，只是简简单单往前抓着，就顶住了他的拳头。 “什么？” “小子，去死吧！” 张白忍惊呼，不等变招，萧如意露出残忍笑容，巨狼抖了抖爪子，一股磅礴大力涌来，便将他掀飞出去，随即，只见着一道灰影打来，呼啦一声，划过一道惨光，便将张白忍抽飞出去。 那道灰影，是巨狼的尾巴！ 啪！ 虚空中一声炸响，张白忍炮弹一般砸在地上，接连弹跳了十好几下，撞断了两棵怀抱粗的大树，这才停下。 他努力了好几下，滑着脚，勉强爬起，声音虚弱：“果然，系统奖励是一环扣着一环，以我的实力，还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右臂已斜挂在身前，胸口上也有一道血痕斜拉着，如同扫帚，横扫而过，呼吸时隐隐渗透出血珠。 萧如意只一击，便将张白忍打得几乎无法动弹，真真是了得！ “小子，别怪本座不给你机会，献出仙缘，饶你不死！” 虽然听不懂张白忍的意思，但萧如意并不在意，睥睨扫视而来，目光极其轻视，旧事重提。 “哦，你想要仙缘，本公子给你就是！” 张白忍勉强冷笑一声，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的，手中一摆，便多了一张大桨，萧如意神色微变，嗤笑了一声，才要道一句什么玩意，张白忍横过大桨，重重拍来。 一桨横拍，虚空爆沸，如同拍岸之惊涛，跌宕奔腾，有海啸之音汹涌，隆隆震颤，萧如意变了脸色。 “阿生的大桨，来自奇侠张阿生的独门兵器，重三百六十三斤，以爱而铸，因情而舞，舞尽苍生，附加特效：惊涛拍岸——使用前请在心底默念一声：爱啊，你在哪里？ 备注：阿生的大桨，灌注了阿生对小莹的挚爱，与小莹的宝剑配套，效果更佳。” 这便是留在船桨形真器上的信息，在见到这道信息时，张白忍几乎是拒绝使用的。 奈何，现实总比想象的现实，活着，也比活活被打死的强！ 意识到不是萧如意的对手时，张白忍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拿出来试试。 至于别的什么宝贝，抱歉，还真没有…… 系统奖励虽然丰厚，但也不是无缘无故就给好处的，阿生的大桨，是张白忍得到的品质最好的法宝。 “狼啸四野！” 萧如意咆哮一声，巨狼扬天长啸，震破夜色，乍见四线血光升起，化作四道如钩如月的锋芒，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虚空跌宕，若卷苍生，惊涛轰隆，陡然淹没而来，巨狼只来得及呜咽一声，便被惊涛淹没，崩散成无形。 “你？” 萧如意大惊失色，只见一道疾影掠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以完好的左臂舞起一块门板……咳，咳，是大桨，噗嗤一声，便把萧如意拍入大地。 至于是否能死有全尸，张白忍可没有心思把萧如意挖出来检查检查。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 犹记系统所说，没有伤害，就没有奖励，张白忍岂会放过萧如意带来的人，目中精光一闪，便扑了上去。 第469章 群英刀法 “公子，你怎么能丢下小婵呢？”小丫鬟抹着眼泪，一抽一泣。 “那怎么是丢下？公子是看你夜里睡得安稳，只去去就回，就不叫你了！”张白忍故作夸张地道，努力争辩。 “总之，公子就是丢下小婵不管，公子若有不测，小婵岂能独活？” 眼见张白忍还敢争辩，小丫鬟愈加悲戚，只顾着抹眼泪，手上用的劲儿大了，便把张白忍疼得是头冒冷汗，小婵小丫鬟见了，急忙道歉，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话说，当夜萧如意放大招，巨狼长啸，声震四野时，张白忍便觉不好，匆匆收拾了对手，回到山洞，果然见到匆忙奔来，还光脚丫子的小婵小丫鬟。 小婵半夜被狼啸惊醒，不见了张白忍，可是吓得失魂落魄。 又是几日功夫过去，小丫鬟不依不饶，不时提及此事，张白忍是好说赖说，连连赌咒，这才把小婵安抚住，只觉对付这个小丫鬟，比对付萧如意来得还要困难。 这不，不就是换了次药，小婵几次失态，用劲过大，把绷带扯得是张直，好悬没让张白忍的断臂再断了一次。 断了之后如何再断，张白忍表示，只有……碎了！ 话说，他怎么不知道，原来小婵小丫鬟的力气，竟是这么大！ 问及小婵，小婵也做不知，只说离了张府之后，精力似是越来越旺盛，似有使不完的劲，但相应的，也越发嗜睡起来，算是后遗症吧。 “难道，小婵也有一个系统。”张白忍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便见着小婵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困意，不禁苦笑了起来。 得咧，今日的休息时间又要到了…… 又，好吧，虽然只有几天，但张白忍对小婵不定时进入睡眠的习惯，也已经习惯了，便似小婵也习惯了与张白忍相依为命，依赖着他。 “这丫头……” 看了眼被绑成蝴蝶的绷带，张白忍宠溺地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把不知何时自己肩头呼呼大睡的小婵背起。 小丫鬟则挪了挪瘦小的腰肢，自觉得搂住他的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态，嘴角带上一抹微笑，继续沉睡。 好吧，张白忍承认，其实，他的伤势早就好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在他身上根本就不适用，但他却忍不住继续装作伤势未愈，享受着那一份的亲昵。 人生苦短，得行乐时且行乐，当珍惜时需珍惜，这就是他悟通的道理…… “萧怀义，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幸福！” 按理说，击杀萧府大供奉之后，萧府对于张白忍而言，便当是一只臭虫，想怎么碾死怎么碾死。 可惜，击杀萧如意之后，张白忍再次接到了一个击败伏远大将萧恩义的任务，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结束。 …… 萧府，小风弄楼，对阙赏花！ 萧怀义年不过及冠，剑眉星目，俊美的仿若从画卷中走出，俯身雕栏，凝望楼下的花圃，薄薄的雾水沾湿了他的青衣，顺着他的发梢滴下，却愈显着他的清儒高雅。 这样的男子，不自觉就能让人生出好感，若能为友，一定是一件乐事。 难怪张白忍在功名革除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萧怀义！ “没想着小小的蚂蚁也摇身变做猛虎，啧啧！可是，不知道本公子最讨厌麻烦么？你就不能死的干脆些呢！” 举起中的玉杯，萧怀义面色转冷，问道：“大哥怎么说？” 便有一声阴测的声音答道：“大公子在皇都有要事，不便离开，听闻家中之事，已派出三位偏将级别强者前去缉拿对方，另，大公子示下……” “说！”萧怀义捏着玉杯的手拢在袖中，指节苍白。 “大公子示下，二公子还请专心读书，他已在皇都打点好一切，待得明年开春恩科大考，必让萧家蹬列世家之列，这些小门道，还是不要玩弄的好。” 话音才落，阴测的声音已经消失，萧怀义面色骤变，狠狠掷下玉杯，将之摔得粉碎。 “读书？好的很哩！三名偏将，好大方呢！萧家有你恩义公子，已为世家大阀，何必要我装饰门庭？” 萧怀义俊美的面容扭曲，双目灼灼，好似燃烧的鬼火，狠狠地发泄了一通脾气，冷笑几声，走下阁楼，自有一道模糊的身形显现，看了眼破碎的玉杯，再化入阴影。 …… 轰！ 张白忍慢慢练着拳法，身形缓慢，如同陷入泥塘的老牛，然而，一招一式但能见到沛然大力，肘击膝撞，扯得虚空隐隐扭曲，微微一震，便能打出气爆，轰鸣隆隆。 这套拳法，便是系统奖励的牛魔大力拳。 如此俗套的拳名，张白忍原是不打算练的，盖因，张白忍从系统中得到功法，总能一蹴而就，直接晋级大成之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系统的福利，张白忍可没有心思自己慢慢熬练拳法，一步步练习。 然则，依据系统所言，牛魔大力拳能极大程度激发他的傲天血脉，长久习练，自能纯净血脉，不必一味依赖系统。 就由不得他不动心了！ 轰！ 一套拳法打完，张白忍躯体一震，皮膜震颤，发出类似蛮牛的低哞，大喝一声，轰然打出一拳，这一拳轻轻飘飘，不闻半点声息，抹过虚空，空气轰然爆开，炸得方圆百丈一片狼藉。 张白忍缓缓收工，皮膜通红，却不见一滴汗水流出，整个人似蒸熟的虾仁。 这一拳却是牛魔大力拳练至小成的表现，炼膜完毕，皮膜如鼓，自动开阖周身毛孔，不使热量散发，积蓄体力。 当然，也是系统福利之一。 “公子，你的皮肤越来越好了！” 才收工完毕，小婵就走上前来，双手托腮，一脸羡慕，恨不得扑上来抚摸的样子。 张白忍忍不住大笑道：“要不，公子将这套拳法教你耍耍？” 他倒没有私藏的想法，一路追杀，一路逃窜，许是因为杀过人见过血的缘故，张白忍渐渐心志愈发坚定，渐渐明心见性，愈发不拘小节。 “才不要呢，一点都不好看！”小婵摇了摇头，坚决的摇了摇头。 张白忍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毕，身如疾风，踏地穿空而出，一步跨越百丈，轰然打出一拳。 这一拳如箭矢，如长坠，拳风之前，古树粉碎，他在默默一震，拳头上皮膜震动，拳劲贯彻，轰然贯出，气爆炸响，十几个明甲执盔的大汉横身跌出，犹在半空，便被拳劲轰中，炸成漫天血雨。 “西郡三将，等你们好久了！” 张白忍长啸震空，就见着三尊裹挟血焰的身影联袂而起，血光凝聚，化作三个光巨人，百丈高，气势威严，并举大刀，狠狠地劈了下来。 “围殴么，当本公子是吃素的么？” 张白忍冷笑一声，于此同时，他的脑中同步浮现出傲天系统的提示音：“败将：击败伏远大将萧恩义麾下西郡三将。奖励：牛魔大力拳提升至大成境界，血脉纯净提升百分之十。” “嘶，这次奖励好丰厚。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不过，本公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张白忍心中燃起熊熊战意，怒喝一声，却见着一只蛮牛虚影浮现，皮毛油亮，筋骨矫健，一对弯角如同钢刀，猛然蹬起前蹄，狠狠地踏了下去，大地如同水波起伏震荡，血焰光巨人身形歪趔。 “好机会！” 张白忍大笑一声，两脚一跺，冲天而起，手掌一翻，手上便多了一面门板宽的船桨，倒拖着，猛地劈了出去。 “云长擅使拖刀技！” 一道月牙刀锋闪过，长二百丈有余，如同斜月西升，但见黑夜寂静，皎光灿漫，惹得红光渲染，一道殷红血迹漫洒当空，张白忍抽桨转身，唱诵着似谒似诗的怪句，面色如血，稍沾即走。 在他身后，一尊血焰光巨人倒地，身形断裂，破碎的血焰零星燃烧，渐渐凋零。 一刀，他便斩了一个偏将级的强者。 这门刀法，便是张白忍上次任务时，张白忍得到的另一件奖励，群英刀法。 刀名普通，刀法却不普通…… 一刀建功，二将神色剧颤，见到不对，转身就走， “虎痴双刀砍人疾！” 可惜，他们快，张白忍更快，血面变作黑面，有虎纹浮现，踏出流风步，身似狂风，瞬息间袭至一将身后，大桨一转，陡然分裂成两把，如持双刀，持刀劈砍，刀锋迅疾，舞做一团炙耀的白光，炮弹一般砸了进去。 那将眼见逃不及，大刀乱舞，血光滔天，照耀当空，如同升起了一轮血日，日曜凶猛，轰然爆发。 铛铛铛铛…… 虚空间，只听金铁交鸣不绝，狂舞的血焰光巨人身形一震，一抹白光从他身后穿出，巨人轰然炸开，血焰纷洒当空。 却是，直接被张白忍透身而过。 “快走，此人的境界至少能堪比诸位大将，非我能敌！”最后一将见了，心神剧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逃窜速度激增。 张白忍冷笑一声，黑面再变，却变作了一张小白脸，神色严肃，又把大桨并成一把，举桨一指，刀光古锭，照耀八方。 “江东古锭撼凶光！” 第470章 英华楼 皇都，西郡，伏远大将军府，百花园，萧恩义剑舞狂澜，一剑出而分万光，飞光清冶，剑影如翎，清晰明辨，剑光反转之间，照耀出一片片皎洁的光影。 那光，却是血色，附着萧恩义凝练的血焰能量。 血焰本是霸烈灼热之物，偏偏，在他的手中显现了另一种相反的性质，轻柔如波，光彩纷呈，足见萧恩义操纵之精妙，其武艺之高明。 却在这时，萧恩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倨傲的面容，手上微微颤抖了一下，附着在剑锋上的血焰轰然炸开，一团团，一蓬蓬，迅速点燃，焰火滔天，将这满园的娇花烧成了飞灰。 “哼！”萧恩义怒哼一声，收剑回鞘，淡淡道：“何事？” 一名甲士站在花园门口，神色忌惮，听闻萧恩义问话，不敢迟疑，忙半跪于地，上报：“三将失去联络。” “何时？” “半日前！” 萧恩义神色微动，这才显现出几分惊疑，再问：“二公子在哪里？” 三将正是萧恩义派去截杀张白忍的西郡三将，半日前，三人才通过军中情报通道，汇报了一次军情——去往截杀张白忍。 “前几日称在南开府呆的闷了，去往江都府散心。”甲士头上，不禁冒出潸潸冷汗。 因为，另一份情报中，张白忍也在往江都府的方上。 “江都府？吾家小弟真是调皮的紧呢！” 萧恩义怪笑一声，花园内的血焰疯狂弄舞，火光愈发凶猛，甲士不觉有些胆寒，冷汗沾湿盔甲，冰凉冰凉，冰得他好生难受，便听萧恩义吩咐道：“传令下去，着恩义军出动，与本座一起，开赴江都府，本座要亲自见识一下，这个张白忍，到底有几头几臂？” “诺！” …… “公子，那上面是你？” 城门外，小婵怯生生地指着墙上的画影，一脸惊疑。 却见江都府高大的城墙上是一溜的画影，张贴的，都是通缉“汪洋大盗”张白忍的通缉令。 依通缉令上所记，张白忍张大盗是个坏到流脓水的坏蛋，所谓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只是日常活动，真正恐怖的，是他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习，传闻中，张白忍喜啖人肉，每日无肉不欢，曾有一日间吃空一座百户乡里的恐怖记录。 不过，这是他么？ 便以张白忍的心性，看到这么一通大书特书的通缉令，也变了颜色，何况小丫鬟小婵，无意之下失言，把张白忍吓得一跳。 “臭丫头，怎么说话的？” 张白忍脸色微变，忙把这没轻没重丫头的嘴巴捂住，转头四顾，见着周围的人不曾注意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呜呜呜！” 但在这时，一阵温热气息喷吐在张白忍手心，似如温香暖玉在手，惹得张白忍心神一荡，就觉脚背一痛，趁机被小婵逃了出去。 “好你个丫头，竟然欺负到你家公子头上了？” “公子，你说错了，明明是脚上，哪里是头上了？” 张白忍瞅了瞅脚背上那个清晰的鞋印，再瞅瞅对面吐着舌头的小丫鬟，气都不打一处来，呼喝了一声，便扑了过去。 小丫鬟小婵自当不甘雌伏，娇笑了一声，躲开了他的扑击。 两人玩玩闹闹，小跑着跑进了江都城城门，惹得几位古板老夫子叹息世风日下，守门的兵丁羡慕嫉妒，只以为他二人在做荒唐无状的富家公子游戏，也不曾拦下他们盘问一番。 殊不知，刚才跑过去的，可是能让他们连升三级的两名“通缉要犯”呢！ 进了城门，避开守门兵丁的视线，小婵小丫鬟这才收敛调皮姿态，蹲踞给张白忍行了一礼：“公子，小婢刚才无礼，请公子恕罪！” “无礼？小婵刚才机智灵敏，公子刚才可是欢喜的紧呢。” 张白忍失笑上前，为小婵擦拭着额上的细汗，刮了刮她的鼻子，惹得这姑娘耳根绯红。 张白忍也不理她的娇嗔，直将她的小手牵起，在这江都府内闲逛了起来。 虽然武艺日益精湛，张白忍已能小幅度改变自己的容貌，也占得“身手了得”，从拦路的山贼劫匪弄到不菲的身姿，偏偏，便不曾弄来路引。 若真叫江都府的兵丁盘问住，张白忍虽不惧他们，却难免要坏了心情。 话说，自南开府一路而来，张白忍可过够了野人生活。 “复仇：巳时前赶赴英华楼，闯三关，斗诗才，手刃萧怀义。奖励：下品星器小莹的宝剑，血脉浓度提升百分之三十。” 突然，系统冰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张白忍面色微变，眸光中，陡然迸放出杀机，吓得小婵丫鬟就是一机灵。 “公子？” “无妨，今日公子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 张白忍勉强笑道，小婵却倔强地摇了摇头，张白忍蓦地一笑，回想起自己答应小婵的话，点头道：“好，公子带你闯关去。” “嗯！” …… “子度，你是嫉妒了？” 某处莫名空间，一句古怪调笑响起，苏妄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俺是为他好，省得仇恨憋在心里，闷坏了心情，对就是为他好！” …… “公子留步！可有拜帖？” 还不等进入英华楼，张白忍二人便被英华楼外的小厮拦住，伸手向他们讨要拜帖。 英华楼是江都王产业，江都王为大离皇朝一品亲王，执掌江都府军政二权，权利之大，未敢想象，有江都王撑腰，谁敢在英华楼闹事？ 没有拜帖？抱歉，不能进去！ 想要进去？好，请去闯关把！ 张白忍摇了摇头，小厮也不答话，只把神色一变，伸手一引，示意侧门而入，眼神斜睨，甚是趾高气扬。 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小厮如此作态，张白忍也不动怒，拉着显出愤色的小婵丫鬟，从侧门进入，在门口记了名字，走入一间大厅。 才进去，便见着数十位书生呼朋引伴，高呼谈笑，各人俱是大袖招招，衣袂风流，言谈中，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呜呼哀哉，文气不见多么高深，但这格调一定是极高的。 张白忍暗暗啧啧了两声，拉着仿若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小婵往里走去，路过的几位书生瞅了他一眼，眼见他长得面生，便不放在心上。 话说，张白忍初得秀才功名时，也极是热衷参加英华楼这般的盛会，自以为高雅风流，睥睨各方。 但在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 不过旬月，经历大惊大恐，张白忍看待事物似是深入了本质，也重新自省了一番，再见这些过去的“爱好”，便有种苦涩的淡然。 却正是看遍惊变荣辱，翻滚万丈红尘，输了功名繁华，却赢了人生真知！ “咦，本公子风华正茂，如何会发出这般感慨？难不成，是我已经老了？”张白忍忽然想到，继而暗啐了一口：“呸，本公子不过成长了些，对，就是成长了些。” 恰在这时，二楼间只听的一声筝鸣，众星捧月般，几位公子捧着一位绿衣女子走来，且间她清眸秀发，身如柳叶，气质温婉，恰如那温柔的江都河，楼下俱是一静。 “见过湘兰大家！” 众书生俯身见礼，目光灼热，紧盯着绿衣女子，连张白忍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腰间忽然一疼，忙低下头颅，正好见着小婵悄悄收回了二指禅神功，不禁苦笑。 不过，他这对小儿女的动作可不曾影响到绿衣女子，只见她福了福身子，朱唇轻启，露出扇贝般的白齿，道：“见过诸位公子，此次英华会有小女子主持，不知诸位公子准备好没有？” 绿衣女子声音清脆，众书生闻言又是一阵失神，惊醒过来，纷纷应喏，女子也不卖关子，向一旁点了点头，便有一个小婢站了出来，扬起手中的细卷，飞展落下，显出一个大字——酹江月。 “这便是此次词牌名，还是以一炷香为限，诸位公子请罢！”绿衣女子再道了一句，便退至一旁，清眸眨呀眨，好似会说话般。 “此次英华会怎么只有一题，嘶，这关不好过！” “的确，酹江月词牌好做，难得是如何做的好，还要做更好？” 有人暗暗担忧，也有人猜中了关窍，众人纷纷议论，不时间，楼下大厅便是一片议论声。 依据以往经验，英华楼举办的英华会是以三道不同的题目为设槛，但不闻，这一次竟只用一个题目？ 三道题目有三道的好处，众书生挥斥方遒，挥洒才学，只需胜过旁人就行。 若只是同一个题目，他们反而有些为难！ 英华会历来以三关为限，一题也罢，三题也好，三关必然是不变的，这便等于，此次的英华会，众书生不但要想出三首词牌，还要一首比一首好。 否则，胜不胜得过旁人不说，只说所做词牌越来越差，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这才是叫众书生为难的。 不过，再是为难，诸位书生也不愿在绿衣女子面前露了怯，眼见小婢点起了一只檀香，便有书生奔到大厅两旁，执起英华楼准备好的笔墨，开始酝酿。 “诸位，小生现献丑了！” 第471章 需要再来一首么？ “诸位，小生现献丑了！” 突然，一个蓝衣的男子单手拨开人群，挤了出来。 这男子容貌普通，也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袍，十分不起眼，稍稍起眼，是他拉在右手普通的清秀丫头，面色绯红，好似一颗熟透的桃子，诱人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这两人，不正是张白忍与他的“贴身”丫鬟——小婵丫头片子？ “此人什么来历，江都府众多才子，似不曾有这人？”有人疑惑。 “就是，还以为是哪个高才呢，吓得人家一跳！”有人故作夸张。 “特地带着个黄毛丫头，真要‘献丑’啊！”有人阴阳怪调。 “我看不像，此人若非个傻子，顶是‘有备而来’，诸位兄台何不见见他的高才？”也有人笑里藏刀，意有所指。 场中只听嗡的一声，众书生顿时发难，言里言外，不外是责叱张白忍不知好歹，想要哗众取宠，有违圣人教诲等等。 却说，湘兰大家所言的酹江月词牌并非小众，也算广为流传，各人平日里少不得都填写过这个词牌。 只说这英华楼的英华会年年办，月月办，众书生为搏声名，兴致不减，奈何人家英华楼渐渐当做了寻常，因此出了酹江月这个题目。 君不见，英华会举办了这么多回，也没见过半个绝世才子蹦出来，无利可图，态度自然轻慢。 酹江月广为流传，众书生说不得都留了一手“绝活”，想要一鸣惊人。 只是三关都是同样的题目，难免也叫他们心中发憷，于是暗暗酝酿，力求做出新意，做出不同，自此一举成名。 更何况，士林之中向来信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不斟酌一番，再仔细推敲几下，轻易就道了出来，岂不是显得自身的才学十分廉价？ 只有千呼万唤始出来，才能显示他们的才华，显示出他们的格调。 因此，张白忍冒头的行为，已是坏了“规矩”，诸多“装模作样”的书生气恼了…… 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了，竟然直接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人群中，立时走出一位华服公子，一袭锦衣，两列绣绯，挂双鱼玉佩，似模似样，往四周抱了抱拳，眉头紧蹙，缓缓道来：“这位‘小生’请了，你可知英华会如何难得，如此轻易出头，极可能坏了自己的前程，不如归去！” 此人温文细语，气质极佳，话里话外似是在为张白忍着想，然则，他以小生之名直呼张白忍，已是无礼至极，又以张白忍的前途要挟，更是猖狂无比。 坏了前程，如何坏张白忍前程？ 不外是华服公子联合江都府士林，打压张白忍，将他剔除士林！ 若真换了个普通书生，还真可能被华服公子吓到，可是，张白忍普通么，他是普通人么？ 虽然，此时张白忍的确顶着一张普通的面容…… “不饶公子担心，难不成，公子是怕自己做的词牌比不上张某？” 张白忍心灵通透，一眼就看出此人目的，随意抱了抱拳，头颅微扬，故作轻视，华服男子面色微恼，但要责叱一声，就见张白忍踏出了一步，一步落下，他已念出了第一首词牌： “西风解事，为人间、洗尽三庚烦暑。” 一句念罢，张白忍色做惆怅，形容怅然，仿若那独面西风的失意人，小婵双眸微红，流露怜惜，楼上楼下一静。 “矫揉造作！” 虽有不满，但张白忍已经开始闯关，依据规矩，各人只得耐着心，听一听他的词牌，也有如华服公子一般的，暗自冷笑，准备着如何“挑出”张白忍词牌中的“虚浮”。 其实，华服公子并没有猜错，张白忍这份失意，的确是“造”的。 盖因，他的视觉之中，突然跳出了一首名叫《酹江月?夜凉》的词牌，附在词牌后面的，是系统示范的失意孤愁影像。 “……贼娘的系统，你将姿态都准备好了，我能怎样？” 张白忍痛并快乐，忍着抽动嘴角的冲动，蹭蹭蹭再踏出三步，同时念了三句：“一枕新凉宜客梦，飞入藕花深处。冰雪襟怀，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划然长啸，起来秋满庭户。” 半阙念完，张白忍做孤冷姿态，头颅高昂，面向西北，大厅内又是一静，众人面面相觑，不想张白忍还真将词牌做了出来。 但他们不知的是，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张白忍却强忍着朦胧泪眼，无语望苍天：“系统，你的调皮已经突破天际了。” 得嘞，这个动作，想必，又是系统的……特殊要求。 “这小子，果然‘有备而来’啊！” 华服公子神色闪烁，依旧不服，冷笑道：“不过半阙而已。” “公子所言极是！” 张白忍回身拜谢，眼见对方眉头跳动，再次踏出脚步，念出了下半阙：“应笑楚客才高，兰成愁悴，遗恨传千古。作赋吟诗空自好，不直一杯秋露。淡月阑干，微云河汉，耿耿天催曙。此情谁会，梧桐叶上疏雨。” “好词，好！” 下半阙念完，众人终于喝彩出声，暗暗品味，眼中也多了几分认同。 他们的才学未必高明，但起码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英华楼中，也不敢睁眼说着瞎话。 湘兰大家神色微动，红唇轻启，露出期盼。 华府公子面色难看，突然展眉一笑，抚掌赞道：“公子才高八斗，江郎佩服，何不遑将剩下两首也一并道来，叫我们见识见识！” 前头他话里称呼张白忍小生，此时换做公子，能屈能伸，倒也是个人物。 更妙的是，江郎以退为进之法。 什么将剩下两首一并道来？他是如何肯定张白忍站出来时准备了三首诗词，就不能是一首？ 三关三关，不该是一关一首来了？ 江郎这下，是将张白忍放在火架上烤了！ 何况，张白忍便真的念出三首词牌，只要有一首质量滑落，江郎就准备把他喷成了欺世盗名的骗子。 自古文人相轻，最擅颠倒黑白，可不要小瞧了他们那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的嘴皮子！ “是极，是极，还请公子一并道来！”华服公子说罢，又有几人起哄起来，大厅顿时热闹。 虽然认同了张白忍的才学，但他们也嫉妒张白忍抢了风头。 不打压打压，还真当我们没办法了？ “你们一首都没做呢，就不能让我等一等你们？” 张白忍心头大骂，气得脸色发僵，江郎大喜，正要再嘲讽几句，便见张白忍面色一喜，拍了一拳，大步踏出，做凛然状，高声道：“公子听好了，这是第二首。举杯呼月，问神京何在，淮山隐隐。抚剑频看勋业事，惟有孤忠挺挺。宫阙腥膻，衣冠沦没，天地凭谁整。一枰棋坏，救时著数宜紧……” 因为，他的系统大人，很是贴心的将他的视界刷屏了：《酹江月?淮城感兴》、《酹江月?中秋》、《酹江月?壶中天慢》、《酹江月?湘月》等等等等，一首首上佳、极品词牌，可把张白忍惊喜坏了。 至于系统要求的各种姿态，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系统就是让他来摆出一整套的十八禁动作，张白忍但凡把眉头皱一下，便不是好汉。 话说，他是好汉么？ “好，又是上佳之作！” “厉害，是个人物，怎么不曾听过他的名头？” 一词念罢，众人交口称赞，露出佩服神色，华服公子面色愈加难看，湘兰大家更是俏目眨动，紧盯着张白忍。 “小蝶，你去打探一下此人的情况！” 自有小婢得了湘兰大家的吩咐，悄悄下了楼。 “公子别忘了还有一关。”华服公子语气吭哧，输人不输气，死硬撑着。 张白忍摇了摇头，再念一词：“寄言天上，石麒麟、化作人间英雄。醉拥诗兵驱笔阵，边玩词锋退壁。世情空花，赏心泥絮，一点红炉雪……” “这首如何？” 张白忍再问，华服公子面如青铁，不能回答，张白忍似觉惭愧，又摇了摇头，叹道：“想来公子还不满意，那张某再做一首！”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 “这首如何？” 张白忍问道，江郎无言以对，张白忍叹息：“想来公子还不满意，也罢，张某再做一首！” “洞天深处赏娇红，轻玉高张云幕。国艳天香相竞秀，琼苑风光如昨。露洗妖妍，风传馥郁，云雨巫山约。春浓如酒，五云台榭楼阁……” “这首如何？” 张白忍又问，江郎眼神绝望，张白忍“羞愧”至极，又道：“还好，张某又想起一首！” “行行且止，把乾坤收入，逢窗深里。星散白鸥三四点，数笔横塘秋意。岸觜冲波，篱根受叶，野径通村市。疏风迎面，湿衣原是空翠。堪叹敲雪门荒，争棋墅冷，苦竹鸣山鬼。纵使如今犹有晋，无复清游如此。落日沙黄，远天云淡，弄影芦花外……” “这首呢？不如，再来一首？” 他问，江郎：“你能别问我么？我想死！” 各人：“说好的三关，怎么全成了你的专场？还要我们怎么玩！” 第472章 谢恩吧 只是一首诗词，还能说张白忍早有准备，但他口中吐出的诗词又何止一首，而且每一首都是佳品。 倘若，这般还不能说明他的才情，只怕，这满屋子的书生，都要被世人的口水淹死。 当然，要叫张白忍知道了众人的想法，一定会说：“书生们，你们当真想多了。才情，那玩意已经过时，咱都不玩了，咱家现在玩的是暴力，玩的是杀人这件极有技术的活儿！” 各人神色各异，如同看待至圣先师，以一种复杂而敬畏地眼神看着张白忍，至于江郎，早已掩面而退。 “公子，你好厉害啊！”小婵丫鬟捧着心口，一脸晕红，两眼眨动，就差亮起星光。 “喜欢么？喜欢公子回去后再给你写上几百首！” 张白忍宠溺地答着，随意应下许诺，自是惹得周围不明群众一阵惊呼，以及小婵丫鬟的惊喜。 这番话说的，他却没考虑过附在他身上的某人的心情。 “子度，你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某只镜子贼笑嘻嘻，跟偷吃了鸡腿的狐狸一般。 “哼！”某人黑下了脸，暗忖：“是不是该推出收费服务了？” “公子大才，湘兰佩服，还请公子上来一叙！” 这时，二楼的楼廊上传来一声空谷黄莺的清脆声音，却见着湘兰大家俏生生地看了下来，她柳腰细肩，琼鼻红唇，一对大眼睛泛着莹莹波光，如同会说话般，只消让她看一眼，众书生便觉骨头都轻了三分。 这般姿态，不说楼下的书生，便是跟在湘兰大家身旁的几位公子，也变了颜色。 这还是，湘兰大家成名以来第一次邀请一个男子呢！ “该死，要被此人拔了头筹！” 几人暗暗对视一眼，同时摒弃旧怨，达成共识，再看向张白忍时，目光中都带上了一丝杀机。 才高八斗又如何？ 这个世上，并不是拥有才华就行的，还有更多的事物能让人惊恐，比如权势，比如死亡…… “上，本公子自然该上去的。” 张白忍大笑一声，姿态羁狂，仿若狂生，双目之中，陡然绽放慑人精芒，惹得众公子暗暗不满，怒哼一声：“无礼！” 但有湘兰大家心中窃喜，仪态款款，嘴角勾出一抹诱人的弧度。 不管众人或怒或喜，张白忍已经拉着小婵走了上来，他身上的气机，默默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 盖因，在张白忍的视界中，过三关的任务已经被标注完成，如今，只剩下一件——手刃萧怀义。 “诶，你这人，我家小姐只邀请你一人呢！”这时，湘兰大家身旁小婢突然站出，似有不满，颐指气使的。 “公，公子，婢女还是在下面等您吧？”小婵臻首微沉，有些不安，被张白忍拉住的小手，立时挣扎了几下。 张白忍压下沸腾的杀机，抬眼看去，目中隐隐闪烁寒芒，只见众公子冷笑厉厉，湘兰大家默不作声，小婢神色狂傲，忍不住放声大笑：“谁道本公子是受你家小姐邀请的？” 这话说的，不仅小婢变了颜色，便是湘兰大家脸上也现出了几分薄怒。 “不是我家小姐邀请？公子如何巴巴得赶上来了！”小婢牙尖嘴利，口中立即吐出刻薄的话。 “混账，仗得有几分才学，便不将世人放在眼中么？”更有一位锦袍公子站了出来，厉声呼斥，仿若训斥自家的家生子，言辞极为严厉。 张白忍目光一冷，一直收敛的气息波动了一下，蓦地放开，虽一触即收，但他一路而来，杀伐无算，也养出了一身滔天煞气，只是微微展开，便似腊月寒风刮过，吹的人身体一寒。 众人只当是错觉，湘兰大家的小婢因直面张白忍，感触最深，心胆皆骇，腿脚一软，摔在地上，尖叫起来，其声嘶利，如同受了惊吓的肥豚。 “本公子只说，本公子自然该上来，你以为是受你家小姐邀请？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免得给自己找来麻烦。” 张白忍横眉看去，说得极是霸道，也理所当然，其态之狂傲、冰冷，吓得诸位公子并小婢哑然，齐齐打了个寒颤，不知所以。 “此人绝非寻常人，或许，是我的机会。”各人心胆骇然，但有湘兰大家莲步轻移，款款上前，福了一福：“公子恕罪，是下人们不晓事，得罪了公子，公子切勿动怒，湘兰这里向公子赔罪了。这位妹妹，你能原谅姐姐么？” 她身形妖娆，气质柔弱，更加上熟读诸子经典养成的书华之气，叫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欲。 更叫人心惊的，是这女子的心机，一句妹妹，就将小婵的心防攻破，为她着想起好话。 小婵眼睛微红，怯生生地探出目光，好似小兽一般看着张白忍，欲语还休，糯糯地拉着张白忍的袖子道：“公子！” “你若愿意，公子就依你！” 张白忍低头摸了摸小婵的小脑袋，语气温柔，直把湘兰大家看着心生怨恨，眼见张白忍转身看来，忙又装出一副恭敛的态度，期盼地看着他。 若真叫一个毛头小子受了她这一眼，只怕，魂儿都能飞了，便不是毛头小子，楼上几位公子腾的一声也站了出来，一时竟忘了张白忍的威势。 “这位大家，你便好自为之吧！才子佳人？这种故事骗骗小朋友也就是了，就不要拿来糊弄我这个大人！” 张白忍似笑非笑的看了湘兰大家一眼，跨步走过他，但有两位公子哥要上前阻拦，被他拂袖一抽，滚葫芦一般，滚了出去。 “还有，莫怪张某言之不预哦，你们赶紧跑吧，否则，都会死得很惨的！”张白忍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如同威胁一般警告了一句。 众人才为他的身手震惊，听见他如此说话，自然又怒又气，突然，张白忍身上陡然冲起傲然气势，气机一动，三尺之外，楼廊的轰然破碎，木质碎屑悬浮，张白忍把手一挥，碎屑受了指引，利剑一般穿空而去，立时将二楼最深处的一间房门打成了塞子。 “混账，什么人敢偷袭世子？” 却在这时，两尊裹挟血焰的人从屋内撞了出来，气息霸烈，直将破裂的房门撞得粉碎，劲风凌冽，两道长数丈的血刀便斩了下来，轰隆一声，英华楼剧烈震了震，烟尘暴起。 “呀！” 事起突然，楼上楼下的公子书生吓得尖叫，惶恐乱奔，一时丢尽斯文，却有湘兰大家死死抱着栏杆，不愿退去，俏目凝视，欲图望尽烟尘。 “世子，江都王世子？抱歉了，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不如，你现在退去，或许还来得及！” 烟尘之中，一袭蓝衣的张白忍徐徐走来，衣袖扇了扇，烟尘四散，他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冷眸似电，骇得对面的两名护卫撤退了一步。 “阁下什么人？不知道英华楼是江都王产业么，你敢在这里胡闹？现在若退去，以王爷的度量，必不会追究。” 其中一名劲服护卫大喝，满面正气，说的话张白忍差点就信了。 如果，他能将脸上被碎屑划破的血痕清理一下的话…… “啧啧，这是要强出头了？江都王，好大的名头！” 张白忍怪笑一声，两名护卫才道不好，才架起手臂，张白忍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崩拳如光，快逾闪电，轰咚两拳，把他二人砸的横飞回去。 回去？ 当真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一人一拳，他们再被张白忍砸回了房间！ “世子……” 噗！噗！ 就听得两声好似漏气的闷响，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从房间内走出，锦衣玉袍，束金冠，配长剑，气质极其华贵，龙行虎步，左臂缠绕一道道螺旋血线，嗤嗤疾鸣，指尖低垂，有鲜血滴落，一步步走来，血色连成一线。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极为儒雅的男子，萧怀义。 各人身后，湘兰大家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娇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世子了吧，啧啧，本事不错，就是脾气太爆了！”张白忍目光微垂，愈发寒冷。 “没用的东西自然不该留在这个世上。比起他们，我对阁下倒是有些兴趣，如何？到本世子手下做事吧！” 江都王世子目光阴冷，狭长的双目在两人身上瞥过，贪婪而阴森，骇得小婵小脸便是一白。 刚才，被张白忍砸回去的两个护卫，随手就被这个江都王世子捏死了…… 江都王世子，竟然也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世子有这份心？只怕，张某到了世子手下，世子要先将张某折腾一番，比如，折断下四肢，拆卸下五肢什么的，要让你身边的萧公子舒坦了，才肯用张某吧？” “诶，阁下倒是清楚，本世子是越发喜欢你了。”江都王世子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转身问道：“萧兄，不知你能不能将这人让给我？” “左右一个低贱之人，世子处置就是！”萧怀义扇着轻扇，风姿潇洒，忽而转首，冷然道：“是吧，张白忍张公子，还不来谢恩！” 第473章 来人 “是吧，张白忍张公子，还不来谢恩！” 萧怀义形容俊雅，气质非凡，一句话说的理所当然，贵族做派十足，张白忍忍不住失笑：“果然，该动手时就要动手，不要废话！” 话音才落，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门板宽的大桨，猛地掀起，水浪奔涌，冲虐四方，张白忍步如纵马，驰骋斩浪而来。 “动手！” 刀锋之下，江都王世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轻喝一声，英华楼轰然大震，雕栏破碎，画栋崩裂，碎木纷飞，十几尊披甲巨汉横冲直撞而来，周身裹挟血焰，烈焰滔滔，如神如魔。 君子不立危墙，若无依仗，江都王世子又非是个傻子，怎么会将自己的手下处决？ 可惜，他把张白忍当成了傻子！ “兴霸好杀披风乱！” 烈焰滔滔，甲士气势霸烈，所过之处，木石粉碎，张白忍狂啸而起，手中的大桨舞成乱披风，须臾间，只听得十几声巨响，披甲巨汉同时被拍飞出去，生死不知。 “嗯，跑哪去了？” 一式群英刀法落下，张白忍目光一转，便不见了萧怀义二人，心中陡然一寒，身形倏闪，带起小婵要往楼外冲去，只听得小婵怯懦懦地呼唤了一声：“公子？” “好！” 张白忍转身即回，阿生大桨举起，舞做狂澜，就听得一声大喝：“放！” 霎时间，只见万箭齐发，落箭似雨，那一只只箭矢皆以精铁打造，附着一层层薄薄血焰，万箭坠落，如同流星火雨天降，只是一轮，就将英华楼射爆，乱石穿空，炸开好大一个深坑。 “公子？” 深坑之中，张白忍小腿尽没大地，臂膀微微颤抖，面色微白，狠狠地吐了一口淤血，气血稍转，大笑道：“早就听闻大离王朝军阵凶利，今日之见，不枉此行！湘兰大家，张某便说吧，还是不要跟随着我们是好。” 话音才落，他便背起小婵，运起流风身法，化作一道狂风踏空而去，只留下怔怔的湘兰大家，以手抚心，痴痴道：“采花弄粉饼，画眉细梳妆，愿得如意郎，从此不相离。” 念罢，湘兰大家想着张白忍豪气纵横的样子，神思遐往，幽怨地叹息了一声。 若然，刚才不是小婵呼唤了一声，只怕，她死在万箭穿心之下。 而湘兰大家以为豪气纵横的那个男子，此时却在心头狠狠咒骂着：“该死，系统你又坑我，说好的手刃萧怀义，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出来一个江都王世子？” 但在他的视界之中，系统及时公布了最新任务：“以一当千：男儿何不带吴钩？赳赳男儿，铁马金戈，身为男子怎么能躲在‘坑里’？出击吧，宿主，为了男儿的风骨与精神，不能软。任务奖励：击败江都军，血脉纯度提升百分之五十，奖励神通三头六臂；击退恩义军，奖励血脉纯度提升百分之七十，神通法天象地。” 以系统之能，必然早知道英华楼中设有埋伏，依旧以萧怀义为饵，将他唬了过来，张白忍岂能不怒？ 尤其是“坑里”两个字，好悬没将张白忍的血管气炸了！ 怒火攻心之下，张白忍也没注意着，趴在他背后的小丫鬟小婵面色忽然泛起红晕，使劲眨了眨眼睛，依然忍不住困觉，呼呼大睡起来。 “不过是一群丘八，张大爷今日要来个以一当千！” 才跃上深坑，看着长街之上，挤得满满当当的甲士，张白忍暗暗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下发狠，目光闪烁凶光，盯着萧怀义的位置，便杀了过去。 “杀！” 冲突一触即发！ …… “嗯，来人了？看来那几尊圣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嘁，说的好似你打得过人家一样！” “那可不一定哦？” 某处空间，苏妄与虚空镜并列而立，兀自玩笑，抬头仰天，目光落在这片星系的某处行星上。 星空之外，流光法界，一群白衣修士在几尊耄耋老者领着屹立四方，目光闪烁，在他们面前，凭空悬浮着一座祭坛，色分五彩，缤纷绚烂，五色光柱通天，探入虚空，接天连地。 但在这时，一尊身长十万丈的金甲神人从光柱中走下，身形昂藏，气机霸道，周身迸放亿万缕霞光，辉煌如炙，好似一轮神日，压得虚空隆隆颤抖。 “见过上神！” 各人俯身下拜，目光灼热，齐声礼敬，震得虚空嗡嗡颤鸣，云霄撕裂。 黄泉法界，同样的五色祭坛中，也有一尊披着黑雾的从祭坛中走下，数百黑衣修士伏地叩拜，祭诵之音不绝，有魔音应合，萦绕不绝，使人堕落。 但在这时，就见着虚空陡然往下一压，黄泉法界的阵法禁制尽数粉碎，一只巨掌从天拍落而下，掌有六指，指纹玄奥，好似法理，轻轻一拨，虚空法则缠绕成琴弦，琴音震荡，虚空泛起汹涌涟漪，如剑芒，如刀光，横贯天地，虚空呯然裂开，近百名黑衣修士被卷入其中，惨叫着，身躯被撕成碎片。 “哼，穹阳，这就等不住了？” 魔神冷哼一声，双目射出魔炎，分化成无数朵黑莲，烈火熊熊，与虚空涟漪碰撞，各自消融，六指巨掌指尖焦灼，猛地收了回去，传来一声怒哼。 “古罗，盘王仙府中再做过！” “本座等着你！” 流光法界，金甲神人从虚空中收回手掌，指尖点点焦黑他摩挲了一下，搓下一缕飞灰。 飞灰飘落，落在几名白衣修士身上，腾的一下，烧起熊熊黑火，只在呼吸间，便将这几人烧成灰烬，白衣修士惶惶寂然，忙不迭退避三舍。 “没用的东西！” 金甲神人怒哼了一声，目光陡然望去，看破重重虚空，直接落在大离皇都，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有趣，竟然还有一个势力掺和了进来？” …… “该死，本公子降临近月，还是毫无头绪？” 于此同时，大离皇都内，羽公子猛地踢飞了案台，俊美的面容几乎气得扭曲，也骂出了这句话。 大殿中，几名宫女、太监并列成排，叩头不止，羽公子把目光抬起，露出森芒杀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哼，就见着一道雷光陡然降下，噼啪一声，劈在他头上。 “呃！” 羽公子面如锅底，张口吐出一口青烟，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太监宫女惶惶奔来，就见他上半身突然一挺，突然跳起，风一般就往殿外跑去。 “前辈，我这就去办！” …… “杀！” 张白忍目放凶光，拖着大桨奔袭，每一次落地，都能踩得大地破裂。 在他对面，百余尊铁骑冲锋而来，以骑阵相连，气机连成一体，各人长呼一声，枪锋同时闪烁血焰，并枪一举，一只巨大的长枪被举起，撕裂长空，狠狠地往张白忍扎了过来。 “云长擅使拖刀计！” 嗡！ 张白忍倒转大桨，蓦地一劈，桨锋震颤，划出一抹雪白月刃，长数以十丈，隔断长空，宛似一轮弯月，其锋凌冽，直剖长枪而过，去势不止，劈入骑兵之中，乍见血雾喷洒，淹没长街。 “大风！” “轰！” 但在这时，又是二百重甲步兵上前，手持虎头铁盾，拿着恶牙大刀，大呼一声，踏出一步，大刀击打铁盾，其声轰隆，一步踏下，长街就是一颤，气势之强，简直耸人听闻。 张白忍的脸色也变了变，胸腔中却有血气涌动，战意喷薄而出。 “好！” 张白忍也踏出脚步，一步落而长街震，气势拔起，越拔越高，待得三步之后，他的脚步竟然压住了重甲步兵的声音，直听得各人神色骤变，眼中杀机隐浮。 “萧公子，你来之前可不曾说过，这人这么厉害的？”重兵后面，江都王世子也觉棘手，目光转动，面色已经有些不善。 “世子放心便是，此人再强，能将得过伏远大将？”萧怀义也觉忌惮，但神色依然不变，不失分寸。 “伏远大将？这么说萧将军就要到了？”江都王世子神色再变，露出风光霁月般的笑容。 “然！” 萧怀义点了点头，扇了扇扇子，潇洒从容，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江都府外，折断山脉，恩义军全力奔驰，军势如山，气势如虹，千军驰骋，犹如一只利箭攒射而出，慑得左右山林狼突犬奔，惊鸟惶惶。 这恩义军上下皆是一人多马，人马全副武装，人覆甲胄，马着全甲，一尊尊，一个个，恰似一座座移动堡垒，声势极为骇人，从皇都而来，路程不止千里，虽不曾歇息，但也不见疲惫，可谓精悍至极。 “停军！” 但在这时，行在前头的萧恩义忽然伸出右手，往后一摆，便有传令兵在马鞍上站起，舞动令旗。 众将得见军令，提缰拉绳，骏马长嘶一声，齐齐停下，竟没有半分杂乱，军纪之严，足见一斑。 “恩义军在此！什么人敢与本座开玩笑？”萧恩义目光如电，横扫八方，声音传遍山野，摄人心寒。 然则，折断山脉中只听寂寂回音，却不见谁来回答，连鸟兽也不曾惊起半只。 “将军？”几名偏将上前，抱拳觐见，神色凝重。 依据脚程，他们在半刻钟就该离开折断山脉的…… 第474章 开打 “闯出去！用腾空阵！” 萧恩义冷哼一声，提了提缰绳，座下宝马踏蹄，海碗大的马蹄蹬地，炸开一个浅坑，由静而动，动若脱兔，倏而间化作一道残影，疾射而去。 “诺！” 千军应合，众将接令，齐声爆喝，万马奔腾，声如山呼海啸，折断山脉但闻轰鸣震隆，那树，那山，那天空，似乎都被掀翻了起来。 “杀！” 三军动，群邪辟，恩义军上下众志成城，军气联合，一只座山雕骤然腾空，展翼数以百丈，翎羽如剑，呖鸣震空，双翼一振，宛似一把巨剑剖切而去。 然而…… 没有然而了，那座山雕横击而去，除却切断一座千丈大山，弄得折断山脉动摇，烟尘震荡，结果，那山依然还是那山，那景也还是那景，始终不曾因为恩义军一击产生过变化。 “仙道……” 萧恩义脸色难看，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身旁身后，列位偏将神色严峻，三军齐寂。 “再击！” “诺！” …… “嗒！” 长街之上，张白忍落下脚步，脚下血红一片，放眼望去，长街之中尽是殷红血水，残肢遍地，于血水中沉浮，再无一人能爬起。 “这算是达成半个以一当千的任务吧？还好，没让丫头见到公子凶残的一面。” 强忍着血脉提升时传来的灼沸感，张白忍咧嘴一笑，白牙森森，吓得萧怀义与江都王世子身前的几个护卫咣当后退，面色惨白，如同见了妖魔一般。 他对他们来说，的确就是妖魔！ “只是，毕竟为尽全功啊，我说是吧，萧公子！”张白忍脚步停顿，立于两人三丈之外。 “我想，我们之间还有的谈，是吧，张公子！” 江都王世子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勉强笑道：“张公子有何要求，直管说来，想来，以我与萧公子的家世，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其实世子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本没有仇怨。” 张白忍悠然而笑，江都王世子露出几分欣喜，就见他伸手一按，冷笑道：“可惜，世子插手了不该插手管的事。” “装腔作势而已，世子，此人只怕已经力尽，何必听他废话！”萧怀义突然插嘴，神色镇定，宛似运筹帷幄之中。 这份镇定，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江都王世子闪过惊喜，瞥见张白忍似笑非笑的眼神，陡然后退，大呼道：“这是你二人的恩怨，与本世子无尤，你二人尽管打生打死去。” 话音未落，他已在几名护卫的护持下，转过长街，不见了踪迹。 萧怀义手中的折扇，吧嗒一声，跌入了血泥。 “张兄，你我之间，好似也没有深仇大恨吧？”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笑得极为难看。 “说的也是呢，毕竟，萧公子派人追杀我，我却不曾掉落过一根汗毛，如此说来，好似我们真的没有仇怨！” 张白忍每说一句，萧怀义脸色就难看一分，待得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一抹刀光同时落了下来。 张白忍扛起大桨，转身便走，摇头叹着：“我还以为，吓唬吓唬你能给我带来快感呢？果然，本公子还是太善良了些，这种恶趣味不要也罢！” 至于江都王世子，一个吓破胆的纨绔而已，他敢来，张白忍就再将他打一顿就是。 …… “手足之失，痛入心扉，吾不杀你，誓不为人！” 折断山脉，萧恩义策马疾驰，身边将士用命，阵型变换，军气震荡，化作刀锋大龙，来回冲突，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折断山脉打成废土。 但在这时，萧恩义似心有所感，猛然停下动作，目眦尽裂，面视天南，仰天突出一口热血，身形一摇，跌下马背，惊吓得左右惊慌，奔上前去。 “将军！” …… 大离皇都，慕英环视众将，面色略有不喜，但见殿内四大上将，十七位伏远大将一一在列，却独独少了萧恩义一人。 这时，一直凝神静思的慕离突然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玉手一点，一方凝脂玉印从她手中浮起，照耀出一片山河图影，慕离随手一拨，山河图影陡然拉近，往江都府方向变化，不多时，就停留在一座山脉之中。 这座山脉，正是折断山脉！ “这？” 众将齐齐呼唤了一声，眼神交汇，神色似有不定。 萧恩义率军离去，本不是秘密，恩义军中也有其他将军的密探，早将恩义军的情报汇报回来，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惊疑。 慕英眉头紧蹙，仿似有些难以决断。 “皇兄？” 慕离上前一步，神色凝重，慕英展颜一笑，道：“大离开朝三百年，自高祖以来，诸代先皇秉承国运意志，镇仙道，灭神道，扫荡八方，还天下靖宁，功业赫赫，万邦臣服。此次，也不例外！” 他说的堂皇霸道，掷地有声，众将神色振奋，轰然应诺，将心可用，慕英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诸位都在，很好，很好。正好，本仙人有一桩好消息要告知诸位，诸位，你们开心么？” 众将神色微变，就见羽公子大步而来，衣袖飘飘，仿若神仙中人，在他身后，跟着几位厉喝长呼的甲士，刀锋劈砍。却被羽公子一袖子打成滚地葫芦，形容十分狼狈。 却是，羽公子未得通传，直接打了进来！ “大胆，殿下面前如此放肆，贼子视我等无物焉？” 众将勃然大怒，四上将当即站出，布成四方通杀阵型，就要出手，慕英把手一挥，冷视而来：“正好，孤王也有一个消息要告知上仙呢！” “很好，很好！” 羽公子颔首点头，形容潇洒，二人对视，虚空之中，陡然撞出点点金光。 …… “小婵，你终于醒了，再睡下去，你就要成小胖猪咯！” 张白忍漫不边际地开着玩笑，眼见小婵不依，做势要打，张白忍不慌不忙，抽了马匹两鞭，马车一个加速，这姑娘站足不稳，又跌了回去，却把张白忍逗得哈哈大笑。 然而，他的眸光深处，却有一丝忧愁闪过。 张白忍与江都军一战，动静何其之大，但这姑娘却睡的死沉死沉的，始终不被扰醒，张白忍如何能安心？ 更因为如此，张白忍才不得不将小婵带在身边。 江都军虽然败退，但江都王世子却未必肯罢休，何况，江都府中还要一个江都王不曾出现呢？ 江都府，他们是待不得了！ “公子，我们去哪？” 马车离了江都府大城，渐行渐远，一座巍峨的大山轮廓渐渐凸显，小婵看得出神，迷蒙地揉了揉眼睛。 “嗯，去解决另一个麻烦！” 张白忍回身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姑娘没心没肺地，往张白忍身边一趴，便睡了下去。 张白忍目光放远，猛然看向那座大山，心中问道：“系统，我将这个任务完成，小婵就能恢复正常，是吧？” 他的脑中，系统并未回复，只是将任务刷屏：“最后一战：经历多番战斗，你已经具备独当一面的实力，但是否拥有继承大帝传承的资格，还需经历最终考验。终战，击败萧恩义。奖励：血脉纯化完成，傲天大帝传承，揭开小婵的秘密。” 张白忍再将任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系统，你也是人吧？” 一如刚才，系统没有回复，沉默了下去…… …… “将军，我们冲出来了！” 一名偏将惊喜大叫，萧恩义凝神望去，果然，他们周遭，再不是如何冲击，也无法冲出去的折断山脉，而是在一条宽敞的官道上，身后，折断山脉依然矗立，身前，官道通畅，笔直延伸，竟不知多长。 众将安坐马背，除却面上沾满汗水，竟连衣甲也不曾凌乱过。 “仙道之术，果然精妙！” 萧恩义一字一顿，几乎咬碎钢牙，他的视线之中，突然冲来一辆马车，马蹄践踏，车轮滚滚，便听一声轻喝，马车停下，走下个怪模怪样的书生。 书生一身蓝色长裳，左手握着一柄细剑，右手拖着一块门板，行到萧恩义身前两百步，遥遥一拜，问道：“敢问是伏远大将萧将军当面？” “是！”萧恩义似心有所感，神色忽然恢复从容，问道：“是张公子？” “是！”张白忍淡淡点头，神色也如他一般从容，再次拜道：“愿请教！” “好！” 萧恩义颔首，头颅微侧，目光未离张白忍，吩咐道：“仁义，你去试试张公子手段！” “诺！长枪营，随我出列！” 一名大汉策马而出，目光闪烁残忍的精光，大喝一声，三百骑兵轰然出动，杀机迸起，张白忍但觉身躯一沉，一只血枪便刺破长空，打破气爆，滚荡压来。 “好！” 张白忍怒喝一声，筋骨震动，肌肉虬扎纠结，两手并举，大桨与细剑同时劈下，海啸奔涌之声顿时淹没四方。 …… 流光法界。 “凡人的战斗，竟然牵扯了天地气运，果然妙不可言！” 穹阳神人低头俯瞰虚空，好似看到了什么，低声轻笑，身后传来一声卑谦的声音：“上神，我等已经准备好了。” “去，打出本神的威名！” 第475章 伏击 “人间污浊，唯有将这些恶瘤清除干净，才能还世间以清明，重现黑莲大世。去，将他们杀个干净！” 黄泉法界之中，魔神古罗如是吩咐，随手一扯，虚空崩裂，两颗行星亿万里的虚空被扯出一条通道。 “是！” 古罗身后，黄泉法界仅剩的百余明黑衣修士眼神狂热，飞身而起，如同一颗颗投入湖泊的石子，无声无息尽没入其中。 …… 铿！ 刀锋碰撞，火花一闪而没，雪白的刀锋劈断甲士的兵器，劈开铁甲，契入骨骼，一抹热血喷洒，淋了张白忍一头一脸。 “呼，呼！” 张白忍呼呼喘着粗气，手腕微微颤抖，拔出长刀，以刀指示。 他的脚下，是一座高高垒起的尸山，尸体相叠，伏尸千具，人马具有，一层垒着一层，着实恐怖。 “不得不说，怀义招惹了你，确为取死之道！”萧恩义眼露赞赏，拍掌而笑，话锋陡然一转，杀机闪烁，又道：“然而，你招惹了我，一样是取死！” “将军以为赢定了？”张白忍露齿一笑，脸色又白了白。 “难道不是？”萧恩义好奇地问道，目光一转，落在张白忍手上：“还是凭你手中这把刀？” 不得不说，张白忍的刀的确给了他惊艳的感觉。 那是在恩义军发起第十轮冲击时，张白忍以阿生的大桨与小莹的宝剑合成了一把宝刀。 一把，形似菜刀的大宝刀。 继承系统一贯不着调的路数，刀名——屠龙斩！ 屠龙斩：中品星器，阿生与小莹的爱的结晶，食神御用菜刀，以天山寒铁经七七四十九天淬炼而成，刀长三尺四寸，攻敌之坚，无坚不摧。以食神的名义宣告：此刀，实为厅堂男人必备之良品…… 好吧，说到底，这还是一把菜刀！ 依凭这把菜刀，张白忍才撑到了现在，但也只撑到了现在。 张白忍惊艳，但恩义军绝对不差，军势之强，江都军与之相比，就似萤虫比与皓月，难怪以江都王世子的势力，也要巴巴地赶上来交好萧怀义？ “自然不是！” 张白忍吐了一口血沫，战到现在，他实已到了极限，不但体能耗尽，体内更是五劳七伤，脏腑多处破裂，然而，他还有一招，一招，不曾展示的绝招。 “再请教！” 张白忍忍着痛道了一声，身躯涨到丈二高下，骨骼震动，皮膜之下似有无数只小耗子在蹿动，左右肩胛，更有一个鼓起，渐渐膨胀，好似就要钻出来，疼得他瞪裂了眼角。 便在萧恩义惊异之中，只听噗嗤两声，张白忍左右肩胛皮膜突然胀裂，从中探出了两个血淋淋的头颅，接着，又是四声撕裂之声，在他的腋下也长出了四只手臂。 三头六臂！ 张白忍转动三个头颅，六目看来，煞气滔滔，手中屠龙斩一晃，六只手臂擎起六把大刀，如疯魔乱舞，杀将了过去。 …… 轰隆隆！ 万马奔腾，山隆海啸，大地微微战栗，十万大军气势恢宏，精气卷做狼烟，气机冲荡，连长空上的云层也被扯得粉碎。 羽公子纵马驰骋，被万军裹挟着行进，仿若一片海上孤舟，身形飘摇，神色依旧悠然，眸光深处，却有精芒闪烁，暗暗忌惮。 大离皇朝中，除却幕英带给他几分压迫感，其他人，诸如四上将、十八大将一并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难免叫他生出小觑。 然则，当诸位将军落在军阵之中，接过虎符时，他们的气机与大军相连，便有了威胁他的资格。 “好厉害的军势！” 羽公子暗暗思忖，试图从军阵变化之中看出端倪，突然，一片剑光从天而来，长数以十丈，疾如飞蝗，遮空蔽日。 “旧朝欲孽，找死！” 大军中，但听一声大喝，只见一尊伏远大将踏空而起，持戟长击，血焰滔滔，如同一把巨型神兵往半空中一卷，震碎剑光。 剑光之后，就见着十几个白衣修士脚踏飞剑，各屹四方，轻声诵咒，莹白的光辉相连，连做一座恢弘大阵，隐隐压迫而来。 “跳梁小丑，金叱营，随我迎敌！” “诺！” 伏远大将落在马上，爆喝一声，便有三千铁骑应合，同时舞起兵戈。 千军出动，如同一人，军气之盛，血气化作巨型长戈，咻地一声，穿空而去，半空中的的大阵同时也落下一只巨剑，与长戈碰撞，炸得虚空轰隆。 “敌人在拖延时间，继续行军！” “诺！” 遥遥地，军阵之中传来慕离清脆的声音，众将压下怒火，阵型变换，剩下二十只骑兵连在一起，冲突而去，只留下金叱军抵挡那白衣修士的攻击。 突然，羽公子察觉到一道冷冰的气机落在自己身上，侧身望去，正见着一位伏远大将冷冷看来，目光闪烁杀机，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上仙，不知你广化境还来了什么人？” 一道银电落下，声音清脆，如百灵之鸟，显出慕离得玲珑的身影。 却见她银甲白马，提着一只二丈长的亮银白枪，英姿飒爽，恰如出渊之璃龙，夭矫灵变。 隐约间，察觉几道气息往自己靠了过来，羽公子神色微动，眉目做飞扬之状，大笑道：“本仙人一人可比百万军，虽只一人，足矣！” “离儿期待上仙的表现！”慕离轻轻点头，策马离去，未置可否。 “会有机会的！”羽公子微眯着眼睛，嘴角带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 铿！ 一朵硕大的火花炸开，星火迸溅，火光淹没方圆三丈，继而，两道魁梧的身形撕裂火光，杀了出来。 这两人，一人三头六臂，手舞六把黑色大刀，刀身玄黑，刀锋雪白，形如菜刀，刀刀犀利，舞得是花团锦簇，仿若一朵盛放的雪莲。 另一人金甲金盔，手持一杆龙胆神枪，裹挟猎猎血焰，武技精湛，枪锋攒刺，血锋激射，如蛟龙腾空，打得那三头六臂的怪人招架不及，身躯炸开一朵又一朵血花。 这两人，真是张白忍与萧恩义。 两人身外，却是剩余的三百余骑恩义军甲士，俱是冷面冷眼，冷冷地看着这场战斗。 “痛快，痛快！恩义将军，能与你一战，萧怀义那厮死得倒有些价值！” 这时，张白忍猛地近身一步，刀锋愈舞愈急，快到极致，猛地劈下，六只手臂分取六处要害，刀锋凶猛，扎穿气障，快得长空都来不及发出震鸣。 萧怀义急忙扣住枪尾，单掌摩挲按动，枪锋横扫而出，呼吸间与六把钢刀发生碰撞，炸开六朵火花，他撤身后退，一步步踏下，踩得地面瓷实，踩出十几个清晰的脚印，这才卸去力道。 “该死，这家伙的力气一直在涨大，没完没了了？”萧恩义心头忌惮，更暗恼张白忍所言，冷笑出声：“可怜张公子天赋奇才，允文允武，今日若死在这里，价值不比一只臭虫来得大！” “恩义将军不必担心，张某一定比你晚死。”张白忍反唇相讥：“何况，恩义将军以臭虫相比，想必，你若死了，也不比臭虫更有价值吧。” 说罢，两人齐齐怒哼一声，再次碰撞在了一起，又是好一阵厮杀。 他二人，一人身俱三头六臂神通，招式稀奇古怪，时有妙招，又有血脉之力增幅，恃勇狠斗；一人武艺精湛，身经百战，经历远超旁人，招式无漏无缺，犀利凶猛，连绵不绝。 两人恰似尖针对麦芒，厮杀当然激烈，直打得裂地震山，尘硝四起，恩义军上下纷纷动容。 “贼子，你敢？” 但在这时，厮杀中的张白忍突然发出一声怒啸，刀锋团团舞动，有去无回，萧恩义拼得受了他这一击，肺腑震动也丝毫不退，长枪如同血龙，围着张白忍便是一阵纠缠，恨得张白忍咆哮不绝。 “萧恩义，你枉为伏远大将，竟以妇孺做挟？” 张白忍怒发蓬张，招招只攻不守，拼了性命也要闯过去。 “张白忍，本将如何说过不要挟妇孺？你杀怀义之时，可知我丧失血亲之痛！” 萧恩义身形忽晃，似左似右，枪法变化，七分虚，三分实，以虚含实，生生堵在张白忍身前，就是不让他突破。 两人身外，恩义军铁骑忽然出动，纵马驰骋，长枪并朔，犹如一只利箭，穿射向了战场之外的一只小小马车。 马车内，一个清秀的丫鬟卧榻其中，仿若睡美人一般，沉睡不醒…… …… “前恭营，迎敌！” “诺！” 又一声大喝传出，三千铁甲出动，甲胄齐震，刀锋震啸，但见喋喋之音穿空，咻的一声，一道血刀传说而过，将二十余名黑衣修士片了身。 “走，不用停留！” 慕离转动长枪，枪锋一指，四上将只得压下怒火，再次变换阵型，冲击而去。 “此仇，必报！” 众将杀机凛冽，冷冷地看了一眼突然砸下的流星火雨，奋力疾驰。 那江都府距离大离皇都不过五百里的距离，以众将的精锐，纵马驰骋，也不过半日功夫。 然则，这短短的五百里中，他们却生生遭受了一十七次伏击，便有一十七位伏远大将为应策大军行程，主动出击，留在了后方。 第476章 我的大剑，有百丈长啊 “系统，系统！” 张白忍刀势疯狂，形如疯魔，心头狂呼，良久，才听得一声回答：“宿主不用担心，请注意，有人来了！” “有人？” 张白忍一怔，刀势微缓，就听得一声歌声传来：“长生殿中问长生，求仙路上寻仙路，仙师笑我太疯癫，身在真如不知缘！” 随即，便有一尊须发皆白的老者踏空而来，发髻如塔，身披千丈霞光，大袖如云，拂袖一展，大袖化作一片刀锋，长数以百丈，唰啦一声，横切而过，三百铁骑全成了死尸。 但有一片飞光微微晃动，任由飞袖锋芒穿过…… “将军，知我流光界否？” 老者遥遥相拜，直把萧恩义气得目眦尽裂，恨声大骂：“逆贼” “逆贼？逆为仙，顺为凡，此言甚妙！” 老者哈哈大笑，推了推发髻，身躯陡然暴涨千万丈，筋肉虬扎，满身横肉，把宽大的衣袍撑得鼓胀，忽然一低头，诧异道：“咦，这马车有古怪！” 便在他的身下，一只小小的马车安稳地停在原地，驾车的驽马轻轻踏着铁蹄，不时低头，在路边的野草中咬上一口，神色安然，不见半点惊惶。 恍惚间，老者记得，刚才似有一道飞光亮了亮，眉头一凝，继而大笑：“不管了，让老夫试上一试！” 说罢，一只脚轰然踏来，遮天蔽日，如同天柱。 “住手！” 老者身下，张白忍只将看得目眦尽裂，这一脚踩中，别说是小小一架马车，便是做大山，也得平了。 “击退恩义军，任务完成，血脉纯化提升，奖励神通，法天象地！” 但在这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张白忍身躯一震，周身气血蹿动，如同滔滔大河，哗啦做响，乍见血气殷殷蒸发，烫得他怒吼起来。 “吼！” 一吼长空震动，张白忍骤然低头，这才发现天地间多了一具身长千丈，三头六臂的巨人。 那是，他自己！ “好，好！” 张白忍欢喜不已，转而怒目看去，眼见老者诧异，把屠龙斩一摆，便杀了过去。 “好你个老泼皮，撒泼撒到老爷头上了？” “道友，误会，误会，老道不知你也是我道中人耶！” 老者连连摆手，猛地向后跳了一步，避出战场，张白忍不依不饶，追击而去，萧恩义面色猛地扭曲了一下，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什么，忙把身法一展，往外间掠去。 …… “上仙，正要看你本事！” 银光乍烁，却家一直白马蹦跃着，如同一道银电，落在羽公子身旁。 “郡主放心，且看本仙人手段！” 羽公子大笑，抽出腰间折扇，往身前一点，折扇还在半空，倏而越变，横贯百丈，直直撞去。 “哪里跑来的野小子，也敢在老祖面前咋呼？” 羽公子对面，一袭黑袍的老者怒哼一声，只手抓去，手掌变得鹏大无比，犹在半空，就化作一只巨大的鹏爪，钢筋铁骨，寒光湛湛，笼罩一方虚空，狠狠地抓了下来。 “道友，我见你手段有些眼熟，不如认识一下。” 羽公子大笑着，折扇连点，劈抹撩刺，技艺精湛，几乎化成了一团光影，老者手段也不差，鹏爪连连变化，四趾横扫，与折扇碰撞，瞬息间迸溅出千万点火星。 “小子，你在这打生打死，他们却跑了，你还甘心为他们驱策？”老者也看了出来，羽公子的手段与大离皇朝的人不同，冷笑讥讽，以为挑拨。 羽公子面色不变，长身而起，身下的骏马哀鸣一声，被他踩成肉泥，他把身形一摇，变作万丈的法体，遮天蔽日，轰隆打来一拳，气浪喧嚣，震沸四野。 “废话少说，老头，接我一拳吧！” “找死！” 黑袍老者勃然大怒，怒喝一声，双臂一扬，陡然化作一只黑羽的大鹏鸟，两翼腾空，长以数万丈，双爪探下，摩天拿月，比羽公子的法体还要威猛。 两尊庞然大物当即打做了一团，一时间只杀得天光动摇，日月昏晦，四上将冷笑连连。 “杀吧，杀吧，都是旧朝余孽，早该扫入历史尘埃的家伙，还出来作甚，讨人嫌么？” 慕离郡主却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以她对羽公子的观察，羽公子绝非一个愿意奉献自我，照亮他人的人。 …… 砰，砰砰！ “怎么回事？” 张白忍心跳陡然加快，血脉膨张，神情恍惚了一下，手脚慢下，白袍老者抓住机会，铁剑横削，拉出一条血淋漓的伤口。 “该死，你这老头该死！” 张白忍怒声咆哮，也不知那来的杀意，眼中血光渐盛，刀势大开大合，全然不顾中门大开，六把大刀连跺，快若狂风暴雷，一时竟杀得老者退避，暗呼有鬼。 砰，砰砰！ 又是一阵急促的跳动，似有所感，张白忍骤然转头，却见一只铁骑冲来，万军齐动，马蹄疾猎，轰轰隆隆。 铁骑上方，是无数冲做狼烟的精气，殷红如火，搅得风云骤起，层层叠叠，如同一座座仙宫，那仙宫之中，似有一尊神王安坐，蓦然睁眼，杀机迸射。 “杀！” 一声杀声，山呼海啸，张白忍只觉身躯晃了晃，视觉一变，虚空中但见无数星光闪烁，熠熠煌煌，下一刻，星光迅速拉近，化作刀枪戎斧各般兵器，皆有千丈大小，密集射来，瞬息间，便将他与白袍老者扎做了塞子。 “杀，杀，杀！” 变化来得突然，张白忍不等惊愕，杀意终于冲入识海，心志蒙昧，仰天怒吼，擎起六臂，疯狂挥舞，与白袍老者杀做一团，再不顾其他。 “郡主，在战场外寻到一辆车马！” 依然在张白忍他们的战场上，万余铁骑在四上将的指挥下来回冲锋，军气连做四片旌旗，青红黑白，团团飞舞，如云似剑。 便在旌旗之中，张白忍与白袍老者各自厮杀，不管不顾，不多时，便打得满身是血。 军阵之外，慕离与慕英立马横枪，眉头紧皱，似有不解。 这时，一尊骑兵忽然拉来一辆马车，慕离枪花一甩，挑枪掀开车帘，只见着一个清秀的女子趴在车厢中安睡，便觉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无辜女子而已，带到外间。”慕离皱了皱眉，下令道。 “慢来！” 骑兵依令将行，萧恩义急掠而至，身形狼狈，甲胄破烂，便惹得慕英与慕离不喜，二人神色凝重，相视一眼，总觉有些不对劲。 “见过殿下，郡主！”行到近前，萧恩义匆忙拜了拜，指着马车道：“郡主，这女子其实大有来头，可未必无辜！” “此话怎讲？” 慕离来了兴趣，虽然猜测不出，隐隐间却觉得其中大有干系。 “此中内情恩义正要向郡主汇报。”萧恩义再次抱了抱拳，面做难色。 慕离不以为意，驾马往前靠近了两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小心！”忙把娇躯一低，手中长枪探出，矫若飞龙，激射出十来丈长的血芒，横舞而去，却觉手下落空，暗道了声不好，便身不由己地被拉了出去。 另一旁，慕离才靠近萧恩义时，萧恩义嘴角便带起一丝得意冷笑，慕英大喝出来，挺枪攒刺，快逾雷光，咻忽间打破气障。 却见萧恩义不紧不慢地扇了扇只剩半扇臂甲的袖子，一道屏障横击而起，不仅挡住了慕英的枪芒，更将慕离的坐骑横打了出去，他把袖子一卷，飞光倒卷，慕离就被裹挟了过去。 “混账，你是何人？” 慕英大怒，弃了长枪，拔出长剑，猛然跃起，血焰蓬的一声燃起，焰火熊熊，一道百丈长的剑影被他举起，倏而斩下，剑锋之下，虚空裂开一道道黢黑的缝隙，萧恩义颜色骤变。 “果然，殿下的本事果然比诸将厉害许多！” 萧恩义身形忽闪，跃到后方十丈，却把那沉睡着小婵的马车让了出来。 “蠢货，不知我的剑有百丈长么？” 慕英挺剑追击，也不在意这点变化，剑影横削过去，便在这时，马车上陡然闪烁起飞霞仙光，剑影斩过，好似被咬了一口，剑锋、剑锷尤在，但剑身却生生缺了一块，横挥而过。 “是你！你不是该在后方的么？” 慕英愕然，收剑，看了看萧恩义，又看了看隔在两人中间的马车，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把王妹放下，孤王放你离去。” “这话说的，殿下好像吃定了本仙人一般！” “萧恩义”啧啧怪笑，被他抓在手中的慕离突然瞪大了眼睛，尤自不信，直到“萧恩义”怪笑地摸了她的脸，这才惊叫出声，方寸大失。 “果然是你！”慕英气急而笑，怒声道：“好，好，在孤王面前，你不但害了孤王一个猛将，更拿下了孤王的王妹，但你以为，这就拿住了孤王的软肋？” 慕英一步步上前，气势越来越盛，血焰滔滔，竟压得虚空斑驳震裂，如被烧裂开般。 “自然不是。”“萧恩义”摇了摇头，忽然伸手一指，道：“本仙人的依仗是这个！” 话音才落，他身前的马车再次绽放出飞光，便将一个黢黑的洞口张开，将马车吞噬了下去，“萧恩义”怪笑着，抱着慕离也跳了进去。 第477章 仙路 “叮，发现任务异常，停止任务，变更任务。任务变更：击败羽公子。奖励：血脉纯化完成，傲天大帝传承，揭开小婵的秘密。” 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张白忍骤然转醒，往旁边闪了闪，躲开白袍老者的一击，横起一脚，将他踹得老远。 “该死，想必是入了大离皇朝的阵法！” 张白忍把身一晃，收了三头六臂的法体，这才注意到视界中的信息变化，最后一战任务诡异地卡在百分之九十的进程中，这种变化是他继承系统以来不曾有过的。 张白忍眉头一凝，忽然道：“系统，任务异常想必是因那‘羽公子’的乱入，然而，我想以系统你的能力，应该是能预判到这个变化的吧！” 视界之中毫无变化，他的脑中也没有传来声音，但在张白忍心下失望时，又一声机械声在他脑中响起：“纠正任务异常，发放部分奖励：奖励辟易魔眼，神效：望穿虚实。” 话音才落，张白忍两眼迅速发热，忍不住仰天看去，双目斗射万丈金光，穿破军阵。 放眼望去，张白忍眼中的天地再不是过去的天地，天地间，蓦地多出了许多的细线，红白黑黄，密密麻麻，一条条、一道道交织纵横，把天地纠结在一起。 但在他的周身，更有无数血红细线舞动，如群蛇乱舞，欲图扎入他的肉身。 张白忍定睛看去，果然也在白袍老者的身上看到了许多红线，贯穿头颅，使其蒙昧。 这一根根的细线，皆是法则显化！ 既然看穿虚实，张白忍也不停留，把身一躲，往细线交织最稀疏处奔去，不过十几步，眼前一亮，便已冲出了阵法，不等欣喜，却见着叫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住手！” 就在他的眼前，“萧恩义”便带着慕离与小婵跃入了黑洞。 “发现目标：羽公子！” 闪烁的红光在他视界中跳动，被标示的，赫然是“萧恩义”。 “追！” 张白忍想也不想，御起流风步，化作一道残影掠去，他快，还有人比他更快，几道疾光骤然飞至，便要飞入，一道身影突然横阻而来，手中长剑挥舞，血焰滔滔，如巨浪翻卷，但闻叮叮一阵乱响，那几道疾光便被挡了回去。 “英王殿下，以你一人之力即想拦住我等，只怕力有不歹吧。”虚空中站定两黑三白四个老者，怒发飞扬，周身辉光迸射，冷笑潸潸。 慕英神色不变，亦还以冷然，道：“诸位之能，自然超凡，孤王挡不住你们，但想要拖住你们一时半刻还是做得到的！” 此言一出，五个老者皆变了颜色，正要有所动作，便听十几声长呼喊传来。 “金叱营报道！” “御备营报道！” “前恭营报道！” “……” 接连一十七声呼喝传来，但闻马蹄飞疾，大地动摇，天际之上，无尽层云连绵，如旗招展。 遥遥间只见军气冲荡，虚空变幻，一只三万人左右的大军冲突而来，铁甲狰狞，气势如虹，万人一体，好似一条虬龙游动，大军之前，巨岩粉碎，山林倒伏。 却是，之前分别出击十七位伏远大将带着铁骑冲了回来！ “好，看来英王要一意孤行了！” 五名老者勃然变色，就见着一只黑色大鹏呼啸而来，翎羽如剑，铁爪铮铮，裹挟汹涌风云，动荡虚空。 呖！ 大鹏飞临铁骑上空，高呖一声，猛然探下双爪，那巨爪遮空蔽日，一只只虬劲有力，山峦大小，如鹰扑击，狠狠地往铁骑抓去。 “好，好，果然得道多助，英王，还不服诛！” 几个老者大喜，就见两人把身一晃，化作万丈高下，周身冲起煌煌魔光，只手一探，手掌变作两只巨爪，山峦大小，狠狠印下，虚空暴荡；三人手中晃了晃，手中便多了一把长剑，同时往后方劈去，长剑倏而变得巨大，剑锋如山，凶猛地撞向四上将军阵。 “孽障！” 一声爆喝从铁骑中响起，却见大军变幻，众将齐齐举起兵戈，遥遥一指，如虬龙张开逆鳞，有军气卷荡，血焰冲霄，化作一只三万丈长的旌旗，朱红璀璨，往大鹏裹去，血色映衬之下，方广二百里尽成血色。 铿铿铿！ 大鹏也非等闲，巨翼横舞，巨爪扑抓，与旌旗相撞，铿鸣不绝，天地大恸！ 另一旁，三道剑光冲撞，与四上将军阵交锋，瞬息间，但有千余骑被撞得横飞出去，生死不知，大阵运转也停滞了刹那。 “吼！” 就听得一声怒吼从阵中响起，万道剑光迸射，生生冲散了军阵结成的四面旌旗，从中跌出了一个身形狼狈的巨人，须发皆白，筋肉虬扎，周身尽是淋漓伤口，如同血葫芦一般。 “得道多助？不过几个旧朝余孽也敢自称得道？” 眼见两名黑袍老者抓来，慕英气急而笑，周身爆发辉煌血焰，却见着一只四爪的蟠龙从他身上升起，周身虚幻，鳞甲鲜亮，血眸血鳞。 这只蟠龙身长只有百余丈，与众人动则万丈的身躯，好似蚯蚓比作猎鹰，却有堂皇霸道的气机蔓延，压迫虚空，压得各人身形径自缩小起来。 原来，这只神龙乃是大离皇朝的镇国国运显化！ 镇国国运一出，几位老者便觉身躯一沉，一身气机何止下降三成，身形就是一摇，差点趴了下去。 与之相反，大离三军士气势再涨，却见一抹万丈旌旗动摇，如刀如枪，卷动万里风云，用力一打，便将大鹏打得横飞，翎羽乱飞。 四上将大军怒声咆哮，军阵再动，如同一只大磨，生生将那才逃出来的白袍老者再卷了进去，更连另外三名老者也立足不稳，身形摇动，往大阵中拉了过去。 “四上将，给孤王堵住他们！” “诺！” 众将应命，大军开动，这才显出大离皇朝镇压各方的底气，两只军队各自演化成一只大磨与一只虬龙，磨盘大气，虬龙凶猛，一磨一龙，恰似龟与蛇，缠绕成阴阳，那几尊老者虽然境界高远，但被大阵缠住，虽然厉吼连连，一时却不得突出，只恨得咬碎了钢牙。 慕离转身便走，只身便踏入了黑洞之中。 “古怪，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暗暗思忖，不等细想，就落在一片虚空之中，身前，是一朵朵迸放万丈金光的仙云，连成一条仙路，仙路尽头，却是一座高耸亿万丈的仙府。 “盘王仙府，呵呵！”慕离的眼神一凝，陡然放出寒光。 因为，在这条仙路的前方，他终于见到了被他忘记的那个人！ …… 轰！ 一声颤音袭来，张白忍面色微变，把臂膀一举，下一刻，又一座黑沉沉的大山轰隆掉落，不斜不倚，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他的头上，叠加了不止十座大山。 “喝！” 张白忍爆喝一声，双臂猛然托起，皮膜炸裂，体表鲜血喷溅，大山爆发千万道秩序之链，与虚空纠缠，似乎拉下了一片虚空下来，把他才撑起的身躯再次压了下去。 “系统，你倒是快些啊！”张白忍钢牙紧咬，牙龈冒出殷红血迹，身躯渐渐没下云层。 “叮！”一声冰冷的声音做了回答：“解析完成，请宿主接收！” 随即，一股信息流就冲入他的脑海，张白忍头昏脑涨了片刻，陡然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中浮现无数秩序符文，再看这片虚空，又有了不同。 辟易魔眼中，虚空中依然密布密密麻麻的细线，这些细线默默旋转，依循着某种古老的轨迹，仿似牵扯着众生万界。 但与外界不同的是，这处虚空的细线颜色单调，只有血色一种，而接收了系统传输的信息之后，张白忍再看这些细线，便有了一种似乎能拨动它们的感觉。 “力之大道！” 他默默念了念这个名称，两臂一举，肌肉隆起，大山猛地被砸出，翻滚而去，生生撞破虚空，竟不知多远。 张白忍大步而行，身形似电，一步迈出几百里，便听得身后一声轰隆巨响，微微瞥了一眼，见着一座小了许多的山峰砸下，冷笑道：“大离王爷，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当然，这所谓的小了许多，也只是相对张白忍此时万丈高的身躯而言！ 就在他的身后，慕离周身裹挟无量血焰，也做托举之势，托起一座山峰，这山峰不如张白忍的大，但比起慕离的身形也是大了无数倍，巨大的大山压在他的身躯上，好似蚂蚁举起了大象。 好歹，慕离也真的将这座山峰举了起来…… 随即，慕离试着踏出了一步，虚空之间，又一座山峰轰然砸下，两山重叠，好悬没将慕离压趴了！ “该死，这个贼子怎么没有受到镇压？” 慕离恨得咬牙切齿，但谁叫他没有一个“系统”撑腰，奈何不了张白忍走得畅快，不多时，便走到仙府之前。 “这盘王的趣味也低俗了些，所谓考验，也不必将人压在山下吧，若不然，盘王曾经被谁镇压过？” 张白忍暗自盘算，驻足了几个呼吸，眼见仙府毫无变化，这才踏出一步，下一刻，一尊身影横飞出来，张白忍当即大喜。 ps：除夕快乐！ 第478章 你先认个输，我就不打你 “好贼子，你也要落在我手中了？” 张白忍双目一亮，取出屠龙斩，刀身一晃，变作十几万丈长，硕大无朋，狠狠劈去，好似苍天压了下来。 那被横飞出来的，却是叫张白忍心心念念的仇人——羽公子。 虽然羽公子的外貌与在盘王仙府外见到的不同，但他身上被系统标示出来的红光，张白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确认的不能再确认。 而见其身形，显然是被然砸出来的！ 屠龙斩宝刀长以万丈计量，刀锋之下，羽公子微小的如同一粒微尘，且先不说会不会被刀锋劈死，只怕碾也要被碾成肉糜。 张白忍忍不住暗暗欣喜，陡然间却见羽公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暗道了声不妙，一道飞光不知从何处飞来，往他周身一转，张白忍的法体径自缩小，半点也不受控。 然而，他的法体缩小了，但屠龙斩却不曾缩小…… 这便尴尬了，张白忍身长不过八尺，屠龙斩却似山峦一般，拿都拿不住，哪里还能劈人？巨大的重量压下时更是唬得张白忍跳脚，好悬没被自己的兵器压成糊糊。 轰咚！ 屠龙斩落下，仙府猛然震颤了一下，张白忍把身一跃，犹在半空，伸手一招，屠龙斩化作一抹黑光，落在他手上，把刀锋一晃，便扑了过去。 “贼子，吃我一刀！” 变故虽然突然，但张白忍历经多番战斗，战斗意识早已养成，不惊不辱，耍起刀法来连绵不绝，刀锋犀利，恰似一道黑色的铁荆花，势要将羽公子扎出鲜血来。 “古怪，真力竟然不能透体！” 张白忍心中暗暗嘀咕，运起辟易魔眼，刀刀皆往羽公子身上法则细线攒蹙处扎去。 “放肆！” 刀锋未及，刀势已骇得羽公子寒毛立起，眼神凝重，突然甩出袖中折扇，往空中一舞，化作一片云图，团团旋转，囊括而来。 唰啦！ 黑色的刀锋斩过，云图两分，张白忍穿身而过，不由大恨，怒骂道：“贼子，休走，有种打过再说！” 那羽公子先前反驳他时气场强大，掷地有声，张白忍以为他要与自己大战几百回合，谁知羽公子却虚晃了一枪，抢身就跑。 张白忍气得，差点瞪裂了自己的眼眶！ 不管是因为系统任务，还是先前羽公子裹挟小婵进来的行为，张白忍势必都不能放过他。 “不跑，你当我傻么？” 羽公子冷笑相讥，两脚舞成炫风车，跑得贼溜，张白忍便要追赶，心脏突然急剧鼓胀了两下。 砰，砰砰！ 心脏鼓胀，血脉膨胀，张白忍似有所感，便见着一位女子从大殿深处飞出，面上露出惊喜。 “小婵，公子来接你了！” 那飞出来的女子，赫然是他家的贴身丫鬟，小婵姑娘。 却见小婵一袭素娥流殇裳，琼花镶边，羽衣飘然，清秀的小脸紧绷，冷若冰霜，盛气逼人。 张白忍不以为意，就要迎上去，小婵姑娘骤然转过臻首，两颗黑漆漆的眼睛看来，好似两颗黑色宝钻，张白忍激灵灵地打了个抖，猛然侧身一避，一道飞光从他面前飞过，剖断了他的一缕长发。 “系统！怎么回事？”张白忍急得怒吼。 “任务变更：击败羽公子。奖励：血脉纯化完成，傲天大帝传承，揭开小婵的秘密。” 然而，他家的系统却只是默默刷出了一行字。 这行字，直看得张白忍胸膛差点炸裂开去。 因为，系统的意思十分直白，想要知道秘密，好，先完成任务吧！ “好，算你狠！” 张白忍气得直跺脚，眼见又一抹飞光掠来，把身一滚，才将站起，就往羽公子追了过去。 说到这盘王仙府也古怪，这座仙府压制一切神通变化，张白忍与羽公子纵有千般绝招，万般仙法，也只能苦命地将两条腿迈得飞快。 仙府之中，只有小婵姑娘一人，可将这两人苦得面容都纠成了一团。 而且，这两人还不齐心协力，追逃中相互下黑手，使坏招，打得是一塌糊涂。 “贼子！” “泼贼！” 两人你一招黑虎掏心，我一招猴子摘桃，不论招式下流与否，只管是否有用，拉拉扯扯，一路逶迤。 然而，张白忍注意到，两人打得虽然热闹，羽公子有意无意地，却将他往仙府外引去。 便说这仙府深处，有一方玄妙奇境，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沉沉浮浮，仿若亘古以来便是如此，充满了苍茫、缘故的气机。 那奇境之中，有亿万道霞光飞舞，裹挟着一方小小的天地，山明水秀，放眼而望，青山秀水间有彩凤悠鸣，神龙飞舞，仙气渺渺。 在山水的最中心，但有漫漫晶光飞旋，仙音浅唱，一个个小小精灵上下缭绕，忙里忙外，纷洒着香花、露水，一片人间仙境之景。 但在这时，却见着一道飞光从天而落，化作一个面如潘安，衣衫风流的男子，手中，提着一个银甲长发的女子。 这两人，赫然是羽公子与那大离朝的慕离郡主。 “恶贼，你当如何？”慕离恨得咬牙切齿，面色绯红。 实在是，她此时的姿态极其有碍观瞻…… 可不是，慕离骁勇善战，一身英气不知比下多少男儿，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如今被羽公子提在手上，羞也快将她羞死了。 “恶贼？郡主娘娘放心，待会儿知道本公子有多好！” 羽公子啧啧惊叹，但见慕离面色愈红，越见薄怒的样子，越看越是欢喜，若非现在时机不对，必然要好好调戏调戏慕离。 不过，此时虽然不能实际上手，但口里花花还行的。 “盘王仙府啊，本公子来接收你了！” 羽公子大笑着，拂袖一震，一朵白云随即将之托起，往山水中间飞去，却见他大袖招然，长发晶莹，闪烁辉芒，却当真有仙人般气派。 “没想到，所谓的盘王原来是个女子，合该本公子机缘了得，造化，造化！”白云飘摇间，传来他的大笑，得意而张狂！ …… “古罗，你不想下场试试？” 天苍地茫，自有文字记述以来，天地一直都是凡人祭祀的图腾，凡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为天地就是整个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错——对于不曾超脱、只能仰望天空的凡人来说，天地浩瀚，就是所有，就是一切。 但对于那些超凡之辈，天地，仅仅只是一个狭小的囚笼！ 他们渴望突破天空，超越大地，追求着粉碎天地的力量，孜孜不倦，也崇拜着这样的强者。 而这样的强者，通常被冠之以的名义！ 便在这颗行星之外，就在苍莽的天空之上，就有两尊屹立其中，虚空寂寥而无垠，的身躯亦奇伟无比，头顶星空，脚踏虚无，仿若鼎立在星空的两端，亘古而存，不动不摇。 大离皇朝存在的这颗行星虽然巨大，但在这两尊面前，也少了几分底蕴。 “穹阳，这样的小伎俩就不用使了，盘王仙尊乃我仙界旷古巾帼英雄，本座是十分敬仰的。” 穹阳对面，古罗懒洋洋地回答，眼眸微微开阖，其中精光闪烁，只是看他的样子，可看不出来，他对盘王仙尊的尊重放在哪里。 “尊重？本座怎么记得，当日盘王仙尊落难，你帝炎一脉下手可黑着呢！”穹阳嗤笑，忽然伸手一探，往身前的虚空拨弄了一下。 古罗却不着痕迹地弹了弹手指，一缕黑火冒出，化作一朵黑莲，继而崩裂，好似被乱刃分割，穹阳的脸色霎时难看了下来。 “古罗，你当真要阻我？” 但在刚才，他想悄悄插手下方星球内的争斗，却被古罗不着痕迹地化解了。 “笑话，本座说过要与你做过一场，怎能看着你的人轻易突破进去？若然，本座面上岂不是很难看？” 古罗瞪了瞪眼睛，眸中魔焰炙炙，筋骨震颤，虚空崩的一声，被他挣开无数细密裂缝，气机盛隆，压得星空微微颤抖，便有几颗陨石滑过，被他的气机扫中，化作了粉糜。 那副样子，俨然就是在挑衅！ 穹阳胸膛剧烈鼓胀了一下，眼见古罗战意勃发的样子，陡然平静下来，冷笑着：“本座不与你计较！” “说的好像你真的没跟我计较过一般。”古罗嘀咕着，但见穹阳眉头剧烈跳动了几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眸，如同沉睡。 但穹阳知道，古罗的注意力，便一直都在下方，便与他一样。 …… “死泼贼，本公子是哪里惹到你了，至于抓着本公子不放？” 拼着挨了张白忍一记熊猫拳，羽公子总算避过小婵姑娘打来的飞光，却被张白忍这一拳打得身形翻滚，两眼乱冒金星，脑袋眩晕成了浆糊。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羽公子的语气便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这泼贼，好大的力气！” “想要本公子放弃与你计较？也行，你先认输？” 张白忍冷笑潸潸，语气也十分自大，一句本公子听得羽公子血管差点爆浆。 “好，本公子认输便是，泼贼，你当说话算话！” ps:给各位拜年了！ 第479章 融兵法体 “好，本公子认输便是，泼贼，你当说话算话！”羽公子压抑着怒火说道。 张白忍大喜，心中连连催促：“系统，系统，快，羽公子认输了，我要提交任务，快，快！” “确定提交任务，任务完成，发放奖励：血脉纯化完成，傲天大帝传承，请宿主接收！”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但不知为何，张白忍总觉得其中带着几分无言的无奈，神色微转，一股热量突然在他体内爆发，便似要将他蒸熟一般，张白忍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喷出血沫，恰好一抹飞光打来，将他打得横飞，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好，好，与本公子作对，活该你有此祸！”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却不妨碍羽公子惊喜，趁其病要其命，身形飞掠，手中却多了一把不过晶莹小剑，急急剖向张白忍的头颅。 这小剑不过一尺长短，却能突破仙府禁制，迸射剑芒，剑刃轻颤，喋啸如同龙鸣，与仙府法则冲撞，炸开亿万点辉光，便是小婵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相形之下，这把小剑的品质，只怕早已入了仙器之列。 嘣！ “怎么，想要我的性命了？” 却在这时，那横飞中的张白忍突然伸出一只手掌，直入剑芒，仿若抓破沙土，掌锋过处，剑芒粉碎，却不能伤其分毫。 “这便是傲天血脉的力量，很好，很强大！” 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张白忍崩了崩手臂上的筋骨，手爪一口，直接抓在那疑是仙器的小剑上，指掌绽放玄黄，化作秩序之链，哗啦作响，无视小剑的材质，直接探入剑器之中，羽公子勃然色变。 因为，他能感受到手中的仙器正在不断流失力量。 不，不仅是力量流失了，剑器的品质也在下降，便在这瞬息，小剑表面的晶光便已灰暗，剑身上也多了许多斑驳的痕迹，如被岁月腐蚀。 “这，这什么力量？” “你不需知道，拿来吧！” 张白忍内心突然生出一阵渴望，厉喝一声，一脚蹬过去，却将羽公子踹得飞起，他却把小剑抓了过来，在羽公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咔嚓咔嚓几口，便将这把仙器品质的小剑吞咽了下去。 “公子，可还有其他宝贝？一并拿出来吧！” 张白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眼中精芒四射，那副样子，俨然是化身饕餮一般，可把羽公子恶寒的，以为他有某些不良爱好。 但在张白忍的视界中，系统及时公布了最新消息：“血脉纯化完成，激活血脉：融兵法体，特性：吞噬一切神兵，攫取神兵补养己身。” 虽然激活的血脉特性还只是最初级的，攫取神兵也需一步步来，但只是最初级的血脉特性，便能让他无视仙器以下的神兵。 如今张白忍已经敢自称一句，老子已经天下无敌了！ 呃，这天下无敌也不对，张白忍最多保证神界以下没有能动他的人，纵然打不过人家，但人家也休想打得动他。 嗯，就似一只龟壳子…… 当然，张白忍还需小心神界以及那高渺无上的天界，若凡对手手持神器亦或天器而来，张白忍表示，自己是绝对怼不过人家的，还是有多快跑多快吧！ 而且，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少，比如，他眼前的这个羽公子，也应该不是仙界的人吧，还不是拿出了一件仙器出来。 “最讨厌你们这些有后台的人了，一个个就不能老老实实奋斗上进！” 张白忍神色厌厌，但看羽公子时，便有了一种苦大仇深之感，好似被地主老财抢去家中余粮的佃农般。 也不想想，他自己不也靠着系统才能发迹…… “没，没有了！” 羽公子骇得面色煞白，连连摆手，张白忍残忍一笑：“没有？那便请公子死去吧！” “慢来，你不是答应，只要本公子认输数就不打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张白忍身躯震了震，周身迸放无量毫光，玄黄明净，光光灿灿，震开仙府法则，崩得仙府大震。 随即，就见一道晶莹剑光从他的手臂中穿出，斩开仙府法则，洞穿虚空。 咻！ 羽公子只来得及抛出一块古朴的龟甲，连禁制都不曾张开，便被剑光洞穿而过，身死魂灭。 这道剑光，赫然是刚才被羽公子吞噬的那把仙器小剑。 “嘁，本公子只说你认输就不与你计较，何曾说过不打你？将你打死不就不用与你计较，连意思都揣摩不清，还好意思与本公子并称公子？何况，你不也说身上没有宝贝么？” 张白忍嘀嘀咕咕，默默转身，看向因为仙府法则震动，兀自发僵的小婵，神色复杂。 “小婵的秘密：九千年前，仙尊盘王寻觅苍天倾裂真相，无意触犯了圣人忌讳，为诸圣地联手追杀，身陨下界。三百年前，大离高祖开启盘王遗葬，得镇国之玺，镇压八方，一统六合，盘王残魂转世，静待机缘苏醒……” 剩下的话系统并没有讲明，但张白忍已经意会，那盘王转世的残魂定是小婵无疑，而所谓的盘王仙府，则是盘王遗葬！ 遗葬者，葬墓也，与其说是仙府，不如说，这里就是一座葬墓！ 张白忍所担心的，苏醒之后的小婵，还是小婵么？ “你想苏醒么？” 张白忍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小婵，轰然打出一拳，一拳破碎虚空，照见一方仙气盎然的玄妙奇境。 …… “有人触动盘王布置了，这小子当真胆大！” “正要他们试一试盘王虚实！” 虚空之中，古罗与穹阳陡然睁开眼眸，眸间皆有神光迸射，同时冷笑一声，气机勃发，虚空之中当即被布下两座大阵，乍见符文闪烁，一层层禁制浮现当空，相互交织，如同一层层的齿轮，将这片虚空封锁，拖入一处莫名时空。 细看之下，两座封阵相互连接，但在连接之处又有金光与黑火碰撞，照耀无数星火，仿若两只巨大的齿轮，你来我往，xianghu倾轧对方。 “哼！” 古罗与穹阳一同冷哼，压下即将爆发的战意。 …… “该死，这女人竟这般凶悍？” 玄妙奇境之中，被古罗与穹阳称作胆大的家伙身不由己地从虚空中砸飞过来，砸断一座山峰，呕血地从烟尘中飞出。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拍落，五指芊芊，指甲如同玉蔻，如同一件艺术品，想必，她的主人一定是一位性子温婉，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然而，此时这只玉手的动作可那位大家闺秀的优雅与温柔，只有，粗暴…… 玉手拍落，气势汹汹，指掌之下虚空泛起微微涟漪，羽公子才飞起，又被玉掌拍下，轰然砸在一座幽潭中，几乎将那幽潭砸穿，激流冲溅千丈，大地坍塌，沟壑纵横，生生砸出了一座陨石坑。 羽公子？ 好吧，那胆大的家伙就是羽公子！ 但不知慕离又在何处？ “该死，该死，盘王你死便死了，还突然跳出来干嘛，都怪那个女人！” 羽公子披头散发地从地上钻出，左右打量，面有不甘，恨得咬牙切齿，就见那玉手又拍了下来，面色顿时铁青成了一片。 “是谁？混账，本公子要你不得好死！” 便在这时，羽公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留在外界的那缕分魂消失，神魂动摇，忍不住喷出一口热血。 恰在此时，玉手正好印来，印在他的头顶，钉钉子一般，噗呲一声，只一下便将羽公子印了进去，生生打穿大地，从这方玄妙奇境的对面打穿了出去，跌落仙光之中。 “咦，我好像听到谁骂我了？” 与此同时，玄妙奇境忽然被打出一个空洞，虚空粉碎，就见着一只大手扒拉在洞口，猛地一撕，扯开一个通道，走出一尊身长十丈长的巨人，巨眸乱瞅，眼中精光乱闪，显是要找出刚才说他坏话的人。 这人，赫然是张白忍！ 至于小婵姑娘，则被他镇压在了手心，小心地握着。 轰！ 气爆轰鸣，但在张白忍头顶百丈处，一只玉手轰然拍落，气爆轰鸣，爆起蘑菇云，声势极是骇然。 张白忍定睛一看，突然露出惊喜：“正愁找不到你呢，来得正好！” 一语落下，张白忍猛地踏出一步，身躯暴涨百倍，拳出如山，拳锋浮现龟纹，重比泰岳，一拳既出，虚空暴荡，声势比起玉手有过之而不及。 轰！ 拳掌交击，交锋处虚空被两人的劲力撕扯，轰然破碎，便见着一尊银甲的女将从虚空中震出，身长千丈，神色清秀，秀发如瀑，眉心印有一缕鲜血，双眸紧闭。 这女将，赫然与小婵一般模样，亦或，她便是盘王仙尊，盘王遗蜕。 但在盘王遗蜕的肩头，同样站着个银甲的女将，身形矫美，手中持着一方宝玺，面色微白，怒目看来。 她是，慕离，她手持的，想必就是大离高祖得到的镇国之玺！ “拿来吧！” 张白忍骤然动身，踏上虚空，右肩一抵，巨大的身形呯然劈开虚空，如同一把——屠龙斩。 第480章 一击 “斩！” 张白忍刀锋凶猛，一刀劈出万丈锋芒，刀光如同飞虹，横贯天地。 就是，刀芒的形状挫了点，嗯，就一点…… 刀锋之下，慕离神色凛然，玉指纤纤，咬了咬牙，突然点出一点眉心血，宝玺破碎，一道仙光飞出，将慕离裹挟着，飞入盘王遗蜕。 “来！” 盘王遗蜕突然睁开双眼，轻喝一声，身躯震动，银甲哗啦作响，轰然出拳，一只虬龙虚影浮现，龙躯狰狞，鳞甲震啸，随着拳锋扑咬下来。 轰！ 刀与拳争，虚空动荡，一圈圈的气爆轰然炸开，却见刀锋破碎，万仞迸碎，无数碎片横飞，洞穿了巨岩，粉碎群峰，一时间，不知多少山间鸟兽遭了殃，做了池鱼。 倏而，玉色的拳头从气爆中穿出，快逾闪电疾光，轰咚一声，与张白忍筋肉虬扎的左臂碰了一下，似晴空霹雳，悾的一声大响，生生将虚空炸裂了开。 蹭蹭蹭！ 张白忍连退了三步，一步退下三百多丈，蹬得大地崩裂，土石翻卷，再撞在一座天柱般的山崖上，撞得山崖震动，落石滚滚，嵌出一个人形印记，这才停了下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称尊仙界的角色，只是一具遗蜕就有这样的力量，不知当年你是如何风光？” 张白忍挣了挣身躯，挣裂山崖，从山体中走出，眸间精光四射，神色桀骜，睥睨四方。 便在那虚空之中，也有一尊女巨人横退了一千丈，踩踏虚空，神色惊疑，身前，虚空留下三个清晰的脚印，脚印轮廓外，依然在震动着黑色涟漪。 两人退后的距离看似一样，但盘王遗蜕身处虚空，无处借力，却与张白忍打了个平风秋色，相形之下，张白忍其实已经输了半招！ “哈哈哈，二位打得这么热闹，不如，让本公子做个评判如何？” 突然，沉闷的笑声从地底传出，大地轰隆一声，猛地被掀了开去，土石炸碎，便见一尊身穿熔岩战甲，闪耀无穷火光的狂人从地底一跃而出。 那是，羽公子！ 羽公子恶狠狠地盯着张白忍，咬牙切齿道：“小子，是你杀了公子的分魂吧！” “是又如何？”张白忍还以冷然笑容，嗤着鼻音道：“就许你能杀人，本公子就不能杀你？” “是你就好！” 羽公子大怒，猛然杀来，裹挟炙热火光，如同人形暴龙，几步踏出，身躯挣得巨大，那熔岩战甲仿似融入他的体内，待到了张白忍身前，羽公子已经变作了一只熔岩怪物，大手拍下，虚空都被焚烧成了一片片灰烬。 嗡！ 突然，一道银甲的身影轰然撞破虚空，出现在羽公子身旁，双拳崩打，拳出若飞龙升空，万千符文崩现，秩序缠绕，但听得两声龙鸣，熔岩怪物便被拦腰炸成两截。 与此同时，一道晶莹剑光亦从羽公子身下飞起，恰若飞霞满贯，与天合连，唰啦一声，再将熔岩怪物剖成两段。 “公子，看来你的人品不好，大家都想打你呢！” 山水间传来张白忍的哈哈大笑，瞬即，就见一尊闪耀玄黄光辉的巨人撞向了那银甲银盔的女巨人。 而在两人下方，被切做四份的熔岩躯体轰然爬起，各自化作一尊熔岩怪物，怒吼一声，身躯暴涨万丈，八臂同时打出，把张白忍与盘王遗蜕都张拿在了里面。 …… 轰！ 慕英再次踏出一步，皮膜炸裂，鲜血嗤射，但在他的眸中，却有无数明悟闪过。 轰咚！ 再一座大山砸下，慕英弯了弯躯体，筋躯如长弓，微微弯曲之后猛又崩了回去，却见着一道道霞光从四面八方引来，化作玄奥的纹理，混合着灵气，嵌入他的骨体，使其躯体愈显坚固！ “喝！” 他爆喝了一声，将托举在头上的大山掷了出去，身形一动，如同一颗巨炮，轰隆隆便冲向了仙府。 “不过让你们早走几步而已，不这般，你们如何肯为孤王探路？” 慕英冷笑不止，猛然回头，就见着仙路上突然拿进来两只大手，一抹一按，但将无数仙府禁制抹除，随即，五个身形狼狈的老者就冲了进来。 “该死，又是你们插手！” 慕英面色忽地阴沉，眼中有森然的杀机迸射，卷成一面黑色旌旗，他往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个蟠龙盘覆山河的宝印出来，往虚空中一扔，就见明黄辉光扩散，几个老者轰然趴下。 慕英把手一拿，竟将那面黑色的旌旗拿在手中，反身就走，旌旗狠狠劈下。 “死去吧！” …… 只说折断山脉中，诸上将、众大将运筹帷幄，三军齐齐用命，磨盘、虬龙两座大阵相互缠绕，军气动荡，搅得天云变色。 眼见一尊又一尊神通广大的老者被大阵磨死，众将愈是振奋！ “丢人的东西，还不进去？” 这时，虚空之上传来两声怒哼，就见着两只大手同时擒下：一手分六指，但青红黑白黄绿，往虚空中一拨，便见六色能量凝聚，化作六道琴弦，切向磨盘大阵；一手闪烁点点火光，火光黑玄，如同一朵朵黑莲，轻轻一抹，虬龙大阵当即崩溃，无数甲士化作了飞灰。 “进仙府！” 大阵崩溃，三白两黑五个老者从阵中逃脱，各人俱是面如金纸，残留惊骇，相视一眼，狠狠地拍出手掌，百余名试发动冲锋，试图再次连成阵势的铁骑当即被拍成了铁饼，死无全尸。 “不要停留，还不快走？” 各人正要恃勇厮杀一番，泄泄怒火，一名白袍的老者厉声一声，其他几人同时打了个激灵，再不敢停留，急忙穿过路口，奔了进去。 却在这时，一抹明黄的光辉倏而扩散，光辉明净，充斥淡淡威压，便见着一只蟠龙升起，龙躯摇摆，龙鸣悠悠，六色琴弦、黑莲之火齐齐湮灭。 “哼，连真龙也不是，也敢耀武扬威？” 那高空之上再次传来一声怒哼，就见无尽风云汇聚，随即，一只黑色的指头从云中落下，粗以数千丈，长不知多少里，其上魔纹交织，闪烁光辉，一指落下，虚空如被热刀切开的黄油，径自剖分。 指锋之下，蟠龙飞扬的身躯战栗，鳞甲开裂，鲜血淋漓，长吼嘶哑，几乎寸断。 这时，就见无数飞光自八方飞来，融入蟠龙躯体，蟠龙怒吼一声，筋骨颤动，身下再生出一只龙爪，龙头摇摆，颔下多了一颗龙珠，猛地甩动龙尾，嘣的一声，便将指头打得粉碎，自身多处亦被震裂，鳞甲多有破碎，化为一道黄光飞落。 “原是整合了天地龙脉，但不知你还能用几回？” 张狂的笑声传响，风云消散，残留的众将环顾战场，皆是心中惶凉，不知所以。 但有一名上将军拉过缰绳，豹眼环眉，怒声道：“一群丘八，大字不识一个，也做悲天悯人？呸，都给老子打起精神里，跟老子杀他姥姥的去！” 上将军吐了一口血水，拔出钢刀，指向仙府入口，并有亲兵紧随，呼喝应诺，引得众将面色羞赧，大吼一声，跨上骏马，齐齐杀向仙府。 …… “原是整合了天地龙脉，但不知你还能用几回？” 张狂的笑声传响天地，大离万里疆土俱闻其声，大离皇宫，一位耄耋老者安坐龙椅，如龙盘虎踞，身形虽然枯瘦，却有煌煌不可逼视的霸气。 这人，便是慕离与慕英的亲父，大离朝的独一无二的至尊，老皇！ 便在那笑声落下时，老皇面色一红，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但在他的案桌上，也有一块虬龙山河宝印，突然崩裂，掉下一块碎片。 “还能用几回？只怕，再用上一回，朕就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老皇知道，与天外一指的交锋中，看似大离皇朝胜了一筹，实则，他们已经输了。 那一下神龙摆尾的一下，乃是大离整合了皇朝龙脉才能打了一击，一击，就能让这个国家元气大伤，龙脉大震。 此时，皇朝上下，不知多少地方，只怕因为龙脉的震动，已发生诸如地震、泥石流等突发灾害了！ 然而，老皇的话虽然说的悲戚，但面上却不见半点软弱，身躯依然挺立，双目之中精光睥阖，随侍的小黄门不敢抬头。 殿内，寂静一片！ …… 唰！ 旌旗斩落，一颗大好头颅飞起，面做不可思议，白发乱舞，在风中凌乱，随着一道热血喷射出来，这颗头颅才落了地。 “师兄，贼子，你将不得好死！” 两名白袍老者看得目眦尽裂，另外两名黑袍老者也是心下凄凉，慕英正好大发雷霆之怒，身躯一震，一道黄光跌落下来，气机被迫停顿了刹那。 几名老者相视一眼，也不做声，埋头便冲过了慕英的位置，冲向仙府。 但要他们顺手给慕英一击，他们是没那个胆的…… “殿下！” 但在这时，那豹眼环眉的上将军也带着一群铁骑冲了进来，慕英冷目一扫，心下发痛，也知不是发作之时，跨上一匹宝马，厉喝一声：“走！” 第481章 打击野怪 轰轰轰！ 剧烈的震荡传来，山峦倾倒，飞瀑逆流，碎岩迸射，群兽、飞鸟惶惶惊奔，好一片水秀山明之所却被打成了废土。 就在那烟尘震荡之处，几尊身长万丈的巨人胶着成一团，打得是不可开交： 一人呼喝厉厉，以身做兵，或剑或刀，剑光晶莹，刀锋幽玄，刀剑纵横，有进无退，虽然不时被打得退回来，却能分毫不损，豪气依旧。 一人身似矫龙，轰拳如山，甭管对方多少手段，只管一拳打出，以力破法，拳锋之猛，打得其他两方无奈，一时威风无两。 还有一怪，周身裹挟无尽熔岩，烈焰熊熊，身躯极是庞大，一拳一脚，横扫无忌，身躯虽然脆弱，但崩裂的碎岩却能化作熔岩怪物爬起，围殴上去，也是难缠。 三方你来我往，招式大开大合，凶猛非常，从东趟到西，由南犁到北，玄妙奇境便在几人的折腾下，渐渐崩裂，整片整片的大地从奇境的山峦群峰之中脱落，跌落仙光，绞成飞灰。 “哼，且看你们如何算计？” 张白忍冷笑连连，身法不停，躲开盘王遗蜕的一拳，顺势一脚踩下，踩碎将一尊才成形、还未长大的熔岩怪物胸膛，踩得它吱吱怪叫，手舞足蹈。 …… “杀！” 仙路上，慕离以己为撄，摆开锥形阵，冲突而去，三军效命，越来越多的甲士从仙府入口涌入，军气凝聚，血焰冲霄，横空激荡数万丈，压得虚空微微震动。 但以四名老者的神通，也被这般声势唬得面色狂变，未敢朔其锋芒，远远避去。 “小儿欺人太甚！” 四人破口大骂，面如肝胆，火急火燎奔向仙府，慕英面色冷肃，不言不语，猛地突出一枪，血焰冲击，骤然凝成一道焰光，犹如实质，闪烁冰冷锋芒，扎破虚空，瞬息而至，只将这几人击得横飞，恶狗扑食一般扑入仙府，气得他们面皮发青。 “该死，该死，小儿，你真该死！” 终于进入仙府，这四个老者皆是大喜，急切取出一块玉符，往虚空中一扔，瞬间化作四只青铜巨柱，轰动一声，扎在仙府地面。 就见着一清一玄两道光芒张开，嗡的一声，撑开仙府内的禁制，张开一道法界。 法界之中，四名老者齐齐暴喝一声，筋骨震动，血肉蠕动，刚才被慕英打出的伤口渐渐愈合。 “冯风老魔，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你我两家各出一人，撑住法界！” 一名白袍老者须发飞扬，猛地顶在前头，就见法界光芒一闪，微微晃动，便卸去一道血芒。 “石中，不用你教我做事！单照，你进去！” 一名黑袍老者怒哼一声，也走了上前，用功撑起法界，剩下两人微微一顿，似有不满，面色犹疑，这时，法界的光辉疯狂颤抖起来。 “给孤王劈开这面龟壳！” 法界之外，慕英最终集结了三万雄兵，兵锋所指，血焰化为大刀，拦空蔽日，如同一抹天光，裹挟慕英的怒火，疯狂劈下，打得法界光辉乱动。 “还不走？你二人想要挨罚么？” 冯风与石中厉喝了一声，单照两人似想到什么，咬了咬牙，还是穿过法界，往仙府深处奔去。 …… “叮，发现野怪两只，请宿主注意查收！” 突然，久不发言的系统再次用他冰冷的声音刺激了一下张白忍，张白忍骇得一跳，失神了刹那，便被盘王遗蜕一拳轰在脑门上，身形后趔，羽公子趁机补刀，双拳抱锤，轰然擂出，直把他打得横翻出去，撞塌了一座山峦。 轰咚！ 张白忍摇着眩晕的脑袋，从一堆岩石中爬出，跳脚道：“系统，你非要给我一个解释不可！” “野怪：全称野生怪物，无组织无团体之非官方认同势力，法外遗民。特点：桀骜不逊，战斗力非凡，独据一方，裂土为王。打击野怪，人人有责！” “啧啧！”张白忍怪笑，笑而不语。 “……”系统：“打击野怪，人人有酬！” 无奈，系统只能换了一句台词，张白忍这才满意地问道：“如何接收？” 要想他打白工，可没那么容易，他张白忍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完成任务，必有奖励的。 “请宿主向左三百步！”不知为何，张白忍总觉得系统冰冷的声音，好似更冷了些。 开开玩笑还罢，张白忍可不敢得罪了他家系统，急忙挪动了三百步，很是乖觉地问道：“要不要我张开怀抱！” 某处空间，某个系统点了点头，又道：“请宿主抬起左臂！” 至于为何只是左臂？张白忍表示，他的左臂，已经练成了麒麟臂，只靠一只左臂，就能不落下风，用什么右臂…… 好吧，其实是他的右臂已经献给了某个女子…… 嗯，没想象的那么血腥！ “这样，接下来呢？” “下低三寸，夹住左肋！” “然后呢？” “请等待系统发号施令！” 张白忍：“……系统，我能问候你家长辈么？” “不行！” 系统断然否决，张白忍嘴角抽搐，他敢肯定，他家系统一定是在打击报复。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系统？”张白忍故意用很小声，其实很清晰的声音嘀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系统，我离开久了，他们俩只怕要打过来吧，这样，我的打野任务不是要被抢走了！”突然，张白忍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问道。 “请宿主放心，系统安排时间很准确！” 他家的系统很是冷酷地回答，张白忍听出了几分拽拽的意思，才想反驳几句，就听一声提示：“出拳！” 不等张白忍反应，一道电流猛地窜起，流过张白忍周身窍穴，激得他须发蓬张，忍不住爆喝出声，轰出了拳头。 轰！ 一拳石破天惊，玄黄辉光照耀，贯彻虚空，张白忍好似听到了两声轻声，随即，就见到自己手臂上串上了两串肉串。 哦，不，是两个人！ “你，你，好……” 冯风两人瞪大了眼珠，指着张白忍，又指了指那穿过他们心口的拳头，最后吭哧了两声，声息全消。 “系，系统，这，这是打死人了吧？”张白忍咽了咽口水。 要他杀人，张白忍并不害怕，但无缘无故杀人，张白忍表示，还有些接受不能。 他原以为，打击野怪，只是惩戒一番呢！ 只听系统冰冷地回答：“打击野怪，需下重手，严打，狠打。现在发放奖励：奖励元气点四千！” “元气点，这又是什么？”但很快，张白忍又被系统出现的新东西吸引了注意。 毕竟，他如今也算是杀伐果断的人物了，杀个把人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元气点，宿主血脉纯化完成后开放功能，可以兑换各类奖励，奖励：……” 随即，张白忍的视界中农便出现了大到命运泥板，小到针线芝麻等各类物品，物品后面，都标示着对应需要的元气点，不过，估量了一下四千元气点与命运泥板那相差了十几个的零，他还是很“果断地”瞥过了目光。 “系统，我要唤醒小婵需要多少元气点？”张白忍忽然问道。 “一万！”系统回答地很干脆。 “能不能讲个价！”张白忍死皮赖脸起来。 “买卖是买卖，不能！”系统的声音依然冰冷。 “我们的交情呢，就不能说个情？”张白忍的面皮黑下来了。 “不行！”这次，系统干脆只用了两个字，简直毫无人性。 “那么，他们两个野怪值多少？”张白忍突然伸出手臂，指向对面。 却见，盘王遗蜕与羽公子化作的熔岩怪物也打越近。 显然，他们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要过来查看一下，顺便，再将张白忍拖入战场，免得某人做了得利渔翁！ “请宿主注意，你对面只有一只野怪！” 系统特意用从没用过的黄色标志将羽公子标示出来，更在他头上，标了个大写的问好。 “好，我就问这只野怪！”纵然满心不甘，但张白忍还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是张白忍得到系统之后，再次体悟到的深刻道理——“钱”是很重要的，没“钱”，寸步难行！ 元气点，就是钱啊！ “两千！” 系统依然死抠，半点不给还价，张白忍呼哧呼哧两声，双眸瞬间通红，就要扔下人形肉串系统再次出声：“友情推荐，宿主还是搜个身的好！” “搜身？还有这操作？只是，他们是男人诶！” 张白忍贼笑兮兮，迅速使出飞龙探云手，呃，有这招么，总之，张白忍强忍恶心，在两个肉串身上一“摸”而过，左肩一抵，轰然靠了过去。 一记铁山靠，张白忍身形狂猛，拼着盘王遗蜕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只一下，就从羽公子化身的熔岩怪身前撞到身后，撞出了个通透的大洞，自身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要不要这么拼？” 羽公子大惊，才要吸收土石之力恢复身躯，张白忍的身影猛地又从他头上落下，沉肘如剑，晶光迸射，嗤啦一声，从头将他劈成两半。 轰咚！ 然后，不出意外，张白忍再次被盘王遗蜕打飞了出去。 “你这婆娘，果真不知好歹！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不懂么？”张白忍怒急而骂，爆喝冲霄。 第482章 骄傲的蝼蚁 “婆，婆娘？” 张白忍爆喝出声，盘王遗蜕趔趄了下脚步，回醒过来，暴怒非常，双拳连震，拳似出水之龙，洞开天光，疾如飞火流星，只管往张白忍身上招呼，打得天光动荡，张白忍连连退避，只余招架。 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战场始终围着羽公子的“残躯”，拳打脚踢，打得碎石纷飞，岩火飞溅。 张白忍刚才说话虽然粗鲁，但有一句话没说错，两个和尚还能挑水喝，三个和尚，是果断没水喝的。 何况，羽公子自恃手段，以极为羞耻的姿态将慕离抓了进来，害得她在三军面前丢尽面皮，如此深仇大恨，慕离怎能忘记？ 如非她藏了些手段，只怕，已经生不如死了吧！ 慕离英气十足，不输男儿，但终究是个女子，而女子，恰好都有薄皮面嫩的特点，还她丢了面皮，她可不与你甘休，除非，那个女子是是女汉子，那，当我没说！ 张白忍与慕离联手，威势果然不凡，如同两辆推土机，凶猛无比，群峰秀水被震成齑粉，纷洒四周，又被两人的劲力裹挟，弄成飓风，以飓风要挟，要熔岩怪再无法凝聚。 世间又哪里真有打不痛、打不死的怪物？ 若有，只能因为你用的气力不够，还没打痛他，打死他！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咳，咳咳，不是，是一山二虎，正是一公与一母，咳咳，也不是。 反正张白忍与慕离联手，越是默契，飓风越卷越大，直达天际，风尘乱涌，如同通天巨柱，并将那震碎的土石飞流卷入，席卷天地。 飓风之中，羽公子奋力挣扎，弄得风火大作，将沟通天巨柱烧得通红，奈何两人是铁了心要将他嫩死，先踢他出局，珠联璧合，咳咳，是强强联手，通天巨柱越显暗淡，火光渐渐熄灭下来。 “好，好，这贱人终于要死了！” “不错，不错，又成功打野一只，两千元气点入账！” 慕离固然无比欣喜，张白忍亦忍不住悄悄拨了拨心中的小算盘。 但在这时，通天巨柱中突然浮出一张巨大脸孔，却见着羽公子扭曲变幻的面容浮现出来，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着怨恨，仰天厉吼，却无言无声。 两人还不曾听到他的声音，羽公子的面容突然扯碎了去，化作无形，但在张白忍心中，却突然蒙下了一层阴影。 “击杀野怪，完成任务，奖励元气点两千！”但系统的声音，的的确确证实了，羽公子已经败亡的事实，容不得张白忍不相信。 轰！ 两拳交击，气爆震荡，张白忍与慕离同时后退三步，冷笑道：“郡主娘娘，才除了敌人，就忍不住要向队友下手了？也太心急了些吧，又或，这是你皇家特有的狡兔死，走狗烹？” “彼此，彼此而已！” 在他对面，盘王遗蜕冷清的面容却带起了一丝冷笑，反唇相击。 果然，张白忍与慕离当真“心有灵犀”，羽公子的气息才刚消失，二人便同时对对方下了手，但也同时被对方震退了回去。 “再来！” “正合我意！” 两人爆喝一声，身形一晃，同时化作一道幻影撞去，但听轰咚一声，虚空之上，气浪轰然爆开，如同一颗深海炸弹，炸得虚空翻沸，通天巨柱崩散，化作十数个稍小一些的风柱，疯狂弄舞…… …… “差不多了！” “便是这个时候！” 星空之中，古罗与穹阳眸间乍闪寒芒，骤然出手，撕开虚空，瞬息之间，二人同时出了两招，一招打向下方，一招，却打向对方。 “就知道你忍不住！” 二人同时怒哼一声，动作不停，一人掌托黑莲，莲光幽幽，虚空为之镇定；一人崩动琴弦，琴弦动荡，虚空与之奏鸣。 嗡！ 两人交手，无声无息，只有涟漪扫荡，大片大片虚空为之吞噬，连星空都收缩了几分。 但在下方，被他们打中的行星就没那么好运了。 黑莲与六指同时按下，高空之中，但见一抹黑色玄光与六色辉光同时照落，煌煌无量，遮盖苍空，皇朝之中，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皆为震颤，惶惶不安。 仙府之中，慕英心有所感，怀中的山河印玺径自飞起，三军厉喝，攻势愈急。 皇都之中，老皇勃然大怒，枯老的身躯陡然膨胀，筋肉虬扎，双臂托天，并有一只苍老的虬龙升起，迎向天空。 奇境之中，盘王遗蜕神色恍惚了刹那，但有明黄玄光闪烁，慕离的身形从盘王遗蜕中震了出来，两身重叠，若即若离。 张白忍多精明的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撞了过去，将慕离与盘王遗蜕撞得彻底分离，黄光化作璃龙玉玺飞空而去。 “郡主娘娘，你倒是再狂啊！呃？”张白忍挠了挠脑门，抓着慕离，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了。 有心将这女子捏死，又觉不忍，毕竟，他们之间其实并无深仇大恨，而且，刚才两人的合作也算开心。 倘若要放过她，又气不过，这女子打起人来，也是凶猛的很，便说张白忍都不知几次被这女子锤得喷血。 “哼哼，就先将你收起来，回头好好‘炮烙’你！”张白忍说着气哼哼的话，也将这女子攥在掌心，看了下方向，急忙追向盘王遗蜕。 处置慕离事小，但丢失了盘王遗蜕事儿可就大了，毕竟，那可是他家小婵的前世之身，若被旁人捡起，张白忍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出将对方杀人灭口的心思。 “造孽，造孽，果然，还是和平的好，暴力什么的，都要不得啊！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追寻盘王遗蜕的气息，张白忍所见愈发狼藉，视目之中，山峦破碎，洪涛奔流，卷入飓风，搅做了碎片。 天际之间，虚空上下，哪里还能看见奇境原本的秀丽，只剩下依然在崩碎的天地，渐渐混沌，看得他是触目心惊。 但他也不想想，这里面，可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呢！ …… ?！ 龙鸣长震，炫光四散，虚空之间，便见三只鳞甲鲜亮，身躯悠长的神龙虚影盘踞上空，龙躯摆动，鳞甲开阖，好不威风。 细看之下，这三只神龙又有些不同：一只无角，阔口獠牙，略显狰狞；一只无足，龙角翡翠，身形矫美；一只盘绕筋躯，头角狰狞，长有四爪。 “万岁，万岁，万万岁！” 神龙腾空，大离皇朝无处不见，无数平民信徒口呼万岁，匐身敬拜，并有各地驻军结成大阵，卷荡军气，以为助力。 一点点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意念飞上虚空，融入三只神龙虚影。 那高空之中，黑光并六色奇光照落，神龙昂扬迎上，龙尾震动，掀动一片山河虚影，刹那间，亿万点光辉迸溅，仿若潮涌，皇朝上下，呼声愈盛。 “蝼蚁而已，不自量力！” 突然，虚空上传来两声嗤笑，继而，万千光辉湮灭，就见着两只大手同时拿下，手掌一抓一张，三只神龙当即抓得寸断，崩做流光。 没有期待中的碰撞，没有恢弘的声势，只是简简单单的抓拿了一下，就似抓碎了一块豆腐，丝毫没有价值。 那无处不在的呼声突然熄灭，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噗嗤！” 于此同时，皇宫深处，老皇仰天喷出一口热血，漏了气一般，雄武的身躯立即委顿，形如枯槁。 “蝼蚁？呵呵！” 老皇自嘲一笑，眸光转冷，将手覆上满是裂痕的宝印，下定决心，下一刻，那崩散的流光骤然回转，化作一只鹿角牛头，蛇身鹰爪，迸放无量神光的巨龙。 巨龙盘伏虚空，仰天长吼，声音传遍天地每一个角落，山呼万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响亮，更加盛大。 “蝼蚁？你们骄傲太久了！”老皇笑道。 …… “系统，你说他俩干嘛呢，这处奇境碍着他们了，有这么大仇恨，要将人家粉身碎骨？” “你会知道的。”系统默默回了一句，对张白忍的厚脸皮，也有些无言。 “呃，系统，你就不会给点提示？”张白忍不满了，“指责”起系统的不作为起来。 他那一撞，只是为了分离慕离与盘王遗蜕，其实并没有使多大的劲，盘王遗蜕才飞起，张白忍就追了过来。 偏偏，事情突然变得玄乎起来，不过是被一道小型飓风隔开了一下，待张白忍撕开飓风，便不见了盘王遗蜕的身形。 好在，虚空中依稀残留盘王遗蜕的气息，张白忍是将自己的鼻子当做狗鼻子来使，这才没跟丢了人家。 “你会知道的。” 系统依然用这句话恢复，张白忍面色一囧，认了命般，再不发一眼，他突然觉得，他家的系统，有的时候，是非常倔强的。 而某处空间，张白忍家那倔强的系统正看着外界的战斗，面无表情。 “一个个脾气都那么拧，骄傲能当饭吃，不能吧！”他这样说。 “那么，你要出手帮助这群骄傲的蝼蚁么？”她这样问。 第483章 蛮子与姑奶奶 “需要我出手么？”苏妄笑道。 “有区别么？”虚空镜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踢踏着小小的秀腿，坐在他肩头看起热闹。 苏妄失声而笑，伸手便往虚空一拂。 “好吧，没区别！”他这样说。 …… “还跑，看你能跑到哪里？” 张白忍心中一喜，狂奔几步，撞碎一只风柱，把手抓了过去，正好捞住盘王遗蜕的小手。 “嘿嘿，还不是被我抓住了？” 张白忍意有所指，嘿嘿怪笑，也算出了一口郁气，突然觉得手中一紧，惊愕抬头，正好对上盘王遗蜕突然睁开眼眸的眼眸，骇得是寒毛尽竖。 “诈，诈尸了！” 说也古怪，张白忍的胆识已极其过人，但盘王遗蜕着一眼看来他还是被骇得三魂乱跳，寒毛竖起。 这时，一张大袖突然遮来，遮空蔽日，掠过一片幽玄虚空，广大无量，似有意，似无意，大袖拂过时，袖子的边角“不小心”带到张白忍，便将他俩扇了进去。 “系统，系统，救命啊！” “不急，不急。” “呜呜呜……” 最后，传入张白忍耳中是这酷酷的四个字，他只来得及呜呜咽咽的骂了个三字经，便跌入了虚空深处。 …… “古罗，人家要翻天呢，你不出手？” “你都不出手，本座出手岂不是掉了身价？” 虚空之中，古罗与穹阳俱在冷笑，下一刻，二人同时暴瞪双眼，看向下方，面皆现了怒色。 “好贼子，敢在虎口夺食？” 两人厉啸一声，把身跃起，雄武的身形缺突然撞在一起，虚空粉碎。 “好泼贼，就知道你要动手！” “死魔头，有胆子你站着别动！” 二人骂骂咧咧，一路撞进破碎的虚空，打了下去。 皇朝高空，神龙喷吐龙珠，威武张扬，却在这时，苍青的天空突然破开一个大口，宛似远古天庭的战鼓擂起，一鼓落下，天地跳动，万类失音。 随即，两尊身躯极其雄武的打将下来，身高数十万丈，头顶苍穹，脚踏大地，挥拳踢脚，打得山河破碎，飞瀑逆流。 轰轰轰轰！ 虚空破裂，一颗颗硕大的陨石被行星重力吸引，拉扯着从星空砸落，速度越来越快，热量凝聚，蓬的一声，腾起熊熊烈焰，覆盖苍穹。 叮叮当当！ 穹阳拨动六指，琴音迸溅，如玉珠落盘，炸开一朵黑莲，幽色的莲光迸溅，宛若火焰，洒落四方，三五个呼吸间，便将一片方广千里的大泽烧成白地。 砰！ 古罗不甘示弱，双拳洞出，拳影遮空，如同两只怪蛇，撕啸天地，但有群山大湖中的鸟兽虫鱼听到拳音，即被震得周身粉碎，生生爆成血雾。 两人如此凶猛，大离皇朝不肯任其猖獗，便有神龙虚影嘶吼，咆哮连连，龙躯一动，身长万里，如同大山，横阻在之间，只是挥了挥手掌，神龙便被扇飞了出去，虚影愈见模糊，鳞甲崩飞，鲜血淋漓。 神威如渊，神威如狱，此时此刻，凡人才察觉到与的差距！ “蝼，蝼蚁！果然，我们只是蝼蚁！” 皇都之中，老皇惨然而笑，大离百万里疆域，尽失了声音。 降临之前，他们以为人定胜天，降临之后，他们才知自己的可笑。 …… “慕家小儿，你欺人太甚！” 仙府之中，军气震荡，血焰大刀连斩，长有三万丈，光焰冲霄，将天光渲染得尽是殷红。 青铜巨柱法界，冯风、石中二人显出法体，身长万丈，顶着法界的光辉，身躯颤抖仿若糟糠，极为辛苦，但在他们身外，法界光辉频频晃动，已岌岌可危。 “太甚？还有更甚的呢！” 法界之外，慕英脸色冷厉，眸光闪动精芒，显是知道他二人在拖延时间，忽然，慕英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轰动！ 就听得一声大震，天地跳动，虚空破裂，苍茫星空浮现，那破口之大，连这仙府之中也看得分明，三军震动，军心动摇。 “好，好，上神威武，慕家小儿，你还不投降？或许，你投降了，我们可以勉强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呢！” 法界之中，石中，冯风二人张狂大笑，眼中闪烁残忍，郁气尽消，各自取出星器，大步踏前，就要杀出法界。 慕英一方修行的是兵家真法，能聚集个人杀机化作磅礴伟力，是所谓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但这门修行之术极是讲究心志、意志，如能万众一心，自当众志成城，无坚不摧；倘若军心动摇，则是兵败山倒，如沙堡崩溃，溃无可阻。 此时，军心动摇之下，便给了冯风两人可乘之机，他二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哦，什么好开心的啊！” 突然，一声沉闷的声音在石中、冯风身后响起，二人骤然转身，只见着一位年轻公子从仙府深处走来，满面晦气，十分不开心的样子，手指上，勾着一白一黑两颗铃儿。 “小子，你是何时进去的，还有，手上的东西是怎么弄到的？从实道来，本座留你一条贱命！” 冯风二人相视一眼，一人厉吼出声，庞大的法体逼迫一步，巨眸爆瞪，十分吓人。 “你说这个啊，是两只野怪爆出来的。”年轻公子抬起手掌，将手抬了一抬，正要摇动两下，两人当即变色，他把动作一顿，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又道：“不如，二个老家伙将其中的秘密道来，本公子就不打你了。” “小儿找死！” 年轻公子话没说完，冯风暴怒，法界突然扩张，将年轻公子罩在其中，只手一拍，大如倾盖，隆隆覆盖下去，声势极其骇人。 “小儿，给本座去死吧！” “哦，原来你想跟本公子玩儿套路啊，可惜，本公子与你玩耍的也是套路。” 年轻公子恍然大悟，露出一丝奇妙的微笑，冯风但觉不好，年轻公子震了震筋骨，身躯陡然涨大，变得比冯风还要巨大，一掌印去，放入巨汉欺负侏儒，轰咚一声就将冯风印在了地上。 年轻公子低身在冯风身上掏了掏，手法极为熟稔，再站起时，手上又多了一颗黑色的铃铛。 “嗯，果然，你们身上真有这个！” 年轻公子上前，脚下微微用力，踩在冯风的头颅上，冯风使劲挣扎了一下，只听咯噔一声，那挣扎的手脚突然委顿在地，便没了声音。 他露齿一笑：“那么，这位老家伙，你愿不愿意把秘密说出来呢！” 他巨眸环瞪，如同大日，极其骇人，骇得石中惊颤，连退了两步，撞在一只青铜巨柱，神色一转，突然道：“阁下，本座承认你有些本事，不过，你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小子，本座明确告诉你，你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念你年纪轻轻本事不凡，若是退去，本座可以为你说情，上神必定既往不咎！” 石中越说越说理直气壮，得意洋洋，年轻公子动作停顿，任由他发挥，法界之外，慕英面色骤变，暗忖：“终究太年轻了！”悄悄下了军令，准备出手。 终于，等石中把话说完，年轻公子这才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比后台，不知道，本公子的后台最大么？” “最大？什么人后台敢跟上界相比？” 石中冷笑，正想嘲讽几句，就见一抹晶莹剑光飞起，迎风一涨，倏而变作十万丈，横削而去，连带他的头颅与青铜巨柱一并削成两断，热血喷涌，如同沸泉。 “说最大就是最大，你都不听我说话，本公子何必听你们废话！” 年轻公子嘟嘟囔囔，甩了甩手臂，仿似嫌弃剑光带回的鲜血，瞅见法界仙府外间慕英戒备的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把袖子一甩，便见着一点银光飞起，径自变大，到得慕英身前时，已化作常人大小。 “王妹！” “我把你妹还给你啦，回头就说本公子不计较她打我的事情，你让她学学绣花什么的，不要这么粗鲁了，小心嫁不出去！记住，这是我的原话！” 那年轻公子高扬着头颅，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余声渺渺，渐渐不闻。 慕英听得两眼发昏，连想要接住慕离的手也停顿在了半空，任由他家的郡主王妹翻了个滚，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 他还不曾见过，有敢说慕离粗鲁的人，亦或，说过这样的，已经不存在了。 当然，以他对张白忍身手的猜测，张白忍应该不至于被“不存在”。 “高，高人请留步！” “嘤！” 终于，慕英还是醒了过来，胸膛咚咚响动，野望压过惊骇，正要追过去，被他“失手”跌地上的慕离嘤咛一声，两掌一按，一跃而起，翻拳就打，拳如电光，嘣的一声，打在慕英眼眶上，口中大呼：“死蛮子，竟敢偷袭姑奶奶？” “哪来的蛮子，又哪个是姑奶奶？皇妹，请你将仙府内发生的事情说上一说可好？” 慕离这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但见慕英一脸阴沉得逼近过来，心中发憷，赔笑道：“王兄，你看，我们还是赶紧进仙府，不然好处都叫那蛮子拿走了！” 第484章 埋伏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张白忍大声疾呼，黑暗之中，只有回音传荡，空空寥寥，不知疲倦，不知终止，便似他的身躯，在这片幽静的黑暗中沉浮、飘荡，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缕灿烂的光芒升起，似仙光，如飞龙，夭矫而化，照见神形，辟易重重黑暗，开辟出了一片白昼。 张白忍用力瞪大眼睛，即便被刺激得泪腺张开，泪如泉下，也舍不得闭上眼睛片刻。 或许，只有在黑暗中呆的久的人，才能知道光明的珍贵…… “嘿，小子，别傻瞪眼了，快跟上！” 这时，张白忍的身躯猛地被人撞了一下，还不等回神，怀中就被塞了一根粗大树干，裹挟着，跟着一群披着熊皮的野人奔跑向前，冲向了……另一群野人。 野人个个狂猛无比，肌肉鼓囊囊的，就似一块块岩石，俱有二丈身高，扛着大树巨石，轰隆隆往前冲击，口鼻里呼哧呼哧喷射着气箭，气息沉重，便似一只只老熊。 与他们相比，张白忍对面的野人稍好一些，至少，他们戴着牛角盔，穿着简陋的皮甲，使用的石制、木质武器也稍稍打磨了一下，呼喝凶戾，十足威猛。 如同……一只只蛮牛 而以两边野人魁梧的身形而言，张白忍怀里这根粗有几尺的树干，也不过是一只稍大一些的木棍而已，并不值得奇怪。 “怎么回事，我如何到这里的？” “吼，吼，吼！” 张白忍苦思不解，仿佛抓住了一点头绪，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大吼，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野人突然怒吼起来，但在下一刻，两群野人轰然撞在了一起，恰若激溅冲撞，虚空之中，只听得无数轰鸣爆裂震动，哗啦大响。 那是，肉对肉，拳对拳的碰撞，毫无花巧，直接果断，战场各处，到处是激荡的烟尘，与劲力喷发，撕裂长空的震啸，夹杂着，崩射穿飞的乱石与碎木。 这样的动静，叫张白忍心也忍不住血沸腾起来，怒啸一声，抱起树干，狠狠地砸了过去。 “为了部落！啊咧？” 咔嚓！ 发乎本能的一声呼喊，叫张白忍神色一怔，思绪停顿了刹那，显是疑惑自己喊出的口号。 不过，他的思绪因为这个疑惑停顿，他的动作可不会考虑主人的古怪状态，就此停下。 怀抱树干，张白忍身上大筋震动，如同苍龙，举树一击，力拔山兮，气势威猛无比，一击，不但打断了对手的武器，也极其干脆利落的，将他对面那个身高二丈五的魁梧野人，干飞了出去，又撞倒一片野人。 “呃，这位大哥，我不是有意的。”张白忍挠了挠头，为自己的“无心之失”有些羞赧。 或许，他如果不走神的话，会收回一点点力气的…… “有熊氏，欺俺魁隗氏无人否？” 这时，人群中突然冲来一个三丈高的野人，牛皮盔上嵌着一对弯弯的巨角，十分狰狞，手持一根石柱，横行无忌，左右扫荡，如犁天扫穴，将一个个野人磕得横飞，轰隆隆地冲了过来。 显然，这个野人是为张白忍“嚣张”行径，生气了…… “好一位威猛大汉，真真猛将兄也！诶？我怎么会说奇怪的话了！” 张白忍啧啧惊叹，眼见猛将兄靠近，神色又是一变，急忙抱起树干，便要再打一次“暴击”，一道灰光倏而穿过，快如电光，轰咚一声，便将猛将兄撞得跌飞出去，口吐鲜血。 嘭！ 直到此时，张白忍这才看到，撞在猛将兄身上的，是一只粗制的箭杆。 是的，只是箭杆，不是箭矢，箭头已经被摘去，并以兽皮包裹着一端，然而，只是一只箭杆，不但阻挡了猛将兄的攻势，更将他撞出了内伤。 这样的箭杆，又岂是简单的？ “这是……羿！” “羿，羿，羿……” 张白忍的脑中不自觉的浮出一个名字，漫山遍野之中，就听得无数野人山呼狂啸，有熊氏气势暴涨，愈见凶猛，嗷嗷乱叫着，横推而去，打得魁隗氏的战士节节败退，并有一道道灰光霹雳转折，于间隙之中穿梭，击飞一个又一个魁隗氏勇士，熄灭了他们最后一分希望。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或者说，在有熊氏羿出手之时，便已结束！ 张白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望向那独据巨岩，手持青色宝弓的男子——羿。 羿无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子，他面容冷峻，仿若刀削斧劈，黑发浓密，柔顺自然，但那几缕垂落额间的碎发，却添落他的不羁与狂野，只是简陋的熊皮，在他身上也有一种不同的吸引力。 这样的男子，不要说其他野人，便是张白忍也忍不住生出心折之意。 “羿，王？” 张白忍默默念了一声，巨岩之上，羿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点头，便转过了目光。 这样的情形并不奇怪，不是羿太骄傲，太难以近人，而是因为，羿与他之间，本来就不过点头之交，他们并不熟悉。 更因为，羿就将是他的王，他们的王！ 他是，将成为王的男人！ 裹挟战胜魁隗氏的胜利，羿已经踏平了登上有熊氏与魁隗氏二族王位的最后障碍。 羿成王，势在必行！ 王，必然有王的骄傲！ “王啊，到底背负多少责任呢？” 张白忍好奇地想着，横树一扫，几个想要偷袭他的魁隗氏战士当即被扫飞了出去。 众人纷纷侧目！ …… “什么，让俺去联姻？” 张白忍正对着一个瓦罐灌水，猛然听到这句话，一时惊诧，水液呛入气管，噗呲一声，就将有熊氏的岩喷了个正着。 “白，这是羿王的命令。”岩无辜地看着张白忍，显然很不明白张白忍为露出不愿意的表情，换做他，是十分愿意的。 羿王，羿成为部落之王的称呼。 成为王的羿，很快就颁布了任职以来的第一个命令——与魁隗氏联姻，联姻对象，有熊氏白以及魁隗氏离。 在这个世界，不独熊氏与魁隗氏的部落，世界很大，危机也很多，除却占据大山深泽的妖兽之外，还有来自其他部落的威胁。 为部落生计，有熊氏与魁隗氏的联合势在必行，这是在三年前就定下的基调，问题只在于谁是主导。 即便如今，有熊氏已经获得了主导权，但想要折服魁隗氏并非一日之功，便如两族联姻，也不仅仅是联姻那么简单。 “谁让俺比你强壮呢！”张白忍嘚瑟地抖了抖强壮的肱二头肌，十分自得。 要说，他这副身材也极是威猛，臂如铁柱，宽背细腰，铜皮铁骨，全身都是鼓囊囊的肌肉，长身而立，高有二丈五，威风凛凛，如同巨灵神一般，任谁见了，也要挑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汉。 当然，张白忍也知道，有熊氏挑选他作为联姻对象，其实看重的不是因为他的面皮，而是当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 “只是，好像这副强壮魁梧的体魄应该不是我的正确姿态吧，那叫词叫什么来着，风流倜傥，是这个词吧？”张白忍凝眉沉思，以手支颌，做沉思者之状。 岩瞅了他一眼，见怪不怪，拿起张白忍放在桌上的瓦罐，咕噜咕噜就喝了个畅快。 自两族大战之后，张白忍时不时陷入沉思已发生多回，岩早就习惯了。 果然，岩才放下瓦罐，张白忍就已经回神，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就在明日。”岩答道，语气凝重。 “这么急？” 张白忍挑了挑眉头，岩自然知道他的想法，继续说道：“听说大月氏的使者昨日已经抵达魁隗氏。” …… “小的们，再加把劲，俺们今天吃魁隗氏这个大户去！” 张白忍大喝一声，一众大汉哈哈大笑起来起来，扬起长鞭，抽在座下的老熊身上，老熊哞哞吼叫，一步一晃，驮着背上的物资，巨大的熊掌落下，踩得地动山摇。 “停步！” 但在这时，张白忍面色一变，厉喝出声，众大汉们急忙拉了拉缰绳，老熊停下脚步，呼吸喘喘，憨厚的兽瞳中，流露着不安。 “出来吧，难道还要俺迎接你们不成？” 张白忍目光如炬，眼中寒芒迸射，看向一旁的树林，众大汉拿起武器，齐齐低喝一声，站成一排，如同铁壁铜墙。 “不愧是有熊氏最勇猛的战士之一，白，你果然很厉害！” 一缕寒风掠过，绿草凝结冰霜，就见着十几个披着细鳞甲战士从林中走出，神色倨傲，但在他们身后，是一位披着黑袍的神秘人。 “大月氏？”张白忍歪了歪头颅，嗤笑了一声：“装神弄鬼！” 披甲战士大怒，抽出腰间的青铜弯刀，厉喝一声，压迫上前。 大月氏，占据大荒月泽山脉，矿藏丰富，见到这些弯刀，张白忍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张白忍可狂傲着呢，却见他摇了摇手指，非常认真的道：“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俺可不是最勇猛的战士之一，俺，就是最勇猛的！” “比之羿如何？”神秘人好奇地问道。 “你会知道的。”张白忍一跃而起。 第485章 我要打十个 “俺当你多厉害呢，就这么点手段，也学别人出来打劫？”张白忍提起神秘人的脖颈，掀开他的帽子，瞅着这张枯老的面容，有些嫌弃。 但在他的四周，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十几位大月氏战士瘫倒各处，或是嵌在巨树中，身形对折，或是瘫糊在岩石上，血肉零碎。 这些人，都是被张白忍一人击败的，或者说，是被他用一对肉掌拍翻的，死状之凄惨，“作案”现出之恐怖，同为有熊氏，岩等人也看得神色古怪。 他们古怪，是因为张白忍的战力似乎又提高了许多，自战斗开始，他只用了十个呼吸，十个呼吸，就将大月氏砍瓜切菜般解决。 也是有熊氏战士性子粗豪，不拘小节，换做旁的人，只怕都要怀疑张白忍是不是被妖魔附体了呢。 “咳，咳咳，没想到，名不经传的白原来这么厉害。我想，你的实力比羿王也不差了吧。如此，你又何必居于羿王之下？”神秘人直视张白忍，双目灼灼，迸放着令人心颤的野心。 “嘁，低劣的挑拨！” 咔嚓！ 张白忍不屑的撇了撇嘴，便在神秘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拗断了他的颈骨，转身而去。 “岩，打扫战场了。” 张白忍大呼小叫，拍碎手臂上凝结的冰霜，扬了扬长发，便在有熊氏战士震撼的目光中，爬到一只老熊背上，神色高傲。 悄悄看了看四周，见着无人注意自己，张白忍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青铜弯刀，偷偷咽了咽口水。 不知为何，在见到大月氏拔出弯刀时，张白忍突然生出一种渴望，要将对方的弯刀夺过来，然后……吃下去。 仿佛，大月氏取出的不是兵器，而是极其鲜美的食物。 因为这股挠心挠肺的渴望，张白忍才爆发了十二分的战力，迅速结束了战斗。 “俺就说嘛，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俺就说嘛，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角斗场，以及围着角斗场十几个部落的代表，还有将角斗场包场的魁隗氏族人，张白忍神色厌厌，十二分的嫌疑。 一番话说的毫不给情面，让负责接待他们的魁隗氏族老嘴角抽动。 有熊氏部落的情报工作的确很差劲，对魁隗氏感兴趣的部落，可不止大月氏一个，至少，他眼前就是如此。 “也不知道魁隗氏这些年到底与几个部落洽谈过联盟事宜，有熊氏的族老们有的惨了，以他们的老实性子哪里斗得过魁隗氏这些花花肠子？” “有些麻烦而已，算不得不简单！” 张白忍脑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撇了撇嘴，道：“麻烦事也是我做，又不是你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便在昨日之时，张白忍还是忍受不住发自内心的“饥渴”，寻了个没人的机会，将悄悄藏起来的一件战利品——大月氏出品弯刀，吞下了……肚子。 然后，一个自称系统的家伙，突然就在他脑中“活”了过来。 虽然很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系统，奈何，人家牢牢地盘踞在他脑袋里，死活就是不肯搬家，张白忍两眼一瞪，也只能认了！ “诶，我说长老，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张白忍忍不住拱了拱坐在他身边的魁隗氏族老，随手抓过一只不知名动物烤制的烤肉，狠狠的撕下一块，吃的汁水飞溅，形容粗鄙，直叫对方眼角跳动。 “快了，快了！”魁隗氏族老捂着脸，念叨着不知说过几次的话，悄悄离这家伙有远了两步。 这时，角斗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魁隗氏族老面色一喜，张白忍定睛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银白锁子甲的女子走进场中。 这女子生的花容月貌，顾盼间英气勃发，魅力非凡，身上的银白细鳞甲更是珍惜异常，与当日战场中羿所用的长弓是一样品质，俱为镇族图腾器级别。 如此身家与容姿，定是号称魁隗氏公主的离无疑，她一出现，就惹来各族各部战士的嗷嗷乱叫，喧嚣由此而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张白忍见到这个女子时，脑门忽然有些发疼，好似，曾经被某人捶过一般。 “俺很肯定，就是这个女子！” 他一字一顿道，目光锁定女子，忽然生出一阵打人的冲动，便在魁隗氏族老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跳到场中，食指一勾，挑衅道：“来，都下来，俺要一个打十个！” “吼，吼，吼！” 能来到此间的，皆是各族各部的精英战士，性情桀骜，哪容得张白忍挑衅？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夸父氏的战士跳了出来，也不答话，劈腿如斧，带起一阵凶猛疾风剁下，凌冽的狂风甚至将角斗场的地面都劈开了一道裂缝。 “你，不行！” 霸道而张狂的声音落下，张白忍轰然而动，弓步如马，拳出似龙，只听一声如同龙鸣的震动，夸父氏战士便砸了回去，张白忍摇了摇手指，环顾四周，神色极其轻蔑。 “来，十个！” 高台上的各部长老同时皱起了眉头，眸间皆有不喜闪过，下一刻，又有三位战士跳了出去。 “让我河曲氏来会你！” “高山氏请教！” “择湖氏请教！” 三人化作三道幻影，才跳下高台，便急速攻来，劲力劈开空气，气爆轰隆，声势大震，惹来无数嚎叫，声嚣盈沸，尤以河曲、高山、择湖三族喊得最是激烈。 可以说，张白忍的嚣张行径，已经成功挑起了所有部落的怒火，真是做的一个好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在下一刻，盈沸的声嚣戛然而止，满场皆寂。 盖因，跳下的三个战士又以一种更快、更令人惊叹的速度弹射了回去，摧城拔寨般，轰隆隆地将角斗场四周的原木围墙砸出了三个大洞。 张白忍则好整以暇弹了弹大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收回了大腿，那副模样，把高山、河曲、择湖三族的勇士气得疯狂怒吼，恨不得就杀将下去。 “混账东西，胆敢如此小觑我们？” “该死，该死，千万不要让我河曲氏抓住机会！” 三族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奈何此地是魁隗氏地界，又有诸多部族看着，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压抑下冲动，但胸中的怒火，却是挡都挡不住，便要冲了出来。 “再不能出现羿这样的人物了！”看台之上，各族各部长老神色中都又凝重闪过，眸间晦暗，杀机涌动。 “好，你不是要打十个么，我们就如你的意！” 长老们暗暗计较，有了决断，在他们的示意下，十位战士跳下看台，站定十方，身形挺立，如同标杆，一阵肃杀气机升起，席卷满场。 这十人，才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都不弱于埋伏有熊氏的神秘人，手中拿着，更是各族各部的图腾法器，品质虽不如羿的射日神弓与离的银甲，亦是珍惜非常。 下一刻，十人电射而出，杀机暴沸，全场皆惊，呼喊山呼海啸而来。 “好，不愧为各族长老，这般决断才能让人刮目相看，缩头缩脑地像只乌龟似的，岂不是让人小瞧了？” 角斗场中心，张白忍哈哈大笑，意有所指，大步而行，如龙盘虎踞，气势恢宏，直气得各族长老大骂混蛋，真恨不得亲自下场，将这嘴上没遮拦的家伙一脚踩死。 轰！ 一只狼牙铁棒轰然压下，风压震荡，覆盖方广百丈，压得张白忍身形微微一顿。 手持狼牙铁棒的，是怀风氏的战士，此人身形极其魁梧，高了张白忍不止两个头，形容凶恶，利牙尖耳，两颊更有血色纹路描绘。 赫然，是一个拥有妖魔血统的半妖！ 眼见张白忍动摇了下身形，怀风氏半妖眼中闪过一丝狞色，铁棒横压，声势越急，虚空悾的一声大震，如同被压瓷实了。 嘭！ 这时，一只手掌突然抓破风压，无视狼牙铁棒上的尖锐铁钉，牢牢地抓住狼牙铁棒，岿然不动。 怀风氏战士但觉不好，只见张白忍咧嘴一笑，一股磅礴大力涌来，生生将他拽得飞起，横扫而去，两个正好将紧追而来的枫落、白猿氏战士扫得横飞。 张白忍再抖了抖手，把怀风氏半妖的骨骼抖散，随手扔了出去，忽然撤退一步，把背一靠，一名呼云族的战士撞得胸骨凹陷，眼耳鼻喷血，眼见不活。 叮！ 这时，一道虚影瞬闪而至，突然出现在张白忍身旁，两道幽光乍射，急急如猎，嗤嗤怪鸣，好似两条毒蛇，扎在张白忍的腰口，却撞出了两点火星。 是幽泉氏特有的潜行手段！ “怎么，很失望？” 张白忍咧嘴一笑，恶行恶状，便在对方胆战心惊的眼神中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头锤击过去，便有漂红雪白的粘状物崩飞出来，洒落四方。 如斯凶猛，把剩下五名部落战士吓得一跳，驻足不前，不敢触其撄锋。 “你们，太弱了，老头，你还请了哪些人，不如都叫出来！” 张白忍抹了把头上的血迹，开着嘲讽，环顾四周，把各族长老气得面色发黑，魁隗氏族老面色也不好看，盖因，他最后一句话是将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 “让我来。” 第486章 神憎鬼厌张白忍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就见银光一闪，场中便多了一位长发飞扬的女子——魁隗氏，离。 “小姑娘家家的，回去，回去，不要胡闹！” 哪想，刚才还战意勃发的张白忍，突然意兴阑珊起来，使劲挥着手掌，一副你不要靠近我，我很讨厌你的样子。 离当即被气得酥胸发鼓，俏脸通红：“有熊氏蛮子，你看不起我？” 若是换个人听到这样的指责，定是要好好解释几句，表示一下清白，最不济，也要将指责摘了。 当然，我们的张白忍不是一般人，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姑娘果然有些自知，俺就是瞧不起你。” 这话说的，真真是猖狂之极，高台之上，各族代表如同见了鬼一般，不敢置信，魁隗氏的人更是被气得面如锅底。 好说歹说，离总归是个美女，你便真的看不起她，暗暗嘲讽便是，也不该说出来吧！ 咳，咳咳，这话不对…… 总之，不看僧面佛面，总要看颜面的，大家都是讲究人，张白忍的话说的太直接，太让人伤心了。 “大胆！” 离大喝一声，用力跺了跺脚，乍见银光涌动，大地轰隆爆裂，一层层推开，土刺突出，如同一朵盛开的铁棘花，直看得张白忍咂舌，各族战士惊寒。 但在惊寒之后，这些战士便为离狂呼起来，离难看的面色上悄然闪过一丝得意。 “嘁，威能不错，可惜，不是你的本事！” 但在众人讨好之时，极惹人嫌的反调突然插了进来，便似一锅熟好的粥掉进去几颗老鼠屎，糟蹋了粮食事小，坏人心情却是罪孽不容恕的。 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臻首，目视张白忍，冷冰冰道：“你想见识我的本事，好，姑奶奶就让你见识见识，免得让人说我魁隗氏无人！” 说罢，离娇躯微微震了震，细鳞甲径自脱落，银光晃动，如同白蛇一般盘曲在一旁，离紧走两步，眸间寒芒闪动，伸了伸手，掌中就多了一对峨眉刺，剑锋微抬，不再言语。 一袭轻薄的麻衣束在身上，衬托出了她的玲珑身姿，离不施粉黛，长发如瀑，面容姣美，眉宇间英气勃发，气质出众，只叫各族各部的群狼们嚎呼不已，魁隗氏族老暗暗点头。 这女子的风采，当真是世间少有！ 张白忍神色也是一怔，欠了欠身，道：“原来，是白错了，只姑娘一人，便能胜过了在场的所有男子，魁隗氏原不该请别人的。” 他这番话似有所指，高台上的人一再变了颜色，离却缓了神色，笑问：“所有男子？也包括你这有熊氏的蛮子白么？” “自然不包括！”张白忍摇了摇头。 “哦？”离神色故作疑惑，剑锋抖了抖，道：“愿请教……” 话音才落，离就觉后颈一痛，忽然转身，只见身后又有一个张白忍现出身来，两眼一瞪，眸间闪过一丝恨意：“你，你这个蛮子，骗我……” 话没说完，她便已陷入了昏迷！ “骗你，兵不厌诈而已，姑娘，你太天真了！” 离身后，张白忍任由离趴在泥土中，一只手弹了弹胳膊上的铜环，青色宝光消失，当面，另一个张白忍默默消失。 “该死，这小子真狡猾，原来也带了图腾法器！” “听闻有熊氏都是傻大憨，怎么出了这么个奸诈的家伙，此人该不会不是有熊氏的人吧？” 看台之上，众人哗然而起，狠狠地盯向他的铜环，更觉忌惮。 原来，这只铜环，是张白忍离开有熊氏时，族内长老交给他的图腾法器，显然，有熊氏早预料到今时局面的困难。 “棘手，棘手，没想到有熊氏也有打算，看来这一次搅和进来，是弄不到好处了，怕不是，没能镇压有熊氏，反而要落得难看！” 各族长老暗暗思忖，只见角斗场中，张白忍环顾四周，目光骇人，精芒闪烁，长声邀请道：“不知诸部还有勇士要赐教，若是无人，这第一勇士的称号，我有熊氏可要拿了。” 直到这一刻，张白忍才露出了他的獠牙，而他的獠牙牌则是——推出第一勇士的荣誉！ 自古成王败寇，以结果论英雄，手段是否光明，那不重要。 敢做第一，就要踩着累累白骨攀登上去，以他人之鲜血，成就尊贵的荣耀。 第一，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偏偏，又没有人不想拿…… 各族长老目光陡然迸射出寒光，俱是冷冷地盯着张白忍，心神大震，愈发肯定，张白忍的行为，不是他临时起意。 魁隗氏族老的眼神之中，第一次闪烁出杀机，因为，张白忍的行为，已经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魁隗氏的确不想轻易就融入有熊氏…… 虽然两族的联合是早先计划好的，但在那计划之中，联合是以魁隗氏为主导，将有熊氏吸收、消化掉，而不是现在这样，叫有熊氏占据了主动。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然而，有熊氏却有一位英雄人物横空出世——羿，计划，就成了笑话！ 当然，想要他们屈服，那是休想，诸族长老都是人精，睫毛眼都是空的，目光一转，便有了计议。 “小子，凭你也敢说第一勇士，你不够资格吧！” “便是，有熊氏白，我等承认你战力非凡，不过，想要第一勇士的称号，你还得修炼几年。” “第一勇士？我等贵为各族长老，也不敢擅自妄议此事，有熊氏白，你何德何能，敢菲议第一？” 诸长老冷笑潸潸，各族战士帮腔说话，讥讽不断，张白忍也不生气，遥视各人，只看得他们声息低下，渐渐不闻，都暗道了一声不妙。 这时，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出有熊氏看台，虎步龙行而来。 却见他黑发浓密，面容冷峻，如孤崖高云，天生便有一种神圣之感，凛然不可轻犯，更叫人侧目的，是他背在背上的青色长弓，雕花镂草，散发盎然生机。 有熊氏，羿，羿王！ “若，白没有这个资格，不知道有熊氏羿是否有这个资格。诸位，有熊氏羿想要召开一次第一勇士大会，不知诸位答应还是不答应？” 羿行至角斗场中央，冷视众人，张白忍后退半步，啧啧惊叹。 此时此刻，那各族长老哪里还有群嘲张白忍的凛然盛气，但在羿的目光下，他们安静地如同一只只鹌鹑，甚至，连目光也不敢与羿接触。 这就是羿，有熊氏的羿，羿王——一个打得各族各部毫无脾气的男人！ 无疑，这是个英雄的时代，时代只属于英雄，而羿，就是这个英雄。 “大丈夫当如是也！” 张白忍暗暗惊叹，脑中再次浮现出一行字，继而，又陷入了沉思者的模样，羿的神色，微微动了动。 …… “什么，还要联姻？要不，换个人吧！”有熊氏营帐，张白忍惊跳起来，直视着羿。 羿也直视着他，毫不留情地打灭了张白忍最后一分希望：“不可能，联姻之事可非儿戏，此事早有决议，白不用再说。” 羿成王未久，但威严已经养成，他开了口，这事就下了定论，不容商量，以张白忍的桀骜脾气也得生生受了。 然而，生受是生受，后续的麻烦可有的张白忍苦恼了。 因为，当日角斗场中，张白忍忍不住将离敲晕了过去，这女子，必然不肯罢休的。 想要就要与离成亲，张白忍就觉一阵头疼。 “只是，王，你总该给俺点准备时间，让俺有点心理准备吧！”张白忍故意苦着脸，低眉耸眼的，眼皮底下，一对眼招子咕噜噜乱转。 “嗯！” 谁知，羿还真点了头，但在张白忍以为羿好说话，体恤他的“苦衷”时，羿把话锋一转，道：“你在角斗场的表现让魁隗氏有些下不了台，给魁隗氏一些时间缓和缓和也好。” 这话说的，俨然是为魁隗氏着想，真真让张白忍白白开心了。 “你到底是俺的王，还是魁隗氏的王啊！” 张白忍郁闷地想着，突然觉得胸口好痛好痛，好想以血明志，吐口血来让羿看看他的心意。 “宿主放心，根据本系统推演，你与魁隗氏离无夫妻之缘。” 这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张白忍脑中响起，张白忍.精神一振，急忙问道：“系统，这话你可不能开玩笑，不知你的推演有几成把握？” “十成的把握。”系统回答。 “原因呢？”张白忍好奇问道，轻飘飘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太优秀，离自惭形秽，配不上我。” “不是的。”系统断然否认，不等张白忍反驳，便说出了理由：“以本系统观之，魁隗氏离对你的厌恶情绪已经超过对曲曲虫，就算宿主同意了联姻，对方也会坚决反对的。” “你走开，我不想与你说话。”张白忍神色厌厌，立即掐断了与系统的联系，神情更见了郁闷。 因为，系统所说的曲曲虫，是一种以腐食为生，恶臭恶心的小虫子，厌恶程度超过曲曲虫，便等同于说他张白忍已经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 第487章 不死 “混账，混账，让我嫁给那个蛮子，不如让我去死好了。” 便在张白忍被迫接受联姻的事实时，魁隗氏中，离的住处也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 随即，便有一声高亢的尖叫传来，唬得路过的魁隗氏族人一阵鸡飞狗跳。 显然，无法接受联姻决定，不止张白忍一人。 “离姑娘真可怜，听说她要被族长嫁给有熊氏的蛮子。”有人窃窃私语，故作神秘。 “有熊氏蛮子，就是那个脑门都被肌肉夹住的部落？”有人惊诧莫名。 那人答道：“是的，我还听说那个蛮子长得跟只人熊似的，身长三丈，腰围也三丈，整一四方形。可怜离姑娘娇滴滴的，哪能遭这份罪儿？” 又有人忍不住插言，道：“听闻是有熊氏的羿王亲自上门，逼得族长不得不将离姑娘下嫁。说起来，有熊氏羿王也是响当当的英雄，威镇诸部。以离姑娘的容貌，应该嫁给羿王……” 各人议论纷纷，眼见屋中再无动静，也怕被离恼羞成怒，打将出来，相视一眼，急忙散去。 但在那屋中，离的神色几经变幻，忽然自语道：“羿王？或许，这个主意不错呢！” …… “臭婆娘，你怎么来了？”张白忍臭着一张脸。 “死蛮子，你能来，姑奶奶如何不能来？” “臭婆娘，这是俺有熊氏的事情，你来干什么？” “嘁！” 离撇着嘴，神色飞扬，故意以一种你已老，老得已健忘，姑奶奶不屑回答的目光看向张白忍。 张白忍这才记起，有熊氏已与魁隗氏联合的事情，便明白了离出现在队伍中的原因，但依然挑了挑眉头，靠近过去，低声道：“俺不管你魁隗氏有何打算，但俺要警告你，不要离我太近！” “正合姑奶奶心意，姑奶奶警告你，死蛮子别趁机靠近姑奶奶，坏了姑奶奶的名声。”离也龇着牙齿，反唇而击，说话间，目光却悄悄瞥了眼队伍前头的羿，面色微红。 说罢，张白忍与离同时转开面容，露着森森白牙，朝对方冷笑了一声。 但在外人眼中，却是他小两口互动，在培养感情呢！ “他俩的感情真好！”有熊氏岩羡慕地道。 “这倒也是，不过，俺先前听人说，有熊氏白长得十分雄武，有心结交。谁想白原来是一个小白脸，真叫人失望！”这是魁隗氏勇士铁的原话，一脸遗憾。 魁隗氏铁长得虎背熊腰，身长三丈，擅使一对人高的巨锤，说话瓮声瓮气，一对大眼如同铜铃，乍一看，就是一人形猛兽，张白忍若真长成他这样，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岩讪笑了两声，对比了下铁那粗壮的可以与他大腿相比的手臂，败下了阵。 话说，这一次有熊氏出行，队伍中混入的可不止离一人，还有魁隗氏的精英战士，铁与猛。 也不知魁隗氏是如何说服羿王，才叫魁隗氏的人加入其中，但张白忍知道，这一次的行动绝对困难重重，离等三人虽然都拿着魁隗氏的图腾法器，却未必能护得他们的周全。 “死婆娘，凭你也想勾引羿王？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眼见离身形款款地走向羿王，以及她眼中流露出的莫名期待，张白忍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离的打算。 离混入有熊氏队伍的目标，就是羿。 或许，这也是魁隗氏的目的！ 不过，张白忍心中还是难免吃味了一下。 便似，你从乡下回来，提了一大篮子的白菜，碰着邻居了，便与对方客气客气，来来，不要钱的，随便拿。 谁想着，你的假客气邻居当做了真便宜，不但随便拿，连菜篮子都给你提溜回家，那股腻歪劲，可别提了多郁闷了。 “请宿主放心，是你的大白菜没人能动，不是你的，你也不用白费那个心思。”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张白忍面色羞恼，忍不住囔囔出声：“你能不窥视我的想法么？” 众人纷纷侧目，如同看一个神经病。 “不能。” 系统这样答道，张白忍气结。 …… 越往西方，天气越来越热，以众人的体魄，也难免见了疲惫，视目之中，绿色的植物在渐渐稀少，而换做了无穷无尽的黄沙。 不知走了多远，众人只知道，当羿挥出手掌时，他们才停了下来，默默无言，静静等待。 年龄大些的，怀中一种朝圣的心情，神情肃穆；年纪轻的，也在这种气氛下，安抚下了焦躁的情绪，坎坷又期待。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地平线，世界完全陷入昏暗时，突然，地平线之下，又有一抹灿烂昏黄的光晕亮起，如大日朝生，光煌无量。 光与暗，阴或阳，仿若在这一刻轮转了过来，又似有一只大手拨动了生死转盘，将他们拉入了玄而幽冥的世界。 眼前的虚空似乎扭曲了一下，张白忍只觉脚下的大地波动了一下，骤然失重，再回神，昏黄的天光已经被一片残破的古迹取代，广大高穹，巍巍峨峨，巨大的石柱，高耸的宫殿，皆有百十来丈高，恰如一尊尊巨神，在俯视着他们。 古迹之中，一块石碑高耸数以十丈，碑文血红，如同残阳，以上古妖文书写着两个大字——虞渊。 一日之内，经东端，过天穹，落于禺谷。 日落禺谷，这禺谷即是虞渊，为黄昏所在，天地极西之地。 然而，虞渊又不仅仅是黄昏所在，它更是有熊氏祖地，是有熊氏的传承所在，除非有熊氏人王指引，外人不得而入。 这一代人王，正是羿王。 “系统，你确定我们是在世界东极，而不是在西极？”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从不会出错，说是东极就是东极，便不是东极，也要弄成东极。” “很……很好很霸道，我很喜欢。” 张白忍抽了抽嘴角，决定轻易不再与这没节操的系统说话，否则，他的节操也要掉了。 当然，这个决定张白忍只坚持了两秒，然后，他又极其不要脸地凑了上去：“系统，你会保护我的吧。” 大约，张白忍的节操其实也已经掉光了吧…… “先灵，我等依约而来！” 石碑之前，羿神色肃穆，高举着射日神弓，照耀淡淡青光，如同一轮初升的青阳。 浑厚而磁性的声音渐渐传荡，便不多时，这片古迹深处传来咔咔的震动，似有一尊庞然大物苏醒，抬步走来，大地震动，随即，便有一道晕黄的日光从高空落了下来。 张白忍定睛一看，那散发晕黄日光的，却是一尊俯瞰而下的光巨人，身形伟岸，仿若重叠一起的云影，不知多高，周身环绕着一圈圈的神环，便在云影的映衬下，神环之中显化出了一尊一尊穿着熊皮的野人，踏歌做舞，诵唱祭祀。 着尊光巨人，其实是有熊氏的先灵！ 先灵，先祖之灵，是有熊氏祭祀而生的神祗，也是无数有熊氏先人灵魂的归宿。 “系统，我知道很唐突，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到底……”张白忍忽然扭捏了一下，吭吭哧哧起来。 “怼得过！” 然而，他家系统是多精的系统啊，他只是撅了下屁股，系统大大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果断回答，完成了这题抢答题。 因为，系统大大生怕张白忍说的顺嘴了，嘴上没把门，问出什么爱不爱的话题来，让人误解了去。 话说，系统大大绝对是直的，不可能是弯的…… 张白忍大喜，看向这片古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死蛮子，笑得这么奸诈，一定没安好心，还是我的羿哥哥好。” 张白忍身旁，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有些“哀怨”地看向离着她“好远”的羿王。 只说，羿王的人品果然要的，不是张白忍这般没节操的角色，所谓朋友妻坚决不欺，郎心似铁，任凭离使了十八般武艺，也不能让他动摇心意半分。 把离气得几天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也叫魁隗氏三人组的铁与猛整日臭着一张脸，以为张白忍欺负他们的小公主。 当然，要叫张白忍知道了，他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事实上，离的不良状态，或许有羿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这姑娘不曾吃过苦，已经……水土不服了。 再说，羿的事情，与他白也没关系吧！ 是吧？ 好像是！ 嚓，轰！ 先灵巨人身躯虽然庞大，却似极不灵活，俯身而下，虚空中发出一阵酸涩的轰鸣，仿若一艘布满锈迹的巨舰，虽然依旧在航行，却已不堪重负 羿高举宝弓，目光直视，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白忍觉得先灵好似点了点头，巨大的身躯挺起，不言不语，往来路走了回去，各人相视一眼，急忙跟上。 “先灵，也快死了！”张白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再看那在前头领路的先灵，生出一缕悲跄。 “世间无人不死，因此世人才追求永恒，宿主，你该更努力了。”系统冰冰冷冷的声音传来。 张白忍好奇地问道：“连你也不能？” 系统的声音似乎顿了一顿，答道：“我不能！” “因为，只有拥有心，才能真正不朽。”他继续说着。 第488章 宿主的长处 “拥有心才能不朽？道友，其实我不认同这个说法的，你看，那些没心没肺的，不同样也做到不朽了？” 青华仙境，青华真人惫懒地坐青华宫大殿檐角，两脚悬空，随意踢踏，如同玩闹的顽童。 偏偏，他的面容，却带着十分悲戚…… 这时，青华真人的面色又是一变，冷笑道：“广化，你来我家不敲门的么？” 但在那虚空之中，突然走出了一个穿着暗青道袍的老道，也带着冷笑，道：“青华，把那人的消息交出来，你我还是师兄弟。” 这老道，正是号称此界圣人之一的广化真人。 “什么人老道可不知道，广化，你若无事，径自去吧！” 青华真人瞅了一眼广化真人，忽然伸了伸懒腰，便在这檐角之上睡卧了下来，形容惫懒。 广化真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而笑了起来，拜了一拜，道：“也罢，青华既然不留我，老道走便是。” 话音才落，广化真人的身形便已消失，但青华真人的面色却愁苦了下来。 因为，在那青华仙境外的虚空中，就盘坐着一位暗青道袍的老道——广化真人。 显然，广化真人这是与他卯上了！ “道友，你便自求多福吧，老道是帮不了你咯！” …… “想抓到我，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本事哩！” 神秘空间内，苏妄长笑了几声，似又觉得不保险，手上一晃，却多了一把红光蒙蒙，跌弄万象的宝剑——人道剑。 “我是不是再自斩一剑呢？” 他说着，剑光一转，却已在周身滴溜溜地斩了一圈，这才满意地将人道剑收了起来。 人道，情仇是人道，恩怨是人道，因果也是人道，万象万物，芸芸众生，红尘万千莫不为人道？ 人道，是汇聚了无数变量的集合，万千万象尽归其中，如万归于一，繁归于简，有穷与无穷的交融，也如，无极！ 人道剑凝聚了苏妄对无极的更深领悟，既斩人也斩道，是为无极之剑! 得益人道剑上的领悟，苏妄将自己藏于大千红尘，也是他自忖广化真人轻易找寻不到自己的依仗。 但也是轻易找不到，若不轻易，可能就找到了。 有时候，事情可不能做尽，留一寸余地，既是给对方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这一局，苏妄早就下了先手，就等着他们出招呢！ …… “第一勇士，名头这么大，不知道有没有问过我们啊？” 昏黄的日光之中，几道如同影子般的存在突然现身，披着兜帽，谨慎地走在黄沙上，最终驻足在距离张白忍他们消失之所的一步之外。 “柜，你废话什么，杀进去便是。待斩了羿那小子，诸部才会知道，这个世界真正做主的可不是羿这种毛头小子，而是我们！”沙哑的声音从一个兜帽中传出，伴随黄沙飞舞，如癫如狂。 “那你怎么不进去，案？”被称作柜的兜帽人冷笑连连，根本不为所动。 一股肃杀气机炸开，惹得黄沙飞卷，平地起惊雷。 “有熊氏的传承，只有在正确的时间与正确的地点才能打开。诸位，正确的时间即将过去，我们该进去了。”眼见两人相持不下，又一个兜帽人发出了声音。 这人似乎有些威严，柜与案闻言齐齐冷哼了一声，将目光放向天空，这才注意到，从地平线下升起的那轮晕黄日轮，已经走到了天穹之顶，就在他们说话间，又迅速跨过天穹，往极东之地落了下去。 “走！” 几人齐喝一声，再顾不得针锋相对，往前踏了一步，掉下了地平线。 几乎就在这时，虚空中也有几道妖风卷来，往地下一钻，那轮晕黄的日轮终于走到尽头，从天边落了下去，光辉寂暗，有稀疏星光照落，将黑夜中的黄沙照落得一片静谧。 …… “宿主请注意，有几只小尾巴跟了进来？” “小尾巴而已，我想羿王会教他们做人的。”张白忍浑不在意地道。 未见到先灵之前，张白忍听到有人跟进有熊氏祖地，定要跳脚，但在见到了先灵身上的暮气之后，张白忍忽然明白，羿王定然早有了算计。 最不济，如果羿王都不是身后小尾巴的对手，他张白忍不是还有一个系统么？ 天大地大，他家系统最大，被系统称为小尾巴的存在，能有多厉害？ 张白忍得意洋洋地想着，系统却倒了他一盆冷水：“请宿主注意，本系统旨在帮助宿主成长，不是宿主的保姆，不为宿主的作死负责。同时，友情提示，身后的小尾巴可不止是人，有些东西，你是无法教他做人的。” “那是，妖魔！”张白忍才要驳斥系统的“无情无义”，不觉却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语气凝重。 这个世界，没有野兽化形的说法，能被称作妖魔的，可不是那些稍稍有些灵智，长相凶猛的野兽，而是真正的洪荒异种。 它们盘踞在大山恶泽之中，性情残暴，杀生不为觅食，不为生存，而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杀戮欲望，几乎就是混乱的代表。 张白忍记事以来，就听过不下十起的妖魔袭城事件，事件之中，那些妖魔被形容成张口能吞天，挥爪能断山的存在，事件的结局，总是以一个部落的灭亡才换得妖魔的退去。 注意，这里的退去可不是指人族部落击退了妖魔，而是妖魔屠戮完城池，失去兴趣才退去。 妖魔之能，堪称凶威滔天，它们才是人族生存的最大敌人。 偏偏，这个世界的人族又习惯了以部落为单位散居各地，政令不一，纷争不断，内战，不断消耗着人族的精力与血气。 而羿王却有志于结束这样的纷争，统一政令，成就人上古先人般的伟绩——人王。 与魁隗氏的联合，只是羿的第一步尝试，剿灭人族异心者，则是第二步。 隐约间，张白忍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羿王的计划！ “白？” “嗯！” 这时，平淡而磁性的声音在张白忍耳中响起，他先是悚然一惊，而后才注意到羿王的目光，这才确定，出声的，就是羿王。 “没想到，羿王的实力已经如斯恐怖，我还以为在系统的帮助下，我已经超过了羿王。” 当日大月氏埋伏时，黑袍人直言张白忍的实力不弱于羿王，也叫他的心思膨胀了一下。 此时此刻，张白忍才确定，他的实力，比之羿王，还差了几分。 因为，羿王出声前，张白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真力的波动…… “白，你不用出声，我在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与你通话。” 见着张白忍点头，羿王再次开口，道：“在我们身后，有七个部落的长老跟了进来，分别是大月、怀风、幽泉、枫落、白猿、河曲、高山氏，这几人都是各族的太上长老，实力雄厚，你虽能胜得过他们任意一人，但他们只要有三人联手，就能镇压你，只怕是我，也胜得艰难。” 羿王的语气凝重，张白忍却越听脸色越难看。 不说七位太上长老都是被他落过面子的部落，他不想打，人家未必愿意放过他，便说，羿王能如数家珍的将七人道来，张白忍却需系统提醒才知道后面有人跟随，这份差距，当真不要太明显。 羿王说胜得艰难，却没说不是对手，想必，七人联手还不是羿王的对手，从中亦可揣测羿王的实力一二分。 当然，羿王能将张白忍的实力道出，而张白忍却不能感觉到对方的境界，本身说明了张白忍的确不是羿王的对手。 然而，张白忍知道，羿王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见张白忍晓然，不惊不慌，羿王也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又道：“真正的敌人是七位长老身后的三尊妖魔，其中两魔我与它们打过交道，应是通风王与覆海王，还有一尊妖魔的气息我并不熟悉，然其妖气之中又带轻灵之意，应是占据十万大山的混天王无疑，白，你得小心。” “好一个羿王，原来不声不响地就与这么多妖王打过交道，真叫我辈佩服！”回想当日暗暗放言大丈夫当如何的豪言壮语，张白忍又是一阵耳热。 羿王所谓的“打”交道，必然是真正的“打”，可不是相互灌点马尿，划两下拳的酒肉交道。 那羿王奇怪地看着张白忍忽然变化的脸色，也顾不及揣摩他这个下属的心思，又道：“这个世道，我等人族生存艰难，本不该多生内斗，然而，却总有一些人鼠目寸光，喜欢在鱼池中逞凶。这等小人，不用刻意理会，只需分而化之，借力打击即可，关键需要处理的是那三尊妖魔。你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张白忍细耳倾听，越听越是赞叹，这才知道他与羿王的差距。 他们的差距，不仅在两人的实力上，更在二人的眼界与胸怀：张白忍的实力固然不错，但终究只是逞弄了匹夫之勇；然而，羿王身上却散发着独具的领袖气质，这份气质，恰恰是张白忍所欠缺的。 “宿主不必胡思乱想，羿有羿的优点，你也有你的长处，自不必菲薄。” “哦，那我的长处是什么呢？”张白忍忍不住问道。 “宿主的长处在于，你拥有本系统的帮助。”某系统这样回答。 “当我没问。”张白忍这样表示。 第489章 你们都不懂 “柜长老是吧，你说你老这么大把年龄了，怎么还来搅和这事，您就不怕晚节不保。” 张白忍蹲在一只百丈长的石柱上，俯瞰而下，嘴里叼着根枯草，边说边剔牙，形容十分惫懒，大月氏柜长老当即变了颜色。 如柜这般身份地位的，极是看重面皮，虽然不知道张白忍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但这些都不再重要，或者说，在被张白忍道出姓名时，就已经不重要。 “有熊氏的小崽子，你以为赢了一些脱胎境的小娃娃，就能挑衅老夫，不得不说，你的胆色很足。” 柜利笑而起，身形微动，一股狂风卷来，吹开他的兜帽，却见他满头银发，随风乱舞，如同妖魔，面容十分凶戾，幽蓝的眼珠泛着寒光，一步踏出，脚下凝结冰晶，将他虚托而起。 天际之间，忽而飘落下一片片的霜花，凝结了空气…… “有熊氏的人都有胆色，可不是大月氏的胆小鬼，尽会耍弄阴谋诡计。”张白忍不屑地撇了撇嘴，吐出嘴里的枯草，昂藏而立，魁梧的身形如同一根铁杆，大声道：“诸位长老请吧，此事是我有熊氏白与大月氏的私人恩怨，诸位还是不要拉偏架的好。否则，让我有熊氏的羿王知道了，要责怪你们以大欺小呢。” 张白忍说话拿腔掐调的，话才说完，正有些意动的诸族长老同时变了颜色。 什么叫羿王责怪？ 分明是在暗示这些长老，倘若他们不要面皮一拥而上，羿必将亲自赶来，将他们好好教育一顿。 相信，以羿的实力，是有资格教育他们的。 “没错，这是有熊氏与大月氏的私人恩怨，我等身为外人，不便置喙。两位，你们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坏了人族义气，老夫先走一步。” 沙哑而尖锐的声音从一个兜帽中传出，字里行间都咬着“私人恩怨”四个字不放。 话勿需尽言，各人皆已明悟，几个才踏出脚步的人立即又收回了脚步，各人相视一眼，仿若商量好的，也不答话，一同卷起疾风，裹挟遁走，却不顾面色狂变的柜长老。 那说话的，却是与柜长老有些不对付的案长老。 但有张白忍目光淡漠，一直冷视着柜长老，只待六大长老离开，这才说道：“好像，柜长老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嘿嘿，一群鼠目寸光之辈，老夫早就将摆脱他们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这个小崽子呢！”柜长老嘿嘿冷笑，面上的惊怒乍然消失，双手拢在袖中，眼神晦暗。 案长老等人借口两人冲突为“私人恩怨”，趁机甩下柜长老，柜长老同样也想摆脱他们。 三个和尚还没水喝，何况七大长老聚在一起？ 这七人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各人早生了异心，只是一时还不曾想出摆脱同伴的法子。 张白忍的出现，就是送上门的机会，柜长老岂有放过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看来柜长老对自己很有信心，不知藏了什么底牌？”张白忍忍不住探了探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柜长老神色闪过一丝诧异，也露出几分欣赏，道：“你个小崽子倒有几分机灵，老夫却愈发不想杀你了，可惜……” 两个可惜念罢，柜长老微微抖了抖肩膀，一道月光钻出袖子，咻忽而回，两人中间，铺就出了一条雪白剔透的冰道。 便在那冰道的顶端，张白忍保持着探头的动作，冻僵在其中。 “可惜，小崽子你嫩着呢，真以为老夫惜才，老夫生平最喜欢扼杀你们这些天才了！” 柜长老呖笑着，如同一只大枭，两袖子一振，身形疾闪，不几个呼吸就到了冰道顶端，深吸一口气，身形急剧鼓胀，肌肉蓬张，大袖扇动，如同巨斧，狠狠地劈下。 …… “案长老，羿王有请！” 行不过二里，幽泉氏案长老等人面色又是一变，却见另一只石柱上站着三位有熊氏战士，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羿王，羿王有事自己不出来？” 被叫破身份，五大长老也不再隐瞒，掀开兜帽，俱是面色阴冷，如鹰目狼顾，看得岩等人头皮发麻，面色微微泛白。 早在张白忍出现时，几大长老便知，羿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因为顾忌羿的实力，才是他们抛弃柜长老的最主要原因。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死了一个柜长老，若能平息羿的愤怒，自然再好不过。 但在过后，几人便反应了过来——如果他们是羿，会放过擅自闯入自家祖地的入侵者？ 答案是不能！ 那么，此时的羿又在哪里，他是不是陷入困境，脱不开身了？ 这一想，便叫诸位长老激动不已，名做野心的小火苗，是腾腾剧烈燃烧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到羿的身边，将他严刑拷打一番，套出有熊氏祖地的秘密。 至于让他们回去救柜长老，长老们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回两个响亮的呵呵冷笑。 你愿意让人将筷子伸到你碗里么？ 同样的道理，分到六大长老碗里的肉，是休想叫他们再分出去！ 而岩等人的神情也被案长老等人看在眼里，各人心中一喜，就见着案长老与疾长老将身跃起，一人小腿裹上阴风，化作两只小小的翅膀，将之托起，一人就干脆将身扑起，衣衫猎猎，如巨鹰一般扶摇而起，都往石柱飞去。 岩等三人反应也不慢，见他来势汹汹，转身就走，一边跑一边叫嚷：“好个案长老、疾长老，你们以御空境欺负俺们脱胎境，有本事压着境界，俺一个人就能打你五个！” “好啊，老夫答应你，压着境界与你打一场。有熊氏的小崽子，来来，停下来与老夫打过一场。”两位长老迅速掠上高台，眼见岩等人又从石柱另一端跳了下去，身形展开，愈发迅猛。 “信你有鬼，臭老头可别追了！” “有种别跑！” 各人的声息渐渐传远，待过了半柱香，还不见案长老等人回来，一位长老忽然惊叫出声：“该死，我们上当了，他二人要吃独食。” 以案长老二人的境界，追击岩三人最多只要二三十个呼吸，这还是算上了来回往返的时间，然而半柱香过去了，还不见他们回来，岂不正是说明有鬼？ 其他人闻言也醒悟了过来，一边大骂，一边催动身形，就要追上去，就听得一声冷哼传来，众人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那说话的，却一直不曾掀开兜帽的最后一个长老，只听他淡淡地说道：“羿不仅是有熊氏的英雄，也是我人族的英雄，用一句千古人杰称呼并不过分，你们以为，羿的智慧这有这么一点？是吧，羿！” “羿？” 诸位长老闻言一惊，急忙抬头，这才发现，也在一只石柱上，屹立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长发肆意披散，与风同舞，仿若。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过来，宁静的眼神却给人山一般的沉重，逼得诸位长老踉跄倒退，神色震惊。 “你说是自然是，牙！”羿的声音波澜不惊，恰似那风，恰如雪，恰如冰，听得各人又是一阵激灵。 牙，便是那个兜帽人的名字，现在的河曲氏人，原来的……有熊氏人，他是有熊氏的叛徒，也曾是羿的伙伴。 “好久不见，羿！” 兜帽人，牙轻轻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那是一张与羿极其神似的面孔，一样的风朗神俊，一样宠辱不惊。 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神似的不是他们的长相，而是他们的气质，和风同尘，恰似一同出炉的两只神兵，然而，神兵之所以是神兵，却因祂的独一无二，同炉而出，必损其一。 “所以我来见你！” 羿的口气依然平淡，没有半点惊奇，牙则仔细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的射日神弓呢？” 是的，射日神弓，诸位长老这才发现，原来，羿出现时，并没有携带有熊氏的镇族图腾宝弓。 “给岩了！” 羿这样回答，众人先是一惊，而后又狞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羿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以射日神弓的威能，出其不意下，在场中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抵挡。 当然，以岩等人的实力，每人最多只能射出一箭。 因此，羿派出了三人，那最后一人，确实保证其中两人在使用射日神弓耗力过巨，最后一人能将他们带回来。 所以，他们心惊！ 羿的算计，连有几人会追击都包含了进去，怎能不叫他们心惊？ 但是，羿将宝弓给了别人，那他自己呢？ 诸人所惧者为羿王，但只有拿起射日神弓的羿才是羿王，而放下射日神弓的羿王，便不再是羿王，仅仅只是羿。 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熊氏！ 所以，他们狞笑！ “所以，你们不懂！” 羿这样说着，双手张开，如擎宝弓，乍见一道辉煌青光爆耀，牙的心间，突有深深寒意炸开。 “闪开！”他咆哮着，人已高高跃起。 …… “所以，本王最喜欢玩黄雀在后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柜长老身后，双臂合抱，如抱明月，将柜长老揽在怀中，只听噗嗤一声，柜长老当即被炸做一朵血花。 第490章 吃了个东西，就这么厉害的 “咦，大王的爱好与俺一样啊！” 轻轻的调笑在通风王身后响起，通风王横臂而击，黑色的拳头如同一座铁山，骤然砸开空气，将虚空砸得四散零落，恰似一朵吹破的残花，狂风骤卷。 “好厉害！” 但在那肆虐的狂风中，一道灰色的身影随风而摆，身如无骨半两重，借着这阵狂风飘出了小半里，这才停了下来。 这人，赫然是张白忍！ “人族？”尖锐的声音响起，通风王歪着脑袋，血色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往冰道中被冻结的身影瞅了一眼，龇了一声：“速度不慢！” 却见他暴牙尖嘴，两眼如矩，体长逾十丈，通体黑毛，如同钢针，四肢就是四只铁柱，那鼓胀的小臂几乎就有张白忍腰杆粗，在他面前，张白忍二丈多的身高就似一个幼稚班的小童学。 原来，这通风王是一只拥有通臂猿猴血脉的妖猿。 “猴子，你力气也挺大！” 张白忍反唇而击，煞有其事的点着点头，瞅着猴子，哦不，通风王咧起白牙，把通风王气得是额头暴跳，面色更加狰狞。 “你知不知道，本王最讨厌被人说成猴子的。” 通风王咧着血口，四只犬齿有二尺长短，脚下微微用劲力，大地向内崩裂，只听轰的一声，随即，一道黑色身影高高跃起，大山一般砸下，投下了一片阴影。 “但你又知不知道，俺也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 张白忍冷哼了一声，不闪不避，身形猛地蹲踞，瞬息间弹射而起，疾如利箭，咄的一声，穿破空气，音障震荡，下一刻，便与高空上的黑影撞在一起，骤听一声呯响，如银瓶乍破，随即，便以更快的速度砸了下来。 轰！ 石柱崩裂，碎石穿空，张白忍接连洞穿了两根粗大的石柱，这才停下身形，不等站起，神色又是一变，一对铁拳猝然砸下，立时将他钉入地底。 轰，轰轰！ “猴子，猴子！” 轰，轰轰！ “本王……” 轰，轰轰！ “……最讨厌……” 轰，轰轰！ “……别人……” 轰，轰轰！ “……说我……” 轰，轰轰！ “……是……” 轰，轰轰！ “……猴子……” 轰，轰轰！ “……了！” 最后一拳擂下，通风王重重喘了口气，揩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只觉神清气爽，狠狠啐了一口：“与我比力气，人族，一点自知都没有！” 方才，这只猴子，哦，通风王充分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紧随而至，一通猛锤，连自己也不知到底锤了多少下，只将这片地域锤的瓷实，这才停罢。 它的脚下，多了一个方广十丈，深有五十来丈的巨大深坑，埋葬着那自不量力，要与通风王比力气的张白忍童学。 说罢，通风王以拳擂胸，仰天咆哮，声震长空，过了半柱香，这才停下咆哮，纵跃而起，仿若一道黑色的电光，穿梭而去。 又过了小半盏茶，只听噗嗤一声，被通风王砸的瓷实的地面伸出一只手掌，这才见着张白忍面色惨白地从地下爬起，一脸郁闷。 “系统，你这死抠的，这一次贪墨了俺多少元气值？” “系统不会贪墨宿主半点元气值，请宿主记住这一点。同时，系统也必须提醒一下宿主，系统曾经说过，系统并不为宿主的作死负责。” 此言一出，张白忍郁闷的脸色更见了晦气。 的确，如系统所言，被通风王猛锤了一阵，是张白忍自己作死。否则，以他的速度，纵然打不过通风王，想要全身却非难事。 难就难在，羿曾经说过，张白忍不是三大妖魔的对手，无意间在他的心中扎了一根刺下来。 张白忍存了心思，要与通风王争比争比，试试自己的手段。 怪也怪张白忍施展了流风步之后，不但骗过了柜长老，也骗过了通风王，不觉便有些自大，此时他才算认识到自己与通风王的差距。 关键时刻，如非系统以消耗元气值为代价为他撑开一道防护罩，只怕，张白忍早就成了小饼饼。 便是如今，张白忍看着那只剩下个位数的元气值，也是一脸的肉疼。 这些元气值，可是他历经“百战”，暴打了一个又一个“小朋友”——其他部落的战士，才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宿主，其实想要胜过通风王，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办法。” 不知为何，张白忍总觉得，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办法？” “宿主可记得自己为何进步神速？” “不是元气值么？”张白忍说罢，自己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是图腾法器。” 元气值是系统在他胜过其他部落战士后奖励的功勋点数，依仗元气值，张白忍兑换了流风步、牛魔大力拳等等的功法，因此进步神速。 但张白忍没有忘记，他的实力真正实现一次暴涨式的飞跃，是在悄悄吞食了一把大月氏的弯刀后，突然拥有了铜皮铁骨这个能力。 而后才又他大言不惭，在魁隗氏中大喊要打十个的事情。 “宿主很聪明！” 系统难得夸赞了张白忍一次，张白忍愈发有种直觉，系统就是没安好心，立时没了好气：“那图腾法器岂是容易得到的。” 当日在魁隗氏中，张白忍虽然战胜了诸多对手，他们各个都手持图腾法器，但张白忍可不敢下手，悄悄墨下那些图腾法器。 不说图腾法器的珍贵，在各部落都是有数的，就说他有熊氏白突然多了个古怪嗜好——喜欢吞食图腾法器，这个秘密一旦被其他人得知，各人必将视其为妖魔，连有熊氏也未必保得住他。 事件的结局，要不以张白忍叛出人族了结；要不，就是他被人上火堆，被玩儿成露天烧烤。 无论哪一种，都不知他能接受的。 也因为如此，张白忍才一次又一次压制自己的冲动，将到手的图腾法器送了回去，他那不舍却坚决的眼神，好多次都让那些取回图腾法器的人大赞他有熊氏白品性高洁呢！ “宿主真傻，你也不想想，这里是哪里？” 更难得的，系统突然出了脏口，张白忍神色一怔，继而恍然：“不错，这里是有熊氏祖地，只有我有熊氏指骂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对我有熊氏说三道四的份，我说谁是妖魔谁就是妖魔，不是妖魔也是妖魔。不错，不错，果然很好。” “还有更好的呢，宿主要不要听一听？” “你随便说说，俺就随便听听。”张白忍心情大好，挥了挥手，表示真的很随便。 “不知，宿主对射日神弓可有想法？” “果然，俺就知道，系统你存心不良！”张白忍顿时跳脚而起。 …… “小子，你们果然厉害，竟然真杀了我们一人！”案长老身形似电，游走不定，偶尔停顿刹那，显露出一张染血的面容，尤为狰狞。 “案长老，你退去吧。你擅自进入有熊氏祖地，放之各族皆是大罪，此时大错未就，退去还来得及！” 岩平举着射日神弓，即便手臂微微颤抖，但目光却无一丝一毫的怯弱。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有熊氏诸人。 一族镇族之器绝非轻动之物，岩只是引弓不发，但一身精气神已经被灌入神日神弓之中，如非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只怕，早恨不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羿的计划是十分完美的，然而，计划只是计划，并不能预料到所有的变数，比如，在岩等人的诱敌行动中，案长老就是一个变数。 射日神弓箭出无悔，饮血方回，只有坚定的心，才能射出必中的箭！ 显然，案长老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但在他被箭锋锁定时，案长老很是“及时”的，将疾长老当做了盾牌，挡在了身前，并以疾长老的残躯做引，使另一只箭矢落空。 虽然被溅了一身血，但案长老表示，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龄，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一点血而已，小意思啦！ 更为重要的是，案长老套在臂腕上的那面小盾，不时反射的光芒，使岩犹豫不定，他不敢发箭。 而岩的实力，即便是引箭不发，也无法一直保持下去。 “案长老，你玩得很开心啊，不如，俺也加入如何？” 这时，一声诙谐的笑声传了过来，岩面色微喜，手上一松，射日神弓射出，便见着一道青光闪过，将地面射了个大洞，却不出意外地落了空。 “射日神弓，是我的了！” 案长老大喜，急掠而去，却有一道灰色的身影更快，忽然横插而来，硬生生将他撞飞了出去。 的确是横插而来，那身影如同攻城锥一般，生猛地一塌糊涂，直将案长老撞得是肺腑破裂，小半边身子的骨骼尽数破碎。 那道身影，是张白忍！ “小子，你不可能这么厉害！”案台长老吐血不止，看着一脚踩住他在他手腕上的张白忍，不敢置信。 “我也不想这么厉害的，谁叫，我吃了个东西呢！”张白忍撇了撇嘴，似乎想到某个不好的东西，脚下微微用劲。 第491章 挖个洞呗，谁不会啊 “羿王，我等退去便是，你真要赶尽杀绝？” 咻！ 回应枫落氏原长老的，是一道辉煌青光，横贯长空，光辉灼热，如同一轮青阳，照耀十方天地，驱散一切魑魅魍魉。 感受着皮肤上上传来的灼痛感，原长老既惊且恐，急忙抛出一片红叶，红叶绯红，渲染着好似晚霞的颜色，且往虚空中一转，将其裹起，偏飞起来，险险得避开羿射出的一箭。 尽管手上无弓亦无箭，但羿早已达到了心中有箭，万物莫不可为箭的境界，只是一只元气箭矢，便能将一众长老赶得上天入地。 踉跄落地，原长老把手一招，看着手中烧灼出一个小点的红叶，一脸心疼，咬了咬牙，大声道：“牙，今日之事由你起，我等与羿王本无仇怨，只是受了你的蛊惑，这才来寻羿王麻烦。这一仗，我不奉陪了。” 话说完，原长老把红叶一抛，化作一道虹光，接连虚空连端，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同样狼狈的牙，转身踏入飞虹。 “原长老，你可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回头的。” 即便被羿的箭矢追得鸡飞狗跳，但牙的姿态依然从容，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原长老突然生出了一股深深寒意。 吼！ 却在这时，一声暴虐的巨吼忽然传来，虚空中只见一只龙尾甩过，遮空蔽日，龙鳞磨盘大，如同黑铁，反射森冷寒光，轰咚一声，仿似巨棍敲击在薄冰上，打得虹光粉碎，原长老喋血落出，身如破布。 “诸位，我们的盟友来了！” 牙大笑一声，高举着双臂，仿若拥抱日月，猛然抬头，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羿，道：“如何，羿，我这份礼物你可满意？” 石柱上下，声息俱静，其他两位长老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原长老的尸骨就躺在那里，血还没冷透呢！ “牙，你竟与妖魔勾结！”来自白猿氏的壁长老指着牙，手指颤抖，眼中的惊骇几乎要溢了出来。 与羿争斗，无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壁长老都能接受。 毕竟，即便常胜之军也不可能只打胜战，没有人能肯定自己一定会赢得胜利，为虑胜先虑败，是每一个领导者应具的素质。 壁长老也有这个觉悟！ 但是，这只是人族内部的恩怨，牵扯不上妖魔， 妖魔，是所有人族的共同敌人，凶恶如壁长老，也有自己的底线，而牙的行为，却触及了这个底线。 “嘁，壁长老，你此言严重了，牙长老可没有与妖魔勾结，这不过是一次互惠互利的合作而已。” 说话的是来自高山氏的察长老，慢慢地走到原长老尸骨前，以宽背大刀一挑，挑出了一片绯红的红叶，面色一喜。 下一刻，一道青光轰然而降，察长老连忙把刀背一横，只听铛的一声，察长老当即被震得飞出十几步，两臂剧颤，血流如注，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大刀。 “羿，你果然该死！”察长老恨声不绝。 “与妖魔为伍者，杀无赦！” 回应他的，是羿的冷淡回答，却见他两臂拉伸，再次引弓，咄的一声，但有百十道青光射来，漫漫无穷，迅比雷殛，仿若狂雷天降，将察长老、牙覆盖。 “走！” 淡淡的声音才壁长老耳旁响起，青光转折，忽而辟开一条通道，壁长老摇头苦笑，却知不是犹豫的时候，急忙闯入通道之中。 轰咚！ 下一刻，漫天青光粉碎，却见一只虬龙盘卧而起，长千丈以计，龙鳞鲜亮，虬须飞舞，一对碧眸如同幽潭，一只巨大的龙尾拍在大地上，但将百十丈的大地拍成了一片齑粉。 这是，覆海王！ “逃得不慢，哼！” 覆海王隆隆开口，身形一动，碧绿的身躯卷起猎猎妖风，狂飙而去，一路横冲直撞，凶猛无比，直将石柱撞折，宫殿摧毁，弄得古迹愈加残破。 “羿，你可知为了今日，我付出了多少！” 覆海王身后，牙脸色阴沉，身形一扑，扭曲变幻，如同一道幻影，附着在覆海王的影子中。 “牙，牙，救我！” 牙身后，察长老半仰在一个土坑之中，鲜血淋漓，下半身完全零碎，尽力伸着手掌，等来的，只有渐渐平息的烟尘。 他并没有逃过羿的连珠箭雨…… 又是小半柱香，但有轰隆暴动传来，好似闷雷打响，震得古迹动摇。 随即，便间两道凶残的身影轰隆隆一路打来：这两人一个尖嘴凸眼，身躯如同精铁打造，四肢便是四只铁柱，横舞往来，呼啸如风，打得气爆隆隆；一人身披熊皮，背着长弓，筋躯虬扎，抬手蹬腿间乍闪暗黄玄光，气血充沛，好似一只人龙，打得嗷嗷乱叫。 轰咚！ 这时，两人再次冲撞了一下，乍然分开，就见着那披着熊皮的人被飞撞出去，身体撞破大地，拉出一条百十丈的深沟，勉强停下。 “人族，说出你的秘密，本王给你一个痛快！”通风王缓缓上前，黑色的身躯极具压迫性。 “呸，说的你这只猴子好像打得过俺一样！” 张白忍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满口的沙子，狞笑了一声，撕下已经破烂的熊皮，熊皮之下，他的筋骨宛似钢轧铁锻，皮膜光滑，肌肉鼓囊，铁背熊腰，就是，没有半点伤痕。 诚如他所言，通风王未必打得过他。 先前它还能镇压张白忍，但现在，哼哼，张白忍表示，在“悄悄”墨下柜长老、案长老等人遗留的图腾法器后，他已经不再一样了。 虽然，他张白忍还是张白忍，但过去他只能一个打十个，现在，他能一个打二十个。 “来！” 张白忍厉喝一声，黑发飞扬，眼中爆射.精芒，猛地踏前一步，威风凛凛。 下一刻，一道黑影轰然撕开空气，高楼宽的巨拳轰在他身上，好似铁锤砸铜豆，轰的一声巨响，再将他砸飞了出去。 真真，帅不过三秒！ 那是，通风王的拳头——一只，十几丈宽的巨大拳头！ “来什么来？本王说过，最讨厌人家叫我猴子！” 却见通风王傲然挺立，妖躯长三百丈，獠牙阔口，血口狰狞，仰天咆哮，一轮血月乍然升起，血月之下，通风王通体黑沉，筋躯如同黑铁，雄壮非常，漫漫妖气卷荡，映衬着它好似妖魔。 不，它就是妖魔！ 直到此时，通风王才显出了自己的妖身，与其相比，通风王先前不过十丈的身躯，反倒显得有些“袖珍可爱”呢。 “人族，你出来，本王知道你还没死！” 通风王扭着粗壮的脖子，咆哮了一声，血口张开，无穷月光倒灌，身形再生生暴涨了三分，愈显狰狞。 “系，系统，你说过的，让俺放心怼。现在怼不过了，你老人家是不是帮帮忙？”一道深坑中，张白忍蹲在地上，做着一张哭脸。 就在几炷香前，张白忍意气风发，一脚踩死案长老，继完成拳打北海幼儿园——各族各部年轻战士之后，终于完成了脚踢南山敬老院的成就，原想先将射日神弓送还给羿，便听了系统一句，“少年啊，你想报仇么？ 啊呸，是“宿主啊，你就这么被人锤了不还手？是男人就不能忍！” 张白忍表示他的的确确是真男人，而且还是真男人中的铁血真汉子，在系统的蛊惑下，头脑一发热，气冲冲地就找上通风王。 然后，他不出意外地再被对方锤飞了出去，搞不好，接下来还要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摩擦一顿。 而这一次，张白忍可没有那么多元气值给系统扣的了！ 其实张白忍的实力的确有资格与通风王扳一扳手腕，毕竟，吞噬三件图腾法器后，张白忍的身躯早已坚固到了非人的程度。 只看刚才张白忍生受了通风王一拳却毫发无损即可知一二，换做原来的他，即变接下了这一拳，自身也必然不好受，像什么呕血三升血这样的，还是轻的了。 不过，承受得住通风王的拳力与能否打得过它是两回事，张白忍表示，面对变回原形的通风王，他是一点凑上去挨打的想法都没有。 “宿主你怎么能怂，本系统记得，刚刚宿主你在在暴打案长老时可是很张扬的。”系统激将着。 可惜，他小瞧了张白忍的厚脸皮！ 张白忍头也不抬，只顾低头玩着沙子回了一句：“你都说是刚刚了。” 系统：“……能允许我骂娘不？” “宿主，其实你只要将身后的射日神弓吞食了，一切都能解决。”善意的系统再次给了一个善意的建议。 “不行，不行，这是俺有熊氏的宝贝，我若真将他拆了吃，回头大长老他们会打死俺的。”张白忍头摇得更拨浪鼓似的，一口一个俺，眼珠中却转动着狡黠的精芒。 系统：“……这一次我一定要骂娘了！” “宿主，其实，距你二百步之外，枫氏落、高山氏的两位长老就躺在那里玩躺尸，你想到了什么？宿主，只要挖个洞过去就可以哦！” “这办法好，挖洞又不用多少力气，这个建议好，系统，你真厉害。” 张白忍当即笑得眉开眼笑的，而系统内，某个人的脸已经气得发黑了。 第492章 金斧头，银斧头 猎猎青光之中，羿疾步穿行，辗转电掣，犹如电光，即便带着白猿氏的壁长老，他的身形也未见半点延滞。 猛地，羿的脚步一顿，如同标杆一般屹立，黑发拂动，气质威严仿若神祗。 “羿王，人族不世出之人雄！”壁长老横臂一摆，身前便多了一块表面粗粝，犹如峭仞岩壁，默默感慨。 他怀抱的，却是白猿氏的镇族图腾法器！ 不知觉中，他一开始用羿王这样的称呼起羿…… “混天王，既然来了，何惜吝啬一见？” 羿的话语才落，壁长老的心神就觉一紧，握在岩壁上的手掌不觉使劲，指结苍白。 树的影，妖的名，身为白猿氏的长老，壁长老可不是张白忍那般毛头小子，连混天王的名头都不曾听过。 然而，正是因为壁垒长老的“见识非凡”，他才知道混天王的可怕……那可是，占据十万大山的恐怖妖魔。 也许，只提及十万大山还不能具体衡量混天王到底多可怕，但说人族诸部的地盘加起来也不及十万大山的一隅，这样的对比就清晰明了了许多。 “羿果然是羿，不愧是能在本王手下逃得性命的人物。” 沉闷的声音遍响虚空，漫漫妖气卷荡，虚空之间，有无尽阴云连绵，层层叠叠，如剑如翎，搅得虚空一片混沌。 阴云之中，一对赤红的眼眸猝然睁开，竖瞳璀璨，晶莹剔透，忽而探下，赤光蒙蒙，照耀十方，剖裂虚空。 那对赤光，是混天王的眼眸，而那无尽的阴云，则是它的身躯。 壁长老的身躯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 这样的存在，又岂是他能觊觎的？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与大妖魔之间的差距——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差距！ 不同于覆海王的霸道强横，即便覆海王一击击溃羿的攻击，但壁长老依然看得清双方的实力对比，以其观之，羿即便不如覆海王，却也差之不离。 然而，混天王的力量早已超乎他的想象！ 恰似天顶大盖，广袤恢弘，恰似混沌，朦朦胧胧，恰似，那混天王的名号！ 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惧，无法衡量的差距才是真正的差距，正是因为这种未知，这种恐惧，壁长老才忍不住战栗。 “混天王！”羿如是说，神色平淡，眸光之中看不出半点的惊惧，即便看不出混天王的真形，他依然做到了荣辱不惊。 壁长老的心气渐渐安稳，神色之间，流露赞叹。 “羿王！”混天王这般说，声音轰隆，如同闷雷，震得空间喋喋乱颤，也将壁长老的心神再次震动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只妖魔口中听到它们对羿的称呼。 羿王，这样的称呼绝不是一个能随意道出的词语…… 王，不仅仅是称呼，更是对实力的认可，如混天王对羿，如人族对它混天王，对那覆海王、通风王。 “羿王，本王还是那句话，你来我这边，本王保你有熊氏安宁！” 混天王再次开口，壁长老心绪暴跳，立时不稳，坎坷地望向了羿：“羿王……”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期翼而恐惧的神色…… 期翼，是因为壁长的心动，他相信，以混天王的境界，道出这句话时还不至于是在唬弄羿。 如果羿答应了混天王的条件，白猿氏再并入有熊氏，是否也能换得这种安宁…… 恐惧，是他原则底线仍在，生怕羿真答应了混天王的条件！ 轰咚！ 壁长老的话才出口，虚空中妖气动荡了一下，一股磅礴厚重，犹若苍穹的气机落下，泰山亘岳一般，压得他骨颤筋麻，怀中的图腾法器轰隆落地，砸得大地动摇。 “噗嗤！”壁长老仰天喷出一口热血，神色顿时见了晦暗。 对他出手的，自然的混天王！ 羿的神色微微见了怒意，把眉一挑，沉声道：“混天王，你放肆了！” 一股深沉、爆炙，宛若地火熔岩的气机在他身上升起，震得左近的大地隆隆颤颤，空气燥热。 但在这燥热的气机之中，又有一缕清晰的生机流转，如清风，如明月，冰凉温润，咻而一转，壁长老被震得昏暗的神色稍有好转，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好，好，羿王，你果然又取得了突破，如此才不枉本王来此一趟。” 漫天的妖云跌宕，如海潮奔涌，乍见无数灰色闪烁，雷鸣电闪，铿铿不绝，倏而，漫天的灰色阴云汇聚成光芒，如同劈开混沌的斧光，随即，便见一对利爪撕裂空间而来，硕大无朋，森冷的钢爪宛若嵌在了虚空之中，虚空随其而动，发出猎猎的震啸之声。 呖！ “箭来！” 鹰呖震空，羿的黑发也被吹得乱舞，他的眸间，陡然迸放出寸许长的精芒，张臂如揽月，前引后拉，无穷无量的青光在他的两臂间汇聚，化作了一只嶙峋虬扎，青色古朴的宝弓。 赫然，是射日神弓！ 引弓穿射，漫漫青光凝聚，但在宝弓之间化作一只流光箭矢，青光渐渐暗淡，却有一缕缕暗红显化，仿佛腾烧起来，瞬息间将这只青色的箭矢化作一只火箭。 “去！” 那撕裂而来的巨爪陡然颤了一颤，传来了混天王的一声惊呼：“羿王，你阴我！” 火箭穿射，飞虹贯空，绯红的鲜血纷洒，又被炙热的箭矢点燃，化作漫天的火烧云。 …… 只说在羿被混天王追上时，古迹另一处，张白忍与通风王的搏杀也进入了相持不下的时候。 吼！ 却见巨兽狰狞，身如山峦，铁臂横扫，如铁犁一般，成片成片的遗迹被扫成齑粉，血口喷吐，道道激芒迸射，所过之处，齑粉骤成飞灰。 另一旁，张白忍不屈不挠，好似弹丸一般不断弹射起来，身形千变万化，宝镜、红叶、弯刀连连变换，偶尔也能在通风王身上留下几道伤痕，但这点伤势比起通风王巨大的身躯来说，实在有些不值一提了。 “人族，你就只会跟跳蚤一样跳来跳去是吧？” 通风王咆哮连连，力气磅礴，一掌印下，巨大的兽爪再次在地上印了个深十几丈的巨坑，这等伟力拿山捉月不是话下，奈何，打不到人也是白搭，直把它气得怒吼不断。 “通风王？俺看你是嘴炮王吧！你家大爷白就是喜欢跳来跳去，你能奈何大爷？” 张白忍冷嘲热讽，见着一个机会，将身一转，化作一道寒风，呼啸而去，通风王的巨臂上当即被冻出一片冰霜。 通风王抖了抖手臂，冰霜粉碎，簌簌掉落，露出一片被冻得通红的皮肤，眼皮一闭，一只弯刀正好钉在它的眼皮上，呯的一声又被弹了出去。 “系统，不行啊，快想想办法，俺这小身板根本打不动这只猴子，你有没有快一点的方法？” 别看张白忍处在上风，但通风王的体量的确太大了，他即便能将通风王磨死，自己也得累个半死，其中耗用的时间更非张白忍能接受。 “办法是有，请宿主使用射日神弓！” 此言一出，张白忍顿时沉默了下来。 张白忍并非不知道迅速将通风王解决的方法，只需，使用射日神弓…… 然而，张白忍心中的那一点点骄傲，叫他拒绝了这个方法——盖因，那射日神弓，是羿的武器，不是他的！ “人族，跟本王战斗还敢走神，本王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通风王又是一掌横扫而来，凌冽的风罡将张白忍翻卷了出去，他定了定心思，即有决断，手掌伸到身后，抓住射日神弓的弓身。 嗡！ 突然，身后的射日神功嗡的一颤，一缕青光闪烁，背在张白忍身上的神弓当即消失无踪。 那是，神弓被羿召唤了回去！ “系统，你说我能后悔么？”张白忍伸手欲抓，徒劳落空，脸色似哭似笑。 “这种话，宿主需要问问那只猴子肯不肯？” 系统的声音依然冷冰，那通风王的猴脸上却闪过一丝狞笑，抖了抖身躯，三百丈的妖躯再次暴涨，黑色的毛发化作殷红，一掌印下，妖风席卷，铺盖了天地。 “小子，本王等这一刻好久了。” 它的速度，竟激增了不止一倍！ “该死，猴子也诈俺！” …… “少女哦，你是要这把金斧头呢，还是这把银斧头呢？” 离姑娘满脸纠结，看着眼前的两把斧头，一把金光闪烁，神辉煌煌，一把银光古锭，锋芒沉默，犹豫不定。 “只能选一个么？我想两个都要。”她弱弱地道。 在她对面，是一个披着七彩霞光的女子，神霞为纱，飞虹做霓，与月同光，摇了摇臻首：“不行哦” 离姑娘不由一阵丧气，低着头嘟囔着：“其实斧头什么的挺难看的，我想换一个。” “这主意好，我其实也不喜欢这个。” 那女子忽然露出一个俏皮神色，手掌一翻，两把悬浮的神斧陡地消失，快得离姑娘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诶，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这人就这样的！” 离姑娘不满了，睁着大眼睛，好似才认识女子的样子。 但事实是，她的确是才认识这个女子，二人相识，不足半刻钟…… 第493章 九出十三归 “我这人就是这样的！” 女子这样说着，瞪着大眼睛，俏目之中，闪烁着一丝顽皮，仙气飘然的姿态顿时破裂。 离姑娘眨了眨眼睛，几乎不敢置信，这女子就是她在进入神庙时，使其心折的神女。 神女？ 嗯，女子这样称呼自己！ 好吧，离姑娘承认，她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心底便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不是出于嫉妒亦或冷笑之类，而是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好似，她与这女子见过面一样…… “神女，您说吧，到底要哪样？”离姑娘摊着双手，做无奈之状。 那女子露出几分得意，小手一招呼，一只狰狞的，比她还高一头的，几乎能当做盾牌的狼牙铁棒从虚空中砸了下来，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神女……”离姑娘咽了咽口水，眼中带着一份讨饶，楚楚可怜的。 “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请你用这件兵器击退来敌吧！”女子故意翘着琼鼻，目光抬高四十五度，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看着办？ 其实还能怎么办？ 早在进入这座神庙，离姑娘就知道，她被有熊氏给坑了，也知道了，羿将她一个外族人带入有熊氏祖地的原因。 不知因为她离姑娘的美貌，虽然她很想因为如此，而是因为，她是女子！ 是的，只因为她是女子！ 进入祖地深处，离姑娘才知道，有熊氏的祖地深处有一座奇妙的神庙。 神庙之奇妙，便在于只有女子才能进入，而且，还必须是有熊氏的女子！ 勉强，离姑娘与有熊氏白也算是定了婚约，算得是“名义上”的有熊氏族人吧…… 勉强，算是吧！ “又给那蛮子占了便宜！” 想要此事，离姑娘的一嘴细牙几乎要给她咬碎了。 “好！” 离姑娘咬了咬牙，使劲瞪了神女一眼，欲图看破笼罩在她脸上的那层微微朦胧光辉，狠狠地抓在狼牙铁棒的握柄上，用力一提，却差点没闪了自己的细腰。 “好，好重！” 即便隔着那层微微的光辉，但离姑娘依然看见了女子嘴角带起的一丝弯弧。 “果然，你就是在看我的笑话，但姑奶奶几乎怎么能让你……看……轻……了……啊！” 离姑娘要紧贝齿，以怀抱的姿态将狼牙拖了起来，小心抗上肩头，双腿微屈，身形被这狼牙铁棒压得又是一沉，试图走出一步，轰咚一声，将却将地面的踩得一晃。 “姑奶奶这副姿态，会不会太男人婆了？” 离姑娘心中一片悲凉，愈发肯定，这所谓的神女，就是要看她的笑话。 “有熊氏，姑奶奶这次丢了面皮，损失这么大，你们若不将羿哥哥赔给我，姑奶奶跟你们没完！”离姑娘暗暗立誓。 “对了，本神女给的兵器，可是不能交给别人的哦！还有，你若输了，回头本神女可是要打你屁屁的。” 这时，那女子的声音似是不经意地传了过来，离姑娘脚步踉跄了一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便“义无反顾”而去。 果然，她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才将走，就见着两个魁梧至极，仿若人熊一般的存在翻砸了而来，离姑娘忙把身一侧，那人熊轰咚一声砸在墙上，震得尘土簌簌，得亏此间已是有熊氏祖地深处，有图腾纹仿佛，这座神庙才被砸穿。 那是，魁隗氏的铁与猛！ “离姑娘，你出来了？” “这不废话么，难道你是眼瞎啊？” 离姑娘也了一眼的男子一眼，轰咚一声，把比她还要高上一头的狼牙铁棒杵在身前，眼神中的轻蔑不言而喻，却把那男子气得额头的青筋都快炸了出来。 这人，是牙！ 便在几人不远处，覆海王与有熊氏的先灵厮杀成一团，有熊氏先灵身长不止万丈，力贯万钧，覆海王妖躯庞大，筋骨强横，两尊庞然大物纠缠一起，打得妖风震荡，灵光飞溅，虚空不停摇晃。 但渐渐的，有熊氏先灵已落在了下风…… “离姑娘出身魁隗氏，牙不才，与贵族的几位族老也颇是亲近，离姑娘还是退去的好，免得牙出手失了分寸，坏了你我两家的关系。” 牙压着怒火，嘴角扯着一缕笑容，笑容和煦，犹如春风拂面，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却陡然阴沉了下来，只因，离姑娘轻声嘀咕了一句话。 “装模作样，但怎么看，都只是冒牌货！” 冒牌货？ 没错，牙的一言一行，其实都在模仿羿！ 他以为他的风姿、才情已经超越了羿，他以为他不输于羿，其实，他只是一个可悲的模仿者，一个冒牌货。 这是牙极力掩藏的痛苦，却被离姑娘道破。 “河曲氏，牙，请赐教！”牙的声音极轻、极细，嘶嘶拉扯着空气，好似毒蛇吐着舌头。 “是不是，太刺激他了！” 离姑娘心中微微发憷，但想到神庙之中女子最后的“警告”，目光顿时坚定，脚步一踏，身形突兀跃起，那狼牙铁棒被高高举起，如擎天柱，狠狠地砸了下来。 轰咚！ 离姑娘跃起之后，地面轰然坍塌，土石迸射，她秀发狂舞，眸间迸射寒芒，杀机如潮。 “赐教？你当姑奶奶愿意啊，谁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逼得！” 但在神庙之中，自称神女的女子散去了脸上的朦胧微光，一对清丽的眼眸闪烁熠熠晶光，如同星辰，低声自语着：“白哥哥，你可得快点啊。” 下一刻，那朦胧的微光又笼罩上她的面容，却见她嘴角带起一丝顽皮的幅度，轻笑道：“就是嘛，女孩子家家的，要什么斯文，还是粗鲁些好！” 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神庙之中，传来她的嘻嘻偷笑，如同偷了鸡的小狐狸！ …… 嗤！ 裂地似裂帛，土石瓦解，却听得一声嗤响，张白忍如同人形剪刀，只将大地剖裂开去。 这般动静，若是张白忍主动而为，免不得，他也要骄傲的哼哼两声，奈何，这一切都不是张白忍自己的意愿，他只能痛苦的闷哼了两声。 “好凶猛，这猴子还藏了一手狂暴的手段！”张白忍勉强站起，面色一红，口鼻之间，默默流下一缕缕鲜血。 这还是激活了融兵法体之后，他第一次被人打破了防御。 怪只怪，张白忍不曾想到，通风王貌似喜怒无常，其本质，依然拥有妖魔的狡诈天性。 轰！ 视线猛然一黑，张白忍把臂一架，小臂前闪烁出一道圆镜的图形，将一只从天而降的大脚架住，脚下大地一沉再沉，不断崩溃。 然而，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张白忍口鼻之间还未停止的血液再次激射了出来。 其实岂止是口鼻？七窍、毛发、百窍之间，被通风王的大脚一踩，瞬即便有一缕缕鲜血激射而出，几乎就在刹那，将他涂成了一个血葫芦。 “系统，该你出手了！”张白忍低声怒吼，声音沙哑，才将喊出，他的喉咙顿时破口，鲜血喷涌。 但他相信，系统一定有办法。 因为，系统太淡定了。 “检测到宿主遭遇危机，开启元气值借贷模块，评价宿主信用，信用额度：十万点。请问宿主，是否现在借贷？” 系统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张白忍强忍着将手掌探入自己头颅，将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头上青筋暴跳：“系统，你若是再不快些，本宿主就是个死宿主了。” “那么请问，宿主要借贷多少呢？”系统紧依着程序，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张白忍胸口一闷，如同被人重重擂了一拳，手上用不得劲，直接被通风王压得跪了下去，咬牙切齿道：“能借多少是多少，采用最优方案，请系统务……必……不……要……再……问。最后，本宿主只有一个要求，要将这只猴子打得它爹妈都不……认……识！” “如你若愿，宿主！” 系统默默地道了一声，张白忍但觉身体之中，有一股热量蓬勃而出，忍不住仰天怒吼，双手用力一挣，便将通风王掀翻了出去。 “臭猴子，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踩在俺头上。” 张白忍挥拳振臂，一拳震出，无穷玄黄光芒迸射，如剑如枪，咻咻攒射，但将长空穿射成了筛子，通风王当即被震出百里，身形狼狈，尽是淋漓伤口，妖血淳淳而流，如同泉涌。 “人族小子，你竟然也能变化身躯了？”通风王猴脸扭曲，只剩下惊诧。 张白忍一怔，这才注意到，古迹之中那些动则百丈高下的遗迹竟然不及他的小腿高，此时的他，当真是头顶苍穹，脚踏大地，一声怒吼能震破层云的存在，其躯体之伟岸，已不输狂化之后的通风王。 “法天象地：法天地之法，象天地之相，以凡体而纳天地，成无量伟力。初级。” 系统及时将信息告知，张白忍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对自身的状态有了了解，但他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欣喜，苦涩地问道：“系统，我想问一下，我到底借了多少额度？” “依据宿主的要求，采用最优的方案：十万点元气值。” “那么，利息怎么算？”张白忍小心翼翼地问道。 “日息，九出十三归。” “系统，你敢不死要钱么！” 张白忍怒急而啸，大步跨起，轰向通风王！ 第494章 你说谁不行 “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 张白忍念念叨叨，做出一副宝宝苦，但就是没处哭的姿态，而比他更悲苦的，却是被他按在地上的大猴子——通风王。 “还？还你大头！” “嗯，敢顶嘴？” 通风王睁着肿成水*的眼睛，很是硬气地顶了一句，回应他的，是张白忍通天峰一般大小的老拳。 轰，轰，轰轰！ “妖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打死本王？” “不，你错了，俺可不会将你打死，最多打个半死！” 轰，轰轰！ 通风王不要钱般吐着老血，张白忍残忍大笑，用事实证明，人与妖，也能和平相处滴。 前提是，你先将它胖揍一顿，当然，也可能是两顿、三顿…… 但只要按照这个程序进行下去就不会错！ 而按照程序进行的张白忍终于在收起法身之后，成功收复了第一个小弟——一只猴子！ “快走，若是没赶上，俺再打你一顿！” 张白忍微微用力，踩着通风王差点趴下，这妖魔兽瞳中闪烁狰狞，才想反抗，一股钻心的疼痛猝然爆发，妖魔四肢发软，全身抽搐，闷哼了一声，一口钢牙当即咬得崩裂。 若无一点反制措施，它真当张白忍是个傻子，凭它一句话就相信这猴子真的服气？ “怎么，还不服，要不先打一顿？” 张白忍的冷笑传来，通风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愤怒咆哮了一声，双足用力，纵跃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电光往祖地深处奔去。 “该死的人族小子，且容你得意一时，本大王迟早要你好看！”通风王压着杀机，默默立誓。 然而，与它想象的不同，此时满面愁苦的张白忍哪里能见到半点得意，他暗暗咒骂着：“死猴子，果然半点都不省心，害得俺又去了一笔元气值。” 眼看着刚刚入账的三万点元气值瞬间又被系统扣了一万点，张白忍的心，是疼得直滴血。 或者说，从将通风王按在地上摩擦开始，他的心就在滴血之中，此刻，只怕已经凝聚成一汪小小湖泊了吧！ “锁妖扣：以妖魔本源为锁，锁妖之灵，扣妖之心，大圣之下，有锁必中。妖魔桀骜，狡诈残忍，非宿主所能降服，秉承服务宿主的宗旨，特为宿主推荐最佳选择。一枚小小的锁妖扣，你值得拥有。价值：一万点元气值！” 这便是张白忍才将通风王按在地上时，他家的系统提供的贴心附加服务——一枚如同同心子母环的锁扣，锁妖扣，滴溜溜地在他的视界中上蹿下跳着，一副快戳我的样子。 不过，既然说是附加服务，那便说明，是要钱滴！ 在张白忍看来，所谓锁妖扣不过又是系统盘剥他的一个手段，对于好不容易才赚了三万点元气值，还欠着十万点外债的他来说，是绝计不能惯着系统这种“唬弄”宿主的行为。 必需要让系统知道谁才是宿主，谁才能做主！ 张白忍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想以一对“正义”的老拳收复通风王。 奈何，通风王果如系统所言，狡诈非常，嘴里说着不要，咳，咳咳，嘴里说着服气，私下里酝酿的杀机，连张白忍都有些胆战心惊。 但在偷偷种下锁妖扣之后，这妖魔果然起了反意，又被锁妖扣镇压，张白忍此时思量着，到哪里弄更多的元气值。 “猴子，三大妖魔中，你比之覆海王以及混天王如何？”张白忍问道。 “猴子？”通风王面色微怒，却似想到了什么，兽瞳闪动，闪过一丝阴冷，闷声闷气答道：“那只大蛇与本王相差不离，不过，那混天王么，嘿，人族，你虽然有些本事，但本王劝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好。” 大蛇，混天王？ 只凭通风王对两大妖魔的称呼，张白忍就听出了几分不同，心神微凛，冷笑道：“与你差不多就行，再敢多说一句要你好看。” …… 飞虹贯空，鲜血纷洒，羿心神微震，骤然转身，虚空之中再抓来两只大爪，铁爪铮铮，猝然掀起虚空，羿不及拉弓，被掀起的虚空已经砸在他的身上。 “走！” 羿哑着声音，借力向后跃起，化作一道青光，卷着壁长老转身就跑，随之跌落的，只几缕殷红的液体，渗入地下。 那是羿的鲜血，他受伤了！ 铿！ 天光一暗，乍见铁爪合拢，枝枝叉叉，形如囚牢，只将羿原来所处的空间抓得粉碎，虚空之上，蓦然浮出另一对赤眸，裹挟无尽阴云，照落煌煌赤光，来回扫荡，扫得大地浮酥，裂土如扬尘。 赫然，又是一个混天王！ “反应不慢，但你能与我大鹏一族比速度？” 混天王缓缓开口，声音清脆而冰冷，阴云震动，化作两只垂落十万丈的巨翼，拦空遮日，咻而一振，寒风凌冽，刮地三尺，卷起无尽冰霜，但高空之上，早不见了混天王的身影。 …… 叮！ 一抹森冷寒光突地钻过狼牙铁棒的防御圈，如电光一般，扎在离姑娘的银甲上。 那寒光不及一尺长，尖口宽口，形如一枚钉子，便在牙甩手间从他的袖中飞落，快得离姑娘都不及反应，就钉在了她身上。 说也古怪，寒光不见多么锋锐，力道也不大，却有一股阴寒的劲儿透过银甲，不断往离姑娘的身上钻，冻得她直打哆嗦。 便以离姑娘身上那件魁隗氏的图腾宝甲，也不能阻挡这股劲儿。 “离姑娘，牙早劝过你，不该为魁隗氏招惹是非的？”牙冷笑连连，声音阴冷。 “招惹是非？你这贼子真有好意说了，姑奶奶好端端地混在队中，就想娶一个如意郎君回去。招谁惹谁了？若不是你这贼子，说不得姑奶奶此时已经夫妻双双把家还了，还要在这里撒泼？” 离姑娘冻得俏脸成霜色，只觉手中的的狼牙铁棒愈发沉重，几乎拿将不住，咬了咬牙，猛地将身躯转动，把狼牙铁棒舞得水泼不进，铁球一般砸了过去。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没一个中用的，说好的很快就来，很快就是这么快的？” 离姑娘心中叫苦，便听得一声巨吼，心头又是一紧，却正见着覆海王庞大的身躯绞在有熊氏先灵身上，用力一挣，只挣得鳞甲震动，先灵身上，大块大块的灵光跌落、崩碎，化作虚无。 “不好！” 离姑娘一惊，几道恶风袭来，只听的叮当几声，极点寒光便射在她的面门，炸开一朵朵硕大的火花。 却是，几颗飞蝗石打来！ 这飞蝗石好生凶猛，打在离姑娘的面门上，好似一只只横撞来的铁锤，只震得离姑娘脑袋眩晕，连连倒退，手中的狼牙铁棒再也握不住，脱手砸了出去。 得亏她还盖着面甲，不然只这一下，离姑娘就得毁容咯。 “离姑娘，与牙厮杀，你还敢分心？”牙的冷笑再次传来，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中，却压抑着几分羞怒。 却是，先前被离姑娘一口一个姑奶奶，一口一个贼子给气得，没能骂出臭婆娘这样的句子，已说明他牙大人的教养不凡，再对他做出更高要求，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糟糕，这贼子每一点男子汉的度量都没有，姑奶奶这回要完！” 耳旁传来铁与猛的怒吼，离姑娘努力睁着眩晕的目光，瞥见牙的手中，忽然抓起一道电光，不禁闭上目光，但等了半天，也不曾感觉电光落下，长长的睫毛抖了抖。 “臭婆娘，你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 讨厌的调笑声在耳旁传来，那热烘烘的口气吹得离姑娘耳尖绯红，她恨恨地瞪了正一手环抱着自己的张白忍，急忙跳了起来。 “臭蛮子，说好的很快回来，动不动就闹点变故，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以后不要把姑奶奶牵扯进去。”离姑娘怨气满满，显然是想到被诓进祖地神庙的“旧恨”。 却似忘记了，她先前可是警告过不许张白忍靠近她的…… “在白大爷面前说他不行，白大爷今天让你看看他到底行是不行？” 张白忍狠狠地反瞪了一眼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子，霍然转身，只见牙一步步走来，面沉如铁，气机渐渐强盛，如大河滔滔，哗啦不绝，咻而，一道河流虚影渐渐显形，环绕其身，与之并行的，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祭祀之声。 隐约间，在那大河之中，张白忍好似看到了无数河曲氏祭诵的场景！ 牙把左臂一伸，那大河就化作绽放蒙蒙微光，如同河曲的宝弓。 “河曲氏的图腾法器！”张白忍目光微凝，忽而嗤笑了一声：“要认真了？可惜，不是俺的对手！” 他这话说的，自然有根有据，不然，牙为什么要慢慢从远处走来，还不是，被张白忍一脚踢飞出去的…… 牙的眼皮抖了抖，也不答话，只把宝弓渐渐拉起，一道道激流化作箭光，穿射而出，嗤嗤呼啸，弄得水汽氤氲。 而在几人身外，却有一只顶天立地的暴猿与一只鳞甲扎扎的虬龙，二兽厮杀在一起，凶残无比，打得血光迸溅，妖气动荡，无法直视。 第495章 白哥哥？ “白，多年不见，你的本事可未见长啊！” 张白忍侧身一避，箭光转折，从他的面庞上飞过，削断了面上的几根寒毛。 他眨巴眨巴眼睛，以其目力，依稀能看见箭光中迸射的一道道图腾光辉，形似曲水，激流穿射，唬得他微微变色。 “该死，一点都不玄幻，明明已经打偏了，还能继续追击，是什么道理？” 张白忍气得咬牙切齿，电光火石间探出手掌，往箭光中一拍，打得这箭光偏转。 但也仅仅如此！ 却见箭光一颤，仿若活物，且往虚空中一转，倏而间径自转回，速度、力道半分未减，难怪张白忍要大喊一声不玄幻。 不管是什么神通手段，总需有个最初的施力点，若然需要转向，也需在添加外力。 然而，牙射出的箭光偏偏却脱离了这个原则，那箭光偏转自如，回转随意，也不用牙控制，便能自动追击敌人，虽然在威能上比神日神弓的箭光差了太多，却胜在量多。 只在两人交手的几个呼吸内，牙便射出了几百道箭光，围着张白忍团团飞舞，箭光凶猛，一度逼得上蹿下跳，形容自然狼狈了许多。 怪也怪先前出场时，张白忍踹牙踹得实在太欢快了些，以为牙不过如此，难免起了小觑的心思，此时方知，牙当年能与羿并列不是没有原因。 “俺本事未见长？牙，你这话说得，只怕要笑掉俺的大牙，俺可是念旧情的人，不想欺负你。” 张白忍的气量还没达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度，几句话间，就将牙说得面色发青。 话说，牙与大牙之间，其实是有些关系的吧…… “你还想欺负我？有熊氏白，拿出你的真本事吧，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 牙的手掌抖了抖，五指连拨，化作幻影，瞬息间飞射出百道箭光，攒刺儿去，张白忍突然怪叫起来：“牙，这是你逼俺的！” “噗嗤！” 又有魁隗氏的离姑娘笑颜如靥，一个没忍住，失笑了出来，眼见张白忍狠狠瞪来，双颊红粉，目光偏转，却在暗中啐了一口：“不要脸！” 而魁隗氏的铁与猛则耸动着肩膀，闷声嗤笑。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哦，不，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张白忍自恃身法迅疾，走位风骚，满场打野，终于在牙的这轮疾射，流下了悲伤的眼泪——便有那么几道箭光钻过了他的躲避，射在了……他的尊臀上。 牙这只宝弓与有熊氏的射日神弓有一个共同点，也是箭出见血，一轮快射，且在张白忍的尊臀上留下了几点殷红印记，可把他有熊氏白疼得龇牙咧嘴的。 “好坚固的肉身，竟然未能突破他的防御？”牙的瞳孔猛地一缩， “河曲氏牙，这就是你在河曲氏学的本事？” 张白忍厉声怪叫，牙闷哼了一声，眼中流露出痛恨的光芒，手上箭速愈急，箭连如珠，又射出数百道箭光。 “有熊氏，你果然牙尖嘴利，待我将你满口怪牙打碎，看你还能嚣张？” 刚才，张白忍那句话，可是重重戳在他的心口上——河曲氏牙，可是他的忌讳呢！ “那你可说错了，‘牙’尖嘴利者，唯你牙而！” 张白忍哈哈大笑，牙也不作答，只管闷头发箭，便见箭光之中陡然迸放出玄黄光芒，恢弘无量，继而，只听轰的一声，大地轰鸣塌陷，咯吱不绝，好似一尊庞然大物出世，大地无法承受其重量。 不，不是好似，而是事实！ 各人目光呆滞，看着那顶天立地的“巨大化”有熊氏白，怔怔无语。 “他，他，他，长大了……” 魁隗氏的铁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声音中带着哭腔：“这不是耍无赖么，有熊氏白长得这么大个，完全不玄幻啊！” 张白忍双目炯炯，如同日轮，长身俯望，也撇了撇嘴：“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表情，原来不想用这招。” 说着，他动作却不慢，一脚轰然踏下，遮空蔽日，就在牙的目瞪口呆之中，轰咚一声，将他印入泥里。 大地微微震了震！ “你……耍……赖！” “命这么硬？还真顽固，硌着我脚都疼了！” 沉闷的声音在张白忍的脚下响起，他皱了皱眉头，似有不喜，碾了碾脚掌，把什么物体给碾碎、碾平了，这才把眉头舒展开来。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姑娘等人二中，好似听到了一声漏气的噗嗤轻响，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真残暴，这都下得了脚去？这白，莫不是妖魔变得吧？” 离姑娘等人看了看还在搏斗的两大妖魔，忽然觉得有些可能，神色有些躲闪。 “系统，怎么才一万元气值，你算少了吧？” 显然，我们的新任“白妖魔”是没有心情关心残暴不残暴这点“小事”，他的关注点，永远都在某些“俗物”上。 比如，元气值！ “……” 然而，更显然的是，我们系统大人是懒得理会他的讨价还价。 系统大人可高傲着呢，直接在张白忍的视界中刷满了省略号作为回复。 至于张白忍是否会有不满？ 张白忍表示，这种事情，就是给他一颗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的。 至于旁人，谁敢，那谁上，别牵扯到他白大爷就是！ 可不是白大爷胆小，而是，系统大人掌握了白大爷财政大权的大老板，老板最大，有奶就是娘的道理，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通行的。 “臭婆娘，你们怎么这么看着俺？” 张白忍把身一晃，变回为原形，脚掌在地上擦了擦，铁与猛眼皮跳动。 但离姑娘一时气愤，立马忘了张白忍“残暴”行为，暴跳了起来，指着张白忍的鼻子骂道：“该死的蛮子，你说哪个臭婆娘？” “哪个回应哪个是臭婆娘！” 张白忍反唇就击，只说得离姑娘酥胸鼓胀，差点掀起甲胄要与他肉搏，但再心底却悄悄舒了一口气。 至少，他张白忍还是张白忍，那个，开口就称呼她婆娘的蛮子。 啊咧，这话说的，离姑娘好像有点受虐倾向似的…… “这话说得真好，哪个回应，哪个就是蛮子！” 离姑娘心情一好，智商就上了线，眼珠一转，立即抓到张白忍话中的痛脚，一句冷笑说得张白忍脸色是忽青忽白，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上不来，离姑娘更加开心，用肩膀撞了撞张白忍，道：“我说蛮子，你不准备上前帮忙？” “俺不想理你！” 张白忍闷头说着，眼珠子瞟啊瞟，忽然产生心悸之感，猛地抬头，却见着一个笼罩朦胧光辉的女子从神庙中轻轻的走了出来，这女子身形婀娜，以彩云做布，清风做线，缝织了一件霓光琼裳，散溢淡淡神霞，气质十分出众。 纵然看不清面容，但想必也是一个非常出众的女子，张白忍忍不住目光亮了亮。 离姑娘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了几许烦躁！ “姑娘，我们认识么？”张白忍轻轻地走了上前，面上带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的古怪，三分期待，三分凝重。 但离姑娘总觉得，他的笑容总有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贱气，不然，他怎么即巴巴地赶了过去，难道就不知道装模作样一下。 “臭男人搭讪的招式真老土！”离姑娘不知怎么生了气，小脚碾啊碾，脚下的地面，都被碾出了一个小小土坑，但她的面上却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话说，这么老土的招式，应该不会有人中招吧？ “我也有几分熟悉之感，白哥哥，我们应该认识的。”那女子也这样说着，面上的微光径自消散，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大眼睛一眨一眨，如同两颗闪亮的星辰。 “白哥哥，这是这么鬼？唉哟！”离姑娘大吃一惊，脚下用劲失当，不小心把自己的脚崴了。 …… “羿王，你要往哪里去？” 混天王探下摩天巨翼，围拢六合八方，左右上下虚空轰然闭合，仿若被封在一块神铁之中。 羿脚步踉跄，差点崴倒，只将神弓倒持着，如持长刀，倏而间往闭合的虚空中连劈了六下，却见着六条细线闪烁，照耀蒙蒙青光，只听得咔嚓几声响，虚空骤然呯裂，露出了一座残破的古殿。 羿身形忽闪，急急躲了进去。 “找了个龟壳，以为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了？” 虚空中传来几声冷笑，咻而，四道赤红的光柱升起，如同四柄通天巨剑，直切而来，所过之处，巨柱、古殿纷纷剖裂，连苍空，都似乎被这四道光柱切成了四份。 铿！ “嗯？” 混天王轻咦一声，赤红光柱颤了颤，来回碰撞，却似尖刀切在了铁石上，听得一阵呯呯乱响，万千火光炸烁，却损伤不得古殿半分。 “羿王，这就是你的依仗？”混天王缓缓开口，声音凝重。 “大王可以这么认为，但不知，你敢不敢进来？”古殿之中，传来羿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也有几分挑衅。 “如何不敢，羿王，你如今不过丧家之犬而已！” 混天王冷冷一笑，无尽阴云汇聚，便见着一只背负灰色羽翼，人身鸟头的怪物落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走入古殿。 第496章 假的神弓 “有熊氏白，你不等你的族人了？”离姑娘心烦气燥，狠狠地揪着通风王的皮毛，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话间，她一直瞪着俏生生坐在张白忍身边的女人。 女人？ 好吧，其实是从神庙中走出的女子，自称婵姑娘的便是。 “现在不自称神女了？”离姑娘偷偷撇着嘴，对婵姑娘的到来，一点都不欢迎。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路不容二女，离姑娘表示，她与婵姑娘之间，只是有点“旧恨”而已，半点嫉妒的因素都没有掺杂的。 毕竟，那婵姑娘可是以神女之名，作怪了她一次呢！ 好吧，婵姑娘的身份其实不是什么神女，而是上次祖地开启时，被带入神庙的有熊氏少女，与白是旧识，也算……青梅竹马。 但不知怎的，竟在那神庙中睡着了，这一睡，又是十年！ 十年？ 好吧，跳过这点细节，不用在意…… 直到离姑娘进入神庙时，无意间触动了某种气机，这才将她唤醒了过来。 “当真是世风不古，有熊氏的人个个都是没良心的，就这样对待‘恩人’？” 离姑娘极是不满，小手一揪，“再”将通风王的毛发揪断几根，疼得它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 “来不及了，我们得先支援羿王。”张白忍与婵姑娘聊得火热，“百忙抽空”回了一句，却连头颅也不曾转动半个角度。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来不及啊，可怜的羿王，不知我们赶过去时，你的尸骨有没有凉了？” 离姑娘幽幽地想着，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悄然间，她已经改了对羿的称呼。 …… “羿王，你该知道的，本王对你一直都很欣赏。” 混天王的声音在古殿之中传荡，轰隆震动，借由声波震动，一座恢宏的古殿图影渐渐在它脑海中成形，图影之中，羿的身形也显现了出来。 “找到你了！” 混天王两翼一振，身形激射而去，灰影横空，恰如电掣雷鸣，霹雳转折。 但在下一刻，它这道电掣雷鸣猝然撞在虚空上，如同快车撞上了铜墙铁壁，只听得嘭的一声震响，混天王哟哟哀鸣，挂画一般，从虚空中跌落下来，满头满脸是血，鹰钩的面目差点没被撞平了。 “该死，这座古殿的神威还未消散！” 混天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也不敢动用神通，依循着脑海中的记忆，迈足狂奔向羿。 却不曾注意，那洒落在地面的鲜血，径自渗透了下去，不过一个呼吸，便消失无痕！ …… “宿主小心，虞渊王的第一轮打击即将到达！” “停步！” 狂奔之中，张白忍急忙站起，长身而立，眸光迸放暗黄光芒，如同饿虎眈视；而在他身边的婵姑娘也似感觉到什么，双手一翻，一对质分金银，斧面堪比门板的巨斧被她拿在手中，长发飞扬，俏脸寒霜。 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分心，但离姑娘在看见这对巨斧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所以说，这一对斧头其实还真的是宝贝哈，人家不是诓我！” 离姑娘面色尴尬，心神飘飞，这时，天光突然暗淡，便见十轮冥日腾空而起，并围十方，虚空之间，但见黑火熊熊，冥焰灼灼，那燥热的光线袭来时，各人只觉心中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一片。 “呜！” 这时，张白忍等人座下的通风王突然哀鸣一声，便见着一层冰霜覆盖了通风王的四肢，就在这呼吸之间，将它的四肢冻在了大地上，以这妖魔的实力，竟然都不能阻挡一下。 “该死，你们先走！” 张白忍勃然色变，从通风王的肩头上跳下，还在半空，便将法天象地施展开来，身躯万丈，伟岸至极，轰然落地，脚下一跺，生生将冻结的大地踏得粉碎，冰霜破裂。 “走你！” 张白忍大喝一声，猛地举起通风王，用力掷了出去，他却把臂一伸，探入虚空之中，直接抓出了一把长有万丈的宝弓，引弓搭箭，无穷金光汇聚，瞬息间，便有一道长有十万丈的金芒横空而去，彗星一般，扎入一轮冥日之中。 “真?射日神弓：以扶桑木为臂，天地阴阳煞气做弦，历兜率火锻烧而成，箭出无悔，分阴阳，断生死，上辟九天，下射幽冥。价值：八万元气值。” 即便是击杀了覆海王，再得了三万点元气值入账，张白忍也买不起着真?射日神弓，但买不起，不代表他租不起，如今，张白忍便以每一只箭五千点元气值的价钱，将这真?射日神弓租了下来。 没错，真?射日神弓是以使用频次计算租金的，而不是以时间，张白忍不得不再次狠狠咒骂了一声：“死要钱的系统！” 轰！ 箭光贯空，冥日轰然炸开，黑焰滔滔卷荡，如同巨浪呼啸，铺天盖地，将张白忍的法体照耀得明灭不定。 “宿主，请躲闪！” 不用系统示警，张白忍便已感受到冥日之火的霸道，以其法体之坚固，也在黑焰的侵袭下冻得手脚僵硬。 “这是？该死！怎么阿婵也跟着那婆娘发疯了，俺记得她以前很乖的！” 就在那黑焰呼啸卷荡的地方，就有两个女子冲了过来，一人持拿双斧，金光银闪，如斩巨浪，劈开重重黑焰，由前开路；一人厉呼连连，周身迸射银芒，仿若礁石，任凭身后的黑焰冲来，也不曾摇晃半下。 张白忍瞳孔剧烈收缩，再次射出一只真?射日神弓之箭，劈开重重黑焰，身形飞掠，化作电光，又迅速退出，一进一出虽然简单，但他的肩背上已经布满了冰霜。 而在他左手的手心里，握着婵姑娘与离姑娘。 “你这婆娘，真不省心，不是叫你们来开么？” 张白忍闷声闷气地说着，声音恼怒，被他握在手心的离姑娘倍感委屈：“人家不是想帮忙么，怎么就只责怪我？” 然而，离姑娘不知的是，张白忍之所以气恼，不是责怪她俩擅自做主，而是心疼，刚才那一箭射出，正好将新鲜入账的一万点元气值，报了账。 没错，张白忍射爆一轮冥日，也才一万点元气值而已。 两次射击，正好抵了账，他是一点好处都能捞回来！ “该死的系统，你就不能把这些冥日的价格提一提么？” 张白忍恨意不绝，眼见九轮冥日接成珠线，穿空砸来，唬得神魂颤抖，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将两个女子放在肩头，空出双手，连连发箭，但危机之时，准头可就差了许多，被人家追得是上天入地，狼狈至极。 “系统，人家射日神弓都是自带必中属性，你这真?射日神弓还需手动瞄准，这格调差了不止一筹，一定是假的神弓！”张白忍这样骂着。 “宿主爱用不用！” “……” 系统这样回答，张白忍满肚子的抱怨，又被憋回了胃里，憋得他胃胀如石！ …… “嗯，不动了！”混天王面色微沉，冷笑了一声，转过转角：“羿王，你久等了！” 混天王如是说，竖瞳之中杀机迸射，寒光凛冽。 便在这古殿的中心处，羿盘膝而坐，黑发浓密，熊皮暗色，寻寻常常，便是膝上放着那把有熊氏的镇族神弓也收敛了光芒。 “不久，能将大王招来，再久羿也能等。”羿淡淡地说着，眼眸微阖，那微微开阖的眼眸之中，如同两道勾连虚无的裂缝，空空洞洞，幽邃无比，骇人心神。 “果然，你是故意将本王引到此间？” 混天王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又似羞恼觉自己的后退，轰然踏出一步，妖风卷荡，精气冲天，古殿之中，凭空闪烁无数神辉，与妖魔的精气冲撞，将虚空都冲出了一道道裂缝。 这妖魔，当真凶悍的紧！ “不愧为七魄之一的精魄所化，大王越显得不凡，羿的心情则越是欣喜呢。”羿淡淡地说着，明明说着自己的事，但那神情，便似局外人一般。 “你不是羿！”混天王压迫一步，气息沉重，渐渐开裂的虚空轰然爆碎。 “不，我就是他。”羿摇了摇头，眼见混天王惊疑的目光，径自笑了起来：“好像，我不该这样回答的。” 混天王心中一沉，又听“羿”道：“总之，大王只要知道，我就是羿，只是为了抵抗外敌，苏醒了真我而已，大王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么？” “装神弄鬼！”混天王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那沙哑之中，又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迫切。 这种迫切，来得极其突然，也极为强烈，强烈得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不如，我与大王说说？” 羿这样说着，混天王便觉心胆一寒，定睛看去，已不见了羿的身形，那古殿的中心，却突然化作了一重重蠕动的肉壁。 “羿，你出来。” “我一直在！”后羿的声音从肉壁传来，闷声隆隆，说话间，那肉壁震颤得愈发厉害了，突然掉落下一颗只剩筋肉，不见皮膜的头颅，血糊拉拉的。 是的，他一直在，因为，混天王就在他的胃里面。 那颗头颅，是壁长老的…… 第497章 果然，你不是我的系统 “哼哼，与俺白作对，你们这些太阳一定是没死过！”张白忍环顾四周，却见冥火飞落，各自零散，不由啧了啧舌，得意洋洋。 当然，若能忽略他那披头散发，与被冻得一片青一片红的凄惨样子，其实，还真有资格叫他得意一下。 张白忍肩头，婵姑娘与离姑娘面面相觑，无言相对…… 倒是，突然发现双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共识的！ “宿主，本系统不得不提醒你，这些太阳其实已经死了。”系统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出声，证明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俺不就是得意了一下下，系统你没必要拆台吧？”张白忍充满了幽怨：“系统，你知道的，俺的压力很大，需要调剂的。” “宿主，本系统不是拆台，而是提醒你，第二轮打击要来了。” “什么，还有第二轮？”张白忍一惊一乍。 “是的，系统提醒过。” 张白忍这才想起，那十轮冥日并空时，系统提醒他是第一轮打击，既然有第一轮，就有第二轮。 这时，虚空之中，只见飞散各处的无尽冥火汇聚，倏而间化作一只黑色怪鸟，三足十头，垂翼如云，翎羽如剑，二十只暗金的眼眸猝然睁开，烈焰炙炙，仇恨地瞪了过来。 呖！ 被这二十只眼睛一眼，饶是张白忍自忖胆子不小，也被唬得一跳，双手一抖，弯弓搭箭，瞬息间连射了三箭。 咻，咻，咻！ 三道箭光快如流星飞火，怪鸟凶戾非常，十头摇动，呖呖怪叫，鸟头猎猎穿击，迅猛非常。 咻而间，便有两道箭光被怪鸟衔着，咔嚓一声，咬得崩碎，剩余一道箭光穿过怪鸟防御，将它炸得飞羽乱散，冥火飞腾，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下一刻，一团团黑色冥火径自飞回，如乳鸟归林，再飞回了怪鸟的身躯，它的伤势竟在一瞬之间修复完毕。 “这还怎么打？作弊了吧！系统，你一定卖了假的神弓给我！” 眼见一功未建，反使怪鸟仇恨更深，两翼垂落，三爪轰隆隆抓来，对比了一下自己与怪鸟的体量，张白忍骇得是黑发都倒竖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急吼吼地乱叫。 “请宿主相信系统的信用，系统向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同时，系统也有必要说一句，宿主并没有将真?射日神弓买下，只是租用而已。” “果然，系统你个奸商，真的卖给我的是假?射日神弓。租用怎么了？不一样出了钱？了不起你享有最终解释权，想颠倒黑白就颠倒黑白是吧？” 系统的声音虽然平淡，却说出了另一个意思，张白忍又不是白痴，哪会听出这话中的真意，气得差点吐血。 但他又不得不咽下那口热血，耐下脾气好言相求：“那么，能请系统大人告诉俺，真?射日神弓的正确使用方式么？” 他家那无良的系统的意思是，租用，就只能使用阉割版的真?射日神弓，想要真正使用真?射日神弓？ 好，拿钱买吧！ 有钱百事百灵，没钱，自个儿睡觉去，兴许，白日梦中能视线你的愿望！ 话说，所有权真的有这么重要？ 有吧？ 好像有！ 是吧？ 是的！ “买下真?射日神弓，九万点元气值！”系统绝无二话，当即就报出了个叫张口哑口无言的价格。 他记得，原来还是八万点的呢，怎能就涨到九万了？ 难道，是他的记性出错了？ 系统以他的行为，充分向张白忍解释了什么叫价格公道，什么是童叟无欺？ 意思是我报的价你别还，我涨得价不别有意见，绝对没有你没有讨价还价的道理，即便不是最公道的，当我说出来时，就是最公道！ 只说，射暴了十轮冥日，张白忍也才进账了十万零……五千点元气值，正好用来抵账。 当然，张白忍刚才得意忘形，手腕那么一抖，不小心又抖去一万多点的元气值。 现在，剩余元气值，正好……九万点！ “系统你一定是计算好的。”张白忍钢牙紧咬，直将自己咬得牙龈出血。 “宿主到底要不要呢？”某系统稳坐钓鱼台，不紧不慢，真真切切将叫垄断行业的真意阐释了个清清楚楚。 这就是垄断行业，跟系统做买卖，他有熊氏白就没有占过便宜。 话说，他与系统之间的事情，能叫做买卖么？ 虽然，他们的确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当然，我们也能理解为一个愿买，一个愿挨…… “要！”这个字说出，张白忍觉得，好似听到了自己小心肝破裂的声音。 “好！” 系统答道，真?射日神弓青色的弓臂上当即迸射出一道道电浆，似银龙乱舞，疯狂激射，电浆渐渐攀附上张白忍的身躯，直将他电得身躯乱颤，如同癫痫发作。 “呃，呃，呃，呃，呃……” 轰，轰，轰！ 张白忍浑身乱颤，须发蓬张，眼歪眉扭的，就想将真?射日神弓丢掉，虚空之中，接连三道电光突然打下，纵贯天地，光耀八方，把有熊氏的祖地照耀得尽是银白，晃眼至极，三足怪鸟厉声惨叫，冥火飞散。 轰咚！ 又是一声雷鸣，天地间的银光轰然炸散，只见着张白忍身躯昂藏，踏步而出，却见他筋肉虬扎，黑发浓密，周身百窍尽放五彩毫光，神威赫赫，两臂上缠绕着两只嘶嘶厉鸣的银龙，逆鳞扎扎，凶戾非常。 “来！” 张白忍暴喝一声，左右开弓，手臂的肌肉隆起，似山峦起伏，层次分明，磅礴有力，霍然拉开一只迸射银光的青色大弓。 那大弓色泽古朴，如老根盘绕，通体暗青，密布着一片细细的鳞纹，从弓臂的两端垂落下一根根的根须，紧紧缠绕，崩得紧直，随着张白忍的拉动，虚空扎扎作响，仿若被崩裂了似的。 昂！ 随着大弓渐渐拉成满月，张白忍手臂上的两只银龙长鸣一声，咻而一转，化作一只银白箭矢，迸射嗤嗤电光。 呖！ 箭锋所指，三足怪鸟也感受到了威胁，疯狂啼叫，十对鸟眼瞪得巨大，头上翎羽倒竖，两翼一振，冥火冲霄，宛若无穷无尽，将半面虚空都冻成一片霜色。 “好个恶鸟，还俺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敢叫嚣？”张白忍目光一凝，搭在箭尾的手指一松，厉喝了一声：“着！” 轰！ 却见银光炸响，箭锋之前的虚空轰然爆碎，被冻结成霜色的虚空蓦地多了一个空洞。 空洞尽头，是一点极小极亮的银光，恰似一点星辰，悬挂天地尽头…… 那点银光，正是张白忍射日的箭光！ 噼啪！ 三足怪鸟呆滞虚空，庞大的身躯陡然洞开一个小点，继而是一道细缝，银光乍射，如同电浆，猝尔长啸而起，其音凄厉，如凄心血，十只鸟头转向西方，轰的一声，炸成漫天的黑火，渐渐消散。 “它在看什么？”张白忍忍不住问道，心中却无消灭大敌的轻松，反而莫名地多了一分沉重。 “看它的出生地！”系统回答。 “那在哪里？” “东方，汤谷，日升之所！” “东方？” 张白忍一怔，继而想起，在进入有熊氏祖地前系统就说过，他们其实是在虞渊的，而虞渊，则在西方。 张白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杂念排出心海，又问：“系统，第三轮打击何时到来？” “宿主不是猜到了吗？”系统反问道。 “是真?射日神弓？” 张白忍这样问，语气却十分的肯定，系统也没有回答。 既然有真?射日神弓，那么就有假?射日神弓，倘若，他手中的射日神弓为真，那么，谁手中的是假？ 其实，在拿到真?射日神弓时，系统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只是，为何这两个姑娘不受到电击，系统，你确定你是俺的系统，而不是她们的系统？”张白忍伸出手掌，将肩头上的两个姑娘拿下，放在掌心细细打量，眼神古怪。 却看不到，婵姑娘与离姑娘被秀发遮掩的耳垂，已然粉红，其色可餐…… 话说，刚才解开真?射日神弓封印时，那爆发的电浆，只电到了张白忍一人，站在他肩头的婵姑娘与离姑娘如局外人一般，任是看了一场大戏，但半根毛都不曾掉去。 “男子汉大丈夫，好意思跟小姑娘计较？” 系统冰冷的声音依然无比犀利，一怔见血，张白忍囧然！ …… 咕噜，咕噜！ 古殿之中，肉壁翻动，那血红的肉壁看似平坦，其实是由无数层褶皱组成，层层叠叠，蕴含无限空间，即便是混天王的巨大妖躯，也未能挣破这个空间。 咕噜！ 随着一波好似胃酸的液体扑来，混天王的鸟爪蹬了蹬，沉了下去，肉壁渐渐虚化，再次现出了羿的身形。 他长身而立，黑发披散，安静的如同美男子，突然抬起头颅，眼眸之中映射出一道银白的电光，哑然失笑：“白？贼子而已。也罢，我在陪你耍耍！话说，这游戏有些意思！” 话音才落，羿的身形抖了抖，便有两道影子从他身上抖了下来，融入地面。 第498章 钉头七箭 “壁长老？” “然！”对面的老头点了点头，神色宁静，与寻常家翁无异。 “你应该死了的？” “然！”老头，亦或壁长老再次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这点。 “那么，你所谓何来？”张白忍第三次发问。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切人的一切行为都带有目的，善意、恶意，乃至盲目无措都是一种目的，壁长老也不例外。 “玩两场游戏。”壁长老这样说。 “就像是刚才那样？”张白忍摇头拒绝道：“但俺已经玩过两次了。”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壁长老也摇了摇头，便见着三个披着熊皮的男子跌落在地上，那是岩、麦、安，有熊氏进入祖地的最后三人。 “是的，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张白忍面色微沉，却见着岩等人爬将而起，默默地走了过来，他们面无表情，眸光比寒冰还要冰冷，默默舞起手中的刀戈，不言不语，如同木偶。 却比任何的言语还要使人震动！ “那么，有熊氏白你，你的选择呢？是选择让他们安息，还是，保护自己的良心？” 壁长老哈哈大笑道，笑声未歇，他的面皮已经开始脱落，一块块，一片片，宛若斑驳的漆皮。 在漆皮之下的，是一坨坨渐渐腐烂的肌肉、白骨，砸落在地上，肉眼可见的，烂成了一滩粘液，乌黑污秽，腥臭难堪。 他的确死了！ 就似，已经死了的岩等人。 然而，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灵魂却被禁锢在肉身之中，半死不活，不得自由，犹如行尸…… 偏偏，张白忍在这种状态下的岩等人身上，察觉到了一点点隐晦的生机…… 因此，他又没死全！ 但肯定的是，他们一定生不如死！ 生或死，从来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尤其是在为他人选择的时候——因为，我么没有权利为选择他人的生或死。 所谓的为你好这样的理由其实并不成立。 你又是否知道，当你觉得对方生不如死时，为他选择安息时，他是否想着还要挣扎一下；你以为是在延续对方的生命，为他寻找最后一点机会，其实，他只想尽快解脱。 这世上，并无绝对的事情，生与死，一直都是一对对立而尖锐的问题，也一直，都没有过标准答案。 恍惚间，张白忍明白了，壁长老设下的这场游戏的真意——是安息，还是良心？ 为他们安息，则良心受到谴责；保护良心，却又是何其残忍！ “白！” “蛮子！” 不仅仅张白忍看出了壁长老的恶意，婵姑娘与离姑娘也看出了这个问题，面色微变。 但在那生死的背后，其实是人性与理性的思考，也是对张白忍意志的动摇！ 张白忍默默无语，忽而问道：“系统，你有解决方法么？” “有！”系统这样说着，又道：“你需要问问自己的心！” “心？”陡然间，张白忍想起，他与系统曾经讨论过的问题。 没有人能不死，只有心，才能不死…… “不死，何其困难？岩，若有下一世，我来度你们！” 张白忍大步踏出，也不动用法天象地，也不动用真?射日神弓，只是拼尽全力打出一拳。 一拳，贯彻他的心意与意志，他的心意如铁，他的意志如钢，他的拳锋刚猛如铸，一拳既出，虚空粉碎，浩大的拳意甚至连成了一片辉煌的光芒，将方圆三百里推成平地。 这一拳打出，张白忍的心灵，仿似听到了咯噔的一声轻响，眼前顿时大亮！ 轰！ 这时，高空之中，乍见无尽阴云汇聚，绵延不绝，分成双旋，相互缠绕，如同阴阳，有氤氲妖气弥漫，如混沌一般，将天地压得溃灭。 第二场游戏，开始了！ 呖！ 戾呖声声，凄厉而凶狠，随即，便见一道残破的黑影被砸了下来，獠牙暴齿，眼若铜铃，身如山峦，钢筋铁骨。 那是，通风王的妖躯！ 却已是死的通风王…… 通风王在此，铁、猛他们的下场已勿需言预，离姑娘的眼眸顿时红了。 “羿，这就是你要与我玩的游戏？损其心，折其气，以削其志。羿，你其实也不过如此！” 张白忍猛然擎出真?射日神弓，两臂一伸，弯弓如满月，乍听两声亢长的龙鸣，一道银白电光成形，咄的一声，穿射虚空。 “系统，话说，我这一箭，其实不要钱的吧！” “鉴于宿主完全苏醒，系统元气值计算功能恢复正常，前期所有债务清零、所得元气值清零。宿主目前拥有元气值：六千点。” “清零？系统，你不去做生意实在太屈才了。话说，刚才出现的是传说中的混天王吧，我想，以它的实力，应该值不老少元气值了，你就这样清零了？而且，系统你将同一件东西卖给我两次，这笔账也该算一算吧。”张白忍咬牙切齿的，神情都有些狰狞了。 “没有混天王这种东西存在过，请宿主不要听风就是雨，只凭一两声鸟叫就说对方是混天王，宿主太武断了，对方也可能是死?混天王。同时，也请宿主注意，宿主此时使用的真?射日神弓系统只销售过一次，系统是有原则的。”系统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系统，你比我想象的奸猾很多。” 张白忍狰狞的面色突然一收，诙谐地调侃了一声，发出畅快大笑，边笑着，他边把真?射日神弓收起，拉起兀自发愣的婵姑娘，走向氤氲之气中。 离姑娘看着他们紧拉着的双手，狠狠地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死蛮子，人家正伤心着呢，你不知安慰安慰我？不知道什么叫趁虚而入么？” 高空中，顿时传来隆隆轰鸣，无穷无尽的阴云妖气猛地一顿，化作了一只双翼垂天的巨鸟，翎羽铮铮，铁爪森寒，显照出一具将天地都遮盖的庞大妖躯。 果然，它就是混天王。 但谁叫系统不认账呢！ 轰咚！ 一道银光闪烁，那疑是混天王的庞大的妖躯轰然爆开，高空澄清。 …… “我不过如此，你算什么东西？白？或许，这还不是你的真名呢！不过一介叛贼，有什么资格评论我，有什么资格评论这个世界？这天地间，本不该又你们的轨迹，你们为什么要来干涉？” 古殿之中，羿仰天大笑，笑声豪迈，他的面色却狰狞如鬼。 蓦然，羿狰狞的面色中生出悲恸之色，高声而歌：“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歌罢，羿的身形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雪白的怪鸟，三足两翼，头颅巨大，周身绽放熠熠白光，明晃晃，眩眼至极。 怪鸟拍了拍翅膀，渐渐高飞，身形吹了气球一般，越来越大，眨眼间冲破古殿的穹顶，飞了出去。 “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歌声传来时，张白忍只觉有些古怪，没有听出什么，但身旁的离姑娘却突然疯狂大叫起来，而婵姑娘也露出了迷茫之色。 “臭婆娘真麻烦！”张白忍挥出手刀，直接将两位姑娘打晕过去，仰天长望，问道：“系统，这是小婵的秘密么？” 那虚空之中，雪白怪鸟冉冉而升，光辉越发灿烂，好似一轮朝日。 “你可以这么认为。”系统答道。 “那么，谁是天，谁是帝，谁又是七魄？” “有些事，宿主已经有了答案，有些事，宿主不该这样问系统。” 张白忍立即抓住了重点，反问道：“不该这样？就还有别的方式咯，是元气值吧！只要付出元气值，就能得到回答？”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系统还是这样回答。 “好！” 张白忍深吸了一口气，迎向虚空中飞落而下的一片白光，径自走上前去。 轰咚！ 一步踏出，张白忍的身躯便化作万丈高下，两步踏出，他又暴涨了十倍，待得三步踏出，张白忍已身长百万丈，头顶苍穹，脚踏大地，肌肉膨胀，青筋如龙，顶天而立地，强悍如同神话中的人物。 或许，他此时已是神话中人！ 白光凌冽，从虚空中飞来，仿若飞剑一般，千千万万，犹如雨点，将虚空都剖分了开去，但落在张白忍的胸口，也只迸溅出亿万点的光辉，却不能损其分毫。 “羿，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你不止这么一点实力的！”张白忍大笑着，状如豪勇，向着怪鸟宣战。 “你会看见我的气概的，叛贼！” 三足白鸟收了收翅膀，白光消散，他声如婴儿，双目灼灼，流露着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只将双眸看来，从他湛白的眼眸中，突然照落下两道白中带青的光芒，张白忍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钉头七箭之中枢箭：上古散人所创，消人之魂，散人之魄，杀人无形，歹毒非常。请宿主注意躲避！” 视界中闪烁着系统以血红色标注的警告，张白忍眼皮乱跳，但他依然站了出去：“不，我不会躲！” 他说着，擎起真?射日神弓，遥遥一指，也射出了一道煌煌的箭光，争锋而相对。 “话说，羿价值多少点元气值？”但在他的心中，他这样问道。 “未必有元气值！” 第499章 系统，你要负责 “果然，系统你的奸诈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张白忍徒然地坐在地上，面色悲跄。 盖因，击败羿之后，果如系统所言——未必有元气值！ 未必？其实就是没有！ 意思是，他张白忍做了次“义务功”，却没得到半点报酬。 “羿并非野怪，若要定义，他与宿主是一个阵营的。”对于张白忍的疑惑，系统只解释了一句。 张白忍若有所思，拍了拍屁股，再次望了一眼这方渐渐崩溃的天地，默默道了一声：“退出吧。” …… “好，好，上神威武，慕家小儿，你还不投降？或许，你投降了，我们可以勉强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呢！” 法界之中，石中，冯风二人张狂大笑，眼中闪烁残忍，郁气尽消，各自取出星器，大步踏前，就要杀出法界。 二人对面，慕英一方军心摇动，意志再难坚定，面色几变，石中、冯风二人面色愈显狰狞。 “哦，什么好开心的啊！” 突然，一声沉闷的声音在石中、冯风身后响起，二人骤然转身，只见着张白忍从仙府深处走来，满面晦气，十分不开心的样子，手指上，勾着一白一黑两颗铃儿。 他当然不开心了！ 毕竟，任谁被蒙蔽了记忆，与一干陌生人打生打死，几去几来，花费了偌大的精力，却连一点元气值都没入账，这样的经历，只要叫张白忍想起，就要一脸郁闷。 他，这是被玩了吧？ 对，就是被玩了！ “系统，这两只是野怪吧？”张白忍瞅着一脸震惊的石中两人，忍不住还是再次确认了一回。 “是野怪！” “那么你不会再黑了我的元气值吧？” 得，他关心的原来是这个！ “……” 系统卡顿了一下，好似在思考什么问题，张白忍等了二分之一个刹那，这才听到系统的回答：“宿主请小心两只野怪背后的。” 张白忍人敢以自己几乎已经没有的人格保证，系统说是小心，其实是巴不得他被对方的狠狠摩擦一下的。 但他张白忍是何人？ 好歹也是几经生死，见识超凡的人物，怎能被系统这样的话吓住，当即就回了一句：“难道系统你怼不过？” 这话说的，有这么编排自己的系统的？ 某系统觉得，还是干脆还是不回答的好，却又不想被某人小瞧了，很是不情愿地回了一句：“请宿主放心，有本系统撑腰，你的后台最大。” “最大就好！”张白忍内心做作的怪叫了一声，再看石中、冯风时，目光便充满了“恶意”。 “小子，你是何时进去的，还有，手上的东西是怎么弄到的？从实道来，本座留你一条贱命！”被他这么一看，冯风当即就没忍住，狂吼出声，庞大的法体逼迫一步，巨眸爆瞪，十分吓人。 “这小子，越来越不省心了。”某空间内，某系统看着张白忍故作挑衅的场景，以及盘王仙府外，探视而来的两道目光，不由捂紧了额头。 “有系统撑腰，你的后台不最大么？你怕什么？” 某个小女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换来了某系统不要脸地腆了上去，大拍马屁：“我的后台，不就是虚空你么？” “哼哼！”某个小女子翻着白眼，傲娇地哼哼了两声。 …… 盘王遗葬，玄妙奇境之中，此时的玄妙奇境早已崩溃，险峰碧水都炸成了一团混沌，但混沌之中，又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若起若伏，默默旋转着。 “万年之前，妙罗天庭众神叛乱，天帝陨落，神将东极力拒强敌，不敌身死，残魄七分，其一化为有熊氏婵，历三劫九难，终成仙尊之位，却为神秘黑手阻击，重新进入轮回，化作张氏小婵。” 以上便是张白忍花费了一万点元气值后，系统告知的小婵的幂幂，咳咳，是秘密，秘密！ “话说，系统你就不能给一个详细说明？”张白忍不满了。 虽然系统的的确确将小婵的来历告知，但其中却多有与语焉不详之处。 比如，那妙罗天庭仙乡贵处，众神为何叛乱；比如，天帝实力几何，他的对手都有谁；又比如，东极神将姓甚名谁，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总该有个姓名吧；再比如，所谓残魄七分，分作哪七人，此时各在何方；还比如，到底是谁杀了他家小婵的前世之身，什么叫黑手，再简单也不能简单到用一个黑手就能笼统概括？ 这最后一句回答，好悬没将张白忍老血给闷了一口出来！ 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的谜团缠绕着张白忍，急切需要系统解答。 要知道，如盘王仙尊这等强者在仙界之中业已算得高手高手高高手，能将盘王仙尊打得重入轮回，出手的人必然来自仙界之上。 是神界出了手，还是，天界圣人出了手？ 不论哪一个，张白忍只是转了转念头，头皮就发麻了起来！ 黑手？ 系统这样的回答，张白忍是决计是不能接受的，毕竟，这可是关系他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哪能笼统，哪能随意的了？ 张白忍可不想以后到了仙界，随随便便走在路上，即有人从背后捅一把刀过来，然后告诉他，嘿嘿，俺就是黑手。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够他郁闷的！ “宿主只付了一万点元气值！”系统如此回答。 张白忍一口气被呛到喉管里，生生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吐了出来，吐槽道：“一万点也是钱啊，系统，看在你我的交情，你就不能方便方便。” “宿主只付了一万点元气值！” “好，好，我们终究是老交情了，还是系统你好……” 系统依然如此作答，张白忍念叨了半天，这才醒悟，他家系统是半分情面也不给，气急咆哮道：“一万点元气值怎么了？一万点元气值就不是钱？你当我赚点钱是大风飘来的？系统，你这次服务我坚决不满意，差评，绝对是差评，我要求退款。” “系统没有退款功能！” 系统的话依然冷酷，直将张白忍的心肝冻得拔凉拔凉，他怔了半晌，这才不甘心道：“那么，就请系统告诉我如何赚取元气值吧？” “孺子可教！” 他家系统简明直接地回了四个字，张白忍看得额头青筋暴跳，就见两道图影跳出视界，点名了两尊人物。 “穹阳，寿八千六百岁，出身仙界青阳宫，仙王境九阶，执掌青阳宫第一宫，实力强悍，功法：六指穹阳琴，三阳剑。价值：三万点元气值！” “古罗，寿九千二百岁，出身仙界无空山，仙王境九阶，列为无空山第三魔，功法：净世黑莲，三头六臂法身。价值：三万点元气值！” “诶，这魔神也会用三头六臂法身？” 注意到视界中的标注，张白忍神色古怪，眉头挑起，笑道：“系统，你卖给我的三头六臂神通，不会是抄袭人家的吧。” “请宿主注意言辞，系统所售神通，绝对为原创，与魔神古罗所用三头六臂不可同日而语，若真要比较，只能用皓月比之萤虫来形容。” 系统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张白忍却做着挑衅神色，怪笑道：“哟呵，听着挺傲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显然，他是记恨系统“冷酷无情”，只将“钱”面不讲情面，在故意挑刺呢！ 然而，张白忍显然是忘记了，在与系统的交锋中，他从来就没有占过便宜，越是得罪了他家系统，他的下场就越是凄惨。 张白忍的怪笑声才落下，在他身后，虚空突然张开一个通道，随即，就见着一只大脚突然踹来，啪叽一声，将张白忍从盘王仙尊秘境之中踹飞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道拉长变调的怪叫：“系统，你给我等着，我分分钟就回来扁你！” 分分钟？ 好吧，张白忍的确有这个信心。 虽然古罗与穹阳来自更高大上的仙界，他也不曾与他们交过手，更不知所谓仙王阶是何等伟力，但是，张白忍只要知道，这两尊，价值三万点就够了。 三万点？ 有熊氏祖地之中，通风王、覆海王的价值也就三万点，古罗、穹阳也不过价值三万点，纵然拥有妖魔所没有的神功绝技，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想他有熊氏白可是身俱价值十万点元气值的神通法天象地，又有真?射日神弓傍身，神通在握，神兵在手，这样的资本若还时不能镇压对方，只能说，他的日子，是活到了狗身上了。 以系统元气值为比较，最是客观直接，也只是简单明了。 若然，有人以有熊氏祖地的情况与此时此景不同说项，比如，彼时妖魔的真身可不如古罗、穹阳的法体庞大，二者相比便似关公战秦琼，根本就不是一个时空的。 那张白忍定要啐他一脸皮口水，你管这么多干嘛，如果有错，也是系统出了错，可不是他白大爷出了错，系统可是要负责的！ 第500章 飞升吧，宿主！ 咔嚓！ 张白忍重重一拍，打得古罗额骨碎裂，脑浆飞溅，庞大的法体砸落大地，无头的尸体突然爬起，踉跄退步，六只手臂擎举，欲与苍天再挣命。 然而，仙王终究只是仙王，无法抗衡生死，他的挣扎，只能不了了之！ “仙界的人骨头都这么硬？” 感受着指间滴落的一缕缕温热感，张白忍也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至死，古罗与穹阳二人都不曾向他求饶过，他们的风骨，可顽固着呢。 顽固的，张白忍都有些头疼了！ 倘若以后遇到的敌人都是这样的硬骨头，那张白忍不仅要头疼，他的拳头，只怕都要疼了起来。 噼啪！ 几乎便在这时，一道虚空裂缝蜿蜒张来，宛似一只神矛，被天神掷下，狠狠地贯入虚空，却终止于张白忍的身前，震得他法体一颤，虚空裂缝崩溃，无数雷光爆耀，渐渐消失。 “系统，你有办法修复这片山河么？” 张白忍环顾四周，方广千里的山河已成了一片焦土，焦土之上有风火齐弄，地水乱涌，一块块巨大的土丘各自浮空，不时碰撞，发出轰隆之声，再要细看，浮空土丘已被一团朦胧的雾气笼罩，变形、扭动，猛然收缩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这片山河的法则，已经因为几人的战斗崩溃，重力失衡、光线扭曲、空间崩溃，更叫人恐怖的是，它的范围在渐渐扩大。 “无需修复，因为宿主的第二轮打击就要到了？”系统这样回答。 张白忍一怔，神色有些疑惑：“系统，你不曾说过还有第二轮打击这种事情吧？还有，我怎么听着，觉得这个词语十分熟悉的样子？” “这种小事不用系统提醒！” 系统这般回答，张白忍却怪叫起来，指着虚空道：“你把这种事情叫做小事？那么，如何才算大事还请系统告知告知！” 便在他指向的方向，虚空中，一朵妖娆的白莲花徐徐盛开，花开千层，层层叠叠，盛丽非常，花瓣渐放中，有馨香淡淡，沁人心脾，宁静怡人。 不，不仅是人，连天地也安宁了，就在这朵白莲花面前失了声，从南到北，由西向东，无论是大离还是异域番邦，不论是陆上还是海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朵白莲花占据。 她的本体，庞大的超乎世人想象的极限，便是张白忍十万以计的法体，在这朵白莲花面前，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不该是小，小事吧……” 张白忍有些结巴了起来，而系统“及时”公布的最新野怪信息则叫他的面色成了肝胆颜色。 “无空老母：帝炎嫡传，无空山之主，寿一万六千岁，神君境九阶，绝技：净世之火。价值：八十万点元气值。” 简简单单的一个简介，并没有多少重复累赘的叙述，但张白忍已经确定了，这朵白莲花，是来找麻烦的！ “这算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么？” 张白忍磕磕绊绊的，似图开个玩笑，缓解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但他还是将自己的眼珠子瞪成了死鱼眼，死死瞪着系统描述中的最后几个字——八十万点元气值。 开什么玩笑？ 就算把他打死，张白忍也打不过价值八十万点元气值的野怪，而且，他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这朵白莲花，不，是无空老母一现身，冥冥之中，便有一股气机将天地锁定，带着伟岸磅礴的重量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得骨骼震动，庞大的法体重重半跪地上，大地崩溃。 张白忍拼尽全力，挣得皮膜崩裂，浑身是血，厉声大吼：“系统，快想想办法！” “不用着急，系统已为宿主打通飞升通道，宿主只需点个头，就点小事就能解决。” “果真？”张白忍先是一喜，突然问道：“要多少元气值？” “不多，六万点而已。” 系统轻飘飘的甩出一个价格，张白忍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憋得血红，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六万多么？ 的确不多！ 以张白忍的实力，只要飞升仙界，再多找几个像是古罗、穹阳这样的对手，赚回六万点元气值只是“分分钟”而已。 然而，想到自己因为这六万点元气值引得无空老母出手，回过头又被系统将这些元气值诈去，怎么想，张白忍就怎么不甘。 “那么，宿主你是点头呢，还是点头呢？” 某系统无良威逼，张白忍狠狠地摇了摇牙，恨声道：“我点头便是。” 话音刚落，自无尽远的虚空处，突然传来一阵隐晦的波动，瞬息间与张白忍的心神连在一起。 恍惚间，张白忍仿若看见了一处白云缥缈，仙山处处，神鸟异兽奔腾的天地，那天地广袤无尽，纵横不知多少光年，需十二轮大日同时轮值，才能照耀世间，体量之大，叫张白忍看得咋舌。 仙界！ 张白忍心中闪过一个词语，突然高仰头颅，一口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这是，被系统气得…… “系统，你又坑我！” 便在心神与连接仙界的刹那，张白忍便从虚空中得到了信息，也得知了飞升仙界的条件。 这个条件便是，没有条件！ 的确没有条件，张白忍的实力早就超越了星界的承受极限，如非系统为其遮掩气息，与古罗、穹阳动手的瞬间，他就该被仙界吸引，自动飞升而去。 如今，系统只是将这遮掩的手段收起，为此，却骗了他说是打通了飞升通道，张白忍只要想起这茬，忍不住就要再喷一口老血出来。 嗡！ 虚空轻轻波泛了一下，恰似一片碧湖荡起的微微涟漪，倏而一闪，来自仙界的引力就将张白忍拉得飘起，飞向星空，他的身形宛似契入了另一层空间，无空老母的压力已然消失。 那虚空之上，更有一道白光从天照落，如同剑光。 “想走？净世！” 这时，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那白莲花轻轻摇了摇，一瓣莲花落下，化作一蓬蓬白色的火焰，烟白而妖娆，虚幻而缥缈，把虚空灼烧得渐渐化作虚无。 不，不仅是虚空，包括了张白忍与飞落下的白光，都在白色的净世之火灼烧下渐渐淡化，好似被橡皮插曲的铅痕。 但在更远处，因为他们大战而崩溃这片山河，却在一点点的还原回来，山河重塑，时光倒转，恰似被按下了还原键一般。 这般景象当真可谓可怖，把张白忍骇得是三魂乱跳，手舞足蹈大喊：“系统，你可是收了我的元气值，不能不讲信用。” “不急，不急。就来，就来。宿主请看，这不就来了？” 系统的声音难得带着几分诙谐，张白忍一愣，便见着一道银白的身影飞越而来。 这身影霸道的很，横空一跃，夭矫似银龙，穿云震空，快比雷驰电掣，咻而打出一拳，一拳寻寻常常，五指秀气、嫩白，却孕育着磅礴奇力，漫漫虚空都被她这一拳打得坍塌、溃灭，炸成了一个黑洞，也将净世之火打得熄灭。 “公子，快走！” “小婵，你醒了？” 张白忍惊喜叫道，银白的身影飞身而过，身形不及张白忍一根指头大小，咻而甩出一根银链，却缠住他的指头，一股磅礴奇力涌来，将他扯得飞起，身不由己地“飞”向白光，如同，被绑在风筝上的一只大白猪。 白光一转，好似完成了任务，嘣的一声消散，化作无痕，却有白莲花兀自颤了颤，滴溜溜一转，白光迸现，也往虚空中一钻，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被净世之火修复泰半的破碎山河…… 又过了几炷香，就见着一只铁骑从远方冲了过来，马蹄声疾，踏得飞泥似雨，慑人心神。 “吁！” 铁骑停顿，骑士翻身下马，横兵站成一圈，凝神戒备，一个银甲女将走到张白忍最后站立的位置，翻开面甲，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着大地上的痕迹，怔怔失神。 “王妹，若是有缘，你们会相见的！”一个金甲的骑兵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安慰着。 “有缘么？”银甲女将看了看天空，下定了决心。 …… “夫君，你醒了？” 娇滴滴的呼唤传来，羽公子睁开双眼，映入视线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他怔了怔神，心中陡然发出一阵狂喜。 “我没死，我没死，我就知道，我羽公子乃天降气运之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去。” 狂喜之后，不知想到什么，羽公子的心情突然阴沉下来：“我既然没死，那么，你就该死了，‘上神’？呵呵！” …… “真以为我抓不到你的尾巴？青华，你太小看我了。” 青华宫外，广化真人睁开眼眸，眼中似有无数幻影闪烁，又迅速消去，他轻轻搓了搓指尖，一缕气机崩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见着一道神光从其头顶飞起，飞入虚空。 而他的身子，依然挡在青华宫外！ 那无数幻影，闪烁的却是苏妄被请入青华宫的一幕…… 第501章 可以有 “飞羽城？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张白忍撇了撇眉头，见着这座雄武的大城，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伸出几许厌恶起来。 “是小婵连累公子了。” 一旁，他的“贴身丫鬟”小婵姑娘垂下头颅，怯生生的，双手绞在一起，一点都不见当日将他从无空老母手中“抢”走的霸道气势。 张白忍大摇其头，抬手一个脑瓜弹过去，嘣的一声，直将小婵姑娘打得脑门通红，泫然欲泣，大眼睛上挂上泪珠，这才哈哈大笑着拉着小姑娘进了城郭。 “好一座奇伟之城！” 即便对飞羽成生出了莫名厌恶的情绪，却不影响张白忍对飞羽城这座大城有一个客观的评价。 飞羽城的确是一座奇伟之城！ 其城之大，占地三千里不止，城郭黑沉，高耸于天，如万仞之壁，黑色的城墙上镌刻道道符文，流转奇光，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巨大的法宝。 在以张白忍的辟易魔眼中，飞羽城上空蒸腾着一片盎然气机，或化龙虎，或为螣蛇，其色纯粹，赤中带青，极是不凡。 这点青色，已是一方诸侯的气象。 便以城门口的守卫而言，也是森严威风，慑人心神，他们背负巨大羽翼，着黑色的甲胄，与飞羽城一般颜色，如钉子一般契在大地，如渊凭立，才靠近看几步，张白忍便察觉到一股森冷的气息，而在守卫站立之处，即有一层层冰霜凝结，可见威风。 由管窥豹，就能让张白忍收起轻视之心！ 两人也不多打量，随着人流，渐渐走向城门，左右守卫只是在他们身上扫过一道冰冷目光，便任着他们走过，从始至终，便没有盘问二人来历，也不曾记录什么姓名，由此亦可揣见飞羽城的几分气象。 “无空老母身为神界中人，只凭本公子的力量，对付她怕力有未逮。”张白忍眉头微微皱起，瞥见小婵一脸兴趣盎然的姿态，悄悄收敛了一下心神，不敢让她发现端倪。 “小婵当日觉醒虽然强行破开无空老母的招式，但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我之依仗，只能在系统了！” 张白忍莫名的叹息了一声，心中呼唤着：“系统，飞羽城中有什么高手？” “启动搜查模式，花费一万点元气值。是否开启？” 话说，当日古罗、无空老母等人出现时，系统显示他们的信息，可没收过费。 难是因为，过去是体验期，现在是收费期的缘故；又或，某系统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利益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魔爪”伸了进来？ 张白忍挑了挑眉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可奈的叹息：“是的，我开启！” 那一万点元气值，却是张白忍一路而来，收拾了好几波拦路劫匪，才积攒的仅有元气值。 话说，他先前太想当然了些，即便是在仙界，如古罗、穹阳这样的高手也不是批发市场的大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 “话说，所谓仙人，其实质量也堪忧啊！看来有必要将仙界的全民素质问题列入发展大计，只是，该找谁提议呢？” 张白忍站着说话不腰疼，将仙人当做了人形自动提款机，对仙界治安之“好”，民风之“朴”是深恶痛绝的！ 这个世界，也未免太和平了一些吧，怎么就不能多一点路霸、强人，好给他这样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一点点活路？ 更让深恨的是，仙人的格调太低太挫，说好的仙界高穹无上，说好的仙人身姿伟岸强大呢？ 但张白忍所遇，尽是一些土鸡瓦狗般的存在，若非他们身上还有那么一点点“价值”，张公子都不屑瞅他们一眼，更别叫他自降身价，亲自与他们进行了一番“友好”会晤…… “羽空：飞羽城城主，仙尊境三阶，绝技：飞羽横空。价值：二十万点元气值。” “羽翎：飞羽城大统领，仙王境九阶，绝技：七刀斩。价值：三万点元气值。” “玳琉：飞羽城城主夫人，仙王境九阶，绝技：广袖飞华。价值：三万点元气值。” “羽案名……” 张白忍目光横扫而过，重点关注价值点在一万以上十万以下的名字，其他的便粗略扫了过去，只在飞羽城城主羽毛空时瞳孔收缩了一下，最后目光突然一顿，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羽落：羽空次子，仙君境一阶，绝技：星辰诀。价值：六十万点元气值。” “系统，如果本公子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羽落好似与羽公子重名了吧？”张白忍咧嘴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恶意，有了一个极为“美妙的”联想。 好像，他家的系统，对羽落这个名字怨念很深哦！ 不然，一个仙君境一阶的存在，元气值怎么可能比仙尊境强者还高？ 张白忍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进入仙界时，就从某个人形提款机身上“打听到”了仙界的信息，对仙人实力的划分也有一个大致了解。 仙界中，仙人分为人、君、王、尊四种，这四种称呼不仅是实力的划分，更是一种果位品级，自上而下，层层统御。 更深层次的原因张白忍还未想到，却知道一点，果位高等的仙人天然拥有统御果位低等仙人的权利，表现上，则是一种灵魂压迫。 甚至，某些性格懦弱些的仙人，面对果位更高的仙君、仙王的侵犯，根本就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便乖乖将自己的所有献了出去，其中，也包括自己的灵魂。 细思则恐啊！ 张白忍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听系统说了一句。 “他就是羽公子。” “就，就是？”张白忍念头打结了一下，知道系统从来不开玩笑，眉头皱了起来：“那么，是我没将他打死？” “不，是他重生了！”系统的语言依然冷冷冰冰。 “这种事情可以有？” 张白忍瞪大了眼泡，给死鱼眼一般，直叫身旁的小婵姑娘俏目连闪，十分好奇，他家公子是如何做到把一双眯眯眼瞪成鸡蛋大小的？ 咳，咳咳，好吧，事实上张白忍的眼睛也不是眯眯眼了，至少，也比眯眯眼大了一条细缝的…… 咳，咳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婵姑娘青春慕艾，在这烂漫美好的年华中，思考如何将自己打扮得更加美丽是人之常情，至于其中是否有“诽谤”张白忍之意，便掠过不提了吧…… “可以有！” “真可以有？咳咳！” 张白忍差点狂呼而起，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不等平息气息，立即不要脸地凑乎了上去：“系统，这种服务你能提供么？” 重生？多一条命啊，这种事情听着就觉高大上，谁能不动心？ “能，不过，宿主，你懂得？” 某系统回复看奇妙的八个字，张白忍只看得目光炯炯，嘴角的口水，终于流了下来…… 这一刻，他的心中是充满干劲的，什么飞羽城，什么羽空大城主，在重生的诱惑面前，统统都是纸老虎，尽数推平了！ …… 飞羽府，独落苑，羽公子猛然睁开眼眸，双目之中爆发几丈长的精芒，噗嗤一声射入地面，连地面上设下的防护禁制也未能阻挡，反被这道精芒击穿，洞开深深切口。 轰！ 羽公子震了震身形，霍然站起，片片飞羽飘落，他安步当车，如神似魔，推开房门，目光睥睨，落在一处阴影上。 倏而，便见这道阴影滑行而来，一尊背负黑羽的甲士从阴影中浮现，单膝跪地，抱拳拜见：“见过二公子！” “暗影，我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羽公子欺身一步，气机放开，冥冥中便有压迫落下，慑住甲士心灵，使其无法自制，死死地趴在地上，来了个四肢伏地。 这便是果位的力量，强横、直接，行的是霸道，而不是王道，无需考虑御下手段，自能慑服手下。 对这样的力量，羽公子表示，他很满意。 尤其是看到，实力明明在他之上的暗影甲士，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脚下，生杀予夺，不由己意，这种快感，岂是一言就能道尽？ 这或许，就是他重生的“福利”，他的果位，已经是仙尊境九阶…… 羽公子此言一出，暗影甲士骇得是大汗淋漓，捣头如蒜，跪道：“公子恕罪，公子所要找的人，小的不曾找到。” “废物！” 羽公子怒火大盛，甩袖一震，一抹星光从袖中飞出，往暗影甲士身上一缠，如同毒蟒，渐渐收缩，暗影甲士面色陡地发青，浑身上下飘出一点点的灵光，为羽公子吸入，而其本人，却在一点点焦黑下去。 突然，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走近，羽公子冷哼了一声，目光一转，收回星光，暗影甲士面上残留惊骇。 “且饶你一次，记住，了！” “多谢公子！” 暗影拜了一下，径自消失，从院外走了一个身穿黄色纳衣的光头，头顶上顶着两排戒点伤疤，见着羽公子就笑道：“公子何必大怒，你若想知道那人消息，和尚告诉你便是！” 第502章 小贼 “见过将军！” 阎三捂着腮帮，脸色铁青，眼见军营外轮值黑甲军甲士目光古怪，心头有气，暗暗冷哼了一声：“黑甲军军纪越显涣散，连上官都敢揣议，看来本将要找个时间好好将他们敲打一番。” 进入军营，拐了几个弯，走入中军大帐，阎山神色突地一怔，总算知道营外甲士为何露出古怪神色。 却是，他满屋的同僚，俱与他一般，脸上都带着伤痕，或是眉角，或是眼眶，或是嘴皮，或多或少。 其中一人极惨，面庞像是被什么东西拍平了一般，眼歪鼻塌的，便是阎山看着都有些脸疼。 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么，下手也不知留情几分？ “不小心跌了一跤，跌了一跤。”阎三腮帮疼痛，倒抽了两口凉气，眼见诸将看来，讪笑解释，诸同僚相视一眼，同时应合道：“也巧，我等也跌了一跤呢。” 一干大将扯着嘴大笑，目光游离，说的是掷地有声，仿若，真如他们所言，各人脸上的伤痕，是集体跌了一跤所故。 若是，其中一位将军能将他那漏风的破嘴给堵上一堵，效果应该会更好…… “呼啦！” 这时，大帐的营门呼的一声，被重重掀开，走进来一个身高三丈的巨汉，负甲戴盔，背着三对羽翼，周身荡漾煌煌神光，看不清面容，气息极是威严，一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落下，从在诸将身上转过，各人俱是寒颤若惊，立时收了声息。 此人，则是黑甲军统领，凫羽，仙王境六阶的高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阎三总觉得，今日凫羽的也有些古怪。 但不容他思考，就听凫羽吩咐道：“今日大公子传下话来，言到飞羽城最近秩序差了许多，以致宵小横行。昨夜之时，竟有小贼混入大公子府邸，惊扰府中女眷，此是诸将之责，更为黑甲军之耻！” 说到这里，凫羽的口气已极为严厉，诸将岂是不明事理的浑人，当即就跪了下来，请命道：“愿为公子效力，诛拿宵小，以正视听！” 诸将请命，自有森严气机升腾，惹得黑甲军营大震，三军震动。 凫羽环视众人，对诸将的反应极为满意，不意间却瞥见各人面皮上的伤痕，眼角跳了跳，下令道：“甚好，尔等既领军令军令，但戮力齐心，为城主、公子效力。兵贵神速，自去吧！” “诺！” 凫羽挥了挥手，诸将敢不应命，唱喏了一声，领了本部军马，纷纷出了黑甲军军营，惹得飞羽城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此时，凫羽这才散去周身荡漾的神光，露出一张……被肿了一圈的脸，看他面皮上的伤痕，竟与阎三等人的伤势，有些莫名的相似…… “嘶，真疼！” 凫羽碰了碰脸皮，疼得面皮抽动，龇牙咧嘴，嘴角露出一丝狰狞，恨声大骂道：“该死的贼子，千万不要让本将将你捉到，否则，生不如死都是便宜你了！” …… “啊嚏！” “公子，你受风寒了？” “说什么混账话，你家公子神功盖世，岂是一点点风寒能感染的？”张白忍揉了揉鼻子，笑骂道：“定是哪个宵小嫉妒公子才华横溢，在背后污蔑本公子。” 这般说着，他却有些莫名心虚，往窗外看了看，正好见到一队黑家军走过，眼神闪了闪，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话说，当年我也是个体面人，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圣人经典随口而来，才思敏捷，诸士子皆知我名。没想到，最终遇到了‘流氓’系统，却生生将自己沦陷了。” 张白忍越说越悲，越说越苦，似是悲从中来，揩了把不存在的泪水，就听得一阵冰冷的回复：“宿主想多了，遇到本系统之前，你就是一个穷酸秀才，才思艰贫，诗词不精，歌赋不会，半点才名都没有。同时，友情提醒宿主一下，宿主唯一扬名的文会，还是系统提供的诗词！” “我就自娱自乐一番，系统你至于拆我的台？”张白忍恼羞成怒，又道：“还有，系统你不是说不会随意探测我的思想么？” “那是在宿主没有‘诽谤’系统的前提上。” 系统反驳了一句，张白忍哑口无言，过得好半晌，又吭吭哧哧道：“系统，我其实想问一句，打过一轮的野怪还能再打么？” “能！”系统如是说。 张白忍大喜，拊掌而笑：“好极，好极，没想着野怪还有这种打法，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他那样子，便似发现了系统的漏洞，笑得大槽牙都咧了出来。 笑了半天，张白忍又忽然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懊恼道：“可惜，可惜，这么算来，俺过去不是白白丢了好多元气值？” “不过，系统我现在的元气值是多少点？”果然，张白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劣货，懊恼也只有一小会儿，立即便转移了注意力。 “三十二万点！” 某系统不情不愿地地报了个数字出来，张白忍喜得眉开眼笑的。 …… 是夜，大公子羽拓府邸，一处静室。 “混账，连个小贼都抓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大公子羽拓怒火中烧，手中茶盏掷出，杯盏粉碎，其中的汤汤水水淋了凫羽一头，凫羽也不敢擦拭，单膝跪地，拜道：“请公子放心，三日，三日内小将就是将飞羽城掀个底朝天，也一定将贼子揪出来。” “若是三日未能找到贼人你如何分说？”羽拓面容阴鹫，神色极是狰狞。 “小将愿领军令状！”凫羽答得极是干脆。 “好！”羽拓心头略有示弱，但勉强点了点头。 其实莫说三日，便是一刻钟他也不想等。 现在飞羽城高层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羽拓公子已实实在在地成了一个大笑话——虽然羽拓大公子对外宣称是小贼摸入府中，但在城里城外，他羽拓大公子府邸被人冲击的“谣言”已不径而飞。 偏偏，羽拓大公子还无法出面辟谣，谁叫羽拓大公子此时“颜面有碍”，连门都出不得呢？ 而传出这些“谣言”的，则是羽拓大公子好二弟——羽落公子便是。 羽落，飞羽城二公子，本是碌碌无为之辈，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值一名。 旬月前突然“觉醒”宿世记忆，开得玲珑七窍，一朝崛起，势不可挡，不但在修行极速，但在谋略上也有大才，多番献上策论，开启飞羽城合纵连横新局，连飞羽城大统领羽翎都与他亲近了几分。 想到羽落，羽拓大公子的胸口又是一闷，怒哼了一声，面现凶光，才愈合的伤口再将崩裂，右颊上渗出殷殷鲜血，愈显狰狞。 “该死，也不知那小贼用了什么手段？”羽拓在脸颊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膏药，目光闪动，流露出几分意动。 不仅是他，连座下的凫羽眼中也闪烁着贪婪。 话说，羽拓等人小贼小贼喊着，极是轻蔑，其实，他们口中的小贼可是个恐怖凶徒呢，堪称，穷凶极恶。 据凫羽私下里、不记名、不完全的统计，昨夜之中，超过一百名飞羽城的高层被神秘人物袭击。 不止是他羽拓大公子与凫羽统领，上至飞羽一族的寿星公，寿过三万岁，半只脚踏入棺材中，走步路都能哆嗦几下的蝣羽老爷爷，下至最年轻的天才，不过八十岁就已经是仙君境的羽奏表少爷，乃至，有飞羽城未来第一美女之称，活泼可爱的羽殇姑娘，统统都被小贼暴打了一顿。 至于凫羽如何统计出这个数字？ 哼哼，只要注意到明日里很爱显摆的人，今日不约而同地选择闭门谢客，亦或出门时遮遮掩掩的，凫羽就能猜到他们遇到了什么。 没见着，他凫羽出门时，身上释放的神光都比平日里厚了许多层…… 来人如此行径，犯下如此“大案”，可谓丧心病狂，如果这般都算“小贼，”那世间已无恶人矣！ 但也是这人的肆无忌惮，才叫羽拓等人忌惮，同时选择掩盖昨夜的真相。 虽然，其中也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脸，但不能不否认，来人的恐怖手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只要在“小贼”手上受的伤，不管是仙君也好，仙王也罢，只要被“小贼”打中，只能像凡人一般慢慢养伤，什么仙体、神通、法宝，统统失效！ 偏偏，那“小贼”打人时还喜欢往人家脸上招呼…… 面对这样的手段，羽拓大公子是又气又恨又馋！ “你们真想知道我的手段？” 静室中的灯光一晃，羽拓大公子身旁的座上，便多了一个白衣白扇，带着半张铁面的男子。 铁面男轻轻摇着折扇，也不见外，径自从桌上倒了一杯香茗，牛嚼牡丹般吞咽下去，神态极为从容。 当然，这份从容在羽拓二人眼中，就是嚣张了。 “小贼！” 两人当即暴怒，猛地扑了上去，呖啸隆隆，穿金裂石，震得静室石壁崩裂，竟是，打着同样的注意，要将铁面男拿下。 因为，这铁面男就是两人刚才口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小贼”！ 第503章 殴打？是结盟啦 “小贼” 两人暴怒而起，长呼震啸，只掌一张，同时拍出一只摩天大手，声势霸烈，挤得虚空咯吱做响，竟生生塌缩，罡风暴荡，砖石粉碎，桌案即成齑粉， 独独，铁面男座下平静如初，不受着霸烈声势影响，却见他猛地掷下手中杯盏，将身一跃，仿若跃入冥冥，无可受力，羽拓二人俱是闷哼，气息动荡。 却在这时，铁面男身形又是一闪，似从冥冥中跃回现实，气势强横，生生挤入羽拓二人的气息，反震得他们面色血红。 二人强提一口气，要再将气势提起，铁面男的气息却是一触即收，重又化作空冥，两人面色狂变，冲荡出的气势收之不及，轰然碰撞在一起，虚空中一声霹雳巨震，两人吐血跌出。 一番变化，当真是兔起鹘落，快如飞星，铁面男明明一招未出，只是变化了几次气息，便引得羽拓与凫羽相互冲突，吐血。 即便，昨夜之中已经见识了这铁面男的手段，但羽拓大公子还是觉得一阵心寒，但他还有后招，面上露出几分阴狠，厉喝一声：“动手！” 话音刚落，凫羽爆喝了一声，双掌印在地上，无数符文闪烁，封成六合，已经震出斑斑裂痕的静室猝然破碎，露出了一间六面流转奇异符文的牢笼。 倏而间，牢笼缩小，宛若一件羽衣，死死包裹着铁面男。 铁面男吭吭哧哧闷哼，身形忽大忽小，剧烈扭动，只挣得白光迸溅，羽衣崩裂，又在一阵奇光中渐渐修补，始终挣脱不得，便停下了动作，累得呼吸粗重。 “蠢货，你以为我们当真一点准备都不做？” 羽拓大公子冷笑连连，慢慢走到铁面男身上，神色间充满畅快得意，铁面男却突然扬起头颅，身形晃了晃，噗呲一声，化作一道白烟消却。 “你说，哪个是蠢货？” “不好！” 淡淡的笑声在羽拓大公子身后响起，羽拓大公子想也不想，身形往前扑去，却有一只大手忽然张来，如攥面团，把他攥在中间，几下搓揉，搓得羽拓大公子骨错筋麻，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痛得流下泪来。 “恶贼，休伤了公子！”眼见羽拓大公子遭难，凫羽呖啸连连，面色愤怒，便要冲击而来。 “哦，我就欺负他了，你待如何？” 铁面男阴着个脸，气息压迫，似潮如浪，震动凫羽身躯停止，面色几变，青红交替，煞是生动，羽拓大公子更觉丢人。 “公子，小将救你来了！”终于，凫羽似下了决心，哇呀呀冲来，挥拳穿舞，飞光乱散。 然而凫羽分寸已失，心绪不宁，他的攻击除了多了些声光效应，打得能量横流，但在铁面男看来也不过是王八拳之流，毫无威胁可言。 铁面男只是冷笑了一声，翻手拍下，虚空中轰然落下一只大手印，把他印入地里，生死不知，羽拓大公子眉头跳了跳，有些阴沉。 “大公子，你这个手下很聪明呢！” 这时，铁面男突然调笑了一声，羽拓大公子也想了明白，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愿看他。 但铁面男所言并没有错，这凫羽的确是个聪明人，或许他的才能不是顶尖，然其为人为官的道路上却走的极远，换句话说便是擅长擅钻营，几番脸色变化，可将一位忠肝义胆、舍生忘死的形象演绎得极为生动。 而凫羽之所以敢做出这幅姿态，却是料定了，铁面男不会杀他！ 否则，他二人现在已经死了。 何况，这么“被”打晕了过去，还能避免许多麻烦呢！ 这一点凫羽看得明白，羽拓公子自然也看了出来，便听他极是硬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你这贼子，休想在本公子身上讨得一点好处！” “杀倒不至于，不过，打是一定的了。” 铁面男语调抑扬顿挫，一句话说得羽拓大公子面色三变，心间的石头却落了下来，吭哧着：“阁下划个道来吧！” 这句话说得，已近于服软。 然而，他却不得不软，否则，等到真死了之后，身躯僵硬，便是想软也软不下来了…… “听说，大公子与你家二公子有些不对付！” 铁面男轻飘飘地抛出一句，此言一出，羽拓大公子的面色顿时难看了下来：“你想要我们骨肉相残？” “不，不，不！”那铁面男摇着手指，又道：“怎么是骨肉相残？大公子贵为城主长子，当掌飞羽城，二公子以下犯上，驳逆无礼，身为长子，大公子只是教育教育二公子，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大公子有什么理由不出手呢？” “说得真好呢，连我也差点动了心？” 羽拓大公子心中连连冷笑，却见铁面男目光闪烁寒芒，突然一寒，所有的傲气都喂了狗，脸上赔着笑，道：“不过，本公子细思之下，阁下的确言之有理，二弟做的太过，应当给他一个教训。” 果然，所谓傲气其实都是显摆给弱者看得，在强权面前，傲气、风骨，都不值一提。 “大公子这是答应了？”铁面男极为满意，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自然！” 羽拓大公子答得极是干脆，铁面男话锋一转，笑道：“既然正事办完，现在我该与大公子说说私事了。” “私，私事，这，不要了吧？”羽拓大公子似是想到什么，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行哦，本人比较小气，可是记得，大公子刚才骂了我的。乖，让我打一顿就是。” 铁面男一步步靠近，羽拓公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尖叫道：“上，上神，那是羽拓猪油蒙了心，发了失心疯。您大人大量，还望饶我一次。好歹，我们刚刚结盟呢！” “说的也是。”铁面男动作一顿，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羽拓心头微喜，哪想铁面男突然摇了摇头，道：“不过本人先前已经将话说出去了，总不能不算数，否则，传扬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说话不算数过？而且，你这藏头露尾的，连姓名都不曾报过，哪里来的名声？” 羽拓大公子气得差点发狂，还想再挣扎挣扎，铁面男却失了和他废话的心思，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打在了鼻梁上，只痛得羽拓大公子眼泪狂飙，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话说，他羽拓大公子活了好几千岁，在飞羽城中不说一人之下，身为也是极为尊贵的，至今才知道原来被人殴打是这么痛苦。 至今？ 呃，这个数学算错了，不是至今，是昨夜开始！ 可怜的孩子，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竟遇到铁面男这样的凶徒…… “你这泼贼，只要在飞羽城中，本公子迟早找回场子？” “口气还挺横，看来是打得不够！” 砰砰砰！ 回应羽拓大公子的，又是一顿老拳，直打得他头昏脑涨，眼前金星乱冒，思维都有些混乱了：“大，大爷，别打了，再打我真会翻脸的！” “话说，你脸都没有了，还能翻脸，大公子大才，不如翻个连叫我看看，也让我学习学习。” 又是一顿老拳挥下，羽拓大公子终于清醒，方知铁面男之所以戴着铁面，只因他心硬如铁，只是哀求起来：“打人不打脸，只求上神务必不要打脸。” 说罢，就将脑袋抱了起来。 铁面男却甩了甩手，突然站起身子，笑道：“今日打痛快了，大公子，可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话音刚落，静室内的灯火又是一晃，便失去了铁面男的身形，其光恍恍，照得清宁一片，宛似，他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羽拓大公子神色连连变幻，肿着猪头一样的脸，踉跄爬起，眯着猕猴桃一样的眼睛，微微冷笑着：“还不起来，要本公子请你么？” “不敢，不敢，小将不敢！”静室内气氛微微一滞，却见凫羽一跃而起，双膝跪地，头颅埋在膝间，不敢抬头。 “不敢？本公子看你的胆子可大着呢！” 听闻闻言，凫羽的身躯剧烈颤抖了起来，汗水直流，将衣裳都染湿了。 不敢？ 其实问题不在敢或不敢，而在凫羽该如何站队，尤其是，今夜他不但亲见了羽拓被人殴打，更听到了羽拓与铁面男的约定。 不站队，则死！ 凡上位者最忌首鼠两端，过去，凫羽虽然与羽拓亲近些，其实并没有真正投在羽拓帐下，而是两头逢缘，不过，此时此刻可容不得他继续暧暧昧昧下去。 “愿为公子效死命！” 想通此结，凫羽哪里还敢犹豫，当即献上诚意，羽拓公子嘴角微微翘起，这才满意下来。 “派人查一查，二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见过什么人？” 他可不会以为，铁面男是真的前来与他结盟。，既然事关羽落二公子，那飞羽城内，定然发生了些他羽拓大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想要设计本公子？本公子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羽拓大公子冷笑，不小心扯到面上的伤口，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倒抽着凉气，怪声怪气道：“也不知这次要养几天了？” 第504章 只静静看，不说话 “宿主成长不少。” 静室之中，眼见羽拓大公子一唬一吓收服了凫羽，疑是已经“离开”铁面男这才真?挥了挥衣袖，不带云彩而去。 这铁面男，就是张白忍！ 羽拓二人以为他是突然出现，其实张白忍早就来到静室，只是静静观看不说话，待将羽拓大公子的布置都看了分明，这才露出气息。 是的，张白忍的确是静静观看，甚至，连身形都不曾隐匿，然而，羽拓二人却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哼，本公子若是再不长些心眼，岂不是要被系统你带到坑里？”张白忍哼哼唧唧了一声，面如锅底，心情的郁闷，是倾尽五湖三江之水都冲洗不净。 也亏他张大公子多藏了一分心思，念及系统平日里敲诈他的元气值简直没人性，怎么可能将一个刷分漏洞，咳咳，刷元气值的漏洞暴露出来？ 果然，张白忍“不过”早到了一步，却“正好”撞到羽拓大公子在静室中设下陷阱…… 天意如此，徒呼奈何？ 是老天爷注定了羽拓大公子要再次败在张白忍手上，可不是他张大公子“心机深沉”…… 哼哼，就是这样！ 张大公子哼哼唧唧了两声，极是得意，只是想到今夜为了应付羽拓大公子的陷阱，在系统处兑换的神通，又是一阵心疼。 “扶摇九转身法（小成）：大鹏一朝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身为宿主，逼格不能低，所谓飞纵九天、笑傲风云亦当为等闲，为宿主威风计远，特为宿主推荐扶摇九转身法。价值：三十二万点元气值。” 依凭扶摇九转身法，张白忍今夜才能胜得如此霸气，不但能在羽拓与凫羽的气息中来去自如，更能任性围观，能旁人之不能，简直厉害到没朋友。 这就是差距！ 与扶摇九转身法相比，过去系统奖励的流风身法，逼格差得太多了。 或许，这就是付费购买与免费赠送的区别吧！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张白忍昨夜丧心病狂收割了一轮元气值，也不过赚了三十二万点元气值而已。 而已？ 想到这里，张白忍的小心肝又痛了起来，不由抱怨道：“系统，你真个没良心，住我的，用我的，回头还惦记着我那一点点小金库，我就不能有点私房钱了？” 声音渐传渐远，转了一角，化入风中…… …… “见鬼了，这算怎么回事？” “是，听闻是当年那只商滩龙王！” 羽拓大公子面色阴沉，座下凫羽神色惴惴，极是不安。 所谓见鬼，不具其他引申意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真的……见鬼了，也是俗称的，撞邪！ 撞邪，邪气冲体，病气缠身！ 也是这两日羽拓大公子被某个“小贼”折腾地得不胜烦恼，一时疏忽，竟没料到，他家老豆，也是飞羽城的羽空大城主竟然撞了邪，而且，还被吓得害了大病。 仙界之中，仙尊级别的强者才有资格建城立府，雄霸一方。 商滩老龙，曾是统御方圆十万里商滩沼泽的霸主级强者。 八千年前，羽空大城主以弱克强，以仙君境九阶的势力袭杀了商滩老龙，成就一段传说，并在商滩沼泽填平，建立起了飞羽城。 如今，从城主府内传出的消息却传出了羽空大城主被商滩老龙残魂纠缠，撞了邪的混账话出来，这等事情，初闻之时，羽拓公子就还了一声冷笑，但在证实之后，他就沉默了下来。 话说，众人都已经是仙人，神通广大，怨鬼这种东西，欺负欺负凡人还罢，要说能吓到一个仙人，还是堂堂的仙尊境强者，真真就是一个笑话！ 偏偏，这个笑话就在飞羽城中发生了，而被撞了邪的更是飞羽城的第一高手！ 想想，就能叫人不寒而栗！ 羽空大城主成名近万载，威震诸敌，飞羽城方广百万里皆闻其名，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代霸主，偏偏发生了被邪气冲体的事情。 什么样的鬼怪，才有这样的手段？有这样手段的，真的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鬼怪？ “公子，会不会是？”这时，凫羽似是想到什么，神色惊疑，欲言又止，眼神在四周瞟动起来。 羽拓大公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想了想，断然道：“不会是他！” 他，自然是指某个带着铁面的“小贼”！ 若某小贼的手段连羽空大城主都能随便欺负，哪里还需要找他羽拓大公子合作？ 柿子还捡软的捏呢，与羽空大城主相比，羽拓大公子就是那枚软柿子，人家既然只来捏他，不去捏羽空大城主，摆明着，是羽空大城主这枚柿子太硬，捏不动了。 羽拓大公子又是郁闷又是“欣慰”地想着，做出这个判断时，心中是十分酸涩的…… 不过，这等恶事发生，羽拓二人首先想到了就是他张白忍张大公子，只能说，张大公子的人品早已败坏了干净。 但说句实在话，有本事用撞邪这种手段折腾羽空大城主，却不取他性命，其手段之恶劣，与张大公子打人打脸的爱好，确实是有些像呢！ 难怪羽拓大公子最先想到的，就是他！ “二公子处有什么消息？” 羽拓大公子又问道另一件事，凫羽神色一变，当即回答道：“二公子最近招揽了一个和尚，听闻有些才德，城主这两日安寝，都需听一段这和尚说法，才能入睡。” “和尚？能不能请来，本公子想与他见上一见？”羽拓公子若有所思。 …… “其实，系统你能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与羽公子有仇啊？” 百忙偷闲，张白忍一口叼住小婵姑娘白嫩嫩的手指，将纨绔姿态展示得淋漓尽致，心底默默问了一句。 小婵姑娘面色绯红，只见左右食客“怒目而来”，赶忙将手指抽出，在旁边的清水中清洗了一下，又拣起一粒葡萄，仔细地处理起来，那专注的神态只叫人看得有些痴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每一个专注的女人身前，都坐着一个像他张大公子这般拉风的男人。 咳咳，是这样的吧？ 就这样吧！ “不，不是羽公子，而是和尚。” “和尚？就是那个光头！” “别动，老老实实坐着！” 张白忍正要抬手指点，听到系统的警告，心神一紧，急忙压下心思，装作若无其事，待得片刻，这才听系统说道：“此人境界高深，以你小成的扶摇九转身法，只怕还避不过他的感知，刚才你若是指点了他，此时你已经身死了！” “连系统你也不能屏蔽他的感知？”张白忍还有几分后怕，但依然有些不服，故作挑衅道。 “系统自然能，不过，宿主的元气值可不够啊！” 言下之意，若是张白忍能兑换大成乃至圆满境界的扶摇身法，自然能避开那和尚的感知。 不过，这些都是要钱滴，咳咳，是要元气值的！ 系统是个体面的系统，谈钱多俗，不谈钱，不谈钱…… 张白忍听闻，就闷哼了一声，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来，惹得他家小婵姑娘的一阵着急，食客们再次投递过来来满满恶意的目光。 “真是的，本公子风华绝代，走到哪里都要受到嫉妒，这世间便没有真正的好人么？” 张白忍得了便宜又卖乖，泰然自若地享受着小婵姑娘的关心，无视周围的满满恶意，再将目光转回了羽拓大公子的府邸处。 羽拓大公子的……府邸？ 没错，张白忍又干回了老本行，再来了一次只静静看着不说话的“艰苦”修行，而他的目标，还是羽拓大公子。 当然，按照张白忍的话，他是在这盯梢的，为了防止羽拓大公子撕毁约定，可不是想再从羽拓大公子身上敲诈一笔元气值来着…… 但话说回来，当夜之后，从羽拓大公子府邸回去，张白忍心有不甘，又跑了几个地点，再想收割一波元气值。 没想着，这些飞羽城的高层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也不反抗反抗，做做样子再求饶，不知道他张大公子最喜欢看人反抗又无力，最后任由他张大公子猥琐欲为的样子么？ 咳，咳咳，张大公子才没这样的爱好呢！ 事实是，飞羽城的高层都被张大公子打怕了，也知他没有杀人的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烈女不怕色狼缠…… 乱入了什么？ 咳，后一句话但我没说！ 总之，各人一见了他，麻溜地就拜了下来，张大公子虎躯都没震，就口称大王，哦，不，是口称饶命，搞得某系统判断这些人已经无害，属于漂白的中立怪，不再兑现元气值。 两个夜晚下来，张白忍口袋里也就入账了几个点的元气值，连豆浆都喝不起，只能用这上好的紫晶葡萄治治饿病，说起来的也是老可怜了！ “话说，飞羽城也才建立八千年吧？”看着小婵姑娘，张白忍忽然想到什么，眸光深处，突然闪烁了一丝寒光。 “是的，盘王仙尊也是在八千年前陨落的。” 某系统自然地提到了另一件事，张白忍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杀心暴动！ 第505章 还是要收钱？ “八千年前啊，那可是个奇妙的时间点，那等机缘，和尚其实也很动心呢！” 光头大和尚故作神秘，在他对面，羽公子轻轻啜了口香茗，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取笑：“这么说，大师现在不动心？” “善哉，善哉，公子见笑！”和尚脸皮极厚，双手合么，只淡淡一笑，低头不语。 羽公子嘴角噙起一丝微笑，心头暗暗冷笑着：“既是机缘，本公子又怎么能让给你？和尚，你今日的行为，可是让本公子很烦恼啊！” 他所指的，却是和尚去见了羽拓大公子之事，这番行径，说难听些，已是吃里扒外了。 羽公子兴师问罪而来，和尚却突然提及八千年前的事情，羽公子再是不爽，也只能压下愤怒，当即就是一拜，诚挚地请教道：“请大师指教！” “原是该与公子说明的。”戒日和尚还了一个佛礼，宝相庄严，自有淡淡的佛光绽放。 …… “话说，那和尚到底是什么境界，能让系统你特意提醒一次？”如果张白忍没记错的，他家系统可是说过他后台最大的。 仔细算算，这才过去多少时日，系统就说话不算数了？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点信任感了，连系统的话都开始“大吹牛皮”，这世间还有人能信么？ 张白忍突然有些心虚，目光游离，只觉四周的食客中就隐藏着几位“高手高手高高手”，也静静看着不说话，等看他张大公子哔哔完了，就出来将他一个指头摁死…… “地仙极境，还不是天仙，没多少厉害！”系统淡淡地回道。 张白忍眉头当即蹙了起来：“地仙、天仙？我不记得仙界之中有这个境界划分。” “那么，宿主以为什么是境界？” 系统反问了一句，张白忍突然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悟。 所谓境界，说破了天其实就是一种裁量标准，而标准，可以有一种，也可以有第二种，因人而定，也因地制宜。 就说他自己，既不算仙人，更不是仙君，但还不是横推了这仙界的仙人。 以境界衡量，并不是标准，标准的，只有自己的力量！ 想通此结，张白忍当即笑道：“既然如此，我这一身本事若不用元气值计算，换做系统你口中的地仙、天仙，该是什么境界，离天仙多远？” “地仙、天仙乃天地业位，与仙界、神界之果位不同，天仙有太乙、大罗之分，地仙也有九品之说。以七界中天界而论，天仙者，位同圣人，地仙极境，则是神界神帝果位。以宿主之能，连普通神人都打不过，若做以地仙九品换算，宿主的实力，不过地仙四品，刚刚脱离散数，成为真仙而已，所以……” “……宿主，你想多了！” 系统总结性的六字真言，叫张白忍再次沉默了下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虽然系统没有明白，其实已经告诉了他，他距离天仙，可差的老远呢！ “那么，系统你的本事想必是超越天仙了？”张白忍嘴角带起一分讥笑，突然冷言冷语起来。 真当他是宿主就没人权？ 宿主也是人，也会生气，生气就要发脾气，系统“直言不讳”的性格，太让他张大公子难堪了。 有这样说人的么？打人还不打脸呢！ 系统就不能委婉一点点出，给他张大公子保留一点点自尊？ 话说，张白忍想到这茬时，明显是故意忽略了自己打人专打脸的恶劣爱好……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还未取得天仙业位！” 前一句说的，张白忍还真放下了心，但后一句话说出，张白忍就不能淡定了，腿脚一软，差点从凳子上麻溜地滑了下去。 生气归生气，张白忍时刻牢记，自己最大的底牌就是系统，还想着，系统实力早就是天仙境，甚至是天仙境以上，有系统护驾保航，便能随便吊打一切敌人。 偏偏，系统的回答就叫他的心凉了一半。 “放心，混蛋啊，你叫我怎么放心，那和尚已经是地仙极境了！” 极境，即是极限，也是极境升华，在某一个境界，已经走到了走无可走的程度，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破茧成蝶，发生本质上的蜕变。 和尚的实力已经是地仙极境，是随时能突破天仙的存在，换句话说，已是地仙境无敌了，面对这样对手，系统竟然让他放心？ “他不会证得天仙业位！” 面对张大公子的问题，系统这样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却能让张白忍感受到一种从容的自信，。 “这么说，系统还是能吊打他的吧？不过，弱弱地问一下，系统能不能吊打圣人？”张大公子定了定心神，这回终于慎重了许多，也没有随便发脾气了，态度显得极好。 在系统面前，他张大公子那点脾气算得什么，既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为其虎作伥撑腰，统统打杀了喂狗！ “能！” 系统如此回答，张大喜难自禁，一时却忘了问果位与业位的区别，更忽略了，系统只说和尚证不得天仙业位，而不是证不得天仙…… …… “万年之前，妙罗天庭动荡，神将东极拒敌身死，死而不灭，一缕残魄遁入所辟的广化青华天，分作七份，各有机缘，而公子，你则是神将七分残魄之一！” 羽公子府邸，和尚舌灿莲花，万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仿若亲历，十分动听。 然而，和尚当面，羽公子却听得胆战心惊，手脚冰冷，手心脚心尽是淋漓冷汗。 也不怪羽公子胆小，实在是，和尚所言，当真骇人听闻！ 其所震骇，不仅仅是万年前的大秘密，更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通常说来，将对手的来历道破，把前因后果道明，不是分生死之前，就是分生死之后。 这等事情，羽公子以前强取豪夺时，做得可不要太多…… 和尚说出这样的秘密，这是，要对他动手了？ 羽公子压着惊慌，藏在袖中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死死的捏住一道符光，面色潸然。 “大师将这般秘密道破，真的好么？”羽公子死死地盯着和尚，目光冰冷，杀机骇人，毫不掩饰。 无来由的，羽公子初闻和尚所说，便有一种直觉，他所言不假。 不然，又如何解释他羽公子重生之事，还有，那莫名而来的仙尊境九阶的果位？ 不过，这和尚知道这么多秘密，他可留不得他了！ “好或不好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想报仇么？” 此言一出，羽公子的杀机顿时一凛，但不知想到什么，露出几分仇恨之意，忽而他飒然一笑，拂了拂袖，抱拳道：“请大师教我！” 他的神色，依然真挚、虔慕，如同忠诚的信徒。 “善哉，善哉，和尚正要与公子分说呢！”和尚微微一笑，合么还了个佛礼，头颅一低，露出一个蹭亮的光头。 和尚对面，羽公子目光精芒暴闪，袖子微微动了动，几乎差点忍不住动手…… …… “集合东极神将残魄，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白忍目光迟疑，下不定决心。 “这么说，宿主是自认倒霉，让无空那个丫头白打了你一顿？。”系统嘲讽道。 张白忍嘴角抽搐，“小丫头什么的，没有这回事吧？” 好歹，无空老母也是万六千岁的老不死，当他祖奶奶都足够了，张白忍可不敢认这样的小丫头。 不然，这事若被无空老母知道了，想死得痛快都是一件奢望了！ “再说，即便集合了东极神将的残魄，对我也没有好处吧！”张白忍摊了摊双手，表示无可奈何。 “对宿主是没有好处，但对小婵姑娘可是有好处的。” 的确，此时对小婵姑娘的好处是极大的。 不然，小婵姑娘即使是觉醒了前世之身，境界也不过是仙尊境，如何能击退神君境的无空老母？ “是羿吧？”张白忍这样问着，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是羿！” 系统如是说，张白忍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系统你附身于我，其实目标也都是小婵？” 他早就猜测，所谓傲天神帝纯属子虚乌有，系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此时，不过是更指明了这点而已。 “不，是机缘巧合。”系统声音终于不再冰冷，而是带上了几分缥缈。 但不知他所说否定的，是张白忍问的这个问题，还是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张白忍心情莫名轻松了几分，选择性的略过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可是，这集齐东极神将残魄之事，的确不容易！” “其实挺容易！” 系统回答，随即，张白忍的视界中便飞出了赤橙白黄绿五道光辉，其中赤白二光化作了两只欢舞的金乌玉兔，橙色的光辉光彩暗淡，凝滞不动，黄绿二光却凝结在一起，化作了一个秀丽的女子。 “天冲之魄，东极残魄之一，已收录。价值：十万万点元气值。” “灵慧之魄，东极残魄之一，已收录。价值：十万点元气值。” “气之魄，东极残魄之一，半收录。价值：五万点元气值。” “力之魄，东极残魄之一，已收录。价值：十万点元气值。” “中枢之魄，东极残魄之一，已收录。价值：十万点元气值。” 张白忍忍住暴跳而起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所以，还是要钱咯！” 506章 聪明伶俐大公子 “我还是太天真了！” 张白忍欲哭无泪，面色潸然，忽而抬头，眸间深处，闪烁出一分得意洋洋，道：“不知，可否请死要钱的系统解释一下，所谓半收录是什么意思？莫非，其实还没收录进来？这样的东西，真的能拿出来卖钱？” 他瞪大着双眼，神色极为生动，俨然一副被自家熊孩子踹了老腰的倒霉父亲的样子，将那份委屈与不可思议，演绎的淋漓尽致，内心深处，悄悄为自己的行为点了个赞：“不错，不错，总算抓住系统的一个失误，看你这回如何狡辩？” “这点小事不要在意！” 然而，张白忍显是小瞧了系统的无耻，他根本无需狡辩，就在回答中，挂在张白忍视界中的某条信息“神奇”地消失了，直接……毁尸灭迹。 “忍住，忍住，系统是老板，你不能说老板的不是，老板从来都是对的，老板不会犯错。”张白忍尽力压着心头的怒火，却忍得面皮发鼓，心肝都疼了起来：“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系统这么无耻的，系统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做纯属诬告？ 半收录，有这回事儿么？ 没有吧，你连证据都没有？ 你看，果然没有！ 不过，早就见识了系统“真面目”的张大公子，可不会这么就算了的，想占他的便宜，没门儿！ 在系统的历练下，他张大公子已经脱胎换骨了，已经……不要脸了！ 而且，他还有后招！ 就听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最后两条信息，冷笑道：“力之魄？我家小婵就是力之魄化身，她更是融合了羿所化的中枢之魄，换句话说，力之魄与中枢之魄其实不归系统所有，你也能拿出来？” “不知道，宿主知不知道一句话，权利归伟力所有。” 系统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张白忍无言以对。 因为，系统说的，好有道理！ 权利归伟力所有，已在明摆地告诉他，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欺负别人。 不管是小婵、还是他张白忍，在系统面前，都是那个拳头比较小，伟力比较弱的存在，就要接受系统盘剥。 至于，力之魄和中枢之魄，系统给你了才是你的，系统不给你，哼哼，拿出元气值来…… 张白忍总算知道他家小婵为何又掉回了仙尊境，总结起来，就是某系统无良系统将小婵姑娘的力量封印了呗！ 他的脸色，当即被气成了猪肝色…… 好在，系统深谐打一棒子给个枣儿的道理，安慰了他一句：“鉴于宿主一向勤勉，为奖励宿主，促进和谐之风，系统特向宿主推出打折模块，打折模块已加载，部分系统兑换商品将优惠出售，具体价格，请宿主自行查看。” 话一说完，刚才还标注着十万元气值的力之魄和中枢之魄直刷刷地往下掉，就变成了五万点元气值。 但关键是，其他两道东极神将残魄的价格，根本就没有变化…… 张白忍更是将系统商城翻了一遍，同样发现，其他商品的价格……也没有变化！ 换句话说，所谓的打折模块，不过是系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死不认账，拿出来的遮羞布而已。 所有的奥妙都在那句话上和谐之风，和谐最大，和谐万岁，为了和谐，所有的恩怨都能一笔勾销。 “那，还，真，要，谢，谢，系，统，你，啦！”但想要某人就此服气，那是不可能的，某人一字一顿说道，钢牙咯吱作响，几乎咬碎。 “不客气！”某系统如是回答。 …… “大城主！”大和尚双手合么，拜了一拜。 “大师，你来了！” 羽空大城主嘴唇略显单薄，半侧着身子，身躯外散发煌煌白光，羽翼灿烂，光明辉煌，有天空一般的透彻明亮，其威之严，如神如魔，未可以直视。 “恶龙孽魂难缠，几日里劳累大师多次，羽空深感不安，因此想向大师讨一个标本兼治的法子。” 羽空大城主神色宁静，语气平和，几句话说的有理有据，看不出盛气凌人，独独，却没有使人奉茶上来。 说话间，房内的灯光似是晃了晃，照耀出一片片明晃晃的白光，如同刀芒，隐约间，似有一个个黑影立在门梁之下，不动不移…… 和尚似无所觉，眼眸半开半阖，和光同尘，想了半晌，摇头道：“世间难有双全法，那孽龙道行高深，更因大城主执念而起，和尚法力低微，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连佛家也没有办法？” 羽空大城主陡然转过身来，这才见着，他的另外半边脸拧成了一粒粒疙瘩状物体，如鱼鳞一般覆盖，青黑深沉，散发幽幽鬼气，映衬着，那半面上的眼睛，亦如鬼眼，幽绿幽绿，极是瘆人。 如果说，半面的羽空大城主是的话，另外半面的他，则是一个恶鬼，戾气冲霄，怨恨着整个世界。 半神半鬼，原来，羽空大城主的状态，远不止撞邪这么简单！ 室内的气温，骤然阴冷了下来，一层冰霜渐渐攀附上和尚的衣裳。 那和尚也不惊也不慌，弹了弹衣袖上的冰霜，冰霜落地，叮当落地，和尚笑道：“和尚本事低微，但我佛神通广大，大城主想要标本兼治，其实很容易。” “还请大师指教！”羽空大城主坐正姿态，将半个鬼面藏如阴影，室内的气温恢复平常。 和尚故意停了停，羽空大城主也不见不耐，只扇了扇手，便有一个小婢战战兢兢的端上茶水，轻轻放下，蹑手蹑脚退去，才走到门口，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像是将身躯内的热气全数排了尽，一缕青气径自染上她身躯，眨眼间，就将这个小婢冻成了寒冰，晶莹剔透，琥珀一般。 和尚也没看那小婢，慢悠悠端起茶盏，放在鼻间轻轻一嗅，仿若品茗着小婢身上的体香，形骸放浪，这才笑道：“这法子其实也简单，只要大城主昄依我佛即可！” 说着，和尚突然低下头颅，辗转着手中的杯子，却在他的转动间，杯子也由腻白色变作半黑半白，一半凝结着霜气，一半蒸腾着热气。 冷与热，泾渭分明，似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分割着它们，分出了两种不同的物种，如同，羽空大城主一般。 羽空大城主面色愈显阴寒，室内的光芒晃动的愈加凛冽，待得和尚停下动作，忽然闭上眼睛，似有了决定，默默地问道：“昄依了如何，不昄依又如何？” “昄依了，大城主依然是大城主；不昄依，大城主就要飞灰了去。”那和尚突然抬头，说的简单明了，亦是霸道明了，两颗眼珠漆黑晶亮，如同挂在夜空上的珍珠，能印人心神。 “哦，还有这样说法，只是，我不当大城主，谁当大城主？” 羽空大城主也不动怒，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不歇，却把自己直笑得前俯后仰，好半天才止住，抬起了桌上的茶盏，冷笑道：“大师，你在开我玩笑呢！” 话音才落，他已把手中的茶盏掷下了地，呯的一声，摔得粉碎。 “杀！” 一瞬之间，室内中但见寒光大作，若天星飞揣，银流奔涌，晃得人眼睛生疼，以和尚的境界，也被刺激闭了闭眼皮，待睁眼，脖颈上已经被架上十好几只凌冽的刀斧，各个流光辉溢，显非凡品。 他的周围，已化作一片浩瀚星空，近百黑甲甲士横刀持戈，化作十万丈高的神人法体，列成军阵，威势赫赫，动荡煌煌神威。 领头的，却是黑甲军的凫羽。 神人身后，凭空矗立一座数十万丈高的高台，羽空大城主半面神光辉煌，半面鬼气阴森，张开黑白羽翼，屹立其上，冷然俯视下来。 “和尚不开玩笑，大城主也不要开玩笑的好！”刀斧架在身上，和尚依然从容，咧着一口白牙， “玩笑又如何，不玩笑又如何？戒日和尚，你不必与装神弄鬼，本座已经查明，商滩那只老鬼出现时，你正好抵达飞羽城。你说，这是巧合？” 羽空大城主再次冷笑起来，便在他的身后，羽拓大公子突然走来，面皮依然有些发肿，把一对眼睛夹成绿豆大小，其中透露得色。 “善哉，善哉，原来是大公子害我，和尚还道大城主怎么突然翻了脸？大公子，昨日之邀，和尚见公子聪明伶俐，十分欣喜，有心为你引渡，将你带去灵山做个沙小弥。待得和尚称佛做祖，也能封你个菩萨当当。可惜，大公子却误了自己！” 和尚连连摇头，做叹息之状，前半段还算中听，后半段话却将羽拓大公子刺激的气息逆流，面皮差点又被撑裂，当即破口大骂：“你个遭瘟的和尚，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羽拓大爷天资横溢，你却将我当做小沙弥，混账东西。” 骂完之后，羽拓大公子依然不解气，请命道：“请父亲准许，孩儿要手刃此贼。” 羽空大城主就要答应，就听和尚笑道：“二公子，有人要杀和尚，你若不出手，和尚就成了死和尚了。” 第507章 你个糙老爷们千万别哭 和尚说罢，却见着这片星空深处走来一尊巨神，背负着羽翼，周身迸放蒙蒙毫光，灼成煌煌烈焰，形如骄阳，其身长十万丈，只跨了两步，就走到了众人身前。 羽空大城主面色就骤变，羽拓大公子却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孽子，你果然有了反心！”羽空大城主气得面色扭曲，卷起的神光与鬼气愈发盛烈，纠缠成龙形虚影，仰空嘶吼。 这片星空是羽空大城主亲自采集周天群星炼制的小天地，飞羽城中除寥寥几人，旁人不经他的允许，休想进来，巨神出现，已经是个大问题了。 “见过父亲，大兄！” 巨人俯身一拜，其声隆隆，震动星空，飞羽城内甲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动手，便有一尊神人暗中示意，几位甲士悄悄靠近和尚。 “果然是你？孽子！你不敢以真面目示我？”先前羽空大城主还有些迟疑，但听到这句话，就已肯定，怒哼了一声，面色悲苦。 “落，无颜相见！” 巨神挺起身躯，虽然这般说着，下手却是果决，忽然崩起一掌，拍向羽空大城主，一掌既出，虚空轰然塌陷，但见无尽星河倒转，天光逆流，化作一直巨掌，掀起无尽时空，狠狠地打将过去。 “好个无颜相见？孽子，你忘了是谁教你的本事？” 羽空大城主厉啸了一声，声如夜枭，音波过去，倒转的星河径自停顿，天光崩散，虚空皲裂，如同碎裂的琉璃，巨神闷哼了一声，踉跄倒退，迸放的烈焰稍稍模糊了些，露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竟是，飞羽城大统领，羽翎！ “不好！” 羽空大惊失色，两翼震动，就要飞起，身上一痛，又跌了下来，一截尖刀透过胸前，带出一蓬鲜血。 那袭击羽空城主的，赫然是羽拓公子，却见他神色冷厉，手中拿着一把弑神刀，用力一绞，无穷神力从羽空城主身上抽出，被神刀吞噬，痛得他惨叫连连，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甲士尽皆哗然，几尊甲士突然出手，眼中迸烁杀机，刀斧震动，就要剁下和尚的光头，又有一些甲士身躯回转，就要驰援高台。 就在这时，便有十几把长刀从身后递来，噗嗤一声，削下这些甲士的魁首，各人皆是一呆。 “大公子已叛，诸位兄弟，杀了这些叛贼，为城主报仇。” 震惊中，有人长呼而起，就有甲士应和，向周围的同伴砍杀而去，刀劈斧剁，左右冲突，须臾间便将神人们布下的大阵冲击的支离破碎。 “混账东西，这些人是二公子的手下，诸位兄弟，快与我杀了他们，驰援城主！” 刀光斧影之中，又有凫羽生生凭借一身蛮力杀了出来，面色愤恨，不断发出长啸，召集了几位下属，形成一个小小的冲击阵型，艰难往高台杀去，一时间却难脱离束缚。 连他也不知道，羽拓公子如何就做了叛贼？ “不可能啊，大公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就将大好的局势丢了？” 混战之中，却无人记得本来被围在中间的戒日和尚，却见他安步当车，从刀光斧影之中徐徐走来，身形缥缈，未着片缕杀机，如同圣神。 不几步，和尚已走出了战场，回头看着杀成一团的甲士，似有不忍，低头做悲苦之态，叹道：“善哉，善哉，世人多苦，嗔痴成恨，爱恨成仇，可怜大公子难识天数，但总归是浪子回头，和尚不怪他，不怪他，还当他是我的小沙弥。” 原来，那羽拓大公子忽然反戈一击，却是被这和尚迷了心智。 “大师，二公子准备好了，请大师移步！”和尚身旁，羽翎大统领神色恭敬，轻声问道。 “你怕我？” 戒日和尚忽然一问，羽翎大统领当即骇得冷汗淋漓，和尚单掌拈花，轻轻一笑，只看得羽翎神色痴醉，忘乎自己。 “可惜呢，你太听话了，听话的孩子和尚可不稀罕，还是不听话的好，不听话就能收拾，和尚最喜欢收拾这些孩子了！” 和尚轻轻拍了拍羽翎的肩头，叹息着，从他的身旁走过，身形一转，渐渐模糊，如同化在了虚空，只留下了身形僵硬的羽翎，面白如纸，连腹诽也不敢腹诽一句。 “道友，我已经出招，你要如何应变？” …… “可怜，可怜，这样就被人骗了？” 便在小天地的另一端，张白忍现出法体，藏身一颗大星，双目迸射幽幽魔光，眼睑处魔纹闪烁，与虚空契合，小天地在其眼中，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这神通，正是辟易魔眼！ 辟易魔眼的神通自然极为好使，至少在仙界中也属顶尖神通，张白忍以之看破虚妄，连仙尊境的羽空大城主也不能发觉。 偏偏，用她的人却极为不堪，拱着身子，以狗刨式的姿态将自己牢牢钉在地上，眼光胡乱飞乱看，贼眉鼠眼的，他就像一盘狗肉，终究也上不得席面，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神通。 更可恶的是，他看便看了，临了还不忘点评几句，嘴里怪叫着，好似要显出自己的高明。 可怜飞羽诚的甲士将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但在张白忍口中，却成了一场大戏。 便以某系统地肚量，也被他气得面色发青，在某个小女子面前抬不起了头！ 当然，诸位看客都是明辨是非者，不能只凭表象下定论，也得听听张白忍的辩解，深入剖析一下其中的原因，这其中，还真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羽翎大统领出场姿态太拉风，拉风得晃动了整个小天地的星辰，张白忍为稳定身形，迫不得已之下，才用狗刨式护住自己。 嗯，就是这样！ 至于为何羽翎早就停了神通，张白忍依然是这番做态，是不是他本质就猥琐，可能需要更深入内里的剖析，这个剖析，便留待下一回吧…… “系统，你说这个光头是不是太可恶了些？”有意无意的，张白忍的目光始终避开了和尚的身影，不敢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看你也挺可恶！”某系统这般腹诽，却懒得回答他。 以张白忍的实力，未必看得明白这其中的变化，不过，谁叫他有系统呢。 有事不明问系统，已经成为他的信条，至少，目前为止，没有系统回答不了的问题。 但也因为如此，张白忍才知和尚手段了得，更了得的，是和尚的兴趣爱好——收拾不听话的孩子。 或者说，调教！ 听话的孩子自然不需要调教，需要调教的，永远都是熊孩子之类，而他张白忍，显然在某个光头眼中，也是个需要调教的对象…… 想到这里，张白忍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系统，你等下可得护得俺些，俺可不想被人抓去当小沙弥。” 张白忍缩头缩脑的，又紧了紧手中的真?射日神弓，还觉有些不保险，想向系统讨一个保证。 “废话那么多，该你出场了，宿主！” 某系统可能是觉得有些不耐，不等张白忍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踹得飞起，啪叽一声，穿过虚空，以面部着地的姿态，砸在了某人身上，与那人身上的铠甲一碰，砰地一声，炸开了好大一朵火花。 “混蛋系统，我头好晕、好晕，不行了，我要请一天病假！” 张白忍踉跄站起，扶着额头，好不容易才清醒了几分，却见着一双牛眼瞪着自己，面色也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啊，凫羽将军，将你压痛了没？” 那被他砸倒的，正是他的老熟人，黑家军的凫羽统领！ 想他张大公子虽然嬉笑怒骂，行为有些不着调，但终究也是个体面人，体面人，就好一个面子，自然轻易不向盟友出手。 诶，这么说不轻易就能向盟友出手了？ 咳咳，总之，凫羽主仆既然与张白忍结成同盟，张白忍无缘无故可不会对他们下手，这可不是他的为人，他以他的人格保证。 因此，在看到凫羽胸甲上被砸出的凹坑，以及他深深皱在一起的眉头时，以张白忍的厚脸皮，也见了几分不好意思。 他可深知自己面上的这半面铁面到底有多硬，否则，你以为他张大公子一个崇尚生命不息，风骚不止的人会戴着一面又土又老气的面具？ “好，是你这小贼？快，快与某家一起杀上高台！” 张白忍这边装模作样，想着“息事宁人”，用演技摆平凫羽，凫羽却已将他提溜住他的衣领，张白忍眉头微皱，有些不喜，道：“咳咳，凫羽兄，咱们熟归熟，但你可不能小贼小贼的诽谤本公子，你再这样说，本公子可是要发飙的啊！” “是凫羽不对，给公子赔礼了，请公子恕罪，还望公子出手，救我家公子一命！” 凫羽闻弦知意，讪讪地将张白忍放下，整了整甲胄，郑重给他拜了一礼，这才将头颅抬起，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两颗眼珠子，几乎要落下泪来。 偏偏，凫羽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糙老爷们样子，做出这番姿态，好悬没将张白忍搞吐了。 “好，好，就依你，依你！” 第508章 不过尔尔 “左之天官，召来玄冥，右之无常，在惘在殇，天网难恢，疏有一漏，以怨为引，魂兮归来，归来！” 也在这小天地另一处，立着一座招魂台，台分五角，以灵血刻绘鬼纹，五角分别悬挂哭丧棒、锁魂链、招魂幡、连头枷、剜心刀几样物品，台上，羽公子披头散发，卷荡惨烈气息，摇舞不定，如疯如鬼。 祷祝完毕，羽公子剜破手腕，将鲜血滴在桃木剑上，那木剑也古怪，如无底洞般，将羽公子的鲜血吞噬，嗡嗡颤抖着，直待剑身上现出一线殷红，羽公子把剑一点，半截剑锋便探出了虚空，被他用力一拉扯，虚空撕开了好大的一个裂口，裂口参差不齐，如同毒牙。 继而，一道黑气猛地从裂口中喷出，羽公子忙把身一滚，黑气从起身旁掠过，只是轻轻一抹，他的头发便见了枯白。 轰！ 虚空大震，仿若天地悲恸，小天地内凭空闪过一道血红的雷光，若有若无间，似有天泣鬼哭之声传来，嚎嚎凄惨，只听得人神魂晃动，撕心裂肺。 哗啦！ 更有血雨倾盆而降，稀里哗啦地，便将那漫漫的群星染做了血色。 “大师，该你出手了！” 羽公子忽而抬起头颅，露出一张比白纸还要惨淡的脸色，却有一个和尚布履纳衣，大袖招然，身如圣神，披着血雨走来，越过了他。 “大师，你说话算数么？”伴随着阴风，传来了羽公子缥缈不定的声音。 “和尚说话从来都算数，不过，公子你的对手可要自己对付呢！” 那和尚大笑着，径自坐在招魂台中心，黑气在其身旁旋转，拱卫着他，越转越急，越见浓稠，就听得一声龙鸣，无穷黑气化作了一只黑龙，虬须逆鳞，身形庞大，不知多长，嘶吼一声，便咬了下来。 “顽皮！” 那和尚只是轻笑一声，食指弹了一弹，只听嘣的一声，黑龙哀鸣一声，龙躯抽搐，如同一颗弹丸，划破血雨而去。 羽公子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 砰！ “该死，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凫羽身形一震，面色狂变，手中的刀斧立即拿捏不住，筋骨震颤，使不上劲，一道刀光斩来，似天河倒挂，银练横空，虚空都被斩得破开。 这一刀，可比刚才他接下的那刀凶猛了不止一倍。 咻！ 电光石火间，一抹青光疾射而出，似飞火流星，凫羽的瞳孔停顿了刹那，飞斩而来刀光已被击碎，青光去势未止，横贯而过，连带着将刀光之后的甲士洞穿，十万丈的法体轰然砸倒，至死，脸上依然带着恐怖的狰狞。 “开始了！” 张白忍射出这箭，也不回头，只把神弓倒转，食指连崩了三下，又有三道箭光飞出，划出飞煌光影，纵横星空，咻咻咻三下，又将三个鬼化的甲士击杀，低声自语了一声。 凫羽好不容易逃得一命，兀自惊疑这甲士突然变得厉害，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这时，虚空之上突然洒落无穷血雨，劈头盖脸地将众人都淋了一遍。 凫羽等人还罢，只是觉得这血雨腥臭难闻，挡住了视线。 另一半甲士却直接厉啸而起，头角突起，骨节反曲，手指上弹出一只只锋锐的利爪，羽翼渐渐脱落，飞羽凋零，生出一片片鳞甲。 吼，吼！ 甲士仰天呼号，忽然抓出利爪，往自己的胸口掏去，用力一扯，将皮膜撕扯了开，从身体中又钻出一只怪物，黑鳞血眸，獠牙阔口，头顶鬼角，体表密布着细鳞，似龙，更似鬼，亦或半龙半鬼的怪物，呼哧呼哧拍着翅膀，如同夜枭一番悬浮，看得凫羽等人头皮发麻。 呼啦！ 这时，一个怪物扇动肉翼，身形一闪，划过一道幻影，直接现身一个黑甲军身旁，这黑甲军也不发怂，横刀就是一劈，剁在它的脖颈上，只崩得一溜的火星，却连对方的鳞甲也不曾破开。 嗤啦！ 那怪物张开血口，数十根黑色的血管从嘴里喷出，仿若一簇尖枪，扎在甲士的面庞，那甲士只来得及惨叫了半声，便被吸空了一身骨血，只余一张干瘪的皮膜飘落。 吼！ 那怪物仰空咆哮一声，周身鬼气动荡，鳞甲愈发鲜亮，猛地转过头颅，看着在场的众人，便扑了出去。 这一动，仿若吹响了进军的号角，漫空悬浮的怪物尽数扑击下来，杀入了甲士之中，各个刀枪不入，神兵难伤，更兼凶残非常，不惧疼痛，众甲士招架无力，被打的节节败退，胆气皆失，不过几个呼吸，便已溃不成军。 “公子，快快出手吧！”凫羽披头散发着，努力逼开一只半龙半鬼怪物，踉跄地跑到张白忍身前。 “不急，不急，本公子可是与你家公子盟友，不用担心。” 张白忍看也不看，随意拉起真?射日神弓的弓弦，一道箭芒崩出，那神兵难伤的半龙半人怪物就暴碎了一堆血肉，凫羽神色呆滞。 “不急？这都火烧眉头了，还说不急？可没见过你这样的盟友！” 醒过神来，凫羽看着张白忍屹立虚空，左右环视，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心头虽然怒骂，但还是赔上了一副笑脸：“恳请公子出手，大公子真是等不住了。” 便在这一会儿，高台上早没了声息，不说羽拓大公子，就是羽空大城主的惨叫都停了下来，凫羽也不知是走是留，一时踌躇。 “凫羽统领不需着急，你家公子可是我选的盟友，哪会这么容易出事？”张白忍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根本就不曾回头。 这句话说得，把凫羽气得眼仁都翻了过来。 是他盟友因此不会出事？言下之意，出了事的，就不是他张大公子的盟友了。 左右都是他张大公子“言之有理”，凫羽佩服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把自己给噎死了。 “何况，像本公子拉风得人物，应该要最后出场的！” 张白忍默默的叹道，做高手寂寞状，闻言，凫羽却连白眼也懒得翻了，只想说一句，铁面公子，你其实已经出场了。 可不是，他张大公子站在这里，不就已经出场，还说什么要最后出场？ “你觉得本公子在说自己？”便在他腹诽时，张白忍忽然回头一问，凫羽愣了一下，不小心道出了口：“难道不是？” 接着便是一惊，以为张白忍要“杀人灭口”，张白忍却把手一指，指向小天地的另一端，星而空彼岸，道：“本公子说得是他！” 他？ 他白羽白衫，面如冠玉，周身荡漾淡淡毫光，内敛温润，如同温玉，这般气质风姿，正应了一句君子如玉，谦善翩和。 他，无疑就是这样的君子，他是，羽公子！ “噗嗤！” 张白忍却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那样子，仿佛在笑一个小丑。 昂！ 而在这时，那虚空高出，便有一只黑龙划破血雨，向高台扑了下去。 …… 轰动！ 旱雷乍响，天降血雨，不止是羽空大城主炼制的小天地，便是那小天地外，飞羽城中，也突然降下了无尽血雨。 说来也怪，这血雨有质有形，砸在屋檐上稀里哗啦的，偏偏轻若无物，如同弱水，落在地上，径自浮了起来，也不随着地势高低涌动，不多时便已漫灌了城池，惹得城中老少惊疑，更有人捧出手掌，试图捞起这血羽。 这时，血雨中突然探出一只只小小的触手，粉红晶莹，娇小颤动，怯怯微微的，乍一看，便似害羞一般，还十分可爱。 便有几个顽皮的飞羽族小童扇着稚嫩的羽翼，踩着血雨，伸出白嫩的手指，点向着触手，触手猛地一缩，如同皮薄的小姑娘，粉红变成血红，小童嬉笑哈哈。 突然，收缩回去的触手突然一弹，扎穿出去，快逾电光，咻而扎入小童手指，小童连连抖动，只痛的哇哇大叫，陪护的大人惊呼愤怒，挥舞中刀兵，就要砍断这些触手，但在他们前后左右，却有更多的触手突然从血雨中扑出，恰似一根根标枪，将他们洞穿。 霎时间，只见着一片又一片的神光飞起，有人振翼腾空，有人怒声大喝，也有人痛呼地倒在血雨中，却有更多的飞羽族人在挣扎中化作了一只只半龙半鬼的怪物，张着獠牙利齿，扑向了过去的同伴。 不止飞羽族，在飞羽城中游历的仙界各族皆被搅入了这场变异，他们却更加凄惨，连变异的机会都没有，触手暴动时，看似无害的血雨却在呼吸间将他们腐蚀、融化，化作一滩污水，渗过血雨，渗入地面，留下一块斑驳的痕迹。 “还给我，还给我！” 惨淡的呼号彻响城池，伴随着，是一声声轰隆不绝雷声，血雷崩动，九天大震，无空山深处、青阳宫第九宫，一处又一处秘境中，一位位气息雄浑的大能为雷声惊醒，大笑一声，撕开空间，一步踏出便已现身飞羽城上，俯瞰着身下的众生哀嚎，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 “神君，这是你学的法？”那神秘空间内，青色人影看着那雨中哀嚎的众生，神色无悲无喜：“我看，也不过尔尔！” 第509章 玩什么个性，出头鸟就打你 “很好笑？” 羽公子脚步微顿，停在小天地另一头，眉头轻微蹙着，似有不喜，但神态依然从容，气质温和，不见震怒。 虽然离得极远，但他的声音依然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 “挺好笑！” 张白忍极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只看得羽公子眉头皱得更深，笑得愈加欢快：“羽公子，你我也是老熟人了，不必做这些门道功夫，不如拿点干货出来，不然，旁人都觉得我们气量小呢！” “是么？”羽公子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一掠即收，却惊得凫羽寒毛都跳了起来，暗暗叫苦，“不关我事啊！” 方知，与羽公子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可以以道理计。 “说得也是呢！” 笑罢，羽公子眉头挑动，眸间闪烁凶光，温和的神色化作狰狞，杀气四溢，气息充荡，如魔如鬼，推得血雨飘摇，狞笑了一声：“正好，先收拾了你，再收拾那贼。” “那贼？” 张白忍心中一惊，羽公子震动双翼，身形一闪，已经掠到他的身旁，食指点动，一点飞星乍起，咻而扩大，朦胧之间若有一方点缀无尽星光、辉煌灿烂的世界囊括而来，他张了进去。 星辰诀，点星！ “不过如此！” 羽公子面色冷酷，带着点点笑意，笑容未歇，一道箭光突然透出星光世界，锐气逼迫，虚空穿裂，只听嘭的一声炸响，星光世界已炸成虚无，跃出一尊长百万丈的巨神，羽公子笑容僵硬。 那巨神筋肉虬扎，身形极其魁梧，周身卷荡漫漫玄黄神光，微微一挣，崩得小天地虚空开裂，似难承受。 他虎步龙行着，引弓攒射，须臾间便已射出千万道箭光，一道道箭光都有亿万丈长，飞空横贯，将小天地充塞，虚空裂痕渐渐加深，一颗又一颗的星辰蹦碎，陨落，化作齑粉。 如此神威，当真可怖可畏，小天地内，尽失了声颜！ 却有半鬼半龙的怪物无恐无惧，嘶吼着，扑击上去，巨神看也不看，只一脚踩下，噗嗤一声，便降他们踩成了肉糜！ “羽落，你说谁不过如此？” 巨神大笑，其音如天鼓，震得天地嗡嗡颤鸣，羽公子的面色已变成了锅底色，忽而嘿嘿冷笑一声，十指连弹，但有星光飞起，激流冲射，交织成天网。 星辰诀，天网！ 天网恢恢，交映成辉，其光恢弘，以五纵五横代表天地五方、正反两仪，横推而去，恢弘的光芒横扫一切，大星、甲士、箭光，皆在天网光芒下绞成飞飞灰，连小天地的虚空壁垒也被切割出了五纵五横的深深裂口，裂口直通外界，隐约间，照见了一片血色的世界。 这般神威，几已达到仙尊境九阶的力量，别说张白忍能不能抵挡，便能抵挡，只怕也胜得艰难。 但他并不着急，眉头一挑，露出几分无赖之色，往虚空中拜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道了一声：“请婵儿救我！” 话音才落，虚空中当即传来一声娇哼，一只纤纤玉指点破时空，一指之下，虚空砰然破碎，直接炸成一团混沌，羽公子闷哼了一声，身如破布一般倒跌出去，天网光辉崩散。 那出手的，赫然是他家的贴身丫鬟，小婵姑娘。 “诶，臭女人又来了！公子，你先撑一会，小婵等会儿回来助你！” 这时，虚空深处突然传来小婵姑娘的一声糯糯惊呼，玉指堪堪点到羽公子身前，一触即收，却把羽公子骇得面色惨白，神色怨愤。 “好，好一个张大公子，果然出彩非常，这软饭吃的，羽落佩服！” 羽公子踉跄站稳，气急而笑，咬了咬牙，双掌连拍，拍出一十八掌，十掌分落十方，六掌覆盖六合，剩下两掌化为阴阳，引动时空轮转，八方齐动，时空如同一只大磨，将天地搅入其中，忽而一转，虚空被磨成齑粉飘零。 “说得你好像能不佩服似的。” 张白忍撇了撇嘴，手下也不慢，却把真?射日神弓抛到一旁，两手虚握，缓缓拉开。 天地间，渐有咯吱响动传来，好似天心地弦被他拽住，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分开，化作一只天地大弓。 大弓之大，盖以天地为量，那苍天化作弓身，曲线如龙，那大地化为为弓弦，弦光灿烂，天与地间，陡然生出一道光影，若有哭泣、祈祷、呼号、嬉笑传来，隐约间，仿若众生众意都来到此间，最后化入一道晦涩难定的箭光。 箭光晦涩，光暗不定，似天，似地，更似人。 大抵，是因为这世间的事，再难也难不过人情…… 羽公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阵惊慌！ “去！” 而张白忍已经松开了手掌，那晦涩的箭光传射而出，咄的一声，分开了小天地！ 昂！ 但在这时，一声龙鸣响彻天地，早被各人忽略的高台突然抖动起来，其音铮铮，宛若一根根钢索崩断，扯得虚空动摇，小天地再难承受，轰然爆碎，时空扭曲，亦将张白忍的箭光带的一偏，从羽公子右肩飞过，带去了半边身体。 各人身躯一沉，便已跌回飞羽城，这个已是血浮屠一般的地方！ “可惜，可惜，再晚上半瞬就好了！” 张白忍暗道可惜，缓缓收了气机，再把真?射日神弓拿起，持弓屹立，严阵以待。 刚才那一箭，是其灌注了精气意志，超越极限的一箭，也是必杀的一箭，为必杀羽公子而留。 如非，高台上突然发生的异变，羽公子怕已身死魂灭。 不过，这世间的事又哪里容的可惜二字，因着缺憾，因着不完美，才有无数痴男怨女孜孜不倦，寻求着务使后来悔当初的答案。 轰动！ 张白忍叹息才落下，高台突地摇动了最后一次，兀地一静，猛又顶上了天，随即，一尊身披鳞甲，蓬烧黑色烈焰的魔神从地底爬了出来，只爪一压，大地融化，轰然塌陷。 嘻嘻，哈哈，呜呜！ 魔神两面三爪四足，一面愤怒，一面欣喜，陡然摇头癫笑，笑声如泣如诉，只听得人头皮发麻，百般魔念涌上心头。 如凫羽这般的，只在魔神笑声发出时，一身气血便开始倒冲起来，生生将自己炸裂了开去，便连一只躲在一旁的羽翎大统领也未能幸免。 飞羽城内，除却他张白忍与不知死活的羽落公子，再无一个无人！ “好厉害的魔神！” 即便抵住了魔神的笑声，张白忍也听得脑袋眩晕，站足不稳，以真?射日神弓扶着身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帝炎！” 他只是觉得魔神厉害，高空中，便有一尊来自青阳宫的大能认出了魔神的身份，惊呼一声，撕开空间，转身就走。 魔神也被这人的惊呼惊醒，双面四目同时转动，眼中燃烧出一蓬蓬青色的火焰，瞪着巨大的眼珠，流露出几分恨意，两只利爪拍去，直接将虚空抓得糜烂，拍蚊子一样，要把青阳宫大能拍死。 青阳宫大能不甘坐以待毙，咬了咬牙，把身一晃，化作百万丈高下，两臂举起一刀一剑，连连劈剁，舞得花团锦簇，连虚空都被他劈出了花形。 魔神却理都不理，指爪径自变大，单掌就有百万丈大小，狠狠一拍，只听轰的一声大震，待得魔神拿开指爪，只有一滩的血液与两块废铁跌落下来，再不见了青阳宫大能的身影。 “帝炎？不是商滩老龙么？”张白忍咽了咽口水，已经觉得有些不对，脚步轻轻向后挪着，没有一点声息。 话说，这魔神的实力，早已超越了仙界极限了吧，却不见神界降下神雷，一把将他劈死，咳咳，是降下接引神光，将他接引走。 这样的对手，还怎么打？ 就算真要打，也不该是他一个“小小”的、连仙人都算不上的“小”人物该上场的。 天塌了，就该由高个儿顶上去，选择战略性撤退，并不羞耻！ 危急关头，张白忍反倒选择性的忘记了当日以为能打遍仙界无敌手的豪情壮志。 “系统，一定是你又坑了你家的宿主大爷。” 张白忍猛然惊醒，心头大骂，偏偏，平素有问必答，跟个自动问答机也似的系统突然静默了下来，张白忍心头又是一跳，察觉到了几分不妙。 更不妙的是，就在这时，一个半身人突然向他扑了过来。 “张大公子，就就要走了？” “走便怎么了，妨碍你了？话说，羽公子你就剩半具身体了，就不能好好活着，何苦寻死来哉啊！”张白忍恨得钢牙磨动，真想生啖了羽公子的血肉。 那半身人，却是刚才被张白忍射爆半个身躯的羽落公子！ 两面魔神的状态明显古怪，只打在动的人，谁动谁先死，没看着天上的一群大能都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了？ 偏偏，就羽公子要玩个性，人静他就动，人停他就走，一个人玩不痛快，还要拉张大公子入伙…… 但此时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羽公子才扑过来，张白忍便觉头皮发麻，几乎要炸了开，立马踏出扶摇九转身法，身形一晃，就掠出上百里。 然而，百试百灵的扶摇九转之身这时也有失灵了，他的脚步才踏下，魔神的三只利爪已经抓破这处虚空，狠狠挠了下来。 第510章 混不下去了，跑路吧 “混账，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坑神！” 张白忍骇得心慌意乱，匆忙间掏出了一件物块，看也不看就往外掷去。 那物块四四方方，咻的一下，划出一道飞光，快得让高空上的大能都来不及眨眼，嘭的一下，就已砸在帝炎魔神头上。 魔躯庞大，四方的物块不比他的一根毫毛大，偏偏，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的物体，却将魔神砸得身形趔趄，动作稍滞，张白忍趁机掠出了魔爪包围。 那是，飞砖术！ 昔有飞将李广神射无双，今有张氏白刃丢砖必中，他的飞砖术，已不输多飞将矣！ 然则，丢出这必中一击的张白忍此时却把头发都愁白了。 “该死的，你们这群混账，吃我的，拿我的，拔腿就跑，你家张公子的便宜这么好占？迟早要你们连本带利的都吐出来！” 张白忍一脸看着板砖又多了一块的裂痕，心痛得面皮都皱在了一起。 飞砖术的伤害值并不高，却自带必中属性，但在某些特殊情况用出，必有奇效，比如，这次就救了他张白忍一回。 可惜，飞砖术的使用次数有限，张白忍自知晓了飞砖术的珍惜之后，就不曾动用，今日被羽公子害的又用了一回，可想他有多恨。 至于那些混账，说得却是来自无空山、青阳宫的大佬。 这些大佬，各个老奸巨猾，把睫毛眼都活成了空心，张白忍飞砖术才见奇效，各人抓住机会，拔腿就跑，比谁都溜，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害得他张公子才从魔爪中逃出，就又被追上了。 此时张白忍却把自己变作豆子大小，如同跳蚤一样，在地上蹦跶，魔神空有一身伟力，但脑筋却不好使，巨掌拍打，不多时就将飞羽城拍成平地，也不曾奈何张白忍。 但是，他张白忍却更奈何不得这魔神！ “混账系统，你说休假就休假，也不请示你家宿主的意见，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了？” 骂完诸多大能，张白忍又想到突然“失踪的”系统大人，抹着眼泪控诉，不及却被魔神的手掌扇到，弹丸也似的弹射出去，但不知飞得多远。 而他控诉的系统大人，此时却翻着白眼看着四周混乱无序的虚空，做无奈之状。 不是系统大人不愿意回应他张大公子，而是，系统大人已被困在了这个无序混乱的虚空之中。 这处虚空，处于神界与仙界的夹缝之中…… “道友，你要体谅我呢，我也不是自己愿意来的。”他说着，摊着双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偏偏，这幅可怜之中，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讨嫌的惫懒与无赖…… 什么叫不是自己愿意来的？ 混蛋，你不愿意可以拒绝啊！ 苏妄当面，深青道袍的老者眉角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万年来首次产生的怒意，忽而哂笑，带着几分玩味，道：“小友若是不愿，可以来我广化青华天，本座分半席给你。” 他这话说得极重，亦极有分量，若让神界的那些神君、神帝听到，非杀得血流成河，以期待得到老者的许诺，与他同席而坐。 这名老者，却是广化真人！ 广化真人列为此界两个半圣人之一，位格比同天仙，神通之大，几是无所不能，他分出的半席，即指这至尊至荣的圣人果位。 “可惜，我道无穷，辜负道友之愿了！” 苏妄认真地看着广化真人，也从真人的眼中看出了他的认真，但他依然没有犹豫，摇头拒绝，抱稽为礼，广化真人侧身而避，笑容收起。 圣人之位自然珍稀，坐拥一方诸天，福威不尽，寿元难止，已是诸天万界中难得的道果位格。 然而，这样的果位，这样的福威，却非苏妄的愿望，更他的道路。 一句我道无穷，却道出了苏妄对道的追求与执着。 道无止境，我道亦无穷，苏妄以这句话向广化真人阐明了心意，亦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彼之道途，我之孤崖。 这世间的道路或有千千万万条道路，然则，于我之道，从来只有一条，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在一条路上行走的。 圣人之道或许奥妙无双，却不是他苏妄的道，擅入其中，则是自毁道途，苏妄道心已立，却不是一个圣人果位能诱惑的。 “我道无穷！广化，你我道业已定，虽然有些坎坷，但只要继续走下去，迟早也能证那无上道果，你又何必冀图别人的道？” 青华真人慢悠悠地走出青华宫，拂袖扇了扇，卷走一片浮尘，也不顾斯文，径自就坐在地上。 在他当面，广化真人神色微动，最终却化作了冰冷，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是啊，谁又能放弃呢！”青华真人明知难以动摇他的心意，但还是忍不住这样叹了一声。 苏妄也默默叹了一声，他知道，广化真人不受他的礼，他二人，就是生死大敌，就有一人需要倒下。 或许，这便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有的执着吧！ 因着这份执着，他们能比凡人走的更远，也因为这份执着，他们死认着一个理儿，即便道灭，也不回头。 “道友，请罢！” 苏妄单手虚握，拿起一把散发迷蒙剑光，隐藏万千红尘的长剑，二指宽，三尺长，轻轻一震，剑光涤荡，有春秋轮转，如初阳，似烟火，照耀出无穷无尽的喜乐哀怒、生老病死。 “无极印?三才?人道剑！”他轻轻念出了这式神通的名称，以示对广华真人的尊重。 “这就是你的依仗？”广化真人口气冰冷，语气之中，其中充斥着难以压抑的怒意。 就在苏妄拿出人道剑时，那一剑之内，五步之中，便已不受他的影响，仿若，被剖离出了这方诸天。 圣人之所神通无量，就在果位赐予他们的影响天地万物的能力，然则，人道剑却排斥将果位的影响尽数排斥。 人道剑中，五步之内，三尺方圆，苏妄与剑合一，以自身的感悟经历赋予了剑的灵性，以剑的锋芒凌厉加持意志，一人一剑，恰似一纵一横，以纵横规划方圆，规划了一个小小的天地，一个独立于广化青华天之外的天地。 虽然，这方天地只有三尺大小，只有一剑方广，但祂的的确确是一方圆满的天地，羽广化青华天相比，最多只在体量上有所不如，然其本质并无高低。 依仗此剑，苏妄已然跳出了广化青华天，便如那诗中所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以此来论，他的境界，已不输于天仙大能多少！ 然而，他还不是天仙大能，因为，人道剑仅仅演绎了人道红尘，还只是人道剑，人之剑，而非天之剑、地之剑。 所以，他还不是天仙，他还不能无时不刻做到跳出三界，才让广化真人算到了他的痕迹。 “只是，你的剑，看起来有些弱啊！” 广化真人嗤笑了起来，神色冰冷，杀机迸烁，引得时空暴乱，一片又一片星海浮现、旋转，又在无尽的时空风暴中崩塌、炸毁，只余残垣破碎。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但在广化青华天中，广化真人就是这片天，这片苍穹，他的怒火能让哭嚎，能让众生毁灭！ 而他之所恼怒，是因为，这把人道剑，已经犯了他的忌讳！ 圣人拥有统御诸天之能，也有统御诸天之责，广化青华天中，一切事物都该在他青华真人的掌控下，也要在他的掌控下！ 人道剑划出一片独立的天地，这种情况，是广化真人所不允许的。 如若，人人都学苏妄，学着去划出一个独立的天地，跳出三界，那还要他这个圣人干嘛？ “异端！” 广化真人重重哼了一声，破碎的星海轰然塌缩，向苏妄挤来，无尽星光暴动，星流横溢，光霞灿烂，将这片混乱的虚空照耀得尽是辉煌。 然而，这些灿烂的光辉之中，却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伟力，可怖可畏！ 便在这一瞬间，广化真人已动用了超过三成的天地之力，将之困束在三尺的时空内，要以诸天的体量，生生将苏妄压死。 毕竟，他还真的不是天仙！ 轰动！ 虚空晃了晃，以广化真人的境界也被震得身形摇动，难以站稳，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笑意，拂袖一抽，转身而去。 “蚍蜉撼树！” 光辉骤然消散，虚空默默修补着，但在中心，早不见了苏妄的身形。 “造孽，造孽！” 再次洞穿了一座奇峰，紧追而来的巨掌遮天蔽日，不出意外，将千万丈的奇峰拍得粉碎，满山的奇鸟异兽尽数横死。 “宿主，跑路吧，这里混不下去了！” 张白忍忍着痛，接势再次跃起，视界中突然闪烁出一片模糊的字幕，断断续续的，就跟断了片的老式电影一般。 张白忍忽觉有些心意慌乱，一道神光便已降临，不管他愿不愿意，将他接引得飞起。 “宿主，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那字幕最后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张白忍只觉身躯微重，感受到极为强大的束缚，恍然，他已身处另一界空间——神界！ 第511章 不想当小二的掌柜不是好妖怪 “所以说，你又装死了？” “不要说着这么难听嘛，我只是战略性撤退，这时战术上的需求，虚空你若不懂，就不要瞎搅和了。” “战术？你确定不是自己不行！人家秃驴哥哥都出招了，是男人就要战啊！有像你这么怂的么？” “秃驴哥哥？” “哼！” 某个浑人龇了龇牙，突然发出怪笑，虚空镜恼羞成怒，娇哼了一声，不在理会某个浑人，而浑人则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冒着风雪，闯入酒肆。 呼啦！ 狂风卷荡，雪花随着风儿拂过门帘，猎猎吹舞，弄得寒流肆意，酒肆的地面当即冻结了一层寒霜。 “该死，哪来的家伙，这么不懂事？” 立时，几位面容狰狞的恶汉放下酒碗，便要发作，却听一个年轻的抱怨声：“店家，店家，先上一壶热酒来，这鬼天气，冻得公子都快僵了！” 说话着，浑人已脱下大氅，这才见着，此人原来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公子，斜挎着单剑，面容清俊，白发如雪，金肌玉骨，那模样，清秀的似能掐出水来，真真是我见犹怜，叫众恶汉都馋得直咽口水。 话说，以诸位恶汉的境界，原不该这么不堪的，想当年他们在下界时，也是纵横一方的大佬，称尊称霸，唯我独尊，坐享齐人之福。 不说那些燕瘦环肥的美人儿，便真有那个谁兴趣“古怪”了些，些许俊嫩少年而已，哼哼，就真长成女人样的男人，他们想要，一日之内也能搜罗来个万八千个的。 奈何，到了这神界之中，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艰苦，一身神通被神界法则压制的半点不剩，只能跟凡人一般讨活，莫说女人，便是来几只母猪都能撩得他们心慌意乱几下…… 众恶汉抹了把不存在倒得鳄鱼眼泪，却见那公子抖了抖大氅，落下簌簌白雪，衣衫翻动之间，十指上尽是宝色神光，一袭青衫也极为得体，看着普通，但眼尖的已经认出，那青衫却是以上好的天蚕宝丝织就，只这一件便能抵得三万粒纯阳金丹。 三万粒纯阳金丹，这可真是一笔巨富，若是省吃俭用些，可够他们花费数百年，便在中央神都，也足以挥霍潇洒一整日。 “果然是个公子哥呢！”恶汉们当即收起怒容，嘴角上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容，重新坐下。 便有肥墩墩的小胖子掌柜亲自上前，屁颠颠的，一脚将走得慢了几步的小二踹到一旁，打千躬身，大盘脸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公子，您请，您请，我就给您整一个上席出来！” 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使着眼色，小二连忙爬起，重新将门帘落下，这才挡住了风雪，屋内渐渐恢复温暖。 “上席？罢，罢，谅你这小地方也没有高雅名堂，随意上些酒菜吧！” 那年轻公子目光张扬，随意在酒肆中扫过，见着酒肆装潢简陋，也不给面子，嗤笑了一声，扇了扇手掌，径自走向大堂中心的空座上，大马金刀的，却将正要上前服侍小二晾在一旁，神色尴尬。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不过是仗着家里权势的公子哥，待本座将你拿下，便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掌柜眸间闪过一缕杀机，手掌轻轻一压，小二随即走向后厨，不多时，就端上来一壶温酒、几样小菜。 别看这酒肆地方破落，装潢简陋，小菜却整弄的极有特色，食材取自落荒神山，烹饪手法也佳，保持食材的原滋原味，才端出来，清香已经飘来，沁人心脾，连正暗暗算计的众恶汉也失神了刹那，周身毛孔张开，直若飘飘欲仙，脖子都伸得老长。 “该死的小白脸，等会要你怎么吃的，就怎么剖出来！” 恶汉们恶意满满，肆意揣测，仿佛已经看到把这年轻公子放翻，将他扒洗干净，切开他的肚子，把那肠子啊、心肝啊，都掏出来，放在酒翁中，静静观赏。 这般残酷的情景，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恶汉们却露出了恐怖而渗人的笑声。 “哎，吃不下啊！” 谁知，年轻公子只是拿起玉箸，沾了沾，随意拨拉了几下，忽然掷下玉箸，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胖掌柜心神一紧，连忙赔上一副笑脸，问道：“可是口味不和公子的意思，不如，我叫小二重新做上一份？” “不是，不是！”年轻公子大摇其头，眼见掌柜疑惑，忽而把手指一指，骂道：“所谓秀色可餐，本公子向喜声色，可在你这店中尽是这等面色丑陋、狰狞之辈，本公子看都快看吐了，你再听听，他们口中发出的怪声，那是人的声音，如何吃得下？掌柜的，你就不能换一批人？”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不但恶汉们勃然大怒，胖掌柜神色也变了颜色，打着磕绊道：“公，公子，切勿开玩笑哩，小的怎么指使得动诸位大爷？” “哟呵，你还跟我玩套路是吧！” 年轻公子突然站起，手指点着胖掌柜的鼻子，颐指气使的，一边说，一边戳，戳得胖掌柜不断后仰。 “你以为本公子是来干嘛的，真到你这破落地方吃酒？哼哼，实话告诉你，本公子列为落荒城新晋神捕，根据确切举报，说你这里是家黑店，就是来办你的。死胖子，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莫要耽搁本公子时间。否则，本公子的长剑可是要你白剑进去，红剑出来！” 年轻公子越说声音越高，越是得意，就要拔出长剑使掰使掰，吓唬吓唬对方，然而，他使劲拔了两次，竟然没有把剑拔出鞘来，面色一慌。 就听到胖掌柜阴恻下了声音，道：“公子，是不是拔出剑来了？啧啧，真是怪可惜呢！鄙人本想着见识见识公子的威风，也好考虑考虑是不是真的要老实交代。 可惜，鄙人胆小，就怕有公子这样不老实吃饭的，百年前花了好大代价，才请了落荒城的阵法宗师出手，布下了一座伏神大阵，神王以下在我这店里都不能动用兵戈。 公子，你现在知道错了么？” 胖掌柜才说罢，年轻公子已坐回座位，挺着胸口，俨然一副乖宝宝很听话的样子，大点着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所谓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进了掌柜的酒肆，就该按照掌柜的规矩做事，掌柜教训的极是，本公子就这吃饭，不说话，不说话！” 说着，他已经举起玉箸，夹起菜肴，一顿狼吞虎咽，把腮帮子塞得鼓囊囊的，惹得众恶汉是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靠近，纷纷化作了原形。 这些人，或是狼头人身，或是青面獠牙，或是七手八脚，各个狰狞无比，面相凶残，粗壮的胳膊比年轻公子的腰杆都要粗几分。 就连酒肆的小二，也在一阵怪笑中变作了一只人面狮身怪，嗷嗷咆哮着，向他扑来，却被一只三头乌贼一触手掀飞了出去。 这真可谓，群魔乱舞！ 但也难怪，若真是风、雷、水、火等神族子弟飞升到神界，自有族人接引，庇护在神城之中。 只有那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歪瓜裂枣，小族出身的妖魔才会沦落到要在荒野生活，欺负欺负那些没有修行天赋的凡人。 年轻公子看得是目瞪口呆，嘴角都合不拢，口中食物一点点掉落下来，恶汉们看着他这副样子，笑得愈发猖狂。 “掌，掌柜的，是不是来不及了？” 年轻神色略显痴呆，胖掌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在你骂我死胖子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哦，原来掌柜的你不但胆子小，心眼也小呢！” 年轻公子怔了怔神，恍然大悟道，神色间却不见了惊慌，胖掌柜心头却是一慌，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厉喝：“弟兄们，动手！” 铮！ 便听一声微微清荡的剑鸣，有清光照耀，横空斗转，照遍虚空，扑过来的怪物们突然一个停顿，砰地一声，齐齐化作飞光，凋零散落。 酒肆之中，只剩下惊骇欲绝的胖掌柜，嘴角抽搐，道：“你，你能动，动手？” 这回，他是真成结巴了，说一句话，就将自己的舌头咬了四五回。 “很奇怪么？”年轻公子转了转剑锋，归剑回鞘，忽而露出一个惫懒的笑容：“不是掌柜你说的，这伏神大阵不是只限制神王以下么？” “你不是落荒城神捕，落荒城聘不起你这样的神捕！” 胖掌柜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跳将起来，冲着年轻公子就是一阵大吼，神色之委屈，如同被十几个金鱼佬骗了身的大芙蓉，连年轻公子看了有些囧然。 “是不是，我太欺负他了！” 他这样想着，动作也不慢，只勾了勾手指，一道飞光掠出，已跑出酒肆、变出一对小翅膀，一翅飞出百里的胖掌柜被飞光勾在脚腕上，往下一摔，就摔回了酒肆之中，脸上的欣喜若狂变成了尴尬欲死。 “可惜啊，我这店里少了个小二，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年轻公子背着手掌，极为熟稔地走入柜台后面，一手杵着下巴，便打起了瞌睡…… 第512章 掌柜的说 呼啦！ 门帘飞卷，北风呼号，伴随风雪而来的是一尊身躯近丈的黑大汉，提着两只大板斧，巨眼环视，气息极其凶悍。 “贝廊，竟是你这贼厮，耶耶不是告诉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你当耶耶说话不算数不成？” 这时，那大汉目光一瞪，瞥见大堂角落坐着的瘦小身影，爆喝一声，巨足一跺，大地轰然摇晃，酒肆的屋梁上落下簌簌扬灰，劈头盖脸地落了一屋子，黑大汉哈哈大笑着，显得很是得意。 “耶耶？褚野，你在谁面前自称耶耶？” 但在这时，三个披着扬灰的大汉忽然站起，各人俱是语气不善，黑大汉褚野还想嘲笑两声，只见着各位大汉把脸上的扬灰，露出一张张凶煞的面容，直把褚野吓得面色苍白，大笑戛止，如被卡了脖子的鸭子。 “黑山大哥，厉虎老大，岩砥大王，诸位大佬都在啊？” 褚野讪讪笑着，被他称作岩砥大王的大汉拧了拧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脸上露着凶光，血纹抖动，显得极为狰狞，一步踏出，便有一阵蛮荒气息袭来，逼得褚野站足不稳，气势一弱，板斧落在咣当砸在了地上，又砸出了两个深坑。 “咳，咳咳！”但在这时，一个托着餐盘的胖小二倚在门框上，轻轻咳嗽了两声，努了努嘴。 岩砥面色一颤，目光急转，见着柜台内的男子没有苏醒，这才放下心来，身形轻轻晃了晃，已变作二丈高下，如同抓鸡仔一般，把褚野提溜起来，风一般地冲出酒肆，动作极快、极巧，连一丝一毫的寒风也没放进酒肆里。 另外两名大哥尴尬地一笑，也不用人吩咐，一人转去后院，就捧来一盆热水，热心地擦拭起酒肆大堂的扬灰，一人收起那两只板斧，轻手轻脚地，将板斧砸出的两个土坑压平、压实，恢复原状，弄得一分不差。 两人动作之熟稔、手艺之精湛、分工之明确，不过就在十几个呼吸就完成了工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 只看得酒肆内其他恶汉酒客面面相觑，手中的酒碗不知道是放下呢，还是放下呢！ 要说，那黑山、厉虎、岩砥三人，可在落荒神山外围鼎鼎有名，三人坐地分账，把持着通往落荒神山的主要干道，手下牛鬼蛇神成千上万，莫说各路散修，就是落荒城内的小家族，也得看这三人眼色行事，敢怒不敢言。 哪想着，恶汉们今日竟有这般机缘，看见三位大佬亲自打下手，神色之恭敬，态度之端正，差点没把他们把眼珠子都看了出来。 三位大佬在打下手，他们除非心宽到真的没心没肺，否则，这酒碗里的酒，是如何也不敢喝下去的…… 当然，众人也不是傻子，转念一想，便知三位大佬为何如此——能叫这三个强人服帖，只有更强的强人，而这个强人，便是酒肆的掌柜。 “听说这飞熊酒肆新来的掌柜是个手段极狠的角色，压得各路强人哭求打滚，已是落荒神山外围的无冕之王，我道只是玩笑，没想着，传言竟是真的？” “你这消息落后了，飞熊酒肆，那是过去的名字的，如今这家酒肆名叫半步多，意思是，你在这里行差半步，就得没命。” 恶汉纷纷传音，有那消息灵通的，一边小心打量了一眼在柜台上沉睡不醒的掌柜，一边卖弄消息，眼见同伴们诧异的神色，不觉得意了起来。 正议论着，岩砥大王已经从外间回来，轻轻往趴在柜台上的那位拜了一礼，三位大佬重新坐定，也不发一言，只静静喝着酒。 “有戏看！” 众人神色怪异，相视一眼，纷纷看出苗头，几位正要离开的丑汉子也重新坐下，端着个脸庞大的酒碗，把面皮藏了进去，一双眼珠子泛着狡黠的精芒，滴溜溜乱转，却是典型的看热闹不显事大。 果然，看热闹这种喜闻乐见的运动，无论在哪一界，都是极为流行的…… 呼啦！ 并没有让恶汉们多等，不过小半盏茶时间，半步多酒肆外边传来一阵马蹄轰鸣，随即，酒肆的棉帘就被重重掀开，排头走进来的，是两队明甲执兵的武士，神甲威武，神兵凌冽，照耀得寒光动摇，飞光闪烁，唬得众恶汉杀机潜动，凶光外露。 咣当！ 最后两个武士往前一站，扔下一块黑色的招牌，恶汉们这才压下杀机，重新镇定下来，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因为，那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半步多！ 连半步多的招牌都被人摘了，这仇，可结的不浅啊…… 恶汉们同时咧嘴一笑，恶行恶相，就见一位魁梧的武士走上前来，一脚踩在牌匾上，喝了一声：“落荒神城办事，不相干的，都滚出去。” 此言一出，酒肆内当即一静，落针可闻，继而，大笑轰然响起，张扬、肆意、桀骜，煞气冲霄，充满不平，独独，没有听令的。 武士神色当即阴郁，目光不善，众恶汉还以更加凶残的目光，反瞪了回去！ 落荒神城？ 好大的名头！ 落荒神山山三高万里，方圆万万里，乃神界西北部洲有数的神山，倚靠这座神山，落荒神城实力雄厚，在西北部洲各大神城之中也算得前列。 众武士才出现时，恶汉们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外是落荒神城神军而已——在落荒神山地界，穿得如此骚包招摇的，只此落荒神城一家！ 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界虽为七界之首，也难独善其身。 旁的不说，只说神界之中，就有风、雷、水、火、光、暗、山、泽等八大神族，这八大神族为先天神祗出身，血脉强大，天生神通，威压其他种族，如下界之中威风无两的古神一族，就是八大神族的血脉后裔。 但除古神一族外，八大神族少有流落下界的，他们可是神界天生天养的土著，经营神界不止万年，势力雄厚，占据神界最好的地界，建邦立城，留给其他种族的，只剩下穷山恶水！ 稍为有些势力的种族，还能在靠近神城的位置建立城镇，安家落户。 更多的种族，却只能散落在神界各处，或于荒野中求生，或寻一个偏远乡村苟延残喘，等待神生终结。 这些种族，大抵都属于飞升阵营！ 神界的争斗，大约都围绕在飞升阵营与土著阵营之间，酒肆内的恶汉，就属于飞升阵营，天然便与神城内的不对付。 落荒神城的武士想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可没这个道理！ “风隐，不用与闲杂人耽搁时间，我们只寻正主！” 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恶汉们听着，不自觉就打了个寒蝉，笑声停歇。 一片片雪花自虚空中飘落，冰晶剔透，呈六菱之形，徐徐渐落着，不多时，就在酒肆的地面铺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雪，如地毯般，就见着一个白发白衣的男子走了上来。 男子披着雪白狐裘，面白无血，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眉心处印着一朵菱形雪花，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一缕寒气牵动时空，轰的一声，震在恶汉的耳膜上，震得他们齐喷出一口鲜血。 落荒神城，风雪公子，神风一族的天之骄子！ 各人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忌惮，酒肆内又重新静了下来。 “阁下，你不说句话？” 这时，风雪公子忽然问道，他目光所及，两个正好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恶汉忙不迭爬起，惊慌失措躲到一旁。 各人细眼看去，只见着风雪公子目光尽头，趴着个青衣男子，长发披散，轻轻打着鼾声，沉睡不醒。 半步多掌柜！ “这场争斗，有的看！” “混账，敢在公子面前端架子？” 恶汉们眼皮一跳，心头窃喜，对风雪公子的骇然也消却了几分，神城武士怒目相视，便有风隐低喝一声，脚下用劲，欲图踩破半步多的招牌，却只听砰地一声，突然弹起，跟只窜天猴似的，飞一般弹了出去，在屋顶上留下一个大洞。 这就飞走了？ 你才放下话呢，要不要走得这么干脆？ 各人心神剧跳，眼神古怪，风雪公子神色终于露出几分慎重，却见着一个胖小二突然走上前，无视众武士惊怒的眼神，取下肩巾，哈了一口气，仔细擦拭了两下，见着没留下痕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说，半步多的牌匾才写好没多久，不要随意糟蹋了。毕竟，这些都是要算钱的。” 掌柜的说？ 掌柜哪里说话了，不会是你自己说的吧！ 恶汉的目光在掌柜与小二之间打转，风雪公子眉头一皱，笑而问曰：“那就请小二哥问问你家掌柜，到落荒神城寓意何为？” 胖小二也皱了皱眉，看了自家掌柜一眼，有些为难，侧耳倾听，好似从自家掌柜的呼吸声中听到了不同，把眉一展，笑道：“掌柜的说，等人！” “等人，等人这般动静？”风雪公子眉头再皱，看向了岩砥等三人，三人心神就是一跳。 果然，你就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岩砥三人目光陡然不善起来…… 第513章 初恋……情人，别乱说话 “等人不用闹这么大动静吧？”风雪公子把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岩砥三人身上，惹得三人目光不善。 胖小二听闻此言，咧着嘴儿，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直到落荒神城武士将目光瞪来，这才幡然醒悟般，又倾听了片刻，这才说道：“掌柜的说，这不算什么大事，一般一般，请公子不用客气。” 一般你妹，客气你妹！ 饶是风雪公子自忖脾气不错，也被胖小二的回答气得半死，更别提胖小二回答时，脸上那腼腆的笑容，仿佛，刚才风雪公子问的，真的就是他一般。 真真是，一点小二的自觉都没有，就不怕因为抢了掌柜的风头，回头被掌柜的给抽死。 风雪公子深吸了一口气，撇股这个问题，又问：“不知掌柜的需要等多久？” 这话一说，不但是落荒神城的武士关心，诸恶汉也同样竖起了耳朵，目光闪烁。 半步多掌柜虽才到来未久，做下的事也不多，奈何，却已经拥有影响落荒神城布局的力量，这才是风雪公子，亦或落荒神城一干最关心的事情。 “许是三五天。”这回胖小二也没卖关子，又倾听了一会，掰着手指头说道，指了个三，又摆了个五。 岩砥等人眉头拧在一起，风雪公子轻轻舒了口气，谁知胖小二大气也不喘一口，同样掰出另一只手掌，笔划了两下，又道：“但也可能是三五年！” 说着，胖小二把手掌摊在眼前，细细打量，仿似，要从两个一样比划动作中看出不同。 不但是他，在场的人就没有不把目光放在胖小二身上的。 岩砥三人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风雪公子的眉头猛然抖动了两下，眼中腾烧起怒火，真真恨不得，一鞋拔子将胖小二那张笑眯眯地脸拍平了。 同样是三五，但两个三五的意思能一样么？ 风雪公子若妹明白过来，他是被胖小二给耍了，也白瞎了这么大的名头。 “不知这话是你家掌柜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风雪公子第一次正视胖小二，眼神微凝，肉眼可见的，酒肆内的空气带上几分微妙的气息，几个修为低些的汉子已经感觉到呼吸沉重，口鼻之间，呼出了一缕缕带着血腥的气体。 那吸入肺腑中的，仿若不是空气，而是刀子！ 胖小二的面色也是一白，极力挺起胸膛，装出一副骄傲姿态，说道：“掌柜的又说了，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公子若能以为无需在意，今日也不必到此；既然来了，我家掌柜也说出条件，公子能做主了即是；不能做主，回头与你家长辈商量了再来不迟。” 这番话他说得又急又促，却没半分停顿，显是早得了吩咐，说话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流露狡黠的精光。 风雪公子神色微沉，面做不喜，横眉扫视，目如冷电，便要发作，忽而又笑了起来，往柜台内的掌柜拜了一下，笑道：“掌柜教训的是，风雪答应了便是！” 言罢，风雪公子飒然转身，自有风雪神军目光凌厉，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场的恶汉，仿似要将他们印在脑中，有意无意间，却错漏了掌柜的位置，随即也追随了上去。 虽然不爽，但胖小二所言并没有错，风雪公子既然来此，已经代表了落荒神城对半步多的无可奈何！ 不论是摘下半步多的招牌，亦或风雪公子的问话，不过是落荒神城为遮掩无力的掩饰，半步多也陪着他们演了一场戏，给了落荒神城一个台阶。 风雪公子若是要求再多，便是，得寸进尺了！ 只看掌柜的理都没理风雪公子，而是借胖小二之口便可窥见一二端倪——只有无视落荒神城的人，才能拥有这样做的底气。 这就是力量，挟力而胜，是堂堂皇皇的王道。 但，绝不止如此！ 重新跨上坐骑，任由手下为他披上一袭雪白的大氅，风雪公子呼喝一声，胯下的神行飞骑展开羽翼，两翼一震，电光迸射，即化作一道疾影而去。 行约千里，便有一道幻影掠来，身形透明，与光同尘，几乎看不出形迹，幻影稍稍一顿，显出浅淡的人形轮廓，立于风雪公子身半步，请命到：“风隐见过公子！” 此人，正是先前在半步多中被弹射出去的风雪神军统领，风隐。 “风隐统领，安排的如何了？” 风雪公子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却有一道道蓝色的毫光从其体内迸烁，冻结风雪，神行飞骑身上当即便凝结了一层冰霜，低声呜咽了一声。 “禀告公子，已布下风雪弥天阵，三大统领皆已到位，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方圆万里，生灵尽绝！”风隐说着，手掌一切，眼中尽是凌厉之色，显然是在记恨被弹出半步多抖动事情。 那风雪神军三大统领皆似神王巅峰的人物，再配合风雪弥天阵，便能将三人的力量提升到神尊境，便在神界之中，除中央部洲，难有神帝级人物出世，神尊境已拥有横推一切的力量。 风雪公子想到这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安，默算了一番，却掐算不出天机来，摇头道：“家住出关在即，此时宜静不宜动，容这贼厮嚣张一时。吩咐下去，叫人严防死守了，半步多内就是飞出一只苍蝇，本公子也要知道他是几只翅膀的！” 半步多内，风雪公子离去，恶汉便再无顾忌，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原形，各人吃酒猜拳，嬉笑哈哈，愈显热闹。 刚才大出风头的胖小二却是一脸愁容，几次三番走过岩砥三人时，都加重了一下脚步，长吁短叹一声，搞得三人心绪不宁，更有其他恶汉贼眉鼠眼的，压低了声音，悄悄窥视着这边。 厉虎最沉不住气，当即就问了出来：“飞熊，你有话说话，掌柜但有吩咐，我兄弟三人应着便是。” 他倒不傻，也知自己未必能扛的住，说着，就将岩砥、黑山二人拉下了水，那两人神色剑闪过一丝不豫，但也没说什么。 “得咧，还是三位哥哥仗义，掌柜没看错你们！” 胖小二飞熊也不装模作样了，自来熟一般拍了拍厉虎的肩膀，两脚一跨，就蹲在了凳子上，招了招手。 三人相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尴尬，不情不愿地将头碰在一起，开起了小会，而厉虎的嘴角更是抖动的厉害。 好歹，他三人也是纵横一方的大佬，神王境界的高手高手高高手，随便呼喝一声，就有千万小弟应诺，但在半步多中，却要被一个小二使唤，里外的差距，当真不要太大！ 如非，落荒神城步步相逼，为了借助半步多神秘掌柜的力量抵抗落荒城，真当他们一个个大佬级的人物喜欢给人打下手？ 如今事了，三位大佬正盘算着如何打个招呼，溜之大吉呢，可没工夫在半步多中装孙子！ 这就是江湖，的江湖，与凡人并无不同…… 被胖小二拍了肩膀的厉虎，更是察觉到了左右投来目光的暗藏的讥笑，面皮微微发烫。 胖小二却不管三位大佬的小心思，把声音压低，左右瞅了一下，弄出一副极为神秘的样子，小声道：“你三人知道掌柜的在这里等谁么？” “等谁？”三位大佬极会来事，怎么会让话题冷落下去，但心中不免嘀咕了一声：“掌柜的真在等人？嘁，骗鬼呢！” 原来，不但是风雪公子，就是厉虎三人也不太相信刚才掌柜借小二说出的那番托词。 否则，就凭半步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月未必赚得了十粒纯阳金丹，能让一个疑是神尊境的强者天天守着？ 换他们也不干啊！ 神界之中，飞升阵营与土著阵营敌对不假，但到了神尊境，这等敌对已不关紧要，左右，下面的人不论怎么打，战火都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神尊，已经是神界的顶尖强者，任何一个神族都必须礼遇，厉虎三人可不会认为，半步多的掌柜会为了他们得罪落荒神城。 这样不值！ 正好，他三人需要一张虎皮与落荒神城扯掰扯掰几下，半步多掌柜也要借着一个由头继续留在落荒神山外围，双方可是“一拍即合”，谁都不欠谁的。 至少，在厉虎三人眼中，就是如此！ “大家都是聪明人了，这遮羞布不能撕，不能撕，掌柜说有，就必须有。”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另两人的心思，暗暗点头，示意胖小二继续说。 “掌柜等的，是他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咳，咳咳！” 厉虎三人惊呼了一声，目光一转，急忙压低声音，心虚地瞥了一眼柜台处，急忙布下十几层禁制，这才把剩下两个字道了出来，因为太吃惊，却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而周围恶汉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诡异，胖小二则气急败坏的，撸起了袖子，一副不与他们干休的样子。 显然，刚才三人差点将那话喊出来，可叫他心中惊恐着呢！ 他们却不知，此时半步多掌柜那埋在胳膊下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两下…… 第514章 不历生死，不知天地 “掌柜的，又寻了一个山头。” “嗯！” 胖小二小心地在投影上又点了一下，就见着一座雪白的孤峰化作灰色，心头不禁提了起来。 八仙桌旁，半步多掌柜单手支着脑袋，睁开朦胧睡眼，微微一瞥，又低了下去，一副怎么都睡不够的样子。 胖小二提起来的心，又落了下去。 “不过，掌柜的，这样搜寻下去，就能开启宝藏？”胖小二依然疑惑，眼见掌柜今天这么“好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家掌柜的话你不听？” 掌柜也不抬眼，似睡似醒地回了一句，听不出喜怒，胖小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上的肥肉似锦缎般起伏，额头上尽是潸潸冷汗。 话说，当日胖小二不小心道出了掌柜心底的“秘密”，掌柜果然“恼羞成怒”，随手一扔，便将胖小二扔到了落荒神山深处。 那一夜，天寒地冻，那一夜，荒兽凶猛，胖小二虽然也有神君境界，但落荒神山的荒兽哪只能比神君弱了？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荒兽不止一只，而是一群，当一群饿了不知多久的荒兽围着他个小胖子，双目绿莹莹的，胖小二便是一颗铁打的胆，也得被吓破。 有无数回，胖小二已经感觉到荒兽的獠牙利齿划到他的皮肤，却“意外地”滑了过去，一回两回还罢，三回四回胖小二就醒过了味来，知晓这是掌柜的惩罚…… 虽然未必会死，但务必叫你感受到与死亡擦身而过的刺激，这种记忆，可真叫人深刻呢！ 这是，来自掌柜的深深“恶意”…… 何况，未必会死，却不是未必会痛，被荒兽们当做皮球一样拍了一夜，每一击都打得他骨颤肉颤，一身肥肉好似要飚了出去在，这种痛苦，真是谁来谁知道。 胖小二回想起当夜的血泪心酸，忍不住要控诉掌柜的“恶行”——这是，虐待员工。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劳动保护法！ “飞熊，若是寻到本座的‘初恋情人’，你是与本座离去，还是依然做你的掌柜？”这时，睡眼朦胧的掌柜突然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重又低下了头。 当然，说到某个词时，掌柜不出意外地咬了咬鼻音。 胖小二先是一惊，继而一怔，突然明白掌柜的意思，心头狂喜，直欲仰天大吼：“这贼泼终于‘良心发现’了，要放耶耶离去？” 与这掌柜的打交道未久，但胖小二也知道，掌柜的向来说一不二，不会在此事上诓骗他。 何况，他也没有地方值得糊弄！ “鬼才愿意与你一起呢，想当年耶耶也是纵横一方的豪强，有自己的寨子（一家破落酒肆），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几只歪瓜裂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谁愿意伺候你，谁来！” 心里这般想着，但他飞熊也是当过体面人的，自然不会表述地太直接，就想委婉推脱两下，掌柜劝说几句，他再推脱几下，掌柜再劝说几句，一来二去，不就展示出了他的风骨。 “掌柜的，小二心里苦，舍不得你啊……”胖小二绞着食指，身子扭动，仿佛一个害羞的小妮子。 偏他身形痴肥，模样普通，一番作态，十足忸怩造作，可真能让人吐了出来！ “这样啊，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掌柜瞪了他一眼，神色凌厉，表示也有些接受不能。 胖小二心中一惊，急忙跳起，超过五百斤的身子蹦得老高，极为灵活，跟只猴子似的，一下子就扑在掌柜身前，抱住了他的大腿，掌柜厌恶地抖了抖，一时竟没抖开。 “掌柜的，我只是随便说说啊！”胖小二鬼哭狼嚎着，肥脸蹭了蹭，却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掌柜的裤腿上。 “我也是随便说说，放心！”掌柜这样说着，重新支这脑袋，心底却默默叹了一声：“也是个没福的！” …… “黑山老大，你说那胖子是不是随便说说，唬我们玩呢！”落荒神山中，厉虎三人重新聚集在一起，神色阴郁。 “管他是不是玩我们，老实办事就是，难不曾，你们还想挨打！”黑山瓮声瓮气的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身前的投影上。 闻言，厉虎与岩砥齐齐打了个寒颤，皆抱以同情的目光，看向黑山。 要说，三人里还是黑山被半步多的掌柜打得最惨，用某次胖小二“不小心”道破的秘密解释，是因为，黑山这个名字对掌柜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鬼才要这种纪念意义呢！”黑山皱了皱眉，本来黑膛的面容更显幽沉。 “黑山，不用看了，掌柜的心思岂是你能猜得到？” 虽然这样说，但岩砥还是拨动了一下身前的投影，慢慢旋转着，但投影上的落荒神山依然还是落荒神山，就似有句老话中说得，看山还是山，再看，也不是花。 “花！” 黑山一惊，手掌一探，把那投影拿在手中，默运玄功，车斗大小的投影滴溜溜缩小，化作一掌宽大，若是略去已被三人探寻过，点成灰色的部分，剩余的部分，赫然是一朵花形！ 一朵，妖娆的白莲花！ …… “莲花啊，想不到，落荒神山中这样一朵妖娆之花，父亲大人，你这是要让送死么？” 同一时刻，落荒神城内，公子府，风雪公子也看着那渐渐成形的莲花投影，一指点去，投影轻轻一晃，莲花咻而开展，瞬间被冻成寒玉，花形如剑，边锋凌冽，恰如一只只宝剑。 风雪公子下方，风隐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埋着，恨不得，将刚才听到的话再从脑海中掏出去。 然而，他终究是听到了。 “听说，府中来了个叫羽公子的趣人？”风雪公子忽而一笑，问起了不相干的问题。 “是！”风隐微微一怔，但并没有失神，回想了一下，又道：“此人是从下界飞升而来的，有些手段，行为却嫌骄纵狂傲了些，公子府中妄称公子，因此被冠以有趣。除此之外，还有一趣！” “如何有趣？”风雪公子再问。 风隐似觉有些不好形容，停顿了半晌，这才说道：“这人长得有趣，以眉心为界，半面俊美，半面丑陋，俊美者如神如仙，丑陋者似魔似鬼，每日午时，身躯便会分作两半，各自哭笑玩闹，宛若两个活人，子时再凑合一起，日日如此。下人们常常以为趣谈，这人癫癫笑笑，也不记恨。” “果然有趣！”风雪公子听了，果然笑了起来，又道：“你说，我这次带他去落荒神山如何？” “只是，这人的本事不高，只是寻常神人，怕帮不上公子！”风隐面露难色，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你说得不对，这人将有大用！” 风雪公子摆了摆手，见着风隐疑惑，只慢慢转过了身躯，看向窗外西南部洲从不曾停下过的风雪，语气飘忽，仿若飞抵九霄之上。 “因为，他来的太巧了！” …… “巧合，不过又是一盘棋局而已！” “子度，你的假死未必瞒得过他们，这一个月，已经足够他们落子了。”虚空秀眉紧皱，有些担忧。 “假死？不，我从未想过隐瞒任何人，而且，这盘棋只有我是棋手！” 苏妄这样说，忽然站起身来，那八仙桌上依然还有一个他支着脑袋，静静睡着。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假模假样的小胖子，一边装作认真打扫，一边却鬼头鬼脑的，滴溜溜转动眼珠。 也有一个女子从他身体内跃了出来，皓腕玉面，两枚眼睛深邃无比，晶晶亮，黑漆漆，如同两颗灿烂的星辰。 她皱了皱眉可爱的鼻子，走到苏妄身前，半侧着身子，盯着他，道：“你的境界越发古怪了，这算什么，魂魄，神通？还有，你在什么时候拥有肉身的？” 虚空镜拥有看破虚空的能力，诸天万界，天仙之下，少有她堪不破的事物，然而，她现在却的的确确无法看穿苏妄的境界。 但她确信，苏妄还不是天仙！ 过去，在她的眼中，这白发的苏妄原本只是一道神通，只是一道灵光，在这点上，苏妄也如是说。 现在，她眼中的苏妄依然还是一道神通，一道灵光，但在那灵光之中，却多了一点不清不明的灵机，一点难分生死，似有似无的灵机。 更甚至，白发苏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拥有了一具肉身，一具如凡人一般，普普通通，浊气沉重的肉身，简称，凡胎肉体。 偏偏，这具凡胎肉体却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不属于凡胎肉体应该拥有的能力…… 比如，上次某个小胖子恼怒了苏妄，苏妄只是提留起小胖子的衣领，随意一扔，就将这胖子扔到了几万里外的落荒神山深处。 其间，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虚空波动！ “不经历生死，如何知天地？蔷薇，你跟脚不凡，神通天成，但这跟脚也限制住了你，不如，我为你安排一次转世？” 白发苏妄调笑般回了她一句，虚空恍忽有些明白，但神色却见了气恼：“你还是关心你的小情人去吧！” “呃！” 苏妄愕然！ 第515章 掌柜的，杀了吧 “臭女人，还没完没了了是吧，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打你？” 张白忍怒极大骂，双拳连连崩打，瞬间打出千万道拳影，如山似龙，汹涌咆哮，震得虚空晃动，他本人却虚晃一枪，转身便走，一步都不停留。 虽然未必打不过对面的女人，但他一定打不过一群女人们，待到对方同伴到来，他张白忍就算浑身是手，面对一群凶狠不要命的娘们，一人给他一个厮挠，便休想留下半寸的好皮！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本公子心胸宽广，不跟恶女斗！” 张白忍嘀咕了一声，脚步连踏，身形忽转忽逝，不几步，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轮廓，轮廓骤然崩散，彻底湮于风雪，再也寻觅不到，却正是，扶摇九转身法。 却不知，是谁刚才怒极狂啸，放出不与对方干休的豪言，才回头，就认了怂？ 轰！ 虚空一镇，一朵清莲咻而降临，花开千叶，叶叶妖娆，仿若绝世美人，却有着霸道凌厉的气势，以泰山压顶姿态，生生将张白忍打出的千万道拳影轰碎，飞光崩碎。 一个托着白莲的女子从蹦碎的光影中走出，峨眉琼鼻，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煞气太重，破坏了这份美感。 那女子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这片无尽风雪的天地，眉间煞气更重：“怎么到了西南部洲，这贼子，腿脚跑得倒不慢？” 言罢，女子把手中的白莲轻轻一抛，白光清冶，若有微波晃动，白莲轻轻一颤，千叶齐齐指向一处，女子冷笑了一声，莲步轻移，身形切入虚空，一步之后，此间再难寻到踪迹。 “想走，我无空山的东西岂是这么容易拿的？” “其实你当我想拿啊，这不是，没忍住么？” 另一头，张白忍运起扶摇九转身法，一边埋头赶路，一边暗暗后悔，后悔当日怎么就突然忍不住，把人家的镇山之宝撬走了。 话说，当日张白忍“被”飞升神界之后，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他张大公子不愧是某系统亲自培养的“人才”，迅速就适应了神界的规则，凭着坑蒙拐骗，咳咳，是公平交易，弄来几样低级神器，咔吧咔吧吃进肚里，把自己的实力提到了神君境。 此后便打听到了无空山的山门所在，悄悄混了进去。 要说，某系统传授给他的扶摇九转身法也当真好使，张白忍凭借才神君境的实力，潜入无空山中，任是没人发现，最后竟给他摸入无空山禁地，见着那被供奉在禁地的镇山之宝——九品净世白莲。 也是张白忍见识不足，以为无空老母不过神君境，又为无空山开山怪，呃，是开山鼻祖，无空山上下不过尔尔，一时猪油蒙了心，贪念大炙，不曾细思一个只有神君镇压的宗门，凭什么拥有九品净世白莲这般重宝？ 便将，那九品净世白莲摸了去…… 这一摸，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无空山中当即就炸了开，众人倾巢而动，张白忍直到此时此刻才知无空山底蕴。 无空山，哪里只是神君境无空老母开辟的山门？ 若谁还敢在他面前提起这句话，张白忍若不把他打得他本人都不认识，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当日之中，无空山内单就出动的神王境强者便不下百尊，更有几尊神尊境强者被惊动，但不知为何，最后只有神王境的强者出来搜寻。 虽然无空山只出动了神王，但他张白忍也不过打得赢神君而已，若非依仗腿脚迅速，身法神奇，能死的利落都算他命大。 “该死，这些臭婆娘怎么都这么凶，活该无空山上下都是女人，统统嫁不出去！”张白忍忍着痛，向后一摸，不小心触碰到腰上的一个莲花形印记，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这道印记，却是无空山的女神王们，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以其融兵法体的强大体魄，竟也无法短时间复原，才叫女神王寻着痕迹，他张大公子狼狈逃窜。 而真正拖累他的，却是“不小心”吃进肚子里的九品净世白莲！ 至今，这小家伙依然在他肚子里闹腾着，死活不肯“被”消化，可欢快顽强着呢！ “你个系统，尽卖假货给我了，不要让本公子找到你，否则一定要责斥你这无良奸商。” 若非某系统激活融兵法体时号称这法体无兵不炼，他张氏大公子也不会真傻到一口就把人家的净世白莲闷到肚子里吧？ 是吧？ 没错！ “果然，都是系统的错！” 张白忍哼哼唧唧，目光猛地一凝，却见前方，那风雪之中，一个身若翩鸿的女子静静走来，其形婉约，若幽兰芳蔼，有轻云蔽月之美，惹得风雪羞颜，飞旋彷徨，不肯靠近。 “女人？罢，罢，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许是被无空山的女神王打怕了，虽然震惊女子的美貌，张白忍还是忍着心头的悸动，身形一闪，一步之间横越了几千里，错身而过。 下一刻，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神色微沉，面无表情。 因为，那女子依然还在他的面前，依然面对着他。 “无空山？”他这样问，语气沉重，却古怪地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很生气。 女子疑惑地抬起了臻首，轻轻摇了摇头。 “拦路的？”张白忍再次问道，语气悄然放缓了几分。 不论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美如画的佳人，任何一个男人只怕都生不气来。 女子再次摇了摇头，神秘迷惘，张白忍忽然心中一疼，张口便道：“姑娘要与我同行？” 说罢，张白忍便觉有些后悔，生怕唐突了佳人。 然而，意外地是，女子竟然点了点头，她嘴角带起一缕淡淡的笑容，那含辞未吐的样子，更给人以惊心动魄的触动。 饶是张白忍自忖心境已超凡，依然失神了刹那，心跳，缓了一拍。 “夭寿了，夭寿了，小婵，你再不回来，你家公子可能就要红杏出墙了！” 张白忍赶紧守紧心神，心头大呼受不了，目光微闪，再不敢直视这女子，状做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也好，你随我来吧！” 说罢，张白忍已踏出脚步，一步之后，便越过女子，身前依然是茫茫无尽的风雪，再无人挡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头忽然生出淡淡的失落，目光稍瞥，却见那女子轻衣罗袜，华容婀娜，仿若凌波微步般紧随着他。 他的心头，蓦然又安定了下来！ “女人，也未必都是臭女人呢！”他悄悄想着。 …… “大哥，无法前进了！” 一个倒提着两杆画戟，眼见黑山望来，晃了晃身躯，变作神人境百来丈法体，獠牙阔口，青面血眸，手中的画戟也有百多丈，神光环绕，亦是威猛非常。 魔神大喝一声，把画戟舞起，霎时间，只见飞沙走石，飓风如龙，卷荡长空，更有无尽飞雪飚射，朦胧了视野。 突然，两道白光自飞雪中穿出，疾若飞蝗，纷彩绚烂，在空气中摩擦，撞出一缕缕七彩的焰霞。 那七彩的焰霞轰然撞在虚空中，如暮鼓震动，只听嘭一声，虚空大震，迸溅出一点极亮极明的光彩，随即，一块扭曲的废铁便跌落了地上。 却是因为撞击得太凶猛，这杆品质不差的神器已完全毁了。 而另一只画戟却径自穿了过去，轰的一声，撞在一处山尖处，将那座不低的山峰生生炸毁，留一个巨大的土坑。 飞雪渐渐平息，露出筋肉虬扎的魔神，强横的神躯上淌下一粒粒汗珠，海碗大，带着一丝丝殷红的血色，显示刚才用力太猛，有些损了元气，周围的们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就是这样，大哥，就在此处，有一层奇怪的禁制阻挡，各人行走无碍，一旦发动攻击，便会被阻拦，却是一位兄弟‘意外’发现的，然而，古怪的是，其他地方并无这样的异常。” 黑山右手边，一尊努了努嘴，便有一个妖神走出，身形瘦高，气息阴冷，呼吸间似有嘶嘶低鸣怪叫，却是一只蛇妖得道，成了神。 显然，这妖神便是“意外”发现其中古怪的“兄弟”！ 那妖神往画戟跌落的地方走去，前后来回，接连两次，果然半点阻拦也没有，可任意穿梭而过。 至于手下人口中所言的意外，黑山当下就不在意。 他自然知道，手下魔神皆是桀骜不驯之辈，近月探寻无果，各人定是压不住心气，起了纷争，这才“意外”发现落荒神山的异常。 “两位兄弟可看出了不同？”黑山压着声音，目中神光隐晦。 “黑山老大已经有了决断，何必问我们？”厉虎嗤笑了一声，一对竖瞳渐渐充血，猩红猩红。 “哦，那掌柜的命令怎么办？”岩砥突然问道，舔了舔舌头。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父母阻我，杀；兄弟阻我，杀；妻子阻我，杀；掌柜阻我，如何不能杀？” 笑声未歇，三人同时出手，俱化神王万丈法体，头顶苍穹，脚踏大地，轰然跺下巨足，满山满谷的妖魔神鬼皆成了血泥。 第516章 差了一人 “掌柜也要杀，胆很肥啊，是我脾气太好了？” 半步多中，苏妄仿佛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物，咧嘴一笑，露出几分狡猾，拂袖一震，便回到了肉身，笑着伸着懒腰，骂道：“飞熊，来客人了，还不去招呼？” “哪来的客人？” 胖小二飞熊抬起头颅，一对眼珠咕噜噜转动，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怠慢，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殷勤地跑到门口，却见着棉帘一动，走进来一个身形修长的汉子。 那汉子虎目如电，气势不凡，长发披散，冷射间，眸间若有神光迸射，炙焰焰，烈炎炎，如同两轮神阳，只身屹立，雄赳赳，威猛猛，仿若万丈峭壁，凌渊而立。 “好一条昂藏汉子，我辈男儿应有如此风采！” 飞熊心间暗喝，目光之中也流露出几分自信，仿佛，那屹立此间的，却是他飞熊小胖子一样。 正想着，汉子挺立的身子忽地一垮，往身旁避了避，神色中突然多了几分紧张不安，便见着，一位清丽的女子从汉子身后走了进来。 原来，这汉子的各般姿态，都是在讨好这个女子，便似一只雄孔雀，在某些春天的季节里，展示他那一身绚烂的翎羽。 好吧，飞熊承认，那女子的确美丽非常，飞熊初见时，心神也忍不住一颤。 然而，这些不该作为汉子不顾面皮，舍下身段，去讨好女子的理由。 因为，他飞熊才刚刚赞扬过这个汉子的…… “该死的混球，把我的夸赞还回来啊！” 飞熊心头暗骂，也没了好态度，歪着头颅斜眼睛，懒洋洋地问道：“客官几位啊，住店还是打尖？” 这话说的，可真有趣了些！ 店里就只进了两人，还能问几位？ 再说，以半步多的条件，还能留宿客人，还想让人打尖？ 汉子的脸色顿时见了难堪，目光转动，状做不在意地瞥过女子，见她并未注意这里，这才舒了一口气，但神色间依然还有几分恼火，冷哼了一声。 “你这小二，好没道理，没见着耶耶是两个人么？再说，就你这家小店，前前后后，方广不过十丈，上下之间，不见阁楼庭院，还想让人留宿？今天你定要说出个好歹来，否则，耶耶就让你知道耶耶的拳头有多重！” 说到最后，汉子口中的冷笑已经化作嗤笑，显是轻蔑至极，那小神情，高挺的胸膛，几乎高傲的一塌糊涂。 飞熊小胖子多精明的一个人啊，都不用脑子，只用他背后的小翅膀想，就知道汉子吃不住他的奚落，要在女子抢回丢失的面子。 但他飞熊可不会由着汉子性子，叫他心想事成咯！ 好歹，飞熊也是当过掌柜的人物，再不济，他身后不还有一个掌柜的么？ 飞熊想着，目光悄悄一转，见着自家掌柜不知何时“又”趴在柜台后面，摆着那副怎么看怎么眼熟的姿态，暗赞了一声掌柜好姿态，心下大定，就高昂其头颅，撇着小嘴巴，道：“好叫客人知道，小二不是无理，正是有理呢！” 此言一出，不但是汉子眉头凝成了疙瘩，那女子也注目过来，露出夹杂三分好奇、三分疑惑地眼神，懵懂、清纯、干净、清澈，仿若初生的赤子。 这一瞬间，飞熊的心跳突兀地便加快了几下，蓦地明白，汉子为何要讨好这个女子了。 “我滴乖乖，熊爷快沦落了！我的女神啊，俺飞熊如何能让你落到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手中？皮相什么的，都是虚妄，历来中看不中用。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皮相，而是内涵啊！” 飞熊想着，眸间燃烧出蓬勃战意，姿态端的更足，神情愈发高傲，就听汉子冷哼道：“正要听听你的理由！”亦还以冷笑道：“客人您听着便是。” 言罢，飞熊背着手，挺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做睥睨姿态，慢悠悠道：“就似客人您进来前，将这姑娘挡在身后，小二当时也以为只有您一人哩，可不是故意忽略了人家姑娘。此时此刻，客人虽然是两人，但小二也不知，您是否还约定了旁的人，因此要问一问到底几人？” “算你，有，几分道理！”汉子听着，额头的青筋崩得老高，偏生要在女子面前讲究风度，不情不愿地肯定了对方一句，却气得差点咬碎了钢牙。 飞熊话中，明着是在解释第一个问题，实着，是讽刺汉子进店时姿态太风骚，一把抢了那女子的风采。 正所谓美人如花，身为男子，不仅是护花人，维护美人周全，更应争当绿叶，奉献自己，衬托美人这朵娇花的傲然。 汉子甫一出场，就抢了女子的风采，一点都没有身为绿叶的觉悟，如此男人，不要也罢。 他的潜意思，就是这般！ 而汉子也听了出来，因此才恨得咬牙切齿。 “再说另一问，客人问的更没道理了！” 才说了一段论述，飞熊乘胜追击，立即说起第二问，却见他横眉怒目，目光灼灼，面色涨得通红，一副愤慨难当得样子，仿若汉子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汉子见了心下也是一虚。 他所心虚的，并非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子的事情，而是，这小胖子实在太能胡说八道了！ 刚才那番论述，明明毫无道理，但经胖小二那么一说，突然就好有道理起来，连汉子也觉自己的确做的不对。 他可算是见识了这小胖子能把死人说活的功夫，眼见他上下嘴皮一动，就要来个舌灿莲花，不由大急，当即便要阻止，胖小二却已抢先道了出来。 “客人只顾自己回答，却不曾问过人家姑娘意愿，也不问问人家这大老远的走来，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想歇一歇？若是人家姑娘想要留宿，便是小店没有这个条件，你也要创造出条件啊。如何能以小店条件简陋就为理由，您这性子，知道的，会当您粗枝大叶，不知道的，以为您没担当呢！到底如何自处，还请客人自己决定吧！” 这番话道来，飞熊是义正言辞，小嘴巴那个犀利，字字珠玑，句句锋芒，切得汉子满身是伤，鲜血淋漓。 话说，不管是粗枝大叶还是没担当，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吧？ “我如何自处？还需你来提点？” 汉子气得心头怒啸，偏偏却发作不得，还要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否则，岂不知默认的确没有为人家姑娘着想过？ 这个哑巴亏，汉子是不愿意吃，也得吃下去！ “小二哥教训的极是，只是，你现在是不是该去问问我们需要些什么，顺便将这桌子啊、板凳啊，都擦拭擦拭，不然，怠慢了人家姑娘，可是罪大恶极啊！” 只是，他也不是个受委屈的主，小人之仇不隔夜，转眼就来了个犀利反击，暗点小二的身份，神色倨傲，只差便说，爷们这的事不用你掺和了，你还是该去哪里洗刷去哪里洗刷，有空多研究研究如何伺候人吧！ 这番表态，差点把小胖子气成大胖虎，小眼睛闪烁幽芒，目光凶狠，汉子也不甘示弱，反瞪回去，更是挺了挺身姿，更显几分挺拔，暗示小胖子身形五短。 两人便似闹了气的死孩子，死死瞪着对方，一时竟忘了旁人的存在，更连他们话中的主角都落在了一旁。 却不曾发现，那女子自进了这半步多中，始终一言未发，直是静静看着趴在柜台上“呼呼”酣睡的某掌柜。 看得，掌柜后背上，忽然渗出了一道道冷汗…… “哟呵，子度，你的‘初恋情人’来了，你不去打声招呼？”掌柜身边，虚空镜也“静静”站在虚空间层之中，冷冷嘲笑着，在某个特别的词语上，加重着语气。 “开，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办正经事的人，还有这功夫开玩笑？”某掌柜心中腹诽，死乞白赖地就是不起来，任由虚空挑衅，只做不知。 这时，女子忽然侧了侧头，往掌柜身边看来，清眸转动，眉头轻蹙，似有些不解。 虚空镜微微一惊，却见女子已转过头去，这才放下心来，但口气依然也有些凝重：“不亏是天生神祗，境界虽然低微，但这份灵性，的确惊人！起来吧，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话音才落，一个虚幻的苏妄已经从掌柜的身上走了出来，神色自若，不惊不慌，也不例会虚空镜的嘲讽，假模假样的掐算了几下，点了点头，道：“还差了一人，只是，应该已经到的？” 言罢，苏妄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周围的虚空迅速模糊，他再往前踏出一步，虚空蓦地清晰，但左手边的半张袖子，已经断裂。 苏妄大笑了一声，伸手一指，点向上方，笑道：“你看，这不来了！” 一声尖叫突然在各人头顶传来，只听轰的一声，半步多的屋顶当即被砸了个大洞，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突然砸下，不歪不斜，正好落在汉子与小胖子中间。 “小，小婵！” 汉子结结巴巴的，声音中，莫名地充满了心虚，小胖子斜睨了他一眼，嘿嘿冷笑起来！ 第517章 三光三色三苦 “坏女人，我都说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小婵气鼓鼓的，娇咤一声，两臂捉拿，直接探入虚空，再出现时，两只小手已经抓着两座神山，往中间砸去。 她身形虽然娇小，但气力却不小，两手一提，便提起两座高有万丈的险峻神山，神山之中，精怪成群，碧树成浪，飞石嶙峋，灵气充沛，也是一个极好的去处，不少神人厌恶神界纷争，隐居于此，日日参修，朝饮白露，暮食夕霞，好不畅快。 哪想，今日无端端遭了这无妄之灾，真是人在山中坐，祸从天降来！ “可怜，可怜！吾等苦修几万年，一朝飞入神界，以为自此逍遥快意，但谁知神界险恶？一路行来，几是步步维艰，八大神族如狼似虎，飞升神人亦视我如仇寇，不招惹是非，却有是非天降临，当个隐形人也不得，去休，去休，不如去休！” “去休？能往哪里去？神界之中，哪来安宁？安宁，只能杀出来。尔等自去，耶耶们今天就守在这里，看看是哪路毛神这么猖狂，要毁我家园？” 当即，便有神人面色悲怆，从神山之中飞起，相视无言，掩面而走，衣襟染泪；也有神人义愤难当，不愿离去，回到洞府，拿起刀戈戎斧，一个个或化原形，或化法体，铁铮铮，气汹汹，冲起的气势震得云霄动荡，阴风哭卷。 “哎呀，还有人哩，你们帮帮忙，快走好不好！” 神人们各自逞凶，意图吓唬住“毛神”，好叫她放下他们的家园。 却不想，他们口中的“毛神”连日被追赶，上天入地，几无去路，形容之狼狈，连个梳洗的时间都没有，此时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心情抑郁，近乎就要提前进入更年期，可没的功夫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只是抖了抖山峰，如下饺子般，把满山满谷的神人抖了下来。 便有些顽固分子、钉子户，或用手脚，或用獠牙利爪，死活抱着洞府的石柱，就是不愿离开，“毛神”不过撇了撇嘴，就把神山砸了过去，却没有半分犹豫。 连她个小姑娘都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这些神人竟然天真到以为撒泼耍赖一下，她就会心软？ “小丫头，若是你恢复了前世记忆，或许还能与本座争斗一番；可惜，你此时空有力量，没有经验，便似市井莽汉，胡乱打着王八拳，本座若要让你打到，笑都能让人给笑死！” 虚空之上传来一声冷哼，便见一位轻纱霓裙，曲线婉约的女子迎着劲风，站了出来，秀眉一扬，翻下一只白嫩嫩的手掌。 那手掌白嫩，仿若凝脂，往虚空中一转一抓，便有一朵白莲化出，莲叶妖娆，莲瓣轻微，轻轻颤颤的，质地脆弱，好似一碰即碎，小婵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下一刻，却见万千根须自白莲底座飞出，迎风就长，遮空蔽日的，甚是张扬。 漫空之中，只有无穷根须舞动，将天空都遮拦得阴沉，齐刷刷往虚空中抓来，好似铁犁耙，把虚空耙了一遍，留下一道道仿佛蚯蚓的虚空裂痕，小婵姑娘看得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果然，白莲不闪不避，从虚空中横冲而过，两座神山撞来，万千根须舞动，唰的两声，两座神山被对穿而过，山腰间，各自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缺口，拦腰而过，几乎将之两分，仿佛是被恶兽噬咬了一般。 至于不小心被抓入根须的神人，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能看见点粉末都算他们的幸运。 唰啦！ 白莲冲击过去后，甫一落地，万千根须震动，好似千万足，刷刷地就跑动起来，甚是顺溜。 女子则落在白莲上，俏手一指，白莲得了指引，瞬息间闪过好几千里，底座之下拉出一条漫长的白光，白光之下，无论是神铁奇矿，还是异兽，亦或是神城古楼，皆化作齑粉，被白莲的根须下了了帐。 其过之所，当真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众神敢怒不敢言！ 而那两座神山上侥幸存活下来的神人却是面色怆然，望着已经砸成土丘的神山，在看了看大地上被刮出的笔直痕迹，尽是心灰意冷，哪里还敢有先前的愤慨。 “无空，你真要干净杀绝？” 再次回到题中，奔逃之中，小婵姑娘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回头看了看白莲上的女子，见着她琼衫华丽，神态端仪，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气得大眼睛都鼓了起来。 “这不是明摆着么？小丫头，你当本座是开慈善堂的，除非，你将你家那吃软饭的交出来！”无空老母遥遥一笑，笑颜如靥，人比花娇，敢叫天颜暗淡。 “休想！” 小婵姑娘回答得干脆利落，似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回头，身形一顿，大地崩溃，如波澜起伏，连绵千里。 方圆千里之内，神山、神城皆在震动之中高高掀起，好似抖动的麦麸。 小婵姑娘娇喝一声，双手虚张，如擎长弓，掀起的神山、神城不及落地，一道道神华就被抽取出来，瞬间枯槁，变作飞灰，但有一只红光殷殷的宝弓被小婵姑娘张开，虚空间只听嘣的一声，血色箭气飞射，撕开了寰宇。 “上天，若有一切罪孽，皆归小婵一人，与公子无尤！” 小婵心底默默叹息，眼角流下一滴血泪，身形一软，手中的宝弓颤了颤，神华崩散，重新回到大地，但那满目疮痍却再难恢复下来。 刚才那一箭，小婵姑娘以已经融合的东极四魄为引，强行抽取了这千里方圆所有生灵的生机，化作了那一道血色箭气。 这一箭极为歹毒，以众生生机汇聚，转生为死，夹杂死亡众生的怨念，不但能毁人之骨，更能消人之魂，神尊之下，只怕无有能中箭而不死者，便是神尊，一箭之后，只怕也只剩下喘气的份！ “小丫头，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该死，谁动了印记？” 无空老母冷笑一声，并未在意，正要出手，突然面色一变，抬首向西，周骤然迸放无穷白光，白光冲霄，光芒直冲九重天外，震动了神界八洲。 这一刻，神界八洲之中，各有一位位古老的神祗自沉睡中惊醒，眸光迸放，神光冲天，仿若八根撑天巨柱，熠熠生辉，将这神界照耀得愈发灿烂。 “无空？你既已死，如何不能死的彻底些？” 同样的叹息自八洲深处响起，便有一队队神军穿上神甲，拿起神兵，乘上艨艟神舰，在一位又一位身躯伟岸、仿若顶天立地的护持下，往西南部洲开拔而来。 那中央神都之中，也有一尊古老的神帝大笑而起，传令之下，三大天帅，亿万共起兵锋，霎时间，高空之中只见黑云如绵，浩荡九万里，层层叠叠，雷光迸烁，锋芒无尽，神界皆震。 “世间三苦，爱欲难缠，求索难得，憎怨难消，以痴怨三色堕迷天地。三苦不尽，三色不消，诸天不净，是以因果纷扰。今有无空一脉，欲以身净土，骨净人，魂净天，以三愿为净世之火，焚三苦，净诸天，消泯因果，诸天在下，无上无空！” 只说另一头，无空老母忽然绽放神光，光晕绚烂，如纱似雾，但在光雾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如歌如调的咏叹，虚空大恸，就见着三光三色的火焰烧起，红、绿、黑交缠，红光迷蒙、绿光妖冶、黑光凶煞，恰如爱欲、求索、憎恨三苦，绵绵不绝，纠葛人世。 三色三光之中，无空老母的气息愈见微弱，身形轮廓渐渐清淡，仿似随着岁月更迭，痕迹渐变渐消的素描，便在在天地间消去气机，小婵射出的血色箭光忽地一晃，再难锁定。 这时，一缕淡淡的白光自三色三光底层冲起，如鼎革新，轰然掀起无尽炙焰，将三色三光的火焰点燃，烈火烹油般，轰的一声，连虚空都炸了开去。 爱欲、求索、憎恨三苦虽然以火焰为本相，但这个本相却显阴柔，恰如阴风鬼火，而白光化成的火焰则显示了霸烈，如六月旱雷，触则地动山摇，出则天崩地裂！ 但在那爆炸的中心，一点玉白色的光辉凝聚，极亮，极明，宛若天成，咻而一转，光辉上多上一品莲瓣，待得九转完成，已化做一朵九品的白莲，如玉如刚，清澈宁静。 那白莲中心，站着一个虚幻的人影，着宝色莲花裙，俏脸寒霜，她轻轻捏着法印，朱唇轻启，喝了一声：“赦令，净世！” 一声令下，无穷白光照耀，无声无息，却比有声有息更能震人心神，大地、苍空、河流、山川径自在白光之中化作虚无，点点消散。 连血色的箭光也不例外！ 天地中，却凭空多了一份空白，这份空白，与周围的山川大地极为契合，并未显出半分突兀，仿若，天地本就是如此。 白光之下，小婵的心神亦是一片空白，空空落落的，如同失神了般，再生不出半点意念…… 但在这时，那虚空伸出，忽有青光斩下，咻而回转，裹着小婵而去，白光不甘，青光轻轻一震，只有半片飞袖飘落…… 第518章 偶不开森 “两位兄弟，还不进去？” “正要与二位大哥一起！” 落荒神山上，黑山暗喝一声，脚下一划，一座山头被他踢起，轰咚一声，撞在虚空上，山头轰然破碎，尘土飞扬，却有一点极亮的光彩迸射，清辉照耀，三人同时大笑，大步跨起，往那点光彩走去。 这时，却见厉虎突然张开血口，左右吹了一下，即有两道黄风卷出，呜呜怪啸，直吹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厉虎兄弟，早防着你呢！” 飞沙之中，传来一声低喝，即有一座黑色巨峰显现，横撞而去，凶横霸道，撞得黄风崩散，飞沙稀落，厉虎喋血倒退，嘭的一声，变作一张虎皮，却有一抹暗黄的风沙在飞沙崩散前，隙入极亮的光彩之中，微微一闪，便自不见。 “厉虎兄弟这金蝉脱壳之术果是不凡，黑山老大，你我皆为山石得道，却不知孰高孰低，今日机会难得，不若正好试试？” 又一声低喝传来，也不待黑山答应，虚空中就听轰隆声大做，随即，数百飞岩砸落，山峦大小，颗颗硕大，与黑色巨峰碰撞，撞得万千火花，落荒神山大震。 那飞岩之中，只传来黑山的闷哼，黑色巨峰被撞得左右偏离，无法稳定，忽而，便听得黑山的一声怒喝，黑色巨峰猛地涨大，体型暴涨，高不止三万丈，撑天立地，飞石砸在上面，只迸得几下悾悾之声，再不能动摇一下。 “黑山老大果然实力雄厚，岩砥佩服，可惜，黑山老大只能等下一次了。” 岩砥的声音才落，被黑山一脚踢出来的光彩已经暗淡，四周神山，尽是一片狼藉，却见着黑色巨峰滴溜溜一转，突兀变小，显出黑山的身形，黑衣黑发，面色冷厉，神情严峻，如刀削斧劈，冷冷地一笑：“你二人要试探我，我又何尝不是要你们为我黑山探路？岩砥、厉虎，你们还嫩了些。” 说罢，黑山的身形突然化作一蓬细沙，径自跌落，被神山上的寒风一吹，再无痕迹。 但不知何时，他的真身也已穿过了那点光彩，与厉虎、岩砥二人纠缠的，只是他的一道分身。 “掌柜，这三人吃里扒外，让小二替您了结了他们！” 半步多中，胖小二满脸厉色，小眼睛中闪烁凶光，胖嘟嘟的小脸再无半点憨厚，仿似，厉虎三人进入了光彩之中，是背叛了他一般。 “急什么，还有几人没出场呢！” 掌柜大笑一声，大袖一拂，各人身前的画面一变，却化作了一幅俯瞰图。 图影上，只见八座大陆分落八个方位，体量庞大，如海中神鳌，定住虚空风暴，镇守神界八方，维持了这一界的安稳，却正是神界的八大部洲。 在八大部洲中央，又有一座神庭凭空屹立，俯视八大部洲，其中宫廷座座，神殿幢幢，相互联合，气机森严，仿若最精密的机关，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运转，远远看着，便让几人生出了寒意。 那是，所谓的中央神都。 此时此刻，八大部洲、中央神都中皆有亿万飞起，艨艟神舰横空，呼啦啦，兵锋纵横，狂猎猎，旌旗飞扬，无尽出动，气机卷荡，血气冲霄，神界的高空，亦为之遮蔽。 而指向的，正是这落荒神山！ “不该，是我们这里吧？好像，我们也没搞这么大！不如，我们逃走吧！” 飞熊面色陡然转为煞白，厉色尽消，俨然一副欺软怕硬姿态，哪里还有刚才叫嚣的凶悍，直看得张白忍冷笑连连，以掩饰心中的震撼。 不论是他还是飞熊，此时才算看清了八大神族的底蕴！ 自这方天地开辟以来，经无数年的经营，八大神族早已积累了无尽了力量，随便一只神族军队拉出来，就能将飞升势力碾压个七零八落，遑论八大神族之上，还有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中央神都。 “逃，能往哪里逃，神族军队尽出，虽不知原因，但这一仗之后，西南部洲都可能毁灭，除非，你能逃出西南部洲！” 张白忍说着，目光转向掌柜，直视着他，冷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掌柜的你是谁，但是，想必你是有办法将我们送出西南部洲吧？” “你这话不假！” 掌柜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却见着香风一转，身旁已坐了一个清婉出尘的女子，俏目如同星空，澄净清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看得他面皮微微抽了抽，神色微尬，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虽然明知不该是想些有的没的，但飞熊与张白忍还是同时生出了几分羡慕嫉妒。 随即，张白忍便觉腰间一痛，被人猛地扭了一下，触不及防之下，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着小婵姑娘笑语吟吟地拉了拉袖子，将手指藏在其中，背着双手，眨了眨眼睛，极为肯定道：“掌柜不得不帮我们，否则，您又何必出书？” 就在刚才，她再次对张白忍施以了不师自通的二指禅神功，再次“挽回”了张白忍的心意。 有时候，女人就该对男人狠一些，不然，某些喜欢流连忘返的男人可是会将野花啊野花什么的带回家的。 诶，这话说的好像立场不正，不提，不提…… “的确，神族军队虽然凶猛，但掌柜却更加可怕，小小的圆光术，却能将神界囊尽，这般神通，已称得是全知全能，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小婵姑娘这么一提醒，张白忍恍然觉得，自己与掌柜的有些相熟，尤其是掌柜的坐地还价的口气，俨然，便似听过般…… “姑娘不亏为巾帼英雄，见机之妙，胜过某人多矣。不如，到本座座下做事，比陪着某人要强千百倍。” 掌柜抚掌大笑，目光一瞥，张白忍差点将肺都气炸了，显然，他口中的某人，就是他张白忍。 “你够了啊，挖墙脚挖到本公子身上，若非，若非打不过你，本公子一定要打的你满脸开花不可！” 虽然愤怒，张白忍还是压下了怒火，换上了一副笑脸，仿似听不懂某掌柜的话。 这自然不是他胸怀宽广，而是，他已经被掌柜的给揍了一顿。 不然，以他张大公子今天雄孔雀一般地性子，怎会容得掌柜在他面前指点江山，不外是，已经被人揍“服气”了而已。 但经掌柜这么一取笑，张白忍却忘了继续追究刚才的问题…… “多谢掌柜，可惜小女子胸无大志，还是习惯陪着某人好些！”小婵姑娘温柔款款，语气虽轻，但语意却极为肯定。 这话说得，张白忍既是感动又是自豪，雄赳赳地挺起胸膛，做无言宣告，宣告：小婵姑娘对他的主权！ 她对他……的主权？ 没错，在发现了张白忍有见异思迁的可能之后，张白忍就已经失去了拥有主权的权利。 或许，其中有小婵姑娘渐渐觉醒了前世之灵的缘故，但谁也不能不承认，这同时也是时代的进步，是女性同胞撑起半边天的又一次伟大胜利。 咳，咳咳…… “不过，掌柜从臭女人手中救了小婵一命，小婵不敢忘记，掌柜但有吩咐，小婵赴汤蹈火也会为您办到。” 小婵姑娘同样也肯定地给出了承诺，掌柜击节而赞，就在张白忍慌忙的神色中吩咐道：“正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姑娘，需要你去堵上一堵你的老朋友。” 小婵一听，便明白掌柜意指何人，有些为难：“只怕，小婵不是她的对手！” “不，你应该是她的对手！” 掌柜这样说，说罢，一缕寒风吹来，小婵姑娘抬头一看，已身在一处莹白的山丘上，天际间，北风呼号，雪花簌簌而落，无穷无尽，在山丘上落了一层又一层。 那雪，那风，便若人世间从不曾消却的爱欲、求索与憎恨。 “无空？” 她轻声低语，就见一位掌托白莲的女子款款而来，肤白如玉，莲步如瑶，玉风雪同行，神情缥缈、圣洁，仿若不在此世。 这女子，赫然便是追赶张白忍的女神王，但小婵同时知道，她也是无空老母！ “无空？无空！原来，这就是无空！”恍惚间，小婵姑娘好似明白了什么，笑得极是灿烂。 “掌柜，你把小婵如何了？” 半步多中，眼见小婵突然消失，张白忍脑中的那根弦好似断了开，再顾忌不得与掌柜的实力差距，猛地扑了上来。 “糊涂，糊涂，你也去见见你的老朋友吧！” 眼见他如此表现，掌柜突然有些不喜，挥了挥袖子，张白忍也被他扇得没了影子，最后传入他耳中的，却是一声轻叹。 “终究，我能给你力量，却不能给你心……” “那么，你要如何安排我呢？” 这时，坐在掌柜身旁的女子终于开了口，苏妄神情僵硬，又听她道：“这回，你改不会跑了吧？” “掌柜的，你果然等的就是人家，你俩，果真有奸情！”飞熊心中，又酸又涩地想着，虽然“揭破”了“秘密”，但他一点也不开心呢。 第519章 公子，你我有缘无分咧 “我能给你力量，却不能给你心……” 仿若晴天霹雳，无穷灵光在张白忍脑中闪烁，此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对掌柜的那份熟悉到底源于何处了…… “该死，我就知道，系统你这祸害是死不掉的，终于被我看见你的真身了吧！” 张白忍冷笑连连，笑声未歇，猛然抬头，便见着风雪之中走来三人，一人雪白狐绒，气质尊贵，纤尘不染；一人神甲覆体，身形魁梧，退着一个身子；还有一人衣衫污秽，神情疯癫，孤孤独独走在最后。 “羽公子！”张白忍神色一怔，瞪着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也觉有些渗人。 却见着羽公子半面神俊，威严如神祗，肤白似玉，绽放蒙蒙神光；半面丑陋，恶心如鬼魔，黑鳞覆面，鳞甲之间，长着一根根绿色的寒毛，这般模样，直叫张白忍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生出了一点点心虚来。 话说，当日他一箭射出，好似，的确是将羽公子半个身子给射没了吧…… “应该，不关我事吧？” 张白忍犹自惊疑，不肯承认，那厢，羽公子听到他的声音，神色突然转做迷茫，宛似想到了什么，一黑一红两只瞳孔盯着张白忍，一只凝重，迸放精芒，一只狡诈，闪烁幽光。 “几位公子也出来游玩啊？巧合，巧合！此处春光明媚，风景独好，若不看一看的确可惜呢。正好，本公子已经观赏完了，就将这处位置让给你们了！不用感谢了！” 张白忍抬头仰望，只见大雪封天，雪花蔽日，不由暗骂了一声贼老天，依然扯着一张笑脸，脚步一转，便要离去。 “公子果是妙人，此处风景极好，却正是那大雪封天日，杀人埋骨时，还请公子陪上我们一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风雪公子身形微动，仿若瞬闪，忽然横阻在张白忍面前，轻扇纸扇，神情从容，嘴角弯起一丝极其耐看的弧度。 另有风隐身形模糊，突兀地化入风雪，毫无痕迹。 张白忍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目光闪烁寒芒：“公子要留我？” “不，不，不，不是本公子要留你，是天要留你！”风雪公子神情愉悦，仿若看待一只蝼蚁，俨然自比于天。 “公子口气好大，就不怕闪了舌头！”张白忍语气愈显阴沉，杀机迸烁，再无掩饰。 “本公子的确想试试，不过，公子的敌人可不是我呢，本公子算了算，好像差不多时辰了！” 风雪公子哈哈一笑，折扇一点，无尽风雪逆拂，卷做雪龙，托着他往高空飞去，张白忍暴怒非常，正要出手，便听的一声狂啸，心头一惊，忙将身一转，踏出扶摇九转身法，化出二十四道身影。 下一刻，却见着两只独手独脚的怪物蹦跃而来，身形奇快，一左一右，咻忽电逝，尖爪挥舞，接连抓破二十三身影，惊得张白忍不得不急踏了两步，气息接连变化两次，隙入风雪之中，这才勉强避开。 即便如此，他的脸颊依然被怪物的利爪划过，切开了一道血口！ 那是，羽公子，此时，已是午时！ “混账，你以为分成两份实力就能翻倍？手下败将而已，本公子今天就将你的另一半射爆！” 张白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目中凶光更甚，再见风雪公子越飞越远，怒极而狂，伸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巨大的宝弓，以弓做刀，身形连闪，宛若虚空跳跃，一闪，当头一劈，却将羽公子的半具魔体劈得鲜血淋漓，横飞出去，再一闪，弓身忽抖，嘣的一声，射出一道煌煌箭光，将羽公子另外半具神躯也射飞。 “不过尔尔，以为哪里找了半具躯体就能跟本公子对抗？” 张白忍冷哼了一声，便要追上风雪公子，了结了他，好回半步多中算笔老账，心头蓦地一寒，一只举爪突破风雪，横舞而来，铁锤击打在铜丸上，铛的一声，却将他击得老远，轰隆撞碎了一座山峰。 吼！ 一声怒啸震动长空，风雪骤停，却见着一尊两面三手的魔神轰然爬起，身形奇伟，长不止十万丈，一面威严，一面凶煞，披着黑色鳞甲，周身交织神光魔焰，神光辉煌，魔焰汹汹，相互冲荡、碰撞，震动九霄，方广不止万里的落荒神山皆在魔神的脚下颤抖。 “该死，怎么突然变作了这魔头，我如何打得过？” 一个废墟之中，张白忍才从土石之中爬起，才见到二面三手的魔神，直骇得脸白如纸。 “本公子认得你了，是你这贼子害了我！” 魔神的神情陡然转回清明，双目闪烁仇恨，伸手一探，自虚空中抓出一只破碎的大戟，狠狠一劈，一道银练横空，长贯千里，虚空破碎，戟锋之下，张白忍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反抗。 …… “果然，没有心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 半步多中，苏妄面无表情，仿似说着不相干的事情，神色之冰冷，吓得飞熊亡魂大冒，匆忙打了个招呼，往后厨躲了去。 “你不救他？”在他身旁，那女子偏着脑袋，好似不明白苏妄此时的心情，眼中充满了好奇，一种不谐世事的好奇。 “人若不自救，旁人如何救他？”苏妄冷哼了一声，手掌轻轻抬了抬，转而问道：“一直不曾问过姑娘姓名，却是苏某失礼了！” 那女子好似看到了有趣的事情，微微一笑，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凑了上来，道：“人家没有姓名，不如现在就取一个？嗯，就叫苏苏吧！” “姑娘，你要不要这么随意！取名字这种事，总该三思而行的，不能听别人姓什么你就叫什么！” 苏妄面色一囧，不出意外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哼，这声音极轻，极轻，轻得几乎不闻，却震得苏妄两眼金星乱冒。 显然，苏苏姑娘就是听到了他的姓，才临时起意，起了这个名字。 …… “盘婵，与本座战斗，你敢分神？” 白莲轻转，莲瓣微颤，净世之火灼灼，霸烈无双，只将虚空照耀得一片辉煌，但净世之火中心的小婵，却又有另一番感受。 空空落落，寂灭归墟，心绪间，再也生不起半分波澜，不论生，亦或死，在净世之火中，都渐渐灼烧成了虚无。 世人常言生死大事，必有大恐，然而，连生死在净世之火之中也要被否定，被抹去定义，哪里还大恐生出的机会？ 净世，所净者并非世间自然，而是生存在世间的生灵，是他们心中的情欲爱恨，憎恨缠绵，以泯灭生灵的七情六欲来达到澄净天地，纯净世间的目的。 若有若无的气机交缠而来，宛似无形的枷锁，从她的心湖中抽出了一道又一道心绪，那是思念，是执着，也是不舍。 “无空，你过了！” 但在这时，无形的枷锁宛若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小婵的心湖中陡然泛起惊涛骇浪，却见他身形一震，气机震得崩散，小脸愤怒，五指紧握，蓦地打出一拳，短促有力。 “我过了？” 一拳而过，虚空间若有一缕微风拂过，无空老母神色一怔，那如烹油烈焰的净世之火兀地熄灭，随即，她本身也如飞灰一般，凋零破碎而去。 “你的确过了，你也不过是一件奇宝之灵，根脚终究有限，如何识的无空的真正奥义。” 小婵说着，再看了一言落荒神山的另一头，摇了摇头，往虚空中一点，也有光彩迸烁，将她囊括进去。 “何况，此世姑奶奶叫张小婵，再不是盘婵！” …… “帝炎？一个个老不死的，怎么也死不干净，不管如何，不要误了本公子的机缘便好！” 乘虚御风，风雪公子遥遥一看，只见着两面三手的魔神出现，大笑了一声，脚下一点，雪龙腾空摆尾，继续飞去。 “公子？”显然，不只是风雪公子，风隐也认出了那魔神的来历，言语中，带着几分迟疑。 “管他作甚，天塌了有高个儿撑着，本公子急着复兴我落荒城神风一族，实在抽不得空啊，谅得那神族同胞们会谅解我的。” 风雪公子悠然笑着，神色却愈发冷厉，折扇轻指，一片雪花跌出，飞旋飘舞，扑伶扑伶地撞在虚空某处，即有一点光彩照耀，将他二人身形笼罩，光彩暗淡，但已无了二人的身形。 “比起这个，本公子倒是好奇，掌柜的，你将在什么时候出手？” 风雪大做，却有一道调笑随着风雪飘得老远。 …… “的确是个妙人，可惜，公子晚生了一万年，也生错了地方，苏某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你。至于我何时出手，是看不到的！” 半步多内，苏妄好似听到了什么，耳朵微微动了动，突然大笑而起，目光直视，看向空无一处的虚空处，问道：“道友，还不入场，你选的人就要被打死了！” …… 戟锋凌冽，未及落下，张白忍周身已被切割出淋漓献血，以他的法身也不能阻挡。 “哎！” 这时，张白忍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隐约间，仿佛有一只手掌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一下，随即，一道冰凉的气息自丹田流转，迅速走遍全身。 第520章 塔塔塔，大大大 “我选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道友，你多虑了！” 瀚海阑干，千波如鳞，白色的海面倒映着白色的天，天水混同一色，清白如洗，再难分出彼此，仿佛梦幻。 在这片浩瀚的大海上，年轻僧人踏波而来，渐渐行远，一袭幻白的僧衣与天水相应，气质空缈，似梦似幻，行至一处，那僧人脚步停顿，来到一个巨大的海眼处，伸手一指，笑道：“道友，还不起来？” 话音才落，那海眼之中，当即传来一声犹如龙鸣的长啸，波澜动荡，骤卷万重巨浪，便见着一只虬须黑鳞的恶龙从海下飞出，头颅一摆，轰隆一声撞破虚空，冲了进去。 …… “到头来，我竟还是这般不堪，需要系统救助！” 那冰凉的气息流转全身，张白忍恍然清醒过来，微微苦笑，把手一撑，身形霍然跃起，玄黄照耀，仿若一尊金人，动彻间挣得天光摇动，怒喝一声，轰然撞上戟锋，但听一声轰咚巨颤，虚空崩裂，万千火花迸烁，如千树樊花盛放，煞是美丽！ 火花之中，张白忍电射而出，玄黄暗淡，皮肤皲裂，气息狂降，仿若一片无根浮萍。 “贼子死来！” 魔神追赶而来，两面三手，身躯庞大，只手能遮天，轰然翻下一掌，似番天之印，一印之下，黑火滔滔，烈焰熊熊，皆化一朵黑色莲花，横空蔽日，虚空骤然化作飞灰，徐徐飞落，落荒神山上，漫天的风雪亦为之融化。 “好魔神，本公子这次认栽了便是，走你！” 魔神凶猛，这一掌若真个打下，别说是一个张白忍，就是十个张白忍，也得化作齑粉。 危急关头，张白忍突然狂笑了一声，即有决断，伸掌一抓，竟生生探入自己的腹中，从中掏出了一朵缭绕五彩神光的雪白莲花，花开九品，清光摇曳，至清至净，虚空中若有天音浅唱，清悦动人，浮绕九天。 赫然，是他从无空山里“偷”来的九品净世之莲。 “给我！” 这白莲一经拿出，魔神的四只眼睛当即红了，目光中烈焰熊熊，但有说不出的贪婪与欲望，再将抓出另一只手掌，指爪粗壮，有山峦大小，鳞甲黑沉，老筋虬扎，只爪一抓，虚空顿是糜烂。 “想要，给你就是？你们算计本公子，公子玩不过你们，难道还躲不得，不陪你们玩耍了！” 说罢，张白忍把手中的白莲往虚空中一抛，身形一团，如同铜丸，滴溜溜一转，缩至巴掌大小，小胳膊小腿的，用命狂奔，心头狂呼：“系统，系统，快救命啊！你再不来，你家宿主大爷就不用混了！” “哼，还算有些机灵劲，你家系统没看着，你就能乱吃东西了？” 一声轻哼在他心头响起，张白忍心头苦涩，就见着一点奇光在他身前出现，忽然张开，触不及防下，张白忍噗嗤一声撞了进去，随即，一朵黑莲印下，虚空顿成焦灰。 “跑了？哪里走！” 魔神一对魔眼暴瞪，目中火焰跳跃，闪烁疑惑，另一对眼睛突然一睁，拿向白莲的指爪加速，虚空中突然撑开一道白光，有白莲摇曳莲瓣，轻轻一刷，刷出一道漫漫白光，重如山，沉如海，与魔神的利爪碰撞，唰啦一声，竟将魔神的五只指头切得粉碎。 魔神痛呼一声，手掌一缩，白莲在虚空中挣了挣，趁机脱离，这时，高空上突然撒下一张金色的渔网，往虚空中捞了一下，正好将白莲捞了进去。 “神帝有令，拿下逆贼！” 高空之中，传来隆隆暴喝，仿若滚滚雷霆，便见着无数屹立云海，雄赳赳，气汹汹，分列成九个阵型，围拢着，将天空都遮掩了去，昏暗无尽，一眼望去，只见着乌乌泱泱的一片，竟不知多少数目。 而此时出声的，正是被簇拥在中央的那只大军，俱着金甲，拿着神兵，威严似海，厉眸开阖，有神光照耀，动荡九天，却当真是亿万冲霄起，甲兵犀利透九重。 在大军最前方，又有四尊身长万丈的神王拖着一张渔网，筋躯虬扎，肌肉隆起，渔网流转金光，口鼻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卷成一道道狂风，肩背上淌着汗水，汇成溪流，注入雨云，却见着狂风呼啸，骤雨当临，身下，噼里啪啦地就下起了一阵急雨，当真是呵气成雨，吐气成风。 被他们抓在渔网中的，正是九品净世白莲！ “神帝，好大的名头？” “雷痕，拿下这逆贼！” 两面三手的魔神嘎嘎怪笑，四眼珠闪烁凶光，三只手臂高举，拇指向下，比了个轻蔑的动作。 漫天的当即大怒，便听得一声暴吼，一尊巨灵神领命而出，这魔神生得好生凶煞，青面阔口，獠牙如锯，背着风雷双翼，手持一对鎏金翁天锤，往那虚空中一站，便投下好大一片阴影。 魔神身形也魁梧，但在巨灵神面前，便仿佛侏儒一般，竟不及对方的膝盖高。 巨灵神甫一出场，也不答话，手中的鎏金翁天锤轰然碰撞在一切，即见着一道雷光迸溅，有龙长鸣，天光晃动，是谓，龙击无悔，亢龙则盈。 漫空之中，乍见着一只雷龙冲击而下，头颅如山，身长不知多少万里，横亘盘旋，众生皆为芥子。 便以魔神的狂傲，见了这雷龙也变了颜色，锤着胸膛，咆哮而起，十万丈的身躯生生暴涨一倍，变作二十万丈高下，用力跺足，大地崩裂，魔神怒啸一声，一座十万丈的山头当即被他抗起，往雷龙扔了过去。 轰咚！ 便听的一声大震，雷龙头角一抵，两只长角仿若刀锋，轰然撞去，万丈山峰破碎，泥土崩飞，其势不停，依旧凶猛，轰隆一声撞在魔神胸口，顶着他飞越着，撞塌了十几座巨大的山峰。 “噗嗤！” 雷光渐渐崩散，大地上却多了一道布满熔岩电浆的道路，长十几万里，几乎横穿落荒神山。 那魔神身形摇摆着从岩浆尽头站起，胸口破碎，伤口淋漓，好似一堆破烂零碎悬挂，一道道绿色的血液淳淳淌下，形容之狼狈，便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轰！ 大地剧烈震了震，一道阴影投射而来，便见着雷痕巨灵神落在地上，俯身一探，如抓着稚子，一把魔神提溜起来，擒到眼前，冷视眈眈，神色轻蔑：“帝炎，你这过气的毛神，此时可知道吾帝威严？你这毛神，在下界猖獗还罢，吾帝胸有万千沟壑，不屑理会，吾等却不能坐视不理，正瞅着下界一趟捉拿归案。今日敢在诸神面前咆哮，正要让你往刮神台上走上一遭！” “只怕，你请不动我？”魔神气息微弱，晦暗的目光转动，微微瞥了对方一眼，声音沙哑，嘶嘶吐出了这句话。 “我请不动你？” 巨灵神哈哈大笑，仿似听到了什么极好听的笑话，大手紧握，把魔神攥得骨骼震动，咯吱做响。 突然，一道黑色的天光压了下来，巨灵神赶忙把鎏金翁天锤翻起，天光已然压下，啪叽一声，连人带锤，把巨灵神打成了肉泥，只声一只臂膀跌落下来。 轰！ 大地剧烈震了震！ “放肆，敢杀我手下大将？” 轰咚！ 虚空又是一震，便见着一尊宝塔落下，光灿灿，神煌煌，分一十三层，重不止万钧，轰然翻砸，漫空的光线都被宝塔扯了过去，生生塌陷其中，拧成黢黑旋涡，仿似，被吞噬了般。 出手的，却是神帝手下第一大将，摩天元帅！ 这摩天元帅也有大.法力、大神通之辈，一座摩天宝塔，却是捉拿了一十三个宇宙黑洞所炼，有无尽重量，最擅镇压逆反的妖魔，号称摩天，却指连苍天都敢收进去。 扔下这摩天宝塔，摩天元帅抱着双臂，冷冷直视，仿若已经看到黑色天光被打得粉碎，魔神被镇压。 昂！ 突然，有龙鸣长啸，虚空轰隆震鸣，就见着黑色天光再次扬起，如神龙摆尾，猛地一掀，竟把摩天宝塔掀翻了出去，落入大军。 摩天宝塔塔身庞大，其重无匹，巨大的塔身滚动开来，众当真是磕着是伤，碰着是死，轰隆隆碾荡过去，霸气无双，百万当即被碾成了肉糜，成了塔下亡魂，摩天元帅气得两眼发昏。 “死了，死了，犯下如此大错，这回本神真要晚节不保矣！” 摩天元帅气得跳脚，恶从胆中生，只手一指，宝塔咻忽而返，越变越大，他再把身一晃，化作三十万丈的法体，抱住近百万丈长的宝塔，怒喝一声，高高跃上虚空，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砸，连神界的虚空壁垒也抵受不住宝塔的重量，呯的一声，炸得个粉碎，虚空裂缝蜿蜒，如同蛛网，布满苍空，裂缝的中心，摩天元帅周身缠绕无量神光，面色难堪，摩天宝塔体表崩开了一道又一道裂缝。 竟连他，也压不住这宝塔的爆发…… 这时，一道黑影突地升起，轰然张开，咕噜一声，将摩天元帅连人带塔吞了进去。 第521章 忘记了 噗噗！ 突然撞入奇光，触不及防之下，张白忍速度不减，如同一颗弹丸砸在了一片浩瀚的水光中，打着水漂一般在水面上噗噗弹跳着，四仰八叉，在加上他此时身形奇小，那张脚舞手的小模样，活脱脱，俨然就是一只小乌龟。 呼！ 突然间，一道风压从高空压下，张白忍定睛一看，吓得面色惨白，小小的身一滚，翻了过来，手脚齐用，爬得溜快，化作一道疾光而去。 下一刻，就见着一座高三万丈的黑山砸落下来，掀起千重波涛，怒吼声狂，黑山荡漾幽幽黑芒，化作一只双头四臂的石人，双足没在海中，四掌同时拍起，只听两声霹雳震动，石人向后退了两步，高空中也跌下两个面色冷厉的汉子。 “好个黑山老大，在我二人的联手之下，依然游刃有余！”一尊汉子长发逆舞，脸上妖纹奇异，竖瞳暗黄，凶光湛湛，五指微微虚拢，便有黄风盘旋，飞沙穿急。 被称作黑山的石人狠狠喘了几下，目光中带着凶色，大笑道：“二位兄弟何必惦记着为兄手中这点东西？这秘境广大无比，两位兄弟又家大业大，随便漏点都比哥哥富余，哥哥穷疯了，向兄弟们赔不是了。” 石人说着，竟真个拜下身来，把空门大露，两个汉字眼中同时杀机大作，几乎就要动手。 另一个手掌粗粝的汉子眼尖，却见着石人拜下是眼中冒出的寒光，不愿轻动，站了出来：“黑山老大说得极是，这十里亭才走了半亭，我等若是闹翻了，传扬出去，岂不是叫手下的笑话了？” 此言一出，黑山与那竖瞳妖纹的男子同时在心底啐了一口：“屁个手下，你我的手下都叫我们踩死了哩！” 虽这般想着，两人却一同笑了起来，道：“极是，极是，岩砥兄弟果然言之有理，我们可不能闹了笑话！” 说罢，三人齐声放笑，气氛顿是一片融洽，又是一阵兄友弟恭之象。 “不过，二位哥哥，这人如何处置？” 这时，那面上纹着妖纹的男子目光突然一转，虎目中迸射十几丈的寒光，看向那正轻手轻脚，极力隐藏自己，一点点往外挪着的小乌龟……咳，咳咳，的张白忍。 煌煌的杀机落下，张白忍动作猛地僵硬，寒毛竖起，猛然回头，眼见三人虎视眈眈，陪上一副讪笑，抱拳弯腰。 “见过三位大哥，小弟何乌，久慕三位大哥英姿，深恨未曾相见真颜，殊为遗憾！此番误入秘境，不曾想能见到三位大哥，实为得天大幸，恳请三位大哥给个机会，让小弟伺俸身旁。” 一边陪着笑脸，张白忍心头却大骂着：“该死的系统，说消失就消失，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把你家宿主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留个提示，你叫我一个小小的神君如何打得过三个神王？张公子的一世英名，这回是毁了！” “想要机会，好，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张白忍打千做恭，姿态放得极低，奈何黑山三人杀意正盛，执意要出手，三人相视一眼，俱是冷哼一声。 又是那妖纹的男子站出，面上妖纹一变，由红转青，忽然狂吼一声，但有厉啸震天，穿空震慑，音波所过，虚空留痕，时空蓦然停顿。 呯！ 乍听得一声轻响，一道裂痕崩现，却听沙沙的轻声，千里方广的时空一点点破碎，一点点零落，宛若沙堡，被那海浪一打，无声无息之间，径自消泯，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连带，那弯腰打恭，形容如同小丑的“何乌”，亦被“消泯”在了当场。 “机会？小小神君也敢在我们面前谈机会？” 眼见着虚空翻滚，海水翻沸，破碎的时空自动弥合，男子冷笑连连，正要收回目光，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哥哥们现在可能给小弟这个机会？” 但在他们身旁，突兀地站着个打恭弯腰的小小人儿，不足巴掌大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小胳膊小腿的，宛似一个小小人偶，形容可笑，直叫人忍俊不禁。 黑山三人却同时竖起了寒毛，神色骤变——盖因，这小人竟在无声无息之间，便靠近了他们！ 纵然打不过他们，但他张白忍真想跑，在场三人，是绝对留不下他的。 否则，以张白忍再无空山上犯下的事，早就被女神王们抽筋扒皮，炼做了飞灰，哪里能在此间逍遥。 当然，事实证明，他在无空山的“机遇”，其实是入了某些大神通之辈的局，然而，若他张白忍没有几分真本事，哪会被大神通之辈看在眼中。 是这样吧？ 定就是这样的！ 张白忍心头嘀嘀咕咕，为此事定下了性…… “何老弟果然好本事，哥哥们也听过你的名头，只是怕别人冒了你的名，因此要试你一试你。事实证明，你果然就是何乌老弟。老弟勿怪，勿怪，哥哥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便见着黑山面色一转，突然大笑起来，把身一变，也变做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黑衣黑发，行至张白忍身前，低下身子，欲将其扶起，神情之真挚，连张白忍看了，也感动地落下泪来，神色潸潸，连忙站起，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受了黑山的礼，面做着悲伤，道：“只厢哥哥们认得小弟就行，小弟还以为做了甚么对不起哥哥的事来，心想着，不如死在哥哥们的掌下算了！” 说话间，他已是泪流满面，衣襟尽湿…… 只是不知，所谓的何乌到底在几时有过名头？ “好个机灵的‘何老弟’，真真不给人半点机会啊！” 黑山震了震手掌，也感棘手，却不动声色，面上做着懊恼，连拍着脑门，道：“羞煞我也，羞煞我也！确是哥哥们的不是，一时惦记着老弟的名声，义愤难当，因此出手重了些，千错万错，都是哥哥的错，老弟你若有怨，就怪哥哥一人，千万别怪你厉虎大哥！” 这话一说，那妖纹男子却恨得是咬牙切齿，欲图噬人，原来，他就是黑山口中的厉虎。 张白忍神色微怔，却立即回过神来，换作一副已被开解的模样，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误会解开了便是，还是说甚么怪罪，此言休提，再提小弟就与你们翻脸！ “老弟高义，哥哥佩服，来，见过你厉虎、岩砥两位大哥！” 黑山哈哈大笑着，显示极为宽慰，张白忍借坡下驴，有做了两揖，与厉虎二人拜了几下，二人俱是暗哼了一声，心头杀机大炙，却把身形一转，也化作小小人儿，迎了上去，齐声笑道：“长兄如父，关心老弟也是我们的责任，只要老弟不要怪罪便好！” 那话中，却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张白忍的父兄一辈…… “怎会怪罪三位哥哥？哥哥们休言，休言！” 张白忍再次拜了一下，悄然间再退了两步，正好退到三人“不小心”形成的包围圈，心头狠狠啐了一口：“该死的家伙，敢占本公子便宜，迟早要你们好看！” “该死的东西，竟这般油滑，果然是我等的敌手哩！” 张白忍对面，黑山三人心里也同时啐了一口，杀机更盛，笑容却愈发灿烂，相邀着：“既然验明了老弟的正身，我等已无疑惑，老弟，不如一起？” “固所愿，哥哥们先请！” 张白忍摊了摊手，示意三人先行，他随后伺俸，是绝绝对对，不敢走在“哥哥们”的前头滴。 行事之圆滑，当真滴水不漏，连“偷袭”的机会也不给，三人嗟呼而叹，心中暗忖阴谋算计，也不勉强，便用着小小的身子飞了起来，往瀚海深处飞去，也不觉古怪。 “老弟快看，你我的运道来了！” 飞了小半柱香，那清白的瀚海中，突然反射出一点彩色的光芒，黑山三人伸手一指，急忙落下身去，张白忍紧随而上，这才见着，那点光芒，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气泡。 说是小小气泡，却也不太准确，张白忍细眼打量，只见着，气泡之中别有另一方天地，青山成群，绿水环绕，白云浮绕，也有那万千生灵生活其中，俨若一方完整的天地。 要说，张白忍等人变化的身形已极小，那气泡却不如他的指头大小，真要计较起来，就是一颗米粒大，但这这米粒大的气泡之中，却藏着另一个洞天，实在叫张白忍大开了眼界，暗呼造化。 “哥哥们不动手？”张白忍好奇道。 “不是不动手，而是时候未到！”黑山神神秘秘的回了一句，而厉虎、岩砥已经盘坐了下来，将这气泡围了起来，许是无聊了，便听黑山突然问道：“说了许久，还不知老弟的原形是什么，总不至于，老弟就是这样大小吧？” “诶，这就是小弟的原形啊，小弟是何首乌得道，天生形体就这般大小，哥哥不是听过我的名头，难道不知？” 张白忍故作着惊奇，厉虎三人眸间中同时闪过一丝奇光，咽了口口水，便听厉虎出声道：“哥哥们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小心忘记了，忘记了，对，就是忘记了。” 第522章 有德居之 “咕噜！” 漫天齐齐咽了口口水，皆是目瞪口呆，胆小些的，已两股颤颤，胆大的，亦是神色犹豫，手中的神兵，几已拿将不住。 却是，他们眼中霸气无双的摩天元帅，给人一口吞了! 连个泡儿都不曾冒起，最多，算是听了声响儿…… “好，好凶残的恶龙！” 便在下方，一头虬须黑鳞的恶龙挣出黑光，钢牙凌锐，头颅硕大，仿若山峦，其身之长，盘绕落荒神山不止三匝，纵使摩天神将的法体长十万丈以计，但依然，只够人家闷上一口。 可怜这摩天元帅，数万年的修行，到了最后，连个全尸也难留下，下场之残，真让神也不忍直视。 虚空中，神兵神将不知所措，大佬沉默不言，只有下方地界，盘踞落荒神山的恶龙嘶吼咆哮，气氛之古怪，便是神庭中垫底的小兵小将也感受到了几分特别的意味。 “早就听闻八大神族势大桀骜，听喧不听调，不想，此事竟然是真。应该，不用我们出手吧！” 来自神都的神兵神将底气不足，拿眼斜瞄着八部正神大佬，果然，就见雷部、火部、水部等各部正神都有些坐立不安，心肝顿是一凉，才知，连神都有靠不住的时候。 那中央神都号称神界中枢，但除了个摩天元帅，竟无人再拿的出手！ “诸位爱卿，你们要让朕亲自出手么？” 这时，神都大军中央，紫金色的神座上，一轮煌煌的神光之中，传来了一声威严厚重的声音。 天地顿时为之一静！ 那出声的，却是这天地间，名义上唯一的无上尊者——神帝！ “怎好让陛下下场？些许毛神而已，小神不才，麾下也有一些不堪造用之辈，随手便打发了！狂风，为陛下拿下了这孽畜，也好正我神庭之名！” 又一张神座上，一座神人斜靠着神座，青发飞扬，眉开三眼，周身神华流转，尊贵异常，只是嘴角勾起的那丝肆意笑容，破坏了这份尊贵，使他显得张扬霸道。 此神，却是西南部洲的霸主，神风一族的族长，风之神主！ “是，族长！” 风之神主话音方落，便有一尊神人走出，甲胄齐全，披着白色的大氅，神色羁狂，先往风之神主的方向拜了一礼，然后才见过神帝，惹得中央神都各部哗然，神人也不在意，手掌轰然一压，就探下了下去。 这一掌探下，天地间即有无尽寒气凝聚，已经停落的风雪骤然狂舞，化作一只冰雕雪龙，龙身三头，背负着双翼，鳞甲鲜亮，头角狞，身躯庞大，也不比恶龙小上多少，猛地咆哮了一声，便扑了下去，弄起无数狂风骤雪。 原来，这狂风神人乃是风之神族的战神，实力雄厚，一身功力，已堪堪踏入神帝境，只一神，便可抵达千万。 这一抓当真是十拿九稳，恶龙才挣扎着要反击，身躯上就被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动作就慢了几拍，再被雪龙扑上，生生钉在地上，连扑带咬，只扯得是鲜血淋漓，鳞甲飞散！ 那恶龙也不甘于束手就擒，奋勇反击，血口大张，獠牙切在雪龙身上，狠狠一撕，撕下好大一片冰雪化成的血肉，痛得雪龙仰天嘶吼，五爪松了松，被恶龙掀翻了过去。 两龙当即滚成一团，弃了神通，如凡间野兽，扑成一团，你来我往，爪爪见血，口口到肉，凶猛非常，不几个来回，便有无数雪峰被碾成了齑粉，放眼而望，落荒神山都被荡了个平整。 只是，这场景未免太血腥野蛮了些吧？ 说好的大战，说好的光辉绮丽，神通无量呢，怎么，就给我们看这个…… 漫空皆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狂风战神的名头我也听过，号称风之神族年轻一辈最强者，自创的狂风八式在八族之中可是响当当的。不过，所谓狂风八式，该不会是流氓八式？亦或，这个狂风战神，其实个假的？” 底层的神兵神将或许还会这般想，但那高高在上的八部正神却看出问题实质，心头暗恨：“该死，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八族还想拿捏我们？” 其中又以雷部正神雷正火气最大，一震风雷翅，化作一道电光，噼啪一下闪烁，现身在了狂风身旁，睨着眼神，嘎嘎怪笑道：“狂风，你不行了啊？” 这雷部正神有着风雷二族的血脉，也是八大神族出身，只是模样丑陋，尖嘴猴腮凸眼，形如妖魔，被神族嫌弃，为中央神都拉拢了去，平日最恨风雷二族神人，与狂风尤不对付，说话间已祭出手中的雷锤电锥，便要动手。 狂风却头也不抬，只冷冷盯着下方，回了一句：“雷正，休的撒泼，你要打扰了本神，休怪本神回头拆了你的雷部！何况，你不觉得，下面少了一个人么？” 这话说的，真真是轻易随便，仿佛责斥熊娃子一般，听得雷正怒火爆蹿，利嘴张开，压着声音嘶吼，利嘴之内尽是獠牙锐齿。 正想着发作，突然听到狂风的最后一句话，雷正一双凸眼暴瞪，射出两道神光，仿若两盏探照灯，往下界地方来回扫荡，不多时，便已收回目光，震动风雷翼，急急而去，声音却传了回来：“好，好，你风族果然好的很呢！” 但在那下界地方，早就没了两面三手魔神的身影！ “我风族自然好的很，何况，我只奉命拿下这孽畜，中央神都要的逆贼，与我何干？” 狂风冷笑连连，手掌一翻，下界中，被恶龙压在身下的雪龙猛地震了震飞翼，将恶龙掀翻了下去，三只龙头撕咬，两爪用力，却用力一撕，恶龙当即被撕成两段，扬天咆哮，砰地一声，再化作风雪。 “族长、陛下，幸不辱命！” 狂风战神还了军令，也不看各部正神脸色，径自回了队伍，却将风之神主的名头放在神帝之前。 各部正神气得差点咬碎钢牙，却见雷部雷正去而复返，使了个法天象地，掷出一张神旨，喝道：“传陛下旨意，诸族共结八荒荡魔神阵，打开秘境入口，擒拿魔神，以安二圣之心！” 这神旨一经打开，便有神圣气息冲荡，漫漫神华缭绕，天音齐唱，诸神莫不膜拜，口呼天命。 因为，这张神旨中蕴含了一丝圣人的意志，却是神帝统御神界正统的代表，以八大神族的高傲，在圣人面前，也只有趴着听话的份！ “谨遵法旨！” 诸神齐声应诺，声音震隆，传响神界，骄傲如八大神主，也一同领了命令。 “神主？陛下才是神界正统，有二圣支持，你们又如何斗得过陛下？”雷部雷正睥睨八方，只将各人的神色收在眼中，得意非常。 …… “三位哥哥，我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直过了许久，厉虎三人依旧不动不摇，盘坐安然，张白忍不觉有些着急起来。 “老弟不必着急，快了，快了！”黑山瞥了张白忍一眼，再次偷偷咽下一口口水。 “半刻钟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张白忍心中腹诽不断，撑着个脑袋，百无聊赖，不觉眯起眼睛，打起瞌睡。 这时，张白忍忽觉身下的海面动了一下，随即，便有千重惊涛掀起，把那点彩色的气泡掀飞，跃上了高空。 说也古怪，那气泡还在海里时，始终一般大小，但被掀起时，却越变越大，须臾间已涨成皮球大，其中流光挥溢，青山秀水愈见着清晰。 呼！ “黑山，你还想与我们抢？” 但在这时，一缕黄风忽然吹起，围着气泡旋转，但见着厉虎小人儿身缠旋风，疾若利箭，攒射而出，才飞了半个身子，一块黑色的小石头突然挡在他面前，厉虎一脑门撞上去，只碰的自己头破血流，两眼眩晕。 “厉虎兄弟，是你再与哥哥们争抢，而不是哥哥抢你的东西，须知，天才地宝，向来德者居之，你德行不足，还是退去吧！” 黑山哈哈大笑，小小的身子也穿射而起，不妨前方猛然升起一阵烟雾，黑山一头撞入其中，顿是炸开万千火花，噗嗤一声，又从烟雾的底端跑了出来，火急火燎地便冲入海水之中。 待得片刻，这才从海水中钻了出来，一身漆黑的黑衣已变成了洞洞装，面上多有燎泡，一张小脸黑得铁青，一言不发。 “看来，黑山老大的德行也不足呢！” 一旁，厉虎眼见黑山也没得到好处，嘿嘿冷笑几声，擦了把头上的血迹，重新盘坐下来。 却见着虚空中正好落下个面沉如铁的岩砥，一言不发。 黑山正觉惊奇，只听啪的一声，气泡破裂，从中掉下个手舞足蹈的小小人儿，哇哇怪叫着，好似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高空坠落，直过了半个刹那，这才醒过神来，抓着一个残破的宝印落了下来。 那宝印上，却刻着一片青山秀水，几朵浮云，俨然是方才气泡中的景象。 “原来，还是我德行高些啊！” 第523章 不是你说的么，难道数错了？ “原来，还是我德行高些啊” 张白忍嘀嘀咕咕，自以为轻言轻语，却让黑山三人听得个真真切切，面如锅底，他急忙讪笑了两声，把手中的宝印举起，高呼着：“三位哥哥，幸不辱命，小弟取来宝贝啦，这就献给哥哥们。” 说话间，张白忍迈着小腿儿，蹭蹭蹭就来到三人身前，举着个宝印，焉之往左，忽之向右，神色纠结，好似在考虑将这宝贝献给哪个“哥哥”，迟难决断。 幸不辱命？ 哪个给你下令了？ 黑山三人越想越气，心头恨声大骂，面上却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同时伸出手去，待见得其他两人也是一般动作，不由冷哼了一声，再在心底骂了一句：“贱人！” 果然是贱人！ 想他黑山有三人在此，宝贝就此一件，这一女怎能嫁三……郎，咳咳，是一宝如何献三家，宝贝不论给了谁，另外两人定然是不同意的，偏就他把宝贝献给三人，而不是指定的某个人，便给三人留了个难题。 难题之难，在于三人都不会选择弃权，以成全他人的！ 到了最后，东西还不是要留在张白忍自己手中？ “还是，何老弟自己留着吧！” 黑山勉强笑道，“极力”推辞，一句话没说完，心头已被切割得血胡淋剌，痛不欲生。 说话间，他将目光抬起，双目迸放凶光，冷冷直视着厉虎与岩砥二人，但要他二人口中崩出个好字，他就要当场撒泼，与二人做过。 真当他黑山是牺牲自我，美好他人的好人？ 他可是盘踞落荒神山的大寇，吃人都不吐骨肉，怎会平白地将好处往外推，若是厉虎二人想借着黑山的拒绝，正好将宝贝墨下，黑山可会让两人知道，花为儿为何别样红？ 可别说，最了解你的人，首先是你的仇人，还真应了黑山的想法，厉虎二人果然就是这般想着。 眼见黑山推辞，二人皆是大喜，按下声色，不露动静，想着，坐等另一人也推辞了去，便能“名正言顺”地把宝贝收了。 不妨，转眼就看到黑山面上的凶相，心中暗叹，已知时机逝去，相视一眼，共同笑道：“黑山老大所言极是，何老弟留着便是，给我们也没用哩。” 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是极为勉强！ “果真没用？”张白忍做着疑惑，打眼看着三人，眼睛瞪着忒圆，仿佛流露“真诚”。 三人明知张白忍是故意矫造，却不得不点了点头：“果然！” 心头却再次骂了一声道：“贱人矫情！” 一时间尽是满堂“欢”颜！ …… “无空一脉，欲意焚尽世间三苦，求天地之大同，达无欲、无求、无恨之境，此即无空。然，物极则返，无空，无空，众生有情，天道不空，这世间哪里真有无空？” 小婵谓然而叹，这方秘境虽然广阔，但对于已经参破无空真意的她而言并不是很大，不过三步，就来到一处海眼，广阔阔，大无垠，激流冲荡，奔涌怒啸。 古怪的是，离着不过一步，海眼外却是一片平静，微波不起，海绵澄清，如同冰盘。 小婵姑娘轻轻一笑，便要走下海眼，一声呼声突然传来：“小姑娘，慢行，慢行，让和尚先走咧！” 却见着一个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急跑而来，两袖扎紧，下摆束在腰间，头顶刮得蹭亮，好似一面明镜，跑动间，头颅一晃一晃，晃得小婵姑娘眼睛都有些发晕了。 “见过禅师！” 小婵姑娘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轻轻福了一福，和尚面色却是一变，拍着大腿，大叫失策：“姑娘如此有礼，贫僧倒不好无礼了！” “礼多人不怪嘛，禅师应该不会怪罪小婵吧？” 小婵姑娘轻掩着小口，眼波流转，神色俏皮，那和尚怔了怔，这才醒悟过来：“好个乖巧的小姑娘，和尚还道你怎么突然就机灵了，原来是受了那恶人的蛊惑？” “恶人？”小婵姑娘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大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辉，显然，是对和尚口中的恶人极是好奇。 “这点小姑娘就不用多管了，和尚受了你这一礼，就要还你一个因果，你跟和尚走吧！诶，倒霉，原是想将小姑娘你拦下来，和尚自己占了好处，没想到，还要分你一份？” 那和尚明显气恼了，不愿多说，挥了挥手，小婵顿是“被”住了嘴，身不由己地飘了起来，好似面旗子般，随着和尚，飘飘荡荡地就进了海眼。 …… “诸位哥哥，这玩意怎么用？” 张白忍上下观赏着宝印，琢磨了半晌，眼见黑山几人不时偷偷将目光投来，小心翼翼隐藏那份贪婪，不觉好笑，干脆便询问起他们。 厉虎二人神色间闪烁精光，相视一眼，待要忽悠忽悠张白忍，黑山却突然问道：“不知何老弟可听说过落荒神山的名头？” 这话倒是惊奇，谁又不知落荒神山呢？ 厉虎、岩砥觉得话中有话，便停下动作，要听他说掰说掰！ “落荒神山？嘿，那自然是听说过的，落荒而逃嘛？”张白忍眼珠子一转，却将自己的听闻道了出来，眼中带着笑。 “何老弟所言不错，落荒而逃？嘿嘿！”那黑山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了两声，又道：“传闻上古之时，七界之中当有三圣，以天地人三才之位共享圣人果位，历数十万年之久。 然而，万年前天地生变，寰宇皆震，七界根基由此而动摇，连圣人果位也难稳固，有陨落之险。 三圣几经推算，却得出了七界无法再承受三位圣人的荒唐结论。即有天人二圣为图自保，图谋了地之圣人。 所谓落荒而逃，指得是地圣的一缕残魂逃离二圣诛杀，而这落荒神山，则是地圣埋骨之地！” 那黑山最后一句话落下，天水仿若混同的秘境陡然震响无穷雷霆，但见雷光霍霍，银电奔涌，霹雳震慑，直震得厉虎与岩砥面色惨白，手脚微微战栗。 圣人高穹无上，位比于天，乃是七界共识，连神帝都不敢妄议，又岂是黑山这等“小小”的神王所能非议？ 擅议圣人，黑山若非活腻了，便是，另有依仗！ 当然，黑山又不是蠢货，就只能是后一种可能！ 而“不小心”听了这番“非议”的他们，只怕，在黑山眼中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厉虎、岩砥有心愤怒，但被这天地间的异象震动，神色大骇，一时不能自已。 “那么，何老弟，你听了我这话，有何感想？” 黑山极是满意厉虎二人的表现，转过身去，也要看看张白忍是如何惊骇，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却不知张白忍从哪里取来一张小小的案几，倒了杯香茶，也变作小小的模样，似模似样的，配合那一副陶然自得的样子，俨然，是将黑山刚才所言当做了话本里的趣谈怪志。 “诶，黑山大哥，你怎么不继续了，这才开了个头吧，哪来的感想？是口渴了没？来，饮了小弟这杯茶，再说一些，再说一些。”说着，张白忍已经探过身子，竟真的倒了一杯香茗，捧了过来。 “饮你大爷！”黑山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勉强露出一分笑容，问道：“何老弟不觉得我这故事有些不同？” “不同？没有啊，挺正常的。”张白忍转了转眉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声：“那凡间趣谈中不都有么，兄弟三人嘛，总要从相爱到相杀，再由相杀至相爱，这样不就圆满了！” “凡，凡间趣谈！” 黑山扯了扯嘴角，连厉虎等人也忽然觉得，张白忍有些不靠谱起来，那圣人的事情，能与凡人的故事相提并论么？ 虽然，他们也的确经历了相爱到相杀…… 但，就是不一样的好伐！ “我是说三圣啊！”黑山忍着怒火，再次“提示”了一声。 “哦，是哪个啊？”张白忍恍然大悟，黑山颔首微笑，却听他又问：“那怎么了？” “三圣啊？” “是三圣啊，没错啊！” “你不觉多了一人么？”黑山最后“提醒”了一句。 “没有啊，就是三圣，这不是黑山哥哥你说的么？”张白忍神色极为笃定，说着，忽然露出一分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黑山哥哥不小心数错了！” 那样子，宛似是在疑惑，黑山的数学到底有多差，能将二与三混淆？ “没，没错，就是三人！”黑山胸口一疼，当即闷了一口老血上来，又被他咽了下去，有气无力道：“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往瀚海深处走去，一时竟顾不得趁机威胁威胁厉虎二人。 漫天的雷霆电光，尽数消失…… …… “三圣？没听说啦！只是一个过气的毛神罢，废了这许多功夫，还不是被我找到了！” 轰咚！ 一声巨震，苍穹崩塌，随即，有亿万挤进了这方天水混同的秘境，俱是雄威威，厉严严，煞气满满，一排铺去，连瀚海也显得狭窄了许多。 “传神帝御令，着八部各取一方，搜寻叛逆，八族配合，若有发现，及时汇报。” “诺！” 第524章 纸老虎 “救，救命！” “昂！” 恶龙咆哮，甲光狰狞，庞大的身躯碾荡而过，鳞甲凌冽，好似刀锋，数万不及逃走，被恶龙扎过，神兵顿成零碎，甲胄如同纸扎，即有无数碎肉断骨仿佛洒落，形如血雨，将天地染得殷红。 方才上前的神兵神将轰然崩散，神阵崩溃，如丧家之犬般奔回！ “泽竭上神，快快救命！” “急甚么，布泽罗大阵，给本神拿下这孽畜！” 群神惶惶，八部之中的泽部正神脸色更是阴沉，拿眼打量，只见着来虚空另一边着灰甲的抱臂屹立，冷视耽耽，心头又怒又恨，直恨不得将这些丢了他的脸面的手下撕了。 灰甲的，却是八大神族中的神泽一族。 “该死，迟早要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尽数剿了！” 泽竭正神暗暗发狠，泽部闻令，即有天谷隆隆震动，随即，就见着三千擎着旌旗，引着数千辆小车从泽部的军阵中站了出来。 那小车长宽不过三丈，上方下圆，也没有轱辘，车前装有一只撞角，整体看去，仿似一只古里古怪的不倒翁，车上布着十几面旗帜，模样愈发奇怪，便在一名挥下令旗之后，轰然冲出，三千摇动旌旗。 恍惚间，好似天地震了震，随即，澄清的天空中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灰雾弥生，愈见黏稠，将天空染成灰淡。 昂！ 那恶龙见着古怪，自不会坐以待毙，身躯狂舞，鳞甲耀耀闪烁，用力一挣，直挣得虚空连连变化，涟漪咻忽间缠在它的身躯上，将之牢牢地定在虚空，如陷泥沼。 “杀！” 但在这时，灰雾中便听一震惊天暴喝，陡然间，乍见万千电光冲射，迸的天星摇动，虚空生光，轰然与恶龙撞在一起，又弹射而回，滴溜溜转动，撞开灰雾，冲了进去。 原地间，却留下一只鳞甲崩裂，血流如注的恶龙，扬天痛呼。 那冲射的电光，竟是刚才中央神都推出来的泽部小车！ 屹立虚空另一端的神族一族的尽皆变色，眼神凝重，“神都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底蕴！” …… “起阵！” 八部之一的泽部困住魔龙时，这处秘境中，也有七处地方冲起一座座惊天的大阵，青、银、蓝、红、黑、白、黄共计七色，光华冲霄，与泽部的大阵隐隐相连，化作八只光柱，将秘境囊括其中。 若能从高空中俯览而下，但能见着，一只闪烁八色，震荡阴阳爻文的大锁已经锁住了这处秘境中，奇光流转，八色共结，熠熠煌煌，汇聚万千气机。 而在大锁的中心，却见着八尊身长十万丈的神尊屹立着身姿，铁臂虬扎，老筋如龙，气息雄浑，一同撑起一道散发金光，流转无尽符文的光门。 这座光门，正是神庭大军撕开秘境空间的位置！ “陛下好厉害的手段！”神风之主斜倚着身子，神色依旧放肆，目光中却也带上了几分凝重。 其目光尽头，坐着一尊身形奇伟的神人，若虎踞龙盘，万千法则旋绕成神光，笼罩其身，神光震荡，尽显至尊至贵。 各人身旁，有八百神女彩装流衫，衣着华丽，仿似翩翩之蝶，伺俸其中，与神帝伟岸的身姿比起来，微小的仿若芥子。 “总不能事事都让八族出力，那知道，皆知爱卿高义，不知道的，还以为爱卿要夺权呢！正好，神庭这些年也培养了一些英才，诸位爱卿便为朕掌掌眼，看看这些英才，比之尔等八族又如何？” 此言一出，那八位神主皆是闷哼了一声，不欲回答。 神庭是神庭，而神都却不是神庭，八大神族中，皆以中央神都称呼神帝的势力，神帝却以神庭自诩，偷换概念，八族神主又非是个聋子，岂会落入他的陷阱？ “尽玩些小把戏罢，神帝，你这些年也没怎么长进啊！”也有那神主暗暗冷笑，以为神帝城府不过如此，悄然放下了些戒心。 “陛下可不要忘了，帝炎那逆贼还没归案呢！”神水之主灌了一杯酒水，阴恻恻说道。 “不急，不急，拿下了这些手脚，帝炎也给归案了！” 神帝安坐如山，举杯做邀，那神风之主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声，伸手一指，笑道：“只怕未必会如了陛下的心意！” 神帝身躯微震，手掌略微一摇，杯盏中的酒水轻轻晃了晃，荡起涟漪…… …… “这就是神庭大军，黑山哥哥，你看，你们是不是挑错对手了？” 八座大阵并起，光华冲天，只要还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神庭势大，真要与神庭作对，迟早，都是飞灰了去的命。 张白忍几人自然也不是瞎子，眼见神庭大军压来，眼见瀚海深处突然就飞来一只头角狰狞的恶龙，双方也如戏曲中唱的一般，一边拿腔做派，宣告罪名，一边嘶吼不断，怒斥各种不服，形若鸡同鸭语，不几句话，就“说”的光火大冒，狠狠地斗在了一起，三人忙把身躯一藏，潜入海中。 纵使是厉虎、岩砥二人，有心揭露黑山的“叛逆”身份，以示赤胆忠心，却也畏惧神庭之势，生怕神庭大军都是些泼才，杀得起性，不讲道理，未等他们说话，便先将二人剁做肉泥，可就真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泪满襟，死的冤屈，死的……毫无价值。 双方短兵交接，恶龙初时还能压得住神庭大军，但等到大军发力，出动大阵，恶龙就不再是神庭的对手，一番变故，张白忍看得是大呼过瘾，厉虎二人却是又喜又惧。 “神庭？哼哼，看着威猛，其实不过纸老虎而已！” 黑山嘴硬，眼见三人神色古怪，暗含轻蔑，心头恼怒，死撑着不愿落下面子，在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块残破的宝印，极是不舍，但见三人还有些惊疑，狠下心来，手中掐诀，口中念起咒语，却见着那宝印忽然化作一道黑烟，咻而间，就往恶龙身上钻了过去。 随即，却见刚才被泽罗大阵一阵冲杀，杀得是鳞甲绽裂的恶龙突然颤抖起来，四爪发僵，鳞甲之间渗着黑气，斜眉歪眼的，如同抽癫一般抽动起来，那口角之中，竟喷吐起白色的泡沫。 “黑，黑山老大，你，该不会是将那恶龙玩死了吧？”厉虎二人指着恶龙，手指颤抖，兀自不敢相信。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黑山不该是反神庭斗士么，换句话说，他就是恶龙一边的，但又如何叛变了阵营，帮助起神庭了？ 三人身旁，又有张白忍神色好奇，也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残印，比比划划，好似在疑惑，这么小的一块残印，是如何让一只身形庞大，不知多少万里的恶龙药倒得。 这学问，好深奥啊！ “看着就是，废什么话！” 眼见三人如此表现，黑山的脸色愈显黑沉，真个是面如锅底，尤其是见着张白忍的奇怪动作时，那黑色的面庞，更是由黑转入了更黑。 由黑转黑？ 诶，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比黑更黑是什么？ 当然是更黑了，答案这么明显，还需要问？ 但不要说他们，那漫空的也兀自惊奇着，恶龙怎就突发了恶疾？ 明明，对方还能挣扎挣扎的，才眨了个眼，突然不能挣扎了，这是放弃治疗的节奏么？ 虽然惊奇，但们却不会慢下动作，又是一声惊天大喝传来，即有无数电光迸射，将虚空炸得满堂开花。 但这一回，数千小车冲撞在恶龙身上，只听得砰砰震响，便被弹射了开，轨迹混乱，使得不少弹回的小车直接撞在了冲来电光上，好似一堆女司机开起来了碰碰车，那虚空之中，尽是乱炸得电光，尽是砰砰巨声，看得厉虎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好像，有点效果！”厉虎这样说着，神色阴郁，不知是悲是喜。 “那是！”黑山得意洋洋。 话音才落，抽搐中的恶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咆哮，但闻噗嗤炸裂声不绝，恶龙停止抽搐，筋躯扭动，一块块黑亮的鳞甲被它生生挤出、脱落，血胡淋剌，仿似被剥了皮一般，看起来尤为恐怖。 吼！ 恶龙再次咆哮了一声，发出一声不似龙鸣的怒吼，双眸充血，怒吼了一声，身躯一拧，轰然冲射而去，直撞得泽部人仰马翻，不知多少被碾成肉糜。 这一回，泽罗大阵却再也没有拦住它，如同虚设。 锁在秘境上空的大锁，更有了崩溃的趋势！ “看来，秘境里还混入了一些有趣的小家伙呢？”神风之主轻轻一笑，扬起杯盏，随意敬往神帝，也不管他是否回应，尽数倾倒入口中，伸手一拉，便将一个神女拉到怀中，上下其手，肆意妄为起来。 “传，雷部正神，拿下宵小！”神帝声音威严，隆隆发声，传遍整个秘境，震得天地都静了静。 黑山等人脸色忽变，心头一凉，各展绝学，或化黄风，或化黄沙，化踏流光，猛地就往外间扑去。 下一刻，一道雷光轰然劈下，电浆涌溅，就听得一声阴沉的怪叫：“小东西们，你们想死了？” 第525章 八神 “小东西们，你们想死了？” 那嘎嘎的怪笑声响起，张白忍想都不想，足下生光，抹了油般，哧溜一声就滑了出去，一滑好几万里。 “这回追不上小爷了吧！” “大王，我们是良民啊！” 张白忍微微自得，就听得身后传来两声惨叫，忍不住回头，正见着两道雷光自远方收回，两点殷红炸开，良民都做了鬼。 随即，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迅速贴了上来，直骇得三魂暴跳，瞬间就跳了没了俩。 “怎么这么快？” 他却不知，他郁闷，雷正却比他更郁闷。 “该死的，小东西腿没多长，跑得竟不慢！” 雷正血脉强大，拥有风雷二族的血统，一身化雷之术早已臻至化境，再加上风雷双翼的加成，振翼一跃就是三万里，两翼连振则有六万里，可是神界之中名副其实的极速称号拥有者。 若是换做下界，他这一翼更可夸张的达到几十万里之遥！ 然而，号称掌尽极速的雷正却在张白忍面前吃了瘪，不禁叫他怀疑，是不是今早吃坏了东西。 “小东西，待耶耶将你抓住，非要将抽筋扒皮，把你的魂魄炼成一寸一寸，看一看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雷正两翼连振，几乎扇出火花，眼神愈发残忍，更有一缕贪婪的恨意夹杂其中。 那是，一山不容二公虎的仇恨，此恨绵绵，当无绝期…… “等等，我是不是少算了点东西，怎么只有两朵血花？” 突然间，张白忍产生了一个极不美妙的联想，脸色当即气得通红，大吼道：“该死的，黑山，你竟然蹭上霸王车，快给小爷下去！” “何老弟，你是何其薄情哩！人生只若初见时，人家还是你黑山哥哥，如今忘却故人心，人家就成了该死的黑山。何老弟，你黑山哥哥的小心肝好痛，好痛啊！” 张白忍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黑山的声音，恍惚间，张白忍甚至察觉到了一阵阵莫名地湿润感，把他恶心的把寒毛都竖了起来。 “混账黑山，你个死基佬，竟然附在小爷背后，赶紧麻溜地给小爷滚下去，你我还是好朋友，否则，小爷便要你好看！” 便在张白忍的身后，竟飘着一缕如烟似气的黑风，一点黏连上他的脖子，一点飘荡虚空，随其奔跑，那黑烟拉得老长，仿似一面旗帜般，极是张扬。 这缕黑烟，就是黑山，他竟不知何时附在了张白忍的身上，借着张白忍的极速躲过了雷正的追击。 至于张白忍先前看到的两朵血花，则是厉虎与岩砥残留这个世间的最后证明。 可怜这两神想在秘境中大捞一笔，发现黑山身份时又以为奇货可居，贪心不足，首鼠两端，最终却连个陈述的机会也没有，直接被雷正碾成血花，尸骨无存，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才会遭此大厄？ 又或，当某些人决定要清场时，他们注定了就要倒霉！ 张白忍心念急转，已猜到了几分真相…… “好看也不下去，反正俺黑山长成这副模样，也不指望还有好看的一日！” 不过，他可小看了某些人厚脸皮的程度。 须知，那黑山可是万年黑钢石成精，一张石脸厚达万丈，连金刚钻都钻不穿，又岂是张白忍几句话能说破的？ “该死，你真不下去？”张白忍把钢牙咬得咯吱响。 “说不下去就不下去！”黑山回答得干脆利落。 “贱人！”张白忍忍不可忍，当即破口大骂。 “贱人也不下去！”黑山却甘当乌龟怪，死活就是不愿意下去。 开甚玩笑？ 下去了还能活命？ 虽然化作黑烟的状态有些妨碍观瞻，然而，妨碍观瞻也比丢了性命强，与自家的卿卿性命相比，被张白忍骂上几句贱人算得什么？ “混蛋！” “混蛋也不下去！” 这不，黑山又把另外一个不是很雅观的名号给笑纳了，连面皮也不变一下。 如果，此时能看见他的面皮的话…… 然而，他们这厢说的火热，拌拌嘴，吵吵架，俨然“打情骂俏”一般，那厢，雷正却气得差点将肺都喷了出来！ 有见过这么欺负神的么？ 神也要面子的，而且还比凡人更需要面子，不然怎么会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呢！ 那张白忍二人把他雷正当做了透明神，任其紧追不舍，把风雷翼扇成鸡毛扇，鸟毛乱飞，也不曾回头看一下，真真是要将神也得气死了。 “混账，混账，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啊！” 雷正怒极狂吼，两只眼睛几乎成了矩形，其中雷光迸放，肆意横扫，再难控制，场面之乱，漫天的皆震得目瞪口呆，更有那八族神主哈哈大笑。 “陛下，这就是你口中的英才，实在太不像话了，陛下手中若无人可用，可以与我们说嘛，我想，以诸位神主的财力，不至于连个神庭也供养不起吧！” 便有那神风之主忽做调侃，言到最后，语气陡然转冷，诸神主的大笑戛然而止，皆变做了意味深刻的冷笑。 倘若，真由诸位神主供奉神庭，那神庭，便不再是神庭了！ 至少，不再是他神帝的神庭…… 神风之主的话，几近乎于图穷匕见，不但是诸位神主听了出来，连伺俸的神女们也听了出来，歌舞戛止，各人默默退至一旁，神色惊颤，仿若鹌鹑。 “诸位爱卿看来是不服朕啊？” 神帝高踞神座，声音缥缈，仿若从另一界中传来，听不出喜怒，诸神神色皆有所动，却把沉默不语当做了默认。 “也罢，就如了诸位爱卿的意，我等以此局做赌，若是帝炎归入朕手，诸位爱卿依然做朕的臣子，若帝炎归入爱卿手中，这神帝之位，便由爱卿们自由选择罢！” 神帝说罢，衣袖一甩，便有一枚玉色的符诏跌在金案上，叮当一声，清脆悦耳，八大神主的目光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过去，死死盯着。 这符，有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号，名做，圣人符诏，持此符者，便得圣人认可，可掌神界，为七界共主。 这，便是八大神主心心念念的东西，也是他们最大的执念！ “陛下金口一开，可不得反悔！”当即便有神主站起，进逼了一步，要将神帝的话钉死。 戏谈也罢，玩笑也好，神帝之尊，天下至极，出了他口，就没有戏谈与玩笑！ “天子尊口，容不得做假！”神帝轻轻一笑，周身神光荡漾，仿似从诸神身上扫过，诸神眉头微皱，神帝已伸出两只手指，将圣人符诏捏起，重新放回了袖里，笑道：“但爱卿们可不能忘了朕的条件哦！” 诸神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心思急转，不过半个刹那，便一同拜道：“便依陛下之言！” 一言既出，天地皆震，凭空响起三道旱雷之声，仿若，是见证他们所言。 条件？ 哪个条件？ 不外是那句，依然做朕的臣子！ 难不曾他们以前就不是神帝的臣子？ 一个古里古怪的条件，却将诸位神主推到了台前，而诸神的回答，则是表态！ 这是神帝的阳谋，容不得诸神拒绝，他们也不想拒绝！ …… “神帝，好大的魄力呢！不如，让我为你们加点料！” 便在一处海眼旋涡旁，风雪公子长身独立，长发雪白，仿若飞雪，便这般静静地站着，仿佛立于另一界一般，漫天的就在他的上空来回穿梭，却未能发现他的存在。 但不知，他在秘境之中又得了哪些造化…… “公子，我们该走了吧？” 风雪公子身旁，风隐躬身问道，面色镇定，但那转动的眼神，以及稍嫌急促的语调，却暴露了他惊颤的心态。 他又怎能不惊颤？ 不说天上密密麻麻的数量，单就漫天中飞舞的神王级强者便有不下数千尊，每一尊都拥有不弱于他的实力，更别说之上还有更加凶猛的神尊级强者，一人可抵他千万人。 如非，风雪公子依然镇定如故，他风隐早在神庭杀进来时，已跪拜请降了！ “也该走了呢，不然，我们的羽公子不是要等着急了？” 风雪公子最后瞥了一眼秘境中两道不断穿梭的飞光，袖子一甩，便有十几道黑烟冲了出去，咻而一转，齐齐钻入被八部众神困在阵中的恶龙身上。 风隐的身子，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但不知是因为那十几道黑烟，还是因为风雪公子口中的羽公子…… 昂！ 电浆崩涌，火光飞射，正硬扛着电击、火烧、水浇，苦不堪言的恶龙齐齐一颤，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布阵的皆是一惊，便听得一阵阵军令传下，众神加紧攻击，乍见着神光冲溅，红白银青各色乱炸，恰似一朵朵盛放的鲜花，将虚空照耀得美轮美奂。 可惜，众神虽然用命，奈何恶龙却更加凶狠，恶龙才爆发，八部大阵便被恶龙生生撕裂，惶然，各相逃命。 “各族战神，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突然，一声长喝传来，即有大笑声应和，走出了八位威风凛凛的神人，身形奇伟，气息雄浑，仿若擎天之柱，并立八方，牢固不破，撑起了这方天地。 这八人，赫然都是神帝境！ 第526章 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轰！ 虚空一震，仿若山崩地裂，便见着一尊撞破虚空而来，身形奇伟，顶天立地，气息炙热，仿若熔岩，一步步踏来，虚空当即燃起蓬莲烈火，一簇簇，一朵朵，恰似火里金莲。 此神，则是火中之神，火之神族的战神，祝熔！ 祝熔火神气势雄浑，仿若漫不经心，随手一抓，只手遮天，广大无穷，便有一只恶龙被他抓起，用力一攥，即成飞灰。 群神皆寂！ 哗啦！ 波涛冲荡，冲尽九重天，似银河天降，一条大河汹涌冲来。 诸神皆是一惊，以为要被大河卷走冲走，那波涛犹有灵性般，径自迂回转向，从身边转过，轰鸣滔滔，直震得群神两眼发昏。 待得水光冲流而过，群神这才发现，方才在大阵中肆意冲杀的恶龙已被片成碎肉，微风一起，无数血肉往下方落去，群神的脸色又是一白。 那天际的彼端，却站着一位蓝甲蓝发的，不言不语，却胜过了万千的言语。 此神，则是水中之神，水之神族的战神，共滔！ 劈啪！ 电光忽闪，诸神便觉眼前一花，银电炸空，雷蛇乱舞，神目不能视物，只闻一声嘶吼戛然，待得神目中的绚光平息，这才见着，一具焦枯的龙躯从虚空中坠了下去，且在半空，就渐渐分崩，化作焦灰。 此神，则是雷中之神，雷之神族的战神，雷延！ 其所御之雷霆，尽显了恢弘的霸道气势，雷光一动，震慑九天，无所辟易，与他的御雷之术相比，雷正在雷霆上的造诣，更显幼稚可怜。 呼啦！ 狂风忽降，一道风柱突至冥砸落，不倚不斜，正好落在恶龙身上，将之卷了起来，风柱扭动，风刀锐利，咻而间，便切下无数血肉，只眨眼，青色的风柱便已染成殷红。 这时，又一道狂风卷来，轰然冲入风柱之中，隐约间化作一个人形，霸气张扬，轰然就是一拳，挣扎中的恶龙当即爆碎，风柱崩散，被狂风拂过，如浮萍一般向外翻去，露出了其中的神人。 此神，则是风中之神，狂风。 除此四神之外，还有四大战神现身，分别是湖泽之神的盖孽，身形诡异，犹如泥浆一般缠上恶龙，从其体表钻了进去，又从口鼻中溢流而出，却将恶龙一身精血吸噬一空； 山岩之神山途，最是狂猛，化作千万丈的法体，与恶龙搏杀在一起，拳拳到肉，打得恶龙哀鸣，血光喷洒，只三拳，便将恶龙打做烂泥； 光中之神的战神炽焰，神如其名，化作一线如火般的光辉，自恶龙身上穿过，留下微毫的一个小孔，恶龙径自焚灭； 还有暗中之神的乌录，神通极是精妙，黑衣黑发，眼眸尽黑，宛似从虚无中来，自恶龙身旁走过，轻轻一点，那恶龙仿若被融化了般，筋躯一颤，就成了一滩血水，把众神骇得，头皮都发麻了。 这八大神人，却都是八族的战神，各个都是神帝之境，实力雄厚，堪称八族的擎天巨柱。 神都的还需布下大阵才能将恶龙困住，却未必拿得下恶龙，八神甫一出场，就结束了战斗，高下立见，诸神此时才知，什么叫做伟力归于个人。 只一个战神而已，便抵过了亿万，八神如此，那八神之上，号称神主的八族之主，又将是怎样的存在？ 那么，能将神庭勉强支撑起来，这万年来，始终未能让八族渗透分化的神帝，又将拥有怎样的力量？ 怕不是，接近圣人了吧！ 诸神如此做想，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忙将念头抛出脑海。 圣人至高，又岂是他们能胡乱猜测了？ 但他们依然忍不住这样想了！ “混账，雷延、狂风，迟早我要你好看！” 八神如此威风，秘境之中，诸神皆看在了眼里，雷正也不例外，心头大急，风雷翼再震，隐隐显出几分血光，乍见淡红的电光转折，噼啪一声，便追上了张白忍。 “小东西，害得耶耶损失了一滴心血，白费千年苦修，若是不能在你身上弄些好处，耶耶定将你挫骨扬灰了！” 雷正大恨，枯爪般的手掌抓去，爪间电光迸射，黑山化作的黑烟当即被抹去一段，痛的他怒吼连连。 “何老弟，你真要看哥哥死在这里？”黑山痛极大吼。 “黑山哥哥，你该拿些好处来了吧？”张白忍不急不慌，脚步连踏两下，身子一转一折，间不容隙中避开雷正的手爪，却极其“意外”地再将黑烟甩荡过去，再抹去了一小截。 雷正的脸色又变了一次！ “老弟说什么呢，没有的东西就不要提了，还是逃命要紧！”黑山痛的声音都变了形，却疑惑地反问了起来。 “小弟本来也当是没有的，不过，哥哥，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口气太平静了么？”张白忍轻轻叹了一声，身形一折，又避开雷正的追击，同时，“又”将黑山甩了过去。 “平静，平静你娘皮！没听出你黑山哥哥的声音都走调了啊？”黑山恨极，心间大骂。 但也知自己先前大吼大叫，后一句的反问反而有些突兀，露出了马脚，让张白忍察觉了问题。 不过，黑山更生气的却是另一件事。 “该死的何乌，你真是何首乌得道？不说植物得道该是厚道老实人么，就没见过你这么奸滑，敢诈你黑山大爷？” 想到先前就被张白忍的“低微”境界蒙蔽，被他抢先一步，夺走一块残印，如今又为他套了话，黑山气得差点就要显出原形，与他撒泼，总归，还是知道轻重，耐下了性子，故作为难道：“但老弟总不至于叫哥哥现在就拿出来吧？” 那雷正便跟只疯狗一般，在后方紧追不放，黑山便是有心，也不敢在这时拿出好处来。 何况，他还不愿意呢！ “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到了下面，黑山耶耶非将你这根何首乌炖了喝汤不可？”黑山暗暗赌咒。 “这便不需黑山哥哥费心了，哥哥只说愿意不愿意吧？”张白忍大笑一声，脚步一撤，瞬间溜出老远，竟停下身形，看着雷正那张发黑的脸色。 “该死，你这混账还留了力气！”两人同时在心头暴喝了一声。 到得此时，他们又哪会不知，张白忍从头到尾就没施展过全速，行径之可恶，简直令人发指，不提雷正的暴怒，黑山心中更是哇凉哇凉。 “说好的，神也神之间的信任呢！”黑山沉默无言，以此反抗张白忍的“暴行”。 “拿去吧！” 他默默的叹了一声，一点光辉自黑烟中飞出，化作一方宝印，雕绘青山秀水，白云碧海，比起张白忍先前得到的，只有一点不同，却是，这方宝印是完整的。 “哥哥果然大方，走也！” 张白忍冲着冲过来的雷正比划了个剪刀手，身形一晃，化作五千零四十道身影，便往外间一扑。 下一刻，一只手掌突自天穹压下，往下捞了捞，却抓得无数破碎的幻影，手掌抖了一抖，又收了回去，传下一声淡淡的轻笑：“好个有趣的小家伙！” 徒自留下面色悲怆的雷部正神，雷正，他知，这回他在诸神面前，真真正正的演了一次小丑！ “神帝御令，诸部再结八荒荡魔神阵，轰击禁制！” 不容雷正失落，高空中当即传下一声隆隆暴喝，只见着一尊展开百万丈法体，周身荡漾猎猎紫光，迸射霹雳雷霆，眉有三眼，背负一十六对紫煌煌飞翼，气息冲荡，威严如天，自有一阵煌煌之气，淡淡地俯视而下，雷正的心神就是一紧，如被天敌盯住了一般。 雷者，阴阳之枢机，死生之造化，以其霸道煌煌之力威震众生，众生皆以为天象之显，故其威，故其猛！ 虽然精修雷道，但在那目光注视来时，雷正依然忍不住蜷缩身形，好让自己显得更小一些，再小一些，小到，最好对方看不见他。 好在，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在雷正身上停留，雷正这才悄然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有莫名怒火生起，以自卑与疯狂夹杂其中，扭曲成一团…… “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都该死！” 那，却是雷族的战神，雷延！ “风神，刚才那个小辈是你家的人吧？可不是一般调皮捣蛋呢！” 而在众神集结时，水之神主却突然来到风之神主身旁，不着意地，轻声嘀咕了一声。 显然，风雪公子的动作并没有瞒过他们，便似他们一直就发现了张白忍与黑山的踪迹，但不知为何，却任由他们做小动作。 “共原，你就不用试探本座了，本座明确告诉你，你说的事情，跟本座本枚纯阳丹的关系都没有！” 风主的形骸依然放浪，一字一顿得说着，说罢，便不管水主难看得脸色，转身而去。 这时，便见数万只艨艟巨舰升空，分做八方，光辉冉冉，如同无尽骄阳，轰然，无数光芒齐射，其气漫漫，直冲斗牛，将瀚海炸了开。 第527章 九加一的算数，谁不会啊 “大师，你放了人家了吧？人家又不会跑！” “小姑娘，你这话要是在半刻钟前说，和尚还会信你一信，可惜，和尚现在长见识了！” 小婵姑娘娇憨十足，和尚嘿嘿冷笑，小姑娘脸色一垮，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道：“大师，你是大德高僧，何必与我这个小姑娘计较，好没道理呢！” 此言一出，和尚当即就跳了脚，指着自己的眼眶道：“没道理？到底是谁没道理，小姑娘你可得把话说明白，否则，你休怪和尚动用私刑？” 却见和尚左眼的眼眶上，留着一只乌青拳印，四指分明，痕迹清晰，仿若刚刚印上去一般。 但以小婵姑娘的装傻卖萌，也不禁红了一下耳垂！ 不过，她也仅仅只是红了一下下而已，下一刻，小婵姑娘便爆发了起来，两脚蹬地，两臂夹在肋下，傻乎乎的，跟只兔子一般原地起跳，怒斥：“您也好意思说，您看看咧，姑奶奶都被您玩成兔样，到底谁没道理？” 说话间，小婵姑娘咚咚咚地便围着和尚跳了数百下，虽然不曾流下半滴香汗，却也将她的淑女形象，破坏的一点不剩。 呃，这话似乎好似不对，从小婵被和尚定住身子，只能蹦跳行走时，已无形象可言矣…… “南无阿弥陀佛！” 和尚似是被小婵姑娘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喧了一声佛号，但在小婵以为这和尚终于“愧疚”，却不想，和尚突然抬起头，断然地说了一声：“不放，就是不放！” 小婵顿是气急，两腮鼓起，金鱼也似嘟着小嘴，吐气了泡泡，和尚却高昂的头颅，傲娇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总之，姑奶奶是不会拜入你门下的！” 小婵姑娘冲着他的身影大叫了一声，眼见和尚越走越远，嘤嘤的哭泣再次靠近，只得做着委屈，“蹦跳着”，追了上去。 “话说，和尚对姑娘已经很好了吧，姑娘拜入和尚门下其实并不委屈！” “说的好听，姑奶奶可是黄花大闺女，大好的青春不曾享受，傻子才跟你出家！” 两人的声音越传越远，呼吸间，便有无穷黑暗落下，笼罩四方，那黑暗中，隐约传荡着一道道嘤嘤哭泣，仿若鬼哭，并有那一声声嗤裂声不绝，夹杂着，滴答滴答的声音砸在了地上…… 放或不放，他们说的，本来就是另一个话题！ …… “我说，黑山哥哥，你确定咱们没来错地方？” “没有错啦，何老弟，你要信我啦！” “信你？也行！只要你把自己的腿脚稳住咯！” 张白忍斜横了一眼黑山，神色轻蔑，用力抖了抖袖子，趁机将黑山甩下，大步而去。 那黑山显是没有想到张白忍还有一招分心他顾之计，只顾着狡辩，一时没抓住张白忍的袖子，被他甩了两步，神色委屈，好似小媳妇一般。 这时，又一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从四周的暗域中传来，黑山头皮一麻，微微战栗中的双腿越发站不住，神色苍白，似被狗撵了的鸡，扑伶扑伶蹿前了两步，追上张白忍，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好悬，好悬，差点又被你这只首乌精甩了，果真是个臭没良心的，才拿了俺的私房货，就想独自逍遥快活去，没门儿！” 黑山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悄然冷笑了一声，既知了自己的演技骗不过张白忍，便不再故意刺激他，只是离着一步，不紧不慢地随着，倒也老实。 “黑山哥哥，你总该跟老弟交个底儿，外面到底是什么吧？”眼见黑山终于不再做妖，张白忍也悄然舒了一口气，再问起了他关心的问题。 要说，这黑山真不顾起面皮起来，能妖能娇，能矫能造，是着实让他张大公子还真吃不消了！ 若不是，对秘境底层的情况还是一脑子糊涂账，他张大公子岂会容着黑山在身旁作孽？ 早就大喊一声妖孽看打，一大脚将黑山的脑袋踩进地里，再狠狠碾两下…… 但也是仅仅想想而已，此间还有着许多危机，需要靠着黑山指点，才得避过！ 便说，二人身旁三步之外，就有一处危机，却是一片弥漫惨淡迷雾的暗域，无穷无量，如矗高天，不知多广多厚！ 自二人钻入海眼，一路向下，穿过海底，不知过了多久，所见景致皆是这暗域，如同一只厚厚的大被子，将名做黑山与张白忍两只小小的蚂蚁压在下方，上下左右皆不知所指，心头的压抑与郁闷，可是倾尽三江五湖都难洗尽。 更叫人惊恐的，却是藏身暗域深处的古怪魔物，也不知本体为何，嘤嘤怪叫，仿若婴儿一般，甫一逼近，便有大恐自二人心头生起，骇得他们肝胆近裂。 好在，张白忍自黑山处讹来的宝印果然有妙用，在古怪魔物靠近时，便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笼罩三步以内，不但隔绝了暗域，也将那古怪魔物阻挡在外。 那古怪地魔物撞在白光上，便似被火舌舔了一般，哧溜一声，冒起一道黑烟，并随着一声惨叫，逃得远远的，二人才安下了心。 “何老弟可知阴极而返的道理？”黑山沉吟了片刻，却不先回答张白忍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另一个常识。 要说，阴极阳极的道理还真是常识，张白忍兀自纳闷，但并没有作怪，点了点头。 “但不知老弟可曾数过，秘境之中，到底有几个海眼？” 此言一出，张白忍心中顿时敞亮，再次点了点头。 所谓数九而极，阴极则返，那万事万物若是达到极致，必然要滋生出另一个相对面，没有魔物能做到纯粹的极限，正如世人所言的，佛亦是魔！ 秘境之内的海眼张白忍并不曾数过，然而，他却见到了八只恶龙自八个海眼中飞出，被八大战神打做飞灰，若再加上落荒神山外的那只恶龙，正合九之极数， 九加一，答案是十…… 咳咳，这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会算数咱就不说了。 黑山暗指数九而极，便说，这秘境之中，还有最后一口海眼，正是传说中的的第十海眼，便是二人此时身处之地。 诶，这样说来说去，好像还是九加一的问题？ 然而，张白忍真正疑惑地是，秘境之中瀚海平荡，天高海阔，光辉无限，处处光明，当以阳极称之；而这所谓的第十海眼正好相反，视目之处，尽是阴暗鬼蜮，便算得是阴极。 阴极而返，好似有些说反了？ 张白忍疑窦渐生，黑山面色突喜，大笑着指着前方道：“你看，何老弟，我们到了！” 可不是到了，但在他们面前，忽有一线光明升起，明晃晃，亮盏盏，光辉明亮，刺激张白忍泪腺不自觉张了张，流下了两滴马尿，连带着被暗域笼罩时渗入骨头深处的淡淡寒意，亦被驱散得干净。 “真是阴极而返？但是，我怎么感觉总有些不对劲呢！” 张白忍看着眼前这方莫名熟悉的青山秀水之景，在看看突然空无一物的手掌，微眯的眼眸闪烁寒光。 而且，黑山还不曾解释，暗域中的魔物到底是什么呢！ …… “鬼蜮幽冥，岂知雷霆阳刚？” 同样是在暗域之中，雷延显出百万丈的法体，一步之间，踏过万里山河，却见他虎目龙额，面若冠玉，周身迸放霍霍雷光，大步行走，恰若行走人间的雷阳，真真是威猛非常。 而更威猛的，是其带着的雷族大军，十六对巨大的羽翼中站着密密麻麻的，皆若芥子，身前飞舞着一只只缩至飞梭的艨艟巨舰，飞光疾绕，亮如飞星。 无疑，雷延是一个随身自带小弟的大佬，行到何处，都有千万小弟呼喝，神生拉风至此，当无憾矣！ 但在这时，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嘤嘤哭泣突然逼近，雷延神色微变，紫色的眼眸闪了闪，下一刻，就见着一道雷光自他眼眸中穿射而去，煌煌烈烈，通天彻地，连着无穷无量的暗域也被雷光打了个对穿，潜藏其中古怪魔物自不能幸免，皆在一声尖锐的惨叫中，化做了飞灰。 “跳梁小丑！” 雷延冷哼了一声，神目微闪，仿若看到了什么，脚步一转，却换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 “雷延还是这般暴脾气，迟早要吃亏啊！” 便在雷延走后，那还未被暗域重新覆盖的空间中，走来两尊神人，一人灰甲灰发，却是泽族战神盖孽，另一个披着大氅，青发青甲，则是风族战神狂风。 两人身上，也带着同族的，一个化作六面十八手，掌如大陆，托起无数；另一人则以狂风化出一方世界，用以容纳千万，千万魔神安于其中，层次有序，并不显得拥挤， 两人行走解释威风凛凛，时有山呼海啸传来，却是被他们随身携带的在为这二神呼喊。 “就看不上你们泽族小气吧啦的，明明占着别人便宜，偏偏不吭声！”狂风冷冷瞅了盖孽一眼，嗤笑了一声，也转了个向，追向雷延。 盖孽却嘿嘿一笑，也不动怒，身躯一振，泥浆喷涌，将法体吞噬，化作一只泥球，扑通一声，融入大地，也追了过去。 第528章 入伙 “火来！” 祝熔轻喝一声，食指一点，点点星火闪烁，继而，有无尽烈腾烧而起，烈焰滔滔，直卷天际，方圆万里的迷雾瞬间被蒸干，烧出一片白地，其中火气炙热，惹得那迷雾中的魔物尖叫连连，不敢靠近。 “共滔，可探得他们的方向？” “本座办事，你放心便是！” 水族战神共滔眉头蹙起，似有不喜，一道汪蓝的神光闪过，身上笼罩了一道水色薄膜，伸手一指：“追上来罢！” 说罢，他的身形已经散做一片水光，往暗域中疾掠而去，水光所过，有质无形的暗域也被劈成两份，剖分处，无数肉块跌落下来，一边扭动，一边发出尖叫，化作脓水。 上善如水，至柔者即是至刚，轻柔若水，刚强亦若水，许多人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他们并没有做到，而共滔做到了。 祝熔的瞳孔微微一缩，眸光带着冷色，面上却哈哈大笑着，脚踏火莲，大步疾行，威猛非凡，只几步，就追上了共滔。 “共滔，休急，若是太快了，我们可要被人家赚到前面咯！” …… “神说，要有光！” 炙焰白袍金发，神色庄严，若口含天宪，轻轻道出，自有煌煌天光从迷雾深处升起，若初阳之雪，迷雾径自融化，消融于天地。 整个过程，都在静默之中进行，就连迷雾中的魔物，也没有发出丁点儿的声音，安静的，仿似睡着了吧。 “乌录，该你了！”炙焰神色宁静，才说罢，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才见着，一身乌金神甲的乌录走了出来，冷笑道：“炙焰，你这一族还真是不愿吃亏呢！” 这般说着，乌录动作不停，手掌一抓，便有无数虚影自地底飞起，乳鸟投林般飞入他的掌心，化作了一只无眼无口无鼻的无面人偶，小胳膊小腿，站着笔直挺立，竟有几分威风。 乌录把人偶往前一抛，人偶翻滚着落在地上，径自活了过来，小脚一并，右手抬起，极其干脆地向乌录见了个军礼，这才把身子转过，往左右探了探，仿似发现了什么，倏而一跳，无声无息钻入地下。 虽然极力想装出一副严峻的神色，但见到乌录这番作为，炙焰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总觉得，号称暗族战神的乌录有些不靠谱…… “这真的，能成？” 炙焰张了张嘴，正想问一句，只听哧溜一声，人偶又从地下跳了出来。 这一回，它再非无眼无耳无口的无面形象，面庞上也多了一副叫炙焰觉得极为熟悉的面容，长着三只眼睛，紫眸青发，身上多了十六对小小的翅膀，呼哧呼哧扇动着，飞落乌录掌心，指了一个方向。 那张面容，赫然却是被卡通化的雷延，威严不在，极为可爱，但怎么看着，总有一种胡闹玩笑的意味，叫人忍俊不禁。 “还好，还好，只是雷延，不是本神，幸亏不是本神！” 炙焰暗自庆幸，却见着乌录翻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打开盖儿，把雷延人偶放入其中，声音依然冰冷：“炙焰，我已经得知雷延锁在，你随我来吧！” 说着，他当先一步，往人偶所指的方向掠去，身后的炙焰面色一变，眼眸闪烁怒焰，暗骂了一声：“该死乌录，竟真做了本神的人偶，你果然好大胆！” 便在乌录打开盒子的瞬间，眼尖的炙焰已经看清了，被乌录放置在盒子中的一排……人偶。 有卡通化的狂风，卡通化的共滔，卡通化的祝熔，当然，也少不了卡通化的他…… …… “虫子般的东西，也敢冒犯雷延大神？不知死活！” 鬼泣嘤嘤，暗域迷雾再次逼近，幽冥，黑暗之中，古怪地事物始终盘亘纠缠，不肯离去，雷延冷笑一声，眉心第三眼睁开，紫光煌煌，通天贯地，来回扫荡，直将漫天的迷雾冲荡开去，惹得阴哭鬼叫骤起，高亢尖锐，冲破暗域。 忽而，哗啦啦的水滔声冲入雷延耳中，雷延神色一正，便见一条暗黄的河流自虚空中涌来，冲开暗域迷雾，呼啦嘶卷着，将一只只奇形魔物从暗域中抓出，卷入河流。 大河滔滔，汹涌澎湃，不时间，便有一朵朵浑浊的浪花掀起，当空炸散，水光四溅，分分合合，撕扯着，化作了一个个咆哮的人形，疯狂挣扎，欲图挣出河流，却被翻卷而来的水滔压下，重新化做河水。 那水滔的轰鸣，竟是无数人形挣扎咆哮时，声音的集合。 “冥河！” 雷延神色凝重，仿似不经意般，目光在身后扫了一眼，一步踏出，已踏入河面，却要强行横渡而去。 轰！ 雷延法体庞大，一脚踏下，溅起无数水花，水花迸溅，冲得极高，才在半空，便化作一只只丑陋的鬼怪，手长肚大，面容干枯，形如伥鬼，嘶吼着，向雷延扑来，却被他身上的神光反弹了回去，变作一缕缕黄烟消失。 伥鬼只有常人大小，与身形百万丈以计的雷延相比，微小的如同一只灰尘，偏偏却悍不畏死，蜂拥而来，不断消失，不断扑击，前仆后继，一点点将雷延的护体神光消磨。 “果然难缠，可惜，尔等以为这就能困得住本座？” 雷延冷笑连连，十六对羽翼共振，嗤啦一声，乍见一只雷斧凭空闪现，长百万丈，猛地一劈，大河撕裂，河道为之分阻，万千伥鬼尽做了飞灰，雷延只做不理，脚下电光微闪，却化作一道雷光而去。 轰啦！ 雷延才离开，断流的大河重新覆盖，水流轰鸣，滔滔不绝，便要合拢时，一道青风忽然切入，于两堵水墙间隙之中穿行，避开无数只从河水中伸出的手爪，向雷光追了上去。 待得河流恢复流动，河岸边一滩烂泥蠕动突然站起，化作了一直泥怪，嘿嘿怪笑着，啪叽一声，摔做一片，顺流而下，融入水中。 “嘿嘿，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 又过了几炷香，暗域迷雾之中蹒跚着走出了一个怪人，面目模糊，背负着一对腐烂的羽翼，周身迸溅着一道道暗红的电光，摇摇欲坠，行到大河旁边，痴痴傻笑着，便一头栽了进去，噗嗤一声，溅起了一朵水花！ 哗啦！ 河流冲鸣渐渐低微，大河渐渐虚化，仿若干涸了般，河道渐渐干枯，越来越小，只剩得小溪宽窄。 而在这时，才有四尊身形现出身来，同时冷哼了一声，抓出手掌，竟把小溪河道抓住，牢牢地定在虚空，便见着四道光辉冲起，咻而一转，同时飞入溪流中。 浑浊的河水终于虚化完全，再不见半点踪迹，唯有迷雾再次汇聚，将这片地域重新化作暗域。 …… “竟真的到了？” 张白忍面做欢喜，啧啧惊叹，抬眼远眺，却见此间山青如洗，峰峦重叠，恰如一片片飞舞的轻衫，山高处，有白云浮绕，偷得几日清闲，兀自逍遥，山脚下，有绿水环绕，仿佛美人细腰，更具别致。 此山，此水，此景，此象，只叫人流连忘返，不愿离去呢！ “百老弟，这处景色不错吧，你黑山哥哥可不会骗了你！” 黑山哈哈大笑着，笑声极是豪迈，忽地，他的笑声猝然一收，冰冷下了面容，极是突兀地问道：“不过，百老弟可记得，哥哥先前说过的事情？” 张白忍叹了一声：“黑山哥哥，你又何必为难小弟，你看小弟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承受不起你们的折腾。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仿似为了证明一般，说话间，张白忍已挥起自己的细小的胳膊手臂，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那模样儿，俨然就是“小胳膊小腿儿”呢！ “小胳膊小腿？老弟之能，连哥哥都未必比得上，这小胳膊小腿，哥哥看是飞毛腿吧！” 黑山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厉笑连连，笑声未歇，已变得极为阴寒：“哥哥只问你，到底入伙不入伙？” “入伙如何，不入伙又如何？”张白忍也收了搞怪的动作，背着双手询问，始终不曾转过身来。 他身形虽小，然而，此时展现的气度，却一点都不小，黑山的口气顿了顿，似有触动，然其意志坚定，也非张白忍所能动摇，最终都化在了一声冷笑中：“入伙了，我们依然是兄弟；不入伙，就休怪哥哥无情。” “这话说得，好似你我真的是兄弟了一般？黑山哥哥！” 张白忍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做无奈叹息，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兀地晃了晃，黑山暗道了一声不好，曲指成爪，抓出四道幽深爪光，噗嗤一声，却将张白忍的抓得湮灭。 “好厉害的百老弟，差点就堪破了我的神通。” 黑山哈哈大笑着，身形继续向前扑去，两手虚扣虚空，猛地就是一撕，却将虚空撕得粉碎，硬生生扯出一条通道。 在那通道尽头，张白忍身形模糊，忽闪忽灭，却半个身体嵌在虚空内，半个身体露在虚空外，进不得，却又退不得，别提多尴尬了。 “好在，你没完全堪破！”那黑山依然笑着，将剩下半句话说完。 “呃，黑山哥哥，小弟现在入伙不太迟吧！” 第529章 老叟 “该死，以我的身法，黑山不可能这么快追来的，一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张白忍急的额头直冒冷汗，脑筋急转，奈何，半边身子牢牢嵌虚空之中，实在挣脱不出，当即就垮下了脸，不要脸地哀嚎道：“慢来，慢来，哥哥，小弟，马上入伙，马上入伙，你我相亲相爱，还是一家人！哥哥，你真忍心打我？” “慢来？难不曾再给老弟一点时间，好叫老弟挣脱了这个空间？放心呢，哥哥也不忍心，只要打死了你，再将你炖了汤。回头，你我还是一家人呢！” 他精明，黑山却也不傻，怎么会真给他时间慢来，杀机愈盛，心意似铁，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动摇，哈哈大笑着，大步行来，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仿佛一堵铁山，直愣愣推来，连虚空通道都似有些承受不住，被压得嘎吱作响摇晃。 “该死，我怎么就这么嘴贱，说什么是何首乌得道，现在惹来祸害了吧？若是说是金坷垃得道，看他黑山敢吃我？” 张白忍心头恨急，眼见黑山就要走到身前，狠下心来，恨恨地瞪了一眼黑山，却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形事物，大叫了一声：“黑山哥哥，你别当小弟不给你提个醒儿，你若再靠近，可是要后悔的！” 那事物，赫然是张白忍在秘境中得到的残印！ 听的这言，黑山的动作也顿了顿，一对眼睛瞪得忒大，待见了张白忍手中的事物，笑得都打起了哆嗦，道：“老弟，你拿这事物干嘛，难不曾，要吓唬哥哥？哥哥也不怕告诉你，你手中的那块是个母的，不巧，哥哥手中这块却是公的，知道什么叫群雌降服么？” 说着，黑山也掏出了一块方形的事物，口中诵咒，张白忍手中的残印还真震了震，就要被招走一般，慌的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这才握住了残印。 那方形事物，不正是张白忍先前费劲心思，从黑山手中讹来的宝印，但不知何时，竟又落回了黑山的手中。 “公，母？好贱人，果然留了后手，现在还来诓我？” 听得黑山口中的公母论断，张白忍好悬没将自己的血管给气炸了，怕出了意外，不再多说，只把大口一张，咕噜一声，把那残印给吞了下去，瞳孔张的老大，神情极是坎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回，你把我还惨了！” “装神弄鬼，老弟你可能已经糊涂了，黑山哥哥让你清醒清醒！” 黑山心神微震，便觉有些不妙，不愿再耽搁下去，陡然出手，手指张合，竟化作一只血口，獠牙如刀，雪白雪白，咔嚓咔嚓咬合着，毒蟒一般，咻而探了过去，将张白忍的上半身吞了进去。 铿！ 只听得一声震响，火光闪烁，有雪白的獠牙崩飞，鲜血迸射，黑山痛呼了一声，趔趄后退，右手下垂，五指已然断折，尽是淋漓鲜血。 “痛煞我也！” 黑山晃了晃手掌，手上的伤势瞬间复原，眼神愈加残忍：“真贱人，还说是何首乌得道，就没见过这么硬的何首乌！该死，害得耶耶白白流了一地口水！” 就在刚才，黑山一招得手，以为能将品尝到张白忍的甘甜，谁知，张白忍的身体竟异常坚固，他不但不曾建功，反倒被崩飞了一口好牙，如何不恨？ 黑山恨极，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化作本体，却是一座黑色铁山，山高万丈，一体幽玄，撑得虚空通道崩裂，无数虚空乱流崩打在铁山上，竟未能在铁山上擦出一丝痕迹。 他的本体，竟坚固到了这般地步…… 咚，咚咚！ 沉如暮鼓，撼如天雷，只听得一声极为沉重的心跳，无形波动自张白忍而起，远远震散开去，掀起狂猎的虚空风暴，以黑山本体之沉也被掀得摇动。 “俺就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的！” 他咬牙切齿得说完这句话，说罢，双眸已被血光充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躯陡然挣大，抬起一步，便化作千丈高下，周身迸显玄黄，玄黄之外，有黑芒闪烁，在体表上镌刻一道道奇异的魔纹。 张白忍猝然抬首，咆哮了一声，微抵肩膀，悍然撞了过来，这一撞，仿若共工怒触不周，直将黑山的本体撞得掀飞出去。 “不可能，你如何能将地印吞噬？” 虚空中，传来黑山的轰隆暴喝，乍见黑色玄光闪烁，铁山再一阵暴涨，化作三万丈高下，轰然镇落下来。 …… “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好胆，竟敢阻拦本座！” 幽幽唱响传来，却见着一抹乌光忽然飘来，似疾实缓，不偏不斜，正好落在雷光之前，迫得雷光停顿，显出雷延的身形，未及落地，三只神眼同时照射紫光，煌煌闪亮，通天贯地，凶猛地撞击而去。 “雷延上神，何必动怒，就不听老夫说上一句？” 乌光轻轻飘落在虚空，两头尖，中间鼓，却是一只小小的乌篷船。 船上站着一个老叟，披着蓑衣，撑着竹篙，眼见紫光照来，也不惊也不慌，只把那竹篙轻轻一敲，竹篙末端点过虚空，无视煌煌的紫色光柱，径自打在雷延头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几乎就要趴下来。 那样子，仿似被家长敲打的熊孩子一般，雷延当即暴怒，十六对羽翼连振，震开虚空，身形暴闪，化作一道巨斧疾电，从乌篷船上劈过，横越了十万里，才停顿下来。 “老夫？老匹夫罢，骨头都快烂掉了，还敢爬出棺材板……” 雷延狠狠地啐了一口，依然觉得晦气，才说到一半，又一只竹篙突然从虚无处点来，轻轻一敲，啪叽一声，把他打得马趴，重重印入地上，摔了一脸烂泥。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不敬老呢？” 又是乌光飘下，还在半空，便化作了尖头的乌篷船，那老叟依然站在船上，假模假样的叹息了一句，嘴角带着奸笑，好似偷到鸡的黄鼠狼，伸手一抓，就要把小鸡雷延提溜起来。 “叛逆，当诛！” 这时，亿万道神光突然射来，便听得雷霆怒喝，亿万自雷延身上飞起，驾着艨艟神舰，持拿神兵，神力涌动，便见着无数神光山耀，明晃晃，光闪闪，将天地照得一片灿烂，哇呀呀地杀将出来，铺天盖地的。 “叛逆？老夫可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老叟眼角低怂，念念叨叨的，似有不喜，又似老年痴呆了般，糊里糊涂的，眼看着神光已射到近前，这才把竹篙抖了一抖，一棒子便槊了过去。 那竹篙的一端被他抓在手中，另一端却变得极为庞大，亘槊天地，只用力一搅，漫天的皆做了飞灰，神光破灭，神舰零碎，天地立时清净。 老叟依然不满，随手一抓，狠狠将雷延抓起，贯入乌篷船内，摔得他半边脸都变了形。 明明，雷延的法体长达百万丈，老叟身形不过七尺，但他抓在雷延身上时，竟未显得突兀。 “唔，是第几个了？一个？错了，错了，再数过！还是一个？不行，再数过！” 老叟神神叨叨，掰着手指数了又数，把手指坳直再掰弯，来来回回，差点没给折断，过了十好几遍，这才不情不愿地“确定”，的的确确只抓了雷延一神，顿时恼羞成怒，把竹篙用力一撑，乌篷船微微一震，浑浊的河水迅速涌来，托着它飘飞起来。 “才一个哩，这怎么行，老夫等了万年，这才骗着你们进来，说什么也要凑齐八个呢！不然，老夫不是亏本了？” …… “老家伙真凶猛，幸亏俺留了个心眼哩，不然，俺不是也要让你赚了去？可怜可怜，雷延好喜风头，事事争先，好不容易才成了神帝，都没威风够，就被这老家伙抓了去，几万年苦修都埋了土，真是歹命哩！” 眼见那老叟离去，才见着一块神兵碎片动了动，一粒小小的沙子钻了出来，径自蹦起，咔嚓咔嚓几声，挣出了一对小小的手脚，拍着胸口，四方的小脑袋嘀嘀咕咕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小脚一瞪，飞也似地往老叟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粒小沙人，竟是八大战神之中，不曾现身过的山途！ 山途离开之后，又有一尊无面的小人露出半个脑袋，哧溜一声，又钻了回去…… …… “黑山哥哥，你刚才想要压死我吧！” 张白忍把手一撑，三万丈的黑山却被他抬了起来，他筋躯如龙，体魄强健，厉喝一声，十指用力，如抓碎糜，两只手掌竟硬生生扣入黑色的铁山，直痛的黑山闷哼了一声。 不等叫喊，张白忍已狂猛地将黑山舞起，狠狠一砸，轰咚一声，虚空通道当即破碎，一人一山，再次跌入青山秀水之中。 但不知何时，张白忍的面上，已被一道道如同荆棘的黑色纹路覆盖，血眸业也变做黢黑，瞳孔中，再不到眼仁…… “老弟，饶命，饶命，你黑山哥哥与你开玩笑呢！” 第530章 吹牛的和尚 “重楼高阙尽，仙人不知踪，寂寞高城锁，只余哀与泣！老母，你占着本公子的身子，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想把公子我推入这个火塘吧？” “如何是火塘？你这冤家，人家一心一意为你筹划，呕心泣血，你却也不心疼一下人家？” 羽公子身上，传来一声如怨如诉的轻泣，如若杜鹃啼血，哀婉凄凉，惹人怜惜。 风雪公子身旁，风隐气息炸开，双眸充血，神力窜动，再难自持，充塞得身躯忽涨忽缩，仿若要炸裂了开去。 “哼！” 这时，一声冷哼轰然传入风隐脑中，如暮鼓晨钟，震得风隐气息顿是一滞，猛然喷出一口热血，面色煞白，急忙封闭眼耳诸窍，再不敢探取半点外界信息。 震荡的气息，渐渐平静了下来！ “老母，你过了吧？”风雪公子面色冷峻，眸间闪烁寒光，一身杀意之重，竟在身后化作一道怪异虚影，做无声嘶吼，对天咆哮。 “左右不过一个仆役，杀便杀了，公子何必与人家计较？” 依然还是那个声音，但比起刚才的哀怜矫揉，那女声此时却是一片清冷，犹如雪山之莲，遗然独立，与世同存。 虚空中，并有寒霜径自凝结，凝结了空气。 如若说，那女声先前出声，展示的事一种妖柔姿态，仿若妖魅，此时，她展示的则是另一种姿态，恰如凌波仙子，高高在上。 两种姿态变换起来，未显得突兀，自然而然，但不知，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才能拥有这般千变万化的姿态…… “可是，老母你弄错了一件事，这是本公子的仆役，想杀想留，只有本公子能做主，老母越矩了！” 风雪公子杀机依然炽盛，那女声闻言声音一转，却化作娇婉清脆，娇滴滴地回了一声：“人家知错了呢，公子不要怪罪好么，最多，最多，人家晚上亲自向你赔罪呢！” 这话一落，饶是风雪公子已经有了防备，依然被勾得心血翻动，脑中生出旖旎之念，无数幻象闪过，身心竟生了愉悦，陶陶然，但不知身处何处。 “好厉害，竟叫我也陷入了其中！” 这时，一道神华自风雪公子手腕闪烁，风雪公子心神大震，陡然惊醒，愈发凝重。 总归，无空老母服了个软，给了他一个台阶，便不再拿捏着不放，冷冷瞅了一眼身后的风隐，似有不慢，暗哼了一声：“走罢！” 随即，他一步踏出，忽然撞上那钉着八十一枚巨大铜钉的城门，城门上泛起浅浅涟漪，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 “诶，竟然有人先和尚一步？当真不能小瞧了任何人，便是只土著，也可能翻身的啊！” “说什么翻身，你当人家是王八啊，还翻身，你咋不上天咧？和尚，你可真是不要脸呢！” 小婵姑娘翻着白眼，想也不想，即以伶牙俐齿反驳，言语极是轻蔑，显然，是对和尚口中土著一词极为不满。 和尚却不理她的小脾气，哈哈大笑着：“上天？姑娘莫要以为和尚是在吹大气，上天其实并不算什么，和尚若想，所谓九天拿月，下海捉鲲却都是等闲，就算所谓的天界圣人来了，也未必是和尚的对手哩！姑娘，你可知七界之外，世界到底有多大，就真的不想出去看看？” 这话一说，小婵姑娘也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却不愿在和尚面前输了架势，冷哼着： “和尚，你这话再姑奶奶面前说说还罢，反正姑奶奶秀发长见识短，只是个小女子，自然不知所言真假！但那圣人至高无上，神通无量，已超越了生死，你这话一旦传入二圣耳中，哼哼，怕是想死的囫囵，都是个难题！” “超越生死，那不算什么！” 和尚闻言却露出了几分不屑，神色张狂，也有几分睥睨姿态，小婵姑娘神色古怪，和尚却突然收敛了气势，再变成平平淡淡，摇头失笑着：“姑娘只知圣人之能，却不知，七界之外，圣人也不过是只大点的蝼蚁，便在诸天大能眼中，一只手指就能碾死！” “那你倒是碾一个给姑奶奶我看啊！”小婵姑娘好奇地往和尚凑了凑，一副怂恿他动手的样子。 偏就，和尚就吃她一套，将袖子一撸，往虚空中一抹，抹出一片清淡的金辉，正要拍下手掌，突然抬起头来，笑道：“只是，小姑娘你总不会让和尚白白出力吧，这没好处的事情，和尚可不会做的！” 虽然早知这和尚没得出家人的样子，但小婵姑娘还是有些不忿，气道：“大师，出家人号称四大皆空，你向我一个小姑娘要好处，这和尚，定是假的！” 这会，和尚在她口中又成了大师了！ “和尚自然是真和尚，只是，谁叫和尚是半路出家，所谓清规戒律还没背全，四大皆空也只学了两空。小婵姑娘，没有好处的事，和尚的确是不会做的。” 和尚却没理小婵姑娘的激将，说话间，竟真的收起了手掌，慢条斯理的，一点点将撸起的袖子放下，一只眼睛斜挑，瞅着小婵。 那分明，是在等小婵姑娘说条件呢！ 可惜，小婵姑娘也不是吃素的，眼珠一转，黑白分明，滴溜溜转悠，便在和尚把袖子完全放下时，这才开了口，道：“兀那和尚，姑奶奶也知道你想干嘛，不过，姑奶奶的身价可贵着呢，一般的阿猫阿狗姑奶奶可看不上。你若真个碾死圣人，姑奶奶拜你门下，倒也不无不可？” “此言当真？”和尚问道。 “自然算数！”小婵姑娘点了点头，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奇光，仿若星辰。 “好，一言为定！”和尚抚掌神色欢快，再将袖子撸起，骤然翻掌而下，却笑道：“还请我家小徒儿看清楚咯！” “还不是呢！” 小婵撇着嘴，一脸不屑，但目光却钉死在和尚的手掌上，却未注意到，在她与和尚约定之后，被定住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自由。 …… “这么急就下场了，算了，反正也差不多了，苏苏姑娘，你也随某走一遭吧！”半步多内，苏妄大笑了一声，拂袖站起，左手轻抬，示意而邀。 在他对面，女子苏苏展颜一笑，很是自然地把手掌放在苏妄手中，玉指相扣，十指相连，苏妄的心神微震，脸色便多了几分不自然。 “哼！” 不出意外，一声娇哼便在苏妄的耳边炸响了开，苏妄忙把面色一虎，正色道：“姑娘，俺是在请你先走哩！” “我知道啊！” 谁知，那仿若不谐世事的苏苏姑娘却突然转过头颅，歪着小脑袋，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回了这么一句，便在苏妄神色发窘中又道：“可是，人家喜欢这样呢！” 喜欢？ 二字通俗简洁，直抒心意，偏偏，就有无数人无法正视这份心意，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只将二字弄得稀里糊涂，最终也成了一笔糊涂账。 苏苏将这二字道出时，未掺杂任何的情欲杂念，纯真至性，自然而然，恍惚间，似有一道极亮、极明的光辉在苏妄的面前照射，清净如一，光辉圆满，仿佛赤子。 不，她就是赤子，因为，她是先天神祗！ 先天，先天地而生，灵性天成，人格完满，真如是一，无漏无缺，犹若神格，亦或，神格！ 真正的神格，不该是某种法则的具现，而该是心性上的圆融完满！ 冥冥中，苏妄再次捕捉到了一点灵机，真灵愈发圆满、透亮，眸光之中，若有点点光辉凝聚，并不张扬，却极是清亮，那光辉迸放着，将重重虚空壁垒照破，也将七界大小魔物照入了他的眼中…… 和尚、小婵、张白忍、八大战神、神帝、神主，也还有那青华秘境内外，相互对峙的两个道人——两名圣人。 这一刻，他虽不为圣人，却胜过了圣人！ “我说，我也喜欢苏苏姑娘呢！” 他这样说着，也将自己的心意抒发了出来，并未蕴含别的寓意，也是那般自然，周身的气息，竟与苏苏姑娘渐渐相似了起来。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将十指相扣的缘故，不正有句话说的，十指连心么？ 不过，应该区别的是，相似并非相同…… …… “大胆，竟敢窥视本座？” 青华秘境之外，广化真人眉头一跳，神色猛地阴沉下来，但要起身，虚空忽地波动了一下，荡起如鳞一般的光辉，随即，便见着一只手掌从天上拍了下来。 这手掌也是五指，指纹玄奥，如成星图，甫一盖落，便有一张广大无穷的星空罩了下来，仿似，要将广化真人冲头到脚给兜进去一般。 “该死，逆贼，逆贼，都是逆贼，竟有如厮泼天大胆？” 广化真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深青的道袍猎猎震动，长袖一甩，但有一张巨幕张了开去，如青天当临，狠狠地撞向星空。 轰咚！ 嗤啦！ 震动与嗤裂声同时响起，虚空骤然粉碎，广化真人身形为趔，那手掌已经收了回去，隐约间，但有一声娇憨的声音传来：“大师，牛皮吹破了吧，你可没一指碾死人家呢！” 第531章 敢问和尚法号啊 “老弟，饶命，饶命，你黑山哥哥与你开玩笑呢！” 轰咚！ 山峦破碎，土石崩炸，便见着一座黑色铁山翻砸出来，凶悍至极，从虚空中滚荡而过，重逾万钧，横趟着，碾破一重又一重山峦，咻而往下一顿，再捅穿三五座大湖，不过几个来回，青山秀水便被砸成了破碎零烂。 一番动静，真真是碰着是破，磕着是碎，移山倒海也只在动念，威风的很呢！ 然而，黑山却宁愿不要这种威风，因为，他是“被”威风的那个！ “玩笑？黑山哥哥，玩笑可不能轻易开的哦？为了惩罚黑山哥哥，小弟也给哥哥开个玩笑，希望黑山哥哥能原谅我！” 黑山之下，就见着一尊巨人身长千丈，豹眼如环，面上布满荆棘魔纹，尤为狰狞，桀桀怪笑着，把黑色铁山一甩，拖在地上，仰天大吼了一声，扬刀一甩，从下向上，劈出了一刀。 “云长擅使拖刀计！” 一刀尽落，虚空径自闪过一道青黑色的刀痕，形如月牙，倏而一扭，化作一只头角峥嵘的黑龙，龙尾摆荡，推尽重重波澜，苍空在这波澜之下竟渐渐开裂，似为恶兽噬咬了一口，裂口参差，形如断石。 咔嚓！ 一番动静，连黑山的本体也承受不住，山体崩现了裂纹，一块山丘大的碎片当即砸下，黑山闷哼了一声，勉强说道：“百老弟，你该满意了吧？” 以其本体的坚固，都不能承受群英刀法的威能，足见这式神通的霸道！ “满意？这怎么可能？”张白忍瞪大了眼睛，仿若不可思议般，面色忽又一变，抖了抖手中的巨大黑山，怪笑道：“玩笑才开始，黑山哥哥就玩不下去了？” 极难想象，张白忍法体不过千丈，黑山的本体长逾三万丈，他却似挥舞秸秆一般，将万丈高峰挥来舞去，这般景象，但叫人见了，不知是惊是笑。 然而，黑山却笑不出来。 “这是老弟你逼我的！” 黑山阴阴冷笑了一声，那黑色的山体突然滚烫起来，炙红炙红，如被烧融的铁棒，以张白忍此时不正常的状态也握之不住，怪叫了一声，忙不迭把黑山扔了出去，又碾出一片平原。 轰动！ 只听得一声大震，有石破天惊，通红的山体炸裂，乱石穿空，一道黑芒自山体中飞出，咻而间已穿破重重云霄，只剩得一个小点。 “哦，还有后招哩！” 张白忍手搭凉棚，一脚踏着半做倒塌的山峦，似模似样般放眼眺望，下一瞬，但听得轰鸣隆隆，气压震爆，有无尽大力落下，啪叽一声，直将他压得五体投地，以脸抢地，痛得鼻涕都飙了出来。 轰动！ 又一声爆荡，一座石碑轰然落下，如镇海神针，牢牢镇在张白忍背上，好悬没将他对折碾断，犹是如此，石碑下的他也兀自抽搐着。 “百老弟，哥哥说你不要逼我的！”石碑轰隆开口，声音之中，但有说不出的怨恨之意！ “黑山哥哥，你不能怨小弟呢，小弟这不也是被人逼得么！” 石碑之下，张白忍仿似清醒了许多，竟露出了无奈之意，下一刻，虚空轰然破碎，同时伸下三只大手，往黑色的石碑拔来。 “混账，你竟然害我！” 黑色石碑剧烈颤抖，传来黑山的惊声尖叫，石碑上黑芒闪烁，哧溜一声，扯着石碑化入虚空，即有一道青光弹落，将石碑从虚空中弹了出来，翻滚着，砸在了地上。 “混账？黑山哥哥，我若不混账一些，只怕已经了账了，你我，不过是棋子而已！” 张白忍哆哆嗦嗦爬将起来，也不理会满身泥土，抱着膝，仰望天穹，脸上的魔纹渐渐消退，神色中却愈显寂寥惆怅。 …… “和尚，牛皮吹破了吧，你可没一指碾死人家呢！” “诶，小徒弟怎么能这样说，和尚又没说一次就碾死对方，一次用一指头，十次也是一指头，你别管和尚怎么用，总之，和尚答应你一指头碾死对方，就是一指头。这次不行，不还有下次么？” 小婵姑娘刮着鼻子，一脸取笑，用以掩饰震惊。 谁知，她却小瞧了和尚的无耻，那和尚面色变都不变，随口乱扯，便自圆了其说，甚至，连小婵找到了另一个问题也抢答了出来。 “按您这么说，您刚才是抓下一掌，那一掌是五指，五指是一指头，换算下来，一掌也是一指头了？” 小婵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和尚撕下一块肉来，和尚微微一笑，宝相庄严，轻轻颔了颔首，极是平淡地回了一句：“然也！” 竟，真的这般回答了！ 小婵又怔了一怔，神色恢复清明，双手合么，忽然拜下，敬服道：“真吾师也，汝之面皮，厚比泰岳，吾不及，更学不及，汝，另寻高徒罢！” 这番话说的，以和尚的面皮自然见不到羞红，但却不能容忍未来徒弟的轻视，正要将其中的道理细细掰开，好好“说服”小婵姑娘，面色忽地一变，大笑道：“善哉，善哉，这缺失的一环终于补齐了，和尚的造化来咯！” 笑声才落，和尚已轰然拍出一掌，抓入虚空…… …… “该死，该死，定然又是异域来人，果真都是乱逆！青华，你真眼睁睁看着贫道被人欺负？” 青华宫外，广化真人气极将狂，衣袖一震，大袖如蝶，片片飞落，却露出了一只干枯细瘦的小臂。 他的衣袖，已在刚才的对拼中震破。 “青华，你太争强好胜了！须知，那天地之外，早非我等认识的天地，而圣人之上，更有道人存在。你道彼等乱逆，殊不知，真正乱逆的，其实是你我！大势如此，你非要拼了这身性命不要不成？” 幽幽的叹息传来，不见异常，却有一尊老道已经盘坐在了广化真人身前，淡青的道袍，扎着道髻，神色平淡，却有说不出的惆怅。 “所以，你屈服了？”广化真人冷冷讥笑，显是对青华真人的不作为极是愤怒。 “不，这不是屈服，而是我的道。不管那天外大势如何，这七界依然是七界，你我依然还是圣人，迟早有证得无上道果的时候，所以……” “所以，你要等一等！”广化真人接过青华真人的话头，冷笑了一声：“与神鳌一般，等个千万年，等个出头的机会，等着他们可怜你，赏你一个机缘，证你的无上道果？真可惜，那不是我的道！贫道只问你，你帮不帮我？” 最后几个字道出，宛若天雷一般，在青华真人的耳边炸响，炸得青华真人神魂都有些眩晕，他沉默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广化真人神色骤变，枯老的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恶狠狠道：“好，你既然不帮我，那么，就交出青华令吧！” 说着，广化真人的心湖突地一颤，终是化作了平静，依然做着凶色，面色不改。 青华真人再未言语，眉心闪烁了一下，有神光绽放，凝做一枚绘刻一片花叶的青色令牌。 那令牌，正是所谓的青华令。 青华令才被取出，青华真人一身气息狂降，如飞流直瀑，直接跌到神变境，这才勉强停了下来，那苍老的身形，却愈见着枯槁了。 “拿去吧！” 青华真人静静地将令牌递了过去，却见广化真人不接，只把令牌放在地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一摇，往青华宫走去，身形蹒跚。 行了十几布，青华真人脚步忽地一顿，又道了一句：“广化，若事有不谐，你来我青华宫，贫道拼得不要了这张脸，也会向苏道友求一个情的！” “苏道友？你称人道友，人视你仇寇。青华，若非你隐藏了他的天机，你的苏道友已经死道友了。贫道会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道友？” 广化真人连连冷笑，见着青华真人再未回头，顿是大恼，拂袖一甩，一道青光扑出，将青华真人卷起，扔垃圾一般扔进青华宫内，青光又是一震，化作十数条神纹锁链，来回勾勒，将青华秘境网住，硬生生压成一个小球。 广化真人怒哼了一声，轻手一拍，把小球拍入虚空深处，转身就是一掌：“好个不识好歹的青华，今日贫道就让那苏道友成个死道友！” …… “死道友，这话说的真霸气，也罢，谁叫青华老道向某家求情了呢，广化，某家饶你一命！” 半步多内，苏妄哈哈大笑着，也将手掌拍了出去，瞬间洞穿虚冥，降临在一个玄黑石碑镇压某张公子的秘境。 “道友，你我一别经年，终于又见面了。和尚不胜欣喜，来，你我先握个手罢！” 那虚空之上，同样也有两只手掌落下，其中一只发着欣喜大笑，笑着，五指虚虚一握，便往苏妄的手掌抓了过来，俨然，是要与他握手呢！ “道友？和尚你不是入了佛门了么，如何还与我称呼道友？你这是要做叛徒么？若真个如此，不知本师如来如何做想？话说回来，和尚，我还不知道你的法号呢？” 那虚空中，便传来苏妄的哈哈大笑，连续几个追问，只问得佛也要发火。 就见着和尚的手掌突然变红，好似羞恼了一般，五指虚握，便化作一个搬拦捶，砸将过去。 第532章 老祖，你要欺负人家么 “和尚休恼咧，咱们要一致对外，不要让人见了笑话！” 眼见搬拦捶砸来，苏妄急忙呼唤了一声，和尚听闻此言，搬拦捶微微一顿，苏妄却把手掌一晃，化作一张太极图，倏而一张，就把搬拦捶兜了进去。 噼里啪啦！ 就听得一阵轰鸣乱炸，那太极图抖了一抖，搬拦捶跌落下来，却已经成了一只烂瓜锤。 却是，那太极图中阴阳二气冲击，皆化成了都天神雷，一颗颗山峦大小，火气正足，轰鸣乱炸，几将和尚的斑斓锤炸成了花儿。 “该死，苏某人，和尚早知你奸诈。原想着，到了诸天之后，你该有些长进，但终究，是和尚多想了！苏某人，今日和尚不与你干休！” 和尚大怒，烂瓜锤颤抖了几下，恰似和尚被气得发抖，手掌猛地一握，握住狮子印，但见着一只雄狮从虚空中挣了出来，摇头晃脑，金鬃飞甩，极是威武，咆哮便往太极图扑了过来。 一扑，一甩，一掀，雄狮来回跳跃，利爪连挥，却将太极图拍得来回滚荡，团成了一个小球，小球之外，阴阳二气流散，宛若一团线团，纠缠着，拉扯了雄狮的利爪，急的它嗷嗷乱叫，一时间却又不能挣出。 “和尚，你在佛门学的神通好像不行啊，不如，再换一个，换做金刚印如何？正好，苏某也见识一下怒目金刚的样子，参考参考，你光头的样子！” 苏妄毒舌不断，把那雄狮气得金鬃乱舞，挥爪愈急，拍得太极球来回滚动，砰砰巨震，苏妄的声音时而停止，闷音隆隆，好像被闷在了被窝之中，别提多郁闷了。 “好，好，异域之贼皆乱逆！狗咬狗，都该死！” 两人旧怨未了，一时挣缠不休，喜的广化真人眉开眼笑，食指弹了一下，一抹青光飞出，将黑山所化的石碑弹飞出来，那青光再化作一条青索，往石碑缠去，要将它提起。 “该死，该死，又是你们，又是你们？” 黑山声音痛苦，但不知想到什么，石碑剧颤，丝缕的黑气不断弥漫，往高空纠缠，化作了一尊面目模糊的魔神，四臂青发，筋躯强横，仿似一座横堵在大地上的无尽大山，气势之强，顶着苍空隆隆震颤，似要被撑裂了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虚空上的不同气息，那魔神猛地扬起头颅，青发逆舞，四臂同时发力，肌肉隆起，恰似一座座隆起的铁山，轰然打出四拳，虚空骤然粉碎，无穷无尽的裂缝蔓延，几将这片秘境扯碎了去，天地骤然崩灭。 “帝炎！” 高空之上，传来广化真人的一声怒喝，手掌一压，化掌为拳，一拳天机震荡，无尽秩序化虚为实，弄为锁链，往天地锁来。 时空骤然为之一顿，宛若凝结琥珀之中的虫豸，崩裂的时空、争斗的雄狮与太极球、努力掩藏自身的张白忍，皆在这式神通之下停顿，化作静止。 是时间，被冻结了！ 呯！ 仿若琉璃呯裂，便听得一声炸响，停顿的时空再次挥舞流动，但广化真人的拳锋已洞穿了魔神。 魔神的怒吼戛然而止，筋躯如同沙堡，渐渐飘零，广化真人四指往下一捞，正要抓走石碑，那虚空尽头，突然点落一只竹篙，轻轻落落，宛似推着水光，无处着力，往广化真人手掌一点，竟将他荡漾了开。 “该死！” 广化真人怒极大骂，竹篙轻轻一荡，径自转折，却又点向石碑，就见着一抹金光咻忽落下，传来一声狮子怒吼，有金光震荡，推进重重波澜。 时光仿若倒流一般，在那金光之中倒退，点落的竹篙，荡漾的手掌，皆在静默之中退回原来的位置。 待得那金光消却，那雄狮已衔起石碑，往虚空中跑去，四足用力，跑得十足欢快。 “和尚，你跑得挺欢实的么，是不是忘了苏某了？” 又一声大笑传来，便见着黑白光辉疾闪，一只黑白的小球撞破虚空，滴溜溜撞在雄狮身上，直将它撞得翻滚出去，四仰八叉的，口中的石碑也掉落了下来。 “混账，苏某人，你真当和尚没脾气么？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佛也有火！” 雄师咆哮了一声，大口一张，噗嗤一口吐出一只火莲，火莲向后一张，再将雄师包囊进去，烈火蓬张，一尊怒目金刚便站了起来，铁臂虬扎，身披金漆，腿脚随意蹬一下，便将虚空蹬破，凶猛地扑了过去。 “混账，异域人都是混账，道爷竟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和尚愤怒，广化真人更是大怒，稍稍一想，便知，刚才苏妄与和尚打得热闹，都不曾动了真格，只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是要骗人哩！ 愤怒之下，广化真人不再留手，只手一拍，轰隆隆镇落，且在半空，那只大手就化作了一座玲珑宝塔，高七层，布成八角之形，檐角上挂着青色铃铛，清风一拂，铃铛叮当做响，天地猝然静止。 高空之上，和尚的怒目金刚、苏妄的太极球，皆被震破变化，重新化作两只手掌，牢牢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这一次，再非时光被静止，而是天地伟力降临，将这片天地镇住、镇死。却是广化真人直接引动七界的天地之力，镇压了虚空。 这七界之力几相当于诸天的重量，以苏妄与和尚的境界，一时也挣脱不出。 “去死吧！” 叮铃！ 铃声轻悦，却见着青色的宝塔滴溜溜一转，错跃而起，化做两道疾光，一去一折，快逾电光，乍听得两声雷鸣大震，二手指断筋折，几成了破烂，挂画也似的贴在当空，依然动弹不得。 叮铃！ 青铃再响，广化真人正要趁胜追击，一道清光忽然拂来，往镇压的时空上抽了一下，抽得时空荡漾了开，撑开了一道间隙。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间隙，但对于苏妄及和尚来说，业已足够，两人同时发力，翻掌向上，仿似撑住了什么，便见着金光迸射，黑白氤氲点点，轰隆隆，气荡荡，推开重重时空，推得虚空荡漾，泛起无尽涟漪，涟漪越推越远，渐渐扩散，离着远些，时空已在崩灭。 轰隆隆，轰隆隆！ 七界之力虽然伟岸，但苏妄与和尚也非易于之辈，两人合力，便真是广化青华天压下，他们也要给他们撑开咯，两人合力之下，虚空竟渐渐抬升了起来，轰然摇晃着。 咔嚓，咔嚓！ 恍惚间，若有若无的崩裂声渐渐传来，声息越来越大，轰鸣不绝，肉眼可见着，远处的虚空已在坍塌、在崩灭，便在这阵摇晃中崩垮了去，声势越发浩大，传递七界各处。 七界的根基，竟被摇动了…… 同一时刻，七界之中，除却天界之外，凡、灵、真、星等六界同时爆发了恐怖的灾害，天星迸击，熔浆喷涌，山崩海啸，虚空崩裂，一方又一方小世界轰然撞在一起：有那灵界的灵山落下凡界，当场将亿万生灵砸死；有那星界的恒星掉落真界，烈阳骄横，火力澎湃，管你是洞府境修士，还是凡夫俗子，在太阳真力的烘烤下，都做了飞灰；还有那真界的糙汉子们鬼哭狼嚎的，万丈法体掉落到下界时，竟又撑大了几分，手舞足蹈着，踩死无数下界修士。 更有七界的间隙破裂，无穷无尽的魔物趁机冲出，肆虐七界各方，那魔物无形无体，只是一层淡淡的虚影，极掠而过，百万生灵当即就被吸尽鲜血，只剩一张张干瘪的老皮坠落，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可畏可怖。 那七界的变化，又如何逃得过广化真人的法眼，感受到体内一阵阵冲击的反噬之力，广化真人急得神魂差点炸了开，也顾不着苏妄他们，玲珑宝塔一晃，体型暴涨百万倍，顶天矗地，塔顶探入天界，不知多高，踏底矗在凡界，扎根立定，竟把七界的震动又稳了下来。 “好厉害的手段，和尚实不如多矣！” 金光一闪，化作和尚的原形，穿着月白的僧袍，脚穿纳鞋，顶着个蹭亮的脑门，啧啧惊叹着，不知说的是广化真人，还是刚才的乱象。 以他三人的境界，自然知道，便在刚才，他们被人浑水摸鱼了，呃，这表述有些不清，应该是，有人趁着他们乱斗之时，浑水摸鱼了。 “竟能占得和尚的便宜，这些土著，当真不可小觑啊！” 和尚比划着手指，似乎想要往点上一点，但不知想到什么，往虚空的某个方向拜了一下，唱诵了一声佛号，渐渐化做虚无。 “道友，我们来日再比过！” “怕你不成？”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哼，苏妄的手掌往下方抓了一下，也收了回去。 直过了好一会，才显出面色苍白的广化真人，神色怨愤，恨恨地看着下方已经破碎的秘境，目光一转，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容你们嚣张一时！” …… “老祖，你的要求人家都做了，你真的还要欺负人家？” 乌录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波光泛动，极是妩媚。 第533章 好和尚，小徒弟 妩媚？ 若是个男的，自然说不上妩媚，但倘若是女子呢？ 自是，又当别论了！ 此时，就是该当别论之时，因为，那暗族战神乌录，的的确确是个女子…… “老祖，你看人家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在外能挡刀，在内能暖床，何况，人家还您的嫡曾曾曾孙女呢，您就真忍心杀了人家？” 说着，乌录已经嘤嘤泣泣的哭啼起来，小手抹着眼泪，哀哀咽咽，真真是我见尤怜，连虚空也被感动，淅沥沥地落下小雨，只看得雷延等人目瞪口呆，心头齐齐暗骂了一声：“小娘皮真不要脸！” 但那神色，怎么好像有种羡慕的赶脚…… 因为，不管怎么说，乌录总归是好端端地站着，而他们，却被人家对折着叠在乌篷船内，脑袋叠着臀部，大脚丫塞在嘴巴里，诸般姿态，便是让神看了也得脸红了。 谁让，乌篷船上的空间有限呢！ 当然，可不要想歪了，与诸神脑袋对叠，都是另一神的臀部与脑袋，咳咳，好像更歪了…… “不行，不行，才七个呢，说什么都要凑齐八个，但为什么要凑齐八个呢？” 可惜，乌录一番作态都做给了瞎子看，那老叟的神智似乎有些问题，自说自话着，掰着手指头数了又数，目光数次从乌录身上扫过，其中的冷淡，吓得她寒毛都竖了起来。 在老叟的眼中，乌录再次感受到了，何谓，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这般感受，比老叟随手将他们拿下时，更叫人惊颤。 “该死的老家伙，竟还有这般神通，诸位神主与神帝也是吃白饭的，还说什么对方不足虑，我看是我们不足虑吧。” 乌录恨得心头大骂，面上却堆起了笑容，甚是自信：“老祖想要找到第八人？这简单，万事有乌录呢，乌录能帮你找到跑掉的那个！” 乌录说着，咚咚咚地拍起了胸脯，她胸怀“伟岸”，有容“乃”大，一番动静着实“不小”，又叫雷延等人暗暗咽了口口水，暗道了声：“小娘皮的身材还不错哩！” 有那不要脸地，已经光明正大的欣赏了起来；稍稍讲些脸面的，假装着目不斜视，眼角却在滴溜溜乱转，至于那说好的神族品性高洁，说好的诸神气度无双，却都统统喂了狗！ 果然，所谓的品性、气度都是做给外神、下面神看的，在场的诸位，都是神族的大佬级人物，彼此熟悉异常，知根知底，自也就不讲究什么品性、气度。 乌录恨恨地白了诸神一眼，懒得理这群无赖神，面上再堆起笑容，细眼如丝，眼波传神，在老叟身上转了又转，果见老叟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副欣慰的神态，连道：“不愧是老祖的嫡曾曾曾孙女呢，好，老祖就看你的了。” 那老叟说着，竟将手中的竹篙一塞，自个儿站到乌篷船船头，手搭凉棚，放眼眺望，却将后背留给了乌录，喜得乌录是又惊又怕，她所惊怕的，却是在刚才老叟将竹篙塞来时，就差点没捺不住的杀机。 “老祖等着就是！” 乌录还了一个傻白甜的笑容，把竹篙一撑，推着乌篷船便往冥河上游追去，动作却也熟练，老叟看了连连颔首：“不错，不错，果然是老祖嫡曾曾曾孙女，这手艺，的确是老夫一脉单传的。” 得咧，直到此时，他才确定了乌录的确是他的血脉嫡传，也不知这样的“证据”靠谱不靠谱。 只恨得，乌录差点是没将竹篙摔……雷延等神脸上。 至于摔老叟脸上这种事，也要乌录有那个胆子啊！ “你乌璐姑奶奶，忍了！”乌录，不，是乌璐细牙紧咬，笑脸绷的紧直。 …… “老母，刚才那是？” 高城之中，风雪公子勉强站住身子，神色难看，却见着虚空中的塔影渐渐消却，但心中的震撼，却久久不散。 “圣人而已！” 无空老母的声音极其平淡，听不出喜怒，闻言，风隐猛地将自己的脑袋一晃，便见着两缕鲜血自耳窍流下，殷红殷红，极为渗人。 却是，他将自己的耳窍给冲破了。 这世上，有些话，终究是不能听的…… “圣人？”风雪公子囔囔自语，陡然抬首，双目之中充满了炙热，问道：“老母有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须知，那圣人也不是完全的圣人！”无空老母娇声脆脆，极其悦耳，转而问道：“可是，公子又如何报答人家呢！” “我的不就是老母你的么？” 风雪公子悠然一笑，嘴角带起一丝弯弧，极其耐看，一步踏出，风雪大作，狂风隐隐，淹没了他的身形…… …… “只是补上了最后一环而已，还差了一个契机！” 苏妄目光一转，张白忍顿觉不妙，大叫道：“等会，等会，俺才刚回来呢，你就不能让我歇歇，皇帝都还不差饿兵呢？” “废什么话，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张白忍还未说完，脚下突地一空，连忙提起一口气，一股奇力便按在他的肩头，狠狠往下一压，不自觉地掉了下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 “系统，你这样坑俺，俺迟早会找回来的？” “找回来，那也得等你的拳头比我大才行！”苏妄回过头去，哼哼唧唧了一声，忽然笑道：“道友，我可是在你身边安排了卧底哩，你就真的这样纵容我？” …… “和尚，你刚才是第二次失败了吧？”小婵姑娘笑得尤为开心，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月弧状，只差拍手欢呼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拍手欢呼了，然后，又被和尚定了身子，成了一只小兔子…… “臭和尚，小心眼，就这点气量，还想做姑奶奶老师，没门儿！”小婵姑娘心中发狠，笑得却愈发灿烂。 和尚也不羞恼，双手合么，见了个佛礼，笑道：“小徒弟，和尚刚才在下面看到一个小年轻呢，那小模小样的，也真是俊俏呢，就是眼睛小了点，配不上小徒弟你。更可怜的事人推了出来，做那探路石，刚才差点没被打死！” 说罢，和尚比划比划了两只手指，捏出了一个小小的缝儿，那副样子，俨然在说，就是这么小，没错，就是这么一对儿眯眯眼。 不过，小婵姑娘可没工夫理会和尚的搞怪，陡闻此言，心意便是一慌，直待见了和尚狭促狭的笑容，这次醒过神来，是被和尚给耍了，顿是没了好颜色，冷哼道：“和尚你好威风么，也就在本姑娘面前耍耍心机，欺负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有能耐，你把二圣一指头碾死了，再来本姑娘面前耍耍？” 她却旧话重提，想要“狠狠”羞辱一下和尚，和尚也不动怒，笑道：“小徒弟可不要慌咧，和尚可是一个好和尚，身为一个好和尚，自然该为小徒弟谋幸福的。为此，和尚我是拼的不要了脸皮，悄悄在那小年轻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也好送你二人重逢，小徒弟，你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此言一出，小婵姑娘也顾不得和尚口里花花，称呼她小徒弟的爱好，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你还有脸皮么？” 与和尚虽然认识不久，但和尚的不要脸，她已是见识了。 那要脸的和尚，能把人家小姑娘带在身边？出家人的六根清净呢，还讲不讲了；要脸的和尚，会强收人家姑娘家入门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强抢民女呢。 呃，这后一条或许不算，因为，好歹，她张小婵也不是弱女子呢，和尚真敢动粗，她打不过，还不能哭闹？ 小婵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带着极其傲娇的神态，娇哼了一声：“这样，就送我过去吧！” “好咧，您请！” 和尚突然觍下了脸，跟个奴婢似的，轻手轻脚，将虚空拉开了一道缝儿，好似掀开门帘一般，退至一旁，微微示意，小婵却把脸一板，忸怩着，驻足不前，吭哧道：“那和尚，人家还被定住呢！” 话还没说完，小婵姑娘的脸已经燥红得跟熟透的桃子一般。 …… “啊欠！谁说俺坏话呢？” 张白忍眯了眯眼睛，本就不大的眼睛，愈发显得狭小了，几乎都看不见了缝儿，看上一眼，却忍不住叹息一声，一看一叹，再看再谈，这风雪之中，只剩下他的感叹之声。 “话说，这风雪怎么有种很熟悉的赶脚，这是，要粗事啊！” 张白忍默默叹着，无语向苍天，做寂寞孤寥状，就见着，一尊雪人冒着风雪嘎吱嘎吱走来，张白忍心中振奋，连忙奔了上去，呼唤着：“老乡，老乡，俺向你问个路儿！” 话说，被某无良掌柜兼系统扔下来时，这雪人，还是他看见的一个人，呃，人形生物呢！ 此境风大雪急，大风吹来，兜裆都快冰透了，当真，是老不容易了！ 张白忍感动的几乎要热泪眼眶，下一刻，他却生生将自己的热泪给吸了回去，盖因，那雪人，竟长着三只手臂。 “羽，羽，羽公子，俺老张，不是故意的啊！”张白忍狂呼了一声，拔腿就跑。 第534章 千万别勉强 “公子慢来，你莫非是忘了本神吧？” 风雪之中，但见着一尊神人隆隆走来，他身形奇伟，气息沉厚，体表粗如岩粝，呼吸缓缓，宛若微微震颤的大地，连带着天地都随其二颤。 纵使那风刀凌冽、雪剑残酷，依然不能动摇其半分，其形，即似那重逾万万钧的神山，天不能弯其腰，地不能陷其形，威威隆隆，能叫天地动颜。 却正是八大战神之一，山岩一族的山途是也！ “怎敢忘了山途大神？正与老母商议着，在何处等待大神！” 风雪公子温而礼，嘴角含笑，神色从容，但未因为见到山途而显出半分的惊色，山途神色不变，眼中闪烁寒光，亦大笑道：“说到无空，但不知无空此时身在何地？” 他口中的无空，风雪公子口中的老母，皆是一人， “不敢劳烦大神挂记，无空在此！” 轻声的娇笑自风雪公子身旁传来，但见着白光一转，一朵雪莲冰清绽放，花开九品，莲光水润，清奇如澜，直叫那风雪的缓了下来。 咻而，那清光又是一闪，即化作了一个曲线妖娆的女子，薄纱琼装，两眼微盼，仿若天星，倘若往那人间瞧上一瞧，只怕能叫君王荒唐，河朔折腰。 正是，无空老母！ “无空有礼，见过大神，正要感谢大手出手，解救无空脱离樊笼……” 无空老母福了一福，眼波流转，又见了几分娇巧可怜，山途却不见动容，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单手负于身后，神色凌然，道：“既知本神解救了你，更该为本神效力，风雪公子，你道此言有理？” 话到了后面，却又问向了风雪公子，风雪公子神色不变，低眉怂眼的，且往山途拜了一拜，喏喏道：“大神所言极是，风雪受教！” “受教？那便走罢！” 似有深意地敲打了风雪与无空一番，山途神色不变，伸手一抓，无空老母化作了一朵微小的雪莲，不过半寸大小，被他托在掌中，当先走了出去。风雪公子神色沉静，仿若木头人一般，静静随了上去。 …… 秘境之中，瀚海之上，神帝并八大神主共坐一堂，九尊大神各显异象，各展奇能，高空中只见着青、银、蓝、红、等九种神力冲荡，汇聚一面神镜之中。 便见着一道道神光从虚空探下，来回扫射，那神镜中不时闪现一道道影像，却将各人在瀚海下的情形看了个清楚。 当见着七大战神被老叟抓住时，七族的神主面色皆是一黑，神帝神色宁静，山岩神主呵呵傻笑；又见了山途与风雪公子等人同行时，七族神主面上已见了冷色，神帝神色微变，山岩神主却装起了石头人。 “贱人装傻，唬鬼呢！” 各人狠狠啐了一口，火族神主脾气最是暴躁，当即就嘲讽出声：“老石头，你手段不错么？” 山岩神主眼皮一抬，仿若磐岩岿然，神色都不变，慢悠悠开口道：“比不得神风之主。” 风之神主闻言神色一厉，神光震动，便见着一缕缕黑风扫荡，犹如星火，噼啪炸响，虚空当即碎裂，下一刻，便见着一黄、一青两只神光之柱轰然撞在一起，气焰冲霄，直冲斗牛，恰如两柄横亘天地的宝剑，只三五个回合，方圆万里虚空即被扫荡成齑粉。 轰，轰，轰！ 气息动荡，无数神兵神将被破裂的时空卷入，神光飘摇，仿若雨中浮萍，却在震动的时空中闪闪灭灭，隐约间，露出艨艟神舰模糊的外形。 须臾，又有青黄神光铁犁一般扫过，艨艟神舰上的神光当即破裂，神兵神将如同碎沫一般，被扫了粉碎，甲胄破碎，神兵成齑，血光飞洒，连虚空也被染得殷光。 唯独，高坐神座上的诸位神主与神帝能护得周围周全，诸位大佬周身神光散溢，熊熊煌煌，如同撑起一轮轮骄阳，神焰挥斥，纵横霸气，但有青黄神光的余光扫过，也不过轻轻震颤了一下，便被震了个粉碎。 “住手吧，诸位爱卿要将朕这点家底都打没么？” 这时，那高踞神座的神帝突然出口，便见着两只大手抓来，金光灿灿，五指分明，仿若金铸玉雕，完美的好像两件艺术品，分别把青黄神光抓住，轻轻一捏，随即收回。 青黄神光当即破碎，却露出了二位神主微微苍白的面色。 那被时空卷入的，竟都是神都一方的神兵神将！ “陛下所言皆为天意，吾等谨遵号令！” 诸神主相视一眼，眼中皆露忌惮，风之神主与山岩神主同时拜了一下，又回到神座之上，威严端踞，气息伟岸，顶天立地，看不出是否受伤。 六族神主各自探回了目光…… “朕与诸位爱卿计议已定，必不会反悔，这神都的天兵，迟早也是爱卿的，爱卿何必着急。” 神帝再次开口，声音沉重，震聋发聩，悲悯之意散开，那被风之神主与岩山神主破碎的时空仿如被安抚了住了，渐渐弥合。 神都一系的神兵神将几乎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红了眼，且看风、岩二族时，目光之中皆为怨愤，风、岩二族神人，脸上却多了几分难明之色。 没有神愿意死的毫无价值，也不愿意被神主们扫落灰尘般，扫进了垃圾桶里…… 只一句话，但不知多少神人，被神帝收买了神心！ 诸般变化，八族神主自然收在眼中，亦不得不赞服一声：“果然好手段！” “陛下不必忧扰，此为吾等之误，吾必亲为诸神祷祀，接引彼等神魂，转入转生池，今后同族相生，必不会发生今日之殇！” 就见着风、岩二神主同时站出，与诸神承诺，言毕，二神囔囔低语，便见着两道神光探落，往虚空深处照去，即有一点点的灵光自虚空深处飞出，仿若萤火飞光，无穷无尽，被神光接引着，向风、岩二族而去。 那点点灵光，却是诸神还残留在世间真灵。 神都一系神色稍霁，六大神主暗暗鄙弃，口中却道：“诸神之殇，吾等皆有坐视不理之责，当为诸神祷祀！” 说罢，六大神主也不管风之神主与山岩神主愿不愿意，也念诵起祷词，又有六道神光照落，将诸神真灵分出了六道支流。 “妙哉，妙哉，吾等身为神界之首，当为神界尽心尽力！”诸神主相视一眼，气声大笑，却在心中同时骂了一声：“好贱人，都来抢我的生意哩！” 其中又以风之神主与山岩神主最是愤怒！ “神主慈悲，神帝慈悲！” 诸般变化，只看得诸位神兵神将心神驰往，大呼其名，却不知其中的龌龊与计较。 想那转生池岂是轻与之物？此物珍惜无比，为八族统治神界的根基，每一次动用，便要消耗无穷能量，以八大神族的家业，轻易也不会随便动用。 不过，能借着使用转生池的机会，瓜分神都一系的力量，这个买卖，做起来可划算的很呢！ 或许，风之神主与山岩神主动手前，便已算定了一切，神帝虽然赢了神心，但也输了力量，吃了个闷亏。 亦是，风、岩神主所言的同族相生之意。 经历转生池之后，那些身上，便打上了八大神族的标签，但有反复，反手可灭，似雷正之事，再不会发生。 神帝显是想到此处，闷哼了一声，身躯微震，又道：“爱卿忠肝义胆，其心拳拳。当为诸神表率，不知，哪位爱卿可为朕拿下这乱逆，要知道，圣人可看着呢！” 神帝伸手一拂，神镜翻转，却露出了老叟才划着乌篷船出现的场景，定格住，八大神主皆是面色微顿，皆做无情无色之状，仿佛老僧入了禅，专心接引诸神真灵。 笑话！ 什么忠肝义胆，也不过说说罢，各神主修行不止万年，脸皮厚的，凡间的城墙都未必比得上，又岂会被神帝一句话逼得就下场？ 至于几神先前所言尽心尽力？ 当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况，八大神主此时难道不是在尽心尽力，没见着，他们为了接引诸神真灵，此时连面皮抽动都做不到，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做捉拿乱逆的事情？ 神帝早知如此，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故做无奈，指头微动，被停顿的影像再次流动起来，雷族神主当即就坐不住了，急忙行走两步，拜道：“陛下勿恼，微臣愿为陛下走这一遭。” “不勉强？”神帝犹豫了下，好似有些为难。 说这句话时，神镜播放的影响，又向前走了一段，便差点，到了老叟一把将雷延提溜起来的画面。 要知，先前是九人共同施展神力，神镜中的影像是否闪现，便由他们一同决定；此时“回播”却是神帝一人操控，选择权便在神帝手中了。 “为陛下做事何来勉强之说，陛下休提，休提？” 雷族神主神色讪讪，既尬且怒，七大神主暗暗讥笑，神帝这才停了动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意挥着手，赶鸭子似的道：“如此，便有劳爱卿了！” “是！” 雷族神主轻轻点头，既觉愤怒，又觉庆幸，拂袖而去。 第535章 我可算圣人？ “羽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寻找你的仇人，何必牵连俺这无辜人？” 轰！ 回应张白忍的，却是一只摩天大手，轰然印落，狂风暴雪都被打出一个真空的掌印，张白忍喋血而飞，嘴巴跟个小喷泉般，把鲜血喷得不要不要的。 “系统，你家宿主都快死了，你答应的好处呢？” 张白忍一边喷血，一边哭嚎，其声厉厉，当真是神哭鬼恸，连羽公子混沌的神智也被他骇得一跳，动作顿了一顿，继而咆哮了一声，挥手横甩，啪叽一声，拍苍蝇一般将他拍飞了出去，哭嚎戛然而止。 “你这家伙，真是愈发惫懒了！许你的好处已经送达，请接收！” 一声无奈的责备张白忍耳边响起，张白忍但觉温香暖玉入怀，哦不，是他入了温香暖玉的怀，抬眼一眼，突然发现，他已被小婵姑娘以一种公主抱的姿态抱在怀中。 “婵，婵儿……” “敢欺负我家公子，你胆子泼天了？” 张白忍话未说完，小婵姑娘怒极而动，小脚一跺，扭腰横拳，气势如虹，但听的砰的一声，虚空粉碎，崩出一道百多里长的裂缝，羽公子所化的三手两面的怪物横飞出去。 砰，砰！ 然而，小婵姑娘心头震怒，动作难免粗鲁了些，匆忙出手，她家的公子也被甩得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砰砰弹跳了两下，摔得满头满脸都是雪。 “系统，这就是你答应的好处，好像不是吧？”张白忍抹了抹嘴边的血液，一脸尴尬欲死的表情，喷血不止的伤势，竟突然好了。 也许，那伤势本就没有！ “你骂我了！” 四字平淡的回复突然跳入张白忍的视界，张白忍眼皮抖了一抖，憨憨地挠着脑袋，装模做傻道：“有么？” “你骂我了！” 依然是那四个大字，突兀地跃出，与先前的四字分成两行，俨然小小士兵，队列整齐，张白忍的气息为之一滞，跟被拔了根的苗似的，焉了下去。 “是，俺骂你了！” 张白忍艰难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再未负隅顽抗。 因为，熟悉系统的他知道，如果不承认下来，便这四个字，系统就能跟他玩上一天，直到，玩到他屈服为之。 “孺子可教，许你的好处已经送达，请注意查收！” 系统如此答道，与先前的字眼却多了一点不同，张白忍兀自疑惑，心脏猛然跳动起来，砰砰有力，如震天鼓，周身血气轰鸣，犹若大河巨流，忍不住狂呼了一声，将肩一抵，轰然撞了出去。 轰！ 这一撞，如同彗星横击，只听得一声怒吼，一尊庞大的身影撞将出去，轰咚一声，将一座高不止万丈的雪峰撞断，断峰倒折，如同苍天倾倒，震得天地大动，暴雪纷扬。 那身影，竟是被魔化的羽公子！ “该死的，系统你又坑我！” 张白忍呼呼喘着粗气，双眸充血，只觉体内精力旺盛的无可发泄，骤然转首，仿若感应到什么，往那风雪尽头望去。 同一时刻，即将踏入一座殿堂的风雪公子也似感应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丝惊心动魄的笑容。 “该来了！” “你说什么？”山途突然回头，两眼暴瞪，神光湛湛，霸道沉重的气机压得虚空咯吱作响。 “上神没感觉到么？”风雪公子轻轻一笑，神色平淡，不惊不惧。 山途心中一颤，就见着一道狂澜卷过，青光闪耀，生生将他的手臂撕断，神血喷洒，痛得他怒吼连连，再从背后长出四只手臂，肌肉虬扎，如同黑岩，轰咚四声，虚空轰然震爆。 但在震爆的虚空边缘，风雪公子掌托白莲，周身裹挟清淡光辉，神情从容，轻悠悠开了口：“神帝，不过如此！” “竖子！安敢欺吾？” …… “竖子，竖子，当真狂妄至极！风主，你不解释一下？” 秘境之中，七大神主并神帝再次转动神镜，映照诸界，见着风雪公子突然偷袭，六族神主皆是微微变色，尤以山岩神主最是狂怒，几乎要与风之神主再做过一场。 以风雪公子的本事，若无外力，即便偷袭，断然也伤不到山途战神半根寒毛…… “解释什么，谁家没几个叛逆？诸神若有兴趣，不妨为本神清理了他！”风之神主脸都没抬，只往诸神族方向乜了一眼。 诸位神主依然镇定，但麾下的诸神“境界”可不如他们这般深厚，立时将一张神脸燥成了猴哥的……臀部。 谁人不知，八大神族内，可有不老少不得势的神人做了叛徒，投了神都，若不然，那神都八部，号称亿万，执掌六界天时轮转的大军难不曾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说道撬墙角，神帝才是真正的七界第一人啊！ “老狐狸！” 诸神目光一转，待见神帝一副视而不见，听之不闻的架势，暗骂了一声，那神镜之中，却再生了变化，便听得风之神主勃然大怒，脸上青气闪烁，怒斥道：“竖子！你敢叛族？ 咄！ 乍见狂风飙射，咄的一声，将虚空切开一道裂缝，下一刻，风之神主探出了手掌，狠狠地抓了进去。 …… “竖子！安敢欺吾？” 山途暴怒非常，脸色都扭成一片，足下生出一道黄光，快逾电光，托着他杀向风雪公子，风雪公子的脚步正好落在大殿门槛。 一步落下，时空蓦地一顿，仿若触动了某种契机，就见着一层淡黑的涟漪横扫开去，山途如遭雷殛，当即横飞，周身噼啪炸响，土黄神光颤动，急急闪烁。 仿若扫尽霾雾，那涟漪扫过之处，无尽狂风暴雪消却，如同褪去了面纱，却露出一座座黑色的宫殿，勾檐斗拱，幢幢栋栋，层层绵延，一眼望去，竟不知多少数目。 “哪来的风雪？我心无风，狂风当无痕，我心无雪，暴雪亦泯然！” 风雪公子大笑着，身躯一震，那雪白的长衫当即化作黑色，如披玄冥，其上点缀点点幽星，沉幽猩红，仿佛预兆着不详。 又有清光震荡，无空老母现出身形，神色冰清，如同天女，行到大殿尽头，轻轻一捧，从虚无出捧起一顶清幽平天冕冠，风雪公子轻轻俯身，无空老母将冕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一番变故并不突兀，而是在一种缓缓而静默的气氛中完成，不论是山途亦或秘境中的几尊大神，只能如局外人一般观礼着，观礼着，只风雪公子的“大礼”。 因为，时光的流动被减慢了！ “竖子！你敢叛族？” 几乎便在这时，虚空便裂开了一道裂缝，一只手掌往风雪公子抓来，同时，亦传出了风之神主的怒斥之声。 什么叫我心无风，狂风当无痕？ 常人说说也罢，无关紧要，但他风雪公子出身风之神族，身具风族血脉，亦当以风族血脉为荣。 心若无风，便等同于断却风族联系，等同于……叛族！ “叛族？这可不对哦，左右不过再立一族而已。自此神界以九族为尊，父亲大人，看着孩儿建功立业，难道不开心？” 风雪公子哈哈大笑着，猛然抬起头颅，头上冕冠摇动，垂帘飞舞，便见着几颗珍珠从冕冠上飞落，快逾电掣，咄咄咄几声，穿入裂缝，只听的轰轰乱响，竟生生将风之神主给炸了回去。 秘境之中，群神尽皆哗然，声嚣之盛，震喧天地，便以六大神主的城府，也忍不住露出惊疑之色。 寻常神人相互结合，还能诞下神人后代，但先天神人却不包括在其中。 所谓先天，先天地而生，蕴含天地开辟之前的道和理，与后天不同，亦与后天不容，没听说过哪位先天神祗与后天神祗结合，还能诞下血脉！ 八大神主便是八尊先天神祗，照理，也不该孕育后天之神，偏偏，风之神主便做到了！ “风主，你可瞒得我们好惨！” 诸位神主神色震动，再往那神镜中的风雪公子看去，果然隐隐见着风雪公子的轮廓与风之神主有些相似，不由更信了几分，也不等风之神主答话，突然出手，就见着六光六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形如六柄通天彻地的巨剑，咻而间，已将秘境切割的零碎破裂，天崩海啸。 “好胆，你们当本神是泥捏的？” 眼见六神杀招尽出，要赶尽杀绝，风之神主心头大怒，双手一甩，便见着两道青色的光柱横亘而起，嗡嗡不绝，交织成一片光网，往虚空上一顶，便将六光六色的光柱架了起来，风之神主也被震得闷了一口老血。 “幽冥甲士，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秘境之下，风雪公子大袖一展，双目如电，绽放幽幽奇光，仿似听从他的号令，连绵不绝的宫殿之中立即传来甲兵震动得声音，便听得一阵山呼海啸的整齐踏步，一位位面着黑甲的魁梧甲士从宫殿中走了出来，霍然抬首，黑色的甲面中，尽是一道道猩红的眼光。 这便是，风雪公子的幽冥甲士，幽冥大军。 “诸君，随我征伐七界！” 风雪公子摇摇一指，幽冥甲士亦举起兵戈，默默无声，用力一刺，虚空破裂！ “如此，我算圣人了么？” 第536章 谁的棋子 “不算！” 同样的回答自不同人口中道出，一个清脆，述说微微的遗憾，一个低沉，却道出了果决断然。 “这般也不算？”风雪公子嘴角抿着，轻轻笑起，笑声越来越大，渐渐疯狂。 笑声未歇，山途便觉一阵心惊胆寒，就见着虚空蠕动了一下，一片静谧的幽光突然裹来，宛似胶质，竟将他包围了起来。 “放肆，放肆，竖子大胆！” 山途怒极咆哮，身躯陡然膨胀，化作三百万丈的法体，头顶苍天，脚立大地，宛若亘古而存的神山，肩背上长出两排手臂，厚重的气息冲荡，压得幽冥甲士身形崩溃，苍天低沉。 吼！ 山途厉喝一声，一十七臂挥舞，只只如同洪荒蛮龙，嘶厉凶猛，气势野蛮，打得幽光动荡，虚空破碎。 为何只是十七只手臂？ 却说，山途先前被撕断的那只手臂到此时依然没有长出，但在山途看来，并不妨碍他的发挥。 当你碾死蚂蚁时，你会在乎用的是一只手指，还是，两只手指？ “竖子找死！” 山途嘴角含蔑，仿若已经看到风雪公子被打做血雾，身死魂消之象，眼中露出了几分解恨之色。 砰，砰，砰！ 如中败革，只听得砰砰的闷响，山途打出的重拳落在幽光上，只是将其轻轻震了震。 但，也仅仅只是轻轻震了震而已，就到此为止，幽光突然裹下，好似拍年画一般，一下子就将他拍平在虚空，虚空只是轻轻挣了挣，土黄色的神血溢流，便安静了下去…… 隐约间，似有一声吞咽的咕噜声响起，虚空径自恢复，依然静谧，但有一道道黑色烟流回转，幽冥甲士重新站起，甲兵然就犀利，身不言不语，静默的，连天地都寂静了下来。 “如此，我还不能算圣人？”风雪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冰冷，直视说话的两人。 所谓神帝，在他手中也未能撑过一个回合，不是圣人还能是什么？ 无空老母微微一礼，向后退了半步，不言不语，周身清光淡淡，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白莲。 张白忍咧着嘴巴，仿佛看个傻子一般，笑道：“是或不是，非公子所愿，亦非张某所愿，公子岂会不知？” 刚才出言的两人，正是他与无空老母！ “有理，有理，张公子果然有大智慧，这世间的道理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风雪公子冷厉的眼神稍缓，神色中竟露出几分欣赏之意，便将袖一拂，做势而邀，道：“不如，请公子也来做个见证！” 说罢，也不管张白忍愿是不愿，一道幽光便将其裹挟，拉扯着他，如同一只牵线木偶，一点点往虚空高处落去，落在了一座高台上。 正如二人所言，愿或不愿，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张白忍的拳头不如风雪公子大，他愿或不愿，都无关紧要。 上位者会考虑下位者的意愿么？ 张白忍苦笑，却默默承受着…… “这回，我真是将神界大佬都得罪尽了！” “进军！” 高台之上，风雪公子面色幽沉，冕冠的垂珠隔断了他的目光，只听得一声长喝，无穷幽冥甲士呼应，各自踏出一步，身前轻轻荡了一下，身形没了进去。 下一刻，凡、灵、真、星、仙、神六界，天上地下，就见着一位位黑甲黑面的甲士从虚空中走出，手持猎猎长戈，默不作声，骤然挥舞而出，便洒落一道道如同彩虹的血光。 那六界的生灵，如同麦秸一般，一茬一茬地被收割着，或身首分离，或拦腰而断，竟无一人挡得住那幽冥甲士的刀锋，…… 哀嚎、惨叫、愤怒、反抗、求饶，皆不能使其动摇，这些幽冥甲士便似死亡行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留下死亡、灾祸、厄运、毁灭种种不祥。 神也好，魔也罢，都无半点分别！ 一缕又一缕的怨气生成，纠结、缠绕，充斥六界…… “好，好，死得好，死得妙！” 秘境之中，浑浊的冥河上，老叟连蹦带跳，欢呼雀跃，枯老的双手在虚空抓来舞去，竟抓出了一缕缕土黄色的血液，更喜得眉开眼笑，瞳孔之中，散发着一种名做纯净的光辉，如那不谙世事的稚子，只叫乌璐等神一片心寒。 他们更心寒的，是被老叟踩在脚下，连连呕血的神人——雷族神主！ 自他出现，也不过就是两个回合，便能老叟拿下，捏着脖子，狠狠往河面上一掼，便跟烂泥一般，再未爬起来过。 而那两个回合，也不过是老叟存了心思，要见识一下雷族的神通，两个回合后，老叟失去了兴趣，雷族神主就没了“表现”的机会！ “混蛋，平日里诸位神主趾高气扬的，吾等还以为多厉害，没想着，也这般不堪，平白害得本神寄托了一点希望，无能！” “老，老祖！” 诸神暗暗咒骂，乌璐却腻着声音，把身体一软，贴在了老叟身上，她曲线妖娆，凹凸有致，身形如起若伏，极具诱惑。 纵使明知不该，但诸神还是忍不住咽了声口水，心头大恨：“这死妖精，竟这般诱人，早知道她是个女的，便抢回去做婆娘了呢！” “唔，说来，曾曾曾孙女，好像你这次没起到作用啊？” “该死，这老不死要杀我！” 那老叟忽然回头，口中囔囔自语，目光尽是森冷，乌璐心头发凉，大呼药丸，老叟已印下一掌，嘭的一声，盖在它的天灵，把她打得颅骨塌陷，七窍流血，眨眼就成了个血葫芦。 “老祖，你竟如此无情呢？”乌璐惨笑着，披头散发，声音凄厉，仿若含冤将死的冤魂。 然而，那将死终非已死！ 老叟眉头一皱，把手一抓，提起乌璐的后颈，使劲抖了一抖，乌璐的身形突然变小，却变作了一个无面的小小人儿，胳膊小小，腿儿短短，可劲儿抽搐了两下，用力一挺，跟吐出最后一口气一般，陡然焉了下去！ 在此间的，竟不是她的真身！ 诸神不禁瞪大了眼睛，心头却是狂喜。 因为，现在可凑不齐八人了！ “好，好，不愧老夫曾曾曾孙女，这替身之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呢！” 老叟狞笑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压力自内而生，诸神身躯急遽变形，扭曲膨胀，只听嘭的接连七响，号称神族战神的几位，便都了了账，那满天飘洒的七彩斑斓便都是他们了。 “好在，老夫的血脉也能凑上一份！”这会，他反倒清明了起来。 老叟说着，往自己的手腕一划，便见着一缕黑色的血液飞出，与七彩斑斓的血液凝结成一团，颜色愈发深沉，最后凝结成一颗椰子，咳咳，椰子形状的物体，砰砰跳动，其上根须飘动，密密簇簇，不知多少数目，迎风便涨，如同一条条魔蛇，齐齐往浑浊的冥河扎去，肉眼可见的，那浑浊的河水竟渐渐干涸了。 不，不止是冥河，也包括了河水中的怨魂，还有虚空中的莫名的魔物，皆在奇异的吸力中，被一点点拉了出来，尖叫着，身形拉得极长，一点点被吸噬……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放了些血液，老叟好似伤了些元气，面色微微发白，但见着一点黑光迸放，化作了一尊神人，身形奇伟，面若冠玉，但有一道雷痕印在眉心，笑道：“老祖何必怪罪，说来，本神不但无过，反有小小功劳，老祖赏罚分明，不会寒了下面人的心吧？” 那神人，竟然雷族神主！ “说的不错，老夫我最是功过分明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的功劳老夫记住了，回去吧？” “是！” 雷族神主轻轻一拜，倒退着，咻而一转，再次化作一点黑色的电光，消失不见，老叟却大笑着，把竹篙一撑，撑起乌篷船就走，任由那椰子形状的事物继续吸噬一切。 过得不久，便有一尊行尸走肉趟着冥水走来，周身腐烂，两肩拖着一对腐骨也似的羽翼，行至椰子的事物旁，咧嘴一笑，便扑了上去。 “吃了你，便没人看不起我了！” “可怜，可怜，又是谁的棋子？”高台上，风雪公子俯视而下，但不知见到什么，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才回头，却见着张白忍微微蹙起的眉头，笑问：“你不满？” 张白忍亦还以大笑：“自是不满，张某脾气耿直，向来说一不二，虽然打不过公子你，但不满，就是不满！” “好一个不满就是不满，果蚀真小人，比那些伪君子强上许多！”风雪公子哈哈大笑，心情看起来极佳，转而又道：“你姓张？不如投了本公子，有你大大滴好处！” “公子说话倒是耿直，投了你也并非不可！”张白忍神色古怪，似笑非笑：“不过，公子总该度了这劫再说？” “劫？与你而言是劫难，与我而言，诸神反手可灭，何劫而有！” 风雪公子大笑着，拂袖一震，气机冲荡，但有睥睨万古，镇压一世之象，话音才落，便见着七道光柱打破虚空，直槊而来，直将万千幽冥甲士打做飞灰，往他们这里落了下来…… 第537章 怕什么，姑奶奶来了 “该死的老不死，姑奶奶如花似玉，娇俏可爱，你竟真的动手了？” 一片破碎的残垣中，一尊小小人儿从阴影处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左右，恨恨地咒骂着，虽是小胳膊小腿，却曲线也算的玲珑，精致的俨如陶娃娃，更叫人见了欣喜。 这小小人儿，赫然却是乌璐！ 似是想到了什么，乌璐突然往身下甩下几点黑光，几点黑光才落地，扎了根一般，把周围的阴影吞噬进去，一点点膨胀起来，待变得与她一般大小时，噗嗤几声，瓜熟蒂落，掉下几只西瓜……咳，摔下几只蠢萌蠢萌的小人儿。 这些小人，有的人身羽翼，有的踩踏火龙，有的气息威严，周身迸烁电光，有的身形奇幻，荡漾层层幽蓝，有的跟史莱姆一般，烂瘫成一团，也有辉煌明亮，长得跟个小灯泡似的，还有一个长着十八手，趟来滚去，横行霸道，便与螃蟹一般。 小人儿虽有各般模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却都是小胳膊大脑袋，好似大头娃娃，威严也罢，霸道也行，看着，总能让人生出一种好可爱的感觉。 仿佛，女孩子收藏的那些布娃娃！ 可惜，小人儿并没看清现状，自跌落下便胡乱挥舞手脚，兀自赖在地上惨叫，不肯睁眼，把乌璐气得一双俏眼瞪做黄豆大，小手一抓，抓出一只黑色的长鞭，啪啪几声，抽在小人身上。 “混蛋，混蛋，瞎吼吼什么，都给姑奶奶安静了，谁再多叫一句，姑奶奶就将你们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们！” 女王范十足的乌璐劈头盖脸得一顿猛抽，终于叫这些小人儿回过神来，顶着脑门上的一道道淤痕，瞅着自己的小手小脚，陷入狂喜狂怒之态。 “我竟没死？” “本神还活着？太好了！” “好，好，好，本神这回回去，定要尽起兵锋，将那老头杀了！” “呜呜呜，外面好可怕，俺还是先闭关给十万八千年，突破了神帝境再出来吧！” 小人儿又哭又闹，只觉得一阵寒气吹来，回头一看，乌璐女王正掐腰抖着脚，横眉怒目，手中的长鞭甩的呜呜怪响，忙将脸色一板，齐齐拜道：“谨谢神女活命之请，吾等愿缔诸神之盟，以尊神女号令，诸天在上，厚土为证，此誓永存，苍天不老！” 这些小人，竟是已经被老叟打死的雷延等神，但不知如何，都被乌璐救了回来！ 终归，诸神境界深远，死而复生虽然不可思议，但诸天中更奇异的事都有，发泄了一番，智商就重新上线，人儿小小，气势十足，一番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便是块石头，只怕也得感动了。 那乌璐却嗤笑了一声：“你们有的选么？” 诸神尽皆讪然！ 的确，乌璐既然能将他们复活，想必，也能再将他们弄死，死生既操于他人之手，所谓投效，所谓宣誓，不过笑话！ “如此，尔等随我来吧！” 见着诸神终于认清了现实，乌璐傲娇地冷哼一声，领头走去，七只大头娃娃焉了气势，一副弃疗的样子，没了精神。 …… “来得正好，诸神，便让你看看与本公子的差别！” 风雪公子哈哈大笑，把身一跃，也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幽沉深邃，其上幽星闪烁，愈见神秘，咻而一转，光柱七分，恰似一柄绝世之剑，但见着粼粼剑光展开，仿佛孔雀开屏，将虚空都遮拦了下来。 铿铿铿铿连六声响动，乍见着雷火炸裂，光辉晃眼，红白黄黑六道光柱翻滚着，竟横飞出去。 “父亲大人，你不出手么？” 幽光倏而一敛，依然通天彻地，将这片昏暗的天地撑起，隐约间，若有一尊披着玄冥袍，戴着冕冠的男子屹立光柱之中，身形奇伟，如矗天地。 红白黄黑六道光柱光辉消却，显出六大神主的真身，各人身长皆有万万丈，气息威严，如狱如渊，屹立之间，自能镇定八荒，把那地水火风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分毫。 “哎！” 又有一声轻叹响起，就见着青光一闪，六大神主身旁，再多了一名神人，玉带束额，青衣猎猎，身形修长，神色复杂，却最终转做淡漠，冰冷出声：“诸神，如何不见雷霆之主？” “风主勿恼，本神不就来了？” 那虚空尽头，又有一声大笑传来，更见着一点雷光迸烁，煌若飞火，将这片昏暗的天地照得一片光辉，便见着一尊气息磅礴，浩瀚霸烈的神人走来，不正是雷族神主？ 雷族神主一出场，诸神下方，一处倒塌的宫殿废墟中，几尊小小人儿当即恨得目眦尽裂，欲啖其肉，雷族神主神色微动。 “雷主，让你拿个过气的老叟，耗时无需如此之久吧？” 便有水族神主尖声讥讽，目光闪烁，说话间，就见着水光动荡，化作一只恶龙，鳞甲开阖，逆鳞如乱刃，凶威凛凛，攀附着，缠在水族神主身上。 恶龙长相虽然凶恶，一对竖瞳却是宁静至极，无波无澜，宛若明镜，映照出雷族神主的重重镜像，宛似要将他印入心里一般。 雷族之主心神一凛，只见诸神皆是微微变色，忙将注意力收回，笑道：“老水儿开甚玩笑？那老叟虽然不堪一击，却也奸滑的很，否则，你我八族何必追寻了他万年？便先处置了这个竖子，回头本神将他抓来便是！” 说话间，他伸手一握，取出一柄雷龙缠绕的长戟，戟锋抖动，亿万雷光迸射，皆往风雪公子所化光柱斩去，却笑着：“诸神，该拿出些真本事了，否则人家看不起我们呢？”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诸神也知不是盘问雷族神主的时候，把心思收回，也拿出了诸般神器，有戎有斧有杖有幡，抖动着神光，围做八方，一起向风雪公子杀了过去。 “好！” 八大神主自顾自地聊了半天，风雪公子早也按捺不住，眼见诸神杀来，也喝了一声，幽光一敛，显出原形，身形再晃，长出八头十六臂，也不取兵器，却往身下一抓，先前被诸神搅碎的宫殿残垣纷纷飞起，生拼硬凑着，化作一只大磨，被十六臂举起，如舞大风车一般，狂猛地甩了出去。 “看不起？吾等如今才知你雷主的心机呢，如何敢看不起？” 诸神身下，七个小小人儿恨意不觉，心中不知啐了多少口，齐齐拜下：“请神女做主，吾等不求除寇，只求拔他一层皮，不死，也能恶心恶心他！” 此时，各人话中才有几分真心实意！ 想那诸族战神也有神帝的境界，却也因为到了神帝境，才知突破神帝的艰难——神帝境之后，每一次进步，却都极是恐怖。 只看诸神身高……法体大小即知，八大战神也是神帝，身长也不过千万丈，八大神主也是神帝，身长却已超过万万丈，其中实力的差距，非以道理能计量。 乌璐既能在老叟与雷族神主眼皮底下留下他们的一线生机，想必，也有手段实现他们的报复呢！ 至于报复之后又当如何？嘿嘿，左右不过做个叛徒而已！ 八大神族的叛徒还少么？少他们一个不少，多他们一个自然也不多！ 当然，所谓叛徒，其实只有雷延是当定的，其他几神可还未必，毕竟他们对付的也不过雷族神主一神…… 诸神心中打着小算盘，雷延心中却苦涩了许多！ “很好，很好，你们觉悟很高啊！” 无疑，七只小人的话叫乌璐很是开心，一对乌溜溜转啊转，几是溢出了笑意，很是欣慰地伸处手掌，自七只小矮人……小人肩上一一拍了过去，以示奖励。 但那目光，怎么看都有种拨弄玩具的赶脚…… 七只小矮人……七只小人这才发现，虽然大家都是小胳膊小腿，但人家乌璐的小身姿是依据实际，同比例缩小的，曲线依然妖娆，看得他们口干舌燥，而他们的小身板，显然是依某女的喜好，不同比例缩小，不但个头矮了几分，大头大脑的，更是蠢萌极了。 “要做叛徒啊？其实，人家才是最大的叛徒呢！”高台之上，无空老母巧笑嫣然，冰清的气质又是一变，轻笑微微，气质柔和，恰如邻家小姑娘。 张白忍眼皮抬都不抬，低声说道：“老母何必开张某玩笑，张某胆子可是很小的，说不得，回头便将老母的话抖了出去，害得老母身死，老母死的就不冤了！” “只要让公子你说不出去就行！”无空老母轻言轻语，便已经白皙的面庞，贴上了张白忍的面皮，笑道：“张公子，你看人家美么，你真忍心害得人家死去？” 说着，淡淡的清香已袭进张白忍鼻间，他面色忽变，陡然多了几分颤音：“老，老母，你可千万别玩火！” “咯咯咯，没想到我们的张公子还害羞呢，不如，人家嫁给你好了，大不了，人家以后对你好一点，你就不会告发人家了吧！” 无空老母娇声颤笑，宛若一朵娇颤的白玫瑰，正要再挑动挑动张白忍，身后便传来一声冷笑：“他可不是在害羞，而是在害怕姑奶奶我！” 第538章 叛逆，都是叛逆 “他可不是在害羞，而是在害怕姑奶奶我！” 两人身后，就见着一只秀气的拳头突然插了过来，猛地一抖，虚空即被抖得崩裂，随即，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便走了出来，俏脸寒霜，霸气无双，那威隆隆的气息压得高台剧烈抖动，如同波涛上的扁舟。 “小婵，这回我可是守身如玉的！” 眼见这女子突然现身，张白忍心底突然有些发虚，想都不想，急吼吼地便道出了一句，话才说完，他的脸色猛地煞白了下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本来，张白忍与无空老母之间还算清白，但这句话出口，他俩之间，就不清不白起来。 亦或，不清白的，其实是张某某的小心思…… 谁又知道，无空老母贴上身时，他的血液是否燃烧，他的内心是否骚动——反正，他张某某动弹不得，旁人若要欺负她，他也没辙，只能任着人家欺负。 这话，没错吧？ 男人，真真是没有不喜欢拈花惹草的！ “我若晚上一些，你是不是不会守身如玉了？”果然，小婵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气势更重，脚下的高台已经开始崩裂。 “妹妹，你这可不行，男人啊，就是拿来讨好的，可不是拿来打骂的。” 更恐怖的是，另一个女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看似好心，其实诛心，张白忍的面色，已经白到没有血色了。 “回头收拾你！” 小婵姑娘狠狠地白了张白忍一眼，俏目带煞，骤然踏出一步，身前的虚空粉碎，就见玉白的拳头穿出，引力塌陷，无穷细线在拳锋纠结，不断吸噬虚空的能量，坍塌、质变，最终化作一个幽深的黑洞，似缓实急，印向了无空老母。 或许，以似缓实急形容并不准确，因为小婵这一拳已经触摸到了时空的本源，连时空之力也为之震动，拳锋之前，时间再非恒定常量，而成了变量，所谓快、慢、缓、急，已不适合于形容。 这是，力之大道！ “力之大道？盘婵，你这一世，可进步了许多哦！” 无空老母轻笑温柔，倒也不惊慌，忽而点出一指，三色微光迷蒙，乍见着虚空泛动了一下，那塌缩的时空被细微的涟漪卷荡过，渐渐褪去黑色，变得苍白，无空老母十指纤纤，伸出两只嫩白的手指，轻轻一捏，那点苍白便被她捏在指尖。 “可惜，老母已经见识了你的手段，你不知道，同样的招式，不能用第二回么？”她红唇晶莹，别具诱惑，吐出了另一句话。 刚才的一指看似轻微，却不寻常，却是无空老母调动净世之力，寻索到小婵出拳最初的执念，亦即最初之因，并在根源上，抹除了这个因，否定了这一拳的存在。 若果，这一拳本来就不曾存在，又何来出拳，何来打击，何来撼动时空？ 这便是因果，寻索最初之因，那是调动了因果的力量，比做两人前次的战斗，无空老母的进步，更是叫人惊讶…… 最初之因被抹除，小婵心中陡然生出空落落之感，拳锋无力，身形一软，几乎栽倒下来，但她却抬起了头颅，冷笑了起来：“你以为姑奶奶就这点本事？无空，记住，姑奶奶叫张小婵，不是盘婵！姑奶奶的东西，可是不能轻易拿的，因为，它会爆！” 说罢，小婵的身影微晃了晃，仿若泡影般崩裂，另一个她已经现身张白忍身旁，随手一提，提小鸡一般，把面色发窘的张白忍提起，向后一步，身形随即模糊。 但不知何时，她已分出了两道身影，两道，干涉时间的投影。 并不同于借助极速拉出的幻影，幻影必分真假，小婵分出的两道身影却无分真假，同时是真，不过是借助撼动时空时，使时间之力波动，在不同时空波段投下身影，因此无空老母才未能分辨。 “会爆？” 无空老母心中一颤，暗呼不妙，即有磅礴的力量在她的手心炸开，喷射无穷白光，无量量，辉煌煌，磅礴沉重，洞穿而过，天地粉碎，无空老母脚下的高台亦道被这股力量掀翻了出去，且在半空，便炸成了两断。 “不！” 高空中，陡然传来一声惊怒呼喊，但见着青银红蓝白黑灰黄八道神光卷荡，长戟锋利，戎斧霸烈，长幡凶猛，八件神器同时打下，劈碎大磨，神器锋芒犀利，但见着八道鲜血瀑流迸射，八只铁臂跌落，肌肉虬扎，钢筋铜皮，轰隆隆落地，又砸塌了一片宫殿。 倏而，那八件神器又是一转，去势愈急，刀光剑花抖颤，神光乱炸，须臾间，又切下了十数块巨大的血肉，剖离了森森白骨，把风雪公子痛得扬天怒吼，周身幽冥神光晃动，几难自持。 “风雪，你不过得了些许乱逆遗泽，以为能与吾等争锋？吾八神出世时，那七界都不曾建立，那圣人都还是小儿辈，你得了谁的势，敢狂逆如此？” 那八道神光中，一道幽蓝的神光隆隆出声，尖锐生硬，句句诛心，便见着一道青色的神光微微晃了晃，传来一声冷哼：“老水儿，你发什么疯，这个时候你要算谁的账？” 那青光一转，两柄神锏探出，锏分四转八面三十六刻，咻溜溜一转，好似转动了诸界，青光荡漾，轰咚两声，不分前后，同时印在风雪公子的头上，当即便将他砸了下去。 “吾说谁，谁心中有数，怎么，心疼了，舍不得打了？” 水族神主再次厉啸了一声，幽蓝神光卷动，化出水神真身，脚踏双龙，双耳穿蛇，蓝色的头发乱舞，气息苍茫，狠狠一抓，缠绕身上的恶龙尖叫一声，化作一只黑色的长矛，猛地便被他掷了出去，风雪公子还未落地，长矛已洞穿而过，将他钉在大地。 “诸神，竖子已擒，谁来问话？”水族神主目光睥睨，环视四周，却也威风凛凛。 风族神主冷哼一声，退后一步，但见着雷族神主上前一步，眼中雷光迸烁，紫气煌煌，笑道：“风主既然避讳，就让吾来吧。” 对此，诸神并无异议，各自退了一步，雷族神主大笑着，指尖电光跳动，抓出一只银光迸烁的枷锁，其上纹路古老，图腾古怪，竟都是一只只挤在一起的眼珠，七大神主见了也微微变色。 “雷主，不必用天刑枷锁吧？” “乱世之秋，当用重典，诸神，此时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火族神主不禁问了一声，雷族神主大笑着，正要动手，便见着八道小小的光辉从地面射来，诸神猝不及防，被八道光辉照射，竟生生定在了虚空。 随即，就见着八个小小的人儿忽然飞出，身形小小，气力却不小，蚂蚁扛大象一般，用力一抬，将之抬起，喊着号子，便往远处奔去，眨眼间，便只剩一个小小的点儿。 嘣！ 但那八大神主又岂是轻与，不过一个呼吸，即挣脱了定于身上的光辉，也不曾受伤，只是气得周身气息震荡，神光霸烈，冲击间，便将天地搅成混沌。 “乱逆，乱逆，连你等也要叛族？反了天了！” 诸神怒吼连连，声波震荡，震得整个神界都听到了，八只小人儿中的七只小矮人……七只小人当即就变了颜色，暗暗叫苦：“完也，完也，这个坑，看来是爬不出去了？” …… “圣人都是小儿辈，是你们野性难驯吧？真是愚蠢的凡神啊！” 秘境之中，独神帝高坐神座之上，不动不摇，岿然如山，任由八大神主在下方时空打生打死，只做一场无聊游戏，突然弹了一下手指，便见着一点清光生出，渐渐蒙亮，仿若一朵含苞花骨朵儿。 倏然，那花骨朵轻轻一颤，轻展而来，只见花瓣轻柔，恰若晶粹，花萼薇薇，如冰如清，微微颤抖着，若与天挣命，尽显不屈傲然，悄然间，已盛放如初。 却是，一朵九品白莲！ 乍见着清光晃动，白莲中却走出了一名霓裳琼装的女子，微微蹲踞，神色带着几分怯意，小声道：“无空见过陛下！” 这女子，赫然却是无空老母！ “免礼吧，难不曾，你还委屈了？” 神帝高高在上，头顶灿灿神环，光辉绚烂，看不清面容，只听得他的语气依然平淡，无空老母便悄然舒了一口气。 至少，神帝不曾重罚她，她便还有机会！ “无空不敢，恳请陛下赐罪！”无空老母姿态放得极低，两袖一展，身形贴地，雌伏而下，如同，那骄傲的凤凰低下了身姿，便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流露。 神帝身旁，随侍神官微微动容，似欲求情，神帝已开了口：“赐罪便不需了，朕历来赏罚分明，你虽未尽全功，但也不算办事不力，有功既赏，你这本体，便还给你罢！” 说罢，一道清光却被抛了过来，无空面露惊喜，不等谢恩，一道神光已经缠来，往她周身一裹，用力一绞，立时将他勒得鲜血淋漓。 “然而，有过，也不能不罚！” 神帝又说了一句，身旁的神官，当即化作了飞灰…… 第539章 神经病、糙汉子 “功过分明？不愧是一代奇伟帝，任何成功，从来都没有侥幸之理！” 半步多内，苏妄手掌一压，突然笑道：“道友，你先打着，我去去就回！” …… “开！” 一步撞破虚空，空间呯然粉碎，无穷混沌压来，其重无量，磅礴厚重，便要压做齑粉，小婵轻喝一声，洞开一拳。 一拳既出，混沌也被她打得湮灭，辟出无量光、无量力，光辉大做，就见着一张阴阳图显化而出，轰隆隆撞击过去，把混沌劈裂，劈开一条笔直的虚空通道。 这般力量，几等若开天辟地，直叫张白忍看得是咋舌不已！ 话说，他不过转了个身而已，与无空老母“私会”了一小下下，他家小婵几时变得这么厉害的？ 张白忍心头突然发凉，依着小婵越发强势的实力与……越发强势的个性，张大公子做梦都想着出则娇妻作伴、入则美妾如云的“幸福”日子，离他是……越发的远了！ “难不曾，是老天也看俺不顺眼了？不妙，不妙，果真不妙！” 张白忍兀自悲春伤秋，一只手掌突然印下，抓了过来。 这手掌并不如何巨大，普普通通，却有一种奇伟的意蕴，如同苍天一般，亘古恒存，气息苍茫。 明明是手掌落在虚空通道中，却似虚空通道落在了掌心，时空易位，宙光颠倒，皆被一掌张拿，张白忍只看了一眼，神魂便生出颠乱、眩晕，再难坚持。 “好伟岸的一掌！” 迷蒙间，一道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张白忍也不知自己的形容是否恰当，意识使劲挣扎了一下，便被颠倒的时空吞噬，昏了过去。 比起他来，小婵姑娘却强了许多，眼看那手掌印落时，视界之中，尽是脂玉之色，虚空通道竟径自缩小，往手中投去，连带着她与张白忍，也化作了两个小小的人儿，投了过去。 “好恶贼，以为姑奶奶是泥捏的么？” 她却哪里能忍，拳锋向前，身形骤然崩出半步，既快又烈，急促即止。 嘣！ 虽只有半步，但小婵施展的力量绝不弱于全力一发，力贯亿万钧，深透虚空，但见着黢黑纹波闪动，虚空隆隆震颤，却未崩开，即如地震之前的震波，虽未震破地面，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恐怖打击。 这一拳，小婵已深谙刚猛无铸四字真意，便真是苍天在前，她相信，也得给她崩裂了。 然而，一切终究只是小婵的臆想，也不见着手掌变化，依然不紧不慢抓下，那黢黑的纹波碰在手掌上，不过荡起了微微涟漪，仿若水波撞上礁石，礁石自是岿然难动，水波便已消泯。 “好高深的境界，怕不是，又来了一个圣人？” “南无阿弥陀佛！” 小婵心念急转，也不慌忙，嘴角带起了一丝冷笑，就听得一声庄严沉重的佛号响起，时空蓦地顿了顿。 随即，金光大放，渲染而开，将虚空渲染得犹若金铸的一般，一只金刚杵猛地捣了进来，用力一点，手掌当即炸开，散做氤氲白气，白气咻而回转，却化作一只白色的璃龙，龙躯甩荡，往金刚杵缠了过来。 咻啦！ 但在这时，又有一抹青色的匹练卷来，仿佛一片青云，把张白忍及小婵姑娘裹了一裹，就往外间飞去。 “道友，你先打着，我去去就回！”一声轻笑亦自匹练中传来。 “哼！” 金刚杵与璃龙各自闷哼一声，显是不愿青色匹练得了便宜，默契散开，同时扑击过去，霎时间，但见那金光凶猛，崩裂虚空，璃龙飞矫，快若流光，二者皆有磅礴伟力，横冲而过，勇猛非常，小婵辟出的虚空通道当即被震得个粉碎。 同时粉碎的，还有那抹青色的匹练，当场炸做碎片，被涌来的混沌乱流一冲，撕裂成齑粉。 然而，早不见了其中的张白忍与小婵！ “哼！” 金刚杵与璃龙再次闷哼了一声，声音中却多了几分羞恼，各自转向，似欲撕开混沌而回，下一刻，却见着金光动摇，飞光直捣，又有龙尾猝甩，白光炸响，一道金光与龙尾撞在一起，混沌大震，轰然打破。 赫然，是二者都打着偷袭对方的主意…… “死秃驴，头都秃了还这般卑鄙！” “死贱人，果然还是这般虚伪！” 骂声未落，两者皆是不能容忍对方一般，再次撞在一起，恰似尖针对麦芒，火爆非常，招招刚猛，打得混混破碎，天光动摇，不多时，便已跌入混沌深处！ ……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什么恩怨不能忘记？还在小辈们面前吵架！平白丢了格调，我不学，不学！” 半步多内，苏妄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子，却见着一道青光流转，却已被收到了后背。 但张白忍与小婵眼尖，依然看到了被苏妄藏到身后的袖口，是破裂的…… 话说，他刚才的动作，是为了遮丑吧？ 绝对是！ 张白忍十分笃信，仿若发现了一个惊天大幂幂，咳咳，大秘密，便要呼喊出来，一个脑瓜已经崩在了他的脑门上，痛的他眼泪横流，立即失声。 失声？ 这，这不是形容，而是事实，张白忍赫然发现，被苏妄敲打了一下之后，他竟无法出声了。 勿言而预，能做出这个小动作的，只有某人了…… 苏苏姑娘嘴角抿着笑，张白忍瞪着小眼睛，神色愤愤，小婵姑娘却强忍着笑，乖乖地给某人与苏苏姑娘福了一礼，问道：“先生可有其他事情吩咐？” 苏妄认真地看了看她，突然笑道：“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不是某人能比。此间诸事将了，但不知你二人何去何从？” 说罢，他还横了某人一眼，果然，就见他口中的某人两眼转着迷糊，仿若听天书一般，根本不知道他俩说什么。 而那某人亦在迷糊想着：“你们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合起来，怎么就让人听不明白了。难道，我其实是二次元的，你们是三次元的，我们的意识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不明白，突然就被苏妄扔了出去，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突然与羽公子怼一下，没个结果；不明不白，突然又被拉了回来，虎头蛇尾。 如此种种，还有太多太多，依着他张白忍性子，若非小婵说话也是神神叨叨的，说一分藏三分，他定要大骂一声——勒个扑街，都是神经病哇！ 没错，就是神经病，但在张白忍眼中，那七界的大佬，神主也罢，神帝也罢，乃至高高在上圣人，亦或他家看似神通无量的系统“粑粑”，都是一群神经病！ 不是神经病，明明神通广大，寿元万万载，不在府中享受生活，不在七界中调戏调戏良家妇神，偏偏要出来打生打死，一不小心，却被别人打生打死了，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更神经病的，是这群神经病大佬自己神经还不够，还得喜欢把路过的无辜神、围观神、酱油神也弄得神经，混一世界大同、世界神经，再天地给打生打死，打做虚无，尽数玩完！ 或许，把世界玩完，是每一个神经病心中的至高目标吧！ 神经病人的心思，果然是不能揣测的…… 张白忍兀自臆想，肆意发散着意念，在他身旁，苏妄与苏苏姑娘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去处，我们留在七界可好？”想了又想，小婵姑娘看着一脸迷糊的张白忍，偏了偏头，忽然笑了起来，这般答道。 她的笑容极是灿烂，极是动容，恰若那初春里的一点生机、一抹碧绿，动人至极…… “能寻到这样的姑娘，我的不记名弟子啊，你也是福泽深厚呢！” 苏妄内心微微触动，横了依然依然迷糊的某人，大笑道：“如何不行？既然是答应了姑娘，苏家就为姑娘做到，姑娘放心，这回之后，苏某定将和尚带走，不让他来骚扰姑娘！” “如此，多谢先生！” 小婵姑娘神色郑重，拉着迷糊中的张白忍，一同向苏妄拜下，苏妄生受了他们这一礼，目光愈见着宁静，伸手自他二人身前拂过，仿佛取走了什么，又仿佛没有拿走任何事物。 张白忍的目光却突然清明了起来，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指着自己的喉咙，苏妄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嘱咐了一声：“好好过日子！” 说罢，只见着半步多的门帘轻轻翻了翻，已不见了苏妄的身影，但有歌声渺渺传来：“我本桀骜人，敢做凤歌嘲。大笑出门去，孔礼若蓬蒿。好名却难实，愚妇弄轻臣。谁述此中志，终是挂梁石！” 歌声轻远，仿若述说着难言的志向，又似自嘲的悲凉，小婵与张白忍同时怔了怔，心头皆有悲惘之意升起，难免也感慨了一声：“先生也不容易！” 正要细究下文，便听得苏妄的一声大吼：“道友，来战吧！” 一吼而惊天地，二人却同时趔趄了一下，面面相觑，总觉，那画风变化的，实在有些突兀！ 说好的悲惘，说好的失意，但这该死的世道里，终究抵不过糙汉子们酒桌上的几杯马尿！ 第540章 默契 “道友要战，如何能拒绝？” 混沌深处，璃龙长鸣，骤然甩荡龙尾，打三金光，随即，那璃龙化作了一个身形昂藏的男子，白袍玉带，黑发浓密，哈哈大笑，把手一压，混沌轰然破碎，他抬起一步，当即走了过去。 咻！ 金光回转，万千流光汇聚，化作一个金漆金皮的和尚，宝相庄严，嘴角挂着一丝羁狂得笑容，也大笑着，伸出手掌猛地一撕，混沌气流四射，动荡千万里，和尚也把金身一抵，撞了过去。 “道友，来战，这回你不会死的这么早了吧？” 那西南部洲，落荒神山外，虚空微微泛了泛，乍听得天音大动，如歌似咏，仿若传唱美好，继而，就见白袍男子慢慢走出，虎踞龙行，气机威严，震颤八方，把手一晃，便多了一杆盘绕白玉璃龙的长戟，往苏妄一指，神色诙谐。 “总不至于比上次死的容易，玉霄道友，你可小心了！” 苏妄也笑着，也往后背抓去，却见他身后，一抹白色的清光渐渐成形，化作一柄似虚还实的剑长剑，雪白晶莹，其上星流横溢，灿烂无双，才出世，即有无尽锋芒冲起，凛冽洌，睥睨十方，九重霄震破。 那男子，赫然是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赤阳明皇天之主，玉霄！ “不错，不错，果然比上回进步了许多！”玉霄大笑着，抖了抖长戟，问道：“可敢一试锋芒？” “如何不敢？” 说着，苏妄猛然拔出长剑，横扫而起，但见着剑气翻转，炸做一条星河，浩浩荡荡，剖切万里河山，只让神界破碎，天光失色。 不，天光并未完全失色，还有几道皓白的月光。 白色的星河之中，乍见着四只月牙升空，左右交击，上下弄舞，把八方锁定，将天地映照的一片霜白！ 却是玉霄突然压下了戟杆，把长戟上的四道月牙形的飞刃甩了出来。 “和尚，来便来了，为何躲在一旁？” 剑气浩荡，戟锋凌锐，眼看就要撞在一起，苏妄与玉霄却同时转过锋芒，往虚空某点击去。 却见着星河浩荡，霍然转动，大地、苍空即被刀锋剜过，生生剜出一面球形缺口；月牙穿空，骤然相合，团做一团，滚荡而过，虚空当即被其碾出一条真空通道。 咚！ 只听得一声大震，那星河与月牙飞刃尽头，却打出一杆巨大的金刚杵，横亘如山峦，不知多长，狠狠往星河与月牙撞去。 这一撞，却似天与地击，阴与阳合，气机恢宏，但叫神界八洲尽失了声颜。 天地，仿似被定住了…… 咻而，才见着一道光辉突然炸开，光辉迸放，璀璨夺目，照耀亿万里，但有隆隆咆哮震荡，狂风冲荡，乱流冲涌，呼吸间卷过西南部洲，不论是那神山奇境，亦或神府巨城，皆被乱流撕破、掀翻，枯叶一般洒落各方。 西南部洲，竟生生被荡了平！ 偏偏，就是没死神~ “二位施主，你们打你们的，何必拉上和尚？善哉，善哉，可怜此间生灵生活曼妙，多彩绮丽，却被二位赶出了故土。施主，你们何其残忍啊？” 忽而，只见着梵音唱响，芒鞋白袍的和尚走虚空中走出，周身绽放无量金光，眼角含泪，神色悲悯，往那虚空中跏趺坐下，口诵着佛号，便有着一汪汪清泉流出，废土变圣境，西南部洲亿万河山，开尽朵朵珈蓝。 “说得好像你刚才收了力一般？贼秃，吾等不与你逞口舌之利，今日之战再难避免，你若不出手，那秃瓢被吾等打烂，可不能怪人？” 玉霄神色不哂，把身一晃，却化作亿万丈高下，头顶着苍天，脚踏大地，长戟一震，大地崩裂，鲜花湮灭，猛地把长戟挥下，天光流转，化作一只凶猛璃龙，龙躯震动，虚空粉碎，时空风暴骤卷，袭向和尚。 “玉霄道友所言极是，生生灭灭，万物轮转，皆在大道之中，连我这俗人都看得清楚，和尚不必装模作样，还想着渔翁得利？” 又见着苏妄把星河剑气一扔，化作四只通天巨柱，横亘四方，定住四极，骤然间，有青红黑白四色剑光闪烁，以为剑阵，青光凌冽，红光蒙蒙，黑光凶戾，白光浩荡，席卷天地，竟把玉霄与和尚都包囊了进来。 “道友，你们还要留手，就真的要被某家打死了！” “好胆气！” “阿弥陀佛！” 苏妄大笑着，玉霄与和尚同时低喝一声，一人翻转长戟，戟动若翻云，乍千万条璃龙穿出，拦空蔽日，气势汹汹，往各方扑去；一人指天点地，就见着一朵巨大的珈蓝花显形，花叶摇曳，充塞天地，从四面八方包含而来，连苏妄设下的剑阵在其中。 “和尚，你的心思果然歹毒，真是越秃越奸啊！” “还不是两位施主逼得！” 苏妄笑着指责，和尚矢口否认，说话间，那珈蓝巨花已压了下来，但听得一声大震，西南部猛地晃了一晃，大陆四面翘起，中心崩塌，轰咚一声，便沉下了海底。 却有着一抹流光忽然飞起，撞破虚空，要往下界飞去。 这时，一只巨手突然抓来，其上深青闪耀，神纹玄奥，仿若神金，就要抓住那抹流光，乍见着一道黑白的剑气从海底冲出，铿的一声，火星迸溅，把巨手撞得一偏，流光趁机飞入虚空。 “真人，你不告而取，行为可不太光明啊？” 就听得一声大笑，那黑白的剑气在空中一转，化作了一个青衫如洗的男子，神色宁静，嘴角带着淡笑，黑发随意披散，但有着常人难见的从容与写意。 “这七界皆为我有，何谓不告而取？小子，你可说错话了！” 青光微微一晃，也化做一名仙气盎然的老者，深青道袍，绣着七朵祥云，便往虚空一站，天地大放神光，七彩氤氲，渐染天穹，将那老者映衬得愈显神妙，如道，如天，又似那天地万物，不可言尽。 广化真人！ “真人此言大谬，和尚不敢苟同，七界嘛，自然归七界共主所有，真人掌七界天道，为众生之父，还是高高在上的好！” 说话的，却是和尚，却见他白色纳衣，大袖招展，行走间，逍遥如风，但有说不出的潇洒劲儿，一朵朵金莲将之托起，也走到了虚空一方，见了个佛礼。 “善哉，善哉，诸位道友，想见道友真容可真不容易呢！今次有缘，与二位道友会面，和尚不甚欣喜，这厢有礼了！” 他所言并无错误，几人交手也有几次，却真真是第一次见面，苏妄与广化真人暗哼了一声，也见了一礼。 这时，又见着就听得一声大笑：“真人若是高高在上，那谁为众生之师，亲俯身姿，教化众生？可是，道友？” 那大笑的，赫然是玉霄，却见他目光冷然，尽放赤皇神光，话音落下，神光照破重重虚空，只听得虚空铿铿大震，一尊虎踞龙盘的男子从虚空中走出，气息威严，周身缠绕龙形神光，行走间隐隐有龙凤和鸣，着实玄妙。 “哦，原是七界共主在此？难怪那秃驴敢叫圣人高坐，也学那泥塑神像，却不怕没了圣人，七界陷入动荡。有陛下坐镇，七界当是无危矣！” 那出现在此的，竟是神庭的神帝，只看其与诸人对抗，气机不弱下风，便知，此人境界高远，已远超神帝之属。 玉霄的话中充满了讥讽，其意却暗指七界中代天而行的圣人，与圣人之下第一人——神帝。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七界之中，以圣人高高在上，执天地之权柄，却偏偏不是七界正统，七界正统之名，却应神庭神帝身上。 试问，又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头上还坐着一个太上皇？ 圣人与神帝，本该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 然而古怪的是，最该生气的广化真人，却不见着动静，他依然拢着袖子，神色平静，仿若麻木了般。 而动手的，却是神帝！ 却见他双目一瞪，一对金光照来，煌煌明亮，犹盛明镜，只将天地映照得无尽绚烂，恍惚间，玉霄的神念微顿，再抬头时，已在一片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的奇怪时空中。 “哦，是要各个击破么？道友，你可该努力了！” 只说，金光照落时，又一抹大袖突然卷来，形如苍空，色如金璃，呼啦间，将天地都吸噬了进去，拉扯着苏妄身形摇动。 “道友，你太着急了，现在就掀桌子，不符合和尚的利益，所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就是和尚也容不得你了！” 那动手的，赫然是戒日和尚！ 不仅是他，和尚刚动手，一抹深青的光辉晃了晃，苏妄身后，一尊玲珑宝塔瞬即闪现，七层七分，檐角悬挂铃铛，叮当一响，沛然大力轰来，就将他的身形撞得飞起，呼啦一下，被大袖卷住。 是广化真人！ 而在两人身外，更有神帝猝然翻下一掌，掌如番天，神纹匝匝，重重叠嶂，交织成一面巨印，轰隆隆盖下，印向苏妄的天灵。 是神帝，他三人竟同时出了手，若说，三人没有默契，只怕，说出去鬼都不信咧！ 第541章 斩了他 轰！ 再一阵摇晃，天穹猛然塌陷一块，如同一块斑驳的胎记，凄惨地挂在半空。 雷延等神面色皆是一变，却听得乌璐尖声利：“该死，你们给我撑住了！” 说话间，那塌陷的天穹中已抽下十余道诡异的光芒，好似触手一般，在下界乱舞而来，七个小人急忙拿起神兵利器，齐齐一晃，身躯变得庞大，杀奔出去，哇呀呀就是一顿猛砍，把光芒斩落。 又以山途手脚稍慢，一个不慎，被斩落得光芒擦过，两只手臂染上一缕灰质，就见那两只手臂突然跳起，好似活过来一般，嘭嘭嘭地就往他脑门上拍去，一瞬之间，打出十几个暴击，好悬没将他的脑袋打爆。 “混蛋，怎么又是我？” 山途悲愤至极，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以三五只自有的手臂抓住那“叛变”的手臂，再拿出两把大刀，唰唰两下，却也干脆利落，便将自己的手臂斩下。 那两只手臂跌落下来，臭泥也似，瞬间腐烂，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 然而，的确如他所言，这一回，却又轮到了他——因为，在他身上，已经没几只好手臂了。 呃，这话或许有些古怪，但的确是事实。 没几只好手臂，不还有好手臂么？ 可谁叫山途原来有一十八只臂膀，至如今，只剩得不够十只，以此而论，的确是没几只好手臂了！ “大姐头，要死了，你就不能快些！” 另一旁，只剩下半只羽翼的雷延也是火急火燎的，将身化作电流，噼啪一声，闪现在乌璐身旁，变回小小的样子，只见着她刻下最后一笔神纹，不由大喜：“这便成了？” 乌璐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翘着小鼻子，哼了一声：“自然是成了，本女神出手，没有不成的道理！接下来，你我就在一旁看戏便是。” “大姐就是大姐，但不知大姐能否为我们引见一下，您身后的那位大人？”正说着，其他几神也围拢了过来，神色间都带着几分讨好。 也不知是因为众神本质如此，还是因为形势所逼，众神身上，再不见着才出场威严霸道，说是神祗，倒似凡间的狗腿子多些。 那乌璐嘴角带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也不含糊，突然把手一指，咯咯地笑着：“你看，人家这不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着神纹中心的风雪公子突然嘶吼了起来，极力挣扎，身形扭曲，渐渐干瘪，液体也似，流出一缕缕青墨色流光。 流光渐渐被乌璐刻下的神纹吸收，越发明亮，但见着一道八转八色的光辉升起，青、银、红、白等，共计八色，以八色演绎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相，八相映照，虚空霍然洞开，便多了一道联通两界的门户。 随即，一尊笼罩无尽光辉的神祗从门户走了出来，身形伟岸，却非寻常大、小、高、低等词所能衡定，屹于虚空，即似矗立天地彼端，气息浩瀚，八神再难坚持，当即便拜了下去。 “上神！”乌璐战战兢兢，双颊激动得粉红，身形即便小小，却也有几分妩媚。 “汝之功劳，吾已记下，回头论功行赏！现在，是该讨点旧债了。” 神祗隆隆张口，突然探出手掌，往下一捞…… …… 咔嚓！ 浊浪滔天，无尽冥水动荡，翻滚咆哮，仿似一只活生生的凶兽。 可惜，这凶兽已步入穷途末路，便见着冥水之上，一颗巨大的椰子状事物砰砰跳动着，一胀一缩，即有海量冥水为之吸噬。 冥水渐渐干涸，椰子状的事物跳动得越发急促，当最后一缕河水被吸噬，那事物也到了极限，猛地鼓涨了一下，一条裂口崩现，乍见着血光乱射，若石破天惊，天地大震，咻而，但见着一缕红芒自血光中心腾起，往虚空飞去。 那红芒，却是一只尖嘴猴腮，背负赤红血翼的古怪生灵，双目如矩，凶厉煞煞，仿佛预示不祥，目光之过，虚空渐渐凋零，竟如同寿元而尽，枯老了一般。 突然，一点碧绿幽光点来，微微颤颤，似推着波澜，也未点到那古怪生灵，却有一股无形异力推来，将生灵一点点从虚空推下，即似那逆水而游的泳者，被冲荡的激流推到了后方。 “嘶，嘶！” 那生灵咆哮着，声音沙哑，好似一条沙蛇，身体微微卷缩，目光依然凶厉，但凶厉深处，却露出了几分叛逆与恐惧。 “既是本座成全了你，你如何敢忤逆本座？” 那虚空尽头，陡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就见着竹篙突然加速，疾刺而来，如同打破了波澜，涟漪高高冲溅，生灵眼中凶色尽退，嘶扯着吼声，血翼连振，身形忽闪忽灭，一瞬之间，化出好几万道身影，密密匝匝，将虚空挤满。 “淘气，即便拥有极速又能如何，命中注定，没人逃得过命运，极速也不行！”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叹道，竹篙轨迹不变，依旧笔直，但有一只血红的生灵突兀飞来，挡在那竹篙之前，面上闪烁恐惧，竹篙一点，头颅贯穿，串在了上面。 挤满虚空的万道身影随即幻灭…… “可怜，可怜，命中既已注定，你又何必挣扎？这不，死不瞑目了！” 恍惚间，一只乌篷船轻悠悠划来，就见着船上的老叟伸出手掌，把生灵至死也未闭上的眼睛遮上，神情忽然转做迷茫：“诶，奇怪，老夫怎么在这里的，古怪，古怪，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说着，他竟撑起了竹篙，把乌篷船一推，再次划走，原地之间，尖嘴猴腮的生灵突然睁开一对如矩双眼，嘶嘶怪笑着，把翼一振，穿空而去。 …… 神界之中，神帝按落番天印，但见着玄黄奇光闪耀，天光震动，一缕缕天光渐渐凝成实质，如同囚笼，把六合八方锁定。 那被定在囚笼中的，则是苏妄，犹如定在琥珀中的虫豸，神情僵固，生死不能！ 这时，虚空虚无之处突然捞来一只虚幻大手，似虚如实，特质诡异，便往实质化的天光中一捞，苏妄的身形蓦地虚幻了半个刹那。 半个刹那，足矣！ 却见他倒转剑光，手腕一震，剑光崩散，即有灿烂星河炸开，斗转盘亘，充塞虚空，但见着无尽雪白星球迸击，硕大无比，来回冲荡，只撞得囚笼震隆，嗡嗡不绝，忽而咔嚓一声，骤然粉碎。 咻而，有星河冲击，席卷无尽灵光，裹挟着光辉往神帝撞来。 这一撞凶悍无比，无量时空皆被光辉撕得粉碎，混沌才生，又被光辉辟开，辟做一方方虚幻的世界，生生灭灭，分分合合，只这一撞之中，便演绎了无穷的造化妙理。 以神帝的境界，在见着这道光辉时，也心生了寒意，身形忽转，龙鸣虎啸之声大作，脚下闪现一龙一虎两道神光，拖着他，咻忽间越过无尽时空，直抵天地尽头，避过了光辉。 但在这时，却有一抹红芒忽闪，一跃一扑，恰如雄鹰扑食，把神帝抓起，压在虚空壁垒上，逆冲向上，直擦得神光迸溅，虚空破裂。 竟是，将神帝按在虚空中狠狠地摩擦了一顿…… 轰！ 又有一声闷隆大震，似天鼓震破，乍见着玉白色的光辉冲荡，撕开虚空，戒日和尚大袖炸开，周身金光闪灭，气息不稳。 但在他的身前，却多了一个白袍玉带，气息潇洒的男子，玉霄！ 一番变化恰如兔起鹘落，各人动念才起，即已结束，屹立各方，目光尽是淡漠，相视一眼，却齐声大笑起来，连呼了三声好，笑道：“终于到齐了，诸位道友，做过一场吧！” 话音才落，玉霄最先动了起来，接连踏出三步，长戟舞动，如动天戈，一朔、一劈、一刺，连出三招，有天光相随，并连成片，遥遥间，好似一方天地被他托举起来，砸将过去。 “贼秃，来，来，看本座如何削你面皮！” “怕你不成？” 玉霄对面，戒日和尚大声应和，一块块肌肉隆起，如钢扎铁铸，愈见威猛，却见他抱举金刚杵，如抱山河，虚空扎扎震动，几不能承受，忽而，和尚把金刚杵往下一顿，天光崩裂，天地皆震。 嗡！ 却在这时，一道剑光横切而来，光华默默，黑白凝聚，好似一片大图，阴阳旋转，把金刚杵托得抖动了下，天光崩裂的去势稍滞。 那大图抖了一抖，正要把金刚杵抖下，一座青色的宝塔轰然压下，其重无量，轰咚一声，将大图炸开了一个大洞，黑白飞散。 “道友，你要与我先做过？” 飞散的黑白光辉汇聚，再变作苏妄的身影，长笑一声，把身一晃，手中长剑举起，骤然一劈，无量大，无量长，亘矗天地两端，迸射无穷剑光，红光蒙蒙，如同披上了一层迷雾，只叫玉霄等人皆变了颜色。 “道友，慢来，这一剑不能斩！” “找死，外域之人，你敢如此作为，本座定叫你生不如死！” “能斩，能斩，如何不能斩？贼秃，本座还在这里，你也敢分心？” 就见着，戒日和尚狂声大呼，金刚杵倒转，轰然打来，广化真人脸色铁青，痛下决心，掷出一片双叶草，玉霄却大笑一声，将身一横，生生挡在了他俩身前。 第542章 有话说话 “天将倾兮帝不在，神去往兮不降贼，大势崩兮难复返，分魄七兮今不聚！” “该死，怎么是这歌声？” 秘境深处，天穹塌裂，仿佛斑驳老漆脱落，极是难看，忽而，便有无数白光塌裂的天穹探出，疯狂乱舞，恰似一只只畸形触手，所过之处，虚空凋零，发出腐臭味道。 “混蛋，是越来越艰难了！” 白光之下，八大神主将神力汇聚，化作一面轮盘，一边抵挡白光，一边艰难前进，一道道白光落在轮盘的神光上，连神光也渐渐腐朽，发出腐臭不堪的气味，把八大神主熏得脸色发青。 这时，那苍空之上陡然传下一阵如嘤如泣的歌声，歌声稚嫩，恰如婴儿啼鸣，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氛，潸人落泪，连那天穹上落下的疯狂白光也稍稍缓了缓疯劲，叫八大神主稍稍喘匀了呼吸，可面色，却愈发难看了。 “诸神少说废话，是走是留，该有个决断了。”风之神主神色冰冷，环视诸神，眸光湛青，仿若两团飞舞旋绕的飓风，杀机凌冽。 诸神心神皆是一凛，便有雷族神主笑道：“帝炎遗泽，谁不想要，风主勿要动摇吾等心意，走着便是！” “说的也是，帝炎遗泽呢，那可是七界三分的本源之一，谁不想要？诸神，你们可做好自相残杀的准备？” 却在这时，一声娇柔的轻笑突然响起，诸神骤然转身，但见着一个霓裳白裙的女子站在神光之外，俏生生的，巧笑嫣然，见着诸神看来，乖巧地福了一福，如同一朵冰清的白莲花。 如非，她的话里那明显的挑拨之意，只怕，诸神还真会信了她。 此女，是无空老母！ “无空，你如何在此？”诸神神色凝重，眼中杀机迸烁，却强按着杀机，手中各自抓起神兵。 “为诸神引路而来！” 无空老母神色依然乖巧，诸神眉头却皱得更深，雷族神主突然嗤笑了一声，反问着：“该不会，是害怕老主人被吾等打死，特来离间的吧？” 他这话并非毫无道理，毕竟，无空老母前身可是帝炎本命神器。 如非诸神眼馋净世之莲的威能，相互牵制，无空山早就被诸神拿下，哪里容得无空只名在下界威风？ “好叫诸神知晓，小女子既名无空，便与前世划清了界限，诸神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无空老母神色哀婉，说着一嘤嘤哭泣起来。 然而，诸神哪个当不得老奸巨猾，心意坚定，岂是她能动摇，也不动，也不扰，便眼睁睁看她拿腔作调，演着独角戏。 无空老母也不嫌气场尴尬，兀自哭泣了一番，把泪一抹，莲步轻移，转过身去，娇笑着：“诸神可要快点跟上哦，毕竟本源只有一份，走的慢了，注定要空手而回呢！” “又哭又笑，果然与帝炎一般，就是个疯婆子！” 诸神暗暗咒骂，明知老母在此，定要算计，奈何那天地又是一晃，震动得愈发厉害，相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暗暗戒备。 …… “能斩，能斩，如何不能斩？贼秃，本座还在这里，你也敢分心？” 玉霄大笑了一声，将身一横，挡在戒日和尚与广化真人身前，随即，就见着青色宝塔与金色洪流冲击而来，光辉无量，充塞视野…… 铿！ 红光斩落，若有若无的剑鸣传响天地，似风声，飘忽即来，咻忽而去，无形而无迹，似雨声，落于天，临于地，无根亦无源，不知其神。 凡、灵、真、星诸界，艰苦挣扎幽冥甲士屠戮之下的众生心神微恍，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动，那些默默收割生命的死神使者突然一垮，似沙堡一般蹦碎。 众生灵魂深处，突然生出大悲大喜之情，似因脱离了樊笼，又似失去了照护，不觉，便流下了血泪。 更有几名男女自血泊之中站起，抬起头颅，仰望苍穹！ 轰！ 光辉冲击，以玉霄的境界，也难抵挡两人的合击，当即横飞出去，但是苏妄的剑光已落下了…… 戒日和尚轻叹一声，收拾了心情，身形晃了晃，化作四面八臂的金身，手持八杆金刚杵，耍弄疯魔杵法，追上玉霄；广化真人气息微降，直将面皮气得淀青，手中一晃，却多了一枚青色令牌，且往虚空中一刷，青色的流光刷出，轻轻一压，虚空当即崩跨。 “即便斩断本座与众生的因果，本座依然是圣人，小辈，本座今日非叫你生不如死！” 广化真人怒火冲霄，把令牌一晃，化作一枝双叶的树枝，青光接连刷出，如洪涛巨流，把神界的空间冲得支离破碎。 那青光之下，苏妄不言不语，手中长剑舞动，如舞天干，黑白剑气迸射，化作一只只相互缠绕的阴阳鱼，盘旋、崩碎，只护得身前安宁，空间渐渐压缩，越来越小，他的头上，也渗出了潸潸冷汗。 “藏头露尾之辈，敢在本尊面前猖狂？” 天地尽头，神帝半个头颅埋入虚空，被那红色生灵拖拽着，与虚空摩擦，无形的虚空亦被撕出了一条有形的裂缝，空间斯利，一道道虚空碎片撞过神帝头颅，迸得辉光大烁亮。 虽然不曾受伤，然颜面已损，神帝如何受得这般侮辱，当即暴怒，厉喝一声，虚空轰然震了一震，血红生灵尖声厉啸，血翼疾振，翻滚着身形，划破时空而去。 就见着一只庞大的手掌突然抓了过来，五指如刀，虚空如糜，血红生灵方才停留的虚空，被剜出五条幽深的沟壑，那手掌又是一翻，糜烂的虚空被攥在手心，酱爆而开。 “想走，走得了么？” 隆隆咆哮震动，天地尽头猛然爬起一尊奇伟的巨人，呼气成风，吐气成云，身形之大，充塞了天地一方，好似撑起了那片穹顶。 巨人轰然跺了跺脚，大地当即被他踩得翘起，神山尽碎，神城成齑，巨人不管不顾，探出手掌，按住翘起的大地边缘，用力一压，半块大地当即被他折断，如铁饼一般，往血红生灵掷了出去。 那块大地，赫然是神界八洲之一的东北部洲。 可怜东北部洲上亿万生灵，多少神通，也抵不过巨人跺上一脚，皆做了灰…… “神帝，你此番罪孽大矣，如何能保持帝格不失？” 东北部洲何其之大，便只是半块大地，亦是遮天蔽日，飞行而过，在神界各大部洲投下巨大的阴影。 然而，比之更加恐怖的，是诸大能杀伐决断，杀性一起，哪里还管多少无辜生灵惨死。 血红生灵拥尽极速，也非等闲，半块东北部洲虽大，但砸不到他也是枉然，他便似苍蝇一般，一边飞行着，一边嘿嘿怪啸，不过几个呼吸，就绕了神界一圈，便生怕，有一个神界生灵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而六大部洲上剩余的神人们也听到了他的话，众神齐齐陷入了沉默，寂静无语，但与苍穹之上杀伐不绝的激烈场景，成了鲜明的对比。 亦或，正是应了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老话，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的，本质从来都没有变过。 变化的，只是形式，神人有神人的形式，现代人也有以现代人的形式，或隐秘，或高雅，都不过是一层遮羞布。 只需一点怒火，一点刺激，一点恼羞成怒，这层遮羞布就会被撕开，然后，我们会发现，其实里面什么都没剩下。 …… “诸神，到了！” 行不过十几个呼吸，诸神心绪还未平静，兀自胡思乱想时，领路的无空老母突然停下脚步。 诸神神色皆是一怔，似有惊疑，念头卡着，神目之中，也闪烁出了一点迷茫，疑惑道：“这，便到了？” 是不是，太快了些！ 然而，事实胜过雄辩，众神一路强推，走得艰难无比，也不曾抵达的地方，无空老母不过领了一小段路，便能到达。 如此轻易，如此简单！ 这要说出去，谁能信服？ 但不信服，还能怎的，不如，叫众神回头走一遍？只怕，没有神会愿意！ 落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根青墨青树枝，开着三个叉，只有一片树叶，仿似极品墨玉雕琢，温润至极，散发着淡淡的水润光泽。 便以诸位神主的境界，才见这青墨色树枝时，心跳也漏了一拍，继而，却是一阵堵都堵不住的杀机从心底涌了出来，陡然觉得，其他几位神主，横竖看着，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 亦或是，所谓的相看两厌吧！ “诸神，你们这就要自相残杀了？”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突兀插来，打断了众神的杀机。 众人心神皆是一凛，但看无空老母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危险的目光。 “无空，你将吾等带到此间，可有话说？” 那只青墨色的树枝，却是当年帝炎圣人陨落时，分离出的天地本源，八大神主早知此物，却无法取来，只能馋得心慌意乱。 无空老母虽为帝炎本命神器转世，但要能寻到这个地方，只怕也是不能。 她的身后，还有别的人，或者，是别的神！ 因为有此顾忌，八大神主这才压抑了杀机，否则，无空老母才出现时，就被他们炼魂搜魄，哪容得她活到现在？ 第543章 最好的结果 “话呢，人家还真有！”无空老母歪了着首，眼睛明媚闪亮，酒窝浅浅，十分俏皮，但说出的话却让众神生出二十分惊怒来。 “无空心慕诸神久矣，苦恨不能相见，今日相逢，又恨来日空长，神生苦短，不知诸神可有同感？” 诸神知她话里有话，只做了冷色，冰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要向诸神借点东西？”无空老母神色依然灿烂天真，仿若不谙世事。 “可是吾等性命？”诸神神色却更见凶厉，周身神光震荡，噼啪炸响，虚空爆裂。 “不过一点皮毛而已，看把诸神吓得？” 无空老母咯咯轻笑着，神色调皮，好似在取笑诸神少见多怪，诸神神色阴沉，眉头跳动，沙哑的声音，问道：“一点皮毛，不知是怎样的皮毛？” “一点，诸神的真形皮毛！”无空老母嘴角一抿，轻轻揭开了谜题。 然而，这谜题才揭破，诸神的面上皆是一片怒色，仿若被揭露了不可道破的秘密，就见着火族神主与雷族神族最先压抑不住，杀奔而来，一神双手持拿两道火轮，一神擎起一只猎猎雷枪，大步流星，迅如飞火电掣。 不，他们就是飞火电掣！ 暴怒之下，火族神主与雷族神主直接显化真形，一神化作一点飞火，一神化作一撇电光！ 这就是他们的真形！ 所谓真形，为先天神祗本源所化，非比法体存在，亦为神祗真灵所在，与神祗真名一般，轻易不叫人道出。 这二神显化真形，一身实力飞速暴涨，不过十分之一个刹那，即抵至不可言、不可道的奇妙异境界，仿佛那天、那地、那火、那电，亦或，那圣人。 虚空之中，只见火光烈烈，电光煌煌，冲霄腾腾，照耀无方无量空间，将这天地，都化作了火与电的世界。 这，才是神主们真正的实力，亦是他们傲视神帝、蔑视圣人的底气。 有此底气，神主们连圣人都敢怼上一怼，又何曾将无空老母放在眼中过？ 然而，在他们眼中，如虫豸一般的无空老母，却作死般拨动了诸神心底的那根弦儿！ 真形，如火族神主与雷族神主，也不过是一点飞火与一撇电光。 飞火能有多大？一点火星大小。 电光亦非雷光，也不过比电弧稍大！ 所谓皮毛，对真形而言，可真是筋骨血肉，稍稍取那么一点，诸神都得元气大伤，稍有不慎，就是个形神俱灭下场。 不论无空老母从何得知神主真形之事，亦或她身后还有怎样的大能撑腰，诸神此番是决计留她不得。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生怕无空老母身后的大能出手，二身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务求一击必杀。 便见着，那充斥无穷电光与火光的世界兀地一震，一只交缠火光与电光的狂龙现形，银红交缠，鳞甲鲜明，一对迸烁雷光与火焰的倚角并矗向天，寒光湛湛，犹若两座刀山，刀锋指向，虚空为之焦枯灼，尽做飞灰，极是恐怖。 刀锋尽头，无空老母白裙薄纱，衣裳贴着身躯，尽展妖娆曲线，也不见着慌乱，轻轻一笑，轻悠悠地点出一指。 这一指寻寻常常，不见风起，不见光闪，俏嫩嫩，白生生，只往身前顿了顿，同时顿住的，还有交缠火光与电光的狂龙，径自停顿，陡地一颤，便散做了飞光。 却，跌落下一个神色惊惶的神祗——火族神主！ 火族神主用力撑起手掌，欲图站起，但觉着浑身酸软，使不上劲来，啪叽一声，下巴当即磕在地上，跌破了面皮。 不仅是他，包括后方风、水、光、暗等六位神主，也是身躯发软，突然栽倒了下来，面色惨白。 “你做了什么？” 诸神神色惊怒，欲图震动神力，解除异状，无空老母轻笑了一声，大眼睛眯起，好似弯弯月眉，笑道：“上神可不要冤枉人家，可不是人家动手呢，你们看，是他呢！” “他，哪个他？” 火族神主心中一惊，一道电光已经透过他的眉心，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至死，他也未能见到无空老母口中的“他”是谁。 然而，其他六位神主却见到…… 他，是雷族神主！ …… “吾为诸界至圣，七界至尊，执掌七界万万年，积累之浑厚，岂是你个异域小辈能知？小辈，你以为斩去吾与众生因果，就能翻盘？妄想！” 眼见苏妄越难支撑，广化真人笑得越发疯狂，神色暴戾，再不见了圣人的风姿与气度。 但，任谁被斩断与众生的因果，只怕，也要与广化真人一般，疯狂了吧！ 那圣人高高在上，却不能超脱凡俗，相反，圣人与众生的联系，比常人想象得还要紧密。 因为，圣人为天地果位，其位格之中，便寄托了天地众生的意愿！ 天道即人道，这里的人，不仅是人族，更指天地有灵万类，有灵众生，而众生，本就包含在天地之中，是为天地的一部分。 圣人位格之中，寄托了天地众生的意愿，在某种程度上，圣人所代表的天道就是人道，是众生的意愿才使得圣人拥有了替天行道的奇伟力量。 苏妄刚才那一剑，却以人道剑斩断了圣人与天地众生的因果，割裂了圣人与天地众生的联系，几相当，斩裂广化真人与圣人位格的联系。 将他，打落下圣人境界！ 虽然，广化真人能维持圣人位格一时不堕，保留圣人的力量，也能再次炼化果位，重临圣人之位，怕只怕，在场的诸人中，没有一个肯给他重临圣人的机会吧。 没见着，刚才似与广化真人达成某种协议的戒日和尚，都有意将战场引到了另一旁么？ “真人，你怒火攻心，心志被迷，还请先静静心，养养气，不要生气哩！” 虽然抵抗的艰难，苏妄却不见惊惶，神色依然从容，“忙”里抽空，调笑也似的刺激了广化真人一句，好悬没将真人的三魂七魄给气炸。 “我怒火攻心，我心志被迷，还叫我静心养气，但都是谁逼得？” 他的确不知，苏妄耍无赖的功力也极为深厚，越想越怒，广化真人的攻势越见急促，青光连震，光华珠润，如同美玉，却将天穹压得塌陷，神界空间破碎。 神界各大部洲之上，便见着大地崩裂，火山隆起，神焰冲霄，洪水轰隆，忽而，又有狂风突降，雷池坠落，可畏可怖，一个又一个天灾降临，倏而间，一座又一座奇伟神城的防御撕毁、粉碎。 不几个呼吸，这偌大的神界，便已陷入了破灭之中，众神惶惶怒吼，有人惊惧，也有人不甘，便有一尊尊大神奋勇而击，欲与天抗命，摇身一变，化作千丈、万丈的法体，或是冲入天灾，直面危机，或是背起神城，力图保留一分血脉。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他们真的在与天抗命？ 因为，七界中的天界，已被疯狂的广化真人引动，砸下了下界！ 天界列为七界之首，为七界法则具现，其中一山一水、一风一土皆为法则所化，随便掉落下一粒沙土，就是一道法则攻击，有毁天灭地之能。 也因此，天界才能称作天界！ 而无法绕过去的，是天界的重量与坚固程度，已超过了六界的想象。 如神界，之所以空间稳固，便是因为在空间位置上离天界最近，受了天界的影响，下界之中，修行者动则数十万丈的法体，到了神界，都要被压做百丈高。 神界如此，天界更非寻常，天灾之中，涌现的风火雷池，不过是天界砸下时，散溢的一缕微不足道的辐射。 青华宫中，青华真人身形淡薄，勉强踉跄站起，神色潸然，连他青华宫上空也崩现了无数裂缝。 “道友，果真要做到这个地步？”真人神色潸然，眼眸之中，尽是悲戚。 “真人，你若再不下定决心，这七界，只怕要是个死的七界了？” 广化真人身后，站着一个淡淡的身影，微光朦胧，如雾如霞，却有说不出的宁静淡然。 仿佛，他口中的七界生死，只不过是一片被风吹落得飘絮，是翻是滚，与他他无尤。 “道友，这是你们的决定？”真人骤然回头，目光之中迸烁怒火，虚空轰然震鸣，火热烟霞渲染，炙烤八方。 纵然，交出了圣人权限，但他依然还是圣人，位格不曾被打落！ “不，这是最好的结果。真人，你该知道的，不如此，后果只怕更加难以承受！”那身影说着，霍然抬头，不闪不避，直视着青华真人。 …… “没人能逼迫我们，真人，这世上只有自己逼迫自己的人，你的心，太弱了！” 苏妄摇了摇头，眼见广化真人面色狰狞，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终是别过了话题：“陛下，请出手吧，你若再不出手，苏某，就是个死的苏某了！” “谁还能救你？” 广化真人狞笑了一声，手中树枝越舞越急，青光不绝，虚空中，突然甩来一条紫色星河，横亘盘旋，咻而一张，诸人同时跌落了进去。 “妙罗！” 第544章 池塘里的上神 唰！ 银光迸闪，无尽煌煌雷光化作一只长矛，矛头尖锐，如同毒牙，长杆曲折，犹如曲径，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撕破苍穹，待得银光凝顿，雷矛已钉入大地，矛杆轻颤，嗡嗡不绝。 一蓬青色的神血高高飞洒，如若虹霞一般，映照出淡淡神光，最终跌落尘泥，光辉暗淡。 “雷霆，你戮杀手足，必为诸神之谴，如此，可值得？”神风之主气息渐渐低落，但眸光依然宁静，定定看着雷族神主，仿似，要看透他的内心。 “不需考虑值不值得，神风，七界开辟以来，可过了多少年月？吾八神高高在上，与天同寿，却为天地禁锢，历万年恒久而无所变，你说，该喜该悲？”雷族神主淡淡地说着，手掌握上雷矛，面容被迸烁的电光掩盖，不知喜怒。 “该喜该悲？”神风之主怔了怔，声音越发低微，目光转向昏暗的天穹渐渐茫然：“雷霆，你果然是我们八人中最奋勇的那个。我不知你是喜是悲，其实，我是极为欣喜的，希望，你以后会欣喜……” 话未说完，他的气息已完全消失，雷族神主沉默了片刻，那握着雷矛的手微微颤了颤，最终却化作了坚决，猛地拧动手腕，雷光迸射，神风之主的身躯便化作了飞灰。 却有一缕微微颤颤的青风自飘了起来，雷族神主轻轻一招，青风团起，与尘沙、水滴、飞火、泥团、白光与黑光一道，化作一颗颗滴溜溜的小珠子，青、黄、蓝、红、灰、白、黑七色各有其一。 “本源！从此，只有雷霆，再无雷族神主！” 雷霆低声自语，下定决心，食指点在眉心，拉出一道微小的电弧，兀自挣扎，噼啪闪烁，似虚似幻，仿佛不愿分离，却被雷族神主用力一扯，狠狠拽了出来，也化作了一个稍小些的银色珠子。 雷霆的面色，霎时惨白了下来！ 诸神皆知，七界本源三分，为诸圣人执掌，也因为执掌本源，诸圣才能成为诸圣。 但他们并不曾计算过，诸圣各掌本源三分，三三为九，还剩下一分本源落在何家？ 落在了八大神主手上，亦或，他们就是本源所化！ 或是巧合，或是机缘，天地初辟时，八神便已诞生了意识，取一点本源，化作真形，这才有威震神界的八大神族。 真正算起来，八神才是这片天地最早的生灵，有此资历，难怪八神敢出狂言，称那二圣为小儿辈。 “恭喜神主，贺喜神主，神主孤心厉胆，终超脱樊笼，重返自然，从此登临上界，成就不可限量。盼望神主念及故人之情，多多提携，无空在此拜谢了！” 无空老母微微一福，声音悦耳，雷霆神色骤然冰冷，杀机凛冽，道：“无空，你这是在笑话本神么？” 八神同源而生，皆为本源所化，论其本质，可称手足，祂们虽然多有怨隙，但这怨隙却不曾达到打生打死的境地。 为取七界本源，雷霆亲手杀了同源同根的七位手足，只剩得孤家寡人，又有何喜，又有何贺？ 无空所言，真真切切地触碰了雷霆的逆鳞，激起了他的杀机！ “好叫上神知道，无空之心拳拳，苍天可表，日月可见，绝非笑话上神，不仅如此，无空还为上神带来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呢！” 说着，无空老母便把身躯弯下，双手上捧，献上了一颗闪烁青光的珠子，那珠子中间，锁着一位冥袍冕冠，面容枯萎的男子——风雪。 雷霆心神微微一晃，杀机略有消散，声音沙哑，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任何给予，都是为了索求…… “无空先前说过了！”无空老母眨巴眨巴眼睛，神色天真，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雷霆这才想起，她的确说过了，她要的，是诸神的真形。 亦或，真形的一点皮毛！ “本神如何信你？”雷霆的声音更加低沉，然而重新凝聚，周身雷光大震，便有一道雷环闪烁，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一点皮毛，对于真形而言，可没有一点皮毛的说法。 刚才，为了凝聚雷珠本源，雷霆取出一点本源之力，伤了元气，若是再取上一点，他的境界便有跌落的可能，更恐怖的是，雷霆的潜力，亦将因此受损。 “无空可是上神的盟友呢，上神怎能这般看待无空？” 无空老母抽抽噎噎，泫然欲泣，正欲滴下几滴泪来，却见雷霆不言不语，陡然无趣起来，换做灰心意冷之状：“上神真真无趣呢，便不能与无空开个玩笑。” 眼见雷霆瞪来，她不得不进了正题：“好吧，好吧，无空以大道为誓，与上神结盟。想来，到了上界，上神也不想真的孤家寡人，事事亲为吧！” 雷霆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你所言不错，上界如何，你我一无所知，本神也的确需要寻找一个盟友。但你如何保证，你能成为本神的盟友？” 雷霆语气平淡，然而，这平淡之中，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轻视之意。 却是，在怀疑无空老母的资质，是否有成为盟友的资格？ “这不，只要上神答应了无空的条件，无空就行的。”无空老母也不生气，期期艾艾地，指着兀自漂浮虚空的八颗本源之珠。 雷霆闻言，神色顿是一滞，却也不得不对这女子刮目相看了几分：“你打的主意，可真好！” 这话说来说去，再又绕到了起点，提到了真形上。 的确，无空老母为神器化形，看似不凡，境界也不低，然其根脚终究是后天，神器的出身，更是限制了她的成长。 但倘若有本源之力补益呢，却又当别论了！ “嘻嘻！上神不要介意嘛，无空会记得上神的好呢！”无空老母嘻嘻笑笑的，说话间，便已腆着脸，小跑到雷霆身后，殷勤地为他敲起了肩膀。 “上神？七界便如池塘，此间，吾为上神，不过是池中神！上界之中，又有多少神圣？只有在成为神中之神，才是真正的上神！神风，我不会错的！” …… “妙罗！” 星河盘旋，紫光煌煌，无尽星河之中，各人兀自悬浮，就听得一声轰隆咆哮，神帝双目迸射寒光，舍了红色生灵，身躯又是一挣，再膨胀数百千倍，几撑到星河的极限。 只见他眼若星云，阔口獠牙，巨口如同河系，张口一吸，无量星光为之吞噬，猛地又是一吐，星河喷射，银流冲荡，湮灭无数星光，法体之大，几称得是震古烁今，星河中那闪烁的一颗颗璀璨恒星，皆不如其毛发大。 “增扩，你本体不来，一个分身就在本帝面前咋呼？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难不曾，你以为自号神帝，便真的是神帝？跳梁小丑！” 那星空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大笑，神帝喷出的星河才冲荡出几个光年，便径自寂灭，尽数冰冷，化作了死星。 “跳梁小丑？妙罗，你以为重临了天仙业位便能在本神面前猖獗，也不拿张镜子照照，不过一个过气得老神而已，呸！” 神光朦胧，掩盖了神帝的真容，却依然传出了他的无尽恨意，却见着神帝霍然震出双拳，拳如出渊之龙，悍勇非常，神光暴荡，其力无尽，打得星空跌震，轰隆震爆，无尽星河粉碎。 只一瞬间，这片星空便已破碎了一半！ “力之大道？增扩，说你是小丑还是与你面子了，你眼界太小，岂止本帝大能？也罢，念在你我君臣一场，本帝便叫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 笑声再次传来，但见着漫漫星华汇聚，光辉闪烁，化作了一只晶莹的神掌，两指一捏，与提捏泥娃娃一般，捏在神帝的头颅两侧。 神帝法体经两度变化，已极为庞大，那出声之人化作的神掌却更加巨大，一掌拢来，遮天蔽日已不足以形容。 诸人忍不住心底一寒，神掌已用了力，“轻轻”捏了一下，只听得噗嗤一声炸响，神帝的头颅西瓜也似的爆了去，庞大的法体轰隆隆倒了下来，砸灭无数星辰。 “恐怖，恐怖，这便是天仙的神通，果真大能，那圣人之流，与天帝您相比，也不过是只稍大的蝼蚁而已！” 玉霄抚掌大笑，斜睨了一眼因为连番变故，有些不知所措的广化真人，就听得淡淡的回声：“玉霄小鬼，你不必激吾，本帝还未没品到对你下手。不过，你为司戊之左臂，本帝若轻易饶过了你，思念也不通透，总要教训你一番。大司命，你出工不出力，是要本帝亲自下场么？” “陛下放心，不过小小一只玉霄，微臣为您拿来便是！” 那声音才落下，星空中乍见血光一闪，血红生灵凭空闪现，尖嘴猴腮，血翼张扬，嘎嘎怪笑。 怪笑才罢，即见血红生灵与玉霄同时跃起，血光与寒光迸射，交击如舞，铿铿不绝，一瞬之间，碰击数以千万计，交锋之猛烈，直接撞破星空，混沌席卷，将二人卷入了其中。 “妙罗，来便来了，为何不现身？莫不是，才过了万年，你胆子就小了！” 第545章 很没面子 “见过陛下！” 无空老母身形娇柔，轻伏而下，广袖如飞羽，铺叠而开，繁丽而优雅，一番姿态，只将女性的柔美展示的淋漓尽致。 但不知为何，她的动作，似有几分古怪地熟悉…… 又有那雷霆静静屹立，面色虽然更显苍白，气息却愈显镇定！ 虚空中，三手两面的魔神径自扭动脖子，舒展臂膀，仿若在适应如今的身躯，神态随意，自有威严气机散开，只将虚空镇得寂静无声。 待过了好半晌，魔神才突然开口：“不错，可为吾之大将！” 魔神声音平淡，却似口含天宪，话才道出，便有法则应，天光跌宕，交织成飞流，自天穹倒挂，铺就而下，其光氤氲，其象恢宏，流光动荡，震人心神。 然而，这般景象绝不止是氤氲或恢宏所能描述，或者说，以氤氲或恢宏来描述还显得太浅薄了。 盖因，那道飞流本就是法理的具现，是大道的阐释！ 道可道，非常道，真正的道理又岂是语言所能描述的尽的呢？ 雷霆与无空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迷醉，忍不住沉浸其中，沉浸在道与理交织的世界。 但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心神一震，蓦然转醒，感受着微微增长的境界，心中既惊且喜，再次拜道：“谢陛下恩赏！” “不忙，不忙！” 魔神两面转动，似是还有不满，往雷霆身上看了又看，这才拍手欢呼，笑道：“吾之大将，当有神甲！” 说罢，未及消散的天光再次出现，便见着一领神甲渐渐浮出，雷光迸烁，镂刻繁密符文，神威煌煌，只震得虚空隆隆颤颤，炸开无数白光。 雷霆心中一喜，正欲接过神甲，魔神又道：“吾之大将，当有神剑！” 说罢，又一柄神剑化形而出，剑身古朴，有八面剑刃，如同宝锏，光辉暗敛。 雷霆才见到这柄神剑，心中便生出了无尽的欢喜，仿佛，这神剑便是为他所生。 “谢陛下恩赏！”他再次拜下，这一次，却多了几分真诚。 不论是谁，得魔神如此恩赐，也要如他一般，生出感激。 然而，这般恩赐终究只落在雷霆一人身上，无空老母心神恍然，陡然生出一阵寒意，急忙叩首：“陛下，微臣有罪！” 魔神这才转落目光，微微颔首，也不问她罪名，沉声道：“既已知罪，更当为朕出力，以往的那些小毛病，就改了吧！” 一句话魔神说的是堂皇霸气，连消带打，把老母最后一点脾气都给整没了。 老母这次才知魔神的手段，赶忙收起心思，正欲谢过魔神不杀之恩，魔神却挥了挥手，把他二人收起，转过头颅，一喜一怒两张面容同时笑道：“妙罗，来便来了，为何不现身？莫不是，才过了万年，你胆子就小了！” …… “妙罗，来便来了，为何不现身？莫不是，才过了万年，你胆子就小了！” 这时，又一声大笑传来，就见着三只大手突然抓破虚空，猛地一撕，星空崩裂，张开一道门户。 随即，一尊奇形怪状的魔神跳将进来，三手两面，筋臂狰狞，如钢扎铁铸，托日、月、星三光，两面一青一红，一怒一喜，霍然转首，喜怒两声重叠，同时发音，震得虚空嗡嗡不绝。 那三手两面的样子，赫然是苏妄见过的罗邪魔神，亦或，是那帝炎圣人。 但帝炎，可认不得妙罗天帝！ 认得帝罗天帝的，是司戊帝君，亦或司戊天帝！ “司戊，本帝的胆子可大着呢，不然，凭什么去挑翻你的天庭？” 笑声再次传响，一尊笼罩无尽光辉的神祗自虚空尽头走了过来，气息浩瀚，伟岸无比，惹得无穷星光共鸣，仿若朝拜。 只是，始终看不清面容！ “说的比唱的好听，妙罗，以这副藏头捂尾的样子，可挑不翻朕的天庭。朕看来，你胆子未必大了，但脸皮，一定厚实了许多。说不得，能比天庭废址中，埋着那双万年前你穿过的臭龙靴的鞋底还厚呢！” 魔神闷哼了一声，二面眉头同时暴跳，显是愤怒至极，四张嘴皮上下一磕一碰，却说出了那能叫司戊天庭漫天神官羞也羞死的话来。 这样的话，可不是那号称元罗至上尊皇司戊大帝该说的，已不仅仅是失了天帝的格调问题，而是直接将天帝的面皮摔在地上…… 俨然，不要脸起来！ 或许，是因为身在此处的，并非司戊天帝的真身，亦或，是因为祂此时面对的，是帝罗天帝。 帝罗，而非妙罗！ 这诸天之中，能与司戊天帝相提并论存在实在太少，而帝罗天帝，勉强算一个…… “没得办法，谁叫本帝信不过帝君你的节操呢。帝君，你可是劣迹斑斑啊！何况帝君也用个化身，用个奇形怪状的怪胎来糊弄本帝，本帝藏个头不算什么吧？怎么滴，也比帝君你长得好看一点。” 不过，司戊天帝能把脸皮摔在地上，帝罗天帝也不差，装模作样，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差点便没指着司戊天帝的鼻子骂道——你个丑货！ 至于面皮，也被祂喂了狗…… 说起来，帝罗与司戊二帝都是诸天中有数的强者，但如祂们这般敢“明目张胆”不要脸，只怕在诸天中也是有数吧！ 一旁只静静看，不敢出声的苏妄与戒日和尚，心头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天帝！” 念头才转过，二人便觉后背有些发凉，星空寂静的有些可怕，急忙抬头，却见着二帝同时将目光瞪来，心中又是一跳。 显然，他二人的念头，没能逃过二帝的法眼！ “这，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杀人灭口！” 俩贱人兀自想着有的没的，二帝却连看也没看他俩一眼，如若不见，又见着帝罗伸手一摆，道：“帝君，你我孰优孰劣且先到此，免得被宵小听了。本帝只问你，你敢来战否？” 显然，二帝并非真的不见，实在是，被俩贱人给气着了，不愿再见！ “如何不敢？走，走，你我到虚空外做过，免得叫宵小们见了你我神通，又起奢念呢！” 司戊如是说，也是话中有话，却将祂口中两个宵小气得面皮发鼓，忍不住嘀咕：“说的我们有这么差似的？好稀罕呢，你们双帝就是在我们面前表演脱衣舞，我们也不看呢！” 话虽这般说，但两人的口气，怎么听着都有着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腐败味道。 因为，二帝可是天仙大能，而且，还天仙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如能全程观看二帝的战斗，对两人的境界提升，定然大有裨益。 可惜，不小心得罪二帝的他们，显然是没有这个机缘的！ 才说罢，两人便觉身体一颤，情不自禁地摔了出去，啪叽一声，以五体投地的姿态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亲密的，满头满脸都是大地的恩馈——一滩烂泥。 的确是摔了出去，二帝在前往虚空之外时，却将他们抖出了星空，用力之“巧”，“巧”到不小心算错了一点点位置，把他二人摔在了烂泥上。 就他们说二帝坏话那点小事，二帝心怀广阔，真不会记挂在心！ “呸，呸！道友，你我如今事战是和？”戒日和尚使劲吐了两口口水，整了整仪容，往头上一抹，又是一颗蹭亮的秃头。 “道友，你我有的选么？”苏妄也震落了身上的烂泥，突然笑了起来。 那和尚低头合么，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呢！” 说着，他与苏妄的身形便突然跃起，往虚空撞了过去。 虚空之上，却见着一个青衣老者神色急切着，往一只青墨色的树枝抓去。 被抖出星空的，不止他二人，还有个第三人——广化真人！ 同时，还有司戊天帝离去时，扔下的一只树枝——广化青华天三分的本源之一。 话说，明明从星空中抖出来的是三人，凭什么只有苏妄与戒日和尚被摔得一脸烂泥，由此可见，二帝的的确确不是“故意”的。 啪叽！ 可惜，苏妄二人去的快，下来的也快，被二帝这么一“耽搁”，再要发力，已然来不及了。 二人才将跃起，广化真人已拿到青墨色的树枝，抖了抖手，一道青光便刷了下来，刷在了二人脸上。 却把他二人，再刷入烂泥之中！ “真人，你可知道，打人是不打脸滴！”和尚颤巍巍地站起，震落身上的淤泥，却见他左袖粉碎，手背通红，面上带着滑稽的笑容。 刚才，若非他用自己的手背挡了一下，便真被打脸了！ 在他身旁，苏妄也自顾自地清理了一番，似笑非笑。 “便打你们的脸又如何？好贱人，有本事你们一起上啊！” 虚空之上，广化真人面色狰狞，身上青光疾闪，淡青、深青、墨青交辉相映，如同鬼面。 “这说的，我二人若不一起，岂不是很没本事？苏道友，这绝对不能忍啊！” “自然不能忍！” 那和尚与苏妄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身形一晃，再次杀奔上去。 …… “弄来弄去，却总是丢三落四，你看，还不把小友忘记了。小友，你出去后可得急着老夫的好啊！” 第546章 和尚不想动粗的 轰！ 再一次被青光刷落，苏妄身形倒飞，深深嵌在一座神山深处，不等飞起，又一个白色的身影砸了下来，忙把身形一闪，为那白色身形让出了一个“位置”。 都是难兄难弟的，他自当不会小气，左右不过一个“位置”而已，苏妄还是让的起的！ 轰咚~ 再一阵地动山摇，这一回，神山却完全被砸成了粉碎…… “咳，咳咳，道友，你还不出全力，我俩的脸面可是快要被打没了！” 烟尘中心，白色身影吐着口中的沙土，抹了把自己依旧蹭亮的头颅，古怪地看向苏妄，神色鄙夷，便差翻白眼了。 “和尚，你说我做甚，有本事你出全力啊？” 二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苏妄自是不会白白让和尚给欺负了，冷冷嘲笑回去，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又是一晃，咻地消散，和尚便是一怒，才要动身，一道青光飞了过来，唰啦一声，狠狠地压在和尚身上，直压得得星火迸烁，金光动荡。 铛！ 便听得一声巨震，青光掀起，击入苍冥，漫漫金光传荡，仿若日冕神轮，辉光强横，撕裂山河，崩溃大地，竟生生将东南部洲打得断裂，分做了两块大陆。 大陆边缘，巨浪滔天，冲起数以万丈，直叫神见了也变了颜色。 可怜东南部洲上的神人可真是多灾多难，眼见灾害不尽，已应付疲乏，又有“人祸”降临，不等反应过来，家园已被拆得支离破碎，恨得抢天哭地。 “好恨！好恨！八族无义，高高在上，予取予夺，视吾等为娼仆；诸圣无情，安然享受供奉，以吾等为蝼蚁，如此神族，如此圣人，要之何用？不如放之，弃之！” 亿万飞上虚空，齐声呼号，血泪流注，汇成阴云，但见着倾盆血雨骤降，漫漫无疆，只将天地染做殷殷之色，其声悲恸，其情悲苦，连天地也被动容，一时间接连降临的天灾也稍稍停缓了一下。 “乱逆，都是乱逆，竟敢诽谤圣人？该死，都该死！” 突然，苍冥之上传来一声阴瘆瘆的厉叫，便见着一道暗青光霞甩下，毒龙一般，长击而出，阴云崩散，血雨急停，天地立时澄空一片。 却有数以千万计的不及躲避，被暗青光霞甩过，当场被打做齑粉，群神一哄而散，惶惶奔命！ “真人，你过了！” 高空中，苏妄身形一晃，现出身来，却见他青衣单薄，黑发飞舞，面沉如水，手掌一翻，擎起一道猎猎剑芒，光辉迸亮，煌煌无量，映照八方光明。 那是，天光！ 亦是，无极?三才印?天道剑！ 这一剑才出，动荡不止的灾害当即停止，犹若面对煌煌天威，天地即时静止，哑然，风水熄灭，涌动的雷浆地火冷却，整个神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便连苍冥之上的广化真人被定在了半空，狰狞的面容依然扭曲，眸间闪烁惊惶！ “斩！” 淡淡的声音传来，打破静止，天光斩落，如天道降临，无量浩瀚，天威隆隆，万物沛然与之为敌。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刍狗，圣人也是刍狗，何况，广化真人此时已经不是圣人了，他眼中的惊惧几乎要溢出了出来。 “不，我不要死！” 这时，一道黑色微光横扫，带起轻轻涟漪，微微波动，虽然轻微，却有无尽炙热，横扫开去，虚空都做了灰烬。 嗡！ 便见着，那黑色微光咻而一转，化作一柄戎斧，斧光暗沉，仿若夜幕，与天光碰击，恰如黑与白的冲撞，不见光辉，不闻声息，黑光骤然撕裂，但天光下的光华真人已被人救走了。 来人，或许也不能说人，而是一尊三手两面的魔神，周身腾烧灼灼黑焰，三手分别持拿宝珠、戎斧、画戟，两面轮转，喜怒交变，气息混乱，散发着一股混乱而扭曲的气机，所立之处，虚空扭曲，法则混乱，即呈一种无序之态。 亦或，祂便是那无序的代表，魔神罗邪，亦是，帝炎！ “怎么着，现在流行三手两面么？”苏妄冷笑了一声，目光一瞥，便有些不爽，冷哼道：“和尚，你还不出来，要躲在地里玩泥巴么？”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亦无需客气。 在场诸人，皆有无量神通，反手就能翻天，拍掌即能覆地，一身实力几近于大能。 然而，他们终究不是大能！ 连天仙大能也不愿纠缠不必要的因果，何况苏妄等人？ 无谓的因果，除了增添业力之外，并无旁的用处，没见着，天仙大能分身的神帝，也因屠戮了东南部洲的，被帝罗顺手捏做了烂西瓜。 而司戊天帝，却是在神帝死后才出得手…… 其中的计较，苏妄是到了此时才想明白几分！ 因为，在广化真人杀害了数千万时，他的心灵，便被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罩，本已通透的心思，也渐渐朦胧了。 那是，因果的力量纠缠上了他。 这种感觉，叫苏妄有多不爽利，就多不爽利。 虽然动手的是广化真人，但有句话说的好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好汉三个帮……咳咳，后一句不算，广化真人屠戮，皆因与苏妄等人的恩怨而起，细较起来，有三成的因果，是应在了他与戒日和尚身上。 无缘无故落得这个下场，苏妄的心情能好起来才怪呢！ “道友勿要着恼，和尚这不来了？” 又一阵地动山摇，平地一声炸响，但见着金光照耀，即有一尊铁臂虬扎的金身罗汉从地底走来，一步一金莲，一步一轰隆，踏得虚空摇晃，天地倾斜。 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勃发的气机与冰冷的目光，都证明了，和尚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也生气了！ “道友，这回该出全力了！你我联手，先把他们做了！” 果然，这和尚才一上来，便说了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来，把出家人的慈悲都喂了狗。 “自然该出全力，没见着，人家终于清醒了呢！再不小心一些，你我就成了死了的！” 苏妄也冷哼了一声，长剑抖了一抖，剑光转做殷红，如血绽放。 两人对面，广化真人狰狞的面容陡然转醒，眼中恢复清明，一身气息渐渐恢复平静。 却见他默默地祭起一枝青嫩的树枝，青光流转而下，如同翡翠一般，晶莹玉润，真人挥手一扇，已在神界上空显化的天界即被他掩盖了去，动荡的天灾停止。 听了天灾，真人这才转过身来，双手抱稽，唱喏一声：“道友，你我做过这最后一场吧！” “正好，某亦有此意！” 话音才落，苏妄身形已掠至他的身旁，长剑斜划而去，红光迸放，虚影朦胧，如若浮光掠影，竟直接划过了真人身前的青光，真人骤然色变，空中的树枝摇晃了一下，虚空移位，凭空横挪到天地另一头，躲过了这一剑。 但有一缕殷红的剑气掠过他的脸颊，擦出一道殷殷伤口。 “人道剑，果然不凡！” “还用你说？” 真人神色震怒，气息却越来越淡，好似化入了天地，苏妄疾闪而来，剑锋错动，似缓若快，抖落团团剑花，欲把真人张拿而下，真人却突然笑道：“可惜，同样招式道友不该用两次的！” 铿铿铿！ 剑光微震，虚空陡然迸烁无数火花，苏妄面色微变，人道剑去势被阻，真人轻轻一笑，横推出一掌，只掌化天穹，指纹化天理，似苍天一般，张开了去。 “小友，还不醒来！” 而在另一旁，和尚却未如他所言的用出全力，最多，只算的喝出了全力——以狮子印法喝出当头棒喝，一喝之下，狂狮扑击，猛地自魔神身上扑过。 魔神神情忽晃，那扭曲混乱的气机竟渐渐平息了下去。 “大师，救我，救我！” 魔神面色变幻，显露出了一张朦胧的面庞，挣扎扭曲着，欲图挣脱出来，却被拉了回去。 那是，羽公子。 嗡！ “救人？和尚，你自身难保，还想救人！” 却在这时，魔神手中的宝珠猛地照亮了一下，红光闪烁，神色恢复清明，桀桀怪笑，双臂连连挥舞，斧剁戟劈，锋芒迸射，光寒十万里。 “果然，和尚就是知道，想这么容易不成的，总得出一把子力气才行！” 和尚自顾自地叹息，说着，却将袖子撸了起来，手掌向下一压，虚空中陡然掉落下一只大手，五指分明，金漆均匀，反射明亮弧光，便往虚空一压，拍苍蝇一般，把魔神拍了下去。 以魔神的实力，连一招都不曾抵挡，和尚的实力，委实有些恐怖了…… “如来神掌，你总该知道吧，和尚不说，不代表和尚不会，非要逼和尚动粗才肯昄依，你不是找罪受么！” 说着，他已经魔神提留了起来，魔神还要挣着，和尚从袖里掏出一块事物，随手一拍，一张金符便贴在了魔神脑门上，把他贴的服服帖帖。 “道友，看来是和尚略胜了一筹，不如，道友，你也昄依吧！” 第547章 有血气的张白忍 “道友，不如你也昄依了吧！” 和尚哈哈大笑，伸手一拍，又一招如来神掌拍了过去，五指化作五尊大佛，面色慈悲，单掌并起，分别掐着无常、涅槃、无畏、狮子、宝瓶印。 只见着金光迸放，梵音大作，天上地下，霎时化作了一片婆娑琉璃界，五方位置，则列着那五尊大佛，身形伟岸，矗立于天，齐声大喝着：“昄依，昄依，昄依！” 那一声声的昄依，如同天魔魔音，开启无尽循环模式，强行灌脑，灌得广化真人脑仁生疼，头顶青光动荡，苏妄额头青筋崩跳，人道剑几将握拿不住。 “昄依，昄依你个大头！” 两人气急，勉强镇压魔音，再顾不得招呼对方，同时拿起一式神通，便往大佛打了过去，却见着青光漫漫，如同彩霞一般，且往虚空飞卷而去，拱打五方；剑光万化，瞬息之间，迸击亿万飞光，疾掠而去。 那五尊大佛也不是吃素的，眼见两人如此“凶顽”，不肯昄依，也动了佛火，当即就施降魔之力，五佛同时推出一掌，便有金鱼、宝伞、妙莲、法螺、宝瓶显化，齐齐一晃，各展妙法。 那金鱼海量，鱼口吸阖，亿万剑光为之吞噬；宝伞撑天，滴溜溜一转，青光即被震开；妙莲美好，莲光动荡，二人身形便慢了下来；法螺凶猛，靡靡吹响，二人更是神昏脑胀；宝瓶吞天，用力一吸，二人便化作豆丸大小被吸了进去。 “好，好，道友，你若昄依，就应和尚一声，和尚便放你出来。否则，和尚只需摇动宝瓶，一时三刻，你可就要化作脓水了！” 五尊大佛轻轻一笑，飞射而起，化作五道金光，齐齐一转，变作和尚的真身，抚掌大笑着，耳朵贴在宝瓶上，极是得意。 “和尚，你高兴得太早了吧，不过是两个幻影分身而已，看把你能的！” 这时，和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和尚骤然转身，又醒过神来，暗叫了一声不好。 果然，一道凶猛的青光便从他的身后袭来，连他的金身也不能抵挡，打得横飞，布娃娃般扑起，迎头又是一道剑光劈来，锋芒灿烂，光明煌煌，唰啦一声，和尚还想挣扎挣扎，便已被劈做了两半。 “道友，你好奸诈，竟然欺骗和尚，和尚我，马上要死不瞑目啊！” 即便分作了两半，和尚依旧“坚强”，两个半张嘴也不妨碍他出声，同时控诉，其声凄怨，仿若，苏妄是辜负了他的真情一般。 更叫人古怪地是，和尚说的“马上”，但总不见和尚“马上”死去…… 苏妄与广化真人神色骤变，齐齐叫了一声不妙，霍然转身，果然，便见这婆娑琉璃界依然清净，金光晶莹，半点也不见崩灭之势，才知上了和尚的恶当。 “好贱人，竟然用个分身骗我们！” 两人大骂不绝，把身一晃，皆变作亿万丈高下，一人擎起一道不知多少万丈长的剑光，微微一晃，把剑光化作无尽星河，横扫而去，充塞天地，天穹为之破裂；一人拿下头顶的青嫩树枝，只把树枝一扔，树枝也变作亿万丈高下的宝树，枝干虬扎，老皮如龙鳞，巨人拦干把那宝树抱住，筋躯震动，道袍炸裂，轰然砸下，大地崩溃。 愤怒之下，两人只是一击，便将这婆娑琉璃界打得溃灭，然而，他们的脸色却不见着好看，因为，那和尚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喋喋不休着。 “说什么呢道友，你这是在冤枉和尚，和尚如何骗你了，是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你用的就不是分身？难不曾，道友能用，和尚就不能用，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阶级思想要不得啊，要知，君是舟，民是水……” “贱人，敢拿我们消遣呢？” 和尚越扯越偏，喋喋不尽，两人皆知他是有恃无恐，再也忍受不得，不约而同地抬起一脚，用力一跺，啪叽两声，只将和尚的两半身躯踩成爆浆，破碎的婆娑琉璃这才晃了一晃，径自幻灭，两人心神稍定。 可惜，不等他二人高兴出来，他们的面色猛地又是一变。因为，那神界之中，早就不见了和尚的痕迹，也不知，他跑到了哪里。 连带，那魔神罗邪也被他带走！ “贱人，你敢动我的人？” 突然，苏妄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将身一撞，轰然撞碎虚空而去！ …… “小徒弟啊，你怎么能这么死心眼呢，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而已，而且，还是一个眯眯眼的小白脸。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小白脸面皮虽然白净，可惜年龄太大，早过了保质期，自然算不得鲜花，最多，最多只能算一朵塑料花…… 这样的花，就是掉地上了，和尚都不屑捡一下，你身为和尚的徒弟，可得学学为师的品德！” 凡界之中，一座小小的山谷中，和尚“毁”人不倦，上下嘴皮翻飞，只说得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可惜，他家小徒弟依然流着泪摇头不已，摆出一副不管不愿不合作的姿态，和尚只能耐着性子，不断“劝解”。 两人一个眼泪汪汪，一个耐心教诲，便在那外人看来，定然又是一件劝学的轶事，能津津乐道个几天。 可惜，身为当事人的张白忍表示，津津乐道你个鬼啊。 “和尚，你够了啊，本公子是招你惹你了，用的着这样诽谤本公子，我眼睛哪里小了，哪里小了，你看看清楚，铜铃大的眼睛看过没有？” 张白忍使劲“瞪”着眼睛，好不容易才将眼睛再撑起一线，眨着“铜铃”大的眼睛要和尚给他正名，几句话说的，那是咬牙切齿啊，真恨不得将和尚的秃头敲成他家佛祖模样。 如果，不是他张白忍动弹不得，被和尚定住了身子，纵然打不过和尚，张白忍也一定会用实际行动向和尚证明，他张大公子，可是很有血气的！ “对，就是这样！” 张白忍暗自为自己打气，眼皮眨都不眨，保持“铜铃”大小，努力证明着，过期之类的，纯属子虚乌有！ 其实，身为一个有内涵的男人，张白忍可是追求内心圆满、努力完善自我修养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外貌…… 奈何，那和尚竟敢在他心上人面前恶意“诽谤”，这要能忍，他就不是男人了。 虽然，张白忍表示他的名字叫白忍，但有的东西是决计不能忍的，为了自己的幸福，他无论如何都是要争取一下的。 再不争取，他张白忍就要成了个死的张白忍了！ 因为，和尚不是在劝说小婵蹬开他，而是在劝说小婵姑娘“人道毁灭”了他…… 以和尚的话来说，他张白忍也是东极残魄之一，是为七魄之中的英魄。 那东极神将却是旧时天庭有数的强者，其能之大，不可揣量，即便身死，依然留着一颗残破道果，如重聚七魄，便能显化这个道果。 而重聚七魄的，只能使一人，但这人，已经被和尚内定为小婵姑娘了！ 虽然有些窃喜自身来历不凡，也明白了他家系统粑粑选他为宿主的原因，但此时此刻张白忍可恨不得将这个身份远远地抛了开。 没见着，和尚提来的那个三手两面的魔神，口中大师大师呼唤着，叫着倍儿亲热，和尚也是小友小友的回应，显得非常重视。 谁知，知和尚知面不知心，和尚外表谦和，佛法有成，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边笑着，一边却挥起手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两次之后，一颗上好头颅就被斩了下来。 至死，魔神也未能瞑目…… 诶，为何是两次手起刀落！ 张白忍表示，那魔神的身躯当真千锤百炼过的，坚固非常，和尚第一次手刀砍下时，竟未能剁下他的脑袋，不得已，又砍了一下…… 就这两次，把他骇得是胆颤心惊，为了卿卿性命着想，张白忍也要挣扎挣扎！ “和尚，你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我与小婵情比金坚，爱如海深，缺一不可，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做这等恶人？常言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大师，你就饶过我们吧！” 眼见和尚不理不睬，张白忍脑筋急转，又从两人的感情说起，真真字字真情，句句感人，煽人泪下，就连和尚，也感动地流下了一滴泪水。 “大师，你是答应了！”张白忍心头惊喜，压着激动的情绪，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为了自己的性命，张白忍也算得不要脸了，刚才还大骂人家和尚，现在就是大师了…… “那倒不是！”那和尚面做悲伤，说着却是叫张白忍心胆都冻僵的话，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和尚只是没想到施主竟然也有如此口才，若得早些遇到施主，和尚定要将施主度入我佛门哩。好在现在也不晚，施主，请你安心去吧，和尚下一世会来度你的！” 话没说完，和尚的面容已极为狰狞，唬得小婵姑娘大喊不要，张白忍面如肝胆之色，心中狂呼：“系统粑粑，快来救驾啊！” 此时，他的血气，都喂了狗！ “贱人，你敢动我的人？” 第548章 天，人，佛，道 “贱人，你敢动我的人？” 但在这时，那虚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但见着一道剑光挥来，盘亘万里，灿烂无双，气势辉煌，仿佛那天，那地，那天道，压得方圆万里塌平，低了三尺！ “系统粑粑，你终于来救我了！”张白忍心儿一颤，泪腺便张了开，一边稀里哗啦涕流痛哭，一边仰天呼号：“系统粑粑，这秃驴欺负俺，给俺嫩死他了！” 得，现在和尚又成秃驴了！ 至于那泪水，哼哼，别想多了，其实并不是感动，而是，被吓坏了！ 便如熊孩子在外逞能，遇到更能的人，被人敲打时，为了不露怯，强忍着恐惧继续蹦跶，等见了自家家长，这才嚎啕大哭，把恐惧发泄出来，其实就是被吓坏了。 张白忍此时，与那熊孩子一样，都没的差别！ “道友，你可来晚了哦！” 剑光所指，和尚不惊不慌，脚踩金莲，咻然后退，身形飘摇，如同一片枫叶，飘荡荡跃出千万里，却将张白忍与小婵姑娘留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他们。 苏妄面色微变，剑光转动，陡然炸开，化作一片滔滔银流，冲溅而去，万里河山为银流掠过，即成齑粉。 “和尚还道道友怎么舍得将小徒弟放出来，原来，道友已经寻到了呢。” 和尚悠然笑着，眼见银流冲来，不急不忙，把袖子从下往上一兜，兜鱼一般，将一片天地兜起，往银流迎了过去，轻轻一包，再往虚空外一甩，银流当即被甩入寰宇之中。 “道就在心中，非是寻找就能找到，刻意而为，只能落了下乘。晓日，你该明白的，把人放了！” 苏妄将手一指，冲入寰宇的银流咻而飞落，再化作一道剑光，被他抓在手中。 这是两人再见以来，苏妄第一次称呼他的旧名，亦见着他的认真！ 因为，苏苏姑娘已经不见了！ 她是与张白忍他们一起，被苏妄送到下界的。 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不见，事事皆有原因，而原因，则是苏苏姑娘被某个喜欢强掳良家女的和尚抓走了！ 苏苏姑娘，才是东极残留的道果！ 这一点，苏妄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只是不知道，和尚在几时明白。 或许，和尚比他明白的还早些时日，不然，当日古神浩明为何要进入迷迭海？ “放人？进了和尚的袋子，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呢！”和尚捂着袖子，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脸上贱笑兮兮的，又道：“比起关心旁人，和尚以为，道友更改关心一下自己！真人，你以为如何？” 一道青华自空而降，广化真人径自漫漫走下，掌中托着青嫩的树枝，枝开三杈，各自长着一朵嫩绿的树叶，青翠娇嫩，轻轻摇曳中，散发着淡淡的生机，盎然而不绝。 “道友有礼！” 真人轻轻搭了一揖，见了一礼，却与和尚并立两方，却互为犄角，将苏妄围在了中间。 “原来如此！”苏妄眉头微皱，上下打量着两人，些许疑惑终得解释：“原来，你二人早已联合。” 难怪他几番察觉到和尚的痕迹，却始终不能发现他的踪迹，便是广化真人替其掩盖了天机。 即似，青华真人为他掩盖天机一样…… “各取所需而已！” 和尚语气平淡，便说着，与广化真人的神色一般的淡漠，淡漠的，如同两个陌生人。 仿佛，此时将苏妄围在中间的，不是二人一般。 但，正如他们所言，是为各取所需！ 因为所需，和尚与广化真人才能联合对付苏妄，此时他们利益一致；因为所需，广化真人才故意放水，不曾将苏妄拦在婆娑琉璃界，彼时与他的利益不符。 各取所需，因利联合，交情自然泛泛！ 似他们这般境界，一言一行，皆是本性驱使，也不屑欺骗对方…… “好一个各取所需！”苏妄便从和尚处得到答案，转而又问：“这么说，真人先前是装疯弄癫了？” 他问着，语气已极为笃定！ 若非先前广化真人扫灭了数千万，使因果之力纠缠于苏妄，和尚的算计，未必能如了他的意。 “道友所言不错，若不是蒙蔽了道友的心灵，和尚的手段未必能逃得过道友的法眼，和尚这也是不得为之啊！毕竟，道友你可是和尚的宿世之敌啊！”和尚抚掌大笑着，面色却忽地一沉，问道：“道友，和尚问你，昄不昄依？” 这话说的极为突兀，但苏妄却不见意外，因为，他就是和尚的需求，也是他的因果。 两人的因果，自那蛮荒岛屿上的司命东华天而起，纠葛难断，一直纠缠到二人都将证得天仙业位，这因果，也到了该斩断的时候。 其实，要斩断因果并不难，不外两种方式，苏妄也笑着说了出来：“是不是，昄依了你我还是道友，不昄依就飞灰了去？” “诶，道友原来知道啊！” 那和尚故作着惊疑，神色却极为得意，好似在说，你明白的道理，和尚又何尝不明白，你苏妄可不要小瞧我了。 道在心中，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假借他人的道，只能误入歧途，修道者，便该有一颗向道不移的心，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正如那句老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这点道理苏妄明白，他原来以为和尚不明白，此时才知和尚也明白，只是在故意逗着张白忍他们玩。 但他依然把苏苏姑娘抓走了，为的，是逼迫苏妄出手。 苏妄却不禁点了点头：“是苏某小瞧了道友，戒日道友，你果然志存高远呢！”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和尚为道友，亦是，对和尚的尊重。 不过，被人尊重有时也不是一件喜悦的事，因为，和尚可不太情愿戒日这个法号！ 偏偏，他还真听出了苏妄话里的真挚…… 真挚？ 真挚你个鬼！ “道友，休要逞口舌之利，来，来，做了这场，你我恩怨两讫！” 和尚气急，面上带着几分不爽利，大步而来，袖袍扬起，猛地往虚空一拍，虚空轰然一声大震，四面八方各有一只肉掌拍来，凝聚暗金，把虚空挤压，咯吱作响，虚幻无形的虚空被这么一拍，肉眼可见的显化出来。 但在那外界，却是一座万丈大小的高峰从天而降，金光凝聚，辉芒不露，轰隆隆盖落，气势霸烈，虚空一层层变形，亦一层层的粉碎，着实可畏！ “好个和尚，你当我是孙猴子么？” 轰咚！ 高峰砸落，亿万万钧的重量震落，磅礴非常，以苏妄的境界，也压得脚步趔趄，把大地踩裂，忙把手一撑，阴阳图录张开，默默旋转，卸去力道。 “善哉，善哉，道友你果然是和尚的知己，知晓和尚的心思！” 和尚哈哈大笑，笑容愈见狰狞，杀机迸烁，手掌径自往下再压一寸，梵音大作，高峰迸放亿万金光，梵文飞舞，几将苏妄的阴阳图录压得溃灭。 “道友，你当知道佛即是道，连顽猴都能炼化一颗佛心，证得佛陀果位，道友何必顽固？真要逼和尚施降魔之力么？” “佛心非吾道心，和尚，你废话忒得多，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么？” “反派？和尚今日就当得是反派，道友你也未必是正派。”和尚将手一指，笑容愈发可怖：“道友，你看，那无数的生灵，可是受了你的迫害呢！你心何忍？” 这凡界，毕竟不是神界，而凡人更非神人，连神界都承受不得他们的争斗，凡界还能如何？ 两人争斗才起，凡界亿万河山便被破碎了开，山河倾倒，洪水横流，地涌天翻，无数凡人即被咆哮的洪水卷入，翻翻滚滚地挣扎着最后一缕生机！ 也得亏凡界修行者修行的并非无情之道，也知修行界根基在于凡人，各奉诏令，祭起诸法器飞剑，来往穿梭，辛勤得仿佛小蜜蜂，试图救出更多的凡人。 然而，修行者能有多少数量，凡人又有多少数量，诸多修行者纵是拼尽全力，把自己累得吐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一时心灰意冷。 只有凡界几大顶尖势力的宗主，才探得动荡起源，试图往这边飞来，却被两人争斗的余波所阻，急的团团乱飞，也无济于事。 至于广化真人，苏妄与和尚争锋初起，他便把树枝祭起，三叶飞旋，定住天地人三才之位，防着苏妄逃走，却半点也不曾注意过身下的凡人。 如斯圣人，真真叫人齿冷！ “天道无情，众生别难，道友，佛本是道，佛道即人道，道友以人道欺我，实在，枉为人也！”苏妄然谓然一叹，神色悲悯，仿似放弃了挣着，阴阳气流渐渐飞散。 “佛道即人道，人道却非佛道，道友，我以佛入道，以天道成佛，天道无私，佛道高远，众生也是天道之下的众生。非是和尚欺道友，而是天道高于人道，而佛道，也高于人道！” 和尚厉笑连连，面上却愈显庄严宝相，佛光照耀，气息渐渐高远，仿若升入天地之上，亦或，正如他所言，佛道，还在人道之上！ 第549章 天道，地道，人道 “好一个佛道，好一个天道，原来，这就是道友的道！” 苏妄语气凝重，双目之中的辉芒愈显暗淡，渐泯于凡人，说话间，他已完全放弃了抵抗，那万丈的金色高峰轰然便砸了下来，直将他的身躯砸得湮灭。 但在湮灭之际，苏妄的嘴角却带起了一丝笑容：“道友，我的道在人呢！” “和尚，纳命来！” 和尚忽地一怔，渐发高远的气机顿了一顿，随即，一道白晃晃的镜光照了过来，咻而一转，把和尚罩如其中，便见着一张黑白的丹墨画飘落了下来。 丹墨画中，也有河山万千，也有洪流滔滔，更有那天光动荡，大地崩溃，众生惶急之象，俨然就是那天地与众生，被压缩在一卷不过三尺的图卷，其中自然少不得和尚与老者，一者气质高远，一者神情淡寡，皆是高高在上，俯揽着众生凡尘。 “死了，死了，这回真死了！” 那丹墨画下，一个赤足白衣的女子跌趺于地，徨然四顾，神情急切，眼见张白忍与小婵姑娘依然被定在原地，精致的面容上忽然显出几分怨恨，只看得二人心寒胆颤！ “都是你们，他既然死了，你们为何还活着？” 那女子说着，长袖一拂，又一道白光扑了过去，打得虚空粉碎，小婵二人惊骇欲绝。 “姑娘，慢来，慢来，你如何能迁怨别人？” 突然，飘荡在虚空中的丹墨画忽地一震，其上的水墨虚幻了一下，便见着一尊人形事物往外挣着，仿似一团粘稠的胶质，渐渐撕扯出一个头顶蹭亮的人来，不是那戒日和尚还能是谁？ “姑娘，斯人已逝，往者已矣，那活着的人还需要活着，不过死了一个苏妄而已，难道没了苏妄世界就不转了？有句话话说的好啊，没了一个苏妄，还有千千万万个苏妄！” “和尚你找死！” 和尚唠唠叨叨，双眼散发着贼亮贼亮的光芒，眼见女子暴怒，不由暗暗窃喜，心头嘀咕：“道友，不是和尚做人不厚道，是你家的镜子先打我的，和尚是正当防卫呢，你可不能怨我以大欺小。再说，和尚是什么身份，可是个体面人，总不能白被人打一顿吧，怎么滴，也得弄点补偿？” 嗡！ 女子气急，祭起一面宝镜，镜面迷蒙，如虚似幻，镜身古朴，镂刻蔷薇花纹，且往虚空一照，白光照耀，缠绕道道奇异符文，那光辉所过，山河皆消，空间泯灭，便以和尚的境界，也觉得有些恐怖。 “好，好，不愧是天地而生的灵宝，气运所铸，天生不凡！” 那宝镜越是凶猛，和尚越是欣喜，却装作一副正经模样，合着么，低头诵喝道：“姑娘，你妄动嗔念，心魔已生，我佛慈悲，和尚不忍姑娘堕入迷途，还望姑娘速速收手！” 话虽这般说，但这秃贼动起手来却比谁都要快，把身一晃，化作一尊丈六金身，轰隆隆便冲了过去，白光照耀在他身上，只崩得飞光乱溅，金漆暗淡，竟未能突破金身的防御。 “好个恶贼，竟如此了得？” 女子心神大震，却不愿放弃，银牙紧咬，白光愈盛，好似皓月当空，炙耀无比，辉芒溢散之处，虚空被一点点拉扯过来，为之吞噬。 “好厉害的神通，果然是应运而生的灵宝，这般威能，已不输先天灵宝多少？” 和尚神色微变，再不敢大意，左袖一甩，一只七节木鞭飞了出来，噼啪一声，打在虚空，不见动静。 女子突然闷哼了一声，白光微顿，和尚趁势印出一掌，印如古山，不动不摇，即有亘古难移的气机升起白光崩灭，一节节粉碎了去，女子喋血而退。 这是，不动明王印！ “姑娘，你还是随和尚去吧！” 轰！ 最后一点白光被和尚拍得粉碎，那和尚纵声大笑，明王印往下一罩，好似盖落一只钵盂，五指拱卫五方，围做一个完满的圆形，即若拱起一方天地，有天地雏形显照，女子身不由己地飞起，往雏形投去。 却是，掌中世界！ “好个和尚，趁我不在，就欺负到我家人头上，你是找死不成？” 这时，一抹淡淡的剑光蓦地点来，其形如龙，咻忽如电，往来似风，张牙舞爪的，神灵活现，宛若，真的是一只小小的龙儿，鳞甲开阖，舞着小小的利爪，与合拢成圆形的五指连连碰击，发出金珠落盘般的声音，清脆至极。 叮叮叮叮叮！ 接连五声脆响，和尚呼了一声痛，五指收缩，掌中世界忽地弹起，天地雏形崩溃，掉出了那女子，还未落地，被人往后一拉，落在了一个宽广而温暖的胸怀中。 “怎就突然就冲动起来了，谋定后定不该是你的格言么？” 苦笑声起，女子蓦然抬头，眼角带笑，嘴里却说着不满：“还能怎的，不是你死的太快，为你报仇么？摊上你这么一个没本事的主人，我这做镜子的，也为难啊！” 她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仿似一尊玉美人，浓密的长发凌乱垂落，嘴角留着残血，明明受了伤，却倔强的不肯服输，愈叫人心疼。 虽然早知她的心意，但这女子越是这般不计回报的付出，苏妄就越是感动，忍不住紧了紧怀中的人儿，看着她的眼眸，回应她的真情。 那女子也安静地看着他，一时无言，气氛静谧而安宁，但使人感受着淡淡温馨。 “咳，咳咳……” 可惜，这般时刻，总有那么一两个脑门贼亮的存在出来搅局，却见着戒日和尚轻轻咳嗽着，面上带着不满：“苏道友，你说你活过来便活过来罢，和尚又不曾拦着，何必突下辣手？你看呢，和尚的手指都断了！” 那和尚说着，却将五根指骨拉怂的右手伸出，晃了又晃，摆弄了起来。 虽然早知戒日重生之后行为愈发放骸，但见着他此时这般姿态，苏妄还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和尚，一码归一码，苏某断你五指，是因为你打得苏某形神不存，有因便有果，你可不要故意忘了此事。 如今，你趁着苏某不在，欺负了我家的镜子，以大欺小，可归是多欠我一回，这个账，应该是这样算的！” 说着，苏妄将虚空引到身旁，一手牵着她，一手虚握，抓起一道辉芒清淡的剑光，遥遥一指，剑光嗤嗤激射，锋芒凌锐，指向了戒日和尚，笑道：“蔷薇，你且看着，我这就为你找回场子。” 剑锋所指，冥冥中便有一股意志落下，定住和尚的天、地、命三魂，和尚寒毛立起，神色不由凝重，道：“道友，你果然也到了这个境界！” “不如和尚多矣，苏某若是没到这一步，岂不是要白白被和尚你打死了！”苏妄冷笑着，却未接受和尚这个奉承。 若说，苏妄先前只是触摸到天仙业位的门槛，此时，他已是一只脚迈过天仙，可称，半步先天。 半步天仙者，虽不是天仙，却未必输那天仙大能多少！ 他尚如此，戒日和尚更是厉害，早早的就是半步天仙，难怪一直能比苏妄领先半步，处处算计他。 亦若，这正是所谓的半步先，步步先。 但在听闻了戒日和尚对佛道、天道的阐述，苏妄恍然间，也明白了自己的道，将道业抬升到了天仙境——他的道，就在于人道。 天道者，慕道而忘死，忘情至上，我即众生；人道者，闻道而向生，有情皆我，众生亦是我；地道者，通道绝生死，不死不灭，绝性亦绝情，众生非我。 因之人道向生的特质，天地间人道不尽，生机不绝，苏妄的生机便能不尽不绝，得享长生，因此“死而复生”。 当然，最重要的是，苏妄明白了如何完满三才印的关键！ 天道即人道，地道也是人道，想要圆满三才印，何需舍近求远，去寻找高远的天道与绝情的地道？ 天道与地道，就在人道之中！ 戒日和尚感受到的这一剑，则是苏妄圆满了三才印，凝聚天地人三才的一剑。 “好，好，你果然是我道友！” 和尚不怒反笑，笑得极为开心，大笑道：“道无先后，却有高下，如今道友也到了这一步，却正是分出高下的时候。道友，你可愿意与和尚做过这场，分出高下？” 苏妄也终于笑了起来：“不错，正要与和尚你讨教一下，不过，和尚不觉得，只你我二人，未免太冷清了些罢！” “道友此言大妙，真人，你真不出来？” 戒日和尚大笑着，横掌一拍，掌如金漆，便将虚空染成无尽炫金，沉重凝聚，凝固成一块。 突然，点点青绿色幽芒便染上炫金，如同一点点霉斑，渐渐扩大，把炫金腐蚀，一块块破碎了去。 那是，广化真人！ 真人一袭青衣，自虚空中走出，气质愈发显得幽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简直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却一点也不输苏妄及戒日和尚多少。 他，亦是半步天仙！ 但也难怪，得了广化青华天九分本源的他，怎么可能止步在圣人境？ 第550章 作弊了吧 “道友，来来，做过这场，又能清净百年呢！” 眼见真人出现，苏妄与戒日和尚同时大笑起来，一人把剑摇动，剑光分化，分化灿白、红蒙、淡灰三种剑光，仿若展开一只羽扇，剑光如翎，霎时美丽；一人震了震七节木鞭，木鞭七分，便有金鱼、琉璃、宝杵、花篮、妙莲、宝瓶、胜幢七种佛宝，也长出七只手臂，把佛宝提起，身躯一晃，跨出一步，七种佛宝团团打下。 两人中心，亦有一道嫩绿的光霞冲起，且在半空，便化作了一只三首虬龙，鳞甲鲜绿，三首分分幽绿、深绿、淡绿三种颜色，摇头摆尾，指爪挥舞，凶恶非常。 轰！ 光辉迸炸，只见着一道极亮、极明的光辉迸起，虚空当即崩裂，混沌气流乱散，三人齐齐暴喝，把剑光、法器、虬龙横扫，囊括六合，便将另外两人扫入了其中。 “贱人，敢阴我!” 轰咚！ 虚空又是一震，蓦然合拢，便听得苏妄与戒日和尚的大骂被那合拢的虚空淹没。 却是，两人动手时，明着是在打广化真人，暗着却将对方都扫入了攻击范围中。否则，以他二人的实力，何至于被广化真人一齐扫了进去？ “搞什么，明明应该很严肃的样子，为何我会发笑呢？” 三人一起打入混沌，小婵姑娘两人自然恢复了自由，只是看着这片惨淡的天地，以及远方肆虐的洪水，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这世间，果然没有真正的安宁？” 小婵心神恍惚，心生茫然，正犹豫着，又一道白光从虚空中跌落，化作一个赤足白裙的女子，那女子娇哼了一声，轻斥道：“发什么愣，还不救人！” 说着，她却把身一晃，化做一只古朴的宝镜，飘至小婵身前，镜身微微一晃，发出嗡嗡的声音。 “怎敢劳动前辈，小婵来便是！”小婵姑娘讪笑了两声，饶是她向来胆大，在女子面前也放不开手脚。 怎么说，那女子刚才还差点杀了他们，回过头，却又要和好？那说风雨是你，说晴空还是你，好说赖说，都由着你来决定，还能让人家怎么玩耍？ 要玩耍，总该有个规矩吧！ 虽然不可能公平，但至少，要看起来公平…… 小婵姑娘有心与人家提提条件，一时又不知如何斟酌语言，那女子……是那镜子已然有些不耐，白光一闪，便粘在了小婵姑娘手上，甩都甩不掉，小婵姑娘一时大囧。 就见着宝镜嗡嗡颤动着，发出声音：“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墨迹，再拖下去，那活人都成死人了，到时他还不是要怨死我了！” “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小婵姑娘暗暗腹诽，念头没转完，便被宝镜拖拽着，往洪流最凶猛的地方飞去，要去完成那拯救世界的大业。 恩，当然，从头到尾，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张白忍！ 不过，在小婵面前，他还有存在感么？ 张白忍张大公子使劲瞪着“铜铃大”的眯眯眼，满脸的愤慨，无语向天！ 话分两头，只说那混沌之中，苏妄三人打将进来，剑光并佛宝齐舞，青光及金光炫耀，乒乒乓乓乱打一团，气机震荡，支离了混沌，这片混沌几被三人打成了一堆破布片儿，疼的不要不要的。 轰！ 金色的胜幢盖落，混沌气流轰散，苏妄把剑一挑，灿白的剑升起，好似升起一条银河，击得宝幢横飞，不等剑光回转，又一片青叶卷来，广袤宽大，呼啸弄舞着，便将苏妄卷入其中。 唰啦！ 这时，一只金鱼从混沌深处游来，鱼身庞大，仿若恒星，鱼尾一摆，唰啦震开混沌，速度之快，不知胜过光速几何，那金鱼鼓了鼓嘴巴，鱼唇扇动，海量混沌气流为之吞噬进去，包裹着苏妄的青叶也被吸噬了过去。 “道友，终究还是和尚棋高一筹啊！” 混沌深处传来一声轰鸣大笑，却见一尊高不止亿万丈的……秃驴俯下身躯，身躯之大，压得混沌气流咯吱作响，一把将金鱼抓起，要往嘴巴里扔去。 金鱼腹中传来嗡嗡的调笑：“和尚，你真把苏某吃进肚里，闹了肚子可不要怪苏某。” 和尚怪叫了一声，赶忙把金鱼扔了出去，便听得嗤啦一声，无量剑光迸射，金鱼破裂，锋芒凌锐，只扎得他满手鲜血。 “道友，你果然卑鄙！” 和尚怒极，把花篮一扔，凭空涨大，一条条竹篾交织，或纵或横，织出一片广大天幕，把苏妄与真人一同笼罩，又见着一只金色的降魔杵捣下，与混沌气流碰撞，摩擦出亿万火花，火花迅速膨胀，大如流星，遮盖了天幕。 “好凶狠地和尚，真人，这一局让给你如何？” 天幕之中，苏妄把剑一转，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便见着一道迷蒙红光升起，朦朦胧胧，似虚若幻，一点点，一簇簇，扭成奇幻的纹路，那纹路深处，似有一方广袤的世界沉浮其中。 但有意无意地，他亦将广化真人给圈入了红光之中。 “道友，你可别忘了，我们可不算一伙的呢！” 广化真人冷笑了一声，手上一晃，三叶树枝化作一柄三尺青锋，剑锋三分，也不如何用力，且往身前的红光轻轻一划，红光径自剖裂，分做四份。 真人抖了抖剑锋，一道幽青剑光飞起，轻倏微颤，直将混沌之气剖开，剖出一方暗光沉降，幽寂沉沉的天地。 赫然，是一方幽冥界!” “原来，真人走的是地道！” 苏妄眉头微皱，脚步连跺，虚空变幻，瞬间横挪而去，但有一杆降魔杵紧追不舍，打落下来。 铛！ 危机关头，苏妄把剑光散开，撑起一面流转四色符光的古朴屏障，四色交映，形如龟甲，降魔杵捣下，屏障呯然破裂，他也被震得几乎倒飞出去。 “道友，看来时你要最先出局啊！” 和尚大笑着，伸掌一拍，笼罩四方的天幕中探出无数枝条，咄咄穿空，纷纷攒射而来。 亦有广化真人不言不语，剑锋连抖，再抖出六个幽冥界，纵、横、竖三向各自分落三个，连做一个空间十字，以为过去现在未来，定住无量混沌，亦将空间定的稳固。 “果然，只用一只手还真打不过你们两个！”苏妄嘀咕了一声，面上做着难色：“蔷薇，看来我的话要说话不算数了。” “记着，你欠本姑娘一回！” 蔷薇小姐姐明明温柔可人，却把小嘴巴嘟起，要向苏妄讨个承诺，苏妄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小姐姐这才眉开眼笑，身形一转，变回了原形。 “两位道友，你们以多欺少，有违竞技精神之公义，便不能怪苏某也用两只手了！”苏妄转过身去，左手虚握，也抓起一道剑光。 “道友，你这话说的极为有趣，难不曾，你以为双剑合璧了，便能实力倍翻？” “正是这样呢！” 天幕之外，传来和尚的一声嘲笑，天幕之下，苏妄却也笑着回了他一句，和尚突然心生不妙，却见着苏妄将剑锋倒转，往自己头顶劈下，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剑光是为合天地人三剑合一而成，犀利无比，也不见阻碍，轻轻一划，便划出了两个苏妄来，一人左手持剑，一人右手持剑，俨然双生子。 但他们的关系，可比双生子亲近多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果然，你这和尚当时就在迷迭海中！” 两个苏妄齐声放笑，再道出了一个事实，剑锋交击，斩出一道十字剑光，纵者灿白，如天，横者淡灰，如地，剑光所过，但有高远、沉寂两种气机震散，辟出了一方天高地广的世界。 世界中，天高三万丈，地广十万里，轰隆隆砸去，气势霸烈，直将广化真人抖出的七个幽冥界破碎，穿过天幕。 真人吐血倒退，和尚亦痛叫了一声，苏妄不慌不忙，剑锋微微一震，辟开混沌，把虚空镜送了出去，身形接着跟进，连劈两道剑光，那剑光灿烂辉煌，径自化作一片星河，星河滔滔，无数雪白星球转动，抖落无穷剑光，来往迸击，打得混沌湮灭，虚空一时澄净。 “道友，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 星河中央，各有两团星云旋转，围着一个秃贼与一个老道，那秃贼七只手臂舞动，各持一件佛宝，疯魔乱打一般，把近身的星球打得粉碎；老道却镇定了许多，手中的树枝不时抖动，甩出一道青光，便把靠近的星球卷走，动作从容，不带烟火气儿。 “两位道友都有后招未出，苏某的最后手段若止于此的话，二位道友岂不是要很失望！”苏妄哈哈大笑着，将身跃起，猛地暴喝了一声：“道友，你们看着吧！” 说罢，两个苏妄同时都落剑光，往对方身上劈出了七剑。 一剑劈落，和尚的眉头就是一跳，待得七剑落下，和尚的面色已经成了锅底，即便镇定如广化真人，也难免看得发呆，被雪白星球撞到，打得身形颤抖。 “这，作弊了吧！” 因为，落在他们眼中的，一共有一十四位苏妄！ 第551章 聪明人 “有趣的小子，真叫朕刮目相看呢！妙罗，此人不如让给朕吧！” 但与外人想象的残酷不同，二帝自打入混沌，便各自屹立一方，仿若两座巍峨的大山，冷冷眈视，不动不摇。 亿万混沌气流自他二人身上流过，恰似和风细雨，未能撼动二帝半分半毫！ 混沌为万物归结之处，并非等闲之处，每一缕混沌气都有亿万钧之重，若是落入下界，一个不小心便能将体量体量不够大的小千世界压垮，将亿万生灵弄得死去活来。 即如苏妄等人，莫看动则打得混沌分化，时空震荡，热闹无比，其实，真要细较起来，他几人是绝不敢任由混沌压在身上的，而寻常地仙，也不敢在混沌中交手，一般诸天就能容纳他们的战力。 混沌，其实是天仙大能专属的战场，只有在混沌，天仙大能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这时，司戊天帝仿似看到了什么，一喜一怒的面庞同时勾勒起一丝笑容，喜面仿若悲哭，怒容却显猖狂，喜与怒交杂，诡异至极，气机亦随之变换了一下。 “想要我的人，待帝君你活下来再说吧！” 回应司戊天帝的，是帝罗天帝突然翻来一掌，手掌翻覆，一翻一压，混沌爆炸，生生灭灭，反复无尽，一瞬之间，便有无数个世界在他掌间反复、生灭，演绎无限造化。 最终，这些世界皆被帝罗天帝捏成了一缕氤氲的紫色，其形如龙，微微一震，撕裂了混沌。 “一个诸天的力量啊，只可惜，朕现在是个体面人，这等野蛮手段，早就不玩了，妙罗，你不过拾朕牙慧！” 司戊天帝冷笑了一声，三只臂膀轮番砸下，掌中日月星轮转，日光、月光、星光照耀，无量辉煌，闪烁混沌，更叫人惊颤的，是日月星三光照落出来的秩序之力。 秩序，秩序，秩序！ 镇压，镇压，镇压！ 万事万物皆有定律，即如那日升月落，即如那四季轮转，即如天地湮灭，盖以时空无量，造化无穷，皆在秩序之中，有生便有死，无有恒长！ 日月星三光照耀，帝罗天帝以无尽世界造化的一缕紫气也在秩序之中，未能超拔，为三光照落，重新崩化为无尽世界，迅速膨胀，撑开了混沌。 “哼！” 帝罗天帝闷哼了一声，便往后一退，身形模糊，化入虚幻，随即，三只钢扎铁铸的巨臂拍穿无尽世界，拍过他的身躯，金黄、皓白、银灿三光交映，混沌轰然爆开，世界、帝罗皆被撕做齑粉。 嗡！ 这时，混沌微微波泛，便见着一道淡淡的影子显出形迹，渐渐清晰，神色严峻，目光愈发森冷，不是那帝罗天帝还能是谁? “原来，妙罗你修行的虚实之道，但以朕看来，你的虚幻之道还堪过眼，可实之道么，可不怎么圆满呢？” 司戊天帝一面桀桀冷笑，一面嘻嘻怪笑，声音刺耳，如同破锣一般，便将帝罗天帝刺激得脸色黑沉，也回以冷笑：“以本帝看来，帝君你的秩序之道也不如何！说来，秩序之道也是本帝当年牙慧，帝君转修秩序之道，可真是好出息呢！” 虽然只交手了一招，但二帝已对老对头的道行有了几分了解，心中有数，皆知无法将对方留下，便逞起了口舌之争。 正如帝罗天帝所言，那秩序之道为其牙慧，便知他在秩序一道上的造诣极深，此番只展露了对虚实之道上的道行，底牌都没揭开，司戊天帝如何敢轻视？ 与帝罗天帝一般，司戊天帝的秩序之道也是半路出家的，真正的实力并不曾展示，帝罗天帝自然也不敢小觑了他！ 二帝手段未尽，既知奈何不了对方，便不再出手，左右，这次战斗的主角并不是他们。 他们出现，只是为了见一见那万年未见得老对手…… “妙罗，你看，这几人谁能赢？” 既然打不起来，司戊天帝便收了战意，怒容一板，把眼睛闭起，喜面呵呵一乐，没皮没脸的，却将自己的颜面都喂了狗。 “自然是本帝看中的小子！”帝罗天帝把眼一乜，口气平淡，显是还不能立刻退出战意，心中愈发警醒：“司戊的帝王心术是越发可怖了。” “那可未必，朕也有人没上场呢！” “是么？” “可不是呢！” 司戊天帝回了一声，混沌另一边，一道玉白色的天光忽然飞来，夭矫如龙，咻而一甩，便将五七位苏妄荡飞了出去。 随即，就见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穿过混沌，大笑道：“苏道友，你这是什么本事，竟能如此分化分身，玉霄看得心痒，不请自来，还望道友见谅！” 得其相助，戒日和尚与广化真人终于从“一群”苏妄的围殴中解脱出来，把身一晃，急忙奔了出去，气息急促，一时还难平静。 “正等着玉霄道友呢！” 那厢，被打破了攻势，苏妄也不生气，一十三位他微微震晃，化作无形，和尚与真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喜。 “原来，道友这招是有时限的啊。可惜，可惜，若非玉霄阻拦了你，道友可是能除两大害呢！” 玉霄惊叹了一声，连道可惜，语气真挚，仿若真个如他所说极为可惜一般，愈发难叫人辨出，他到底是敌是友！ 和尚与真人同时转首，示以怒容。 “我这招的确还未能圆满，只有三个刹那的时间，而后需得回气十个呼吸，道友若是等得，还是可以亲自试试的。” 此言一出，和尚与真人眼中杀机暴闪，玉霄却露出了惊色，惊疑道：“道友把缺点说出，就不怕某些人容不得你么？” “正要他们知晓！”苏妄却哈哈一笑，豪气顿生，剑光一指，锋芒毕露，笑着：“四位道友，还请试这一剑！” 邦！ 话罢，只听得一声炮响，一道玄黄剑柱升起，滚荡而去，轰隆隆，气汹汹，震得混沌海摇晃，仿似要被翻覆过来。 邦！ 又一声炮响，一道红色剑柱升起，剑光凶厉，煞气横溢，气机冰冷，尽显大凶大恶气象，连混沌海也被染得殷红。 邦！ 又一声炮响，乍见着无尽青光跌宕，如练如澜，咻忽即来，飘忽即去，往来无踪，遮却了半面天穹。 邦！ 最后一声炮声落下，一道黑色剑柱升起，剑光幽暗，光辉内敛，不显气象，只在混沌中静立，普通的，即若一块顽石。 “四位道友，可敢一试！” 四色剑阵成型，苏妄坐镇中枢，坚如磐石，遥遥一指，剑阵转动，如转大磨，一缕又一缕混沌气被撕扯进来，卷入大磨，搅了个粉碎。 “试试就试试，道友，你不用天人三剑，狂妄自大如斯？和尚若不将你打疼了，你岂不是很失望？” 戒日和尚怒极，嘿嘿冷笑，把身一晃，化作亿万丈高下，捯饬着七节打神鞭，如使巨拐，拐身一点，飞光偏折，瞬息间化出亿万繁星，点点无尽，缠向玄黄剑柱。 “苏道友，十个呼吸未过，你就着急着作死，贫道自然也舍得埋葬！” 又一声厉笑响起，广化真人把树枝摇动，青光抖落，青叶飘零，化作泼天大，无量高的广大屏障，被他生生托起，轰隆隆地撞向红色剑柱。 也有那嘎嘎怪叫响起，一道血红的身影突然自混沌深处飞出，飞入青光之中，血翼如刀，连连劈斩，撕裂重重青澜，直取最中心的事物。 “道友，说好的一剑，你却出了四剑一阵，连我也看不下去了。道友，勿怪，勿怪，玉霄也是为你好呢！” 更有那玉霄哈哈大笑着，长戟一顿，一具宝甲覆盖上身，他倒转长戟，舞做大风车，便往黑色剑柱上砍去，乒乒乓乓，打得火星迸溅，一时也热闹。 这四人境界皆不弱于苏妄，实力雄厚，可称凶悍，才将出售，打得剑阵运转凝滞，剑光震荡，青红黑黄光辉爆耀，又三个呼吸，便摇摇欲坠起来。 “道友，也是聪明人，今日怎么便犯了糊涂，以为一座剑阵能拦得住我等四人？”戒日和尚说着，繁星一缠，将玄黄剑柱缠得崩碎，哈哈大笑着，踏步而来。 “不过是想拖过十个呼吸罢，可惜，吾等早就识破你的算计，可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广化真人猛然压下屏障，犹似天倾，轰嚓一声，压垮红色剑柱，再把青色屏障舞起，如同舞动了整片天穹，横切而来。 亦有血红生灵尖啸一声，两爪一撕，便撕到了苏妄身前，锐利的指爪，几乎勾到了他的脸庞。 “苏道友，你看，你竟结了这么多仇人？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吧？”玉霄轻声调笑，步伐不紧不慢，长戟挥出，从容不迫，行至半途，忽然停顿，笑道：“苏道友，记着，玉霄这次又帮了你一回呢！” 说罢，他仰起上身，力贯右臂，猛地掷出长戟，划出一道飞霞，但听呯的一声，黑色剑柱亦被震得破裂。 玉霄大笑了三声，转身便走！ 中枢之中，苏妄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玉霄道友，果然只有你是聪明人！” 第552章 天仙，天仙 “玉霄道友，果然只有你是聪明人！” “糟糕，这贱人害我！” 苏妄话音才落，戒日和尚、广化真人、血红生灵心头一寒，眉心急促跳动，戒日和尚与广化真人同时转身向外蹿去，血红生灵面上却有凶芒闪烁，不退反进。 “心既为役形自僵，难为困苦与悲惘，一朝褪尽凡尘锁，从此我命不由天！” 便见着苏妄突然站起，气息亘古，青衣如洗，猎猎翻卷，噼啪打在身躯，那昂藏的身躯竟渐渐开裂，仿佛一只破碎的瓷娃娃，照耀出一缕缕极亮极明的光辉。 “死来！” 光辉迸射，落在血红生灵身上，仿似与它天然相克，灼起嗤嗤烟气，周身焦枯，只痛得血红生灵尖声厉叫，两爪挥舞愈急，血芒暴涨，两翼连振，无尽混沌气流都被排开。 可惜，它纵然使上倾天裂地之力，速度也未见得增长半分。 不，不仅没增长，反而更见着缓慢，不过是短短的一寸距离，却似天涯海角遥远。 一点，只有一点，血红生灵拼尽了全力，也不过向前蹭了一点距离，一点，只有半个毫厘的距离！ 或许，这点距离还是苏妄可怜他，赏赐给它的呢！ 因为，苏妄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名做可恶的笑容，他的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大司命，我让你一点点！” 他如是开口，虽然未曾出声，但他的口型表示，他就是这个意思——真真就是一点点，多一点都没有，少一点也不私藏！ 纵然知道苏妄极可能已臻至未可名、未可道的境界，血红生灵依然忍不住怒火膨胀起来，胸腹之中，陡然烧起灼灼烈焰，叫它不吐不快。 “呀！” 它亦如是吐出了胸中怒火，猛然转首，仰天长啸，声波高亢，越拔越高，渐希于无声，惹得空间喋喋震颤，发出细密的咔咔声响，碎裂道道裂缝，密集而恐怖。 却正是大象无形，大音而希声！ 然而，血红生灵比起苏妄来说，终究是差了一点…… 一点，却是一道天堑，隔绝了它与苏妄、与外界、与天地的沟通，任凭它喊得声嘶力竭，喊得嗓子都没了，也无法逾越这点距离，将空间震破。 因为，这一点划出了两重世界，一曰天，一曰地。 天者，高高在上，观揽众生如掌上观纹，以超拔空间的视觉观看天地；地者，逍遥于世，混迹众生，亦为众生之一，芸芸难别，不曾超拔！ 这天，则是天仙！ 天仙？ 不错，便在刚才，借助诸人之力，苏妄打破了形体上的束缚，褪去后天浊气，将心灵解放，迈出了被拦在天仙大门外的那一步，臻至了那未可言、未可道的境界——天仙境，临绝顶，小天下，傲视群雄，亦傲视了天下。 正如他所歌那般，一朝褪尽凡尘锁，从此我命不由天。 只有成就天仙，才敢放言我命由我不由天，因为，天仙已位列诸天之上！ 不成天仙，终是蝼蚁，那天仙之下，又岂知天仙造化？ 只不过一式咫尺天涯，应用了天仙在宇空一道的小小造诣，血红生灵虽然拥尽极速，也未能反抗这道神通的束缚。 但血红生灵绝不止是地仙，它的本体，大司命，亦是那不可言、不可道的天仙境，想叫它认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苏道友，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 它桀桀怪笑着，目光依旧凶戾，带上一种奇异的光芒，血纹玄奥，仿似能看透人心，说话间，便不曾停止挣扎，血翼如刀斩，且在虚空中斩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苏某从不曾以为事情能简单了解，只是，苏某肯定的是，大司命刚才的确想杀了我！”苏妄再次笑了一下，扯动了嘴角。 这一动，恰似不小心打破了平衡，打破了极限，渐渐崩裂的形体开始凋碎，一片又一片，好似剥落的鸡蛋壳，跌落而下，散做了齑粉，露出了形体之下的灿烂神光。 “不，杀非真杀，非杀是杀，一切皆为命运注定，本君杀道友是命运注定，道友不死亦是命中注定。苏道友，你不该记恨本君，这是命运使然，道友何不认命！” “既然如此，大司命你又何苦挣扎，认命去吧！” 饶是苏妄自忖气量不小，也被血红生灵的话气得郁闷，摇了摇头，也不管它越发疯狂的姿态，轻轻一点，即有浩瀚神光自指尖迸射，煌若星河，灿如神阳，将血红生灵击得粉碎。 苏妄默默收回手指，形体已完全凋碎，只剩下一道完全由光霞组成的人形，面容模糊，气机愈显亘古苍茫，犹若高天，渐渐超拔。 “原来，这才是天道！” 苏妄喃喃自语，自嘲地哂笑了一声，此时方始，过去刻意模仿天道，欲图创出天道剑的可笑。 天道之所以是天道，亦指天仙之道，不论是他、戒日和尚，亦或广化真人，对天道的理解未必是错，却一定不对！ 因为，不曾踏入过天道，那自以为的天道、地道，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而已，知其然，必不知其所以然。 却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叹此身在山中！ 身在道中，如同井中蛙、画中人，未曾跳出井口，未能跳出框框条条，以更高的视界观览天地，如何敢放言自己的道途？ 肆意放言者，皆是井底之蛙！ 过去，苏妄就是这样一只青蛙，最多，只是个头稍大一点，在井底蹲踞低伏，却以为虎踞龙盘，十分自得，而这样的青蛙，不巧，还有两只！ “道友，我来助成道！” 苏妄哈哈大笑，一步迈出，已完全褪去人形，化作一道光，一道剑，一道气，亦或，一道炁，先天之炁！ 直到此刻，他才完全完成蜕变！ “道友，别打，别打，和尚把人还你便是，你何必与和尚计较？” 先天一炁击来，气机苍古，造化无量，恍惚间，若有玄黄开辟，阴阳相演，三才并立，五行共生等等异象衍化，道法自然，气象恢弘，骇得和尚三魂暴跳，忙不迭从袖子里甩出了一道飞光，下摆撩起，脚下金光疾闪，眨眼间掠出了数以十万里。 “好悬，好悬，怎么就叫他先我一步了呢？” 和尚抹了一把冷汗，眼神闪烁，似有不甘，未等笑出声来，先天一炁已在他身前落下，神光万丈，灿烂如霞，恰若一条银河天降。 天仙之能，空间在他眼中，再非距离，而是个数据！ “和尚，请你走一遭吧！” 神光微微一晃，唬得和尚手忙脚乱，忙把打神鞭祭起，却听嘭的一声闷响，打神鞭如中败革，即被先天一炁弹了回去，神光一动，刷了过去，光霞灿烂，如同天穹。 “老师救我！” 危机之时，和尚突然大喝了一声，就见着混沌海泛动了一下，探出个遮天巨手，琉璃晶莹，光辉四射，气机磅礴，不知多长。 那混沌海已堪称无量浩瀚，但在巨手抓下时，仿若缩小成一滴水珠，给人极小极微之感。 便是那新鲜出炉天仙大能苏妄，在巨手的威势下亦脆弱的仿佛婴儿，神光微微一颤，光辉晦暗，竟有了不稳之势。 “秃贼，你以大欺小，不怕跌你家佛祖的面儿！” 突然，又一声暴喝传来，只见着一道门户在混沌张开，随即，一道白光自门户中扔出，嘭的一声，把巨手弹了回去，白光又是一转，裹挟着先天一炁退去数万里。 “善哉，善哉，道友，你错怪贫僧了呢。贫僧正要将这小子交给你管束而已，可是好心呢！” 那混沌海中，也传来一声轰鸣大笑，巨手猛然往下一捞，把和尚抓起，探入混沌海中，消失不见。 但刚才先天一炁与和尚所在的位置，却在巨手捞下时，被他的掌风掠过，彻底湮灭！ 其能，委实恐怖！ “好个秃贼，果然还是如此卑鄙！” 那声音轻轻笑着，白光化作一只白色的圆环，嗡嗡轻颤，仿若述说着什么，叮当一声，撞入先天一炁，消失不见，混沌中的门户，已悄然消失。 嗡！ 似是得了圆环的相助，先天一炁化作的光霞渐趋稳定，光辉一转，变回了苏妄的原形，左手提溜着白环，面色复杂，最终叹了一声：“罢，罢，你便是我，我再矫情，不真成贱人了!” 说罢，他却将圆环掷起，咻忽间砸破空间，便把一个青衣的老道砸翻了过去。 “真人，你也随我走罢！” 苏妄把广化真人提起，往混沌海深处看了一言，撕开空间，走了进去。 那混沌海深处，帝罗、司戊二帝面沉如水，一时凝重。 便在巨手与白环出现时，二帝都感受到了两股能叫他们战栗的气机！ 不多时，司戊天帝突然大笑起来：“妙罗，你的棋子可脱离掌握了。” 帝罗天帝却未置气，反倒笑了起来：“司戊，你也不必刺激本帝，世人只道，不成天仙，终是蝼蚁，但不知，不成太乙、大罗，天仙也不过是只稍大的蝼蚁，但不知，你的道果可圆满了？” 帝罗笑着，身躯渐渐虚幻，散入了混沌之中。 司戊帝君低声痴笑，两种不同的声音叠加，愈发诡异：“圆不圆满你会知道的！” 第553章 一口气 “杀了我，七界就要崩溃！道友，你可要想清楚，这其中的因果，你也无法承受吧！” 即便被人提溜在手上，广化真人神情依然镇定，目光幽冷，半点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然而，广化真人的确有这个自信，因为，他已将自己炼入了七界本源之中。 想要迅速恢复圣人实力，炼化七界本源自然不是易事，因为，那七界本源也不是橡皮泥，想怎么搓揉便怎么搓揉。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既然不能迅速炼化七界本源，但反过来，选择让本源炼化自己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这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区别。 想要征服一个对象，自然需要花费极大气力，但若是选择投降，选择被征服，当一个软骨头，自然毫不费力。 或许，还有机会被主人赏赐下几根肉骨头…… 虽然断了前途，但比起前途来说，有时候，明显是性命更重要。 迫于苏妄与戒日和尚的实力，广化真人选择被本源炼化，也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不过，这个选择此时可叫他极为自得呢！ “真人，你真以为是本源选择了你？”苏妄淡淡的回了一句，说话间又迈出了一步，脚步微顿，面色一冷：“大司命，你既然不出来，又何必拦我？” 以他此时的境界，虽然只是一步，却已足够他迈过七界，不过，许多时候，事情未必尽如人意。 比如，此时！ “你是什么意思？”广化真人面色铁青，冷吭吭地问道。 “苏道友的意思已极为明显，真人，你何必假做听之不闻？” 浑浊的冥水自虚空飘来，水声滔滔，哗啦作响，冥水之上飘荡着一只小小的乌篷船，两头尖尖，中间狭长，船上也立着个老叟，与乌篷船一般，长得极为瘦长，好似一条麻杆。 老叟见着二人看来，咧起一嘴黄牙，笑得极为灿烂，弯腰打躬，连拜了两下：“帝炎见过道友，见过真人！” 那样子，却显得极为热忱！ “帝炎？大司命心机也深远，算计也厉害，连苏某也有些搞糊涂了，不知谁真谁假。只是想问一句，倘若东极神将活过来，又不知会不会再被你气死？” 苏妄瞳孔微微收缩，即有些不哂，又有些不值，也不知，是为谁不值。 经历了妙罗天帝的精神幻境，他可是知道，当年天庭大战时，可没见着大司命出手呢！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区别？” 老叟咧嘴大笑，一副傻哈哈，乐呵呵，不拘小节的样子，挥手一扇，又道：“比起这些，不知苏道友考虑的如何，要不要顺应命运呢！” 苏妄却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大司命已经做出了选择，何必还要问苏某！” 老叟亦回以叹息：“道友，你就是太聪明，因此叫我为难啊！” 话音才落，一点竹篙便从虚空点来，轻轻渺渺，如虚似幻，苏妄才要动身，却有一股奇异的气机落下，不禁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要挨打了！” 念头才转罢，竹篙已经点在苏妄的头上，咚的一声，把他打得趔趄了，脑门上顶起一个独角，红彤彤，亮堂堂，闪瞎了一片眼睛。 然而，老叟面上的笑意却终于收了起来！ “大司命，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毕竟，没爆头哦！” 一声轻笑自老叟身后响起，老叟也不惊慌，只把竹篙一撑，乌篷船轻轻荡漾开去，轻舟弄折，快逾闪电，一瞬之间便已驶到了天边，再传来了老叟的遥遥作别。 “苏道友果然不凡，也罢，这方天地的本源让给道友便是。只是，道友，逆该回家看看了，不然，你家小鬼可是要上天了呢！” “果然是老奸巨猾呢！” 虚空中再传来一声轻笑，一点极光忽闪，跳跃了两下，再抖出一个苏妄，回头看了一言被另一个“苏妄”提在手上的广化真人，叹道：“真人，你还是自裁了吧！” “自裁？”广化真人惨笑道：“若非尔等这些域外之人，吾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谁敢让吾自裁？”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已尖锐至极，仿若骂街的泼妇！ “高高在上，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高高在上，或许有，但你不是那一个，而我，也不是那一个！”苏妄囔囔自语，声音渐渐低沉…… …… “最好的结果？只怕是道友的选择罢！那贫道就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了，你们这些人一定要高高在上？为我等裁定命运？” 青华宫中，青华真人气息愈发晦暗，目光却湛亮的可怕，说话间掐腰挺胸，一撇山羊胡翘起，十足的执拗，不禁叫苏妄感觉好笑了起来。 这老头儿，也越发得像老头儿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笑，认真地回答了真人的问题：“不是苏某为你裁定命运，而是，别人不允许我失败，这场争斗，结局早已决定！” 但他并没有回答高高在上的问题。 “只是不允许？”真人陡然泄了气般，囔囔自语着：“比天道还霸道呢！” “谁说不是呢！”苏妄耸了耸肩，神情仿似轻松，又似沉重，身形却渐渐清淡下去。 “道友，你说来的那个人，还是你么？”真人突然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苏妄清淡的身形顿了顿，歪了歪头，脸上带上几分顽皮，开起了玩笑：“我不过是一口气，能有多大本事？岂止这世间真假？或许，来的我也是一口气，真人可以试着问一问！” “不过，本真人还是挺喜欢你这口气！”真人挺起胸膛，努力振奋起精神，渐有清醒自然的气机升起，屹立难倒，仿若一棵不老青松。 他的本体，本来就是一棵青松，一棵，曾种在东极宫外的青松！ 苏妄的身形终于清淡到了极致，蓦地震了震，径自散了开，化做了一团无形无质的气体，虚无缥缈。 真人轻轻一招，把气体拢在手心，默默收入袖子，说着已无人知道的话：“因为，广化同样也是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 他的身形，亦愈发显得孤独，亦若青松，孤独矗立，或于孤崖，或于老岩，风吹雨打，皆独自承受。 或许，能偶然飘来的气会停下脚步，歇歇腿儿，与他唠叨两句，但最终，能剩下的只有他自己。 这世上，能陪我们走到最后的，只有我们自己…… …… “人家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虚空之外，虚空镜腻着苏妄，摇着他的手臂，神情十分亲昵，明媚的大眼睛中却带上了二十分的傲娇，俨然再说，本宫如此恩宠，还不赶紧拜谢？ “可惜，你这诚意略显不足啊！” 苏妄心中腹诽，亦怕虚空真的要叫他拜下，丢了他大男子的“尊严”，不敢提着茬，打了个马虎眼，笑道：“是极，是极，不过，虚空你也该转世了吧。不然，以后可跟不上我的步伐呢！” 说着，他也把头颅高高抬起，俨然十分自傲的样子。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转世？”虚空镜歪着脑袋，一脸怀疑：“该不是，你想趁机甩开姑奶奶，自己快活去吧？” 每一个陷入恋爱的女人都有一个读作辩证思考，写作疑心病的好奇心理，促使着她们去探究对象的一切。 即便，这女人的本体是一面镜子！ “说什么呢？” 这种心思即便有，但打死了苏妄他也不会承认，当即把脸一板，假做严肃，哼哼了一声：“虚空，我们可只有百年时间了，你若不加紧步伐，可是要守寡的呢！” “好吧，好吧，人家知错了！” 虚空嘟起了嘴巴，委屈地认了个错，大眼睛眨呀眨，水汪汪，亮晶晶，精致的小脸亦显出了不同以往的魅惑，差点就叫苏妄收回成命。 好在，他还是把持住了心境，做到“不为”美色所动，神情之“坚忍”，连虚空看了也心有惴惴，仿似，是她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一般。 一时却忘了，问问苏妄到底是如何安排苏苏姑娘的…… “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虚空苦恼着，揪着额头上的刘海，一脸愁容，苏妄额上渗出微不可见的一点冷汗，面容却不改，讪笑道：“忘记了什么我们回头再想，先走，先走！” “好像，你有点心虚啊！” “没有，没有的事，本人行得正站得直，一向光明正大，蔷薇你可不能诽谤我！” 一道金桥升起，定住时空，两人踏入其中，光辉一闪，金桥冉冉升起，便不见了他们，声息亦渐渐平息。 待不过多久，又有一条浑浊的冥水涌来，托着小小乌篷船，那船上的老叟神色迷茫，囔囔自语着：“古怪，老夫为何来这里了，我不是要回家么，话说，老夫是不是有一个曾曾曾孙女，我将她送给谁了？” 乌篷船轻荡而来，再轻荡而去，带走了老叟最后一点声息。 …… “我说，当掌教好无聊啊！” 那广殿之中，一个小小的人儿托着腮帮，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第554章 张小苏的妒火 这小人儿人儿小小，粉面红腮，肉嘟嘟的，俨然一副能掐出水来的样子，十分可爱，此时独做广殿中央，以一种看淡世情世故的哲学姿态凝望苍天，别无可恋。 “我说，做掌教什么的，其实好无聊呢！” 小人儿正埋怨着，一只虎头虎脑的小脑斧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呼喊，神情急切，仿似天塌了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小掌教，元载增扩天的人，又有人打上门了！” “又打来了？好，好！” 猛听这一“噩耗”，小人儿蹦得三丈高，再见小脑斧迷糊地眼神望来，急忙收起笑容，把小脸一板，做一本正经之状，虎着脸道：“嗯，那元载增扩天果然可恶，三天两头便来寻本座麻烦，真当本座是泥捏的不成？这一次不用二位太上长老出面了，本座亲自出马，定要教训得彼其娘都不认识！” 别说，小人儿这么一装，还真有几分威严，小脑斧虽不明但觉厉，佩服万分，暗道：“不愧是两位太上长老亲点得掌教呢，说的话总是这么博学，彼其娘，彼其娘，这都用上古文了，俺脑斧可得多学着点！” 不提那小脑斧被小人儿一顿胡诌，往好孩子的道路上越走越偏，那厢，小二人“龙行虎步”了十余步，突然记起什么，回身问道：“小脑斧，那元载增扩天来人之事，你上报给二位太上长老没有？” “不是小掌教说过，这种小事能处理的俺们先处理么，处理不了的，才找太上长老？” 小脑斧兀自没能回过神来，本能地就白了它家掌教一眼，仿若问，“小掌教，你咋忘了，是失意了？” 小人儿面色一红，顿时见了羞恼，狠狠地瞪了这个小迷糊一眼，但想到外面还有一群能叫他开心的事情，立即又开怀起来，“大人大量”地原谅了小脑斧，轻哼了一声，傲娇地撇过头去。 “待本座先处理了那些小渣渣，回头若是不开心了，再寻你开心！” 小人儿暗暗嘀咕，设计着“毒计”，小脑斧浑身一颤，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终于回神，眼见它家掌教已经走到门口，急忙追了上去：“小掌教，小掌教，你慢点，慢点，等等脑斧啊，这回你一定要带脑斧玩了！” “带你玩？你就一吉祥物，带你玩，小苏我就玩不起来了！一点吉祥物的自觉都没有！” 小人儿嘀嘀咕咕，小碎步迈得飞快，飞一般蹿出广殿，又招来一朵白云，径自登了上去，白云轻摇，悠然间飘上高空，划过一道风骚的弧度，还别说，真有几分盎然仙气呢。 只是，其心何忍，竟真的把那小脑斧抛在下面，任其傻头傻脑地追赶着，一边赶，一边呼喊，只惹得左右来往的弟子侧目，不忍直视。 “小脑斧又被小掌教抛下了！”有人道破真相。 “是啊，是啊，真可怜啊，也不知道是几回了！”有人面露悲悯。 “幸亏当时太上长老选人去伺俸小掌教时，没选上我呢！”也有人暗暗庆幸。 “嗯？小蛤蟆，当日不是小掌教嫌你头顶一片绿，要你先把头发染了，这才把你刷下去的？”更有人故作疑问，将小伙伴的“不小心”忘记的事实道了出来。 “三条腿的，你是看俺进了决赛，你却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找事是吧？” 不过，那被称作小蛤蟆的还真有几分本事，不然怎么能打入“青光宗首届与小掌教最亲近之人”的决赛？ 可惜，那长本事的不如长脸的，小蛤蟆顶着一头绿毛，又理了个西瓜头，更不会卖萌，只好输给了看起来看起来蠢萌蠢萌，连化形都化不清楚，动不动就滚成一颗绒球的小脑斧！ 小蛤蟆一眼就看出小伙伴的“险恶居心”，圆盘脸一虎，与他的发型成了一个颜色。 “找事你便怎的？不服？不服来干！” 三条腿的小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嘴角一撇，带起了冷笑，斜眉乜眼，极是刺眼。 小蛤蟆当即便炸了……头上的绿毛，呱呱怒吼几声，扑了上去，两只小妖打做一团。 却有那一只只披毛的、带羽的、长角的、长鳞的小妖见着有趣，吆五喝六，便将两妖围了起来，看起了热闹。 小妖？ 俺没说过，那小脑斧、小蛤蟆、三条腿都是小妖怪么？ 哦，真没说，那现在补上也不迟。 “祖师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您看看，您看看，我们的仙家圣地，如今可真了不得呢，聚集了多少邪魔妖孽？” 小妖们天性烂漫，各个不拘礼法，也耐不得那些礼法条框束缚，看热闹都不嫌事大，把一个好端端的仙家圣境闹得乌烟瘴气，只是恼火原先的青光宗门人，既恨小妖们抢了东芒山的灵气，又恨自己无能，神色悲愤。 说来，东芒山自从被苏妄一人一妖一巫打破之后，也不禁三宗弟子往来，诸弟子但凡有几分骨气的，早便投了其他仙宗，离了东芒山。 那剩下的，不过是些眼高手低之辈，本事不济，自恃却高，也没什么背景，没得去处，只得继续混赖这里。 还有些许投机者，见着苏妄他们本事高强，立即就把三青宗的教诲踩在了脚底，一心要攀上高枝。 可惜无缘相见苏妄他们，故作些姿态，不外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超然”，想要惹来那一人一妖一巫的“青睐”。 这等人物，便是些小妖小怪都瞧不起，也不理他们，任着他们呼天抢地，做壮志难酬之态，呼呼号号一番，直待独角戏唱不下去，三三俩俩散开，偃旗息鼓。 只说另一边，那白云载着张小苏飘飘荡荡，越过无尽青山，飞过银流飞瀑，直抵青光宗山门之前。 就见着一座高大的云台落在山门前，高百丈，十余亩广大，仿若神金铸造，立着三十六根巨柱，通体镌刻神纹，光辉灿烂，卖相十足。 那云台之上也落着十四个气息浑厚的男女，身形屹立，如同一只只标杆，周身神光如蒸，把虚空都扭曲了，却有一道道冷眈眈的目光透过扭曲的虚空，锋锐至极，欲把张小苏的小小身躯扎万千个血淋漓的洞口来。 “诶，又是你们几个叛逆啊，怎么又回来了，是打不够么？哼哼，这回又把山门弄坏，不把你们拨洗干净，如何补偿我青光宗的损失？” 张小苏也不客气，跺了跺脚，咚的一声，砸在云台上，把云台砸出一道道裂痕，云台震动，众男女气息微滞，皆有一丝忌惮闪过。 张小苏正得意，一道金光飞一般砸在云台上，翻翻滚滚，且在巨柱间来回碰撞，好不容易才停下，爬起一只毛手毛脚的小脑斧。 “小掌教，你又不带我玩？” 那小脑斧一脸委屈，说话间团做一团，变作了一颗毛茸茸的绒球，滚到张小苏脚边，挨挨蹭蹭，也十分可爱。 “带你，带你‘本座’的威严可就没了！” 张小苏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眼见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气场被小脑斧破坏的干干净净，顿时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却把那绒球踢得远远的，这才把腰一掐，喝道：“这回又怎么玩？” “得，我们在你眼中就成了玩闹，该死的小子，当年你拜门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张小苏，你休得猖狂，让我荡魔子来会会你！” 那十四个男女心头也生了怒火，就见着一个年轻男子站了出来，虎步龙行，周身神光荡漾，交织做一匝匝的金光，极为威严，气机之盛，如帝如皇，却正是……荡魔峰的荡魔子。 不过，也只是当年的荡魔峰而已，此时的荡魔峰已经被张小苏赐给了毛大虎等人，名作了……五虎峰。 青光七子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荡魔子既然出现，青光七子其他六人自然少不了。 “你，不行！” 谁想，荡魔子摆族了气势，得来的却是张小苏一句轻蔑至极的回答，却见他两手抱于胸前，头颅高扬，嘟着嘴巴，仿似，那高空之上有什么奇妙的景色等着他欣赏。 显是，连动手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荡魔子的额头当即炸开了一团青筋，神色暴怒，周身金光动荡，威严气机即时崩塌。 张小苏心头闪过一丝窃喜。 “好小子，竟敢小觑我！” 荡魔子眼中闪过一丝凶色，身形霍然一动，这一动，恰若山崩地裂，气势惊天，灿漫的金光交织，恢弘至极，皆化作一道凝实的拳光，轰隆隆打来，高台之上，霎时风起云涌，呼啸卷荡。 轰！ “喝！” 但在这时，张小苏动了，这一动，仿若脱兔，小脚一跺，高台云石乱炸，他却化作一颗炮弹一般，凶猛地撞开拳光，去势不停，犹若电光，潜在电光火石间荡魔子撞得横飞出去，撞在了一根巨柱上。 “我说了，你，不行！” 张小苏垂着双手，神情淡漠，不见骄狂，也未见着得意，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实，小小的身形，却有宗师气度，众男女尽皆默然。 “竟敢比小苏还要有气势？” 但无人知晓的是，仿若“宗师”的张小苏心头转动诸般的念头——他之所以出手，只因为嫉妒荡魔子比他更有气度！ 第555章 已肥矣，可收网 “小苏师弟的风采更胜往昔矣！” 这时，火红神光微微震荡，便见着一个红发的女子走了出来，峨眉琼鼻，秀发星眸，身形绰约，眉宇间却有勃勃英气，不输于男儿，却正是当年的朝元峰掌峰大师姐——浅陌。 “可惜，我等却见不得你的威风呢！”浅陌话锋一转，面色冷然。 此言一出，张小苏的气势微微一弱。 终究，他曾经拜入了朝元峰中，对上浅陌，总有些强硬不起来。 “师姐，你该知道的，小苏并不想与你们为难！你们不该要求太多！”张小苏突然抬起头颅，言语虽轻，目光却愈显坚定。 他拜入朝元峰不假，那朝元峰主与浅陌对他也极好，赐下诸般神兵，但二人存着利用他张小苏的心思也是事实。 当年攻破东芒山之时，苏妄一人一妖一巫只诛三祖，放过青光宗上下，不妨也有偿还这个因果的意思，所以张小苏才说他们不该要求太多。 “这般说，尔等破灭我宗，毁我山门，我们还要感谢你了？” 浅陌嘴角噙起冷笑，针锋相对，张小苏却将小手一摊，无奈道：“师姐，这世间的道理终归是打出来的，师姐等人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何妨，那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突然想不开了？不如与小苏一起，做个叛徒吧！” “说的真好呢，有小苏师弟此言，师姐杀你，也无愧于心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浅陌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一点情分，抬手间便要动手，亦有青光六子站出，各人气机震开神光，气机相连，重若山峦，一座巍峨青山渐渐显现，山高万仞，壁立陡峭，仿若一柄宝剑。 “斩！” 青光七子共喝一声，万仞青山骤然劈下，重逾万钧，无锋无芒，却有极重极强的气机落下，威震十方，裹挟浩瀚风云，只压得张小苏面色通红，脚下塌陷，不知承受多少重量。 却正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师姐，你们若只能这样，可还不够呢！” 但在这时，张小苏身上陡然迸放一缕缕玄黄奇光，微微丝缕，并不如何张扬，交织做奇纹，嵌于周身，那小小的身躯更显坚固，默默抬头，目光照射，眸光凝重，亦若那广博的大地，厚德乃以载物。 轰咚！ 青山劈落，张小苏竟挡都不挡，只将肩头一抵，能压碎大地的青山落在他的肩头，只震得一声大响，竟连晃也不能晃动他一下，其能之强，只让七子面色狂变。 “早知小苏师弟进步斐然，我等不是对手，但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人外有人，但不知，小苏师弟对上我师几何？” 又有那青光七子之手的涤光冷然出声，张小苏暗叫了一声不好，却见着另外不曾动手的七名男女忽然踏出一步，周身神光荡漾，只震得虚空连连震动。 却见着，一名男子气机浑厚，广浩如天，一举一动，仿若都带着天地共鸣；一名男子凶厉残酷，面带妖纹，竖瞳血红，杀机凛然；一个女子气息浩瀚，若大日朝升，辉煌不可直视，俨然女至尊；一名男子缠绕无尽金光，威严高大，仿若诸天神祗之首；一名男子锋芒毕露，裹挟十万剑锋，剑锋猎猎，剑气如潮；一名男子分化六身，拱卫六合，撑起一方风水涌动、地火奔流的天地；还有一人面色模糊，气息朦胧，如虚若实，只让人分不清真假。 如此种种，各有诸般异象，正是青光宗效法、陆吾、朝元、荡魔、荡剑、炼阵、心马七位掌峰峰主，亦是七位地仙强者。 这回却轮到了张小苏的面色狂变，结结巴巴，颤抖着手指道：“你们，好不要脸！” “不曾是小苏师弟说的么，这世间的道理都是打出来的，师兄们不过是要打出道理而已，要脸面干嘛？” 依然还是涤光，冷笑了一声，略略示意，七子在身形一晃，却在高台四周结起一座七星阵，又有三十六只巨柱照放神光，符文飞舞，演化做一个玄光幽默的结界，将高台默默淡化，藏入虚空。 “小苏师弟尽管放心，即便是你那两只妖魔长辈来了，也需十个呼吸才能打破结界，不过，它们来不来得了师兄们可不敢保证了！” 诸人齐声大笑，便见朝元峰主突然晃动一面宝镜，红光照落，恢宏万丈，气机霸烈，仿若红日朝升。 那光辉才照落，张小苏便觉身躯一颤，渐渐灼热起来，血气蒸腾，仿似要被烤。 恰在此时，又见效法峰主、陆吾峰主等人跃起，祭起法宝，却分别是芭蕉扇、飞金砂、银光链、铜胆子、五色飞石铁、缠锡锁，金银铜铁锡五金俱全。 这六件法宝起祭起，其中的飞金砂、银光链、铜胆子、五色飞石铁、缠锡锁五件法宝化作一只五金坤阬炉，轰咚一声，从天罩下，把张小苏罩入其中。 又有朝元峰主的照日镜点火，效法峰主的芭蕉扇煽风，猛然间腾起煌煌金焰，把坤阬炉烧做通红。 俨然，要将张小苏当做了丹药炼制！ “好，好，好，将你这小妖孽炼了，我们都有望天仙业位，能享长生大道呢！” 七位峰主一边忙活，一边感怀，说到动情之处，难免流下一点点泪来，赫然，是极喜而泣了！ 七星阵中，浅陌冷漠的表情微动，悄然流露几分潸然，默默收起…… …… “天帝，你来阻我？” 自盘古天王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历亘古、荒古、神古三大.纪元，又至如今的仙古纪元，已不知多少亿万年矣。 无数年间，天地养育了无数众生，至大无私，功德无量，却也困囿了众生，限制了众生的发展。 斯有情之类，皆有私情、私欲，因而，自有灵智诞生而起，那天地众生，无论妖巫鬼佛人，无时不刻不在渴望超脱，成就永恒。 其中，便以仙古纪元集诸纪元大成，开创了天仙大道，算的是走上证道永恒的正途。 至今而来，诸天之中逢有天仙证道，虚空之中必有一方天地造化而出，渐渐增多，不知多少数目，因此以诸天万界相称。 当然，虽然称以诸天万界，但诸天的数量与那无垠广袤的鸿蒙空间相比，终究还是太稀疏了些。 鸿蒙，天地未判之所，鸿蒙肇判，风气始开，乃有天地。 自纪元以来，鸿蒙一直就是诸位天仙大能欲穷毕生之力探索的地方，冰冷或火热，有序或无序，造化或湮灭，一切的一切，都能在鸿蒙中追溯到源头，也能在鸿蒙中看到尽头。 她包容着一切，也吞噬着一切，便似道，便是道！ 嗡！ 无垠的鸿蒙之中，一道金桥横越而过，恰若亘古而来，悠悠然然，不知其始，不知所终，散漫的金光之中，有金花点缀，阴阳演化，五行共生，却把地水火风定住，亘古难变。 便在金桥的彼端，一颗仿若鸡子的世界渐渐拉近，浑圆如初，流光彩溢，是一，更是万，仿似矛盾的集合，映照着众生众灵。 元罗司戊天！ 这时，金桥突兀地一颤，却见着一抹虚幻的金光自虚无而来，蓦地照显，定阻在金桥之前，定住了时空。 却赫然，也是一座金桥。 同样，金桥之上，也有一个“苏妄”，头戴着云扇冠，披着七星道袍，长身屹立，气息昂藏，高若天穹，将他拦在了此间。 苏妄这样问道！ “如何就不是天堑第八关？”青衣“苏妄”这样问道。 “不，你来早了！”苏妄摇了摇头，这样回答。 青衣“苏妄”微怔，也似醒悟了过来，抚掌大笑道：“不错，是本帝来早了！” 他亦不再掩藏自己的身份，因为这种掩藏，对如今的苏妄来说，毫无意义。 那“苏妄”，就是帝罗，亦或所谓天堑。 天堑，不过是帝罗的渔网，是用以网罗鱼儿的工具。 而那鱼儿，则是苏妄、李探花、天机老人等等，被圈养在武界、异界之中，若得足够膘肥，即是收网之时。 “那么，天帝所来，是为了收走苏某这只跳出鱼塘的鱼么？” 苏妄再次问道，出乎预料地，那“苏妄”先点了点头，再又摇了摇头，道：“正如苏道友所言，本帝来早了！道友此时未与真灵相合，也不曾造化诸天，算不得真正的天仙，便不够膘肥，本帝又如何会收网？道友，你看本帝是这种短视的人么？” “苏妄”说着，径自转了个身，仿佛，要叫苏妄确定，他的确不是短视之人一般。 “那么天帝所来何事？”苏妄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左右无事，不过是来告诉道友一声，你的几位弟子，本帝照顾的很好。苏道友勿需记挂，本帝告辞，勿送，勿送！” “苏妄”遥遥一揖，推了推头上的云扇冠，金桥咻而收起，径自化入虚无，与来时一般，焉乎而来，咻忽而去，以苏妄的境界，始终都不曾发现痕迹，定住的时空默默恢复流动。 苏妄拳头，紧紧攥成了一团！ 第556章 你还是你么 其实，“苏妄”并不在乎苏妄是否会跳出鱼塘。 因为，这没有意义！ 只要还有他关心的人在鱼塘中，不论苏妄这只鱼跳或不跳出去，终归，还要再跳进来。 以此而论，帝罗对苏妄的研究，可谓极深！ 或许，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帝罗！” 苏妄深深吸了一口气，念头一动，停顿的金桥再次穿梭，破开元罗司戊天的世界壁垒，踏了进去。 轰咚！ 一步踏入，但见着万雷轰鸣，天光迸溅，无量光，无量明，化作滔滔洪流，自天而降，轰鸣崩打，暴动不绝。 却正是一场雷暴！ 更为恐怖的，是雷暴中蕴含的意志，镇压、镇压，粉碎、粉碎，无量光就是无量力，那光辉之中，蕴含了粉碎真空、镇压万类的意志，以意志触动道韵，带动大道之力，欲将镇压一切！ 道无止境，大力无穷，浩瀚力量落下，重若诸天，苏妄所在之处，当即就被压垮、压灭，崩做了真空。 “天君，何至如斯小气，又不是苏某挑了你的分身？你不去动旁人，却来惹苏某，是觉得苏某这颗柿子太软？” 一点白光冉冉而生，如浮萍，似飞蒲，似有若无，避开重重光辉，轻轻一跃，仿似跳出了时空，任你雷暴凶猛，威能无量，十方纵横，我也在那十方之外，泰然安处。 嗡！ 这时，点点白光兀地轻轻跳了一下，这一跳，好似触动时空脉搏，时空蓦地一颤，一阵仿佛宇宙爆炸的波动传递开去，默默而宏大，横扫八荒，真空内的亿万光辉径自湮灭，宇内立时澄空，清净的仿佛青空。 不，那不是青空，而是一个青色的身影。 便见着，一个青色身影自澄空的宇内走出，气息宁净，纤尘不染，却如淡淡的天光，右手咻地一晃，白光飞逝，电掣转回，虚空深处陡然传来一声痛呼，跌落下个甲光鲜亮，却披头散发的神人。 “该死，小辈，你是找死么？” 神人怒急狂吼，披散的头发盖住面容，形容狼狈至极，陡然托起一座宝塔，六角九层，塔身忽涨忽缩，辉芒闪烁，毫光千万丈，冲射斗牛，气机之盛，惹得群星摇动，天地瓦裂。 “天君不服？再来做过便是！”苏妄轻哼了一声，手掌微微晃了晃，白光动摇，也有些不爽。 连续被人拦截两次，只是不爽快，他的脾气已是极好的了。 “神君何必较真，本君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呢？” 神人气息微滞，宝塔变化突兀停顿，略有忌惮，突然朗声大笑，把头一摆，神光绽放，狼狈的形容完全收起，再见时，却又是一尊神威凛凛的上神。 不是增扩天君还能是谁？ “这是玩笑？没想着，元载增扩天司职竟然如斯清闲，清闲至天君有空下界来寻苏某唠嗑，不知我的东衡抚远青枢神君之位如何？” 虽然增扩天君舍下了面皮，但苏妄未必要给他这个面子，依然冷言冷语，说话间，目光始终不离天君周身要害，俨然，是要再给他一环的姿态。 君目光闪过一丝怒容，似是被苏妄说到了痛处，脸上也没了好色，把笑容一收，淡淡道：“本君自非无事而来，只是听闻神君回归，不胜欣喜，特来与你亲近亲近！” 话说，元载增扩天的确清闲许多年了…… “亲近也亲近过了，天君便该打道回府了吧。话说，苏某也正急着回去给我家小鬼撑腰，虽然那小鬼熊了些，但总不至让人打死！” “诶，天庭治下，宇内澄清，竟有如此恶事？神君放心，有本君在此做保，必不叫神君子弟害了性命，神君若不相信本君，也该相信陛下，最不济，到时本君陪你走一趟冥府便是。” 增扩天君故作惊容，胸口拍得邦邦响，俨然急公好义的样子，但说什么，也不将路让开。 苏妄神色一冷，暗哼了一声，手中白光疾闪，掷了出去。 “神君，你这是何意，怎能动手，这不是坏了你我的情分？” 增扩天君早有准备，暴喝一声，六角九层的宝塔骤然一甩，迎风就涨，长数十万里，顶天立地，轰隆隆撞来，却把苍天都压垮灭，虚空粉碎。 “说来说去都是要打，还说什么亲近？所以最烦你们这些人了，张口一套，手下一套，也不知到底是在糊弄别人，还是在糊弄自己？” 苏妄冷冷嘲笑，白光已经转回他的手中，却是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圆环，白玉雕琢，闪烁淡淡金芒，仿似皇金神铁打造，也有个威风赫赫的名字，名做，金刚琢。 那虚空之中，再次传来一声熟悉的痛呼，宝塔去势突顿，陡然回转，接住一个双目赤红的神人，后脑勺高高顶起，发髻崩散，依然还是披头散发…… “所以说，天君真是记吃不记打呢！” 一道金桥升起，定住虚空两端，苏妄默默看了增扩天君一眼，往前踏出一步，身形消失。 “记吃不记打，本君可是记吃也记打的，小辈，不过是让你两招而已，看把你能的！” 增扩天君突然嘿嘿冷笑，把头抬起，瞳孔中的血光早已褪去，只剩得幽冷的寒光，也不整理整理仪容，依然披散着头发，径自转回元载增扩天。 …… “黑泉，你如何来了？”黑山老妖抱着臂膀，斜眉挑眼，手中的白骨大棒子一掂一掂，神情从容，半点也未将对面的老魔当做回事。 “本座如何就不能来？黑山，当年你夺了我的黑泉山基业，就该料到今日，我黑泉可不是被人打碎了牙不吭声的！” 黑山对面，一身黑袍的黑泉老魔怒极，把气场一张，魔气卷荡，直冲九霄之上，却也煌煌张扬，使人侧目。 “是呢，你黑泉打碎牙就吭声，俺黑山自然记得清楚，也听得真切，你当时叫得老凄厉了！” 黑山老妖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嗤笑了一声，一句话说得黑泉老魔却差点气死，那口才长了没几百年的好牙，突然，有些疼了！ 却说，当年黑山老妖抢地盘时可是很狂猛的，一骨头棒子就将黑泉老魔砸飞出去，顺便也砸碎了老魔一口好牙。 黑泉老魔，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亦可谓，新仇旧恨了！ 黑泉老魔当即便红了眼，恨声道：“好个黑山，果是猖獗，不知过了今日，你还能否笑出来不？要知，士别三日还需刮目相待，本座，已经不是以前的黑泉了！” “不是以前的黑泉？你这话说的古怪，过去的你不再是你，那现在的你又岂是将来的你？”老妖眼中闪烁精芒，说话绕来绕去，只将黑泉老魔说的头昏脑涨。 不说是他，便是一旁的巫咸也听得是晕头转向，再也忍耐不住，暴喝出声：“说什么废话，不过是再做过一场而已，叽叽歪歪，跟娘们似的，一点都不干脆！” 巫咸说罢，便先忍耐不住，手中桃木杖扬起，变作山峦大，猛地打下，狂风呼啸。 便也有一只金毛暴猿同样耐不住，猛地扑出，桀桀怪笑，手中长棍一甩，顶端变得巨大无比，咚的一声，把桃木杖震了回去。 “好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 巫咸不惊反喜，战意勃发，猛地一跺足，土黄神光染上身躯，变回后土真身，铁臂虬扎，两耳穿蛇，足踏虬龙，狂猛非常，也不用兵器，低喝了一声，便扑了过去，拳如神铁，以虚空做砧，打得虚空悾悾大震，摇晃个不停。 那暴猿也凶猛，眼中凶光乍闪，身躯一动，变作三头六臂，擎着六只黑铁棒，也不用招式，六臂乱舞，舞做一团黑云，邦邦邦便往下打，铁棒凶狠，其力狂猛，震得巫咸身躯颤动，星火大做。 一巫一妖，当即便打做了一团。 “黑山，你不动手？” 但老妖依然抱臂冷看，姿态孤高，黑泉老魔心底一虚，顿时就站不住了。 “动手，需要么？黑泉，你永远不知道你我间的差距？” 黑山老妖神情古怪，似笑非笑，却不似开玩笑，黑泉老魔心底愈发不安，老妖终于叹道：“黑泉，其实，你很有趣，俺黑山原来是不想杀你的！” 话音才落，老妖已转身而去，只将那背影留给了他。 “敢将背影留给本座，黑山，你非要找死，就怨不得本座了！” 老魔见此狂喜，正要出手，却觉心口一疼，低头一看，这才发觉，他的心口已被捅开了一个圆咕咕的洞口，那尺寸，与老妖手中掂量的白骨大棒，是一个大小的。 “该死，什，什么时候？” 老魔惊骇欲绝，视界渐渐模糊，最后落在他眼中，却是一具被撕成两半的暴猿尸体。 “不耐打，不耐打，这点本事也来找打，白白害得本大巫开心了一会。黑山，不如你我打过一场如何？” 轰咚一声，大地猛地一晃，便见着巫咸铁背熊腰，气息狰狞的落下，双目精芒闪烁，直呼囔着不过瘾。 第557章 你真做坏事了？ 巫咸呼呼囔囔，一对眼睛瞪得铜铃大，只那话来挟着老妖。 老妖又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只嗤笑道：“大巫？你还真好意思吹！差了一线就差了一重天，巫咸，你若真要讨打，本皇便如你所愿，不过，你若是被打疼了，可不要怨恨本皇拉手无情啊！” 此言一出，方才还气息勃发的巫咸顿时萎了，呐呐了两声，小媳妇一般瞅了黑山老妖两眼，却再也不敢提打斗之事。 因为，老妖说话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这一点，他已体会极深，那黑山老妖，已经是妖皇了…… 妖皇，便是妖族中的天仙！ “真是的，竟来些阿猫阿狗，难道不知道俺黑山已经是妖皇了，也不来两个够分量的！” 意兴阑珊地看了山门一眼，老妖将白骨大棒扛起，一步一摇走回山中，最后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此间的纷纷扰扰。 毕竟，他已经是伟大的妖皇陛下，总该，有些格调吧，那没格调的事，就交给巫咸来处理。 比如，烧烤…… 话说，老妖与猴子什么的，其实可是仇深恨大的呢！ …… “好，好，半个时辰已至，有这少阳之火相助，那小妖孽定然已被炼做七转金丹了，诸位道友，你我大道可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高台上，七峰峰主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急忙再加了一把劲，坤阬炉中当即响起嗡嗡轻鸣，几人哈哈大笑，正要掐个收丹诀，但听一声巨震，一道七彩奇光突破了坤阬炉，冲霄而起。 咣当！ 远远的，便见一只圆形的物件高高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结界穹顶，砰地一声，又落了下来。 那物件，赫然是坤阬炉的炉盖！ 连炉盖都给人掀飞了，炉膛里的东西，不早跑了？ 果然，诸位峰主念头还没转过来，冲霄而起的七彩奇光忽而落回，电掣疾转，快逾电光，卷做一团光晕，刹那之间，撞在朝元峰主身上，滚地葫芦一般，把她撞飞了出去，翻滚着，砸在结界边缘。 “臭女人，你将小苏烧得好痛啊！” 七彩光晕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叱骂，光晕再转，急急追将了上去，朝元峰主犹未转醒，就被它追上，击球也似，再次横飞而起，不是再次，是不断横飞，牵线木偶般，好似倒吊在半空，一时竟不能落地。 也不知，其中到底有多少的苦大仇深！ 砰，一击，朝元峰主华发披散，好端端地丽质美人便成了泼妇…… 砰，又一击，朝元峰柱玉面受创，鹅蛋脸当即被压成了大饼脸…… 砰，又一击，朝元峰主双峰乃遭残酷镇压，立时就平了下去…… 砰，呃，她醒了…… “该死，你这小妖孽，竟然还活着！” 总归，朝元峰主实力雄厚，连续遭受了三次“重创”，终于回醒过来，乱发疯甩，银牙几乎碎裂，将身一晃，化作一团炫红火球，疯狂冲起，亦争锋相对般，竟与那七彩光晕硬碰硬起来。 两人，呃……两球仿若生死大仇，来回碰撞，各不服输，气势之猛，撞得辉芒迸溅，犹如焰霞，灿漫当空，高台上各人，一时皆有些面面相觑。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确是生死大仇。 因为，朝元峰主想要将那七彩光晕炼死，那七彩光晕，却的的确确将她弄成了泼妇…… 能有什么比一个女子的面容更重要呢？ 或许有，但那已经不是七彩光晕能考虑的了，因为他的心智还未成长到支撑思考一个女子到底在乎什么……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啊！ 好吧，张小苏的确只是孩子，身为苏妄的真灵，虽然继承了苏妄的记忆，但在本质上，他已算的是全新的生命。 “好小子，果然命硬的很，这都烧你不死？” 眼见煮熟的鸭子，哦不，是炼成的丹药飞了，效法峰主等人也恨得欲生欲死，把身一晃，身躯陡然涨大，各持一件灵宝碎片，或是一根殿柱，或是一块门板，或是半块板砖，齐齐追将上去，灵宝碎片变得巨大无比，狂舞而下，灵光暴荡，匹练一般拍了过去。 六人联手，只是一击，便将七彩光晕打得飞远，咚的一声，砸在结界上，幽光摇晃，结界震裂，几将崩碎。 那是，万古青宫的碎片！ 但比起当日，这些灵宝碎片上更多了许多灵韵，俨然，有几分灵宝的特质！ 咔嚓！ 突然，便听得一声轻响，裹挟张小苏身外的光晕终于崩碎，随即，两道金光照射而出，赤煌灼灼，如神阳照世。 效法峰主等人正要追赶上去，被两道金光一照，便觉神魂刺痛，几乎要烧了起来。 “不好，速退！” 各人心中一慌，急忙避开身去，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砸将过来，小小拳头轰锤，炙热霸烈，各人以灵宝碎片抵挡，却似靠近炉火的白蜡，以灵宝碎片的材质，在这小小的拳头面前也被融成了一滩铁水。 效法唬得等人既惊且骇，又是心疼灵宝，又是惊骇张小苏的实力，败家犬一般，落荒奔逃。 “想走，没门！” 那金光之中，张小苏气焰正盛，张牙舞爪地追了上去，直到此时，各人才见着他的身形，却见他甲胄在身，老虎靴、伏虎甲、厉虎披挂，金光闪闪，额头束着金箍，虎纹交织，威风凛凛。 那气机张扬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只愤怒的小老虎嘛！隐约间，若有一只神虎于虚空现形，嗷嗷咆哮，慑人心神。 小老虎？ 各人心中一慌，这才记起来，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不正是，那撒滚卖萌，再被张小苏一脚踢飞的小脑斧。 但，那小脑斧不是一之吉祥物么？ 说好的吉祥物，怎么能突然变作灵宝呢？ 可若不是灵宝，能打得他们一干地仙满地乱跑，不顾斯文；不是灵宝，能随意变形，一会小脑斧，一会神甲？ 那小脑斧，分明就是灵宝之灵化形，在逗他们玩呢！ “该死，妖孽就是妖孽，小小年纪也这般奸诈！” 这个时候，效法等人当然选择性地忘记了他七人围攻张小苏的行为，也不如何光明正大呢！ “妖孽骂谁？” “妖孽骂你！” “正是妖孽在骂人，你们这些妖孽都等着小苏掌教来降妖伏魔吧！” “该死，混小子敢逞口舌之利？” 不过张小苏可不是打不还口的乖孩子，不仅还口了，他更是还眼了，双眸一张一阖，便有金光迸射，触者皆融，不论是高台亦或巨柱，都在他的目光中融做成铁水。 真真是，瞪谁谁死！ 如此凶威，各人明明恨得要死，却奈何不得他，只能让他赶得满场乱跑，仿似顽童嬉戏。 更叫人气恼的，是七位峰主大人连怼骂都怼不过人家，只是想想，就有够郁闷了…… 或许，真应了张小苏出场的那句——这回又怎么玩。 虽然自恃极高，但事实是，他们的确在陪人家玩耍而已，青光七子一时无言，默默相觑，只得朝元峰掌峰大师姐悄然舒了一口气，既喜且惊，心绪复杂。 “小家伙，玩耍够了？就该回家了！” 便在这时，一声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七子骤然抬头，却见着这结界之中，陡然多了一个好似精灵一般的女子，琼华霓裳，眼若湖湾，明媚动人。 “这人如何进来的？”七子心弦绷紧，尽皆失色，不敢妄动。 不说他们，便是效法等人，也被骇得心神乱跳，“逃命”之余，亦胡乱猜测着：“惨，惨，惨，那神人诓了我等前来，还道尽管欺负人家，万事有他。你看看，你看看，连对方家长都追上门来了，还万事有他咧，是完事有他吧！” 各人唬得是胆囊将裂，那张小苏面上却突然闪过惊喜，当即便舍了七位峰主，蹦跃着，跑到人家面前，欢呼道：“蔷薇小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人家都等你好几年了？” 青光七子中，浅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等了我好几年？我看，是野疯了好几年吧！” 那女子却不给张小苏面子，点着他的鼻子，嫌弃一般，将他推了出去，张小苏也是个不要脸的，腆着脸，再热乎乎地凑了过去，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小姐姐回来了，那恶人也回来了？” “明明是一个人，怎似两人一般？” 女子心头转过一念，脸上却挂上了玩味的笑容：“你在这里说的话，那恶人都听得见呢！” 此言一出，只吓得张小苏小脸一白，当即把小嘴捂起，大眼睛怯生生的，左右乱瞟，俨然，一副摔了自家花瓶，怕家长责骂的样子。 女子心头突生不妙之感，不禁问道：“小家伙，你该不会真做了什么事吧？” “也不算什么事！” 张小苏含含糊糊，欲图避重就轻，但在女子“犀利”的眼神中，不得不败下阵去，吭吭哧哧道：“人家好像，将南天剑，给弄坏了！” 那女子的面容突然怔住，好似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只有她才知道，他们口中的恶人，对南天剑到底有多关心！ 正欲悄悄撤退，打枪不要的七子并七位峰主，突觉心中一寒，便见着一只秀气的手掌往下抹了一下…… 第558章 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好吧，你该想想，要怎么解释了！” 那女子耸了耸肩膀，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张小苏顿时欲哭无泪，大眼睛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而此时，青光宗含光殿内，女子及张小苏口中的恶人，正看着悬浮殿中的缕淡淡剑影，跳着眉，颤着手，吭哧了半天，这才骂咧出来：“真是，败家玩意！” “这就完了，师弟，你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明显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吧，这种作风可要不得。” 却见黑山老妖扛着一只大白骨棒子，嘴里，也叼着一根小骨头棒子，晃晃悠悠走来，黑袍汲地，衣角破烂，整弄得十分犀利，便是苏妄见了，也不得不赞叹了一声——真好风姿！ “左右这巴掌不是拍在师兄身上，师兄不挨打就嫌声响小，但师兄也不想想，师弟若真个把巴掌拍下，不知叫多少人白白看了这笑话呢！” 苏妄意有所指，哼哼唧唧了半天，老妖转身看了看，似有些不爽，白骨大棒挥起，带起一溜儿黑光，此间天机顿时混乱，这才满意了些，眉头舒展，道：“师弟这气与神分，三花难聚，状态可危险的紧，不知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话，但被老妖说出，那情形可就不怎么严肃了。 至少，苏妄是不曾见过突然席地而坐，搭着腿，剔着牙，一边说着笑，一边却以一副你就快死了的眼神看人的“严肃”姿态。 世间绝学亿万，神功难数，便是能让无数修行者趋之若鹜的经典一类，诸天之内，真要细数一番，也有不下上百的数目。 然而，看似繁杂无穷的修行功法，说破了也未能脱离精气神藩篱，修行之道走到最后必然要聚拢顶上之三花，合含胸中五气，以此为基，成就一颗道果。 此亦，太乙、大罗之道！ 划五步之方圆，定一方之天地，成就天仙业位之后，苏妄对所谓的太乙、大罗，便已有些许微不足道的领悟。 虽然，他这个天仙只是成就了小小的五步天地，但天仙就是天仙，本质上已经超越世间大多数的生灵。 “师兄道我三花难聚，旁人也道师弟三花难聚，这难聚，就也就成了易聚。” 老妖不正经，苏妄也未必正经，只将下摆一撩，径自盘腿坐下，腰杆挺起，大有坐而论道之意。 可惜，老妖最耐不得这些谈玄说道之事，挥了挥手，身形一闪，便到了含光殿门口，遥遥传来一句：“师弟既然回来，万事有你做主便是，师兄我也省的一些心思，免得天天惦记你家小鬼的死活，不被人打死也要累死。记着，有事也别找我。” 话未说罢，老妖的身形早已消失，显然，是哪逍遥快活去了。 不等苏妄感慨一声真仙人也，含光殿内又闯进来一个粗鲁蛮汉，一脸焦灰，手上却抓着一块烤得烹香的肉块，见着苏妄也不觉奇怪，直呼囔着：“黑山，黑山，你这厮去哪了？贼娘的，拼了命使唤巫咸大爷，回过头就不见了人影，这是拿巫咸耶耶开心么？” 只看巫咸鼻青脸肿的模样，苏妄知道，真正拼了命的，不可能是黑山老妖…… 不过，他此时可笑不出来，见着巫咸手中那莫名奇香的肉块时，苏妄脸色就是一变，跺了跺足，恨声道：“师兄，你这是走了也要给师弟下绊子是吧？” 才说完，一声隆隆咆哮便轰进了含光殿：“青光宗的泼货，给耶耶滚出来，杀人偿命，敢动我参水星猿的子嗣，便要以死来偿！” 这吼声惊天动地，恰若天降狂雷，霹雳轰鸣，气势汹汹，只震得方圆万里山峦倾倒，河流破碎，大地崩裂。 也亏得东芒山有老妖布置的阵法，将吼声的威能给挡在了外间，但即便如此，东芒山地界也被被震得摇晃不止，唬得满山的小妖灵兽战战兢兢。 “杀人，我们没杀人了，就杀了个把猴，杀猴偿命还差不多。再说，那死猴子又不曾报名上来，谁知道他是参水星猿了？” 偏偏，敌人都打上门来了，身为当事巫的巫咸还一脸迷糊，嘴里嘀嘀咕咕，兀自不觉惹了多大的麻烦，只叫苏妄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但不知他不在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虽然没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好事来，但一巫一妖却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作态，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他收拾，苏妄的心情能好起来才怪呢！ “这猴子是谁，好凶的样子！” 只说，东芒山山门之外，和风不在，丽日尽消，天际间只见着十万狂风并起，猎猎呼啸，呼卷天地，又有浊浪排空，冲荡千以万丈，咆哮嘶吼，冲破重重阻拦，只呼吸间，东芒山便被那水浪给围了。 吼！ 却在这时，一只身长不知多少万丈的暴猿自天地彼端跃来，獠牙阔口，双目如日，开阖之间赤光照耀，通体金毛，微微一抖，恰若天星摇动，照得天光动荡。 却正是参水星猿一族的妖皇，参水猿皇。 那猿皇猛地怒吼了一声，伸爪一举，一方宝印为之举起，微光迸放，恰有滔滔水光流转，无垠无尽，隐约间，似有巨鲸海兽游弋其中，嬉戏玩闹，俨然一方水世界。 不正是参水星猿开辟的参水天么？ “一出手就用绝招，这得多大仇恨啊？” 那水世界下方，一个小小的人儿张小苏扬望着头颅，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欲穷千里目的样子，不等看个清楚，一只巴掌便落了下来，嘭的一声，又将他脑门印了回去。 “杀子之仇大不大，便不许让人家报仇了？”虚空镜抱着两臂，冷笑了一声，言罢，突然回想起什么，轻斥道：“你这小家伙，胆子大的也是没边了，敢直视一尊妖皇，便不怕人家注意上你，一脚趾头把你踩爆了？” “这不还有小姐姐在么？” 张小苏故意装傻，嘿嘿直笑，说话间已亲昵地蹭了上去，俨然一副我这么可爱，你要保护我的样子，让虚空镜也有些哭笑不得。 “保护你？姑奶奶看是不必了，你也是不得安生的主，回头叫你家恶人亲自管教便是。” 虚空镜故意冷下脸，张小苏但觉有些不妙，一道青色的身影却从远处走来，微微一晃，便到两人身旁，似有深意地瞥了张小苏一眼，直看得他头皮发麻，好在那人只是来借个路，一掠而过，张小苏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谁才是正主，这么嚣张？一点都没有身为一口气的觉悟！” 张小苏兀自不爽，不由埋怨起来，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怎么小声怎么来，虚空镜笑只笑眯眯看，不出声，却看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话说，人家身为“一口气”却已经突破天仙了，他这自认“正主”的“大人物”，却在地仙境转悠着，连效法等人都打不过，换谁也得脸红啊…… “哼哼，不就是天仙么，待‘本座’回头闭关个三五天，也突破个天仙给你看看，看你嚣张去？” 这厢，张小苏红了眼珠，暗自发狠，那厢，被张小苏“指名道姓”的那口气已经走出山门，一步踏出，身形未见涨大，却见着波光震漾，青青净澈，青色的身影已充塞天地，伟岸无比，只叫八洲四海的无数生灵哑然，齐齐暗道了一声。 天仙！ 这是，天仙显照大千的神通！ 天仙之大，便在于祂们在本质上超拔了众生，跳出了天地，已拥有等同诸天的特质，一念之间便可横跃亿万里光年，空间，再难禁锢祂们的身形！ 当然，这里的空间绝不包含那些证得太乙、大罗之上大佬的地盘…… 或许在大佬眼中不值一提，但在元罗司戊天的众生看来，天仙之能已超乎他们的想象，众生齐喑，以这种缄默的方式来“庆贺”诸天之中又多了一名天仙。 “小辈，既然来了，便给本皇偿命吧！” 眼见苏妄显出天仙特质，气机比它还要奇伟几分，参水猿皇脸色立时就不太好看，血口张开，满口獠牙如同阔刀，雪白湛亮，极是狰狞。 “瞎说什么胡话呢，猿皇，你一年到底生多少小猴子，自己心里就没一点数，不过个最不成器的，也好意思拿出来说道。” 猿皇凶恶，苏妄更是粗暴，直接掀了猿皇的老底，半点面子也不给，天地之间，隐约便有肆意嘲笑传来，猿皇的猴脸顿时难看了下来，眼中凶光暴闪，再难压制，厉喝了一声，便将参水天砸了下去。 “小辈，今日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才是正经话，猿皇，终究是要做过这场，用的着理由？打过便是！” 苏妄也大笑起来，把身一晃，剑光飞挑，一道迷蒙红光飞起，微微一转，定住五步虚空，那五步之内，自成方圆，气机浩瀚，震慑八方。 却正是苏妄的五步诸天！ “哈哈哈，小辈，这样的诸天也拿得出手，你果然找死！”猿皇桀桀厉笑，参水天轰然砸下。 第559章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咧 “大若是强，这诸天，早就是大个子的天下了！” 苏妄冷笑了一声，避都不避，身形一撞，迷蒙红光照耀，仿剑似光，冲荡而起，天际间似有一道极亮极明的光芒升起，但听得水滔哗啦做响，参水天径自被他撞了个对穿，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印记。 “噗嗤！” 参水猿皇面色一红，扬天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尽露惊骇，也不答话，只将身躯一抖，漫天金光照耀，熠熠若星彩，闪闪耀耀，借着星光遮掩，猿皇便往外间疾掠。 “殿下，您要往哪里？” 却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猿皇耳畔响起，猿皇心中稍安，脚步慢下，笑道：“也不是大事，却是那增鸣天将寻我有些事儿，本皇上天一探，去去就回！” “殿下何必理会增鸣天将，天庭终究只是天庭，便是换一个天帝，我参水星猿依然还是多氐氏的王族，任着他们打生打死便是。” 那出声的女子眉头轻蹙，神态愈发娇弱，参水猿皇有些心疼，只得安慰道：“不妨事，不妨事，不过是一个鲜嫩天仙而已，能有多少本事？本皇随便走走，便能讨的增鸣的一份人情，这个买卖，不亏！” 猿皇哈哈大笑，摆了摆金黄的大氅，脚下一跺，身前的水光径自分开，一朵祥云冉冉而升，托着他大摇大摆而去。 这一次，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原来是增鸣天将，听闻此将以做派强硬闻名，但不知，你是否能强硬下去？” “神君，剑下留人！” 苏妄摇头哂笑，却听得一声呼唤自高空而来，把身一晃，收了天仙显照大千的神通，笑道：“天使所为何来，莫非是为天帝传旨？” 来人，呃，来神与苏妄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当年为天帝奔走，给苏妄赐下东极抚远青枢神君之位的天使。 那神人面色一怔，小心地看了看气息已完全消泯的参水星猿，不由跺了跺足，气恼道：“神君，你可闯下大祸了！” “哦，祸从何人？”苏妄故作惊疑，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 但怎么看，他那副平静的样子，总有几分无赖相呢！ 神人气得太阳穴发鼓，甩了甩袖子，扔出一道飞光，气道：“神君自己看吧！” 说着，神人已架起了飞光，远遁而起。 苏妄的眼中却带上了几分奇异：“身为天使，却敢随意处置天意，不得不说，司戊陛下，您的脾气可真好呢！” 被神人扔出的飞光，却是司戊天帝的传下的谕旨，亦可称天意了。 不过，天使如何，终究是天帝的家务事，苏妄不愿多理，也不避讳，径自站在高空，把那飞光打开，但见着道道神光飞射，缤纷七彩，炫丽非常，最后化作一道道铭文，便听得一阵威严声音喝响。 “奉曰，东极抚远青枢神君镇压乱逆，功在社稷，朕心甚慰。卿之忠义，当以嘉赏，特赦东极抚远神君执掌朝元太虚天，以为慰藉，钦此！” 言罢，便见着天光浮现，其纹如玄，渐渐交织，化做朝服与权杖，青光朗朗，荡漾重重明光，若明若幻，赫然，却是两件先天灵宝。 虚空之中，仿若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苏妄的面色，亦变得极为凝重。 “虚空造物，言出法随，随意之间即可点化先天灵物，司戊陛下，您可真了不得呢。不过，陛下将苏某放在火架在烧烤，拿你些东西也是应该！” 苏妄冷哼了一声，无视虚空中传来的或记恨或隐晦的目光，伸手一招，两件灵宝即已装备完毕，装模作样般，往虚空之上拜了两下，便转回了东芒山。 “只是，想要执掌朝元太虚天，只怕不易啊！” …… “想要朝元太虚天，伪帝，我送您就是！” 天剑宗，韬光殿，神人跏趺，神气清宁，琉璃至纯，仿似一道接天连地的光辉，这时，他突然睁开眼眸，但见着清净剑光冲起，铮铮不绝，铿鸣天地。 “传令，再启虚空幻境！” 他的声音传出韬光殿，便见着日月星三光降落，化作三位神主，面色冰冷，亦冷冰冰地回复道：“尊祖师之命！” …… 渊海宗，韫椟殿，见言、见明二祖端坐高台，其态高渺，自有神气飞扬，化作朵朵祥云，旋绕不尽。 “师兄，陛下此举怕有不妥！”这时，那见言祖师突然出声，神色平淡，眸光之中却有一丝愠怒乍闪，只弄得那祥云成愁，凄风苦雨皱起。 “有何不妥？”见明祖师也睁开眼眸，眸光深邃，幽幽沉沉，仿若无垠瀚海，竟不知多深，似笑非笑道：“让出朝元太虚天而已，又不是让出虚空幻境，不过吹皱一湖春水，干你甚事？” “不错，干我甚事？还是师兄高明，愚弟佩服！” 见言祖师闻言也笑了起来，凄风消逝，苦雨做甘霖，但有隆隆声音传出：“传令，开启虚空幻境，凡我渊海宗弟子，皆入虚空幻境历练。” 那才走到韫椟殿外的神人神色诧异，依然恭敬应诺，又转了回去。 …… “什么？让‘本座’去天剑宗，不去，不去，打死不去！” 张小苏把头摇得拨浪形，神色之坚决，便是苏妄看了也有些奇怪，一时也顾不得改正这小家伙的不良“自称”。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苏妄好奇地问道，闻言，张小苏脸色顿是一红，心头悄然嘀咕了一声，却梗着脖子硬气道：“不过才从天剑宗回来，来回奔波，太是辛劳，不愿去，不愿去。” “果真？”问这话时，苏妄已将目光转向了巫咸。 虽然巫咸有许多不靠谱的时候，但苏妄相信，他在某些时候还是能靠谱一下下的。 比如，某些揭人老底的时候…… 便见着巫咸咧起大嘴，笑道：“小家伙就是狡猾，明明是被天剑宗赶了回来，面上挂不住，偏要推诿辛劳？有啥不能说的，是男子汉就上，不要造！他们敢打，就打回去，他们敢凶，就凶回去！” 此言一出，张小苏便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仔一般，龇着牙，咧起嘴，一蹦三丈高，十指抓挠，抓起一溜串的火星。 可惜，身为巫族，旁的本事未必高明，但体魄定是极为强健的，张小苏虽然“凶狠”，但巫咸也只当是挠痒痒，哈哈大笑，浑不在意。 那厢，苏妄已有了决断：“就这样吧，哼哼，明儿你就回天剑宗报道！” “哼哼，明明是嫉妒小苏掌‘掌教’之位权重位高，居心不良，却偏要将小苏推到天剑宗内。这借刀杀人之计，使得好光明正大呢？有本事你也别呆在宗内？不然，小苏不服！” 张小苏依然不满，故意道出“真相”，殿内的几人只轻轻微笑，默不作声，便见苏妄俯身一拜，突然道：“但请苏苏姑娘接掌东极宗！” 东极宗？ 轻易之间，苏妄便将三青宗的名字给改了！ 那苏苏姑娘原本还看着他们玩笑，忽闻此言，便有些惊慌，双手连摆，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一教之尊如何能轻授，苏苏不敢承受？” 这话说的，她自己也有几分不信，声音低了几分。 不能轻授？ 那张小苏这屁点大的小屁孩，任事不会，也能高坐云台，执掌一教？ 再说，三青宗自被苏妄一人一巫一妖打破之后，诸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一个偌大空壳，说是一教，其实比一般的小宗门都不如，那一教之尊的说法，自然无从有之。 这般想着，苏苏姑娘的脸颊已有些羞赧了，也学凡人一般，“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有关我什么事？” 张小苏挠头纳闷，一向混不吝的巫咸却突然站起，绕着苏苏姑娘走了三圈，啧啧惊叹：“好，好，好，神性天成，不愧为先天之灵！” 那怪叫惊叹的模样，若非是对巫咸知根知底，诸人定然要以为是野大汉对人家小姑娘放浪呢。 即便如此，张小苏也不禁翻了个白眼。 巫咸不管他们如何作想，只哈哈大笑道：“的确是天生的掌教之才！这东极宗的名字亦起的极好。苏小子，难得你终于靠谱了一会，找了个能管事的，正好整顿整顿东极宗，省的漫山遍野尽是猫猫狗狗，将此间弄得妖里妖气！” 这话说得，好似他就管过宗门一般。 不过，巫咸话里的怨念真可不小，足见，苏妄不在的这些年，老妖对他的“压迫”，到底有多狠…… 连巫咸也这般说，苏苏姑娘又非真个是凡间女子，喜做娇柔，当即便应了下来，落落大方，英气招招，更叫巫咸赞叹。 “所以说，你们就这样罢黜小苏的位置，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小苏的感受？呜……” 不过，终究有一个人不满的，可惜，他的不满还没说完，却被轻笑地苏苏姑娘亲昵地揉了揉头发，小猫也似的，舒服地哼了一横。 不满，消失…… …… “殿下，你且放心，如意必当为你报仇！”如意娘娘一身素白，身姿款款，愈显俏丽。 “娘娘，摩耶噬前来拜访！”一个小婢小心靠近，轻声上报。 “是来试探的吧，莫非，以为殿下走了，多氐氏就由他做主了？”如意娘娘俏脸冰冷，眉宇之间乍闪幽暗青光，冷哼道：“请他进来！” 第560章 师兄，腰不好了？ 嗡！ 淡淡的青光划过天边，如同精灵的尾巴，微微一晃，带出一抹浅淡的弯弧，渐渐消却，仿似，不曾存在过。 天渊城东门前，两名值守的天剑宗弟子凭虚而立，紫衣长剑，剑气如莲，目光开阖间也有剑光迸射，气机凛冽，威风而凛凛，只让来往的诸多修行者羡慕不已。 这时，两人忽然恍了恍神，抬头看天，不由有些疑惑，便听年轻师弟问道：“落航师兄，刚才是不是有道青光过去了？” 那年长的师兄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微变，提醒道：“盖聂师弟，慎言，慎言，小心真招来那个小魔王。” 此言一出，名做盖聂的师弟面色当即惨白下来，额头上也渗出了潸潸冷汗，再不负刚才威风之态：“不，不会这么巧吧？” 话未说完，落航师兄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滴滴黄豆大的汗珠，两人相视一眼，急忙把身躯挺直，假做目不斜视，气机依旧凛冽…… 但在他们下方，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便听得一声轻哼，随即，那小小的身形蹦蹦跳跳地进了天渊城。 “果真是那小魔王来了，不是说轻易不回来么，怎么才过了个把年，就回来了？你的不轻易是这么容易？” 二人虽然未成地仙，但也是神通超凡的佼佼之辈，眼力何其犀利，也将那小小的身形看在眼中，更觉满心凄苦，欲哭无泪。 “盖孽、落航，就告诉你们一句话，小苏今天心情不好，你们可千万别做通风报信的举动，不然，哼哼……” 那二人念头还未转回来，一声稚嫩的轻哼在他们耳边响起，忙把两人最后的一点小心思熄灭，不由叹息道：“罢罢罢，诸位师兄弟，不是我二人不讲义气，而是小魔王太狡诈，识破我们的计划哩，诸位师兄弟，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但那语气，怎么听着有几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幸灾乐祸呢？ “奇了怪了，那天剑、渊海宗的弟子是集体闹肚子了，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另一旁，张小苏一边逗着精卫鸟，一边游荡街市。 这天渊城依然热闹，人群往来，联袂成云，挥汗如雨，既有外域豪客，一掷万金，也有南国佳人，温柔若水，更不乏一些西里古怪的异族，如猫头小弟、虎头大哥、兔耳朵小姐姐等等，诸般气象，恰如海纳百川，愈显不凡。 天渊城也因此愈发闻名！ 不过，今日的天渊城，却少了一类人，却是天剑宗与渊海宗的弟子。 这天渊城为天剑、渊海两宗建立，两宗弟子又不是修行修到绝情绝性的石人，也有些凡尘私欲，但凡修行的乏了，或是凡心动了，便要来天渊城走走，或是玩耍，或是放浪，或是勾搭，渐渐的，天渊城便成了两宗交流的地方，两宗渊源也因此流长，关系亲厚。 张小苏当年拜入天剑宗，但天渊城可没少来，可结识了好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志”，但今日却一个都不曾见到。 其实，不说“同志”，便是那些把张小苏恨得死死的大仇人，他也一个不曾见到。 注意，这里的大仇人可不曾打引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大仇人，至于有多大仇，多大恨，只能问张小苏了…… 这孩子，可不是一个乖乖孩呢，否则，能随意腹诽人家集体闹肚子？ 两宗弟子加起来，差不多过万了吧…… 好吧，我又在胡说大实话了！ “该死，又输掉了！” 正想着，一个绿色的身影突然自半空中砸下，去势甚急，接连撞倒几个摊位，嘭嘭两声，再弹了两下，这才勉强停下，爬起个扶着腰，揉着臀的绿衣弟子。 “师兄，腰不好了？” “你腰才不好，你全家的腰都……挺好！” 一个贱兮兮的声音突然凑了过来，那绿衣弟子闻言大怒，本能就怼了回去。 骂到了一半，这才看清出声的是谁，或者说，才看清出声那人指尖上雀跃的青色小鸟，声音顿是卡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咽了咽两声口水，最后接上了不伦不类的两个字——挺好。 “挺好？我还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张小苏心头嘿嘿贼笑，面上却是一沉，冷笑道：“看来师兄是认识小苏了，而且对小苏意见很大啊，不如，让我家精卫与你谈谈！” “不，不用了！”绿衣弟子骇得面白如霜，连连摆手，眼看张小苏目光如矩，不得不低下了头颅：“张师弟但说无妨，只要师兄有的，一定拿给师弟。” 这番话说的，绿衣弟子是灰心丧志，生无别恋，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愁淡的气息。 俨然，是即将被地主老财扒拉走最后一粒冬粮的佃农一般。 若是换个人还真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他，不过，张小苏这没心没肺的可不管你是假灰心，还是真灰心，继续冷着脸，道：“你道小苏是这样随便的人，会随便要你的东西？不过是寻你打探打探新鲜事，看把你吓得，师兄，你的心里素质不行啊！” “新鲜事儿？你说的是有趣的事吧！” 绿衣弟子暗中腹诽，但听不用“大出血”，心头却是狂喜，胸口拍得砰砰响：“好叫师弟知晓，两宗最新鲜的事，却是昨日时两宗宗主共同宣布开放虚空幻境之事。 要说，那虚空幻境为我天剑、渊海二宗秘境，对于领悟法则之力有不可思议之奇效。多少年来，只在山门大开之时，对未入门弟子开放。 师兄活了百多年，也只进入过一次。可惜，那时少不更事，不明虚空幻境宝贵，白白浪费了一次机缘……” 绿衣弟子越说越是遗憾，仿似得了那机缘，就能一飞冲天一般，连对张小苏的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张小苏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心间十分傲娇，暗道：“百多岁？百多岁您也就修行到入圣境，不如小苏多矣！” 要说，那天剑宗与渊海宗弟子的服饰皆以七色区分，七色以紫为贵，紫衣已为真仙之尊，入九品之中，绿衣依然还是凡人，却正是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 想他张小苏是谁，那可是连地仙都怼过的“强者”，喊绿衣弟子一声师兄，不过是尊重他入门早上几年，若是不尊重了，哼哼，就像这样…… 已经得了关键信息，张小苏理都不理绿衣弟子，仰头就给了人家一个后脑勺，迈着“小”爷步，一步一摇，便往天剑宗的驻地走去。 “古怪，古怪，要说虚空幻境小苏也不是没进去过，但入口都拉到天渊城上空、连真身都能进入的虚空幻境，小苏还真没见识过。莫非，这就是恶人想要小苏前来的目的。” 张小苏嘀嘀咕咕，不多时便拐过街角，那绿衣弟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道了一声好悬。 要知道，当年张小苏在天剑宗可是有着张扒皮的外号，下手极黑，打人专打脸，一旦起了冲突，定然锤得你爹妈都认不得你，更有一只血蛟与一只青虬狮子精为虎作伥，号称左龙右狮，叫众弟子恨得咬牙切齿。 好在，只要你自认倒霉，献上一件法宝，管你是神兵也好，利器也行，只要入得“张扒皮”的法眼，便可逃过一劫。 要是入不得，哼哼，后果自己想象…… 诸弟子也不都是些软柿子，不服张小苏的人大有人在，可惜，天剑宗上层对张小苏的态度却有些暧昧，惹得众弟子以为张小苏来头极大，连天剑、渊海二宗都需忌讳。 如此这般，张小苏在天剑宗内竟成了无人敢惹的角色，跟只螃蟹似的，那名声也渐渐传入渊海宗内，只让两宗弟子谈“张”变色！ 也亏张小苏年龄不大，性子虽然有些顽劣，却非不堪，更没造下什么大恶，否则，诸弟子早就拼着被师门追杀，也要，也要……做叛徒去呢！ 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不做叛徒，难道还留下做鬼？ 不过，即使这般，那天剑宗弟子也对张小苏充满了怨念，张小苏“返乡探亲”的一年，可谓是天剑宗弟子最快乐的一年，史称，新年之喜。 不过，新年总是短暂的，这不，才过了年，又要上班了……咳咳，是那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好日子到了头，苦日子，也终于来了！ “惨，惨，惨，这小魔王定然是在哪得知虚空幻境开启的消息，特地回来碰机缘的。祖师，你说你们开启幻境就开启么，何必弄得人尽皆知？这不，把这是非人都惹回来了！” 那绿衣弟子愁眉苦脸，自怨自叹地怜惜了两句，目光一转，一个念头跳上心头：“不对，小魔王来历强大，师门因此禁止我们出手，是怕我们下手没个分寸，伤了他。但若再虚空幻境呢，哼哼，那幻境所受伤害并不会反馈到现实，嘿嘿，小魔王……” 绿衣弟子想到得意处，嘿嘿笑出声来，声音极其奸诈，只叫周围来往的豪客、佳人、异族变色。 而在此时，张小苏也踏上了黄道十二宫的地界，入目之中，尽是凄冷冰清之象，但有微风卷来，枯叶飞旋，凄凉飘零，愁煞闲人。 “你们，你们，都死啦！”张小苏眼睛通红，差点落下泪来，话音落下，这才醒悟到说错了话，忙把舌头一吐，掐腰大骂：“你们都死哪去了？” 第561章 带点绿呗 还能死哪里去，当然是都进了虚空幻境。 虚空幻境以虚幻闻名，最大的特点并非为新进弟子炼心之用，或者说，那炼心之能不过是顺带的，虚空幻境真正的作用是——借假修真。 诸天万界，不论哪一种修行功法，皆由技而始，待技近于道，触及到法则的皮毛，技艺大成，便可晋入另一层天地——御使法则慑敌，算得是迈上修行正途，乃敢自称修行者。 因此，是否触及法则便成了划分修行者与凡人之间的标杆。 否则，任你技艺娴熟，穿杨百步，力能扛鼎，有用万夫莫当之勇，不曾领悟到规则，依然还是凡人。 只有领悟法则，才可能拥有诸如移星换月、担山赶日、指地成钢等等不可思议之神通。 这是超凡之始，也是长生之基！ 不过，那法则可不是你家的面团，想搓成圆就搓成圆，想捏个扁就捏个扁，法则隐而不现，是让无数修行者抓破头颅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但在虚空幻境之中，这不是一个问题。 虚空幻境，以提升试练者等级的方式，赐予试练者调动虚拟法则的权限，借假修真，由虚炼实，领悟真实的法则，这才是虚空幻境珍贵之处。 当然，花有百般红，人有百样人，一样的等级，一样的权限，能领悟多少虚拟法则，只看个人悟性。 不过，总得有权限不是？ “顶住，顶住，哎，老蛟，说你呢，不要怂，冲上去，开无双。灵儿师姐，给小苏加持一个回元术。” 吼！ “顶，顶你个锤，没看着，赤鳞大爷的血条都快空了？” 赤鳞怒吼了一声，龙睛闪烁凶光，却不得不冲了上去，使出天妖解体大.法，血光爆开，煌若血阳，但听得轰动一声，骷骨魔王庞大的身躯竟生生被撞飞了出去。 赤鳞哀鸣了一声，烂泥也似，扑街了出去。 “好，看小苏法宝！” 张小苏却抓住机会，顶着一道通天贯地的绿光，厉喝一声，乾坤一掷，却将……一只三首的青虬巨狮扔了出去。 嗷！ 那巨狮也冤枉，摇身一晃，撑天踏地，巨口吞吐，能纳天地。 但见着狂风呼啸，无穷吸力突生，骷骨魔王才旧力才去，新力未生，如何能挡得住这股吸力，满身枯骨震颤，身形径自缩小，往巨口投来。 但在百忙之中，巨狮也不忘回头望了张小苏一眼。 这一眼，真真是哀怨惆寥，能断人心肠，巫灵儿娇躯一颤，便打了三个寒颤！ 嗡！ 好个骷骨魔王，也当真了得，在如此情况下还有反击之力，只将满身的骨头一抖，咔嚓不绝，白骨无限丛生，化作一颗巨大无比的骨球，枝枝杈杈，带尖连刺，仿似荆棘林般，看着就瘆人。 青虬狮子虽有吞天噬地的天赋，但毕竟年幼，眼见镇压不住骷骨魔王，还让白骨球越长得越大，骨刺茬茬的，仿佛已经预见到喉咙被骨刺扎穿得结局，腿脚一软，噗嗤一声，便趴了下去，滚做了一团，直把骷骨魔王乐得嘎嘎大笑。 “笑，彼其娘的，你个骨头架子还能做笑，这是作死啊！” 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自青虬狮子身后跃出，游鱼一般窜过一道道白骨枝杈，扑向了骷骨魔王。 骷骨魔王顿是大惊，骨刺震动，骨矛如尖枪，攒刺出击，却被张小苏头顶的绿色光柱挡在外间，正想收缩骨球，青虬狮子精兀自又施展开吞天噬地的神通，既大不得，也小不得，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一道黑色的虚影便从骨球脱出，便要挣出去。 那是，骷骨魔王的魔魂，亦或，是它的真身！ 骷骨魔王虽然以骨为名，却是因为它喜欢附身白骨，那白骨只是它的外衣，随时都能抛弃，真正的核心，只是这魔魂。 好不容易才逼得骷骨魔王显出魔魂，张小苏一干人又岂会放它离开？ “九天玄兵，化为玄刹，以雷为引，诛邪灭魔！落！” 却听得一声娇咤，虚空上猛然劈下一道雷龙，鳞甲狰狞，银光迸溅，照得此间明明煌煌，亦唬得骷骨魔王尖声连连，魔魂颤抖，震荡无穷黑烟！ 施了这一招，巫灵儿也累得琼鼻冒出细汗，脸色微白！ 噼啪！ 雷光落下，电流横溢，只将此间炸得无尽绚丽，光辉稍定，但有稀薄黑烟卷荡，把骷骨魔王的魔魂包裹起来，呼啸地向巫灵儿扑了过来。 “臭骨头，你忘了小苏吧？” 而在此时，又一声稚嫩的叱咤传来，便见一道绿光冲破骨球，矫若飞龙，快逾电掣，刹那间船头魔魂的眉心，而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踢腿翻拳的，从一堆破烂的骨头架子中飞了出去。 不是张小苏还能使谁？ “哼哼，敌羞，吾脱她衣！” 张小苏装模作样一番，骷骨魔王的魔魂终于炸开，但有几道灵光飞出，按照功劳大小，分别落在几人头上。 与之映衬的，是各让人身上冲起的鲜明光柱，天音共鸣，熠熠明亮，并随一阵阵明悟在脑中生起，不禁叫他们生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动。 “哼哼，小苏性命宝贵着呢，想叫我死，没门……儿……” 可惜，那灵光遇到了张小苏这等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咳咳，是没良心的人，可不会把自己的卿卿性命交出去，明明喜的是眉开眼笑，偏偏哼哼唧唧，仿似又无限不满。 可惜，他的不满还没发泄完毕，一个脑崩便落在了下来，咚的一声，打得他晕头转向，随即，又一只二指禅提溜起他的耳朵，轻轻一扭，直他张小苏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小苏弟弟，你说你才回家一年，怎么就学了这么多混账话，那什么彼其娘、脱她衣，是你该说的么？” “疼，疼，疼，疼，灵儿小姐姐，小苏知错了，知错了。是我家小脑斧，对，就是我家的小脑斧蛊惑我的。小苏天真烂漫，赤子纯真，是不小心受了他的影响。小苏一定改，一定改，求姐姐饶过小苏这一会！” 那扭住他弱点的，却是巫灵儿！ 却见她花容月貌，眉目温柔的犹若那画中的女儿，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阴郁，叫人心疼，此时玉面上带起几分薄怒，映衬的小脸粉红粉红，霎时可爱。 当然，对于张小苏来说，便有些可怕了，当即又是告饶，又是服软，再许下了诸般“不平等条约”，诸如什么上交出他家的小脑斧，请灵儿女侠教育训诫，以肃人间正气之风，这才换来巫灵儿的饶恕。 只是，委屈了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小脑斧，白白替张小苏承担了诸般恶名。 “好，下回看见你家小脑斧，本女侠定要好好收拾一些它，看它还敢做坏！”偏偏，巫灵儿真信了。 但张小苏的“巧舌如簧”可骗不过老妖精赤鳞与小妖精青虬狮子，两妖回想刚才被张小苏支配的恐惧，只恨巫灵儿心头太软，皆是暗中大骂：“小魔王，又让你逃过了一劫！” 玩笑说罢，各人收拾了一番，小秘境的出口走出。 所谓小秘境，却是虚空幻境开辟的一个个可循环利用小空间，以虚拟法则构建，演化种种魔怪供两宗弟子“群殴”，美名曰征讨。 这样的小秘境，亦名副本！ “灵儿姐姐，你的回元术就不能换一个颜色？” 当然，想要张小苏安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不，才老实了一会，张小苏又提出了“意见”，这回却针对起巫灵儿的回元术。 要说，回元术并非巫灵儿独门绝技，而是一门广为流传的仙术。 不过，旁人的回元术只是一圈淡淡的光辉，晶莹翡翠，巫灵儿的回元术却是一道光柱，接天连地。 亦足见巫灵儿在术法一道上的天赋。 这般还罢，旁人的回元术只能轻度回复真力，巫灵儿的回元术是体力、精力真力都能回复，还能附加神圣属性，加持对死灵类魔物的伤害，简直是能攻能守，能奶能扛，真真叫人羡慕！ 这般仙术已不非天赋所能言尽，而应该是外挂！ 对，就是开挂！ 若得，是其他人的队伍拥有巫灵儿这般天赋异禀，几是人形自走外挂的队友，定是欣喜若狂，把人家灵儿女侠当做姑奶奶供奉。 可惜张小苏实在是人心不足，却对人家女侠大王评头论足！ 非要说他是鸡蛋里挑骨头，他还真能挑出骨头来，只因为，巫灵儿的回元术，是绿色滴…… 绿色？滴！ 而叫人恐惧的是，巫灵儿的回元术是需要顶在头上滴…… 头上？滴！ 常言道，想要过得去，谁能不带绿，不过，这绿色戴到自己头上，是着实有些腻歪的。 反正，张小苏极度不爽这个颜色，除非是在小秘境，出了这小秘境的出口，张小苏从来不叫巫灵儿给他加持回元术。 “哟呵，看把你能的，有本事下次别叫人加持回元术了。” 张小苏吃干抹净，还要责怪人家盐巴放多了，巫灵儿便是个好脾气，也得给他弄成了暴脾气。 当即就把俏脸一沉，两指摩擦摩擦，几乎擦出了火光，张小苏的小脸立时成了肝胆之色，却是极绿极绿…… 第562章 师兄，腰好了么？ 话说，巫灵儿自从进了虚空幻境，好像脾气就一直不太好。 张小苏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却赶紧赔起了笑脸，极是没脸没皮，又将巫灵儿逗得咯咯直笑。 话说，当年他们也是四人组队吧，但那虚空幻境依然还是虚空幻境，但这人，却非当年的人。 难怪世人感慨物是人非，孜孜追求长生…… 才离了骷骨魔王小秘境，不几步，迎面就走来另一只队伍，张小苏眼睛猛地瞪大，把身一晃，掠了出来，欢喜道：“牛少爷，小苏找你多日了，想不到竟在这里相逢，人生大幸，得此足矣！” 那迎面走来的，赫然当年牛家的小少爷，牛皋。 经年未见，这牛皋半点未变，依旧胖墩墩、圆滚滚的，俨然人形自走球体，便叫张小苏看了，也莫名生出几分欢喜呢。 这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动啊……啊，呸！ 以张小苏有仇不隔夜的“小心眼”，若能轻易就饶恕了牛皋，他张小苏也就不是张小苏了！ 可惜，等他回转东芒山时，牛皋一家早已不见了踪影。 话说，人家若真留下来等他收拾才怪呢！ 此时仇人在前，“大仇”有望得报，张小苏自然欣喜，他的笑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赤子”之笑。 好吧，咱不损赤子这个词了…… 不过，说是牛皋半点未变也不准确，他的确是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却是那身绿带蓝边的衣裳。 竟是，被天渊宗收入门内了…… 张小苏眼神微微凝重的几分，忽然间便想到了正被关押在东极宗内劳教的七子与七位峰主。 “原来是小苏师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牛皋绿豆大的眼中精芒闪烁，也兀自笑了起来：“师兄拜入宗门时，也听闻小苏师弟拜了天剑宗，跟师兄一样做了叛徒，当真是好生欢喜了一回。 可惜，那时师弟又突然回转了东芒山，师兄以为师弟又做了叛徒，你我缘铿一面，着实遗憾了一阵。 好在，知晓师弟终于洗心革面，没有再做叛徒，师兄不甚欣喜，师弟，不如你我亲近亲近？” 牛皋说话夹枪带棒，暗指张小苏当年不得青光宗允许便私自拜入天剑宗，已犯了各大宗门大忌，再指张小苏此刻回归天剑宗，却是见着虚空幻境开启，又回来赚便宜的。 话里话外，可将张小苏描述成那见利忘义，首尾两端的小人；而他牛皋不一样，却是在青光宗山门被破之后来离得山门，两相对比，人品又就比张小苏高了许多。 果然，牛皋此言一出，站在他身旁的几位渊海宗弟子看张小苏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起来，轻视、鄙夷，连带赤鳞、巫灵儿二妖一人也被夹带，只叫赤鳞、青虬狮子光火大冒。 “小苏师弟是吧，湛华也听过你的名头，知晓你喜好胡闹，整弄过许多同门，却道你是年纪幼小。但不知，你竟有如此过往，小苏师弟，你不解释解释？” 便见着一个紫衣的天渊宗弟子走上前来，气息浩瀚，犹如瀚海，此时，这瀚海却掀起了无尽波涛，咆哮冲天，欲图覆灭苍生。 “说的你们背景干净似的？” 连天剑宗都不曾计较各人背景，湛华不知哪来的底气，敢质问张小苏来历？ 赤鳞等人面色皆变，眼中杀机毕露，却都带上了几分不善！ “咦，竟然还需向师兄报备？小苏当年入门也是闯过虚空幻境历练，又经得三光祖师审查与许可，却不知还有这般规矩，师兄恕罪，恕罪，小苏这就将来历与你说道清楚？” 张小苏大眼睛眨呀眨，挠着脑袋，一脸蠢萌姿态，但说出的话，却叫湛华、牛皋等人面色狂变。 虽说，天剑、渊海两宗分属两家，也有明争暗斗，但表面上两家却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天剑宗的长辈相当于渊海宗的半个长辈，反之亦然。 那日光、星光、月光祖师执掌天剑宗，位同渊海宗掌教，皆是天仙之属。 莫说两宗关系亲厚，三光祖师便为渊海宗弟子长辈，便是没有此事，那三光祖师也是天仙大能，谁敢质疑三位大能的决定？ 纵然明知张小苏故意提及三光祖师，湛华等人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受教恭敬的姿态，往虚空处连连拱拜，皆道不敢，实恨不得立即将张小苏抽筋扒皮了。 “好你个小妖孽，果然狡猾无比，小小年纪尚且如此，长大了还不成了祸害，祖师恕罪，弟子，这要为师门除害了！” 湛华心中杀机愈盛，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撇过这茬，又道：“诸位师弟这是才从骷骨魔王处出来？骷骨魔王经验稀少，想来也不过叫诸位师弟升了一点点权限，不值一提。 为兄却是知道一处小秘境，其中的魔怪极多，魔怪等级也不高，经验却丰富，正宜联合诸多队伍一同征讨！不知诸位师弟有没有这个兴趣？” “信你有鬼呢，你这修仙修得把狗脑子弄成了猪脑子了，真当我们是傻子？”张小苏暗中翻了个白眼。 他又如何会相信湛华？ 此人前一刻还一副兴师问罪之态，后一刻却突然对你亲热起来，前后转变突兀，也没个过度，张小苏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以为湛华突然就与他们和好。 至于狗脑子与猪脑子到底有什么区别，张小苏“照例”是不管的…… 不过，那湛华口中的小秘境他还真有几分兴趣。 闻言，张小苏无视了巫灵儿频频传递过来的眼神，拱手见礼，憨态可掬，笑道：“师兄就是师兄，心怀之宽广，小苏佩服至极，不像小苏，现在还挂怀着。师兄，小苏小气，只求念头通达，不知师兄可有办法？” 此言一出，湛华等人心中咯噔一跳，暗叫了一声不好。 “小妖孽好胆？竟敢要挟本殿下，好似我在求他一般，真真该死！”湛华心头恨极，杀机如潮，惹得气息震动，差点撕破脸皮。 他还真没见过张小苏这样的人物，他见过的，都是那种脸上笑嘻嘻，心里恨唧唧的伪君子！ 几时有人如张小苏这般，直接将自己完全摆在了真小人的位置的？ 真是一点面皮也不要了！ 还是，张小苏走的其实是那人至贱无敌的道路？ 大家都是伪君子不好，你又何必要做真小人？ 至如今，湛华才隐隐有些明白张小苏张扒皮称号的来由，只有真小人，才能下得了手扒皮吧…… “这样的道路我也想要啊！” 湛华心念乱转，却不妨怒火腾腾烧起，奈何他已为自己套上了伪君子模样，只得压下怒意，压得自己心肺好疼，扯了个极难堪笑容，问道：“师弟但说无妨！” 张小苏自是不知何谓客气，当即就道：“小苏这要求也不为难，只叫师兄知晓，小苏拜入天剑宗也有几年，但牛皋不过才新入渊海宗，我俩的辈分，却不该从青光宗算起，现在，他该喊我一声师兄了。” 说到最后，张小苏的脸上竟带起了几分委屈之色。 “就这么个要求，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湛华听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崴倒，这才回想过来，自牛皋出现，张小苏还真没喊过他师兄。 虽然不明白明明是张小苏提了要求，他还会产生白占了便宜的感觉，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察觉到了张小苏到底有多难缠，湛华也怕张小苏再换了条件，计划生变，无视了牛皋择人欲噬的凶狠目光，摆了摆手，连道：“我道是甚？原来是这点小小的事儿，你我师兄弟就该和和美美，整整齐齐。这事师兄许了，许了！牛师弟，你这便与小苏师弟道歉过。” 湛华说的随意，牛皋却唬得心惊胆战，面色几变，凶光黯然，拱起肥手搭了个不伦不类的把式，尽力把圆坨坨的身躯弯曲，弯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拜道：“师兄，牛皋这里向你赔礼了！” 一番话说的，牛皋是说的是七不服八不愤，连赤鳞等人也感受到他的怨气，张小苏却老神神在在，头颅高昂，摆了个大老爷的姿态，神态极其高傲。 “小苏师弟，你这是要作死么？”巫灵儿暗中摇头，心念又转，不由叹了一声：“他是越发喜欢胡闹了，也罢，小苏师弟的主意也越来越大，本事又比我高，说是我在管他，其实，是他在照顾我罢！” 才想罢，又一只队伍走了过来，有人有妖，却多是渊海水族，长鱼鳃的，带触手的，顶着贝壳的，整一海鲜大乱炖一般，只看得巫灵儿眉头直跳。 但在这时，巫灵儿的目光猛地一顿，盯上了海鲜里，咳咳，人妖里，咳咳，好像都有些不对，反正，就是其中的的一个黑袍男人。 拜月！ 此人赫然是当年灭她白巫国的仇人。 “见过公主，没想着，还能在此处见到公主，老臣极是欣喜，但不知，当年的李家婶侄两人今日可好？” “李家！” 巫灵儿心神一颤，恍惚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便盯上了张小苏。 “师兄，你也在啊，腰好了么？”张小苏神色僵硬，目光瞟移，也盯上了人妖里的一个绿衣弟子。 第563章 小苏如今也是体面人了 “你腰才好了，你全家腰都好了，呃，不对，是你全家腰都不好。” 绿衣弟子目光“凶狠”，狠狠瞪了回去，有诸多师兄弟在此，他可“不会”再害怕张小苏。 至于色厉内荏什么的，都是错觉…… 当然，张白忍可不怕带点绿的人的目光，他怕的是另一个人的目光，头也不敢回，忙道：“师兄，人齐了没，不如尽早出发，小苏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边说着，张小苏边搓掌拱拜，姿态憨实，又带着几分窘迫。 湛华目光微顿，别有深意，笑道：“正要与小苏师弟介绍，这几位是我渊海宗的同门，与几位天剑宗的师弟，都是要去往那出小秘境。还有这位拜月道友，道行高深，受为兄相邀而来，已得了宗门的允许。” 湛华的确长袖善舞，温文有礼，一一介绍过去，便不曾忽略了哪一个人，诸人纷纷颔首回应，以示尊崇，可以看出，他在这只大队伍的威望很高。 不得不说，这般姿态确实出彩，以张小苏“好计较”的性子，也忍不住微微赞叹。 “可惜，俺小苏已经识破你的真面目了，任你狡猾似鬼，也得喝小苏的洗脚水！” 这般“赞叹”着，张小苏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带上了几分“崇敬”，惹得湛华洋洋得意，暗道：“小妖孽，真小人没有本殿下这般姿态吧，看来还是伪君子比较好！” 介绍完毕，湛华一挥大袖，豪情万丈，大笑着：“诸位师弟，你我虽然分属两宗，但分宗不分家，正应多多走动。此番联合，不分天剑、渊海，乃开两宗先河，传扬回去，诸位师长定为我等欣慰。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出发！” 便说着，众人的士气已被湛华调动，轰然应诺，湛华只将一张紫色圆盘取出，催动真力，但见着一道紫光落下，笼罩各人，光芒腾空，裹挟着各人便往天外飞去。 …… “就是此间！” 紫光落下，众人身躯微沉，急忙提起一口气，把身形拔起，这才注意到，己身已落在一片无垠瀚海之上。 瀚海广阔，无垠无尽，清波如冶，天光并云水一色，烟波浩瀚，如光似幻，隐约间，那虚空尽头，若有重重波澜震动，辟易重重空间，无穷无尽。 各人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了起来了！ 虽然虚空幻境所受伤害并不会反馈到现实，却不意味着，在虚空幻境中身死不会受到处罚。 虚空幻境开辟，每时每刻的运转，都需要三十六名三品以上的地仙施尽全力，共同维持，一时三刻就能让一位地仙耗尽真力，不得不轮换休息。 要知道，最弱的地仙都有资格开辟一方小千世界，更别说是上三品以上的地仙，那可是挥手即能毁灭星河，破灭宇宙的存在。 由此可知，一尊三品地仙真力的浑厚！ 然而，一尊三品地仙只能支撑虚空幻境一时三刻，更需三十六人联合，虚空幻境靡耗之大，超乎想象，也只有天剑、渊海这等一流仙门才能承担。 付出如此之大，自然不能让诸弟子白白进入虚空幻境！ 除进入虚空幻境时需要付出的善功，进出虚空幻境时间的长短同样影响善功扣除。 更叫人畏惧的是，一旦死亡，同样也要扣除大笔善功用以回返原有的等级，否则将被虚空幻境清除等级，清除已获得的权限。 而诸弟子的等级越高，死亡后付出的善功也是越多！ 善功，善功，是每一位仙门弟子在宗门积累的贡献值，可大可小，也有诸多方式积累，可以是贡献天材地宝，也可以是为宗门录入神功经典，更可以是单纯的完成善功任务。 善功的用途也极多，除却可以用于请教师长专门授道解惑，兑换灵丹法宝、神功绝学之外，虚空幻境的开启，使善功更多了一项用途——却是，两宗弟子若能付出足够善功，可由两宗长辈出手，将虚空幻境中获取的虚拟法则炼虚为实，打入他们识海，用以领悟。 这才是真正的炼虚化实手段！ 虽然比不得自身的领悟，却足以叫无数两宗弟子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两宗弟子前往虚空幻境，为的不就是获得虚空幻境权限？为的不就是炼假修真、借虚炼实？ 更是不能容忍权限被清空的事情发生。 活着，才能拥有一切，不仅是在现实，在虚空幻境，亦是如此！ 因而，虚空幻境中，每一次生命都是极其宝贵的，而每一个善功点都是极其珍惜的。 在见了这片瀚海时，各人心头，便觉有些不妙了！ 果然，便听一个顶着章鱼头的渊海水族走上前去，问道：“师兄，此间恐怕已非小秘境了吧？” 小秘境，小秘境，既以小为名，不小怎么行？ 各人所见，小秘境虽然大小不一，有大有小，小的诸如一间小小密室，大的有百里方广，但总体来说，依然在“小”的范畴。 要知道，诸弟子身为天剑、渊海宗弟子，所学皆是世人难以想象的奇功宝典，什么化虹术、风火翼、雷电遁，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天上飞的，都学了好几手，一瞬之间便可飞掠百里，百里方广的确是在“小”的范畴。 可这片瀚海呢，竟是一眼都望不到头的…… 越大，说明这处秘境越危险，越危险，他们身死的可能就越大，而身死了，那可是要扣除善功点的。 那这事事都要钱，咳咳，要善功点得世道，没有善功点怎么行，难怪那章鱼头也要硬着头皮，问上湛华一句。 “诸位师弟休慌，这处秘境虽然有些异常，但还在小秘境的范畴，为兄岂能害了诸位师弟？” 章鱼头的问题也是众人的问题，眼见众人看来，湛华也不惊慌，哈哈大笑一声，气息勃发，长发骤然飞舞，紫袍猎猎，神色飞扬，大有激昂文字，指点江山之意。 “恳请师兄指点！” 诸人齐齐下拜，也有张小苏等人斜眉挑眼，神色古怪，拜月老神在在，气息沉静，湛华只做不见，虚手一托，将众人托起，笑道：“诸位师弟只道此间广袤无垠，但以为此间的魔怪也是无穷无尽？” 此言一出，诸弟子皆是神色一震，面露振奋之色。 依照常理，小秘境空间越大，魔怪越是凶猛，数量越多，但听湛华所言，此间明显是有些不同。 各人还想再问上一句，湛华已经上前了一步，气息张开，如波涛动涌，冲震天霄，引得此间的瀚海震荡。 便见着一群虾兵蟹将自海面浮出，兵戈猎猎，甲胄鲜明，那为首的鲨鱼大将擎着两只大鳌锤，厉喝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便冲杀了过来。 “来得好！” 各人心神振奋，抬眼看去，只有鲨鱼大将是地仙境，其他虾兵蟹将都是人仙，便压抑不住兴奋，也哇哇大叫地扑了出去。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只要能提高权限，诸弟子才不管你来的是虾兵蟹将，还是龙王天君，统统，杀了！ 诸弟子“性质”正高，出手无情，却见着飞剑、飞斧、飞刀乱飙，呃，这是天剑宗弟子出的手，还有那巨锤、金瓜、鱼篮齐落，这是渊海宗弟子下的手，诸般法宝飞落，凶残狠辣，打得残肢飞舞，鱼鳞飙射，不过三个呼吸，虾兵蟹将就都成了死鱼烂虾。 “好，好，好，果真是好去处，湛华师兄果然仗义！” 虾兵蟹将才死，一道道灵光各自飞落，奇妙的感悟各自在心头生起，虽然未能立即就让他们升级，亦叫他们欣喜若狂，真真喜得是杀机毕露，杀气狰狞，一对对眼睛立时就被到手的利益给刺激得血红血红。 这还只是一波小兵而已…… 哗啦！ 也没让各人久等，便见着又一波水浪翻滚，又一队虾兵蟹将冲了上来，眼见周遭海域血红处处，残肢漂流，也红了眼，齐齐暴喝一声，杀将过来，喜得两宗弟子连连冷笑，嘴角狰狞，如魔如鬼一般扑了出去。 “古怪，这些魔怪好似更聪明了些？” 张小苏眼珠转动，就见湛华看了过来，问道：“师弟不出手？” “哼哼，小苏好歹也是连闯黄道十二宫的体面人，哪里能沦落到与他们一起争食的地步？况且，湛华师兄不也没出手么？”他说着，目光一扫，便将血蛟赤鳞与青虬狮子精蠢蠢欲动心思给镇压了下去。 其实，没出手的又何止是湛华？ 包括湛华所带的队伍，包括拜月等人，都不曾出手，好似是不屑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一般。 “师弟果然是体面人！”湛华目中神光黯晦，随手一指，突然笑道：“不如，这只蛟王让给师弟如何？” 吼！ 就见着一只青蛟破水而出，青鳞似大磨，老须虬扎，体长万丈，粗如山岳，凶残非常，一口鲸吸，若风卷残云，无量海水倒卷，不论是那虾兵蟹将还是两宗的弟子，皆被它一口吸入，刀山一般的獠牙一合，只咬得鲜血如光四溅飞，残肢如雨纷纷落。 这般凶相，立时把两宗弟子骇得肝胆俱裂，刚才凶残的紧，此时就成了软脚虾，哭爹喊娘地跌滚着退了回来，请求湛华做主。 “老蛟，还不出手？” 第564章 还不归位？ “师兄，快追，快追，他们要跑了！” “师妹放心，谁能跑出为兄手掌！” 紫光飞逝，剑光忽来，便在湛华打开通道，带着张小苏等人飞去之时，一抹灿烂的剑光飘转而至，宛若天外飞仙，神形飘忽，高渺难测。 剑光微微一顿，显出剑上的一女一男。 寻常时都说一男一女，此刻却说一女一男，顺序有别，自然有些说道，诸位看官且看下文： 那女子年不过豆蔻，扎着两只辫子，霓裳嫩黄，容色精致，睫毛弯弯，宛若月宫上的月桂，颤巍巍地长在两只清澈的玉眸上方，俏丽之中更有一抹抹不去温柔，却是云容与明月齐霁，风光若飞霞并明，使人为之心折。 这女子，呃，女孩如此出众，偏偏他身旁的男子却泯于众人，说是普通都是奉承了，其实就是不堪。 却见他衣衫破碎，污渍处处，头发凌乱，粘结成一团，两眼欲睁欲闭，便有说不出的朦胧醉意，细看之下，这才看着，那眼角上挂着竟然两颗黄色的，咳咳，眼屎…… 眼屎啊！ 有没有这么邋遢？ 真亏得他这般尊荣也敢跟女孩并行，更叫人佩服的是女子的宽容，竟不曾嫌弃这男子。 “嗯，有些麻烦，竟是去了两界海！” 男子停下剑光，伸出右掌，便见着一缕光辉生起，咻而分化，一分二，二分三，倏然间化作三光，金光、皓白、银灿齐射，三光同转，化作日月星辰，朝升夕落，时序轮转，演化出一方若虚若实的世界。 男子轻轻一招，又有一缕气息被他招来，放入掌中世界，轻轻一震，掌中世界当即化作一片浩瀚大海，鳞光重重，波澜不掀，似有无垠广大。 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两界海似虚其实，便在虚空幻境与渊海宗交界之处，他们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那女孩峨眉轻皱，脸上也起了几分忧色：“师兄，此番祖师开启虚空幻境，却将诸弟子真身裹挟其中，一旦生故，死的就不是他们摄入虚空幻境的一道念头，而是本尊了！” “祖师做事，容不得我等置喙，没看着，诸位师叔伯都未有疑议，师妹慎言，不过是那两界海而已，还能难道为兄！” 男子冷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放缓了语速，与女孩示意了一下，剑光轻轻磕顿了一下，仿似打破了什么，两人的身形竟呯裂了去，琉璃一般，渐渐凋零了去，无痕无迹。 …… “老蛟，还不出手？” 张小苏轻喝一声，赤鳞早将按捺不住，嘴角咧起，露出一丝狞笑，把身一晃，也化作万丈长的妖身，鳞甲赤红，血纹深奥，裹挟无尽腥风血雨杀了出去。 拜月面皮抽了抽，眸中精芒闪烁，似有意动，就听张小苏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拜月大王，我记得，你与我家老蛟好像有些过结呢？” 他说的，是当年败渊谷上，赤鳞一冲而过，以超过八千迈的速度将拜月带得飞起，带得吐血的老事了。 话说，为了转移巫灵儿时不时投来幽怨目光的压力，张小苏也蛮拼了。 “拜月大王，死大王不死小苏，你就为小苏分担一点压力吧，大不了，小苏回头为你烧几斤纸钱便是。” 这般想着，张小苏心里也老肉疼了，要从他口袋里拿出东西，可不是要他命么？ 好在，张小苏“及时”又记起一事：“诶，在虚空幻境中死亡又不是真的死亡，小苏还能省点纸钱呢，真好，真好！” 可把他欢喜地差点拍手庆贺呢！ 他是开心了，那拜月可不怎么开心，精芒闪动，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笑道：“凡俗时的小事，张公子何必记在心中？况且，那白巫国都已经灭国，大王之说自然更无从谈起！” 这话说的，巫灵儿眼睛立即便红了，再将忍受不住，俏指一点，身后便飞出两道剑光，一青一紫，缠成双龙，咻忽一转，已射至拜月身前，即将扎入他的眉心。 又有青虬狮子精咆哮怒吼，显出三首青狮法身，鬃毛乱舞，血口嗷嗷张开，三个深邃无量的洞口霍然张了开去，湛华身旁一半人手当即就拉得身起，身不由己地投了过去。 “哈哈哈，好，好，好，早看你这人不爽了，左右不过一个真仙而已，充什么大尾巴狼，当赤鳞大爷吃素的么？” 也有那血蛟赤鳞狰狞大笑几声，龙尾甩荡，竟把青蛟大将打得横飞，蛟龙妖身翻滚，鳞甲崩飞，直直撞将过来。 这一人二妖三个小伙伴，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同时发起难来，动作之默契，言行之一致，若说不是早先约定的，只怕连鬼都不信呢！ 只让天剑宗腰不好师兄，咳咳，是绿衣师兄急得神色慌张，连连打转：“怎生是好，怎生是好，都是同门师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能打起来？” 那厢，各人的先手已分出了胜负。 好个拜月，不愧为一代枭雄，几年未见，实力却越见着凶横，已臻至真仙五品，也不躲避，任由着紫青双剑扎入自己的身躯，嘭的一声，炸得漫天骨血，那骨血呈水色，幽光荡荡，咻而一转，便又化作拜月的身形，黑袍披落，神色宁静，看不出喜怒。 又有紫光大盛，化作一轮神光，把湛华等人的笼罩，仿若自辟了一方时空，任由那青虬狮子吞噬之能如何凶猛，青蛟来势如何轰隆，也不能震荡神光一下，径自被他弹落了出去，青虬狮子精与血蛟顿时大惊。 “公主，你既成仙道，何必抓着过去的一点小事不放？要知道，这世间的事情终究都难逃离定数，没有万年的王朝，也没有永恒的昌盛，白巫国的灭亡，是注定的定数罢！” “说的真好？拜月，既然是定数，那也是天定你必将亡于我手，你不如乖乖将头颅献上，省得本公主浪费气力！” 巫灵儿叱咤连连，双剑动若电光，劈掣转折，化作一只紫青光网，剑气之盛，连湛华见了也暗暗心惊。 好在，拜月早年是炼化了水魔兽的妖躯成道，已是半人半妖，也继承了水魔兽去化无形，不死不灭的特性，纵然被切割成千万份，只需一个呼吸便能复原，战场一时胶着。 “小苏师弟，你这是为何，怎么突然对同门下手，难道又要叛出天剑宗？” 神光之中，湛华嘴角带起一丝冷酷，伸手又是一翻，取出一件月牙形的飞轮，递给牛皋，指使道：“牛师弟，去，给小苏师弟一个教训，让他知晓我天渊宗也有能手，不似天剑宗弟子那般软弱无力，能任他背叛就背叛，既然天剑宗不罚他，便由我渊海宗来罚！” “诺，师兄看着便是！” 小胖子眼中闪烁凶光，取过飞轮，狞笑了一声，身躯陡然迸放万丈青光，便见着一具威严的神甲落下，气息瀚沉，青幽古朴，仿若一座青宫，而在他身外，亦有重重宫室内笼罩，定住八方六合，瀚海上的无尽时空也被停顿了下来。 那是，万古青宫！ “小苏师兄？真大的名头呢，但你不知，这世上许多事情不是靠名头的，而是靠实力的么？” 牛皋冷笑连连，两手一震，铿的一声，月牙飞轮被他分做两份，双手各持其一，舞做一片光幕，轰隆隆便往张小苏杀奔了过去。 “牛皋师弟，我东极宗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张小苏神色微微凝重，似有些不哂，瞥了湛华一眼：“师兄好好看着，到底是谁教训谁？” 话音才落，便见张小苏身形一转，竟然杀入牛皋周身。 他与牛皋年龄一般，但不过几年时光，身形依然不曾长开，牛皋却似吃了激素一般，已有八尺之高下，不输于成年人，“巨大”的身子笼罩着张小苏，仿若一座大山，投下“无边”阴影。 奈何，此时张小苏却如那山中的精灵，古灵精怪，神乎其技，任由牛皋飞轮舞得急切，白光汹汹，却总与他差之毫厘而过，急的哇哇大叫，湛华的面色也不好看。 “牛皋师弟，你也该回来了！” “回去？杀了你我就能回去了！” 蓦地，张小苏的身形定在了牛皋身前，牛皋眸中凶光暴闪，飞轮带起千丈长的白光，正要狠狠劈下，一道青幽幽的光芒自张小苏掌中升起，轻轻一转，牛皋动作陡然停止，目光露出惊恐。 那散落青幽光芒的，是一座被张小苏托在掌中的小小的青铜宫殿，俨如，玩具一般。 万古青宫！ 这座宫殿，才是真正的万古青宫！ 青光七峰主都已被拿下，万古青宫也便逃不脱张小苏“魔掌”，而牛皋，不过是那青宫炼化的神祗而已。 对，不是他炼化了万古青宫，而是万古青宫炼化了他…… “牛皋，还不归位！” 张小苏神色古怪，似模似样的喝唱了一声，一道吸力突然生出，拉扯着牛皋，将他压缩成至豆丸大小，往万古青宫投去。 “师弟，且慢来，你怎能做戮害同门之事？” 却在这时，神光之中，湛华突然把紫色的玉盘往身下一甩，呯的一声，摔的粉碎，便见着无尽波涛陡然掀起，轰轰然然，覆盖八方！ 第565章 原来是你 无尽波涛掀起，轰轰烈烈，覆卷八方，天地大震。 邦！ 只听得一声炮鸣，波涛之间，但见着亿万冲出，一队队，一丛丛，俱是锭面獠牙，气息雄浑，铁塔一般矗立着，放眼而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气势联袂成云，连天地都变了颜色。 “竟，竟都是地仙？” 如斯凶象，亦叫两宗弟子神色微变，也觉有些不妙了。 “湛，湛华师兄？” 各人齐齐转首，却要问一问弄出这般阵仗的湛华，但在那原地，却哪里还有他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等依然还在虚空幻境，又非真死，怕什么，最多当做历练便是。” 便有一个渊海宗弟子自我宽慰，胆气越说越足，连连冷笑，挺腰抱胸，目光睨视，便有几分高高在上。 仿似，那出现在他眼中的，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已！ “真非真死？不得不说，这位师兄很天真啊？” 但在这时，又有那张小苏与巫灵儿等人落下身来，小脸气鼓鼓的，把两只脸颊鼓成包子样，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瞪了又瞪，好似练着瞪眼神功一般。 他人儿虽小，此时气势却足，两宗弟子年龄都大与他，但在他面前，也有些放不开手脚，不敢看他。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被张小苏的话吓得心神不宁了，那出声的渊海宗弟子，骇得脸都青了，哪里还有睨视之态。 “恳请小苏师弟教我！” 却有绿衣师兄走了出来，两手作揖，诚恳地见了一礼，张小苏神色稍霁。 各人见着管用，齐齐拜下，同时问道：“恳请小苏师弟教我！”边拜，边偷眼打量，既是在看张小苏，也是在看那波涛间的魔神，偷偷摸摸，掩耳盗铃一般，可笑不自量，终究难成大器。 张小苏却不理他们，目光横扫而去，食指指点，如同点着鸡鸭一般，从亿万身上点过去，两宗弟子神色又是一变，急忙站起，凝神戒备，更有几人性子急暴，也顾不得是否回得罪张小苏，便喊了出来：“小苏师弟，还请慎行，勿要惹得……” “勿要惹得他们发怒！” 他话没说完，张小苏却替他接了下去，神色冰冷，诸人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再特说不下去了。 却见漫空之中，诸依然凶恶，眼若铜铃，眸中神光如虹，冷视眈眈，探照得风云变色，天地皆暗，却，独独不见他们动手。 仿似，这亿万的出现，只为围观他们的存在。 “他们这是在干嘛？”亦有弟子咕噜一声，齐齐咽了一声口水。 此时，便是个傻子，也看出了异常。 “哼哼，这算得是另一个问题吧！” 张小苏冷哼了一声，头颅高昂，鼻子都顶上天去了，巫灵儿见状好笑，有心将他的鼻子按下去，但见他此时已经把控了全场，只能压下“冲动”，任由着张小苏“作怪”。 作怪？ 当然不是！ 人家张小苏现在很正经的好不，没见着他的小脸一直板着，很是辛苦呢。 “诸位师兄，虚空幻境虽有无穷空间，但以诸位师兄的身家，想必都不缺联络方式，诸位师兄不妨试试，还能否联系到先前‘死去’的那些师兄吧？” 张小苏“冷漠”地道出真相，两宗弟子闻言，先时还有些不在意，待听得后言，神色骤变。 不等他们尝试联络“死去”的师兄弟，张小苏又指着那些道：“至于这些，看着无穷无尽，其实只有一人罢！对吧，这位喜欢装神弄鬼的师兄，你不如走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有几头几臂？” “有意思的小鬼，你是如何认出本座的？” 张小苏话音才落，亿万齐齐开口，齐声轰鸣，仿若天雷滚滚，震聋聩耳，两宗弟子皆面若死灰。 不需证明，那开了口，已证实了张小苏所言的真假。 “说的真不好笑呢，师兄若真有这般势力，早就掀了天庭，自己做天帝，何止憋屈在此？你不觉得，太夸张了些么？” 张小苏连连冷笑，面做不哂，诸魔神俱皆寂静。 不说是祂们，便是那两宗弟子，也骇得面如肝胆，两股颤颤，盖因，张小苏的话，实在有些大胆了——敢轻言天帝大宝，又何止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了！ 这样的角色，若招惹不得，也只能……躲了！ “苦也，难怪小煞星能横行天剑宗，诸多长辈未敢处置，原来还有这般背景？” 诸人暗暗叫苦，只觉是霉神上身，这才夹杂在与张小苏之间，更有那绿衣师兄悄然退后两步，躲入人群，仿似，这样便能藏住自己的身形一般。 “有意思，有意思，小鬼当真有意思！” 亿万沉默片刻，再次齐声大笑，笑声宏大，震得天地摇晃，无尽时空跌宕开去，泛起重重波光，波光之中，有天雷霹雳，烽火乱涌，宛若末世来临一般，声势极其骇人。 蓦地，那漫空的异象突然收敛，便听的一声年轻而沙哑的声音问道：“不过，小鬼是如何知道我是你师兄的？” 但见着，亿万径自消失，天际尽头，突然走来一个紫衣男子，白发灰眸，袖边镶着银边，周身剑光万丈，霍霍卷卷，如同潮海。 竟是，做天剑宗真传弟子打扮。 “咦，小苏有这般说过么？”张小苏故作疑问，咧着一口白牙，笑得极是没心没肺，道：“小苏不过是诈你一诈，谁知，师兄竟这般不经诈？师兄若不应答，小苏都做好了等会再说你是我家师伯、师祖，一个个套过去呢！” 这话说的，白发男子眉头便是一挑，也不禁骂了出来：“果然是黄口孺子，信不得啊！” “装神弄鬼之辈，便让某家屈鳌来会一会你！” 男子话音才落，两宗弟子中，一个面上有腮，头角“峥嵘”的渊海宗弟子便先忍受不住，厉喝一声，提起两只金瓜锤，轰隆隆便杀奔了出来，那虚空，便在他的脚下，被踩的渐渐崩裂。 这屈鳌一袭紫衣，也有真仙修为，更兼是水族得道，妖身蛮横，性子也蛮横，如何能忍受对方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于理，这秘境若真有亿万，亦或男子修为高于真仙，屈鳌自认了这栽，偏偏，男子也不过是“紫衣”，也是一真仙，暗自掂量了几番，屈鳌当然不认为自己差了。 这是正理，铁一般、毫无情面的正理，谁拳头大谁就有理的正理。 于情，方才男子放出亿万“”，把屈鳌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在诸人面前跌了面子，自该讨回这个面子。 情面，情面，无面就无情，人诋我面，我毁人命，连面皮都被撕破了面皮，还谈什么情份，谈什么性命，屈鳌再不跳出去，只怕，在天渊宗内最后一点面子都都将没了？ 如此，他便跳出去了。 “跳梁小丑罢！” 男子面色闪过一丝厌恶，猛地击出一袖，却见着紫光飞尽，推却重重波澜，一瞬之间，若有无尽时空被他击出，重叠在一处，嘭的一声，便将屈鳌连人带锤打做一团血雾，哼都未哼上一声。 “不好，危险！” 却在这时，男子心头猛地一跳，把身一晃，便见着一缕金光撕开血雾，扭做龙形，割破阴阳，演绎无尽奥义，恍惚间，似有一方诸天落下，似虚若幻，却有无穷高上气机镇落，十方俱静。 “是你！” 男子心中一惊，继而大笑起来，把终于认真起来，伸掌一拂，手掌切入虚空，仿似琉璃，愈见晶莹璀璨，气机一样伟岸，却凝视无比，与那金光相反，轰然一拍，金光径自消散，两者湮于无声。 “果然是你！”男子再次笑着，显得十分开心。 张小苏却将嘴巴一撅，大眼睛瞪起，硬邦邦地顶了回去：“不是我！” “也罢，师弟说不是就不是吧！”那男子心情大好，也顺着张小苏的话说了下去。 “什么叫就不是，明明就不是！”不过，他那随意的态度可不是让张小苏很开心呢。 “好，好，就不是！” 眼见张小苏如此较真，男子也无奈了起来，举手投降，却见他依然气鼓鼓的，便道：“师弟总不至于一直与为兄计较吧，要知道，刚才算计你们的恶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呢。”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人家怎会失手！”张小苏嘟囔不绝，显然，这才是他真正生气的原因。 “原来，师弟是知道为兄的！” 男子伸掌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连道失策，终于知道张小苏打得什么主意，脸上一变，带上了几分严肃，道：“师弟既然是自家人，但为兄还要问上一句，此去无回，非死难生，而同道却只能一人，师弟可曾做好准备？” “不曾做好准备，小苏来此做甚，快点，快点，休要婆妈！”张小苏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耐。 “也罢，终究如了你的愿便是！”男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帝将薨兮无二日，万年去兮吾不归，休等闲兮徒怨泣，只待今朝兮却又返！” 那歌声做罢，他与张小苏一行已消失，只留下一头雾水的两宗弟子！ 第566章 披了件马甲 “糟糕，来晚了！” 便在这时，一道剑光飞落，往虚空一顿，定了下来，显出落在剑上的一女一男，一俏丽一邋遢，皆皱着眉头，似有不喜。 “哪来的乞丐头子……” “大，大师……” 两宗弟子又是一惊，继而大骂，言辞之中，多有不堪，只有绿衣师兄眼尖，认出男子身份，正欲喊出，男子已拂袖抽来，大袖飞卷，如云光天霭，周囊天地，各人心神一沉，顿是陷入空空寂寥，不思不想的冥冥状态，随即，就被扫出了这片时空。 “不该是你们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邋遢男子谓然一叹，他身边的，俏丽的小师妹眉头却闪过几丝不喜，埋怨道：“师兄何必好心，这些人好生无理，由着那些人搜索他们的记忆，弄死他们便是，反正，都是些成不了天仙的蠢才，要多少又多少！” 这话说的，竟是未将地仙放在眼中，而她，也不过是一位地仙而已，看其气机，但不过散数…… “终究是我两宗弟子，怎能遭此大厄？”邋遢男子又说了一句，正了正身姿，突然俯身下拜：“还请师妹出手！” “要人家出手也行，只是，师兄你用什么偿还？” 都说女子的心思你莫猜，俏丽师妹方才还做不满，此时却闪过俏皮，眼波转了转，顾盼生姿，只叫男子也愣了一下，她脸色微红，却努力维持着矜持，不言不语。 邋遢男子只能摊了摊手，无奈道：“师妹划下条件便是！” 此言一出，俏丽师妹终于欢呼出声，小手轻拍，瞅了又瞅，绕着男子转了三圈，道出条件：“还请师兄换一身衣裳吧。” 这说着，她的脸颊却又见了绯红，目光却定定地看着男子，仿似在说，人家就这个条件了，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邋遢男子终是难抵她的目光，点了点头，也不扭捏，却笑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高下相倾，难以无为处事，谁以不去？” 笑罢，男子邋遢的形容已换了一身威严装扮，七星冠，紫金道袍，白玉带，发若星华，眸又神光，熠若曜日。 不是那天剑宗的掌教师兄若虚铭还能使谁？ “师妹，此番你可满意了？”若虚铭笑着问道，气质愈显超然。 “世人若不以美为美，便都是怪人呢，师兄，你太苛刻了！” 师妹耳垂粉红，晶润可爱，却不愿输了架子，只往虚空一跳，两袖飞舞，如击彩鼓，但见着无尽天光飞旋，与其共舞，轻轻一转，女子又跃了回来，笑嘻嘻问道：“师兄，我美么？” “美，自然是美。” 若虚铭如斯回答，才说罢，立时醒悟过来是着了俏丽师妹的道，自哂而嘲：“罢，罢，我亦为天下之人，如何敢轻言天下之过？” 正说着，被女子聚集而来的天光轰然一震，却未散开，而是化作了一道高九万尺，宽三万尺的巨大仙门。 仙门金光辉煌，透尽十方虚空，不论虚空幻境内外、天渊城内城外，亿万生灵面前，此时皆有一座仙门显化，高穹无上，如道如玄，生灵神思向往，竟生出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 元罗司戊天中，皆有一尊尊大能抬起目光，注意了过来：“朝元太虚天，陛下，你藏了这么久，现在才拿出来，未免太小气了些吧！” 虽然这般说，但诸位大能都不肯放过这个先手，便见着几道灵光自各方飞来，才要进入亘极州，一道霞光降落，便将几道灵光挡了回去。 随即，便将一位天使从天而降，掌托御旨，喝道：“诸位天君且慢，想要进入朝元太虚天，还得拿些好处来！” 那天使威风凛凛，神光如虹，恢弘万丈，气息若与亘极州相连，广袤深沉，生机勃勃。 正是几次为苏妄传旨的神人。 “掌印大钦，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一道灵光幽幽出声，声音不见多么宏大，却有暗晦伟岸气机压落，犹若诸天，掌印大钦虽与亘极州气机相连，但如何能与一个诸天的力量相比？ 纵然，那只是一缕的诸天气息！ 掌印大钦身形一震，面色潮红，如同桃李，却差点闷出一口神血。 却在这时，一抹淡淡的辉芒突然自掌印大钦掌上的御旨散落，似混沌瀑流，万钧沉重，默默流淌，便将灵光的气机挡下。 灵光皆是一静，须臾，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有天意在此，既如此，便请掌印大钦说说罢！” 虽然只是一道灵光出声，但掌印大钦已知，其他灵光也同意了这个条件，也不顾自己狼狈的姿态，当即笑道：“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诸位天君久在闹市，离天庭太久，陛下想念的紧，想请天君回天庭一趟，各镇九天一时。” “一时是多久？”又一道灵光问道。 “百年！” 掌印大钦也未故作玄虚，如此说道，诸灵光各自沉默了一下，而后齐声应道：“吾等应下便是！” “既如此，小臣去也，只盼，诸位天君皆有所获！” 掌印大钦大笑起来，托着那御旨离去，各灵光齐齐暗哼了一声，各自飞落。 各有所获？ 又怎么可能？ 亦若紫衣男子所言，同道只能一人，朝元太虚天也只有一个，最终得到的，也只能使一人，诸位大能又怎么可能与他人分享？ 却说，那虚空幻境，两界海中，俏丽师妹听闻若虚铭之言，神色终于板起，更多了几分认真，仿似承诺一般：“此番，必叫师兄实现愿望，成就那天上之人！” 这世间，谁能高高在上，谁敢自称天上之人，除却，已证得天仙业位的大能！ 只听女子的口气，仿似，证得天仙业位不过俯手即拾，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能轻易实现的，就不是天仙了，师妹千万不要陷了执障！”若虚铭却摇了摇头，抬眼再看仙门，笑道：“师妹，你我若不快些，只怕，还要惹来无数麻烦呢！” “说的也是呢！” 俏丽师妹微微一笑，也似想到了什么，伸出小手，落落大方，若虚铭牵住她的小手，哈哈大笑一声，化作一道剑光，穿入仙门。 诸天大能差点引发一场大战，而引发这般变故的邋遢师兄与俏丽师妹，却不敢这些，各自大笑了一声，飞入仙门，却见着金光渐渐暗淡，仙门消失。 …… “小苏师弟，你就不想跟师姐解释解释？” 幽幽的叹息吹过张小苏的后脖子，骇得寒毛竖立，张小苏神色僵木，不由有些心虚，道：“灵儿师姐，小苏这不是怕引起你的伤心事么，可真不是有心瞒你？” 诸般证据表明，张小苏在虚空幻境之中，的确拥有一些特殊的权限，巫灵儿也知张小苏是好心，只是埋怨自己跟个傻子似的，却被糊弄了许久。 “算你有心！”巫灵儿冷哼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么，就请很聪明的小苏师弟说说，我们现在身在何处吧？” 此言一出，血蛟赤鳞与青虬狮子精同时转首，八只妖目迸烁精光，湛莹莹，闪亮亮，好似八个瓦数巨大的灯泡，好悬没晃晕了张小苏的脑袋。 “急什么，自己不长眼么？” 张小苏嫌弃一般，将两人的脑袋推到一边，指了指头顶，便见着八个血淋漓的大字突然跳了出来——大厦将倾，天生妖孽！ 这八字惨红惨红，仿若嵌在虚空深处，充满压迫，赤鳞与青虬狮子精只觉心中一寒，不等发问，张小苏已经拉着巫灵儿开跑，随即，一只大脚轰然踏下，踏破了这片苍茫的虚空。 轰咚！ 地动山摇间，无尽喊杀声响起，二妖连忙向旁边一扑，一道赤光擦着他们的脸颊照落，嗤啦一声，切入大地，大地当即凋零，被腐蚀出一个巨坑。 “好胆，哪来的妖孽，竟敢偷袭你赤鳞大爷？” 赤鳞大怒，便要发作，虚空之上，一尊神人骤然转身，虎目如电，神情冰冷，手中的血剑一挥，千万道赤红剑光迸射，只将苍空腐蚀的锈迹斑斑，赤鳞骇得头皮发麻，忙把身躯一滚，缩至蚯蚓大小，咻的一声，钻入泥土。 亦或，那正是所谓的龙能升能隐，能大能小，却真真是逃命的好手段呢。 只是，他将青虬狮子精独自留在原地，便有些不仗义了吧。 “混账赤鳞，你惹得祸却要本狮子来背，好意思么？” 青虬狮子精怒极，也把身躯缩小，变作小猫仔子，只有老鼠大小，满场乱跑，他三首六目，眼观何止六路，虽然气得吱吱乱叫，安危一时倒也无臾无虞。 “瘟天王，休要猖狂，本神来会你！” 但在这时，虚空之上又传来一声厉喝，但见着一尊神人束着甲胄，老虎靴、伏虎甲、厉虎披挂，金光闪闪，手中擎着一杆神枪，便往前一槊，神光辉放，浸满当空。 但不是张小苏还能是谁？ “好你个张小苏，以为披上了件马甲，突然长大个了些，我们就不认识你了？” 赤鳞以及青虬狮子精眼睛暴瞪，差点吐血！ 第567章 孺子可教 “好你个张小苏，果然对此间知之甚深，真真无情呢？” 二妖却是恼火却是恼火张小苏知而不告，将他们留在险地，一点同伴的情谊都不讲。 “还愣在干啥，跟上！” 但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疾掠而来，身若矫龙，精惊若翩鸿，微微一晃，便到了两妖身旁，径自一转，又偏掠了过去，两妖一愣，急忙化出身形，追了上去，却依然是一头雾水。 那小小的身影，赫然，又是一个张小苏。 “小苏师弟，你既然在此，天上那人又是谁？”待得离了瘟天王远了些，赤鳞大着胆子问道。 “比起这个，妖王不觉得应该关心关心周围么？” 张小苏哼哼唧唧回答，指着天上，两妖神色皆变。 嗤啦！ 雷光劈打，虚空之上突然张开一道裂缝，也不如何巨大，却显深邃幽沉，随即，便见着漫漫血光冲涌而下，轰鸣咆哮，犹若洪流。 细看之下，哪里只是像，分明就是洪流，一条鲜血汇聚的洪流，滔滔不绝，卷盖八方，只是远远看着，扑来的血腥气就将两妖熏得头晕脑胀。 “杀！” “奉上命，征讨逆贼！” “伐天，伐天！” 杀声遍野，煞气直冲云霄，云光大震，轰鸣不绝，又见着无数艨艟神舰撕开云光，来回冲射，迸射千亿里极光，犁田一般，将万千扫做飞灰，更有一尊尊铠甲鲜明的舞动巨大的兵戈，冲杀在一起。 兵与甲，兵与骨，兵与血，甲兵碰撞，刀剑切入血肉，神光撕裂肉体，或高昂或低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并做了一曲震动天地的喧嚣交响。 天光如血！ 简单的词，描述的却是切切实实，不再简单的场景，漫天厮杀，只杀得忘情忘我，杀得血流如注，流出的血液，无穷无尽，汇聚成洪流，天地为之殷红。 “这，这，这如何是好？” 赤鳞与青虬狮子俱是大惊，慌得三魂丢了俩，不知所以。 因为，在这处战场，所谓地仙，竟不如一根杂草珍贵，那漫天的，又有哪一个是低于地仙境的？ 且看，两妖惊慌时，不下上万个“地仙”被对手砍死，跌下云层，破碎的残肢洒落，如同倾盆大雨，将两妖兜了个一头一脸。 “还能如何，拼命而已！” 两妖身前，张小苏冷笑了一声，稚嫩的面容带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残酷，说话间已从地上捡起一只跌落的仙器，随手一挥，一尊被切去半个头颅，却死而难僵的当即被他砍倒，丢去最后半个头颅。 “妖王，在这里你不杀人，人即杀你，你还不清醒么？” 张小苏厉喝了一声，身形一转，冲上了虚空，占着身形矮小，速度迅疾，左冲右突，一时竟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般将十几位砍倒，只看得赤鳞与青虬狮子精瞠目结舌。 更叫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张小苏砍人之余，不忘收缴那些身上的神兵法宝，灵丹仙草，真真是，雁过了也得拔根毛下来。 “青虬，还说什么，战场之中谁人管你无辜，只管杀出去便是！” 但不知是被这战场的杀气刺激，还是被张小苏的“收获”给刺激了，赤鳞也红了眼，呼吸沉重，猛地抓起一只仙器级大刀，哇哇大叫着便跟了上去，只将张小苏身后护住。 一人一妖便似一只利箭，扎入了的战场，不分敌我，来者皆杀，也惹得更多的往这边杀了过来。 “好，妖生在世，便该轰轰烈烈，有死则已，我岂会输给了你这只老蛇？” 青虬狮子精满面煞气，青碧的兽瞳瞬间转红，三只狮子头伸出，血口大张，便将十几个低级吞了进去，随意咀嚼几下，吃的“汁水”飞溅，酣畅淋漓， 可把这狮子喜得狂性大发，连道了几声好，也不变化身形，就仗着妖身蛮横，冲入战场，刀兵加身，打得是火光迸烁，也得先混一餐饱。 两妖竟渐渐忘了，张小苏始终不曾回答，为何是两个他…… …… “凄惨，凄惨，这是何必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杀你小苏心也好痛呢！” 张小苏自怨自怜，下手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将长枪扎入另一个“张小苏”心头，这般作怪的姿态，又叫巫灵儿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场。 “小苏师弟，好吧，好吧，人家不生你气便是。” 巫灵儿挥了挥手，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张小苏面露惊喜，正要发表感言，感谢感谢灵儿女侠，却听她把话一转：“只要，请小苏告诉师姐，杀死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原来还是有条件的啊！” 张小苏瞥了撇嘴，不禁翻了个白眼，想要冷置巫灵儿一会，却又管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心思，头颅才转过去，又给转了回来，道：“其实，小苏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因为小苏知道，那人并不是我。” “是因为小苏师弟坚信唯我唯一么？” 巫灵儿眉头微蹙，认真在两个张小苏身上来回打量，却并未看出两者的不同。 “不，不是，是因为此人身边没有师姐！” 此言一出，以巫灵儿大咧咧的性格也不禁红了一下脸颊，却忍不住反驳道：“那如果对方也有一个师姐呢？” “那他只能是真的张小苏了！” 张小苏说着，伸手一指，笑道：“师姐，你若是能问他们，他们定然也说自己是真的呢！” 便在他们对面，也走来一个张小苏与巫灵儿，也与他们一般样貌，一般气息，不过年龄稍微长开了一些，好似，好似，是一年后的张小苏与巫灵儿。 “一年之后？” 巫灵儿心中一惊，好似想到了什么，正欲深究，两个“张小苏”突然大喝一声，擎起同样的长枪，抖了一下，炸开好大一朵枪花，便杀将在了一起，乒乒乓乓打做一团。 而在这时，她也感受到另一道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是，来自另一个巫灵儿的目光！ 她的心，忽然有些沉重，这种沉重，并非因为对方冷漠的姿态，更因为自我内心的深处，突然萌生了杀意与冲动。 “果然，杀自己不容易呢！” 巫灵儿自嘲了一声，才知，张小苏杀了另一个自己时，并不如表现中的那么轻松，笑罢，娇叱声起，四道剑光纵横，紫青腾空，两个巫灵儿也杀做了一团。 …… “真好笑呢？师兄，你看他们争争吵吵，试图突破困局，奋勇而争。却不知，与自己争杀的，始终都是他们自己。即如那深陷迷途的人，以为最大的困难是饥渴，其实不知，害死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俏丽师妹如此说道，面若不哂，又似悲悯，便有说不出的复杂。 “好笑？恰恰相反，为兄看到的不是好笑，而是一颗颗明亮的星辰，一点点名做执着的光芒。正因为执着，才有人能着逆境破局，才有人能超越天地，成为道人。”若虚铭如此说道，神色间闪动着莫名的光辉。 “人？”俏丽师妹问道。 “是的，是人！” 若虚铭肯定地答道，俏丽师妹神色一怔，突然问道：“师兄既有把握迈出那一步，为何还要进来？” “因为，有人希望我进来。” 他说着，又将目光看了过去，俏丽师妹欲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为了替这个小家伙挡住多余的目光？” 便说着，她的语气中已充满了诸多不满，冷哼道：“只是，师兄的良苦用心注定要白费了呢，这小家伙胡闹的紧，也不会感念你的恩情。” “喜好胡闹才好呢！”若虚铭故做神秘，也转过话锋，笑道：“若不是这么胡闹，又如何能闹出一个死中求活？” …… “教主，该你出手了！” 而在一方神秘的空间中，湛华停下脚步，身形微侧，便见着披着黑袍的拜月走上前去，眸间宁静，瀚沉如同深海。 “公子，听闻你出身多氐氏？”这时，拜月的脚步突地一顿，面上亦恰到好处的挂上了几分好奇。 “教主是要掂量一下本殿下的来历？”湛华未置可否，神色似笑非笑，但他的自称，已回答了这个问题。 “自然不是！”拜月摇了摇头，却叹道：“只是可惜了，听闻多氐氏才死了一位皇者，如今又要失去一个皇子，可真是多灾多难呢！” “找死！” 此言一出，湛华当即大勃，便要动手，身躯又是一震，竟没拔起身来，这才见着，几只透明的触手已经绑住了他的腿脚。 “上古水魔兽，太虚老贼培养的宠物，教主未免太天真了？” 湛华冷笑连连，便想震碎水魔兽的触手，身躯接连震动，却始终奈何不得那几只透明的触手，这才变了颜色，耳边就传来了拜月的最后叹息：“是呢，只是水魔兽而已，却比你多氐氏厉害太多了，殿下，你说你们就不能聪明一点？” 叹息落下，湛华公子已被吸噬成了空壳！ “那么，你该如何选择呢？” 拜月径自转身，便有一个圆滚滚的身躯拜了下来：“小子愿听教主吩咐！” “孺子可教！”拜月大笑。 第568章 师兄太老实了 “杀个把自己而已，灵儿师姐，你还是放不开啊？” 剑光飞矫，偏折漫转，却见着紫光恢弘，青光凌冽，四剑来往，剑气割裂苍空，纵横无敌。 突然，一声大笑传来，便见着一道金光横贯而来，撕开紫青色的电网，凶横霸道，把四剑弹落出去，去势甚急，便往另一个“巫灵儿”扎了下去。 那是一杆枪身雕铸神龙，长三丈三尺长的金枪！ “小苏师弟，你干什么？” 眼见那“巫灵儿”即将被钉入死，巫灵儿心中的杀机再难压抑，轰然爆了开去，却见她咤斥连连，秀发狂舞，面色冰冷，仿若妖魔一般，将手一指，弹落的紫青双剑交缠，如逆龙升空，凶猛地撕扯了过去，云霄尽碎。 “师姐，你问哪个我，还是，都在问我？” 这时，又听得一声大笑，虚空之上再跳出了一个“张小苏”，长枪抖动，如疾风骤雨，瞬息间刺出数万道枪锋，劈头盖脸地便往“张小苏”扎去。 那“张小苏”才掷出了兵器，正得意时，哪里来得及还手，当即被扎了无数个通透，鲜血喷射，哼也未哼就倒了下去。 “师姐，我为你出气了呢！” “张小苏”哈哈大笑，持枪屹立，十分张扬，笑声未毕，又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犹若天柱，浩大无疆，但往地面压来，轰隆隆，气荡荡，直压得空气咯吱作响，轰的一声，地面平白被压下三尺之深。 “张小苏，你敢在小爷面前猖狂！” 轰！ 随着一声大笑，那金光终于落下，板砖拍苍蝇般，嘭的一声，便将张小苏拍做肉糜，也落下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金甲覆体，持拿金枪，得意非凡。 赫然，也是一个“张小苏”。 但不知，他刚才喝出那句话时，心里到底有几个想法…… 诸般变化当真可以用一个峰回路转来形容，巫灵儿还不等着发作，才将爆发的杀气被几个“张小苏”这么一搞，又熄灭了去，气息顿了顿。 咻！ 却在这时，两道寒意突然逼来，巫灵儿眉头一跳，一道碧色光柱冉冉升起，往前一推，挡了上去，虽然立即被寒意斩断，但趁得这个时机，巫灵儿也回过了气，娇叱一声，紫青双剑再次出击，与寒意交缠。 那两道寒意，却是另外一对紫青双剑！ “灵儿妹妹，你是在替姐姐担心么，如何不担心担心自己？” 直到此时，才传来了另一个“巫灵儿”冷言冷语，巫灵儿心神微微恍惚，仿似抓住了什么，又似没有抓住，隔着一层隔阂，云山雾里一般，始终不能望透。 “师姐，你若不杀我，又如何杀人？” 而在这时，又一对“张小苏”自她身旁杀了过去，其中一人身形轻轻一转，不退反进，猛地踏入对方枪撄之下，长枪一震，带出了一蓬心头热血，头也不会，便又选了一个“张小苏”，杀了出去！ 他的话，却深深击中了巫灵儿的心灵！ 巫灵儿心底一颤，终于看破了最后一层隔阂，眉头舒展，绽放让人触目心惊的美丽，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笑起来：“天生万物以养我，我无一物报万物，不如杀身成功仁，如此才知我是我，杀杀杀杀杀！” 笑声才罢，凌冽的杀机自她身上升起，直将那紫青双剑染得无尽殷红，犹鲜血。 轰！ 虚空蓦地一震，巫灵儿满头华发皆白，双眸尽赤，勃发出一阵斩灭众生的剑意，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一道赤光自其眸间激射，秋风扫落叶般，只将另外的“巫灵儿”及数不胜数的的“张小苏”扫化作了飞灰。 只有一个张小苏身形模糊，微微晃了晃，泡影一般，径自崩灭。 “师弟，灵儿方今才知才是我，师弟居功甚伟，师姐也当为你尽一分力！” 巫灵儿轻轻一拜，运转着已经化作赤剑的双剑突然斩下，虚空当即被斩出一道门户，巫灵儿似笑非笑，往哪虚空之上看了一眼，随即走了进去。 但在那虚空之上，俏丽师妹神色微震，有些不可思议道：“师兄，她这是寻道了？” 若虚铭并不感到意外，点了点头：“斩却绕指柔，化作百炼钢，此人演生为死，已经寻到自己的道途，有了晋升天仙的资格。” “晋升天仙，天仙岂是这般容易，师兄也未免太高看了她？”俏丽师妹眉头轻蹙，似有不同见解。 “知之位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不是高看，师妹会知道的，我不与你争！” 那一步踏出，巫灵儿的眉头又是一皱，似有不喜，剑锋忽转，赤红的剑光挥洒，如披霞光，殷红璀璨，自虚空一掠而过，漫天皆断做两份。 “好个凶恶的小娘皮，竟敢到这里作死？” 突然，虚空之上猛然探出了巨大的头颅，青面如铁石，血盆如深谷，遥遥吹出一口恶气，如同烟瘴，淤黑恶臭，才将吹出，便将虚空一点点腐蚀。 那是瘟疫之气，集合诸多不祥如灾厄、苦难、沉沦、痛苦等等于一体，有诸般奇妙效用，便是个真仙级的仙人，被这瘟疫之气吹上一口，也得弄得三涝五病，平白害得一场大病。 而在战场中，瘟疫之气更成了能要性命的存在。 “瘟部副神？正要称量称量天庭的本事。” 巫灵儿冷哼了一声，剑光又转，束成一缕，便往瘟疫之气点去。 “小娘皮就是小娘皮，连出手也是温温吐吐的，不成样，不成样！” 瘟部副神哈哈大笑，也未将那剑气看在眼里，亦如他所想，剑气才与瘟疫之气接触，立即就被消融。 但他的眉心，却突兀地生起了一缕淡淡的红痕，凄艳如血，带去了他的最后一缕生机。 “终究只是虚幻，算不得真，但不知，那诸天之上的大能，比起虚空幻境中的天仙又高明到了哪里？” 巫灵儿目光一转，那高空之上又落下一个“张小苏”，虎头虎盔，咧着八颗白牙，笑道：“灵儿师姐想要称量天仙，小苏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便是。” 正说着，一道相似的赤红剑光追了过来，那“张小苏”急忙往旁边一躲，哇哇大叫：“瘟天君，你欺负我年小，小苏打不过你，但我家师姐来了，自有她为小苏做主，有本事你胜过我家师姐再说！” 便说着，他的身形始终不曾停留，几句话落下，已掠至了天边，剩下一个微如尘沙的背影。 不禁叫巫灵儿翻起了白眼：“小苏师弟，你这话说的真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师姐，你太执着了！” 说话的，却又是另一个“张小苏”，急吼吼地从远方冲了过来，身后却跟着成千上万的，不分阵营，俱做怒吼连连，神目差点瞪裂。 真不知这“张小苏”又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才能把这些气成这般，连敌我之见都抛弃了。 “也是呢，是灵儿太执着了！” 巫灵儿偏了偏头，同时擎起双剑，剑锋相击，做歌而唱：“天君，我有杀剑一对，一曰绝，一曰尽，绝者无生，尽者无穷，双剑双对，天亦难当，天君可敢一试？” 歌声才罢，即有赤红剑光起于微末，荡却微微涟漪，“张小苏”“带来”的大军微径自顿上一顿，便都做了飞灰，只有铮铮剑鸣渐渐平息，仿似为其伴奏。 “天君，这一剑如何？”巫灵儿垂下剑锋，笑着问道。 虚空为之一静，无论高空中的艨艟神舰，亦或厮杀中的，乃至正杀得性起的赤鳞、青虬，皆是心中发寒，沉默地看着这个俏微微、身形单薄的女子。 这一瞬间，她的气机，仿似与诸天一般伟岸！ “不错，有与本君一试的资格！”只有瘟天君神色依旧宁静，淡淡说道。 巫灵儿眸间闪过一丝明悟，轻轻见了一礼，道：“原来瘟天君在此，灵儿有礼了！” 这说着，难道先前站在虚空的，就不是瘟天君了？ 诸天怔然，巫灵儿与瘟天君却已动起了手，两人同时后退一步，下一刻，如约定好了一般，同时挥出了一道剑光，一样赤红，一样凌冽，咻而见将虚空浸满，再无其他颜色。 “还不走，在这找死么？” 但在这时，又一个“张小苏”突然出现，两手提捏，好似捏着小猫仔，将赤鳞与青虬庞大的妖躯提捏起来，随手一甩，便甩出了这片时空。 “真是不成器，人家都领悟了，就你们蠢笨如牛！” 那“张小苏”嘟着嘴巴，似有不满，就听虚空中传来一声大笑：“小苏师弟，你在胡闹下去，虚空幻境就要易主了呢！” “虚铭师兄都都不着急，小苏急什么，左右，小苏又没想着继承虚空幻境，不如让他们抢上一会好了！” “张小苏”也自大笑着，隔着虚空喊话，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只惹得虚空的声音笑骂：“说什么不着急，是欺负你家师兄老实吧，这不已经偷偷过去了？” 第569章 我不偷袭 “大王，他若是孺子，那小苏算什么呢？” 却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牛皋面色骤变，拜月却笑了起来：“小家伙就是沉不住气，急吼吼地就跳将出来，不怕做了别人的棋子？” 那声音也笑道：“老家伙们总是故作深沉，性子慢吞吞的，没得法子，只能让小家伙们先下场试一试了。” 便说着，张小苏小小的身影已经走了过来，一步三晃，别有一种“老家伙”的姿态，轻轻一拜，笑道：“拜月大王，我们又见面了呢！” 正说着，对面的拜月也抱揖见了一礼：“见过小苏师弟！” “好贱人！” “好个歹毒的小鬼！” 但下一刻，两人却齐声大骂了一声，身形各往身旁闪去，便见着两道神光自两人身旁掠了过去，去势甚急，斩破虚空，留下苍白深刻的痕迹。 却是，两人都在同样的时刻选择了偷袭对方！ 然而，下一刻，那才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两人却一同大笑起来。 “大王不愧是大王，小苏试你一试，你果然躲得开！” “小苏师弟也不错，孤王便与你开个玩笑，考量考量你，你也不要较真了！” “是极，是极，就是玩笑呢，大王也千万不要较真呢！” 两人说着，再齐声大笑起来，一人姿态狂然，一人自鸣自得，当真有猩猩见猩猩，依依相惜之意，直叫一旁的牛皋目瞪口呆，暗自反省。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不如你俩不要脸，要不然，也不会今日换个东家，明日换个老板，丧家之犬流落各方。” “大王，你想开启未名之地，还少了一点准备呢！” 笑了半晌，两人看对方越发顺眼，张小苏不忍拜月陷入“困途”，便好心为他“建议”起来。 拜月也配合这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状，抱怨着：“的确如此，孤王虽然炼化了水魔兽，但想要进入太虚天中心，还差了一把钥匙。” “孤王？好一个孤家寡人大王！”张小苏暗自不哂，脸上却做惊喜之状：“小苏正好拿到一把钥匙，却缺了一个领路的，大王，你我正是天作之合呢！” “天作之合？天我噗你一脸，好个小鬼，果然是我对手。”拜月中心暗恨，脸上也做惊喜：“的确，你我真是有缘。” 便说着，两人畅声大笑，表情是有多假是多假，直叫牛皋白眼连翻开，两人兀自不觉。 笑罢，三人又走了几步，行至一座大门面前。 那大门当真也是好大一座门，宽百万万丈，长不知多少，其上辉光蒙蒙，瀚若苍穹，冥冥而无尽，面对这座大门，不禁叫人生出天地无涯而人生有涯的感慨。 “大王，该你出手了！”张小苏眸光闪烁，笑着退后半步，一副优秀少年队员让座老爷爷的模样。 拜月神色微动，笑道：“此门号做太虚门庭，除非拥有撼动诸天的力量，否则不能动摇，小苏师弟不想试试？” “竟有此事？”张小苏神色意动，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虚门庭太大，小苏这么小，推不动，推不动的。” 虽然这般说，但他已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半步，那副模样，可不像他所言的那样不行。 拜月有心看他本事，继续激将道：“不试试如何知道不行，小苏师弟，勿要推辞了，左右又吃不了亏，尽管去，尽管去！” “这说着，倒是挺有道理？” 张小苏连连点头，终于被说动，走至太虚门庭之前，正要发力，拜月眸间精芒一闪，张小苏突然又回过了头，似笑非笑道：“大王，你我都是实诚人，你不会在背后偷袭小苏的吧？” 拜月面色一正，一本正经道：“小苏师弟这是何话？孤王与小苏师弟一见如故，亲近还来不及，岂能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事来？小苏师弟若要以为孤王居心不良，你便退下，孤王亲自下场便是。” 越说，拜月越是义愤难当，一袖负于身后，一袖连连擦拭，仿似落下泪来，惹得张小苏自责愧疚，憨态可掬地拜了几下，口称好哥哥，拜月亦随之还礼了一番，称呼好兄弟，哈哈大笑，尽释了前嫌。 “可惜，可惜，这张小苏果然是只小狐狸，一点机会都不曾留给旁人！”只有牛皋暗道着可惜，一脸晦气。 他一直跟在拜月身后，可亲眼见着，拜月掌中抓起了一个癸水神雷，正欲扔出，被张小苏一口叫破，只能暗中掐灭雷光，把手掌藏在了袖里。 “好兄弟，不如让哥哥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拜月再次邀请，此番张小苏也没客气，当仁不让地接了下来，撸起了袖子，却听得咣当一声，从他袖子中跌下一只小臂长的短枪，拜月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张小苏却做不理，拱了拱手，道：“哥哥只管看着就是！” “哈，开！” 说着，他已将两掌推在了太虚门庭上，清喝一声，猛地发力，太虚门庭便是一晃，仿似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地根基被震撼，时空震颤，成片成片地摇晃了起来。 轰隆隆！ 轰隆隆！ 天地皆颤，拜月所在的虚空自然也不能例外，摇晃剧烈，他神色微动，正欲上前，张小苏“丢”在地上的短枪却发出一声铿鸣，唬得又是一顿，张小苏已回过了头，大眼睛一瞪，双目神光迸射，煌煌如日，晃得两人发晕。 天地震颤陡然停止！ “不行了，不行了，推不动，推不动！” 只见着张小苏面若滴血，头顶热气蒸蒸，蔚然成云，边说着，边甩动臂膀，仿似不甘，却又无奈一般，只往拜月拱了拱手，道：“还请哥哥试一试，小苏是推不动了。” “好兄弟不再试一试！”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小苏刚刚有些脱力，正要休息休息，就请哥哥一试，也叫小苏开开眼。” 说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已“脱力”，张小苏“颤巍巍”地蹲下身去，小手抓起短枪的一端，连试三次，这才“勉强”将短枪拿起，收入袖里，给拜月还了个苍白的笑容。 但拜月与牛皋的眼皮忍不住抽了抽…… 话说，除非特殊法宝，其余法宝被炼化之后，御使只需动念，是用不着气力的吧！ 是吧？ 是吧！ “既然如此，便看哥哥的吧！” 已经初步探得张小苏的面皮厚度，拜月既知说不动他，也不再勉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扬天咆哮了一声。 吼！ 咆哮落下，虚空间便多了一只八爪章鱼，体型极为庞大，八只出手舞动，妖气茫茫，竟有遮天蔽日之势，直让张小苏也咋了咋舌，暗道一声：“好妖孽！” 这八爪章鱼，却是拜月的真身，亦或，是那水魔兽的真身。 “话说太虚星君的品味也太差劲了，养什么不好，偏偏养一只八爪大鱼。” 张小苏啧啧惊叹，小手又不自觉地便探入袖中，八爪章鱼突然回头过来，一十六只眼睛看来，声音轰隆：“小苏兄弟，你也不会趁机偷袭吧？” 正说着，一缕金光正好从张小苏袖中漏了出来，八爪章鱼八只触手突然抬起，涩声问道：“小苏兄弟，你这是，要杀哥哥么？” 张小苏不慌不忙，只将摸出袖子的短枪又塞了回去，脸色不红不喘，只将目光一瞪，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等闲言哥哥休要轻信，只管上便是，小苏可不是那种人呢！” 才说完，就见他横了牛皋一眼，将事情都赖给了牛皋，这才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好歹，太虚门庭未开，小苏又不是傻子，真杀了你，自己推门去么？” “闲言？左右都是你们有理，何必牵扯到我头上！” 那话说完，可把牛皋气得喘气呼呼，差点没气成牛头人，拜月反而安定下来，再不犹豫，怒吼了一声，八只触手搭在大门上上，齐齐发力，但听得一声轰隆巨响，犹若天地震裂，一缕光芒诞生，极亮极明，晃得人眼睛生疼。 太虚门庭，终于开了！ 虽然，只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 便在这时，虚空之中突然探下几道目光，高渺、浩瀚、冰冷，如同苍穹，震慑众生。 “哼，一群老不死，真真是越发明目张胆了！” 拜月与张小苏暗自恼火，只做不知，便听拜月呼道：“不行了，不行了，这太虚门庭太过沉重，哥哥也没气力了，小苏兄弟，快走，快走！” 便说着，八爪章鱼的身形如失水的海绵一般，渐渐收缩。 “没力气，我看你力气大大的有呢！” 张小苏暗自撇了撇嘴，却也没有迟疑，把身一晃，化作一道疾光，便掠了进去。 “好，好，皆入我彀矣！” 眼见张小苏飞入，八爪章鱼大笑大笑了一声，触手一卷，抓着牛皋飞入其中，又有各道灵光飞下，追随其后。 轰咚！ 太虚门庭轰然闭合，天地又是一震，并有茫茫辉光诞生，化作天穹，要将门庭掩盖，化入虚无，但在这时，一点红光与金光忽然飘落了下来。 第570章 征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御前天官高声吆喝，声音高亢，传遍九重天阙，天光为之动荡，金波浩渺，云气升腾。 如斯气象，愈显妙罗天庭庄严，诸神肃穆以待，正要依照品序奏对，一尊天神踉跄奔出，狂呼道：“臣，太虚，有本启奏！” 诸神皆是不满，暗呼无礼。 “奏！” 云霄殿中，妙罗天帝高坐大宝，姿态高渺，气机奇伟，仿似俯揽着九天，遮蔽着寰宇，竟不知多有高多大。 诸神气机也雄伟，身形亦庞大，但在天帝面前，卑微的却似蝼蚁一般。 诸神皆震，神色惴惴，未敢揣测天意！ “诺！” 太虚星君得了天令，猛然抬起头颅，目光森然，环视诸神，只看得诸神心惊胆战，便听他奏道：“陛下，臣奏司戊帝君忤逆无礼，有不臣之意：司职戊日，不居中央，不镇戊土，玩忽懈怠，此为不忠；身为人臣，见帝不拜，忤逆猖狂，自比于天，此为不敬；司职深重，不思自省，集党结派，朋羽遍布，更养兵自重，此为不臣。如此不忠不敬不臣之人，当以重罪而定，请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满堂诸神尽皆哗然，便有几尊天神跳将出来，大骂道：“太虚，帝君身为陛下肱骨，长镇天地中央，功在社稷，泽被苍生，有无量功德，岂是你这等狂逆小人能言，还不退下？” 如此种种，引得其他天神依附，皆言太虚星君无礼，要治他大罪，以正天听。 那太虚星君只管冷笑，待得群情亢奋，这才冷冷说了一句：“陛下当前，尔等竟要做主惩罚本神，是以为本神实在卑微，还是不曾将陛下放在眼中？” 这话说的极是诛心，字字杀机，句句见血，诸神这才想起，天庭之上，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天帝，容不得他们自作主张，骇得肝胆俱裂，烂泥一般伏下，向妙罗天帝请罪，连道不敢。 却有几尊“空降”而来的天神冷视眈眈，沉默不言。 “太虚，妙罗都死了，你还想替他翻案？是以为我等吃闲饭的吧！” “一个死人而已，还能弄出多大风波？若非是为了寻找朝元太虚老倌藏起来的秘密，留你何用？” 这几尊天神暗暗冷笑，早知太虚星君生前最能糊弄玄虚，以假做真，在进入太虚门庭前就护住了神魂，因此未被九重天阙的景象吓到，只管把这场大戏看下去，仿若局外人。 那姿态，比天帝还要高上三分呢！ “赤阳爱卿！” 但在这时，高穹无上的天帝突然出了声，其声渺渺，似从云间飘来，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息。 被祂唤到的天神心神微恍，情不自禁便站出了班列，觐拜道：“臣在！” 话才说完，天神这才醒过神来，这天帝却非万年前的那个天帝，心绪难免复杂了一下，眸光开阖，若有无数神阳照射，最终化作一叹：“罢罢罢，就当，最后听你一次吧！” 赤阳神君想罢，终于放下最后的高傲，低下头颅，聆听天帝天意，只叫其他几位天神神色变了又变，化作了一声冷笑。 “好个赤阳，原来还念着‘旧情’呢，这回有你受的！” “便不知，本座回去后参你一本，能否让你也走一次斩仙台？” 诸位天神暗暗计较，妙罗天帝与赤阳神君已奏对完毕，便有天官颁布了天旨，旨曰：“奉天承运，天帝诏曰：今查司戊忤逆犯上，有不臣之心，罪证清晰，再无可恕。着令太虚星君、赤阳神君领十万虎贲天兵，赶赴戊日州捉拿乱逆，乱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两位上神，接旨吧！” “臣，太虚、赤阳接旨！” 天旨即下，天意昭然，便有天官取出天籍，勾去司戊帝君的帝君位格，天地之间立时传来一阵嘤嘤鬼哭，更有无数法则序链垂降，往中央戊日州抓去，便听得一声怒吼自下界传来，声震三界，垂落的法则序链也被打了回来。 “妙罗，你敢抓我？待本君掀翻你的九重天！” 此言一出，诸神神色又是一变，皆道司戊帝君确有反心，天帝明察秋毫。 先前几位为司戊帝君出言的天神吓得腿肚子都抽起了筋，祈伏告罪，九重天阙一时清明。 只得几位“空降”而来的天神们齿冷，暗中鄙视，“这便罪证清晰了，不用过三堂五审？不用司法天神查明？如此行径，简直幼稚的可怜。但不知，是太虚你的执念太深沉，还是太浅薄了。” 虽是这般，但他们也不想错过征讨中央戊日州的机会，各自站出班列，向天帝请命出站，引得群神争相效仿，群情藉藉，天帝开怀大笑，一一允了。 便不多时，等着赤阳神君与太虚星君点了十万虎贲天兵，诸神已聚做一堆，乱糟糟，闹哄哄，俨然菜市场买菜一般，纷纷叫嚷着，簇拥着两位天神便杀向了下界。 诸般行径，可笑至极，把天庭最后的面皮都丢了一干二净！ “搞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又是这样的大战？” 那虎贲军中，却有一尊身高不过四尺的小小天兵，戴着明显大了一圈的头盔，套着一身不合身的盔甲，歪歪斜斜，拉垮着，杵着一杆长枪在云头上望风，极为不满。 这小小天兵，不是张小苏还能是谁？ 张小苏身旁，拜月也穿戴虎贲天兵的制式甲胄，比起张小苏的站无站相，坐，还没轮到他坐，拜月的身姿可挺拔了许多，鲜亮的甲胄亦增了几分霸气威武，宛若美男子一般，可把张小苏馋得差点流口水了。 “好了不起么？等小苏过几年长大了，不比你差！话说，小苏我可是美男子呢！”这话说的，张小苏以苏妄为对比，自然“底气”十足，哼唧个不停。 拜月假做没听到后半段，笑道：“没想到小苏兄弟年龄虽小，经历却丰富着呢，这般大战，哥哥却是第一次经历。说起来不怕兄弟笑话，哥哥这腿脚现在还有些发软，比不得兄弟，比不得兄弟！” “哼，你就算夸赞我，我也不会得意的！” 此言一出，可把张小苏喜得是眉开眼笑，却故意说着“不在意”的话，以示自己的“清高”。 拜月自然极有眼色，极其上道再奉承了几句，便将张小苏捧上了天，晕乎乎，乱迷迷，不分起东南西北。 “好个小鬼，任你奸滑如鬼，还不是要吃本大王的洗脚水？” 那厢，见着糊弄住了张小苏，拜月暗暗冷笑，正得意间，不妨，一声稚嫩的声音突然问道：“不知，牛皋小师弟去哪里？” “牛皋啊，他在天……” 话才说了一半，拜月醒过神来，突然一顿，才见着张小苏眼中闪过的一丝精芒，暗道了一声好险，却把话锋接了下去，笑道：“牛皋也在这虎贲天军，只是一时没能寻到，待会儿小苏兄弟会看见着。” 便说着，看张小苏迟疑的目光，拜月却不在意，而是将手一指，笑道：“小苏兄弟，我们到了呢！” “哼哼，你就算不说，小苏不会……自己猜么？”张小苏眉头皱起，却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投下了下界。 可不是，他们已经到了呢！ 戊日州上，威严，结营峙立，旌旗招展；碉堡浮空，形若大陆，默默环绕；巨舰霸气，幽深黑沉，冰冷穿梭；又有着无数大炮竖起，充能完毕，铁森森，荡漾刺眼光毫，慑人心寒。 兵贵神速，自虎贲天兵出发，也不过半刻钟时间，司戊帝君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整个司日州被打造的如同一个乌龟壳，符文匝匝，亿万光辉迸烁，震荡的光芒直冲九重天阙，只叫诸神都变了颜色。 如此景象，便说他没有反，也是反了！ 诸神亲眼所见，脸色都不见着好。 “天帝有令，罪臣司戊狂逆，其心不臣，奉令征讨，怜诸神无知，为司戊蛊惑，罪应不死，宜且散去，各去天庭领罪，而此钦哉！” 虚空之上，十万虎贲天兵排列成队，一矗矗，一丛丛，压得黑云连绵，重逾铅铁，之中，走出一个天官，取出一张谕旨，念罢又等了三个呼吸，见着地上的无所触动，径自退了回去，自有赤阳神君站出，喝道：“哪位愿意愿为先锋？” 话音才落，便见着一尊身形魁梧，两臂套着龙形臂章的走出阵列，遥遥一拜，请道：“安左愿下第一阵！” 此神，却是四极神将之中的西极神将。 “这就是大势，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呢？” 赤阳神君暗暗冷笑，挥了挥手臂，微微侧身，也不愿看这神人，只淡淡说道：“如此，就请西极神将出手吧！” 如斯神态，堪称轻蔑无礼，把西极神将气得胸膛差点爆裂，愤恨地瞪了赤阳神君一眼，便杀了下去。 “赤阳老儿，占着陛下宠信竟敢如此羞辱本神，本神迟早要你好看！” “蠢货东西，不过一个虚妄意念，敢在本座面前猖狂，本座随手便能将你打成齑粉。” 西极神将暗自发狠，赤阳神君却做不哂，大战一触即发！ 第571章 死的太干脆 轰！ 光辉震荡，虚空轰然爆开，气浪冲击开去，直卷高空，把黑云晃了晃，连带云上的身形亦起伏而起，如波如澜。 “搞什么呢，动静这么大，不知道这样浪费气力么？”张小苏睁开迷蒙的双眼，只是瞅了一瞅，依然杵着他的长枪，昏昏入睡。 却叫他身旁的几位小兵一脸讪然，但不知，是听的好，还是不听的好。 不听，惹起这动静的，却是南极神将，号称天庭四大庭柱之一，各人既然听到了某人对他的“腹诽”，又岂有隐瞒不告之理？ 听，张小苏如此“肆无忌惮”，敢非议上神，若不是傻子，定是有恃无恐，他们若是去告密了，只怕，还不能南极神将嘉奖下来，便有一把斩神铡落在脖子上了。 “搞什么呢，明明这么大背景，非要来当小兵，这是要与我么抢功劳么？” 诸位天兵暗暗不爽，只能用隐晦的目光表达一下，便与其他同仁高声呼喝：“威武，威武！” 当然，更让他们不爽的是，他们只能如围观群众一般，在诸位天神战胜对手时，喊上一波的666，咳咳，是威武、万胜。 “南极，还不回来？” 若说，天兵们只是不爽的话，真正腻歪的，却是那些执一方之牛儿的诸位天神，没见着，南极神将才战胜了对手，正是剩勇追穷寇之时，却被赤阳神君叫住，一口郁气堵上胸口，好悬没闷得他吐出一口老血来。 “好你个赤阳，自恃天帝宠信，敢如此羞辱我等，此役之后，本神必要参你一本！” 与南极神将一般想法的，自然不在少数，却畏于妙罗天帝威严，军法苛责，未敢抗命，却不代表诸神不会不满。 “诺！”南极神将拱了拱手，往高空中随意一拜，退回阵列。 “增鸣！” 赤阳神君目光一转，又喊出一尊天神，指了指下方的阵营，增鸣天神也未犹豫，或者说，犹豫也没有用，径自拱了拱手，脚步一跺，身形化作一道疾光，咻然穿空。 轰！ 下一刻，但见亿万极光穿射，大炮发威，轰轰隆隆，撕裂天地，增鸣天神也不惊惶，身躯一晃，使了个法天象地，身形奇伟，长百万丈有余，一道道银流垂降，氤氲迷蒙，闪烁点点银辉，仿若混沌之气。 亿万极光射来，在增鸣天神体外炸开，只震得银流晃动，竟未能突破他的防御，那天神大喝了一声，轰然撞了过去，竟将戊日州的阵营撞了个对穿。 如此实力，已不比那些号称四极战神的神将差上多少，虎贲天兵自是看得血脉喷张，山呼万胜。 高空之中，赤阳并其他几位天神却看得异常认真，眸间似有无数神电迸射，交织繁密，如同天网。 赤阳神君自然不是故意折腾诸位天神，而是借着军令，要各位天神展示手段，好推演他们的底牌。 以虚化实，炼假为真，不仅是虚空幻境的真正用途，更是朝元太虚天的真正用途。 “神君，增鸣不负众望，前来复命！”增鸣天神再拜了一下，得了赤阳的首肯，这才退回阵列，一时也得意的紧。 “蠢货，蠢货，没想着，太虚天竟能还原各天神本事，有如此妙用，当年妙罗输给了司戊，当真是蠢的要命！” 诸神暗自不哂，既是不哂增鸣的自鸣自得，也是不哂妙罗天帝愚蠢，有朝元太虚天在手，元明妙罗天内，哪一个天神的手段不能揣摩，还是输给了司戊帝君。 “星君，只怕有些不对！”这时，太虚星君突然问道，眉头紧蹙，似有不解。 “的确有些不对。”赤阳神君神色一震，也看出了不对。 岂止只是不对，诸神杀奔而来，气势汹汹，三界皆知，但到了戊日州，却不曾见到戊日州主人司戊帝君出现，若说，司戊帝君不知此事，只怕都是笑话呢？ 毕竟，司戊帝君可是喊出要掀翻九重天的人，以赤阳神君等对司戊帝君的了解，帝君也不是那种口头说笑的人。 “九重天？” 赤阳神君一怔，显是想到什么，面色狂变，正欲挥军返回，光芒一闪，几尊天神便落在了他面前。 “玄明、太焕，你们要拦我？”赤阳神君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沉下。 “不是吾等要拦你，而是赤阳你该清醒了，假戏毕竟只是假戏，你还真唱了呢！” 便说着，玄明天神满面嘲讽，赤阳神君身躯一震，头上渗出潸潸冷汗，不由叹息：“罢罢罢，由着你们便是！” 此时此刻，他哪会不知，先前之所以不曾想到司戊帝君的去向，是这几尊神灵蒙蔽天机。 在这片虚幻的天地中，也只有与他一般来历的神，才能蒙蔽了他的感知。 但事实远不止于如此！ 因为，只凭玄明等神，是无法轻易干扰他的意志…… “陛下，您的光辉，当真贯彻天地呢！” 赤阳神君闷哼了一声，再转过身时，心中已一片坦然，往太虚星君拜道：“老倌，我等已背叛天庭，你独自回去吧。” 有些事，在开始时就已注定了结果，这等事情，也非人力能为。 该放下的自然该放下，赤阳星君更非不知进退的人，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的，并不一定是执着，也可能是顽固，用一句俗套的话来说，则是死硬分子，是要吃花生子的。 说罢，赤阳神君仰天长望，神目中，两颗灿烂的神日照耀，赤光煌煌，照破重重虚空，恍惚间，亦照到了那高坐九重天阙的无上帝王，他顿了一顿，径自转过身去，与玄明等神飞向戊日州飞了过去。 这便，叛了？ 太虚星君神色骤变，指着赤阳等神便开口大道：“好个无情无义的天神，那逆贼司戊给你们多大好处，竟叫你们背叛天庭？犯上之臣，罪无可赦，诸将，给本君拿下这些逆贼！” “诺！” 虎贲天兵虽然也被这番变故弄得云山雾里，却不妨他们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皇粮，当即擂起战鼓，吹起号角，在诸位天神的带领下，轰隆隆便杀将了过来。 “乱逆，死来！” 其中又以那西极、南极神将与增鸣等神最是积极，各神或是憋着一口怒火，或是有心争功，只喊得天摇地动，天地震沸。 “聒噪！” 赤阳等神眉头皆是皱起，仿似不满，玄明天神动作稍快，当先一步，把袖一拂，一片明光照来，无量无尽，如天如地，默默一转，明光尽做幽玄，天地昏暗，不可视物。 待得光线重新投入这片天地，那高空之中，哪里还有什么虎贲天兵，哪里还有什么南极神将、曾鸣天神。 只这么一拂，漫天便不见了踪影，不说那些只是地仙境的天兵，便是已证得天仙的西极、南极神将，也未能逃过玄明的一袖子。 其能之大，当真不可思议！ 太虚星君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腿脚发软，面色带着凄惶，怆惶而问：“诸位神君既有如此神通，何必投靠乱逆司戊，坏了你们的名声？” 赤阳神君等神却只是冷冷看了看他，再未理会！ 这样的问题，何需赤阳他们回答，他们厉害，司戊帝君自然更加厉害，因为，强权从来都掌握在强者手中。 这样的道理，太虚星君自然知道，只是不愿知道而已，这老倌哭哭啼啼半晌，见着没人理会，这才想到什么，呼号了一声，便往天庭奔去，形容狼藉，真真叫人可怜。 “凶猛，凶猛，没想到这几个老不死的竟这般厉害，不愧是老牌天仙！” 可惜，那唯一留在战场的小小人儿是十分没同情心的，只管自己看的开心，可不管别神死活。 却见那虚空中先是捅出半个枪头，枪头弯曲，极为灵活地往左右转了几下，好似一双贼目打探，确认着情况，轻轻一点，这才钻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那脑袋也似枪头一般，贼头贼脑地，左右瞅了又瞅，打量了再打量，才终于把身子从虚空中拉了出来，蹦跳了两下，嘴里发着惊叹，脸上却带着惊喜之色。 这不是没有同情心是什么？ 也亏得太虚老倌走得早，若是让他看到这张小脸，一定拼着连妙罗天帝都不管，也要先打小人儿一顿。 “你说，我要不要到天庭看看呢？”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长枪。 那长枪也似听到了他的问题，嗡嗡震鸣起来，一长两短，嘟嘟有声，像极了督促，却将小人儿愁的小脸都皱巴巴的。 “说的好听呢，那可是天仙大能，吹一口气都能灭了几十个我。你这死没良心的，是故意骗小苏送死是吧。小苏死了，你再找别的主人是不是？还是，你想找你的老主人了？” 便说着，小人儿用力摇晃起长枪，把那枪樱、枪头抖得跟麦杆似的，惹得长枪一阵急鸣，枪杆弯曲，扭起了波浪舞。 这才把小人儿逗乐，贱笑了一声，提起长枪，往虚空上奔了出去。 “说来，刚才拜月那章鱼怪死的也太干脆了，以为小苏是笨蛋，会相信他？哼哼，看小苏找他麻烦去！” 第572章 花开两朵，人无相同 “陛下，贼已攻入第七重月曜朱染天，诸将恐未能抵挡，大太子、八太子请命，恳请陛下召回诸神。” 元明妙罗天，金銮殿，东极神将半膝而跪，面色苍白，神甲之上密布刀枪剑痕，可见，战情艰难！ 帝座之上，妙罗天帝不言不语，仿似思考着什么，殿内一时寂静，天神、天官、天女心神惶惶，低眉垂眼，不敢稍有妄动。 这天帝，似乎与往日时候有些不同。 “言明、言清何在？”但在这时，天帝突然问道。 东极神将面做难色，但天帝之言即为天意，容不得他不说，勉强开口道：“三太子、五太子，撤至碧秀群华天退守！” “两个忤逆子，既不堪造就，留将何用？来人，给朕押上来！” 话音才落，便见几位戎斧天卫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走入大殿，两名男子俱着朱红蟒袍，批头散发，一边行走，一边挣扎：“父神，父神，孩儿无罪，孩儿无罪！” “阵前无父子，乱我军心，岂能无罪？监天，依例，乱军心者，如何判置？” 天帝声音依旧高渺，仿似云间飘来，天然中，带着一丝云气的冰寒气息，冻得人心中发寒，诸神皆是一怔，几时不能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天帝口中说出。 监天司也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急忙站出班列，奏道：“依据天条，阵前乱军心者，当斩！” 此言一出，便是监天司天神也觉喉咙干涩的厉害，心中慌乱，连道：“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在这时，妙罗天帝再次出声，监天司天神心神一跳，面色唬得一白，以手指帝，道：“你，你，你，你回来了？” “大胆监天，你竟敢无礼！” 监天司天神以手指帝，岂止是无礼，简直是乱逆犯上了，妙罗天帝还未表态，东极神将已怒极，气机勃发，霍霍震动，若非依旧恪守君臣之礼，只怕已经爆发出来。 “虚妄而已，也敢猖獗！” 监天司天神此时已经安定下来，抬头挺胸，目光睥睨，竟也有一股威威之势，笑问：“竟不知陛下已经归来，老臣监天，这厢见过了！” 说是见过，他也的确只是见过，手都不搭一下，只微微点了点头，其形狂逆，把东极神将气得须发膨张，一张脸气做靛紫色。 “东极，你退下吧！” 这时，妙罗天帝突然出言，目光抬起，两道神光霍然洞出，照破虚空，虚空重重跌宕，渐渐化作氤氲的混沌气流，便听妙罗笑道：“帝君，你既然也出现了，为何不出来？” “虚空大幻，人世如华，花开如我，我见他心，妙罗，你已臻至如斯道行，不得不叫本君佩服！” 混沌咻然震破，但见着一尊帝皇虎踞龙盘而来，气机威严，欲压诸天，金銮殿陡然震动起来，时空破碎，一缕缕混沌气流冲出，肆意横冲，霸道至极，殿内的天光、天女、天神旦被混沌气流击中，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便消散了去，连着，言清、言明两位太子也未能逃过这个结局。 “妙罗，不好意思，将你的‘儿子’再次弄死了，你不会怪罪本君吧？”司戊帝君偏头轻笑，这才收敛了气息，时空渐渐稳定。 但第九重元明妙罗天已有近半破碎，被混沌化作虚无！ 虚空之中，妙罗、东极，司戊、监天各自屹立，俱是无言。 “如何敢怪罪帝君，帝君掌天地大势，一言一行皆为天意，天意要两位太子死去，两位太子自然有取死之道，朕如何敢阻？说来，还要感谢帝君呢！” 妙罗说着，竟真的拱了拱手，感谢起司戊来，只叫身旁的东极神将心底发寒，忍不住恐惧起来。 虽然还不明所以，但今日所见，已超乎他的想象，天帝虽然还是天帝，却又不似天帝，而司戊帝君，亦是如此。 “妙罗，你的手下发晕了呢，这就是你留下的手段，未免，太过不堪了！” 仿似看破了东极神将的心思，司戊帝君再次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极神将，只把神将看得胆战心惊。 “他还小，帝君身为长辈，就不要做吓唬小辈的无账之事了！” 妙罗天帝挥了挥袖子，隔断司戊帝君的目光，说了一句能让人喷饭的话来。 还小？ 多大算大？ 除非东极神将是以万年记岁，一个万年算一岁，如此，勉强算是小吧…… 虚空某处，张小苏笑得前俯后仰，若非持有太虚神枪，只怕，已经露了行迹，只惹得那神枪气恼，咚咚咚敲着他的脑门，才将他的笑声压了下去。 不说张小苏笑得没心没肺，东极神将郁闷至极，便听妙罗天帝冷笑了一声，问道：“比起这些，朕却是想知道，帝君闹也闹过了，面子也得了，还要赖着不走？” “这话说的极有意思。”司戊帝君抚掌大笑，笑声猛地一顿，面色化作冰冷：“本君本不欲来，谁叫，妙罗你也跟着手下人胡闹，玩什么征讨，本君为天帝，号令天地莫敢不从，岂能让一介虚妄欺负了？自然要表表态，只怕，有些人还当本君是个泥捏的天帝呢！” “帝君欲意何为？”妙罗天帝面色骤冷，眼中杀机暗伏，显然，他就是司戊所言的某些人。 “不过是替妙罗你教育教育手下人而已！”司戊帝君冷冷一笑，忽然伸出一指，点向元明妙罗天边缘。 天地边缘，正见着太虚星君才奔上元明妙罗天，正见着司戊帝君在场，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口中厉喝着：“陛下且先暂避，让老臣处置了这个叛逆！” 便说着，太虚老倌也取出一杆金色的神枪，长三丈六尺五寸，鎏金为缨，枪锋似剑，分作八面，并以龙头吞吐。 不是太虚神枪还能使什么？ “好个老头，果然惦记着小苏的东西，不然怎么把兵器弄得与小苏的一模一样，这是居心不良啊！” 虚空某处，张小苏气得脸颊发鼓，圆滚滚，气嘟嘟，突然把眼珠子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嘿嘿怪笑一声，身形一晃，缩至纤毫大小，金光一闪，从虚空中钻了出去。 那虚空之外，太虚老倌把枪花抖得硕大，神枪震鸣，如龙出潜渊，怒而腾飞，漫空之中，尽是龙影，嗷嗷咆哮着，扑向司戊帝君。 司戊只做不见，点出一指后手掌蓦地横拍，虚空凝顿，化作一面无双无铸的壁垒，铿的一声，震飞了一座青铜宫殿。 却是东极神将见着司戊帝君分心，以为有了可趁之机，把万古青宫砸了出来。 “妙罗，你不动手，本君可要断你两只臂膀呢！” 司戊大笑，指风点疾，龙影瞬间虚淡，仿若时光轮转，枯老而死，呜咽了一声，散做了飞烟。 太虚老倌神色大惊，未敢置信，妙罗天帝冷哼了一声，也排出了一掌，一掌排云震空，天地皆寂，陷入浑浑噩噩之中。 咻！ 但在这时，一缕淡淡的毫光突然扎来，往妙罗天帝的掌心一点，妙罗不查，被刺得一痛，掌锋一顿，司戊的指风便落在了太虚老倌身上。 老倌惨叫了一声，华服生垢，腋下流汗，华发枯萎，一瞬之间苍老下去，摇晃了一下，便摔做了枯骨。 却是，直接被司戊帝君的秩序之道引发天人五衰，就此寂灭。 “好个小鬼，你这是要向朕示威么？” 妙罗天帝怒极而笑，便见着纤毫金光一闪，把虚空中的太虚神枪一裹，飞入远方，这才跳出张小苏的身形，贱笑嘻嘻的，不愿放手，回道：“陛下可不要冤枉人呢，那恶人是恶人，小苏是小苏，他是他，我是我，可不能混淆。陛下又弄出了一柄太虚神枪，以为两者一样，但不知，这世上既没有相同的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人，更没有相同的神枪么？” 他声音稚嫩，却说得振振有词，司戊与妙罗皆是一愣，若有所思，司戊帝君鄙夷地看了一眼东极神将与妙罗天帝。 “不错，小家伙所言不错，你是你，他是他，这世上本就没有相同的叶子。妙罗，你以假炼真，纵然炼出原班原马的妙罗天庭，但诸神，已非原来的诸神，愚蠢至此，不及一个小童，本君，羞与你为伍！” 才说完，他的话锋又是一转，抚掌称赞起来：“但小家伙却不同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不知高明了别人多少。小家伙，你不如来本君的天庭，本君封你做个太子，那天庭之中，诸般奇珍、先天灵物，任由你挑选。” 此言一出，不但监天司天神觉得不可思议，但连妙罗天帝也见了惊色。 要知，司戊登临天帝大宝，也不过万年，万年足够凡人轮回个几百回，但对于已经长生久视的天神来说，或许只是打个盹的时间。 万年，天帝也不过诞下三位公主。 天帝点名要封张小苏天庭太子，却有暗示他继承天庭之意，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不好，不好！” 谁知，司戊帝君如此厚遇，张小苏却只管摇头，目光鄙夷，竟与司戊一模一样，好似司戊的条件，让他吃了多大亏似的。 第573章 不是我 “平白无故要多一个爹，到你老了还要我来养，这事爱谁谁干，反正小苏是不干的！” 张小苏嘀嘀咕咕，司戊不禁莞尔，便见一缕金光疾刺而去，叮的一声，在虚空中撞出一朵硕大的火花。 继而，也跌下个身形狼狈的黑袍人，不是拜月还能使谁？ “大王，你怎么在这呢？” 张小苏故作惊喜，长枪连抖，锋芒越急，一瞬之间，攒刺出千万道枪影，只把拜月气得怒吼连连。 奈何，拜月先机已失，纵然拥有水魔兽的不死真身，一时也掰不回局面，只是被扎得全身通透，鲜血乱炸。 一番变故，除去二帝，可把监天司天神与东极神将看得目瞪口呆。 唰！ 却在这时，张小苏猛地转回长枪，枪锋甩过，如圆月当空，银河飞流，银白的匹练飞落，直透而过，将拜月的身躯打做筛子，抖颤了一下，摔成水滴。 “好个小鬼，你如何发现本座的！”拜月神色阴沉，忌惮地看了一眼二帝，身形再次显化出来，若隐若现。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大王。”张小苏却杵着长枪，歪了歪脑袋，笑道：“以两位陛下的手段，你想瞒过陛下们，只怕还得修炼几万年呢，至于小苏，只能怪，小苏太优秀了。” 张小苏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二帝的马屁，虽然不爽那一句陛下们，但二帝显然对他的奉承极为满意，俱是轻哼了一声，以示马马虎虎。 “优秀？” 拜月一怔，这才醒悟张小苏的意思。 的确，是张小苏太优秀，优秀到他不用努力，便能被司戊赦封为天庭太子，在听到这句话时，以拜月的城府，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嫉恨，便被张小苏看破了行迹，打将出来。 “二位陛下，你们不动手？”张小苏偏头一问，他人儿小小，面容略带婴儿肥，虽故做的一本正经，却怎么也正经不起来。 “由着你们，是吧，妙罗？” 司戊帝君挥了挥手，那妙罗天帝也笑骂道：“且去，且去，休要在此烦恼我们！” 笑声才落，二帝同时出手，将手一翻，张小苏、拜月、东极、监天四人便被横挪到了下界戊日州中，只见着赤阳几尊天神看来，张小苏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道：“诸位，二位陛下要我们打过一场呢！” 话音才出口，张小苏已挺起太虚神枪，枪身一砸，砸下一道玄黄光柱，轰隆隆，无量沉重，压得虚空崩裂，大地摧垮。 “好个无礼的小鬼，敢在本座面前动起刀锋？” 玄明星君冷哼了一声，把身一晃，一道幽光照出，沉沉浮浮，若明若暗，往虚空中一兜，玄黄光柱当即被他兜了进去。 但硬抗了张小苏一枪，玄明星君也不好受，闷哼了一声，气息微滞，又一道枪芒扫来，红蒙迷沦，照尽无穷苍生，玄明星君但觉头晕目眩，便被枪芒笼罩了进去。 “玄明老儿，休要慌急，本座来救你！” 眼见玄明星君就要被枪芒扫中，太焕星君大笑一声，推了推顶上的云扇冠，一道星光飞落，咻而一转，化为先天一炁，无形无迹，却把枪芒顶得掀腾，长枪亦被震了回去。 “小朋友，你可知先天后天之别？”太焕星君继续笑着，身形一晃，化作无量大，无极高，身形模糊，仿若炁形所化，气息瀚沉，沉沉浮浮。 “诶，这个道理小苏正巧也知道呢！” 张小苏面做惊奇，也把身躯晃起，化作炁形，无垠广，无限高，也矗立着天地，便是，便是，他身形未曾张开，怎么看，都有种腿短手短的……胖墩墩的样子。 “这回，变成牛皋了！” 张小苏嘟囔着，气瓮瓮的声音传遍三界，只枪一扫，滚荡而去，天地为之两分。 “好个玄明、太焕，就挑了最小的来捏，不得已，本座只好挑一个最软的了，那个黑袍的，说你呢，遮遮掩掩的是见不得人么？来来，与本座做过！” 另一旁，赤阳星君也大笑了一声，周身尽放煌煌日光，赤若骄阳，威能无量，只灼得虚空爆沸，戊日州当即被烤得发软。 拜月大怒，脸色气得青黑，道：“星君，只怕我这个最软的，也能浇透你呢呢？” 说罢，一线苍白浮现天际尽头，但闻轰鸣咆哮，浩浩荡荡，冲震高穹，却是一道长不知多少万里的浩瀚烟波，波涛汹涌，轰咚一声，将骄阳淹没。 “星君？不过尔尔！” 拜月冷笑，笑声未毕，一轮神日冉冉而升，光辉万万丈，赤红灼热，轻轻一照，几称无量的烟波瞬间蒸发，拜月痛苦嚎叫起来，身形枯瘪，一块块皲裂开去，如同干涸的地面。 “星君确实尔尔，却也非你这等连天仙都不曾证得的小角色能置喙的！” 神日之中，赤阳星君漫步走来，虚空安步，神光明净，纯粹而剔透，犹如水晶，只叫人感觉淡淡的冰冷，却已至物极而返、阳极阴生的境界。 行至拜月身前，赤阳星君轻轻点出一指，一指，聚焦天地光辉，无量无穷，浩荡恢弘，只使得天地各处暗淡，日月无光。 也叫拜月的脸色，晦暗的如同土色！ “星君稍待，可否将此贼交给灵儿处置？” 却在这时，那虚空之上陡然飞落一道赤芒，冽冽铮铮，杀气迸放，只慑得虚空尽是肃杀，咻而，肃杀之气化作了一个俏目含煞的少女，手持双剑，杀机凛然。 正是，巫灵儿！ “好，好，好，好一柄绝世杀剑，有此天资，足入天仙已！本座便给你这个面子又如何？” 赤阳星君神目之中尽放神光，抚手大笑，笑毕拂袖而去，竟真将拜月留给了那巫灵儿。 巫灵儿面色严肃，且往赤阳星君拜了一拜，转过身去，冷冷出声：“拜月，你且起来，本公主不杀妇孺之辈！” “妇孺？没想到，我拜月也有沦落到被妇孺嗤笑为妇孺的一天，公主，你真是长大成人了呢！” 拜月冷笑一声，干瘪的身躯咻然膨胀，越鼓越胀，只听一声凄厉嘶吼，拜月却化作了周身血红，如同被剥了皮的八爪怪物，八爪狂舞，遮空蔽日，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戊日州却被它砸得破裂。 “咤！” 赤红剑光飞梭，急急切切，纵横咻忽，往来似电，切下一块又一块巨大的血肉，痛得怪物厉声嘶吼，愈发凶蛮。 “东极，你不出手？”几人战场之外，监天与东极隔空而望，皆未动手。 “监天，你道我是真是假？”这时，沉默了良久的东极神将突然开口问道。 那监天司天神却冷笑道：“是真是假与我何尤，东极你若想知道，为何不问你的陛下？” “陛下？”东极神将再次沉寂下去，忽而抬头：“或许，在你们这些‘天外来客’眼中，这方天地皆是虚妄，包括天庭、众生、众神，也包括了我。虚妄，便不该存在，就应该被抹去。但我要说的是，即便身为虚妄，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喜怒悲欢，并不能肆意被剥夺，你们，都是刽子手！” 他说着，将手一指，食指所向，却都是天地破灭之象，大地在翻滚，天穹在塌陷，众生在哀嚎，世界在轰鸣、在抖动、在哭求，然而，天地的哭求始终换不来这些大能的一个停顿，一点怜惜。 他们，是这般的无情，视众生于不顾，视众生若等闲，尽管，这众生，终究只是虚幻的众生。 “元明妙罗天”已无可挽回了！ “说的好好精彩呢！”然而，东极的指责，最终却换来了监天司的冷酷回答：“但，关我何事？” 关我何事？ 不说监天司天神还没动手，众生生死与他无关，就算动手了，他也不会顾及这些众生半点，当年，妙罗天庭覆灭时是如此，此时，“妙罗天庭”再次覆灭，还当是如此！ “关你何事？的确，关你何事！”东极神将一怔，情绪瞬间黯然，仿似灰心丧意一般，却在监天有些不耐时，突然抬头，一字一顿道：“但是，却关我事！” “众生哭求，天若无应，我应！” “众生身死，天若不怜，我怜！” “众生无辜，天若不罚，我罚！” “我东极，将为众生而活，为众生讨公义！” 越说，东极的气机越是高昂，直冲天穹，惹得风云变色，诸位星君神色微动，各自停止战斗。 他，竟在这个时刻开始冲击天仙业位。 天仙，因其之高，故成其大，每一个天仙的成道异象都有不同，未必声势轰隆，因为，每一个天仙人的道都不同 道无所不在，此时此刻，东极以“元明妙罗天”破灭的大势成道，触摸到真正的天仙业位！ “如何？”随着特质渐渐拔高，东极的气机愈显恢弘，如天穹直镇，压在了监天的身上。 “不如何，或许，你的胸口应该有些疼了吧！”监天的神色依然冷淡，即便，身形被压得即将崩溃。 “你……” 此言一出，东极神将的面色就是一变，惊骇欲死，气机陡然紊乱，身躯忽涨忽缩，不能控制，但要呼喊出来，却听轰的一声，炸做了漫天的烟华。 正有，两只大手抓了下来…… “不是我，你说错了！” 第574章 师兄，你“死的”真惨呢 “不是我，你说错了！” 监天司天神这样说着，顿了一顿，几将崩灭的身形渐渐稳固，这才慢悠悠地道出下文：“怎么会是本神呢，其实，要害你的，是你的陛下啊！” 正说着，两只手掌抓落而来，一掌玉白，指尖拿捏秩序，掌印之下，虚空无定，生死流转，日升月落，演绎无穷道与理；一掌模糊，含虚如幻，连片连片天地在掌中渐渐虚化，亦叫诸位星君大恐，身形疾闪，退出了这片虚空。 司戊，妙罗！ 那出手的，正是他们！ “斩！” 这时，有一道铮铮剑光飞来，不闪不避，璀璨如华，凌厉无双，划过一抹无悔无怨的天光，撕破天穹！ 剑出无悔，方能刚猛凌厉，身为剑者，自当要有舍身为剑的觉悟，必要时，剑毁人亡亦在所不惜！ “吼！” 剑光之下，八爪怪物惊得凄厉嘶吼，八只触手舞动，挡在身前，一道又一道水光凝聚，特质默默变化，流露出仿佛天光的晶莹辉质，把天光染得晶粹凝固，如同晶壁。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更有大机缘，拜月纵然已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也得容许人家挣扎挣扎吧。 铿！ 一声震鸣，擦出剧烈的火星，待得声息响起，剑光已穿过晶壁，自八爪怪物脑后穿出。 而这时，两只大手敲好已经抓落下来，日升月落，时空虚幻，时序对虚实，道理之间的碰撞，比寻常能量的更加恢弘，更加不可思议——时空扭曲，被扭成麻花形，麻花之中，有诸般异象，或为人世无常，或是黄粱梦枕，无常无定，幻惑人心。 亦连，那化作剑光的女子也不能例外，剑光微滞，杀机顿消，似是忆起不可追忆的过去，停在了半空。 眼见着剑光就要被扭曲时空卷入，一道金光忽掠而来，轻轻一转，把停止的赤红剑光裹起，正要冲突出去，又一座青铜宫殿砸将过来，嘭的一声，把金光与赤光砸了回去。 “小苏早预料到了，牛皋师弟，你总是这么卑鄙！” 仿似“看破世情”的声音响起，“平淡自然”，青铜宫殿嗡嗡一颤，正要飞走，一只胖嘟嘟的手掌已经捞了过来，仿若虚影，轻轻一捧，便将赤红剑光并青铜宫殿捧了起来。 “所谓先后有序，先就是比后先，你连队都不排，怎么知道先天后天的道理？” 张小苏巨大的身影浮现苍空，轻轻一攥，碾破泡影般，噗嗤一声，把青铜宫殿捏得爆碎。 “龙能大能小，小苏能隐能现，你们打你们的，可不要牵连小苏！”张小苏嘟囔着，瞅着眼前这方已经被扭曲的天地，把身一晃，便消失做无形。 只叫天地之外的玄明等人神光隐晦，若有意动，却正是，一波才平，一波乍起。 而在另一方，那抓下的两只手掌终于拍在了一起，只听一声裂帛轻响，九重天阙、八州四海，俱在这一声轻响中撕做两半。 纵然，已知这方只是妄念而化，但那出手的人，也仅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他们既然能撕裂这片妄念时空，又为何不能撕开那真实的元明妙罗天？ “这就是道果？”诸神神色震颤，却止不住心中火热。 而在天地另一方，张小苏的身形也终于显化了出来，小脸略显苍白，神色复杂，可见，便如他所言能大能小、能隐能现，但也绝对不轻松。 “可怜的东极，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帝罗，可不是妙罗了呢！”张小苏轻声念叨，似咏似唱，稚嫩的小脸上，也带上了几分难言的复杂。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字曰妙，却阐释了世间多少道理，这就是妙罗；而帝罗，只为成就那无上的帝位而生，为重新执掌天庭而活，他，不过是一个复仇之灵！ 为了复仇，帝罗将无所不用，即如，这方虚妄天地中的东极，即如，监天司天神所言，要害东极的，正是他的帝罗陛下。 这天地终是虚妄而化，既是虚妄，又何来真实？ 东极欲以天地大势为力，破开通往天仙的大门，化虚为实，从而扳回与“天外”大能之间的差距，这样的行径，为天地不许，更为帝罗不许。 若说，这方虚妄天地只能拥有一个真实的天仙业位，也只能是他帝罗，而不是东极。 再说，天帝即为天意，所谓大势，亦皆为天帝所用，东极借大势之力，却有取天而代之意，反客做主，怎么不叫帝罗忌惮？ 以此而论，东极若是不死，只怕，帝罗心都难安！ “帝罗，你心难测，也不知多少算计落在小苏头上，小苏怎能不防着你呢！” 张小苏暗暗恼火，跺了跺脚，骂道：“大师兄，你真要躲到底，看小苏一个人战斗，好意思么？要说，躲可是躲不出天仙业位的！” “小苏师弟别急，别急，师兄可是很关心你的，不然，如何会将你的小伙伴送过来？” 那天地尽头，也走出个戴七星冠的男子，风姿飒然，从容不迫，却正是虚若铭。 身旁也跟着那个俏丽的小师妹，此时却看着张小苏手中的太虚神枪，一眨不眨。 “我的！”张小苏本能地将手一收，把神枪收到身后，戒备地看着小师妹。 “自然是你的！”虚若铭摆了摆手，对此并不在意，小师妹气得面皮发鼓，眼睛圆溜溜。 “师兄，你将何时证道天仙？”得了虚若铭的承诺，张小苏顿时安下心来，眼珠子一转，又不要脸的腆了上去，可把人家小师妹看得翻起白眼。 “正是此时！”虚若铭停下笑容，眸光收敛，不由地，也见了几分凝重。 “师兄不怕？”张小苏又问。 “怕！”虚若铭点了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的怯弱，忽而笑了起来：“但怕也得上，小苏师弟不是说了，躲，是躲不出天仙的！” 此言一出，那小师妹再次狠狠瞪了张小苏一眼，张小苏趁机翻了个白眼回去，以眼还眼，以报刚才之仇。 记仇到立即就报的，除他之外，也没谁了。 虚若铭不禁莞尔，干咳了两声，却道：“铭儿，时机已至，还不上来！” “上来，上哪？” 张小苏兀自疑惑，小师妹却将身一晃，飞向了虚若铭，下一刻，他的身上便多了一具晶芒闪耀，流光彩溢的宝甲。 只见他轻轻震了震身躯，气机愈发高昂，笑而问道：“如何？” “不如何？” 那厢，张小苏再翻了个白眼，冷笑地问道：“大师兄到底是在问小苏对你这身宝甲的评价，还是，在问小苏对你将你家师妹套在身上有何感想？” 说罢，他兀自觉得不够“解气”，依然阴阳怪气道：“没想到，大师兄的随身小师妹，不但能暖床，更能合体，真实贴心贴己，叫人羡慕呢！” 此言一出，虚若铭脚步一个趔趄，好悬没崴倒了脚脖子，便是再好的脾气，只怕也得被搞成没有脾气，再不愿理他，正了正身姿，对着虚空大笑：“人道世间三苦，我以人生三无，三无者，无常无定亦无恒，无常即无相，无定亦无心，无恒则寿无尽，无相无心无尽，三者得一，皆可证天仙！” “那么，师兄参悟了哪一个？”虚若铭身后，张小苏听着眼仁都翻了过来。 那虚若铭明着不是对他说，其实，还是对他说！ “师弟，你猜呢！”虚若铭回头望了他一眼，忽然一笑，笑罢，便走入扭曲的时空中。 虚空之中，二帝争锋凶猛，纵然只是分化的一点意念，但手段，实不输天仙多少，监天等神虽然满心焦急，却不敢逾越半点，眼见虚若铭，也不阻挡，只管冷笑。 “想在我们面前摘桃子，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果然，虚若铭才进去，身形忽地一震，即被扯得粉碎，成了飞灰。 “凄惨，凄惨，死的真惨，师兄，你死无全尸了哩！” 张小苏捂着额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偏偏，目光却透着指缝，看得津津有味。 “好有趣的家伙，竟然截了你我的胡，妙罗，想不到你手下之中也有这等人杰！” 这时，虚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只见着玉白的手掌轻轻拨了拨，时空扭曲停顿，波光散开，却有一层淡淡的清光将那片虚空隔离着，好似分隔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水，一个是光。 “那陛下可说错了，微臣不是妙罗陛下的手下！” 清光波泛了一下，好似时空倒流，下一刻，万千波光凝聚，乍见着一圈圈涟漪荡漾，如鳞如甲，微光清冶，随即，便有一个和光同尘的男子，神色宁静，恰有一缕缕清辉缠绕，犹若幽泉。 这人，正是虚若铭，他，已证得天仙业位！ 天仙，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她的简单，也只对简单的人来说简单，对那些不以为简单的人来说，就不简单了。 比如，监天等神…… 天剑宗，韬光殿，天剑祖师畅声大笑，周身星光荡漾，若与天合，高空之中，群星闪烁，无穷星华照落，争相庆贺。 “真吾麒麟子也！” “乱臣贼子罢！” 也有日月星三光神主神色震怒，三色神光冲荡，直击群星…… 第575章 太虚，太虚 外界之事，虽与虚若铭有些关系，却终究不是他所能顾及的，只说那虚妄之地，司戊帝君再次问道：“你自称微臣，又尊妙罗为陛下，那么，敢问新晋天仙的小家伙，你到底是哪边的？” 这一问，却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意思，高空之中亦传来了妙罗的一声闷哼！ “陛下何必寻微臣笑话？”虚若铭摇了摇头，露出八枚白牙，在监天等人勃然变色之中道：“微臣是自己这边的。” “你想两头不粘，但依本座来看，是想两头通吃吧？” 便听得监天司天神冷笑连连，且往虚空俯身一拜：“陛下恕罪，微臣想要试试此人的手段！” 跌落墙下的人，最讨厌的是依然站在墙上的人，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记恨——我若不好，你又怎得安宁？ “你，不行！” 谁想，妙罗还未发话，虚若铭便先挑衅了出来，眉头一挑，只将监天司天神气得暴怒，却依然克制怒火，只是神色愈加难看。 虚若铭却带似怜似慨的叹道：“你果然，是不行的！” 话音才落，虚若铭身上的清光又荡了一下，骤然拍出一掌，清喝道：“请陛下出手！” 虚空为清光侵染！ “放肆，大胆逆贼，竟敢冒犯天颜？” 监天司天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神色却带着急切，身形疾掠，来到虚若铭身前，咻忽间，拨动了一面星盘，但见着三十六道星光垂降，结做菱形八面体，如同囚笼，便将虚若铭困住其中。 “小贼，犯到了本座手中，定叫你生不如死！” 监天司天神暗喜，却见清光一晃，径自穿出囚笼，波涛一般扑了过来，心中一慌，不由后退半步。 “无常无相？” “无礼，还不退下！” 便听得一声大喝，一面宽广的大袖笼了过来，浩瀚无垠，天光明明，幽幽一转，玄光反照。 “星君，你也不行呢！” 清光之中，又听得一声大笑，清光猛地向内塌缩，塌缩做一粒质点，那质点微微一颤，恰似化作虚无，任由大袖笼罩，只管轻轻一跳，便跳了出去。 “原来是无定无心！” 又一声大笑传来，却见着太焕星君身形转动，星光流转，仿似流质，将虚空替代，轻轻一震，便将质点抖了出来。 “小子，你不该在吾等面前吹大气的！” 星光再转，太焕星君一指点出，定住质点，正要拿捏一下，面色又是一变，在他指尖的质点悄然幻灭，寂于无形。 “星君，你怎知小子不是骗你的？” 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 最后三个字一直回荡虚空，每回荡一次，三位大能的脸色就黑上一圈，不多时，已黑如锅底。 “原来是太虚老倌，老倌，你既已归来，却装嫩作弄我等，着实不该！” 却见赤阳星君愁眉沉思，突然仰天大笑，连连抚掌，笑声极是快活，恰似想透了某个谜底一般。 诸位大能皆是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那徘徊虚空的声音顿上了一顿，这才传来了虚若铭的回答：“花非花，叶非叶，千秋轮转，花叶几时？星君，看似相同的花叶，终究只是看似，我，终非太虚！” 说着，虚空默默泛动了一下，随即显出虚若铭的身形，轻轻往虚空一拜，道了一声：“太虚见过二位陛下。” 又向诸位星君拜了一下，说道：“见过诸位道兄！” 虽然否认了太虚星君的过往，但他依然以太虚自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误。 同一枝树枝上的花叶，纵然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再是同一片花叶，最多，只能能称是相似。 然而，以相似相称，则必有相连之处，不应完全否定过去。 “原来是太虚星君当前，小神眼拙，自取了其辱，真是罪该万死呢！”眼看虚若铭自承了身份，监天司天神最是怨恨，冷笑不止。 太虚星君当年虽然死的窝囊，但他身为天庭第一重天阙的守门人，职责深重，本事绝对低不了。 更为重要的是，此间为朝元太虚天未名之地，历来为太虚星君执掌，其中又有多少秘密，岂是监天司天神他们能弄明白的。 只怕，还未等他们弄明白，就先被太虚星君弄死了吧！ 虚若铭仿似看不得他这张嘴脸，神色骤是一冷，喝道：“既然罪该万死，又如何不来领死？” “大胆！”此话一出口，当即把监天司天神给气得七窍生烟起来，怒喝了一声，便扑了上去。 “陛下，是您的人先动的手，回头可不能怪罪太虚！” 虚若铭哈哈大笑一声，面上的冷色骤然消散，监天司天神心神一跳，暗道了一声不好，虚若铭已伸出手掌，滴溜溜往身前画了个圆，手指才回到原地，监天司天神已被套在了一个圆溜溜的空间中。 不仅是他，包括那赤阳、玄明、太焕等几大星君，俱被枷在这个圆溜溜的空间里。 “诸位道兄，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太虚也不欺你们，只要谁能打破我的太虚幻境，太虚当为他赔礼。不过，诸位道兄若是本事不济，被我这太虚幻境压死，可怪不得太虚了！” 这般说着，那圆溜溜的空间默默一转，直径渐渐收缩，只将诸位星君气得面膛发紫。 他们未必就怕了死，左右，深入朝元太虚天未名之地的不过是各人的一缕意念，损失就损失了，能有多大事？ 可诸人放不下的，却是被一齐被压死，毕竟，他们可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死则死矣，一个人悄悄地死，可与大伙儿一块死是两种概念。说不得，某人死的时候被压的屎尿齐飞，又恰好被其他人看见了，回过头去，他们哪里还有脸面在诸天混？ 说不得，为了自家的名声，只能“不小心”下个黑手，把队友先坑了再说！ “诸位道兄愿意出手，为我等打破这处太虚幻境？” 便听得玄明星君大笑了一声，另外两大星君相视一眼，便同时将目光落在了监天司天神身上，齐齐笑道：“此祸为天神招来，正要天神出手！” “如此，便请天神出手吧！”玄明星君“略”一沉吟，也点头同意，同时将目光落了下去。 三人皆是天仙中的大能之辈，目光中蕴含意志力量，与神通无异，监天司天神俩星君封号都不曾获得，岂能同时承受三人目光？ 当即闷哼了一声，退下半步，面上血气狂涨，差点没闷出老血来。 “天神，请罢！莫非，是不愿意？” 三人再次说道，目光愈发凌厉，如飞刀乱剑，刮得监天司天神好痛，就将叫出声，暗恨，“老贼，此仇不报非天神，迟早要你们好看。” 面上却赔起来了一张笑脸，道着：“正想为三位星君出手，只怕擅自出手，辱没了星君的名声呢！” 其实他一已知晓，三位星君逼迫他出手，可不仅是因为是他最后招惹了虚若铭，更是因为，他的本事最低，正好哪来试探。 “天神，你本事不够，野心却大，又久为朝中老吏，我们三个老家伙离朝已久，行为散漫惯了，也不知天庭如今光景几何，若不借机发发飙，只怕，你们都要忘了我们呢！” 殊不知，三位星君出手，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计较——却是，在暗中思量司戊要他们镇守九天的寓意。 他们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什么监天司天神，而是司戊天帝…… “陛下，臭鱼烂虾已经离开，太虚斗胆，恳请二位陛下降下尊趾？”虚若铭轻轻一拜，再次邀战。 “你既知大胆，还敢要求？”虚空中同时传来二帝的闷隆之声，轰轰隆隆，滚荡如雷霆。 “如果，加上此物呢！” 虚若铭伸手一招，抓出一个散发青光的微点，虽只是一个微点，却隐藏了一座天地，隐约间，若有大日崩塌、群星寂冷、众生沉浮等种种异象照显，散发着一种穷途末日的气息。 二帝之中，妙罗的声音微顿，便听司戊大笑道：“还不够！” “陛下真要将我的家底给掏光啊！” 若虚铭故作无奈，往袖子里摸了又摸，也摸出一个微微的小点，似虚若幻，笑道：“未名之地的确就在太虚身上，便知瞒不过二位陛下，只是，这未名之地只有一处，陛下却有两个，不知，哪位陛下愿意分舍分舍？” “若是拿下了你，还需我们分舍，太虚，你历劫归来，这样的道理还要朕来教你？” 那虚空之中，突然抓拿下一只手掌，虚实转换，嵌于虚空，再轻轻一震，虚空，连带着虚若铭竟渐渐化入虚无。 “妙罗，你太着急了，说什么，太虚也曾是你的臣子，你不念他的功劳，也得念着他的香火情吧！” 又一只手掌横拍过来，分化两处，一掌执掌秩序，定住虚实，将妙罗的手掌拍了出去，另一只手掌却抓向了又显化出来的虚若铭。 “还等什么，师兄费了这么大劲，你就在这里看戏？” 而在另一旁，那俏丽的师妹突然从虚空跃出，拉着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张小苏往一处虚空下方狂奔而去…… 第576章 就让一点点嘛 “别急，别急，小姐姐，性子太急可嫁不出去呢！” 颠儿颠地被小师妹拖拽着在半空中晃荡了好几下，张小苏逆着狂风，身形如波，脸颊被吹得鼓起，但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张口狂呼，把小师妹气得差点将他摔鞋底板上。 “混蛋皮小子，这么小就这么混，但有一点不如师兄所言，姑奶奶一定将你打得屁股开花！” 小师妹气得咬咬切齿，狂奔愈急，便觉手上一松，猝然一惊，急忙回头，这才见着张小苏不紧不慢地整着衣裳，末了，再来个秀发飞扬，挑着眉头道：“小姐姐，那太虚之道，不是大师兄的道，又如何是小苏的道？” 小师妹神色震动，嘴上却不服气，鄙夷道：“你也敢与师兄相比？” “如何不能比？” 张小苏哈哈大笑，欲做豪迈，奈何年龄弱小，怎么也笑不出气场来，把头一扬，轻哼一声，却做傲然姿态，唱道：“最道虚实难变幻，岂知真假是不分？悠悠然然天阙在，从此我是长生人。” 歌声悠远，以张小苏的声音唱来，仿若叮咚清泉，别是悦耳动听。 小师妹怔然，却见着张小苏忽然回头，气机愈显缥缈，如雾似气，隐于风云，渐渐不闻，在他身后，一重高高天阙冉冉升起，跃上冲霄，如若天宫，俯览诸界。 却在这时，那天宫的异象抖地一模糊，出现了一丝不圆融，即见着一道蓝光自天外而降，化作一道天幕，衬托天宫之后，将不圆融消除，天宫终于升起，化出了这片方圆。 “你，证天仙了！”小师妹磕绊着，舌头都打起了结。 “是也，非也！” 那厢，张小苏摇头晃脑，掉了两句词藻，似有微微遗憾，却将胸膛一抬，气汹汹便往虚若铭所在冲了过去，大喝着：“师兄，我来助你！” 轰咚！ 却听得虚空一声大震，其光似幻，飞彩溢流，那着七星冠的男子破烂也似地从虚空中摔了出来，周身虚幻的神光流转，勉强将伤势修复，面色苍白只看了张小苏一眼，笑道：“小苏师弟，我等不是二帝对手，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欲断因果，不得不来！师兄，你不也如此么？” 张小苏轻轻一笑，却从身后将虚幻的天宫异象拿下，猛地掷了出去，翻滚着，砸偏了一只手掌，笑道：“陛下，小苏还没入场呢，你怎么能偷偷翻牌，这可是出千呢！” “吾之太子，不愧是本君看中的人，果然有几分本事？” 高笑声起，又一只手掌抓下，五指弹动，如拨琴弦，宫商角子羽轻响，五音齐震，天光轮转，仿似染上了一层光阴之质，被张小苏砸翻的手掌竟渐渐枯老，那只手掌轻轻一勾，漂浮于虚空的两个微点便飞了过去。 “陛下，你是把太虚忘了吧！” 虚若铭也高笑了一声，身形一转，便化作一只龙形长枪，枪头吞吐，八面剑光流转，一道金光忽自张小苏身上飞起，与其合一，并做一道锋芒，飞了过去。 “叛徒，叛徒，小苏就知道，你这家伙从来都没有忘记旧主！” 张小苏气哼哼道，手掌轻轻一捞，先前被砸出去的天宫异象回转，化作一只三尺三寸，剑锋圆钝的长剑，他把长剑一指，笑道：“帝罗陛下，您既然没死，就不必装死了吧，来，你我也混战一场，了了这个因果，享百年清净。” “小子找死！” 虚空之上便传来妙罗的轰然暴喝，却见着一尊神人撞翻虚空，虎步龙行而来，他身着九龙帝袍，戴流珠天冕，面庞上垂落着一缕缕混沌气流，氤氲而霸烈，使人看不清真容，既似那真龙一般，隐藏云山雾霭之中，微微一鳞，也能叫人震惊。 而其周身勃发的气机，更能叫人知晓——他，很生气。 “哦，妙罗，原来这一世你已经改了名字了啊！” 虚空之上，再次传来司戊帝君的轰隆大笑，神人气息微滞，顿见了一丝紊乱，被司戊帝君抓住机会，便见一座玉印轰然印来，上书“天下承平”四个大字，印出法随，无数法则随之降临，镌成四个鎏金大字。 轰咚！ 四字落在虚空，虚空为之一静，神人垂落的混沌气流与勃发的气机立时被镇住，似有无尽伟力盖落之上，镇压一切不服，把他镇得身躯战栗，急遽膨胀起来，好似要撑开这座天地。 吼！ 这时，又一声龙鸣响起，但见着金龙腾空，九趾五爪，钢筋铁骨，仿似神金打铸，神光迸烁，往神人身上一缠，鳞甲震动，震得火花亿万，朵朵鲜艳，如同祥云。 “太虚，你敢杀朕？” 神人再次怒喝，声如雷霆，虚空骤然生光，无穷霹雳闪烁，劈得虚空开阖，金龙鳞甲断裂，身躯崩裂，几乎寸断，露出一道道惨淋漓的伤口。 那金龙却哈哈大笑，龙头摇动，虬须甩动，獠牙如峰，森冷寒酷，但有说不出的狰狞：“陛下，天下谁能不死，难道陛下就死不得？还请陛下放心，今日不但陛下要死上一回，连司戊帝君也得死一回呢！” “原来，太虚你此世的心结是朕？不过，朕为天帝，天都需要奉朕号令，臣服于下！你能杀的了天下人，但能杀的了朕？” 神人心绪终于平静，目光一照，上至九天，下抵幽冥，目光之过，时空混沌，九重天阙、八洲四海尽做虚妄，消于无痕。 “你道朕经营此界良久，当真一点建树也没有？”神虚空中再次传来了神人的冷酷的笑容。 “可惜，陛下也忘了小苏的出身，那虚实大道，不巧，小苏也能玩几下呢！” 一声稚嫩的声音在神人身后响起，神人的笑容怔在当场，猝然回头，难以置信道：“小鬼，你是何时出手的？” 话未说完，他的眉心已裂开了一道血纹，血纹深深，无量血光照耀，漫漫辉煌，神人骤然回头，冷冷地看着重新化为人身的虚若铭，冷笑道：“太虚，你找了一个不错的盟友！” 轰！ 才说罢，血光辉腾，灿烂如神阳，却渐渐消逝，神人的身躯亦在血光中渐渐模糊，退出了这片时空。 “不愧为一代天帝，只是一个念头，便能将我们打得这么凄惨，这要是真身降临，还不是要要了我们的命！好在，我们还有司戊陛下。陛下，您说是吧？” 张小苏蓦然回头，却见着另一尊明黄帝袍的神人屹立身后，黑发浓密，仿若黑夜中的群星，熠熠光辉，却也为他带了几分羁狂的气质。 正是司戊帝君！ 虚若铭如临大敌，帝君只将目光从他身上转过，悠然笑了起来，神情宽容，好似看破自家顽皮小子的小把戏，也不见恼火。 “好个奸滑的小鬼，原来叫破妙罗的真名，是为了让本君找他麻烦，好将自己撇得清闲？” 而以张小苏脸皮之厚，自然不会因为被人道破“心机”感到惭愧，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本君自然是接受的！”帝君再次笑道，并不介意张小苏的偷换概念，表现的极为大度。 “本君？” 再度听到这个自称，张小苏脑中灵光一闪，“不由”问了出来，便是虚若铭也不禁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好似，帝君自出现起，真的一直以帝君自称，那妙罗，也一直以天帝自居！ 当然，这份“不由”，也不过是仗着此时司戊帝君好说话而已…… “司戊为我，而我并非司戊，不知小家伙可明白这个道理！” 帝君似乎有意指点张小苏，以一句偈语道破了其中的秘密，见着张小苏一脸迷糊，也不解释，笑问：“两位小家伙可做好准备，要杀本君一回了？” 以帝君的资历，称呼虚若铭与张小苏一声小家伙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虚若铭神色顿时见了难堪，不知二帝实力还好说，明知二帝的实力，却大放厥词，如今当事人问起，虚若铭的心底，突然有些发虚了。 说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杀，如何不杀？天若阻我，我当翻天，地若欺我，我当覆地，连个把帝君都不敢杀，那还证天仙干嘛？” 未想，张小苏却龇起了牙齿，露出一副择人愈噬的恶狠目光，虚若铭大受感触，正要感慨一声“我不如也”，张小苏却将脸色一垮，面色潸然道：“只是，帝君你本事这么大，小苏就是能千变万化，也打不过你啊，不如，你让人家一点点？” “真，好不要脸，但我喜欢！”虚若铭听得是头晕目眩，差点绝倒。 但帝君宽容，竟还真答应了他，笑问：“一点又是多少？” “不过是七成而已！”张小苏理直气壮道。 “那小家伙准备了几具真身啊？”帝君再问。 张小苏这才见了惊诧，既然被人看破，也不忸怩，往自己一斩，瞬间化出千万道分身，笑道：“还不及无穷，帝君大度，还请接招！” 笑声未落，千万个他已扑了出去…… 话说，这一招叫什么来着，已经好久不用了吧…… 第577章 天视地听 叮！ 天音轻震，浮光浩瀚，祥云相聚如海，又见着金光粼粼，若虚若幻，渐渐荡了开去，露出一座座飞檐斗拱的天宫，排布森严，萦绕无穷天光，重重幢幢，镇压苍穹。 唰！ 却在这时，那无数天宫之中，陡然射出一道道刺目神光，煌煌霸烈，照破重重虚幻，震慑十方。 无声之中，却有无数个神人自天宫走出，神威无量，屹立虚空，只将这片虚空撑得更加广瀚！ “来者报名！” 一尊神人安步上前，气息奇伟，周身震荡青曜神芒，青色神目往虚空一照，虚空中泛起微微波澜，却见着一个白袍的小老儿走了出来，掌托着玉蝶，身躯之外缠绕着一道道奇幻流光，笑道：“神君，经年未见，神君风姿依旧，实在叫人感慨，大司命这厢有礼了！” 此人，正是大司命！ “大司命，如何连天庭规矩都忘了？” 神人未因着大司命的客套而放下戒备，眉头紧蹙，目光森然，只要大司命露出半点不对，必要施展雷霆手段。 “是小老儿失礼，失礼，还请神君通传一声，便说，大司命求见！” 虽然被神人如此训斥，大司命却不见着半分惊怒，恰若那凡间老儿，匆忙将玉蝶收起，双手作揖，连连打恭，神人神色这才放缓了些，点了点头。 “好，你便等着！” “通传就不必了，朕已知晓。东极，将大司命带来！” 却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无尽天光动荡，云开雾散，金光相叠，铺就出一条通天大道，漫漫长长，连向天穹之上。 “诺！” 神人躬身应了一句，稍稍示意，便先走上了金光铺叠的大道，大司命再往虚空深处拜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这神人，赫然是东极神将！ 随着东极神将转过重重宫阙，一连越过三十六重守卫，大司命这才在一座金池旁见到帝罗天帝，天帝鱼龙白服，赤足披发，静坐池边，目光宁静，仿似温玉，静静看着金池。 金池之中，正有几尾金鲤悠闲徜徉，鱼尾轻轻一荡，掀起微微波澜、几滴淼淼水光，水光迷幻，奇光彩溢，一方天地随之转灭，演绎无穷。 天帝看得极为认真，认真的，好似已忘却了自我，忘却了外界，连带，也忘却了大司命。 只过好半晌，天帝这才醒过神来，笑道：“叫大司命见笑了，太虚幻境被破，几朝筹划皆付流水，朕心绪不定，竟做这等小儿姿态，实在枉为人君！” “陛下慎言，万万不可说此言论！”大司命神色肃穆，掌心向上，两手交叉，并于身前，又道：“大道无名，命运恒常，一切皆在命运之中，命运注定，陛下大事将成，陛下勿需忧恼！” “大司命总说命运恒常，既如此，又如何不将命运说道清楚？” 天帝再次笑问，目光悠远，仿佛凝视缥缈的命运长河，气机亦显得愈发渺茫，却有磅礴伟力落下，如苍天，苍茫而辽阔，如大地，广袤而厚重，金池，当即被压做一粒芥子。 “命运虽然恒常，但人性却是多变。”大司命不慌不忙，任由伟力镇落己身，神态从容，便似，跳出了这方天地，又或，是跳出了命运。 “大司命此言，莫非是说，人定胜天，以人性多变复杂，连恒常的命运也奈何不得？”天帝反问，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天定胜人！”大司命当即反驳，神色坚决。 天帝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转过身去，挥手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 大司命躬身应下，依然从容有礼，才出了重重宫阙，一粒芥子微芒飞越过他，落去了下界，脚步一顿，不由掐指盘算起来，却听得东极神将在前喝道：“大司命，快走吧，陛下要闭宫了。” 大司命脸上带起了一丝笑容，问道：“神君，你久在天宫，可曾想过回到亘极州看看？” “亘极州？”东极神将微微怔神，继而摇了摇头，道：“东极只奉陛下一人，陛下在何处，东极就在何处！” “原来如此，神君忠义，大司命佩服至极，只是，这样的人生，未免少了许多趣味呢！” 说着，他已越过了东极神将，下了这处天宫，只留下神色迷惘，似有意动的东极神将。 “有趣么，大司命？命运恒常，人性多变，其实，是你心难定吧！你以你心替苍生，难怪是天定胜人呢？” 天穹之上，帝罗披发跣足，嘴角含笑，神情却愈显羁狂，冷傲笑着，笑声跌宕，虚空轰然爆开，无尽混沌气流冲流而下，摧枯拉朽般，将重重天阙淹没，便连那天宫中的神人，也淹没在了混沌之中。 嗡！ 却在这时，两道金光撕开了虚空，踏入混沌之中，却是两尊神人，一人双目如矩，照耀熠熠神光，在混沌中来回扫荡，一人两耳垂肩，耳中藏耳，共计六重十二耳，旋转着，好似打探着什么。 “离开了？” 神人眉头皱起，似有不满，正想往混沌深处找上一找，便听得一声呼喊传来：“天视地听二位将军，既然到了东海，如何过门不入，是老龙我轻怠了二位？” 只听得轰咚一声，滔滔洪流冲破虚空，冲进混沌，波光起伏，如光似幻，掀却一片片鲜亮的光辉，凝做鳞甲，若隐若现，随即，就见着一颗仿佛太古巨星的巨大龙头探了出来。 “龙王休怪，非是龙王之过，而是我兄弟公务在身，不宜唠叨，正想着，回头要向龙王讨要几杯水酒呢！”二神相视一眼，双目如矩的天视神将走上当前，高声唱喏，却也礼数周全。 龙头半侧相避，忙道：“既是公务，二位将军先忙，先忙，回头再找老龙便是，只是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事。” 此言一出，地听神将神色微动，天视神将却将手一挥，压下他的动作，笑道：“还是龙王大度，我等就此告辞，回头定要唠叨龙王一回，只是，龙王可不要吝惜便是！” “不过几杯水酒而已，便是二位将军常住东海，老龙也供养的起。”龙头哈哈大笑，四有深意，漫天水光覆卷，重重一压，混沌破裂，又冲回了下界。 天视地听二将这才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都不是很好看！ 便见地听神将脑袋一摇，收起异象，沉声道：“兄长，这老泥鳅怕有反心，若非兄长压着，我非要他个好看？” 二神还未明言是何公务，龙王就揭破是奉了天帝的谕旨，除非早先得了消息，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压着你，你我就成死人了呢！”天视神将冷哼了一声，道：“到时你我可就死的真好看了吧！” 闻言，地听神将神色骤然变了变，有些难以置信：“老泥鳅有这么厉害？” “不厉害，不厉害能独占东海，做那无冕之王？” 天视神将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兄弟，气哼哼道：“二弟是否想过，老泥鳅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些？你以为，他凭什么独据东海数万年，连陛下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这话一说，地听神将这才见了服气，不知想到什么，不由抱怨道：“什么东衡抚远神君，陛下为了此人，舍了参水星猿，却恼了老泥鳅，怕是，这笔买卖，要做亏了呢……” “二弟慎言！” 他话未说完，天视神将已厉喝出声，面膛气得淀紫，双目凸出，神光如炽，刺眼至极，地听神将心神一颤，不禁收起了声音，二将相视一眼，同时化作金光，往混沌深处追去。 虽然已知寻不到那帝罗，但在人事还是需要尽一尽的。 “两尊小神，野算得有些聪明！” 却待金光消逝，一滴水光默默浮起，轻轻一转，化作一条青色的小龙，精致玲珑，极其小巧，口中衔着一点微芒，仿若龙珠，龙尾一震，也往下界去了。 …… “就是此界，真是不堪一击！” 天渊裂谷上，两界修士争杀惨烈，刀来剑往，法器翻砸，打得云光震动，怒吼连连。 但在这时，虚空之中突然张开一道门户，形若冰晶，镌刻玄奥神纹，闪耀清净光辉，圣洁而高缈，两界修士神色大震，不由停下了动作。 沙哑的女声自光辉中传下，便见着光辉一闪，一个白衣女子自门户中走出，青丝霓裳，气质冰冷，恰若万年寒冰，两界修士只是看了一眼，便觉灵魂都要冻僵了。 “是，异界的援军？” 战场顿时一静，便有老道的武者紧握刀剑，神色严肃，悄然示意之下，众武者缓缓后退。 不论如何，这女子的出场方式诡异，总不似武者，来人是敌非友，应得小心一些。 “哦，原来还有明白人呢？可惜，蝼蚁就是蝼蚁！” “快走！” 那女子俏目一闪，极是夺目，老道的武者才喝了一声，浑身气力一僵，便被冻在一块寒冰之中。 不仅是他，包括两界修士，包括败渊谷，都被深重的寒冰冻住了…… 第578章 武者与少年 “东极神君？” 碧叶苍苍，绿树垂荫，参老的大树下，老者盘膝而坐，身前落着一张棋盘，纵横四十九条，气机浩渺，犹若苍天，横矗于天地，亦横矗在了苏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间，依然还在东芒山山脚，敢将一位天仙挡在家门口，这老者的胆子，实称得是胆大包天…… “龙王为猿皇而来？” 苏妄早不是初入元罗司戊天的时候，对这诸天的大能不能说尽数知晓，大抵也能说出一个数目来。 元罗司戊天内，妖族大能皆以皇者自称，唯独这老龙，要与众不同，是以王者称呼的。 “一只赖皮猴而已，不成气候，神君杀便杀了，老龙开心都来不及，何来怪罪之言！” 那老龙并不避讳自己的喜好，言语轻蔑，显是极为看不起参水猿皇，见着苏妄神色古怪，不由笑道：“可惜，我家小女便痴心此人，老龙我又是个疼女儿的，便只能委屈神君了！” “龙王坦然，实在叫苏某佩服！” 既知此局躲不过去，苏妄也不多做置喙，把衣摆一掀，盘坐而下，细细打量这一棋局，笑道：“不如，此局让苏某执先？” 围局中，执先者便多一分先机，老龙成名已久，面对他，苏妄如何也不敢大意，便先耍了个无赖，要抢先下手。 说着，他两指虚含，指尖已多了一枚黑子，正要落下，那龙王已大笑出声：“可惜，神君不知，先手我已下了呢！” 话音才落，棋盘中央突兀地多了一粒仿若芥子的微茫，毫光浅淡，几难看见，苏妄当即愕然，指掌之上似有一座诸天压下，迫得他不得不落下这子。 啪！ 一子落下，虚空梦幻，苏妄用力一挣，直甩得波光荡漾，恰有一股激流冲来，把他的身子冲击了出去，不由自主地，在水中团团乱转。 “哪来的野小子，敢与我敖柄太子争锋？” 那股激流却是一只青色锦鲤，唇下有须，额上顶角，青鳞虬虬，摇头晃首间，便有淡淡的血脉威压震慑而来，迫得苏妄沉下了水底。 “敖柄？原来是跃龙门！” 苏妄眨了眨鱼眸，便知身在何处，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材，身形瘦小，鱼鳞也不如何鲜亮，与敖柄太子自然不能相比。 他却豪气大生，笑道：“太子，游泳这种事，是比技巧的，太子虽然身体比我强壮，但本事就未必比我高呢？” 说罢，他猛地一甩鱼尾，鱼鳍摆动，水光炸开，利箭也似地就射了出去，速度之快，只叫两旁的水族震惊。 “这是哪一脉的族兄，没听说过？”有鱼儿神色震惊，连连发问。 “百年一次跃龙门，谁能得祖龙赐福，便能一跃成龙，管你是水族太子，还是溪间小虾米，祖龙之前，无分尊卑！” 也有鱼儿意有所指，把敖柄气得鱼须乱舞，青鳞震动，唰啦一声，排开千重水浪，扎了出去。 …… “这位大哥，苏吴城之中如何多了这么多武者？” “兄弟既然不知，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言的武者神色诧异，但见对方鲜衣怒剑，额上的英雄巾扎得威风凛凛，眉宇之间更有飞扬神采，既知，此人必是新出江湖，号做少侠的鲜嫩侠客便是，不禁叹道：“这位兄弟，哥哥痴长你几年，还是劝你一句，此次苏吴城大事你还是莫要参合的好。” 谁知，鲜嫩少侠一听此言，面庞骤然涨得血红，一对眼睛瞪得忒大，使劲要瞪出“虎目”之感，只叫武者失笑，周身气机一震一收，犹若滔滔大河，震得少侠气息消散，不由退后了几步。 “好好好，原来是一流武者当面，难怪能震退我呢，后学末辈，有请了！” 虽然不曾受伤，但少年人最好面子，亦不畏强权，只觉武者与他年龄相差未几，武艺高强，便有意辱他，热血用上头来，要与武者做过一场。 武者心头好笑，却不妨突然抓出手掌，掌似矫龙取珠，拂开千重巨浪，借势之巧，少侠虽极力躲避，依然被他按在肩头，那勃发的真力当即被按得停顿，浑身僵木，依然嘴硬着：“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小爷千万个不服！” “哟呵，还称上小爷了，来来，再囔囔几声，某家就让你这小爷知晓，在大庭广众之中被扒下裤子的火辣！” 所谓火辣，有可能是脸色火辣，自然也可能是臀部火辣，个中真意，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却把少侠吓得肝胆皆颤。 “士可杀……不可辱！” 少侠吭吭哧哧地回了一句，不自居夹紧了大腿，好似这般能保住自家裤子，周围人见此，亦知武者并无恶意，莞尔一笑，各自收回目光。 那武者却将少侠拉起，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好歹，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需知，两界交战，诸般变数皆起，连武学大宗也有陨落之危，你们一个个不过才气运周天，也敢参合？” “有志不在年高！”少侠已知武者并无恶意，却放不下面子，死鸭子嘴嘴硬，再顶了武者一句。 “只是你可曾注意过，这苏吴城中的人，脸上可有欢色？” 少侠这才注意着，苏吴城内的武者虽然众多，却多是面色凝重，偶有说话的，或是悄声讨论，或以传音对话，他却是被众多武者聚集，以为有什么盛事，一时冲疯了头脑，才不曾注意到。 “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少侠当即端正姿态，老实请教。 武者收回手掌，似有些欣慰，笑道：“不错，少年人知错就改，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你也比我大多少么！” 少侠心有不愤，却知对方至少也是入一流，已孕得剑意拳意，自家不是对手，或者说，几年内都不是对手，只能嘀咕了两声，这才认真打量着武者起来。 这武者生的浓眉大眼，面色极为坚毅，一身素袍，衣裳处多有补丁，却也打理的清清楚楚，利索干净。 少侠心思百转，把一个个成名武人的描述对上，不由有些泄气，暗道：“原来，那些老不死说的是真的，江湖中卧虎藏龙之辈果如过江之鲫，我实在太小觑天下人了！” 这些心思虽然隐秘，但武者境界高深，细微之处纵观全局，只看少侠神色变化，便能猜出他的心思，只做不理，语气一沉，道：“段通老爷子，已经去了！” “去了，什么去了？” 少侠沉静在自己的思维中，心神一跳，正要问出声来，这才回醒，段通是何人。 段通，南僧的嫡传，号做一指点阳，浩荡无疆，纯阳之名，自不必多说，更臻至半步大宗师多年，据说，即将登临此界真正绝顶——武学大宗之境。 世有好事者，常以段通何时成就武学大宗津津乐道，连少侠闲时也层思量过这个问题，不想，今日却听此噩耗。 “是谁？” 少侠恨得咬牙切齿，双目为赤，一身杀机涌动，年轻的面庞在这一刻，竟成熟了许多。 须知，两界交锋，血战连连，恩怨之深，渐有不共戴天之势，连带蒙元也改换了初衷，与南朝取得共识，构建了对抗异界的共同防线。 大势若此，除却少数卖族求荣之辈，众武者皆以杀敌为志，誓死抗击入侵！ 似段通这般，活跃在前线，不断打击异界入侵的前辈，可是无数少侠的榜样，初闻此仇，岂能不恨？ “是谁，知道了少侠就能报仇？”武者冷笑了一声，再把少侠笑得面红耳赤，不等他发作，又道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你可知，就在几日前，北侠亲赴天渊裂谷，却重伤而回！” 此言一出，当真如晴天霹雳，把少侠劈得神色僵木，他转身四顾，但觉天苍地茫，天地齐口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沌与枯寂。 “武学大宗都战败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怎么，少侠害怕了？” 少侠囔囔自语，好似追寻最后的希望，又似陷入绝望的挣扎，突然，一声旷远的声音响起，苍天崩塌，大地翻卷，天地动荡，一瞬之间，若有无穷奔雷闪耀，将世界映照得亮亮堂堂。 少侠心神一震，正见着武者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头不爽，冷哼道：“害怕，小爷自出身起，就不知害怕这个词语！” “好，好志气，年轻人若不意气奋发，如何算年轻人，少年，你有资格与我一行！” “好了不起么，说的我好珍惜似的？” 武者大笑，直接道破少侠的年龄，便在少侠恼怒之中负手而去，不见他动作，只安步徐行，熙熙攘攘的行人径自分开，似有一双无形大手将他们轻轻拨到两旁，拨弄出了一条道路。 少侠眼前一亮，如何不知，那武者是个高人前辈，心头堂亮，知晓是自己的机缘，急忙追了上去，却被熙攘的人群一堵，给堵了回去。 “前辈，前辈，你等等啊！” “等不得，等不得，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走，不进则退，如何能等？少年，努力追寻吧，追上来有奖励哦！” 那武者笑着，身形一晃，掩于人流之中…… 第579章 懂或不懂 唰啦！ 两道激流穿射而来，苏妄将身一躲，便见着两尾黑鲤从身旁穿了过去。 这两尾黑鲤生的极是凶恶，鱼鳞如刀，色如漆墨，鳍背上骨刺扎扎，鱼嘴里长满细密的尖牙，更叫人恐怖的，是鱼脸左右那一青一红两对鱼眸，眨上一眨，便有青红二光传射而出。 却见着，青光浑浊，混沌了水光，只轻轻一照，水质化作石质，竟渐渐凝结；红光灼灼，热炙磅礴，横扫而来，石化的水光当即燃烧起来，被融成了一滩熔岩。 “嗯，不在这里?” 但在这时，黑鲤蛟扎瞳孔一缩，暗道不好，一只淡青色的鱼尾便甩了过来，啪的一声，正合印在他的鱼脸上，把一面微微凸起的鱼眼打得平，鱼眸内凹，差点没炸了开去。 打在你脸，痛在你心，这般打击，真真是痛入骨髓，把蛟扎疼得脑浆抽搐，身躯打癫，浑身鱼鳞炸开，没头没脑地便在水中飙射起来。 “小子找死！” 那黑鲤蛟刺气得鱼肺都快爆开，哇哇大叫一声，鳍背一抖，骨刺发射，却从淡青色的锦鲤身上穿了过去，噗嗤一声，炸成了一颗片幻影。 “假的？” “然也！” 蛟刺大惊，猛将鱼头摇摆起来，青红二光跟不要钱一般，连连射出，便似一只炸刺的刺猬，把左右游过的鱼儿骇得连连闪避，惊呼连连。 “蛟刺无礼，你一介蛟龙之属，也敢对本王子出手？” “卑贱的蛟龙，若是误了敖霜大爷跃龙门的大事，回头定要将你的蛟筋抽出来不可！” 众鱼儿厉呼不断，不愿因为黑鲤蛟刺耽搁，各自腾跃而起，避开了这片水光，却将黑鲤蛟刺与苏妄一同恨上了。 “诶，原来鱼儿真看不见下方的！” 却说，那黑鲤蛟刺一顿发威，迫得众鱼闪避，心头稍安，突然，一个声音自他身下传来，随即，他的鱼肚便被顶了起来，痛得他四只鱼眼同时暴瞪，向外凸着，好似要掉下来一般，青红二光也停了下来。 “我，我的胃啊！” 黑鲤蛟刺痛得鱼脸都纠结成一团，最后看见的，却是两只闪电拍来的鱼鳍，啪啪连拍四下，把他凸出鱼脸的四只眼睛拍平了下去，蛟刺身躯一颤，死了鱼般咕噜噜沉到水底。 “某家果然还是心慈手软了，要不得，要不得！” 而做出如此“暴行”的某鱼却做着叹息，好似因为最后关头收手，没将黑鲤蛟刺的鱼眼打爆伤感——许是，混得江湖久了，那心肠也软了许多。 “不过，说起来打鱼脸感觉其实也不错呢！” 某鱼似未在意，轻飘飘地以此句做了结尾，闻言，几只怀着不明心思，正悄悄靠近的鱼儿心胆一颤，忙不迭便从另一旁蹿了过去。 须知，纵然身为一只鱼，也是要脸面的…… 而能参加龙族百年一次跃龙门盛举的，皆是水族中百年难见的英才，诸鱼儿平日最喜排场，出行时定要前呼后拥，以示威风。 若真个让旁的鱼啪啪啪打了鱼脸，那还怎么做鱼？ “可恶的小贼，不要叫本王子知道你是哪一脉水族出身，否则，你便是成功得了祖龙赐福，本王子也要上门问罪。” 但不知多少水族暗暗赌咒，悄悄记下身为的气息，要待回头再寻麻烦。 那厢，收拾了两只黑鲤，苏妄心情大好，摇尾振鳍愈发有力，奋勇直追，不多时，便跃过一只只鱼儿，渐渐追上最前方的敖柄太子。 “该死，废物，无能！” 眼见那龙门就在眼前，敖柄太子虽然有心惩罚一下苏妄这只不知尊卑的“鱼儿”，好叫众鱼儿知晓，鱼，也有高下之分，却知不是时候，只能强捺杀机，埋头冲刺，暗声咒骂两只黑鲤无能。 这跃龙门为水族盛事，百年一次，凡是水族皆能参加，一生却只能参加三次，三次，就是提升血脉纯度的三次机会，只有名次最佳者，才能得到最优厚的赐福。 东海龙宫又不止他敖柄一个太子，这一次机会，敖柄是如何也不能让出去的。 “哪来的野小子，不知好歹，真当我海龙宫称霸水族亿万年，是吃素的？” 想到此处，敖柄太子目光一厉，嘴角含起一丝冷笑，一片鱼鳞自颌下脱落，轻轻一晃，江流猛然摇晃，波光震荡，卷起千重巨浪，横拍两岸。 便有许多鱼儿触不及防，被掀起的江流掀了出去，跌落在两岸，啪啪甩着鱼尾，便化作了一个个衣裳华贵的王子公主，玉面含煞，直气得连连跺脚，亦只能望江而叹。 “该死，该死，就属你东海龙宫霸道，连法宝都带来了？” “小子，与我东海龙宫争斗，你还太嫩了些！” 敖柄太子得意非凡，只将诸多水族王子公主的呵斥当做旁边风，兀自冷笑，不察一片水光甩了过来，啪的一声甩在他的脸上，甩了他一个激灵。 “敖柄太子，不如我们比比谁跃得高？” 那水光尽头，一尾淡青的青鲤纵身一跃，鱼鳍震动，竟有那怒而腾飞的气象，清波挥洒，洒落点点辉光，与淡淡金色的阳光应和，仿佛张开了一对鲲鹏巨翼。 …… “前辈，前辈！” “嘘！” 好不容易追上武者，少侠气都不曾喘匀，却见武者示意，忙把目光转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出了城，来到一处小小山坡上。 山坡平缓，只是个小小土丘，并无奇特之处，若说特别，却是那山坡两旁正熟烂的杏子，一个个圆滚滚，胖嘟嘟，看着就讨喜，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香甜，少侠心痒难耐。 只奈何，身边都是背道挎剑的武人，铁铮铮，硬朗朗，气机各自冲腾，或炙热，或冷傲，亦有相互对抗的，也将这满山遍野的丰收香甜冲击得半点不剩。 少侠不由默默一叹：“这世间，美好的时候总是稀少的，而那懂得欣赏美的人，却更少了。” 却把头一偏，笑道：“前辈，我知你来历了？” “哦，这就猜出来了。” 武者也未想着隐藏自己的身份，见着少侠眼中的那点闪动光芒，只笑着在前领路，少侠急忙跟了上去，随着他往烂坡杏子林深处走去。 烂坡杏子林？ 是的，就是此处！ 与身旁武人的行走如风相比，武者与少侠便似那闲庭漫步的游人，一路行来，一路欣赏，姿态悠然，不自觉便感染了他人。 两人身旁，诸多武人不觉便停慢脚步，与他们并行，采三两朵不知名小花，摘一颗熟透的杏子，啃了一口溢香满满的汁水，心情便格外开朗起来，少侠心中，也突然欢喜了起来。 “你可懂了？” 恰在这时，四个蕴含奇异旋律字眼传入少侠脑中，相互碰撞、交融、爆炸，蓦然间，若有无量光、无尽明闪耀，照破了一片混沌的天地。 天地浩瀚，广阔无边，大道如弘，善莫能匹！ 那是理，也是道，少侠心生莫名的感触，不禁流下泪来。 “懂了！”少侠这般说着，神色一怔，突然又摇了摇头，古怪道：“好像又不懂了！” “不懂就是懂，懂了你就不对了！” 一番话说武者说的古里古怪，好悬将少侠绕晕进去，正想请教一下，就见得一阵风落下，咻而一转，已经围着他二人转悠起来。 “乞儿，你又在‘传授’你的武道了，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这世间的道理本来就是这么明朗，你们这些人，非要搞些玄之又玄的条条道道，把那简单的事情都弄复杂咯！” 疾风旋转，亦传来了风的声音，百变莫幻，似狂风，飞扬张狂，似寒风，凛冽霜冷，似和风，暖人心扉。 少侠面色震动，便忍不住闭上眼睛，但在他的灵觉中，哪里还有什么狂风、寒风、和风，分明，就是一个御风的人。 灵觉？ 不经意间，少侠竟然拥有了一流武者才拥有的灵觉，但明明，他依然还是起运周天之境…… 但境界，很重要么？ “其形如风，其神依人，风亦昭昭，神亦逍遥！” 少侠忍不住诵念出声，化作风形的人终于发出了惊诧，现出了真身，却是一个优雅如风的男子，黑发如绢，眉心印有淡淡风痕，仔细打量了少侠几眼，古怪道：“这世间，还真有能学你的人？” 这话说的，好似武者是天憎人厌一般，直把他气得翻起了白眼，反击道：“小风，怎么只有你，你的云师兄呢，你二人不是号称风云合璧，缠绵无尽么，如何只有一人？” 这话说的，便说两人是断背一般，好悬没将优雅如风的男子气得气度全无，但他却不震怒，反而笑了起来：“乞儿，你这话也就敢在我聂风面前说说，有本事，你到云师兄面前说说？” “说说……当然是不可能的！” 武者却是笑着，怎么也不接招，优雅如风的男子终于翻起白眼，便在他二人的灵觉之中，飘来了一片冰冷的云朵，亦或，是一个冰冷的男子。 “步某听说，你二人对我有些意见？” 第580章 超凡与平常 “小子，近我前来！” 莫名的呼唤自血脉深处传来，苏妄眨了眨鱼眼，神色古怪，笑道：“龙王，这等把戏就不要在苏某身上用了吧！” 虚空如鳞，青光震漾，徐徐展开，便见着一只硕大的龙头探出，龙须虬扎，下颌含珠，一对竖瞳尤是威严，不是那东海的老龙还能使谁？ “小子，这种把戏老龙我就真的要耍，你能奈何我？” 谁知，老龙还真不要脸起来，便当着苏妄的面耍起了无赖，正说着，来自血脉的莫名传唤竟将他扯地飞起，往虚空飞去，任凭鱼身使劲挣扎，也不能逃脱。 “龙王，你将自己比作祖龙，便不怕，祖龙怪罪下来，一个喷嚏把你打成齑粉？”好似泄了气般，苏妄停止了挣扎，那鱼眸转了转，突然问道。 “屁，连称王做祖的志气都没有，做龙还有什么乐趣，小子，你想诈出老龙来历，是自恃能逃出老龙的手心？” 老龙张口便爆了一句粗口，巨大的竖瞳一转，便猜到了苏妄的想法，虚空青光微晃，便有无穷气机落下，将苏妄的身躯牢牢定住，连最后一点挣扎的余地都给收走，只，留给了他上下鱼唇张合的能力。 苏妄只能呆板着鱼头，张合着鱼唇，吐着泡泡道：“不过是提醒龙王一句，做龙，也不能不要脸的！” 老龙却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脸面叫做拳头？老龙我拳头大，脸面就大，谁敢说我不要脸？” “嗯嗯，你的脸面的确够大！” 对于他的话，苏妄必然是大点鱼头的，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瞅着老龙那个比山岳还要庞大几分的脑袋，好似在评估他的面庞，到底有多大。 却把老龙气得笑了起来：“小子，说了这么久，你的手段准备得如何了？” “早已准备好了，正要请龙王赐教！” 正说着，一道白光自虚空飞来，老龙大呼一声，显然认出了这道白光，龙头正想收回，白光微微一闪，已砸在了老龙头上，嘭的一声，将这片奇异的时空砸的破碎，苏妄依然保持腾跃之势，正跳着，要跃过龙门。 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所以说，这老龙果然小气，好歹也让我知道一下，跃过龙门到底是个怎样的经历！” 他说着，只在敖柄太子惊异的目光中甩起鱼尾，鱼尾越变越大，遮拢天日，轻轻一甩，天地顿时破灭。 “小气？若非你这小子来历不凡，老龙我可要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小气。” 参天老树之下，老龙揉了揉通红的额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却突然笑了起来，把身躯一转，隐于无形。 “帝罗，你要拉我下水，老龙偏偏不能如了你的心愿，要与他结盟呢！” 余音渺渺，声息渐平，又一点微光闪烁，如虚若幻，无始无终，咻而膨胀，化作苏妄的真形，看着被老龙留下的棋盘，他的嘴角亦带起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将手一拂，棋盘横拍了出去，砸破虚空。 “不要，不要，这东西我拿着烫手，要来做什么？” 天渊城，才从虚空幻境中走出，就见着天降馅饼，咳咳，是天降灵宝，虚若铭只看了一眼，神色中露出几分忌惮，碰也不敢碰，拂袖一扇，翻落下的棋盘再次横飞出去。 突然，那虚空之上又三道奇光落下，皆往哪棋盘罩去，却见着日光灼耀，金辉煌煌，月光明净，冰幽无息，星光激射，炽烈更凛冽。 三道奇光不分轩轾，谁也不比谁差，只是日光最是霸烈，拼着被星光与月光合击一下，也要将棋盘抓住，却似被烫了手一般，连忙甩了出去。 月光、星光不明所以，又是好一番争夺，把光辉连上了棋盘，好似被恶狗咬了一口，极其厌恶地抖落出去，又不知飞到哪里。 未见着，一个无形无质、无始无终的小点，悄悄缀了上去…… “虚若铭，你成就天仙了，便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 三光微滞，化作三尊神人，分着日月星三相神袍，周身神光荡漾，清辉如水，只是面色难看，俨然是一副被狗舔了脸的样子，而那只狗，恰好刚刚舔过某坨不明粑粑。 “不敢，三位祖师可冤枉若铭了！”虚若铭一一见礼，礼数周全，三位神主神色稍霁，哪知他又道：“若铭哪是不将祖师们放在眼中，是从来就不曾放进过眼角！” “好胆！” “狂逆之徒！” “目无尊长！” 此言一出，三光神主当即震怒，周身气机炸开，瀚若大洋，却见着三只遮天大手拦空抓来，红白银三色交织纵横，煌煌汹涌，将天渊城淹没。 “三位祖师，何必大动肝火，须知，肝火太盛，容易烧身啊” 虚若铭却轻轻一笑，身形晃也不晃，任由三只大手拍下，把那天渊城拍得跳飞起来，城郭碎裂，大地崩裂，被硬生生拍成三块，那满城的居民，自然都做了土。 “所以说，众生无辜，三位祖师总该小心些是！这回便算了，只是，但可没有下一回了呢。” 废土之上，虚若铭悠悠一笑，手掌一翻，又一座天渊城自地下升起，将废土替代，其间人流交织，热闹无比，径自往四人身上穿过，便仿佛，他四人不存在一般。 三光神主瞳孔微缩，一齐笑道：“果然是吾家麒麟子，若铭，你有如此成就，吾心甚慰！” 那说着，仿佛刚才暴起杀机的，便不是他们。 “好不要脸的老家伙。” 虚若铭心头不哂，却大笑着：“三位祖师恕罪，若铭不过才证得天仙业位，心中没底，不知自己手段是高是低，因此口出狂言，想要叫三位祖师估量估量若铭的手段，还望祖师不要见怪的好！” “如何会见怪？”三光神主故作责怪，埋怨道：“吾三人也是看出这点，这才突然出手，要说，若铭也是吾三人看着长大的，岂会不知你的秉性？” 这说着，四人自是越谈越是欢喜，恨不得就地席坐，畅谈个三天三夜。 那虚空中探视而来的目光察觉如此，便各自收了回去，四人得知，相视一眼，却齐齐冷哼一声，拂袖一甩，就此散去。 果然，所谓融洽，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就说，那棋盘随着三光神主甩落，砸破虚空，径自跌入天渊城外的败渊谷中。 那败渊谷不过是天渊城外数百个裂谷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谷中雾气深重，迷迷茫茫，纵是那一品地仙来了，视线也要被锁在三步之内。 棋盘却似回到自家一般，一路七拐八转，避开重重壁垒，往谷底飞去。 说是谷底，其实总不见着底，越飞越是迷茫，雾气越是深重，如同混沌一般，待不知多久，棋盘好似穿过了比地心还要漫长的距离，竟真的扎入一片无垠混沌，又飞驰了一小会，飞入一个气泡般的世界，朦胧虚幻，似真似假。 “原来，那武界是藏在了这里，小苏还道那下界之中，怎么也有一个天渊裂谷呢？天渊，天渊，这等名字岂能轻用？其实就是天地之渊！” 那无形无质、无始无终的小点微微雀跃了两下，也不继续追着棋盘，见着三个虚幻朦胧的世界交缠在一起，略一思量，感应一道淡淡相似的气息，飞了进去。 “乞儿，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有些神思不属的，莫非是看上了哪位女侠？其实，要我说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便没有考虑过成家？” “小风儿，知道你娶了两位红颜知己，一时尽享齐人之福，但也不用一直炫耀吧？要知道，乱洒狗粮，可是要被群殴的呢！” 武者悠悠一笑，也不理聂风，转而问道：“云师兄，你以为，以你的能力，可能在一瞬之间，冻住天渊裂谷！” 步惊云仔细想了想，冷酷道：“若是施尽全力，未必不能！” “怕只是，人家没有施尽全力呢！” 苏乞儿大摇其头，步惊云却是不服，冷笑着：“步某境界虽然不如人家，但战力却未必输给她。” 虽然不曾解释，但武者他们知道，步惊云的确有这个资格，亦或，他们三人，每一个都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们都是超越极限，触摸极禁的武者。 极禁，代表极境升华，每一个人触摸极禁的武者，都有越级而战的底气。 天地如炉，众生为铜，汹涌的大势则是熊熊烈焰，将这众生烧融，烈焰之中，有人化作焦灰，也有人褪去凡胎，成就真金，越炼越是纯粹，无疑，他三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既然苏兄与风云两位堂主有此志向，不如，你我联手做他一个大的！” 却在这时，又有那一红一蓝两道极光落下，化作了一张狂、一温柔两个男子，张狂如火，势必燎原，温柔似水，利而不争，气质或有不同，却皆为万人瞩目，即似，那优雅的风与冰冷的云。 “大丈夫，应如是也！” 少侠暗暗惊叹，神色微怔，却蓦然回首，看向四人中央，气质愈显平常的武者！ 第581章 小姐姐与小弟弟 “诸位英杰聚集于此，如何不进场，莫非，是嫌弃杨某的格调太低，选这荒郊野岭举办大会，不符合你们的身份？” 正说着，一道剑光飞来，其光若飞影，有形而无质，仿似散溢的云光，只听得剑鸣铮铮，剑光一转，化作一个独臂男子，鬓发微白，长衫猎拂，羁狂而潇洒，只往那里一站，但似一座剑山，厚重而磅礴，却有凌冽之势。 “见过前辈！” 众人纷纷见礼，以这独臂男子的身份，也当他们一礼，只因，他是这世间真正的绝顶人物——西狂。 西狂一一颔首，见着那武者也在场中，目光微微一动，笑道：“诸位想要联手，却缺了一个领路人，不巧，杨某正能做一个领路人。” 步惊云向来有话说话，也不避讳，径直问道：“尝闻前辈被那人击败，不知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聂风不禁拂额哀叹，暗道“他家”云师兄不知变通，那后来的两名男子更是捂嘴偷笑，眼神揶揄。 西狂却不以为忤，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准确说，杨某在她手中只走过了三招，如非此女似有顾忌，杨某未必害能在此呢！” 言语中，他并不避讳自己被人击败的事实，更直言远非对手，亦算，给几人提了一个醒。 “三招？” 各人皆是一惊，虽然得西狂亲口承认战败，但没想，以西狂的战力，也输得如此干脆。 这样的对手，如何能敌？ 步惊云依然问道：“前辈可知此人来历？” 所谓天外有人，在场诸人皆非那坐井观天之人，早知武界之外，还有其他天地，也曾深入异界探寻过，更知在异界之外，还有一界，但与异界相比，这一界，各人打的交道就少了许多。 步惊云所指，正之此界！ “应不是，下界中人！”西狂语气微顿，蓦然转身，回答道。 他说得，不是这界、那界，而是下界…… 若以此界比作下界，那何处又是上界？ 历朝历代，皆有传言破碎虚空之辈，虽不曾证实，但诸人皆知，的确有那么一小波人，似乎突破了武学大宗的极限，踏破虚空而去。 他们所去的，是否就是上界？ 各人隐思绪飘动，心情有些沉重，便以那步惊云的羁狂、如火男子的狂烈，也不禁为之震动。 “我说诸位，那人终究是个女子，再是凶猛，再是厉害，纵然本事不如她，难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胆气也不如人家？” 却在这时，一声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略带着不爽，却有峥嵘意气纷发。 诸人瞧去，说话的少侠脸色一红，却倔强地与几人对视起来，毫不示弱，不由一笑，却听那狂烈如火的男子笑道：“的确如此，小兄弟教训的是，我们一群大男人，难道还将怕了一个女子不成？” 说着，他往西狂再拜了一下：“杨前辈，这武林大会不去也罢，本少迫不及待就要找那女子做过一场，看看她是否也会顾忌本少，最后手下容情呢！陵少，你来是不来？” 虽这般问着，但男子显然没想过要等一等同伴，猛然一转身，化作一道烈焰冲天而起，温柔似水的男子拉之不及，气极大笑：“仲少，你怎么能这么冲动，至少，也得与本少一起吧！” 说着，他也化作一片水影，咻忽一转，便追了上去。 也有那步惊云与聂风同时大笑起来，身形一晃，化作风云异象，撕啸而起，冲卷长空，其象也恢弘，风无形，云无影，仿若一体，真真应了武者先前那句，风云合璧，缠绵无尽呢！ “你不去？”这时，西狂突然问道。 武者依然老神在在，立在山坡之间，闻言嘴角带上一丝看破真相的笑容：“前辈何必欺我，你亲自现身‘说法’，就是为了激我等前去一战，乞儿也不是不能，。只是想要问一问，前辈的胜算几何？” “胜算？从来不曾考虑过！” 西狂怔了怔，抬头看向那苍穹尽头，叹道：“不过是想见一见，到底是大势厉害，还是神通厉害而已！” “看来前辈已有定计！” 武者摇头失笑，正待动身，西狂忽然问道：“苏乞儿，不知你可有把握？” 武者蓦然回身，诧异道：“前辈的话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的好，不明白的好！” 西狂却哈哈大笑一声，长袖一卷，卷起一头雾水的少侠，往烂坡杏子林深处走去，边走边笑道：“苏乞儿，会明白的，你且去，先打着，杨某就带众人过去助你！” “先打，有那么好打？” 武者轻轻一笑，身形晃了晃，亦若轻风一般，陡然消散，竟不知，他在何时已经离开了此地…… “所以说，果真有些不好打啊！” 仲少踉跄落地，身上火光暗淡，如同风中残烛，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血沫不及落地，便冻成了一个冰坨子，叮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仲少不禁咋了咋舌，暗道厉害。 要知道，他一身功力渐入化境，身躯已经蜕变，早非凡胎肉体，看似是血沫，其实却为他的一口真力所化，蕴含气机磅礴的热量，却奈不过女人随手一拍，留在他身上的寒气。 嘭！ “我说，仲少你就这般看着兄弟被人拍下来！” 但在这时，一道疾风刮来，仲少忙把身子一闪，正见着一道身影被拍在身旁，露出了脸带无奈的男子。 他无语地瞥了仲少一眼，努力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认了命般，烂泥也似的躺了下去，有气无力道：“仲少，明知不好打，你还不努力打，把本少顶在前头，这就是你的风格是吧？” 这说着，便有翻起老账的意思，把仲少急得面红耳赤，周身火星爆裂，被压制的功力竟有重新爆发的趋势，惹得陵少惊异连连。 偏偏，身为当事人的仲少心思不在此中，只是连连摆手，几以一副哀求的语气道：“陵少，陵少，这里还有外人呢！” “外人？二位贤兄弟不必见外，你我都这般熟了，再要见外，可是要伤了聂某的心呢！” 高空中，风云相缠，无形无相，惹得天地异象变化，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纠牵绊女子周身，羁绊她的步伐，一时也不得突进，若非得如此，哪里还有寇、徐二人逞口舌之争夺的时间。 “该死的聂风，你最近是越来越皮了，怎么就不学学你的云师兄，没见着，你家云师兄都不曾发话么？” 虚空之下，仲少气得破口大骂，一指无形风云，也理哪一缕气儿是聂风，哪一缕是步惊云。 未想，他话音没落，虚空中便传来了步惊云冷酷的声音：“风师弟说的也是我要说的。” 只是一句话，冷吭吭的却将仲少冻得一个激灵，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才知那步惊云也只是表面冷酷。 “本少就奇怪呢，那聂风明明是个话痨，怎么可能喜欢对着一个铁葫芦，原来，你步惊云也是个闷骚呢！” 仲少嘀嘀咕咕，却把虚空中的风云二人气得半死，交融的气机微微变化，被那女子抓住机会，把袖一震，玉掌连拍，一缕缕冰晶飞散，恰如一只只姗姗起舞的冰蝶。 炫丽，却能致命…… 仲少神色一变，两肋之下陡然张开一对火翼，正要飞起，一缕寒流却从他身后吹来，冻得那火翼熄灭，随即，一张冰冷的双唇，轻轻地，便印在了仲少的耳朵上。 “少年，以多欺少，可不是男子汉的作为哦，还是，其实你只是个男孩子，要姐姐帮忙么？” 随着话音，一点微微的凉意在仲少耳边诞生，似风，似水，却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仲少心神微醉，一片透明的冰晶，已将他冻住。 冰晶旁边，一袭素衣的女子款款走过，腰肢细软，摇曳生姿，但不知为何，她的周身，总有弥漫不散的哀伤。 那女子，赫然与高空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而陵少，早在仲少察觉不妙时，已被冻在了原地。 “以多欺少？总是您先以大欺小，当然不能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冰原尽头，伴随着踢踏、踢踏的声音渐渐靠近，一个慵懒的声音也渐渐传了过来，就见着一只四蹄雪白，皮毛纯黑的黑驴垂头丧气地穿过寒风，慢慢走了过来，眼神微睨，只往女子看了一眼就低了下去，那样子，俨然却有些不屑呢！ “小弟弟这可说错了，人家可没以大欺小，不然如何都不曾露出真身？再说呢，人家若是以大欺小了，只怕你家大人也要坐不住，要出来伸量伸量人家，到时，人家不跟我家那死鬼一样，都白白死了？” 女子咯咯笑着，也不见怪，越说越是好笑，直笑得差点岔了气，忙将娇躯伏在仲少的冰晶上，轻轻倚扶，曲线愈显傲人，但那杀机，却愈发凌冽，本就冻做一片的冰原，再铺上了一层白冰。 咚，咚！ 那高空之上，也有两道身影被冻做冰坨，砸下，嵌在了冰原上。 风，云！ 第582章 “上宗”掌教 “所以说，姑娘也是那明事的？可是，你们一个个明明知晓原由，却偏偏没有人愿意将之阐明，非要苏某做过这场，也不知是何原因？” 骑着黑驴的男子无奈地说着，终是拱了拱手，请道：“苏乞儿，请赐教！” 说着，一道无形的精气便飞了起来。 “玉如意！”那女子亦还了一礼，道出了姓名，亦有一道灵光飞出天灵。 时空，骤然静止，但连那凌冽撕啸的寒风也静了下来，只有这冰原之上的男女对面而立，不言不语。 但在那未知的精神层面，却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 唵！ 一声闷喝，大佛出世，一掌指天，一掌覆地，其光恢弘，震天动地，但听得梵音滚动，时空蓦然转换，指掌即天地，无垠广袤的天地骤然变作指掌大小，被大佛攥在掌中，两面如苍天大地的手掌蓦然合下。 “原来是那群秃驴的手段！” 天地中央，玉如意小若芥子，抬头看向天空，身形愈显微小，径自冷笑一声，微小的身形蓦然塌缩，化作一点微微的冰晶奇光，剔透雪白，璀璨无双。 叮！ 但听得清越轻鸣，大佛连并着祂的手掌，便被凝结在了原地。 “不过尔尔！” “那可未必！” 奇光之中，传来一声不屑，指掌天地亦传下一声闷隆，天地猝然一震，轰鸣声落，有四象光辉迸发，化作一尊奇伟巨人，自虚空尽头走来，气机伟岸，堪比苍穹，也不答话，猛地厉喝一声，以手做斧，往这方天地劈下。 天地，径在那斧刃之下分做了两段，冰晶奇光也不过稍稍抵抗了一下，即被斩做两份。 “姑娘，你看现在如何？” 巨人哈哈大笑，以手掐腰，甚是得意，两分的奇光微微一颤，却传来了玉如意的娇笑：“小朋友，不过先给你点甜头，看把你能的？” 话音才落，两份冰晶奇光再次颤抖了一下，陡然崩裂开去，化作无数点更细、更微，如同晶屑的存在，咻而一转，如狂风暴雪，席卷而起，只瞬间便将巨人、天地、大佛等等冻做寒冰，片片凋零了去。 但那重新显化出来的玉如意，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三千世界？果然是那些秃驴的手段！小朋友，你是佛家安插在这方世界的人？” 但在她身外，片片凋零的寒冰化作一道又一道时空浮光，如清波荡漾，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细数之下，正合三千之数！ 最终，无数浮光清波反照，折射出无数幻影，幻影流转，亦将这些浮光清波定型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天地，有那诸佛讲法，天降佛光，众生普度；有那极乐净土，众生安乐，无忧无愁；亦有那功德彩池，佛兵亿万，金刚怒目，赫赫威风；更有珈蓝拈花，言传意会，高德云集。 一方方，一座座，或是佛门典故，或与佛门有关，难怪玉如意也要嘲笑一声，都是秃驴手段了！ “姑娘，你可说错了，乞儿心中，并无佛道区别！” 浮光轻动，万千佛光穿震，三千世界震动，诸佛圆寂，净土湮灭，彩池干涸，珈蓝腐朽，天地大寂，陷入穷途末路，骤然间三千世界接连轰塌，层层不绝，越往中心去势越急，塌陷崩溃的声势竟带起了席卷诸天、覆灭仙古纪元大势！ 大势已成！ 玉如意脸色煞白，眼神执着而倔强，不闪不避，任由世界崩塌的余波扫荡已身，将她震做了齑粉！ “哼！” 精神层次之外，玉如意娇躯一震，俏脸煞白，嘴角处，便流下了一缕凄艳的之色，形容愈显楚楚可怜。 “你果然不是佛门的人！”轻易玉如意如是说道，眼神之中依然残留一丝惊骇。 以他们的境界，精气神早已合于一体，无内外之别，亦无有精神与物质之分，虽然只是精神上的交锋，但于两人而言，实不谛真实世界演法，其中凶险，可畏更可怖。 但真正叫她震骇的是，三千世界崩塌时的气机，留给她的莫名恐惧……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无法说出，亦无法用文字记录，仿似冥冥之中的大道，既普通，又玄奥，却不能述诸任何文字笔墨。 但她却记住了这种感觉！ “便在姑娘看来，什么是佛？”苏乞儿悠然问着，笑容从容，见这女子受伤却不曾跌落气机，也不失落。 佛门之人，礼佛为先，首要尊佛敬佛，佛门天地更为佛理、佛法的具现，苏乞儿轻易就将佛门崩灭，使诸佛寂灭，因此玉如意才笃定苏乞儿不是佛门中人。 但听苏乞儿的话，好似，他还真与佛门有些关系呢？ 玉如意被他问的也有些云山雾里，心头不爽，冷笑道：“本姑娘管你是真佛徒还是假秃驴，今日你入了我手，你是休想逃出去了！” “原来你也不懂！” 苏乞儿似嘲似讽，又有说不出的失望，仿似伤感世间愚者的智者贤达，只看得这女子眉头挑动，正要发怒，又听他笑道：“这般说来，姑娘是吃定我了？” “不是吃定你！” 玉如意深深凝望了一下苏乞儿，伸出一只凝脂玉白的手指，摇了一摇，柔弱的神情却突然带上了几分偏偏不显突兀的霸气，道：“是吃定你们了！” 她所指的，不仅仅包括苏乞儿，也包括了场中被冻成四块冰坨的仲少、风云等人。 那厢，苏乞儿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确认玉如意不是开玩笑，不由叹道：“原来姑娘有收藏癖啊，幸亏，乞儿也不笨，早知姑娘善变，提前找了只驴儿来！” “不好！” 话音未落，便见着苏乞儿突然磕了磕脚，自苏乞儿出现，便摆出一副了无生趣，默默无言的黑驴骤然踏了踏驴蹄，化作疾光，一转一折，便消失在冰原。 连带着，被冻做几块冰坨的仲少等人，也被他带走了！ “吁哦！” 直到这时，冰原尽头，才传来了黑驴高亢长嘶，仿似，因为刚才那番动静，也叫他心情稍好了一些。 “噗嗤！” 冰原之中，陡然传来一声轻笑，又见着虚空微微泛动了一下，走出一个素白霓裳的女子，只看着苏乞儿他们离开的方向，笑道：“没想着，以这方虚幻世界的体量，竟能容得下一只成就地仙的驴精，真是出乎本姑娘的意料呢！” 这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但叫天光动荡，天音动响，优美而恢弘，仿似在传唱这女子的美貌，一朵朵鲜花骤然盛开，开满冰原，美丽而妖娆。 “可是，本姑娘真身都出了，莫说你这驴精才刚刚成就地仙，便说，你就是成了天仙，也不过一介虚妄存在，如何能与本姑娘相比？” 谁知，那女子话锋一转，化作冰冷，但有料峭寒意忽生，冰霜冻结，寒风弄卷，才盛放的鲜花被寒风一拂，当即刮做了冰屑，簌簌飞落。 …… “权衡宗主，小苏前来拜山！” 话说，张小苏自进了败渊谷，飞入那谷底的混沌之后，这才发现武界等三个天地所在。 他也不急着去武界，而是调转了个方向，先去了异界，来到了天罡宗，小小的身子往那山门前一站，开始吆喝起来。 “什么人，敢到天罡宗撒野！” 张小苏声音才传出，权衡是否听到不清楚，但值守山门的几名外门弟子是听得清清楚楚，生怕张小苏惊扰宗内高人，害得他们吃挂落，急吼吼地便飞了出来，各人舞动法器，嗖嗖嗖几下，但将张小苏围了起来。 虽说，张小苏人儿小小的，既看不出多大威胁，更看不出是敌是友，但敢直呼天罡宗宗主权衡之名，总也不是简单角色。 诸弟子还未动手，已算的是头脑清醒，否则，真将法器砸下去，甭管对方是敌是友，他们是否能完好无缺，却是最该考虑的问题了。 “无趣，无趣，怎么让几个小弟子出面，权衡，你面子也忒大了！” 张小苏见着只是几个才会御器的外面弟子出现，顿觉意兴阑珊，可劲地挥着小手，一脸嫌弃的样子，差点没将几个外面弟子气得心肺炸开，好悬才压下怒火，硬邦邦地问道：“不知阁下到我天罡宗何事？” 好歹，他们总算没有指着张小苏的鼻子骂他小豆丁，做出不屑之态，但叫有心挑事的张小苏灰心不已。 但他张小苏是谁啊，那可是自称本座，在元明司戊天上也是独掌过一个“仙门”的掌教。 虽然，他那掌教当得的确有名无实，但宗归算的“上宗”，比这下界之中，一个土疙瘩里的“小宗门”——天罡宗，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倍。 “混账权衡，本座亲自来了，你不出来迎接还罢，却派得这些小喽啰打发本座，是觉得本座好欺辱么？” “上宗”掌教就要有“上宗”掌教的威势，张小苏眼睛咕噜噜一转，只觉权衡此时此刻还未出现，实在是不给他面子，“怒火”蹭蹭蹭就往上烧了起来，小脚一踏，只跺的天罡宗山门摇晃，地裂山塌，无数阵法符光闪烁，外门弟子惊恐欲绝，便不小心惊呼了出来。 “这小豆丁，果然是个老不死变得！” 第583章 投诚，求包吃住啊 “老不死？” 张小苏一听，把眼珠子一瞪，气机震动，几名弟子首当其冲，当即被震得飞去。 说他小豆丁还罢，反正他张小苏身子还不曾长大，的确是小豆丁。 不过，骂他是老不死，这点他可不能接受，毕竟，他张小苏天真烂漫，才出生，一、二、三、四、五……年吧！ 张小苏掰了掰手指头，数了又数，十分确定，自己都不够十岁呢，以后还要迎娶小姐姐们回家的，真要传出老不死的“谣言”，岂不是毁了一生。 “大宗主，你还不出面？” 张小苏面色一虎，气机勃发，天罡宗山门符光接连黯灭，大地崩裂，天光摇动，阴风呼号，把天地都翻卷了起来，四散的气机，惨淡而惨烈，仿佛大魔王出世一般，把几个外门弟子唬得战战兢兢。 “师弟何必生气，权衡这不就来了？” 摇动的天光之中，一尊神人器宇轩昂的神人，脚踏明净星光，身披熠熠星袍，气机之盛，滔滔煌煌，席卷云霄，有吞天噬地之势力，如若诸天的帝王，所过之处，震动的天光，崩裂的大地，顿是陷入了寂静。 那张小苏神色中却突然露出几分古怪，气机不由收敛起来。 来人正是，天罡宗宗主，权衡！ “没想到，宗主你的野心这么大？”张小苏似有所指头，却把头一偏，冷哼道：“另外，青宗主不要叫的这么亲热，小苏凡心为泯，可不会加入秃驴一行。” “大丈夫苟活一世，若不能九鼎食，当为九鼎烹，连这点野心都没有，还称什么大丈夫，不如称小娘子罢。”权衡哈哈大笑，似有深意：“为兄愚见，师弟以为然否？” 却是，叫的依然亲热无比，直把张小苏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既是愚见，就不要说了，你我志不同，必不相为谋，小苏只来问你一句，这一次可能出手，晓日神君？”张小苏摆了摆手，不耐权衡暗藏机锋的言语，直接道破权衡真名。 权衡也不生气，只笑着应道：“师弟亲自相邀，不能也是要能的，否则，师弟一发怒，权衡不就要死了？” 边说，权衡边往张小苏拱手，神色却也谦卑，仿似，真个如他所说，是害怕张小苏生气一般。 小苏不管权衡各般心思，却注意到了，权衡对自己的自称。 “权衡，权衡，你只身投入此界，欲争一界大势，的确要细细权衡一番呢！” 既然得了权衡的承诺，张小苏也不信他敢反水，轻轻瞥了他一眼，身形微微晃了晃，散做一道幻影，消失无痕。 “这便急着出手了，苏师弟，你的性子太急了些，不过，为兄说会出手，自然就回出手，岂会骗你？毕竟，帝罗不死，我心难安，那位陛下，想必心思更难安定吧！” 说着，权衡往几名外名弟子所在扫了一眼，见着他们惊骇的表情，笑道：“诸位弟子不何必害怕？是因为听到了本座的秘密，放心，放心，你们能听到本座的秘密，正是与本座有缘呢，本座岂能不渡你们入门？” 这般说着，那几位弟子面色立即换做了惊喜，才要谢过“宗主大恩”，权衡却陡然震了震袖子，几名弟子当即被他震做飞灰，他却头也不回地转回了宗门。 “不过呢，大战在即，你们总免不了做那炮灰的命，不如死在宗主手中，也好留个因果，来世，宗主来度你们。放心，放心，宗主我，向来说到做到呢！” …… “姑娘，你这是何必呢，须知，冤冤相报无时了，仇恨只能加深问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世界需要爱啊！” 苏乞儿“苦口婆心”相劝，手脚却极其利索，突然一提缰绳，座下黑驴会意，身形一转，从虚空间隙中跳出，下一刻，一道晶光飞落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却将那片虚空间隙冻做冰魄，呯的一声，炸成了粉碎。 “凶猛，凶猛，这女人这么厉害，在这一界不是要无敌了？” 饶是苏乞儿向来胆子极大，见到这一幕也是吓得亡魂皆冒，愈发不敢将这女子引出虚空间隙，只在重重间隙之中躲避。 唰！ 却在这时，又一道晶光飞下，苏乞儿陡然一个急停，晶光擦过发梢，瞬间将前方的虚空间隙冻做一块坚壁，把去路封死。 “苦也，说好就来支援，没想到一代西狂大侠也有诓人的时候，俺苏乞儿，要在这里亡了么？” 苏乞儿转身迎击，心里虽然想着有着没着的事情，动作却半点不慢，吐气出拳，一瞬之间打出千万道拳影，拳光如电，纵横挥斥，将这片虚空间隙映照的光辉辉、亮堂堂，如同一个闪亮的大灯泡。 “霹雳……金光……闪电……拳！” 他如是吆喝，声音旷远而嘹亮，仿若上古神祗的咏调，旋律古老，蓦然间，竟似喝动了天地大道，无尽法则相随，与拳光一起，飞落了下来。 虚空暴动，如同海啸轰隆，瞬间掀起无尽波涛！ 以玉如意的境界，刹那间也为之心神震动，不禁收招防护，脚步慢下半个瞬间。 “吒！” 玉如意轻叱一声，翻掌便打，掌若翻天，一片天穹翻出，玉白晶莹，霸凌而凶猛，只将周身覆得完完满满，一丝不漏。 下一刻，她的脸色却再变了变，终于露出了几分怒容。 “好个小贼，竟然戏弄姑奶奶！” 盖因，那恢弘纵横的拳光，竟无声无息地自玉白的天穹上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纵使，只是顽童打出的小奶拳，落在成年人身上，也该听个响儿，但苏乞儿的拳光，看似明亮，看似闪耀，看似威能十足，却只是一层幻影，连响儿都不能听到，这样的拳光要来何用？ 哦，或许有一处用法，便是涌来欺骗某个女子的。 这不，终于将这女子气得恼怒，要发火了。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这女人发起火来，能有多大能量，苏乞儿原来不是很清楚，但此时此刻已经十分清楚了，因为，他已感同身受。 “小姐姐，你这是何必呢，小弟这就投诚，求别打，求包吃住，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黑驴连连蹦跳，四蹄翻飞，飞矫如龙，宛若一道黑色的电光，划过重重间隙，但从虚空中吹来的寒气依然在它的身躯上冻上了一层凝白的寒霜，急得它吁吁长鸣，真恨不得将那正死皮赖脸抱着它脖子的家伙甩下去。 而被黑驴视为死皮赖脸的家伙，此时亦是一身白霜，眉头、头发凝结做一块，双唇发紫，冻得连打哆嗦，但手掌依然紧紧环着黑驴，死活不放手。 “小弟弟，你说呢？” 回应苏乞儿的，是一道飞落的银霜，银屑晶莹，铺卷长空，仿似银河，但将重重虚空冻结，凝做了一体，便以那黑驴的神通，也跳不出这片虚空，急得团团乱叫。 苏乞儿终于确定，这女子这回是定了杀心了，而他，也死定了！ “哎，话说，俺都没能成亲呢！” 生死关头，苏乞儿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只是最后看到玉如意屹立虚空的冰冷表情时，突然发出连他自己也觉莫名其妙的感慨，惹得玉如意微微动容，银霜微滞，扑卷而下。 “呦！” 正在这时，一只火凤忽自虚空尽头飞下，双翼震动，七彩的火光飞洒，炙热烘烘，将虚空解冻，蓦地，火凤又是一转，体态优雅，如轻歌曼舞，径自银霜上拂过，飞落的银霜当即化作一条淳淳暖流，回转在虚空之中。 “耶，耶律姑娘！” 苏乞儿满面通红，但不知是被暖流的气息热的，还是因为紧张的，说话突然顿了一袭，这才道出来人的姓名。 那随着火凤出现的，却是一个身穿火红霓裳的女子，峨眉浅浅，眉目如画，一对水灵灵的眼眸，好似会说话一般，也将苏乞儿看得面色发窘，手脚都不知放哪好。 于是，还是放在了黑驴身上吧…… 却把那驴儿气得都翻起了白眼！ 最终，女子轻轻招了招手，火凤轻鸣一声，化作一道火红剑光，飞落在女子的手上，剑锷如羽，朱红华丽，亦有凛然气息。 耶律飞燕！ 一经多年，她也成功踏入武学大宗！ “我不喜欢这把剑！”玉如意峨眉蹙起，看着被耶律飞燕握在手中的雀鸾剑，突然露出厌恶之色。 耶律飞燕俏目忽然闪了闪，终于自苏乞儿身上转回目光，极为认真的地回道：“我很喜欢这个回答。” 苏乞儿悄然舒了一口气，心中却多了几分莫名古怪！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耶律飞燕时，心头总有几分奇怪的慌张，而耶律飞燕，每次也总要瞪着眼睛，瞅着他半天，那眼神，既似看他，又不似看他，当真叫人古怪的紧。 “是么，或许你更喜欢我的长剑呢？” 铮！ 一声轻鸣，未见着玉如意动作，一道清影已闪至耶律飞燕身前，长一尺二寸，玉白晶莹，好似蓝田脂玉雕琢，轻轻一触，便自耶律飞燕额前穿过…… 第584章 都做了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群臣共喝，无咎女皇端坐龙椅，她身形清瘦，却愈发显得龙椅宽大，只有冕珠垂落，朦胧她的神色，难见悲喜，仿佛庙神像，慈悲却冰冷，不知喜怒。 无咎女皇，一代天骄，德威之盛，千古难有，功业之大，亦为古来未有，盖因，她将这天下……一统了。 天下，自指苍天之下，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不知为多少帝王心心念念，为此癫狂，最终连个善终都不曾得到。 但在无咎女皇手中，真真正正得到了实现，她的功业，亦直追建立上古文明的古之圣皇。 便以皇朝之中，向来自恃军功，狂傲无礼的几位虎贲上将，在无咎女皇面前，也不敢喘一声大气，其威之盛，足见一斑！ 但今日今日，无咎女皇的状态似乎有些古怪…… “是不是太安静了？” 群臣俯首，只是无咎女皇不曾开口，他们哪里敢有动作。 纵使几个老胳膊老腿，半截身子都埋入黄土的耄耋老臣跪得那是腰酸腿疼，大汗淋漓，依然只敢细细喘气，把身子板得挺直，礼数上不敢有半点逾矩之处。 “吾欲征伐异界，众卿以为如何？” 终于，在那几位老臣老眼乍冒金星，就要支撑不住时，无咎女皇终于开了尊口。 那群臣此时哪里还管女皇说了什么，皆是高声呼喝：“陛下睿明，德行四海，泽被苍生，陛下之意，便是天地之意，我等并无疑议！” 只有少数几位上将，知晓女皇口中的异界是个什么地方，心存疑虑，但在女皇面前，哪里敢有置喙的胆子，也知女皇的霸道果决，容不得他们置喙，亦同群臣一起大声唱喏，为女皇张目。 于是，那征伐异界的大事，以这种简单到近乎于儿戏的方式，定下来章程！ 章程？ 好吧，这种事没有，或者说，这种事情并不在群臣应该接触的事宜范畴，正如群臣所言，女皇的意志，就是天地的意志，天意如此，还要什么章程…… 铮！ 又一声剑器轻鸣，耶律飞燕如飞火一般散开，玉色的剑器一转，但要飞梭回去，高空之中陡然抓下一只趾爪，四指狰狞，气机凛然，偏却带着几分华丽与尊贵，仿似神金所铸，铿的一声，抓得玉色剑器火星大作，那趾爪亦被玉色剑器的锋刃所伤，滴下一滴滴氤氲七彩的血迹。 随即，便见着耶律飞燕面色微白，自虚空落下，伸手一招，火红剑器飞来，轻咤一声，剑光劈下，无垠浩大，无穷锋锐，但以一种剑阵对麦芒的姿态，狠狠劈了下去。 虚空对面，玉如意亦是板着俏脸，忽然清啸而起，身形一转，化作一只玉白神龙，身躯夭矫，鳞甲秀气，犄角短短，愈显可爱，竟不闪不避，直接横撞过去，把剑光撞得偏折，神龙探爪，往耶律飞燕抓了下来。 亦见着一只火凤飞了起来，羽翼连震，七彩火焰灼灼，与神龙厮杀在了一起…… “所以说，打得这么激烈，反正也插不上手，我是不是先退走？” 虽然这般做想，却也不见苏乞儿行动，他也清楚，耶律飞燕或许能抵挡玉如意一时，但绝对挡不住她一世，更非她的对手。 因为，耶律飞燕抵住玉如意的底气，不是她的本事，而是她的兵器。 那雀鸾剑的威能，早超过了神兵的定义，人弱器强，耶律飞燕与雀鸾剑之间，是以器御人，而非以人御器，亦不可持久。 一旦被玉如意抓住机会，敗势，将如天倾山倒，不可挽回。 “小友可知天地大势？” 许是因为二人属性相克，耶律飞燕与玉如意之间，厮杀得自是惨烈无比，水火相击，破碎了一个又一个虚空间隙，惹得苏乞儿连连退避，目不应暇，也看得微微失神。 但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耳中响起，苏乞儿微微一怔，却见着那虚空中屹立着一个雄伟的男子。 雄伟，并非形容他的身形，亦非形容他的气机，而是形容气度，那男人只是简单得站在那里，却似一座太古亘岳，不禁叫人生出仰望之感。 北侠！ 苏乞儿微微一怔，也不是因为认出北侠的身份，而是因为，北侠出现的，太突然了！ 突然的，同样身为武学大宗，他竟未曾发觉，对方是何时走到自己身旁。 “见过前辈！” 苏乞儿抱拳还礼，这一礼，不仅因为北侠的事迹，也因为北侠的实力。 他的实力，只怕，已经超越了武学大宗！ 苏乞儿如是做想…… 近些年来，北侠已鲜有在江湖中露面，连两界战争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也不见他踪影。 不仅是他，也包括了许多成名的宿老，如四绝，如李探花，如天机老人…… 最多，也不过是西狂偶尔现现身，更多的，却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的武学大宗活跃在江湖中，惹得风起云涌，引领了这个时代。 江湖，久不闻前人之名！ 或许，这又是所谓的江山代有人才出…… 苏乞儿摇了摇头，将这般念头甩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 这江湖或许代有人才，但武学大宗可不是凡夫俗子，只余百年寿元，除非陨落，否则定如那诗中所言的，各领风骚数百年呢。 “可是，如何不闻前辈高人所在？” 苏乞儿心头闪过一道电光，突然生出大恐，却见着北侠看来，心神微定，沉吟道：“大势如何，乞儿不是很明白，只知那大势如烹，看似繁华，其实是釜底抽薪，必难持久。” “如果，这天地大势持续了数百上千年呢？”北侠再次问道。 苏乞儿蓦地一怔，这才艰难道：“如果如此，只怕，这天地已经烧得千疮百孔了吧！” “你所言不错！” 北侠点了点头蓦然长望，仿似望破了重重虚空，望向了天地、众生，神色凝重，忽然说道：“江山如画，豪杰多舛，千古以来，多少英雄苍茫，都做了鬼，小友，你该小心了！” “什么意思？” 苏乞儿微微一怔，正待疑问，一道寒流拂来，却被拖拽地向前飞去，再定睛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北侠，只有身下的黑驴以看傻瓜的眼神瞪来，心神恍了恍，突然生出几分荒谬。 “难不曾，我刚才做梦了？” “还不走，等死么？” 是否做梦苏乞儿并不知道，但耶律飞燕却是俏生生在眼前，她面色微恼，俏目狠狠瞪来，奇怪地带上几分薄怒，只将剑光卷起，裹挟着黑驴与苏乞儿，化作一道飞虹。 “果然，连耶律姑娘也不是这女子的对手，难道，真要等着西狂说的支援？”苏乞儿心头沉重，只觉得这一次西狂也做了不靠谱的事情。 以玉如意展示的能力，这一界怕已不能寻到她的对手！ “谁说没有呢，小苏不还在这么？” 不满的声音在苏乞儿头顶响起，苏乞儿悚然一惊，急忙抬头，却正好对上一对闪亮的大眼睛，那大眼睛眨巴眨巴两下，从头到脚，从左到右，如同审视奇怪事物般，将苏乞儿审视了一遍。 “你，你是谁？不，不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以他的心境，也不禁惊慌起来，不仅是因为那闪亮大眼睛主人突然就站在了他的身前，更因为，这小小的人儿，竟然读懂了他的心思。 小小人儿？ 或许，我们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那小小人儿轻轻撇了撇嘴，不屑道：“好艰难么，不过是一只小小驴精，本座好歹也是半步大能，连只驴精都追不上，还混个屁啊！” 他人儿虽小，口气却不小，张口本座，闭口大能，最后吐出的那个字眼，更将苏乞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某驴便不是很开心了，吁哦吁哦的叫唤起来，若非此时被雀鸾剑的剑光拖着，定非要撅起它的后蹄，好好踩那人儿一脸脚印。 “不要以为你人小，驴就不欺负你了？” 某驴恨恨不平，苏乞儿经过这么一打岔，也回想起小小人儿的话，心头惊喜，拜道：“原来，前辈就是杨大侠所说的支援？” 甭管这小小人儿是不是前辈，只要他能出手，便是亲爹，苏乞儿也……不能认的，但顺着这小小人儿的语气，“小小”的讨好人家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为请小小人儿出手，苏乞儿连最后一点节操都扔到了地上，亦可畏，不要脸了。 “嗯，嗯，孺子可教也！”但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时，那小小人儿脸上，总带着几分苏乞儿看不懂的陶醉感。 不说他看不懂，那耶律飞燕更是看不懂，她总觉得，苏乞儿与那小小人儿身上，有一种另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好似，应该是另一个人…… 她顿是沉默了下来，却静静看着苏乞儿近乎玩闹一般，与小小人儿约定，请他出手。 “对付那个臭婆娘小苏很有把握，只是，小乞儿，你自己要小心了！” 临去时，那小小人儿忽然回头，奇怪地道了一句，口气依然十足狂傲，把苏乞儿都叫成了小乞儿。 畏于这小小人儿似乎有些读心的本事，苏乞儿也不敢在心头腹诽，只安静的点头，安静的，就如美男子。 第585章 小岛 但很快，苏乞儿就知道小小人儿的意思，也装不住他的美男子！ 那是一只翱翔扑下的蟠龙，大如泰岳，长近千丈，气机凶横，微微一挣，直挣得虚空大动，咔咔震出无数裂缝，混沌气流串涌，冲击得虚空碎裂。 也逼停了耶律飞燕的剑光！ “前辈为何拦住苏某？” 苏乞儿下了驴背，抚平衣裳褶皱，神色虽然未动，但心底却因为压迫而来的气息微微沉重，默然暗叹：“这世间，如何又多了这样一位高手？” 恍惚间，北侠、小小人儿的话回想脑中，似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苏乞儿若有所思…… 蟠龙嘶吼，身躯一转，金光迸射，却有一个黄袍玉带，手持蟠龙棍的男人走了出来，长棍一顿，几乎崩裂的虚空顿时凝固，混沌气流也被生生堵了回去。 “特来邀请小友！” 黄袍男人大笑，自有堂皇气机散开，虚空震动，直叫苏乞儿周身一紧，身前三步之外，虚空紧密，凝做实质。 来人不善！ “这就是前辈的诚意？”苏乞儿终于见了微怒，冷冷嗤笑一声，忽然转身，说道：“耶律姑娘，我心有不安，想请姑娘先走一步！” 耶律飞燕径自冷冷看了男人一眼，也不拖拉，只是问道：“你我时间不多，师兄可能在是十个呼吸内追上？” 此言一出，黄袍男人当即大怒，还未叱骂出声，便听得一阵高亢的鸣叫，吁哦，吁哦，极是刺耳，面容气得黑沉。 “小辈果然猖獗，本皇既然来了，难不曾，你们以为能谁还能在我手中走脱？” “是与不是还需要废话？江湖，是用拳头说话的，看来前辈隐匿多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呢！” 黄袍男人话未说完，对面的苏乞儿却突然动了，沉腰坠肩，身形一抵，猛然撞将过去。 这一撞仿若天塌，仿若地陷，气势极其强悍，亦是狂猛无比，不但将男人凝固的气机撞碎，更将这片虚空直接冲击做碎片，混沌奔涌，轰然塌陷下来。 “好胆！” 黄袍男子显然不曾听过这般难听的话，暴怒非常，猛地把棍一横，轰隆隆，如山岳一般横推而来，明黄光辉迸放，混沌气流崩裂，也被轰做无数碎片。 轰咚！ 但听得那惊天大震，黄袍男子手下一轻，暗道不妙，一道披着金漆，如同铜人的身影切着棍身，猛然撞来，仿佛开天辟地，无量光辉冲腾，把这片虚空间隙照得光光堂堂。 但也，只将黄袍男子胸前衣裳撞得破碎，露出一角里衬，他踉跄后退三步，将脚下虚空踏破，面色阴冷，口中鄙夷道：“这就是小辈的实力，看来本皇高看你了，你可没资格加入我们？” “与人做伥罢了，前辈不必在自己脸上贴金，何况，前辈不觉得少了谁么？” 苏乞儿暗道可惜，脸上却带起了几分笑容，似有所悟，又似迷惘，着实古怪，黄袍男子不曾注意这点，只是见着，苏乞儿身旁，已经不见了耶律飞燕，以及，那只嘲笑过他的黑驴。 “好个小子，竟然戏弄本皇？” 黄袍男子再次震怒，终于撕开最后一分颜面，猛然踏出一步，身躯蠕动，瞬间膨胀，陡然化作了一只黄玉色的蟠龙，四爪无角，鳞甲鲜亮，龙头一抵，凶猛地撞了过来。 “看似保持个性，其实已经丢失自我，连一点言语刺激都受不得，赵皇前辈，你果如那伥鬼一般！” 苏乞儿神色沉静，却再未言语，也踏出一步，把手一伸，似拨似引，连身形也不曾动摇，便将那蟠龙偏转到一旁，神形潇洒，半点烟火气都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过是凡夫俗子，我已成就地仙散数，你如何能赢我？” 蟠龙大惊失色，瞳孔剧烈收缩，仰天嘶吼，声震万里，几经周折的虚空间隙再难支撑，终于破碎，时空碎片崩打在苏乞儿身上，却似幻影，径自从他身上划过。 苏乞儿却似想透了什么，忽而笑道：“境界与我如浮云，地仙亦与我如浮云，前辈，看来，不用十个呼吸，我就能赢你了呢！” 说着，他忽然踏出脚步，穿过那破碎的时空，便在蟠龙惊怒的眼神中，按下了一只手掌。 一掌，五指分明，纹理清晰，明明不过寻常大小，但在蟠龙眼中，却变做了无限大，无垠广，以他近千丈的身躯，也比不过其中最短的一道指纹。 蟠龙再欲挣扎，指掌已经盖下，啪叽一声，马趴一般，瘫在了虚空。 “赵皇陛下，走好，死了总比做伥鬼好，至少，你是自由的！”苏乞儿最后叹息一声，道破那黄袍男人的真名，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蟠龙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化作了齑粉。 赵皇？ 说的却是那南朝的开国皇帝，太宗赵蟠，又被江湖人称作赵皇！ 相传，当年赵皇以一只蟠龙棍横扫群雄，定鼎天下，更为赵氏南朝打下了千年之基，苏乞儿在听到黄袍男子的自称时，便已想起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论赵皇身前多少荣光，一旦做了伥鬼，最终，都逃不过生不如死的下场。 伥鬼，为仆为役，为虎之伥，即便活着，也不过是活着的傀儡，这样活着，不如死去！ …… “姑娘慢走！” “慢走？再跟你们废话，本姑娘可没这心情呢！” 才走出虚空间隙，一声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耶律飞燕骤然转身，雀鸾剑一撩，但见着凤凰展翅，飞火撩天，便往那如诗如剑的男子劈了过去。 “原来姑娘也用剑，妙哉，妙哉！” 男子连连抚掌，身形偏折，如同一朵青莲，濯而不妖，青净光辉，飞火剑气击至身前，被那青色的光芒一照，发出铿铿震，竟未能突破男子的防御。 “青莲前辈，你本君子，奈何做贼？” 耶律飞燕默默一叹，剑光再变，一瞬之间连斩了六剑，分六合，困八方，便有六面辉煌的剑光之墙围拢，轰隆隆压来，往男子压了上去。 “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姑娘，姑娘果然是个剑术胚子！” 耶律飞燕表现的越厉害，男子越是高兴，长笑了一声，身躯一震，便有一道青色的剑光冲起，如青莲盛放，剑光如华，更如花，花开千层，繁华如锦，盛美之中，更有凌冽之势，一开一合，便把剑光之墙斩得七零八落。 “便只是，缺了几分磨砺，不够锋锐，不够锋锐！” 只待此时，才传来了那男子的后半句话，耶律飞燕神色凝重，握着雀鸾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此人，竟比那玉如意，还要恐怖几分…… …… “呸，呸，苏乞儿定是看本少比他潇洒，故意将本少摔在域外小岛！” 仲少一边吐着沙土，一边想陵少抱怨，言语愤恨，只叫陵少暗暗偷笑。 因为他知道，仲少其实是对被玉如意擒下有些不爽，并不是在责怪苏乞儿，只是他的大男子主义作祟，舍不下面皮承认不如一个小娘皮而已！ 是的，在仲少口中，玉如意俨然成了一个偷袭的小娘皮，一点都不讲究江湖规矩，说好大家都是正面怼，怎么能从后面耍手段呢。 却忘了，她在责怪玉如意在背后“亲”了他难么一下时，自己可是带着四个小伙伴，群殴人家一个“小娘皮”的…… “打不过人努力修行了再打过便是，大男人喋喋不休，也不嫌害臊！” 终于，仲少的烦躁情绪叫步惊云看不下去了，这男人依然冷酷，冷铿铿的说了一句，把仲少说得气息暴动，眼瞅着，就要拼命了。 眼见他家云师兄再次把气氛搞僵，聂风踏着风神步，本能就横在了两人之间，笑着打岔：“也不在我等身在何处，苏兄也真是的，把我们甩下时，好歹也要说一声啊，却害得我们迷路，话说，这座小岛看着有些奇怪呢！” 奇怪么？ 或许吧！ 各人也不是没见过小岛，荒凉、优美、险峻、此界、异界，或人造，或自然，或风光绮丽，或死气沉沉，各有各的妙处，甚至，那岛上还隐居着曾引领了不止一个时代的高人前辈，藏了不知多少的绝学宝藏，使人遐想。 可是，那些小岛比起眼前这座仿佛翡翠的小岛，总少了一点点，一点点似有似无的东西…… 一点，叫几人说不出，却分明能感受到的东西！ 也是这一点点的缺憾，才叫各人心绪不宁，才叫仲少喋喋不休，叫步惊云忍不住出口伤人。 说着，一只雄鹰自天空中飞下，翎羽森芒，尾羽悠长，似鹰更似鸾，模样极其古怪，两翼一空，如雷霆一般，排出滚滚巨浪，声势极其骇人。 当然，若是一般的雄鹰，自然震荡不动气浪，但若是，这时雄鹰展翼有百来丈长呢？ 二少与步惊云俱是神色古怪，只看了看好似不小心说错话的聂风，四人相视一眼，齐呼了一声：“跑啊！” 便落荒而散…… 因为，那雄鹰却是向他们四人扑来的，明显，是将四人打做猎物！ 第586章 指点与调教 武当派，太极殿，张君宝跏趺而坐，周身流转黑白，如磨如盘，交织做一幅气象恢弘的阴阳图，其中两仪并生、三才相衍、四象共拱、五行相克，气机森严，异象幢幢，也将这殿室映衬的庄严宝相。 “来便来了，道友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但在这时，张君宝蓦地睁开眼眸，黑白消却，诸般异象收敛，仿如幻觉，他轻轻说道，语气平和，神色却淡漠，如同高坐神坛的神祗，高渺无弗远。 “道友何其薄情，你待人以宽，待我以鄙薄，若非，道友其实也如那凡人俗子，喜欢区分对待？” 一缕黑白幻影扭曲，如妖如魅，带有惑幻世人的气机，只需瞧上一眼，便能叫世人沉迷，堕落其中。 “你不是人！” 张君宝如是回答，神态依旧淡漠，不为所惊，亦难为所动。 幻影微顿，陡然崩开，这才见着一个黑白道袍的男子从中走来，其身昂藏，气机清朗，自然平淡，只有眼中散发着一缕缕妖异光辉，将平淡自然破坏。 赫然，又是一个“张君宝”！ “道友今日破开封印，将我引来，却自恃能横越天堑？”似是打破冰冷气氛，“张君宝”好奇问道。 “贫道不与死人说话！” 张君宝终于站了起来，两臂舒展，若白鹤亮翅，自有凌厉气机散溢，那舒展的两臂，就是两柄长剑，未见动摇，却更加慑人，仿似无形长剑横朔于空，殿室之中，尽为剑气弥漫。 “请罢！”他轻轻说着，眼眸似开似阖，整个人突然宁静了下来，气机不露，化入周围。 “你会的，我也会啊，道友！” 似为打击他的信心，另一个“张君宝”同样摆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一样是无形气剑横朔，一样是剑气弥漫，气机却比张君宝更加凌厉，更加霸道，压迫着他的剑气震颤，渐渐后退。 “我会的，你永远不会！” 张君宝如是说道，手臂环转，剑气割裂而来，“缓缓”推进，辟开虚空。 那剑气看似缓慢，实则急切，瞬间横切到了“张君宝”身前，“张君宝”不惊不忙，也将两臂斩来，剑气更加凶猛，黑白光辉涌动，不见着动静，张君宝的剑气已经为之斩裂，散做无数黑白小点。 “道友，我说了，你会的，我都是会的！” 张君宝”笑道，眸间的妖魅光辉散去，归于平淡，气机却与张君宝越来越像，好似，他才是真正的张君宝，而张君宝，便不再是张君宝。 “不，贫道说过了，你不会！” 张君宝忽然负起双手，那“张君宝”忽感不安，就见着无数黑白小点蓦地一颤，合作一张阴阳图录，轻轻一卷，将气剑搅碎，将“张君宝”卷入其中，抖上了一抖，飞灰簌簌而落。 “天堑？这样的把戏玩多了，就难免老掉牙了些！” 张君宝默默叹道，忽而转身，问道：“前辈也看了这么久，不知小道的本事可能过的眼去，不如来评价评价？” 这一刻，他已恢复平常之时，气息不露，自然而然，平淡的如同一缕清风，一片飞叶，一汪流泉，亦或万事万物。 “道友当前，突通不敢称大！” 太极殿门口，突然走出了个红袍束带的男人，满面虬髯，身材极其雄武，眸光精光开阖，若鹰视狼顾，锋芒慑人，只是在看向张君宝时，露出几分忌惮。 虽然张君宝的气机不曾变化，但身为“过来人”的他知道，度过天堑，张君宝的境界，已与他一般了。 当然，进入地仙多年，如今距离那真仙之境更只有半步之遥，屈突通也有自己的底气，自恃，张君宝便是战力强大，也休想在他手中讨得好处。 这般想着，屈突通气机又有了变化，扫视张君宝时，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这般说来，如果不是贫道，前辈就敢称大了？” 张君宝口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在屈突通听来，却极为刺耳，他个性桀骜的个性，也受不得这般激，几乎就在张君宝话音落下时，便狂呼了一声，扑了上去。 “以管窥豹，前辈性子暴躁，你家主人的性子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取！” 张君宝说着，翻掌一拍，黑白光辉散溢，气象恢弘，似飞瀑逆流，惊得屈突通急忙退步，光辉又是一卷，收束做一棍，横滚而来，屈突通指爪乱撕，若舞披风乱杖，也被震得身躯颤抖，控制不住身形。 但总归，是将黑白的棍子撕做了碎片。 “世人皆道张真人绝世奇才，以为绝代宗师，在屈某看来，也不过尔尔！”屈突通气息微微急促，自恃已经摸到了张君宝的极限，冷笑起来。 虚空对面，张君宝缓缓走来，气息依然沉静，黑白道袍微微拂动，奇光流转，衬托他的超然风姿，叫屈突通记恨，他缓缓道来：“前辈不觉的，现在的位置有些不同了么，原来，前辈也不过尔尔呢！” 但在他们四周，一道道黑白的光辉充溢，连做一片片广大恢弘的巨墙，围拢六合，困锁八方。 这片虚空，竟不知何时，被张君宝化作了一方囚笼，一方，用来囚禁他屈突通的囚笼。 “前辈，安心去吧！” 张君宝最后拱了拱手，那六合八方的黑白巨墙轰隆压下，但将屈突通压做了齑粉。 …… “可怜可怜，又一个可怜人不自量力，赴了黄泉！” “黄泉？飞燕未以为然，前辈等人苟活于世，不过泥塑粗坯，内里空空，打破皮相，什么都没有，想赴黄泉，怕也是痴人说梦吧？” 耶律飞燕冷笑连连，那如歌如剑的男子也不生气，只偏了偏头，细细沉思起来，道：“姑娘的确言之有理，姑娘，难得你如此明晰事理，青莲就再让你三招就是？” “好胆！” 纵然知道这男子本事极大，耶律飞燕却受不得这般轻视，轻咤一声，身与剑合，以剑为引，震起浩大剑光，劈了过去。 “以身合剑，主弱剑强，姑娘，你的境界若是再高明几分，只怕，逃走的人，要是青莲了。” 男子摇了摇头，似有遗憾，不闪不避，直接点出一指，指尖青光流转，化作一朵微微青莲，抵在了巨大的剑光上。 噗嗤！ 但只听得一声怪异轻响，耶律飞燕强行斩出的剑光即如沙堡一般，被青莲一点点粉碎，贯通了过去。 耶律飞燕踉跄落地，面色煞白，而如歌如剑的男子已经慢悠悠地数了起来：“第一招！” …… “臭鸟，你再追我们啊！欺负我们小不点是不，以貌取人是不？要知道，小不点也有大力量的。” 仲少恨恨不绝，手上用劲，舞得水泼不进，幻影重重，亦抓得鸟毛乱飞，洒落了一地。 身下，巨鹰哀鸣声声，叫声凄厉，可惜，碰着个心情不太好仲少，依然没逃过被扒成秃毛鸟的下场。 “仲少，行了，行了，看它这么可怜，也知道它下回不敢了，你就放过他吧！” 陵少心肠最软，虽然先前被这巨鹰追得上天入地，转眼就替人家说起了情，哪知把仲少正在气头，跳脚起来：“还想有下回？真是反了天了！” 边说，他又从巨鹰身上狠狠揪下一把鸟羽，疼得巨鹰哇哇厉啼，巨大的眼眸中，竟滴下一滴滴巨大的眼泪，把聂风与陵少看得惊奇连连。 “仲少，仲少，看它会流泪诶！” “流泪有什么奇怪，疼了自然会流泪，本少也会啊！” 仲少不以为意，步惊云却突然开口：“会流泪说明它已开了灵智，若非天生奇异，便为人为驯养，这座小岛，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仲少气头还未压下，闻言又不服，道：“能有什么不简单，你我四人皆为绝顶高手，我四人联手，这天下间哪里去不得？” 这说着，好似他四人已经无敌天下了一般，极是自大。 陵少心有惭愧，才想说一句慎言，就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这说着，你们欺负了我的鸟，还不将我这主人放在眼里了！” 那说话的，却是突然出现在四人头顶，穿着朱红锦缎，披着鲜绿大氅的男人。 被仲少压在脚下的巨鹰恰好哇哇大叫起来，身躯震动，表达着欣喜与急切，仿佛在说，“没错，俺就是他的鸟”，听得仲少心头忽然生出几分不耐。 男人的打扮先且不说，自然是风骚至极的，但印象最深的，却是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一左一右，与眼皮上的眉毛一个模样，俨然四条眉毛。 “四条眉毛，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陵少与聂风同时皱眉，正想记忆起来，仲少又起了幺儿子，冷哼了一声：“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阁下说是小岛主人就是小岛主人？本少还说这天下是本少的天下呢，你这小岛，也在天下之下，应该划为本少所有。” 此言一出，那四条眉毛的男人当即大笑起来，大氅翻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有人请我指点指点你们，陆某看来，是要先调教调教你们了！” 第587章 再加上我们如何 “陆某？等等！” “调教？找死！” 陵少好似想到了什么，正要叫停，仲少已经杀了出去，虚手一握，抓起一把一道气形长刀，氤红炙热，如同岩浆，猛地一撩，烈火燎空，划破半扇虚空。 “也不过如此！陵少，你刚才想说什么？” 仲少冷笑了一声，正要回头询问陵少，手上却不得劲，用力拉了一拉，那手臂好似已经不是他的一半，牢牢被定在半空，这才变了颜色。 “小鬼，你说谁是不过如此？” 氤红岩浆之中传来一声大笑，火光飞卷，如被旋涡吸噬，且往一道身形飞去，定睛看去，原来是被四条眉毛的男人吸入腹中。 那氤红岩浆是仲少真力所化，比起真正的岩浆还要霸烈三分，四条眉毛的男人却似喝汤水般尽数吸入，轻轻打了个饱嗝，一时心情大好，竖起的两指抖上一抖，仲少秸秆也似地抖了出去，来了个屁股向后，小狗趴窝式的落地，把面皮羞得跟猴哥臀臀有的一比。 眼见二人暂时分出，陵少急忙上前，拜道：“陆前辈，小子们出言无状，不知前辈当前，还望前辈不要计较！” “这可不行，你们今日是看见陆某出现了，因此认输，若是换做旁人，是不是要先打人家一顿，然后再将对方放了，以示宽宏？这样的思想要不得！” 谁知，四条眉毛的男人却摇了摇头，根本不接受陵少的道歉，更将陵少说的面皮通红，仲少似恼似怒，火气未平，大喝了一声：“陵少，是不是兄弟了，跟本少一起拼了！” 说着，就见火光骤然一胀，蓦地一缩，仲少即已不见，原地却也多了一把红光莹莹，璀璨如钻的宝刀。 那宝刀犀利非常，微微一晃，便把虚空劈出十数道刀痕，蜿蜒盘曲，着实狰狞。 四条眉毛的男人却摇了摇头，叹道：“华而不实，力散难收，小鬼，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也不见他动作，却有两只指头突兀地出现在半空，轻轻一夹，仲少所化宝刀如同自动送上门般，刀锋恰好契入两指之间，被四条眉毛的男人夹住，刀气、锋芒，都被夹成了虚无。 “更不该的，是你化做了兵刃。不知道，这世间就没有灵犀一指夹不住的兵刃么？” 那男人故作矜持而叹，气姿超然，陵少再要服上一声软，求得男人放过仲少，步惊云已大步跨出，冷笑道：“前辈你能夹住兵刃，就不知，能不能夹住步某这片云气？” 轰咚！ 铅云弥漫，黑云压城，骤然散开的黑云将天地遮掩，但有那凄惨气息席卷，阴风呼号，如同鬼泣。 如此异象，若是换了个胆小的，说不得已被吓破了胆，那四条眉毛的男人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笑容，径自抖下璀璨宝刀，又伸手一夹，恰好夹住一缕有形无质的云气，压迫的黑云铅云当即消散，陵少与聂风眸间迸放奇光。 那缕云气，却是步惊云褪去人身，所化的真形。 “前辈，聂风不自量力，正要讨教一番！” 难得见到如此高手，逍遥如风，不将万物萦绕于心的聂风也忍不住生出战意，脚步一踏，便有狂风骤起，呼啸席卷，逆冲而上，风气凌冽，如刀如芒，切割着虚空，划出一道道浅显的痕迹，浅显，却深刻，更叫人胆颤心惊。 这就是风，狂烈的风！ 此时此刻，聂风也展示了另一种不同的风姿。 “比起前面两个小鬼，的确是有点意思了。” 那男人伸手再夹去，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好似追寻着什么，忽地一顿，手中也多了一缕无形之风，漫空狂风停顿。 铮！ 但在这时，却听得一声轻微剑鸣，微蓝的剑尖突然点破虚空，恰在男子旧力才尽，新力未生时出现，点向了四条眉毛的眉心。 那男人这才变了颜色，身后的大氅无风自动，突然劈落，把剑尖打得趔趄了一下，这才避开了这一剑。 “果然，我小觑你们了，你们这些小鬼，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男人挑着眉头，嘴角弯起，四条眉毛同时跳动，极为有趣，那岛上落下身形踉跄的陵少与面色微白的聂风，二人同时大笑一声，再扑了上去。 “我等本事打着呢，前辈现在就下定论，还太早了些！” 说罢，便有淡蓝的剑气突然崩散，无形如丝缕的微风乍起，剑气缠绕着微风，轻轻浅浅，却似狂涛巨浪本扑盖而来。 “陵少，我兄弟齐心，定能断金，如何能少的了本少？” “哼！” 也有仲少与步惊云反应过来，同时褪去人身，化作无形刀气与缥缈云光，冲击而上，一时间，刀动、剑鸣、云涌、风起，其声应和，其势汇融，声势煌煌，冲霄虚空。 “好，好，这样才有些看头，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只是，你们还需要调教调教的！” 四条眉毛意有所指，大氅飞卷，陡然化作四道幻影，同时踏入风云、刀光剑气之中。 …… “张真人，你才智卓绝，却泯于凡俗，不如加入我们，你我成了道友，共寻大道，好不快哉呢？” 才处理了屈突通，未等踏出太极殿，又是三尊气息不凡的男女堵在了门口，一人气质潇洒，羽扇纶巾，睿智意气，一人粗鲁豪壮，气息凶蛮，霸道堂皇，一人妖娆无尽，回眸百媚，略带风尘。 张君宝不由叹道：“风尘三侠，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以三侠为前辈高人，这等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不要说，那就要打了！” 三侠之中，虬髯客冷哼了一声，身躯微微前倾，如山崩地裂的气机压下，太极殿咔咔震动，摇摇欲坠。 “仲坚！” 辅公祏清喝一声，踏前一步，安步如车，广袖长袍，气质飒爽，有拂风弄月之姿态，也不避讳，径自踏入两人之间，隔开了虬髯客的气机，神色间似乎有些许遗憾，问道：“真人，真不考虑考虑？” 张君宝摇了摇头，眸光微阖，叹道：“还有什么好……” 话未说完，两道奇光自辅公祏眼睛迸出，嗡的一声，洞开虚空，狠狠地打在张君宝身上。 事发突然，以张君宝的境界，匆忙间也只升起一道薄薄的阴阳图，阻了那奇光半个刹那，就见着一道迷茫的红光忽然扫来，阴阳图轰然破碎，黑白气流崩散，又一尊魁梧的身躯撞在了张君宝身前，却将他的胸膛，撞得塌陷下去。 “咳，咳咳！” 张君宝吐着鲜血，面白如纸，正欲爬起，辅公祏已走上前来，把脚一抬，又将他踩了下去。 “张真人，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依然还是同样的话，但被辅公祏道出时，却充满了小人得志的猖獗，飒爽的气质顿然不存。 “没想到，威赫如卫国公，也堕落至此，贫道虽然不堪，但总归，还有几分骨气的。” “死鸭子嘴硬！” 辅公祏脸色难看，脚下用劲，正要给张君宝一个好看，却听噗嗤一声，脚掌便已踩透张君宝的身躯，在地上踩出了一个脚印。 风尘三侠顿是露出了惊愕之色…… 这份惊愕，自然不是因为不小心伤了张君宝，就刚才的偷袭而言，这三人的人品，也达不到惭愧的程度；而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张君宝会脆弱到被一脚踩死。 踩死？ 自然不会！ 风尘三侠骤然转身，便见着那太极殿外也走来一个黑白道袍的年轻道人，穿着芒鞋，扎着道髻，神色难见悲喜，只是微微拜了一下，一道黑白光柱轰然压下，黑白流溢，天地默然。 “无量天尊！” …… “缺了本座的武林大会，算得什么武林大会？” 群雄济济，各人正兴高采烈，正欲推举武林盟主，共讨如意魔女，以报段通之仇，忽然间，一阵邪异的笑声自高穹传来，群雄但觉身躯一重，似有万万钧之力压来，脚下皆是不稳，啪叽一声，便趴在地上。 那高空之上走下异常俊美的男人，黑发垂肩，身披黑袍，瞳孔微红，仿佛一对莹红的琥珀，背着一杆丈二长枪，枪樱血红，似为鲜血所染。 这是一个完美的男子，他们本不该为敌的。 纵然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但群雄还是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厉前辈能来大会，是我等之幸，只是，他们毕竟都是后学末辈，前辈教训教训也就是了，再压下去，就有些欺负了人！” 烂坡杏子林中走出个面容冰冷的白衣剑客，抱着一柄三尺长剑，剑冷，人更冷，还未靠近，便有慑人的锋芒迫近，惹得厉若海眉头挑动。 “如果说，我选择不呢！”厉若海如是回答。 “那么，我等只能与前辈斗过一场了！” 说话的，同样是一位怀抱长剑的白衣剑客，气质缥缈，仿似飞仙，自烂坡杏子林另一处走来，遥遥对峙。 “只有你们两人可不够啊！”厉若海再摇了摇头。 “那么，再加上我们呢？” 一个嘴角带着坏笑，一个白发红衣的女子也自林中另外两处走来，四人遥遥相视，却将厉若海围在了中间…… 第588章 招安 “有意思，有意思，原来，你们早已设下埋伏，要对付厉某了！” 厉若海疯狂大笑，最先出现的白衣剑客皱了皱眉眉头，把剑举在身前，如同凝视爱人，这才缓缓说道：“也不一定是前辈，只是，前辈恰好在不恰当的时机出现而已！” “这般说来，厉某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厉若海还是大笑着，笑声动荡，虚空为之染红，陡然崩现无数枪伤枪痕，斑驳凄艳，群雄尽为色变，体表无故裂开淋漓血口，急忙运转真力，护住自身。 “我眼之中，除剑之外，别无他物！” 白衣剑客这般回答，掷地有声，话音才落，一道纯净的剑光升起，划破血红苍穹，厉若海神色动容。 剑！剑！剑！ 纯粹的剑！ 白衣剑客的剑光中，只有纯粹的剑光，未如其他武者，夹杂他们某些特异的能量，夹杂某些发理规则。 而只有，纯粹的剑光，达到了极致。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同样也是一柄纯粹的剑，因为纯粹，所以犀利，所以极致，剑光所指，血红苍穹为之湮灭，以厉若海高上真仙的境界，也感受了一阵紧迫感。 “又一个能独开一派的英杰，这天地，待我武界何其深厚？” 厉若海如是做想，却大笑道：“极好，我眼之中，也只有枪芒，后学小辈，接厉某一枪。” 说罢，厉若海身后的长枪猛地一颤，枪锋震鸣，血色铺盖，天穹为之浸染，只听得一阵铿铿碰击，仿佛无数刀锋剑刃碰撞，纯粹的剑光突然陷入凝滞，站在下方的白衣剑客，面色也露出了几分吃紧。 “厉前辈，你把我们给忘了吧？” 一声缥缈的轻笑传来，就一道缥缈的剑光飞空，不着痕迹，有形而无质，即如那天际尽头，云端之末的白云，自由自在，纤尘不染。 如若说，那步惊云的云以多变冷酷闻名，多变，是为云的特性，而冷酷，则是步惊云的性格。 那么，此时的白云应以高渺超凡闻名，因为高渺，所以处云端之末、天际尽头，因为超凡，所以在纤尘不染、自由自在。 剑光如云，亦缥缈无迹，轻轻一转，竟绕过了厉若海的血色枪芒，在他的脸上切开了一道细细血口。 但，也仅此做罢！ 云，本该缥缈脱俗，可是一旦露出杀机，便堕入了凡尘，沾染上凡间的气息，也因此露出了破绽，被厉若海钉在了虚空。 “小辈，如何，厉某可为你指出了不足呢？” “的确需要感谢感谢前辈？” 剑客气质依然超凡脱俗，笑着回应，只见着一道星光突然飞来，迅疾非常，只往虚空一抓，瞬间以有形化为无形，就从血色苍穹中抓出了纯粹的剑光与缥缈的剑光。 但在厉若海看来，那星光总有几分贼头贼脑，掩耳盗铃之态，平白辱没了星光闪熠辉煌的名声，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可惜，还不等他表态表态，又有三千星流舞来，白光湛湛，一丝一缕极其清楚，分毫毕现，却若三千剑气，唰啦一声，便把血色苍穹撕做三千份。 “佛言三千红尘，三千烦恼丝，厉某总觉得佛门的人太小瞧了世间女子。果不其然，若是让那佛门的大小老少秃驴知晓，三千烦恼丝也有三千大威能，只怕会恨得将光头撞成他家佛祖的包子相！” 厉空哈哈大笑，却不防御，任由三千星流剑气甩在身前，嘭的一声，砸入烂坡杏子林，这小山丘当即被砸了个对穿。 “还不快走，给我们请支援来？” 嘴角一直带着坏笑的男子尖叫了一声，步踏星毫，一瞬之间化出千百道身影，把群雄提溜起来，一一甩了出去，但还不忘要分派个任务。 “司空小子，请什么外援，你是道姑奶奶在这里当花瓶的么？”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发女子突然发狠，“凶残”地瞪了司空一眼，扬言“威胁”了一番，把身一转，就追了上去。 “司空，你自求多福吧！” 那两名白衣剑客却耸了耸肩膀，给了司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同时化作剑光，追上白发女子。 “孤城，吹雪，你们也跟着陆小鸡学坏了，不帮着我劝劝练姑娘还罢，可不要落井下石啊！” 司空把眼珠一转，但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脚下星光闪烁，一个虚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百步之外，又或，他此时在原地的身影，其实才是幻影。 …… “江湖如此多骄，武界之中，人杰才辈出，如意姐姐何必与他们为难，平白为你东海树敌？” “树敌？你眼中的骄傲都不如土鸡瓦狗罢！”玉如意嗤声冷笑。 “但姐姐偏偏不能对这些土鸡瓦狗动手不是么？” 张小苏舔着脸，没羞没躁地凑乎了上去，把玉如意气得眉头暴跳，一对好看的细柳眉差点成了倒插眉。 但的确似张小苏而言，她不能动手，又或，不敢动手。 因为，这方天地是帝罗的天地，或许也有司戊的后手，勉强算是司戊的天地，但独独不是她如意的天地。 纵使，这天地众生肆意妄为，毁灭了天地，也容不得外人插手。 这一点，玉如意已深有体会…… “如意姐姐，以你一人之力，是撼不动这天地的大势，也撼不动帝罗的大势。”张小苏不紧不慢地道来，说话间，低头摆弄的手指，言语之中，却充满了蛊惑之力。 “你是想说神通不如‘天数’么？” 玉如意冷哼出声，鼻息微微粗重，尤其是张小苏一口一个“如意姐姐”，只叫她觉得无限腻歪。 “不，小苏只是想说，你一人撼不动大势，但与小苏联手，或许就能了呢！”张小苏突然露出八颗白牙，笑得极为灿烂。 隐约间，玉如意好似看到了一个头长双角，背着蝠翼，摇动着一只小尾巴的小恶魔，把她气得银牙差点咬碎，脸色绷紧。 下一刻，玉如意却突然娇笑了起来，媚眼乱抛：“小弟弟言之有理，我们的确应该联合了。” 因为，那联合，本就是她的计划之一。 但她的善变，却把张小苏吓得激灵灵地打了个抖…… …… “哥哥！” “二郎哥哥！” 武二拾阶而上，就要转过转角，就听得两声热情呼唤传来，虽然有些无奈，但武二还是立即回应了站岗的小兵，只是稍稍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聚义厅。 这聚义厅自然不再是当年梁山的聚义厅，而是二龙山的聚义厅，旧时蛮荒龙岛上，宋公明背叛众好汉，存留下来的好汉也多与宋公明分道扬镳。 当然，只说多数，却是那梁山好汉之中难免良莠夹杂，也有一些败类，甘愿做人奸，为宋公明三言两语“劝导”了一番，依然留在梁山之中，投靠了异界。 异界？ 不错，宋公明既敢公然背叛一众好汉，自然有些依仗，他的依仗，却是来自异界九宗的支持。 旁的莫说，就说二龙山对面的梁山大本营中，常年便有几位异界老祖镇守，那些老祖堪比武学大宗的战力，动则开山断海，二龙山虽然也有众好汉襄助，但面对诸位老祖，也不过勉力支持罢了。 水泊之中，梁山与二龙山，已势如水火！ “哥哥，今日召集，可有大事发生？” 不等进入聚义厅，武二的声音已经传了进去，他说得哥哥，也不是旁人，而是那花和尚鲁达。 鲁达向来豪爽，面容虽然粗豪，却心细如发，为众好汉拜服。 兵无将不动，蛇无头不行，众好汉心服口服，也不做忸怩，当即就拜了哥哥，以他为首，二龙山因此建立。 聚义厅中，除了鲁达之外，也只有天雄星林冲坐在位上，却不见其他几位统领，武二心绪不由一沉。 “是段通老爷子遇害了！”鲁达叹了一声，满面虬髯的粗豪面容更多了几分疲倦，又道：“我派了其他兄弟下山，替我等送送段通老爷子。” 话虽这般说，但武二却知道，事情觉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二龙山上，除却下山的司徒兄弟，也只有他三人成功踏入武学大宗…… “诸位兄弟，你这是在等哥哥么？” 但在这时，一声大笑自聚义厅外传来，武二等人面色皆是一变，便见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自山下走来，羽扇轻摇，故做风姿，一滴滴鲜血却从羽扇尖端滴落，溅在了泥土中…… 天机星，吴用！ 但在吴用的羽扇上，感受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两道，方才还与武二打过招呼的人的气息…… 武二面色青筋陡然暴起，虎目瞪大，几乎裂开，就要扑过去时，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压住肩膀，但暴动的气机，一时却难平静。 似乎见着武二不曾扑来，吴用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失望，鲁达高大的身体横将过来，如下山之虎，虎视眈眈，沉声道：“吴用，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死么！” 说到最后，他的杀机亦轰然暴动而起，亘岳一般，压向吴用。 骇得吴用面色一白，忍不住退后两步，忽似想起什么，得意笑道：“特来招安诸位兄弟！” 第589章 养不熟而已 “诸位兄弟何其薄情，我吴用虽不堪大用，但总归念着我水泊兄弟的情谊。这不，才得了好消息，首先想到的，就是与几位兄弟分享呢！” 吴用哈哈大笑，羽扇纶巾，却也有几分气度，只是，在场几人皆知，此人行为卑鄙，无所不用，岂会信了他的话？皆是冷冷而笑。 “好消息，怕不是异界九宗又许了你什么好处？吴用，你也不用装腔作势，不如将你身后的老祖请出来，只凭你这废材的本事，也没这胆子上我这二龙山。” 直待得那笑声落下，满场寂静，吴用尴尬欲死时，这才听得武二开口，一开口，便将吴用说的脸色青红交变。 这水泊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智多星吴用，可真的是好无用呢——最多，也就欺负欺负寻常的小兵兵，任是随便来一个好汉，都能将他打得不要不要的。 比如，刚才…… 武二的怒火腾的就被点燃，但越是愤怒，他却越显得平静，神色不动，眸光宁静，犹如一片深潭，吴用陡觉心中一寒，便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 “诸位英雄不必生气，那异界九宗不过池塘大小地方，诸位英雄皆为人中之龙，小小池塘，如何能容下真龙？” 却在这时，一声爽朗的大笑自山下传来，便见着一尊大汉昂扬而来，步如流星，大步而行，黑发狂舞，神色间，尽是桀骜之色。 在他身后，更有一十八位跟班紧随，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冷邦邦的，仿佛一个个僵尸。 武二三人，神色都微微动了动。 却是，十八位人中，前头的几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六阳魁首，或是震惊，或是狰狞，或是迷惑，面上的表情依然鲜活，仿佛，才死不久。 他们，的确是才死…… 异界九宗老祖！ 那死的，却是常年坐镇水泊的九宗老祖！ 武二三人不由深深看了一看，自大汉出现，神采陡然飞扬起来的吴用。 “没想着，你又做了叛徒呢！”三人心头冷笑，却将眉头微微低垂，不惊不辱，越显得宁静。 “如何？本座的提议，三位英雄以为如何？” 大汉眉头微蹙，似有不喜，却依然压着性子，吴用见缝插针，极擅阿谀奉承，当即厉喝出声：“霸盗前辈为我界高人，德行高超，神功绝世。此番出山，却为清净寰宇，扫却异界，还武界一个朗朗乾坤，他老人家看上你们，却是尔等荣幸，鲁达，你等莫要不知好歹，非要学地幽等人？” 所谓地幽，却是通幽门老祖，至死依然未能闭目，目眶爆裂，眼颊处尽是斑斑血迹，死的不知多少凄凉。 但不知，他若是听到吴用的话，会不会再被气得活过来？ “霸盗？赤尊信！” 武二等人这才抬起目光，再扫了大汉极起跟班扫了一眼，联想吴用所言，立即就认出了大汉的身份，却放声大笑：“异界入侵时，不见前辈出手，两界大战时，也不见前辈出手，此时前辈说是为扫却异界，不知，您对您身旁的异界人奸，打算如何处置？” 他三人的笑声才落下，吴用面色已煞白若纸，想要勉强撑起面子，奈何两股颤如软筋，站将不住，啪叽一声，以鸭子坐的不雅姿态，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介蝼虫罢，若能换得三位英雄归复，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赤尊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吴用闻言打了个激灵，肝胆皆裂，下身之中，当即流出一滩骚气满满的黄色液体，几人皆是不喜。 “前辈也说不过蝼虫，这等东西，岂能与我兄弟相比？” 鲁达神色飞扬，眉头斜挑，挑衅地看了一眼，武二与林冲也露出几分意动之意。 “也罢，本座若不露上一手，只怕你们还要不服呢！” 赤尊信大笑一声，伸手一探，自有一个跟班递上一根齐眉熟铜棍，他舞了个棍花，引棍指去，笑道：“听闻鲁达所用兵刃重八百八十斤，已深谙轻、重、巧、妙之意，正好，本座也有一套轻重相宜、快慢相合的棍法，不知鲁达你敢不敢战？” “如何不敢？” 鲁达疯狂大笑，仰头摆脑，如同疯魔，笑声未毕，厉喝了一声：“杖来！” 便见着一道黑光自聚义厅中飞出，呼啸如龙，卷荡着狂风，瞬息之间，以一种撕裂苍空的大势狠狠劈下。 “原来在这里，宋公明，你躲在一旁做甚！” “吴用废材，死来吧！” 鲁达才动手，武二与林冲亦扑了出去，一人横枪乱舞，锋若梨花，扫尽凡尘迷障，连破十余重虚空壁垒，扫下个手持勾月双股剑的黑面男人；一人掷出镔铁双刀，刀锋严丝合缝地并在一起，仿若电掣雷霆，白光闪耀，但往吴用的脖颈穿了过去，便割下了一颗上好头颅。 “林冲哥哥，你的武艺可稀松了许多呢？” 武二剪除了对手，正要帮助上前襄助，猛地侧身一避，两道白光唰唰切过，削断了他额头上的毫毛。 “武二兄弟，你将吴用忘了吧，莫非以为，吴用真的无用？” 那虚空之上，走来个摇动羽扇的书生，白面无须，神色之中，流转着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 “吴用，你真当武某认不出真身与分身，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好个武二，也不震惊，只将手掌一招，飞逝而去的刀光蓦地回转，并在一起的刀锋分离，一纵一横，犹如双龙击水，刀势恢弘，往虚空中才走出的书生头上一绞一缠，再割下了一颗惊愕的头颅。 “智多星，呸，志大才疏罢。”武二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一脚踩下，便将吴用的头颅踩成了肉糜。 “你若不现出真身，武某要杀你，怕是还的费上一番功夫，真当武某是乡下土鳖，连异界的分身之法也认不出来？” 说罢，镔铁双刀的刀锋一分为二，斜斩而去，如同两道电虹，去势极快，分别击向宋公明与赤尊信。 那宋公明本事不济，本来就是水泊好汉中垫底的角色。因为得罪了水泊好汉，夜夜受怕，生怕某日醒来，发现自家头颅被人悬挂在房梁上，好生巧取豪夺了一番，弄了一大堆天才地宝，又结合两界的功法，这才把自己堆砌到武学大宗境界。却也因为心境未到，虚有其表，勉强算是个假的武学大宗，如何挡得住武二的刀锋？ 当即被砸了个口吐鲜血，一口气只剩下半口气。 赤尊信又有不同，他本来就是百年前的成名高手，一身武艺业已超越武学大宗，莫说武二此时分心二用，力往两处使，便说他全力一击，也未必奈何得了赤尊信。 武二刀光如虹，打在赤尊信后背，只打得火花大做，镔铁双刀回转，赤尊信趔趄了一下，连块油皮都不曾掉下，鲁达、武二、林冲尽皆变色。 “好，好，好，看来诸位英雄心意已决，便不要怪本座以大欺小了！” 赤尊信陡然站起，头发披散，眸间闪烁凶光，手中铜棍一剃，势若天地倚斜，重重压来。 鲁达虽奋勇反击，但依然被震得手脚发软，手中月牙禅杖嗡嗡颤鸣，往后连退了十几步，踩得地动山摇，身后的聚义厅轰咔咔地便倒了下去。 咔嚓！ 似是震颤道了极限，月牙禅杖突兀地一顿，咔嚓咔嚓震开十余道裂缝，三人神色又是一变，各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凶猛.撞来，顾不及招呼，只将手中兵器舞起。 天穹之上，但有赤红荧星照亮，红光莹莹，映照不祥，乍有无尽煞气弥漫，显现一具具狰狞甲胄，披挂其身，增其气势，恍惚间，他三人威严得就似变作了三尊天兵天将。 轰咚！ 犹若惊天霹雳，不过一瞬，威严如天兵天将的三人依然被那凶猛身影撞得横飞出去，手中兵刃碎裂，撞穿虚空。 连大地也承受不住碰撞瞬间产生的力道，二龙山瞬间崩塌，乱石轰空。 “本座还道你们如何又胆子拒绝本座呢，原来，你们是找了另一个主子了，好极，好极，这是将本座拿来傻子来耍么？” 赤尊信冷冷而笑，目光森然，陡然转向宋公明，骇得他心脏差点吓停，正要回答，那高空中便传来三声暴喝：“找你个鸟厮，赤尊信，大爷行得正站得直，不用你这鸟厮来置喙！” 高空之中，风卷残云，武二三人身形辉煌，裹挟荧红星光而降，身家威严，气息霸烈，亦更显暴躁炙热。 显然，刚才受了赤尊信的一撞，三人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完好。 “三位小友何必惊怒，其实，这人没说错话呢！” 但在这时，天际之上，陡然铺落下无量星光，光流辉煌，熠熠如瀑流，那瀑流之上，走来个身披寂夜星袍，气机伟岸的男人。 赤尊信与宋公明神色皆是一变，不同的是，其中一人是因不曾预料，而另一人，则纯是恐惧。 来人，权衡！ “话说，本座待你不好么，难不曾，你宋某人，真的养不熟？” 权衡这般说着，宋公明的白面已吓成了铁锅色…… 第590章 十几岁，没大多少吧 “宗，宗主！” 宋公明上下牙磕碰，两股微颤，畏于权衡之威，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赤尊信当即不喜，仿似自家的看门狗被人砸了砖头一般，冷笑了一声：“权衡宗主，你不在天罡宗内纳福，跑到我武界来作甚，莫非，是嫌命长了？” 说到最后，他的面容已狰狞非常，黑发乱舞，冲荡暗红煞气，又叫武二三人色变，才知，刚才赤尊信并未展露全部本事。 “可怜，可怜，连做了傀儡都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多大本事呢！” 权衡啧啧叹息，面似不忍，却把那赤尊信羞的面色铁青，长啸一声，一十八件神兵接连飞起，如虬龙腾空，神光荡溢，充斥虚空。 赤尊信合身相扑，亦做飞龙姿态，一瞬之间化出一十八道身影，擎起一十八神兵，或刀或剑或锏，或鞭或笔或棍，有长有短，有软有硬，样样皆有，只让武二三人侧目。 “可惜，却是样样稀松！” 权衡莫名而叹，眼见一十八个赤尊信打来，不紧不慢，轻轻点出一指，一指星光凝聚，点做一点星芒，熠熠灿烂，仿佛启明升空，照破黑夜昏暗。 武二三人只觉眼前一亮，视线恢复时，只见赤尊信定足屹立，十八剑神兵洒了一地，一点，有指头大小的孔洞，却穿透了他的头颅。 “井底之蛙罢，你看到了井外，以为看见了整片天空，却不知，那人只让你看见了一隅，整片天空？他又哪里舍得呢！” 权衡淡淡地说道，收回手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却似擦去指尖尘埃，宋公明激灵灵打了个抖，双膝一并，嘭的一声跪下，咚咚咚就磕起了响头，哭求着：“宗主，宗主，小人总算等到宗主了。是吴用，是吴用里通外贼，与赤尊信联合，破了梁山。小人心念宗主之恩，虽恨此二贼，却知不是对手，只能留待有用之身，以盼宗主拨乱反正之时。” 不过短短一席话，宋公明便把他背叛异界、投靠赤尊信的污点，摘了个干干净净。 纵然知道宋公明极擅说道，有口灿莲花之能，但武二三人依然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恨恨而骂：“该死的鸟厮，如此卑鄙下流，耶耶等人竟曾拜了此贼做头领？” “如此说来，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三人一番心思就此略过，只说那权衡听了宋公明的话，竟真个点了头，把那宋公明喜得眉开眼笑，但见武二等人戒备一旁，深恨武二与林冲刚才差点害了他的性命，正要来个借刀杀人，权衡忽然轻笑了起来。 “其实，你的功过本座是不在意的，但你可知，本座在意什么？” 宋公明心中一寒，急忙道：“小的不知，但愿为宗主效劳！” 他却耍了个滑头，不敢让权衡把话题继续说下去，但权衡若是如此轻易被左右了话题，他就不是权衡了，只听他缓缓道来：“本座在意的，其实是，你不该在本座面前说谎的！” 说罢，权衡猛然甩了一下袖子，宋公明心中大寒，赶忙喊上一声“宗主饶命”，话才出口，滔滔星流冲刷而过，其势沛然，只一下，便将宋公明打做了齑粉，看得武二三人心中冰凉。 “三位小友不必惊慌，要说，我们可是一路的呢！” 权衡悠然转身，无视武二等人暗中鼓动的真力，把手一指，笑道：“你们看，真正的敌人，其实在那里！” 正说罢，虚空轰然一声大震，一道粗有万丈，激流冲荡光柱撕开了苍穹，横穿八百里水泊地界，粉碎无数山头，砸在了水泊之外的阳谷县旁，只将那阳谷县夷做了平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声中，无尽兵锋乍起，锋芒冲霄，腾空十万丈，白光茫茫，虚空为之渲染，天地齐喑。 …… “这么快就来了？” 如歌如莲的男子忽然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形容狼狈的耶律飞燕，笑道：“小友，你再不出手，是自信你家小伙伴能翻盘，还是，以为李某人长剑不利？” “前辈相请，苏某不敢不来，只是敢问，前辈到底是敌是友？” 虚空之中，也传来一声长笑，却见着苏乞儿缓缓走来，灰袍布鞋，气机不露，每一步踏下，都踩得天地轰然摇晃，天音共振，其声轰然，如海啸天崩。 但以男子的悠然潇洒，见此也微微变了颜色，凝视了苏乞儿一眼，笑道：“小友境界弗远，连我也未必是你对手，原来是自信能在李某手中抢下人呢！” 只是，他始终不曾回答，他到底是敌是友！ “哼！” 那场中，耶律飞燕捋了捋额前乱发，闻言神色微恼，冷哼了一声，更有黑驴凑趣，吁哦吁哦的长鸣起来，也似表露不爽。 苏乞儿却顾不得理会他们，只将手掌微微翻起，摆了个起手的姿态，请道：“是或不是，正要请教前辈高招！” “我亦有此意！” 男人笑着应和，右手虚握，一道莹莹青光被他抓起，璀璨却不绚烂，光辉流转，似水如涛，反而有种珠玉的温润之意，随着他拔起，一柄三尺三寸的利剑便被他抓了出来。 这是他的兵刃，剑月莲歌，剑如其名，人亦如其名！ 虽然对苏乞儿“坐视旁观”有些不满，但耶律飞燕也知轻重，压下了不满，擎出长剑，目光灼灼地看向两人。 那副样子，俨然是在等待时机，突下“辣手”，刺那么一剑！ 但她的长剑到底是刺在男子身上，还是苏乞儿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用兵器？”男子这般问道，眼光有些耐人寻味。 苏乞儿自是感受到他的“深深恶意”，不愿弱了气场，故作玄妙地回了一句：“用也不用，彼辈岂知我的境界？” 得咧，刚才还称呼人家前辈，一副教养极好的样子，一被男子取笑，苏乞儿说是翻脸就翻脸，把那男子气得语气凝噎，气道：“罢，罢，罢，你既然讨打，我如何能不成全你，记住，打你者，李青莲是也！” 李青莲说罢，乍见着青光游弋，剑走龙蛇，仿若挥墨，姿态极其潇洒。 忽而，那剑光猛地一提，正如大字写完，最后的提脚，一点辉毫剑光提起、甩出，瞬息间，千万点毫墨洒出，却做千万只游动的小龙，嗷嗷咆哮着，舞动着小爪子扑来。 “青莲前辈，你听闻你有一剑，名曰侠客行，杀机极盛，号做一剑光寒是十九州，不知苏某可有这份荣幸见识见识！” 苏乞儿哈哈一笑，翻掌若番天，天地轰然倾轧，金光灿溢，化作两道古老篆字，“缓缓”往前一印，千万小龙都做了灰。 “好，好，学我者生，小友果然天资横溢，这么快就把我的的本事学去了。”李青莲目光微顿，面色欣喜，提起的剑光重重一压，再道：“小友想要见识，李某也不是吝啬之人，看剑！” 看剑？ 好大的“剑”，就见李青莲剑锋一撩，一个剑字飞了出来，字迹遒劲，铁画银钩，才将飞出，但有潇潇气息飞落，枯叶漫卷，天地萧条。 恍惚间，似有一道白练自天际而来，滔滔不绝，川流难息，大河旁，侠客背负着铁剑，穿着蓑衣，帽檐上点缀一只胡缨，慢慢走来，那天地广大，大河辽阔，却掩盖不了侠客独孤寂寥的身影。 赵客缦胡缨！ 大河、苍穹、侠客、只影、蓑衣、铁剑，仿佛构筑了一幅恢弘的图卷，忍不住叫苏乞儿怔了怔神，待回神，剑光已经映入他的眼帘，一道道血淋漓的伤口，径自在体表崩现。 ……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视线之中，只见着一指仿佛白玉的光辉落下，即在此方，又在彼端，轻轻一点，点破风、云、水、火，聂风、步惊云、陵少、仲少齐齐跌了出去，脚步趔趄，虽尽力稳定重心，但还是摔了个鸭子坐，神色难看。 可惜，再难看，拳头没人家大，也是白搭，几人相视一眼，还是放下了争斗之心，齐齐叹了一声：“多谢陆前辈授教之恩！” 便说着，四条眉毛的男子忽然有些不爽，皱眉道：“说什么前辈，陆某不过比你们大了十几岁而已，不大吧，好端端的把我叫老了！” 十几岁？ 很大了好不？ 仲少等人面面相觑，听着这男子“不知悔改”，有扮嫩嫌疑的话语，皆有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的好。 总归，四条眉毛的男子，的确比他们大了将近一轮，各人不如他也算正常，待得十年后，再行比过，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最强。 那句话怎么说的，对，莫欺少年穷嘛！ “好，好，就依前辈之言！您不老，真的不老！” 想通这点，寇少等人放声大笑起来，把那郁闷都发泄了出去，可把那四条眉毛的男子气得脸都青了，于是大煞风景道：“虽然你们很开心，但陆某还是要给你们一个不开心的消息。” “但不知，是怎样的不开心消息？”寇少大咧咧道，心态很宽。 ：。： ps:书友们，我是飞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591章 洒家的酒呢，酒呢 “但不知，是怎样的不开心消息？”寇少大咧咧道，心态很宽。 话说，再不开心的事，能比得上刚才的被四条眉毛人虐成傻瓜样的“不开心”…… 四挑眉头挑了挑眉毛，只将那袖子一甩，虚空骤然裂开，四人跌飞进去，这才听得他的话传来：“多不开心？你们若不小心点，哼哼，可是会死人滴！” 轰咚！ 虚空一震，轰然闭合，那四条眉毛这才收起姿态，面朝小岛，叹问：“吴明，你老婆打上门来了，这事你到底管事不管？虽说你们还没成亲，但她砸坏的东西，还是要算到你头上滴！” …… “该死的，‘老东西’又阴我们？” 寇少气得哇哇大叫，正要趁着虚空通道还未闭合，再“杀回去”，给那“老东西”一个好看，一道刀芒撕啸而来，形若月牙，刀劲横空，犀利无比，只“轻轻”一剖，虚空通道当即剖做两份，扭曲了一下，径自消失。 “该死的，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寇少跳脚而起，面色凶狠，便见着一尊铁骑杀奔而来，人覆甲，马披挂，甲胄齐全，幽光闪耀，手持三丈大刀，骏马疾驰，四蹄翻飞，犹似电光。 “斩！” 那铁骑大喝一声，人马合一，如飞龙腾空，骤然劈下一道刀芒，长数以百丈，锋芒犀利，长空为裂，刀芒之下，寇少神色微变。 “果然是高手，只此一人，可抵千万人矣！” 寇少面色微沉，神似不着调，眸光却极为宁静，便在铁骑气机升到最巅峰时，身形一晃，莹红宝刀已闪烁铁骑身后，咻忽一转，切下一颗好大的六阳魁首。 “可惜，你只抵千万人，而本少却抵万万人。”刀锋轻震，传来寇少搞怪的叹息声。 但还不等他把这个酷耍完，一道青色光辉便横压了下来。 “异域乱逆，敢杀我青龙军大将？” 青光磅礴，长空为震，漫漫盖落，化作一只数百丈的巨爪，青鳞虬扎，甲光幽然，边角狰狞，不过轻轻一抓，虚空如烂纸一般，被抓了个糜烂，也把那寇少吓得尖声利叫，刀身一震，转弯就走。 刀身？ 的确是刀身，话说，此时寇少可不是人身呢！ 却见那飞刀偏折，其光夭矫，如龙似风，充满灵性，转弯、飞驰、掉头，极是灵活，总在间不容西间躲过青光的追捕，深谙敌进我退的……游击战术 “该死，本少就知道，老东西将我们扔过来，就没安好心！” 话虽这般说，但该下手时，寇少下手绝对狠辣，不时抖落出一道道漫长的刀光，红光如霞，挥洒长空，炙热霸道，与青色的劲芒争锋，打得虚空动荡，残云破碎，气象恢弘。 二人，一时争持难下！ 而在寇少之外，这片战场，也有三处地方也爆发了战斗：其中一处狂风凌冽，乱风如刀，卷做风柱长龙，肆虐天地，乱风之中，又有火红雀鸟震翼飞驰，厉鸣声声；一处黑云弥漫，如摧如垮，压得苍空沉重，天地晦暗，却有铮铮白芒纵横，呼啸长嘶，撕裂黑云，照耀出一片片惨白的光辉；还有一处剑光动荡，如清冽水光，震漾幽幽漪光，漪光之中，却有一只身形巨大的老龟来往冲突，气势霸烈，撞的水光破碎。 四处地方，正好落在四方，也将无咎女皇的大军阻在了原地。 “陛下，异域之徒猖獗，微臣请命出动伏魔大阵！” 中军之中，眼见四上将被那虚空“突然”跌下的四名少年阻挡，便有朝中大将不愤，单膝跪地，向中军大帐请命。 那中军大帐方广十数丈，八角圆顶，寓意天圆地方，天地八极，八角大帐垂挂风铃，被那风儿一吹，震动轻灵之音，随即，便传来了无咎女皇轻灵如百灵的声音。 “彩儿妹妹，多年未见，姐姐可想你想念的紧，妹妹真不出来一见？” “多年不见姐姐，姐姐倒是越发显得霸道威风了，只是，姐姐真要兵戎相见？” 虚空陡然撑开一座门户，门户那边，但见着青山绿水，小庐红桥，好一处如诗如画般的妙境。 妙境之中，亦有一个妙人，峨眉弯弯，不施粉黛，却有让天地黯然的光彩，轻拂焦尾琴，铮铮琴音传动，传唱了静夜之中的凉风，陡然吹过，数十万将士心神皆是一颤，齐齐被冰封了起来。 便连正争斗不休的四上将与寇少等人，也被琴音震动心神，各自散开，退到了一边。 “彩儿妹妹，你过了？” 大帐之中，无咎女皇的声音依旧平淡，也不见动静，自有堂皇霸道极其升起，若大日冉冉，光耀无限，融化寒冰，众将猛然惊醒，俯身下拜，皆道有罪。 “彩儿妹妹，你也是我界中人，何必为这异域凡人的生死，坏了你我姐妹的情谊？” 无咎女皇无视众将请罪，声音沙哑，似解似劝，只说的寇少等人心神摇曳，战意消泯，神色惊骇。 “好厉害的人物，我武界之中，也有这般人杰？”四名少年暗暗心惊，却愈发好奇，门户内女子的身份。 此时此刻，他们才知，这天地之大、世界之广，绝非他们所见识到的那么简单。 不论是那古怪小岛上，四条眉毛的男人，还是，眼前这个女子…… 琴音微顿，门户中的女子蓦然站起身来，凝眉望来，眸光清亮，宁静的，如同一片神冰寒玉，天地黯然失色，亦叫无数人动了颜色。 砰，砰砰！ 猝然间，那四名少年的心脏急剧跳动了两下，四人一怔，却齐齐暗道了一声罪过。 只见女子盈盈一拜，道：“姐姐，你视人为仇寇，人必是你为敌酋，这天地本来就是一体而生，何必划分此界、异域？” 此言一出，无咎女皇的声音突然冰冷下去：“也正因为是一体，朕才要一统诸界，妹妹，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天地大势，分久必合，妹妹如何不知？”女子轻轻笑了起来：“可是呢，妹妹想做那大势之前的当车之螳，好好不自量力一回！” “放肆！” 中军大帐轰然一震，风铃大响，门帷掀动，一尊华贵的女皇从中走出，华发飘动，俏脸含煞，还未踏出大帐，片片飞霜降临，银白铺就，将这数十万的将士，连带着湖光、山色、八百里水泊都冻在了一起。 “好厉害的女子，可惜，你封得住他们一时，却封不住他们一世！” 水泊中，二龙山，遥望寒霜飞降，天地皆封，一道星光摇摇而升，轻咻一转，却将那二龙山拉出天地，隔绝了冰封。 “说厉害，你不是更厉害？” 武二心头嘀咕，暗暗咋舌，却听权衡说道：“三位小友，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什么意思？等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武二有心发问，正好对上权衡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头一慌，权衡已化作一道星流，渐渐消溢，急忙抓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再抬首，已身处一片奇异的虚空。 虚空中，上难着天，下不及地，茫茫辽远，无边无疆，置身其中，武二只心神恍惚，心力竟渐渐憔悴，好似被莫名的事物吸噬而出，要化在这古怪的空间里。 叮，叮，叮！ 但在这时，叮铃的阵轻音渐渐传来，似剑鸣，似风铃，轻轻回响虚空之间。 武二勉强提起精神，却见着一个青衣的男子自虚空走来，长裳如洗，腰挎着长剑，松松垮垮，剑尖拖在脚边，每走出一步，长剑就要摇晃一下，剑尖与脚跟碰撞，发出叮铃的轻响。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故人呢，二郎，别来无恙否？” 那男子轻轻笑道，招了招手，武二此时已昏昏沉沉，视难及物，只觉男子的声音极其熟悉，还不及想起，便彻底昏厥了过去。 “神君，你果然小气，这么多年了，这点事都记在心里，不就是镇压了你十六年么，至于死抓着不放？” 男子大笑一声，也不惊慌，只将大袖一甩，武二便被他收入其中，他放眼眺望，手搭着凉棚，仿似在辨别方向，眸光之中，映入一座无名小岛，哑然失笑：“臭小子当真糊涂，一闭关就把老婆给忘在了外面，还要叫人敲上门去，由得你去，我先处理了这些小杂鱼！” 话音落罢，男子的身形闪了一闪，便自消失，只余一袂淡青渐渐化入虚空…… …… “呸，呸，贼鸟厮的权衡，说挪移就挪移，连点准备的时间也不给？” 鲁达狠狠啐了一口，吐出满口的黄沙，那林冲却已整理好衣裳，风度依然偏偏，驻足远望，小岛之上，景色也是寻常，绿树成荫，古树老藤，但有猿蹄虎啸，也是稀疏遥远，显然，这岛上也没有什么凶兽。 “哥哥，落地时我见着那方有些建筑，向来还需要我们过去一探？” 林冲缓缓开口，鲁达点了点头，忽然又拍了下大腿，惊叫道：“贼厮的，出来的匆忙，忘了将洒家收藏的那些老酒，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主，你就可怜可怜你这迷途的信徒吧！” 林冲惊诧的面容陡然化作了无奈…… ：。： ps:书友们，我是飞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592章 听老人言 铮！ 李青莲再抖了一次剑锋，长剑嘶利，剑鸣如龙，震出十朵青色幽莲，莲开十二瓣，一朵杀机胜过一朵，杀意如潮，寒魄冻人心扉。 呯！ 但听得一声轻鸣，十朵莲花猝然崩散，剑气弥漫，如丝如缕，缠绵扭曲，化作了十个虚幻的大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十个大字，就是十方天地，蓦然间，但见着凌厉、锋寒、无铸、大势、缠柔等十座特质各不相同的剑气世界轰然压来，剑光纵横，如曜如日，辉煌灿烂，天地为之失色。 “好一首侠客行！” 苏乞儿长啸一声，身躯蓦地一震，如震天鼓，虚空之中，但闻咚咚震鸣，越鸣越急，渐至数以十万下一瞬，把天地震得摇晃，如颠如簸，正如摇晃的半缸水，水光震晃，十方剑气天地亦被摇动。 那震动的，竟是他的心跳…… “好，好，我身即诸界，以身作界，不求外物。小友气血之磅礴，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只是，自辟道路，想走的安稳，可没那么容易？” 李青莲大笑，十方剑气天地摇动，接连破碎，剑气挥溢，各自撞击，发出打铁般的铿铿震动，凌厉、锋寒、无铸、大势等等特质各自湮灭，最后化作了一道纯粹的光，明净剔透，似曲若直，恰若阴阳分割线，咻而一转，辟开无量剑光界。 这方无量剑光界，已近于一品地仙开辟的大千世界。 “混蛋，这般力量早已超越此界极限，如何还能留在下界？” 剑光无量，以无量为名，自然称的是无穷无尽，苏乞儿气血之力虽然磅礴，但与无量剑光相比，也不过是一粟比之沧海，连惊呼都不及发出，便被那无量剑光界一压，连带这片虚空，都被打做了混沌。 “姑娘，不知你考虑的怎样，与李某学剑否？” 李青莲负手而立，无量剑光界倒转，收做三尺三寸，萦绕身后，耶律飞燕俏脸含霜，沉默不言，目光坚定，却把右手握在剑柄上，一点点、一寸寸将长剑拉了出来。 “看来，姑娘决议已定！” 李青莲默默叹息，却有黑驴在不安踢踏着蹄子，长鸣也哀…… 唰！ 枪劲犀利，带起漫长血光，仿似瀑流，逆袭而过，孤城剑客与吹雪剑客极力相抵，剑光连斩，奈何他们的境界实在相差甚大，那升起的剑光，也不过是风中浮萍，被血光一打，便湮灭了去。 噗通！ 两名白衣剑客同时跌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唯有，那握剑的手，依然沉稳，始终不曾颤抖一下。 至于那白发练霓裳与惫懒的司空摘星，早就被厉若海打倒一旁，此时只能苦笑摇头，脸色不知是悲还该喜。 “年轻人，厉某承认你们才情高绝，可惜，只要你们一日不曾选择突破，一日就不是厉某的对手，这般道理，诸位可曾明白！” 厉若海黑袍猎猎，长枪震动，枪樱舞动，如龙之鬃，枪芒嘶利，慑人心神。 正如他所言，吹雪、孤城、练霓裳、司空摘星等人的天资才情皆是一等一的，有力压同辈，称雄无敌的潜力，连厉若海也是彻底放开手脚，释放战力，凭借远高于几人的境界，这才能将他们战败。 自厉若海放开手脚，那前后也不过两招而已，一招，练霓裳与司空摘星便败了北，第二招，两位白衣剑客便已落败。 “前辈废话忒多，不趁着机会把我们杀了，竟给我们留了喘息之机，难道以为，我们不知刚才的手段不能多用？” 可惜，厉若海的姿态纵然再超凡，所言再令人心动，吹雪剑客等人也不为所动，皆是冷冷二笑，仿似，厉若海劝说他们突破，犯了某种大忌呢。 “看来你们是明白的，可是，大势如此，又岂是我辈凡人所能抵挡？” 明明，他已超拔凡俗，如仙如魔，却依然以凡人自称，四人闻言，陡然沉默下去。 厉若海却失了耐心，陡然暴躁起来，神色转厉，正欲出手，陡然抬首，四方之中，“又”见四人走来，围定四周。 这四人，一人浓眉大目，神色坚毅，气息瀚如神岳；一人独臂铁面，鬓发半白，姿态羁狂；一人青衣碧箫，长衫如画，气质潇洒；还有一人面容木讷，袈衣芒鞋，流动淡淡温暖气息流动。 却是，四绝！ “大势如潮，凡人未必不能挡，只需大神通而已！”西狂大笑一声，独臂举起，一道凌冽剑光落下，长鸣铮铮，剑光涤荡，锋芒极盛。 “不错，正要请厉前辈相助！”北侠沉声说道，一样举起右手，神兵屠龙划破虚空，径自出现，刀劲凶猛，震得长空嗡嗡难平。 而东邪与南僧虽不曾说话，亦各自表明战意，一人微扬碧箫，萧萧剑气飞落，落英缤纷，极其美丽；一人单掌竖起，合了个佛礼，暖暖光辉升起，并不酷热，渐渐沁入人心，白衣剑客等人的伤势，立时回转大半。 “相助？厉某的帮助，可不能白给！” 厉若海摇了摇头，只看四人气机渐渐升起，将自己锁定，便知，再次着了他们的道，他也不生气，却将长枪一抖，笑着回应，豪气万千。 下一刻，只听得轰隆四声巨响，四座如天如堑的雄关凭空出现，又有四人自雄关中走来，浓眉大目、独臂铁面、青衣碧箫、袈衣芒鞋，不“又”是四绝，还能使谁？ 这是，天堑第八层！ 那“四绝”才走下天堑，也不答话，便冲了上来，一人翻掌拍打，打出万千巨龙，金光腾耀；一人掌势黯然，销却人魂，使人迷沦；一人横箫点刺，剑光飞梭，化作无尽落英；一人指若神阳，指锋霸烈，酷热难当。 皆是四绝的绝招！ “四位，想来你们现在有些忙呢！” 厉若海长枪微震，枪出如龙，攒刺而出，血光穿刺，欲与“四绝”联手，又是四道身形飞来，剑光劈斩，白发掀舞，摘星手连连点动，就听得四声大笑：“厉前辈，我等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您刚才说的话极有道理，决定听老人言一回！” 笑罢，四人同时震动气机，破开自身封印，又听得四声大响，四座天堑陡然出现，也有四个年轻武学大宗扑了下来，剑光连震，星光点动，长啸不绝。 整片虚空，当即被打成了一锅乱汤！ …… “这就开始了，不错，不错，少年人就有少年人的意气。” 密林之中，李探花长衫单薄，静静倚立，神色疲倦，只是望着那湖边戏水的女子与小孩时，这才露出几分笑容。 便在这时，一缕凉风忽拂，似是被这凉风的寒气侵袭入体，李探花猛然咳嗽起来，面色绯红，如同滴血。 叮！ 飞刀轻鸣，不及三寸的刀锋震颤，不断挣扎，却被李探花牢牢夹住。 探花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世人多扰，红尘愁尽，我原以为道友与我一体而生，便该贴心贴己，只可惜，道友叫我失望了！” 话音才落，李探花双手一震，时空停顿，却有一道白光向原路掷了回去，铮的一声，嵌在虚空，露出了半把刀柄。 嗡！ 直到此时，被停顿的时空才恢复流转，飞刀嗡嗡乱颤，欲图回溯时光，从虚空中拔出，却只带出了一缕鲜艳的鲜血，刀锋陡然停滞，虚空深处，还不及升起的气机，就彻底湮灭了下去。 簌，簌簌！ 树叶摩擦在土地上的声音响起，却见着铁传甲蹑手蹑脚走来，他身躯极为魁梧，落脚却极轻，轻轻踮着脚，仿似不愿打扰到李探花，却又不得不打扰他，却难为这个大汉，用这种古怪的姿态，来提醒着李探花。 “少爷，该走了！” “是的，该走了，此战之后，或许能有几年安稳吧？” 李探花最后看了一眼湖边的女子与小孩，转身而去，那密林繁密，绿叶成荫，不多时，便有飞叶落下，将他的脚印遮盖，抹去了最后一点痕迹。 “娘亲，看什么呢？” 湖边的女子忽然侧身，身旁的孩子却拉了拉她的袖子，女子蓦然回头，故意取笑着：“娘亲在看你这个小人嫌啊？” …… “惨了，惨了，老夫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该死的，一点都不武学，明明与老夫一体而生，怎么能比老夫厉害？真是气死老夫了！” 天机老人气得跳脚，手下却不慢，天机棍飞甩，分化无穷飞影，以无穷变量演绎法理，勾动天机变化，乍有无穷秩序飞落，化作锁链，绞缠过去。 在他对面，另一个“天机老人”神色淡漠，绝情绝性，也提起一根天机棍，暗喝一声，枯老的身躯陡然膨胀，霎时变作一个筋肉虬扎大汉，倒提天机棍，用力一砸，那长棍迎风便涨，色泽愈发深邃，沉如石质，开山裂石般，将天机老人引动的法理打得崩裂。 “该死的石头人，你这是作弊啊！” 老人惊呼出声，却不得不硬提一口气，横棍迎挡，却被另一个他砸得横飞出去，接连撞断两重山岳，这才停了下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93章 公平买卖 噗嗤！ “欺人太甚，老夫跟你拼了！” 一棍砸下，天机老人口吐鲜血，横飞而去，不知断了多少骨头。 眼见另一个他追来，老人气得破口大骂，忍痛跳将起来，以棍斜指，周身气机嗡嗡震鸣，惹得天光动摇，法理崩碎，虚空莫名塌缩，如同黑洞，把周围虚空吸噬进去。 竟似，起了玉碎瓦全之心！ 另一个“天机老人”见此，脚步微动，神色依然淡漠，只将天机棍一晃，变作一面铁盾，厚如山岳，流转沉厚凝重的气息，横亘身前，轰然然便撞了过去。 “还有这样的操作？” 老人目光一亮，眸中精光闪烁，却在“天机老人”将铁盾横在身前，隔断视线的刹那，把身一转，两条老腿迈的飞快，踩做风火轮，咻的一下，闪得无影无踪。 竟是，跑了？ 饶是另一个“天机老人”已断情绝性，见了这幕，也差点被天机老人破了功，生出了无名业火。 那“天机老人”神色只微微变化，业火还不及生起，又被他泯于无形，再把铁盾一晃，化作一对铁翼，插在身后，两翼猛地一震，唰啦一声破开虚空，追了上去，一瞬之间飞越千万里距离。 却把天机老人唬得心惊胆跳，一边跑，一边变化手中的天机棍，那长棍在他手中不停蠕动，好似一团橡皮泥，忽圆忽扁的，一时却难定型。 “该死，那老家伙操作起来很流畅啊，怎么到老夫手中就这软成这样了？软骨头，没骨气！” 老人急的直冒冷汗，心中陡然一寒，急往旁边闪去，咄咄咄三道铁羽飞梭而过，洞开虚空，打得虚空湮灭，万物归于寂灭，眼皮又是一跳。 要说，想让天机棍定型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法理神韵赋予其中，化平凡为神奇。 那“天机老人”随手捏来，天机棍在他手中任意变化，堪称如意随心，每一件变化的兵器皆有奇妙的神韵，能触动天机变化，引动秩序力量，而其品质，更是超越了一般的神兵。 偏偏，老人一时却想不通诀窍。 只是，不知道天机老人骂人家老家伙时，是否计算过自家年龄，也是在那老家伙之列…… “前辈，你看起来有些为难啊？” 但在这时，一声诙谐的调笑在天机老人耳旁响起，那天机老人面色一喜，却做佯怒，大骂道：“臭小子，回来就回来了，连个礼物都不带，更坐看我老人家受苦，你心何忍？也不想想，当年老夫是如何照顾你的，你个死没良心的……” 天机老人越骂火气越大，吹胡子瞪眼的，俨然，好似他说得都是真的一般。 只叫那发出声音的男子头痛不已，不敢再做神秘，从虚空中跳将出来，青衣长剑，面上带着尴尬，把剑一引，剑锋挑动，招呼道：“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却是，苏妄。 苏妄对面，“天机老人”停下铁翼，眸光之中，浮现层层辉网，晶光闪烁，结点炙耀，却见着一点点星光浮现，萦绕四周，连做一片片光辉的网络，把他包围了起来。 “忒得小家子气，这样的手段我早已见识多次了，帝罗，来来，弄点新鲜招式来！” 苏妄似恼似火，把剑一压，剑光压出一环光圈，微微一震，光圈咻而扩散，将万里河山囊括，他却拉着天机老人将身一跃，跳出了去。 轰咚！ 下一瞬，光圈轰然坍塌，崩灭做一个极小的点，似虚似实，猛然扭曲了一下，挣出了个面容枯老，神色淡然的老人——“天机老人”。 “苏道友，你这样的招式老夫同样也见识多次了！” 那“天机老人”淡淡地说道，面貌是老人的面貌，但那口气，可真大的很呢。 “苏小子别动，让老夫来会一会这个猖狂的老家伙！” 把苏妄身旁的老人气得面色铁青，突然跳了出来，手中天机棍一晃，变作一只擂鼓瓮天锤，山头大，万钧重，握把便达十数丈，那抓住巨锤的老人，如同抬起大树的蚍蜉。 原来是，他终于悟透了如何将天机棍变化如意的关键…… 轰！ 擂鼓翁天锤打下，火花乱炸，人头大，炙热无比，径自烧透虚空，老人面色狂变，抓着擂鼓翁天锤的手剧烈颤抖。 巨锤之下，“天机老人”身如磐石，亿万钧的擂鼓翁天锤稳稳地压在肩头，竟连让他眼皮抬上一抬的资格都没有。 不，他抬眼皮了！ 就在老人变色时，“天机老人”终于抬起眼睛，目光所视，虚空腐化，渐渐凋零，老人手中的擂鼓翁天锤锈做一片片铁锈，片片飞落。 “好凶猛，好凶猛，苏小子，老夫不是对手，还是你来？” 老人怪叫一声，忙不迭便松了手，连天机棍被毁都顾不得伤心，自有苏妄接应而上，剑锋一压，其光玄黄，无铸无辉，永恒难变，任由腐化虚空的目光横扫而来，也不能撼动剑锋存在。 “天机老人”的面色终于变了，才想变招，玄黄剑锋咻而一晃，却将他打做了虚无。 “这就解决了，也太简单了些吧！” 眼见战斗结束，老人又跑了回来，啧啧惊叹，周身气机勃发，却有压不住的趋势。 却是，他的天堑已过，境界就要突破，已压不住气机了。 “前辈的劫难是渡过了，但苏某的才开始，前辈，还请先行！” 苏妄摇了摇头，老人神色难得正经起来，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也不拖泥带水。 咚！ 就在这时，虚空轰然一声大震，就见着一座铁关落下，分九层，渐渐拔高，矗立天地，巍峨雄伟，最高处更与天齐平。 天堑，第九层！ 咻而，就见九个青衣苏妄自天堑中走下，神色皆是淡漠，与先前的“天机老人”一般，无情绝性，却以为天。 “苏道友，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九尊苏妄同时开口，声音平淡，天光皆暗，但有晦涩难明的气机落下，蒙蔽了四周，将之笼罩！ …… “青莲前辈，欺负女孩子可不是什么见的人的事呢！” 幽幽地叹息忽然响起，耶律飞燕与黑驴同时露出惊喜，李青莲神色不变，只默默地叹道：“李某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了，动不动就复活，说耍赖就耍赖，又叫人怎么打呢？” 苏乞儿也做无奈之状，摊着双手，道：“前辈要说这话，也怪不到乞儿身上吧！” “那可未必呢，小友！” 李青莲笑着，眨了眨眼皮，故作调皮，却在苏乞儿惊愕之中，把剑一收，悠然而去，边走边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耶律姑娘，李某先前所言，可是真心实意呢，你若改变主意，便呼上三声‘我愿意’，嗯，没错，就是这话，为师这便来接你！” “混蛋，还敢作弄本姑娘！” 这番话，把耶律飞燕气得面色发烫，恼羞不已，还不及发飙，一道掌风拂来，她与那黑驴已被扇到十几里外，虚空之中但听得轰咚大震，一座雄关轰然砸下，漫漫恢弘，独矗于天地，不知多高，细数之下，也有九层之多。 “搞什么呢，我这连第八层天堑都不曾渡过，你突然砸下个九层天堑来，这不是耍赖么？” 苏乞儿将眼睛一瞪，指着天空大骂，几乎就要跳起脚来。 天堑之上，其他几位“苏乞儿”可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各自横身而起，轰隆隆便冲了过来。 …… “只是，小弟弟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到底想怎样联合呢？” 玉如意越说越露骨，无骨蛇一般贴了上来，张小苏激灵灵地打了个抖，急忙紧走两步，避开了玉如意，惹得这女子咯咯直笑，把媚眼乱抛。 “要不是小爷年纪小，还会怕了你这女魔头？”那张小苏却气得脸皮都发鼓起来，心中恨恨不平。 要说，这事与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 但在张小苏听来，关系却大大的有呢——谁叫，玉如意贴上来时，他只能感受“被”温香暖玉入怀，而不是那温香暖玉入怀。 此二者，一者被动，一者主动，差别之大，立志成为大丈夫的张小苏，可不想留下这样的“污点”。 不过，大丈夫之前，可以先萌大奶一下的。 “哼哼，如意姐姐想要知道，小苏告诉你就是，只是，你听到了可别跑！” 张小苏哼哼唧唧，故作着神秘，玉如意见此不禁又靠近了几步，忽见着张小苏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后退，虚空之中，正听的一声轰隆巨震，随即，一座雄关已然落下，分九层，恢弘错落，漫漫高耸，隔断天地。 竟又是，一座九层天堑！ “该死，臭小子你敢阴我！” 玉如意神色骤变，猛地拔下头上发钗，正欲掷出，一道剑气蓦地袭来，忙将身一翻，躲开剑气，却也躲过了离开天堑范围的最佳时机。 “如意姐姐休恼，你陪小苏渡过此劫，小苏就为你取了此间大势，助你成道，姐姐以为如何，这个买卖公平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94章 野猪林 咔嚓！ 雪白裂纹陡然崩现，寒霜骤然开裂，呯的一声，炸了个粉碎。 无咎女皇仰天长啸，啸声清越，如凤长鸣，回荡不绝，便听得连绵脆响不绝，冰霜粉碎，一尊尊气息雄浑的甲士踏破冰霜而来，甲光幽暗，冷面如铁，齐齐暴喝一声，气机相连，冲霄的血气激荡，搅碎了风云。 “杀！” 眼见众将士醒来，无咎女皇神色一冷，冷冰冰地吐出一字，数十万将士领命，轰然应诺，激荡的血气一转，化作一座磨盘大阵，轰匝匝转动，将天光、云影、狂风、水泽等等，齐齐飞入其中，被磨盘一磨，便碾做了一缕混沌之气。 八百里水泊，只是磨盘一转的功夫，就小了一半！ 这座大阵，便是无咎女皇座下大将先前所言的，伏魔大阵——伏魔，伏异域之魔！ 慕容彩惊得娇颜变色，十指一拨，琴音震动，四道气柱轰然然冲了出去，青红黑白，镇压四方四极，混沌气蓦然停顿，磨盘凝滞，便要崩碎。 “彩儿妹妹，你真当姐姐教训你不得？” 无咎女皇冷冷而笑，终于动了怒火，祭起一道氤氲紫气，那紫气用力一甩，化作一条浩瀚星河，星光点点，萦绕紫光，神秘而冰冷，啪啪四声，慕容彩的四象气柱便被震成粉碎。 伏魔大阵再次转动，八百里水泊彻底搅做混沌，可怜鲁达与他的好酒，当真是天人之隔，再无相见之日。 “师兄，你还不出来，真要等小妹与无咎姐姐闹得不可开交，看你如何收场？” 慕容彩面色微白，显然是被岔了气息，微微恼怒，把古琴翻起，琴音爆震，叮咚一声，刷出三道气象恢弘的剑光，恢弘万丈，红白灰三色，横天矗天，直扫而来，与紫色星河碰撞，铿铿不绝，光辉乱炸，场面激烈，更胜于天塌地灭。 “师妹，你何必羞恼，为兄这不就来了？” 但在这时，一道虚幻的身影猛然切了进来，同时翻起两掌，掌中万象跌生，气机森然，轰隆隆横推过去，如同砸下了两座诸天，其中苍生尽有，时序谨然，气象万千，紫色星河、三色剑光皆被压得不能动弹。 来者，吴明！ …… “兄弟，哥哥我这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要不，兄弟你先进去，哥哥在后面为你应策应策？”才走了两步，鲁达粗豪的面容突然露出几分赧颜。 知鲁达者非林冲也，那林冲不过瞥了他一眼，便知他的心意，当即笑道：“哥哥不用担心，你我快去快回，稍会就回梁山，误不了多少时间，总会叫哥哥丢不了你那些珍藏的好酒便是！” 说罢，他直接拉起鲁达，脚下生风，咻的一声，闪得个没影，只有鲁达的声音远远传来。 “兄弟，你这一说，哥哥心中更慌了？” 啵！ 恰似穿过一层水幕，林冲忽地一震，只觉手脚沉重，更兼火燎火燎的疼痛，才想低头，脑袋却被卡在枷锁上，却才记起，他因为误信了陆谦之言，闯了白虎堂，被高太尉刺配流放沧州，现在正在途中。 只是，似乎漏了什么事情，林冲苦思冥想，恍惚间，似乎觉得还有一事一人极为重要，却被他遗忘。 啪！ “快走！耽搁什么，要是误了耶耶的时间，小心了你这身细皮？” 不过顿了一顿，便有一只铁鞭狠狠抽来，打得林冲一个趔趄，身后更是撕开了好长的一道伤口，血肉翻滚，鲜血流淌。 而在他的背后，更有不知多少这样的伤口，纵横交错，淋漓可怖，却都是被押送的两位官差打出来的。 那官差先前喝骂要林冲小心自己的细皮，但他身上，又哪里还有半寸细皮可言？ 要说，那高太尉却当真要致林冲于死地，这一路而来，林冲不但被枷了琵琶骨，更需忍受薛、董二人时时的折磨，也亏得林冲练武时将筋骨打熬得极为强横，才勉强走到这里。 却也，接近了极限。 “二位大哥，且容林冲休息休息，缓上一缓，林冲，实在走不动了！” 这一打，终于将林冲最后一点气力打散，林冲用力挣扎，一时却难爬起，只得抿了抿尽是血泡的嘴唇，软下了骨气。 要说，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一身武力自然傲人，也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那薛、董二人不过是两个三流人物，刚刚气运周天，平日里林冲连看都未必看他二人一眼。 可惜，此时此刻，林冲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在两个三流的人物面前，也只能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那薛、董二位官差却做冷笑，皆道：“得咧，林教头还当您还当统领八十万禁军的大人物呢，求人可不是您这样求的？” 此言一出，饶是林冲已心丧若死，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怒意，血气膨张，扎在琵琶骨的骨钉嗡嗡震鸣，薛、董二人虽惊不忙，把真力贯入铁鞭，铁鞭迎风涨大，乍见着电光闪烁，猛地抽下，林冲身躯便是一颤，血气被似被抽了筋的蛇，立时软了下去。 “林教头，这电光鞭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薛、董嘿嘿冷笑，神情极为自得，他二人本事低微，若无依仗，又怎么敢押送林冲这等强者？ “便，求求两位大人，让林冲，歇歇吧！”林冲忍着痛苦，身躯剧烈颤抖，但不知，是因为被刚才那鞭打得，还是因为，薛、董二人羞辱的。 “好，好，林教头所请，我兄弟二人定当从命，教头放心，就歇上半盏茶时间，教头，你看我兄弟够意思吧，半盏茶可够？” 半盏茶，半盏茶不过只够多喘上几口气，哪里够休息？然而，看着那冷笑猖獗的薛、董二人，林冲最终还是沉默了。 …… “林冲兄弟，不是哥哥说你，那高太尉存了心思要弄死你，这等昏君奸臣，你又何必非要为他们尽忠？还是听哥哥的话，反了吧！” 鲁达念念叨叨，将钉入林冲身上枷锁起开，粗豪的面容亦是一副愁做了一团。 “哥哥说的有理，高俅太尉欺我，南朝皇帝无道，这等朝廷，林冲是不会回去了。”林冲松着手腕，鼓荡了下周身气血，自觉脱开枷锁，浑身不无通透畅快，闻言亦对鲁达点了点头。 “咦，兄弟这是答应了？” 鲁达颇为诧异，既觉应为林冲放下执念开怀，又觉有些不对，不禁暗道：“难道是洒家本事渐长，也能跟庙里的老禅师一样，有那将死人说活的神通？” 这般想着，见林冲点了点头，鲁达心中愈发觉得奇怪，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答应了最好，哥哥在那水泊中寻了个好去处，叫二龙山的便是，以后你我兄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活畅快，哪管他朝廷江湖那些腌臜事？” “水泊？兄弟听说，那水泊梁山内，有一好汉名做及时雨宋公明，任气好侠，极得好汉信服。那梁山之中，更有诸多英雄好汉聚集，正要论资排辈，要分出个先后高低，以你我兄弟的本事，如何不去梁山，也争一个名次高低，叫江湖人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林冲似是想到什么，神色都有些亢奋了。 “及时雨宋公明？现在不该是白衣秀才当家么，宋公明是哪来的鸟厮？” 鲁达念头闪动，心神却突然恍惚了一下，陡然记起这江湖大事，顿觉林冲所言大妙，不禁抚掌大笑，道：“妙哉，妙哉，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梁山与二龙山离得也不远，正应该去探寻探寻，走访走访，也好叫梁山好汉知道二龙山的威名呢？” 说罢，鲁达一手提着月牙禅杖，一手拉起林冲，大步跨起，流星赶月而去，只留下那野猪林中，只留下两具被被敲得脑浆迸流的尸体。 那是，薛、董二人！ …… “野猪林？此地只怕有些不妙？” 林冲眉头皱起，脑中灵光闪烁，正要回忆起什么，薛、董二人却是不耐日头火辣，一把将他推搡了进去，也不理他，径自取下腰间的葫芦，大口大口灌起了冷水，馋的林冲是越发口干舌燥，却深知两人可恶，只得埋下头颅。 却未见着，薛、董二人眼中闪过的精光…… “林教头，你也不要说我兄弟二人不照顾你，自汴京去往沧州，一路几千里，若非我兄弟二人护持，林教头焉有命在？今日日头高照，极是毒辣，我兄弟也走不下去，正欲寻个地头歇息，不知林教头能不能给个方便？” 便听得薛霸突然开口，林冲闻言一愣，道：“不知是怎样的方便？” 董超却有些不耐，挥了挥手，道：“你还想要什么方便，我兄弟走得疲乏，正要在林立歇息一下，又怕你跑了，要将你绑住。如此，你林教头也得了喘息时间，我兄弟也能趁机休息一下，一举双得，林教头，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到最后，薛、董二人嘴角已带上一丝冷酷，林冲便知，他若再问上一句，定然要遭一顿毒打，不禁点了点头，也任由他们拿来绳索，将自己绑住。 “只是，我真的忘了什么呢？”林冲如此做想。()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95章 挑战 林冲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心慌气短，急忙抬头，正见着薛、董二人冷笑不断，连忙呼喊：“两位官爷，这是何故，不是说绑了林冲就是，如何用上这缚龙索？” 原来，被绑在林冲身上的绳索可大有名头，却以异兽蛮龙的老筋炼成，能锁武人真力、气血，珍惜异常，又因其材质来历，而被称作缚龙索。 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前教头，身份也不低，自然知晓，古襄阳城外有便一道奇异裂谷，联通域外海岛，海岛上龙蛇混居，多是真龙遗种，血脉强横，体魄坚固，端的了得。 蛮龙老筋就取域外海岛，只说这来历，便知珍稀，向来为军中大器，秘而不宣，也为朝廷镇压江湖的手段之一。 管你先前多么英雄了得，纵横一方，一旦被这缚龙索绑住，是虎，也得变作软脚猫，是龙，也的变作赖皮虾。 只是林冲不曾想到，这缚龙索竟有一日，用在他自己身上？ “林教头，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死到临头，还要故意卖傻？” 林冲大声呼囔，薛、董却只做冷笑，林冲心中一惊，仿若晴天霹雳般，登时怔住。 “是啊，我早知高太尉毒辣，斩草不留根，早知天子昏聩，不理世事，更早知，我这身冤苦无门可诉，但我为何顽固地将希望记挂在朝廷？不过，是不愿明白，不想明白而已。” “这天下，已经没救了！” 林冲骤然抬头，眼见薛、董二人已擎起水火棍，正要打下，不禁大笑起来：“林冲不死，天雄星将出？二位官爷，今朝又见你们，林冲不胜欣喜，不如，以死相谢！” 林冲说着，用力一挣，筋骨震动，却听得嘣啪劲响，缚龙索与琵琶锁竟被他生生挣断，绳索崩裂，枷锁破碎，林冲自己亦挣得鲜血淋漓，他却不管不顾，但在薛、董二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把头一撞，硬生生撞死在薛、董二人的水火棍下。 “咔嚓！” 林冲抵死一撞，饶是薛、董二人的水火棍以精铁打造，也被生生撞折过去。 二人面色煞白，看着脑浆流了一地的林冲，不禁面面相觑：“薛兄弟，这林冲，是死在我们手中的吧，如此，你我也能回去复命了！” 说到最后，董超的声音却也迟疑了下来，犹难置信。 薛霸头皮也有些发麻，却更有狠劲，闻言狠狠点下头，更啐了一口，道：“董兄弟，你怕什么，林冲不是死在我们手中，难道还能死在别人手中，这功劳，你不想要了？” 这一问，薛、董二人的眼珠子便同时红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兀自扔下水火棍，提起一只牛儿尖刀，却把林冲的面皮以及耳朵割下，揣进兜里，便大步往汴京方向而去。 …… “早就听闻鲁提辖拳震关西大名，今日得见，但使我梁山蓬荜生辉，提辖，二位兄弟，快随我上山入座！” 才递了拜帖，梁山之上，便走下十数位气息雄浑的汉子，领头的却是个黑面长髯的汉子，面容粗糙，个子不甚高大，只身后那对勾月双股剑倒是寒光湛湛，卖相极佳，却更加衬托了主人的“黝黑”。 “江湖道其黑三郎，原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鲁达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伸手却不打笑脸人，拱了拱手，回道：“洒家亦闻呼保义孝之名，此番定居二龙山，与梁山毗邻，特来一会！” 要说，鲁达此言也不曾有错，礼数也周全，只是，他口气太随意了些，仿佛，真个就是拜访着隔壁邻居。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却没能显出宋公明的身份来。 没错，也是大错特错！ 宋公明身后的大汉闻言俱是大恨，怒目圆睁，好似要生撕活剥了他一般，更以一个黑面魁梧的大汉最甚，杀机暗动。 宋公明却是不露声色，正欲说话，林冲却抢先了一步：“宋统领，提辖哥哥与我从沧州地界赶来，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已疲惫至极，脾气难免急躁了些，哥哥勿怪，勿怪！” 宋公明眼睛又是一亮，见着林冲风姿超然，更有一股恢弘气度，与鲁达身上的草莽气息格格不入，显是曾居高位，忙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不才，却是林某，也无甚名头！” 林冲摆了摆手，仿似不值一提，无意间，却又显出几分黯然神伤，姿态虽然平淡，偏偏却表露出了落魄与怨愤夹杂的意思。 宋公明眼中又是一亮，急忙奔出两步，拉起林冲的手，呼唤道：“原来八十万禁军的林教头，林教头的冤苦，公明也听说了，只恨当时不在教头身边，不然，定叫那些奸逆小人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宋公明已恨得咬牙切齿，眼中仇恨，不似作假，仿佛，那被奸逆小人陷害的，是他一般。 却把林冲感动地无语凝噎，也抓着宋公明的手不愿放开，不多时，两人已哥哥兄弟的亲热呼唤起来，真真是，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宋公明身后，气息雄浑的大汉各都喜笑颜开起来。 这一会功夫，各人相互簇拥着，已来到梁山聚义厅。 聚义厅前，正摆着一个巨石垒成的擂台，宽广百余丈，四面插着旗，迎风招展，却有两个好汉在台上捉对厮杀，刀来剑往，寒光湛湛，打得难分难解。 擂台下，也有一群好汉坐在一起观看，俱是气息浑厚，怒目似电，血口如盆，给人凶煞难当之感。 眼见宋公明到来，好汉们各自起身问好，把位置让了出来，连台上的两名好汉厮杀得也更加“惨烈”，刀锋鸣动，彻响长空，剑光闪烁，泼水难进，惹得好汉们高声大呼，为他二人喝彩。 “切，装模作样，这梁山也就这鸟样，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鲁达浑然局外人一般，一路走来，随意打量着，仿似进了个观赏园，看个新鲜乐呵，把梁山上的好汉都当做了猴子。 气得一群好汉面色铁青，若非顾忌宋公明不曾发话，当真要一拥而上，把鲁达生生撕了。 要说，鲁达性格豪爽，重义气轻性命，也不是这般吹毛求疵，只是，梁山好汉行事，实在叫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旁的莫说，直说那台上的两位好汉，明着就是在糊弄人么，看似打得热闹，乒乒乓乓，却有那余力关注场外，不是造假是什么？ 犹是这般，场下的“好汉”们却看得是津津有味，高声呼和，都只说明了，梁山，不过一沽名钓誉，藏污纳垢之所而已。 甭管他们呼和时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说明梁山好汉不过尔尔，盛名难副；是假，只能表示各人也不过是一群投机者，好汉之名，说来听听！ 鲁达就是个暴脾气，耿直病深入骨髓，已入了晚期，没得治了，见着这梁山上的许多乌烟瘴气能叫他生出好感来，那才真的奇怪了。 “好！” 几乎就在宋公明落座不久，台上的“厮杀”已分出了结果，终究是矮脚虎王英技高一筹，压下丧门神鲍旭，在诸位好汉面前逞了一次威风，喜得这三寸丁眉开眼笑，腆着肚子，做英勇不凡姿态，等着宋公明夸奖。 “好，好，王英兄弟果然是人中之龙，有王英兄弟坐镇，我梁山无忧矣！” 宋公明八面玲珑，也非有眼无珠，眼见矮脚虎兴致勃勃，自然好好捧哏了一番，喜得矮脚虎把绿豆大的眼珠子都笑没了眼。 末了，再见鲍旭神色不爽，宋公明自是又好好夸赞了鲍旭一番，也把他说成江湖中少有的英雄豪杰，众好汉一同喝彩，却也其乐融融。 只是那话太污，不愿坏了诸位看客的心情，就此略过…… “哥哥，不知这位英雄是？” 却说，那矮脚虎才得了宋公明的称赞，一时心高气傲，以为天下无敌，又记起刚才宋公明舍下他与鲍旭的厮杀，下山迎接客人，心下不满，有意无意地，却将矛头指向了鲁达。 为何只是鲁达，没有林冲？ 只说，宋公明等人上了山，都是围着林冲说话，“无意间”却将鲁达冷落。 那矮脚虎本事高低不知，但眼力却是极好的，更兼着林冲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以为宋公明喜好某些调调，更不敢招惹林冲，鲁达自然成了他发泄不满的目标。 宋公明也有心挫挫鲁达锐气，笑道：“王英兄弟不知，这位豪杰也是我等邻居，却是镇压二龙山的鲁提辖便是，鲁提辖威震关西，曾有倒拔杨柳，横击三军之绩，王英兄弟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那话语末尾，却有暗暗提醒矮脚虎之意，矮脚虎心中了然，当即邀请道：“原来是二龙山的邻居，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我齐聚水泊，正需亲近亲近。不过，与我梁山为邻，没点本事可不行。鲁提辖，可敢一战？” 此言一出，聚义厅前顿是沉静下来，诸位好汉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远亲不如近邻？ 是一山难容二虎罢！ 第596章 功与名 “好，王英好汉相邀，洒家如何能拒绝，正要见识一下梁山上的本事！” 矮脚虎挑衅，却正合了鲁达心意，好大汉，昂藏而行，气势汹汹，亘如横岳，唬得矮脚虎色变，一时有些气弱，诸位好汉变色。 “来！” 鲁达大喝一声，以手掐腰，眼若铜铃，虬髯如钢，王英神色又是一变，骤然黑沉下来，杀机涌动。 却是，被鲁达生生气得。 “好个猖狂的小人，定叫你今日出不得梁山！” 矮脚虎目光闪烁阴毒，眼见鲁达不拿兵刃，也不提醒，更不答话，身形一矮，双刀舞做灿银，锋芒如雪，团团撞将过去。 “敢小觑我王英的人，这个世界还没出世呢！” 矮脚虎心头冷笑，刀锋舞得愈急，与虚空摩擦，竟渐渐生热，灿银刀锋染上一缕赤红，仿若繁花盛放，声势愈加骇人，“急”得那宋公明神色微变，大喝出口：“王英兄弟，还请刀，刀，刀……” 一个刀字，却生生被卡在喉咙里，吭哧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 “咔嚓！” 鲁达掌劲吞吐，矮脚虎脑壳顿时被按了下去，绿豆眼陡然向外凸起，短手短手使劲蹬了几下，就此了账。 竟是，一掌被鲁达拍死了！ “鲁提辖，你这是何意，是我梁山招待不周么？” 宋公明黝黑的脸色彻底成了锅底色，诸位好汉同时站起，气息勃发，如狼虎凶猛，天际之上，亦见点点荧赤微光闪烁，衬托着此间杀机愈加森然。 “无甚大事，不过是你梁山杀人不成，被洒家杀了而已！” 鲁达收回手掌，冷冷而笑，他却不相信这诸多好汉都是瞎子，没看见是矮脚虎先动了杀机。 杀人者人恒杀之，想杀人，既然被人反杀，死了也不过白死，有什么好咋呼的，又不是娘们，死个把人而已，叽叽歪歪的，听了就让你腻歪。 鲁达心头不屑，却不露声色，冷冷环视，看着那梁山好汉呼呼囔囔，只当做猴戏。 “贼鸟厮的，你这么说是俺梁山要害你不成，二龙山不过土丘大的地方罢，也值得俺梁山动心思？” 那说话的，却是最先跟随宋公明下山迎接鲁达的黑汉子，手提两把萱花大斧，大如门板，嗓门更大，吼声震得这山顶上的树林哗啦作响，说到最后，却狠狠啐了一口，极是不屑。 “哥哥，这却是你的不该，王英兄弟或许不小心动了怒火，但你也不该杀了他的，这不是坏了我二龙山与梁山的义气么？”却有那林冲急得满面通红，言语之中，不乏责怪之意。 “兄弟何必动怒，不过小小梁山而已，能有多大本事！” 鲁达摆了摆手，神情甚是“豁达”，毫不在意，便在诸位好汉变色之时，指着黑汉子大笑：“那鸟人，你敢看不起洒家的二龙山，有本事上来，看洒家一只手把你拍翻！” 一只手拍翻？ 这话说的，真真是张扬无比，便是林冲也觉鲁达托大，太过猖狂，黑汉子更是忍耐不住，哇呀呀大叫一声，提起萱花大斧便杀了上去，人随斧走，斧刃幽黑，卷起一道黑旋风，风芒嘶厉，猎猎震动，寒光慑人，惹得好汉喝彩，林冲神色黯然。 “林教头，你且放心，铁牛虽然时常犯浑，却极听宋某的话，一旦见机不对，宋某定然出声，还你个完完整整的鲁提辖！” 宋公明眼神闪烁精芒，意有所指，却正中林冲所想，林冲暗暗感激，正欲开口，那场中又起了变化。 黑旋风嘶啸而来，凶戾非常，鲁达却神定气闲，只做等闲，哈哈大笑一声，大步而行，不闪不避，直接撞将进去，好汉皆做冷笑，以为鲁达就要血肉横飞之时，鲁达忽然出了手。 正如他所言，他不过伸出一只手，只手如翻天，猛然向前一拍，掌势凶猛，竟将黑旋风拍得覆灭，斧刃倒卷，黑汉子踉跄而退，面色青红，噗嗤一声，扬天喷出一口热血。 “你，你，你……” 黑汉子眼珠暴瞪，不敢置信，台下好汉连带宋公明都看得是目瞪口呆，神色惊疑，林冲神色中却闪过一丝嫉恨之意。 盖因，鲁达的实力，已超乎他们的想象！ “莫不是，他已晋入武学大宗？” “兀那鸟厮，如何，洒家说是一手就不用双手，如此，你可服气了？” 鲁达哈哈大笑，黑汉子燥得黑脸映红，宋公明当先一步，跨上台来，风姿亦极其超然，正欲拉起鲁达手掌，鲁达侧身避开，宋公明神色中闪过一丝怒恨，却大笑起来。 “诸位兄弟，今日大幸，得见鲁提辖真本事，若得提霞襄助，何愁大事不成？诸位兄弟，我等当为提辖庆贺，为我水泊大事庆贺。鲁提辖，请厅中上座，公明正要敬你一杯！” “好，当为提辖庆贺，为我水泊庆贺！” 好汉们大声应和，俨然却将矮脚虎的大仇，将先前的杀意、怒气都喂了狗，相互簇拥着宋公明与鲁达进了聚义厅，那样子，却与先前簇拥林冲上山，别无二致。 但有那黑汉子神色愤愤，林冲神色明灭，却被众好汉的“热情”掩盖…… “为水泊庆贺？怎说得，洒家却不知，什么时候二龙山已并入你梁山，你这宋黑子敢为我二龙山做主，敢自称为水泊做主？” …… “衙内，这两块腌臜事物就是从林冲身上割下来的。” 汴京，太尉府，白虎堂，薛、董二人祈伏于地，头颅深深埋在地上，手掌却捧得极高，好似，献上龙之瑰宝。 而被他们献上的，却是林冲的面皮与耳朵！ 又是旬月赶路，又是风焦日燥的，这两块血肉早已萎缩成一团乌黑的不明物体，更有一阵阵腐臭发出，惹得堂上的华服年轻人掩鼻皱眉，苍白的面庞更显虚浮。 “拿下去，拿下去，一个林冲而已，喜得你们成什么样了？” 华服扇了扇袖子，满脸鄙夷，自有两个仆役上前，嫌弃一般，捏起两块乌黑物体，赶忙走出白虎堂。 华服男子这才把眉头放下，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惊喜，吩咐道：“陆先生，便由你代本公子好好赏赐两位差爷吧，怎么说，他二人也是为本公子奔走呢！” 此言一出，薛、董二人自是不胜欢喜，便差点忘了白虎堂的规矩，欢呼跳跃起来。 不过，这白虎堂其实还有规矩么？若有，那华服男子又以什么身份在白虎堂召见薛、董二人？ 以他太尉公子高衙内的身份么？ “是，公子放心，陆某定为公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白虎堂一角阴影，走出个面容俊美，挎着长刀的男子。 这男子的风姿极其不凡，昂扬走来，便有凌冽刀意迫来，仿若绝世宝刀，只是，眼中那缕阴晦稍稍坏了这股气质。 高衙内点了点头，也不做停留，转身而去，自有两位仆役紧随身后，护卫着他离了这白虎堂，只是，那行走的脚步，总叫人觉得有几分行色匆匆的感觉。 陆谦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屑，转身看向薛、董二人，淡淡地问道：“你二人确定，林冲的确死了。” “陆先生放心，小人们不敢欺骗公子与先生，林冲的确是死在小人的杖下，那尸骨，或许已被豺狼叼去了！” 薛、董二人嘿嘿冷笑，回想白虎堂威严，赶忙收了笑声，讨好地看向陆谦。 陆谦听得极为认真，将两人的心跳、血气流动、神色间的微毫动静尽收眼底，确认两人不曾说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惹得薛、董心中不满，心下暗恨：“不过一卖友求荣之辈而已，先生？你受的起这个称呼么？” 却是，二人气苦陆谦自恃身份，始终不曾叫二人起来，暗恨在心。 “也罢，公子吩咐，陆某总该做些事的？” “那是，那是，不知陆先生准备如何……” 听得终于来了肉戏，薛、董二人大喜，才不管先前如何腹诽了陆谦，正欲道谢，一道白光闪过，两人的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又继续开了口，直到一口气吐尽，两颗上好头颅才滚落下去。 至死，他二人都不曾感受到痛苦，死的如此轻松，也算，是为高衙内奔走的赏赐了吧…… “功名斗薮似灰尘，你们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敢向公子讨功？林冲死则死矣，一介死人，死了便没有价值，但若是坏了公子的名声，那才罪孽大了呢！”陆谦神色平淡，却有说不出的淡淡冷意，仿似不屑，仿似轻视。 “陆谦，你这可不对，身为人臣，如何能在背后非议主君？” 但在这时，一个平淡至极声音从白虎堂外传来，亦见着一个戴着蓑笠，擎着长枪的男子走了进来，陆谦神色惊恐，趔趄退后，撞倒了白虎堂的案堂…… …… 咣当！ 鲁达重重一拍，桌上杯盏狼藉，晃荡，却差点被他一巴掌拍翻了过去，他面露怒容，大斥道：“举甚大事，如今天下承平，你等自举大旗，不知要毁了多少人家园，此言休提，否则休怪洒家与你们翻脸！” 第597章 大逆不道 鲁达这么一拍，聚义厅中声息顿是一静，各人举着酒杯，眼中精光闪动，意味难明。 “不提，不提，是公明妄言了，还请提辖恕罪，恕罪，来喝酒，喝酒！” 眼见鲁达豹眼瞪来，宋公明惊骇欲死，头上尽是潸潸冷汗，急忙取过一个杯盏，自罚了三杯，鲁达神色这才见缓，宋公明讪讪大笑几声，转过头去，吩咐下人换了酒席，各人重新喝酒，又是好一顿推杯交盏，气氛渐渐恢复。 这时，却见着宋公明忽然使了个颜色，一旁的智多星吴用轻摇了几下羽扇，便开了口：“提辖，方才大统领之言虽有失恰当，亦如提辖所言，天下兴亡，百姓皆苦，是我等考虑不周。只是，这国朝昏聩，积弊难返，我等身为大好男儿，若不为民请命，又如何对得起这七尺之躯？” 鲁达把杯盏缓缓放下，摇了摇头：“吴先生所言自然不无道理，但兴亡大事，绝非儿戏，朝廷虽然昏招跌出，天下依然承平，如吴先生之言，太过激烈，并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这话一说，却恼了林冲，他把杯盏重重一扣，恨声道：“哥哥先前还说叫兄弟叛了朝廷，落草二龙山，此时又说不合适，若非，真个是我等受了冤苦，只能委屈齐全，才算得合适？” “林冲兄弟，你心乱了！” 鲁达喝了一口酒，似有所指，林冲却在气头之上，哪里还听得进去，把酒杯一推，问道：“哥哥，林冲只问你一句，你是答应不答应？” 答应？ 答应什么，与这梁山一起，举大事，掀义旗，自号替天行道，其实做些强盗勾当？ 鲁达骤然抬头，却见着聚义厅外好高一根旗杆，巍巍挺直，迎风而立，其上锦旗招展，色呈黑白，仿似要向世人展示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黑白之中，又有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却正是大大有名的“替天行道”呢！ “原来，这旗已经挂上去了。” 鲁达这般想着，眼见好汉皆在目光转向自己，面色陡然惨白下去，体表凝结一层淡淡冰霜，身躯微微战栗，勉强笑道：“宋当家的，你这毒，有些凶猛啊。” 此言一出，宋公明身躯一个颤抖，咣当一声，却将手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想要说几句软化，见着鲁达惨白的面容，当即大笑起来：“原来提辖已经知晓，提辖却是心宽，难不曾，以为这世间就没有能制住你的毒药？” 说到此处，宋公明已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更有那黑汉子哈哈大笑，把萱花斧一提，铁塔一般走上前来，呼囔道：“还是哥哥明白铁牛心意，鲁提辖，你本事是高，可惜，不该挡住我梁山的路！” 那说着，黑汉子已提起萱花斧，狠狠劈剁下来，斧风凶狠，不死不休。 却有吴用轻摇羽扇，形容潇洒；林冲目似不忍，有怨愤之意流露；诸位好汉好不得意，张狂大笑，众生百态，一应如是，任由着萱花斧剁下，却无一人阻止。 “果然，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鲁达从“替天行道”大旗上收回目光，粗犷的面容生出了几许悲惘，也不管那劈到头上的斧刃，轻呼道：“杖来！” 嗡！ 一道黑光自聚义厅外飞来，疾若雷霆，迅如虬龙，黑光转折，拉过漫长的弧光，宛若黑龙，凶猛.撞将过去，却将黑大汉破布一般撞飞出去，胸膛凹瘪，进气少出气多，眼见不活。 “铁牛，你总是这般毛手毛脚的，就是洒家不杀你，早晚你也要死在别人手中。” 鲁达轻轻叹着，似对黑汉子极为熟悉，那黑汉子最后吭哧了两声，一口气堵在胸口，眼睛一瞪，就此了账。 “好胆，你当我梁山好欺辱么？” 这时，诸位好汉才醒过神来，俱是大怒，脚下一跺，猛然扑身过来，一道道荧赤的星光落下，覆盖他们周身，化作一具具威风凛凛的宝甲，甲光剔透，边角狰狞，瞬即间便结一座天罡地煞星阵，无尽星光落下，将聚义厅遮盖。 “好，好，好，鲁提辖，你又杀我梁山兄弟一人，如此深仇，当不共戴天！” 星光之中，宋公明目光赤红，身上也套了一件威严星甲，霍然向前一步，无尽星光压心下，虚空沉重，犹如凝结，压得鲁达呼吸沉重，体表冰霜渐渐增厚。 宋公明神色一喜，话锋忽转，又道：“不要说公明不给你机会，鲁提辖，公明只问一句，我梁山大事，你是参加不参加！” 此言一出，好汉们尽皆哗然，神色惊诧，却慑于宋公明平日威严，不敢议论，更有林冲神色复杂，绽放出似嫉似恨的目光。 “古怪，古怪，这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如斯大能，真叫洒家佩服！” 而鲁达却径自抚着手中的月牙禅杖，仿似陷入奇异的哲学问题，在沉思着人生道理，神神叨叨的，未将宋公明、好汉们放在眼中。 把宋公明气得脸色发青，大喝一声，荧赤星光暴涨，化作一把千丈长的巨剑，横削而来，鲁达轻轻瞥了他一眼，只将月牙禅杖举起，打在身前，轻喝了一声：“聒噪！” 嘭！ 那一杖打下，虚空轰的一声大震，时空蓦地停顿，恰若落潮之时，星光默默倒退，连那梁山，也被打退了出去，露出好大一片空白的空间。 不，不是梁山被打退了，而是鲁达将时空震退了里许…… “妖，妖法！” 如斯绝技，惊的梁山好汉神色狂变，忙将身扑起，往梁山外奔去，不妨，鲁达似乎又有些许新的领悟，骤然再打下了一杖，好汉们身形一顿，奇异地退回原地，一时震的筋骨酸疼，虚空轰的又是一震，再次倒转。 却才传来了鲁达的连连惊呼：“竟有这般好处，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轰！ 各人，却似被施了挪移咒般，身不由己地再后退了二里多，然后，又是三里多，四里多…… 直至，定格在一百零八里，再不能变化，鲁达这才收回了长杖，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 而聚义厅前的好汉，早就被唬得面色如土，鹌鹑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累死洒家了，但总归，洒家又学了一个新本事，多谢主人家！” 鲁达说着，震破体表的冰霜，挺起身姿，往虚空上拜了一下，却见着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缓缓走来，不疾不徐，道：“吴某还以为提辖会杀性大发呢，毕竟，这许多人里，都与你不对付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与洒家有仇的，是彼公明而非此公明，他们虽是同一人，却非同一人，这点洒家还是分得清楚的。” 鲁达洋洋得意，说着，又将手中的禅杖递了过来，面色却有些不舍，那男子当即笑道：“此禅杖也非彼禅杖，提辖又怎么想要了？” 鲁达听闻此言，反将递出的手掌收回，藏在身后，笑道：“此禅杖虽非彼禅杖，但在洒家看来，却为同一禅杖，洒家想要，因此想要。” “好，好，提辖敢想敢要，果然身具大智慧，如此，你便去吧！” 那男子大笑起来，也不去管鲁达小家子气的样子，把袖一扇，鲁达便往虚空外飞去，身形愈发微小，只有渐渐低微的声音传来：“主人家，我家林冲兄弟呢，你何时还我？” 声音渐不可闻时，男子只看了一眼努力缩在好汉中间的林冲，轻笑道：“又不是说你，你怕个什么？” 话音才落，男子一袖打下，这方世界变被拍成齑粉…… 铿！ 林冲骤然收回长枪，一点红印却自陆谦眉心生起，他艰难地收回架在身前的宝刀，一点点吐出遗言：“原来，林冲你早已突破半步宗……”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陆谦心力已尽，便倒了下去，林冲却抖了抖枪锋上的一滴血迹，把蓑帽压低，转身向外，再未看他的尸体一眼。 “半步宗师？你终究不是他，如何知道，杀你用不了什么半步宗师！” “什么人？” 林冲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太尉府内的侍卫们也终于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示警声不断响起，不多时，便已集结了百多人，将林冲团团围住。 “来人报名，本将手中不杀无名之辈！” 气息雄浑的侍卫首领走出，锦衣皂靴，腰间别着绣花刀，甚是耀武扬威，林冲却撇了撇头，自语着：“不过无名之辈，林冲不与你们废话。” 说着，他不过轻轻晃了晃枪樱，侍卫首领怒容还不及显现，便与手下侍卫一齐，片做了一片片血肉。 林冲却将长枪杵着，往汴京的紫禁城方向看去，笑道：“说来，林冲被太尉诬陷‘大逆不道’，但终究，好像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不如，闯个紫禁城万万，也真的‘大逆不道’一回。高太尉，你说如何？” 说着，他虎目如电，骤然穿破虚空，却有一道刀光将他的目光斩下，随即，走来一个长髯雪白，形容清癯的老人。 高俅，高太尉！ 没想着，他也是一个高手呢！ 第598章 一对一，三对三 “两位妹子何必动粗，不如坐下相谈，什么事都能解决的，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吴明说笑着，两掌已经落下，气机森罗，万象恢弘，两座不断旋转的世界轰隆隆便往两个女子落了下去。 “师兄，你如何连我也打？”慕容彩嗔怪了看了他一眼，莲步一踩，陡然幻出重重身影，落于时空节点，轻轻一跃，便跳了出了这方时空，嘻笑道：“师兄，你想抓小妹，还需再练两年呢？” “吴明，你也来阻我？” 与慕容彩的言笑晏晏不同，无咎女皇却动了真怒，把混沌紫气祭起，化作一把紫晶璀璨的宝剑，斜斜一撩，斩破虚空，其剑斯利，亦将吴明的万象森罗界斩了开去，她身形不停，直追进去，宝剑连斩，虚空一点点被剑尖印破、粉碎，打成混沌。 “吴明，你坐关多年，原来只有这点本事？”女皇冷笑着，再进一步，剑锋已经指到吴明身前。 “无咎，你执障太深，还是先睡睡的好。” 吴明神色却是不变，咻而向前抓了一掌，两分的万象森罗界轰然一合，正好被他抓在掌中，连带正好走到他身前的无咎女皇也被困在掌心。 掌心之中，天地森罗威严，万象序然，万事万物都遵循恒定的旋律，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亦如歌如咏，如命如运！ …… “苏妄，你入我毂中，还有什么后招尽管拿出，否则，别怪本帝不给你机会！” 轰！ 苏妄连斩三剑，剑光化气，化作三方剑界，其光迷蒙，其象氤氲，默默一转，只将对面的苏妄斩做虚无。 但在这时，天堑雄关中陡然又是一声大响，随即，再走下一尊“苏妄”，青衣如洗，眸光愈发平静。 “陛下，你这是要耍无赖了是吧！”苏妄面做无奈，剑光抖了抖，三方剑界化作三道剑气，如丝如缕，紧密缠绕。 那“苏妄”见了，神色也微微变化，手掐法印，轰然向前一拍，但有一座四象并生，四色流转的奇异世界升起，冉冉如日，大势恢弘，凶横撞过去，撞的火花四溅，虚空皆颤，铿铿不绝，愈发高亢。 嘣！ 恰似琴音拨到最高，再难颠覆，琴弦绷至极致，终于断裂，虚空陡然张开了一道狰狞裂口，参差难齐，蜿蜒如疤，透过其中，隐约可见另外两座九重天堑，各有剑光挥洒，掌劲乱飞，奔腾呼啸。 “苏妄，这就是你的后招？你三花未放，纵使聚集三花之力，也不过徒有其形，只这点想法，实在叫本帝小瞧了你啊！” 那“苏妄”嘴角轻蔑，连点三下，也点出三道丝缕般的剑气，绕过战场，从苏妄背后击去。 “陛下只管应招便是，何必管苏某的招式好用不好用？” 苏妄头却不回，只在身后张开一张阴阳图录，轻轻一转，将三道剑气纳入其中，自身也被震得气息不宁，闷哼了两声，分化的剑气出现破绽，被“苏妄”拍出的奇异世界推了过去，苏妄忙将身一闪，飞过虚空裂口，避了过去。 “坏人，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快回去！” 那虚空裂口对面，一声稚嫩的声音忽然嘟囔起来，夹杂几分不满，几分惊慌。 “苏妄”不哂一笑，身形一动，就要踏过虚空裂口，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形横插进来，大掌拍下，金光动荡，万龙齐鸣，掌势极其凶猛，“苏妄”匆忙间虽然撑起了一张阴阳图，却依然被得湮灭，身子横飞。 “哎哟，打错人了！搞什么啊，动不动变换时空，说好的一对一，突然就变作三对三，让某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随即，却见一个灰袍男子自虚空走来，左右探量两下，这才笑道：“好在，其实也不算打错人，总归你们都是一伙的，两位‘我’，你们这墨墨迹迹，想打到天地破灭么！” 只是不知，他口中一对一与三对三，到底有什么区别？ “吹什么大胡话，有本事你来啊，明明知道小苏年纪最小，都不知道发扬五好青年的尊老爱幼的精神！” 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发出不满，灰袍男子正欲答话，被他派拍飞的“苏妄”已从虚空中杀了过来，披头散发，气机狰狞，两眼骤然抬起，照破一黑一白两道神光，横扫而过，虚空裂口彻底破开，恰似拨开皮的橘子，果肉完完全全都暴露出来，也将三座天堑以及三个气质绝然不同的男人男孩暴露了出来。 苏妄，张小苏，苏乞儿！ “两位‘我’，难得今日共聚一堂，不如杀出个高低，定下谁尊谁卑？” 白发苏妄轻轻一笑，推了推鬓发，一座玄黄宝塔升起，气流氤氲，垂落而下，脚步一踏，便往冲杀来的“苏妄”撞了过去，一道白光却从玄黄光辉中甩出，化作一柄三尺三寸长剑，落在张小苏手中， 张小苏面色惊喜，抓着三尺三寸的长剑，抖了个剑花，嬉笑道：“坏人把南天剑给了我，你这回是输定了，小姐姐，请跟小苏一起上吧！” “鬼才跟你一起上呢！” 玉如意恨得银牙紧咬，眼见三座天堑出现，破开被锁定的气机，哪有不逃走的道理，可惜，脚步才抬起，一朵剑花陡然在她身前绽放，花开十二品，青光萦绕，清净超凡，却唬得玉如意面色一白，向后略略退了小小的半步。 真的只是小小的半步，但半步之差，却差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天堑之中，小小的“张小苏”已经杀了下来，一步落下，身形暴涨，跟充了气一般，霎时充塞天地，粗胖拳头挥来，罡风凶猛，炸开重重虚空，吓得玉如意秀发差点爆开，成了刺猬头。 “好个小贼，又诓了姑奶奶！” 玉如意气急叱骂，两手虚握，提起两把玉色的短剑，且在身前舞做一团，乒乒乓乓地便与杀了过去。 诚如张小苏所言，若不一起上，就只能一起死了！ 世间谁人不死，死则死矣，但玉如意决计是不愿与张小苏死在一起，而不想死，就只能上了。 “道友，他们都开打了，你再呆下去，是等着为你家那俩冒牌货收尸么？” 几人身外，苏乞儿抱臂屹立，黑发飞舞，气血如虹，周围的时空还不等靠近他，便已被他扭曲。 在他对面，也有一个“苏乞儿”默默看着他，不言不语。 “哦，乞儿知道了，你想看透乞儿的道路，寻找我的破绽是吧！可惜，你不知道，乞儿从不走路！” 苏乞儿歪头思索，突然抚掌大笑，惹得“苏乞儿”神色微变，身前的虚空已然扭曲，沙包大的拳头砸破出来，正好砸在他的眼眶上。 铛！ 正如铁锤敲在砧板上，苏乞儿一拳把“苏乞儿”砸趴下去，自己也被震的拳锋疼痛，不禁暗道了一声：“好坚固的肉身！” 铛！ 又一声震动，这次却是“苏乞儿”突然现身，围定四方，化作四形，四形同时出拳，一齐擂在苏乞儿前胸后背，劲力连锁，冲进他的身体，震的苏乞儿面红如赤，眼珠子都鼓了起来。 然而，变色的却是将苏乞儿围在中间的“苏乞儿”！ “是不是有些失望！” 下一刻，做暴眼吐舌的苏乞儿却将搞怪的神色一收，嘴角轻轻勾起，一股沛然大力袭来，四个“苏乞儿”便同时被震飞出去，不等落下，苏乞儿收拳于腰，霍然打出了一拳。 “霹雳，金光，闪电拳！” 一拳既出，金光动荡，乍见着电闪雷鸣，横空耀眼，恍惚间，似有无数个苏乞儿划破时空而来，蹬腿、拧胯、挥拳，打出一个个名做霹雳金光闪电拳的金色拳影，印在虚空深处。 “原来，我是第一名呢！” 苏乞儿缓缓收拳，正欲调笑一声，高空之中，但见着一声清喝，正张小苏把南天剑一甩，星河滔滔，跌宕咆哮，横冲而去，把身形巨大的“张小苏”淹没，再一收，虚空顿是清净。 “小乞儿，你说什么第一？是说小苏么？” 张小苏故作顽皮之色，脑门上突然落下个瓜锤，嘣的一声，打得他跳脚起来，大眼款瞬间蓄上泪水。 霍然抬头，赫然见着石那白发的苏妄，只见他翻起眼白，无视张小苏的怒容，笑道：“说什么第一，陛下还有后招未出，下半场都没打，急个什么，玉姑娘，你说是么？” 话音才落，正轻手轻脚往外间走去的玉如意突然回头，咯咯笑了起来：“苏掌教所言真不错呢，下半场都没打，谁知谁胜谁负，不过，本姑娘可知道，不管胜负，其实你们已经输了呢！” “这可不一定呢，力分则散，力聚则合，这个道理姑娘难道不知？不得不说，姑娘选了个选错了边呢！” …… “厉害，厉害，森罗万象，万象森罗，那人的境界，只怕已是破碎虚空境了吧！” 鲁达豪气大笑，林冲持枪屹立，小岛之上，风云汇聚，风罡如刀，咻而，两座八层天堑轰然落下，也走出个鲁达与林冲，四人相视无言，只有手中兵刃默默绽放锋芒。 “哥哥与其羡慕人家，不如也突破了再说！”冰冷的声音响起，林冲已化作一道枪芒穿刺出去。 第599章 帮手 “啧啧，俺这兄弟是受了什么刺激，杀气竟这般重？” 鲁达咋舌不已，但看得两个林冲已经冲杀一起，枪芒迸射，遮天蔽日，自然不甘落后，把月牙禅杖一晃动，黑龙咆哮，飞空而起，他却哈哈大笑着，大步而行，与对面的那个“鲁达”轰然冲撞起来。 吼！ 高空之中，两只黑龙嘶吼不绝，鳞爪锋利，筋躯强横，凶蛮地撞在一起，杀得地动天摇，又有锋锐枪光闪耀，恰如流星疾光，闪烁着令世间震撼的光辉，迸放杀机。 …… “道友，不如你我来手谈一番？” 才走出太极殿，一袭黄色道袍的男子便拦在了张君宝身前，长髯飘飘，姿态超然，如仙似神。 张君宝不由叹道：“天公何斯如此，你将贫道挡在这里，却不知，贫道其实也想将你们挡在这里呢！” 此言一出，天公道人不由色变，正要退去，张君宝已扇动了大袖，那大袖如天，黑白分明，翩然翻盖而来，仿似水光跌宕，却有说不出的美感。 眼见退不得，天公道人终于笑了起来：“张道友想要在贫道面前耍弄天道？却不知，贫道就是天道呢！” 说罢，那黄袍男子已化作一片玄黄天光冲起，其光玄黄，如同泣血，咻忽间便占领了半片天空，挤得黑白天光进退不得，张君宝神色亦显吃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道友，这个道理你不懂？” 抑扬顿挫的叹息响起，如歌如咏，玄黄天光又是一涨，终将黑白天光挤得半点不剩。 ……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友，你的气力怎么变小了？” 西狂猛然擎起神剑倚天，该削为砸，凶猛地砸将下去，其势汹汹，直惹得天地天地动荡，万道慑服，连秩序法理在他的剑锋之下退避了开。 举轻若重！ 这天地间，能将剑法演绎得如斯如妙，除西狂之外，怕已不多矣！ 亦或，这才是西狂的剑道，简简单单，却摒弃了招式变化，盖因长于以力，故能无敌！ “道友，不如你也接我一掌！” 另一旁，眼见西狂打法变化，北侠亦豪气大发，掌势如龙，一瞬之间印出无数掌风，那掌风狂烈，弄做无尽狂龙，震啸九霄。 却是，降龙掌！ 另一个“北侠”神色肃穆，国脸大气，侠气震天，似比北侠还要北侠，一往而无前，也打出千万降龙掌，群龙咆哮，震慑长空，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终于变了。 却因，北侠打出的降龙掌风却忽然收缩，化于无形，叫他的掌势落在空处，又在他将要变招之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狂龙扑咬，只一瞬间，就将他撕做碎布。 昂！ 直待此时，那狂龙才收敛姿态，化作一只五爪小金龙，震动鳞甲，威风凛凛，自长空中飞转回来，盘踞在北侠掌心，安静的，如同一只美龙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这点特质都不曾通晓，只是徒具外形，道友，我高看你了！” 北侠说罢，把小金龙收起，负手而立，只管看向场中战斗，自有凛然气机升起，慑人心寒，惹得另外“三绝”神色大动，手下不由一慢。 那降龙掌掌势凶猛，号做外功第一，世人也以北侠长于大势，却不知，他早将降龙掌练得变化由心，北侠走得道路，却是一个巧字。 “敢在我面前分心？” “死来吧！” “阿弥陀佛！” “三绝”神色变化，三绝自然看得出来，各自应招！ 南僧喧了一声佛号，一指点出，缓缓平平，热力尽数收敛，却有一点微蓝升起，乍现一点寒霜，悄然印出，时空宁寂。 赫然是阳极阴生，极境升华。 西狂却癫狂大笑，神兵不断砸下，趁势而追，越打越猛，气机越发恐怖，惹得对面的“西狂”神色难看，七窍间的血液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喷涌。 东邪傲骨如松，眼见对手心慌意乱，更因是北侠之故，心生不满，碧箫微震，似虚若幻，剑气分化，落英如纷，一瞬之间，自另一个“东邪”身上穿梭而过，把对方的潇洒装弄做犀利装，偏偏却不伤分毫，他把手一收，冷哼了一声：“再来！” “怕你不是？” 那“东邪”恨极而狂，东邪姿态飘然，越是愤怒，攻势越发犀利，碧箫连舞，打得飞光如潮，缤纷簌簌，淹没八方。 “总归是高看了你，连我东邪三分本事都不曾学到，也敢冒充？” 东邪神色愈见着冰冷，忽然闭下眼睛，“东邪”大喜，暗呼一声“找死”，陡然觉得胸前一疼，一缕鲜血便从心口处渗了出来，八方之中，飞光凋零、晦暗。 “什，什么时候？” “东邪”不敢置信，东邪不屑回答，北侠却露出了苦笑，拱了拱手，道：“自然是岳丈大人更厉害，谁人能冒充您老人家！” 原来，那东邪先前所言，意指的，并不是天堑化出的“他”，而是指北侠。 这对翁婿，不尴不尬得已经很久了。 “哼，算你识相！” 东邪傲然转过头颅，虽然还是不满北侠那句“老人家”，但能得到北侠亲口自承不如，也算证明了，他的本事总是比北侠高上那么一点点滴…… “老友，可做好准备了？” 而在此时，西狂与南僧也解决了对手，两人联袂而来，与东邪、北侠站定四方，东邪不得不收起些许小脾气，四人微微颔首，霍然放开气机。 霎时间，但见风云残卷，日月升落，虽只一瞬，天地却已越过无尽岁月，待得武界众生回首，天地四极已被羁狂、厚重、飘然、温暖四周特质拱卫，恰若天地四极。 四绝，四绝，能得众生承认，这四绝，绝不止是一个名号这么简单…… …… “四绝，你纵然快上贫僧一步，到头来，还应要落在贫僧手中！” 离原之中，孟八思默默收回手掌，天堑所化的“孟八思”业已露出虔诚之色，伏下身姿，五体投地，大礼参拜：“吾师！” 好个法王，不愧为蒙元第一人，竟大能如斯，连天堑所化的对立面都能度化，神通若此，着实可畏！ “大劫已至，天地难挽，纵使再做挣扎，也不过是又一遭沉沦罢！如此，不如都归了劫难，也有那超脱之时！” “孟八思”伏地不语，等着下文，果然又听孟八思叹道：“可惜，中原武者冥顽不灵，还不到时候，八思，你先往异界去。” “八思领命！” “孟八思”站起身子，合么施了一个佛礼，大袖一震，虚空破碎，生生打通两界，也不拖泥带水，就走了进去，孟八思却将两指拈起，如拈珈蓝花，轻轻笑道：“众生沉沦，红尘凄苦，再求争渡，却又何苦来哉？不如，归去了吧！” 说罢，一朵似虚似实的胎藏之莲已被他种在了地上，胎莲轻轻摇曳，迎风就长，幽光静谧，咻忽间，已将蒙元亿万里疆土囊括其中，惹得蒙元皇族、贵族、武士、百姓诧异，正惊愕中，莲瓣倏然一合，这世间，就再没了蒙元这个地方…… “我心似铁，我意如狂，故我常在！四绝，你们可以么？” 孟八思如斯问着，气机越发晦涩，周身腾起一蓬蓬无名业火，火舌弄舞，妖娆而恐怖。 天地四极中，四绝默默一叹，却将心思收起，撑起了天地。 那一叹，不知是为孟八思，还是为那蒙元众生…… “厉害，想不到你们这代人里，竟有这般角色，张道友，贫道认输便是，你不至于要杀贫道吧！” 太极殿前，玄黄天光骤然一收，天公道人显出身形，径自缚起双手，往张君宝面前直挺挺一站，好似任杀任刮一般，张君宝神色也见了疑惑，不由问道：“前辈是醒是睡？” 天公道人调笑道：“似醒非醒罢，比那风尘三侠好些，张道友，送上门来的功劳，你要是不要？” 张君宝猛地大摇头颅，连道：“不要，不要，只怕没有功劳只有苦劳，只亏不赚，贫道是不做的。” 说罢，他的身形晃了晃，就下了武当山，再晃了晃，已经来到八百里水泊外。 “吴居士，需要帮手么？”张君宝笑着问道，大袖飘飘，和风如月，气机却愈发显得自然。 “多谢真人，可惜，还有许多同道不曾赶来，合你我之力，只怕还有些吃力！”吴明见了一礼，神色依然见着凝重。 “不急，不急，这就有人赶来了！” 说着，水泊旁又多了两人，一人鬓发雪白，形容憔悴，却难掩风流之气，一人神色肃穆，周身缠绕无数气机，难剪难断，却是李探花与天机老人。 “道友，时不待我，我们先来！” “好，我们先来！” 天机老人如是开口，各人一同应诺，吴明手中的万象森罗界突然绽放无量紫光，那吴明只能把她扔了出去，无奈道：“师妹，还请你阻上无咎一阻。” “师兄快些便是，不然小妹可未必是无咎姐姐对手呢！”慕容彩光风霁月，轻笑了一声，已化作一道剑光斩落下去。 第600章 捞过界 “力分则散？这个道理本姑娘自然知道，若不分散，姑娘我还不敢来呢！” 玉如意娇笑一声，皓腕一震，却见着金光跌宕，一袭广袖琼装落在她身上，她鬓发似云，发间金珠摇曳，光霞灿烂，但有高贵、冰清气质流转，如痛神祗，俯视苍生。 亦或，此时才是玉如意真正的姿态！ 身为老龙独女，玉如意自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她也该骄傲如此。 “见过公主！”苏妄轻轻一拜，道出她的身份，眸光微低，只道：“猿皇不值得公主拼命。” “谁叫，那冤家是人家的冤家呢！” 淡淡的叹息拂过各人身旁，似清风，似寒霜，淡淡哀愁凝结人心，直叫那思绪凝固，神惘难回，亦叫苏妄三人的思念微微顿了百万分之一刹那。 这一顿，虚空之中便有一只手掌抓了下来，五指五色，逆转着五行，骤然落下，虚空分化、崩析，顿时陷入混乱无序，赤红青白，崩雷乱打，雷光暗淡晦涩，抹灭一切存在。 却是，从物质的概念上，抹除了这虚空的存在。 逆五行神光，帝罗，终于出手了！ “力分则散，本帝若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何将道友引来？道友，请你去死！” 这时，一道白光径自苏妄身上升起，嗡嗡一颤，化作一只白晃晃的圆环，白光灿烂，晃人心神，正要突飞出去，一点剑光已然印了过来，玉白如脂，神威不显，却似命中注定的一点，注定要套入圆环。 出手者，玉如意。 哎！ 恍惚间，虚空之上好似传来了一声如怒如怜的叹息，圆环忍不住轻轻转了转，把剑光套入其中，但也错过了击开五指的时机。 嗡！ 五指张落，默默一碾，虚空顿时了账，再不见痕迹，五色析离，化作一尊面目模糊，五气氤氲的皇者，直看着疾速砸来的圆环，冷笑一声，再把五指张开，吞拿了过去。 “这是朕的天地，你们这些老家伙，捞过界了！” …… 轰！ 天地一震，李探花等人面色皆是一变，身形沉下，生生陷在虚空，似有亿万钧的重量压在肩头，压得他们身躯战栗，呼吸停顿，脸色憋做铁青。 亿万钧？ 又岂止亿万钧！ 以天地之广，时移世变，千古之中，多少繁华流转，更有历朝历代以来成就的无尽超凡者，这天地，绝不止亿万钧！ 天地？ 武界罢！ 这几人，却是要将武界托举起来，托举着，超越虚幻，超越生死，成就真实！ 只一人的超脱算的什么超脱，独自超脱，任由着众生沉沦，洋洋自得，这样的超脱，不过又一窃贼而已！ 天生万物以养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自诞生开始，每一个超脱者所取所用，皆是天地供养，受了天地的恩馈。 独自偷欢，见小利而忘大义，不是窃贼能使什么？ 这样的超脱，他们不取，他们想要的，是带着整个世界超脱！ 不过，这样的大事可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好在，各人并不孤独，志同道合之友也算的不少，比如西狂，比如东邪，比如，那如剑如歌的男子。 “诸位道友，需要帮助么？” 清朗的笑声传来，李青莲挎着长剑，自天际走来，身形潇洒，和光同尘，不两步，就走到了各人身前，轻轻一拜，也不等回话，已张开一朵剑莲，莲瓣幽幽，青静光芒，担下了一分力。 李探花等人，微微喘息了几下。 “哟！” 这时，又有那清悠啼鸣飞落，火红剑光飞落，灿若朝霞，自李青莲身旁飞过，烤焦了他的三五根发梢，这才落下一个红衣的女子，娇哼了一声，略表不满，却也知道轻重，骤然一跃，化作一只鸾凤，飞羽如霞，五彩披就，圣德祥明，也托向虚空，身形顿是一沉，顶住了一片虚空。 耶律飞燕，参战！ “诸位前辈，小子等人不才，也想衡量天地的体量，狂妄之处，还望见谅！” 又有那风云、二少联袂而来，乘风御云，驾火驭水，气息苍茫，仿若上古风、云、水、火之神。四人哈哈大笑着，皆变作千丈长的武相，长呼怒喝，筋肉虬扎，生生顶起来一片苍穹。 只是，这四人毕竟才渡过天堑，底蕴又不如李探花等人，立时就被高穹中镇落的奇伟压力镇得眼花神眩，口鼻间气流喷吐，炸做一团狂风残云，黑水电火。 “狂妄的好，狂妄的好，不狂妄，谁敢向天叫喧？不如，都做人家的走狗罢！” 但得了四人的帮助，李探花几人终于缓过进来，亦做大笑，豪情万丈，仿佛对天发出了战帖，下一刻，十人气息相连，同时用力，虚空中骤然响起一声轰鸣，恰似闷雷纷炸，滚滚而去，传遍天地。 同一瞬间，天地众生耳中，亦同时炸开一声巨响，恰若惊天霹雳，把他们震得心神通明，同时抬起头颅，却见着天穹微微摇晃，渐渐攀升而起。 为何是攀升，而不是下降？ 却说，自武界与异界开战以来，两界的天地隔膜就贴在一起，恰若两个巨大的锅盖相互顶着，隔着这片天就能看见另一方天地的景象。 此时此刻，武界被李探花十人同时托起，却将异界这个“大锅盖”甩在了下方，这还不是攀升是什么？ 而那武界四极之中，更有四绝连连出手，或是斩断异界的连接，或是拦住混沌冲荡而来的波动，在众生所不知的地方，护持武界平稳。 “彩儿妹妹，你且退开，你我姐妹还有转圜余地！” 另一边，慕容彩人随剑走，剑似游龙飞凤，劈抹撩刺，虽然只是基本招式，却使得出神入化，往往在最不可思议之间，发出奇异的效果，生生将无咎女皇困在了剑光之中。 她亦严格遵守着与吴明的约定，阻住了无咎女皇。 无咎女皇惊怒非常，架势却是不乱，亦稳扎稳打，只是眼见武界渐渐攀升，这才变了颜色，攻势之间，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无咎姐姐，可是师兄说的，你不能怪人家，要怪就怪师兄吧！” 可惜，慕容彩一时还不明白无咎女皇为何失措，调皮地玩笑了一句，终于把无咎女皇紧绷的心弦扯断，女皇当即下了决心，猛然喷出一口心血，把帝罗紫气染的殷红，猛地一甩，震开慕容彩，飞入冥冥，她却做惨笑一声，气息陡然落下，自虚空中跌了下去。 天际之上，一个殷红的“大锅盖”突然出现，迅速砸了下来。 那是，除武界、异界之外的又一方天地！ “拦住她！” “来不及的！” 变故乍起，李探花等人面色皆是一变，吴明却叹了一声，身躯一震，脱开相连的气息，往那殷红“大锅盖”迎了上去。 “师兄，我来！” “糊涂，我去还有一线生机，你去不是找死么？” 慕容彩心中惭愧，知晓是自己刚才手下留情，叫女皇抓住机会，但吴明却比她更快一步，大袖一卷一甩，正好将慕容彩甩到刚才的位置，顶替了他，李探花等人此时还未将气息散开，见她落下，顺势就把她连了进来。 “师兄，还有办法的！” 慕容彩急得跳脚，欲图再次挣开相连的气机，天机老人却做着苦笑，赶忙劝道：“丫头，你就不能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老人家，你们师兄妹再这么折腾下去，老人家不等死在天地冲撞中，只怕要先死在你们师兄妹手中了！” 慕容彩这才见着，除天机老人之外，其余几人的神色也不见着多好看，二少、风云四人更因年纪最轻，筋躯已炸开一道道血口，血液喷涌，好不壮观！ 毕竟，武界体量实在太大，千古以来，不知出了多少人杰，亦有不知多少豪雄因故滞留武界。 这些人，又有帝罗暗中庇护，实力只增不减，不断积蓄力量，不断给武界增加着压力，好似一个只能装十斤大米的编织袋，硬生生装了百斤的大米，把天地撑得臃肿不堪。 众人也不过是刚刚度过天堑，纵然底蕴深厚些，要托举天地，带着天地一起超拔，正好勉力施为而已。 吴明与慕容彩一退一进，看似简单，却把无尽磅礴的压力一压一放，折腾得众人差点没把心血管爆开。 如今还要再来一次，别说天机老人受不了，纵然是那好脾气的张君宝张真人，此时也露出了几分怨气呢。 “只是，只是……” “尽人事罢！” 慕容彩神色依然有些惶急，李探花却突然叹了一声，各人心思一沉，再不说话，只把目光转向天空，神色却见着凝重。 亦若那李探花所言，各人所为，皆是尽人事而已，只因为，他们对抗的，却是那冥冥中的天！ …… “不，这不是陛下的天地，这是众生的天地，陛下，是你捞过界了！” 一个奇异的小点突然升起，似轻似重，似虚似实，仿佛瞬间，亦若亘古，虽然只是一个小点，却有无穷法理孕育，太极、阴阳、三才、四象，等等种种，最终又化入那冥冥不可知，不可测的小点之中。 无极之点！ 第601章 借你一用 无极之点！ 帝罗逆转五行，逆五行神光长于崩析物质，但无极的特质却已经超越物质，超越了五行，已非他能抹却？ “朕捞过界？” 帝罗怒极，面上五光动荡，极不平静，怒斥道：“天地因朕而生，众生为朕子女，你敢说朕捞过界？” “既是子女，陛下这个父亲，又何至如此薄情？” 无极之点微微一晃，如同水波散开，清光如漪，帝罗欲图阻止，突然停下动作，苏妄已显出身形，只是面目有些模糊，氤氲流转，恰似帝罗，径自往虚空一拜：“陛下，该放手了！” 嗡！ 帝罗手掌一颤，指尖五光崩散，一道白光击穿而出，痛得他闷哼一声，恨极道：“这就是你的依仗？” 苏妄却握着那白晃晃的圆环，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把圆环一晃，竟使做一柄三尺长剑，剑光白灿，亦若圆环一般，灿烂的晃人心神，他大笑道：“陛下说错了，我所依仗的，从来都只有我而已！” “可惜，你不该显出身来的！大逆五行！” 帝罗冷冷一笑，把手张拿下去，苏妄周身虚空顿时炸开，五行逆转，时空崩溃，他虽极力抵挡，灿白剑光连连刷动，也不过勉强将帝罗的力量挡在身外，一时却见岌岌可危。 无极特质奇异，逆转五行也无可奈何，但苏妄本身还不是无极，脱离出来，就丢了无极的特质，正为帝罗所克。 两人身外，玉如意亭亭玉立，神眸冰冷，玉面含霜，只是散发着冰冷气息，静静旁观，等着两人分出胜负的时候…… “惨也，惨也，这大锅盖盖下来，连贫道的黄天都挡不住，武界几经周折，被这些小家伙整弄的，如何挡得住天地冲撞？贫道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后路了！” 武当山上，天公道人囔囔自语，似难决断，一抹血红的枪芒已横越天际，冲出了天地隔膜，这道人不由跺了跺脚，脸色大恨：“臭小子，一个个都这么果决，搞得只有你们才有勇气一般，看不起贫道么？老家伙们，可不要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啊！” 说罢，天公道人大袖一扇，只见着玄黄天光冲起，化作一张广大无垠的天幕，疾速划过天空。 “天公老头，人家只是小瞧你罢，谁敢小瞧本王？” “天公，这回先听你的，回头再与你论过！” “天公，你再敢出言无状，朕就生撕了你的嘴！” 武界各处，奇山异水之中，各有几尊不凡的男女站出身形：其中一人气息浑厚，身披着重甲，手持硕硕长枪，猛地一震，身躯越涨越大，竟逾万丈之长；一人面容普通，身形略矮，气息莽莽，王道霸烈，猛然大喝一声，化作一只狰狞黑龙，穿空而上；更有一人，却是一个女子，气机尊贵，冕冠凤袍，五彩琉璃，叱咤一声，一尊大佛径自出现，笑口常开，震荡清净神光，梵音大做。 只是，这三人似与天公道人有些旧怨，相互间不太对付，更以那女子最是愤怒，显是不满那句老家伙的称呼。 “霸王、魏王、武帝，你们想寻贫道麻烦，也得先渡了这劫再说！” 天公道人不为己甚，大笑回应，那天地四方，各有一尊尊奇光飞出，或凌厉，或冰冷，或尊贵，却不是飞向虚空外，而是飞向他们。 “走狗！诸位先走，本皇去去就来！” 武帝冷哼一声，回转身形，大佛亦随之转动，拍动手掌，囊括天地。 奇光之中，一尊尊男女显出身形，有的形容高古，有的衣衫风流，有的跣足披发，有的僧袍芒鞋，上于春秋，下至魏晋，僧俗俱全，不分老幼，却都是武界历朝历代中名人佚士，失落天堑之中，被帝罗掌控。 “大威天龙！武帝，你不过一女子，能有多少本事？” 一个披着金光的显出身形，袈裟一震，嗷嗷天龙横空，鳞甲铮铮，明净灿烂，如同骄阳，嘶吼一声，五爪抵在大佛掌下，铿铿之音不绝。 那和尚冷笑不断，自以为了得，不妨武帝也带上了一声冷笑，和尚骤然抬首，这才见着，这天地六合，已被清净佛光包围。 其实，又哪里是他抵住了大佛，分明，是被大佛攥在了手中…… 啪叽！ 恰似砸碎了一颗西瓜，随着一声轻响，大佛指间渗下一缕缕金红的血液，武帝嘴角噙笑，凤目威严，秀发如华，仿似高傲的凤凰，凛然未可以直视。 “女子？本帝称尊时，群雄皆伏，就你们这样的，也敢瞧不起女子？” “武帝威仪，我等不可冒犯，可惜，千不该万不该，武帝也不该冒犯‘天’的威严！”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走出队列，八宝锡杖顿在虚空，虚空一片片凝结，老僧低下目光，似劝似解：“天，虽有虚弱之时，却终非我等所能抵抗，武帝，回头是岸吧！” “回头？再做天的走狗么？可惜，这天，不是本帝的天！” 武帝凤目骤然转冷，俏脸含煞，再不欲多说，怒喝一声，大佛随之转动，袒胸露腹，笑容可掬，一只大肚仿佛能容纳天下之物，也的确容纳了天下。 各人才动手，一股吸力自大佛口中生出，欲要挣扎，却已落在了大佛腹中，那腹中，却有一方婆娑世界，菩提处处，金光大盛，梵音不绝，世界深处，也有一尊武帝跏趺而坐，清纱蔽体，头戴宝珠，光辉摇曳，在她座下，却有无数善男信女朝拜，口中诵念： “南无大圣神龙菩萨！” 佛法之中，有一神通名曰掌中佛国，以一掌做一天地，造化无量众生，武帝的大佛虽然用的不是手掌，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牝鸡司晨，武帝，你罪孽大了！” 见着武帝姿态，老僧突然狂怒，领着那些众人，便杀奔过去，霎时间，但见着剑气如龙，杖来如山，打得婆娑世界菩提破碎，金光崩解，亦有大圣神龙菩萨厉喝连连，善男信女化作百万雄军，随之杀伐。 婆娑世界之外，武帝俏脸煞白，却兀自逞强着…… “那小友，你先让让，让我们老人家先来！” 才奔出天地胎膜，就听得一声呼唤，吴明骤然回头，却见着一尊巨人，一只黑龙，一片玄黄天光飞来，脚步也不停顿，便回道：“诸位既然知老迈，不妨都去养老，不必学年轻人拼命！” “不拼命可不行，要不然，就没命了！小友，你的本事有些不够啊，不会是你家老师小气，不曾传下真传？” 正说着，天光后发先至，已越过了吴明，亦有那巨人与黑龙轰隆隆闯了过去，却在错过吴明时横眉怒眼，显然对他刚才的“不敬老”十分不满呢！ “自然会叫前辈知道家师绝学，前辈，你的话不能太满啊！” 吴明大笑着，身形猛然一跃，双臂垂落，如垂九天之翼，蓦然一震，似巨鲲出水，横击三万里，但只须臾间，便以超过了天公道人三者，怒喝一声，掌心印出一方森严万象天地，拍向了那坠落下来的天地。 “好小子，果然有几分真材实料！” 天公道人亦做大笑，咻然化出人形，再化天光，如此九变，形神愈发模糊，似人非人，似光非光，往对面的天地胎膜打去；霸王咆哮如龙，猛然吸气，万里内的混沌气流皆入其腹，身躯径自膨胀，也撑做万里长短，匆忙奔了三步，抱住了胎膜，生生顶了上去；还有那魏王化作的黑龙，身形忽隐，再出现时，已变作奇伟的苍龙，身躯之大，直将那方天地缠绕。 “好，把他推回去！” 四人一齐用力，纵是一方天地，也被他们托住，正欲将牵引到旁处，一抹殷红的气流抽击而来，直抽得黑龙惊吼，鳞甲开裂，巨人怒啸，筋躯炸毁，天光尖叫，乱光如飞，吴明亦是跌飞而出，胸膛凹陷，留着血淋漓伤口。 “天？” 天公道人惊恐万分，踉跄倒退，吴明神色凝重，看着那面上五光氤氲，一身血袍的帝王，不敢动弹。 “朕不过离开了片刻，你们就要造反了？” 帝王轻悠悠说道，天公道人等已微微战栗起来，那散发赤红光辉的世界，却从几人身外呼啸而过，依然往武界砸了过去…… “法王，见好就收，莫非，你真要把本座的世界给毁了？” 再一片山河被“孟八思”夷做平地，一身星光的权衡忽然落下，拦在他的身前，“孟八思”合么见礼，拜道：“宗主不也没有阻拦么？” “不是不阻拦。”权衡摇了摇头，只看“孟八思”神色疑惑，不由笑道：“是要借你一用。” 说罢，权衡脚踏星光，身形亦化作一片星光，咻然间化入“孟八思”体内，“孟八思”神色骤变，似怒似恨，青红交替，无奈实力比权衡差之太多，转眼就被他夺了舍，神色转为安宁。 “见好就收？有些意思，宗主，到了西方大极乐天再做过罢！” 武界之中，孟八思忽然笑起，口诵着佛经，却有两朵幽莲径自开放，一朵飞向天地胎膜，一朵飞往西方，而其本身，却枯萎做了一张老皮。 第602章 不耍了 “诸位，别来安否，贫僧有理了！” 天地胎膜之中，四绝走马观花一般，围绕着胎膜不断转动，但使刀剑挥洒如影，箫箫洒落缤纷，红芒乍暖还阳，一道道，一片片，恰若繁花之景，炫丽非常，把天地胎膜映衬的煞是美丽。 可惜，那世间的人，却无缘见到此景。 不，不是没人，就又那么一个、一缕，一缕，淡淡的幽光染来，如墨化水，轻悠而却不可逆转，深深扎根胎膜之中，那幽光咻而绽放，花叶徐徐，渐渐露出了幽莲中心的和尚，白衣芒鞋，面容俊雅，仿似一片不染纤尘的白羽。 孟八思！ “法王，你不该来！” 四绝脚步不停，炫丽的景象依然闪烁着，却有西狂的声音淡淡传来，不惊不喜，荣辱难动。 “可惜，贫僧已经来了！” 孟八思摊着手掌，脸上却带起无辜之色，就听得北侠的叹道：“八思，这一步非走不可？” “不是非走不可，而是再难回头！”孟八思骤然收起笑容，却现出几分不耐，也似武人一般，忽然摆了个起手式，请道：“大侠们，还请出手！” 胎膜之中，炫丽的景象似乎轻微的顿了顿，随即，一缕仿似割裂天地的刀光飞了出来，如曦如月，照耀无边辉煌，视线之中，尽为白光充塞。 “阿弥陀佛！” 刀光之下，孟八思陡然喧出佛号，脚下的幽莲突然绽放，花叶暴涨，长以十数万里，似是到了极限，巨大的花叶轰然倒翻，砸在了天地胎膜，胎膜剧烈震荡，将四绝生生从虚空中震出，跌落下来。 而各人脚下的天地胎膜，却已被那静谧的幽光浸染，静谧的，如同黑夜。 “众生皆苦，何如苦苦挣扎？四位大侠，不如应劫了吧！” 幽光倏然大盛，自下而上，缠上四绝跟脚，恰似一根根细微的老根，深深扎入他们体内，纠缠着，附上了骨髓。 但这只是在天地胎膜中，而在武界内，幽光却是自上而下，从天空浸染下来，如魔乱舞，一寸一寸，把天地染成幽色…… 铿！ 漫长的剑音震动，一团白晃晃的剑光护定在周身，剑光之外，是帝罗的逆五行神光。 剑音不绝，却被渐渐压缩着，不多时，只剩得人头大小。 “苏妄，与朕融为一体吧！” 帝罗面上五色流转，氤氲难辨，愈显威严，那只剩人头大小的剑光中传来苏妄艰难的声音：“陛下可曾想过，如意姑娘为何一直呆在旁边？” “嗯？” 帝罗微微一惊，那剑光却似已到了极限，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白晃晃的光辉自内塌缩，咻忽间已塌做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依然灿漫，晃人心神，但在那光芒中心，一点青意渐渐生出，悠柔地展开了身姿，仿若，一朵绽放的青莲。 “不慢，不慢，悟得真快，是该吾等离去之时了！” 幽光浸染而下时，首当其冲的，不是天地，也不是众生，而是托举着武界，承担着天地重量的二少、风云等人。 事起突然，还不等他们躲避，各人身躯上已被染上了一层淡淡幽光，这幽光并不厚重，光芒也清澈，染上身躯时，亦镌刻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有一种绮丽的华美。 当然，纵然来得及躲避，想必，他们也不会选择躲避。 托举世界，又岂是一件说躲就躲，说放就放的事情？ 天地已然被高高举起，此时若是放手，不啻于高高捧起琉璃盏，再重重摔下，只怕，除了听得一声脆响，便没有别的后果了吧。 只是，李青莲这是搞什么鬼？ “前辈，别调皮了，快回……” 寇少把那脸色憋得难看，本就被幽光浸染的面庞更显得铁青，话没说完，就被肩头上的压力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却是，李青莲突然撒了手，抽身而去。 这不是，害人么？ 也没见过这样坑队友的吧！ 哦，也不是真没见过，吴明不也做过类似的举动？ 只是，吴明还算着厚道，虽然挖了个坑，却把自家师妹填了进来，补了这坑儿。 慕容彩闪过一丝羞赧念头，立即被她甩到了脑后。 但他李青莲，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看似洒脱，其实就是任性！ 不任性，能这样坑队友？其他几人虽然不曾出言，但也是怒视着李青莲，传达出了这个意思。 “这个，这个？” 李青莲抹了抹鼻子，周身浸染的幽光渐渐消退，神色也多了几分汗颜，目光眨呀眨，突然落下耶律飞燕身上，老话重提：“耶律姑娘，不知，李某先前所言，你考虑如何？” 先前？ 好吧，是说收耶律飞燕为徒的事吧？ 不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回应李青莲的，却是耶律飞燕的一声怒鸣，双翼一震，火光大炙，腾的一下，舔到了李青莲身前，再把他发梢烤焦几缕，惊得他神态窘迫，似是失了耐心，把大袖一抽，竟拂袖而去。 “小气，小气，不答应便是，何必坏我容颜，不知道，我很好面子的么？” 说话间，他已踏过千山万水，走到天际尽头，骤然回首，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道友，你们如何还不清醒？” “清醒？” 各人之中，张君宝、李探花神色皆是一震，也自脱离出了队伍，重压再增，天地轰然大震，把寇少等人压得身躯战栗，当即喷出了一口闷血。 “一世烟华，一世荣辱，大梦难回，今朝几起？” 张君宝抱稽还礼，神色致歉，道：“诸位同道，小道这里先赔不是了。只是，这天地的重担，终究要由你们自己扛过。” 李探花神色却是宁静，只是再看了诸人一眼，终是叹道：“老友，这一别，真的再难相见了。是我，对不起小红！” 但说着，他们的身形已渐渐淡去，只有一缕淡淡的黑白痕迹与一缕刀光晃了晃，飞上了虚空。 “不是，这样，坑人，吧！” 纵使大咧咧如寇少，也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只是，那张君宝等人毕竟实力最为深厚，几乎担去了武界的六成重量，几人这一走，巨大的压力落下，立时却把众生都卡在了虚空，此时就想离开，也离不得了。 “那是你太无用了！” 铮！铮！ 这时，虚空之中却见着两道剑光飞落，明净清冶，锋芒动人，只是一道纯粹，一道缥缈，略有不同。 却是吹雪与孤城。 “孤城，明明是来帮忙的，不要用这样的语气么，坏了大家的情谊都不好！” 正说着，一个略显贼滑的小个子显出身形，深吸一口气，托起一道星光，也向虚空托起，面色不禁一变，暗暗惊呼：“好重！” 司空摘星！ 还有那白发红裳的练霓裳，粗豪虬髯的鲁达，面色凛然的林冲，也自远方而来，二话不说，各自用力，也托起了一片虚空。 只是吹雪与孤城依然凭风而立，一人冷冷问道：“陆小鸡怎么没来！”一人冷冷回答：“他说有事，慢点来！” 这一问一答，却将众人视若无物，好悬没把正用命，哦，是用力，但也没差了，的众人气得差点又集体喷出一口血来。 话说，这喷着喷着，会习惯么？ …… “你在借朕的力量？” 帝罗语气深寒，眼见玉如意依然毫无所动，心思稍定，指掌中流转逆五行神光，正欲趁着苏妄完成蜕变之时将他打杀，那虚空之中，突然走来个黑白道袍的道人，行至帝罗身前，也不答话，只是翻落了一下袖子，却似抽熊孩子一般，一袖子把帝罗拍趴了下去。 “陛下，如此你我两清了！” 那道人说着，终是化作一缕黑白的光辉消失，消失前，黑白光辉扭幻，好似化作了一张奇异的图录，似黑似白，阴阳相缠。 玉如意神色间却露出忌惮，向后退开了半步！ “真武？你如何敢？” 帝罗恨极而狂，面上的氤氲五光晃动不止，正跳脚着，又一个如歌如剑的男子走来，笑道：“没想到张道兄还比李某快了一步，陛下，你欺我一世，我还你一掌，如此，你我就两清了。” 正说着，李青莲的手掌已经按到帝罗头上，再把惊骇欲死的他按趴在了虚空，面朝于下，四肢颤抖，亦如刚才，只是，这一回他真的怕了。 “如此，陛下还敢说天地因你而生么？” 香风乍起，玉如意已穿身而过，快了帝罗一步，玉指皓腕，食指、拇指轻轻捏合，取向了青莲中心，一粒渐渐凝实的莲子心。 …… “造反？这个世界终究不是陛下的，陛下，你真的捞过界了！” 轻叹忽然想起，帝罗骤然回头，却见李探花缓缓走来，人还是那个人，气息不曾改变，只是，却使帝罗产生悚然而惊的感觉。 “你是谁？” 帝罗问道，指尖五光流转，一缕缕混沌气在他手中分化，五行并生，物质演化，便不多时，已化作一方小小诸天。 五行神光！ 却与，另一个帝罗相反的神通！ “陛下本该知道的。”李探花再未多言，只是掷出了指尖的飞刀，转而问道：“三位道友，你们还不醒么？” 天公道人等却把战栗的姿态收起，放声大笑：“才醒，才醒，只是想陪他耍耍，道友既来，就不耍了，不耍了！” 第603章 吃人 “放肆！” 几人一问一答，把帝罗视若无物，骄傲如他，岂能受得这般轻视？ 只是，不等他拍落五行神光，虚空骤然裂开了一道裂缝，帝罗猝不及防，脚下不稳，突兀地就摔了进去，五行神光自然落到了旁处，打在了别人身上。 “混账，哪个混球偷袭姑奶奶！” 那虚空另一端，陡然传来一声怒咤，但见着青光闪耀，五行刷落，迸溅无数五色毫光，虚空裂缝咻然一合，便已关闭。 “道友绝技，我等佩服，只是，你知我等身份，我等却还不知你的来历，岂不是不公平？” 那道裂缝，竟是李探花割裂出来的！ 李探花却把头摇了摇，问道：“不知诸位道友何时离去？” “很快，很快，就差一位同道了！” 天公道人说着，将手一指，混沌中已走来一个气质尊贵的女子，默默行来，却压得万道慑服，混沌一时再难起伏。 武帝！ “前辈，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 却只将一旁的吴明急得头上冷汗大冒，指着依然砸向武界的另一方世界，急急催促。 话说，这种时刻还有闲情叙话，是不是，太闲了些？ 天公道人突然大笑起来：“小友，这是你们的事，还需你们自己扛过，快去，快去，不要误了时候！” 说罢，一抹玄黄的光辉甩来，吴明兀自有些发晕，将头一抬，却差点被骇得肝胆破裂，只得怒喝一声，暴涨了万丈法体，蚍蜉撼大树般，怀抱上去，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森罗幽光在其周身闪烁，岌岌可危。 竟是，那天公道人一袖子将他横挪了一处时空，甩到了砸落的天地下方，逼着他扛住了一座天地的重量。 “武帝，如何慢了许多？” “不过区处了些手尾罢！天公，帝罗无道，平白坏人修行，这等因果，你们了还是不了？” 武帝神色冷然，自有堂皇霸道之意升起，胁迫四方，震得混沌微微战栗，天公道人只当是清风拂叶，也不在意，一同颔首道：“不了因果，如何能证大道？武帝，此话休提，只是，你我还要再做一场呢！” 正说着，四人齐齐冷笑一声，身形晃了晃，便散在混沌之中。 只惹得李探花摇头叹息：“红尘因果虽难缠，人心善恶是非根。诸位道友，你们刻意了结因果，殊不知，正落了下乘！” 因果？ 人生在世，饥寒为因，衣食是果；恩情为因，反目是果；劫掠为因，报复是过。世间诸般气象，哪个不在因果之中，若真要计较，谁又计较的来？ 只看是，能不能放下一点执念，守住本心，万般因果过，片缕不萦心罢！ 恰如李探花等，落个对方面皮，便当了结因果，心怀广阔，不滞于物；亦如天公道人等，便要坏人道行，才算的结束，不过使那因果越结越深而已。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道，外人，终究难以置喙！ 这厢，李探花等人暂告段落，且说另一边，虚空最深处，玉如意欲取莲心，虚空陡然裂开一道裂缝，随即，一个面色氤氲，五气迷蒙的男人落了下来，那男人指尖流转着五色，五行相生，能落天下物。 正是，五行神光与他的主人，帝罗！ 啊咧，似乎在顺序说反了，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再回前话！ 却说，玉如意只是地仙大成，还不曾证得天仙业位，自然也在天下之列，为五行神光克制，五行神光落下，一股奇力自然产生，拉扯着玉如意身形缩小，往五行神光飞去。 这女子原也是个温敛的性子，只是，眼见大仇将报，更能取得证就天仙的契机，一举双得，却被五行神光坏了机缘，心头当即当即就爆了开，叱咤一声，扔出一片青鳞。 这青鳞色泽晦暗，寻寻常常，看不出奇异，翻转着，划过虚空，化作一只青色如意，不过电光石火间，五行神光已然刷落，青色晶石迸放漫漫青光，竟把五行神光震得粉碎，毫光飞散，迸射四方。 帝罗神通反噬，噗嗤一声，当即闷了一口老血出来。 “道友，还不相助？” 帝罗趔趄落地，看着另一个他趴在虚空，战战兢兢，光火更盛，怒喝了一声，把那鹌鹑也似的“他”提溜起来，血口大张，便往嘴巴里塞了进去。 那个“帝罗”只是怪叫着，用力挣扎，奈何被帝罗抓在手中，一身神通法力尽去，如凡人一般，拳打脚踢，却依然免不了被生吃活吞的下场。 帝罗面上的光辉晃了晃，渐渐消淡了下去，却露出一张虎目如电，威严神气的面庞来。 “好恶心！” 玉如意故作鄙夷，握着青色如意的手却愈发用力。 “老泥鳅留下的手段？可惜，老龙不在，如意公主你能用出几层力来？” 帝罗哈哈大笑，虎步龙行而来，气机愈发奇诡，似虚若幻，玉如意无法锁定，连把青色如意祭起，口诵法咒：“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法咒落下，凝白的冰霜已经铺落了虚空，淡淡浅浅，只有薄薄一层，却将虚空冻做一块晶体，连带着，帝罗的身形也被冻在了其中。 “也不如何么？” 玉如意轻舒呼吸，神色稍定，晶体之中，帝罗嘴角突然带起一丝诡笑，一道身形已落在身前，皇袍冕冠，手掌一探，掐着玉如意的玉颈，将她高高举起。 “老泥鳅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子，这算盘可打着很精明呢！” 帝罗神色森冷，陡然舔了舔舌头，仿似看食物的目光叫玉如意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欲说话，一身气力却渐渐消却，叫她生出无力之感。 不是消却，而是被帝罗吞噬了！ 玉如意目光骇然，形容渐渐枯萎，不过一个呼吸，已从如玉美人变作了皮包骨，发质干枯，眼窝深陷，肤如鸡皮，真真是阐释了形容枯槁的寓意。 不过，帝罗的目光却落在了那朵拳头大的青莲上，眸光之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欲望。 “陛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呢！” …… “众生皆苦，何如苦苦挣扎？四位大侠，不如应劫了吧！” “和尚也然知道众生悲苦，但你又何必挣扎，不如，也应劫去吧！” 幽光倏然大盛，浸入四绝骨髓，却也有一个俊秀的和尚走来，白衣芒鞋，面含慈悲，一步一金莲，如同神人，不，是神佛。 赫然，又是一个孟八思！ “宗主，你来了？” 孟八思不以为意，轻轻一拜，见了个佛礼，“孟八思”却笑着摇头：“师弟说错了，你我同归佛门，你该称呼为兄师兄的。” “是师弟失礼了！”孟八思从善如流，合么颔首，再见了一礼：“见过师兄！” 权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掌一挥，极其大气道：“如此，师弟可以退去了！” 他说的霸气凛然，亦理所当然，孟八思却不见怪，只是微微颔首着：“愿意讨教师兄高招！” “既知是高招，师弟何必自取其辱？” 权衡眸光低垂，似叹似劝，偏偏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轻视之意，纵使孟八思城府极深，也被气得生出无名业火，双掌蓦地一合，无尽幽光合拢，化作一朵妖娆的幽莲，莲瓣轻合，却将权衡困在了其中，淡淡的幽芒渐渐浸染了他。 “师兄，你可知自你踏入此处，便已落在了师弟彀中！” 孟八思含着讥笑，权衡却不以为忤，只笑着：“师弟是否又知道，自你踏入我界，你已在我的彀中！” 幽莲之中，权衡不惊不忙，也笑了起来，孟八思神色一震，百窍之中，但有淡淡毫光迸射，一丝一缕，却极尽辉煌，熠熠生辉，照破无量幽光。 “师兄真好算计！”孟八思神色惊愕，蓦然抬首，那渐渐炽白的眼仁中却流露出了明悟之色。 “不为算计，是为成道！南无，阿弥陀佛！” 权衡合么见礼，身外的幽莲却已被无量光辉照得璀璨无比，仿似星光凝聚的白莲。 他安步当车，只一步走出白莲，口中诵念佛号，身形便已消失，再出现，又走入了武界虚空最深处，轻轻笑道：“陛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呢！” 无量光，无量力，那光辉迸射，孟八思终难压制，嘴角张开，陡然撕成两半，张的巨大：“诸位大侠，八思先走一步，你我来日再聚！” 说罢，那炽白的光辉猛然一塌，恰似巨红星塌陷为黑矮星，突兀寂灭而去，四绝神色尽是淡漠。 …… “你也与我作对，晓日？” 帝罗霍然转首，只看着那俊秀的和尚身上光华闪动，化作一件寂夜星袍，神色震怒。 “非也非也，和尚只来阻上陛下一阻，可不敢与陛下作对呢！”权衡决口不提晓日之名，面带微笑，说着却是能叫帝罗额上青筋爆开的话。 “找死！” 帝罗眼角跳动，当即暴怒，只手一拍，整片虚空都被他拍成一张没有厚度的薄纸。 却是，直接被打落了维度！ 只是，他的脾气的确暴躁了许多，实在不该是一位天帝所有…… 第604章 破霄 “陛下何必恼怒，若是不愿和尚前来，和尚离去便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须知，那怒极伤肝啊！” 才将得权衡打落维度，帝罗兀自冷笑，却见着那薄纸扭了一下，跳出一个星袍冕冠的男子，眼见帝罗再扑过来，脚下金莲闪烁，便跃至虚空尽头，身形消失。 仿似，真个如他所言，他不过是来阻那帝罗一阻，如今目的达成，正是功成身退时…… 帝罗愣了一愣，但听得簌簌之声，仿似花叶舒展，又有啵的一声，裂开了什么，脸色转青，霍然回头，却见那青莲也似的光团正好盛放，中心处，莲子心裂做十二瓣，铺就十二方，走出个青衣似洗的小小人儿，做歌而唱。 “先有无极后有天，三花分落真灵前，时来聚顶难有时，运至不消半点力。” 这小人人儿小小，气机却是恢弘，头顶一片庆云，庆云间沉浮着三朵青涩花骨朵，垂落道道清幽幽氤氲，氤氲流转，无弗而远，无限极高，仿佛跃出了三界，不在五行之中。 至此，苏妄的天仙业位终于得以圆满，可称大能矣！ 只见帝罗目光仇视，苏妄兀自理了理衣衫，再无不妥，这才拜道：“见过陛下！”又转身见了形容枯槁的玉如意一礼：“见过公主！” “好，好，好，尔等果然大能，敢借鸡生蛋？便叫朕来讨教一下苏道友的高招吧！” 先是苏妄借了他的力量，强聚三花，继而是李青莲、张君宝连番出手，落他面皮，阻他出手，到此时苏妄做歌笑谈来历，真真是将帝罗最后一脸面皮都削到了地上。 什么叫运至不消半点力，不就是嘲笑帝罗白做无用功，枉费心思么？ “陛下说话忒得难听，由是苏某借了你的力，但也不能说‘借鸡生蛋’吧？陛下纵然要当那只鸡，苏某还不想当那个蛋呢！” 这话说的，帝罗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气得面皮几将炸裂，目光闪烁凶芒，便扑了上去。 苏妄笑了笑，也不变化身形，只是晃了晃小手，一道白晃晃的光芒闪烁，化作一柄牙签细、米粒长的小剑，便往帝罗迎了上去。 那帝罗恨极，手掌一翻一拍，五光闪烁，先顺后逆，化作一片蒙蒙的灰光，往前印去，掌锋之前，虚空一片片消失，法理化作虚无，惹得苏妄眉头微皱，小剑舞了个剑花，身形一闪，却又退了回去。 “陛下，你还要留手？” 原来，苏妄躲避，不是因为帝罗这招化实为虚有多厉害，而是有些看不起帝罗在虚实上的造诣。 “忒得废话多，死来便是，唬弄什么？” 帝罗只以为苏妄有意羞辱，又畏其锋芒，掌势一转，连拍了三下，身前的时空尽数湮灭，被打做一片片空白。 苏妄却把头摇了一摇，莫名叹谓：“原来，你不是陛下！” 话音才落，苏妄合身入剑，化作一点晃白，再收剑做环，把一圈白晃晃的圆环收在袖里，报揖而立。 但有那一点晃白的剑气穿过帝罗眉心，帝罗踉踉跄跄向前奔走两步，猝然回头，不等说话，精神一散，身形崩做了一口白气，化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形，笑道：“苏道友，你杀了朕一次，这天大的仇怨，也该消了吧！” 说罢，模糊的身形似有深意地往旁处看了一眼，咻忽一转，便往虚空外飞去，苏妄只是皱着眉头，也不阻拦，待见了玉如意依然倒在虚空中，失笑道：“龙王，你家女儿不管了？” 正笑着，虚空中也传来一声怒哼，就见着跌落一旁的青色如意抖了一抖，化作一道青光，把玉如意卷起，也飞向了天外。 “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何苦来哉，由是这许多算计，什么时候才能算完？” 苏妄只是笑着，便往前走一步，顶上忽然抖下一朵花骨朵，花骨朵迎风就长，化作一个灰袍男子，面容虽然普通，气质却极其沉稳。 不是苏乞儿是谁？ “道友，你且去，我等与这方天地的因果，还需你来完结！” 那苏乞儿只是反问：“道友，你休要诓我，你我心思通明，不滞外物，哪来因果需要了结，是放不下你那几个弟子吧？” “就知瞒不过道友！” 苏妄说着，脚下却悄然加快几分，立即就传来了苏乞儿的高声喝问：“道友，要我照顾你的弟子容易，但你的那些风流债，我是不敢接受的，敢问道友，你要如何区处啊？” 只可惜，苏乞儿纵然是问了，苏妄也不会回答他的，回应他的，却是苏妄左脚绊住右脚，身形忽然趔趄，却借“跌”而遁，鸿飞冥冥。 只留下苏乞儿徒呼奈何，无语问苍天！ 有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事涉个人隐私，你叫苏妄怎生回答，兀自要求，不过强人所难。 两人却不曾注意，便在苏妄遁走时，也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悄然落下庆云，直待飞出了混沌，这才化作一个小小少年，一手抓着一柄无锋长剑，一手抓着一个圆环，大眼睛咕噜噜转悠，在混沌中探了又探，笑得跟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还有这么多好玩的，现在就跟你们回去，岂不是太没劲了？” 说罢，那小小少年身形又是一晃，化作那青涩的花骨朵，随着混沌气流，飘飘荡荡而去，忽而，路过一个散发七彩奇光的泡沫，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也好，元罗司戊天风云汇聚，毕竟不是一个好去处，分出去也好，总不至于叫人一锅端了！” 那混沌边缘，苏妄放眼长望，眼见苏乞儿将散发赤红荧光的世界撞开，又化作亿万丈长的法体，把武界托起，又抖下一朵微白的花骨朵，笑道：“玉霄道友，你等了苏某许多时候，不知可烦耐了？” “不急，不急，若得道友之助，再花些许时光，也是值得的！” 那混沌边缘，走来个玉带金袍的男子，身姿飒然，和光同尘，偏却盛比神日，矛盾之间，流转着至尊至贵的特质，仿若高穹，仿若诸天。 正是，赤阳明皇天之主，玉霄！ 玉霄笑道：“道友，你将三花分落出去，莫不是为了留下一线生机？” “非也，非也，只是要叫玉霄道友知道，便无三花傍身，苏某这身神通，也不是易与的？” “果如道友所说？玉霄却是不信，非要试试！” “苏某也想试试玉霄道友手段，总不至，每每都叫玉霄道友守在苏某身后，为，为苏某‘保驾护航’吧？” “此为玉霄本分也！道友，闲话休提，你我换个战场！” 玉霄大笑摇头，却也把身躯一转，化作莲子大小，踢腿蹬脚一番，与苏妄一齐喝了一声“请”，一同出手，辟开一方小小的诸天，将身一闪，飞了进去。 …… “苏大侠，我们这是要去哪？” 得那苏乞儿之助，各人终于缓过进来，纷纷跃出虚空，站在那天地胎膜上看他，更有耶律飞燕目光闪烁，慕容彩眸中流盼奇光，两双明媚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乞儿头皮发麻。 “道友，道友，看看你都造了什么孽啊！”苏乞儿暗自腹诽，一时却忘了，他口中的道友，也是他自己。 “你不是他。”耶律飞燕这般说。 “你就是他！”慕容彩如是说。 由是，这两个女子同时开口，话音方落，两人相互瞪了一眼，目光之中，锋芒迸射，瞬息间不知交锋了多少次，只叫在场的男人都渗出了潸潸冷汗，更把苏乞儿骇得后背都湿了一片。 “应该说，女人的第六感当真了得么？” 苏乞儿心神微凛，愈发不敢暴露身份，只道：“元罗司戊天量劫将起，不是个好去处，好在，机缘巧合之下，苏某得了一处时空道标，正往那里去。” 说话间，他已越过重重虚空，破开无尽混沌，渐渐靠近一方清气蒸腾，如仙如圣的天地。 “机缘巧合？” 两个女子神色鄙夷，轻嗤了一声，在苏乞儿当前，明明不过尖针大小，却能把他这个新晋大能唬得神色僵硬，只得尴尬地笑了一声：“诸位且看！” 且看？ 却看，那天地间祥云朵朵，华景处处，湖海间有神龙徜徉，梧桐处有彩凤悠鸣，座座仙山浮空，飞瀑如霜，怪石嶙峋；向上，三十三重大陆凭空而起，熙熙攘攘，神光浩荡，琉岚似彩；向下，更有万丈红尘掀起，烟华如幕，繁丽动人心，更有十数道威威气机深藏，慑服万灵。 “如何，这方天地如何？”眼见众人目眩神驰，苏乞儿不由有些得意。 “也不如何，还没得安家落户，谁知会不会被人打将出来！” “就是，就是！彩儿姐姐说的极是有理！” “飞燕妹妹不愧巾帼英雄，与姐姐所见略同！” 可惜，苏乞儿先前实在不该顾左右而言其他，得罪了那两个女子，这不，两个女子先前还有些不对付，才转了个头，却将矛头一同对向了他。 “道友，看你这孽造得？” 苏乞儿苦笑一声，只得装作不曾听见，将手一划，破开天霄，一头撞进了那清气蒸腾的世界…… 第605章 大秦 大秦历元龙三年，自穆公一统中原，规定度量衡，集中央王权，兴法、兵学说，又至六百一十一年，天下历分而合，渐有合而分之势：庙堂中，皇族骄奢，士人傲慢，居庙堂而不知民苦；江湖中，绿林横行，强人辈出，处江湖而忘民忧。 这天地，乱象将至！ 只说，那大秦辽州地界，与蛮国犬戎交界，历朝历代皆为中原边缘，民风彪悍，不服王法，那中原王朝鼎盛时还能压制得住，中原王朝一旦衰落，乱象之起，却多是辽州。 今朝，亦不例外！ 辽州五千里，谁是无辜人？ 就在大秦皇族依然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时，这辽州之中，早已揭竿处处，皆号伐无道，征暴秦，自封大王小王，山头林立，一百里地界，能有三五个大王，若干个小王，聚啸呼应，联结为保，抗住了秦兵一次又一次征讨，好不畅快。 只是，苦了这辽州的八百万百姓，真真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小的们，赶快，赶快，在秦朝黑甲军到来前，把这里给我搬空了。” 方圆不过三百步的村庄里，一群豪杰奔走呼啸，大声说笑。 那村庄之中，只得十几个妇孺哭哭啼啼，被几个不耐的豪杰看守着；村庄各处，土墙内外，却随处可见一个个粗布赤脚的汉子倒在血泊之中，至死，依然抓着粗制的“兵器”——篱笆、锄头、镰刀，等等。 当然，这等千奇百怪的“兵器”，便摆在大秦的黑甲军面前，他们也不屑看上一眼，但对于这处小小的村庄而言，却是这些人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保护住自己！ 有死人，有哭泣，有欢呼，有血泊，如此，豪杰自然也就称不上豪杰，不过又是一群喜欢给自己戴上高帽的贼人而已。 “哭什么，到了寨里，都是一家人，就该欢欢喜喜的，再哭，老子就杀了你们？” 一名贼人眼见不能参与搜刮，早就不耐，怒喝了一声，把那钢刀抽出，刀锋上依然流下一缕缕不曾干涸的血迹，唬得妇孺们惊慌失措，贼人桀桀怪笑，舔了舔舌头，相视了一眼，却都突然打起了对他们而言极其美妙，但对这群妇孺而言，却不抬美妙的主意。 “你，说你，把手放开，让耶耶看看，躲什么躲？” 但在这时，先前发作的贼人目光一亮，眼见着一位丰腴的妇人战战兢兢，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恰似闻着血腥的老狼，目光幽绿幽绿，神色极为振奋。 能被贼人留下的妇孺，自然都是村中尚有姿色的女子，姿色不足的，已经死了。 当然，这里的尚有姿色，自然比不得楚州的细腰美人，也不过都是些寻常村妇，但贼人也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只能尽最大能力，寻着些不是丑陋的女子，带上寨子。 不过，这名贼人敢以自己的人格打赌，在这群村妇里，藏了一个绝世美人，亦或，绝世美人胚子。 如果，他还有人格的话…… “大，大爷，你叫奴家？” 那妇人胆战心惊地抬起头颅，形容狼藉，又是血，又是泪，和着泥土黏在脸上，实在不成样子，若有闲暇，贼人自然会仔细“帮”对方梳洗一下，好好确认妇人的容颜。 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小女孩身上，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贼人十分肯定，自己这次，寻到宝了。 “抬起头来！” 贼人咧开大嘴，露出一嘴参差的黄牙，钢刀伸到小女孩下颌，寒光闪烁，冰凉凉，冷幽幽，逼着小女孩不得不把头颅抬起，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一副容颜？ 娇容生怯，恰若小鹿哟鸣，眸光精灵，仿佛星彩熠熠，冰肌天成，却把天光也羞煞，容颜虽然娇小，却已见得几分天人之姿。 天人？ 除却天人，在场的贼人已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咕噜！” “要命，要命，这小地方哪里来的这般女娃，来历非常，来历非常。” 诸位贼人同时咽了声口水，那先前说话的贼人不绝有些后悔起来，悄然向后后退了两步。 “老余，这等货色可不能让你独享了啊？” 一位贼人睁着赤红的眼眸，随意拨开旁的几位妇孺，正要伸手，又几位贼人忍耐不住，便与那人推搡起来，却听得噗嗤七声闷响，各人乍然转头，老余已将钢刀收鞘，冷冷笑道：“诸位兄弟，老余这刀法可还使得？” 话音才落，那七位贼人捂着腰口，吭哧了一声，一同往地上栽下，透过指缝，血水咕噜噜地自拳头大的伤口中涌出。 “终究是群泥腿子，指望你们昌盛我魔门，简直痴心妄想！但不知，这世间最好的美色，其实是权势么？” 虽然这般说着，老余也觉有些可惜，生怕自己经不住诱惑，只把那小女孩用麻布裹起，往肩上一扛，运起身法，便掠了出去。 “天杀的老余，你做了什么？” 而在这时，也有贼人注意到了这边，大呼出声，引得“群雄”怒骂。 各人未必是为了兄弟义气，只是不愿老余吃了独食，立时便有十余人奔将出来，正要追赶，那村外留守的贼人也鸣起响笛，唬得贼人们脸色又是一变。 “黑甲军？怎生来的这般快，是耶耶孝敬不够么？” 贼人头目大恨，挥了挥手，诸位贼人只得裹挟了妇孺财货，相继退去，只有五七个贼人心下不甘，无视头目命令，紧追而去，却差点把那头目气得肺腑炸裂。 “无礼贼厮，离了老子，看你们如何活命？” 话虽如此，但这头目也知，他这话也不过是图个口头爽利。 天大地大，各贼人哪不能去，辽州五千里地界，多少山头都等着“招兵买马”，少了张屠户，难不曾就吃带毛猪了？ “放！” 头目兀自想着，却听得一阵呜呜怪啸，忙把头一抬，直骇得肝胆皆裂，两腿一软，胯下就是一股尿骚流了出来。 “大，大秦，虎贲……” 那发出怪啸的，却是一阵劲射而来的箭雨，乌泱泱，遮空蔽日，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头。 “没想着，我张大虎也能得大秦虎贲亲自围剿，我这一生，不冤了！” 头目想罢，即有一只只丈五长的利箭穿身而过，把他牢牢钉在地上，神智昏迷间，只见着一队黑甲洪流涌来，为首着，却是一个甲胄俱全的铁骑，人马如一，腾跃似龙，寒锋闪动，便将头目的最后一缕意识带走。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了下来…… “将军，不曾找到那罪孽！” 仔细翻拣之后，一名小将当即拖着一具残破的尸体走上前来，那将军不过看了一眼尸体，当即下令：“罪孽就在左近，离开不久，众将士听令，搜山刮地也得给本将找出她来！” “诺！” 数千虎贲将士轰然应诺，其声震隆，撕碎云霄，却听得军马齐嘶，势若山崩海啸，奔将而出，大地震动。 却留下一地残碎的尸体，兀自等着那山中的豺狼啃食…… 兔吃草，狼吃肉，这天地间的道理从来就不曾变过，众生回归天地的方式，也从来没有变过。 只有那小将扔在地上的尸体，仰面于天，依稀间，可见是一个妇人的形容，只是，脸上和着的泥血，愈显污垢不堪…… “该死，如何惹来了大秦虎贲，这女娃到底是什么身份？” 天下苦秦久矣，然则，除辽州等寥寥州域之外，大体依然承平，究其原因，却是大秦依然拥有最强盛的战力，拥有镇压天下的军力，其中，以黑甲军多是精锐，更以大秦虎贲为大秦镇国之柱，镇压一切叛逆。 便是辽州绿林中，天不服地不服的各路土大王们，也听过大秦虎贲的名头，战战兢兢，不敢逾越一步，生怕就遭来大秦虎贲的镇压。 只是，这虎贲军人数稀少，又常年镇守秦川腹地，从不曾听说会到辽州这等旯旮之中。 老余又不是个瞎子，大秦虎贲杀来，声势浩荡，杀气冲霄，他自然也看得清楚，越发觉得，肩头上的女娃身份非同凡响。 但越是这样，想叫他放手，就越不可能！ “你们几个，若非耶耶提醒一声，只怕已做了鬼！想要活命，还要听耶耶的！”老余目光闪动精芒，面色凶戾，一道道殷红的杀气冲震出来，四周草木迅速焦枯。 “提醒？余庆，你这说的，好似真提醒过一般？不如，把你身上的东西放下，哥哥们做主，留你一条狗命逃去。” 只是，老余实在小瞧了人心贪欲，各人都在刀口上讨生活，有今天没来日，明知大秦虎贲就在身后，也要先弄到好处在说。 直把老余气得脸色发青，脚下突然一跺，噗嗤一声，整个儿就陷进了土里，把贼人们惊得神色狂变。 “该死，这余庆竟然藏着这么一手，难怪此贼几番都逃过黑甲军清剿！” 为首的贼人暗恨不已，才要喝骂出来，身后便传来一阵铁蹄震隆，乍见着十余骑冲来，枪锋震动，锋芒连天，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口中大呼：“军爷饶命，小人有军情为报！” 第606章 教训 噗嗤！ 林野静谧，野鹿呦鸣，那山野间的鲜花正当灿漫，红黄相伴，蓝绿夹杂，并有微微馨香，沁人心脾，端端一个寻野踏青的好去处。 但在这时，那野花灿漫之处，突然拱起一个小包，但见着一双幽绿的头颅钻出，形容销毁，枯发黄牙，如魔似鬼，往四周看了又看，这才稍稍放心，心神略松，一口淤血便喷了出来。 “该死的，这次耶耶亏大发了，不知几时才能补回元气？” 老余沙哑着声音，愈发觉得喉咙干涩，如同刀刮，正见得惊慌而逃的野鹿，不由露出几分残酷笑容，身形一扑，再停下时，头颅已经埋在野鹿的脖颈间，任由着野鹿使劲叫唤着，手掌用力，野鹿饱满的身形竟一点点干瘪下去。 不多时，待得老余吸干了野鹿的鲜血，脸上也显出了几分血色，这才把麻布起开，看着那双微微颤抖的睫毛，把臭脚丫子碾了上去，冷笑道：“丫头，醒了就给耶耶爬起来。难不曾，还要耶耶伺候你？” 脚下，那小女孩睁开怯生生的眼睛，忍痛闷哼了几声，连忙爬起，只看着死不瞑目的野鹿，手脚无措，老余冷笑了一声，把钢刀扔了过去，径自转身而去，声音依然冰冷。 “记着，耶耶只要胸口下脯的血肉，给耶耶切薄了，弄不清楚，回头耶耶就把你切了！” 说到最后，老余也不忘唬吓人家小女孩一番，把人家小姑娘吓得面色一白，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只得吃力地拖起不比她身高矮上多少的钢刀，整弄起野鹿来。 …… “大将军，已知对方来历！” 虎贲军营地，巫祭兜着黑袍，形如僵尸，脚步僵硬，肩头不摇，好似在地上犁过，行至黑甲将军面前，探出了一双干枯的手掌，手掌中，抓着一块龟甲。 那龟甲一面古朴，色泽暗淡，一面痕迹极新，却皲裂着一道道纹路，相互连接，不多不少，正好组成了一个大秦篆字——魑。 “原来是下九流的货色，可有其他人插手？” 大将军如是问道，巫祭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抹，龟甲上裂纹消失，只有簌簌粉末垂落，又把手一手，低声说道：“大巫祭的意思，只要那女娃的心头血，不论死活……” “大巫祭的意思本将自然知道！”大将军挥了挥手，俯视而下，气机威严，再道：“不用你教本将军做事！” “是，是小人越矩了！” 巫祭连忙低下头颅，身躯微微战栗，兜帽间，亦滴落下一滴滴的汗水，大将军这才把手一挥，便有小将拉来坐骑，他跨马上鞍，震了震身后的大氅，冷哼了一声：“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大巫祭吩咐，本将做到就是。只是，不该大巫祭做的，也望大巫祭不要伸手！” 说罢，大将军磕了磕座下的黑风马，黑风发出一声亢长嘶鸣，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色电光，冲突而去，自有虎贲军紧随其后，人驭马，马踏风，不过三个呼吸，已越过好几座山头，消失不见。 只留下巫祭孤独地站在原地，兜帽遮掩，形如一截枯木…… 不，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别人，剖心裂腹，仰面于天，眼角流着血泪，仿似，控诉着秦军的残暴。 明明，他们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许多时候，事情说完了，也就该上路了…… …… “说说你的来历？” 老余撕咬着鹿脯，好一阵生吃活塞，把人家小姑娘吓得眼皮紧闭，不敢睁眼，那小姑娘把双手藏在身后，轻声细语回道：“人家姓虞，爹爹叫人家喁喁。” 却是，整弄鹿肉时，她的一双手染尽了鲜血，殷红殷红，又无处清洗，不知放哪里好。 “耶耶不需要知道你姓什么？”老余极不耐烦，大手一挥，吓得小姑娘匆忙向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老余恶声恶气道：“耶耶想要知道，你来自哪里，家里有什么大人，为什么出现在辽州？” “人家，人家不知道！爹爹就是爹爹！”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眼泪珠子又要掉了下来，小脸一抽一抽，别提多委屈了，努力想了半晌，却说了一句等于没说的话，把老余气得差点吐血。 “该死，辽州地界也没有姓虞的大户，若非，是耶耶看走眼了，这小女娃的价值没有耶耶想象的高？” 老余心思百转，眼中凶光更甚，只看着虞喁可怜的模样，又想着大秦虎贲追进不舍，越发觉得烫手，恶从胆边生，便要动手，耳朵一抖，便跳将了起来。 “混蛋，怎么来的这么快？耶耶明明布置了手段，藏起了气息。是了，定是大秦巫祭出手，看来这女娃子不是没有价值，而是价值太高了！” 老余又是震惊，又是兴奋，看着这哭哭泣泣的小姑娘，浑浊的眸光中，也闪过一丝期翼，把小姑娘点昏，夹在胳膊下，又甩下一只小小木人。 那木人甫一落地，凭空就涨，化作又一个老余，身形一动，往外间蹿了过去，而原地中，老余与那小姑娘的身形，却渐渐隐了下去。 只是，他实在小瞧了大秦虎贲，亦或，正如大将军所言，老余的手段在辽州绿林之中，或许称得神奇，但在这大秦地界，终究是些下九流的货色，上不得台面。 所谓下九流之言，不是肆意侮辱，却特指一个流派，一个势力。 天下九流，法、兵、儒、农、佛、道、墨、妖、魔，共计九门，以上中下区分。九流之中，以魔门排位最低，流派内良莠不齐，多是卑鄙不堪之徒，是称，下九流。 大秦九流，追溯至诸子百家时代，历史弥远，可惜，九流流派相互轻视，由来更久，又以上三流流派与下三流流派的冲突最甚，而大秦虎贲精修兵家奇术，为上三流的兵家出身，自有那资格鄙弃老余下三流的魔门出身。 虚空中，一道道镶嵌金边的黑纹横扫而过，恰似触碰到什么，就听得一声闷哼，老余现在半空，身形倒飞，仿似被人横抽出去，狠狠地撞在一座山头上，摔了一头尘土。 “禁法领域！” “然！” 老余狠狠啐了一口，一尊黑甲骑士电掣而来，蓦地停顿，马踏虚空，气血如虹，震的他连连吐血，在其身后，更有数百数千的铁骑冲来，刀枪狰狞，戎斧锋利，三五个呼吸，就将这小山头围了起来。 “魔门余孽，怎么，不安分了，想要搅动天下大势？”大将军冷冷出声，虽然老余出身下九流，但他却不介意与他多说两句。 左右，在重重大军包围之下，老余还能逃得走么？ 而以大将军的身份，也有资格称呼老余魔门余孽！ 借助大秦开朝国运，大秦之内，上三流的势力愈发庞大，渐渐蚕食诸多流派的生存空间，至如今，下三流流派最多不过剩得大小猫三俩个传人，勉强保持传承不断，已无开疆拓土之力。 只是，这世间总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得过且过，也有不甘困顿，欲借乱世之力，再图复起。 只是一眼，大将军就将老余的心思看了出来。 “你看出来了？那又如何！八万里大秦，烽烟在起，岂是你们法、兵二家所能阻拦？大势如潮，所谓兵家上流，在大势面前，也不过是一当车螳臂！” 大将军的话，狠狠撕开老余最后一分尊严，老余自是反唇相讥，嘿嘿冷笑，话中真意，饶是大将军城府深沉，也不禁变了颜色，霍然凝视而去，老余的气息越来越低，仿佛风中烛火，噗嗤一声，顿时熄灭。 却是，老余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只是，自老余现身至其身死，却始终不曾见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该死，魔门余孽，死了都要找本将军麻烦！”大将军目光森冷，环视四周，下令道：“那罪孽定然逃不远，刮地三尺也得给本将找出来！” “诺！”众将领命。 刮地三尺？ 除非大将军能刮地二十丈，否则，怕是寻不到那个小女孩了！ 就在大将军大发雷霆之怒时，那地底深处，一处小小的溶洞，虎贲大将军苦寻不到的小女孩悬浮于空，面色惨白，身外是一道道形若蝌蚪的奇异符文，当空乱舞，流转黑红之光，不时自其身体穿梭而过，总能叫她颤抖一下，渗出一片淋漓冷汗。 这女孩却是顽强，纵然痛入骨髓，依旧不吭声着，默默忍受。 “魔门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生受的。何况，魔门位列下三流，为九流之末，纵是接受了魔门传承，就能报仇？” 溶洞内的光线忽地一闪，就见着一个青衣白发的男子显出身形，伸手一招，无数旋绕女孩身外的蝌蚪符文团做一团，往他飞了过去。 “这是我的！” 女孩终于急了，使劲鼓动体内尚不熟悉的力量，身形一闪，也拉出一道幻影，扑了过去，却被那男子一把抓起，依然拳打脚踢，不肯罢休。 那男子终于眉头皱起，似有不喜：“不过几日功夫不见，就见得这么顽皮，看来不教训教训是不行了！” 第607章 兵不停锋 “坐！” “哼！” 小姑娘怒气哼哼，转过头去，不欲理会，奈何，她的肚皮比她的性子实诚，咕噜噜地闹腾起来，把她羞的面色又是一红。 男子却不理她，径自招过小摊老板，道了一声：“两碗阳春面！” “来咧！” 小摊虽小，老板的本事却不小，动作熟稔，抓面、下水、抖面、捞取、倒汤、洒上一把细碎的葱花、上桌，行如流水，一整套.动作下来，把小姑娘看得一愣一愣，早忘记了，她的身旁，可是害得她失去传承，又打了她一顿屁屁的“大恶人”。 “吃面！” 直到“大恶人”再次招呼了一声，小姑娘的肚皮独自适时响了起来，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提醒着自家小主人自己的存在，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不过，阳春面虽然是“大恶人”叫的，但他可害得她损失了好大一场机缘，更是“羞辱”了她，就一碗阳春面而已，休想补偿了她。 这念头闪过，小姑娘顿时理直气壮起来，骄傲地抬起头颅，如同白天鹅一般，身形一蹲……坐上一只矮矮的小板凳，呼哧呼哧便吃起了面条。 一蹲？ 好吧，小姑娘表示，“大恶人”有大恶趣，身为高手，却没有一点高手的自觉，竟与那些升斗小民一样，喜欢蹲在路边吃食，不知道，这样很跌份啊嘛！ 想着，小姑娘的面色又是微红，这般体验，又觉惊奇，又觉新鲜，忙把小脸埋在大海碗里，遮挡了“大恶人”的目光。 “你想报仇？” 突然，“大恶人”开了口，小姑娘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却见路上行人依然匆匆往来，面摊的老板也兀自照顾着稀疏的客人，始终不曾注意这边，就知，是那“大恶人”施展了手段。 小姑娘把身前的海碗一推，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是思考了那么几个呼吸，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如此，你拜师罢！” “大恶人”这般开口，目光转向人群，一眼之中，仿若望尽了千山万水，望尽了诸天万界，身旁，两步外，不出意外地传来三声清脆的叩头声，他却淡淡地传下第一句教诲：“师者，授道传业解惑，今日我为你师，来日，你亦为我师！” …… “将军，接黑甲军探子回报，发现虞家余孽所在！” “报！” “赤乌城！” “跑得倒快！” 大将军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扬，众虎贲早将按捺不住，齐声呼啸，萧煞气机冲起，但在高空之中，卷做一道黑龙，嘶啸而去。 …… “秦人尚黑，黑者，水也，却指五帝之中的黑帝，擅杀伐，以征不降，故亲人多傲骨，铮铮于世。你想报仇，学那魔门却是入了偏门，需学克制秦人黑水的法子！” “你不教我么？”虞喁喁亦步亦趋，努力赶上“大恶人”的脚步，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只传你道，却不教你法，你想报仇，想要学习大神通，却得靠你自己了！”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虞喁喁再次问道，她的意思十分明显，既然只能靠自己，又来赤乌城干嘛，不是浪费时间么？ 只是，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只怕，想问的是那句“那我还要你干嘛”吧…… “来这里啊！” “大恶人”伸出手掌，就在虞喁喁抗拒的眼神中，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自然是找一个能教你法，教你大神通的人。道友，别来无恙否？” 最后一句，他却是对着那背对着他们，使劲抡大锤的汉子说的。 嘭，嘭嘭！ 可惜，“大恶人”的热情却做给了瞎子看，全成了无用功，那汉子兀自拎着铁锤，一板一眼地锤下，不惊不变，不摇不晃，溅起一朵朵硕大的火花。 灿烂而寂骄傲，只是，他这不回头算的什么，是没看见他们么？ 虞喁喁稍稍觉得不自然，又觉羞恼，恼恨地瞪向害得她丢人的“大恶人”，却见“大恶人”闭起了眼睛，做聆听之状，顿时气恼气恼起来。 “有什么好听的，难道比得上乐府上大夫的鼓瑟吹笙？” 虽然这般想着，但虞喁喁不禁也认真聆听了一下，这一下，却叫她再难拔出心神。 嘭！ 一锤砸落，砧与锤合，火花迸溅，仿佛触动了世界的心脉，只叫人心神震颤。冥冥中，似有一方天地被铁锤砸开了去，星辰如斗，寰宇无垠，光辉绚烂，迸放无尽生机，只叫人生出大欣喜、大欢乐。 嘭！ 又是一锤砸下，沉厚无比，气机瀚沉，比诸天更重，锤落瞬间，迸溅无穷无尽杀机，寰宇还不及呼唤出新生之喜，却被这一锤砸得破灭，天地粉碎，混沌奔流。 虞喁喁的心神顿是一跳，惊的满头大汗，这便醒了过来，就听得那“大恶人”与汉子已经说起话来。 “苏道友，你如何这么早就来找我了，要知道，本王还没做好准备呢！” “做准备？当年霸王兵起吴中，缘由也不过是见了始皇威严，自比大丈夫，也没做过准备吧？霸王休要诓我，怕不是，不愿帮我这忙？” 汉子见着被揭破，也不避讳，直言道：“你知本王素来独来独往，要带着拖油瓶，我可不愿。” “真个独来独往？却不知，当年是谁号称将军项梁之后，聚啸绿林？” “大恶人”这般问着，汉子神色不变，冷视而来，针锋相对，却把一旁的虞喁喁弄得不开心了。 “什么叫拖油瓶，没有你们，难道人家就不能活了？” 小姑娘气恼至极，她又不是个没心肺的，自然知晓，两人口中的拖油瓶指的就是她。 只是，那“大恶人”竟然默认了拖油瓶这个称呼，没帮她说话…… “人家还是不是你弟子了，有这样说自家弟子的么？” 虞喁喁轻哼了一声，头颅微扬，似做不满，这点小心思却休想瞒过在场两人，汉子转过头颅，看了小姑娘一眼，忽然松了口气，道：“本王助你一次，你也需助本王一次。” “正该如此，霸王，我知你心思，也愿帮上这忙，只是，苏某也只出手一次！” 汉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有着所指，道：“本王却不知你心思，苏道友，你如今越发可怖了！” “彼此，彼此！” …… “赤乌城，旧时吴国王都，传闻，当年吴王夫差夜梦金乌入怀，以为预兆，征百万民夫，修筑了赤乌城。可惜靡耗国帑，败坏吴国底蕴，最终为越国翻盘，拉下了五霸之位，赤乌城由此败落。” 虎贲大军阵地，大将军看着眼前那反射赤红余晖的城郭，尤为不喜。 大秦属水，兵家与大秦牵连极深，门中修士，多是修行水属功法，对赤乌城散发的灼热气息，自是不喜。 “传我军令，一时三刻后攻城，城破之时，许尔刀不停锋。” 所谓刀不停锋，却是暗中授意众将纵兵为虐，肆意胡为，亦做屠城之举。 大将军座前的小将却迟疑了一下，报道：“将军，不教而诛是为虐，赤乌城为大秦城属，此番作为，怕是辽州总督要参上将军一本。” “他敢参本将？”大将军嘴角带起一丝狞笑，挥鞭而指，道：“你道这赤乌城为甚？” 不等着小将回答，大将军继续道：“赤乌，赤吴，以将赤诚，来报吴国，这赤乌，就是吴国余孽，辽州之中，藏了这么一股叛逆，辽州总督隐匿不报，本将还未寻他罪责，他敢上述天听？” 这大将军之言，可谓诛心至极，且莫说吴国灭国六百多年，但说，当年穆公一统天下，也不曾以赤乌城之名为罪，大将军敢自比当年穆公？ 当然，小将知晓，今时的大秦也比不得当年穆公当政的大秦。 穆公开一国之朝，霸气无双，有容天下之怀，亦有容天下之能；今时的大秦法度渐渐崩坏，乱象已显，只能镇以酷刑、重典，才能维持天下正统。 大将军以赤乌城为藏匿吴国余孽为由，施雷霆之击，要粉碎赤乌城，与其说是剿灭余孽，不如说是要以赤乌城为引，告诫天下人，这天下依然还是大秦的天下，还在兵家的兵锋之下。 只是，这般行为，却也恰恰说明，此时的大秦，已日薄西山，威风不在了。 即如垂垂老矣的暮虎，虎威不存，群兽环视，只能亮出指爪，向敢于挑衅存在，做势扑咬。 而在虎贲大军兵临城下之时，那赤乌城早已乱做了一团，行人奔走，贩夫犹惧，士卒惶然，城中的信使早早就派了出去，却无人回返。 各人便知，这虎贲大军，是要以他们做军功，做晋升粮资。 暴秦，暴秦，秦兵之暴，其名已久，与大秦酷吏相提，并称天下二害，能止小儿夜啼。 “该死，该死，泅无刑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赤乌城城府，一个黑袍竖冠的人不断奔走，神色森然，眸间迸射寒光，但叫房内其他几人心惊胆骇，冷汗淋漓。 这人，便为赤乌城第一大酷吏，城主，韩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08章 踩蝼蚁 秦兵与酷吏并称天下二害，但他们的关系，可比世人想象的更加险恶！ 大秦之中，秦兵多是兵家弟子，酷吏亦为法家门徒，一山难容二虎，又何况两大上流流派？ 这天下，只一个大秦，却有两大流派。 或兵，或法，孰高孰低，总要要分出一个先后，自大秦开朝以来，兵、法二家的明争暗斗，便延续至今，其中矛盾已不可调和！ 身为法家门徒，韩邕眼中，天下动荡的根源，不在儒、农、佛、道等其他流派，也不在那些不服王法之徒，而在，兵家——兵者，诡道，杀伐无度，死生之祸，不可不察。 法家门徒，无时不刻不已覆灭兵家为己任，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亦以此为愿，奔走不倦。 韩邕如此，泅无刑也是如此。 赤乌城之祸，不仅是因虞喁喁而起，更是兵、法二家长久冲突之下，又一次矛盾的爆发而已。 “大人，查到了！” 便在那几位酷吏战战兢兢，努力承受着韩邕的无名怒火之时，屋外终于传来一个小吏的惊呼，韩邕怒容略敛，森然的气息稍稍散去，各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法家威严，尤见一斑！ “说！” 韩邕也不开门，声音隔着屋子传了出去，依然还有几分怒气。 屋外的小吏不敢大意，只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整了整衣衫，立时跪在地上，恭敬回道：“今日赤乌城中来了两个陌生人，隔不过三刻，虎贲军也到了赤乌城，兵临城下。” 酷吏一说，当真不同凡响，赤乌城内外，只怕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动态。 “往哪里去了？”韩邕再问。 “还在乌骓山！”小吏答道。 “好……” 韩邕神色一动，就要下令，便有一个城吏拱了拱手，拜道：“大人，泅无刑兵围赤乌城，绝难罢休，就算我等交出了那两个陌生人，只怕，虎贲军也不会退去！” 韩邕的神色顿时沉吟下来，眉头紧皱。 “亥言大人所言有理！”又一个城吏起身，往两人各自拜了一下：“只是，我等无需交出这两人，只需找到他们即可！”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静，各人思量片刻，却都赞叹起来，便是韩邕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我法家门徒，各个智慧超绝，有尔等相助，何愁天下不平？” 各城吏齐齐站起，俯身下拜，齐道不敢！ 交出人，找到人？ 一字之差，意义就不同。 交出人，顺了虎贲军的意思，把拿到手的质押交出，无异于自缚双手，把自己送到了仇人面前；找到人，只需透一个消息出去，自然能叫虎贲军投鼠忌器，知晓他法家的厉害。 “只是，白白便宜了泅无刑，如此深仇，我岂能不报？” 可是，再一想各人是在泅无刑的威胁下，才找到破解毁城的法子，韩邕心中之恨，是倾尽五湖之水，也难洗尽。 眦睚必报，以怨报怨，以眼还眼，才是法家弟子的信条，亦是法度所需，宣扬法家学说的必要，以德报怨，那是儒家那群酸儒才会做的事！ “还望大人以赤乌城为重！” 众城吏苦苦哀求，韩邕大发了一顿脾气，这才退去怒火，扇了扇衣袖，恨声道：“走，我们去看看，害得我法家丢了如此大人的人物，到底是何来历？” …… “道友，你在这乌骓山中一呆十年，却不知，那武帝、魏王与天公，在元罗司戊天内掀起好大阵仗，闯下赫赫威名，门下搜罗了一批妖魔神怪，共约分取天下，或西往东，或北向南，或四处点火煽风，把那元罗司戊天弄得热闹极了！” 既然说定条件，“大恶人”与汉子自然叙起了闲话，口中说的，都是叫虞喁喁陌生的词语，那什么元罗司戊天，什么妖魔神怪，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是欺负她史家唯一传人虞喁喁萝莉无知么？ 好吧，虽然虞喁喁的确萝莉，却未必无知，身为史家弟子，虞喁喁家学渊远，亦可追溯至百家时代，与九流媲美。 虽然，史家的势力，比那下九流的魔门来说更加不堪，连九流都不曾列入，但身为史家弟子，虞喁喁也有自己的骄傲。 “至少，至少，爹爹授给人家的知识里，可没听说过什么元罗司戊天的。嗯，大恶人，定然又是在鼓弄玄虚，以为人家好唬骗呢！” 自以为得了真相，虞喁喁更加瞧不起那“大恶人”，眼睛一翻，都翻起了白眼。 虞喁喁一翻动作，自然瞒不过汉子与“大恶人”，汉子好笑地看了一眼神色“镇定”的“大恶人”，霸气凛然，豪气大笑道：“比你我如何？” “自然不如你我？” “大恶人”也笑了起来，声音豪迈，亦显一往无前！ 的确，“大恶人”与汉子都证得天仙业位，在诸天万界，都称得是一尊大能，不管武帝三人收拢了多少手下，底下又有多少牛鬼蛇神，也不过是弹指即灭的货色而已。 或许，这是武帝三人胆敢肆意乱为，不怕遭来司戊天庭镇压，亦是那司戊天庭听之任之，任由武帝三人鼓动天地大乱的原因！ 天仙之下，皆为蝼蚁！ 说到这里，只怕诸位看官已经明白，那“大恶人”与汉子，正是苏妄与霸王二人！ 时光悠悠，白驹如隙，竟不知，又过了十年…… 只是，他二人的笑声叫虞喁喁的白眼翻得愈发起劲了！ 笑声未歇，苏妄忽然开口：“道友，有蝼蚁来了，不知道友踩是不踩？” 霸王却反问道：“蝼蚁而已，又不曾爬到本王脚上，本王岂会费那功夫？” 苏妄点头：“也是，蝼蚁而已，不值得特意去踩，但他们爬到你我脚背，又需另外一说了！” “由着道友区处，左右不是爬到本王脚上，本王看着便是！” 霸王眉头一挑，苏妄当即看出他的意思，“道友放心，苏某也不以大欺小，正要叫道友见识一下苏某的本事。” 苏妄拂袖转身，拉着虞喁喁向乌骓山外走去，边走便说：“好徒弟，你看着吧，好叫你知道，为师的确有真才实学。” 行不过三步，时空恰如其分的停顿了三下，虞喁喁还未从苏妄的话里醒过味来，视线已经变化，乌骓山下，正走来一群黑袍竖冠的铁面人。 说是铁面人，其实并不准确，黑袍人也不曾戴上铁面，却是各人的气机极为威严，眸光沉重，堪比万载寒冰，如同铁面。 “森严有矩，果然是百家真传！”苏妄眉头舒展，突然抚掌赞叹起来：“道友，你选的这方世界当真不错!” “自然不错！” 霸王隔空回了一句，惹得苏妄大声做笑，把韩邕等人惹得震怒，便有赤乌城城吏亥言走出一步，手托一卷黑册，气机森严，自成规矩，翻到一页，喝道：“大秦律三百二十五条，升斗小民，见官当拜，狂逆无礼，当即以枷刑！” 最后一个刑字落下，便有一只枷锁凭空而现下，十数丈长宽，铁刺森森，慑人心寒，中心处，只留着一个头颅大小的锁位，轰然砸来，把小半面的天空都遮掩了。 这般枷锁，别说枷在脖颈上，只怕才枷上，肩胛骨以下，就要被他压得寸断。 虞喁喁小手一紧，不禁便渗出汗来。 法家威严，不可轻触，若无几分真本事，这法家也镇不住泱泱大秦，执掌天下号令。 “不慌，不慌，且看为师道行！” 苏妄把头一晃，不紧不慢，也学着亥言喝道：“苛戾小吏，自以法度，以公谋私，当以膑之！” 膑，膑，膑！ 回音彻响山谷，每一次响动，便有一只月牙飞刀穿出，刀弧圆曲，几乎连成圆形，只有一个一指长的刀柄连着，模样古怪，正是剜膑的刑具。 那飞刀穿梭也急，呼啸咻咻，刀锋长鸣，尖锐高亢，未及靠近，锋芒已慑得亥言腿脚发软，好似被膑去了膝骨，神色惊慌，急忙翻动黑册，厉声尖叫：“狂逆小贼，枉顾法理，谋逆上官，当极极刑！” 极，极，极！ 随着亥言的声音，虚空中骤然飞出无数剔骨尖刀，刀锋尖锐，轻薄如翼，穿行之间，不动声色，不闻声息，只在念息间，围拢两人身外，刀锋震动，喋喋不绝，寒光笼罩，欲把两人凌迟。 极刑，凌迟之刑！ “好凶厉，果是震慑天下之利器！”刀锋寒光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大笑：“只是，凶厉是凶厉了，却没了法家的威严，失了法度，尔等，枉为法家门徒矣！” 一句铮铮之音，声息浩然，席卷虚空，无数刀锋莫名一颤，被这一声呵斥震得光华暗淡，锋芒腐朽，化作簌簌扬锈落下，亥言扬天喷出一口热血，指着重新现出身形的苏妄两人，口不能语。 “原来是儒家高徒，难怪敢于我法家争锋？” 韩邕推了推头上竖冠，步履轻忽，好似踏在波涛之间，眼中带着森芒，冷笑一声，拂袖一甩，把亥言甩飞出去，高声唱了一个大喏：“愿请教！”()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09章 罪 “愿请教！” 韩邕神色执着，直视而来，目光冰寒，如同一块顽石，不禁叫苏妄生出几分感慨：“又是一个固执人！” 固执，亦或执着，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说固执也罢，说执着也行，不过是一种坚持的心态而已！ 这世间，但有成就之辈，必为固执己见者。 若非固执，谁能守住本心，荣辱难动，恩情不欺？若非固执，谁能兢兢业业，持之不倦，数十年若一日？ 韩邕认定了苏妄的儒家身份，自非言语能轻易动摇，苏妄也不解释，也拜道：“请韩兄指教！” 在他身旁，虞喁喁的眸光，闪烁一丝惊翼之色，却自以为掌握“真相”，或许，这也是一种固执…… “好，好，好！” 韩邕站起身来，连道了三声好，面上虽是赞赏，眸间的杀机却极为坚定，话音才落，面色却转做森严，指着苏妄猛然喝道：“锁！” 一字曰锁，即有无形气机压来，十面无缺，八方牢固，虚空中，仿若有个无形的枷锁枷来，把这方天地牢牢枷住，百步之内，虚空凝固，鸟不鸣，风不动，都被定在虚空。 虽是无形，但比那亥言的有形枷锁何止厉害了十倍？ 这才是法家的精髓，御天地大力为法，裁决世人！ “好！” 无形枷锁之下，苏妄也被镇压的身躯无法动弹，但无法动弹，却不代表无法开口，却听他轰然大喝一声，如旱雷震天，撼动虚空微微摇晃，枷来气机略略动摇，苏妄趁机脱离出身，也指出一指，向着韩邕道了一声：“破！” 呯！ 仿似铁石砸在琉璃上，自有凛然气机横击，凝固的虚空间呯的一声炸响，粉碎了去，韩邕趔趄退后半步，面色微白，神色却愈加森严，把手一压，语意森然，道：“镇！” 轰咚！ 虚空好似被什么砸破了一盘，厚重的气机压来，比山重，比海沉，当即压的苏妄身形踉跄，气机为之镇压，十方之内，土石成为齑粉。 如斯厚重，不愧为“镇”，当有慑压十方，粉碎不服的伟力，虞喁喁的面色已然惨白下来。 “惨了，惨了，人家还当‘大恶人’出身儒家，总该有几分本事，没想着，第二招就被人拿下。前途不妙，人家能退学么？” 虞喁喁兀自散发思维，却不曾细思，连苏妄也被镇得站足不稳，她如何半点压力也没有？ 那厢，苏妄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借着身上的气机，陡然向前奔出两步，把那衣袖一卷，往前打起，暗喝一声：“打！” 打？ 打什么？ 当然是打人！ 这一袖当真奇妙，奇力跌生，譬如暗潮，起伏深渊，以海之厚重，无量无垠，也还不是镇不住海中的暗潮。 韩邕的镇压之力自然磅礴，却也镇不住如暗潮的奇怪力量，当即被这一袖子的力量震得飞起，竖冠跌落，披头散发。 “镇”字奇力径自消退！ “大人！” 韩邕的几个手下大惊，扑将出去，正要把韩邕扶起，韩邕却把手一翻，止住他们，默默站起，语气阴沉：“儒家门徒果然高明，难怪敢到赤乌城来，但我法家也是不差，韩邕还有一招，不知兄台敢不敢接招？” 苏妄却将衣衫一整，不疾不徐，把亥言等人看得眼皮跳动，这才笑道：“如何不敢，韩兄尽管施为！” “得罪了！” 韩邕也是干脆，听闻此言，再不废话，身形僵木，只是低声喝了一声，却把亥言等人骇得大跳，忙不迭就往外间奔去，急急惶惶，苏妄神色肃穆，虞喁喁露出古怪神色。 “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啊？” 她这般想着，苏妄身外，却有一道道血影浮现，或高冠古衫，或铁甲金盔，或妖娆如媚，男女皆有，不分老少，密密匝匝，仿若无穷无尽，不一会儿，便把虚空占据，连绵而去，根本望不到头。 大秦三十三州域，无数高人强者为之惊起，双手颤抖着，看着漫空的血影，战栗无语…… 而在乌骓山下，无穷血影同时转首，目放凶光，尽是荧光，嘶吼着，扑了过来。 不仅是他，便连韩邕身外，也有着一个个形容古怪的血影出现，缺眼削鼻，断手断脚，拦腰而截，身遭炮烙，剥皮露骨，各般各样，却都是遭受了酷刑之后的惨象，哭吼着，也往韩邕扑去。 只是，那围绕在他身边的血影，却比苏妄的数量少了太多，或许，可用一粟与沧海相比…… 韩邕，出手了。 便在韩邕道出那个罪字时，就触动了一道奇异波动，似生似死，叫人难以察觉，勾连了一方奇异之所，幽幽冥冥，深沉浩瀚，处万界最低处，接引着众生。 那奇异之所，不过打开了一道裂缝，即有一尊尊血影漏了出来，一尊尊，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死在苏妄与韩邕手中的血影！ 世间谁人无罪？ 杀伐是罪，贪嗔是罪，爱恨是罪，情仇是罪，乃至，生老，也是罪——生，于世有求；老，于世将怨？ 生于这个世间，无形间，我们总在侵占其他生命的生存空间，这就是罪，原罪！ 谁也不能逃脱！ 韩邕也罢，苏妄也好，都在命运之中，都逃不过天道的定罪，自然，也有罪！ 不，有人无罪！ 苏妄身旁，两步之内，虞喁喁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不解，为何，就她身边没有血影，更有闲暇，轻轻点着手指，点在掠过身旁血影的身上，惹得他们尖声厉叫…… “你？” 韩邕神色震惊，眼眸之中，指了指苏妄，又指了指虞喁喁，神色震骇，苏妄却横了他一眼，笑而做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诸位道友，你们既然死了，不如开开心心地去，何必再来找我？” 歌罢，苏妄嘴角含笑，衣衫似洗，气质飒然，仿佛翩翩公子，任由着无数血影扑来，窍穴之中，自有蒙蒙毫光迸放，流转玄黄，无数血影扑来，为玄黄毫光反震，便飞灰了去。 自始至终，他的笑容就从不曾变过。 仿佛，被飞灰的，不是与他恩怨牵连血影，不过是些蝼蚁罢，但即便是蝼蚁，飞灰了他们，也该用有些力气的吧。 “韩兄，你法家的本事，真是不凡呢！” 苏妄如是说道，韩邕大袖连甩，把扑来的血影震飞出去，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儒家的人！” 话才说完，虚空尽头便传来了一声巨吼，但见着一尊巨猿咆哮而来，筋躯虬扎，钢筋铁骨，身长万丈，孔武有力，有诗而赞，巨猿但起幽冥处，钢躯如狞齿如峰，鬼眼能探三重天，铁拳镇打天下人。 但也只是天下人而已！ 因为，苏妄早非天下人，他是天仙，天上大能！ “猿皇，你死便死了，还要拿出死样来吓唬我？” 苏妄嘴角带起意思冷笑，伸手一点，一个虚幻的圆环出现，白晃晃，滴溜溜，做势欲扔。 昂！ 虚空上忽然传来一声龙鸣，却见着一个一片鳞甲便有千把来丈大的龙头探下，把龙脸贴在了整片天空，呼唤道：“道友手下留情，能否卖老龙一个人情？” “龙王，你这话不敢问苏某，该问问幽冥之主是否同意！” 苏妄动作稍顿，意有所指，龙头却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老龙还有几分薄面，那活死人，不敢不给老龙面子。” 虚空深处，当即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闷哼，似轻似重，似缓似急，亦若冥冥，琢磨不透，巨猿却惨叫了一声，周身蒸腾黑烟，筋躯迅速缩水。 却是，龙头口中的活死人出手了…… “好吧，好吧，老鬼，这次是我错了，你何必与一个小辈计较？” 龙头自知说错了话，也有些恼火，横了巨猿一眼，把它的身躯炸开，摄拿了一缕真灵，轻轻颔首，便退出了这方时空。 只余龙须摆动时，不小心牵动了虚空，惹来天穹波泛，渐渐无痕，悄然间，也抹消了奇异之所与这方时空的裂缝！ 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几个弹指而已，快得应接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变故生气，再迅速结束。 只有韩邕勉强站立，面做苦涩。 至于他手下的城吏，早龙头出现时，便为对方的气机所慑，跪在地上，头颅深深埋在胯间，不敢动弹。 “前辈何苦作弄我们？” 韩邕震了震衣袖，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苏妄却把头颅转向一旁，虚空扭了一扭，径自落下一个黑甲黑骑的将军，安静地下了马背，声音沙哑，说得极为艰难：“泅无刑，见过前辈！” 却正是，虎贲大将军！ 他出现于此，并不意外，毕竟，苏妄闹得如斯动静，又是血影连天，又是巨猿哮吼，又是大如天空的龙头出世，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泅无刑也不是瞎子，更因离得最近，看得最是分明，在龙头离去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被苏妄看破所在。 “兵家诡道，的确有些门道！” 第610章 终南 “不敢当前辈赞叹！” 兵家诡道，的确奇妙，却也要看与谁对比。 与韩邕对比，这般赞语，泅无刑老实不客气就地收了起来，但玉苏妄刚才惹来的异象相比，他这点门道，实在只能称做微末。 “本座说你有你就是有！”苏妄霸气地挥了挥手，也不做解释，又道：“以尔等境界，本座若得出手，想必你们未必服气。” “岂止未必不服，是根本不服气好不？” “有你这样的师者？” 韩邕与泅无刑暗暗腹诽，心头莫名惊喜，虞喁喁却怒目而视，神色不满。 三人心思各异，苏妄只管自顾自说道：“不过，本座不出手，也不许你们欺负了我家弟子，不过，倘若你们真能胜得我这弟子一招半式，本座便许你们一个心愿又如何？” 说罢，苏妄指了指虞喁喁，身影晃了晃，便在她的惊呼中，化作一道烟尘，却有霸王突然现身，提长枪，跨神驹，迅若疾风，电掣而来，一把将虞喁喁拉起，只唤了一声：“随我走！” 神驹长鸣，化疾电而去！ “拦下他们！” “囚！” 惊变突起，泅无刑与韩邕震怒非常，纷纷出手。 泅无刑一声纵声，长枪点动，星芒坠落，疾烈穿空，但听人吼马嘶，一队铁骑自虚空跃出，黑甲黑骑，气机锋锐，追击而去。 却是，泅无刑在悄无声息之间，已将一队虎贲起兵带入了赤乌城，兵家诡道，果然不凡！ 泅无形手段不凡，韩邕身为他的对手，手段也是不差，厉喝一声，翻出一卷黑册，书页翻卷，哗啦作响，却见着无数篆字飞出，形成一座轨迹囚笼，四四方方，笼罩六合。 但比起泅无刑，韩邕无疑更保持了一分克制，困而不杀。 “蝇蝇苍狗之辈，不过朝生暮死，也敢阻拦本王？” 眼见星芒坠落，霸王不惊不慌，舞了个枪花，把长枪一震，枪锋并做一道白光，骤然穿震过去，凛然凶猛，把落下的星芒撕了个粉碎，泅无刑反噬吐血，差点跌落马背。 “找死！” 但经得这么一阻，虎贲骑兵已经赶将上来，众骑同时震动刀锋，刀锋喋啸，结做阵势，却见着一道数十丈长的刀芒凌空斩下，声势凶猛，撕裂长空。 “小道而，丫头，你且看罢，本王是如何破敌！” 霸王长笑一声，只把长枪横起，翻滚着，砸将过去，仿似踢翻的凌霄殿天柱，滚动着，从云霄间砸下，砸塌一片山河，亦将虎贲骑兵的刀芒砸了崩灭，众骑连人带马，俱被砸成肉糜。 “乱逆，该死！” 泅无刑目眦尽裂，霸王却冷冷一笑，眼见韩邕惊恐望来，横枪于膝，把马缰一提，座下的神驹嘶鸣一声，前蹄扬起，鬃毛如云，冲起如狼烟的血气，骤然踏地，将大地踏的翻卷。 轰！ 但听气鸣轰轰，一团空气轰然爆开，神驹带着霸王，已化作一道黑光，以山崩地裂之势，撞在了四周的囚笼，却不过稍稍凝滞一下，便将囚笼撞得个对穿，韩邕对天喷血。 “伐无道，诛暴秦，天下忧忧，苦盼王师，枕戈以待，丫头你可知道，天下人等的是谁？” “唯我霸王也！” 霸王道出了自己的名号，乌骓神驹已带着他们奔出了赤乌城，只有那韩邕与泅无刑听得手脚冰冷，恍惚间，似是看到了一个山河破碎，黑旗残魄，赤红光辉席卷的大秦。 “杀！” 却在这时，又有冲霄的喊杀声自城外传来，二人霍然抬首，高空中，只见着黑云席卷，军气动荡，隐约间，似有一道道明晃晃的枪锋在黑云之间飞驰，点动如光，疾猎穿梭，带去了一片又一片的黑光。 “贼子，尔敢？” 泅无刑气得目框崩裂，血泪如注，把缰绳一提，座下的黑风马已裹挟着一道黑风狂飙而去。 “尔敢？人家都已经动手了，又如何不敢？” 纵然与泅无刑不对付，也恨不得亲手将对方掐死，但此时此刻，见着泅无刑的下场，韩邕也起了兔死狐悲之意。 “大秦，大秦，泱泱大秦，华服之美，山河万里，沃土无尽，如何却容不下此等狂徒？” 韩邕悲怆而歌，披头散发，形如伥鬼，或许，他并非不知天下为何反秦，而是不愿知道而已。 亥言等城吏心下惊骇，皆面面相觑…… “大将军，贼人迅猛，我等追之不及！” 待得那泅无刑赶至城外，那名扬大秦、威震八方的大秦虎贲，已成了过去。 曾经强大的军阵被生生支离，如同被巨兽的大足碾轮过似的，分隔成数十份，随处可见的殷红，零落点缀军阵之中，放眼所见，皆是破碎的甲兵，以及一团团与坐骑混杂一起，已分不出是人是马的血肉。 虽然不曾亲见，但可以想象，霸王冲击虎贲大军是时，定然气势如虹，睥睨无双，虎贲大军则是一触即溃，万人铁骑，却生生被一人打得溃散。 众将之中，死伤倒是不多，可见他们惶然的姿态，无措的眼神，泅无刑既知，这一仗，已将虎贲铁骑的傲骨打折了。 自大秦立国以来，大秦虎贲一直为大秦最坚固的壁垒，未尝一败，无敌于世，虎贲军的统领也因此被封为大将军，官居二品，虎贲军将士自然也以这份战绩为荣，傲视大秦。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傲气却生生被一人打灭，一个，自号霸王的男人！ “迅猛？当真迅猛呢！难道真是国之将亡？” 泅无刑当然知道，众将言及霸王迅猛，并非霸王马快，而是虎贲军的傲骨被打折，士气被湮灭，不敢追击敌人，所谓败军残将，说的不外是他们！ “天下动荡，吾将上下何求索？诸将，你们若是心灰意冷，便回乡去吧！” 泅无刑意兴阑珊，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曾经的骄兵傲将，单人独骑而去，各有三五小将呼唤其名，紧随而上，也有些将士默然无言，只看着众人渐行渐远，收拾了兵器，各自散去。 正如泅无刑所言，这天下动荡，风云汇聚，大势如潮，合久必分，已为注定，再难阻挡。 赤乌城的惊变，不过是恰好触动了大势的契机，叫他提前爆发，没有这个契机，也有别的契机，毕竟，天地间有野心的人，绝不止三五人，不将天地搅得个天翻地覆，这些人又怎能甘心？ 不过旬月，大秦三十三州并起十九路烽烟，席卷天下：有大泽乡人不甘秦兵苦役，纠结十万民夫，大呼王侯本无种，揭竿而起；有六国旧人，欲复先祖荣耀，整兵砺马，张六国旧朝之名，北面称孤，惹得无数六国余孽追随；也有那豪绅大族，早早备了弓箭、甲兵，一见势头不对，以团练自保为名，集结乡勇，号做保家卫国，割据地方。 各方势力皆号大义，以诛暴秦为誓，实则占据一方，暴征暴敛，拉人入伙，强练新兵，做着与暴秦无异的事情，以致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乡邻各户，已十不存一矣。 天下乱象至此，却有那九流、不入流的流派争相入世，派遣传人游走各方，欲扶龙庭，以兴流派，把这天下搅得愈发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天下气运十九分，形色各异，大者如洪涛，小者如渠流，簇拥奔流，似群蛇蹿涌，把好端端的一池清水搅得浑浊无比，简直不堪入目。” 且说那秦川大地之中，有一奇峰名曰终南，山高万仞，独矗一方，为秦川第一峰，此峰飞泉流瀑，老岩嶙峋，山中青松虬结，仙气盎然，更有白鹤唳鸣、猿啼虎啸之声不时而起，将这终南峰整弄得愈发气象不凡。 但说这一日，终南峰下有九个神秘人联袂上山，九人皆披黑袍，御风而行，其袖飘飘，亦是超然非常。 九人登上终南峰顶，望尽天下气象，只见着十九道气运之柱撑天矗地，大小不一，却皆是光辉万丈，笼罩一方。 透过气运之柱的光辉，隐约间，可见着一只只蛇蛟，鳞甲多红，有的腹下长爪，有的颌下有须，有的头顶两个小小的凸起，这些蛇蛟色多淡红，只有其中九道带有一点微微青意。 这点青意可不一般，所谓青云直上，带着青意，预示着有贵人扶持，前途一帆风顺，遇难成祥。 十九道气运，十九处烽烟，这十九道气运之柱，却指正席卷大秦的十九路烽烟，也是最有资格逐鹿天下的十九个势力。 最先说话的人虽然说的是十九道气运之柱，但目光却一直放在未曾带有青意的十道气运之柱上。 “这么快要下手了？果然，还是你儒家大气，有位列九流第一的资格。” 那人的话音才落，就有一个黑袍人啧啧惊叹起来，语气阴阳怪气的，惹得最先说话人的大怒，浩然正气冲荡，把这黑袍人震得翻滚起来，嘎嘎怪叫着，黑袍跌落，露出了一张阴鹫的面容，似笑非笑。 只是，他话中如何提到了天下九流？ 原来，这九人却是如今天下九流的当家人！ 第611章 渡劫 “文浩兄，何必与这邪魔置气，不过一下九流的老东西，尽与些不入流货色为伍。说不得，明日就要掉出九流呢！” 那说话的黑袍人，身上带着一股傲视群雄，凌厉非常的气机，却是兵家的当家人，话中暗指魔门位列九流之末，不无威胁之意，惹得其他几家当家人心动，杀机凛然，把终南峰山顶唯有的几棵老树震做齑粉。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大秦就这么大，不过三十三个州域而已，却有十九家势力瓜分，僧多肉少，你多分上一块，就有十八家少吃了一口，如此情形下，各位当家都恨不得将对方溺死在粪坑里，省的对方再与自己争夺。 此时此刻，诸位当家已然决议将十九处烽烟里的九流之外势力踢开，自己吃肉，顺势再踢开一个魔门这种事情，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嘿嘿，嘿嘿，老魔的魔门在诸位当家人眼中算不得入流？只是不知，诸位当家人在当日那人眼中，又算得什么？” 只可惜，在诸位当家就要动手时，魔门当家人却突然嘿嘿怪笑着，指了指辽州的方向，其他八位当家人心神皆凛，杀机消溃，便有法家当家人问道：“居邪，你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看诸位当家高高在上，于是提醒提醒，在某些大能眼中，吾等与蝼蚁是一样卑微的。” 终南峰上，顿时寂然，半晌，才有一个木讷的声音响起：“老汉想，居邪老友不会只是来提醒我们的吧？” 说话的，是如今农家的当家人！ 这农家位居九流中位，最与人为善，与其他八大流派也没有冲突，因此出来调和。 但居邪可不敢小瞧农家，农家位居九流之中，实力却比他魔门浑厚好多倍，几与儒家不相上下，真是个老实人，农家早就被其他八大流派抽筋扒皮，吃了个干净咯。 “桑羊农老头所言有理，可是，老魔为何要说？要知道，刚才你们都要打我了，嘿嘿，嘿嘿！” 居邪说着，如那凡间市井之徒般，搓了搓指头，惹得各位当家皱眉，齐齐怒哼一声，农家当家桑羊农悄然把脚步收了回去，默然不语。 笑话，叫桑羊农调和调和各家，既没损失，又能卖好其他各家，何乐不为？但要他拿出好处，不如要了他的命！ 都说农家老实，农家其实才是最会做生意的，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向天索取，只出劳力，不出本钱，某种方面来说，其实与喜欢减径的某些强人一样，都是做无本买卖的。 “老头，刚才想打我的，也有你一个吧？” 只是，桑羊农想退，居邪偏偏要把他火烧到他身上，便往前蹿了过去，舔着脸向他讨要起好处来，惹得这“老实人”吭吭哧哧起来，神态紧张。 “你们哪家都有几吊闲钱，就老头我没余钱，居邪当家想要好处，还是去寻孙疆当家与文浩当家，就他们最有钱。” 孙疆，就是兵家的当家人。 桑羊农意有所指，将矛头转到兵家与儒家头上，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所说的并没有错。 最先便是法家与儒家与居邪不对付，想将魔门踢开，才惹来众人向居邪发难，所谓有钱，不仅是指兵家与儒家家大业大，也指使他们挑起的苗头。 但不得不说，这老头当真厉害，当退之时，急流勇退，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也是惯干农活的，动作极是麻利，不禁叫其他几位当家暗暗叫了一声好。 不论是那法家当家，还是佛、道、墨、妖家的当家，都将目光转到兵家、儒家当家身上，恨得他二人几把钢牙咬碎，却怕惹起众怒，只能应承下来。 “我兵家出三座城池。”说这话时，兵家当家孙疆口中的好牙已经咬碎了一半。 “我儒家不如兵家富余，就，拿两座城池出来吧！” 儒家当家文浩却暗暗计较了一番，也做出了赔偿，却把兵家当家孙疆气得剩下半口好牙也给咬碎了：“好你个文浩，若不给你儒家个好看，本座羞为兵家人！” 原来，孙疆在报价时，忽见文浩动了动袖子，露出了三个手指，这才报了三个城池，没想着，儒家竟然还少出了一个城池。 所谓城池，自然不是指兵家、儒家已经富裕到以城池作为财富的计量单位，而是指他们分别让出三个城池与两个城池的地盘给魔门。 又因着魔门势力最弱，纵然叫他拿去了这些地盘，魔门也未必管的过来，最终还要叫其他势力夺走，至于到底是哪家夺走，就看谁手段高明了。 但目前来来，兵家、儒家是自恃手段高明，能从魔门手中再把让出去的地盘“要”回来。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更显然，居邪自家知自家事，能得了兵家、儒家的五座城池，已超过了预期，喜得眉开眼笑的， 孙疆悄然把咬碎的牙齿咽下了肚里。 “居邪，现在你该把知道的都说上一说了吧！” 兵家当家怒极，再压不住气机，黑袍鼓荡，兵气震动，把终南峰顶削了一层，诸位当家纷纷皱眉，各自散发气机，护住周身，却有居邪老魔哈哈大笑道：“老魔不才，与那辽州的霸王做了个约定。” 说到此处，诸位当家俱齐闷哼了一声。 亦如其名，霸王，可当真霸道的紧呢！ 诸位当家不是没有遣人联络过霸王，可惜被人家横摆了一道，直接将各家派遣的使者汇聚一堂，霸王高踞案首，自饮自酌，坐看各家使者分辩，亦若虎踞八方的王者，行径霸道，诸位当家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当然，却未必是好印象！ 居邪见此，眸光深处闪过一丝似恼似喜之色，面上却不懂声色，又道：“霸道说道，欲以辽州十八城做抵，与我九家做一约定。” “什么约定，居邪你尽管说来，我等都接着便是！”墨家当家墨氐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冰冷，显然也是记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好个墨氐，果真豪气，难怪轻易就占据三州两府的地盘！” 居邪挑起个大拇指，欲图挑动诸位当家矛盾，可惜，诸位当家哪个不是人精，会由得他挑拨，俱做不言，居邪无法，只得将约定道出：“诸位可都记得，那人离开时，不许我们欺负他家弟子，我们也不以大欺小，但可以以小欺小。” 说到此处，各位当家都已明白了过来，佛家当家最是热切，当即上前一步，问道：“如何比定？” “一场两城！” 居邪比划了下手指，诸位当家却都相视一眼，齐声赞叹道：“好，好，好，就按这个约定，就按这个约定！” 不过两座城池，对于九流之外的其他势力来说，拿做比试就有些伤筋动骨了，但对于九大流氓，哦不，是九大流派，还在接受范围内，即便是那魔门，咬咬牙也能拿出。 这不，他魔门今日可是白赚了五座城池呢？ 诸位当家真正在意的，是苏妄离去前，许下的承诺，那可是一位大能的承诺呢！ 只是，为何想到被居邪赚去的五座城池，儒家文浩以及兵家孙疆不自觉又把牙齿磨了起来，恨意顿起…… 却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天长地久永相随！ …… “道友，你到底要做什么？” 才跃出这方天地胎膜，遥遥就传来了一声呼唤，苏妄径自回身，却见着三道虚幻的人影奔将过来，或是高冠古巾，或是粗布麻鞋，或是跣足墨衣，只是，各人此时奔来难免着急了些，把那下摆撩起，匆匆而来，把一番高人的做派都丢了干净。 “见过诸位道友！” 苏妄轻轻俯身，与各人见了一礼，那三人却不敢受他这礼，侧身避过，高冠者面色不喜，顿足道：“道友，元罗司戊天内大劫将起，我等避之不及，你又如何要将我们拉入劫中，这不是害我们么？” “不是苏某要将三位道友拉入劫中，而是诸位道友已在劫中，三位道友，你们的境界已经有十万年不曾进步了吧？” 三人不欲与他见礼，苏妄也不见怪，径自站起身来，又道了一句，便拂袖而去，只遥遥传来了他的声音：“三位道友，不渡劫，如何成道？这可是凡间修士都知道的道理哦！” 那凡间里，众修士欲证地仙，必有劫难降临，或为人劫，或是兵祸，或可天灾，不一而足，却无一人能避过。 这是天地大势！ 三人许是长视久生太久，忘却了身为凡人时候的心态，此时被苏妄点醒，一时怔在原地，就见着那跣足墨衣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往两人拜了一下，道：“两位道友，墨氐却是想通了，想去人间走上一遭，不知二位道友可愿一行？” 墨氐？这人竟叫墨氐，但不知，与那墨家当家是何关系？ “同去便是，苏道友所言有理，不渡劫，如何成道？道友，你我再做过一场吧！” 另外两人也点了点头，三人相视一眼，却齐齐往胎膜下的天地投去，转世去也…… 第612章 小小人，大丈夫 “来来来，哪个愿意上来一战，赶紧的，姑奶奶我还要吃午饭呢！” 高台上，一个二八少女持枪屹立，抖动枪樱，威风凛凛，却见他一身鲜红劲服，披霓虹大氅，秀发飞扬，睥睨各方，亦是女中巾雄。 台下，各家年轻弟子被她的目光扫过，连视线都不敢与之接触，又谈何上台？ 至各家与霸王约定，又过了九年。 九年，九次大比，共计八十一场比斗，九流却从不曾赢过，连一场也没有。 反是每年比斗，都要被霸王赢去十八座城池，至如今，生生让出了七个州域，贡献于了霸王。 当然，一增一减，盈亏有时乃天定规矩，霸王势力渐渐庞大，九家的实力不可避免地就被压缩，至如今，如墨、妖、魔这样的下三流势力，已不得不联合，才能在各家的压迫下自保。 说到此处，诸位看官或许已经明白，那台上的少女，正是虞喁喁。 只是，如今的虞喁喁再不是当年那个安静、腹诽，却带有几分倔强的性子，而是愈发显得霸气，巾姿飒爽，豪气冲霄，浑不似女儿家，而似……霸王！ 亦或，这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霸王相处久了，虞喁喁的脾气便与霸王相近起来。 只是不知，苏妄要是知晓了，霸王将他弟子养成这样，会不会气死！ 不过，他一走九年，连弟子都是霸王养大的，说什么他的弟子，得先问问他脸红了没有？ “本姑娘也不欺你们，那一场两城之说便算做罢，也不向你们讨要城池。难道，连这样也没有人上来？” 虞喁喁眉头皱起，嘴角噙起冷笑，只看得台下的人愈发沉默。 “姑娘，纵使你不要城池了，但也要我们打得过你啊？” 虞喁喁所提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各人自是心动无比，也愿意上去一试。 奈何，纵然是上台了，他们也不是虞喁喁的对手，到时必然还要被人打将下来，还不如，不上去的好！ 这丢城事小，丢了人，才是真正的事大！ 身为各家英杰，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发过大愿，要做九家当家人，一两做城池而已，不过尔尔，反正，九流流派又不是没丢过，九牛一毛啦，反正，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名声丢在这里，丢给那台上的女子。 “绉兄，听闻你在阴阳学说上又有精进，不如上台一试，好叫我等知道你道家的神通？” “樊兄说笑，小弟也曾听闻，你又将墨家非攻一卷重炼，得见妙法真章，真不向我们演示演示？” 被叫到姓名的道家弟子也不甘示弱，显摆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把樊姓墨家弟子说的哑口无言，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迸出火花，却齐齐暗哼一声，拂袖撇头，俱做不哂。 如他们这般的，并非少数，各家英杰之间，自家师兄师弟间，皆是冷冷嘲笑着，把对方的老底揭开，再被对方揭了自己的老底，弄得无颜相对，干瞪眼起来。 最后，却齐齐装作眼观鼻，鼻观心，以“沉默”对抗，假装不闻不见，场中愈发安静，几落针可闻，虞喁喁的眸间轻视之意更重，那纷落高台，充做裁判的九流长老面色难看。 “让我等来讨教讨教姑娘的高招如何？” 但在这时，台下中却有三个小少年拨开人群，走上台来。 说是少年其实并不准确，不如说是三个男孩，三人面容稚嫩，俱未脱得稚气，只是打扮显老了些，一人青衫朴袍，一人墨衣跣足，一人黄衣芒鞋，赫然是儒家、墨家、农家弟子打扮，显然是三家的年轻弟子。 但，也年轻的过分了吧！ “好个不要脸的儒、墨、农三家，竟想出派遣年幼弟子出站，胜有荣，败则无损，果然好计谋！” 台上台下各人暗骂，看向依旧“装作”木头人的儒、墨、农三家弟子，几乎要喷出火来，殊不知，此时儒、墨、农三家也各自发懵着呢！ “此人，真是我家师弟，我怎么不知，哪位师叔收了这个弟子？”这是台下弟子的心思。 “古怪，哪位师兄带了这样的弟子来，不是胡闹么，连我的弟子都不是对手，这小小弟子，能抵什么用？”这是台上三家长老的想法。 各人虽然心思百转，不过在其他六家旁观下，却不愿落了威风，皆是不动声色，看那场中变化。 “小弟弟们，你们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台上，虞喁喁眉头轻挑，带上几分戏谑的眼神，把三个并列一行的小小少年燥得脸色通红。 那农家的少年面皮最是皮薄，身形也最高大，勉强算的孔武有力，往前踏出一步，喝道：“姑娘休要逞凶，你不过胜了我农家些许不成器弟子，是我桑羊农不曾出手，才叫你不知天下英雄？” “混账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该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各人皆议论纷纷，对三个小小少年指指点点起来，其中更以那农家弟子骂的最凶。 却是，刚才少年说话时，不仅将他们都划入不成器之列，话中更是带上了农家当家桑羊农的名字。 什么，你也叫桑羊农？你怎么敢？ 身为农家弟子，敢与当家同名，实不啻于叛宗背祖，即便是农家当家的私生子，也不敢把自己叫做桑羊农的。 因为，桑羊农之名，不是一个名号，而是一个传承，历代农家当家，都叫桑羊农。 亦若，其他九流流派当家之名，也是如此。 “小弟弟叫桑羊农，那这两位不会是墨氐与文浩吧？” 虞喁喁俏目转了转，却不急着出手，反而笑语吟吟地反问了起来，台下叫嚣的各家弟子陡然安静下来，俱把目光转来，冷森森地看向台上的三个小少年，亦或，是那三个小少年中的其中两人。 “姑娘果然厉害！” 那青山长袍的小小少年腆起胸膛，昂扬踏步走出，亦有拂风和月之姿，轻轻向四周拜了一拜，道了一声：“文浩见过诸位！” “该死！” “混账，他竟真的敢！” “臭小子，给我下来！” 这青衣的小少年年纪不大，气度却时非凡，显是深谙居移气，养移体的道理，培养一身浩然之气。 若非，他把自己称做文浩，在场的儒家弟子定然要自赞一声“果真吾门之人”。 只是，他如今可是把虎须给捋了，怒火中烧的儒家弟子，可不管少年是何出身，推拥着，就要把这少年从台上拉下。 便是台上的三家长老，也蹙眉不已，手上捻着胡须，不自觉就揪了下来，疼得他们龇牙咧嘴的。 “放肆！” 台上，虞喁喁眉头一皱，眸间闪过一丝不喜，把长枪用力一顿，当中但听轰的一声震响，无形气浪席卷，才扑到高台边缘的儒家弟子当即又被震飞了出去。 “杀！” 更有数千玄甲铁骑冲出，横枪震杆，刀锋迸起，目光狰狞，唬得各家弟子胆战心惊，不敢动弹。 霸王，霸军！ 以霸王的手段，自然不止培养了虞喁喁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少女，手中更有一只横扫千军的霸军。 天下诸王，只有旧时大秦虎贲出身，如今的兵家大将泅无刑率领的反霸军以及寥寥无几的几只军伍才能与霸军对抗。 其余势力，不值一提！ 否则，那霸王凭的什么，以为拿了各家的地盘，各家不会报复回来？ 真当各家都是送财童子？ 无他，唯独霸军足够强，足以抵挡天下诸王的兵锋。 天下纷乱将近十年，十年，却是大浪淘沙的十年，如今，当年的十九路烽烟，也只剩得七八股势力还在对抗，相互胶着。 “我未发言，你们敢作乱？” 虞喁喁睥睨横视，大声呵斥，仿佛训斥下属，威仪无限，把各家弟子燥得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 “好个霸道的女子，竟然牝鸡司晨，真是反了天了！” “果然奇女子是也，霸王无后，我若得娶了这个女子……” 有人不服不愤，也有人打着各异心思，也不知是哪来的信心，台上，虞喁喁把枪一指，指着墨衣跣足的小少年道：“如此，你就是墨氐了吧！” 那墨衣少年无奈地点了点头，虞喁喁把枪一点，忽然带上几分顽皮之色，笑道：“好，好，好，今日本姑娘打得就是你们三位当家人！” 笑声才落，虞喁喁抖动枪锋，已冲杀上去，竟不给三位小少年反应，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拿三位小少年做个由头，好落了儒、墨、农家面皮。 “混账东西，真敢猖獗如此！” 台上诸位长老暗怒，三个小少年却齐齐相视一眼，扑了出来，也自笑道：“姑娘，是你自己要出手的，不是我们以多欺少，回头落了你家老师面皮，你家老师羞恼起来，可不能怪我们！” 那说着，农家桑羊弘大步而行，横拳就打，打出玄黄光辉，漫如黄沙；墨家墨氐把手一转，一道似黑似白的镜面升起，枪锋倒转；儒家文浩不动不移，岿然如山，枪锋落于身前，却径自湮灭。 小少年，亦是大丈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3章 连碗脚都站不住了 “三个老不死，还装嫩卖萌，也不知羞！” 飞谷城外，中军大帐，霸王冷冷一笑，猛地掷出手中狼毫，狼毫笔杆飞转，仿佛转盘，无形刀气切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弧光飞洒，洒落片片殷红，随即，便见着十来个无头的尸体跌落而下，鲜血喷洒，连成一线。 “大胆！” 大帐两列，二十八骑同时站起，铁甲铮铮作响，气机雄浑，睥睨而视，目若电射，把重重虚空看破，击得虚空跌宕，生起无穷幻象，汹涌奔流，仿若波流。 嗡！ 却在这时，流在地上的鲜血陡然散发出赤红光芒，扭成一个怪异的符文，虚空骤然粉碎，一只轰然拍下，形若玄黄，盖苍天之厚，威压八方。 二十八骑虽然竭力抵抗，但毕竟境界相差太多，铁甲铿铿震响，大腿齐膝而折，硬挺着，木桩子一般，钉在大帐中。 “天公，你这就等不及了！” 霸王面上隐隐见着一丝怒气，暗喝一声，便有一只长枪飞来，粗如鹅卵，枪头如虎，吞口处射出一柄十二面的尖刃，猛地一抖，枪刃径自飞出，快逾天光，动念间即已回转，却已将玄黄手掌扎破，迅速收回。 “霸王，你还不来，老道等得好辛苦啊！” 却有一缕缕玄黄色的血液留下，与大地混合，大地微微蠕动，随即，就见着一尊尊面容粗犷的石人爬起，三丈余高，两臂一舞，如舞天戈，将大帐撕的粉碎，发出沉闷的怒吼，轰隆隆地，向四周的军营杀去。 “二十八骑，给本王杀了他们！” 霸王持枪横立，血气震动，卷过二十八骑，便治好了他们的伤势，二十八骑怒吼一声，各自飞身而起，或擎长剑，或抡巨斧，或舞神枪，战气动荡，兵锋猎猎划空，打得石屑纷飞，石人嗷嗷怒吼，石血洒落，不一会儿，便被砍成了齑粉。 “请大王降罪！” 二十八骑单膝跪下，兵刃置于身旁，气息依然凶恶，勃然而发，目光冷潸潸放去，霸军诸将还未靠近，便被他们的目光吓住，只敢停留在外间护卫。 “不是你们的错，是本王的老朋友来了，看来，他们已经等不住了。”霸王神色已然平静下来，霸枪一指，指着那十几具无头尸体，冷笑道：“既然九家想要与本王玩玩，本王如何能不如了他们的愿望！” “诸将听令！”霸王冷冷下令：“日落之前，给本王夷平了飞谷城！” “诺！” 二十八骑轰然应诺，便听着战鼓擂动，长号吹响，数万大军骤然启动，人嘶吼，马长鸣，喧嚣震动，沸反盈天，唬得飞谷城上下惊慌一片，军情如飞羽一般涌入城主大府，又从城主府涌出，飞奔各方，调兵遣将，更有十数骑飞驰出城，往其他友军处求援而去。 “丫头，这一仗，可得你自己撑过去！” …… 嘭！ 虞喁喁拧腰转身，手中长枪蓦地弯曲，头尾相接，连成一个圆环，嘭的一声，砸破空气，呼啸而去，劈头盖脑地砸在青衣小少年的头顶上，把对方砸得翻滚出去。 倒崩月！ “文浩当家，这一招如何？” 虞喁喁轻笑一声，不等回身，便听虚空轰的一声大震，被硬生生撼动起来，忙把长枪一抖，枪芒抖成雪梨花，团成一团，往桑羊农拳头裹去。 坠雪华！ 她这长枪乃是以千年的寒镔铁打造，极是锋锐，桑羊农纵然戊土真身有成，也敢直撄其锋，连忙退避回去，脸色通红。 至于文浩与那墨氐，则是一脸捂脸，一人双手摊着，神色羞愧，极是尴尬。 却都是，燥的！ 没错，就是燥的！ 他三人原以为转世重修之后，不说横压一世，至少，除却少数人，如霸王之类，同辈之间，应少有敌手。 却不想，合三人之力，还是没能拿下虞喁喁，半功未建，却反被对方抽了一长枪杆子，在文浩脸上留了个“深刻”印记，自是羞愧难当。 而墨氐，不说也罢！ 此人崇尚非攻兼爱，非万不得已不会出击打，那只守不攻，以守代攻的套路，被虞喁喁看破之后，理都不用理他，只管叫他自己玩自己，就能把墨氐郁闷死。 也将桑羊农与文浩郁闷了个半死！ 至于三人年龄太小之事，他三人是不会提的。 好歹，三位小少年为儒、墨、农三家祖师转世，前后两世加起来，早超过了一万岁，是没好意思与虞喁喁比较到底谁年龄更小一下。 “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娃，今日也能把我们为难住！” 桑羊农暗暗感慨，却见虞喁喁英姿愈发飒爽，心下佩服，便要认个输，心头猛然一跳，急忙往台外扑了出去。 “不好，速走！” 可惜，待得桑羊农喊出来，便已经迟了。 那比斗台上空，却见着一只大碗陡然扣下，圆溜溜，嗡嗡嗡转动，碗口边缘，陡然生出无数钢刀，齐刷刷一震，便把无数血骨片成碎肉，整齐齐，四四方方，指头大小，一般模样，蹦蹦跳跳弹落下来，鲜血喷射，蒸腾成血雾。 那九流的年轻弟子，有不少人离看台近了些，未及得退开，便被钢刀片过，还怔了怔神态，兀自发呆，下一刻，才纷落成无数片碎肉，死的凄惨无比。 “大胆！诸将，随我杀过去！” 看台外围，霸军将领早见得不对，厉吼一声，便要集合霸军铁骑冲锋过去，陡然见着九个人影自血雾中飞出，如狼似虎，冲进霸军之中，抬手便是一拍，便把好数十位霸军军士拍成肉糜。 却是，本该在看台上，维持评判的九大流派长老！ …… “罪过，罪过，连祖师都想杀，果真是利益熏心了？” 大碗之中，桑羊农三人面色沉静，此间雾气缭绕，看不清视野，三人相互抵靠，却见着一道道流光飞来，形若飞矢，快逾电掣，自有墨氐张开古怪的镜光，把流光一一弹射回去，安全倒是无虞。 “桑羊，此事你早已知晓，否则又何必出头？” 文浩冷哼了一声，面色依然不是太好看，显是因为被虞喁喁抽了一枪杆子，有些迁怒对方，再配上他脸上的条形印记，简直有趣极了。 “这便对了，文浩兄，你我已然转世，终非前人，何必端着架子，需该活出自我了！” 桑羊农拍掌大笑，宛若少年人，亦或，他此时就是少年人。 墨氐微微点头，文浩骤然一怔，只见两人望来，也拍起手掌，不由大笑起来：“自当是如此，不过，桑羊兄，既然再非前人，刚才那等说教口气，还是不要用的好！” “文浩兄言之有理。” 咚咚咚！ 桑羊农赞叹了一声，便听得一阵敲打声，虞喁喁以枪而击，敲门也似的扣在镜光上。 “三位小朋友，你们是在里面过家家么？” 这女子劲服鲜红，大氅飞扬，持着寒镔铁长枪，英姿飒爽，凛然间但见着几分不输于男儿的威风，仿佛，就是苍天塌陷下来，也不能叫她动容。 “见过姑娘，可不知姑娘是否已经做好准备？” 三人面色微微羞赧了一下，却有文浩理了理衣衫，极是儒雅的见了一礼，只是，脸上的枪杆子印记坏了这份儒雅，有些搞笑。 “本姑娘随时都准备着，只是，三个小朋友，待会被打了，可不能哭鼻子哦！” 虞喁喁嘴角扬起，目光自信，自有睥睨各方的气势升起，霍然震动长枪，人随枪走，枪劲如龙，卷做猎猎白光，急遽震鸣。 却有万千钢刀劈下，刀锋如林，刀芒犀利，与那白光碰撞，迸溅千万点飞星，虚空轰然大震，喋啸声不绝。 钢刀劈来，文浩三人动了起来：一人取出丹书铁卷，口诵浩然之文，自有正气挥斥，化作一个个斗大古字，震飞钢刀；一人握拳跨步，大喝一声，崩拳如电，一道道土黄光辉自大地升起，隆隆震动，把虚空都摇晃起来；只得墨氐叹息了一声，眸光一利，把似黑似白的镜光抓起，如同握着长剑，骤然一点，黑白不分的光辉迸击，击穿了虚空，只叫虞喁喁三人侧目。 而在外界，落在纷纷扰扰的众人眼中，落在台上的大碗径自收缩，却有奇力自内而生，顶的大碗又是一跳，好悬没被掀翻，随即，却听得乒乒乓乓的碰撞不绝，一道黑白难分的光辉横空而出，击穿了大碗。 虽然不过转瞬，大碗就把穿口修复，然先机已逝，优势不在，那碗中的人也非寻常人物，自是凶悍了得，各自出手，打得大碗咣咣震动，不时被顶得高高飞起，就要站不住碗脚，也叫台下正肆意屠杀霸军的九家长老神色明灭，目光闪烁。 “哼！” 但在这时，那高空之中，陡然传下一声怒哼，便见着一只玉色手掌翻下，轻轻一压，大碗停顿即止，倏而间缩至丈余方广，碗内的声音顿时沉闷，碰击声越发急促。 “小姐姐，你怎么能以大欺小，做出这等不耻之事？” 一抹白光横空而击，击飞了玉色手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4章 以多欺少 那横击而来的，却是一只白晃晃的圆环，滴溜溜转动，径自落下，落在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小小少年手中。 少年青衣白靴，腰间配着玉环，头上扎着束带，小脸粉嫩嫩，似能掐出水来，把大眼睛眨呀眨，如同一对闪烁的明星。 “小姐姐，你这就不厚道了，当年你老爹向小苏讨了个人情，小苏也退了一步，把猿皇还给了你，你怎么能再出手呢？” 少年义愤填膺，指着再次拍下来的玉色手掌跳脚，仿似，对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小脸气得通红，便往腰间一抹，一道微蓝的剑光飞起，如轻风，似彩云，轻悠悠间划出无数山河。 虚空之间，却见山河叠嶂，一重又一重，仿佛无尽高阙，不知深远，峰峦重叠之处，又有微蓝之光划空，划出一缕又一缕如同飞霞的光辉，光辉之中，更有玉白手掌翻飞，皓白圣洁，未闻声息，不着烟火气儿，却能打得虚空震破，山河成齑。 也看得那场中的各门英杰目眩神迷，心神驰往！ “只是，现在的高手一个比一个年龄小，是他们太天才了，还是，我们真的老了？” 各家英杰目光迷离，却也生出了几分腻歪，看着那昂首挺立的小小少年，吃味极了。 “看什么看，不知道清场了么？” 谁想，他们的心思虽然藏得极深，但小小少年却不是凡人，只是一扫，便将各人的心思收入眼底，神色顿见不满，呼呼囔囔着，眼神极为不善，唬得众人鸡飞狗跳，不过几个呼吸，俱逃之夭夭矣。 “怎么滴，想死是不？” 那小少年却把脸色一虎，瞪着依然在场的九家长老，作势就要揍人，即有佛门的长老不服不忿，把衣服一扯，赤袒着半边胸膛，恶声恶相道：“兀那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弟子，不知道我九家封场了么？” 小少年说清场他说封场，明着是要对着干，只是他的姿态实在粗鄙，与其说是佛家门徒，倒不如说是厮混的喇虎刺头，真真是将九家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和尚，强盗？原来最早的秃驴是这个样的！” 小小少年神色古怪，看着这未受戒，似头陀不似头陀的佛家门徒，连连惊呼，把那佛家门徒气得半死，仗得新得的宝贝，哇哇大吼着，往小小少年扑了过去。 他身形高大，仿佛人熊，那小小少年高不过三尺，扑来时，真真如九尺大汉暴打小朋友，骇都能将人骇死，便扑近小小少年时，衣袖之间，猛地便飞出一道白光，迅若飞电，狠狠地扎在少年的眉心。 “本事不凡又如何？这世道，还是只有我们这些老世故才能混得下去。” 佛家门徒自以为得计，正沾沾自喜，陡然见到少年揉着眉头，径自取下一枚小小的尖刀，神色十分不爽，挥下了一只提在手上的圆环。 “不要！” 但这世道又岂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 老世故，早亡故吧！ 佛家门徒才喊出了口，小小少年的圆环也砸在了他的脑门，当即就将他砸了个脑花迸溅，上半身没入了土里，只剩两条毛茸茸的大腿兀自抽搐，恶心而丑陋。 “要你们走不走，一个个作死是不？” 小小少年怒气勃发，横眉怒目，也有几分威严，几家长老喏了喏嘴唇，神色间才见着犹豫，那少年眉头一扬，便把白晃晃的圆环掷出，那白光滴溜溜一转，已回到他手中，原地中，却多了八个头颅冲霄而起，血溅如喷泉的无头尸体。 却是，都被小小少年摘了脑袋！ “所以说么，说什么不好，偏要提小苏没长大的事，这不是找死么？”那少年恨恨得跺了跺脚，把圆环收起，转了个身，便消失不见。 虚空之中，重重山河业已无痕…… 只叫不小心听到他话的霸军甲士面面相觑！ 得咧，原来，小小少年真正动怒的，是众人先前说他太年轻了…… 嘭！ 那小小少年前脚才走，后脚一口大锅……咳咳，一只大碗就被重重掀起，顶上高空，却有红衣女子怒气未消，人随枪走，枪劲贯通，势若长虹，虚空中猛地闪过一道耀眼的虹光，大锅，咳，大碗已被震做碎片。 “有人来过？”虞喁喁落在地上，目光一扫，便又问道。 “回少君，是一个小少年……” 霸军校尉正欲细说，虞喁喁却挥了挥手，霸气道：“管他什么少年，九个流氓敢坏规矩，是没将我虞喁喁放在眼里，若不给他们个厉害瞧瞧，真当我虞喁喁好说话？” “您一直都不好说话吧！” 校尉暗暗腹诽，虞喁喁却已下令：“众将听令，给姑奶奶杀过去，把九大流氓的徒子徒孙们宰个干净，一个都不要放走，姑奶奶真要看看，他们到底心疼不心疼。” “诺！” 无奈，校尉只能先领了军令，心中却未有多少抗拒。 不过，是杀些人而已，那屠城灭国的事，他们都不知做了多少回，这一回，不过是把杀戮对象换做了九家的弟子。 别人能杀得，那九家的弟子就不能杀？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只有那墨氐、文浩三人神色讪讪，一时无语…… …… “小道友，怎么就要走了，不如再坐坐？” 才走出这方天地胎膜，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拦在了张小苏身前，张小苏皱着眉头，不爽道：“说好安定一百年，这前后才过了二十年，你们一个个就跳将出来，是嫌小苏烦心的事少？” “非也，非也，那一百年是天帝定的，又不是本君定的。天帝所言，太过霸道，说一百年就一百年，也不与本君商量过，这样的霸王条款，本君可不会答应！”那神秘人径自笑道，张口闭口天帝，然其语气，却未必将天帝放在眼中。 “本君？看来你也是个天官了。可惜，就是不明大势！” 张小苏撇着嘴，也不屑问这人身份，把白晃晃的圆环晃了晃，嗤笑道：“就请这位天官大人出手吧，免得说小苏以小欺大呢！” “以小欺大？这个词语好，不过，本君向来喜欢以多欺少！” 模糊的身影依然大笑，笑声中，却带上几分怒火，却有一个白衣冷面的女子走来，周身寒气弥漫，仿佛是个冰铸的神女，行至两人身旁，取出了一柄二尺余长的短剑，默默无言。 玉如意！ “小姐姐真要趟这趟浑水？”张小苏却把眉头皱起，暗道古怪着。 “是各取所需而已！” 玉如意回了一句，叱咤一声，短剑连削，已扑了过去，张小苏抽身就退，笑道：“又不是只有你们人多。” 笑声未落，他把袖子一扬，一道青光自袖中飞出，迎风就长，化作一只尾翼灿美，两翼若摩天之云的鸾鸟，利爪抓去，连这冥冥玄玄的天地胎膜处的空间也被她抓的掀起，将要掀飞了去。 精卫！ 唳！ 精卫才将出场，便骇得与玉如意面色惨白，把短剑一收，转身就走。 倒不是她没有一战之力，只是龙族属性天生与凤族相克，与精卫对上，始终放不开手脚，还不如趁机而退，再寻图谋。 “这位天官，现在是到底是谁以多欺少？” 张小苏哈哈大笑，模糊的身影怒哼了一声，正要出手，一只山峦大的拳头霍然至虚空打出，咚的一声，把他的锤得飞起，身外神光破散，露出了一角朱红色的衣袍。 是巫咸，竟不想，他已埋伏在这里！ 难怪张小苏敢放言要以多欺少，他的人，的确比对方多上一点。 嘭！ 又是一道白光飞来，白晃晃，圆溜溜，猛地落在此人后脑，砸得他身形摇晃，咔嚓一声，竟碎做几份，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显在虚空另一方，大叫着：“好小子，今日就放过你，你我来日在战！” “哪能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张小苏正得意，哪会放他离开，便要追击，一点白痕却在眉心生出，嗡嗡震颤着，就要钻入脑子，唬得他将脚步停下，探手一取，将白痕先拿了下来，恨恨捏爆。 “该死，竟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那点白痕，却是先前佛家门徒出手时，钉在他眉心的尖刀所留，张小苏一时不察，也落了算计。 不过，他终究是个小孩脾气，亦或，因为始终不曾长大，这脾气就跟小孩似的，嬉笑玩闹，肆无忌惮，却把肩膀抖了抖，身后张开一对小小飞翼，两翼一震，唰唰飞落，就追上了玉如意。 “小姐姐，今天小苏非要押着你去见龙王，看看那老龙还有什么话可说？” “小弟弟可不能太骄傲，姐姐不过陪你耍耍而已！” 玉如意却娇笑了一声，身形骤然凝固，化作一片寒冰，被精卫掀起的狂风一扑，呯的一声，竟飞散了去。 在这里的，也不是她的真身！ …… “道友，远来是客，要先喝杯茶不？” 苏乞儿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铁面男，半天不见他回应，只能耸了耸肩膀，叹道：“至少，也要换个地方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5章 山下的老虎 “至少，也要换个地方吧！” 话音未落，苏乞儿将身一震，猛然贴靠过去，势若山崩，不可阻挡，把层层虚空挤压的形成实质。 八方六合，皆为凝固。 “混账！” 铁面男正装酷着，哪料到苏乞儿说动手就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再欲动手，先手已失，当即横飞出去，不知撞破多少深重虚空。 “混你妹啊，你都打上门来了，我是真傻了，才会陪你慢慢计较？” 苏乞儿冷哼了一声，眼见两道靓丽的身形迅速飞来，神色大恐，急忙追了上去，行走时，不忘把手一抹，将破开的虚空拂平，待得那两道靓丽的身影飞来，早不见他与铁面男的行迹。 “古怪，最近看他出门频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那红衣的女子秀眉紧蹙，抓着朱红长剑的手掌，不禁用了些力，抓的苍白。 “早知苏某人有些古怪，本姑娘已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只要他不离开这方诸天，就不怕他跑了。”另一个翠衣的女子冷哼了一声，眉宇间，却带上了几分得色。 “还是姐姐高明，看他能瞒到几时？” 红衣女子笑逐颜开，极是佩服地赞叹了一句，惹得翠衣的女子眉开眼笑，两人手拉着手，一会妹妹长，一会姐姐短，一副姐妹情深，情比金坚的样子，实在羡煞旁人也！ 两个小女子的家长里短暂且按下不提，就说那虚空深处，铁面男反应过来，擎出一杆神光万丈的长枪，枪锋抖散，无数灵光飞舞，变作一条灿烂星河，横空捣来，以虚空的深重，也被捣得稀烂。 “道友，休要猖狂，知吾降龙掌否？” 苏乞儿才进入虚空，便见着星河捣来，径自骇得一跳，转念之后，也生出了战意，把掌一压，金光迸烁，一只苍龙嗷啸飞来，鳞甲鲜亮，堪比星球，巨眸沉静，凝若苍穹，身躯之大，不知多长多广，恍惚间，只觉得比星河还要庞大几分。 苍龙嗷啸着，庞大的身躯缠绕上去，用力一挣，崩的星河破碎，铁面男怒极，身躯一晃，瞬间暴涨亿万倍，毫毛之间迸射煌煌神光，威严至极，却把大脚跺下，一脚将苍龙踩做两截，得势不饶人，大脚轰然踩下，铺盖了虚空，也把苏乞儿的脸都给气青了。 气……青了？ 自然是气得，想他苏乞儿好歹也是一位天仙，号做大能，为诸天众生共仰，却被对手大脚怼来，要硬生生踩在脚下，能不气愤么？ “我总算知道，几位道尊为何会杀得你死我活，恨不得要将这天地重新打做混沌了！” 苏乞儿莫名叹着，动作却不慢，轰隆隆冲撞过去，一步落下，身躯也涨至亿万倍，再一步踏下，却化作了一只獠牙阔口暴猿，手脚鲜红，周身雪白，扬天咆哮，重重虚空直被他吼的破碎。 这是，凶兽朱厌！ 好凶兽，当真霸道的紧，口若悬河声如磬，一双怪眼似明星，獠牙如峰额幌亮，撼得日月皆无光。 这凶兽横空出世，咆哮了一声，双拳握抱，高高跃起，轰然砸将下来，一层又一层虚空在他的爪下碾碎，崩做一缕缕氤氲混沌，震得这虚空深处都摇晃了起来，仿佛即将步入覆灭。 铛！ 铁面男不及变招，只得将横起长枪，抵在凶兽拳锋之下，虚空微微一顿，仿佛时空停顿，待得半个刹那之后，才有巨大的震荡冲起，席卷无尽虚空，整片整片虚空坍塌，瞬间走入末路，时空衰败。 竟是，生生被他们打坏了这处诸天的根基！ “两个混账东西，打架不知道走远一些，敢在贫道的地盘撒野，真以为贫道不会以大欺小？” 突然，一张大袖自虚空之外拂来，轻轻一抖，虚空坍塌停顿，破碎的虚空各自飞回，时空衰败之象消泯，仿佛梦幻了般，两人不过眨了眨眼，虚空深处就变回了他们才进来时的样子。 不，那是比眨眼更加玄妙的计算方式，那是，时空倒转！ 苏乞儿与铁面男骇得三魂乱跳，不等告罪，大袖又是一转，便似拂过两粒尘埃，把他二人轻轻地拂开了去。 轻轻的，身形悠然，仿似一只轻羽，虚不受力，偏偏，却以无可阻挡之势，砸穿无数重虚空，砸过天地胎膜，横飞入混沌。 “不孝徒孙，竟敢腹诽祖师？果然皮的要命！不得大道，便难得清静，如此，你们也去走一遭吧！” 大袖渐渐收回，往虚空外回去，却径自再抖了一下，在这重重虚空之外，两人正说的热切的女子身形不由趔趄了一下，再回神，已现身一座古旧的城池面前，一身超凡的神通却被封印的涓滴不剩，神色惊异。 竟是，在动念间，凭空被横挪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那该死的苏乞儿是触怒了哪位大能？” 慕容才与耶律飞燕恨意难绝，自然知晓，肯定是遭了苏乞儿的池鱼之灾，不然，以她二人的温（蛮）柔（横）可（无）爱（礼），又有谁舍得对付她们？ “二位姑娘这是也是来见证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的巅峰之战？” 两人俱是身容出众，才落在城门边，就惹得在城门附近厮混的众喇虎注意，这些人急忙蹦将过来，讨好也似的围在了她们身旁，有意无意间，也将两人的后路给阻住了。 “夕阳武士？中原一点白？这算什么名字，一点内涵也没有，这方天地的灵气的确稀薄，看来真的只是一个低武世界！” 众喇虎的心思，慕容彩与耶律飞燕只是稍稍转了转念头，就猜得通透，也不惧他们人多势众。 左右，不过一些连锻骨境都没有达到的凡人，纵是被封印了神通，两人的眼力、见识尤在，真叫凡人给欺负了，才真是大笑话呢！ 真正叫她俩顾忌的，是将她们横挪来的大能的心思。 “是呢，我们姐妹正是来见识见识那……两人的巅峰之战，只是不知他们在哪里比试，能请诸位英雄带个路么？” 想罢，两个女子当即按下心思，那慕容彩嫣然一笑，容光焕发，当即把一群喇虎迷得神魂颠倒，忙不迭就点起了头：“好说，好说，管叫姑娘知道，这银川镇，没有我们兄弟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带姑娘去，带姑娘去！” 便说着，喇虎们站做两列，护卫一般，护持着慕容与耶律往城南处走去，一路耀武扬威，呼和不绝，极是张扬。 只有那些见惯了人情、洞察了世事的老人看得分明，待得他们走远了，这才冷笑着：“一群小猫崽，不知山高水深，也敢在真正的老虎面前张牙？” 却有老人的孙子萌萌的问道：“两个姐姐很漂亮啊，怎么会是老虎呢？” 老人却摸了摸孙子的发髻，笑道：“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那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呢！” …… “啧啧，这无稚国的女儿酒味道果然香甜！” 无稚国，大国师府，黑山老妖独自占着正厅，把国师府内大小妖兵妖将都赶了出去，偷偷摸摸地，自袖里掏出了一只粉红玉瓶，倒出二三两晶莹琼酿，但有一缕清甜酒香飘溢，馨香满室，惹人陶醉。 “啊！” 突然，一个黑影砸穿正厅的琉璃彩顶，手舞足蹈着，以势不可挡之态，强横地老妖砸的横飞，平面摔地，獠牙如铁犁，一口咬下，把千年青钢石的地面都啃成了碎沫。 老妖好不气愤，当即就跳脚起来，也不急着打上前去，只管擎着他巨大的骨头棒子，指着那黑影跌落的位置骂骂咧咧。 “呔，哪来的毛贼，竟敢偷袭本国师？本国师不得不赞叹一声，你的狗胆的确很大！但你可知道，本国师有一拜把子兄弟，号做东衡抚远青枢神君便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蠕虫一般，真吃了你的狗胆了！” 只是，老妖叫的虽然凶厉，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透着精芒，显然，在打着什么主意。 却是，那黑影出现的太突然，老妖又“神奇的”被对方砸倒，一时琢磨不清对方来历，只好祭起某张虎皮，先吓唬吓唬对方。 有句话不是说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妖在这无稚国也呆了十来年，自忖近朱者赤，府中出将入相，往来皆无白丁，也应该是养出了几分才气，算的是君子。 应该？ 好吧，连老妖自己都不能肯定，这等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了! “大国师，大国师，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留下我兄弟死得好惨咧！” 但在这时，却有一阵鬼哭狼嚎传来，老妖打眼一看，只见着一群被毛戴角的妖怪蜂拥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两个分别长着金角、银角的妖怪的妖怪，呼号声最大，极是悲切，喊得屋梁震动，瓦砾摇晃，叮叮当当摔了个粉碎。 但是，他俩的小神情中咋就看不到半点悲伤呢…… 老妖的脸色，立时就黑了下来，本就黑棕色的狗脸，更见得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唬得诸妖心胆震颤，腿脚都发软了。 只有那金角银角二妖满不在乎，眼珠咕噜噜一转，呼呼囔囔着：“原来大国师没事，小的们，吃酒耍子去吧！” 第616章 开涮 你可知道，本国师有一拜把子兄弟，号做东衡抚远青枢神君便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蠕虫一般，真吃了你的狗胆了！” 只是，老妖叫的虽然凶厉，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透着精芒，显然，在打着什么主意。 却是，那黑影出现的太突然，老妖又“神奇的”被对方砸倒，一时琢磨不清对方来历，只好祭起某张虎皮，先吓唬吓唬对方。 有句话不是说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妖在这无稚国也呆了十来年，自忖近朱者赤，府中出将入相，往来皆无白丁，也应该是养出了几分才气，算的是君子。 应该？ 好吧，连老妖自己都不能肯定，这等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了! “大国师，大国师，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留下我兄弟死得好惨咧！” 但在这时，却有一阵鬼哭狼嚎传来，老妖打眼一看，只见着一群被毛戴角的妖怪蜂拥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两个分别长着金角、银角的妖怪的妖怪，呼号声最大，极是悲切，喊得屋梁震动，瓦砾摇晃，叮叮当当摔了个粉碎。 但是，他俩的小神情中咋就看不到半点悲伤呢…… 老妖的脸色，立时就黑了下来，本就黑棕色的狗脸，更见得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唬得诸妖心胆震颤，腿脚都发软了。 只有那金角银角二妖满不在乎，眼珠咕噜噜一转，呼呼囔囔着：“原来大国师没事，小的们，吃酒耍子去吧！” 《穿入仙武》第616章 开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7章 出手？出爪！ “说，怎么才能找到中原一点白？” 银川古镇，历朝以来即为军事重镇，镇中建筑修葺的威严大气，多为碉堡、箭楼诸类，只是到了当朝，攻防重心转移，在古镇几百里外另外修筑了军事重城，古镇渐渐破败。 不过，那镇中的古亭、城楼、石桥，却依稀见着几分恢弘气象，在岁月打磨出来的痕迹中，总有一抹难以抹去的暗红沧桑，仿佛间，能叫人感受到一种铁马金钩，枕戈以待的冰冷煞气。 此时，这古镇中央，号做将军亭的所在，却被着一群喇虎占据，不时传出的悲惨呼叫声，只吓得有心过来一探究竟的路人们面如肝胆，慌不择路而去。 哦，说是古亭被喇虎占据其实并不准确，准确说，这古亭，其实是被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占据了，大马金刀而坐，一人气息冰冷，凌然不可犯，一人煞气滔滔，炙热而霸道，皆不可小觑，便如，两个俯视臣民的女王。 众喇虎，只是围在外间，拱卫女王陛下的卑微仆人！ 却道，芙蓉香伴月照阑，清风难起弄娥嫦，只有痴情点却心，为郎为君做颦笑！ 美人美则美矣，娇滴滴是真，众喇虎却无福消受，便连偷偷瞧上一眼都不敢，鹌鹑也似的，低着头，跪着身，战战兢兢地等待美人发落。 自然，众喇虎原先是没这么听话的，不过再被人家教训一顿后，这不听话的，也就该听话了。 没见着，不听话，想顽抗顽抗的，都在地上抽搐么？周身青筋暴起，如蚯蚓一般，密密匝匝，就跟要爆开似的，好不骇人！ 却是，被美人随意在身上点了几下，就变成这般了。 喇虎们逞凶斗狠在行，平日里也没少折磨人，可是再怎么凶狠，终究还是凡人，几时见过这般不似凡人的手段！ 既不似凡人，那只能是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了。 “真真走眼了，还以为是小白羊，没想到，是两只大老虎！” 有喇虎暗中抹了把眼泪，听得两个美人问话，也不敢把头抬起，急忙回道：“回大姐头的话，中原一点白行踪飘忽，非我等所能掌握，可似他这等人物，说出的话，定然是作数的，他与夕阳武士之战未果，便必然有一战！” “哦，你敢肯定他二人不会到别处对决？” 另一个女子问到，声音冰冷，仿似带着寒气，众喇虎只觉后颈有一道寒风刮过，忍不禁，齐刷刷就打了个抖，被问到的喇虎更是语气凝噎，回答不上来，一时慌了手脚。 “回大姐头，这事小的知道！” 突然，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手脚摸爬着，硬生生挤开人群，翻滚着，跪在两人身前，声音极是谄媚。 “你且说来，说的有理，重重有赏！”耶律飞燕的目光轻轻一转，便了然了此人心思，不以为意。 不过，又是一些争权夺利的勾当而已。 这等事，不管是那高高在上，自号天子的帝皇，还是卑贱下格，如同苍狗的喇虎，都不能例外。 先时，想顽抗顽抗，却被二人点了几下，截断血脉，以做小惩大诫的，都是原来喇虎的头目，而现在，正有人看到了机会。 比如，这喇虎刘二…… “好叫大姐头知晓，几日以来，进入银川镇的不止是中原一点白与夕阳武士，陆陆续续的，还有许多江湖好手都涌入银川镇中，例如那关中巨侠、断魂老刀等等，俱是成名人物。小的虽不知内中详情，但知，能吸引这些江湖好手的，定然是个天大买卖。买卖未完，中原一点白又岂会轻易离开？” 其实，刘二也暗暗猜测，耶律飞燕与慕容彩也似其他江湖人一般，是为了这桩买卖而来。 只是，她二人张口闭口要寻中原一点白，刘二自然不好揭破，只能顺坡下驴，给对方找了个由头。 不过，稍稍透露一点消息，显示显示自己的作用，却是十分必要的。 刘二得意洋洋想着，贼目中，闪过一丝得志的精芒，却未注意，已有几位喇虎忽然顿了顿，呼吸沉重起来，更未注意到，先前惨呼的声音，似乎小了许多…… “的确有些眼力，可惜，依然目光短浅！” 刘二的心思藏得极深，却瞒不过耶律与慕容，二人也不打算道破，淡淡吩咐道：“如此，就由你派人跟梢，一旦发现中原一点白踪迹，立即上报！” 说罢，她两人也不怕众喇虎不效力，拂袖一震，便走出了人群，喜的刘二捣头如蒜，奉上无数奉承。 自有喇虎各自退开，以五体投地的大礼，恭送二女离开。 江湖人，或为财死，或为名亡，自古以来，同样没人例外！ 见识了二女的武力，又知这银川古镇将有大变，没了刘二，也有张二、王二出头，为她们驱策，只需，适时地漏上一点好处便是。 …… 轰！ 铁面男一掌拍来，势若滔天，无数灵光飞洒，点点旋绕，仿若飞星，缠绕八方六合，掌势之下，老妖仿佛陷入一方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的奇异空间，空间四周，尽是一颗颗硕大的雪白星球，飞斥横击，骇人心神！ “乡巴佬！” 黑山老妖目光鄙夷，冷哼了一声，却把血口一张，陡然扬天大吼！ “汪！” 一声巨吼震九天，其声轰隆，仿似共振了某种契机，冥冥中，似听的一声呯响，奇异空间破碎，转而化之的，是一方同样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却血光茫茫、带着古怪腥臭的空间，空间两方，一对雪白的事物蓦然合下，如钩如戈，如峰如獠。 那是，一对巨大的犬齿，犬齿上，滴落着一滴滴腐蚀空间的涎水，中央，却站立着那银袍铁面的男子！ 却是，那铁面男落在了老妖的口中。 “混账！” 铁面男大怒，正欲反击，但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拉扯着他，叫他不能动弹，这才变了神色，生了惊恐。 乡巴佬，乡巴佬…… 隐约间，只有老妖的冷哼回荡在这血光茫茫的空间里，气得铁面男咬碎钢牙，终于不再保留，一身银袍熠熠闪烁，有月华初升，形成一圈圈神环，光明耀眼，仿佛明月。 奈何，他还是太小觑了老妖，高看了自己，明月虽耀，巨大的犬齿也非尔尔，不过磨合了一下，月华当即崩碎，银袍男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即被磨做肉糜，血浆飞溅。 这番变故说起来话长，其实不过电光石火间，无稚国使者眼中，才见着铁面男动手，老妖的血盆大口已咬合下来，獠牙磨了一下，咕噜一声，却把个奇怪的事物吞了下去。 使者也不觉得咕噜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身躯陡然打抖起来，连国师府外的喊杀声何时停止的都不曾注意到。 “帝罗老头也忒得糊涂，连手下出了叛徒都不知道，御下之道堪称无能！” 老妖冷哼一声，獠牙上带着血迹，愈发凶残，只看那颤抖不已的无稚国使者，更冷哼了一声：“看来，你也知道那人身份了？” 只吓得无稚国使者剧烈颤抖了一下，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惹得老妖又是重重一哼。 “比起这个，黑山，你就任由着无稚国主冒犯！” 却有那金角银角二妖靠了过来，眼中嗜杀，舔了舔舌头，嘴中尽是血腥，惹得老妖皱眉：“这无稚国主无礼，终归是供奉了我们多年，却不好灭其国，屠其族。两位师弟，你们吃了人家三万大军，等于断了无稚国脊梁，因果已了，不能再惹是非，否则何时能证天仙业位？” 两妖闻言皆是一震，褪去眼中杀机，认真拜下：“多谢师兄指点！” 二妖素来高傲，仗着出身，也瞧不起老妖，直呼其名，此时此刻才算心服口服，道了一声师兄。 老妖点了点头，将二妖扶起，转而问道：“苏师弟，我欲往月耀朱染天，师弟可愿同行？” “只怕师弟不去都不行了！” 苏乞儿知晓自己早入了算计，苦笑了一声，却忽然问道：“师兄，那月耀朱染天星君是你吃的，这星君之位也该是你坐吧？” “诶，这话说的，这乡巴佬是师弟引来的，老妖最多算的是刽子手，因果大半还在师弟身上，师弟居功甚伟，可不要推辞了呢！” 这话说的，苏乞儿不禁就翻了两个白眼给他，一人一妖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在金角银角二妖古怪的眼神中，卷起国师府的大小妖兵，往月耀朱染天奔去。 只待他们剩下了一个小点，远远的，这才见着一个胖子被百官簇拥奔来，看着那满地狼藉，却空无一人一妖的国师府，踉跄坐地，神色尽是惨白。 “大国师，孤王冤枉啊！孤王，孤王，是真的爱你的！” …… “如意公主，龙王不曾出手，可与约定的不同！” 混沌之中，朱红天官星袍的男子怒声呵斥，神色震怒，玉如意却轻轻摇了摇头：“清明星君，父君会出手的。” “出手？等现在么？还要何用？” “星君真聪明！” 玉如意忽而一笑，星君大恐，一只龙爪忽蓦然合下合，世间即又多了一缕冤魂……()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8章 跳的真高 “混账，混账，真是欺人太甚，该死，霸王与那女子都该死！” 说霸王欺人太甚还算有理，毕竟，霸王不仅把飞谷城夷做焦土，更是坑埋了十万降兵，其性之暴，传遍天下，骇得人心惶惶，九家胆寒。 但说虞喁喁欺人太甚，却指着女子煞气十足，把分属九流的年轻英杰杀了个干净，好悬没叫九流传承差点断层，九家因此大恨。 这女子的杀性，也见着一斑！ 说一千道一万，若非霸王与虞喁喁损害到他们的利益，那九流，才不管天下水深火热。 “霸军之害，更甚于暴秦，诸位，是该拿出决断了！” 密室之中，九流代表大发雷霆之后，不得不按捺心思，重新坐回桌旁，早有那魔门的代表冷笑连连：“泅庄，你是想叫我们支持你兵家吧？” 此言一出，其他七家代表俱是一静，眨眼间，便把面上的怒火收敛，端起桌上的香茗，老神在在，做隔岸观火之状，仿似，刚才叫嚣要把霸王如何的，不是他们一般。 “嘿，这天下除我兵家反霸军，又有谁是霸军之敌？” 被叫破心思的兵家代表也不惊慌，冷哼了一声，环视而去，自有一股傲气，各家代表面上也不觉带上了几分讪然。 虽不欲承认，但如今天下，堪与霸军一战的，也只有兵家的反霸军。 然而，其他八家却未必没有底牌，依然还是魔门代表，面色一沉，冷铿铿吐出三个字：“联盟罢！” 联盟，这也是各家早有的议题！ “对，联盟！” 其他几家代表神色一振，同时定下章程，目光森然，逼视而去，泅庄微怒，却深吸一口气，定下情绪，冷笑道：“联盟好说，诸位想叫我兵家出头，却先得拿出好处来。” 这，又是一番推诿扯皮，只待得月上梢头，各家定下初步章程，这才借着夜色，悄然离去。 却有那儒、农、佛、道几家暗自返回，见了一个披着黑袍的神秘人，也有那魔门代表在离去前，悄悄留了个暗记。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不仅是九流在商议对付霸军，霸军之中，虞喁喁趁势拉了一只飞羽军，登台拜将，着虎符，配金剑，受封，飞羽大都督。 飞羽军初建，人手不多，只有霸王所赠三千飞骑，却有三个与农、墨、儒三家当家一样姓名的小小少年被强征入伍，任了飞羽军的小小司马，莫名古怪。 诸国混战，正式进入决胜之期！ 大秦，却在那泅无刑的掌控中，早已名存实亡！ 秦皇，谁记得呢？ …… “我们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依然还在那将军亭，慕容与耶律相对而坐，琼裳繁美，素面如玉，晶灵灵的睫毛，仿似冰晶雕琢，晨曦之下，散发淡淡的微芒，只让喇虎们露出迷醉而贪婪的目光。 在昨日之前，他们是不敢这样看她们的…… “不管你们现在谁做主，本姑娘要的只是结果！” 慕容气质愈发清冷，冷冰冰的话冻得喇虎们心胆震骇，却自恃底牌强大，颤抖着脚，却努力把身躯挺直，如同，能给他们带来勇气。 “姑娘找甚一点白，我这银川镇，没有一点白，只有大老黑，不知能不能满足姑娘？” 一个胸口长着黑毛的大汉推开喇虎，大步走了进来，身高九尺，长得极为雄壮，嘴里却说着不干不净的话，眼中精芒乱射，却也不避嫌，径自往两人中间坐来，大手一揽，就要将她两人揽入怀中。 “找死！” 两个女子微怒，慕容才当即点出一指，指如豆蔻，肤如凝脂，惹得大汉心动，哈哈大笑着，便要往她抓来。谁知，手掌才抓到一半，目光陡然一怔，带着那残酷的笑容，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在地上，震起了淡淡的尘埃，声息俱无！ “真力外放？” 人群间，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却见着一个瘦小身形跃起，如雏鹰腾空，展翅飞振。 “轻功在灵在巧，跳得高有什么用，当靶子么？” 耶律飞燕目光一瞥，却把雀鸾剑一震，剑未出鞘，清越剑鸣铮响，带起微微涟漪，划过虚空，划过形若“雏鹰”的鸟人。 那人身形猛然一坠，折翼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把人拖来。” 慕容彩淡淡吩咐着，早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喇虎奔将过去，一人一脚，托着那人过来，重重摔在两女身前，身形一倒，门柱一般，跪了下来。 谁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未置生死前。 这生死当前，所谓尊严，所谓黄金，早喂了狗！ 二人才跪下，不用招呼，齐刷刷的，围在将军亭的喇虎们就跪了一地，动作之整齐，就如同排练过一般，远远看着，也不见人头，只有战栗的背影，叫那暗中窥视的人心惊胆战。 一切，仿似又回到了昨日…… “事情办的如何？”依然还是慕容彩发问，既不问过程，也不问刘二如何，只问结果。 跪在最前头的两个喇虎心中一喜，埋着头，瓮声瓮气答道：“回大姐头的话，昨日入夜之后，帮中弟子发现在城门附近发现中原一点白踪迹，他与夕阳武士一前一后出了城，前后不过半柱香，如今是否回城却非我等所知！” “帮？”二女也未计较，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飞鹰帮便是！” 那说话的，却是高额碧眸的胡人，配弯刀，着金靴，大步而来，威风凛凛，步履之间，仿似丈量过，一丈二尺三寸，一样长短，丝毫不差。 只是，目光却放肆了些，目不转睛地打量二女，嘴角间，带起一丝从容，拱手道：“大漠飞鹰！” 那副样子，俨然就等着二女回上一声久仰一般。 “没听过！” 但回应他的，却是两人不轻不重的三个字，不轻不重，亦不咸不淡，就将他随意打发了，也不理会大漠飞鹰惊愕的表情，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议题：“飞鹰帮不好听，该做双绝帮吧。” 从头到尾，都不曾将那大漠飞鹰放在眼中，大漠飞鹰神色一沉，冷笑道：“双绝？这名头极好，但不知，你二人能不能撑得住双绝之名？”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人桀骜不逊，谁又真的服过谁，不过是东风压得西风倒，各逞威风三五年罢。 这双绝之名，比那大漠飞鹰不知要高大上多少，听着就让人心动，以大漠飞鹰的自傲，也绝不会承认不如两个小女子。 何况，还是两个视他若无物的小女子！ “姑娘，请罢！” 大漠飞鹰冷笑着，两手握于弯刀，拉开脚步，耶律飞燕却叹了一声：“姐姐，只怕苏某人正避着我们，不若，将这声势闹得大些，也好驱策江湖人为我们便利？” 这说的，仿似江湖人就是阿猫阿狗，由着她们随意驱使，不说大漠飞鹰，但连暗中注视的江湖“高人们”，也生出了几分愤怒。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两个女娃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练就了真力外放就能称霸江湖？” 江湖高人如何作想都是后话，只说场中，大漠飞鹰听了耶律飞燕的话，脑中嘣的一声，将最后一丝理智绷断，大喝一声，猛然跃起，衣衫震猎，无形气机勃发，化成朦胧虚影，依托起他，飞击而来。 那道虚影，却是一只振翅的雄鹰。 如若说，先前跃起的瘦小身形只是雏鹰的话，大漠飞鹰的确当得雄鹰一称，气息雄浑，不知比先前那人高明多少，鹰视狼顾着，目光极为慑人。 “好一个大漠飞鹰，经年未见，他的功力，越见着雄厚了，不知，是否有资格冲击绝顶？” 那暗藏各处的江湖高人默默思考，越发觉得棘手。 不想，场中变故陡生！ 大漠飞鹰飞至最高处，正欲拔出弯刀，耶律飞燕又拍了拍雀鸾剑，一样还是剑鸣而起，一样还是折翼的鸟人，石头也似，咚的一声，平面摔在地上。 那声响，听得诸位江湖高人们只觉得面皮疼痛，不知道，大漠飞鹰把自己的鼻梁骨摔平了没？ “都说了跳太高是靶子，还不吸取教训，原来都是些糊涂虫呢！”耶律飞燕清脆的声音响起，落在各位高人耳中，竟是别样的刺耳。 “妹妹说的不错，男人么，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糊涂虫，就该在家里绣绣花，奶奶孩子，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这时，一道绯红幻影猛地电掣而来，瞬息之间，已转过两个转折，落在了将军亭中，落在了两女的身旁。 却是一个面若桃李，眉目带煞的女子。 “春三十年！” 大漠飞鹰才爬起，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见春三十年看来，两眼一翻，竟生生吓晕了过去。 “有趣，有趣，这个世界竟然有妖怪？”慕容与耶律眼中却带上一丝笑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而在那银川古镇外，一处荒山石洞之中，两个胡茬稀疏的男子不断挥洒的汗水，嘿哟嘿哟，正挖掘着什么。 “一点兄，我怎么觉得，要大难临头了？” 这时，一名男子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茫然却羁狂的脸来——夕阳武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9章 男人的事 没想着，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的关系竟然极好。 “少说废话，干完这一票，赶紧回江南，谁愿意呆在边荒吹西北风！” 中原一点白却没什么好脾气，手下不停，一只铁铲翻得呜呜怪啸，只见残影，不多时，脚边又多了一堆土堆。 “嘿，一点兄，你这铁铲舞得极有架势，霸气，霸气，有一点兄相助，今天一定能挖到宝藏！” 夕阳武士似模似样翻掘着，手下又悄悄收了几分力。 当然，这不能说他偷懒，只是，中原一点白这么有“干劲”，他总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热情吧。 “叮！” 正玩笑着，中原一点白一铲子下去，磕得好大一朵火花，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一齐闪过精芒，把手一翻，铁铲子舞得飞快，竟连残影都没了，不十几个呼吸，就清理出一片两丈方广的土坑。 土坑之中，镌刻奇纹的石板嵌在地上，一缕缕莫名幽光流转，神秘、玄奥，只看得两人神色惊喜，那中原一点白不禁向前走了一步，便听咚的一声，两眼一翻，木头也似，栽了下去。 “一点兄，别说哥哥不照顾你，这前途凶险，为一点兄你好，哥哥只能勉为其难，先去探路探路咧！” 中原一点白身后，夕阳武士两手高高举起，手中抓着只铁铲，两眼精芒闪烁，表情甚是严肃，明显，是在一本正经胡说。 刚才，就是他，突然给中原一点白的后脑来了个会心一击，一铲子，把中原一点白打昏在地。 总算，夕阳武士还有几分良心，怕这中原一点白横在路上，遭人踩了，把他拖到一旁，藏了起来，这才走到石板中心，轻轻将手掌暗下，石板间幽芒疾闪，越来越快，瞬即，便见着一道幽芒冲天而起，冲破山洞，冲射了出去。 “夕阳兄，也别说兄弟我没义气，不愿帮你，前路莫测，兄弟我也害怕，只你……走好，我随后跟上！” 待得光柱熄灭，中原一点白这才晃晃悠悠地爬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白影，电掣而去。 只在他才离去半柱香，便听得一阵风声响起，随即，就有几个武林好手落了下来，其中以两人最是特别：一人身躯雄武，虬髯皆白，却只有一只手臂；一人满头华发，面色和蔼，手中牵着个孩子，却正是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 “有人来了，两个人！” 关中巨侠声音沉稳，落音锵铿，如金如铁，带着别样的韵律，只看了一眼，就将发生的事情还原的相差不离。 “但不知，老友走是不走？” 断魂老刀却是老神在在，脸上带着笑，褶皱挤得灿烂，如同邻家老翁，关中巨侠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如何不走，阿二，跟师傅进去！” 说罢，也有一个身如铁塔的汉子走了出来，与关中巨侠一道，踏入石板中间，又见着幽芒冲荡，把二人一卷，消失无痕。 只是，那光芒却比先前又暗淡了几分。 “耶耶？” 小童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断魂老刀，老刀却把头摇了摇，笑道：“不急，不急，等几位叔叔先走，我们再去。” “前辈高义！” 剩余几名江湖好手大喜，连跑带拜，忙不迭就踏入石板，幽芒再闪，却有一道白光横空划来，幽芒戛然而止，原地中，却多了几具拦腰而断的尸体，渐渐被石板吞没。 老刀不紧不慢拢了拢袖子，把一截断刀收起，这才拉起小童，往石板走去，一边走，一边嘱咐着：“这行走江湖，可不能把后背留给别人，不然呢，就跟这几个糊涂虫一样，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嗯，嗯，人家记住了，耶耶！” 幽光一闪，带着这一老一小破空而去，光芒却愈发暗淡。 只说，荒山石洞的幽芒腾起时，纵然远隔了十几里，银川镇之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将军亭附近，便听得十好几声低声惊呼，诸位好手顾不得掩藏身形，疾风步、踏云腿、梯云蹬，各展所学，呼啦一声，联袂而去，唬得一干喇虎神色惊异，但不知他们周围藏了这许多人。 将军亭中，两个女子突然蹙了蹙眉，银牙紧咬，春三十娘却媚笑道：“两位妹妹不着急么？” “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过是个死没良心的，死了也好，省的害人！”慕容彩故作不在意转过臻首，把往垂落下的一束发髻。 “这天下间的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你我姐妹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妹妹舍得那人，人家可舍不得他去死！” 春三十年目光带泪，我见犹怜，恰似不好意思，微低下了头颅，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却化作了十几瓣艳红的桃花，飞散无痕。 “苏某人，你还不出来？” 只有耶律飞燕与慕容彩俏眉含煞，神色冰冷，古街尽头，却有一个白发负剑的男子慢慢走来，和光同尘，风姿极其超然，恍惚间，似与这天地一体，看得两个女子怔神起来。 慕容彩“恨意”难绝，故作阴阳怪气道：“哦，我们的苏大爷舍得出来相见了？” “彩儿长大了呢！” 苏妄走到两人身前，伸出手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眼眸温和，带着那安宁的气息。 慕容彩眼眸微红，本欲推开他的手掌，终究还是将臻首向前靠了靠，眼睛湿润，却破涕而笑，福了一福：“见过老师！” 老师？ 只这白发苏妄是老师，那苏乞儿就不是了？ 严格上来说，还真是如此！ 话说，当年苏妄一体三分，分化精气神，化作三具化身行走诸天。 三具化身三位一体，又同时代表过去、现在、未来，是叶，是花，更是果：张小苏为真灵所化，为一唯一，代表现在，为花；苏乞儿斩断过往，勇猛进境，代表将来，是果；只有，这白发苏妄继承了苏妄的名字，代表过去，是叶。 过去、现在、将来，三位一体，花非花，叶非叶，果非果，是我更非我，也因此，三人的性格才别具各异，仿佛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由此而论，三分的化身中，的确只有白发苏妄才算是慕容彩的老师。 也因此，那苏乞儿才打死也不认苏妄惹来得风流债，对二女是避之又避，躲了又躲，用他的原话来说，他们虽是一人，也非一人！ “叫姑娘见笑了！” 才安定了慕容彩，苏妄转身一拜，又见过耶律飞燕，耶律飞燕眼中也带着一点通红，双颊嫣红，却笑道：“见笑是一定，但不知，师兄准备如何补偿我们？” 她的性子依然豪气，利落直爽，有话说话，也依然喜欢脸红，一如两人当年初见。 苏妄也笑着回应：“不如，与姑娘走这一遭，算是赔罪？” “不行，不行，一遭可不行，实在太便宜你了，非得陪本姑娘走个上百遭才算是赔罪！” 耶律飞燕娇憨起来，拉扯着苏妄的衣袖，要他给个承诺，又有慕容彩起着哄，缠着他，不肯他离去。 两人如那穿花的蝴蝶般，扑伶着翅膀，上下飞舞，欢快极了，一时却忘了，先前她们可是恨不得他“死”去呢！ 却把一旁的喇虎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暗暗惊叹：“中原一点白不愧是江湖传说，果然是我辈的信仰与追求！” …… “神仙，妖怪？谢谢！” 那女子手腕上系着彩铃，脸颊带着酒窝，大眼睛好似会说话般，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夕阳武士不禁无奈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有时”挺不着调，却没想到，能遇到比他更不着调的女人！ “比起这个，姑娘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你的身后？” 夕阳武士龇着牙，抽着冷气，哆嗦地比划食指，说话间又退了十好几丈，依然觉得不保险，咻的一声，扎到一块石头后面，只留下一个微微颤抖的臀部，传来他结结巴巴的回话：“姑，姑娘，你们若打起来了，可不要说认识我！” 便在女子身后，但有七彩流云汇聚，团团簇簇，年糕一样，向前涌动着，流云之上，是一尊尊奇形怪状的屹立云头，身躯雄武，煞气逼人。 之所以说是奇形怪状，而不是用威风凛凛等词来形容，却是，那些各个都长得古怪，或是青面獠牙，或是三眼如矩，或是四面八臂，其中披毛戴角之辈，更是数不胜数。 若非，脚下的流云的确神光迸放，给人堂皇光辉之感，怕说这些是妖怪的都有。 以那夕阳武士的话来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而自诩好人的夕阳武士，羞于他们为伍！ 自然，还是躲起来罢！ 当然，这等贪生怕死的话是不能说的，男人的事，也不该用贪生怕死来形容，不过是正常的战略转移而已，留待有用之身，再图后续。 “噗嗤！” 见着夕阳武士的胆小，那女子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得乐出声来，高空之中，七彩流云汇聚，便传来一声隆隆咆哮：“紫霞，束手就擒罢！” 第620章 真大长腿 “你说束手就束手，本姑娘岂不是很没面子？” 女子眉头扬起，神色俏皮，好似想到什么，突做娇羞之状，低着头，绞着手指，不好意思道：“何况，人家有意中人了，你这样随便叫人家跟你走，人家的意中人要怎么看？” 这说的，她的目光却瞥到了某块石头后面，似离非离，欲离难离，尤带着几分幽怨，将那情窦初开的小模样演绎的是真真切切。 “姑娘，不带这样往的吧，你这样说，我会告你诽谤的。” 也将躲在石头后面的夕阳武士弄得神色僵木，嘴角夸张咧着，却动也不敢动弹。 只因为，此时满天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哦，也不对，是集中在石头上。 “石头兄，我知你也难做，不过，死兄弟不死本武士，凶猛，你还是替我挡一挡吧！” 夕阳武士“轻轻”安抚了着石头，众已经收回了目光，但有一尊身躯十数丈的巨神站出序列，嘿嘿冷笑道：“紫霞，你休要挣扎，凭这等凡人也不敢站在吾等面前，本神只问你，你回不回去？” 那女子也收起玩笑心思，只将那明亮的眼睛在天上转了一下，却做叹息：“其实只要你们去整整容，本姑娘也是能跟你们回去的。” “什么意思？”巨神神色疑惑。 “意思是，她嫌你们丑呗！” “好个紫霞，竟敢羞辱诸神，此恨，定要以血来洗！” 某石头背后，“好心人”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提示”，把那些魔神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便在巨神一声令下，提起刀戈戎斧，团团杀将下来，更有十数个神兵魔将分流出来，杀向某石头。 名做紫霞的女子却也瞥了石头一眼，两手一震，挽了两朵剑花，与他们交战，却杀的是飞沙走石，轰鸣滚滚，犹如闷雷。 “哎哟，你们打到我了！” “混账凡人，站在那里给爷爷砍上一刀，跑什么？” “不跑是傻子呢，有本事你别追！” 只是，那闷雷之中，时有尖锐惊叫乍起，语调夸张，声音传遍战场，把气得手脚发颤，攻势愈发紊乱，紫霞长剑愈疾，杀得他们节节溃败。 却是，那夕阳武士在一旁怪叫，惹烦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吧！ 毕竟，任谁“好端端”躲着，却有神兵魔将杀来，想要了断他的卿卿性命，也得惊叫一下。 总不能，你要杀人，却连喊也不让对方喊一声？ 但真的是“好端端”？ 们表示绝对不是，若不然，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来砍一个小小凡人，还不是，那凡人先前胡乱插嘴，把惹恼了。 虽然，这凡人的本事大了点…… 一点点？ “紫霞，这就是你的依仗，依靠一个凡人？” 高空之中，巨神冷笑连连，仿佛看穿了紫霞的计划，与其他几位打了个招呼，三神齐齐杀下。 这三神，一神三眼如矩，跟嵌了三个鸡蛋壳一般，身躯一震，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变作十来丈长，横舞而去，诸不及躲闪，纷纷被他砍做两截；一神驱使着一只锦貂，锦貂飞空扑来，身躯迎风就长，獠牙如刀，血口如盆，嘴里喷吐着腥臭毒气，呼啦一卷，十数丈方圆俱成毒池；还有那巨神，身躯猛地涨大，长手长脚，有百来丈长，遮蔽着阳光，大手一舞，便有一群倒霉被扫落下去，跌落毒池，融做硝水。 连自己神都杀，真真是辣手无情，视苍生如刍狗，反把紫霞气得神色震怒，小脚连番踢出，踢飞了五七名，就往三神杀了过去。 “还不走，留在这里等死么？” 神兵魔将神色复杂，不觉缓了攻势，默默退了两步，虽未撤退，却也不在干扰几人战斗。 “老友，你怎么看？” “徒具神名，不具神实，可杀！” 只在众人交锋的战场之外，一座荒凉的小山中，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各自站在一个阴影之中，默默注视着这片战场，神色皆有所动。 “神非神，魔非魔，但他们终究奉诏而封，如无大义，如何能将他们驱下神坛？” 断魂老刀摇了摇头，牵着那小童的手，身形一晃，化作一片阴影，疾掠而去，关中巨侠铁面威严，不苟言笑，抓小鸡一般，抓起自家徒弟，缩地成寸，不两步，也离开了小山。 “嗯，有人窥视？” 高空之中，四面八臂目视八方，眼观六合，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行踪虽然隐秘，依然被他捕捉到点滴痕迹，心中顿时不爽利起来：“该死的凡人，就不能安安生生认命，非要搅出是非来？” 正想着，又见一道桃红色的飞影急掠而来，桃花英落，缤纷灿烂，神兵魔将还未回过神来，已被重重花幕包围，一层又一层，纷繁叠嶂，如遮轻纱，使人心动。 “冤家，人家来找你了？” “别找我，别找我，我不在这里！” 似泣似诉的哀怨传来，夕阳武士面色狂变，竟把上衣一掀，捂着脑袋掉头就跑，把诸位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看把你吓得！” 有神兵嗤声冷笑，以为不哂，张口吐出一道火焰，烈焰炙热，焚灭无数飞花，那神兵才要做出高傲姿态，一缕香风忽然飘零，只觉脖颈间微凉，如情人贴着面儿，不禁露出一分痴迷，头颅就掉了下来。 “你们瞧不起女人？” 春三十娘横了一眼被桃花渐渐淹没的神兵，身躯又是一转，化作一缕香风，已落在了夕阳武士身边。 “冤家，跟我回家不？” “大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这天下间比我好的男儿千千万万，我到底哪里好了，你说，只要你说，我绝对改！” 夕阳武士一面疾奔，一面乱七八糟地扯着，春三十娘嘴角带起一丝妖媚的笑容，面色又是一变，击袖如剑，猛然甩了过去，却听得噗嗤轻响，夕阳武士竟被她生生打裂，化作了一片片纷飞的纸片。 竟是，他以那替身之术，顶替了自己…… “混账，你以为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春三十娘神色转冷，长袖一甩，飞花卷落，化作一袭薄薄红纱裹住了她。 却见她身躯妖娆，面若桃花，皓腕冰肌，莲步微移，但有无尽春光乍露，雪白雪白，晃人心神。 简直，就是妖精！ “妖孽，你敢阻拦天庭办案？” 春三十娘周围，三神虎视眈眈，目光之中尽是森然，离得不远，更有重重围将周边，把持的分毫不漏。 却独独不见了夕阳武士与紫霞…… …… 嗡！ 一抹金光闪过，半空中，随即跌下个衣裳犀利的男人来，啪叽一声来了个平沙落雁，屁股底下跟焊了根弹簧似的，猝然就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 “好悬，好悬，幸亏那葡萄祖师的溜溜符给力，不然，本大侠今日非得给春三十娘那个妖精榨干了！” 虽然故作着惊怕，但夕阳武士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整个人，霎时变得贱气满满。 至于这笑容，是男人都懂得！ “把什么叫榨干，好吃么？” 但在这时，清脆如轻铃的声音突然响起，夕阳武士神色微变，本能地就板下了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转过身去，淡定问道：“姑娘是怎么来的？” “不是你带我来的么？” 紫霞无辜地指了指，就见着一道淡淡的金线连在两人中央，一边连在他的手腕，一边却连在紫霞的手腕。 “搞什么，这溜溜符还能带人，该死的葡萄，要不要这么坑啊？” 夕阳武士这回无法淡定了，指着金线大骂，又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眼神看向紫霞，眼里眼外，只显示了两个大字——麻烦。 是的，是麻烦，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麻烦，而是巨坑级的麻烦！ 如果，他是与紫霞姑娘初见，还可能与对方谈谈心、说说话儿，以期进一步发展，一同做些爱做的事情。 这江湖儿女么，不都是这样，敢爱敢恨！ 不过，在知道紫霞姑娘的来历之后，这般心思，立即就被夕阳武士抽出、打死、烧做灰、深深埋到土里，临了，还要踩上几脚，把那土踩实了，确保不会旧念复发。 这紫霞姑娘，简直就是一人形自走麻烦制造机，坑中之坑，巨坑，一旦与他产生瓜葛，非得被天庭的追得天上地下无路可走。 “姑娘，你既然已经安全了，小可就不留你了，请走，这边道路宽敞，阳光明媚，千万不要回头，一路到底，幸福永久！” 夕阳武士指着那古城的道路，夕阳余晖下，古城城池破烂，有一段没一段，道路坑坑洼洼，怎么也不是他所说的道路宽敞，阳光明媚的样子，紫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疑惑。 夕阳武士却做着恍然大悟，又道：“哦，原来姑娘喜欢留在这里，也好，也好，那小可就先走了。” 但说着，夕阳武士“情不自禁”地就迈起了脚步，咻的一下，跑出了幻影，只让紫霞感慨着：“真，大长腿也！”()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1章 嘴硬心软 “这方天地灵气稀薄，随手就能打灭，有什么稀奇的？” 古城之中，慕容与耶律手牵着手，一绿衣，一红衣，仿佛两朵不一样的花儿，为凋敝的古城增添着不一样容姿，偶尔回眸一笑，神采飞扬，直叫天光羞煞，神也失魂落魄。 神是否失魂落魄暂时不得而知，但路人是失魂落魄了。 “没什么稀奇，只是一个约定而已！” 苏妄静静地走在她们身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却把手一指，笑道：“这就是约定。” 那视线之中，正有一个衣裳犀利，垂头丧气的男子默默走来，双手拖垮着，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与之相反，他身后的女子倒显得是兴趣盎然，大眼睛闪亮，看什么都稀奇。 “诶，这不是一点兄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也！” 男子似有所感，骤然抬头，也见着苏妄看来，面现惊喜，赶忙奔将过来，惹得他身后的女子惊呼了一声，好似想到什么，竟把两臂展开，风筝也似的“被飘”了过来。 被……飘？ 好吧，这词用的虽然怪异，但用来形容女子此时的状态，却刚好恰当，能被带着飘起，不用自己走路，不知能羡煞多少人呢？ 正是，夕阳武士与紫霞姑娘！ 许多时候，现实比梦想更骨感，说什么大长腿，即便是给他一双飞毛腿，让他跑得疾光电闪，腿毛乱飞，遇上那蹭腿的，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比如，紫霞就蹭上了他夕阳武士的腿——管你轻功了得，我自不动，也能跟上你，说的就是两人之间的状态。 “一点兄，我，我，我苦啊！” 夕阳武士一把抱住苏妄的大腿，哭得那叫悲惨，呼号动天，本来就没几个人影的古城，经他这么一吓，剩下的人影瞬间落荒而逃，整个古街上霎时清冷下来，配上那昏黄的余晖，就更显得凄凉了。 “看来，夕阳兄发生了不老少事情啊！放心，有我，有我。” 苏妄轻轻拍着夕阳武士的肩头，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夕阳武士才露出几分欣慰，却听咚的一声，白眼翻起，眼中金星乱跳，强忍着晕厥，指着苏妄恨声道：“你，你……” “我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苏妄却面带着微笑，不着痕迹地袖子拉了拉袖子，“小心地”露出一角青红物体，棱角分明，四方六面，俨然，是一块……板砖。 慕容等三女，眼角不觉抽了抽，忽然觉得，这世上，果然是充满恶意的！ “说的也是呢，没什么事情发生！” 夕阳武士压着后脑勺的刺痛，额前青筋暴跳，也把白牙一咧，衣袖一震，凛然站起，抱拳见礼道：“不知一点兄对这方天地如何看待？” 赫然，又一副江湖高人做派！ 他的脸色，当真是说变就变，比那六月的天，女儿家的脾气还要难以捉摸，也不禁叫三个女孩儿多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看法，神来杀神，鬼来杀鬼，夕阳兄，你可不能再不出力了！” “切，这说的根本就不是我！” 夕阳武士面做不哂，苏妄却不管他作怪，把手一指，笑道：“极好，正要见识夕阳兄身手！”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下，夜色渐渐静谧，古城之中，就见着零星灯火点亮，光辉阑珊，有贩夫行走吆喝，行人交织往来，大人呼唤，小童奔跑，猜灯谜、捞金鱼、吹糖人，笼灯梦幻，映照出一派热闹纷呈的凡间之景。 夕阳武士不禁就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这，这……”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苏妄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把长剑提了提，亮出剑刃，古城之中，交织行走的行人同时转过头来，无数视线落下，静谧的夜，却愈显得寂静了。 “生来皆道喜，死去何悲哀，孤伶谁叫苦，只能笑长生！” 叮！ 剑刃轻轻一震，苏妄持剑飞走，剑如游龙，身似清风，如水的剑光微闪，一个总角小童剖做两段，以眉心为界，左右对称，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依然散发着疑问——你为什么杀我。 这才，崩做一蓬飞灰。 “吼！” 剑光方落，古城之中，众行人同时仰天大吼，把皮膜一撕，露出一具具可憎可恶的身容来，面如山魈，点缀两点猩红，獠牙尖锐，五指如同枯藤，扭曲筋结，吞吐着一条条墨绿色的毒鞭。 竟都是恶鬼！ “呀！” 其中又以一个妇人所化恶鬼最是凶猛，把嘴咧得巨大，如同盆谷，喷出毒风，十指毒鞭乱打，呜呜怪啸，迫不及待就扑了过来，却有一朵朵恶毒的毒火自鬼眼中滴下，消融了地面。 这女鬼，就是那小童的母亲。 “谁不可怜？死就死了，何必挣扎！” 苏妄冷眼看去，剑势决烈，剑风凌厉，仿佛罡风，把女鬼撕得整碎，与她孩儿作伴，蓦地又是一横，剑风倒卷，把两只身形奇伟的恶鬼斩做碎片，随即，就被扑来的群鬼包围了身形，只有剑光不时照射出来。 这一战，或许，又将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或许？ 没错！ 虽然极力想将气氛弄得严肃一些，但身后不时而起大呼小叫，还是把夕阳武士想要的“惨烈”，破坏的一干二净。 “我说，姑娘你能帮帮手么？没看本武士很忙啊！” 夕阳武士无奈劝道，却惹来紫霞姑娘无辜的回应，嘟着小嘴，大眼睛眨巴着，好似在说：“本姑娘也想帮忙啊，但你能先将我们解开么？” “该死的葡萄，再叫我见到你，非要把你个秃头打得跟你家佛祖一模一样！” 就在夕阳武士大骂之时，古城另一边，一个猥琐的身影渐渐靠近城池，僧袍芒鞋，一只秃瓢极是闪亮，把头颅微微倾侧，听得那城中嘶吼凶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额米豆腐，夕阳，你单身多年，祖师看着心急，是为你好咧，为你好。” 才念道了几句，这秃瓢又把眉头一皱，嘀咕道：“这罗刹鬼王，真是越发猖狂的，要不是祖师我旧伤未愈，非要把你打得你老母都不认识你。” 这话说的，与夕阳武士的语调几乎是一模一样。 夜色尽头，一尊百来丈的妖魔大步而来，筋躯狰狞，头顶独角，赤目獠牙，手持着双股钢叉，整一独角恶鬼形象，正是葡萄老祖口中的罗刹鬼王。 这时，鬼王忽把赤目一瞪，钢叉横起，大喝道：“哪来的人间小人，胆子泼天了，敢在本王面前出现？” “鬼王休恼，我等所来，正要与鬼王打个商量呢！” 那夜色中，却有一个独臂大汉，一白发老叟走出，手中抓着一卷明黄的符诏，散发淡淡金芒，鬼王神色微微顿了顿，鬼眼滴溜溜转动，试探道：“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你们能许下多少好处？少了本王可不依！” “定然少不了，至少能叫鬼王挪一个位置呢！”断魂老刀眼中精芒闪动，笑得愈发灿烂，老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一点兄，我想，你该不会没有计划吧！” 夕阳武士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砍倒一群恶鬼，趁着群鬼未填补上空隙，急忙喘上几下。 砍？ 好吧，所谓树要皮人要脸指的就是夕阳武士这种人吧，这家伙明明耍的是刀，却喜欢带把剑在身上充数。 这不，才出手，就暴露了身为刀客的真实身份。 可惜，就不是一个敬职的刀客！ 敬职的刀客，不都是刀不离身，身不离刀的么？ “计划，当然有，只怕夕阳兄不敢？” “嘁，我会不敢？”夕阳武士面做哂笑。 “如此正好，夕阳兄，小心了！” 正说着，苏妄却将剑光收起，蓦地一点，点向了夕阳武士。 这一点，仿佛旭日初升，朝光万丈，化开一片光辉，撕裂黑夜，撕开了寂静，但以夕阳武士的境界，见着这剑，也是心胆皆骇，不觉就连退了七步，七步落定，夕阳武士悚然一惊，周身之外，尽是密密匝匝的恶鬼，獠牙血眸，青靛枯爪，恶形恶状的，扑面而来的腥臭呼吸，差点没把他熏吐了。 “一点兄，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夕阳武士面色煞白，只听得一声惊呼，又一个紫色的身影飞了进来，心中一紧，本能就捞出手臂，接住紫霞姑娘，这姑娘也是心大，眼睛眨了眨，忽然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对本姑娘有意思！” “胡说！” 夕阳武士神色微恼，紫霞姑娘更加确定，娇笑道：“不是能把人家抱这么紧？” 话音没落，紫霞只觉身躯一沉，哎哟一声，就被夕阳武士摔在地上，便听到了夕阳武士冷哼道：“还没死的，就快点爬起来，真当你们这些神仙死不了么？” 说罢，夕阳武士以剑做刀，接连往四方劈斩四下，四道刀锋冲起，掀起四重巨浪，把群鬼掀翻了出去。 “嘴硬心软的男人！” 紫霞吃吃笑着，只将手腕搭起，如同一个贵妇人，自有一缕金光轻轻一拽，将她拖了起来，追上了夕阳武士。 第622章 给点面子 小灵山，戒日寺，苏妄与两个女孩站在这寺庙门前，目瞪口呆，如同石像，只因为，这戒日寺的名头，实在，太过强大了。 “戒日和尚，你这是在心表不满么？” “道友慎言，你这样说，和尚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那戒日寺中，走出了指做拈花的和尚，白衣白袜，不染纤尘，周身迸放着无量光辉，明净剔透，拂去无数烦恼，神圣而高渺。 这番卖相，若是去传道，定能招得无数善男信女供奉吧！ “见过道友！”两人同时见礼，一人抱稽，一人合什，气氛倒也融洽。 礼过之后，戒日和尚不由问道：“道友，你闯入这方世界也有许多年了，不知道友何时离去？” 苏妄却微微一笑，打起了机锋，道：“该离去时自然是会离去的，和尚何必着急？你佛家不说了，缘起缘灭，自有尽时，何不顺其自然？” “和尚也想顺其自然，只是，道友你要坏我家师叔修行，和尚就不得不出手了！”戒日和尚微微叹息着，面做无奈。 “所以和尚你将这小灵山带来，是要与我印证？” 苏妄飒然一笑，把背后的长剑取下，掂量了几下，戒日和尚不觉就渗下几滴冷汗，连连摆手道：“道友本事自当厉害，贫僧如何敢与道友印证？” 但在外人眼中，苏妄不过是掂量了几下长剑，可落在戒日和尚眼中，苏妄掂量起来的，岂是长剑，分明就是一座诸天。 并随着他的动作，小灵山虚空深处，已轰然震动起来。 这震动，非同与一般时震动虚空，而是，震动了小灵山的根基，一个不好，小灵山就此破碎，和尚的境界，就得被打下佛陀果位了。 “亏大了，亏大了，没想着，这苏贱人道行精进竟如斯，只怕，将证那太乙之境了吧？” 和尚暗暗计较，却愈发觉得棘手，悄然捏了捏袖子，心神稍定。 苏妄却步步紧逼，把剑一撩，笑道：“道无先后，达者为师，十多年不见，和尚业已重新证得天仙，想必道行是越发精深的。不必自谦，不必自谦，苏某也有些手痒，不如今日先做过一场吧！” 直唬得戒日和尚面如肝胆，大叫着：“道友，你不说是印证么，怎么又成了做过，难不曾，你想借机杀了和尚？” “没的事，没的事，是苏某口误，和尚放心就是，肯定是印证。诶，这样说来，和尚你这是同意印证了？”苏妄面做着惊喜。 戒日和尚闻言一怔，终知是躲不过去，只得叹道：“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说罢，他把右掌翻起，猛地向下扣来，那虚空之中，但有五根巨大的天柱轰隆隆落下，定住五方五行，青红黑白黄闪烁，随即，五尊大佛自那天柱中跳出，手持金拔、金杵、金瓜、金花、金鱼，暴喝一声唵字，劈头盖脑就打了下来。 苏妄却也将剑一劈斩上去，一剑分开阴阳，辟易三才，拱卫四象，点化五行，五行咻而逆转，四象崩裂，三才湮灭，阴阳相泯，合做一点似有似无的白点，迎了上去。 “夕阳兄，我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你动作快些吧！” …… “诶，别走这么快嘛，本姑娘觉得，你好像认识我？” “不认识！” 夕阳武士剑势凶猛，连连挥斩，冲起一道道狰狞的刀气，撕开群鬼包围，只是脸色却愈见着不耐，显得烦躁极了 “混账的一点白，肯定是知道什么了。” 夕阳武士暗暗嘀咕，神色微变，猛地伸手，把兀自追寻答案的紫霞拉到身后，狠狠地凶了她一句：“小心点！” “连生气都生气得这么有品味，不愧是我的意中人！”紫霞大眼睛朦胧，笑得愈发灿烂，跟发了痴一般，闻言连连点头，极是乖巧地躲在了他的身后，不忘嘱咐了一声：“好，好，你自己小心！” 不是有句话说过么，每一个成功男人身后都有一个默默关心他的女子，为了夕阳武士的事业，她已经决心做他背后的小女人。 “降龙！” 低沉的咆哮响起，却见着一尊黑影自黑暗尽头走来，身躯极为庞大，每一脚踩下，但有百十来个恶鬼被他踩得骨肉折断，吱吱吱惨叫。 “罗刹鬼！” 夕阳武士也低声回答着，握着剑柄的手，不觉紧了紧，目光横扫，皱眉道：“你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拿出来吧，何必再遮掩？” “好个降龙！”鬼王暴喝一声，大笑起来：“就让你知道又如何？” 说罢，鬼王身上飘起淡淡的黄光，浩然光明，与周身漆黑的鬼气冲荡，交辉映射，愈加显眼。 明明是两种相斥的力量，但在他的神上，却并不冲突出矛盾。 “人间封神赦令！”夕阳武士目光微凝。 “没错！” 鬼王嘴角咧得极大，身形就是一晃，掠做幻影，咻的一声，跨越而来，双股钢叉横扫，拦路的群鬼顿时被他扫做齑粉。 铛！ 夕阳武士不闪不避，长剑劈下，去势凶猛，与鬼王的钢叉碰撞，径自震退出去，两脚犁在地上，拖出两道沟壑，身躯又是一震，轰然的气机勃发，强行停下，散发的气息只叫迫不及待扑来的群鬼又倒飞了出去。 轰！ 唰！ 但在这时，左右两方，各有一只铁拳与一道刀光击来，铁拳轰鸣，力贯千钧，震得空气暴荡，刀光迅疾，更待几分黯然断魂之意，潸人心寂。 关中巨侠，断魂老刀。 两人散开气息，精气如狼烟，炙热磅礴，舞矗天地，唬得群鬼惊骇，稍稍被波及，哭吼着就化作了飞灰。 事起突然，夕阳武士已不及反应，只把长剑乱舞，以八方风来的狂烈之势迎击，依然被震得气息震荡，横飞出去。 “该死，你们敢打我的男人？” 夕阳武士身后，紫霞叱咤一声，拔起剑器，唰唰连斩，劈出一道道紫色光晕，流转莫幻，无定无形，好似一团霞光。 “神仙？” 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俱做冷笑，攻势不停，猛然穿身过去，一人横拳，一人提刀，拳、刀之前，气血炸散，强自炸开了剑光，把紫霞破娃娃一般炸飞了出去，哀鸣一声，跌落在地。 “神主光昼，百鬼夜行，神仙，你是忘了吧？”这才传来两人的冷笑。 这世间，有凡人，有，也有恶鬼，是以分为人、神、鬼三界，分名人间、神庭、鬼府。 其中，神庭与鬼府就在一界，以昼夜时辰划分，白昼为神庭，黑夜为鬼府，多少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不外是，神庭、鬼府仰天地之时多矣，天地之时轮转，神、鬼的实力随之起伏，东风压得西风倒，西风再将东风折，来来回回折腾，神也罢，鬼也好，谁也奈何不得谁，渐渐就熄了争斗心思。 不过，既然划分三界，便不能不考虑到第三方实力——人间王朝的力量。 凡人力量虽然卑微，却有赦封神灵的能力，那神、鬼二界的、鬼王，其实都是人间赦封。 值此之时，却又是鬼府力量横行时，紫霞身为，力量降至低点，这才敌不住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 “你们错了，本姑娘可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忘记了畏惧，忘记了本分。本姑娘做的，不过是拖住你们一刻罢了！”紫霞脸色煞白，嘴角带血，眸光却极为闪亮。 “一刻能抵什么用？”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俱是冷笑。 “一刻！”紫霞转做痴迷，囔囔自语道：“一刻，我的大英雄就该出手了！” 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心中一惊，一抹七彩光辉迸放，光如朝霞，辉煌灿烂，虚空之中，但见电掣雷鸣，隆隆动荡，随即，却是一根巨大的乌金棒打将下来，两头束着金箍，粗若山丘，横亘苍空，把关中巨侠与断魂老刀骇得亡魂乱跳，只来得及把一卷明黄的绢布撕开，乌金棒已然打下，只一下，便把方圆十几里打做山谷。 “敢打俺老孙了？” 轰！ 金色的身影纵然跳来，面色狰狞，周身毫光动荡，一时金光迸放，一时佛光大盛，又有妖气怪啸，呜呜猎猎，冲击而起的气机把这天地压得剧烈战栗起来，似不能承受他的存在。 不知何时，那天际尽头，已有一丝朦胧的晨光升起，淡淡微微，只有一线。 那是，夕阳武士！ “小鬼！” 他猛然睁眼，双目之中，闪烁赤色光辉，两只眼瞳，好似两粒烧红的木炭，唬得罗刹鬼王心肝一跳，继而大怒，把钢叉叉来，大骂道：“你以为变个身就能吓住本王，降龙，今日我要你死！” “你要谁死？” 充斥杀意的声音在罗刹鬼王耳边响起，继而是那撕裂的风声，轰鸣不绝的虚空，震震荡荡，无穷无尽，鬼王骤然低头，才见着，胸膛已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其中的心肝脾肾被抖撕扯了个干净。 “阿弥陀佛，圣佛，你该住手了！” “住嘴，秃驴，你再敢缠着老孙，老孙回头砸了你的破庙！” “我说，这是我的身体吧，你们两人能不能给我这个主人一点面子？” 夕阳武士的身躯，竟传出了三个不同的声音。 第623章 打糊了脸 一具身躯，三个声音，对此，夕阳武士表示也很无奈，这说到底，又不是他的错。 “嗯，越来越像妖怪了？”还有那紫霞姑娘，煞有介事地对夕阳武士评头论足起来，十足精灵。 只是，姑娘你确定你没有走错片场？ “紫霞？” 夕阳武士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妖气高涨，陡然再发出一个惊讶的声音，唬得这姑娘一愣。 得，这下夕阳武士体内有四个声音了。 事情，好像越弄越混乱了！ “阿弥陀佛，凡尘种种，如梦幻泡影，圣佛、帮主，该看开了！” 依然还是那平静的声音说着，仿似要劝服另外几人，却引得夕阳武士面容扭曲，杀气击荡四方。 “和尚，你道凡尘如梦，殊不知，自己也在梦中，又何必假做清醒？” 便在这时，有红衣绿衣两个女子联袂而来，宛如并蒂之花，含笑微微，突然点出一指，夕阳武士神色震了震，即有四张相似仿佛的面庞轮番转过，随之，三道身影忽然飞了出来。 “把事情摊开说清楚就是，要弄得这么累么？” …… “和尚，你这手段以前使过了，还要拿出来，岂不是哗众取宠？” 剑光一点，五尊大佛还不等打来，就被一团莫名物质包围，骤然塌缩成一个小点，苏妄再将剑横划，五只巨柱接连削断，虚空中也传来了戒日和尚的笑声。 “道友，你再看看，怎么是以前的手段了？” 笑声才毕，塌缩的五个小点，削断的巨柱接连扭幻了一下，变做一缕缕淡黑色的墨痕，那虚空之中，更有黑白二色的轮廓显照出来，四四方方，仿佛一副装裱，将他装裱在了其中。 “好一个虚空作画，和尚，这不是你的本事吧？” 虚空之外，戒日和尚持着一卷丹青图卷，图卷以天为笼，以地为锁，囚住了一个手持三寸长剑的墨色小人，小人挺剑相击，小胳膊小腿，十分卖力，却也十分搞笑。 只轮廓上，隐约有几分苏妄的样子。 “道友，你已在和尚手中，还要管这是不是和尚手段？你心太宽，先吃和尚一指！” 戒日和尚也笑得点出一指，点在小人身上，把横幅点出了一个凹形，那小人身形扭曲，如遭重击，当即横飞出去，描绘身形的丹墨竟渐渐有崩溃的趋势，直看得和尚越发欣喜，忍不住大笑起来。 “道友，你也有今日？虽然这不是你的真身，但想必，坏你一尊三花之身，你也要心疼很久吧！” 丹青图卷中，小人努力停住身形，呕出了几口丹墨色的血迹，虽看不见戒日和尚，但依然传出了他的声音：“和尚，你高兴的似乎早了点，就没注意到，这画里，少了两个人么？” 戒日和尚的神色骤是一变！ …… 夕阳武士甩了甩胳膊，一脸惊喜，只看着另外三个似曾相似的身影，也劝着：“就是，就是，有话摊开来说嘛，何必藏在心里，这藏着藏着，要藏出病来的！” “紫霞！” 三尊身影中，却有一个打扮比夕阳武士还要犀利的身影冲了出去，衣裳破烂，胡茬稀疏，只一对眼珠炯炯发亮，唬的紫霞躲到两个女子身后，连连摇头：“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孽障，还冥顽不灵？” 嗡！ 但在这时，一道佛光飞来，伸出一只金色的手指，长丈许，原木粗细，轻轻一点，把身影点飞出去，落在十几丈之外。 这才见着，一个白袍的和尚落在场中，佛光震荡，梵音浅浅，微微睁着眼睛，竟有几分狰狞之意。 “葡萄！” “我佛！” “呔，本师秃驴，你敢插手？” 夕阳武士三人各自惊呼，表情不同，那毛脸雷公嘴的身影当即就炸了，两指一捏，自耳中抽出一只乌金铁棒，提棒就打，棒影重重，蓦地又是一收，化繁为一，无声无息打落，却有一片片虚空在棍尖碾做粉碎。 “小道罢，小猴子，你元神未醒，敢于贫僧动手？再去历练历练吧！” 葡萄祖师冷笑一声，拂袖抽击，只轻轻一震，便把乌金铁棒打做齑粉，惊得毛脸雷公瞪大眼珠，未敢置信，却有几点桃花飘落，点在葡萄祖师的大袖，阻了祖师一阻，毛脸雷公咻忽而退，眼有余悸。 “哪来的妖孽？” 祖师大为震怒，大袖一翻，即有几颗佛珠飞出，宝光大盛，有电浆雷霆飞打，咻而间，化作山峦大小，往一道艳丽的身影打去，轰隆震动，天地大动。 “秃驴果然阴险，这说着，又要偷袭了？” 那艳丽的身影轻轻一转，薄纱旋舞，便几颗佛珠裹入，但听得几声沉闷轰鸣，那虚空中随之落下一个面若桃李，春光灿烂的女子——春三十娘。 夕阳武士悄然挪了挪脚步，春三十娘却把流转波光目光落在他身上，笑道：“冤家，你又要跑路了么？” “没的事，没的事，站得脚麻了，走动走动，活络活络筋骨。”夕阳武士尴尬讪笑，停住脚步。 春三十娘却将目光转过，俏眼带煞，几将虚空凝结：“和尚，你刚才瞧不起妖族？” “如何有的事，娘娘误会了，此间种种，皆因圣佛杂念而起，如何区处，自有圣佛决断，贫僧是不会干涉的。”这说的，仿佛刚才大动雷霆之怒的不是他一般。 春三十年微微点头，说罢，两人都把目光落在夕阳武士身上，武士眼看装不下去，只得耸了耸肩膀，指着那如同无事人一般的耶律与慕容，道：“不如，我们来听听这两个姑娘的意见。” …… “道友，你如何不早说，这不是误会么，差点坏了你我的情分？” 那小灵山中，戒日和尚神色几变，终是不甘不愿地收起杀机，换上一副灿烂笑容，亲自将苏妄引出，又为他打理着衣衫褶皱之处，照顾之周到，几能让人感受到他那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惜，任是他把面皮当做面团，不要脸的自己都几乎不认识，苏妄只是硬邦邦地回着：“你打我了！” “道友，你说要如何吧，和尚这次认栽了！”戒日和尚终于狠下心来，许下了承诺，那藏在袖里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却是，被气得！ 但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 似他们这般境界，可不会为了逞一时之气而打击对手——要打，就要将对方一竿子打死！ 明知苏妄此身并非真身，更隐约探知大势已去，这没好处，还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戒日和尚可不会做。 至于面皮，早喂了狗！ 虽然，他的确很气的说…… “好说，好说，道友不必生气，这世间哪有放不下的仇恨？说来，我与道友也算是老相识了。”说着，他把眉头一扬，给了戒日和尚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不知，刚才是谁一口一个和尚，叫的极其无礼。 “好贱人，这不要脸的功夫，比我还深！”戒日和尚心中破口大骂，却借坡下驴，笑道：“道友所言有理，你我是老相识，就该亲近，方才贫僧那也是关心则切，不有句话说的，打是亲，骂是爱嘛！” 两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郝然间，看对方越发顺眼起来。 …… “这般大事，我们两个小女子可不敢做主，不如，叫两个能做主的人来吧！” 两个女子侧过身去，含笑不语，虚空尽头却有一俗一僧联袂而来，二人卖相俱是不俗，一人和光同尘，身姿飒然，一人拈花轻笑，佛光迸放，即若仙与佛，夺尽了目光。 “哇呀呀，该死，尔等凡人，见神不拜，这是要逆天了！” 值此之时，天光已然大放，虚空之中，一团团七彩的云团飘来，团团簇簇，好似棉花，棉花，哦，是云团是站着一位位，威风凛凛，怒吼着，尽往僧俗扑了过来。 却是，嫌恶那僧俗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目光。 “夕阳兄，看你这点爱好，着实有些恶俗，我家师兄弟的面目不该这么可憎的！” 僧俗之中，俗人青衣如洗，嗤嗤嘲笑，夕阳武士无赖似的耸了耸肩膀，也嘲笑着：“一点兄，这里面可是有你同门师兄的投影呢，不知你下不下的了手？” “这点事情，师兄们应该不会怪罪吧！” 青衣的俗人讪笑了两声，心底有些发虚，却把身一晃，闪到紫霞身旁，抬肘就打，笑道：“佛祖，你男扮女装，不怕一点兄知道了，回头找你麻烦？” 轰！ 青衣俗人抬肘似剑，似缓实快，动念间就已横越过空间距离，紫霞念头才起，已经被他一肘子糊在脸上，但听的一声巨震之后，那张娇美精灵的面庞当即炸了开去，好似一张摊开的面饼。 “我佛，还请先回去，弟子回头向你告罪！” 还有那拈花含笑的僧人现身在葡萄祖师身旁，笑容依然高渺，却含一分无奈的苦涩，指若拈花，啵的一声，就将葡萄祖师点得炸开。 祖师，是满脸无奈啊！ “阿弥陀佛！” 宏远的佛号喧起，天际彼端，层层金光飞落，绵延三千里，仿佛一尊大佛，面饼紫霞飞身而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4章 交朋友 吱呀！ “无咎！” 吴明推开房门，看着那屹立湖边的女子，轻轻道了一声，再未言语，他知道，那女子是不会回应他的。 清风微徐，带来微微的凉风，带起两人的衣袂，轻轻拍打着，他耳热，恰若一对神仙眷侣，乘虚御风。 却无人知道，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已十数年不曾对话过了——心若陌然，对面，也是天涯！ “你后悔么？”忌无咎这般问着，说出了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话。 吴明心神一震，似是回忆着，神情缥缈，但这个问题早在他的脑中徘徊了数以千万遍。 但他心意似铁，当年做出决定时，就已不再后悔，把诸般思绪化作了沉默，答非所问道：“你决定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知疑问句，因为，这一句本就不需要答案，或者说，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愿我来世，得证菩提，身如琉璃，清净无秽。施主，不一起么？” 突然，平静的湖面上走来一个灰袍老僧，形容老朽，气息平凡，如同凡人一般，偏偏，就是这凡人踏在水波之间，不摇不晃，走得异常平稳。 吴明神色微微凝重，他自然看得出，这老僧，并没有使用任何力量，其技，近乎道。 “大师，你来这大罗灵宝天抢人，就不怕道尊一巴掌拍下，把你拍成小饼饼？” “施主这是说什么笑话，老僧寻常尔尔，道尊怎会御老僧一般计较？”老僧连连摆手，神色依然淡然，但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狭促。 恍惚间，吴明似乎听到了一声淡漠的冷哼，又似错觉，转过念头，不在计较，沉吟片刻，只管向着无咎劝道：“无咎，要实现你我所想，办法还有许多，何必伴着青灯古佛？再说，那四大皆空，连和尚们也是说说，自己都做不到，我们不必信他们！” 这说的，老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面上依然处之淡然，一派高人隐士作风。 佛说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摒弃贪嗔痴三毒，但倘若真的四大皆空，又何必求什么佛，分什么本师、药师、地藏、弥勒，分什么密宗、大乘、小乘？ 那佛，就在那里，不移不变，永恒如一，可见，冠以佛陀之名的佛，以外幻能表述的佛，都不是真正的佛。 连佛也不能真正做到四大皆空，老僧又如何要求别人做到四大皆空。 “但他能实现我的心愿不是？” 忌无咎这般回答，笑容灿烂至极，几是惊艳了吴明，吴明却不曾感受到半点欣喜，心间沉甸甸，沉甸的他，抬不起自己的手来，眼睁睁看着无咎迈出步子，一步步走向虚空，步步生莲，诵出了大愿：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穷法，令诸有情，所行无咎，诸根完具；愿我来世得菩提时，有身下劣，丑陋顽愚者，得端正黠慧，无疾无苦；愿我来世得菩提时，有众病无药，众贫多苦者，念我名号，得身心安乐；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边智慧方便，令有情眷，所受无尽祝福；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为男身，舍女身，具丈夫之相；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我福德威神力，解一切忧苦。” 七大誓愿唱响，虚空梵音大作，琉璃片片，光彩艳人，更有福德甘露降临，七彩纷呈，遍洒人间，为方圆千里的蠃鳞毛羽昆赐上福眷，疾病消退，青春恢复，筋骨健完，无数百心有所感，皆拜服下去，口诵“大慈清净无咎菩萨”之名。 因之，无咎菩萨的第一愿，是愿诸有情所行无咎，何为无咎，却指无错、无罪，品行端良，更是暗指无咎出身来历。 这般还罢，偏偏忌无咎的第五愿是祝福天下有情人，而第六愿却是舍弃女身，岂不是在暗示将了断尘心，断去与吴明的缘分？ 吴明心中骤然悲苦一片，只看着忌无咎的宫裳琼装变微芒鞋袈裳，仿佛认命一般，艰难地往忌无咎拜道：“无咎菩萨，你该走了。” 非是他无情，翻脸比翻书快，而是，这忌无咎在大罗灵宝天证菩萨大道，在道门的道场证佛门的大道，可是犯了忌讳。 当然，一般的道门大能也不会小气到连个新晋的菩萨都容纳不下，但大罗灵宝天的大能可不是一般大能，而是那灵宝道尊，而灵宝道尊，偏偏，却是个记仇的。 要知道，十几万年前，佛门的两位佛主可是联合起来落过灵宝道尊的面皮，灵宝大尊不曾阻拦忌无咎证道，已属难得，再要强留，只怕，道尊也要发火。 “既如此，无咎拜别，师兄，有缘再见！” 忌无咎见了一个佛礼，一句师兄，恍惚间，叫吴明又回到了当年，再回首，忌无咎已与那老僧走到了天地尽头，头也不回而去，只叫人怅然若失。 斯人已往，徒留悲伤！ “哼！” 但在这时，却有一声冰冷哼鸣传入吴明脑中，一分二，二分四，猝然间，四柄寒光烁烁，闪耀青红黑白的巨剑便矗立在了吴明识海四周，杀机戮利，泯人神魂，唬得吴明肝胆震颤，差点就跪了下去，口呼“道尊饶命”。 这出手的，赫然是灵宝道尊。 “果然，道尊真小气！” 吴明知晓，定是自己刚才的念头被道尊知道，这才来了下马威。 只是，他却忘了，道尊既然刚才能知道他的心念，难道现在就不知？ 果然，吴明念头才转动，四剑之中，一把红艳艳的巨剑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有杀机跌宕，红光冲击，把吴明吓得再不敢起任何念头。 “本座有几个传人，你到下界找找，找到了，恕你无罪，找不到，飞灰了去！” 道尊也干脆，直接传出命令，也不待吴明应承，就一道天光落下，拍苍蝇也似，把他拍出了大罗灵宝天。 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这作风，实在霸道，也实在灵宝，因为，诸天之中，谁都知道，灵宝道尊的作风，就叫霸道…… …… “如来，你欺人太甚了！” 夕阳武士脸色难看，但有几分咬牙切齿，虚空之上，面饼紫霞依然不言不语，只有大佛默默压下一掌，捉天拿地，欲把自己攥在手心，漫天的却第一波遭了秧，正好拦在半空，被大佛一掌扫下，都做了灰。 “佛祖，你不该来，来了也是落面皮，这又何苦？” 虚空之下，苏妄默默摇了摇头，身形一闪，却把两件法宝祭了出去，哦，不，是两个女子，突然被他轻轻一送，身不由己地，“飘”向了大佛…… 那两个女子瞪着两双比星辰还要灿烂的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管身后大佛拍下的手掌，却将那苏妄看满头冷汗，求饶道：“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不要这样嘛，大不了，我答应你们一个小要求就是，对，就只能是一个‘小要求’……” 他这般说着，却将出场时的飒然气铲都喂了狗。 惹得那两个女子噗嗤一声，笑靥如花，自有青荡光辉自发梢托起，轻轻一抖，把大佛的手掌抖成了齑粉。 “阿弥陀佛，道尊，不过小儿辈的事，你真要以大欺小？” 紫霞默默走下，紫衣款款，明眸皓齿，虽然样貌还是原来的样貌，但众人皆知，她已不在是他。 虚空上的大佛亦俯下身姿，巨大的眼眸笼罩天地，无情而淡漠，只叫人浑身发寒，强若苏妄，羁狂如夕阳武士，桀骜似毛脸雷公，妖媚如春三十娘，等等，俱是默然。 此人，已非他们所能抵挡，甚至，连在他的目光下动弹，都非一件容易的事！ “嘁！” 只有耶律与慕容身后的青光微微震了震，传来一声嗤笑，算的是回应，一抹天光忽逝，紫霞的发髻已被打散，秀华如瀑，肆意披散。 虽然，道尊这招的确犀利，剑光也迅疾，快到没朋友，只是，身为堂堂道尊，诸天共尊，你以一个鼻音作为回答，真的好么？ 实在是，有失道尊的身份啊！ “道尊之威，贫僧受教了！” 沉默了半晌，紫霞终于还是认了栽，往众人一拜，再喧了一声佛号，栽倒下去。 却是，那附身紫霞的大能，业已离去，二女身后的青光微微一晃，径自消失。 早有毛脸雷公与那衣裳比夕阳武士还要犀利几分的帮主大人冲击过去，争相要把紫霞姑娘抱起，才到了半途，就打了起来，一人提刀乱劈，一人持棍挥打，乒乒乓乓，骂骂咧咧，气得夕阳武士额头都迸起了青筋。 “中原一点白是吧，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目的，不如敞开来说清楚？” 却有春三十娘一把拦住苏妄，面带冷笑，苏妄哑然失笑：“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就不能交个朋友？” …… “大都督，还请先走！” “杀！” 又是数百反霸军夹击冲来，刀戈疾刺，如林如雨，寒光慑人，虞喁喁横枪扫去，无数铁戈断折，不妨，却有一道红色疾光飞来，虞喁喁一惊，坐骑失蹄，悲鸣一声前伏而去，把她带得栽倒，无数刀兵随即砍来。 “啊，啊，啊！” 危机关头，一个人影忽然砸了下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5章 杀意 “说，哪里来的？” 飞羽军大营，虞喁喁寒着一张俏脸，神色不善，凝眉如剑，狠狠削向大帐之中的男子，男子五花大绑，两膝跪地，姿态之端正，态度之诚恳，真真是挑不出半点错来。 偏偏，那毫不避讳的眼神，总能叫人感觉几分无赖！ 虞喁喁的眉头又挑了挑…… “姑娘，我说我是路过的，你相信么？” 都说好男儿傲骨铮铮，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但，也只是说说，真信了，那就是傻瓜。 生死面前有大恐，几人能从容对待，几人能坚持所谓尊严？ 这不，吴明就跟虞跪了！ 这一跪，还跪的理直气壮，跪的问心无愧，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哼哼，他便不信，这世间能有两朵一样的花！ “我已经看破你的计划了，老师！” 吴明这般想着，却不露半点声色，越发显得无辜，把虞喁喁气得额头跳动，强压着把吴明一铁锅拍平的冲动，挥了挥手，便有两个顶盔掼甲，仿佛两堵铁壁的人熊兄走了进来。 人熊兄长得极是魁梧，膀大腰圆，呼气粗重，带着呼噜噜的风声，跟个蒸汽姬，咳咳，是蒸汽机一般，扭起吴明的胳膊，捏小鸡一般，一人一边，将吴明捏了出去。 捏小鸡？ 还真不是形容！ 吴明虽然面容普通，咳咳，好像不用强调，但身形也不算矮小，堪堪只够人熊兄两只手掌合抱，给人一种稍稍用力大了，就回被撕碎的错觉，看得帐内的亲卫们心惊胆颤。 却是，虞喁喁怕走脱了他，特地找来的猛将，要将他看守住。 有人倒要问了，虞喁喁既然不放心吴明，为何又不杀了他，以除后患？倒也不是虞喁喁不敢杀吴明，而是，不能杀。 这天下间，有些事能做，但有些事不能做，而恰好，杀吴明这件事，虞喁喁是不能做。 虞喁喁自小随着霸王长大，耳目渲染，近朱者赤，并不畏惧杀伐，只是，这吴明偏偏却是他的“恩人”。 虽然，这“恩人”着实有些水分，虞喁喁也怀疑吴明来历，更厌恶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恩人”就是“恩人”，虞喁喁再是不爽，也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撇过不提。 “来人，着三位司马进来！” 既然不能对吴明发火，虞喁喁难不曾还不能对其他人发火了？ “大都督！” 不多时，帐外两声通传之后，三个苦着小脸的小小司马就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给虞喁喁唱了个大喏，一本正经的做起蜡像，动也不动。 “说吧，怎么就给人家偷袭了？” 可惜，他三人想要装傻，虞喁喁却未必愿意放过他们，眉头一挑，杀气释放，犹如狂风暴雨，只一下，就把三人冲得面色通红，踉跄后退，装不住蜡像。 自飞羽军建成，又过了一年！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虞喁喁养成大势！ 如今的她，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仪之重，便是桑羊农几人见了，也得谨小慎微，老老实实喊一声大都督。 更别说霸王建号称国之后，安心做起甩手掌柜，一应军国大事都托付给虞喁喁。 虞喁喁不负众望，的确了得，每战必先，逢战必胜，杀伐之凶，天下皆知，以致杀气渐重，几乎化成实质，几无人能承受！ 桑羊农这等转世的老贼，每每见了虞喁喁这身杀气，也是唬得胆颤心惊，实在不敢得罪这女子。 偏偏，三人却有苦难言，逃不过去鸟！ 却说，当日桑羊农三人奉令押送一批军辎重器，也不知反霸军哪里得到的消息，被人家堵在了落凤坡，虞喁喁得知消息，火线驰援，却误入杀阵。 一般的阵法也奈何不得虞喁喁，凭她手中长枪，天下间，能打得过她的不超过半手之数。 可惜，当日的阵法着实古怪，进退无门不说，更有杀机跌宕，困杀八方六合。 真正引动杀机的，是两道红色疾光，咻忽纵横，披靡威风，虞喁喁武艺也精湛，却连对方真身也不曾见到，就被这两道疾光打得节节败退，飞羽军阵势不断溃散，战势，一败涂地！ 好在，这时有个天降的“恩人”，吴明，从天而降，生生砸穿杀阵，致其运转迟滞片刻，飞羽军趁势破阵，这才退了回来。 当然，桑羊农三人知晓，虞喁喁这般动怒，绝不止因为糟了埋伏之事，更因为，飞羽军百胜之名，差点丢了。 但真正追究起因果，还要算在桑羊农三人身上…… “反霸军中，只怕来了外援！”文浩小脸愈发苦涩，脑筋急忙开动，思索片刻，给了个似是而非的推测。 之所以说是似是而非，却是因为这个推测毫无根据，只是凭空猜想，连推测都算不得。 可是虞喁喁几人都有一种直觉，文浩所言，怕是正中副车！ “外援？天下三十三州，我楚国已得六七，九流瓜分二三，剩余一二，或是化外蛮荒，或为流亡势力占据，不足为虑，反霸军从哪里找来的外援？” 虞喁喁愁眉不展，杀气还未完全褪去，咚咚咚敲着手指，如同打鼓，帐内随侍的亲兵便觉耳中嗡鸣，心脏不觉为之跳动，直憋得脸色通红，呼吸难受。 好在，帐中还有另外三人，就见着虞喁喁失神，墨氐连忙站出，拜道：“回大都督话，这天下既然找不到援军，那天外呢？” 也打断了虞喁喁一人的沉思，把杀气收了回去。 “天外？” 虞喁喁微微致歉，似乎想到什么，传令了一声，不多时，那五大三粗的人熊兄又把吴明给提溜了回来，直接来到大帐中央，用力一掼，把吴明平脸甩下，痛得眼泪鼻涕都喷出来了。 “本都督也不问你来历，只问你一句，你能助本都督降敌么？” 虞喁喁神色冰冷，帐内亲卫虎视眈眈，钢刀出鞘，人熊兄狞笑连连，把指节掰得咔咔响，吴明心中陡然一寒，知晓，他再敢装傻卖浑，虞喁喁一声令下，众亲卫定然一拥而上，把他活活撕了。 “老师诶，怎么小姐姐这么凶残了，这画风不对啊？” 吴明心中哀嚎，却把腰板一挺，跪的更加笔直，义正言辞道：“姑娘既有吩咐，吴明敢不应命？” 只是，他刚才用眼泪鼻涕把自己糊了一脸，此时又做起正经来，有几分真假，就值得众人考量了。 虞喁喁神色不动，众亲卫忍不住翻起白眼，桑羊农却三人若有所思了起来。 …… “姑娘，我敬你，请满此杯！” 便在飞羽军思索应对之策时，那反霸军大营，泅无刑却聚集了军中大小将领，大摆宴席。 宴会之中，有九流门人，也有军中翘楚，也有前朝降臣，也谓得人才济济，群英荟萃，众人推杯交盏，各逞胸臆，卖弄文华，倒也热闹。 坐在宴会首席的，却是一个怀抱两柄长剑的黑衣女子，不言不语，恬静淡然，如同凡尘之外的仙女，群英微微侧目，心思异样。 就是这个女子，在日前布下了一座双绝阵，叫飞羽军铩羽而归。 “好美妙的女子，若能娶回家中，嘿嘿……”更有许多年轻才俊，见着黑衣女子身形姣美，动了龌龊心思，暗暗臆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见着一位身长九尺的大汉站了起来，虬髯虎目，铁盔护甲，却也威风凛凛，嘴里喷吐着酒气，醉眼朦胧，举着一盏青铜樽，递到了黑衣女子面前。 帐内声音，顿时一静，各人虽然依旧吃酒说笑，但注意力，都落在了大汉与黑衣女子身上。 “好个程金，敢拔头筹？” “倒要看一看，这女子是不是三贞九烈，嘿嘿！” 诸人心思百转，却多是不怀好意，黑衣女子只轻轻抬了抬臻首，继又垂了下去，淡雅恬静，仿似局外人一般，直叫程金暗恨，就要发怒，便传来了泅无刑的厉喝。 “程金，还不退下，巫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冰清圣灵，岂能饮用我等凡间浊酒？” 程金才想辩驳，却见泅无刑连施颜色，眼珠微转，就将帐内情形收在眼中，只见着众人神色中都带几分蔑笑，心中越恨，杀机暗涌，却把手一拱，低头拜道：“是程某冒犯，姑娘勿恼，恕罪！！” 虽这般说着，程金依然把牙关咬得紧实，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才说完，又是一拜，拂袖而去，泅无刑故作无奈，摇头叹息。 铿！ 但在这时，黑衣女子怀中的长剑突兀一跳，乍见着血红闪烁，各人心中皆是一寒，就见着一缕血线在那大将头颅生出，渐渐开阖，但听轰的一声，魁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以眉心为界，分做了两分。 “巫姑，姑娘……”泅无刑神色僵木，转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微微瞥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眸不含任何杂质，也不含一丝感情，无情而淡薄，朱唇轻启，轻飘飘说了五个字。 “他动杀意了！” 他动杀意了，杀意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6章 接剑 “他动杀意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道出了多少现实！ 千古以来，谁不能死？你想杀人，别人自然能杀你，杀人者，人恒杀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谁也不能说个错字。 各人脑中，不断回响黑衣女子道出的五个字，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哇凉哇凉，那些起过龌龊心思的年轻“俊才”，何止是脖子哇凉，连胯下都觉得哇凉的，再看黑衣女子依然恬静，激灵灵地打了个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程金将军或有不对，但罪不至死，姑娘，你不教而诛，已入魔障了？” 这时，那酒宴中，忽然站起个儒衫老人，面容清癯，白发飞舞，义正言辞，神色间，但有莫名悲恸，仿似，是为喝醒这黑衣女子，怕她误入了歧途。 却引得酒宴中的儒家门徒连连顾盼，傲然挺胸，做与有荣焉之态，目光余角，却都放在了黑衣女子。 儒家大儒青斋！ “壮哉，我大儒门！” “不错，这才是我儒家风采，其余八流，如何能与我儒家争雄，自取其辱罢！” “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算什么本事？且看青斋师叔大展舌喉，为你们这群乡巴佬展示一下我儒家的君子之风吧！” “无耻老贼，又来耍这一套，欺负人家小姑娘年纪小，阅历不足么？” “虾哔哔算什么真本事，男子汉大丈夫，连胸肌都练不出来，也配在我兵家面前张嘴舞爪？本将，羞与你争论！” 诸位儒家门徒浮想翩翩，以目示意，愈见着得色。 其他几家也看出了儒家打算，心头皆是大骂，更有如佛道墨妖魔等几门，自以为舌辩之功不下于儒家，被儒家抢了头筹，已是不爽至极，又见儒家门徒连连挑衅，一时大粪，咳咳，大愤，失手一拍，差点就把桌子给拍翻了。 可惜，各家虽然眼神交锋激烈，眸来瞳往，打得不亦热乎，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以为他们奸情满满，在乱抛媚眼呢！ 那黑衣女子却只管静静坐在做上，不言不语，不动亦不摇，大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味，青斋大儒的脸色立时难看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瞧不起我儒家？” 大儒的语气也不见着那么好听，当即就给黑衣女子上纲上线，惹得众儒家门徒神色愤怒，竟把袖子撸起，仿似要与黑衣女子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只能是你死我活，要黑衣女子死还罢，虽然有些可惜了她的身姿，但要他们死，可真是千难万难了。 圣人不也说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不是他们贪生怕死，是听从圣人教诲，要知道，儒家弟子，都是很尊师重道的…… “你想死？” 可惜，今日儒家的威风，是注定要丢了，黑衣女子忽然抬起臻首，奇怪问道，明媚的大眼睛，闪动着一种名做好奇的光辉。 光辉清澈，不见动静，仿佛一抹清泉，却映照人心！ 青斋大儒周身寒毛陡然竖起，神色震了震，终是难看地坐了下来，再未发半言片语。 因为，这是黑衣女子给他的唯一机会。 她，已经不厌烦了，而这里，没人能挑战她的耐性…… 众人的动作，骤然停顿了下去，只有程金大将的尸体，渐渐冰冷，再无人有心为他收敛。 下一战，落凤坡！ …… 落凤坡！ “大都督，飞羽军集合完毕，请大都督下令！” 虞喁喁神色冰冷，倚抱长枪，不动不移，冰冷的铠甲在阳光下照射着同样冰冷的光芒，仿佛一座雕塑。 拜将台下，二十八个方阵排列开去，东方七阵青龙，北方七阵玄武，南方七阵朱雀，西方七阵白虎，由霸王二十八骑率领，秣兵厉马，渐成羽形，严阵以待，散发着与她一样冰冷的气息。 兵者，死生之道，祸乱之起，既然是战争，又怎么能不流血？ “你说的办法最好管用？” 虞喁喁冷哼了一声，在她身后，却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应：“大都督尽管放心，吴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区区排兵布阵，周天星宿之法，小意思，小意思，再厉害的吴某都会的，大都督拭目以待便是！” “好！”虞喁喁这般应着，却有几分咬牙切齿之状。 实在是，吴明太不着调了，这大战在即，却不知他从哪里整饬了一套羽扇纶巾，白衣羽扇，大袖招招，明明秋高气爽，偏偏要呼呼扇着凉风，美名曰风姿，在她看来，其实是疯子。 纵然已隐隐为吴明所学折服，但见他这副惫懒形态，虞喁喁气都不打一处来，甚至有拿只藤条抽吴明一顿，为某人教训教训弟子的冲动。 诶，某人？ 虞喁喁甩出古怪的念头，再不理吴明，手掌抬起，自有战鼓随之轰隆，咚咚的鼓声越来越急促，似与数十万将士的脉搏共鸣，空气间，肉眼可见的，弥漫上一层黑色的凶光。 虞喁喁翻下面甲，只将长枪一指，传出了一声沉闷的命令：“杀！” 杀！杀！杀！ 是所谓，令箭所指，将命所及，虞喁喁一声令下，数十万将士由静而动，刹那间化作一道黑色洪流，冲涌了出去。 轰鸣的铁蹄踏破草皮，震动大地，新鲜的泥土被践踏、被翻起，阳光被撕开，尘埃被劈裂，空气中，渐渐传来刀铁的冰冷气息，似铁锈，似血腥，铁马金戈，躁动着气血。 “真虎贲也！”吴明不由叹道。 “虎贲？虎贲已亡，现在，是我飞羽军的天下！” 虞喁喁嗤笑了一声，跨上一只黑色骏马，后发先至，快若电掣，虚空中，只听一阵阵轰鸣气爆响起，气浪喧嚣，她已跃至众将之前，与众将合一，杀向了敌营。 “有劳姑娘了！” 落凤坡对面，泅无刑据险而守，向黑衣女子微微一拜，那女子却摇了摇头，在泅无刑惊疑的目光中说道：“飞羽军之阵由高人布置，以二十八星宿布做小周天，应和周天星辰，天人相发，引动了天地气机，此阵，非我能强破！” 泅无刑当即就听出了女子的潜意，连忙请教：“请姑娘指教破阵之法！” “唯血而已！” 黑衣女子淡淡说着，声音清冷，不含半点煞气，饶是泅无刑心机深沉，也忍不住变动了一下神色，却狠心道：“好，就依姑娘之言，还望，姑娘不要负我！”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将军自去便是！” 黑衣女子回答了一声，抱着长剑，亦如寒冰，凝望着飞羽军阵势，再未言语，泅无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下一刻，十万反霸军冲出大营，甲胄鲜红，如同一抹灿烂的朝霞，扑向了飞羽军。 “变阵！” 虞喁喁暗哼一声，传令官挥舞令旗，二十八只军阵微微变化，如同张开鹏翼，两翼就是两把大刀，轻轻一转，就将朝霞磨灭一圈，鲜血喷洒，尸骨成河。 那战况，当真凶残至极，把泅无刑看得目眦尽裂，各家心疼。 “该死，我九家多少好男儿，竟死在了这里，若是不能赢下这场战斗，非剥了这女子的细皮不可！” 城楼高处，黑衣女子神色肃穆，怀中的长剑兀自震鸣，微微颤颤，愈发急促，仿似迫不及待，这女子却愈发冷静，眼睁睁看着数十万将士流血漂橹，白骨成泥，冷静的，只让人胆寒。 铿！ 终于，一道璀璨的血光自女子怀中升起，冉冉若神日，横贯长空，斩下了两只煌煌的气芒，光辉如冕，朝朝灿烂。 城楼处，已不见了黑衣女子！ “变阵！” 铿！ 气芒之下，虞喁喁冷喝了一声，声音传遍战场，数十万将士倒转刀戈，竖举于天，天际之上，就见着二十八颗古星显照，星光熠熠，照耀下一道道或红或青的星光，各成龙风龟虎之形，嗷嗷咆哮，托起一道虚幻枪刃，八面菱形，枪尖锋锐，微微一挣，撕开了天穹。 铿！ 一声巨震，枪刃与气芒碰击，炸起千万点光辉，气芒哀鸣一声，似乎有些不是对手，倒卷飞起。 战场之中，却有氤氲血气蒸起，如雾如霞，如龙翱翔，咻而间化入气芒。 如同锻铁一般，虚空中只听得铿铿震鸣，电光石火间，就见着一只血红巨剑飞出，剑身巨大，刃口斯利，巨剑横斩，殷红的血光转动，把枪刃击飞了出去，虚影晃动，几能保持。 飞羽军上下，齐齐喷了一口鲜血，气息顿时萎靡，更有甚者，抵挡不住这股压力，肉身崩裂，炸做血雾。 “好，好，好，不愧天外来人，这般战力，真真叫人赞服！”落凤坡对面，泅无刑抚掌大笑，目光之中，闪烁奇异光芒。 那战场之中，又生了变化，就见一个羽扇纶巾遥遥走来，羽扇摇动，白衣招招，如拍翻苍蝇般，不管是飞羽军，还是反霸军，任是拦路了，就被他一扇子扇飞了出去。 男子似缓实疾，电掣间行到战场中央，微微一笑，头顶升起四道光辉，青红黑白，并矗四方，却见着青光空利，红光艳艳，黑光凶厉，白光迸煌，合做一缕混沌色剑光，崩灭了天地。 “两位姑娘，还请接剑！”()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7章 陷仙，绝仙 轰！ 但在这时，那虚空之中，又见着三只大手抓了下来，一只魔焰滔滔，凶厉非常，一只皓白如月，辉芒朦胧，一只玄黄凝聚，古朴仿若天空。 虚空仿佛碎末，随抓随破。 三只大手也不管其他，径自抓向那道混沌色的剑光，吴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哂。 果然，三只大手才接近混沌剑光，就见那剑光微微一震，如摧倒沙堡，三只大手化为簌簌齑粉，更有三声闷哼响起，跌出三个手腕尽折、面色苍白的，纵然受伤，睥睨之间，依稀见着煌煌威势，压得大地摇动。 “你们也下来吧！” 吴明冷笑一声，转动四色光辉，三尊神色骤变，就四色光辉卷入，也落在了阵中，唬得面色惨白，丢尽脸面。 “看来是知道诛仙大阵的名头呢？” 吴明冷冷看了阵中一眼，只管往黑衣女子与虞喁喁拜了一下，也不说话，就退出了阵中，下一刻，大阵之中，剑光爆发，青、红、黑、白四色剑光劈斥，连接虚空，纵横往来，把那苍天都遮掩的完完全全，不留半点缝隙。 “道友，你太勉强自己了！” 才走出大阵，就见着桑羊农、墨氐、文浩三人并列着，往他这边看来，吴明神情微微苦涩，却化作一声轻笑：“三位先生，你们的老对头就在对面，还有空关心吴明，看来是胜券在握啊！” “几个迂腐之辈，算不得对头！” 三人哑然失笑，却见那文浩衣衫猎猎，卷起万里青光，正气浩然，虚空安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青史，劈头盖脑一般，砰砰砰连打了三下。 “朽木，朽木，朽木，如此，不可雕！” 文浩每打下一次，虚空就是一震，跌落下个发髻披散，形容狼狈的虚影，一个铁甲穿身，神色威严，一个黑袍竖冠，面目严峻，还有一个广袖流装，身形玲珑。 却是那兵家、法家、魔门的三位祖师。 “混账东西，文浩，你非要撕破面皮不可？” 兵家祖师声音铿锵，如同紧贴碰撞，铁甲之中，虎目照射出赤灼的怒火，法家祖师气机森严，以身做狱，围做一方囚笼，魔门祖师衣袂轻薄，如纱如雾，舞起天魔舞，虚空梦幻。 “面皮？多乎哉，不多矣，三位老友，还请渡劫吧。” 早有墨氐飞身而起，面容稚嫩，目光执着，将手一抬，抓起一动无锋无刃的木剑，横抵了上去，梦幻虚空径自退散，一层层凝实，默默缩小，变回魔门祖师，衣衫单薄，笑靥惨白，我见犹怜。 而桑羊农却猛地奔跑起来，跟只小牛犊子似的，红着眼，粗着呼吸，一头就撞向了法家祖师封困出来的囚笼，虚空一声大震，囚笼破碎，法家祖师喋血倒飞。 “这就是你们转世以来的成就？果是不凡！可惜，文浩你为儒家祖师，却忘了那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对一打不过你们，那二对一呢？” 兵家祖师纵声狂笑，好似发出了信号般，但笑了半天，也不见着来人出现，面色当即铁青了下去。 文浩却叹道：“孙疆，我等名为祖师，终究还是传道弟子，道尊已出，道、佛、妖三位道友，想必是不会现身的。” 他越如此说，兵家祖师的面色越是难看，早有魔门祖师见机不对，把身一转，化作一片虚幻天光，就要遁去，虚空之中忽然伸来一只手指，轻轻一点，把这天光点做实质，化作一个身形幼弱，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小丫头惊叫着，似乎接受不能，两只小短腿一迈，撕开一个虚空通道，才要钻入，却被一只手掌给扇了回来。 随即，一个戴凤冠，着赤黄龙袍的女子便从虚空上走下，安步如车，气息霸道，压得天地轰隆震响，几将碎裂开去。 武帝！ “霸王，你不出来？” 武帝微微蹙眉，似有愠怒，天地随之崩裂，震开一道道好大的裂缝，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无数天灾降临，慌得文浩三人奔走，急忙跑到天地尽头，托起虚空，勉强定住了这方天地。 “急什么，天公、魏王那两个老贼头还没出来，你这女子硬要强出头，迟早要吃亏的。” 虽这般说，但霸王还是现了身，擎举着霸王枪，气机惨烈，把天地风云搅动，目光睥睨，照耀无边明光，如神似魔，忽然冷笑了道：“不来也罢，干脆就不要来，最讨厌你们这些蝇营狗苟。” 说罢，他把霸王枪一顿，重重黑光迸溅，渲染虚空，咻而间就将这方天地封困，天地震动停止，桑羊农等人舒了一口气，终于定下心来，暗道：“还好，还好，这天地没被你们弄破，还是霸王有些良心。” “朕自以为，朕的脾气可不如霸王你暴躁。霸王，你将天地遮起，是要与朕联手么？” 武帝声音清淡，无悲无喜，霸王反自笑道：“女帝不必激孤王，你若不是要联手，又何必先来？” “虽是联手，却也有主次之分，霸王以为然否？” “当然是以孤王为主，难道，女帝敢有异议？” 武帝终于笑了起来，凤冠上的冕珠微微一震，无尽星辰坠落，落星如雨，轰然砸下，霸王举起长枪，反手击去，只听得一声巨啸，霸王枪便化作一只黑纹猛虎，长有数十万掌，挥爪扫尾，霸气十足，打落无数星辰。 却也将那大地上的无数山川大城打做平地，桑羊农三人，顿时欲哭无泪，只有那吴明仰天长望，忽然静默了下来…… …… 轰！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金仙血染。 吴明布下了诛仙剑阵，纵然是借了道尊之手，剑阵也只有那诛仙剑阵亿万分之一的威能，但这亿万分之一，也非众人所能抵挡！ 剑光横扫，无量恢弘，只一击，数十万的飞羽军尽数做了飞灰，只看得虞喁喁目眦尽裂，扬天怒喝，眼角流下斑斑血泪，下一刻，她的长枪就被剑光斩断，铁甲齑碎，血肉也被渐渐磨去，却比那凌迟还要痛苦。 “恨么？”恍惚间，她这样问自己。 “恨！” 她又这样回答了自己，心思却愈发通透，渐渐把握到了真性，至于无恨。 无恨，不是不恨，而是恨到极致，将恨意完全收敛的莫名状态。 “这是，我！” 忽然，好似触及到了什么，虞喁喁目光一怔，抬起那血人般的面庞，嘴角扯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步踏出，就踏入了剑光的世界，任由剑光横扫，将她也扫成了飞灰。 那飞灰之中，一点纯粹的红光迸放，轻微不足道，却无比顽强，始终不灭，下一刻，红光忽然抖了抖，轰然炸开，就见着无尽凶光冲霄而起，焰焰汹汹，把滔天剑光强自撑开，在这诛仙剑阵中，辟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圆。 方圆之中，虞喁喁黑发霓裳，赤足雪白，秀气如同珍珠，轻轻伸出手来，一缕缕红色剑光从无量剑光中分离，落在她的掌心，化作一柄三尺三寸的红色长剑，剑身古朴，又有一种难言的奇异特质，描绘着两道古老的铭文——陷仙。 “陷仙剑？竟是杀戮大道，不应该啊，不该是宇空大道么？” 无数片段在虞喁喁心头闪过，恍惚间，她已然明白自己的前身，便将那红剑挥了挥，红光横扫，所过之处，虚空为之错乱，陷入无序崩溃之中。 “这一剑，应是无人能等挡吧？” 铿！ 仿似为了回应她的话语，虞喁喁话音才落，剑光世界，一道黑色的剑光扫了过来，但与陷仙剑错乱时空不同，黑色的剑光却是纯粹的锋锐，斩破苍穹，斩尽苍生，也几乎，将那陷仙剑的剑光斩断。 绝仙剑！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玉喁喁不以为意，只把剑光一转，恍恍惚惚，冥冥未觉，红光微微一闪，她已经落在那黑衣女子面前，眉头微挑，看得极为仔细。 “比我想的年轻呢！” 黑衣女子，不，是黑衣少女，的确很年轻，细细打量，也才不过二八芳龄，神色恬静，别有一股宁静之美。 但许是她太宁静，各人才会忽视她的年龄，将她看老了几岁。 嘶！ 又是一道绝仙剑气击来，长空为之撕裂，裂口参差，狰狞可怖，那黑衣少女忽然抬起眼眸，眼睛明亮，仔细看着虞喁喁，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咚！ 虞喁喁却莞尔一笑，忽然伸出手上，弹向黑衣少女，少女有心阻挡，但虞喁喁在宇空大道上的造诣绝非她能想象，念头才起，咚的一声，脑门已经通红一片，疼得她几乎掉下泪来。 “就是太固执了，放心，以后有姐姐疼你，你会多一点笑容的！” 虞喁喁笑得极为灿烂，笑得也有几分不怀好意，就在黑衣少女震惊的目光中，把一道红色剑光随手丢了出去，剑光咻而疾转，辟出一片片红色的时空，包裹着绝仙剑气。 绝仙剑纵使锋利无比，也被困的老老实实，磨去了锋芒……()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8章 招谁惹谁 嗡！ 漫天的剑光蓦地一收，就见着青白二光飞起，化作两缕毫光，落在吴明发间，吴明苦笑了一声，又往虞喁喁两人拜了一下：“见过两位师叔。” 师叔？ 好吧，那黑衣少女与张小苏平辈而交，虞喁喁更为虚空镜转世，以此而论，两人的确也当得吴明称上一句师叔。 但吴明，未免也太刻板了，可与他那副羽扇纶巾的姿态相矛盾着。 “一点都不可爱，小师侄，你自去吧，师叔就不留你了！” 虞喁喁气头正冲，横看竖看吴明都不顺眼，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吴明也知来由，往袖子里掏了掏，再掏了掏，又掏了掏，眼见虞喁喁面色有变黑的趋势，这才把别在脖子上的羽扇拿下，献宝也似的献了上去。 “师叔，您那飞羽军将士的真灵，可都在这里，弟子都给你保留的完完整整。” 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谄媚了起来，即便是自家长辈，也不该这般没品没格吧。 不过，虞喁喁表示吴明认错态度诚恳，孺子可教，心情极好，也想说两句话，体现体现师叔威仪，吴明却把话一转，心头顿时不爽利了。 “可是，师叔想要为他们重塑真身，便只能靠师叔自己了，或许，师叔也可以放着他们不管？” 吴明说着，身形微晃，已掠至天边，只有那羽扇轻飘飘地浮起，被虞喁喁抓起。 要为数十万将士重塑真身，非大能不可，以虞喁喁的自傲，再被吴明一激，自然舍不下面皮求人帮忙。 “不过天仙业位，本姑娘分分钟就证给你看，好了不起么？” 虞喁喁撇着眉头，战场另一边，霸王与武帝已分出结果，也不知谁输谁赢，只见霸王伸手一招，羽扇之中，飞出二十八道毛絮，扭曲，膨胀，即有二十八尊铁骑昂扬站起，气息霸烈，更胜往昔。 “天仙业位，真的很了不起呢！” 虞喁喁暗暗看着眼馋，也知她本性回归初如，与霸王的因果了却，拱手一礼，拉起黑衣少女，就往天地尽头奔去，徒自留下一个如同废墟的战场，战场边缘，九流余孽胆颤心惊，再不能抵挡。 这方天地，终究在渐渐步入末法，纵然有些底蕴，但凭什么抵挡一位天仙呢…… “小明子，老师我等你很久了呢！” 才走出天地胎膜，虚空之外，一只喙爪朱红，垂翼如星云的青鸾挡住了吴明。 那青鸾身形奇大，不止亿万里，羽翼铮铮，如同金铁，只是好似有些无聊，随爪扒拉着，在虚空中拉出一道道幽深沟壑，在其背上，更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安坐，身形不过三尺，面容稚嫩，却故作老派，趾高气扬，说话半点不见客气。 吴明却老老实实地拜上了一礼，双手垂拱，安然听训。 小小人儿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示意极为满意，把手一招，吴明发间，即有两缕光芒飞起，铿铿震动，迸溅亿万点毫光，不情不愿地往他飞去。 “老师小心！” 吴明悚然大惊，急忙呼喊一声，小人儿却不在意，执拗地将那两道光芒抓住，渐渐握成凝实，却是两道青白的剑气，他哈哈大笑着，笑声极是豪迈：“小心什么，这世间，可没小苏要不到的东西！” 但说着，两道剑气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哼，霎时间，就见着剑光爆发，闪耀虚空，电光石火间布下一座天地诛戮大阵，青白二色剑光来往纵横，好不凶猛，唬得小小人儿脸色惨白，连连作揖，青鸾羽翼乱飞，身形缩小，再也没了刚才的豪迈与大气。 “道尊容禀，道尊容禀，弟子有话要说，否则死不瞑目！” 小人儿高声大叫，眼见剑光微微缓下，心头大喜，面上却做潸然之态，抹着眼泪道：“好叫道尊知晓，弟子学的虽是大赤天的道法，却不受师门待见，至今以来，连个外门弟子也不是，连受白眼。 行走诸界多年，弟子披肝沥胆，吃了不知多少苦头，总算有了一隅立足之地，谁知这界大劫来临，那些个恶人，各个凶恶，要谋夺弟子家产。 弟子一向安守本分，也不曾惹恼他们，但恶人名恶，自当时无法无天，为图自保，弟子这才大胆向道尊要一件法宝，恳请道尊允许。” 这般说着，那小人儿胳膊上，一个白晃晃圆咕噜突然嘟嘟叫鸣，闪烁频光，似为自己叫屈。 小人儿不紧不慢，直接将它撸下，神色变都不变，就塞到袖中，如同不曾发生一般，面皮之厚，吴明不忍直视。 “这真是我老师？也忒无耻了吧！” 吴明以袖遮面，无颜见人，耳朵却竖的笔直，也做好了事有不谙，拼了性命，也要将小人儿从剑光中救出的决定。 剑阵之中，青、白的剑光停顿，似为打动，小人儿急忙大呼：“道尊，要青色的，青色的，青色与小苏最是搭配，白色的不好使，不好使！” “惫懒小子，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剑气之中，不可言，不可道的存在终于动了肝火，漫天剑气蓦地收敛，就化作做一只丈大的手掌，抓住青鸾与小小人儿，一把扔将了出去，也不知扔到了那里。 咻而，却有一缕白光飞落回来，依然依附在吴明发间，吴明哑然一笑，但知那存在的本事，堪称无所不知，也不敢乱打心思，抬步一走，自有一个通道出现，通向了另一处虚空。 “老师！” 吴明轻轻一拜，虚空之中，明黄长裙的女子手托绣球，气息汹汹，戒日和尚手持一卷淡墨图卷，两相不帮，离着远远的。 “来的不慢！” 那白发男子忽而回头，嘴角带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话音才落，最后一缕剑光升起，径自落在了男子手中。 吴明悄然舒了一口气，思忖着：“如此，我也能去完成我自己的事了吧！” …… “世道真如此艰难？只是找个朋友而已，不用叫家长吧！”苏妄谓然叹道，只见女子神色依然冰冷，还是老老实实见了一礼：“见过娘娘！” “你知道我？” 女子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堂堂正正，自有一股难言的豪气，虽只是一人，却偶无尽未能，恍惚间，站在他们身前的，不是女子，而是一轮浩大无比的神日，神光辉煌，充塞虚空，热力之澎湃，比一座诸天还要广袤。 “看来你的功课做得不错！” 还不等苏妄回答，这女子便自以为得知了“答案”，神情骤见煞气，凤眉微蹙，汹涌的气息轰然冲来，烤化了虚空。 这方虚空，不独只有他们，却也热闹的紧。 不远处，更有一方方奇异的世界沉浮，有的星河旋绕，有的天圆地方，有的晶壁重重，世界中，有的生灵供奉诸神，有的生灵崇尚蛮荒，有的生灵追求外道，自诩科技昌盛，高等文明。 可惜，都遇着这女子，真真歹命，甫被女子的气息冲击到，管你诸神荣耀，管你蛮荒凶猛，管你科技高明，皆被压做一片片薄纸，被虚空乱流一吹，扯做了碎片。 只有一个散发七彩光芒的世界抵住了变化，似是有些不满，轻轻一转，鸿飞渺渺，再寻不到踪迹。 将这些世界压做薄纸的，不是女子，而是她取出的那颗红绣球——玲珑镶金，中心镂空，却是一条条不知名的红线编织而成，一缕缕莫名的奇光流转，充溢着，远超诸天的特质。 这红绣球的本质，已远超诸般世界所能承受，被它的气机引动，诸多世界维度崩塌，这才压成薄纸。 “娘娘拿出这事物，只怕有些以大欺小吧？”苏妄的面色，陡然有些难看了下来。 “这话说的新鲜，好像刚才那个秃驴也说过，但也没见着你可怜他。有本事，你也喊一个家长来！” 女子冷笑连连，两人之外，戒日和尚的脸色，顿时见了几分难看…… 谁知，她话音才落，虚空之中，就踏出了个面容普通的男子，也不理会其他人，便往苏妄拜道：“老师。” 随之，一道白光落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柄长剑，剑身白皙，非金非玉，剔透晶莹，说是那杀人利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苏妄却笑了起来：“来的不慢！” 说罢，他但在那女子惊怒的目光中，挥下了长剑，白色的剑光冲荡而起，撕裂虚空，剑气喷薄，绝寂一切的气息升起，虚空骤然冻结、粉碎，一瞬之间，便走到了末路，彻底枯寂！ 这就是，诛仙！ “混账，竟真敢动手？” 女子勃然大怒，手中红绣球祭起，金红的光芒流转，为她撑开了一片奇异时空，时空之中，红尘滚滚，爱欲难分。 以这女子的境界，也不过强撑了半息，就累得香汗淋漓，却已够她撑过诛仙剑的剑气，急忙把红绣球收起，但那枯寂的虚空中，哪里还有苏妄？ 哦，当然，和尚还是有一枚的…… 女子恨意转移，和尚不禁苦笑起来，这，又招谁惹谁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29章 小小，山头？ 铛，铛，铛，铛！ 正式更名的东极峰上传来七声钟鸣，悠扬清远，传荡四方，高空中有彩凤飞临，翎羽如扇，轻展奇幻流光，山林中有麒麟献果，香芝遍地，沁人心脾，更有飞瀑激流，龙鲤蹿跃，水光飞溅，划出一道道晶璀霞光。 如斯美景，如诗如华，如在画中，却叫那昂扬行走的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这样就想打发我了？休想！” 虽这般想着，但她的嘴角还是带上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见过师叔！” 走进东极殿，自外而内，一位位淡青衣衫的弟子行立两侧，背负长剑，行着道家礼仪，器宇轩昂，周身之中，自有一股凌厉气机勃发，如朝光旭旭，初阳东升，看着女子暗暗点头。 只是，这东极宗新立，不过十数年，青衫弟子还未成长起来，多是未成仙道，门派底蕴单薄，冲荡了女子的几分喜悦。 “苏某人，你面子大了，连走下来都不愿意？” 大殿之中，立着两座云床，其中一座，坐着个青衫似洗的男子，眸光宁静，气机似有似无，如一如万，冥冥玄妙；另一座，盘坐着一个绽放无尽毫光，姿容天成的女子，一颦一笑，若与天地相合，引得着东极宗共鸣。 虞喁喁看着那大殿尽头的男子，俏目冰冷，说得那男子神色发窘，众弟子神色古怪，欲笑不敢笑，憋得辛苦。 “姐姐终于回来了，妹妹想念的可紧呢！” 姿容天成的女子嘴角偷笑，轻轻走下云床，也不见外，拉起虞喁喁的双手，亲昵摇晃了几下，虞喁喁当即绷不住脸色，寒霜解冻，却依然抱怨着。 “苏苏妹妹不知道，这人心肝好狠呢，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也不怕我被野狼叼了，邪魔吃了。亏得人家陪了他这许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不离不弃，妹妹你给姐姐评评理。” “姐姐放心，苏某人没良心为诸天共知，亏得他自以为人品端良，沾沾自喜。不如，我们再去宣扬宣扬，也叫诸天的同道知晓知晓，他苏某人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妙极，妙极，只是姐姐离开元罗司戊天多年，不知苏某人又做了哪些恶事，妹妹可能与姐姐说道说道？” “这是自然，妹妹早将苏某人的混账事情都记在了小本本里，事无巨细，正要与姐姐说道。” 这说着，两个女子越说越是亲热，言笑晏晏的，只是将她们话中的苏某人说的神色囧然，头上渗出豆大冷汗，急忙挥了挥手，奉立大殿两侧的青衫弟子齐齐拜了一下，依序退去。 只怕，这一日之后，东极宗，乃至亘极州，都要流传他苏某人被两个小女子“欺负”的流言咯！ 那殿内，苏某人缓了缓心情，把目光落在随着虞喁喁进来的黑衣少女身上，笑道：“巫姑娘，你与小苏交好，苏某本不该差使你，却不得不冒昧请姑娘奔走一趟！” 虞喁喁与苏苏的声音也静了下来，两双大眼睛频频眨动，探究着好奇的目光。 “前辈但有吩咐，只管说来就是！”巫灵儿一板一眼，极为规矩地行了个礼。 虽然她与张小苏同辈论交，而苏妄与张小苏本质上更是一人，可在苏妄面前，她还是放不开手脚。 实在是，苏妄的气机，比那不着调，几称得是顽劣的张小苏强的太多，其气平和，却有一种淡淡威严，矛盾古怪，总给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便在巫灵儿的感知中，苏妄也仿佛似有似无的，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能见到他的影像，听到他的声音，巫灵儿只怕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还请姑娘去往东海一趟，替苏某问问那龙王，无端端地打了我，要怎么赔偿？”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巫灵儿神色惊疑，看着苏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忽然知晓，张小苏不着调的性子，到底是来自谁人！ 纵使无法对元罗司戊天各方势力做到知之甚详，但巫灵儿也是听过东海那只老龙的名头。 事涉两个大能，她巫灵儿还只是个小小地仙而已，又岂是她能轻易干涉？ 虽然，修行至今，巫灵儿已经触摸到了天仙的门槛，但一步之差，可是亿万里的差距，何况，东海老龙可不止只多走一步。 “也好，如此，灵儿去了！” 巫灵儿说的极为艰难，一字一顿，眼睛紧盯着苏妄，试图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不”字，可终究，等她走出大殿，也不曾传来苏妄的声音，顿时气恼地跺了跺足，化作一道剑光飞逝而去。 “小脾气还挺大！” 那大殿之中，苏妄揶揄偷笑，心情极是畅快，虞喁喁与苏苏联袂而来，也不避讳，径自坐上他的云床，暗暗撇嘴“没脾气才怪呢”，却问道：“你将人都赶走，耍的什么阴谋诡计？” 苏妄大叫冤屈：“不过是招待几位朋友，哪来那么多阴谋诡计？” “切，说的你朋友很多似的！” 虞喁喁面做不屑，话音未落，东极宗外，虚空陡然浮荡了一下，仿似清风吹过，了却无痕，苏妄却把头颅抬起，笑道：“也没几个，但一个两个总还是有的。” 说罢，苏妄头顶升起一片庆云，庆云之中，浮起三朵莲花，摇曳生光，将放未放，洒落点点淡青，细数之下，每一朵莲花都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片，合一元之数。 元，即圆！ 一元，为数之始，以一元之始成，可诞万物，是为无穷尽。一元，即是苏妄的天仙业位圆满的象征，更是一个新的开始。 太乙，抑或，大罗？ 只看苏妄的选择！ 但有些人不想他选择！ …… “啊！” 嘭！ “哪来的毛贼，敢偷袭姑奶奶？” 才进入东海，巫灵儿停下剑光，正要掐个避水诀，一抹天光落下，唬的她剑光一跳，正欲躲开，天光却陡然加速，嘭的一下，把她砸将了下去，跌入大海。 但她巫灵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乖乖女，岂能任人欺负了？ 咣当一声，眉头都不眨，本能就把绝仙剑拔了出来，剑光抖动，布下一座绝杀大阵，这才见着，大海中浮起了吐泡泡的小小人儿，眨着大眼睛，小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却是，张小苏！ 巫灵儿顿觉脑仁有些疼的发紧，把剑阵收起，俏脸含霜，语气不善：“小苏师弟，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才把话问完，大海之中，哗啦一声，又扑出了一只青鸾巨鸟，两翼震动，飞瀑一般，抖下两道水流来，劈头盖脑地把巫灵儿浇了个透。 随后，这巨鸟才精卫精卫的叫唤着，往东南方的一座海岛飞去。却是，看上了海岛上独一无二的那座山头！ 巫灵儿的脸色，渐渐黑沉了下来，与她的黑衣，竟莫名相似…… “这又不怪人家，是那老爷爷太小气，不愿意又不说，假做大放，背后偷袭小苏，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张小苏愤愤不平，越说越气，从海里跳出，就站在海面上，指着天空大骂，也不知，他口中“小气”的老爷爷听到了这话，会不会劈下一个混沌神雷，把他回炉重造了。 巫灵儿早熟悉了张小苏的作风，不再继续追究，忽然想起苏妄的安排，拉起张小苏，便在他的惊呼中，嗖的一下，钻入东海。 只留下精卫兴冲冲地抓来一座山头，徒自飞舞着，竖瞳中闪烁着疑惑，好似在奇怪，她不过是抓了个小小山头，怎么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小小，山头？ 精卫身下，近百名袖边鎏金，装饰一样的地仙围着“小”山头，一边祭起法宝，一边大骂不绝，打得不亦热乎，却奈何不得精卫这身铜皮铁骨，也阻挡不了“小”山头被扔入海中的命运。 显然，能容下百名地仙“小”山头，已不算小了，要知道，当年的青光三宗加起来，门中也未超过二十呢！ …… 月耀朱染天，此天位于九天第七层，只低于碧秀群华天，地位尊崇，为天庭神往。 却是，那月耀朱染天特有的血月之精，对的修行助益极大。 而之所以只说低于第八天碧秀群华天，不算上第九天元罗司戊天，却是因为，元罗司戊天处另一方时空之中，除非能攻破前八天，否则，是寻不到元罗司戊天的入口。 月耀朱染天中，苏乞儿与黑山老妖漫漫行走，天边倒扣着十二轮血月，如同编织的花环，把月耀朱染天的天空包围起来，一缕缕霓霞月光照下，冰冰凉凉，触入皮肤，反而引得，血气涌动，心脏蓬勃跳动，渐渐燥热起来。 嘭，嘭嘭！ 似心跳，又非心跳，更似天地的脉动。 “这月光竟能帮助修行者感触天地，提升悟性，果真不凡！” 苏乞儿神色惊异，已经猜到月耀朱染天的神奇，黑山老妖却黑沉着个脸，獠牙龇起，做凶恐之状。 “比起这个，老妖更关心，师弟的准备可够充足？不然，你我师兄弟只能去冥府作伴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0章 不借，不借 “师兄放心便是，事关师弟性命，师弟自然是准备充分的。” 苏乞儿看着两道靠近的血影突然停顿住，又把肩膀一耸，露出几分恶劣笑容：“事实是，师弟可准备了一个黑山师兄，黑山师兄，你无敌寂寞多年，不上去展示展示你的威风？” 听到这话，不仅是老妖，连那靠近的血影也知道，自己是被苏乞儿给耍了，就听得两声怒喝，两道血影同时涨大，横矗天地，伟岸无比，又有天光闪烁，化作两缕刀锋，大如星河，被血影抓着，劈将下来。 月耀朱染天轰然动摇，虚空接连破碎，如同碎布，古怪的是，十二轮血月依然高高挂起，默默照耀着淡淡血红月光，不受半点惊扰。 “汪！” 犬吠震天，老妖陡然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的腥风卷起黑色飓风，接天连地，凶猛的风力扯得那两尊血影身形趔趄，虽然只有一刹，却足够老妖展开变化，把妖身一晃，藏入虚空。 天地昏暗！ 不，昏暗的不是天地，而是老妖。 他将自己化作天地，包围两尊血影，昏暗的天地中，睁开一对赤眸，殷红殷红，亦如血月，赤眸之外，两对锋锐的獠牙突然露出，雪白瘆人，牢锁天地。 吼！ 只听得一声低吼，雪白獠牙蓦地张开，又突然咬合，只在电光石火间，就将两尊血影咬住，伴随着呜咽撕咬与骨肉撕开的声音，等天光重新变作淡红，天地间，除了多出的两滩血迹，早不见了血影的踪迹。 “师弟，你将师兄当做底牌，可有些不厚道呢！”老妖不无抱怨，嘟囔不绝，露出了嘴里的猩红。 话虽如此，但怎么看着，他那对狗眼，欢喜的，都已经眯了起来。 显然，老妖又是一个口嫌体不正的存在，明明很是满意，偏要说不好，于是，就真的不好了。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如同九月怀胎，老妖大腹渐渐鼓胀，急的他嗷嗷乱叫，满地打滚，不惜化作妖身，撞塌一处又一处山谷。 变故突兀，苏乞儿没有半点预料，虚空尽头，两尊神人却早有预料，联袂而来，气势汹汹，汹涌的气机笼罩了月耀朱染天，狞笑道：“苏妄，这回你的手段用尽了吧？” “那可不一定，天王、猿皇！” 苏乞儿低眉搭眼的，轻轻抖了抖袖子，摔下两个懵圈的妖怪，毛茸茸的脑袋上各顶一只金银独角，还分不清场景，胡乱叫嚷：“苏师弟，你这袖子里不好呆，稳定性太差，师兄我都被你弄得晕头转向了。” “因为，苏某可不止一个师兄，两位师兄，到你们出场了！”苏乞儿这般说道，揭开了最后的谜底。 …… “小姐姐，小姐姐，我来找你了！” 显然，要张小苏知道客气和礼仪，实在太早了些，这小子才踏入如意宫水府，自顾自就闯了进去，惹得来往蚌女惊呼，值守虾将大喝，一队队，一只只，手持凌厉金瓜大斧，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张小苏两人围在了中间。 两人？ 好吧，张小苏身旁，巫灵儿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冷气息，仿佛与世隔绝。 当然，与世隔绝或许还太嫌夸张了些，但至少，隔绝张小苏是一定的，对于自己做的某个错误决定，巫如意已经后悔了。 “退下吧！” 但在这时，一声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便见那玉如意摇曳身姿而来，曲线妖娆，发间戴着一只晶彩冰珠，宝光灿烂，晃得左近光辉动摇，蚌女虾将两眼发昏。 “公主！” 蚌女虾将齐齐拜了一下，各相退下，张小苏已经没皮没脸地靠了上去，拉起玉如意的袖子就往如意宫闯去，惊得这女子神色微变，转过凌厉，转而才把神色缓了缓。 “小姐姐，你好没道理，小苏都来了，你不亲自招待，却由着那些下人阻拦，这回可得给小苏赔不是。” “小苏弟弟，你我向来亲厚，又何必见外？只当我如意宫是你家就是，还需要姐姐作陪？至于那些下人，弟弟若是不满，打杀了就是，谁叫他们坏了弟弟的心情，死了也是白死。” “这说的有理，小苏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直接进来了。” 张小苏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显是对玉如意所言极为认同，这女子神色闪过一丝不喜，却压着性子，紧走两步，行到前头，转客为主，领着两人进了宫殿。 那宫殿中，宴饮正兴，有丝竹绵绵，吹笙鼓瑟，宝珠艳艳，炫丽晃人，无数光彩之下，亦有姣美蚌女舞动身姿，衣裳单薄，尽展媚魅，将那一干水族大将迷得神驰目眩，不能自已，连三人进来也不曾注意。 “扎青兄，扎红兄，好久不见，小苏甚是想念啊！” 嗖！ 却听得一声呼啸，张小苏兔子一般蹿了出去，带起一阵狂风，吹飞蚌女，掀起酒桌，压下了丝竹之音，宴饮戛然而止，诸位水族大将纷纷侧目，獠牙赤目，目光尽是凶厉。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一个个都红烧了！” 张小苏也不甘示弱，瞪得明亮亮的大眼睛，状作凶恶，早有一个水族大将忍耐不住，把手一伸，化作一只大鳌钳，咔吧咔吧，就往他剪了过来。 “人族小儿，到了我东海，还敢胡咧咧，是来送血食的么？” 那大将形容凶残，如同看鸡仔一般，诸位水族大将亦以一种高远姿态俯视，显是，对那水族大将所言的血食一事极为熟稔，怕是，不止吃一回了。 “血食？愚蠢的野蛮种族，不知道烧烤最好吃么？” 张小苏轻嗤了一声，显得极是不屑，也不多说废话，眼皮眨巴两下，就有两道剑光飞出，咻忽旋转，恰若电掣，水族大将当即就裂做了两份，鲜血还未流出，便崩做了齑粉。 却是，在张小苏眨眼的过程中，肉身连带神魂，都被他斩灭了干净。 诸位水族寒蝉若惊，同时收了声息，但连那扎青两兄弟也拘谨了许多，勉强回了张小苏一个笑脸，再未言语。 “小儿，道上名来？” 但在这时，那宫殿尽头，一个披就星光的男子忽然站起，声音威严，犹如隆隆海啸，震得这如意宫摇晃，诸人立足不稳。 “老家伙，你又是哪个？”张小苏反唇相问，不愿弱了气势。 一句话说完，宫殿内骤然安静下来，连带着，那水族大将、蚌女、乐师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老家伙？ 虽然这男子将自己的面容藏在了星光之中，但张小苏依然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却是一个筋躯虬扎，肌肉鼓鼓，华发浓密，偏偏，却满脸皱纹的……老家伙。 玉如意眼波流泛，嘴角带着笑意，勾魂夺魄，巫灵儿紧握着绝仙，神情愈发冰冷。 …… 铿！ 殷红的剑光闪烁，如同水光，层层绵绵荡漾开去，时空颠倒，天化地，地做天，再被虞喁喁一震，都抖做了碎片。 可惜，碎片之后，又是一方无尽时空，纵横广阔，无限高，无限大，站在时空中间的虞喁喁，微小的如同芥子。 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能将本姑娘困住多久？” 殷红的剑光再次飞起，时空破碎，虚空变幻！ …… “两只妖王？苏妄，你是在逗笑么，凭借两个妖王以为就能胜得我等？” 增扩天王与参水猿皇冷笑连连，极是不屑，苏乞儿却把手一拱，笑道：“二位师兄，他们瞧不起你呢，你们再不出手，师弟的面儿都快被踩碎了！当然，师弟的面儿不值钱，但师兄的面儿，可值老钱了！” “就知道苏师弟你别有所图，这可是老爷留给俺兄弟的底牌，不给，不给！” 金角银角用力摇头，捂着袖子，说什么也不放开，好似，一旦张开，里面的东西就会飞走一般。 但有的时候，你就是捂得再紧，该飞走的东西，还会飞走，能留下的，也不需要强留，苏乞儿耸了耸肩膀，无奈地拜道：“请祖师赐宝！” 话音才落，金角银角的衣袖之中，便飞出了一道紫金光芒与一道凝脂白光，两光接连飞起，嘭嘭两下，分别印在了增扩天王与参水猿皇头上，把两人紧紧印在地上，手脚兀自挣扎，脸却不能抬起半分。 飞落出来的，却是一个紫金葫芦，以及一个羊脂玉净瓶。 “挣扎什么，还是乖乖躺下吧！” 苏乞儿昂然大步，两手分别一拍，再加上一把子力气，把增扩天王与参水猿皇拍晕了过去，这才笑道：“两只妖王自然不能胜过你们，但两件灵宝，只怕，你们见也没见过吧！” 说罢，紫金葫芦与羊脂玉净瓶分别一抖，又跳回了金角银角怀中，这两兄弟扒拉着宝贝，上上下下打量着，再见着那葫芦身与瓶身上都多了一道浅浅裂痕时，气得死的心都有了。 “苏师弟，下回你再也别想从我们这里借宝贝了！” “下回？原来还可以再借一回，二位师兄，你们真大方呢！” 苏妄揶揄偷笑，金角银角二妖面色乍变，一副悔不该当初之意……()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1章 没死 “小姐姐，这人喧宾夺主，你就不管管？” 玉如意想要坐山观虎斗，张小苏偏不如了他的意，目光一转，把话头引到玉如意身上。 但这女子打定心思，极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当即面色一苦，做着委屈道：“人家倒是想管呢，可是，谁叫他是太子呢！” 那说着，玉如意的大眼睛中还落下了两颗泪来，一副沉冤甚久，无处倾诉，只望青天大老爷做主的凄苦小模样。 “青天大老爷”张小苏自当为民请命，为玉美人，咳咳，玉如意昭雪，把小胸脯一挺，抬着头，收着腹，耀武扬威，道：“太子？正好，小苏也被天帝封过太子之位，不知，是他这个太子大，还是小苏这个太子大？” “说来，你二人还真不相上下呢！” 玉如意眼波流盼，指了指张小苏，又指了指男子，道：“小苏弟弟你是今朝太子，却不曾受封，言明太子是旧朝太子，旧朝已逝，如此说来，你二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呢！” 玉如意言笑晏晏，偏偏在话中却将张小苏与男子说得极其不堪，张小苏不由问道：“那小姐姐你又是哪朝哪代的公主，老泥鳅滑不留手，遮着掩着，不知能不能对我们说说？” “小苏弟弟，你可不能这样说人家父王！” 玉如意神色略带薄怒，嗔怪也似的点出手指，一指点出，如意宫瞬间冻结，化作了冰晶，无论蚌女、乐师，亦或水族大将，都冻结在了原地，却有那言明太子，轰然撞来，撞碎无数冰晶。 …… “道友慢走！” 不等着苏妄进入元罗司戊天，虚空间就听得一声呼唤，随即，一身五龙团扑袍的玉霄便走了出来，朝天冠，金履靴，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凛凛然，仿佛神人。 “玉霄道友，没想到是你来阻我？”白发苏妄叹了一声，无悲无喜。 “道友进境极快，连玉霄也忍不住心动，大道之争，不得不来！” 玉霄往苏妄拜了一下，苏妄也不躲避，老实不客气地受了他这一礼，神色却愈发淡然，将诛仙剑提了提，回了一声：“请罢！” 便在玉霄那一拜后，他二人为数不多的交情，都成了过去。 这一切，只是大道之争，无关恩怨！ ……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一回，又是谁来？” 苏妄神色宁静，庆云之中，莲花摇曳，东极宗虚空上，即有三朵虚幻的莲花渐渐开放，花叶繁盛，并计十二万九千六百瓣，恍惚间，囊括了周天六时，虚空倒转，乍见金乌东升，玉兔西飞，更有星河流转，熠熠为华，一瞬之间，竟不知流过了多少时间。 说六时，却指平旦、日正中、日入、人定、夜半、鸡鸣，以一日六分，定虚空六合，将那宙光、宇空尽数囊括，是有无边大.法，无尽威能。 这般境界，已臻至修行的尽头，是有为法所能描述的极限，再迈出一步，就是真正迈入道途，算是入道。 所谓修行，不管是经、法、功，亦或旁门杂学，都只是有为法，法，即学，是能述诸于笔墨语言的道理。 但真正的道理，是无法加载于任何文字的，这就是，无为之法。 而太乙、大罗，则是划分有为、无为的界限。 “法力？” 眼见着苏妄发威，虚空上当即传来一声古怪调笑，浮荡的虚空顿时张下一只手来，说不清，道不明，穷思想之极限、心灵之广阔，也无法想出任何一个词语，用来描述，白或黑，大或小，都不再适用于形容这只手掌。 唯一能描述，只有一句——这是手。 这是，手？ 对，这就是手！ 这只手已经在定义上占据了世间的所有道理，占据了所有的感官，眼、耳、鼻、舌、身、末那、阿赖耶识，凡世人拥有的，不曾拥有的，一切感官感觉，都被这只手强行占据、填塞。 最终，只剩下一句话——这是手。 既然是“手”，那么，就不能避开“手”的用途——拿东西。 拿东西？ “手”的面前，莲花摇曳，青光轻微，亦被祂轻轻握着，捏了下去。 …… “再借一次？苏师弟，你怕是没睡醒哩，不如，再回去睡睡？” 金角银角二妖把头摇做拨浪鼓，捂着胸口，一副严防死守之状态，苏乞儿还将笑话他们，天光忽地一暗，一张血盆大口便咬了下来，獠牙参差，密蔟如林，极是瘆人，上下獠牙一磨，空间都被扯碎了去。 却，落了空！ “你是如何看出本皇身份的？” 虚空之中，“黑山”化作半妖之形，狗头人身，獠牙利齿，妖气森然，弄得这月耀朱染天黑风怪啸，呜咽不绝。 此妖的气机、身形，竟与黑山老妖一模一样。 “妖王说这话不太好笑，好歹，我黑山师兄是啸天一族，号做吞天噬地，不过吞个把天仙而已，却闹了个肚子疼，真要说出去，黑山师兄的脸皮都不知道搁在呢？” 虚空之中，苏乞儿顶着紫金葫芦，葫芦口倒转，垂落下一缕缕暗红火光，震开妖风，又有金角银角二妖站在苏乞儿身旁，双目仇恨，皆是恨不得将“黑山”生撕活剥的样子。 “啸天？还不是被我吞了。徒具大名，不过是仗得人势罢了！” “黑山”老妖厉笑连连，口气轻蔑，却在苏乞儿听来，都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感觉。 不过，这话可不需他来反驳，便听得一阵闷隆隆的回答：“俺就仗人势了，谁叫你没好主人呢！” 那声音，怎么听着，都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意味。 “混账，你出来，有本事出来！” “黑山”老妖怒声狂啸，妖风震得愈发激烈，直冲高天，连月耀朱染天的红光都被他压下。 可惜，无论他如何狂怒，如何喧吠，怎么都掩饰不了他的惊慌。 因为，那个声音来自他的腹中，更来自，黑山老妖！ …… “依仗外力，这就是道友的底牌？” 玉霄歪着头，仿佛在审视白发苏妄，眼神中，恰如其分的带上一丝轻视，不轻不重，却足以表明他对苏妄的不哂。 “外力？”苏妄低头轻抚绝仙剑身，哑然失笑：“这就是实力，玉霄道友，这等小家子的把戏你拿去偏偏旁人也罢，拿来骗苏某，反而要叫我轻视道友了呢！” “说的也是！” 玉霄极为诚恳地点了点头，话音才落，他的头顶，凭空浮起一座古钟，钟身古朴，镌刻鸟纹古篆，编织做一道道古老而模糊的图像。 铛！ 就听得一声钟声，轻轻的涟漪横扫虚空，虚空凝滞，时光停顿，玉霄面带微笑，径自走到苏妄身旁，摘下了他手中的长剑，轻笑道：“道友，你借外力，玉霄难道就不能借助外力。说来，我这混沌钟，可不比你的诛仙剑差呢！” “原来，这件至宝叫做混沌钟？” 虚空之外，白衣白发的苏妄飘摇而来，似缓实快，不两步，已由虚空之外走到了玉霄面前，也轻轻一拜，算是回了玉霄前面的礼仪，神色淡漠，道：“见过道友！” 玉霄手中，纯白的诛仙剑陡然散做一缕剑光，飞落苏妄手中，玉霄面前，那白发的“苏妄”也晃了晃身形，泡影般融入虚空。 “道友的道法是越发玄妙了，连玉霄也看不出真假！” 玉霄摇头叹息，却道出了苏妄使用的手段——正是，苏妄的三才印，分出的一具分身。 他那分身无分主次，因此连玉霄也看不出真假。 “说此作甚？玉霄道友，苏某先前还觉得使用诛仙剑有以大欺小之嫌，既然玉霄道友也得了件至宝，正好，你我战过再说！” 正说着，苏妄已将诛仙剑撩起，一件飞撩，纯白的剑气弥散虚空，布下一座大阵，一缕缕纯白的剑光相互交斥、交融，渐渐融化做一道道或青或红或黑的剑光，青红黑白，四色挥斥，如同大网，网罗了整个虚空。 阵名——诛仙！ 虚空之外，莫名时空中，一尊年轻的道者弹剑而笑，笑声极为畅快！ …… “你拿什么与我作对？” 大手捏下，苏妄当即被捏做一团莫名事物，不断蠕动，不断弥合，仿佛糕体，这才见着一个藏在天光中的男人走下虚空。 不，不应该说藏在天光，而是，这男人已经是天光，朦朦胧胧，无尽瀚渺，如苍天一般广袤，亦若，苍天！ 或许，只要到了男人这般境界，才称得是真正的天仙吧！ “嗯？没死！” 这时，那男人突然传出一声惊疑，手掌用力，糕体一般的苏妄当即炸开，散做辉光，正要拂袖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身外突然传来一声剑鸣，随即，殷红的剑光跨过无尽虚空，层层绵绵而来，将他包裹其中。 是虞喁喁！ 叮叮叮叮…… 只听得一阵轻音乱颤，天光浮动，竟不曾破开半点天光。 “宇空大道，小道而！” 男子冷笑，拂袖一震，陷仙剑哀鸣，被他抓在手中，兀自震颤，正要捏碎，虚空之外，蓦地走来个青衣如洗的男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2章 太乙，大罗 冰晶粉碎，万千飞光迸射，连带着张小苏冻结的冰雕也被撞得粉碎，言明太子气机狰狞，封锁虚空，传来冷冷嗤笑：“黄口孺子而已，值得公主重视？” “太子如此大意，本公主忽然觉得，与您合作，其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玉如意神色冰冷，食指连点，虚空中接连迸烁十余颗熠熠星辰，星光垂降，团团一搅，星光如剑，只将这座水府搅做碎片。 随之，破碎的水府虚空中，跳出个慌乱的小小人儿，大呼小叫着，躲避星光的追击。 “言明太子，小苏发现，还是我比你大一些，因为，小苏不用靠小姐姐帮忙，太子你，可就不行了。” 不行了，不行了…… 张小苏声音稚嫩，却极为响亮，回音不断传荡，震动水府，把那言明太子气得发狂，怒喝一声，筋躯膨胀，筋肉纠结，狰狞可怖，轰然横撞出去，只一步，方广千亩的水府空间，就被他撞得崩塌，化作了混沌！ 男人，果然都不能被说不行的，尤其是，像言明太子这般凶猛的男人…… 凶猛，自然凶猛，不凶猛能将张小苏震得飞起，还不等他稳住身形，一只青筋纠结的大手猛地穿过空间，抓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掼，摔的他骨断筋折，鲜血喷涌，一身细皮，几乎都报了销。 嘭！ 又一只大脚踩下，狠狠地将他的小脸踩入地下，就传来了言明太子的低声咆哮：“你说哪个不行？” 果然，言明太子注意的，也只有这点…… 应该说，这男人的通病么？ “小姐姐，你找了个蠢货做盟友，这回你是失智了！” 又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却见着另一个张小苏蹲在虚空上，如同观察蚂蚁的熊孩子，大眼睛明亮亮，清澈纯净，闪动着好奇。 言明太子心神忽地一跳，莫名生出一阵惊慌，忙不迭就退了开，却把自己摔了个平沙落雁，只是惊恐呼喊着：“你是真是假的？” 真，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这个问题，其实张小苏也很想知道，他戳着手指头，轻轻拨弄，却把时空拨得旋转，也将言明太子拨得来回颠倒，卑微如草芥。 时空中心，玉如意面无表情，亦无表情，冷冷看着一阵阵的时空波动贴着肌肤流过，不言不语。 “小友，看在老龙的面子上，放我女儿一马如何？” 虚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却见着一只巨大的龙头隔着水府的结界伸了过来，鳞甲蹭亮，大如山丘。 但明明是求人的话，却能说的如同恩赐，这老泥鳅的面皮，只怕也有山厚吧。 张小苏却未必要惯着这老龙，把小嘴一撇，不满道：“你说放人就放人啊，龙王，虽然你的脸的确很大，但面子，可不够大呢！” “好你个无礼小儿，不过才证太乙就敢如此猖獗，再要让你进上一步，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老龙的竖瞳闪烁，凶芒外放，正要说话，巫灵儿却从虚空中走了出来，黑衣黑发，神色冰冷，比下方的玉如意不遑多让，怀中抱着一柄同样黑色的长剑，铮铮震动着，杀机凛然。 而张小苏的手中，也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剑光内敛，化作一只小小短棍，轻轻戳弄，仿似，要寻一个恰当的位置捅过去，在某处地方扎出一个血口来。 老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终于收敛傲气，沉着声音问道：“小友想要如何？” “不如何，就是来算一算，龙王先前打我那比账到底该怎么算？” …… “其实我很好奇，师弟是如何做到料敌先知的？” 月耀朱染天中，黑山撕咬着一只血淋漓的腿肉，咔嚓一声，便将大腿骨咬断，随意咀嚼几下，吃的是酣畅淋漓，半点也不见同类相食的不忍，可把一旁的金角银角馋得涎水乱流，恨不得以身相代。 苏乞儿低头一扫，耸了耸肩，也不以为自得：“先知？师弟可没这本事，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但这一步，也是有代价的。” “师弟这话可不对！”黑山却大笑道，指着苏乞儿，一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责怪道：“能有这般代价，轻易就让师弟证得太乙，说来，师兄也很想要呢！” 便说着，几人已渐走渐远，月耀朱染天的血月之中，也有几位天官天使疾驰而来，远远地就传来了呼唤。 “二位尊神，奉陛下谕旨，赦封二位尊神为月耀朱染天星君，还请二位尊神与吾等前去交接一番。” 原地之中，那被苏乞儿“印”昏了过去的增扩天王与参水猿皇，悄然动了动手指。 …… “苏道友果然心计深远，不知不觉就已经入道，不但瞒过了贫道，更瞒过了诸天许多同道，便连贫道，也不得不说赞佩服？” 仿佛天光的男子叹息着，气机渐渐缥缈，仿似一缕渺渺青烟，随时都将消失。 “道友这就要走了？”苏妄口气平淡，气机越显古老，仿佛亘古而生的伟岸存在，唯一而一，定住了时空。 “道友非要与我做这一场？” 男子的声音已经冷淡了下来，苏妄却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道：“如道友等的确已然忘情，可惜，苏某不过初入太乙，还不放下面皮之争，只能叫道友成全了。” “也好，就让我掂量下苏道友的本事！” 男子说着，神情再次回复平淡，不惊不辱，亦若浮烟，缥缈却充塞虚空，无处不在。 这是，大罗！ 如若说，苏妄证得的太乙之道，是那唯一永恒之道，亘古如一，恒久唯我。那么，那如天光的男子证得的则是大罗之道，自在无穷，无限是我。 他们，即是矛与顿，是事物的对立，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不可分割，永久相对，这就是太乙与大罗。 “光！” 这时，那天光一般的男子终于开口，四面八方，未闻声势，不见动静，只有清风徐徐，默默环绕四周，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变化。 但苏妄知道，变化，已经发生！ 便在男子出口之时，他已经化作了光，占据了光的概念，化为无穷，化作自在。 只要这方时空还存在一缕光、一点光，更甚，诸天之中还有光的定义、概念，此人，则能不死！ 这就是，大罗！ “我！” 而苏妄也同样开了口，轻轻道了一声，亘古的气息越发厚重，压得虚空塌陷，无尽光流旋转，七彩氤氲，如丝如线，皆往他投了进去，以其十步方圆，骤然塌缩做一个黑洞，光流不在。 啵！ 最终，虚空间只有一声空气崩开的轻响，苏妄与男子身形同时一震，退出了玄妙的太乙与大罗境界。 但在两人身外，却有重重涟漪横扫而去，将东极宗方圆万里的地界，扫做了齑粉。 不，不是齑粉，而是虚无。 虚无，在概念上抹去了东极宗的存在，真正地，了去无痕！ 虚无之中，二人同时拜了一下，男子径自离去，这回苏妄再未阻拦，正如他们刚才所言，苏妄放不下面皮之争，男子也要掂量下他的本事，而结果，却是不胜不负。 既然都奈何不得对方，自然，苏妄也不会强留对方。 铿！ 却在这时，一抹殷红的剑光突然震荡而来，无穷无尽，层层绵绵，把虚无完全占据，分隔做一片片相互重叠、排斥的虚空。 虚空无尽，时空无穷，层层时空之中，倒映着虞喁喁冰冷的神色，俏目含煞，尽是杀机。 苏妄却懒得看她，也无动静，下一刻，一声叱咤便从虚空最深处传来，随即，同样殷红的剑光飞落，一点剑尖艳丽，璀璨如朝霞。 “地仙？蝼蚁罢，安能伤我？” 时空中心，“虞喁喁”面无表情，无尽剑光旋转，时空颠倒，相互切割，交织做一座十方俱灭杀阵，却有一点朝霞般的剑尖突破无穷时空，便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洞穿她的眉心，颠倒的时空陡然一顿，咻而崩溃，重归虚无。 “地仙自然只是蝼蚁，但在陷仙剑下，你又何尝不是蝼蚁？” 虚空深处，虞喁喁神色冰冷，抱着一把殷红的陷仙剑，不屑的撇了撇嘴，眼见苏妄看来，这才收敛了几分凶相，口气依然不善：“苏某人，你这做掌教的，让什么人都混了进来，可真够失职的！” “这锅我可不背，东极宗掌教可不是我，那是苏苏姑娘！” 苏妄耸了耸肩，把气机收起，拂袖一抹，虚无空间破裂，再现身时，两人又重新落在东极殿的云床上。 那苏苏姑娘依然紧挨着虞喁喁，殊不知，时光已经被人截取了一段。 “你们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有区别么？” “姐姐，穿什么裤子？” 虞喁喁嘟囔着，苏妄听之不闻，苏苏姑娘却好奇地问了起来，却把这女子燥的，面色绯红起来。 “风雨欲来啊！” 云床之上，苏妄一眼望去，张小苏三人的斗争已渐渐平息，再想看一看其他地方，却有一只只大手拦了拦，视线顿时混沌。 “遮遮掩掩的，好了不起么？”他冷哼了一声，顿时不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3章 “大”城主 “对面的狗贼听着，吾乃多氐族摩耶至，谁敢与我大战？” 摩耶至乘着墨麒麟，手持金瓜锤，一身金甲凛凛威武，如若绝世神将，几不可一世。 “摩耶至休得猖狂，赤鳞大爷来会会你！” 莱周城上，但听得一声大喝，随即，那护城大阵打开一个缺口，就见着赤鳞妖王提着一杆方天画戟冲杀了出去。 好个妖王，当真是威风了得，金鳞猩红甲，插翅火凤冠，脚下蹬着金丝白履靴，乘胯一匹独角赤蛟马，卷起三千丈的赤红妖风，凛凛回顾，如魔如神。 这般卖相，比摩耶至的好了不止多少倍，气得摩耶至哇哇大叫，持着金瓜，舞做电光雷掣，打将了上来。 赤鳞妖王自当不甘示弱，把方天画戟一晃，刀锋闪烁，团做一团，与摩耶至打在了一起。 两人也算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锤来戟往，你削我砍，打得兵兵乓乓，热闹极了，便叫两方阵营的将士大声喝彩，吼得震天动地。 “赤鳞妖王的进步果真叫人惊叹，这不旬月，竟又进了一层，怕不是，要进入玄仙之境了。” 莱周城内，便有几个大将窃窃私语，看着城下正打得激烈的妖王赤鳞，一脸羡慕。 “哼，也不知城主如何看上赤鳞这等腌臜货，若是将那些资源给了本将，本将都已是一品地仙了！” 也有大将心中嫉妒，说出了这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话来，却叫旁边几个听着他话的大将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古怪起来，欲哭欲笑的，好不辛苦。 那说话的大将也醒过神来，神色一惊，脸色骤然发青，急忙求饶：“几位哥哥，小弟可不是编排城主。只是，赤鳞的资质实在混账，从月耀朱染天中送来的珍宝贡品不知吃了多少，如今还在真仙境打转，有负城主寄托，小弟也是在为城主鸣不平呢！” 那几位大将却顾左右言其他，隐晦提醒着：“兄弟放心，你那话我等自然不会多说，不过，哥几个都好那杯中物，其他时候都好说，就怕喝醉了，连自己说些什么都忘了！” “只要哥哥们不乱讲，兄弟我，就请哥哥们去醉仙楼吃上一顿最好的天仙宴。”先前的大将咬牙许下诺言，面皮抽动着，脸色几乎发黑。 要知道，那醉仙楼可是莱周城最好的酒楼，随便一顿饭食，都抵得上诸位大将半月俸禄，而号称至尊宴的天仙宴，更是抵得上他们半年的俸禄。 “见过大城主！” 诸位大将见此，自然知道对方“诚意满满”，相视一眼，正要应下，便听一阵大喝，急忙把铠甲一整，腰板挺直，双手抱拳，吐气发声，轰然大喝道：“见过大城主！” 那声音，震得城楼几乎要摇晃了起来！ 大，城主？ 好吧，城主未必大，那身形不及三尺高低，皮肤水嫩，大眼睛明亮，跟个瓷娃娃一般，虽然也套着金盔金甲，却怎么也严肃不起来，总有让人感觉在玩过家家游戏。 当然，这等“犯上”之话，诸位大将是绝对不会讲出来的。 尤记得，上一个敢敢说城主不够“大”的大将，此时还在城主府洗茅厕呢…… 众将畏于城主“虎”威，神色极其正经，先前说过城主“坏话”的大将更是唬得冷汗潸潸，连连示意，他的几位“好哥哥”也暗暗传了个眼神，大将这才把心思稍稍定下。 “赤鳞怎么打这么久？” 好在，“大”城主的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边，而是落在了城外的赤鳞妖王身上，嘟嘟囔囔，眼见着就要不满，众将却都是一喜，双目皆有精芒闪烁。 “大”城主既然对赤鳞妖王不满，是不是，他们就有机会了。 要知道，“大”城主可是名副其实的任.人.唯.亲，只要得了“大”城主的器重，什么样的资源要不来，就是猪，那也能修成神猪。 咳咳，我不是将众将比作猪，就是猪，也比他们高贵不是，要比喻，也不是用这个比喻，咳咳…… “赤鳞在等着对方出绝招呢。这妖王，好的不学，偏要学坏。明明能迅速拿下对方，偏要让对方出尽绝招，以为胜券在握再翻盘，显然，这种恶趣味是从他的不良主子身上学的。” 那说话的，却是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双手揣在袖里，眼神微睨，嘴角轻蔑，就差说，赤鳞的不良妖王就是“大”城主了。 可把“忠心耿耿”的众将气得目眦尽裂，拳头握得咯吱响，冷视眈眈，就等“大”城主招呼一声，齐齐扑上去，那这男子撕做五六七八九十份。 五六七八九，十？ 之所以数不清楚，不是众将数学不好，那是因为，“大”城主手下，“忠肝义胆”之辈“太多”，男子到底撕做几份，却要看底有几人来得及扑上去——在那男子被撕开之前…… “大”城主脸色闪过一丝讪然，咳嗽几声，示意众将稍安勿躁，这才虎下脸，威胁着：“小明子，你说这话，等会你媳妇来了，那些老秃驴插手，老师我可不帮你！” “果然，这才是‘大’城主的手段么，手抓把柄，一口咬死，再是桀骜的家伙，也得被‘大’城主整弄的服服帖帖！” 众将不由欣慰地想着，但不知为何，心中越发悲凉。 由是，他们也曾经历过这种“痛苦”！ “咳咳，老师勿要见怪，弟子说错了。既然是敌人，便不分手段高低。秉承敌之所欲，我所不予的道理，能给对方最大的打击，就是我方的胜利，老师深谋远虑，非吴明所能及！” 这回轮到那男子惊慌了，慌忙向“大”城主拜了几下，想来个亡羊补牢，但见对方嘴角带起一丝“恶意”笑容，便猜到，“大”城主是绝难轻易罢休，只好使出分心转移注意力大法，指着城下道：“老师，你看，可分出胜负了！” 可不是，战场中，终于分出胜负了！ 城下，赤鳞妖王与摩耶至杀的愈发激烈，摩耶至不觉就显出妖身，虎头人身，十二臂三尾，两只大手变作大钳，持着金瓜锤，身后是三只蝎尾，腹下十臂锋利，抓破墨麒麟鳞甲，疼得这坐骑嗷嗷吼叫。 突然，摩耶至的蝎尾闪烁了一下，便见三点红光升起，细若尖针，快逾电火，瞬息间即已钉在了妖王的面目上。 叮，叮！ 两点火星崩炸，赤鳞妖王痛呼了一声，翻滚下马，竟不顾身份，满地打滚起来，惹得莱周城上怒骂惊呼，多氐氏一方暴喝连连。 “啊，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本王看不见了，摩耶至，无胆鼠辈，竟敢暗中偷袭？” “偷袭？妖王，这话听着笑掉大牙了！战场之中，不论卑劣，只论生死，你技不如人还罢，更有眼无珠，与摩耶大爷作对，这不，终于瞎眼了？” 妖王怒声大骂，显出一只赤红龙头，疯狂撞地，擂的战场嘭嘭巨响，烟尘骤起，摩耶至化作半妖半人之形，说话间，又往妖王走了几步，三只蝎尾来回晃动，吞吐猩红毒针，好不得意。 刚才偷袭妖王的，就是摩耶至的本命神通——猩红毒针！ 此针极其歹毒，有融金消铁之能，扎上一针，一时三刻后就要化作脓水，可不止瞎眼这么简单。 “妖王，走好罢！” 慢慢靠近妖王，摩耶至算好距离，目光陡然一厉，三只蝎尾电射而出，竟似三只鞭索，妖气弥漫，腥风骤起。 这世间，可没谁是真的傻瓜？真正的傻瓜，都已经做了土！ 摩耶至为人阴毒，奉行的是毙命制敌，大好局势在前，他可不会傻乎乎乱放嘴炮，最后阴沟里翻船，叫人看了笑话，这计算着，时机刚好，便立即出手，端是狠辣果断。 莱周城上，驰援而来的几位大将这才奔出城楼呢！ 可惜，摩耶至虽然精明，一早就落入了赤鳞妖王的算计——一抹白光猝然升起，形若月牙，只在摩耶至劲力最疾时削来，噗嗤两声，如热刀切油，连着两只小腿与蝎尾都被削断，这才传来妖王的回音。 “摩耶至，本王还道你藏了什么手段，原来还是你多氐族的老三套，这猩红毒针，已经不新鲜了！” 摩耶至身后，一样打扮的妖王缓缓走来，甲胄鲜红，凤翅招摇，倒提着画戟，戟锋之上，依然流着一丝丝殷红，震的摩耶摩大惊失色，膝盖间嗤的一声，竟飙射了两股血泉。 “妖，妖王，有话好说，几日前，兄弟还请你喝过酒呢，你记得么？” 摩耶至脸色愈发惨白，阴毒的目光闪过一丝怨恨，继而化作谄媚，舔着脸，在地上一蹭一蹭，要贴上妖王的靴子。 “摩耶至，连你都知道除寇务尽，你以为，本王会饶过你，何况，我家主人还等着我回去报功呢！” 妖王微微侧了侧首，眼见城楼上“大”城主已挥手示意，再不多说，只将方天画戟提起，戟锋之前，锋芒嗤射，狠狠地砍了下来，摩耶至脑中皆是空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4章 缺口的酒杯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摩耶施主已经知错，不如放过他罢！” 却在这时，高空中突然张下一朵幽莲，花开九品，重重叠叠，优柔舒展，极其美丽。 “混账，竟想度化本王？” 幽莲之下，赤鳞妖王面色闪过一丝沉迷，似欲沉沦，火凤冠中，金箍蓦地收紧，卡得妖王脸色发青，目中凶芒大盛，不管那幽光渐渐落来，画戟疾晃，铿的一声，爆耀出几如神日的光辉。 “孽畜，尔敢！” 高空之上，出声之人再装不住镇定，幽光盛放，莲开莲合，便要把赤鳞妖王收拢进去，一缕微白的剑光突兀地钻了进来，轻轻抖了抖，恰似抖开衣衫上的雨滴，幽莲径自弹跳起来，斜斜落下。 嗤！ 但这点时间，已足够赤鳞妖王把摩耶至杀了个十七八回，一股红中带墨的血液喷洒而出，摩耶至无头无足的身躯颤了一下，轰然倒地，化作了原形——却是百来丈长的墨绿毒蝎，此时首足已被削去。 “施主，你杀心太甚，还是随贫僧走一趟吧！” 轻叹在妖王身旁响起，妖王骤然转身，身形却越变越小，再回神，已经落在一个和尚手中，那和尚白袍芒鞋，生的极是俊雅，微微叹息着，自有宝光默默绽放，衬托着他愈发……小白脸了！ 饶是妖王自恃威武非常，见了这和尚的真容，也忍不住生出了嫉妒之心，讽刺着：“秃驴，你要本王与你走，但可惜，需要得问问本王的主人不答应呢！” “可由不得他不答应！” 和尚自信一笑，神色蓦地又是一怔，看着有恃无恐的的妖王，突然醒悟过来，五指合拢，噗嗤一声，竟将妖王捏炸了去，血肉喷溅，弄得满手血腥。 那和尚只是震了震了手掌，血腥都被他甩飞了出去，双手合么，对着莱周城拜道：“苏道友果然神通了得，这三才剑，连和尚也分不出真假呢！” 城楼之上，又走出个甲胄鲜红的妖王，依然威风凛凛，只是面色有些惨白，看着那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又一个？ 众将默然，顿时知晓，妖王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更甚至连他们也分不出真假，定是依仗了和尚口中的三才剑，一时是又羡又妒。 殊不知，妖王此时也后怕着呢。 那三才剑能分化出不弱本尊的分身不假，可分身受死，本尊一样感同身受，妖王此时已然记得，和尚五指捏下时，肉身生生被对方捏爆的痛苦。 城楼上，被和尚指名道姓的“大”城主张小苏却把目光眺望，不理不睬，和尚暗中恼怒，正要发火，吴明却跳下了城楼，一步之间，已落在和尚身前，神色淡然，不含一丝情感。 “孟八思，你不过一个小小罗汉，敢跟我师并称道友？还是说，你在佛门修的是大话经？不知尊卑，不尊先贤，不敬大道，是要无法无天么？” 张小苏已证得太乙，便在灵山佛门，至少也能封一个大菩萨果位，再巴结巴结佛主座下尊者，奉上一些人事，像什么小苏佛，也不是不能当。 可那孟八思呢！ 至今也不过是一个罗汉，道无先后，达者为师，不论双方阵营，也轮不到他来称呼张小苏道友。 吴明这大帽子扣来，孟八思是避无可避，只觉刺耳至极，这和尚面皮抖了一抖，却化作飒然大笑，再次向莱周城方向拜道：“多谢前辈教诲，八思谨记！”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小明子，把他打个半残就是了！” 城楼之上，张小苏终于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传来吩咐，话音才落，吴明轰然踏出一步，四指并在一起，往前铲去，就见着青红黑白四色光柱横推而来，轰隆摇晃，化作四只庞大的巨柱，震动四方四极。 四方四极之中，天地鸿蒙，混沌氤氲，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时空颠倒，只有孟八思晃晃悠悠的漂浮其中，立足不稳。 “孟八思，你知错否？” 鸿蒙极处，轰隆大喝传来，就见着一只无法想象的大手捉拿下来，混沌震荡，层层爆开，犹若惊涛拍岸…… 而在莱周城外，又一个秃驴，咳咳，和尚现身战场，头顶灿烂宝光，照耀熠熠辉芒，澄净剔透，仿佛星辰。 “道友，八思不够资格与你论辈，不知贫僧够不够这个资格？” “戒日秃……咳，菩萨，你们这般劳师动众的，也不仅是打小苏三才剑的主意吧？不知道，菩萨可能道明？” 秃驴，咳咳，菩萨气得咬牙切齿，却大笑道：“好说，只要道友胜得过贫僧，贫僧定然知无不言。” “这可与我想象的顺序不同。”张小苏却连连摇头，建议道：“菩萨，我可答应了我家小明子，要将他婆娘找回来的，不如，菩萨你先将我徒弟媳妇请来，小苏再跟你论教论教？” “可由不得道友！” 戒日和尚哈哈大笑，“残忍拒绝”，张小苏也叹了一声：“去请无空老母来！” “岂敢叫劳动‘大’城主，无空这就来了！” 一声轻笑忽然传来，似嗔似怪，随即，一个轻纱霓裙，曲线婉约的女子款款而来，肤若凝脂，娆而不妖，仿似一朵清澈的白莲。 正是出身广化青华天的无空老母！ 无空老母身旁，还有一尊神祗，紫眸青发，背负着十八对羽翼，气机威严，周身电光疾掣，噼啪不绝，唬得出身妖族的大将心中发麻。 此神也出身广化青华天，却是那方天地的先天神祗，雷族之主，雷霆！ “见过‘大’城主！” 两人也不托大，同时见了一礼，张小苏故作矜持，微微颔首，指着城外的戒日和尚，道：“二位使者，不知可能拿下这秃驴？” 果然，张小苏天性“小气”，和尚不过是拒绝了他，他就把那菩萨什么的，全抛去了喂狗，当着和尚骂起秃驴，城下戒日和尚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 “正要会一会西方佛门的手段！” 无空老母与雷霆同时应诺，各自叱咤一声，便已化作紫白二光，飞落在战场上，伸手示意：“菩萨，请罢！” “看来，贫僧不按照‘大’城主的心意来是不行了！” 戒日和尚低头合么，却有一朵金莲轻悠悠落下，那莲花上站着一个佛光的女菩萨，两指相扣，单掌托着一只宝色琉璃瓶，也不答话，只是轻轻往两人微微点头，一抹宝色的天光随即倒扣下来，瓶口幽邃，天光默默流转，封闭天地。 “好神通，不知，雷霆道友可愿出手？” 无空老母赞叹了一声，嘴角含笑，侧身退开半步，雷霆点头，威严如狱，一步登出，身化无尽雷霆，将这幽邃的天地遮映着煌紫。 “‘大’城主，你已顺心如意，这回可能出手？” 莱周城下，戒日和尚如是问道，神色悲苦，几多委屈，张小苏却眨巴着大眼睛，状做无辜：“和尚，我想反悔了！” 哟！ 清鸣哟哟，一道青光骤然撕裂而来，却是一只垂翼如天的青鸾，探下一对朱红的钢爪，寒光铮铮，粉碎虚空。 精卫！ 以和尚的境界，也被精卫的凶悍唬得一跳，顾不得身份，往地上一扑，使了个懒驴打滚，这才避开精卫的扑击。 咔嚓！ 但在莱周城上，一股寒霜骤然席卷而来，飞雪天降，冰晶剔透，刹那间，便将那长宽三百里的城楼冻做了一体，城楼之中，诸位大将、妖王、张小苏神情停顿，栩栩如生。 “‘大’城主，只怕是你已经不能出手吧！” 冰晶之上，玉如意落下雪白的脚丫子，低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寒冰中的众人，小脚一点，寒冰彻底粉碎…… “天王，酒你也不喝，还赖着不走？” 月耀朱染天，老妖独据案台，大嚼大吃，形态豪放，吃的是酣畅淋漓，汁水横飞，却叫大殿对面的增扩天王面色铁青，眼神愈发不善。 之所以不善，不是因为老妖的态度，在他来之前，就没打算老妖能给他一个好态度，而是因为，老妖连面子功夫都不做。 那老妖的案台上，摆放着龙肝凤髓，仙珍神酿，丰盛至极，而他的案台，只有半杯素酒，连盛酒的杯子，都只是土陶制成，杯口上，还缺了一个口。 你看，还缺了一个口啊，缺了一个口…… 这样的酒杯，莫说用来招待客人，更不该用来招待他增扩天王，至少，也应换一个不缺口的吧！ 咳咳，增扩天王连忙甩出奇怪的念头，冷着脸道：“本君此来，是有大事要与二位星君商量，二位星君就是如此待客？” 说着，他却把目光落在了殿内另一头，安静做着美男子的苏乞儿，也不管殿中情形如何，只管闭目养神，不言不语。 增扩天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噗嗤！” 便在这时，安安静静的苏乞儿面色忽地一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老妖面色狂变，身上妖气动卷，呜呜猎猎，冷声道：“天王，再不走本君可就得翻脸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5章 动手 “黑山星君，你何其无礼？本君好歹也是一天之主，与你并列，你如此无视本君，真当本君没脾气？今日你非得给本君一个说法，否则，本君就当场翻脸！” 增扩天王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周身卷起煌煌神威，天光震动，不等老妖答话，猛然拍出一掌。 这掌，覆盖八方，囊括虚实，大殿轰然摇晃，虚空坍塌，被压做一张薄纸。 薄纸之上，妖皇凶厉，狗头人身，择人欲噬，白衫男子神色委顿，半掩胸口，几乎陷入昏迷，但都凝固在了此时。 “妙极，妙极，合该本君今日建功，大司命，你也该出来了吧？” 增扩天王也不急着动手，反而问了起来，虚空之中，随即走下个竖冠黑袍的人来，面上氤氲遮掩，迷迷蒙蒙，仿佛幽暗，以天王天仙的境界，也不曾看穿这层氤氲，心中愈发忌惮。 “天王可冤枉本座了，本座早已至此，为天王你遮掩了天机。天王，勿要迟疑，该动手了！”一缕奇异的波动了过来，却始终不见大司命真身。 “是啊，动了手，以后就与你们绑在了一起！” 增扩天王心中愈显忌惮，情知再无退路，暴喝一声，猛地扯出两只手掌，抓住那薄纸，向外一撕，薄纸当即被撕做碎片。 碎片之中，却有一只狗头人身的妖皇横击而出，怒啸连连，妖风卷荡，腥风骤起，乍见着血盆大口撑天矗地，轰然咬合而下。 却独独不见了苏乞儿…… 轰动！ 巨涛滔滔，海啸轰隆，却见着一只巨猿跃出海面，毛发浓密，灿烂如星辰，点点熠熠，巨眸赤红，如同血月，照耀无边血光，渲染诸天。 “猿皇，你又来找死？” 白发苏妄驻足停顿，身似清风，静静站在海浪之巅，任凭海啸凶猛，浪涛无穷，也不能摇晃他的身形。 “道友说甚糊涂话，你我恩怨两讫，早已化敌为友，本皇亲近道友还来不及，怎么敢与道友作对？只是，道友到了我这东海，却过门不入，本皇心中惶恐，特来邀请道友！” 参水猿皇獠牙血口，钢牙森芒，说话间呵气成风，吐气成云，着实威风的紧，可看不出半分惶恐。 白发苏妄目光平淡，犹如宁静的港湾，静默半晌，忽然失笑：“苏某其实很想知道，那人死了，真的能复活？” “能复活么？” “能吧，若不能，我是如何活过来的？” “可是，真的能复活么？” 猿皇很想喝骂一声“装神弄鬼”，心灵深处，不知为何生出无数疑问，抬起双掌，赤红的手掌依然宽厚，震颤朦胧神光，心中稍定，正要冷笑几声，又一句轻飘飘的话传了过来。 “其实，猿皇你已经死了呢！” “我死了，死了，死了……” 参水猿皇不敢置信，心中陡然空落落的，仿佛，那心肝已经被人摘去，面上也现出惊恐，急忙把手掌插入胸膛，用力一扯，却见着，那魁梧雄壮的胸膛中，只剩下一块块腐烂内脏。 他的心，早就被腐蚀的千穿百孔。 “原来，我已经死了！” 猿皇摇摇欲坠，推倒无尽波澜，乍见着波澜之巅，白发苏妄随波起伏着，衣衫似洗，风姿飘然，目光顿时阴沉了下来，默默向前走来，辉煌的气机陡然变做阴森。 “苏道友，你活的好畅快呢！本皇心中有恨，恨比天高，此恨，不知该不该报，苏道友可能教我？” 只是这几步，他那魁梧的身躯已腐朽，灿烂的皮毛凋零，血肉腐臭，露出森森白骨，又有蛆虫横行，钻进钻出，恶行恶相，连带，两人身下的海水也被污染，渐渐浑浊，散发令人作呕的污臭。 “该不该？害人者人恒害之，猿皇，你死得其所，何必再回来？回来，也不过再受一次苦而已！” 白发苏妄说罢，径自转身，踏波而去，参水猿皇大怒，抬起已经腐烂的手掌抓来，惹起惊涛骇浪，掀起十万丈高，未等靠近白发，即有四道青红黑白剑光闪烁，只有细细一线，却矗立于天海，疾速切割，瞬息间，已将猿皇切做做八份。 那剑光又是一闪，咻而飞空而去，飞逝鸿冥，白发苏妄却遥遥问道：“龙王，你不动手，苏某可就走了！” 虚空之上，陡然落下一只巨大的龙爪，遮天蔽日，五指陡然捏合，这片天海当即被捏做虚无。 也包括，其中的白发苏妄。 “可是，你真动手，会后悔的……” 却有他的余音渐渐散开，散于冥冥，再也不稳，东海深处，老龙的面色骤然一变，憋了半晌，这才传来了他的冷笑：“好算计，好算计，连本王都算计了进去。” …… “瘟天君，君本佳人，何必做贼？” 巫灵儿抱剑而立，目光低垂，神色宁静，自有绝仙剑气挥斥纵横，连做一片剑网，将前路阻拦。 “吾为偏偏君子，风华绝代，小姑娘，你对我有偏见啊！” 虚空轻轻荡了荡，几缕黑烟汇聚，化作了那黑衣黑袍的瘟天君，目光流露赞赏，打着招呼：“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只是这一见，却是敌非友，瘟天君，你不后悔？”巫灵儿抬起绝仙剑，剑锋低垂。 瘟天君大笑道：“本君从不做后悔之事！” “想来，瘟天君是何等自信？” 巫灵儿最后叹息了一声，剑锋斜撩，纵横的剑网随即被她推了出去，绝仙剑气飞荡，绝杀万物，八方俱灭，但以瘟天君的瘟疫之气，也在剑气之中渐渐凋零。 一道道剑痕在瘟天君脸上划出，随显随灭，却始终无法复原，仿佛一道道沟壑，纵横密布着，极是骇人，瘟天君把黑袍一震，散作无形，即有无尽黑气垂落，铺天盖地，竟把绝仙剑网包围了进去。 “诸位道友，还请先走，记着，回头替本君请功！” 黑气之中，传来瘟天君的大笑，虚空空无之处，传来几声似答非答的闷哼，只听悾的一声大震，东极山下，凭空张开一道巨口，幽邃漆黑，似乎通向无尽深渊。 方广万里的东极山，轰然砸落下去，随之，一道青气突然浮现，把东极山托起，使之不坠，却有几道星河飞下，或红或绿，横贯当空，刷落而来。 “两个小娘子？诸位道友，不如让给老魔我如何？” “无礼！” “绿袍兄，你如此自信，若不让你试试，吾等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东极殿外，耶律与慕容横眉怒目，红黄外袍的怪人向后退开，却有一个绿袍老魔嘎嘎怪笑着，化作一片惨缕的毒烟冲来。 慕容彩冷哼一声，手掌一晃，一抹白光疾掠，只听咚的一声，竟将绿袍老魔从绿烟中砸将出来，立足不稳，几乎要昏沉过去。 “原来如此，绿袍，你便替我等铛一挡吧！” 红袍、黄袍怪人突然大笑起来，一人化作一片毒火，一人化作一片虚光，皆往两个女子扑去。 “想走？问过我的金刚琢再说！” 慕容手中的白光又是一闪，动念之间，毒火与虚光陡然一收，就虚避实在，白光随即落了空，滴溜溜一转，变作一只圆环往回处飞去，虚空默默一荡，早有毒火与黄泉跃过两人，往大殿飞去。 “放肆！” 哟！ 只听得一声剑鸣，火凤飞翔，炽火燎天，耶律飞燕拔剑而起，身合于剑，斩出一只猎猎飞凤，正欲拦住红袍与黄袍，绿袍怪人的毒烟又扑了过来，团团一卷，把飞凤困在了其中。 嗡！ 慕容彩又将金刚琢抛出，白光疾掠，从虚空中飞贯出去，绿袍却早有准备，分出一股毒烟，径自迎向白光，虽然立即就被打灭，但慕容彩旧力渐退，金刚琢再次无功而回。 “小娘皮，你这法宝虽然厉害，但你的本事可游戏不够呢，需要老魔我教你么？放心，老魔一定贴身教授，绝无保留！” 绿烟飞卷，团团不灭，传来绿袍老魔尖锐的怪笑，得志张狂，而踏入大殿的红袍、黄袍怪人却落在了一方殷红的剑阵之中。 剑阵之中，剑光跌宕，剑气如潮，将虚空分做无数层错，极速变幻，堪称无穷无尽。 “陷仙剑为杀戮之剑，小姑娘偏要布置困阵，舍本逐末，又能困住我等几时？” 红袍与黄袍怪人厉笑不止，剑阵之中，也不听回应，只有剑阵越转越疾，剑光飞荡，来回切割虚空。 “东极，陛下已经回归，你还不醒来？” 东极殿深处，白发老叟蓑衣蓑帽，撑着竹篙，目若殷切，苏苏姑娘神情淡然，斜睨了这老叟一眼，语气平淡至极，不起半分波动：“大司命，这种话你用来诓骗诓骗其他人就罢，还是不要再本姑娘面前耍弄的好！” “原来你的真灵已经觉醒！”老叟目光一转，便以明悟过来。 “东极非我，我更非东极。” “真假虚实，早无意义，东极，请你们一见！” 苏苏姑娘断然否决，老叟大笑起来，陡然把那竹篙一扔，苏苏一惊，以为他要动手，下一刻，面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第636章 帝道，王道 因为，那竹篙落地时，已化作了一个青甲神人，神情倨傲，威严难当，但有漫漫青光气机流转，矗立天地，亘古伟岸，仿佛通天建木，那是——东极神将。 “好一个帝罗！这是要再建一个‘妙罗’天庭么？可惜，你终究只是帝罗，而非妙罗！” “乱臣贼子！” 苏苏姑娘一语道破这尊东极神将来历，终于露出几分冷笑，惹得那尊东极神将大怒，怒喝一声，骤然打出一掌，时空变幻，陡然撑开一片虚空，虚空之中，青林片片，古树丛立，老藤虬扎，将虚空围着满满当当。 “东极可不仅仅是称号呢，有人不哂一顾，有人珍而重之，因果交缠，最是有趣不过！” 虚空之外，老叟神神叨叨了几句，突然笑道：“陛下，老臣老迈不堪，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便下去歇息了，陛下放心，老臣会在后面默默支持您的！” 说罢，他的手中再出现了一只竹篙，轻轻一撑，一股股浑黄泉水涌出，推着一只孤帆，驶向虚空深处。 “陛下，你来了？” 朝朝青气，明朗净澈，清空如洗，剔透而纯粹，仿若一抹天光，在纯粹的青气中，跏趺着个同样纯粹的青衣人，长发浓密，照耀默默青华，双间微阖，仿似沉睡着，定住了这方时空。 嗡！ 那虚空微微一荡，走出了虎踞龙盘的男子，皇袍珠冕，冠上垂落一缕缕氤氲混沌，行走间九龙环绕，龙影匝匝，金光绚烂，至尊至极。 正是，帝罗！ “小友，朕只问一次，你真要与朕作对？” 虚空乱颤，在他的声音下震动，慑服于他的威压，一抹抹纯粹的的青气渐渐崩溃，凋零做青烟，苏妄头顶，方广万里的东极山又是一沉，往无尽深渊更进了一步。 “非是作对，只是道不同。陛下，你走的阳光道，其实不必将苏某拉入其中！”苏妄地声音淡淡地传了回来，却不见他睁开眼眸。 但这一句之后，两人再无转圜余地！ “可惜，你不过来，朕心不安啊！” 帝罗轻笑着，笑声愈发平淡，最后归于寂静，突然间，就有氤氲的混沌气流倒卷，化作一只只狰狞的混沌巨龙，鳞甲开阖，大若山岳，狰狞可怖，躯体之大，更不可以计量，嘶吼着，撞碎虚空。 自有一道道淡淡青光自苏妄头顶飞起，笼罩八方，形若晶壁，把整个东极宗都裹在其中，却被混沌巨龙缠绕，如龙盘于柱，挣得咔咔震动。 “苏妄，你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朕之道，更在万道之上，你可知帝道？” 青光之外，帝罗突然一指，虚空摇动，天音大做，却有无穷法理显化，化作一道道流光，自动铺叠在帝罗脚下，化作一片通途。 帝罗虎步龙行着，一步步走来，气息越发威严，压得天地难以承受，晶壁渐渐开裂，东极山崩塌，山石滚落，几称废土。 “你又拿哪什么来挡？” 帝罗咆哮着，终于出手，铁拳无敌，盘亘金黄神光，霸道威严，带着镇压诸天的气机，悍然打在晶壁上。 呯！ 晶壁微微顿了顿，呯然粉碎，却有三朵青莲跳出苏妄头顶，微微颤颤，往上托了托，托住帝罗的帝道之拳。 帝罗稍稍向后退去半步，神色愈见震怒，青莲的花叶却渐渐凋零，苏妄的气息亦越见着低迷，若有若无低。 “苏某自是无法抵挡，也不必抵挡，陛下，苏某之死，只为前车之鉴，陛下当以师之。” “大放厥词！” 话音才落，帝罗怒火中烧，再次出手，无尽金光被他握在指间，轰然印出一拳。 这一拳，无双无对，比力之大道更加霸气，更加堂皇，似有无量力，无尽神通，才打出来，那诸天万道都在他的拳锋下哀鸣，三花后继无力，呯然炸碎了去，苏妄气息晦暗，飘摇如浮萍。 却有一抹抹红光自其七窍迸射，殷红灿烂，如同朝霞，把金光渲染做金红缤纷，仿佛七彩，唬得帝罗心中一惊，用力更疾，拳势刚猛，横穿过苏妄的身躯，把他打得粉碎了去。 “的确有些名堂，可惜，却注定要死在朕手下！”帝罗屹立深渊，看着失了苏妄庇护，轰然瓦解的东极山，冷笑不断。 唰！ 但在这时，九缕气机忽自瓦解的东极山山心之处飞出，默默一转，青红黑白九色俱全，化作了九大神灵，气机威严，如渊如狱，掌托着灵宝，接引诸天星光，星光交斥，合纵连横，锁住了帝罗。 “帝罗，吾等等你好久了！” 九大神灵，哪九大？ 却是朝元、清明、赤阳、玄明、太焕、元载、月耀、碧秀、元罗等九尊神祗，是为九天之主。 其中，除却赤阳、玄明、太焕三神是积年老神，为司戊请回坐镇九天；那元载星君，竟与增扩天王一般样貌；月耀星君，却是当年被老妖杀死的铁面男；而太虚星君，则是帝罗当年的手下；那元罗星君，更是万万年不曾出现过，但不知，今日也如何出场了？ “好，好，好，还是司戊你算计深远，朕差了你一筹！所谓九神，只怕都是你的分身，可怜太焕等人，真是信了你的邪，白白枉死。司戊，你既然来了，如何不敢出来见我？” 帝罗眸间金光闪烁，探照虚实，不过看了几眼，这九大神灵的底细就被他看了个透底，九神也自大笑着：“帝罗，想来见朕，需看你本事如何？本事小了，朕可不屑一顾呢！” 正说着，九大神灵同时掷出手中灵宝，船、角、锤、宝剑、金刀、丹炉、月轮、宝塔、宝印一应俱全，灵光迸射，瞬间化作具有船、角、锤等形态的星河，盘亘旋绕，交织做一方灿烂的河系，威隆隆的压了下来。 河系之下，帝罗嘴角狞笑，再次挥起帝道之拳，金光迸溅，照尽重重时空，凶横的迎击上去。 轰！ 那元罗司戊天的虚空虽然牢固，但也经不住两个天帝全力出手，虚空当即被河系压的爆碎，宙光碎片迸溅，跌出了绿袍、黄袍、红袍怪人、耶律、慕容、苏苏、东极等人，皆被震的吐血，气机委顿。 而那被抹平的十万里方圆的山河，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该死的小娘皮，这般难缠！” “找打！” “逆贼死来！” 下一刻，又有疾光迸溅，毒烟、毒火、虚光、剑气、青树、白圈同时飞出，凶猛的撞击在了一起，顿时将这片苦难的虚空撞破，撞入混沌之中。 “凶狠，凶狠，天地这么大，就不能容下他们的心气？打生打死可没有什么意义，活着，才是当下的意义！” “这般说，天君其实并不是帝罗这边的，你是要再做叛徒么？” 眼见瘟天君再无战意，巫灵儿也收剑侍立，两人眺眼而望，神色同样平静，瘟天君不由失笑：“本君从来就不曾投靠过谁，何来背叛？话说来，小姑娘你或许太镇定了吧？” “不曾投靠谁，但天君不能否认，今日你我是对手吧！” 话音方落，一道漆黑的剑光但往瘟天君横削而来。 漆黑，比黑暗更加宁寂，默默无闻，未有半分声势，吞噬一切势能、动能，无声无息而来，亦无声无息地扯出一道漆黑的道路，便连着虚空，也被无声无息吞噬。 “小姑娘看来不怎么服输？可惜，你不曾晋入天仙，未能发挥绝仙剑万一威能，对付一般的天仙还罢，本君却不是一般天仙！”瘟天君咻忽而闪，一步踏出，气机渺茫，化入天地，再难捕捉其形。 这是天仙对空间的应用！ “剑道剑道，却非剑之道，而是我之道，天君连这点都不明白，以为绝仙剑了得，反叫我看不起呢！” 巫灵儿也不转动剑光，冷笑了一声，自有一道漆黑剑光再瘟天君面前张开，惹得他惊诧，继而大笑了一声，把身躯一晃，化作一丝一缕的黑烟，咻而流转，其形无迹，端的缥缈奇妙，避开了巫灵儿的剑光。 二人，就此战做一团…… 只说那战场中心，原来的无尽深渊之处，此时也被双方争斗的余波抹平，废土之中，帝罗凛然屹立，皇袍猎猎，不染半点微尘，气机依旧霸烈，竟不曾伤到分毫。 他冷笑道：“这等小道，司戊你也敢瞧不起朕？” 至他这般境界，单纯的神通法术、灵宝攻击，已伤害不到了他。 “这是小道，只能说，帝罗你的见识太短了！” “什么？” 九神大笑，帝罗悚然一惊，就见九道细线自他脚下升起，咻而连接，如渔网一般，将他交织起来，那九道细线上闪烁的光芒，竟然裹住了他的帝道，任其帝道之拳凶猛，打得金光迸溅，万道慑服，一时也冲突不得。 “帝道？帝罗你执念之深，真当朕不知你的底细？帝道自然堂皇，却容不下宵小之道，匹夫之道，你可知匹夫之怒，五步之内，人尽敌国。帝罗，你过时了，且看朕的王道！” 虚空之上，九大神灵再是联手，无穷神光化作一方金光释放的拳头，光华默默流转，也不炫耀，流露着一种内圣外王的韵味…… 第637章 猴子 “你因何而来？” 天地皆耀，其光辉煌，白白蒙蒙，空无一物。 这种白，并非雪白、洁白，活着苍白，而是纯粹的白。 白，胜过了一切颜色，不浓重也不单薄，分匀所有光亮，不耀眼也不暗淡，稀释苏妄的身影，分薄了他的痕迹，也稀释了，他的思想。 焦躁、愤怒、悲哀、欣喜，诸般情绪涌上心头，不等发作，又被古怪的世界稀释，分散周身各处，真真让人想怒怒不起来，想喜喜不起来，想骂上一句——彼其娘也，都成了不可能！ 这一切，就仿佛佛经所言的无色界，无色，厌物质之色，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 好在，这古怪的世界终究还是有一点好处，只要习惯了，习惯了就好。 习惯的力量，是伟大的，习惯了无法焦躁，无法愤怒，习惯了无法悲哀，无法欣喜，心灵反而会得到片息安宁，使得心灵澄空，继而无思！ 无思，本无有思，动静皆离，寂然不动，即为全诚。 诚，诚心之诚！ 无思之境，苏妄的心灵反而爆发出了无穷的灵感灵焰，往日百思不得其解，始终参悟不透的道理，一一反照心田，渐渐明朗，仿似拭去窗上薄霜，照见窗外的绮丽风景。 又因着，那无思的力量作怪，诸念难动，心绪不移，诸般道理渐渐归入心灵，如归流入海，自然而然，而未闻半点声息。 苏妄识海深处，三朵青涩的花骨朵悄然长大，渐渐盛放，慢慢靠近着，花骨朵中心，一颗虚幻的果实，自然成形…… 也不知行走了多久，白茫茫的虚空始终不变，只有那白晃晃的光芒照耀无边无尽，亘古而存，也将到继续到永远。 “你因何而来？” 仿似，知道这个古怪的世界再也奈何不得苏妄，纯粹的白光中，突然传来了一句问话。 突然，却不突兀，如同，祂等着，就是这一刻！ “寻我而来！” 苏妄径自抬起头颅，神情平淡，如同坐禅了万年的老僧，青灯古佛陪伴，早已做空忘性。 寻我，而非寻你，虽然无思，但他的意志、心灵已经更加坚强。 “大善！” 纯粹的白光中再次传来了一声回应，依然平淡，却传递出几分欣喜，白色的光辉中迸射出更加纯粹的白色来，即便以苏妄无思的心境，也被光辉晃得心神动摇，摇晃了刹那，他的神色，则见着微微震怒，微微羞恼。 “你就非要坏我心境？”苏妄问道，拂袖一震，径自盘坐下来。 纯粹的白色中，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物，不再显得单调。 那也是一个苏妄，淡青色的道袍，青发如华，带着七星冠，风姿飒然，往前轻轻一拂，两人中间，便有一张茶桌、两杯香茗布置了起来，他举起桌上的香茗，自顾自地往苏妄敬了一下。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快死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道袍苏妄顿时没了好气，却在苏妄伸手之前，将另一杯香茗抢过，牛嚼牡丹般，一口灌入嘴里，却如意气少年，好争好强。 苏妄却将肩头耸了耸，无所谓道：“谁知你会不会死，亦或，你其实是厌烦了，想偷懒了，因此躲回心灵，其实在窥视着外界，哪一天心情好了，再瞧瞧出去。” 道袍苏妄顿时鄙夷起来：“你就这么看自己？” “是啊，难道你不是这样看自己？” 苏妄反问着，两人皆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笑罢，又陷入沉静，道袍苏妄忽然喝道：“苏妄，时候到了！” 苏妄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太华，你不后悔？” 道袍苏妄，亦或，那太华子却偷笑着：“苏妄，指不定正如你所说，我是厌烦了，想偷懒了，其实是躲在你心灵深处窥视着外界呢。所以，你能为我打开心灵的窗儿，好叫我随时能见识外界的风景么？” “乐意之极！” 苏妄点了点头，太华子也笑了起来，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苏妄的身躯，却有一道余音渐渐传来。 “苏妄，有空去混元大赤天一趟吧……” 却又渐渐消散，再也不闻，寻觅不得。 即似，这诸天万界，也同样寻觅不到太华子此人，而能寻到的，只有苏妄，仿佛，是为了印证苏妄那句——寻我而来。 诸天万界虽然有无穷功法，有数不尽的绝世神功，各有妙用，划江为陆地海、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震山撼地、颠倒阴阳、大小如意，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数之不尽。 分化化身，以一化万之法虽然珍稀，却不少见，归结起来，终究脱离不出那斡旋造化的藩篱。 造化之奇妙，非等闲人所能揣测！ 分化分身的法门，也有高低优劣之分，高明如一气化三清、斩尸证道等等，术即是道；差一筹的似苏妄自分精气神，化作那张小苏、苏乞儿、白发三人，定住横纵三世，术近于道；更差一些的，比如元神寄托之法，不过是分化了念头，不值得大书特书，术只是术！ 苏妄的来历，就是那最差的一筹，不过太华子分化的一个念头分身，用于行走诸天万界。 但他这个念头却渐渐做大，证天仙，证太乙，与太华子这个本尊相互抗衡。 然而，苏妄的太乙之道，终究不曾圆满。 太乙，即太一，是唯一恒久，唯我独一的道路，踏上太乙，我即唯一，又哪能容下第二个本我，容得下另一个本尊？ 他与太华子，只能存在一个！ 而帝罗等人正是窥见了苏妄的缺陷，笃定苏妄无法全力出手，这才敢对向他、向东极宗伸手。 亦自信着，此劫，苏妄避无可避！ 的确，苏妄避无可避，于是，他顺势迎劫，借龙王、帝罗等人之手，收回三花分身，更借得一点“外力”，遁入这方古怪世界，寻找圆满的契机。 我，只是我，任你说一千道一万，这世间，只有我，才是真正相信我！ 仿佛无色界的世界并不能磨灭苏妄的心灵，反而坚定了他的内心，坚定了自我，坚定了唯一独一的太乙之道。 倘若，苏妄心中有过半分犹豫，现在，这场大道之争，输的，就只能是他了！ “其实，我是不是应该走大罗之道的？”苏妄哑然失笑，但仅仅只是失笑。 他知道，这是他在这个纯粹的世界呆的太久，所开的孤独玩笑。 只是，不能出去终究很无聊呢！ 何况，外面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做，稍稍耽搁了，真让他的几个徒弟，几个……红颜知己，咳咳，损了了一个半个的，苏妄会很心疼的。 “夕阳兄，你将苏某锁着，莫不是，要苏某喊上一声芝麻开门才肯放我出去？” 苏妄调笑着，那纯粹的白色中，走来一个胡茬稀疏，衣衫犀利，抱剑不羁的狂人，眼神斜挑着，提示着：“一点兄，你可记得，你我还差了一场巅峰之战呢？” “只是，此地无人围观，夕阳兄即便胜了，也无人欢呼，这样的巅峰之战，真是夕阳兄想要的？” “你说得有理，如此，先记着！” 夕阳武士抚掌赞叹，显是苏妄的建议极为符合他的胃口，把长剑舞了舞，地上突兀张开一道裂口，哧溜一下，苏妄就摔了进去，瞬间没了影，以他太乙天仙的道行都不曾反应过来。 可见，这夕阳武士的境界，还在他之上！ “不好，那秃驴这么快反应过来了，本武士得赶紧跑。否则，被他堵在无色界，还不得听个千八百年的佛经？” 却在这时，夕阳武士面色一变，趁着裂口还在，也跳了进去，身形即将没入，手掌一拉，拉拉链一般，将裂口合拢，却有一个年轻僧人忽然走来，大步而行，衣袂潇洒。 僧人走到夕阳武士消失的地方，看了又看，这才笑道：“这猴子，又跑到我梦里来了……” 哟！ 精卫震动羽翼，青色翎羽纷飞，青色竖瞳闪烁惊恐，却有一尊身长亿万丈的和尚大笑追来，手持一只金钵，赶山担月般，把金钵盖了下来。 “好孽畜，入我碗里来吧！” “和尚，尔敢？” 吴明怒喝一声，猛然一拍，把孟八思拍翻，身形一晃，化出四道分身，四身联袂而出，以四化八，八化无穷，却见着星光璀璨，古树参参，猿鸣虎啸，飞泉流瀑，仿佛一方完整的诸天映照，星光、古树、飞泉之中，皆有一尊尊神灵昂藏而立，重影绰绰，无穷无尽，气息森严，包罗天地。 这是，万象！ 他竟在这一刻，踏过天仙的门槛！ 轰！ 虚空大震，无尽神灵齐声怒喝，神目森然，迸放无尽杀机，齐喝着，往戒日和尚杀了过来。 这和尚纵然早些年已证得菩萨果位，但见着无穷神灵追来，也唬得神色惊慌，把金钵一扔，罩住自己，下一刻，无尽神光打来，不断激射，把和尚皮球一样打得飞起，身形来回倒转。 精卫鸟趁机飞出，哟哟疾鸣，离得老远。 嗡！ 又有一道琉璃清净的光芒刷来，光辉清净，不增不减，无垢无灭，轻轻一刷，神灵为之度化。 无咎菩萨！ 第638章 强扭 轰！ 一道紫光翻飞出去，无咎菩萨神情冰冷，步履安稳，如指神兵，连连摇动指间一枝细柳，刷下着清净佛光。 那佛光极为古怪，不增不减，无垢无灭，清净不移，任凭着雷霆掷出无穷雷光，也未能撼动一下，反逼得雷霆连连震动羽翼，不停躲闪。 终于，雷霆一个躲闪不及，被佛光刷落，金光迸烁，万字符文飞舞，一圈金色的光环猛然扣上他的头颅，梵音大做，雷霆面容扭曲，却直接从虚空中摔下，痛得仰天大吼，把大地锤得震裂。 “无空老母，你还不出手？” 雷霆沉闷的怒喝传来，老母娇笑道：“已经出手了，雷神急什么？” 正说着，虚空之上，但有三重妖异光焰落下，氤氤艳艳，若遮若掩的，把天地映衬得几多妖娆。 正是无空老母的成名绝技——净世之火 净世之火飞落，光焰灼灼，净化虚空，一缕又一缕奇光蒸腾起来，爱欲难断、憎恨无穷、求索不绝，三色火焰纠缠三重欲念，堕落人心。 即便忌无咎的琉璃佛心，也被净世之火的妖异光辉弄得心神动乱，面颊生红，娇艳欲滴。 这女子暗生恼怒，冷哼了一声，强行把欲念斩断，嘴角溢血，擎起一颗宝珠，微微一摇，便有漫天的佛光震荡，琉璃清净，狠狠地刷向无空老母。 “妹妹又何必生恼？要姐姐说，那佛门清汤寡水，寂寞孤冷，哪有红尘逍遥快乐？妹妹，不如还俗了吧？” 无空老母娇笑不绝，陡然化出一朵万丈白莲，莲开一十二品，三千六百朵莲瓣摇曳，清光迷蒙，如舞如彩，默默一转，就将忌无咎刷落的佛光偏折，飞向了吴明。 嗡！ 这一击极是突兀，吴明根本就不曾想到，攻击会来自“友军”，当即就有无数神灵被忌无咎的佛光刷入，摇身一变，神甲褪去，化作僧袍，口诵佛号，往忌无咎飞来，落在了他的身后。 却是，都成了佛门的护法。 “无空老母！” 吴明口吐鲜血，气息降低，被他拍落的孟八思怒喝而起，身躯膨胀，筋肉鼓起，怒喝着，往吴明冲了过来，一阵阵破灭的气机升起，化作滔滔黑焰，裹挟着他，焚烧了虚空。 那是，孟八思的罗汉真身——劫难之体！ “吴明小哥哥恕罪，人家不曾注意呢，小哥哥能原谅奴家么？” 无空老母泫然欲泣，面做着委屈，煞是动人，吴明心中惊怒，孟八思已经冲了他的万象天，身外的黑焰着实凶煞，稍一接触，万象天虚空竟微微枯萎，更有几尊神灵扑到他的身边，不等打落神光，神光立即晦暗，身形灰暗。 “吴明，如此我可能做你师对手？” 显然，孟八思依然记得先前张小苏对他的数落，恨意难绝，踢腿挥拳愈发凶猛，打落一蓬蓬黑焰，触之即毁，神灵、虚空、古树、飞泉皆被冻结，化作枯石，枯石陡然粉碎，飞灰而去。 “好个不知羞的秃驴，就这点本事也想当吾师对手！” 吴明冷笑着，把漫天的神灵一收，神光凝聚，化在一道明晃晃的神镜，微微一摇，就有一道镜光照落过去。 孟八思也暗自冷笑，把黑焰收敛，变做一只黑色的降魔杵，筋躯震动，降魔杵舞动，凶狠地打在镜光上，崩得火花千万点，虚空铿铿震响，孟八思趔趄后退，难以置信。 轰！ 却有一道金光轰然撞来，狠狠撞上吴明后背，把他撞得骨断筋折，小半个后背都被撞得糜烂，露出白森森的脊柱骨。 “阿弥陀佛，吴明施主，这叫一报还一报呢，谁叫施主刚才打的那么凶狠！” 金光径自飞落，化作一只金钵落在戒日和尚手中，这和尚大笑着，神色极是得意。 显是，不以刚才的偷袭为耻。 吴明气得发笑，凛然回顾：莱周城楼已失，只有少数几个大将逃脱，也无战力；精卫却被戒日和尚打破了胆，只在天上哟哟乱叫，不敢下来；而无空老母更是出工不出力，扯着雷霆不断后退，不可能前来支援；更有玉如意冷视眈眈，叫他不敢放松。 吴明不由默默叹了一声：“老师，形势不妙啊，你还说帮我抢回媳妇呢，自己却跑了个没影！” 虽这般想着，却有一股战意自他心间升起，他睥睨各方，豪气不绝，周身渐有殷红战气勃发，震颤虚空，发出金铁一般的声音。 “来！今日但凡吴某退后一步，就是你们孙子！” 啪！ 一只小手突然落在吴明头顶，打得他个趔趄，吴明羞愧难当，正要搏命，却听得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小明子，你这般勇猛，是气力用不完么？没见着，那莱周城的城楼都被人打塌了，你若有气力，就该好好去搬砖，先把莱周城修好再说！” 那说话的，赫然是……张小苏！ 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掌，埋怨道：“小苏不想下场，你们却非要逼迫，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而强扭的小苏会生气么？” 虽然，那张小苏的样子还是那般不着调，仿佛顽皮的顽童，戒日和尚的面色突然凝重，玉如意更是微不可察地退后了一步，神色一震，再不能动弹。 “该死的小鬼，你敢瞧不起我？” 只有孟八思怒气涌动，眼里见了赤红，怒吼着，向张小苏扑来，却被张小苏随意向前一拍，拍翻熊孩子一般，将孟八思拍趴下去。 熊孩子？ 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 轰咚！ 这一“趴”，真真霸道非常，虽不曾炸出坑洞，但震荡的余波就绵延了好几万里，山河震动，隆隆不绝，鸟兽惊飞…… 戒日和尚抽了抽嘴角，看着孟八思只剩腿脚抽搐的力量，面皮忽然觉得有些麻木，眼见张小苏转来目光，急忙挤出了赔笑道：“苏道友，你可记得，上一回，你我可是合作过呢！” “你这不说，小苏还差点忘了，那红衣的小姐姐，最后是被秃驴你拉走了么？秃驴你毛都剃光了，要四大皆空啊，人家小姐姐长得虽然漂亮，可你也得守得住戒律才行！” 张小苏剔着手指甲，勉强提起几分兴趣，戒日和尚面色更见黑沉，心中暗骂：“你才守不住戒律，你全家都守不住戒律！” 面上却多是委屈：“苏道友，你上回可把贫僧坑苦了！” 但说，当日白发苏妄诛仙剑一挥，走得自是“潇洒”，不带走一片白云，却恼了耍绣球的小姐姐。 要知道，不管有理没理，跟女子计较，错的都“应该”是男人。 既然是白发苏妄“错了”，就不能怪小姐姐迁怒戒日和尚，谁叫，两人都是男人呢。 是男人，就担当了吧！ 于是，和尚就被暴打了…… 委屈？ 自然有，不过，这和尚算盘打得精明，显然是向张小苏讨个人情，以旧事抵今怨，放过他这次。 再不济，也能叫张小苏记起他的“好”，知晓他的“义气”，不把他，打成他家佛祖的样儿…… 好在，那张小苏平日行为颇为无状，但今日还算靠谱，终于“恢复”记忆，直接撇过无空老母与忌无咎，紧盯着玉如意，语气不善：“小姐姐，你这是第几回与小苏作对了？” …… “黑山星君？要说司戊也是糊涂，这诸天万界，三条腿的狗妖不好找，两条腿的天仙还不好找么，平白落了格调，找了只狗妖做天主。本王，羞与你为伍！” 眼见老妖扑来，增扩天王冷笑不绝，单手向后一托，托起一座宝塔。 那宝塔方广亿万丈，长数万里，九层十面，以为九天十方，垂落氤氲混沌之气，金光璀璨，剔透晶莹，轰隆砸出，虚空骤然塌做一个小点。 小点之中，老妖筋骨震动，皮膜炸裂，雄壮的妖身被压做一个小点，一身黑毛当即成了血毛。 以他的境界，竟抵挡这宝塔的一击，或者说，是抵挡不住宝塔散发的光辉。 “玲珑宝塔，好你个贼秃，哪都有你们！” 老妖獠牙尽是血沫，终于下定决心，取出一件小小兵器，一尺大小，三尖两刃，正要丢出去，那小点之中，传来一声好奇的笑声。 “黑山师兄，这是什么，你要呼唤谁来着？” 老妖面色一动，也顾不得外来的压力，仔细打量着苏乞儿，终是默默一叹，俯身拜道：“见过师叔！” …… “大司命，你往哪里去？” 真空无物，空冥孤寂，仿佛永恒，忽而，永恒的真空中飘来一条浑浊的河水，哗啦轻响，飞溅点点晕黄，晕黄而晦暗，亦如永恒，照耀亘古不变的光芒。 “东极神君，你不在天庭坐镇，怎生有空来寻找老叟聊天？” 浑浊的河水上，老叟轻轻抬起头颅，苍老的面容如同一张腊皮，挂着两颗猩红眼珠，干涩、暗淡，皮笑肉不笑。 “些许宵小而已，我想司戊陛下翻手能灭，不用太在意？”那白发的苏妄摇了摇头，白发如雪，青衫似洗，依然挡在老叟身前，不肯相让。 “这般说，其实神君是不在意陛下的生死呢！”老叟干巴巴笑着，笑容瘆人，好似撕扯着喉管，听着极为刺耳。()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39章 不想吃饭了？ “大司命这是在与谁交流呢？”白发苏妄偏了偏头，嘴角带起一丝奇怪笑容：“不如，请他过来可好？” 说着，他将手一点，仿佛永恒的真空荡起层层光辉，褪去永恒特质，跌落人间，也跌下了个黑袍竖冠的神祗，那神祗掌间托着一只罗盘，一边叹息，一边波动罗盘指针。 “未想，神君还是选择了天帝。” 阴阳爻卦飞跌而出，遮掩无尽真空，重重叠叠，化作一方阴爻阳文的世界，乾上坤下、初九、九二、九三、大哉、天行、六时，无尽爻文交斥，真空间只见黑白，不见四方，亦不见古今、来往。 哗啦！ 虚幻的长河流淌，漫漫无穷，波涛晶莹，水光灿烂，映照四方六合，映照诸天万界，将那元罗司戊天的生灵都映照在了其中。 那是，命运之河！ 那河，似乎在上，又似乎在下，时空蒙蔽，再无方位之分。 咄！ 又一声轻响，水滔之“上”，突然落下一只竹篙，轻轻一点，便将白发司戊打落下去，跌入了长河。 “一切都在命运之中，神君，你又如何能逃得出命运？” 大司命神情肃穆，把竹篙探入河中，搅动了无尽波涛…… …… “道友何必气恼，老龙向你保证，没有下一回了！” 虚空之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龙头，龙须摇动，破开被张小苏封锁的虚空，正欲衔走玉如意，四点青红黑白的剑气突然击来，微微四点，却横贯了虚空，撑开了一座巨型剑阵。 乍见着青光凶煞，红光艳艳，黑光绝狠，白光锋利，四光四色，囊括天地，狠狠一搅，龙头粉碎，一蓬蓬金红鲜血倒灌，如飞瀑冲流而下，唬得戒日和尚脸色苍白，吴明欲言又止。 “老师，那龙王？” “一杀还一杀，死泥鳅，账算得贼精，竟抓不到半点手尾！” 张小苏神色不满，恨意难消，目光转动，落在戒日和尚身上，露出几分微笑：“秃驴，死罪难免，活罪难饶，自己上来领罪！” “苏道友，你刚才不是放过贫僧了么？”和尚的脸色愈发苍白，死白死白，再无半点人气。 “我说过么？没有吧！”张小苏耸了耸肩，很诚实地道出了事实。 他说过的，自然承认，但没说过，又怎么会承认？ 不过，张小苏记得，他可是说过，要将他们打得半残的。 他们？ 好吧，只是他，但“稍稍”引申引申，扩大扩大了一点点范围，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吧…… …… “黑山……” 苏乞儿顿了顿，见着老妖神色坚定，情知，再难改变他的心意，只将双手抱稽，还了一礼。 “无量天尊！” 那黑山有心避让，但此时哪里抵抗的了苏乞儿，身形僵木，面红耳赤受了他这一礼，苏乞儿却大笑道：“黑山不必惊扰，这一礼，你的确受的，你不受，我反而有些不安！” 笑罢，苏乞儿已放下了芥蒂，同时也放下了与老妖的兄弟义气。 道无先后，但道行却分高低，太乙虽然还是天仙，但天仙却不是太乙，一步之差，天地之别，以老妖的脸皮，也说不出自认师兄的话来。 那般，就是妄自尊大了，要被诸天同道笑话的！ 当然，放下可不是断去，道行有高低，尽力攀登就是，又不是什么天堑之隔，再说，所谓天堑，苏妄也不知打破了多少回。 “不知，黑山是要我出手呢，还是自己来？” 闲话叙过，两人自然将注意力放回争斗，此时身外的小点愈发狭小，几乎要被打入极点。 增扩的心思却也歹毒，想在物质层面上抹除老妖存在，叫他形神俱灭。 “师叔既然来了，当然是去打那个老的，至于小的，黑山本事虽然低微，但对付他，也不过随手两爪的事。” 老妖大笑起来，豪气依旧，半点也不忸怩，说话间，已将先前取出的小小兵器又收了起来。 苏乞儿不禁多看了那小小兵器几眼，点头道：“也罢，我如今身份，再想轻易出手，只怕那些老东西也要坐不住了。” 说完，苏乞儿把身一晃，轰然撞了出去，这一撞，不仅将小点撞破，更连着增扩天王也被撞飞了出去，气息委顿，口吐鲜血，却有那九层十面的宝塔微微摇晃，光辉凝聚，虚空之上，陡然伸出无数只大手。 “道友，你已证太乙，却对一个天仙出手，不觉以大欺小么？” 隆隆的声音喝问，佛光迸放，月耀朱染天由赤而黄，一尊尊佛陀显化虚空，法相威严，做愤怒明王之状，仿佛怼上了万恶难赦的魔头。 苏乞儿却大笑回应：“大和尚可说错了，是增扩无礼在前，先折了我的面子，苏某证得太乙不错，但折了面子，也是要讨回来的。” 大手顿时无语！ “无礼增扩，老妖今日让你一只手又如何？” 另一头，黑山老妖肆无忌惮，哈哈大笑着，化作亿万丈的妖身，把天王打得连连吐血。 让一只手？ 显然，某妖依然记得，那“三条腿”的污蔑。 对，就是污蔑！ 事实证明，三条腿狗妖也能战胜两条腿天仙滴…… …… “王道啊，我已经不玩很久了？” 默默的轻叹自虚空传动，传动四方，时空蓦然顿了顿，吱吱作响着，高空之上，走下一个皇袍流冕的皇者，威严难当，自有威压万界的气机，不过遥遥一指，九大神灵接连炸开，缠绕在帝罗身上的细线径自分解，露出了帝罗怨愤的面容。 “司戊，你要探我虚实，如今可曾如意？” 皇者大笑着，伸手一捞，九大神灵炸开的身躯上，各有一缕气机被他抓起，化作一团奇异气体，被他拍在虚空上，虚空咻而一荡，张开一个奇异的通道，也连向了另一个奇异的天地。 天地之中，奇光旋绕，似彩如璃，大地之上，香芝遍地，虚空之上，白云氤氲，有龙吟凤鸣，如同仙境，玄妙无方。 自有玄妙气机透出，已被打做废土的东极宗平地，忽而生出了片片淡绿，淡绿浓墨，巨树参天，老藤虬扎，眨眼间，这片废土就恢复了生机。 如非，东极山的确已经被抹去，只怕，还要叫人以为刚才的争斗是幻觉呢！ “元罗司戊天？司戊，你开门作揖，我若不进去一趟，岂不是要叫你小觑了？” 那皇者大笑着，安步当车，身形一动，已踏过通道，进去奇异天地。又有那帝罗收敛仪容，冷哼了一声，也随之走了进去。 轰！ 随之，虚空之中就传来几声震响，便有黄袍、绿袍、红袍、东极、耶律、慕容、苏苏等人从混沌中撞了出来，挥舞无尽神光，厉喝不绝，一路杀进奇异天地。 “小姑娘，你不进去？” 通道之外，只有巫灵儿与瘟天君两人争斗不休，瘟天君径自散开，形体无限大，广袤如玄天，以虚避实，避开绝仙剑的又一道剑气。 “前辈想要进去？好说，先让灵儿砍上几剑就是！” 巫灵儿冷哼一声，眉头轻皱，显然对自己的剑气不能伤害道瘟天君极是不满。 “让你砍上几剑？”瘟天君怪叫着，形容夸张：“小姑娘真真狠心，你的绝杀之道已深得三味，不要说是几剑，就是一剑，本君也未必受得，还是换个条件吧。” “天君以为能讨价还价？” 回应他的，是一只从天而降的掌法……咳咳，是一只从天而降的长剑，剑光内敛，丝毫不显，气机深沉，仿佛一截枯木，但瘟天君却从中感受到了令他也忌惮的杀机。 “听闻元罗司戊天孕育造化玄妙，为此方诸天的本源，本君还想见识一下呢，看来，是没有福分呢！” 瘟天君默默叹息着，无尽黑气回归，化作他的真身，忽而伸出两指，神乎其技，仿似触动了某种契机，虚空间，但听一声微微叮咛，巫灵儿这击灭绝天地的攻击突然停顿。 却是，绝仙剑被夹住了！ “怎，怎么可能……”巫灵儿趔趄后退，露出了争斗以来的第一份震惊。 “二兄，又是你的手段？” 而在另一处玄妙的大殿中，年轻的道者轻轻笑了起来，拍着手掌，目光露出几分意动，即有一个木讷的中年道者自殿外而来，俯身拜下，一丝不苟。 “吾师！” …… “苏妄，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你去楼下买一瓶上来。” 苏妄蓦然一震，陡自躺椅上坐起，一张小脸已自厨房探出，宜嗔宜喜，似怒非怒，淡淡的欣喜忽自苏妄心中升起，还不及发酵，却被他斩断。 “命运之道？可笑！大司命，我已证太乙，诸天唯一，亘古永存，岂是你的命运大道所能撼动？” 苏妄飒然大笑，只一瞬间，意念已从这片世界扫过，露出小脸的女子已从厨房中走出，神色薄怒，点着苏妄的眉心，一副颐指气使之态，呵斥着：“又发什么癔症，我的绝世大剑仙，游戏还没玩够，分不清现实与虚拟了。赶快的，不然你的午饭就不要吃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40章 我又不是猴子 “竟被这女子点到了？大司命果然有些手段！” 苏妄微微避开半步，但在那女子震惊的眼神中，微屈五指，抓起一团四色剑光，往虚空一印，瞬即之间，剑光爆耀，冲天而起，化作四柄撑天矗地的巨剑，定住天地四方。 两人脚下的小楼自然也在剑光下化作了劫灰，只有一块丈余地板将他们托起。 “真成剑仙了！” 女子虽然震惊，却不曾失神，说话间已伸出手掌，显然是要把苏妄捉过来仔细“研究研究”。 一时也叫苏妄头颅疼痛，顾不得这女子，意念一动，矗立天地四方的巨剑隆隆压来，剑光纵横，剑气激荡万万里，当即就将这片天地打做了齑粉，苏妄趁机一跃，跳出了天地。 “大司命，你的命运可困不住苏某，既已黔驴技穷，不如受死？” 白发苏妄手提四色的长剑，遥遥劈来，剑光激射，四色光煌，拦断命运之河。 大司命掌托着罗盘，周身旋绕阴阳爻文，照耀淡淡的黑白光辉，抵住白发苏妄的诛仙剑阵，咻然抬头，叹息着：“道友何其顽愚？命运，只是命运，既是大司命之命运，也是道友的命运，道友，你以后会明白的！” 大司命将身一退，无尽阴阳爻文震荡，竟把白发苏妄的诛仙剑阵震荡开了去，惹得白发苏妄大怒，手中长剑又是一震，由四色转做淡青，轻轻一压，诛仙剑阵轰然印合下去，把无尽爻文都打做虚无。 但已经不见了大司命的身形！ “命运？只是你的命运罢，苏某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苏妄冷笑着，收起诛仙剑，转身就走。 说出这番话，自不是他自大，而是因为，证得太乙的他，只能相信自己！ …… “这就是元罗司戊天？果然玄妙！” 才踏入元罗司戊天，各人但觉身躯一沉，情不自禁就摔下了虚空，再要动用一身磅礴神力，但哪里还能感受到涓滴力量，只得灰头土脸地跌了下去，便是帝罗也不能例外，气得脸色发青。 “嘎嘎嘎，好好，司戊果然深得我心，知晓本座的喜好，安排了这处地方，专门来讨好本座呢！” 却有那绿袍老魔嘎嘎怪笑，神色残忍，自以为得志，扑了过来，惹得耶律与慕容冷笑。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持着白环，一人提溜起陷仙剑，只管当做凡间兵器，也不动用神力，自有无尽奇招跌出，剑来环往，招式精妙，打的绿袍老魔嗷嗷乱叫，尽落下风。 这老魔也不知是帝罗从哪里请来的，来历神秘，境界或许高远，但两个女子出身武界，虽是女子，却也身经百战，老魔想要在招式上胜过她们，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该死，该死，有本事一对一来过，群殴老魔我算的什么本事？你们还敢自称是证道人士？太虚、老火，还不来助我？” 不多间，绿袍老魔已被打的皮青脸肿，一身绿袍稀烂，破烂处，尽是淋漓血口，痛得是怪叫不绝，狼奔犬突，只仗得身法不错，躲着杀招，却把黄袍、红袍的身份叫破。 “绿袍，你且先玩着，待本座回来再来助你！” 黄袍、红袍暗自恼怒，深恨老魔出口无遮，又见着他一时性命无虞，也不管老魔，只在苏苏姑娘戒备的中，展开身形，往虚空中悬浮的云霄殿奔去。 说了这么多，众人一起踏入通道，都在此间，却不见那尊皇者…… “道友，你我之间或有误会，但并无深仇，你又何必为司戊出头？” 云霄殿前，皇者淡淡叹息，似为苏妄可惜，又似为苏妄叹怜，语气中充满了诚意。 苏妄却摇头问道：“难不曾那句‘朕心难安’不是陛下所言？” 陛下？ 原来，这尊皇者也是帝罗。 帝罗证得是大罗之道，大罗自在，以身化无穷，苏妄身前的皇者是帝罗，另一个帝罗也是帝罗，那个帝罗要杀苏妄，难不曾这个帝罗就不杀苏妄？ 皇者帝罗被苏妄道破心思，也不否认，神色愈显安宁：“道友虽然已经证得太乙，却不过是散数，未入真流，能有多少战力？能分出多少战力？道友，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朕心不忍，许诺网开一面，你，还不退去？” 那语气，竟有几分理所当然的不哂，可把苏妄气得疯狂大笑！ 太乙为唯一唯我的道路，这诸天之中，只有一尊苏妄，虽然他能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显化不同的身份，却不过是应用在宇空大道的领悟。 其实，不论是那张小苏、苏乞儿、白发苏妄，还是此时的苏妄，都是同一人，从来也只有一个苏妄。 说起来复杂，理解起来并不复杂，不过是苏妄要在同一时间与月耀朱染天的神秘佛陀以及帝罗争斗，以一抵二，自然就不是帝罗的对手。 “散数？苏某为散数，陛下就入了真流？陛下，苏某一人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只是，陛下一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吧！” 笑罢，苏妄冷冷看着帝罗，目光扫视，仿佛在评估他的智商，把冕冠下的帝罗气得震怒，杀机起伏。 云霄殿外，却有九点星光闪烁，随即，走出九尊神灵，依然还是那朝元、清明、赤阳、玄明、太焕、元载、月耀、碧秀、元罗九尊神灵。 不同的是，这九尊神灵的都戴着冕冠，看不清面容，身上是或红或金的王袍，气机威严，如狱如渊，压得诸天慑服，元罗司戊天震震颤颤。 “原来，司戊你在此间留了九道投影！只是，只凭着九道投影，怕是有些不够呢！” 帝罗目光森然，环视而过，目光最后落在了元罗天主身上，元罗天主也不避讳，当先走出一步，如龙盘踞，天音为之震动，轻笑道：“那么，再加上其他几位道友呢？” 话音才落，又四尊默默走来，气机伟岸，如矗苍穹，将四方围合。 此四神，其中一神做女帝打扮，至尊至贵，一神龙蟒黑袍，王霸恢弘，一尊道袍玄黄，玄空广瀚，一神铁甲幽默，冷然威武。 正是武帝、魏王、天公、霸王四人！ “四位道友，帝罗莽撞，先前多有得罪，但你我之间，其实并无大恨吧！”眼见这四人出场，把气机压得死寂，帝罗心中也有些发凉，语气不由放缓。 天公道人当即笑道：“自是如此，不过陛下得先将先前的因果了了再论！” 此言一出，武帝与魏王皆无表态，只有霸王面做不哂，目光睥睨，霸道无双，帝罗心中闪过诸般计较，已知四人与司戊并非同心，又恢复了从容，大气地笑了起来。 “好说，好说，能与四位道友化去干戈，实为朕之心愿。朕之误，但使四位道友不满，那么，把朕打杀了就是。如此，四位道友应该能满意了！” 正说着，帝罗震了震身形，身躯膨胀到无穷大，筋躯震动，周身垂落氤氲气流，脚步一跺，轰隆隆便往凌霄殿冲了过去。 自有九神厉啸呼喝，手舞着诸般灵宝，打落无穷神光，只一击，就把帝罗打得血肉绽开；又有武帝嘴角噙起一丝自傲笑容，拍下手掌，佛音大做，金光迸放；天公道人神神叨叨，虚空画符，一指点落，穹苍坍塌，砸下好大一片玄黄天空；魏王虎步龙行，抬手间打出千万只龙蟒，再把帝罗撞得骨断筋折；最后，却有霸王横朔着霸王枪，猛虎震啸，枪芒幽深，洞穿了帝罗的眉心。 “好，好，道友果然犀利，朕先走，回头再来唠叨。” 各人联手，饶是帝罗已证得大罗，也不过一个回合，就飞灰了去，唬得那奔行而来的东极、黄袍等人震恐，急忙转回身形，往元罗司戊天外跑去，深恨不能再长出十几只腿来。 “大罗？同是帝罗，心性却差了极多。这大罗之道，当真古怪！恐怕，非要我晋入真流，才能揣测一二吧。” 凌霄殿前，苏妄凛然站立，见着那尊大惊失色的“帝罗”被扫做劫灰，也有些计较起来，但他的心思，已经放在月耀朱染天。 …… “放肆！你敢于老佛这般说话？” “道友，你已入魔障，贫僧有一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去心魔，道友且听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 “孽障，还不束手受擒！” “果真道家小儿，冥顽不灵，说不得，佛爷非来个杀道证佛，杀出个极乐净土来。” “度化，度化了，非要镇压五百年不可，对五百年……” 月耀朱染天，苏乞儿昂藏而立，一语既出，高空中佛陀虚影各有不通过反应，既有面含慈悲的，也有做杀机腾腾的，有善有恶，但更多的，却都做着愤怒之色，以恶居多。 “就如各人的念头，纷繁难辨，难尽善恶，难以统合，而行为，则是念头的多数而已。或许，这就是大罗？” 苏妄若有所思，高空中，佛陀的虚影虽然表露着不同态度，却不妨佛陀出手，无尽大手翻落，拍下无尽佛光，轰隆隆，化作一座比天空还要巨大的山峰，压向了苏妄。 “镇压五百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你家佛主，再说，我也不是那只猴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41章 遭人恨 “镇压五百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你家佛主，再说，我也不是那只猴子！” 苏妄眉头飞扬，也要动手，一只毛茸茸的手掌突然就拍在了他的肩头：“一点兄，你我关系亲近是亲近，但你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也是会生气的。猴子怎么了，猴子也没招你惹你吧，你可不能带着种族歧视！” 苏妄怔然回头，正见着夕阳武士犀利的眼神贴着他的面儿，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将他压的不得动弹，面色忽隐忽现的，一时化出人形，满面沧桑，一时化出猴脸，毛脸雷公嘴，不由结巴的问道：“你，你，何时来的？” 不知何时，月耀朱染天的时空，已经缓慢了下来，虚空之间，老妖与增扩停顿半空，一妖狰狞，一人惶恐，那大如苍穹的的巨峰更以一瞬一寸的龟速，一点点从高空上挤压下来。 苏妄估算了下，等那巨峰砸下，大约，要五百年吧。 五百年？ 五百年，美猴王若是没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都足够他生下漫山遍野的猴崽子了！ 咳咳，当然，美猴王德行高超，更是洁身自好，轻易，是不会破戒，去生什么生猴崽子这的。 唔，他绝对是不会做的，我们要相信他，相信他！ “看来，五百年这个数字，对佛门秃驴的意义很深啊！”苏妄肆意发散思维，神色顿时古怪，也收回了惊讶。 “一点兄，你这样的想法很失礼啊！” 猴子，咳咳，夕阳武士咂摸着胡茬，瞥了苏妄一眼，传递出这个意思，又拍起苏妄的肩膀，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我与一点兄就不曾分开过嘛，一点兄，你难道就没有发现？看来，你们本事还差了我许多啊！” 不曾分开过，分开过，分开过…… 这句话，当真是如旱雷霹雳般，把苏妄雷得五内俱焦，再看夕阳武士翘起的嘴角，那模样，说不得意，只怕都没人信吧！ 不知为何，苏妄忽然牙痒的厉害，有一种把猴子，咳咳，武士生吃活吞的冲动…… 偏偏，却不能付诸于行动！ 当然，不付诸行动，绝不是因为苏妄打不过夕阳武士，而是因为，苏妄是以为讲究以理服的人，夕阳武士言之有物，以不嘲讽、不歧视的语气，道出了他苏妄“不如”对方的事实，是有情的提醒，并不曾虚构编排，苏妄当然不会动手。 对，就是这样！ 但话说，苏妄的确差了夕阳武士许多，比如，夕阳武士此时分割时空的手段，就非苏妄所能抵挡。 寻常时，苏妄出手，刹那时光，足够他与对手来往三五十个回合，足够他们分出了胜负，但并非他们战胜了时光，只是因为他们足够快。 可似猴子，嗯，武士这般，能将刹那的时间分割做无数份，化刹那为永恒，以此而论，苏妄的确差了对方许多。 夕阳武士真要杀他，苏妄怕不是，连反抗的念头都不及生起，就已经死亡了！ “一点兄，你想什么呢，本武士是这般不堪的人么？不教而诛是为虐，好歹，本武士打你之前，会先跟你通个气儿，至少，也让你挨打也挨打的服服帖帖吧。” 夕阳武士一脸责怪，责怪中又带着一点幽怨，一点小委屈，沧桑的眼睛眨巴眨巴，几乎要泛出“奇异”的光辉来，可把苏妄恶心的，“差点”就露出了厌恶之色。 显然，苏妄刚才的想法并不能逃过这武士的火眼金睛，苏妄勉强提了个笑容，强按着自己越发暴躁的心灵，咬咬切齿问道：“那么，夕阳兄，你来这里，不会是来寻兄弟玩笑的吧？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赶紧滚！” “还是上回那事！” 夕阳武士难得正经的说了一句，但也只是正经了一句而已，下一句，他又恢复那副不羁的姿态，转过身，伸着懒腰，道：“一点兄，你证得太乙之后，是不是有些迷惘了。那是因为，你走了捷径，历练有些不足咯。俗话说得好呢，学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点兄，晋得真流，你才有资格与我完成那巅峰之战……” 说着，夕阳武士的身形已渐渐模糊，高空之上，大如苍穹的巨峰轰然砸了下来！ …… 嘎吱，嘎吱！ “死猴子，阴了我一回，下回非要把你打得满脸开花不可？” 嘎吱，嘎吱！ 躺椅轻轻摇动着，苏妄的思绪也随之飘摇起来，翻飞着，想起了当日夕阳武士走则走矣，无声无息间却定住了他的身形，待得佛陀的攻击落下，苏妄不出意外的，被对方直接直接拍翻了。 当然，意外也有，他不仅是被对方拍翻，更是直接被对方从月耀朱染天中拍穿出去，砸进了混沌中。 紧随着，两人又在混沌中好一场大战，如那蝗虫一般，一路横扫而过，打灭了不知多少个小世界，惊动了不知多少个诸天，惹得隐居各方诸天的强者大怒，一同出手，将苏妄与佛陀联手封印，扔到了这方世界中。 话说，粗略算来，到这个世界，大约也有二十年了吧，而苏妄的记忆，在最近才刚刚恢复。 “该死的老贼，不就是打坏了你半个天地么，挥手就能恢复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竟这般狠辣——封印记忆，逆转时光，这算的什么事？这事，没完！” 想起那些出手的老贼，苏妄几恨得是咬牙切齿。 话说，当日苏妄被一群老贼联手拿下，一位修行轮回大道的老贼火气最盛，把已经被绑成蠕虫的苏妄与佛陀塞到灵宝轮回之盘里，来回摇晃，跟滚洗衣桶般，封去了两人记忆，再将他们打落到孩童时期，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两人抛入这个世界，呼朋引伴而去。 这般经历，光是想想，就能让他不堪回首！ 但事实是，还有更不堪回首的事儿，才是苏妄“恨意”难绝的原因…… “苏妄，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你去楼下买一瓶上来。” “是，女王大人！” 厨房里传来一声骄傲的呼唤，颐指气使的，苏妄跟上了发条般，腾的一下就从躺椅上跳起，狗腿子一般，向着厨房方向虚跪了骑士礼，蹭蹭蹭便开了门，眨眼便跑了没影。 厨房中，半张宜嗔宜喜小脸探了出来，不无埋怨着：“跑这么快干嘛，我还有话没说呢，等会再叫你去买瓶醋来，哼！” 那女子娇哼着，故作薄怒，转回厨房，但语气却极是欢愉，嘴角抿上笑，一手掂锅，一手翻铲，使的是眼花缭乱，但有香气漫漫溢了出来。 而这名女子，才是苏妄更“不堪回首”的根源——她，是他的婆娘，咳咳，当然，用妻子这个词语，也是可以滴！ 没错，在记忆被封印的时间里，苏妄“不知不觉”，已经迈入了爱情的坟墓——他，结婚了！ 天见可怜，苏妄虽然也有一二，咳咳，三五，嗯？是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但他们的关系可是很纯洁的，虽是知己，更为道侣，相扶相持，从没有想过结婚这种事。 偏偏，在这个世界里，却一失足成千古恨矣！ 咔嚓！ “这是命运？大司命不过大罗散数，只怕还揣测不到我的命运，到底是哪位大能出的手？万里路，夕阳兄，你说的路，可不好走！” 掩上房门，苏妄狗腿子的谄媚笑容放了下来，一边与路过的邻里自然地打着招呼，一边暗暗计较。 其实，苏妄与他家婆娘，早已相识，这个早，不过不是在进入这方世界后的时间，而是，在当年被打入大司命操纵的命运之河时所见…… “诶，真可怜，听说是一家三口诶，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不知是哪个暴徒做的事？” 才走出小楼，一阵噪杂的议论就传了过来，苏妄打眼一看，只见不远处另一座小楼外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一群七大姑八大婆，其中几位正指指点点着，一幕知晓内情，你快来问我的神秘模样。 苏妄微微抽了抽鼻子，嘟囔抱怨道：“哪来的小妖，真是不知好歹！你就不能让我这一生平平凡凡过去，非要给我找点事是不？” 自从恢复记忆，苏妄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那么平凡，有妖魔，也有除妖师，暗世界的争斗，比表面世界更加精彩。 但他并不像掺和进去！ 是的，他不想！ 苏妄只想平平凡凡地陪着他的婆娘走完这一生，当一世凡人，然后潇洒的回转元罗司戊天，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带去一点麻烦。 不过，有些事儿，可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事实证明，他就是那黑暗中的萤火虫，就是那么的拉风，就是那么的遭人恨！ 总有熊孩子想害他…… “采薇，我忘记带钱包了！” 苏妄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鼻子轻轻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邪异的红光。 “你这性子，做事就不能安妥一些？若不是你不着调，咱们家的净资产，肯定能翻上五倍以上。” 厨房里传来女子的淡淡责怪，苏妄眼中红光越盛，笑意渐浓，咧着嘴，竟渐渐流下一串串涎水…… 第642章 老爹酒吧 “赵延年？” 惊疑之声在苏妄身后响起，苏妄骤然转身，却见着另一个苏妄古怪的站在门口，一手提着酱油，一手捂着额头，做不忍直视之状。 不忍直视？ 不忍直视的，当然不是苏妄的面容，苏妄自忖，虽然尽力掩藏自身的不同，但他的气质依然如风月一般，与风同飒，如月霁美。 只是，他不忍直视，来人的身份而已。 赵延年，苏妄的老同学，老朋友，二人是同一个孤儿院出身，情同手足，始终在一所学校就读。后来又多了一种关系——老情敌，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苏妄现在的婆娘，女王大人。 自然，结果是苏妄抱得美人归，赵延年深受打击，一蹶不振，自此消失无踪。 当然，这里的情同手足只是原来的“苏妄”自认的而已，苏妄可是知道，赵延年对于始终压他一头的苏妄，到底有多么仇恨。 只是，苏妄也不曾想到，今日还能见到赵延年，而且，是以狼妖的身份见到！ “你回来的可真早，本来我还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没关系，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我现在又有了另一份惊喜，要玩现场直播哦！” 眼见苏妄出现，赵延年眼中红光陡然大盛，身形扭曲、膨胀，肌肉蠕动，把衣服撑裂，两个呼吸，便化作了一只獠牙利齿，身高近丈，皮毛灰白的狼人，嘴角流着涎水，眼中释放猩红光芒。 却不曾想过，苏妄是如何看破他的真身。 苏妄神色古怪，不由悄然吐槽：“看你变个身，把智商都变没了。” 咔嚓！ 赵延年向前一步，踩破地板，以比苏妄高三个头的身高俯视，嘿嘿冷笑：“老同学，我对你这么好，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不知为何，赵延年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些不安，实在是，苏妄太镇定了。 镇定？ 未必！ 至少赵延年靠近时，苏妄还是略略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口臭，这才在赵延年惊异的目光中，做出了评价：“变身太慢，差评！” “太慢？” 赵延年狼头抬起，茫然四顾，身形却突然一闪，犹如晦涩电光，往厨房扑了过去，这才传来苏妄后半句回答：“而且，还太笨了，现在才注意到只有我们两人么？” 话音才落，一抹剑尖已经穿透赵延年的心头，赵延年趔趄倒地，不敢置信道：“你竟然，也是那个世界的！” 苏妄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似有不满，手掌微微压了压，剑尖微微一震，但有凌冽气机释放，剑气迸射，由内而外，把赵延年的身躯打做了齑粉。 “该死的老贼，封印的这么牢固干嘛，就杀个小妖都这么费劲，希望，这里的信息没有暴露出去吧！” 苏妄挥了挥手，把幻境收起，又换上一副笑容，轻轻推开门户，赔笑着：“采薇，我回来了！” 于此同时，这座城市的某处，一个神秘的办公室中，一面八角罗盘的一角，陡然闪烁起红芒，便有几名气息浑厚的男女急忙上前观察。 “是震位，那里的天河小区昨夜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疑是狼族所为。”一名国字脸的男子沉声道。 “队长，已经派人前去探查了，是不是，顺便将天河小区摸个底？”便有一名靓丽的女子悄声建议道。 国字脸的男子沉吟片刻，这才吩咐道：“小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了。” 而在另一座城市中，一位达官贵人的府邸上，一位和尚也突然抬起来头颅，看了一眼，却有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小心问着：“大师，你看我最近的运到如何？” “施主放心，略有血光之灾而已，待贫僧为你开个光，做场法事就没事了！” 和尚笑着，已收回了目光，却听得中年人胆战心惊。 什么叫略有血光之灾？血光之灾还分略有的？死几个人算略有，一个，两个，还是十个，二十个？ 想到自己家族超过五百人的人口基数，再加上他这一家兄弟、子侄都喜欢在外面风流快活性格，不知洒下了多少种子，中年人心头又是一跳，连道：“大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就是肝脑涂地也会为大师办到，如果，一场法事不够，还请大师千万不要吝惜，多来几场，多来几场！” 和尚笑而不语！ …… “口号！” 老爹酒吧，黑衣墨镜的男人拦在苏妄面前，手掌上盖着一张卡牌，苏妄微微撇了一眼，回道：“小丑！” 墨镜男退开半步，露出半面通道，待苏妄穿过，随意将卡牌一抛，卡牌随风翻飞，落在一条臭水沟里，沉浮不定，画着一个粉面桃腮，咧嘴大笑的小丑。 正如前文所说，这个世界并无平凡，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正面，就有反面，暗世界并不狭小，与正面世界一样波澜壮阔，一样恢弘广袤，在每个城市，都有一些个暗世界的联络点，用于暗世界的人交流信息。 老爹酒吧就是如此！ 依仗“记忆”中曾经扫描过这个世界，苏妄自然掌握了许多旁人探寻不到的信息，原以为用不到这些信息，但事实比理想更骨感，不得已，他还是来了。 对他而言，这种经历，可不太美妙呢！ “这气味，真是糟糕！” 更不美妙的，是老爹酒吧的环境。 既然是酒吧，对环境什么的，就不要期待太多，虽然，这里是暗世界的酒吧。 与凡人酒吧的纸醉金迷，五彩炫丽不同，暗世界的酒吧充斥的只有昏暗，昏暗的色调，昏暗的灯光，昏暗的装饰，昏暗的气氛，也将那些奇装异服者，掩藏在昏暗之中。 奇装异服？ 或许，还算是夸奖了！ 毕竟，如今年代不同了，除妖师也要与时俱进的，一处处昏暗的灯光下，既有戴高帽、拿法杖的巫师，也有背双刀、挎枪支的战士，更有大半夜还嫌光线太亮，需要佩戴墨镜的怪人，不伦不类，却叫苏妄心头微微一笑。 他好似，已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客人看着很陌生啊？” 吧台上，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放下一杯酒水，不轻不重，正好撞在苏妄两声心跳之间。 正如那句话说的，你在窗外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的在窗内看你，苏妄在打量别人时，别人也在打量着他呢。 苏妄瞥了这个偷偷“招呼”了他一下的老头，笑道：“老板这话可说错了，我可是本地人，不过，你这里，可有不少外地人的。” “这样说来，客人应该很有名了？”老头古怪笑道，嘴角“恰好”露出了几分嘲讽。 “一般一般，号做天河城第二而已！” 苏妄挥了挥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老头眉头跳了跳，却故作好奇地问道：“只是第二，第一又是谁？” 只是，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把其他除妖师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天河城第二啊，名头很好，很响亮，我们也很想要呢！” 不要以为除妖师就高高在上，毕竟，除妖师也是要吃饭的，也做不到食气者神明而寿，同样也要为生活奔波。 而在暗世界，名头这种事，则直接关系着佣金多寡，关系着他们的饭碗，不得不叫他们注意。 不少除妖师，已经有了些意动，却依然按捺着，要听一听，苏妄口中的第一，姓甚名谁。 “好说，好说，第一么，是我家那一口，这可是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声张。” 苏妄故作神秘，压低着声线，但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都听得个清清楚楚，也听得额头青筋爆炸，不觉就把兵器抓了起来。 那一口，哪一口？ “不过是个妻管严而已，也敢来消遣我们？”各人心中虽怒，却摄于老爹酒吧的规矩，压下着冲动。 “怎么，这样还忍得下去，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外地人的胆子真小！” 可惜，苏妄就是来挑战老爹酒吧规矩的，一句话说的，把酒吧老头的眉头气得发抖了，正想把苏妄赶出去，苏妄的手掌间已多了一抹如同秋水的光华，轻轻一转，莹润的锋芒反射各人眼中，惹得他们又是忌惮，又是眼红。 “飞剑，至少是上品法器级的飞剑！”各人暗暗惊呼。 “好小子，闹市持金，原来是来找事的。”老头心头冷笑，压住性子，正要看事态发展。 “好小子，胆子痴肥了，敢来挑衅我们，拿你的东西赔偿吧！” 果然，就见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走了过来，小背心，迷彩裤，光着两只臂膀，手上套着一只延伸到小臂的手套，正说着，手掌已经抓了过来，手套散发微微荧芒。 “倒是一个敢作敢当的！” 秋水般的光华默默转动，波光荡漾，大汉似已提前预料到了，大喝一声，猛然打出一拳，却见着火红的光辉炸开，烈火燎空，把波光遮掩，他却不闪不避，手掌直接抓入光辉之中，嘴角带起意思狞笑。 铿！ 只听得一声剑鸣，大汉惨叫了一声，急忙后退，却有一道光华疾掠而出…… 第643章 要啥异性，氪金就够 铿！ 只听得一声剑鸣，大汉惨叫了一声，急忙后退，却有一道光华疾掠而出，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咻而回转，一撇一捺，尽是凌厉杀机，但把那大汉惊的面色惨白。 “住手” 轰！ 黑色的光华一闪，符文交织，化作一座奇阵，从酒吧的穹顶印来，各人只觉虚空一震，磅礴巨力已经落在他们身上，死死地将他们压在桌上，更有不堪者，直接被压在了地上，不得动弹，神色惊恐。 “小子，想在老爹酒吧杀人，你不觉得自己过了么？” 酒吧之中，老人目露狠辣，流露凛冽气息，与苏妄对峙，肩头处，悬浮着一柄血光湛湛的短刀，嗡嗡颤鸣着，如同毒蛇，择人愈噬。 “我觉得？” 苏妄悠然一笑，把气机收起，浑圆不漏，老头神色微变，再无法锁定苏妄的气机，却听得他的回答：“老头你非要我回答，那么，我的回答当然是不觉得了！” 他耸了耸肩，浑似无赖，举起老头放在吧台的酒杯，一口灌尽，摆了个手，扬长而去。 “哦，对了，发布一个通知，天河小区是我罩的，以后别往那个地方去！” 他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荡在酒吧之中，与其说是通知，倒不如说是宣示，惹得酒吧内的一众除妖师神色变幻，面露不善。 可惜，等到苏妄踏出了酒吧，也无人敢出手！ “这家伙，才苏醒就跑到我这里胡闹，吃酒又赖账，当我做生意是免费的吧？” 只有酒吧老头耸了耸肩，浑不在意地收起阵法，把苏妄放在吧台的酒杯收起，径自退后两步，躲在了黑暗中。 “偏在我觉醒记忆之后冒出了这许多牛鬼蛇神，是巧合，还是命运？这些老家伙啊，就是看不得你安生！” 即将踏出酒吧通道，黑衣墨镜男神色僵硬，手脚微微颤抖，苏妄不觉有些好笑，把他的墨镜摘下，戴在自己脸上，试了试，还觉满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以后，请叫我大剑士！” 说罢，苏妄转身离去，衣袂翻动，带起一震轻风，吹飞有一张卡牌，卡牌上，画着一个双手驻剑的甲士，惟妙惟俏。 “队长，一刻钟前，老爹酒吧中出现了一个外号大剑士的除妖师，至少有甲上等级，想来，就是引动搜神盘的人。” 依然还是在那神秘的办公室中，靓丽的女子向国字脸的男子汇报着。 男子顿了顿，神色严峻，问道：“对方没有隐藏行迹？” 那女子也沉默了一下，这才回到：“是的，没有隐藏行迹，从老爹酒吧出来，直接回转了天河小区。” “看来是不喜欢我们打扰啊！”男子叹了一声，挥手道：“把人撤回来吧，天河征战公测在即，我们人手不足，没必要分心他处。” “是！” …… “苏妄~~”苏妄的胳膊要摇了摇。 “不买！”他的视线坚定不移，晃也不晃。 “妄~~妄！”这回，被摇动的则是苏妄脑袋，逼着他晃动了视线。 “没钱！”但苏妄回以了更加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小苏~~苏！”终于，苏妄得到了一个缠绵的能腻死人的称呼。 但怎么又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呢？ 苏妄的眉头终于挑了起来，看着宋采薇脸色渐渐变黑的样子，终于放下用来装模作样的报纸，叹道：“不就是个游戏么，有什么好玩的，你看，身为男子汉的我，都不玩游戏了！” “你以前玩的还少么？” 宋采薇白眼一翻，做起嫌弃之色，眼见苏妄想要争辩，就掰起了手指，一五一十的给他数落了出来：“三个月前，你迷上王者联盟，不声不响用了半个小金库资金买了个白金号，两个月前，新推出了英雄荣耀，你又悄悄翻出了小金库，一口气买了十八个英雄人物，一个月前……” “等等！” 宋采薇还待说下去，苏妄却把脸色虎下，瞪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小金库的？” “这个，这个？”宋采薇讪笑着，目光游离，却陡然想起，现在是她在盘问他，俏脸一寒，冷笑道：“这话问的好呢，你怎么有小金库了，不是说，工资归我管，保证不私藏一分一毫么？” “这个，这个？”苏妄挠起了后脑，解释着：“那不是我闲着闲着玩游戏赚来的零花么，所谓，取之于彼，用之于彼，一点都没错啊！”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宋采薇使劲摁着他的脑袋，戳戳戳戳，直把苏妄戳得抬不起头颅，这才下了最后通缉：“说，给买是不买？” 得，女王大人发话了，苏妄哪里还敢坚持，当即苦下了脸，说道：“买，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进入游戏后，不许人来疯，只能跟在我身边！” “好，好！” 宋采薇心花怒放，满口应是，不等着苏妄说完，已经打开通讯录，与闺蜜联络，或者说，炫耀了起来，哪里还管苏妄到底讲了什么。 “希望，不要出事啊！” 苏妄默默叹了一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圣军，新兵营，宋采薇一身戎甲，气质飒然，左摸摸又拍拍，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样子，又把佩剑拔出，抖了一抖，使了个炫丽的剑技，铿的一声归剑回鞘，假模假样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她啧啧赞叹着，也不知是对游戏，还是对自己。 使了个剑技，还炫丽？ 好吧，这一切自然不能归功宋采薇，而是游戏技能的自动释放。 “采薇，采薇，你真的来了？” 却在这时，一声兴奋的呼唤传入宋采薇的耳中，宋采薇茫然抬头，一个娇小的身影已撞进了她的怀中，小脑袋使劲钻着，好似要揉进她的身子。 “好了，好了，明皓，你看见我家那口子了没？” 宋采薇可劲儿推开自己闺蜜，左顾右盼，显然心思不曾放在对方身上，把那姓明名皓的小姑娘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略带着粉嫩之色，煞是可爱。 “采薇，你怎么能这样呢，有异性没人性，亏得人家替你充值了好多钱，给你买了一把神兵级的护具呢！” 明皓小姑娘不满了，无意间却暴露了她那氪金玩家的真相，宋采薇眼眸就是一亮，赶忙抓住自家闺蜜的手掌，来回晃荡着：“好明皓，好明皓，我还没见识过神兵级别的护具长什么样呢，你给人家瞧瞧嘛，瞧瞧嘛！” 得，神兵在前，宋采薇立即就把自家的异性给扔到了脑后，现在是要人性没有，要异性更没有咯。 不过，要啥人性、异性，有氪金就够了。 对吧？ 是吧！ 而明皓小姑娘更是个记好不记坏的性子，才被摇晃了两下，就被宋采薇晃点了，迷迷糊糊地，取出了一对玩具也似的小翅膀。 宋采薇手脚极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接”过那一对小翅膀，按照游戏精灵的提醒，点击装备，便在戎甲背后，一对流光绮丽羽翼渐渐舒展，点落点点荧光，辉煌美丽。 “不错，果真是宝剑配英雄，神兵配美人，只有天鸾宝翼这样的神兵，才配得上我！”宋采薇女士煞有介事地评论着，目光转过腰间的佩剑，小鼻子皱了皱，头颅高高扬起。 也不知道，刚才谁才赞扬过自己的剑技，端端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可怜旧妇空殷盼。 “好，好，好！这位就是宋姑娘吧，鄙人明心，见过姑娘！” 这时，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走了过来，甲胄煌煌，形成神环，绽放三尺光芒，唬得左右退避，自信而飞扬。 这般风采，当真是拉风极了，宋采薇周旁，更有几名女玩家们低声惊呼，眸中流盼异彩，宋采薇亦抬起殷切的目光，从明心身旁落了过去。 落了，过去？ 明心眼中闪过一丝阴晦，飒然转身，风姿不减，却见一个穿着制式甲胄的男子走来，那身甲胄也威严，但穿在男子身上，怎么觉得，都有几分颓废懒散的感觉。 “不知这位是？”明心心下不屑，嘴角却恰如其分地带上三分微笑，惹得女玩家惊异连连。 “这是苏大哥么，早听说采薇说过，苏大哥文才出众，有古之君子之风，明皓早就想见上一面，可惜采薇藏得严实。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明皓见过了。” 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嗖的一下，蹿至苏妄身边，来回转悠了三圈，兴奋地跟只小雀儿一般，末了，才郑重地见了一礼。 “想来这位就是明皓姑娘了，我家采薇也曾说过姑娘仗义‘疏财’，义气为先，为女中豪杰。明皓姑娘，有礼了！” 苏妄自然地抱稽还礼，姿态从容，惹得明皓小姑娘美眸连泛异彩，也学着苏妄，抱了一拳。 自有送采薇神色娇羞，面颊粉红，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该死的乡巴佬，不过是个白板玩家，也敢与本公子争威风？本公子要你活不过三日！” 只有明心心灵扭曲，面上愈显灿烂，如同知心哥哥一般，看着各人互动，淡然而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44章 争取赚一个亿 “一介乡巴佬，明皓眼光向来极高，不用十句话，此人定然露馅！” 明心淡然而处，心中有了决断，姿态越显从容，暗中冷笑。 “装，可劲装，本公子看你的牛皮能吹到什么时候？” 一刻钟，看着苏妄与明皓有相见恨晚之势，越说越投缘的架势，明心的额头渐渐渗出潸潸冷汗。 要说，装潇洒也是很耗心力的事情好伐？ “不行，不能由着他们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本公子真成了背景了！” 半个时辰，便连先前被明心吸引的女玩家们，也被苏妄的风趣打动，参加了这场临时的联谊会，巧笑嫣然，各个娇羞不已，却枉顾明心做着姿态，众女却连瞧也不瞧。 明心公子心高气傲，哪能容下各人众人无视？ “苏老弟，不知道，你要加入哪方阵营？” 趁着各人停顿的片息，明心不着痕迹地插了一句进去，面上却带起了关切的笑容。 还别说，这句话说完，诸位女玩家的注意力终于又转回了明心身上。 除了，宋采薇与明皓小姑娘…… “采薇，我跟你说，这天圣军可是天河征战游戏的六大势力之一，却不拘玩家往来，六大势力各有优劣，玩家如果选定了阵营，就不能更改，我已经决定加入天圣军，不如采薇你也加入天圣军吧。要知道，天圣军的首领，可是一个名号武帝的女皇陛下呢……” 明心目光得意，才想卖弄花了偌大价钱弄来的消息，明皓小姑娘却已经将底牌给掀翻了出去。 这回，再没人愿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众女目光晶晶亮的，恍惚间，似有奇光迸放，极为震人，显是，对最后一句“女皇陛下”记忆尤深。 “所以说，不能有这样坑人的妹子！” 明心心底暗恨，目光一转，问道：“苏老弟，你也想加入天圣军？好男儿志在四方，加入天圣军怕是我等男性玩家难有出头之日。天河征战是为第一款全真虚拟游戏，机会难得，可不等浪费了。” 正说着，宋采薇已被明皓说动，这姑娘牵起明皓小姑娘的手儿，来到苏妄身前，也不说话，只俏生生地看着他。 苏妄自然明白，此时该表忠心了，双手抱拳，猛地就是一礼：“还请女王大人下令，末将无有不从！” 他这话，自然回答的铿锵有力，只是，人家明心还在旁边等着回答呢，就这样无视了对方，真的好么？ 宋采薇亦假做严肃的说道：“很好，苏将军，本女王封你为御前大将军，许你见王不拜。大将军，你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呢！” 这前半句宋采薇还勉强保持着威严，最后一句，却有露出了调皮之色，小家碧玉，自有清秀之气。 淡淡的温馨传递，把明皓羡慕的面色醉红，却把明心气得个半死。 “狗男女，都要死，都要死！”他暗中立誓。 …… “苏兄，你可千万小心，不要逞强，站在我身后就是，由我保护你们，小小山寨，随意可破！” 二龙山前，明心豪气万丈，似有谈笑间群敌飞灰湮灭之之势，一众认清“形势”的女玩家们，则为其摇呼呐喊。 毕竟，无数年代以来，游戏从来都是氪金玩家的专场——只要敢氪金，就没有不能通关的游戏。 不能通关，一定是你氪金不够多！ 苏妄或许一时风趣，但人总要回归现实的，而现实是，人家明心一身神装，氪金十足，苏妄只有一身白板的制式甲胄，连一柄好的兵器都买不起。 只是，没记错的话，明心是“主张”选择其他阵营的吧，怎么就与苏妄他们一起参加活动了？ “小苏苏，要不，我们回头也氪点金吧？就氪，三千仙币好了！” 宋采薇静悄悄靠了过来，一副下定决定的样子，只是，她那副肉疼的模样，叫苏妄差点失笑。 游戏刚刚公测，现实金钱与游戏币的比例竟达到夸张的百比一比例，宋采薇持家惯了，要她氪金三千，可真不知下了多少决心呢！ 不过，虽然心疼，但输人不输架，她可不会让人小瞧了他家的小苏苏呢！ “小苏苏，你这还叫上瘾了？” 苏妄咚的一声，给了她一个脑崩，就在宋采薇张牙舞爪的要“报复”回来时，悠然说道：“采薇，你几时见过我玩游戏亏本过了？” “还真是呢！”宋采薇怔了怔，美目惊盼。 好似，苏妄玩游戏，还真不曾亏本过，即便，在初期投入极大，但到后期，他都能连本带利给赚回来。 “既然如此，回去后我要氪金十万！” 难得，见苏妄如此自信，宋女王也充满了自信，当即就下了要在一个月内把小金库翻两番的决定。 苏妄则看着她那神采飞扬的姿态，突然有些心虚，好心提醒道：“那个，氪金十万，换算一下，差不多是我们一半积蓄了吧？” “你信心不足？”宋女王斜睨而来。 “哪有，哪有？”苏妄一个立正，神色严谨，后背却湿了一片。 “那就好！” 宋女王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放在正纵横杀场，大开无双的明心身上，用手肘捅了捅苏妄：“话说，二龙山被明心打下，好处也是他拿去，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这可未必！” 苏妄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宋采薇正要提问，山峰之颠，陡然飞出了两道银练，飞矫如龙，快逾迅龙，只听咚咚两声响，明心去得快，回来的更快，以势不可挡之态，扑进了土里，好半晌都不见他爬起。 “你看，这不就来了！” 苏妄神色示意，虚空间，就听得一声大喝：“贼鸟厮的武帝，若非看你是个婆娘，耶耶们早就打上门去了，天天派一些小喽啰来骚扰，惹得耶耶急了，非把你的崇明宫掀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仿佛浮光掠影，瞬间即有一道飞影掠下。 明皓小姑娘娇喝一声，两只手腕交叉，轻轻一击，背后亦有双翼震动，电光一般蹿了出去，那飞影不过略略一顿，随之，明皓也被掀翻了回来，扑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武某才不打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飞影骤然停下，待看明皓还要挣扎，手指又一指，银练飞转，叮的一声，把明皓皮球一般击飞了出去，这才见着那露出身影的头陀问道：“这位朋友，你看着有些面熟，我们见过？” 头陀？ 是的，这男子生的是面若刀削斧劈，身材高大，极为有型，却做头陀打扮，披头散发，衣衫随意，平白埋没了这份容貌。 不过，男人要什么容貌，有内涵就行！ “见没见过有什么关系，大王，四海之内皆兄弟，你纵啸绿林，是为英雄豪杰，怎么能与那些酸儒一般见识？” 苏妄忽然大笑，状做豪气干云，语中不乏贬斥头陀之意，惹得宋采薇频频示意，芳心大急。 “好，下界之中，难得有你这么有胆气的，朋友，你若未英雄豪杰，就跟武某上山吧！” 头陀也是一怔，怒极而笑，也不管苏妄答应不答应，抓小鸡一般，直接将他提溜而起，往山上的寨子赶去，大步而行，快如流星。 只是苦了宋采薇为了追上他们，不断催动天鸾宝翼，累得是香汗淋漓。 “诶，不杀我们了，我们的任务是失败了，还是失败了？” 一番变故，唬得那些女玩家们是又惊又乍，悄悄把遮在眼前的手掌挪开，确定、肯定、一定头陀已经离开，这才把小心肝放了回去。 话说，刚才头陀杀来时，女玩家们可是芳心大乱，吓得差点就要跪了，得亏苏妄嘴皮子“厉害”，不两句就把对方气得大怒，直接就把众人摒弃到了一旁，抓着苏妄就上了山。 “苏某某，我们会感激你的。” 自以为苏妄此去“凶多吉少”，女玩家们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莺莺燕燕，欢天喜地的，干起了农民伯伯的活儿里——挖地。 呃，是挖被“埋”在地里的明心，意思上对了就行，不差离，不差离…… “先生，一别多年，不曾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先生，先生游戏人间，风姿潇洒，武二佩服，佩服！” 而被视为必死的苏妄，此时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二龙山山寨的主座上，手里玩着酒盏，颇为无语。 经年不见，武二是，越发“调皮”了…… 当然，更无语的是那震惊的宋采薇菇凉，现在还没回过神呢。 “好了，闲话说过，武二，你几时退去？”苏妄老实不客气地问道，又唬得宋采薇一阵心慌。 记着，苏妄他们好像是领了攻伐山贼——二龙山的大型任务，这任务也分了好几个阶段，前期探哨、联合玩家、发起总攻，非可一蹴而成。 就是那些大型游戏公会前来，也得花上好些许时间，可在苏妄这里，真是一簇而成——不过三五句话，就完成了攻伐二龙山的任务。 怎么看着，宋采薇都以为是在梦中呢！ “莫非，这就是我家小苏苏的实力？看来，一个月内翻两番的目标太狭浅薄了，我要一个月翻十番，先争取赚一个亿。”宋采薇心中呐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45章 大馅饼 “说，怎么回事？” 才退出游戏，苏妄就被宋采薇按在了小板凳上，这女子虎着个脸，假装很生气，但嘴角的笑容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虽然，现在还没实现一月翻十番的目标，但小目标，一月翻两番还是达到了——现在，他，哼哼，他们已经是拥有二十万仙币存款的有钱淫了！ 更美妙的，是这二十万到手的仙币，完全是白来。 勉强，系统奖励算是白来的吧…… 白来的东西谁不要啊，而且，还想要更多，所谓人心不足，也在意料之中！ “兄弟们赏口饭吃而已！”苏妄耸了耸肩膀，表示不要这么大惊小鬼。 啪！ “说人话！”宋采薇竟神奇地取出一只短鞭，噼啪一声，打了个脆响。 苏妄骤然苦下了脸，神色极其委屈，一五一十地道破其中“关窍”。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哇，我只是接了个隐藏任务。在游戏中，我除了拥有隶属天圣军的玩家身份外，同时还拥有东极军的间客身份。二龙山待见我，只是为了提升我天圣军的权限而已。” 也是那宋采薇玩游戏少，不明真相，竟真被他糊弄了过去，还一脸殷盼：“做个间客还有这样好处，那你能不能也引荐我当间客啊？” 得，这姑娘的注意力完全跟苏妄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但谁叫，苏妄一次任务，就获得了常人不敢想象的任务奖励，不断连升三级军功，从一介炮灰晋为伯长，拥有招募三百从兵的资格，更获得了海量的氪金奖励——仙币、神兵滚滚而来。 攻伐二龙山，只是任务名称，但游戏并未明确定义如何才算完成攻伐任务。 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还是破山伐庙，打破山门，驱除群寇；亦或，像苏妄那般，“说服”了二龙山当家，叫人家换了个地头，换了个名字。 只要，不用二龙山的招牌就好！ 比如，那什么三龙山就不错，还能继续称王称霸…… 事实证明，苏妄还是很“靠谱”的。 至少，靠着这近乎不靠谱的“策略”，他“圆满”地完成了游戏任务，不费一兵一卒，未费半点精力。 不是“靠谱”是什么？ “小苏苏，你说我们能不能再接一次任务，然后找上那个武二，让他把三龙山改成四龙山，我们是不是还能完成一次任务？” 宋采薇神思遐往，提了个“极具可行性”的建议，恍惚间，她的两只眼睛好像在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苏妄却摇了摇头，道：“天河征战的系统是最先进的量子人工智能，拥有自我学习、纠偏能力，系统或许存漏洞，但同样的错误，他一定不会犯第二次。” “这么说，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宋采薇顿时焉了心气，“委屈”地靠在苏妄怀里，一副要他安慰的样子。 苏妄哑然失笑：“我们已经拥有二十万先币的起步资金，比先前好上太多了，难道，不相信我么？” “只是，想到应该进入我们家口袋的钱，要在别人口袋里放着，人家的心肝，好痛呢！” …… “痛，痛，痛，高手，高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手下？我明明没有用手好不！” 寂静的夜中，苏妄神色腻歪，却我行我顾，铁脚似山，压得脚下的人呼号不已，他也不理这人故作搞怪的姿态，问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没，没的事，大剑士高手说的很清楚。可是，小的们也很无奈啊，上头发布了命令，非要我们闲的没事就在天河小区转悠，小的们只是跑腿的，高手，还请一定手下留情啊。” “就知道你做不了主！” 苏妄脚侠一掂，踢皮球一般，将这人踢的翻滚出去，眼白一番，嗤笑道：“怎么，阁下架子这么大，非要我请你出来？” 淡淡的轮廓自路灯下显化出来，渐渐化作一个国字脸的大汉，双手负于身后，以直白平叙的语气道：“今日天河征战公测开启，全国之中，共有十二亿三千万玩家登陆，世界时间十六小时，游戏时间四十八小时，首日公测时间截止，十一亿九千万玩家正常登出游戏，至今仍有四千万玩家昏迷不醒。”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苏妄摊了摊手，无奈问道：“阁下不会以为是我做的手脚吧。” 男子摇了摇头，又道：“与大剑士阁下或许无关，但与天河小区一定有关？” “就因为天河小区也带了个天河二字？”苏妄再问。 “就是因为这个！”国字脸的男子点了点头：“我们核查过全国两百一十六处名字中带天河的地方，排查了其中二百一十五处……” “我想，你们一定不玩游戏吧？” 苏妄口风一转，竟带几分不哂，饶是男子城府非常，也被气得眉头挑动，压着性子，点头道：“的确，但敢问阁下，此言何意？” 话音未落，苏妄的身形已掠了出去，只有余音传入男子耳中。 “何意？玩个游戏罢了，又不是多大的事，也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记着，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不，是一定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发起脾气来，连自己都会害怕……” “队长！” 又有一个靓丽的女子自影中浮出，神色却有些难看：“刚才我尝试印记对方的魂影十八回，但……” “但都失败了！”男子替她说完了未完的话，摇了摇头道：“魅影，暂时不要招惹对方，毕竟，他已经退了一步。” “可是，他明显知道什么！”魅影不服道。 “更明显，我们加起来，也不够对方一只手打的，是吧，司徒！”他却问向了终于又“翻滚”回来的另一人。 饶是司徒脸皮极厚，被男子揭破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讪笑着：“是不够一只脚，南侠老大。”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的形容不够优雅，司徒试图挽回，急忙解释了一句：“老大你的实力应该抵得上对方的三只脚趾，但我与魅影加起来都比不上对方一只脚趾，因此不够对方一只脚。” “哼！”这说着，女子魅影已经翻起了白眼。 有将人比作脚趾头的么？ 而且，还是一个容姿不凡的女子，脚趾头什么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 “苏妄，快起来，快起来！” 天才蒙蒙亮，苏妄就被宋采薇从床榻上拖了起来，迷迷糊糊中，经历被刷牙、被洗脸、被吃早餐的悲惨待遇，苏妄终于回过神来，茫然问道：“今天怎么了，上班也不需要这么早吧！” 要知道，他昨晚可是为了维护小区“和平”，与神秘部门大佬正面怼上，经过“艰苦卓绝”的谈判，终于得到对方体谅，最大限度保证了小区，嗯，好像只有他自己的生活安宁。 但怎么说，大半夜不睡觉去出工，总是很辛苦的，我们总要体谅体谅他。 “上班数不要这么早，但请假就需要赶早了。” 宋采薇哼哼唧唧了两声，便在苏妄诧异的神色中，以一种指点江山的姿态说道：“经过本女王一夜深思，天河征战这款游戏的确能赚钱，不过也只是在前期游戏货币与现实货币比例居高不下的情况下，本女皇称之为黄金时期，趁着黄金时期未退，我们更应该努力赚取游戏货币，然后，兑现，兑现，兑现……” 说到最后，宋女王的眼中，几乎都漫出金光，只叫苏妄暗暗腹诽：“黄金时期，的确是黄金啊……” “所以，你请过假了？” 苏妄这样问着，宋采薇理所当然点了点头，极是自得：“自然，我在昨夜就请把假期请好了，不过，小苏苏你的假期还没请吧。还游戏高手呢，这点金钱观念都木有，还玩什么游戏？” 她竟，鄙视起苏妄来了，可把苏妄气得差点就吐血三升，当即拍案而起，恨恨道：“我是游戏高手，哪里需要金钱意识，要有，也是游戏意识好不？” “不管怎样，你先把什么年假、探亲假、公休假、病假、产假啊统统而我请了，我们要在黄金时期先赚足了一个亿。这样，未来三十年，我就可以安心做一个少奶太太了！”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苏妄暗暗吐槽，但在宋采薇的雌威下，不得不与自家老总联系，把什么年假、探亲假、公休假、病假、产假，咳咳，最后一个没有，都给请了。 细细数来，突然多了三个月的假期，苏妄竟有种被馅饼砸到的惊喜。 话说，这些假期本来就是他该休的，但怎么感觉，他从来就没休过一般。 “嗯，一定是我平日太兢兢业业的，连自己的假期不知不觉过去了都不知道，我真是，太为自己感动了！” 他这般想着，却被宋采薇押着，带上了量子传感器，把意识输送到游戏中，两人浑身一颤，就跟被抽了魂魄一般，带着飘然欲仙的销魂姿态，摊倒在了椅子上。 “就是这里，雇主只要女的，不要男的，女的不能动，男的死啦死啦去！” “是！” 第646章 打死你 “采薇，你们真是太厉害了，竟然一口气升了三级军功。” “一般一般，不要太夸奖我！” 明皓小姑娘围着宋采薇叽叽喳喳，神色比她还要兴奋，宋采薇摆了摆手，神色淡然，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意思，惹得小姑娘又是一阵羡慕。 天河征战之中军功分做九级，一级最高，可为一方主将，九级最低，只是伍长，共计主将、副将、参将、都尉、校尉、伍尉、伯长、什长、伍长九等。 至于苏妄等人先前的小兵等级，连九级都不是，一介炮灰而已！ 九级军功是所有游戏玩家需要共同遵循的规则，即便是氪金玩家，也不能超越，最多靠着装备犀利，在规则内比其他玩家升级快一些。 “要说，明皓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我可是能封你一个什长呢。” 任人唯亲，这可是宋采薇菇凉的个性，当即就为自家闺蜜谋起了福利，明皓小姑娘兴奋的是连连点头，明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明心先生呢？”宋采薇好奇问道。 “不，不用了，昨夜之时，也有几位好友邀请我与他们一起组队，明心今日前来说一声，正要告辞。”明心向众人拱了拱手，风姿依然不凡，叫人赞叹。 但要他在苏妄手下听令，这是千万的、亿万的不可能。 “真是的，竟没了指使这家伙的机会。” 宋采薇只得暗道“可惜”，眸若烟波，又叫明心生了几分不该有的妄念，转身离去时，正见着苏妄一只指头“碾”在了宋采薇头颅，心中暗恨：“一介刁民罢了，也敢于我明心公子争风头？可不要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我记得，我才是伯长吧，宋采薇什长，什么时候你可以代本伯长发号施令？”苏妄这般说。 宋采薇捂着通红的额头，哼哼“冷”笑：“什么时候本什长又指挥不动你这个伯长了？” 得，她硬要耍无赖，苏妄也只能无奈一笑，自有明皓小姑娘偷偷窃笑，各人说笑完毕，便往天圣军北大营而去。 这天圣军几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但到北大营报告，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要说玩家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明知军功不足，到了军营也只有听令的份，哪会傻乎乎地凑合上去？ 自然是早早领了任务，跑到军营外混军功去，等待升了军功再回来，也不用看人脸色。 “格姥姥的，听说我天圣军来了个小白脸，进入大军不过一日，就‘荣升’到伯长，还要分到我北大营里，还有天理没有？这些异界刁人，只会呼囔那一套自由平等，哪里知道行军打战？要是不懂得瞎搅和，岂不是要老子们白白去死？” 才进入北大营，遥遥地就听得一阵骂声，苏妄三人注目看去，那发出声音的军汉们也狠狠瞪了过来，更有几人耸了耸下身，做出粗鄙的姿态，宋采薇与明皓姑娘的脸色霎时难看了下来。 显然，对方口中的小白脸，就是某某酥，咳咳，某某苏。 依照官方设定，他们这些玩家是天道从异界招募而来的英雄，以伐无道，兴有道，参与诸国大战。 似军汉们的话，宋采薇等人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隐约间，游戏设定的非角色人物，似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感。 “勿需多言，天大地大，游戏最大，不服，不服军法处置。” 安抚住两个姑娘家，几人在北大营主将冷淡的眼神中，领了军牌虎符，完成交接，又一路往往大营赶去。 那领来的军牌上，刻着庚卯二字。 庚卯营，才踏入这座大营，三人的眉头又是一挑，一同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庚卯营内，几个歪戴着铁盔，胡乱扯着铁甲的军汉，就是几人在北大营门口遇到的“仇人”，放眼而望，整个庚卯营更只有稀稀疏疏的百来个兵丁。 七级军功，领伯长一职，可以招募三百兵丁，但也需要招募才行，显然，手下兵丁是需要自己招募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采薇两个姑娘当即就把小鼻子翘起，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伯言（乌录、阎锡）见过上官！” 到了伍尉一级，才能自称将军，虽然这个将军的水分有些大，可谓杂牌中的杂牌，但再杂牌也是将军。 而苏妄苏妄伯长，则有资格自称本官了，各军汉虽然混账，却不敢枉顾军法，“老老实实”给苏妄拜了一礼，叫人挑不出刺来。 也仅仅是挑不出刺而已，宋采薇两人眉头飞挑，就差点没跳脚起来！ 苏妄面上却挂起了笑容：“诸位不用多礼，本官初来乍到，对军中事务不甚熟悉，还要仰仗几位。对了，军中今日可有操练，本官还未见过大军操练，不如叫我长点见识？” 他那脸上的笑容，真是要多没骨气就多没骨气，宋采薇两人的小鼻子几乎气歪，而军汉亦多了几分蔑视。 “果然是异界劣等种族，管你使了什么手段，但到了我们的地盘，还不得老老实实盘着！” 可惜，他们的想法要叫苏妄知道了，一定会说一句，你们，实在太天真了！ “见过上官！” “见过上官！” “见过上官！” “见过……你格姥姥的，这小白脸，都当自己是将军了吧，老子受够了，受够了，他再敢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非要将他生撕了不可！” 庚卯营，一处不起眼的大帐中，伯言、乌录、阎锡三人再次聚在一起，脸色难看，什长阎锡更气得跟疯了魔般，几乎把帐内都掀翻。 幸亏这军帐已经布置了隔音禁制，否则，阎锡的大骂，指不定要被苏妄按一个蔑视上官的罪，以军法处置了。 要说，今日以来，苏妄充分发挥敏而好学的精神，好奇宝宝也似，不断在庚卯营内转悠，美名曰熟悉环境。 苏妄是否熟悉了环境尤未可知，但他们三人对他可是老熟悉了！ 废话，任谁每隔半柱香就出现一次，不管走到哪里，不多不少，半柱香时间一到，就要神奇地亮个相，出个场，要你喊上一声“上官大人”，你不想熟悉，只怕都是不能了。 可真是，把人老鼻子给气炸了！ 更郁闷的是，明明恨不得将对方生吃活剥，又畏于军法严苛，要把郁闷吞下的感受几乎能把三人逼疯。 “小白脸今日不是领了剿匪的任务么？没我们支持，他能剿个蛋匪！这些异界人以为这里是一场游戏，但不知，死在这里，可就是真的死了。我倒想看看，他在生死之前，他还如何保持他的‘上官’威严？” 阎锡狠狠啐了一口，定下计议，三人阴狠一笑，自以为得计，这才勉强散去心中郁气。 “小苏苏，你真有底气剿灭寇山匪，莫非，这寇山匪，也是那边的？”宋采薇小眼神中带着期待，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点了点，指了个奇怪的地方。 显然，她说的那边，就是暗指苏妄间客的身份。 “我要说真话了，你会不会打死我！” 苏妄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宋菇凉心中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咬牙切齿道：“说，说了本姑娘不一定打死你，但不说本姑娘一定打死你！” “其实，你还是要把我打死是不？” 苏妄叹了一声，以一种认命的姿态说道：“今天，为了招募庚卯营的刀兵手，我花了一些仙币。” “一些？”宋采薇的声音都颤抖了。 “是一些，就十万九千数，我还是留了一千的。” 苏妄小眼神含泪，可怜兮兮的，宋采薇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便在苏妄以为要雨过天晴时，她却从身后抽出了一面平底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拍了过来。 “一千？就没你这么败家的，看我打不死你！” …… “几位，你真要打死我啊，世界如此美好，你们却如此暴躁，不如，大伙儿坐下来喝喝茶，谈谈人生，我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苏妄轻声劝着，语气饱含感情，真挚无比，全副武装的佣兵冷冷哂笑，仿佛看白痴一般，各式长短枪械指着苏妄，黑洞洞的，甚是骇人。 “其实，我也是个枪手，而且，还是神枪手！”苏妄忽然低头长叹，袖中一滑，手中就多了两只短枪。 两只，只有一尺来长，如同工艺品的古兵器短枪，枪头短小，不足一掌长，袖珍的，好似玩具。 “动手！” 可在他拿出这件“玩具”时，佣兵队长心中陡然就是一寒，生出了几许不妙，一声令下，各佣兵果然扣下扳机，火器瞬间喷发，却见着火光闪耀，砰砰之音不绝，灿烂如花，却催人去死。 但叫各人惊骇的，是火光之中的苏妄，身如凌波，倏忽即去，稍忽即来，身形明明不快，可诸位佣兵的子弹就是打不中他。 “你，你是那个世界的……” 佣兵队长惊骇欲绝，苏妄终于出手，就见着两抹光华闪烁，似是极星显照，灿烂无双，将他们的瞳孔映照的如霜银白，便失了知觉。 噗嗤！ “大师，躲在旁边看苏某杀人，可不是和尚该做的事呢！” 第647章 把账单拿出来 “上官大人，怼不过啊！” 寇山前，庚卯营再次发动了一次冲锋，呼喊很高昂，气势很强盛，但败退的架势更麻溜——诸位“猛将”才冲上山脚，山腰中就站起了一群头缠黄巾的大汉，手中钢刀一晃，晃耀出一片绚烂光辉，那庚卯营的将士连打都不打，当即就骇得面如白霜，鸡飞狗跳的，又从“山脚”上退了回来。 来回，就二十步路程！ 就这点路程，还把把庚卯营“猛将”们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就是苏妄见了，也有些心疼。 “贼寇太强，恐怕只有请援军了。” 伯言说罢，阎锡、乌录也在旁补充着，双手摊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底不无得意。 “完不成任务，看你如何交差？倘若降职什长，老子们非将你玩死不可！” 天河征战规则严谨，只要完成任务，大把的金钱，大把的军功，并不吝奖赏。 但完不成任务呢？ 当然要接受惩罚！ 普通玩家是抵扣仙币，仙币不足，抵扣资质根骨，加入军营则是扣除军功，一点点削弱，直至填充到炮灰营，死在战场。 这一步步手段下来，摆明车马是逼着玩家玩命变强。 不能忍受，销号退出就是，反正没了谁，世界照样轮转，官方也不在意，这才是天河征战这款游戏的底气。 伯言三人本事或许不济，但身为老兵油条，但对游戏的条条道道可门儿清，自以为掌握苏妄的“弱点”，三人不无得意。 “伯言所言不错，寇山贼的确凶猛，看来，不请援军不行了。” 苏妄叹了一声，神色哀愁，就在三人得意时，他的脸上突然带起了一丝神秘笑容：“好在，本人的确是请了援军的！” 邦！ 一声炮响，虚空猛的一荡，一道门户张了开，铁靴踏地，山林轰鸣，刀兵碰撞，山崩海啸，整齐的踏步声传来，庚卯营上下这回骇得是面如黄土了。 “大，大型传送道具……” 伯言不可置信，猛地转过头颅，看向苏妄，苏妄果然不曾叫他失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错，没有白花了我三万仙币！” 但谁都不知，他的心肝，现在其实是老疼了。 大型传送道具没错，三万仙币价值也没错，但错的是，这种传送道具，竟然是一次性的。 一次性的，一次性的啊，你们看看，三万仙币换来的道具只能使用一次，这天下，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比这更丧尽天良的事情？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天河征战系统仗着店大欺客，红果果施行垄断价位，偏偏却叫人无可奈何。 “万恶的资本垄断主义！” 苏妄恨意难绝，姿态却越发从容，指着寇山笑道：“诸位，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但迎来的，却是庚卯营上下僵木神色的回应。 不过，苏妄也没想过得到庚卯营的回应，回应他的，自然另有其人。 “喏！” 铁甲威严，铮铮如剑，军势如山，震颤六合，二百刀兵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刀锋凶猛，盾如重山，轰然应诺，声势浩荡，席卷八方，压得方圆百里山谷寂静，寇山上下，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骤然寂静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不但是山下的庚卯营，就连山上的寇山匪，也寂静的如同演哑剧一般！ 要说，为了招募这二百刀兵手，苏妄可是花了十六万仙币的，换算下来，一位刀兵手就要八百仙币，可贼贵了。 但贵也有贵的好处，至少，二百刀兵手皆是以一敌百的猛士，用的好，抵得上两万炮灰，花费自然值得。 不过，换算一下，十六万加三万，不是才十九万仙币，还有九千仙币的差额呢？ 呃，这种事情不能说，不能说，回扣么，咳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了，会被宋采薇打死的。 “贤妻，你看吾军威猛否？” 苏妄豪气万丈，惹得宋菇凉连翻白眼，明皓小姑娘掩嘴偷笑，寇山之上，一道黄烟滚滚升起，隐约间，似有呢喃传颂。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道幽幽，世若炎凉。怜天公将军之悯，扶黄巾，攻无道……为三界生，请力士法降！” 呼声骤然高亢，黄烟一卷，化作一尊身躯百来丈的力士，头束着黄巾，赤着胳膊，筋躯结实，威严如山，小丘大的脑袋上照射出赤红眸光，极是骇人。 “该死，该死，哨马营的人是吃白饭的么？寇山匪能召唤入圣级黄巾力士的消息都不曾探到？更该死的是这异界刁人，很有钱么，很有本事么，有本事你再招个十万天兵来！” 两个姑娘只觉力士身形奇大，游戏官方制作夸张，能想凡人不敢想，也不觉震惊，伯言等人却骇得心头哇凉。 不同于懵懂无知的两位姑娘，几人参与了多次诸国混战，自然知晓，入圣级强者悟明己心，开辟一方尘微界，实非人数就能战胜！ 就算因为黄巾力士多为人造，堪称最弱入圣境，但与黄巾力士相比，明显是他们更若好不？ “诸位，你们害怕了？” 这时，伯言等人耳中突然传来了苏妄的轻笑声，三人怒目而视，苏妄却不在意，指着占据了寇山的巨大黄巾力士道：“但本官可不怕呢，因为，本官可是注定要无敌的男人啊！” “无，无敌，你是在逗我笑么？” 三人心头怒斥，隐约间却升起几分希望，希望，苏妄真如他所言的，能无敌天下。 即便，不无敌天下，无敌寇山也好。 毕竟，谁都不想死！ 在生死面前，三人已经忘记了，先前是如何恨不得将苏妄生吃活剥的！ “杀！” “黄天！” 刀兵手出击，气势如虹，卷荡的兵气化作一座陷兵阵，所过之处，木石粉碎，虚空扭曲，拉扯着，扭曲成条形，为之吞噬。 寇山之上，黄巾力士狂呼一声，手托着虚空，片片黄云汇聚，化作一片朦胧怪异的光幕，往馅兵阵一扔，虚空广阔，冥冥无穷，以虚对实，竟将刀兵手都笼罩了进去。 “苏妄，这……”两个菇凉神色微变。 “该死，竟如此不堪用！”伯言三人已失了方寸。 苏妄不紧不慢，笑道：“急什么，看下去就是！” 看什么？ 唰啦！ 朦胧的光幕中陡然照耀出一线光辉，一线，却有无尽辉煌，恍惚间，似有一道刀光横空而起，划过黄天，苍黄的天幕中，一抹又一抹殷红的液体涌了出来。 那是，鲜血！ 众人蓦然惊醒，黄巾力士百丈高的身躯已被劈做了两段，小丘大的头颅滚落下来，至死不能瞑目。 “这可是，入圣境的强者啊！” 伯言等人不敢置信，眼看着风轻云淡的苏妄，又看了看以手遮面的两个菇凉，目瞪口呆着。 “真是的，弄得血呼刺啦的，一点都不文明！”只有苏妄神色依然平淡，处变不惊，拉过宋采薇的手掌，径自向后方走去。 不，不能用处变不惊来形容，至少，他的表情，还是略有着一些不满，深切表达着，对刀兵手杀人的手段的不满。 庚卯营的“猛将”纷纷向两旁退去，乖巧的，如同一群布娃娃。 寇山上，杀伐继续，刀兵纵横，群匪惊呼，狼烟四起，与这山下的“平静”成了鲜明对比！ “苏妄，那是真人，活生生的人？” 默默地走了二三里山路，喊杀声渐渐稀疏，为山谷掩盖，微不可闻，宋采薇的心绪这才平静下来，手脚依然有些颤抖，手心潮湿而微凉。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苏妄轻轻笑着，却已经回答了宋采薇的问题。 宋采薇怔了怔神，环顾四周，不由嗤笑起来：“我也真傻，以为虚拟游戏已经高明能以假弄真，竟不曾想过，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笑得平淡，但她的手掌却抓得极紧，紧的，苏妄都感觉有些疼了。 “那么，你是不是真的？”终于，她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又有谁敢欺骗我的女王大人呢！”苏妄轻轻一笑，刮了刮宋采薇的鼻子，神态亲昵。 宋采薇这才把眉头舒展开，抬起修长的脖子，骄傲的如同白天鹅，亦如女王大人，睥睨着他，道：“那么，我的骑士先生，你能不能把招募刀兵手的账单，给我列一份呢？” 有些事情，苏妄不愿意告诉她，她也不会追问，但有些事情，宋菇凉必须要问清楚。 比如，财政大权归谁所有这种事！ “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这件事么？” 苏妄小心地瞥了一眼一直“悄无声息”看戏的明皓小姑娘，顿时气弱，至于那指挥刀兵手的淡然、不满，都喂了狗。 明皓小姑娘看着有趣，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只弯月了！ 但在此时，东极宗内，苏蔷薇却怀抱着陷仙剑，把吴明堵在了山门前。 “小明子，你这两日来去匆匆，连你的小情人无咎姑娘都冷落在了后山，你能不能与师叔说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呢？” 吴明心中一颤，后背当即渗出潸潸冷汗……()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48章 霸波儿哼 “师叔恕罪，这两日天剑宗若宗主亲自来了，吴明不好怠慢，一时忙疯了头，忘了与师叔报备，却是吴明的罪过！” 吴明心念急转，突然记起一事，心绪安顿，便从容了起来。 “啧啧，越来越有你师的几分风采了呢！” 苏蔷薇眼神带笑，嘴里啧啧惊叹着，竟有几分莫名古怪，唬得吴明寒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就听苏蔷薇浑不在意轻飘飘来一句：“只是，忙碌归忙碌，你可不能学你师，动不动就带个人回来，不然，无咎可会很伤心呢！” “师叔说笑，说笑，吴明不是这种人！” 吴明唬得肝胆都跳了一下，面上应付，心底哀叹：“老师，师叔道行渐深，天人之感越发强烈，吴明都不知道能抵挡到几时，你赶紧回来收了她吧！” “蔷薇姐姐，你与小明子说什么呢？” 但在这时，云光缥缈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婉转的女声，但见着一尊神女缓缓飞来，神光辉净，纤尘不染，蕙质兰心，惹得天音震颤，为之合鸣。 却是苏苏姑娘！ 吴明悄然输了一口气，再拜了一礼：“见过师叔！”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正是想要问问小明子最近可有什么难缠的对手？妹妹是知道的，我这陷仙杀道已经遇到瓶颈，不杀个把人来，怕是难证太乙，不知小明子能不能为师叔提供一些便利？”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充满了杀机，吴明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还不等拒绝，苏苏姑娘也掺和进来。 “的确，修行之事无小事，千万不能大意。妹妹久镇宗门，忽闻姐姐想要出山，静极思动，冥冥之中也感受到了几缕天机，也想出山一行，不如与姐姐一起，也好做个伴呢！” “妙极，妙极，有妹妹同行，这一路必然不会寂寞！” 苏蔷薇抚掌赞叹，当即就应了下来，完全把此事中的另一个当事人抛到一边，没有问过他一句。 知晓事不可为，吴明只能默默“祝福”：“老师，弟子是保不住你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千万不要跳出来作死啊！” “啊嚏！” “小苏苏，你感冒了？要我说这天河征战虽然极其便利，只要拥有军功，灌顶成仙也不过是瞬间的事。但外来的终究是外来的，并非我们所有，只有自己的力量才属于自己，你还需努力啊！” “不就是打了个喷嚏么，谁知道是哪个混账在背后说我坏话了，至于这样给我上纲上线？” 苏妄看着一副练功狂魔的宋菇凉，不由无奈。 当然，这样的腹诽也只能是腹诽，要他说出口来，苏妄还没那个豹子胆。 自从宋菇凉知晓这方天地也是真实的世界后，就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用来……练功。 初入游戏时，游戏官方就有免费的功法赠送，加入阵营之后，更有阵营功法送出，而且随着军功越高，功法的等级也越高。 但寻常玩家真的把这场征战当做游戏，也将赠送的功法当做被动的升级技能，经验增长太慢，远不如任务奖励来的丰厚，只是闲暇时才会依照灌在脑中的记忆，运转一下功法，聊胜于无。 哪像宋菇凉这样，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躲在军营中练功，连她最喜欢的仙币君，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采薇，我出去做任务了，你乖乖呆在营地里知道么？”苏妄掀开大帐，临去时犹不放心，再次嘱咐了一句。 惹得宋菇凉满脸不耐，随意挥着手，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婆妈，本姑娘哪里也不去！” 反正，苏妄得了军功，回头一定会分她一份，既不用她出力，平白就有功劳分来，傻子才会跑出去做任务呢。 宋菇凉表示，她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要知道，这菇凉下了好大决心，才把游戏灌顶的功力废去，早立下誓言，不修回地仙绝不出关。 “哼，以前叫人家小苏苏，如今新人胜旧人，就嫌人家婆妈，你个死没良心的。” 即便以苏妄的心性，难免也吃味了一下，故作搞怪地嘀咕了一声，就在宋菇凉发作之前，贼笑一声，先一步走了出去，中军大帐的门帘一放，禁制自动开启，将大帐内外隔做了两重天，宋菇凉如何叫骂，苏妄就听不到了。 “众将士听令，兵发流波岛！” 苏妄与列于军阵最前方明盔明甲的明皓小姑娘点了点头，大喝一声，三千将士轰然应诺，众人齐齐跨上飞马，那飞马长嘶一声，振动羽翼，仿佛雷霆电掣，腾空而去，惹得庚卯营左右的大营暗暗记恨。 “该死的异界刁人，竟走了这般狗运，都爬到了我们头上，也不知大将军们如何会这般重视这些凡人？依着我看，异界刁人都应该送到战场当炮灰！” 原属北大营的土著士兵恨恨不绝，仿佛，苏妄他们不来，那些被苏妄获得的军功应该属于他们。 “这人怎么升级的这么快，是不是弄到了游戏官方的内部消息？不过，大家都是玩家，没理由只有他知道内部消息吧。为了亿万玩家的福利，要他公布消息，想来应该不为难！” 也有“努力”了好久，依然只是一枚伍长的玩家心态不平衡，打起了不该有的主意。 要说，最近北大营中谁的风头最盛，当属苏妄无疑，不过二三月，军功都蹿到了都尉级，能领一万将士！ 其人有勇有谋，战必争先，又有军事奇才，更兼专挑那些山高水险的硬骨头啃，一次大战下来，不但获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军功，更有无数缴获进项。 苏妄又舍得花钱，并不吝惜，把缴获散尽，招募了一批精兵悍将，不断更替将士装备，生生的把庚卯营战力提升到堪比北大营最精锐几只军队的程度。 听闻，苏妄的事迹，连北大营的十二位主将听了也为之震动，有心将他招到帐下听令，只是还要考较一段时日。 “明心兄，听闻你家妹子就在庚卯营中听令，官拜校尉，可领三千军马，为那苏某人倚重。不知能不能为兄弟们从中联络，见见苏某人，也叫混一个校尉当当！” 庚寅营中，明心与几位气质明显不同于一般军伍的人望着苏妄等人远去的方向一阵眼热。 要知道，苏妄手下的庚卯营所乘的飞马可不是寻常货色，那是天马混血，而天马，则是传闻中的天庭天兵所乘，飞马已经是凡间最顶尖的坐骑了。 光是苏妄手下这批飞马，不说庚字号大营，就是北大营整整一百二十座大营，也只有各座天干大营排名最前列的寥寥数只大营拥有。 当然，那几座大营是家大业大，手下强兵悍将数以十万，可不是庚卯营的三瓜俩招能比——为走精兵路线，苏妄的庚卯营连一万人的编员都未能招满。 “禀告三岛主，探哨来报，东南三百里发现天圣军人马！”一位下巴长须，顶着章鱼头的小妖一路狂奔，冲进了霸波儿哼的宫殿。 流波岛，说是海岛，面积其实堪比州府，纵深千余里，物资丰美，岛上地形复杂，山川、平原、维谷、流瀑、飞崖、大湖应有尽有，俨然一座小型大陆。 更兼着流波岛特有的流波石产出，为炼制飞天巨舰的上品地宝级材料，因此，那流波寇虽是匪寇之流，日子过得却比一般的小型仙门宽裕很多。 所谓财帛动人心，流波岛如此富裕，打她主意的自然不少，奈何，那流波岛三大岛主至少有七品散仙的实力，在方圆万里海域，也算的一霸，从来就只有流波岛欺负别人的命，可不曾听过流波岛被欺负的时候。 不过，初闻天圣军来袭，这流波岛三岛主霸波儿哼的先是大怒，大怒之后则是大恐，慌慌张张问道：“来了多少人？” 但看他那两瓣嘴唇打着战，两股颤颤的样子，便知霸波儿哼有多恐惧了！ 寻常时，流波岛自然是方圆万里的霸主，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时候，但那指的是寻常时，其他大型势力看不上流波山，也无意打破平衡，自是放任着流波寇横行。 但换做这不寻常的时候呢！ 值此之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 天庭，天帝失踪逾二十年，天庭荒废，名存实亡，诸多天庭正部正神不见踪影；人间，四大诸侯国你来我往，连纵合横，排除异己，打得好不热闹；各大仙宗也放下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时有杰出弟子下山，扶龙辅政，夺一方气运，惹得生灵涂炭；更兼着四海水族趁势搅动风雨，不时掀起亿万丈的海啸，冲击陆地，猖狂非常。 这天地，其实已经一片乱象！ 天地大势如此，流波山虽得一时安宁，但还能独善其身多久？ 这不，才听闻天圣军的名号，霸波儿哼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要抹油跑路。 或许，他还以为天圣军已经不耐流波岛的存在，要拿他们开刀了呢。 “三千！”小妖神色古怪，但还是老实报出了数字。 “你！” 霸波儿哼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妖，得到的却是智障般的茫然回应，顿时熄了教训小妖的心思，只吩咐道：“请两位岛主过来！” 第649章 不要不要的 “是！” 不知自己无意间逃过一劫的小妖匆忙下去，不一会儿，一句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弟，找二兄来干嘛？” 宫殿的视线一暗，却见着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走了进来，亮金铠，护心镜，披着猩红的大氅，扛着一只狼牙铁棒，身长逾二丈，威风凛凛，仿佛天神，正是流波岛的二岛主霸波儿奔。 霸波儿奔身旁，跟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飞狐眼，脸型狭长，散发着阴暗的气息，此人则是流波岛的当家，大岛主霸波儿登。 “见过二位兄长！” 霸波儿哼往两人拜了一下，又道：“正要与哥哥们商议，小的们回报，流波岛东南方发现了天圣军的踪影……” “奶奶的天圣军，一年要收老子多少孝敬，怎么能说打就打呢，真当俺们没脾气！” “哼！” 霸波儿哼话没说完，霸波儿奔就先急了，神色暴戾，扛着他的狼牙铁棒就要杀出去，却听得一声冷哼，霸波儿奔身形一颤，踏出去的脚生生停在半空，暴戾变成委屈，如同小绵羊。 “呸，真白瞎了这一副卖相，绣花枕头一个！”霸波儿哼暗中啐了一口。 “哥哥，您说，您说就是，小弟一定听哥哥的！” 霸波儿奔乖巧地退到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就见着霸波儿登缓缓踱步而出，思忖了一下，忽然问道：“天圣军不曾进攻？” “不曾！”霸波儿哼如此回道。 “看来，他们想与我们斗将啊！天圣军家大业大，我们流波岛小门小户的，他说斗将就斗将，他说发兵就发兵，哪有流波岛反抗的份？” 霸波儿登故作叹息，神色悲悯，直说的霸波儿奔神色愤怒，他却忽然冷笑起来：“好在，我流波岛广结天下英豪，也有几位朋友。天圣军霸道久了，是该教训教训了！” “的确呢，天圣军奉一个娘们为尊，尽是兔爷，能成什么大事？虚张声势而已，哥哥，也不用那些朋友出手，小弟自去将他们撕了！” 霸波儿奔随之附和，脸色依稀见着凶残，霸波儿哼心头却是一惊，神色也有些惊疑，暗道了一声：“大兄真好大胆！” “将军，我们不出击？” 兵贵神速，明皓小姑娘即便不通军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看苏妄忽然按下兵马，安营扎寨，也不由有些着急。 “明皓以为，你我这三千人马，能降服流波岛！” 苏妄好笑地望着这个小姑娘，好似考验自己妹子的哥哥，把小姑娘气得脸颊发鼓，顿时没了好气。 “这可不一定呢，那兵法上不是说了，什么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破釜沉舟，再不济，你也能使一个美人计啊！”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把一条条先贤智慧结晶总结出来，说到最后一条先贤智慧，把小胸脯挺了挺，好似再说，所谓美人，非她莫属。 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大无畏”精神，苏妄真真“感动”，看着小姑娘继续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教起来。 “那可都是千古以来传下的先贤智慧，有多少以少胜多的战例，将军难道就不能好好应用一下？” 显然，这小姑娘最近的确是“看”了些兵书的！ “计是好计！” 苏妄“幡然醒悟”，也点了点头，就在小姑娘要再加把劲，把他“劝服”过来时，苏妄却叹道：“可是，这是在仙侠世界。力量不对等，明皓你以为，计谋能成功？今日，就让你苏大哥给你再上一堂课吧！”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打断了小姑娘才要道出的陈述，小姑娘也拎得清轻重，与苏妄走出营帐，虚空之间，只见着十只巨舰缓缓飞来，正是有名的飞天巨舰。 飞天巨舰铺设九千年的蛟龙骨成骨架，浇灌熔化精炼后的流波石，在流波石彻底凝固前刻上符文，布置阵法，其形亦如恶蛟，长百以千丈，狰狞非常。 甲板上林立着流波岛群匪，有人有妖，各族混杂，修行的多是妖法魔功，形容丑陋，不时间还要喷射出或红或黄的毒烟，搅得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但流波寇犹不自知，兀自呼囔怪啸。 “这，这？”明皓小姑娘瞪大双眼，越发闪亮明媚，几乎占了半张脸，却一副不敢置信之相。 “如此，明皓还以为我们能突袭成功？”苏妄却在一旁“泼”起冷水，把小姑娘的心思，泼得哇凉哇凉。 的确，飞天巨舰只是人间战争利器，不如四大诸侯国拥有的空天战舰，更不如天庭的艨艟战舰，却已非明皓小姑娘所能想象。 飞天巨舰舰身两侧，架着一架架粗大的炮管，内径一丈二寸，管体十数丈长，通体森然，散发幽冷寒光，大管之间，一道道辉光充溢，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炮程之内皆正义，明皓小姑娘也听说这样的话，今日才知此言不虚。 自然是不虚！ 反倒是她，心底突然有些发虚起来，小腿都有些发软了，却兀自逞强，“狠狠地”瞪向这些飞天巨舰，好似要用目光将它们打落下去。 “将军，你说该怎么办？”小姑娘泄气了，揪着座下飞马的长鬃，神色纠结。 以飞马的速度，趁着流波寇阵型尚未合拢，还来得及退去，不过，小姑娘可不甘心呢！ “急什么，今日本将军就是来取飞天巨舰的。否则，我庚卯营何时才能出头，何时才能叫那些主将高看一眼？嗯，话说回来，庚卯这个称呼，的确不太好听。或许，等我们正式建制，能取一个响亮的名头。” 庚卯营虽然已经全军装备了飞马，但一万满编都不足的更卯营，实在不值得不被北大营主将们过多关注。 正如一只野鸡，翎羽虽然鲜丽，叫声也响亮，却改变不了野鸡的本质，胡乱扑腾几下还罢，想飞上枝头，则是妄想！ 最大的原因，则是根基太薄弱。 北大营最强几座大营，除了拥有飞马之外，像飞天巨舰这样的战争利器，也并非没有。 这才是他们的底气！ 不过，只要能打下流波岛，把这些飞天巨舰收入囊中，庚卯营就拥有与最强几座大营一掰手腕的资格。 这就是苏妄的目的！ “前面的天圣军听着，耶耶是流波岛二岛主，霸波儿奔是也！天圣军的小兔爷们，耶耶手下不打没骨气的人，限你们三个呼吸内打哪来回哪去，勿谓言之不预哇！哥哥，这词是这样说的吧，俺们应该没说错吧，嗡……” 最后一句话，却在一阵嗡鸣中戛然而止，明明很严肃的场合，也被这句话弄得没了半点气氛。 飞天巨舰中，霸波儿哼气得脸色发青，绣花枕头一样的霸波儿奔挠着后脑一副后知后觉，仍未知觉的样子，霸波儿登万年不变的阴暗脸色也波动了一下，往室内的一角阴影拜道：“上仙，关键时候，还请施以援手！” “好说，只是，霸波儿登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你我的约定！”阴影中，走来一个散发氤氲水汽的怪人，身形模糊，好似一滩扭曲的流水。 “上仙以为，今日之后，我流波岛还有反悔的余地？” 霸波儿登反问着，怪人冷笑一声，又退回阴影。 “原来是傻子，没想到，雄踞流波岛的几位岛主，竟是这般模样，真叫人小觑呢！” 虚空上，明皓小姑娘牙尖嘴利，把清脆的声音传遍战场，飞天巨舰上，众寇面面相觑，但听得一阵哇哇怒吼，体型最狰狞的飞天巨舰上，跳出一个金甲红氅的猛将，两手一舞，狼牙铁棒横天矗地，以劈山断岳之势捣了过来。 “气煞我也，该死的小娘皮，耶耶今日要不将你生撕了，就就不叫霸波儿奔！” “你不叫霸波儿奔叫什么，随我姓名么？那姑奶奶岂不是要白白吃亏？” 小姑娘火气也足，更见不得男人拿个东西捣啊捣的，厉喝了一声，取出一杆长枪，抖了个硕大的枪花，也杀了上去。 别看着明皓小姑娘身形娇小，平素里也是一副温柔似水、善体人意的邻家妹妹姿态。 但其实，这小姑娘性子火辣着呢，真是一点就爆，眼里也容不得半粒沙子。 否则，他家表兄明心公子辞别而去，明皓小姑娘怎么会连挽留一下的姿态都不做？ 实在是，小姑娘心思通透，早看穿了自家表兄的面目，巴不得对方早点走人呢！ 可惜，如果怒火顶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战争了，大伙只要光顾着发火，就能解决纷争，哪里还会爆发战争？ 小姑娘虽然也有散仙级的战力，所施所展更是精妙绝伦，犹如羚羊挂角，神乎其技，却受制境界，不十来个回合，小姑娘就落了下风。 苏妄急忙挥起令箭，庚卯营将士大喝一声，却见着飞箭如蝗，好一阵疾风骤雨的攻击，大乱霸波儿奔的攻势，把小姑娘救了回来。 “该死的贼寇，你今日要是不死，姑奶奶再升一级军功，成了都尉，一定要把你打的不要不要的！” 小姑娘很久难绝，暗自发狠，那流波寇中，怪人也盯着这片战场，心中震惊：“四大诸侯国炼制的这件法宝，果然奇妙！” 第650章 你敢应么 奇妙，有多奇妙？ 明皓小姑娘不是输了么？ 可是，我们的认识到，霸波儿奔可是七品散仙，而明皓小姑娘不过是个九品散仙，而且还是成为散仙不足三个月的新人儿。 但这个新人，就在霸波儿奔手下支撑了十来个回合。 需知，地仙九品，一品一个天地，别说七品散仙，就是来个八品散仙，要碾死九品散仙，也不用第二根指头。 可是，明皓小姑娘却打破了这个常识！ 只有小姑娘自己懵懂无知，其他人可是惊的不要不要的，从这个方面来说，小姑娘“不要不要”的目标，似乎好像已经完成了…… “只是校尉级就能斗平散仙，武帝、天公，你们果然很厉害呢！本座还需再看一看，挑一个皮相好的！” 怪人暗暗思忖，在他的示意下，霸波儿奔又跳了出去，邀战着。 “该死的天圣军，单挑不行，就群殴是吧，一群没把子的兔爷，耶耶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再来！” “来就来，还怕了你不成？” “来得好！” 军中尚武，霸波儿奔如此挑衅，苏妄也坐不住了，抽出一把宝剑，把马一拍，人马合一，电虹也似的飞击而去。 霸波儿奔大笑一声，横棒扫来，虚空间只听轰的一声巨震，两人齐齐震出身形，皆喝一声痛快，再把刀兵舞起，乒乒乓乓得打了起来，一时棒来剑往，打得好不热来。 “好兔爷，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惜，遇上你耶耶了！” “霸波儿奔，休要猖狂，本将军已经看尽你的手段，束手就擒罢！” 战斗间隙，两人口角不断，皆在冷嘲热讽，霸波儿奔被苏妄说的心中一惊，急忙摇晃了一下狼牙铁棒，却见着无数狼牙飞出铁棒，咄咄有力，把虚空击做无数碎片。 果然，就见苏妄长剑晃了一晃，掠过一抹秋水般的虹光，飞来横去，把虚空碎片尽数搅入，冲做流滔，击向了霸波儿奔。 “该死，这兔爷果然奸诈，竟留了这般手段！” 霸波儿奔惊得头皮发麻，匆忙间只把已经成了铁棍的狼牙棒抬起，尽力向下打去，却听得噗嗤一声轻响，流滔泡影一般炸了开，喜的他是又怒又笑。 “兔爷，你竟敢耍诈？” 那流滔之后，苏妄驾着飞马，急急转身，眼见霸波儿奔追来，神色更见惶然，慌忙间从袖里掏出一块事物，看也不看，就扔了过来，口中大喝着：“看暗器！” “还想骗我，你当本岛主没长眼睛么？” “快回来！” 霸波儿奔不当回事，战场后方，突然传来了霸波儿哼的惊叫，这厮还未觉悟，仍旧回头望了一眼，似在奇怪霸波儿哼叫嚷什么，猛觉后脑一疼，眼前就冒起了金星。 “该，该死，你竟然扔暗器？” “我不是提醒过你了？” 苏妄冷冷笑着，手指一指，又一道金光飞出，把霸波儿奔缠了几缠，腊肉也似的捆了起来，扔到后方，再把长剑一指，豪气万丈，道：“还有谁？” “混账东西，果然卑劣！” “天圣军尽是这样的人么，难怪我流波岛只能混居一岛？” 流波寇叫呼不断，言中夹着粗语，很是难听，庚卯营上下冷冷直视，毫不动摇，只要明皓小姑娘脸色微赧，有一点不好意思。 但也只有一点罢！ 战阵之中不论手段，只论胜负，这是连小朋友都知道道理，流波寇连小朋友都不如，怪的谁来？ “好个天圣军，小子，你是那座大营的，说不得，本座与你家将军可是认识的呢？” 飞天巨舰中，飞出了衣衫如华的雅士，摇着纸扇，气质潇洒，但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气，苏妄不禁生出几分好感，笑问：“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不敢说，姑且叫我文芳吧！”雅士合拢纸扇，轻敲着手掌，不疾不徐。 苏妄却神秘一笑，庚卯营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喝问：“文芳是吧，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如何不敢？文芳在……放肆，小子，我与天圣军诸位主将交好，你敢拿我，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文芳本能就应答了一声，身躯突然一震，情不自禁便往对方阵营飞去，身形渐渐收缩，任是如何挣扎，也未能挣脱，急的是破口大骂，更有流波寇惶惶跳出，霸波儿登亲自带队，往战场杀了过来，明皓小姑娘挥动令箭，庚卯营全军出击，飞马纵横，刀兵齐震，又是混战了一场，两方这才罢手，齐齐向后退去。 “贼厮的天圣军，尽是卑劣下流货色，有本事堂堂正正打过，偷袭耍奸，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飞天巨舰上，一个五大三粗，脸上尽是毛茸茸黑毛的熊人兄屹立船尖，化作百丈长的法身，张着血盆大口，指着庚卯营大骂，巨舰船舷两侧，无数舰炮渐渐充能，光芒辐射，融金消铁。 “怎么，二位岛主不敢出面，只让这等无名小辈叫嚣？霸波儿登岛主，你实在让我失望啊！” 不过，任是这位熊人骂的凶狠，苏妄他们只问上一句——你敢应否？ 飞天巨舰对面，骤然静了下来，就是叫骂凶狠的熊人兄弟，也不敢把姓名道出，回上一句，狗蛋才是无名小辈。 熊人兄一对熊招子咕噜噜转动，正想着如何回答，霸波儿登与霸波儿哼已推开群寇，把熊人兄顶了下去，齐齐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本岛主坐拥流波岛数以百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般境地，小子，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出彩！” 那霸波儿登稍前一步，也屹立在船头上，冷冷笑着：“不过，本岛主没猜错的话，刚才那招，你用不了几次吧。” “二位岛主不妨一试？” 苏妄低眉搭眼的，说的两人语气凝噎，两手颤抖，好悬才平息怒火，霸波儿登问道：“阁下寓意何为？” 这句话，已近于服软！ “不过是想请大岛主到我天圣军中坐一坐罢！” “混账东西！” “杀！” 苏妄轻飘飘地说出条件，却把两人气得脸皮跳动，再忍受不住，流波岛上，忽然传来滚滚浓烟，但有杀声四起，冲霄不绝，隐约间，更见着百来骑乘着飞马的天圣军将士在浓烟中穿行。 流波寇尽皆哗然，神色惶恐。 “好手段，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霸波儿登怒极，将手一指，飞天巨舰齐齐一震，舰身转动，把一侧船舷的舰炮对准了对面，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声喝问。 “霸波儿登，霸波儿哼！” “诶，不好，你们耍诈！” 两人心道古怪，却还是本能应了一声，念头才转罢，便道了一声不好，一股奇异的力量已加诸于身，牵扯着他们，向身后飞去，气得顿时大骂！ “混账，混账，竟然背后偷袭，还敢更无耻些么？” 二人尽力挣扎，身躯扭动，齐齐化作原形，却是得道的黄鼠精和野猪精，咻的一声，被一只紫金色的葫芦收了进去。 这才见着，一个长着章鱼头的小妖嘿嘿怪笑着，把一只葫芦塞堵上，身躯一晃，却化作一只头顶金角的妖怪，瞅着四周的流波寇，斜眉怂眼，面做挑衅。 那小妖，分明，就是最先向霸波儿哼上报庚卯营来袭的那只！ “好个天圣军，真真是无耻之尤，吾辈不及，兄弟们，给我放炮打死他们！” “杀！” 流波寇中，不乏精通战阵之辈，欲图组织有效攻击，但趁着刚才霸波儿登两人被拿住的间隙，庚卯营的将士们已经冲杀了上来，众飞马的速度极快，双翼齐齐一震，瞬间震破空气，群寇但觉胸口一痛，再回首，胸膛以下已经被留在了原地。 至于以上，当然是齐刷刷被庚卯营的将士砍飞了去，还在半空中打转呢！ “将军，我们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一轮冲击过后，庚卯营又掠出了二三里，划了个弧，重新发起冲锋，明皓小姑娘则靠近苏妄，不好意思问了起来，脸颊微红。 “诶，明皓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告诉我要善用先贤智慧么？我这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还是受你的启发呢！” 苏妄张嘴就来，说谎话也不打草稿，唬得那小姑娘又是一怔，他却只管杀不管埋，留着小姑娘一个人思索，长剑斜倾，横在身侧，却见着剑光微闪，又一个流波寇魁首被削，身首两分，鲜血洒了一地。 “是我错了么？不，混账，这家伙怎么这么可恶呢！” 小姑娘回醒过来，气得咬牙切齿，把长枪往前一捅，肉串子一般，将十五六个流波寇串成一串，但看那长枪的方向，竟是隐隐指向苏妄的…… “好凶悍的小姑娘！”军阵之前，苏妄悄然抹了把冷汗。 无独有偶，霸王军中，吴明也悄然抹了把冷汗，偷偷腹诽着：“师叔你不是来杀人的么，还问什么人事？” “小明子，你再与我说说，那金角、银角两个兄弟，是去哪里了？” “哦，他们啊，前几日瓶颈松动，回去闭关了！”吴明的恍然大悟般。 第651章 好大光头 “又回去闭关了？”苏蔷薇在某个字眼加重了语气。 “是，是，略有所悟，天大地大，修行最大嘛，总不能误了修行！”吴明越解释越是尴尬，背后已是瀑布汗。 “原来是二位苏姑娘来了，我还道吴明兄不出现，是瞧不上虚铭了呢？” 却在这时，一声大笑打断了苏蔷薇的逼问，吴明悄然舒了一口气，却见着那若虚铭飘然而来，风姿飒爽，极是让人羡慕，身旁跟着一个他那既能暖床，又能“合体”的小师妹。 “吴明兄，无门之人若虚铭又来唠叨了！” 若虚铭轻轻一拜，小师妹则气鼓鼓着脸颊，一脸愤恨的看着吴明，不满道：“吴明，你何时才能出兵，再拖下去，那等天剑宗不要也罢！” “师妹慎言！” 若虚铭语气微沉，小师妹神色一顿，依然有些不满，但终归收了声音，若虚铭微微致歉：“吴明兄，铭儿不谙世事，还望吴明兄勿要见怪！” “虚铭兄这说的什么话，铭儿师妹既是你家妹子，也当是我家师妹，都是一家人，哪说的见怪这种话？” 吴明笑着解释，无视了小师妹又撅起来的嘴巴，目光一转，顿时又有了主意，笑道：“师叔，你不是要磨砺剑锋么？正好，那天剑宗生了乱，门下弟子好不混账，竟敢背叛一宗之主，天剑宗与我宗向来交好，理应助上一助，还望师叔施以援手！” “哦，那你自己呢？小明子，不得不说，你好大胆子，敢使唤自家师叔呢？” 苏蔷薇冷冷吐着气息，苏苏姑娘带上看好戏的眼神，吴明讪笑道：“哪有的事，这不，莱周城的军务繁忙，吴明不是走不开么，对，就是走不开！” 但怎么见着，他的口气都有底气几分不足的样子，苏蔷薇还待说什么，苏苏姑娘悄悄拉了拉她，两个女子齐齐笑道：“好，就去天剑宗，听闻天剑老人号做一剑擎天，以剑入道，道行极高，正应一见。” “那就好，那就好！” 吴明悄然擦干了冷汗，若虚铭嘴角含笑，似有所悟，风姿依然超凡。 …… “以庚卯营的军力，只怕守不住流波岛！” 流波岛，飞崖流瀑之间，明皓小姑娘明眸皓齿，瓷娃娃一般，只是看着岛上来往繁密，不断清点流波岛库存的庚卯营将士，神色间闪过了一丝忧愁。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小姑娘却道出了庚卯营最大的不足。 别看庚卯营轻易就击溃了流波寇，那不过是人家瞧不起只有三千将士的庚卯营，更是因为苏妄他们“出其不意”，直接拿下对方头目，以致群寇无首，这才侥幸赢了。 真要正面硬怼，不说十只飞天巨舰就够庚卯营吃上一壶，数万的流波寇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所以，我找了个帮手来！” 苏妄努了努嘴巴，云海间，几道身影已掠上飞崖，却是两男一女三人，一人浓眉国脸，一人猥琐精明，一人神采靓丽，齐齐下了马背，风姿虽然不同，但在动作之间都见着几分强硬作风。 明皓小姑娘若有所思。 “多谢阁下！”浓眉国脸的男子说道。 “互惠互利而已！” 苏妄摇了摇头，不欲多说，眼见庚卯营将士已经收拾妥当，就把坐骑缰绳一提，飞马长嘶一声，划空而去。 “队长！” 靓丽的女子神色动了动，低声提醒了一句，但连那面容猥琐的男子也露出几分意动。 飞崖下，但见着一点点寒光升起，隐隐约约，照耀点点锋芒，杀机四起。 “见好就收吧，我们已经占了许多好处了！” 浓眉国脸的男子想了想，把手一压，飞崖下的寒光再次隐匿，却有那靓丽女子嘀咕着：“那可是十艘飞天巨舰呢，就算流波岛物产丰富，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哼！” 高空上，又见着十只飞天巨舰齐唰唰一震，一道道神光升起，符文交织，荡开虚空，就见着光芒一闪，十只飞天巨舰霎时消失。 …… “可听说了，庚卯营的那群人，竟真的拿下了流波岛？这回，他们可要大出风头了呢！” “何止是大出风头，看着，简直就是要爬到我们头上了呢！” 有人暗暗羡慕，也有人心中不满，意有所指，话音才落，各人神色都带上几分复杂，更有三五个汉子坐将不住，腾的一下站起，往庚卯营而去。 “嘁，真当自己人五人六了，也不见他们本是如何，尽吹大气。” “可不是呢，这些异人，自以为天老大他老二，偏生本事不怎滴，就瞎呼囔！” 隐约间，几人身后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强调，说的那几人脸色青白交替，暗恨不绝。 “报，将军，营外来了个好大的光头，自称是将军的故人！” 唱名的小兵挤眉弄眼，苏妄顿时没了好气，把案上的竹简扔了过去，那小兵不闪不避，双手一探，海底捞月般把竹简抓在手心，顺势塞到怀里，大声唱喏了一声：“谢将军赏！” “没大没小，把那光头请进来。” “诺！” 又一会，帐内的光线猛地闪了闪，一个好大的光头伸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反射的光辉差点亮瞎苏妄的眼睛。 真的是好大一颗光头，那小兵的确也不曾说谎，来人的一颗大头几乎占了身形的三分之一比例，整得似大头娃娃般。 虽然知道这诸天之中奇形怪状的种族比比皆是，但苏妄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戒日和尚，你这是干嘛呢，莫不是，在躲着谁？” 那光头也不羞恼，兀自摇晃着大头，姿态从容，但有几分洋洋自得之相，也笑着：“道友，你不要嘲笑和尚，和尚这回是来救你的呢！” “救我？”苏妄嘴角带起一丝惊疑，惶恐道：“这般说，当日出手的，的确是本师佛？” “是也不是！” 戒日和尚故作神秘，摇头晃脑的，见着苏妄神色骤然平静，顿时知晓糊弄不住他，只好引回正题：“我佛为十方三世之主，天不可一日无主，佛亦不可一日无本师。和尚此来，想向道友讨个方便，好接引本师回来。” “果真？”苏妄苏妄神色突然平静下来。 “果然！” 戒日和尚回答地极是诚恳，只是那副头大身短的形容，实在叫苏妄严肃不起来，他低下了眉头，低声道：“与人方便亦是与己方便，和尚，你我老交情了，你的忙，我一定会帮的。” 才说罢，帐外又传来了一声唱喏：“将军，又有故人来找你哩！” …… “大和尚，你又来了，不嫌烦么？”苏妄睁开眼眸，见着那白衣和尚坐在对面，语气间见着几分恼怒。 “施主不必羞恼，我有本愿功德经一十二卷，尽释世间贪嗔爱恨，道尽悲苦离合，欲赠施主，望施主莫要推辞！” “这样的好东西，不该是留给有缘人的？”苏妄惊异道。 白衣和尚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极是肯定道：“施主就是有缘人！” 苏妄的嘴角，顿时扯起了一丝嘲讽：“某家怎么记得，我这个有缘人，差点被和尚打死了呢！” “误会，误会！”和尚摆了摆手，显然是早准备好了说辞，也不惊忙：“和尚是要试一试施主，事实证明，你我的确有缘呢，不然，施主如何与和尚一同流落这方世界呢！” “是不是苏某本事不济，死在和尚你手中，你我就是无缘！” 苏妄鄙夷了他一句，白衣和尚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下来，好悬没把苏妄气得跳脚起来。 苏妄顿时没了耐心，挥手送客道：“大和尚没的事，今日请早吧！” 白衣和尚却稳如泰山，深深地望了苏妄一眼，忽而道：“施主，你见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了吧。” 话说，当年晓日神君入伙大流氓势力——西方极乐净土天时，就是这和尚亲自主持的仪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戒日和尚的确是白衣和尚的弟子。 “所以说呢？”苏妄翻起了白眼。 “所以，贫僧想请施主助我一臂之力！”和尚说的冠冕堂皇。 “那好处呢？”苏妄不依不饶追问。 白衣和尚却把手一指，指向了，意识被传送于游戏中，仿佛轻酣之中的宋采薇菇凉…… “兮灷师伯，我怎记得，当年你是保皇派，我是造反派，现在却反过来了？” 若虚铭不躲不闪，任由滔滔星流冲刷，他自岿然不动，万劫难磨，也不曾受到半点伤害。 “废话少说，若虚铭，你历来目无尊长，何必留手，不如将我这师伯杀了，也好成就你的赫赫凶名！” 兮灷气服不过，纵然知道打不过若虚铭，手下杀招依然不停，抬起一颗硕大的神日，光辉焰焰，紫火喧腾，狠狠地砸了下去。 “师伯这说什么话，虚铭自然不会杀你，大不了，把师伯关上几万年，叫师伯静静心就是！” 若虚铭轻飘飘地甩出一句，气得兮灷肝胆几要炸开，那高空之上，猛然罩下一道冰凉月光，冰冻虚空。 “若虚铭，你不过成就天仙几年，就敢如此放肆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2章 四极神将 “见过师祖，师祖不在星光殿中纳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月光冰凉，凝结时空，但若虚铭已深谙太虚大道，由实化虚，任由着冰凉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淌而过，他轻轻一拜，礼数倒是周全。 “你还知道我是师祖？那么，本座就问你一句，当年言明太子是否是你放掉的。” 月光神主冷笑连连，若虚铭闻言沉默，终是叹了一声：“师祖，你我这身道行，终究是祖师传授，祖师老则老矣，昏聩是昏聩了，但毕竟还是你我祖师，他老人家最后的一点念想，总该替他完成的！” “说的可真好，吾等竟不知，虚铭你是如此孝顺？” 日光辉盛，星光熠炽，三光如海，举世共攘，虚空间，即有两尊神人走下，裹挟澎湃神光，或霸烈或堂皇，特质不同，却与微凉的月光共鸣，发出仿佛潮浪跌宕的冲鸣之声。 在日月星三光的共鸣下，天地间只有灿烂光辉，不见错影，不分虚实，只有纯粹的光芒，强以若虚铭，也被挤出了虚幻状态，大道压制。 “见过二位师祖，师祖也以为虚铭有罪？” 若虚铭脸色苍白，形容却依然从容，再往三人俯身一拜：“还未恭贺三位师祖道行更进一步，即将证得大罗，从此逍遥自在，仙福永享。” “后悔么？” 星光神主如此问道，另外两尊神主也关注了过来，若虚铭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祖师总归是祖师，师祖也是师祖，尊师重道是本分，做本分，就是应该，虚铭从不后悔！” “本座突然知道，天剑那老不死的，为什么会欣赏你了！” 星光神主默默一叹，三人屹立三方，身形如光，气质亦如光，同时按下手掌，轻轻一拨，如潮如浪的三光陡然急转，舞弄逆旋，竟引得时空倒流，若虚铭的气息缓缓而坚定地虚弱下去，渐渐褪去了天仙的特质。 “三光者，日月星，日月星，时光也！若虚铭，你若能渡过此劫，吾等将以你马首为瞻！”三人齐声大喝，许下诺言。 “多谢师祖！”光辉旋涡中，若虚铭亦大笑而起，拜谢诸方。 …… “两位，此路不通，请及时回头！” 天剑宗外，苏蔷薇怀抱陷仙剑，目光低垂，简如无视一般，把渊海宗二祖气得面色铁青，吹胡子瞪眼起来。 “小辈，当年吾出道时，你都不知在哪呢？” “是呢，所以二位‘老人家’万年前是天仙，万年后还是天仙，道行始终不曾长进。这天仙做的如此稳固，比王八还厉害，不知你们有什么好骄傲的？” 苏蔷薇越说语气越是清淡，到了最后，再无半点感情，仿佛冰石。 渊海宗二祖心胆骇然，已然察觉不妙，就要退走，一缕殷红已划过他俩的身躯，两人怔着神，犹不置信。 “不可能，你是天仙，我们也是天仙，你怎么可能这里厉害？” 话音方落，淡淡的殷红自体内绽放，淡红如蕾，粉墨而出，带走了二祖最后一点生机，微风轻转，两人凋零而去，只剩两蓬余灰。 “天仙？天仙与天仙也是不一样的，顽固不化，与参水星猿一般蠢笨，杀起来都没成就感。天剑前辈，你真不出来？” 苏蔷薇抬起臻首，怀中长剑嗡嗡颤鸣，杀机盎然而升，重置了虚空。 虚空间，无尽时空幻化，密密匝匝，如同震荡的波光，一重挨着一重，相互间不断重叠、切割、排斥，越推越远。 “小姑娘，老夫不过是回来看看后辈，是帝罗也好，是司戊也罢，这天地是谁做主，已与我无关，你又何必纠缠着老夫？” 虚空交织最密匝之处，突然响起铿铿剑鸣，一缕剑光忽而升起，冉冉如日，辉毫如星，流溢如月，且往周身一转，便划开了一处独立的时空，搅碎了重置的时空。 天剑老人！ “那可不行，前辈堪破世情，但蔷薇还要在这世间打滚，堪不破贪嗔爱恨，忘不了占有享受。想要活的更好，就要比别人更有手段。前辈，还请不吝赐教！” “倒是个敢说敢做的性子，不过，你敢打包票不会一拥而上？” 天剑老人斜了一眼，苏苏姑娘却往后方退了一步，嬉笑道：“我们姐妹向来齐进齐退，一人是一，两人也是一，哪来一拥而上的说法？休提，休提！前辈若是怕了，最好‘刚好’处在下风，这样，一就是一，苏苏也不用冲上去了。免得以后别人诋毁我们，说是两个弱女子欺负一个老头呢！” “若都是你们这样的弱女子，这世间，哪还有帝罗、司戊的事情，只怕，早已被你们囊括掌中？唔，这样想来，其实也不错呢。二位姑娘，不知你们可曾想过坐一坐天帝的宝座，老夫可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哦！” 天剑老人大笑不绝，却有剑光震荡，横贯于天，虚空六合，不知何时，已化作了一方纯粹的剑光世界，那剑光是天，是地，是光，是道，更是万事万物，无穷无尽，看着她二人心神震骇。 “这就是大罗？果然厉害！” 铿！ 苏蔷薇战意沸腾，杀机越发强烈，也不见拔剑，自有一声剑鸣响起，震天动地，无尽殷红的剑光跌宕而升，光辉粼粼，与那纯粹的剑光相互碰撞、爆炸，辟开一重又一重虚空，湮灭了一方又一方世界。 诞生或毁灭，皆在一念之间！ 而苏苏姑娘亦如她所言，静静屹立在一旁，周身散发淡淡清辉，光辉为浅，如纱如雾，却把一方虚空定住，任是身外的剑光如何凶猛，也不能动摇半分。 这个女子，道行竟已精进如斯！ …… “这就是大罗么，果真厉害？” 三光共合，时光逆转，若虚铭也不过天仙道行，如何抵挡不了这般近乎大罗的手段？ 只被时光之辉一刷，道行就消去千年，不几个呼吸，好不容易修来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道行被消泯的只剩数百年，连神通也运使不出，几乎成了凡人。 若虚铭苦笑不绝，觉察身上的神甲渐渐晦暗，也不顾对方反抗，强行用起最后的神力，将神甲甩了出去，恰有一道时光之辉，径自却将他打落到少年时代，小脸蛋稚嫩的，能掐出水来，好不可爱。 “大罗？是吾等高看你了，以为你已领悟太虚大道真谛！” 光辉深处，传来缥缈的声音，冰冷而淡然，亦充满了杀意，少年若虚铭浑身一震，突然发出大笑：“太虚者，大虚也，道大而虚静，以致为虚。虚，非虚空，而是道！” 话音才落，又一道时光之辉刷来，将他刷做婴孩，胖手胖脚，在时光之辉中翻滚。 却有另一个若虚铭径自从时光之辉中走出，衣裳潇洒，气机缥缈，似在此间，又似在彼方，如虚，如道，琢磨难尽。 “既然是太虚，要这身道行何用？” 那若虚铭轻轻挥了挥衣袖，婴孩时代的他当即飞灰了去，但有万千时光之辉落下，却似跌落了无尽幽冥，再也未见回转出来。 “多谢师祖手下留情！” 若虚铭轻轻一拜，漫天的时光之辉也收了回去，露出日月星三光神主的身形，这三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无波无澜。 “是你棋高一筹而已！” 说罢，三人转身就走，若虚铭轻轻一笑，也不回答。 是棋高一筹，还是手下留情，已无从考较，若虚铭知道，没有三光神主的提醒，他未必能成功突破，但三光神主的确不曾手下留情，因为，他若不能突破，三人势必也将杀了他。 “形势已经到了这般恶劣的时候了？连三位师祖也被逼得放弃恩怨，要联手自保？” 若虚铭静静思考，腰间猛地一疼，骤然转身，却见小师妹铭儿正施着二指禅，狠狠扭着他腰间的细皮，不由苦笑起来。 “得，这里还有一个‘恶人’要安抚住呢！” 那天渊城外，虚空深处，西极神将与另外两尊气息不凡的神人屹立其中，三人气息峥嵘，恢弘澎湃，惹得这片虚空不断震荡。 也亏得他们先前在虚空中布下了禁制，否则，三人的气机早就冲破了虚空，叫外界察觉到。 “看来是没有机会了！”西极神将目光森冷，杀机满满。 “天剑老狗果然狡猾，就不肯出力！”又一神人冷冷不绝，幽黑的神甲，反照着比寒冰更冷的光芒。 “可惜，大势如潮，天剑宗终究只是大势下的一颗鸡蛋，必成齑粉，天剑的算盘，要落空了！” 最后一个神人收回目光，把握在腰侧长剑的手放下，一缕缕慑人而恐怖的红光渐渐收敛，但他脚下的虚空却渐渐烤焦，露出了斑驳干裂的痕迹。 “二位道兄，此间无事，南极先走了！” 那神人轻轻颔首，正欲离开，西极神将又突然开了口：“无事，如何无事？南极，四极神将已来其三，却不能拿下一个小小天剑宗，你不觉得少了什么？” “的确，四缺三的确不好，东极徒具神名，分薄我等气运，应当讨要回来了！”身穿幽黑神甲的北极神将也这般说道，南极神将脚步微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3章 赶紧删号吧 “采薇，你就不能镇定一些，看你这毛手毛脚的，就跟一只皮猴子一般。” “嗤，本姑娘若真是猴子，那也是母猴子，不知道，你苏某人算不算得是公猴子？” “噗嗤！” 可惜，他苏某人实在小瞧了宋采薇菇凉牙尖嘴利的功力，一句冷嘲反驳回来，把苏某人说的是哑口无言，一旁的明皓小姑娘当即笑破了声，连左近的庚卯营将士也耸动起肩膀，发出吭吭哧哧的怪声。 显然，憋得极辛苦！ “回头要你们好看！” 苏某人目光“凶狠”，环视而顾，视目所及，众将士忙把身形挺起，装出一副凶猛无匹，但就是听不到任何话的样子，苏某人这才悻悻然收回目光，暗道一声侥幸：“幸亏把金角、银角安排在了别的飞天巨舰上，不然，这笑话定要要被他们传个好几百年。” “战场上呢，就不能顾着点影响！” 众将怕他，两个姑娘却未必怕了他，依然偷偷嬉笑着，苏妄只好拿出将军的威严，指着战场上的赫赫兵威，示意她们认真一点。 两个姑娘耸了耸肩膀，直接无视而过，但终究收敛了几分架势，小声嘀咕，笑声不再那么“猖狂”。 当然，再猖狂，她们也比不得战场双方！ 虚空间，但见旌旗猎猎，黑云滚滚，压城欲摧，放眼而望，更有数不尽的军阵对列其中，巨舰、箭楼、冲塔、堡垒，一座座，一幢幢，小则百十丈宽广，大则长以十数里，檐角狰狞，气机厚重，遮蔽苍穹。 巨舰、箭楼、堡垒之上，则是一尊尊屹立，身躯巨大，气息浑厚，睥睨之间，目光仿佛神电，震慑虚空。 此时此刻，宋菇凉等人才算真正见识了北大营的底蕴，似飞天巨舰这样的神器，放在一众战争利器，可当真不如何显眼，真要比较起来，就是一群筋肉大汉与豆丁间的对比。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才以为自己肌肉满满，自信心膨胀没几天的宋菇凉，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弱鸡！ “苏某人，你说这战怎么打？” 北大营兵威之重，已世所罕见，但华容关上的敌军也是不差，飞矛、重弩、巨炮、投石车，至少百丈长短，密密匝匝，神光震荡，把这座雄关武装的如同刺猬，叫人不知如何下口。 “还能怎么打？当然是怼上去了，兵祸之凶，向来有进无退，所谓智计，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苏妄望了飞天巨舰下的军阵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宋菇凉二人眼中则带上了几分悲悯。 似他们这般还好，有着飞天巨舰乘坐，还能抵挡一下敌方锋芒，可在平原上的玩家，就真的就是炮灰了。 这一战下来，不知要死上多少人，那现实世界中，不知要惹来多大波动？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炮灰，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人间的诸侯国，真正只要用他们一时而已。 真的强者，当然能超拔而出，那些死了的，自然都是白死！ 这才是世间最硬的道理。 至于不参加，对不住，这是军团大战，不能不参加，倘若拒接接受，则剥夺一切军功。 惩罚如此之重，诸多玩家又以为只是一场游戏，哪里舍得军功，这不，就被诓到了战场！ 咚，咚，咚！ 午时三刻，日头最盛，就在诸位玩家有些不耐之时，轰鸣的战鼓终于擂起，鼓声震动，一队队将校指挥着军阵逼近，又有箭楼、冲城车、巨舰连成阵势，齐齐压上，光芒汇聚，下一刻，万箭齐发，舰炮轰鸣，或红或蓝的神光遮蔽了天穹。 “杀！” 华容关上，亦有万千光芒冲射，重弩、长矛、飞石齐射，如雨密蔟，把半面天空遮掩，天光也被遮挡。 天圣军的玩家只觉视线一暗，齐齐咒骂一声晦气，便觉身躯剧痛，忍不住就痛呼出来。 那还能痛呼出声的，算的是命好，只是断手断脚，还能挣扎挣扎，更有许多玩家直接就被重弩长矛炸做碎末，连断手断脚都找不到，真真是死无全尸。 如斯残象，慌得一众玩家手脚无措，有些头脑发昏，慌不迭就转身向战场后方跑去，却被督战队追上，当场斩杀！ “砥砺向前，胆敢延误战机，就以军法处置！” 督战队的伍尉手持宽背大刀，脚下是一个被拦腰而斩、一时还未死透的玩家，兀自翻滚，体内的脏器流了一地，花花绿绿的，唬得左近玩家面如霜纸，抖成了糟糠。 “不堪用的东西！” 那伍尉狠狠啐了一口，也不管这些玩家，长刀一指，督战队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赶鸭子也似，把玩家赶上了战场。 至于如何就算延误战机？ 这个问题，那些跑得比督战队慢的已经“身”有体会。 废话，身体都留在了后方，谁没体会！ “真是该死，竟把我们当做了鱼肉，此战之后，耶耶要是还留在天圣军，就不是人！” 畏于督战队的凶残，玩家们虽然拼命向前，但心中岂能无恨？ 可惜，似这等小人物的悲欢实在微不足道，战场之上，数以千万计的将士冲锋上前，蜂蜂拥拥，卑微的不如蝼蚁，飞矢、流石，随意一发，就能夺去数十上百人的性命，每一颗光弹落下，定要抹平一片战场，无数人在硝烟之中化作飞灰，也有无数人在这场战争中浴血重生。 “放！” 传令兵落下令旗，舰炮又是一轮齐射，光辉纵横长空，狠狠地撞在华容关的护城大阵上，惹得辉火迸放，灿如烟霞。 “苏妄，我好心疼！”宋菇凉靠近着苏妄，一副要他安慰的样子。 苏妄的面皮也抖了一抖，扯着个难看的笑容：“别哭，风也是过，雨也是过，我们应该笑着面对，兴许，想一想破城后的收货，会开心一点吧！” 会吗？ 宋菇凉表示真的不会，只要眼看着每一轮舰炮齐射，就是数十万仙币哗啦啦流走，她的心情，瞬间就摔落到了最底处。 偏偏，就是不能拒绝啊！ 不能拒绝？ 当然不能拒绝，虽然飞天巨舰属于庚卯营，但庚卯营却属于北大营，推理一下，飞天巨舰就属于北大营。 这样的推理，没有错吧！ 既然没错，北大营征调庚卯营飞天巨舰之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再顺理成章派个传令兵，要求庚卯营服从军令也应该是没错的。 错的是和，一发发炮弹打得都是庚卯营自己的钱，还是，不报销的。 “崽卖爷田不心疼是不，该死的天圣军，比强盗还强盗，老娘记住你们了！”她暗暗发誓。 “别急，华容关大阵要破了！” 这时，一直密切“关注”战况的苏妄面色一喜。 果然，就见一轮炮火齐射之后，华容关的大阵晃了晃，当即炸了开，无数炮火趁机砸在华容关的城头上，砸得城楼砖飞射，血肉糜烂。 至于他为何关注，答案已经很明显，除了关心他的钱包，再没有旁的原因了。 “杀！” 护城大阵既破，天圣军中，众将士气大振，奋勇争先，便有无数身长十数丈的力士扛着云梯，轰轰隆隆跑到城墙下，把云梯搭起，众将蜂拥着，冲了上去。 嗡，咔嚓！ 突然，华容关内传来一阵奇怪嗡叫，各人皆是一愣，就见着城楼猛地震颤起来，城砖翻滚，楼宇重叠，许多还在城中的将士当即被挤成肉酱。 随之，华容关原地爬起一十二尊巨大的身影，横天矗地，在大地上投下了同样巨大的十二道的阴影。 竟是，十二尊机关人。 这十二尊机关人身长都超过百里，四四方方，菱角分明，只在少数地方有些凹凸不平，是先前被北大营一番炮击，打缺了些许部位，却不影响它们爆发。 就见十二尊机关人抖了抖身躯，大步踏出，不知踩死多少将士，轰隆隆就撞入北大营的大阵之中。 呼啦！ 一阵狂风飙射，机关人如虎入羊群，大巴掌可劲招呼，所过之处，箭楼粉碎、巨舰瓦裂，只有战争堡垒稍好，被当做皮球砸飞出去。 纵是一些巨舰、堡垒发射的光炮，打在机关人身上，也不过是崩掉一些城砖，连让对方停顿一下的反应都不能，唬得各人慌忙逃命，北大营的士气为之崩解。 “混蛋，混蛋，苏某人，这下怎么办，这一战有出无进，不知损失了多少仙币，不如我们删号了吧，或许还能保本呢！” 宋菇凉急得差点掉下金豆豆，苏妄却不慌忙，只管指挥着飞天巨舰在机关人中间穿梭，躲避对方大巴掌，待得逃出这些机关人的攻击范围，细数一番，十只飞天巨舰完完整整，这才眉开眼笑：“放心，放心，保护我们财产的人来了！” 正说着，一道巨大的黑影遮笼而来，宋菇凉抬头一看，却见着一只长宽不知多少百里的龙形巨舰飞来，船角凶猛，舰形之大，仿似一座连天神岳。 与这龙形巨舰相比，他们的飞天巨舰简陋的就跟一块舢板一般。 “这是什么？”宋菇凉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空天巨舰！”苏某人如是回答。 第654章 给胖子抹黑 轰！ 龙形巨舰上，一道道光辉骤然亮起，灿如神日，千万分之一刹那后，神日飞射而出，光晕煌煌，刺激得各人瞳孔流泪，忍不住稍稍侧了侧目光，再待他们睁眼，十二个机关人已经被打做了破碎。 “空天巨舰？” 宋菇凉神色发直，大眼睛咕噜噜一转，指着巨大的龙形巨舰道：“苏某人，本女王命令你，在一年之内，给女王弄一只空天巨舰来。” 好歹，她终究是给苏妄预留了一些时间，不算逼人太甚。 但一年，是不是太短了些？ “好吧，再加把劲弄个主将的军功，或许能换一只空天巨舰。” 苏妄摩挲了光洁的下巴，大手已挥，早有庚卯营的将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架住舰上的传令兵，各舰上一位位校尉顺势接管过指挥权，令箭一动，十只飞天巨舰齐齐转过舰身，光晕微微震了震，破空而去。 当然是破空而去，不然还留在原地干嘛，那十二机关人已灭，华容关已被撕开了防御，此时还不开抢，难道，等着吃别人剩给他们的馊汤烂渣么？ 开抢？ 咳咳，意思是这个意思，但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叫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穷寇，是为了扩大战果，不使广大将士寒心，可是战略上的要求，苏妄绝对是没有夹杂半点个人私欲滴！ 说的，我差点都信了呢！ “就是这方天地，着实有些古怪，灵气波动晦涩，压抑到了极点，即将步入末法，却更加生机勃勃。诸位道友，你们想到了什么？”西极神将适应了一下现在的身躯，嘴角勾起一丝奇异笑容。 “大劫而已，大势如炉，众生生灭，譬如蚍蜉，不值得大惊小怪！”北极神将神色依然冷峻，冻得四周的气息都微微发寒。 “有这功夫，两位道友不如想想，如何找到东极吧！”只有南极神将脸色难看，扭着粗胖的脖子，一脸不爽。 “这还要找？大势如炉，众生皆为蚍蜉，然吾辈风流人物，自当引领风骚，岂是蚍蜉般的众生能比？只管认准谁的风头最盛就是！” 西极神将冷笑着，一指点出，冰冷的灯光投下一片光幕，无数信息流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被置顶的帖子上。 发帖子的，是一个名叫七七五四万人迷的玩家，在帖子里揭露某玩家自私自利，仗着游戏官方的内幕消息，一路积功发财，枉顾其他玩家困苦，号召其他玩家一同抗议，向游戏官方施压。 “你看，这不就是了。” 西极轻蔑一笑，帖子拉到最后，却是一张从下方仰拍的模糊照片，依稀可见某玩家半张面容。 “苏某人，你看，有人发帖声讨你呢！” 宋菇凉叽叽喳喳，好不兴奋，一袭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背后，滴下一滴滴水渍，把地面弄湿，苏妄面色悲戚，只好“认命地”取来毛巾，亲自为她擦拭。 “能有多大点事，本将军难道还怕他个小渣渣？”苏妄不屑地撇了撇嘴，看着帖子中故意模糊的半张面容，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对方的目的。 不外是，敲诈啦，敲诈啦，什么的！ “哟，还本将军呢，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知你手下大将都在哪里，有本事招呼出来，叫小女子见识见识！” 宋菇凉挑了挑眉头，故意刺激着，苏妄嘴角带起一丝可恶的笑容，但在宋菇凉察觉不妙时，湿漉漉的毛巾捂上她的脑袋，揉小猫崽一样揉着，气得宋菇凉呜呜乱叫，偏偏却不能脱出苏妄的“罪恶之手”。 “异界实在危险，这一战下去，又是近亿玩家昏迷不醒，这一次，只怕压不下去了。” 依然在那神秘办公室中，南侠、魅影几人愁眉难展，神色十分严峻。 上一回，是游戏才开服，四千万玩家因为不了解游戏规则才葬送性命，众人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将此事压下去。 这一次又死了近亿人，是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而叫他们惊惧的，是再来几次军团大战，这世界上的人口，怕是要被打得精光了。 “要怎么压下去？” 这时，坐在室内一角的司空突然笑了起来，但见两人诧异望来，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队长，你是吃咸鱼的命却操皇帝的心。这大势如此，谁能拒绝？不知队长想过没有，游戏叫做天河征战，但天河在哪里？而且，我们始终不知道所谓的游戏官方到底在哪，您确定我们的世界是第一个被拉进去的？” 司空连问了几个问题，说的南侠神色愈发凝重，他却不理不管，径自起身而去，悠然道：“还是那人说的对，玩游戏么，就看谁会玩了。你要玩得好，玩得妙，玩得呱呱叫，谁能不服？那人，就是这样做的。” 南侠若有所思，但在这时，即将走出屋门的司空身形又是一闪，闪到他面前，腆着脸道：“队长，说归说，司空可没冒犯你的意思，你可不能以公谋私，将司空踢出小队，要不然，司空孤家寡人一个，在游戏里可混不下去了呢！” 这不要脸的样子，可不像是能说出刚才那番别有深意话来的人，南侠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顿时飞了去，没好气地拍了一掌，就将司空拍翻出去，室内的严肃的气氛为之一松。 “七七五四万人迷先生？” “谁？” 静谧的暗室中，苟贵双眼痴迷，双手撸动，正在做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惊的苟贵从凳子上翻，四仰八叉的，一身肥肉动荡起伏。 只看他这副身容，是如何也受不起万人迷之称的？ “大爷，求放过，小的真没钱，不如去抢隔壁的张寡妇，她人美财又多，比小的好太多了。” 几乎本能的，苟贵翻身就起，两只小腿一跪，就求起了饶，顺便，就将隔壁的张寡妇给出卖了。 由此可见，苟贵对人家也是觊觎已久！ “西极，这样的货色你处置了吧！” “不要啊，大爷就将小的当做屁放了吧！” 许是胖子见胖子，人胖话不多，南极神将的脸色愈发难看，狠狠瞪了一眼苟贵，骇得那胖子胆战心惊，双膝伏地，蹭蹭蹭地挪到三人身边，口中大呼，嘴角却带起一丝狞笑。 “给我去死吧！” 骤然间，就见着一道白光自苟贵嘴里喷出，光辉炽热，极为耀眼，但有融金消铁之能。 “哦，原来还藏了个手段呢？” 西极神色轻蔑，随意一抓，就将这能融金消铁的光芒抓碎，又勾了勾手指，一个虚幻的苟贵就从他的体内拉了出来，陡然崩散，化作几个大字。 “原来在这里？” 西极神将嘴角也带起了一丝狞笑，三人齐齐抬起轴上，各自点出一缕金白、火红、冰幽的劲气，急急一卷，物质分化。 “这里？不知道我很忙的，分分钟几十万上下，有这功夫招待你们，不如多玩一会游戏！” 苏妄神色间带着一点不耐烦，抬手就是一压，叹着：“道友，你就任着他们将天地捅穿？” 虚空微微震了震，一道交织奇纹的光辉闪了闪，传递开去。 “你要捅谁的天？但姑奶奶知道，你已经将我的天捅破了！” 趁着苏妄抬手之际，宋菇凉终于逃出罪恶之手，虎着脸，目光极其不善，眼眸之中，竟有一缕缕的光辉溢了出来，却在宋菇凉未察觉前，散做无痕，好似，被封印了般。 “这不，开个玩笑么？采薇，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苏妄陪着笑脸，宋菇凉把头摇了一摇，寒声道：“本姑娘不是这么小气，而是非常小气。” 说罢，她的一对二指禅已经揪在苏妄的肋下，狠狠一拧，疼的苏妄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而刚刚点出金白劲气的西极神将三人，则是一脸惊骇欲绝，欲哭无泪。 便在刚才，一缕奇异光辉闪过，三人点出的劲气噗嗤一声彻底湮灭，而随之横扫而来的奇异波动，更将他们直接打落下了凡人。 不过是一趟下界之行，以为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知，反生了这等变故，也被随随便便留在了下界！ “西极，你确定把该告诉我们的都说了？”北极神将神色不善，却与南极神将缓缓逼近了上去。 “你们以为本座诓你们？”西极神将眼神也极为危险，拂袖一震，转身而去：“二位道兄，有这功夫内讧，不如想想该如何回去吧！否则，你我也不过是几只稍大的蚍蜉而已。” 二人被他说动，终究散去眼中杀机，南极神将却不放心西极神将，拦在他身前，虎着脸：“西极，你往哪里去，既然都被困在下界，更该集思广益吧！” “集思广益也要吃饱睡足，让开，你们愿意呆在这里，本座可没兴趣！” 西极神将阴着脸，南极神将忽然嗅了嗅，察觉到某胖子生前留下的古怪气味，再想到他们出现时，那胖子的动作，神色霎时黑沉了下来。 “该死的家伙，尽给胖子抹黑！” 第655章 揣了个死耗子 “末法？天帝，你太心急了！这不，终于露出了马脚？” 大漠，生机绝尽之所，星河之下，和尚白袍芒鞋，跏趺于大漠之上，灿烂的星光倾泻而下，为大漠披上一层银白，仿佛银镜。 这时，那和尚忽然点出一点金光，金光渐渐散开，由虚而实，一朵真实不虚的白莲渐渐盛放，花开一十二瓣，微微颤颤，且在这星光与大漠中开放，娇小可怜。 噗嗤！ 似有奇异的波动横扫而来，莲花陡地一颤，由而化虚，轮廓渐渐模糊、稀疏，如同淡淡的素描。 “吾徒，你来寻找为师，可是领了佛主法旨？” 和尚悠然笑道，银镜一般的荒漠之中骤然走出个头大身小的光头，合什向白衣和尚拜道：“我佛，佛国不可一日无主，弟子恳请本师回归。” “回归？还不是时候。既然来了，也随我在这个世界走走罢。” “遵我佛教诲！” 大头和尚低下头颅，神色卑谦，莲花形的素描彻底清淡下去，似被虚空融化！ …… “定然是那老头做的手脚，大伙儿随我上，一起做了他！” “怎么，以为老爹一把老骨头，就压不住你们了？” 老爹酒吧，眼见几个除妖师雄赳赳冲向吧台，头发半白的老头不惊不慌，直接从吧台暗格中掏出两把复古的来复火枪，看也不看，扣下扳机。 轰，轰！ 火光乍闪，硝烟弥漫，两团火光飞过，随之，那冲在最前头的除妖师倒飞回去，胸膛袒露着好大一个巨洞，前后通透，碎肉横飞，鲜血洒了一地。 “该死，这老头早有准备，快抄家伙！” 其余几人惊呼怪叫着，正要后退，又有一群除妖师蜂拥而来，把他们拉扯进去，只听得一阵拳拳到肉的碰撞和城沉闷的骨骼断折声，几人顿时没了声息。 “老爹老当弥壮，谁敢造老爹的反？只是我等修为消散，惊惧难当，难免就会做出失控的事来。老爹，您也不想我们再失控吧，不如，为我们这些后学末进指点指点！” 一个肌肉鼓鼓的大汉排出人群，看了眼老头放在吧台上的来复火枪，似有所指。 在他周围，几位除妖师逼近一步，目光既有忌惮，更多的则是威胁。 换做他们先前修为都在时，这两把复古的来复火枪威能虽大，终究不过是两件精致的玩具，但此时，小玩具已成了大凶器。 不过，纵然有些恐惧来复火枪的威能，但想要他们后退，则是千万个不可能。 换做是谁，半刻钟前还是高高在上的除妖师、灵异人，藐视这世上九成九以上的普通人。但半刻钟后，诸位除妖师的修为说散就散，说没救没，没的半点预兆，突然就跌落成了原先藐视的普通人。只怕，也要像他们一样，情绪先失控时空，混战一场再说。 是的，混战！ 这场混账打得好不热闹，掀桌子、砸玻璃、抄酒瓶，各人打的是满头满脸是血，好不狼狈。 也亏得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用的多是神通法术，即便腰间揣着把枪，大多只当做死耗子，才没弄出人命来。 但死耗子也可以变成活耗子的。 也不知先前那几个除妖师如何反应过来，以为是酒吧老头做了手脚，这才作了死。 好在几人也没有白死，可给众人提了个醒，酒吧老头，咳咳，也是被称作老爹的，的确知道一些事。 旁的不说，这老头的态度也太镇定些了吧——眼看拳头就要落在自家头上，想也不想就操起火枪先来两发，可不是一个平日惯用法术的该有的反应。 就似，你给鱼儿装两只脚，再把它摔到岸上，那鱼儿也得先扑腾几下鱼尾，这才回反应过来——诶，原来我有脚的，我有脚的啊！ “该死的，这老头定然知道什么，否则如何在店里备着两把堪称手炮的火枪？” “这混蛋，身为天河城暗世界一哥，定然收藏了不少宝贝，反正我们是来寻宝的，不如，先将他抢了！” “嘿嘿，我等下一定要偷偷打着老家伙两枪，杀杀他的威风！” 各人目光肆意横扫，眼见老爹沉默，便越发放肆，目光渐渐不善，那大汉的底气也渐渐强了起来，胸膛微微抬起，颇有几分鹰视狼顾之相。 换做以前，老爹酒吧有大阵镇压，老爹自己本事也不弱，众人自然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众人修为突然消失，那老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自然可以拿捏拿捏了。 有人悄悄把手掌摸到怀中，握住一个鼓囊囊的死耗子。 这是，耗子在手，咳，枪在手，胆气有啊，还是我太祖智慧绝伦，枪杆子里，定要出政权滴！ “你们定然在想，老爹我的来福枪，到底还有几发子弹吧？” 老爹眼神虽然浑浊了，但眼力犹在，各人的动作怎么会瞒得过他，但他存心要给众人一个教训，竟在众人眼前把来福枪抖了一下，退下弹夹。 叮，叮！ 两个弹夹落在吧台，砸得叮叮响动，各人精神一振，如同听了发令信号，组团扑了上去。 “杀了这个老家伙！” “老头，你刚才敢用枪吓我？” “不行，要留他一口气，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的收藏放在哪里？” 众人狂呼，先前领头的大汉却心中一寒，忙不迭后退了两步，果然，就见四团火光大做。 轰，轰，轰，轰！ 接连四声巨响，震得众人耳中嗡鸣，硝烟之中，又四个倒霉蛋横飞出去，火枪打中之处，骨肉轰做齑粉，碎糜洒了一地，把诸位除妖师惊得几乎要跪地求饶。 “现在，你们以为我有几颗子弹？” 老爹已经退下弹夹，一把枪按理说最多只有一颗上膛子弹，可是，老爹的来复火枪明显是不能按理说的。 竟不知，是什么构造的！ 各人神色一滞，眼睁睁看着老爹慢悠悠地把弹夹装上，却摄于他的气势，连呼吸声都放低了几分，规规矩矩的。 “恳请老爹教我！” 反是刚才见机得撤得快，“好运”躲过老爹枪法的大汉又上了前，双手抱拳，俯身一拜，却是礼数十足。 “早该如此，有话说话么，何必打打杀杀的，要知道，老爹我可是最心软的！” “你心软，心软杀人都不留全尸呢！” 老爹自顾自叹着，众人暗自腹诽，但见他口气放软，心知有戏，便与那大汉一起，齐齐下拜道：“恳请老爹教我！” “嗯，嗯，孺子可教！”老爹心头大爽，碾着下巴的山羊胡，忽然问道：“不知道，你们到这天河城来干嘛的？” 他这一问，众人反而吭吭哧哧起来，不好做答。 老爹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嗤笑道：“能有多少隐秘？你们都不过是得了消息，以为天河城有异宝出现，是组团来夺宝的。谁知，宝贝没找到，反而惹得一身腥，以为自己无辜了？” “这般说，这场惊变，与那异宝有关？” 众人忽然抬起头颅，眼中精光闪烁，想要再问，老爹脸色又是一变，冷了下来，以来复火枪指着门口，寓意已明。 大汉似有不甘，最后问了一句：“老爹，你总该透露一点有用的消息给我们吧！” 他说着，刻意在有用两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酒吧内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各人目光灼热，鼻息不知不觉就粗重了几分，老爹笑容中的讽刺之意却愈加强烈。 “消息，你们早就得到了，那普通人里，最近不是大火了什么游戏么？” “游戏？凡人娱乐之作，真与异宝有关？” “老爹，你不会糊弄我们吧？” 老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众人并未满意，才惹起微微的骚动，老爹的火枪就指了过来，再把他们压了回去。 “信也好，不信也罢，老爹我可不欠你们什么！现在，你们该走了！” 在老（火）爹（枪）的威慑下，除妖师们纵然不满，也只能压着性子离开，老爹神色忽然懒散了下来，没好气道：“怎么，大家都走了，大剑士阁下留下来，是有指教么？” “要让天庭众神知晓，他们的天帝躲在人间的一个小酒吧中，更差点被一群未成仙道的凡人飞掀翻了，不知会不会惊掉一地眼球？” 酒吧已被诸位除妖师弄得七零八落，灯光也不全，那忽暗忽明的光线中，苏妄轻飘飘地走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杯……白开水，随意地向老爹敬了一敬，好悬没把老爹的面皮气得发抖。 怎么说，至少也得换一杯酒吧！ “原来大剑士大阁下早知朕的身份，但阁下是否记得，你也是朕手下的一员天神呢，那不是，好像叫什么东衡抚远神君的吧！” 老爹懒洋洋鄙夷着，苏妄尴尬地收回酒，咳咳，水杯，嘟囔着：“这点小事就不要在意了，比起这个，苏妄倒想问一问，陛下把人都诓去玩游戏了，这个世界还怎么玩下去？” “怎么玩下去？该死的时候自然要死，谁能永生不老？大剑士阁下，朕知你的来意，也有把握替你解决，但你能给朕一个承诺么？” 老爹语气依然懒散，似从天外而来，缥缈无踪，苏妄也静静地回道：“我就该知道，是陛下出手的。” 第656章 弄死为师 “苏郎将，你的事发了。” “说人话！” 苏妄翻了个白眼，把对方噎的面膛发黑，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没爆出粗口，冷笑道：“苏郎将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说罢，此人掏出了几个古怪的珠子，叮叮当当地往地上一扔，就见着一道道留影投射出来，那画面中显示的，都是庚卯营劫掠，咳咳，收集物资的过程。 “擅自脱离战场，枉顾军令，不得不说，苏郎将，你们的胆子很大呢！” “真是的，还以为是小苏苏的间客身份暴露了，害得人家吓了一跳！” 苏妄依然翻着白眼，在他身旁，宋菇凉拍了拍饱满的酥胸，悄然地舒了一口气，便安心看起好戏。 “说吧，你家将军要怎样？”苏妄瞥着那一本正经的传令官，那浑不在意的模样，真真想叫人撕裂了他。 “将军传令，今夜戌时在流波海集合，苏郎将，我想，你不应该拒绝的。” 传令官说出了最后的要求，拂袖而去，也不愿多看苏妄一眼，生怕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再苏妄懒洋洋的脸上来上一拳。 “小苏苏，这是第几个了，任是来只阿猫阿狗都能对你颐指气使了，不知道，能指使你的，只有我么？” 待那传令官离开，宋菇凉事不关己的表情骤然收起，神色愤怒，葱白的手指点点点，点点点，就是不往人家离去的方向点，而总是点在苏妄的脑门上。 看，都把他的脑门点红了，都点红了诶！ “最后一句话才是你最想说的吧！” 苏妄无奈地把这菇凉的手指抓住，放在手中揉啊揉，意有所指道：“几位主将定的时间都是戌时，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啊！” “大事又如何，各家主将约定的地点并不在一处，你难道还有分身术，能同时赴约。要知道，任是哪个主将，我们都得罪不起呢，还是，你已经打算投靠哪棵大树了？” 眼见着抽“指”不能，宋菇凉也学苏妄翻起了白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振奋，道：“不如，我们反了他吧！” 反正，苏妄不是还有个间客的身份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圣军不能呆了，再换个东家就是，没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人可不能被事情憋死。 宋菇凉眼睛咕噜噜转动着，已经打起了奇怪的主意。 “你的眼界太小，不知本将军的深谋远虑！” 苏妄无视宋菇凉投射来的“危险”目光，说出了下一步计划：“本将军谁也不投靠，而是，要自己做主！” “这场战斗，名叫闪电战！” …… “报，将军，时辰已到！” “还有哪家没来？” 中军大帐，主将庚伏气机威严，周身散发煌煌神光，几成实质，压得诸位副将、参将神色惊颤。 “庚卯营未至！” 传令兵小声报道，话音才落，帐内的气机猛地一顿，继而炸开，仿似掀起万重骇浪，虚空噼啪震裂，震出一道道如同琉璃的裂纹。 “好恐怖的气机，这等威势，怕已不输于天仙了吧！” 每一个主将至少都有地仙圆满——一品玄仙的实力，这地仙九品，一品一重天，诸位副将、参将实力雄厚的不过三品玄仙，实力低一些的还在真仙境转悠，哪里知道一品玄仙的极限，只能以自己的境界揣测。 “好大的胆子，这些异人个个目无君父，自比文明先驱，却藐视礼法，简直就是邪魔！” “不错，些许军功而已，在座之中哪个不是参将、副将，军功比他少了？连上官也敢无视，真是该死！” 但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该表明的，至少，也要保持与庚伏主将一条战线，否则，庚伏主将大怒下来，说不得就要拿他们出气了。 “废话勿需多说，此战之后，有的是由头收拾他们，但若拿不下天机册，你们提头来见！” “诺！” 庚伏主将眼中杀机大盛，诸将也不敢误了时辰，轰然应诺，各自转出大帐，不多时，就见着一只只飞天巨舰轻灵地转动舰身，如同百灵鸟一般，破空而去。 “万军争渡，这天地从来是强者的天地，蝼蚁再多，对付的也只是蝼蚁，要来何用？这一回，本将定要成就天仙！” 中军大帐，庚伏目光森然，待得众将离去，也乘上一只空天巨舰，冉冉而升，向天外飞去。 夜色苍茫，其余十一个方向，竟也有十一只空天巨舰渐渐升起，盘踞着夜空，重若泰岳。 那巨舰之上，各有一位气机峥嵘的神人屹立，目光如电，狠狠扫视，冷哼了一声。 …… “苏某人，我们躲在这里干嘛，不如，向下一点？” 越是向上，虚空中的罡风越是凶猛，连飞天巨舰都被震得摇晃，舰身之外，防护神光波动，忽明忽暗的，随时都能破灭。 宋菇凉望着玄窗之外如奔涌呼啸的罡风，提了个极有“可行性性”的建议。 “你不是想要空天巨舰么，苏某人我就为你挣一个空天巨舰回来，还是说，宋菇凉你其实害怕了？” 苏妄在最后三个字眼上顿了顿，说的宋菇凉的心坎里去，也说的她恼羞成怒起来，立即揭开了苏妄阴暗的“小心思”。 “这般说，只要躲在这里就能赢？还是说，你苏某人在践行那句什么，哦，对，是那句猥琐发育别浪的真理。果然，苏某人你能成为游戏高手，的确不是侥幸呢，小女子佩服万分。” “这说的，你们半夜叫我起来，就是看你们恩爱么？” 两人兀自“争吵”，却把一旁的明皓小姑娘惹怒了，一语道破真谛，说的宋菇凉脸色微赧，苏妄却老神在在，颇有几分荣辱难惊的气度。 亦或是，他猥琐久了，见惯了大风大雨，小姑娘的语言，不过是毛毛雨，已经撼动不了他。 “别闹，他们来了！” 便在这时，苏妄似乎感知到什么，关闭了飞天巨舰的防护盾，舰身猛地一颤，就听得一阵嘎吱酸响大作，两位菇凉神色严肃，便见虚空之中，一个个瓦亮瓦亮的灯泡浮现出来，细看之下，才能发现被罩在灯泡中的一只只飞天巨舰。 “一二三四……他们在干嘛？” 明皓小姑娘开始还有心数上一数，但见飞天巨舰越来越多，如同群星闪烁，只能放弃了这个“爱好”，问起了苏妄。 “等着开战呗！” “自己打自己！” 苏妄耸了耸肩，小姑娘不敢置信，要知，出现在这里的，都可是北大营自己的飞天巨舰。 但由不得他不信，小姑娘才把话说完，虚空中就听轰的一声大震，至少上百只巨舰同时开火，飞光横贯，撕裂罡风，凶狠至极，纵然隔着玄窗，三人似乎也闻到了一阵硝烟的味道。 “走！” 几乎就在瞬间，苏妄就重新开启了巨舰的防护神光，与此同时，无数飞天巨舰也跟被火烧了臀部一样，飞速蹿了上去，各舰争相飞渡，一齐向虚空更高出飞去，间或时有巨舰开火，相互攻击，如同一锅沸腾的汤水。 而在一锅沸汤之中，即便掉入苏妄他们这颗老鼠屎……这只飞天巨舰，也不至于太显眼。 轰！ 但不显眼不等于人家完全无视你啊，不时间，也有舰炮落在他们的飞天巨舰上，砸的舰身摇晃。 “苏某人，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两个菇凉的脸色有些发黑，逼问了过来。 “等会，就好！” 正说着，那虚空深处陡然投下一道奇光，漫漫恢弘，无量无尽，诸多巨舰见此，舰身光芒大盛，速度激增，而来往的炮火也更加凶猛，输出瞬间加到最大，一轮来往，就有数十上百只巨舰被轰做碎片，破烂的甲板横飞。 “不要这么凶残吧？不行，我们要回去！” 两个菇凉唬得跳脚，苏妄却小声嘀咕着：“搞什么呢，说好的援军呢，小明子，你这是趁机要弄死为师，好上位么？” …… “小明子，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啊？” 莱周城，吴明才踏出府邸大门，虚空微微一荡，就见殷红剑光轻转，横天矗地，漫漫无穷，把无尽时空笼罩。 唬得吴明身形急顿，再不敢有微毫动作。 剑光之中，随即走下一个抱剑女子，形容清冷，如月中神女，不言不语，却看得吴明冷汗潸潸，只能收回神通，显出身形。 “见过师叔，今夜月明星稀，吴明静极思动，不想却惊扰了师叔。” 吴明震了震衣裳，神情却也从容，那女子盯了他半晌，怀中长剑微鸣，漫天剑光倒卷，都被她收了回去，她却把身一转，径自而去。 “不要玩的太晚！” 那字清淡的声音渐渐传来，虚空随即张开一道裂缝，就见着两个金角银角的妖怪跌落下来，兀自呼囔，大骂女子凶狠，把他兄弟二人打得亲娘都差点认不出来。 “你们，都交代了什么？” 吴明脸色骤然一变，两妖怪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吭哧道：“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吴明为之气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7章 谁挑起的锅 “人可要靠自己啊！” 苏妄嘴角扯着狞笑，亲自上阵，便在他的操作下，飞天巨舰就跟上了发条一般，嗖的一声，震开罡风云浪，飞的极快，游鱼也似，躲过一道又一道的攻击，迅速蹿到了最前列。 “该死，这是谁家的飞天巨舰，连个标记也没刻？”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混蛋，真是猖獗，竟敢对我们摇头摆尾起来？”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 盖因，苏妄这家伙蹿到前列还罢，临了，还操作着飞天巨舰把舰尾摇了三摇…… 这是，耀武扬威吧？ 对，就是耀武扬威！ “争渡，争渡，不争如何横渡，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妄想成就天仙？” 飞天巨舰中，苏妄冷笑不断，却不以自己仗天仙级的反射速度，欺负了一群地仙为耻。 可惜，他苏某人话说得太早，又似那老天看他不过眼，几是苏某人话才放下来，十二只空天巨舰陡然升起，长宽以百里计，凶猛非常，直接撞将上来，所过之处，飞天巨舰好似一颗颗豆丸，被撞得粉碎。 轰轰轰轰！ 更有一十二道恢弘的光柱打了出来，浩大无比，横空一扫，九成九的飞天巨舰都被扫做灰烬，空天巨舰反而停下动作，仿似取得了约定，静静盘踞着虚空，把下方的虚空给堵了。 这回，当真是进退无路了，剩余的飞天巨舰中，诸将只能惊惧得操作着飞天巨舰攀升，相互攻伐！ “嗯，没死！” 但在这时，那十二只空天巨舰中，一位位主将猛然将目光照射出去，却见一只破破烂烂的飞天巨舰极速飞掠着，占据了第一位。 虽然，这飞天巨舰的形容极其凄惨，舰身都没了一半，龙骨几折，飞行间更不时掉下一个个古怪的零件，仿似，下一刻它就会崩散开去。 偏偏，各人看了半天，这破烂的巨舰就是不崩啊…… “该死，是庚卯营那个狂徒，摘桃子摘到本将身上了？找死！” 诸位主将目光卓远，立即就将飞天巨舰上的人认了出来，恨得目眦尽裂。 虽然苏妄的飞天巨舰上并没打上任何标记，但不妨诸位主将透过飞天巨舰几成了破烂的玄窗、甲板看到那舰室中的一男二女。 “传令，再给我打！” 几乎同一刻，十二只空天巨舰同时传下命令，舰炮充能，迅速调整弹道，都将舰炮对准了苏妄这只破烂的飞天巨舰。 “啊，啊，啊……” 而在破烂飞天巨舰的破烂舰室中，被称作狂徒的苏某人却是一脸急躁，狂呼着：“放手，放手，再不放手就要死啦！” 却是，那宋菇凉与明皓小姑娘惊惧之下，一人一边，可劲儿扯着他的臂膀，苏狂人只能勉强控制着飞天巨舰的方向，保持巨舰速度不落，拼命往上冲。 “混球，还要我们放手，是要我们死啦死啦是吧！” 危及若此，宋菇凉依然抽了个空，反驳了苏狂人一句，明皓小姑娘极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飞天巨舰都被打成了破烂，舰室更是四处灌风，她俩真要放手了，怕是只有一个下场——惊呼一声，然后鸿飞冥冥也！ 或许，能在万八千里之外，捡到她们零碎的尸骨吧！ “不好，苏某人，他们又打来了，快想想办法啊！” 宋菇凉还算明事，知晓自己扯着苏妄不能动弹，“主动”为他分担起观察敌情的任务，眼见十二道光芒渐渐升起，再想起刚才那阵恢弘庞大的光柱，唬得是面色煞白。 “采薇，你太高看我了，现在，我们坐等发凉吧，如果可以的话！”苏妄双手一摊，干脆放弃操纵飞天巨舰躲避。 先前飞天巨舰性能完好，苏妄还可以做个弊，仗着远超地仙不止一个量级的反应能力，来一把骚操作。 此时此刻，除非他愿意用出天仙的力量，否则，只能死啦死啦了！ 轰！ 但在这时，十二只空天巨舰中，丁字号大营的空天巨舰猛然调转了舰炮，不管不顾，先给周围的巨舰来上一发，光柱冲腾，不但将另一只空天巨舰打得对穿，自身也被震得后退。 “丁肆，你想做什么？” 被打穿的空天巨舰中传来一声怒吼，回应他的，却是丁字号空天巨舰突然炸出的百十道光辉，打得各舰齐齐一颤，先前调好的舰炮也都打歪了去，光辉乱炸，一道又一道护舰光辉升起，把半面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 “诸位，你们不觉得十二位主将未免太多了些，不如，我们先把弱渣的清理出去！”丁字号空天巨舰中传出一声大笑。 “丁肆，你该坏圣主安排，圣主怪罪下来，定要叫你粉身碎骨！” 先前说话的声音已经惊怒起来，舰身一动，正要退出，另外十一只空天巨舰同时调转过舰炮，一齐打出光芒。 那只空天巨舰只不过挡住两发舰炮，护舰禁制就被打破，剩余九道舰炮狠狠撕扯进去，把空天巨舰扯得崩裂，如同巨岛瓦解，大片大片的碎片砸到了下方。 随之，十一只空天巨舰又是一阵好一阵乱斗，舰炮横打，光芒炙耀，堪比骄阳。 而在虚空之上，趁着空天巨舰打得不亦热乎时，剩余的飞天巨舰已飞入虚空中投下的奇光，各人视线陡然一晃，入眼所见，已非空冥黑暗的夜空，而是一方清气缭绕，如同仙境的奇妙之所。 虚空中，漂浮着无数悬浮大陆，或大或小，飞泉银溅，流瀑如龙，古树苍苍，怪崖嶙峋，山泉之中，亦有兰芝朵朵，馨香弥散，沁人心脾。 轰！ 但在这时，一只破烂的飞天巨舰猛然扎出仙境虚空，带着滚滚浓烟，轰然撞上一座浮空大陆，撞的是破木横溅，鸟兽惊飞。 “咳咳咳！” 不多时，只剩一团破烂的木板中，钻出一男二女三人，脸色灰扑扑的，也顾不得打量四周，直接从系统空间中掏出一把飞剑，合身一扑，化剑光而去。 嗡，嗡，嗡，嗡！ 下一刻，虚空中又有十数艘飞天巨舰扎了出来，那先飞出的飞天巨舰急忙调转了方向，半侧的舰炮充能，舰身齐齐一震，打出无数炮火。 轰轰轰轰！ 火光才炸开，正好十数艘飞天巨舰也从虚空中扎了出来，被炮灰打了个正着，当即炸了个粉碎，也有侥幸没有没被打碎的，巨舰之上当即传来一声声怒吼：“反击，反击，给老子打死这群腌臜。” 轰，轰，轰，轰！ 火光接连炸开，这北大营的战争利器不曾用在敌人手中，却先用在了自己人手中，不知那位被称作圣主武帝的存在知晓了，会气成什么样。 “混账东西，一个天仙名额而已，看他们闹成什么样？” 崇明宫，琉璃光净，明辉无穷，行走此间，就似行走在天界之中，便是侍奉的宫女黄门，亦与有荣焉。 邦铛！ 再次摔碎了一盏金彩玉璃杯，武帝怒气渐消，大袖一甩，凤冠皇袍飞动，照耀金红粼光，冷哼道：“狄卿家，你去一趟，传朕谕令，叫他们立即收手，谁敢坏军国之事，定斩不饶！” “谨遵吾皇之命！” 武帝座下，一位披却金甲，卷动浩荡神光的神人轰然应诺，将身后退一步，周身照耀片片霞光，化飞虹而去。 “霸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应是他，说不得，又是天公那老东西，尽会耍些鬼蜮伎俩，朕迟早要你好看！” 武帝冷哼着，殿外传来小黄门的传报：“启禀陛下，先常先生来了！” “请他到文昌阁等待！”武帝收回怒容，整了整衣裳，也往文昌阁而去。 想这武帝贵为一朝帝皇，至尊至贵，这方诸天，能让她用一个请字的，怕已不超过一掌之数。 那先常先生，必非易于之辈！ “这一步闲棋下的，实在败坏名声啊，定不能让武帝那小女子知晓了，否则，非与孤王做过不可。” 万胜宫中，霸王神着玄黑神甲，坐在同样黑色的宝座上，哈哈大笑，豪气万丈。 宫室之中，二十八将位列两旁，亦大声畅笑。 这二十八将虽为臣子，但霸王向来不拘小节，义气为先，这二十八将与霸王亦君亦友，相交莫逆，想笑就笑，算不得什么大事。 “大王，那天圣军惹恼了少君主，活该被我等算计，只是，我等四国大战始终打得不温不火，实在叫人恼怒啊！” 有那杀才一般的大将趁机进言，其余诸将也是一脸热切，但有杀机渐起，隐隐涩涩。 要说，当年四国定下计划，一边占据元罗司戊天，一边从万界吸收英杰，扩大势力，至如今，又是二十余年过去。 这计划也算顺利，霸王的势力借此膨胀了好几倍，可是，四国一日不曾撕破约定，一日就不会有真正的大战爆发，却叫二十八将耐不住了。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战场杀才，一日不杀人，手脚就不利索，真恨不得饮尽仇寇血。 “也罢，这场大战终究要由孤王开启！” 大座之上，霸王的嘴角也带起了一丝狞笑，杀意渐起，萧瑟了人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8章 我也认真一下 呼！ 孤风萧瑟，人间六月即霜飞。 霸王不过略动杀意，肃杀之机当即席卷人间，冻彻人扉，也将众生的念头给顿了顿，缓了一缓。 “霸王！你这厮想胡闹？好，贫道陪你耍耍！” 黄天殿，天公道人长声大笑，忽而踏出一步，身长亿万丈，筋躯虬扎，魁梧难当，大手一握，自虚空中摘下一杆雷矛，其光玄黄，其形如蛇，噼啪作响，用力一掷，震辟苍穹。 “天公老道，果然还是你知孤王心意，这世间，唯杀方能止杀！” 王胜宫中也传来霸王的大笑，乍见着一道黑光闪耀，横天矗地，光芒默默一转，化作一把巨大的长刀，斩断雷矛。 随即，就见着一个披着玄甲的神人自天外杀来，玄甲幽沉，如同黑夜，猛地抖动万千毫光，无量光明迸溅，劈开黑夜，重现了人间。 那是，霸王的枪芒！ 铿铿铿铿！ 火花迸溅，兵器相击，其声不绝，就见霸王与天公道人现出亿万丈长的法身，手擎兵器，来往相搏，那招式看着也平常，除却刀刃枪头反射的冷淡锋芒，不带起半点神光。 偏偏，就是这平常的招式，却把天地打的翻覆过来，人间界，不时就有一座座山峦倾倒，大地忽而崩塌，湖海干涸，火山爆发，便以那崇明宫与承乾宫升起的神光也被震得摇晃。 “天公、霸王，你们要发疯，就给朕滚远一些。” 崇明宫中，传来武帝的冰冷发言，天公与霸王俱是一笑，身形挪动，踏过千山万水，一瞬间就到了天圣军的地头。 两人也没顾忌，轰然一撞，撞破崇明宫神光，打了进去，出手凶残，刀来枪往，随意一缕崩落的劲力都能扫灭百里河山，不过两个呼吸，天圣军的地盘就被两人打灭了三分之一有余。 “混蛋，霸王，你当朕好欺辱么？” 崇明宫内，武帝再也坐不住，也顾不得宫内的客人，长袖一震，一柄金红的长剑自其袖中飞起，她人随剑走，剑化飞凤，人化翎光。 呖！ 虚空间，就见着一只金凤展翼飞翔，身形悠长，仿似一柄利剑，穿空而至，万物焚灭！ “凶猛，凶猛，你这女子，贫道不与你计较！” 眼见武帝来势凶猛，天公道人却将身一晃，亿万丈的法身化作一片玄黄天穹，倏忽间掠过千万里。 “哪里走？天公，今日不分生死，休想罢休！” 霸王不肯罢休，擎起长枪猛地追去，担山赶月一般，枪头随意拨落，拨弄群山如似拨弄锦帕，都被挑到了两旁，大地上竟硬生生被拨出了一条平坦大道。 似缓实慢，不一个瞬间，霸王就追上了天公道人。 “该死，该死，霸王、天公，你们存心拿朕开心，今日不将你们打落下去，朕就不姓武！” 却把身后的武帝气得半死，金凤之身化回原形，银牙紧咬，玉面通红，发髻披散，恨恨地跺了跺脚，也追赶了上去。 你道为何？ 原来，是那霸王挑飞群山时，也不曾砸到人，更不曾把天圣军的城池砸毁，但他却把天圣军的地盘来了个大变样——或是平原成谷地，或是内湖成沼泽，或是山谷成丘陵。 平原成谷地还罢，最多是给原先住在平原的人制造了些障碍，要人家出个门翻十几座山头而已；内湖成沼泽则惨了些，原先围湖而居的地方，算的是天府之国、鱼米之乡，但群山砸下时，内湖水倒流，天府之国则成了泽国；最惨的还是山谷成丘陵的，许多原本住在山谷低洼之地的人，头顶上突然被人加了个盖，好端端地上文明人变作山顶洞的穴居人，真真实欲哭无泪。 霸王如斯行事，若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怕都没人愿意信！ “三位道友，你们打你们的，到别家去就是，不必到孤王这里来了。孤王人少庙小，可禁不住你们折腾！” 天公道人化作的黄天就要落下时，天际尽头，猛地走出个面庞黑膛的王者，蟒袍王冠，手中舞着一只长索，呜呜卷荡，如龙如蛇，噼啪一声，竟将天公道人打落出来，脑门上印着一条通红索印。 说来也怪，天公道人化作的黄天之相本来无形无质，却能被魏王的一鞭索抽了下来，真真有些冤枉！ “好你个魏王，你定是故意的，贫道与你拼了！” 可那天公道人已顾不得古怪，将手一摸，脑门愈发火辣刺痛，肝火也就烧了上来，眼睛一红，便扑了上去。 自出场以来的潇然姿态，也被抛去了喂狗。 “不是，不是，这灵宝新炼成，孤王也不知它还有这般奇效？” 魏王也觉得有些冤枉，不知是把长索放下的好，还是再甩出去，可见天公道人已经扑及，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将长索再次舞起，噼啪一声，天公道人再次被抽飞了出去。 “魏王，你这灵宝可曾取名？” 而在此时，霸王正好追了上来，看着也有趣，放声问了起来，说话间，他的动作也不停，长枪又是一抖，如蟒出洞，嘶吼着，咬向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急忙挥刀迎击，长刀一砍一挑，一片天空被他切割下来，甩向了霸王，他却把身一晃，往虚空上奔去。 “自然是有名字的，就叫那困天索的就是！”魏王呐呐出言，似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魏王还敢提不知道？” 昂！ 长枪斯利，瞬息间洞穿天公道人甩来的天空，枪芒迸射，不依不饶，往魏王扎去。 “孤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故意逗一逗那老杂毛！” 魏王也将不好意思收起，困天索再次舞动，疾若流星，竟与霸王的枪芒对撞了一下，不落下风。 轰！ 但两人脚下的大地就没这般好运了，被两人卸去的力量踏的暴裂，大地翻涌，几乎翻了个身过来。 魏王军地界，不知多少生灵都埋做了土！ “好个魏王，原来炼了这么一件了不得的宝贝？”霸王神色间闪过一丝凝重，豪情更甚。 “霸王却也不差！” 魏王颇为自得地捻了捻胡须，下一刻，就见他提索横点，霸王亦回转霸王枪，一齐往旁边打去，正与一抹飞出虚空的剑光碰撞，金红、雪白、玄黑的能量爆发，如飓风横扫，把方圆数十万里扫做飞灰。 “你这小女子，休要不依不饶，否则等孤王空出手来，定叫你知道干系！” 霸王大笑一声，也不理因为受了两人一击面色难看的武帝，提枪就往天公道人追去。 “打了朕就想走，天底下没有这般便宜的事！” 武帝自然紧追不舍，稍稍平匀了气息，提着长剑，也追了上去。 “该死，这一下害的本王损失好大！霸王，本王非也叫你吃个挂落不可！” 魏王环视周围，却见被扫做飞灰的数十万里方圆基本都是他的地盘，心疼的面庞都纠结了起来，把下摆一撩，大步追赶而去。 “这四个人，打的好热闹么？” 崇明宫文昌阁，被武帝冷落的先常先生慢慢走出宫门，负手于背，笑得极为从容。 “杀！” “不好了，破伐军打进来了！” 但在此时，恰有喧沸的喊杀声冲了过来，四面八方，却见宫女太监惶惶奔走，锦衣侍卫肃穆疾驰，金甲武士轰然本行，无数的防御重器也被推上了宫墙，架了起来。 这崇明宫光华灿烂，如同琉璃，宫外，数十万玄甲大军势比天高，将之重重围定，众将气息雄浑，如虹贯日，便以先常先生的见识，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句：“真猛士也！” 大军阵前，二十八位全副武装的铁甲大将威猛屹立，虎视眈眈…… 轰！ 舰炮对射，喧嚣轰鸣，光柱横贯长空，尤为凶猛，但这些凶猛的舰炮落在天公道人身上，只荡起三两朵微微涟漪，连他的油皮都不曾擦去一片。 “哦，我可以说，你们是在打我么？” 道人从云上俯下头颅，古怪地看了“突然”停火的战场，唬的北大营的诸位参将、副将的脸色紧白。 “前辈，我们能说，我们打错人了么？” 众人欲哭无泪，就凭这道人的个头，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打这道人的。 但不是，众人争斗正急，这道人突然出现，横身就插了进来，各只飞天巨舰的舰炮也只能……打在他身上了。 其实，他们也很冤枉的！ “前辈，你如何与我们这些小辈开起了玩笑！” 突然，虚空中霞光飞荡，金光粼粼，一位威严的神人走了出来，金甲红氅，双手捧着一只金锏。 “开玩笑，本座若真要认真呢？”道人呵呵直乐，目光一片冰冷。 “那小子也只能认真一下了！” 神人轻叹一声，神情间带上几分玉碎之意，道人神色却突然笑了起来：“你认真，本道人就不能太认真，否则，武帝那小女子又要怪罪我呢！” 说罢，道人轻轻吹了一下，乍见着狂风呼啸而起，幕天席地，，如同吹起一片尘屑，霎时将神人与北大营剩余的将士都得七零八落。 “天公，你敢欺负朕的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59章 唯我狄大将军 “天公，你敢欺负朕的人？” 虚空间，又传来一声叱咤，却见着一只大手轰然抓下，金红琉璃，掌势倾天，覆盖苍穹，竟比道人亿万丈的法身还要大上几分，五指合拢，不知多少浮空巨岛白白遭了秧，被抓得湮灭。 “武帝，你这女子好没道理，贫道不是开个玩笑么，用的着这么较真？” 天公道人则怪叫着，将身一晃，瞬间缩至极小，咻的一声，跑了个没影，覆盖而来的大手也不停顿，化抓为削，与一道忽然打出的锋芒碰撞，震得飓风呼啸，肆意席卷。 但有一缕缕的金光闪过，将天圣宫的众人带离了这片天地。 “霸王，你这贼泼，今日之事皆由你而起，你不给朕一个交代，休想讨得好去！”一缕缕金红的霞光从天而降，化作武帝的真身，面容冰冷，俏脸含煞。 又见着一道道玄黑涟漪扩散，踏出了个蟒袍黑冠的王者，气息厚重，瀚如大地，黑膛的脸色愈见着黑沉，语气极为不善：“霸王，今日你一定要给孤王一个交代。” 正是魏王。 “二位道友不是猜到了，何必再问孤王？这神色忸怩的，实在让孤王为耻啊。” 虚空轰然破碎，霸王玄甲黑枪，慢悠悠踏了出来，周身卷荡凛然气机，咧嘴大笑，笑容极为可恶。 “找死！” 武帝与魏王这回却动了真怒，出手再无保留，一人身后现出一尊金色佛陀，梵音大做，娑影重重；一人体内踏出了个白面的蟒袍王者，面白无须，束冠朝天，顶得苍天震隆。 “好，好，好，这样才有意思，做戏做久了，怕是连自己都忍不住自己了吧。” 霸王放声大笑，豪气冲霄，但有殷红杀气席卷，渲染着虚空，把这方圆亿万里的河山都染做了血红。 铮！ 乍听的一声震鸣，血红的虚空中，玄甲的霸王，金色的武帝，蟒袍的魏王对冲而起，虚空蓦地一顿，继而翻滚起来，一层层爆碎，山峦倒卷，巨岛破碎，皆在三人对冲力量中炸开了去，虚空混乱，着实可畏！ “好恐怖的手段，他们还是人么？” 三人对冲余波边缘，宋菇凉顶着逆乱的罡风，看着混乱虚空中不时闪现的三道身影，一脸惊骇。 “他们当然不是人了，他们都是天呢！” 清光微闪，玄黄照耀，虚空间忽然走下一个玄黄道袍，戴七星冠的道人，双手抱稽，与苏妄三人见了一礼，悠悠拜道：“道友，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苏妄也自笑道：“我与道友无甚关系，还是不见的好！” “你这是拒绝了吧，是拒绝吧，对，就是拒绝了。苏妄，你会害死我们的！” 苏妄身旁，两位菇凉唬得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虽然，这道人身形变小了，但她们又不是眼瞎，变个大小而已，又不是重新发育，多大点事，能认不出来人？ 但俩菇凉宁愿认不出来人，也不想将道人的身份认出，实在是，道人刚才一口气将北大营众人吹飞的姿态太惊恐了些。 “这人，也不是人！”两个姑娘如是想到。 “对，你们猜测没错！” 突然，那道人猛又抬头，仿似看破了两个女子的心思，咧嘴一笑，好悬没将两个女子的小心肝笑停了，继而却把脸色一垮，诉说起了冤屈：“道友，你也忒得无情，什么叫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你我这道友道友叫着，没有关系，渐渐的就有关系起来了呢！” 那说的，好似苏妄辜负了他一般，连宋菇凉也不觉多瞅了苏妄一眼，再次评估了一下。 “道友何必开这等玩笑？” 苏妄却不接茬，指着混乱虚空道：“道友，十息已过，你确定，你隐藏的天机能瞒过他们？” 似被苏妄点悟，天公道友猛地一拍脑门，将下摆撩起，飞快蹿了出去，便跑便道：“道友，你要取本源，需得匀给我们一些好处，否则，本源白白叫你取走了，贫道可要不甘呢！” “不甘？不甘能如何，再打过么？反正，还是要打的！” 苏妄飒然一笑，身形屹立，如风如岚，陡然觉的腰间一疼，飒然的身姿顿时喂了狗。 就见着宋菇凉拧着他的老腰，一脸埋怨：“站那么高干嘛，不知道，站得高靶子大么，你想死，本姑娘还不想死呢！” 但看她那副模样，显然，是没有道人刚才出现的记忆，而一旁的明皓小姑娘也是一脸的迷糊。 “怎么会死呢，采薇，你想不想成为她那那样的人？”苏妄脸上陪着笑，指了指混乱虚空中不时闪过的金光。 “嗯呢，成为女王大人可是人家的目标！”不但是宋菇凉，也明皓小姑娘也大点其头。 苏妄可是知道，两菇凉私下里可是收藏了好些武帝的影像，像什么海报呢，定制的内衬什么的，可是两只迷妹呢！ “想呢，就先跟我道歉！” 苏妄却高昂起了头颅，摆出一副洋洋不可一世之态，气得宋菇凉磨牙霍霍…… “放！” “放！” “放！” 轰轰轰轰！ 雷光炙耀，飞火轰鸣，一道道雷霆掷出，打出一片又一片废墟，一颗颗飞火穿炸，犁出一条又一条焦土，战况之凶之急，根本不容崇明宫组织有效反击，数十万破伐军汹涌而来，连破一十三重宫闱，打得崇明宫守将连连败退，战事危机。 可不要小瞧了这几十万人马，比起四大诸侯国动则数千上亿的军团大战，破伐军的数十万人马的确是小巫见大巫，可只有这些人，才真正冠的上万胜二字。 百人得一胜，千人得十胜，万人得百胜，至百万人方得万胜！ 破伐军上下，皆是百万里挑一的猛士，即便只是数十万人，已抵得上千万亿万的人马，岂是寻常将士能比？ 即便，聚集在崇明宫内，也是崇明军的精英，但也比不了破伐军的军势！ “将军，形势危急，只能向四大将军求援了！” 天圣军中，将军力分作东南西北四营，四营则以四征大将军为首，这四大将军都是天仙级的战力，为四大营真正的统帅，常年镇守四营，以慑边境，轻易不能动弹。 听闻手下提议，负责防御的骠骑统领也大感为难。 “若是，狄大将军还在就好了！”骠骑统领不由想到。 嗡！ 但在这时，崇明宫外的虚空突然爆耀出一片绚丽霞光，金光为溢，就见着一只三段八面金锏砸穿下来，猝然间变得巨大，如同天柱，八面共振，嗡嗡不绝，三段回转，分别转动天、人、鬼三道，刷落下三种不同特质的光辉。 “狄怀英，世人以你为武周第一人杰，不知道，你比我如何？” 二十八将中，排名第一的龙心将雪痕拍马而上，马踏虚空，健如矫龙，但听的一声仿佛龙鸣的长嘶，龙心骑已化作一道似光似虹的龙影撞上了金锏。 轰！ 虚空间便听的一声大震，霹雳凭空而起，龙心骑趔趄而退，面色雪白，嘴角溢血，目光依然桀骜。 虚空另一面，着金色甲胄，披鲜红大氅的神人默默屹立，捯持着金锏，神色冷漠。 两人不言，但众人皆知，是龙心将差了这神人一筹！ “是狄大将军！” “万岁，万岁！” 崇明宫将士士气大振，山呼万岁，一时竟抵住了破伐军的攻势。 “好个狄怀英，果然有些本事，就让我凤舞骑、破穹骑、冥电骑来会一会你！” 又是三道光影穿空而起，马嘶兵鸣，杀机猎猎，细眼一看，却是一道凤影，一道枪影，一道电影。 正是凤舞骑、破穹骑、冥电骑三人，三人都褪去人形，施展毕生所学，必要拿下狄怀英。 那狄怀英却不慌不忙，把身一晃，也化作三道人影，手中分别持着天锏、人锏、鬼锏，同时迎上三将，锏似游龙，出则腾跃长空，入则隐伏四海，武艺精湛，三将纵然身经百战，一时也不能拿下他。 “好个狄怀英，你若能抵住我四人，我等退兵又如何？” 那龙心骑看得心痒，稳住伤势，再拍马而上，取出一杆十几丈长的马槊，构型独特，如龙之牙，亦名之龙牙，猛然间穿插进去，与凤舞骑等三将围住狄怀英，团团暴打起来，几将虚空下的崇明宫将士看得目眦爆裂。 “卑鄙，卑鄙，有本事一对一打过，以多欺少，算的什么本事？” “狄大将军，好好教训他们，要破伐军的劣货们知道知道我崇明宫的威风！” 各人火气更甚，呼呼囔囔，奋勇而击，与破伐军也打得有声有色起来，但负责防御的骠骑统领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不对，二十八将向来一体同心，四人是上，二十八人也是上，没理由其余二十四将看着四将拿不下狄大将军而无动于衷！” 骠骑统领细细思索，再想一下，二十八将率军而来，除了龙心将四骑外，余人根本就不曾动过手，更觉不妙。 “报，探马来报，北大营被破伐军突袭，征北大将军战死，北大营，已经破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60章 新兵瓜娃子 “报，探马来报，北大营被破伐军突袭，征北大将军战死，北大营，已经破了！” 天光微忽闪，飞马忽地现出身形，马背上的小将不等飞马落地，直接翻滚落来，单膝跪地，道出叫骠骑统领心惊胆骇的消息。 “好个破伐军，好厉害的破伐军，诸将，破伐军无义，屠我同泽，此仇，怎何不报？” 骠骑统领恨得目流血泪，仰天大吼，声音传遍战场，崇明宫内外，天圣军尽是大怒，奋尽余勇，与破伐军杀做了一团。 一抹又一抹的血液洒下，大地为之殷红！ 铿铿铿铿！ 那虚空之上，四将围住狄怀英，不言不语，只是争势越急，神光越盛，光毫炙耀，炸起一团又一团余光，震荡千万里。 这一战，直杀了日落黄昏时，破伐军这才退去，光明灿烂的崇明宫已经半破，鲜血涂鸦，如同废墟，三俩天圣军将士零落其中，衣甲鲜红，发髻披散，睁着一对猩红的目光，凶煞而冰冷，如同野兽。 “大将军，破伐军猖獗无礼，我们就不反击么？” 忽而，一袭白衫的先常先生现身狄怀英身旁，看着那如血残阳，笑得依然从容。 废墟之上，众将神色凛然，一道又一道目光注视过来，饱含怒火，狄怀英面容冷峻，嘴角却扯起一丝讥笑：“我们？” “是我们！”那先常先生轻轻一拜，笑道：“霸王无道，以酷律为法度，以杀伐为驱策，天下无不惊恐，吾主愿助武帝一力，伐霸王，诛无道！” “诛无道？好熟悉的口号，怕不止霸王吧！” 狄怀英讥笑不止，先常先生低头一笑，似肯定似赞赏，悠然回道：“当然不止霸王，却总该有一个先后的！” “真好志向！”狄怀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赞叹了出来。 “多谢将军赞扬！”先常先生当仁不让地接受了这份赞叹。 …… “嗯，霸王，你果然好大胆子！” 那虚空妙境之中，武帝似有感应，横眉怒目，大佛连拍三下，打得虚空悾悾大震，仿似金铁碰击。 “本王的胆子历来很大，武帝，与本王交手，你敢分心？” 霸王横枪连扫，枪锋忽闪忽明，间入不可妙言之境，好似横越时间之上，似一更是万，震退了大佛的三掌。 却有一只长索横舞而来，气势滔天，万古而一，定住过往来去时光，定住霸王的身形亿分之一的刹那，长索咻然抽来，抽得霸王横飞而起。 “霸王，你行事霸道，今日要遭天谴了吧！” 天公道人哈哈大笑，掌托黄天，气息亘古，咻而一转，欲将霸王收入其中，被定住的霸王猛地睁开眼眸，眸目之中闪现重瞳，身形虚幻，化出两道仿佛重叠的虚影，仿佛无处不在，又似无处所在，黄天一扑而下，竟落了空去。 “谁是天，天公杂毛，你敢在本王面前称天？” 冰冷的声音骤然在天公道人身后响起，道人面色发白，惊叫了一声，兔子一般就蹿了出去，不妨霸王的长枪突然扫来，嘭的一下，将他扫得对折，差点拦腰撕断。 那扫开天公杂毛，咳咳，天公道人的，竟又是一个霸王，玄甲黑枪，气息深沉，身形清晰，散发亘古永存的气息。 “霸王，你想归集太乙大罗于一身？” 魏王与武帝面色齐齐一变，霸王不言不语，把身一踏，瞬间挤爆虚空，轰然撞上武帝身后的大佛，竟把那大佛撞得炸飞出去，琉璃金身震裂，又有霸王的虚影扑来，枪出如龙，虚影重重，围着魏王团团暴打，打得魏王毫无反击之力。 他竟，以一人压住了武帝与魏王两人？ 不，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三人之外，天公杂毛神色踌躇，掌托着黄天，一时竟不敢近前。 “苏某某，这是什么地方？” 浮空巨岛深处，天光旋绕，幻如蝶羽，虚空之中缤纷四溢，美轮美奂，宋、明两位菇凉没心没肺，又把霸王等人身后抛诸脑后，欢笑晏晏，喜上心头，情难自禁。 “这里啊，是以为老朋友独居之所。”苏妄轻轻转了转身，拱手四周，笑道：“老朋友，你不出来见见我？” 他话音方落，无尽天光急转，缤纷凝聚，却化作一个气质温润，如玉潇洒，亦如美玉的男子——玉霄。 “见过道友，经年不见，道友风流如故，美人常伴，真叫玉霄羡煞也！” 玉霄羡煞不羡煞苏妄不知道，但苏妄反正是很头疼的。 “苏某某，你，你……” 宋菇凉瞪大着眼睛，做不可思议之状，指着苏妄，竟不能把话说全，但连明皓小姑娘也做出一副原来你是这样的苏妄的表情，差点就将苏妄的脑袋疼得爆了去。 “道友，你这可有些不厚道呢！” 苏妄虎下了脸，神色不善，玉霄却不以为然，反自笑道：“道友，你在我身上敲髓吸血，就不许玉霄也敲打敲打你？” 苏妄“无视”了已然气鼓鼓的宋菇凉，故做着沉吟，说道：“玉霄道友之意，我已知晓，苏某许你便是，你助我一次，我也助你一次！” “好，你我击掌为誓！” 玉霄大笑着，伸掌与苏妄轻击了一下，他笑得自是从容畅快，但苏妄却因为宋菇凉又施展起了“家法”，疼得面容都扭曲了。 …… 呱，呱呱！ 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唯啼鸣呱呱，以聒噪之音摧人心脑，宣誓自己的存在。 嗡！ 突然，一道淡红的神光穿射而来，微微一扫，那飞来的乌鹊顿时被扫得肢离骨碎，翎羽乱飞，剩余几只急惶扇动翅膀，来了个落荒而逃，惹得那放出神光的小兵哈哈大笑，当然，也惹来了老兵的叱喝。 “王二，你个瓜娃子，军中重地，你再这样胡搞，被将军看到，有你苦头吃的！” 将营冰冷，自带孤冷愁煞的气息，也从来都少不了乌鹊之类生物追逐，围着将营就是一通呱呱乱叫，惹人心烦。 久经战事的老兵自然不为所动，但那些才入营，不曾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可没这份静气，玩起了看谁谁爆炸的游戏，双目中间的神眼一睁一闭，但有神光迸射，鲜血横流。 勉强，也算慰藉他那颗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 既有这“万丈雄心”，“注定”了要拜将封侯，新兵蛋.子可容不得别人的“诋毁”，眼睛一红，脖子一粗，反驳了起来：“将军看到了才好呢，想我三目神族天生神圣，有千夫不敌之勇，不就是没有孝敬上官么？一个小小伯长，竟敢使唤俺们，真要见到将军，俺一定告他一状不可！” 那新兵蛋.子越说越气，连老兵都有几分看不起，再气哼哼的甩出一句：“还有，别叫俺瓜娃子，俺叫王二，王二，哼哼！” “你个瓜娃子，要不是你家那老不死的将你托付给老子，你当老子给愿意你讲道理，再干跟老子耍混，若是遇到战事，休想俺拉你一把！” 那老兵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跳起了脚，眉心的第三眼一张一缩的，极是骇人，指着萝卜粗的食指，唾沫横飞，那暴躁的样子，就差把指头点到新兵蛋.子眼珠子里。 新兵蛋.子这才记起，这老兵还是他家老头的至交，心头隐隐生起几分畏惧，却不愿输了面子，耿着脖子傻愣愣道：“战事，战事？了不起你也就上了两次战场，能比俺厉害到哪里？真要爆发战事，俺可是要一发冲天的，还用的着你来拉？” “你个瓜娃子，你以为打战是过家家，真要战事爆发……” 轰隆隆！ 大地微微摇晃了一下，老兵微微失神，但见新兵蛋.子瞟来一个你已词穷的眼神，心血管差点爆开，张口又道：“真要战事爆发……” 轰隆隆！ 大地又摇晃了一下，这一回，却比上回更加剧烈，老兵霍然抬头，见着视线远处，山峦急颤，虚空震抖，仿似，将无穷洪水猛兽要冲出来，老兵的神情突然严峻起来。 “瓜娃子，我们可能惨了！”老兵默默叹了一声。 “啥？”瓜娃子，咳咳，新兵蛋.子王二本能就应了一句。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铁骑猛自虚空间冲了出来，马踏联营，虚空大动，铠甲鲜红，火烧云一般，只有云光动彩的间隙之所，才会绽放出一抹抹幽冷的寒光。 那是刀锋！ 慑人心寒！ “敌袭！” 呜！ 高亢的尖叫自老兵口中发出，震得新兵蛋.子耳中嗡嗡直鸣，将营之中，随即传来一声沉闷轰隆的号角声，如同巨兽的低喘，但见着一只只巨舰横空升起，舰楼高大，撞角狰狞，遮空蔽日，骇人心神。 轰隆隆！ 又有无数羽箭升空，疾若迅雷，箭尾急震，呼啸得撕开气流，发出如同雷鸣的剧啸，唬得新兵蛋.子两股颤颤。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记得自己的“雄心壮志”？ “还不快走，你个瓜娃子，要找死么？” 陡然间，新兵蛋.子身形一趔，便被带着疾奔，风声呜呜地自他耳中穿过，这才把智商放回了脑子。 “这一回，你……叫……俺……瓜……娃……子，俺……不跟……你……计较！” 呜咽的风声中，传来新兵蛋.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战事，真的爆发了! 第661章 不幸，更不幸 “好，你我击掌为誓！” 啪！ 两只手掌拍在一起，苏妄与玉霄各自一笑，却同时将手掌推了出去，一掌定住万古，一掌横越诸天，气机流转，八荒六合为之锁固。 轰！ 掌锋之前，明皓小姑娘身如烟云，团团炸飞，化作迸溅的流光，晕黄点点，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苏道友，果然瞒不住你！” 一点晕黄倏而膨胀，化作明黄道袍的天公道人，抓起晕黄流光，咻然一洒，流光横溢，炫丽而恢弘。 玉霄却将长袖一震，身形渐渐浅淡，笑道：“道友，记住了，需得助我一次！” “想走？只怕需问过贫道！” 天公道人踏步虚空，身形缥缈，错跃于无尽虚空之间，难以形容，下一刻，却陡然出现在玉霄身前，黄光大放，将玉霄一点点包围起来。 “是么？” 黄光之间，玉霄嘴角忽然扯起一丝微笑，天公道人忽觉不妙，就有一抹蒙蒙红光自宋菇凉身上亮起，红光蒙蒙，沉沦迷转，难述古今，却照尽了人间无数，烟流人往、风华白发、白骨红颜，皆在一念。 “天公老道，知我人间剑否？” “才听说，但能瞒过贫道耳目，想来是有些门道的！” 天公道人微微一笑，虽摄于这一剑的威势，但依然向前了一步，长袖震起，托起一片明黄苍穹，被红蒙的剑光渐渐消融，天公道人闷哼了一声，气息微微降低。 “可惜，贫道还是挡住了！” 他兀自逞强，玉霄周身，黄光已然凝固，仿佛琥珀，将玉霄的身形冻结，天公道人伸手摘去，如摘星辰。 轰咚！ 但有一个蟒袍竖冠的身影撞破虚空，身不由己，撞到天公道人身上，随之，一只玄色的长枪跟进，枪锋震颤，气机浩沉，横压诸界，天光流溢的妙境轰然撕裂，露出了一方似沉似浮的怪异天地。 那长枪猛地一抽，犹在半空的天空道人破娃娃一般就被抽飞出去，枪芒又是一点，取向被凝固的玉霄。 “老杂毛，原来把真身躲在这里了？” “霸王，休要猖狂！” 嗡！ 金色大佛蓦然现身，身躯之庞，横矗亿万里，两掌轰然拍下，似沉似浮天地被拍得动荡，霸王的枪芒为之一顿，两道身形显露出来。 “霸王，你找死！” 虚空之中，又听得一声轰隆咆哮，却见天公道人气汹汹奔来，身长亿万里，筋肉虬扎，把道袍鼓囊囊地撑起，头顶着一朵庆云，垂落道道明黄氤氲，轰然打出一拳，明黄光辉迸放，粉碎时空。 又有那白面无须的王者急转身躯，与那黑面的王者融为一体，双眸一黑一白，蟒袍猎猎，忽然踏出一步，安步当车，指着霸王喝道：“伏罪！” 二字方落，强以霸王身躯也颤抖了一下，似有亿万重虚空镇压在肩头，压得他筋骨扎扎震动，而这么一顿，大佛的大掌与道人的拳头已经同时打落了下来。 嗡！ 红蒙的剑光流转而来，剑光晕蒙，锋芒连挑，刹那之间震颤了不止百亿次，把大佛与道人的攻击卸去，那使剑的人也连退了三下，每一步落下，身躯就要爆开一次，血雾喷溅。 “本王从不欠账！” 霸王冷哼了一声，枪芒抖颤，玉霄凝固而成的黄光飞向了那人。 “苏妄，你要与朕不死不休么？” “武帝陛下休恼，苏某可是与你一伙的呢！” 大佛轰然喝道，苏妄赖皮也似的调笑了一声，大佛的动作微微一缓，虚空中又听得两声震动，王者与道人同时杀来，一人气息威严，长索指点，虚空连连变幻，宫楼重重，似虚还实，影绰无穷，一人勇猛难当，踢腿蹬脚，虚空粉碎，骤成真空。 …… 嗡！ 淡白的神光短促一个疾射，铠甲鲜红的骑兵顿时击飞，老兵身形连连闪动，步踏天罡，使出夜战八方之法，一瞬间连劈了一百二十八刀，刀刀凶猛，勉强把围在身边的三位骑兵逼退，身形又是一晃，闪到新兵蛋.子身旁，喘道：“瓜娃子，怎么样，能受得住不？” 新兵蛋.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闷哼道：“你不行俺都能行！” 说罢，他把钢刀一架，抵住又一次攻击，飞起一脚，他对手踹翻出去，却未急着扩大战果，反而后退一步，与老兵背靠背，守住了阵脚。 “果然有些长进！”老兵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嘴里却留情：“你个瓜娃子，这么用力干嘛，显摆你能将人踹得老远？不知道，这场战还要打很久么？” 新兵蛋.子随手劈翻一个骑兵，却有了别的意见：“俺看很快就能结束呢！” “你看？你真的看得准还要老子教你？你以为这些战争靠我们就能定输赢？那些高人可不答应呢！” 老兵冷笑连连，新兵蛋.子虽想反驳，却无奈对方句句都是“大实话”，只好纳闷住心情，把郁闷都发泄在对手身上，老兵却在一旁指指点点。 “刀口太高！” “从旁边切进入，笨蛋！” “要用巧劲，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别说认识老子！” 直将那新兵蛋.子“指点”地愈发郁闷，怎么滴，指指点点，勉强也算指点吧！ “高人，能有多高，几座天那么高？” 而新兵蛋.子则反复揣摩着老兵的话，隐隐却有一种期盼，要见识一下那些高人的本事。 可不是，虽然他只是战场新蛋，咳咳，新人，但出身不凡，进步亦极快，迅速就成长了起来，但在同袍节节败退时，坚守住了阵脚，成了己方战场上为数不多的亮点，可真想见识一下高人们的本事。 似是感应到新兵蛋.子的想法，将营之中，一道瀚沉的气机陡然升起，战场为之一静，各人的动作顿住，连巨舰上不断轰鸣的舰炮也停了下来。 新兵蛋.子艰难地侧过视线，却见着一个张着一对光翼，散发无穷神光的从将营中飞了出来，轰然大喝：“赵无极，你天圣军要挑起大战么？” “战争？战争早已开启，魏德，你太天真了！” 回应这尊的，却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掌势凶猛，笼罩四极八方，大地吱吱酸响，轰然塌陷下去。 “该死，该死，这是要死了，快走！” 那老兵急的油汗大冒，便连先前骑兵涌来时一般不见这般惊慌，眉心神目陡然睁开，神光迸射，点破虚空，急忙把新兵蛋.子一拉，恶狗扑食也似，扑了进去。 下一刻，但有无尽神光升起，光辉腾腾，仿佛两把巨刀，斩向虚空拍来的大手掌，炸起无穷光、无量热，光热爆发，震散千以百里，也将这千百里的痕迹尽数抹消，飞灰横洒。 “现在，你知道多高了吧？”焦土边缘，老兵看着已经痴呆的新兵蛋.子冷笑道。 “他们这么厉害，还要我们干什么？”新兵蛋.子嘟囔着，双眼失神。 “没有我们，如何衬托得出他们的厉害，瓜娃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 “你们一次对三大诸侯国开战了？”重建的崇明宫中，先常先生终于失去了从容，神色露出几分惊诧。 “这不是既定的战略要求么？本将不过稍稍提前了一些时日而已，怎么，贵主撑不住了？” 狄怀英神情依然冷峻，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先常先生哑然失笑，大袖一震，神情恢复从容，转身而去：“狄将军果然为近五百年来纵横家第一传人，先常佩服。武帝有你，高枕无忧矣！” 狄怀英沉默不言，忽然转身拜道：“陛下！” 不知何时，崇明宫内已多了一个凤袍金冠的女皇，在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好奇宝宝也似的菇凉，瞅啥啥新鲜，说啥也要凑上去摸一摸的样子，即便以狄怀英的心境，也忍不住悄悄抽了抽嘴角。 “狄卿，这位就是天圣军新任征北大将军宋卿。宋卿，狄卿为我天圣军不世出的人杰，你们应当多多交流才是！” “嗯嗯！” 被称作宋卿的姑娘什么都不懂，闻言不过狠狠点着头，要多小白多小白，武帝也不管他们，转身而起，宽大的衣袂展开，仿佛展翼金凤，又惹得“宋卿姑娘”一阵眼热。 “狄大人，不知道我这征北大将军官居几品，一月俸禄几何，在这崇明宫中可有府邸，仆役几位，那府邸可有崇明宫漂亮？” 武帝才走，宋卿姑娘立即就暴露了本性，掰着手指头，连连发问，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某种狄怀英见过的龙属生物，但连她旁边的小姑娘也是这样。 “宋将军，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的征北大将军府在今日的战斗中报废了。” 狄怀英面无表情，道出一个“惨绝人寰”的消息，宋卿姑娘面色霎时悲苦下来，但狄大将军显然不是一个轻易会被外界干扰的人，就听他心意果决道：“更不幸的是，宋将军的征北大营，也在今日被破伐军覆灭。换句话说，宋将军想要重新建立征北军，必须亲自招兵了。” 说罢，他给了宋卿姑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第662章 迟来的青春期 “招兵了，招兵了！新任征北大将军不拘一格降人才，不管你有万夫之勇也好，是有庖丁之技也行，只要拥有一技之长，定然能在我征北大营找到一席之位。” 铛铛铛！ 铜锣敲打，阵阵喧鸣，将无数路人吸引而来，在招兵榜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但可惜，各人也就光看热闹，就不见揭榜，可把负责这片招兵事务的伯长急得直冒冷汗了咯！ 要知道，他在出营之前，可是接了死令的，若是不能招满一百人，回头，可得“被”大军棍伺候——寻常行伍不能完成任务，记十棍，伍长不能完成任务，记二十棍，什长不能完成，记四十棍，军职越高，需挨的军棍越多，更不能用修为抵抗。 最惨的是，这项任务施行的连坐之法，什长手下两个伍长没完成任务，对不住，先打两次，伯长手下有八个什长没完成任务，打八次，如此这般，似主将、副将这一级的，一通军棍打完，那臀部还是臀部么？说是烂泥也不为过！ 想到自家上官前两日挨完军棍，那是坐坐不起，想站站不得的铁青脸色，伯长张三的心胆都快跳出来了。 “姑奶奶诶，谁叫俺张三当日信了你的邪，以为北大营重建，就是俺辈建功立业之时，兴匆匆地就加入了北大营。谁想，这个坑竟然这么大？” 伯长张三想着有的没的，不妨，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二愣子被一个老伯拉了出来。 “老丁，你拉着俺干啥，俺说什么也不会加入天圣军的。” 张三才要踏出脚步，闻言又硬生生停了下来，眼中精光四闪，心中大骂：“这二愣子是啥意思，在我天圣军地盘说不加入天圣军，是看不起天圣军呢，还是看不起俺张三？这是明摆着要搞事么，对，他就是要搞事！” 想到这里，张三的眼睛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嘴里呼呼喘着粗气，一副这二愣子再说半句不中听的，他定要冲上去把他撕扒撕扒，扯成十五六条状。 好歹，他张三也是统领三百人的伯长，总不至于，连个乡下的无名二愣子都对付不了吧！ 虽然，这二愣子各人高了他一倍！ 张三“信心”十足地想着。 “你个瓜娃子，在哪当兵不是当？你不是想着拜将封侯么，天圣军征北大营重建，正是最好时机，这都不抓住，活该你一辈子被人使唤！” 那老伯一把拉过二愣子，萝卜粗的指头点着二愣子的脑袋，好一通乱骂，骂得二愣子抬不起头来，老伯这才心满意足，拉着二愣子走到张三跟前，拱手俯身，拜道：“将军，我们二人要参军！” “你们有什么本事啊？” 张三全程旁听了他们的对话，虽然，那话是实话，但怎么听着都有着几分腻歪的感觉，总叫张三想起，那月那时那刻，他也如这老伯一般想法，要混一个前途出来。 但看看，前途固然有些，却要为自己的臀部担忧，个中是苦是甜，已经说不清楚了。 这样想着，张三存心也要叫两人吃些苦，悄然拿捏起了架子，下巴微微上扬，以一种斜睨的眼神，“仰望”起两人。 仰望？ 咳咳，没错！ 二愣子与老伯出身三目神族，这一族名字中沾了个神字，当然不凡，成年后都有三丈高下，张三也是异族出身，但一丈半的身高在两人面前，实在不值得说道。 “好叫将军知道，俺这大外甥王二，天生孔武，气力巨大，能倒拽九牛二虎，俺丁四不才，眼力还行，能射百里金线，愿为征北大营效力！” 这元罗司戊天的九牛二虎可不是下界的九牛和二虎，指的是能有万钧之力的牛妖和虎妖，二愣子能有这般气力，真真叫张三高看了一眼。 而丁四也是不凡，箭术之高明，已入神通之列，所谓能射百里金线，指的是在百里外悬挂一只发丝粗的金钱线，以箭穿射，这不仅需要眼力，同样也需要一身不俗的力气，才能拽的动飞射百里的强弓。 “了不得，了不得，没想到，今日竟被俺挖到潜力股了。只是，这两人是不是知道俺们的名字，什么王二、丁四，再来个李一，与俺张三一起，喊个一二三四忒溜了，不是要叫旁人听了笑话？” 张三虽然心中惊喜，却不喜二愣子与老伯的名字，更见王二依然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有心招呼招呼他们，免得这两人进了征北大营，迅速就蹿到他头上，到时就是想招呼，也不能了。 “二位壮士拳拳之意，本将军已经知晓，然，军中重地，规矩不可废，还需试试二位壮士的本事？” “有什么测试，尽管招呼！” 王二果然就是个二愣子，闻言狠狠地拍了拍胸脯，一副你尽管上，不用怜惜我的样子，喜得张三花牙子都快笑露了，丁四则懊悔地拍了拍额头，他倒不怕王二过不了关，而是怕王二一不小心用力大了，暴露了真实实力。 要知道，他俩在最后关头逃跑，已经算是战场逃兵，是千万不敢在洪都军地头上混了，因此才穿州过府，到了天圣军的地盘。 而在天圣军地盘，人生地不熟还是其次，关键是，不能让人以为是洪都军的奸细，因此，这低调做人才是王道。 偏偏，王二只怕没有低调这种想法！ “完了，完了，若是王二真的暴露了，老子只能再开一个传送门，离开崇明宫范围。可是，天下大战，四大诸侯国接连得罪其二，说不好，其他两个也未必能混的下去，难道，还是要回乡下去？” 丁四心头哀叹，已经打好最坏的主意，面上带着微笑，任由张三施法吐咒，往虚空中一点，虚空间骤然砸下一重山峦虚影，王二把臂一撑，也不见着多用力，山峦虚影就被他抬了起来。 “好，好，好，果然有些门道，再来！” 丁四抚掌大笑，也不犹豫，指法连点，虚空中再砸下八重虚影，一重重累叠上去，震的大地就是一晃。 “好！” “真猛士也！” 人群之中，当即就传来了轰然喝彩。 需知，张三点下的一重山峦虚影就有万钧之中，九重合计九万钧，正应对九牛之力，但看丁四连汗水也不曾冒出一滴，可知，他的气力还在之上。 “好，看来俺已经将众人的积极性给调动了，这回俺一定能完成军令状！” 原来，这张三看似混不吝，其实贼精无比，测试王二两人只是其一，正要利用这场测试，把气氛调动起来，顺势好完成他的任务。 “猛士小心了，这回直接来一虎之力！”张三心情大好，低喝了一声，也算“好心”提醒了一下对方。 九牛方能抵一虎，一牛是万钧之力，一虎则是十万钧，九牛二虎，则是三十万钧，这样的气力，都有资格做一做校尉了。 若王二真有九牛二虎之力，只怕很快就能升到丁四头上，由不得张三客气了几分。 当然，打死张三，张三不会承认这点的。 “尽管来就是！” 王二豪气万丈，微微点了点头，竟也有几分睥睨之态，张三怔了一下，不在客气，依次做法，一座比先前还要大十倍的虚影砸下，整片城郭都震了一震。 轰！ 虚影之下，王二身躯微微一震，迅速就平静下来，两臂用力，筋肉膨胀，流露出一股苍茫的气息。 “瓜娃子，赶紧给老子收着点力！” 突然，一道喝骂传入王二脑中，王二微微一怔，就见丁四狂甩着眼色，福灵心至，赶忙在头上逼出点点细汗，丁四这才悄然把眼色收了回去，摆出一副与有荣焉之感。 “怎么了，怎么了，要搞这么大阵仗，闹得都地动山摇起来，还要不要人好好走路了？” 但在这时，人群之外，传来了一声清脆娇喝，便见着一群金红铠甲的女将叱喝连连，手中短鞭噼啪甩落，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顿乱抽，打得路人抱头鼠窜，那些女将这才收敛，握剑驻足，傲然而挺，让出了一条通道。 “我的乖乖，这谁谁谁啊，俺当年在洪都军混的时候，也不见魏德主将有这种排场，若是换做俺，那该有多好？” 王二神思臆想，差点流起了口水，一时却忘了，他手上可还托着二十万钧的重量，更不见张三脸上微微泛起的苦色。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大将军轻易不动，咋就见你三天两头蹦出来？蹦出来也就算了，偏偏喜欢在俺这旮旯地方转悠，您是老天爷派来收拾俺的么？” 想及因为这即将出场的大佬，他连续三次完不成招兵指标，臀部被人打的连狗都嫌弃，张三心中的苦，是倾尽五湖四海也难洗尽。 大佬，能有多大？ 自然是有多大是多大，至少北大营找不到比她更大的。 人群尽头，新嫩征北大将军宋菇凉粉墨登场，鲜红大氅，面容精致，一对闪亮亮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霎时动人。 “俺好像，恋爱了！” 但无人知晓，王二那颗巨大的心脏，就在这时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气血膨胀，把的大脑袋蒸的血红血红。 他迟来的青春期，终于还是到来了！ 第663章 满级喊人技能 “采薇，你已经接连三日不曾回家了，难不曾，玩个游戏把家也不要了！” 苏妄神色做着不满，高声大呼，正欲走入大帐，不妨却有一只铁臂拦了过来，抬眼一看，却骇得一跳。 好家伙，这守门的大汉身高三丈，眼若铜铃，口如血盆，眉心微微开阖，其中微光流转，凶猛至极，此时正做恶狠之状，真真是能将小朋友半夜吓哭的那种。 “好像，我也没得罪他吧，干嘛这副眼神？”苏妄挠了挠头，甚觉古怪。 “来人通报姓名！” 大汉面相凶恶，口气更是恶劣，一副要将他生死活剥之相，苏妄终于回过神来，哑然失了笑，手掌便往旁边挥去，如同挥去二三许微尘。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小子，连我都不不得》我与你家大将军关系好着呢，来见大将军，从来就没通报过！” 不想，他还没碰到那大汉，大汉却突然往外一跳，面做惊怒，大声疾呼了起来：“混账东西，中军大帐之前还敢动手，你是要忤逆犯上么？” “我……几时动过手了？” 饶是苏妄境界高远，被大汉这么一喝，神情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左右之中已传来疾冽的奔跑声，风声呼啸，就见十余个身披重甲的大汉自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将苏妄围得满满当当。 好个大汉，个个有二丈高下，威风凛凛，铁甲森森，筋躯雄武，仿佛远古巨人，这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城墙也似的围着他，“俯”视眈眈，瞅着苏妄这个……小豆丁。 以苏妄正常人的身高，在这群大汉面前，的确只是小豆丁一枚！ “诸位兄台这是做什么，怎么在自家营地里胡闹起来了？” 苏妄脸色微微不喜，先前的大汉已经推开众人，指着苏妄，叱喝道：“兄弟们，就是此人，大将军帐前无礼，直呼大将军之名，更欲大将进去。我等身为大将军亲点虎贲，为将军恩赏，当为大将军效死命，岂能容下这等狂徒？兄弟们，一起上，不要怂，做了他！” 说罢，那大汉狂奔了两步，早有其他大汉被他说得热血膨张，迫不及待地就冲了过来，推搡间，把那大汉给推了出去，一群人即似一群蛮牛，踏的大地都摇晃了起来。 “小白脸，看你死是不死？连俺都没有呼唤过大将军的姓名，你竟敢先俺一步？更敢自称与大将军关系好，真是没天理了！哼哼，反正，动手的又不是俺，大将军若是问起，法不责众，难不曾还能责怪俺？” 反是，先前呼声最高的大汉趁机慢下脚步，大脑袋里叮叮当当的打起了算盘，后人不是说了嘛——大块头有大智慧，大汉块头十足，智慧当然也是十足十的。 这苏妄一身常服，却能军中重地随意行走，更敢直呼征北大将军之名，说他没有来头，鬼都不信呢！ 指不定，苏妄还是天圣军的某某“仙二代”，在武帝面前比征北大将军还要得宠几分呢！ “该死的仙二代，拼爹算什么真本事，有本事，咱们来比比块头！”大汉心情愤恨，看看苏妄越是不顺眼。 反正，他已经退的足够远，真打了苏妄，那某二代之上的某一代上仙震怒起来，征北大将军为平息对方余怒，要拿人出来交差，也拿不到他头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俺们的幸福，诸位兄弟，还是委屈你们了，俺明年，会记得给你们烧纸的。” 大汉默默“叹”了一声，身形左扭右扭，竟给他退到了最后面。 这个位置好啊，既上风又透气，更能纵观全局，开阔视野，诸位大汉若是“打”得顺畅，大汉就随上大流，顺便也踹苏妄几脚；诸位大汉若是打不顺畅，大汉就发挥特长，喊个呼天抢地，再把人喊来！ 他就不信了，一个人打不过苏妄，千千万万个人还打不过苏妄？ “采薇，你再不出来，真打死了谁，我可不认账！” 可惜，大汉不曾料到的是，不仅他点了喊人的技能树，苏妄也点了，而且，还是满级的，喊声更大，气势更足。 可不足？ 那苏妄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个喇叭花状的奇怪事物，对着就是一通乱吼，声波经过喇叭花事物传递出去，扩大了不止百倍，震得大汉耳中嗡鸣，两眼翻白，脚步摇晃，摇摇欲坠。 而早先奔跑过去的大汉，早就成喇叭花样，被震得昏了一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喇叭功？” 喇叭功不喇叭功苏妄不知道，那喇叭花状事物，不过是苏妄从人间买来的大功率扩音器，经过他“小小”改造了一番，才有这般奇效。 至少，还是很好用的，这不，至少把宋采薇菇凉给叫出来了。 话说，苏妄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寻常的小事物，材质平凡，随处可买，功效那是谁用谁知道，比如，当年张白忍所用小飞砖，再比如，现在的大喇叭。 咳咳，都说了那不是大喇叭，咳咳，好吧，就这样叫，回归正题。 只说，苏妄一招大喇叭，直接将宋菇凉从大帐中吼了出来，这菇凉带着一群叱咤女将，鲜衣怒甲，一路冲杀而来，耀武扬威，待见着倒了一地的亲点虎贲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瞪得前所未有之大，狠狠地“剜”了苏妄一眼。 “我就不回去怎么滴，本将军军务繁忙，做的可是大事，烧水煮饭这种小事，你还想叫我做？” 宋菇凉耍着小脾气，不意间，却将两人的关系道了出来，明明应该很威风的话，被他说得半点威风也无，更将大将军的气场破坏的一干二净。 诸位女将自然不忍直“听”，微微把头侧到一旁，而努力要将自己脚步踩稳的大汉仿佛听到了心灵的破碎声，再也支撑不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去。 “原来，他的大将军的关系，竟‘好’到了烧水煮饭的地步？”最后一丝念头闪过，大汉彻底昏厥了过去。 “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啊，是你亲自招来的？” 只让苏妄忍不住又看了大汉一眼，脸上怪嫌弃的，好似在怀疑宋菇凉的眼力。 “你不帮我招兵，还来笑话我！” 宋菇凉狠狠地踩了苏妄一脚，细腰一扭，蹭蹭蹭地又跑回了中军大帐。 得，她的怨气原来是因此而生！ “我来招兵？把东极宗招来么，那不是要后院着火了！”苏妄悄声嘀咕，却不敢应头，只闷声跟上。 …… “所以说，招兵买马这种事，还是要宣传的！” 宋菇凉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睛瞪得忒大，不敢置信，身后，苏妄翘起二郎腿，一颠一颠，那表情，别说多得意了。 “说，你花了多少钱？”宋菇凉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凶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咳咳，也没有多少！”这回，却轮到苏妄表情不自然了。 “没多少能开得起这么大的公司？说，一五一十的给姑奶奶说……清……楚！”但宋菇凉哪里会放过他，抓住他的领口，气力之大，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苏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光华，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差不多，全部投进去了吧。” 差不多？ 那可是宋菇凉全部的积蓄啊，加上几次积功，军职不断提升，差不多，也有好个亿了。 原来，这菇凉赚一个亿的目标，竟在悄然间达到了，还超出许多不止呢！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宋菇凉闻言，突然失控，把苏妄扔到了旁边，气汹汹地在办公桌上一阵翻找，终于，给她找到了一只……茶杯，怒火更甚，不管不顾地冲杀而来，一副要与苏妄搏命的样子。 苏妄已不慌不忙地躲到了桌子的另一面，这一面，距离宋菇凉至少隔了十几步之远，与她玩起了捉迷藏。 茶……杯，捉……迷藏？ 话说，既然预料到宋菇凉可能会失控，苏妄又怎么会一点准备都不做，这室内的东西早就都被他换做了没有杀伤力的物品，比如茶杯什么的。 这还不够，苏妄似乎觉得还不够保险，更是换个一个长宽十几步的桌案，保证了与宋菇凉的有效间距，这才保住了安全。 可宋菇凉气啊，气啊，最终，将自己气得气喘吁吁了。 “你个败家玩意，还说我沉迷游戏，你竟然将家当都投到游戏里了，这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气喘吁吁的宋菇凉还是认命了，认命抓不到苏妄，却把茶杯一扔，眼睛一抹，竟呜咽了起来，苏妄的头皮当即发麻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过是换个地方混而已，所谓树挪活，人挪活，在哪混不是混呢？” 苏妄安慰着，也知宋菇凉不过是一时舍不得离开生养她的地方，这才情绪失控，也由着她发泄。 “真的回不来了？” 宋菇凉泪眼汪汪，一对秋眸如剪，更叫人怜惜， 看来，她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苏妄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也不是呢，就是过去玩一段时间，过段时间，还是能回来的。” “真的？” 第664章 刷上绿色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道友，可不要被迷幻了哦？” “大师，您这话说的可没什么禅意，您不该说空亦是色，色亦是空么？” 苏妄朗声大笑，一缕缕流苏也似的光彩在他身旁飞过，莺莺燕燕，不舍不离，光流之中，有欢声，有笑语，有温情，亦有离别，难述难尽。 “苏妄！” “苏妄！” 恍惚间，无数呼唤就在苏妄耳边响起，如慈母殷切，如爱侣温柔，如师长敦教，由心而起，由念而生，以苏妄的心境，也无法完全隔绝，心神微微驰摇，难怪本师佛调笑了一声。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禅意是空，万法是空，迷幻是空，都是空，要禅意做甚！”本师佛如此回答，哈哈大笑，展示了绝非佛家弟子该有的霸气。 但什么是该有，什么是不该有，不过又是那诸般色相之一，都在佛理之中，又哪里不该有？ “大师言之有理！” 苏妄轻轻一笑，也不与本师佛辩论，两人静静走过虚空，走过无数光彩，越走越艰难，但最终，还是来到一处难说上下，难思左右的地方。 或许，连地方这个词语，也无法表达此时此境。 地方？什么叫地方？ 地方，是为范围之内地理地面的描述、总结，是一种概念。 而这里，恰是概念的集合，是非想非非想之处，是诸念之起，也是诸念之终，在这里，任何概念都能找到源头，也能寻到最终奥义。 这地，名源，起源之源——方圆之间，是无量广，也是无限小，是朦胧，更是清净，有无穷光，更有无穷暗，盖以有名记，皆不可言，不可述。 就连苏妄与本师佛的的形迹、存在，也变得不可言，不可述起来。 明明他们就站在那里，他们的形迹、存在也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但偏偏只要看到他们，又能立刻知道他们就叫苏妄，就叫本师佛，毫无道理，却理所当然。 “你知道司戊此名之意么？”本师佛问道。 “司戊，司中央戊土，镇中央庭地，五方之尊！”苏妄答道。 “那妙罗呢？”本师佛再问。 “诸般妙法，大罗无尽！”苏妄同样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本师呢，苏妄呢？” 本师佛不依不饶，苏妄却沉默了下来，这和尚也没有等苏妄回答，自顾自说道：“本师，根本之师，纵三世间，居现在位，是大是极，亘古而今；妄，空想也，臆想也，不存也！” “那苏呢？”苏妄终于反问了起来。 本师佛抚掌大笑道：“这就是贫僧要找道友的原因了，苏，沾了一点凡尘，是为后天。后天所成，根源所限，成就天仙还罢，是不该成就成就太乙的。” “所以，大师就找上我了，是因为，我很特别！”苏妄替他将未完的话说完。 他，亦或，已经是祂？ 自本师佛踏入此地，这和尚就已经不能再用凡间雌雄的定义来形容，虽然和尚用的还是男性的躯体，但男与女，已经无法描述祂的状态。 “你看出来了？那，我美么？” 本师佛似是知道苏妄所想，轻轻转了一圈，明明长着男儿身形，但在这一瞬间却有一种极尽之美，如魅如魔，如梦如幻，似妖更似纯，道尽了世间所有关于美的想象。 “美，真美！”苏妄几是脱口而出，才道出想法，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所震惊的，不是失口道出了“心意”，也不是被本师佛的造作恶心着，而是在本师佛问出问题时，心灵不觉被无数关于美的定义充溢，所以，所谓忍不住赞扬了出来！ 而无数的美，都围绕在本师佛身上，准确地说，是围绕在本师佛道出的那个美字上。 又听本师佛道：“世人以美为美，以恶为恶，是以，以美方有美，以恶方有恶，所谓雌雄，则先有雌雄之别，后有雌雄之分。此即，先天后天！如此，你可明白了？” “如此，大师以为吃定我了？” 苏妄神色凝重，本师佛未以为意，却突然发出大笑：“贫僧知晓，你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有过协议，要一起对付贫僧，但苏妄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胜过贫僧？” 本师佛说罢，轻轻一扯，似无穷远处，又似无限近处，翻来个大头的和尚，手舞足蹈着，还未靠近苏妄两人，存在感却越来越淡，连身形也渐渐模糊，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素描，比之苏妄要不堪了许多。 “后天而生，根脚有限，成就到了底，要你何用？” 本师佛轻叹了一声，似乎很是失望，伸手就要抹去大头和尚的存在，大头和尚面露惶恐，偏偏却连声音都不能发出，苏妄急忙出手，连忙斩出人道剑光，但那剑光才飞出，红蒙的剑光就被一点点消融、淡去，飞出三步，已完全消失。 “看来贫僧也高看你了！” “那可未必！” 本师佛神色冰冷，苏妄却突然笑了一声，已经消去的剑光中，忽然升起一点，一点似分未分，似明不明，带着似快非快，似缓非缓的状态飞了出去，仿佛永恒，仿佛刹那，已落在本师佛身上，只将他震得退却一步。 那是，无极！ 依本师佛所言，所谓先天后天，并非先天地而生还是后天地而生的问题，也不是是否能练假修真，把握一点真如本初，而是一种哲学上的区别——凡世间所想、所念、所能定义的，皆属后天，超越思想，超越哲学，才是先天。 后天，为根脚所限，成就不足，不值为虑！ 虽是一家之言，但苏妄也姑且听之，岂会糊涂到用后天能定义的人道、天道的神通对付祂？ 只有他的根本大道——无极，才是超越定义，超越哲学的存在，拥有本师佛所谓的先天特质，才能攻击到他。 还是，特殊的并非苏妄，而是这无极大道？ “嗯，走了，但能去哪？” 一步震退，再醒身，苏妄与大头和尚已不见了踪影，本师佛悠然一笑：“陛下，你既不出手，贫僧可就不客气了！不知，陛下的闭天锁地之法能锁住天地多久？” “大和尚几时客气过？你尽管施为，朕看着就是！” 似远还近之处，突然走来了两鬓灰白的老人，身形普通，却龙行虎步，几步间，亦有尊皇霸道气机盘亘，一缕缕明黄的神光流转，蓦然，他已化作一尊气息伟岸，镇压诸天的皇者。 竟是老爹，亦是司戊天帝！ “也好，就叫陛下见识一下佛门手段！” 本师佛如此笑道，踏出一步，周身金光迸放，梵音大作，已化作一尊铜头金漆的大佛，眼眸微阖，嘴角怜笑，似为众生苦，一如佛寺中高高在上佛像，集合了世人对佛的定义。 这是，本师佛的金身！ “我佛如来，释迦牟尼！” 本师佛轻轻叹诵，声波传荡，竟连源的时光也被定住了刹那，祂骤然出手，五指并拢，金漆明亮，轰然印下，一个气泡般天地在掌下浮现，渐渐被本师佛压的变形。 “佛门手段？本师，你虽是佛，但佛不是你，你错了！” 本师佛金身之后，司戊负手而立，神情从容，自有一股王霸气机散开，只让那如流苏一般的光彩都不敢靠近。 …… “嗯，断开了？苏某某，你若是不能回来，休怪姑奶奶给你刷上一层绿色！” 北大营中，一直恒定于视线右上角的系统对话框骤然消失，一阵茫然若失之感袭来，宋菇凉脸色先是一白，继而咬牙切齿地立下重誓。 “大将军，是否回营？” 眼见宋菇凉异常，反应最快的，不是身旁的叱咤女将，反是站在几步外护卫的虎贲王二，神情略带关怀，却未显得过分亲近，分寸把握的极好，好一副文艺青年范儿。 真难想象，昨日之前，这厮，的的确确是一个二货，五大三粗，看起来就是愣头愣脑的。 但瞅瞅，现在的他，可是拥有黄金比例身形，拥有如同刀削斧劈的面容，硬朗而不失柔和，气息煌煌却不突兀，使人温暖，完美的，如在想象中。 更有好几位叱咤女将正悄悄打量着王二，面带粉腮，眼波泛动，显然，是动了心思了。 王二？ 好吧，人家现在已经不叫这么二的名字了，人家现在叫王戬，听听，多霸气！ 王戬与王二，简直就是两个人嘛！ 可以说，是爱情改变一个人么？ “不必，本将军若不出现，只怕他们都要哗营了吧？” 宋菇凉冷笑着，营地四周渐渐传来一阵阵的喧嚣，越来越近，这菇凉自然知晓，那是因为玩家与“现实世界”断开连接，心中恐焦，要来寻她要个说法。 至于为何是寻她，而不是官方游戏公司？ 不好意思，这里的许多人，都是苏妄利用游戏公司的名义，从现实中招募来的。 “臭家伙，人走了还给我留了个麻烦！” 想到某某臭家伙，宋菇凉又狠狠地跺了跺脚，她保证，那某某臭家伙敢晚上一日回来，她就给她刷上一层绿色。 至于以何时为截止时间，看菇凉的心意，也许，是永久吧！ 第665章 我是专业的 “杀了他，杀了他……” “慢着，慢着，大家都听我说，让我处理，我是专业的驱魔人！” 那小年轻努力冲开人群，把人群与鱼妖隔开，眼见激涌的群情稍稍平息，又苦口婆心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都是血肉养的，相煎何太苦？我们要用爱去感化，相信我，唯有大爱，才能平定世间罪孽，还诸位乡民一个太平！” “小兄弟，你行么？”有人质疑了，实在是，这小年轻有些不靠谱啊！ 有见过这么弱的驱魔人么？ 没有吧！ 那小胳膊小腿儿，细皮嫩肉的，腹肌是一整块，胸肌是没有，只怕，连一只蚊子都打不死吧！ 要不，乡民咋都叫他小兄弟，而不是叫大“胸”弟呢？ 诶，好像，细皮嫩肉与打蚊子没关系吧，但想着想着，怎么觉得有些馋了，好像，这小兄弟，很好吃的样子。 各人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冒出了几缕杀机，恍惚间又回过神来，以为因鱼妖的仇恨而起，凶光就落在了那红果果的鱼妖身上。 话说，鱼妖果然是水中的生物么——只能水里来，不能陆上去，咋才上岸，就换了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怪我见犹怜的！ 刚才的凶残呢，那五尺长的獠牙呢，那八丈长的妖身呢，卷缩成一团是个什么意思，连抖兜裆布也不扎个，实在，太辣眼睛了！ 诶，好像又说了无关的事情？ 只说，小年轻见着各人凶光大冒，哪敢犹豫，把那胸脯拍得咚咚响：“放心，我是专业的！” 说着，他把身后的包裹一展，扑了开来，三五下摆开，带把的葫芦、巨大的拨浪鼓、破烂的画册，还有一本小人书，有模有样的。 等等，小人书，这是什么鬼？ “这应该，就是驱魔人专用的法器吧？” 诸位乡民虽然看不懂，但见他很厉害的样子，顿时犹豫了下来，还是决定，先看看专业人士的手段。 至于是不是砖家，要不要打死鱼妖，顺带连砖家一起打死，就看小年轻的表现了。 平地上，小年轻镇定自若，盘膝下来，拿起葫芦，轻轻转动手把，伴随着悠扬的曲调，就听那小年轻轻声唱诵了起来： “孩子，孩子，为何你这么坏？欺负，欺骗，为何你做出来？学会做好小孩，相亲相爱，关怀就在心中，充满色彩。乖乖，你快回，我怀抱，一直为你打开。乖乖，要真心悔改。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孩。” 歌声轻扬，充满人间真善美，随风而起，拂荡人心。 众乡民承认，歌，的确是一首好儿歌，但说好的你能处理呢？ 怎么就不见金光震荡，异象跌起？怎么就不见鱼妖痛哭流涕，俯首拜服呢？ 怎么就只听你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唱个不停，唱个不停，唱得人家都心烦了！ 连乡民们都觉得心烦意燥，不忍再听，鱼妖更是忍受不住，咧起满嘴的獠牙，提起砂锅大的拳头，抓着小年轻的小白脸，一拳，一拳，又一拳擂了下去！ “哎呀！” “不要！” “哎呀！” “打了！” 伴随着小年轻充满韵律的惨叫和带着节奏感弹起的双腿，众乡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气，好像平息了一点。 一点，一点，又一点！ “嗯，还是，等鱼妖打够了，我们再拦下他吧！” 小年轻痛苦惨叫中，众乡民愉悦地想到。 呼！ 一阵狂风扬起，秀白的身影猛然穿插进来，露出一个面容带煞的女子，这女子也不搭话，一把拽住鱼妖的头发，提起同样秀气的拳头，来了个疯魔十八打，拳如电，腿如风，电掣风疾，直将鱼妖打得到处飙血，反抗不能。 咻啦！ 那女子猛然抽出伏魔袋，往鱼妖身上一兜，四角拉起，包做一团，伏魔袋越变越小，扭曲动静渐渐平息。 待得伏魔袋只有拳头大时，一个袖珍的鱼偶布娃娃却从中抖落了下来，被她捏在手中。 “你也是驱魔人，凭什么？”女子这样问道，面色不哂。 “驱魔大典！”小年轻这般答道，底气不足，指着鱼偶布娃娃，说道：“那个鱼妖？” “我的！”女子干脆利落。 “我知道，可是……”小年轻面有难色。 “我的！”女子却不给他面子。 …… “段姑娘，段姑娘，你慢点，等等我。” 小年轻跑得气喘吁吁，忙不迭，脚下“又”是一滑，滚下山坡，好半天才爬了上来，段小小满脸不耐，掐着腰杆，嘴角上扬。 诶，我怎么说了又呢？ “想要啊？”她这般问道。 “是！”小年轻点了点头，毫不做伪。 “你出多少钱？”段小小再问，显然，是将这个当做了买卖。 “这个，这个，谈钱多俗气啊！”小年轻两只食指点在一起，羞羞答答：“姑娘天仙一样的人儿，怎么能被这些阿堵物污了仙气！” 钱？ 对不起，这种东西大名鼎鼎，他见过，但就是没摸过，自然，也拿不出半个来。 “阿堵物？没想到呢，你还是个佛门弟子！”段小小啧啧惊奇，大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弟子陈祎，还未正式受戒，是金山寺俗家弟子！”小年轻一看有戏，连连点头，报出了师门。 “金山寺弟子也不行，没钱，一边玩去！” 谁知，段小小却忽然把脸一翻，扬长而去，陈祎神色一僵，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该是，我报出师门，你大大方方就把东西送给我了？最不济，你先把东西赊给我，我回头分期付款给你就是，难道我堂堂佛门弟子连这点信誉也没有？” 那厢，段小小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个急停，身躯后仰，回过头来，笑道：“陈祎是吧，你想要鱼妖也行，只要你将高老庄的那只猪妖抓来，本姑娘就与你换了。你不是号称用真善美驱魔的么，那就是试一试吧，试一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陈祎则两眼无神，囔囔自语：“试一试？这建议真好，说不定，我试上一试，立马就被吃了呢！我有这么傻么？” …… “其实，我真的很傻！” 陈祎双目呆滞，但见粉面桃腮的高老板迎了过来，连忙摆了个笑脸：“高老板生意兴隆！” “兴隆，兴隆！” 这里是高老庄，高老板自然也就是高老庄的老板，端端是小白脸一枚，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俊秀非常。 可在陈祎眼中的，可不是小白脸，而是一个凸鼻耸天，尖牙错乱的猪头！ “客官想吃什么啊？”高老板掐着兰花指问道。 陈祎强忍着腹中的恶心，勉强笑道：“就来一份特色菜吧！” “好嘞，脆皮烤猪一份！” 高老板十指如飞花，白衣翩翩，飘然而去，姿态是着实不凡。 陈祎忍不住往四周看去，高老庄内，众人呼朋引伴，吆三喝五，沾着酱汁，就着美酒，正大口大口吃着烤猪肉，可在他的灵眼之中，高老庄中，周围哪里有人，分明就是一群恶鬼——身形嶙峋，大腹如鼓，如何胡塞海吃也无法消去饥饿感。 因为，随着他们吃下每一片烤猪肉，都是从他们身形剜下的！ “可怜，可怜！” 嘣！ 陈祎面做不忍，低诵佛号，桌案对面，忽然拍下一只巴掌，震得杯被碗碗都是一跳，随之，就见段小小大马金刀座下，甚是豪气。 “段姑娘来了？”陈祎忍着欣喜，小声凑上去，搞得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段小小面带嫌弃，一把将之推得远远的，轻哼道：“先说好，本姑娘可不是来救你的，开打后马上滚得远远的！” “好的，好的。”陈祎哪里敢应不是。 而在此时，那高老板也舞弄着衣袖，悠然而来，手上托着一盘烤肉，特地迎着两人转悠了三圈，这才献宝一般放了下来。 段小小的眉头就是一挑，竟有几分泛呕的冲动，眼见高老板的粉面凑乎了过来，哪里还能忍住，握指成拳，金光一闪，握着一道金环，自下而上，把高老板打得飞起。 一击之下，高老板的粉面当真就成了面团，整弄的跟踩烂的橘子一样，就不能看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硬要凑上来给人打！” 断姑娘恨意难消，高老板更是大恨，呼噜呼噜自地上爬起，身形膨胀，嘭的一声，炸开了去，漫天的烟尘中，一只黑皮刚毛，血口如盆，凸鼻似葱，长着一对如同钢刀獠牙的猪妖咆哮两声，一对招风耳并竖而起，轰隆隆冲了过来。 “来的好，看我飞环无定！” 段小小厉喝一声，金环猛地掷出，瞬间由一化万，飞梭穿流，把虚空遮笼得明晃光彩，伴随叮叮震响，猪妖的四肢已被金环束住，拉扯着，向四周摊开，猪头乱拱，高亢厉鸣，形如待宰。 “姑娘威武，威武！” 眼见段小小拿下猪妖，两人开战后滚地远远的陈祎利落地又滚了回来，满脸欣喜：“段姑娘，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也是专业的驱魔人！” “好，就交给你！” 第666章 二掌柜 “好，就交给你！” 段小小面色猛地一白，果断后退，陈祎暗道一声不好，就听嘭的一声，束住猪妖的金环竟被强行挣裂，猪妖呼噜呼噜怒吼着，妖身再次涨大，黑风席卷，骤然间已撑破高老庄，对月长啸，震天动地，室内落木滚滚，轰鸣不绝。 后人有诗而赞，好猪妖，体似精钢力无穷，鬃毛浓密黑瘆瘆，獠牙如刀能断岳，血口大张吞天地！ “地煞变化！”高老庄外，段小小神色严肃，看着那妖风煞煞的猪妖，一字一顿道。 “段姑娘还有什么绝招尽快施展啊，不要留手，不要怜惜！”陈祎连连躲避，跑位风骚，那砸下的滚木竟不曾擦到他的细皮，不禁叫人感慨他的运气。 “现在不讲你的真善美了？” 段小小似笑非笑，看着陈祎面色羞赧，不好意思道：“讲真善美也得人家听得进去才行，很明显，猪刚鬣现在不会听我的。” “你倒有自知之明！” 段小小挑了挑眉头，陈祎沾沾自喜，似为自己的智商自豪，笑道：“段姑娘既然还留在此地，肯定是还有后手吧！” “你说的不错，本姑娘的逃之夭夭遁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小和尚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啊？” 正说着，段小小脚下亮起一道道明皓的光辉，两人身后，猪妖猛然张开血口，一道血红的光芒被它喷吐出来，炙热灼灼，焚天灭地。 唬得陈祎腿脚发软，也计较不得段小小的调笑，飞扑过去，抓住段小小的袖子，一抹月光照落，恰在电光火石之间将二人接引而去。 “吼！” 血光横洒，凶残霸烈，两人先前立足的小山包顿成齑粉! …… “猪刚鬣身为绝世大妖，除非是请动西天护法珈蓝，不然怕是拿不下它？” 玄煞寨中，陈祎心有余悸，眉头皱成一团，段小小却不在意，轻哼了一声：“绝世大妖？猪刚鬣还差的远呢！” 说到此处，段小小眼睛一亮，笑道：“神佛不好请，但绝世大妖可以有啊！” “谁啊，这么厉害？”眼见段小小欣喜的样子，陈祎突然有些吃味了。 “妖王之王！” …… “原来，传说中镇压妖王之王的五指山，是在两界山山啊！”两界山内，陈祎戴着一顶密不透风的斗笠，说话瓮声瓮气的。 虽然没见识，但不代表他没阅历啊，两界山大名鼎鼎，在三界之中，可流传着不老少的传说。 传说中，两界山位于三界缝隙，地处边缘，可谓真正的三不管地界，其中龙蛇混杂，妖魔横行，诸如巫蛊、鬼道等等异术极为流行，像什么瞪谁谁死术，看谁谁没脸术，碰谁谁倒霉术等等，简直防不胜防。 但防不胜防也要防啊，这不，陈祎就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了起来，就生怕暴露了一点点他的小皮皮，被某只妖魔认住，然后死啦死啦去。 “胆小鬼！” 段小小哼了一声，气汹汹地趟了过去，那形容，比妖魔要凶恶几分。 说来也怪，这姑娘所过之处，诸妖魔竟纷纷退避而去，如避三灾，看得陈祎一愣一愣。 “不是说，两界山的妖魔凶恶非常，怎么这么好脾气？难道，传闻有误？” 陈祎心中疑惑，与段小小走入两界客栈，便听得段小小吆喝道：“小李子，小桃子，快点出来！” 咻，咻！ 店中本来有一绿皮与一粉皮两人正招呼着客人，猛地听见呼唤，转过身去，头发如同枝丫，枝枝杈杈的，神色狂变，咻的两声，化作罡风飙去，段小小脸色一沉，顿时有些下不了台。 想必，那绿皮人与粉皮人就是段小小口中的小李子，小桃子。 “段姑娘对这里很熟悉嘛？”陈祎挨挨蹭蹭的，似有所指。 段小小傲娇地哼了他一声：“想问就问，比娘们还要不干脆，一点都不直接。我呢，可是……” “她呢，可是两界客栈的少东家！” 这时，一个懒洋洋接了口，将段小小未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师傅！” 段小小不满了，神色忸怩了一下，顿时叫陈祎惊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段小小的女儿家姿态。 当然，这不是说段小小不是女儿家，只是说她脾气太耿直了，对就是耿直，没有别的意思。 “哼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呢！一去好几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听说，你的玄煞寨现在好威风呢！” 那声音依然懒洋洋，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一股酸腐的味道，好似，年老的父亲不满女儿的离经叛道。 陈祎赶忙掀开头上的斗笠，恭敬地拜道：“小子陈祎，见过二掌柜！” 二掌柜？ 既有二掌柜，难不曾两界客栈还有一个大掌柜？ 其实不然！ 自古以来，所有妖魔神鬼都知道，两界客栈只有一个掌柜。 只是，这掌柜的却有些古怪，自称三界第二，不敢尊大，因此号做二掌柜，久而久之，那来往两界山的妖魔神鬼也就这般称呼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妖魔不服的，要说，凭啥你说第二就第二呢，还指认了一个三界第一，一下子就把三界第一、第二占据，又将天下置于何处？ 妖魔不服，于是，就再也没走出过两界客栈！ 这才叫人知道二掌柜的厉害！ 后来，众人刨根问底，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挖出了秘闻，秘闻中记叙，二掌柜是三界分立之前存在的大神通者，三界分立后，二掌柜与天界的天帝、人间的人皇、西天的佛祖约定，这才建起两界客栈。 至如今，秘闻已无据可考，但万年以来，两界山独立三界之外，不受三界管束，不论是天界的战神，还是西天的老佛，到了两界山都得依据两界山的规矩办事，就已足够证明二掌柜的分量。 这般消息渐传渐远，这不，连金山寺刚出道的俗家弟子陈祎也听过二掌柜的名头。 “你，不错！” 那二掌柜托起下巴，眼眸也不睁开，似是懒得睁开，奇怪得称赞了一声，陈祎还想发问，但二掌柜已经低下了头颅，轻轻打起了瞌睡。 嘭！ 段小小猛然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柜台，引得殿内的客人争相望来，可见两界客栈的主人都不出头，又把伸出去的脑袋收了回来，但耳朵却竖得笔挺。 “我想去五指山！”段小小压低声音说道。 “去就去呗，就跟你当年一样，一言不合就开走，好像也没跟我打过商量！” 二掌柜明明不曾动嘴，却有嘀咕的语气发出。 段小小俏脸一板，直接拽起二掌柜的领口，将他提到自己的面前，使劲摇晃着二掌柜那副怎么摇也摇不醒的脑袋。 “我知道，你将五指山藏起来了，三界之中，没有你指路，无人能找得到五指山！” 段小小恶狠狠地瞪着二掌柜，这一回却未将声音放低，顿时惹来几声吸气之声。 实在是，五指山太出名了。 “我的姑奶奶，藏起来就不要找了呗，你弄得这样是风是雨的。我觉得，还是去西天请些护法珈蓝靠谱些！”陈祎把眼睛捂起来，一副不闻不见之状。 开玩笑，这二掌柜可是传闻中能跟西天佛祖对话的存在，段小小能随便提溜他，因为他们是自家人，外人却不能随便看，因为他们是别家人。 随便看，可是会死人的！ 谁知道，二掌柜这等存在会不会因为众人“不小心”看了他丢脸的事，回头偷偷扎小人，下咒把他们钉死。 何况，说及五指山这种事，不该是关起门来悄悄说么？你段小小来历不凡，不畏人言，但他陈祎可是凡人一枚，身无涓滴法力，真让人盯上了，同样也是会死人滴！ “我是瞧出来了，段姑娘你就想把我送出去当靶子吧！”察觉落在身上的有意无意目光突然多了许多，陈祎不无幽怨地想着。 而在另一边，始终拿二掌柜没招的段小小终于使绝招了。 “啵！” 她，她，她，竟然亲了二掌柜一口！ 亲了一口诶！ 亲了一口！ 陈祎颤抖着手指，一时心绪难定，不知是酸是苦。 若忽略了二掌柜古老的气息，只看样貌，二掌柜还是……很耐看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祎不得不承认，二掌柜的的确确是俊男一枚。 “混账啊，你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能变老一点啊，显示你们驻颜有术之吧？” 若非，亲口听到段小小喊了声师傅，陈祎定然要以为，他们俩是恋人呢！ 但师徒，也不能这样啊！ 怎么能亲下嘴呢？ 有违礼法啊，有违礼法！ 诶，明明陈祎不是不打算看么，怎么又看了，果然，男人说不看，都是骗人的！ “成何体统？” 而在这时，二掌柜终于把眼睛睁开了，恍惚间，似有一道极亮极明的光辉升起，辟开日月山河，照耀大千九空，煌煌无尽，照破魑魅魍魉，伟岸而亘古，如同苍天。 陈祎只觉眼睛一痛，忍不住捂住眼睛，耳旁却传来一阵阵惨叫，待得视线恢复，二掌柜已将眼睛闭上，两界客栈中，先前坐在店里的许多妖魔，却都烧成了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67章 熟悉的惨叫 “你想去五指山？好，从此往西两千里，有一座五行山，山中立着一尊佛像，高一千三百丈，宽二百五十丈，一掌指天，一掌指地，你找到那里就是了！” 荒凉的戈壁中，段小小与陈祎骑着毛驴，迎着风沙，顶着日头，踽踽而行，随着两人行过，戈壁滩上划出淡淡的痕迹，渐渐消失。 以上就是二掌柜给段小小的提示！ 话说，当日二掌柜震怒之下，差点没将两界客栈内的妖魔都嫩死，叫陈祎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次三界大能的底蕴。 不过，段小小虽然如愿以偿得了提示，却也惹恼了二掌柜，两人随即就被段小小口中的小桃子、小李子提起，给扔到出了两界客栈。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可把段小小气得，鼻子差点给气歪了。 段小小虽然不是个乖乖接受教训的听话女，就要冲回两界客栈，却被堵在门口寸步不得进。 陈祎这才明白，原来，二掌柜大能是大能，但小气起来……依然还是很小气滴！ “段姑娘，天黑风高，可能要起沙暴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个脚吧！” 二掌柜有言，自两界客栈往西两千里，是为五行山。 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山峰，但至少还是看到了写着五行山的界碑！ 如果，这样还勉强算是找到了五行山，两人也认了，但二掌柜口中的高一千三百丈，宽二百五十丈的佛像，到底是个什么鬼，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五行山上，连个大点的小山包都找不到，最多只有几座不过十丈的小土丘，就要问段小小到底要不要了？ “好！” 看着陈祎满面风霜，段小小心有不满，却知不该对陈祎发脾气，但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了他一声。 当然，要段小小咬牙切齿的，是另有其人！ 应了陈祎，段小小也干脆，抛出无定飞环，飞环径自飞空，形如飞鸟，两侧的圆环轻轻扇动，嗡嗡嗡轻颤，便往一个方向飞去，陈祎二人见此，连忙跟上。 事实证明，无定飞环找五指山不行，但在找人上，还是很行的。 不过一刻，一座三五座院子组成的破烂寨子就出现在两人眼中，并随着，一缕缕淡淡炊烟升起。 “连个寨墙也没有，比我的玄煞寨差多了！”段小小神色轻蔑，不无鄙夷。 而在峡谷之中，也有一个衣衫破烂，打扮的不人不鬼的人形生物滚进了一处，单膝跪地，禀告道：“二当家，来了个女人和男人！” “女人？” 那院子中，也有一群不人不鬼打扮的正在喝酒吃肉，忽闻此言，眼中精光大冒。 “到嘴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二当家嘿嘿冷笑，惹得喽啰哈哈大笑起来，正说着，一阵风沙吹了进来，各人顿时一静，抬眼看去，院子中已多了两人，无视了一众土匪，正扑扑扑拍打着沙尘。 扑扑扑！沙尘滚下！ 扑扑扑！沙尘滚荡！ 扑扑扑！沙尘滚滚！ 扑扑扑！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随着两人拍打，院子渐渐被一阵晕黄的尘沙淹没，二当家心头闪过一丝暴虐，嘴角带起残酷的笑容：“风高天黑，二位是来打尖的，还是路过的啊？” “进门是客，你还问打尖路过，放着生意不做，看来你们也不是做生意的！” 扑打沙尘的两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掀开兜帽，露出清秀的面容，说话却是耿直，细眉扬起，别有一副英气。 至于另一个男人，不提也罢，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比女人还女人，二当家不得不怀疑，喽啰禀告时，是不是正好将两人的身份弄反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女人就行！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二当家眼前一亮，舔了舔舌头。 “看你们面目狰狞，这里又乌烟瘴气的，想必，这就是黑店了！”段小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顿时给了自己一个赞。 “明知是黑店还敢进来，你就不怕羊入虎口么？”二当家也不掩饰，猛然站起，摘下别在腰上的斧头。 那斧头只有一尺来长，锈迹斑斑，只有斧刃雪白，凭着段小小与陈祎的灵眼，都能看见斧头上缠绕的一丝丝怨气。 “谁是羊谁是虎，就凭你们这些凡人，只怕还没资格？本姑娘只是好奇，两界山中妖魔横行，为何这五行山却是一群凡人称霸，不知道，贵当家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能不能？ 答案自然是能！ 很明显，段小小是那种信奉说不如做的人，二当家才将斧头摘下，段小小已经闪到他的身前，提起秀气的拳头，嘭嘭嘭就是一顿好打，拳如电，腿如风，还是那熟悉的拳风，还是那熟悉的惨叫。 “啊！” “啊！” “哎呀！” 等到惨叫平息，陈祎再睁眼时，二当家等一众土匪都顶着肥了好几圈的脑袋，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低眉怂眼的，比乖宝宝还要老实。 “嗯，吩咐下去，好酒好菜候着，一个不合本姑娘胃口，就先打个半死！” 段小小如是吩咐，二当家低头应是，眼珠咕噜噜转动。 “这么说，你们就被人欺负了？” 另一座院子，斧头帮至尊玉浓眉大胡子，斜躺在长椅上，眼睛歪斜着，极是嚣张。 当然，不是斧头至尊玉天性猖獗，目中无人，也不是他天生就斗鸡眼，看人必须歪着看，而是，至尊玉“年复一年”的大仇人最近“又”刚来过，生生将他打成斗鸡眼。 虽然很想哈哈大笑几声，但想到至尊玉以往的战绩，二当家浑身又是一颤，低下了头。 话说，当年至尊玉可是提着两把西瓜刀，从五行山东山口杀到西山口，那叫一个凶残，打得五行山十八路英豪尽皆失声，俯首称臣，斧头帮因此得以称霸五行山。 当然，这都是老黄历，老黄历，不提也罢，便说人家至尊玉一般也不提的，最多，三天提一次而已。 “帮主恕罪，不是二当家不努力，而是那女的太凶残了！”回想被段小小拳拳到肉的痛打，二当家忽然觉得哪里都不得劲了。 “女的？”至尊玉关心的重点竟与先前的二当家出奇一致。 应该说，这是另类的“下”效“上”尤么？ “本帮主倒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敢动我的兄弟？”至尊玉抖了抖身躯，做虎躯一震，豪气万丈状。 可惜，他只要动一动脚毛，二当家就知道他的想法，急忙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至尊玉的左腿，哭嚎道：“帮主，帮主，二当家知道春三十年霸道凶狠，如虎如狼，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可是，为了兄弟们，还请帮主忍耐忍耐！” “你放开！”至尊玉抖了抖脚，脸色极为难看。 “不放，不放不会死，放了你去招蜂引蝶，春三十娘一定会打死我们！”二当家坚韧不屈，傲骨凛然道。 “好，本帮主打不死你，打你个半死总可以吧！” 至尊玉再也忍受不住，把右脚抬起，狠狠跺了下去，屋内当即传来二当家充满韵律的惨叫声。 “啊！” “啊！” “哎呀！” “这回，终于神清气爽了，非要本帮主施展暴力，不知道，本帮主可是和平主义者！” 好半晌，自诩和平主义者的至尊玉才甩了甩因为施展“和平”而凌乱的头发，瞥着他那一对斗鸡眼，歪斜斜地外边走去。 “不知道，这新来的女人，是喜欢温柔的呢，还是喜欢霸道的呢？要知道，温柔可是我的内涵，而霸道，则是我的本色诶！烦恼，烦恼，我这么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烦恼！” “你尽管打我吧，我知道，你是因为疼爱我才打我的！” 而在屋内，二当家大口呕着鲜血，却说着这等不离不弃的话，端的叫人感动无比。 “段姑娘天生丽质，钟秀毓灵，不知，路过我五行山，有何贵干啊？”至尊玉挑着眉头，做撩妹之状。 段小小却吃吃笑道：“帮主其实是想问我是单身呢，还是未婚吧？” “姑娘所言字字入我心肺，那敢问，段姑娘现在是单身呢，还是未婚？” 至尊玉瞪大了眼睛，斗鸡眼发作的愈发厉害，挑了挑食指，试图勾起段小小的下巴，但眼力不好，手劲落了空，却差点把自己摔下了凳子。 嘭！ 那陈祎坐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恶狠狠道：“我们需要在五行山逗留片刻！” “片刻是多久？” 至尊玉轻蔑得看来他一眼，虽然他的眼神并没敲准人，却已经把那种姿态表达了出来，把陈祎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也许是三天两夜，也许是三年五载，帮主，你想让人逗留多久？” 段小小飞了个媚眼，至尊玉色魂授与，舔上脸道：“当然是要多久有多久了！” “可惜，你没那么长的命！” 轰咚！ 墙崩窗裂，二当家弹丸也似的砸了进来，哎呀痛呼地砸在几人身前，破碎的墙外，一喜红衣的女子冷笑连连，段小小似笑非笑，而我们的至尊玉帮主，已经躲到了桌底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68章 悲伤的味道 “女侠，女侠饶命啊！” “你出来！” “不出来！出来是小狗！” “不出来，好，我连这座屋子一起拆了，你就在里面呆一辈子把！” 春三十娘作势欲打，桌下的至尊玉一听，这还了得，赶忙翻滚出来，赔上笑脸，一副要多贱有多贱的样子，连陈祎都翻起白眼。 “原来，你有老婆的！” 这时，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至尊玉耳中响起，至尊玉骤然回头，正见着段小小幽怨的小眼神，心中一痛，本能就回答了一句。 “还没成亲！” “完了！” 才说完，至尊玉脑中闪过一道电光，他的身体也化作了一道电光，砸穿土墙，砸断了院中的老树，横飞了出去，最后划过他视线的，是一抹桃红色。 “小姑娘，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家大人没教你么？” 春三十娘逼视而来，气息森冷，唬得陈祎脸色发白，二当家哧溜一声，霎时滚了个没影。 “老姑婆，本姑娘天真浪漫，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这样的教诲，你还是留着吧！” 段小小针锋相对，不依不饶，把春三十娘气得手掌发抖。 “老……姑……婆？” 她一字一顿道，直恨得咬牙切齿，下一刻，桃红的飞袖甩来，咻的一声，探出一道剑光，快逾电掣，点落点点飞星。 “飞环无定！” 段小小手下也不慢，亦或，也正盘算着动手，厉喝一声，甩出手腕的飞环，飞环化简为繁，各自相连，如同一张大网，陡然就罩了下去，与春三十娘的剑光碰起千万点火星。 “好个小丫头，真真奸滑似鬼！” “你个老姑婆，心机如海，哪个男人敢要你？” 两人反唇相击，皆是牙尖嘴利，冷嘲热讽，听得陈祎牙都酸了。 “兄弟，你老婆啊？” 这时，一只巴掌拍在陈祎肩上，他回头一看，赫然是“被”打飞出去的至尊玉，虽然还是斗鸡眼，却没了刚才那种嚣张的气焰。 “帮主好身手！”陈祎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三天两头挨打，打着打着，你也会习惯的！”至尊玉满面沧桑，做往事堪回首之状，但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嘚瑟的意味，又听他问道：“兄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什么？”陈祎磕磕绊绊，说话都不利索了。 “知啦，知啦，小两口怄气，拉上一个更帅的人做比较，这是常有的嘛！” 至尊玉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早看穿了，所以陪你们玩完的表情，顿时叫陈祎不知说什么好了。 话说，他用得着不断暗示自己很优秀么？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呃，不对，现在不该是先否认了至尊玉的问题么？ “只是，有的时候你得主动啊，不然，女人们会变着法儿叫你主动！” 至尊玉以“过来人”的身份点了陈祎一句，把陈祎还要否认的话给憋了回去，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帮主先前的表现，也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不过，帮主的行为可看不出主动来？” 陈祎还有些不服，意有所指，至尊玉故作淡定，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许多事情可不能看表象，主动也可以藏在表象之下，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很多呢！哈哈哈，哈哈哈！” 但越笑，他的底气却越是不足！ 显然，是有些心虚了呢！ 而在他们对话之时，段小小与春三十娘已分出了胜负，或者说，两人交手，不过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占据主动，其实并未流露杀机。 “妹妹身手不错，比许多臭男人强多了！” “姐姐武艺高超，尤其是刚才那招！”她做了个抛飞的姿态，显是针对某帮主，又道：“似重实轻，力道干脆利落，伤墙却不伤人，真叫妹妹佩服！” 得，这会她们又成亲热姐妹了，也不知，刚才是谁一口一个小丫头，一口一个老姑婆怼喷。 陈祎表情无奈，至尊玉依然淡定，但终究，能坐下来谈判总是好的，暴力多不好，暴力虽能解决大多数事情，但是解决不了所有事情。 “一千三百丈的佛像啊？”春三十娘挑着细长的峨眉，眸间微芒乍闪。 “姐姐有何指教？”段小小一看有戏，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指教不敢说，我五行山上，高一千三百丈，宽二百五十丈的佛像没有，但高一分三厘，宽两厘五毫的佛像还是有的。” 春三十娘那副样子，俨然一副统领五行山所有的姿态，但不知，一旁做微笑美男子的至尊玉心中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一分三厘？”段小小与陈祎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一分三厘！”春三十娘肯定道，将手指向了至尊玉。 …… “真的只有一分三厘诶！” 另一间静室，段小小二人看了看摆放在身前的微雕，不过米粒大小，却栩栩如生，又看了看浓眉大胡子的某帮主，不敢置信。 “我就不能有一点兴趣爱好？” 至尊玉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无辜状，两人顿时讪然。 对啊，谁规定山贼就不能拥有兴趣爱好？不能连对方的最后一点乐趣也剥夺了吧，虽然山贼没人权，但也，太没人性了吧！ 只是他们实在想不到，至尊玉容貌粗犷，竟然粗中有细，上场能提刀砍人，闲时又能静下心琢磨微雕，技艺之深，堪比大师，简直就是允文允武的人物。 这般大才，你乍就不去考状元呢？ 更关键是，他是一个斗鸡眼诶，斗鸡眼诶，斗鸡眼看到了没有。 关键的事情可要说三遍，至尊玉斗鸡眼了都能把微雕技艺琢磨至深，若是他眼力好了，那不是要逆天了。 “这尊佛像高一分三厘，宽两厘五毫，一掌指天，一掌指地，除了尺寸与你们有微许差别，其他分毫不差！本帮主敢保证，五指山地界，除了这座佛像，你们是找不到第二座了！”至尊玉洋洋得意，介绍佛像的各项数据。 当然，阐明这座佛像是他雕刻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是分毫不差，是差了不止分毫！”两人内心吐槽，却问道：“那五指山呢？” “诶，连这个你们也知道？这可是本帮主昨夜才刻好的。” 至尊玉面神色惊异，手指一弹，一座黄豆大的“小”山顿时落在桌上，山体分五指，高低错落，精致非常，正似一座五指山。 至尊玉唏嘘感慨着：“话说，那是一个有月无风的夜晚，长夜寂静，少了凄风苦雨作伴，本帮主无心睡眠，辗转反侧之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正好看见桌上凸出了一角不平之处，本帮主就心想啊，你小样的也是睡不着么，好，咱就来聊聊，用我的刀聊，于是，就有了她！” 至尊玉一指“五指山”，又道：“我将她命名为——五指山！” 注意，他这里用的绝对是她，而不是它，虽然二者发音相同，但段小小与陈祎敢发誓，他们绝对没看错。 对，就是看，不是听！ 看那至尊玉越说表情越是丰富，如痴如怨，看那春三十娘的脸色越来越黑沉，两人敢以至尊玉的胡子发誓，绝不会错。 “帮主，这与我们要找的五指山没关系吧！”段小小连忙打断至尊玉的神情表白，又点出了一个疑问。 纵然，至尊宝的五指山也叫五指山，但最多，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去，总不会都是一个人。 “本来是没关系，但本帮主在五指山上为这尊佛像留了个位置之后，他们就有关系了！” 至尊宝叹道，拈起米粒大的佛像，轻轻放向五指山，五指山掌心处，正有一道凹痕，看样子，能将侧卧的佛像卡在那里。 “需知，我们搞微雕艺术的，可是讲究顺其纹理，成乎自然，是有底线的，那种为了微雕而微雕的理念可不是我这种艺术家会做的事情……” “不要！” 至尊玉不无自得，努力卖弄理念，段小小几人突然出声，至尊玉动作一顿，却有一股吸力陡然传来，将他的手掌拉了过去。 咔嚓！ 佛像正好卡在五指山间，传来一声轻响，三人勃然色变，一道广浩恢弘的气机已从微雕上透露了出来，虚空间但有佛音浅浅，震人心神，仿似，雷音寺前听法，陈祎的脸上，则反照出了一阵虔诚的光辉。 “这回，我相信有关系了！” 两人相视苦笑，身躯却被拉扯着飞起，越来越小，往五指山飞去。 “不要拉我，不要拉我，我是无辜的啊！” 两人之前，早有至尊玉鬼哭狼嚎着，被拉成面条状，扭曲变幻着，瞬间被吸了进去。 “你无辜？谁无辜你也不无辜啊！”段小小恨意难绝，眼前一黑，也被拉了进去。 “哼，本师佛，你的手太长了，竟敢伸到此界！” 三人之外，只有春三十年抵抗住了这股莫名的吸力，眼见三人消失，神色骤然转冷，径自化作一道红光，主动飞了进去。 “帮主，吃面了！” 而在此时，二当家托着四碗阳春面推了进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屋，诧异道：“奇怪，帮主他们出去散步了，真好兴致！” 但怎么听着，都有一股悲伤的味道…… 第669章 成亲，成亲！ “看来，想不到，五指山竟然是至尊玉雕刻出来的！那万年之前，封印妖王之王的那座五指山又是哪里来的？” 五行山上，看着五座矗立云海天涯的伟岸山峰，段小小不无感慨。 “不应该说是至尊玉帮主雕刻了五行山，应该是他雕刻的五行山与真正的五行山产生了某种联系！” 比起段小小，陈祎则更加理智，分析得头头是道，段小小不满他拆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那至尊玉帮主又到哪里了？” 三人虽然是一同被吸入五行山的，却有前后之别，差了一点点时间。 但差上这点时间，就差了老远，两人都不知道至尊玉都散到了哪里。 进入五行山前，五行山不过是一件微雕玩意，黄豆大小，但进入五行山后，五行山脉方圆却不何止万里！ 单看两人身处的中指峰，绵延不下三千里，广阔浩瀚，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这不是，明摆着暗示他们——小样的，想走出去，等下辈子吧！ “要么不出来，一出来搞这么大，也不知是哪个混账想出的主意，明显是要搞人嘛！” 段小小冷哼着，也不知说谁，正不爽着，云海之上，猛然踩下一只大脚，乌漆嘛黑的，长满了黑毛，唬得两人落荒而逃。 轰咚！ 那大叫踩在地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才见着一个顶着双角，血口如盆的牛魔探下头颅，脸上的毫毛，竟比两人的腰杆还粗，呵呵笑道：“好，好，好，终于来了个美人，老天待老牛不薄！美人，跟老牛安拜堂去吧！” 说着，牛魔的双股钢叉已经捅了下来，妖风卷荡，腥风无穷，熏得两人欲生欲死，那牛魔又把钢叉一顿一抖，两人正好落在钢叉上，一边一个，身躯贴的紧紧的，半点不能动弹。 “好牛魔，你知道姑奶奶是谁么，赶紧放了姑奶奶，不然，等姑奶奶家的老不死找来，一定把你打得不要不要的。” …… “不要啊，女侠，不要打了！” 五指山脉拇指峰下，至尊玉两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欲使美男计。 偏偏春三十娘存心要给他一个教训，硬着心肠，该打还是要打，嘭的一下，狠狠给他脑门来了一巴掌。 这巴掌下去，至尊玉的脑袋上下震荡，眼前乱冒金星，好似弹簧一般。 话说，他倒是挺想躲避的，无奈脖子以下都被压在拇指山下，只有脑袋露出来，要真能躲避，那才有鬼了。 “不是跟你说了，你刻的每一个东西都要向我报备，耳朵长哪里去了？”至尊玉越是可怜，春三十年越是气不过，狠狠揪起他的耳朵。 “这不是，我想今天向你报备了？迟了一点点嘛！”至尊玉依然卖着萌，装着可怜。 只是，那一脸英武豪气的大胡子，着实很坏气场。 “你还有理了？” 春三十娘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功，叫至尊玉狡辩不能。 “看来，只有将那只臭猴子先弄出来，才能救你了！” “连你也不能？” 至尊玉诧异道，没想到他眼中向来强势的春三十娘也有为难的时候，春三十娘冷笑道：“不能？你太看得起那秃驴了。这又不关姑奶奶的事，姑奶奶不愿出力而已。但要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 说着，她猛的伸出手掌，抓了过去。 “哟，哟，哟，哟！” “兄弟，你妈贵姓？” 牛魔寨，高台下，一群牛妖扭腰拽舞，摇摆摇摆，高台四周，篝火熊熊，舔着疯狂的光辉，似妖似异，又有陈祎被绑了个大字型，吊在半空，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表扬。 那守在陈祎身旁的小妖瞅了他一眼，冷淡无言，陈祎只好转过身去，苦劝另一只牛妖。 “兄弟，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我师常说，人间若有真善美，敢让苍天变娇颜，兄弟，你相信真善美么？” 那牛妖仿佛看白痴一般瞟了一下，脚下悄然向外挪去。 “开玩笑，我都要吃你了，你还跟我说真善美，若不是我疯了，必然是你疯了。这肉，吃不得！” 想到可能被陈祎传染的疯牛病，那牛妖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最多，就吃半口。 “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高台对面，布置着个五色看台，五光十色的，煞是美丽，看台中心，牛魔身穿大红喜袍，牛鼻子几乎笑开了花，又有几个牛妖押着身披凤冠霞帔的段小小走过来，便有一个扮成礼官的牛妖高声唱喝，牛妖就押着段小小要与牛魔对拜。 “诶，你说这任夫人能活多久？” “就是，自从我们定居五行山后，大王的行为越来越古怪的，还喜欢上凡人的女子，这应该是十七任夫人了吧？”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的牛妖都被做成牛肉羹了！” 有牛妖窃窃私语，也有牛妖神情紧张，急忙止住话题，高台之上，段小小只冷冷笑道：“牛魔王，你也曾是一方大妖，笑傲妖魔两界，威风凛凛，怎么如今成了欺辱妇孺的货色了？” 那牛魔瞪了瞪圆溜溜的牛眼，咧嘴笑道：“原来，你认出老牛了，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啊，那就不玩这套，换一个玩吧！” 牛魔说罢，把手一扇，牛魔寨顿时又变了个样，琼台玉楼，飞檐斗拱，金碧辉煌，仿佛仙宫。 但占据的仙宫，不是诸仙与仙帝，而是无数面目狰狞的牛妖，以及一只庞大到无以计量的牛魔。 “诶，乍又变幻风格了呢，俺妆都没换呢！” “说的也是，我衣服也没换呢！” “换啥呢，大王都没换装，我们还能换？不知道，做小弟，一切要听老大智慧么？” “诶，换场景了？好像，这一回应该是我当老大了吧，你们都闪开，不要拦着我！” 众牛妖嘀嘀咕咕，有牛妖认为应当做一行爱一行，要有一颗敬业的心，把身一转，换了身仙器神甲，神光迸放，却也威风凛凛；有牛妖坚持跟随牛魔脚步，兀自卷弄妖风，冷笑连连，仿似与旁的牛妖多说上一句就会跌了他的面子；也有牛妖突然大嚷大叫着，往仙宫宝座的位置冲去，诸位牛妖拦之不及，眼睁睁看它跑了过去，身躯越变越大，竟与牛魔一般体格，一般容貌，两只牛魔扭打在一起，拳来脚去，打得仙宫不断震动。 诸如此类，如此这般，吵吵闹闹，只看得段小小与陈祎二人神情僵滞，那段小小艰难而肯定地道出结论：“他，疯了！” 牛魔疯了？ 但除了这个答案，她再也想不到，能解释此时此景。 而在此时，那争斗的两只牛魔也分出了胜负，一只牛魔趁机舞起仙宫的宝座，使出绝学——板凳神技，最终扩大优势，将另一只牛魔生撕了开，那牛魔浴血而胜，场面淋漓，不忍直视。 至于是哪之只牛魔占据上风，是先前那只，还是后来那只，恕段小小他们眼力有限，分辨不能。 “老牛可没疯！不知，小姑娘对这个场景可满意？”那牛魔抹了把血液，随手一甩，血液滴落大殿，顿成血湖，又笑问：“不如，我们在这里成亲吧！” “成亲，成亲，成亲！” 诸位牛妖齐声吆喝，意见竟出奇的一致，或许，只有对待这件事上，他们才会保持一致吧。 段小小脸色顿是煞白！ 轰！ “好牛妖，你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身上。不知道，这两人是姑奶奶罩的么？” 但在这时，一只无以计量的手掌突然抓破仙宫，比牛魔还要庞大，狠狠地抓住牛魔，用力一攥，攥得牛魔的身躯变形，吱吱乱叫。 “姐姐！” 段小小殷切呼唤了一声，不待半点犹豫，大手之中，牛魔厉喝了一声，使了个法诀，本就庞大的身躯竟再次涨大，撑破仙宫穹顶，震开大手，筋躯又是一震，跳下无数牛虱精，呼呼囔囔地，向他们杀了过来。 “臭婆娘，你隔个五百年跟老牛作对一次，当老牛没脾气是不？” “你有脾气？不过就是一个念头，也敢跟我说脾气？” 春三十娘冷冷回应，化掌为爪，用力一撕，正好与牛魔挥来的拳头撞在一起，打得虚空破裂，轰然崩溃。 “我说，你们就不能收着点手？” 又一阵疯狂的吸力传来，熟悉而凶猛，段小小不无埋怨，脚下一个趔趄，霍然回头，已落在一座山谷之中。 山谷中间，陈祎跏趺而坐，顶着蹭亮的脑门，神色庄严，仿似大德高僧，那一本小人书被他轻轻掀开，里面还是搞笑的儿歌三百首，却有一种叫段小小见了就心生畏惧的气息。 “小和尚，你真当和尚了？”段小小既是好笑，又觉悲伤，勉强提起几分笑容，打了个招呼。 “如是我闻，般若波罗蜜多……” 陈祎如若未闻，口中诵起佛经，渐有金光放起，威严恢弘，震人心神。 轰！ 突然，一只堪比山峦的铁棒碾下，使劲一滚，陈祎连带着身下的山谷，皆被碾做虚无。 第670章 不可说，不可说 “呃，这又是哪里，我不是死了么？” 脑海中依然残留着被碾做虚无的记忆，极是鲜明，段小小不由甩了甩头颅，使劲把记忆甩出去，打眼一看，一个皮肤暗灰人也盯着她。 两眼对两眼，明亮清澈，对方的眼瞳中，清晰无误地映照出了段小小的身影，把她吓得向后一跳。 “你是哪个妖孽？” “妖孽？”那人做着沉思状，忽然点了点头，大赞：“没错，世人诋我毁我，其实是赞我夸我，我不是人，就是妖孽，而且还是妖中之妖，妖王之王！” 段小小没注意这家伙的神神叨叨，但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惊疑道：“你就是妖王之王？” 虽然，这人看着瘦瘦弱弱的，也有些神经病的样子，的确没有妖王之王的风采。 但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妖，也不可貌相也！ 等等！神经病？ 段小小面色一白，陡然产生一个不是很美妙的联想！ “没错，我就是妖王之王！” 面色暗灰的人得意洋洋，努力挺起胸膛，瘦弱的胸脯却无三两肉，段小小已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急的额头上都渗下了冷汗。 “你很着急，很想出去？其实，只要你将西天老佛的封印揭开，你我就能出去的。”妖王之王幽幽叹道。 “你当本姑娘傻么，揭开封印，第一个死的只怕就是本姑娘吧！” 眼见被看破意图，段小小直言不讳，那脾气暴的，连妖王之王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一眼之后，妖王之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獠牙利齿，面色又是一变，霎时长满浓密的毛发，毛脸雷公嘴，背插旌旗，不及六尺高，手里抓着一只乌溜溜的铁棒。 “刚才是你打我的？” 段小小使劲盯着那只铁棒，再三确认自己并没看错，脸色骤然不好看了。 “刚才？老孙不知道那你说什么，但老孙确定，老孙现在要打你了！” 说着，妖王之王猛地提起铁棒，轰然砸来，这一棍，气势滔天，凶戾非常，震得山洞四壁金光迸放，佛音大震。 “如来，这回你休想阻止我！” “我命休矣！” 妖王之王怒喝，气势越盛，段小小不由后悔，不该刺激了这神经病人，一只大手忽然抓来，把妖王的铁棒抬了一抬，妖王身形微顿，那手向后一扫，段小小当即被扫飞出去。 …… “施主来了？” 冰冷的牢狱中，陈祎光头戒疤，僧袍布鞋，神色淡然，仿佛看破世情荣辱，不悲不喜。 “陈祎，你这混蛋果然还是当和尚了？”段小小心思渐渐通明，轻轻叹息着，声音又充满奇异的平静。 “陈施主是贫僧，但贫僧并非陈施主！”陈祎如此答道。 “那你是什么？”段小小背起了手，踮起了脚尖，轻轻转了个圈，突然笑得极为灿烂。 “贫僧是施主心中之想！”陈祎合么见了一礼。 “这些也是本姑娘心中之想？我不这么认为！” 她说着，嘴角露出几分调皮的笑容，牢狱外，两个面色狰狞的牛妖已经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争吵。 “快来牛，发现那个美人了！” “喊什么喊，就我们两牛，瓜分了这美人正好。” “什么叫瓜分，是我先发现的，只有我能享受。” 先前那牛妖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扯住另一只牛妖的领口，将它拖到面前，非要论个明白。 但两牛先前的呼声已经惊动了旁的牛，牢狱之外，纷纷攘攘地冲进了许多牛妖，各个气息浑浊，带着怪味，把不大的牢狱弄得气氛沉重，段小小皱起眉头，很是嫌弃。 “吵什么吵，带我去见你家大王！” 段小小大喝一声，众牛妖一顿，随后又纷嚷了起来。 “她说大王，快去叫大王！” “对，快叫大王来！” “我就是大王，要什么大王！” “胡柴，牛一千三百二十九，现在才轮到牛一千一百二十八当大王，得先等到俺牛一千一百三十当过大王才会轮到你，你想抢俺的位置？” “俺是牛一千一百二十九，不是牛一千三百二十九，牛一千一百三十你记错了，所以，现在俺牛就是大王——牛魔王！” 牛一千一百二十九冷傲眈眈，牛一千一百三十顿时不爽，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就给了对方一记，两牛顿时打做一团，更有牛妖围堵着，分做两派，为两牛叫好，先前想去呼唤牛魔的牛妖当即被堵在牛群里，进出不得。 “其实，你们都是心魔！” 段小小笑着道破谜底，正厮打热闹的牛妖猝然一顿，皆停了下来，众牛回首，牛目瞪的巨大，齐声大笑：“对，我们都是心魔，都有心魔，为何你就没有！” 笑罢，众牛妖的眼睛已经化作猩红，杀意如潮涌，恨意似海涛，齐齐大吼一声，但往段小小扑了过来。 “姑娘不该说破的！”陈祎默然叹息，似是在为她可惜。 段小小却笑了起来：“陈祎，等会本姑娘将你揪出来！” 正说着，牛妖们已经冲了过来，指爪乌黑，好似一只只的鬼爪。 “话说，牛不都是长蹄的么？” 她想着，那虚空上忽然拍下一只大手，轰咚一声，将牢狱打做飞灰！ …… “混账，就不能温柔点，当我没脾气啊！” 脚下都没站稳，段小小就祭起了无定飞环，飞环喋喋传说，飞掠成极光，护在周身，但这一回，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半点人烟。 “牛魔王，神经病，陈祎，小和尚，妖王之王，死猴子，三十小姐姐，老姑婆……” 段小小连说了几个名字，口气由重到轻，确认没回应，这才悄然放下心来。 “嘁，这回玩捉迷藏了？” 段小小侧耳倾听，隐约间，耳中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顺着水声，接连拐过十好几个洞口，这才走出了山洞，明媚的阳光照进她的眼眸，叫她忍不住伸手挡了挡，稍稍适应了下，这才睁开眼睛。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座高不过百丈的小山，山分五峰，五峰界限不是很分明，也不如之前所见的另一座五指山那样雄伟，但段小小有种直觉——眼前这座小山，就是她要找的五指山。 “诶，对面的小姑娘，说你呢，对，对，快过来，快过来！” 突然，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更有几分熟悉。 段小小亮目转了又转，找寻了半晌，这才在山脚的一个浅浅石洞中，发现一颗毛茸茸，傻憨憨的脑袋。 “妖王之王？”她小心地问着，笑得却极为古怪。 “你也知道俺，看来俺老孙的名头很响亮啊！” 那猴头连连点头，未防段小小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突然动手，拳如风，腿如电，劈头盖脑就是一顿乱打乱踩。 大约打了一千拳，八百脚吧，段小小也没细数，只是觉得心念再无滞碍，这才停下攻击，细看一看，也不禁赞叹出声。 “了不得啊！” 了不得？谁？ 当然是那妖王之王了，虽然，这妖王之王被镇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但依然有刀兵难伤之能。 段小小相信，刚才那一通乱打，纵然是万锻的神兵，也得给她打折了，可看看这妖王，竟然连跟猴毛也没掉，可知厉害了。 “不愧是妖王之王，这样都不生气，好，比之前那只猴子牛气！” 段小小伸出个拇指头，在猴子发怒之前，好好赞扬了一番，喜得那猴子眉开眼笑，就似只傻猴，一点都没有妖王之王的威风。 “诶，小姑娘，你见到俺老孙的心魔了？想来一定是吃了亏吧！”猴子笑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又把目光一瞥，示意道：“那请姑娘摘下五指山的封帖，老孙出来后，替姑娘出出气！” “好猴子，差点瞒过了姑娘的眼睛。” 这猴子猴眼一转，段小小就猜到了猴子的意图，虽然极恨妖王之王说打就打的风格，但她依然要把话问个清楚。 “妖王之王，不如，你先将你的来历说一说呗！” 话说，她段小小的风格好像就是说打就打吧，也没见她跟谁客气过，这么恨妖王之王，一定是同行相斥，相互倾轧。 “姑娘想知道什么，事后俺老孙定然知无不言，只是，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要知道五指山可是一座大型的炼魔阵，再晚上一些，跟你进来的小和尚可就要变成神经病了？”那猴头老神在在，虽在催促，但最稳的反而是他。 “炼魔？”段姑娘心头一惊，继而笑道：“本姑娘是人不是魔，炼魔也炼不到本姑娘身上吧，要说，你们妖魔才是魔吧！” “非也，非也，妖有妖魔，人有心魔，而这世间更有一类人，不容异闻，不容异见，任何毁其谤其者，皆是魔，姑娘可知道是谁？” 段小小檀口轻启，好似要道出一个名来，猴头肯定地点了点头，却阻止了她：“不可说，不可说，现在，还请姑娘先揭下印帖吧，俺老孙也要闹一个天翻地覆了！” 第671章 找个打得过你的 无名山谷，峭壁如刃，四周荒凉，连根杂草也不长，没什么奇特，除了，那侧卧在山谷中间石台上，吃着葡萄，饮着琼浆的猴子，稍微有些奇特。 何止是稍微？ 这猴子的打扮，哪是凡间之猴，简称凡猴的存在所能比拟——黄金锁子甲，步云踏履靴，背插旌旗，迎风招展，有一件算一件，可都不是凡猴能穿戴的，而在这只猴子身上，也穿出了威风之感。 正是，妖王之王！ 亦无可否认的，它就是一只猴子的事实！ “哦，来了个和尚？” 虽然陈祎是一副俗家弟子的打扮，但妖王之王还是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妖王之王？” 陈祎小心问道，面前这猴子身高虽然不到四尺，打扮的像只戏班的傻猴，但一身滔天的煞气却做不得假。 最重要的是，妖王之王与佛门有仇，有仇，有仇啊!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陈祎不断提醒自己，面前这只猴子可是能毁天灭地的绝世大妖，半点也不敢大意。 “你来做什么？”猴子，妖王之王再问。 “想请大王出山降妖！”出家人不打妄语，虽然还未正式出家，但陈祎无疑是遵守这条戒律的。 “降妖？以妖魔而治妖魔，不啻于玩火？真亏得哪位大家想出这个办法，就不怕，玩火自.焚？” 妖王跳下石台，龇着獠牙，掐腰大笑，眼露凶芒，笑容极是凶残：“到时你们还能去请谁来？” 这番态度，就差指明，它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妖魔，姿态之猖狂，煞气凛凛，只叫人心神震动。 陈祎心下大惊，语气顿为凝滞，妖王却突然把凶相收起，仿佛无害，摆着手，做不在意之状。 “放心，本大王刚才开玩笑的呢！大王我可不是那些没素质的小妖，动不动就使用暴力，要知道，任意的暴力可解决不了问题。” “想不到大王心中还保留着一分真善美？”陈祎面露欣喜，煞白的脸色渐渐回复，合么见了一礼。 “真善美？这个词语好，不错，不错！”妖王抚掌大笑：“本王已经脱离了低俗趣味，化身真善美，周身无一不处都叫真……善……美。” 说着，妖王晃了晃拳头，一字一顿道：“你看，这就是真善美！” 噼里啪啦！ “啊，大，大王，哎哟，你不是说，不用暴力么？” 拳似风，轰隆呼啸，腿似电，穿空骤急，这妖王看着四肢短小，力道却不小，一拳一腿都有开山断碑之力，撕啸天空，震得周野晃动，地动山摇。 换做寻常人，被这一顿痛殴，早就爆浆了去。 但也亏是陈祎在此，手无缚鸡力，却有宣美心，一路传扬真善美之名，没少被各路妖魔殴打，打着打着渐渐也习惯了，纵然没反抗之力，但承受之力总是有的，竟将妖王的力道承受了下来。 “本王不过是说不任意使用暴力，但可没说不谨慎使用暴力。” 妖王好歹出了一口恶气，神舒数气爽，把拳头收起，冷笑道：“本王还道老秃驴怎么会放一个普通人进来，原来，你是包藏祸心呢！” 正说着，陈祎已颤抖着身子站起，脸肿的跟包子一般，嘴角都不利索了，却依然执着。 “大王，谨慎的暴力你已经使用了，再用下去就是任意使用暴力了。大王现在应该满足了，能谁我去降服猪刚鬣么？”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毅力？”妖王眉头一挑，也露出了几分意外，却道：“可惜，还差了一点！” “哪一点？” 陈祎忽觉不妙，妖王把嘴一咧，突然放低声音，语气极为温柔：“只要你跪下来，对，就是跪下来，像跪见你家老秃驴那样，虔诚地拜我，诚心地敬我！不就是只猪刚鬣么？本大王随手就能为你解决，更能传你长生不老之法。这样的好处，哪里去找？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跪一跪就好，不疼的！” 妖王越说语气越温柔，却听得陈祎脸色越来越难看。 向妖王下跪事小，陈祎也不是迂腐男儿，叫嚣什么膝下有黄金。话说，他跪拜西天老佛，也不知拜了多少回，若膝下真有黄金，陈祎就是有万贯家财也经不住他这样挥霍。 可是，向妖王下跪却是万万不能，那是背叛信仰，否定过去，否定人生，比要他的命更无法让人接受。 “不跪！”陈祎咬牙拒绝。 “不跪？” 妖王笑得极为恶劣，面上凶光一闪，就听得咔嚓两声，陈祎的小腿已经被踹折，这才听到妖王的大笑：“你当大王在跟你讨价还价？” 但下一刻，它的笑容突然僵在那里！ 因为，陈祎已经努力站了起来，纵然站得极为艰难，站得面无血色，但他依然站了起来！ “好骨气！” 妖王伸出拇指，笑得越发猖狂，眼中凶光越盛，才要动手，就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咻！ 一抹金光飞来，妖王架拳就挡，不防，那金光极是凶猛，有万钧之力，竟将妖王.震得后退，两只小短腿拖过地面，拖出两道沟壑。 “把他打得这么惨，你是不给我面子！” 突然出现的，正是段小小，白衣长裙，俏脸含煞，挡在了陈祎面前。 “哦，你的面子很大呢？就凭刚才那个玩具？” 妖王甩了甩手，极为不爽，身形一闪，段小小一惊，把无定飞环祭起，正要故技重施，妖王已经现身她的面前，轰拳一击，打得飞环变形，哀鸣着破空而去，妖王却一把抓住段小小，猛地又是一拳，擂在段小小的腹部。 噗！ 一拳，一拳就将段小小的腹部打得前后通透，肠子不知断成几截，陈祎目眦为裂，妖王却似看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举着段小小晃荡了两下。 “你很生气啊？但你能打我嘛？” 说着，它又是一拳，穿拳似电，轰过段小小的手臂，可怜这姑娘的一只玉臂，当即就被打爆了去。 “看来，你是不能啊！” 妖王自顾自大笑，眼见陈祎扑倒着要爬过来，凶相更盛，连连挥拳，拳影连天，蓦然又一收，咧嘴一笑，恶行恶相，段小小只来得及回头看了陈祎一眼，面色凄苦，便轰然炸开，炸成了一团血雾。 两行血泪，渐渐自陈祎的眼中流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爱情？” 妖王拽着步子走来，摸了摸下巴，突然想了明白，惊喜道：“可惜，你是个和尚，只能有大爱，不能拥有小爱！” “和尚？” 陈祎蓦然回神，神情悲苦，妖王却不肯罢休，飞身扑到陈祎身前，抓着他的头发，用力一撕，扯落无数烦恼丝，连带着，扯落一缕缕鲜血。 “和尚，和尚，为什么你要是和尚？都是和尚惹得事，不然本王纵啸天地，又是何等快乐？都怪你们！和尚还想有爱？你们六根不净，本王就为你们清净了！” 妖王越说越是凶狠，手下不停，嗤啦嗤啦，扯落下无数的头皮，明明能用巧力，却偏偏如泼妇般，硬生生将陈祎的头发都扯了下来，血痂相连，好端端的一颗头颅成了血葫芦。 “好，这回就顺眼许多了，本王就说，你个好端端的和尚，长什么头发？”那妖王摸着下巴，一脸欣赏之色，又问道：“如何，和尚，你可明悟了，色就是空啊，本王可帮了你大忙！” “如是我闻，般若波罗蜜多……” 陈祎如若未闻，挣扎着，自怀中取出一本小人书，翻开扉页，妖王心中一惊，连忙喝道：“你要做什么？停下！” 但有狂风席卷，金光震荡，吹得妖王站足不闻，猛地被掀了个跟头、 妖王大怒，陡然擎起一只铁棒，使了个法天象地，身躯变得庞大无比，凸眼暴嘴，筋躯仿佛钢锻铁铸，举起山岳大的铁棒，用力砸了下来。 “本王叫你停下，找死是不？” 轰！ 铁棒之下，连天空都被砸了个窟窿，妖王心中越是不安，猛然抬头，却见虚空之外，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突然望了下来，骇得心胆震颤，咣当一声，铁棒失手滑落，碾平了山谷。 “如，如来！” “糟糕，还是慢了一步！” 山谷之外，看着出现在虚空外的眼睛，另一只猴子急的团团乱转，只见段小小正在一旁生着闷气，计上心头，把这姑娘提起，突然抛了起来。 “姑娘，借你一用，回头俺老孙会记你一次好的！” “臭猴子，你敢偷袭我，姑奶奶打不过，也一定找一个能打得过你的！” 段小小骂骂咧咧，一头撞进陈祎身边的金光之中，那金光之中，梵音阵阵，金光繁密，一道又一道奇异的符文升起，威严恢弘，震人心神，随之，金光猛地一顿，传来了两声痛呼！ “小和尚，你可真糊涂，连真假本姑娘都分不出，是没上心咋的？”段小小捂着脑门，脑门通红一片，哼哼不绝。 陈祎也同样捂着脑门，惊异道：“段姑娘没死？”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段小小气急，在陈祎的脑门上又重重来了一下，疼得他兜飙出了泪，但脸上却笑开了花。 “你找人来？找来的也不是我对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2章 不可告人的属性 “小李子，小桃子！” “诶，掌柜的有何吩咐？” 两界客栈中，小李子、小桃子正忙着伺候客人，尽心尽力：一人耍着茶艺，茶壶上下颠倒，飞来横去，壶口不时激射一股股清香茶水，咕噜噜冒着热气，准确地落在茶盏之中；一人擦着桌子，勤快极了，一块小抹布任是擦出闪电侠的错觉，幻影重重，电弧闪烁，也把桌面擦得蹭亮，反射着能闪瞎人眼的光芒。 忽闻二掌柜召唤，茶壶正被小李子高高抛起，他身形就是一闪，哧溜一下，就闪到了二掌柜跟前，抛起的茶壶可劲翻滚，滚烫的茶水自茶口洒出，顿时浇了好几位做客的妖魔淋了个劈头盖脑。 “混账，竟敢欺辱到耶耶头上了？” 诸位妖魔大怒，正要来个拍案而起，就听得惨叫一声，一位妖魔陡然横飞出去，接连砸翻好几位大妖，直到撞在两界客栈设在墙上的禁制，这才停了下来。 那砸翻这个妖魔的，赫然是一块不起眼的抹布，乌漆嘛黑中，带着古怪的五颜六色，如同，一块用了十几年的……抹布。 抹布？ 好吧，不管用多少词语来形容这块奇特的抹布，但它的本质，始终都是一块抹布。 一块，小桃子忽然撒手，凭借惯性，就能将好几位大妖级的妖魔砸翻的抹布！ 这样的抹布，谁还敢说普通？ “咕噜！” 诸位妖魔不由咽了咽口水，好几位把魔爪抬起来的妖魔，更是不尴不尬地用手掌擦了擦桌子，啧啧有声，似是在为桌面的明亮度惊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没想到，诸位妖魔也是城市人呢，懂得这么多套路，俺们农村人不能比，不能比。 “去将外面的客人请进来！” 二掌柜也没理诸位妖魔的心思，轻轻吩咐了一声，再次垂下了头，似有打不完的瞌睡。 “客人？”小李子、小桃子心中乱跳，却不曾犹豫，急忙转身出了客栈。 两界客栈屹立三界缝隙中也有万年时光，但能叫二掌柜开口邀请的，不足一掌之数。 毕竟，二掌柜可是三界“默认”的三界第二，能让他开口的，就不是三界第一，也差不多了。 才走出两界客栈，小李子、小桃子果然就见到了二掌柜所言的客人——一人锦袍玉带，气息平凡，却有威严之象，极是迫人；一人大头秃顶，脑门瓦亮瓦亮，赫然，又是一个秃驴！ 诶，我为什么说又呢？ 虽然二掌柜不曾提示，但小李子、小桃子一看见两人，就知道，他们定是二掌柜开口邀请的客人。 “客人，我家掌柜久候多时，请客人随我们进来！”两人向前一步，郑重一拜，礼数倒也周全。 “这一日朕也等了很久，大和尚，快走，快走！” 锦袍的男子当先一步，亦当仁不让，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而大头和尚却奇怪的诵念了一声“南无本师如来佛”的佛号，这才走入两界客栈，只叫在前引路的小李子、小桃子一头雾水。 …… “哼哼，一个个猴精猴精，最后还是要俺老孙自己动手！” 明明妖王之王就是猴子，偏偏要将别人称做猴精，端是一点都不知羞愧！ 果然，做猴也要有自知之明的。 恨铁不成钢的怒斥了一声，这猴子把身一摇，一身黑色的猴毛就似刷了漆似的，顿时变得亮闪闪，金丝灿灿，简直，就是金丝猴，咳咳，美猴王了！ 金丝，美猴王手中擎起一根两头束着金箍的铁棒，顿上一顿，天地摇晃，只叫各人侧目，妖王失神。 “呔，臭秃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俺老孙一直让着你，你当俺老孙没脾气？” 说罢，美猴王他脚步一蹬，化作一道金光纵掠而上。 山谷之中，妖王身躯庞大，骤然怒啸起来，巨拳如锤，轰锤胸膛，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暴涨，生生撑裂黄金锁子甲，筋肉鼓胀，形如暴猿，四肢落地，轰隆隆向虚空外冲去。 “臭猴子，滚开，这是我的对手！” 暴猿双目赤红，犬牙雪白，如同雪峰，陡然张开血口，喷出一道殷红光柱，粗以百千里，横贯长空，连美猴王也被笼罩其中。 “好，看你能的，俺老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美猴王怪叫了一声，金光疾转，避开了红光攻击，驻棍停顿虚空，神色气愤，哼哼不绝。 虚空之上，不悲不喜的眼神渐渐远去，却有淡淡的印痕显化，越来越深，形似指纹，毫无规律，斑驳地印在虚空，组成一只手掌的轮廓。 仿佛刹那，仿佛永恒，那只手掌已至向旭孔之外压下，印痕变作皱褶，手掌如同一座大山，浩瀚盘亘，威压天地，殷红光柱寸寸而灭，崩溃了去。 “五指山啊？这一招忒烦，忒烦！” 美猴王不耐地挠了挠后脑，暴猿怒气更盛，咆哮了一声，法象膨胀，顶天而立地，猛地托起手臂，用力一撑，竟将手掌撑了起来。 轰！ 天地皆是一震，方圆万里轰然破碎，顿成齑粉。 暴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正欲把压在头上的手掌掀翻，肌肉鼓胀，掀得虚空咯吱作响，奈何那手掌稳如磐石，不动不移，任凭暴猿把皮膜撑得炸裂，鲜血淋漓，竟不能晃动一下。 轰！ “如来！” 手掌再次轻轻一压，暴猿支撑不住，单膝而跪，钢牙几乎咬碎，沉闷的喉咙里，吐出了两个深沉的字眼。 “如来，嘁，多陀阿伽陀罢，不是如来！” 高空中，美猴王手搭凉棚，眺远而望，仿似看到了虚空外，一处似光似暗，似有无限广，又似无限小，连时光也充满莫名韵律的莫名之地，一尊金身佛陀压下巨掌，把一方小小世界压在掌心。 世界如气泡，在金身佛陀的掌下，渐渐变形！ …… “如来，如指真如，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多陀阿伽陀，你不是如来！” 破碎山谷原地，一点奇异的小点缓缓飘落下来，其象似在此间，又在彼间，神而未明，难探究竟，有无限广，却为无限小，有无限精妙，无所不在。 是为，须弥芥子！ 须弥芥子中，段小小敲敲打打，试图琢磨出须弥芥子的原理，陈祎神色连连变幻，一时宝相庄严，一时神色复杂，仿佛两个人格在轮番上场，说出了这等古里古怪的话来。 “他不是如来，难道你是如来？” 段小小不无担忧，却故作诙谐，调笑了起来，企图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陈祎忽然使出须弥芥子之法，避开暴猿与虚空外奇异存在争斗时，她有种直觉，过去那个有点傻，有点倔强，一直坚信真善美的陈祎，怕是，回不来了！ “人人皆为如来，唯独如来不是如来。人生如梦，譬如朝露，施主，你该放开了！” 陈祎的神色最终还是停下了变幻，人情味渐渐淡去，显露出来的，则是那天然就带着高僧气质的人格。 段小小心下暗淡，却执拗着问道：“姑娘不懂大师你的话，只是想问，人生若为朝露，终究幻灭，我等生存岂不是没了意义，还活着干嘛？” “活着，那是因为活着啊！” 陈祎笑着解释，段小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还要追问，陈祎已经向外走去，依然满头的血痂，但姿态却极其超凡，如仙如佛，脱俗而傲然。 “姑娘，你想追寻答案，但答案其实不在贫僧这里，而在你心中，若是有缘，你与陈施主自有相见之时，南无，阿弥陀佛！” 最后一声佛号淡去，陈祎的身形已经散做了光流，冲开须弥芥子，飞了出去。 段小小似懂非懂，神不思属，须弥芥子却蓦地一合，悠悠荡荡地飞越重重虚空，落在了两界客栈中。 “原来，旃檀功德佛也起了凡心，要走一遭人间呢！” “凡心？不超脱天地，即便证得金仙，也还是凡人，何况旃檀功德佛？只是算计到苏某弟子身上，极是让人不爽啊！” …… “这一回，不知能不能拿回你的本性？” 另一个巍峨的五指山中，春三十娘神色凝重，手下却不停，极为自然地拧住至尊玉的耳朵，左转一百八十度，右转一百八十度，拧得至尊玉惨叫不已。 “哎呀！” “哎呀！” “三十娘，这是何必呢，本帮主知错矣！世人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帮主以后听你的就是。你这样子做，要是让我的手下们知道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以后，你若真的拿回本性，以后还有姑奶奶下手的机会？不行，为了以后，姑奶奶说什么也不能停！” 春三十娘怔了一下，自言自语，下手却越发“狠毒”，转动的弧度，竟有超过一百八十度的趋势，可将至尊玉疼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看着那春三十娘越发迷恋起来。 诶，这样的说话好像有些奇怪，怎么会越疼越迷恋，难道，至尊玉是有哪些不可告人的属性，不小心被春三十娘开发出来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3章 多陀阿伽陀 “本王不服！” 轰咚！ 巨掌压灭，天地剧震，暴猿纵是挣得血肉炸裂，依然还是被巨掌发作的大山死死压住，尽力撑出一只脑袋，动弹不得。 “愿众生无苦无恼，欢愉无尽，愿世间无恨无愁，相谐和满，愿我来世，得证菩提，清清静静！” 淡淡的歌声传来，那虚空之间，忽然走来个白衣和尚，虽然满头血痂，却不该其如仙如佛的气质，仿似彼岸而来。 暴猿神色骤然闪烁暴虐，恨意难绝：“是你，都是你，是你将如来引来！” “你还不明白？” “明白了又如何，我本顽石，顽固难化，无名无姓，何必强悟空明？不明白也罢！师傅，老孙见过了！” 陈祎淡淡叹着，那高空中突然传下一声轻笑，就见着金光一闪，露出美猴王的身形，虽然认真打着恭儿，却总有几分玩世不恭之状态。 “好一个不明白，好一块顽石，本来无姓，勿须悟空，你已悟了！” 陈祎露出欣慰的笑容，拂袖转身而去，竟无半点留恋，暴猿大怒，恨声大骂：“本王是妖王之王，绝世大妖，不需要你们说教，不需要！” “谁说你要说教了，只是叫你回归本性而已！” 美猴王淡淡叹着，骤然抬起铁棒，用力捣下，便在暴猿惊骇的眼神中，将压在它头上的大山打得粉碎。 “多陀阿伽陀，现在俺来陪你玩玩！” 虚空之外，无悲无喜的眼神再次探下，金身佛陀的身影渐渐显化了出来，身形之大，充塞天地，一缕缕金线描绘，似画似痕，充满别样韵味，震动三界。 …… “多陀阿伽陀好大胆子，以为我等不知，离了起源之点，祂的特质就要降低，已非先天。难道以为，我三人联手杀不得祂？” 两界客栈门口，二掌柜与大头和尚、锦袍男子屹立此间，也看见了那充塞三界的佛陀身影。 三人之中，反倒是那和尚煞气最盛，似怒目金刚一般，恨不得冲将上去，打杀了佛陀。 若在起源之点还罢，有起源的加持，佛陀又为先天，他们根本杀不了佛陀，但为了进入这方天地，佛陀主动降低特质，已非先天之属，就能被杀死。 何况，他三人在这方世界苦修万年，也非一无所得，纵然这方世界只是虚幻，但三人的道行业已臻至这虚幻世界的极限，达玄之又玄的大罗、太乙境界。 合三尊大罗天仙或太乙天仙之力，再有美猴王一旁牵制，弑佛并非不可能！ “祂自该知晓，但同样知晓，若不降低特质，只怕你我不敢出手呢！何况，和尚以为这秃驴没有准备？要知道，你们这些秃驴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算计可深着呢！” 锦袍男子大笑，点出佛陀的心思，但那份当着和尚骂秃驴勇气，实在叫人佩服。 和尚不过一时被杀意冲昏头，立时也想透其中关窍，却往锦袍男子拜道：“苏道友，当日你一分为二，化无极为太极，自太乙境跌落，此时太极二身皆重证太乙，不知，可有把握冲击金仙业位？” “金仙，亘古而存，时光难灭，纪元不损，连我这重证的太乙业位都只是虚幻，根基不牢，如何窥见金仙？” 锦袍男子苦涩笑道，神色又是一正：“戒日和尚，该出场了，不然人家可要小觑我们呢！” …… “何须劳动佛祖，俺牛魔就能对付你了？” 五指山中，美猴王奋起金箍，铁棒横空，千钧惯于一点，捣得虚空粉碎，就要打到佛陀，一只钢叉突自粉碎的虚空探来，铛的一声，将金箍棒震飞出去，金花迸溅，灼融了虚空。 “臭猴子，老牛我等今日，可等了一万年了！” 随之，一个顶着双角，鼻孔朝天，呼哧呼哧喷吐毒烟的牛魔从粉碎的虚空中钻了出来，厉笑连连，神色仇恨。 “好牛头，俺老孙当年不过是打了你一次，你竟记仇至此？你倒数数，这万年来，你打坏了老孙多少念头？老孙今日定要好好敲打你一下，让你知道知道谁是你孙爷爷！” 见着那牛魔出现，美猴王也是大怒，吹了一声口哨，金箍棒回转，他再把身一晃，化作三头六臂之身，六臂都抓着一只铁棒，耍了个棍花，便扑了上去。 “比头多？老牛就跟你比！变，变，变！” 那牛魔似是被美猴王说到痛处，面上也现出怨愤之气，牛脸闪烁，呼喝不绝，每叫一声，就传来一声皮膜胀裂的嗤响，一颗硕大的牛头就长了出来。 待得牛魔呼喝停下，这妖魔已变作一只长有千万牛头的大妖，鼻孔硕大，皆是獠牙利齿，恐怖至极。 仔细看去，那一个个的牛头，都是五指山中曾经出现过的一只只牛妖的面孔，呼喝怪叫，各有主见，吵得这天地都嗡嗡震动起来。 “打他，打他，打他丫的！” “打他干嘛，臭猴子与我们仇深似海，害得我们被拘在灵山，不得自由，该将他吃了！” “对就是吃了，那猴心拿来煎，猴肝拿来炒，猴脾拿来蒸，猴眼拿来炸，猴脑就生吃，煎炒蒸炸煮，一样一样炮烙臭猴子，一定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不对，不对，牛二千六百五十一，你刚才只说了煎炒蒸炸四样，少说了个煮法，让俺想想，就把猴肺拿来煮了好！” “口胡，俺刚才说煮了，一定说了。对，是清煮猴臀，都说猴臀最骚气，就应该拿来清煮，这样的菜式只有俺能想到，牛三万一千一百二十五，你肯定是嫉妒俺的才华！” “痛煞我也！” 众牛头争争吵吵，反将牛魔弄得头昏脑涨，还不等美猴王打至，就先大喊了一声，从虚空翻滚下去，碾破一重又一重小山，手中钢叉疯舞，竟往自己头上打去，打爆了一颗又一颗牛头。 “可怜的老牛，当年也威风赫赫，号做七大圣之首，不想竟是疯了！多陀阿伽陀，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美猴王眼角垂泪，不愿再看牛魔，转过头去，眼中闪烁一丝怒色，虚空中，佛陀依然不言不语，神色淡漠，却流露着一种蔑视苍生的意志。 下一刻，佛陀的面色陡然一僵，盖因，一只巨大的铁棒忽自身后砸落，铛的一声，狠狠砸在佛陀后脑，砸得那佛陀身形趔趄，自虚空翻下，脸差点埋进土里。 “这一棒，不好受吧？” 另一个美猴王自虚空虚空翻下，肩扛着铁棒，神色轻佻，状做挑衅：“多陀阿伽陀，你忘了，这里可不是灵山，而是老孙的天地。” “猴头，这里不止是你的天地！” 佛陀无悲无喜的面容终于闪过一丝怒色，骤然抬首，一座高耸的五指山自时空深处撞将而出，自有虚空坍塌，维度收缩，两界山时空崩溃，五指山则化作一道似虚还实的巨大手掌抓来，原本的山体纷纷破裂，巨石滚落砸下。 “五指山？老孙掀了你！” 美猴王眼神一厉，筋骨震动，崩塌的虚空轰隆震荡，几似要炸裂。 “啊，救我，救我！” 但在这时，五指山指缝间中，突然摔下一个浓眉大胡子的男人，手舞足蹈，神色慌张，便有半座山体轰然撞来，把他破娃娃一般撞飞出去。 大胡子男人不敢置信，面色一红，喷泉也似的喷出好大一口鲜血。 噗嗤！ 更不敢置信的，则是正要冲起的美猴王，面色猛地涨红，也扬天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略有降低。 虚空上，大手趁机抓来，狠狠攥住美猴王，将他捏得咯吱作响，再不能挣出。 “多陀阿伽陀，你果真厉害，竟然还藏了老孙的一枚念头！”大手之中，传来美猴王几乎变声的怒骂。 “猴头，你邪祟侵脑，还不醒来？”虚空上却传来了佛陀的当头大喝，五指用力，攥得愈发凶狠。 …… “大和尚，你果然智计多端，真叫朕大开眼界呢！” 起源之点，司戊嘴角带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但起源之点的特性，却清晰无误地将他的嘲讽传递了出去。 “陛下这就开了眼界？本尊还有一道佛火，极擅降魔服孽，度化妖邪，陛下再看看如何？” 金身佛陀不悲不喜，目光之中陡然闪过一丝红色，手掌下压，金光更盛，色呈绯红，形若气焰，渐渐灼烧起来，将气泡中的世界烧得渐渐收缩，如同一枚丸子。 那气焰，想必就是佛陀所说的佛火吧！ …… “邪祟？本师，你还要诓人？” 轰隆隆！ 且在这时，那虚空上，骤然见着一尊丈六身高的大头金身奔跑而来，脚踏虚空，金莲乍闪，辟开一重又一重世界，但世界才被开辟，又被大头金身踩得爆炸。 借着这股世界毁灭之力，大头金身奔腾迅疾，身后拉出一重重世界幻灭景象，猛地一撞，把大手撞的一偏，美猴王趁机飞出，提棒就打，狠狠一捣，炸得大手指骨糜烂，横飞出去。 “不过是胜者为王罢！” 大头金身一顿，露出了戒日和尚张狂大笑的面容，虚空下方，气息堂皇的锦袍男子则将至尊玉捞了起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4章 三界第一 “得道多助，多陀阿伽陀，如今你寡我众，你已失道矣！” 锦袍男子朗声大笑，虚空之外，又走来一个黑布长袍的男子，手中抓着妖王之王，与众人围定佛陀，问道：“猴王，你还要准备多久？” 正是，二掌柜。 “藏头露尾的东西，当年镇压本王，也有你的份，有本事你将本王放了，本王跟你单挑！” 只有妖王之王眼露仇恨，厉喝不止，欲意挣扎出来，奈何身高不过四尺，只能徒劳扭动，好似熊爸爸手中不服气的熊孩子。 “就等着着秃驴动手！”美猴王大笑，扬起千钧棒，指向佛陀。 “猴头，我不怪你！” 佛陀面带微笑，始终不为所动，二指相合，如拈珈蓝，轻轻诵咏：“如是我闻，量三界众生，多邪多祟，痴心妄念，以为自开广妙大门，沉沦不知，唯我慈悲，愿以身证法，焚邪祟，断痴妄，使众生安乐，解脱藩篱，慈悲，慈悲，我佛如来！” 虚空之上，一蓬蓬赤红火焰落下，红焰滔滔，滚滚难尽，流转无穷烟繁，道尽烦恼悲苦，各人周身，渐有一缕缕赤红的火光升起，由心而起，因念而生，心意不绝，火焰不断。 这是心火，但同时，也是佛陀所言的佛火！只要心意依然运转，就有心火诞生，也逃不过心火的侵蚀。 何况，这方天地本质虚幻，各人皆是心念幻化，这心火不但是自内而生，同时也自外而起，自虚无来，从天地生，一蓬又一蓬，无穷匮也，真真切切可谓之以天敌之名。 心火之下，任是各人心意强大，也难抵这自心而生的火焰，皆被烧的皮肤通红，头上蒸蒸冒着热气，仿佛小龙虾。 最惨的还是已经发疯的牛魔，心意翻涌，心火骤成烈焰，蓬的一下，腾起亿万里火光，这牛魔不过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烧做了飞灰，一代大妖，就此了账，唬得妖王惊惧大呼。 “该死，该死，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引来这样的敌人。佛祖，俺投降了，投降了!” 如果，这妖王不是还提在二掌柜手中，怕不是已经咬跪在佛陀脚下了，如此不堪，美猴王的猴脸闪过几分尴尬，就有戒日和尚问道：“猴王，秃驴已经动手，你还不开始？” 虽不是牛魔那般不堪，但戒日和尚也被心火烧的面容焦急，大汗淋漓。 美猴王手搭凉棚，打眼看去，火眼金睛之中，三界皆是一片通红，一座座山头，一个个生灵，一座座城池，都被心火烧得通红，滴蜡也似融了下去，不多时，这三界已经被融做一滩莫名的软液，粘稠翻滚，如同一团沸腾的岩浆。 “就开始，就开始，两位道友，请先顶一阵！” 美猴王说着，用力顿足，使了个法天象地，身躯变得极为庞大，张口一吸，就将岩浆状的三界吸噬进去，更有二掌柜以及锦袍男子抛起妖王与至尊玉，与戒日和尚一起，向佛陀扑了过去。 铮！ 二掌柜蓦然点出一指，指化剑光，虚空就飞出一柄龙形剑器，剑锋震颤，虚空莫名炸裂，一道道碎片仿佛流泉，各自飞溅，照化出一片似明非明，似分难分的光芒。 那是无极！ 轰！ 又有锦袍男子切下一掌，掌锋化刀，化作一柄厚重而沉稳的长刀，无声间划过虚空，不见刀锋震裂，自有虚空点点腐朽，唯长刀永恒，亘古苍茫，不破不尽。 那是，太乙！ 无极为道路，太乙为道行，在这片虚幻的世界，苏妄直接将道路与道行显化出来，化作一剑一刀，斩向了佛陀。 嘣！ 而在虚空之上，更有戒日和尚拍下一掌，巨掌化作一片无垠星空，星光点点，缥缈轻灵，却不失沉厚，星光无尽，似从无穷远处来，亦向无穷远处去，接连彼岸。 那是，未来星宿经，亦是戒日和尚专修佛法后的根本经，也是他的道路。 虽然未能将道行具现，但将道路显化，戒日和尚这份功力，业已难能可贵，可惜，他的积累毕竟低了些。 “可惜，你们若能将道路与道行合一，化作道果，本尊自当远避，不过，现在就给本尊过来吧！” 佛陀大笑，伸手探取，金身迸放亿万毫光，隐约间，二掌柜等人恍惚看到了一颗散发无穷光芒的菩提子，清清静静，流转似明似暗的光芒，沉浮混沌之间。 “原来，这就是道果？吾道将成，吾道将成！” 二掌柜心头闪过莫名惊喜，佛陀的手掌已经抓来，他的一刀一剑虽然厉害，但落在佛陀手中，也不过是两件稍微大一点的玩具，只崩的三五朵火花，在佛陀的掌中留下一纵一横两道印记，就被抓得破裂。 而戒日和尚的星空更是不堪，佛陀不过抖了抖手掌，星空就似破布一般炸了开，任你星光无垠，横贯无穷，连接彼岸，也不能伤其分毫。 “道果与我等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戒日和尚惨然大笑，佛陀的手掌已然抓来，寻常大小，却有遮蔽诸天之象，天上地下，唯其独尊，任由戒日和尚不断穿梭时空，手掌兀自合拢，和尚已被掌心笼住，挣扎不得。 真是，佛要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霸道的很呢！ “道友救我！” 唬得戒日和尚失魂落魄，双眼露出绝望，一缕缕暗红的火光自七窍流出，似熔浆一般，滚淌而下，将和尚的金身烧的斑驳焦黑。 “谁能救你？孽徒，你当知应有此劫！” 佛陀大喝一声，五指终于攥紧，就听的噗嗤一声，将戒日和尚的大头金身抓得破烂，食指、中指接连弹起，叮当两声，又把再次劈来的一刀一剑击碎，跌落下面色苍白的二掌柜与锦袍男子。 “小友，本尊还以为你能有些不同，实在是太高看你了！” 佛陀不依不饶，伸手抓向两人，那二掌柜却大笑了起来：“本师，你可知道，我号称三界第二，其实并不是三界第一。” 说罢，二掌柜与锦袍男子合身一扑，身形瞬间化在一起，但有亘古难变的气机升起，无始无终，永恒如一，定住了古今未来，气息传荡之下，不但是这方虚幻的世界，连那起源之点，连那诸天万界，也受到震动，摇晃不止，一时间，不止多少高人探下目光，注意到了这里。 “吾道不孤，又多一道友，当倒履相迎也！” “前路漫漫，多一人少一人无关紧甚！” “是道门的，但终究是我佛门的，明王，你该归位了！” “秃驴，你的手太长了！” 有人欣喜，也有人不以为然，更有两个意志暗自碰撞了一下，在众生所不知的混沌深处，辟开了一座比元罗司戊天还要宽广千亿倍的天地，蓦然，天地又被意志碰撞的余波扫中，打做齑粉。 且说起源之点，司戊天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继而笑道：“大和尚，朕看了许久，忍不住也要下场，还望大和尚不要怪罪！” 说罢，司戊天帝头顶升起九重诸天，向前连踏九步，步伐踏下，就有一重诸天爆开，加持其身，他的气息越来越强，竟压得起源之点扭曲，不知起始、不知终点的光芒也被强行扭曲，化作了一方大印，上书司戊永镇四个大字，翻滚着，就往佛陀砸了过去。 “陛下，你强行牵连因果，当真不会后悔？” 金身佛陀指掌间压着丸子大小的世界，不能出手，便任由大印砸在脑门，砸得顶瓜破裂，身形趔趄，神色却极其淡然。 但在祂的话音落下时，司戊天帝已经察觉到一道奇异的力量连接在了他与佛陀之间，牵扯着，一点点影响着他，好似要将他影向末路穷途。 那是因果！ “因果！” 司戊震动气机，却不能将因果的力量震断，神色微凝，心意却不动摇，反笑道：“朕倒想问，大司命到底是谁的人？” “陛下既已知晓，又何必说出来？” 佛陀淡淡叹着，金色的血液流淌而下，慈悲的面庞竟有几分狰狞，就见一只蓬船轻轻撑来，有命运之河显化，水流滔滔，映照无尽诸天气象。 站在蓬船上的老叟，赫然是大司命！ “好极，好极，大司命也出来了，大和尚你果然要拼命了！” 司戊怒极而笑，大司命神色木讷，老脸皱成一团，皱眉道：“本座在此，陛下还逼不得我佛拼命！” “那可未必？”司戊冷冷一笑，突然喝了一声：“四极何在？” 话音方落，白金、赤红、幽冥神光蓦然飞来，化作三尊披挂威严神甲，气息辉煌的神人，正是西极、南极、北极神将。 只是这三人皆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仿佛钢铁铸就一般！ “四将缺一，陛下的四极之法不能圆满，难不曾，陛下要亲自下场？” 大司命眉头越皱越深，却有一缕青光自佛陀掌下的丸子世界飞出，轻咻一转，也化作一尊面无表情的神将，围定了四极。 …… 虚幻天地，望着那淡青色的身影，佛陀语气笃定，自以为知晓了真相：“原来，小友还是三界第一呢！” 第675章 不要勉强别人 “三界第一？如此大名，佛祖该问一问真正的三界第一！” 苏妄青衣似洗，扶摇而来，身形飒然，别有一种逍遥姿态，笑道：“正好，那三界第一已经来了！” 话音才落，一缕金光飞临而来，轻咻一转，化作一只金丝美猴，锁子黄金甲，步云踏履靴，凤翅朝天冠，手持金箍铁棒，睥睨之间，金光万丈，自有凛凛威风。 正是美猴王！ “原来这猴头是三界第一，本尊不信！”佛祖忽然摇了摇头，带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不信？请吃老孙一棍！” 美猴王心头不安，提棒就打，铁棒迎风涨大，一端握在美猴王手中，一端广袤浩大，如同大陆，那大陆边缘，束着一圈金色光辉，辉煌万丈，缭绕朵朵祥云，神圣而缥缈，搅得虚幻天地连连变幻，似生似死，流转黑白，连佛陀的金身也被渲染上了一缕缕黑白。 “啊！” 可惜，如斯铁棒，还不等打到佛陀，美猴王就先惨叫了一声，自虚空跌落，翻滚着，以头抢地，狠狠地撞在虚空，撞得虚空坍塌。 “大王，这回不玩娶亲游戏了？”噗嗤一声，一颗猴头突然钻出美猴王的脖颈。 “惨了，惨了，俺好端端的帅牛一只，怎么变成了这副毛脸雷公，以后还能娶到老婆？”又一声轻响，再一颗毛茸茸的猴头钻了出来，神色懊恼。 “管他毛脸雷公还是牛角朝天，这回该我当大王了吧！”又有一只猴头钻出，异常兴奋。 “胡说，牛一千二百三十一，俺牛一千二百三十都没说话，你敢插队？”还有一颗猴头不服，把先前那只猴头的老底揭破。 “对，排队吧！”那些没排到的猴头当即吆喝起来，显然是看不得别猴得了好处。 “你们都说错了，我们现在不是那什么牛一千二百三十一又或一千二百三十，应该叫猴一千二百三十一和猴一千二百三十。”一颗聪明猴点破天机，众猴头纷纷应喝，皆道了一声服。 不过转瞬，美猴王的脖颈间就长出了无数个猴头，猴头猴脑，个个安静不得，呼喝叫嚷，吵得美猴王愈发痛苦，手中的金箍棒都不知摔到了哪里。 “佛法果然玄妙，苏某佩服！” 一番变化，皆在电光石火之间，苏妄神色凝重，才知这佛陀智慧广大，算计深远，早早就布置了后手，难怪敢坐视美猴王炼化虚幻天地。 祂的后手，正是发疯的牛魔！ “只是佛法？”佛陀再问。 “佛祖不是佛！” 苏妄这般答着，佛陀神色骤然一顿，无尽金光凭空浮绕，层层叠缀，梵音阵阵，把虚空渲染得异常美丽。 却是，一座婆娑大阵。 “施主，请上路吧！” 佛陀怒喝，婆娑大阵开启，天地逐渐虚幻，但有一尊又一尊的佛陀站起，屹立虚空：有佛多手，持诸般佛器，定诸界来往，是为千叶如来；有佛掌托宝塔，周身浮绕佛宝奇珍，是为多宝如来；有佛智慧圆觉，形容悲苦，行多厄多难之间，是为渡难如来；有佛手持宝卷，智慧绝伦，超凡脱俗，是为智慧如来；有佛握无量星光，大肚如鼓，笑容呵呵，是为未来星宿佛；有佛威严独据，霸气凛然，镇横三世，为本师如来……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细数之下，竟有近万数量，却都是诸天万界之中流传的无数佛陀本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多陀阿伽陀你的来历！”至如今，苏妄才算探得佛陀的来历一二，隐约也知道祂的打算。 “孽障，还不降来！” 一位位，一尊尊，众佛气息厚重，皆似诸天，齐声大喝，震得苏妄神魂昏厥，忍不住就生出虔诚之意，就要拜倒。 嘭！ 这时，那婆娑大阵的众佛齐齐一震，身形趔趄，顶瓜破裂，淳淳金血流淌，众佛齐怒。 苏妄神色自然了清明，心头一动，周身腾耀出一抹耀眼青光，往天外飞去，他却将身一晃，抛去人形，化作一柄似刀似剑的奇兵。 “司戊小辈，敢在佛爷面前猖狂？” 众佛虽怒，反应各不相同，有佛淡然处之，有佛坐稳钓鱼台，有佛故做无悲无喜，有佛斤斤计较，更有一尊黑面煞佛怒焰滔滔，厉喝了一声，提起一只暗金的金刚杵，轰隆隆就杀出了婆娑大阵，欲图拦下青光。 铿！ 下一刻，似刀似剑的奇兵却突然拦在了黑面煞佛面前，锋刃一震，黑面煞佛踉跄后退，金刚杵断裂，虎口绽裂，不可思议，青光飞掠而去。 而在婆娑大阵之中，也有一柄似刀似剑的奇兵来往穿梭，不能叫婆娑大阵定住。 “无始无终，无影亦无踪，好一个无极，果然奇妙！” 众佛之中，智慧如来眸间智慧光辉大盛，宝卷翻动，金光四耀，翻到某一页，智慧如来轻轻一撕，把那书页抛起，书页飞卷着，好似布匹，把无尽时空包裹其中，也将奇兵囊括。 奇兵咻而缩小，化为芥子，咻而膨胀，堪比诸天，书页也随之变幻，始终不使其挣脱，智慧如来轻轻一点，喝了一声“中”，书页微微抖了一下，奇兵动静平息，待得书页跌落回来，那页面上，赫然也印着一柄似刀似剑的图形。 “诸佛，已拿下此孽，无忧矣！” “好，好，还是智慧如来神通广大，” 众佛哈哈大笑，只有未来星宿如来心中大恨，差点就跳脚起来：“苏道友，我道你本事超凡，将希望放在你身上，没想到你却是银枪蜡样，中看不中用！” 可惜，在诸佛面前，未来星宿佛哪里敢露出马脚，叫祂们识破身份。 “诸佛稍待，待吾等处理了这只猴头再说！” 还是智慧如来见机深远，按下诸佛亢奋的心情，指着虚空下方疯狂大吼的美猴王，以及那呆滞的妖王之王与至尊玉道。 “诸位大神，我不认识你们啊，我是无辜的啊，还请饶过，绕过！” 至尊玉极没骨气，诸佛才看来，他的腿脚就一软，跪了下来，看着诸佛大乐，就有多宝如来开口：“诸佛，石猴顽心难化，始终不服诸佛教诲。但是此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但诸佛哪个不是修行了万八千年，佛精佛精的，一点就透，猜到了多宝如来未尽之意。 石猴顽心难化，至尊玉却没骨气，也没顽心，自然极好收服，更加上他与石猴一念而生，本就是石猴的念头，说是石猴本身也不为过，以至尊玉代石猴，连以假乱真都说不上，能省却祂们许多功夫呢！ “那这妖王呢？” 有佛指向了妖王之王，妖王大惊，这是药丸啊！ “打杀了了事，一了百了！” 智慧如来冷笑连连，杀气满满，诸佛闻言皆称大善，相视一笑，一同出手，佛掌浩大，各个都是五指山，形如密林，遮蔽虚空，但在妖王惊恐的目光下将之拍做虚无，连点骨灰都不曾剩下。 “凶狠，凶狠，佛门蛊惑世人，以慈悲为怀，其实杀性之盛，不下于绝世老魔！”未来星宿佛心头念头频闪，越发小心，不敢露出马脚。 但不知，他在做出这般念想时，可曾想过，他其实也是佛门中人呢。 “善哉，善哉，万佛齐出，共襄盛举，我佛门果然有大气象！” 一击得手，诸佛杀机更盛，再将探出手掌，有的抓住猴王的脑袋，有的救出猴王的胳膊，有的扯住猴王的大腿，有的扣住猴王的眼招子，也不管其他，先撕了再说，这才大笑出来。 那猴王再是金刚不坏，也受不得万佛共同用力，肉身当即被撕得粉碎，肠子流了一地。 “善哉，善哉，妖孽受伏，如此才是功德圆满！” 诸佛合么见礼，手掌殷红，骇得至尊玉小心肝都跳出来，更有智慧如来上前，将一页书册化作一只紧箍，面含微笑：“至尊施主，该你了？” “大师，我能不戴么？” “你说呢？” 至尊玉神色发白，智慧如来神秘轻笑，诸佛笑而不语，未来星宿如来亦暗自盘算：“看来，我只有伺机而动，先吞噬了未来星宿如来，站稳跟脚，再图谋其他佛祖了！” “我说，人家不愿意，大和尚你就不要勉强他了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啊，你们逼迫他就是逼迫我，这样子搞，我会很没面子的。” 这时，一道略显唏嘘的声音突然传来，诸佛一怔，骤然抬头，却见虚空上方，万佛头顶，也站着个至尊玉，长发披散，怀抱着长剑，打着哈欠，衣衫破烂，着实犀利。 虽然，这个至尊玉少了一把大胡子，但诸佛又不是睁眼瞎，不就是刮了胡子么，你以为是脱了马甲，谁认不出来？ “悟空道人，你竟然来了？”本师佛走出，神色凝重。 “切，这起源之点又不是你家，只有你能来？还有，请叫我夕阳武士！” 这说着，夕阳武士一字一顿，狠狠地瞪了一眼本师佛，又管往虚空喊道：“一点兄，你我差了一场巅峰之战，不如就比比，谁杀的秃头多？” 嗡！ 虚空传来一声奇异震荡，一道纹波闪现，扭了一扭，化作一柄似刀似剑的奇兵……()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6章 退一步 “夕阳兄，你玩你的，何必将苏某叫破，这样，你不是让我偷袭都落了空！” 那奇兵震了震，虽然不曾显出身形，却传出了苏妄的责怪，诸佛面色皆是一怔，继而黑沉了下来。 偷，偷袭？ “大胆，好大的胆，小小后辈，猖獗如此，真真该死！” “竟如此小觑吾等？” “这小辈才用了什么手段，竟瞒过了我等？” 诸佛恨不得与苏妄撕扯一番，却碍于要在敌人面前保持风度，皆是合么微笑，但藏在袈裟里的手掌，已微微颤抖起来。 “一点兄，不是本武士非要叫破你，实在是你藏位藏得太风骚，忍不住叫人侧目！本武士几次三番，频频向你注目提醒，你却爱搭不理，只好把你叫出来论道论道，免得叫你小觑了本武士！” 悟空道人一板一眼说到，还说得振振有词，强调他已经多次履行告知义务，苏妄未在法定时间内给予回复，只好来个强制执行。 但说来说去，都不能否认，他是嫉妒了，嫉妒苏妄藏位风骚，比他更拉风。 悟空道人？ 不，现在该叫人家夕阳武士，虽然这两个名字同指一人，但人家自称是夕阳武士，犀利如风，潇洒如云，有无数迷妹，我们，就给他一点面子，不要揭破他好了。 “这样说，我还要‘感谢’夕阳兄了！” 奇兵再次震颤了下，传来苏妄几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对夕阳武士厚脸皮，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孽障，狂逆无礼，当吾等不存在么？” 苏妄如此，诸佛更是无法忍受，忍受不了二人无视众佛，怒火大盛，齐喝一声，再次拍出手掌，虚空间更有无数烈焰烧起，火光灼灼，闪烁不定，似妖似异，只让人心神震摇。 “多陀阿伽陀，同样的招式，对我们无用！” 夕阳武士与奇兵皆是大笑，夕阳武士将身一跃，跃入冥冥，那至尊玉则化作一道奇光追随而去。 恍惚间，虚空尽处亦有一尊夕阳武士屹立，怀抱长剑，眸光微阖，气息若有还无，忽而睁开双眸。 铿！ 但闻铮鸣，昏黄刀光已然斩下，刀光掠过虚空，虚空由虚而实，化为一方真实世界，地广天沉，昏光黑夜，迷惘沉沦，不知所去，亦不知所终。 “这，这？” 诸佛神色大动，亦由虚而实，自虚空跌落，感受着体内错异的大道之力，皆做不可思议。 又有奇兵微微一震，扭做一道奇异符文，咻忽即闪，来往无踪，诸佛兀自震惊时，那奇光接连穿过渡厄如来、多宝如来等佛，众佛惨叫了一声，金身开裂，嘭的一声，竟自己炸开了去。 “一点兄，你可有些卑鄙呢，我还没喊开始，你就先开始了？” 更有夕阳武士责怪声声，一步自虚空尽处走来，再现身，已走过了智慧如来，千叶如来等佛，佛陀也不过怔了怔，昏黄的刀光随即横腰闪过，随即，诸佛就断做了两截。 “孽障，竟敢冒犯诸佛，尔等罪过大了！” 其余诸佛各个大怒，面皮气得发抖，强行压下体内紊乱，欲意出手，不防，身躯皆是一趔，竟站不住脚，这才觉得，佛陀金身竟然重了亿万倍。 不是佛陀的金身重了，而是他们的力量小了，一身神通竟不及原来的亿万分之一。 “诸位佛祖，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么，可惜，我就是不告诉你们？” 夕阳武士回身轻笑，形容极是惫懒，说话间，他的身形又闪了闪，一横一纵两抹昏黄光辉闪过，被划过的佛祖瓜瓢儿也似的分了开。 更有苏妄化作的奇兵不言不语，只管来回穿刺，疾若电光，带走一个又一个佛祖，把诸佛急的头上冒出冷汗。 …… “大和尚，你可输了！” 起源之点，四极神将身形已经神化，只有四道若有还无的光芒照耀，化作四面晶壁，定住一方虚空，把大司命困在其中。 司戊天帝安步如车，行至本师佛身前，一指点下，这和尚突然抬起头颅，顶瓜依然破裂，金血淳淳，却面带微笑。 “司戊陛下，可别太用力哦！” 司戊暗道不好，却不及收手，指头直接按过佛陀的身躯，点在了丸子大小的世界上，那世界咻然一震，急遽膨胀起来，一瞬间涨至数以亿万里，天广地阔，无穷无尽，以司戊的眼力也无法看穿。 “好算计，好算计，果然还是大和尚你霸气，朕也不得不道一声服！” 司戊也怔了怔，忽然大笑起来，气息渐渐降低，越见普通，待得落在大地上，已成了凡人。 不仅是他，连本师大秃驴也成了凡人，一身傲人的神通皆做了土。 “只是，大和尚你就不怕被我们群殴么？” 司戊冷笑着，虚空上就跌下两个男人，一人青衣，一人抱剑，猛地摔落下来，不曾反应，好悬没将尊臀摔成八瓣，揉着不可言喻的部位爬起，黑着脸，一脸不善。 “司戊陛下，我想，你是不是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我想，任谁正大杀特杀，杀得兴起，杀得超神，眼见就要摧塔夺冠，突然就被告知停电，一脚被踹出游戏，也要像两人一样，表示表示不满。 至于为什么不向和尚表示，抱歉，苏妄他们表示，他们与和尚不熟，就算是问了人家，想必人家也不会向你解释的。 “不急，不急，朕可提醒一下，二位小友现在不打，一会就没机会了呢！” 司戊讪笑两声，急忙岔开话题，不，是岔开拳头，就在苏妄与夕阳武士愣神之中，给了大和尚一个乌眼青，疼得那和尚手脚直哆嗦，口中却极为硬气，高声喧了佛号，苦苦劝导着。 “我佛慈悲，诸位施主，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风平浪静，诸位施主，为了世界的美好，我们都退一步吧！” 这一拳，也将苏妄与夕阳武士打醒了过来，二人骤然回神，眸间都闪过一丝奇光。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你这人合本武士胃口！” 夕阳武士哈哈大笑，拳似穿花拂柳，招式花巧，非常招摇，却将拳法的真谛给打了出来，勾拳如龙，横拳似电，直拳若炮，不一会儿，和尚就成了包子和尚。 与之相比，苏妄的拳法则简朴了太多，一拳一拳，打得垒实，不见半点拳风，也不闻半点拳音，但一拳拳下去，肉眼可见的，一个又一个暗红的拳印就显了出来。 那是，被苏妄打出了内伤，淤血内积。 “两位小友，风紧扯呼！”突然，司戊猛地后退一步，拔腿就跑，临了不忘招呼苏妄两人一下。 苏妄两人多精？早就知道司戊支支吾吾，定然藏着秘密，打人时还不忘把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司戊前脚才踏去，脚后跟都没碰到地上，苏妄两人嗖的一下，已经闪的老远，愣得司戊脑筋差点打结，忘了跑路。 “两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谁为你们找的机会，若不是本天帝，你们能打这么爽？” “混蛋司戊，你想将我们甩在后面背锅，自己好跑路，以为我们看不穿？” “还敢说我，要不是你们是杀的慢，至于留下这么多和尚，至于把我们赶得上蹿下跳？” “这应该要怪我们了？好，劳烦司戊陛下解释解释，明明我们‘孤身’两人，就已经开始围殴一群和尚，好端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陛下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啊？” 司戊骂骂咧咧，边跑边骂，苏妄二人逃跑时亦不忘反唇相击，三言两语间将司戊说得沉默，只管埋下头去，死命追赶，再不愿反驳。 因为，他已经驳无可驳，“不小心”叫苏妄他们道破了真相！ 至于他们为何要跑？ 哼哼，只需看看三人身后密密匝匝的一大片光头，就知道，三人是必须要跑的，不然可是能被人家活活打死呢！ 光头？没错！ 既然苏妄他们能出现，本师佛的佛陀本相又如何不能出现？ 只不过，本师佛的佛陀本相“们”出场时出现了一点点意外，或许，正是因为佛陀本相太多，排场太大，出场时需要稍稍安排一下，那出场的时机就慢了几个呼吸。 不要忘了，本师佛的佛陀本相可有一万个呢，即便已经被苏妄他们杀了好几千，但依然留下了一多半的数量，密密麻麻，麻麻密密，挤在一起，能把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骇得半夜睡不着觉。 好在，诸佛陀本相出场不过慢了几个呼吸而已，几个呼吸自然不打紧，苏妄他们连下死手，却不曾弄死本师佛，更因为众佛陀本相的出现，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说起来，本师佛也没亏…… 个屁！ 那和尚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以肿了好几圈的萝卜指为指向，以肿了好几圈的鹅蛋眼为引导，指挥着诸多佛陀本相杀上去。 “给，给佛爷，杀，杀了他们！” 但还好，虽然说话不怎么利索，但和尚要表达的意思还是没有半分疏漏的表达了出来。 只不过，先前是谁说的要为世界的美好退步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7章 都是亲爹 “陛下，现在该告诉我们，这里是哪里了吧？” 天地辽阔，三道黄烟滚滚而起，如同三道黄龙，张扬而飞舞，惹得一片金光不服，欲与黄烟比喧嚣，呼呼喝喝间与黄烟共逐，驰骋于无垠的大地之上。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是一副少有的美景，虽然周围的景致着实孤旷了些，但那辽阔的景象，旷远的意境，总能让人心情舒畅吧…… 个鬼！ 不要看苏妄他们丢失了神通，肩不能扛山，手不能提月，与凡人无异，但他们是本质毕竟已经超凡脱俗，肉身强横，拥有凡人不可想象的耐力与体力。 话说，凡人的确是这样吧，那肩能扛山，手能提月的，肯定入得超凡！ 好吧，回归正题，正题是，苏妄他们一番暴打，本师佛是只伤不死，有此可知，似他们这等存在，即便被打下凡尘，也拥有凡人不敢想象的力量。 当然，苏妄等三大汉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和尚，本性之虐之残，绝绝对对不是重点，重点是，和尚依然活着，还活着好好的。 自然，最后一句话也只有苏妄他们自己这样认为而已！ “道友竟然不知？” 听闻苏妄的问话，司戊诧异地怔了怔神，脚步稍缓，趁机被苏妄与夕阳武士赶超过去，恨得咬牙切齿，使出最后一点吃奶的力，才追了上去，保持住了齐头并进的姿态。 说这齐头并进的姿态，又是司戊的一大恨！ 这一路飞逃，苏妄与夕阳武士也不知多少回给他使绊子，一时揽雀尾，一时驴蹬腿，一时退撩裆，一时穿喉手，如此等等，虽不曾害到司戊，但也惊得他大汗淋漓。 竟不知，两人施起狠手来，也是这般狠。 而一切的一切，只是苏妄两人想将司戊推到后方，为他们挡一挡众秃驴，也好叫他们能歇一歇脚。 “陛下不愿意说？” 苏妄似笑非笑，夕阳武士也露出一副极感兴趣的眼神，司戊神色一震，回道：“怎么会不愿，你我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你们就是帮朕，朕可是很愿意呢！” 但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两人，他若是落了个不好的下场，苏妄两人定然也讨不了好去。 苏妄两人更是注意到，司戊在称呼上的变化——先前，司戊称两人为小友，现在却称他们做道友。 那苏妄修行日短，被其称作小友也罢，他并不在意，但夕阳武士可修行了不止万年，司戊未成天仙时，夕阳武士已经取得佛陀果位，司戊又凭什么倚老卖老？ 苏妄可不认为，那只是司戊的一时口误！ “你们可知道起源之点？咳咳！好吧，朕要说的不是这个！” 司戊开了个头，却见苏妄鄙视地瞥了过来，不由咳嗽两声，再道：“当然，我们先前所见的起源之点并非真正的起源之点，该说是起源投影，这一点，想必夕阳道友是极为清楚的。” 司戊转移了话议人，夕阳武士并不在意，点头承认，直接道：“本武士的确知晓投影之事，可惜，本武士并不知晓如何进入真正的起源之点。” 言外之意，是司戊打开了起源的入口，就算不是他，至少他也是其一。 司戊神色不变，却不着痕迹的转了转目光。 “那么，现在这里是起源之点了？”苏妄再次问道。 “是也不是！” 司戊还想吊两人的胃口一下，但见苏妄与夕阳武士同时把手向后扬了扬，顿时想起“被”揽雀尾揽中的部位，眼皮又是一跳，再也不敢卖关子，忙道：“此地，可称起源之门，我们在通往门的路上。” “路上？没什么特别的嘛！” “糟糕！” 苏妄嘀咕了一声，司戊与夕阳武士的面色皆是一变，突然生出不妙，苏妄也道了一声不好，虚空之上，陡然落下一只大脚，毛茸茸，神光万丈，拔根毫毛比苏妄的腰还粗。 当然，以上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大脚带着一股熏人欲吐的臭味，就与藏了三十年的咸鱼一个味，俗称，臭脚丫味的就是。 而且，还不是一只，而是无数只，只只都特别臭，臭的，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苏道友，所谓事由心定，祸从口出，这回你该知道厉害了！” 司戊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说话间两腿迈得飞疾，与夕阳武士一般，竟再加了三分疾速。 明明，他刚才不是把最后一点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果然，身为帝王，不能将说谎这种事做到张口即来就算不得本事！ “混蛋，加速也不提醒一下，做人真没诚信。” 眼见司戊与夕阳武士加速，苏妄自然不甘落后，也加速冲了过去，尽力与两人保持一条阵线。 三人紧赶慢赶，及时在大脚踩下前跑出了“它们”的范围，却苦了追在他们后头的大片光头，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人挤人，人推人，哪里都躲得开？ 便有许多光头被踩在脚底，有些脚板碾中，当即爆了，有些正好落在脚底心处，不得死，但被咸鱼的味道一熏，几乎背过气去，恨不得死。 “孽障，孽障啊，本佛自遇了你们，就不曾好运过！” “该死的东西，佛爷必然叫你生不如死！” 有佛暗自伤感，有佛骂骂咧咧，更有无数佛陀慌忙躲得远远的，如避蛇蝎。 实在是，那些侥幸不死的佛陀未免太臭了些，纵以诸位佛陀精修万万年的佛法心境，也不能忍受。 “吾必杀汝！” 诸佛恨极欲狂，把金色的佛陀之身气做黑色，几乎入魔。 “还有这等操作，果然有趣，有趣！” 那厢，苏妄终于听得劝，安静了下来，夕阳武士又出了幺儿子，连连抚掌，高声喝道：“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音才落，虚空之上但见阴云汇聚，层层绵绵，却听哗啦一声，一阵腥风毒雨打落下来，噼里啪啦，冒着蒸蒸白气，吱吱乱叫，把大地上腐蚀做一个个坑洞，也差点淋了三人一个劈头盖脸。 “歹毒，歹毒，这雨不要了，不要了！” 夕阳武士高声大喝，将外套舞做风车，将毒雨挡住，犀利的外套更加犀利，只剩下几根布条条。 “你道不要就不要，又不是你亲儿子，真那么听话……” 司戊嘀嘀咕咕，话没说完，眼睛暴瞪出来，因为，天上的毒雨竟真的停了下来。 “这，不是亲儿子，是亲爹呢！” 司戊不可思议看，夕阳武士却喜得眉开眼笑，指着身后道：“来，大风吹去！” 呼啦！ 竟真有一阵狂风骤起，呼啸不绝，席卷天地，远远看着，就有吹灭天地的气势，惹得众佛色变，长呼大喝：“刀来！” 嗖嗖嗖嗖！ 天涯尽头，无尽刀兵落下，锋芒犀利，辟易十方，搅的狂风破碎，虚空开阖，声势极为恐怖。 可惜，就是不分敌我，乱扎乱砍的，连诸佛也打，唬得他们面色发白！ 要不怎么说夕阳武士是亲爹呢，他呼唤的狂风只往众佛吹去，而众佛喊来的刀流，却不分敌我，任谁都打，孰亲孰疏，谁是亲爹，谁是捡来的，一目了然。 “烈火！” 那厢，夕阳武士自以为有了后台，底气十足，眼见刀兵飞落，不慌不忙，再次呼喝了一声，一蓬蓬烈焰腾起，将无数刀兵烧做熔流，火焰依然凶猛，烧向了众佛。 “原来如此，孽障，看你死是不死？” 却有智慧如来面带微笑，食指连点，口中连连呼唤：“山崩、地裂、洪水、雷霆、罡风……” 每说出一个词来，虚空中就有一种灾害显现，山倒地陷，土石摧垮，巨浪滔滔，罡风乱卷，无数灾难出现，奔涌呼啸着，冲向夕阳武士。 “原来，我们都是亲爹！不好！” 苏妄与司戊天帝心思转动，也明白了过来，抚掌大笑，可惜，笑声才起，面色又是一变，果然，就听得身后的诸佛门也大笑了起来。 “好，好，老天有眼，佛爷的大仇能报矣！” “合该尔等身遭此劫，竟敢欺辱佛爷！” “以下犯上，冒犯佛祖，该死，都该死！” 诸佛笑罢，脸色骤然潸冷，皆以看死人的目光注视过来，唬得苏妄三人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似的，发疯地向前蹿去，一边跑，一边呼喊地陷、天塌、山摇、海啸等等名词，虚空中自然显现出一应灾害，奔腾轰鸣，震动虚空。 可惜，他三人只有三张口，哪是数千佛陀、数千张嘴巴的对手，众佛一轮齐喝，出现的灾害比三人多了不止百倍，遮天蔽日的，将三人呼唤出的灾害冲击的支离破碎。 真是，比嘴皮子都比不过人，活活能将人气死了！ 好在，诸佛对苏妄与夕阳武士的恨意极深，恨其杀佛似杀鸡，也恨佛被臭脚丫踩，既恼且羞，哪会轻易放过三人？偏要就要看他们抱头鼠窜，上天下地无门的样子。 也给三人留下了挣扎挣扎的机会！ 当然，也仅仅只是挣扎，逗个乐呵，真要因为自大给阴沟里翻船，可不是诸佛的作风。()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8章 一字曰啥，惊天动地 轰！ “我说够了啊，你们这些顶上没毛的，就会以多欺少，有本事一个一个来过，爷们要是退后一步，今后就叫你们大爷！” 勉强躲过诸佛召唤的一轮金刚杵洪流，夕阳武士狼狈地闪了闪身，竟停了下来，掐腰顿足，破口大骂。 那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一人再追杀诸佛呢！ “孽障，真个猖狂，果然，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哟，叫的挺欢快，看来是我们不够狠啊！” “诸佛，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诸佛见他如此猖狂，也是大怒，纷纷喝骂，便有一佛提议，众佛颔首，齐齐冷笑一声，双目一闭，再猛然张开，两张金色的嘴唇一磕一碰，瞬间吐出数十个词语，噼里啪啦，巴拉巴拉，夕阳武士都听得饶舌了，他们却能说的清晰无比，真真厉害！ 虚空间，无穷灾害出现，火光、洪流、海啸、天崩，火红飞耀，黑水滚滚，银浪冲霄，苍空悲恸，那天地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也是，要人命了…… 可不是，谁都知道大和尚们极能言善辩，有舌灿金莲之能，此时连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若不是来要人命，难道是来开玩笑的？ 大逃杀纵然有趣，但一味追杀，再有趣的东西也要变得索然无味，诸佛怒火泄尽，就该是杀人的时候了。 再说，诸佛先前虽然未尽全力，但苏妄三人依然能在祂们手下不死，这份本事，也叫他们侧目呢！ “夕阳兄，别搞了，你这样搞，我的小心肝都扑通扑通乱跳了！” “切，一点意思都没有，一点兄，你就不能假装被本武士骗住，好歹，也让本武士开心开心嘛！” “夕阳兄都说是假装了，难道以你的高绝智慧，还能看不出来真假？” 苏妄神色“震惊”，不着痕迹地捧哏了一句，夕阳武士扬起眉头，得意地笑了起来，自有司戊默默不言，看着他俩拌嘴。 至于各人的镇定？ 废话，有底气的镇定是真镇定，没底气的镇定是真傻瓜，相处不久，连司戊也发现了夕阳武士身上的优良品质——像什么见机聪敏，见好就收，见难就跑，见人说鬼话，见鬼，当然只有别人喊他见鬼的时候。 如此等等，深刻而鲜明地将一个长于世故，老奸巨猾，咳咳，是足智多谋的的夕阳武士展示给了众人。 既之武士的秉性，再看他镇定的模样，两人就知，他必然是有恃无恐的。 看在这个份上，苏妄也就勉强拍了拍武士的马屁，叫武士欢心欢心，这样他才好出力呢！ “好，看我的就是！” 果然，武士被苏妄的马屁拍得甚爽，当仁不让就站了出来，长发甩动，极为犀利，怀抱长剑，有无敌寂寞之态。 却见他无视蜂拥而来的风雷雨电、地火山泽，故作深奥的回问了一句：“一点兄，你可是世间大恐？” “不好！” 苏妄两人才见着夕阳武士这番作态，立时猜到，他定要搞出名堂，急忙向后奔去。 却想不到，夕阳武士也料到了他们的动作，两人的脚步才迈起，就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断喝：“屁来！” 来，来，来…… 巨大的声音将两人震得心神乱跳，却极为利索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了下来，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他们又不是聋子，哪会听不到，夕阳武士到底喊了什么。 就真是聋子，突然看到夕阳武士贱笑嘻嘻的，也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一字曰屁，震天动地！ 诸佛中也有明事的，听到武士的声音，忙不迭就落荒而逃，手脚并用，极为狼狈；只有那些懵懂的，仗着人多势众，以为能随意拿捏武士等人，不曾在意，立时就吃了大亏，吃了黄连亏，吃了比黄连还苦的亏。 至于有多苦？ 抱歉，实在不敢形容。 对，就是不敢！ 众看官只需看看，这黄色的气体才散发出来，高空上被诸佛呼唤出来的雷霆电火立即就被腐蚀得涓滴不剩，而一干趾高气扬的诸佛，更是瞬间就被弄得面无血色，连连呕吐，但越吐神色越是悲苦，鼻子眉毛皱在了一起，鼻涕眼泪拧做一团，就知道该有多苦了。 “你好毒！” 纵然苏妄两人早有准备，也被熏的头晕目眩，盖因，武士呼唤出来臭屁竟不止是通过嗅觉害人，更能渗过毛孔，明明没有闻到味道，两人也是一脸苦闷，只好跳出来，狠狠喊了一声。 “门来！” 轰咚！ 虚空之上，一座宽以数千万里，高不知多少的门户突然砸了下来，古怪的黄色气体顿时被这门户砸得湮灭，连带着，门户突然砸下时，好些个被黄色气体毒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佛陀也都碾做了土。 呼哧，呼哧！ 而在门户另一边，因为武士一个屁字，好悬没把自己憋死的三人组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头上大汗淋漓，怎么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算你狠！” 苏妄狠狠瞥了武士一眼，把外袍脱下，狠狠甩了甩，觉得只是余臭渺渺，不是那么臭不可当，才不情不愿地把衣裳穿上。 “看什么看，没看到这么帅的武士么？” 夕阳武士输人不输架，明知是自己理亏，依然喊得理直气壮。 他是绝绝对对不会承认，喊出惊天动地的词语时，打过连苏妄他们一并恶心的主意。 当然，他更不会承认，最后连他自己也差点被恶心到的事实。 “比你更帅的武士都见过，但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 连司戊这等与夕阳武士不是很熟络的人，也被夕阳武士气得说出容易得罪人的。 可见，武士先前整的实在太过了。 “哼哼，本武士可是知道，你们都猜到了如何进来，偏偏要逼着本武士让你们喊出来，做人不自觉，喝水都塞牙啊！” 夕阳武士反唇相击，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三人遮遮掩掩的秘密。 当然，这个秘密也算不得秘密，至少也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只是差一个揭破的时机，而苏妄等人认为，时机在夕阳武士身上，而夕阳武士，则等着他们揭破。 所谓起源之门，连门都没有，还叫什么起源之门？ 要有门也简单，叫门就行，一个叫字可真是道尽了奇妙，道尽了起源之门的玄妙——在见识了凭嘴巴就能呼风唤雨，就能怼破苍天的神奇，三人都已明悟，这个世界的关键，也在叫门二字上！ 门！ 门，高耸天地，长宽浩瀚，恰似一面隔断两界的界壁，隔断了三人与诸佛，它并不深厚，却给人无尽沉重之感，远远望着，又有一种难言的缥缈之意。 “一点兄，可敢与我同行？”夕阳武士扬眉一挑，做势而邀， 苏妄心神一动，大笑：“如何不敢，可不愿叫夕阳兄小瞧了！” 说着，他与夕阳武士齐齐向后打出一拳，穿拳如电，筋骨齐鸣，打出雷鸣虎啸之音，崩隆震荡。 拳锋之前，司戊架臂抵挡，两只手臂锁做十字，一横一纵，稳固十方，但依然被打得后退两步，待得卸去劲力，苏妄与夕阳武士已经消失在了门前。 “两个小鬼头，还怕朕占了你们的便宜？” 司戊悠然一笑，看了看高耸似天的奇异门户，神情中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笑容…… …… “传，乙子营由天南山出击，联合甲午营围敌于叶龙谷，此战，必须全歼来敌！” “诺！” 北大营中，宋菇凉高踞主座，英气勃发，不时掷出一道道令箭，有座前女将得令，传下军令，营地之外，飞马长鸣，一艘艘飞空天舰升起，战鼓擂擂，天地震动，充满肃杀之气。 “采薇，不，是投影诸天了？ 苏妄神色一怔，拂过手掌，手掌径自穿过身前的案台，却笑了起来：“只是，这等功效拿来干嘛，偷窥么？” 说罢，他将身一转，踏出营帐，一步不过五尺，却已转过千山万水。 “嗯，是谁？有种熟悉的感觉！” “将军？” 北大营中，宋菇凉秀眉微皱，闪了个念头，便有女将在旁提醒，手按剑柄，眉目间尽是凛然煞气。 “无妨！” 宋菇凉收回疑惑，并不为怪，神气镇定，自有堂皇大气。 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修行界的菜鸟，早知诸天之中，有无数大能，有无数奇功神器，要查看她的北大营，并不是难事。 不过，她的战术讲究王道，以正可奇，安排都在明处，也任由着对方查看，除非对方的力量超过自己，否则，就让他们知道了安排又如何？ …… 莱周城内，吴明神色微变，伸手压下一掌，一掌四光迸放，奇光流转，万象恢弘，瞬间在周身布下一座小小的万象诸天。 “可惜，你要是能察觉到为师的踪迹，为师凭什么使唤你多年！” 吴明身外，苏妄面带可恶笑容，如同看猴戏一般，任由自家弟子使尽手段，头上冷汗潸潸，也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顿时满意。 “好，好，原来还能吓人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79章 等你发飙 投影诸天无法避开天仙级大能的灵觉，却叫他们发现不了存在。 不知不觉，苏妄再发现了投影的一项奇妙用法——唬人！ “哪位前辈与小子开玩笑？” 可惜，任由着吴明不断探查，苏妄这无良老师只做不理，自己尽兴了，哪不管徒儿死活？ 呃，不是不管死活，而是吴明是死不了的，既然死不了，就不必操这闲心。 为师者，若要考虑到弟子的方方面，纵有百颗千颗闲心，也不够忙活。 “嗯，就这样愉快决定了！” 苏妄愉快地做出决定，身形一转，又走出一步，走出了莱周城，但脚步隐约比先时在北大营时更急促了几分。 “吴明小子！” 轰！ 劲风扑面而来，吴明忙将身闪去，就见着一道黑影砸过，嘭的一声，脸上就露出了几分苦笑。 果然，他的大门“又”被毁了。 至于说又，嗯，这个月好像已经第三回了，至于这个月，嗯，才刚刚走过两天，一天一次，也不算得糟糕。 “见过师叔！” 不出意外，那踹飞他大门的，又是两个不能惹的存在，苏蔷薇，苏苏姑娘。 “刚才我们感觉到苏某人的气息了，他是不是回来过？” 苏蔷薇虎着俏脸，背后的陷仙剑嗡嗡震鸣，红光微荡，迷惘而危险，唬得吴明脸色又是一白。 “罢罢罢，为徒者，无论老师如此卑劣，我们都该受着应着。老师，我绝不会背叛你的！” 吴明暗自抹了一把眼泪，俯身一拜，郑重而庄严：“回师叔们的话，是！” 是？ 他竟然说是？ 所谓的不会背叛呢，怎么也不看他坚持坚持？ “哦，不是啊，等等，你这说是……” 那厢，苏蔷薇袖子已经撸起一半，正打算继续给吴明“上上课”，好为他家师侄的“启智开慧”出把力，闻言，神色一愣，笑眯眯地把袖子翻下，拍了拍吴明的肩膀，一副深得我心的欣慰姿态。 “好，好，师侄你终于上道了！” “我不上道？除非我还想把骨头断一次！” 吴明的额头悄然渗透下一滴豆大冷汗，神色却装的极为严肃，傲骨凛然道：“师叔不必说，吴明这次一定将老师找出来！” 找出来？ 什么叫找出来，意思是他还是不知道，亦或，是知道不肯说？ 苏蔷薇笑脸骤然一停，目光不善，放在吴明肩上的手掌化掌为抓，抓得骨骼咯吱作响，却见她笑眯眯的靠近过来。 “这般说，师侄其实还是不想说是吧？苏某人收你为徒，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呢！” 越说，苏蔷薇的笑意就越浓，但眼中的寒光也越发强盛，灿烂的，让人不能直视。 吴明的傲骨当即就成了软骨，垮下脸，哀嚎着：“师叔，你这回千万要相信我！” “放心，我信你，我信你，我真的信了你的邪！” 但回答他的，却是一抹抹殷红炫丽的剑光，漫漫纷飞，无穷无尽，吴明更不出意外地跌落在无尽时空之中，上下左右，无分东西，搅得他神魂颠乱，不能自己。 谁叫，他遇到了个认了死理的女人，而女人一旦认了死理，就千万不能跟她辩论，她也不会跟你辩论，只能等她气消了再说。 …… “诶，这又是哪里？” 再踏出了一步，场景变幻，这一回，苏妄所见却非熟悉的人和事，而是一片黑白色的天地——白天黑地，凸起的是山，曲折的是河，绰约的为云，隐约的为风。 整个天地都以一种单调而清淡的色调描绘，连那天空大地，连那高山川流，也连那高踞虚空之上的帝皇，以及无穷无尽的天兵天将。 “孽猴，大天尊恩荣有加，封你齐天大圣，赐你齐天府，你竟不思报效，不仅掀翻了蟠桃园，更伙同六妖魔并称七大圣，欲意伐天？简直罪无可赦！” 淡墨色的云朵上，立着个面目狰狞的巨神，手持一卷丹书，喝出隆隆之音，惹得阴风呼啸，呜呜不绝。 虚空之下，一座以浓重色彩描绘的山头上，众多不过一个小点的猴子猴孙摇旗呐呐喊，更有一尊轮廓清晰，几乎有山体一半高低的猴妖擎起千钧棒，指着虚空大骂。 “呔，大天尊恩荣？好大的帽子！俺老孙天生天养，消三灾，渡就难，寿与天齐，已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与五方五帝同列，大天尊却用不入流的官名唬弄，俺老孙不服！” “不服，不服！” 猴妖不过呼喝一句，却引得无数猴子猴孙狂叫，声嚣冲破罡风，惊动了高高在上的帝皇。 “哼，不知好歹！” 帝皇一怒，风云变色，几缕惨淡色的风云呼啸而来，便有一尊浓眉重墨的天神踏云而出，掌上托着宝塔，乌七八糟，画着鬼都不认得的符文，请命道：“大天尊，妖猴桀骜，不服天庭管束，还请大天尊下令，拿下妖猴，押入斩仙台，听候发落！” 大天尊铁青着脸，点了点头，那天神大喜，大手一挥，更有无数天兵天将冲杀出去，乌云翻滚，雷霆震动，层层绵绵，把下界完全遮笼，整片天地，顿时陷入了无尽昏暗。 昏暗，昏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诶，这就没了，我看着正爽呢！” 下界之中，苏妄等了半晌，却不见下半场开始，立时不耐烦起来，扯着喉咙叫喊，虚空之上，陡然伸出一只手掌，用力一撕，便把昏暗撕裂，探下两道神光。 细看之下，哪里是神光，分明就是两道目光。 两道，夕阳武士的目光，探照灯一样，在下界来回扫射，而他的脸庞已将虚空裂缝占得满满当当，唏嘘的胡茬，就是一只只怒舞的狂龙，迎风张扬。 “看看看，没买票还想白看？一点兄，本武士的故事你没听过一千版本，也听过八百个版本吧，还要看什么？” “这不是研究研究么，说不定，研究研究，就能发现不一样的夕阳兄呢！” 苏妄耸了耸肩膀，试着踏出一步，瞬间跨过虚空，自夕阳武士身边走出，这才发觉，这夕阳武士此时的头颅极大，但身躯却极小。 具体要形容，夕阳武士此时的大头则是颗大苹果，而身子则是粒花生仁，中间以细小的好似火柴杆的脖颈相连，苹果比之花生，差别之大，当真叫人忍俊不禁。 “噗嗤！” 苏妄不负众望，果然笑破了场，惹得夕阳武士不满，讽刺道：“一点兄真没自知之明呢？” 还真是，苏妄此时的身形，竟也与夕阳武士一般，头大身小，更因大笑使得头颅剧烈摇晃，前后震荡，无法保持平衡，不禁叫人为他担忧起来，下一刻头与身之间的火柴杆，咳，脖子就会折断。 “夕阳兄，这回又叫我看什么好戏？” 好不容易才扶住自己的脑袋，苏妄以大头碰了碰夕阳武士的大头，形如顽童。 “跟本武士来！” 夕阳武士给了苏妄一个眼神，径自在前领路。 说来也怪，起源之门内，苏妄虽然一步就能跨越无数诸天，但去哪里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做的主。 不过，这条规定显然在夕阳武士是不起作用的，现在也不能在苏妄身上起作用了。 随着夕阳武士前进，不时间，能见到一座座小小的草堂，草堂中，都有一个几个大头小身的人儿静坐其中，有则一人，有则二三人，各人或是独自高吟，或是挥墨狂书，亦有三五人引经据典，驳辩纷纷。 “好，好，好，这副春树秋香图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副了，该用印，用印，秋香，拿印来！” “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不好，不好，或许，用僧敲月下门更妙？不若，去问问昌黎先生，好，好，就这样决定！” “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一声声高谈阔论自草堂传出，苏妄大笑一声，仿似读书人摇头晃脑般，从容悠然，踏入草堂。 “春树秋香图？画了百八十遍了，不新鲜，不新鲜，不值得说道！这位伯虎兄，还是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雄鹰展翅气吞天下图吧！” “这位兄台，你口气很狂嘛，来来，有本事你画一个，若是画的不好，休怪我发飙啊！” “就等着你发飙！” 草堂之中，当即就传来了苏妄的高呼，或争锋相对，或谈笑自若，或是纵横捭阖，或灰头土脸。 一间间，一个个，苏妄都不漏过，纵然被人辩得颜面尽失，落荒而逃，也不能叫他灰心，稍稍整顿了一下，就往下一间草堂走去，亲自拜访了其中的主人，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要辩论一番、争锋一下，待到最后一次惶然奔出，这条小街业已走到了尽头。 苏妄蓦然回身，恍惚间，似有一尊尊衣衫风流，广袖高冠的文士揖手做别，他亦双手抱拳，长揖到地，还了一礼， 一礼之后，苏妄骤然转身，再无半点留念，大步而去。 “诸位大家，此去天长水远，你我来日再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80章 做一个童子 “夕阳兄，让你久等了，现在苏某可够资格了？” 才走出小街，不出意外，夕阳武士就等在路边，半蹲着，嘴里叼着一秸秆，神情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纵然，是这大头小身的可笑模样，也阻拦不了他做妖的心思，与他那犀利的风姿。 “不急，不急，一点兄才过了一关，境界还有些低，不是那人对手，需再过一关才行。”夕阳武士摇了摇头，说话极为挑剔。 “便由夕阳兄安排就是！” “果然？有这句话本武士就放心了！” 苏妄大咧咧应下，夕阳武士点了点头，说了叫苏妄胆战心惊的话，却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继续在前引路，又走了四十九步，两人身前，即有一朵朵白云悬浮，轻灵缥缈，似远似近，仿佛隔着另外一界。 坐落白云上的，则是一座座小小的道观，其中也坐着一个个大头小身的人，或白袍，或青袍，皆着道装，束发髻，长声相诵，把那将一部部经典的道出。 “……夫道也，性与命而已。性，无生也；命，有生也。无者，万物之始也；有者，万物之母也……” “……夫五谷犹能活人，人得之则生，人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 “……心在是念亦在是,动如斯静也如斯……” 其声娓娓，不疾不徐，却引得大道共鸣，似有无数感悟纷沓而来，不禁叫苏妄失神起来。 “一点兄，这回有什么说道？” 苏妄回神，径自发问，但身前哪里还有夕阳武士的身影，便见着一个大头老道一只戒尺打了下来，啪的一声，在苏妄的大头上印下了一道好红的痕迹，疼得他直倒抽凉气，眼泪都飙出来了。 “说道，说道，道可道，非常道，连老道都道不清道不明，你敢说道？先将《黄庭经》抄上三千遍！” 说完，不等苏妄反应，老道直接提溜起他小小的身子，猛地甩去，叫苏妄以倒栽葱的姿态摔进一间道观，两条小腿乱蹬，就似两只小火柴。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你就不能换一个姿态打人！” 好半天，苏妄利用摇摆的力量，摇摆摇摆，不倒翁也似，把身子摆正，扑通一声，扶着脑袋站起，再叹息了一声。 这间道观装装饰倒也简单，一张矮小的案牍、一只狼毫、一卷黄庭，还有，四面墙角堆得整整齐齐、数量大约在三千左右的书册，但连个床板也不曾给苏妄留下。 “随便意思意思就好了，何必这么较真，还三千遍，这不是要人命么？” 嘀咕了两句，苏妄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一下，果然，其中是半个字也无，只能认了命，拿起桌上狼毫，对照着写起了《黄庭经》。 ……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 啪！ “气未定！” 一道红印印在了苏妄的脑门，打得他大头向后扬起。 “……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 啪！ “神未宁！” 又一道红印印在了他的头顶，打得他脑袋又是一低。 “……玄元上一魂魄炼，一之为物叵卒见……” 啪！ “心不诚！” 这一回，红印却拍在了苏妄的嘴巴上，直接叫他念不下去了。 “老头，你再打，再打我翻脸啦！” 然后，苏妄也就不能忍了。 啪啪啪！ 于是，老道施以戒尺神功，一连打出三次暴击，左一尺，右一尺，下一尺，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凶猛，打得苏妄反抗不能，咻的一下，身子腾空飞起，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再一次倒栽葱般种在了地上。 “好吧，我服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苏妄顿觉了无生趣，把眼睛闭起，竟也不试着爬起，把自己搞笑的姿态摆正。 果然，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死，意志消沉，心若死灰，还说个锤锤……才怪！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一戒尺无法解决的事，如果有，就再多加一戒尺！ 在老道“无微不至”的教育下，苏妄立即就认识到了错误，虚心接受，诚恳改正，终于完成了学业。 不过，事实证明，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欲成大事者，必先苦的心志，劳的筋骨，饿的体肤，好不容易在老道那里学完《黄庭经》，苏妄又被一个神神叨叨的道人抓了去，开始了他烧火童子的艰苦生涯。 “火大了！” 啪！ “加柴！” 啪！ “……” 啪！ 好像，什么都没说吧，怎么也能打人？ 得，甭管你有错没错，先打了总没错，整日里忙得昏天黑地，两脚都沾地，苏妄实在没有心情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但随着忙碌，他的心境却越发平和，修行至今许多不曾考虑过的事情渐渐被他忆起，不仅是修行上的事，也包括诸般人、事、物，熟悉的，不熟悉的，亲爱的，仇恨的，等等等等，寻常之中见知著，不知不觉沉淀下来。 “花开见我，我见是我！” 忽而一日，正在烧火的苏妄发出了这般感慨，甩了甩衣裳，大笑出门，纵使一身灰头土脸，也无法掩盖他此时的飒然气质。 啪！ “种药去！” 然后，一只戒尺狠狠拍在苏妄头颅，将他从幻想中打醒，然后开始了新一轮的种药童子的日子。 种药、烧火、劈柴、挑水、练剑，闲时静来诵黄庭，清夜寂寞读道德，旬复一旬，月复一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几十年，也许是上百年，大头小身的苏妄头发也敖白了，胡子也敖白了，眉毛也敖白了，这才敖完诸位老道的课业，从白云上的道观走下，真真是山中不记月，世上已千年。 “诸位师长，别送，千万别送，再送我就与你们急了！” 纵使身形已经老朽，走路颤颤巍巍，苏妄依旧走如风，行如癫，咳咳，行如电，如风（疯）如电（癫），狂飙而去。 在他身后，诸位老道亦步亦趋而行，只待看不见他的身形，这才作罢，当然，关键是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戒尺…… 然后，苏妄就看了坐在一朵昏黄的云霞上，随意踢踏双腿的夕阳武士，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夕阳兄，你害得我好苦啊！”苏妄语气不善，老牛鼻子都气歪了。 还别说，当了几十上百年的童子，老牛鼻子这个词用在他身上还当真恰当。 “一点兄，不吃苦中苦，岂知人中人？而且，还是一点兄你说的由我安排，难道一点兄你忘了？” 夕阳武士嘎嘎大笑，自白云上跳下，拍了拍苏妄苍老的肩头，极为得意，又道：“而且，一点兄你会感激我的。” “什么？” “一点兄，过去吧！” 苏妄怔然，昏黄的云霞渐渐散开，自有一抹灿烂金光照落，炫彩飞霞，耀眼非常，苏妄神情露出古怪，再回头，又不见了夕阳武士的踪迹。 “我以为我只是个打酱油的，没想到，你们要把我当主角使！” 苏妄叹了一声，抬步走上金光，道路两旁，浮云渐渐消退，一抹又一抹流光飞来，缤纷绚烂，照耀出一片片明亮而庄严的光彩。 随之，一座广殿大庙突兀出现，琉璃铺彩，玛瑙点缀，珊瑚为饰，地上铺的是金砖，照明的是赤珠，七彩光环，美轮美奂，比起草堂、道观卖相的确高明太多。 庙宇之中，供奉着无数莲台，莲台上，都坐着一位位头大身小的人儿，僧袍、袈裟，亦或镂衣轻纱，形容虽不容，却都是出家人打扮，或慈眉善目，或模样凶残，却有庄严气象，皆诵无量光，无量明，无量慈悲。 “……游步十方，行权方便。入佛法藏，究竟彼岸。于无量世界，现成等觉……” “……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 “……复有学、无学二千人。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与眷属六千人俱。罗侯罗母耶输陀罗比丘尼，亦与眷属俱……” “……一切众生，心想异故，造业亦异，由是故有诸趣轮转……” 无量光永恒普照，无量明万古不灭，以无量慈悲带来无尽欢喜、无尽喜悦，浅浅的佛音中，似有一尊尊身披万丈金光的佛陀、菩萨自无色界踏出，施大愿力，行大法力，解众生之苦，消众生之恨。 亦要将苏妄的思想消泯，将之度化…… “好厉害的佛家妙法，多陀阿伽陀，苏某既然来了，你再使这等小花招，不是徒增笑尔？” 无量光明中，苏妄的形容依然老朽，唯神宁气静，仿若一棵老松，任而风吹雨打，佛光万丈，我自岿然不动。 “邪魔无礼，敢呼佛祖之名？” 莲台之上，十八个大头小身的人儿大怒，把身一晃，皆现血口獠牙之相，托着金杵、钵盂、木鱼等佛宝，呼呼喝喝，与龙鸣虎啸并起，向苏妄打了下来。 轰咚！ 虚空剧颤，整个庙宇轰然一跳，再看苏妄所在，已经被打做了一片虚无…… 第681章 替代 “都说是小花招，十八罗汉又何必再使？” 庙宇边缘，苏妄老朽的形容渐渐显出，背负着手，神色从容，不惊不辱。 只是，他那大头小身的模样，如何也不能让这份从容严肃起来，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就似，一个小老头，嗯，就是小老头！ 十八罗汉？ 原来，先前 那十八个血口獠牙的大头娃娃，竟是佛前的十八罗汉。 “邪魔歪道，一时得志而已，岂能叫嚣一世？” 十八罗汉大怒，身躯又是一晃，终于显出罗汉真身，有则举钵，有则托塔，有则坐鹿，有则骑象，有则欢喜，有则大笑，有则长眉，亦有降龙伏虎之象，形象各异，皆具异象，是西方大极乐天的十八阿罗汉无疑，怒吼着，化作一面威严的金壁，压向了苏妄。 那金壁之中，也有一十八位阿罗汉，举钵、托塔、坐鹿、骑象，眉目威严，囧囧有神，只是神情凝顿，如同定格了般，虽然极其传神，却始终不是真的，好似，那画中的人儿。 不，画中的不是阿罗汉们，而是苏妄。 但不知何时，他的身形已不能动弹，大头小身，却只有二维一面，神情凝顿，好似画中人物。 骤而，便有一十八只手掌自四面八方抓来，狠狠地抓住苏妄所在的图画，用力一撕，扯得破烂。 “好，好，好，邪魔而已，就该这样处置了！” 众罗汉大喜，才要笑出，不妨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出来，悚然大惊，才发觉身躯已被压至平面，平面之外，一只大手拍来，拍得平面扭曲，阿罗汉的身躯拉长、变形，金身破裂，却连口血都不能吐出。 “孽障，竟敢在佛前伤人？” 这时，一尊佛陀突然走下莲台，大肚常笑，却做愤怒之状，举起一对金钹，猛地一拍，咣的一声，震得苏妄动作一顿，十八罗汉趁机打破平面，自虚空跌倒，口吐鲜血，气息委顿，一时失了战力。 “伤人？你家佛祖不曾发话，你这小小佛陀，也敢在某家面前放肆？” 可惜，这佛陀也恼怒了苏妄，回过神来，狠狠向前抓去，竟似要将佛陀攥在掌心，好好折辱一番。 这手掌极为怪异，似在此间，又在彼间，冥冥似玄，亘古如天，明明能叫人察觉到他的恢弘，却无法察觉他的存在，惊得佛陀面色惨白，金钹连连震动，咣咣不绝。 “好孽障，竟有如斯威势，难怪我佛要让我等一齐出手！” 那庙宇之上，高踞莲台的诸位佛陀菩萨都变了颜色，也顾不得矜持，纷纷祭起佛宝，净瓶、降魔杖、伏魔塔、遁龙桩、二十四诸天等等，齐齐打下。 “小道而，看我神通！” 却被那手中连拨带打，一一弹了回去，诸佛闷哼一声，遭了反噬，皆吐了一口鲜血，面上金漆更暗，手掌去势不止，依然抓向那个佛陀，存心要给诸佛菩萨阿罗汉们一个难堪。 “住手！” 但在这时，庙宇尽头，陡然翻下一只大手，并指如剑，轻轻往苏妄的掌心一点，苏妄踉跄后退三步，这才止住身形，手掌微颤，面色微白，拳头握紧，却将掌心处的伤痕藏起。 “多陀阿伽陀，你终于来了！” 那庙宇尽头，做着一尊身形奇大的大头小身人儿，满头大包，神情似悲似喜，眸光清净，照耀无边智慧光明，不正是那多陀阿伽陀还能是谁？ “我佛！” 见着多陀阿伽陀现身，十八阿罗汉、诸位佛陀菩萨齐齐一顿，收回惊怒面容，合么见礼，其声威隆，震颤十方诸界。 多陀阿伽陀微微点头，以为还礼，又向苏妄问道：“施主要见佛？佛就在这里，何须如此莽来？” “佛也是你，魔也是你，明明是你要见我，反倒成了我要见你！” 苏妄颇有些不耐烦，指着多陀阿伽陀冷哼：“多陀阿伽陀，废话少说，今日你我论过输赢再说！” 说罢，他穿身似电，脚踏天罡，身如大鹏，咻而间来到多陀阿伽陀奇大的身前，好似为了报复，也在多陀阿伽陀身上点出一指。 一指点出，两仪分衍，阴阳缠绕，五行流转，倏然逆转，五行湮灭，阴阳为合，两仪崩塌，却又复归于一指，明明白白，又似不明不白，仿佛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指，却把这庙宇拉扯着要拖入其中。 “大胆！” “我佛！” 庙宇中，诸佛、菩萨大喝，神色震怒，就要冲杀上来，苏妄的神色骤然一变，不肯置信，食指连戳，一瞬间又在多陀阿伽陀身上戳了上百指，那诸佛、菩萨见之大笑，神情重新安然。 竟是，多陀阿伽陀受了他的攻击，一点变化也没有。 “施主，你戳够了么，不够，佛让你多戳一会好了？” 多陀阿伽陀声音醇和，笑容常在，提了个极好的建议，苏妄神色不变，身形再闪，已掠出了多陀阿伽陀身前，就要飞出庙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广殿大庙之中，骤然传来多陀阿伽陀的吟诵，更有诸佛、菩萨应和，苏妄停顿在庙宇门口的身形扭曲，轮廓撑大，头上鼓起大包，竟与多陀阿伽陀渐渐相像了起来。 不，不是相像，而是，他就变作了祂，变作了多陀阿伽陀！ “恭喜我佛，贺喜我佛！” 诸佛菩萨皆做大笑，抚掌称赞，身形闪烁，佛光迸放，大头小身的模样渐渐拉长、变形，化作他们的真身，宝相威严，如佛似祗。 “我佛如来，释迦牟尼，今日，佛将成道矣！” 更有苏妄化作的多陀阿伽陀被多陀阿伽陀一把抓起，仿似抓着个糖人，往嘴巴塞去。 咔嚓咔嚓！ 咕噜！ 这佛好生凶残，大口一张开，竟将苏妄化作的多陀阿伽陀一口吞下，利齿咀嚼，咕噜一声，给吞咽了下去，上演了好一场生吃活人的大戏。 诸佛、菩萨的变化不由一顿，眸光热切，隐怀期盼，注视了过来。 “没用？” 直过了好半晌，才传来多陀阿伽陀压抑的怒吼，广殿大庙轰然一震，虚空凝顿，骤有狂风肆起，剧烈的震荡几乎将庙宇掀翻，诸佛菩萨更站足不住，破娃娃一般砸向庙宇四壁，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为什么没用？” 轰！ 又一声剧震，多陀阿伽陀闪身而来，巨大的身形带起劲烈的狂风，但狂风还不等飙起，又被他的气机压下，凝固在当场，连那不及爬起，或爬起一般的诸佛菩萨也被生生定在当场，不上不下，尴尬难受。 多陀阿伽陀目光森然，自诸佛菩萨身上转过，骇得祂们头皮尽皆发麻！ “不，有用！” 这时，相反的回答突然响起，青光闪烁，虚无之处，一个淡淡的人形显现出来，青衣如洗，人静安然，更有一种玄妙难明的特质，仿佛洗尽纤尘，归于自然，轻身向多陀阿伽陀一拜，道：“多谢佛祖！” 这种特质，则是先天！ “好手段，可惜，得意的太早！” 多陀阿伽陀何等人物，不过一恍神，已经明悟苏妄的打算，脸色忽的一沉，既怒且惊，大掌抓去，无量佛音震动，天龙齐啸，虚空四面六合，无穷无尽的佛陀法相浮出，齐声大喝，一起抓下，定住无边虚空，无尽轮转。 “佛言诸法，广妙绝伦，婆娑物语，不坠凡尘！” 佛音之上，亦有一尊佛陀凭空浮现，居诸佛之上，形容悲悯，眸含清净，照尽无边大.法，难以言说，无弗远，无限高，不可描述，但见之思之，则知，这即是佛。 亦或，多陀阿伽陀的佛陀真身！ “孽障，还不降服？” 降服，降服，降服！ 浩大的佛音传响，诸佛掌下，苏妄不及挣扎，就已经被诸佛抓住。 这种状态极难形容，明明他才一人，诸佛伸下的手掌就不止一个，却能把他抓起，仿佛，只是为抓而抓，已经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 “孽障，你即便蜕去后天，也不过是一妄念，如何能与本佛想比？” 诸佛之上，佛陀神色淡然，似存非存，无法感受他的心意，佛掌之中，苏妄似笑非笑，且道：“某家既已是妄念，佛又如何以为抓住了某？” “不好！” 诸佛闻言急忙看去，那虚空四面，各有一个苏妄屹立其中，身形安然，青衣如洗，不摇不动，仿似他原本就站在那里。 那在诸佛掌心处的苏妄则渐渐化入虚妄，诸佛纵然极力抓取，依却都抓在了空处，眼睁睁看着苏妄消失。 “可惜，你不该把蜕下的后天特质留下！” 只有多陀阿伽陀淡漠地说上一声，身躯变幻，竟化作了苏妄的身形，同样也是青衣，气质澄空，静若处子，而苏妄的存在则在渐渐扭曲、模糊，神色狰狞，却化作虚无，好似，要被顶替了去。 不是，好似，就应是如此！ “如是我闻，恭贺平妄如来佛历劫而归！” 更有诸位佛陀、菩萨齐声诵咏，歌颂多陀阿伽陀再历一劫，已然忘了，苏妄存在过的痕迹。 第682章 不还人情了 “如是我闻，花开见我，我见如来！” 虚空之上，新鲜出炉的平妄如来佛双手合么，含笑微微，与诸位佛陀、菩萨见礼，径自走上莲台宝座，行动间，有香花为伴，天音作陪，共喝平妄如来佛大名。 平妄如来佛安然坐上莲台，便有佛祗上前请示：“我佛，此去凡俗，可有妙法传下？” 平妄如来微微点头，不悲不喜，诵道：“吾有平妄心经一卷，可入大乘佛法，闻之可证佛陀果位，常诵得我庇佑，不堕妄念，清净所思，善哉，善哉！” “善哉，善哉，无上神通平妄如来，清净玄妙平妄心经，更为佛门增色矣！” 诸佛、菩萨大笑，那佛祗就想请平妄如来传下平妄心经，哪知，平妄如来还未开口，面容陡地变化起来，跟捏了面团似的，一时变作一尊胖大的佛陀宝相，一时又化作青衣的平妄如来佛真身，极为古怪。 就听平妄如来佛大喝道：“孽障，还不服诛？” 一声当头断喝震得虚空乱颤，金花乱涌，无穷无尽万字符文喷涌，一一往平妄如来佛印来。 平妄如来佛神色稍定，诸佛、菩萨亦安下心神，骤见着一道身影扑了过去，亢龙长鸣，其声隆隆。 昂！ 亢龙有悔，其盈在缺，龙鸣声起，有万龙横空，鳞甲大如山岳，筋躯如铸，其身之大，盖比苍穹，嘶吼奔涌，扯下无尽混沌之气，把无穷无尽的万字符文撞得粉碎，金光四射。 “降龙！” 诸佛、菩萨则疯狂大吼，气得面色赤红，正要扑起，却见着平妄如来佛坐在宝座上，神情猛地一变，口呼妖邪，竟往他扑来，要施降魔之法；也有诸佛怔怔看着平妄如来佛，神情恍惚，似在分辨他与多陀阿伽陀的区别，想得脑仁剧痛，以头抢地；更有佛祗见神佛要向平妄如来佛动手，唬得面色狂变，大呼冤孽，擎起法宝，与神佛打了起来，乒乒乓乓，却也好生热闹。 只怪，这些佛陀、菩萨境界不够，不知多陀阿伽陀神通大.法。 那苏妄被多陀阿伽陀替代时，因果消泯，诸佛、菩萨脑中，只有多陀阿伽陀历劫转世，化作平妄如来佛归来的记忆。 如此这般还罢，偏就苏妄未能死透，突然冒出，颠乱了因果，惹得诸佛、菩萨思绪混乱，差点成了疯子。 “混账！” 终于，那高坐宝座的平妄如来佛怒喝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一缕青光自其体内飞出，佛陀气息萎顿，自无弗高远的状态跌落，神色怨愤，目光一转，盯住降龙罗汉。 “孽障，竟然是你？” 方才打出万龙之势的，正是那降龙罗汉，却见他袒胸露臂，身披金漆，胸口纹着巨龙，气息莽古，浑厚无比。 被佛陀盯着，降龙罗汉也不惊慌，大笑而出：“多陀阿伽陀，风水轮流转，佛祖到我家，你这佛祖之位坐到了头，该换一个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佛孽，佛孽，敢对佛祖出言不逊？” 话才说罢，颠乱的因果正好平息，诸佛、菩萨转醒，听到这话，也顾不得思索自己如何发了疯，齐齐转过头颅，打了过来。其中更以十七位阿罗汉最是愤怒，眸光充血，厉呼叫嚣，欲啖其肉，喝其血。 “可怜可怜，名是神佛，却连自我也没有，实在不忍打你，去，去！” 降龙罗汉摇了摇头，两掌轻压，诸佛、菩萨都被他压做了平面，他再轻轻吹了口气，这张平面如同一张薄纸，翻落出了庙宇，不知飞到了哪里。 “多陀阿伽陀，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 降龙罗汉得意洋洋，飘然收回手掌，多陀阿伽陀泽瞧了又瞧，终于认出降龙罗汉来历，恨声道：“原来是你这猴头？” 说到最后，多陀阿伽陀声似雷音，滚滚而去，震得虚空晃荡，降龙罗汉身形摇动，祂则趁机抓向那缕青光。 “猴头死来！” 虚空间，更有多陀阿伽陀的众多佛陀宝相跳将出来，多手、托塔、持握宝卷等，正是千叶如来、多宝如来等佛，呼喝厉厉，面露凶光，疯了一般杀来，哪里还有半点慈悲之相。 这诸佛一齐出手，声势果然不同，智慧宝光飞舞，光辉点点，如星火燎原，照耀文明灿烂；千手万手横空，掌掌覆盖十方，定向诸天万界，无双无对；万宝齐飞，圆盘、木鱼、法珠、鱼篮漫空乱打，光光烁烁，晃人心神…… 如此种种，皆有粉碎诸天之力，光华氤氲，打得庙宇爆炸，虚空沸腾。 “休想！” 光毫之中，却有一尊身躯亿万丈的暴猿冲天而起，钢筋铁骨，双目如矩，双爪猛地撼住虚空，向外一撕，无尽光华尽皆破碎，暴猿怒啸一声，撞将过去，轰咚一声，将多陀阿伽陀撞得横飞，众佛陀法相破烂。 唵嘛呢叭咪吽！ 暴猿凶猛，多陀阿伽陀也不遑多让，口喝六字真言，胖大的身躯骤然变得魁梧无比，筋肉虬扎，四面六臂，狰狞非常。 哪四面？ 正是喜、怒、哀、乐四面！ 六臂之中，各有一件佛兵，宝镜、法螺、金幢、藤鞭、钵盂、菩提，分别以为眼、耳、鼻、舌、身、意六根。 却以四相定人间诸色，六宝替代六根，威势无穷，咻而一舞，打出四色六光。 那四色六光轻轻一刷，将暴猿刷得神魂迷晕，踉踉跄跄，形如醉酒，多陀阿伽陀趁机扑来，劈头盖脑打下，暴猿当即皮开肉绽。 “多陀阿伽陀，你找死！” 但这一击也将暴猿打醒，筋躯一震，玄黄光辉闪烁，混沌符文迸溅，将伤势缓和，更是轰然暴起，拳劈十方，威势无两。 可惜，他实在高看了多陀阿伽陀，这佛竟然将身一退，把众多佛陀法相让了出来，被暴猿打爆，祂却躲在一旁，趁机再次刷下四色六光，再把暴猿刷得身形摇晃。 而那些被暴猿打爆的佛陀法相却再从虚空中跳出，擎宝塔、翻宝卷，齐喝着扑来。 竟是，杀之不绝？果真应了那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咳咳，是一条好佛！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多陀阿伽陀将暴猿稳稳压住，急的暴猿怒啸连连，一时进退失据。 却有多陀阿伽陀分出一尊闪耀无量宝光的佛陀法相，抓向了沉沉浮浮的青光。 “宝光如来佛，稍等，稍等，偷偷摸摸不是好佛呢！” 突然，虚空微微一荡，仿若被拨动的湖面，自有一只手掌伸了出来，向上一托，正好架住了宝光如来佛，将祂推得向后倒退。 “好邪魔，竟然混入了我们？” 好似认出了什么，宝光如来佛蹭蹭蹭定住身脚，面上猛然见了怒色，周身无量宝光暴涨，被祂抓起，如举大刀，长逾苍穹，狠狠地劈了下来。 刚才出手的存在再顾不得隐藏身形，手掌猛地向前拍去，无尽星流闪耀，化作一片渺渺的星空，群星如华，星流晶溢，依循着某种规律，点点奇幻，仿佛，通连着未来。 “未来星宿佛，果然是你？” 大刀劈下，与渺渺星空碰撞，刀锋犀利，斩破星空，势不可挡，亦无需挡，自有星流如梭，穿梭前行。 而前行的方向，则是时光。 古往今来，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多少豪杰一时笑傲苍穹，却难挡时光流逝，豪情消退，英雄气短，只剩一蓬黄土。 宝光如来佛宝光无量，神通凶猛，但显然也抗拒不了时光的的力量，被星流拖拽着，不断前行，径自消泯。 此间说来话长，却皆在电光石火间完结，足够宝光如来佛认出了那隐藏的人来——未来星宿佛。 虚空中，就见着一个大头和尚走出，低眉怂眼的，脸色极为愁苦，合么向宝光如来佛拜道：“宝光如来佛，贫僧也不想的。” 虽这般说着，但这和尚动起手却极为凶猛，一个跳跃，利用星宿大道在时光上的造诣，猛地闪至宝光如来佛身前，骤然拍下两掌，星光纵横，星流穿梭，时光遽然流逝，宝光如来佛破烂也似，横飞出去。 “好徒儿，好徒儿，当真了得，竟能瞒过本尊法眼？” 虚空另一边，就听得多陀阿伽陀一声大笑，数百尊佛陀离了战场，往这边扑来，那些佛陀或是擎拿大塔，或托宝轮，眼若铜铃，大口如血盆，狠狠瞪来时，未来星宿佛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暗道了一声苦。 “苏道友，我将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下定决心，未来星宿佛将身一晃，化作一面星光晶壁，把那缕青光护在中心。 自有那托塔天王佛、宝轮大光佛等等佛陀狠狠打下，只一击，就把那星光晶壁打得粉碎，未来星宿佛身似破布，几许余光汇流，化作了祂的真身。 “苏道友，形势危急，贫僧只能先走一步了！” “和尚，你若是跑了，这人情我可不还！” 这和尚唬得胆战心惊，正要逃跑，一声轻笑却从他的身后传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83章 佛门扛把子 “苏道友，贫僧为你打生打死，你这回你可记着贫僧的好！” 未来星宿佛眼含泪光，几泫然欲泣，一副欲说还休之状，委屈至极。 就见虚空中的青光扭了扭，仿似张开了一道门户，走下个淡淡的人影，身形朦胧，似清似梦，不在此岸，不在彼岸，只有青色的衣衫拂动，与光同尘。 正是苏妄！ “和尚，把东西拿来吧，藏着捂着难不曾就是你的了？”谁知，苏妄却突然把脸一翻，向和尚讨要起东西来。 “什么东西……” 未来星宿佛还想反驳反驳，但对上苏妄平静的目光，心底打了个激灵，正要说话，虚空间又传来一声暴喝。 “孽障，你以为你一人就能挡住吾等？” 却有那托塔天王佛、宝轮大光佛等，眼见两人无视了他们，神色大怒，各自祭起佛兵，打出一道道仿佛星河的灿漫佛光，那苏妄却突然叹了一声，伸手向前拂了过去。 “诸佛，你们高高在上太久，如何不俯下身来，看一看人间！” 这一掌拂过，恰似秋风弄过霜叶，佛光悄然寂灭，暗淡无光，诸佛的身上业已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光辉，气息衰落，心中大恐。 “这，这……” 诸佛转身就走，足下金莲闪烁，一瞬即掠过无尽时空，落在了一方奇异的时空内。 那时空之中，高楼幢幢，摩天鳞次，大地上，一条条道路横空架起，四通八达，道路上奔走的，则是一辆辆不用马拉、不用人力的铁皮小车，喷吐着黑烟，疾驰穿梭，所见所闻，正是所谓的科技之道。 “不想，本源之中也有这等世界存在，如此，那孽障就找不到这里了吧！” 诸佛神色恢复镇定，掐指一算，就将这方世界的底细探了个究竟，自忖苏妄追不上来，冷笑连连。 连祂们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苏妄又哪里追得上来？ 此时，这方世界的凡人也发现了诸佛的存在。 毕竟，诸佛高高在上，周身裹挟佛光，荡漾金色神辉，就似一个个巨大的灯泡，想要凡人不发现都难。 发现了诸佛的存在，众人或是惊诧，或是惊恐，躲躲闪闪，指指点点，也有人悄悄拿出一些奇怪的小物件，巴掌大，嵌着块亮晶晶的屏幕，咔嚓咔嚓，发出点点闪光，便将诸佛的影像留了下来。 “好胆，这些凡人竟敢将我等视做等闲！” 诸佛怒火本就未曾平息，眼见凡人作为，哪不知他们要干什么，皆是大怒，要行灭世之举，手掌翻起，震荡亿万丈的佛光。 轰咚！ 这些佛陀至少都有天仙的道行，别说一起出手，就是只打下一掌，这天地也得给他们打塌了。 天地皆顿，世界的时光突然停滞了刹那，刹那过后，天地突然向外撑了一撑，恰似挤爆的烂柿子，噗呲一声，向外迸溅而去，天穹崩塌，山河摧垮，大地如浮酥，天地瞬间炸开，被打做一团光质子，向外迸溅，景象异常炫丽。 唯独，那诸佛亘古永存，任由质子光流冲刷过身躯，不动不摇，不破亦不灭。 “可怜可怜，世人皆苦，卑若蝼蚁，所谓繁华，终如梦幻，难有不破灭的时候，善哉，善哉！” 诸佛终于出的一口恶气，齐声大笑，但笑声未落，面色猛地又是一变因为，放眼望去，周身之外，依然是一幢幢摩天壮丽的建筑，依然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也依然有一群凡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拍摄下诸佛的影像。 “幻觉？不，是被回溯了时光！” “但你能回溯得一次，还能回溯得一世么？” 诸佛大惊，又马上推翻自己的想法，凝神细思，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冷笑不止，便要再次出手。 果然，虚空尽头，蓦然走下个青色的人影，身形朦胧，似清似梦，似缓实快，咻而间已来到诸佛身前，惹得下方的凡人惊异连连，那人却也奇怪，竟拱手向四方拜了拜，这才站起身来。 “诸佛，还请停手罢！” “你害怕吾等打坏了这个世界？” 自忖抓住苏妄的把柄，这些佛陀不在惊恐，托塔天王佛与宝轮大光佛更是一起出手，自那虚空中扯出一条虚幻的大河。 大河滔滔，晶莹灿烂，映照无尽红尘，恍惚间，一幕幕场景流转而过，或是蛮荒时的狩猎，或是文明之火的照亮，或是炮火轰鸣的近代，正是这方世界的命运之河。 “命运啊！” 苏妄暗自轻叹，看不清神情，诸佛只以为他束手无策，却听到他的平淡回复：“不，苏某只怕诸佛没的落脚之处而已！” “什么？” 他这话说的古里古怪，诸佛也听不明白，兀自震惊，陡然飞起，就听得噗嗤一声，好似跌入了河里，再回神，已站在一座凄凉的战场上。 这次战场明显已被荒废，其中白骨盈野，鬼火处处，一阵阴风忽起，卷起呜呜怪啸，如同鬼泣，唬得托塔天王佛抖了一下，四肢骤然发寒起来。 “托塔，紧守心神，不要叫邪念入侵了！” “是！”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呼喝，托塔天王佛浑身一颤，本能就依照声音的指示，守住心神，鬼泣之音再难侵入心神，四肢渐渐回暖。 “师傅，这处战场这么大，我们的法事要做到多久啊！”只是，托塔天王佛依然有些抱怨。 “再过三天，等你师兄们到了，为师就放你休息一下！” 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显然知晓托塔天王佛的心思，许下诺言，托塔天王佛闻言兴奋地点了点小脑袋，口诵大慈大悲经，与老和尚一起，为战场上的亡魂超度。 “命运！” 命运之河外，苏妄亲眼见证命运之河再生变化，把诸佛容纳，将祂们化入这方世界的命运之一，难分彼此，再见命运之河重新化作虚无，拂袖一震，抹去这方世界凡人的记忆。 一步踏出，他已回到了虚空，自有未来星宿佛小心翼翼走了上来。 “道友，和尚绝没有昧下你的东西的意思，你看，这不是拿来了！” 苏妄将诸佛打落下命运之河，看似过了许久，其实只过了一念，未来星宿佛的记忆中，苏妄不过拂了拂袖子，诸佛就已消失，如斯大能，未来星宿佛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藏着捂着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和尚放心，苏某可是很相信你的人品呢！” 苏妄大笑着，手指一勾，一缕奇光自和尚手中飞来，落在他的袖中，他却身形一晃，别样逍遥，咻而见踏入多陀阿伽陀与暴猿之间，大袖连连震动，拍苍蝇也似，把多陀阿伽陀的佛陀法相拍落出去。 “夕阳兄，怎生弄得这副模样，怪狼狈啊！” 苏妄轻笑一声，暴猿奋勇而击，硬顶着多陀阿伽陀刷落的光华，扯住祂的臂膀，猛地一撕，竟将多陀阿伽陀的两臂撕了下来。 金血纷洒，多陀阿伽陀痛呼厉叫，暴猿怀抱过去，两臂如天锁，箍着多陀阿伽陀，使劲一绞，竟将多陀阿伽陀绞得爆碎开去，他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化出夕阳武士犀利的面容。 “夕阳兄，这回你可闯了大祸了！”苏妄突然叹了一声。 “不如此，一点兄以为本武士吃饱了撑着，才找你帮忙？” 夕阳武士斜眉歪眼地瞟了他一下，话音刚落，两人齐齐向外扑去，那虚空之上，一道门户突然张开，咻而，一只手掌穿过门户，打在两人刚才的位置，打得时空寂灭，万道黯然。 “好如来，好如来，不过打杀了你一丝恶念，你竟不顾身份，亲自出手，果然是你风格！” 即便扑闪地狼狈，夕阳武士依然怪喧怪叫，要逞口舌之利，那未来星宿佛更是一脸张惶，落水狗一样向外逃去，手脚并用，说不出的狼狈。 “佛主，佛主，我是无辜的，小和尚我赤胆忠心，可是一心向佛啊！”边跑，边传来了他嘶厉尖锐的惊叫。 因为，这出手的，才是佛门真正的扛把子大佬——如来佛主，俗称如来老佛的便是。 佛祖，佛主，一字之差，但代表的身份却决然不同，一为业果之位，一是掌教之尊。 “猴头，你若能逃过这次攻击，本尊还你真性又如何？” 虚空间，传来了如来老佛的一声低诵，齐声震动，轰隆不绝，即便以苏妄此时已经悟得人中人真谛，稳稳踏在太乙境界中，也被老佛的一声低诵真的神魂动荡，暗呼厉害。 “就等着如来你开口呢！” 夕阳武士嘎嘎怪笑，吹了口气，那气息一卷，化作一片片粉红氤氲的桃花，咻而，就见着一个眼泛桃光，红衣妩媚的女子现出身来，也吹出一缕气息，轻咻打转，飞入夕阳武士的眉心。 这女子，不是那春三十年还能是谁？ 夕阳武士眸光微微亮了亮，似有些不同，又似不曾变化，口气稍显不耐，摆了摆手，驱逐着：“小娘皮，快走，快走，莫要碰伤了你的小胳膊细腿儿，回头还要老孙我赔偿呢！” 春三十年轻笑一笑，也不答话，盈盈一拜，化作粉红的光辉离去，别样妖娆。 “现在，终于到我们了！” 第684章 道主，妖皇 “现在终于到我们了！” 夕阳武士冷嘿了一声，身躯一顿，自有另一个夕阳武士闪身突现，斩剑如劈刀，势断华岳，往虚空狠狠一斩，却被两只手掌夹住，向外一推，掀翻了出来。 虚空中，忽然显出了个胖大的佛陀，端坐着莲台，满头大包，周身金光闪耀，熠熠灿烂，也与多陀阿伽陀一样容貌，一样的气机，不同的是，祂所反馈给苏妄的信息，却是异常恢弘——如天，如地，如因，如果，亦如大道、真理！ 如来老佛！ 同样也是真理、大道！ 虽然只是一道念头，一缕投影，老佛就给了苏妄一种大道当前，真理显化的感觉。 苏妄的法眼中，老佛周身，缠绕着数之不尽的黑白细线，或长或短，细线尽头，一端连着祂，另一端连接着天地众生、万事万物，凡人走狗，花鸟山石，飞鹰狡兔，神佛仙魔，不一而足。 唯一相同的是，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佛，更甚是无知无觉山石，与老佛之间的形成的完整循环，源于彼，亦终于彼！ 这就是因果，是超越太乙、大罗之上的风光！ 也要一道因果，也连接着祂与苏妄！ “原来，这就是太乙之上！” 若非亲眼所见如来老佛的存在，苏妄又哪里明白太乙之上到底是个怎样的光景？ 正所谓，不登高山不知天高，不临深溪不知地厚，只有亲眼所见，亲自见识，才能领略太乙之上的风光。 当然，这种领略，始终是最粗略的观赏，走马观花一般，似有所悟，终究留在表层，要叫苏妄说出个所以然，他也说不出来。 但不知所以然，却不代表苏妄不知其然，对老佛的道路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其实所谓的果位，就是一种因果，诸佛布施是因，善业是果，持戒是因，精进是果，修佛是因，果位是果。 果位，是为因果具现之象，诸佛以宏愿而证果位，走了捷径，只怕，都逃不脱老佛的掌控。 那么，业位呢！” 苏妄深深一震，老佛似有所觉，含笑望来，若拈婆罗华，唬得他头皮发麻。 “好厉害的境界！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场，终究要做过再说！” “小友又如何知道道不同，要贫僧说，那道，也是佛呢！” 这时，老佛悠然的笑声忽然传来，连接老佛与他之间的因果线跳了一下，苏妄悚然一惊，不等夕阳武士发号，猛地就向后闪去。 呖！ 鹰呖震空，骤然间，但见着一只金翅鲲头，星睛豹眼的大鹏鸟腾空而起，抟风运海，振北图南，刚强勇猛，其身之大，充塞天穹，盖不可以以计量。 有诗而赞：云程九万大鹏雕，抟风展翮百鸟藏，利爪能使禽丧胆，振翅横空云空渺。 “明王，你还要往哪里去？” 这时，老佛呵呵笑问了起来，金翅大鹏震翅愈急，一瞬间越过十八万个诸天的距离，身前之外，不见来人，不见鬼影，只有氤氲的混沌气翻滚，丝丝缕缕，散发寂灭枯寥的气机，仿似宙光之极的风景。 呖！ 大鹏鸟微微停顿，呖鸣声声，抬眼打量，金黄的竖瞳精光闪烁，不见老佛身影，也暗暗得意。 “明王，顽皮也顽皮了，再不回来，贫僧可要生气了呢！” 混沌之外，一张胖乎乎的面庞突然压下，轻笑呵呵，却有混沌气流翻滚，向内压缩，五只巨大的天柱轰隆隆自混沌深处收紧，形如囚笼，惹得大鹏鸟恐慌，羽翼连振，欲图再展极速，突破空间，奈何却撞在了天柱上，弹射了回来。 这五只天柱宽细不同，长短不一，或二节，或三节，都带着淡淡的粉色，仔细看去，哪里是天柱，分明就是五只肉呼呼的手指，老佛的手指！ 从始至终，大鹏鸟就不曾飞越过诸天，而是在老佛的手掌打转呢！ “呔！如来，还用这招欺负人，已经不新鲜了！” 噼啪！ 虚空中，只听得霹雳声震，金光闪耀，一只巨大的铁棒突然打下，狠狠的敲在老佛的拇指上，痛得老佛拇指一抖，囚笼露出间隙，大鹏鸟惊喜长鸣，两翼振动，瞬间划破虚空，飞了出来。 “猴头，管你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贫僧的招式只要管用，新不新鲜有什么关系？” 虚空外，老佛笑呵呵的收回手掌，弹了弹指头，拇指上的一点粉红迅速消失，祂却看着大鹏鸟惊慌的落在夕阳武士身旁，两翼连振，一时化作苏妄，一时化作金翅大鹏，一时又化作鲲鱼之相，笑得愈发灿烂。 原来，先前那只大鹏鸟，竟是苏妄所化！ 或许，这句话说的并不恰当，应该说，苏妄被老佛化作了大鹏鸟。 “难怪你的佛子佛孙都有收服护法的习惯，却是从如来你身上学的！”夕阳武士此时一身戎甲，持着一只金灿灿的铁棒，威风凛凛，唯神色明灭不定，冷冷嗤笑着。 “种因得果，猴头，你错了！不是贫僧要收服明王，而是那因果钦定，贫僧也是遵循因果。” 老佛神色却是一正，向武士解说起来，得到的，却是武士满怀鄙夷的眼神。 却见武士挥了挥手，打断祂的说道，冷声道：“如来，诸天因果以你为尊，那因果因你而生，因你而定，亦因你而结，你要怎样的因果，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少用这一套诓我！” “可怜，可怜，你这猴头，修行了数以万年，依然顽石一般，不明佛门真法，不识因果大道，着实可悲！如此，贫僧还是将你收在座前听法罢！” 老佛轻叹一声，似不愿再与武士辩论，灰心失望之下，蓦然翻出手掌，要行金刚降魔之法。 武士却早知老佛卑劣，最没面皮，能不顾身份做那以大欺小的事来，早防着他这一手，老佛话没说完，武士已经扬起铁棒，猛地就向前一捣。 这一捣，铁棒轰隆隆涨大，在武士握住的一端还是寻常人大小，但推出去的一端已经变得比天地还要广袤，铁棒之前，混沌不断炸裂，开辟出一方方散发着沉沦、破灭的天地。 一棍而天地寂，这是破灭之棍，也是破灭之道！ 好猴头，咳咳，好武士，原来修行的竟是着破灭之道，有破灭诸法，终结万道的意蕴，饶是老佛因果大道大成，也被破灭之道的气机沾染，金身染上一层暗淡，翻出的手掌更是在半路上就腐朽崩溃，如尘泥一般跌落。 “好猴头，破灭之道几近大成，果然给了贫僧惊喜！” 老佛不惊反喜，呵呵大笑，腐朽的手掌再次生长，向前伸出，虚握攥住，好似攥紧了某样事物，武士却痛呼了一声，捂着头，自虚空跌下，来回翻滚，头颅乱撞，把虚空撞塌，手中的铁棒自然也跌了下去，破灭一击不攻自破。 “猴头，还不服气？” “如来，早知你卑劣无耻，老孙如何不防着你！” 老佛呵呵问道，武士面容扭曲，显出暴嘴獠牙之相，桀骜凶厉，露出了几分冷笑。 铮！ 忽而，六道锋锐的爪光蓦然探来，摩天盖日，苍玄浩瀚，电光石火间抓在老佛的胖头上，崩得火花溅射，老佛动作凝滞。 却是，大鹏鸟的双爪！ 武士则趁机扑来，周身闪过一点灵机，化作一副五色晶莹的锁子甲，隔断老佛的影响，抬棍就打，棍势凶猛，嘶啸呜咽，打得万道破灭，老佛金身似凋零的漆皮，一片片跌落。 “释迦牟尼，如来大法！” 宏大的喧鸣传响，虚空蓦地一静，乍有万字符文迸烁，猛地一顶，将武士的的棍势顶飞，武士踉跄而退，以铁棒停驻虚空，硬生生站住脚跟，冷笑不止。 “原来，猴头你依仗的是五色石胎，那么小友呢？” 那虚空之中，显出老佛的身影，金身斑驳，灰一块亮一块，倍显凄凉，胖乎乎的身形，更是瘦得像一只竹竿。 可气机，却愈发的恐怖了！ 但在武士眼中，老佛此时则是一个旋转的旋涡，无穷黑白因果线遽卷，归流入海般，皆为之吞噬。 “自然不能叫世尊小看！” 虚空上，大鹏鸟仰空鸣啼，羽翼一扇，化作苏妄的身形，气机凛然，震动无尽杀意，滔天而骇人。 不，震动杀意的不是苏妄，而是他背负的四柄长剑——青红黑白，青剑锋利，红剑迷惘，黑剑绝尽，白剑空亡。 正是，诛仙四剑！ “没想到灵宝道主竟将四剑借了出来，再加上妖皇，能引得这两位出手，纵然是输了，贫僧也输的心服口服！” 老佛口中的妖皇，自然不是诸天中证得天仙的妖魔，而是指天地众生之母的娲皇氏。 “如来，你不用给自己戴高帽，两位大人可似你一般不顾面皮，亲自下场，今日，只要你胜过我们就行！”武士引棒斜指，锁子甲愈发灿烂，五色毫光迸放，辉光万丈。 老佛则大笑道：“只你二人最多与贫僧平手，还有哪位道友也有布置，不如一并拿出来？” 笑声才落，虚空外突然走下个气息堂皇的帝皇，虎步龙行，仿似诸天之主，引得诸天共鸣，竟从起源之门外投下了一道道星光。 那是，司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85章 苏子度 “进去！” 狱卒用力推搡，直接将那衣衫褴褛之人摔进牢房，嘭的一声后，牢门顿时落了锁。 牢房内，众囚同时把深埋的脸庞抬起，肮脏的面庞中，照射出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 “咳！” 便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囚犯在一个身形魁梧囚犯的示意下，抖着脚，走了上来。 “哟，这是哪来的豪杰好汉，不知出自哪路山，哪条河，竟叫章大人亲自押送？好汉，不如向我我们哥几个介绍介绍你的丰功伟绩，也叫我们瞻仰瞻仰！” 自古而来，牢狱之中风气向来不正，欺善怕恶比比皆是，心怀善念稀罕少见，纵有些看不过眼的囚犯，眼见那做凶做恶的人多势众，不过露出了愤怒的目光，就把头颅深深埋下。 身在牢狱，众囚皆是自身难保，谁能有闲工夫关心别人？那几个囚犯愤怒，不过是想起他们被欺辱的过去而已。 至于尖嘴猴腮之辈口中的章大人，其实是这狱中的牢头，本名章青，有个诨号，叫章老虎的就是，名为大人，实为小吏，不曾入品，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 但终究是这牢狱一霸，众囚自然需要时刻捧哏，才好讨得那章大人的欢心，否则，那章大人心情一个不好，一顿铁鞭抽下来，少层皮都算这些人命大。 而所谓哪路山，哪条河，不过是绿林黑话，用以识别对方来历。 “我劝你先把手洗一下！”这时，那衣衫褴褛的人突然抬起头颅，长发披面，看处处面容，声音却极为年轻，显然是个年轻人。 尖嘴猴腮者闻言一怔，继而大笑起来：“洗手？耶耶号称血手人屠，血手人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意思是，我这手，只能用鲜血来洗，不如，就用你的吧！” 说罢，尖嘴猴腮，不，是血手人屠陡然加速，化掌为爪，探出食指、中指，两指向前，遽如利箭，竟发出利利的呼啸声。 那副架势，显然，是要挖出对方的眼招子！ 没想到，血手人屠样貌猥琐，还真有几分实料，一式爪功已得擒拿技法三味，勉强入得江湖三流。 这小小的牢房，竟也是卧虎藏龙。 就是，凶狠了些，动则要人眼招子，实在太毒辣。 不过，这都不算事儿，毕竟，侠以武犯禁，可曾听过哪路英雄豪杰是好.性子的，没事杀杀人，逗个乐呵才是他们的本性嘛。 区区平民，还敢炸刺不成？ 至于血手人屠如何判定那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是个平民？废话，连他的黑话都不曾听出来，是江湖人才怪哩！ “我好像警告我你，该洗手的！” 这时，那披头散发的年轻人猛地摇了摇头，就见着一道黑光闪过。 “住手！” 牢房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喝，就见着以为魁梧大汉轰然撞来，皮肤漆黑，仿佛刷了一层铁漆，反射幽幽的光芒，压得劲风紧迫，左右囚犯见之无不扯避。 “大成铁布衫？” “没想到张龙不声不响，竟也有这份功力，以他的功力，就是在军中混一个校尉都有可能，如何到了这里？”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眸间精芒闪烁，以为不齿，心底冷笑一声，继续注视场中争斗。 那厢，场内的争斗已经分出了结果，不外是黑光闪过血手人屠的双指，将他变作没手人屠，去势不止，与张龙的铁布衫硬撼了一下，崩得一溜火光。 张龙踉跄后退，脚步在青石打造的地面上踩出几个清晰的脚印，打出这击的年轻人也稍稍向后扬了扬头，乱发飞舞，露出了一张清秀面容。 却有几根黑发飘落在空中，静静盘旋了一会，这才跌落下来，各人的目光深深一顿，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那切断血手人屠手掌，并硬撼张龙铁布衫的，竟是这几根黑发。 “柔肠断，青丝半苎，一夜发成霜！竟是忿生王府传人，如何能惹？不能惹，不能忍！” 各人暗自惊呼，再看那年轻人，目光愈发忌惮，便连没手人屠，在认出了年轻人的武艺后，也紧紧捂着自己的断腕，不敢呼痛出来。 “搞什么，皮痒了是不？” 轰然一声大喝，牢房重重推开，就见着十来个威武的甲士冲了进来，黑甲黑盔，极是凶恶，手持玄铁绞成的长鞭，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狂.抽，直抽得一杆囚犯头破血流，鬼哭狼嚎。 细看之下，这些甲士招式连贯，动作凶猛，劈、扫、扎、抽、划皆有章法，站位、攻击，隐隐保持严密的阵刑，虽然不过是些三流的角色，但联合之下，却能稳稳地压制张龙这个二流高手，已见着不凡。 只有那披头散发的年轻人一声不吭，任由长鞭打在身上，噼啪震动，打得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也不曾摇晃一下。 “张龙，不要搞事，恼了耶耶的清净，就去死囚营！” 把一干囚犯打得连连吐血，牢头章青这才出面，面容阴鹫，目光冰冷，自牢房内一一扫过，唬得张龙面色惨白，慌忙应了头，章青这才向后退出一步，退至阴影之中。 更有诸位甲士鱼贯而出，锁上牢房，至始至终，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进退之间，更见法度，简直，不似狱卒才有。 虽然章青只点张龙的姓名，但各人知道，他真正点到的，则是那苏子度。 “苏子度，忿生王府庶子，原来是这人！” “尝闻苏子度自小疯疯癫癫，是忿生王酒后乱性所生，不讨忿生王欢喜，但再怎么说，蛟种也是蛟种，怎么就落到了昭狱之中？” “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大秦开国八百六十七年，散落在外的皇家血脉都不知多少，现在多一个忿生王血脉，也不算得什么大事！害得我们白白被章老虎抽了一顿，这忿生王庶子的身份难道还能保住你不成？” “不如，做了他？对，就做了他！苏子度虽然不得忿生王喜欢，但终究是留着忿生王的血脉，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身上难不曾还掏不出一些干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笔买卖，做了！” 众囚无不愤怒，恨意难绝，便有几位囚犯想到了“妙处”，心底嘿嘿冷笑了起来。 只是，苏子度明显被章青等人关注之中，他们纵然再是激动，也只能按捺着心思，从长计议。 一时，牢房骤然寂静，只有众囚捂着伤口，盘膝静坐，各自疗伤。 侠以武犯禁不假，但天下最凶猛的武力却掌握在朝廷手中，朝廷才是天下最飞扬跋扈的存在，要你生则生，要你死则死，镇压天下，莫敢不从。 所谓杀人取乐，这种低级趣味，也只有江湖人还在搞！ “听说，你有办法去死囚营？” 可惜，众囚想要安静安静，另图打算，苏子度却有了别的想法，才疗伤完毕，就坐在了张龙身前，只看得众囚神色惊疑，忽然生出了不妙之感。 张龙更是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低吼：“苏子度，不要以为耶耶怕你？有本事，等你我出了昭狱，耶耶奉陪到底！” “只听闻进了昭狱，除非秦皇大赦天下，否则，只有从死囚营爬出去，难道，你张龙能有其他办法？” 苏子度嘴角带起一缕弧度，张龙心胆一寒，暗呼一声不好，就见着一道黑光刷了过来，本能就举起手臂回了过去。 铛！ 这一次，动静可比先前大了许多，苏子度的长发撞上张龙的铁布衫，竟发出洪钟大吕的声音，震得牢房的空气都颤了一下。 “不好，这贱人阴我！” 张龙大呼不妙，连带一干囚犯都急的鸡飞狗跳，牢房的铁门轰的一声直接被撞碎开来，继而，那章青带着头，领着十数个黑甲甲士冲了进来，煞气逼人，状如疯虎。 …… “快走！” 啪！ 玄铁绞成的铁鞭抽下，饶是张龙已经铁布衫大成，依然被抽出一道红肿，他转过面容，恨恨地瞪了一眼，这才继续向前。 可别误会，张龙这人武艺或许有些，欺负弱小时有，但要他反抗暴力，对抗不公，抱歉，他还没那胆子。 他瞪向的，却是一路安宁，静默如金的大仇人——苏子度。 可惜，张龙一番表情都做给了鬼看，苏子度就不曾注意过他，更因着这回头一眼，被押送的虞候看见，又是连抽了三下，把张龙抽得不停赔笑，虞候这才勉强放过了他。 自昭狱而起，出京城，入夏、禹、俱、瞻等几座州府，一行死囚跋山涉水，走了三月，不知死了多少人，这才到了蛮州地界，放眼而望，方圆百里尽是浩瀚戈壁，荒无人烟，这般地貌，的的确确是蛮州无疑，也彻底断了张龙的逃跑的心思。 要说，进入蛮州之前，张龙也有机会逃离，可惜，此人无谋无断，犹疑不决，生生把几次机会给弄丢了，到了蛮州地界，却真真正正不要想走了。 因为，这蛮州之中，驻扎着大秦最凶猛的军队——莽荒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86章 蛮族 莽荒部，大秦最精锐的劲旅，自大秦开国以降，一直就驻扎在蛮州，镇守天南，抵御蛮族入侵。 或许，以精锐一词形容莽荒部并不恰当，应该用凶猛。 凶猛的士气，凶猛的作战方式，凶猛的进击手段，莽荒部向来有进无退，打法强悍，以不惧身死，不计死伤闻名，张龙虽然出身禹州，也听过蛮荒的名头。 正是因为如此，张龙虽然已有二流境界，在武林中勉强也算的一个小高手，但进了昭狱之后，只敢悄悄摸摸，集合几个泼皮喇虎，弄一个不成气候的势力，就是生怕被发配到死囚营。 可惜，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张龙越是想避开死囚营，结果还是被送了过来。 “来人止步！” 哚！ 轰咚！ 一只劲矢飞来，撕裂气障，轰鸣不绝，深深扎在戈壁上，剧烈余波荡开，乱石迸射，打得众人身躯剧痛，众死囚神色皆现慌色，便是负责押送的军伍，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大秦中，一箭能撕开气障，打出雷鸣之音的，至少是一流强者！ 一流强者，骨如金玉，血如银汞，其力之盛，能扛鼎而走，健步似飞，体力之强，大战七天七夜也不停歇，堪称人形怪兽。 不要看二流、一流不过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已非一道鸿沟，轻易就能逾越。 至少，二流高手只是小高手，在乡下地方称王称霸的角色，而一流强者，才是真正的高手，横行江湖，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没想到，才进入蛮州，就遇到了一个一流强者。不知，来的又是哪位将军？” 蛮州之中，能轻易出动一流强者的，只有号称最凶猛军队的莽荒部，而每一个一流强者，至少能领一个将军职衔，纵然只是杂牌将军，也是六品武职，不是押送军伍能比。 当即，就有一位顶戴羽翎的骑兵纵马而出，高声呼喝：“是哪位将军当前？典奉部流星营张奎奉令押送死囚！” 这张奎也生的五大三粗，性子急躁，一路行来，不知多少人因为误了行程，被张奎生生打死，连张龙也被他亲自揍了几回，怨气颇深。 要说，那一笔还写不出两个张字呢，好歹五百年前是一家，张奎打起人来，下手忒黑了，摆明着，是知道张龙铁布衫大成，锤不烂，打不死，这才动的手，急得张龙几次差点与张奎开撕。 “贼娘的，你肯定姓了个假的张！” 只是，张奎此时的表情可有够小心翼翼地，比大姑娘还要紧张，不但双腿夹紧了马腹，头上更是渗下了豆大的汗珠，半点不见发怒起来张狂凶猛的样子。 毕竟，他再狂，能比莽荒部狂，再凶猛，也比不上莽荒部凶猛。 “张将军不必多礼，莽荒部苏辽奉令接收死囚！” 飞沙劲风之中，一骑猛地穿来，马如龙，身似电，就在张奎惊愕之时，已落在了他的身前，座下骏马踢踏了下铁蹄，由动而静，自然而然，不显半分紧迫。 张奎羡慕地看了一眼苏辽身下的异种蛟马，这才惊愕道：“将军，怎么不见您的部曲？” 竟是，苏辽此来，只有他一人！ “本将虽只是一人，但谁敢在本将手中抢人？”苏辽淡淡应着，人淡如菊。 张奎闻此不再多言，把刑部文书取出，印上大印，再由苏辽印上大印，完成交接，深深看了苏辽一眼，呼喝一声，领着流星营的同袍离去，自始至终，再不曾搭话过。 显然，是从苏辽的话中，感受到了他的排斥与淡漠。 “走吧，今日开始，你们生是莽荒部的人，死，也是莽荒部的鬼！” 而苏辽更是冷淡，提了提缰绳，异种蛟马当先而去，自有众囚跟上，串做一线，跑得慌里慌张。 至于说为什么不逃走？ 对不起，一流强者在前，又有异种蛟龙为坐骑，众囚就算没阅历，也该有眼力，敢逃跑，只怕后脚跟才落地，苏辽的箭矢已经穿过了他们的胸口。 只有，张龙在紧跟慢赶时，看了一眼与其他囚犯无异的苏子度。 苏辽，苏子度，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恰是两个同姓巧遇。 一笔里或许能写的出两个张字，但一笔里绝对写不出两个苏字，至少，这个苏，不是张龙与张奎的两个张…… “风，风，大风！” 呜~ 咚，咚咚！ 急行了十余里，一座土黄的城池出现在众人眼中，城池高三十来丈，城郭绵延近百里，城墙上尽是刀枪剑印，给人以苍茫而浩远的意境。 此城，便是蛮州第一城，莽荒城的便是。 当然，整个蛮州也只有莽荒城一座城池这种事情则是后话，略过不说。 但众囚的注意力可不在莽荒城之高，也不在莽荒城意境之苍茫，而在，那轰隆隆开拔出来的莽荒部，旌旗连绵，盖数里之长，甲兵峥嵘，锋芒摄人心，如此兵凶，不禁叫人产生一种天兵降临的错觉。 “天杀的，敢死也不要这么赶吧，至少，也要让我们做一个饱死鬼吧！” 三军不宜轻动，何况是莽荒部？能让莽荒部全军迎击的，除了与蛮族的战争之外，也无其他理由。 众囚神色怨愤，果不其然，就听那苏辽将军大喝了一声：“死囚营听令，全军出击，闻金方回！” 说罢，苏辽也不怕这群囚犯不效死命，猛地一提缰绳，电光也似的穿梭而去，一干囚犯则呼号着，裹挟滚滚黄土，冲了上去。 至于武器，对不住，这种东西或许有，但鬼才有功夫拿给他们。 兵凶之危绝非纸上之说，若因这些死囚误了战机，死囚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没有刀兵，就从敌人手中抢，从战场上捡，一切，唯争命而已！ 连张龙也少有露出了决绝的神色，神情间再不见半点犹豫，盖因，对面的，是蛮人，蛮族！ 蛮族，上古百族之后，好杀生，性暴虐，虽具人形，却无人心，贪婪无度，以满足口腹之欲为最终目的。 换句话，蛮族眼中，除了吃，就不存在其他的事物。 这样的蛮族，与其称为人，不如称为人兽！ 落在蛮族手中，除了被蛮族吃了，就不曾有别的结果，想要投降做个人奸都不能，如此这般，张龙敢不用命？ 用命，不一定死，但不用命，一定会死！ 噗嗤！ 手起脑爆，手起脑爆，张龙几乎本能地，将手掌插入蛮族战士的脑中，用力一绞，就将蛮族战士的脑袋撕开了去。 “还好，我练的是铁布衫！” 张龙不由庆幸，但不等他回口气，又一个蛮族战士扑了过来，满嘴利齿，血口张得老大，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咬得嘎吱做响。 纵然被崩飞了好多颗利齿，也不见咬破张龙的油皮，但这蛮族战士就是不曾放嘴，张龙也只能忍着恶心，用爆头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击杀蛮族战士。 不过，张龙的待遇可比同行而来的其他的死囚好太多了。 刚冲锋时，许多死囚因为小觑蛮族战士身形瘦小，直接被对方蹿到身前，咬破喉管而死，待得死囚反应过来，又因不熟悉战阵，被无数蛮人撕开阵型，淹没了去。 等到一波蛮人过去，还剩下的，除少数几个达到二流境界的武者外，只有精修外功的几人留下了性命。 “不，还有一人！” 张龙目光一凝，就见战场之中，一道身影来回纵横，招式大开大合，也无固定架势，却最是有效。 更叫人恐惧的，是此人的打法，指如刀，肘如刀，华发亦如刀，周身上下，无一不似刀锋，无一不处不散发着锋芒，踢腿、穿掌、撕抓，每过一式，就有一块头盖骨被掀起，就又一片热血被剃了出来，看得人血脉膨胀。 这般战技，简直就是为了战场而生，连张龙也忍不住学了几下，杀起蛮人的效率顿时提高。 “苏子度，你绝不止是忿生王庶子这么简单！”张龙当即下了判断。 那道身影，赫然是苏子度！ 世人皆道，忿生王苏府公子有二，大公子为大夫人所生，嫡传血脉，尊贵非常，一身武力更是远超同辈，以为必是忿生王继承人；谁想，那疯疯癫癫，不被世人看好的忿生王二公子，其实才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不是强在来历、背景，而是强在自身，而无疑，苏子度就是这样的人。 “张龙，你这就累了？看来，想来，你练的一定是假的铁布衫！” “你！” 这一分心，张龙手下微慢，立即被十几个蛮人扑倒，却有一道身影掠了过来，十指如刀，骤然间抓出片片刀光，不过一个呼吸，就将张龙身外的蛮族撕了个干净， 只是，这人说出的话着实叫人高兴不起来，把张龙气得肺都差点炸了。 “我算是知道，苏子度为何不讨人喜欢了！”张龙暗恨。 战场后方，莽荒城上，却一位威武大将凝神注视，神色认真，不禁叫他身旁的小姑娘有些吃味起来：“这人是谁，只怕阿爹看走眼了吧！” 第687章 一流，见神 小姑娘明眸亮齿，肤若凝脂，明黄内里，外罩锁子银甲，年纪虽小，却已是美人胚子一枚，显露了非同一般的姿色。 殊为难得的，是她身上的那股灵气，古灵精怪，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大将显是宠溺极了这小姑娘，即便被小姑娘怼了，不以为忤，抚了抚她的发髻，笑道：“这可是忿生王世子，当时青年才俊一辈，可入前十！” “庶出的而已！” 两人身外，却有一个面容与大将有几分相似，姿态英武的银甲少年神色不忿，以一种奇怪的嫉妒的语气嘀咕了起来，惹得小姑娘大眼睛咕噜噜转动起来，像极了偷了鸡的小狐狸。 果然，下一刻，威严大汉猛地回头就抽了一巴掌，嘭的一声，把少年的银盔抽得盖翻下去，将脸庞遮掩，气得少年直接跳脚，英武什么的只剩臆想之中，就似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这个世界，总看不得太过优秀的少年，总想挫挫他们的锐气，名曰苦其心志，其实是嫉妒，是病，得治！ “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少年咕咕嚷嚷，把声音咽在嘴巴里，听不真切，但只看他的表情，大将与小姑娘就能猜到他的意思，那小姑娘玩心未泯，还想作怪，大将却猛然抬头，凝神望去，双目之间，骤然疼耀起一道光辉。 “蛮族巨人！” “巨人来了！” “速退！” “神弓营准备，刀盾营护住两翼，陷兵营出击！” 一道道军令颁布，令旗摇动，战鼓轰隆，不多时，莽荒部已经变阵完毕，骑兵自战场退下，战阵两方，两排持手持刀盾的重甲兵屹然顶上，战阵前方，一排排战车轰隆隆推出，巨大的车轮碾过路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车辙。 “风，风，大风！” 几在莽荒部准备妥当，战场顿时一静，仿佛野兽的蛮人却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发了疯一般，想后退去，只听得一阵轰隆震动，大地摇晃，随之，一群身长数十丈的巨人摇摇晃晃走了上来。 蛮族巨人！ 巨人身形巨大，约有二十来丈，口呼剧臭，不着片缕，如同痴呆儿，两眼呆滞，嘴角流下的涎水几乎汇成了小溪，只有在看见下方的人形生物时才露出惊喜之色。 便似，懵懂的孩童，看见了食物一般…… 呼啦！ 一道劲风呼来，数十个蛮人只觉眼前一黑，再回神，已经被扔向一个巨大的深谷中。 深谷的极为怪异，边缘长着参差不齐的灰黄色怪石，谷底猩红，黏连着一块块腐蚀的碎肉，忽而，一阵阵闷热腥臭的热气涌来，把蛮人熏得肝胆破裂，屎尿失禁。 这个深谷，赫然是巨人的大嘴。 嘎吱！ 数十个蛮人直接被抓起，丢到嘴里，巨人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口，嚼得是鲜血淋漓，汁水横飞，也有蛮人一时不死，手脚伸在外面，来回乱舞，好似一只只大青虫，此情此景，差点没让张龙当场吐了。 “没想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张龙铁青着脸，看着蛮族巨人肆虐而来，蛮族战士罕见的露出惊恐，不由说出了个冷笑话。 “放！” 便听得一阵牛筋崩动的震颤，无数利矢穿空，撕啸空气，漫空蔽日，仿似倾盆大雨。 这一只只利箭皆有三丈长，以千锻的镔铁打造，箭身刻了破甲、嗜血等符文，箭头淬了剧毒，瓦蓝瓦蓝，照耀下一片片幽蓝的寒光。 张龙见了，身上的寒毛骤然立了一片，忍不住叫出声来：“破魔箭！” 竟是，拥有纹刻了奇异力量的符文武器！ 别看张龙铁布衫大成，一身武力已晋二流之列，筋骨之强，刀剑难伤，但那些刀剑终究只是凡兵凡铁，真要叫破魔箭擦着一下，铁布衫也变得成烂布衫。 “如斯重器，还要我们练武干嘛！” 张龙思索着，脚步放缓，也不与其他死囚一起趁机退入莽荒城，而是躲在一座小山丘后面，欲图觊觎一番莽荒部横行天下的资本。 呜呜呜！ 破魔箭急遽穿空，带着夸张的动能，直接射入蛮族巨人体内，没杆而入，只见着伤口处有微微红芒闪烁，巨人体内接二连三震起轰鸣爆炸，一个个血洞炸开，鲜血喷洒，巨人摇晃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砸了下去，震得大地一阵摇晃。 “不过是你本事不济，境界低微罢！若是修到人仙境，肉身堪比虬龙，横推则有万钧之力，破魔箭而已，站在那里叫它随意穿射，也射不透你的防护！” “是你！”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张龙耳边响起，语意平淡，直白陈述，不含任何的轻视，但话中道出的事实，却比直接来的轻视更难叫人容忍。 张龙怒发冲冠，陡然转身，迎上苏子度那双平淡无情的眼睛，怒气骤然平息，但依然冷吭地反驳了一句：“人仙境厉害无比，但谁知还有没有这样的高手，近二百年来，江湖中连见神不坏的高手都不曾见到，还人仙境呢！” “见神都不曾看到，你能肯定？那么，这几只巨人是什么境界？” “他也会笑？” 苏子度还以平静的笑容，如风宁静，张龙心神一震，闪烁一丝奇怪的念头，就听得几声剧烈的咆哮，战场尽头，五只身长五十丈，披着简陋铠甲的巨人大步而来。 这几只巨人明显比普通巨人更加厉害，行走间不见慌忙，神情也不似普通巨人的痴呆，从容有度，眼中隐隐映照着辉芒。 五只巨人一齐动身，脚步整齐，每一步落下，都能震得大地跳动，神弓营、刀盾营、陷兵营布置好的战阵也被震得接连跳动，阵型微微散乱。 五十丈那是多长？即便是莽荒城三十丈的城墙也不过才到巨人腰间，五十丈巨人站起身来，连天上的日光也被遮挡，这般体量，当之无愧一句遮天蔽日。 “见神不坏！”张龙骤然失声。 所谓见神不坏，是指对一种极致的入微掌控，掌握肉身，把握精神，号称肌体固若金刚，意志坚如磐石，内外如一，不受外邪入侵，是智慧明觉的一种表现。 似蛮族这般，天生智力有缺，几乎毫无智力，只依循本能生存，但在肉身上却拥有一般人族不能拥有的优势——蛮族的肉身之坚，比人族强太多了，而蛮族巨人更为其中佼佼者。 肉身强横，若是再补上智力的不足，蛮族的天赋将堪称恐怖，见神不坏或许未必，但晋入一流境界则是必然。 “见神不坏？还不曾到达这般境界，但一流的水准还是有的。” 苏子度悠然一笑，神情从容，张龙轻舒了一口气，又听苏子度说道：“不过，以蛮族拥有的力量而言，即便只是一流境界，一般的见神强者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张龙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猛然望将过去，果不其然，战场之中，眼见阵型散乱，就有五道身影冲了过来，跨乘着异种蛟马，人如风，马如龙，瞬间飞掠过百丈，擎起一只只五丈长矛，灌注真力，大怒一声，便把长矛掷了出去。 嗡！ 轰咚！ 长矛出手，矛身猛地一颤，骤然划破天空，惊起霹雳雷音，五只长矛就似五道雷光，动念间横跨战场，劈了过去。 轰！ 好蛮人，开了灵智果真不凡，也懂得避敌锋芒，五位将军掷出长矛的瞬间，五只巨人或是偏或折，或纵火跃，一个疾闪躲过长矛，大步跨出，身形似电，猛然撞进莽荒部的军阵之中，也不用什么招式，只管将长也有几十丈的兵器横扫开，秋风扫落叶一般，气势极盛。 铛！ 咔嚓！ 一阵剧鸣之后，蛮族巨人的动作停顿，粗犷的面容上也现出了惊色，再看，竟是陷兵营在危急关头变幻阵型，将战车锁在一起，连做一面壁垒，挡住了这些巨人的攻击。 可惜，这些战车挡得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蛮族巨人不过稍稍加力，战车的铁甲纷纷破裂，巨大的兵器横扫而去，磕着断骨，碰着要命，回转了一圈，数以千万计的将士就此埋骨，被巨人的兵器碾做了血泥。 “好胆，兀骨打，我来战你！” 便听得一声大喝，一尊飞将猛然撞来，擎举宝弓，会挽如月，天地间只听嘣的一声震响，虚空都颤了颤，也有一只巨人晃了晃身躯，双目失神，轰然倒地，眉心处，却多了几点形如梅花的印记。 苏辽将军！ 是他出手了，一招结果了一只一流境界的巨人，这般境界，就算不是见神不坏，也差之不远了。 “杀！” 几乎就在苏辽将军出手时，先前一击未中的五位将军也动起手来，五人也不下马，穿击而去，气息相连，连做一座五行大阵，骤见刀、兵、枪、锏、棍五种兵器虚影一晃而过，一道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似棍更非棍的奇异兵器掠过一尊巨人，仿佛虚幻，那巨人也晃了晃，同样砸倒，气息全无。 竟也是，死去了！ 第688章 泰阿刀 “万胜！” 眼见诸位将军如此了得，莽荒部士气大振，各营重新调整，变化突击阵型，战车开道，刀盾冲锋，弓弩殿后，一只只铁链自战车中射出，链身玄黑，刻着奇异的纹路，散发猩红光辉，妖冶而动人心。 镇魔锁，竟也是符文武器！ 嗖，嗖，嗖！ 镇魔锁打造得极为粗大，每一只铁环都有大腿粗，显是为克制巨人专门打造，才缠绕上巨人，铁链上的符文发动，猩红光芒大做，巨人的气力明显被削弱下去，踉跄了一下，竟被战车拖倒，生生在地上拖着。 这时，又是一阵疾风暴雨的箭雨落下，把巨人钉得跟刺猬一般，犹是如此，巨人依然不死，怒吼着，欲图挣扎起来，扯得铁链扎扎响动，不时有战车被拽飞，狠狠砸在地上，零件破碎，里面的甲士被摔做肉糜。 “杀！” 幸有刀盾营将士赶上，将士用命，凶悍难当，把大刀当做大斧，疯狂乱斩，斩得红白飞射，分外凶残。 那红的是血肉，而白的，则是筋腱！ 分明，是将巨人当做了牲畜来杀！ 不过，就算是牲畜，临死了也要挣扎挣扎，何况巨人？ 巨人嘶吼挣扎，踢腿拧腰，随意一踹，十好几个甲士皮球就也似的砸飞出去，浑身漏血，铠甲染成鲜红，眼见不活；忽而又有巨掌拍下，便有两旁的甲士上前一步，抬起大盾，护在顶上。 一声巨响之后，护持的甲士浑身噼啪作响，筋骨不知断了多少，七窍流血，却依然挺立着，为同袍斩落刀锋争取时间。 如此这般，凭着刀盾营将士不要命的打法，竟硬生生地在巨人的身体上开出一条直道，众将踩着鲜血，和着血肉，杀了出去。 军中向来号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外如是！ 至于巨人，既然都被开了直道，自然是被腰截，上下半身分离，翻滚着，拖拽着半截身躯哀鸣，鲜血淳淳，汇流成一片，形如汪洋。 “好凶悍的气势，好恐怖的军队！” 此时此刻，张龙才真正明白莽荒部凶名是从何而来，勉强也算莽荒部一员的他，手脚不觉冰凉了起来，竟是，被吓到了。 但战场之中的变化，却不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就在张龙震惊之时，诸位将军与剩余的神弓、陷兵、刀盾营将士联合，把另外两只巨人也斩杀。 呜~ 又一阵号角吹响，旌旗变化，神弓、陷兵、刀盾营将士徐徐而退，却有一只铁骑自城中冲了出来，疾如风，迅如电，人马皆覆重甲，甲胄之严，不露半点神色，只有幽冷寒意散发，当之无愧于铁骑之名。 吁！ 铁骑到了战场，齐齐拉起缰绳，近万的骏马齐齐长嘶一声，踢踏起前蹄，鬃毛飞扬，尽显英武风姿，直看得张龙咋舌。 轰咚！ 众骑跺下马蹄，又震得大地一晃，坚固的戈壁当即被他们踏出一个个海碗大的坑洞，光凭这个，每一骑一将，怕都有不下千斤的分量。 而领着铁骑的，则是一尊披着黑色大氅的大将，浓眉大眼，极是威严，苏辽等将自动靠在他们身后。 大将军，赵处！ 战场上的气氛，骤然冷肃起来！ “他们在等什么？”张龙不由好奇问道，向前靠近一步，欲求温暖。 这是，将苏子度当做万事通来询问了？ 苏子度眼皮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压着性子，道：“你不是想见见神强者么，这不就来了！” 轰咚！ 嘎吱！ 几在他话音落下，大地轰然一晃，继而又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声音，一种蛮荒凶猛的气机猝然升起，恍惚间，似有无穷血水冲淌而来，形如血海，要将天地淹没，惊得张龙手脚颤抖，实难自禁。 轰隆隆！ 这时，血海对面，陡然升起一座万丈高崖，轰隆摇晃着，以沛然难当的气势抬升，苍茫浩古，却有一股凌厉的气机孕育，冥冥未分，利兮锐兮，激得张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是……”他双唇颤抖，有些失血。 “见神不坏！” 苏子度回答了他的问题，仰头长望，神色平静，虽然依旧披头散发，却能给人宁静之感，张龙震颤的心神不觉平静下来。 “他们是见神，那你又是何等境界？” 张龙忽然生出这般疑问，战场之中骤然惊起霹雳之音，就见两道飞影掠起，惊若翩鸿，快逾雷音，疯狂碰撞，每一次碰撞，都将震得天地嗡鸣，惊起霹雳飞光，仿佛高崖与大海间的撞击，震颤天地。 虽然这两道身影都拥有极速，突破音障，远超张龙肉眼观测的极限，但张龙依然分辨出了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巨人，另一个，则是大将军赵处！ 废话，天上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大的近乎百丈，即便拥有极速，但飞掠间投下的巨大影子却无法隐藏，不是蛮族巨人还能使谁？ 另一个？苏辽等将仍在，一干铁骑也在，独独少了个大将军赵处，自然也只能是他。 “横渡虚空?原来，这就是见神不坏！”张龙囔囔自语。 一流强者他知道，骨如金玉，血如银汞，凭借筋骨的强横，瞬间的爆发能突破音障，打出雷鸣之音；但见神不坏级的强者，依仗坚若磐石的躯体，不用瞬间爆发，随时随地都能突破音障，带着自身以音速运动，就爆发力而言，更是超越了一流强者不止百倍。 更叫人恐怖的，是见神不坏强者的精神意志，已经能干涉现实，如若张龙没猜错的话，先前的血海、高崖，就是蛮族见神不坏强者与赵处两人的精神意志，对现实的干扰。 “还不是横渡虚空，真正的横堵虚空，只有人仙能做到，你仔细看，他们还有停顿！”这时，苏子度又指向了两道身影转折之处。 果然，张龙仔细看去，赵处两人虽然一直都在天空战斗，不曾落到地上，但在偏转时还是有微微的停顿，应是借着换气的间隙，再次凭借强悍的肉身爆发极速，才横空跃起。 因之见神不坏强者过招极快，这点间隙对见神之下的强者而言几乎等于不存，只在偏转的痕迹中才表现了微微的凝滞，飞掠的身影略显凝重。 恰如书写时，各人总不自觉在转折处稍稍用力，而在稍稍用力之间，就有一个微小的停顿。 一般人也不会以为这种停顿有问题，反而认为是各人书法技巧的展示，只有洞彻入微者，亦或本身就在意这种书法技巧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一点。 换之武学上，只有能观测到两人的停顿的人，才能观测到他们的停顿。 说的有些饶舌，好似废话，其实只点出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他苏子度，至少也是见神不坏的强者——能观测到见神不坏强者的停顿，除了见神不坏强者，别无他人！ “你竟是，见神强者？”张龙不敢置信，欲图看破苏子度遮掩在乱发下的面容，又怕冒犯了他，把头死死地低下。 不过一日功夫，张龙陆续见识了一流强者、见神强者的威能，深刻明白，苏子度若真是见神强者，碾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 至于人仙，他是不敢想的。 “该分出胜负了！” 果然，就在张龙“洞悉”对方实力，苏子度再次出言，天空上，就听得一阵连绵的轰鸣，两道身影猛然分开，各自落下。 一人身形趔趄，连退了十好几步，每一步落下，都将大地震得起伏不定，形如波澜，是大将军赵处！ 与之相比，赵处对面的巨人却强了许多，踏脚轻微，只听啵的一声，大地就被猜出一片低洼，形如满月，内里光滑，竟是，其中的沙石岩粝都被压做一体，巨人就此卸去力道。 蛮族巨人，兀骨突！ 他身长近百丈，身形却不显臃肿，反而给人矫健之感，皮肤粗粝，如同岩层，镌刻着一道道奇异的符文，但在眉心之处凝结做一点血红星辰，气息蛮荒，却绝无普通蛮人的野蛮混乱，显然亦有大智慧，大思想。 或者说，每一个修行到见神不坏的武者，都不仅仅是莽夫、武夫，更是一个思想者、哲理家，如无对天地的思考，对人生的阐悟，是绝对做不到内外如一，智慧明觉的，也绝对不会晋升到见神不坏。 兀骨打，兀骨突，两个蛮人姓名相似，必然有着亲密的关系。 “赵处，把苏辽交出来！” 果然，那蛮族巨人一开口，便点名要苏辽，惹得众将色变。尤其是，刚才的战斗中可以看出，赵处不是这蛮人的对手。 “兀骨突，找我要人，你是以为我刀不利否？”但赵处并不见着多担忧。 比力量，赵处也是见神不坏，但哪里比得上兀骨突这种种族天赋雄厚之辈，不过，力量是力量，但战力可不止有力量这一因素。 就见赵处反掌虚握，莽荒城中突然飞来一道宝光，铮鸣不绝，光晕横空，冰冶冷清，寒彻人心。 神兵，泰阿刀！ 铁骑之中，一双大眼睛乌溜溜转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第689章 踩在脚下 赵处引刀斜指，气机含而不露，自有凛凛威风，震慑八方，众将士气大振。 “就只你有神兵？” 这时，一声大笑陡然传来，赵处勃然色变，就听雷音滚滚，一个巨大的身影如同山峦一般砸下，气息深沉，巨眸阔嘴，轰然大笑间，震得莽荒部摇摇欲坠，赵处等人神色难看。 那是，又一个巨人，又一个见神不坏强者！ 蛮族巨人，完颜纵！ 有神兵泰阿刀在手，赵处自忖以一敌二也不在话下，即便对手是两个蛮族巨人，但关键是，另一个完颜纵手中也有一件神兵——飞骨锤！ 飞骨锤式样古朴，却仿流星锤打造，锁链两端连接着不是铁球，而是两颗异兽头骨，大如山丘，骨骼雪白，即便只剩得白骨，依然有蛮荒气机散发，可见当年凶残。 两个见神强者，一件神兵，赵处危矣！ 战场的气氛骤然凝重！ 众人皆知，兀骨突两人绝非是为兀骨打而来，否则，对方岂会在兀骨打身死后才出现，否则，那些被兀骨打打死的莽荒部将也不是死的冤枉，可见谁替他们讨公道了？ 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战场之中，谁生谁死，岂有公道能言？ 其实，比的还是拳头大小！ 兀骨突的拳头比他们大，就算是借口，他们也得生生忍着！ “赵处，你可知我锤之重？” 感受到赵处等人的憋屈，兀骨突两人骤然大笑，笑声极是肆意，显然，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笑什么笑？两个傻大个，以为嗓门大就能吓到人么？” 嗓门大，嗓门大，嗓门大…… 这时，仿佛空谷黄莺的清脆声音突然响起，直接道破了一个“事实”。 噶！ 两尊巨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骤然停下笑声，巨大的眼眸转过，精神意志压迫，就见着哎呀一声，一尊小小的身影自马背跌下，甲盔掉落，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竟是，先前与赵处一同在莽荒城上观战的小姑娘，赵小小！ 这姑娘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瞒过了赵处，偷偷跑到战场中来，更胆大的是，她竟敢直言责斥兀骨突两人。 纵然，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有些话，即便是事实，也不能随便说的。 “放肆！” 赵处还不及回护这姑娘，陡然怒喝了一声，泰阿刀扬起，斩出一道炫丽刀影，光影纵横，遮蔽穹宇。 吼！ 只听得一声怒吼，两只长满逆鳞的兽头突然扑出，狂呼怒吼，卷起猎猎腥风，铁口獠牙，不比刀光差上半点，铿的一声，咬住刀影，往天空扑去，骤而，却是两道疾若雷掣的身影轰然撞在一起，把天空都几乎撞塌了。 是赵处与完颜纵！ 轰！ 两人乍然碰撞，一人身形巨大，一人含怒而击，勉强算的平分秋色，各自震退。 这时，又一只巨大的手掌劈来，掌如刀，大如山，但有移山搬岳之力。 赵处前力才尽，后力未生，哪是这只手掌的对手，当即被他震得横飞，在虚空中翻滚了百余丈，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只手掌得势不饶人，继续追来，赵处只能勉强提起劲力，与对方拼斗。 “兀骨突，给本将滚开，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赵处，还挺狂傲，耶耶就是不退开，有本事你将耶耶杀了！” “小姑娘人小脾气不小，完颜大爷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正好将你娶来做婆娘，只是，你这身子骨太弱，不好，不好！” “混账东西，本将不与你们干休！” 兀骨突使劲纠缠，完颜纵避过两人的战场，径自抓向赵小小，惹得赵处心火跳动，频频失神，更是落在下风。 要说，这完颜纵的爱好还整得挺特别，以人族与蛮族的体量差别，赵小小与他差了可不止百倍，娶这姑娘回家，是娶个拇指姑娘么？ “好胆！” 唰唰唰唰！ 便见着六道锋芒乍起，分立六方，棱角相等，并做一座六芒星阵，六道锋芒合为一处，光芒凝聚，熠熠如炽，动念间，即已电射而来。 这一击，已不输见神不坏多少！ 却是，苏辽等六位将领出手了。 那赵小小虽然不该出现在战场，但她毕竟是赵处亲女，众人又岂能坐视她被完颜纵掳走。 赵小小被掳走，说大可大，势必影响赵处发挥，影响了赵处发挥，莽荒城就有破城之危，一旦破城，不管苏辽等人能否逃得过完颜纵的追杀，单就大秦苛责的军法，就能让他们吃上一壶。 “一流境界，蚍蜉撼树而已！” 眼见六人合击，完颜纵不慌不忙，指掌一开一合，一瞬间抓出无尽玄妙，就见着三只巨大的手掌接连出现，仿若节节开盛的竹花，苏辽等人合击的锋芒一掠而过，扎在一道手掌上，只听得轻嗤一个响儿，便没了声息，三人郁闷的差点吐血。 只待这时，虚空中这才传来一阵轰鸣的雷音！ 却是，完颜纵以极速抓出了三道堪比真实的幻影，骗过了苏辽等人，叫他们的攻击落了空。 轰咚！ 这时，完颜纵突然化掌为拳，轰然一震，打在苏辽等人气息回落之处，空气蓦地一顿，继而爆炸开，便把苏辽等人震得飞起，才在半空就喷吐了血雾，这才传来完颜纵的大笑。 “如何，完颜大爷就说你们是蚍蜉吧！哈哈哈！” “该死的蛮子，本姑娘迟早要将你们都踩在脚下！” 拇指姑娘，咳咳，赵姑娘是将门虎女，虽然有些顽皮，但胆气不缺，眼见六将失败，虽惊不慌，只把大眼睛瞪得忒圆，要亲眼看着自己被抓住，心底暗暗发狠。 噗嗤！ 突然，一道身影猛地穿插进来，白衣长发，白衣破烂，长发披散，似快似缓，蓦然划下手掌，这一掌极其玄奥，似曲非曲，恍惚间，好似划出了一道龙形，乍见着黑白光辉大盛，刺激得赵小小忍不住闭了闭眼，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 一只断掌骤然跌落了下来，截面光滑，骨肉分明，看着栩栩如生，忙不迭被完颜纵捞在手中，按在了伤口上。 竟是，在刚才被人划断了手掌！ 见神不坏强者只是肉身坚固，还不能做到血肉重生，真将这只手掌抛弃，完颜除非是晋升到人仙境，否则，只能做一个残疾人了。 完颜脸色微白，神色凝重，冷下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人？ 自然只能是人，那挡在赵小小身前的，赫然是苏子度！ “小姑娘，你想将他踩在脚下？”苏子度这般问道。 战场顿是一静，便连赵处与兀骨突两人也分了开。 “他能听到我的想法！” 赵小小先是一惊，继而大喜起来，眼珠骨碌碌转动，笑得明媚无比：“苏家哥哥有办法帮助人家？” 得，这姑娘当真不见生，苏子度还不曾报名，她就已经亲热地叫上了苏家哥哥。 虽然苏子度也知道自己的姓名不是个秘密，但任谁都知道，谁都能叫出来，搞得他很没面子的好不。 又不是什么大众人物，要名声干嘛？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我道是谁，原来是忿生王庶子？” 得咧，赵小小才叫破苏妄的身份，连那完颜纵也知晓了他，冷着脸，阴沉阴沉，巨大的眼眸一跳一跳，钢牙紧咬，咯吱声根本就无法掩饰：“没想到，一介庶子竟然也有见神不坏的境界，苏子度，你如此心机，瞒过了世人，好，好的很，好得很！” 这话一出，才落地的六将眼神又变化了起来，特别是那苏辽，似惊似忧。 “搞得我真那么奸诈似的。” 苏子度翻了个白眼，更不管赵小小胡乱转悠的眼珠子，问道：“姑娘以为我的建议如何？” “苏家哥哥说什么就什么，好得很呢，人家没有意见！” 小姑娘低着头，应答地羞羞答答，好似一株含羞草，如若，不是她那闪动的狡黠目光，苏子度还真将她当做了乖乖女。 不过，这姑娘乖或不乖其实与他也没关系，哦，不现在没关系，但以后却未必了。 苏子度暗自苦恼摇头，完颜纵大怒，猛地召回飞骨锤，抢身夺位，身形极快，却不曾带起半点风声，各人早见识了他对速度的掌控，也不惊讶，苏子度更是不惊不慌，轰然镇下一拳。 一拳山河动，骤见着虚空旋转，山河颠倒，广袤的虚空更显浩瀚，无穷无尽，不禁叫人感慨天地之大，众生之渺小。 不，渺小的不是众生，而是完颜纵！ 那苏子度不过轰出一拳，一道山河的虚影破空而来，往完颜纵一兜，完颜纵巨大的身形落在其中，不过一个呼吸，就缩至半寸高下，本来一步就能跨越的距离，现在一百步都未必能跨越，唬得他惊慌失措，飞骨锤咣当一声跌落，砸在了脚面！ “这，这？” 各人唬得是惊骇欲绝，连带赵处等人亦是面面相觑，只有赵小小故作搞笑地哇哇大叫起来，一下子蹦得老高。 “好，好，本姑娘这回非要踩死你不可！” 说着，她已提起衣裙，“莲”足轰然踏下，压下了能叫完颜纵失色的风声…… 第690章 天没黑呢 “老师，请喝茶！” 莽荒城，大将军府，赵小小乖乖献上香茗，在赵处、苏辽等人的见证下，行了师徒之礼。 苏子度此时已换了袭青衫，从容地坐在座上，却见他面若冠玉，剑眉英姿，生的也极为俊俏，端端是小白脸一枚，能靠脸皮吃饭。 赵小小眼睛眨巴一下，眼见苏子度一口香茗含在口中，突然问道：“老师，你真要收人家做弟子，其实，弟子觉得，你还是收人家入房比较好，你看，人家这么美呢！” “噗嗤！” “咳咳咳！” 饶是苏子度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赵小小的惊人之言骇得眼皮跳动，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那赵处等人，更是被吓得呛住呼吸，连连咳嗽，其中又以银甲小将赵括最是痛苦，赵小小拜师时他正虎着脸，鼻孔朝天，一时岔气，把脖颈扭了，疼得直抽抽。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诶，以后是我徒，不当人子岂不是连我自己也骂了进去？顽皮？对，就是顽皮，该教训！” “冤孽，冤孽，是我疏于管教，太宠溺你了！” 苏子度与赵处相视一眼，眼神同时不善起来，赵小小眼力极好，眼见两位“长辈”同时黑下了脸，急忙赔了个大笑脸，委屈道：“不给入房也行啊，不过，老师，你有什么仙丹灵药，不如赐下一箩筐来吧？” 此言一出，刚才还与苏子度保持统一战线的赵处立即就把同盟战线撕毁，眼睛高高抬起，装作不知情，但他那对竖得笔直的耳朵，却深深出卖了他。 “老狐狸！” 苏子度暗哼了一声，但对上自家女徒弟殷切的目光时，还是忍心把头摇了摇：“没有，你倒还真想，为师也想弄一颗仙丹，一粒下去，寿与天齐！” “没有？你的年纪也不比我大，没有仙丹能是人仙境，说出去谁信啊？本姑娘这么天才都还只在二流境界打转呢！” 赵小小以“自以为”小声的语气嘀咕，就在苏子度面皮就要抽动时，大袖一挥，略过这茬：“仙丹既然没有，那神功绝学总有吧，也请您赐下一箩筐来！” 这话说的，苏子度还要感谢她的大方了呢！ 赵处等人竖起的耳朵却更加笔挺…… 要说，仙丹没有还说得过去，毕竟，仙丹仙丹，不是仙人哪里能炼得出来，即便，苏子度已经是人仙境界，但要炼出仙丹，只怕还力有不逮。 不过，没有仙丹可以有绝学啊，没见着，苏子度不及弱冠，已经是人仙了，他修炼的功法，若非绝学，各人就把脑袋摘下来当凳子坐了。 苏子度默默叹了一声，念及他当年入门三青宗时也要伸手要这要拿，竟看这女弟子特别顺眼起来，安慰道：“神功绝学么，还真有一本，这是为师真传，你可要认真学了。” 说罢，他突然出手，又闪电收回，快得赵小小都不及呼喊，晃了晃头，只觉脑海里被塞了无数的知识，神晕目眩，这才嘀咕道：“人仙炼体拳，这名字真土，一点都不酷。” 说到这里，她又猛地跳了起来：“怎么只到一流境？” 却是，苏子度在刚才的出手中，将功法导入了她的识感中，如此大能，也将赵处等人熄了心思。 “还不是怕你好高骛远！”苏子度只做不见各人表情，没了好气。 但赵小小已经将嘴巴撅了起来，拉着苏子度的袖子，来回摇晃，不依不饶道：“神功没有，但神兵总有一箩筐吧？” “没有，你几时看过我用兵器了？”这回苏子度答得极是干脆，也不怕赵小小不满，慢悠悠道：“不过，为师没有，但别人有啊！” “别人的？那是别人的吧！” 赵小小语气惊疑，眼睛却转动了起来，赵处等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但可以是我们的！” 果然，就见苏子度如是点了点头，赵小小的大眼睛里立即放出了灿烂光芒，赵处上前一步，急忙道：“先生不可……” 但话未说完，苏子度早已裹挟着赵小小大步而去，只传来了他的笑声：“赵将军不必担心，我等去去就回，很快的！” “不急才快，你当就只有你是人仙境么？” 赵处急的跺脚，但哪里能追上苏子度的脚步，只能压下担忧，希望苏子度二人不要做的太过，这般，那些“别人”势力的人仙强者还能会顾忌一二，叫他们二人囫囵地回来。 不过，这话说了，他自己也不信啊！ “真个该死，原来以为拉拢了个年轻强者，不想也是这么不着调的，看来，需要请老祖宗出手了！”赵处默默想着。 …… “这是蛮族地界，不像啊！” “不像？不然你以为蛮荒百族自上古以来传承不断，真个是蛮荒绝境，文明荒漠？” 蛮骨城，赵小小眨巴眨巴眼睛，神色亢奋，左瞅瞅右看看，兴奋地跟只小蝴蝶似的。 她又如何想过，秦人以为的蛮荒之地，百族流落之所，竟也有如此繁华！ 抬眼处，飞檐张扬如箭，尽显锋锐气象，细看时，彩绘雕镂，炫丽而纷扬，直凛凛，毫不遮掩，神殿、神祠、神像，风格粗犷，却不失华美，呈现别异的番邦异域风情，只让赵小小都不忍心闭上眼睛，怕错失了任一一处风景。 而行走在大街上的百族生灵，各式各样，忍不住叫人惊呼，有人无眼无目，两只手掌高高举起，掌心处，睁着两只眼睛；有人四面方形，长有四肢大腿，四肢大腿各自朝向不同的方位；有人蛇身美人头，蛇身如娆，美人如魅，稍稍抛了个媚眼过来，电得人不要不要。 更多还有三手、多足、蝎尾、猫耳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禁叫人怀疑，或许，是造物主玩心大起，这才有了蛮荒百族的诞生。 赵小小两人亦做着百族番邦打扮，披着彩色金纱，涂抹着浓厚的颜料，倒不虞被百族认出身份来。 当然，既名蛮骨城，就是蛮族的地盘，少不了蛮族的存在，不过，两人所见的蛮族，除了面容粗犷了些，身形魁梧了点，也不似莽荒城外的无脑无智。 “百族？” 赵小小显然注意到苏子度用词与她不同，大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又怕被人看出心思，急忙眯起，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用手肘顶了顶苏子度，道：“老师，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计划，不如说出来，让弟子我开心开心。”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蛮骨城是蛮族重城，传说，蛮骨城之宝是一口名叫满月井的奇地，为天女遗落人间的一颗明珠所化，能照人前世今生，开启智慧，有不可思议之效果，我们的目标就是这座满月井！” 苏子度点了点头，给赵小小一个你很识货的表情。 “传说若能相信还是传说？做老师不能向你这么不靠谱吧！” 赵小小却一脸嫌弃，很是看不上眼，不过，苏子度显然早有准备，请咳了一声：“虽然是传说，但为师有可靠消息，今夜，满月井将在蛮骨城府出现！” 说到这里，苏子度故意顿了顿，赵小小却摸透了自家老师的脾气，踮起脚尖，以肩相抵，面做娇羞，用着腻人的声音道：“好老师，你就带人家进去吧，大不了，大不了，人家今晚给你暖床了！” “咳，咳咳！” 这话说的，前半句还挺动听，但后半句就不能听了，苏子度气得呛了呼吸，但他好歹也是积年的老妖怪，立即就想到了整治赵小小的办法。 “这话说的，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呢，至少，也得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说吧！” 果然，苏子度这话一出，赵小小立即就被唬住，苏子度再接再厉，拉着女弟子就要钻小巷子。 “老师，天还没黑呢，你就不能再等等！” 天没黑？没黑不行，黑了就行么？ 咳咳，诸位不要太污，只说，苏子度两人钻入小巷子，不过一会，就有两个细腰小脸，妖娆多姿的异人扭着柳腰儿，从小巷子里跑了出来，混入了一只娆人族的队伍中。 娆人族，蛮荒百族的又一个奇葩种族，其族多妖娆之辈，貌美如花，多才多艺，为各族喜爱，常奉为座上宾。 当然，娆人族若只有做花瓶的本事，早就被各族圈养，哪能在外逍遥，更被列为蛮荒百族之一？ 却是，娆人族多与百族联姻，其族又多是长袖善舞之辈，借力打力，与各族纠缠一起，彼此牵扯下，倒也渐渐做大。 这其中的轶事传闻多之又多，细数起来，又是一个个曲折离奇的故事，都是题外之议，就此略过，不提，不提！ 只说，这苏子度果然也是多才多艺，竟弄得留影族的影光粉，洒在身上，再把身一摇，扮做娆人族，连娆人族都不曾识破。 苏……子度？ 没错，最后从小巷子里冒出的两个细腰异人，就是苏子度师徒！ 他两人，竟然扮做了娆人族？ 第691章 不懂别搅和 那赵小小还罢，毕竟也是一个美人胚子，稍稍打扮一下，说是娆人族也不算假冒，但苏子度可是个大男子，也能扮成娆人族？ 不会，其实是人妖……咳咳，妖人族吧！ 只能说，苏子度的确有当小白脸的资格，这一副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本事，想让人不佩服都不行了！ “老师，就凭你这张小白脸，你要人家暖床，人家也是愿意的！” 趁着扭腰的功夫，赵小小不着痕迹地靠近了苏子度，揶揄起来，显然，是在报复先前差点被苏子度“吓到”的“旧恨”。 苏子度则瞪了瞪这疯丫头，小声传音：“小心点，露了马脚，休想老师我回头救你！” 正说着，两人已经随着娆人族穿过蛮骨城府的大门，在一对蛮族武士的指引下，来到偏堂整顿，趁着众娆人莺莺燕燕，开始打扮的功夫，两人各自甩了一个眼神，身形一闪，掠了出去。 “我不明白，老师你已人仙的境界，还需要遮遮掩掩？” 才出了偏堂，赵小小便追问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盘起长发，从廊桥的一根柱子走过时，撒下一蓬细细荧光的粉末，待得走出柱子，已变作了一个穿着简铠甲的蛮人武士。 虽然，她的皮肤有些白皙，但谁也不能规定，蛮人就一定要长得五大三粗吧，偶尔长得秀气一些，也是有的。 两人用的，还是留影族的影光粉！ 所谓月在花前下，对影顾粼粼，留影族天生奇能，有形无体，幻化无方，极擅变化之术，在蛮荒百族中声名广传，是最佳的刺客。 若能取得留影族遗落的毛发，炼制影光粉，也有变化的奇能，虽然不至于幻化无方，再配上一些小技巧，比如小白脸什么的，也能瞒过一般人的眼光。 咳咳，好吧，小白脸这话就不说了，免得某人要发飙！ 话归正题，那影光粉虽然奇妙，但留影族却有形无体，寻常人连碰都碰不到，哪能取得对方的毛发？ 苏子度能拿出影光粉，可叫赵小小大吃了一惊呢！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苏子度是如何要到莽荒城，又如何一定要收她这个女弟子的。 但这样的话，却被她深深埋在了心里！ “人仙并非无敌！”苏子度摇了摇头，也不藏着捂着，笑道：“别说大秦有三大地仙镇压气运，就说这蛮骨城主，也是一个人仙呢！” “地仙？” 赵小小显然已经被苏子度第一句话中的陌生词语吸引了所有注意，立即就把蛮骨城主抛到了一旁。 不过一小小人仙而已，谁怕谁，好歹，她赵小小的老师也是人仙，她连她老师都不怕，还怕蛮骨城主？ 苏子度点了点头，应道：“聚三花，凝五气，以阳神遨游天地，遍知遍能，以为人间之极，是为地仙。地仙者，游於名山大川，凡人难见，故不知其名。” “那么，地仙之上呢！”赵小小脑经转得极快，立即就想到了别的地方。 “地仙之上呢，有天人之分，有亘古唯一大道，有自在无穷之说，那可是你想不到的风景！” 苏子度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咏叹着，就在赵小小心生向往之时，突然把话锋一转，鄙弃道：“你一个二流人物，也只能想一想了！” “好了不起么，你也不过是一个人仙而已，比我厉害多少？” 赵小小顿时不依，扬起小拳头就要“欺师灭祖”，唬得苏子度怪叫逃跑，那路过的蛮族武士不禁侧目，纷纷感慨。 “他们的感情真好，真的！” 而蛮族武士心中的他们，是他与他，而不是他与她…… …… “这就是蛮骨城主？这么丑，真亏他敢站的这么高！” 蛮月阁，假山之后，苏子度与赵小小这次却扮成留影族，有形无体，小心藏阴影之中，窥视着蛮月阁楼顶，对月盘膝的丑汉。 呃，其实，以常人的眼光来说，丑汉也不是太丑，顶多只能算长得憨实，不过，赵小小的眼光比常人来说要高太多了，她说丑，就一定丑。 这丑汉，则是蛮骨城城主，人仙强者，蛮骨！ 苏子度大点其头！ 至于两人现在有碍观瞻的窥视之举，他们是不会说的…… “老师，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一个丑汉自然没多大意思，赵小小没多久就生了不耐，苏子度不急不忙，指了指渐渐升至中空的满月，小声道：“他们也该来了！” 恰在这时，有轻微的丝竹管乐之声传来，赵小小一怔，但觉有些神思缥缈，沉沉浮浮，不在人间，心中陡然生出无尽欢喜，忍不住就要嬉笑起来，猛地却被拉了一下，立即就醒了过来。 “不用你提醒本姑娘，本姑娘也能醒来！” 她瞪了苏子度这样的一眼，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自月而来，款款曲线，如妖如娆，欲使天下英雄尽折腰。 娆人族人仙强者，娆媚！ “哼，狐媚子！” 出于对同性的排斥，赵小小轻轻皱起了琼鼻，但依然看着认真，骤见漫空月光荡漾，化作一曲温柔的流滔，涤荡人心，蛮骨的脸上渐渐露出沉迷之色，严峻的神色花开，娆媚的小手搭上了他的面庞。 “所以说，娆媚你心机还是太浅了！” 这时，一双大手猛地扣住娆媚的小手，就见蛮骨冷笑连连，眸光含冷，犀利无边，哪里还见半分沉迷。 “蛮骨城主还是这般强势，媚儿就喜欢你这样强来的！” 娆媚咯咯颤笑，也不惊慌，努着眼皮向上一翻，蛮骨暗呼一声不好，正要跳起，月夜之中，一道道光辉各自睁开，一眨一眨，但有万千毫光迸射，金光灿灿，耀人刺眼。 事起突然，蛮骨哪来得及躲闪，被那毫光一照，双眼剧痛，好似被爆了开，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自蛮月阁上跌下。 那一道道的光辉，竟是一只只的眼睛，而撑开月夜的，则是一只庞大的大手，遮笼了月空。 “让我杀了他！” 咻而，虚空中跃出个无目无眼，眼长在手心的人来，面色凶恶，要行杀人之举。 腕眼族，多眼，又一尊人仙强者。 “多眼，要惊动蛮族神社么？再说，没了他，谁给我们带路？” 娆媚显然把控着主场，手指一点，一道粉色光线自她袖中溜出，哧溜一下，把蛮骨紧紧缠绕缠绕，提在手中，她却与多眼一起，横身撞进蛮月阁，蛮月阁的墙壁不过泛起微微的水波，径自被两人穿过，如同虚幻。 “蛮月阁？满月阁！蛮族将满月井所在放在明处，不就是为了引得你们进去！正好为我做前驱！” 忽而，虚空微微凝顿，又一个四方四面的方形人走出虚空，四面看向四方，照射青红黑白的光辉，虚空默默一转，景象变化，蛮月阁上，依然还有一个蛮骨对月盘膝，这四方人点了点头，亦自消失。 四方族，方象！ 几乎在方象的布置才完成，蛮月阁外，分别有蛇神美人头、猫儿、蝎尾的百族强者一一到来，一头撞进方象的布置，只听得几声沉闷的呜咽传出，几缕血雾散开，再不见着他们的身影。 这蛮月阁，就是一道无垠深渊，吞噬着众人。 “好恐怖，老师，我们要进去么？” 过了半晌，见着无人到来，赵小小这才小心地靠近苏子度，小脸紧张，眼中却带着振奋之色。 显然，这丫头的答案是要的。 得咧，苏子度又找了个胆大包天的弟子。 诶，我为什么说又呢！ “好，这就进去！” 不过，苏妄明显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拉起赵小小，一个虎跃，落在蛮月阁前，食指轻扣，如同敲门，虚空间，自有层层光辉荡漾，交织做一片又一片繁密的神纹，形同囚锁，一环扣住一环。 “有趣，有趣，四方族果然有些特异！” 苏子度啧啧惊叹，食指一划，一环神纹被他挑开，引得连番变化，几重神纹退散，露出了一片空白，繁密顿减，苏子度眸光一亮。 更眸光更亮的，则是赵小小姑娘。 “老师，你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不要瞎搅和，不行就起来，让我来，要知道，解千机锁什么的，我可是很在行的。” 这丫头疯劲一来，也顾不得尊师重道，当即就将苏子度推搡开去，自己占了位置，在虚空中划拉起来，把苏子度气得吹腮帮瞪眼。 “好玩，好玩，这么有趣的东西老师你怎么能自己开心！” 不过，赵小小丫头显然高看了自己，眼前的神纹虽然与解锁游戏有些相似，但其中的道理绝非她一个连一流都不是的丫头片子能对付的。 不一会儿，赵小小就眉头细锁，额头渗下了细密的汗水，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多。 终于，在一次划拉后，赵丫头还是不小心挑错了一道神纹，虚空中唰啦一声，瞬间变得繁密无比，更有青红黑白光辉渐渐浮现，传来了一声轰鸣暴喝。 “是谁？” 赵小小只好把可怜的小眼神望了过来。 划拉错神纹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惊动了四方族的强者！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92章 摊上事了 没见着，先前那什么蝎尾、猫儿族的强者一头闯进蛮月阁，却连个泡都没冒就身死道消. 赵小小青春年华，还有大把的时光去祸祸，哪会让自己陷入连个泡都冒不出的结局。 “老……师！”赵丫头拉长了腔调，求助的声音忒是腻歪。 “哼哼！” 苏子度冷哼了两声，表示了下不满，这才把袖子撸起，亲自操刀上前：“宇空之道而已，小道尔，我早些年就不玩了，就让你见识一下为师的真本事！” “说的你好像很大似的！” 赵小小满心不爽，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只好弱下了口气，依然哼哼了一声，以示不服。 却不知道，她这哼哼，却不小心道破了又一个事实，惹得那苏子度羞恼成怒，顾不得慢条斯理地解开神纹，抬起手来，就是一拳。 一拳，直轰得虚空震荡，阴阳光辉迸发，整片虚空一静，继而，一只黑白磨盘凭空浮现，往虚空中默默一转，碾破神纹，生生碾出一道似虚似幻的门户来。 神纹之中，更是穿来了一声闷哼，青红黑白光芒崩散，想及，那四方族的人仙强者是被这拳震退了…… “如何？” “挟力胜敌而已，又不是技术活，我要有你这样的境界，比你玩的还溜！” 苏子度得意洋洋，赵丫头千万个不服，却眼馋这一拳的威势，把差点流下的哈喇子一擦，换做一副雀喜之态，欢呼道：“好厉害呢，老师，这招叫什么，可是人仙炼体拳的绝招！” “姿态，姿态，说了多少遍，女孩子家姿态要优雅！” 只可惜，苏子度不换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再次损了她一句，不等赵小小反驳，苏子度脸色微变，连忙将她拉起，化作一道电光飞入门户，只有赵小小变调的呜咽地传了出来。 “也不见你的姿态多优雅……” 轰咚！ 突然，一只巨大的大掌从天抓了过来，瞬间将虚空抓的糜碎，蛮月阁爆碎，四方族强者布置的幻境彻底裂开。 “几只跳梁小丑，偷偷摸摸还罢，还敢弄出声响，当本尊不存在么？” 那冷冷的笑声传来，虚空上，不知何时，屹立了一尊身长千丈的巨人，巨大的眼眸落下，如同两道月盘。 …… “这就是满月井，一点神秘感也没有，平常，太平常了！” 天地荒凉，空垠无物，唯银白的月华飞落，带来一片冰冷凄凉。 一口寻常的水井旁，赵小小照了照自己的容颜，做灰心丧气状。 当然，她灰心丧气的，不是自己的容颜，而是满月井，半点神秘度都不见。 可惜，瞪了半晌，也不见苏子度回应，赵小小不禁诧异，回头一看，只见苏子度虎着个脸，淡漠道：“小小，你说老师若把你推下去，你不会怪老师吧？” “老师，你说什么怪话呢？” 赵小小心头一跳，忙不迭就往旁边跳去，但她的身手哪里挡得住苏子度，不管她是左闪还是右闪，苏子度的手掌注定了要按在了她的肩头，轻轻一推，扑通一声，溅得水花三五朵。 苏子度这才把头抬起，叹道：“道友，你来的早了！” “不早，不早，再晚些，我这媳妇就要变成你的媳妇了！” 银白的月华中，蓦然走出个月白僧袍的光头，合么见礼，笑容极为腼腆，仿佛，见着家长的新女婿。 “果然，陈祎是不会说这样的话，多陀阿伽陀，你又活过来了，而且，还是喜欢玩老一套！” “老的好，老的好，汤是老的鲜，姜是老的辣，不老就不好了！” 这光头说着，骤然翻出一掌，掌势如天，苍生大地只在这一掌之中，巍颤颤，透明晶莹，仿佛一块凝固的冻胶，透明的冻胶中国，苏子度的身形不过尘芥大小。 …… 扑通！ “苏子度，你等着，真将本姑娘推下来了，等本姑娘回去，定要叫你好看！” 咕噜！ 才说到这，赵小小悄然咽了口口水，怕引起误会，小心抬起手掌，打了个招呼：“两位前辈，真巧啊，你们也出来散步？” 突然出现在她身前的，却是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娆媚与多眼。 不，不是他们突然出现，而是赵小小突然出现，人憎鬼厌一般，被一口井突然摔出来，以狗刨的难看姿态，落在了娆媚两人身前。 不然，最先的那声古怪“扑通”声是从何而来？ “是很巧呢，姐姐差了一个祭品，正好妹妹来了！” 许是真有同性相斥，娆媚看赵小小心里也倍儿多的腻歪，不等赵小小继续糊弄，又一道淡粉色的光线将她卷起，提溜起来，就往悬浮天空的寒玉宫飞去。 却有那多眼双眼绽放精光，如豺狼一般，惹得赵小胆气为之一寒。 “乱长眼睛的，竟敢觊觎本姑娘，等我老师来了，一定将你打成没眼睛的。” 这会，她又记起来了她也是有老师的人呢！ 当然，这老师什么的，有用时拿出来用用，没用时自然弃之一旁，鸡肋也似，也是应有之事。 …… “多陀阿伽陀，不是我说你，老东西真的不新鲜，过时，过时！”即便微若尘芥，苏子度姿态依然从容，飒然非常。 多陀阿伽陀不禁多看了一眼，这才笑道：“施主果然好本事呢，一枚念头也瞒过了和尚！” “那当然，不然一枚念头对付大和尚你，宗师不够的！” 说着，那虚空之外忽而探下了一柄巨剑，剑锋圆钝，形如圆木，圆滚滚地就往多陀阿伽陀落了下来，虚空四面，八方六合，蓦然变化起来，说不清，道不明，似止非止，似终非终，无往诸生，无定诸界，连多陀阿伽陀的识感也被剥夺，无法分清东南西北。 这是，无极！ “道友进益飞快，和尚佩服，佩服！” 多陀阿伽陀合么轻笑，圆钝的剑锋猛地点在祂身上，向是擦去了一道铅痕，不闻声息，祂的存在已被抹去。 虚空上，又一个苏子度踏出身来，神色凝重，挥了挥袖，一点飞光被他甩飞出去，飞出了这片似止非止，似终非终的天地，落到一片荒凉的天地，落在了一口水井中。 “帝罗，苏某才离开，你就咄咄而来，是当我剑不利么？唔，认真说起来，我的剑，还真不是很锋利的样子！” 那苏子度突然失笑，转身踏出一步，浮光荡漾，将他渐渐淹没，似止非止，似终非终的天地径自湮灭，悄无声息，如同从不曾存在。 …… “老妖婆，本小姐跟你说，你摊上大事了，我家老师的脾气可不太好，真等他赶来，看到你如此对待本小姐，你休想讨得好去！” 越往寒玉宫飞去，寒气越是深重，连带着赵小小越是惶恐，不断挣扎，欲图挣破娆媚的神通。 “老~姑~婆！” 娆媚被她一句老妖婆气得半死，银牙紧咬，恨不得将这赵丫头的嘴巴立即撕开了去，但看着就在眼前的寒玉宫，突然想起什么，笑得愈发冰冷。 “有你好受的！” 娆媚恨极而笑，默默将速度提起，不一会儿，就落在了寒玉宫前，神情中，露出了几分信仰之色。 这寒玉宫方广百余亩，冰晶剔透，犹是一块万年寒玉雕琢，其中寒光极盛，向外迸放一圈圈七彩光环，所过之处，虚空凝结，冻出无数细碎冰晶，沉沉浮浮，氤氲绵绵，唬得赵小小脸色又是一白。 “看来，你已经猜到自己的下场了！” 娆媚冷笑一声，也不理赵小小强做的倔强之色，提着两人就进了宫殿。 果然，这寒玉宫的冻起极是恐怖，才将踏入，赵小小的嘴唇立即就冻得发青，便是娆媚与多眼两人也不过稍好，肩坎上立即落了一层白霜。 二人对寒玉宫内的布置显然极为熟稔，也不停留，左拐右拐，不一炷香，就到了一座巨大的宫室，这间宫室布置得极为奢华，彩晶做壁，琉璃为屏，装扮的五光七色，熠熠光华，甫一进去，好悬没将赵小小的眼睛给亮瞎了。 宫室的中央，却布置着一座巨大的冰棺，结八角之形，落在一座八卦台上，显然，这座冰棺才是这间宫室的主人。 “该到你们了！” 饶媚嘴角含笑，媚意十足，突然把蛮骨提到身前，噗嗤一声，在他的脖颈上划了老大一个口，杀鸡也似，可劲儿抖着，热血洒了一地。 这番作态，真真是说变脸就变脸，所谓笑里藏刀不外如是，把赵小小吓得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煞是精彩。 但更精彩的则是蛮骨的脸色，只看了一眼周围的幻境，就抽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立刻惨白下来，兼之他此时正“被”放血之中，那惨白的脸色，竟有几分白皙透明。 “娆媚，你果然胆大包天，你以为，你复活的还是你家老祖？” “这就勿需蛮骨大人你来操心！” 娆媚又抖了几下，几乎将蛮骨放干，只留得最后一口气，这才嫌弃一般，将他扔了出去。 可怜那蛮骨堂堂一代人仙，神通了得，落在娆媚手中，竟差点被放干了血，说出去，不知会把多少蛮荒百族的大牙给笑掉。 第693章 不要吃我，吃那个蛮子 说也古怪，蛮骨身为一代人仙，肉身强横，已能做到血肉重生，流下的鲜血几乎有一个小湖泊那么多，但落在宫室中，连地面都不曾打湿，只有一道道血纹浮现，痕迹越来越深血光透射，将宫室映衬得如同幽冥鬼蜮。 嗡！ 虚空又是一震，继而，布置在八卦台上的冰棺猛地颤了一下，咔嚓一声，打开了去。 啪嗒！ 随即，一只雪白的小手搭在了冰棺的边缘，站起了个蛇身美人头，身形妖娆的女子，皓腕冰肌，人比花羞，娇弱弱的，直让我见犹怜，眉心处，嵌着一颗莹润光洁的玉珠。 赫然，也是一个娆人族的女子。 “真美人也！” 即便与娆媚百般不对付，也因此迁怒娆人族，但赵小小见了这个女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那是自然！” 娆媚横了赵小小一眼，摇摆着蛇身，逶迤而行，行至那女子身前，轻轻伏下身去，拜道：“恭迎老祖！” 才拜罢，女子陡然睁眼，眸光明亮，剔透明亮，眉心处的玉珠却闪过一缕淡淡嫣红，默默转过臻首，面无表情，不知为何，赵小小忽然生出一阵寒气，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快跑，她要是杀人！” “小丫头，死到临头还要做妖，你以为姑奶奶能信你？” 噗嗤！ 娆媚冷笑连连，鄙夷回望，不知是不是那姑奶奶一词触动了她，叫她想到老姑婆的事来，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极其畅快。 正说着，胸口蓦地一疼，低下头去，一只雪白的小手已经抓透她的胸口，掌心处，抓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老，老祖！” 娆媚艰难地转过头，那小手猛地又是一震，娆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一抖，激灵灵地就落在了地上。 不，落在地上的不是她，而是一张皮，一张，蛇身美人头的皮儿。 可怜这娆媚一代人仙强者，也算得风华绝代，竟落得精血被吸噬一空，只剩一张皮的下场，说出去着实凄凉了些。 唰！ 似是吸噬了娆媚一身的精血，女子容光焕发，姿容似是更美艳了些，眉心的玉珠更显莹润，更骇得赵小小与多眼心尖儿都颤抖了起来。 “啊！救命啊，救命啊，女尸复活杀人啦！” 多眼被这女子一看，竟惊呼大叫起来，手臂乱舞，慌慌张张，向宫室外奔去，更将赵小小看得目瞪口呆。 “姑娘我都没叫，你就先张口，你还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不过，混蛋啊，没看见姑奶奶我还被绑着么，不会先解开我！” 多眼毕竟是人仙强者，虽然失了胆魄，但实力扔在，才动身，立即就撕开音障，轰隆隆震动虚空，惹得宫室四壁震颤，女子似是不喜，忽然伸出手掌，往身前就是一扎。 噗嗤！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小手，多眼陡然低头，看着一只雪白手掌扎穿虚空，扎透他的胸膛，冷吭了一声，身形也是一颤，就剩得一张皮儿跌落下来。 可怜，还是未能逃出去。 “啊啊啊啊！”这回，轮到赵小小尖叫起来了。 她也确认，女子的确是在吸噬众人的精血，因为，这女子的容颜竟更显光彩焕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好吃，要吃你吃那个蛮子！” “噗嗤！” 那扔在角落的某蛮子正努力降低存在气息，听到此言，顿时岔了气，差点咳嗽出来。 …… “报！前军探马回报，戎戌主将兵发落马山，为天公军狙击，兵困落马山，王戬将军提八万怒戬卫，前去接应！” “接应？可有军令？王戬将军？可真威风呢！” 宋采薇俏目一瞪，煞气凛然，连续三个逼问，逼得前来报告的小将心虚不已，尴尬地低下了头。 说来，这小将也是怒戬卫的一员，不过是那王戬先斩后奏，派出来顶缸的。 北大营众将皆知，征北大将军主掌北大营，并不以淫威逞凶，更不因私怨迁怒旁人，功过分明，那不尊军令的是王戬副将，而不是这小将，宋采薇自然不会无端端责罚小将，要罚也是罚王戬。 不过，前话已经说过，宋采薇功过分明，这王戬擅出军营是过，但他若能打退天公军，救出戎戌主将，便是功，功过抵算之后，指不定宋采薇还得捏着鼻子将王戬提个一级半级，也升一个主将坐坐。 至于王翦副将，说来也大大有名，哼哼，原来的王二是也！ 不过二十年，他已经成就天仙业位，不论在哪一个势力，都敢称呼一声大能。 更因王戬是宋采薇亲卫出身，又是宋采薇一手提拔起来的，算的是宋采薇的嫡系，北大营任一一位将军都可能背叛自己的势力，唯独王戬将军不会。 诸般理由，才是王戬敢无视军令，先斩后奏的底气——他的底气恰恰不是枉顾军令，目无君上，相反，而是他的忠诚！ 即便，以王戬大能的身份，却屈居副将之职，而北大营中一品地仙却能高踞主将之位，也不曾改变过王戬的心意。 “好个王戬，真是越发了得，不如，将我这大将军的位置拿去坐算了！” 瞪了小将半晌，宋采薇也知小将不过听令行事，恨恨地甩了甩手，将小将驱赶出中军大帐，这才走下主座，掀起一片营帐，来到一间静室。 说是静室其实并不准确，这处静室立着百十多个女将，只是默不作声，各自凝眉推演，因此显得安静，偶有交流，用的也是传音之术，却是生怕打扰了旁人的思路。 这些女将，则是宋采薇专门寻来的通晓天机的奇女子，以天机命术推衍天时变化，军势发展，大势轮转等等，以期做到料敌先知。 女将围靠的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沙盘，以红白黑黄各色表示各大势力，黑色的万胜宫，黄色的黄天殿，蓝色的承乾宫，以及，代表崇明宫的红色。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势力夹杂，混做各种各样的颜色，或大或小，都是一些小势力，相互交错，如犬牙一般，想要分的分明，远非一日之功。 更别说不时有女将推演一下，代表充满宫的红色势力或进或退，引得其他颜色接连变化，沙盘愈显云波诡谲，叫人看得两眼昏花。 “如何？”宋采薇与众女将一一点头，算是见过，便询问了起来。 众女将显然早有腹稿，一位女将站出身来，拱了拱手，食指一点，沙盘上一点灰白的光辉迅速放大，变作了一灰一白两只纠缠的蛇蛟，又是代表着一个小势力。 “是我们疏忽了！白龙山与灰龙山独来独往，盘踞两山的两只蛇蛟相互敌视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比我崇明宫建立的时间还早。当初定下计划时，白龙山与灰龙山是属于可拉拢的势力，因此就放任了他们的争斗，想要在恰当的时候，插入二者争斗，争取一方，打灭另一方。” “谁知，白龙山与灰龙山却突然和好，更与黄天殿串通一气，掩盖了天机，才让戎戌将军受了狙击！不过，在我们的推衍中，白龙山与灰龙山世仇难消，只是一时联合，我们还有拉拢的机会，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另一个女将接口应道，诸位女将同时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这个说法，亦或说，她们推衍生的天机告诉她们，事实就是如此。 “天机命术以庞大的数算为基础，虽名推衍，其实指向的是无数个可能中最大的可能。而一般来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可能，所谓的天机也就成了事实。如此，我说的可对？” 宋采薇忽然问道，众女将相视一眼，纷纷点头，宋采薇却突然叹道：“可惜，有时最可能偏偏却是最不可能，亦或是，他是别人希望我们看到的最可能，这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 但她这般说法，众女将显然极为不服，皆鼓瞪眼睛，虽碍于双份的尊卑，不能顶撞宋采薇，但不满还是能表达表达的。 宋采薇不禁莞尔，轻笑道：“不信，不如现在再推衍一下！” 说罢，宋采薇拂袖一甩，大袖招招，迅速遮笼了这间静室，拦断天地，众女将振奋精神，再次推衍起来，手掐算诀，不一会儿，齐齐把脸色一变，或红或白，皆有所不同，也算的精彩纷呈。 那在她们的推衍中，白龙山与灰龙山的两只蛇蛟早就死了！ “这？” 女将心神震惊，宋采薇却早有准备，身姿飒爽，转而而去：“有些事能推衍，有些事不能推衍，只看对方是否愿意而已？” “大将军去哪里？”有女将这般问道。 “他们要见我，本将军也不是胆小之辈，当然也要去见一见他们了！”宋采薇回头笑道，英气勃发。 “大将军千金之躯，如何能身赴险难，不如将王戬将军叫回？”也有女将急忙奔跑出去，就要传出加急军令。 “将王戬调走，正是要见我，如此处心积虑，我若不去，难免要叫人小瞧了呢！” 这句话说完，大帐中已经找不到了宋采薇的身影。(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94章 就叫我们看这个？ “该死，该死，这些女子都该死！” 某蛮子，咳咳，蛮骨怒极而狂，心底疯狂嘶吼。 他敢保证，若非因为娆媚之故，害得他精血大失，体虚无力，定要跳将起来，把赵小小浑身的骨头一一折断，好叫她知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可惜，蛮骨现在只能仰瘫在地上，做死人状，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由着赵小小乱龇牙，把他扯了进去。 当然，只能是这个理由，不然你以为蛮骨堂堂人仙，铁铮铮的汉子，会因为畏惧那女子，连骂都不敢骂出声？ “罢，罢，本蛮好歹也是一代豪杰，不与这小女子计较！” 蛮骨这般想着，小心收敛气息，身体骤然冰冷，连生机也被掩盖，真如一具冰尸一般，那女子也不过看了她一眼，就转过了头颅。 显然，在她眼中，一具“冰尸”的确不如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吃，咳咳，是有吸引力。 “姐姐，人家骨头都是酸的，真的不好吃！” 那在外人眼中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小小也终于服软了，可劲儿蠕动身子。 只是不知娆媚用的什么手段，即便人都死了，绑在她身上的光线依然紧紧束缚着她，叫她只能蠕虫一般爬行，端端丢了苏子度的面皮。 苏子度？ 为什么又提到苏子度？ 因为，苏子度也在这时恰好走入了静室，面皮抽搐，似有些盖不住面子，脚步微顿，似欲拂袖而去。 “混蛋，苏子度，你若敢走，本姑娘就算变作厉鬼也不能饶你！” 赵小小眼力极好，岂会看不见苏子度这么大的人？ 若非苏子度不吭不声将她赵小小推到井里，赵小小岂会如此狼狈？ 新仇旧恨涌上心来，赵小小见着苏子度这个“罪魁祸首”，银牙咬得咯吱响，恨不得扑过去咬下苏子度的一块细皮。 “道友，我这弟子真是管不住了，还是，交给你吧！” 苏子度面做无奈，只是面对着这处宫室的另一个方向，就见一个大蓬头的奶油小生走进来，赵小小心头猛地颤了一下，面颊见红，似羞似恼，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呸，一个小白脸而已，本姑娘长这么大，什么样的小白脸没见过，生的、煮的、煎的、炸的，见多了，吃的更多，这小白脸没什么大不了。定是本姑娘不想被这人把此时的情景传出去，坏了本姑娘的名声才会觉得羞恼，对，就是如此！” 赵小小一边说服自己，斩断那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恨恨瞪过去，那副样子，俨然是要苏子度采取一切措施，立刻“挽救”她的尊严。 苏子度则不着痕迹抬起目光，别开赵小小的视线，突然感觉到什么，当先跳起，哇哇叫道：“道友，来了个难缠的，这个我来对付。” 正说着，一只大手突然撕开空间，往这间宫室抓了过来，这手掌长得极为巨大，宽广好几十丈，以苏子度的身形，也不过是手掌中蹦跶的一粒黄豆。 是那蛮人族的地仙强者。 “道友，你不过是怕打了这个女人坏人你的名声，何必骗我，其实，陈某也不愿意打这个女人！” 奶油小生一眼看破了苏子度的意图，无奈那女子已经盯上了他，猛地又扎出手掌，掌势如刀，虚空粉碎，一只皓白的手掌径自虚空中扎了出来，却被这奶油小生用袖子挡住，再翻了回去。 “小姑娘家家的，起床气就这么大，再去睡一个回笼觉吧你！” 一袖之后，疑似娆人族老祖的女子眼神朦胧，摇摇晃晃地向后跌去，跌回了冰棺。 不过，身为女子，自当有女子的矜持，不能你叫我睡觉我就去睡觉吧，尤其当对方是一个臭男人的时候。 迷迷糊糊中，女子似欲挣扎起来，奶油小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摘，啵的一声，自那女子眉心取下一枚玉珠，女子失魂也似，扑通一声，彻底躺床上，咳，冰棺里去了。 这回，她是真的要睡个回笼觉了，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来，亦或，还有么有这个机会醒来。 “你，你是？这，这个？”赵小小神情迟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再无知的人也该知道，女子能杀人仙如屠狗，境界肯定远超人仙，而奶油小生“欺负”女子也似大汉胖揍小朋友，境界定然也是超过人仙的。 不过，赵小小真正关心的，不是奶油小生的境界，而是他手中的那颗玉珠，明光闪闪，其中光晕旋转，仿佛流转着一方银河，可是羡煞了她。 果然，没有女子是不喜欢亮晶晶东西的！ “我，我啊，我是专业的驱魔人，至于这个，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但是你想要也得跟我说的，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即便我知道，你也要说的！” 奶油小生的第一句话听得赵小小莫名熟悉，但听到后面几句时，突然有种烦躁的感觉，极想像某猴子一样，想来个手起刀落，将那发出烦人声音存在的肠子扯出来，往他的脖子上一勒，然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诶，为什么又提到猴子，这是跟猴子有仇么？ 某只猴子，咳，某只武士，咳咳，错了，是某个武士独眺高楼，怀抱长剑，气质犀利，突然打了个喷嚏，把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不满道：“一点兄，你也不管管你的弟子！” “管不住，管不住，交给你师傅去管！” 高楼另一边，立着个白衣剑客，同样抱剑，但总算顾着些面子，白衫完整，不似武士那般打扮犀利。 毕竟只是一两件衣服，又不是买不起，除非是像武士这样有特殊爱好的，否则，普罗大众还应该遵循普罗大众的价值观，不要搞那么特别。 不然，那知道的人会当你是鹤立鸡群，黑夜中的萤火虫，拉风又出众，不知道的人，定将视你如一锅粥里的一粒老鼠屎。 看，老鼠屎诶，看过没有，这么大的老鼠屎，你还敢收钱！ 咳咳！ “和尚是我师傅，这人却不是我师傅，一点兄，你也将快触摸到这个境界了，到时你会知道的。” 武士摆了摆手，似有所指，却不欲多言，把长剑举起，连剑鞘也不拔出，笑道：“现在，一点兄可敢与我一战？” “巅峰之战么？我也等了好久了！”白衣剑客举目四望，颔首回应，身形便扑了过去。 不过，那夹住小腿的奔跑姿态到底是什么鬼？ 高楼之下，顿时传来一片嘘声，谁叫，这座高楼的确很高，吸引了无数人流。 但是，我们等了半天，你就叫我们看这个？ …… “再来！” 宋采薇白马银甲，横枪立马，威风凛凛。 那长枪通体银灿，散发美玉般的光泽，仿似神玉一般，只有枪樱如红，滴落下一滴滴鲜红的液体，璀璨鲜红，光华氤氲，若有无尽宽，无尽广，孕育着一方奇异天地，这些液体亦如天地一般厚重，拥有磅礴的重量，还不及落在大地，就已经砸穿了虚空。 “小娘皮当真狂傲，耶耶不过让你一些，就把嘴巴噘到天上去了？” 宋采薇对面，站着个筋躯大汉，扎着头巾，赤着上身，皮肤玄黄，满身横肉，胸前却有一道淋漓伤口，其中血肉翻滚，犹是狰狞。 大汉不以为意，狞笑了一声，周身腾起火光，光火汹汹，火气熏烤，天地顿显焦色，横身就往宋采薇撞来，气势凶猛。 “狂妄！” 宋采薇也不犹豫，抖了一下长枪，枪锋探出，骤然间化作一片灿烂星河，浩瀚广阔，熠熠辉煌，一颗颗星球雪白雪白，迸放着能令人心寒的白光。 轰咚！ 这时，虚空上猛然探出一只大手，色呈玄黄，无垠广大，仿佛黄天，张手就要抓住星河。 竟，又是一尊天仙！ “量产的天仙？伪天仙罢！” 宋采薇冷笑一声，长枪又是一震，星河旋转，化作一只嗷嗷咆哮的巨龙，以星球为鳞甲，雪白剔透，寒光耀眼，摆尾舞爪，同时与大汉及巨掌碰撞，光辉崩炸，星球爆碎，虚空中更同时传来两声闷哼，就见两个同个同样扎着头巾，赤着上身的大汉跌落身形，自虚空中砸下。 吁！ 马鸣如龙，长嘶当空，蓦然，就见着一道银白的身影穿空，电闪而逝，电闪而回，只有两道银灿的身影默默消失，伴随着，那两尊扎着头巾的大汉崩得一下，炸成了漫天的飞灰。 却是，宋采薇刚才突然出手，了结了他们。 “都说是伪天仙了，一点都不自知！” 宋采薇轻声叹着，座下白马亦轻轻踢踏着马蹄，神情悠然。 忽而，这片时空蓦然一顿，由实化虚，渐渐飞起，仿佛一幅淡色的山水画卷。 画卷中，一尊女将低垂臻首，骑着一匹骏马，骏马悠然，却有一只手掌自天而降，轻轻一卷，竟真似画卷般，把这片时空卷了起来。 “帝罗，苏某才离开，你就咄咄而来，是当我剑不利么？唔，认真说起来，我的剑，还真不是很锋利的样子！” 第695章 做我坐骑吧 “帝罗，苏某才离开，你就咄咄而来，是当我剑不利么？唔，认真说起来，我的剑，还真不是很锋利的样子！” 虚空上，随即传来一声轻斥，但见天光浮荡，默默走出个青衫如洗的男子，手提三尺剑锋，剑锋圆钝，轻轻一劈，划出一道龙形曲线，乍见阴阳分割，光阴流转，被手掌卷起的画卷渐渐舒展，时空凝实，再次化作了银甲女将与其座下的骏马。 一抹玄黄色的鲜血自苍穹流落，淳淳如流水，将天空渲染得一片苍黄！ 如斯景象，仅此也罢，不过看着吓人，但倒霉的是，苍黄天空下方正有一方凡人国度，被玄黄血液浸染，当即就产生了异变。 那国度名曰夜谭国，其国之民以好谈闻名，喜驳辩，轻务实。 苏妄出剑前，夜谭国国众又在举行每日一度的夜谭大会，无数民众敲锣打鼓，大吹法螺，搞的是牛皮满天飞，把天空都遮笼了，因而不曾见到天上的斗法，也误了最后逃离的时间。 至于那牛皮，却是夜谭国国民唯一一点特异之处，只要是夜谭国国民大放厥词时，必有牛皮飞空，厥词越无根无据，牛皮就越大，大到一定程度，便有奇异显现，比如大放光彩，照见虚空等等。 更叫夜谭国民沾沾自喜，以为天地之大，无有夜谭国不能为者，渐至沉迷不可自拔，不理世外之事，封闭了与他国的联系。 也因此，在这元罗司戊天都几乎打成一锅粥之时，夜谭国才能保持暂时的安宁。 不过，这天下哪有真正的安宁？ 这不，苏妄与帝罗斗法，不曾注意到下方，夜谭国也不曾注意到虚空上的变化，等到玄黄血液流下时，夜谭国立即就被玄黄血液侵染，产生了异变。 这帝罗一身大罗道行，血肉何等霸道？即便只是他的一缕鲜血，也足够侵染一方天地。 夜谭国国民有些体弱的，不堪承受，在玄黄血液的侵染下，轰咚一声炸做一团血雾；而身体强壮些的，则被玄黄血液侵染之后，渐渐蠕动，变化了形态，不管男女，不分老幼，最后都变作了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赤.裸着身躯，黑发浓密，宽额龙颜，头角峥嵘，气息威严，有帝皇之象。 竟都是，帝罗！ “苏妄，朕名帝罗，当为诸天之主，你如何不降？”无数个帝罗仰天长望，一同出声，声息震聩，天地嗡嗡不绝。 “唔！” 虚空中，宋采薇秀眉紧蹙，神色难受，座下的骏马踢踏马蹄，则显烦躁。 她虽然业已取得天仙业位，可终究借了武帝等人布武万界的便利，一身道行有半数都不是自己苦修而来，便挡不住帝罗的一声呼喝。 再说，即便宋采薇是自己修得的天仙业位，要抵挡帝罗的威势，怕也非易与。 苏妄心头闪过一丝隐晦，伸手一招，宋采薇手中的亮银长枪急震，化作一片灿烂星河，往他的袖中飞去，这才把目光转过去，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不耐。 “帝罗，苏某与你本无深仇大怨，是你纠缠不清。如今又要叫我降服，端端的胡搅蛮缠！你虽然已经证得大罗，但我也证得太乙，不输你半分，你要我降服，你欺我没脾气么？” 说罢，苏妄耐性终于用完，手中长剑一扬，歪歪斜斜地劈落下去，这一剑极为古怪，不似寻常剑势的简明圆润，反而划出一道扭动的轨迹，如同顽童的涂鸦，明明要画的是直线，但画出来，总是一条毫无规则的曲线。 呯！ 天地呯然破裂，仿佛摔碎的琉璃镜，破裂成无数份，一份份碎片中，都有一个个帝罗屹立其中，或完整，或断裂，或三五人，或孤独一人，不一而足，只有一对厉目凝视，眸含冷光，继而搅作一团，洞穿虚空而去。 竟是，这一片时空的天地规则，直接被苏妄一剑斩破，搅作无规则的异度时空碎片，被他扔出了元罗司戊天。 “缩头乌龟一般，迟早要你好看！”苏妄最后环视了一眼，把夜谭国的存在抹为平地，消了玄黄血液的最后影响，转身就走，倒也干脆。 却不是苏妄不想了结了帝罗，只是帝罗真身不在此处，而他又被宋采薇震动了心境，思绪不宁，未免为敌所趁，不如先回转回去。 至于帝罗，倒真如苏妄所言，缩头乌龟一般，已有十数年不曾在元罗司戊天现出真身了。 却因，苏妄的进境太快，此时已经压过了他！ “苏妄，你越是勇猛精进，朕就越开心，朕怎么会是胡搅蛮缠呢，你会知道的！” 那被苏妄抹做平地的地方陡然走出了虚幻的身影，轻轻荡了荡，噗嗤一声，泡影也似，就此消失。 …… “苏妄，你姥姥的，可叫巫咸耶耶逮到了，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正要走入东极宗，巫咸魁梧的身躯就轰隆隆怀抱过来，他身形庞大，筋肉虬扎，更兼已经修成大巫，气息厚重，怀抱而来，两臂仿佛两只虬龙，各自卷着一座巨大的诸天压来，竟压得苏妄有了几分紧迫之感。 巫道的大巫类比仙道天仙业位，仔细算来，巫咸其实只是一个天仙。 天仙虽称大能，但并非无敌，之上更有太乙、大罗，以苏妄此时的道行，别说两座诸天，就算是十座、二十座诸天一起压在肩上，也休想叫他动容一下。 但巫咸能以大巫之境，就使苏妄产生紧迫，足见巫道不凡！ “好大巫，果然是得天独厚的种族，难怪能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纪元的主角！” 天地诞生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纪元，亦有无数种族登台亮相，成为天地主角，比如巫妖，比如龙凤，也比如人族。 但第一，总是有些特别！ 那可真是天仙满地走，大罗、太乙不如狗的年代，即便苏妄此时已能回溯时光，将意志渐渐向远古、未来延伸、占据，但有许多地方，依然不是他能触及…… “正要见识巫咸你的本事！” 苏妄压住境界，大笑一声，大步踏出，光辉闪耀，头顶处升起一座玄黄玲珑塔升起，垂落无数混沌气息，也往巫咸撞去。 “苏妄，拿出你的真身来，巫咸大爷知道你肉身强横，休要用这等把戏糊弄我！” 但巫咸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渝，臂膀震动，气息愈发厚重，恍惚中，似有无穷厚重大地之气覆来，汹涌澎湃，充塞天地。 这是，势，厚土之势！ 是巫咸修成大巫之后，专门培养的气势，似与一般的气势，却有决然不同！ 苏妄勃然变色，这才知道还是小瞧了巫咸，手掌一拍，玄黄玲珑塔破碎，混沌气息卷入他的身躯，他低吼了一声，身躯陡然膨胀，亦变得筋躯虬扎，两臂粗壮，如老树之根，狠狠抓向巫咸的大手。 轰咚！ 天地剧震，古怪地是这声剧震并未荡漾开去，而是被一种闷隆的低音震颤锁在周身附近，引起一震奇异的嗡鸣，苏妄的混沌之身似被震动，暗金沉淀，浮光闪烁，呯地一声张开一道道狰狞血口。 “多谢巫咸兄！” 几乎算是失了一手，苏妄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畅快，笑罢，俯身下拜，巫咸同样咧嘴大笑，笑容憨实，近于憨傻。 “不用谢我，苏妄你能记得我的好就行！” 明明他将苏妄打得浑身是血，却还要人家感谢他，这天地间，竟还有这样的道理？ 偏偏，苏妄就信了这样的理，点了点头，形容潇洒，连山门也不进，转身又走。 “哼！” 但在这时，那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哼，但见着一缕白光自东极宗内飞出，不管不顾，便往苏妄怀里跌来。 苏妄苦笑了一声，形容间再无半点潇洒，如同侍奉老祖宗一般，亲手将白光捧起，老实地放入怀中。 那白光，赫然是一面镜面模糊，镜身镌刻朵朵蔷薇的宝镜。 “快走，快走，姑奶奶待得烦了，正要出门一趟，苏某人，就请你当一回坐骑吧！咯咯咯！” 更有轻笑声自苏妄怀中响起，催促着，说到最后，兀自轻笑起来，好似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事。 “走罢！” 苏妄默默叹了一声，念动身随，蓦然踏出一步，就已经走入一方狭小的天地，天地中，虚空混沌，氤氲迷蒙，笼罩重重雾霭，把天地都笼罩在阴暗之中。 嗤啦！ 一道电弧闪过，白光刺眼，照耀出一片片高耸而冰冷的建筑，通体金属打造，建筑之外，刻有奇异符文，正把天空上的电光撕扯下来，吞噬了进去。 “司戊陛下，你这一坐又坐了十几年，不知可想过动一动？”无视了西极神将等人警惕的目光，苏妄自顾自落下身，盘坐在司戊的身前。 “不动，不动，道友，你知我名司戊，当镇守中央戊土，司职重要，如何能擅自轻离！”苏妄对面，依然做老爹打扮的司戊天帝睁开双眼，打趣也似，也不端架子。 “我想找个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96章 太优秀了 “竟被压制了道行！” 苏蔷薇面带不满，但不知，是因为不能化作宝镜之身，留在苏妄怀中，还是因为被天地大道压制，神通不存。 “不，道行仍在，是神通不存了！” 苏妄这般答道，也不避讳，径自牵起苏蔷薇的小手，这姑娘脸颊一红，左顾右盼道：“只是神通被压制，再想找人，便不啻大海捞针，这要找到哪年哪月？” 虽这般说着，却也不见她把小手拿出…… “放心，有我，有我！” 苏妄说着，安然踏出步伐，融入人流中，也不顾他与苏蔷薇一身古装长袍，与那周围人的打扮格格不入，形容之间，更显几分熟稔从容，几分闲情逸致。 苏蔷薇俏目生盼，忽然生出了几分疑惑：“好像，你对这个世界挺熟悉啊！” “哪有的事！” 说着，她已被苏妄拉到一个广场外，这广场方广几百公顷，端的是人山人海，却是在举办签名发售会。 “你看，这就找到了，很容易吧！” 苏妄把手一指，只见着广场周围，竖立着一幅幅巨大的海报，那海报上，画着都是一个白牙大眼，笑容温和的男子，端端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能叫无数迷妹尖叫疯狂。 至于为何只有迷妹？ 废话，这周围女多男少，少女妇人一扎一扎，男子却只有稀疏难见，难得看见的，皆以一副能看出火来的目光瞪去，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迷妹可以有，但迷弟一定没有。 这男子，赫然是阔别已久的玉霄！ “早就知道他有问题，苏某人，你说他是不是也失了神通。不如，我们在这里做了她！”苏蔷薇跃跃欲试，忍不住就要拔起陷仙剑，给玉霄捅上一剑。 虽然她此时神通不存，但依仗陷仙剑的锋利，再加上她的武艺，苏蔷薇自信，等闲二三十个大汉还是近不了她的身。 “不急，不急，我们可是文明人，不能先动粗！” 苏妄按住苏蔷薇，摇了摇头，径自从广场外取了一本印着玉霄封皮的薄本，竟与其他迷妹一起，排进了签名的队里，立时惹得迷妹们指指点点，俏面带粉，兴奋地像一群小麻雀般。 “这个，这个公子，你也是玉霄的粉丝？”一个少女红了红脸颊，斟酌了半天，还是用了个古怪的称呼，说罢，她的脸颊倒先红了起来。 “是啊，我也很喜欢玉霄的歌呢，一听说他在举行这里签名发售会，连戏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 苏妄点了点头，扯起谎来当真是眼皮都不眨，惹得那少女惊呼大叫，也不生分，扯住苏妄的衣袖，大有与他相见恨晚之势。 其实，就是相见恨晚！ “好漂亮的男人，竟不比我男神玉霄差多少，我以前怎么就没遇到呢！” 少女如是想到，扯在苏妄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越发不想放开，却将一旁的苏蔷薇给气得由晴转阴，神色难看。 “嗯哼！”苏蔷薇骄哼了一声，脚下一滑，不着痕迹地切入两人中间，五指连拨，以拂琴弄花的姿态拨开少女的手臂，护犊一般，将他们隔离开。 “这可是优质股，姑奶奶好不容易才见着一个，你敢跟姑奶奶争抢，没门！”少女也不发怂，同时狠狠瞪过去。 没想到，这少女的的搭讪，竟也是早有预谋的，怪只怪，苏妄的确太优秀了…… 当然，这可不是反话，而是事实，要说，苏妄一身道行已入太乙，生命本质超拔普罗大众太多，一言一行，合乎于道韵，带有大道气息，不知不觉就能吸引凡人！ 苏妄捂额感慨，却不妨他继续向前，不多时就排到了他，他把薄册递出，面带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玉霄大明星，还能见到你，我可是很高兴呢！” 玉霄这才抬起头颅，神色一怔，继而以一种难言悲喜的语气道：“道友，你又何必追着玉霄不放，不如，那过去的都让他过去？” “难道，两个优质股认识？他们之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人身旁，那少女听得两眼发亮，悄然把藏在口袋里的摄像头打开。 诶，奇怪，为什么是少女在苏妄身旁，而不是苏蔷薇？ 抱歉，那苏蔷薇本事或许高超，但少女可是练过的，有着丰富的争夺优质股的经验，苏蔷薇即便仗着身法一时抢夺了与苏妄靠近的位置，但在与少女对视的间隙间，一个疏忽，竟被少女抢去，此时正气得自怨自艾，连苏妄与玉霄的对话都顾不上。 “这可不好！谁叫玉霄道友曾经要杀苏某来着，要知道，我可是很小气的！” “好好好，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过去，是因爱成仇，还是横刀夺爱？” 苏妄摇了摇头，玉霄面做失望，少女则听得振奋非常，浑身打起了战栗，脑中浮想联翩，不多时，已经卫两人脑补了无数个版本的故事，有血腥的、暴力的、浪漫的，更有两个美男间的满满基情。 咳咳！ 怪只怪，这两人都太优秀了，对，是这个理由！ 当然，在无数个版本中，总少不得穿插某少女的身影，她或是拯救两美男于水火之中，或是挽救美男间堕落的基情，以大无畏之精神，斩断恩怨，还了世间一个太平，从此，三人和和美美把家还，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咳咳，只能说，少女的情怀总是诗，凡人猜不透，猜不透！ “道友，你既然如此无情，也不能怪玉霄了！” 玉霄的神色又变了变，当即就有决断，狠狠地压下手掌，用力一掀，掀得漫空都是乱纸，他却把身一晃，拔腿就跑，边跑边喊：“给我拦住他！” 早有玉霄的保镖们看苏妄不爽，立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冲了出来。 “臭小子，给我们去死吧！” 这些保镖都是玉霄精挑细选的，各个精悍无比，三角肌、肱二头肌、背阔肌，要多雄壮有多雄壮，要多雄武有多雄武。 雄武的，保镖兄的面皮也被肌肉夹住，要多丑有多丑，看向苏妄的目光却要多恨有多恨，仿佛，苏妄抢了他们的老婆一般。 但在这些保镖眼中，苏妄还真抢了他们的老婆，即便，是未来的老婆。 因为，苏妄与玉霄，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一个玉霄的存在已经在打击他们了，还出来一个与玉霄同样优秀的男人，已经不是打击了，而是在否定了他们的存在。 你敢否定我，我就要你命，所以，不管如何，为了自身的存在，先将某个存在打得不存在再说！ 这就是众保镖的逻辑！ 如何不存在的标准怎么算？ 当然是打得颜面无存啊！ 对，就是颜面无存，这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打任何折扣！ 不过，苏妄只能说，保镖兄，你们太天真了！ 即便无法动用神通之力，但苏妄一身精雕细琢的武艺又其实又岂是说说的——在这方世界，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武术大师，动如狡兔，静如处子，劈卦若行云，张掌若流水，一招一式，都如诗如画一般，充满美感。 不过四分之一柱香世间，苏妄已将众保镖兄打趴了下去，人人鼻青脸肿，看不出了脸型。 诶，怎么都往脸上招呼了！ 咳咳，这是巧合，不过是因为脸上的神经集中，容易打出眩晕的效果，苏妄这才往脸上招呼的，绝绝对对不是在报复。 “想走？” 但这一小会，玉霄已经跑到了广场尽头，身形溜滑，行动迅速，或翻或跃或攀，越过广场上重重的障碍物，给苏妄笔了个不堪入目的手指，便要往人流中钻去。 “你高兴得太早了！” 苏妄还以从容淡定的冷笑，玉霄陡然一惊，一抹寒光便往他的脸上招呼，寒锋凌冽，剑刃雪白，带着斩断一切的杀气，玉霄弯身闪避，那寒光自他面前划过，掠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却是苏蔷薇！ 但怎么，也往脸上招呼了？ 应该说，不是一家人，果然是不进一家门么？ “啊，杀人啦！” 突然，广场中陡然传来一阵惊呼厉叫，却见着无数少女妇人发了疯一般，往苏蔷薇的位置冲了过来，即便都是一些凡人，但那疯狂的样子，也叫苏蔷薇生起一丝骇然。 “男神，我们来救你了！” “臭女人，敢坏我男神容颜，你是活腻了！” 如是，便是少女妇人冲过来时，呼喊的口号。 “该死，不就是划破了一点细皮，要不要这样？” 粉丝的力量是盲目的，也是强大的，这些人虽然疯狂，却无死罪，苏蔷薇也不愿下杀手，眼见一个个迷妹疯了般要扑到她的剑上，只好将剑横起，噼里啪啦，把剑当鞭使，好一顿猛抽，打得众迷妹捂臀惊跳，面色惊骇。 却也叫玉霄趁机逃了！ “想走，玉霄，你想得太美！” 不过，苏蔷薇弄丢了玉霄，但苏妄却不曾跟丢他，紧随其后，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个“生死追逐”！ “想抓到我，苏妄，你再练个十万年吧！” 第697章 请收下膝盖 “这里是南方卫视，现在为大家插播一条新闻……” “尚都娱乐为您直播，我们现在就在现场，可以看到，神秘男依然紧追不舍，国家一级演员，著名歌唱家依然在逃，咳咳，依然危险。我们可以看到，现场警方依然不曾掌控住局面。根据我们在警厅部的情报，并未查找到神秘男的身份。这神秘男到底是谁，他到底来自哪里，有何目的，尚都娱乐将会为您全程报道！” “我们是尚都警厅部，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破坏社会和谐，请立即停止行动，双手抱头，配合警方调查。否则，我们将使用武力！重复一遍，我们将使用武力！” 纷纷扬扬之间，直升机、警车、电台直播车蜂拥而来，不仅有立志要取得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人，要将扰乱公共秩序者绳之于法的执法者，连带着，更有许多看到新闻，闻风而来的酱油众，不管是否了解事实经过，都以一副我参与我自豪的心态，加入了对这场追逐战的直播之中。 不错，就是直播。 依托自媒体的快速发展，人人都有参与权，人人都是新闻人，一时间，关于玉霄被神秘男追逐的直播，立即上了各大平台的首页，无数相关的消息也被纷纷置顶。 “好厉害，这人是谁，竟敢公开追‘杀’玉霄？”有人变着法儿叫好，这人定然是“又”一个嫉妒玉霄优秀的人。 “玉霄玉霄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也有粉丝趁机表示忠心，欲向天下人宣誓主权。 “混蛋，竟敢欺负我玉霄男神，他二狗子，我新买的指甲刀放哪里了，给我找出来，我要捅死这混蛋！”也有真爱粉恨恨不平，扬言拔“刀”，要为玉霄铲平一切阻碍。 “神秘男好帅啊，也不输给玉霄，怎么就没听过他的名字，各位亲，有谁知道神秘男的身份，请私聊，有偿酬谢，绝不耍赖！”也有人由粉转路，立刻转换阵营，支持起了苏妄，这人，绝对不是真爱。 “楼上的是谁，还私聊，来，来，你我私聊一下，定个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即就有人看不顺这非真爱的行为，扬言要决斗。不过，你死我活其实不是一个意思么？反正，死的都是对方。 直播平台上虽然热闹，一时却与苏妄两人这场追逐无关。 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其余都是浮云，他们穿越天台，跳过路障，攀过高楼，甚至在趟过小湖时，还秀了一把踩水而过，入膝不没的技巧，行走毫无避讳，切切实实向世人展示了武术大师的真谛。 “我了个去，我了个大去，这是要逆天啊！” “大师，请收下我的膝盖！” “以本座先天强者的身份断定，这两个年轻人的功夫已经由外而内，到了内气自生的境界！” “楼上的是伪科学，玉霄与神秘男展示的技巧都能以力学规律解释，他们定然是经过刻苦练习的，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要相信迷信！” “楼上科学帝，鉴定完毕！” “加一！” 不论是双方动作的迅捷，亦或飞越障碍物时展示的高深技巧，都叫人瞠目结舌，也将各大直播平台引爆，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流量更叫各平台的机组频频报急，在痛并快乐中加装了好几组新服务器。 “报告，骁龙已对南方省所有网络信号源进行监管，所有信息进出都将经过骁龙筛选！” “报告，截止目前，玉霄与神秘男展示的技巧都在常理之中，气力比常人稍大，类比于二百公斤级拳击手，爆发力也未表现出超常的迹象！” 一间神秘的办公室中，一个神秘的部门也在对直播平台上的事态进行关注，办公室尽头，一个光头男敲着手指，扣扣不绝，目光自挂在墙上的十几个屏幕扫过，眼中精光猛地一闪。 那一个个的屏幕，显示的都是苏妄与玉霄穿过各种障碍的情形…… “不，没有超出常理，就是最大的超常之处，你们可曾注意到，他们两人到底跑过了多少路？” 此言一出，办公室立即一静，便有人取出一个设备，迅速敲打了几下，然后报出了一组数据。 “玉霄与神秘男自永荣广场开始，一路穿过十六座高楼，其中最高者一百二十八层，最低者三十六层，攀爬高度逾三千米，计时一小时二十分零六秒；经过五个街区，路程总计三十二公里，计时一百二十八分钟；趟过四座湖泊，计一千二百米……” 说到这里，这名工作人员已经不用继续念下去了，以目示意，办公室内顿时一静，默然无声。 旁的不说，但就攀爬高度一项，常人经专业训练，能在五秒钟内迅速爬过五层楼，但与五十秒内爬过五十层楼绝对是两个概念。 换句话说，苏妄与玉霄虽然没有展示出过人的力气，但他们的体力、耐力已经超过常人的想象。 知晓了自己疏忽的地方，众人对那光头男越发佩服起来。 光头男神色沉静，倒有几分荣辱不惊，又问道：“与神秘男一起出现的女子现在在哪？” “就在两人十个街区外，奇怪的是，她走的方向与玉霄他们并不一致，似乎另有打算，是不是……”另一个工作人员汇报道，神色有些意动。 光头男摇了摇头：“不要惊动她，让你们提取玉霄的档案，可发现了异常？” “异常？玉霄十五岁登台演艺，立即火爆全国，算不算异常？”不少女同事想到玉霄的才艺、身形，脸颊微微红了红，心底微微啐了一口。 诸位女同事身旁的男同事们则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暗骂：“这就是最大异常，玉霄简直是老少通吃，难道还不是异常。” 不过，有光头男镇压着场子，诸位男同事再是不爽，也只能老实回答道：“没有！” 但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种不甘心的味道！ “苏兄，你的目的达到了吧！你这一日可抵我十年功夫，不知苏兄如何感谢玉某！” “毕竟玉霄道友是早了十年，就一日能激起多大效应，不值说道，不值说道！” 苏妄倒是很谦虚，两手一撑，身形疾速跃起，仿若飞鹰，虚空中，亦见着两道劲气横展，形如两只巨大羽翼，横空而斩，拦断了虚空。 玉霄看了一眼，则大笑了起来，回头一捣，钻拳如箭，即有一道劲猛狂风卷起，呼啸着，化作一只气形巨箭射了出去。 嘭！ 两道劲气碰撞，同时爆开，震得虚空轰鸣，泥石摧垮，扯断了钢筋房梁。 苏妄与玉霄一人向后飘去，如飞仙一般，一人渐渐落下，步踏虚空，如履平地，但不知，多少正端着碗观看直播的人被吓得失神，咣当一声，砸起无数碎片。 “是我眼花了，还是屏幕坏了，不是动作片么，怎么成了玄幻片了，特效组呢，特效组在哪里？” “麻麻，快来看超人！” “原来，内气自生时这么个状况，楼上那个先天强者，出来解释解释！” “不用先天强者，那个科学帝呢，快出来……” 众人喧嚣沸腾，神秘部门也坐不住了，便有工作人员汇报：“计算出来了，刚才那一击可以比拟火箭弹的威能，部长，该下令了！” “那个女子呢？”光头队长突然问道。 “刚才起似乎感应到什么，正在飞檐走壁之中，我们的人跟不上！” 一个工作人员调出一块监控，却见那监控中的女子挎剑疾行，身似飞仙，脚尖轻轻一点就能飘飞好几十米，惹得大街上众人争相围观，却把那些暗中跟随的人堵在了外边。 “不用担心引发惊恐，立即抓捕！” 光头男当即下令，人群外几个黑衣墨镜便有决断，拔出枪械，对天鸣放，惹得行人惊呼大叫，乱糟糟的，一蜂窝向旁躲去，也将道路让了出来。 黑衣墨镜则在手腕上操作了几下，把外套一扔，露出了穿戴在身的精致外骨骼装置，身形一跃，也有十余米，迅速追了上去。 “前方的人听着，立即停止动作，配合调查……” 唰! 话未毕，一道剑气猛地飞来，才要接近墨镜男，陡然崩散，分落成无数道，唰唰几声，便将墨镜男的外骨骼装置切断，墨镜男当即失去动力，电弧闪烁，嗤啦几声，当场扑街。 整个过程，竟不曾帅过三秒！ “道友，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生怕有什么好处自己不曾捞到，拼了命要弄清楚，弄到手，不知道，不该拿的东西，是不能拿的！”玉霄叹道。 “所以该拿的一定要弄到手？不知道，玉霄道友你已经取得多少？”苏妄这样问道。 玉霄大笑起来：“不如道友亲自来试试！” 说罢，他横身拧拳，猛地打出右拳，拳出如龙，劲气盘旋，仿佛一只怒龙，震荡数千万米，惹得左右四方震颤…… 第698章 斩门 “部长，双方的能量指数已经超过普通弹道导弹！” 神秘办公室中，各项测试仪器不断报急，红灯闪烁，警报不绝，更有一些精密设备承受到了极限，嗤的一声，冒起了白烟。 “军队何时抵达战场？”光头男神色冷峻，语气冰冷，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杀机。 “已经就位！” “群众疏散的如何？”光头男再问，语气柔和了些。 “方圆三十公里已经疏散完毕！” “好，以骁龙安全局的名义发送指令，发动集群攻击！” “是！” 一名工作人员顿了顿，立即将光头男的命令传了下去。 但在城市边缘，一只装甲部队接到命令，立即调整弹道，近百只炮筒一起转向，电磁加速，发出急遽的嗡鸣声，便在一阵臭氧的古怪味道中轰然开炮，一颗颗钢铁巨炮瞬间撕开音障，带起震隆呼啸的声音砸了过去。 城市中，一座高楼上，苏妄与玉霄争杀正激烈，一拳一脚皆有莫大威能，轰拳如炮，跺脚爆空，劲力呼啸，奔隆不绝。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出手的力道也越发显得凶猛，周身的异象越发明显，与最初追逐时稍稍显示的体能异常不可同日而语。 这亦是神秘部门下定决心，要对苏妄他们动手的原因。 再等下去，只怕，他们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轰，轰，轰，轰！ 电磁炮弹极速，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落到高楼上，又有着弹导卫星定位，集群的炮弹群无一差落，都落在两人头上。 那苏妄与玉霄正杀的性起，哪会管这些动作，理都不理，各自踏空，踩得高楼浮酥，两人却如远古战神一般，轰隆隆就撞在了一起，恰好也与集群的电磁炮弹撞在一起。 轰咚！ 他们脚下，高楼终于到了极限，便在一阵轰鸣中，轰隆隆倒塌了下来，震得硝烟四起，弥漫了整个街区。 “死了么？” 不仅是骁龙安全局，无数电子屏幕前，数不清的无关人士也在关注这场战斗。 毕竟，苏妄两人的交手，威能是一点点提高的，骁龙安全局虽然监测了整个网络，却不曾对信息交流进行限制，待得苏妄两人超出常人的能力传播到外界，再要限制，是限制不住了！ 值此之时，不知多少人在屏幕前关注着这场战斗，连带境外，也有神秘信号不断穿梭，攫取、分析着一切信息。 不管有心，亦或无心，还是单纯只是为了看热闹，全球上下，数不清的人正往苏妄他们这里赶来，欲图探究他们超凡的秘密！ “能量指数平息，不，能量指数再次攀上高峰了！” 骁龙安全局，十几双眼睛也正在观察战场，硝烟渐渐平息，一个工作人员发出惊喜的声音，可惜，惊喜还没落下，立即就变成惊吓了。 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坍塌的废墟中，两道身影猛地飞了出来，两人穿空横击，指掌中打出一道道浑厚的劲力，劲力横空，化作一道道龙、虎、凤、龟之形。 但见着神龙嗷啸，凤凰天翔，白虎凶悍，玄龟沉重，四灵四象迸射青、红、白、黑光辉，流光辉彩，把虚空渲染得缤彩纷呈，更叫无数坐在屏幕前观看的人失了颜色。 如若说，两人先前打出的气劲还在理解之中，不过是二人的劲力凶猛，震动了空气，乃至，做出虚空踏步的行动，也可以用浮力学的知识来解释。 但打出了龙凤的神形算的什么鬼，这已经是颠覆认知的存在。 “这是神化降临么？”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生出了这种想法，更有无数老学究、古学爱好者翻出典籍，一边对照起龙凤的神态，一边大段大段背诵着古文中的记述： “《海荒异志录》四灵篇言，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凤，身披五彩，以为五德，五德者，道德、圣德、功德、阴德、福德也；白虎，西方之神，居少昊星，为西方七宿之首，监兵、庚辛、义德之君；玄龟，亦做元龟，生于沧海，吐纳真气神水，入归墟循环，生生不绝。” 却自以为有了重大发现，欣喜如狂！ “部长，能量数值已经超过十万吨当量，检测到伽马射线异常，检测到暗能量的波动……” 神秘部门，尖锐的警报声亢长不绝，红灯频闪，光头男挥止住手下的汇报，终于失了从容，苦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但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的确，再动用电磁炮都不能打掉苏妄与玉霄，光头男就知道，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倒不是他们不能调动威能更大的武器，而是……不能调！ 只怕，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天空上定有超过百颗军事级的卫星已经调整了方向，境内境外，也有无数个秘密部门，已经在疯狂往这边赶了吧。 果然，这光头男话音才落，神秘部门内唯一一部连线的老式电话突然响起。 “是，是，好，好！” 随即，一名工作人员神色恭敬地将电话递给了光头男，光头男面无表情地接听完电话，最后深沉地应了一声，放下了电话，目光几转，最后落在一幅俯拍图上。 “鹰酱国的特种部队已经进入国境了，现在，不用管他们两个，集中资源，将这些异族人给我找出来！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个女人到底在哪？” …… “就是这里？” 苏蔷薇顿住脚步，轻轻一跃，自一座十几层的顶楼跃下，翩然如仙，把那楼底下正吃着冰淇淋的小童吓得呆萌，一脸懵懂地问道：“姐姐，你是仙女么？” “小朋友好眼力，姐姐给你点二十个赞！” 苏蔷薇颇为自得，却不愿再小童面前跌了身份，矜持道：“小朋友快走，等会可有坏人要来呢！” “坏人？姑娘这话可不对，我们可是大鹰酱国的警备人员，有官方注册证明的，怎么可能是坏人？” 咚的几声，天上突然落下几个身披合金战甲的异族人，金发碧眼，说话拿强怪调，仿佛舌头卷在一起，捋不直一般。 苏蔷薇微微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反自笑道：“官方注册证明？怕不是我夏国的注册证明吧！” “姑娘原来是夏国人，我还以为姑娘的历史应该更远久一些，比如，夏国之前的宋朝、晋朝什么的！”其中一个疑似异族人首领的开口，似有所指。 苏蔷薇却摇了摇头：“宋朝也好，晋朝也罢，如今是夏国的天下，我自然是夏国人。只是，你们对我的研究，有些深刻呢！” 但她的话中，并未否认了异族人的猜测，诸位异族人眼前一亮，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下一刻，却同时化作一道电影，扑了过来。 咻咻咻咻！ 凶猛的力量迸发，洞穿空气，捅出几道空旷凝实的气形通道。 苏蔷薇不急不缓，也不拔剑，只将陷仙剑挑拨了几下，微微变幻了气流流动的方向，竟惹得那几道电影径自相撞，砰砰砰地自空中跌落下来。 “唔，唔！” “这就是夏国流传的功夫？” 异族人闷哼地爬起，脸色痛苦，却并未受太重的伤，神色略显忌惮，异族人首领却目光闪亮着，盯着陷仙剑，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人类啊，总是妄想不该是自己得到的东西！” 苏蔷薇静静叹息了一声，也不做回答，把长剑一扬，问道：“还要再来？” “那是自然！” 异族人首领点头应道，说着，一个隐形的身影凭空浮现，身形高大，披着全身甲，突然抓向早被他们出现惊呆的小童，惹得苏蔷薇面色微变。 “找死！” 那异族人首领脸上则露出狰狞的笑容，十指一张，掌中电弧闪烁，引动电磁力场变化，把苏蔷薇的长剑拉偏了过去，狂啸扑来：“夏国女子，你真以为我们就这点能力，你太小看科学的力量了！” 高空上，同样也有一艘隐形战机浮现出来，罩下一道白茫茫的光柱！ “但你以为，我也就这点能力，你太小看玄学的力量！” 嗡！ 苏蔷薇顺势放开手，陷仙剑被电磁立场引动，往异族人飞去，且不等他们高兴，氤氲的红芒照落出来，层层叠叠，繁复难尽，那些异族人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身躯却已分做一片片零碎飘落下来，不及落地，零碎又化作飞灰。 连带着，盘旋高空的战机也在这阵红芒中化作了飞灰。 陷仙剑又是一晃，重新落入苏蔷薇手掌，她漫步而行，腰挎长剑，身形窈窕，轻轻往小童一笑，如百花齐放，天地失音。 “小朋友，你该回家了！” 说罢，一缕剑芒自其腰间升起，红芒无尽，虚空为裂，天地间只见着一线红光矗立，洞穿幽冥，斩出一道浩大的门户，宽广无以丈量，冥冥无穷，只让人望而生畏…… 第699章 辣么高，辣么大 “好宝贝，好宝贝，不愧是通天之宝，能有如斯威能？” “只是这样就叫玉霄道友惊讶了？道友，你可骗不过我！” “便知瞒不过苏兄！” 苏妄与玉霄同时大笑，笑声轰鸣，震天动地，更惹得虚空晃荡，龙、凤等异象蒸腾，身形越来越大。 不，不止是异象，他们二人的身形也渐渐变大了起来，不过晃了晃神，两人便已是百丈高下，脚踏大楼，拳大如山，把屏幕前围观的人骇得半死。 “要死了，要死了，真出妖孽了！” “这算什么，大小如意，还是法天象地，哪位高人出来科普帝出来！” “哟，楼上的挺厉害的，你那两个词时从哪里听来的，怎么听着有种高大上的感觉，不要科普帝，就你了，给我们讲讲呗。” “我也不是很懂，我蛮说，你们蛮听，对或不对不要介意……” “好，好！” “我说，诸位大老爷们，你们关注的重点错了吧，天上都开了那么大一个门，你们就不怕是外星人进来？” “外星人，现在连神仙妖怪都有了，外星人即便出现，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 “就是，就是，楼上兄台高见。” “兄台也不错，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那网络上又掀起了一波热议，神秘部门的人则满脸骇然，光头男更是把眼珠瞪得死死，咬牙切齿道：“有谁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他的目光下，一群小年轻急忙低下头颅，哗啦啦的翻起了书籍，房间内顿时冲起一阵怪异的……霉味，惹得那几个小年轻不断咳嗽。 霉味？ 废话，这些书籍至少都存放了数以百年，是骁龙安全局紧急从附近几座城市的图书馆中调来，都不知在那图书馆的地下室中吃了多少灰，长了不少霉菌。 骁龙安全局也不乏能人，苏妄两人展示的异象虽然奇异，但终究有迹可循，立即就有人从古典神话找到端倪，因此才有这一幕。 “部长，前线装甲不对请求进入‘光门’！” 所谓光门，却指苏蔷薇斩出的那道巨大门户。 “批准！”光头男咬牙下了命令，神色间闪过一丝怨气。 至于为何做出这般神情，怪只怪苏蔷薇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斩出的门户横天矗地，他们便想隐瞒，也得想出的办法隐瞒才行。 只好，先把军队派进去，最不至，不能让别人得了先手。 “苏兄，你看，我们玩的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办正事了？” 玉霄横出一拳，力量贯于一点，打出会心一击，乍见一道道玉魄般的光辉凝聚，将苏妄震得飞跌出去。 “这话说的，难道现在就不是在办正事？不过，玉霄道友，你的拳头当真凶猛！” 苏妄面做诧异，突然哇哇大叫起来，两臂连劈，如抡巨斧，在他身后，也有一个气息苍莽的大汉站起，身躯魁梧，提着两只巨大的斧头，劈斩起来，斩的光辉迸溅，玉霄连连退避，怒火暗生，神色间显出焦急。 “玉霄道友，你好像很着急啊！” “道友，这是你逼我的！” 玉霄忍到极限，忍无可忍，身躯再次膨胀，霎时横天矗地，长万丈之巨，吐气成风，呵气成雨，头顶着苍穹，脚踏着大地，腰缠浮云，巨眸如月，威风凛凛，来了一招黄狗撒尿，小腿突然踹出，便把苏妄连人带斧的踹飞出起，他却大喝一声，轰隆隆向天空上的巨大门户撞了过去。 “贼，贼娘的，又又，又变身了！” “这是要逆天啊！” 各大平台上，无数网友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实在是，万丈高的身躯太超乎他们的想象，这般身躯，先前的电磁炮弹再打来，怕是不比糖豆打在身上重多少吧！ “那楼上的，你还说关注关注天上的大门，现在，就真的有外星人出现，也要被玉霄大神捏死了。” “玉霄我神，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一统天下，千秋万载。” 有人呼号，要与人较真，有人则趁机建立教派，呼喊玉霄的神名，妄图得到玉霄的回应。 至于骁龙安全局，他们表示，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然还能干啥，冲上去，未必有人家一根寒毛粗，送死么？ 即便被不小心踩死，人家也未必感觉的到你吧！ 嘭！ 但在这时，虚空猛地一颤，惊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却见玉霄猛地冲出去的身形一顿，像被重卡撞了一般，当即就横飞了出去。 不是像，就是！ 虽然撞倒玉霄的不是重卡，却也是一辆重型装甲车，一辆，长宽皆有数千丈的装甲车。 虽然，这辆装甲车的确有些太“大”了些，但没人能否认长成装甲车样的装甲车不是装甲车是不？ 嗯，这句话虽然绕口，但话糙理部糙，事实就是，一辆装甲车突然从光门内开了出来，以几乎就要飞起的姿态，底盘狠狠地撞上玉霄的面门，不仅将玉霄撞得狼狈，也将他撞的好痛。 你试一试面门撞上汽车底盘，看看到底痛是不通？ 而在装甲车车头上，这镶嵌着一枚闪亮亮的夏国国徽！ 嘭！ 觉得自己应该是撞到了人，装甲车窗突然打开，探出了个年轻面孔，戴着一顶同样标有夏国国徽的闪亮军盔，别着标号九五二七的肩章，似是在奇怪，他不是好端端把装甲车开入“光门”，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更奇怪，刚才好像撞到了人？ “夏国威武，夏国万岁，我夏国军威已扬到外星球了，就问你大鹰酱国怕不怕！” “就是吃激素，也长不到这么大吧！” 无数网友疯狂叫嚣，呼呼嚷嚷，号称从征服全球开始，统治宇宙，几乎将各大平台吵翻了，由此可见，扬国之威这种事，从来都是喜闻乐见的。 “好，好，给九五二七下令，给我弄死了他！”骁龙安全局，光头男神色振奋，面皮通红，连带秃瓢也透红透红，如同一颗白炽灯，呼喝着，就给手下发号施令。 也难怪他突然失态，实在是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件件神奇，将他那颗久经考验，锻炼得古井无波的猛男心都震破了。 天知道光头男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就在已经死心之时，突然见到自家子弟兵来了个华丽变身，虽然不是很明白原因，更不明白为何只有一辆装甲车出来，明明，进去了好几十辆装甲车的，但他立即就抓住了关键——一个，他认为能掰回局势的关键。 “是！” 这边，骁龙安全局才下令，屏幕另一边，疑似夏国子弟兵的士兵敬了个军礼，立即又钻回驾驶室，就在一阵马达轰鸣声中，车轮滚滚，履带穿扎，玉霄不及爬起，又被装甲车撞翻，被人碾过臂膀，翻上胸膛，最后，停留在了面皮上。 轰隆隆，轰隆隆！ 马达轰鸣，柴油燃烧，巨大的黑烟升空，如同毒龙一般，看着蔚为壮观，眼见玉霄的面皮不断被碾压的黑粉们自然大喊痛快，迷妹们心疼的不要不要，在平台上发起了保卫玉霄的“圣战”，与黑粉打得热火朝天。 而在骁龙安全局，刚才还振奋异常的光头男，再次沉默了下来。 装甲车虽然还在轰鸣，可他已经看到了结果！ 毕竟，玉霄身长万丈，这装甲车才不过数千来丈长，碾在玉霄身上，便如自行车撞倒行人，行人初时不查，可能会被自行车带倒，但一旦反映过来，区区一辆自行车而已，你以为是八十迈的拖拉机啊，休想把人撞倒。 “好胆！” 果然，面皮连连被人折腾，玉霄即便心胸广阔如海，也得给他气得海水沸腾，两臂抓住装甲车的两边，大喝一声，硬生生将装甲车抬了起来，轰隆隆地又给扔回了光门。 “玉霄道友，知道现世报来得快么？” 那厢，被玉霄一脚踹飞的苏妄轰隆隆又奔了回来，全世界骤然失声。 却是，苏妄此时的身高实在太高太长，苍空之下，使劲仰望，视线中也只有两条大长腿狂奔而来，踩过无数山头，踏过连绵高楼，不知身之所在。 忽而，大长腿还在着百里外就飞来一脚，提皮球一般，一脚将玉霄踹地没踪没影，只留下一声惨叫。 真是，神人见脚不见首，只让苍生尽枉然，但苍生何止枉然，简直就是了无生趣了，同样是人，你看人家长辣么大，你长辣么一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众人齐做灰心丧气状，忍不住就要把平台关了，心思一动，又有些不忍，想要看看，玉霄出现时，是不是能变得更高更大，再把苏妄踹飞，好歹也叫他们这些凡人见识一下人外有人，高外有高吧。 不过，普通人看不到，但骁龙安全局与那世界各大强国通过卫星拍摄则看到了另一个巨人飞身而来，长百万里巨，大如星球，轰隆隆自星空中奔来。 那是玉霄！ 而也有一个巨人，屹立这颗星球上，巨眸如日，仰望星空，哈哈大笑一声，身躯也变作百万丈长，冲了过去。 那是苏妄！ ps：中秋节快乐！！ 第700章 俺又回来了 “好吧，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不招待了！” 骁龙安全局，光头男声音冰冷，只有眸间闪烁光辉，熟悉他的人，知晓，光头男此时的心情定然极好。 可不好么？ 除了跳入光门，不知所踪后的苏蔷薇，另外两人打入星空，这个星球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咳咳，他们才不承认是猴子呢！ “小的们，干活了，快把最近的驻军给我调过来，都冲进去，还有还愣着干什么，等那两人回来么？” 光头男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气膨胀，吓得一干下属战战兢兢，不敢反驳，急忙拨打了好几条内线，把命令传达下去，他却披起一件风衣，戴上墨镜，领着一群精悍干事，直接杀向光门。 身为骁龙安全局总瓢把子，咳咳，唯一一名十级特工，光头男可不光只会撸嘴皮子，关键时刻，也能奋勇而起，以身作则，叫各人看看他的铮铮铁骨。 轰！ 可惜，他这身铁骨的有效期实在短暂，前后只有十来分钟，不过才走下飞行器，一道黑影猛地砸了过来，光头男条件反射就往地上一趴，这才勉强躲了过去。 但他身后的飞行器可倒了大霉，当即被砸成了稀巴烂。 “那个混蛋，不知道乱扔垃圾会砸坏花花草草么？” “骂谁混账呢？” 光头男气得跳脚，黑影也撑了撑臂膀，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身长百丈的巨人，一身军绿迷彩，钢盔蹭亮，嵌着一枚闪亮的国徽。 不过，巨人的脾气显然也不太好，听得光头男的声音，本能就回了一句，这才瞪着比水缸还大的眼睛，一个立正，右足跺地，轰的一声，又将光头男给震趴了。 “报告长官，中士长赵长山，编号九五二七，就是您说的那个混账！” 巨人昂头挺胸，气沉丹田，一声巨吼却将光头男两耳震的嗡鸣，青筋跳动，好悬才将沸腾的气虚平息，有气无力道：“稍息，士兵！” “是！” 巨人轰然应诺，脚步抬起，正要放下，立即对上光头男“凶狠”的瞪眼，不得不高抬轻放，讪笑了起来，一副傻大憨粗的样子，白亏了此时一副巨人的身形。 这个巨人，赫然是先前被玉霄扔回光门的夏国士兵九五二七，只是，他先前还有几千丈的身形，怎么进去溜了一圈，就只剩百来丈，这缩水的幅度，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假货，一定是假货！ “九五二七，说说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光头男轻咳了一声，试图展示出长官的威严，不过他刚才趴下时“着急了些”，没选对地方，一头一脸盖到土里，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显示不出威严。 “报告长官，里面有怪兽！”假货，咳，九五二七如是答道。 光头男眼皮一跳，勉强压下怒气，用极为温和的语气问道：“我是想知道你如何变小了？” 靠近光头男的骁龙安全局干事不着痕迹地向外挪了几步。 熟悉光头男的人才知道，光头男口气越是温和，说明他越是生气，这时候千万不能靠近他。 “变大变小很正常啊，里面就是这样！” 九五二七理所当然地回答，为了照顾长官，也怕自己此时的大嗓门吓到了长官，九五二七小心向前挪了一步，温声细语道。 “那么，怎么就只有你出来呢！”光头男笑颜如靥，一张剥壳白鸡蛋脸都挤成了菊花样。 “哦，我挡住了女侠的道路，女侠再把我扔出来了！” 九五二七挠了挠后脑，脸上也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光头男可抓住了重点。 “女侠？”他问道。 “就是辟开通天门的那个女侠啊！”九五二七有问必答。 “通天门？原来叫这个名字！”光头男眼中精光闪烁，暗暗嘀咕一声，却把脸色一板，义正言辞道：“九五二七，我以骁龙安全局十级特工局长的身份命令你，带我们前往通天门！” “是，保证完成任务！” 九五二七神色兴奋，轰然应诺，用力跺足，显然忘了高抬轻放的原则，震得大地晃动，光头男等两眼发晕，站足不稳，身子猛地一轻，就被九五二七扔到了胸口的袋子中。 原来，九五二七所谓的“带”，是这种带法，不知道，与光头男想象中的“带”，差别在了哪里？ 或许，没差呢！ 毕竟，光头男并就没提出异议！ 九五二七兴奋地想到。 只是他不知，光头男并不是不想提异议，而是不能，因为，他已被颠晕了过去！ 但要九五二七这个咧咧的性子发现这个事实，只怕有些为难！ …… “顶住，顶住，兄弟们，不能叫人家小看了我们？” “快，九六八七变大了，哇塞，好高好大，快，快给他让路！” “兄弟们，让开，让开，让我用八十迈撞死它们！” 通天门内，一群百丈高的子弟兵纷纷躲避，便见着一个身高三万丈的巨人轰隆隆奔跑过来，猛地呼喝一声，跳跃起来，踹飞了一只才到他膝盖的生物，低身甩腿，一个扫堂，又将十来只这种“矮小”的生物扫开，然后以教科书式动作，表演着如何用军事擒拿法击飞“小动物”，惹得众人欢呼。 小动物? 还真未必小，这些“小动物”动则都有数千丈，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家伙，大怪兽，长相狰狞，獠牙利爪，随随便便一只，都能吓坏小朋友。 不过，与九六八七此时三万丈的身形相比，还真成了小动物。 “好拳，好腿，听说九六八七入伍前可是单传几代的屠狗户，有着丰富的屠狗经验，看这身武艺，果然是原汁原味。” 各人纷纷赞叹，也有几个子弟兵掐着手表，眼看世间将至，立即提醒道：“九六八七，快回来，三分钟时间到了。” “滴度滴度滴度……” 一阵急促的警报突然做响，九六八七面色一紧，急忙向后退去，不妨那些“小动物”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刚才痛殴他们的“大坏蛋”体力不济，咳咳，身体发虚，咳咳，是能量即将告罄，疯了一般扑上去，用嘴咬，用爪抓，用尾巴绊，形如疯犬。 要不，众子弟兵们怎么会用狗这个词来比喻这些怪兽呢，怪兽们的习性，也的确与犬类有些相似，倒不是子弟兵轻视狗狗这种可爱的动物，要说，狗也是有狗权的，不容轻视…… 咳咳，回归正题，直说，怪兽以兽海战术的方式围困九六八七，不让他回去，急的众子弟兵头上冒汗，连连相顾。 却是，要看一看现在又轮到谁变身了！ 虽然他们此时也有着百丈高的身躯，但与数千丈的怪兽相比，实在没什么优势，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好在上天看你太小，总会给你留个机会变大，通天门内不时就有一道光芒落下，得之者得天下，唔，不是，是得之者得巨大，能变作更加庞大的巨人，这才抵住了怪兽的攻势。 唯一一点不靠谱的，是那光芒的续航性太差，身形越大，续航性越差，最高者，变身三万丈，续航只有三分钟，又以为是某奥特，三分钟能济什么事？ “嗯，没人变身！” 不过，回顾之后，子弟兵见同伴没一人变身，不由变色，那厢，九六八七撑到极限，噗嗤一声，跟漏了气般，身躯瞬间收缩，只剩得百丈高。 那九六八七原来已经抓起一只怪兽，正想来个过肩摔，不想突然缩水，过肩摔没摔成，还来了个反过肩，被一只怪兽甩飞、摔落，砸在了一干怪兽群中间，一只只巨大的兽瞳瞪来，每一个比他的身躯还大几圈，九六八七的脸色瞬间白了。 “怎，怎么办？” “开火，开火！” 似九六八七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害得子弟兵损失惨重，各人只觉胸膛怒火燃烧，怒喝一声，扣下机簧，对着怪兽开火，试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嗷！ 就听得一阵怒吼，十来只长有怪鳞的巨兽轰隆隆奔来，唰啦一声，一片片如同折扇的鳞甲忽然张开，并成一面铁壁，一颗颗打碎城市的电磁弹落下，砸的鳞片纷飞，巨兽嗷嗷痛吼，却一步不退，将他们的攻击阻挡了。 “诸位战友们别怕，俺九五二七又回来了！” 这时，大地猛地摇晃起来，又一尊三万丈巨人轰然撞来，跟个蛮牛似的，横冲直撞，身躯做轻微震动，每有怪兽靠近，还不等扑咬，就被他弹飞出去，生生撞出一条道路。 “凶猛，凶猛，果然是我们的好战友九五二七！就凭这股蛮劲，也只有你了。” 一干子弟们情不自禁，抚掌称赞，更叫九五二七喜上眉梢，随手提起两只怪兽，当做兵器，呜呜呜地舞动起来，打得怪兽筋断骨折，血肉乱飞。 九五二七口袋里的光头男脸色却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是我们培养的战士？说好最优秀的军事素养，你们就给我看这个，战术战略呢，都喂狗了么？” 第701章 无情无义九五二七 可惜，光头男再是抱怨，被野蛮人九五二七揣在兜里的他最多只能发发牢骚，这战场上的事，还是得交给战士！ “果然是我九五二七，有情有义，勇猛无敌，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等应为你大赞！” 九五二七果然给力，才上场没多久，就打得进入了怪兽之中，更不贪功，只将大手一捞，把九六八七捞起，转身就走，大步而去，大步而来，如风一般的潇洒，可把他的战友喜的纷纷赞扬，九五二七高扬头颅，享受着这一刻。 “咳，咳咳！” 这时，几声沉闷的咳嗽在九五二七胸口响起，九五二七笑容一滞，这才想起把自家的长官忘记，急忙将手掌探入，掏了又掏，跟抓绿豆丸子似的，也真抓出了几粒与他们相比，如同绿豆的小人来。 虽然这些小绿豆人都极力装出严肃的样子，可配合他们脸上的几处乌青，可真严肃不起来。 嗯，定是九五二七掏拿的动作太“粗鲁”了，不小心弄伤了他们…… “唔，这是我们的长官……” 九五二七很是想在长官面前表现一下，但才介绍到一半，语气支吾了一下，不得不挠头问道：“长官，你叫什么名字？” 却将光头男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给弄没了！ 光头男翻了个白眼，没了耐性，不在装模作样，当即命令道：“从现在起，由我骁龙安全局接管你们的军务，对了，你们的番号是什么？” “回长官的话，我们是南方省第一军下特种装甲部队，番号九九九，不过，长官你的命令我们不能接受！” 还是九五二七回答，前半句听得光头男暗暗点头，南方省第一军特种装甲部队他也听过，算的是劲旅，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不着调的样子，但光头男相信，经他亲手调教，会让这些大头兵们知道什么才叫铁的纪律。 不过，那九五二七后半句可将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一凸一凸，极为惊悚，他的神色亦做着残酷，低哑下声音：“九五二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光头男暗中扫视目光，却未见到九九九装甲不对其他大头兵现出什么不满，心中不由一跳。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现在你们由我接管了！” 虚空上蓦然走下一个红剑白裙的女子，明眉大眼，嘴角噙笑，俏生生，水灵灵，恰似一朵微微绽放的蔷薇。 光头男却在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若有若无，却绵连无尽，仿佛那虚空，无处不在，却无人感受。 光头男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女子怀中的红鞘长剑上，瞳孔骤然一缩，立即又恢复做平常。 “算有几分眼力，但不知，你认为我的提议如何？” 女子轻轻笑道，抚了下剑穗，光头男心中一恐，急忙应道：“但凭姑娘吩咐！” 女子这才把手放了回去，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而去。 “走罢，跟上来！” 这女子，赫然是苏蔷薇。 “呼！” 直到此时，九五二七与光头男这才齐齐轻舒一声，两人相视一眼，一人身形巨大，一人身形普通，巨眼瞪小眼，却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余悸。 竟都是，被苏蔷薇吓得！ “真，为难你了！”光头男知错能改，知晓自己误会了九五二七，倒也没再摆官威。 “多谢长官！” 九五二七哽咽道，恨不得给光头男送上一块“最好领导”的牌匾，可惜，苏蔷薇先前已经发话，他们可没那胆子在后面磨磨蹭蹭。 没见着，苏蔷薇不过走下了个场，怪兽们就突然哑了声音么？ 怪兽可不是乖宝宝，不会乖乖安静，而是被安静，被那苏蔷薇杀了，无声无息，亦无形无迹！ 这般神通，当真叫人望而生畏！ “女孩子家家的，杀气这么重，不知道，以后谁敢娶你？” 九五二七以极为小声的声音嘟囔着，声音含糊，要不是光头男就在九五二七身前，只怕还听不到他的嘟囔。 “是不是，我该使各美男计呢！” 光头男眼睛一亮，仔细品评，九五二七浓眉大眼，长相正气，也算得不赖，用做美男计，或许还真会成功呢！ 自然，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九五二七对苏蔷薇动心了！ 好女怕男缠么，九五二七有心，再来个死缠烂打，想来，要拿下苏蔷薇还是有些可能的…… “这些都是……” “怪兽呗！” 不过，才随着苏蔷薇走了一会，光头男不得不将心思收拢了下，神色惊骇。 众人行走的，是一条荒古的道路，道路两侧，并无太多的风景，天也苍茫，地也苍茫，只有一具具倒伏在道路上的巨兽尸体，气息全无，尸骨也全，眉心处都有一道细微的剑痕。 能划出这样细痕的，只能是剑，而且，还是一口薄刃细口的长剑！ “嘶！” 即便早有准备，但光头男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苏蔷薇的眼神愈发忌惮——那倒下的巨兽尸骨，有不少已经不下数万丈身长，与它们相比，数千丈的怪兽，兴许还都是幼兽呢。 “据说，这一关叫做巨兽关！” 九五二七为光头男科普，光头男显然却注意到另一个名词：“这一关？那么还有下一关，或许，我该下令叫后续部队撤离的。” 不等他回过神，苏蔷薇已经带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风格粗犷，通体以暗黄色的巨岩搭垒，两侧排着两排狰狞巨兽，鳞甲仿佛青钢金玉，长以十万丈，扬天怒吼，可畏可怖。 而在它们身上，光头男都感受到了令人悸动的波动，他相信，这些巨兽但凡一只冲入人类世界，这颗星球，就得提前报销。 同样，巨兽的眉心处，也留着一道细细剑痕，看它们狰狞怒吼的样子，想来死的时候不是很痛苦。 “巨兽宫！” 光头男极力分辨宫殿上雕刻的古老文字，明明不曾认识，却准确读了出来。 到了此地，九九九装甲部队的身躯业已恢复正常大小，各人仰望着巨兽，如同仰望苍穹，其中的震撼，直击灵魂最深处。 除了，九五二七，他依然还是百丈长的身形，气息更显荒蛮，一道道淡淡的纹理在他的皮肤上生出，繁美而复杂，如群星一般灿烂，惹得他的战友纷纷侧目。 “咳咳，九五二七，我想你该放我们下来了！” 光头男不着痕迹地提醒道，九五二七挠了挠后脑，轻轻地将光头男放下，也同样更显憨傻。 “走！” 呼哧，呼哧！ 才踏入巨兽宫，重重的呼喘传了过来，如狂风，如巨浪，凶猛的劲力吹得光头男等站不住脚跟，勉强睁开眼睛，进入视线的，是一只体型庞大到无法衡量的巨兽，狮身龙头，刚玉一样的鳞甲，从脊背上披散下一丛金黄鬃毛，每一丝每一缕，都垂落着比星光还要灿烂的光华。 “麒麟！”光头男记在心上，心思百转，却并未表露出来。 这只巨兽，赫然也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麒麟，先前各人感觉到的劲风则是麒麟的喘息生成。 只是，麒麟神兽此时的状态可不太好，眉心处同样印着一道细细的剑痕，一缕缕金黄的血液渗出，不断带走祂的生机，祂的眸光，甚至不如祂的鳞甲鲜亮。 “小娘皮，带着一群凡人娃娃来羞辱我么？” 麒麟轰然开口，即便气息渐渐衰落，但依然不可小觑，微微震荡的气息，便叫光头男等感受到承厚如同大地的气息，压得他们心也沉重，身也沉重，忍不住就单膝跪下，如同觐拜远古的王者。 只有九五二七身上的神纹散发淡淡的光辉，把麒麟的气息抵挡在外，这大个子越发有向傻大个发展的趋势，神色迷惘，似是不解，古怪地看向光头男，眼中的疑惑明确告诉众人，他在思考，是不是也与其他人一样，也向麒麟下跪，免得太突兀了。 “混蛋啊混蛋，不帮我们还罢，还用着眼神看来，你个无情无义的。如果不是现在不能站起来，我们一定要将你打得比我们还小！” 众人心头呼喊，愈显愤愤难平，便想挣扎挣扎，把身躯站起，好叫九五二七知晓他们的铮铮傲骨，但只把自己挣得面皮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不能下咽，差点没憋死自己。 已然忘了，先前他们可是称赞过人家有情有义的，所谓“翻脸无情”，骂人时绝不记着他的好，怕亦不外如是，端端叫人长了见识。 “哦，原来是远古巫族血脉，可惜连传承都不曾开启，只能算不入流，我看小娘皮你的心思是白费了！” 此言一出，光头男心思又更多了几分想法。 “泰皇，你也算活过上个纪元的老家伙了，可惜心思用在争斗上，又老眼昏花，不识大势，以本姑娘的能耐，还需特意寻找远古血脉？” 苏蔷薇冷笑潸潸，麒麟巨大的眼睛落在陷仙剑上，莫名叹息了一声：“也是呢！” 话音落下，麒麟巨大的身躯陡然崩作飞灰，露出被巨大身躯掩藏的一个门户，流光辉炽，仿佛虚幻，苏蔷薇也不停留，径自走了进去…… 第702章 如履薄冰 “杀，杀，杀！” 苍茫的旷野上，黑红二色的潮流激荡，汹涌澎湃，厮喊声不绝，冲天震地。 轰！ 一声巨震之后，黑红潮流齐齐一顿，但有殷红冲天，血光弥散，渲染周遭，继而，是无数白光晃动，声音弄做一起，铮鸣高吟，连带苍穹也被震的乱颤。 那无数道晃动的白光，赫然是无数晃动的刀锋，而那黑红的潮流，则是无数个身披黑红二色的甲士，汇聚在一起，形如潮流，亦有潮流之凶猛。 嗡！ 而在这时，虚空中突然张开一道门户，光辉莹莹，流光若彩，蓦然，一个挎剑丽质的女子从光门中走出，眉头微皱，往虚空高出看去。 在无穷深远的虚空高处，云气最缥缈的地方，两位各穿黑、红龙袍的皇者高据宝座，气息煌然，如神似魔，忽然低下头颅，齐齐向下方看了一眼，眸光冷厉，雷光骤起，弄做黑、红的怒龙，穿空咆哮，怒吼喧震九天。 “杀了！” 两道洪亮的声音传下，隆隆如天鸣，旷野上的潮流顿上一顿，一道道雪白的刀光划动，一对对血红的眸光望来，杀气凝顿，竟把虚空冻结。 “这，这，我们无辜的啊！” 九六八七等人才踏出门户，眼见无数甲兵赤红着眼珠，面无表情地看来时，唬得逆发冲冠，差点没把头上的钢盔顶飞。 “凶残，凶残，这回真要死了，我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跟这女子过来，不知道现在退去还来不来的及？” 九六八七等人欲哭无泪，回头一看，虚空中张开的门户已经消失，更恐怖的是，不知是不是他们转头的动作惊动了那些甲兵，众甲兵齐齐嘶吼一声，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便往他们扑了过来。 唰啦！” 却有一道莹莹的红光横扫，仿佛切过清波，不受半点阻力，一片片殷红的血光洒出，方圆十里，无数甲兵拦腰而断，红光由横转竖，径自向虚空深处斩去，漫漫恢弘，把天地都掩在血色之中。 “黑帝，赤帝，不来一战么？” 苏蔷薇声音清越，如银铃一般，极是悦耳，但在各人听来，则充满了肃杀之气，比那恢弘的红光还要恐怖，但使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厉害，看来我也要更厉害些了！” 只有九五二七神色懵懂，露出一副我不及，因此要更加努力的振奋模样，把各人气得牙齿发痒，不过，考虑到双方之间此时超过百倍的身高差距，各人不得不压下怒火，给九五二七一个微笑。 “九五二七，我们就靠你了！” “好说，好说！” 九五二七则哈哈大笑一声，也乐得在苏蔷薇面前表现，举起山丘一般的拳头，轰击不断，打得幻影重重。 黑红甲士汹涌而来，形如蚁附，疯狂而凶猛，又汹涌而去，仿佛被洒出的黄豆，骨断筋折，脆弱的毫无威胁！ “如何，诸位战友，俺赵长山还堪大用吧！”九五二七一时得志，也有些飘飘然。 “放肆！” 而在高空中，则有两只巨手轰然拍落，长以数十万里，若天穹盖落，漫漫无际，把虚空遮掩得暗淡无光，九五二七哑然失音。 他这点身高体量，比起两只巨手，实在微不足道！ …… “苏妄，你定要与我为难？” “这话说的，是玉霄你想与我为难吧，没想到，玉霄你我竟是同出一源？你可瞒的好深！” 苏妄放声大笑，玉霄顿了一顿，反手抽击，神秘笑道：“苏妄，你以为你这一路来真是天资卓然，真不曾借过外力？你以为证道太乙，真是万界如一？这诸天万界，多少个世界，数不尽的人才，成天仙者亿万未必有其一，证太乙者，亿万万难出一个，凭什么你就特别了？” 凭什么就你特别，就你特别，就你特别…… 纵然知晓玉霄有意要他分心，但不得不说，玉霄这一计的确成功了，苏妄的心神的确震动了一下。 轰！ 这一下，玉霄抽击的效果也显了出来，明明不见他多少用力，但方圆亿万里的星空已被抽做空白，星空旷远，辽阔无际。 只剩最后一颗行星绕着恒星公转，不疾不徐，不受这场战斗的影响。 这颗行星，就是苏妄与玉霄出身的世界！ “玉霄，你用力这么大，但打不到人也是白搭啊！”旷远的星空中，苏妄缓过心神，淡淡笑道，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其实，已经有些影响。 玉霄亦叹了起来：“苏妄，你的心乱了！” 乱了嘛？ 是乱了！ 苏妄一怔，再抬头，哪里还有无疆无边的星空，有的，分明只是一片没有厚度的平面。 那平面看似无疆无际，其实是正好顺着平面的方向看去而已，倘若换个方向呢？ 便似苏妄一般，身形卡在其中，已经没有厚度，如同一个纸片人，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左右横挪。 苏妄若是之螃蟹精还罢，左右就左右，不算什么大事，现在突然要他改变习惯，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轰！ 而在这时，玉霄的攻击又到了，那是无穷无尽的星光，被他托在掌中，其中光辉纵横，灿如神阳，猛地印下，炫银的光辉渲染了星空，把星空映照得一片辉煌。 这一刻，不知多少文明星球被惊动，众文明手段齐出，数率探测、言律武器、哲学兵器等等超级武器开启，试图在从世界规则上窥视震慑星空光芒的奥秘。 但交手的双方视诸天，早已超过他们能窥测的极限，超越了规则，他们反倒因为莽撞窥视，受了反噬，数率等超级武器爆炸，湮灭了自身的存在。 “玉霄，你未证太乙、大罗，如何能杀我？” 辉煌星空的最中间，青衫长发的苏妄默默走出，神态冰冷，如神如魔，不曾受到半点伤害，他背负着手，凛然望来，眸光照射，一片片星空就被打做混沌。 “自然知道不能轻易杀了苏妄你，不过，苏妄你也轻视了我在这里呆了十年啊！” 话音才罢，玉霄百万里长的身躯咻而一晃，已化作正常身形，却见他玉带明袍，气质飒然，温润如玉，微微一笑，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明明身在此岸，又似身在彼岸，琢磨不得。 那是，大罗！ “苏妄，受我一指如何？” 玉霄笑着点出一指，一指如同无穷处来，亦往无穷处去，寻不到根由，找不到目标，但苏妄却为之心神悸动，感受到一种起自本源的威胁。 这一指躲不了，也避不了，是在诸天之上，引动本源的攻击，已经威胁到了他，将他打落太乙的一指。 “我思而存，心动方有万物生，玉霄，你以众生心念为源，不啻于抱薪救火，到时如何偿还？” 一指落来，苏妄强忍着心头的心悸，不闪不避，身躯岿然难动，反问了一句。 “这不是有苏妄你么？” 玉霄笑着，一指落在苏妄身上，苏妄的身形蓦地虚幻了一下，层层绵绵，发、皮、膜、肉、血、骨、筋，层次分明，由一根根线条组成，流转奇幻的光辉，仿似蕴含无穷无尽的道理，却被玉霄一指透过，点在心间。 心间？ 这并非形容，而是描述，苏妄心间照耀出一点淡淡的光辉，似明非明，似光似暗，流露着将终未终的气机，陡然发出一声轻响，如同最后的哀鸣，光辉渐渐熄灭。 而在心外，苏妄的形体也在渐渐虚无，他神色痛苦，面容几乎抽搐，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如同预言般，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玉霄，你将会是另一个我！” “我知道，但我们终将不一样！” 玉霄淡淡地笑着，摇了摇手指，苏妄终于化作了一缕灿烂光线，被他的指尖吸噬，消逝一空，再不存任何痕迹。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不死的人，即便证道太乙，万古亘一，但也只是在万古而已，那万古之外呢，起源之初，终结之末呢，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更远，更大！ …… “好厉害的女子，如果你拔剑的话，要胜过我们应该很容易吧！” 虚空深远之处，赤帝躺在破碎的宝座上，七窍溢血，周身尽是淋漓伤口，一身赤红皇袍早已零碎难堪，但真正的致命伤，却是眉心处的细小剑痕。 在祂身旁，黑帝的神躯早就倒伏在废墟之中，面色死白死白，气息消全无，尊贵的冕冠也被打落在一旁，头发披散，也露出了眉心处的一道浅浅剑痕。 两人身外十步，苏蔷薇以剑驻地，俏脸微微失色，形容间也见着几分狼狈，显然，要战败同样也是天仙境的存在，是极为艰难的。 不过，再艰难也不见她将陷仙剑拔出来过，这剑，始终被她收束在剑鞘之中！ “容易？世间的事又岂是一个难易能道尽，不过如履薄冰罢！” 苏蔷薇似有所感，蓦然回首，视线仿佛看穿虚空，看到了星空上的战斗，她微微喘息几口，终于回复了气力，径自走过，以剑横扫，将两只宝座扫到一旁，在宝座之后，也有一道门户，两旁鎏光如彩，焕发着炫人的光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03章 白牛，道者 “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罢，苏蔷薇往虚空下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光门。 虚空之下，旷野之中，就在黑帝、赤帝身死之死，黑红色的甲兵如同断了信号的遥控兵器，径自栽倒，九五二七怔然仰望，似有所感，微微怅然。 众人身后，先前消失的门户又浮现了出来，并渐渐扩大，继而，是十数架夏国最先进的战机轰鸣地飞了进来，更有隆隆震动传来，成百上千的战车开驶进来，浩浩荡荡，军威之隆，不禁叫人感动。 光头男悄然把流下眼角的眼泪抹了一下，昂首挺胸，做出一副伟光正的姿态，不愿在下属面前露出“艰难”的一面。 其实，真说起来也不是太“艰难”，至少，光头男从头到尾都不曾受过生命威胁，生命还是有保障的。 只是，对他这样的领导来说，进了通天门之后，连自己的部队都指挥不动，其中的苦，是真苦还是心苦，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报告长官，南方省第一军、第二军奉命进驻光门，请指示！” 果然，战车才开入旷野，几个肩章带星的将领来到他的身前，身姿挺得笔直，口中呼喝有力，可把光头男开心的光头都闪亮了几分。 “进来时可遇到了其他势力？”但身为长官，光头男还是很称职的，立即关注起了情报。 “有几股番邦特殊队伍，已经被我们剿除。目前我军已经把夺取了光门的进出口，应有小股番邦势力残留，一时不能找出！” 一位将领报告，但眼神总不自觉就瞟到了九五二七身上。 谁让，在场中人高不及一丈，而九五二七身形却超过了百丈，即便是那些铁甲战车，在九五二七脚下也不过是一些不甚坚固的玩具而已。 “不要轻忽大意！” 光头男心头也有些腻歪九五二七抢了他的风头，却不会因私废公，下令道：“传我军令，第一军打扫这处战场，第二军返回，彻底剿灭番邦势力，不让一尘一土落到他们手中。另外，再上报添加更多人来，特别是学者，各类学者都要。毕竟，这里可是一片世界呢！” “请长官颁布任务命令！”另一位将领问道。 光头男顿上一顿，“就叫通天计划吧！” …… “诸天之中，凡启灵智者皆有私情，阶级划分，不独于人，于物也是如此，因此才有凡兵、利器、神兵、灵宝之分，灵宝之后，又有后天、先天划分，更甚，以为先天后天不能明确划定等级，在这之上又分出了一个通天的名头。” “然而，这诸天之中，舍我之外，谁敢叫通天？” 说到最后，那年轻的道者忽然大笑，豪气万丈，明明并不显得如何张扬，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睥睨之意，那是一种横扫诸天万界的气概，苏蔷薇不禁心生钦佩。 即使她知晓，在她面前的道者，其实不过是一道投影，但这道投影，与真身并无区别。 天仙之上，有太乙与大罗的区分，但似年轻道者这般，又岂能用太乙、大罗能明确论定。 “道尊……” 苏蔷薇朱唇轻启，话还未说出，就被年轻道者阻住，笑道：“这些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论谁输谁赢，都是我入室弟子，至于其他人，自然有我挡住，放心，时间多的是，不急，不急！” 道者笑着，长袖一震，自有一只白色的蛮牛从虚空走出，双角如峰，板结成一块，低着头，牛眼中露出虔慕之色，挨挨蹭蹭地咬了咬道者的袖子。 “你个笨牛，若非是你小师弟有些本事，活该你被那些秃驴玩死，老爷也不看你一眼！”道者却不给白牛好脸色，狠狠拍开白牛的脑袋，面露嫌弃。 白牛低哞着，不依不饶地靠近过来，道者再拍开，如此再三，道者神色稍霁，这才勉为其难地盘坐上了牛背，白牛脚下生云，驮着他就往虚空外。 自始至终，却不曾再看苏蔷薇一眼，苏蔷薇心头微微失落。 “小姑娘你放心，俺家老爷就是嘴硬心软，老牛给你作保，一定要你相好的完完整整回来，不要忘了，他可是‘小师弟’呢！” 忽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苏蔷薇耳中响起，似有所指，苏蔷薇眸间闪过了一丝欣喜，虚空尽头，道者的巴掌却又拍在了白牛的头上，狠狠骂道：“要你多嘴，老爷做事还要向你报备不成，走快些，慢了那秃驴进来了老爷就不给你找场子了！” 说着，道者与白牛的身形化作虚幻，走出了这片虚空，渺渺无迹，自有一个玉带明袍男子走了进来，面带微笑：“蔷薇，你果然还是心向我的！” 这男子，赫然是玉霄！ 苏蔷薇面上却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而在此时，这方世界之外，星空之上，正有一只孤帆渐渐划来，撑船的是一个披着蓑衣的老叟，望着形如鸡子的宇宙胎膜，脸上露出惊喜。 只是，他的惊喜还不曾落下，宇宙胎膜上陡然升起青红黑白四色剑光，白云朵朵，虚幻朦胧，连剑形都无法显现，仿佛一道缥缈的剑气，随时都能崩散，却骇得那老叟面色惨白，急忙把竹篙撑起，顿住孤帆，不敢逾越。 而在孤帆百万里外，也有一个皇者虎踞龙行而来，也看到了那四道剑光，脸色跟死了爹娘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佛如来，释迦牟尼！道尊，你为诸天之首，却做出这等以大欺小事来，实在叫人不齿，贫僧本事低微，也愿与你讨教讨教！” 啵！ 虚空蓦然一幻，涟漪轻荡，走出了身披亿万丈金光的和尚，头顶着大包，圆溜溜，金灿灿，如同宝塔，轻轻拍了一掌，四色剑光微微凝顿，老叟与皇者面做狂喜，一边回礼，一边冲了进去。 “释迦，出家人就该有个出家人的样子，你偏爱管闲事，把这佛教经义忘得干净，早晚要被你的佛子佛孙推翻位子！” 直到这时，才有白牛驮着道者走出了宇宙胎膜，屹立四色剑光之上，也不管那跳梁小丑一般的老叟与皇者，望向和尚，尤其是那白牛，神色更见愤怒。 “贫僧就是佛，贫僧所言就是佛教经义，哪个佛子佛孙敢推翻贫僧？敢有这样想法的，都是佛孽，都该打入阿鼻地狱！” “然后，进了阿鼻地狱也要承你愤怒，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和尚如此作答，答得霸气凛然，惹得道者哈哈大笑，将指一点，四色剑光冲飞出去，化作一道剑阵，把和尚团团围住。 便见，青光凌厉，红光绵绵，黑光绝煞，白光诛灭，四色光辉交织，有阵图显化，飘跌飞震，弄起一缕缕混沌色的剑光。 见着这阵图，饶以和尚的心境，也不禁变色，终是叹了一声：“道尊，你真有心呢！” 说着，他也自袖中取出了一枝七色宝枝，分别挂着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宝，唰唰刷落，竟把混沌剑光刷得飞起，靠近不能。 …… “蔷薇，你何斯如此无情，难道我换了一副面容，你就认不得我了？” 玉霄面做悲伤，似真似假，苏蔷薇勃然大怒，轻咤一声，将身一晃，化作一道莹色的剑光，斩落而去。 “玉霄小友，恭喜恭喜，老叟我紧赶慢赶，便想帮上小友的忙。没想到，小友已经自己就成功了，合该那苏妄入劫！” 虚空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滔滔水声，便听得一阵大笑，那说话的，便是先前差点被年轻道者吓得肝胆俱裂的老叟，大司命！ 正说着，大司命把竹篙提起，再反打下去，无穷的阴爻阳文交织，化作一道河流，投下片片命运幻影，微微一震，就把苏蔷薇从剑光中震了出来。 “不如，就让老叟拿下这女子，也算是老叟耽误了时刻，给玉霄小友的赔礼！”大司命继续道。 “不错！”虚空之上，还有一尊皇者走下，神色冷厉，发出如同金铁铿鸣的声音。 那是，帝罗！ 三人或做微笑，或做淡然，或以冷厉，只有眸光淡漠无情，看着令人胆骇。 “哦，你们三人以为姑奶奶是砧板鱼肉了，但不知，所谓的大罗境，能不能抵住我一剑！” 但苏蔷薇却不在这胆骇的范围之中，她冷笑了一声，反手握住剑柄，玉霄三人神色微微变化，正要动作，高空上就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断喝。 “考验者齐至，通天门开启，诸位，请上路吧！” 那是一尊无面神祗，无面无目，怀抱巨剑，身穿金黄甲胄，式样古板，形如一个筒子，也戴圆筒形的头盔，颇为搞笑。 但玉霄等人却笑不出来，因为，无面神祗出现时，四面八方似有无数的目光注视而来，看穿他们，看透了他们，也让他们心胆为之一寒。 “敢不尊尊神诰命？”玉霄三人齐齐下拜，又问：“但不知，除我几人外，还有谁来了？” “一位先天戊土命格者已经进入！”无面神祗这般答道。 第704章 通天之门，苍穹之上 “一位先天戊土命格者已经进入！”无面神祗答道，语气淡然，却有一种无尽威严，变叫人生不起质疑他的心思。 “先天戊土？是司戊么？” 大司命等人皆是一惊，尤以帝罗神色最是难，苏蔷薇则悄悄舒了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的，刚才无面神祗应是看了她一眼！ “如此，恳请尊神开启通天之路！”三人急忙拜道，也顾不得要了结了苏蔷薇。 苏蔷薇虽然也是天仙，但他三人却都已证得大罗，天仙而已，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只稍大的蝼蚁。 蝼蚁，终极免不了被一指碾死的结局，现在不曾碾死，等有空了再碾死就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至于苏蔷薇手中的陷仙剑，虽然叫他们忌惮，也的确能伤到他们，却也要看苏蔷薇是否有机会出剑！ “走罢！” 无面神祗微不可查的颔了颔首，把怀中巨剑提起，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就见巨剑被举到高处，猛地劈下，一道光门浮现，两扇门上分别印着一位赤袍皇者与黑袍皇者，面前印着一只麒麟的神像，被巨剑斩开，两扇门户向内推去，露出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不知多长，通到天际苍穹之上。 这就是通天之路！ 而所谓的通天门，便是无面神祗斩出的这道门户。 不，无面神祗应该是通天之门的神祗，祂不是斩出光门，而是打开了这扇门。 “果然是大道至简，我等无这机缘，看不得，看不得！” 大司命三人却悄然扫了对方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齐声叹息起来，似怨似艾，一时却也看对方更加顺眼起来。 然而内心却各自窃喜着：“还是本座悟性高觉，从通天门上领悟了些许道理，略有精进，你们二人不如我也！” 叹罢，三人联袂而行，却谁也不肯退慢一步，一起走入通天门，又是朗声大笑，一步踏入门内，身形骤然缩小，已至于千万里之外，不过一个呼吸，只剩得微小的三点，以苏蔷薇的目力，也看不清晰了。 “你不进去？”只有无面神祗无情淡然地问道。 “我曾闻，诸天另一处，还有一座起源之门，那起源之门，是否也如尊神一般？”苏蔷薇顿了顿，内心生出几分莫名期盼，隐隐觉得非常重要，问了出来。 “你已经猜到，何必问我！”无面神祗回答，并不因为苏蔷薇的性别而区别对待。 亦或，在祂眼中，其实并无性别之分。 毕竟，这无面神祗本神只是通天灵宝内的神祗，你定要分出祂的性别，实在也是为难祂了。 “还有疑问？” 无面神祗倒是好脾气，有问必答，也不限定时刻进入，苏蔷薇微微感叹，总觉无面神祗对她特别关照了几分。 想不通就不想，苏蔷薇转过念头，也不犹豫，指着通天门上、门前的三幅神像道：“尊神，我连过两关，你总该有些奖励吧？” 无面神祗倒是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似在斟酌，却轰然大笑起来：“的确，是该奖励你！” 说罢，他握着巨剑的手向后挥了挥，苏蔷薇情不自禁就跌进了通天门，却有三道流光追击着她也飞了进去，身后传来了门户关闭的扎扎声响，同时，无面神祗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脑海。 “你过两关斩三帝，如此，你可各用他们一次，记住，只有两次机会！” 无面神祗的声音落下，身后的通天之门已然关闭，苏蔷薇拢了拢袖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路，踏步走了上去。 …… “苏子度，你这个月的开销已经超过三成，这一次你自己的账单自己付！” 赵小小板着小脸，一脸不忿地看着苏子度，那小模样要多苦大仇深有多苦大仇深。 “都说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叫为师付账？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苏子度做势仰躺，明明坐在四脚板凳上，身后也无靠背，但他依然“躺”的安安稳稳，如同大老爷一般，招来在旁伺候的褚怀族小二。 这姿态，也没谁了！ “客人，您有什么需求？” 褚怀族小二倒是深谙肯消费的就是大爷的道理，管你赵小小在旁边横眉怒眼，也做不理，深深弯了个腰，姿态放的极低。 也难为他这副身材还做出这种姿态，就冲这个态度，苏子度也得再花费花费！ 这褚怀族也是百族之一，人身兽头，头如彘，鼻孔朝天，硕大无比，身形倒是魁梧有力，长得极为粗壮，却为百族中难得的庖丁之族，全族皆擅厨艺。 这苏子度三人游历至此，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主，自然喝好的，吃好的，没事就道褚怀族开的酒楼里坐坐，喝喝小酒，吃点美食，逍遥快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至于三人的人族身份? 这都不是事儿，褚怀族不仅擅长庖丁之技，也擅长生财，却是百族中极少与人族通商的异族，只要有钱，不管人族异族，在褚怀族的酒楼里，定然能得到宾至如归的招待。 “来壶最好的冰心茶。” 苏子度说出了要求，褚怀族小二喜得眉开眼笑，粗犷的面容更有几分狰狞之色，而赵小小则是真的显出了“狰狞”，银牙咬得嘎吱作响。 所谓冰心茶，可有降心魔，益助修行的奇效，一壶茶至少抵同同重黄金，苏子度挑的还是最好的，最好的，可那比十足十的赤金的价值。 而一两赤金则需要六七两的黄金才能炼成，其中火耗之大，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如此这般，赵小小能有好脾气才怪呢，只因为，苏子度花起钱总来大手大脚，叫身为总理三人“财政”的赵小小已经快要不能忍受了。 话说，既然是三人，为什么苏子度的开销就要总是超过五成，而不是平分？难道是因为他是老师，她赵小小只能是徒弟的原因？ “陈祎，你来评评理！” 既然苏子度这个老师爱搭不理，赵小小只能拉个盟友，把一旁只闷声吃，不做声陈祎拉了进来。 “呜呜呜呜……” 但回应她的，却是陈祎鼓足腮帮子，听了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的回答，赵小小仰天长望，一时倍感心累。 “我说小小啊，我们赚的都是无本买卖，这花多花少有什么关系呢！”眼见自家女弟子灰心丧气，苏子度终于记起为师者的责任，安慰了她一句。 但那口无遮拦的话语，可把一旁的喝酒吃饭的的百族异人惊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酒楼内当即为之一静，各人目光漂移，仿似想起了什么，连连在苏妄三人身上扫过，不多时，便有十好几个传讯的波动传递出了酒楼。 “客人，能请你们先把账单结一下么？” 连那褚怀族的小二也站不住了，终于记起赵小小“先前”提过的“结账”之事，隐晦提醒道，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滴乖乖，我道这三个人族咋看得如此眼熟？原来是被十族联合通缉的人族三盗啊！不过，不管你是不是大盗，先将账单结了，我褚怀族才不管你们谁生谁死呢！” 褚怀族小二心头嘀嘀咕咕，却隐隐希望是苏子度三人胜出。 毕竟，苏子度出手“大方”，抢来的诸族财货又总要花销，花销在他们褚怀族的酒楼却是正好，他得了最好的服务，褚怀族赚了服务费，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说，好说！” 苏子度一边吸溜着茶水，一边给赵小小一个眼神，赵小小虽然不忿，也不愿叫百族异人小瞧了他们，扔出了枚碧绿宝珠，小二一把抄过，用力一甩，放在耳边，那碧绿的宝珠立即传来一阵轻柔的海水声，立刻又赔上了笑脸。 “不错，是极品的碧海珠，值千两赤金，客人，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找零，我跟您说，我们褚怀族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 小二确定了碧海珠的价值，还不忘为自家打打广告，藉图苏子度三人下次再来消费，却摸着碧海珠上一处极小的印刻，声音突然顿住，跟被掐住了喉咙一般，怔在当场。 据他所知，印上这样印刻的东西，一般是供奉在褚怀族的神庙之中，轻易不会流传出来，除非是赠与极为尊贵的客人，但这样的客人，也不会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花费吧。 “客，客人，不知您与我褚怀族有哪些渊源？”小二咕噜着口水，说话已经不淡定了。 “渊源？那渊源可大了，三大盗，你们果然本事包天，竟抢到了我褚怀族！” 轰！ 劲风落下，一个人身彘头的大汉砸碎了酒楼的门口，气息澎湃，煞气凛然，手中张着一张宝弓，青光莹莹，箭锋直指苏子度三人。 褚怀族人仙强者，褚健！ “你竟坑了为师？” 苏子度一壶好茶终于还是没喝完，放下茶盏，看了看面做无辜的赵小小，不禁叹道：“陈道友，解决了这个小麻烦，苏某就需离开一段时间了，以后你多担待些！” “呜呜呜……”陈祎如此应道。 竟然，还在吃东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05章 与夫子同行 “姑娘请！” 黄杉男子单掌向前，形容不见悲喜，苏蔷薇不禁叹道：“诸天万界，英才何其之多？” 虽这般感慨，但她动手好不犹豫，举剑斜撩，剑光自云光缥缈中来，往人间红尘中去，红光涤荡，如同洒下一缕轻纱。 缥缥缈缈，如似人间，是是非非，难述衷肠！ “红尘万丈，是非难道！姑娘这一剑虽然厉害，却是别人的剑法，还请姑娘出剑！” 黄杉男子面色难看，言及出剑，不仅指苏蔷薇的剑法，更指苏蔷薇的态度。 因为，苏蔷薇此时依然不曾拔剑！ “出剑？胜了我这一剑再说！” 苏蔷薇不为所动，剑锋倒转，卷下万丈红光，轻轻一震，要把男子打落天人之境。 那男子头顶径自升起一片庆云，落下三朵宫花，明黄精粹，孕无尽热量，轻轻一转，明黄的光辉震荡，把万丈红光荡开。 “姑娘，你既然如此托大，便不要怪肖某出手无情！” 男子显然动了真怒，出手好不留情，取出一件宫灯，用力一刷，灯火如炽，瞬间淹没了红光。 …… “地仙境？”腰间缠绕兽皮的莽汉大笑：“小兄弟，你回去吧，否则，人家会笑话我蓐芒欺负弱者的！” “弱者？大个子，你这般托大，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啊！” 苏子度摇头一笑，身形忽闪，瞬间来到莽汉身前，扬袖欲抽，击向莽汉的面门。 “哟，偷袭呢，就防着你这一招！” 莽汉貌粗心细，眼神露出几分笑意，猛地抓出一爪，他五指粗大，其中筋结虬扎，皮膜崩实，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抓，却有撼动诸天的苍茫气息流转，仿佛抓来的不是五指，而是五只巨龙，嗷嗷咆哮，震动诸天。 这一抓，莫说是一片袖子，就是诸天，只怕也要被他抓碎！ 嘭！ 但落在苏子度的袖子上，却被滑落了开，发出一声闷响，五指剧震，疼得骨震筋麻，便被苏子度的袖子抽在面上，翻滚了出去。 “好厉害，好厉害，小子，你绝不止地仙，遮遮掩掩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敞开了根蓐芒耶耶斗上一场。” 这一袖子将蓐芒抽的鼻子发酸，止不住就留下鼻涕眼泪，蓐芒自感颜面大失，怒喝一声，猛地扑了上来，且在奔跑时震动筋躯，一块块骨骼颤动，气血流动，发出龙鸣虎啸的声音，他整个人愈见着平凡，如同一块顽铁，但气息却越发深沉，有压破诸天的趋势。 “好，好，好，能见识这诸天的英杰，通天之路当真不凡！” 苏子度抚掌大笑，也提起一拳，拳间气流攒动，古老氤氲，如龙如犼，震得虚空嗡嗡鸣叫，压住了蓐芒发出的异象。 …… “两位道友，如今走哪一条道路的好？” 通天路上，帝罗三人面做难色，同时发问，似难决断，但在他们面前，却出现了一条三岔路，同样曲径隐晦，散发出诸天还要苍茫的气息。 “我想，不如我等走左边这条好了！”玉霄建议道。 自古以左为尊，玉霄这个选择倒是中规中矩。 “不妥，不妥，通天路上无左无右，无古无今，乃是时空不能触及之地，以左右而论太过粗糙，不妥，不妥！”但大司命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闻言，玉霄面色闪过一丝不喜，反驳道：“无左无右，并非不分左右，大司命以为不妥，不如你我分道扬镳，各寻机缘如何？” “如此，也罢！”大司命想了又想，面做艰难，但也同意了下来。 两人说罢，同时向帝罗望来，一齐问道：“道友（陛下）以为如何？” “你们把话说完了才来问朕，当朕是傻子么？” 帝罗心中冷笑，举目四望，忽然笑道：“朕以为两位道友所言皆有不妥，通天路无左无右也不分左右，勿需选择，因为，路就在脚下！” 说罢，帝罗走到分岔尽头，蓦然踏出一脚，往岔路尽处的鸿蒙中踩去，脚下大道纹理交织，若虚若幻，竟把通天路的大道法则撼动，虚空微微模糊，待得帝罗踩下，他脚下径自延伸出一截小路，弯弯曲曲，只有十丈来长。 却叫玉霄与大司命心头震动，齐声大赞：“好高明的道行！” 这赞的，不仅是帝罗的道行，更是他的见识，竟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道路来，却非两人能想。 “朕道行有限，尽力而为，也只打通这十丈的路程。二位道友道行高深，不如也来试试吧！”帝罗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故作叹息。 “好不要脸！” 玉霄与大司命知晓帝罗有意藏拙，心头啐了一口，却齐齐大笑起来：“正要出手，还请道友（陛下）指点！” 说罢，玉霄当先走出，运使从苏妄处夺来的无极大道，轰然抬起一脚，再轰然跺下，通天路猛地一震，自有黑白浮现，化作一道龙形曲线，往前方猛地一蹿，于鸿蒙之间也辟出一条幽曲小路，约莫十丈，却比帝罗短了一些。 “不行，不行，玉霄施尽全力也只能如此，比帝罗道友差了一些，差了一些。”玉霄果然比帝罗会演戏，口道不行，头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呼呼喘息着，叫人挑不出刺来。 “这倒奇怪，原来那逆贼苏妄道行比朕还深，行事又嚣张，几次找朕麻烦，害得朕这些年连连躲避，怎么玉霄道友融合了苏妄逆贼的道行，反而比朕不如了！” 帝罗故作亦疑惑，虽然对着玉霄说话，但目光却看向了大司命，大司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玉霄却讪笑道：“许是玉霄才疏学浅，虽然融合了苏妄的道行，却无法融会贯通，这才不如帝罗道友吧！” “应是这个道理！” 帝罗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认同了玉霄的解释，还是认同了他那句，不如帝罗，可把玉霄气得心头发狠。 便有大司命出来打圆场，笑道：“陛下与玉霄小友都出手了，老叟不才，也想献献丑，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还望陛下与玉霄小友指点指点。” 说罢，大司命把袖子撸起，提起他的竹竿，蹭蹭蹭走了十步，一步两丈，十步正好走到帝罗与玉霄开辟的道路尽头，把竹篙往前一点，恰如分水拨浪，不见异象，平平常常，但道路尽头却被他辟出了一条小道。 也正好十丈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帝罗踩出的道路比十丈多上一点，玉霄则比十丈少上一点，大司命便取了个中间值，正好是十丈，既不出头，也不垫底，只让帝罗与玉霄狠狠骂了一声：“真老狐狸也！” 面上却做着大笑：“三人行必有我师，帝罗（玉霄）道友是我师，大司命也是我师，既是我师，就当一齐走！” 说罢，他三人齐声放笑，并列而行，脚步踏出，自有苍茫的小路渐渐延伸开。 只是，三人辟出的小路不过一人半肩宽，三人走在一起，人人都得侧着半个身，前胸贴着别人的后背，难道就也不嫌挤？ 还是，三人都有那龙阳之好，这样贴着，觉得特别亲近？ 果然，高人就有高人的风格，我等凡人就是不能比！ “好一个三人行必有我师，果然智慧妙语！三位夫子友慢行，孔丘这厢有礼了！” 便在这时，一声大笑自三人身后传来，三人蓦然转身，就见一顶如反宇、河目隆颡，芒鞋麻衣的夫子大步而来，行走间大袖招展，自有一股从容写意。 那夫子走到三人面前，俯身作揖道：“夫子，敢问，先前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是出自哪部经典？” “造化，造化，没想到竟然在通天路上遇到了还未儒家教主的孔丘？我若是在这里做了他，夺了他的道果，流放万古的万世之师到底是他孔圣人，还是……我？” 帝罗三人眼见夫子毫无防备，皆目光闪烁，动了杀机，但余光一瞥，见着另外两人在场，心头凛然，压住杀意，都笑道：“哪里是经典，不过是来自一句乡野哩语，我等记得一言半语，不成规范，叫夫子失望了！” 虽然压住了杀机，但他们却在有意无意间贬低了先前的言论，转过话题，生怕就这一句话让夫子悟出儒家大道，成了一教之主。 “真是可惜！”夫子面做可惜，叹道，“应是哪位大家所言，如此人物，不曾见上一面，当真可惜！” 言罢，夫子笑而做邀道：“夫子自辟道路，都有大才，孔丘愿与诸位夫子同行，不知夫子意下？” “固所愿，不敢请？” 三人也大笑起来，齐齐退后一步，把路让出来，请夫子上前，夫子当然不让，抽出一把戒尺，轻轻一刷，刷出一道凌冽青光，如刀如芒，却有浩然正气，凛人心神，瞬间斩出一条万里宏途，青云为路，直上九霄。 与这万里宏途，三人一次十丈的路程，未免就显得小气了太多。 “夫子大才，我等不及！”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微囧，夫子却不在意这些小心思，背负着双手，向前走去。 第706章 不随便收小弟 “小子，我虽斗败于你，却非战之罪，如非我今日遇到了个老对头，有些力乏，哪容的你耀武扬威？要知道，我蓐芒可是位为通天榜前三千的男人。”莽汉哼哼唧唧，显然极为不服。 “通天榜？愿闻其详！” 苏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反将莽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这通天榜也不是什么隐秘，你在通天路上多待些时日就知道了。”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解释了起来：“所谓通天榜，乃好事者所设，强行为踏入通天路的人排名，却将等功法绝学公布，不知道，这些都是说不得的秘密么？” 说到此处，莽荒也有些愤愤难平。 倒也难怪，各人能踏入通天路，至少都是诸天一时英杰，心中自有一股傲气，通天榜的主人设立通天榜，为通天路上的强者排名，强行公布了众人的身份信息，即便知道奈何不了对方，但各人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不过，比起这个，苏子度更在意的是，莽汉口中的“好事者”到底是哪位大能，竟能搜罗各人的讯息？ 要知道，通天路是联通古今，超越诸天的神奇存在外，能踏上通天路的，都是一方英杰，这些英杰，有的来自神话时代，有的来自远古，更有些，来自未来时空…… 能将来自不同时代的英杰汇聚一起，而不怕他们回返各自时代后对宙光的影响，通天路的恐怖之处，光是想想，就能让人胆寒。 但怎么感觉，这种强定各人排名，不管各人意愿的操作方法，听着就有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不知，这好事者姓甚名谁？”苏子度小心翼翼地问着，仿佛就要揭开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还能是谁呗，不就是那通天道人，才成道多少年，竟敢如此猖獗，也不怕惹了那些老不死，被人打个半死？” “咳，咳咳！” 蓐芒直言不讳，苏子度却被他吓得岔了气，一时咳的面色通红。 不过，蓐芒敢直呼通天道人的姓名，想来，他的来历显然是非常“古老”啊！ …… 铿！ 殷红的剑光斩过，苏蔷薇踉跄向前，勉强站稳，黄杉男子僵立当场，一抹鲜血自他眉心渗下，嘭的一声，化作一蓬怒焰，渐渐印入虚空，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通天榜三百一十五名！” 一道莫名的讯息传入苏蔷薇的脑中，这姑娘怔了怔，不禁露出几分苦笑：“这才三百多名，我已经用尽手段，自忖不输于一般的太乙强者，如此，排名三百之内的，至少都有太乙境界了？不知，排列第一的又有怎样的手段？” 多想无益，苏蔷薇稍稍歇息，恢复了些体力，提起长剑，心中默念了一声，一道虹光落下，接着她就往天外飞去。 接受讯息时，她同样也掌握了挪移通天城的能力，而所谓通天城，则是通天路上闯关者暂时歇息的地方。 …… “通天城，还有这个去处？”苏子度诧异问道。 “可惜，你只能慢慢走着去！” 蓐芒得意洋洋，又往苏子度摆了摆手：“小子，后悔了吧，不过，我可不会给你打我的机会的，哼哼，你不要在外面死了！” 说着，也有一道虹光落下，光芒一闪，飞快向天外飞去。 “那可未必？” 苏子度微微一笑，周身一震，气息陡然模糊了一下，身躯微晃，便不见了踪影。 “该死，哪来的野小子，打了半天，耶耶竟没看穿他的境界，但绝不止是地仙，一个地仙的身躯能比耶耶强横？打得耶耶好疼！” 通天城，传送台，蓐芒才现身，便忍不住捂着胳膊臂膀一阵搓揉，面现痛色。 刚才在苏子度面前，他不愿被嘲笑，强做威风，把痛苦忍着，现在苏子度不在场，该叫痛自然就叫了出来，该跳脚就跳脚，也不用顾忌谁谁。 以蓐芒的面皮，不是当事人在场，他当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当事人？ 可惜，蓐芒想的太早了些。 “这就是通天城，也不见着多特殊！”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蓐芒面色一僵，忽然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讨嫌起来。 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他在几个呼吸前才听过，陌生，则是因为他与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很熟——两人认识，也不过端端一炷香，而且，认识的过程不是很“美妙”。 “你怎么来的！”蓐芒转过身躯，虎着脸，神色不善。 “自然飞来的！” 苏子度翻了个白眼，似是懒得回答这个蠢，径自走过他，下了传送台，把蓐芒气得直哆嗦。 他敢保证，若不是通天城有禁制争斗的规矩在，即便拼的性命不要，他也要给苏子度一个教训。 蓐芒狠狠瞪了苏子度的背影一眼，转身也向传送台另一个方向走去。 “的确是一派好风光！” 在蓐芒面前，苏子度自然说得有些不堪，但实际上通天城的风景还是有些看透的。 这城池修得极大、极高，名做城池，称为一方大陆并不为过，一座座传送台已修得非常雄伟，星罗棋布，但更雄伟的却是通天城四面围拢的巨大城墙，高耸无涯，矗于寰宇。 寰宇？ 你并没有听错，通天城的确是矗立在苍茫的虚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苍苍茫茫，沉浮寰宇，蔚为壮观！ 如此巨城，方能称之为通天！ 在四面城池上，各插着一柄柄巨大石剑，共计二十八柄，剑身粗犷，锋芒粗粝，有冲霄战意升起，震慑四方。 “通天？” 苏子度似有所觉，看向城池西南方，凭着一丝微弱的感应，他知道，那里有一件同根同源的事物，正在召唤着他。 嗡！ 陷仙剑陡然一颤，发出微微的颤鸣，苏蔷薇紧了紧剑器，眸光宁静，她身前的女子早就不耐，便有一个男子急忙上前，苦苦劝道。 “姑娘，你再想想！我们这套定海珠可是顶级先天灵宝，三十六颗，一颗不少。就是后世所传的燃灯古佛手中也只有二十四颗，却凭借二十颗定海珠化成的二十四诸天成就古佛尊位。你手中剑器虽是仿造通天灵宝陷仙剑所炼，有些奇异，但如何能与定海珠相比？与我们交换，你并未吃亏！” “不用说了，我不会与你换的。” 苏蔷薇摇头拒绝，脚步一转，已经撇过男子，顺着感应往东北方走去。 “站住！”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就见着几道身影疾掠而出，迅速将苏蔷薇围定。 一直不曾说话的女子缓缓上前，神色冰冷，已然完全撕开面皮，断然道：“你今日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难道，你凭借的是他们？” 苏蔷薇眸间也闪过一丝寒光，指着身前的几人笑道：“还是，你们敢在通天城动手？” 话音才落，围住她的几个人纷纷变色，女子则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冷笑道：“通天城中自然不能动手，但通天城外呢，难道你以为你能在通天城内呆一辈子？” 说着，女子挺起胸膛，仿佛说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做睥睨骄横之态，几个将苏蔷薇围住的男子齐齐打了个寒蝉，神色中闪过一丝惶恐。 苏蔷薇终于明悟，叹着道破真谛：“我是明白了，原来你依仗的是你身后的人！” 女子却不以为耻，高昂着头颅，嗤嗤冷笑：“现在明白了，姑奶奶明确告诉你，姑奶奶的结拜义兄是位列通天榜十强的万古天王，你今日若是好好与姑奶奶换了，姑奶奶还记得你一份好，可惜，你惹恼了姑奶奶，这通天路，只怕你要走不通了！”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与你换？” 苏蔷薇歪着臻首，露出几分奇怪的笑容，反问了起来，女子骤然一怔，这才醒悟自己话说的太满，顿时大恼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阿大、阿二，给我掌嘴，先记一个教训。” 通天城内不能出手，但也要分大小轻重，生死之争自然不行，但小小摩擦，相互吵闹两句也禁止，通天道人便真的是管太宽了，人言足畏，通天道人也没有这份闲心来管各人想法。 因此，女子只说要掌嘴，不提要苏蔷薇性命，却还在通天城的规矩内，如果苏蔷薇自己受不得这个欺辱，要与女子等人厮杀，不对的反而是她。 凭借这份骄横态度，再加上万古天王的确威震通天城，这女子倒也算的通天城一霸，少有人惹。 不过，今日苏蔷薇还真要惹上一惹！ “万古天王，名头很响亮啊！这位兄弟，你知道万古天王在哪里么？” 苏子度身前，挑着货担，做货郎打扮的小胖子鄙视了他一眼，笑道：“哥们，你连排名都没有，又舍不得买法宝，找人家万古天王干嘛，万古天王不随便收小弟的！” 别看小胖子长得不起眼，他的货担可起眼许多。 其中堆放的，赫然都是先天灵宝，有名的，似金蛟剪、混元金斗、定海珠之类，嗯，定海珠？没名的，有刀、有剑、有枪、有斧，一个个灵光闪烁，卖相十足…… 第707章 一定是记错了 光凭这卖相，想来，这些灵宝也不是“假”的吧！ 苏子度冷眼旁观，看着小胖子自吹自擂，拐弯抹角地要他买上几件灵宝，心头不由好笑。 不过，这小胖子表达的意思却极好，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谓人情往来，有来方能有往，来去那么几回，人情也就培养出来了，想从小胖子口中套到消息，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行？ 苏妄指间摩挲，仿佛摩挲金沙，但有片片光辉凝聚，闪溢白金色的光芒，不多时，白金光芒便凝结做一片不规则的晶体，多角六面，边缘锋利，散发着破裂一切的气机。 通天路上诸天的奇物并不值钱，毕竟，各人已能虚空造物，开辟诸天，什么样的奇物不能随手捏来？除非，是真正的先天灵物。 这里的先天，非指天地之先，而指诸理之先，诸因之前。 值钱的，是他们对道的领悟！似他们这般境界，触类旁通，见识不同道路风光，是一种极为有益的帮助。 而白金的不规则晶体，凝聚的是苏子度对破裂之道领悟的具现，是为道果碎片，若在某些供牧信仰的神祗世界，称为神格亦不为过。 大道三千，先天四九，破裂之道是先天五行庚金之道衍生的后天大道。 “这，这，怕有些不够啊！” 小胖子目光闪烁，偏要做出为难之色，想要压榨更多，苏子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拂袖就走，身形才转过去，袖子就被小胖子拉住。 “道友还有什么要指教么，蓐某也只有这点东西了，道友连这个都看不上，恕蓐某无能为力了！” 苏子度的面色愤慨，再拱了拱手，作势欲走，那小胖子连忙拜了一拜，作揖道：“道友何必生气，是祝某刚才看错了，你这物件，已经足够了！” 说罢，小胖子将身站起，形容间已收起市侩之色，义正言辞道：“道友既然想知道万古天王的消息，祝祷告诉你就是，谁让我们有缘呢。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有难，不帮还是人么？” “不过，道友确定真的不买我的灵宝，要知道，我祝祷可不是那些卑劣小人，尽会弄虚作假。我这些灵宝虽不曾洗去后天特质，回复先天，但在后天之中，也属顶级之列，能有先天灵宝三分奇能，比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要强许多。道友真不来个？” 可惜，小胖子祝祷三句脱不了本行，才正经了两句，又开始推销他那担子的“先天灵宝”。 …… “这就是顶级先天灵宝？”苏蔷薇把剑一扬，拍飞最后一个男子，冷笑一笑，抬步就走。 一旁地上，几人先前大吹大擂，要以之强换陷仙剑的顶级先天灵宝“定海珠”早碎了一地，破裂的碎片洒，晶莹闪亮，卖相也算不俗。 至于那骄横的女子，早就被苏蔷薇吓得脸色发白，抖抖颤颤僵立，目光发散，不敢直视。 同样都是天仙，她的心境可比苏蔷薇差太多了…… 苏蔷薇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却不愿在女子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走过，但这份无视却让女子觉得受了莫大羞辱，惨白的脸色骤然转青，面露凶光，恨声道：“小丫头，你定然不是无名之辈，有本事报上名来！” “报名？我的名字已在通天榜上了吧，想知道，你自己去看！” 苏蔷薇扬了扬长发，按着既定的步伐，往东南方走去，咻忽间踏过千山万水，消失不见，只留下女子神色连连变幻，终是下定决心，捏碎了一枚玉符。 “大自在，本王说过，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本王！”虚空蓦地晃动，露出一个氤氲朦胧的洞口，洞口另一头传来一个隐含怒气的声音。 女子心中一颤，急忙汇报：“天王，通天路来了个新人，拿着疑似先天灵灵宝的剑器，自在不是对手，恳请天王出手！” 大自在以为这么说道一番，万古天王定然心动不已，毕竟，她在通天城内的一切行动，可是受了万古天王的暗示。 “你自己看着办吧！” 但回应大自在的，却是万古天王不伦不类的古怪回答，洞口轰然关闭，把大自在唬得心神头皮发麻。 “什么叫我看着办，我能办还会叫你？只是，万古天王这次有些古怪啊，怎么说个话连面也不露，不知道，这样很失礼么？” …… “说了这许多，还不知道道友高姓大名？祝祷真是失礼！” “你的确很失礼！” 苏子度暗中撇了撇嘴，心中腻歪，强忍着暴打小胖子一顿的冲动。 话说，两人完成了交易，苏子度获取消息，小胖子也得了报酬，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惜，小胖子行事太多混账，生怕苏子度再把道果碎片给抢回去，迫不及待地将裤裆拉开，然后，就把碎片往里面塞。 不过，这一塞立即就塞出了祸害来，祝祷明显是忘了，苏子度给的碎片呈是不规则形状，边缘极其锋利，当即就把祝祷痛得倒抽凉气起来。 都是，给扎的！ 也不知道，到底伤到了哪里…… 偏偏祝祷贪财至极，信奉放进“裆”里东西没有往外掏的真理，一边忍着痛，一边用力塞，这模样，苏子度看了就觉两眼发昏，好悬没给看瞎了。 话说，他苏子度是这么没品的人么，是那种黑吃黑，想要财货两得的人么？即便是，现在也不是了…… 咳咳，这话说的，好像苏子度真的那般想过一样？ 呸！ 苏子度心头狠狠啐了一口，顿时没了好气，随意拱了拱手，说道：“免贵姓蓐，你叫我蓐芒就是！” “原来是蓐芒道友！” 小胖子眼中精光一闪，手下微微顿了顿，似乎终于将碎片藏好了，神色间竟露出舒爽的样子，然后，顺手做了一件真将苏子度钛金眼弄瞎的事情来——却是，他呼啦一声，从裤裆里抽出了一个长约二尺的卷轴。 咳咳，原来，是苏子度怪罪他了，那些塞进祝祷裤裆里的东西，也是能拿出来的。 苏子度心头默默“道歉”了一声，却宁愿祝祷不要取出来。 “蓐……芒，找到了，原来蓐芒道友也是通天榜上的高手呢，嗯，两千九百九十九名，就差一名掉出通天榜，哈哈，祝某是说，蓐芒道友能位列通天榜，当真是我被楷模。” 祝祷翻查了好半天，终于在卷轴最底下找到“苏子度”的姓名，本能就要说出实话，便觉两道冰冷的目光看来，讪笑了两声，试图把话圆回来，只是不能成功，急忙转过话题。 “这上面说，道友修行的是洪荒之力，为先天之力衍生，怎么道友反而拿出了破裂大道的道果碎片？”祝祷问出了疑惑。 “嗯，这上面记错了，破裂大道才是我的根本，洪荒之力则是我掩藏实力的手段而已。”苏子度脸不红心不跳答道。 “可是，蓐芒道友与通天榜上留下的留影也不一样……” 祝祷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一种同样能破裂一切的锋芒已经落了下来。 所不同的是，先前的锋芒是落在祝祷的裤裆上，有苦也得他自己苦，这一回，这锋芒是落在他的脖子上，其性命，却操于他人之手。 “一定也是通天榜记错了，没错，就是记错了！” 祝祷急忙转口，苏子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头上的冷汗这才流淌了下来。 “阿嚏！古怪，是谁再念叨我呢！” 远方的远方，蓐芒鼻头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声喷嚏打得可谓震天动地，却见一道飞泉喷溅而起，如滔天大雨，倾盆而降，霹雳哗啦，把方广十几里的范围都浇了个彻底。 “是你喷的口水？” 随即，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穿过了大雨，来到了蓐芒的身前，头上湿哒哒，脸上粘哒哒，两眼瞪着，一副我早就知道事实，你坦白从宽的好。 “是我咋滴？” 蓐芒心头正不爽，强横地顶了过去，一口唾沫就落在了他的脸上，也将他糊了一脸。 “呸！” 这才传来汉子吐口水的声音。 “啊啊啊，你竟敢羞辱我？” 蓐芒气得几乎发疯，两眼通红，要与那汉子搏命，下一刻，就听得一声震动方圆的怒吼，随之，蓐芒也发动了攻击。 “呸！” 他的攻击也是一口口水…… “呸！” 汉子果断地再回了一口口水…… “呸！” “呸！” “呸！” “……” 两人即似顽童一般，一边躲着对方，一边乱吐口水，以近乎幼稚的方式报复着对方。 也算一种争斗的手段吧！ 但，不是没法子么？还不是那通天城内禁止争斗的规定给闹得？ 只是，容易教坏小朋友啊…… …… “豪气，豪气，什么时候我能住上那么一座豪宅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万古神宫外，祝祷两眼放光，极是羡慕地看着绽放无尽辉流，伟岸非常的宫殿，说出了每一个无房者的心声。 祝祷脚下，胡乱塞在扁担里的众多“先天灵宝”也绽放的类似的光芒，不输宫殿半点，可惜，就是换不来祂们主人的半点目光。 谁让，那扁担中的“先天灵宝”是假的，而万古神宫，则是一件真的先天灵宝。 第708章 大脚天王 万古神宫，顾名思义，就是万古天王的宫殿。 “万古神宫为先天灵宝，先天之所以为先天，拥有超越诸天的特质，能不受通天城禁制争斗的约束，不知道，道友打算怎么进去？”祝祷眼馋了半天，终于把嘴上的口水一抹，义正言辞问道。 这模样，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他要与苏子度多要好，在关心他的安危，其实，他只是职业病发作，在打听别人的秘密。 苏子度早就看穿了祝祷的为人，奇异地笑了笑：“我这方法，祝祷道友是用不到的。” “用不到？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用不到？小气，小气，一个个尽遮遮掩掩，不知道，只有交流才能才能促进发展，敝帚自珍是要不得滴！” 祝祷还想“劝说劝说”苏子度，苏子度却将大袖一扬，大跨步而去，一步踏出，进入一方奇异时空，独断万古、镇压诸天的气机狠狠压下，压得他筋骨剧震，本能就迸发出白金毫光用以抵抗。 “谁再窥视本王？” 灵光亿万丈的万古神宫中也传来了一声隆隆剧喝，随之，一只大脚猛地从天降落，时空轰然停顿，万古神宫方圆三千里被一层震动的时空遮掩，再难看见。 “还有这样莽来的人，不知道，万古神宫中是万古天王的主场？真要找万古天王麻烦，也该先将万古天王引出再说啊！” 说着，祝祷竟面做悲戚，抹了把不曾流下的眼泪，跺足懊恼道：“只是可惜了此人身上的道果碎片，这一去还能活着回来？不知道，浪费可是要遭天谴的，不如都交给我啊，混蛋！” 得，他真正关心的，原来是苏子度身上的道果碎片，端端是节俭持家小胖子，从我做起祝祷人，光凭这份意志，就不是我等能及，难怪人家生意都做到了通天路上，我们只能在凡尘里瞎混混。 …… 只说另一头，万古天王一大叫踩下，苏子度周身白金毫光迸放，葫芦小金刚一般，至锋至锐，破裂一切的气机迸放，试欲撕开万古。 “破裂之道？后天大道罢！想以后天大道反抗先天大道，小子，不得不说你很天真！” 万古天王冷笑不欲，巨足轰然踏下，比山高，比海大，磅礴伟岸，遮蔽苍穹，仿佛，已经看到苏子度被他一脚踩死的下场，面上也噙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一脚名曰独断万古，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大脚之下，不知踩死了多少强者，打出了他大脚天王，咳咳，万古天王的名头。 通天路上，即便是排名第一的石帝，遇到他这之大脚，也得先发怂一下。 倒不是不能抵挡，而是，被万古天王的大脚给恶心的。 任谁也不想被一只大脚踩在脚下，这样的污点，会跟一辈子的。 “我这脚力是越发奇伟了，或许，能跟石帝比一比了呢！” 万古天王如是想到，下一刻只听的噗嗤一声，面色一怔，陡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大脚急遽蹦起，两只大手迅速捂来，一瞬间蹦得老远，指缝间尽是淋漓鲜血。 对，是噗嗤，而不是啪叽，前者脚底板被扎穿的声音，后者是脚底板踩爆东西的声音，可不是一回事。 没错，是万古天王被扎破了脚底！ 事实证明，即便有一双大脚，有些东西，也是不能随便踩的。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尊气息威严的神人至万古神宫中踏出，黑发浓密，气息辉煌，每一根发丝都在震荡神光，默默一站，就有镇压诸天万古的意志散发，周围的时空径自扭曲，似是难以承受他的存在。 万古天王！ 只是，这万古天王的站姿稍稍显得别扭了一些，怎么总觉得，他有些高低肩的样子，细看之下就能发觉，万古天王的左脚，是虚踏在地上…… “小子，破裂大道不可能突破本王的万古大道，想来你也是古往今来赫赫有名的存在，说出你的来历，别叫本王小看了你！” 不过，即使是一只脚站立，也不损天王的无尽威严，他说话之时，自有无尽神光震荡，演绎重重异象，或荒芜的荒古，或是古老的远古，或是奇异的近古，如是种种，不一而同，相同的是异象深处都有一尊王者横断时空，镇压万古，亦自万古的时空中望来，其势煌煌，如天如渊，非常了得！ “名头这东西说有则有，说没有也可以没有，所谓空即是色，色亦是空，天王，你执着声名，已着相矣了！” 可惜，他却遇上了无赖子一般的苏子度，说话搭耸着肩膀，有气无力，近于惫懒，把万古天王气得眉头暴跳，却不敢暴跳如雷，阴沉着声音道：“这么说，你是在耍本王了！” “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想法，天王果真聪明！”苏子度竖起大拇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气中肯。 “中肯你妹，本王还需取得你的中肯？” 天王脸上跳动的部位终于从眉头延伸到了整个面皮，怒喝一声，把手一拔，巨大的万古神宫被他拔了起，虚空咔咔震动，几将崩碎。 要知道，这可是通天路的虚空，坚固异常，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震裂的。 “小子，给我去死吧！” 这一回，天王倒是学乖了，知晓不能随便乱踩，那踩到苏子度还罢，若是踩到某些不可言喻的东西，岂不是要将自己给恶心了？ “依仗兵器算的什么本事，天王，有本事你我放下兵器来打？” 苏子度不哂地摇了摇头，指尖掐印，五色神光在他指尖缭绕，青红黑白黄五色分列，各占其一。 想了想，苏妄却将食指、中指都指头收起，把拇指印出，一道横矗天地的明黄光柱遥遥刷下，黄光震荡，虚空轰隆摇晃。 唰！ 可惜，这等攻势落在万古天王身上，也不过让他的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天王见着苏子度攻击无效，终于放下心来，笑声狂放：“小子，刚才不过本王不曾准备，侥幸叫你得手，你还真以为是本王对手？” 说着，天王再将神宫摇晃，震落出重重异象，就见那一尊尊王者自异象中踏出，或指或点，气息苍茫，覆盖无尽时空，咻而间，一道道时空波澜震动，一重又一重强大的时空幻影被万古天王摄拿，重叠在一起，往苏子度压了过来。 万古横行！ “果然，只用一道神光还是太勉强了些？” 苏子度摇了摇头，并不显得多么失望，重新把五指抓起，抓落下五道神光，青红黑白黄五色并列，霎时好看。 但见，青光清粹，红光热焰，黑光冰冷，白光寂静，黄光沉重，五色神光齐齐刷动，五色仿佛合一，又似泾渭分明，层次清晰，分别落下，万古天王打出的时空幻影渐次消失，竟有徐徐悠然的层次美。 待得最后一道神光刷下，依然还是黄光，但五光并出与先前单独刷出一道神光不可同日而语，黄光轻微一颤，万古天王并那万古神宫就被刷了进去，苏子度又抖了一抖，一个烂泥似的万古天王就被扔了出来，滚上几滚，爬了起来。 “那是什么灵宝？”万古天王神色难掩震惊，趔趄靠近两步，仿佛难以承受打击。 “灵宝？勉强算是吧！” 苏子度似非似是回答，万古天王再次趔趄一步，骤然抬头，面上狰狞与贪婪混杂，把手掌用力一压，无数个他从时空中踏出，无数只手掌重叠，齐齐化作一掌，把虚空压得塌缩，时空震荡，通天城也摇晃了一下。 “去死吧！” 而在苏子度身前的黄光里，也有一股磅礴巨力震动，咣咣几下，把黄光撞得粉碎，飞出了一个飞檐斗拱的宫殿。 “记吃不记打，你拿着灵宝都不是我的对手，空手而来就变更厉害了？” 苏子度再度摇头，似乎有些可惜，指印变化，稍有不同，这一次只有四色光辉闪烁，化作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象神形，四象齐齐一扑，化作一方迸放青红黑白的古印，番然盖落，被震荡的时空骤然粉碎，万古，也为撼动，大道震动，万古天王气息直降。 “不！” 万古天王发出惊惨呼叫，再欲后退，已经不能。 首当其冲的是万古神宫，当即被古印砸裂，碎片被苏子度一袖扫入震动的时空，继而，古印狠狠地印在了万古天王身上，啪叽一声，把他印在地上，更有苏子度的拳头随之落下，一顿王八胖揍，把天王打得跟小胖子祝祷一样才罢手。 小胖子？ “祝祷道友，没想到你有偷窥别人的嗜好呢？”苏子度收起拳头，懒懒一笑。 “蓐芒道友，你这本事，只排名两千九百九十九，真是委屈你了！” 苏子度十步外，小胖子祝祷慢慢走来，脚步落定，震动的时空也渐渐平缓，恢复正常。 正在此时，万古天王身前的虚空却突然裂开了一个洞口，苏子度与祝祷同时望来，目光尽是幽森，天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大自在，本王说过，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本王！” 第709章 同名兄弟 “道友，没想到通天路上还有你这等妙人，若是在下界，你我定当浮一大白！” “下界？” 苏子度注意到祝祷的用词，也不点破，笑道：“祝祷道友寻我，想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道友尽管说来，能帮上的蓐芒一定帮。” 话说，扁了万古天王一顿，他的心情是大好，些许小事，帮了也就帮了，也勿需斤斤计较，谁叫他苏子度号称助人为乐小郎君，豪气干云每争先呢！ “蓐芒？嘁，说了半天，都不曾听过你以蓐芒的名字自称过，还要骗我！” 的确，苏子虽然自称蓐芒，却不曾说过我蓐芒如何如何，言语中总有一种“替”蓐芒做主的架势，不知道“真正的”蓐芒听到了，会不会哭出来。 祝祷心头鄙视，同样也不点破，状做不在意：“不为难，不为难，说来也与蓐芒道友戚戚相关，只是想请道友往通天之墙走一趟，道友，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 “通天之墙！” 苏子度心头微动，面上却显出难色：“这个，这个，需要考虑考虑！” 等等，说好的豪气干云、助人为乐，怎么，一转眼他就推三阻四起来？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 “蓐芒道友放心，不会坑你的！” 祝祷暗暗鄙视，面上却大笑起来，嗤啦一声，咳咳，从裤裆掏出了一张金榜，在苏子度面前展开，笑道：“我与几位道友合力炼制了一张封神榜，欲图齐心协力闯荡一次通天墙，只差了一位道友，正好就遇到了道友。道友，不知你可有兴趣？” 说着，祝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装死的万古天王，显然，他先前是要寻找万古天王补上这个空额。 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万古天王自然就被遗弃了！ “不知都有哪些道友？” “道友放心，放心，都是通天路上前十的，不会辱没了道友的名头，一般人我们可不要呢！” 一般人？连同为前十的万古天王祝祷都看不上，他口中的一般人，标准还真是高的超乎想象。 “好，这事蓐芒应了！”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子度若是再推却，就显得有些不上道了。何况，他也有心试一试祝祷口中的封神榜与他印象中的封神榜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封神榜这东西的名头可是非常其响亮的…… “如此，就请蓐芒道友签了封神榜吧！” 祝祷将那封神榜向前一递，嘴角含笑，别有深意，苏子度也不发怂，手掌一晃，取过一只狼毫，唰唰两下，写下了蓐芒的大名，抬起头颅，正好对上祝祷的目光，两人齐声放笑，倒也其乐融融。 而在此时，祝祷手中的封神榜也放出了蒙蒙的金光，把两人一裹，往天外城外飞去。 “啊嚏！” 远方的远方，蓐芒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把另一个筋躯虬扎的大汉“唾”得掩面而逃，正得意时，鼻子一痒，再次对面打了个大大喷嚏，又是一阵倾盆骤雨。 “奇怪，耶耶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有刁民要害耶耶……” 正说着，蓐芒体内，一缕精气径自飞出，往虚空深处扎去，可把蓐芒惊得一双铜铃眼瞪做巨大，怒吼一声，身躯暴涨百万里长，却有一道金光飞来，裹这他就往鸿蒙中飞去…… “通天之墙？这名字起得，真俗！” 眼见虚空中一道道辉光一闪而逝，苏蔷薇撇着小嘴，似是抱怨着不满，在她怀中，陷仙剑兀自震颤了一下，仿佛提醒着这菇凉，有事说事，不要随便牵连无辜。 苏蔷薇却冷笑了一声，乜了剑器一眼，自不理他，缓缓向矗立在通天城四面的石剑走去。 他？ 好吧，这些都是题外话。 只说，随着苏菇凉靠近，矗立在通天城四周的二十八把石剑渐渐摇动起来，振幅越来愈，继而，通天城也传来了咔咔轰鸣，一点点崩裂。 “通天城，要崩了！” 地动山摇，许多驻留通天城的强者急忙勾动通天榜，往城外飞去，也有人注意到异变的起因，往石剑飞去，眼中精光闪烁。 跑得最快的，是一个尖嘴猴腮，背负雷霆双翼的绝世大妖，比苏蔷薇还快上几步，先到了一边石剑旁边，桀桀怪笑，把身一晃，身躯变得巨大，也是横天矗地，巍峨无比，张开岣嵝的指爪抓向石剑。 “造化，造化，本座早看这些石剑非凡，果然是一件大宝贝，大宝贝，本座来了，啊……” 许是大妖的想法太污，又或是石剑坚贞不屈，不愿被这大妖给摸了，石剑剑锋猛地一颤，激射出一缕灰白剑气，嗤的一下，自大妖身上划过，大妖惨叫了一声，就化作了飞灰。 可怜这妖怪一代英杰，寿与天齐，神通无穷，不过是因为一个想法，就了了帐，说出去真比窦娥还冤。 “该死，该死！” “竟如斯恐怖！” “不关我事啊，我是无辜的，不要打我！” “定是通天道人，对，就是通天道人，通天道人，我不该贪昧你的东西，我不要还不行，求别杀！” “通天，你欺人太甚，老夫隐居此地，关你什么事，你还要来收租子么？” 这把石剑的变动不过是一个楔子，众剑眼见自家兄弟姐妹差点受了欺辱，哪能忍受的住，齐齐震颤了剑锋，抖下无数灰白剑气。 骤然间，便见剑气交织，灰白纵横，把通天城覆盖得完完当当，唬得无数强者惊鸟也似的飞起，许多在下界也算横行无忌的存在被剑气一碰，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就此飞灰而去， 比起他们，那只尖嘴猴腮的妖怪无疑要强了许多…… 真正恐怖的，是通天城中隐居的老怪物们，一身道行不比通天道人低上多少，眼见剑气落下，自家洞府差点了账，气得吹胡子瞪眼，呼哧呼哧就爬上山头，掐腰叫骂，引得石剑震怒，震落剑锋，一片密集的剑气攒射而来，那些老怪物不过挥了挥手，挥舞出一道道淡淡的流光，就把剑气引偏了去。 不过，老怪物们虽然厉害，但石剑的剑气也非一无是处，再加上无穷无尽，连绵不绝，深谙打不死你磨死你的战术精髓，一次不行还有千万次，几个呼吸时间就落下亿万次攻击，老怪物们道行再是高深，也被折腾的气喘吁吁，一身老骨头酸的要命。 “好，好，通天，你厉害，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老怪物们怒极而笑，冷哼了一声，齐齐变作亿万里的身躯，血盆巨口，眸似古星，霍然怀抱下去，如抱星辰，连带山头底下的地面一把抱起，迈上大长腿，轰隆隆狂奔而去，一道道灰白剑气落在他们身上，却连根毫毛都不曾斩落。 这架势，岂止是飞流直下三千里，简直就是落荒而逃，真白瞎了他们长这么大的个儿。 却将正准备围观老怪物群战通天道人，好趁机浑水摸鱼的“英杰们”气得发笑，手脚都颤抖了起来。 “真老英雄也，真楷模也！” “英杰们”笑罢，但看老怪物们抱起山头后通天城崩溃得愈发凶猛，哪里还敢停留，立即追在老怪物们的身后，也落荒而逃。 只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坑洞印在大地，如同被狗啃了一般，最深处，甚至透过通天城，能俯视到通天城下方的亘古虚空。 竟是，老怪物们吃不得亏，“搬家”时顺手将这通天城给拆了！ 但无人记得，引发这场异动的那个女子…… “通天路超越诸天，联通古今，最早是一些老怪物设立，邀请万古以来最强者齐聚，参详打破通天墙的方法，后来……” “后来出了个通天道人？” 苏子度接了一句，祝祷微微一顿，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虽未点头，也未摇头，显是默认了下来，却将话头一引，笑道：“道友，我们到了！” 鸿蒙翻滚，氤氲几何，如丝如缕混沌之中，几道伟岸的身形渐渐显露，亘古隐晦，深沉如渊，每一尊，每一个都有着镇压诸天，横断万古的力量，恢弘磅礴，使人惊颤。 在他们面前，所谓万古天王，反而显得有些稚嫩可怜起来。 万古？在场哪一个不是，但有谁叫出这样的名号？ 嗯，也有一个不是…… “耶耶跟你们你说了，那劳什子封神榜不是耶耶签的，你们赶紧把大爷的精气还来！傻子才跟你去通天墙，不要命么？” 就有一个大汉骂骂咧咧，有一个算一个，指着那几道身形一一骂过去，那大嗓门，苏子度虽不是直接面对，眼皮依然跳动起来。 古怪的是，被他骂到的石帝等人始终默然不语，任由着大汉呼呼咧咧，好脾气的，连苏子度也忍不住想骂上几句，过过嘴瘾。 这大汉，赫然就是蓐芒！ “道友，他是你家同名兄弟么？”祝祷嘴角勾起，带起一丝奇异笑容。 “绝无此事，定是此人在坏我名声，道友等等，我这就收拾缀了他！” 第710章 被弃疗，很高兴 “绝无此事，定是此人在坏我名声，道友稍等，我这就收拾缀了他！” 苏子度冷哼了一声，仿佛面瘫，毫无表情，说话间，已经抬起手掌，轰隆隆的拍了过去。 “是你这小子做妖，耶耶还道哪个混账敢陷害耶耶？” 那厢，蓐芒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心神一动，竟在苏子度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额头青筋当即爆起，气得扬天咆哮，蛮牛也似，野蛮地冲了过来。 轰咚！ 然后，他就被一掌拍翻了过去。 不过，苏子度想要以理服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倒下了一个蓐芒，还有千千万万个蓐芒…… 咳咳，实际是这蓐芒脾气太耿直，一定要向苏子度讨一个说法，倒下一次，就爬起一次，倒倒起起无穷匮，没完没了，这才把苏子度气得忍不住起了一丝“杀机”。 极巧的是，苏子度“杀机”才起，蓐芒的气力“也”终于耗到了极限，随着“再”一次被拍翻，牛眼一瞪，指着苏子度吭哧了两声，昏厥过去。 “好个泼皮鸟厮，占便宜都占到了耶耶这里，不杀你，如何能解耶耶心头之恨？” 不过，苏子度可不是大度的人，蓐芒敢侵害他的姓名权，苏子度自然要给他一个下场，好叫在场的众人知晓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辱的，手掌一抬，袖中滑落出一把剔骨尖刀，就要来个手起刀落，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 “好了，就到这里吧！” 说话的，正是排名通天榜第一的石帝。 石帝身躯伟岸，石躯石身，戴着一顶石质王冠，威严难动，隆隆开口，有万道齐鸣，天光迸现，无量无煌，压得苏子度面色微变。 竟是，在给苏子度下马威！ “不错，有资格与我们一起！” 好在，石帝的气势也是一放即收，并未给苏子度难堪，再说了一句就闭上了石质的眼皮，沉静不语，流转着比诸天更加亘古的气息，仿佛永恒不灭。 但在这短短的瞬间，苏子度已经确定了石帝的态度——只要不误了这趟通天墙之行，不管他苏子度是真蓐芒还是假蓐芒，都是小事，反之，苏子度就算有天大的背景，也得承受他们的怒火。 这也是石帝等人先前放任蓐芒叫骂却不曾出声的原因，而小胖子祝祷仿佛推波助澜的默许态度，也因为如此。 “道友见笑了！” 想透这点，苏子度倒无多少怨气，微微一拜，各人俱不作声，却齐齐踏出脚步，鸿蒙深处轰然摇晃起来，如开天辟地一般，炸起无量光、无量热。 不，这动静可比开天辟地强太多了，而在场的几人也都拥有超越开天辟地的力量，几人合力，共同施为，竟在这鸿蒙深处辟出了一条笔直的通天之路，绵延无穷，通往未知之地——通天墙！ “诸位道友，速走，我们只有三个刹那！” 正有那祝祷暴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一身肥肉鼓起，霎时变得筋肉虬扎，满脸横肉，脚下一蹬，炸破重重虚空，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也有石帝将指一点，道路上更有一层石质的光芒闪过，铺就出一条帝王之路，石帝踏上脚步，身形一闪，已至千万里之外。 更有那凤皇、蛟王等人展示异象，化作原形，却是一只只体型庞大到无以计量的神兽，羽翼辉煌，鳞甲剔透，巨大的身躯，遮蔽了鸿蒙，或是振翅，或是翱翔，霎时也没了影。 轰咚！ 鸿蒙又一声巨震，仿佛有无尽时空挤压而来，被几人合力开辟的通天路猛地一晃，就有崩溃的趋势。 苏子度却将眼神一乜，笑道：“蓐芒道友，你还不起来，这此或许就是揭开通天路隐秘的唯一机会，真错过了道友不觉得可惜？” “傻子才不去？只是道友，若是得了好处，到底怎么分？好歹，道友你可用了我的名字呢，我吃了这么大的亏，道友不补偿补偿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就九一吧！” 本性耿（混）直（赖）的蓐芒睁开一只牛眼，咻而转悠了一圈，确定各人已经离开，当即盘坐了起来，要与苏子度定一个分赃协议。 “九一，是我九你一么？”苏子度顿时没了好气，甩了甩袖子，道：“道友爱来不来，苏某去也！” 说罢，他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白金的电光，化虹而去，通天路摇晃的更加剧烈起来，无尽鸿蒙之气落下，压得虚空崩灭，有地水火风涌动，轰然碰撞，炸出了无数个诸天。 要知道，即便是苏子度等人这样超越了天仙的强者，要说开辟诸天也不是随手就能开辟的，可在这鸿蒙之中，开辟诸天真的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瞬间诞生无数，这叫下界的天仙见了，骇都要骇死。 “苏？后天之姓？果然是后天之种，这么着急躁是办不成事的！” 蓐芒晃了晃头颅，似有所指，周身电弧闪烁，噼啪一声，竟化作了与苏子度一样白金色的虹光追了上去。 轰咚！ 蓐芒才离去，通天路终于承受到了极限，无穷无尽的鸿蒙之气压下，将之压得崩塌，震动传荡，绵延不止，又引得一道道古老的意志苏醒。 “又来一群挑战者？好一场大戏，权当打发时间吧！” “通天选择的棋子，这场戏，可不是这么容易看的。” “这一次是哪个宙光碎片，封神？老夫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由着你们去，由着你们去！” “吼！” 古老的意志相互碰撞，大多带着看闲戏的心情，却有一只肋生双翼，长满金钱斑的黄金豹子怒喝一声，腾起亿万里的身躯，撕开重重鸿蒙，追了过去。 “是他啊，可惜只是一片宙光碎片，就算让他改天换地了又能如何，撞了南墙他就会回头的！” 一个古老的意志下了结论，还在碰撞的意志们骤然一顿，渐渐沉默，鸿蒙的震动也平息了下来。 “夫子，那是？” 鸿蒙另一头，夫子领着三个熊孩子，咳咳，是帝罗三人紧随夫子而行，亦步亦趋，仿佛被家长领带着上学的熊孩子，咳咳，还是熊孩子，也感受到了鸿蒙的震动，不禁问道。 啪啪啪！ 但回应他们的，是突然落下的三下戒尺，啪啪啪“再”在帝罗三人的额头上留了个红印子，这才传来夫子的责斥。 “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诲汝知否？” “你直接说不要好高骛远不就是了，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至于这么一通长篇大论？若不是我们也读过你的语录结集，还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简而概之，夫子一通长篇可以翻译为，你们走都没学会，就不要想飞了…… 帝罗三人暗自翻着白眼，却不敢在夫子面前展露出半点迹象，老老实实拜道：“知矣，知矣！夫子大才，学生佩服！” 可惜，他们这马屁却拍到了马蹄上，夫子刚正不阿，可不喜好阿谀，闻言摇头叹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孰能多知？” 说着，夫子背负着双手，也不理三人，径自向前走去，只看得三人面面相觑。 “这老神经病怎么突然好说话了，不再使用‘暴力’教学？” 暴力，教学？ 说起来，与夫子同行，还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泪！ 便在夫子辟出万里宏途时，三人就猜到夫子的境界远超于他们，哪里还敢生起取而代之的歹毒心思。 后来夫子的行为也的确表现了这一点，不然诸位以为见面时还是“夫子”的三人是如何成了“学生”，还不是夫子一戒尺一戒尺给抽的。 这妥妥的，就是暴力！ 既然反抗不能，就只能默默承受，夫子摆明不告诉他们，他们的好奇纵然已经抓心挠肺，也只有乖乖跟着夫子。 轰！ 三人才“认命”，不想再探究鸿蒙震动的原因，他们身侧的鸿蒙之气轰然就是一震，宏途之旁辟出一条笔直大道，随之，一个巨大的身影迈着狂放的步伐，狂飙而来，又狂飙而去，冲过了他们。 “我，我们……” 三人目瞪口呆，兀自震惊时，又一个威严的石人走过，身形磐固，岿然难动，流转永恒难灭的气机。 “……这是……” 昂！ 呦！ 又有龙吟凤鸣彻响，神龙神凤翱翔而过，身形优美，偏又奇大无比，无以计量，巨大眼眸望来，比诸天还大上几分，唬得三人就是一个激灵，三魂七魄差点跳了出来。 “……被超……” 咻，咻！ 最后，又有两道白金色的电光闪过，一前一后，相互追逐，仿佛竞比。 “……车了！” 直到这时，三人的一句话才说完，各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焦急。 “你们去罢！”夫子突然叹了一声，说话终于正常了。 “什么？” 三人惊诧莫名，似是不敢置信，这样的好事真落在了他们身上，这老神经病终于肯放过他们了？ 咳咳…… 是夫子终于放弃治疗他们了。 虽然觉得应该悲伤，但三人却有一种很高兴的感觉！ 第711章 我们的小英雄，哪吒 “夫子，我们真走了！” 可惜，帝罗三人就是贱人，矫情，眼见夫子神色不似作伪，当即放下心来，偏要假惺惺作态一番，做出不舍。 却终于把夫子给气着了，甩出了衣袖，怒哼道：“孺子可教，朽木难雕，粪土难污！” “朽木难雕，粪土难污？什么意思？是骂我们是朽木粪土？太粗鄙，太粗鄙了，不能忍，不能忍啊！” 三人神色震惊，似难接受夫子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还想与夫子扯掰扯掰，表示他们不是朽木粪土，至少也得换一组词语，像什么顽石、璞玉之类的。 这时，他们反倒不怕夫子了，因为夫子纵然再生气，也不过多被敲一顿戒尺而已。 话说，敲着敲着他们也习惯了，倒不是很难接受的样子！ 就有一道狂风卷来，呼啦一下，卷着三人迅速向前飙去，瞬间就没了影子，那速度，也不输先前从超车过去的几人，勉强叫帝罗等人的怨气平息了下来。 “夫子，你的儒道，终究不适合我们！”三人默默叹息了一声。 他们又如何不知道，夫子是有意指点他们，要引他们进入儒道。 或许，是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触动了夫子，或许，是夫子已经超越亘古未来，即便此身为过去之身，未成教主业位，也拥有一教之主的某些奇能，掌教天下，效化众生。 只是，帝罗终究只能是帝罗，而大司命也只能是大司命，玉霄也只能是玉霄，他们的道路，并不在儒道。 “夫子，辩道否？” 宏途之中，夫子背负双手，高颧深邃，却有一声大笑自身后传来，走来个儒巾长衫的风流雅士，作揖相拜。 “夫子，你也来了！” 夫子不胜欣喜，也做了一礼，两人齐笑一声，席地而坐，分而论道起来。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夫子以为然？” “非也非也，夫子此言不妥，吾以为，生吾所欲，义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则舍生而取义！” 夫子摇头大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一时，这鸿蒙深处的风光也特别好看。 …… “唔，什么鬼，头好疼！” 苏子度伸出双手，就要给自己扶一扶额头，嗯，这年头老头老太不能随便扶，额头还是能扶一扶的，尤其是这块额头产权归属自己时，可手掌才伸到眼前，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事实证明，有时候额头也是不能乱扶的，即是，这额头是自己的…… 唔，好像没说对，额头倒是能扶，因为是自己的，可这双手怎么看着不像自己的？ “好吧，我接受了‘被’穿越的现实了，但现实是，我现在是谁？” 苏子度抬起疑似不是自己的小脸，以四十五度的方向凝望苍天，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还别说，他此时披红菱，戴金锁，套金环，小模小样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神气呢！ 不过，老天爷不是说了么，做人不能得意忘形，不能为了装逼而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小不点的事实！ 这不，苏子度不过装了装样子，咚的一声，一颗瓜果猛地砸来，脑袋被打的就是一偏，神气顿时成了生气，跳起脚来，气呼呼道：“是谁，是谁，竟敢偷袭小爷？” 怎么滴，他不过“被”穿越成小屁孩，可脾气怎么也突然小屁孩起来？这毛毛躁躁，气急败坏的样子，可不该是一个拥有成年人思想的人该有的啊！ “小爷？哪吒，你敢在大兄面前称大？还是，大兄我打你不能？听说你在陈塘关称王称霸，脾气都快蹿上天庭了！” 等等，陈塘关，哪吒？我好像知道自己穿越成谁了！ 苏子度瞪圆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粉嫩粉嫩的胳膊小腿，再比划比划，即便用力踮脚，始终只有三尺的身形，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满满恶意…… “话说，我既然成了哪吒，那么，谁是敖柄太子呢？” 苏子度嘴角勾起一丝玩笑，同样满怀恶意，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电光石火间提起他的耳朵，用了一扭，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看这流畅的操作，显然也没玩王者，咳咳，也没少以大欺小过。 那提起苏子度的，是一个面如冠玉，脑后隐隐散发佛光的青年，温文儒雅，嘴角却带着一丝恶劣笑容，面庞与苏子度有几分相似。 “不是说好的称王称霸么，我都还没走出陈塘关，就已经败在你手中，到底是谁的脾气蹿上了天庭？” 苏子度疼得龇牙咧嘴，两眼一红，嘴巴一瘪，本能就号了出来：“娘亲，大兄欺负人了！” 这一号真真是惊天动地，青年再想捂住苏子度的小嘴已经不能，心也颤，手也颤，就要把苏子度抖下，苏子度却反握着他的手掌，院外更传来一声河东嘶吼。 “金吒，你才回来就欺负小幺，是皮痒了么？” 说着，一位发如流苏，美丽异常的妇人提着两把亮堂堂的宝剑冲了进来，当即是抓奸在场，咳咳，是抓了个现行，两把宝剑舞得寒光闪烁，就往青年周身要害刺来，唬得那青年鸡飞狗跳，脸都吓青了。 “果然，只有哪吒是亲生的，您下这样的狠手，不用说，我与木吒肯定都是捡来的。” 一场家暴说上演就上演，没拖拉没延迟，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苏子度一时也忘了自己的来历，竟找了个小马扎出来，安安稳稳坐上，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至于为什么有味，嗯，妇人杀过来时，怕苏子度觉得无聊，顺手往他怀中塞了一包虎奶糖…… 应该说，是慈母多败儿么？ “混账，混账，竟然投胎到了敖柄身上，那我不是死定了？不行，天要亡我，我就逆天，即便是这方世界的天道也不行！真等哪吒那杀我，不如，我先将他杀了！” 东海龙宫，龙三太子府，敖柄龙面狰狞，推倒金钰画影，踢翻琉璃盏，独属龙族的气息散发，唬得虾兵蚌女战战兢兢，整座龙三太子府都沉浸在他的淫威之下。 似乎觉得可能，敖柄面上的狰狞之色渐渐平息，但竖瞳中血色却越来越浓。 “对，我先将哪吒杀了，封神的急先锋没了，那天机还不大乱？天机一乱，天道不稳，就是我等逆天的机会！” 敖柄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却突然抬首，将目光落向东方，那里坐落着整个东海最华贵、最有权势的宫殿，所谓金光辉煌不足形容其万一，在东海海底，这座宫殿就是太阳，散发着光和热，供养着东海亿万族类的水族。 那是，东海龙王的宫殿！ “东海龙王，多少老掉牙故事里的废物角色，除了享受祖龙遗泽，混吃等死之外也无别的作用，不如，我先做了他，自己当东海龙王？” 敖柄暗暗心动，收起龙族气息，怒哼一声：“一个个都是死人么，还不给本太子准备车架，误了本太子的大事，就将你们活剐了！” “是，是三太子息怒，息怒！” 立即就有龟相领着一队蚌女也似的冲了过来，围着敖柄好一番梳洗打扮，又有一队夜叉水将喝令虾兵不绝，把龙三太子府使唤的团团乱转，但好歹，也在敖柄梳洗完毕前整弄出了一只蛟马沉香辇，八只异种蛟马筋骨强健，獠牙利齿，也算威风了得，敖柄勉强点了点头。 “据说这方世界也有一个元始天尊，坐的是九龙沉香辇，不知道，我若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也能坐一坐九龙沉香辇？” 敖柄心思一动，忽然生出一个奇异的野心，将他激的心血澎湃，只能压抑住思绪，沉声道：“去龙宫拜见父王！” …… 地府，卞城王殿，第九善赏罚恶堂，一道道奇光自高悬在司罚堂上的三生石照下，第九判官使照本宣科，将手中的生死簿一晃，照着上面的文字宣判。 “张大恶，连累三世为恶，未经地府转世，偷天换日，罪大恶极，恶业三万六千二百一十五，善业一百零一，功过抵算，罚，打入刀锯狱三万六千一百一十四年。” “呸，狗屁的神祗，你尽快放了大爷，大爷可告诉你，大爷可是金光洞的人，你这小小的地府毛神也敢审问大爷，待我们洞主来了，定要把你打做飞灰！” 堂下恶鬼大声呼囔，姿态猖狂，一旁的鬼差正要拖下恶鬼，听得金光洞三个字，动作不由一缓，皆以目相视，看向了判官，更使恶鬼得志，厉声大笑。 “恭请娘娘出手！” 那判官无法，只能合下生死簿，向虚空一拜，随之，一道圣洁的光辉落下，气息恢弘，微微一闪，带着恶鬼离开，判官面无表情，重新翻开生死簿，便有鬼差推着另一只女鬼上前，判官面无表情宣判起来 “李大妇，谋害亲夫，多奸多诈，贪小利，恶业四百三十，善业五十七，功过抵算，罚，打入冰山狱三百七十三年。” “大人，民妇冤枉啊，冤枉啊！” “请轮回镜！” 第712章 大腿在哪里 冤枉？ 三生石前无冤情，轮回镜下无错判！ 若是以为自己冤枉了，再往轮回镜前走一走，包管将你前后几世经历照得个清清晰晰。 到时候可不是三生石这般，在那生死簿的分册上笼统的显出善业恶业多少，可是会清晰到你小时候把粑粑当做糖吃的过去都照出来，事无巨细，羞也能将你羞死！ 果然，那女鬼听到判官要请轮回镜，吓得鬼脸更白，哪里还敢再喊冤，任由着鬼差上前将她押入冰山狱受刑。 前后两番变故，也将善赏罚恶堂外等候宣判的群鬼们骇得胆战心惊，这一夜宣判众鬼倒是平平安安，不曾闹出别的事故。 “老倌，你看看谁来了？” 等到晨钟敲响，金乌东升，地府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判官终于放下生死簿，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就见一个神人自东方而来，周身红光，煌若大日，未可以直视。 判官见此不敢怠慢，急忙走出扇赏罚恶堂，双手抱稽，郑重俯身道：“见过昴日星神，上神所谓何来，别来无恙否？” “你这老倌，在吾面前还来这一套，莫非，是不想要天意了？” 昴日星神取笑了一声，作势要走，判官这才真正变了颜色，拉住星神的袖子，埋怨道：“昴日星，你我私交虽然不错，但此时你身负天意，代表大天尊，吾这不是怕旁人笑话吾天庭没个规矩，小瞧了吾天庭么？” 此言一出，昴日星神脸上的调笑已收敛，眉头暗皱，叹道：“罢，罢，罢，还是老倌你想得周全，如今吾天庭势弱，不能叫那些自诩山人的修士看了笑话，如此，你听旨吧！” “诺！” 判官恭敬应了一声，面朝于天，恭敬跪下，昴日星神取出一卷天旨，喝道：“今有地府判官先氏，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累有苦功，三界皆闻其名，亦达天听，故赦大司命之职，以司春元！大司命，还不接旨？” “臣接旨！” 判官，不，现在是大司命手捧于天，昴日星神郑重放下代表天意的旨意，灿烂的金光随即迸放，煌煌无量，犹如神阳，连昴日星神也不禁挡了挡视线，忽然生出几许不安。 …… “帝辛啊？” 帝辛雄踞王位，似笑非笑，却见他宽肩细腰，孔武强健，龙额玄纹，自有一番威仪，骤然抬头，目光湛湛，闪烁煌煌紫光，慑人至极，唬得群臣颤颤巍巍。 唔，也不能说是群臣，就有几位臣子峙若庭渊，气机深厚，未为帝辛震动，却都是这朝中的重臣，如比干、闻仲、黄飞虎等等。 “那又如何，孤王是注定掌控天地的男人，你们不给我面子，可是该死呢！” 帝辛心头闪过一丝奇异念头，笑得越发开心，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费仲等谄臣心面露忧色，不禁想到：“大王不会是被北海侯给气疯了吧！” 想罢，两人正要上前表露表露表示忠臣，就听王者说道：“袁福通做逆犯上，还请太师走一趟，镇压不臣。” “诺！” 面如重枣，眉有三目重臣走出，虎躯雄伟，眸含雷光，仿佛雷神，恭声应下，虽不曾失礼，但王者却能感受到他的轻蔑。 “好像，孤王不是很得人心的样子，看来，暴君之名是脱不了的！” 帝辛杀心大动，目光却愈发平静，突然笑道：“对了，听闻苏伯侯有女方成，天生丽质，还请太师班师回朝时，不忘将这美人带回。” “竖子，不足与谋！” 闻仲心头闪过骤然一丝怒火，周身气息震动，汹涌澎湃，群臣尽皆失色。 …… “要反抗？那也得你们能反抗的了再说！” 剑气凌冽，灰白纵横，苏蔷薇默默行进，意志坚定，只是，一缕发梢被剑气带过时，终于动了怒色，正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冷笑了一声，把剑鞘一拍，一道金黄的光芒迸放，随之，光芒中走出了一只龙头马身，气息祥和的瑞兽来。 麒麟泰！ “小姑娘，你现在就把一次机会用了，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泰似有所指，眼中带着几分幽怨，就差说，这种小场面你自己就能应付，还要本麒麟出手，太掉价了。 “废话少说，叫你出手就出手，难道，你们说话不算数，想要赖账？”苏蔷薇正在气头上，狠狠瞪了泰一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丢麒麟不能丢场子，泰自己不要面子，但黑帝、赤帝等还是要面子的，为了众神祗的脸面，再是不愿意也要冲上去。 泰怒吼一声，前足一跺，一缕金黄的光芒震荡开去，徐徐扩散，所过之处虚空停顿，剑气难发，时空尽被停顿下来。 “小姑娘，还不出手？” 泰轰然大喝，苏蔷薇早已准备妥当，叱咤一声，伸出玉手就往一把石剑取去，但她的动作快，别人的动作更快，早有旁观者伺机而动，在泰镇住鸿蒙时也出了手，取向石剑。 “我就说呢，还有一些老怪物等着呢，怎么能现在出手？”泰的眼中闪过一丝灼色。 “撒手！” “什么？” 这时，祂的耳中再传来一声叱咤，泰微微愣神，立即醒悟苏蔷薇是对祂说话，心头一动，立刻收回功力，时空恢复流转，鸿蒙重新汹涌，剑气迸射，愈演愈急，其势比先前凶猛了何止三分。 “该死，小丫头竟敢阴我们？” “狡猾，狡猾，不过我喜欢！” 剑气凶猛，有人被灰白的剑气砍得身形狼藉，也有人从容不迫，或是变化之躯，或是撑起法宝，顶着剑气依然抓向石剑，却有更多趁机出手，欲意了结因果，把旧恨了结，打做了一团，苏蔷薇则趁机取了第一把石剑。 “好聪明的小姑娘，借力打力，引出了那些老怪物争斗，自己却得渔翁之利。不过，你只取了一把战剑，还不是老怪物的对手，又将如何应付？” 泰已然看出了苏蔷薇的打算，却并不看好，毕竟，那二十八把石剑是宝贝不假，但老怪物也不是凡人，手段高强，哪是苏蔷薇能抵挡？ “应付？以剑为应罢！” 苏蔷薇神色肃然，手腕一震，石剑默默一转，化作三尺来长，被她提在手中，往虚空中斩去，殷红的剑光荡漾，层层绵延，无穷无馈，更有绝戮尽灭之意流转， 斩破鸿蒙。 “好厉害的女子，原来，你已经立道，是我多虑了！”泰最后赞叹了一声，身躯渐渐消失，再未以小姑娘称呼苏蔷薇。 “真吾徒也！” 苍茫的虚空中，年轻到人横剑乱斩，青红黑白四光纵横，交织做一方奇阵，了断万道，了断佛法，追得那满头大包的光头全场乱跑，狼狈不堪。 更有白牛哞哞乱叫，仿似欢喜…… “拜师？不拜，不拜，那太乙真人有甚么本事，敢当我哪吒的老师？” 苏子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气的那李靖横眉怒目，虬髯都炸开了去，大喝一声：“逆子，你敢目无尊长？” 说着，李靖已拔出宝剑，便往苏子度的头上斩来，面上杀机迸现，竟不似做伪。 “爹爹，爹爹，哪吒年少无知，我等再教过便是，还请剑下留情！” 唬得金吒、木吒等面色狂变，想也不想，就扑了出来，双双抱住李靖德大腿，死乞白赖，就是不肯松手。 更有李夫人飞身而起，抱住苏子度就往门外奔去，竟不给李靖反悔的机会。 知夫莫若妻，知父莫若子，李夫人与金吒二人不如不知李靖脾气，如何不知李靖性情忠愚，可听不得那些不忠不义之言。 想他李靖也出自昆仑山，是燃灯道人的记名弟子，按照辈分，需得叫太乙真人一声师叔。 如今太乙真人亲降法谕，要收苏子度入门，李靖自然欢喜非常，以为亲上加亲，谁知，从这“逆子”口中却得了个几乎要他呕血的回答。 倒不是李靖不知那黄口孺子的道理，而是哪吒话一出口，就已经入了那太乙真人的耳朵，他若是没有处置，问罪来的，就可能是昆仑山的门人了。 世间谁人不知，昆仑山中，元始天尊座下十二弟子，号称不灭金仙，神通了得，改天换地也是等闲，三界之内，除少数地方，莫不任其来去。 苏子度这边才拒绝，太乙真人那边必然已经知晓，谁知道真人脾气是好是坏，他若宽宏大量还罢，若是个小心眼的，只怕陈塘关李府就有灭族之祸。 没看着连李夫人那样宠溺苏子度，也不曾说话，拔起腿就跑，实在是，不敢停留。 “我滴乖乖，这李靖名声不显，竟然也有天仙的道行。果然，这个世界是大大的危险。 不过，太乙真人号称太一救苦天尊，应该不至于这么爆脾气？定是李靖小题大做了，对，就是小题大做！ 可是，我的大腿呢，你怎么还不出现，不是说好了，每一个穿越者都会送一条巨大的大腿，我的大腿，你在哪里啊？” 即便被李夫人抱在怀中，苏子度的眼珠子依然在咕噜噜转动着，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第713章 出府 “逆子，你敢作乱犯上？” 哪吒差点被“生父”斩于手下时，轰隆暴喝也自龙宫传出，震得东海都晃了一晃，水族大惊。 随即，一只四爪绿龙飞一般蹿出，鳞甲破烂，龙血飙飞，趾抓猛地扣住虚空，嗤啦一下，撕出虚空通道，但不等通道张开就挤了进去，一时又把自己挤得血肉淋漓。 不过，血肉淋漓也比丢了性命强！ “三太子，你敢刺杀龙王，我穷鲸奉命讨你！” 又一声大喝，龙宫之中走出个威武大汉，两臂粗大，筋肉虬扎，眼见绿龙就要逃走，抬手就是一拳，万道齐伏，直接破碎虚空。 那绿龙好不容易才将身躯挤进虚空通道，只留了半截尾巴，却被穷鲸震得又掉出一半身躯，再见大汉又抓出手掌，唬得是三魂乱跳，哪里还是对手？ 好绿龙，端的是心志坚定，有壁虎断尾的决心，危急当头，直接震断了半截躯体，托着血糊喇碴的上半身钻虚空通道，一时逃得没影，难怪敢刺杀东海龙王？ 要知道，那东海龙王虽不曾证得金仙，但也是积年的天仙，又有祖龙遗蜕护身，一身道行也不下寻常金仙，这绿龙能在东海龙王手中逃得性命，这次若是不死，三界之中，怕不是又要再多一个枭雄。 轰咚！ “该死，该死！没想到区区一只龙王竟有这般本事，他若还是废物，我算的什么？” 八千万里，云梦山泽，虚空陡然崩裂，跌出一只鳞甲破碎，留着惨绿惨绿血液的怪物，双角两爪，角如鹿，爪如鹰，拖拽着半截身躯在地上游动，目露恨色，扬天咆哮一声，周遭三千里生灵尽数昏厥了过去。 这怪物，正是从东海龙宫中逃出的绿龙，敖柄三太子！ 敖柄太子恨极而狂，吼声尽，猛地又是一吸，如同一个黑洞，三千里方圆，连草带土，无数只生灵被拽的飞起，皆往他嘴里投来，再被他好一阵咀嚼，吞咽下去，吃的是酣畅淋漓，满嘴血腥。 丢失的半截身躯肉眼可见地长出，直待生出了两只稚嫩的后爪这才渐渐缓下！ “只是寻常的生灵，还不足以恢复我的伤势，不过现在还不是招惹大敌的时候！” 敖柄太子咽下最后一口血食，感觉到一道道恐怖的气机自云梦山泽深处升起，不由生出几分忌惮，将头一晃，哧溜一声，化作一只不足半寸的小壁虎，蹭蹭蹭迈起小爪子，瞬间跑了个没影。 …… “什么，敖柄反了，看来，我也得反了！” 那一日之后，李靖怒火消却，虽不曾立刻把哪吒这个忤逆子剁了，却禁了他的足，如今李靖只身前往昆仑山请罪，除了严厉要求魔家四将看守哪吒，倒也没过多为难他。 为难？ 这说的有些假了吧，谁不知道，李夫人才是陈塘关李府真正能做主的人，是所谓，家有悍妻，咳，贤妻，诸事无忧，李总兵只管外事，这内宅的事，自然由李夫人说了算。 哪吒虽然被禁足，除了不能走出他的小院子外，过得与平时一样，待遇也不曾差了半点，更有甚，李夫人怕哪吒闷了、烦了，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厮为哪吒说解府外的事情。 比如，离陈塘关最近、最新下的事，就属东海龙王昭告三界，将龙三太子敖柄踢出龙族这件事。 人家敖柄太子胆儿就比哪吒强多了，说不服就不服，再多说两句就挑了你。 虽然，最后被挑的人反是他，不过，这勇气可嘉，不是有句话说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人家敖柄太子好歹爆发了一次，为三界添一笑话，怎么也得夸赞两声吧。 “我的小祖宗，你这话好歹也得等我走了再说，你当着我的面说，我这是告密呢还是告密呢？” 哪吒身边，小厮苦着脸，一脸痛不欲生之状——他只是个小厮，又不是说书先生，能有多少才华？ 遇着哪吒这挑剔的主，有的听还不行，还要求讲出新意、创意，搞得小厮不得不从旮沓里翻出了祖上不知哪代传下的小本本，将里面不知真假的故事“艺术”一下，重新面世。 还别说，哪吒就好着一口，有许多不知真假的故事打发时间，终于安定了三日。 但也只三日，今日他又整出了幺蛾子，恨得小厮差点刮自己几个耳刮子。 “叫你多嘴，还以为这小祖宗听了敖柄的事会引以为戒，谁知，人家是引以为鉴了！” 小厮还真有几分才华，随随便便就为后人创造了两个词语，正发呆着，只听邦铛一声，脑门一疼，视线就摇晃了起来。 “你，你？” 小厮摇晃了两下，终于倒了下去，眼角中，流下两滴眼泪。 竟是，哭了！ 果然，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都叫你听到了，小爷还能放过你？” 那厢，哪吒欢快地扔下小板凳，拍了拍手掌，围着小厮走了一圈，一圈刚刚走完，这房里，却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厮，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作为神仙，当然要千变万化啦，若不是为了观察你的习惯，你当小爷会老实听你说上三天故事？” 那小厮嘴角带起一丝顽劣笑容，下一刻却将面色一整，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一言一行，竟与小厮一模一样。 原来，他的算盘也打得叮当响。 “王五，今日这么早，小公子愿意放过你了？” 离了这房子，穿楼过院，一路而来，不时就有是侍女家丁走过，遇着哪吒都要调笑几声，惹得哪吒暗暗恼火。 却不是他哪吒调笑不得，而是…… “我有这么不堪么，一个个目无尊卑，还知道我是你家小公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公子呢！” 偏偏，每逢人家说起，哪吒还要摆上一副笑脸，与他们一起“愤慨”两声，表示同仇敌忾之意。 可见，这陈塘关李府中，哪吒的确很不得人心…… 咳咳！ 好在，侍女家丁们虽然“讨厌”，却都是凡人，识破不了他的真身，哪吒借着小厮的头像，嗯，容貌，平平安安到了外府，心神不由微凛。 只凭侍女家丁自然看不住哪吒，李靖也知道这个道理，真正看守他的，是魔家四将。 说起魔家四将可真了不得，哪吒也听过他们的名头，这四将可是李靖心腹，四将未成太乙，却也是天仙中少有的高手，更因一母同胞，生有奇能，四将联手，即便证道太乙的修士也未必是他们对手。 “小子，往哪里去？” 果然，哪吒的脚步还不曾踏出外府，一只大手在虚空上一抹，一个青面红睛的面庞看了下来。 魔家四将，魔礼青。 “禀告将军，奉小公子之命，到府外买些新鲜的零嘴！”哪吒抱拳还礼，低眉怂眼，姿态放的极低。 “家住有命，无事不得出门！”魔礼青轰隆隆说道，青面如靛，如同恶鬼，凶相毕露，若是个胆小的，怕是得给他两腿吓得发软。 “好个魔礼青，李靖的命令是命令，我的话就不是命令了？没听着是小公子要买零嘴么，小公子啊，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当回事，等我当了家住，定要将你罚去马厩刷马！” 哪吒自然也是腿脚微软，差点瘫坐下去，装的似模似样，心中暗恨，正“赌咒发誓”时，一阵香风飘来，随即，一声清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何事在此喧哗？”那出来的，正是李夫人。 “夫人，这小厮要出府！” 李夫人出现，魔礼青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显出真身，却是一个身二丈的大汉，赤发如火，周身腾烧一阵阵氤氲火焰。 “难道家主下令不许进出么？” “这？” 李夫人先是看了哪吒一眼，似有深意，唬得哪吒心肝乱跳，却见她把脸色一冷，反问了魔礼青一句，把这壮汉噎得无言回答。 在夫人面前，他自然不能提什么家主的，否则，家主“被”跪了搓衣板，回头他可是要坐小板凳了。 “没有！”魔礼青老实答道，巨大的头颅垂得极低，以示臣服，心头却悄悄嘀咕：“这不是小公子平日太顽劣，你们护得又紧，俺们兄弟有苦难言。这次机会多好，为难了这小厮，也就为难了小公子，更开心了俺们，一举多得啊，不过，没机会了！” “没有就好，王五，还不快去，误了吾儿的事，回头小心的细皮。” 夫人就是夫人，霸气凛然，才训斥了魔礼青，又指使起了哪吒，唬得哪吒急忙应是，就往府外走去。 “慢着！”这时，李夫人突然喝了一声。 “夫人！”哪吒心头猛地就是一跳，慌忙转过身去，就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惴惴不安。 就听李夫人问道：“出门时，公子可给你钱银色了？” “给了一些，给了一些！” “一些怕是不够吧，给吾儿买些好东西，吾儿可吃不得苦！” 说着，一只钱袋已落在哪吒怀中，他愕然抬头，李夫人却嫌弃也似，将他打发了去…… 第714章 秃子，野龙 “她到底怎么看出我的，莫非，这就是母子连心？”马车内，哪吒龇牙咧嘴，做恶形恶状之相。 只是他的面容实在可爱，做出的恶相却没有半点恶味，反倒显得天真烂漫，惹得同行的几个妇人欣喜，忍不住伸出“魔爪”，在他的面庞上掐了一把，那兴致，显然是要掐出水来才肯罢休。 “呜呜呜，尔等，欺人太甚！” 哪吒虎下脸，支支吾吾，欲图挣扎，但注意到两道光柱自天上横扫而来，只好苦下脸，把头埋进人家胸怀，委曲求全。 也不知，到底是谁委屈了？ 扫落下来的光辉，则是魔家四将之中的魔礼寿的广目神光，虽不是三界顶尖的神通，却也有探查人间幽冥的奇能。 “至于这样么，要不是娘亲偷偷给了我一颗神火珠，怕还逃不过你们的追查！” 哪吒哼哼唧唧，但在他的袖里，躺着颗流转晕红光辉的小珠子，魔礼寿的神光扫来时，小珠子默默转了转，就将魔礼寿的目光偏折了过去。 这颗珠子，则是哪吒在李夫人钱袋中发现的惊喜。 要不咋说慈母败儿呢，有李夫人这样的内应，哪吒若还逃不出陈塘关，李府上下，被哪吒整蛊过的丫鬟家丁们，可真要冤死了。要说，被整蛊不是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哪吒太狡猾！ 咦，上面这句话，好像逻辑不太对…… 不过，管他对或不对，只要能成功离开陈塘关，就是最大的胜利。 “我的金大腿，等着我，你可别跑啊！不过，我为何要找金大腿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悄悄在妇人怀中转了转头颅，哪吒乌溜溜的眼眸中反射出得意的光芒，但在这份得意之中，却隐藏几缕他不曾注意到的迷茫。 …… “大大大，大王，抓到个秃子？” “秃子？烹了，烹了，这点小事还要询问本大王？” 敖柄太子面色不耐，挥手将小妖赶下去，神色一怔，突然问道：“等等，你说抓到什么？” “秃子啊，大王！” 小妖面做委屈，伸着不曾完全化形的手爪，比划了一下：“就是头上一根毛都不长的那种秃子。” 要知道，小事小妖也不会来打扰他家大王，可是，今日抓到的这秃子实在喜人，胖嘟嘟，面皮白皙，白中透红，跟只水萝卜似的，看得小妖口水直流，最关键是，这秃子不但头上不长毛，连身上都不长。 小妖素来是知道自家大王有些讲究，吃血食定要搓洗干净，最好是将毛发都剃除，好不容易见着个连毛都不长的秃子，立即就向大王邀功，哪想，他家大王还嫌弃了。 真是，好心当做了驴肝肺，痴心却成了妄想妖。 “秃子？莫非是西方教门人？奇怪，此时封神未起，西方教还未兴盛，这洪荒大陆东方哪来的西方教门人？” 敖柄如是想到，忽然又一怔：“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信息的，好像，我忘记了什么？” 敖柄越想越是烦躁，正迎上小妖神情满满的目光，猛地打了个激灵，怒由心生，一大耳刮子过去，将小妖拍得连翻飞滚，他气哼哼而去。 “哼，若非本大王急着去见那秃子，非要将你打死不可！” “你打死我吧，我知道，大王你打我是爱我的！” 敖柄身后，小妖踉跄爬起，口吐鲜血，却捂紧双爪，做出任你打骂，我也不会反手的姿势，看他这样子，敖柄要再来一耳刮，说不得，小妖今晚就要来个自荐枕席了…… “道友，你也来洗澡啊！” 好秃子，果然是鲜嫩可口的大秃子！ 走到洞府外边时，敖柄果然看见了小妖所说的秃子，周身不着片毛，胖嘟嘟，水灵灵，真真是我见犹馋，看着就嘴里生津，忍不住想将这秃子生吞了。 至于为何敖柄那么清楚秃子身上不长毛？ 废话，这秃子都把衣裳脱光了，把汤锅当做了澡盆，在里面扑腾的厉害，一会亮一下胳膊，一会亮一下大腿，敖柄又不是个瞎子，如何看不见？ “只是，你将汤锅当做澡盆，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想法。” 敖柄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极是“愤恨”，张口狂呼：“小的们，加料，加料，一定要把秃子给本大王烹得鲜嫩滑溜！” 话没说完，敖柄已经吐出真龙之火，哧溜一下，一道绿焰狂舞，舔着锅底，瞬间将那汤锅烧的通红。 “是！” 又有十几位小妖齐声应喝，嘿哟嘿哟拖来调味、配料，一袋袋子都用麻袋装着，霹雳哗啦就往汤锅内洒去，把秃头洒的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等等，这发展不对！这敖柄，好像越来越野生了，说好的一心向佛呢！”汤锅之中，看着敖柄一脸凶相，秃子则是一脸发懵。 好似，他家佛主来前跟他说，野龙敖柄一心向佛，只要他亮出身份，定管叫野龙纳头就拜，他也好趁机建一个天龙八部，弄个佛祖当当。 要知道，此时的洪荒大陆上道门占据大义，西方教只能被记在洪荒大陆西边，而洪荒大陆西方则是响当当的“地大物稀”，千百里未必能找得到一只生灵。 西方教门下虽然也有三瓜俩枣，奈何就是兴盛不起。秃子一身道行也恐怖，堪称半步金仙，在东方也能混一个开山鼻祖做做。 但在西方…… 得了吧，秃子连自己身边的童子都收不齐，还想开山，不如洗洗睡吧！ 不是他家大秃子，秃子中的瓢把子以天龙八部蛊惑这秃子，他才不会往这荒山野岭跑。 东方地大物博，随便寻个旮沓都是繁华之所，能不比这荒山野岭好？ “好野龙，才离了龙宫，就蛮成这样，见面就喊打喊杀，难怪佛主要耶耶前来，耶耶今日若不驯服了你，就把脑门塞屁股底下了！” 秃子心心念念记挂着秃瓢把子的任务，怒从心起，正要撸起袖子，呃，他没袖子，反正就是要发火，野龙敖柄却忽然熄了真龙之火，叫住一众小妖，秃子心中微喜，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还算有些救，知晓佛爷惹不得，知错能改，如此，待会我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 哪想，这秃子还真只是一厢情愿，便听着野龙又对小妖吩咐了起来：“本大王想了想，只是烹食太浪费食材了，小的们，先将这秃子捞起来，切做三十份，取四份，蒸炸煮炒一样样来，剩下用玄冰存着，大王想吃时再取出来。” 才听完野龙的话，秃子气得哆嗦，不想锅底太滑，站不住脚，噗嗤一声，就摔到了汤锅底下。 “不好了大王，秃子溺死了，溺死了！” 便有小妖大呼小叫起来，急匆匆取来渔网，便把秃子捞起，汤锅猛地一震，轰然炸开，滚烫的沸水飞溅，烫得小妖们高声尖叫，却有一尊披着金漆的……秃子撕开沸水，手持丈八长杖，劈头盖脑就往敖柄头上砸去。 “好恶龙，吃耶耶一杖！” 不过，你这秃子连剑衣服都不喘，晃荡着个不雅的零件在天上扑来，敖柄纵然虽然已经入草为妖，却也是要面子的。 “贼秃，竟敢如此羞辱吾！” 得，这会他却记起了这是“羞辱”了，却忘了，人家秃子也不是第一回将“零件”晃荡出来，刚才怎的不说…… 果然，龙啊，就是要脸面，明明自己想开撕，却要先找个借口，占着道德高点，就没变过。 嘭嘭嘭嘭！ 一人一龙一个怒火中烧，一个是烧熟的秃子飞了，都生着闷气，当场大打出手，一个招式凶猛，金光乱荡，一个野蛮强横，进击疯狂，不过三五个回合，震荡的余波就将脚下的山坡震得粉碎，漫山遍野的小妖尽数打成齑粉，可把敖柄气得哇哇怒吼，显出龙族真身，竟是只身长万里的绿龙，盘亘荒山之中，气息强横，看得秃子大喜。 “好龙好龙，果然有些特别，难怪佛主要我来降你，这颜色，更得我喜爱！” 秃子心中大喜，也使了个法天象地，筋躯魁梧，两臂有力，就往绿龙抱去，空气在他怀中爆开，震出轰隆隆爆鸣，唬得绿龙肝胆皆绿，又惊又怒，面上的绿色更重了几分。 你道为何？ 实在是秃子怀抱而来的姿态，叫绿龙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爱好，比如，断背什么…… “秃贼，本王跟你拼了！” 大恐怖是为大机缘，在秃子的“惊吓”下，绿龙的道行竟瞬间拔高，龙身又膨胀了几分，舞动着比秃子腰杆还粗上几分的巨尾，崩打了过去。 一时间，这荒野又多了许多热闹，轰鸣不绝，震荡不尽，唬得周围的大小妖魂飞魄散，以为一人一龙是约架来抢地盘，这等事他们见多了，匆忙架起妖云往三山五岳中跑去。 却是，要找后台哩。 要不咋说洪荒大陆水深王八多了，随便一个荒野的小妖王都有大来历、大背景，轻易招惹不得。 连出自洪荒最深水塘——东海的敖柄太子不也趴着，安心做个妖王，怕招惹了是非，今日却被秃子害得坏了规矩，有他们的苦受了…… 第715章 久坐地陷 “往东，往东，嗯，是这个方向吧？” 欢欢喜喜蹦跳之中，虽然勉强记得自己要往东边去，但哪吒却不记得为什么要去，他那性子虽然聪明，却算不得精细，一路是逢城必入，遇寨不躲，打打闹闹，又过了旬月，这才勉强抵达东海岸边。 要说，那陈塘关距东海原来就不过三千里的路程，哪吒若是驾起乾坤绫，来回也不过一炷香时间，若非如此，“历史”中哪还有哪吒闹海的故事？ 说起哪吒闹海，定要说一说哪吒这熊孩子的野性，洗个澡就跑三千里，又不是对面走三步，这个本事，这个野性，咱们凡人不能比，不能比…… 嗯，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历史，哪吒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古怪的念头甩了出去，也未着在意，这月以来，不时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似是而非，哪吒想要探究真假也不能，索性这样的情况越来越轻微，哪吒也就不在理会。 “诶，大海你全是水！” “噗嗤！” 才来到东海，哪吒不禁生出下去泡泡澡、搅动搅动海浪的冲动，心间欣喜，忍不住“赋”诗一首，一个青衣道人当成就笑喷了出来。 “大叔，笑什么呢，有本事你来啊！” 哪吒早看见了道人，只是不想理他。 毕竟，他哪吒可是四好小童，好吃、好睡、好玩、好干净。嗯，前三个是别人强加在哪吒身上，是污蔑，哪吒坚决不承认，最后一个可是哪吒的座右铭，哪吒时刻践行，不曾松懈片刻。 不然一个脏宝宝可讨不得诸多妇人的喜爱？ 诶，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暴露了哪吒的“险恶居心”？ 总之，就是道人形容太邋遢，须发遮面，道袍满是污秽，哪吒理都不想理他，可人家就是吹鼻子上脸了，硬要来抢戏份。不知道他哪吒才是主角，是时刻需要衬托的存在，什么时候有邋遢道人的事了？ “大叔？你叫我？” 邋遢道人不敢置信，扬了扬他那头凌乱的长发，掀起一片雪白，唬得哪吒又向后退了三步，小鼻子皱了皱，一副十足嫌弃的样子。 因为，雪白的可能是雪花，也可能是……头屑！ “你见过这么俊的大叔么，小朋友，叫哥哥？” 还真别说，道人看着邋遢，其实也是个俊男呢，眉如飞剑，眸若星海，却有一股潇洒出尘气质，道人抬头的瞬间，哪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锋芒。 不过，道人长得再好，哪吒也不想夸赞他，反而要骂他几声，却因为被道人捏住了小嘴巴说话不能，只能支支吾吾反抗着。 这道人，竟然偷袭？ 枉负哪吒以为道人一身正气，不曾防备，这才被道人偷袭成功，被抓住了要害！ 不然，你以为哪吒年纪小小就有天仙道行，能不是道人的对手？ 对，就是这个理由！ “坏银，坏银！” 哪吒心头愤恨，“拼命”反抗，却只能跟瓷娃娃一般被道人摆弄，只待他的脸皮都被道人搓得通红，道人这才把他放开，大笑道：“你拜师吧！” 拜师？ “拜个鬼啊！” 哪吒龇牙咧嘴，气得要跳脚，道人飒然起身，负手而立，道袍飘飘，以指点来，猛地按向哪吒眉心。 哪吒顿时大怒，虽然不是这道人的对手，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诶，这话是不是把哪吒真正本事暴露了。 总之，哪吒就是振奋了精神，双爪挠起，要把道人俊脸儿挠成花猫脸，视线陡然一变，却现身在一片亘古的星空中。 这星空辽阔无穷，点缀着一颗颗灿烂的星辰，星光辉煌，或红或青，明明不是生命，却散发着不比天仙弱的气机。 “青阳剑！” 嗡！ 虚空骤然生白，光辉无尽，煌煌无量，恍惚间，似有一轮青色骄阳腾空，盖亚群星，青光湛湛，释放无限毫光，星空中，有落星如雨，无尽星辰皆被毫光打落凡间。 但在哪吒的感知中，则是一个个不差天仙的气机湮灭，唬得他脸色都白了。 “霜华剑！” 蓦地，又一道鸣喝传来，青光尽转银白，霜华飞降，无穷无尽，渐飞渐落，仿佛飞雪，精灵可爱，漫空星辰一震，被这些霜华掠过，便做了飞灰，不留半点痕迹。 “亘古剑！” 又一抹剑光扫过，仿似幻觉，星空蓦地变幻，显出道人的身形，形容依然邋遢，却有一股睥睨诸天，横跨大道的气势，仿佛，就是他所言的亘古剑，引得哪吒心灵共鸣。 “亘古如今几人存，我以傲剑试霜华。哪吒，如此，本座可够做你师傅？” “太乙真人？”哪吒歪着头路，乌溜溜眼睛一转，便点破了道人的身份。 道人微微一怔，眸间似有奇光流转，交叠变化，演绎无穷道理，继而笑道：“你如何认为是本座！” 但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竟真是太乙真人。 真人笑问，却是要听上一听哪吒的说法，别看哪吒年弱，但他能看穿真人的真身，想必，也有一些妙论吧！ 不然，你以为任凭来个随便谁谁，都能看穿真人的身份？ “哪吒名不出户，能让人没日没夜在此等候，除真人之外，只怕，也不会有旁人了！” 那哪吒说着，白嫩嫩的指头一指，指向了真人脚边的沙地，真人面色顿时羞赧。 那里，赫然留着一个桃心形的痕迹。 却是，真人坐出来的！ 咳咳，原来没日没夜，指着是真人的毅力恒心，所谓水滴石穿，久坐地陷，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以地心引力，也能坐塌大地…… 哎哟我去，都说了什么，真人越想越是羞愤，怒色一转而逝，如非哪吒眼尖，怕是还要漏过呢。 不过，哪吒以自己的头发稍发誓，他刚才真没嘲笑真人的意思，绝对没有！ “嗯，你果然天资聪颖！” “那时自然！” 真人凝视着哪吒，眼中似有剑光迸击，压迫而来，隐隐带着威胁之意，但哪吒也不是吓大的，以无辜的眼神反瞪过去，演技精湛，不露半点端倪，真人不禁失笑起来。 “罢罢罢，你我有师徒之缘，却无师徒之分，哪吒，你可知，此去何处？” 真人笑声朗朗，自有朝朝青气，哪吒怔了怔，心思一动，忽有豪气万千：“此去当然是通天无敌，了断恩怨纠缠。” 说罢，他挠了挠头，眼中闪过迷惘，却在纳闷自己如何这样回答。 “好，好，你既有决心，我也不能断你机缘，如此，你去一试吧！” 说罢，哪吒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清越的鸟鸣，亦有馨谧花香袭绕，却见着一个碧绿衣裳的女孩跃来，精灵也似，以一把金色的飞剪指着他，喝道：“何方小贼，竟敢偷上金鳌岛？” “金鳌岛？我不是在东海边么？” 哪吒奇怪问道，但视目之中，尽是千般万般颜色，呼吸之间，亦有花香相伴，哪里能见到半点海浪，闻到半点海风，也就没了那东海的说法。 “金鳌岛么，我来拜师的！”哪吒眨呀眨眼睛，以最天真，最可爱的笑容迎了过去。 …… “封神之战，等那诸天圣人布局谋定，还不知要多少年，孤王等不得啊！” 拜将台上，帝辛一身戎武，气息凛然，台下是十万大商武士，持戈横戟，威风凛凛，至于比干、黄飞虎等重臣，早就被他锁拿，枷在了一旁。 他所虑者，唯闻仲而已，毕竟闻仲是三教弟子，又有太师之名，帝辛动不得他，至于比干等人，此时帝辛帝德未失，可轮不到说三道四。 “大王，诸侯未反，你擅启重兵，是为不义，恐遭天下人哗论！”即便被枷在一旁，比干依然苦苦相劝。 “诸侯未反？王叔此言，莫不是要孤王等到诸侯反了才能动手！” “这，这，臣非此意！” 帝辛突然反问，比干瞠目结舌，一时竟不能答，帝辛也不理他，却往一旁的虚空拜道：“请国师出马！” 嗡！ 虚空金光迸放，有天音大震，隐约间，似有豹犼之鸣传来，虚空中顿时走下个杏黄道袍的道人，面庞微黑，神色凌厉，看得比干等人大怒，恨声大骂。 “妖道！” 妖道？ 在比干等人眼中，若非这道人月前进了宫，蛊惑了帝辛，何至叫帝辛兴起不义之兵？ 要知道，这兵锋一起，帝辛素来积累的贤名将毁于一旦，四方诸侯必将揭竿而起，大商，亦将陷于硝烟战火不可自拔。 “妖道？可怜，可怜，若非贫道出现，你们这许多人，只怕都要死了呢！不成不朽，如何超脱命运，终究只是浮光掠影，贫道不与你们置气！” 拜将台上，道人眸间闪过似悲似喜的光芒，径自转身，手中抓着半枚虎符，高举于天，引得那十万大商武士高声大呼，旌旗摇动，军气震动，惹得朝歌城共振，隐约间，似有一只红睛鹤颈的玄鸟张开羽翼，遮蔽苍穹。 “连玄鸟也同意了这场大战，莫非，四方诸侯真有不臣之心？”看到这一幕，连比干等人心神不禁动摇。 而在高天之上，则有一尊玄明神袍的神官俯视而下，冷冷记录着一切…… 第716章 魑魅魍魉、土鸡瓦狗 “想拜师？先过了我这关！” 可惜，哪吒这无往不利的小脸终于在这女孩面前折了戟，这姑娘俏脸一板，反眼瞪了回去，也不容哪吒反驳，两只指头一比划，金剪骤然破空，金光微闪，两只嗷嗷吼叫的金蛟交缠扑击，气息凶悍，仿佛，就是诸天挡在面前，也要被一剪而断。 “这是何必呢？小姐姐有话好说，不要冲动啊！” 哪吒陡然生出亡魂大冒的感觉，两只小腿一蹬，脚下火光闪烁，哧溜一下，瞬间闪得老远，身后的虚空却嗤啦一声裂开好大一个口子，断口参差，散发诛灭万道的气息，唬得额头上冒出潸潸冷汗。 他相信，若是刚才跑得慢了一步，被那双蛟剪到，怕也是个身死的下场。 “好小子，腿脚不慢，再吃我一剪！” “还来！” “小妹，还不住手？” 女孩不依不饶，正要再给哪吒一剪，虚空上便传来一声轻叱，随即，便见一只金斗往下压了压，穷途末路的气息流转，蛟龙声声哀鸣，金色的鳞甲瞬间晦暗，金斗又向上抬了抬，蛟龙逃得大难，重新化作金剪，躲到了女孩的袖中。 白云间，走下个如诗如云的女子，应如是，轻盈似风，罗袜纤尘，香腮腻，鬓雾染，芳华莫过此，拂风和月，云间仙女！ “大姐，你又欺负我！”女孩不依跺足。 “明明是你再欺负别人！”女子轻声责斥，温柔中自有淡淡威严，慑的女孩不敢反驳。 “见过姐姐，姐姐安好，祝姐姐仙福永享，青春恒驻。”哪吒急忙拱手施礼，却憨态可掬。 “马屁精！”但女孩不敢反驳女子，鄙视他还是足够的。 “我不说你，自有你姐姐骂你！”哪吒算盘打得叮当响，故作无语，目视女子。 但这一回女子却无视了他，只是温和的开口：“小友想来拜师，只需往前去便是。” 说罢，她衣袖一甩，哪吒身不由己地向前飞去，几个滚落，就甩出了这千花万花盛放之所，自有那女孩欢喜的笑声传来。 显然，女子已经看破他的小心思了呢！ 哪吒面色微赧，只觉女子比李夫人威严更重，也不敢搬弄奸滑伎俩，拱了拱手，驾起乾坤绫，就往女子指示的方向飞去。 “大姐，不就是个碰机缘的，这等人，没一百也有八十了，凭什么此人能入你法眼？”只待哪吒走远了，碧绿衣裳的女孩这才问道。 “怎么，你不服啊，若不怕痛你自己去取了师尊留下的机缘！” 女子横了她一眼，飘然而起，气得女孩恨恨跺足，有心也去尝试一下，却畏于痛楚，哼哼唧唧嘴硬道：“你自己也怕痛，还想唬得我去？” …… “这世界早就不是原来的世界，你以为熟知‘剧本’，但只要不能超脱命运，你我永远都在掌控之中，你说是么，孔宣！” “我说过你认错人了，要杀便杀，惺惺作态算什么英雄？” 凤皇神色愤怒，面庞上闪烁五色神光，气息震动，才要暴起，武将不慌不忙，抬起一只脚掌，压在 凤皇身上，就叫他的挣扎都做了土。 这名武将，便是金鸡岭总兵，孔宣！ “答非所问。” 孔宣面无表情，脚下微微用力，便有磅礴巨力压下，轰咚一声将凤皇压进土里，身躯没土近半，气得凤皇身躯战栗，使劲挣扎，把大地撼得崩裂，金鸡岭隆隆摇晃，不多时，已崩做了一片废土，孔宣身似泰山，稳固如初。 “英雄？你我不过戏子，何来英雄？” …… “蛟魔王，你可知错？” 常言道，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句话应在蛟王身上，并不显得夸张。 这云海瀚渺，不知多广，云遮雾掩，不知多深，却不能藏尽蛟王的身躯，一片片玄幽的鳞甲不是浮现，仿佛镜面，反射默默光华，唬得人胆颤心惊。 更叫人惊惧的是，这样的神龙还不止蛟王一只，虚空之上，还有另外四只的神龙盘亘其中，身躯之长，无以计量，只是默默俯下一只只硕大无比的头颅，竖瞳冷冷盯着蛟王。 蛟王，亦或，蛟魔王！ “知错？四位族兄，你我都是真龙之后，凭什么就你们能拥有祖龙遗泽，是因为我是杂种么？” 蛟魔王霍然抬首，这才发现，他的龙首与真龙还是有些差别，颌下无珠，双角尖锐，比真龙更多了几分凶恶，难怪蛟魔王只被称为蛟王，而不是龙王！ “想要？自己来拿！” 四只神龙冷哼了一声，龙口大开，喷吐出三光神水，绿红黑白，微有不同，轰然一震，爆作无穷无尽水光，吞噬了云雾，也将蛟王吞噬了进去。 …… “打什么打，这一个个蠢货，还以为这里真是封神宙光碎片呢！” “还是祝祷兄弟聪明，炼得那劳么子封神榜，引得那几人扰乱天机，你我趁机取了祖巫精血，到时管你不朽亘古，统统打爆了去。” “也是蓐芒兄弟配合的好，那小贼突然乱入，为兄还害怕蓐芒兄弟一时冲动坏了祖巫大人的计划，好在，蓐芒兄弟没露出马脚！” “那是，那是！”蓐芒显得极为得意。 虽然被那苏子度抢了名头，他却正好将计就计，也不用去挑战什么通天榜前十，由着苏子度出面，还省了一番功夫，白白捡了个便宜。 就是，装憨卖傻，扮猪扮得骄傲蓐芒有些郁闷！ 果然，巫族还是要战，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们的热血沸腾，触摸祖巫的境界。 “好叫蓐芒兄弟放心，小贼现在只怕以为自己真实封神人物了，我这改天换地大法，可真的是改天换地呢！咱都玩真的，不玩假的！” “玩真的好，真的好！” 蓐芒拍掌大笑，极是欢喜，正说着，他们已经钻过了火风奔涌的结界，来到了一片混沌未分，天光不明的鸿蒙之所。 那鸿蒙中心，则有一点火光、一点金光跳跃，吸引着两人的目光。 …… “女娃子，把战剑放下，我等饶过你一命！” 轰！ 一道光掌压下，其中道理交织，如辉似毫，灿烂无暇，定住十方时空， 再叫苏蔷薇难以动弹。 太乙境，十方如一！ 显然，那出手的人虽然嘴上宽容，心思却极为狠辣，并没想要苏蔷薇留下姓名。 “放肆！” 但在这时，两道黑红交缠的光辉飞击而来，鸿蒙间，似有无尽兵锋掀起，惹得时空动荡，十方破灭，出手的太乙境强者不过闷哼了一声，光掌破裂，惶然而逃，竟不敢面对黑帝、赤帝二人。 “小姑娘，两次机会已经用尽，你不过天仙，能在太乙、大罗手下维持不败，已经足够，随我们走罢！” 黑帝霍然开口，帝威盛隆，压得鸿蒙中的强者不敢动弹，众人皆知，二帝为苏蔷薇召唤而来，存在时间有限，只要不出头，二帝没那功夫一一针对他们。 至于二帝离开之后，嘿，诸如十方天王等刚刚被二帝削了面皮的，都将仇恨移到了苏蔷薇身上。 打不过强的，难不曾还打不过弱的？ 世人畏强欺弱，畏威惧武，不外如此，亘古难变！ “二帝看看，这周遭，除魑魅魍魉之外，还有强者？” 苏蔷薇衣衫狼狈，秀发披散，便连战剑的剑柄处也染尽她的鲜血，可见这一战的艰难。 毕竟，她只是天仙，而出手的却是一群太乙、大罗，即便是依仗了战剑的凶厉，但苏蔷薇若是土鸡瓦狗，也早被这群太乙、大罗打成灰烬了。 土鸡瓦狗？ 虽然苏蔷薇不曾这般明说，但她话里就是这个意思，气得藏身鸿蒙的各路强者身躯战栗，恨不得立刻冲出，将苏蔷薇的嘴巴撕成三百多份。 “本座不生气，不生气，此间又非本座一人，说谁也说不到本座身上。再则，这贱人说的是魑魅魍魉，本座本体狮犼，可论不到魑魅魍魉。” 各人暗暗宽慰自己，强压着怒火，但依然好气好气，那厢，听了苏蔷薇的话，二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轰隆，震得鸿蒙跌宕，各路强者身形不稳，唬得是心惊胆骇。 “这赤帝、黑帝不过是通天门的神祗，如何能有这般威能？通天门尚且如此，通天战剑又将如何？” 各人又是心惊，又是欢喜，既畏于二帝的威风，又贪心战剑的威能——二帝是通天门的神祗，只是副神，却非主神，已经能镇压他们；二十八把战剑也是不弱于通天门的灵宝，至少也有同样的能力，由不得他们不眼馋。 倒不是他们一定要死盯着苏蔷薇不放，只是，除苏蔷薇手中这把战剑，其他的战剑，竟是无法撼动，各人拔剑时，当真是蚍蜉撼大树，战剑颤都不颤，十足可笑。 一群太乙、大罗连一天仙境的小姑娘都不如，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也就打起了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太乙、大罗，只说那些老不死的离开之后，通天城内也只剩下太乙、大罗了，端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果然只是魑魅魍魉，是吾等多心了！” 二帝笑罢，向苏蔷薇拱了拱手，径自化光离去，众太乙、大罗早已忍耐不住，嗷嗷就扑了出来，却未注意到，另外二十七把矗立各方的战剑轻微震颤起来。(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17章 夫人威武 “杀！” “苦也，苦也，帝辛竟如此昏聩，我李靖又不曾反，无端端的竟攻打起陈塘关了？难道，陈塘关不是大商的地盘了？” 陈塘关上李靖怨声艾气，愁眉不展，关下，三千武士集结，各个都有生撕龙虎之力，凶悍无比，各人纵跃如电，喝声如雷，猛地掷出长矛，矛起如飞光，震起轰隆声势，打得陈塘关上的禁制光辉摇晃，关上的守兵面色难看。 “我倒以为帝辛并不昏聩，反而聪明着呢！你与西岐暗通曲款，即便神不知，亦有鬼觉，现在知道诉苦了，有本事把你的师傅师叔喊来救围。哼，平日诸般维护师门，危难时也不见他们出现，还好意思说道？” 这时，李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哼，李靖脸色微变，就想发怒，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怒色顿时转做讪笑，老实转过身去，拜道：“见过夫人，还请夫人放过为夫这次。” 话说，李靖当日回来，本想找哪吒这个忤逆子好好教训一顿，虽然昆仑山传下话来，不会责怪哪吒，不过李靖可是大男子主义，镇不住自家夫人，定要镇住自家儿子，不在哪吒三兄弟身上找回场子，他可不肯罢休。 可惜，等他回来，那哪吒早就不知去处，依着魔家四将的话，李哪吒同学失踪已经旬月了。 李靖那个气啊，脑筋一转，就想趁机发作，在李夫人面前一振夫纲，谁知，帝辛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竟将大商最精锐的虎豹营派了出来，三千虎豹营武士出手，势如山崩海啸，这一下，他的夫纲顿时又成了泡影。 你倒为何？ “取轩辕弓来！” 这就是答案！ 李夫人伸手一张，李靖顿时大喜，也不用旁人，亲自跑到城关正中位置，便在此处，摆着个祭坛，也不供奉神位，而是供着一只宝弓，神光灿灿，金光闪闪，比太阳还要盛烈几分。 “嘿，哈！” 李靖在祭坛前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闷哼一声，这才把宝弓抬起，脚下青砖炸得粉碎，他的脸色也憋做了青红。 这宝弓，竟有如斯重量？连天仙业位的李靖都只能堪堪承受！ 轰咚，轰咚！ 李靖一步一顿，踩得地动山摇，用了十几个呼吸才走到李夫人面前，李夫人翻了个白眼给他，冷哼道：“至于这么吃力，怎么就不见累死你？” 显然，她的余怒依然未消！ 说罢，李夫人径自取过轩辕弓，微微掂了掂，熟悉了下手感，轻喝一声，似有一道电光闪耀，轩辕弓晶莹莹的弓弦随即张开。 关上，陈塘关守兵的目光忽然奇妙了起来，一会在李靖脸上看看，一会在李夫人细若的手腕上瞅瞅，眼神深处竟隐隐透露了几分嫌弃之意。 “嫌弃你妹啊，有本事你们去试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本将军刚才抬着轩辕弓差点都把腰给扭了，哎呀，提起来就腰疼，不行了，待会得向夫人请个假，休息休息。” 李靖恼羞成怒，面上青色消失，却又浮上了一层血色，暗 暗将露出“异状”守兵的面容记了下来，等着回头就收拾他们。 依着他的原话，现在可是战争时间，所谓战士，当然是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不但坐卧要规矩，便是站着也要站出个规矩来，这些守兵在战场中左顾右盼，枉顾军令，他身为总兵，若不教训教训他们，可是会坏了陈塘关的规矩。 哼哼，陈塘关的规矩，从古至今只有一条，便是，唯李靖是从也……个屁，这话李靖有本事在李夫人面前提提，除非他是不想要膝盖了！ “三千虎豹军就想拿下陈塘关，帝辛，你太放肆了！” 陈塘关上，李夫人张开轩辕弓，弓弦渐成满月，发出艰涩的声响，恍惚间，好似一座恢弘的天幕被她撕开，天幕之上，一位帝袍冕冠男子屹立其中，周身围绕滚滚皇气体，身形模糊，咻而，往下伸出了一只手指。 嘣！ 一声震动，李夫人猛然放开弓弦，长弓默然一震，一只气箭凭空出现，撕裂苍穹，各人耳中只听得一声仿佛天地破裂的脆响，虚空骤然粉碎，连带陈塘关下的三千虎豹武士也尽数撕碎了去，气箭去势不止，扯出一道幽邃的裂缝。 竟是，往朝歌去了！ “咕噜！” 众守兵悄然咽了声口水，今日方知李夫人霸道，打退了来袭者不算，还要打到人家门口，才肯暂且罢休。 至于为何只是暂且，嘿，看李靖就知道，依旧被李夫人压着，自家夫君尚且如此，不打到趴下唱征服，遑论旁人、外人！ “夫人威武！”而我们的李大总兵果然不负众望，狗腿子似的腆上来，就要给李夫人捏捏胳膊腿儿。 “一边儿去！” “是！” 李夫人却嫌他丢人，随手将轩辕弓扔回，李靖这回当然做好了准备，不慌不忙站了个马步，气沉丹田，稳稳架住轩辕弓，晃都不晃，得意洋洋地望向众守兵。 “果然，有一副好腰是极好的，腰好，甚好，肾好，肾好！”众守兵不得不违背良心送上奉承。 不过，似陈塘关这般挡住虎豹营武士攻击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商立国数千载，历代国主励精图治，未有懈怠，到帝辛这代，积累深厚岂是说说？ 大商只有十万虎豹武士，但十万虎豹武士就是十万地仙，其中更有数百天仙级的将领，每一个拿出来，都不比李靖来的差。 那李靖也不过是命好，帐下有魔家四将这等合击不输于太乙、大罗的大将，又有李夫人这位上马能打战，下马入厨房的枕边人，还拜得燃灯道人为师，可谓集诸多气运一身，虎豹武士拿不下陈塘关也是理所应然。 至于其他地方，什么崇侯虎、翼州侯苏护等等，早被虎豹武士一鼓而下，妻女都押上了囚车，被押上朝歌，就是那远征北海的闻仲听了，也有几分骇然。 不过，这么说着，怎么感觉李靖才是真?主角，躺着都能赢，妥妥是人生赢家模板啊！ 躺赢？ 人家李靖表示不服，他好歹是站着，而且，站得笔挺，腰杆坚 强，甚好！ …… “好，好，好，就这样打，就这样打！” 帝辛开启兵锋，征战四方，将人间打得热闹无比，那混沌未分，天地未判的鸿蒙之所，祝祷业已收功，羡慕地看着鸿蒙中沉浮的白金球卵，暗道：“果然，即便又族中谋划多时，不朽之境也非一蹴而就能成！” 叹罢，他便拜道：“蓐芒兄弟，我先去了！” “祝祷兄弟先去，蓐芒随后便到！” 白金的球卵中传来了蓐芒沉闷的声音，祝祷正要离去，又听蓐芒道：“巫祝之道，在戎在祀，祝祷兄弟，祖巫的道虽好，却不是你我的道路。” 祝祷默默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但身形却比方才多了几分飒然。 “蓐芒兄弟放心便是，为兄必不会慢你多少！” …… “斩！” “诺！” 午时三刻，艳阳高照，校场上，随着令箭掷出，刀斧落下，一片闪耀的白光中，数十颗头颅抛天而起，热血纷洒，将校场的沙地染得殷红。 随即，便有奴隶将尸首拖出，武士押着一群哭哭啼啼的犯囚上了校场，将囚犯按在被鲜血浸润后如同泥泞沙地上。 “纣辛，你暴虐无道，擅启刀锋，以暴力屠戮诸侯，无人君之仁，必将失尽民心，陷于穷途末路而亡！” 这时，却有一个刺面披发的人周身迸放微红光晕，震断脚铐，挣扎着往校场上的一处高台扑去。 冀州侯苏护！ “逆贼，敢在王前作乱？” 武士大怒，悍然杀出，十几只长戈飞掷，势若电掣，几声水袋泄露声后，冀州侯被长戈洞穿，钉在地上，不得动弹，却有七八个武士如狼似虎地扑来，折断他的手脚，将他压在了地上。 “民心？尔等诸侯自比民心，将孤王置于何地？” 高台上，帝辛怀抱着一个悲苦美人，冷笑不绝，却将话语清晰无误地传入苏护耳中，苏护气得大怒，还想叫骂，帝辛挥了挥手，武士落下刀戈，噗嗤一声，一颗大好的头颅就滚了出去。 “啊！” 却惊得帝辛怀中的美人面色煞白，帝辛极是无情，直接提起美人，随手一扔，就将她扔下了高台，摔成泥酱，让高台上作陪的费仲、尤浑二人暗自叹息。 “妲己啊！杀了！”帝辛淡淡吩咐。 “诺！” 又是一道令箭掷出，众武士手起刀落，伴随着嗤嗤喷溅的鲜血，冀州侯府整整齐齐下了黄泉结伴。 “大王可知，欲取民心，先取天心之理？” “有刺客！” 这时，高空中突然走下个巫衣酰发的……胖子，武士惊怒，帝辛却挥手止住他们，笑问：“孤王有大国师相助，还取不得天心？” “大国师强矣，但大王敢将帝业托于他？”言下之中，不乏挑拨之意。 帝辛则大笑道：“孤王认出你了！” 胖子也笑道：“祝祷也认出大王了！” 第718章 当红辣子佛 “西伯侯，不知你可有退兵之法？” “退兵？恕姬发冒犯，纣辛无道，连破三大诸侯，连东伯侯为炮烙而死，我等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了！” “三大诸侯？明明是四大诸侯，你们都拖家带口到我这了，还死要面子嘴硬，不肯承认失败。至于么，我李靖又不会说出去，说出去多丢人啊，别人不知道，还道我李靖识人不明，尽结交猪队友！” 李靖心中腻歪，暗自嘀咕，但迎上姬昌古井无波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收摄心神。 虽然这姬昌只是个凡人，也无半点修为，但在他面前，李靖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比起他，锋芒毕露的姬发反倒显得城府太浅。 “想来二公子是有进兵之法了？”李靖悠然问道，做洗耳恭听之状。 话说，他李靖可是号称绝世大丈夫的男人，面儿一定不能丢，心里再是发怂，也不会露出半点怯意，惹不得老（姬）的（昌），还惹不得小（姬）的（发）？当即就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好，姬发你说退无可退，那就进兵吧，既然建议进兵，你想来已经设计好了全部布局，就请说个二五六，不然，李靖恕难奉陪。 李靖总算是当上陈塘关总兵的男人，官场斗争而已，他经历的多了，真入了姬发的套，他，他的膝盖就保不住咯。 咳，这虞膝盖又有什么关系？ “这，与说好的不一样啊，李靖不该是随便被我刺激两句，就要怒吼着伐无道，诛暴君，为天下人先么？然后我们再共推盟主，以德为先，盟主就落到了父侯身上，我等也趁机将这陈塘关拿下！” 姬发面上露出难色，神色迟疑，目光微微散发，不由就落在了姬昌身上。 这下李靖立刻明白过来，那姬发先前说的话，是受了西昌的示意，当即狐疑地瞅了过去。 “咳咳，此话先不论，但不知，李总兵今日如何退兵？” 但姬昌不愧是老狐狸，哪是李靖一个眼神就能看破的，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既点出李靖的官名，以示陈塘关依然由他做主，又说了“退兵”这词，以为示弱，面子里子都给了李靖，叫李靖好不舒爽，当即大笑起来。 “好叫西伯侯放心，西伯侯可知，我那长子拜得谁人门下？”李靖故作神秘问道，嘴角的笑容却暴露了他的得意。 “可是文殊广法天尊来了？”姬昌闻弦知意，立即就明白李靖说的是谁，以他的城府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要知道那文殊广法天尊号称十二金仙之一，已证得不朽，即便久不在洪荒走动，可威名依然传响。 不朽者，亘古而存，诸天灭而我身依在，任由时光打磨，也不能伤其分毫，虽然不曾跃出命运之河，但命运已经不能奈其分毫，足知其能之大。 文殊广法天尊若真的出手，哪怕只是一根指头，碾死个帝辛也是足够，到时哪管你虎豹武士多么成千上万，虎豹将军威猛无敌。 最多，一次没碾死，再多碾一次而已！ “天尊倒不曾降临！” 李靖摇了摇头，姬昌父子眼中 闪过失落之意，但两人城府也深，不曾跳脚骂娘，就听李靖又道：“不过，天尊将他的成名法宝遁龙桩赐下，有此法宝，想来护卫陈塘关倒是足够了！” “那是，那是！” 姬发心头上提起的石头又落了回去，姬昌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焦急——有遁龙桩在手，陈塘关自是无恙，可陈塘关一日不破，姬昌一日就要寄人篱下，这可不是他的打算。 “夫人！” “嗯！” 陈塘关上旌旗猎猎，肃杀无尽，但陈塘关内李府依然安宁，与平时别无二般，李靖踏入府中，脸上一直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切，自然是李夫人的功劳。 李靖倒是知晓事理，回了府，退下戎甲，立即就去见了李夫人，要知道，李夫人才是陈塘关的定海神针。 至于李金吒？ 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玩！ 李金吒虽然持了遁龙桩，但李夫人若说不许用，李靖就是把血泪急下来，李金吒也不会使用。 要想使唤李金吒，必先讨好李夫人，这是李哪吒离开后李靖用一次次血泪教训积累的经验。 想到那李哪吒，李靖怒从心起，再看看左右，连走过的丫鬟家丁都不拿正眼看他，顿觉人生无比灰暗。 话说，自哪吒“出走”，李府上下就不再是他李靖做主了！ “你个忤逆子，也不知道你父现在过得如何艰苦，你若有心，就该回来了！” 李靖心间“狠狠”骂完，立刻又赔上笑脸，往李夫人靠了过去：“夫人，陈塘关兵凶之盛，为前所未有……” “说人话！” 李靖话没说完，立刻被李夫人打断，神色憋屈，把面皮生生鼓胀了起来，最后又跟漏了气的般，有气无力道：“四大诸侯已经亡国，天下只有我陈塘关依然还在抵抗，这两日，包围陈塘关的虎豹武士已接近十万之数，却不见商军动作，为夫只怕……” 为何虎豹武士只是接近十万，而不是十万？ 咳咳！ 那不是当日被李夫人一箭撕碎了三千，至今不能叫帝辛凑出十万的整数，说起来，帝辛心里也苦，为报此仇，将剩余的虎豹武士尽数派出，已见他的重视。 “所以你想让金吒提着遁龙桩到城外走一圈！”李夫人接了下去，却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夫人圣明！”李靖赶紧巴结一句。 其实他还有一句，若是李金吒不能动，请李夫人到陈塘关上射几只轩辕箭，别说虎豹武士，就是帝辛将大商的玄鸟大将派来，也攻不破陈塘关的防守。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 “让金吒走一趟吧！” 李靖如此低声下气，李夫人也不好一直拿捏着，适当还是要给他一根骨头，咳咳，是给他一点面子，当即应了下来。 “好，好，为夫去去就来！” 李靖面色惊喜，急匆匆地就要去寻李金吒，那样子，就生怕李夫人再反口。 “夫君，如果陈塘关守不住你将如何？” 快到门口，李夫人忽然问了一句，那李靖也顿 了一顿，突然笑道：“城破人亡而已！” 说罢，他飒然而去，一阵秋风吹起他的长袍，李靖的身形竟也有几分杀身成仁的决绝！ …… “敖柄，还不出来？” 雷音大喝突然传下，功德池中突然蹿出一只绿龙，龙躯虬扎，鳞甲广阔，镌刻奥义神纹，轰隆咆哮，震得虚空雷霆滚滚，无穷阴云汇聚，连绵穹苍。 “敖柄，玉霄？我如今或许叫绿霄了吧！” 敖柄自言自语，神色清明，仿佛又恢复了记忆，龙躯一震，化作一个绿眸绿发，头角峥嵘的男子落了下来，笑道：“多陀阿伽陀，你助我一次，我自然也会助你一次！” 他的风姿自然极好，那头鲜绿的头发也是极好…… 虚空上的雷音再次滚动：“不过因缘而成，玉霄，你既是敖柄，也是我佛门护法明王，我那小徒弟还在外面等你们呢，你且去吧！” “因缘而成？佛家出世，最擅长了断因果，没想到，也擅长结纳因缘呢？” 敖柄说罢，也不等虚空上的雷音回答，径自离开了功德池所在的空间，早有一个水灵灵，白里透红，看着就让人嘴馋的胖秃子等在外间，敖柄看着此人又是一愣，却是他此时记忆恢复，终于认出了这秃子的身份。 或者说，他认出了秃子后世的身份。 “金蝉子，你家佛主说了，你座下只有我这一只天龙想当佛祖可不成，还需要招兵买马！” 在吞噬了苏妄之后，苏妄的经历见识自然成了玉霄，也就是敖柄的一部分，他也认出了这秃子的身份，赫然是陈祎的前世——金蝉子。 呃，这般说其实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先有金蝉子陈祎，后有金蝉子秃子，但秃子又在陈祎之前，可以算是陈祎的前世，其中的因果，涉及佛门转世之说，敖柄不过才加入八部天龙几天，哪里说得清楚？ 但也不用他说清，只管着现任的秃子金蝉子听话就行。 “只是，要到哪里去招兵买马呢？”秃子，咳，金蝉子急的脑门乱挠脑门，越挠越秃，越挠越亮：“现在东边都在打战，人心燥虐，想要寻到能静下心来修禅的可不容易？” “都说了是招兵买马，你找些修禅的回来当大爷么？” 敖柄脸色骤然一变，恶狠狠敲了一个脑瓜，感觉金蝉子头顶反弹回来的力道不轻不重，手感着实不错，这才息去余怒，对着委屈的金蝉子道：“反正，你听我的就是！” 说罢，敖柄领头转身而去，金蝉子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走了十来步，面色忽地一变，做凶恶状，提起敖柄的后领，转到身前，唬喝道。 “怎么变成佛爷听你？敖柄你不过见了佛主一面，难道以为地位比佛爷还高？不要忘了，即便你如今受佛主重视，但依然是佛爷座下八部天龙之一，敢不听佛爷的，佛爷有的是办法整弄你，还叫你到佛主面前告不了状！” “这说的，敖柄哪里敢做您的主？您才是佛主面前的当红辣子，咳，佛子，敖柄听您的就是！” 敖柄面做委屈，以为臣服，金蝉子这才得意地放开他。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19章 咆哮 “这就是遁龙桩，不朽者的法宝？果是不凡，难怪能挡住我大商十万雄军！”帝辛虎踞龙盘而坐，霸气凛然，遥望陈塘关前闪烁的奇异金光，悠然做笑。 陈塘关前，虎豹武士一次又一次发动攻击，这些武士，各个精悍，身似钢扎铁打，气势震天，挥拳蹬腿如同疾电穿空，打出霹雳雷鸣之音，所谓踏裂大地，撕裂天空只是等闲，端的是勇猛无比，偏偏却阻于陈塘关前淡淡的金光下。 无数虎豹武士奋勇而击，轰然打击过去，却被金光反震了回去，运气好的，损筋断骨，稍事歇息一会，又是一个龙精虎猛的好汉，运气不好的，当场就震碎了去，血肉和着碎骨向外喷洒。 但说着，两列的武将就低下了头颅，面做惭色，就有新任大巫祭祝祷迈着老爷步，顶着……仿佛锅底儿的肚皮走出班列，微微向帝辛一拜，形容随意，惹得众将百官震怒。 就听祝祷笑道：“大王，遁龙桩不凡，别说是十万虎豹武士，就是换做玄鸟大将也休想打破。” 说着，祝祷环视众人，似有所指，惹得众将更怒，正要发作，祝祷这才慢悠悠道出下文：“但也只有在广法天尊手里才是如此！” 这话一说，众将眼中皆有精芒闪过，便见一尊大将昂藏走出，甲胄飞扬，仿似展翅欲扬的神鸟，躬身拜道：“大王，臣请一战！” “准！” 帝辛轻轻转了转酒樽，眸光微低，仿佛巨龙含眸，威隆依然慑人，祝祷面带微笑，也未出言阻止，大将得了命令，也是欣喜，横了祝祷一眼，身形一转，两臂震动，瞬间跨过战场，挥臂打出一拳。 “李靖，某玄烨来战你！” 呖！ 拳出惊天，就听得一声厉鸣，一只巨大的鸟喙浮现，朱红鲜艳，仿似泣血，猛地就是一啄，撕开一片无尽血海，其中浮光震荡，血浪轰鸣，血光之中，无尽道则法理交织，散发出一阵凶悍的气机，择人愈噬，震得陈塘关前三军心神失守。 后天吞噬大道，玄鸟大将，玄烨，绝学，血海狂涛！ 血海狂涛之下，别说方圆不过千把里的陈塘关，就是……十个陈塘关，也不够血海一口闷。 噗！ 然而，玄烨的攻击落在陈塘关前，不过叫关前的金光震了震，似有龙鸣声起，一片金光甩了出来，浮光粼粼，形似鱼尾，啪的一声，拍飞血海鸟喙。 咔嚓！ 血海之中，骤然传来一阵呯裂之声，交织的道则法理尽数破碎，玄烨来得多快，去得就又多快，啪叽一声，重新摔在了帝辛面前，形如一滩烂泥。 之所以说是形如，那是因为，玄烨真的被打成了一滩烂泥。 两列的大将无不颤抖了一下，面现惊色。 “好本事，好本事，若得遁龙桩，何愁大业不成？”帝辛目光露出贪婪，不为手下大将死伤震动。 祝祷则知，帝辛所指其实是遁龙桩的主人，当即笑道：“大王所想，也非毫无可能。” “愿闻 其详！”帝辛从善如流，向祝祷请教起来。 “因为天地大势其实并不符合某些人的意愿！” 祝道不敢道出某些人的姓名，但帝辛已经听得明白，微微思忖，忽而笑道：“其实，我也不在天地大势中呢！” “当真如此么？” 祝祷似有所指，帝辛一怔，若有所思，就要细问，就听得一声传喝：“太师请见大王！” 帝辛的脸色微微一变！ …… “帝辛要敢什么？围而不攻，以为我们会投降？” 陈塘关上，隔着遁龙桩的金光，各人也在遥望对面的帝辛等人，便见姬发神色略显急躁，压抑着愤怒，以示与帝辛抗争到底，姬昌依然老神在在，拈须沉思，李靖则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 “夫人，帝辛当真安然无恙？” 李靖身旁，李夫人此时也换了一身细腻戎甲，色呈金红，英武非常，却皱着秀眉，神色微微见着沉重。 “我没有感受到！”她所谓的感受，是不曾再帝辛身上到轩辕箭的气息。 再三确认，李夫人不得不叹道：“帝辛不愧是人间第一高手，他的元始魔功，怕已经大成了。” 还记得，当日虎豹武士进攻陈塘关时，李夫人怒引一箭，不但粉碎了三千虎豹武士，更将箭矢对准了朝歌。 可惜，今日未在帝辛身上感受到轩辕箭的气息，李夫人便知，帝辛的实力已远超他们的想象，怕已臻至不朽境下最强。 李靖微微颔首，神色也沉重了下来。 “元始魔功虽强，却未必没有对手？”但姬发却有了不同意见。 三界之中，武力强盛者不知凡几，但公认最强大的，却是数万年未曾出现的元始天尊、灵宝道尊、女娲大神等人，然后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非常的十二金仙等，最后轮到帝辛、闻仲、东海龙王、李夫人、李靖，呃，没有李靖，等人间高手。 稍微知晓一些事的，收集过三界信息的人，都知道三界是水深王八多，天仙满地走，不能由着性子来。 也只有玉霄这等才夺舍了敖柄，被野心与不安一刺激，不等打听清楚，急吼吼地就想干翻东海龙王，自己做了东海扛把子，甚至想试一试元始天尊的位置，不得不说，当真不知者无畏！ 当然，说到三界强者，那天庭与地府是不在此列的！ 只是因为两者为天道秩序的具化，执掌天地运转，虽有大能，却也受天道的约束，连神将天兵的补充只能依着天道规定，千百年来未必能招到一个合格神仙，人力实在有限，轻易不会干涉人间。 由此，才有人间诸侯大肆征伐，各路大妖占山称王，仙宗仙门建立规矩，在诸侯国、荒山野岭、门派之内自成混宇，划定方圆，猖狂些的，甚至仿造地府六道建个小轮回，行瞒天过海之事，不将天庭地府放在眼中。 当然，根源还是应在元始天尊等人身上！ 毕竟，元始天尊等大神才是三界最大山头最强仙门的祖师，天庭 地府畏于几位大神的实力，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哪里敢管大神徒子徒孙的事情？ 而李靖几人口中的元始魔功，便是元始天尊流传下来的一篇功法，为历代大商人王修炼，修炼到圆满，可成不朽之境，可谓一等一的绝学。 这一代帝辛天资更为万中无一，几年前就号称人间第一，只因着闻仲出身灵宝道尊门下，才能稍稍制衡一下帝辛，不叫他真的把人间搅得一团糟糕。 可惜，如今的帝辛已经不是帝辛，而是一个穿越者！ 不搞事的穿越者不是一个好穿越者，仗着帝辛大成的元始魔功，这名穿越者成功保存了记忆，不似敖柄、哪吒一样，记忆渐渐消失，这还没开启封神之战，就把未来的大周搞得亡国，伐商灭纣大战掐死腹中。 说起来，最冤枉的还是姬发。 即便不知道封神后来发展，冥冥中姬发却有所觉，以致脾气越发暴躁，不然以他未来的成就，能成就一代人王，再年轻，城府也不该这么浅的！ “不知二公子的先天乾坤功已经练到几层？”姬发既然开口，李靖也不好装作没听到，还是问了一句。 那先天乾坤功是上古三皇所创，带着先天二字，应是了得非凡，大成后至少也能证个太乙、大罗的业位。 可看姬发心浮气躁的样子，显是道行浅薄，不说执掌乾坤阴阳二气，怕是连阴阳二气的影子不曾摸到。 “尝闻，陈塘关中留有上古三皇炼制的奇宝轩辕弓，若能得轩辕弓相助，我儿的先天乾坤功定可一日千里，即便不是帝辛对手，但至少也能与之相抗。”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姬昌突然开口，一开口就要陈塘关最大的宝贝，姬发也大为心动。 李靖夫妇神色微变，伺候在旁的李金吒、李木吒两人更是怒目相视，恨不得将姬昌父子推下城头，当场摔死算了。 那轩辕弓是陈塘关镇关之宝，岂是姬昌父子说要就要的？ “好个奸贼，原来在打我家轩辕弓的主意！” 二人眼中都快冒出火来，李靖不着痕迹地压了压手，笑道：“轩辕弓虽然奇妙，却终究只是外力，二公子天资超凡，成就太乙、大罗是水到渠成的事。可若是借助外力修行，虽然一时进益飞快，怕也要折损了根基。西伯侯，还请三思啊！” 借助外力修行，可不止是走捷径、行差踏错这么简单，已经可以算是歪门邪道了，这在修行界中可是大忌。 李靖虽然没这么说，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李金吒、李木吒二人听得是心花怒放，得意地撇起眉头，姬发面上闪过一丝怒色。 姬昌却做哑然失笑，道：“昌不是修行中人，不知其中道理，想差了，想差了，李总兵见笑，见笑！” 这话，竟好有道理！ 李靖不能反驳，只在心头咆哮：“你不是修行中人，但你全家都是修行中人，你祖上三代都是修行中人。你不知道，他们会不知道？别说他们没告诉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0章 同意 陈塘关上，李靖欲化咆哮人，但好歹留了姬昌几分面子，没有当场发作，而在陈塘关对面，帝辛此时就被人咆哮了。 “大王，仲如何与你说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你如何做的？不过二三月，你看看，看看，这天下都成了什么样，大王轻启战端不说，更亲小人，远贤臣，此等事情，为古之未有！” 闻仲怒发飞扬，气势睥睨，怒目圆睁时眸间紫光辉煌，眉心处的雷纹频频闪烁，银光震慑，引得天际上雷霆滚滚，紫色的雷龙穿梭不止，连苍穹口被压低了三分。 此等威势，不但虎豹武士看着惊颤，连帝辛座下的玄鸟大将也为之骇然！ 自古以来，雷霆便为天罚象征，闻仲执掌雷霆，可不是寻常奇人异士玩玩小电蛇，扔两只电矛，就敢号称雷神能比。 如果说，雷霆是天罚的象征，那闻仲就是雷霆的象征，其掌雷霆，素来恪守弘规，公正威严，在那天庭雷部正神未能归位之前，三界之中，掌雷霆者莫大于闻仲。 那等掌握雷电的奇人异士最多算的掌雷的野神、毛神，而闻仲才是名副其实的雷霆正神。 如此来历，再加上闻仲又为帝乙托孤重臣，在商朝内地位声势一时无两，也是叫帝辛忌惮的原因。 扑通！ 闻仲话音方落，高台上当即传来两声闷响，是费仲、尤浑二人，听得闻仲喝问，唬得寒毛战栗，面如青铁，直挺挺往身后倒去，没了气息。 竟是，肝胆破裂而亡，似应了闻仲一句“亲小人”质疑！ 这两人不过草芥一样的角色，闻仲根本不曾理会他们死活，只将目光往向祝祷，虎目之中雷光迸射，冷哼了一声：“巫族余孽！” 此言一出，作壁上观的祝祷神色立即就变了，周身卷起猎猎煞气，煞气之中又有几分氤氲火气，正待发作，但见帝辛安坐高台，不声不响，心神微凛，煞气顿时消泯，只将目光低下，如同不觉。 仿佛，闻仲先前呵斥不是他一般，这面皮，勉强也算的厚实！ 之所以只是勉强，则是因为祝祷离面色还是微微变了，但人家帝辛就没变。 难怪帝辛是主君，但他只能混一个大巫祭，说的地位不凡，终究还是个打工的。 与帝辛的面皮相比，的确只能得个勉强的评价。 “太师远征北海归来，该不会是为了呵斥孤王吧？孤王再是不堪，这天下也还依然是我大商的天下，四海依然靖平，孤王可不曾将大商玩崩了！还是，太师其实是在为四方诸侯鸣不平？”眼见一场好戏戛然而止，帝辛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却故作冷厉，反问了回去。 闻仲神色微暗，气势依然恢弘，也不理帝辛近乎诛心的问话，径自问道：“微臣听闻，武成王、王叔比干等人被大王打入昭狱，但不知，武成王等人犯了何罪？须知，武成王忠心耿耿，为大商庭柱，大王自断庭柱，不啻于自掘坟墓，大王，你将那个蛊惑你的妖人叫出来吧！” 越往后说，闻仲的气势越强，怒发之间噼啪迸烁着微小电弧，刺眼明亮，看似微型，却能洞穿虚空，打出一个个如同黑洞的小小涟漪，苍穹上的雷龙更是直压而下，龙睛明亮，清晰得将各人脸上的惊恐映照了出来。 “闻太师，你如此问话大王，是以为你能取大王而代之么？” 突然，虚空中传下一声叱喝，就见着一道银练横甩而出，银光灿烂，咻而间化作一条滔滔银流，其中辉流横溢，星光辉煌，一点点星光都是极其凝练的庚金之精化成，有消金融铁之能。 “放肆！” 闻仲勃然大怒，就听得一声巨吼，银练之中猛然冲入一道幽影，张牙舞爪，凶猛异常，上下颌咬合，将银练咬住，用力一拽，生生自虚空中拽了出来。 这银练，赫然是一只银色的浮尘，而幽影，则是一只身躯巨大无匹的墨麒麟！ 闻仲冷笑连连！ “好孽畜！” 出手的人显然没料到这茬，也自虚空中拽了出来，却是身穿杏黄道袍，留着两撇美髯须的道人，气得面色通红，狠狠一扯，浮尘径自断裂，反抽回去，落在墨麒麟身上，打得血痕道道。 吼！ 墨麒麟痛得怒吼，张嘴还要咬过去，道人袖中却滑出了一只二十四节的木鞭，狠狠抽打下去，只一鞭，就将墨麒麟抽得浑身抽搐，口吐着白沫翻滚下来。 “妖道，视我闻仲不存在么？” 闻仲自然大怒，眉心的雷纹开阖，银光迸烁，天威煌煌，压得各人心头惊惧，天上雷龙怒吼，身躯陡然膨胀，筋躯庞大，交缠在一起，把虚空遮掩成暗紫。 “祭我祖先，威兮上兮，祀我祖埕，伏兮诸天，以火燎原，镇共工以时……” 更有祝祷突然跳起邪异舞步，手舞足蹈，面做悲怆，七窍流血，遥遥一指，虚空中陡然浮现出一尊巨人虚影，两耳穿蛇，脚踏火龙，周身尽是赤红鳞甲，怒吼一声，便往闻仲扑了过来。 闻仲忙将把目光转来，眉心银光迸放，咻的一声，将巨人逼退，银光炸裂，能量溢流，把高台也炸裂了去，却也错过了将杏黄道袍道人击杀的时机。 那高台上原来站着两列大商文武最是倒霉，哪料得这场惊变，泥娃娃般摔了出去，还在半空，身躯纷纷炸开，被迸溅银光打做焦灰，只有十几个玄鸟大将稍好一些，也是口吐鲜血，气息萎靡。 “够了！” 猛然间，那炸开的高台上站起个魔神，戎甲黑沉，如同黑暗打造，面容模糊，只有两点猩红的目光照射，往虚空中一抓，如抓肉糜，将遮蔽虚空的雷龙抓的糜烂，又往下拍下一掌，玄之又玄气机落下，逆转时空。 就见虚空渐渐混沌，迸溅的银光顿显凝滞，巨人身形愈发模糊，被手掌拍落，分别跌在几方，各自分了开。 那是，元始魔功，是帝辛出手了！ 好个帝辛，不愧为人间第一，这等手段，在不朽之下堪称得无敌。 “还要胡闹？” 魔神隆隆开口，闻仲、祝祷等人皆露出忌惮之色，但在这时，陈塘关中，便有一道金光射来，恢弘如柱，破碎虚空，以超越时光速度击来。 几人的视线才捕捉到金光，金光已经射入魔神眉心，崩的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虚空轰隆一震，魔神的头颅就被炸得粉碎，躯体虽然无头，但依然屹立，戎甲黑沉，如同最沉重的夜。 “夫人，如何？” 陈塘关上，李夫人摇晃了一下，面色微白，李靖急忙上前，扶住李夫人，又有李金吒、李木吒两人接过轩辕弓，兄弟齐力，小心将轩辕弓放回原位，姬发目中闪烁幽光。 “帝辛果然是帝辛，我全力一箭，不过让他损失了千年的元始魔气，但是，我们已经触怒他了！” 李夫人摇了摇头，撇开李靖，凝望陈塘关对面，各人兀自震惊时，陈塘关对面突然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吼！ 无穷无尽的黑气自虚空漫灌而下，隐约中，一道身躯庞大到无以计量的虚影骤然浮现，头顶双角，黑色甲胄，威严的面甲中猛然照落下两道红光。 轰！ 大地浮酥，虚空暴荡，但在红光的打击下，陈塘关地界不断震动，裂土如齑，方圆三万里大地尽数开阖，尘土暴荡，两道神光就似两只巨型打桩机，生生将大地打得沉下了好几里。 昂！ 但在红光之下，却有亢龙之鸣不绝，就见一只只巨龙自遁龙桩淡金光膜上升起，鳞甲开阖，神光如同骄阳，交织成道与理，灿烂无比，映照出重重虚空，一重虚空就是一方诸天，无数虚空则是无数虚空，将陈塘关遮掩的满满当当，挡住了魔神的攻击。 “不过，我们挡得帝辛住一时，但绝对挡不住帝辛一世！”李夫人这般下了判断。 玄鸟大将未必能打破遁龙桩，帝辛却不在此列，李夫人话音才落，陈塘关轰然一震，再次下沉，方广千里的城郭被生生埋入了地下。 李靖等人心头皆是一沉，姬发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惊色，只有西伯侯姬昌的神色依然镇定。 “西伯侯定有计较，不妨说说？”李夫人秀眉轻轻展开，忽然合身微拜，端庄淑美。 李靖面色微变，似有怒色，却强行压制了下来。 “就知道瞒不过李夫人！” 姬昌侧身避开这礼，一副贴心为人的样子，拂袖一展，笑道：“李总兵勿要见怪，昌也是未雨绸缪，这才请来了金蝉子道友。” 陈塘关上，一个水灵灵，胖嘟嘟，看着就让人眼馋的秃子走了上来，但在他的身后，跟着个绿衣绿发，头角峥嵘的青年，神色好奇，瞅哪都带着新鲜。 而在他身上，李靖夫妇都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熟悉感觉。 “勿怪？你将我这陈塘关都当做你的了，还要我稽首为盗么？”李靖心头冷笑，淡淡看着姬昌一番做派，不作表态。 只因为，金蝉子二人的到来，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1章 女施主请放过和尚 “巧了，李靖心中忧虑，始终不安，也请了几位道友，还未与西伯侯介绍！” 李靖冷笑罢，脸上突然绽放笑容，极为和煦，正说着，也有三人走上城头，气息雄浑，安步当车，各有一番气度。 “古怪，怎么也算不到他们的来历？”姬昌瞳孔微不可察缩了缩，一层淡淡无异的光辉流转，暗自皱眉，却大笑道：“正要请教几位道友高姓大名！” “介绍倒不必了，吾等又非前来做客，打退了商军才是正题！” 说话的，却是一个气息沉重的男子，皮肤暗淡，抹了一层灰质，气质堂皇，流露淡淡的皇者气息。 “狂妄！” 姬昌面色微微不喜，随在他身后的金蝉子二人也面现怒色，男子直接无视了几人，豪爽大笑一声，便往陈塘关外走去。 才离了城头，男子身躯迎风就涨，化作一尊石臂石躯的石人，身形奇古，光华不露，每一步踏出，身形就要涨大三分，待得走到遁龙桩的光膜前，身躯已至亿万里，气势睥睨，却正好比魔神高上一头。 “好恶贼，竟敢如此欺我？” 把魔神气得七窍喷火，陡然抬起目光，红光转动，仿佛两把绝世宝剑，将虚空撕裂，狠狠往石头人击来， “帝辛，你不如我！” 石人见状不惊，霍然捏紧拳头，打出两拳，这两拳未闻声响，不见半点动静，也似石人的躯体一般，内敛至极，连阵风儿也不曾掀起，却有破灭混宇的力量。 拳锋之前，魔神照射出的红光一点点粉碎，在法理层次上破灭，红光寂灭，魔神一时震惊，正欲躲避，已经慢了一步，被石人狠狠地击在面甲上。 轰！轰！ 两声巨震之后，魔神的面甲跟隔夜的油条，生生凹瘪进去，石人不依不饶，抢身夺位，身形转出遁龙桩，拳如疾风骤雨，围着魔神就是一阵乱打，但见着漫天拳影穿梭，依然不声不响，一瞬之后，石人正好转了一圈，脚步一撤，便退回了遁龙桩。 只将陈塘关内外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众人所震惊的，倒不是石人的实力，虽然众人的确没有看出石人的来历，而是他的作风，竟是，如此“凌厉”，真是见空就钻，咳，就打，打完就走，行事果决，只是不见强者的风范。 强者自应有强者的风范，这石人出场时气势如弘，堂皇霸气，但使人感觉应是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个坑的好汉子。 众人都做好了看世人与魔神硬钢的准备，想着两人的争斗应该是极为精彩的，但现实是，石人的战斗精彩是精彩，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石人先借遁龙桩的护卫，保存自身，再见有机可趁，果断出手，最后见好就收，重新躲回遁龙桩，也躲过了闻仲等人的攻击。 平心而论，石人对战机把握也算敏捷，但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猥琐么？ 真白瞎了姬昌等人期待的心，连李金吒兄弟的面上也见着几分羞赧，不好意思起来。 哦，你说李 靖李总兵，他经历多了，这点小事还不能叫他变化神色。 嗯，果然，经历多了，就是有好处的！ 轰咚！ 而在另一边，被石人瞬间轰击数以亿万次，帝辛的元始天魔之身即便真是良心建筑，也得被打成豆腐渣工程，一声怒吼过后，魁梧的魔躯微微一涨，再又缩小，然后再次涨开，轰咚一声爆裂开去，余波震散，落在遁龙桩光膜上，只激起几许浮荡，却伤不了躲在光膜内石人一根毫毛。 呃，他是石人，没有毫毛…… “天罚！” 高空上又听得一声怒喝，雷霆大做，紫光辉煌，咻而，一道银光猛地洞穿虚空，打落下来。 轰，啪！ 到了这时，才传来了一声轰鸣雷音，滚滚无穷，震荡虚空，连遁龙桩的防护也剧烈震荡起来，金光嗡嗡遽鸣，巨龙嘶吼，筋躯渐渐崩开，龙血淋漓，挣扎着纷纷爆开。 闻仲！ 他虽然对帝辛有百般不满，却忠于大商，可容不得石人放肆。 却见他屹立虚空，眉心的银纹完全张开，露出一只无情而淡漠的眼眸，其中道纹匝匝，繁密无穷，咻而又是一闪，再一道银光落下，啪的一声，遁龙桩猛地一顿，防护金光生生爆开，闻仲眉心第三眼也挣得崩裂，渗下紫色的鲜血。 “噗嗤！” 陈塘关上，遁龙桩被破，李金吒与其心神相连，受了反噬，当即闷哼了一声，口鼻溢血，昏厥过去。 “大兄！” “金吒！” 关上众人大惊，关下虎豹武士大喜，成千上万虎豹武士怒吼着发动冲击，更有闻仲横眉怒目，眉心银光横扫，打落无穷电光。 咻！ 这时，一道绿光升起，冉冉温暖，一条条嫩绿的枝条舒展，点点光辉洒落，微微一震，便将电光挡在了外间，枝条上也多了几点焦痕迹。 却是李木吒从慈航道人求来的净世柳枝！ 只可惜，净世柳枝的的品质差了遁龙桩许多，陈塘关上，李靖忍住惊怒，拜道：“请诸位道友出手！” “李总兵放心，吾等来此一趟总该做些事的！” 随石人而来的两人中，一个黑衣赤发，气息张扬的青年当先走出，冷冷直视敖柄：“小绿龙，可敢与本座比比？” “如何比试？” 敖柄也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冷笑不语。 “自然是比杀人了，难道还比奶娃子？” 黑衣青年张狂大笑，将身一跃，化作一只身长万里的巨龙，犄角锋锐，长有四爪，龙尾用力一甩，划过一片黑色幽芒，仿佛刀锋，剖裂虚空。 “蛟王道友，想来你已经得偿所愿，不知可能给祝祷几分薄面？” “想要面子，自己来取！” “说的也是！” 陈塘关对面，祝祷哈哈大笑，形如疯癫，披头散发，猛地扬天喷出一口鲜血，以指相点，披鳞巨人的身影骤然凝实，怒喝一声，把虚空踏破，轰隆隆撞击过去，把黑色幽芒撞 的粉碎，碎光纷洒，破碎天地，瞬间分割出无数个小千世界。 巨人去势不止，筋躯鼓动，两臂如同虬龙，硬生生怀抱上去，如抱巨柱，将黑色巨龙抱起，用力一甩，竟给掷了出去。 “这点本事也敢与我争锋？搞笑么？” 却有敖柄冷笑连连，身形幻闪，划出一道道绿色幽影，瞬间穿过净世柳枝，所过之处，虎豹武士身躯枯朽，却是生机被他吸噬干净，连几位玄鸟大将也不例外。 “好恶龙，当真凶恶！” 那留着两撇美髯须的道人大怒，取出二十四节的木鞭，微微一震，一道道神纹自木鞭中跳出，往虚空中一扑，团做一团，咻而又向外分去，分做二十八份，正应了二十八星宿的神祗，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等等，分别手持二十八星宿的神器，青铜剑、木柱、金针等等，遥遥控制，往敖柄落了下来。 “周天星神？也不过如此！呃……” 敖柄心神微凛，又觉不像，一只手伸到额头，向外一拔，一只犄角被他拔起，化作一柄长剑，往虚空上抹了过去，似空非空，似终非终的气息弥漫，把诸如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等星宿抹去，才要大笑一声，虚空猛地一扭，被他抹去存在的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等再次跳将出来，劈头盖脑地就打了下来。 敖柄却因以为得手慢了一些，不及抵挡，被二十八星宿的神器打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好孽畜，竟敢如此欺辱耶耶？” 敖柄气急大怒，把身一晃，化作绿龙原形，鳞甲幽绿，犄角如鹿，头颅狠狠一甩，两只犄角分别化作一刀一剑，刀锋无铸，亘古而存，剑刃圆钝，不倚不正，刀剑铿锵一震，自有无极无始、太乙唯我的气机流转，定住时空。 二十八星宿猛地一震，身形颤了颤，尽数化作飞灰，却有一道道神纹飞出，才在半空，又重新团做一团，再次分散，这一次，却分作三十六份，化作了三十六只天罡神兽，朱厌、穷奇、猪婆龙、鲲鹏，各个气息凶悍，比刚才更甚。 直到这时，才见着一刀一剑两道劲气横掠虚空，划得老远。 这刀剑，正是敖柄吞噬了苏妄的道行后凝聚，此时此刻，他已将苏妄的道行化为己用了。 “夫人，这龙族身上怎么有我儿的气息？” 李靖目光闪烁，悄然传音问道，李夫人面色冰冷，自有杀机涌动，冷冷问道：“西伯侯，帝辛身为一代人王，武力已为人间顶尖，我夫妇二人可不是他的对手，不知这位道友可能挡得住？” 一旁正看着津津有味，只差搬一把小板凳，取一把零嘴吃起来的金蝉秃子闻言顿时唬了个激灵，白皙的皮肤愈显透明，实在馋人的紧，合么拜道：“阿弥陀佛，小和尚可不是帝辛施主的对手，女施主，你还是放过小和尚吧！” “咕噜！” 那一旁，姬发则不着痕迹的咽了声口水，暗自盘算，到底有几分机会能吃了这秃子。(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2章 不想教 “起！” 苏蔷薇抓住石剑剑柄，叱喝一声，石剑轰然摇动，震得虚空不稳。 “小娘皮，快将宝贝放下，这等宝贝岂是你能取的？恼了耶耶，非将你抽筋剥皮不可！” 鸿蒙中顿时传来一阵惊呼怪叫，苏蔷薇面色薄怒，冷哼道：“还看着做甚，解决不了他留你何用？” 话音才落，一把巨大的石剑轰隆隆从上劈来，便见一道黑影浮现，神色惊慌，狠狠咒骂一声，疾掠而去。 “算你狠！” 石剑则呜咽怪啸着，发着仿似讨好的声音，往黑影追了过去。 苏蔷薇依然还在气头，恨恨地提了面前的战剑一脚，骂道：“还不起来，要姑奶奶求你么？” 说了奇怪，先前她拔了半天，也未将石剑拔起，最多微微摇晃，这一脚下去，石剑反而自己蹦了起来，轻轻一转，化作三尺三寸长，轻飘飘地落在苏蔷薇面前，剑锋轻颤，也发出呜呜轻咽声。 这回定是没错了，这些石剑的确是在讨好她！ “二十六，去，把黑天道人给我死死咬住！” 苏蔷薇连番领教了这些石剑的怪脾气，早知这些石剑的乖巧是装给她看得，实则顽皮的紧，只记打不记吃，千万不能给他们笑脸，当即指着虚空喝了一声，石剑摇摆了一下，飞了过去。 竟似，跟小狗似的！ 而苏蔷薇用的也是“咬”这个字眼，更关键是，这些石剑并没有反驳…… “还剩两把！” 苏蔷薇心中默默数了个数，抿着嘴唇，神色间愈见着坚毅之色。 通天战剑暴动时，通天城中就走了一波老怪物，这些老怪物隐居在此，不知经历了多少纪元，即便是通天道人的面子也未必给，苏蔷薇可没把握对付他们。 好在，老怪物并无新插手通天战剑的归属。 而留下来的，多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存在，弱的不过才证天仙，强的，已经半步踏入不朽，再经过一番争夺之后，弱者淘汰，或死活逃，能留下来的，以苏蔷薇的本事，也不易奈何对方。 比如，先前那道黑影，则是自称黑天道人的存在，本事强大倒在其次，关键是嘴巴奇臭，特招人恨。 要不，苏蔷薇怎么才拔起名做“二十六”的通天战剑，立即就将之派去追杀黑天道人，其他人可没这种待遇。 “想等战剑齐出么？可惜，姑奶奶也想以你们试剑呢！” 这通天战剑一共二十八把，但通天道人早有安排，除她之外，其他人休想拔起，各人却都在等待苏蔷薇将战剑尽数拔起的一刻！ 而这一刻，并不远了！ …… “有人么？我进来了，你不做声就代表同意了？” 青萍宫，哪吒轻轻推开宫们，探头探脑，小心打量一番，但见宫殿寂静，寂寥宽阔，毫无声息，只有香炉喷吐着淡淡的紫烟，不疾不徐，顿时不满，就跳将了进来。 “搞什么呢，让人家过来寻你，却连个人影也不见着， 一点待客之道都不知道。” 说别人不懂待客，但也不见哪吒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迈着“小爷步”，身形摇摆，耀武扬威一般走到香炉旁边，弹出食指，叮的一声，震起一道轻咛的回音。 其实，他这步子的正式名称应该叫老爷步，只是哪吒年幼，叫老爷什么的得多难听，这样的称呼自然不会认，要改一改，就换做了“小爷步”。 反正，哪吒开心了就好！ “小爷可是来拜师的，你不出来，是不给小爷面子，不给小爷面子，小爷就将你里子给掀了！” 果然，哪吒就是无法无天的主，这小爷的自称也是越叫越熟稔，大眼睛咕噜噜一转，伸手抓住香炉底部，就要掀他个底朝天。 寻常人到了青萍宫，又是有求于对方，定然老老实实，等着对方出题，顺势完成考较之后，这才能成功拜师，那像哪吒这般胆大包天，不走寻常路？ 不过，哪吒实在不该小瞧了这青萍宫的主人…… “诶，哈！” 哪吒哼哼唧唧，不行！ “嘿，喝！” 哪吒摆了个力拔山兮之态，但，还是不行！ “哇呀呀呀，小爷跟你拼了！” 哪吒气急败坏，可，依然不行。 于是，横着来，推着来，用肩扛，用脚踹，找撬棍撬，找东西砸，尝试将地面挖空，等等等等，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将自己折腾的一身大汗，哪吒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拿香炉没办法了。 不，不仅是香炉，准确说是整个青萍宫！ 这青萍宫的物件也平常，该拿起时自然能拿起，但只要哪吒一起坏心思，比如什么故意要摔坏人家东西，想挖个坑把人家的东西藏起来等等，那物件定然变得重如泰山，根本撼之不动。 不，是比泰山还重，他哪吒年纪虽小，却好歹也有天仙的道行，可是真能力拔山兮的，不过，力拔山兮只是力拔山兮，但遇着比山还重的东西，自然就抬不起了，除非，他能做到力拔什么都能抬起来兮。 咳咳！ “咳咳！” 哪吒重重咳嗽了一声，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也不嫌弃，直接就抹在一座案台上，微微喘着粗气道：“来杯水吧，小爷渴了！” 废话，他将汗水抹在别人案台当然不会嫌弃，嫌弃的，另有旁人。 “是你当师傅还是我等师傅啊！” 案台另一面，径自出现了个青衣的道人，脸色嫌弃，但还是推了一碗海碗装的……水过来。 哪吒轻蔑地扫了一眼，瞪起目光，看向道人，好似再说，“你就给我喝这个？这是青萍宫吧，给客人喝水未免太掉价了！” 道人也横起一眼，神色间带着几分沾沾自喜，意思是“你不是说来杯水么？贫道都换大碗头了，你还不满意？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啊！” 一番眼神交锋，显然是道人的脸皮更厚一些，哪吒不敌，败下阵来，只能端起比他的面庞还大了几圈的大海碗咕噜咕噜喝个水饱，将肚皮喝的滚圆。 “现在，应该能收我入门了？”才喝完水，哪吒咚的一声将大海碗摔在案台，理直气壮道。 得，这世人拜师学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展示才艺后，等着老师发落，到了哪吒这里反似道人在求他一般，偏偏这就要做人家老师的人反而不生气，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真是见鬼了。 见鬼不见鬼，哪吒可是不管，只要拜入道人门下就好，虽然已经记不起为何要拜入道人门下，也对道人不管不理的姿态有些恼火，只是心中有着一份执念，不愿叫他放弃。 “如此，你就拜师吧！”道人淡淡地说着，跏趺而坐，姿态端的极高。 “啊咧，这话怎么好像听过！不知道，你这样的坐姿很容易将大地坐穿啊！”哪吒心头感觉极是腻歪，显是想到某个久坐地陷，要将大地坐穿的人。 不过，该有的礼仪哪吒还是有的，不然人家可会笑话他欠教育，叫他丢了李夫人的面子。 “老师！” 哪吒揣起两只小手，抱了个包子一般的揖礼，端端正正给道人鞠了三下。 “咳！”道人意犹未尽，轻咳一声，努嘴指了指案台上“突然”出现的茶盏。 “好家伙，刚才怎么不见你拿出这些好茶来？” 哪吒眼神一跳，但总算知道刚拜了师，不能大逆不道，歪着嘴，拖拖沓沓来到案台边上，无视道人“故意”放在案上的茶盏，直接将他先前用过大海碗拿起，淳淳淳给道人倒了好大一碗，利索地横到道人面前，动作之大，弄得茶水波荡，洒了一桌。 得，这话说的，若不是才拜师，他就能大逆不道了？ “老师，喝茶！” 这下子可把道人气得眼皮跳动起来，不过，身为师者，哪里能弱了气场，被弟子比了下去，道人也不客气，揣过海碗，狠狠瞪了他一眼，也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喝的极为豪爽。 当然，如果能忽视道人那渐渐鼓起的小肚子，倒也不会影响他的豪气…… “不知道，老师准备教弟子什么本事？” 道人才放下海碗，就见着哪吒一双笑眯眯，好似小狐狸的小脸就凑到了他的面前，眼中闪烁着名叫迫不及待的光辉。 “我有大道三千，条条可证不朽，不知你想学些什么？” 道人也不怯场，气派十足，比传说中的道祖都强了几分，听得哪吒欢喜不已，抓耳挠腮。 他就怕拜了个没本事的老师，老师的本事越大哪吒就越是欢喜，最好要盖过太乙真人才行，这般，才不至让哪吒才心生出后悔。 后悔啥？ 当然是后悔选了个本事差的啦，真笨！ “当然是学个最大的！”哪吒再次拜道，礼数周全，这回倒真看不出半点顽皮。 道人也得意地撇了撇眉头，但见哪吒期待地望来，突然露出了个可恶的笑容，哪吒眼皮就是一跳，陡然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就听道人说道：“最大的，有是有，可惜，贫道就是不愿教你哩！”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3章 神祗 “不愿教，不愿教你收什么弟子，不知道有个词叫误人子弟么，说的就是你！” 呼！ 哪吒骂骂咧咧，一阵怪风拂来，吹起雪花万朵，哪吒眼明脚快，急忙侧身躲去，却依然被雪花的尾巴带到，浑身一个激灵，体外立即铺开一层寒霜，手脚冰冻在一起。 这时，又一阵怪风拂来，乌拉撕啸，于虚空中弄起一阵陨石流，一颗颗陨石皆有山体大小，通体灿烂，散发白金光芒，看着便有一股凌厉之意，竟都是后天庚金凝聚！ 可怜哪吒手脚正被冻住，哪来得及躲避这些陨石，当即是皮球一般，被陨石撞得到处乱飞。 “哎哟！” “嘭嘭嘭！” “啊！” “嘭嘭嘭！” 好一阵鬼哭狼嚎的乱吼之后，哪吒好不容易才停下身形，已是灰头土脸，一身淤青，小脸肿成包子馅，咳，相，好在也算将手脚上的寒冰撞碎，重新得了自由，这才从陨石流中跳将出来。 不过，这样说是要哪吒感谢他么？ 感谢你个鬼啊！ “混蛋通天，将小爷扔到这里也就算了，好端端把小爷的道行封印算的什么事，我还是你亲弟子么，是你亲弟子么，我看，是捡来的吧！” 哪吒几时吃过这样的苦，不杀人已经算好的，立即掐起腰杆，比着小指头，开始对空长骂，“感谢”起某位道人。 却是藉图道人能听到，不管是愧疚也好，是生气也罢，乃至要将他逐出师门也行，总之先将他弄出这片枯寂的宇宙再说。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宇宙中飘荡而过的呜呜怪风，正说着，哪吒感觉头顶一凉，急忙抬头，正见着一阵怪风掠过，呼啸间弄出一颗颗堪比星球的冰雹，纷纷往他砸来。 堪比星球的，冰雹？ 比星球还大的冰雹还叫冰雹么，叫冰山也不为过吧！ 虽然很是不想承认，但哪吒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冰雹。 因为，一颗颗巨大“冰雹”上，都刻着“冰雹”两个大字，他又不是瞎子，能看不见么？ 当然，看是看得见，但看见了，也未必会以为那是冰雹而不是冰山、冰球，万一，哪吒就是文盲呢，就是认不出这两个字呢？ 好吧，身为哪吒之师，道人显然考虑周全，提前想到了这点，亲切为每一颗“冰雹”赐上真意，保管“冰雹”们才进入哪吒视线，就能将“冰雹”名词的定义传给哪吒，叫他在思想与肉体上都有一个深刻的认识。 肉体？ 哪吒表示，他就这点小体格，纵然天仙的肉体坚固无比，却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被”打击，他是绝对不会选择与“冰雹”们硬抗的，当即就把脚步跺下，将脚下的陨石跺得炸裂，整个儿炮仗，嗯，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不过，有一句话他一定是要说的，不说不快，不说，他就会郁闷死，那是…… “混蛋通天，等我回去非灌你十碗水不可！” …… “二十七！” 苏蔷薇冷笑一声，骤然察觉暗中探视过来的目光顿了一顿，把手一拍，战剑径自转动，剑光飞洒，似孔雀开翎，转出一片晶莹，嗡的一声，撕开虚空，依然还往黑天道人杀去。 “小娘皮，你非要与我作对是不？哎呀！” 鸿蒙之中，骤然传出黑天道人气机败坏的怒吼，却被一声痛呼打断，显然是被战剑追上。 “就你嘴多，不打你打谁？” 苏蔷薇冷冷笑着，身形一转，已来到最后一把战剑之前，正要伸手，忽地又是一顿，笑道：“诸位前辈，你们说，我若是不取此剑，你们又当如何？” 鸿蒙中的气机顿时为之一滞，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意志压下，磅礴恢弘，压得虚空咯吱作响，苏蔷薇面白如霜，淌下大汗淋漓。 “你可以试试！”一道意志这般说道。 “正要一试！” 苏蔷薇再次伸手，玉指轻扣，咻而弹出，叮的一声弹在战剑的剑柄上，战剑微微一颤，陡然间冲起亿万道剑光，交织密蔟，其中又以二十七道剑光最是恢弘，仿佛横架时间之河，无尽无量，亘古难灭，看着人心动。 那许多意志也的确为之心动，心动干脆行动，十数只手掌从鸿蒙深处抓来，伟岸无匹，不知多大，纷纷抓向剑光，阴阳流转、乾坤颠覆、万道齐鸣，不同的气机散发，竟生生将鸿蒙崩裂，虚空裂开巨大沟壑。 那一只只大手，牢牢地握住了一道道箭光，或多或少，并未冲突，显然是早就商议好的！ 不，也不能说没有冲突，就有两只大手不管其他的战剑剑光，只管抓向苏蔷薇面前的第二十八把战剑，其势凶猛，一掌打动玄黄，一掌翻转宙光，气机碰撞，鸿蒙混沌，径自往苏蔷薇淹没过来，显然有将她顺势打死的意思。 “诸位前辈，你们贪心了！” 苏蔷薇默默一叹，身形疾转，恰好转出两人掌势包围，显然并非毫无准备。 “贪心，这世上谁不贪心？小贪是富，大贪是盗，窃者，盗天地大道！不贪大道，吾等走到这个地步？” 两道意志轰隆大笑，两掌对撞，玄黄沉重，破灭万法，宙光微动，衍生无尽法理。 一重一轻恰若尖针与麦芒，但毕竟是追寻宙光大道的意志棋高一筹，掌势中虚空生衍，化作无尽时空，缠住另一掌百万分之一刹那，随即，一个周身浮荡奇光幻影的道人蓦然走出，伸手取向战剑。 “玄黄，这回应是我胜过你了！”那道人笑道。 “宙光，本座让让你而已，你还认真了？” “什么？” 宙光道人先是大笑，待听得玄黄道人的回答，心中一惊，正要收手，已经慢了一步，鸿蒙中横贯的二十七道剑光陡然炸开，剑光迸射，杀绝万道。 绝杀一切的气机迸放，一只只取向剑光的大手纷纷痛呼起来，大手蕴含的大道瞬间摧毁，绞做了飞灰。 其中以宙光道人最是凄惨，剑光爆发，第二十八把战剑最为凶猛，石质剑体爆裂，其中蕴含的剑光一次性冲出，丝毫片 缕的剑光无穷无尽，霎时将宙光道人淹没。 饶是宙光道人道行高深，也被当场打做筛子，偏偏第二十八战剑蕴含的绝灭之道又有些古怪，不似其他剑气一般，只有绝灭一道，更藏有一种古怪的生命之道，生生不灭，纠缠不休，使得宙光道人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形体时而扩散，时而凝聚，痛苦不堪。 咻~ 继而，是二十七道轻颤响起，一道道剑光跨越时空，瞬间飞临苏蔷薇身边，微微颤颤，只得一丝片缕，游鱼也似，围着她玩闹起来，如同顽童。 但丝丝片缕的剑光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灵动气机，纯粹、纯一，如道，如光，未染半点后天气息，却绝非先天！ 而是神祗，是概念、哲学的象征！ 我思我在，概念先于后天，而后于先天，介于先天与后天之间，如是，方为神祗！ “原来，这才是神祗！” 苏蔷薇似有所悟，渐渐陷入遐思之中，周身亦散发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机，模糊了时空，模糊了存在，但仔细观察，她依然还在那里，不曾离开，也不曾移动，即便以黑天道人等的大能，也不曾察觉到她的状态。 “只有二十七道？” 黑天等人关注的，只是围绕在苏蔷薇身边的二十七道剑光，再将意志碰撞、横扫，重新张出大手，往苏蔷薇抓了过来。 即便不知道第二十八战剑的神祗到底藏身何处，但他们可不会放过抓取战剑的机会。 “还不出来？” 剑光围绕，光华灿烂，苏蔷薇突然微微一笑，却夺尽无数辉煌，便以黑天等人的道行，也觉得刺目无比，忍不住生出臣服之意。 这种感觉，黑天等人并非第一次接触，上一回，则是释迦成道之时！ 当然，苏蔷薇也比不得释迦，她也只是苏蔷薇，一个由后天灵宝诞生的器灵，转世之后历经苦修，也不过才证得天仙业位的小女子而已，她只是苏蔷薇！ “诸位，调皮了可是要打屁股的！” 苏蔷薇忽然开口，嘴角露出几分狡黠，一缕淡淡的毫光自其体内生出，一样纯粹，一样纯一，先于后天，却后于先天，二十七道剑光齐齐向她扑来，扑进了她的身体。 根本就没有第二十八道，因为，她就是第二十八道剑光，通天战剑二十八剑灵，苏蔷薇！ 铿！ 剑鸣声起，剧烈的震动传荡，但有无形剑气震动，横掠四方，也将藏身在鸿蒙中的黑天道人等逼了出来，俱是身形狼狈。 “好个女子，即便你是通天战剑转世又如何？只是转世而已，还不曾收拢通天战剑的力量，想叫我等退去，没门！” 虽然已经认出苏蔷薇来历，可黑天道人他们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 就似先前宙光道人与玄黄道人所言，不贪大道，他们可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步。 玄黄道人？ 那宙光道人还在生生灭灭之中，可玄黄道人哪里去了？ 一座玄黄宝塔轰隆隆压了下来……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4章 汝，预谋不轨么 “咕噜！” “咕噜噜，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自称小爷了！” 巨流滔滔，冲走许多鸡毛，哦，没有鸡毛，只有哪吒。 才躲过“冰雹”轰击，又不知哪来的巨流突然冲出，将哪吒裹入其中，自宇宙之东冲入宇宙之西，浩浩荡荡，数以亿万光年矣！ 哪吒有心硬一硬骨气，奈何被巨流冲得不知东西南北，不知岁月更迭，在巨流之中颠着甩着，五脏六腑都被甩做一团，只好服了个软，来了个不吃眼前亏。 不是那话说的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反过来说，不吃眼前亏的就是好汉，哪吒的确服软，却不损他的威名，事实证明，他依然还是一个好汉。 可能还真是那句服软的话见效，好汉哪吒话音落下不久，巨流也渐渐停息下来，水流逐渐干涸，抖了一抖，将好汉咸鱼一样甩在了地上，最后一缕水泽迅速消失。 好汉干瞪着双眼，眼珠咕噜噜转悠，确定巨流完全消失，一时半会间不会再有其他什么陨石啊、雪花啊蹿场出现，一蹦而起，脸上迅速带上了笑容。 “哼哼，小爷的智慧果然高深，这么简单就被小爷骗到了！”竟莫名得意了起来。 果然，这又哭又闹的，依然还是孩子，哪里是什么好汉？ “不过，这到底是哪里了？” 孩子哪吒手搭凉棚，长望而去，只见眼前虚空血红，层层旋绕，似乎蕴含了无尽时空，仿佛有些莫名熟悉，仔细回忆，却始终不曾记起，只得甩了甩头，将这般念头甩出。 “这里有什么古怪，值得通天道人特地将我送来？” 哪吒并非只会胡闹，虽然他一只都在胡闹，但一路所见，可知此地就是通天道人的目的地之一。 具体目的是什么，哪吒可不会费这脑筋去想，那后人不是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去看一看，哪里知道路上的风景。 等等，后人，哪个后人？ 哪吒转了转脑袋，感觉自己脑中的臆想突然又严重了起来，顿时愁眉苦脸。 …… “玄黄道人，你往哪里打？” 玄黄宝塔砸落，一缕缕玄黄气机垂落，气机瀚沉，事发突然，黑天道人啪叽一声，摔在虚空上。 明明虚无一物的虚空竟硬生生被他摔出平地而摔的感觉，脸颊摔得好平，什么鼻梁骨、眼珠子统统拍成一块，把黑天道人气得脑血管炸裂，脑袋上嗤嗤嗤地就飞溅起鲜血来。 “怎么，受伤的总是我？” 黑天道人欲哭无泪，但也是积年的老怪物，身形一震，气机顿时高渺起来，化作一片幽深天穹，默默一转，卸去玄黄宝塔的气机，趁机逃了出去。 当然，黑天的话就有些过了，受伤的有他，却不止于他，自然还有别人，只是别人跑的极快，眼见玄黄宝塔落下，想都不想，就先闪到了一遍，只有黑天道人动作最慢，受了最大的一击。 “打你？待会还打你！” 虚空中传来一声冷笑，走下个身穿玄黄道袍的道人，身形威武，右臂高抬，袖口滑落，露出虬扎结实的肌肉，托着一座三十三层的玄黄宝塔，咧嘴一笑，转而又想明白，微微致歉道：“哦，忘了说了，我跟小姑娘是一边的。” 一边的，边的，的…… 玄黄道人声音醇和，有说不出的厚重，虽然只说了一句，却依然传透了这片时空。 众人蓦然转醒，不可思议，目光微微一顿，忽地落在玄黄道人托举的宝塔上，皆做着冷笑：“原来，你也是神祗！” 却一语道破了玄黄道人的来历！ “然也！” 玄黄道人并未否认，微微颔首道：“我神祗一脉人丁稀少，难得添丁一口，可不能叫诸位道友坏了我这族人的机缘，诸位道友，你们若是退去，你我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玄黄你想得太多，不如也将你炼了，吾等还能再得一件灵宝呢！” 各人暗自冷笑，最先出手的，反不是黑天道人，而是那玄武道人，化为本体，却是一只形体庞大无比的巨龟，贪婪玄黄道人的本体，轰隆隆就冲了过来，脚步踏动，足下阴阳流转，迸射无尽无穷光辉，几乎将虚空淹没。 “来的正好，我家老爷缺了一个占卜的器物，玄武老道，你能深明大义，舍弃这身外之物当是最好！” 玄黄道人不惊不慌，撸起袖子，哦，他不用撸袖子，不过稍稍抬了抬臂膀，猛喝了一声，就把宝塔砸了出去，那玄黄厚重无匹，巨龟虽然庞大，也受不得宝塔的重量，鳖鱼也似，被宝塔砸的连连翻身，再一个盖落，压在身上，不能起身。 嗯，玄武道人本体为巨龟，与鳖鱼是近亲，这形容用的不好，会坏道人的名声。 “好，好，圆滚滚的，果然憨态可掬，待某将你的外壳扒下，稍稍炼制一下，定然又是一桩好宝贝呢。” 玄黄道人大笑，正要再接再厉，头顶突然浮现一片虚空，幽邃黑沉，劈头盖脑就往他兜了下来，就似麻袋一般，把玄黄道人兜入了其中。 “好，好，活该你玄黄也有今日，还想炼制本座，是本座炮烙你才对！” 又有鳖鱼，咳咳，是玄武道人趁机爬起，面色狰狞，化作一只半龟人，四足虬扎，重甲一样把龟甲背着，两只前足抓着抱着宝塔，人立地撞来，面容极是狰狞，也不见先前圆滚滚的憨态可掬了。 可惜，可惜！ “黑天，你二人何其不智呢？” 一声悠然的叹息突然响起，玄武道人一怔，就见另一个玄黄道人屹立玄黄宝塔塔尖，大袖飘飘，仙气盎然，风姿不知比先前的威武雄壮更强上多少。 “又，又一个玄黄？” 玄武道人震惊，茫然四顾，倒不曾发现还有其他玄黄道人，只是，周边原来与他们一起的其他道人，也没了踪影，神色不由剧变，连忙抖了抖手，想把玄黄宝塔抖下。 可玄黄宝塔就似黏在了他的手中，怎么也甩不下，更是迎风就涨，瞬间涨得 比玄武道人的本体还要庞大十好几倍，玄武道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压在做了肉泥。 “原来走眼了，这玄武道人材质不堪，真拿给老爷，老爷怕也不会喜欢呢！你说是吧，黑天道友！” “玄黄前辈莫开玩笑，黑天哪当得前辈之友，叫我小黑就是，小黑这名字挺好，我很喜欢！” 黑天道人姿态放得极低，就差跪舔玄黄道人鞋面，心里打着颤儿。 由不得他如此小心，实在是玄黄道人的来历太大了！ 以玄黄道人翻手就碾压了他与玄武道人的结果来看，玄黄道人的境界怕已证得不朽，更恐怖的是，玄黄道人之上还有一位未知的老爷存在，难怪玄黄道人要说他与玄武道人不智！ 其他人一听玄黄道人还有一个老爷，想都不想就闪了个没影，连通天战剑也不抢了，只有他与玄武道人傻乎乎留在这里，不死他们死谁。 “我家老爷缺了个看山门的童子，小黑，你意下如何？”玄黄道人果然从善如流，为人着想，满足了黑天道人改名的心愿。 “小黑愿意！” 小黑心头有百般不愿，但又哪里敢说出，玄黄道人也不理他的小心思，大袖一晃，将他收到袖里，回望依然还在顿悟的苏蔷薇，微微一笑，做歌而去：“天地遂初，太始茫茫，清浊同流，玄黄错跱，灵兮祗兮，吾既返乡，小姑娘，欢迎来到我们的圈子！” “欢迎？很有趣的前辈！” 苏蔷薇睁开双眼，眸间宁和，自有光华默默流转，将这鸿蒙空间收入眼中，在她眼中，这片时空再无秘密，这姑娘看了又看，忽然笑道：“原来，你‘又’成小屁孩了！” …… “啊嚏！” “谁，谁在那里？” 哪吒神经兮兮，突然转身，正与一只探头探脑的圆脸对了个正着，唬得两只总角弹起，翘的笔直，立即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啊！” “啊！” 而与他正对着的圆脸也适时发出了尖叫，翻着白眼，在虚空中蹿来飞去，那样子，竟比哪吒还要惶恐几分。 “咦，他好像怕我诶！” 哪吒眼珠转了转，恶由胆生，十只指头来了个天魔乱舞，往圆脸抓了过去，啪叽一声，竟扣住圆脸怪，连他自己觉得意外，等到圆脸被他从虚空中抓出来，发出吱吱吱的怪叫，哪吒这才醒悟过来。 “竟真的抓到了，小东西，说，你们是什么来历，窥视小爷，是预谋不轨么？” 虽然人家真的窥视了，但这没依没据的，还未立案调查，就先给定性结论，哪吒的霸道，足见一斑。 被他抓在手中的小东西，则是一只带着小尾巴的古怪生灵，无手无足，圆滚滚的，小皮球也似，努力挣扎，小尾巴可劲儿摇晃，愈发显得可爱 “吱吱吱！” 纵然已经被哪吒这小恶魔扣住五官，拿了要害，但小东西还是以奋勇不屈的勇气回应了哪吒的问题。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5章 两位物理大佬倒下了 “圆滚滚，用小火球！” 圆滚滚随之被扔了出去，吱流一下，吐出了一道火焰。 “圆滚滚，用喷水枪！” 圆滚滚还是被扔了出去，噗嗤一声，喷出一道水柱。 “圆滚滚，用飞叶快刀！” 圆滚滚依然被扔了出去，以脸做到，凶横的撞了过去。 哦，你问圆滚滚是谁，那是哪吒新收的宠物，一个无手无足，皮球也似，带着小尾巴，长着一副委屈面容的小东西。 委屈？ 当然委屈了，任谁落到了小魔王手中，被对方拉着尾巴向前抛掷，把尾巴拉的老长，以十万马力的力量撞击出去，也要像圆滚滚一样不情愿。 再说，小魔王用的力气更远甚于十万马力——发现圆滚滚怎么摔也摔不坏，哪吒恶劣的性格爆发，抛掷圆滚滚时越发凶猛，力量也越来越大，每每惹得圆滚滚尖叫不绝，却不能惹来哪吒半点怜悯，还不是小魔王是什么？ 再一次击退来敌之后，圆滚滚瘫着一副被玩坏的表情，再被哪吒托着一点一点收回，小尾巴自动收缩，重新变回小皮球样儿，然后，不出意外，再被哪吒耳提面命起来。 虽然，它好像没有耳朵！ “说了是飞叶快刀，飞叶快刀，要将身体甩动起来，似叶似刀，以刀锋的犀利切断对方，你看你将对方撞成什么样了，烂成一滩糊糊，还叫人怎么分辨？” “吱吱吱（这不是你将我扔出去的，有本事你做一个给我看看啊，混蛋）！”圆滚滚这般回答。 “哟呵！还敢顶嘴了，不知道什么叫做老板么？老板的意思是，老板叫你喝洗脚水你就不能惦记着老板娘的洗澡水，这个都不知道，还想在我手下混？” 也不知哪吒是如何听懂圆滚滚的语言，脸色一板，做出一副我不高兴你要倒霉的样子，正好瞅见一只长成一副鸭子相，叫的也像鸭子的鸭子摇摆着冲了过来，两眼一瞪，两道石化光线瞪了出来！ 可达鸭，石化功！ “看你的了，用百万伏特电击！” “吱吱吱（皮卡皮卡）！”圆滚滚憋足了气，圆形的身体一缩一涨，便有电弧迸射出来。 滋滋，银光闪烁，电光耀眼，百万伏特果然不是吹的，可达鸭当即被电成电烤鸭，一股烤肉特有的香味飘来，哪吒不禁耸了耸鼻子，吱流一声，吸了口口水，但见圆滚滚转头过来，立刻假做起正经。 “干得不错，圆滚滚！”哪吒难得给它竖了个大拇指。 “吱吱吱（皮卡皮卡）！”圆滚滚欢呼而起，给哪吒回了一个笑容。 笑容？ 呃，应该有吧，反正哪吒听得懂，也或许，看得懂！ “吼吼吼！” 可惜，就在一人一球，嗯，一人一物，咳，反正他们正高兴时，天空上突然飞来了一只喷火龙，两翼呼呼闪动，鼻孔冒烟，恶相狰狞。 “不好，是喷火龙！” 哪吒自家知自家事，这片古怪的天地中，力量是相互克制的，大力有时未必出奇迹，比如，许多时候两条腿是比 不过天上飞的。 许多？ 好吧，哪吒承认，这许多就包括了现在！ 不过，即便是战略撤退，哪吒也不能弱了气势，于是，他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原地，掐腰跨立，气势威严。 “吱吱吱（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圆滚滚就着急了起来。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无视你，谁叫我们是好伙伴呢！” 更于是，哪吒顺理成章蹿了出去，用实践证明了他与圆滚滚的友情，至少，他们的友情有几百米长。 哦，几百米是圆滚滚尾巴的长度，哪吒是蹿的飞快，但它还留在原地呢，惯性之下，这委屈的小东西就被它那无良的主人把尾巴拉长，放了风筝。 “吱吱吱，吱吱吱……” 小东西尖叫不绝，可惜，没了哪吒翻译，我们也不知道它说什么。 吼吼！ 而我们的喷火龙当然不彰显自己的存在，眼见小东西飘飘荡荡，竟敢不逃走，顿是大怒，张口就喷了一口怒焰，焰呈七彩，竟将虚空都点燃，唬得小东西身躯战栗，把两只眼睛瞪得跟电灯泡一般，随即，爆发了更加高亢的尖叫声。 “吱！” 尖叫声中，从小东西体内散发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殷红，逃窜正欢的哪吒觉得撞破了什么，脚步踏空，噗嗤一声就给没了水中，混了一个水饱。 “啊咧，又换世界了？” 哪吒从海中浮起，放眼长望，果然“又”换了一片天地，哼哼冷笑两声，自水中拉过来一个翻着白眼的圆滚滚，使劲搓揉起来。 “说，这一次将我带到哪里了？” 但圆滚滚此时正在惊吓之中，两只眼睛冒着蚊香圈，连吱声都不能回应，可把哪吒气得大怒，扯住圆滚滚刚长出来的四只小爪子，好一顿折腾。 刚，长出来的？ 好吧，除了这六只小爪子，小东西背后也多了两对小翅膀，怪模怪样的，当然，最让哪吒生气的，是这小东西再也不圆滚了。 这小东西圆不圆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东西不圆滚，岂不是证明哪吒很没远见，取个名字都取不对？ 这是啪啪啪打他脸啊，当然不能忍！ 啪啪啪，哦，不是，是哗啦啦！ 哪吒正折磨着小东西，嗯，现在不能再叫圆滚滚了，海面上突然传来巨大的水声，但见一只数百米高的怪兽渐渐浮出，双足而立，胸前两爪，背后却是两只如镰的长尾，整体仿佛一只足立的蜥蜴，但总给哪吒一种混杂的四不像之感。 “杂碎！”哪吒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声杂碎却不是他故意贬低怪兽，只是道出事实，即道行已经被封印，但哪吒还是在怪兽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妖兽混合的气息，换句话，这只怪兽本身就是以不同妖兽的血肉混合培养的。 “吱吱吱（哎呀，来了个大家伙，快跑，快跑）！” “又醒了？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哪吒横了小东西一眼，早知道小东西装昏卖晕，欲图争取哪吒最后的一点怜悯，现在感觉到怪 兽的靠近，迫不及待就醒了过来，他若能给好脸色才怪呢。 “吱吱吱！” 小东西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左右相顾，不敢直视哪吒目光，口中喊着无意义的叫声，只是眉头紧皱的样子，显然在想如何给哪吒一个交代。 轰咚！ 好在，又一声巨鸣打断了哪吒的注意，高空之上，突然落下个巨大的机甲猎人，胸口的动力炉燃烧，手臂上弹出一只链锯，锋刃烧的赤红，轰鸣咆哮，撕开海水，向怪兽杀了过去。 “嘿，小爷倒是猜到这个世界到底是哪了？” 一些似真似幻的记忆闪过，哪吒顿时知道这方世界的来历，小脸板着，面做冷峻，但除了更显可爱一些，一点都不凶。 “吱吱吱！” 而见哪吒放过自己的小东西急忙摆出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挡在哪吒身前，龇牙咧嘴，试图做出凶恶之相，为自己的主人撑点场面。 当然，它同样也不凶！ “警告，警告，我们是环太平洋防御总队，下方的人听着，立即双手抱头，蹲着……蹲在水上，重复一遍，请立即抱头蹲在水上，否则我们将使用武力！” 之所以一主一宠要做出凶恶表情，就是这个原因。 随着机甲猎人而来的还有两只秃鹫级飞行器，各自探下几道明晃晃的灯光，将这一主一宠笼罩，隐藏在灯光看不见的地方，早有一连串长枪大炮对准他们，如临大敌。 且不说飞行器探下的灯光刺眼明晃，多伤害视力，就说飞行器中传下的话，也叫哪吒心头不爽。 什么叫爆头蹲水上，动作很屈辱的好不？ 只是做出冷峻之色，不曾打将上去，可是多亏了李夫人的教育。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这般严肃，实在是，一主一宠的姿态太过骇人——因为，机甲猎人与怪兽的战斗掀起的海浪竟不能晃动他们一下！ 大海竟如平地，一主一宠简直就是视重力如无物，不知牛顿会不会哭死厕所中。 牛顿会不会哭死厕所中不知道，但环太平洋防御总队的一群砖家的确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连另一边屏幕上机甲猎人陷入苦战的情形都不曾关注。 “不应该啊，人体的密度大于水，他们怎么能站在水上呢？”有砖家纠结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各项数据，继牛顿之后，又一位物理界大佬阿基米德倒在了怀疑的道路上。 “正常人就不能站在水上，这一人一兽能毫无依凭地站在水上，定然不是正常人，不是正常人，就是外星人，建议将其捕获！”有砖家眸间精光闪烁，提出一个猜测。 “能站立水面，不是依靠特殊装备，就是拥有特殊能力，针对目标人物身边不曾记录在册的物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若能研究出他们的秘密，对我们抵抗先驱者将有很大的帮助。” 又一个砖家提出了一个叫众人不得不行动的原因，只将诸位砖家们刺激的血脉膨胀，就有一位大佬赤红了脸，指着屏幕挥舞手臂，大声呼唤：“抓住他们，抓住他们，立即给前线下令，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第726章 砖家们 突突突！弹链如蛇！ 突突突！焰火穿空！ 突突突！突突突！ “突你妹啊，给你们打一打也就算了，你们再来我就生气啦！” 咻，轰！ 回应哪吒的，是从四面八方飞射来的十几颗的巨大飞弹，长数以百米，巨树撞蚍蜉，还是一堆巨树撞一只蚍蜉，齐齐轰在他身上，火光四射，将好一大片的海面炸花，更有一层绿雾铺开，鲜绿鲜绿，连远处的流浪者号机甲猎人与怪兽都顿了一下，微微侧目。 “话说，我们这里才是主战场好不，好歹，你们也关注一下我们吧！” 那厢，流浪者号与怪兽竟同时产生这样的想法。 下一刻，这一机一兽再次撞在一体，拳拳到肉，爪爪见油，打得天雷地火般，红鸣不绝，掀起重重巨浪，便想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事实证明，想要吸引目光，这是没有的事，他们还是自己玩自己吧！ 哦，为何是爪爪是油？ 怪只怪机甲猎人是钢筋铁骨，要血肉没有，要机油很多吨，怪兽一爪子下去，自然只能抓的机油飞溅，是休想看到血花飞洒的。 “有效么？” 另一边，环太平洋防御总队中，屏幕之前，一群砖家目光灼灼，恨不得让视线穿越时空，撕开火光，瞅一瞅哪吒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别听着突突突的声音不是很好听，但这些子弹可是用来打怪兽的，每颗子弹都有成年人身体大小，更经过电磁加速，初速度能达到十倍以上音速。 也因此，弹链射击时的声音才是突突突，而不是咻咻咻，突突突是因为弹药太大，子弹加速又需要时间，降低了射击频次，咻咻咻是…… 好吧，是突突突与还是咻咻咻不重要，重要的是，巨大动能的加持下，连怪兽都挡不住这些子弹的穿透，但打在哪吒身上，不过让他的皮肤微微发红而已。 看着砖家们的眼睛都变得通红起来！ 对飞弹的威力砖家们并不报希望，虽然，那些飞弹的确长得挺傻大黑粗，可不行就是不行，砖家们所期待的，则是包裹在飞弹之中的生化武器。 在诸位砖家的猜想中，哪吒可是外星生物，一定不适合这个世界的环境，只要生化武器能侵入哪吒身体哪怕一丝半点，他们就有把握收拾了哪吒。 至于是不是一定，也可能是不一定，这种想法，砖家们是不会有的，诸般手段下去，连哪吒的油皮都不曾擦破一块，砖家们的耐心已经用完，跟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将胜利都押在了 “小东西，用亿万马力！” 可惜，他们的梦想还是被哪吒撕得粉碎，绿雾之中，便听来了一声恼羞成怒的声音，继而，一颗皮球大的东西飞了出来，带着惊恐的吱吱乱叫，撕开音障，跨越长空。 “吱吱吱！” 连空气都被撕开轰隆的音障，却不能淹没小东西的尖叫。 高空上，正对着小东西的秃鹫级 飞行器吓得一个激灵，本能扣下扳机，机体抖动，又是一连串的突突之音响起，子弹横飞。 然而，有个鬼用。 都说了是子弹横飞，当然没用，那横飞的子弹，都是被小东西给撞飞的！ 轰！ 随之，这艘能调动机甲猎人的飞行器被小东西撞了个对穿，在一声轰鸣中器炸成烟花。 这样还不够，哪吒这熊孩子熊起来果然无比凶残，小手一抖，连着小东西的尾巴就被他当做了枪杆抖动起来，枪头就是小东西，一个梨花暴雨，漫空都是枪影，哦，是小东西之影。 “吱吱吱！” “咻！” 混扎着尖叫与身体撕裂空气的震啸中，一艘又一艘秃鹫级的飞行器被点做了烟花。 呃，先前不是只有两艘秃鹫级飞行器么？ 只能说你们太年轻，环太平洋防御总队出手，要么不做，要么做大，不弄出大场面怎么体现他们位高权重？ 为表示对抓捕哪吒行动的重视，环太平洋防御总队一口气调来了二十艘秃鹫级飞行器，更有一只巨鹰级飞行器盘旋高处，随时准备给予火力支援。 要知道，两艘秃鹫级飞行器就能吊起一架机甲猎人，二十几艘，整就一加强连好不，别说吊一架机甲猎人，就是吊打机甲猎人都行。 连怪兽见了也发怂…… 全程“旁观”环太平洋防御总队是如何殴打小朋友不成，反被小朋友殴打，把满编满员的秃鹫加强连打的只剩零碎，流浪者号与怪兽不约而同就往离着哪吒的方向移动了好几次。 要不，这一机一兽怎么会乖乖在一边打架，自己玩自己？不趁机发个飙，弄个海啸冲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身高七十九米了。 呃，不是百米么，对，就是百米，你们看错了！ “咕噜！” 身高“百米”的流浪者号机甲猎人驾驶舱，两位驾驶员一起咽了口口水，头上尽是潸潸冷汗，只得用力挥拳，把猎人小臂上的链锯子劈得震天响，轰鸣咆哮，用以表示：我很忙，忙得没空搭理你，你也别搭理我。 实在是，哪吒点完“烟花”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他们与怪兽身上！ 即便隔着近千米，隔着几米厚的超合金钢板，流浪者号的两位驾驶员还是感到压力巨大，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的装甲可以挡得住哪吒的一次点击。 “大佬，你别看我们了，你看天上，上面还有一艘巨鹰级的飞行器呢，你先把这只飞机打了再说！” 这样想着，流浪者号愈发认真起来，一拳一腿皆是满负荷输出，以致机体不断传来警报，简直就不把机甲猎人当人。 虽然，机甲猎人的确不是人，但他们的教官可是教导过他们，机甲是有灵魂滴，对待机甲要向对待友人一样，关心他，爱护他，疼惜他，这样，机甲才会关心他们，保护他们。 如今，要他们将机甲猎人不当人对待，已经是背叛友情，在名为愤怒与惭愧的感情下，流浪者号超常发挥，一套组合拳下来，打 得怪兽嗷嗷痛吼，陷入危亡。 看在流浪者号这么努力的份上，上天终于被他们感动一会，答应了这个小小愿望，就见哪吒顶着绿油油，哦，不对，是鲜绿鲜绿的头发转过了目光。 话说，环太平洋防御总队砖家们的生化武器也不是一功未建，至少还是为哪吒染了个发的。 虽然，这头发的颜色哪吒不是很喜欢，虽然，哪吒不喜欢就生气，一生气就打爆了一个加强连的秃鹫飞行器，但功绩就是功绩，是不能否认的，我们要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解放思想，追寻真理。 在真理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的砖家们此时正苦着脸，摆出一副反思者的姿态。 “不，我不会错，生化武器一定是这个外星人的克星，一定是用的当量不够，下令，再派两个加强连秃鹫飞行器，这一次一定能将这个外星人拿下。”一名砖家赤红眼珠叫嚣，跟赌输的赌徒一样，不肯接受现实。 得，想来为哪吒染发的头号功臣一定是他。 “事实已经证明，这个外星人并非我们能抓捕，萨维姆，你的想法错了，将他给我拖下去！” 另一个砖家权威更大，挥了挥手，两个卫兵冲了进来，各自拖着叫嚣砖家的一只脚，将他拖了下去。 对，是真?拖，绝不含糊，身为砖家，说一是一，从不打折扣，不然砖家的威信从哪里来！ 只是，这些砖家的思路果真奇葩，不是在反思为何要打哪吒，如何才能平息哪吒的怒火，而是在反思该用那种手段继续打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都是真猛士！ “看来，我们只能动用巨鹰体内的超时空破灭弹了！” 一个真猛士，是真?砖家冷冷地说道，三无面瘫的表情不禁叫其他砖家打了个寒颤，不知是被这位砖家的表情吓到，还是被他口中的超时空破灭弹吓到。 “好，就用超时空破灭弹！” 先前那位拍板的砖家再次拍板，环视众人，除了三五面瘫砖家外，其他砖家都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这种波动，有点挺熟悉呢！” 海面上，哪吒搓揉着再次摆出生无可恋姿态的小东西，察觉到高空上那艘巨大飞行器中传来的毁灭波动，嘴角带起一丝笑容。 下一刻，巨鹰级飞行器蓦地扭了扭，巨大的机体好似被另一个时空吞噬，陷入无尽虚空之中，而其本体之处，则被一道扭曲的黑色的裂痕替代。 那裂痕咻而张开，又急遽消失，连带亿万吨的海水也神奇消失，海面凭空凹陷下去，宽十以数里，巨量的海水倒灌其中，场面蔚为壮观。 等等，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好像是怪兽与流浪者号机甲猎人。 怪兽也就罢了，但流浪者号好歹也是环太平洋防御总队的人，嗯，机甲吧，“百米高”机甲，十几万吨的钢铁，说浪费就浪费，也不回收回收，这些砖家都应该钉在耻辱柱上。 “小东西，你真要这样？” 而此时，哪吒却被人家按在了柱子上！ 第727章 放心 “吱吱吱（小样，落在我手里了吧，让你狂，让你搓我，有本事你再搓一个试试）！” 回应哪吒的，则是小东西得意的吱吱声。 哦，现在人家个头不小，不能再用小东西这个称呼，而应该用大东西。 “吱吱吱（你不能叫人家小东西）！”大东西气急败坏吱吱叫鸣，那着急的样子，好似谁要叫错一声就会跟他拼命似的。 大东西，有多大？ 身长百又二十八丈，展翼如幕，筋躯铁骨，四臂二足，面目混沌，除了不会说话，依然吱吱吱叫唤之外，与先前的小东西却半点相似之处。 当然，哪吒没认错是因为大东西是在他手中一点点变化，长成现在这样一点小东西样都没有的，算的是他“亲眼”见证，当然最有发言权。 说道为什么是在他手中，咳咳，哪吒毕竟已经取得天仙业位，思念之快不知超越凡人多少，凡人眼中超时空破灭弹从爆发到平息时间极为短促，但在哪吒眼中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他闲极无聊，只能以继续搓揉小东西为乐。 然后，他就乐极生悲了！ 小东西长成大东西之后，本能地就想农奴翻身把歌唱，它也的确这般做了，两只手臂抓过一块陨石，捏成柱状，就将哪吒按入其中，如同挂画。 “哎，我劝过你的！” 在大东西的注视下，虽然，鬼知道大东西面目混沌，眼睛都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给人注视感，但哪吒还是这样叹道。 “吱吱吱（还敢跟人家说大话）？” 大东西如是表达了嘲笑，下一刻，把哪吒按住的手掌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手臂不是震动，而是硬生生弹了起来，就在刚才，哪吒突然蹬了蹬他的小腿，任凭大东西如何用力，也弹压不住。 “是不是很意外？” 哪吒咧嘴一笑，大眼睛弯成月牙，极为可爱，可落在大东西眼中则变成了惊恐，它尖叫了一声，四翼齐齐震动，唰啦一声，破开虚空，一瞬间竟横越了两百四十万里，可谓极速。 要知道，这大东西长有四翼，一翼震动就有六十万里，比传说的金翅大鹏还要快了六七倍，这等速度，称一声极速并不为过。 极，本是天地之最。 可惜，大东西虽然拥有极速，但终究未能超脱天地的藩篱，要受天地大道限制，而天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天地，与天同在，寿与天齐，别说大东西四翼齐震是二百四十万里，就是再快上十倍，达到两千四百万里也是白搭。 “吱吱吱（你个坏东西，现在追不上我了吧）！” “哦，你说什么？” 虚空深处，大东西连震了百余下翅膀，纵横星空，远远眺望，果然不见哪吒身影，得意非凡，正要歇一歇腿脚，轰隆的声音突然响起，大东西陡然抬头，混沌的面目也露出了眼睛要瞪爆的样子。 虚空上方，星光璀璨，星河盘亘，但无尽星光星河却只是两只大眼睛的亮光，默默旋转，却给人一种咕噜噜转动狡黠感觉。 那 是哪吒的眼睛！ 而在星空下方，也有一只庞大到无以计量的大手缓缓抓了上来，大东西百又二十八丈的躯体在大手之中不过是一粒微尘而已。 从头到尾，大东西都是在哪吒手掌中飞行，百余下振翅，不过事实从哪吒的一道掌纹飞到了另一个掌纹。 在这方天地，封锁哪吒道行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 “帝辛，吃耶耶一杵！” 金蝉胖身披暗金，躯长万丈，四面六臂，手持巨大金刚杵，威严霸道，整弄跟个寺庙中的佛祖一般，轰然打将下去。 铛~ 下一刻，只听一声巨震，金刚杵高高扬起，金蝉胖趔趄向后倒去，倒在净世柳枝的绿光上，神色猛地又是一变，一个懒驴翻身，滚落一旁，自有黑色拳光疾掠而过，擦着他的头皮打入绿光，粉碎时空，唬得他都渗下了几滴暗金色的汗水，两脚连蹬几下，变作一只暗金金蝉，六翼齐震，逃回了陈塘关。 胖和尚，败退！ “就这点本事，敢在孤王面前猖狂？” 陈塘关前，帝辛身躯万丈，黑龙帝袍，周身滚荡浓浓魔气，魔焰冲霄，弄作一尊尊庞大的魔神虚影，投影四面八方，雄威赫赫，一时只叫各人失声。 陈塘关上，李靖夫妇面色凝重，姬发脸色灰暗，听着帝辛的话，又是嫉妒，又是怨恨，两眼发昏，一口怒气涌上心头，几要昏厥过去。 却是，在金蝉胖上场前，他就妄图称量一下帝辛的斤两，但现实是，他反被帝辛给称量了。 “将军，侯爷，金蝉果然不是帝辛对手，惭愧，惭愧！” 说着，这秃子竟然落下几滴泪来，那泪水晶莹剔透，仿佛水晶，愈见着秃子我见犹怜，馋人非常。 “夫人，所谓头上没毛，办事不牢，西方教的秃子多是靠不住，夫人欲退帝辛，找秃子是没用的。” 这时，一个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城头上，白裙弄巧，眉黛精致，抱一柄淡红剑鞘的长剑，便这般凭空出现，李靖神色震动，手掌一晃，掌中就多了一座七层的黄金宝塔。 “噗嗤！” 一旁的李夫人却忍不住被女子一句话逗乐了出来，笑靥似花，微微福了一福，笑道：“姑娘是来助我退敌的么？” 她不问这女子敌友姓名，语气笃定，从这点来看，比在场的男子都要强上许多。 “见过夫人，小女子且看着就是。” 女子也还了一礼，正说着，往前又踏出一步，一只胖嘟嘟的手臂便伸了过来，拦在女子面前。 “和尚学艺不精，自取其辱也罢，只是姑娘辱我西方教则是不该，和尚不才，愿向姑娘立个赌约？” 却是金蝉秃，哦，不对，是金蝉胖。 不过，你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但目光能从人家姑娘怀抱的……长剑移开么？ “你要与我立约？” “然也！” 那女子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和尚眼见有戏，顺杆子往上爬，显得极为自信。 正与他所 说，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该给西方教面子，毕竟，西方教教主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咳，心胸宽广，好以德服人。 如何以德服人？ 却是，即便不小心得罪了西方教也别担心，那教主一般也不骂人也不动粗，只会要拉着你与你论道，以西方教之真善美感化你，由你从肉身到心灵得以升华，最后自愿提出入教申请。 教主再需考较考较你的德行，寻常些的，如破尽家财，抛家弃子等，不寻常的，如弑师证道，杀亲证道什么的，以为断却尘缘，遁入空门之心迹，如此，才肯将你收入门中。 “凭个什么，凭你手下败将的战绩么？” 铿！ 但回应金蝉胖的，则是女子震动长剑的铿鸣，乍然间，但见剑光纵横，光耀十方，殷红的剑气旋转，层层绵绵，浩荡无尽，把四极八方笼罩其中，不仅是帝辛、闻仲，连带蛟王、凤皇、石帝等人也为剑光笼罩。 剑光睥睨，傲视无双！ “好胆！” “贪心，贪心，你个女子，果然修行修的疯魔了，竟敢以我试剑？” “嚱！竟是吾教镇教之物，吾不敢打，大王，恕闻仲先走一步！” 众人纷纷侧目，有的大怒，化作百亿里的之躯，石臂横扫，恢弘霸气，扫却一切剑光；有的大笑，身躯一摇，身后升起红白黑黄青五道光柱，微微一刷，刷落重重剑光；也有如闻仲这般，认出这剑光，竟大笑一声，身后张开一对紫翼，嗤啦一声，撕开剑光空间径自离去，只将帝辛一方气得大怒。 “夫人，夫人，这如何是好？” “爹爹，我能动手么？” 陈唐光上，李靖急的满头是汗，木吒跃跃欲试，请命下场，但连金吒也露出意动之色。 却是，那女子动手时，把城头上下，关内关外都也笼罩了进去，木吒正要祭起净世柳枝，却被李夫人压下。 值此之时，除他李靖一家之外，整个陈塘关都陷入了战场，为剑光肆虐，那些大能为重点打击对象，无穷无尽剑光自虚空而生，围拢着追寻不放；大头兵、小百姓也人人不落，被微毫片缕的剑光追击着，不时捅一下屁屁，划破了个面皮，哭爹喊娘。 若非这陈塘关也被剑光笼罩，李靖怕毁了李家几代积累的基业，才不会着急呢！ 至于西伯侯等人，呃，虽然勾心斗角之事常有，也不叫李靖省心，但毕竟是盟友，要死也不能死在陈塘关，不然传出去他李靖的名头得多难听。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放心那女子！ “夫君且看！” 李夫人倒不慌忙，俏指一划，指着剑光笼罩之处，那处，西伯侯安步当车，虽不见异象，却总是先一步避开剑光锋芒；姬发形容狼狈，披头散发，一道道紫光自其周身崩现，但有逢凶化吉之能，剑光凛冽，连他的油皮都不曾擦破；即便是那金蝉胖，也顶着一个紫金钵盂，在钵盂下骂骂咧咧，分毫未伤。 “好，好，诸位高才果然本事非凡！”见着这般，李靖终于放心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8章 商定封神 “吱吱吱（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 “哼哼，废话休提，若不教训你一顿，小爷不是很没面子？” 哪吒一恢复天仙道行，得志就猖，身形一晃，化作寻常大小，手掌中虚握着一个不足黄豆大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无面混沌，四翼六臂，惶恐间连连震动四翼，在掌中方寸之间挪行，一点一点，十几个呼吸挪出半厘距离，得意的哪吒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得，这回这小东西是成了小豆子！ “帝江！” 但在这时，虚空中猛然传来一声昂昂传唤，一只粗大的无法衡量的大脚突然踩下，硬生生把虚空踩的塌陷，扭做一个黑洞，大脚再拔脚而起，一个跨步，跨越无穷星河往远方而去。 “好凶猛的家伙，这是吃了什么才能生的如此大个？” 黑洞之中，哪吒噗嗤一声挣了出来，神色为之大震，又带起笑意，两指捏着，捏住小豆子飞翼根部，嘲笑道：“你看，你也长这样，人家也长那样，但人家长辣么大个，你就这么一点，好意思么你！” 却是，方才踩下的大脚终于走远了，哪吒这才见着人家的真面目——也是无面混沌，四翼六臂，与小豆子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人家那身形未免太大了些，四翼扇动，无穷星光为之扑灭，身躯之大，堪称得盘亘寰宇，横越星河，小豆子与人家相比，就是泥丸与苍穹的差别。 但你哪吒说这话时，能脸红一下么？ 这小东西变作小豆子，还不是你用宇空大道给拘住的，有本事，将人家小豆子放开，包管一下子长成百又二十八丈。 虽然，百又二十八丈与那盘亘寰宇的奇兽相比还是泥丸比之苍穹，但好歹还是胜过他哪吒的。 “吱吱吱（现在知道怕了，快将小爷放下）！” “哼哼！”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宠物，小豆子见着同胞出现，嘴里的口水是哗啦啦流淌，面上现出得色，在哪吒手指中可劲儿挣扎，欲图挣出身形，一时却忘了自身处境，气得哪吒用力捏住小豆子翅膀，手臂抡圆了，来了个一千零八十万度大风车转动，等着哪吒停下，随意往虚空一扔，小豆子只剩下在空中画圈的本能，连自己姓甚名啥都不知道了。 姓甚名啥？ 小豆子的确无姓，却非无名，它之名，为帝江！ …… 陈塘关前，剑光如柱，横空滚荡，绝灭诛戮的气机迸发，破尽万法万道。 呜，轰！ 这时，一只庞大到无以计量的石拳忽然轰至，一拳既出，万道齐哀，如瑟如颤，以那剑光的凶猛，竟也无法抵抗，剑光接连崩断。 嗡！ 但在这时，那剑光又是一转，绝灭诛戮的四色剑光齐齐一震，化为一柄巨大的黑色长剑，与石拳触碰，石拳表皮枯萎，一蓬蓬石粉簌簌落下，露出石质皮肤下枯黄色的血肉，如同树皮老漆，斑驳掉落，却在半空 涨大，化作一片片戊土大陆。 “石帝，你用一化身出战，莫非想要阴沟里翻船？” 就听得一声大笑，一道白色的光柱自天外刷落，咻忽而闪，黑色长剑便被刷入其中。 这才见着凤皇衣袂如风，风华绝代，自虚空之上走下，一步一莲花，花开五色，分有五光，在他身后，更有五重神环照耀，青红黑白黄分明，手中则把玩着一柄纯黑色的小剑。 赫然，却是刚才那把黑色长剑所化。 “翻船？本帝之事轮不到凤皇你来说教，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铮！铮！铮！挣！ 石帝冷笑一声，抽身就退，凤皇神色一怔，便听得四声震动，虚空蓦地一幻，白、青、红三道剑光凭空浮现，剑锷处分别刻着诛、戮、陷三种道纹，剑尖指向，凶利、锋煞、穷亡三种剑气迸放，切割虚空。 这剑气果然凶猛，方一降临，便把虚空占据，万道破碎。 虚空中，蛟王仗着对宇空大道的理解，一直藏身其中，不肯现身，也被这剑气逼得跳将出来，巨大的龙身连连变幻，忽大忽小，勉强退到一旁，帝辛、祝祷、敖柄、大国师几人更被逼的在连连逃窜，狼狈不堪。 但明明是四道铮鸣，为何只有三道剑光？ 却是，还有一声铮鸣响自凤皇手中的黑色小剑。 凤皇唬得脸色骤然，风华尽失，忙不迭把黑剑抛起，却晚了一步，骤见青红黑白四道细微剑气相连，剑鸣铮铮，把四方围定，化作一座剑阵，形如牢狱，就把凤皇吸了进去。 “啊！” 乍见光柱盈天震动，剑光凶厉镇压，五色四剑来往不绝，弄得凤皇悲呼惨叫，不知受了多少痛苦，叫声之惨，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把金蝉胖唬得面皮抖动，抬了抬自己细白嫩肉的胳膊，又是好一阵心疼。 “厉害，厉害，这便是教主说的诛仙四剑？当真凶猛，金蝉若是进去了，这一身血肉怕是绞的脸骨头架子都不留了吧，还好教主有先见之明，赐我紫金钵，不然和尚就惨了！” 那和尚囔囔自语，旁人都自顾不暇着，他倒有余闲，只在蹭亮的秃瓢儿上顶着紫金钵，但有诛仙四剑的剑气余波扫来，被紫金钵倒垂下的紫金光晕震了震，听得几声悾悾震动，便算了事，从头到尾，连根毫毛也不曾伤到。 哦，差点忘了，这和尚根本就没毛，是想伤害毫毛也伤不到！ “佛祖，开个光，让我进去！” 和尚正说着，一道绿光闪来，变作了一只尺把长的小绿龙，龙头晃动，急的都要飙下泪来。 正是敖柄！ “好说，好说，护法快快进来。” 金蝉胖倒是好说话，也怕手下唯一的手下了账，他这佛祖就成了“光头”似，司令，立即给紫金钵的光晕开了一个缝，敖柄趁机化作泥鳅大小，钻了进去。 “金蝉道友，可记得我姬昌父子，还是我们请你来的呢！” 另一旁，西伯侯父 子见着有便宜，呃，是有光可占，也匆忙奔了过来，一脸渴求，要蹭一蹭紫金钵的光晕，只是那小模样，竟跟欲求不满有些奇异的相似。 “这可不成，西伯侯，我这紫金钵钵小光薄，可容纳不了两人，你二人还是别寻他处吧。” 两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金蝉胖就记起来是谁害得他白遭了这个殃，暗道晦气，连连挥手，身后却有六只薄薄金翼震动，唰啦一声闪得老远，把西伯侯父子气得脸色发黑，触不及防，差点被两道剑气余波追上，砍成五七八截。 不过，金蝉胖倒是没说谎，他这紫金钵虽然神奇，但还是不能与诛仙四剑相比，躲在一旁挨几下余波还罢，保护一两人也没问题，真要人多了，只怕一下子就会被打破防护。 “孽障，住手！” 但在这时，那虚空上猛然探下一只巨爪，巨爪长有四爪，三长一短，爪尖斯利，撕开虚空，直接抓向四剑剑阵，虽然被四剑击得皮开肉绽，却能不败，把剑阵撼得摇动，运转微微凝滞了亿万分之一刹那。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足够凤皇施为，趁机祭起五色光柱，接连刷下，黄光厚重，白光凌厉，红光凶猛，黑光滔滔，青光轻浮，五色光柱咻而一震，与巨爪里应外合，把四色剑阵震出一个缝隙，凤皇趁机飞出，身形踉跄，气机略有降低，却无大碍，怨恨地看着剑阵。 不远处，石帝、蛟王等心中都叹了一声可惜，却大声赞道：“凤皇道友道行果然高深，吾等佩服！” 诸人大笑之中，那女子四剑剑阵也收了起来，四道剑光纷纷飞起，如燕投林，一一落在女子袖中，以石帝等人的眼力一时也不能认出那剑光到底是真剑还是假剑。 虚空上的巨爪则一触即收，陈塘关的天空也再次澄清了起来，但方圆万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土，只有陈塘关这座城池孤零零地杵在大地中央。 “秃驴，你先前说这四剑是诛仙四剑？” 他们不认得，但有人认得，石帝等人皆是恶狠狠的等过去，便要金蝉胖说个分明。 当然，若是和尚说不分明，几人就把金蝉胖吃个分明。 “这个，这个，以和尚来看，大约只是剑灵！” 即便有紫金钵护体，金蝉胖也被几人看得胆颤心惊，慌不迭地说出判断，口气却不敢说的太满，几人冷哼了一声，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过分得罪金蝉胖身后的存在，勉强放过了他，皆是大喝。 “兀那女子，你既打帝辛也打我们，到底算哪一边的？” 这话说的好笑，先前动手时他们不问女子帮哪边，现在察觉女子的厉害反而问了起来，看来，这世间的道理还是拳头硬的人说了算。 “想请诸位道友商定封神之战，想来，那天上的那位道友也是这样想的吧！” 面对几人质问，女子神色依然平淡，只在说话时往虚空上看了一眼，众人亦纷纷侧目，目光开阖，神光扫射，便从虚空中扫出了神官，大司命……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29章 真的没有了 穷荒之边，有兽帝江，四翼六臂，无面混沌，生而大能，以虚空为食，为穷荒十凶之一，诸族未敢轻惹。 “这说的，你本事应该很大啊，难道是发育不良？” 哪吒赶路时不忘晃了晃手中小豆子，惹得这小东西不满，吱吱吱叫唤，却叫哪吒更加笃定。 “嗯，连叫声都不如人家威武，果然是没发育完全！” “吱吱吱（帝江，帝江）！” 但这叫唤，除了它的小主人，怕也没人认的了。 不过，帝江号称穷荒十凶，果是凶威盖世，哪吒也不用刻意辨路，虚空之中自有一处处破败的废墟为他的指引。 那一处处的废墟却是一片片破碎的星河，为帝江凶兽赶路之时，随口吞噬虚空之后剩下的残渣剩饭。 唔，以帝江的胃口，以虚空为食，破碎的星河勉强算的残渣剩饭吧！ “只是，这大家伙要到哪里去？” 纯以战力而论，帝江凶兽的实力还在哪吒之上，但哪吒并不是很担心。 早在这只帝江凶兽出现时，哪吒就发现它的灵智并不太高，行事依循本能，否则，哪吒觊觎在旁，这凶兽便不把吃了，也得先把他捏起再摔个十几万下，好发泄了心头的烦躁，就如常人见着一只苍蝇跟在身后，就是这苍蝇不嗡嗡，看着也心烦。 但可不见着帝江心烦的样子。 嗯，除了某只也是帝江一族的小豆子，它倒是心烦的不行，一路叫唤，没个安静，可惜被它的小主人无视了。 越是往前，虚空越是破败，星河残破，虚空颠倒，不是便有一阵阵虚空碎片弄起，刮做风暴，风卷残云般，吞噬一切。 帝江凶兽虽然灵智不太高，本能对这些虚空风暴却有些畏惧，远远见着风暴生成，就帝江帝江地叫唤起来，可那样子，又似舍不得，多要围绕风暴走上几圈。 若是风暴小些，这凶兽就会多费些功夫，冲入风暴，把风暴冲散，再将其吞噬，而后满足而去；风暴若是太凶猛，帝江也会拼得自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确认吃不下，这才惋惜而去。 那小表情，就是哪吒看了也有些心疼……个鬼，以凶兽身躯之大，盘亘星河，即便表露委屈时也狰狞得恐怖，哪吒是瞎了眼才会心疼它。 “吱吱吱！” “你想要？” 不过，哪吒手里的小豆子则心疼了起来，一边叫唤，一边摇动身形——当然不是为帝江凶兽心疼，而是心疼被帝江凶兽冲散的虚空风暴。 那帝江凶兽身宽胃大，大口吞噬，从它嘴边漏下一块半块儿的虚空风暴碎片也有陨星大小，它看不上眼，就似常人也不会注意一些飘过眼前的微尘，但人家小豆子是极上眼的，一边馋的口水哗啦啦流动，一边挣扎着想要脱离哪吒的魔爪，前去享受这场饕餮大宴。 “吱吱吱！”小豆子再次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想要？但我偏不给你！” 可惜，它遇上 了个无良的主人，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一撇，便踏过了这片破碎的虚空，追向帝江凶兽，徒自留下小豆子滴落的两滴悲伤眼泪。 …… “封神？好，好，便依姑娘！” 凤皇等人俱是一愣，冥冥中忽然心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仰望向天，只觉苍穹深玄，茫茫无量，各人纵然能身化千亿里、万亿里，以这天地之大之广，也不过是几只稍大蝼蚁。 察觉萦绕在心头的无形压力，即便凤凰等人已是纵横人间的无敌强者，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那股压力，来自天道！ 大笑之后，凤皇等人皆往大司命拜道：“请道友见证！” “自当如此！” 大司命面无表情，取出一只笏板，往天外一拜，虚空上自有一朵朵玄黄飞花降下，花间托着一面杏黄的榜单，凤皇等人神色不动，但藏在袖中的手掌不觉就紧了紧。 嗡！ 却见杏黄榜单微微一晃，泛起清浅波动，一个个扭曲的文字映了上去，正要化作成众人的名字，凤皇则大笑起来：“我为五行大道，先天而生，不应入榜！” 说罢，便见五道神光在他身后显形，层次分明，青红黑白黄一一落下，每落下一道神光，杏黄榜单上两个文字的痕迹就淡了一些，待得五道神光落下，这两个文字则完全隐没。 又有那石帝虎步龙行而出，轰然打出一拳，大喝：“我得造化功德护身，不堕凡俗，神通天成，不应入榜！” 拳光金黄，散发无量戊土神光，神光之中，一个轮廓模糊的女子现出身形，人头蛇身，若成龙形，割开阴阳，女子身下，则是一尊尊气息古老的先民，稽首而立，往女子拜了三下，三下过后，又有两个文字隐没而去。 “我有祖龙遗泽，谁敢要吾入榜？” 应有蛟王霸气凛然，龙鳞开阖，吐出一颗明珠，光华灿烂，有深远龙鸣响起，宛若远古战歌，隐约间，似有无数龙兵龙将站成方队，擎着长戟，向虚空外杀去，虚空泣血。 “以我戈矛，铸我长城，以我鲜血，护我家园！” 战歌渺渺，一抹抹如同鲜血的殷红光辉落下，杏黄榜单上两个文字不甘地扭了扭，也隐没了去。 “蛟王霸气，吾等不及！” 凤皇大赞了一声，蛟王点了点头，与石帝一起，三人齐声大笑：“我有先天遗泽护体，诸法难侵，都不该入榜！” 说着，三人将身一晃，各自跨空而去，但有余音渐渐传来：“诸位道友，我等先行一步，牧野相见。” “先天？先天好了不起么，说来还不是披鳞带羽？” 却有大商的大国师冷笑不绝，取出那只二十四节的木鞭，狠狠抽了三下，炸得三声脆响，榜单也有三个名字隐没。 大国师收起木鞭，无视一旁可怜兮兮望来的几道目光，往帝辛拜了一拜，说道：“大王，这一劫还需你自己来渡过，贫道先行一步，在牧野等着大王！” 说罢，大国师 甩了甩袖子，一只花斑虎纹的小猫自袖中滚了出来，睁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打了个朦胧的哈欠，稚嫩的嗷叫一声，便化作一只黄皮花斑豹，将大国师驮起，往牧野方向奔去。 “勿需大国师相助，大势难改，寡人早已知晓，便在牧野等着诸位！” 帝辛霸气张扬，黑发飞舞，冷冷看了榜单一眼，也不理旁人，径自而去。 而此时此刻，杏黄榜单上已有无数个名字显现了出来，其中就有帝辛、祝祷、姬昌、姬发、李靖一家四口等，密密麻麻，将三界之中，不曾挣脱命运的人都囊括了进去，也包括大司命以及不曾出现在此的蓐芒。 只有四个文字扭曲着，即将显形之时，虚空之外传来四声铿鸣，四个文字骤然粉碎。 嗤啦！ 不仅如此，杏黄榜单更是突然颤了颤，榜单上撕出一道裂缝，把杏黄榜单疼的不要不要，榜单表面卷做一团，抽筋了也似，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中将裂缝修补，缓过劲来，怯生生地抬起一角，仿佛在确认“暴打”它的存在已经离去，这才重新展开榜单，猛地一抖，抖下无数光华，飞向三界各方，要将各人的气机摄走。 不过，怎么看着，都有几分欺善怕恶的样子，而且，也将主意显然打早了些。 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它要打别人的主意，自然不能阻挡别人反抗反抗。 就如祝祷，在光华落下时也从袖中取出一道杏黄的榜单，抖上了两抖，两缕气机被他抖落出来，自动迎上，为两道光华卷走，这小胖子得意洋洋，差点把双层下巴翘上了天。 还有金蝉胖，肉疼的取出一朵金莲，正要扔出，但看一旁敖柄可怜巴巴的，只好摸摸索索地掏了半天，又取出一朵拇指头大小的金色花苞，往虚空上一扔，金莲与金色花苞立即变作他与敖柄的形态，被光华卷走。 可惜，那花苞许是不曾盛开，不能叫光华满意，还有一道细小一些的光华透过花苞，落在了敖柄身上，自他身上摄走了一点气机，把敖柄气得脸色发绿，几乎与他的头发一般。 当然，自认最惨的还是西伯侯父子，这两父子，一人修行先天钱坤功，惜功力浅薄，也入了榜，一时自怨自艾；一人修行先天易道，已入化境，算计深远，奈何大道未成之前，是半点神通也无，连躲避的机会也没，眼睁睁看着自身的气机被摄走，差点当场气死。 “还请姑娘救我一家老小！” 当然，还有其他人的名字被映入榜单，但人家就聪明着，自家名字没法儿脱榜，但别人可以啊，找一个能的帮忙不就是，那一家老小已经把人家姑娘围了起来，更有李夫人不见生地拉起人家的小手，开始询问家长里短了。 “道友，道友，你若助我，将来我许你自有传道！” 西伯侯眼红，许下了偌大诺言，金蝉胖听得欢喜，赶忙从袖里又掏出了两朵金莲，但转身一看敖柄绿的发黑的脸，讪笑道：“这，这是最后两朵了，没有了，没有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0章 崩塌 “咔呲咔呲！” “小声点！”哪吒不满地皱了皱眉眉头。 “咔呲咔呲！” 回应他的，却是小东西的埋头大嚼，小翅膀欢喜的微微颤动的样子，看样子，它吃的实在欢喜。 “都叫你小声一点了” 但哪吒却不欢喜了，至少，看别人吃的欢喜，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实在不是一件欢喜的事儿，云淡风轻地把食指弹了弹，咻的一声，把小东西弹做了一道飞光。 咻！ 又见着飞光一闪，显出小东西不及豆子大的身形，六只臂膀连连张舞，仿似抗议，哪吒微微合拢另一只手的手指，小东西立刻安静下来，讨好一般，在半空中画起了八字舞蹈。 因为，在哪吒那只手中，托着一块苹果儿大的虚空碎片。 有奶就是娘，有碎片就是大爷，口腹之欲操之于他人之手，小东西还能怎的？自是屈服在了哪吒小魔王的淫威之下，规规矩矩的落下，抱住比他大了许多倍的虚空碎片，把头埋了进去，一副要化悲愤为食欲的样子。 但总归，再没发出令哪吒不欢喜的声音…… 当然，也不能说哪吒是故意打击报复，虽然他的确是起了这么一点点的小心思，但考虑现实情况，哪吒所作所为都是情有可原滴！ “我滴乖乖，没想到小爷竟然闯到凶兽窝了，莫非，这就是小爷那便宜老师将小爷弄来这里的目的？” 便在哪吒前方，虚空中，一只只的帝江聚集其中，身形大的，随便都能撑住寰宇，身形小的，也有星河大小，只只堪称只手遮天，随便在虚空掏拿一下，便把好大一片虚空扯落，捏做一团塞进嘴里，跟嚼饭团似的。 那模样，可比小东西豪气了许多。 小东西表示，它就豆子大点，不跟别兽比豪气，有本事，比可爱！ 嗅，嗅！ “什么味道？饭团？” 哪吒抽了抽小鼻子，感觉应该是幻嗅了，不然，怎么会闻道一股饭团香味，虽然，这些帝江吃东西的确很饭团样。 嗅，嗅！ “没错，的确是饭团的味道！” 为证明自己的猜想，哪吒使劲嗅了好大一口气息，待得一股奇特的香甜气息充斥鼻腔，哪吒表示，这，就是饭团！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因为突然咕噜噜响动的肚子，刚才那一口气息可当真是“好大”一口呢！ 虚空间，突然飘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香味突然飘出，白生生，雾胧胧，惹得诸位帝江涎水狂流。 正是一股股的饭团香味！ 莫说是帝江，就是哪吒，也馋得恶鬼一般，腹中咕咕剧鸣。 咕噜噜，咕噜噜！ 然后，然后，哪吒便见帝江们围聚的中间，突然多了一团晶莹白嫩的……饭团，拳头大小，一枚枚饭粒剔透可爱，温润光泽，散发淡淡乳白的光芒，正滴溜溜转动，馋得人几乎要忘记了理智。 咕噜噜！ 这回可不是哪吒肚饿在响，而是诸位帝江腹中突然打鼓，发出雷鸣般的震动，然后， 哪吒就见诸位帝江齐齐吼叫一声，杀做一团。 “帝江！” 人家说二桃杀三士，但三士好歹只是缺了一桃，死一人足矣，但虚空中满坑满谷的挤了不知多少只帝江，而饭团只有一个，这不得杀做血肉场，只怕不会停下。 果然，就在哪吒转身逃跑时，无数帝江挥舞着六臂，把虚空扯破，弄做无尽幻影，幻影重重，如涟如漪，有的突然爆散，迸射虚空粒子，洞穿时空，有的塌缩成一团，骤然间把十几万光年的虚空吞噬，凝缩成芥子，更有不少帝江也为压缩，挤压成一个奇点，死的简直不能再死。 如斯景象，当真可畏可怖！ 至于说哪吒，你道他为何逃跑？ 诸多帝江们都失智了，打做一团，哪吒若不逃跑，就真成傻子了。 “不就是一团饭团么，难不曾你们还没吃过，至于争成这样？说来，还是我最小，你们都该让着我些！” 哪吒猛然后仰，腰杆与大腿拧成九十度，身躯保持向前奔跑的趋势，疾掠而行，一道弧光自其身前划过，渐渐扩散，破裂虚空仿佛剖切黄油。 不，不仅是虚空，连虚空中蕴含的其他道则法理也未弧光斩断，万道破裂，道则不存，唬得哪吒鼻尖渗出一滴冷汗。 他敢保证，这道弧光若是斩到他，他的下场未必会比黄油，哦，是虚空好上多少。 “吱吱吱（我最小，我最小）！”而在哪吒发梢末端，小东西六只臂膀死死抓着他的头发，发出了不平的叫唤。 的确，这里头还真属它最小呢！ 但话说，他们到底在干嘛呢？ 哦，他们正在向饭团进军，咳，不，是饭团在向他们进军，不知那只“好心”的帝江挪移了时空，将哪吒他们的位置由最外面换成了最里面。 眼看那饭团就在眼前，俗话都说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害，俗话又说了，饿死胆小撑死胆大，明显，哪吒与小东西个子的确最小，但也是想要把自己撑死的，况且，老天最大啊，老天都说要给他们的，他们若还扭扭捏捏，岂不是不给老天面子？ “是，是，你最小，等小爷过去，还能忘了你那口？”哪吒随意回了一句，心中却冷笑道：“等小爷过去？当然是一口吞之，尽数食之，还能留下半点残渣？” 想着，哪吒离饭团越来越近，手掌伸直，指尖触及到一团温润的事物，脸上不禁带起了几分得意笑容。 “啪叽！” 但在这时，哪吒的后脑猛地被一股奇力拍了一下，脚下不稳，啪叽一声，立即摔了个大马趴。 “谁，是谁？”哪吒猛然回头，面露凶光，一副小乳猫被气成小脑虎的样子。 “吱吱吱！” 却把小东西疑惑地转来转去，眼瞅自己主人不正常，立即将之抛弃，自己扑向饭团。 “啪叽！” 一只朦胧的手掌却在半空中伸了出来，平直拍下，啪的一声，把小东西拍平了下去。 “好胆！” 这一回哪吒是看得真切，也早有准备，叱咤一声，把臂抡圆，猛地斩下一道 凌冽剑光，纯净煌煌，似青似白，更有寒霜与星雨降落，青阳当空，亘古难灭。 若得太乙真人在此，必然要忍不住抚掌称赞起来，因为，哪吒这一剑却是融合他当日展示的青阳、霜华与亘古剑所创，得其三分精髓。 那太乙真人已证得不朽，哪吒却不过是一个小小天仙，其中的差距绝非以道理能计，哪吒能得太乙真人三分精髓，可见不凡，就是那证得太乙、大罗的存在遇到这一剑，一个不小心，也得被这一剑了账。 “叮！” 可惜，哪吒这一剑虽然是不凡，那朦胧的手掌更是了得，且往虚空轻轻一拂，无穷时空展开，层层绵绵，将剑光并入其中。 亘古虽难灭，却不曾触及未来，哪吒这一剑已有追溯过往、回望命运之河的伟力，却因不曾探究未来，被阻拦在未来的时光之前。 这一掌，名曰来去！ 掌光朦胧，始终看不真切，总有一种似实还虚，一捅就穿的样子，偏偏却将能剑光挡在其外，半点不得寸进。 不过，这一次交锋，哪吒赢了！ “吱吱吱！” 微光一闪，一个豆子大的小家伙落在哪吒肩头，两臂高起，举着比它身体至少大了上百倍的饭团，欢喜地来回打滚。 赫然是哪吒的小宠物，趁着两人交锋时把饭团抢到了手中。 所谓十饭在锅，不如一饭在手，得了饭团，哪吒自得意满，冷笑一声，径自取过饭团，捏出一粒饭粒，塞到小东西怀里，剩下地被咕噜一声，一口吞下，嚼也不嚼。 终归，他还算有些良心，没真一点残渣也不给小东西留下。 小东西却容易满足，没有被地主“小爷”压迫后的不满，也学着哪吒的样子，咕噜一声，把有它个头那么高的饭粒塞到嘴里，瞬间将身体撑得暴涨一倍，噎得乱蹬小腿也不愿吐出来，简直贪心。 “阁下本事超凡，可惜，就是脑子不够用了一些！” 吃了饭团，哪吒自是得意的紧张，抱着臂膀，颠着脚跟，眉头飞斜，默默感受一股奇异的力量流转全身，冰冰凉凉，十分消受。 “嘻嘻！” 回应他的，则是两声嬉笑也似的轻声，朦胧掌光微微点起食指，往哪吒身后指了指，哪吒面色发僵，一帧一帧地转过身去，正见着无数只帝江屹立虚空，混沌的面目中竟然照射出两道阴森的目光，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我可以说，这完全是一个意外么？” “帝江！” 帝江怒吼，虚空崩塌，哪吒所在的位置骤然被压做平面，继而，又有无数重时空挤压而来，打落维度，以平面的方式包裹向平面。 平面包裹平面，那是怎样的概念？ 在更外面还是平面，但内里时空的维度早已崩塌，从二维降低至一维，一维降低至零维，至零维还在崩塌，向更低维靠近。 哪吒只觉浑身骨肉已经被分离，骨是骨，肉是肉，继而，骨肉分解成了粒子，人依然还是那个人，但已经被平摊在了低维上，以一团不可言述的聚合物形态存在……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1章 比人多 大商伍百一十三年，牧野，西伯侯看着匆匆忙忙集合的伐商大军，面色尤为难看。 此时因为诸多“穿越者”插手的原因，伐商大军自无“历史”上群雄齐聚的赫赫威风，更多是被帝辛灭国后的流亡贵族召集的旧部。 此时诸侯已经灭国，成建制的军队都被打散，这些贵族能剩多少本事？ 伐商大军，伐商大军，说是大军，其实就是一群凑数的，看着乌泱泱一片，其实有个鬼用。 只看各人松垮的阵型，颤颤巍巍的精气神，即便甲胄齐全，但与对面众志成城的商朝武士一比，无异于烂泥比于精铁。 要说，这诸多奴隶也曾是诸侯名下甲士，诸侯国灭战败之后贬做奴隶，实力犹在，军心已散，却已是流亡贵族不多的底牌，各人就似输红眼的赌徒，把最后一点家底押上，又做了诸多封国许诺，这才使杂牌军在十万虎豹武士与诸多玄鸟大将的环视中崩盘。 可要说战力，真的是一点也无！ 难怪西伯侯脸色难看，这要是好看了，那才真是见了鬼。 更别说此时诸侯流亡贵族都做出一副万事由西伯侯做主，请西伯侯为他们复国的理所当然表情，别提西伯侯心中多腻歪。 “混蛋，混蛋，若非要用你们召集诸侯旧部，本侯现在就将你们都杀了。” 此情此景，一群猪队友在旁，西伯侯易算之术再是高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顾不得的尊严，亲自向那女子请教起来。 “姑娘，还请教我！” “放心，此战关键不在于你，而在我，也不用你们上场。”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出让西伯侯惊喜的话，可未等他开心开心，女子话锋一转，又道：“若是我们胜了，侯爷自能称孤道寡。” 此言一出，姬发面露欣喜，忍不住发起了西伯侯百年之后他继承王位，坐北称孤的臆想，西伯侯来反而颤抖了一下，喉咙突然有些干涩道，：“若是败了呢……” “败，败了……” 姬发想到另一个可能，浑身也是一颤，与西伯侯一般，用一种惊疑而期待的眼神望向了女子。 “败了？” 女子无视两人，举目四顾，看见战场两方分别搭建的蓬庐，自顾自说道：“这世间哪有常胜的道理，败了当是化作飞灰，何必庸扰？” 她说的轻巧，但姬发父子心情却极为沉重，也与女子一样，把目光放在几座蓬庐。 蓬庐中，分别坐着几尊气息伟岸的神人，西伯侯这边自是石帝、蛟王、敖柄、金蝉胖等人，帝辛那边，也有凤皇、大国师、祝祷、闻仲等。 等等，那凤皇怎么就变成帝辛那边的了？但人家要说了，他好像也不属于西伯侯一方的，这腿长在他脚上，他爱走那边走那边，西伯侯凭什么管他的事儿。 好吧，硬要解释的话，人家一定会说，阵营什么的都是小事。 各人至少都是证得天仙业位的存在，视线要超越人间，放眼诸天 ，人世间的王朝所属都是浮云，过眼云烟而已，既然上次能帮助西伯侯，这次自然也能帮助帝辛……个屁啊。 天仙大能不在意人间事，但身为当事人的西伯侯，心中别提多恨了，脸色骤然阴沉，与被狗咬了一般。 而且，还不是一只狗，而是十几二十只狗！ 不论各人实力，单就数量，他们这边就差了好几个，虽然知晓不应以数量衡量质量，但明面上的账，谁都会注意的。 没见着，还没开战，被流亡贵族召集的烂泥气势就越来越低了，几座蓬庐而已，十以内的数字，他们虽是文盲，但掰一掰手指就能数的事，谁也不会出错。 于是，西伯侯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子身上，至少，她当日出场时可是盖压了诸雄，其雌威之盛，依然让西伯侯记忆深刻。 其实，西伯侯也怀疑，是不是女子的雌威太盛，这才将人家凤皇逼到了帝辛一方，但想想，还是凤皇太小气，没看到人家西伯侯也被打了一顿，就没怎么记恨女子么？ 呃，这没怎么说来还是有些记恨的…… 女子忽然瞥了他一眼，起身踏出蓬庐，高喝道：“时候不早，哪位道友愿意下场？” 西伯侯则暗暗低下头颅，眼中闪过一丝凶芒：“如此立国，简如儿戏，即便是胜了，我姬昌一脉怕也难以压服天下。” 他想的倒是透彻，先不论敌我实力差距，就算今日胜了这牧野之战，凭借着也不是西伯侯的力量，即便称孤道寡，但有几个诸侯会奉他姬昌一脉为人王？ 西伯侯念头才想罢，对面帝辛阵营已经飞出了个胖子，迎风就涨，身躯变得极为庞大，但，还是个胖子。 正是祝祷！ 都说人胖嗓门粗，这话放在祝祷身上倒也不错，就听得祝祷的咆哮巨喝：“金蝉子，早看你这胖子不爽了，你给我出来！” 得，他自己就胖，还说别人胖，做人没一点自知，跟肥肠有什么区别。 唔，他与金蝉胖还真跟肥肠没区别！ “哪个胖了，佛爷这叫壮，雄壮的壮，你知道么，不知道别哔哔！” 西伯侯这边，金蝉胖肉嘟嘟，粉嫩嫩的脸皮被气得发抖，昂然走出蓬庐，尽力挺着丰满……雄壮的胸脯，做怒气蓬张之状。 可惜，他没有后世张飞的虬髯大胡子，同样是怒气蓬张，人家能将胡子气得跟钢针一般竖起，他只能气得面皮发鼓，红彤彤，愈发馋人，一点也不威武。 不威武的金蝉胖怒喝完，身躯瞬间暴涨，刷上一层金漆，与祝祷不相上下，两胖子齐齐喊了一声，各自擎起兵器，就打做了一团，兵兵乓乓，却也热闹。 “软手软脚，喊的大声有什么用？” 另一座茅庐内，石帝冷哼一声，一语道破两只胖子的意图，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大商虎豹武士面前，众武士齐声发喊，就要杀来，却被他抬拳一震，轰的一声，十数里内，近万名的武士瞬间被震成血雾，石帝冷哼道：“帝辛，可敢一战？” 却是 依然要找帝辛做对手。 莫非，是陈塘关中，打人家打上瘾了？ 帝辛脸色微沉，也不答话，自有闻仲大喝而出：“让我闻仲再来战你！” “本来无你事，何必招惹进来？生生死死，反反复复，若不能不朽，你之所为，不过戏子，徒增笑料。罢，罢，闻太师，我敬你忠义，不欲见你沉沦，望你来世能想的通透！”石帝淡淡叹道，说出的话却叫闻仲有种胆颤心惊之感。 “放肆！” 闻仲闻言大怒，眉心雷纹闪烁，手中雄雌双鞭噼啪震烁，狠狠抽击下来，虚空中陡然睁开一只巨眼，无情淡漠，银纹匝匝，猛地一睁，两道紫雷随之打落，轰鸣咆哮，震颤天地。 如此神威，只看得虎豹武士及玄鸟大将心神摇动，难以自持，便要山呼万胜，高台上，帝辛霍然站起，手中举着一只酒樽，将酒樽内的水酒往地上洒去。 “太师，走好！” 轰动！ 紫光之下，一只石拳破天而起，朴素无华，却有不休不灭的气机散发，紫光轰鸣，与石拳接触则如春雪遇夏阳，瞬间融化，石拳势不可挡，继而撕开穹，印在巨眼上。 只一记，巨眼就石拳打得崩碎，虚空之下，闻仲魁梧的身躯也震了震，轰然倒地，浮土三震，众将哑然，还未吐出的呼喝戛然而止，看得目眦为裂。 “太师！” 众将悲呼，帝辛把酒樽一摔，周身骤然卷起滔滔魔气，黑发飞扬，一尊身形模糊的魔神屹立而起，气息雄浑，把虚空撑得渐渐开阖，这片天地，竟不能承受祂的存在。 石帝却把头摇了一摇，冷笑道：“帝辛，拿出你的真本事，否则，今日之战，不过又是万年前的旧事重演而已！” “万年前？司戊，你当年弄尽百般心机，这才登上天阙，要论实力，你，不如我！” “我虽不如妙罗，但你只是帝罗，而不是妙罗！” 石帝冷冷回应，不为帝辛话语所动，只将身躯一震，石质体表震开，走出以为虎步龙形的皇者，形容与司戊有七分相似，又有三分不同，默默印出一拳，拳锋依然朴实。 帝辛，不，是帝罗眉头微皱，身后的魔神一晃，融入体内，也同样伸出拳头，拳光深邃，印向皇者。 噗嗤！ 拳锋相击，只发出一声轻响，但他们修行的大道则在剧烈碰撞，两人身后，虚空迅速崩溃，一者黑光卷荡，若虚若实，时空咻而破灭，咻而成形，连带被卷入其中的虎豹武士与玄鸟大将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一者震动灰色神光，神光所过，虚空凋零，万道悲鸣，管你山河城池，皆做飞灰。 梦幻大道，破灭大道！ “可惜，这一战终究是我的人多一些！” 帝罗突然冷冷一笑，大商一边的蓬庐中，一只安坐的大国师终于站起，凤皇身后，也有一只漆黑的孔雀跳将出来，正争斗的金蝉胖两人却突然联手打向西伯侯一方。 好像，他的人，的确有些多！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2章 同过窗 “嘻嘻，小哥哥，来玩啊！” “来玩啊……” 沉沉浮浮，飘飘渺渺，既未来往，亦无去处，八方六合的时空概念并不适合低维空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在这里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肯想，哪里都能来，哪里也都能去。 想？ 不，在身形被打做不可言述之物，哪吒的思维也被打散，与肉身彻底一体，成为不可言述的存在，思维不存，如何还想做想？ 哪吒只知，此时的他状态极为古怪，似能描述，又似无法描述，因为，能描述的他已经不是他，就似哪吒曾经“钻研”的大道，可道而非常道。 钻研？ 这样的词从一直很惰怠，从未努力过的哪吒口中讲出，不知他到底亏心不亏心？ “若能找到大师伯，让他给我醍醐灌顶一下，把宇宙玄黄的大道都传授给小爷，小爷应该能脱离现在的状态！” 似想非想中，哪吒的本性压过无可言述状态，起了这般念头。 果然，他是不亏心的！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时，一种玄妙的感觉自哪吒内心滋生，如大道宏音，阐释道则之妙，述说宇宙玄黄。 虽然哪吒此时已经不再拥有耳朵，而大道宏音也不是声音，但与他交感时，就以声音这种普罗大众能接受的方式，将道理阐释。 一切竟入，他心念过的醍醐灌顶…… 巧合？ 哪吒忽生过一道熟悉的感觉，仿似这些道理曾经听过、读过，只是不曾理解，今时今刻，再被重新翻出，以这种不可言述的状态解读，但不等他续探究，理解大道之后的大欢喜将他的心思都拉了过去。 我是谁，谁是我，道理曾经听过，或，不曾听过，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在亲自感受、经历，仿佛初次飞翔的雏鸟，用力扑打不甚丰满的羽翼，跌跌伏伏，飞行的并不平稳，却依然欢喜，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这是一种难言的奇妙感受！ …… “反戈一击，当吾剑不利么？” 金蝉胖都背叛阵营了，还坐在蓬庐的敖柄当然也就成了对方的人，这绿龙猛然伸出手掌，掌化五趾，鳞甲鲜绿，趾爪狰狞，流露似有似无的气机，把虚空化作奇点。 铮！ 但听得一声剑鸣，殷红的剑光咻然划来，把奇点剖开，剑光不止，层层荡荡，明明只有一道，却给人以无穷无尽之感。 “蔷薇，我已知你剑道虚实，这一仗你必输无疑，不如现在投降，否则，待会要被我打屁股的哦！” 敖柄大笑一声，鲜绿的长发飞扬，猛地一甩，一根根长发变作一只只的绿龙，獠牙鲜甲，恶形恶相，齐齐向剑光扑去，虽然被剑光斩了又斩，却能生生不灭，硬生生靠着数量把剑光消磨殆尽。 “玉霄，你知我剑道，我也知你底细，你连太乙都不是自己证的，敢在我面前猖狂？” 剑光虽然被消磨，但女子也从被敖柄化作奇点的虚空中杀了出来，面色 冷厉，仿佛一柄出鞘宝剑，冲起无尽杀机。 敖柄则大笑起来：“我自然不敢在蔷薇你面前猖狂，但猖狂的可是别人啊！” 说着，那虚空上便有一只庞大的巨爪抓了下来，八方六合，尽为囊括，天地之大，在其爪下也不过是一粒芥子而已。 那是，蛟王！ “老泥鳅，你若安安分分，我便给你一个下场，偏生自己找死，非要跳将出来，能怨的了谁？” 女子，苏蔷薇形容冷淡，也不拔剑，虚空上就听得一声梆响，一尊黑甲黑面的魔神昂藏而出，手持长戟，哈哈大笑一声，戟锋转动，锋芒凌厉，管你巨爪凶猛，庞大无量，也被这一戟斩得粉碎。 那是，霸王！ “帝罗，现在好像现在是我的人多一些！” 司戊大声畅笑，与他面对面的帝罗嘴角却也勾起了一丝微笑：“那可未必？” 唰！ 果然，帝罗的话音才落，虚空苍黄，仿佛黄布，一角突然掀起，唰啦一声，正合抽在收招的霸王身上，将之抽的飞起。 那是，天公道人。 “力拔山兮！” 霸王怒喝一声，长戟自下而挑，仿佛挑起一座大山，但听得扎扎响动，玄黄的虚空竟被霸王抬的飞起，更有一道道斑驳的裂缝张开，流下一缕缕苍黄的血液。 “牛鼻子，你果然与他们混到一起了！” 霸王大笑，手腕又是一震，把苍黄的虚空震的出去，猛地掷出长戟，一尊蟒袍王者忽自虚空转出，手中长鞭一舞，长吟一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鞭影之下，时空轮转，瞬息万年，把霸王瞬间的攻击化在万年时光之中，长戟默默跌下，戟锋神光暗淡，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害。 那是，魏王！ “霸王，今日你我能在这这片上古战场做过，却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少了武帝，则多了些遗憾！” 魏王笑着，苍黄的光辉一闪，在他身边，显出天公道人略显狼狈的身形，往霸王拜了一下，笑道：“霸王，可莫说我等人多欺负你人少啊？” “人多，那可未必！” 霸王伸手一招，收回长戟，摩挲着戟杆上因岁月流动而刻下的痕迹，就听得一声梆响，虚空尽处走下个凤冠垂珠、玉面娇媚的女子，虽是女子，但身上的霸气却一点不比霸王等人少。 武帝！ “好，好，原来神圣皇帝也到了，今日先做过一场，来日再行决战！” 四人同时抚掌，各自赞叹，笑罢，再同时动了手，也不见得是谁与谁结盟，时而是霸王与武帝联手对付天公道人与魏王，时而是四人混战，却终究是打做一团，在虚空上杀来杀去，将那下方的大商一方与西伯侯一方都扔下不顾，只看得帝罗神色郁闷。 “好吧，现在还是我人多一些！” 帝罗这般笑着，将拳一震，拳光虚幻，如梦朦胧，司戊的灵觉不禁产生了一丝朦胧，心中大惊，身形急闪，就听到一声大喝：“司戊帝君觐见！” 抬头看去，但见着天光如华，天宫璀璨，一座座辉煌 的宫殿屹立云端，九重诸天映照无尽虚空，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想要将之占据的欲望，不由大笑出来：“这等过往还拿出来献丑，帝罗，你技穷矣！” 笑完，司戊将意志化作宝剑，斩断欲望，昂然抬步，一步就踏过八重诸天，走到最高处的元明妙罗天。 元明妙罗天，凌霄殿最深处，妙罗天帝身形伟岸，周身环绕无尽神光，正大笑道：“帝君来了，当与我同座。” 说罢，就有天官搬来一只宝座，置于天帝之旁，略低于他，司戊看了又看，却不上前，只让满殿的星君神将疑惑，眉头皱起。 “帝君，可有不妥？”妙罗天帝也见着奇怪，不由问了起来。 “陛下既知这天无二日，又怎能有二帝？”司戊回身长笑，甚是豪爽。 “放肆，帝君，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一语既出，凌霄殿内众多星君惊得勃然变色，纷纷责叱司戊无礼犯上，更有值守神武大天将见着情形不对，忙把麾下天兵唤来，把凌霄殿重重包围起来。 “帝君，你欲意何为？”妙罗天帝的神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只是想给陛下一个铲除本天帝的机会而已！” 司戊悠然笑道，神色轻松，却将凌霄殿中的星君神将们震得口不能言。 先前司戊还道天无二帝，现在明目张当自称天帝，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但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如今之时，正是妙罗天帝最鼎盛时刻，天庭中神人济济，司戊帝君即便要造反，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更不该是这个地点——他不仅不将妙罗天帝放在眼中，更是不将这妙罗天庭放在眼中。 凭什么？ 凭借他的天仙业位？ 可笑！ 司戊的确算天仙中的有数强者，但凌霄殿内的天仙可不是个数！ “找死！” 便有几个星君气得怒气蓬张，纷纷拍出大手，狠狠地往司戊抓来。 “诸君，你们可知道两把西瓜刀的传说？” 司戊帝君却抖了抖袖子，从袖中滑落下两柄锋刃极亮的长刀，挽了两个刀花，给了众神一个森然的笑容。 “西瓜刀啊，若是不能从南天门砍刀北天门，真是太辜负它了！” 刀虹闪烁，几道血光高高溅起，凌霄殿内惨叫声顿时连成一片。 …… “道友，道友，你下手如此狠辣，要知道，当年和尚可是跟你同窗过呢？” 宇宙胎膜之外，秃头佛主身形狼狈，神色见着不愉，扯起当年旧事，试图唤醒道人可能存在的一点点“旧情”。 “同窗？说来的确如此，虽然当年和尚你只是旁读，站在窗外，与贫道勉强也算同过窗，这份旧情贫道认了。” 道人哈哈大笑，不但把和尚的面皮扯下，还狠狠踩上了几脚，和尚气得脸色发青，撒泼了般向道人冲撞了过来。 于此同时，那片被帝江包围的虚空中，也有一只秃头跨空而来，指若拈花，往前方的虚空摘去。 “嘻嘻！”(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3章 二秃 秃头月白袈裟，袖口绣着七色金线，身形潇洒，和光同尘，有一种难言的超凡气质，一步步行走过来，众多帝江竟不曾看过他一下，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好，好，今日悟得果中果，当为我教佛中佛。难得出来一次，竟能如此轻易完成我佛的任务，合该贫僧有此机缘！” 说着，秃头伸出手掌，指间散发淡淡七彩，便往往前方的虚空按去，嘴角微微弯起，竟有种白捡到钱的窃喜。 “嘻嘻！” 这时，一声笑声突然传来，秃头一怔，急忙将笑容收起，双手合么，换做一副庄严宝相，拜道：“前辈恕罪，和尚可不是不请自来，是敲过门的，却是前辈正好出去窜门，就与贵徒唠叨两句，前辈回来的正好……” 说到此处，秃头忽然惊醒他口中的前辈可发不出“嘻嘻”这样的声音，面皮顿时涨得通红，袖袍一甩，猛地向前刷去，但听得唰啦一声，一层七彩的光辉刷在虚空。 虚空前方，顿时跌下个白发赤足的女孩，两只连点，点射指头粗细的剑光，连消带打，接连十几下，这才把七彩光辉击落。 “我道是谁，原来是诛仙剑啊，诛仙，和尚怜你诞生之难，不与你计较，你且退下吧！” 秃头看着这女孩，口气极为冰冷，又似真如他所言，是怜惜这女孩，不愿与她交手，一副让她自处的姿态。 真是，好不要脸！ 不说秃头是否真个怜惜女孩，就依他先前所言，不请而来，再非请而入，被人抓了现行，还做出大言不惭姿态，请人家先出去的人，那脸皮，想必早就喂了狗了吧！ “啧啧，七宝，你本事不如何，但这做派，可有你家佛主三分风采了，都是……同样不要脸！” 被秃头称作诛仙的女孩几乎被秃子的嘴脸气得翻起白眼，不愿与这和尚多眼言，直接道出对方的家传绝学，不仅把两人的面皮扯了下来，还给扔到了脚底。 “好个刁蛮女娃子，竟敢诽谤我佛，前辈不教你，我七宝和尚来教你，定要教你一个乖，有些人，是不能说的！” 秃子的心胸显然不如他家佛主宽广，或者说，他脸上的皮儿只被扯了一大半，不似他家佛主一般早早就全扯了下来，被这女孩一说，还能恼羞成怒，脸皮发鼓，抬步也如鼓，咚咚咚踏来，踩得虚空震荡，左近的帝江被震得身形摇晃，正突兀间，虚空之上刷来茫茫的七彩光辉，那些帝江茫然抬头，能撑起寰宇的身形却在七彩光辉的映照下渐渐消融，不比泡沫来的强上半点。 “好个秃贼，竟到我家来撒泼了？” 这些帝江不论多混账，这片寰宇弄得多糟，但终究是自家的东西，自家的东西可以不要，可以任由自家人随便糟蹋，却容不得外人进来碰一下，这就是道理。 如今，七宝秃子不但不得主人同意，擅自闯入他人家里，更把主人家的家具家私给掀翻、砸碎，就是不讲道理了。 遇着不讲道理的人，女孩诛仙也不用与对方讲道理，若朋友来了有美酒，恶客来了用刀剑，诛仙女孩气急，伸手一招，天外落下一柄三尺白剑，剑刃无光，只有纯白散发，也不见锋芒，却把七宝秃子唬得头皮炸开，当场冒出无数头发茬子。 呃，他是假和尚吧？ 诛仙剑！ “诛仙姑娘，何必生气，何必生气，和尚不是与你开个玩笑，怎么连剑都拔出来了？这怒火伤肝，更容易加速皮肤衰老，产生皱纹，姑娘，我随身携带了西方教特有的八宝功德水，最擅长平息怒火，姑娘不如尝尝？” 诛仙女孩一拔……嗯，一祭诛仙剑，七宝秃子唬得亡魂大冒，哪里还有心思为他家佛主讨要公道，脚踏七彩，身形连闪，便在三尺白剑的追击下不断躲避，实在避不过时，便刷来一两只帝江，把它们扔在剑锋下，用来挡剑，气得诛仙女孩连连跺脚，却似顾及什么，不敢离得太远。 “功德师兄，功德师兄，师弟这挡不住了，还请师兄救命！” 虽然七宝秃子“诡计”多端，但被女孩祭出的诛仙剑也是了得非常，久守必失，七宝秃子身上也被开了好几个口，剑痕深刻，血糊喇喇，撕裂一切的气机拼命往里钻，骇得七宝秃子大声呼救。 “师弟，为兄早与你说了，要与人家好好相谈，这世间的问题，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如果有，一定是沟通不够！” 虚空中再走来个金色僧袍的……秃子，形容干枯，如同一截枯木，僧袍虽然华丽，但披在他身上，就似被几只树杈子撑开，可没想到的，他竟是贫嘴。 “功德和尚，你果然也来了？” 诛仙女孩眉头直跳，冷笑连连，显然是早知功德秃子在一旁窥视。 这般论来，功德秃子的德行操守果然有些问题，又是贫嘴，又是窥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秃子不可斗量，身为秃子，都有一身随时能打破世人认知的本事。 “诛仙姑娘，你知道和尚是不得不来，也知你一人斗不过我们的，不如稍退一步，和尚记你一份好，我佛门也记你一份人情，与人方便亦与己方便，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妨做做？” 功德和尚抬起一对朴实无光的眼睛，试图做出期翼之色。 只是，他当真就毫无自知之明？ 以他那副木讷枯寂的形貌，做出这等姿态，不是难为自己的形貌是什么？ “你的好？好大的面子？功德，难不如你来抢东西，还要记你的好，你是以为本姑娘还是年幼，还是以为一根棒棒糖能欺骗的了我？” 诛仙女孩嗤笑了一声，似是不屑，手指一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深刻剑痕，冷笑道：“废话也不过多说，你若能胜过我的剑，今日之事皆由你，大不了等我姐妹齐聚，来日我们再做过一场便是！” 女孩说的果断，可两只秃子听到脑仁有些发疼。 这女孩的话，不仅暗讥两人“金鱼佬”的内在本质，更是因为女孩 摆出的态度——今日若是打不过，来日在上门讨教。 这是，要不死不休啊！ “果然，姑娘这脾气，也与前辈一脉相承，是和尚妄想了？阿弥陀佛！” 功德秃子终是摇了摇头，放弃了说服女子的念头，重重喧了一声佛号，佛音传响，虚空轰然大震，有金光迸放，无量恢弘，将虚空浸染地皆如金质，那金质的中心，一尊气质温和，仿佛金玉的……秃子走了出来，喝唱道： “诛仙，你伏法罢！” 这声音，赫然就是功德秃子，竟瞬间丰满了，咳咳，强壮了许多！ “喝！” 女孩挽剑而起，剑光灿烂，如花似霞，映照出一幕幕崩灭景象，有天塌地陷，也有山崩地毁，皆是一副末日景象，景象的最终，都有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划破天穹，撕开大地，毁灭天地于一瞬，剑光亦在那一瞬崩灭，余留一缕灵光，质地璀璨，升华而起，并做一道同样璀璨的剑光斩了过去。 剑名，诛仙！她名，诛仙！ “诛仙，和尚说过，你不是我们对手！” 功德秃子默默低下头颅，自有七彩光华落下，连连刷动，如巨浪跌宕，虽然被剑光斩得破碎，但也消去了剑光的锐气。 所谓一鼓而胜，再而衰，三而竭，对诛仙也同样如此，出剑刹那是锐气最盛之时，为七彩光华阻拦，这锐气便失了，虽然剑光依旧凌冽，但诛仙却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两人一对一，诛仙与功德秃子算是半斤八两，在有七宝秃驴干扰的情况下，胜率迅速降低，只剩不到万一。 因为，她虽是诛仙剑的剑灵，但功德秃子也同样出身不凡，他可是佛门的镇教之宝，十二品功德金莲呢！ 除非她姐妹真能齐聚…… 但只有一丝可能，诛仙也不会放弃。 “姑娘，你入执障了！” 功德秃子身旁，七宝秃子显出身形，形容虽然狼狈，却显得意洋洋，下一刻，就见功德金莲默默压下一掌，竟染虚空的金质咻而合拢，一片一片，仿佛一瓣瓣花叶，不，那就是花叶，是就功德金莲的花叶，是这秃子的本体。 铿铿铿铿！ 剑光璀璨，花叶纷飞，一瞬之间，但不知多少花叶被剑光斩落，徐徐飘零，却有更多的花叶生出，生生不尽，层层绵绵，便在瞬息间合拢，塌缩做一朵拳头大小的花苞，花叶十二品，质地厚重，被功德秃驴托在掌心，花苞之中，一道道璀璨的剑光迸射，仿佛星流，极为耀眼。 功德秃驴身形趔趄了一下。 “师兄！”七宝秃驴大惊。 “无妨！珠仙之利非同等闲，为兄困不住她太久，还请师弟出手！”功德秃驴摇了摇头。 这朵花苞是他的本体，他将诛仙剑镇压体内，必然要承受珠仙剑的反噬，但以诛仙剑的锋利，这等反噬岂是轻易能承受？ “自当如此，师兄不必客气！”(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4章 与有荣焉的秃驴 七宝秃驴点了点头，一个踏步过去，大袖一甩，七彩光辉刷落而去，将一片虚空刷入袖中，暗中吁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嘻嘻！” 但在这时，一声轻笑突然在这七宝秃驴耳边响起，许是先前诛仙出来时也是这笑声，七宝屠戮被笑出了阴影，心头一跳，条件反射般转过头去，就见一个扎着两只冲天辫，穿着肚兜的小娃娃正要一脚踢向他的脑袋，眼见他发现，急忙将手一背，双眼朝天，做无辜相。 “小娃娃，一个人呆着无不无聊，要不要叔叔带你出去玩啊？” 七宝秃驴不着痕迹低头瞥了瞥，果然看见袖子上多了一点破口，正撕啦撕啦钻着冷风，脸上的笑容更盛，就如，金鱼佬一般！ 诛仙先前说他们要用棒棒糖骗人，当真不是心血来潮…… “出去有什么好玩，还不是那一套？”小娃娃故做不屑，脸上的好奇与意动却深深出卖了他。 “外面呢，有金鱼，咳咳……有鲜花、美食、灵宝、神功，烦恼时，有可爱龙女陪你玩耍，困惑时，有威严师者为你答解，遭劫时，有义气同门给你挡刀，却真是江山代有风华起，一代新人换旧……万象更新换旧时，呆在这里能有什么意思，只会让人越呆越呆！” 七宝秃驴先是大说了一段好处，馋得他自己都流了一丝口水，而后做出嫌弃之相，往周围空空寂寂的虚空看去，两厢对比，要做出伤害。 或许，他忘了，这片虚空有如此光景，其中还有他的几分功劳呢！ “骗人！” 回应七宝秃驴的，则是这脆生生的两个字，七宝秃驴脚下一滑，趔趄了一下，兀自抬头看向小娃娃，嘴硬道：“胡说，秃头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我是出家人，怎么会骗你？” 话才说完，一只稚嫩的手指已经戳到了七宝秃驴的额头，一字一戳，咚咚咚咚咚，一连戳了他好好十几下：“外面真有这么好，你们还来这里干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们就是要骗你的……” 七宝秃驴脑中闪过诸般念头，但见小娃娃姿态放松，离他就只有一臂之距，恶从心起，心神突然迷糊了一些，再回神，便以高撅着屁股的羞辱姿态趴在地上，这才感觉到从尊臀传来的一阵阵火辣辣疼痛。 “你刚才想了些不好的事情！”小娃娃居高临下瞪着他，一字一顿，口气却极为肯定。 显然，七宝秃驴被“摆”了这番姿态，并非出自他的自愿，而是这小娃娃搞的鬼…… 被羞辱至此，七宝秃驴又是惊骇，又是愤怒，面上却带着委屈，哭诉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扫地犹怜蝼蚁命，和尚怎么会是这种人？小娃娃冤枉和尚了！” 他说的真诚，小娃娃脸上也露出迟疑之色，七宝秃驴暗呼一声“好机会”，就来了个恶狗扑食……是猛虎捕食，两腿一蹬，来了个蛤蟆式的虎跃，猛地抱住小娃娃的双腿，大呼：“师兄快来，我抓住这娃娃了！” “师弟，你放开我吧！” 一声无奈的声音打断七宝秃驴的呼囔，这秃驴茫然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功德秃驴皱做一团的苦脸，不禁茫然失声：“怎么会，怎么会，不应该啊！” 原来，他抱住的，竟是功德秃驴的双腿…… “你们果然都是坏……” 两人身外，小娃娃则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七宝秃已经见识了小娃娃的非凡，哪里敢等对方把话说完，手上一抖，便多了一只七支分岔的树枝，分别悬挂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等七宝，用力一刷，七色冲腾，把眼前好大一片的虚空刷成虚无。 通天灵宝，七宝妙树！ 这秃驴看着空无一处的虚空，把妙树支在胳膊弯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笑道：“天生不凡又如何，哼哼，幼稚可怜！佛爷好歹也是活了几十万年，吃过的盐比你小娃娃喝的水还多？到头来，还是要喝和尚的洗脚水哟！” “你真吃过那么多盐？”又一声问话在身后响起。 “当然……是没有的！” 七宝秃驴本能顺势应下，语气突兀一顿，又赔上了一副笑脸，转头看去，站在身后的不是那小娃娃还能是谁。 小娃娃瞪着双眼，单手向上托举，好似托着一个事物，龇牙故作“凶悍”，把手中的事物扔过了过来：“帝江兽，用十方俱灭！” “吱吱吱！” 那被小娃娃扔过来的，却是一只豆子大的帝江凶兽，六臂四翼，面目混沌，手脚挥舞着，做狠厉掏拿之状，但动作一点都不狠厉。 一层层时空在小东西爪间生出，粼粼碎碎，虽然只有豆点儿大，但细看之下，竟不能数清，仿佛真有无尽之数。 不过，再是数之不尽，也只有豆点大，能做多少事？ 七宝和尚当即安下心来，冷笑道：“果然还是小家伙，这等小东西扔过来，是给佛爷当零嘴的么？” 但不知，是不是该夸赞他一声好胃口…… 气得小娃娃面皮发鼓，狠狠跺了跺脚！ “小施主，勿怪，你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 突然，却有一口铁锅大的金锅……金莲凭空浮现小娃娃头顶，劈头盖脑兜下，速度极快，小娃娃正在气头，一时躲闪不及，当即就被金莲兜了进去。 是功德秃驴！ 这秃驴不学好，半晌不做声，却趁着七宝秃驴吸引了小娃娃的注意力，偷偷跑人家身后，把功德金莲兜下，果然是一兜建功，终于再次将小娃娃镇压。 “好师兄，你我果然是师兄弟，难怪能进一家门呢！” 七宝秃驴大笑，把七宝妙树取下，轻轻向前一刷，七色光华闪过，小东西抓出的无尽时空当即被他刷的消泯。 这秃驴也不用什么神通，伸手一抓，两只指头就捏住了小东西，一阵用力，把人家小东西捏的任圆任扁，吱吱尖叫，一时好不得意，笑道：“师兄，此间事了，你我终于能向我佛交差了。” 但看去，他口中的功德秃驴却一头的冷汗，跟得了羊癫疯似的，身子抖个不停。 七宝秃驴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狂变，七宝妙树连连刷动，一道道七彩光芒落在功德秃驴身上，口中却鼓励着：“师兄，你可要撑住，就算不行了，也得等到你我见了佛主，你这一爆，你我师兄弟不都要死在这里？” 这秃驴倒是有些慧根，说话颠三倒四，却已将真相看得分明——哪里是功德秃驴要发羊癫疯，而是，人家要被爆了。 被爆了？ “师弟，师兄怕是不成了，他们就快出来了，师弟且退远一些！”功德秃驴周身金光乱颤，勉强抬起头来，说着叫七宝秃驴心境胆颤的话。 七宝秃驴闻言，果然把七宝妙树撤去，转身就跑，口中呼囔：“师兄，你多撑一下，要爆得等师弟跑远一些” 是该说，他真听话么？ 即便早知自家师弟心性如此，功德秃驴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身外乱颤的金光猛地一顿，光辉迸放，无量无穷，功德秃驴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就听得轰咚一声，生生爆开了去，粼粼金光向外散却，如妖如花，摇曳摆动，勉强看得出莲花的形态。 正是功德秃驴的本体。 那金光之中，又有两道光辉闪烁，一道光辉呈现纯白，如剑如锋，凌厉果决，自有锋锐的气机，斩得金光破碎；一道光辉呈现四色，混沌朦胧，看不清真形，跟个小蛮子一样，来回冲荡，摧枯拉朽般，把金光撞的粉碎。 不几个呼吸间，两道光辉已经将呈莲花形金光的内里冲击一片零碎，功德秃驴再也支撑不住，金光荡了荡，咻而散开，瞬间聚拢，便在几个光年外重新化作功德秃驴，脸如金纸，难看得要命。 “师兄，师兄，你如何了，可受了伤？”却有七宝秃驴跌撞奔跑而来，面露惶急，跑动时，把鞋子都踢掉了一只。 只是，要不要这么夸张，难道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鞋子其实是幻化出来的…… 身为大神通者，除却少数人外，这身上的衣裳却多是幻化的，也就是说，其实他们都是在裸，咳咳，没穿衣服的…… “你想问的是，为兄还能再战吧？” 功德秃驴气得胸口发闷，情知七宝秃驴做出这番姿态是为了撇清刚才独自逃跑的责任。 虽然，的确是功德秃驴先开口“劝”七宝秃驴离开的，可是，身为师弟难道不该为师兄奉献奉献，那说好的为同门挡刀呢，难道是假的…… 功德和尚压下心头闪过的怨念，也不揭破七宝秃驴心思，脸上金色渐渐淡去，脚下却多了一朵十二品的金莲，衣衫一震，飒然笑道：“不想小施主的道行已经如此高深，和尚稍微一试，果然赢不过小施主，佩服，佩服！” 明明是他偷袭在前，却成了试探人家小娃娃的手段，这功德秃驴不要脸的程度，也不输七宝秃驴半点。 一旁七宝秃驴却做与有荣焉之态…… 第735章 黄色不明分泌物 “刚才的时间太短，可试不出你口中小施主的手段，不如，两位大师再试上一试？” 两只秃驴身外，诛仙俏生生侍立虚空，腰间挎着长剑，似笑非笑，扎羊角辫的小娃娃站在她不远处，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 功德秃驴神色怔了怔，终于露出苦笑：“看来和尚想说不是不行了！” “和尚你说呢？” 诛仙冷笑了一声，下一刻，猛地拔起长剑斩下，剑锋翻转，纯白的剑光随之转动，虚空、大道亦随着剑锋翻转、破碎，斩得干干净净，这片虚空彻底被打成混洞。 而在混洞最深处，则有十二品的金莲默默转动，每转动一次，便将一道剑光转偏，纯白剑光虽然锋锐，一时间却也斩不破金莲的防御。 果然，诛仙与功德之间，当真是半斤八两。 “大秃驴，你往哪里去？” 而在另一旁，功德秃驴口中的小施主小娃娃则拦在七宝秃驴身前，人儿小小派场却不小，抱臂而立，眼神睥睨，如同看一坨臭狗……那个，便便的一般。 七宝秃驴虽然没脸没皮，却也被小娃娃的眼神看得羞恼，恨声道：“小娃娃，你不要嚣张，和尚怕人家说我欺负小朋友，一直让着你，你可不要将和尚的客气当做没脾气！” “这般说，我还要感谢秃驴你了？” 小娃娃两眼一翻，指着依然被七宝秃驴捏在手上的小东西，道：“只是，秃驴你说这话时，若不将我家小东西挡在面前，小爷怕还真以为你道行了得，能将小爷打得不要不要呢！” “哼哼，和尚我是老实人，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只是凑巧碰到这个没家没人要的小东西，想要为它找一个主人而已，小娃娃若是可怜它，不如束手，和尚将你们带回去，以后你们整整齐齐生活一起，岂不快哉？” 老实秃驴，咳，七宝秃驴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话时再捏了捏小东西，把那小东西捏的吱吱乱叫，明明是在要挟，偏偏要摆出连要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娃娃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面容，也似诛仙姑娘，看着这秃驴忽感有些不妙，就听小娃娃慢悠悠道：“大秃驴，我可是警告过你的，不要捏这小东西！” “你几时说过这话？” “咔嚓！” 大秃驴一怔，听着小娃娃的话本能又捏了捏小东西，就听咔嚓一声响，而不是吱吱尖叫，手指就是一痛，忙不迭甩了一甩，没想成，竟将自己的手指给甩了出去。 “你，你们竟然骗我……” 七宝秃驴以没无指的手掌指了指小东西，又指了指小娃娃，眼角滴下两滴泪珠，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 就在半空中，小东西的身形在渐渐变幻，四翼延伸，六臂合抱，竟化作了一柄四向六刃的古怪兵器，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锋刃微微一颤，在虚空中斩出一道细密却无法愈合的裂痕，看着就疼。 先前秃驴正是将自己的手指按在兵器的锋刃，还按得挺用力，于是，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按掉了。 由此可见，整个过程中，小东西都是被动承受的，绝对，绝对没有想过切断人家的手指，毕竟随随便便切手指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小东西表示我这么可爱，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要说，七宝秃驴本体是七宝妙树，虽不如十二品功德金莲坚固，却也非寻常东西能切断， 最叫秃驴不能接受的是，从来都只是他骗别人，今日却轮到别人骗他，这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的滋味可不好受。 心灵上的伤害肉体上的伤害更加刺痛，更叫七宝秃驴难以接受，秃驴怒喝完，只将身一晃，化作一颗巨大的宝树，七色光彩，悬挂金、银、琉璃、玛瑙等七宝，用力刷下，整片虚空都被七彩光芒浸染。 “十方俱灭！”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七彩虚空尽头，混沌四色光辉并起，恢弘无量，横矗寰宇，相互交击，并成十字之形，咻而一绞，便将七彩虚空绞做四份，七宝秃驴跌落出来，身躯上多了几道一横一纵两道伤痕，仿佛被摔落的玻璃人，虽然还不曾破裂，但离破裂也不远了。 …… 牧野战场，苏蔷薇与蛟王打得有声有色，但西伯侯集合来的大军则被虐成了狗。 却是西伯侯一边的大能突然临阵反戈，己方强者的数量严重不足，如李靖一家已经被祝祷胖子牵制，但帝辛那便却还多了凤皇与那黑孔雀无人理会。 凤皇还好，身为强者，还不屑放下身段对付诸侯国大军，可从他体内跳出的黑孔雀却没有这份自觉。 这黑孔雀性情凶戾，凶悍非常，使的是五道暗黑的光柱，也分青红黑白黄，凶气更盛，暗黑五色来回扫荡，一个回合就把西伯侯召集来的大军打散，这孔雀不依不饶，化身巨鸟，一个吞吸，无数甲士就被它吞入了腹中，吃的那叫鲜血淋漓。 流亡贵族毕竟还是贵族，即便被帝辛灭国也没见过这等惨象，被黑孔雀吓得胆气尽失，哭爹喊娘一般向战场之外冲去，哪里还敢发什么复国春秋大梦。 其实别说是西伯侯一边，即便是帝辛一边的，对这只大鸟也有些畏惧。 却是黑孔雀杀着突然狂性大发，在追杀西伯侯一方甲士时被帝辛的虎豹武士挡了路，杀性正起，才不管是不是友军，顺口也将虎豹武士吞吸进了嘴里。 帝辛手下的玄鸟大将不忿，要教训教训这大鸟，最多不过两爪子，就被黑孔雀撕裂，骨肉扯的分散，被它吸入嘴里一阵咀嚼，骇得众人一退再退，退到了几万里外才停下。 如斯凶威，只让在场的强者侧目！ “师弟，你这化身野性难驯，如今实力更不下你本体，不知师弟还能镇压他到几时？不如交给为兄，让为兄调教调教！” 便见大国师来到凤皇身前，玄色道袍，戴七星冠，却也仙姿飘飘，有模有样，真如，大国 师一般。 “师弟？我弃道入佛，贵为佛母，申公豹你不过玉虚弃徒，敢与我相提并论？” 不想，那凤皇却未给大国师面子，冷淡回道，把大国师气得面皮发抖，藏在袖中的手掌握紧，指甲陷入掌中，也冷冷回道：“可怜可怜，贫道是弃徒没错，但你孔宣连自我都没有，你孔宣要说教贫道怕还不够班？” 他大国师可不是骂不还口的人，几句话怼得凤皇大怒，凶性大作，当然就要给大国师一个难堪，便突然听得一声呖鸣惨叫。 呖！ 凤皇心头一跳，却见方才还凶威赫赫的黑孔雀陡然翻倒在地，身躯抽动，不断翻滚，把大地碾的平整，口中发出凄厉啼鸣，显然极为痛苦，黑孔雀身外，则有一缕缕黑烟冒出，逐渐膨胀，黑烟之下，是一抹抹越发明亮度的五彩光芒…… “小辈，安敢欺我？” 凤皇怒极，显是感应到什么，飞身而起，指掌一翻，五色光辉缠绕，交绰映照，遮天蔽日，盖以寰宇之大，竟瞬间被他抓在掌中，管你牧野也好，大商也罢，在他掌中终不过芥子大小。 若从天外看去，但可以看到，也有一只只无垠庞大的手掌突然切开三界，散发蒙蒙金光，已将整个人间囊括其中，正要用力攥下。 “说好的出家人呢，总是以大欺小，会掉出家人的面子啊！” 天界之中，兜率宫内，一个耄耋老道盘坐八卦炉前，突然睁开朦胧惺忪、满是黄色不明分泌物的睡眼，用手揉了揉，待看得分明，再又失笑出来，袖子一甩，上面的炉灰就被他甩出了宫殿。 “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一抹清净的青光忽自西边飞来，轻轻一掠，就把炉灰兜了回来，继而，青光化作一个青色僧袍，神色木讷干枯的和尚，轻诵了一声佛号，未见身形移动，但已现身兜率宫门前。 细看之下，这和尚的气质与功德秃驴竟有几分相似呢，呃，是“丰满”起来之前的功德秃驴…… “道友，可否一见？”和尚合么问道，礼数周全，倒不像某些秃驴一样喜欢不请自来。 “不见不见，每次见你都要被你算计，狗才愿意见你？” 兜率宫中传来老道嫌弃也似的回答，和尚一时无语，视线一晃，已被挪移到了兜率宫外，面上却露出跃跃欲试的喜意：“道友要与我论道么……” 和尚倒不怕老道动手，就怕老道不理他，不理他，和尚纵有千般万般心思也无处施展，可只要老道理他了，就有了和尚施为的机会。 可和尚才开了个头，面色猛地一变，向下望去，终是再次叹了一声：“我不及你！” 虽然他兜住了老道甩落的炉灰，但有一样东西没有兜住，却是老道揉眼睛时揉下的一坨黄色不明分泌物…… 纵然想要动手，可结果是你才把袖子撸起来，人家已经打完收工，和尚心头的阴影面积，或许能猜一猜吧！(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6章 不出家人，不可爱 “通天牛鼻子，你欺人太甚！” 就在青色僧袍和尚变色的时候，宇宙胎膜之外，与道人厮杀的肥胖和尚面色也是一变，眼睛一红，疯魔了也似，把两之臂膀舞成风车，一口气拍了十万八千兆亿掌，却，没个卵用。 虽然胖和尚掌法的确独矗一道，在诸天中威名赫赫，被好事者尊做如来神掌，而其掌光也恢弘，掌力也浑厚，可道人显然是本事高上那么一丢丢的，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上一丢丢，就差了不止多少道理。 那道人也不管胖和尚如何声嘶力吼，挥手将四剑招来，在身前布下一幕剑光，任由着和尚掌掌拼命，打得地动山摇，待得胖和尚一口怒气泄尽，攻势微缓时就把剑幕一变，化作一张广大的剑图。 “欺你？死光头你倒说说，贫道如何欺你了？是学你以大欺小，强度我教弟子，还是让我教名下万仙出动，以多殴寡，灭了你的传承？” 说着，剑图微微一荡，把胖和尚震翻了出去，得势不饶人，翻卷着，依然往他盖去，大有将之收入其中，好好镇压一番的意思。 唬得胖和尚面皮抖动，忙不迭向后跃去，一边躲避，一边布下重重胎藏莲花结界，这才把剑图的杀机稍稍磨去，高呼道：“通天，方才是贫僧口不择言，这一仗贫僧认输便是！” 不论是道人所说的以大欺小亦或道人点名的万仙这两桩事，随便拿出一件，都不是胖和尚名下教派所能抵挡。 胖和尚虽然怒极，却也知道好歹，不得不软下口气，道了声服。 何况，道人所言的两桩事，还只是可能，只是想法，并未付诸行动行动，而在胖和尚这里就不仅仅是想法，而是切切实实地付诸了行动。 胖和尚做的，道人难道做不的？深怕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胖和尚心虚之下，只得服了软！ “认输了就好，那就让我们该讨论一下你要赎买自己的事情吧！” 道人倒好说话，眼见胖和尚服软，立即就将剑幕收起，剑幕咻而翻回，落在他身后，化作一片氤氲剑光，其中四道最是明亮，青红黑白，沉沉浮浮，若有不同，忍不住叫胖和尚多看了几眼。 胖和尚讪笑道：“通天道友，你我今次比较，道友还是道行高深，你这四剑贫僧就分不出真假！” 他却绝口不提两人冲突，也意图把两人的冲突化作小小的比较——既为比较，则为友情赛，友情赛嘛，有输有赢才正常，说什么赎买，岂不是太见外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胖和尚的算盘打得精明，可他精明道人也不傻，也不答话，只把手指往身后的氤氲剑光一指， 但见那氤氲剑光微微一震，两人所在宇宙胎膜骤然也升起一片氤氲，其中光辉腾耀，辉煌蒸蒸，极是精彩，又以四道剑光最是明亮，青红黑白，沉沉浮浮。 再比照一下，宇宙胎膜的氤氲与道人身后的氤氲剑光竟是一模一样！ 胖和尚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才知自己一直都似一只胖鱿鱼，被对方压在砧板上，所谓人为 刀俎我为鱼肉不外如是。 最重要的不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而是被人扔到了砧板犹不自知的羞耻感，几乎让胖和尚发了疯。 这说明，他与道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止是一丢丢，也可能是，两丢丢…… 胖和尚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端正了态度，极为诚恳道：“通天道友，你先前也说了，贫僧当年在窗外，你在窗内，你我一同求学，还是同窗呢！你看这交情……” 好吧，即使端正了态度，胖和尚也试图要为自己争取争取，号称雁过拔毛，天高三尺的他，向来只有把东西往自己兜里扒，没有掏出去的道理，也许争取争取就能把赎买免掉呢！ 胖和尚对自己的口才极有自信！ “你骂我了！”回应他的，则是道人含笑吐出的四字。 胖和尚神色一怔，欲图揭过此节，笑道：“本座添为一教之主，不朽不灭，诸界为尊，通天道友就当留我一点面子……” “你骂我牛鼻子的！”道人很认真地说道，生怕对方记性不好，好心提醒对方到底骂了什么。 显然，面子什么的，他是不想留！ 胖和尚的面皮微微一抽，努力压下怒气，也似提醒道：“通天道友也骂我死光头了吧！” “你骂我了！” 可惜，人家完全就无视了他的提醒，胖和尚忍不可忍，终于发作，大声道：“贫僧承认骂你了，可是贫僧骂了你，你也骂了贫僧，这事早已扯平，通天你硬要提这个，是诚心要与我做过么？” 这回，道人再未回答，而是将氤氲剑光爆发了一下下。 真的只是一下下，一下之中，剑光动荡，氤氲席卷，幕天遮地，唬得胖和尚本能抖了抖手，瞬间再布下万八千重的胎藏莲花结界。 果然，这胖和尚就不是真心实意想讨论的，不然能一下布置这么多重结界？ 可道人似乎也没真心实意过，重重结界才布置好，胖和尚就把面色的怒色收起，重新变回最先的诚恳：“我也知道没意思，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赎买吧！” 因为，一缕轻微、混杂四色、仿佛混沌的剑光已先胖和尚一步钻过了结界，停留在了胖和尚的眉心，剑光微微吞吐，刺激得胖和尚大起大落，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嗯，你骂我了！”道人依然这般说道。 “贫僧知道，贫僧这里向你赔不是了……”胖和尚的话则充满了灰败之意。 …… “师弟，千万别动手，你一动手可是就以大欺小了呢！” 牧野战场，眼见大手攥下，就要将天地覆灭，众人皆惊，除却帝罗与司戊之外，都停下了争斗，大国师不慌不忙落在凤皇身前，若有所指。 但凤皇此时正在气头，哪里肯听的进他的话，闻言冷笑：“本座便以大欺小了又如何？” “以大欺小呢，只好由别人教训你了！” 大国师将两袖对拢，双手藏于袖中，做不闻不问姿态，低眉怂眼的，可说的话就让凤皇眉头暴跳了。 “谁敢教训我，你么？” 凤皇气急，目露凶光，正想发作，天外飞来一粒金黄物体，啪嗒一声，砸在凤皇额头，当场将他砸的翻滚，高空处攥下的大手自然消失无踪。 “不是我，是别人！” 这才传来大国师老老实实的应答，却见他双手作揖，规规矩矩往天外拜了一下，这才看向凤皇，默默叹道。 “贫道与师弟说过的！” 那粒金黄的物体，赫然是一粒黄色不明分泌物，将凤皇从虚空中打下，此时依然粘在他的额头，额头处，则是意料之中的通红色。 看着，就有些疼。 这般景象，着实有些好笑，可在场的众人则是想笑笑不出，悄悄往天外看了一眼，俱不做声。 都说世事如棋，各人早已心里准备，知晓自己在某些大能眼中的确只是一枚棋子，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家直接道破又是另一回事，现实可比想象中的更不容易接受。 “诸位道友，我等继续吧，可不要叫诸位老爷等久了！” 大国师再次说道，战场微微沉默片息，便听的几声大笑，蛟王等人齐齐放声：“道友所言甚是，我等可不能让诸位老爷等候。” 说罢，众人齐齐出手，这一回可不曾留手，将十二分的能耐使了出来，争杀惨烈，龙爪、鞭影、戟锋横空，霎时打得天崩地裂，牧野战场瞬间震破，土石崩溃，悬浮于天，余波渐渐蔓延，越来越广，不管是大商武士，还是诸侯国联军，一旦被卷入，只有各负生死。 与凶残景象相反的，则是争斗各方俱未做声的沉默姿态。 …… “其实和尚很好奇，道友到底是何来历？”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与牧野之中才算正式开始的厮杀相比，另一处虚空的胜负已经分定，七宝秃子周身尽是斑驳裂痕，气质依然超凡，即便身为对手，那小娃娃也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 不过，想套他的话，却是没门。 纵然赢了这秃子，但想要留下对方，目前来说，还不是这小娃娃能做到的，毕竟，对方终归是一教镇教之宝，有大教的气运在身，胜之容易，想要毁了他，得先胜过诸教教主再说。 七宝秃子也因此有恃无恐，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小娃娃说的也是呢，这一局算你们赢了，和尚与你下次再见了！” 七宝秃驴悠然一笑，周身斑驳裂痕瞬间增多，呯嚓一声，崩碎了去。 另一边，功德秃驴见此，也显出十二品功德金莲真身，默默一转，抵过诛仙的剑气，就见着金光微微一闪，这秃驴也跑了个没影。 连个招呼都不打！ “什么叫算是，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输赢而已，看这么重，一点都不出家人！” “出家人如何，不出家人又如何，本姑娘只想知道，你明明已经恢复记忆，还顶着一副娃娃容貌，是在装嫩么？” “一点都不可爱！”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7章 都说了是大神，你装作没听见？ “我不可爱谁可爱，什么审美观？” 小娃娃，嗯，哪吒嘟嘟囔囔自虚空走出，看了眼几乎就要重新被打为混沌的大商，不禁叹了一声。 “大商大商，终究不是殷商，也不是我记忆中的封神，剧情变化太大，搞得人家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以他如今的境界，隐约已能看见，在大商之中，还有无数个大商、无数个世界，并行一起，似在此间，又不似此间，即便是天仙，也休想看出端倪，除非，能证得不朽。 这无数的大商，统统都是宙光碎片，以时间为连接，分化无穷，演化无限可能。 在其中，哪吒看到有的大商蓬勃发展，兴兴向上，民用军工齐齐发力，甚至发展出了星际文明；有的妖魔遍山遍野，圈养各族，弱肉强食，比比皆是，是为无序国度；也有一个大商，正兴伐纣封神大业，诸侯齐聚，群雄济济，皆归名叫武王强者的统领，与哪吒记忆中封神传说的轨迹重合，可惜，人家的武王是个女的，被叫做吾王陛下！ 对，是吾王，不是武王！咳咳！ 不仅是吾王，在许多大商中，也有许多个哪吒。 如唇红齿白哪吒，轻音柔体，娇小可爱，为吾王陛下手下三大……猛将？不是，是吾王座下三美妞之首，肩扛火尖炮，脚踩风火冲天小蛮靴，为吾王东征西讨，把那黄飞虎啊、姜子牙啊、冀州侯苏护等等统统抓回，打入……咳咳，充塞后宫，功高盖世。 咳咳！ 再如魔鬼筋肉哪吒，满身横肉，铁齿钢牙，身高有八丈，腰围也有八丈，是众魔王之一。 这魔王可不是外号，而是名副其实，要说此哪吒在众多魔王之中，也是响当当的存在，拥有的传说数不胜数，像什么出世时吃了自己的兄弟，三岁时吃了生母，五岁时烹了老爹等等，简直不要太多。 诶，怎么都与吃的有关？ 诸如此类，还有那阿修罗哪吒，鸟人哪吒，鬼人哪吒，龟丞相哪吒等等，这大商的宙光世界有多少，哪吒就有多少，世界的轨迹不同，哪吒的际遇也有不同，直将哪吒看得神色不自然，不禁把目光转到虚空之上，吹起了口哨。 “不是我，不是我，我这么可爱，不，不是，我这么健康，对，我这么健康的男孩子，才不会长什么鸟毛、龟壳呢，哼哼，都是污蔑！” 哪吒哼哼唧唧，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着某人说道，连要进入其他宙光碎片玩耍的心思也没了，把脚一跺，便化作一道流光往下方的牧野飞去。 他才离去，虚空中就走下一个青衣道人，衣袂飘飘，剑眉凌然，悠然一笑：“这小家伙倒是机敏，可惜与我无缘！” 正是与哪吒有过一面之缘的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说罢，将手一划，指尖剑气流转，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门户，一步迈过，已然走到一方山清水秀，仙云缥缈之所，仙云深处却有一个奶娃子，咳咳，是小童架着风火轮，带着一溜拉风的火星落了下来。 这奶娃……童子也生的唇红齿白，精 灵可爱，虽然很像女孩，但的确是男孩、男孩、男孩的存在一落地，就往太乙真人怀中扑去，发出嘟嘟囔囔的蠢萌声音。 “老师，老师，你说过要抓一个小哥哥回来的呢！” 虽然蠢萌的声音的确很动听，但话里的用词却能让人尴尬到死。 抓？ 是用这个词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嗯，他说的是某个玩具，而不是某个哪吒呢！ 还是，在他眼中，小哥哥什么的，就是拿来玩的。 太乙真人面色微赧，不好意思道：“嗯，老师抓得那个哪吒不可爱，虽然抓到了，但想了又想，还是把他扔了，改天，改天老师再抓一个可爱的回来，嗯，就是这样！” 果然，这奶娃童子哪吒之所以用词古怪，就是这太乙真人教的。 老师无良，教出的徒弟也只能是淘气蛋，得亏哪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太乙真人，不然知道太乙真人竟是这样的太乙真人，要哭死在厕所里。 “好吧，那老师能陪人家玩金鱼么？” 太乙真人都这般“真诚”了，哪吒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解释，含着手指，大眼睛一眨一眨，越发……像女孩了起来。 不过，她说玩金鱼什么，真的不重要么，嗯，是他说，她说！ “好啊，金鱼什么的，最好玩了！”金鱼佬，咳咳，太乙真人如是回答。 这人品，果然是不应该让哪吒拜入他门下的，可惜，哪吒虽然逃过了太乙真人的毒手，但哪吒却落入了太乙真人的掌中！ 哪吒？哪吒？傻傻不清楚！ …… “哎，怎么打成这样了，可怜可怜！” 借着灵宝十方俱灭对宇空大道的理解，哪吒终于重新定位到出身所在大大商王朝。 才走入这方天地三界缝隙，就见到被打得崩裂的天空大地，虚空四极，地水火风汹涌撞击，天地上下，阴阳二气翻滚震荡，弄震得人间界不堪承受，天地胎膜碎裂，仿似要重新归一。 便这般，还不能叫那些人停下手来，各人争杀的的愈发狠辣，招招见血……岩浆，拳拳破山河，天地还勉强保持不碎，是多亏了天庭地府的仙神与鬼神在竭力运转天地大道，维持法则连接，才使天地不曾散破。 可惜，天地在外表上不曾散破，但内里已经是一团糟，不，是一团糟还要糟，至少，人家一团还有个“团”样，这天地被打成这样，是连“团”样都没有了。 “你们辛苦了！” 哪吒默默赞叹，目光在众仙神与鬼神之间转过，在某只仙神身上微微一顿，趁着人家不曾发现他，偷偷一笑，飞身一闪，便落到了下界。 “哼哼，不打你也先吓死你！” “是谁？” 哪吒目光几乎落在某只仙神身上，那仙神便有所觉，神目扫射，眸间莹光微泛，化作一道道阴阳爻文，不一个来回，已将三界扫过一遍，只有此神身旁的昴日星神发现了一丝异状。 “大司命，可有不妥？”卯日星 神问道。 “这倒不曾。”此神略有迟疑，顿了一顿，又道：“星君，下界封神耗时太久，把人间打得不成样儿，众生何辜，要承受这般痛苦？吾意拜见大天尊，请辞下界！” “大司命三思！”卯日星神大惊。 虽然此番封神只是人间王朝的争斗，但诸多出手的强者比天上的仙神还要强大，波及范围越来越广，连卯日星神看了也胆战心惊，恨不得就呆在天庭离恨界，躲得远远的，没不想到还有仙神与他们想法相左，要下界去。 “吾奉命执掌封神榜，职责在身，不得不为啊！” 大司命轻轻叹了一声，卯日星神心思微动，却见一尊天使驾云而来，离得老远，就大声呼道：“大司命，陛下有命，请你下界封神！” “诺！”虚空之上，大司命整了整朝服，躬身应命。 …… “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方踏入人间地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厉喝，哪吒无辜地转了转身，确定周围十里只有他一人，那人也的确是在叫他，顿时气冲冲起来，暴喝道：“三坛海会大神在此，哪来的凡人修士，敢在大神面前造次？快将你家宗门大名报来，若是个无名的，休怪大神发火，翻掌就将你们覆灭！” 他这话说的倒奇特，只说覆灭无名宗门，不提其他，倘若对方宗门不是无名，而是大大有名，哪吒是不是就要放过人家，甚至反过来跪舔？ 且莫说哪吒现在还不是三坛海会大神，就算他是，就这份势利劲，也要将三坛海会大神的面儿给丢了。 好吧，上面那句话虽然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哪吒可不是自卖自夸，虽然现在他还不是三坛海会大神，但依据“历史”，封神之后人家的确是被封做这个神名的…… “原来是大神在此，金光洞金闪光见过大神……” 果然，这世间的道理，大多比的还是声音粗，人家厉喝，哪吒是暴喝，声音压过对方，对方立时就被唬住。 浮尘之中，近百道金光疾行而来，以为一座冲锋阵型，为首的，就是金光洞洞主金闪光，正要好好巴结一下所谓的“三坛海会大神”，哪知穿过浮尘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五六岁扎角小童，这下可把他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呔，好你小娃娃，可知我金光洞名头，敢在耶耶面前咋呼，是嫌皮骨太松么？说，你到底是哪个山头的，若说不出个好歹，耶耶今日叫你来的去不得！” 总归金闪光记得先前哪吒喊得声粗音大，即便没道理，也可以有背景，顾忌了几分，要哪吒先报个名来。 虽然遣词用句与哪吒不同，但意思却是一个意思，这折腾来折腾去，两人的对话，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都说了是三坛海会大神，哼哼，你故意装作没听见，是当我没脾气么？” 没想着，人家金闪光客气客气，哪吒却当做人家没了脾气，要来个胡搅蛮缠，当即就把火尖枪，哦这个没有，是十方俱灭抓起，甩了甩手，哇呀呀地就冲了上去。 第738章 千万年份的……萝莉 “大神，您口渴么？小的备好了十万年份的钟乳汁，请大神品尝！” “嗯！”哪吒懒散地点了点头。 “大神，您饿了么？小的刚摘了百万年份的朱果，还望大神不吝尝上一口。” “嗯！”哪吒勉为其难地应了声。 “大神，您累了么？小的找了几个千万年份的萝莉……” “嗯？” 哪吒微微表示不满，金闪光神色一变，急忙补救道：“是，是小的门下的几个女弟子，仰慕大神风采，向小的求告，想要侍奉大神身前。” 怪只怪，他先前十万、百万说的太顺，不自觉就将千万说了出来，还好补救措施及时，哪吒虽然显出薄怒，但并未发火。 见着哪吒点了点头，金闪光背过身躯，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要侍候哪吒，显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要说金闪光为何如此没脸没皮，在哪吒面前装小做丑，只因着，小半日前开始，人家的金光洞就已经改名叫灵珠洞了。 灵珠洞，哪个灵珠？ 话说，哪吒记着不知是哪个版本的小哪吒大魔王传记，里头说的哪吒就是灵珠转世，如今金光洞是他名下，自然不好再叫金光洞，哪吒将之改头换面一番，就叫做灵珠洞。 但说如何不叫哪吒洞？哪吒表示，这名字太嚣张，与他谦虚内敛的性子不合，第一轮就被他淘汰了下去。 至于这番改名金光洞原洞主会不会有怨气？ 废话，当然是有！ 可他依然记得哪吒用十方俱灭三下五除二地将金光洞一干精英弟子收拾了干净，那利索的风采，那暴打小朋友一样凶猛的姿态，叫他如此记忆犹新，怨气被他吞下之后，变作了服气。 “金闪闪！” “是，小的在！” 在享受完几个千万年萝莉，咳，是几个轻音柔体小姑娘服侍之后，哪吒伸了伸懒腰，再将金闪光屁颠屁颠招呼了过来。 “你们说的这个万仙大会，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哪吒问道。 金光洞大张旗鼓出行，好死不死被哪吒遇上，暴打一顿后臣服，自然不是最先的剧本。 最先的剧本是，金光洞携门下精英参加万仙会，众仙门歃血为盟，金光洞夺取盟主之位，带领众仙门征讨在牧野中作乱，以致天地失道的人间王朝势力，自此称尊人间，位如天庭，舞风弄雨，好不嚣张。 当然，剧本是剧本，不想改剧本的编剧不是好导演，遇着哪吒这个混世魔导演，剧本不被改动，哪吒就不是哪吒了。 现在的剧本是，灵珠洞史上最年轻洞主哪吒，虽然只有一任，励精图治，愿身冒艰险，带领灵珠洞联合万仙，统领仙门，征讨人间无道王朝，为众仙的幸福仙生奋斗……终生，那是不可能的。 说不得哪吒等会心情不好了，就宣布灵珠洞原地解散，金光洞众人也能脱离苦海，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的金光洞众 人出了门，遇到了某只小魔王，然后就悲哀了！ 话说，现如今的人间界几乎都被打做混沌，到处都是浮尘，到此都是雾霾，就不该出门的，这天气出门，不是眼瞎就是傻子。 金光洞不是眼瞎，当然也不承认自己是傻子，虽然现在看起来的确有些傻，不然能将自己坑了，要坑也是坑别人是不。 “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金闪光正想回答，传来一声特别“熟悉”的大喝，猛地一怔，忽然觉得有些牙疼起来。 只说，那拦路人用的话竟然与他们一模一样，真是一点创新都没有，就会抄袭别人…… “好个贼厮，拦路拦道耶耶头上了？不过，耶耶这一边现在多了一个小魔王，看你们怎么收场？” 金光洞众人冷笑连连，打定主意俱不做声。 果然，他们不做声，但有人是小孩脾气，压不住性子，唰的一声抽出十方俱灭，抖上一抖，化作火尖枪，枪锋抬起，变得硕大，往前捅了过去，怒喝道：“你个贼厮的混球，走个路都不安生，现在又是哪拨人马？” 这话说的，连金光洞都骂了进去，众人气得眼皮跳动，只能安慰自己：“耶耶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不与小孩子见识。对，这小魔王可不是小孩子么，就喜欢胡闹，耶耶宽宏大量，是故意让着他一点，让他得意一点点，不然人家哭闹起来不是庚糟糕？” 各人越想越觉如此，心下放宽，被哪吒强行收服的怨气竟有些消了。 “好你个金闪光，竟敢对我们日月神教动手，是活腻歪了？” 哪吒才动手，浮尘另一边就冲出两个老者，一人驾驭着一轮神阳，一人驾驭着一轮明月，俱是怒发冲霄，银白虬髯飞舞，极是威武，唬得哪吒就是一呆，动作缓了一下。 “日月神教，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东西？就不知有没有东方姐姐、令狐妹妹，我早该出去看一看的！” 醒悟也许错过了许多精彩，哪吒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但在两名老者眼中，却是哪吒被日月神教的名头震慑，两人好不得意，齐喝了一声，各自举起一只手掌，仿佛矗起宝剑，做交击之状，狂呼道：“日月神剑！” 难为他们一把年纪，也能做出这样羞耻的动作来，老脸不知会不会红？ 这两个老头会不会脸红暂时不可知，哪吒的小脸却红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恼恨，脑门两侧的总角不自觉弹了一下，倒不是羞的，而是气得！ “没想到，你们竟是这样的日月神教？还我的东方姐姐，还我令狐妹妹！” 带着又羞又怒，还有某种不可示人愿望被破灭的恨意，哪吒狠狠地将长枪捅了出去。 那厢，两个老头也召唤出了他们的日月神剑，正是两把雕刻日月星辰的宝剑，日月星辰旋绕剑锋转动，随着老头们斩落剑锋，星辰纷纷跌落，仿佛落雨，日月双交，天地失色，恰与哪吒捅来的长枪撞在一起。 两者相撞，正如天雷撞地火，干柴碰 烈火……个鬼！ 事实上，哪吒此时的境界已超过天仙太多，这两个老头虽然也是天仙中的佼佼者，但与哪吒相比，还弱了一些，两人招呼来的日月神剑如同两块废铁，当场被长枪撞得没影，连带他们自己也被捅得飞起，吐血连连，只看得金光洞众人欣喜振奋，暗暗叫好。 “好，好，早看这日月老头不爽了，不就是太阴太阳精气化形么，有甚么了不起，耀武扬威的，今天撞铁板了吧？” 金闪光看得心头畅快，嘴上动作也不慢，便高呼了起来：“洞主手下留情！” 这一呼唤，把正要落实“赶尽杀绝”四字方针的哪吒叫得一顿，手下也听了下来。 金闪光连忙飞了过去，又拜道：“洞主，日月神教虽有不敬，但终究是参与万仙大会的宗派之一，万仙大会还未开启，就先杀了盟友，怕是其他宗门会有微词。” “嗯？”哪吒的眉头却突然蹙了起来。 金闪光心头一跳，急忙补救道：“当然，洞主神威赫赫，仙福永享，别说万仙，就是万万仙来了也不是洞主对手。可我等灵光洞弟子就没有这份本事，若是其他宗门报复到弟子身上，弟子就不能在侍奉洞主身前了！” 说罢，金闪光神色潸然，两眼通红，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闪闪啊，别说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哪吒面色感动，亦做泫然欲泣状，挥一挥衣袖，转身带走一片雾霾。 但在转身的刹那，却悄然把口水咽了下去。 咽口水？ 没这事，没这事，哪吒绝对是因为心疼灵光洞弟子才饶恕了日月神教，可不是因为想到灵光洞被人报复后，就没人为他奉上那些十万年份钟乳、百万年份朱果、千万年份萝莉，嗯，这个没有，什么的才收回的成命。 对，就是这样！ “还好，还好，还是本闪闪，不对，是闪光洞主英明神武，抓着这小魔王的痛脚。哼哼，你小魔王虽然神通了得，但本洞主也不是当咸鱼的，斗力斗不过你，咱就斗智，本闪光到哪里都会闪光的，可不就为我金光洞找了仆役宗。” 金闪光兀自得意，却不愧是坐上金光洞头号扛把子交椅的人物，一边发着癔症，一边也能将事情安排地妥妥当当，不多时就将日月神教一干人收服，把日月神教贬做日月山，专门为灵光洞打下手。 “日月双老，你我也是老交情了，我金闪……光坑别人坑不会你们，放心，放心，等会再有其他宗门拦路，我金闪光做主，就你们上去，收服的宗门都由你你日月山说了算，我金闪光绝不插手。” 深知各宗门做派，金闪光早准备了说辞。 日月老头闻言，神色虽然萎靡，精神却振奋起来，努力挣扎，却将绑在身上的捆仙索越挣越紧，仿佛两只老臭虫，呼囔道：“金闪光你可是庚金化形的吧，说话可要言而有信，一个鼻息一个坑，不然老头儿就诅咒你变成破铜烂铁，灰扑扑，就是扔到别人脚下也没人要！”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39章 不一样的文化 “哼，该死的糟老头，给你们上了绑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我金闪光不是庚金化形谁还是，就喷一个坑给你们看看。” 金闪光驾着剑光，神色不渝，回想自己被两个日月山两个不要脸的老头气得失智，当场乱冒金光，口中气息连喷，跟激光枪似的，将地面喷的都是坑洞，仿佛能证明他金闪光的确是庚金化形，不是破铜烂铁的事来，脸上就火辣辣烧了起来。 “还是姜老的辣啊！”虽然生气，但金闪光还是情不自禁赞叹了一声。 日月双老当然不是故意挑起金闪光的怒火，连日月神教都被贬为日月山，要听候金闪光的差遣，挑起了金闪光的怒火能有什么好处？ 人家灵是要在灵主洞主——哪吒面前好好表现呢！ 这两老头人老成精，虽然他们也的确是日精月华化成的精怪，但满头的白发可不是用颜料染的——被哪吒打败，也看出了哪吒的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么，能有什么脾气？听风是雨、朝三暮四说的就是他们，乖巧时能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熊起来时却叫人想将已经捧在手心的他们再给摔回去。 对付小孩子，关键要在一个哄，哄开心了，万事如意，哄不开心了，万事皆休，日月双老深谙此道，在把金光闪气得乱飙气息时，也将哪吒哄的开心。 关键是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难得见到金闪光这么一个人形自动激光发生器……玩具，哪吒看得是心花怒放。 他是否心花怒放不打紧，打紧的是哪吒一心花怒放就将日月山的地位提了一下，如今灵珠洞下统辖闪闪山与日月山两座洞天，好不威风。 这一切，不过是哪吒挥一挥小手的事，可苦了原金光洞的人马。 说好的按你意思办呢？ 这前后没有二十个呼吸，就不能按我意思办了，做事情要讲道理吧。 没处讲道理的金光闪只好生着闷气，带头向前飞去，生怕自己再看了日月双老的嘴脸，会气炸了去。 嘴脸，怎样的嘴脸？ 诸位听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灵珠小仙，法力无边，千秋万世，独统仙朝……” 听听，听听！金光闪也不过是送了哪吒几个千万年份的萝莉，日月山却将马屁吹上了天，吹出了花样，吹得哪吒好不舒爽，把不辞辛苦，亲自在前带路的金光闪给忘了。 话说，金光闪好像不是有心在前带路的吧，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被炸裂……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做精怪也不能这么没品，日月二老，我羞与你们为伍！” 金光闪恨恨不绝之时，众人已抵达牧野外围，这一路前来，竟然再无其他仙门拦路，直叫众人好生失望！ 前方之中，但见千光竞辉，一座座瑶台悬浮高空，神光灿烂，瑞气万千，更玄妙的是，这一座座的瑶台隐约之间连成了一座大阵，把中心的时空封锁，这阵势，若无众仙门共同传授的秘法，只怕是进得出不得。 “好大手笔！金闪闪 ，你家的瑶台在哪？”哪吒左顾右盼，眼中精芒闪烁。 金闪闪，算了，他已经认命了，就改这名字吧，金闪闪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闻言面皮一阵颤抖，就来了个祸水东引。 “洞主，闪……闪山的瑶台算不得什么，炼制的材料虽然珍奇，难免也多了几分俗气，要看风光，还应是日月山的瑶台。” 说到某个名词时，金闪闪明显顿了一顿，显然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但他这话一说，可把日月双老急了，两老头当即冷笑出来：“金山主，你若嫌弃闪闪山瑶台俗气，不如你我两家换一下？” 这话一说，金闪闪就不是皮跳，而是心在跳，闪闪山所炼瑶台可不止材料珍奇，而是非常珍奇，要知道，大商境内，闪闪山的富有可是可以排进前三的。 日月双老虽然不曾讲透，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哪吒这小机灵鬼听得是心花怒放，狠狠剜了金闪闪一眼，小手一挥，就有了决断：“进山去！” 山，哪来的山？明明是一座座瑶台，哪里有山？ 金闪闪与日月双老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骇！ “好厉害的娃娃，不知你能给我们多少惊喜！” 众人按定心思，就见金闪闪大袖一挥，一道剑光打落出来，高空上，其中一座摇头接引下一道能亮瞎钛金眼的壕金神光，金闪闪目中闪过一丝狠色，却赔上笑脸：“洞主，您先请！” 自有陈塘关小魔王、三坛海会大神、灵珠洞洞主大摇大摆走入其中，一步之间，只身落在一座金光闪闪、土豪十足的玉台。 正是闪闪山的瑶台，宽广近千里，堪称小大陆，环绕着一座恢宏巨峰旋转，仿似卫星，与诸多形似而略有不同的瑶台一起，组成了一方奇阵。 奇阵之下，虚空动荡，不是冲起亿万里的光辉，喷薄向上，惹得巨峰动摇，又有一座座瑶台疾行穿梭，绘刻成垦山大道符文，镇压动荡。 但以哪吒看来，这些瑶台虽能镇压这动荡一时，却绝难镇压一世，不过在他落脚之后的两三个呼吸，瑶台上又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纹，虽然转瞬修复，可还能撑得几时。 “洞主，我这做瑶台如何，可堪一看？” 哪吒身后，金闪闪缓缓走来，气息锋锐，神色却有些为难，在他身外，只有原金光洞人马，并不见日月山的人。 “你还要试一试？”哪吒笑着问道。 “是，虽然可能不是洞主对手，但若不试上一试，我心难甘心！”金闪闪咬牙道。 “就不怕得罪了本洞主？”哪吒再问。 金闪闪原先还有些坎坷，此时反而放松下来：“本来怕，但洞主这般说，闪闪就不怕了。 他倒是将金闪闪的自称越说越是熟练， “好，我就如你意！” 哪吒说罢，重新取出十方俱灭，看了又看，突然哑然失笑：“本洞主还是不习惯这个造型，本来已经是乱入了，若不遵循下原著岂不是很不尊重人？” 哪吒说着金闪闪听不懂的话 ，把十方俱灭轻轻晃了晃，四面六刃的兵器再次化作一只火尖枪，红缨飘动，好不招摇。 “来来，让本洞主看看，你的本事涨了几成？”他抖了抖枪杆，都出一朵硕大的枪花。 “正要叫洞主见识！” 金闪闪形容越发从容，推了推头上的云翼冠，一道金光喷薄而出，如同朝霞，瑶台之上，亦有一道道符文浮现，与金光交织，再次一枚残缺的垦山大道符文，往哪吒盖了下来。 “这一招已经见识过了，金闪闪，你的主意注定要打空了呢！” …… “若没你们这些乱入之人，又如何搅动命运？天命在我，合该我成道！” 此时此刻，牧野之外，满是雾霾的虚空中也走下一个神人，掌中托着一张杏黄榜单，也不用瑶台接引，不过将榜单晃了一下，就在虚空中打开了一道门户，门户之外，也能看到另一侧的宽广瑶台、恢弘巨峰、动荡光芒。 神人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神露出痴迷之色：“天命如此，诸位道友，请入劫吧！” …… “劫难，劫难，神人无仁，以众生为刍狗，吾等何辜，要白白受死？老天，请你落个雷将他们打死吧！” 天地几乎被众强者打得破灭，哪里能的安宁，以牧野之大，也不只有帝辛、西伯侯等人，自然也有世代安居于此的凡人。 这些凡人不愿远离故土，秉性顽固刁横，待得众强者打得天崩地裂，再想要逃出去，牧野又被众仙门封印，已是上天入地无门，只剩等死一途，说是悲凉，又是活该。 不过，凡人可不觉得自己活该，自然憎怨着高高在上的神人强者，狼狈鼠蹿时不忘诅咒神人。 可惜，不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弱肉强食的本质并没有改变过，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如狼吃羊羊吃草，苍天之下，谁不是在遵循弱肉强食的本能，这些凡人宰杀牲畜时怕也不曾注意过牲畜的憎恨吧，与其祈求神人仁慈，不如自强不息。 “白白受死？你这凡人说的倒是有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谁都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你这白白受死之说倒是中肯，却忘了一句，还是白白诞生的呢！” 这时，那虚空上跌下一个虎豹武士，臂膀已经丢失了一只，神色本来极为痛苦，听到凡人的话，反而笑了起来，连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有略减。 “你，斯文扫地！”这凡人倒是胆大，听着武士仿佛耍流氓一样的话，神色震怒，一副以之为耻的嫌弃模样。 没想着，这凡人是斯文人呢！ 武士径自座下，招了招手，笑道：“来，来，你且过来，好好与本武士说说，本武士如何无耻了，难道你生下来时不是光着屁股蛋儿，而是穿着衣服？简直滑天下大缪！” 更没想着，武士也是个文化人，也不动粗，反而要与凡人论道论道，论出一个无耻的定义章程。 虽然，从武士近似无赖的用词造句是一种趋于流氓的文化，但流氓文化也是文化吧！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40章 小仙小仙，法力无边 可惜，牧野战场实在不是一个论道的好去处。 武士才把凡人气得喷血，一大蓬鲜血也自高空撒来，其中间杂着十数片破碎鳞甲，仍有数百丈宽，十数丈厚，断口参差，仿似无数镶嵌在一起的巨刀，疾风骤雨般自武士与凡人身上压过，瞬间将两人扯成布片。 论道戛然而止步！ 如果，他们下辈子能出身在百家争鸣之时，或许还能成为道友呢！ “臭女人，这么多人不打，就死追着本座，你当我好欺负么？” 昂！ 阴云破碎，虚空坍塌，陡然张开一个巨洞，一只巨龙绿急惶惶飞出巨洞，鳞甲鲜绿，染尽龙血，一只龙睛已被划瞎，自右侧龙睛到左边的龙唇处，更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这话说的挺有意思，难道玉霄你不好欺负？” 回应他的，是从巨洞中追来的殷红剑光，咻而一闪，凭空挪移，骤然出现巨龙身前，往他唯剩的那只龙睛扎了过去，唬的那巨龙逆鳞都竖了起来。 “恶女人，本座跟你拼了！” 巨龙怒急，两只龙角闪烁，化作一刀一剑击出，长刀锋锐，长剑圆钝，蓦然划拨了时空，时空倏然变化，似虚似幻，蒙蒙隆隆，荡漾出无始无终莫名气机，而巨龙鲜绿的鳞甲也在瞬间变得殷红，显然是起了搏命之心。 “敢用这招？你道姑奶奶为何追着你？” 清脆女声转做冷厉，殷红剑光一转，化作一柄血红宝剑，剑锋璀璨，熠如星芒，末路穷亡的气机迸发，无始无终的时空咻而衰败、破灭，那剑锋又是一颤，龙角化作的刀剑便被击飞，刃口破损，继而破灭的虚空也被斩开，但紧随其后的巨龙早就不见，只有一只指头大的四脚蛇在虚空飞蹿。 “金蝉子你还不出手，本龙就要死了！” 那巨龙哪里是要搏命，分明就是要逃命，气得抓着血红宝剑的女子银牙紧咬，狠狠啐了一口，可这逃命是逃命，怎么呼声有些奇怪？ “妖女休要猖狂！” 轰！ 突然，虚空再次坍塌一块，一只大手拿着紫金钵翻盖下来，紫金光晕垂落、旋转，其中仿佛蕴含着又一方大千，把虚空都拖拽了进去，以那女子的神通，也被拉扯着身形摇动，往其中投去。 巨龙的呼声哪里是奇怪，分明是设好了陷阱，在这里等着那女子呢！ 虚空中，这才浮现出一尊胖佛，身形巨肥，周身虽然闪烁辉煌金光，却依然无法掩盖金光下的皮薄嫩肉，馋的人直流口水。 “好，好，金蝉佛祖，这次抓了陷仙剑，可得分我一个大功劳！” 眼见女子被抓住，四脚蛇又飞了回来，摇头晃脑，要与紫金钵争功，只让拿着紫金钵的那个胖佛失笑，两指一伸，把与之相比仿佛尘微的四脚蛇捏住，笑道：“敖柄，你是八部天龙，本佛祖却掌八部天龙，连你都是佛爷的，你的功劳自然也是佛爷的。” 这话说的，忒是无耻，偏生胖佛却能说的自然而然，不见半点羞愧，可见他的皮儿虽薄，但也结实无比！ “好个无耻和尚，等耶耶离开了这方天地，鬼给你做八部天龙去。”四脚蛇自然气得钢牙紧咬，却突然问道：“金蝉佛祖，你的紫金钵功率似乎有些不足，你再加把劲，多用点心！” 这话说的胖佛神色不喜，指责道：“紫金钵是教主亲赐，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宝贝，哪会有功率不足的事，敖柄，你入了我西方教，应该要把教主放在心头，似这等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敖柄却将细小的龙（蛇）爪比了比，再道：“但这个恶女人怎么还不进去？” 胖佛就是一愣，急忙抬头看去，果然就见紫金钵的钵口中，女子俏生生地钉在那里，任凭紫金光晕拖拽，就是一动不动，胖佛的额头，一颗颗山包大的汗珠滚淌下来。 “这，这，女施主，和尚说，我是被这只四脚蛇给骗来的，你信么？” 胖佛小心翼翼说道，转眼就将四脚蛇敖柄给卖了，可把敖柄急气的，张嘴就咬在了胖佛的手指上。 要说，以四脚蛇现在的身形，胖佛的两只手指就似两面孤崖，高大恢弘，磅礴耸伟，把他死死地卡在中间。 难为他这么相信胖佛，被胖佛孽住时，还存着几分装小扮可爱的心思，想要勾动胖佛心中极可能不存在的同情心，好分他一点功劳。 可惜，这功劳没分到，这可爱也变成了可怜，可怜兮兮地被胖佛捏住，更被祂“不小心”用大了点力，“轻轻”摩挲了一下。 胖佛不过“轻轻”摩挲，但对四脚蛇而言当真是惊天动地的变故，蛇躯当即是被捏成扁平，脊骨几乎绷断，细长的身躯自然绷得笔挺，蛇吻张得老大。 却是痛的！ 虽然极想叫声好痛，却不愿被女子看了笑话，想了又想，敖柄只好将蛇吻咬在了胖佛指头上，两指毒牙狠狠扎了进去，痛成呜呜怪。 想来，胖佛手指辣么大，呜呜怪敖柄的毒牙辣么小，即便被捅了两个洞，也不甚打紧，不至于很痛。 不至于？大约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胖佛额头上巨大的汗珠冒得越急了…… “这信不信你不该问我！” 女子神色冰冷，等着这胖佛暗中又拉又拽，接连试了两次回，确定既不能将她拖拽进去，也不能将紫金钵收回，这才冷笑出声。 胖佛本能察觉不好，惶然四顾，却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我不知道，我竟然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那说话的，赫然也是一个俊俏喜人的……和尚，就站在胖佛的头上，可怜胖佛顾了四周，却没顾着自己头顶，连被人踩了脑袋都不知道。 喜人？ 和尚模样虽然生的俊俏，也不该用喜人这词吧，除非，他与胖佛一样，看了就能让人流口水…… “你是谁？” 胖佛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厌烦，神色阴沉，连对女子的忌惮也抛到了一旁。 或许是因为对方踩了他的脑袋，毕竟，好面子是普罗大众为数众多的爱好之一；或许是因为俊俏和尚同样喜人的缘故，有句话不是说了，一胖不容二喜，除非一公与一母。 同样，这世间，拥有一个喜人的金蝉子就够了，不用第二个！ 俊俏和尚，同样叫做金蝉子！ “知道了还要问，一点都不诚实，有损我的诚信啊!”俊俏的金蝉子如此说道。 …… “灵珠小仙，法力无边，千秋万世，独统仙朝……” 金闪闪讪讪地转过头去，正好撞上日月双老同样尴尬的眼神，顿时生出难兄见难弟的同仇敌忾，一激动，两眼即成泪汪汪…… “金光闪，你们到底几个意思？” 瑶台另一边，八大仙门黑着脸，连带他们的弟子也黑着脸，阴郁地看着闪闪山与日月山的人马。 倒不是说闪闪山与日月山的人不能这么喊，毕竟天仙大能寿与天齐，说是千秋万世不算夸大，只是那独统仙朝…… “也太霸道了，虽然我们各家都是这样想的，但你再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要置各家于何地……” 八大仙门怨气颇深，不知是怪两山人马作风霸道，还是怪人家把自己心里话给说了，害得他们没机会说。 “摇光洞主难道看不出来，自然是我两大仙门合并了！”金闪闪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之下，直接道出八大仙门最担心的事。 八大仙门心情阴郁，被“朴实”口号污了心情是其一，金光洞与日月神教站在一起，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 三界广袤，但诸教主所立教派却隐世不出，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除却天界与冥界，人间就以包括金光洞、日月神教在内的十大仙门为尊，横压一时。 当然，说是横压其实是各大仙门的自我美化，仙门高高在上，人间王朝势力也是不小，帝辛手下更有十万虎豹武士为其张目，压得仙门抬不起头，只能远避海外。 值此人间大战，大商自顾不暇，众仙门则趁虚而入，想着借机彻底镇压王朝，瓜分人间，建立千秋万世的仙朝，这才有所谓万仙大会召开。 而摇光洞主则是这才万仙大会的召集者，最怕的就是金光洞与日月神教联合。 “合并？就是这个小娃娃，你们要找借口也要找个合适的，个小娃娃，是在侮辱本座的智商么？” 摇光洞主冷笑连连，自以为道破两宗“诡计”，至少能叫他们羞愧羞愧。 没想着，金闪闪与日月双老老神在在，只做着幽幽冷笑，摇光洞主智计百出，也被对方的表现唬得一怔，不由暗道：“难道我弄错了！” “找打！” 忽而，一团虚影乍起，突然往他撞来，更有稚嫩声音传来。 变故突生，但摇光洞主更身经百战，岂会被这么简单给“偷袭”到？大袖一抖，一道镜光从袖中弹射，口中更大喝道：“好，好，金洞主你们果然穷凶极恶，已与人间王朝联合，要背叛仙门！” 第741章 真惨，真妙 摇光洞主看得清楚，往他撞来的虚影正是先前被他鄙夷的小娃娃，不管这娃娃是受不得激，还是受了金闪闪的指使，他都要为此事定下论调——金光洞与日月神教已有反叛之意。 毕竟，人间广袤，却终究有限，蛋糕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切割，别人就少上一块，即便不能将金光洞与日月神教彻底提出万仙大会，但能打压打压他们也是好的。 至于什么娃娃小仙，不提也罢，左右不过三五岁，乳臭未干，“一定”是金闪闪与日月双老推出来的傀儡，能有什么本事？ 摇光大洞主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摇光洞主，这时候你不该分神的！” “什么？” 摇光洞主兀自得意，耳中最后传来金闪闪慢悠悠，既有调侃，又有几分不堪回首意味的叹息，脑门猛地一痛，眼前金星乍冒，金花朵朵，金丝万缕，金光迸放，金闪闪无穷个，呃，这个没有，总之眼前光辉乍闪，华丽炫烂，炫得摇光大洞主魂颠神迷，陷入了昏厥。 “好痛，好痛，臭家伙的脑袋怎么这么硬？” 而在摇光大洞主原来的位置，则多了一个蹲地抱头的小娃娃，捂着脑门儿，脑门微红，一副泪汪汪的样子，看得瑶台洞的弟子又急又气。 这小娃娃，不是哪吒还能是谁？ “好你个小东西，都把俺们洞主撞晕过去了还骂人家臭家伙，常言人死为大，啊呸，俺们洞主还没死呢，是人晕为大，你打都打了，还要骂人，做人不要得寸进尺啊！” 但要他们教训教训某只得寸进尺的哪吒，他们又没那个胆。 开什么玩笑？ 人家摇光大洞主可是大罗天仙，却生生被哪吒小仙一个头锥撞晕过去，谁还敢将这个哪吒当做普通小娃娃，那肯定是不普通小娃娃好伐！ 至于各人如何断定哪吒是用头锥将摇光大洞主撞晕过去，不是靠近之后用什么旁门左道啊，巫蛊毒术啊偷袭了摇光大洞主？ 请恕大伙儿想象力贫乏，两人一个脑门被撞出了个独角，一个脑门“微微”发红，除了头碰头这招，他们想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孽畜，竟敢到我万仙大会上撒野？” 不过，摇光洞天弟子不敢上，有人却敢上，就听得一声怒喝，仙墟洞天洞主就跳将出来，手持一根铜棍，长得虬髯满面，怒发冲天，好一副慨慷悲歌猛士之相，大步跨来，瞬间就来到小仙身前，铜棍一甩，便狠狠捣了下去，棍尖出闪烁幽光，映照无尽归墟，归墟咻忽向内塌缩，恶兽舔过一般，将小仙所在虚空卷了进去，化作极限小的一点，倏然消失。 归墟，吞噬万法！ 这道法是好道法，神通也厉害了得，就是仙墟洞主的人品，实在不咋滴，好端端也是一条昂藏大汉，竟做出这等偷袭举动，真叫人不耻！ “恶贼，无耻！快把我家洞主放出来！” 灵珠洞弟子气得目眦尽裂，齐齐骂将出来，尤其是服侍过小仙几个万年萝莉，叫嚣地最是尖锐，恨不得扑过来，用她们的小拳拳打败仙墟洞主。 这些弟子本来对小仙“把持”自家宗门有些不服不怨，可在小仙将摇光洞主撞昏之后，怨气反而消失，化作了无尽崇拜。 拜托，那可是摇光洞天的洞主，十大仙门最顶级的强者，敢号称大洞主的存在，在众弟子眼中，是永远盘踞在虚空最深处的大魔王。 像什么金闪闪小洞主平日里连与摇光大洞主、大魔王放怼的勇气都没有，人家小仙就有，不仅有，还做了，取得了丰富的“战果”，光凭这份“战果”，就能让灵珠洞在十大仙门中抬起头来，也使他们心服口服。 小洞主？ 果然，以前相亲相爱时叫人家洞主大人，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就叫人家小洞主，金闪闪心中忽然一阵悲凉。 “请三位山主出手，救出洞主！” 诸位弟子骂归骂，终究知晓不是仙墟洞主对手，齐齐转过身，往金闪闪三人拜下，只让三人感觉越发悲凉，顿时意兴阑珊，挥手道：“洞主大能，哪里需要我等出手！” 大能，多大能？ 回想当日不自量力挑战某大能，被人家逮着一顿爆锤，金闪闪顿时觉得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一阵心慌肉跳，赶忙肯定地再点了点头，以示所言不假。 “金洞主，你要出手？可得自己掂量着点啊！” 另一旁，拿下小仙之后，仙墟洞主不禁生出比摇光洞主还要厉害的错觉，哪会注意到灵珠洞的动静，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就差在脸上刻上俩字——小人。 真白瞎了他长得这般魁梧！ “闪闪山取百万年琵琶仙草之精华，炼制了一批御用枇杷膏，专治各种不服……咳咳，专治各类内外伤，像啥烧伤烫伤、痔疮痤疮、粉刺黑头青春痘，一用就好，谁用谁知道，仙墟洞主记得带钱来买！” “好，好，金洞主的东西我知道，先来几筐！等等，你这贼厮，竟然又用迷心祸乱之法骗我！” 金闪闪说的顺嘴，差点将内心阴暗暴露，只要推销起宗门最新产品，一大串话连珠似雨，噼里啪啦，好悬没将仙墟洞主唬住，当场就要掏钱，买上几箩筐的御用枇杷膏。 果然，原来的金光洞，现在的闪闪山能在十大仙门中享有“富”名，并非毫无根缘滴，而是人家金闪闪一分一毫努力积攒而成。 虽然，金闪闪的努力的方式，用的是迷心祸乱之法，也就是所谓颠倒神魂、勾魂夺魄、巧弄心机、勾心斗角、招蜂惹蝶……咳咳，越说越偏了，总之，靠着简称洗脑、忽悠之不二法门，金闪闪从老实淳朴的大商百姓手中捞取了一批又一批横财，这才将闪闪山堆成金山，跻身大商财富榜首位。 不过，人家仙墟洞主好歹也是十大仙门洞主，也是财富榜前十的存在，也长于忽悠，咳咳，一道，岂是这么容易会被金闪闪唬住？在掏钱付账的最后时刻幡然醒悟。 这就劝告诸位朋友，朋友的朋友，在接到什么诈骗啊、诈骗啊、诈骗电话时，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像人家仙墟洞主一样，慧眼识真金（金闪闪），可不要像作者君一样，被人骗的肠子都打结了…… 虽然，仙墟洞主那个“又”字将曾经被金闪闪骗过的事实暴露，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孰能无过，改莫大焉，仙墟洞主毕竟已然醒悟，我们就不要再计较这些过去了。 “贱人，这次我不与你干休！” 可仙墟洞主却要计较计较，怒极而狂，虬髯炸开，青筋凸起，如同小龙，面相极为凶恶，把灵珠洞弟子骇得两股颤颤，这才记起人家好歹是一洞洞主，积年的大罗天仙，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般，忙把小眼神看往金闪闪。 终究，他们虽然对仙墟洞主无礼在前，可将仙墟洞主气成这样，金闪闪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吧。 “现在知道本山主的好了？” 难得再次被众人瞩目，被众人如此“期盼”，金闪闪好不舒爽，抖了抖肩膀，带着几分调侃指着仙墟洞主身后，笑道：“仙墟，你且看看后面！” 身后，身后如何了？ 轰！ 虚空猛地一震，捣出一个小小的拳印，仙墟洞主神色震惊，仿似不敢置信，转身欲走，一只小小拳头已经撕开空间，扣住仙墟洞主的肩膀，将他抓了进去。 “孽障，本洞主能压你一次，就能压你一辈（被）子，你还想猖狂？” 虚空间，但见幽光迸发，铜棍来往，归墟大道由虚化实，横扫而过，幽邃深静，不时能传来仙墟洞主的怒吼叫骂，吼声震天，把瑶台震得浮尘乱起。 但在那吼声之中，还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传来——如中败革，带着某种沉闷，某种拳拳到肉，打得各人心头跳动！ 嘭，嘭嘭，嘭嘭嘭…… 哪里是某种拳拳到肉？分明就是拳拳到肉！ 仙墟洞主用的是熟铜棍，自然不是这种声音，联想刚才一闪而逝的小拳头，各人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面皮忍不住也跳了起来，与拳头打击一个频次。 嘭！ 随着最后一声拳拳到肉落下，一具魁梧的身躯破布一般被扔下虚空，各人不断跳动的面皮才停了下来，定睛一看，不禁暗呼：“惨，真惨！” 继而，又往金闪闪看去，皆叹：“妙，真妙！” 惨？被扔下的正是仙墟洞主，被打成破布，已然变形，自然极惨，但妙在何处？ 妙却妙在，金闪闪把生意做在了前头，想众人之未想，不是妙是什么？ 生意，又是哪一桩生意？ 自然是闪闪山贩卖御用枇杷膏的生意！ 那仙墟洞主都被打得变形，除了可以试一试闪闪山的御用枇杷膏，各人皆不敢开口，能拿出药效比御用枇杷膏更好的灵药。 却不知，被他们称赞的金闪闪，内心此时是颤抖的…… 第742章 母上大人 “真惨，放心，仙墟，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同病相怜，我是不会不卖你膏药的，只是，这价钱么，当然要提一提！” 金闪闪心中闪过各般心思，既有恐惧，也有幸灾乐祸，还有能继续大赚一笔的窃喜，诸般心思混杂，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味来。 “小仙小仙，法力无边，千秋万世，一统仙朝！” 然而，他心中不知味，但灵珠洞弟子除却欣喜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随着破布一样落下的，还有那哪吒小仙，年龄尚弱，身形只有一尺高一些，各人先前被仙墟洞主吸引了目光，这时才注意到他，神色顿时复杂。 “见过灵珠洞主，我等对于灵珠洞主执掌闪闪山与日月山并无异议，还望灵珠洞主高抬贵手！”六大仙门洞主齐齐作揖，向小仙拜道。 继摇光洞主之后，仙墟洞主再次扑街，无不证明小仙的手段的确比他们高明一点点滴，诸位洞主老奸巨猾，老谋深算，撒得起野，弯得下腰，像小仙服声软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小仙要的可不止是服软，却见他瞪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两手叉腰，羊角辫冲天，可将六大洞主看得一阵心慌意乱。 要说，两大洞主虽生却不如死，里子、面子都被刮落下去，这凶案的肇事者如今正看过来，六大洞主表面镇定，内心也是慌得一逼。 “这般说，我当选万仙大盟主一事你们也没有异议了？”果然，小仙还是提出了要求，说出了六大洞主藏着最深的愿望。 万仙联盟为大势所趋，谁能执掌万仙联盟，就能在接下来瓜分人间的行动中，享用最鲜美的那杯蛋羹。 可惜，两大洞主接连倒下，也为小仙登顶万仙大盟主宝座扫除最后的障碍，他的大势业已养成，六大洞主有心不服，可在小仙的目光下还是低下了头，再次拜道：“恭喜大盟主，贺喜大盟主，祝大盟主千秋万世，一统仙朝代，吾等有礼了！” “祝大盟主千秋万世，一统仙朝！” 六位洞主已经臣服，六洞天弟子也拜了下去，齐声共喝，瑶台洞天与仙墟洞天弟子虽然不愿，大势如此，只能也跟随拜下。 “好，好！” “你们，你们……” 十大仙门共喝大盟主，声势浩大，小仙自是欢喜至极，瑶台大洞主与仙墟洞主则是悲愤莫名，勉强被各人的声势震醒，听闻此言，急火攻心，再将自己气昏了过去…… …… “蛟王且慢动手，李靖不才，可是哪里得罪了蛟王，还请蛟王明言！” “夫君，与他废什么话，没看着，这只臭泥鳅是要故意找茬，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 咻！ 李靖好谋无断，犹犹豫豫，李夫人则是秉性刚烈，也不等李靖废话，却将轩辕弓拽起，咄的一声，射出一道光箭。 呯！ 光箭纵横，其光弘漫，破碎虚空，却有一只巨爪自虚空身下，五趾扑抓，将光箭扣住，用力一扭，生生抓断，李夫人面色微白，气息微岔，显是受了些反震。 “夫人，你这是何苦来哉……” 李靖面色悲苦，更欲说教一番，却被李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语气凝噎，又有李金吒、李木吒站了出来，一齐喝道：“母上、父亲休慌，看孩儿退敌！” “好，好，还是我儿有用，不似某个死人，一点用处也没！”李夫人自然欢喜不已，连连夸赞，却也顺便将某人损了一下，言语中，不乏怒其不争之意。 只是那母上之称到底是个什么鬼，还有，天地君亲师，以天父地母的顺序，父亲的称呼难道不该排在母亲之前？ 李靖听得眉头挑动，却畏于李夫人雌威，不敢明摆着说出，只能笑声悄然嘀咕：“夸就夸了，何必要带我一声，将我损了进去？” 他这话说的甚是轻微，李夫人虽然也是巾帼英雄，也听不清楚李靖说了什么，正要把李靖的耳朵拧起来好好问个话，另一旁却忽生了变故。 只说，平素里李夫人雌威太盛，李府上下皆要仰其鼻息，除了哪吒，李金吒与李木吒甚至连说话都要弱气几分，实在难展兄长之风。 难怪李金吒曾言，李府之中只有哪吒是亲生的，他们都是捡来的！ 今日得父母许可，兄弟二人自然要尽心尽力表现，给父母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他们的母上，定要叫她知晓，李府中不止有李哪吒公子，还有李金吒与李木吒二位公子！ 两公子一齐祭出法宝，皆是金仙之宝，有不可思议之能，一件化作刑龙枷锁，威严森罗，有煌煌气象，一件化作千万条绿光，千丝万缕，如烟雨江南，有朦胧梦幻之美，正是遁龙桩与净世柳枝。 可惜，法宝是好法宝，若在十二金仙手中使来，自然无往不利，但两人的境界却低了些。 高空上当即传来桀桀冷笑，一只碧绿青珠被那巨爪抓出，光晕流转，仿似无尽碧海波涛，巨爪轻轻一晃，碧绿青珠陡然涨大，无量大，无垠高，碧光莹莹，动荡人间。 蛟王也不用什么神通道法，只将变得巨大无比的青珠砸下，充塞天地，就骇得李金吒兄弟面色惨白。 盖以以力压人最是势大，这世间，怕还没有比力之大道更令人心神震颤的，蛟王身经百战，显燃更深谙此道之辈，还未交手，已削弱两公子的气势，双方之间高下立判。 “着！” 可是父母就在身后，已容不得他们后退，两人咬牙将两件迎了上去，虚空上，就听得两声噼啪震动，遁龙桩与净世柳枝齐齐哀鸣一声，被破去变化，化作原形，从高空上逃了下来。 两公子也双双喷了一口热血，身形趔趄，几欲昏倒，站都站不住。 “好恶龙，只有我能打我儿，你竟敢动手？” 李夫人平日里对两位公子虽然严苛，似不是亲生，可他两人终究是她心头剜下的一块肉，当真是亲生的不能再亲生，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眼见自家孩儿被欺负得吐血，气得几乎魔化，伸手一一引，轩辕弓顿生变化，弓臂生出一道道龙纹，弓弦凝实，弓身瞬间古朴，气机内敛，却把虚空崩的尽是细密裂纹。 李夫人的长发，自发梢处，却有一点变作了雪白。 “母上大人！还请停手，为了孩儿不值得如此！” 李夫人的反应，也被李金吒与李木吒看在眼中，二位公子看得是虎目含泪，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连称呼都由两个字变成四个字。 “罢，罢，老让你出手，我这做夫君的，也良心难安啊！” 全程观看自家婆娘与孩儿的亲情互动，李靖眼皮微微跳了挑，感觉再不出手，在家里的威望要降到历史新低。 不，是感觉再不出手，他的婆娘就要变成死婆娘，为了家和安宁，为担当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李靖勇敢地站了出来，右掌向上托起，掌心处冒出点点金光，化作一座微小的玲珑宝塔，塔分二十四层，娇小精致，剔透璀璨。 然而，他的左手却牢牢抓住了李夫人的皓腕，李夫人雪白的耳尖略显粉红，勃发的气机不由一弱…… “蛟魔王，我老老实实得当我的陈塘关总兵，你安安分分地做你的蛟王不好？你偏要与我为敌，不知道，我李靖其实很小心眼么？” “玲珑塔？你是李靖！” 李靖咬牙切齿道，语气有些古怪，李夫人粉色的耳尖颤了颤，俏目流盼，疑惑地看了过来，蛟王却发出一声惊怒吼叫，巨爪微微一顿，试要收起，玲珑宝塔已经被李靖抛了出来。 呼呼呼！ 宝塔精致剔透，在李靖手中不过一尺来高，被抛出时却迅速见涨，塔身每一次翻落，就暴涨了数以十万倍，等着一个刹那，翻了十几下后，已是亿万万里之高，撑破天穹，撕开雾霾，似缓实快，往虚空落了下去。 轰咚！ “好，好，果然是你李靖，你已经跳上岸，还装傻卖疯……” 虚空轰隆一震，传来蛟王.震天动地的惨叫，龙血似瓢泼大雨落下，玲珑宝塔再次翻滚而回，塔身迅速收缩，滴溜溜缩小，可还不曾落到李靖手中，一只纤细的玉手先他一步，将宝塔攥了过去。 “好你个李靖，刚才那只泥鳅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你是李靖，难道，你不是我家的李靖了？” 随之，另一只玉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疼得李靖龇牙咧嘴，连蹦带跳。 正是李夫人，除她也没谁了！ 可怜李靖好不容易大展一场雄风，还不曾吹嘘吹嘘，顺势镇一镇自家夫人的雌威，就因蛟王道破来历，立即被李夫人三堂会审起来。 这下子，他若不将自己裤头的颜色说出来，怕是李夫人不会罢休。 但好像，李靖裤头的颜色，李夫人是知道的…… 可李靖不知道，李金吒公子、李木吒公子两人好不容易生出的敬仰之意，在那一拧的雌威下，瞬间破灭。 “母上大人不愧是母上大人！” 第743章 道友别急 “大盟主，你年弱步子小，走路可得稳着些，走太快，会飘起来啊！” “怎么，摇光大洞主对本大盟主的决定有异议，还是认为大盟主太年轻，坐不得大盟主的宝座？来，来，大盟主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胜了我，大盟主就把位置让与你坐！” 哪吒小仙说着，竟从宝座上跳下来，舞着小拳拳冲向摇光大洞主，唬得闪闪山主与日月双老神色大变，一人一边，还有一个抱住腿，死活扯着，不让他莽向摇光洞主。 “大盟主，风度，风度，咱们已经是大盟主了，不能跟他一个小小洞主计较不是，就放过他这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三人“苦苦相劝”，“劝”完大盟主又说起摇光洞主：“摇光你说你还逞什么能，又打不过人家，这是何苦来哉？来，来，与大盟主道歉一个，事情就这么过了！” 其语气之真诚，绝不含半点虚假成分，听得摇光洞主面皮抖动，微微侧目，但见其他洞主皆做壁上之观，不由齿冷，暗道一声竖子不足为谋，便把腰杆弯了下去，深深一拜：“是摇光错了，请大盟主恕罪！” “早这样说不就没关系了，害得人家跑上跑下，难道不要消耗体力么？” 大盟主嘟嘟囔囔，就不在继续“坚持”，小腰挺了挺，再挺了挺，还挺了挺……神色顿时不渝，幽幽开口。 “闪闪山主，你能将大盟主的大腿放开么？” 却是，他的大腿依然被闪闪山主给抱着，不曾放开…… 这都……什么人啊，一点眼力价都没有，领导都指示了一、二、三……三回了，竟然还没领悟过来，见风使舵的能力略差，略差，就不如日月双老做事稳妥，不用大盟主指示，就撒了手。 要不咋说人老成精呢，先前日月双老也是看到大盟主眼色，立即就“扑”了过来，“及时”扯住大盟主的双臂，闪闪山主就慢了一步，只有大腿剩给他抱了…… 大盟主微微皱眉，对闪闪山主愚钝的资质表示不满！ “哦，是，是！”金闪闪讪笑放开大盟主的腿儿，下一刻又腆上了脸，向大盟主连拜三下，面做惭愧道：“大盟主恕罪，闪闪刚才抱住大盟主时，机缘间似有所悟，道行大进，这才贪心想着，是不是再多抱一会，是闪闪无礼了！” 简直就是……在拍马屁吧，对，就是在拍马屁！ 没想到，人家金闪闪不是资质愚钝，而是……大智若愚，是老于谋划啊，若不是老于谋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些话，显然是都他打好腹稿滴。 “无耻！” “贱人！” “狗腿子！” 大盟主听着自是欣喜如狂，笑颜如花，日月双老气得脸都发青了，连其他仙门的洞主也听不下去，暗自啐了一口。 “好，好，你很有前途！” 给金闪闪一个你安心做事，我一定重用你的眼神之后，大盟主回到宝座上，大马金刀而坐，朗声开口：“既然诸位洞主都无异议，那么我们即刻出发，目标，星辰大……人间王朝，替天行道！” “异议？我们倒想说来着，可你不愿意让我们说啊！没见着，人家摇光大洞主还未表达异议，你就要动用小拳拳么？” 诸位洞主心头腹诽，一时又记起摇光洞主的好，但见大盟主虎视眈眈望来，自然不会触他眉头，齐声拜下：“遵大盟主意志，我等即刻开拔人间，替天行道！” …… “该死，没想到这个宙光碎片内的李靖有如此道行，事不谐矣，只好先退走了。” 虚空剧烈震荡，一只鳞甲破碎的黑龙骤然翻滚出来，轰咚一声，砸平一座山头，这黑龙恨恨抬起头来，身形一动，便要飞起，高空上便传来一声呼唤。 “蛟魔王请留步！” 这话听着有些异样熟悉，黑龙大恨，猛然转过身去，正见三人从高空走下，一人提着二十八节的木鞭，老神在在，一人背负着双手，身形矮小肥胖，还有一人身躯魁梧，满身横肉。 “申公豹，果然是你，你是在咒本王么？” 黑龙也不管其他人，只管恨恨地盯着那提着木鞭的人，把那人说的脸色发窘，其他两人许是想到什么，神色间闪过一丝揶揄。 稍稍有些传承的仙人都知道，大国师当年一句请道友留步，害得多少神通了得的大能入劫，数十万年的修行都化作了飞灰。 黑龙自忖未必胜得过那些大能，连他们也不能免不了要到封神榜中走一遭，他当然不愿意与大国师有什么瓜葛，才说罢，就把身躯转过，往天外飞去，这回，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头的。 “也罢，蛟魔王甘心混杂龙蛇，贫道就不打扰了！” 黑龙耳边，传来了大国师幽幽的叹息，飞行的身躯一顿，狠狠转过头来，轰咚一声，砸的大地晃动，巨大的龙首伸到大国师三人面前，口中腥风喷吐，涎水飞溅，被玲珑宝塔砸到的伤口依然流淌龙血，倍显狰狞。 “好，本座听你说一次，你若说不明白，你我不死不休！” 黑龙口气怨毒，龙睛一片血红，看得那矮胖者微微发憷，满身横肉者却跃跃欲试，他不屑得瞥了两人一眼，只盯着大国师，要他说个明白。 “放心，放心，蛟魔王你的心思我知晓，我的心思你也知晓，勿需着急，来来，我与蛟魔王介绍几位朋友！” 大国师仰面抬起，连黑龙喷吐在脸上的龙涎也不抹，大有唾沫自干之意，却不急着回答黑龙的问题，反要先为他联谊联谊，交几个朋友。 黑龙则嘿嘿冷笑道：“道友不用介绍，这两人我也认识，祝祷与蓐芒么？在通天城内老有名了，一个灵宝二贩子，坑蒙拐骗，一个装疯卖憨，成不了气候，若不是本座当日用得着你们，会与你们一道？” 此言一出，矮胖者与横肉者皆是大怒，也还以冷笑：“蛟魔王好大威风？你也说要用我们，凭你的本事，也破不开通天墙的禁制，能到这里，还需感谢我们!怎么，现在翻脸不认账了，来，来，你且试试我们成不成气候？” 说着，双方同时生出杀机，恨不得立刻杀在一起，看得大国师脑仁发疼，不由责怪道：“三位道友，你我若不能团结一致，这事也不用商量了，还是散伙回家吧！” 言罢，大国师竟将大袖一甩，看也不看三人，转身欲去。 唬得矮胖者与横肉者面色着急，黑龙也不好再拿捏做派，把身一晃，化作一个黑袍的道人，面相桀骜，三人一起拉着大国师的袖子，好言好语劝道：“道友，道友，我们开个玩笑呢，怎么会窝里横？说来我们都是老相识，再能合作，却是最好不过了！” 这话说的，连大国师也分不得真假，只管看着三人既扭捏又鄙视的做派，心底一阵冷笑，面上却做着宽慰之色，道：“好，好，三位道友能罢手言和最好不过，如此这般，我等大事可济！” “道友，你说要交朋友，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但三人却同时问了起来。 黑龙与祝祷二人既然相识，就不用大国师介绍，想来，大国师所言，是另有其人。 “说起来，这位道友与诸位也是见过面的，三位道友别急，这不，他就来了！” 大国师拈着两撇小胡子，伸手一指，果然，就见一个神官从虚空走下，形容淡然，如天命之高渺，看着三人抚掌大笑：“果然，我等真是见过面！”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神官手中托举的杏黄榜单…… “蛟王道友，你说，是我们炼制的封神榜是真的，还是他手中的是真的？”却有祝祷暗中传音。 黑龙闻言一笑，也传音道：“自当是我们了，想来，道友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是自然！”祝祷同样回以大笑。 …… “孽障，竟敢造反，今次将你拿住，非要抹去你的灵智不可？” 凤皇怒极，伸手拍打，五色光柱旋转，仿似剑锋，堂皇霸道，所过之处，五行分化，物质泯灭，皆被扫成空无。 凤皇对面，黑孔雀啼鸣凶戾，两翼连连震动，落下暗黑五色，凶煞滔滔，威能也不输凤皇的五色光柱多少，从空无的虚空扫过，虚空咻然崩塌，连带大道都被扫做寂灭。 这两人都是一般神通，一般道行，杀起性来，一时却难分胜负，从东打到西边，从南扫到北，打得天地崩溃，大道散开，化作一道道冲腾的光焰。 “该死，这孽障越来越凶横了，本座怕不是对手了！”争斗之中，凤凰眉宇中的愁容越来越多。 别看他叫嚣的厉害，其实是越打越心惊，你道为何？却是那黑孔雀本事越打越强，先时只能边打边逃，如今却能与他对抗，岂能不让他心惊肉跳？ “该死的通天，定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凤凰怒极，显是想到了某种可能，面上现出肉痛之色，把手伸入怀中，这时，一声大笑从远方传了过来。 “道友别急，贫道来助你了！” 第744章 夫子打夫子 正是大国师！ “道友来的正好，本座正要见识诸位道友本事？” 凤皇一点也不见外，闻言果断抽身，一掠便已晃到大国师几人面前，把各人气得半死：“好个无耻之贼，我们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能当真呢！” 他这一掠自不打紧，打紧的是身后追来的黑孔雀，叫嚣凶厉，两翼挥舞，十道分青红黑百黄的暗黑光柱交映，往他们斩来。 这平白要替对方背锅，即便早与心理准备，各人也被凤皇气得大怒，手下却不慢，齐声大笑：“凤皇道友看我们手段！” 噼啪！ 说罢，就见大国师抖了抖木鞭，木鞭上神纹蠕动，汇聚星光，咻然间，有漫天星神出现，面无表情，气机辉煌，翻掌捉手各具威严，把法宝提起，齐齐祭出，狠狠扫去，就把五道暗黑光柱撞得个粉碎。 昂！ 又有黑龙凶猛，祭起青碧碧的龙珠，如同大印，把虚空笼罩，漫漫青光旋转，把剩下五道光柱拉的扭曲。 轰！ 再有那蓐芒怒喝一声，身躯变化，腰缠莽龙，脚踏庚金之气，筋躯铁骨，轰隆隆冲了过去，身躯之横，把剩余五道暗黑光柱也撞得粉碎。 “该死，他们要拿捏我的痛脚！” 直到这时，凤皇才醒悟这几人的目的，暗道一声不妙，身形才动，祝祷小胖子却哈哈大笑一声：“道友别急，我还没动手呢！” 却，正好横在他的身前，凤皇眸中怒气一闪。 咻咻咻！ 祝祷扬袖一甩，一道道光辉从袖中甩了出去，仿若星雨，隐约间，好似联成了一张虚幻的大榜，自虚空横扫，唰啦一声，将黑孔雀扫的飞起，戾鸣不绝，挥翼弄抓之间，抓破无数光辉，却是一间间奇异法宝，被黑孔雀抓破，跌落下一片片碎片。 “还请司命大神出手！” 祝祷拱手拜道，大司命当仁不让，长笑出声，手上抖了抖，杏黄的榜单展开，一个个神名浮现，奇光交织，美轮美奂。 忽而，就见五尊神明从榜上跳将出来，皆是面目混沌，一神龙铠龙甲，气息霸烈，一神缠绕庚金之气，气息锋凛，一人刷落五色光柱，凶威赫赫，一神舞动分海叉，跨坐金钱豹，最后一神做歌蹈舞，披头散发，引动无数星流，封锁时空。 五尊神明威严如域，比大国师化出的神明更具生气，落在五方，齐齐暴喝一声，打将上去，把黑孔雀打得鸟羽乱飞，哀鸣声声。 也将大国师、黑龙、凤皇等人看得眼皮跳动，倒不是不忍黑孔雀被这般暴打，而是，他们在五神身上，都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诸位道友，不知本神的本事可堪过目？”大司命悠然笑道。 “贱人，走个狗屎运而已，又不是你真本事，敢猖獗如此？真小人也！”各人心头暗骂，又酸又恨，面上却一起夸赞着：“大司命本事自然不凡，吾等佩服！” 又有凤皇走出，向各人一一拜道：“诸位道兄，这孽障终究是我化身，若是打坏了，我一身本事也要去了七成，还望道兄手下留情！” 他先前自称本座，现在却把几人叫做道兄，这不要脸的功夫，也是叫人惊叹。 “果然，想要开创偌大事业，只有俯得下身，弯得下腰，做得不要面皮的小人才行！” 回想凤皇也是某人的化身，那人可称得是只手成天，各人不得不给他这份面子，一同笑道：“道友放心，我们只是帮你抓回他，绝无为难道友的意思！” 说着，另一边的战斗业已结束，仗着大国师等人连番出手，五大神明终究技高一筹，镇压了黑孔雀，以几面光墙将之束缚其中，气息萎靡，往各人这边押了过来。 大国师显然更不要面皮一些，要拍一拍凤凰背后某人的马匹，指着黑孔雀笑道：“道友且看，我们已经将你的化身抓回来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凤凰的眼皮就是一跳，心下不喜，只是勉强应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诸位道友！” 实在是，大国师的“凶名”太盛，所谓遇祥成灾，见福成祸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在凤皇眼中，大国师简直就是人形自走厄运大道，他自带的灾厄光环连凤皇背后的存在也未必压得住，他说好，通常是要不好啊！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只，好不要脸！快给大盟主住手！” 果然，凤皇念头才转过，虚空就飞来一道剑光，凤皇眉头跳动，好在“已”有心理准备，倒是不忙不慌，把五指张开，如同一掌大幕，往那剑光兜了过去。 “孽障，竟敢对大盟主出手，你这是要捅破天啊！” 却不想，他这一动手，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虚空上立即传来一阵暴喝！ 对，不是一声，而是一阵，仿佛轰鸣的雷暴，其声隆隆，喝得虚空都摇晃了三下。 继而，是无数法宝砸落，遮空蔽日，把漫天的雾霾扫荡一空。 如若说，祝祷扔出的法宝汇聚而成的是一条小溪，那么，此时砸下的法宝则是滔天巨浪，声势骇人，纵然其中许多法宝品质低劣，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看着也让人心惊胆颤。 何况，其中更有十数件法宝的品质不输顶级先天灵宝，或刀或斧或剑，锋芒流转，引动大道之力，弄得虚空沸腾，把凤皇弄得脸色都青了。 别误会，凤皇倒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孽障这词，从来都是他呼喝别人，如今反被人呼喝，只此这般，就叫他忍受不得。 “混账东西，哪来的腌臜货色，竟敢对本座大呼小叫？” 凤皇怒极，再也顾忌不得，从袖中取出一只五色翎羽，分五彩，缤纷绚丽，点落点点荧光，煞是美丽。 这五色翎羽才拿出，被五尊神明镇压的黑孔雀顿时大急，奋力挣起，撞向光墙，把光墙撞得摇晃，自己也撞得骨断筋折，好不凄惨。 刷！ 另一旁，凤皇拿出的五色翎羽果然大有不凡，径自向虚空刷去，五色光辉大做，不过一下，漫空的法宝顿时被扫落一空，连那十几件不输顶级先天灵宝的法宝也不例外。 只有最先飞落的那道剑光未被五色光辉扫了进去，在虚空中不断变换，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穷，无穷剑光飞落，迅比电掣，铺天盖地，声势不比众多法宝砸下差上半点。 “万剑归宗！” 清脆稚嫩的呼喝响起，剑光陡然加速，瞬息即至，杀到凤皇身边，凤皇怒目微睁，眸间闪烁黑白阴阳光芒，五色光芒急遽收缩，重新化为五色翎羽，旋绕身外，却听叮的一声，一柄四刃六面，造型奇特长剑自虚空中弹了出来，轻轻一个翻落，落在一个小小的人儿手中。 正是万仙大盟主，小仙哪吒！ 人儿虽小，但排场可不小，那身旁围着一群仙人，俱是气息雄浑，神色愤慨，引得大道共鸣，天音大作。 “本座还道通天留了什么底牌，原来是你？” 凤皇十指纤长，指间把玩五色翎羽，冷笑连连，那翎羽优美，边缘处五色光辉默默流转，锋芒迸射，割裂虚空。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寂静下来，大国师等人更侧过目光，如同避嫌，大盟主面无表情，端着架子，往虚空拜道：“夫子，人家瞧不起你呢！”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直，以德报德而！” 虚空上蓦然走来一名长者，顶如反宇，河目隆颡，芒鞋麻衣在身，亦有潇洒写意之相，轻轻向各人拜道，却把凤皇惊的失神，忘了还在手中把玩的事物，顿时把自己割的鲜血淋漓，偏生却不愿呼喊出来，痛得脸都扭曲了。 “夫子，你如何来了？”凤皇规规矩矩拜道，乖巧地如同见了师长的学生。 “报直而来！” 夫子则直言不讳，道破凤皇最担心的事，凤皇神色大变，却有不甘，咬牙切齿道：“夫子要以大欺小？” “我是夫子，你也是夫子，夫子打夫子，最多有辱斯文，不是以大欺小！” 夫子掉着书袋，取出一柄春秋刀，刀锋漆黑，锋芒迸放，以刀指凤皇，道：“我有五常，仁义礼智勇。仁，人人心德；义，宜也；礼，说文；智，知也；勇，气也，气之所至，力亦至焉，心之所至，气乃至焉。” 此刀，就是他所言之勇。 凤皇情知再不可避过，可听到夫子所言，依然大笑起来，以指指夫子，极为无礼：“夫子荒谬，我只知仁义礼智信五常，何来仁义礼智勇之说？” 夫子难得霸气了一回，直接回道：“我为儒家教主，我道五常为仁义礼智勇就是仁义礼智勇，谁敢说不是！” 这话说得，果然特有道理，凤皇再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将五色翎羽化作一柄五色春秋刀，提着刀柄，沉默地冲向夫子。 却正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那风萧萧兮不复返的悲凉，离的老远，大国师等人就闻到了，心底也是阵阵发凉…… 第745章 小儿女姿态 “诸位道友，该我们了！” 可惜，有人连给他们发凉的机会都不给，高空中，小仙双手抱拳，团成一个圆，形容娇憨，可在大国师几人看来，就倍显可恶了。 各人小心看了夫子一眼，只见夫子一刀斩去，与凤皇一同消失在这方时空之中，顿时大喜，继而心中发狠，都暗自赌咒：“好个小贼，要坏我们联盟，现在夫子不在，看你如何猖狂？今日非得给你一个好看，好叫世人知晓我等之大能！” 各人眼中凶光大盛，显然有些趁家长不在欺负人家小朋友的意思，一尊大汉当先站了出来，喝道：“小贼，还记得蓐芒耶耶否？” “自然认得，那不是排名第三千……啊不，是两千九百九十九的蓐芒英雄么？小仙记得，英雄以前很豪气的，怎么现在这么小气了！” 小仙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却把蓐芒气得钢牙碎裂，他若不说，蓐芒几乎忘了，某小贼假冒他的旧事。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蓐芒哪里能忍，暴喝一声，身躯暴涨，变作巫族真身，却是一尊人面虎身，胛下有翼，身披金鳞的巨人，巨人怒吼一声，两只大手攥来，指间铿锵不绝，庚金之气自生，咻而将虚空淹没。 “摆阵，万仙！” “喏！” 应诺轰然彻响，庚金之中，一道道光柱冉冉而升，接天连地，把庚金撕开，光柱之中，隐约间皆可见着一尊尊仙人，或姗姗起舞，或闻歌挑剑，或执拿法杖，挥斥方遒，各具异象，正是某小仙所指万仙大阵。 “蓐芒，你技穷矣，有本事破了小仙的万仙大阵！” 大阵之前，小仙得意非常，也不知从那掏出一只小小羽扇，呼呼扇动，不怕冷风大了，吹着着凉。 “小贼，耶耶何须破开阵法，只要拿住你便是，你失策了吧！” 小仙之前，人面虎身的大汉撞破虚空，筋躯虬扎，十指如仿佛刀剑，锋利非常，一纵一横，往虚空上狠狠抓了一下，好端端的虚空顿时被割做数十份，连带小仙也被他扯散了去。 “不好！” 蓐芒只觉手中空落落，未有实质触感，暗道一声不妙，又一尊小小人儿从虚空中钻了出来，带着几分得计的偷笑，只把一柄四刃六面的怪剑往下捅去。 “痛煞我也！” 这一捅果真战果丰盛，当场将蓐芒的肩头捅了个窟窿眼，鲜血淳淳冒着，左臂报废，饶是这大汉自忖勇武凶猛，也吃不住这等痛楚，脑门上尽是冷汗。 刚才若非他及时避了避，只怕，被扎出泉眼的就不是左臂，而是脑袋了…… 想着差点被捅成葫芦，蓐芒更是大怒，纵声长啸一声，把前爪一趴，用四肢……三肢奔跑，一瘸一拐，扑向了小仙。 可把小仙喜的，大笑起来：“蓐芒，难道你被我气得失智了！” “小友，你打别人时，难道自己不看身后么？” “恶贼，住手！” 小仙身后，大国师悠然浮出身形，木鞭一震，星光灿烂，批头盖脑就往小仙头上打去，早有金闪闪等人看得分明，匆忙转动万仙大阵，打落无穷光辉。 “小贼，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坏事做得太多，不打你打谁？” “苏道友，你我还是合作过的，你若愿在封神榜上留个名，本座做主，让他们留你一命！” 更有祝祷、大司命等摇身迎上，一人祷歌载舞，形如疯魔，往虚空连连指点，万仙落下的光辉竟被他引到了一旁，而大司命却将杏黄榜单微微一晃，榜面照着众仙，奇光流转。 众仙只觉神魂昏迷了一下，他们的名字竟被一一印在了榜上，神色顿时惊怒。 “好泼贼，你到底做了什么？” “混账，还不给耶耶住手？” “众仙，还不动手？” 大司命却大笑一声，往众仙一拜，才拜下，众仙心中忽然生出一阵冲动，一位位仙人临空而舞，于虚空映照，其景之美，仿佛晨曦之光，美轮美奂，虚空间，一道道法理凭空浮现，形如枷锁，把六合八方，古往今来都锁定。 这才是真正的万仙大阵，结合众仙所学，将不同的大道汇聚，融为一体，定住古往今来，即便是跳出了时空，证得了不朽，也可能被锁在这方时空，因此遭劫。 当然，以众仙的实力，即便布置了万仙大阵，也锁不得已证不朽的存在，但小仙也不曾证得不朽…… “所以说，你就不能靠谱些？” 但在这时，一道清悦的女声忽然传来，时光停顿，虚空凝结，殷红的剑光弥漫。 与万仙大阵枷锁时空不同，剑光并非定住时空，而是破灭了时空，大道不存，陷于穷亡。 刹那之间，即为永恒…… 咻咻咻！ 剑光流动刹那，穷途末亡气机散发，万仙枯零，腋下生汗，发中生垢，皮肤衰老，趔趄跌落，神色苍白。 纵以大国师等人的道行，在那剑光之中，身上生出了淡淡的恶臭，各人尽皆变色，头顶升起一朵朵庆云，数以千万亩宽广，庆云之上，或是三花摇动，有的站立祖巫法相，垂下道道神光，将那剑光排斥了出去，其本人似避蛇蝎，慌忙避得远远，不愿靠近过来。 苏蔷薇！陷仙剑！末路穷亡大道！ 她脚踏绿龙，腰挎长剑，衣袂飘飘，气质飒爽，如凌波之仙子，姑射之神女，虽只是一人，却震得全场失声。 “人家人多嘛！” 小仙挠着后脑勺，似是不服，极力辩解，但苏蔷薇显是见多了他耍无赖的样子，不搭不理，莲步轻移，便给了他一个脑瓜，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么，你还要扮嫩到多久呢！”苏蔷薇却不待见他搞怪的模样，幽幽而问，将小仙问的神色囧然。 被别人揭开伪装这等事，果然很丢脸！ “好个恶女，心思竟如此歹毒？” 另一旁，大国师等人震荡庆云，神光垂落，终于消去恶臭，但顶上的庆云已经缩水二三分，心肝又恨又疼，对苏蔷薇而言，不过小小偷袭了一下，可对大国师等人而言，这一下，可就是几万年的苦修……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求的是快意恩仇，有人图谋执掌乾坤，有人是为纵横无敌，目的或有不同，但不可否认，没人能拒绝修行附加的必然效果——长生。 可在苏蔷薇的陷仙剑下，各人差点就被毁了他们的长生梦，这等深仇，不死不休！ 偏偏苏蔷薇却将陷仙剑挑起，剑鞘也不拔，只是指着他们笑道：“不服？不服来战！” 服，服了才有鬼呢！ “诸位道友还等什么，并肩子上，将他们镇压了再说！” 祝祷与蓐芒差点把嘴气歪，两人不修元神，易怒易躁，闻言就要发飙，来个聚众斗殴，引得大国师等人不哂，却见大司命当先一步，伸手止住他们，眉头微皱：“两帝，你们还不出来么？” “就知道瞒不过大司命！” 虚空两边，就传来两声大笑，却见两尊帝皇联袂而来，一人如魔似神，姿态猖狂，一人面貌威严，有戊土之重，正是帝辛与石帝，亦或，那帝罗与司戊，各自落下，对峙屹立。 “二帝已至，当是封神之时！” 大司命神情愈发淡寡，只将杏黄榜单取出，轻轻一扔，那榜单咻然展开，奇光阵阵，映照无数个名字，这些名字就如虫豸，渐渐蠕动，最终消失，最后留下的，则是几团虚幻模糊不清的字体，看着众人冷笑。 “我等不在榜上，大司命你将封神榜拿出来，是好卖弄么？” “笑着，等会有你们哭的时候！” 大司命也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神色依然平淡，大袖抖了抖，抖出两人，赫然是姬发父子，神情迷惘，正不知所以，大司令却往他两人拜道：“武王，请先上路！” 说罢，一抹刀光自姬发父子脖子上抹过，热血喷溅，两道英魂孤零零地从两人身躯中飘出，就被高空中的榜单一卷，收了上去。 但在这时，虚空之外却有一道紫光飞来，落在榜上，榜单猛地一震，几团模糊的字体径自清晰起来，各人心神骤然动摇，神难自禁，脸色皆是一变。 那显露出来的名字，不正是蛟王、祝祷等人，不仅是他们，连已经离开的凤皇以及大司命自己也大大的有名，他们先前瞒过封神榜的手段已然无用！ “不愧是紫薇大帝，手足生父说杀都杀了，这等心性，我等比不得，比不得！” 众人皆是冷笑，至此已经看出大司命真正来历，便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心下凛然，但目光都落在了苏蔷薇身上。 “姑娘想要如何？” 若说榜上无名者，其实还有一个，正是苏蔷薇，他们也知因由，不敢与她计较，可迁怒迁怒别人还是可以的。 被迁怒的，正是小仙！ 那话，明着是在问苏蔷薇，其实暗指小仙，小仙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苏蔷薇。 “你们打你们的，本姑娘在旁边看着就是！” 苏蔷薇把脚一踏，脚下绿龙不甘不愿，驮着他往场外而去，各人顿时大喜，皆道：“好，好，终究是要做过一场，诸位道友请上来罢，休做小儿女姿态！” 笑声未落，众人齐齐向前冲去，只有张小苏两腿一拔，往外间跑去，边跑边抱怨：“我就是小儿女，你们都忘了把我算出去了！” 第746章 办事不牢 “小贼，你往哪里跑？” 可惜，小仙想把自己给摘出去，偏生就有人记得他，一抹精金之气骤然袭来，小仙赶忙一个急刹，精金之气从他身前掠过，擦去他的两缕刘海，心疼的小仙破口大骂：“蓐芒，你别不识好歹，小仙现在不想与你做对！” “某家就不识好歹了你又如何？有本事你与我做对做对！”袭击小仙的，正是蓐芒。 “好你个泼汉，小仙若不教训教训你，别人还真道小仙好欺辱呢！” 小仙的脾气也不好，气得跳脚，才说罢，就把怪剑提起，劈头就往蓐芒砍去，用的却是乱披风剑法。 等等，有这剑法么？不就是埋头乱砍一通剑么，叫甚么乱披风剑，装甚么文化人？ “好个小贼，终于乱了章法，今日合该死在我手下！” 蓐芒看了自然大喜，五指伸出，指甲瞬间变化，皆有十来丈长，抓合之间，无尽锋芒迸放，恰如繁花盛景，杀气迫人，下一刻，手掌却觉一凉，就见着一柄怪剑展开锋芒，斩了过来，骇得是心惊肉跳，一把跳了出去。 竟是，跑了！ 跑得如此匆忙，连跌在地上的手掌都顾不得收回！ 手掌，哪来的手掌？ 再看看，不正好蓐芒长着十来丈长指甲的手掌么？ 却是一剑被小仙斩断的！ 小仙的剑法，哪里是没章法，分明是有章有法，乱中有序，序中藏乱，以有无序之法融合一体，剑剑凌厉着呢！ 要知道，蓐芒深谙锋芒大道，他的五指手指可不普通，胜过诸天万界不知多少神兵利器，这世间几乎没有他斩不断的事物。 但此时此刻，他的手指却被小仙手中的怪剑斩断，这等凶器被“大仇人”拿在手上，蓐芒哪里能不逃？ “小贼，你拿着宝剑算什么英雄，你本事将宝剑放下？” “自己蠢笨怨得谁来，来，来，蓐芒，你削我两缕刘海，我就砍你两剑，还差了一剑，让我砍完了事！” 这说的，一缕刘海抵一剑，账能这么算？ 人家蓐芒不过削了两缕刘海，是伤其毫毛，他一剑断人一只手掌，是毁其血肉，蓐芒除非是傻了，才会任由小仙这样算账，先前一剑只是斩断手掌，说不得，下一剑就要砍去他的脑袋。 “祝祷，快来救俺！”于是，蓐芒果断呼救起来。 另一旁，祝祷与大国师等人正在围攻大司命，各人齐齐用力，打得大司命好不狼狈？ 可谁叫大司命先前太嚣张，把众人都弄上了榜，惹了众怒，又因拥有封神榜这般奇宝在手，无端端惹人眼红，不打他打谁？ 大司命也是了得，敢惹众怒，自然有几分底气，一边将封神榜祭在头顶，一边取出一柄灵华紫薇剑，指东打西，引动紫薇星光落下，化作一尊尊神明，纵呼长啸，竟也勉强抵住了各人的攻击。 也是众人贪婪封神榜，都怕被对方得了去，相互牵制，这才使大司命支撑到现在。 便在团团群殴之时，又有蓐芒的呼救传来，祝祷神色就是一变，急忙抽身出阵，呼喊着：“诸位道友，你们先担待着些！”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掠得老远，哇哇怒吼中，也终于变化了巫族真身，周身赤鳞，脚踏双龙，耳穿莽蛟，呼呼喷吐着焰火气息，抬拳打去，火光炙盛，将虚空染得焰红红。 祝祷抽身自不打紧，打紧的是将各人围殴的阵型弄出疏漏，气得众人大骂出声：“巫族竖子，不足为谋！” 这说的，是将他当做砧上鱼肉了？ 大司气得发疯，一气连劈了十余剑，迫开众人，喝道：“二三子欺人太甚！” 才喝罢，大司命遥遥一指，剑指紫薇，漫漫恢弘的紫色星柱垂降下来，瞬息极至，落在封神榜上，继有天音大做，紫花朵朵，虚空上走下个威严帝皇，披星戴月，冕冠流珠，神袍煌煌，好不威武。 “好个不要脸的紫薇大帝，竟自己下场了！” 众人心头皆是大骂，面上却带着贱笑，高声告饶：“大司命，莫打，莫打，刚才是吾等与你开玩笑呢，你忘记了，吾等都可算是帝辛一伙的！” 这话说的，果真很有道理，几人中间，帝辛黑发飞扬，如魔似神，闻言神色发窘，老脸也是一红。 话说，刚才围殴而上是，其中也有他呢! “好贱人，果然都是无耻之辈，与我一样！”大司命气极失智，不小心把内心暴露，也笑道：“几位道友，你我自是一伙的，本座也正要与你们开个玩笑！” 话音才落，披星戴月的帝皇遥遥一指，紫薇大道横行，万道齐至，诸天共盛，威严气机弥漫，除却苏蔷薇与小仙外，众人齐齐趴下，四肢伏地，如同朝见这诸星之主。 “紫薇大帝，你以大欺小，以为我们没有后台？” 几人被压在地上，顿是怒极，再也顾不得许多，各自取出一枚玉符，镌刻奇纹，色泽各有不同，或青或红，唬得大司命心惊胆跳，慌忙说道：“诸位道友别急，何须劳动诸教大能，玩笑开完了，开完了呢！” “晚了！”众人皆做冷笑。 这些玉符为诸教教主赐下，岂能随意取出？ 诸天万界，亿兆兆时空，无穷无尽众生，都在诸教教主掌控之下，在场众多强者也不例外，一举一动都在教主眼中，只是祂们不曾在意而已。 你呼吸空气时，也未曾特意关注，这一口空气中含氧量是高了点，还是低了些吧？ 但众人拿出玉符时，就不在是如此，再如你呼吸空气，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屁声，咳咳，这个比喻不好，不好！ 只能说，拿出玉符，诸教主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再假装若无其事将玉符放回去？ 嘿，试试敲开领导办公室，然后再领导懵逼的眼神中告诉他——对，没错，我就是来撩你滴…… 看看人家领导会不会用大耳刮子呼你，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话说，并非每一个领导都是霸道女总裁…… 众人冷笑罢，齐齐向玉符一拜，自有大道共鸣，化作一道道通天彻地的光柱，捅开天穹。 大司命的神色难看，又有天音叮铃作响，光柱中各自走下一尊神人，有彩裳绣鞋的神女，有骑鹤白头的仙翁，有披着熊皮的皇者，也有煞气如霜的魔女，神人或微笑，或冰冷，或豪情万丈，气质不同，却能与日月争辉，使天地失色。 诸教大能，登场！…… …… “道兄，你不能专门针对我佛教弟子，这样别人会说你以大欺小的？” 宇宙胎膜外，眼见道人任由一道道光柱击穿宇宙胎膜，贯穿进去，胖和尚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关键是，通天道人不管其他大教的光柱，只拦截他佛教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道人手中，一道细小的光线来回冲转，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细看之下，这苍蝇头是有，可惜，就是个光头…… 细小光线之中，一尊袖珍“可爱”的佛陀急的是满头大汗，驾着佛光，冲浪也似得不停冲荡，可就奇怪了，怎么跑了好半晌，就是不见出口。 道人是个心软的主，见着佛陀如此着急，也为他捉急，就将手掌微微合拢起来，把掌中的空间收缩，以便佛陀能迅速找到出口，可将胖和尚骇得面如白纸，“再次”软下声音。 再次？嗯，反正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道兄，千错万错都是贫僧的错，我教弟子何其无辜？还请道兄看来这亿万年‘同窗’的情分上，放过我教弟子，贫僧任罚就是！” “你只是站在窗外……”道人如此说。 胖和尚脸皮抽了抽，诚心诚意应道：“是，贫僧站在窗外，不敢与道兄同列一堂！” “你先前许诺过路过要给过路费……”道人再次说道。 “贫僧说过这事？怎不见你收其他人过路费？你这是敲诈，对，是红果果的敲诈！” 胖和尚心里怒骂，脸上却赔上一副笑脸，舔着脸道：“道兄所言不错，只是，这过路费多寡是不是要商量一下？” “可！”道人点了点头。 “不行，好吧，贫僧知道，等等，道兄说可以？” 胖和尚已经做好被敲竹杠的准备，不想道人竟然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胖福泽深，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每个胖子都是老天爷私生子，胖和尚就说嘛，他这么可爱（胖），道人怎么就真忍心宰他一刀？ “没错，贫道是这样说了，等我们商量完，贫道再放你的人过去！” 可在胖和尚欣喜时，耳边又传来了道人更细微的解释，胖和尚面皮猛地一抽，惊喜顿时，没了！ 这还不如，宰他一刀呢！ 牧野之中，帝罗的面皮也抽了一下，有些下不得台。 你说，同样是召唤神龙，嗯，是光柱，别人的光柱中都有不明生物出来，为何就他的没有。 “果然，头上无.毛，就是办事不牢！” 第747章 两人打两人 帝罗如何作想，在场众人并不在意，蛟王、司戊、祝祷等人眼见诸多不明生物……几位神人走出光柱，便往祂们拜了下去，皆道：“可将师叔（师姐）盼来，弟子们，弟子们被人欺负了咧！” 说到后面，他们的语气竟凝噎了起来，就差着眼珠里掉下金豆豆…… 可将大司命老鼻子给气歪了，他不就是将众人按在地上，还不及地摩擦摩擦，怎么就能说被欺负了呢！ 众人怎么不说，是他们先围殴他，他先受了委屈，这才把紫薇大帝召唤出来，又不是故意了。 想到此处，大司命忽然觉得自己冤枉，把众人按在地上，是紫薇大帝，人家是大帝，低微尊崇，脾气也大，就见不得他站着的时候也有人站着，他大司命不过是一个马前卒，如何使唤地了紫薇大帝，也不背紫薇大帝这口锅。 不背锅的大司命悄然向后退了几步，将紫薇大帝让了出来，神色乖巧，好似随时听候差遣的小秘书。 “紫薇大帝在此，当得你们一拜！” 诸位不明生……神人神色清淡，根本不为所动，才说罢，大国师等人忍不住就把目光落到了一旁假装无辜的小仙与苏蔷…… 嗯，人家苏蔷薇没有假装无辜，人家就是很无辜，身为诛仙四剑剑灵之一，以苏蔷薇的身份，紫薇大帝也不敢让她下拜。 可是，小仙凭什么啊！ 眼见各人看来，小仙努力挺了挺小胸脯，一副很自豪光荣的样子，看得他们眼皮又是一跳。 “这是你灵宝师叔新收弟子，也算是你的小师叔，申公豹，你先拜过小师叔，免得人家道我玉虚宫无礼！”骑鹤的白头仙翁突然开口，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他还真是……好命！” “见过小师叔！” 各人先是一惊，内心深处不由生出一股冲破天际的嫉妒来，神色复杂，反是被叫道的大国师神色平静，依着仙翁的话，想小仙见了礼。 左右不论通天道人收了谁做徒弟，也轮不到他。 毕竟大国师没名堂是没名堂了些，的确是坑害了诸多道友，可也不至于背叛教。 好吧，大国师还是承认了，他的确坑害了许多道友，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所谓道友本是同林鸟，大劫临头各自飞，为卿卿性命，这种事很正常的，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师叔就师叔，带个小算什么？” 小仙嘟囔着，以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继而又打起千来，以各人同样也能看得出的表情道：“南极师兄，初次见面，小仙也不曾准备礼物，还请师兄担待！” 这说的，好像没有师弟给师兄准备礼物的道理吧，而且，你这两手向外摊着的动作到底是几个意思？ 应该不是没有准备礼物，而是准备向人家索要礼物！ 白头仙翁面皮微微抽搐，披着熊皮的皇者眼眸深处闪过几缕笑意，煞气如霜的女子却带了一分讥笑。 总之，这种看人倒霉的事，通常都是喜闻乐见的。 迫于外人在场，白发仙翁只好哆哆嗦嗦在怀里掏了半晌，不舍地取出一枚杏仁，才递出，就被小仙一把夺去，仙翁神色不满，但依然谆谆嘱咐道。 “小师弟，这是我玉虚宫中老杏所结之果，也算的一件奇珍，师弟万万不要随意糟蹋了……” 说到此处，仙翁突然停顿，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小仙已经糟蹋完了仙杏——两片腮帮鼓动鼓动，好似一只栗鼠，以一副没听清楚的表情问道：“师兄数了啥模（说了什么），还请砸数一片（再说一遍）。咕噜，对了，师兄还有没有，一枚不解饿，再来几枚！” 最后一句，他咬字突然又清晰起来，伸手要着，却将仙翁气个半死，怒哼哼道：“没了，没了，我这仙杏百万年才结一次果，你以为是街市的大白菜，想要多少又多少？” 说罢，仙翁径自转过身去，便往皇者与魔女道拜道：“两位道友，诸教主看着呢，我等可不能让教主久等了！” 但他身旁，依然传来了小仙的嘟囔，眼皮又是一跳。 “虽然不是白菜，但一次结果总不可能只有一枚吧，小气，小气！” 仙翁只做不曾听到，那皇者却是霸气，先一步走出，笑道：“南极仙翁此言有理，吾等自然不好干等着，但总要客随主便！” 客随主便？ 小仙的耳朵竖了起来，可三人却一同无视了他，往另一边拜道：“请姑娘定下章程！” 祂们拜向的，并非其他人，而是苏蔷薇，至于小仙？ 一则他年龄太小，二则小仙年龄小小，已然就学会卡拿索要，这习惯不好，不好，为树立小仙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仙翁是故意无视他的。 好吧，祂们说是故意的了，小仙气得面皮发鼓…… “诸位道兄等等，还差的人就来！” 另一旁，苏蔷薇安然受了几人一拜，且说着，已陷入岌岌可危的最后一道光柱猛地一颤，但听轰咚一声，大地震了震，随即，一只秃头狼狈地从光柱中钻了出来，身上、脸上都是泥土，呸呸吐着口水，唯独顶瓜儿依旧明亮，反射着令人震惊的光芒。 佛教大能，终于登场！ 虽然这大能有些掉份，但大能就是大能，出场就是不一样，南极仙翁等人极给祂面子，皆做大笑：“好，好，佛祖也来了，早做过这场，吾等与诸教主也有个交代呢！” 笑罢，南极仙翁跃下白鹤，取出一只寿星杖，上大下细，抖上一下，也做威武之状，一杖打向了紫薇大帝。 “道友，别怪老头，只是你先前落了玉虚宫的面子，老头执掌玉虚门面，不得不打你！” 这话说的，左右他要打人还不能叫别人怨恨他了，这玉虚宫的道理，不是一般的大。 紫薇大帝也笑了出来：“长生大帝，你是前辈，你要打朕，朕只好让你来打，不会还手的！” 紫薇大帝长身而立，竟真的不闪不避，任由仙翁一杖打在他的顶瓜上，打得颅骨凹陷，脑浆溢流。 仙翁却笑道：“道友，这等手段你非要在老头面前耍弄？” 并将寿星杖横来扫去，划了个大圈，虚空中一点点星光浮现，咻而涨大，极亮极明，不过亿万分之一刹那，已经涨至房屋大，却远不是极限，又亿万分之一刹那，涨至古星大小，荧荧闪烁，至熠至煌，隐约之间，每一颗古星之内，都有一尊紫薇大帝，披星戴月，冕冠流珠，说不出的威严。 众多紫薇大帝忽然睁开眼睛，齐声笑道：“长生大帝，你果然是朕的前辈，这是在给朕的礼物？” “道友，你高兴得太早了，岂不闻阴极阳生？”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长多大个，做多少事，终究有限，这些星光涨至如此规模，已经到了极限，一点点晦暗自内而生，不过又是亿万分之一刹那，古星陡然寂灭，古星内的紫薇大帝也随之枯萎，但高空上却有一尊身形更大的紫薇大帝踏下脚步。 “阴极阳生之理朕早已知晓，长生大帝却可知朕的紫薇大道？” 大脚轰然踏下，星光纵横，寰宇震荡，咻然间，一方无垠广，无限大的星空已将仙翁囊括了进去，仙翁眺目而望，只见星空中星流如辉，无尽无穷，也不禁感慨道：“你的紫薇？如此野心，后生可畏！” 说罢，就见一尊尊巨大的古神踏进星空，眉心点着五芒星，皮肤粗粝，气息沉重，齐齐打出拳来，时空塌缩，强行被挤压，以仙翁的境界，也被挤压在了中心…… 就在仙翁与紫薇大帝打作一团时，性别为女的两尊不明生物也大打出手，两女皆有绝代风华，可打起来时，就不能看了。 一女化作一只百万丈的金凤，翎羽灿烂，爪风犀利，长喙凶猛，撒起泼来……打起架来野蛮无比。 怎么滴，也不是形容女子的吧！ 另一个女子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巨兽，周身尽是骨刺，白骨森森，简直不能入目，骇得小仙都把眼睛捂了起来，做不敢视目之状。 当然，如果他能将指缝稍微掩盖严密一些，这话我们还是能信的…… “这位小友，剩下我们三方，不如来一场三国混战？” 另一边，披着熊皮的皇者悠然笑道，提起个极具建议性的意见，喜的小仙连点头，就差同意了。 偏偏苏蔷薇却不同意：“如何不是我一边打你们两边，要知道，我们可有两个人，而你们也是两个人呢！” 这说的，可把小仙急的连使眼色，差点把眼睛翻成白内障。 三国混战，自然是他们两人打对方两人，一边打两边，则是他们两人打对方两人，听着好像一样，好像？其实是完全一样好伐——前面两人打两人中，两人也在自己打自己，后面两人打两人，两人是自己不打自己的。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不管你们懂还是没懂，小仙是懂了！ “我不答应，我还是小孩子，不能算一个人，顶多算半个！”小仙理直气壮道。 皇者与欢喜佛主却无视了他，皆笑道：“好，好，姑娘霸气，就依姑娘的办！” 第748章 你当这是商量？ “欢喜秃驴，你追着大盟主做什么，大盟主不学欢喜禅！” “怎么能不学？欢喜即大欢乐，欢喜即大道果，小施主，学了本座的欢喜道，你就知道其中妙趣横生了！” 欢喜佛哈哈大笑，大袖一甩，大欢大喜无极苦乐神光扫来，唬的小仙面皮发紧，把身躯一滚，红色神光却扫在一座山丘上， “我生则大欢喜，死亦大欢喜，欢喜极乐，喜乐无穷！” 继而，就见山丘猛地一颤，红光大盛，山石震动，落石滚滚，原地爬起一尊山丘石人，长歌高呼，神色癫狂，追随在欢喜佛身后，轰隆隆向小仙追了过来。 再看一眼，何止是这尊山丘石人？ 欢喜佛身后还有不知多少的石人、树人、驴人、狼人、熊人、唬人，咳咳，虎人追随，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叫嚣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天际。 如此欢喜，如斯凶残，小仙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停下脚步呢！ 哦，驴虽然还没到踢他的脑袋，但正准备踢呢！ “哼！” 但在这时，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哼，但见殷红剑光横扫，层层绵绵，穷亡时空，因大欢大喜无极苦乐神光而生的生灵被那剑光一扫，纷纷凋零，死的不能再死，便是欢喜佛主也被剑光扫落，趔趄吐血，神色忌惮。 “诶，小姐姐，小姐姐，再来一剑！”可把小仙喜得蹦蹦跳跳，招呼着再来一道天外飞剑。 “姑娘，与颛烈作战你还敢分心，看我这招伴君剑！” 虚空之上，一柄巨大的黄金剑斜斩而来，剑身古朴，一面镌刻山川河岳，一面镌刻日月星辰，剑气迸发，但见白虎纵横，凶光厉厉，昂然咆哮，天穹震破。 所谓伴君如虎，白虎破杀，这一记伴君剑不仅凶厉更是深沉，诡异难测，也不差陷仙光多少。 那虚空中再次传来苏蔷薇的一声轻哼，殷红剑光急转，化作一柄凝实的宝剑，与金黄剑光迸击，炸的落星似雨，星光灿烂。 星光之下，欢喜佛脸带欢笑，仿佛万古不变，眼眸深处却闪过一缕记恨，笑道：“小施主，你的帮手看来帮不了你了，你还是随我学大欢……” 话说到此处，欢喜佛突然卡住，神色难看，眼中迸放赤荧荧的光辉，来回扫射，就把虚空照出一道浅浅涟漪，欢喜佛将身一闪，就从涟漪穿了过去。 “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竟是，小仙大盟主趁着祂被天上的争斗吸引了目光，逃之夭夭也！ …… “倒霉，倒霉，怎么就盯上我了？一个个都这样，蓐芒是如此，秃驴也是如此，诶，有人！”小仙正自怨自艾，目光陡然一亮，小短腿迈得飞快，脚下的风火轮跟打了鸡血一样，哧溜一下，划破无边空间。 前方，一只野生的闪闪正架着金光狼狈疾行，圆圆胖胖，身形敦实，面貌和蔼，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声好皮相，难怪该他发财。 不是金闪闪还能是谁？ 此时，这野生闪闪正是心慌意乱，一边逃跑，一边嘀咕：“还好本闪闪闪得快，不然非得被那些人打死不可？可怜可怜，什么万仙联盟，不过才亮了个相，就被人家弄得支离破碎，这一趟当真不该出来，不知那小贼是生是死！” 却在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大盟主自然是生的，只是可怜了我的万仙联盟，大盟主没做两日，就被人家把台子拆了，这些遭瘟的家伙，大盟主咒他们喝水都是馊味！” 这话说的，野生闪闪很想被吓一些，可是还是忍不住失笑出来，但他好歹也算见识过世面，自有一番从容镇定，把笑容一收，换做了乍惊乍喜，猛地往前一扑，抱住了某只小腿儿，蹭上了眼泪。 “大盟主，闪闪找你找得好辛苦，您不知道，刚才兵荒马乱的，闪闪好害怕，还以为以后要一个人独活！” 其无耻的程度，连小仙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好个不要脸的家伙，有我几分真传，难怪能在本大盟主手下做事！” 可小仙也算“久历世事”，有临危不惧之威严，小脸板着严肃，野生闪闪如此忠诚，他不得不赏，亲自脱下外袍，披在了金闪闪身上，宽慰道：“汝之真情，吾悉已知矣，必不叫汝失望！” 只是，他身形不过几尺，野生闪闪则实在太敦实，外袍也披不上人家肩头，小仙摆量了半晌，最终只得挂在人家头上，与过家家打扮新娘子似的，饶是人家闪闪体胖心宽，眼中也隐晦地闪过一丝勉强。 “大盟主之赐，闪闪莫不敢忘，必将珍惜一被子，被，被子……咕噜！”才说到这，金闪闪又向前一扑，要抱住小仙的腿儿，哭诉道：“大盟主，人家知错了，真的不勉强，真的！” 却是，小仙突然将十方俱灭给拔了出来！ 有这么做事的么，能随便就动刀子么？他闪闪也不过露出一点点勉强，小仙就要杀他砍他，真没一点天理了！ 要知道，现在万仙联盟散的散，逃的逃，能找到金闪闪这只野生下属，小仙已是邀天之大幸，如何能不珍惜？ “闪闪放心，这剑，不是用来砍你的，而是借你的，对，就是借！大盟主也就你这个手下了，若连你也死了，大盟主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这剑，你拿着保身体吧！”小仙面带不舍，将十方俱灭递到了金闪闪眼前。 “真的？” 金闪闪似有惊疑，小仙面做不豫，作势要将宝剑收回，金闪闪当即信了，也与小仙一般无耻，咳咳，这话怎么说的，也与小仙一般机灵，以数十倍于飞龙探云手的手速将十方俱灭揽了过来，不比小仙抢夺人家仙翁仙杏时慢。 果然，有其大盟主，必有其金闪闪，两人的无耻，也是一脉相承！ “大盟主，不知道您这借期是多久？” 宝剑好不好，谁用谁知道，宝剑入手，金闪闪就察觉到剑身之中蕴含的磅礴伟力，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贪婪，再抬头，又是一愣，却是，他身前突然没了小仙的踪影。 “好，好，虽然不知道这小贼搞什么名堂，可这宝贝入了我手，岂有再拿出去的道理？就是小贼来了，也要先吃我一剑！” 长剑在手，天下我有，金闪闪顿生无限豪情，陡然却觉周身一寒，敦实的身形一闪，躲得极为灵活，就有一抹红光掠了过去，焰红妖冶，动人心神。 “欢喜佛祖？金光洞金光闪见过佛祖！” 金闪闪收胸腆腹，合么见礼，带着微笑，配上圆滚滚的脸型，细看下，与欢喜佛还真几分面善呢。 “小贼哪里去了？” 欢喜佛不管这些繁文缛节，气势汹汹，质问而来，金闪闪微微不喜，却依然耐着性子，拜道：“佛祖晚来了一会，那小贼刚刚从这里路过。” 竟是，毫不犹豫就将小仙给卖了！ “果真？但贫僧不信！” “佛祖如何才能相信金某？” 金闪闪小心翼翼说道，却见欢喜佛将目光落在了十方俱灭上，其中的贪婪之意表露无遗，心中一紧。 “佛祖，这是我的。”金闪闪把手向后方一藏。 “我知道，但你的就是我的……咳咳，贫僧想说，金施主愿意入教么，贫僧愿意为你引荐！” 欢喜佛微微一笑，露出八枚白牙，若非先前那句不小心暴露了他心思，金闪闪还真信了他。 “不用，不用，本洞主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金闪闪连连摇头，死活不肯就范。 “难道，洞主以为贫僧在与你商量？”欢喜佛依然带着微笑，可说话的语气，就有些森然了。 “……” 却将金闪闪气得绿豆眼瞪做黄豆眼，颤抖着手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认命也似，道：“就依佛祖吧！” 这话说的，也忒不情愿了。 “好，好，如此，贫僧这就为你剃度了，不过，闪闪吾徒，你是不是该将拜师礼奉上了？” “就知道你这秃贼在这里等着！”金闪闪恨恨不绝，却把胖脸一抹，奉上了笑容：“老师放心，闪闪一颗忠心向我教，早就准备好了，请老师笑纳！” 得，他进入角色是不是也忒快了些，正说着，金闪闪已将十方俱灭奉到欢喜佛跟前，小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好，好，果真吾徒也！” 欢喜佛大喜，径自将十方俱灭抓起，用力一震，剑气飞飙，把时空割做数以十万份，但并非只是简单的切割，每一份时空都是完整的，大道三千，俨然是一方天地，粼粼如波，荡漾在身外。 “果然是一柄旷世难得的宝剑，这剑也只有落在贫僧手中才不算蒙尘。” “真的？” “自然！” 欢喜佛沾沾自喜，顺口回答了一句，又觉不对，手上一抖，想将十方俱灭抖下，但已经慢了一步，荡漾在身外时空的猛然一个急转，齐齐向他冲来，而他手中的怪剑更是爆发了冲霄的剑气，尽数将他淹没。 “金光闪，你敢害我？” 第749章 将功折罪？ “我是无辜的！”金闪闪神色悲怆，无语问苍天。 “我知道！”就在他的身前，传来一声不负责任的回答。 “我是为你受伤的！”金闪闪忿忿不平地加了一句。 “我也知道！”那声音依然不起不伏，不负责任的令金闪闪愤怒。 “我也知道，是你害我的！”但这般话他可不敢出口，只能做着可怜兮兮状：“大盟主，闪闪为了您已经是赴汤蹈火了，你可不能没良心！” “这说的，本盟主如何没良心你了？”大盟主联想到某些基动的场景，心里一个恶寒，可还是尽力安抚着下属，顺口答了一句：“放心，放心，本盟主不会抛弃你！” 这话说的，也忒随意了些！ 可大盟主就要说了，他真的已经尽心，这叫话轻情意重！ 谁让，欢喜佛祖跟疯了魔一般，就死追着他不放，两人一前一后，如霹雳电掣，越过高山大海，穿过无尽异度虚空，大盟主大部分的注意力斗放在躲避欢喜佛的追击上，能回答金闪闪已是诚意满满。 可惜，仙侠世界中不曾有交警，不然，大盟主非要高欢喜佛一个超速驾驶不可，当然，他或已忘了，让人家欢喜佛如此疯魔的，到底是谁？ “说的好听，要不是本闪闪极是抱住了你的腿，你就真的要将人家抛弃了！” 想到自己被某大盟主陷害，真个将十方俱灭奉上，某大盟主则藏身十方俱灭之中，关键时刻给了欢喜佛一个狠的，害得他被欢喜佛记挂，金闪闪就要提醒提醒某大盟主他的功劳，某大盟主却猛将方向盘……剑光打了个大转弯，华丽丽地展示了漂移技术，紧追来的大欢大喜苦乐神光便擦着他的尾巴掠了过去。 “好险，好险，幸亏大盟主也是练过的！”大盟主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可惜，他是避了过去，但他的尾巴却没躲过，而且，还是一直胖尾巴。 “嗷！” 那胖尾巴顿时来一句嚎叫，杀猪也似，吓得大盟主心尖就是一颤，好悬没跌下剑光，摔了下去。 “吼那么大声干嘛，就不能忍耐着些！”大盟主顿时没了好气。 若是不曾死在大欢大喜苦乐神光下，反而因为跌下剑光摔死，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胖尾巴，不是，金闪闪神色凄苦，把手向后方摸了一下，手上一片殷红，顿时哭诉了起来：“可人家，流血了！” “一点点出血量，不要大惊小怪，人家大姨妈每个月都流血，就没叫喊过，你要像人家学习。”大盟主这样说道，举了个简明深刻的例子。 “可是，大姨妈是谁啊？”金闪闪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 “这样的问题自己思索！找到了，嘿嘿，这下看秃驴怎么死？” 大盟主不愿回答这样有“深度”的问题，眼见前方多了一座座仿佛天柱的山峰，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金闪闪打发了，更为掩饰他的不愿，他把吃奶的力气用上，剑光陡然加快，哧溜一下，闪了个没影。 但在他身后，金闪闪才要吐出的话立即就被他咽了下去，思索着：“小贼非要往这个方向跑，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时，却将自己疼痛流血的某个部位给忘记了，而他更忘记的是，他才认识大盟主多久，能知道他多少秘密，除非，金闪闪认识大盟主很久了…… “小贼，兜转了半天，要带本座来这里，是为自己掘坟么？” 轰！ 乱石穿空，山峦断裂，大盟主最后一下，显然用力过猛了些，控制不住力道，接连撞断了好几座天柱峰，这才停下，却不妨大盟主趾高气扬，掐腰呼喝道：“欢喜大秃贼，这下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嗡！ 虚空又是一震，金光迸放，一尊佛陀走了出来，七宝锦襕袈裟，一尺红尘戒刀，玉面生光，桃花眼泛滥，有飞龙潇雅之俊，潘安难敌之美，若是放到凡间，定能把无数大妈大婶馋的口水哗啦啦流淌。 不是欢喜佛又是谁？ 如此堂堂相貌，难怪欢喜佛能被评为万佛之中一点绿，一枝梨花压海棠……咳咳，后面那句没有，总之，欢喜佛可是被称为诸佛之草，简称佛草的存在，可是很自傲滴！ 正所谓瑕不掩瑜，夫子说了，孰能无过，先人又说了，男人要有内涵，不要在意外表，玉面飞龙欢喜佛相貌出众，脸上那道小小的伤口是不会影响他的尊荣！ 天见可怜，真的只是一道小小伤口，不过，是九分九厘而已，离一寸还差了一厘才一尺！ 再说了，男儿身上总要带点伤，才好意思称呼自己是男儿，不是有句话说了，伤疤是男儿的功勋么，比如，人家金闪闪屁股上就带着伤，虽然欢喜佛的伤口是在脸上，但都一样，一样…… “小贼，你这激将之法太幼稚，以为本座认不得，不过封神战场碎片而已，又不是整座封神战场，本座就不进去你能奈我何？” 大盟主如斯嚣张，欢喜佛气得眉头挑动，自然要打击大盟主的气焰，当场大笑，揭破大盟主的依仗，却不小心扯着脸上的伤口，疼得倒抽凉气，怒火更盛。 要说，他欢喜佛昔日也算小白佛一尊，要脸皮有脸皮，要身材有身材，现在，呃，身材还在，可脸皮却被大盟主给划破了，毁脸之仇，不共戴天，此仇，欢喜佛必报！ “你，你怎么知道的？”大盟主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却强做镇定道：“既然知道了你就退走吧，大盟主喜欢让人死的不明不白，不喜欢别人明明白白。” “这么说，本座还要感谢你了？” 欢喜佛面色狰狞，红尘戒刀一震，一缕大欢大喜苦乐神光扫去，才不等落到大盟主身上，自有一缕剑气自他脚下飞起，将神光击得粉碎，大盟主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失落，欢喜佛自是得意非常。 “小贼，你可知晓我证的是欢喜果位，为何用的却是大欢大喜苦乐神光？” “我不想知道！”大盟主苦着脸。 “可惜，晚了！” 欢喜佛冷厉一笑，戒刀连连劈下，神光飞洒，或红或白，漫空漫天，恰如樱花旋舞，但见那红光熏暖，惹人心醉，欢乐无穷，白光凄苦，平素悲凉，弄人悲惘。红白共起，欢喜、凄苦的意境交缠，只让人欲生欲死，生不如死，死又复生，生生死死，反复不尽，难受极了。 神光虽未落下，可金闪闪已被勾动心思，悲苦、欢快的记忆涌来，似酸似甜，似苦非苦，弄得他又是欢笑，又是哭泣，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好不狼狈。 “大盟主，救命啊！” 金闪闪嘤嘤泣泣，如泣如诉的小模样，真似大盟主没良心了他一般，骇得大盟主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跺了跺脚：“你该死胖子，离我远点！” 但终究，金闪闪的小模样还是有些效果的，大盟主一脚跺下，乍见剑气爆发，一道道天柱峰中皆有剑光迸射，煌煌明亮，沸反盈天，联做一座剑阵，将大欢大喜苦乐神光粉碎，大盟主遥遥一指，剑光则化作一只剑气之龙，往欢喜佛扑了过去。 可惜，剑光虽然凶厉，无物不破，却终究有数，是上古封神战场力量的残留，并无人为其补充。 而大欢大喜苦乐神光却能无穷无尽，欢喜佛也不着急，只将红尘暖帐刀连连劈下，或左或右，咻忽即来，咻然而去，大盟主几次穷追却追不上，反被剑气锋锐耗去，不得不把剑光收回，护在身外，但依然被神光压得一寸寸收缩，脸色难看了起来。 “大盟主，不如我们投降吧，其实，修行欢喜大道，也没那么难接受的！眼见大盟主不是对手，金闪闪脑中投降主义大占上风，苦苦劝导起来。 大盟主神色悲苦，似有些心动，脸色几变，最终还是叹道：“大盟主也想啊，可是，欢喜大秃贼怕是不会放过我？” 他竟，真的想过投降，他的风骨呢，他的骨气呢？ 金闪闪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只见剑光之外，欢喜佛面色狰狞，目光怨毒，一双桃花眼红彤彤的，像急红眼的兔子似，不禁点了点头：“的确，有些难度啊！” 说罢，两人齐齐一叹，双目对视，相看两相喜，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啊呸，什么鬼乱入了，却是两人相看一眼，陡然生出难兄难弟之同仇敌忾之感，竟一时看顺眼了起来。 “但，是你有难度，本闪闪若是出手偷袭，拿下你来，再献上本闪闪用以镇压宗门的十八般酷刑，将功折罪，或许欢喜佛祖会原谅我呢！” 金闪闪想到此处，眼中杀机打做，不妨后脑猛地一痛，两眼昏花，颤抖着转头头去，但见大盟主背着手，一本正经地道：“大盟主想了想，不将功折罪是不行了，左右闪闪你已经得罪人家了，就再委屈委屈你吧。” 这说的，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明明，人家恨得是你，我，真的是无辜的……” 最后一个念头想罢，他就陷入了昏厥！ 第750章 牛吃嫩草 “小贼，你这是打算自缚双手，求本座饶恕你么？”剑光内发生的事情，欢喜佛自然也看在了眼中，形容越发得意，桃花眼红彤彤，像是两粒火炭。 “正相反，欢喜师兄，小苏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你认输吧！” 大盟主神情依然正经，却非先前那般假装正经，而他用的，也不是此世转世之身的名字，而是用他的本名。 欢喜佛面色微怔，凶厉的神色突然平静，轻轻一笑，似春风和煦，笑道：“师兄？难为小师弟肯称呼一声师兄，便不怕传了出去，我教之中那些真灵还在沉沦的师兄师姐们把你打个半死？” “就冲师兄一句我教，师弟纵然是被打个半死，也是值得！何况，只是打个半死，又不是全死，一气尚存，就有拯救拯救的可能，小苏还需谢过诸位师兄师姐！” 小苏眨了眨眼睛，露出顽皮神色，那欢喜佛也不禁莞尔起来，又道：“师弟摆了这么大场，不会是要与师兄诉说同门之谊吧？诸教主在上，只凭这个，想要为兄留手，却怕是不够呢！” 说罢，祂又将一尺的红尘暖帐刀劈下，大欢大喜苦乐神光纵横，如龙狂舞，咻然一卷，将小苏身外最后一道剑光击毁。 欢喜佛安步当车，慢慢走来，戒刀挎于腰间，袈裟招展，虽是出家打扮，却比一般的江湖大豪更具豪气，面上的伤疤更为其增添了几分英武，看着小苏都有些嫉妒了。 可要祂留手却非易事，这世上谁能顺心如意，几人能当执棋人？不过顺势而下，淹没在滚滚大势之中！ “其实已经够了！”小苏却摇了摇头，嘴角带起意思狡黠，笑道：“师兄先前也说了，封神战场的碎片奈何不得你，除非是整个封神战场，但倘若，小苏真的搬来封神战场呢？” 欢喜佛摇头失笑道：“小师弟休要骗为兄，为兄也经历了封神之战，若真是整个封神战场，怎会不识的……” 说到此处，欢喜佛突然将目光抬了抬，看向天外，骤然失声，只过了好半晌，这才默默说到：“原来，小师弟真将封神战场搬来了，你胆子这么大，就不怕教主报复？” “反正，天塌了有个高个的撑着，而且，那秃子也不是第一次找我麻烦了？” 小苏耸了耸肩，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赖样，终于叫欢喜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为兄算是知道，老师为何收你入门了，你这颗天都敢捅破的胆子，再没人收了你，我们可都要哭了呢！” “所以呢，师兄要认输了么？”小苏再次问道了先前问过的问题。 欢喜佛则摇了摇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入佛门，则是佛家弟子，教主有命，不敢不从，师弟，休怪为兄无情！” 说罢，他已将红尘暖帐刀收起，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幡，轻轻一晃，变作六尺四寸高低，呈三角状，幡下有六条幡尾，其中四条已经画上一道道奇异的纹路，问道：“小苏师弟可知此物？” “可是那六魂幡？” “然也！”欢喜佛点了点头，又道：“这幡上的神纹就是四位教主的名讳，诸教主道果圆满，跳脱命运时空，六魂幡也摇不得祂们的元神，但摇一摇小师弟的元神还是轻而易举的，小师弟还愿一试？” 欢喜佛说到诸教教主时，口气中并无太多尊敬，也不介意将教主们的秘密道出，小苏神色严肃，小手抬起，一道虚幻的剑器从虚空上落下，四刃六面，造型奇异，不是十方俱灭还能是什么？ “师兄请罢！” 说着，他把虚幻的十方俱灭一指，天穹上，但见风起云涌，狂风厉啸，亦有无数道剑光撕开风云，齐齐往欢喜佛落了下去。 欢喜佛曾言，小苏将封神战场搬来，事实的确是如此，因为，真正的封神战场，一直都在他手中——那是，这十方俱灭！ …… “好个无礼小贼，敢这样对我？” 宇宙胎膜之外，胖和尚怒极，陡然察觉一道寒光落来，面色一讪，笑道：“道兄勿怪，我是急糊涂失智了，左右你那弟子也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手，我也习惯了，习惯了，不生气，不生气。” “贫道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将定光让给你的！”道人则叹息了一声。 胖和尚听闻此言，顿时急了起来，连连咋呼：“和尚都说不生气，道兄如何还抓着不放，你该知道，我教中弟子虽多，但能得我真传的也不过那三五人，道兄若将定光要回去，不如，先杀了贫僧吧！” 说罢，胖和尚一个屁墩坐与虚空，玩起撒泼打滚的把戏，一副对方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样子。 “你，你给我起来！” 好端端一教之主，诸天万界最尊崇存在之一，说打滚就打滚，说撒泼就撒泼，一脸面皮都不要，道人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都颤抖了。 这要传出去，祂的面子也难看啊！ “不起来，不起来，道兄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胖和尚自以为得计，越发混赖，却不见着道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锋刃晦暗的宝剑，招呼都不打，就往和尚劈了下去。 “不起来是吧，那你就留这里了！” “道兄剑下留情，我这就起来，真起来了，啊，你真砍啊，死牛鼻子，当和尚没脾气是不，啊，不要啊，不要砍，和尚真没脾气的……” “贱人！” …… “前辈，老师说了不见你！” 硕大的牛头顶到前头，瓮声瓮气开口，说话间，从胃里呼出了半消化的干草味儿，腥燥古怪，能熏翻了人。 可惜，却不见熏翻对面的枯瘦和尚。 眼见枯瘦和尚依然无视了自己，牛头顿时不满，翻了翻牛眼，抱怨道：“也不知道你们佛门的脸皮怎么都这么厚，说不见就是不见，堵门口有什么用……” 牛头还没说完，牛脸顿时露出惊喜，只管重重一哼，抬头起来，却是一只有卡车大小的青兕精，牛角板结，魁梧有力，轰隆隆迈着牛蹄儿奔了过去，晃动地动山摇。 “老牛，几万年不见你了，听说你被那无良的猴子设计，给弄去灵山耕地，可怜堂堂牛魔王，七大圣之首，竟混得个吃草喝凉水的命，不知饿瘦了多少？” 却是，那兜率宫外又走来了一只白牛，眼光如明镜，眉似红霓，齿排铜板，生的是威风凛凛，可叫青兕精这么一喊，前蹄一软，差点扑倒，威风不在，白牛气得发疯。 “你不吃草？牛吃草怎么了，牛吃草天经地义，老牛我不仅吃草，而且还专吃嫩草！” 那白牛恶狠狠反驳回去，说的青兕精就是一愣，歪着脑袋回想半晌，这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老牛专门吃嫩草，当年玉面公主还不曾成年，你就上门提亲，还是我给你把的风儿，不然你家那口子早将玉面公子打杀了。说来也是我害了你，若你不曾娶了玉面公主，也不会落得被灵山捉去的下场……” 竟越说越混账了起来，把白牛气得又羞又躁，身躯战栗，铜牙紧咬，恶狠狠威胁道：“俺是来拜见大老爷的，青兕你唠唠叨叨，真误了几位老爷的大事，被做成牛肉乱炖可别怪老牛没提醒？” 这一说未必是假！ 那玉虚宫主便罢，人家是高高在上，也看不起披鳞戴羽之辈，它家老爷出门还差了个脚力，想必也舍不得将它下锅，可白牛的主人就未必了，那可是发起疯来敢打碎诸天的存在，吃一只青兕精算什么？ 如果吃青兕精就能使对方心平气和，青兕精家的老爷一定会弄一个大大的青兕精养殖场，专门饲养青兕精，并着重研究各种烹饪方式，而其中的头号种牛，也一定是青兕精！ 想到这般凄惨的下场，青兕精一身牛毛当即竖了起来，再也拿捏不住架子，牛头一晃，化作与白牛相似大小，腆着牛脸靠上去，一股热乎劲儿。 “老牛，俺们牛族老实厚道，能混到你我这一步的可是凤毛麟角，俺们可得相互扶持，不能让其他种族笑话了，来，来，俺给赶牛虻了！” 说着，它把牛尾巴甩地呜呜怪啸，跟风火轮似的，要为对方服务，却把白牛嫌弃的，一个蹄子将对方踹翻了出去。 “去去去，俺老牛可是还要吃嫩草的，谁身上有牛虻了？老牛可警告你，若是坏了老牛的名声，老牛就将偷偷取了你的精气，拿到下界找只母牛精配种，等生下了小母牛，俺就将她娶回去！” 这世上，有喜当爹的，到了青兕精这里，却有喜当岳父的，这美感觉想想不要太美，青兕精这才知晓白牛的“狠毒”，难怪对方能混成七大圣之首，而它只能在兜率宫看家。 “老牛，你狠，你狠！走着，老爷也等很久了！” 知晓自己说不过这白牛，青兕精只能压下狠话，引着路将白牛带了进去，两牛甚是招摇，老牛蹄迈着，牛臀摆动，走位风骚，路过枯瘦和尚时齐齐牛哼了一声，便转进了兜率宫。 “道兄，你家这牛的脾气可不像你啊！” 第751章 准教主 “道兄，你家这牛的脾气可不像你啊！” “阿弥陀，你说众生诸相，牛也是众生，当有牛相，你不能因为它是我的牛，你就看不起它吧？” 枯瘦和尚身后，突然转出个老道，年若耄耋，形容邋遢，周身尽是烟熏火气，一番侃侃而谈，说的枯瘦和尚点头赞叹：“道兄此言大善，深得佛理，道兄若来佛门，我愿坐道兄之右。” 世俗之中，以左为尊，枯瘦和尚以此为喻，已有做小之意，老道却摇头失笑：“阿弥陀，你休要诓我，你不过是小乘教主，这佛门里，你可做不得主。且不闻，佛本是道，老道太懒，不去，不去！” 佛本是道，佛理也是道理，佛在道中，那老道所言既是佛理，也是道理，既然是道理，还去甚么佛门？左右都是称佛做主，道主也是佛主，并无区别，就在道门罢。 算起来，还能少走几步路呢！ 即便早有准备，但听闻老道此言，枯瘦和尚心下难免一叹，却突然笑道：“佛本是道，但佛主就是佛主，你家那牛将佛主晾在这，连佛主的面子也不给，实在胆大，道兄这做道主总该表示表示吧！” “所以，老道不是出来见你了，你还要怎滴？难道你佛主是佛主，老道这道主就不是道主？佛祖的面子要给，道祖的面子也不能丢吧！”老道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一副我面子很金贵的架势。 但这混账模样，怎么总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像，某青兕精刚才就是这样…… 枯瘦和尚神情恍惚，不曾想，相识了亿万年，他此时才知道，老道原来是这样的老道。 …… 大盟主一指十方俱灭，天穹之上风云际会，无尽剑光降落，光芒辉煌，他再指，风云再变，云涌连忙，狂风呼啸，剑光之盛，映照诸天，三指，罡风为舞，狂风作伴，剑气潮涌，破灭时空…… 当然，以上都是想象而已，大盟主指不下去了。 “小师弟，不要放弃，再试试，试试或许就成功了！” 大盟主对面，欢喜佛蛊惑着，也同时停下六魂幡，把大盟主脸颊气得鼓鼓，又馋又恨地定了六魂幡一眼，叫道：“你们还不出来，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方才，他指动十方俱灭，欢喜佛也摇了摇六魂幡，就这六魂幡不愧是教主亲炼的宝贝，有大威能、大神通，竟能抹去过往，改变既定事实。 过去之所以是过去，已经是既定事实，是棺材板上钉钉，无可否定的是由，除非跳出天地，不朽不灭，拥有追溯上古、追寻未来的能力，才可改变既定历史事实。 这等手段，诸天之中屈指可数，而六魂幡有此神通，难怪封神之时通天道人敢以之为恃，要强行改变大势。 换句话说，不论大盟主剑光剑光如何凶猛，只要他不曾跳出天地，就在六魂幡的拘囿之中。 欢喜佛只要摇一摇六魂幡，就能使大盟主的一切努力变作徒劳，比如，否定大盟主指动十方俱灭这个动作，将之从过去抹除，那什么风云、剑光等等由十方俱灭而生的东西，都将成为虚妄，要打击对方更是无从说起。 “年纪小小脾气不小，呼来唤去的，是要上梁揭瓦么？” 虚空上，传来一声轻哼，苏蔷薇挎剑而来，一袭书生长袍，长发随意披在后面，束着金环，潇洒之中自是英气勃发，不知胜过多少男儿。 “小友别急，苏姑娘剑技高超，颛烈一时技痒，贪剑了几招，来得迟了，还望小友恕罪则个！” “陛下见笑，小苏无状了！” 只听说过贪杯的，没想到还有贪剑的，颛烈这一说倒也新鲜，不敢说好斗，至少也是好武，大盟主虽然愈发顽劣，却不敢在颛烈面前失礼，小手抱拳，憨态可掬地给对方稽了一礼。 另一人，赫然是先前与苏蔷薇捉对厮杀的颛烈。 “陛下如何来趟这趟浑水？”另一旁，见着颛烈出场，以欢喜佛的心境也露出几分苦笑，见礼之后还是问了一声。 “欠人人情，不得不来！”颛烈摊着双手，做无奈之状，豪气依然不减。 欢喜佛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却道：“有陛下与姑娘出手，和尚不是你们对手，不过，不打上一场，休想要和尚认输！” 这话说的，却将大盟主排除其中，大盟主神色不满，翻起了白眼。 “好说，正要讨教六魂幡之能！” 颛烈果然好武，听闻欢喜佛要斗上一场，更是大喜，把那金黄的长剑拔起，咻而斩了两下，一纵一横，却将时空剖分，大道分析，一条条法理径自呈现虚空，条分缕析，看得分外分明。 欢喜佛就将六魂幡摇动，抹去过去，却有一条火红法理迎上，默默消散，被这么一挡，颛烈的长剑已经递了过来，欢喜佛眉头微皱，侧身躲了过去，伸掌一探，红尘暖帐刀横出，与长剑一震，两人各自分开，但欢喜佛也多退了一步。 咻！ 这时，又有一抹嫣红的剑光从上卷下，剑光绵绵，杀机盎然，穷亡破灭气机流转，唬得欢喜佛神色大变，一拍脑门，头顶浮出庆云，色如青金，庆云之中，又有三朵小花绽放，一朵青色，一朵白色，一朵粉红，各自垂下一道道气息，与剑光对抗，好歹不曾让祂就此陨落。 “好，好，不愧为诛仙剑灵所化，和尚心服口服，也不得不喊些帮手来！” 虽然狼狈，但欢喜佛却愈发豪气，大笑一声，六魂幡连震，幡尾上落下一道道黑光，来回弄斩，瞬间将周身十丈虚空的过往抹去，化作一片无古无今的空白。 连虚空的过往都不曾存在，落向虚空的剑光自然也不存在过，欢喜佛终于躲过陷仙剑光，面色却也微微发白，显然是损耗不小。 “找帮手？谁来也救不了你！” 苏蔷薇此时火气突然大盛，不依不饶，剑鞘也不拔，直接将陷仙剑压在欢喜佛斩出的空白上，这陷仙剑品质超凡，远非欢喜佛能抹去，一点点压下，将空白切开。 铛！ 但在这时，一只长杖自下挑来，长生大道弥漫，生机盎然，恰好抵消陷仙剑的杀机，又有一柄灵华紫薇剑蓦然探出，剑尖点动，星光溢流，把陷仙剑拉得偏扯，径自投了过去。 “好胆，紫薇大帝，我就算将陷仙剑给你，你敢要么？” 苏蔷薇气急，叱咤一声，长发飞舞，二十八道光辉从发间迸射出来，咻而一转，化作了一座剑阵，封天锁地，天地四方六合，皆有一柄柄巨大无比石剑横行，来回冲撞，从虚空中拍落个持拿灵华紫薇剑的人间皇者。 那紫薇大帝贵为诸星共主，尊崇无比，可不算是人间皇者，既然不是他，那又是谁？ 那是帝罗！ 苏蔷薇面色微变！ “苏姑娘，你敢给，朕如何不敢要？” 蓦地，一只星辰大手自虚空抓来，横行霸气，诸道臣服，猛地攥住陷仙剑，要将之提起。 啪！ 那虚空之上，一把春秋刀忽而落下，春秋为义，一卷春秋传千古，漫漫文化，浩荡文史，无尽人杰自刀光之中站出，诵咏万世华章，高歌古之大义，春秋当前，不论是那二十八战剑，亦或星辰大手皆黯然失色，褪去神光，化作平凡。 剑光回落，虚空一边，大盟主、苏蔷薇与颛烈凭空屹立，气机峥嵘，另一边，也走下紫薇大帝与南极长生大帝，两者一傲慢，一飘然，带着敖柄、大司命、大国师等人，与苏蔷薇等对立。 “原来南极师兄与紫薇大帝是一伙的，哼哼，明明很亲热，装作很生疏，一点都不诚实！” 大盟主哼哼唧唧，表示不满，仙翁超然于外，只是面带着微笑，紫薇大帝为诸星共主，几时受得这般轻视，眉头就蹙了起来，只是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众人齐齐向天上看去。 高空中，就见夫子安然而来，既不轻飘，也不过分沉重，恰若君子，但能给人温润如意之感，身边跟着只五彩孔雀，眸光清澈，哟哟而鸣，亦步亦趋着。 只是，不见了凤皇！ “诸位道友，该住手了！” 夫子走下虚空，站在双方中间，团团向众人稽首，众人哪敢当他大拜，都避开身子，向着夫子回礼。 “见过夫子，恭喜夫子！” 只因，此时的夫子，已经是准教主的身份！ 即便列为六御之一的紫薇大帝与南极仙翁，在夫子准教主的身份面前也得低一个头。 南极仙翁神色复杂，帝罗、敖柄、大司命三人目光热切，露出惊喜之意。 “同喜，同喜！” 夫子显然心情大好，毫不客气地受了众人的礼，却惹得苏蔷薇不满，问道：“夫子虽已自立，却终是我教出身，如何拦着我们？” 这话一说，紫薇大帝三人面上当即露出紧张神色。 虽说，夫子先前的确是出手阻拦了紫薇大帝，可他此时站在中间的架势，可不像是拉偏架，反而像是来劝和的。 第752章 可有异议 “你这小女子好生无礼，以夫子的身份，就算你教教主当前，也能喊一声道友，你虽为陷仙剑剑灵，可也比不得夫子，如何能在夫子面前喧哗？” 苏蔷薇的话不客气，却有人比她更不客气，立即跳将出来，指着苏蔷薇呼喝，不是敖柄还能是谁？ “无礼小人，姑奶奶与夫子说的是同门旧事，你算的什么，敢在姑奶奶面前咋呼？” 但把苏蔷薇气得，当即就要拔剑与敖柄搏斗，将他砍做万八千份。 敖柄不是苏蔷薇对手，换做旁时，可不敢这样对苏蔷薇说话，此时却不发怂，沾沾自喜道：“小生不才，却为夫子亲点，要学夫子的学问，真排资论辈，与诸位也算平起平坐呢！” 说到这，他便整了整衣裳，往夫子拜了下去，口中大诵：“夫子，学生玉霄愿入夫子门……” 他说的是通天路上夫子要与他们论道的事情，自以为天才了得，夫子也要收其入门，可将帝罗与大司命二人恨得神色怨愤，也要站出来，可场中又生了变化。 却是敖柄吐到最后一字时，突然发不出了声音，任由他把腮帮子鼓动得像鼓风机，那个字兀自顽固，说不来就不出来，可将敖柄急的，脸都憋青了，不上不下，好不尴尬呢！ “啧啧，这如何是好，怎么能做这么丢脸的事呢！” 众人或是看得有趣，或是冷嘲热讽，继而又抬头看向夫子，果然，就见夫子摇头道：“道友，如今你我只有同道之缘，再无师徒之份了！” 说罢，夫子轻轻转过身去，敖柄立即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脸红耳燥地退到一旁，再不敢言说其他。 真无端端做了一回小人！ 夫子则转向苏蔷薇，重新道：“小师妹，我虽然已经自立，但终究出身截教，老师的恩情或不敢忘！” 说到此间，南极仙翁抓着长杖的手心已渗出冷汗，紫薇大帝亦神色紧张，暗运神功，共鸣大道，好在夫子并无随意断章的坏习惯，又继续说道：“不过今日之事，又当别论！” “别论？” 众人疑惑，南极仙翁等悄然舒了口气，苏蔷薇神色依然不满，夫子则往虚空上一抹，弄出一面图影，道：“吾等远来是客，要在此间了却一番因果，也不能做的太过，要与天地留一个念想！” 图影之中，但见天地翻滚，雷鸣震慑，雾霾遮天，时而电光闪急急，时而星辰坠落，又有洪水滔天，地火蹿涌，把那好端端的天地弄得一团糟糕。 而糟糕的天地中，隐约可见一尊尊神人睥睨纵横，或联合，或混战一场，神通了得，肆无忌惮，打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众生狼藉奔逃。 神人中，又以两尊神人最为猖狂，一者化作金凤，口吐怒炎，灼烧出无尽赤地，一者化作长满骨刺的巨兽，弄耍玄煞之气，冰封万里，寂灭一切。 而与神人相反的，则是天庭、冥府赦封的神祗在虚空大地中穿梭，不时镇压翻滚的地水火风，拯救受难众生。 可这些神祗多是神力浅薄，或有神祗神力衰竭，或有神祗被神人余波卷入，就此飞灰，可将在场众人看得面红耳赤，神色不自在起来。 因为，那一尊尊神人，都死在场众人的熟面孔，比如霸王、祝祷、蛟王等等，打得最凶狠的，则是最后出场的两个女子。 “我滴乖乖，女人打起来真不要命呢！” 大盟主看得暗自咋舌，另一边，大国师却有别的意见，反驳道：“夫子，你可不能怪我们，我们打斗尚且知道辟开虚空，不危及人间。可那肆意妄为的，多是那一边的。” 他说的，是霸王与苏蔷薇等人认识的事，从这方面看，神人勉强算是他们这边的。 至于其他人，如祝祷、黑龙等，他不如不提，这些人不是跟大国师认识，与他互称道友的么？ 死道友不死贫道，大国师专克同道，不害他们已是大发慈悲，想要他在夫子面前给他们说好话，不如期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可我怎么见着，那天上的群星陨落，是因你弄死了姬发父子，动了这方天地的紫薇帝气，说起来，大司命手起刀落时，可是很果决呢，也不见你们阻拦啊！” 苏蔷薇冷笑罢，各人齐齐看向大司命，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连紫薇大帝也不例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大有与大司命撇清关系的架势。 “大帝！” 大司命神色悲苦，但见大帝面无表情，心中齿冷，可怜巴巴看向夫子，期待夫子深明大义。 夫子亦不负他的名声，处事公义，说道：“封神之时，诸教主之上，尚有大道出世，化作道祖，为封神定下规矩，我等要论封神，也当效仿先贤！” 如今之时，诸教教主又被尊为佛主、道主，而在佛主、道主之上，又有道祖的存在。 所谓道祖，并非佛门中成千上万的佛祖可比，也非指定某个生灵，甚至并无自我，而是大道所化，大势所趋，因封神时诸教教主下场，引得大道震动，因此化形，封神之后就重归大道。 各人隐约也听过这些传闻，听到夫子这般说道，就知他的心意，问道：“夫子要为我们定下规矩？” “然！” 夫子当仁不让，堂而皇之，却不叫人觉得突兀，各人亦自点头，以为赞同，就听夫子大笑。 “好，如此，我等再问过其他道友！” 说罢，夫子重新取出春秋刀，刀光玄黑，却有一股清冽之意，轻轻往图影中挑了两下，图影微微荡漾，其中的金凤、巨兽顿时被挑飞出来。 如斯神通，只让个人看了又惊又惧。 再说，金凤与巨兽被夫子突然挑来，兀自有些发愣，待见了各人，才醒悟过来，重新化作女子身形，面做凶恶，道：“孔宣，你不过证得准教主而已，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但说着，金姑娘与巨姑娘齐齐怒哼一声，一人掷出红绣球，绣球不过双拳大小，却有惊天动地之势，才掷出，便引得天地轰鸣，仿佛要破碎开去；又有巨姑娘握住一只虚幻巨斧，斧刃古朴，神光不显，骤然劈下，被金凤姑娘震动的天地顿时破碎开去。 金姑娘，巨姑娘？ 金姑娘还罢，但巨姑娘，有这么叫唤人家姑娘的么，怎么听着也太随意了些吧？ 不过，谁让咱还不知道她们的姓名呢！ “既知春秋，如何不知礼！” 两姑娘凶猛的紧，动则破碎天地，看得各人心头发紧，急忙祭起神光护体，夫子却大笑一声，把玄黑春秋刀一晃，化作一只白色戒尺，啪啪两声，就抽在了虚空中。 “哎哟！” 虚空中亦听得两声痛哼，谁知，就见金姑娘与巨姑娘抱头蹦跳，发髻散乱，两眼发红，竟有泫然欲泣之势。 显然，刚才那两声，是戒尺抽在了她们头上的声音。 两位姑娘不愧是强势的主，掉金豆豆这种事可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越被镇压，就越要奋起反击，摇身一晃，重新变作金凤与巨兽身形，一者将红绣球祭在头顶，红芒垂落，防护的满满当当，一者将身躯一晃，周身骨刺爆射，只只凌厉，皆是斧形。 “讨打，讨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夫子摇头失笑，下手却不留情，戒尺又抽击两下，啪啪脆响，红芒破碎，骨刺瓦零，虚空中再次响起两声闷哼，借着，又是一顿猛拍。 啪啪啪！ 哼哼哼！ 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一夫子更比两女子厉害，能说出以直报怨之言，夫子心意之坚，手段之凶，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即便有红绣球的光辉护体，亦或无穷骨刺冲击，也不能保护两个女子，或躲或避，或以攻代守，戒尺要落下时就是要落下，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注定的了。 各人神色间，不禁带起几丝兔死狐悲的悲悯之色…… “如何，诸位道友以为我教训不得？” 夫子的确神通了得，各人念头才变化，他就有所觉，骤然回身，唬的众人心慌，把头摇做拨浪鼓。 “没有，没有的事，夫子教训的是，不知礼，不足行万里，不知礼，空读万卷书，夫子为万世之表，我等时刻铭记夫子教训！” 只有苏蔷薇神色依然倔强，面对众人奉承，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怎么看，总有种强撑的意味。 谁让，夫子现在教训的是人也是女子，她若是服软了，岂不是要叫夫子小看了天下的女子。 “好罢，好罢，我等认输就是，你别打了！” 夫子一番耐心“劝导”，金姑娘与巨姑娘终于认识到了错误，对自身的行为作出了深刻，秉着惩前毖后，教育世人的目的，夫子在她们写下三百万字的忏悔书后终于原谅了她们。 良久…… “如此，吾之提议，诸位道友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众人连连摇头，在夫子的目光下，即便有，也无人敢说出来，便齐齐向夫子一拜，各自离去，即便金姑娘与巨姑娘，也只能愤恨地剜了夫子一眼， 第753章 孽子 不过，夫子心（睚）胸（眦）宽（必）广（报），岂会真与小女子计较？最多，事后再与她们寻麻烦罢! 转念想罢，夫子顿时心平气和起来，把戒尺一收，杳杳然向前走去，行不过两步，忽然停住，笑道：“小师弟，你们还有事情？” 他用的，并非道友一词。 虚空轻轻荡起微涟漪，大盟主与苏蔷薇默默走出，手中提着个胖子，往夫子拜道：“特来询问师兄心意！” 比起宇空大道上的造诣，在场中人，想出苏蔷薇之右者，怕是还未出生，也不曾发现他们的举动。 “为大道罢！” 夫子说的干脆，却能叫人感受到其中的决绝，大盟主二人神色震动，默不作声，就听夫子问道：“小师弟怕还有其他事吧！” 大盟主终于又笑了起来：“师兄说要以直报怨，这不，师弟把师兄之怨送来了！” 说着，他晃了晃那只胖子，可将那胖子恨得目眦为裂……个鬼！ 胖子就是胖子，就绿豆大的眼珠，再怎么瞪也瞪不出黄豆大，也唬不住在场几人。 “我跟你们说，胖爷可是练过的，你们最好把胖爷放了，否则胖爷发起狠来有你们苦头吃的！”金闪闪色厉内茬，大声威胁。 夫子仔细看了几眼，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笑容：“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笑容，但使金闪闪看得心惊肉跳，他却从夫子话中抓到一线生机，慌不择言：“胖爷可是金光洞洞主，身份尊贵着呢，你们要是放了胖爷，就是我金光洞座上宾，胖爷把你们当大爷伺候。” 这话说的，俨然是把大盟主大盟主的身份给忘了，大盟主顿时有些灰心丧气起来，可劲儿抖了抖金闪闪，问道：“那师兄是要是不要呢？” “要，如何不要！真生我者天地也，知我者小师弟也！”夫子悠然而咏，姿态飒然，露出八枚牙齿，反射着令金闪闪心冷的寒光。 是所谓，磨刀霍霍向猪羊! …… “混账，混账，道兄，你也不管管你的弟子，怎么能这么无礼！”宇宙胎膜中，胖和尚咬牙切齿，气得连连跺脚。 “儿大了还不由娘呢，何况弟子乎！”道人翻了个白眼，突然也诵起了之乎者也。 他如此无赖，胖和尚也没辙，只能委屈道：“道兄，不论如何你我已经结盟，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该给我点面子吧！” 道人却指着他的鼻子大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和尚你忘了，贫道还没忘呢，僧也是你，佛也是你，凭这句话就想让我给你面子，没门！” 但眼看胖和尚脸色越来越黑，道人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违心说了一句：“也罢，和尚你终究与我结盟，他们若是做的太过，贫道面子上也不好看！” 胖和尚心中一喜，然而，又听到道人继续把未完的话说完：“这样吧，就让他们给你个痛快，终归是堂堂圣人，死也要死的有面子，不能掉了份！” “好像，的确是强了一些，那我，还要感谢你了……”某胖和尚如是想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避又避不得，只好安慰自己。 …… “你这是要去哪？” “见一见这一世的亲父亲母。” “以这样的打扮去？” “不然呢？” “呃！” 大盟主转了转身，没问题啊——冲天辫、红肚兜、小裤头，手上戴着银环儿，身上套着金圈圈，出来时怎样，回去时就怎样，依然唇红齿白的，依旧可爱无敌，怎么看，都是没问题吧？ “没问题还怪呢！” 苏蔷薇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虽然极是看不顺大盟主装嫩扮小的姿态，这不，都一把年纪了，还装甚么小孩子，好不要脸！ 不过，大盟主有句话说的没错，见家人自然该用家人熟悉的面貌，明明是幼稚豆蔻可爱青春小童子，非要顶一具个虎背狼腰过去，不被人家骂做妖孽才有鬼呢！ “不被骂做妖孽的，也可以有！” 想到诸多哦方世界之中，活的好好的某虎背狼腰哪吒，大盟主若有所思，大手一挥，携着苏蔷薇向前走去，又百十里，来到一座高门大院前。 高门大院，多高多大？ 门高十二丈，周宽七丈八，红漆鲜艳，钉着二百八十八颗铜钉，颗颗硕大，蹭亮鲜明，院墙再长二丈四，耸伟高大，绿瓦红砖，往东南而去三十里。 如果，这样的高门大院还不算高门大院，怕是住在几十平米蜗居的房奴门会哭晕在厕所吧。 当然，以上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竖在高门之前的一对双花红棍，咳咳，这个没有，但有四尊大汉屹立门前：一汉子穿白色甲胄，双手持阮琴，琴弦不松不紧，护持中道；一汉子穿青色甲胄，手持宝剑，剑斩烦恼，智慧增长；一汉子着红色甲胄，肩上缠蛇，手持宝珠，世事多变，唯其难变；还有一汉子穿绿色甲胄，左边卧着银鼠，右手持着宝伞，笼遮四方，护定钱财。 正是魔家四家！ 魔家四将既然在此，这座高门大院不出意外，便是陈塘关李府，然而，事实不是，又或，不仅仅是，她不仅是李府，同样也是天王府！ 天王，天人之王，而天人，亦做天仙！ 难得，连人间几乎都被打碎了，天翻地覆，而天王府依然完完整整坐落，不叫人佩服都不行。 “小公子，你回来了？” 见着大盟主靠近，魔礼青探出脑袋，他面如活蟹，须如铜线，面容尤为狰狞，再加上身躯魁梧，若在黑夜中，当真是活脱脱吓坏小朋友的角色。 “拿开，拿开，瞪这么大眼睛干嘛，吓人么？” 大盟主一脸嫌弃，把伸在身前的大脑袋拨开，两只冲天辫弹了弹，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道：“开门吧，本公子要拜见我家母上大人！” 这话说的，甚是理直气壮，若非魔家四将已经明悟前世今生，一双慧眼看遍诸天众生，也知晓大盟主来历，只怕还真被他唬住。 不过，四将也不曾阻拦大盟主，便见魔礼寿回过头，一对广目射出两道电光，往府内飞去，而四将暗喝一声，双掌推在朱红的高门上，齐齐发力，但听得一声巨震，高门扎扎洞开，声势震隆。 只看着架势，若非亲眼就在门前，大盟主怕是都会都怀疑，被推开的不是高门，而是一座天地。 “排场弄得这么大干嘛，一点都不知道低调，迟早被人打！” 大盟主哼唧了一句，不等高门完全打开，抢先闪了进去，又有苏蔷薇挎剑而过，不紧不慢，目光无意间却从魔家四将周身要害转过，唬得四人一个激灵，越发用力，彻底将高门推开。 “姑娘请！”魔礼红伸着右掌示意，神色肃穆，额头上渗着一颗颗拳头大的汗珠。 “放心，我今日不杀人！”苏蔷薇似不由多瞧了这大汉一眼，拍了拍的的手臂，以为安慰。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难道你不杀人我们还要感谢你了？” “不愧是陷仙剑灵，这煞气，不能比，不能比！” 四将心中腹诽，似叹似赞，魔礼青、魔礼海、魔礼寿三人擦着冷汗，眼见魔礼红默不作声，不由转到前头，笑骂道：“魔礼海，你站着不动做甚？我等还要将这大门推回来呢！哼哼，以为这样就能偷懒，休想！要我说，你这习惯不好，总想的偷懒可不行，还瞪我，干活啦……” 说着，魔礼青突然顿住，做不可思议状！ 却见魔礼红两眼圆睁，怒射如电，髯须张扬，威严凛凛，好一副铁铮铮昂藏大汉尊荣，可惜，已经晕厥了。 竟是，方才被苏蔷薇那么一拍给吓的，不知该说是他胆子太小，还是说苏蔷薇杀气太强。 但总之，魔礼红站着就能昏迷，还把眼睛瞪得这么大的本事我们是学不来的！ …… “孽子，才回府就折腾你四位叔叔，还不给我过来？” 才踏入府中，便听得中堂内传来一声大喝，大盟主打眼一眼，却见李靖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堂，两旁侍立着李金吒与李木吒，神色惴惴，小心地给大盟主递了个眼神。 不过，大盟主是谁，那可是胆大包天的主，岂能让李靖给压了气势？当即顶了回去：“都说是孽子了，若不折腾折腾人，你这声孽子岂不是骂的名不符实？” “混账东西，本王今日非得教训你不可！” 却把李靖气得怒火中烧，一拍桌案，便要给大盟主一个教训，李金吒兄弟急的满头是汗，拉住李靖两边，苦苦劝道：“父亲，勿动干戈，一家人要以和为贵啊。” 谁知，二人声音才没落下，一旁又传来大盟主极具挑刺意味的声音：“放心，你们尽管放他过来，若是伤了我一根寒毛，今日我就将名字改了！” 这话说的，就是泥菩萨也得给他弄出火来，何况李靖？ 怒极之下，李靖两袖一震，便他李金吒两人掀翻了出去，手掌又是一翻，便多了一座玲珑宝塔，怒笑道：“好，好，看看本王今日能不能伤得你一根寒毛？” “正要请教李天王的神通！” 第754章 神友，放着我来 “吱呀！” “看什么看，没看过被赶出家门的？”大盟主冷哼了一声，背负着小手，脸色极为难看。 “看过被赶出家门的，但没看过这么快被赶出家门的！” 魔家四将暗自腹诽，有心嘲笑一下大盟主，以报昔日“旧恨”，却见苏蔷薇似笑非笑看来，唬得一个激灵，赶忙将目光转了过去。 话说，距离大盟主踏入天王府，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他就被赶了出来，难怪人家四将心中也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莫管闲事，莫管闲事，天王的家事岂是轻易能管的？” 虽然很想探听一下内中详情，但四将还是如此告诫自己，任由着两人越走越远，身形渐渐模糊，魔礼青更是喝道：“好罢，此间事了，我等也该回守南天门了，这通天路不比其他地方，时空混沌，若是因此误了归期，大天尊责怪下来，你我兄弟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闻此言，魔礼红三将神色也是一正，齐齐抱拳唱喏，正好大门又从里打开，走出李靖一家四口，四将纷纷见过。 “夫人，可是舍不得！放心，这小子贼的呢，以我的手段，也不过取了他一根寒毛，真是半点也吃不得亏！”李靖与四将点了点头，两指碾着，指间处夹着一根寒毛，不由叹了起来。 这根毫毛，取自大盟主！ 话说，他与大盟主争斗前曾说，要伤大盟主寒毛，事实证明，李靖果然了得，真取了大盟主一根寒毛。 大盟主人儿虽小，却有铮铮傲骨，被李靖伤了寒毛，当即就兑了诺言，自请改了姓名，从此以后，便与李靖、李家再无关系。 “本来就是强牵的因缘，断就断了，岂有不舍？” 李夫人如此答道，李靖面做恍然，却故做疑惑，问：“既是如此，那敢问夫人轩辕弓此时何在？” 这话一说，李夫人神色顿时见了恼怒，一把拧起李靖的耳朵，拉到近前：“本夫人不过与你客气客气，你以为本夫人没脾气，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走，走，此去天庭路途漫漫，正好你我一路算过！” 李夫人是巾帼英雄，说到做到，想必回天庭的路上，李靖李天王要吃的苦头是少不了了。 李靖不由暗暗埋怨自己，目光微转，又见一旁的李金吒兄弟与魔家四将皆在偷笑，顿时气恼，拂袖一震，一片清辉洒出，漫天袭地，卷着李金吒等人并天王府一闪而逝。 却在这时，那高空中忽然落下个大袖招招，抓着二十四节木鞭的道人，道人落在地上，但往左右打量了半晌，暗暗念叨：“古怪，古怪，南极师兄不是说李天王在此么，怎么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莫非是孔宣暗中搅乱了天机，不然以南极师兄的道行怎么会算错？” 这道人，赫然是大国师！ …… “人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一根寒毛代替自己，会不会太随意了些？”去路中，苏蔷薇不禁问道。 “小姐姐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身体发肤既然同列，就无分大小，身体是发，肌肤也是发，大和尚们都说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是以寒毛不异身体，身体不异寒毛，还以寒毛，则代之身体矣！” 大盟主摆了摆手，学着老学究拽起词藻，说的头头是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何况，伤小苏之身，可是很痛的！” “那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理由吧！”苏蔷薇翻了翻白眼。 “小姐姐，你该将东西交出来了吧！”谁知，这时大盟主忽然向她靠近一步，腆着脸问道。 “什么东西，没有吧！”苏蔷薇目光游离，拒不承认。 “没有？小姐姐进府后去了哪里？要知道，那可是我家母上给我的！”大盟主气得跳脚。 “母上？不是还以寒毛，代之身体么？一转头又将人家认回来了，也太不要面皮了吧？”苏蔷薇连连讽刺，试图把大盟主说的惭愧。 可他实在小瞧了大盟主的面皮，他这面儿若是揭下来，稍稍炼制一下，必然也是诸天之中难得的防御法宝…… 大盟主听而不闻，反而抓住了苏蔷薇话中的痛脚，“你看，你自己都说有了，还不交出来？” 许是近朱者赤，近大盟主者大盟主，苏蔷薇面儿也厚了一些，双颊微红，神色微微见了恼怒，但依然不放缓口气，强硬道：“有便如何，本姑娘就不给你，你还能怎样？” 那语气，还真有大盟主几分真传呢！ 大盟主仔细看了她一眼，情知再也勉强不来，只能做灰心丧气道：“罢，罢，反正母上大人说过要将轩辕弓留给娶媳妇，早晚都要给你，你收着吧！” 反正人家李夫人已不在此界，还不是任他胡说，聘礼也行，嫁妆也罢，无对无证，苏蔷薇可奈何不得他。 却把人家姑娘给给燥的，恨恨地跺了跺脚，一道金光抛来，人家姑娘已不见了踪影。 “还给你！” 大盟主匆忙伸手一捞，金光才入手，手上一沉，差点没坠到地上，暗道一声好险，在别人外人面前丢了人。 外人？ “小友好高的兴致，我等忙着稳定四方，只有小友能在这里打情骂俏，真叫紫薇羡慕！” “我等？只怕我等之中并不包含大帝吧？” 许是得益打小顽皮，也曾偷拿过轩辕弓，大盟主迅速适应了轩辕弓的重量，拉起弓弦，有意无意间却指向了来人，慌得来人向后退去，避开他的“箭锋”。 这人正是紫薇大帝。 大帝面上怒色一闪，却朗声大笑着：“这也说明，朕与小友也是有缘的呢！” 这说的，怎么越听越像某秃驴之祖师爷，大盟主心头腻歪，面做不耐，拱了拱手，却做离别姿态：“大帝若是来说这些，休怪小苏不留了！” “我这话才开了个头呢，你怎么就能离开？谁家做事不是一日三会，三日五宴，花个把月时间这才定下论调，一点耐性都没有！竖子！竖子！” 大帝心头怒骂，急忙将他止住，道：“小友别急，朕可是来找你合作的呢，要知道，如今可是你们人少呢！” 正做离别姿态的大盟主却突然转过身来，满面笑容：“哦，原来大帝是来找我们合作的，那您就说说如何合作吧！” 这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哪里还有半点不耐，大帝这才恍然，竟是被他给诈了。 “好个奸滑小狗，果然该被通天道人看重，诡计多端，就不似截教门人！” 但面上却做和煦大笑：“好说，好说，正要与小友说道。” …… “这位神友，别急，别急，放着我来！” 卯日星神正要祭出太阳神光，焚灭洪水，高空中忽然奔来一尊大汉，脚踏双龙，双耳穿射，威风凛凛，只是大虽大，胖也是事实，一身肌肉怎么都给人肥肉挤出来的厚实感。 这大汉倒也威武，大喝一声，血口生出无尽吸力，把滔天洪水拉得飞起，皆往他的口中投来。 他一边吞，头顶之上又冒出氤氲云气，汇聚成一片雨云，被大汉以神光摄住，在其中反复翻滚，时而蒸蒸如气，时而暴雨如瀑，看着星神奇异。 “神友这是？”星神问道。 大汉此时已将整条洪流吞尽，正好空闲下来，便解释道：“神友指这个，那不是大商西北如今正在闹大旱，吾见着这雨水蒸腾了也是可惜，要将他拿到西北去，也不至于浪费了。” “原来如此，还是神友心思缜密，吾不及也！” 星神听闻，不禁赞叹了一声，环视周围，洪涝已褪，只生的凡人走兽等在毁灭的家园上痛哭流涕，再默默叹了一声，往大汉拜了一下：“此间无事，本神先走了，神友珍重！” 这世间的事终究需靠自己，神祗虽有大能，也无法事事顾及，还需凡人自强，星神礼罢，大汉也还礼，星神化作一道虹光往天外复命去了。 但不知，祂走后大汉立即露出了几分喜意：“你走了才好，若是留下来与我争夺功德，说不得俺就要将你打杀了，那是可就得罪此界天庭了！” 说罢，大汉摇身一晃，变作一个胖墩墩的小胖子，挑着担儿，两头放着瓜鲜果蔬，果红瓜绿，娇艳欲滴，往下方飞去，一边飞，一边念叨：“还是这副样子好使，熟悉！欲谋功德事，需从食中来！” …… “小朋友，想吃饭么？” “想！” “想，那就来剃度吧！” 欢喜佛一手拿包子，一手拿剃刀，大有一包在手，天下我有的气概。 在他身前，排着一溜的小屁孩，形容消瘦，只有一双双大眼睛露出期待的光芒。 连祝祷都知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欢喜佛如何不知道？须知，那祸患之后，一口热乎饭食可是最能安定人心的。 当然，人家手中那冒油的包子一定是素包子，出家人五戒十善，不打妄语，说不吃荤腥，就不吃荤腥。 何况人家是佛主，就凭这口白牙，哦，不，是凭这颗秃头，我们也得相信吧。 至于包子冒油？素包子也可以冒油滴！ 第755章 还是，不翻脸吧 “佛渡有缘！我佛，你收人而不渡人，贫僧可看不惯了呢！” 欢喜佛定睛一看，也大笑起来：“佛渡有缘，唯人自渡，我虽不渡人，但人人自渡，法师，你的目光太挑剔，本座也看不惯了呢！” 那和尚渐渐走近，生的是唇红齿白，相貌堂堂，端的惹人嘴馋，合么向欢喜佛拜道：“见过我佛！” 欢喜佛也不曾轻视了，同样合么见了一礼：“见过法师！” 只是，祂的手中还拿着剃刀与包子，不曾放下，都被夹在掌中间，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法师就指着欢喜佛笑了起来：“世人常说一手大义，一手大炮，我佛此举，可与此言异曲同工矣！” 欢喜佛却反驳了起来：“佛就是我，我就是佛，法师安知世人所言非是我言？法师，你又挑剔了！” 那法师终于一叹：“看来我佛是要与贫僧作对呢！” 这回，终于轮到欢喜佛大笑，指着法师的鼻子，笑声激烈：“难道法师不是因此而来？” 那法师也笑了起来：“还请我佛赐教！” 说罢，他将袖子一甩，大袖呼啦卷开，往欢喜佛批头盖脑兜去，虚空间但有淡淡檀香散溢，金光细腻，沁人心脾。 “正当如此，本座也想见识一下，法师向道弃佛之后，长了多大本事？” 欢喜佛不慌不忙，把红尘暖玉刀轻轻一剖，大袖就被划出一个圆洞，他再将身一跳，从那圆洞跳出，打眼看去，依然还有另一层大袖围在身外，目光顿时沉下。 “贫僧并未弃佛，只是寻到自己的佛，我佛可闻，佛也是道！” 同样的话，在不同人，不同时，有着不同的意味，欢喜佛听闻此言，忽然放声大笑：“佛自然是道，非如此，本座因何入佛！” 笑罢，欢喜佛用力一劈，刀光纵横，却见那红光殷殷，万千难述，荡人胸怀，白光凶猛，厉厉哀怨，愁煞人间，白红交加，天地失色，却正是大欢大喜苦乐神光！ …… “蛟魔王，出来！休叫蓐芒耶耶小看了你！” 才将百十户人的小村落安置妥当，蓐芒转了身，山谷另一边忽然冲出一只蛇妖。 那蛇妖极为凶恶，张口一个吞吸，几十户人家就进了肚子，再把蛇尾扫上一下，剩下的人也都了了账。 把蓐芒气得大怒，奔跑两步，挥手扯住蛇妖，撕做两断，可这么一耽搁，吞入蛇腹的人也差不多消化干净，只剩得些骨骸零碎掉落，蓐芒恨得当场变了巫族真身。 “听闻蓐芒你是巫族这代难得的天才，必将成就神巫，本座不信，要来试上一试！” 虚空上，乍见风起云涌，乌云汇聚，浩浩荡荡，层层黑云中陡然探下个硕大的龙首，鳞甲森森，颌下无须，犄角尖锐，面相着实凶恶。 正是蛟王！ “坏了耶耶的功德还敢如此猖狂？耶耶今日非将你抽筋剥鳞，烫了火锅不可！” 蓐芒不愿被蛟王压了气势，身躯一晃，巫族真身暴涨，撑开乌云，自高空中俯视而下，巨眼血口，狰狞非常。 蛟王却不惊慌，反而笑道：“本座岂止坏了你这里的功德，而是坏了所有的功德，蓐芒，你不妨看看，你安排的那些村落，如今可都还在？” 这话一说，顿时把蓐芒弄急了，双目迸放神光，来回扫射，果然，方圆八千里内，被他安顿好村落皆被破坏，死伤的凡人不可计数，不少村落依然能见到一只只妖族在扫荡，抓起一个个凡人，或蒸或煮或生吃，猖狂至极。 蓐芒气极，却突然抚掌大笑：“好个蛟魔王，果然胆大包天，夫子要我们维护人间安稳，使天下太平，你将这些凡人都是吃了，夫子计较起来，你这蛟魔王可就成了死蛇精了！” 说罢，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蛟王。 “不识大道，终成飞灰！”蛟王则不慌不忙，说了一句差点又叫蓐芒跳脚的话来。 蓐芒压着怒火，语气森寒：“你倒说说耶耶如何不识大道？” 蛟王则心情大快，难得解释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蓐芒你以凡人是道，本座却以妖族为道，维护人间安稳，可不止人道一途！” 这话，听着还真有几分道理呢，蓐芒一怔，而后放声大笑：“好，好，好，人有人道，妖有妖道，蛟王你道在妖，耶耶的道则在巫，巫之道，在武，在战，吃耶耶一拳！” 轰！ 一拳轰出，精金之光横扫，神辉震荡，引得虚空万道浮现，在金光之下瑟瑟颤颤，竟有臣服之意。 “晦气！晦气！不是说巫族都是死脑筋的蛮子，怎么叫他道行大进了？”却让蛟王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刮自己两耳掴子。 人道、妖道不假，但蛟王只有忽悠之道，是用来糊弄蓐芒的！ 毕竟，蛟王若有那等领悟，早就自己称祖做宗，何苦还来蹚这趟浑水？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爪，蛟王虽然大恨，要他刮自己自己两下也无可能，就听得他一声大吼：“本座怕你不成，来，来，今日非要与你论个高低！” 要把耳掴子甩蓐芒身上了！ 一时天雷勾地火，哦，不，是妖族勾巫族，恰如天雷勾地火，烈火遇干柴，这两人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才一个回合，方圆八千里地界顿时打做废墟，管你妖也好，人也罢，都死的干干脆脆。 …… “难，难，难，寻道难，教牧众生更难，夫子教牧天下，有的是门人，何苦找些披鳞戴羽之徒，若来我教，教主愿分半席给夫子！” 虚空之上，众神祗视线也无法触及之地，仙翁鹤发童颜，仙姿飒然，却说出这等大煞风景的事来，惹得夫子身边的五彩孔雀大怒，一口啄去，仙翁避之不及，被啄在手背，顿时血流如注。 真要论较起来，这五彩孔雀以及夫子，都算是仙翁口中披鳞戴羽之辈！ 仙翁顿时醒悟说错话，不顾手上伤势，要先与夫子道歉，夫子坚决不受，却道：“道友无错，又何须多礼？那人有人道，妖也有妖道，阐亦有阐道，众生众道，本来就是无法调和之事，道友多礼了！” 夫子教诲，仙翁听了进去，待夫子说完，也不见礼，只潇洒地甩了甩袖子，转身而去，则有大笑传了回来！ “夫子，阐有阐道，却不该在一旁干看着，贫道去也，夫子慢走！” 其行也狂逆，夫子也不过说了一声多礼，他拜也不拜就走，但不知是说他遵循夫子的教诲，还是说他不将夫子放在眼中。 只是，他不能干看着，难道夫子就该干看着？ 夫子默然，五彩孔雀嘎嘎厉叫，为其鸣不平着，夫子终于失笑出来：“南极生而大才，可惜，却太精于计较！这世间的事，又岂能事事算清？玉虚道主以南极执掌门户，自有其深意！” 说到这里，夫子忽然顿了一顿，又道：“可惜，你这家伙害的我理亏，也落入他的算计，罢，罢，这一场，我就不下场了。” 五彩孔雀不明就里，歪着脑袋看夫子，正在这时，又一抹金光迅速掠来，人还不见影，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孔宣师兄，你不下场，我这边可打不过他们！” 金光微闪，显出身背大弓的大盟主，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瞪着夫子，就等他的回答。 夫子乜了他一眼，忽而笑道：“怎么会打不过，小师弟不是已与紫薇大帝勾搭成奸？” “什么叫勾搭成奸，师兄说话忒难听！”大盟主抱怨了一句，口气略显鄙视：“师兄也说了，人家是紫薇大帝，以前可打过我们，师兄说要以直报怨，不会只是说说吧？” “小师弟还待如何？为兄可是答应对方了！” 大盟主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落在夫子别在腰间的戒尺上，顿时移不动了，“师兄，你可以不下场，但你的法宝可以下场啊！” “原来你盯上为兄的五色神光了？” 夫子笑骂道，想了一下，还是取下戒尺，微微一晃，化作原形，却是一道青红黑白黄的五色光辉，既清且明，五色虽然混于一处，却不显杂乱，可是一件名扬诸天的奇宝，看着大盟主眼馋。 “想要为兄借你也行，但为兄可要提一个要求了！” 夫子轻轻将五色神光递出，却在半途突然收回，叫大盟主扑了空，大盟主神色不爽：“师兄就借便是，忒得多事，何必再耍小苏？” “从来只有你耍人，还不许别人耍你了，我且问了，我这法宝你是借还是不借？”夫子脸色忽然虎下。 大盟主没别的爱好，就是贪财，法宝就在眼前，如何也得摸上一摸，当然，再悄悄瞒下那是最好…… 哪里敢跟夫子咋呼，当即老实下来，不敢再有二词，“借，借，师兄但说，小苏听着！” “这一次，为兄不许你杀人！”夫子说的极为认真。 大盟主听罢，楞了一下，忽然大笑道：“本来无我事，何处惹冤仇？小苏可是和平主义者，这等话，师兄休提，提了小苏可与你翻脸！” “翻脸，这法宝你不要了？”夫子威胁。 “那，还是不翻吧！”大盟主秒怂。 第756章 总有刁民想窥裆 “不过，师兄你真不下场？要知道，师兄叫众人维护人间稳定，众人却自顾厮杀，可是很不给师兄面子呢，若是师弟，哼哼，不教训他们一顿，可咽不下这口气！” 好说歹说，终于从夫子手中诓来，咳咳，是借来五色神光，大盟主也不忌讳，当场把裤兜来开，就把五色神光藏了进去。 气得夫子面皮抽搐，差点一巴掌翻过去，将这小贼拍死，当下避过身去，不愿再看。 但大盟主却不想放过夫子，才收了人家的法宝，立即就食言起来，蛊惑夫子下场，显然是贼心不死。 “要师兄说，那众人中也包括了小师弟你。师兄要师弟你维护人间稳定，师弟却忙着到处拉帮结伙，收取法宝，也很是不给师兄面子，你说师兄要怎么做？” 大盟主的动作猛地一僵，讪笑抬头，却见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挠了挠后脑，做出迷糊之状。 “师兄说什么胡话，小苏为人淑良，拾金不昧，岂会收取贼仇的东西？这话休提！对了，小苏记起，来时刚刚杀了一只作恶的蛟龙，才把汤头熬上，师兄先忙，我去看看火！” 说罢，大盟主两脚一蹬，脚下就多了一对哧溜星火的怪异轮子，夫子目光不由下移，眸间意味难明，唬得大盟主心肝又是一跳。 这对轮子，赫然就是夫子所言大盟主收取的众多法宝之一！ 所谓捉贼捉赃，捉大盟主捉法宝，大盟主心中发虚，哪里还敢停留，身躯一躬，打着千儿倒退，不刹那功夫，已经闪烁到了数十万里外。 “这个，是我新炼的风火轮，我投身这世，总要有一身行头，师兄不要误会啊……” 说道最后一个字时，只剩他的余音渺渺散开。 嘁，嘁！ 则有五彩孔雀心头不爽，对着大盟主离去的方向吭哧了两下，如同唾弃。 夫子失笑地摇了摇头，对着虚空更上方，突然开口：“大尊，这诸天之中哪里都有你，敢问道友几时证道？” “证道艰难，朕也不过蹒跚摸索，如何敢提证道！” 虚空上方，便走来一尊天帝，冕冠龙袍，周身围绕九爪神龙虚影，头顶十轮神日奇光，至尊至贵，与夫子见了半礼，笑道：“还需恭喜夫子，如今也踏出这步，千万年奴役之苦，并未白受！” 此言一出，夫子倒未见怪，但他身边的五彩孔雀目光却陡然凶厉了起来，大尊不免多眼了一眼，目光深处多了一丝明悟与警惕，陡然笑道：“原来，夫子之道已明，比朕要幸运许多，此纪道主之位，想来是夫子的了！” “非也，非也，吾必证道，却应在下个纪元，大尊也看错了！”夫子摇头否认，语气中却有一股理所当然的自信。 若是旁人这般解释，大尊自是不哂，但夫子的信誉，大尊还是信的，瞳孔深处的警惕消散，又热心起来，建议：“夫子既将下纪证道，不如助朕一臂，下次朕也助夫子！” 这建议极好，互惠互利，可夫子忽然侧开半个 身子，大尊见此，神色微沉，也沉默了下来…… “小友，我这法宝可还好使？”不等大盟主落下，紫薇大帝就笑着迎了上去。 “大帝，你都将法宝送给小苏了，如何还能说是你的？” 不想，紫薇大帝笑脸迎人，迎回的却是人家警惕的目光，小手揣着，那遮遮捂捂的样子，就似生怕紫薇大帝多看一眼，他会少一块一般。 把紫薇大帝气得差点要发飙，心头怒骂，“好个小狗，这狗脾气当真难伺候！” 做买卖还讲究一个售后服务，紫薇大帝不过学学人间商人，要给大盟主服务周至的感受，岂料一张热脸贴了大盟主的冷屁股？ 大帝压住这口怒火，笑道：“小友勿怪，朕虽不才，但送出去的东西又岂能要回来，真当如此，小友尽管宣传，把朕的名声弄坏，好叫诸天的大能知晓，紫薇大帝是个怎样的紫薇！” “好，大帝这话说的豪气，小苏佩服！” 眼见紫薇大帝不是要收回法宝，大盟主笑得见眉不见眼，哪管紫薇大帝到底是个怎样的紫薇，好话不要钱的丢出去，连连做拱，只是姿态随意了些。 紫薇大帝长于谋划，岂会看不出来，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渝。 大盟主鬼精鬼精，知晓教训熊孩子，打一棒子还要给个枣呢，不能太无视了紫薇大帝的威严，立即安慰道：“大帝放心，小苏出马，一个顶俩，这不，法宝已经借来了！” 不过，大盟主好像将自己的身份与大帝弄反了，怎么看，也该他是熊孩子吧…… 这些儿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盟主说完把裤兜扯开一道缝儿，乍然间，就见五色神光闪烁，光晕辉煌，氤氲蒸腾，仿似要冲出来，唬得大盟主急忙一捂，神色一阵紧张。 那神光不是仿似要冲出来，分明就是要冲出来，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怨气，才会做出这般着急的姿态。 “小友，方才你动作太快，朕没看清，能再看一遍么？” 另一旁，紫薇大帝双目灼灼，死死盯着大盟主的裤裆，让他有种风吹鸡蛋壳的冰凉感，心神惶恐，“果然，总有刁民想窥裆！” 不要误会，紫薇大帝倒不是起了什么古怪的爱好，虽然他的目光的确有些无礼，也值得让人怀疑。 但人家大帝可要表示了，他可是坐拥三千佳丽、大开水晶宫的男人，诸天粉黛任其挑选，万界美人任其品摘，已经踏入人生巅峰之上的巅峰，怎能再用人世间古怪恶心的低俗目光来评价他？ 简直罪无可赦啊！ 对，就是罪无可赦！ 普天之下，多少单身狗欲求一偶而不得，紫薇大帝一个人就储备了许多佳丽，坐等美人送怀，肯定是罪无可赦，要挨万仞凌迟的！ 仿似感应到无数单身狗的怨念，大盟主心中顿起同仇敌忾之意，当即冷冷拒绝了。 “不能！”他答地铿锵有力。 “可惜，朕还有一宝，名做一件九天无敌霹雳金光小白龙火尖枪，放在宝库之中不 知蒙尘多久，连个主人都不曾找到！”紫薇大帝谓然叹息，。 “……是不可能的！”大盟主双目放光，将漏掉的半句话说完。 不过，他这样说话，将诸天万界无数单身狗置于何地，难道良心就不会痛？ 自忖又做了一桩“大”买卖的大盟主，心情大好，勾勾搭搭地拉开缝儿，紫薇大帝配合着他，悄悄摸摸地瞥上一瞥，窥见其中真容，神色顿时大定，心怀大快。 “好，好，有此宝在手，这次争斗朕是想输都难了！” 才笑罢，大帝瞥见大盟主神色不喜，连忙补充道：“是我们想输都难了，小友放心，你我结盟，朕如何也不会忘了你的！” 大盟主这才满意下来，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对紫薇大帝的奉承极为消受，不妨紫薇大帝忽然轻飘飘问来一句：“对了，这一次怎么不见陷仙姑娘回来？” “小姐姐，来了个小姐姐，她去……” 大盟主顺口答道，说到半途，口气突然停住，警惕的看向紫薇大帝：“大帝问此作甚，小姐姐办点儿私事，大帝胸怀诸天，难道连人家小女儿家的事情也要管？” “来了个小姐姐？难道是其他诛仙四剑？小狗忒得机灵！”再不能从大盟主口中套话，紫薇大帝暗道可惜，岔过此题，又道：“你我虽有颛烈道友相助，但但对方也有定光与南极，定光手持六魂幡，能算做两人，这般算来，还是他们占得些优势！” “我们不是借来了五色神光，还有小姐姐么，怎么也是我们优势大一些？”大盟主疑惑道。 紫薇大帝笑道：“那是小友算漏了一人？” “谁？”大盟主不服气了。 “南极仙翁！”紫薇大帝如是说道。 “就那个小老头？”大盟主气哼哼道。 紫薇大帝与南极仙翁同是不朽境，他能直呼其名，大盟主却不能，否则一旦道出口，便要被对方察觉，难怪大盟主不爽。 “对，就是那个小老头。”紫薇大帝笑得越发灿烂：“封神之后，十二金仙散伙的散伙，隐世的隐世，这小老头开始执掌玉虚门户，深得玉虚教主器重，更老谋深算，身上藏了不止多少法宝，小友可不能小瞧他了？” “有宝贝啊，可恶，竟拿三瓜两枣糊弄我了！” 大盟主关注显然与紫薇大帝不同，气得大帝胸口一闷，只能亲自把话题说开：“南极城府极深，我们只借来五色神光并不保险，还需再拉一位盟友来！” “是我，不是我们！”大盟主对某些字眼极为敏感，手捂着某个部位，目光再次警惕起来。 “对，是小友，是小友，朕说错了！”紫薇大帝挥了挥手，也有些不耐：“小友还听是不听了？” “听，听！”这话果然有效，大盟主顿时又腆上了脸，笑嘻嘻道：“我们还是说说小老头有什么宝贝吧？” “嗯，哼！”紫薇大帝才露出笑容，却再次气闷了一声，好悬没闭过气去。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57章 小白脸，始乱终弃 “我们不是要赚玄冥娘娘入伙么，怎么又对人家下手了？” 虚空间隙中，借着五色神光遮掩，紫薇大帝与大盟主一路尾随，咳咳，是一路追踪，终于找到玄冥娘娘的踪影。 五色神光不愧是夫子将以证道的法宝，比一般的先天灵宝更奇妙许多，玄冥娘娘身为祖巫，也是不朽境，但在五色神光之中，大盟主任意提起人家，却能不叫对方发现。 如斯重宝，大盟主越发不想还给夫子了…… 咳咳，不小心暴露了大盟主的鬼蜮心思！ 等等，这不能说是鬼蜮，最多，最多是奸诈，对，就是奸诈。 奸诈的大盟主伙同恶毒的紫薇大帝，悄然跟踪无知少女玄冥娘娘，正瞅着人家的后脑勺，等着机会敲上一闷棍儿，好将人家绑走压寨，嗯？是绑走入伙。 哦，你说玄冥娘娘是谁？ 没说过嘛，说过吧，不是说了，往前翻几章，对，就是那巨姑娘嘛，对，你看，分明是说过的…… 大盟主问了半天，却不见紫薇大帝回应，回头一看，正见紫薇大帝目光炙热地望着五色神光，心头又是一紧，忙道了一声：“我的！” “我知道，但你的就是我的嘛！” 紫薇大帝一时出了神，情不自禁就道出了真实想法，连忙挽救：“朕的意思是，小友想要留住五色神光，怕是力有不逮，但若加上朕，便又多了几分可能！” “这真能成？”果然，紫薇大帝这么一说，大盟主立即就上了勾，只是神色有些为难。 紫薇大帝微微一笑：“怎么不成？需知，连你师当年也丢过诛仙四剑的，夫子如何不能丢了五色神光？” 此言一说，大盟主果然意动，眼中精光四闪，显然是贼心不死，却不好过分暴露自己难看的吃相，岔过话题，道：“此事容后再议，还是先说玄冥娘娘，说玄冥娘娘！我们要赚她入伙，怎么又要打人家了，不怕把人家逼到对面去？” “什么叫赚人入伙，说的我们跟山贼似的，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紫薇大帝心里鄙视，却不妨他继续与大盟主说笑：“这事你还小，不懂，朕坐拥后宫佳丽，经历的比你看的多，这事你该听我的。” 说着，紫薇大帝上下打量了一下大盟主一尺多高的身形，肯定也似的点了点头，眼中的自信几乎要溢了出来。 这是红果果的歧视吧，对，就是歧视！ 虽然不知道紫薇大帝有什么好得意的，但大盟主还是给气得胸口一闷，看得紫薇大帝心头大快。 “好个小贼，一路来都是你作弄我，现在终于叫你吃瘪了吧！”心情大爽之下，紫薇大帝当仁不让，手上一抖，便多了一对八面紫金锏，拱手道：“朕先去，小友随后来，你我合璧，天下无敌，就请小友打开五色神光吧！” “合璧？鬼跟你合璧，要合璧也要找小姐姐！” 大盟主哼哼唧唧，眼中闪烁不明精光，蠢蠢欲动，正要踏出五色神光的紫薇大帝猛 然回头：“话说，朕与小友合作，还不曾立过约定，不如，你我向大道起个誓先？” 这是，怕大盟主卖了他呢！ 虽然大盟主的确打着这样的心思，但怎么能被别人说道破，大盟主心里不满，面上却做着欣喜：“大帝与小苏是心有灵犀呢，小苏也有此意，只是想着深些，起誓什么的太生份了，不如我们拜把子吧，从此你我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帝的就是小苏的，小苏的……就分一点点给大帝。” 这话说的，也忒肉麻了一些，还有，说话归说话，你能不把眼珠子钉在人家的八面紫金锏上。 已见识了大盟主的贪财属性，紫薇大帝如何能让他“奸计”得逞，悄然把八面紫金锏往身后藏了藏，打了个哈哈：“小友是教主亲传，朕也是六御之一，结拜之事非同小可，应当昭告诸天，上慰大道，下慰万界。此事不急，不急，等我们回去了再说，现在，请小友将朕送过去吧！” “早就准备好了，大帝看这个位置可好？”说着，大盟主又指挥着五色神光挪移了一下，停在一个黑衣女子头顶。 以五色神光的本质，也不虞这女子发现他们所在。 紫薇大帝看了又看，手里痒痒，心中痒痒的，喜不自禁道：“好，好，这个位置正合打闷棍，没想到小友小小年纪也深谙此道，妙极，妙极！” 说着，紫薇大帝给了大盟主一个你我都是同道中人的亲切眼神，八面紫金锏一震，便从五色神光中踏了出去，可才踏出，他便觉脚下落空，立即便有一道森寒的目光钉了过来。 “小狗，你果然要害我！” 紫薇大帝大怒，急忙停稳身形，同样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把紫薇大帝刺激得白脸顿时气得紫青。 “姑奶奶道谁鬼鬼祟祟，原来是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且说，那大盟主与紫薇大帝到来之前，落凤原也因封神之战而陷于一场千百年未遇的洪涝，千里沃土顿成泽国，黎民百姓苦苦挣扎。 幸得一位大慈大悲神女娘娘路过，不忍众生陷入困苦，解众生于危难，平定水患，斩杀趁机作恶的蛟妖，并帮助黎民重建了家园，使黎民安定下来。 犹是如此，这位神女娘娘依然不放心，深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病，亲自走访各村各城，指导灾后防疫准备工作，消除疫气。 而事实也果如神女娘娘所料，落凤原各城皆有小股瘟疫爆发，幸得众人都遵照神女娘娘的教诲，旦夕不敢忘，未使这场瘟疫酿成大祸。 今日，这神女娘娘正好来到落凤原的玄心城，救治因瘟疫而生的病患，不妨苍天突然裂开一张大口，继而，一尊身披星光的神人从天而降。 这神人明显不怀好意，手持利刃，还不止是一把，而是一对，那是生怕一把砍不死我们的神女娘年还是怎的？ 而在这时，神女娘娘的回应也证实了一点，来神，不善！ 废话，来神若善，他们的神女娘娘就不会称呼对方小白脸了，除了某些极不要脸 的，小白脸这词，没人愿意消受。 因为，自古以来小白脸从来都是一种令人讨厌的生物，总会叫人产生某些不好的联想，比如始乱终弃啊，始乱终弃啊，始乱终弃什么的，即便当真生的很小白脸，小白脸们也会用英俊、潇洒等等词语来掩饰他们小白脸的事实。 咳咳，扯的远了，回到正题，正题是，现在这只小白脸不仅始乱终弃，更要杀人灭口。 你问为何是杀人灭口？ 若不是杀人灭口，提兵器来干嘛？上门赔礼，想要媳妇回心转意送套房子也比提兵器来强吧？ 已经钻了牛角尖的诸位乡里乡亲显然在脑中脑补了丰富的情节，更有许多对神女娘娘心生爱慕，却因不够白的小黑脸，见着紫薇大帝的真容，一股嫉恨不由生出，怒喝了一声，引得乡亲们发动了进击。 “打倒负心汉，打倒负心汉，混账的负心汉，你是瞎了眼了，竟敢欺负我们娘娘，乡亲们不用客气，尽管招呼他！” 玄冥娘娘不过骂了一声，声音顿时被汹涌而来的声潮淹没，再不得闻，更惨的是紫薇大帝，挨玄冥娘娘骂的是他好不，人家都来不及反驳，就被一堆烂鸡蛋打得狼狈鼠蹿，好不冤枉！ 你道紫薇大帝为何不还手？ 他倒是想！ 可紫薇大帝一向在诸天万界拥有良好的口碑，比如爱民如子，博爱众生，尤其博爱美人等等，为他加分了不少，在诸天万界，他紫薇大帝可是伟光正的代表，岂能做出欺负凡人的事来？ 紫薇大帝却选择性的忘记了偷袭玄冥娘娘的举动并不伟光正…… 当然，即便你这样“污蔑”他，紫薇大帝一定会反驳他不过是想一想而已，还未施行，不算此列。 诸天之中可没哪个规定说连想一想都不行，不然凡人中也不会有白日做梦这等词！ 当然，还有最重要一个原因，紫薇大帝可信不过大盟主的人品，他敢保证，今日若是打了这些凡人，明儿此事一定会被大盟主传的诸天共知，他紫薇大帝就里外不是人了。 “臭学究要姑奶奶稳定人间，原来也挺有道理！”只有玄冥娘娘笑语吟吟，怀抱着双臂，看起热闹，一时反倒不急着动手。 “够了，玄冥，可敢上来一战？” 紫薇大帝不愧是统御诸天的六御之一，只惊乱了一下，立即就想到对策，飞上高空，避开乡亲们扔过来的菜叶子东西，以八面紫金锏相指，只是衣裳一角黏着几道泥黄色汁液，跟鼻涕似的，有碍观瞻。 “会，飞的，呀！” 城中的百姓这才记起紫薇大帝的身份，两股颤颤。 “如何不敢？走，你我天外一战！” 却有玄冥娘娘冷笑应答，踏破虚空，紫薇大帝愤恨跟上，那些百姓这才舒了一口气：“还是娘娘慈悲，引走了这恶神，不行，这样说来，娘娘不是有危险！” 却又把心给提了上来。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神人大战，关他们鸟事！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58章 五方大帝 “说罢，小白脸，你找我来何事？”虚空之外，玄冥娘年黑衣黑发，俏目如霜，身材玲珑。 若只看这容貌，实难想象，这么一个黑长直的冰美人，原形竟是一只长满骨刺的巨兽，有大恐怖，大神通，毁天灭地，不过弹指……嗯，弹爪。 “玄冥，你真将自己当做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了，别忘了，那落凤原上的灾害，可是有你三分功劳呢！若叫下界的百姓知晓，害得他们流离失所，痛失至亲的大仇人就是他们崇拜尊敬的玄冥娘娘时，不知会做何作想？” 紫薇大帝显然对玄冥娘娘一口一个小白脸极为不爽，当场揭了对方的老底。 玄冥娘娘顿时沉默，俏目一瞪，黑发飞扬，尽化雪白，雪白飞舞，无尽虚空凝结，但有寒霜降落，铺天盖地，不过刹那，便把虚空冻做了一块冰晶，晶莹剔透，反射出熠熠的晶辉。 却不见紫薇大帝的身影。 嗡！ 星光降临，玄冥娘娘身后，一道披星戴月的身影骤至虚空转来，两只八面紫金锏打落，星辉纵横，一十六座诸天虚影浮现，星光大道浮现，灿烂无双，压得虚空粉碎。 玄冥娘娘不闪不避，只冷笑一声，与虚空一齐粉碎的冰屑纷扬，咻然打去，洞穿虚空。 但听着铿锵之音不绝，八面紫金锏渐渐停顿，猛地咔嚓一声，这对蕴含十六重星光之天的先天灵宝顿时粉碎，只有持锏的身影被冻在了虚空。 “混账，混账，竟是这般无用？不过两招就被对方拿下，还敢跟我夸口要赚人入伙？可怜我的八面紫金锏，诸天之中成双成对的先天灵宝有多难找你知道了，就是你自己死了，也不能坏了这法宝啊！” 五色神光之中，大盟主气得连连跳脚，前两句还是正常，后一句却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才不是关心紫薇大帝的本事高或不高，只是心疼被打坏的八面紫金锏。 “娘娘，你虽成道在前，可本事却不如朕，娘娘可知为何？” 星光又之一闪，虚空另一端又一尊紫薇大帝浮出身形，看也不看被玄冥娘娘冻住的身影。 “因为你够白？” 玄冥回身而望，只做着冷笑，紫薇大帝语气一顿，好在已经被大盟主打击多次，已渐渐习惯，无视了玄冥这句调侃，自顾说道：“因为，你们巫族已经没落了！” “找死！” 此言一出，玄冥娘娘终于动了真怒，翻掌一劈，掌中就多了一柄古色石斧，那斧刃不过轻轻一划，虚空万道皆做两分，却再难愈合，散发的锋芒气机，叫藏在五色神光内的大盟主都看得心慌意乱。 “凶猛，凶猛，这是什么法宝？难道是传说中的开天斧，若是落在我手中该有多好？” 即便心慌意乱，大盟主也不忘谋划如何夺到这件法宝，却半点也不为自己的盟友担忧。 担忧？笑话！ 紫薇大帝城府之深，哪用着大盟主担心，他要担心也是担心玄冥娘娘败得太快，让他不能出手，以致紫薇大帝得了全功。 果然，玄冥娘娘一动，她身后本被冻结的身影突然化作一片光流，冲了出来，手中托着一面宝盆，往玄冥娘娘一招，唤道：“宝贝，宝贝请归来！” 话音才落，玄冥娘娘手中的石斧就是一晃，要往宝盆投去，连带她的身形都趔趄了一下，匆忙用力，这才抓住石斧，可却叫紫薇大帝见了机会，手中多了一只剑盾，身形一转，狠狠撞了过来。 “卑鄙！” “这又是什么宝贝，混账的紫薇，竟拿些腌臜货敷衍我了，与小老头一样可恶！”大盟主又馋的直流口水。 轰！ 这一撞紫薇大帝蓄势待发，饶是玄冥娘娘身躯强横，也被撞得呕血，大帝大喜，手掌抖上一抖，剑盾又化作一只捆仙索，轻轻一晃，便要往玄冥娘娘拿去。 嗡！ 但在这时，虚空上猛然落来一道黄色光柱，轻轻一扫，就将捆仙索刷了进去，紫薇大帝眉头扬了扬，也不动怒，反自大笑出来：“小友，你出手晚了几分，时机不对，还需磨炼啊！” “大帝言之有理，小苏手生，自该多练几回，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虚空上就转出了个小小身形，嬉皮笑脸，还想胡诌几句，脸色又是一变，半空中，就见刷落的黄色光柱微微一扭，换了个方向，要往一只宝盆投去。 “哎呀，大帝弄错了，怎么能收小苏的东西？” 大盟主面皮憋得通红，双手虚扯，似在与什么事物较力，黄色光柱定在虚空。 昂！ 但在这时，大盟主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咆哮，就见一只巨大的身影撞来，大火车撞小皮球也似，瞬间叫大盟主飞起，眨眼没影，巨大的身影也不停留，轰隆隆冲过，往紫薇大帝撞去。 正是玄冥娘娘！ 黄色光柱离了大盟主的帮助，被宝盆收入其中。 “好，好，总算叫本帝得偿所愿，正应试试是否趁手！” 那厢，收了大盟主一道五色神光，紫薇大帝大喜，伸手往虚空探去，猛地一拔，拔出一道黄色光柱，似有不喜，震了一下，黄色光柱化作一柄明黄宝剑，这才放出笑容，把剑横扫而去，剑锋迎风就涨，滚荡着变得巨大无比，啪叽一声，竟将玄冥娘娘给拍翻了，紫薇大帝更是心花怒放。 “小狗哪里懂得使用这等宝贝，落在他手中，岂不啻于宝珠蒙尘？” 虽这般想着，紫薇大帝却放声大笑道：“小友别急，朕正是给你展示展示如何使用五色神光，是为了磨炼你呢！” “真的？” 虚空尽头，正怒冲冲飞回来的大盟主闻言怒气收敛，露出迟疑难决之色。 “正是如此！” 紫薇大帝轻轻点头，带以长辈的关怀，脑后却有恶风袭来，猛然回身，架起黄明宝剑就是一挡，震退一道黑色神光，自己也被震得连退了三步。 大帝不怒反笑，仍有闲暇回头，笑道：“小友，你这招是朕用过的，太老套，不值得使用，既然要磨炼，朕就教你一个乖！” 正说着，黑色神光退却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个身影，托着一只宝盆，兜头盖脑就往黑色神光罩去，正好将之罩入其中，紫薇大帝手中也多了一柄黑色神光化作的黑色宝剑，气得大盟主连连跳脚。 这从来都只有他讹诈别人的份，今日却接连丢了两道神光，这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 “大帝，你快将神光还来，这样你我还是好朋友！”大盟主气急，有些慌不择言。 “入我手还有还回去的道理？”紫薇大帝心头不哂，却自笑着：“小友别慌，朕这是为了磨炼你呢，怎么会贪墨你的东西，此言休提！” 虽这样说，却也不见他将神光还来，大盟主哪里还肯信他，只将另外一道五色神光祭在头上，两道拿在手中，也学紫薇大帝，化作两柄宝剑，挑动着剑锋就往他砍来。 “班门弄斧而已！” 紫薇大帝暗自好笑，身形向后退去，神色着急，连连摆手，“休打，休打，再打朕可要翻脸了？” “好似你没翻脸似的！” 大盟主此时怒火中烧，哪里还肯听他的胡言乱语，将两把宝剑变大，齐刷刷劈来，但见着剑光闪烁，红白炫耀，青光纯湛，气机威严，冲荡人心。 “小友如何能不听劝呢！” 紫薇大帝默默叹着，神若悲悯，身躯一动，自他身后蓦然踏出四尊身影，其中一尊着黑色帝袍，气机幽暗，如同归墟之水；一尊着黄色帝袍，气机雄浑，厚如大地；一尊着青色帝袍，生机勃勃，如万古青树；一尊着白色帝袍，剑气凛然，冲荡八方；而最先出现的那尊身影也显出了真身，却是一尊着红色帝袍的皇者，虎步龙形，气机灼灼，霸烈无双，震慑天地。 却是紫薇大帝的五方大帝分身，以此五帝共尊紫薇，拱卫中央，统合六御，紫薇大帝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五尊大帝现身，齐齐一拜，虚空大震，有五色光辉做起，弄嚣虚空，压得大盟主心神晃，要跪拜下去。 “好一个不朽境，果然霸道了得！”大盟主闷哼一声，强忍着不跪，气窒之下，口鼻之中就溢出了血。 值此之时，他才算知晓不朽者的厉害。 “小子，还不打开五色神光，想死么？” 大盟主但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声音传入大盟主耳中，大盟主一喜，急忙将青光打开一道缝隙，就见黑影一闪，寒气扑面而来，玄冥娘娘已经俏生生地站在青光之中。 “只有不朽者才能对付不朽者，小子，你想在不朽者手中讨得好，还早了些呢！拿五色神光来！”玄冥娘娘伸出了手。 “你不会贪墨我的法宝吧？”大盟主则以怀疑的目光看了过去。 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个小贼，好心当做驴肝肺，有本事你自己扛过去？”顿时把玄冥娘娘气结，转身欲走。 第759章 大天尊 “娘娘，娘娘，别生气，小苏不是与您开玩笑的么？那什么，我与巫族也熟，熟，我家就养着一只小巫，你我可是源远流长着呢！” 这一下，可把大盟主急了，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扯住人家的袖子，死活不让玄冥娘娘。 只是不知他口中的小巫听到这话，会不会气得骂娘——那养什么得多难听，听着就似人家巫咸在他家吃白饭一样…… 娘娘这才收回怒容，但依然揣着双手：“要姑奶奶帮你也行，你需得答应姑奶奶一个条件！” “要人家借法宝，还要向人家提条件，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有这么不讲理的？” 大盟主嘟嘟囔囔，却见玄冥娘娘乜了过来，急忙端正态度，拜了一下，“娘娘但说无妨！” 他这口风，也忒紧了！ 什么叫但说无妨，但说无妨是只管说，可没答应是否同意，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 玄冥娘娘一眼就看出大盟主话中机锋，却不在意，因为，娘娘信奉的是拳头即真理这句话，现在她拳头，管你大盟主答应是答应，不答应也是答应。 当即冷笑道：“你只需答应出手一次！” “出手一次，这说的不明不白，娘娘不能解释一下？” 大盟主眉头皱起，不待细问，外间，紫薇大帝将黑黄两道神光分与两位五方大帝，其余等也祭起一道神光，青、红、黑、白、黄，以及一道五色相映的神光，共计六道，遥遥一拜，一阵磅礴伟力压下，震得大盟主神色大变，七窍再又溢出血来。 “贱人，小白脸，原来早就窥视我的五色神光，亏得小苏还与他交心，要跟他结拜！” 大盟主回头看去，一眼就认出紫薇大帝祭出的除黑黄二光之外的几道神光乃是仿五色神光所炼，恨得几乎咬碎牙龈，立马就答应了玄冥娘娘的要求。 “娘娘，小苏应你就是！还将三道神光都‘借’你，只要你能狠狠教训这个贱人！” 说到那个“借”字，大盟主说的是咬牙切齿，玄冥娘娘不禁翻了个白眼，俏手伸出，只管往大盟主讨要。 这大盟主，忒不要脸了些！ 什么叫我的五色神光，他说这话时摸没摸过良心，又将夫子置于何地？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舍不得五色神光套不得紫薇大帝，大盟主虽然下了决心，可依然以大盟主之心揣度人家玄冥娘娘之腹，在心疼、不舍、怀疑，混合仇恨的表情中，将青红白三道神光递了过去。 玄冥娘娘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她就不曾见过，表情能丰富如大盟主这般的！ “碍手碍脚的，退一边去！” 玄冥娘娘拿到五色神光，一把就将大盟主推开，颇有些翻脸不认账的样子，把大盟主燥得面红耳赤。 好在，娘娘的人品之坚挺非他所想，就听她冷笑道：“也该让你们见识一下五色神光的真正用途，省的跟乡巴佬似的，以为拿了法宝就能横扫诸天万界？” 说着，娘娘将青色神光一晃，化作一册书卷，她风华绝代，手持书卷，但有一种知性之美。 不过，美则美矣，可没什么用啊，难道指望紫薇大帝怜香惜玉？ “娘娘，娘娘，你变出书卷可没用，紫薇这小白脸就要用大棍子抽，打得他服服帖帖，想要劝服他可没这可能。” 大盟主自然知晓，五色神皆有千变万化之能，可化作书卷能济什么用，用嘴巴感化紫薇大帝么？若能如此，紫薇大帝就不是紫薇大帝了！ 玄冥娘娘早见识了大盟主的混赖个性，也不理他，自将书卷展开，淡淡一指，轻轻诵道：“待到天时九月尽，百花落尽我花开。” 叮！ 蓦然间，虚空中自有一片片鹅黄的花瓣徐徐飘落，轻轻飘飘，虚不受力，更有淡淡馨沁香味散发。 紫薇大帝初时也不在意，不过拂了拂袖，甩出一道神光，要将花瓣击飞，不想那花瓣仿佛隔着另一界，根本不被神光干扰，径自落下，似缓实快，咻而间已经落在大帝身上，但有铿铿气息爆发，叮当不绝，仿佛无尽兵刃乱剁，瞬间在紫薇大帝身上剁出无数火花，火花之中，或有一朵朵血花夹杂，传来了紫薇大帝的闷哼。 待一招落尽，大盟主看去，紫薇大帝虽然还是那个紫薇，但也不是原来那个紫薇矣——大帝并其五方分身皆在刚才一番乱砍中被砍得满身是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贱人找死！” 皮外伤还是其次，关键是紫薇大帝的面子不好看，即便是当年封神，大帝也是从容受死，尽显王者姿态，可被一番乱砍之后，是什么姿态也没剩下。 “啪！” 谁知，紫薇大帝才骂出声，一道红光就已落在他的脸颊一侧，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个大耳掴子，将大帝都打得横飞出去。 大盟主一看，玄冥娘娘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把红色的戒尺，脑袋不禁一缩。 他犹记得，夫子就是用这把戒尺教训过金姑娘与巨姑……咳咳，玄冥娘娘的，而看娘娘此时冷笑得意的样子，显然对戒尺的功效很满意，大盟主若敢插嘴，想来她也不介意顺便给他几耳掴子。 “萌丈夫不与小女子计较！”大盟主含糊地哼唧了一声，瞥过目光，脸上却带着几分肉痛。 若早知，早知这五色神光是这么使用，还要玄冥娘娘干嘛，大盟主自己就撸起袖子，把紫薇大帝干翻了。 “好，好，贱人道破五色神光的真正用法，说来还要感谢你呢！” 虚空外，一耳掴子被玄冥娘娘抽飞的紫薇大帝又飞了回来，形容虽然狼狈，脸颊虽然红肿，那是，大耳掴子抽的……却不掩其洋洋得意之相。 在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柄黑色锋刃的短刀，一柄，曾被夫子用过的春秋刀。 说罢，紫薇大帝扬刀一斩，骤然斩出一道漫漫刀光，刀锋幽玄，却显勇烈刚猛之相，如慷慨赴义，自当会心一击，以堂堂正正姿态对敌，刚而不挠，有毁而已。 春秋，勇之刀！ 夫子曾道，他有仁义礼智勇五常，大盟主先前不在意，此时方知，夫子已将五色神光化作五常，以为气运镇压，只需持有五常之宝，便等于持有夫子五分之一的气运，自当是无往不利。 “你也知勇？困兽之勇而！” 玄冥娘娘冷笑不断，把白色神光取下，轻轻一晃，化作一只狼毫，笔如白玉，狼毫轻柔，摆开架势，大袖一挥，挥墨点点墨迹，一点墨迹就是一点剑气，若纷纷落雨，洞穿了刀光。 “好，好，不愧是开天辟地就存在的种族，有些本事？” 紫薇大帝情知他的心性与夫子五常之一的勇并不契合，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将短刀收了，重新化作黑色神光，但有那北方幽玄大帝、中央戊土大帝上前，大口一张，将黑、黄两色神光吞下。 紫薇大帝大笑道：“且看朕的神通！” 笑罢，两尊大帝身躯陡然膨胀，身躯之大，堪称无量大、无垠高，立时就把虚空撑破，身躯探入天界，大脚蹬穿人间，二帝并列，却把大商广袤的大地给占据。 这还不够，这两帝的变化，又引得东方青木、西方庚金、南方皇火三尊大帝迸放神光，身躯也变大起来，五尊大帝分列五方，不但是大地，连四海也为占据，唬得三界凡人妖神胆颤心惊，但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斯巨大的怪物。 “好，好，没想到大帝竟有这般神通，如斯神威，怕是不输孔夫子多矣！”诸多凡人妖神里，却有大司命抚掌欢笑，一副抱对大腿，即将踏入人生巅峰的模样。 “玄冥，朕这招如何？” 紫薇大帝哈哈大笑，屹立北方幽玄大帝头顶，眉头突然一皱，看向头顶：“朕不喜头上多个事物！” 说罢，北方幽玄大帝大手一撕，破开虚空，就见虚空另一端悬浮着一座宝光幢幢的仙宫，十光十六色，华彩异常，逼迫来的光辉几乎闪瞎了大盟主的钛金眼，可将他眼馋的乱冒精光。 “好去处，好去处，这等去处若是到彼一游，岂不可惜了！” 却是这一界的天庭！ “天庭？除朕之外，谁敢称天？” 紫薇大帝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哪容得这一界的天庭还在他头上，大手攥去，就要将天庭捏成小饼饼。 “放肆！” “邪魔，快住手！” 这般架势，可将遗留人间的神祗们看得目眦尽裂，扑着就要飞向北方幽玄大帝。 那众神的神位皆由天庭赦封而来，天庭若有一个好歹，众神的性命却也难保，如何能不惊慌？ “紫薇，你过了！” 但在这时，那天庭之中，却有一道镜光照了出来，清浅微微，虚幻难定，不过轻轻一照，就将北方幽玄大帝的手掌洞穿，疼得这大帝趔趄后退，一直退到四海才停下，在大地上又踩出几座大湖。 “陛下！” 众神听着这个声音，心思顿时一定，便在虚空站住，向那天外的天庭觐拜，慌得紫薇大帝面露惊恐，五方大帝齐声怒吼。 “大天尊！” 第760章 十公主，人皇 “大天尊！” 紫薇大帝一声惊叫，可将闯入这方天地的大能给骇了一跳，不等诸位大能探究过目光，被北方幽玄大帝撕开的虚空中露出一只秀气的手掌，轻轻一抹，虚空裂缝闭合，诸位大能再不能看透。 “好，好，不管是不是大天尊，这一仗祂总不至于插手了！” 诸位大能齐声大笑，便各从四海八荒跃出，齐向虚空拜道：“夫子，不是我等不听你的，是紫薇大帝无德，这封神之战，要继续了呢！” 正说着，虚空之外又有一只大袖甩来，轰的一声，将众多大能甩得跌了个大跟头，众人狼狈地站起，只听四野八荒尽是狼呼虎啸，视目之中尽是滚滚硝烟，无数人、妖混战一起，他们还是他们，可大商却不是那个大商了。 不，说不是大商也不准确，各人掐指一算，便把天机摸了个明白——这处大商也还叫大商，正兴伐天之战，一方是妖族天庭，一方则是人族大商，但这大商已经不是他们先前呆立的大商，而是另外一片天地，另一个也叫大商的大商。 显然，是夫子怕他们再打坏了那个天地，把他们挪移到了这里。 “好，好，如此就能放手一搏矣！” 那个天地怕是打坏了，这个天地就不怕，夫子深意，诸位大能看得明白，放下最后一点顾忌，齐声放笑起来。 就见着一朵朵庆云悬浮而起，方广千万亩，或青湛，或宝蓝，或金黄，庆云之上，有的珞珈飘零，有的剑光冲霄，有的红尘缥缈，各自开着莲花，有些含苞欲放，有些盘坐，神采各异，端的不同凡响。 诸位大能风采虽然不同，但冲荡天地的气机却是一般浑厚，充塞天地，将天地都震得连跳三下。 当然，也有例外。 在诸位大能震动气机时，大司命却在掩面而走。 要说，紫薇大帝爆发时，他还以为紫薇大帝的神通已是诸天一等一的，他傍上了一根无与伦比之粗的大腿。 可先有大天尊惊鸿一瞥的出手，后有夫子一袖子掀翻众多大能的事迹，他那点小心思立即就被打击成了小碎碎。 不仅是他，连他家的大腿——紫薇大帝也被一袖子甩到了这方天地，面子都丢到了裤裆里，当下是又怒又燥，把肠子都快悔青了！ “放肆！哪来的异域邪魔，竟敢在朕面前猖狂？” 却在这时，那高空之上陡然传来一声暴喝，但见着一只庞大到无以计量，不比五方大帝之身小上多少的巨爪从天外探来，往……紫薇大帝抓来。 谁让，他的身形最大，集中的目光也多，那巨爪不抓他抓谁？ “找死！” 紫薇大帝正在怒头，岂愿意让一爪子把最后一点面子抓掉？怒喝一声，中央戊土大帝咆哮而起，轰隆隆奔跑撞去，仿似撞上一面纸糊的墙，轰的一声，竟把巨爪撞了个对穿！ 这巨爪，竟是个银枪蜡样，不是银枪纸样的。 高空上也跌下个身穿黄袍、人身鳞面的妖皇，诸位大能看了又看，忍不住又将目光移到了紫薇大帝身上，那紫薇大帝也将愤恨的目光还给了诸位大能。 却是，这妖皇的气息，与紫薇大帝有些相似呢…… “这可不关我们事，要怪，你去怪夫子去！” 不想，诸位大能一时戏语，称了声紫薇大帝失德，夫子就真将他们挪移到大帝失德的天地——窃据天地天庭正统之位的，正是一只名做紫薇的妖魔。 这个结果，可不是众人预料的！ 当然，要他们怪罪夫子，可与各人无关，这锅，各人不背！ “你，你，你，什么东西，敢冒充朕的身份？” 妖皇本事虽不济，可眼力还有一些，也觉得大帝气息熟悉，既惊且怒，却见混战中的人、妖都看了过来，不得不拿出架势，指着大帝好一通指责。 “混账东西，不过宙光镜像，也敢指责本尊？” 紫薇大帝怒火正炙，却不能发作在诸位大能身上，免得惹来众怒，叫他们群殴了，便把怒火泄在妖皇身上，也不待妖皇反抗，大脚一抬，就将妖皇踩的稀烂，心里还在体会那种踩死自己的奇异感觉，四周之中顿时传起一阵冲霄欢呼。 “天帝被杀了，天帝被杀了！” 那发出欢呼声的，则是人间大商势力的武士，紫薇大帝心头敞亮，灵光一闪，回望诸位大能，笑道：“诸位道友先前戏言紫薇失德，何妨我等以假做真？” 诸位大能却齐齐摆手：“没有此事，没有此事，大帝也说不过戏言，如何能做真？” “可惜，诸位不愿，可这天命却欢喜呢！” 紫薇大帝摊了摊手，众多大能神色便是一变，虚空外，就见一道帝皇之气落下，在大帝身外一转，大帝紫色的帝袍，却多了一缕明黄，亦如先前的妖皇一般。 妖皇的天命，已经落在了紫薇大帝身上！ “天命欢喜？是你欢喜吧，身为不朽者，你若不愿，天命能加诸你身？” 诸位大能各自冷笑，但知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便有金姑娘站了出来，神色冰冷：“人族伐天，不过自取其辱，我欲襄助天庭，恢复正统，不知哪位道友要来助我？” 这方天地天庭为妖族掌控，金姑娘做此选择并不意外，玄冥娘娘自顾冷笑，人皇颛烈按剑不动，金姑娘略过他们，看向仙翁与欢喜佛。 欢喜佛果然应了，面做欢喜：“佛说众生平等，妖也是人，人也是妖，诸位都有如何能厚此薄彼，轻视妖族天庭？” 说罢，他已经走到金姑娘一边，又却见大盟主气鼓鼓瞪着，奇异道：“小师弟不过来？需知，截教可是有教无类呢！” “嘿，你先让紫薇将五色神光还我，小苏再答应不迟！” 大盟主学着别人做起冷笑，小脸蛋鼓鼓的，带着婴儿肥，做的冷笑一点也不冷，反而更加可爱，话一出口，便引得南极仙翁心思浮动，藏在袖中的手掌忍不住掐算了一番。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拿了夫子的法宝也不是夫子的对手，可有总比无来的强吧…… “既如此，诸位道友，我等三日后再战！” 三日时间，不仅是紫薇大帝稳固妖皇天命，整合天庭力量的时间，也是这方天地规定的时间——三日之后，本该就是伐天之战的决战时刻，是为天命所定，大势所趋，大帝自信，各人也该给他这个时间。 可他算到了天命，却没算到人心，紫薇大大帝说完，还不等动作，玄冥娘娘与颛烈先踏出一步，从两边围住，就听颛烈笑道：“我等本是乱命之人，无天亦无法，天命所定，如何做的数？诸位道友，颛烈是等不得了，请恕颛烈无礼！” 不朽者证得不朽之身，亘古而存，天地灭而我难灭，已超脱天地，是为无天；而身为大能，祂们已经走在自辟法理的路上，渐渐超越天地法则的拘囿，是为无法。 祂们本来就是一群即将跳出命运的人，天命所定又如何？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这点勇气都没有，却枉为不朽者了！ 难怪玄冥娘娘先前说过，紫薇大帝的勇，不过是困兽之勇！ 困兽者，困于一笼，虽身强体壮，血气充沛，却无反抗之心，只有面临屠刀时，才做最后挣扎，这种挣扎，并不能称作勇气，只配称做斗狠。 “你！” 紫薇大帝怒极，不待发作，颛烈已请出镂刻星辰山河的金黄长剑，舞剑而歌，慨兮慷兮，歌曰：“大荒大荒若无疆，上尊帝兮却无道，枉纵十子兮横行，山河涸兮无色！” 此歌做罢，紫薇大帝还好，金姑娘的神色骤然变得难看，不答不应，却将红绣球祭起，往颛烈砸了过来，咻而间，乍见红光漫漫，分分缕缕，似离似合，仿佛天罗地网，便把颛烈包了进去。 “十公主，难道你们就不曾醒悟过？” 红光之中，颛烈收剑而立，似叹似惜，以左手握着剑锋，拖动长剑，这长剑极为犀利，更何况颛烈握得极紧，剑锋划破手掌，割开血肉，一缕缕鲜红渗出，瞬间将长剑抹的殷红，连长剑原本的金黄之色也被遮掩。 “醒悟？自古成败论英雄，岂以对错谈是非？颛烈，你是当代人皇，代表亿万众生，你说本公主错了，本公主就与你认个错又何妨？” 金姑娘忽然一笑，笑容灿烂，却叫人心寒，漫天红光骤然收缩，红光化红线，横来纵去，把虚空切割做亿万份。 轰！ 但在那红光收缩的中心，有山河星辰虚影震荡而起，一股燧古之初，纪元之起的气息流转，排山倒海般，传到八方六合。 八方六合，凡是开启了灵智的妖族，在与气息接触时，灵智顿时蒙昧，妖力融化，哀鸣着，化作了凡兽，便是一些智慧稍长的妖族，如龟、蛇、狗族等，也不过比其他凡类多了几分机灵。 那是，人道的力量！ “颛烈，我要你死！” 第761章 口是心非 人道之力！ 紫薇大帝言天命所定，颛烈却说无天无法，那天也好，无天也罢，说的不过是天与人的关系。 天，并不仅仅是天，可以是大势，可以是众口众声，也可以是所谓的多数人；而人也不仅仅指人，也包括了不屈从大势，不被悠悠众口屈服的具有抗争精神的个体。 天之力大？大！ 人力卑乎？卑！ 但这卑微不足道的力量，却有掀翻天地大势的可能，岂不闻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一代代的抗争，一代代的努力，终于化作弄起时代潮流的力量。 这就是人道的力量！ 人道力量下，紫薇大帝仗之伸量诸位大能妖族天命顿时打破，天命离去，他紫薇依然还是那个紫薇，可不再具有妖皇天命，甚至，连妖族都不再存在，所谓伐天之战，到此为止！ 一番变故，只将紫薇大帝看得是目瞪口呆。 不是我不能适应世界，而是世界变化的太快！ 而弄出这般变化的颛烈与金姑娘却化入一道金红纠缠的极光，飞入鸿冥。 紫薇大帝尚不及生出感慨那厢，玄冥娘娘已经讥笑出声：“妖皇，如今妖族不存，你又如何称皇？” 大帝怒（又）极（来），衣袂翻动，五方大帝亦做咆哮姿态，玄冥娘娘已经取出白玉杆子的狼毫，挥墨方遒，画出……一个个圈来。 嗡，嗡，嗡！ 一个个圆圈凭空闪现，便在五帝咆哮之时，纷纷将他们套入，五帝才挣破一个，就有十个多落下，破少套多之下，不一会儿，就被圆圈套得满满，蚕宝宝般蠕动，忽大忽小。 “恶心，恶心，不堪入目！” 偏偏造成这一切的玄冥娘娘却做不忍直视之状，气得紫薇大帝当场失智，终于亲自下场，也变做一尊庞大无比的大帝，脚踏五色，身缠星光，神威无量。 那星光也分五色，又以黑、黄光最盛，紫薇大帝一脚跺下，大地顿时被他崩裂，海水倾覆，一片好端端的大陆分做了四分。 可怎么看，紫薇大帝这副气急暴怒的样子，还真给人一种困兽犹斗的感觉。 “冤孽，冤孽，大帝，你如此作为，就不怕有损功德！” 南极仙翁号称长生，以老好人的形象称世，自然不能干看，长叹一声，大袖一卷，将大部分凡人卷起卷起，送往稍微安稳一些的东边大陆。 剩余一些藏在高山大泽内的凡人，或是一时安全，或是仙翁看他们不上眼，比如金发碧眼，红色灰眼睛什么的，也就任由他们自己活命，不管了。 “功德？诸位都说朕失德，朕不如失德给诸位看看！” 紫薇大帝冷笑一声，五个蚕宝宝大帝就传来一声闷哼，但听五声轰鸣震动，五方大帝重新跳跃出来，齐身一扑，化作一袭五色的龙袍，披在紫薇大帝身上。 龙袍披身，紫薇大帝气息越显峥嵘，抬拳轰然打去，物质在拳锋之前泯灭，虚空化为混沌。 玄冥娘娘不得不慎重对待，同时将三色神光祭起，护卫身旁，与紫薇大帝的拳头碰撞，炸断时空，把一条虚幻的长河从虚空中炸了出来，河水轰鸣，显照众生，河水飞溅，众生又被分出无穷虚影，分别化入无尽寰宇时空。 那是，时光之河！ 时光之河，贯穿天地众生，在玄冥娘娘与紫薇大帝震动之下，扰乱了运转，强行分出无数个平行时空，一个个时空就如一根根细线，以不可视，不可察的状态排列一处。 其中世界线的发展更是千姿万彩，精彩纷呈：有的时光飞逝，文明极度昌盛，盛极之后衰败，步入灭亡，时空化作水滴，被时光之河收回；有的时光倒流，退回诸位大能进入天地那一刻，伐天之战继续，或是妖族统治大地，人族打做奴族，苦不堪言，或是人族战胜妖族，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号称人定胜天，从风风火火到疯疯狂狂，世界也在最后一声疯狂的爆鸣中，被人族给玩爆了去；也有世界慢慢前进，先是东方文明昌盛，号称文明古国，后是西方文明崛起，打得东方文明百年沦陷，而后又是大国雄起，重新撑起民族荣耀，纷纷扰扰，又在继续的纷扰前行。 如是种种，诸位大能也不是不曾观察过世界的发展，却不曾一眼万年，把无数文明的发展历程记在眼中，一时道行大进，这才体会到进入通天路后的好处。 需知，能肆意浏览时光，可是不朽之上的专利。 可惜，那时光之河也不过一闪而逝，再要各人细看，时光之河已经重新融入虚空，可不是凭借几次蛮力碰撞就能炸出来。 蛮力碰撞炸不出来，却能将天地炸毁，不管是时光之河出现，还是消失，紫薇大帝与玄冥娘娘的交锋就没停下过，物质、虚空不断消泯，天地四方也在渐渐收缩，收缩的诸位大能几乎落不下脚。 诸位大能看去，此时的天地比他们降临时，何止小了百倍，横去纵来不过八万里，不由有些不满，齐齐看向紫薇大帝。 为何出手的是紫薇大帝与玄冥娘娘，祂们只怪紫薇大帝？ 却是紫薇大帝的身形最大，占据的空间也多，天地骤然缩小，便把祂们挤压在了一起。 当然，说挤压一起什么的，实在有些夸张，至少，各人若分散来，排成一行还是可以的。 可身为大能，怎么能排排站，大能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大能的身份还讲不讲了，若不能保持适当的空间距离，如何维持大能的排场？ 便有南极仙翁叹道：“大帝，你失德至此，老头不打你是说不过去了！” 说着，自称老头的南极仙翁猛然厉喝一声，白发飞舞，身躯涨大亿万倍，鼓囊囊的肌肉瞬间将衣裳撑起，端的威武不凡。 只是，仙翁威武是威武了，却忘了这个天地是已经容不下祂这等身形，还不等开打，就与紫薇大帝撞在一起，手绊着脚，头绊着臀，两人皆痛哼了一声，触电也似飞到虚空，神色又燥又怒，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人所不知的奇妙经历。 “仙翁，你执意要与朕为敌？”紫薇大帝收回巨大法相，有五色光辉流转，氤氲若垂冕，遮挡面容。 “大帝是六御，小老头也六御，好处太少，不值得老头相住，恕老头无礼了！”仙翁想了又想，道出理由。 可这红果果的唯利益论是不是太冠冕堂皇，太不要脸了些？ 紫薇大帝气得身躯微颤，欢喜佛目光鄙夷，大盟主却露出欣喜赞叹的笑容。 世间冠冕堂皇者比比皆是，明明贪心利益，偏要做出无欲圣人姿态，比之他们，南极仙翁敢直言所思所想，不知要胜过他们多少。 但仙翁所言，祂已贵为六御，是诸天最尊崇存在之一，比之帝罗这等野生“天帝”不知强了多少，紫薇大帝要拉拢仙翁，又能给他多少好处？ “好，好，仙翁之胸怀，朕不能比，更不敢比，佛祖，朕是不敢与仙翁做对，不知佛祖能否替朕拦下仙翁？” 欢喜佛则大笑出来：“自无不可，本座也想与仙翁论一论因果！” 祂说的，自然是当年封神旧事，说着，欢喜佛忽然转过头道：“小师弟，师兄这是为你们出头呢，你可不能背后偷袭交手！” “说着我好像很卑劣似的！” 大盟主神态自若地将不知何时拿出的十方俱灭收起，一脸嫌弃，好似方才暗中窥视人家欢喜佛蹭亮后脑勺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也怪大盟主太肆无忌惮，想偷袭别人也不知收敛收敛，藏一藏心机，但使欢喜佛后脑凉嗖嗖的，立即就发现了他的心思。 “若信你有鬼呢！”欢喜佛暗暗撇了撇嘴，与仙翁笑道：“仙翁见笑了！” 南极仙翁却连连摇头：“贤兄弟感情坚笃，老头儿甚是羡慕，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说不说，就不说，别看仙翁垂垂老朽，但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含糊，话头才收起，长杖就打了下来，一杖落下，长生神光压落，繁华似锦，古树横生，无尽生气化作一尊尊青色神人，昂首咆哮，齐齐向欢喜佛扑来。 欢喜佛不慌不忙，将大欢大喜苦乐神光打出，红光沉迷，白光苦寂，自青色神人身上掠过，神人面上陡然浮现一缕缕嫣红，神色迷醉，顾不得扑向仙翁，先抱在了一起，大嘴巴相互啃着，大手相互摸着。 那画面，简直太美，叫大盟主都不忍直视！ “恶心，恶心，这就不对了，要斯文一些，怎的跟啃猪蹄似的，得多难看？” 大盟主一边掩着双眼，一边却透过指缝悄悄看，口是心非着，就不比人家仙翁干脆，该发怒时就发怒，被欢喜佛气得几欲发狂，猛地大喝一声，脖子上再生出两只，肋下长出四臂，背负风雷双翼，把长杖舞做疯魔状，杀了过去。 “诸位道友，你们不下场？” “大盟主若是手痒，也休要找我们，与我们无关哩！” 第762章 尴尬 各人捉对厮杀，原地中只剩下霸王等人，自从来到这方天地，他们的神色就开始古怪起来，听着大盟主的问话，几人皆放声长笑，反问道：“与我无关，我为何要下场？”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大盟主不能反驳，只是翻了个白眼给他们：“与你们无关，但与小苏有关呢，你们是懒汉不知勤汉苦，快走，快走，不要叫我看见了！” 大盟主摆了摆手掌，做出嫌弃姿态，四人也不生气，齐齐震动其气息，已经隐匿虚空深处的时光之河再次浮现，河水滔滔，哗啦流动，水光晶莹，若虚若实，但有四朵水花溅出河面，霸王四人由实而虚，化作一点微芒，融入水花。 嗡！ 却在这时，虚空之上陡然泛起轻轻涟漪，涟漪之中伸出一把虚幻的短刀，似在此时，又在彼时，难以捉摸，刀尖微微一挑，挑向四朵水花。 那是时光！ “也与我无关，我就要下场，所以说，你们都不如我热心肠！” 虚空之下，大盟主突然叹息一声，再次将十方俱灭取出，看也不看，就往天上一抛，十方俱灭骤然崩散，六面四刃化作六合四方的虚空，如在此间，又在彼间，锁住寰宇。 那是虚空！ 时光与虚空，两大先天大道，默默交锋，不闻声息。 道不分轩轾，人却分高下，大盟主在宇空大道上的造诣毕竟浅薄了一些，不是对方对手，六面四方虚空撞出无数裂痕，大盟主嘴角也溢出血来。 但经他这一阻拦，四朵水花已经重新跃如时光之河，水花之中，四人的虚影各自拱手，向大盟主拜了一下，便自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咻忽而来，又咻忽而去的虚幻短刀。 “噗嗤！”直到此时，大盟主这才吐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降低，“不愧是不朽者，惊鸿一刀，也非我能抵挡，不知吐着吐着会不会习惯？” 那十方俱灭也翻滚着自虚空跌下，剑刃崩口，剑身之上尽是斑驳裂痕，大盟主这才露出心疼神色：“可惜，可惜，这趟买卖该不是做亏了！” 得，这要钱不要命的样子，也不知是学自谁，终归，不是李夫人…… 铛！ 大盟主想的忽然有些出神，一道似虚若实，无始无终的剑光便往他的后脑劈下，却如两块金铁撞击，撞得金花开散。 “好硬的头颅，莫不是苏道友你练了铁头功？” 来人兀自以为得手，那手，哪料得这茬，顿时被震得手腕酸痛，忍不住讥讽出声，二十步外也走出一个大盟主，神色清淡，自有一股超然仙气，俯视而来。 俯视？ 自是俯视无疑，不然大盟主走出虚空时，故意漂浮的高一个头岂不是白做了？ 那偷袭的人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也好过玉霄道友你练的铁面功！” 可惜，大盟主一开口便将这股仙气破还，小嘴巴撅着，表情别说多得意，轻轻招了招手，留在原地的他化作巴掌大的十方俱灭，被大盟主掂量在手中，故意抛给玉霄看。 出手偷袭他的，正是玉霄。 “铁面？好个无礼之人！” 玉霄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大盟主的意思，便要发作，又冷静了下来，平淡直述：“道友又何必出来？你贵为教主弟子，如何不能高抬贵手一次？” “夫子也说了，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大盟主理直气壮道。 玉霄微微沉默，把手一伸，又两人从虚空走了出来，一个黑发飞舞，如魔似神，姿态张狂，正是帝罗；一人神色宁静，仿似掐指能知天下事，正是大司命。 “诶，大司命你刚才不是走了？”不过，大盟主一句好奇之问，如穿心利剑，扎得大司命心好疼。 就不能，不提这茬？ 大司命挂不住面皮，冷笑道：“小贼休逞口舌之利？” 但说着，三人围定三才之位，气机交融，顿时无限拔高，隐约间，仿佛冲破了不朽者的境界。 大盟主神色微微见着凝重，却依然调侃道：“如何不见其他道友出来，遮着掩着就没意思了？” “小友说的果然在理，蛟王，人家都看透了，我们不如大方一些？” 天光微暗，但听豹吼声声，一道人乘豹而出，衣袂飘飘，姿态飒然，下颌留着两撇美髯须，端的仙家姿态，叫大盟主又嫉又恨。 正是大国师。 一妖王龙步龙行，霸气凛然，黑衣黑发，裹挟黑色玄水，煞气满满，大盟主也认出他来。 正是蛟王，亦或，那只东海老龙。 两人之外，还有巫族的蓐芒与祝祷，俱作巫族真身，踏龙缠蟒，气息苍莽，大盟主不禁捂脸。 “我想，夫子的五色神光是要不回来了！” 蓐芒、祝祷在此，那玄冥娘娘到底是敌是友大盟主已经分不清，但他却为夫子能否讨回法宝担忧起来。 话说，这法宝在他手中时是他的，落到旁人手里，就成了夫子的，死活不关他事，夫子若知大盟主如此无赖，不知会不会后悔将法宝借给他。 “苏道友，你的才情，我们是很佩服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反是帝罗说了一句，他语气冰冷，气息沸腾，一句话未说完，天地已在隆隆震颤，仿佛不能承受，不禁叫正在争斗的玄冥娘娘等人也多看了一眼。 “看来诸位道友很有底气啊？” 大盟主似笑非笑，抬起头来，虽然看不尽虚空，却知，又有人出手了！ …… “我说道兄，你真不出手，再不出手你家弟子就要被人锤成小饼饼了！” 宇宙胎膜中，胖和尚仿似已经自暴自弃，一口鸡腿，一口老酒，吃的满嘴流油，一点都没有身为佛主的自觉。 也让道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要是让你的佛子佛孙看到，不知你的脸面还能不能捡回来？” “道兄此言大谬！”谁知，胖和尚却大摇其头，“我掌教尊，我所言就是真理，如何你弟子说得，和尚说不得，不曾他准教主的身份比和尚我这教主还高？” 胖和尚顿时不服了，道人摇头不理，胖和尚看着无趣，将鸡腿、酒坛都扔了，依然问回先前那个问题。 “道兄， 你真不关心？” 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 却是，时隔一纪，再看得他们师兄弟翻脸，可是很有趣呢！ …… “哪只？”苏蔷薇冷色冰冷，铿锵有力。 “遁龙……” 来人本能就要回答，才开了个头，顿时醒悟过来，气得跳脚：“你才哪只，你全家都……只有你是哪只。” 说到后面，见着苏蔷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人缩了缩脑袋，鹌鹑也似，声音低微如同蚊鸣。 若是，刚才一时说顺了口，她信一定会有一只巴掌从天外落下，将她拍翻过去。 “说啊，你倒是说啊？” “傻子才继续说呢！” 任由苏蔷薇挑衅，这姑娘也不肯上当，骂了苏蔷薇还罢，但骂了她背后的通天道人，真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傻子才愿意说！” 苏蔷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姑娘附和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然后才醒悟：“你骂我傻子？” “傻子才骂傻子！”苏蔷薇如是说，很是认真。 但这一次，这姑娘终于不傻了，“我才没骂我！” “还说自己不傻？还自个儿承认了！”苏蔷薇心中暗暗摇头，也附和着：“对，你没骂你，是傻子骂你了！” “我就说嘛，傻子才骂我呢！” 可把那姑娘乐得沾沾自喜，傻乐了好一会才记起大事：“老爷要我来拦你一半刻钟！” 说到这，她自己却惊叫起来，慌忙摆手：“不，不是，是我看你不服，凭什么你排名在我之上？对，只是我看你不服，来找你麻烦的，跟老爷无关！” “不要再掩饰了，越掩饰说明你越心绪！” 苏蔷薇摇了摇头，不忍这傻姑娘再说下去，她家主人会不会将她回炉重造了，提了一提长剑，道：“来，不服你过来，我打得你服气！” 但说，那好心果然有好报，苏蔷薇都将剑器挑向她了，她却提醒人家：“那个，你不把衣服去了么？” 这话说的，可……有些流氓了！ 什么叫把衣服去了，即便她与苏蔷薇同是女性，不讲究非礼勿视，也不能随便去掉衣服，又不是拉拉……咳咳什么的。 苏蔷薇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傻姑娘的意思——她指的衣服，其实是是剑鞘。 对于一把剑来说，剑鞘还真相当于剑的衣服！ 这话一想，还是很有道理的……个屁啊，若剑鞘是衣服，拔剑就是撕衣服，咳咳，去衣服，那剑以后还怎么打架，打了架的剑还怎么见人？ 又不是爆衣就能爆战斗力，除非，真找一个这样的世界…… 傻姑娘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却将天下的剑都给得罪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苏蔷薇，把她气得娇躯颤抖，周身剑气勃发，迸射穷亡末路的气息，声音充满杀机：“陷仙剑灵，苏蔷薇，请指教！” 但说的，她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吓得傻姑娘差点拔腿就跑。 虚空之外，某人的面色顿时尴尬的要命……(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63章 我就在这里 “天尊，你家这姑娘，真……实诚！”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以无尽之时空，当有无尽奥妙，虚空之大，纵然是号称道主、佛主的存在，也不能说参透虚空的奥秘。 此时，虚空之外，一处无名无间之地，正有一点金光悬浮着，那金光之中，也掩藏着一方小小的天地，清风、小岛、竹林、碧波，处处寻常，却又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仿佛道与理演绎而成，一旦认真看去，便能使人不自觉地深入进去，忘却身外烦恼，得证一方长生之道。 正是道是无常却寻常，长生只在两茫茫。 这寻常的小岛竹林之中，也有两尊大能跏趺对做，一人身披轻纱，仿似轻云，身下依托着九品莲台，散发默默华光，愈发显得高雅圣洁，只是，那嘴角噙着一分轻笑，又叫人感受到她的俏皮。 “大士，你能不笑不？” 这女子对面，也有一位博古竖髻的奇人，梳着道家发髻，穿着佛门僧袍，似道非道，似佛非佛，面做尴尬，摊手求饶。 对面的女子这才收起笑容，做出一派风轻云淡姿态。 不过，女子见好就收，极给奇人面子，收起笑容，却有一人，不对，是一物不给天尊面子，华光轻轻颤抖着，如人窃笑之时。 女子也面做无奈，奇人则趁机取笑：“大士，看来你家这莲台也教育的不太好啊！” 这话一说，女子还没回应，九品莲台已从她身下冲了出来，金光迸放，流光似影，并有梵音浅唱，终于化作一位穿着莲襦绣金袄的娇俏姑娘，身形玲珑，琼鼻皱起，冲着奇人扮鬼脸。 “羞羞羞！你才是莲台，你全家都莲台，人家已经有名字呢，大名莲花仙子是也！记住了，是莲花仙子，看着我的口型跟我念，莲……花……仙……子！” 说着，这姑娘还一板一眼地比划起来，一对漆黑的大眼睛瞪来，逼得奇人无奈，连跟着学了两遍，姑娘才放过他，美哒哒地闪到一旁，掰起手指头轻声嘀咕，神色忽喜忽愁的。 奇人仔细一听，姑娘说的却是这话…… “都说大能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又说三人成虎，如今已经有两个人说本姑娘叫莲花仙子了，想来，再找上一人叫本姑娘莲花仙子，本姑娘就一定是莲花仙子了，可是，这第三人去哪里找呢？” 没想到，所谓三人成虎，竟是这个意思！ 奇人听罢，差点绝倒，回头看去，女子正轻轻揉这尊臀，见着奇人目光奇异，神色一正，单掌竖起，见了个“高雅圣洁”的佛礼：“天尊见笑，我与她太熟，下不了手，因此娇惯了些！” 可眼尖的奇人还是看到了，女子最后那下不自然的扭腰动作，显然，刚才那下摔的是极疼的。 刚才？那下？ 哦，这说的是先前莲花仙子冲起时太急迫了些，把女子给摔地上了…… “何止是一些，我看是很多吧，就没见过敢摔自己主人的莲台，莲台，莲台！” 最后俩字，奇人狠狠在心头念了三遍，好生过了一下隐，继而又生了惭愧，暗道自己亿万年的修行都喂了狗。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为从狗嘴里抢食，咳咳，不是，是为了抢救抢救还可能可以抢救的的道行，奇人又连诵了三声佛号，将一切罪责推给阿弥陀，佛心立时通透，仿佛拂去了尘埃，道行竟精进了微许，一时是又欢又喜。 话说，他自己也证得佛陀果位，也是佛，不说我罪过，而说阿弥陀罪过，显然是将罪过推给阿弥陀的。 但那佛不都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有高僧说，世人谤我、欺我、辱我，我只需忍他、让他、由他，既如此，奇人将罪责推给阿弥陀，不过是因循守例，学学先贤而已。 不对，那高僧不是他的先贤，而是他的后辈…… “没想到，佛也有这样的用法？难怪凡间和尚做错了事，都要说一声阿弥陀佛罪过，应也是这个道理！” 但意外开发了一种新型“增长”道行之法的奇人还不及开心，此时莲花仙子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姑娘的眼睛仿似有种奇异的力量，能看透人心，见着一切无形之思念，奇人自忖道行高深，心灵圆满不漏，也被这姑娘看着有些慌乱。 “莲花仙子还有见教？” 人家莲花仙子可是连主人都敢摔的主，而被摔的都不敢讨回场子，他一外人还能如何？多说两句，怕不是连他也要被摔！ 还是，小心应对着吧！ “你刚才骂我了？”莲花仙子这般说道。 果然，莲花仙子的眼睛真能看透人心，奇人暗暗叫糟，却从姑娘严肃的表情中听到了一丝迷茫，急忙将心态稳住，断然道：“这是绝无此事的，本座添为四大菩萨之一，人品诸天可鉴，端的可是好人呢！” 见他说着这么认真，不似作伪，莲花仙子也只能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说呢，你应该没这个胆子骂我的，除非你不怕被我爹打！” 得，这姑娘点头，不是因为相信奇人的人品，而是自信有一个好爹！ “你爹怎么了，难道有一个好爹我还不能教训你……对，我真不能教训你！” 奇人想到某处，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抽起了凉气：“莲花仙子，你先前说要三人成……咳咳，找第三人，但坐在家中是找不到第三人的，何妨不试试走出去？” 一边，那自从被摔了一下就不做声的女子也终于出来刷了刷存在感，附和道：“对，对，莲花，你打小就在我身边，也不曾出去见识见识，世人曾言，不入世，如何出世，你要证菩提，还需到那凡尘之中走一遭！正好，遁龙桩被人家欺负了，你不去帮帮你的小姐妹？” 说到某遁龙桩灵名字时，女子难得觉得自豪了一下，那什么遁龙桩的叫法，果然只能给法宝用，给器灵用时，就显得太羞耻了一些。 “果然，不能给自己起名字的器灵不是好法宝！” 当然，她肯定是忽略了莲花仙子这个大名也不是她起的…… 莲花仙子被女子说的怦然心动，听闻此言，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可奈何，她的脚步已经向外转去，但目光依然落在女子身上，一副你还有需要交代事情的样子。 “莲花，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得已，女子只得问了她一声。 莲花仙子正等在这里，咻的一下飞了回来，可怜兮兮道：“菩萨，人家弟子下山都有法宝配送，这可是标配，你不能叫弟子赤手空拳就上去吧？再说，弟子伤筋动骨是其次，若是不小心被人划破了衣服，菩萨面子上可不好看！” “以你的脸皮，这世间能划破你衣服的存在，十指可数，这话说的也不脸红？” 莲花仙子原身是九品金莲，世间少有神兵利器能破开她的防御，依照前面两位姑娘的话，也即划不破她的衣服，女子暗暗鄙视，奈何莲花仙子铁了心要讨要法宝，不给就不走，只能轻咳了一声。 “本座的法宝也不多，都赐予你木吒师兄了，还有一只鱼篮，不知你要不要？” “鱼篮？不对啊，人家记得菩萨的清静琉璃瓶还在洞里藏着，要不人家去找找……” “找甚么，要琉璃玉净瓶没有，要观音大士有一尊，你要不拿鱼篮去，要不提着观音大士去！” 莲花仙子话未说完，就被女子打断，再被对方威严逼视一下，脑袋一缩，点头道：“也好，紫竹林不能没有镇洞之宝，鱼篮就鱼篮吧，总比没有的好！” 这说的，竟嫌弃起来了，有本事别要啊？ 终于将女子气急，脸色一变，不愿听她多说，翻手间，手心处就多了一只袖珍的鱼篮，倏然一抛，裹挟着莲花仙子飞出了金光。 女子这才回过身去，笑道：“叫天尊见笑了！” 但看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气急败坏？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饶是奇人自忖见多识广，也猜不透她刚才的生气到底是真生气是假生气，悄悄赞叹一声，神色一正，“大士以为，刚才出手的是谁？” “谁也好，总不是你我，何必管他？” 女子大袖一震，转身坐下，自有九片紫竹叶从竹林中飞来，化作一座九品的紫莲台，将她托起。 奇人眸中有佛光闪烁，广妙智慧，通灵万法，化作庄严之相，合么拜道：“善哉善哉，礼赞正法明如来，佛法高深，道行永契！” 说罢，奇人周身但有奇光迸放，那光辉又分金、青二色，金者为佛，青者为道，双辉交映，最终将奇人化作了一道一僧两人，道人仙气缥缈，僧人神色悲祥。 “师兄谬赞！” 慌得女子匆忙站起，只与道人见礼，神色忽然有些伤感：“师兄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这一回，她却连用了另一个称呼。 道人摇了摇头，指着僧人轻笑道：“我就在这里，师妹怎能视而不见？” “善哉，善哉！” 第764章 不止一下下 “道友真不投降，话说朕真的很欣赏道友呢！” 帝罗黑发飞扬，周身蒸腾亿万里魔光，姿态狂放，说话间斩下一刀，魔神虚影屹立，瞬间与其合一，化入刀光之中，乍然间，只见刀光来往，凶猛霸气，幽色的刀光横以千百光年计，斩得星辰黯灭，神阳失辉。 咻！ 只这一击，寰宇顿时又黑暗了一片，那星辰也还是星辰，寰宇也还是寰宇，只是居于其上的生命已经消失，生机不存。 除却大盟主身下的这个世界，凡刀光所过，恒星寂灭，生命枯寂，帝罗所为，当真霸道凶残的紧。 这等破坏力，可比单纯破灭一座大陆、一方世界辰更加毒辣——因为，单纯破灭大陆、世界，不过是物理上的破坏，而帝罗则抹去了刀光内万物的生机。 即便再过亿万年，这片被抹去生机的黑暗寰宇，也休想重新繁衍出生命来。 话说，这方天地也是歹命，好好的伐天之战，最多不过天庭或人间一方胜利，也打不坏天地。 可众人穿入之后，不但搅乱了人家的伐天大计，更打坏了天地，好端端一片广袤大陆，先是被分做四片大洲，继而虚空被打灭，四片大洲遭遇强拆，化作无尽星辰漂浮寰宇之中。 仅如此还不行，诸位大能依然不肯罢手，又从世界之中打到寰宇，一时打灭无尽星辰，叫不知多少流落其中的生灵身死魂消，连入轮回的机会也没有。 “陛下，你若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抵挡了帝罗这一刀，大盟主脸色更白了一些，化作虚形的十方俱灭上再多了几道裂痕。 仔细看去，十方俱灭虚形上的裂痕何止几道？ 简直是密密麻麻，能叫密集恐惧症的人头皮发麻，只在转圜间一点点修复，可惜修复却不及破坏的速度，帝罗等人连连进攻，大盟主已经疲于防御了。 “陛下与这小贼说什么，还是趁早打开了他的防御，将小贼抓了炼做人丹，到时留他一魂两魄转世投胎，想来是他自己本事不济，教主也不会降罪我们！” 十方俱灭上方，双龙横空，一青一绿，龙首探于虚空，龙尾探于幽冥，不见全貌，偶尔露出一鳞片爪，也比星河还要巨大，端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双龙联合之下，这方寰宇的虚空便被封锁起来，即便那十方俱灭也是宇空大道化作的至宝，也冲突不出两龙的封锁。 “正是，帝罗道友，此时此刻可不能心软，否则你我可要化作飞灰的！” 双龙之外，大国师遥遥指挥二十四节木鞭，将之化作二十四神祗诸天，来回撞击十方俱灭虚影，似有所指。 “申公豹，你不用说俺们，不过是你三教的事情，我们不过是气愤小贼先前耍弄了我们，这是私仇，可不是公愤，也扯不到诸位教主，休想将我们拉进去！” 虚空外，同时传来两声暴喝，却见着两尊巨人轰隆隆冲了过来，踏龙缠蟒，或是肋下生翼，或是红鳞披身，威武难当，猛地撞在十方俱灭一角，齐齐发力，竟将无形的十方俱灭撞的高高撅起，虚形晃动，大盟主神情为之一滞。 “好，好，贤兄弟的本事果然要的，大司命，你还不出手？” “哼！” 大国师再次笑道，将二十四神祗诸天收回，重新化作木鞭，便有一声不爽冷哼回应，一面杏黄榜单落下，在十方俱灭虚形晃动之时微微一照，榜单上立时显照出一个名字，大国师趁机将木鞭祭起，啪的一声打下，十方俱灭内，大盟主闷哼了一声，似遭电击，身躯震颤起来。 那个名字，正是他的本名——苏妄！ “好，好，正要小贼报应！” 可欢喜得玉霄与蛟王纵声长鸣，两只巨大的龙尾从幽冥中探出，猛地打在十方俱灭虚形上，噼啪一声，将之打得粉碎，十方俱灭哀鸣一声，化作原形，四只龙爪趁机拿出，抓向大盟主。 “哼，龙王、玉霄，朕当为诸天之尊，执掌大位，你们敢与朕争先？” 帝罗更是魔威赫赫，蛮横不讲理，魔刀连剁，一瞬之间斩下十万八千刀，刀刀凶猛，斩得龙鳞翻飞，龙血长流，双龙痛吼。 “帝罗，你发什么失心疯？” 两龙也不是好相与的，俱是大怒，不曾收起的龙尾向前打去，轰咚两声，一起打在帝罗身上，将他破布一样砸翻出去，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他们这才注意到，帝罗的双眼，竟已是猩红一片，只看得大司命冷笑连连，“你掌大位，那将大天尊置于何处？” 大司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被托在手上的杏黄榜单，也不理争斗的一人二龙，径自向后退去，与他一般想法的，还有大国师与蓐芒两巫。 大司命不禁问道：“诸位道友如何退回来了？” “都说了我们是私仇，打都打过了，仇也报了，你当耶耶是你们？”蓐芒二人冷哼道。 大国师却笑着回应：“贫道这是功成身退呢！” 听得大司命心头疑惑，正想细问，场中又生了变故，却见帝罗突然横刀而起，刀锋拖拽，与寰宇摩擦，迸烁出一颗颗大如神阳的星火，刀光亦由幽色转为赤红，热力迫龙，以双龙的龙鳞都不能抵挡，渐渐融化，骇得他们不断后退。 “你不是帝罗？”双龙如是说道。 “朕不是朕还能是谁？” 那帝罗神色突然清明了一些，刀光已完全转做赤红，猛地一撩，赤红弥漫，已分不清到底是火光还是刀光，既灼热又凌厉，刮得双龙鳞开肉绽，相视一眼，便把身躯缩小，逃之夭夭。 至于大司命几人，早见着不对，躲到了寰宇之下的幽冥，借着这寰宇最冰寒的地方，勉强抵挡着赤红的侵蚀。 “哎，人家苏道友都叫帝罗收手了，可他就是不听，真被打就不能说不教而诛了！” 却有大国师突然叹息，听得大司命神色变幻，蓐芒却在一旁拆台：“苏道友是叫帝罗收手，你却唬骗人家不能心软，走到这步，话说也有你申公豹的几分功劳，你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神功的功力是愈发见着深厚了！” 但说着，大司命这记起了大国师的一些“传说”，前后一对应，忙不迭后退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生怕也被大国师之神功给害了。 大国师不禁翻了个白眼：“什么眼神，贫道还看不上你呢？” 听得大司命怒气勃发，幽冥之外，帝罗逼退众人，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只掌撑天，便往大盟主拍来，但有一声清喝自虚空传下，剑光料寒，凶利无双。 “你敢打他？” “打他如何？姑娘，你是自身难保呢！” 又一方黄色的砚台忽而砸下，黄光晕晕，深厚沉重，翻滚着，砸破了剑光，而后，一颗幽邃的怪卵忽然落下，裂开一张大口，将破碎的剑光吞噬进去。 …… “饶命，饶命，姐姐，姐姐，人家再也不敢了！” 遁龙桩抱头鼠窜，咻东咻西，身后跟着三道金环，来回舞动，弄得缤彩炫丽，对周身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护，饶是如此，不时依然有剑光击破金环的防御，落在她身上。 别看着姑娘傻傻的，本事却不低，以陷仙剑的锋利，即便透过了剑光，也不曾划破傻姑娘的脸蛋。 最多，最多……是划破了她的衣衫。 这算不得甚么大事吧，人家傻姑娘脱衣都不怕，划破衣服算什么，小意思而已。 但既然不曾受伤，傻姑娘瞎呼囔喊什么？ 傻姑娘就要鸣不平了，虽然不曾受伤，可很痛诶！ 人家可是女孩子，虽然傻了点，但不能否认她女孩子的事实，女孩子就是用来疼的，哪能用来被砍。 被砍的遁龙桩边哭边跑，两条腿迈得贼快，依然还有力气骂人：“该死的老家伙，说什么让人家阻挡一下下，回头就放我下界，这时一下下么，都被砍了不止一下下了……” 或许是天见可怜，或许是她道出了实话，遁龙桩才骂罢，果然就有人，呃，不对，是有篮子来就她了。 虚空之上，便有一只鱼篮突然兜下，似实实虚，纵横各五十，连织成罗网，把虚空挤得满满当当，轻轻一提，五十道纵横由虚化实，鱼篮中间便多了一柄连鞘小剑，不过指头长短，提着剑的姑娘也不过手掌高低，正俏生生地看来。 “诶，这就是陷仙剑啊，也不怎么样呢，怎么就排名在我前面了？喂，听说你转世之后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苏什么来着？算了，肯定不是很有名，本姑娘可是要名扬诸天的，记住了，我叫莲花仙子，可以优先给你签名哦！” 莲花仙子俯身探下，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喝调皮的神色，便说着，还想用手指拨一拨鱼篮内的苏蔷薇。 鱼篮之内，苏蔷薇挎剑而立，人随小小，却别有一番威仪，叫人忍不住生出喜爱，忽然开口：“不得不说，你们的确成功阻拦了我！” “是不是因为我们很厉害！”莲花仙子沾沾自喜道。 “不是！”苏姑娘淡淡地摇了摇头：“是与你们说话实在太费功夫了！” “什么意思？” 第765章 请教 “什么意思？” 莲花仙子再问，另一旁的遁龙桩也凑乎了过来，用手指戳了戳她，提示道：“她是说我们太傻，与我们沟通困难，浪费时间呢！” 得，这回这姑娘又不傻了！ 不对，她还是傻，若不傻，能说自己太傻么？ 但连傻姑娘都听出苏蔷薇的话外之音，莲花仙子不能听出，岂不是说她比傻姑娘还不如？ 难得傻姑娘遁龙桩有此觉悟，苏蔷薇便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以资鼓励，把这姑娘乐得见眉不见眼，莲花仙子却气得满脸通红。 说什么也不能说她不如遁龙桩！ 谁不知道，她们三姐妹里可就遁龙桩最傻，哦，自家人不能用这样带贬义的词语，是最呆萌，对，是呆萌。 这不，呆萌的遁龙桩连给自己起名字的想法都没有，不能给自己起名字的器灵不是好法宝，与大士待得久了，近朱者赤，莲花仙子与她的想法相近，自诩在思想上比遁龙桩更进一步，就有资格看不起遁龙桩。 可现在，她却被看不起的遁龙桩给不下去，还有比这更难叫人容忍的么？ 莲花仙子回答，没有！ “连我爹都没有这样说过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莲花仙子怒极，就把玉掌拍下，五指若开若合，如同莲台，便要印在苏蔷薇身上，却未见着，傻姑娘遁龙桩露出的惊恐眼神。 “那是因为你爹太娇宠你了，他不教你，本姑娘教你！” 但在莲花仙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淡冰冷的声音，莲花仙子虽惊不慌，身形一转，顺势便把掌法拍向了身后，却见殷红涟漪逐渐扩散，层层绵绵，繁复不尽。 莲花仙子的手掌甫一与殷红接触，身形一个趔趄，不觉就被拉扯了进去，急忙震动神光，一座九品金莲浮现身外，金光旋绕，梵音大做，把虚空顿结。 仙子顿时又得意起来：“也不如何么？虽然差点叫你偷袭得手，但本姑娘也不差，凭什么你能位列至宝？” “是么？” 她的身后再次传来那个冰冷的声音，这回不等莲花仙子动作，一个清脆的啪啪声便响了起来，莲花仙子捂着翘臀蹦跳起来，一蹦三丈，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脸色通红，一半是燥得，一半是疼得，语气结巴。 “你，你打人！” 却一时忘了计较苏蔷薇如何突破九品金莲的防护！ “打的就是你！” 她身后，苏蔷薇抖了抖陷仙剑，悠然叹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莲花啊，为了你好，本姑娘今日是教定你了！” “不要啊！” 莲花仙子尖叫一声，九品金莲急转，金光变化，虚空幻化，一瞬之间辟出无尽时空，她身形疾掠，在无尽时空之中连连闪避。 奈何，苏蔷薇的宇空大道造诣已经极深，岂是她这半吊子能比，任她如何躲避，该落在翘臀上的剑鞘还是要落下，还响起的啪啪声还是要响起。 啪，啪啪！ 啪，啪啪！ 真是声声清脆，下下入耳，听着傻姑娘遁龙桩都惊恐起来，一边害怕，一边羡慕：“还是莲花姐姐身体结实，这么打都打不坏翘臀，若是我就不行了吧！” 诶，你这姑娘，关注的重点错了吧…… 直过了好一会儿，被誉为身体结实的莲花仙子这才与苏姑娘一同走出那片虚空，亦步亦趋着，神色委屈。 可熟悉她的遁龙桩还是从莲花仙子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在不甘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恭顺服从。 傻姑娘不禁摇了摇头，暗道：“怎么可能？莲花姐姐‘凶残霸道’惯了，从小就欺压人家跟吴钩妹妹，连大士的面子也不好使，人家一定是看错了，哈哈，对，她怎么可能向别人屈服？” 许是这傻姑娘摇头的动作太明显，叫莲花仙子见着，以为是对她鄙视，不免迁怒起来，一把扭起遁龙桩的耳朵，狠狠教训起她。 “看什么看，一点用都没有，要不是你，本仙子怎么可能落入大魔……这般境地！” 但说到某人时，苏蔷薇淡淡地撇了一眼，莲花仙子一个激灵，急忙把话头刹住。 另一旁，傻姑娘却闹起了幺蛾子，捂着耳朵挣扎跳了出去，神色又惊又惧，却带几分看破真相的得意：“果然，姐姐你还是这么凶残，我就说么，打一顿是改变不了你的本质，最少，也要打三次！” 说着，姑娘两只手掌各自比划了一根手指出来，恍然觉得不对，匆忙再同时加上一只，加大说服。 但姑娘，你是真没看见莲花仙子眼中的凶光，能不能不这么实诚？ 还有，那是三么？四吧！ 这世上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话即便是真的，也要烂在肚子里，显然，不明此道的傻姑娘再次莲花仙子抓住，这一回，可不是扭耳朵这么简单，而是要打屁屁的。 啪，啪啪！ 啪，啪啪！ 虽然傻姑娘身体不如莲花仙子结实，可莲花仙子的打击强度也不如苏蔷薇，负负得正，发出的声音与先前是一样清脆，一样入耳。 当然，唯一不同的是，傻姑娘可没莲花仙子的矜持与骄傲，被打了一定会惨叫的。 “啊，啊！” 叫声之凄厉，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于是，终有一人，不对，是一剑坐不住了，悄悄从虚空中探出，尖端弯曲，剑光含而不露，契于虚无，咻然间已经刺穿苏蔷薇。 “怎么，是不是觉得手感不对？” 但有两只手指至虚无处伸出，轻轻一夹，便把剑光夹住，任由剑光动摇，嗡嗡急颤，也不曾震开。 那是，又一个苏蔷薇，在她面前玩弄宇空大道，实不啻于老寿星吃砒.霜。 “一起上，今天一定要将她办了！” 却有莲花仙子突然发飙，撒泼般扑了过来，两手向内合拢，一座九品金莲自默默合拢，莲瓣微微，将其拢在中间。 “我都说了人家一定会发现的，你还非要用我做饵，人家不是白白被你打了！” 傻姑娘不平地揉了揉翘臀，显然对莲花仙子的智商捉急，手掌一挥，一只镶着三道金环的柱子轰隆隆压了下来。 “三打一还打不过，姑奶奶就认了！” 而在虚空另一端，则有一个黑衣娇小的姑娘显出身来，神情傲娇，咻而一闪，也化作尖端弯曲的长剑，只是剑锋为黑，斜撩斩出。 “打一只是打，打一群是打，今日不将你们打服了，本姑娘的名头不是白白叫了？” 苏蔷薇将手指抖了一抖，剑光被她甩飞出去，咻然间，剑光化作一个白衣迷糊的姑娘，兀自转了三个圈儿，这才找着方向，可依然摸不着头脑：“这怎么打起来了，跟说的不一样啊！” 说着，这姑娘竟呆在原地，也不懂上前帮忙一下，。 哦，也不用帮忙了！ 虚空间，又见殷红的剑光荡漾，又一化四，红而白，白而青，青而黑，四色一起，但有密罗罗的剑阵布落，急溜旋转，唬得莲花仙子等人去的有多快，回来地就有多快，指责起来。 “你耍赖，说是一打三，实际却是四打三，做剑不能口是心非！” “姐姐，你说错了，人家说一个打一群，不是说一打三，那原话是打一只是打……”莲花仙子身旁，傻姑娘小心戳了戳她，还帮原话复述了出来。 “你才一只，你全家都一只！” 惹得莲花仙子怒目而视，唬得傻姑娘鹌鹑也似缩起头颅，呐呐低语，苏蔷薇却抱剑而出，神色平淡，却不无鄙夷地回了一句：“鼠目寸光！” “你道谁鼠目，谁鼠目，有本事你出来，不要站在阵里，本仙子非要打的你自认鼠目不可？你们别拉我！” 莲花仙子气得就要撸袖子扑上，幸有傻姑娘与黑白两位姑娘死活抱住她的大腿，不让她上前。 那厢，苏蔷薇却抬起头颅，冷笑道：“人家说我四打三，这位不请自来者，不如你凑个角，我们四打四来过好了！” “非也，非也，这通天路虽名通天，却非通天教主所有，本座可不算不请自来！” 来人一袭青衫，大袖招招，形容极为潇洒，径自向众人一拜，话却说得极为霸气，惹得苏蔷薇冷笑：“若是教主当前，不知你敢不敢这么说？” “那也需要教主能过来！”这人微微一笑，神色诙谐，却若有所指。 莲花仙子顿时安静下来，几人头颅微垂，却将耳朵竖得笔挺，做着掩耳盗铃姿势。 事涉诸位教主，这等话题，百万年未尝一闻，不听听岂不可惜？ 可惜，苏蔷薇未如来人所料露出惊慌之色，反是垂下了目光，平静道：“不用教主出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她迈动莲步，已轻轻走了过来，站定来人身前三步。 “哦，愿请教！”来人也不惊惶，姿态依然端得极高。 即便是被苏蔷薇靠近，也自忖有把握在她拔剑前出手…… 苏蔷薇嫣然一笑，笑颜似花，不禁使人怦然心动，便听她轻道：“已经请教过了！” 话音才落，来人的脸上顿时多了一纵三横三道剑痕，剑痕微微张阖，呯的一声，片片碎裂开去…… 第766章 连番上场 竟不知，她几时动过了手？ 可怜，可叹，这人连姓名都不曾报过，比龙套都不如，真是一点价值也无。 “你刚才不服？” 解决了来人，苏蔷薇蓦然回头，神色平淡，不见悲喜，却慌得莲花仙子连连摇头，小脸煞白煞白。 笑话，谁敢不服？ “人家连不服都不曾说出，就被你给削了，我又不欠削！” 识时务者为俊花，莲花仙子虽然有点小傲娇，有点小脾气，有点小不服……咳咳，这个没有，但终归来说，莲花仙子还是孺花可教的，能伸亦能屈，便把大礼拜下：“拜见姐姐，小妹莲花仙子这厢向姐姐见礼了！” “莲花仙子？” 苏蔷薇多瞅了她一眼，就又了决断：“这名字不好听，以后你就叫莲花子吧！” “莲花子，得多难听啊？姐姐能改一改么？” 莲花仙子面做忸怩，还想讨价还价一下，苏蔷薇神色猛地一变，唬得莲花仙子眼皮跳动，捂着翘臀便跳了起来：“不要打我，我叫莲花子就是！” “你敢打他？” 另一头，苏蔷薇叱咤了一声，就将长剑向下递下，剑光凶厉，击穿虚空。 “姑娘，你自身难保呢！” 忽而，高空之上，又有一方黄色宝砚横翻砸出，将剑光砸碎，宝砚之后，一颗魔卵突然现身，魔纹深深，猩红蠕动，陡然张开一道大口，一顿狂吸猛吞，却将剑光给吞下去了。 …… “我不能过去？诸天之中，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宇宙胎膜，道人老牛鼻子差点气歪，撸起袖子便要下场，动作猛地一顿，突然笑道：“罢，罢，不敢就不敢，不敢又不会少块肉，贫道乐得清闲！” 却让准备看他笑话的胖和尚微微失落，道人忽然瞥了他一眼：“你很失望？” “怎么会，道兄莫开玩笑？”胖和尚心中一惊，急忙拍起胸脯：“和尚与道兄有同窗之谊，情比金坚，道兄开心和尚就开心，道兄不开心和尚也会逗道兄开心！” “果真？”道人突然问道，一副就等在这里的样子。 “呃，和尚开玩笑的！”胖和尚心底陡然生出微微不妙，面做为难。 “贫道不以为这是玩笑！”道人很认真地说道。 和尚神色一正，立即将为难收起，义不容辞道：“道兄且宽了心，刚才那句才是玩笑，你看着，和尚这就让你开心开心去！” 说着，这和尚把袖子一撸，反而亲自下场去，便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兄，和尚若不是对手，这一次你可真的要罩住和尚啊！” “放心，放心，有贫道在这看着，出不了差池！”道人大包大揽着。 “就是因为你看着和尚才要多问一句，你若肯下场，和尚何必自找麻烦？”和尚嘟囔着，扬头而去。 在他身后，却传来了道人的悠然戏语：“和尚，做过这场，你我就算两清，贫道也不与计较你欺负我徒弟的事情！” “怕是道兄与我两清，你徒弟却不算与我两清吧！”和尚突然回头，大声笑道。 “你不也不肯与他两清，不然为何将贫道拖着？” 道人反问了一句，大袖一甩，和尚顿觉天旋地转，待得重新定住身形，已被挪移到了一方无天无地、无左无右的混洞之中。 混洞之中，法则崩乱，无数大道碎片浮现，来回撞击，迸射着能破灭诸天的力量。 “常做灵山摆渡客，闲来无事诵心经，笑问何人最自在，秃头瓢顶大和尚！” 胖和尚微微一笑，手上便多了一枝七宝妙树，轻轻一刷，将混洞内混乱的法则大道分拨，条分缕析，他轻轻拜了一拜：“大和尚这里见过道兄！” …… 要知道，那可是陷仙剑的剑光，以凶厉而论，纵然不是诸天第一，至少也入得前三。 即便对苏蔷薇七不服八不忿的莲花仙子也敢正面直槊陷仙剑之锋，可她现在看到了什么，看到那剑光被人，不是，是被颗蛋给吞了。 “好蛋，好蛋，我若能得到它，以后看谁敢不服，就先吃了她，在吐出来，然后再吞入再吐出，循循环环无穷尽也！” 得，这姑娘关注的重点也挺奇葩，难怪她能与遁龙桩互称姐妹？若不是一样傻，能进一家门？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也能叫莲花仙子产生臆想，不是她太天真，就是先前被“打击”得太严重了。 “姑奶奶的东西也敢吃？” 剑气被吞，苏蔷薇遭了反噬，面色微微煞白，冷笑一声，踏出虚空。 天地之内，那颗魔卵闻得苏蔷薇的味道，一个跳动，便往她扑了过来，魔纹蠕动，大口参差，除了没脸没腿，看着也挺凶恶的。 但也仅仅是看着凶恶而已！ 这等东西，苏蔷薇看它一眼都嫌多，岂会再与它废话？ 任由着魔卵扑来，且在半空，但有青红黑白四色光辉照射，溢出魔卵，魔卵陡地一颤，四色光辉越盛，呯的一声，竟给炸裂。 果然，有些东西，不能乱吃！ …… “我不是道！” 混沌之中，却有一尊黑甲黑盔的，身躯魁梧，眼如铜铃，比胖和尚高了不止一头，驻剑而立，威风凛凛，手中是一柄八面八方的怪剑，形如铜锏，偏偏却能让人觉得是一把剑。 “佛也是道，万物都是道，如何魔不是道？”和尚反问。 摇了摇头，依然保持高冷：“魔就是魔！” 胖和尚终于一叹：“罢，魔就魔吧，还是要与魔兄做过一场！其实和尚倒是希望魔兄能自己认输的。” 这说的，是看不起人家吧，对，就是看不起人家！ “找死！” 一怒，血流橹漂，架剑一点，八方剑刃震荡八色幽光，如阴阳爻文，交互交织，化作一方幽邃蠕动、无物不吞的魔卵。 魔卵一出现，连时光也被它吞了进去，虚空凝顿，魔卵趁机张开一张大口，囫囵吞枣地将胖和尚吞下，嘎吱嘎吱，叽里呱啦，好一阵生吃活嚼，喜的放声大笑。 “呸，什么佛，连魔都不如，如此，佛也是魔了！” 笑罢，等魔卵动静停了，又一指点去，魔卵咔嚓一声裂开，魔光迸放，无尽幽邃，照得诸天震动，无数大能惊颤，掐算天机。 却越看越喜，抚掌称赞着：“吾儿出世即有这等威风，不枉未父苦苦久……久等……” 说着，却将铜铃般的眼珠瞪大，好似大铜铃，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那魔光之中，哪里有他期待的的魔子，早换做了一个胖嘟嘟，身披金漆的……大和尚。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的确不能乱吃！ …… “紫薇，你道谁自身难保？” 冷哼之中，四色光辉冲天而起，以为四柄青红黑白的利剑，却见那红剑穷亡，白剑凶厉，青剑锋煞，黑剑寂绝，皆是煞气滔滔，弄做一方翻滚混沌的剑阵，笼罩寰宇四极，不一个来回，就将帝罗切割得鲜血淋漓，耐不住痛，怒吼了一声，震动魔光，埋头冲出剑阵，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诛仙四剑？好阵，好剑！可惜，姑娘只是剑灵，不是教主，教主手下四剑尚且让人摘去，姑娘以为能留住这宝贝？” 寰宇之上，则有星辉流溢，化作一片通天道途，紫薇大帝虎步龙行而下，身后并列着五方大帝，神威如狱，尽显凛然霸道。 “可不知，哪位道友要来指教？” 紫薇大帝既然提起当年旧事，自然要效仿四教齐破诛仙阵之事，自然不止他一人。 “道是非凡道，玄中玄更玄，谁能参悟透，咫尺见先天！” 但在这时，有一道人长歌而来，脚踏祥云，衣袂飘飘，见着苏蔷薇，又是一拜：“小姑娘，贫道广法，这厢见过了！” …… “这，不应该啊！”但显然，是不愿意的。 顿失了方寸大失，胖和尚已经高歌起来，歌曰：“善哉，善哉！我若证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我若证无上菩提，无有地狱，饿鬼，禽兽，蜎飞蠕动；我若证无上菩提，一切众生，以及焰摩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 一连唱了四十八句，胖和尚也走了四十八步，正好走到面前，面带欢喜，轻轻拜道：“善哉，善哉，恭喜大佛母，荣登佛母宝座呢！” 却正是，走了孔雀大佛母，来了大佛母，一失之后又一得，胖和尚倒不曾吃亏！ “好和尚，占便宜占到本魔头上，还佛母，没见着魔是雄的么？” 和尚是觉得没吃亏，却似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更被胖和尚明晃晃的顶瓢照的刺眼，怒中心起，恶从胆生，抬起手便要将八面八方的怪剑砸下，要将这和尚砸成肉酱。 不想，一动手，先前还喜笑颜开的胖和尚顿做不喜，大袖盖下，七色光晕流转，琉璃璎珞，络绎不绝，先将砸了个翻滚，头昏目眩，一时竟不能爬起。 “孽障，孽障，才当了佛母就打佛主，忒得翻脸无情！”这说的，好似和尚不曾翻脸似的。 第767章 入剑阵 此时才知不是胖和尚的对手，但他天生孤冷高觉，以天老大，他老二，哪里愿意就此认输，趔趄地爬起，还往胖和尚扑来。 “吾为佛母，难道还打不得你这佛主？需知，佛主也是佛母之子！” “这说的，好有道理，也罢，让你打几下又如何？” 说着，和尚竟真的不躲不闪，由着扑在他身上，又抓又咬，怪剑打砸，打得金光迸溅，奈何却不曾坏了和尚一片油皮。 “我说，打几下也就是了，你再打下去，和尚可要翻脸呢！” 初时几下，胖和尚还笑语吟吟，可奈何打起来就跟发了泼似的，没完没了，顿时有些不耐，大手抓去，捏着的头颅，便想摔打几下，神色又是一变。 “好，好，果然是和尚的佛母，多广多智，有和尚几分风采！” 说罢，和尚将一把掼下，头颅向下，摔得脑瓜崩裂，他却看也不看，大步踏去，宽袖连甩，七彩光流挥洒，左右虚空纷纷拨到两旁。 那虚空尽头，一只野神正惶然奔跑，形容狼狈，边跑边喊：“老爷救命，有人要收了你的弟子！” “哼！” 无始无终的虚无之处，便有日月星三光落下，日月为明，星光辉煌，正要将卷起，却有一点剑尖探了出来，轻轻一挑，将三光挑入另一方时空。 “和尚，贫道说过会看着，出不了差池！” “出不了才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位兄长多小气，和尚已经彻底得罪他了！” 虽这般叹息，但胖和尚触手也不见半点犹豫，大袖一甩，卷着便走，但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 苏蔷薇身为诛仙四剑剑灵转世，身份尊贵，只在诸教教主之下，傲娇似莲花仙子，一心不服，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地位，广法道人却称她小姑娘，这番做派，忒的猖狂！ 偏偏道人的风姿实在出众，叫人生不出怒气来，苏蔷薇更好心提醒：“道长使何法宝，我剑甚利，可不要坏了道长的法宝？” “好叫小姑娘知晓，我也有一宝，非金亦非银，出世开天前，能辟鸿蒙与造化，玄奥都在其中藏，不知此宝可能抵住小姑娘的宝剑？” 此言一出，苏蔷薇似是唬住了，顿时沉默下来，莲花仙子暗中咋舌之后，则不屑了撇了撇嘴。 能辟开鸿蒙的法宝虽然少，却非没有，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诛仙四剑就在此列。 但能同时兼具造化的，可是少之又少，至少她莲花仙子就不能，因为不信，所以不屑！ 此是其一！ 其二，广法道人一出场，莲花仙子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不就是紫竹林中大士身旁的奇人么？ 她莲花仙子也不是没见过！ 而且不止见过，更怼过，怼得广法道人多次下不得台，莲花仙子身为识时务之俊花，不能惹的坚决不惹，能惹的可劲欺负，能看得起广法道人才怪呢！ “羞羞羞，还咫尺见先天，玄奥其中藏，说大话也不怕掉了大牙！” 想着，莲花仙子便想下场扬一扬名声，好压过苏蔷薇，那厢，南极仙翁已急匆匆地从幽冥之中飞出，其形甚急，但有几分惶恐不安，向广法道人拜道。 “师兄，我教的法宝可能归还？” “正该是此理！” 广法道人缓缓点头，南极仙翁这才露出笑容，往下方招了招手，“师弟，借你法宝一用！” “正该如此！” 寰宇下方，大国师悠然笑道，又往大司命瞅了一眼，但使大司命心慌意乱，暗道了一声不妙。 果然，被他托在手中的杏黄榜单猛地挣扎起来，大司命一时不能压住，被他挣脱，与大国师手中的木鞭一起，飞到了南极仙翁手中。 “好，好，好，用之如锱铢，弃之如敝履，你们果然很好！”大司命心头怨忿，把钢牙咬碎咽下。 另一头，各人站定方位，广法道人也取出一面古朴长幡，幡面三角，色如混沌，灰扑扑地半点也不出彩，却让一直注意他的莲花仙子缩回了脑袋。 不都说，识时务为俊花…… 才取了把法宝，仙翁看了几下，又道：“此阵需四人而破，还差了一位道友！” 但说着，帝罗脸上便显出怒容来，还不等发作，欢喜佛已匆忙奔了出来，大声疾呼：“贫僧这就来了，诸位道友莫怪，莫怪！” 正说着，欢喜佛已经至四极之位，见着帝罗不让开，眉头皱起，不满道：“你这小辈，好不知分寸，这里也是你能呆的？” 说罢，欢喜佛一袖拂过，就将帝罗抽翻了出去，帝罗有心阻挡，但哪是这和尚的对手，连翻了好几十下，停也停不住，顿时知道不是这和尚对手，灰头土脸而去。 …… “二兄，你这是干嘛，这事与你无关，你如何又插手了？” 且说另一头，道人一剑挑飞三光，人随剑走，也踏入一方无始无终、无上无下的空间。 空间深处，似中心，似边缘的位置，也有一尊无古无今，无我无他的存在，恍惚间，仿佛万物万象，有父、有母、有兄、有妹，为有情众生之类；再细看，所谓万物万象、父母兄妹尽归初元，是做无道、无法、无天、无地之时。 那是元始，一元之始！ 不过，管他元始、二始、三始，坏人道人的事就不行，道人气急败坏，冲进来就是一通乱发脾气。 “就许你胡乱搅和，我就不能插手？” 那存在发出一声古怪的声音，雌雄莫辨，若远若近，似火热似冷淡，怪异无比，好在道人早就习惯了他的声音，只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屑着：“我胡乱搅和？二兄这话怕不是说反了，我搅和是正道，二兄你插手可是邪道吧！莫不如，我将这位置让给二兄坐了？” “此言当真？” 谁知，道人不过戏语，那存在突然反问了一句，慌得道人急忙站起，便往外间走去。 “二兄，我想起来，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呢，你就别留饭了，先走了！” “晚了！你当吾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若是让你走了，吾之威严何在？” 但听得最后一字落下，道人便要踏出这片空间的身形一晃，又落回原处，身外被一层奇异的光芒遮笼，无古无今，无他无我，与先前那存在的特质一模一样。 “该死的元始，连我也坑？鬼愿意留在起源，起源有个毛线，无聊也要无聊死，哪有我的花花通天路好？悔啊！” …… “还请诸位道友出来做个见证！” 欢喜佛虽然到位，却不急着动手，反向四方都拜了一下，就见金光、幽冥与皇道光辉流转，走出那十公主、玄冥娘娘与颛烈。 十公主脸色冰冷，玄冥娘娘不言不语，人皇颛烈看着无奈，知晓这两个姑娘都不愿说话，只能拿出男子汉的架子。 “道友管打遍是，我等说不出手就不出手。” 也不知，他们又曾商议了些什么？ “人皇之诺，天地共知，贫僧再信不过别人，也不会信不过人皇！” 话虽这么说，可看欢喜佛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他就是这样想的，便以颛烈的心胸，一时也为之气结，干脆背过身去，不愿理他。 那厢，得了颛烈的承诺，各人终于放下心来，紫薇大帝整饬了下衣裳，笑道：“今日诸位道友齐至，再破诛仙剑阵，此乃上天垂象之兆，那小女子，你若受了此阵，朕愿做主，在我紫薇帝宫中留你一席！” 这话说的，忒得目中无人，不说苏蔷薇不答他，便是南极仙翁等人也冷笑连连。 紫薇大帝心头大怒，知晓各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身形一转，就进了戮仙门，身后五方大帝齐声怒吼，各自祭起一道宝物，戒尺、白毫、宝砚、短刀、书卷，红白黄黑青，正是夫子用五色神光分化后，以镇压教门的气运法宝，也不知怎么都落在了紫薇大帝手中。 苏蔷薇不免乜了那玄冥娘娘一眼。 “姑娘，休怪老头，老头是为了取回教门重宝，不得不得罪姑娘！” 说罢，南极仙翁一推顶冠，头顶浮出一片庆云，那庆云之中，有金花千朵，摇摇缀缀，好不美丽。 常人庆云不过顶上三花，是为精气神代表，也有不以三花显化的，最多不过三五个异象，可似仙翁这般，超一千之数，实在叫人震撼，即便已经踏入戮仙门的紫薇大帝也被吸引了目光，趁机被苏蔷薇发了一声雷，震动戮仙剑，霎时间只见万箭齐发，锋利无双，咄咄咄一阵攒刺，将五方大帝刺成了筛子。 也亏的紫薇大帝躲避及时，又用中央戊土大帝做了盾牌，这才逃过全身漏血的下场，饶是如此，大帝也是气愤非常，五方大帝暴喝，将五件法宝吞入腹中，气机顿时暴涨，震得戮仙剑杀机更甚，剑光穿射，蒙蔽视野。 “诸位道友，见笑，见笑！” 见着自己出场就这么引人注目，南极仙翁也有几分沾沾自喜，拱了拱手，千朵金花震动，叮叮当当，无数宝光冲起，撑开诛仙剑门。 第768章 你骗我 “诶，这绝仙剑门却是与我有缘，天尊，我先走一步！” 那厢，欢喜佛故作奇怪，摇了摇六魂幡，时空停顿，神通不存，绝仙剑门运转微缓，剑气略有消泯，欢喜佛大笑着，转身就进了剑门。 有缘？ 有个鬼的缘分！ 谁人不知，那苏蔷薇是陷仙剑灵转世，想必剑阵之中以陷仙门最是凶猛，他不过捡了个稍软的捏一捏，哪是有缘了？ “天尊？师弟对为兄的成见何其之深？” 广法道人听着欢喜佛的称呼，暗自摇了摇头，且往虚空一招手，莲花仙子顿时大怒，厉喝一声：“你敢？” 广法道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失笑道：“罢，罢，不敢就不敢吧，不敢又不会少一块肉。” 说着，道人竟真的收回了手，可把莲花仙子得意的，眉头轻扬，目光放肆，却有傻姑娘遁龙桩小心地看着两人，神色踌躇，不知所以。 广法道人且容她得意，把那灰扑扑的长幡一刷，一道混沌光芒冲出幡面，浩浩荡荡，所过之处，虚空辟易，时空崩兮，诛仙剑阵被冲击得连连震动，运转凝滞。 阵中三人大喜，连忙用功，五色横扫、金花摇动、玄幽大做，把戮仙、诛仙、绝仙剑门震开，露出三座剑门，那剑门之上，正悬挂着三柄青色、白色与青色的长剑，三人相视一笑，急抢两步，走入剑门，便把三柄长剑摘了下来。 “合该我得此剑，呃……” 长剑到手，三人自是欢喜不尽，却才笑了一声，陡然发现不妙，神色骤变。 那厢，广法道人一招破开诛仙剑阵，威势无两，看得莲花仙子暗暗心惊，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服个软，把过往恩怨“揭过”。 想来，广法道人纵然不卖她面子，也得卖大士面子…… 广法道人却径自向虚空一拜，就把灰扑扑的长幡一扔，也不理会众人，转身踏出寰宇。 “曾做玉虚客，问道云台中，只为道与法，舍却教与门！” 歌罢，广法真人已经走出寰宇，场中，苏蔷薇又将秀掌一拂，诛仙剑阵再次运转开来，剑光冲击，青红黑白，凶厉穷亡，绝寂锋煞，好不凶猛，看得莲花仙子眼皮跳动。 可转眼之后，这姑娘又喜得眉开眼笑，却是苏蔷薇重新摆开诛仙剑阵，震荡了时空，正好广法真人扔出的长幡甩了过来…… “哼哼，等本姑娘祭炼了这法宝，以后要你们站就站，跪就跪，谁敢拂我意？” 想到美妙之处，莲花仙子眼明手快，趁着没人发现，立即将长幡一卷，撒腿就跑。 “三位道友，不知你们投降否？” 另一旁，苏蔷薇再次摆开剑阵，踏入阵中，正见紫薇大帝三人恨恨摔剑，冷凌凌走了过去。 紫薇大帝怒极而骂：“好个小女子，竟然用个假的四剑来骗我们？” “大帝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姑娘几时告诉你我有诛仙四剑的？难道大帝自个儿的猜测，还要本姑娘与你负责？” 苏蔷薇亦做冷笑反问，却把紫薇大帝噎得无语！ 还真是，如果苏蔷薇剑门上挂的是真?诛仙四剑，又岂能轻易叫广法道人一招破开？ 而紫薇大帝之所以有此猜测，却是信了当日大盟主所言“小姐姐去请小姐姐”的话…… 那小姐姐苏蔷薇的小姐姐，除了珠仙四剑，还可能是谁？ 想起某只大盟主，紫薇大帝恨从心起，厉声大笑道：“嘿，好个小贼，竟敢唬弄本帝？可惜，那诛仙剑可以做假，本座的五色神光可做不得假，小姑娘，任你伶牙俐齿，今日也休想逃过此劫！” 说着，紫薇大帝探出五指，五方大帝各自化入一道光辉，融入其中，青红黑白黄，五方五帝各成一道纹理，似法似道，执掌五方五行，才显现，诛仙仙剑阵已轰然动摇，几乎撑裂。 “大帝，小苏其实并没有骗你？小姐姐真的去请小姐姐了！” 诛仙剑阵中心，走出了个小小的人儿，身形不过三四尺，抱着一把三尺三寸的长剑，剑鞘殷红，剑身几乎有他人高，即便用力挺胸，也不过比剑柄高上一点，一点威武气象也无。 这把长剑，赫然是苏蔷薇的陷仙剑！ “折腾了半点，连剑鞘都不曾拔出，你不会是个假的吧？”苏蔷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他闹了点小脾气，我再沟通……沟通！” 大盟主面做讪然，打起了商量，苏蔷薇不得不叹息了一声，往虚空一拜：“还请姐姐出手！” “早该如此，姑奶奶当年看谁不爽都是一剑削之，看你们瞎折腾，不是心都累的慌！” 大盟主身边，再次走出个青裳的女子，眉目如话，说出的话却霸道非常，只看得欢喜佛暗暗叫苦，忙不迭转过身去，以袖遮面，冀图不被女子看到。 “糟糕，怎么是这个女子来了？还不如找来真?诛仙四剑呢！” 至于南极仙翁，自打这女子出现，连话不说，转身就跑，动作匆忙，差点将自己给绊倒。 “装神弄鬼，你们以为你们是诸教教主？还敢大放厥词！” 两人一番反应，都被紫薇大帝看在眼中，既惊且怒，却自恃五色神光在手，只要不是诸教教主出手，皆能全身而退，便把功力催发，手指上五色纹理愈显幽深，仿佛契入大道，咻而间抓破寰宇，一掌将那女子攥在了手心。 “也没什么了不……” 咻！ 紫薇大帝暗暗得意，正要将女子捏死，一缕青色剑光轻轻抹过，五色纹理如同裂革，直接被切开，连带紫薇大帝的五只指头也被切断，疼得紫薇大帝面容扭曲，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痛。 “你是什么人，以你的手段，诸天之中不可能籍籍无名！”紫薇大帝捂着断指，声音颤抖。 “还好，还好，幸亏削的不是我，一下连削五指，她应该满足了吧！活该紫薇自取其辱，也敢在这位姑奶奶面前装大摆谱……”掩面的欢喜佛悄然咽了口口水。 还有一句话他不曾道出，这青裳女子虽然不是教主，但也是教主之宝——青萍剑！ …… “小姑娘，请留步！” “留步，你全家才留步，当姑奶奶没听过这句话么？” 才钻出虚空，身后就传来一声喊，莲花仙子顿时想到某些传说，狠狠啐了一口，化作半个真身，身下是一座长有亿万根须的莲台，唰啦一下，无数根须摇动，在虚空中跑的没影。 但为何只是半个真身？ 怪要怪莲花仙子非要认为自己的美貌能为跑路加分，身下是莲台不错，但上半身依然保持人形，因此只称半个真身。 “诶，不是，老头儿又没那个意思，不对，我说你跑什么？” 那厢，南极仙翁也从虚空中钻了出来，眼见莲花仙子越跑越快，立刻也急了，将寿公杖一扔，化作一片青天古树，枝繁叶茂，老干虬扎，一只只树枝如同龙躯，沧桑古朴。 这些古树迎风就涨，几乎就在眨眼，便将虚空挤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不留，也将正在逃跑的莲花仙子挤了出来。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不等她落下，南极仙翁一张老脸就凑了上来，两眼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哦，上面那句话是凡人说的，莲花仙子姑且听之，此时姑且用之，可不是冤枉人。 “我的！”莲花仙子看着这张脸，想也不想，张口即来。 “胡说，那是我玉虚宫的宝贝，何时成你的了？”仙翁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笑容乍收。 “哼，你捡了钱，会问失主是谁？”莲花仙子乜了他一眼。 “那倒是，当然先收到自己兜里啊！” 仙翁本能就点了点头，恍然发觉说错了话，急忙兜了回来：“放进兜里是为失主保管，等找到失主，再交还给人家。” 说罢，仙翁不禁为自己点了个赞，暗道一声机智了得。 莲花仙子顿时急了：“但你不能白白叫人保管，总要给点好处费吧！” 仙翁则义正言辞道：“小姑娘，拾金不昧才是优良品德，你这样是不对的！” 可将莲花仙子气笑，道：“反正我是不还给你的，有本事你来搜身，搜到就还给你！” 说着，莲花仙子还挺了挺一点也不雄伟的小胸脯，示意宝贝就藏在那里，把仙翁气得两手都颤抖起来，就要发飙，突然记起一事，带着几分揶揄地神秘地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不知道，盘古幡出世比你还早，算算年龄，可都能当你的大叔……” 话未说完，莲花仙子已经尖叫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件小小物体，看也不看，抖手就给扔的老远，仿似被狗舔了一样，而且，这狗舔她之前，还舔了某些恶心的物体，可将仙子刺激的，差点发疯。 “糟老头，你骗我！” 可再见仙翁老当益壮，以八十岁之形容，迈出八十万万万迈之速度，将那小小物体收入袖子，哪还不知道自己被他骗了，顿时气得俏脸通红，两手颤抖。 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第769章 破阵 “道是玄中玄，仙是玄中仙，开天我在前，一气化三枝！广法，你准备好了么？” 那虚空莫名之地，道人淡青道袍，头戴紫金冠，胯坐一只白牛，似缓实快，悠然而来，到得广法真人面前，也不下来，以指指其面，姿态端的超然。 广法道人俯身下拜，行了个不僧不道的怪礼：“教主当前，不敢不受！” “好个不敢不受，你这样说是在责怪贫道以大欺小了？” 道人似喜似怒，白牛低声哞叫，牛蹄踩踏，低头猛地一撞，将广法道人撞的翻了个滚。 道人这才拍了拍牛头，再看广法道人形容虽然狼狈，可神色始终平和，终于笑道：“罢，罢，总不好真将你拿下，不然二兄的面子怕是要不好看了，你就受我一剑吧！” 说罢，也不等广法道人拒绝，道人已一指点出，但有微缕剑光闪烁，含虚孕实，若有如无，甫一出现，便斩断了这处虚空的大道秩链，空间破碎，时光混沌，前不见古今，后不见四方，仿佛鸿蒙初辟之前，天地混昧之时。 这一剑，有大恐怖，大危机，已经远超广法道人所能承受。 广法道人不禁苦笑，暗道一声：“才知道通天教主小气，竟与我师一样！” 正想着，剑光已经落在他的头上，光辉大做，掩去了他的六识五感。 “我小气，我小气你已经是个死的了！” …… 一剑之后，除却紫薇大帝哀嚎痛斥，全场皆寂，青萍剑之利，已震慑了众人，她教主贴身佩剑的身份，再无半点疑惑。 只是，以青萍剑的身份，亲自出手紫薇大帝，不免也有些以大欺小，这不，立即有人看不顺眼了…… 轰，轰，轰，轰！ 虚空之外，四道光柱突然落下，洞穿时空，弄碎寰宇，生生将这片寰宇扩大了数以十倍，本来密集的星辰顿时稀疏，相距甚远，需以光年而计，那光也盛，晃得人两眼昏花，那光也耀，光柱之外嵌着朵朵金花，花开花放，繁盛至极。 但怎么看着，都嫌骚包了些！ “广成，赤精，这等调调在别人面前玩玩还罢，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弄，你当我剑不利？” 早有青萍剑面色不耐，烦躁别人在她面前做派，铿锵一声，手中多了一柄青色长剑，剑似青玉，婉如萍踪，是为青萍。 这剑无鞘，诸天之中也没哪只剑鞘敢收藏她的锋芒，青裳女子只将剑提起，横剑扫去，剑光纵横，挥斥方遒，再在寰宇之中划出一条银河，但听得铿铿四声震动，便有四个道人从光柱中跌落，衣袍为裂，形容讪然。 “无礼，无礼，青萍，你比以前更无礼了！” 道人之中，一道青紫天金道袍，戴着七星冠，嵌有三十六颗宝珠，颗颗硕大明亮，骚包至极，正可惜自己的道袍，跳将出来，指着青裳女子就是一顿怪罪，气得她横眉怒目，长剑又是一划，剑光横扫，灿烂恢弘。 “道行，你敢在我面前讲理，谁给你的胆子？” 慌得道行道人匆忙从背后取下一柄白鞘的剑器，剑鞘都不曾拔出，就往前面一挡。 铿！ 寰宇中只听一声大震，道行道人被震得一连退了数十万光年，虎口开裂，但好歹真挡住了青萍剑的锋芒。 不，挡住青萍剑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剑器——诛仙剑。 “三位师兄，师弟不是这女子对手，还请三位师兄出手，不然我教的脸面要给她削尽了！” 不能从容挡下青萍剑一击，道行道人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了。 “不是教门脸面被人削尽，是道行师弟你的面子被人丢尽了吧？” 另外三位道人中，却有一位金色道袍的道人走了出来，俯身拜道：“还请两位出手，为道行师弟讨个公道！” “正该如此！”另两位道人避过他这礼，长笑应道。 “公道？你们打上门来，却还敢向姑奶奶讨要公道？” 但那不要脸的样子，却将青裳女子气得双手颤抖，俏脸含煞，把长剑斜斜一切，浮光荡漾，虚空为幻，寰宇星辰尽化清水，群星为蜉蝣，各人则是水中蛙鱼，限一池之囿，朝夕寻觅，不知生死。 水光之上，一道剑光忽然探下，轻轻一搅，清水荡漾，但有四只蛙鱼砰然炸裂，血骨爆成了一团粉红。 “不过尔尔，忒的猖狂！” 浮光又是一荡，青裳女子挎剑而来，衣裳为青，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做中性打扮，英姿勃发，不知胜过无数男儿。 哗啦！ 但在这时，虚空深处陡然冲出一条虚幻长河，河水动荡，波涛汹涌，高高溅起四朵水花，水花迎风就涨，倏然间已经变作人形大小，也化作了四个身穿道袍的道人，不是广成、道行等人还能是谁？ 长河再次冲入虚空，消失不见，只让暂时退避远方的大司命等人神色羡艳，恨不得以身而代。 “凶猛，凶猛，若非我等早留下道标，这一下可要的老命了！” 广成道人哈哈大笑，指着青裳女子喝道：“好个青萍剑，开打也不打个招呼，好没道理，今日非落你面皮不可！” 说着，四人同时祭起一只宝剑，青红黑白，摇摇一指，剑光连接，瞬间布下一座剑阵，剑阵之中，但见白光冲腾，锋锋利利，红光绵绵，穷亡败灭，黑光幽冷，绝寂十方，青光湛湛，凶煞诸天。 不正是，诛仙剑阵？ 剑阵落下，又有诛仙四剑镇压，威能比苏蔷薇布置的强了何止十倍？ 紫薇大帝的面色忽然白了白，怨恨地看去，玄冥娘娘早退到了寰宇尽处，冷冰冰望来，不由大笑：“娘娘放心，答应你的事，朕绝不反悔！” 说罢，紫薇大帝引动北极星光，接引而去，端的是潇洒豪气，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了……五根手指头。 “青萍姑娘，可敢入阵？” 另一头，广成道人得意忘形，邀青裳女子破阵，欲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青裳女子也不发怒，回身问道：“妹妹们可准备好了？” “早准备好了，今日非要这些臭不要脸的落尽面子不可！” 回答她的，却是四个俏生生的女子，除了苏蔷薇之外，还有三人，四人非一母同胞，眉目却长得极像，冷凌凌看来，目光寒如冰，冷似铁，仿佛一柄柄宝剑。 正是诛仙四剑剑灵！ 就见诛仙剑灵当先走出，脚踏剑莲，剑气挥斥，方寸之间破尽时空，笑道：“我为诛仙剑，当破诛仙剑门！” 说罢，她食指一点，一朵剑莲飞出，咻然间落在指尖。 又有戮仙剑灵紧随其后，青丝如练，清眸似洗，冰冷冷，冰清剔透，也道：“我当破戮仙剑门！” 也有一朵青色剑莲飞出，静静悬浮在她身前。 又有绝仙剑灵走来，黑衣黑发，形容清丽，所过之处，生机寂绝，大道崩灭，她也扔出了一朵黑色剑莲：“我当破绝仙剑门！” 说罢，绝仙剑灵已转身而去。 最后还有苏蔷薇默默走出，轻轻拂了拂发梢，但有二十八缕毫光飞出，也化作一朵指头大的红色剑莲，神色清淡，道：“如此，我应破陷仙剑门！” “哼，有本事先破了阵，废话忒多，也不怕人看了笑话！”却有道行道人神色不爽，手持绝仙剑，立于绝仙剑门之中，冷笑不绝。 那广成道人也皱起了眉头：“诸位道友，你们虽是四剑剑灵转世，可吾等也成道多年，你们不该太小觑了吾等！” 另有赤精道人与玉鼎道人微微颔首，虽不曾出言，但想来也是这个意思。 毕竟，她们四人连剑阵都不曾进去，就说要破阵，话里话外，便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尤其是那绝仙剑灵，扔下一朵剑莲就走，实在夸大。 “好叫你们四人知晓，这诛仙剑阵就是我这四位姐妹创的，你要她们破阵，难道以为，你们摆的剑阵，难道能比她们更精妙？” 青裳的青萍剑灵轻飘飘地调侃了一声，广成道人等皆是一惊，绝仙剑灵扔下的黑色剑莲已经入了阵。 “不好！道行师弟快躲！”三人大喝。 但，已经晚了！ 绝仙剑门中就听得噼啪一声响，整座剑门生生爆开，剑阵去其一角，那诛仙与戮仙两位剑灵也趁机按下了剑莲。 “有功夫为自己担心担心吧！” 果然，两位姑娘便不曾说大话，即便有道行道人的前车在前，广成道人与赤精道人也震动了剑门，但在剑莲按下时，剑阵该爆开还是得爆开，三位道人狼狈地从剑阵之中冲出，衣裳破烂，道髻散乱，简直灰头土脸到了极限。 “姑娘，我现在将陷仙剑还你们，应该不迟吧？” 只剩玉鼎道人无奈地看了看左右，所谓诛仙剑阵四去其三，只剩他这一角，立即就认了怂，把剑阵撤去，捧着陷仙剑。 又道：“贫道有些好奇，姑娘手中剑莲与其他三位姑娘有何不同？不知能不能满足贫道这个小小的好奇心？” “该你知道时自然会知道！”苏蔷薇神色冰冷，不做好颜色。 第770章 杨二郎 毕竟，谁的本体被对手收藏了数十万年，也不会开心。 可惜，苏蔷薇虽未答，但那玉鼎道已经得到了答案，突然感慨了一声：“教主待姑娘何其之厚？” 其言似羡似妒，若有所指，但惹得四位姑娘怒目而视。 “放肆，你敢诽我教主？” 铿铿铿铿！ 但有四声剑鸣，被广成、赤精、玉鼎、道行四道抓在手中的剑器猛地一颤抖，剑鞘径自脱离，剑光照耀，迸射出掩藏了数十万年的锋芒！ …… “贫道待人向来宽厚，可不曾偏袒谁，二兄，你家徒弟使坏心眼，不知是不是怪你偏袒其他人呢！” 无始无终，无上无下之所，道人怪笑了一声，把身子侧倒，一缕缕氤氲光辉自动汇聚，化作一只躺椅，让他悠然入躺。 “哼！” 寰宇之外，化作道人的存在冷哼一声，不免让座下白牛奇怪地看了一眼。 “动不的你，难道不能恶心你，活该通天你要惹我，就不要怪我折腾你的门人！” 这存在睚眦必报，情知道人被困，终是一时之计，也伤不得他分毫，就起了坏心思，当即拍了拍白牛牛角，笑道：“牛儿，贫道算着，你还有一分因果未断，需到凡尘中走上一遭！” “老爷，老牛被西方那些秃子拉去耕田犁地，与玉面公主姻缘都断十几万年，如今更是洁身自好，不啃嫩草好多年，凡尘之中已无因果，老爷是不是算错了？” 可显然，白牛也不是轻易就能忽悠的，听说要被赶到下界，立刻就找起了借口。 那等人间风雨，哪有天上风光霁月？ 再说，眼见大劫将起，诸天都乱了起来，白牛是牛头里塞了石子，才愿意下界！ 万一，万一，又有哪位教主看上它老牛精壮的身材，再将它抓去犁地十几万年，白牛是哭死也无用。 莫不如，还是留在道人身边，待过了这场大劫再下界，再去享受它的花花人间…… 得，先前还是风雨人间，现在又是花花人间了，由此可见，白牛私凡之心不死，只是不愿趟这趟浑水而已。 却正是，世人都道天上好，功名富贵皆可了，十八年后再转回，再是好汉牛魔王。 老牛算盘打得叮当响，奈何道人已经不是道人，岂会由着白牛耍赖弄浑，当即冷笑起来。 “你不啃嫩草？本座怎么听着，西牛贺州地界一夜之间突然多了一座牛魔国，城高百丈，占地十万里，国内牛民皆有巨力，号称大力牛魔王正宗，奉其宗庙。难道，是哪只野牛精冒了你的名儿，不是牛儿你留下的风流种，不如，本座替你做主，将这牛魔国抹掉吧！” 教主通晓万界，神通之大，别说是偌大的牛魔国，就是小小的跳蚤国、蝼蚁国，他要探查，也没有瞒得过他的。 此言一出，白牛的牛黄都快吓跳出来，骇的牛汗潸潸，四蹄软了一半，差点就给趴了下来，赶忙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牛一脉子孙单薄，这十来万年又被西方秃子捉去，害得我牛魔家业无人继承，牛魔族因此衰败。那牛魔国的牛子牛孙其实并非老牛遗种，是牛魔族的族老担忧老牛再一去不返，塞给老牛的义子，对，就是义子，老牛我真没啃嫩草！” “真没？”道人似笑非笑。 “真没！”白牛咬了咬牙，决定顽抗到底，死也不认，半死另算。 要说，白牛为振兴牛魔一族，的确费劲心思，还特地去了一趟地府，将牛子牛孙的生死簿勾去，使得牛子牛孙个个万寿无疆。 以白牛教主坐骑的身份，坐镇地府的东岳大帝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它胡闹，白牛便偷偷在其中夹杂了不少私货，比如，隐藏它与某只小白牛的关系。 这等事情可做不可说，诸教教主非要掐算，也一定能算到，可不认真算，就不一定能算到。 偏偏，今日它就遇到个认真的主，非要给它算个明白。 “也罢，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最多本座发现时，将它煽了便是！” 这一说，白牛啪叽一声，就把剩下一半的软软了下来，四肢伏地，牛躯颤抖。 “所以说，牛儿你骗本座了？”道人笑眯眯问道。 牛脾气犯拧，纵然确有其事，白牛也为自己开脱，绞尽牛脑：“所谓牛不风流枉牛犊，身为牛魔界扛把子，老牛不是为了啃嫩草而啃嫩草，是为我牛魔族大业而啃嫩草，还请老爷明鉴！” “这说的，牛儿你还是欺骗本座了吧！” 但道人根本就不被它的狡辩，直接定了论调，“也罢，为了惩罚你，你让你投胎时多两条牛腿吧！” “还投胎？不要了吧，老牛现在这副身子其实挺好，老牛挺满意的！” 这话一说，顿时把白牛弄急了，从地上一跃而起，蹦得老高，偏生它背上的道人却能坐得稳如泰山，不动不摇。 这份定力，也非常人能有。 白牛颠了两下，终于看出道人的心思，认命道：“罢，罢，老爷说什么就什么，俺老牛认了就是！不过下界而已，只求老爷不要让老牛乱投胎，不然老牛回来后，一定会被牛子牛孙给笑死的！” “可是你自己应承的，不是本座硬要你下界！”道人似乎为了撇清责任，又要求了一句。 “是，是，老爷说的是！”白牛怂拉着牛头，灰心答道，却不曾细思，只是有些古怪：“老爷没有以前好说话了！” 要说，白牛的胆子也没那么大，敢欺瞒一教之主，只是道人“以前”是不与它计较这么多的…… 可惜，不等白牛想完，身躯就是一重，忍不住往下掉去，越掉越快，不多时，已经砸穿十数重虚空，落到了一个广袤浩瀚的大陆上。 此时，大陆上的一个小乡村里，一只母牛正被几个熊孩子追得惊慌失措，这母牛大腹便便，怀胎已有十月，就待生产，哪里受得住这般折腾？慌忙逃窜时，一只小牛犊子却从她的下腹漏了出来，胎毛雪白，牛角连在一起，眼神迷茫，哞哞叫喊。 母牛受了惊，也不曾注意自己宝宝漏了下来，倒是她身后的熊孩子们看得稀奇，大呼小叫起来。 “小牛犊子掉下来了，小牛犊子掉下来了！” “小牛犊子，谁家的小牛犊子？混账东西，没处撒野是吧，肚皮都没吃饱过就开始败家了，今日非打你们个半死不可！” 顿时把村中的长者大人惊了过来，一看熊孩子们竟然欺负起了村里唯一畜力，这还了得，脱下草鞋追着就是一顿狂揍，把熊孩子们打得哭爹喊娘。 却无人注意道，那只雪白牛犊子夹杂在哞叫声中的低微轻语。 “你才掉下来呢，你全家都掉下来！” 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某只雪白牛犊，现在最忌讳听到“掉”这个字呢…… “诸位小姐姐，何苦来着这么大火气，难道真要赶尽杀绝？” 四剑剑灵发威，威势之大，饶是广成四道已经得道数以百万年，也被迸射的剑光骇得头皮发麻，广成、赤精、道行三道不免暗暗埋怨玉鼎道人。 “说什么大实话呢你是，即便通天教主真心偏袒，也不能道出啊，最不济，也要换个没人的场合道出吧！” 只有玉鼎道人依然从容，见着剑光迸射，直将陷仙剑一扔，如弃蔽履，自有一道刀光横插进来，微微一晃，便将落到玉鼎道人身边的剑光击落，随之，一个宽肩细腰，提着三尖两刃刀的汉子就从虚空钻了出来，微微一笑，眉心处张开一枚天眼，神光照射，竟逼得剑光回转，四剑铿铿震鸣，落在四位剑灵姑娘手中。 “杨二郎？”四人问道。 “然也！”那汉子答道，声音不高，却落地有声。 惹得广成四道连连抚掌：“好，好，我玉虚宫三代大师兄出马，一定能落下你们面子！” 更有玉鼎道人眉色飞扬，露出非常得意之相。 “也不知羞，身为二代师伯，却要靠三代地址撑场面，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但引得戮仙剑灵姑娘讥笑连连，将广成四道面皮说成了青紫。 可不是，世人都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到了广成道人他们这里，却成了打了老的来的小得，说出去，广成四道颜面何存？ “姐姐说的不对，世人又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江山代代换新，发生这等事情也不是广成等人所愿，他们只是属于被换新的而已！”一向冰清寡言的绝仙剑灵难得张口，也显伶牙俐齿之风。 终将广成四道的脸色由青紫说成黑色！ 你道为何？ 其一，却是绝仙剑灵所说，的确是事实，长辈不如自家后辈，辩解不得；其二，却是四道好将面儿，断然做不得与小女子撒泼争辩的事，可将自己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憋死，因此脸色成黑！ 生怕自家长辈把自个儿闷死，杨二郎不得不站出来，苦笑道：“还请几位姐姐嘴下留情，杨戬这里谢过了！” “你要谢不用谢我们，该谢这人！” 第771章 偷袭，没有的事 谁想，四位姑娘并不受杨二郎的礼，将身闪到一边，露出了被青萍剑姑娘提溜着耳朵过来的大盟主，在他的手上，还抓着五个血呼刺啦的手指头，不愿撒手。 那是，紫薇大帝留下的手指头…… “还不听话，让姑奶奶丢了面子，回头看我如何整治你？” 但即便被提了过来，大盟主依然自顾撒着泼，小腿乱蹬，想要躲到没人处，让青萍剑姑娘面子有些难看，可劲儿转了三圈，大盟主这才收敛了姿态，憨态可掬地拱了拱手。 “二郎道友，我们终于见面了！” 杨二郎的眼皮儿就是一跳！ 你说，你要客气点就叫杨道友，无礼些直呼杨二郎也行，叫什么二郎道友，实在不伦不类，说的好似他杨二郎姓二名郎似的。 “请叫我杨戬，谢谢！”姓二名郎的杨二郎诚心诚意建议道。 “好的，二郎道友！”大盟主随意应道，一点诚意也不见，不等杨二郎反驳，又道：“二郎道友，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杨二郎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如果没差，我应该是最后一个。” “这就好，这就好，小苏就说嘛，大人物都是最后出场，又不到最后时刻，叫我出场干嘛，这不是掉面子了！好，好，二郎道友是最后一个，小苏也是最后一个，我们都是大，大大疼，真疼！” 大盟主欢喜鼓舞，连连拍手，话没说完，耳朵又被提了起来，那提起他的玉手更是一个急抖，抖得他周身震颤，身形都颤出了虚影，赶忙赔上笑脸，讨好道：“姐姐才是大人物！” “嗯哼！”那提起大盟主耳朵的女子娇哼了一声，这才把手放开。 敢情，原来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其他人都不算…… 杨二郎不曾停止咽下的那口气，咳咳，这话怎么说的，是杨二郎一直跳动的眼皮平息下来，解气地笑道：“道友，我想我们该出手了，不然，人家要笑话我们大人物没大人物气象呢！” 若说别的大盟主还能忍，但说大盟主没大人物气象，虽然这是事实，大盟主绝对不能忍。 大盟主面色顿时一虎，捋了捋不曾褶皱的衣衫，一时忘了手上的鲜血，却在衣服上印出一个血掌印，面皮微微一讪，急忙用手背挡了挡，故做豪气大笑：“好，就让那些‘人家’看看我们的气象！” “你如果不将‘人家’这个词带上，我还真信了你！” 察觉到一道道凌厉的“人家”目光落在身上，杨二郎情知无意间又被“人家”迁怒了一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再不愿与大盟主搭腔，将三尖两刃刀一抖，刀光递了上去。 “请罢！” 霍！ 一刀既出，虚空生耀，白光如霞，炫人心神，以广成、戮仙、颛烈等人的道行，也被刀光晃得心神恍惚，神念缓慢刹那，惊得是一身冷汗。 世人都说眼为心之窗，方才杨二郎那一刀，却是以眼为窗，透过各人的眼睛，斩去他们的心神，叫他们永久失去了一枚念头！ “一直听说杨二郎拥有成为教主的潜力，原以为夸大其词，此时才知他的才情，仔细算来，杨二郎得道不过万年，实在妖孽，妖孽！” 各人暗自赞叹，白光之中却传来一个不同的声音：“可惜，可惜，二郎道友，你以刀为道，这刀光极盛，以至刀道之巅，却非刀道极致！” “巅峰如何，极致又如何？”杨二郎收刀束手，大声问道。 “巅峰者无情，无情则夺心；极致者有情，有情则入道。无情之刀断人心神，却不能入道，形如鸡肋，食之无味，不如不要！”那个声音悠悠道来，渐渐显出淡青色的轮廓。 “极情若无情，苏道友又如何知道我之刀道不曾入道？”杨二郎反问起来，嘴角带着一分笑容。 “愿请教！” 淡青色轮廓终于清晰，却是一个青衫的男子，怀抱三尺长剑，剑鞘殷红，他青衣如洗，黑发浓密，自有一股倜傥风流。 “好！”杨二郎应诺了一声，将三尖两刃刀拿起，笑道：“我这刀为开天斧碎片所铸，淬以造化之气，先天而成，更非先天之物难伤，苏道友可得小心了！” 青衫的男子也将长剑拿起，微微一笑：“这却巧了，我这剑以杀伐之气而锻，以极情温养，旦夕不能离身，虽是后天，却胜无数先天之物，二郎道友，你也小心了！” 此言一出，苏蔷薇的两腮则微红，暗中啐了一口，“说什么旦夕不离，忒的难听！” “正合我意！” 那厢，场中两人说罢，同时大笑一声，刀剑齐出，已然撞在了一起，也无炫丽刀光，也无神奇剑影，便只有两人默默挥舞刀剑，一次又一次碰撞，如同凡人凡兵，一点也不精彩。 极情若无情，极道如无道，神通之大，到了极致，如何不能化为平凡？ 再说，神通是道，平凡同样也是道，大道起于青萍，见于微末，是先天，也是后天，不知者迷迷茫茫，外道者以为先天一定胜过后天，大肆宣扬，扭曲后人观念，谬矣错矣！ 但说这场刀剑之争开始，在场各人的神色就见着凝重，并立各方，震动气机，隐隐将战场隔离在另一方时空之中。 奈何两人的战斗看着平凡，动静却越来越大，刀剑之鸣渐渐响彻，连被隔离的时空也不能禁锢，震得时空开裂，大道纹理浮现，呈碎屏之痕，各人神色愈发凝重。 “来了！” 铿！ 终于，再一次刀剑碰撞之后，时空终于承受不住，大道纹理粉碎，如同碎裂的琉璃瓶，呯然炸开，但在虚空之上，浮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门户，大道之机弥漫，如道在前，喜得各人情难自禁。 “好，好，大道之机在前，合该我得呢！” 便有欢喜佛当先一步，摇动六魂幡，幽玄的光辉横扫，抹去过去因果，扫出一条通天坦途。 但这话说得，也忒的霸道，便有老头儿看不惯了！ “欢喜佛，你要得道，还早了百八十万年呢，退下，退下，不要丢人现眼！” 南极仙翁忽然撕开空间，枯老的身躯瞬间强壮，筋躯虬扎，肌肉鼓鼓，却将杏黄榜单一卷，再把二十四节的木鞭捋直，贯入其中，两件法宝合一，化作一杆旗枪，枪锋一槊，震裂幽玄，也把欢喜佛震得吐血。 仙翁大步迈起，轰隆隆向门户冲了过去。 呖！ 但在这时，又有一道金黄的身形赶超而来，长鸣当空，垂翼如云，神光灿烂，仿佛天火，金黄之中更有一对利爪探下，扣住仙翁的肩膀，猛地将他甩起，甩到了身后。 却是一只羽翼金黄的凤凰！ 十公主！ 轰动！ 十公主才除了一个对手，不等开心，一只周身布满尖刺的巨兽突然闯了过来，横插一身，生生与十公主对撞一起，将她撞飞出去。 正是玄冥娘娘。 “臭婆娘，你非要与我做对？” “臭婆娘骂谁？” 这十公主也有傲气，哪能叫玄冥得意？ 长翼一震，唰啦一声撕开空间，飞临到玄冥娘娘头上，大爪抓下，大翅膀拍着，跟撒泼似的，与玄冥娘娘纠缠在一起。 两只巨兽翻滚着，越打越远，将道路让了出来。 “娘娘，现在这个时候，您就不能放下您那点小恩怨，先把正事办了？” 巫族的蓐芒与祝祷两人默默相视，满心凄苦，无言以对，暗自发力，也轰隆隆地奔向门户。 在他们身后，更有大国师、大司命等人，拼了命一般，一发往门户冲去。 奈何这门户附近的空间也怪，无法用神通赶路，只能用两条腿赛跑，他们只能将吃奶的劲都用上，跑得面红如血，上气不接下气，就生怕比别人慢上一点。 “诸位道友，跑这么慢，你们的身体有些发虚啊！” 这时，一个风一般的身形从各人身后赶超而来，这人着龙袍，配金剑，姿态却不敢让人恭维，那龙袍被他塞在腰间，金剑也被背在背上，大长腿迈着，有飞人博尔特之风采，唯独不见其当代人皇的风姿。 “你才发虚，你全家都发虚！” 即便颛烈是人皇，也不能这样诽谤他们，又因他是人皇，更不能轻易诽谤他们。 天子金口玉言，不轻言，不妄语，人皇所言，没道理也得有道理，一旦被人知道了，众生黎民只会戳起他们的脊梁骨，暗中鄙视一句：“陛下都说他们发虚，他们一定是发虚的。” 听听，很有道理吧，是不是该信了？反正我是信了！ 可惜，不等大国师等人骂完，身后便传来一股大力，推着他们向左右横飞出去，颛烈也急忙抽出配剑，回身就是一挡，更借力向后跃起，去势更急。 “定光道友，背后偷袭人可不是什么好品格呢！” 却是欢喜佛缓过气，重新追了上来。 “陛下，你我皆能眼观十八方，耳听三十六路，神念之下无死角，哪里有偷袭之说？此言休提，休提！哎呀！” 欢喜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话未说完，一串儿的剑光从背后横扫而来，将他打棒球一样扫开出去，连颛烈也骇得往旁边夺去。 一串儿，要不要这么多？ 第772章 会被人打 冲上来的，正是青萍剑灵与诛仙四剑灵五位姑娘！ “你们人多，不能惹，不能惹！” 不论是诛仙四剑还是青萍剑，都是大道杀伐的象征，一位姑娘尚且不好惹，五位姑娘联手，当真是所向睥睨，神挡杀神，佛当杀佛！ 别说颛烈不敢惹，就是被横扫出去的欢喜佛也不敢吱一声不满，生怕叫姑娘们听着，回身齐齐刺下一剑，将他扎做筛子。 “罢，罢，这大道之机非是谁先谁得，更需讲究机缘，就让这些小女子快一步又如何，本佛大佛大量，不与她们争，不与她们争！” 虽是这般说，但欢喜佛岂能甘心，五位姑娘才冲过去，两腿一拔，蹦跃着就往前跳去。 还别说，这姿态虽然看着不爽很美，但速度一点也不慢，须臾间就赶超了人皇颛烈。 “不愧是兔子精，这速度，不能比，不能比！” 但叫人皇也暗叹不如，正想着，面色又是一变，再次向外躲去，身后又是五道神光横扫而来，轰隆隆，煌煌然，霸道了得，端的大气无比。 不正是，广成四道！ 诶，明明只是四道人，如何有五道神光？ 却是南极仙翁臭不要脸地凑了进去，与广成道人等联合，也做五人，欲与五位剑灵姑娘比数量。 输人不输架，神通比不得五位姑娘，但人数气场上不能输了，广成道人这一脉，最讲究门面，可不能让风头被人夺尽！ 可惜，颛烈是躲了过去，但那兔子精，咳咳，欢喜佛正欣喜又跑过了颛烈，一时不查，再被扫中，破布一般横飞出去。 那场面，看着也怪凄惨的！ “可怜，可怜，你说你何必跑这么快，跑得快如何，还不是要被人扫开？” 却有那颛烈紧赶慢赶上去，再一次超过欢喜佛，不忘丢下一句风凉话，气得欢喜佛面皮发鼓。 没想着，颛烈身为人皇，也有这般腹黑的时候！ 当真是皇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身为人皇，也是要面子的，接连被欢喜佛赶超了两次，人皇也会发火！ …… “夫子，你不进去？” “陛下休要诓我，教主的道不是我的道，这热闹看看就行，不去，不去！” 夫子连连摇头，不肯上前，他是道德君子，说不进就不进，大尊微微颔首，目中却露出意动之色，笑道：“夫子不去，朕却要去看看！” 说罢，大尊一指点出，金光开道，龙凤齐鸣，铺做一条通天之路，往虚空上的门户伸去。 当真说动手就动手，堂皇霸气，叫人羡慕。 或许，这就是王道！ “哼！” 可惜，大尊霸气是霸气了，但天地间也有人看不惯他的霸气，虚空间顿时传来一声冷哼，随即，一只指头落了下来，轻轻一碾，通天之路骤然粉碎。 大尊后退半步，不禁笑道：“教主何必小气，大道之机又非你的，你一直霸占着，看也不让人看，不怕惹来诸位道友抱怨？” 那指头径自收回，并无人回答大尊的问题，只是在这片虚空外，一尊道人缓缓收起手指，用手绢擦了擦，轻笑道：“通天，二兄可帮你省了一次麻烦呢，你要如何谢我？” “我谢你，我谢你全家！呃，不对，他全家不也包括了我，不好，不好，我只谢他？那不是中了他的下怀……” 起源之中，道人一蹦而起，扬天大骂，骂了一半，顿时醒悟过来也将自己骂了进去，一时好不郁闷。 …… “苏道友，你不进去？” “二郎道友，你休要诓我，你都不进去，苏某岂会进去？” “嘿，某不进去，是因为门内的名额已经内定，进不进去也无所谓，苏道友，你师门做派，可不如何光明正大啊？” “光明正大？这一界本来就是我教中地盘，谁请得你们，这话道友说的可亏心？” 无独不偶，门户之外，也发生了一场相似的对话，对话的主人刀不停锋，剑不入鞘，说话间刀来剑往，你递过一刀，我定要砍你两剑，打着打着，火气渐渐上来，就动了真格，难分难解！ “两位道友，还请住手，再打下去可要坏交情呢！” 呃，说难解并准确，只看来人的身份够是不够。 这不，终于有人出来开解了，这人大袖飘飘，星眸剑眉，面貌必然是极好的，就是让人看着有些嘴馋，忍不住嘴里生津起来。 正是金蝉子。 “见过道兄，道兄已杀了自己一回，不知何时证道？” 金蝉子的身份显然是够的，又与两人相识，他一开口，二人如何也得卖他几分面子，急忙停下争锋，收兵入鞘，与他见了礼。 “才忘道，还差了些，差了些，不如夫子多矣！”金蝉子极为谦虚，连连摆手。 毕竟，在修道事上，差之毫厘必然谬之千里，差了些与差许多并无太大区别。 但两人却放声大笑：“差了些好，差了些好，总比我们差了许多的强！” 差了些与差许多并无区别的，只针对那些差了些的人，是所谓坐着说话的不嫌站着的腰疼，吃饱的汉子不知吃不饱汉子之饥渴，对于差许多的人，还是希望只差一些的。 笑过之后，以杨二郎与苏某人的心境，也忍不住好奇问道：“道兄只差了一些，如何不去寻寻契机，反而到这里来凑热闹了？想来，所谓的大道之机对道兄也无用了！” “贫僧其实是来向苏道友讨一个人情的！”金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苏妄默默一顿，忽而笑道：“道兄与我有大恩，你的要求，某家自然是应的，道兄且放了心！” “多谢道友，贫僧让道友为难，愧为道友，就此别过！”说罢，金蝉子拱了拱手，竟以袖掩面，潸然而去。 苏妄沉默不语，并未挽留。 因为，答应金蝉子的请求，他们的关系反而淡薄了些…… “道友想这作甚，不如，你我将未打完的打完！” “也罢，二郎道友要讨打，苏某也答应你就是！” “还不知说谁说他的剑胜过无数先天之物，但也不曾斩断我的刀，这说大话，谁不会啊！” “保管叫二郎道友知道苏某是不是说大话？” 但有那杨二郎继续邀战，苏妄整顿精神，再要再战，高空之上，若隐若现的门户忽然一声震动，便跌出了七八个身影，汤圆一样，滚了好半晌才停下，眼见两人看来，面上俱做讪然。 “南极，连师兄们也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回非要将你拿下不可！” 那七八人中，光广成到人这一脉占了四个，剩下的大国师、欢喜佛等不过凑个数，两人的目光就不曾落在他们身上。 广成四道骂完，把袖子一撸，分别祭起诸如番天印、阴阳镜、降魔杵、斩仙剑等法宝，气冲冲又冲了上去，却有一道混沌气流突然扫下，毒龙一般用力一甩，四道竭力要定住身形，奈何这混沌气流着实霸道，再次被甩的翻滚，讪然的，几乎要尴尬到死。 “二郎道友，看来你要去帮忙了，不如，你我来日再战？” “多谢道友，这情杨某承了，你我来日再战！” 师辱徒死，广成三道人如何暂且不说，杨二郎也只管玉鼎道人。 这道人每翻滚一下，杨二郎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只是不好离去，听得苏妄“贴心”之言，哪里还能站得住，随意拱了拱手，嗖的一下就飞了上去，还在半空，便使了个法天象地，三尖两刃刀迎风暴涨，变得硕大无比，刀光晃动，直愣愣就往门户中扎去。 铿！ 却在这时，门户之中又冲来一道混沌气流，化作一只混元金锏，往上就是一架，竟将三尖两刃刀架住，金锏又是一震，以杨二郎的本事，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继而，门户中飞出个须发飞扬，倒持三角长幡的老头。 不正是南极仙翁？ “杨戬，本座本事比你如何？什么三代弟子第一，给本座提鞋也不配！” 仙翁目光睥睨，显得得意非凡，说话间再次震动长幡，又一道混沌气流落下，变作一只怒龙，筋躯虬扎，鳞甲暗淡，就往杨二郎扑下。 “师伯，你入魔了，就让师侄为你醒醒脑！” 杨二郎大笑一声，震动兵器，刀光霍霍穿梭，既急且快，将怒龙割得鲜血淋漓，不妨，他身后突然也钻出一只怒龙，悄悄摸摸，行动不带风声，猛地扑上杨二郎，身躯一团，将他缠绕起来，轰咚一声就给砸在虚空中。 “怪我，怪我，不曾拦住南极，以致他癫狂若此，师侄，你千万别把你师伯打痛了！” 但在这时，才传来广成道人懊恼的声音，杨二郎不禁翻了个白眼，“师伯，现在是师侄我被打，你这话该不是说反了吧！” 那厢，一举拿下杨二郎，南极仙翁愈发猖獗，厉笑声声，尖锐嘶鸣，极为难听：“还有谁，还有谁是本座对手？” “你这话说的，太目中无人了，连某家都敢想不敢说，会被人打的！” 第773章 感恩 “谁？” 南极仙翁正得志时，哪容得其他不同声音，目露凶光，狠狠瞪去，那说话的人则反瞪了过来。 “二郎道友，你不出手，休怪我不给你教面子了！”那人慢悠悠笑道。 “杨戬？他已是阶下之囚，自身难保，找他不如找死？” 仙翁猖狂大笑，一直赖在虚空，始终不愿起来的杨二郎终于不服气了，反驳道：“师伯，你这话说的不对，师侄不过让让你，何时成了阶下囚？你这样说话，师侄可是要生气的！” 轰隆隆！ 虚空蓦地震颤起来，南极仙翁陡然回头，杨二郎已经爬起，身躯震动，大筋紧崩，竟传出悠远传响，如同龙鸣。 噼啪，昂！ 只听得一声脆响，混沌怒龙高亢痛吼，被挣得生生炸裂，破碎的身躯乱飞，混沌气流飙射，把仙翁骇得目眦几乎裂开。 “怎，怎么可能？” “都说是让你了，师伯怎能不信？” 杨二郎叹息，身外流转玄黄，亘古苍茫，一步跨出，已经到了南极仙翁面前，也不用兵器，徒手就抓了过去。 “放肆，你以为你能胜得过盘古幡？” 仙翁又怒又笑，手中长幡连连摇动，混沌气流挥斥，破尽虚空。 “杨戬胜不过盘古幡，只要胜过师伯就行！” 撕啦！ 杨二郎的大手猛地一抓，继而又是一扯，挥斥的混沌气流顿时被他抓扯得糜烂，他去势不止，依然抓向仙翁，仙翁手脚慌乱。 “不可能，不可能，我得大道之机，又掌盘古幡，已是准教主，你怎么可能比我厉害？” 但说着，杨二郎的手掌已经抓到了他的脖颈上，微微用力，痛得两眼发昏，还要挣扎，杨二郎用力将之一掼，就将他摔晕了过去。 可怜仙翁堂堂天帝，君临南极，尊号长生，六御之一，在杨二郎手中竟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不知该说仙翁太弱，还是这杨二郎太强…… “诸位师伯，这又是怎么了？”杨二郎转身问道。 “你要问他！”广成四道神情愤慨，要谴责苏妄。 “诸位师兄，需知得道有风险，证道需谨慎，大道之机又非我们逼你们取的，你们自己偏要来，何苦怪罪别人？何况，诸位前辈以为真将南极师兄拿下了？不如回头看看！” “好笑，好端端回头看什么？我们正在谴责你呢，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广成四道有心不理苏妄，奈何苏妄的脸色实在古怪，只能勉为其难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差点将他们的眼珠子给瞪了下来。 你道哪般？ 原来，被杨二郎摔晕过去的南极仙翁正迈着他的老腿儿，跑得风一般，那潇洒的姿态，与风同行的风采，哪有刚才被摔晕时的脆弱？ 在他身后，正有大国师等人紧紧缀着，各人俱不做声，落地无音，屏着呼吸，静默的，仿佛哑剧。 难怪广成四道不曾发现南极仙翁竟给又爬起来了！ 诶，为什么用个又字？ “南极，休走！” 广成四道见此，哪还顾得谴责苏妄，下摆一撩，急匆匆就追了上去。 “该死的广成，还追着本座不放，等本座彻底炼化大道之机，回头都将你们捏死！” 另一头，南极仙翁眼见战略撤退不成，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破舌尖，喷出心血，将之祭给盘古幡，那盘古幡霍然一震，混沌气流串流，混乱时空，待得广成道人几人重新定住时空，哪里还有南极仙翁的身影。 “小贼，都是你！”广成四道霍然转过身来，狠狠瞪了苏妄一眼，在一齐转身，冲进了门户。 竟，再将“走丢”南极仙翁的责任推到了苏妄头上…… 这丢锅的本能实在太强，简直是随走随丢，一点都不注意环境卫生，万一砸到花花草草多不好！ “道友，看来你要随我走一趟了！”杨二郎不禁苦笑。 “又不是我家长辈，关某何事？”苏妄简单地回应了一个白眼。 “奈何，道友不愿走着进去，杨某只好将道友打着进去！” 杨二郎默默一叹，三尖两刃刀转动，刀光凌冽，寒锋如雪，冰冷的刀光之中，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如汤如酒，仿佛有情，又仿佛无情，清冽而绵长。 竟是，要用强了！ 不过，苏妄又岂是威武能屈之辈，即便被杨二郎的刀光晃的眼睛发昏，依然硬着口气，拿出一副铁铮铮的态度：“打着也不进！” “那如果我给道友好处呢？”杨二郎突然将刀一手，却从怀里掏出了银弹金弓。 虽然银弹金弓只是杨二郎打鸟遛狗的小玩意，但以品质而论，自诸天之中也属难得的珍品。 “这可以有！” 苏妄果断屈服了，赔上了一副笑脸：“虽然二郎道友的长辈与我无关，但我家的小姐姐也不曾出来，苏某有些担心，正想进去看看，道友，不如一起？” 说着，苏妄已果断从杨二郎手中“抢下”银弹金弓，收入袖中，似生怕对方反悔，腿脚嗖嗖迈着，不几息，已经走到通天门前，正要进去，身后却传来杨二郎的问话。 “道友，你如今只讲钱面不讲情面，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谈钱不合适，不谈钱更不合适，二郎道友，我这可是为你好呢！” 苏妄哈哈大笑，身子才探入一半，匆忙又给转了回来，就有四个身影横飞着，从他头上掠过，扑通几声，大乌龟被掀了龟壳一半，狼狈砸下，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诶，这不是广成师兄么？怎么，又被打出来了？” “你才被打出来，你全家都被打出来！” 即便被摔的骨痛筋麻，广成道人也不愿被他苏某人给见了笑话，弹簧一般跳起，才骂完，却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带起了得意的笑容：“哼哼，贫道能被打出来，还是有些本事的，但有些人，想被打出来都不能！” 这话一说，苏妄的脸色顿时变了，把脚一拔，离弦之箭也似蹿进通天门：“小姐姐们，你们可得撑住，我来救你们了！” 则有那道行道人扶着腰杆慢慢走来，疑惑道：“师兄，那几位剑灵可在里面嚣张着呢，只有她们打别人的份，不见别人打她们，师兄的话莫不是说反了吧？” “没反，没反，道行师弟不妨想想，广成师兄可说几位剑灵姑娘不能被打出来，又没说被打，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玉鼎道人上前解释，道行道人这才恍然大悟，四道相视一眼，齐声放笑，仿佛做了不得的事情，端的无良，将一旁的杨二郎看得连翻白眼。 “有本事你们也打别人去，被人打了还能笑出来，不是傻么？” 为防被传染了傻气，杨二郎急走了两步，从四道身边闪过，也钻入了通天门。 …… “该死的牛鼻子，下回非给你们拴上鼻环不可！” “还看什么热闹，躲开！一点忙都帮不上！” 苏妄正骂骂咧咧，不妨高空上传来一声轻咤，急忙将头一缩，剑光就从头上掠过，与那击来的混沌气流碰撞，炸的虚空摇动。 “小贼，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老爷本事大着呢，谁要人让了？” 随之，高空上再传下一道嚣张的声音，就听苏妄不服不忿道：“又不是我打你的，仙翁你实在小气，有本事找冤有头去！” 可他忘记了，虽然冤有头的确不是他，打南极仙翁的也不是他，可出言讥讽人家的可是他呢！ 多嘴的一般都特遭人恨，从这个方向思考，南极仙翁怨上他可是有理有据的。 “仙翁，与这小贼多说什么，且将他抓起来，抽筋扒皮，解了这心头之恨再说！”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不好，不好，抽筋扒皮太便宜了小贼！吾有一法：把小贼剥洗干净，刷上酱，烤得皮焦肉生，再剥下他的皮，重新刷酱，再烤，再刷酱，再烤，每一次只烤百分之一厘的厚度，非得烤得他个千千万万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另一个声音有了不同的见解。 “好，好，这法子好，就用它，就用它！” 其他声音齐声大笑，立即采纳了这个想法，听得苏妄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以说，为人处世就该多做少说，不然就得像苏妄一般，因多嘴遭人恨，并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这群人，有南极仙翁，也有大国师、帝罗和玉霄，几乎他的仇人都集中在了这里。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搅和在了一起，各人又许了怎样的诺言，叫南极仙翁让出大道之机。 大道之机非等闲寻常，即便南极仙翁已是不朽，一时之间炼化不得，因此被杨二郎狠狠“摔打”了一番，痛定思痛，这才下了决心。 不过，这都是闲话了，正题是这些人都恨他苏妄入骨，难得齐心协力了一次，笑声落罢，数以千万道的混沌气流从虚空落下，以诛仙四剑之利，一时也被挡在外间。 可见，这恨意之深，可谓可怖！ 混沌气流似渔网，自上向下兜来，就把苏妄所在的这一片虚空兜了过去。 “这是何苦来哉，南极师兄，我可是让了你半天，你难道就不曾感恩？” 第774章 自杀证道 “让？我让你全家！小贼，等老爷处置了你，就将杨戬捉来，也一样炮烙，一定要你们知道南极老爷的厉害！” 如今的南极仙翁最听不得个“让”字，只恨得如疯如狂，混沌渔网猛地收紧，气流震荡，中心处时空破碎，陡然炸出一个奇点，奇点继而破灭，大道不存，真个把中心处搅做了混沌。 混沌，无始无终，无古无今，不是开辟，更非终结，是真正的无法无天，连天道都不存，这一击之下，苏妄哪有幸存的道理？ 只有那真正悟得先天之道的存在，才能抵抗混沌的侵蚀！ 显然，苏妄不可能是先天，因为，连他南极仙翁都不曾成就先天，苏妄何德何能，身为一个后来者，能比他南极老爷厉害？ “好，好，老爷的大仇终于得报，就剩一个杨戬了！” 虚空上陡然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周身连接一道道扭曲的光辉，如同根须，面庞变幻，时而露出大司命的面庞，时而露出玉霄、帝罗的面貌，更有南极仙翁、苏妄的面容轮番上阵，整一变脸怪客，根本不知道让人如何称呼他。 正是南极仙翁与大司命等人合体之后的状态！ 咳咳，这合体一词不好，不好，有辱斯文，虽然他们的确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不好，不好，仙翁，我们说好的要将小贼炮烙千万遍，你这般处置了他，只顾自己心头爽利，可曾考虑过我们？”身影的面庞蓦地一幻，变化出玉霄的面容。 “老爷说了算，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敢跟老爷讨价还价？”仙翁顿时大怒，老脸也露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 “仙翁，你这可说的不对，你我如今一体，你就是我，我也是我，都是我，哪分彼此，只有顾全我我，我之心灵才得通透，证得大道，称尊做主！”却有大司命趁机露了个脸，说的头头是道，差点没将自己侃晕。 “大司命，你这些论道回去再说，现在办正事要紧。兀那女子，朕为天帝，掌天道大势，正应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投不投降？” 却有帝罗怒气狠狠挤开大司命的脸，口气之大，只将五位剑灵姑娘气得面皮发鼓。 五位姑娘显出身来，皆是气哼哼道：“杨二郎，你们再不出面，休怪我们打落他的三花，让他重新轮回一遭！” “休恼，休恼，诸位姐姐不要生气，杨某这不是来了？” 正说着，那天外也飞出个器宇轩昂的神人，宽肩细腰，器宇轩昂，只是脸上挂着讪笑，连连拱手，被几位姑娘道破踪迹有些燥得慌。 “师伯，你闹也闹了，再不收手，师侄也护不住你了！”杨二郎拜过，转过身去，脸色嫌弃，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南极仙翁为之气结！ 你道你这杨二郎，对着人家姑娘时又是赔笑、又是打恭的，对着你师伯时，却带上了狗都嫌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姑娘家是你师伯，他南极仙翁是人家姑娘……咳咳，是个无名无姓的路人呢！ “好个杨戬，南极老爷先前不察，叫你勉强逃过了性命，你不知感恩，以为老爷还会饶你？” 这话说的，杨二郎当真无言以对，只能往旁边拱手道：“老师，师伯疯了，二郎出手可能会重一些。” 虚空中也走出了广成四道，俱是面做悲戚，潸然落泪，哭道：“既然如此，又徒呼奈何？只是戬儿应牢记，你南极师伯是为了我教大业这才疯的，师叔们对不住他，你出手时轻一点，可不要将你师伯打痛了。” 这说的，既应了杨二郎下重手的请求，又要求他下手轻些，又轻又重的，可真为难杨二郎了。 好在，为难人的事杨二郎常做，为难自己的事从来不做，就将这问题推给了别人。 “苏道友，你收了钱却不办事，诸天万界走到哪儿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装死，休怪杨某把这事传出去！” “咳，咳咳！二郎道友别急，某家这不来了，什么收钱不办事？你这谣言可不能乱传，若坏了我的名声，以后我还怎么娶小姐姐！” 虚空间立猛然传出一阵急咳，苏妄将身一闪，凭空出现，面带尴尬，看着各人神色怪异，苏蔷薇暗中啐了一口，面颊粉红。 诛仙等剑灵姑娘自然知晓他不容易死去，只是不满他的胡闹，广成四道则有些灰心失落，暗自嘀咕，“小贼真长寿也，似小强也！” 看看，看看，什么叫得道高人，上古金仙，这便是了，所谓高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儿…… “苏道友，你又死了一回，不知可摸着证道契机？” 碰着苏妄这等皮薄馅厚，咳咳，皮厚肉硬之人，就不能给他客气，杨二郎已经琢磨出一套对付苏妄的法子，明为求教，实为揶揄，尤其那个“又”子，听着苏某人刺耳极了。 话说，苏某人的装死之法，好像的确用了多回…… 可苏某人又不得不答，只能使劲咳嗽，吱吱吾吾答道：“差了一点，差了一点！” 说着说着，苏某人突然反思了起来，“不对啊，金蝉子杀己证道，我是自杀证道，虽然杀法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死的都是自己，可我这前后都死了好几回了，怎么就不见道行增长呢？” 咳咳咳！ 这话叫一直等着他回答的杨二郎听着，反而岔了气。 什么叫道理相同，根本就不相同好不？ 金蝉子是杀己证道没错，但他杀的不是本我，而是他我，是另一个自己，与自杀是两回事，也不知苏某人如何会当成一回事。 反正，他杨某人是不敢苟同的！ 夫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道不同，未必不相为谋，见地不同，也是可以相互探讨滴！ 本着一颗求道之心，热诚之心，杨某人就开口了：“苏道友，你这样认为是不对滴，杨某认为……” “够了！” 可惜，杨某的论调才开了个头，就被人一声怒吼喝断，正事南极仙翁。 仙翁以光缕为发，气得飞扬乱舞，身外光影迅速纠结，一团团，如面团堆砌，大而无形，分为恐怖。 巨大的身躯上，栽种着四颗人头，东南西北各一个，南极仙翁、大司命等各据其一，虽然恶心，但这法子不错，至少免了四人抢一张脸的事情。 四头明显以南极仙翁头为主，就听他怒吼道：“老爷得大道之机，即将证得不朽不灭之境，称尊做主，不要面子啊，你们胡咧咧的，以为老爷不存在？” “可不是不存在，仙翁，你即将证道，敢问此间谁真正存在过？” 仙翁骂罢，苏妄反而抚掌大笑起来，听着仙翁就是一怔，灵光一闪，好似捕捉到什么。 铿！ 蓦然，就听铿一声剑鸣，剑光耀寒，骤然破空，且在半空，又由一化四，分青红黑白，咻然布间布下一座剑阵，杀机迸起，弄嚣虚空。 “小贼，老爷还道你藏了什么本事，原来还是诛仙剑阵，你计穷矣！” 仙翁暂且放下疑惑，哈哈大笑，猛烈摇动盘古幡，混沌气流挥洒，虚空崩灭，万道终结，即便是诛仙剑阵也在混沌气流中淹没，剑阵终结。 “好个小贼，敢说什么大话，不过如此！” “苏某负责打痛仙翁，若连一招都不曾挡住，还打个鬼啊！” 仙翁正得意，混沌之中，苏妄的身形由幻而实，恰如纸上的素描，一根根线条描绘下去，身形轮廓逐次清晰，不急不徐，正给人从容不迫之感。 先前在南极仙翁心中一闪而逝的灵光再次浮现，渐渐清晰，似要浮出，可偏偏却似差了什么，无法出现，急的南极仙翁抓耳挠腮，以混沌气流幻化出一只大手，向苏妄抓了过去。 “小子，你将话讲明白一些！” “道可道，非常道，懂就是懂，不懂不要装懂，这道理仙翁都不明白，再回去上几年学吧！” 苏妄谓然一叹，看了看身边同样由幻而实的四柄利剑，想了一下，还是取了那柄殷红剑锋的，轻轻一斩，穷亡败灭气机流转，往混沌大手一缠，大手径自枯萎，在风化之中凋零成灰。 “痛煞我也！”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 大手消失，一股钻心的疼痛爆发，疼得仙翁之头撕心裂肺，帝罗之头大笑，继而大怒，恶狠狠地盯着苏妄。 “这是朕的道果，朕的，窃道之贼，还朕道果！” “陛下，你也疯了！” 苏妄将殷红剑锋收起，负于身后，而后分别摘下另外三柄白、黑、青剑锋的长剑，各自往帝罗、大司命、玉霄遥遥一斩，斩毕，也同样背在身后，转身一拜。 “二郎道友，交易完成，可不能说苏某收钱不办事，坏某名声呢！” 说着，他已拂袖而去，自有诛仙四剑剑灵化作四道剑光，融入他背后的四剑，青萍剑灵则化作原形，挎于腰间，大步而去。 恍惚间，广成四道只觉苏妄的背影仿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记不得，囔囔自语着：“他怎么这么厉害了？还是，是因为多死了几回？” 第775章 聪明人 “道友留步！” 嗡！ 虚空陡然一颤，时空扭曲，苏妄安步当车，从扭曲的时空中走出，回望一眼，这通天之墙在他眼中再无秘密。 墙，是一种阻隔，但通天之墙并非阻隔，而是一条道路——一条由诸天万界晶壁胎膜组成的道路，因之那晶壁胎膜通常是用来隔断时空的，组成一起时才被冠以墙之名。 无数个世界重叠在通天之墙中，奇大的引力造成了虚空塌缩，扭曲了时间，通天之墙因此才能高于诸天万界，贯穿古今。 可时空必然有其巨大惯性，那等以为来到通天城中，能通过通天之墙穿梭古今，改变过往，逆转大势的想法，太过天真，不值得说道，真正有识之士可不会可不会这样天真，比如，某个大国师！ “道友就不能换一句词？”苏妄甩了甩袖子，脸色有些不爽。 “习惯了，习惯了！” 大国师也知自己名声不好，讪讪应道，神色忽地一正，问道：“不知贫道前次的提议道友考虑得如何？” “道友就不怕我输了？”苏妄则反问了回去。 大国师露出了迷之自信，道：“贫道从来只押胜的人。” “所以我教中师兄弟如今还在封神榜中押着吧……” 苏妄也冷冷回了一句，弄得大国师下不了台，才要追问，苏妄已经走得远了，不由高呼起来。 “道友，你再考虑考虑，贫道真的很有诚意！” “知晓了，知晓了，我考虑清楚会来找你的！”苏妄遥遥挥了挥手，身形渐渐消失，留下一句没有半点诚意的回答。 若是常人听得这种回答，纵然不至生气，但想要开心起来也是极难，大国师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袖一甩，丢下一只花斑猫仔。 小猫仔正睡得迷糊，落下后对着主人嗷嗷叫吼，声音稚嫩。 大国师有些生气，伸腿踢了它一下，花斑猫仔这才清醒过来，将身一滚，化作豹子大小，驮起大国师就往下界奔去，只留下大国师似笑似哭的奇异歌声。 “飞熊，飞熊，心肠不坏，飞熊，飞熊，傻的可爱，呆萌讲义气，填了东海，填了东海……” “填了东海？看来你心有不服，罢，随你们耍一次，省的你们都道我偏袒，其实，我偏袒谁了？” 大国师走罢，虚空中忽然转出个淡青道袍的道人，神色平淡，不悲不喜，只将身后的长剑取下，剑尖一挑，蓦地又收起，把长剑重新背上，转身而去。 仿佛，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挑上这么一剑的…… “敢手贫道坏话，小惩大诫，让你们知晓下厉害！” ……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且说，通天之门中，苏妄离开之后，杨二郎果然不负众望，三下五除二的，几招就将南极仙翁拿下，用捆仙绳绑了。 可是，拿下南极仙翁容易，要他恢复清醒却难，即便那杨二郎道行高深，可术业更有专攻，要他厮杀还成要，要他开启牧师模板，那可真为难人。 更为难的是，围在南极仙翁身边又哭又闹的广成四道，折腾的杨二郎脑仁一阵阵发疼。 摊上他们这种师长，杨二郎心中之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莫不如，我去请个高人回来？”杨二郎想了又想，提了个保险的建议。 “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哪知，先前还又哭又闹的四道人转眼就拍手大笑起来，指着杨二郎道：“好戬儿，这主意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去办吧，师伯（老师）们看好你，相信你也不会叫师伯（老师）们失望！” 说罢，四道各自拍了拍杨二郎的肩膀，将掌上蕴含的饱满热（威）情（胁）压了下来。 压力之大，以杨二郎的体格也差点给压趴了…… “这还是不是你们师弟，难道只是我的师伯？”杨二郎踉跄地站稳，心头不爽。 盖因，这四道人就在这等着他呢——为甩南极仙翁这口锅，四道人是说在晚辈面前哭闹就哭闹，说不要面子就不要面子，这等决心杨二郎不能比，也不敢比。 纵然有满腹牢骚，可在四道人压力下，杨二郎只能老实地拱了拱手：“请老师、师伯放心，杨戬定不叫诸位师长失望！” “就等着你这话呢！” 四道人这才松开手掌，露出笑眯眯的神色：“还是我家戬儿听话，快去，快去，记得早去早回，不要贪玩！” 说罢，四道人齐齐将身一转，拂袖而去，其姿如风，和光同尘，姿态端的无比潇洒，看着杨二郎眼热。 “难怪古仙人皆以潇洒脱俗闻名，让世人羡煞，我若也将一切事由推给别人，我也能这么潇洒。只是，我杨某人有一句要说的，你才贪玩了，你全家都贪玩了！” 狠狠咒骂完毕，杨二郎认命似的背起南极仙翁，三尖两刃刀一抖，将空间撕开，正要走进去，另一边就传来一声呼唤。 “可是显圣真君在前，还请留步！” 这声音听着倒耳熟，杨二郎打开眉心处的天眼一看，认出来人，急忙将背上的南极仙翁一扔，整了下衣裳，笑着拱手：“原来是菩萨来了，菩萨这是到哪纳福了，若需二郎相助，但说无妨！” 却是观音大士！ 诸天之中，谁不知道杨二郎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最讲义气，想当年，他杨二郎微弱之时，亏得有大士相助，这才能崛起，这些恩情杨二郎都记在心上，时刻不敢忘，因此才热情了些。 些？ 不止吧！ 就一些它能将自己的师伯都给扔地上去？ 大士微微侧目，侧目打量了南极仙翁一眼，暗道两声罪过，笑道：“正有一事需妖真君应衬，我家莲花前些日子出走，贫僧一时寻觅不得，又怕他爹打上门来，不好交代，想请真君用天眼看一看。” “这事容易！” 杨二郎当即拍胸脯应了下来，再将眉心处天眼打开，照出神光，瞬息就将万界扫荡了一次，然后又一次，再然后……又一次，脸上不由挂上了些许不自然。 “这个，这个，菩萨，杨戬不曾寻得那莲花仙子，不会是，她被哪位大能拿去了吧？” 按理说，莲花仙子虽然有些傲娇，有些跋扈，有些不讲道理，有些讨厌嫌，有些……嗯，就这几点吧，再说下去，有菩萨要翻脸了！ 能拿下莲花仙子的，不看有菩萨的面子，也要看莲花仙子她爹的面子，想必不会与她为难，因此杨二郎用了个疑问句。 至于说杨二郎是否会看漏了某处？ 笑话，这可是天眼，天眼，天眼啊，诸天万界，就这一枚，可是独一无二的，这可是杨二郎的骄傲。 他自信着，除非是教主，否则没人能躲过他的偷窥，咳咳咳，是查找，查找！ 总之，杨二郎很有自信的！ “诸天万界真君都看过，可有一处真君或许不曾看过？” 大士也极为信任杨二郎的天眼，思忖了半晌，忽然将目光落在杨二郎的脚边，杨二郎也是一怔，看着被捆做蚕宝宝的南极仙翁，脑仁又疼了起来…… “哪有这样的师长，人家师长都是给晚辈撑腰的，他们倒好，竟给晚辈找麻烦！” 而此时，被杨戬抱怨的师长们也陷入麻烦中…… “师兄，这次我们出来，将诛仙四剑弄丢了，这一趟回去，怕是不好与老师交代了！” 四道正装潇作洒，咳咳，正赶路之时，走在最后的道行道人突然开口，广成道人却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道行师弟，这一趟你我虽然丢了诛仙四剑，可也找回了镇教之宝，以功过论，不但无过，还有些功劳呢！” 此言一出，道行道人当即收起了愁容，二道相视一眼，同时抚掌大笑起来，颇有聪明人惜聪明人，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功过虽是如此，可师兄忘了，老师眼中，盘古幡是我教之物，迟早都能找回，因此不曾丢失，既然不曾丢失，这功，怕是不存在的！” 却在这时，赤精道人突然开口，两个聪明人一怔，笑容顿在脸上，不知是收了好，还是收的好。 以功过论，四人自然是功大于过，可他们老师心中，却有另一种计算方式——他们的老师，可是奉行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霸道教主。 丢了盘古幡，有这种事？没有，没有，休要胡言，不过是寄放在你那里一段时间而已，你可不能贪心昧了，不然，砂锅大的拳头就要跟你见识见识了！ 想到自家老师的性子，广成四道齐齐打了个激灵，顿时苦笑起来。 仔细算去，他的老师，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性子，依次而论，四人自然是有过无功，回到教中，怕又是一番重罚。 这时，四道面前的虚空陡然一颤，一抹剑尖就挑了出来，四人何曾注意过这些，分别被四剑挑过，然后……腰带就给掉了下去。 “通天教主，你，你，你好不要脸，诛仙四剑也拿了，还要以大欺小，再说摘去你四剑，又不是我们的主意，有本事，有本事你找我们老师打过！” 可将道行道人气得口不择言，另外三道神色大变，顾不得提裤子，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第776章 分忧 “玉不琢不成器，我这是为你们好，免得你们太安逸了！人家不都说了，没人困难也要制造困难，身为老师，我真是用心良苦啊！” 通天墙外，某道人借着别道人的身份，胡作非为了一番，既惩戒了弟子，又保持了师道威严，心情实在太好，忍不住在别道人面前炫耀了起来。 “二兄，你不过是不满我在大道之机上藏了一手，可二兄怕忘了，那大道之机是留给我新收的小徒弟，如何会落在南极手里？难怪二兄的弟子都道你偏袒？莫不是，只有南极才是你收到门下的，其他都是捡来的！” 却惹得那起源中的别道人哈哈大笑，好一顿冷嘲热讽。 起源之中，岂有某道人不知晓的事情，大好的心情跟走大街上被狗滋了一身似的，要多凌乱有多凌乱，心情瞬间跌入冰点，将手一拂，起源之中无始无终的特质顿时浓厚，屏蔽时空，将别道人视线隔绝，使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如同关了小黑屋。 “小气，小气，说也不能说，大兄，你说你怎么有个这样小气的二弟？” “贫道还有你这样喜欢胡闹的三弟呢，说别人之前，你该先反省吧？” 不见上下，不知前后的空间中默默走出一只青兕精，双角板结，牛蹄海碗大，一步一摇，瞅啥啥新鲜，看啥啥有趣，整一见识乡巴牛的样子。 可也不能怪这牛，它虽然有些见识，可起源的确是第一次来，还是仗了它家老爷的光。 否则，以玉虚教主的性子，对披毛戴羽之辈的苛刻，只怕前脚才踏入起源，后脚就要被人家炖成红烧牛肉了。 咳咳，这是闲话，不是重点，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重点自然是坐在青兕精背上的老道，形容邋遢，似睡非醒，眼角还粘着眼屎，让别道人有些看不过眼，嫌弃也似，避开了几步。 “我胡闹，其实我已经很收敛！”别道人狠狠哼了一声，以为不满。 “三弟不是不想胡闹，只是不愿被麻烦找上！” 老道嘴角带起一丝笑容，道破别道人的心思，这道人一怔，却突然指着老道大笑，形容疯癫，着实无礼，笑至一半却突然整顿神色，把衣裳处的褶皱抚平，往老道拜下。 “喜贺大兄道果圆满，永恒不灭！” …… “小师弟，请留步，留步！诶，我叫你留步啊，你怎么越跑越快了？小兔崽子，你再跑一步试试，当为兄不戒尺不严，巴掌不大乎！” 便说着，苏妄袖中突然飞出了血糊喇啦的食指头，迎风就涨，变作一只赤红的戒尺，对着苏妄的脑门咚咚咚就来了三下，叫他也翻了三个滚，以手抱头而不敢鼠窜，可怜兮兮地停在原地，等着听候夫子的教诲。 “师兄，师弟知道错了！” “错，你知道错在哪了？” 夫子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把戒尺取在手中，在苏妄面前舞来舞去，骇得他脸色都白了，急忙回答。 “错就错在不该贪墨师兄的法宝！” “错，大错！” 谁知，苏妄老实诚恳的回答，依然遭了夫子的一顿打，又给他的脑门上敲了三下，这三下与先前不同，如洪钟大吕，只余悾悾回音不断回响神魂。 苏妄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悟，答道：“错在不该承认错误！”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夫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却又见苏妄舔脸凑乎上来，道：“师兄，既然师弟无错，也就是不曾贪墨你的法宝，既不曾贪墨师兄的法宝，师兄再拿师弟的法宝就有些不妥了吧，师兄，你该将法宝还师弟了吧！” 得，他竟顺杆往上爬了！ 气得夫子把眼一瞪，抬起戒尺又给了苏妄三下，敲木鱼也似，邦邦邦响，苏妄头顶顿时顶出三个大包，跟长了角似的。 “不可教，不可教！” “师兄，我又哪里错了？”苏妄委屈道。 夫子则气哼哼道：“夫子曰，法宝我所欲的，错我所定也，师兄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要打你就打你，你敢有异议？” “不敢，不敢！”苏妄连连摆手，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我还东西，小气就小气，讲那么绕口干嘛？” 才说完，眼见夫子脸上的怒气有重新腾起的架势，苏妄急忙将头一缩，装做了乖宝宝。 “拿来吧！” 可别说他是装宝宝，就是真宝宝，该拿的东西夫子一定要拿，所谓铁石心肠，不过如此。 “给你就给你，当我好稀罕么？” 夫子手都伸到身前，苏妄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老老实实从袖中抖出四个同样血糊喇啦的指头。 夫子倒也不嫌弃，将四个手指头抓起，就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走，那样子，仿佛苏妄成了人憎鬼厌的存在，生怕与他太近亲，被沾了晦气。 只留下苏妄在身后大喊：“师兄，你掉东西了，快回头看看，喂，真掉东西了，还是个老大的胖子呢！臭老九，我说你个棒槌，跑什么跑，给我站住！” 但苏妄越喊，夫子跑得越快，小老头儿迈着老胳膊老腿，哧溜一下闪得老远，比先前追赶苏妄时不知快了多少倍，反将苏妄自己累得气喘如牛。 这场面，竟有一种莫名熟悉感…… “大盟主，不如，你将我放下，也许能快上一下？”便有人好心建议起来。 “休想！”得到的，则是苏妄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你杀了我吧！” 那人撒泼一般，随意甩起手脚，谁想他粗手粗脚，手腕能比寻常人大腿更圆，随意甩了几下，却害得苏妄重心失衡，趔趄了一下，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这一慢不打紧，可夫子的身影则彻底没了影，气得苏妄将他已摔，皮球一般，在地上弹了两下。 “唉哟，唉哟，疼死本洞主了，小贼，你胆好大，知道本洞主的身份还敢这样对待本洞主，不怕我的本体找上门来，叫你吃不了兜着！” 这人，赫然却是金光洞洞主，金闪闪。 “拉倒吧，你那本体若来救你，还要等到现在？” 苏妄鄙夷地瞥了他一下，一语道破金闪闪谎言，唬得金闪闪神色慌忙，再勉强装作镇定，已经晚了。 “不过，本大盟主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与你本体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是共用一个思维，还是独立成为个头？佛主，你这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苏妄眨了眨眼，眼中杀机迸烁，唬得金闪闪又是一慌，正要想办法糊弄过去，苏妄已重新提起他，往下界赶去。 “大盟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苏妄的杀机做不得假，早晚都要被杀，金闪闪觉得还是做个明白鬼的好，得知道自己将埋骨何方，也好通知其他分身过来收尸。 “找只牛，挖个坑，把你埋了，就这三件事！” “三件？后面俩件听着是一件好不，大盟主，打个商量吧，不如你将我放了，我回头不寻你麻烦便是？” “这听着新鲜，就是听不出某家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要，不要……”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一方世界，这方世界天圆地方，陆地广袤，围以四溟之海，深不可测，又以东海为首，正掀起滔天巨浪，冲击海岸，惹得百万生灵尽成浮屠。 苏妄才踏入，便有一人得知，提前等候着他，与做作了一个揖：“道友来了？恭喜道行道行大进，足已立足矣！” “陛下想来也有收获，不妨与苏某说说？” 苏妄玩笑也似，那人摇了摇头，神秘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说着，又将手一指，指向正肆虐的东海，“这老龙一回来，就猖狂无比，道友再不整治整治，这元明司戊天就要成了东海水泽天了。” “这话听着也新鲜，陛下贵为天庭之主，做主人的不出手，还需苏某出手？” “也？” 那司戊的心思显然关注到了另一处地方，摆了摆手道：“朕不过是一个乡下地方的土皇帝，哪敢与大天尊相比？” 此天庭非彼天庭，苏妄指的是元明司戊天的小小天庭，但司戊指的是高踞诸天之上的天庭。 “好个土皇帝，这事我应了！”苏妄看了又看，突然笑了起来。 不想当大天尊的天帝不是好司戊，司戊的野心昭然，但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妨陪司戊耍耍，看他能弄起多大的风波。 “好，就拜托神君了！” 司戊最后作了一揖，摆动金銮，一重重神光化作銮驾，托起他往九重天阙而去。 他若不说苏妄都几乎忘了，他还是司戊天庭的东极抚远神君呢！ “也罢，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一次罢！”苏妄看向某只听得太多的的胖子，“金大洞主，我不杀你……” 可才开了个头，金闪闪就迫不及待地插嘴：“好，好！” 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要先占了口实，以免苏某人说出个然而出来，虽然苏某人的确要说就是。 苏妄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死罪能免，活罪过难饶，你就与我当个小厮吧！” 第777章 大力牛魔王 “好，好！” 能逃过死亡，金闪闪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好个小贼，竟敢如此折辱于我，非要你个好看不可！” 可有一人鼻子都快气歪了，眼珠咕噜噜转动，便要想个法子，讨回面子，身下就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我说和尚，本魔好歹也是佛母，你这样骑本魔，真的好么？” 那人身下，一个黑甲环眼的双手一撕，便把虚空撕开，穿身而过。 此魔长得是威严了得，可叫一秃头坐在身上，便有些不美了，难怪也要责怪秃头。 秃头正在气头，听着这话，顿时将怒气撒在魔头身上，取出七宝妙树，抬手就给魔头刷好几下，痛得魔头怒吼大叫，这才抚平心湖，笑道：“大佛母，可不是本座羞辱你，那孔雀大佛母原来就是本座的坐骑，他能做的，你做不得？” “可你也没刷人家孔雀吧？”大佛母反问了起来。 听得秃头微怒，正想再给他给教训，又怕打了大佛母，也让他学了孔雀大佛母，立刻安抚起来：“大佛母，做本座的坐骑可不吃亏呢，你想那孔雀大佛母如今已贵为准教主，若不是做了本座的坐骑，时时聆听本座的教诲，能在几万年中证道？” “好像，有些道理！” 一顿猛侃，顿时将侃晕了过去，嘟囔回答，秃头老怀开慰，只是疑惑：“本座舌灿金莲的功力也不曾减弱啊，如何孔雀大佛母就非要叛教呢？” …… “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是功名忘不了，人间富贵朝花拾，赛过万年苦清修！” 牛头人唱罢，总结了一句，“牛生得意，不过如此！” 便把坛大的酒杯举高高，倾倒而下，浑浊的酒液顿时将牛头的牛毛沾湿，整得跟落汤牛似的，牛头却不自知，反以为豪迈万丈，大笑起来。 “虽不如天上的琼浆玉液，但更有一番滋味其中，天上有天上的好，人间也有人间的妙，不能比，不能比！”这话说的却有几分道理，牛头说罢，两眼已经迷离起来。 是所谓酒不醉牛牛自醉，草虽不能牛也啃，想到嫩草，牛头人眼神猛然清明，翻身而起，大呼道：“小的们，你们的十三姨太到了没？” 话音才落，便有一只小妖从旁边滚了出来，头顶两角，目光伶俐，纳头就拜：“启禀大王，迎接十三姨太的妖兵妖将两日前已经出发了！” “两日，古怪古怪，从俺的牛魔山到那旮沓洞不足一日脚程，两日功夫，怎么也够来回了？” 说到此处，牛头人口气猛地一顿，怒目圆睁，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沙包大，怒喝着：“莫不是牛九那劣货看上了本大王的十三姨太，已经携姨太而逃？对，就是如此，前两日，十二姨太还告状着，说牛九这牛胚眼神下流，看她看得眼睛都发红了！” 则把那凌厉小妖听得目瞪口袋。 只听说过携款而逃，到了牛头人这里，却多了一个携姨太而逃。 何况，牛九也不是只瞅十二姨太时眼红，而是瞅谁都眼红，因为，牛九天生一副斗牛眼，牛眼就是红的，你要它不红，可为难牛了。 想着牛九忠心耿耿，伶俐小妖有心为牛九说上两句，又一个小妖滚了进来，满头嗜血，张口就喊：“大王，大王，隔壁马头山的马王爷打过来了！” “该死，又是这泼皮！不就是看不上他家女儿？谁让他女儿的马脸长得那么长，跟个鞋拔子似的，还想联姻，本王能看上才怪呢！” 牛头人狠狠啐了一口，大手乱拨，自一堆酒坛之下取出一杆镔铁棍，提着就往山下冲去。 “你也是满头长毛，不见得多好看啊，怎么就怪别人难看了，我觉得，马王爷的闺女其实很好看的！” 有心做马女婿的伶俐小妖暗中腹诽，眼见自家大王就要走出洞口，急忙跟上，不妨他家大王突然一个停顿，伶俐小妖不察，当即撞了上去，又向后弹起，翻了两个滚。 “晕，大王你又搞什么，走路就不能好好走？” 伶俐小妖悄悄抱怨，那牛头人已经丢下镔铁棍，双手搀扶起一个老太太，小心道：“娘，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老态龙钟，拄着一根牛头拐杖，正老气横秋教训牛头人：“听闻我儿又要与人厮杀？” “这个，这个，其实是别人打上门的，不是孩儿挑衅，对，是他们打上门来，欺牛太甚，孩儿看不过，要教他们以德服人！” 牛头人想了半晌，恍然发觉，自己不是理亏的一方，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胸肌一挺，两手叉腰，颇有些架起恒山，顶起泰山的无畏架势。 谁知，他话音才落，老太太却将牛头拐杖举起，咚咚咚就给了他三下，牛头人当即懵在原地。 这三下，疼倒是不疼，只是他心里委屈！ 方圆万里，谁不知道，他牛头人，咳咳，大力牛魔王最孝顺不过，老太太说拈花，他绝不惹草，老太太说吃素，他大力牛魔王就一整年不曾吃过肉。 要知道，牛虽然是吃素的，但牛魔可是要吃肉的，整年吃草，此草虽嫩，却非嫩草，吃的大力牛魔王嘴里都淡出了鸟味，可依然不敢违背老太太的话。 有牛如此，老太太何求？ 不说牛，就是伶俐小妖都为他家大王抱不平了！ “此事还是你惹起的，人家马王爷好心提亲，你不愿也罢，却说三道四，因此坏了牛魔山与马头山的关系，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些！” 那老太太则横了他一眼，直接道出事件最初起因，让大力牛魔王的委屈变成了不好意思，挠着牛头道：“可她的脸的确是长了点！” “呼哧，呼哧！” 大力牛魔王身后，伶俐小妖不觉呼吸有些重了起来，一对牛眼微微见着发红，也似得了斗牛眼。 却是，听着心上马再次被大力牛魔王折辱，有些气愤…… “干什么，呼吸不顺畅？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看着本王正与老太太说话么？” 可大力牛魔王依然懵懂，大巴掌招呼，就要给伶俐小妖一个大盖帽，反是老太太拉住了大力牛魔王，连连打量了伶俐小妖，笑眯眯道：“好，好，我儿若能答应为娘一事，你以前水淹牛家村的事，为娘就不计较了！” 所谓水淹牛家村，却说当年大力牛魔王出世，是他娘被牛家村的顽童追赶，在奔跑中诞下了他，虽然母子平安，可牛魔王心中不忿，在法力大成时，便掀起了万顷湖水，将牛家村淹了。 因这事，老太太怨怪了大力牛魔王好几年，如今得老太太松口，牛魔王自然喜不胜喜。 “真的？” 大力牛魔王正要应答时，脑中灵光一闪，本能又补充了一句：“可别是要儿子取马面公主！” “说什么呢，你要为娘还不要呢！”老太太眼神略显嫌弃，才说罢，又醒悟到不能坏了形象，急忙轻咳了两声。 果然，她与大力牛魔王就是亲生母子的关系，不是亲生，能说出这样的话。 大力牛魔王若有所思，就见老太太将牛头拐杖一指，道：“不是你娶，是他娶！” “他娶，您尽为难我手下小妖了，还不如，还不如……就他娶罢！” 大力牛魔王有心做一只维护手下的好牛，可咂摸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牛选。 左右，死别牛不死本牛，本着为难他牛，幸福自己的原则，大力牛魔王立即就把伶俐小妖给卖了，一时却不曾伶俐小妖眼中闪过的狂喜…… “你就说吧，你愿不愿意？什么，不说，那就是愿意了？好，愿意就行，就这么定了，本大王就为你做主，给你提亲去！” 可下一刻，伶俐小妖的狂喜又给喂了狗，哦，不，是给喂了牛…… 谁让大力牛魔王一口单口相声玩的忒溜，伶俐小妖不过张口的功夫，它已一牛自说自演，将该说的都说完。 虽然，大力牛魔王所言的确也是他伶俐小妖的心思，可是，为什么伶俐小妖一点都不感觉开心呢？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力牛魔王脾气忒急，才与伶俐小妖“商量”完，一手提镔铁棍，一手提伶俐小妖，轰隆隆就给冲出了洞府，猛然大喝一声：“马王爷，你个喝酒都是醋的腌臜，本大王让着你一些，你却得寸进尺，今日非要你好看？” 边说，大力牛魔王已经使了个法天象地，身高千丈，环眼獠牙，铁骨铮铮，手中的镔铁棍寒幽幽，端的威猛无比。 “好，好，大王威武！” “真英牛也！” 引得牛魔山的大小牛妖高声应和，那马头山阵营中，也有一长脸女，咳咳，马面公主双手捧心，做痴缠倾慕之态。 马王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站出阵来，指着大力牛魔王大骂：“好个牛妖，本王好心与你结亲家，你不愿也罢，却传了些疯牛疯语，今日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第778章 风流牛，文化牛 马王爷骂是骂爽了，却不曾注意，他每骂一句，身后马面公主的脸色便暗淡一分。 果然，这马面公主对大力牛魔王可是真爱呢！ 是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马面公主虽是马，但也是母马，不对，是雌马，不对，是女人，对，是女人，也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盖世英雄，而大力牛魔王的英牛形象，显然是极为符合马面公主的想象。 试想，你爱慕的牛说出轻视你的话来，那种疼痛，怕不啻于心窝被扎上一刀，然后，自家老父亲又瞎说起大实话，再给扎了几刀！ 马王爷粗枝大叶，也不曾注意女儿家的心思，骂完之后就擎起一杆尖叉，要与大力牛魔王拼命。 谁知大力牛魔王突然突然跳出战圈，高呼道：“马妖，打归打，可本王还要说你一句，祸不及家人，你看本王不爽，尽管招呼，本王都应着，但你掳了本王的姨太，就有些不仗义了！” 大力牛魔王牛眼甚毒，别看出场不过几句话，可已将对面马王爷的阵营扫了好几遍，果然就在一群马妖中间，发现了他牛魔山的牛妖牛九，以及在牛九身旁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可貌美是貌美了，就是娇弱了些，哭一声还要喘三下，身子也忒单薄了些。 偏偏大力牛魔王就好这口，看着自家姨太哭成这样，心肝都给碎了，想他老牛就是个怜香惜玉的，立即就为自家姨太说起来话。 果然，大力牛魔王才说完，那哭啼的小娘子忍不住也多看了牛魔王几眼，美目之中，流光为盼，牛魔王则可劲儿挺了挺胸膛，愈发做着豪迈气象。 简直，就是在调情吧，对，就是在调情！ 没想着，大力牛魔王也是撩拨妹子的高手，难怪能单独一牛弄出个牛魔城，可以肯定，牛魔城中大力牛魔王的私生牛绝不止一只。 回到话头，大力牛魔王耍了一场英雄气概，可马王爷恨得三眼都给倒竖过来。 你道哪般？ 大力牛魔王阵前与自家姨太调情只是其一，而临时变化了称呼，把他马王爷唤做马妖则又是其一！ 身为妖王，就好讲究一个面儿，马妖马妖的叫唤，实在太普通，一点特点也没有，着实体现不出到底马妖才是他马王爷啊！ “好个牛妖，今日非将你串成牛肉串不可？” 两两结合之下，马王爷恨上心头，抖了抖尖叉，往前一叉，尖叉迎风就涨，变作万丈长短，比大力牛魔王的法天象地还长了十倍！ 这长度，这一串牛肉串怕只有一只大力牛魔王害不够，非得要一三得七，十只大力牛魔王不可，可将大力牛魔王气得脸上的牛毛都抖了起来。 “该死的马妖，心思竟如此狠毒，你想将我串做牛肉串，本王也要将你弄做火腿肉，留着过冬吃！” “好牛妖，你不吃素了么，敢吃本王的火腿，咳咳，肉，不怕你家老太太打你个半死！”马妖冷笑连连，再喷了回去，讥笑大力牛魔王有贼牛之心没贼牛之胆。 “能吃马妖你一口肉，本王就算被打个半死也认了！”大力牛魔王也喷了回去。 “牛妖……” “马妖……” 一人一牛都有大神通，大法力，打起来自然是天雷勾地火，荡女遇……咳咳，天惊地动，打得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除了牛魔山有结界保护，牛魔王周围万里，顿时被打做了一片稀烂。 可那一口一个牛妖，一口一个马妖，听着实在让牛魔山的牛妖与马头山的马妖们尊重不起来，脸色略带嫌弃，好端端的妖王大战也被弄得不上不下，众牛妖马妖估摸不准他们到底是不上的好，还是不上的好！ 干脆就把刀兵一扔，席地而坐，看起妖王大战，纯粹就当打发时间了。 “马王爷，你战不得这只蛮牛，不如让本王来如何？” 却在这时，马头山阵营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虽然极力装得很豪迈，可略显着急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声音主人的心情。 “住嘴，你个水里的泼才，我们陆上妖怪的战斗，岂是你能插嘴的？敢坏了我陆上妖怪规矩，定将你做成咸鱼干！” 哪知，那妖出于好心，却惹来了马王爷急切的大骂，一番水里妖怪、陆上妖怪的论调让众多牛妖、马妖涨了不少姿势……嗯，知识，急忙拿笔记了下来。 话说，马王爷所言可是妖王圈子里不外传的秘密，众牛妖马妖可得牢牢记着，不能犯了忌讳，否则可能被众妖群起而攻，就得落个身死魂灭的凄惨结局。 等等，你说这等牛妖与马妖连地仙都不是，说妖王什么还太远了？ 哼哼，你自己堕落，甘当咸鱼，总不能将人家牛妖、马妖想的一样吧。 正所谓，不想当大王的妖怪不是好牛妖，陆上妖怪自然要有别于水里妖怪，志向要比人家高一点点，野心要比人家大一点点，不然不是白比人家多长了两条腿？ 只是，马王爷的口癖与大力牛魔王竟奇异地相似，骂人都喜欢用泼才这样的词。 难怪马王爷一定要与大力牛魔王结亲，分明是丈母娘，嗯，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爱么！ “哈哈哈，马妖，本王还道今日谁给你撑了马胆，原来是找了个水里妖怪做后台，你说你这好端端的妖王不做，非要给人做小，老牛羞与你为伍！” 果然，马王爷着急并非没有道理，立即就惹来了大力牛魔王的一顿讥讽，把马王爷气得马脸唰的一下染成血红，成了匹汗血宝马。 “混账牛妖，本王让你几招，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说着，汗血宝马马王爷怒目一睁，眉心处睁开一只竖瞳，有红光照耀而出，血红凄惨，惹得幽冥之气浮荡，弄照虚空。 大力牛魔王神色一变，把身一转，右脚向后蹬去，甚是凌厉利落。 “看俺牛……蹶……蹄！” 哞！ 一声低沉的牛吼之后，硕大的牛蹄陡然浮现，大如泰，盘如岳，撑得天地几乎裂开，猛地蹶了上去，一蹄子将红光踢得翻飞，红光如刀，呲溜地划过半面虚空，虚空、大地为之两分，如被酸液腐蚀，断口处呲呲冒着轻烟。 只看得众多牛妖、马妖暗暗心服，齐声赞叹：“马王爷的三只眼，果然不能惹！” 轰咚！ “该死，老马，你刚才用全力了吧，这是要俺老牛死了！” 虚空之上，轰然踏下两只大蹄子，长宽以千万里计，如同山岳，大地轰然摇晃，众妖目瞪口呆，虽极力仰头，视野依然被两条不知多长的大腿充塞，只有大力牛魔王沉闷的怒吼传下。 此时方知，为何大力牛魔王出世不过几年，便已横扫了太元州，闯下牛魔山这偌大的地盘。 “好大力，真魔王！” 那等牛魔山出身的牛妖自然自豪无比，可马头山出身的马妖们就有些战战兢兢了。 虽然马王爷也使了法天象地，可它高不过千丈，就算加上手中长万丈的尖叉，与大力牛魔王相比，就似路人脚边的一枚豆芽菜，一个不消息就得踩烂了。 而似它们这等小妖，连豆芽菜都不算，说起来倒有些可悲…… 藏在马妖中间的某只咸鱼妖神色怨恨，悄然向马面公主身边靠近。 “本王用了全力又怎样？想你个牛妖，多少次啃嫩草时还是本王给你放的风，不然早被你家老太太打死？本王要将女儿嫁给你，你还不要，当本王不要面子啊！” 人说牛脾气，牛脾气，牛犯起拧来十头马都拉不回来，可马也有马脾气，一旦脾气发作，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纵然情知不是这牛头对手，可马王爷依然不肯放下面子，指着大力牛魔王的……蹄子就骂了起来。 实在是，这时的大力牛魔王太高了些！ “竟然还有这般秘闻？没想到大力牛魔王竟有这般风流故事，真为牛辈楷模也！” 马王爷骂的畅快，那一干小妖也听得兴趣盎然，只是苦了马面公主，急了大力牛魔王，当然，也乐了伶俐小妖。 “牛魔王风流成性，你还要我嫁给他？还是我亲爹么？”马面公主自然心中怨忿，对牛魔王的感官差了些。 若是马王爷听得她的内心独白，肯定要大喊冤枉，盖因，那大力牛魔王是风流不下流，多情而不薄情，嫁给他可比嫁给其他妖王好多少，不然他岂会将马面公主往火坑里推，他可真是亲爹，绝对是亲的。 而大力牛魔王则是害怕牛老太太听到了，牛魔山中又要加演一场棍棒出孝子的戏码…… 至于伶俐小妖，别扭倒霉它乐呵的阴暗的心思，不提也罢！ “你个老马，这样的话竟然说出来，是当俺牛蹄不大乎？” 这等秘密道破，大力牛魔王两蹄子跺地，当即就站不住脚，一个翻滚，变作牛头人身的形态，责怨了起来。 不过，连着急的时候大力牛魔王也不忘带一句连之乎者也，说明，他不仅是风流牛，同时也是文化牛！ 第779章 女儿大不由爹 “牛妖，你到底娶不娶？” 可惜，世人有句名言，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文化牛遇到马脾气冲头的马王爷，再多理也说不过人家，马王爷只问一句，就能让大力牛魔王无数借口偃旗息鼓。 “那什么，婚姻大事，讲究缘分，要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老马你何必为难牛！”大力牛魔王扭捏着，可还是拒绝的意思。 “屁，你个牛妖娶了十三房姨太，哪一个是与你两情相悦的？牛妖，你娶是不娶！”当即就给马王爷喷了回来，一口口水喷的十几丈远，把大力牛魔王喷的一头一脸。 “老马，俺真不方便，要不您换一个！”大力牛魔王也是一方妖王，也要面子的，马王爷这样对喷，让他的面子彻底淹了水，当即就没了好气。 “你当这是上街买菜，还能讨价还价？”再被那马王爷给怼了过来。 “可不是，您这就跟买菜似的，嫁女儿也不是这样家的！”则有围观的马妖、牛妖神色古怪，暗中腹诽，马面公主神色彻底暗淡 “不管买不买菜，老牛我就不娶了，你能奈我何？” 大力牛魔王终于给说的烦了，牛眼一瞪，也上了牛脾气，与马王爷针锋相对，把马王爷气结，指着他又要开骂。 “爹爹，您别说了，牛魔王要娶，我还不嫁呢！” 两妖相互怒斥，最为难的还是当事马马面公主，这公主被说的羞燥难当，跺了跺足，就下了决心，就往马头山飞去。 “怎么能不嫁呢，俺家大王不是好牛，但这世上还是有好牛的！公主别走，俺愿意娶，愿意娶！”可有一妖更急，眼见煮熟的公主飞了，顾不得尊卑大小，冲出来对着马面公主的背影大喊。 不是伶俐小妖还能是哪妖？ 可是，小妖你这样喊，想过你家大王的面子没有！ “混账东西，本大王如何不算好牛了，敢编排大王，你是不想在牛魔山混了？”大力牛魔王顿时大怒，伸出手掌，就要把自家的牛妖抓回。 “住手，住手，该死的牛妖，本王叫你住手你没听到么？”可马王爷却听得心花怒放，尖叉一抖，就往大力牛魔王扎去，要来个围牛救牛。 你道为何？ 原来，这马王爷一族也是天生神异，长有三眼，能探九幽虚实，降魔伏鬼，奈何，上天是公平滴，给你开了一扇窗，就要关你一扇门，给了马王爷一脉三眼，就要收走一样东西。 马王爷一脉被收走的，则是他们的容貌，因此才显得脸长！ 这是天妒英马，非人祸所为，马王爷虽然无奈，也只能每日在家点三炷香，赌咒不开眼的老天。 马王爷尚且如此作想，何况别家之妖？ 如大力牛魔王这般嫌弃马面公主脸长的并非稀奇，可人家不敢说啊，就你大力牛魔王敢说，不找你麻烦找谁？ “没想到牛魔山中也不全是瞎子，还是有慧眼之牛的！好牛，就冲这份眼力，老马我也要成全你与我家女儿。” 如今难得见着一位不嫌弃马面公主的妖怪，马王爷又如何不喜？一般的欣喜还不够，要大喜，狂喜。 狂喜之下，马王爷可不能让大力牛魔王将小妖给抓了，而要亲自抓回去，关马头山中好好饲养，嗯，培养。 没理由马王爷威震妖界，除了大力牛魔王等少数妖怪之外，少有敌手，会培养不出一个妖王来，倒是他马头山一山双王，也是一桩美谈呢！ 所以说，伶俐小妖身份的问题在马王爷看来就绝不是问题。 当然，马王爷那等打着让伶俐小妖入赘，饲养时顺便洗脑，免得小妖以后审美观突然正常的小心思，就不足为妖道了！ “好，好，马王爷你敢看不起本妖，本妖非要你个好看，你若拿不下牛魔山，就怪本妖让你白发马送黑发马！” 这厢，马王爷盘算着如何饲养自家未来女婿，那厢，一道略带咸腥的浪头突然翻起，把马面公主一卷，冲入水中，浪花涌动，凭空盘踞高空。 说话的妖怪将头上蒙着的马皮面具撕开，露出一副两颊带鳃的尊荣，尖獠牙阔口，身形干瘦，却略嫌扁长，以致眼睛都长在了脸庞两侧，跟吊着一对死鱼眼般。 正是一只鱼妖！ 诶，为何是鱼妖，而不是驴妖、狗妖、虎腰，嗯虎妖？ 废话，隔着老远，大力牛魔王就能闻到鱼妖身上传来的咸鱼味道，料想这只鱼妖定是咸鱼出身。 想着咸鱼，大力牛魔王的口水忽然哗啦啦流了下来。 那咸鱼虽咸，味道冲鼻，也不好闻，奈何煮着香啊，清蒸、水煮、蘸着米醋下饭，都是难得的美味。 前头说了，大力牛魔王吃素吃了几年，碰不着一点肉味，这鱼肉也是肉，难得有一只这么大块肉自个儿送上门来，他大力牛魔王若是不吃，就枉为牛了。 “好咸鱼，休走，今日本王就要把你烹炸煮炒，用十八般花样修理了，好叫你知晓我牛魔山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 大力牛魔王义正言辞，也不急着动手，反而先指着鱼妖一通大骂，占了好大道理，只让牛魔山的牛妖们牛脸羞燥，俱皆低了头。 “大王，您不必说了，你中间那句已经将你的吃货的本质给暴露了，不就是吃点肉么，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俺们都懂，都懂，就别给俺们牛魔山抹黑了！” 懂？你们懂个牛头啊！ 若是大力牛魔能听得小妖们的心声，定要嗤之以鼻，回以上述之言。 你道他大力牛魔王真的只为吃一口肉，咳咳，虽然事实是如此，但大力牛魔王这话可不是对他们说的，可是对深居在牛魔山上的牛老太太说的。 小妖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大力牛魔王要本事有本事，想招多少小妖不能？可亲妈就只有一个，大力牛魔王可得伺候妥当了，不能让牛老太太以为他是不孝牛。 “该死的牛妖，竟敢这样折辱本王，兀那马妖，你还愣着干嘛，难道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家公主？” 高空，鱼妖气得鱼眼鼓荡，手（鱼）爪（鳍）用力，就在马面公主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血痕，马王爷又怒又急，且不等动手，一只小妖就扑了出来，却往……大力牛魔王身上扑去。 “大王，大王，我动手了，你要言而有信，放了公主！” “混账东西，敢背叛牛魔山，你牛家大王还没死呢！” 动手的不是马王爷，而是大力牛魔王手下的伶俐小妖，手中大棒招呼，舞得虎虎生风。 别看小妖境界不够，可一身武艺显然也经过了刻苦打熬，一通疯牛十八打，打得一十八只的疯牛异象，只只牛角粗大，顶着飞过去。 他口中的大王也不是大力牛魔王，而是鱼妖。 奈何，小妖的境界还是低了些，大力牛魔王就是站着不动，他不能坏对方一根牛毛，反将大力牛魔王惹恼了，大巴掌招呼，就将伶俐小妖招呼得翻滚了十几里出去，口吐鲜血，跟喷泉似的。 马面公主的神色之中顿时流露出一丝焦急！ “好，好，牛妖你被众叛亲离了吧！” 伶俐小妖下场如何鱼妖并不关心，却乐得见大力牛魔王吃瘪，气得大力牛魔王把眼一瞪，最后闷了一声：“本王不与死鱼计较！” “死鱼？你道谁死了，你个死牛！” 岂知，大力牛魔王话一出说，鱼妖顿时急了跳脚，一对死鱼眼可劲瞪着，恨不得要将大力牛魔王抽筋扒皮，做牛排的样子。 原来，这鱼妖最听不得个“死”字，盖因它本来就是咸鱼得道。 咸鱼咸鱼，先死后咸，咸而后干，只有死了的鱼才是好咸鱼，鱼妖死后被渍，风干之后历千年时光，其中不知被人反反复复翻晒了多少次身，这才开了灵窍，化而为妖，踏入长生之道，因此最听不得这个“死”字。 不，不是恨不得，而是恨得，鱼妖说罢，又将死鱼眼瞪了瞪，然后再瞪了瞪，再又瞪了瞪，这才露出惊慌之色。 话说，就是一只王八，活了千年也会变成一只王八精，身为一只千年咸鱼精，咸鱼妖当然也有两手拿得出的绝活。 其中一招名做咸鱼翻身，乃是绝地反击之法；另一门就叫死鱼眼，乃是咸鱼精一身道行所在，融合了咸鱼妖对死亡大道的领悟，常人吃了它这一眼，魂飞魄散，妖王地仙吃它一眼，寿元减半。 也因着神通，咸鱼精的主人这才会派它出来联合陆上的妖怪，最不济，也要搅的陆上不得安生。 可是，咸鱼精的死鱼眼已经连瞪了三眼，却不见大力牛魔王虚弱半点，知晓失手，因此惊慌。 “是不是发现自己用不出神通了？因为，你已经死了！” 牛魔山前，传来了大力牛魔王慢悠悠的声音，越来越慢，声线拉得极长，以致最后几个字花了咸鱼精好长的时间才听了清楚。 “我，死了，对，我是死了！” 咸鱼精幡然醒悟，脚下的浪头陡然崩散，它翻身却往身后仰去，自有那马面公主惊呼了一声，往……伶俐小妖飞了过去，将伸手要接住她的马王爷尴尬的不上不小。 “这，女儿大了不由爹，本王也没办法！” 第780章 牛妖不服 “喂喂，吐一些就够了，要适可而止啊！再吐下去可不止露馅，还会让人误会本王没牛性，不怜惜手下牛呢！” 暗中给已经马面公主抱在怀中，却依然喷血的某伶俐小妖传了音，大力牛魔王这才转过身去，往虚空一拜：“小老爷，还请您出来吧！” 虚空蓦然一颤，却传来一声笑骂：“你这牛头，果然有些本事，某家也不曾漏出气息，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随即，走出个青衫似洗的人来，这人黑发披肩，以一片青丝束着，姿态端的飒然，大力牛魔王却不敢失礼，拉着还有些发愣的马王爷一齐拜道：“敢叫小老爷知道，牛奎不是发现小老爷的存在，只是对青萍姑娘熟悉而已！” 此人，正是苏妄！ 说着，牛妖指了指被苏妄挎在腰间的青萍剑，其言听着谦虚，但怎么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好牛妖，你是在卖弄自己的资历吧，对，就是这样！ 苏妄闷哼了一声，便有些不爽，打人打脸，揭人揭短，一句话扎到了大力牛魔王的心窝里：“既如此，你怎么下界了？” “哼，与某人一样小气！”大力牛魔王顿时郁闷了起来，又不敢腹诽教主，只能闷声岔开话题：“小老爷如何来了？” “欲借牛奎你的牛子牛孙一用！”苏妄指着满山满谷的牛妖说道。 可是，你指牛妖就指牛妖，把马妖也囊括进去，算的怎么回事，难道连马与牛都傻傻分不清，至少，马是长角的，咳咳，牛是长角的。 苏妄一番指牛为马，可将那马王爷气得马脸拉长，脑子差点气糊涂，只是看着大力牛魔王的面子，这才做罢，否则，他也要叫苏妄吃他一记马王爷三只眼。 “你这兄弟看来不服啊！” 偏偏，他这妖愿意退一步，有人却要得寸进尺，一句话气得马王爷鼻孔嗤嗤喷着白气，逆血冲脑，马头上冒起蒸蒸血雾。 “愿请教！” 马王爷大步踏出，化作半妖形态，马面人身，两只马蹄尤为粗壮，一步踏下，方圆千里大地蓦地一震，崩裂炸起，即便是牛魔山有禁制护持，也被震得地动山摇，落石滚滚，大力牛魔王脸色不爽。 好马妖，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曾用过真本事，难怪以大力牛魔王也愿意与他结交，被人欺负到了门上也不愿彻底撕破面皮。 要知道，这大力牛魔王虽然已经被打落下界，但依然是大教出身，马王爷若没有三只眼，咳咳，马王爷若没积分真本事，哪能叫他折节相交？ “牛奎，你要考较某，某就应你一次，但下不为例哦！” 明明是马王爷要与他比较，苏妄反说起了大力牛魔王，大力牛魔王懵懂地抬起牛头，一对牛眼透露出迷茫。 还别说，牛妖的小表情蠢萌蠢萌的，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若非苏妄早牛妖专啃嫩草，是个在教主面前都敢狡辩的角色，只怕还真要信了他的伪装。 “废话少说，小子，你来这里就是来端架子的，先吃马耶耶一叉！” 可他几次三番无视了某马妖，终于叫那马妖恼羞成怒，一叉子捅了过来，虚空粘稠，有漫漫殷红的血光荡漾，幽冥之气遮笼，昏天黑天，迷蒙蒙，端的伸手不见五指。 吁~ 蓦然，昏天黑地之中，传来一声似马非马的怪叫，就见三点明晃晃的光辉照来，车轮大，明晃晃，只看了一眼，就叫众妖产生罪孽难洗的悔恨，那骂过人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拔出来，给人使过绊的，就想将自己的脚给砸了，众妖一边哭泣懊悔，一边抽出刀兵，便想将自己了结。 好在，这等念头终是瞬息而过，下一瞬，明晃晃的光辉已经穿过迷蒙，狠狠扎了过来，正是马王爷尖叉上的三股尖刺。 “叮！” 一声叮咛之后三股尖叉陡然颤了颤，长长的叉杆震的虚空波泛，瞬间急停。 众妖一看，停住尖叉的却是一只白皙的手指，轻轻抵住尖叉一股，就停住了它的攻势，再一看，又将亡魂吓得三跳。 得，别管尖叉如何，还是先将差点挥到自家面门前的刀兵收了吧，一时间，又是一片痛呼哀嚎响起。 那人有百样，妖也有千种，杵在牛魔山前的牛妖、马妖只数众多，本事难免高低不齐，有些妖怪武艺精湛，即便自己砍自己，也能及时避得开，有些妖怪平日堕于操练，武艺难免稀疏，收力不及，活生生就把刀兵砍在了自己身上。 这要怪谁？怪马王爷，借它们几颗马胆也不敢，只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捂着伤口躲到一旁，用幽怨地眼神谴责马王爷起来。 马王爷也被众多妖怪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抖了抖臂膀，卸去尖叉传回的力量，将兵刃一收，往苏妄拜下，道：“公子果然好本事，老马服了，服了！” “这就服了，我还有一剑未出，大王不再见识见识？” “什么叫还有一剑未出，你根本是一剑未出好吧，空手都不是你对手，本王是傻了才会让你取出兵刃！” 马妖一边腹诽，一边摇头：“公子不用出剑，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老马若是皱半下眉头，就不是好马！” 实则心中暗暗嘀咕：“不就是指马为牛么，本王认了，最多不过等本王打得过你时，再来个指人为马，就问你对不对？” “这可是你说的！也罢，某家不欺负你，你就在牛奎账下听候差遣吧！” 苏妄却似笑非笑地看了马王爷一眼，看得他心尖激灵灵一颤，恍然觉得，苏妄似乎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再注意，苏妄已经收回了目光，下了命令：“牛奎，我令你一月之下拿下亘极洲，你有没有这个信心？” “小老爷，老牛我如今不过妖王境界，连天仙道行都不曾练回来，亘极州中藏了多少妖皇，小老爷，你何苦为难牛？” 按照惯例，这时大力牛魔王牛是要大声喊一句“有”，偏偏此牛却发起了牢骚，只将马王爷也说的脸色难看。 马王爷自忖有些奇异，可终究不是妖皇，对上妖皇，最多也不过三眼的手段，三眼过后，若拿不下妖皇，跑路的只能是他马王爷了。 可惜，大力牛魔王虽然说的在情在理，苏妄不知想到什么，气得手抖，用力戳在大力牛魔王的牛头上：“你个惫懒的牛头，若能将娶十三房姨太的时间用来练功，何苦还是一只妖王？” 但不知，是不是苏妄戳戳戳，不小心戳起了这牛妖的牛脾气，这厮打不过苏妄，嘴上却不肯讨饶，不服道：“天上能有多好？难得下界一趟，不娶姨太太，老牛我是傻了才会一门心思练功，不然还不如呆在天上呢！” 可话才说，苏妄与马王爷便同时露出凶光，骇得老牛扭脖子发凉，顿时住了口，心头暗暗嘀咕：“你说你个老马，我与小老爷说话，又不曾说到你，与你无关，你凶我作甚？” 却不曾想过，他说到娶姨太太时还真与马有关…… 另一旁，苏妄想了又想，情知不给大力牛魔王一点好处，真心使唤不动他，只能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你且放心，这一次不会有大能出手，他们若敢出手，我一指头碾死他们！”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苏妄说的是凶狠毒辣，目光就落在牛妖身上，好似就想一指头碾死牛妖。 唬得这牛妖连连拍掌，奉上上好牛屁：“这感情好，感情好，霸气，小老爷不愧是老爷亲传，有老爷的风采！” 不过，大力牛魔王是死性不改，才收敛了一下，立即又跟苏妄讨价还价起来：“可是，小老爷也不能老让俺们冲在前头，老牛与老马加起来就八条腿，能对付多少大妖？” “你待如何？”已经给了保证，也不差这么一点，索性就由了这牛妖，苏妄答道。 当然，若这牛妖不能完成任务，苏妄便要剥了他一身牛皮，点做天灯，便休怪他言之不预了。 大力牛魔王不曾听出这层意思，欢喜得牛头连连晃动，“听闻小老爷手下有一狗一巫，也有些本事，老牛我想借来使使！” “你要借啊，某家许了！不过，可得你自己去呢，若能说动他们，某绝不插手！”苏妄的嘴角带起一丝弧度。 “果真？”牛妖欣喜不已，也不曾注意这一点表情的变化。 “自然！” 大力牛魔王不曾注意，但他身后的马王爷却注意到了，可在苏妄一个警告的眼神中陡然失明，忘记了看到的事情。 …… “杀，杀出个朗朗妖日，恢复妖族正统！” “投降免死，蹲地抱头！” “抢钱抢粮抢女人，哦，我们不要女人，要女妖精！” 漫山遍野的小妖冲来，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呼天震地的呐喊骇得狐狈城上一干妖兵妖将腿脚发软，再看一眼小妖身后三尊庞大的身形，胯下一凉，当场尿了下来。 那三道身形，却是一巫两妖。 第781章 老大老大的 巫是巫人，腰缠莽龙，两耳穿蛇，筋躯铁臂，威武非常；一妖马面，三瞳怒睁，血光凄艳，红光惨淡，端的骇妖；最后一妖脸庞略肿，头顶板结双角，勉强看出是一只牛妖，就是此妖最凶恶，凶煞滔天，周身黑气滚滚，惹得天地变色，这才骇得那些妖兵妖将失禁。 诶，怎么只有两妖，不是还有一只狗妖？那牛妖不是应诺要亲自说动一巫一狗，怎么只来了巫人，不见狗妖？ 却要问问牛妖脸是怎么肿的！ 其中的经过可谓波澜起伏，总结起来可以用一句说来话长概括！ 话说，当日得了苏妄的同意，某牛妖舞者鸡毛令箭，兴冲冲跑到狗妖面前，大喝，狗兄，来来，快跟俺们一起玩。可狗妖表示，牛妖你的本事太低，我们玩不到一块。牛妖顿时大怒，怒吼着以前狗妖给他提鞋都不配。结果被狗妖海扁了一顿，牛头至今都不曾消肿。 “该死的老狐王，叫你投降而已，多大点事，不知道本王我这几日在养伤么？敢不给本王面子，本王就将你满城的狐女抢了干净！” 牛也要面子，被打成这样，牛妖自然不肯出门，派了手下牛妖给狐狈城送信。 料想，他大力牛魔王也有几分薄面，与白狐王称兄道弟过，肯定能一纸书信招妖降，不费一兵一卒。这样，既完成了任务，也显出了大力牛魔王的妖脉，比某只狗妖吃得开。 一举双得，岂不美哉？ 谁知，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太骨感，大力牛魔王没等来白狐王的投降，反而等到白狐狈城送来的一车牛肉干。 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牛肉干的出处，大力牛魔王当场气得脸又肿了几分，就把妖兵要将带了出来，非要拿下狐狈城不可。 依此推论，众妖抢钱抢粮抢女妖精的口号到底出自谁口…… “牛妖，我狐狈城与你牛魔山井水不犯河水，你来狐狈城，本王也不曾亏待你，哪一次不是叫我最美的女儿伺候你，不是饮用我狐狈城最好的琼浆？你这泼牛，吃我的，喝我的，却翻牛头无情，好，好，你非要寻我狐狈城麻烦，老夫大不了跟你拼的玉碎瓦全。” 这时，狐狈城中也浮出一道巨大的狐狸虚影，皮毛雪白，声声泣血，说的狐狈上下众妖感同身受，将胆怯抛开，同仇敌忾起来。 “该死的牛妖，做妖也不能这么没品，那人族还讲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好啊，你吃干抹尽了，现在还想来我狐狈城中抢钱抢粮抢女妖精，是当我狐狈城无妖耶？” “话说，城主的小公主俺狐九百二十一心慕许久，还是一只小狐妖呢，端的我见犹怜，你这牛妖如何就下得了手？” 众妖兵妖将越想越怒，指着城外的牛妖大骂，引得狐狈城士气越发高昂，与之相反，冲向狐狈城的大妖小妖们呼声则弱了许多，士气凝顿。 大妖小妖倒不在意牛妖是否真的做过吃干抹净的事，而是在意，牛妖吃干抹净时竟没带上它们……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都是假的！ 战场后方，大力牛魔王站得高看得远，将战场上的变化看在眼中，顿时急了。 这两兵交战最讲究士气，他先前用抢钱抢粮抢女妖精的口号忽悠，咳咳，激励了众妖兵，断断不能让白狐王将众妖兵的士气削弱，顺势着，也应为他大力牛魔王正名，不能平白让别妖诬陷了不是。 “混账狐王，本王可是良牛，几时去过你的狐狈城，你休要含血喷牛！何况，自古狐狸一身骚，本王我洁身自好，有重度洁癖，不喜欢骚气太重的。小的们，为体现本王的诚意，本王许诺，此次攻破狐狈城，本王分毫不取，这城中的大小一切事物都由着你们瓜分！” 天知道大力牛魔王说这话时心到底有多痛？那可是刀绞一般！ 他是不喜欢骚气太重的，可也喜欢骚气不重的啊，狐狸精是有骚气，可洗一洗不就没了…… 为了洗刷冤屈，展示出伟光正姿态，大力牛魔王这番损失可老大了！ “大王仗义，大王威武，小的们，白狐王污蔑我们大王，这等事情如何能忍，众妖听令，随我杀上狐狈城，为大王正名！” 大力牛魔王怒斥才落下，便有一只牛妖站了出来，狂呼着要为大力牛魔王讨公道，末了，又问上一句：“大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 这牛妖，不是他牛魔山的牛妖牛九还能是那只？ 战场之上，一干大小妖怪齐齐转头，都将目光落在了大力牛魔王身上，颇有让大力牛魔王坐蜡的感觉。 “好你个牛九，本王早知你窥视本王姨太太，你果然有亡牛之心，如今又想与本王争夺狐狈城的宝贝，回头看我如何整治你？” 大力牛魔王气得脸都快青了，好在他此时鼻青脸肿，脸本来就是青的，也看不出来，闻言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惹得大小妖怪三呼万岁，打了鸡血般冲向狐狈城，冲起的烟尘都腾向了高空。 这般气势，比先前大力牛魔王“激励”不知高了多少。 毕竟，自古以来，每逢瓜分战利品，无不是领头的拿了大头，手下人喝点剩汤剩水，如今得大力牛魔王保证，不取分毫，可是能让他们的腰囊多缠上好几圈呢。 “两位兄弟，白狐王诡计多端，你们可不能信了他的狐言乱语，老牛我可是行得正站得直！” 才应付了大小妖怪，大力牛魔王顿时感觉一阵心累的慌，可一旁还有一巫一妖盯着他呢，顿时将牛腰一挺，站得愈发挺直，用以加强语气。 “牛兄，你不必解释，我们都懂，都懂！” 一巫一妖还以大力牛魔王男巫（妖）都懂的眼神，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分巫妖，可谓天下雄性一般黑…… “只是下回有这等好事，牛兄可不能忘了兄弟们啊！” 但不趁机勒索勒索大力牛魔王，也不是他们的本色，大力牛魔王只得硬着头皮应承：“包管叫两位兄弟放心，老牛最讲义气，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这等事情你我说说也罢，可不能传道小老爷耳中，损了我等威严事小，连累了小老爷则罪过了！” 大力牛魔王许了好处，又警告了一番，终止了话题，又道：“狐狈城一城双王，俱是积年的地仙，手段高超，更兼诡计多端，此番狐狈城不降，老牛以为背后有其他妖王作祟，二位兄弟如何？” “应是此理！” “白狐王已出，灰狈往不见踪影，不得不小心防范！” 说起正事，马王爷与巫咸也都收起小心思，思忖了一下，马王爷笑道：“老牛你提及此事，想必已有计较，但说无妨！” “俺哪里有什么计较，不过是开打而已，天塌了自有小老爷撑着！” 大力牛魔王晃了晃牛头，眼见战事焦灼，众多牛妖马妖被阻挡在狐狈城城墙之外，便大喝了一声：“小的们，给大王让条路出来！” 说罢，他已变作一只双角板结，铜皮铁骨的白牛，这白牛呼呼喷着摆起，前蹄刨着地面，双眼渐渐通红，恍惚间，连空气中的气息都多了几分急躁。 “快跑啊，大王要发飙了！” 随着一只不知名牛妖的尖叫，来自牛魔山的牛妖们慌得是心惊胆跳，手脚齐用，滚着让开道路，让马头山的马妖们一阵奇怪。 “大兄弟，我们大王也常发飙啊，只要俺们公主大声点，大王只能偃旗息鼓，可没看多恐怖，不用这么夸张吧！” 这说的，马王爷的脸色再次拉长了点。 轰，轰隆隆！ 可不用马王爷教训那出（说）口（大）无（实）状（话）的马妖，大地蓦地一震，继而轰隆摇晃起来，如同大鼓，振聋发聩。 哞！ 但听得医生牛鸣，白牛扬起牛头，牛角朝天，如癫如狂，虚空顿时昏暗，伸手难见五指，只有白牛突然翻起四蹄，四蹄乌黑，泛动着幽冷的光辉，亦如歌如舞，让人神魂不觉也癫狂了起来。 疯狂，疯狂！ 虚空间忽然吹落一阵瑟瑟冷雨，带着急促而密集，如同鼓点，恍惚间，那雨中似乎有一只疯狂的白牛冲击而来，牛蹄踩着鼓点，随着凄风苦雨，以牛角顶开一切拦路的存，冲锋，冲锋，势无阻挡！ 轰咚！ 待得众妖好不容易从癫狂的神态中恢复，狐狈城的城墙早被撞塌了一片，笔直伸向撞塌的地方，被硬生生踩出了一条血肉泞路。 那是白牛冲锋时，不及躲开而被踩死的牛妖、马妖。 “咕噜！要这么恐怖么？” 侥幸不在白牛冲锋路上，免于被踩成泥泞的马妖这才咽了口口水，承认大力牛魔王的确比他家大王恐怖许多。 “牛妖，你好大胆子，欺负妖欺负到了门上，你以为我狐狈城无妖耶？” 这时，狐狈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怒骂，随之，一只老大的尾巴拍了下来，毛茸茸，雪白雪白，可爱是可爱了，就是太大了些。 都说老大了，不遮天蔽日下，算什么老大…… 第782章 你们要信我 “小老爷，救命，你说不会有天仙出手的？” 谁想，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牛妖突然翻滚起来，四蹄并用，急惶惶从狐狈城跑了出来，那样子，妥妥的就是落荒之牛么，哪里还看得到大力牛魔王的威风？ “哪用小老爷出手？老爷正缺了一件狐裘，老狐狸，你自己送上门来，休怪黑山老爷拉手无情呢！” 汪！ 虚空上就传来一声大笑，随即，天空陡然一暗，恍惚间，似有一声犬吠响起，继而好大一只狗嘴张了下来，吞天噬地，一只只獠牙堪比最高耸的山峰，惨白惨白，端的骇妖无比。 “狠，好狠~” 众妖囔囔自语，拍下的雪白尾巴的确遮天蔽日，可狗嘴却是吞天噬地，若非针锋相对，用得着把嘴巴张这么大？ 呜呜~ 大口出奇迹，这么一只血盆大口张下，别说是狐狸精，就是十只……狐狸精也不够它一口闷，战场上的妖兵妖将骇的两股颤颤，出手……出尾巴的某只狐狸呜咽了一声，夹紧尾巴，自狐狈城中蹿了出去。 废话，留下来喂狗么？ 嗷呜！ 可惜，走的了狐狸，走不了狐狸窝，那只狐狸精是躲过了狗吻，狐狈城却没长腿，想逃逃不走，大嘴合下，满城的狐妖都喂了狗。 “休走，老狐狸，黑山老爷叫你别走没听到么？” 某狗妖不肯罢休，翻滚着，显出真身，却是一只人身狗头的大妖，狗头硕大，比例明显不协调，几乎占了身形的一半，呼喊着，提着一只骨头棒子追了上去，却将狐狈城外的牛妖、马妖弄的气哭下来。 你道为何？ “该死的狗妖，你怎么就将狐狈城一口吞了呢，这要妖如何是好，还要不要妖活了？俺们辛辛苦苦从牛（马）魔（头）山那旮沓里出来，不就是要混一个衣锦还乡，你这么一吞，不是破坏俺们的梦想么！” 众妖哭哭啼啼，却将其中的因果哭了清清楚楚，别说是它们这些妖兵妖将，即便是那大力牛魔王、马王爷、巫咸两妖一巫也看着心疼。 话说，狐狈城中可有不老少妖娆狐女，冰肌玉骨、小蛮腰盈盈一握，还有那毛茸茸的狐耳朵和狐尾巴，想想都让妖（巫）心动…… 等等，你说大力牛魔王许诺分毫不取？ 有这事？ 好像……有吧！ 可这话不是大力牛魔王说的，关他马王爷与巫咸甚事？ 再说，不有句话叫你有张良计，我有墙梯么，说是说分毫不取没错，你还真信了？事情都是妖做的，我偷偷摸摸取一点你能知道？真知道了还敢不替本大王隐瞒，不知道什么叫出卖同僚，巴结大王？ 二妖一巫那个心疼，再听到妖兵妖将的“忤逆”之言，顿时气结，尤其是大力牛魔王与马王爷，气的脸皮都胀大了三圈。 “什么叫旮沓，有这么糟糕？若没本王这牛（马）魔（头）山，你们这些小妖怕还都是浑浑噩噩的野兽。既然这么嫌弃，就不要回去了！” 可不等 二妖发作，人身狗头的大妖已经撕开虚空，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雪白狐狸，奄奄一息。 正是先前拍出大尾巴的狐狸精——狐狈城的老祖宗，老狐狸。 咳咳，不要老狐狸老狐狸的叫，人家好歹也是号称美狐狸的，当年年轻的时候，不知迷倒多少妖族少妖！ 当然，那也是当年了，所谓老狐不提当年美，身为一只风韵尚存的狐狸精，老狐狸深谙深藏功与名的道理，除了指派狐女狐孙勾引各路妖王，已甚少需要她亲自上场的时候。 比如，那某牛妖能在狐狈城中左拥右抱，享受狐女伺候，就是白狐王坚定执行老狐狸朋友拉拢的多多的，敌人制造的少少的策略带来的福利。 当然，白狐王也没想过这某牛妖竟然是只白眼牛 “好，好，还是大兄弟你靠谱！介个，介个……”某牛妖连连拍掌，喜得跟过大年似得，所谓小人，嗯，牛得志，不外如此。 可我们也要照顾一下牛妖的心情，想他牛妖当年好歹也是威震诸天万界的一方牛雄，身为教主坐骑，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如今不过疏于修炼了“一下下”，差点给一只“小小”狐狸给拍了，这事叔能忍，牛不能忍。 牛妖心里恨啊，也有几分小心眼，有仇不隔夜，眼见仇妖被擒，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就，就大牛大量，不计较……狗妖打他的事了。 “想要？给你就是！” 谁知，这回黑山老妖突然好说话起来，直接将狐狸扔了过来，大力牛魔王本能接过，心头就跳了一下，疑惑道：“大兄弟，你不是要做一件狐裘么？” “哦，这事不急，反正还有妖不曾出手，牛兄，你先替俺吸引吸引仇恨！”黑山狗妖如是说道。 “吸引……仇恨？”大力牛魔王心肝儿一颤，咽了口口水。 “是啊，谁不都有几个相好，不值大惊小怪！”黑山老妖轻飘飘带过一句。 就见虚空上突然探下一只大脑袋，似羊无角，面庞光白，说羊脸太过，说人脸又嫌太丑，尤其是一只大嘴，獠牙参差，比黑山老妖的更凶残了不止一倍，骤然间，一阵腥风恶雨扑落而下。 不，腥风却有其事，恶雨，则是大嘴喷出的口水！ “那牛头，快放下俺的心上妖，若敢说个不字，管叫你完整的进来，零碎的出去。” 赫然，却是一只上古凶兽——饕餮！ “这话说的也怪，进了你饕餮的嘴，难道还能完整的出来？”大力牛魔王抹了把牛头上的口水，也不恼怒，更调笑起了凶兽饕餮。 虽然饕餮是妖皇，但他老牛这边也有妖皇，对方一只，他们一只，饕餮是上古凶兽，黑山也是洪荒异种，双方怼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反正，又不是他大力牛魔王上场，输赢这牛妖才不在乎？ 饕餮恶形恶相，咧着大嘴笑道：“完整的是不可能，除非你愿意从俺的后门出来？” “啥后门？” 牛魔王怔了一下，而后才明白饕餮所言，把牛眼气的 暴瞪，怒哼哼将……狐狸精用力一摔，狐狸精噗嗤几口，吐着鲜血，眼见就进气少出气多。 “饕餮是吧，放下是吧？都按你说的做了，不知你这下，满、意、不、满、意？”老牛一字一顿，显得极为得意。 所以说，不能得罪牛，尤其是小心眼的牛，打不过你，还不能恶心你，总会叫他想法子报复回来。 饕餮还未生气，一旁又传来一声悲鸣：“饕餮耶耶，你快救救老奶奶吧，就算不为夫妻情深，为老奶奶的花容月貌也值得出手！” 大力牛魔王这才发现，在饕餮的身边还跟着一灰狈，人身狈头，上肢细小，正是狐狈城双王中的灰狈王。 原来是去找救兵了！ 饕餮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那牛头，俺叫你放下俺的心上妖，可不是这样放的，知晓什么叫轻拿轻放不，请跟着我念，轻、拿、轻、放，轻带鼻音，第一声……” “咳咳！”旁边灰狈王轻咳了两声。 饕餮立即把已经跑偏的思路拉了回来，大喝：“你给牛妖，你放的太干脆，是不给俺面子，不给俺面子，俺可要发飙呢！” “原来是神经妖，本王才不怕你！”饕餮说话颠三倒四，大力牛魔王才不怕他，仗着黑山老妖在身旁，腰杆特别直，胸膛特别挺，意气奋发道：“想发飙，你说来听听！” “那你可得站稳了？” 饕餮哈哈大笑，一声令下，天空暗淡，黑云汇聚，一只又一只狰狞妖首从黑云中探出来，鬼面、猴头、猪首、熊脸，只有想不到，没有钻不出。一只只妖首面带凶光，牙若獠刀，眼若红日，堪比车轮，在阴云之中半遮半掩，高高俯视而下，只让妖也胆寒。 果然，谁都有几个相好的，不能小觑任何一只狐狸精，不然打了一只，就得冒出十几只，就问你怕不怕了。 “大兄弟，这就是你说的，几个相好？”大力牛魔王腿脚一软，好悬没讲自己的腰给岔了。 “是几只啊，你数数，十几也是几，没错的！”黑山老妖看热闹不嫌事大，神色依然轻松。 “按你这么说，一百零几也是几，一万零几也是几，大兄弟，坑妖也不能这么坑啊，谁知道这老狐狸有这么多相好？” 大力牛魔王神色忽然也轻松起来，那黑山老妖看着奇怪，不禁问道：“老牛，莫非这几日功夫，你道行又涨了，可不对啊，你道行若涨了，刚才能被一只狐狸精给吓成落荒牛？” “咳咳，大兄弟，揭牛不揭短，你可不能这么说？再说，老牛不是道行见涨，而是对大兄弟你有信心啊！” 大力牛魔王拍了拍黑山老妖的肩膀，老妖这才知晓这牛妖会错了意，把主意放在了他身上，身形一转，提起地上的狐狸精就走，竟没有半点犹豫，看着牛妖一愣一愣。 “大兄弟，你这是去哪啊，人家还在等着呢？” “哦，俺出来时说过，就为弄一件狐裘，真的，你们要信我。诸位妖兄妖弟，你们与这牛头有仇的只管招呼，俺黑山说不出手就不出手……”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弟783章 当家 说话间，黑山老妖身形已经没了踪影，只有语音渺渺，把牛妖的牛脸骇得惨白惨白…… “诸位兄弟，你们看，你们的相好都给别妖带走了，盯着老牛也没用啊！”牛妖咽着口水，好心提醒众妖皇。 虚空上顿时传来齐声大笑：“活着的狐狸才是我们的相好，死了的不是，牛妖，你害的我们少了一个相好，纳命来吧！” 说的牛妖都后悔先前那一摔给摔得太用力了，就见一道道雄浑的气机已经升起，妖风猎猎，搅得天地惨淡，把牛妖慌忙的牛唇不对马嘴。 “诸位兄弟，有话好说，你们都说是少了一个相好，这多一个是多，少一个不是少，诸位兄弟别急，所谓天涯何处无相好，妖不风流枉为皇，单恋一个好，可不是妖族的风采。” “唔，挺有道理的！” 变化的妖风蓦地一顿，牛妖大喜，却又传来如下言语：“你这牛头能说会道，俺若吃了你，是不是也能滋补滋补嘴皮子功夫？” 轰咚！ 就说着，十来只巨大的妖爪齐齐震开空间，往牛妖抓了下来，羊蹄、熊掌、猪蹄、鬼爪、猴爪，不一而足，且在半空，就各自碰撞了起来。 “好山魈，你本事不如我，还敢与我争牛头？”说话的是某猪妖。 “臭猪妖，你以为你有两只猪鼻子就能装蒜？本座建议你还是去找只犸象妖结亲，兴许下一代能长出象牙来！”被鄙视的山魈妖讽刺连连。 “猴子，你也要跟我抢？”一只熊掌与猴爪不断争锋，撕出道道妖光。 “废话，这牛长得膘肥体壮，看着就可口，俺最近在极西之地学了一道叫牛排的美食，牛头可以让给你们，但牛腿、牛脊中的新鲜血肉你们可得先让俺挑选！”猴爪一抓一引，随手一撒，把抓做一团的妖光撒到一旁，虚空顿时破碎。 “没想到猴子你原来也是美食家，不知你那牛排能不能让我一些？”熊掌听着嘴馋，挨挨蹭蹭黏糊了过去，要给猴爪挠挠痒。 “好说，好说！”两妖顿时达成一致。 “争什么牛头、牛排？这牛甚事精壮，俺饕餮做主了，牛头一半归老猪，一半给老山，牛腿分给猴子跟熊兄，猴子别着恼，你那牛排听着俺都嘴馋了，这么多兄弟在呢，可不能让你独得了美食！”最后还是饕餮站出来，将众妖的纷争压了下去。 “该死的妖孽，还想吃牛排？牛排没有，大腿有一只，小老爷你再不出手，休怪老牛我到外间传你谣言，道你说话不算数！” 可将大力牛魔王听得又羞又躁，诸位妖皇的语气，显然是未曾将牛放在眼中过，气的当场威胁起来，把诸位妖皇乐的哈哈大笑。 “那牛头，你就是喊大老爷都没用，喊甚小老爷？” “好，好，这话可是你们说的，小老爷，他们看你不起，你一定要出手了吧！” 大力牛魔王却突然拍掌大笑起来，诸妖便是一怔，虚空间，陡然见着清光震荡，剑气浮空，几道 剑气弄成一道光辉，从中伸出一只手指，普普通通，寻常大小，轻轻点了过来。 “你这牛儿，经此之辱，你该能定下心，好好修行了吧！” 噗嗤，噗嗤！ 这手指看着寻常，却有不寻常的威能，任由着那猪蹄、猴爪、熊掌只只庞大，爪爪能掀无尽妖风，在这手指点过，竟如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十几只妖皇翻滚着从虚空掉下，身形庞大，皆有异象，或是人面羊身，或是耳廓重叠，或是背负飞熊只象，端的不凡，只是脸色煞白，用一只手（爪）捂着另一只手（爪），指缝间血流不断。 显然，一只手是被废了。 “小老爷说的是，老牛这就回去闭关，不证不朽就不出来！” 大力牛魔王带着生无可恋的悲哀，狠狠瞪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诸位妖皇，显然是已经将他们恨在心头了，迟早要找回场子。 “不朽，嘿嘿，元明司戊天最大能耐不过一些天仙，你道不朽境是你家菜园里的萝卜，想拔几棵是几棵？本皇也还想呢！呃，不对，刚才出手的人可能就是不朽境……” 即便被震慑当场，诸位妖皇也不能忍受牛妖这么一只小小妖王看不起，本能就想叱骂出来，却突然想到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眼神终于露出了恐惧。 “龙王，你搅风搅雨，在背后教唆众妖对付我东极宗，是要坏我陆上妖族情谊啊！”先前责叱大力牛魔王的声音再次出声。 “道友说的奇怪，你是人族，几时成了入了妖籍？再说，天下妖族一家亲，何必分水里陆上？” 凶兽饕餮背上，突然多了一只黑袍的龙王，人身龙头，犄角尖锐，颊有逆鳞，正是与苏妄打过多次交道的东海老龙，也是那通天路中的蛟魔王。 “俺道是谁呢，原来是二弟你啊！” 大力牛魔王瞪了瞪牛眼，神色振奋，才想还以一个热情拥抱，突然面做悲哀：“可没想到竟然是二弟！” 没想到，这牛妖竟然也是个戏精，两句相似的话，充分将他丰富的内心活动表达了出来，叫蛟魔王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才不屑的飘出一句话来：“我的大哥，你还是如此之蠢呢！” 把大力牛魔王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怒哼哼转过头去，“小老爷，你尽管打，俺不替他求情。” 怎么听着，都有些赌气的意味。 蛟魔王也不理他，只笑着问道：“道友，听闻你宣称天仙之上不能出手，但可问过本王？” “正要跟龙王告知！”苏妄默默走出虚空，青衣如洗，长发随意披散，姿态虽然平淡，可说出的话却霸道的紧。 “告知？道友主意这么大，都不商量商量，本王不服呢！”果然，他的话立即就惹来了蛟魔王的反弹。 “不服？某看未必，你们是看不起苏某，以为我不能当家吧！” 苏妄一语道破蛟魔王的心思，从腰间取下长剑，转了两下，把圆钝无锋的剑锋指向蛟魔王，笑道：“来来，就请龙王 称量一下，苏某当不当得了这个家？若是当的，你们可不能出手！” 这柄长剑，并非青萍剑亦或诛仙四剑中的任一一柄，而是他的南天剑。 蛟魔王眼中闪过一丝震怒，却故意提醒道：“道友不用青萍剑？”说着，他已从袖中取出一枚镂金绣红的绣球，提在手中，笑道：“可孤王却要用的，道友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比起南天剑，蛟魔王手中这件教主亲传的法宝的确厉害的许多！ 苏妄则轻飘飘地乜了蛟魔王一眼，“反悔？龙王还用不着！” 什么叫龙王用不着？ 这话说的，不是他蛟魔王，换一只妖，或者谁谁来了，苏妄就用反悔了？ 不是看不起他蛟魔王么？ 蛟魔王气的二佛出窍，终于压不住怒气，冷笑道：“好，好，道友果然轻狂，孤王就要试试道友用不用得着这个反悔，道友请了！” 说着，他已将绣球祭了起来，红光弥漫，金光绵延，咻然间已囊括八方六合，囊括九天幽冥！ “女子用的东西！” 却独独不曾囊括一道剑光！ 那是一道以天地作画，开天辟地如等闲的剑光，剑光旋转，以剑柄做圆心，圈出一圈又一圈光辉，一圈光辉则是一方天地，无数个光辉就是无数天地，渐渐将红光包含了进去，一重重，一座座，数不尽，望不穿，红光虽盛也强，奈何穿不透剑光世界也是枉然。 正所谓，一剑一天地，一剑而万法生！ 蛟魔王则大笑起来：“道友，你太胆大了，你说孤王还罢，敢腹诽教主，不怕人家一个指头碾下来，将你碾成飞灰？” 轰！ 剑光世界中心，蛟魔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绣球猛地一震，似也生了怒气，径自穿空砸来，突破一重又一重天地，天地虽广且大，也不如纸糊的强。 “道友，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龙王，你知道苏某为何看不起你么？因为，你计较的实在太多了！教主需敬，也不能不说，这个道理你不懂！” 天地边缘，陡然亮起一道光辉，极明极亮，带着微朦光，似虚若实，就在蛟魔王心神震动时点在了绣球上。 蛟魔王神色一震，急忙再用功，可纵然将自己龙脸憋得铁青，奈何那枚绣球死活嵌在虚空，就是不能前进半点，终于泄了气，笑道：“道友道行进益极快，孤王奈何不得，自弗不如，可惜，你的对手不是我，道友先前骂了人家，人家要找你麻烦，这回可不是孤王唆使的呢！” 说着，被定在剑锋之前的绣球陡然燃起一蓬蓬金焰，把南天剑烧的赤红赤红，几欲融化，更有歌声传出：“天地崩兮帝惘惘，十日并天烤八荒，众教聚兮覆天祗，孤兮独兮怨不平……” 歌声清渺，自由悲凉哀痛之意传递，苏妄听得面色潸然，不由叹道：“难怪公主非与帝罗联合？陛下，你又不曾死，何不出来见见？” “就知瞒不过你苏妄！”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84章 征北大将军 虚空中就传来一声大笑，就见帝罗虎步龙行而来，他身形高大，黑发浓密，行走时自带凛然威风，又因通天路一行，沾染了些许魔气，更见霸气，即便苏妄见了，也不禁心折。 “陛下虚幻大道将成，不知何时能证不朽！”苏妄突然叹道。 “三花才圆满，不如道友多矣！”帝罗摆了摆手，显得极为谦虚，可嘴角的笑容依然表露出了愉悦的心情。 “某家不过特例而已，不值得比较，不值得比较！” 苏妄突然说了一句，帝罗顿时起了兴趣，但他显然并无解释的意思，又道：“公主，你何必与苏某计较不清，说来苏某与你也有几分交情呢，我与三十娘也熟……” “你阻了我的路！” 清冷的声音自绣球中传出，不过微言一语，却再无转圜余地，苏妄只得将剑锋摆起，指着这一人一妖一球，道了一声：“请罢！” 话音才落，虚空间骤然升起四道清澈的剑光，青红黑白，泾渭分明，把虚空上下定住，蛟魔王不禁笑道：“道友，你将四剑带来，不知元明司戊天内可有其他法宝坐镇，不然那天仙之上不能动手的宣称就要成笑话了？” “龙王如何以为这是四剑？” 司戊神秘一笑，引得蛟魔王与帝罗同时看去，果然察觉到这四剑与另外四剑的微许不同，面色皆是一色。 定在四方上下的剑光陡然一震，无尽剑气爆发，剑气连接，以横扫之势推了过来，而在剑气之中，又有一抹剑锋点落，似此而彼，似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击向这一人一妖一球。 “好胆！你以一人对上我三人，是视我三人无物么？”一人一妖一球皆是大怒。 “不过才三人，要破我这剑阵，不凑齐四人不行啊！” 剑锋点落，拨动玻璃球也似，将一人一妖一球点飞出去，蛟魔王与帝罗口吐鲜血，却大笑道：“道友自比通天教主，难道以为我们找不到第四人？” “小友，你前番收了朕的好处，最后反而要打朕，诸天万界到哪也这样的理，今日你非得给朕一个交代不可？” 一只星光大掌蓦然探下，以势不可挡之势拍向剑阵，虽然被剑光搅得粉碎，却也震动的剑阵的根基，一人一妖一球趁机脱离剑阵锁定，重新站在高空，冷笑道：“道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树敌如此之多，不知可曾后悔过！” 拍下星光大掌，正是紫薇天帝。 …… “杀！天帝无道，正应杀出个郎朗乾坤！” “司戊不过乱逆，如何把持天庭正统？这天庭还需我妖族来做！陆上的兄弟，快与俺们一起反了了司戊天庭，自己称王作祖岂不快哉？” “正是，正是，所谓天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司戊把持帝位万年，也到下台时候了！” “孩儿们，使劲点，今日就要水淹四洲，把元明司戊天变成泽国！什么水里陆上，好端端的胡乱区分，统统都是邪门歪道，只有变成水里，混同一家，才是正道！” 哗啦，哗啦！ 元明司戊天中，那等未成仙道的凡人，终生不知天地之大，盖因亘极、太元、司明、苍古四洲大地广袤，乃以万里计量，以凡人的脚力，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走完一洲之地，又遑论四洲？ 可凡人不知道，亘极、太元、司明、苍古四洲虽大，却难及四海十一，大地的确广袤，四海亦是浩瀚无匹，以四海之体量，要淹没亘极、太元四洲并非难事。 当然，这等异象，许多凡人终其十代祖辈也见不到一次，少了吹嘘的资本，可此时四洲的凡人宁愿不要这个资本，却是，四海真的要将这四洲淹没了！ “混账，混账，天帝还在，这些乱臣贼子就要造反，统统给我拿下！” 早有司戊天庭的天将见着下界异常，带着天兵下了界，这才见着四海之中越堆越高的海浪，看的两眼发直。 高，有多高能将见多识广的天兵骇成这样？ 千里高的海浪算不算高？ 众天兵不过失神刹那，那海浪又涨了几里，只怕再过半天，都得顶到朝元太虚天，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排兵布阵，以天罗地网之势将四洲围了起来。 可海浪之中也不止有海水，还有四海水族妖兵，以四海之广，水族妖兵比天兵天将也多了不止十倍。 天兵天将的天罗地网才布下，无数灵光就从海水中砸了过来，不过一个回合，天罗地网就被砸的粉碎，布阵的天兵遭了反噬，再不能战，便有叫嚣从海尖浪头传来，听得一众天兵天将郁闷，再呕了一口鲜血。 “乱逆，乱逆，陛下，你怎么还坐得住啊？” 水族妖兵所言自然是说司戊当年得位不正，但这诸天万界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只需司戊天帝再次带领天兵取得胜利，这等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可至异变发生而起，至今不见九重天阙传来任何消息，便连坐镇九重天的诸位神君、天王也不见动静，难免叫天兵天将心思动摇。 “哈哈哈，那天将，你们的司戊老贼见我们势大，知不能敌，早逃出元明司戊天了。尔等不如缴了兵器，投靠耶耶，待我妖族天庭建立，还授你们天庭天将，这买卖做的值当吧！” 咚，咚，咚！ 也有水族大妖传出话来，听得天兵天将心动，正暗自思量是否顺势应了，隆隆的鼓声就传递了出来，轰鸣震天，巨声动地，撼得一干天兵天将心驰神往。 继而，就见无数巨舰升空而起，舰角狰狞，楼船巨大，遮空蔽日，一眼望去，竟不知多少数量。 “这，这就是人间四大诸侯国的力量？”天兵天将两眼暴瞪，不敢置信。 早听闻下界诸王大战，其中又以天圣、天公、破伐、洪都四军最为强盛，几乎称霸了四洲，也将下界扰的纷乱不休。 众天兵以为不过人间势力尔尔，再加上天帝禁止他们参与人间纷争，也不曾过多关注，谁料着，他们眼中不过尔尔的人间势力，已经有了颠覆天庭正统的力量。 “那是艨艟巨舰吧！”一个天兵小心点了点身前天将的胳膊，神色畏惧。 天将神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也没心思计较天兵不合规矩的行为。 艨艟巨剑是天庭重器，造价昂贵不说，威能奇大，数量若上了规模，连天仙也能怼上一怼。 因之天仙忌讳，天庭上也没多少存货，每一艘都登记在案，巨舰建造图纸更为秘而不宣，可这些天兵天将看到了多少？ 成败上千？不够！成千上万？差了好些！ 更别提艨艟巨舰之后还有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数量的飞天巨舰、空天巨舰。 这还只是这些天兵天将所见，只是太元洲东海岸一隅，整个元明司戊天海岸线何止千万里，还不知有多少艨艟巨舰。 “这要，变天了！”天将抬头望天，仿佛能看到九重天阙之中高高在上的天帝，默然无语，转身带着天兵退了下去，将战场让给双方。 还留下来作甚？当靶子么？ “兀那妖族蛮子，可知太元洲是我天圣军地盘，敢轻犯我界，可知死字怎么写？” 说话的却是一个女将，屹立一只艨艟巨舰舰首，绯红铠甲，头顶红翎，英姿飒爽，不禁叫众天兵眼前一亮。 “兀那小娘皮，听说你们崇明宫是个女人做主，而天圣军全营上下更都是母的。正好，俺们水族老爷都是英“雄”，就便宜你们，勉为其难把你们娶了吧！一群娘们顶什么用，没个带把的，哪撑得住场面？” 海浪之中也跳出一怪，长着大钳子，提着两只大金瓜，口中污言秽语，说的水族哈哈大笑。 那女将顿时大怒，转身向一只奇大的艨艟巨舰拜道：“大将军，此獠辱我天圣军，卑职请令，诛杀此獠！” “许！” 艨艟巨舰之中，传出一声掷地有声的回应，女将得了命令，转过身去，秀手一挥，众多巨舰瞬间移动，变化阵型，就见无数点光亮升起，继而，一道直径数十里的光柱冲射而出，光芒迸射，晃得一干天兵目不能视。 轰！ 直到此时，才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天将勉强睁开眼睛，直冲朝元太虚天的的海浪已经被拦腰打断，海量海水蒸发，不知多少水族都做了灰。 至于先前那只大钳子妖怪，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不值得提及！ “如斯了得，如斯了得！”天将囔囔自语，目光竟露出痴迷之色。 “上神，看这旗号，这只天圣四军中的征北大营，那名大将军将军名唤宋采薇。自三年前天圣武帝不知所踪，征北大将军渐渐为天圣四军拥护，如今已掌天圣军九成军力！”依然还是那天兵，没想着他也是个机灵之辈。 “你以为，此女可能配得上本将？”天将不禁高看了天兵一眼，抖擞了下铠甲，似有所指。 “上神威武，虽说征北大将军了得，可终是凡间女子，上神有意，小兵愿为上神说项，定让此女奉上天圣军以为嫁礼！” “好，好！”天将不胜欣喜！ 第785章 姐姐请出来 “好，好！” “大胆！” 天将大喜，目放精光，就想自卖自夸几句，海浪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动天彻地，震得天将两眼昏花，胆魄几乎要给骇散。 “贱婢，你才证得天仙几年，敢造此杀戮，不怕遭天谴？” 轰动！ 巨浪冲天，海啸轰鸣，无尽海水轰然站起，化作一个庞大无比的水猿，指着征北大军喝骂。 “杀戮？比你等水族差远了！参水老猿是天仙，本将也是天仙，你以天谴欺我，是悲伤久了，脑瓜糊涂了吧！” 艨艟巨舰中，便传来了征北大将军的喝，显然不为水猿的指责买账。 真说到杀戮，水族造下的杀戮可不比刚才征北大军一击来得少！ 不然你当天兵天将来得真及时，水族掀起的千里海浪当真只是样子货，连一个人都不曾淹死？ 四洲海岸如今可有无数冤魂投胎无门，在海岸线徘徊，稍有些道行的，都不忍开法眼看了。 “天，天仙？” 却有一将听得两人的对话，骇的亡魂大冒，把身边的小兵一把撸下去，自己也忙低下了头，冀图先前所言不曾被对方听到。 “贱婢，找死！” 不知是不是征北大将军的话戳中了水猿痛处，水猿顿时怒急，咆哮了一声，虚空上但有无尽星光落下，化作一只星辉光芒棍，被水人擎起，就往征北大军砸了下来。 “参水老猿，你既已老，如何不在家中养老，敢捋大将军虎须？” 艨艟巨舰中飞出个三目神人，身长三丈，虎背熊腰，极为威武，眉心长着一只神目，迸放煌煌神光，咻然间装在星辉光芒棍上，将星辉光芒棍撞得上扬，星辉爆裂，光辉乱洒。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将总觉得，那神人动手……动眼前往他这边扫了一下。 “果然，天仙的坏话不能乱说，都是小兵你误我！”天将又惊又怒，急忙带着天兵天将返回天庭，要将今日所见上报。 至于是否添油加醋？则看天将是惊多些，还是怒多些！ “来者何人？” 另一头，参水老猿被破了攻势，恼羞成怒，水花炸开，直接从水中跃了出来，站在水猿头上怒骂。 这老猿生得极为高大，长手长脚，皮毛灰白，目有神光，手提着一只星芒溢流的铜棍，凛凛威风，显然有些忌惮三目神人刚才的手段，显出了真身。 “征北大将军座下无名小将！”三目神人回道。 “无名？怕是没名分吧！男子汉大丈夫，头顶天脚踏地，却自甘堕落，要做贱婢姘头，最后连名分都混不出来！可怜，可怜！本皇怜惜你一身天仙道行不易，不如到我身边做事，就封你一个水族大将，也好光宗耀祖！” 参水老猿冷笑连连，一番话说的三目神人大怒，手掌一晃，就多了一杆三尖两刃刀，提起就往老猿砍了过去。 “老猿，敢辱我大将军，受死来！” 这神人也有大神通、大法力，抬步间身躯已变得极为庞大，大筋如龙，筋肉似铜墙，轰然斩下，虚空在刀锋之下粉碎。 “好，好，小将果然太年轻，本皇不过诈你两句，就轻易冒进，今日要你来得去不得！” 参水老猿心下暗喜，却不动神色，铜棍一起，水花四溅，便有无数披甲水猿从水中跳出，吱吱乱叫，手舞着铜棍，不过瞬息已布下一座大阵，星光牵连，使劲一拽，就将三目神人拽得身形趔趄。 天仙大战岂是等闲？别说他身形不稳，就算分神刹那，也可能被对手斩杀！ “起！” 参水老猿经验老道，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将铜棍提起，棍头一端迎风就长，遮天蔽日，震动一道道大如星辰的光柱，就往三目神人脑门砸了下来，声势震撼。 如斯巨棍，若当真砸下，三目神人不当场被砸得顶瓜破裂就有鬼呢？三目神人骇的目眦为裂，可他手下已经慢了一招，哪里来得及阻止？ “放肆！” 但在这时，一道剑光咻然点来，疾若飞星，快逾电光，电掣间在铜棍上连击了十二万九千六百下，铜棍猛地一颤，径自瓦崩而去，一块块大如山峦的铜块砸落，溅起好高的水浪，更有无数披甲水猿被砸得骨断筋折，铠甲砸成废铁。 “贱婢，你中本皇计矣！” 则有一只老猿踏着星光，忽然从虚空中跃出，双手朝上，同样擎着一只铜棍，狠狠打下。 这一棍既无风声，也无动静，已至大道至简之境，默然间压下，虚空一片片崩溃，一只只巨舰在静默无声中被拖拽过来，楼船崩塌，舰角成灰，足见威势！ 竟，又是一只参水老猿！ “住手！” 轰动！ 三目神人才解了危机，怒而奋起，把三尖两刃刀舞得刀光闪闪，便要杀回，水里那只参水老猿则猛地跳了出来，身形团做一团，翻滚间暴涨至百万丈，彗星一般往三目神人撞来，将他撞得横飞出去，救援不及。 “该死，该死，老猿，给我滚开，否则我定要将你水猿一族杀得干干净净。” “想动我水猿一族，本皇让你见不得明日的太阳！” 神人威武，老猿不遑多让，经验却更丰富，深知刚不可久的道理，只管缠着神人，也不与他交锋，气的神人怒吼连连，一时却无法突破。 “王戬，你心乱了，如此心性如何担任大将军亲卫？” 叮！ 一声轻震，铜棍倏然一震，棍身长颤，高高撅起，虚空中的参水老猿退身半步，把铜棍收回身旁，长叹了一声：“贱婢手下竟如此多的能人？” 阻拦住他的，却是一个披甲的神人，持着一只八面金锏，分上下二段，上段刻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下段刻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各有奇能。 此时金锏上段正滴溜溜转动，将接下铜棍的余力卸去，却不见神人神色有半分勉强，极为从容，难怪参水老猿也要发出感慨。 嗡！ 叮叮叮！ 这时，一道光辉突然飞落，点动雀跃，轻灵而不失凌厉，可老猿已经见识了一次，自不慌张，头也不会，就把铜棍舞做一团，剑光几番尝试不得突进，只好翻滚着飞回一个女子手中。 此女一身戎甲，凤翎顶盔，披着鲜红大氅，英气十足，轻轻接过剑光，用手指弹了弹，勉励道：“你还小，不是这老猴子对手，等你长大了再来保护我！” 说着，女子斜睨了参水老猿一眼，一直在她手中嗡嗡震颤的剑光终于平静下来，凝做一只实质小剑，被女子收了起来，持八面金锏的神人这才上前拜道：“见过大将军！” 参水老猿则气的毛发蓬张，却是被那句老猴子给弄的！ 此女，赫然就是天圣军征北大将军，宋采薇！ 王戬也趁机放出眉心神眼神光，将另一只老猿逼退，飞了回来，老猿噗嗤一声，化作一根毫毛。 “大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你身为主帅，如何敢亲身犯险？若有任何差池，我天圣军怕无颜立于元罗司戊天！请大将军自重！” 那厢，持八面金锏的神人才见了礼，却把神色一变，严厉地指责起女子，听着王戬面色不爽。 征北大将军却面做调皮，摆手道：“狄怀英将军，本将身为三军之首，岂有不上阵的道理？何况，你说君子不立危墙，我可只是个小女子，这话也不该对我说！” 这话说的，把狄怀英气的凝噎，终是再次拜道：“大将军为圣主钦定，又有天圣军拥护，如何不肯接任圣主之位，还请大将军三思！” 这是老生常谈了，征北大将军也有些无奈，正想着如何与狄怀英诡辩诡辩，参水老猿终于站将不住，狂喝了一声：“够了！” “老猴子妖发飙了！”征北大将军则突然转过头，眼中带着笑。 参水老猿一怔，继而大笑起来：“好个贱婢，是要看本皇笑话，好，好，你有两大姘头相助，本皇不是你对手，喊人还不行么？” 说着，老猿收起铜棍，转身向四方拜下，唱道：“还请诸位老哥哥助我，我非斩杀此女不可！” “本该如此，何须多礼？” 大海深处，也传来一阵轰然大笑，海浪击空，托着一个个各具异象的而来：有的人面虎身，长有九尾，皆有异能；有的多手无眼，多手向上，仿如莲花；有的人身鱼头，两颊鼓囊，如同大锤；有的头顶犀角，犀角白皙，灵光剔透。 等等如此，不一而足。 可相同的是，各人身上能震动诸天的气机，伟岸峥嵘，弄喧天地。 竟，都是天仙。 元罗司戊天中天仙稀少，大都在天庭备案，可没想到水族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多天仙？ 虽然，这些天仙未必就能与天庭老牌天仙媲美，却足见四海水族底蕴。 “贱婢，看你这回死是不死？”参水老猿得意疯狂，指着征北大将军笑骂。 征北大将军平静的神色终于变化，径自叹道：“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老猴子，你自取灭亡，本将军已无可奈何！”说着，她又往虚空拜道：“还请姐姐出来！” 第786章 问罪 虚空顿时一静，参水老猿等一干大妖神色一变，等了半晌，虚空依然毫无动静，便以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宋采薇，那表情分明是——你在逗我么？ “好吧，姐姐，这猴子辱我无妨，可惜就是连累了姐姐你，姐姐你不出手，就让他打死妹妹！” “猴子？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再次从宋采薇口中听到某个词，参水老猿仍被气的暴怒，抬爪就往她抓了过来。 这老猿道行精深，虽然不曾证得太乙大罗，却也只差了半步，这一爪当真霸道了得，星光在其掌中汇聚，道则化作纹理，虚空默默浮荡，仿佛水涛，荡起一道道黑色涟漪，悬浮虚空的巨舰则成了水涛里的舢板，便在一阵阵震荡中崩解、破碎。 更有几缕涟漪从宋采薇身旁掠过，撕开她的铠甲，割裂她的大氅，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细微的血痕，不见她避上一避，惹得王戬与狄怀英神色变幻，却被宋采薇压着，不得上前。 竟似，真要让人打死！ “你赢了！” 这时，一道平淡无奇的女声传来，宋采薇嘴角浮起一分微笑。 咻然，一抹殷红剑光斩下，参水老猿大惊，念头乍起，想要收手，奈何那手爪跟嵌在虚空似的，死活无法拉回。 不仅是手掌，老猿连眨下眼皮都不能，完全被定在虚空，急得冷汗大冒。 “休打，休打，老猴子我投降了！” 可惜，他喊话实在迟了点，亦或不是太迟，而是剑光的主人根本不曾搭理，该斩下的剑光注定是要斩下。 噗嗤！ 一抹嫣红飞溅，殷红剑光顺势斩下老猿手掌，沿着臂膀经络，再向他切了过来。 “大胆！” 直到此时，被老猿唤出的一干才醒悟过来，就有三尊出手： 一尊晃了晃脑袋，头顶犀角飞出，化作一抹刀光，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心念多快，刀光就有多快，急切间往宋采薇斩去，欲行围魏救赵之计； 一尊摇动摇动九尾，九尾纷乱，乱影重重，不过一晃，就把时空切割做千万份，每一份都有一道殷红剑光，也有一只参水老猿； 又有一尊伸出多手，多手呈莲花，往千万份时空中一捞，千万个参水老猿就被捞了出来，抖了抖身形，化作一个个星光灿烂的毫毛，重新汇聚，再变做一尊参水老猿，长手长脚，连断去的手掌都重新长好，也有几分奇能。 叮！ 另一边，宋采薇身旁，犀角的刀光便将落到她的头上时，一道剑光蓦然从虚空点出，轻轻一震，就将这刀光击做碎影，但有一只白皙剔透的犀角划破虚空，重新落回额头。 被剑光震碎的，竟是那白皙犀角的一道幻影，便见这笑着站出来：“久闻陷仙姑娘大名，今日得尝一见，果然不凡！” 他说的，确是紧随剑光走出的女子，神色冰冷，玉面含霜，怀中抱着一柄含鞘剑器，不过轻轻瞥了这一眼，吐出四个字。 “井底之蛙！” 正是陷仙剑灵转世之身，苏蔷薇！ 把犀角气的半死！ 原来，这犀角明着夸赞苏蔷薇，实着是在自抬身价，苏蔷薇若是不凡，那以一道幻影骗过她的犀角岂不是更加不凡？ 可惜，却被苏蔷薇怼上了四个大字，道破心思，那愤怒一半倒是真怒，另一半，都是燥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你虽是诛仙四剑转世，可我等也非等闲！姑娘，你今日若且退去，做壁上观，让我们水淹了元罗司戊天，我们还能好好商量！” 好在，虽然大怒，但犀角还有几分理智，知晓惹不得苏蔷薇，亦或惹不得苏蔷薇深厚的背景，便欲将她吓回。 只是口气就不是那么好听，冷言冷语，即便王戬与狄怀英也听得眉头紧蹙，却不好说道。 在世上混，终需讲究实力，不论天上还是人间，方才出手的不过三人，便破去了苏蔷薇的攻击，还有好几尊不曾出手，诸一齐出手，想来要拿下苏蔷薇也不是不可能。 难怪犀角有底气敢怼上苏蔷薇，不怕陷仙剑之利！ 众冷笑连连，目光森然，目光之中都露着凶光——若是，犀角是井底之蛙，那与犀角一起的他们能视什么，井底黄鳝、井底鳖鱼，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词！ 那厢，苏蔷薇评价完犀角之后，就将他抛到了一边，完完全全一副管杀不管埋，管说不管后果的架势。 倒不是苏蔷薇故意轻视犀角，对这等角色，她连轻视都用不着，而是另一个女子牵住了她的注意，正是征北大将军宋采薇菇凉。 但见宋菇凉大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胆小的跟小兔子似的，见苏蔷薇不曾乱飙剑气，把大眼睛笑成了月牙，殷切地拉住对方的手掌，可劲儿摇晃：“我赢了也是姐姐赢了呢，一家人如何说两家话，姐姐是妹妹的姐姐，妹妹永远奉姐姐之言为圭臬，妹妹都应着就是，姐姐不要这样说人家嘛！” 这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在大姐头压迫下，腆脸讨好的小妹妹形象，你征北大将军威严呢，你执掌三军、征战南北建立的威信呢，还要不要了…… 两人身旁，王戬神色微微黯淡，狄怀英则撇过头去，不忍而视，生怕再见着宋菇凉做出什么有辱征北大将军、天圣军准圣主的身份事来，他会冲动地以头抢地，死得很冤枉。 还别说，宋菇凉忽然这没脸没皮起来，还真让苏蔷薇的冰冷稍稍解冻，就听一声铿锵低喝：“姑娘有何本事？如何当的我大将军的姐姐，小将不服！” 出声的，正是自称无名的小将，王戬。 “不好，你个二愣子，都知晓你暗恋大将军，见不得她受委屈，可人家不觉得自己委屈啊，情商这么低，活该大将军看不上你！” 则有狄怀英暗暗叫苦，急忙看去，果然，征北大将军的脸颊已经气鼓鼓起来，一边瞪着王戬，一边却悄然移步了两下下，把王戬护在身后，生怕苏蔷薇当场拔剑，将他砍了。 “好你个王二，这次回去非要打你一顿军棍不可，不好，不好，无端端责杖下属，非大将军所为，王二又不曾犯错，这不是为难我了！” “不服？你待如何？”不理宋菇凉保护下属的小心思，苏蔷薇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王戬身上。 竟，如此好说话了？ 咳咳，她苏菇凉一向深明大义，从不胡搅蛮缠，从来都很好说话的，除了在对上某宋菇凉，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怨气之外，都未为难过谁，我们可不能冤枉人家。 “尝闻姑娘之剑极利，不知可能叫小将长点见识？” “土鸡瓦狗！” 王戬可不会傻乎乎地亲自试试苏菇凉的剑锋，则把矛头指向参水老猿等，苏菇凉又吐出了新的四个字，依然还是贬义，气的参水老猿、犀角等狂呼厉啸，气息冲荡，瞬间将天地弄得一片晦暗，蒙昧迷茫。 “好胆！” 他们还不曾计较苏菇凉无视他们的事呢，没想到反被对方重新推上话题，即便居于西方大极乐天的佛陀也有心火，何况？当即就展雷霆霹雳手段！ “诸位哥哥，我等未失礼数，是这女子无礼，这事闹到诸天万界也是我们有理，诸位哥哥难道还要等着，让诸天万界的道友都看我们笑话？” 便有参水老猿当先动手，这老猴子是当事妖，几番受辱，早就忍受不得，重新提起一只星辉溢流棍，抖了抖身子，霎时抖下无数毫毛，那些猴毛才脱离下来，就化作了无数只……老猿，都提着铜棍，扑了过来。 看一只只老猿的气息，竟都不比他的本体差，简直是一瞬间变出无数个自己，无数个天仙，这等手段闻所未闻，当真骇人！ 还有那犀角怒极，犀角迎风就涨，便做一柄千万里的白玉长刀，这也使了个法天象地，拿起白玉长刀横刀而斩，瞬间将虚空剖做两份，道则断裂，法理碎尽，纯以犀利而论，也不输诛仙四剑多少。 更有多手，舞动多手，把虚空当做年糕捏，一份一份，圆圆滚滚，其中都有山河显照，都有巨舰大海，也都有着一个个的苏菇凉、宋菇凉、王戬等人；九尾晃动九尾，乱影重重，纷纷将一份份虚空打碎，继而被犀角的长刀斩过，尽数成灰。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诸位出手，弄得虚空盈沸，道则混乱，不过一招，就将太元洲海岸亿万里地界打做归墟，其中的征北大营、无辜生灵自然都死的干干净净。 “呸，什么诛仙四剑，什么通天教主，不过尔尔！诸位哥哥，既已除了陷仙剑，不如杀到大罗灵宝天，向通天教主讨要公道，问问他到底如何教授的弟子？” “好，好，就该如此！” 竟，如此猖獗，敢向教主问罪？ 第787章 心诚的很，诚的很 “死都死了，还冤魂不散？” 除了苏菇凉等人，诸位豪情顿起，将对教主的那点忌讳抛诸脑后，大发起了厥词。 归墟之中，则有一声斥责传来，唬得他们魂飞魄散。 的确是魂飞魄散，因为，诸位早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几缕残念…… “我们，死了？” 被叫破本质，这最终怔了怔，烟消云散而去，但有苏菇凉从归墟中走出，殷红剑光护体，剑气流动，如莲如花，随生随灭，不过轻轻挥手，剑光流转，劈开归墟，露出一片连绵的舰队与天地，正是以为死了干净的王戬等人。 “如何，你可长了见识？” 苏菇凉再次问道，王戬脸色不自然，宋菇凉拉住她的手掌，使劲摇晃，撒起娇来。 “姐姐，他就太耿直，你心怀广阔，何必与他计较？不知道，采薇可有机会见见姐姐的真本事？” 这话可说到了苏菇凉的心头，这菇凉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把怀中的长剑扔了出去。 “正要叫你们见见，免得不知天高地厚，记着，以后得罪了那些高人，可得有多快跑多快！” 可这说教，怎么听着都有些不对味儿？好像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女子！ 王戬神色顿时发窘…… 可苏菇凉之言并无夸张之意！ 咻，咻，咻！ 长剑才将扔出，便有剑光暴涨起来，越来越长，随着剑器翻转，剑光也堪扫荡而去，点刺抹撩，演绎无上剑术法，倏然间把大海切做无数份，不知多少藏身海里的水族被抹去了性命，看着宋菇凉等人神驰心往。 “这就是，诛仙四剑？” 宋菇凉囔囔自语，凝望四方，被扔出的剑光不止是苏菇凉这一道，天地其他三方也各有剑光升起，在东方的是一道青色剑光，锋芒毕露，杀机冲霄；西方则是一道白色剑光，凶恶凌厉，锐气无双；北方则是一道黑色剑光，枯绝万物，冰封寂冷；南方便是苏菇凉的红色剑光，穷途末路，败亡诸天。 正是诛仙四剑！ 四剑已起，隐约间似有一种神秘联系，宋菇凉境界有限，看不出来，只见四剑齐齐一震，剑光震荡，往六合八方斩去，杀机之盛，沸反盈天，把天空大地塞满，唬得宋菇凉高声尖叫了起来。 “姐姐，别打人家，人家一定乖乖的！” “放心，姐姐怎么会打你呢，我们是一家人，应当齐心协力，这样无礼的话，下回可不能说了哦！” 一只手掌拍了拍宋菇凉的脑袋，这菇凉睁着朦胧泪眼，使劲点头，一副已经被调教完成，甘心当好妹妹的模样，可让狄怀英与王戬脑仁一阵阵发疼，可在苏菇凉的无意一瞥后，顿时装起了鹌鹑。 “不能惹，不能惹，这等杀机，我等就是再练个十万年也未必是对手，对不住了大将军，不是我们不为你说话，而是，不敢说啊！” …… “噗嗤！” 虚空深处，蛟魔王陡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灰败，指着苏妄恨声道：“道友，你心好狠！” 便在刚才，加持在他身上的庞大气运忽然消失，这等异象只有一个可能——定是他辛辛苦苦栽培的水族势力，被人剿灭了。 “不狠心如何证道，龙王，你不退出么？” 苏妄将剑一震，逼开砸来的绣球，不妨却被紫薇大帝偷袭得手，一掌拍在身上，趔趄着翻滚了一下，头发披散，形容狼狈。 “道友，休要听他胡言，这小贼不是我们对手，待拿了他，用他换诛仙四剑，不比四海水族强？”紫薇大帝趁机进言，星光大道更盛，大掌连拍，一副要将苏妄赶尽杀绝之意。 说的蛟魔王微微心动，可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叹道：“诛仙四剑非我之道，我不愿取，紫薇道友、十公主，是覆水对不住你们了！” 说罢，他向两人分别拜了一下，便转身而去，只是脸色还有几分挣扎，显然并非真如他所言的不愿取，而是，不敢取。 诛仙四剑乃是教主的佩剑，不得教主允许，谁敢取诛仙四剑，不要命了？ “混账，混账！” 却把紫薇大帝气的大怒，绣球与帝罗的攻势越发凶猛，苏妄勉强扶正衣冠，再次避开两人一球的攻击，笑道：“陛下，你当苏某不会发飙，打一两下也就是了，你再打下去，苏某可要反击了！” “你倒是反击给我看看？”紫薇大帝怒极而笑，心间却有一缕寒意流过。 果然，就见苏妄默默一叹，捋了捋衣衫的褶皱，“陛下之意，当弗能拒也！” 说罢，他就向前踏出三步，笑道：“虚空梦幻最迷人，只是真实太难为，武陵兰笑太痴狂，不若吾来掌诸天？” 一抹莹莹的微光浮现苏妄身外，他头顶庆云，三朵青意盎然的花朵沉浮其中，花开正盛，娇艳欲滴，紫薇大帝的星光大道、帝罗的元始天魔神力、绣球的神阳真火击来，三花微微摇动，落下一缕缕青色的光流，如虚空梦幻，三道神光径自湮灭，再不能伤到他分毫。 “陛下，你的要求我已经办完，下面就看陛下的表演了！”说罢，苏妄将袖一卷，呯的一声打在虚空上，虚空蓦然变幻，凭空多了一个漩涡，紫薇与绣球齐齐跌落进去。 这声陛下，喊得当然不是紫薇大帝。 “定不会叫道友失望！” 虚空上也传来大笑回应，就见无尽祥云铺展开去，无数天兵蜂拥而出，神甲威严，斗志高昂，以战阵排列开去，浩浩荡荡，不知多少万里。 仔细看去，众天兵分别分成九大方阵，铠甲、旌旗略有不同，纹绘着诸如朝雾、神阳、血月等等奇景，却是坐镇朝元太虚天、清明何童天、赤阳明皇天等九天的精锐天兵。 而在九大方阵之后，更有九尊伟大的存在屹立，气机伟岸，堪比诸天，正是九重天的九位天君。 “奉上令，锁拿乱逆帝罗！” 咚，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传荡，振聋发聩，众天兵齐喝，直将这片虚空弄得黑风萧瑟，气息凛然。 “乱逆？司戊，你有司戊天庭，朕也有帝罗天庭，以乱逆欺我，不当人子。” 帝罗大笑一声，拂袖一甩，一点浮光被他甩出，咻然涨大，化作九重仙宫，仙宫之中也有无数天兵涌出，衣甲鲜明，旌旗招展，也有朝元太虚天等旗号打出，一字排开，一重高过一重，以朝元太虚天最低，元明妙罗最高，以为九重天阙，坐镇九重天阙的则是太虚神君、东极神君等等天君大将，威严霸气，气机伟岸，威势不比司戊天庭大军差上半点。 “司戊，如今谁是乱逆！”摆出这般阵势，帝罗显意气奋发，哈哈大笑。 “奉上令，帝罗十恶不赦，宁杀不辜，斩尽杀绝！”依然还是先前传令的天官，声音尖锐，传遍虚空。 “好，好，司戊，你如此辱朕，抽筋剥皮也难消朕心头之恨！”帝罗的得意顿时消失，怒气涌上心头，咬牙切齿道：“让他杀！” 那司戊天帝以天官与他对话，分明就是瞧他不起！ …… “好，好，道友拿出真本事，朕若不用点心怕啥不行。十公主，可不要叫人家小瞧了我们！” 紫薇大帝勉强站稳身形，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裳，大笑而起，身形一晃，已化作一缕至纯至粹的星光，光辉熠熠，说不明道不明，仿似光辉，又似法则，又有种别样的特质孕育其中。 呖！ 同时，绣球之中也有一线火光迸射而出，明明纯纯，似火非火，其形如凤，传递高远、霸烈、焚尽一切的意志，独尊独霸，连紫薇大帝化作的星光也被压得微微暗淡，着实可畏！ 那是，紫薇大帝与十公主的道化之身，以身合大道，极尽升华，献祭灵魂血肉，只余一点真灵，显化大道真身，是为道化之身。 此身，亦是证就不朽的关键！ 连道化之身也用了出来，两人再无保留，足见状况之危机，紫薇大帝与十公主已经到了不得不拼命的地步。 “小道尔！” 星光、火光终点，苏妄不闪不避，只做大笑，径直撞了过去，庆云之上，三花摇动，洒落点点光晕，似青似紫，朦胧难道，似假若真。 待的紫薇大帝回过神，已经被撞出道化异象，面色惨白，气息降低，已堪堪到了跌落不朽境的边缘。 “道友，这难道就是你的道？”可即便如此，他笑得依然从容，目光之中有星辉流动。 “陛下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紫薇大帝身前，苏妄身外的光晕晃了晃，仿佛虚幻之物，默然间消失无踪，他把剑锋指在大帝脖颈上，反问道。 “道友会杀朕么？”紫薇大帝笑意越浓。 苏妄沉默了半晌，终是说道：“还需看陛下的诚意！” 这般说法，已是默认了紫薇大帝的话。 “放心，朕心意诚的很，诚的很！”紫薇大帝径自拍开剑锋，拂了把不存在灰尘，笑道：“十公主以为如何？” “哼，蝇营狗苟，尔等商量就是，何须问我？” 镂金绣红的绣球震了震，划出一道虹光，破空而去. 至始至终，都不见那十公主露面！ 第788章 讨情面 “太虚星神？过时了！” 铿！ 枪锋横扫，光流至熠，太虚星君震动太虚神枪，以虚避实，错开枪锋，太虚神枪又是一点，神光迷茫，荡人心魄，把兵凶化朝花，化杀机为温柔，叫人忍不住沉默进去。 这是太虚星君赖以成名的绝技，太虚神光。 “好，好，合该我得此功！” 嗡！ 太虚星君大喜，不妨一道急促的震动在他耳畔炸响，音波大震，惹得太虚神光共振，呯的一声，竟给炸裂开去。 突然，又一只手臂从虚空抓来，筋躯虬结，铜皮铁骨，臂上戴着一只龙形的金箍，一把攥住星君头颅，狠狠一捏，红的白的顿时飞溅。 “西极，你好不要脸，竟背后偷袭？” 一道神魂才从星君破碎的头颅飞起，高升尖叫，隐约可见太虚星君形容，化实为虚，转身就走。 铿！ 却有一道枪芒骤然钉来，枪头钉住星君真灵，微微一颤，引起共鸣，把太虚星君神魂震做飞灰，这才见着增明天将持枪而出，气息昂藏，睥睨四方。 “小将谢过神君！”增鸣天将拱手道。 “不必谢我，陛下有令，斩尽杀绝，是这老倌自己蠢，战场之上，赢得胜利才是手段……” 冷哼渐渐传远，显然西极神将已经离去，增鸣天将睁目四顾，见着兵凶处处，皆在争杀，便大笑起来：“神君所言极是，赢得胜利才是手段，此时此刻，不正是显我手段之时？” 说着，他残忍一笑，身形一闪，杀入一干天兵的战场之中，长枪横扫，骤然涨大，如山如岳，碾荡而去，不知多少天兵被碾做了血泥，丢了性命。 “好，好，果然是我手段！” 竟不要面皮，做起这等以大欺小之事！ “赤阳，你睁眼看看，这就是你效忠的司戊天帝，如斯天庭，不如反了？” “明皇，你不过一介虚妄，也敢与我论天庭？” 赤阳天君两掌一拍，各自托起一轮红日，红日灼灼，日光冉冉，照破万千山河，把虚空烤做焦土。 “好，好，如此冥顽不灵，陛下也怪不得本座下杀手了！” 赤阳天君对面，明皇天君也托起两轮红日，红光极盛，更比赤阳多了几分霸烈灼烧之意，两掌拍下，压得赤阳天君的红日微暗。 仔细看去，明皇天君与赤阳天君的面容竟是一模一样，难怪赤阳天君要以虚妄称呼对方，因为，那明皇天君本就是帝罗凭空制造的存在，是为虚妄。 “赤阳，你之道行万年不变，岂能胜过本座破而后立，由陛下亲自指导，如今还有何话可说？”压住赤阳天君，明皇天君一时得意非常，纵声大笑。 “可怜，可怜，明明连自我都没有，还以为道行大进，这样的天庭，我如何敢去？” 一声莫名的叹息在明皇天君耳边响起，明皇天君一怔，震焦灼之意忽自心头涌起，双腿上更有灼灼刺痛传来，天君急忙低头，只见双腿一寸寸化作飞灰，断口处，微暗的火光以一种既定的速度蔓延上来，顽固而难灭。 “怎，怎么可能？” 噗嗤！ 几缕焦灰落尽，明皇天君终是魂消魄散，不过，赤阳天君知晓，那明皇天君并没有死，虽然，下一回出现的他已不再是他。 “帝罗的指导啊，这样的天庭太霸道，我也不敢去！” 无独有偶，赤阳天君之外，玄明、太焕、月耀天君等人身边，各有一位一模一样的天君与其纠缠，神光震荡，打得天地动摇。 “不错，不错，帝罗天庭太霸道，吾也不敢去也！”听着赤阳天君提醒，玄冥、太焕、月耀三位天君心头闪过灵光，都大笑起来。 玄明天君托起一道煌煌光辉，如托巨塔，猛然砸去，将对面的玄极天君砸做肉泥；太焕天君擎起宝刀，刀光灿如银河，咻然一闪，太瑶天君的上好头颅便分离了躯体；月耀天君身躯一晃，化作一轮巨大血月，月光血红，照耀诸天，对面的朱染天君不过被照耀了一下，身躯融化了开…… “果然霸道，非吾之道，不去，不去，请我们去也不去！” 另外几位天君也领悟到其中奥妙，齐声大笑，士气大振，打得帝罗天庭的天君节节败退，九重仙宫接连坠落，兵败山倒。 霸道，霸道，自是厉害非常，却非那诸位天君之道，也不是明皇、玄极、太瑶等天君的道，而是帝罗的道。 帝罗之霸道，已经侵染了明皇天君等人的道心，使道心再难纯净，虽然平增了几分威能，可对于赤阳天君他们来说，不纯净的道心则同裂开的玉器，不值一名。 “上令，擒帝罗者封帝君，诛帝罗者赏天阙！” 天官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干天兵天将听得眼珠赤红，齐发了一声喊，便往九重天阙深处杀去，即便被帝罗拍苍蝇一般随手拍落无数，也不能使他们后退半分。 简直是，发疯了！ 对，就是发疯，正所谓人生难得几回疯，功名利禄最诱惑，你不发疯他发疯，等闲老死痴念人。 那可是帝君之位，只在天帝之下，可谓一神之下，万神之上，是何等珍贵？ 需知，当年司戊也不过是帝君！ 万一，帝君做得久了，他朝一日也能成为天帝呢！ 咳咳，这等犯上作乱之语众天兵不敢说，也轮不到他们说，至少诸位天君在前，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没资格与诸位天君争夺帝君之位。 可帝君之位不敢争，但那天阙之主还是能争一争的。 天有九重，则有九阙，一重一天，分别由九位天君统领，除了天帝之外，九位天君就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算的是一方诸侯。 当不了帝君，难道诸侯还当不了？司戊天庭之中，新进天仙如增鸣天将等，听得司戊天帝的许诺，当即就疯狂了。 “天帝道行渐深，帝罗，你实不该在此时跳出来！”然而，那些老牌天仙却比增鸣天将等想的更深。 天仙无数，然天君有数，是为天数钦定！ 即便司戊天帝当年深的妙罗天帝恩荣，妙罗天帝也不曾为他开辟一重天阙，只将他封做帝君，防范司戊天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改变天数太难，难到身为天帝也力有不逮。 九为数之极，十，则是圆满融通，因有十全十美之说！ 没看着，司戊与妙罗贵为天帝，也只能居住第九重天阙，名义上统领诸天，真要较真称呼，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天君而已。 虽然，这两个天君稍微显得特殊了点…… 如今司戊天帝再许下一重天阙，虽是大恩，更是大威，已见道行渐深，渐有超脱元罗司戊天的架势，不得不让老牌天仙感慨。 “司戊，没想到你竟然走到这一步？好，好，朕当年输的不冤！” 这些事情，老牌天仙都能看透，帝罗自然也能想清楚，可即便输，帝罗也不愿坠了气势。 “司戊，可敢一战？”帝罗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东极神将等人，昂然上前。 他身形高大，比常人高了不止一头，又因通天路上的际遇，侵染了元始天魔之理，更显霸气，震慑得一干天兵天将不敢上前，如增明天将等也在帝罗面前慌了手脚，此时才知帝罗之名绝非浪得。 “如何不敢，帝罗，只怕你输得太快，到时不想认账呢！” 帝罗如此叫嚣，司戊若不出现，岂不是要被他压下气势，平白遭人非议，司戊天帝念此，终于显出身形。 可天帝就是天帝，即便被逼迫出来，风姿也不曾弱了半点，睥睨四顾，只见堂皇气象，不禁叫无数天兵狂呼起来。 “万胜，万胜，吾帝仙福永享，永垂不朽！” “不朽？司戊，你这些手下低估了你的野心，实在不该啊！” “野心？朕更喜雄才大略这词！” 轰咚！ 二帝说着，各自掐起一掌，对在了一起：一掌玄黄，厚重无量，掌分天地四方，盖以五极六合，端的堂皇霸气；一掌幽玄，卷起无尽魔气，幽幽荡荡，只叫四时难分，五行混沌，高空似虚若实，难分彼此！ 呲啦！ 不知是不是错觉，诸多天兵天将耳中似有一声裂帛声响起，但见漫天魔气撕裂，分崩离析，帝罗趔趄后退，一步一印，在虚空上踩出一个个道则纠缠的脚印。 他嘴角溢血，艰难说道：“果然是雄才大略，帝罗，你当年还需施展诡计，坏朕气运、乱朕心气才能赢上半招，如今朕却不如你多矣，果然雄才大略！” “帝罗，你不怕死？”帝罗对面，司戊屹立虚空，目光平淡，听不出喜怒。 “怕，可是，你不敢杀我么？”帝罗反而笑了起来，满嘴鲜血，愈加恐怖。 “不敢？元罗司戊天竟有朕不敢的事？”司戊好奇地问道。 “如何没有？”帝罗疯狂大笑：“你虽胜了我，却不是当世第一，自然有不敢的事！” “放肆！”此言一出，顿时让天兵天将大怒，怒斥出声。 帝罗却依然大笑：“道友，你不救我，可是要后悔的！” 虚空中蓦然走来一个青衫的男子，神色沉静，便往司戊拜道：“陛下，苏某想向你讨个情面！” 正是苏妄！ 第789章 正经事 “放肆！陛下当前，你敢如此做大？东极神将，你不过乡野散人出身，如何坐镇东极？别人惧你我可不惧你，可敢与我增鸣一战？”苏妄话音刚落，增鸣天将便跳将了出来，指着苏妄大骂。 帝罗虽是司戊手下败将，可依然地位尊崇，不是他能揣度。 可苏妄却不同，不过四极神将而已，如何敢当司戊一声道友？他增鸣也是天将，不比对方差上半点，这声道友又如何不是司戊称呼他的？ 更恨的，却是司戊若真应了苏妄的要求，眼见即将到手的天君之位，岂不是白白溜了！ 断人前程如杀了父母，增鸣天将自恃本事卓绝，神通盖世，只是差了一个机会，可这机会才出现，就要给苏妄弄没了，又如何能忍？ “陛下，看来苏某真要无礼一回了！” 司戊摆了摆手，止住增鸣，轻叱一声：“不得无礼！”又道：“道友何必与小孩子计较？不过，增鸣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我这许多手下看着，不能你说要情面就给情面，朕也要面子的。” 增鸣不甘退下。 苏妄顿了顿，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是苏某孟浪了！” 说罢，苏妄以指做剑，轻轻一点，洞开一座门户，“如此，就给陛下这个面子吧！” 司戊看了又看，也点头应道：“好！” 说罢，两人一同走入门户，却再未注意过增鸣天将一眼，仿佛，真将他当做了小孩子，直接无视，恨得增鸣几乎发狂。 啵！ 可惜，不等他发作，虚空微微晃了晃，苏妄与司戊已经重新走出门户。 这两人一人青衣似洗，风姿飒然，一人昂然屹立，堂皇正道，也不知胜负如何，只看得漫空的天君纳闷。 就见苏妄拜道：“如此，苏某便承陛下之情了！” 看着，像是他胜了？ 可苏妄的口气，可不像是赢了的样子，反而有几分郁闷呢！ 反是司戊有几分得意洋洋：“那么，道友又欠了我一次！” 显然，司戊的心情极好，说完还轻哼了一声，将袖袍一甩，双手背于身后，大笑而去。 自有天官高升唱喝：“天帝回宫，起驾！” 漫空天兵天将顿时收起旌旗，卷起祥云，分列九座方阵，由九位天君领着，一一返回司戊天庭，但有增鸣天将离去之前恨恨看了苏妄一眼。 “道友，看来司戊天庭中有人对你不爽啊，不如你来我这，我可保证，帝罗天庭不会有人对道友不爽？”帝罗整了整衣裳上的褶皱，笑得依然从容，不见半点狼狈。 “小朋友而已，岂能真与他较真？熊孩子不服就打！” 苏妄浑不在意，转身而去，帝罗却不肯罢休，依然在后面追问：“道友，道友，你刚才司戊奸贼怼上，到底谁输谁赢啊！” 声音不曾落下，但已经不见了苏妄的身影，帝罗也不动怒，摇了摇头径自离去，帝罗天庭战败的天兵天将径自晃了晃身形，浮光梦影般破碎开去，了然无痕。 只剩下这片破碎的虚空默默恢复…… “你，你看着人家干嘛？” “对，苏某人，你看着人家看嘛，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一只白皙的玉手突然伸来，捏住苏妄的耳朵，正想拧上几圈，苏妄的大手已经覆上这只玉手，好奇道：“我看的是人家，要动坏心思也不是动你的，你找什么急？” “好你个苏妄，果然对苏苏妹妹起了坏心思，不打自招了吧？” 只气的苏蔷薇脸颊微红，显出几分薄怒，不知是因为苏妄的“险恶”居心气怒，还是因为，苏妄的手掌依然覆住她的手。 苏苏姑娘的脸色骤然粉红粉红，头上冒起了蒸蒸热气，又羞又气，更添了几分娇憨之美。 “你看，你看，你都说了什么混账话，今天是准备不要脸了？” 苏菇凉趁机抽回手掌，拉过苏苏姑娘，护犊一般，把她藏在自己怀中，苏苏姑娘也装作了鹌鹑，不敢听，不敢看，惹得苏妄大声笑道：“要脸做什么，等我哪日道果圆满，成了教主，再要脸面不迟！” 说着，他已经不要脸地拉起苏蔷薇与苏苏两人，往房间内，咳咳，东极宗外走去，惹得苏菇凉用力挣扎。 “青天白日的，宗门上下许多弟子看着，你若敢起坏心思，姑奶奶可对你不客气的！” “诶，你这说的，若不是青天白日，也没有弟子看着，是不是就可以起坏心思了？” 苏妄惊奇说道，早把苏苏燥的说不出话来…… 大周圣皇历十年，神圣皇帝篡国改朝，大辟天下寒士，改革科举，疏通运河，整顿兵马，山河一统，盖疆国之大，东抵扶桑，南抵南越，北至页贝冰湖，西至铁勒、室韦，远胜于前朝。 值此之时，先有神圣皇帝夜梦佛陀入国，抑道扬佛，摒弃老庄之道，征百万民夫建造通天浮屠塔，惹得天下纷扰；后有先皇之子庐陵王李显养望渐成，战功赫赫，号有太宗之相，为众多前朝遗老拥护，声势愈隆，大周动乱由此而始，暗潮跌起。 “青天白日的，你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 这一日，倚红阁中，一个英气白面玉冠，配着玉符的公子颐指气使，指着对面的青衫青年大骂，大有摔杯掀桌之意，惹得众多寻欢客频频注视。 这些寻欢客久经阵仗，都是欢场的老手，白面公子一出场，上下瞄几眼，便看出了对方是女扮男装，是为女公子也，不由暗道一声牝鸡司晨。 倚红阁，取自倚红偎翠一词，自然是男子寻欢作乐之所，所谓烟花之地。 若是十年前，这女公子定然不敢踏入倚红阁半步，至少不敢如此大咧咧地踏入。 可惜，今不如昔矣！ 却说神圣皇帝继位以来，天下间女子的地位是一日高过一日，而男子的地位则一日低过一日，虽不至沦落到被女子欺压地步，可所谓男女平等，其实已经是对大男子的欺压好伐！ 众男子心下愤恨，也只能在倚红阁这等烟花之地找回大男子的尊严，但这等尊严就似小鲜肉的小胳膊小腿儿，看着光鲜，就是没几两肉，随意提起吊打，他也放个狠话…… 这不，人家女公子都闯进来了，众多男子也不敢吭声一句，实在枉为男也！ 可一众寻欢客却有话说了，有本事你怼上去啊，你怼上去啊，你怼上去算你有种，反正，我们是不敢的。 所谓不敢，倒不是众多寻欢客怕了这女子，而是怕了女子背后的昭容府！ 昭容府，神圣皇帝专设女府官衙，拥有侍御、监察、扩议、制诰等多种职权，与大理寺、御史台齐名，号称神圣皇帝左膀右臂，更是天下女子表率，这些寻欢客宁愿把自己淹死在酒杯里，也不敢说昭容府的不是。 “大兄弟，靠你了，还请为我们男子争一口气啊！”寻欢客虽不敢作声，但暗中鼓励鼓励，喊喊加油还是可以的。 大周女子身份地位虽然极高，但烟花之地这等地方，还需忌讳一二，能避则避。 毕竟有胆子进来是一回事，没脸见人又是另一回事。 进烟花之地容易，出烟花之地也容易，两脚一迈再迈不就一进一出？ 可你人出去了，名声就留在烟花之地，各人不得要问问，你为啥进去啊，那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说着说着，不得给你传成什么样！ 女公子来倚红阁作甚，目的为何？哼哼，众多寻欢客用脑子，不，是用他们的脚指甲想，也能想到，肯定又是一出家庭伦理剧。 不外是，女公子进了昭容府，崇尚女子是半边天，太过强势，在家中把青衫男子欺负的不要不要的，青衫男子受不过气，这才到倚红阁寻找尊严。 这等事情一众寻欢客见得太多，更“感同身受”过，如何不知，如何不晓？更希望这青衫男子能代表他们广大男同袍好好气一气女公子，也叫她知晓知晓，俺们大男子，也是有脾气的。 “你说正经事，我现在做的不就是正经事！” 果然，青衫男子没有辜负众多寻欢客的期待，一句话就怼了过去，把女公子气的神色冰冷，一股寒冰气劲弥漫，给地板铺上了一层寒霜。 “快走，快走，竟然是昭华级的女官，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可把那些寻欢客唬得鸡飞狗跳，顾不上看热闹，撩起下摆就往楼梯口冲了过去，形容切切，惶急不安，哪还讲究什么大男子形象。 昭华，昭华，昭华之词，既指昭容府女官的品序，同时也是昭容府以武学九境界拟定的境界称谓。 昭容府中，似女公子这般能做到劲力外放的，至少是从三品下的昭华，这等女官，不说品序，就说实力，她的小拳拳随便一下都能将这些寻欢客给锤死。 “诶，你说，这是何必呢？一个人喝酒也很无聊啊，难得找了些酒友，就被你吓跑了！”眼见寻欢客跑的干净，男子终于叹息起来。 可女公子却不曾被他转移了话题，揪着字眼问道：“你说的正经事呢！” 第790章 活生生的 “正经事，这不就来了？”青衫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水妖，水妖，冰冰小姐被水妖掳走了！” 陡然间，倚红阁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有武士的咆哮怒喝，有丫鬟的惊惧哭啼，少不得，还有一个不似人声的怪异怒吼，看着女公子面色怪异。 “我就说嘛，我是有正经事的，可不是故意来烟花之地见识，你要谅解我！”青衫男子翻出一面流云疏风扇，慢悠悠扇着，不无得意道。 “是，你对冰冰姑娘挺熟的嘛！”不妨，女公子突然幽幽地问了一声。 “那是……咳咳，那是没有的事！” 青衫男子本能顺了下去，才开头，立马醒悟过来，住了嘴，把小心思藏起，可见女公子似笑非笑望来，神色顿时有些不自在。 “那个，那个，我是秉着学习的心态进来的，只是门前的小二实在热情，非要跟我介绍倚红阁头号花旦，这不，不小心听了两句，才知道的……” 青衫男子说着，用小眼神悄悄打量女公子，眼见她面色由多云转做暴雨，机智地话题。 “话说，昭容府司职天下女子教化，你真不去帮忙？当然，这事与昭容府无关，是大理寺的事情，不帮忙也行，就怕传出去说昭容府看不起风尘女子，有损昭容府名声啊！” 只气的女公子狠狠剜他一眼，长袖一震，一片寒霜甩了出去，便把阁楼二层的墙壁打穿，女公子不走正门……不走寻常路，直接从二层跃下，跳至后院。 “诶，这如何是好，我一月不过六石俸禄，你这一甩是舒坦了，可我得赔多少钱啊？”青衫男子则在背后唠唠叨叨，一副凄苦无处诉的委屈模样。 好在此时二层中已无其他寻欢客，否则叫他们知晓他们寄予厚望的青衫男子竟是个这样的男子，定会恨得将自己的脑子，嗯，脚指甲给剪下来…… “水妖，水妖！” “哎哟，水妖厉害，快报官府！” “公子，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走，快走，到我房间里躲躲！” 才走入后院，女公子就见着一派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景象：有丫鬟惊恐奔走，有护院试图浑水摸鱼发财，也有武士摔跌出来，口吐鲜血，眼见重伤，还有几位姑娘不怕死，见她白皙俊美，不知木兰是女郎，竟动了某种“不良”居心，想将她唬进起居室，把女公子气的眉头跳动，当即运起身法，掠进了玉质院。 所谓玉质院，来自仙姿玉质一词，长安城有四大花魁，其中倚红阁的冰冰姑娘便以风姿淡雅，超然绝代闻名，好事者称以谪仙子，是以冠名仙姿玉质。 当然，若非冰冰姑娘这么大的名声，怕也惹不来青衫男子的窥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如何仙姿玉质？” 女公子满心不服，手下也不客气，两袖连翻，撞之者伤，触之者飞，当真是人挡飞人，物挡碎物，凶辣无比，唬得驰援的武士纷纷两避，把道路让了出来。 “这人谁啊，这么大脾气？”有人窃 窃私语。 “不知道啊，看这架势，莫非是冰冰姑娘的倾慕者？可惜，可惜，俺赵三虎还想在冰冰姑娘露两手的，竟被他抢先了！” 还有一大汉赤胳膊坦胸，露出愤愤难平之相，惹得左右武士急忙远离两步，生怕被他牵连。 好在，此时女公子一心要确定冰冰姑娘是否名副其实，没工夫与这大汉计较，不然非打的他叫姑奶奶不可。 “这就是冰冰姑娘，果然风姿绝代，难怪能叫那没心肝的动了花花心思！” 走入玉质院中，女公子反而不急救人，或者，也不用她救人，玉质院中，早有一位白毛的公子与一披鳞的怪人斗在一起。 这公子显然是公门中人，官袍快靴都不曾脱下就来倚红阁寻欢作乐，想来也不是个正经的，惹得女公子冷笑连连，身手却是不错，手持两柄八面重剑，一重一轻，一缓一急，一人能当两人用，武艺精湛，还能勉强坚持。 与这公子作对的，就是披鳞怪人，想必就是各人呼嚷的水妖，手脚长蹼，一身黑鳞，刀枪不入，兼之力大无穷，十指堪比十件神兵，打的年轻公子节节败退，呼吸渐渐急促。 除一人一怪之外，这房内还有一人，生得是冰肌玉骨，芳华绝代，一身冰冷淡雅的气质更叫人难以忘却，即便身处危局，也不曾落了这份淡雅，仿似一朵秀美绽放的玉兰。 想来，就是这倚红阁的当家花旦冰冰姑娘！ “大理寺少卿裴寂，恳请大人出手相助，裴寂不胜感激！” 女公子进来，早落入裴寂与水妖眼中，裴寂双剑合璧，相互绞在一起，使了个大招，勉强逼退水妖，便往女公子招呼起来。 虽不曾见识女公子的手段，但此时此刻敢踏入这房间的，定然是个高手，何况裴寂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女公子身上佩戴的玉符，也认出了玉符所代表的身份。 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上的官职，而昭华为从三品下，因有着大人之称。 “还算有些眼力，不像某些人，白长了一双眼珠子！”女公子冷哼一声，两袖一滑，手中就多了两柄短剑，不过一尺来长，喝道：“昭容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这说的，门外正有一个青衫男子要踏入房间，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把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 应或，他正是那闲杂人！ “狄兄，看来我就是闲杂人等了！只是连累了狄兄，狄兄莫怪！” 他说话的，则是一个面带沧桑的男子，剑眉星目，生的极为俊朗，但眉宇间的愁容却如何也抹不开。 既称闲杂人等，多了个等字，当然就不止一人，也包含了这面容沧桑的男子，狄英。 这女人生起气来，果然会随意迁怒的，不能惹，不能惹。 “无妨，无妨！才从焚字库中出来，便听闻昭容府中多了一位年轻了得的苏昭华，与上官昭华并称昭容双骄，狄某早想见识一番。苏兄，我去也！” 可惜，狄英单身了一辈子，岂知小女儿心思，说把迁怒就把你迁怒，哪是你说一声 无妨就真无妨。 狄英说罢，从腰间取下一柄金锏，掂量了一下就往房内走出。 “这……” 青衫男子面色古怪，似要阻止，想了想还是作罢，反正，狄英很快就会出来的。 “一、二、三、四……” 果然，青衫男子才数到第七个数，狄英去的有多快，回来的就有多快，身形倒飞出来，腰杆嘭地一声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面皮抽动了一下，连青衫男子看着也为他疼痛。 “凶猛，凶猛，苏兄，你可没跟狄某说过，苏昭华竟性烈如此？”狄英揉着腰杆站起，略带责怪。 此时他脸色铁青，说话时还抖着身子，倒不是被气的，而是被苏昭华的寒冰劲冻的，但眉宇间的愁容反而淡了几分。 “这不是，你走的太快，我来不及说么？” 青衫男子面带委屈，眼见狄英气结，只好安慰道：“狄兄休恼，这屋内去不得，屋顶也可以去的，反正在哪立功不是立功，人总不可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吧，至少，也得换一棵！” 这话说的，是在安慰人么？ 狄英呼吸一促，将目光转到一旁，不愿理会青衫男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青衫男子就是个护妻狂魔，根本不容他人诋毁苏昭容。 刷啦！ 却在这时，一道剑光陡然自屋顶落来，似飞蝶弄花，花影重重，蝶影不尽，晃得人心神发晕。 叮！ 狄英仿似早有所觉，把金锏一架，架停剑光，迸得火花三五朵，再把手掌一拧，金锏翻滚起来，沿着剑刃撞去。 乒乒乒乒！ 只听得一阵尖锐的怪响，待得狄英招式用老，两件兵器分开，击来的剑刃已被绞成麻花形，让偷袭者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丢尽了面子。 “好，好，不愧是先皇御赐的奇兵，狄英，你再焚字库呆了八年，难道终于大彻大悟，要为女帝效忠？” 偷袭者想了想，最终还是扔掉了兵器，却不甘被狄英压了气势，厉笑着道破金锏的来历。 “狄某效忠的不是个人，而是这个国家，阁下藏头露尾，还没有这个资格教训狄某！” 狄英冷笑回应，这么一小会，那屋顶之上，又跳下二三十个黑衣人，手持劲弩，弓弩上架着蓝汪汪的短箭，把两人围在中间。 “破虏箭，这是军中重器，你们的身份也不简单啊！” 狄英也道破对方手上劲弩来历，却让偷袭者越发得意，笑道：“狄英，我念你当年忠义，肯为先皇进言，你且退去，本座不计较你的无礼！” “哦，原来你们的目标不是我！”狄英露出明悟的微笑。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足够狄英分析出对方的目的，这份智慧，的确惊人。 偷袭者越发欣赏，再次肯定道：“狄英，你果然是个人才，若能弃暗投明，本座愿为你担保，将来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那一份！” “我说，所谓见面分一半，我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不分我一些荣华说的过去嘛？”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91章 有缘 “早听闻苏家嫡子素有大才，偏却胸无大志，贪恋温柔，喜好阿堵，没想到竟真有此事。”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偷袭者大笑，“苏公子，你若能助我主成事，荣华而已，要多少有多少，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苏公子果然神色意动，狄英看着心急，却听那苏公子叹道：“阿堵我所欲也，美人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小朋友才做选择也。你这人诚心满满，听得公子我内心骚动，可惜就是脑子不灵光，你也道本公子贪恋温柔，还在喜好阿堵之上，用阿堵物诱惑本公子，哪有温柔来得诱人？何况，再温柔能比我家婆娘温柔？” “哼！” 苏公子一阵云山雾里乱侃，听得狄英发蒙，直到玉质院中顿时传来一声似喜似嗔的轻哼，这才大悟，为何他只能单身，而人家苏公子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原来，这就是人生赢家模板，难怪长安小儿歌谣，平生不见苏子度，便称英雄也枉然，所谓英雄，生的卑微，死的壮烈，最关键是，英雄都注孤生啊！苏子度，当为我师也！” 不知不觉，他又学会了一个大道理…… 偷袭者眼中凶光大冒，终于不耐，露出獠牙：“苏子度，本座承认你才华横溢，可有才华如何，你之才华能挡得住本座的刀剑，自己寻死，切莫怪罪本座不给你面子！放！” 最后一声却是对黑衣人说的，一声令下，数十道蓝光攒射而来，既疾且迅，连狄英也不敢触其锋芒，拉着苏公子翻身滚去，好不容易才躲过一波箭雨，二人已弄得身形狼狈，人家苏公子的流云疏风扇更因此而毁。 要知道，这流云疏风扇是苏公子花了大代价求来的，可是大家之作，整个长安城都找不到比它更好更能装派头的东西。 苏公子为见冰冰姑娘一面，可谓费尽心思，谁知还不曾见到正主，就把装派头的东西给坏了，苏公子当即就不能忍 就见苏公子突然跳起，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娘子，你家相公被人欺负了，你到底管是不管？” 这说的，甚是理直气壮，好歹也是大男子一个，如何事事都让女子出头？ 事事？ 等等，我说这词了，没有吧，看错了吧，反正苏公子是不会承认的！ “等等，我这有些麻烦！”房间内传出苏昭华的声音。 “等不得啊，再等，可要出人命的！”可把苏公子急的，背上都湿透了一片。 这一小会，黑衣人已经重新装好弩箭，对着苏公子又是一轮齐射。 “看你死不死？”更有偷袭者桀桀怪笑，显然深恨苏公子三番两次不给面子。 “神兵如火，急急如律令，遁！” 那厢，狄英眼见怼不过，终于使出他年轻时仗之横行江湖的绝技——逃之夭夭大术，猛然掷出外抛，一招瞒天过海，又将金锏往地上一砸，一招上天入地，然后，然后他俩就不见了…… 把偷袭者气的目眦几乎瞪裂，“该死，该死，都是窃国奸贼，不识大势，就不能好好去死！” 倒也不算不见，毕竟，狄英还是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线索——一个巨大的大洞。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俩刚才是钻地走了，要不咋说是上天入地呢，上天有没有不知道，但入地肯定是有的，这话绝无浮夸之意。 噗嗤！ 而在此时，玉质院房内地板突然翻滚了一下，十几块青砖震开，从中钻出了两个灰头土脸的土人。 其中一个土人抹了把脸，抖下好大一片泥巴，呸呸吐着口水，不爽道：“狄兄，这就是你说的神兵奇术，你这遁之法如此低级，跑个路都不能自带护体神光，恕兄弟不敢苟同！” 这人，竟是苏公子！ 不用说，另一个土人肯定是狄英了！ “那不是初学、初学，用熟练了就好，苏兄放心，下一回一定不会这样！”狄英拍着胸脯说道。 “还想有下一回，做梦吧！” 苏公子愤恨难平，一把推开狄英，却见屋内三人八目都看着他，老脸不禁一红，有些挂不住，好在泥土遮挡，却不虞被人看出端倪。 诶，明明只有三人，为何有八目？ 哦，诸君少算了一怪，正是那水妖，因之不是人，没人权，苏公子所以不曾算入，可不是他算数不好，要知道，连偷袭者都承认他是才华横溢呢！ 这时，这怪已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冻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一对青蛙眼还能转动，露着凶光。 另外三人中，苏昭华正在扯着一个姑娘的面皮，饶是那姑娘清新淡雅，被苏昭华扯弄得委屈不已。 裴寂立在一旁，正手脚无措，说也不是，拉也不是，可谁让苏昭华官位比他大，本事也比他高，他若不怕被暴打，倒可以试试。 此时，三人一怪正因为苏公子两人新奇的出场方式震撼呢！ 可这架势，房内的战斗已然结束了？ “娘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还有麻烦么？放着你家相公不救，反而在这里扯人家姑娘脸皮，这像话么？”苏公子面做不满，语气忽然一顿，注意被苏昭华扯弄的姑娘，目光又是一亮。 “这位就是冰冰姑娘吧，冰冰姑娘你好，你好，本公子添为长安四公子，冰冰姑娘你是四大花魁，你我有缘，有缘！” 但这话说的，也忒俗、忒粗鄙，身为长安四公子，随时随地都应该展示长安四公子的风姿，似有缘这等词语更应换成更骚气、华丽的辞藻，比如，有缘……有缘什么之类的。 别说苏昭华看不下去，即便是“旁听者”的裴寂与狄英也有些受不了。 “苏公子，此时此刻不该说这么吧？”狄英脑仁顿时有些发疼，忽然觉得，苏公子与苏昭华其实很配对的。 世人常说夫妻相，夫妻相，有那丢着相公不顾的妻子，也有在妻子面前试图勾搭野花的丈夫，这对夫妻，同样都不靠谱，不配成一对真老天不开眼了。 “急什么，我对我家娘子很有信心的？” “可是，我又不是你家娘子，我没信心啊！” 狄英有心反驳，苏公子已飞一般蹿到苏昭华身边，倒不嫌手脏，要给苏昭华揉揉肩膀，十足狗腿子相貌。 当然，人家苏昭华是很嫌弃的。 狄英顿时不齿！ “久闻苏昭华大名，与上官昭华齐名，号称女帝左膀右臂，想来本座若是拿下了苏昭华，定能让女帝心痛许久了！” 轰咚一声，房屋一侧墙壁被踹倒下去，偷袭者领着黑衣人耀武扬威进来，弩箭相指，狄英、裴寂两人本能一闪，躲到屋内庭柱后方。 至于苏公子，更先两人一步，早早就藏好了身子，谁让他身边站着可是这屋内最坚固的靠山？ 你没有想错，苏公子正是躲到了苏昭华的身后，小心露着半个脑袋，眼神别提多得意了。 至少，这股得意劲已将场中紧张的气氛弄得不上不下，把偷袭者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也知道本姑娘威名，还敢在本姑娘面前出现？” 比起苏公子，那苏昭华也不遑多让，一张嘴巴能将人气的半死，俏生生地就站在箭锋之下，眉头也不皱，偷袭者怒极而笑：“好，好，苏昭华不怕死，本座又岂能不成全你，给我……” “放！” 那最后一个字不曾吐出，院外已经传来一声轻喝，骤然间，但见着弩箭飞射，疾如狂风暴雨，箭锋森寒，恰如幽光冷电，偷袭者便只来得及呼喝一声“敌袭”，把兵器舞做一团刀光，便被箭雨淹没。 轰，轰，轰！ 继而，是整齐的踏步声响起，每一步落下，都能叫地面随之震动，猛然传来一声大喝，玉质院的院墙就被推倒，持盾的甲士踩着铁靴前进，行进两步，则有长戈如林探出，往倒在地上一扎，猛然收回，溅起一朵朵暗红血花。 一番变故当真兔起鹘落，待箭雨落尽，原地站着只剩偷袭者，蒙面巾已经滑落，露出一张布满刀伤的脸。 “你早设了局，在这里等着我们？”他暴瞪着双眼，神色怨毒。 “还不算太蠢！” 苏昭华冷冷答道，这人猛然抬起手臂，咻的一声，一只箭矢突然穿过大盾，穿透此人肺腑，这时才见着半阙玉符从袖中跌落。 “谁让你放箭的！” 甲士中传来一声威严怒喝，但有一位女官默默排开众人，来到几人身前，已一张细娟仔细将玉符收起，她眉目如黛，贝齿琼鼻，即便身处血污扬尘之中，依然美的像一张画儿，正是昭容双骄的另一人——上官昭华。 “姐姐不是在休沐么，如何到这了？”上官昭华这才起身问道。 原来，设下此局的，不是苏昭华，而是上官昭华。 苏昭华顿时露出几分无奈，转身一看，那苏公子已经不在她身后，而是，又舔着脸凑到了冰冰姑娘身前。 “冰冰姑娘，所谓人生难得共患难，你我也算同生共死过，缘分大大的有，不知是否有幸请姑娘到舍下一游？” 苏昭华额上的青筋顿时崩了崩…… 第792章 浮屠塔 “好塔，好塔！” 近距离观察这高达六百六十六丈的通浮屠塔，苏子度也忍不住抚掌称赞起来。 “公子也看出了通天浮屠塔的不凡？”可将一旁领着他前进的老工匠喜得眉开眼笑。 苏子度可是长安四公子，号称天下才分十斗，他占八……没那么多斗，总之很出名就是，能得其赞誉，这通天浮屠塔必然就是真的好，身为大匠的老工匠也与有荣焉。 可另一边的狄英心头忽然一跳，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塔是好塔，可以陛下的形象建造始终不美！陛下是天子，你等这样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回，边修边造，造了又错，错了又修，不断触碰圣颜，实在有辱天子威仪，这可是犯了大罪！不若，改成本公子的形象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一则同样能彰显我大周威风，叫四国番邦瞻仰，二则；本公子大方，不在意你们对我完美的形象修修改改，呜呜呜……” 果然，苏子度的话就应了狄英的猜想，把老工匠气的手指颤抖，指着苏子度大骂大逆不道。 通天浮屠塔是神圣皇帝亲自下旨建造，每一寸大小都有工部厘定，模具也是现成的，而非他们这些工匠所能擅专。 苏子度那话，说好听些事说他们技艺不精，往深里想，则有暗指工匠亵渎圣颜的嫌疑，老工匠岂能不怒？ “老大人恕罪，恕罪，狄某下次亲自上门赔礼，老大人勿要责怪，不必送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成，这地我也熟，熟！” 可惜，老工匠年级大了，腿脚不利索，跑不过狄英，即便这狄英还拉扯着苏子度这样一个大活人，跑得也比他顺溜，不十几个呼吸就钻到了浮屠塔中，老工匠只得气哼哼地在跺足，把苏子度骂了一轮不够，又将狄英上下三代都骂了进去，这才勉为其难发完火气。 “苏兄，你便不能着调些！” 浮屠塔内，狄英面做不满，忽然觉得他不该人云亦云的，才出了焚字库，便听说苏子度长安四公子的名头，深谙符文古篆之道，便将苏子度请出来山。 可无论倚红阁所见，还是浮屠塔外所闻，都让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苏子度是否大才他不曾见识，但苏子度的不正经却是见识了。 “安啦，安啦，狄兄你还信不过我？这点小事本公子必然帮你办的妥妥的！” 狄英一番说教无疑是说给了狗听，苏子度浑不在意摆摆手，好奇地观察起浮屠塔，仿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顿叫狄英无奈。 “我还……真信不过你！” 有心反驳，却怕伤了苏子度的自尊心，狄英只能闷哼哼地回应道：“苏兄注意着就是，等会见了老沙可不能这样散漫，不然人家不让你进来我也没办法了！” “知道了，知道了，狄兄你功劳最大，我会注意的！” 可看他这样子，狄英还真有些不放心，只得跟在苏子度身边，留意他的言行。 不过，这回若非通过狄英说项，苏子度还真未必能进的浮屠塔。 长安城百姓皆知，神圣皇帝大建通天浮屠塔，欲意登天，巩固女帝正统之位。 毕竟，六百多丈高的东西杵在长安城中心，谁不好奇好奇，这东西到底是干啥用的？ 万一，砸下来咋办？ 即便真不好奇，周围邻里街坊总有包打听、好吹牛的，没打听过也听过，所谓没吃过猪肉也可以见过猪跑，跑着跑着就知道了。 可知道是知道，平头百姓可没那机缘进浮屠塔一观，即便苏子度号称长安四公子，没官位在身，人家说不理你就不理你，苏子度急的跳脚也没用。 哦，你说苏昭华？没错，虽然她的确有些小权利，可人家一心为公，绝不会以公寻私的，于是，苏子度的要求就被义正言辞拒绝了。 可将苏子度气的，三天都不进房睡觉，最后还是他家老太太看不过去，拿着扫帚一棍乱打，将苏子度赶进房里。 咳咳，都都是闲话不提，这都是前尘旧事，过去了，过去了，不提，不提…… 就说浮屠塔内好一派热火朝天景象，一座座熔炉点燃，铁浆滚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别提多骇人。 熔炉之上，许多铁桥横空架起，幽深深，冰冷冷，纵横交错，铁桥之上，则有数千上万汉子赤袒袒着上身，喊着号子，挥斥起了汗水。 随着众人齐心用力，一座座熔炉被锁链绞起，高高抬升，抬到预定的位置倾倒，滚烫的铁浆灌入模具，冷却、轧制、定型，铸成铁块，契入预留的位置，一道道完整的工序渐渐在苏子度面前展开，直让他叹为观止。 而在汉子中间，则有一群极为特殊的红袍人，高冠砥袍，面上涂着奇异纹路，双瞳之中亦有异光流转，所过之处，众多汉子无不纷纷退避，身形略躬，以为尊重。 这群红袍人默默行进，只在铁块契入时过来，于契合的位置灌入一道道水银色的流质，趁着流质未曾凝固，迅速镌刻符文，过程虽然短暂，可总能引来偌大动静，叫左右的汉子注目。 “这就是工部的器纹师。” 狄英在一旁介绍起来，苏子度默默点头，就见一位红袍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高额广目，仿佛狼顾鹰视，不似中原人士。 “老沙，我与你介绍，这位是……” “苏子度，长安四公子，苏节度之子，号称精通古篆符文、墨家之术，与昭容府苏昭华青梅竹马，号称指腹为婚。本官沙陀，浮屠塔建造的主官，负责浮屠内大小一切事宜。苏公子，听虽是狄英邀请，可浮屠塔事关重大，若有不懂之处，随时可向本官请教！” 狄英话未说完，就被沙陀接过，他说话语速奇快，带着特有的异国音调，才说罢就拂袖而去，竟有几分嫌弃之状，看着苏子度眉头挑动，尤其对两个“号称”听着十分不爽！ 什么叫“号称”，明明确有其事，怎么能用“号称”？ 他才高八斗是确有其事，与苏昭华青梅竹马是确有其事，与对发放指腹为婚是，哦，这个事还没发生！ 虽然苏子度口里花花，但与苏昭华的确不曾完婚，只是人家不计较他提前宣示这种名草有主的行为。 名草？ 你没看错，苏子度以为，他贵为长安四公子，不论是娶了苏昭华，还是苏昭华嫁给他，肯定都是苏昭华占便宜的，因此是名草而不是名花。 哦，你说上面，苏子度不回房睡觉一事？ 对啊，苏子度闹了别扭，为与苏昭华怄气，流连烟花之地，的确不曾回房，直到苏昭华气苦不过，与苏老太太告了黑状，这才落得被老太太一通暴打…… 这等辛酸史，不说，不说，说了好没面子。 “这秃子好像看我不顺眼？”苏子度以手肘捅了捅狄英，眸光微含，做思考者之状。 “我也看你不顺眼呢，你这人生大……赢……家！” 狄英乜了苏子度一眼，对于他这种已经踏上人生巅峰，吃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的行为不做置喙，反而问道：“苏兄可看出了什么？” “嗯，很有问题！”苏子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什么问题？”狄英压低声音，既喜且惊。 既喜发现线索，案件得以告破，且惊苏子度号称长安四公子，的确有些真材实料，不枉他白白受了许多气。 好吧，狄英承认，他也用了“号称”，可谁让苏子度就是有些不着调，实在让他在狄英心中的评价一低再低。 “这么热的天，浮屠塔内到处都是熔炉，我都热的一身汗了，也不见人送杯茶来，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我说狄兄，请来帮忙不是这样的吧？”苏子度趁机抱怨起来。 “是，是，苏公子是贵人，要喝茶，就这边请吧！”狄英瞪了瞪眼，顿时没了好气，大袖一甩，亦做嫌弃之状。 …… “浮屠塔图纸由迦毗罗国上供，经工部召集的三千大德高僧审议修改之后而成，塔高六百六十六丈，以浮屠为名，言梵云佛陀，是寓大功德、大法力！” “狄兄之意，这浮屠塔凶案可能是迦毗罗国的上供图纸有问题。”苏子度若有所指。 狄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虽有些不敬，可的确有此可能！” 所谓上供，不过是上国天朝大周的修饰语，事实真相是大周的兵马打到了迦毗罗国国度，逼着人家显出浮屠塔图纸，若说迦毗罗国在图纸之中做了手脚也不无不可。 可谁让天大地大女帝最大，神圣皇帝欲造浮屠塔，迦毗罗，小小番邦国也，不上供还罢，更口出狂言，言称浮屠塔为佛陀之塔，不为人间所有，其傲慢轻视，但使女帝震怒，不打你打谁？ “这可不好办啊，万国来朝在即，出了这档子事，难怪女帝大怒，连斩了主官十二人，狄兄，你确定不是被人推出来顶缸的？” 苏子度摇了摇头，神色中的悲悯连狗都能看出来，狄英自然不能自承不如狗，也看的眉头跳动。 第793章 杀局 “苏兄，我请你来不是让你笑话我的！” “不好了，死人了！” 狄英顿时没了好气，话音才落，浮屠塔内就传来一声大叫，狄英脸色一变，但有一队甲士迅速进入浮屠塔，厉呼大喝着，将现场控制起来，两人急忙赶了过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回了，莫非，真是陛下……” “慎言，你想找死么？” 众多汉子停下动作，眼露惶恐，窃窃私语，眼见两人走来，急忙把话头收住，头颅深深埋着，狄英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干活，敢误了工期，都将你们流放了！” 远远看着，就见一群汉子围在一起，突然落下噼啪几声鞭响，众多汉子痛哼着，抱头鼠窜而去，狄英两人这才走到近前，把一块令牌取出，几个做势欲拦的甲士顿住脚步。 “大理寺办案，此事由我们接手，你们可以退下了！” 狄英身旁，苏子度眉头忍不住微微挑了一下。 “本将不曾接到大理寺传递文书，这位大人，恕我们不能受命！”一个虬髯的大汉推开甲士，面目阴鹫，只差便说不欢迎你们了。 狄英忽然笑了起来：“但将军不能拒绝大理寺之掌刑巡案司责吧？” 原来，他先前的话是在这里等着呢！ 虬髯大汉一滞，知晓被狄英拿住话头，再不能阻拦两人，挥手让他们进来，可依然留下一句阴恻恻的警告。 “浮屠塔是关圣天子，大人最好能彻查清楚，否则本将一定告大人一个玩忽懈怠之罪！” 两人浑不在意地走了进去，更有苏子度轻轻点了点狄英，小声笑道：“狄兄，你这块牌子我怎么好像见过，我道你还不曾转正，如何就能带我进来了，原来，是借来的！” 最后一句，苏子度的声音拉得极长，惹得狄英目做凶色，苏子度顿时收住了嘴，但目光之中的得意之色却不减分毫…… “我真是大理寺少卿，你们要信我啊，快让我进去，误了公务，你我都得吃官司！” “真要让您进去了才要吃官司呢！这位大人，您也别为难我们，赶紧派人把令牌取来，哥俩立马让您进去，绝不耽误事儿！” 此时此刻，浮屠塔外，真?大理寺少卿裴寂正被人拦着，可好说歹说，把手入口的两位将士却是死脑筋，死活不让他进去，可把他急的都跳脚了起来。 “该死，该死，若让我知晓哪个贼子偷了我的令牌，定要将他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来！” “不好了，死人了！” 裴寂暗恨，便听得一声大叫从浮屠塔内传来，守卫的将士变色，随之，一队甲士迅速入场，推开两人，待得骚乱微微平息，已不见了裴寂的身影。 “诶，我说，刚才那个白毛人呢！” “许是走了吧，都是官面上人，不至于与你我兄弟较真，只是，这事儿不平，兄弟我心里也有些惶恐啊！” “慎言，慎言！” …… “通天成，女帝死而地崩！” 苏子度默默在心头念了一遍，以他的大胆，也不敢将这话念出来，何况，那虬髯大汉正盯着两人，等着他们犯错，就将他们一举拿下，当逆贼处置了。 “大人看出什么？” 若论缉拿要犯、收边戊土，当然是这些甲士在行，但以破案而论，自然还是大理寺更专业，纵然百般看狄英二人不爽，虬髯大汉还需问一问的。 谁让狄英此时一脸沉思之状，看着就很专业、很唬人的样子，至少连苏子度也被他唬住，正仔细观察狄英的动作，想要学一学他断案的本事。 咻，咻咻！ 咻，咻咻！ “诶什么鬼？” 这时，苏子度眼前一花，好似看到狄英勾了勾指头，再定睛一看，没错，狄英再次勾了勾小指头。 眼见虬髯大汉微微侧目，苏子度不得不低下身去，才靠近，就听狄英暗中传音：“苏兄看出什么？” “得，原来你尽装模作样了，连我也唬住？”苏子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狄英原来是这样的狄英，却不得不答：“的确是符文的力量，而且，不是中土流传的教派。” 两人身前地上，留着一块黑色的人形印记，形如焦油，带着莫名恶臭，人形印记胸口位置，则以更为浓重的颜色标记了上述苏子度心头默念的那句话。 “也就是说，这是人祸，而不是天灾了！” 虬髯大汉接口道，面目越显阴鹫，环顾而视，一副看谁都像凶手的样子，连苏子度两人也被包含其中，就有一个高额广目的红袍人走入场来。 “苏公子所言不错，这是传自迦毗罗的符文！” 正是沙陀！ “老沙，你有什么发现？” 见着沙陀出现，狄英最是欣喜，可一句话问出来，直叫苏子度觉得莫名熟悉，挑了挑眉头。 话说，你狄英不是号称破案小能手，怎么竟问人家发现了，就不能自己发现点东西？ 当真，名不符实啊！哼哼！ “薛将军！” 某人暗暗腹诽，沙陀先往虬髯大汉拱了拱手，这才说道：“自月前发生命案以来，我已暗中着人调查了凶案的残留物。” 沙陀一指地上焦油状态物质，又道：“在其中发现了符文力量的残留，再经分析提取之后，找到了迦毗罗特有的婆罗花成分，因此将线索定在了迦毗罗，没想到我花了月余功夫，苏公子一眼就看出来，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呢！” “你这是在夸我么，可惜，我怎么感觉不到开心的样子！”苏子度撇了撇嘴，对沙陀明褒暗贬的手段表示不屑。 一旁狄英已经开始科普婆娑花的知识：“婆罗花为迦毗罗奇花，只在迦毗罗生长，花香浓重，有麻痹、致幻之效，中者心如火焚，更兼花香弥久，旬月才散。但我大周至迦毗罗远不止万里，非旬月能至，何况婆罗花只有焚心之感，而无焚身之能，没听说能使人自燃，不应该啊！” “狄大人可能忘了，婆罗花不止花香具有奇效，花种也有，花香无法带至大周，但花种却可以随身携带！” 这时，一个白毛快靴的人从铁桥下翻了上来，目光森冷，神色不善，盯着狄英一字一顿道：“狄大人说的可是？” 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正是裴寂！ “原来是裴大人，裴大人博文强记，狄某佩服佩服！” 可惜，他小觑了狄英不要脸的程度，论装傻充愣，狄英不比谁差，看的苏子度连翻白眼。 “得，原来大理寺是这般断案的？都这般博文强记，怎么不去当博士，还进什么大理寺，不是屈才么？” 那厢，薛将军早听得不耐，挥手道：“既然此事已经有了发现，就交给诸位大人，薛某告辞！” “住脚！” “站住！” 苏子度与狄英面色齐齐一变，急忙喊停，却迟了一步。 一步，薛将军的脚步已经落下，一蓬烈焰忽然自他嘴里喷出，薛将军用力咳嗽两声，手背、脖颈已经燃烧起来，皮膜焦黑，血肉在火焰之中呈现压抑的暗红之色，蓬的一声，顿时化作了一个火人。 “将军！” “救火！” “一个都不许走！” 强将手下无弱兵，薛将军能被神圣皇帝派来守卫浮屠塔，自有过人持处，即便变故突然，但一众甲士也不见慌乱，分作两拨，一拨抓起铁桥上的沙石救火，一拨却将在场众人围定，要将他们拿下，狄英忽然抽了抽鼻子，面色又是一变。 “不好，快走！” 说罢，他不顾危险，拉着苏子度就跳下桥面，跃到了下一层的铁桥上。 果然，就听嘭的一声裂响，薛将军的躯体猛地炸裂开，鲜血似黑油，嗤嗤烧着黑火，四处喷溅，触之者燃，即便铁质的铁桥也被点燃，渐渐融化，极为骇人。 “该死，桥要塌了！” “救命啊！” 嘎吱！ 轰动！ 铁桥融化不仅没有阻止烈焰的燃烧，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融化的铁水滴落，点燃更多的铁桥，不一会儿，离地面最近的十几座铁桥已被烧断，断桥砸落，把地面的熔炉砸倒，铁水横流，唬得众人惶急逃命，而点燃的黑火更有沿着断桥渐渐延伸，把整座浮屠塔点燃的趋势。 “快，斩断铁桥！” “不，先救人！” 浮屠塔中，当然不止薛将军一只队伍，便有几位金吾大将接过指挥权，下令斩开断桥连接。 军令如山，狄英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座座断桥链接被斩开，众多不及逃走的汉子随着断桥一起砸下，在铁水之中挣扎，烧做焦灰。 惨叫声响起，不但是狄英，不曾点燃的铁桥上还有许多汉子，都望了下来，脸色惨白。 “杀局如此巧合，是针对我们的！”裴寂神色依然冰冷，木然走到狄英身边，取回术语他的令牌。 此时狄英已经没了与他开玩笑的心思，摇了摇头：“杀我们的确是巧合，延误工期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这局，是针对陛下的！” 第794章 鬼师 “所谓小鬼难缠，鬼国之民自灭国之后，便聚集于鬼市之中，仇视一切外人者，裴兄可不要大意！”再一次避开一个“不小心”撞来的身影，狄英提醒道。 “鬼市裴某未曾来，可大理寺的卷宗裴某却都熟读着，不用狄大人提醒！”裴寂依然不给狄英豪脸色，冷冰冰问着：“怎么不见苏公子？” 提起这茬，狄英脸上闪过一丝郁闷，只含糊应着：“苏公子说他自己来，自己来！” 听着，就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裴寂顿时不满起来。 前次他虽然到场的“晚”，可依然知晓苏子度绝非浪得虚名，管他白猫黑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管他是苏子度还是苏无度，只要能帮助破案，裴寂就把他当爷供着。 “身为大理寺人，应以公职为先，不能掺杂个人情绪，狄大人莫非与恼了苏公子，若是这样，还请狄大人与苏公子赔个不是，不要耽误了案情的好！”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以狄英的胸怀也被弄的没了好气，随意地拱了拱手道：“裴兄太看得起狄某了，狄某岂有这本事，能恼了苏公子，是人家恼了狄某，不待见我们，裴兄自能知晓！” 裴寂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狄英却不想给他解释，话才说完，便转过街角，登上了阁楼，于迷宫一般的廊坊之中行走。 鬼市毕竟建于地下，限于空间，所谓阁楼不过是用破板烂铁搭建的一片两层小楼，层高低矮，两层加起来只比寻常的一层楼房稍高一点，狄英二人不得不弯着身前进。 “鬼童，鬼师可在？” 说话时狄英已经递上了一块个银元宝，阁楼阴暗的门扉中探出一双枯瘦的爪子，咻的一声，迅速将银元宝取走，这才听得嘎吱一声，门扉打开。 “鬼师正在会客，你们自己进去！” 说话的却是一个身形低矮的矮人，面庞青淀，嘴长獠牙，双眼凸出，形如恶鬼，丑陋难堪，正是鬼国遗民。 莫看这些鬼国遗民身形丑陋，却不可小觑，长安城中若论消息灵通，还属这些鬼国遗民，又兼鬼国亡灭，鬼国遗民难免性情古怪，狄英对此见怪不怪，径自推门进去。 鬼市困囿地下，空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屋内的气息本应更加浑浊，可狄英两人却感觉到丝丝凉凉的气息袭面而来，面色一变，就见屋内最深处杵着一块寒冰，其中冻着一个恶鬼般的小鬼，正是狄英两人要找的鬼师。 “不好！”二人心头咯噔一声。 “鬼师死了，快来人啊！” 便听得一声惊叫在身后响起，急忙看去，正是慢了他们一步的鬼师童子，以爪指着两人，分明是将他们看作凶手。 “鬼童，不是我们……” 轰咔！ 狄英试图辩解，阁楼的墙壁轰然爆开，一只巨大的铁棒横扫而来，恶风袭面，逼得狄英不得不先避开。 “神兵如火，遁！” 狄英取出金锏，用力一砸，脚下的阁楼不过烂板破铁拼成，哪经得住乱打乱砸，地板当即破裂，两人顺势跌下，避开了铁棒。 “呸，呸，狄兄，这就是你的遁术？” 事起突然，裴寂吃了好大一口恶风，更有不明粉末灌入口中，顿时大怒，发出与苏子度类似的不满。 呜，轰！ 可他们实在小瞧了对方，铁棒势大力沉，但使棒的人却极为了得，猛地将铁板一拧，转动起来，就将讲铁棒动势转向，化斩为劈，带着呜咽的劲风砸下，已被砸了一个大洞的阁楼顿时粉碎。 轰咚！ 烟尘震荡，烂板乱飞，突然，烟尘之中钻出两道身影，一人倒提八面金锏，金锏转动，忽左忽右，呜呜怪啸，横扫而来；一人手持两柄重剑，剑锋转动，舞得泼水不进，寒光森森，当头砸下。 “小虫子，敢与我争锋？” 使棒的人说话闷声闷气，嘿嘿冷笑，也不管对手招式千般变化，只将铁棒提起，用力一砸，虚空轰然一顿，继而爆荡开去，震起剧烈涟漪。 狄英与裴寂不等靠近，就被爆荡的空气震飞，神色震撼，噗嗤两声，跟咸鱼似的，砸穿了另两侧的阁楼。 “该死，这也是鬼国遗民？狄大人，你可没跟我说过鬼国遗民可以长这么大的？” 咻而，一片寒光突然掷了出来，往使棒的人面庞扎去，这人只能收招一挡，噗嗤声起，十数根金针便扎在了铁棒上，狄英与裴寂趁机跳出铁棒攻击范围，脸色难看。 “这个，裴大人不是熟读大理寺卷宗么，或许，总有那么几个变异的，卷宗没有，但我们可以记载……”狄英转过头去，神色讪讪。 落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面庞青淀，獠牙凸眼的鬼国遗民。 只是，那身形也太巨大了些，身长三丈五，胳膊比人腰粗，大腿一人合抱都未必能抱住，狄英与裴寂自忖在也算身材匀称，超出长安城百姓平均水平，可与这鬼国遗民一避，还是矮的跟侏儒一般。 “两只小虫子！” 这巨大化的鬼国遗民咧嘴大笑，口呼腥风，顿有恶臭扑鼻而来，两人急忙掩鼻而避，惹得这鬼国遗民大怒，轰隆隆就给冲了过来。 他身形巨大，这一冲竟有移山撼岳之势，震得鬼市摇晃，洞壁开裂。 “不能力敌！”狄英面色凝重。 “那便智取！”裴寂神色肃然。 两人说罢，齐声放笑，一人震动金锏，一瞬之间连劈八方，斩出四道熊熊火光，热气澎湃，逼得鬼国遗民冲势停顿，铁棒连劈，劈开一座风墙阻拦火光；一人趁机跃起，借火光之利藏着身形，再显出身时，已经出现在鬼国遗民头顶，剑如毒龙，直取对方双眼。 “嗤，小虫子！” 火光之中，鬼国遗民突然露出一分奸笑，空着的大手抓去，抓星拿月一般，竟把裴寂的双剑抓住，用力一攥，攥的咯吱作响，另一便铁棒骤然向前一碾，顿时将狄英斩出的火光碾得湮灭。 “智取？就这点手段，看来，你们的智商不高啊！”鬼国遗民笑着极为得意，将裴寂提举起来，拉到身边。 裴寂目光冰冷，口气却平淡：“我们？大人，人家都说你了，这不能忍吧？” “寒霜飞雪！” 但有一声叱咤响起，雪白剑光斩落，辉光剔透，映照片片晶莹，把周遭照耀得尽是白光。 咔嚓！ 剑光落尽，顿有寒气扑面，冰气森森，一块巨大的坚冰凭空竖在地上，其中冻着那个巨大的鬼国遗民，目光暴瞪，临死还落得个愕然，无法瞑目。 “苏公子，你这可有些不厚道，若非狄某还有些本事，怕是要被你害了！”狄英则没了好气。 “狄兄勿怪，苏某知你本事高强，是看得起你。换做别人，我还不陷害他呢！” 倒塌的阁楼之中，苏子度缓缓走出，他青衣巾冠，美人在伴，手中摇着纸扇，风流如玉，翩翩出彩，直让狄英羡慕嫉妒，再对比了下资格狼狈的衣衫，又有一股酸楚滋生而出…… 更叫人生气的是，苏子度那张毒嘴，真有不将人说死不罢休的架势。 “你看得起我，我还得感谢你了！”狄英气呼呼喘了几下，勉强平息怒气，拱手拜道：“见过苏大人！” 跟在苏子度身边的美人，正是与狄英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昭华。 不是苏昭华，凭苏子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想冻住人家鬼国遗民，真痴心妄想了呢？ 怕，连鬼市都不敢来吧！ “苏大人可是找到了线索？”裴寂抢先问道。 虽然他们刚才“小小”合作了下，但裴寂可忘不了狄英偷他令牌的事。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不晚的意思是，需日日记，月月记，记满十年不可，如此，方为君子。 裴寂读书多，又励志成为君子，自然旦夕不敢忘却仇恨，时时刻刻都要报复回来！ 惹得那狄英怒目相视，自然伤不得裴寂分毫，更叫裴寂沾沾自喜。 “线索不敢说，正要问问鬼师！”苏昭华如是回答。 “鬼师，不是死了么？”两人先是一惊，继而明悟，目中精光闪烁，都盯向自废墟一角。 那片废墟中，却有一个身形枯瘦，形如侏儒的鬼国遗民战战兢兢缩在土坑里，眼见终于避不过去，这才抖擞了下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不正是，先前收了狄英银元宝的那个鬼师童子。 “想不到鬼师竟然就是鬼童，鬼童就是鬼师，这么说，鬼师骗了狄某十年了？”狄英神色平淡，可怎么听着，都有种怨气在其中。 鬼师则嗤笑了一声：“你自己傻能怪着谁来？” 说罢，鬼师整了整破烂的衣裳，缓缓走了出来，虽然面容丑恶，却自有一股威仪，让人忽视了他的面容。 狄英这才信着，鬼童的确就是鬼师。 “鬼师扮做鬼童，想来是有人要杀你了？而我们突然拜访，则无意中替你挡了灾。可现在被我们揭破身份，鬼师再次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只能与我们合作。不知狄某说的对是不对！” 第795章 惊不惊喜 可狄英也不是大方的主，鬼师嗤笑了他一声，他立即就要报复回来，当场就讲前因后果道出，惹得鬼师与裴寂同时大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鬼师顿时得意洋洋，裴寂则趁机问道：“敢问鬼师，将婆罗花带来的长安的到底是什么人？” 鬼师对此早有预料，挥了挥枯瘦的手爪，“告诉你们不无不可，只是那背后的人手段了得，告诉了你们，鬼师我就要死了，你们需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所以说，兜来兜去又兜回来了！” “废话少说，我才从焚字库出来，可不想再被关进天牢。”狄英没好气的驳斥了他一眼。 “说的好像我愿意似的。”裴寂也不给他好脸色，轻哼一声，小心藏住身形。 轰咚，轰咚！ 两人身下，一队持戈甲士巡视而来，铠甲森严，刀戈犀利，在熊熊的火光下照耀出一片明晃晃的金光，等着他们过去，两人这才跳下，借着阴影小心摸上去。 自白日死了薛将军，通天浮屠塔的巡视愈加森严，以他二人的身手也不敢说顺利就能摸上浮屠塔，自然不敢大意。 等等，通天浮屠塔？ 不错，这就是鬼师的要求。 通天浮屠塔不仅是神圣皇帝用以彰显威仪的建筑，更收藏了无数的异国奇珍异宝其中浮屠塔六百六十三层中就收藏了已亡鬼国的镇国之宝——帝煞鬼眼。 以异宝为名，这些收藏品自然都有或大或小，或奇或诡的能力，传闻帝煞鬼眼便有沟通幽冥鬼帝，了断生死之能，因此叫鬼师念念不忘，以为依仗。 只是，被鬼师当面提出要求的狄英与裴寂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们是公职人员啊，当着两位公职人员，哦，不，是三位，还有那苏昭华，对，当着三位公职人员的面要求他们知法犯法，这是不把公职人员当公职人员了！ 偏偏鬼师身高不高，可脾气拧的很，在关乎生死的事情上，死咬着一点也不松口，狄英一边恼怒鬼师的要求，另一边也暗暗对幕后黑手的手段忌惮起来。 “五百六十三层……” “进来啊，进来啊……” 成功摸到五百六十三层，成功在望，狄英悄然舒了一口气，不妨不过微微放松，精神就迷糊了起来，急忙一咬舌尖，把自己激醒，便见裴寂已经偏离了道路，径自伸手触碰五百六十三层的藏宝室铁门。 “该死，我就知道总要出幺蛾子！” 嗡！ 铁门上，一片浮光陡然浮现而出，狄英已心若死灰，不妨一旁的虚空中突然拍出一只手掌，轻轻一按，就将那片浮光重新拍暗，狄英瞬间又活了过来。 “可是沙陀老兄？”狄英小声问道。 “哼，还不算傻，焚字库八年没将你的脑子烧坏！” 那手掌回转过去，轻轻一掀，一张斗篷凭空掀开，顿时露出一个广目高额的人来。 正是这通天浮屠塔的主官沙陀。 “沙陀老兄如何到了这里？” 狄英继续问道，神色带着几分疑惑，此时裴寂已经回过神来，也戒备地盯着沙陀。 “与你们目的一样。敢在浮屠塔中闹事，是不将我沙陀放在眼中，我非找出那人不可？”沙陀冷哼道。 狄英顿时不满起来：“这鬼师果然奸诈，这等事还能一货卖二家？若我们三人一起拿到帝煞鬼眼到底算沙陀老兄的还是算我们的。” “喂喂，你这关注的重点错了吧，只要能破案，管他鬼师是将消息卖给沙陀还是卖给我们。卖给我们最好，算得鬼师识趣，卖给沙陀，哼哼，他沙陀敢拒绝本官信息共享的要求么？” 虽然沙陀是浮屠塔主官，但品序不过六品下，士农工商，官场阶级森严，以沙陀的出身能混到六品已经是极限，背靠大理寺，裴寂很有信心沙陀会屈服在“大义”下。 “谁让你狄英一向毛毛躁躁，顾首不顾尾，你杀头事小，可若坏了浮屠塔的工期，便罪难大赦！”沙陀傲娇解释，以为结尾。 “沙老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狄英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我不过小小遐思了一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等等，这情节展开好像有些不对！” 裴寂则一头雾水，看着狄英执手相望沙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有了沙陀这地头蛇帮助，两人的效率果然高了许多，迅速穿过剩下的一百层。 只是，有些挤了…… “先前发出惑人之声的是迷迭螺，迷迭螺来自迷迭国，是神圣历三年由薛武将军破迷迭缴获！”沙陀边走边说。 “薛武将军？”狄英问了出来。 沙陀肯定了他的疑问：“不错，就是白日时遇到的那个薛将军。” “有这功夫，你们就不能走快一些，难道，你们两个真不嫌我们三人稍微挤了些？” 沙陀还待科普科普，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寂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了牢骚。 有沙陀之助，浮屠塔畅通无阻，可沙陀的仰仗的，则是他的隐形斗篷，这隐形斗篷功效奇特，不仅能藏形，亦能藏音，狄英与沙陀才能肆无忌惮地谈话。 可是，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件小小斗篷中，还要捂得严严实实，实在也为难他们。 大男人什么的，男子汉气息浓烈，人挤着人，胸膛贴着虎背，走两步，大胸肌就抖几下，不知狄英与沙陀受不受得了，反正他裴寂是无法承受如此之重的男子汉气息。 “裴兄稍安勿躁，这不就到了！” 世人常说，只有喝过酒，同过窗，打过枪，男人间的关系就铁，但肯定漏了挤过胸，许是你挤我，我挤你过，沙陀的脾气也好了不少，不再与裴寂针锋相对，见着左右无人，把斗篷起开，便钻了出来。 落在几人眼前的铁门与先前楼层并无不同，只是在门框边上以古篆刻着六百六十三层这几字。 “听闻浮屠塔中六百六十三层以下收藏的是异国奇珍，而最后三层则收藏着我先皇的天子剑、龙玉玺以及遗命诏书，不知是否确有此事？”狄英有感而发，忍不住问道。 “ 此等大事如何是我这戴罪之身所能知晓？” 沙陀神色间闪过一丝哂笑，取出一块令牌，将之印入铁门上预留的位置，铁门微微一震，就听咔嚓一声，门锁落了下来。 狄英上前，径自将铁门推开，走了两步，忽而回头问道：“沙老兄，不需交代交代？” “东西就在眼前，只看狄兄你取舍而已，沙陀如何敢擅专？” 沙陀忽然笑了起来，裴寂看着古怪，但见狄英已经进去，只好跟随上去。 “这就是帝煞鬼眼？” 六百六十三层藏宝室宽广十几丈，巨大的藏宝室放着一个同样巨大的宝箱，长宽二三丈，跟个小屋子似的，正对着他们的这面更贴心预留了一个的锁眼，分有八面，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试想，这世间哪有这么大的锁眼，又哪有这么大的钥匙，正好配上这锁眼？ 裴寂不禁摇了摇头，却突然怔住，紧紧盯着狄英，“你有这把钥匙对吧！” “对，我有！”狄英叹息着，将腰间的八面金锏取了出来。 虽然不曾比对，但两人的眼力已足够他们判断金锏是否契合这个锁眼。 “如此，里面也不是帝煞鬼眼了！”裴寂伸手抓在剑柄上，锋刃微微出鞘。 “当然不是帝煞鬼眼，也没有什么帝煞鬼眼，里面藏着，是先皇的遗诏！” 狄英说着，正要上前，裴寂的重剑已经压在他的脖颈上。 “我不能让你打开它！”裴寂如此说道。 “裴兄信不过我？”狄英突然笑了起来。 “你我昨天才认识的。”裴寂答道。 “好，好，狄英，你不愧是父皇看中的人，孤王没错看你，待孤王登基，定封你做镇国柱！” 轰咚！ 铁门轰然洞开，但见一位蛟袍王冠的男子走了进来，虎步龙行，左右金瓜将军开道，另有沙陀、鬼师、冰冰姑娘跟随，威仪自用。 正是庐陵王李显。 “陛下有令，诸王未得诏令不得进京。庐陵王，你竟敢枉顾圣谕，是要犯上作乱么？”裴寂冷冷说道，重剑微微下压，顿时在狄英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线。 李显目光之中闪过不虞，强压着怒火，越过裴寂，只向狄英问道：“狄爱卿，你以为如何？” 得，他已经称呼上了。 “原来，我是忘记姑娘这条线索！”狄英看着冰冰姑娘一叹，又向裴寂道：“昨日认识也可以相信，裴兄，你信不过我的人，还信不过我的话？” 这话说的古怪，人都不能信，话还能信？ 但裴寂信了，把重剑撤下，笑道：“我信你的话。” “多谢裴兄！” 狄英微微一笑，又与李显点了点头，道：“庐陵王稍等！” 说罢，他已将金锏插入锁眼，轻轻一拧，机簧转动的声音顿时响起，就听咔嚓一声落响，宝箱仿佛门扉似的，向两边打开。 “狄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狄英嘴角抽了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96章 我是援军啊 “狄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宝箱打开，一声调笑也似的声音传出，狄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反正，这种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 宝箱之中，正大马金刀坐着一位青衫公子，另有两个女子站在身旁，面容姣美，只是目光略嫌冰冷了些。 所谓先皇遗诏没有，但，大活人苏子度却有一个！ “怎么是你？” 但狄英不愿回答，沙陀却愿意回答，只见他双手颤抖，神色间尽是不可思议，道：“不可能，狄英的金锏是先皇所赐，世间只此一件，与宝箱一体为奇人墨衍建造，没人能仿制。你如何打开宝箱的，遗诏在哪？” 很显然，他是极其很意外的，但不知有没有惊喜过…… “先生不也说了，本公子精通古篆符文、墨家奇术么？本公子在古篆符文上的造诣先生已然见过，现在见识的，正是本公子的另一个本事。开个小锁而已，小意思啦，这点小事墨衍大师不会计较的，只是墨衍大师太小气，用料节省，造个箱子忒小，容不下我们仨，本公子只好换个大的。” 苏子度嘴角微扬，看的出非常得意，特意耐下心为沙陀解释解释。 似他这么骚包的人，做了这么一件得意的事，若不大书特书，实在，枉为他苏子度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无言以对，不知是该为苏子度的本事吃惊，还是该对他的不要脸吃惊。 但苏子度所言不错，遗诏而已，一张布匹罢了，能占多大地方，当然用不着这么巨大的宝箱，但换成大活人就刚刚好了。 大活人用大箱子，这么大一个破绽，他们本该一进来就看见的，偏偏都无视了，叫苏子度提起，脸色都突然燥了起来。 则有庐陵王目光闪烁，大笑一声，压下心头才生出的尴尬，笑道：“没想到不着调的长安苏子度亦有如此大才，是孤王走了眼了。苏公子，请交出遗诏吧，你若肯弃暗投明，孤王非但既往不咎，更许你异姓之王！” 这话说的，端是气势恢弘，堂皇霸气，却，略显口气大了些。 毕竟，他也不过小小的庐陵王而已。 然而沙陀、鬼师人皆流露出了狂热的神色，皆以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看向苏子度。 不管苏子度是否仿造了宝箱，但他一定见过遗诏…… 你理所应当个鬼啊！ 难道庐陵王以为一句话就能让他苏子度折服，还是，他们真如此作想？ “该死！”苏子度心头暗骂了一声，却依然强调道：“是长安四公子，不是不着调公子！” 庐陵王神色顿显不耐，苏子度已经转过头去，露出心痛之色：“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他说的，却是冰冰姑娘！ “苏公子果是风流才子，美人常伴，苏公子，你若能助我，她就是你的了！” 说罢，庐陵王用力一推，但将那冰冰姑娘推了出来，冰冰姑娘俏脸微白，勉强一笑，向苏子度福了一礼。 虽然庐陵王笑容依旧，可苏子度却看出了他疯狂的实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你已经疯了！” “不错，欲成大事，必先疯狂！” 庐陵王干脆撕开伪装，步步紧逼道：“女帝何德，敢牝鸡司晨？天子之位本该是孤王的，她如何能占据，如何敢占据？苏公子，你可愿助我？”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已经闪烁出狰狞的光芒，苏子度相信，庐陵王的耐心用尽，这将是最后一次问他，可依然回道：“不……” “杀了他们！” 他不过吐了一个字，庐陵王已经下令，众金瓜将军轰然应诺，举刀兵而来。 所谓金瓜将军，皆是千里挑一的将才，武力超群，拥有以一敌千百的战力，虽然不过二三十人，但气势比起千军万马亦不遑多让，也是庐陵王敢亲身犯险，直接闯入浮屠塔的底气。 没见着，狄英与裴寂紧握着兵刃，神色严肃。 两人尚且如此，勉强拥有缚鸡之力，却无败敌之能的苏子度更急得快冒出汗来，急忙回头，求救道：“昭华亲亲，快救命！” 论起嘴皮子功夫，他苏子度自然不怂，可这手上功夫么，就差了一点点了，可他那声昭华到底喊得是谁？ “呸，这时候还占我们便宜！”苏昭华与上官昭华同时啐了他一口，齐声道：“庐陵王，你不得诏令，擅自进京，陛下令你束手就擒，等候发落！” “好大的口气，女帝人都未至，只凭一句话就要叫孤王束手？” 庐陵王怒急，铿锵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把黄金长剑，剑长三尺三分，一面刻农耕渔牧，一面刻诸王与会图，剑锋直指，光辉迸射，隐约间，似有一道模糊的蛟龙虚影升起，凛然霸气顿生，金瓜将士气愈盛，有摧城拔寨之势。 正是天子剑！ “如何，女帝比孤王又如何？”庐陵王大笑。 “果然，你已经疯了！长安城中，竟敢与神圣皇帝争锋？”上官昭华冷冷一笑。 果然，她话音才落，虚空上顿时传来一声霹雳雷鸣，威严隆隆，仿佛龙鸣，蛟龙虚影当即悲鸣一声，蜷缩成一团。 呯！ 一声轻响，天子剑上顿时多了一道裂痕，庐陵王口吐鲜血，神色萎靡，加持在金瓜将军身上的气势顿时被破，两位姑娘叱咤一声，便跃了出去。 这神圣皇帝还未出场，便让庐陵王手段失效，如此手段，绝非他能敌，更狠狠甩了他已耳光。 “女帝！” 庐陵王怒急，仰天大啸，忽地把剑一指，矛头指向了苏子度。 “拿下他！” “关我什么事，干嘛捉我？” 苏子度一脸懵懂，似未回过神来，那打开奇人墨衍宝箱的是他，知道遗诏下落的也只能是他，庐陵王不抓他还能抓谁？ 嘭！ “两位昭华大人，我们的援兵何时能来？” 只让勉强架住金瓜将军攻击的狄英失神刹那，手下一慢，金瓜大锤乱飞，差点没把脑门给砸开了花，急忙稳住架势，把金瓜大锤架住。 “援军？我们就是啊，狄兄好好打，我看好你！” 那苏子度却“老老实 实”地道出实情，狄英脚下一软，架势出现破绽，被一个金瓜将军抓住机会，金瓜大锤狠狠打来，狄英回招挡防，依然被破布一般砸飞出去。 “就你还援军，不拖我们后腿就算你的功劳。而且，即便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啊！”即便在“飞翔”之中，狄英也不忘狠狠给苏子度翻了个白眼。 以金瓜将军的武力，他与裴寂、两位姑娘联手，也不过堪堪战平，原以为援兵即将到来，还能提住一口气，被苏子度道破真相，这口气顿时给泄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狄英大恨，果然就见庐陵王一方士气大振，众金瓜将军齐齐用命，把众人打得节节败退，一时大急，连忙高呼：“带他走！” “走？孤王在此，谁走的了？” 庐陵王怒喝一声，莹莹的光辉散发，一只龙形玉玺凭空浮起，滴落下一滴微红液体，庐陵王眼中似有血光闪过，筋骨震动，咔咔声不绝，额前蹿出了一对短短茸角，面上钻出一片片鱼鳞大的细甲，身后更有一只呼呼摇动的大尾巴。 俨然，成了一个半龙半人的存在。 这只龙形玉玺，正是龙玉玺。 “滚开！” 变身半龙半人，庐陵王心智之中顿时多了一丝兽性，大尾巴一晃，两个拦在身前的金瓜将军被他抽飞出去，骨断筋折，连连吐血，他张舞着兽爪，两下一挠，狄英与裴寂冲上来多快，被打回去就有多快，即便是苏昭华与上官昭华一齐联手，也被打的不断后退，手中的利剑都不能破开他的鳞甲。 竟是，无敌了！ “现在谁能走，谁敢走？” 庐陵王哈哈大笑，竖瞳之中愈见猖獗，大有拳打女帝，脚踢通天浮屠塔之意，兽爪抓去，他与苏子度之间，再无阻拦。 铿！ 这时，一抹剑光突然升起，妖冶震荡，晃人心神，庐陵王忍不住闭了闭眼，一道寒光便从不曾完全闭合的眼皮缝隙钻了进去。 “啊！” 两缕鲜血顿时从庐陵王眼中流了下来，而在苏子度的手中，则多了一柄剑锋明亮的软剑，微微一晃，剑刃摇动，反射出一片细密光辉，如涟如漪，就已被苏子度收了回去。 “苏，苏公子，你可没告诉狄某你会武功！”狄英指着苏子度，又急又气。 “没有么？你记错了，我说过我是援军的！”苏子度抖了抖袖子，手中便多了一把折扇，刷啦一声打开，慢悠悠扇了起来，自有一番姿态。 显然，对于狄英的质疑，他是坚决否认的，可将狄英气的肺都几乎炸开。 “殿下！奸贼，留下命来！” 狄英是肺几乎炸开，但有一人的确炸开了肺，不止是肺，他是胸腔之上都爆了开，鲜血喷溅，暗红暗红，仿佛黑油，在重重的喘呼之中化作了一尊熔岩恶怪，身形狰狞，体表如开裂的岩石，燃烧着火焰，黑烟滚滚。 却是，沙陀！ “沙老兄，何至于如此？” “狄英，你这卖主求荣之辈，先给我死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97章 品位不错 “你这就有些耍无赖了，说好的武侠风，怎么能变成玄幻风？”苏子度忽地一叹，神色莫名。 却俨然忘了，早在庐陵王变身时，这场战斗已经是玄幻风…… “诏曰，诸邪退避，神通不存！” 一块淡金令牌被他取出，正对沙陀，他轻轻喝道，淡漠威严的气机流转，不论是庐陵王的半龙人形态，还是沙陀的熔岩恶怪变身，都被这股气机压下，两人退出变化，令牌咔嚓一声，顿时多了一道裂痕。 两人踉跄后退，庐陵王脸上依然还留着两条血线，他茫然转头，面露无助，显是无法分辨方位。 “孤王怎么了，孤王怎么了，是瞎了么？” “殿下勿要担忧，冰冰愿寻天下名医，定叫殿下恢复光……殿，殿下！” 冰冰姑娘话没说完，庐陵王已经扣住她的玉颈，五指用力，冰冰姑娘的脸色顿时给掐的惨白。 但面容上的难堪却始终不及她眼中的悲哀，所谓所托非人，不外如是！ “苏公子，听闻你很喜欢这个女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将遗诏交给孤王，孤王就将这个女人交给你！”庐陵王面留血渍，得意大笑，神色显得极为诡异。 不过瞎了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这世间既有沟通幽冥的帝煞鬼眼，也有惑人心神的迷迭螺，要寻些恢复光明的灵物并非难事，否则苏子度再胆大，也不敢随意就将一位亲王眼睛刺瞎。 只有冰冰姑娘这种傻乎乎地姑娘，才会做白马王子的美梦，要知道，骑白马的有可能不是王子，也可以是秃驴唐，哦，我是说也可以是贩夫，是走卒，是任何人，有的人不过是眼瞎了，而有的人，则是心瞎了。 “如何，本公子就说嘛，庐陵王银枪腊样，面白心黑，不值得相信，上官姑娘这可信了我？” 那苏子度却瞪了瞪眼睛，做出洋洋得意之相，惹得上官昭华连翻白眼。 这等时候，他还不忘贬低对方撩个妹子，无怪他能登上人生巅峰。 只是谁银枪腊样了，谁银枪腊样了，这是污蔑，他庐陵王才不是银枪腊样呢，还所谓长安四公子呢，简直不学无术…… 等等，现在说的不是庐陵王是否银枪腊样的问题，而是先皇的遗命诏书，差点就给苏子度扯偏。 庐陵王顿时大怒，五指再用了两分力，冰冰姑娘咯咯呜咽起来，身子打起了摆子。 “苏公子，你当本王说话不算数？”庐陵王语气阴沉。 狄英与裴寂面露出不忍，微微侧目。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连狄英与裴寂这等一心为公者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苏子度则一反常态，忽然硬起心肠，摆手道：“这倒不是，不过是殿下弄错了对象，其实，本公子不喜欢冰冰姑娘的。” “不喜欢，你骗谁呢！” 这话不但狄英不信，在场中的人也都不信。 不喜欢，不喜欢能去倚红阁？去倚红阁不看冰冰姑娘，难道还是去看男人的？ 若是苏子度能听到他的心声，定要给他竖一个大拇指，虽不中亦不远矣。 虽然他确有欣赏冰冰姑娘风仪之心，但这的确只是顺带，男人嘛，难免都有一颗慕艾闷骚的心，喜欢欣赏美腻的东西。 可闷骚归闷骚，苏子度可不会忘了正事——正事是，他的确是去找男人的。 不是苏子度突然好起了男风，他可是谦谦君子，讲义气，好兄弟，为兄弟可以将别人两肋插刀。 至于插自己，那就算了！ 诶，怎么扯上了兄弟义气？ “你当孤王是瞎子么？”庐陵王也不信，冷笑连连，话才说完，场面顿时一静，脸上显出恼怒之色。 可不是，他现在就是个瞎子…… “殿下是不是眼瞎本公子不在意，只在意殿下是否心也瞎了，不知道，我们长安四公子不好惹么！” 苏子度神色也忽然冷了下来，脚下跺了跺，宝箱内里再打开一层，走出个温雅如玉的公子，白衣玉冠，剑眉星目，风姿极为出彩。 狄英与裴寂不过看了一眼就记住了此人，心下忍不住叫苦：“怎么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沙陀与鬼师的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冰冰姑娘则露出既惊且喜得神色。 “这么漂亮的，咳咳，这么出彩的一个男人，不过与冰冰姑娘多说了两句，你们怎么就舍得下狠手呢，硬生生将人家弄成一个水妖，这是人干的事么？人也不干的事，你们都干了，你们还是人嘛！” 苏子度痛心疾首，指着沙陀与鬼师好一番大骂，这才揭开下题：“何况，你们不知道，我长安四公子向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你动人家明玉公子有没想过会让其他三位公子没面子？” 这名公子，赫然是与苏子度齐名的长安四公子之一，明玉公子。 所谓美人如画，公子如玉，明玉公子真如其名，外恭内敛，宽于待人，有玉质般的品格，比起某位空负盛名的某公子的确名副其实许多。 而某公子也将前因后果道明，明玉公子就是倚红阁中，被苏昭华冻住的水妖。 “最后一句才是你最想说的话吧！” 纵然明知不该，但狄英与裴寂还是在为明玉公子遭遇感慨时给苏子度翻了个白眼，顺带着，也对庐陵王的品格表示了鄙视。 “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衣冠之下尽是禽兽，有本事公平竞争啊，把人整弄成水妖实在让人不齿。” 虽这般想着，但他们眼中怎么露出了兴趣盎然之色？ 果然，比起宫廷斗争，还是痴男愿里的离奇情仇爱恨更让人喜闻乐见。 毕竟宫廷斗争常有，而离奇爱恨却不常有，身为朝廷命官，宫廷斗争两人是不敢打听的，可打听打听小小爱恨情仇还是可以的，当然，这小小的爱恨情仇中若能添加一点宫廷元素，比如引经据典再经艺术加工之后，加入某公主私会才子，某王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就更美了。 “放肆，孤王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虽然看不见，可众人鄙视的目光依然叫庐陵王感受地真真切切，咔吧一声，就将冰冰姑娘的玉颈折成两段，丢在了地上。 “有点惨！” “是，惨不忍睹了，怎么对一只萝卜也这么狠？捏成这样了，就不好煮汤了！” “说起萝卜汤，其实我更喜欢醋溜萝卜丝的，清脆爽口，百吃不腻！” “正相反，本公子喜欢萝卜排骨汤，汤香浓厚，又不油腻，更有补肾养血，滋阴润燥之效。” “苏公子，你很有想法！” “狄兄，你的品位也不错啊！” 可惜，庐陵王这般的凶残的手段也未曾换来对方惊呼，听着苏子度与狄英一唱一和的冷嘲热讽，庐陵王再傻也知道手段定是失效，毕竟他只是眼瞎，又不是耳朵聋了，好话赖话还是听得出来。 那被折断脖子的冰冰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萝卜，再被庐陵王狠狠一摔，真真是粉身碎骨，捡回去狗都不吃，如何还能炖汤？ 而在明玉公子袖中，一蓬细细的符灰徐徐落下，他的身旁，面色惨白的冰冰姑娘渐渐显出身形，这公子笑容温和，恭谦内敛，轻声问好：“冰冰姑娘，你我又见面了。” 只听的冰冰姑娘心生愧疚，勉强福了一礼，退到一旁，默然无语。 “殿下，是茅山教的替身法术，张明玉是茅山教的人……”沙陀好心靠近庐陵王，在他耳边低声解说。 “不用你说！” 庐陵王猛地一摆手，止住沙陀的话，不愿再将面子丢下去，问道：“沙陀，孤王只问你，这种情况下，你家师叔可还有把握拿下这些逆贼？” 沙陀闻言大喜，连忙应道：“殿下放心，师叔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说罢，沙陀也怕夜长梦多，迫不及待取出三根信香，把香头一搓，点燃起来，摇摇向西方一拜，念诵道：“摩诃婆罗多，般若波罗蜜，大威大德广力天龙，祈容弟子禀告，先上有子名显，贤德圣明，足俱九五，但有奸邪小人作祟，犯上作乱，肯请师叔降下法驾，惩治奸邪，还我朗朗乾坤！” 这段话又长又绕口，难得苏子度等人不过勉强听了个大概，沙陀已经念诵完毕，将三根信香一扔，三根信香凭空浮起，掐腰冷笑，得意非常。 “我竟不知，沙陀老兄原来有个师叔！”狄英神色复杂，走到这一步，显然也非他所愿。 “我也不知，狄兄竟成了女帝的忠狗，遥想当年狄兄进谏之时是何等忠肝义胆，沙某钦佩，不惜为狄兄奔走，落得远蹿西南的下场，狄兄就是这样回报沙某的？”沙陀反唇相讥。 竟不知，他们还有这般相爱相杀的过去，苏子度眸中闪烁精光，听得内心骚动，才想仔细听听下文，被点燃信香的香烟渐渐缠绕，化作一个长宽一丈的门户，随即，一只穿着破烂芒鞋的臭脚就伸了过来。 第798章 神圣皇帝 “我说和尚，你不知道我刚说神通不存时用的是谁的令牌，神圣皇帝的话也不听，想造反么？”苏子度恶狠狠说道。 那门户中也传来一声大笑：“善哉，善哉，施主你说神通不存，可如何张施主能用茅山教符术，大和尚不能施展佛门妙法？施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说着，一个干瘦的和尚已经完全走出门户，衣衫邋遢，戴着苫帽，摇着一把破烂蒲扇，似道似僧，蒲扇微微一摇，一道佛光飞出，庐陵王的瞎眼“病”就给治好了，苏子度的心情顿时恶劣。 别误会，虽然苏子度的确看面白心黑的庐陵王不爽，可他不是已经刺瞎人家了嘛，再大的怨气，刺瞎人家也该散了，你总不能与一个残疾人计较吧，当然，现在庐陵王已经不再是残疾人，倒可以再计较计较…… 不过，计较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苏子度则是被邋遢和尚给恶心了。 他摇扇子，邋遢和尚也摇扇子，他那扇子是大家之作，邋遢和尚的扇子是随手捡来的，不知道，大冬天的摇扇子风流才子的特权，他一个出家和尚学什么风流才子，还是好好做他和尚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大和尚从哪里来？”可虽然恶心，但苏子度还顾着长安四公子的脸面，耐心地问了一句。 至于为何要问，当然秋后算账，打上门去啊，所谓量小最君子，无毒不丈夫，他就记仇咋了，咳咳…… “公子要问和尚来历，总得先自报家门才对，不然可得拿出能让和尚信服的本事来。”邋遢和尚慢悠悠摇着蒲扇，显得极为自大。 可话糙理不造，说的极有道理，这世间的事，说忒多有什么用，总得先打过，分一个高下输赢再说。 “苏兄，我来！”明玉公子踱步上前，将场子接下。 邋遢和尚悠然笑道：“公子不行，若换做你茅山张掌教或许还能让和尚忌讳一二！” 只是忌讳一二，而不是退避三舍，几乎就等同说茅山掌教也不是他的对手，饶是明玉公子向来宽厚待人也生出继续怒气，冷笑道：“愿请教大师高招？” 需知，那茅山张掌教已经是练就元神，堪称陆地神仙的人物，整个皇朝也不见有几个，邋遢和尚如此言语，已是无礼。 说着，明玉公子指间已多了一道紫色符篆，符纸纯紫，温润如玉，上面书写的符文流转默默光华，显得极为神异。 邋遢和尚瞳孔微微一缩，“原来是茅山教的镇派紫符，难怪公子能有如此底气。可惜，公子境界不足，若是张掌教出手，和尚定然自承不如。” “大师，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明玉公子突然笑了起来。 “先前？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邋遢和尚神色未变。 明玉公子已经大笑起来：“不打诳语？明玉不信！” 说罢，明玉公子已经摇动紫符，乍然间，有紫光迸烁，雷霆霹雳，一道道粗达丈余的雷光霹打而出，雷鸣阵阵，轰鸣暴动，直将靠近邋遢和尚的沙陀等人电的骨酥筋麻，两股颤颤。 “竟如斯恐怖，若是先前设计张明玉时他也拿出这等重宝，我们不都得成灰了？” 可惜雷光太盛，几人也看不得内中真切，只是暗暗心焦，对邋遢和尚的信心不免不足了些。 “善哉善哉，张公子不愧为温谦君子，就是体量人，知晓和尚十年不曾洗澡，特地为和尚送洗澡水来呢！” 这时，雷光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大笑，但见金光迸放，其光辉煌，顶着雷光一步步走来，细看之下，哪里是金光，分明就是邋遢和尚。 不，再称呼邋遢和尚已不符实，这和尚此时顶着一身虬扎的肌肉，赤袒左臂，臂上刻着一只金龙，做怒目金刚之相，迸放的金光则是和尚皮肤的自然色，熠耀耀，跟抹了金粉似的，难怪寺庙之中的佛像都要涂成金色，想是渊源已久。 诸般异象表明，这只邋遢和尚分明已将肉身练得金刚不坏，是与茅山掌教练就元神一样，也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难怪沙陀诵念时曾说了一句大威大德广力天龙，想来邋遢和尚的尊号。 “原来大师已证金刚之体，超凡脱俗，难怪敢藐视天下英雄，只是大师神仙一样的人物，再欺负我们这些凡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明玉公子顺势收起紫符，雷光消逝，依然拿话呛着邋遢和尚，只是他实在小瞧了这和尚的的脸皮，和尚若是能如此轻易说服，怕也不会出来。 “公子这可说错了，和尚可不是欺负你们，是看你们有缘，要度你们入门呢！特别是苏公子，如何不与和尚一同回山，共证长生大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顿时铁青，尤其是苏子度，就跟吃了苍蝇一般，而且，还是不小心咬下去，把苍蝇肚皮肠子什么咬破，只吐出一个苍蝇头那种吃法。 “和尚如何要与我过不去呢？”苏子度一字一顿，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四公子皆有根脚，苏公子的根脚和尚却看不出来，只好请公子回山。”这和尚果然老实，竟有问必答。 此言一出，各人心思浮动，苏子度则笑了起来：“大和尚，不该问的不能问，这个道理你家大人没教过你？” “和尚师傅去的早，还不及教授和尚这些道理！” 和尚老实的紧，随口就将他家师傅给卖了，可说着说着怎么能动手？ 那大手如锅盖，手指头萝卜粗，还不是胡萝卜，而是水萝卜，一只就有苏子度手臂长，唬得他神情慌张，急忙把先前用过的令牌扔了出去。 邋遢和尚变化的，正是成就陆地神仙之后才能施展的金刚法相。 “公子别慌，你这牌子已经用过一次，如何还能抵挡和尚的神通？” 说着，邋遢和尚一挑水萝卜，咳咳，是一挑手指头，就将令牌弹的炸裂，去势不止，攥住苏子度。 “令牌不是关键，关键是谁给我的令牌！”这一把攥得苏子度好疼，但他反而笑了起来。 “谁？” 邋遢和尚猛地一怔，暗道不好，轰然震拳，把虚空震得开裂，就要逃走。 “大胆！” 虚空之上便传来一声轻喝，一只玉掌蓦地拍下，把虚空拍的湮灭，邋遢和尚也跌下虚空，肌肉虬扎的身躯变回原形，玉掌继而抓下，抓面团也似，将和尚抓起搓揉，只痛得他骨骼咯吱作响，皮膜跟破麻袋似的，当场就给漏了，鲜血到处喷洒。 “阿弥陀佛，陛下，能否卖老僧一个面子？” 这是，虚空之上又传来一声苍老的佛号，一片淡金浸染而来，玉掌咻而一震，便把邋遢和尚落了下去。 此时，他已经是个血和尚了。 那出手的，竟是神圣皇帝，只是不知后来喧出佛号的又是哪个高人？ 只是这高人求情却在出手之后，说是求情反倒有几分要挟的意思，两位昭华姑娘眸间顿时闪过一丝愤怒，庐陵王则紧张的两条腿都打起了颤抖…… “也罢，既然国师开口，就给他们个机会如何？” 神圣皇帝声音平淡，不见被国师阻扰出手后的愤怒，又道：“还有十日就是浮屠塔工期截止之时，朕不希望出现差池，不知国师可能答应？” 语气亦是不容置疑。 “此事贫僧应了！” 苍老的声音应道，玉掌渐渐收起，融入虚空不见，淡淡的金光也卷起邋遢和尚，退了回去，又有上官昭华俏脸含霜，面无表情地对着一脸惊骇欲绝的庐陵王，从袖中取出一张黄帛。 “庐陵王，陛下有旨，令你十日后主持浮屠大会，你接旨吧！” “是，是，显儿接旨，陛下大恩大德，显儿不敢忘记！”只将庐陵王唬得又惊又喜，慌不跌就拜下身去，说话时竟渐渐凝噎起来。 见识了神圣皇帝本事，庐陵王还道此番必死无疑，谁道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神圣皇帝这张圣旨，显然并未计较他这番谋逆之事，还有重用之意，惊喜之下，难免失态。 “你知道就好！” 上官昭华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管庐陵王一番做派真假，径与苏昭华等人离开。 “殿下，如今我们如何是好？”眼见各人离开，沙陀才小心问道。 “皇母之意，就是孤王的意思，沙陀，浮屠塔工期将至，你要好好用心！” 庐陵王则擦了一把涕泪，神色肃穆，一脸真诚，连沙陀也看不出真假，不由微微胆寒，庐陵王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先离开藏宝室。 “是不是有些失望，太宗之相也不过如此吧。哼哼，某人现在很得意呢！” 另一头，才离开浮屠塔，苏昭华便小声在上官昭华耳边低语起来，微润的口气吹动上官昭华的发梢，便叫她心头一慌，匆忙抬头，又对上了苏昭华口中某人雄赳赳气昂昂直视而来的目光，不由低声啐了一口。 “无赖子，果然不含好心，你也不怎么样？” ps:元旦快乐，我却在加班！！！ 第799章 太华真人 “傣越国拜上，献灵象十对！” 昂！ 灵象甩起长鼻，喷洒泉水，金身白牙，正如佛前神象，庄严威武，水光反射七彩，平添一缕神秘。 “东桑国拜上，献鲛人珠十斗……西罗国拜上，献罗刹神铁十块……” 傣越国之后，又有东桑、西罗各国上前，一一献上异宝，一桩桩、一件件异宝皆以十为数，寓意十全十美，奇光流转，宝光外放，看着围观的百姓目不应暇，既见识了天南地北的风情，也滋生了一股天国上朝的自豪。 那等各国使者说是献宝拜见，却露于人前，耍猴一般，与大周皇朝一比，高下立判。 “没想到我等有生之时也能见到这等盛事！” “这等盛事即便太宗之时也不得见，陛下之威风已胜前朝矣。” 黎明百姓说的津津有味，各国使者则听得没滋没味，但自豪的皇朝官员可没工夫关心他们，待各国使者献宝之后，重新布置会场，支起高台，洒上甘露，焚起信香，盛隆热闹的会场顿时多了几分静谧仙气。 百姓的议论渐渐平息，各国使者心中疑窦渐生，又气又急，既不明白皇朝官员的做派，也生气这种区别对待，只是惧于皇朝的强大军力不得不压下心思。 “正一派中和道人到！” 可由不得他们生气，高台一布置完成，便有礼部官员大声唱名，一朵祥云咻而落下高台，也走下一个紫金冠、七星袍的道人，仙姿缥缈。 “神霄派雷霆道人到！” 又一道雷光闪过，高台中凭空多了一个银紫道袍的道人，黑发浓密，眉心印刻一缕雷纹，不怒而威。 “神剑门一剑道人到！” 咻！ 一道疾光闪过，高台上边多了一个衣衫利落的剑客，跃下飞剑，冷然不语，自然让人感受到一股凌厉之意。 “太乙洞，光灿道人到！” 骤然间，又一道金光降临，其光迸烁，辉煌闪耀，恨得将各人的眼睛给晃瞎了，也将各国使者骇的心惊胆骇。 此时此刻才知，大周皇朝不仅有能征伐诸国的百万雄师，也有那能飞天遁地的高人，比起诸国号称神人转世，可神秘之处只能意会不能示人而言，无疑是皇朝高人更高一些。 当然，他们并不明白礼部官员唱名的区别，练就元神之前，道家高人称道人，练就元神之后，则称真人，道家一派的高人已上台，自然少不得佛门高人。 “法华寺会衍禅师到！” 当！ 一声钟罄之音后，一个芒鞋白袍的和尚走上高台，虚空踏步，步步金莲，口诵法华宝经，有大美好，大极乐，不但皇朝百姓听得心神摇动，异国使者个个都露出痴迷之色。 “哼！” 铮！ 但在这时，一声轻哼，一道白光凭空闪过，划破佛音。 却是神剑门的一剑道人，却见他两指掐诀，划破佛音的白光飞落而回，化作一缕剑气，融入他背后的剑器之中。 会衍禅师嘴瓣一顿，神色默然，再不做声，也上了高台，立于诸位道人另一边。 “原来，他们也不是同一条心！” 一番变故，平日只为老婆热炕头奔波的平民百姓看的莫名其妙，而精于勾心斗角的异国使者则生出了许多心思，这是后话。 只说会衍禅师与一剑道人争锋落下，剩下的诸位佛门禅师入场就显得低调了许多，再未擅自挑起争锋。 当然，所谓低调也是相对的，虽然诸位佛门禅师不喧惑人佛音，可排场还是要讲的，有的骑乘神象而来，有的驾驭金莲而来，还有胳膊臂膀缠绕恶蛇毒蛟的，诸般异象，也看的各人大涨知识，那等傣越国、西罗国的使者见了更添几分亲切。 道家有道人，佛门也有禅师与道家道人对应，道人之上有真人，佛门也有阿罗汉，只是阿罗汉传自番邦，是适应中原文化，佛门并未大肆宣扬，皆以法师称之。 等两边的道人、禅师站定，礼部官员退下，自有庐陵王亲自上场，为诸位真人、法师唱名，他虽是皇室宗亲，但毕竟不是太子，以亲王的身份接待真人、法师，也不算跌份，至于庐陵王心中如何作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恭请茅山教清虚真人、太华教太华真人！” 庐陵王话音落下，礼部官员适时敲下金钟玉罄，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正犹豫是否再叫一次，高空中终于落下了身影。 “来了，来了，庐陵王别急，别急，老道这就来了！” 说是落下，反倒不如说是滚了下来，扑通一声砸在高台上，弹簧也似蹦起，蹦出个小老头，身形不高，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道袍，正用力拍打，拍出一蓬蓬灰尘，一点道家高人的姿态也无。 可偏偏就是茅山教的清虚真人，这点确实做不得假。 庐陵王心头大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皱了皱眉，但他城府极深，岂会表露出来，当即做关怀道：“真人如何来的如此之迟？而且怎么不见太华真人？” “你这小娃娃问题真多！” 清虚真人嘟囔着责怪了一句，与人间寻常老头无异，只是眸光极为纯净，如同赤子，看着庐陵王有些心虚，便听他道：“第一个问题老道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你只能去问太华子了，他向来不着调，老道见他一次就要被气一次，不说，不说。” 庐陵王虽知大周皇朝两大真人之名，却一直未睹真容，有心再问问细节，拉拉关系，却见清虚老道一指虚空，笑道：“小娃娃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来了！” “来了？” 庐陵王一怔，便有急遽的呼啸声响起，撕破长空，唬得他心头一慌，急忙便往清虚真人身旁躲去。 他倒有几分急智，知晓找本事最高的做靠山，清虚真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下一刻，一个金色的身影轰咚一声砸在了高台上，碎木飞溅，诸位道人禅师急忙鼓动真力，撑起防护，但听得一阵砰砰乱打，动静好不容易才平息。 道人禅师们探头一看，有人当场笑了出来，有人则面做难堪，庐陵王脸上亦显出了几分惊色。 那砸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十日前被沙陀喊来的邋遢和尚，此时他满身淤青，嘴角留着金色血迹，一对乌黑发肿的眼眶更衬着如某国宝一样。 清虚真人忍不住噗噗噗笑了场：“天龙法师，咋了，这被打下来了，你不是号称世间最坚挺男人么，怎么被打成这样？” “阿弥陀佛，真人你还比和尚更先下来，五十步就别笑百步了！” 邋遢和尚天龙法师掸了掸衣衫，双手和么，形容虽然狼狈，但气度依然不凡，正如他曾说过的不打诳语，依然把实话说了出来。 却将清虚真人气得跳脚，大骂：“老道是被你们围攻的，有本事你跟大威那老秃驴一对一来过，老道非打的你们哭爹喊娘不可！” 得，这下庐陵王知道为何清虚真人会迟到了，竟是他们几位真人法师在天上做法呢！ “围攻也是你先下来！” 天龙法师平平淡淡回述，却揭露了无可否定的事实，把清虚真人气得哑口无言，冷哼哼道：“可惜，你们围攻也打不过太华子，好有本事呢！” 此言一出，天龙法师也低下了肿胀的眼皮，低声诵了一声佛号，清虚真人身后，庐陵王目光闪动，显然对未曾谋面的太华真人极为好奇。 至少，从清虚真人口中可知，四位陆地神仙之中，当以太华真人本事最高。 “但不知，太华真人比起国师与女帝又如何？”只是，他心头还有几分疑惑。 嗡！ 但在这时，一道剑光猛自虚空荡漾而出，剑光清冶，濯而不妖，也不见凌厉霸道气象，寻寻常常，正如晨曦，却有无尽浩荡，无声之中照耀万物。 剑光所过，一尊金色的身影被撞了出来，怒喝一声，化作百丈的金刚法相，托举着一只同样巨大的宝杵撞了过去。 “大威，你还不服气？” 剑光之中传出一个平淡的声音，咻然一震，如云开云散，化作千剑万剑，咻然穿过百丈金刚，只将一蓬金色血液雨点一样洒落，血液落地之处，芝草开花，灵参长成，馨香遍野，把那些异国使者弄得一边拼命呼吸，一边心疼的脸都挤成一团。 “这等宝贝，这等宝贝，我愿以千斗金珠换取！” 侥幸被金色血液撒到的使者则欢喜的跟过大年一般，急忙把侵染血液的衣衫撕下，藏入怀中，目光警惕。 “还不服？” 但高空上的战斗还未结束，大威法师果然顽强，即便被万剑穿身，依然挣扎着要发动攻击，穿过大威法师的剑光又是一转，化作一柄巨大的宝剑，狠狠一斩。 “阿弥陀佛，太华真人，能否卖老僧一个面子？” 这时，又是一片淡金浸染而来，与斩下的宝剑碰撞，将之震得回弹，便传来太华真人的淡笑：“哪都有你？” 只是，为何说又呢？ 高台之上，蓦然多了一位白衫负手的神人，面上笼罩着淡淡的辉光，不知真容，但除了太华真人还能是谁？ 第800章 吾师 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你说出来就出来了，弄团光把脸罩住是几个意思？ 是认为我们没资格看你的容颜，还是，看你一下就会少一块肉？ 诸位道人禅师内心不爽利，几位佛门的禅师就想跳出来，与太华真人“说说理”，也好顺便宣扬宣扬佛门大法。 难不成，太华真人刚刚才卖了国师面子，不过落地的功夫，就会翻脸…… 至于动手，他们是不敢的！ “太华真人，你这样做是不对滴……” “太华，你敢小觑我？” 禅师才开了个头，高空上便传来一声大喝，随即，一只宝杵轰隆隆砸了下来，声势浩荡，把高空的罡风白云扯得粉碎。 却是大威法师。 太华真人虽然放过了他，但他却不肯罢休，这性子，未免也太刚烈了些…… “手下留情！” “不知所谓？” 便有两声呼唤响起，太华真人震动长袖，一道剑光猛然甩出，如匹如练，啪嗒一声连杵带人将大威法师拍飞出去，眨眼就化作了流星，鸿飞而去。 至少，也算手下留情了吧！ 但诸位禅师额上冷汗如浆涌，一时急的面皮都揪了起来，看太华真人出手如此“利落”，想来，他要翻脸的确是敢翻脸的。 “你们有话说？” 真人这才转过身子，唬得诸位禅师身躯僵硬，天龙法师急忙站出身来，合么向真人拜道：“真人高风亮节，神仙一样的人物，何必与我等俗人计较，莫不如，就将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这话说的有趣，把自己一方贬得极低，无形中更高高捧了对方，只是，不好听了些…… 诸位禅师听得满心凄苦，却明知天龙法师是为他们解围，只能将这凄苦咽下，苦的全做哑口无言。 太华真人也被天龙法师没脸没皮的姿态逗得一乐，怒气消失，笑道：“罢，就再给你一个面子！” “阿弥陀佛！多谢真人！” 又是两声佛号同时响起，一个是天龙法师，一个则是一直不曾出面的国师，也因此太华真人才说了一个“再”字。 一场冲突暂时按落尘埃，诸位佛门禅师出场时好不容易制造的氛围都被太华真人弄得涓滴不剩，更落得里外不是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些道人自然大喜，其中又以两人的目光最为灼热，一个是一剑道人，他好剑成痴，见识了真人的剑术，有此反应并不足怪，另一个，却是庐陵王。 “小王拜见真人！真人，还请上坐！” 庐陵王当即伏低做小，热切地要与太华真人套套近乎，可不见他对别人这个态度，顿时把清虚真人气的够呛。 他都站了好一会了，也不见庐陵王安排座次，难道这太华真人是真人，他清虚真人就不是真人，同样是真人，差距不能这么大吧？ 虽然，他的确差了太华真人一点点…… “不必！” 但庐陵王一番热脸却贴在了冷屁……咳咳，却得到了太华真人冷淡的回答，庐陵王还以为太华真人只是客气客气，他再客气客气，太华真人就不用客气。 不客气好啊，不客气说明他俩关系近了！ 庐陵王算盘打得叮当响，不妨太华真人如是说：“本座怕才坐下来就要站起来，还是不坐的好，省得麻烦！” “果然，是个好理由……” 庐陵王怔了怔，忽然有些明白清虚真人所说的不着调到底什么意思，余光微微转了转，就见清虚真人面上挂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神色讪然。 好在皇朝官员效率高超，收拾的收拾，修葺的修葺，诸位工匠有条不紊，这么一小会儿，他们已经将破烂的高台重新布置完毕，又是崭崭新新，不禁叫庐陵王怀疑，神圣皇帝是否早料到这场冲突…… “恭请法净隆威大国师，恭请神圣高德玄明大皇帝！” 可诸国使者在前，庐陵王还是将流程走了下去，唱名方落，两座銮驾并驾而来，皆是金碧辉煌。 一座以金花为饰，上绘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等八部图画，神伦奇异，仿佛沟通了另一方世界，看着诸国使者心神动摇；一座雕龙绘凤，前后绘画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等盛世图景，左右悬挂刀兵戎斧，华丽之中亦见威威军势，更叫诸国使者胆寒。 乘坐两座銮驾的，正是法净国师与神圣皇帝。 法净国师毕竟是方外之人，竟能与神圣皇帝并驾齐行，恩荣之盛，简直前所未闻。 今日盛事，不独邀请了诸多的异国使者、修行高人与长安城百姓，也有大周皇朝各司各部的官员正一同观礼，见着这个场景，心思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样样皆有，即便自忖与神圣皇帝不对路如沙陀，也生出了既愤且怒的复杂情绪。 “好，好，女帝，你自断长城，尊佛而外法，举神名却不恤民心，离心离德，合该有今日！”庐陵王冷笑不止，面上却是十分恭谨，与众人齐声大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未曾想过，似他这般表里不如一者，又有什么资格资格评论他人？ “众卿平身！” 但不得不说，神圣皇帝的确威仪惊人，龙睛凤颈，十足尊贵，威严扫视下，如神祗，似苍龙，翱翔九天，神而圣明，俯揽众生，不论是心思复杂的朝臣，亦或心怀不轨的庐陵王都被这一眼看的浑身发冷，再难起兴别的心思。 “诺！” 众人起身，神圣皇帝已摆起大驾，逶迤地走上高台，众多道人、禅师不敢视目，连清虚真人、天龙法师也得稍稍退避，以为尊敬。 他们一个是隐约知晓神圣皇帝的本事，另一个算是真真切切体验过神圣皇帝的本事，自然心有畏惧。 “难得，难得，真人竟也来了？” 只有太华真人依然负手立在高台，不避不拜，神圣皇帝也不见怪，只是调笑着询问了一声，越叫群臣惊疑——这，太华真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连清虚真人也忍不住古怪地多看了太华真人一眼。 “特向陛下讨个人情！”太华真人微微颔首，如是说道。 只是架子端的忒大，这不避不拜的姿态是将自己置于神圣皇帝之上么？ 观礼台上的群臣纷纷暗骂：“又一个无礼之人！” 又？ 好吧，另一个说的是法净国师，总算知道惹了众怒，稍稍慢神圣皇帝半步，那些御史台的御史们这才忍住没有跳出来。 不过，事后参法净国师一本也是必然的，定要法净国师知晓，他们御史台也不是吃尽吃白饭不干活的。 “朕不是已经将她们许给你了？你我的人情早还清了！” 太华真人问的莫名，神圣皇帝也答的奇妙，众多朝臣听得云山雾里，但有一事却能肯定，那太华真人与神圣皇帝早已相识，关系更不错，达到互托人情的程度。 可惜，韶华易老，岁月如梭，没有什么事永恒不变的，太华真人与神圣皇帝之间的人情也渐渐淡了。 那等还打算借助太华真人之手，以达到驱狼吞虎目的的朝臣不由暗叫可惜，庐陵王则暗暗惊喜。 太华真人与神圣皇帝人情单薄，岂不是意味着他与太华真人之间能迅速建立人情？ 正暗中盘算的庐陵王并不曾注意，神圣皇帝口中的她们到底是谁？ “想来陛下是不愿我出手了？”太华真人若有所指，却把目光看向了一直静立神圣皇帝身后的法净法师，问道：“法净，你不叫这名字吧？” “无礼！” 便有天龙法师驳斥了一声，甩袖而出，怒目以视，“真人，我师成名数以十载，你难道不知他的姓名？你虽胜得和尚，但世间高人何其之多，你道家有神通，我佛家也有妙法，你如此骄狂，和尚不才，愿请你指点！” 他说的极有意思，明知不是太华真人对手，因此用了指点一词，可也明知不是太华真人对手，依然站了出来，这份勇气实在叫人敬佩。 不过，太华真人也只敬佩天龙法师而已，对神圣皇帝身后老神在在的法净国师可看不上眼。 “金光，你来拿下天龙！” 他喝了一声，人群中长成一只大球样，正努力将自己缩成小球，以期减少存在感的光灿道人脸色一苦，在各人怪异的眼神中走出来。 法净国师的脸色骤然一变，又迅速平息，却难逃过太华真人的眼神。 “道友，能不能给点面子啊？”光灿道人试图与太华真人商量商量，取个折中，只是称呼似乎有些奇怪。 “真人，你不用羞辱和尚，只凭小小一个道人还不是和尚对手。有本事你自己来，何必为难别，别人，吾，吾师？” 天龙法师正愤慨时，不曾细究这点区别，可话没说完，法净国师已一巴掌将他拍翻下去，默然一叹，终于认输，俯身下拜。 “蒲团坐破僧何处，寂寂青山任古今，道友，贫僧宝掌，见过道友，见过吾师！” 但他下拜对象却非太华真人，而是光灿道人！ 第801章 我也没相信过你 “蒲团坐破僧何处，寂寂青山任古今，道友，贫僧宝掌，见过道友，见过吾师！” 法净国师唱完谒语，便行了五体投地大礼，往光灿道人拜下，仿佛朝见神圣，唬得天龙法师神色大变，慌里慌张地也拜了下去，呈了个大字形。 “嗡！” 却惹得全场哗然，众人目瞪口呆，竟不知，恩荣之盛如法净国师会向一个道人下拜，还是，光灿道人真有大来历？ “罢，罢，你且起来！”光灿道人终知避不过去，安心受了两人这礼，这才抬起头来，语气有些不满：“道友时时刻刻不忘打击和尚，如今可满意了？” “一般般吧，且叫你的徒子徒孙休要在我面前太嚣张了！”太华真人扇了扇手，径自转到高台。 也不知，到底是谁嚣张？ 惹得光灿道人狠狠甩下长袖，做气呼呼状，“这等事情你自己做主了便是，本座是不管了！” 法净国师，不，现在不该叫人家法净国师了，人家的真名叫宝掌，宝掌国师心领神会，转身见过佛礼，拜道：“陛下，可以开始了！” “准！” 神圣皇帝威仪万千，神色自始至终不曾变化，蓦然转身，皇袍掀动，金红璀璨，掐若展翅欲飞地金凤，夺尽声颜，百官百姓不禁山呼万岁，庐陵王心中做苦。 “阿弥陀佛！” 另一边，得了神圣皇帝准许，宝掌国师虚空安步，一步一金莲，渐渐走上高空，脚下的金莲也一个比一个大，待得第七步落下，金莲已涨至亩许，其中金光摇曳，毫光迸射，尊贵至极。 宝掌国师安然坐下，单掌竖起，单掌握拳，口诵佛经，但有金花坠落，灵泉喷涌，百鸟合鸣异象，一朵朵金花落下，径自与触碰者相融，让沉疴去尽，旧疾消除，众人福灵心至，无分国界，无分身份，皆顶礼而拜。 “妙哉，妙哉，宝掌千岁和尚，善哉善哉，宝掌千岁如来！” 至此，众人方知宝掌国师竟是西方大极乐天的宝掌如来下界，此来便为度化神圣皇帝。 歌颂宝掌如来时，又以庐陵王心思最为复杂。 神圣皇帝要王西方大极乐天而去，自此超脱凡俗，自需传下大宝，诸日所见，神圣皇帝有意将大宝之位传他，虽然不知神圣皇帝如何不传给自家的子侄，可庐陵王也不会傻得去拒绝。 不过，这不是意味着，他先前所做的事都是枉费心思了？ 既惊喜于心心念念的愿望即将实现，又茫然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实现心愿，毫无准备，庐陵王也不是自己该喜该悲。 “善哉，善哉，诸位居士请起！陛下，时辰已至，随贫僧走吧！” 宝掌如来面带微笑，微微颔首，神圣皇帝点头回应，轻启尊口：“朕得位于先皇，在位三年，改元又十年，并计一十三年，自忖功德圆满，诸君不必挽惜，应竭力辅佐皇子显，不堕圣朝威严！” 此言一说，百官心中顿时悲苦，可知神圣皇帝主意早定，非他们所能改变，只能苦涩地应下。 神圣皇帝转过头去，倏然间周身迸放奇光，浮起一片庆云，庆云之上，有三花沉浮，其中两朵隐约朦胧，如同梦幻，难见真实，只有一朵金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自皇朝四方摄来一道道金光，渐渐开放。 这些金光，则是神圣皇帝在位之时，统御八方获取的功德之力。 虽未完全开放，但已有凛然的气机升起，震得虚空摇动，若有横压诸天一般，看的人心神摇动。 如皇朝百官是既喜且叹，既自豪神圣皇帝威势，又恐庐陵王不能德行单薄，无法继承神圣皇帝大志，异国使者则是又惊又喜，暗道翻身之日即将到来。 “且慢，且慢，朕都没来，武帝就要陛下走了，可不是待客之道！” 但在这时，那虚空之上陡然传来一阵闷隆大笑，直笑得众人两眼发昏，欲吐难吐，便见一只大手忽然抓下，好似摘桃子一样，要将金色的花骨朵摘走。 “大帝，主人有事，待客之事由贫僧负责，贫僧先与你打个招呼吧！” 宝掌如来哈哈大笑，一直紧握的拳头忽然张开，璀璨宝光照射，瑞气万千，煌煌夺目，大手稍与接触，仿似被热油烫了手，急忙缩回，神圣皇帝趁机加快收取功德之力。 藏在宝掌如来手中的，却是一枚神光灿灿的宝珠。 轰咚！ 突然，虚空破裂，又一道巨大的身影撞进这个世界，幽影罩身，双手抓着同样看不清的兵器，团团舞动，声势骇人。 “武帝，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你不曾受难，怎能轻易得道？” 这人威武难当，做势要将神圣皇帝三花砸破，神圣皇帝神通不凡，奈何此刻正在关键之时，一时不能移动，当即冷笑出声：“你以为朕没有后手？” 轰，噶！ 机簧转动的轰鸣彻响，却见一尊身长六百六十六丈的铁腾震动身躯，轰然打出堪比山丘的铁拳，撕破长空，惹得呼啸烈烈。 竟是通天浮屠塔！ “武帝，你急糊涂了吧，这等凡俗之物也能拿得出手，莫非，你是要比大小？” 幽影哈哈大笑，大喝一声“变”，身躯陡然暴涨，也涨至六百六十六丈高，轰隆隆撞过去。 “你不知道，朕这浮屠塔名也通天么？” 神圣皇帝的声音依然冰冷，浮屠塔蓦地一变，但在电光石火之间变得庞大无比，上抵苍穹，下踏九幽，一身不过堪堪比及真人的气机也随之变得无比伟岸，撑得天地震裂。 幽影面色大变，哦，他太黑，看不清面色变化，但的确愣了一下，就被浮屠塔一拳轰飞，苍蝇拍拍苍蝇一样，啪的一声，给砸得身外幽影爆碎，瞬间没了影。 “比大小，你也比不过朕！”直到这时，才传来神圣皇帝同样冰冷的讥讽。 嗤啦！ 一双大手突兀地插在虚空上，用力一撕，把虚空撕得爆碎，幽影黑沉着脸，一脸阴郁地踏了出来。 这回倒真的能看清他的脸，毕竟先前神圣皇帝已经砸开他身外的幽影，身份已经暴露，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小气。 这张脸，神圣皇帝也熟，打过几次交道，不是帝罗还能是谁？ “陛下，你这可不厚道，如何前次我救你可将人情都搭上了，陛下却还要与我为难！”则有太华真人谓然一叹，似乎有些不值。 帝罗面上的阴郁之色稍减，道：“道友可不要误会，一码归一码，朕欠你一个人情，必然还你一个人情，但朕今日而来，寻的是武帝晦气，是另一码！” “这样说，大帝下回也会插手，我可说的对？” 太华真人又转向与宝掌如来争锋相对的手掌，那手掌情知瞒不过他，也显出真身，却是一尊以星云为冠，星河做衣，银河为腰带，群星做饰品的神帝，面容威严，华光湛紫，不是紫薇大帝还能是谁？ “道友所言不错，这回朕只观礼。”紫薇大帝点了点头。 言下之意，这回观礼，下一回却是要动手了！ “还好，我并没有相信过大帝！” 他说的不客气，太华真人也回应地直接，说罢，真人拱了拱手，又往神圣皇帝一拜：“此事，还请陛下多多费心。” 神圣皇帝此时已经功德之力悉数收回，功行圆满，不再是打不反手的状态，蓦然踏出一步，已经落在通天浮屠塔之顶，喝道：“那帝罗，在武界时你就猥猥琐琐，想将朕也炼化。今日又来阻朕得道，莫非你以为朕只是女流，杀不得你？” 这话神圣皇帝说的是杀气腾腾，惹得天地变色，虚空骤然阴暗，黑云滚滚，凄风嘶厉。 帝罗却做大笑：“武帝，朕一代天骄，却被你打过，这事您能忍，朕可不能忍。何况，这是朕与他苏子度的因果，你强要出手，是你欺朕呢！” “找死！” 这话说的，有颠黑倒白之意，把神圣皇帝气的大怒，三花摇动，另两朵隐约朦胧的花朵浮现，一朵化作一个凤冠金衣的女帝，一个化作芒鞋白衣的菩萨，齐喝了一声，与神圣皇帝身下的浮屠塔一起，杀了过来。 “来的好，你将证不朽，朕也要证不朽，就以你试道，称量称量吾之大道！” 帝罗亦大喝一声，鼓动元始天魔之气，魔光震荡，黑发飞舞，也不用法宝，提着两颗拳头就冲了上去。 两人顿时大打出手起来。 “大帝不动手？” 但另一旁，宝掌如来与紫薇大帝却显得极为安静，两人默默对立，一点也不像先前交过手一般，宝掌如来好奇问道。 “朕说过是来观礼的。”大帝摇了摇头，却反问了起来：“可我佛不去帮助武帝么？” 宝掌如来却笑而不语，紫薇大帝一怔，也笑了起来：“好，好，果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苏子度任性妄为，欺负到佛门身上，此事朕必然为佛门讨要一个公道。” 说罢，他将身一转，自有星光蔓延，打开一条道路，道路尽头，隐约似有一方热闹的世界…… 第802章 我刀很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再次打更而过，房内的人越发焦急起来，一大汉压低声音，急躁问道：“将军，还不能动手？” “再等等！” 重瞳的男子神色冷肃，愈先静气，那大汉也位置感染，重新安定起来，屋内顿时只闻一片紧密的呼吸声。 一片？ 好吧，我承认这屋中不止大汉与男子俩男，而是一堆男人，加上那男子，攻击二十九人，各个臂上能跑马，掌上能站人，铁铮铮，雄赳赳，浑厚的气息让屋内充满只属于男子汉的阳刚味道。 男子汉的…… 嘎吱！ 但在这时，屋中的窗门微微一震，露出一个缝隙，一干大汉横眉怒目，刀兵骤然出鞘，晃动的刀光切开夜色，直晃得人两人昏花。 “诸位将军何其紧张？” 蓦地，屋内多了一名青衣剑客，利刃别于腰后，姿态随意，径自取过案台上的浊酒，自斟自酌，也喝得津津有味。 案台上，一张麻布裹着一个球形的物体，殷红的血液渐渐渗了出来，显然，其中装着是某人的上好头颅。 “事成了？” 以男子的静气，语气也多了一分波动，却也不过一分波动而已，下一刻立即就被男子压了下去。 “项将军不信我？” 剑客稍稍不满，努了努嘴，但有一名大汉上前，揭开麻布，果然，其中装的正是会稽郡守殷通的头颅，双目怒瞪，即便死了，依然能看出一股骇人气势。 “呸，殷通小儿，尽使奸计，凭你也敢与将军争锋？” 那大汉狠狠啐了一口，面向项将军，项将军微微沉吟，果然下令道：“殷通不仁，囚我叔父，他绝无此等气量，此事另有黑手，我不与其干休！诸将，随我一起夺了会稽郡，诛杀黑手，还我项氏一个公道！” 项将军凛然环视，众多汉子不闪不避，皆以热切地目光相望，齐声大喝：“诛黑手，讨公道！” 一声怒喝，震动场控，但有铮铮气势冲天，仿佛千军万马，顿时引来会稽郡守城大阵的弹压，隐约间，亦有一批批兵马压迫的震动传来。 “殷通之首在此，谁敢造次？” 项将军却大喝一声，猛然劈出一掌，出掌似刀，掌风化作一片霸烈刀光，撕开房屋，把守城大阵落下的压力斩碎，另有一个大汉取来披挂，项将军披甲上马，手持一杆霸王枪，又将殷通的头颅拿在手上，回头问道：“朋友，你不与我一起？” “如何不去，这等大事可不能少了我，否则岂不是太无趣？” 此时，屋内的事物都受不得项将军刚才所斩刀光的霸烈，俱皆粉碎，只有剑客身旁的案台保持完整，他举起酒樽，遥遥向项将军一敬。 只是，他的口气忒大了些！ 听这话里意思，并不是说自己会觉得无趣，而是说众人会无趣，与当主人的面说主人煮的饭难吃何其相似，而且，他说是要去，却不见他起身，整一副混赖相嘛！ 饶是项将军自诩见多识广，也有些哑然，失笑道：“好，朋友快来，否则我怕我刀太快，你来晚了可就看不到热闹咯！” 剑客口气大，项将军口气也不小，言外之意，直把攻下会稽郡当做等闲，剑客却不与项将军争辩，再次扬了扬眉头，视目尽头，但见一队队甲士持戈而来，刀兵如林，铁甲如墙，更有一道道光柱自守城大阵处轰来，声势浩大，震得尘土飞扬，夜色凌乱。 此时大秦乱象已起，然秦以一国而扫六合，开万世先河，秦兵之强并非只是说说，何况殷通早有反心，日夜整顿兵马，不敢疏忽，会稽郡的秦兵在这风起云涌的天下中，依然还属于最强之列。 “儿郎们，且随本将军杀过去，叫他们见识一下我江东男儿的威风！” 秦兵虽盛，项将军也不弱，举起霸王枪，一马当先，另有二十八位汉子整顿完毕，大喝着也向秦兵发动冲锋，不过区区二十九人向数千甲士发动冲锋，无异以卵击石，剑客看的热血蓬张，忍不住狂声而歌。 “铁马金戈几人还，壮士犹战血未干，夜阑倚醉听刀鸣，尝问，将军曾卧美怀？” 轰咚！ 歌声未落，两军已经撞在一起，可谁是卵，谁是石刚好想象之中的相反——项将军虽然只有二十九人，却有气吞天下之势，众大汉勇猛难当，一轮冲锋，就撕开了秦兵的阵型，打的秦兵狼狈鼠窜，待得剑客歌声落下，项将军已然得胜，原地只剩侥幸残存的秦兵抱头蹲守，都投了降。 “朋友，我刀快否？”项将军横枪立马，睥睨四方。 “将军这话真怪，你明明用枪，偏要问刀，不知，你的刀藏在哪里？”剑客依然一副混赖形象，高举酒樽，遥遥一敬。 惹得项将军大笑：“那朋友歌中的美人又在哪？” “将军能有，美人不能有？我的美人快来了，将军可不要羡慕！” …… 咸阳，阿房宫，观星台。 “先生，朕的大秦真要亡了？”二世面色苍白，眼袋浮肿，趔趄而行，心丧若死。 观星台上，如那李斯、赵高等朝臣，皆已身首异处，一排排内廷卫士、宫女宦官伏地而亡，刀兵凌乱丢弃，尸首随意摆动，可这般景象也不及二世心中惶然，也不及那紫袍人所展示出的“未来”。 “也可以不用亡！” 紫袍人神色淡漠，高高俯揽而下，自观星台以下，宫灯重重，如繁星点缀，愈发显得阿房宫的气象恢弘。 “秦皇真为奇人，可惜，你心太大，阻了我的道，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还请先生教我！”二世极喜而泣，俯身跪倒，如小儿一般哭泣。 “莫哭，莫哭，你是秦皇，我定会教你的！” 紫袍人轻拂二世头颅，轻声安稳，只是心中不无疑惑：“古怪，这进度似乎有些慢了！” …… “杀！” 呜！轰！ 项将军驾驭乌骓，长枪一槊，枪影横空，一连十排的大秦重甲兵被他扫飞出去，他提起缰绳，正要冲入会稽城府，不妨剧烈的呼啸声传来，惹得他急忙勒马，乌骓扬起后蹄，猛地一踹，但与一只翁天锤碰撞，炸起硕大火花，乌骓哀鸣一声，踉跄落地，项将军身形也晃了晃。 呜！轰！ 那翁天锤却得势不饶人，翻转着再次砸下，锤头巨大，水缸大小，不等靠近，凌厉的劲风已吹得项将军无法睁眼。 嗡！ 铛！ 好个项将军，临危不乱，一杆霸王枪使得出神入化，如出渊之龙，自腋下反钻了回去，与翁天锤相击，枪杆弯曲，乌骓马借力向奔跑，躲过危机。 “章邯！” 项将军断然爆喝，猛然转身，霸王枪向后甩起，枪锋凶猛，骤然又与翁天锤交锋，乌骓马已经缓过气来，围着翁天锤不断错跃，快逾闪电，把左右靠近的秦兵踢翻出去，将战场留个了两人。 铛！ 终归，项将军这回占着地利，自上而下打来，出枪凌厉，枪影如蛟龙，打的翁天锤节节败退。 使锤的人情知不是对手，借着项将军换气的间隙，洒出一蓬金砂，再把翁天锤护在身前，趁机退出了战场，这才露出了这人的真容，却是一个黑甲黑盔，满脸横肉，身形矮壮的汉子。 此人，姓章名邯，乃是二世身边的名将，竟不知何时到了会稽？ 这章邯身形矮壮，几乎是横着生长，肌肉如铁石，极为夸张，可他使的翁天锤却更加夸张，八面的锤头就有水缸大，完全将章邯遮掩，这才见锤不见人。 “我道会稽郡秦兵如何会顽固死扛，原来是你章邯到了？” 项将军劈开金砂，也自乌骓马首之旁取下殷通的首级，看也不看，就给扔到了地上。 既然章邯在此，这殷通的首级，想必起不到作用了。 “不错，正是本将，没想到你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也听过本将的名字，小子，你很不错，不如到我身边做事，荣华富贵岂能少得了你的？” 章邯大咧咧站在场中，自说自话，仿佛随手就能拿下对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项将军的眉头终于皱了下来。 “如此，我叔父也在你手中了？” “然也，小子，你果然聪明，本将最喜欢你们这些聪明又俊美的小子了！”章邯说着说着，眼中冒出猩红的光芒，既浑邪有恶心。 项将军已经失去了与他说话的心情，抱怨道：“朋友，你做事可不认真，漏了这么大一只老鼠，也没打听到人家的消息。” “老鼠，你道谁是老鼠？” 章邯骤然大怒，便要发作，场中的光线微微一晃，多了一名青衣剑客，双手抱怀，利刃别于腰后，浑身都透着一股不着劲的气息。 “将军这说什么话，还不是你们搞东搞西，把剧本给弄得乱七八糟。再说，这只大老鼠若不出来，某可无缘见识将军的快刀，将军，快拔刀吧，它都饥渴难耐了！” “已经出刀，你们眼神差，还能怪得了本将军？”项将军无奈地耸了耸肩。 第803章 小豆丁们 铿！ 一抹刀光闪过，翁天锤现出一道裂痕，咔嚓一声，裂成两份，章邯瞪了瞪眼球，嗤的一声，就给喷出了一道鲜血，血线冲起三丈高，蔚为壮观。 “这一刀……” 最后一口气息吐出，章邯轰然倒地，矮壮的身躯跟破瓢的葫芦似的，红的绿的哗啦啦流淌出来。 他竟，真出过刀了，剑客的瞳孔微微一缩。 “如何，我刀快否？” “快便快，但还少了几分沉淀。”剑客不甘示弱，反驳道。 “哦，正要请教朋友剑道？” 项将军也扬起眉头，话才说完，便有两位汉子夹着一人奔行过来，大叫：“将军，找到主公了！” “好！” 项将军大喝一声，举目四顾，昂然出声：“秦皇无道，天下共伐，我项氏为楚人，定将恢复楚国荣光，诸将，请随我伐暴秦，建不世之功！” 这话几乎等同取秦而代之，建立属于他项氏的王朝，但众多大汉并无人觉得不妥，皆轰然应喝：“诺！” 喝罢，众大汉重新架起刀兵，发动冲锋，只杀得秦兵丢盔弃甲，会稽郡血流成河，待战事平息，会稽郡已经成了废墟。 废墟上，二十八个汉子周身侵染鲜血，气息森芒，如同魔神，屹立二十八人身前的项将军则是统领魔神的魔帝，气机之盛，其威不可直视。 他们竟真以二十九人便破了会稽郡。 “这下天下要乱了！”剑客默默站立二十九人身外，双手依然抱着，姿态随意。 “天下何时平静过？”项将军蓦然回首，顿生万丈豪情，哈哈大笑起来。 …… “魔帝来了，魔帝来了，快跑，从东门走！” 二世元年九月，有楚人项氏响应张楚政权，自号项王，揭竿而起，掀起反秦的又一波潮流。 这天下苦秦久矣，不满者已有之，响应张楚者更不知凡几，项氏项王不过是其一，并没什么特别。 终究，只有那等可能问鼎天下的势力，才值得历史大书特书，否则皆是一笔带过。 而按照历史，项氏也的确大书特书的存在。 历史若能规规矩矩，按照既定剧本排演，项氏一族应奉楚怀王为主，而后自立，渐渐吞并天下，分封诸王，惜与天下至尊错身，兵败垓下，自刎而死。 当然，那是历史，凡事总怕一个但是！ 这一回历史这婆娘终于受够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安排，不想安安分分，任人打扮，想来个变化，撒欢撒欢。 这一撒欢，便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在自由任性的道路上越跑越偏，与天下人开了个大玩笑——项氏一族不但自立称王，更敢犯天下之大不讳，比暴秦还要暴秦，杀伐之盛，古之未有，兵锋所起，寸草不生，城破则人亡，孤坟野冢无数，诸般景象是闻着伤心，见着流泪，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凡事也怕对比，一对比，这下好了，天下不满暴秦者反而想起了暴秦的好处，至少暴秦只是不断压迫，还得留你一条性命使唤，而项王不需你的性命，只要臣服。 不服者，死！ 于是，项王统属的势力则被称作魔朝，而作为主帅的项王有了魔帝的称号。 魔帝所过，天下臣服，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老老实实当顺民还罢，不服的都埋了土。 项王的行为也惹起天下共怒，诸侯暂时按置诛秦大业，齐心协力，组成了一个诸侯联盟，一起对付项氏魔朝。 也怪魔朝太嚣张，讨伐暴秦就讨伐暴秦，怎么能敌友不分，把他们诸侯国也囊括进去？ 不知多少六国后裔前脚才建了封国，正做南面称孤的美梦，后脚就被打的城破国灭，再次成了孤家寡人。 可胳膊还拧不过大腿，比起项氏魔朝，他们哪里是胳膊，分明就是一根小指头。 孤家寡人的诸侯复仇无望，便大肆指责魔朝，以期引起天下公愤，也是项氏魔朝能迅速名扬天下的原因。 后果是，天下公愤有之，然天下恐项者更似过江之鲫，反而助长了魔朝的凶威。 “项王，你欺人太甚！大家都是伐秦，你如何能欺我？” 安阳城内，主帅宋义看着无数黎民蜂拥着从东门冲出去，三五人之中，总有一个是卸去盔甲，乔装之后，以为别人认不出他的安阳逃兵，气的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息萎靡。 “罢，罢，项王势大，本将徒呼奈何，吾不忍你们枉死，我们，降了吧！” 说罢，宋义已潸然落泪下来，惹得他身旁的众将眼眸通红，神色悲愤。 便有一名大将面庞通红，勃然怒喝：“将军，项王无道，猖獗疯狂，卑下不才，愿领精兵一万迎击项氏，便不是项氏的对手，也要咬他一口肉下来，叫天下英雄知晓我安阳子弟英勇，知晓将军英烈！” “啪！” 可大将话才说完，宋义便狠狠抽了一巴掌过来，大将面做不可思议，宋义则轻轻抚在他脸上的伤痛处，一脸伤感，“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本将视你如子侄，城中百姓皆是我之儿孙，儿孙但有伤痛，亲爷哪有不心疼的？何况项王凶猛，你等与他一战，有败无胜，又何必白白送死，叫本将心痛？” 但在宋义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想法：“英烈，我英烈你全家！该死的东西，你想去死就去死，还要拉着本将，不知晓项王噬杀成瘾？打得过还罢，但凡打不过又拒绝投降的，城破之刻就是我等灭亡之时啊！” 可他的场面话说的是非常感人，大将顿时感动得涕流满面，俯身大拜，直接称呼宋义为宋叔叔了，但让诸将又钦佩又羡慕。 那宋义不是号称视众将为子侄么，大将称其叔叔也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大将未免太顺杆往上爬了！ “好，好，合该我宋义有此福缘，郝仁，你我以后便亲如一家！”宋义满面微笑，心中则大恨：“我亲你妹啊，听闻郝仁你家中有一寡母，还有几分姿色，你既为我子侄，你之寡母就是我兄嫂，自家嫂子哪有不照顾的道理，郝仁，你可别怪叔叔！” 却下令道：“开城门，迎接圣军！” “圣君？” 宋义说的是圣军，以与魔朝魔军相反，可诸将却听成了圣君，内心大震，不禁佩服起来：“宋将军就是将军，这名字起得……真实在，立场变化之快我等不及，难怪人家是主帅，我们只是小将呢！” 但想着，诸将也不敢耽搁时间，与宋义一起，立即就下了城池，要开门纳降。 毕竟项王凶名在外，的的确确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若是因为不小心耽搁了一下下时间，叫项王以为他们有胆子反抗，就真死的太冤了。 咻！ 宋义等人欢欢喜喜下了城，正打算来个喜迎“圣君”，幻想在“圣君”的带领下一扫六合八方，他们也好混一个从龙之功，登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不妨，十数道暗色的剑光陡然射出，疾如飞星，瞬间自他们额头穿过，宋义便觉眉心一凉，眨巴眨巴眼睛，惊骇之中也闪过一丝无辜，这才栽倒下去。 “早知道，就不投降了，我，我，死的好冤……” 蝼蚁尚且偷生，宋义明知项王大势乃成，有席卷天下之势，哪里敢做螳臂当车之事？便偏偏有人要他这么做！ 他只是低估了背后人的狠心，说杀他就杀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忒的无信无义！ “早知宋义难堪大用，竟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这一战，终究要靠我们。” 直到这时，才有一个游侠从暗处走来，怀抱长剑，神色冷厉，说话间面容微微蠕动，已经变成宋义的模样。 “宋义无能，主公才将我们作为第二手准备，鲁休，你们的任务是务必拖住魔帝三日。” 又有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走了出来，目光微微一转，已有了吩咐，宋义模样的游侠轰然应诺，黑袍人轻轻颔首，向后退了一步，骤然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请将军下令，痛击魔帝！” 这时，又有几位游侠模样的人跃上城头，面上筋骨微微变化，也变成宋义手下将领的模样，又将外面的衣裳撕开，露出内里严整的甲胄。 “宋义”将长剑取下，手握剑柄，用力一顿，便有军令传下：“传告三军，坚守安阳，不惜代价！” “诺！” …… “魔帝便这么纵容他们？”项氏大军之中，剑客懒洋洋瞥着目光，神色轻佻，回头取笑起来。 即便项王就在身边，也见他避讳一二，直言魔帝，惹得项王的亲卫怒目相视，恨不得生扒了这厮的皮。 “本王讨厌麻烦，不如一口气将他们全挑了。传令下去，安营扎寨，给诸侯整兵的时间！” 项王眺目凝望，忽然失笑，顿显豪情万丈，看着表情，已是将诸侯当做挥舞萝卜做成刀兵而来的小豆丁们。 嗯，来一个他打一个，一定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当然，紧随豆丁们而来的土狗也是一样…… 第804章 路人 呜~ 北风萧瑟，天地皆杀，二世元年腊月，项王率军兵围安阳，按兵三日，安阳三军惶恐，主帅宋义急召众将商议，有裨将沛丰出列，告曰：“天下苦秦，皆因秦之暴，然项王之暴更盛于秦，此为天下人不容！愿请出战，伐项以明诛秦之志！” 宋义闻言震动，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整顿三军，三更即食，五更出战，众将磨兵霍霍，要与项王一绝生死。 大阵之上，两军对垒，安阳城一方顶盔掼甲，不过三万人，但气势却不输项王的十万大军，裨将沛丰挺枪跃马，当先一步，要与项王挑搦。 便听他呼道：“项王，常人道你凶神复生，恶煞在世，我见不过如此，你凭甚拥有偌大威名，可敢与我一战？” 那二十八将听得大怒，纷纷怒骂，请战厮杀，项王却止住他们，直言：“你们不是对手。” 说罢，项王下了主座，长身凝望，问道：“本王不斩无名指人，那小将，你报上名来！” “裨将沛丰是也，无甚大名，但斩你足矣!”安化一挑长枪，抖了个硕大的枪花，神色轻蔑。 项王微微沉吟，忽然笑道：“沛丰？我看未必，应是沛丰刘季！” 刘季也笑了起来：“原来项王也知我！”又将枪锋低垂，耻笑道：“难道项王不敢战？” “只是怜你不易，不想你早死而已！” 项王说着，已下了高台，乘上乌骓，那乌骓快逾电光，乍见乌光一闪，已经落在刘季身前十步。 刘季不怒不惊，反笑着：“我虽常败，然一胜足矣，项王常胜，却不能一败，项王不如我！” 却是，要激怒项王！ 项王则摇了摇头，奇怪地说道：“我不如刘季，但刘季不是你，刘季，你梦不醒，这还是青天白日呢！” 说罢，他也不给刘季思索的时间，抬枪一劈，顿时将身前的虚空砸得爆碎。 “我不是刘季谁是刘季？项王休想动摇我心，你这招太老，看我本事！” 刘季提缰跃马，身下白马咻然一闪，已经跳到项王身前，引枪一扎，枪芒猎猎。 “你的本事不过夸夸其谈，刘季，敢与我争锋，是嫌命长了？” 项王也不惊慌，把霸王枪枪杆抬起，迅速转动，乌光疾旋，如同一张大盾，便把刘季的长枪震开，长枪转动的速度也微微顿了顿。 铿！ 但有一声铿鸣忽起，白光闪耀，一抹剑光突自刘季长枪枪头迸射，趁着长枪转动微微拧吨瞬间穿越而过，往项王的面门扎来。 原来，刘季竟在枪头中暗藏了杀招，要杀项王一个措手不及。 “放肆！” “小人！” 只将二十八将气的勃然怒喝，齐齐催动坐骑，化作二十八道疾影掠来。 “诸位，两军搦战，你们怎能以多欺少？” 安阳军一方亦有数十道身影飞出，若虚若幻，看不清真容，人还未至，已引动气机，结做一方战阵，引得风云变幻，数百数千道雷光突然打落，噼里啪啦，电光乱做，顿时将二十八将挡在其中，阻了他们的救援。 “铿！” 又一声铿鸣，战场之中，项王神色冷厉，眸含冷光，上下牙口咬合，正好将一只短刃咬在口中，呸的一声，又给吐到一旁。 “本王还道刘季你终于长了些本事，原来还是这般难堪，罢，罢，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他的口气可比先前冰冷了许多，充满肃杀之气。 刘季神色终于变化，忍不住惊颤起来，勉强做着无辜，道：“战阵之上不论手段，项王也不能怪我……” 可惜，他话没说完，项王已经一枪劈来，这一枪乌光荡漾，如水似涟，虚空顿时陷入静默，时光仿佛凝滞，刘季的神色停留在惊颤。 昂！ 突然，一道白光自刘季头顶冲起，白茫茫，光灿灿，气机辉煌，仿若银河，震动凝滞，卷起刘季，便要撕开乌光。 “孽障，你敢猖狂？” 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横撞进来，气息苍茫，亘古霸烈，手握铁枪，倏然甩出，铁枪瞬间暴涨，化作一只黑龙，趾爪狰狞，逆鳞无数，凶煞滔滔，盘踞着将白光缠住，用力一绞，顿时洒出一片片白光，如血纷洒，白光中顿时传来一声痛吼。 昂！ 那道白光，赫然则是一只三爪白玉蛟龙，鳞如白玉，灿烂无暇，仿佛星光！ 可惜，白玉蛟龙并非真龙，显然不是黑龙的对手，一边躲闪，一边向外飞去，奈何黑龙实在凶猛，穷追不舍，打得白玉蛟龙遍体鳞伤，不多时，只剩哀鸣的力气。 “汉王！” “魔帝快快住手，休要害了我主！” “魔帝休得逞凶，让我樊舞阳来会你！” 战阵之中，便有几道身影急忙冲出，有人高冠古袍，大袖招展，有人宽肩熊腰，筋躯似虬龙，有人手持蒲扇，逍遥如仙神，也有人满脸横肉，煞气染身，如是等等，不一而足，姿态尽是超凡，却是刘季手下的粮官、军师、大将，如萧酂、张子房、英布、樊舞阳等等心腹。 “凭你们也想动我主？” 只是刘季心腹冲出，也叫安阳一方的战阵崩盘，二十八将趁机杀出重重雷光，手持兵刃，怒吼着，引动无尽兵锋，化作龙卷黑风杀了过去，反将萧酂张子房他们困住。 情形顿时翻转！ “难堪大用，难堪大用！刘季如此，萧酂也是如此，终是黔首出身，不知轻重！” 眼见大好形势崩盘，剩下的身影顿时大怒，更有几人要弃盟而去，一个头戴王冠的身影叫住他们。 “诸君，刘季不堪大用，但吾等不能坐视不理，若由魔帝拿下安阳，其势必大，再难遏制，还请诸君摒弃前嫌。” “罢，罢，谁让刘季是我们选择的代表，这苦果，我梁国咽了！” “我燕国也咽下！” “韩国，也认了！” 原来，这些身影或是诸侯本人，或是诸侯的使者，亦是所谓的诸侯联盟，各个气息尊贵，不比那萧酂等人草莽气息深重。 诸侯虽然联盟，却恐项王势大，不愿撕破最后一层脸皮，留着讨价还价，这才推出刘季作为代表。 虽然看不起刘季出身，但诸侯也不愿轻易就让项王赢了这仗，纷纷表态，各自取出遗留的镇国神器，或是虎符，或是竹节，或是君子之剑，引动神器中遗泽的龙气，其色金红，金光璀璨，红光似血，灌入白玉蛟龙之中。 白玉蛟龙得此助力，腹下蠕动，再生一爪，一对尖角也咔咔震动，如茸似犄，有了几分真龙之相，奋力一挣，震开黑龙纠缠，后背再生一对鳞翼，唰啦一声，震空而去。 “刘季，你借本王之手获各国遗泽，这天下大势你已经得了两分，不知你该如何感谢本王？” 项王也不追击，飞身落下，重新坐于乌骓背上，冷笑连连，却有黑龙盘踞头顶，霸气凛然。 “不好，我们中了刘季的计！” 诸侯神色骤然变幻，便要把龙气收回，但觉一股洪荒之力抽来，迅猛无比，金红之光飞去急促，瞬间被抽了个干净，咔嚓一声，虎符、竹节、君子剑等崩裂，诸侯仰天吐血，从若虚若幻的形态中掉了出来，或是身穿诸侯王袍，或是公侯的爵袍，尊贵气息不在，形容更为狼狈。 “刘季，好，好，你果然包藏祸心！” “项王高明，这才是刘季的敌手！” 昂！ 白龙一转，呼呼扇动着翅膀，却见那刘季乘龙而来，对诸侯的指责未以为意，反显得沾沾自喜，把诸侯气得再次喷血，口不能言。 你说他卑鄙无耻，却有堂皇气象，可偏偏行事卑劣，不择手段，然而，自古成王败寇，胜者生，败而亡，诸侯最后一点家底败光，再无翻盘可能，刘季岂会在乎他们。 他大笑着：“项王，安阳为你崛起之地，本王争不过你，但你可敢与本王在垓下一战？” 瞧瞧，瞧瞧，什么叫做小人得志便猖狂，刘季不过初得六国遗泽，就自称都给改了。 “何必等到垓下，今日不是更好，你说是么，二世皇帝？” “魔帝果然是魔帝，只有你才是朕的对手！” 昂！ 虚空变幻，黑云滚滚，骤然间，无穷无尽黑云席卷而来，淹没苍空，黑云之中，传来一声苍远旷古的龙鸣，随之，一只硕大的龙头从黑云之中探下，龙睛暗金，鳞甲深沉，比项王的黑龙更多了几分幽静，难测虚实。 如若说，项王的黑龙是雷霆，是电，狂暴凶猛，有万世难当之勇，二世的黑龙则是归墟的海水，静谧深邃，吞容万物。 那黑龙不过才探下目光，战场之上，不分敌我，数千数万的人都在一阵冰寒的战栗中失去了知觉，如同失去牵线的木偶，陷入幽冥之境。 铿！ 一道莹莹的剑光忽而亮起，如曦如辉，照尽幽冥，咻然，剑光又是一转，幽冥分裂，这才见着一个青衣剑客从剑光深处走来，腰间别着长剑，随着走动，长剑与后脚跟触碰，砰砰不绝，形容，极为随意。 “打架就打架，把我这路人弄进去干嘛？” 第805章 不愿试，不愿试 “道友可不是路人，你可是实实在在的参与者。其实，你若能安安心心当个路人，朕心或大慰！” 这时，虚空忽暗，静如夜空，但有群星闪烁，熠熠生光，又把虚空照耀得白芒灿烂，不可视物。 不过这一恍神，那场中又生了变化，先前出场的青衣剑客已被星光化作的囚笼锁困起来，囚笼越收越小，最后化作一点奇光飞落一尊帝皇手中。 此人披星戴月，周身星光冉冉，至尊至贵，不是紫薇大帝还能是谁？ “大帝，我前次救过你，你就这样报答？” “不如朕也放道友一次如何？”紫薇大帝如是说道。 “果然是大帝！”奇光之中便传来一声赞叹，那声音又道：“好在，也有些本事。” 声音落下，紫薇大帝手中的奇光晃了晃，噗嗤一声破灭，随之，青衣剑客从容显出身形，紫薇大帝再次伸手抓来。 “怎样的本事？” “你不想知道的！” 那剑客提了提剑鞘，一缕寒光露出，紫薇大帝蓦地便多了一道血痕，他心中一惊，这才收回手掌。 “道友已不弱朕，不知何时证道？” “大帝说甚胡话，不提，不提，再说，这方世界总不是我们的，你我抢夺太多戏份可不好！” 说着，剑客低下目光，看了下去。 他们这么一耽搁，下方三人已经打做了一团！ 项王、刘季、二世三人虽都驾驭着真龙，拥有超凡力量，却不以各人武勇逞凶，反而驱使着手下强兵悍将杀在一起。 却见一队队秦兵满山遍野杀来，战鼓隆隆，战车轰鸣，旌旗招展，秦兵擅以战阵闻名，配以强兵劲弩，进退有度，千军万马犹如一人，一队队方阵不断冲锋、切割，便把战场分做三十六块独立小战场。 项王大军则以勇悍称著，万众一心，三军用命，手下大军亦有项王越战越勇大的气势，不断向秦兵大阵发动一轮轮进攻，以最强攻势撕开一队队方阵的铁壁，只杀得酣畅淋漓，热血蓬张。 与之相比，那刘季便偷奸耍滑了许多，兵凶一起，安阳城外汉军反而收缩回城。 这种收缩并非单纯防御，刘季的战略便如毒蛇，盘坐一团，伺机而动，窥视任何战机，但有秦兵或项军稍稍露出破绽，必有汉军杀至，将两边杀得丢盔弃甲，立即远去。 如此再三，汉王原先军力最弱，反而渐有抬升之势。 “项王，匹夫之勇！”两人站得高看得远，将战场变化收入眼中，紫薇大帝如是下了结论。 “果然如此？大帝，不如你我赌一赌？”剑客脸上带上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紫薇大帝心头一突，便连连摇头起来：“不赌，不赌，说起来，道友以前在朕这里索要了不少法宝，占尽便宜，不知何时能归还啊！” “哪有这事？大帝休要骗我！这事不谈，不谈，你看看这不是变了！” 果然，久战未下，二世最先显了不耐，以为手下大将不用命，枉负了秦兵的盛名，一连斩了三名大将，下了十二道催兵金令，秦兵战阵再起变化，越发急促，众将呼喝越急，劲弩攒射，战马喧嚣，虽一时压住项、汉大军，可战阵之中也出现了疏漏。 前头说过，秦兵以战阵闻名，但二世却舍战阵而用强攻，兵锋一时虽胜，却不可持久，待得三鼓之后，秦兵士气稍弱，项王与汉王一齐出击，双方若有默契，一时摒弃了前嫌，两军合作一处，项军主攻，汉军辅助，袭扰、排除妨害，一连突破秦兵十八重方阵，秦兵顿时大乱。 “诶，这两人苦大仇深，也能合作？”紫薇大帝反而好奇起来。 果然，二世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得计笑容，正在项军两侧的汉军突然调转刀锋，向内冲击，顿时将项王大军剪成两份。 又有秦兵擂鼓为号，散乱的十八重秦兵三五联合，以为一队队密集的小战阵，零落如星，冲入项军，把项军冲击得愈发分散，剩下十八重方阵完好的秦兵则包围成圈，一点点压迫进来。 此谓，十面埋伏！ 项军，危矣！ “道友，你可要赌一赌？”紫薇大帝笑了起来，极为得意，显然对一番变故早有料定，也知汉军与秦兵早就联合。 若说不是他推手，便有鬼了！ “果然？就赌大帝这次不能出手！”剑客当即应了下来。 紫薇大帝微微犹豫，可见形势大好，又自忖剑客此番安排不在这个时空，也不肯放弃，当即大笑道：“就赌这个，这一回我不出手。” 说着，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之意呢！ 当即，两人击拍掌为誓，约定赌斗，这时剑客才笑道：“大帝可知破釜沉舟？” 这等旧事紫薇大帝当然知晓，放眼看去，项王十万大军已被杀得只剩八千，当即取笑道：“朕不仅知道破釜沉舟，还知道垓下之败，此时此景，不知是破釜沉舟，还是垓下之战呢？” “可惜，大帝始终不知，这方世界到底是谁做主？” 类似的话剑客重新提及，紫薇大帝终于感到一丝不妙，急忙看去，果然，虽然项军只剩八千，秦兵与汉军联合一起，超过十万数，可项王八千子弟兵身上的惨烈气机可叫他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了。 如是凡人的气机也罢，可偏偏紫薇大帝在这气机中感受到了一股死尽而生，极尽升华，万古不灭的特质。 那是，不朽！ “不疯魔不成活，不置之死地如何后生，大帝，你小瞧项王了！” 剑客话音才落，项王八千子弟兵的气机凝成一股，惨烈之意极重，项王长啸悲呼，怒目横电，正要亲自下场，便有汉王与二世双双驭龙上前，拦在他前：“项王，你败了！” “你看，那找死的还不自知呢！” 虚空之上，剑客忍不住笑了起来，紫薇大帝脸色难看，想要出手，剑客不知何时已经拔起长剑，那剑圆圆钝钝，锋不开刃，偏偏却有凌厉锋芒流转，好不骇人，亦骇得紫薇大帝浑身发紧，寒毛战栗。 “败？本王还没输，刘季你就以为赢了？” “项王你虽有万人敌，然世间之人却不止万万，徒具悍勇，匹夫而！” 项王摇头否定，汉王暗中耻笑，但项王此言却正中他的心思，便听他道：“秦皇，项王要试一试你的手段呢！” 可话里只说二世，不提自己，显然要把自己拿摘出去。 二世不曾听出，微微自矜，颔首道：“也好，该叫项王知晓我大秦之威！” 话音才落，二世一指，秦兵大将得了旨意，再次变化战阵，数万秦兵化作一只巨大磨盘，战车依靠，铁盾连排，吞吐湛湛寒光，寒光一闪一逝，便有数百上前项王子弟兵丢去性命。 二世顿时大笑：“项王，你看如何？” 项王神色越发平淡：“不如何，插标卖首而已！” “不好！”只让汉王心头一突，猛地警觉起来，压下白龙的身形，一抹乌光横扫而来。 呜！轰！ 他躲得及，二世却慢了一拍，当即被横扫出去，座下黑龙皮开鳞裂，龙血流淌。 “逆贼，找死！” 二世怒极，不甘被折了面子，狂啸而起，黑龙舞动巨大龙尾，龙鳞震动，若开若阖，震起呜咽之声，鳞甲之前，虚空砰然破碎。 “项王，你痴心狂妄，以为能以一敌二，让我刘季会会你！” 更有刘季兴高采烈，取出赤霄剑，剑锋甩动，划出一抹火红锋芒，握住白龙一只犄角，也向项王发起冲锋。 “果然？那刘季你待会可不能跑！” 项王哈哈大笑，径自跃起，头顶的黑龙咻然变化，重新化作霸王枪，他擎枪跨步，气势如龙，便往身前一架，稳稳架住黑龙，脚下大地崩裂，裂土如齑粉，项王再爆喝一声，竟把黑龙掀起，翻转砸将出去，砸平一片战场。 不想，项王竟力大如斯！ 可把刘季慌得面白如纸，惨叫一声，调转白龙，向高空避去。 “刘季，来来，别走，试试吾刀利否？” “鬼才愿意试呢！”刘季惨叫越发高昂，传震整个战场，还不曾打到就喊得惊天动地，汉军诸将面色微微羞赧。 “吾主休慌，樊舞阳来救你！” 便有一名大汉怒吼着向项王奔跑，且在半途，筋躯一阵阵蠕动，化作一只豹头五尾的狰兽，钢爪獠牙，异常凶猛。 而在狰兽身后，还有汉将萧酂、张子房等人纷纷赶来，或是衣袂飘飘，或是仙气盎然，皆有不凡。 “魔帝猖狂，让我李由来会你！” “项氏小儿，你以为自己无敌天下，让我王离（涉间、苏角）来教你做人！” 也有秦将李由、王离、涉间等人驱使异兽而来，各人手持神兵，周身铠甲明亮，威风了得。 众将联手，布下十方俱灭大阵，十尊金人轰然站起，齐齐向项王压下，看得刘季心头大喜，二世面露暴虐，越显狂躁。 “好，好，樊舞阳、萧酂，还是你们最忠心，呃……” “李由，给朕将这逆贼碎尸万段了！” 第806章 刘大耳 樊舞阳、李由等都是世间一等一的悍将，项王武力超群，若是遇上一人，随手就能战胜，三五人，需用几分力，五七人，要用几分心，面对几十人围攻，项王也力有不逮，何况还有十尊金人。 呜！呜~ “好，好，合该项王你死在这里！” 十方俱灭大阵，十尊金人齐齐抬起大足，轰然踏下，虚空破裂，尽作混沌，刘季与二世大笑，一人得意而奸猾，一人暴虐而畅意，笑声未落，两人齐齐出手。 刘季的赤霄剑化作一柄巨大长枪，向前扎去，二世的黑龙也舞起大爪，往中间撕去。 “无道小儿！” “卑鄙小人！” 瞬息而过，刘季得手，给黑龙的胸膛开了个口，二世也不曾空手而归，龙爪撕下白龙好大两片血肉，两人齐齐向后跃去，齐声怒斥，下一刻，猛地纠缠一起，街头无赖汉一般，厮打一起。 “狗刘季，下贱的东西，竟敢袭击天子！” “该死的二世，你大秦都快灭，还拿捏什么至尊架子！” 更边打边骂起来…… 自家大佬都“战”做一团，樊舞阳等人如何坐得住，也怒吼一声，向友军发动冲击，你一拳，我必还你十脚，你喷火，我就招来滚滚洪滔，你一刀，呃，我，我……下辈子在找你，毕竟，上好六阳魁首都给削了去，想还招也得先留着命。 众人你来我往，生怕最凶猛的招式不曾用出，打得肝火大动，十方俱灭大阵顿时告破！ 有他们为表率，秦兵与汉军当然不愿落后，争相杀在了一起，把剩下的些许项氏残兵败将扔在了一旁。 “死尽而生，极尽升华，终需保留一线生机，否则，死了就彻地死了，项王的生机其实就在两人身上。” 虚空之上，剑客如是评价，紫薇大帝面露恍然，脚步一动，正要退走，剑客猛然进前，怀中长剑微颤，四道剑气凭空闪现，青红黑白，气机微微流露，便把紫薇大帝困在重剑。 “道友，朕答应你不出手就是，你何必坏了情面？” “大帝，好戏不曾看完，现在退走，可有些失礼，大帝还是多等一下！” 剑客笑着回答，紫薇大帝脸色越显难堪，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道雄浑浑歌声：“拔山力尽霸图穷，倚剑天歌不逝骓，八千兵散楚声残，自古英豪起龙蛇。” 歌声落罢，项王已撕开混沌，昂然而出，他黑发浓密，目光湛湛，如射雷霆，睥睨之时，有霸烈无敌气象，更与八千散落的项氏子弟气机联合，慑得众人心胆皆寒。 “还不死？那就死彻地吧！” 樊舞阳最先忍受不得，嗷嗷怒吼，重新变做狰兽，体型暴涨，獠牙便有十几丈，嘶吼着喷吐出黑光，黑光如潮似浪，淹没项王。 轰咚！ 突然，高空凭空闪过一道雷光，其光恢弘，枢万象之机，统慑诸天。 就见狰兽哀鸣一声，滚地葫芦也似倒飞出去，一连撞倒十几座山头，呜咽悲叫，却不能起身，胸膛之中，留下了一道狰狞伤口，血肉焦黑，隐约依然有细密电光闪烁，将它烤得外焦里嫩。 这才见着项王手中多了一柄连鞘大刀，刀鞘黑色，刀柄极长，如同枪杆，说是大刀，又似一柄怪异的长枪。 方才，不过是项王微微一震，这大刀发出一道雷光，便把樊舞阳击退。 “来来，刘季，本王说过，你终究要见识这把大刀的！” 铮！ 项王大笑一声，长刀斜斩，雷光纵横，刀光恢弘，天地轰鸣难绝，只剩熠熠光辉散开，极亮极明。 下一刻，恢弘的刀光蓦然一收，虚空只剩空无，寂寥的天地，空荡的大地，无波无澜的四海，整个天地都不见半个人影，没有项氏子弟兵，没有大秦、汉军，也米有那刘季、二世。 “霸王真好算计！”青红黑白剑气之中，紫薇大帝顿时没了好气。 “大帝来晚了，这个时空本王早已攻略，之后还玩了困难模式、地狱模式，正想这一次怎么玩，还是大帝体贴，给本王带来了些许惊喜！”项王哈哈大笑，道破真相。 原来，这个时空之中，他已战胜宿敌，不似武帝还未退位，更闲极无聊，把时空世界线重置，花样儿折腾起来式，比如赋予刘季莫须有的记忆，比如让章邯提前介入等等。 难怪紫薇大帝疑惑世界线的进度太慢，倒不是人家进度慢，而是的脚步太慢，在他到来前，时空已经易主，在别人的主场打别人的主意，他岂有不输的道理？ “项王，你也道朕体贴，怎能如此无情，还与别人联合打朕呢？”紫薇大帝面带责怪，神色似有不虞。 项王只管笑道：“大帝放心，本王不与别人联合，就我一人打你！” 紫薇大帝一惊，果然就见剑气之外，剑客向他挥了挥手，以为作别，顿时大怒，即有一道刀光斩下，如匹如练，遇强则强，以气吞诸天之势斩下。 “项王，你偏要与朕为难？” “大帝，你心思忒多，打都打了，还让本王再给你收手？” …… 咯吱！ 车轮辚辚而行，碾过寒冰料峭的道路，一块块冰片随之破碎，咯吱咯吱声不绝，仿佛那车上的汉子，愁眉苦脸，双目之中，尽是抱负难展的郁气。 “我刘氏的江山，要亡了啊！” “大哥，到了！” 这时，车外传来一声呼唤，汉子整顿神色，理了理衣裳，掀帘而出，却见他大耳垂肩，双手过膝，虽然只着暗坫色的常服，把自己包裹着团团圆圆，可顾盼之间却仍显几分威风，不负英雄之名。 英雄？ 汉子想到此处，心中微黯。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汉子自诩壮志情怀，是当世之中响当当的英雄人物，欲意伐不臣、扶社稷，以建不世之功。 奈何天道无情，将天地操于奸贼之手，将九州弃于匪寇之侧，他纵有诸般大志，也只能徒呼奈何。 那贼那匪，一曰魏，一曰黄！ 而今日，汉子要拜见的正是自号天公将军的黄匪，想到此匪，汉子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当年汉室之乱，莫非便是此匪而起？ “大哥，小心隔墙有耳！” 幸的汉子身旁的两尊大汉提醒，汉子急忙收敛了情绪，不叫外人看出破绽。 隔墙未必有耳，可汉子周围一定有魏王的眼线，容不得他不小心。 “多谢二弟、三弟！”汉子轻轻点头。 而他所说的二弟、三弟两尊大汉也生的不凡，一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提一柄青龙偃月刀，威风了得；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呼吸时仿佛滚滚闷雷，声势极为骇人，也拿着一杆丈八蛇矛，凶神恶煞。 这两人却都是他的结拜兄弟，能以性命相托，生死相交，也亏得两人相助，汉子这才能一路逃过魏王追杀，来到冀州城。 “可是刘使君当面？” 这三人生的如此不凡，便往哪里一站，都是吸引目光的存在，便有一位小厮上前，好奇地打量三人。 便是不认得刘使君，也该认得汉子的一双招风耳，那可是被魏贼戏称刘大耳的存在。 这个名声，可不止在豫州流传，都传到这冀州城了！ “正是刘某，应约前来拜见将军！”汉子刘大耳在拱手与小厮见过，即便对面只是小厮，可礼数依然不缺。 “果然是刘使君呢，传闻天下英雄以他最具仁德，礼贤下士，的确名副其实。只是，这两汉子忒的讨厌，这目光是要吃了俺么？不知道俺背靠天公将军，你敢动俺，看俺家将军发不发火？” 小厮一面啧啧称奇，只是对刘大耳身边的两尊汉子极为不喜，面色也沉了下来，刘大耳见着，急忙上前一步，握住小厮的手，摇了两下。 “使者勿怪，我这兄弟性格毛躁了些，还请使者早先通报。” 说话时，一块金锭已经顺着两人的袖子滑了过去，小厮悄悄掂了一下分量，心中大喜，笑得见眉不见眼。 “使君放心，将军早有早有吩咐，使君来了尽管进去，不用通报。” 说着，小厮喜滋滋地退下，便往大门一闪，跑了个没影，显然偷偷躲着乐呵去了，让刘大耳身边的大汉越发恼怒。 “大哥，这天公将军忒的架大，大哥好歹也是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他不过一反贼，竟敢不亲自出来拜见？”豹头环眼的大汉面若凶恶，但好歹知晓压低声音，目中的凶光几乎凝成实质。 卧蚕眉的汉子则横了他一眼，刘大耳也责怪了他一眼，便听着汉子说道：“若天公只是架大还罢，总不是有意针对我们就行。” “两位兄弟且随我进去！” 刘大耳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径自进入侧门，过玄关，转廊坊，接连穿过十几重院落，左转右转，转的几乎头晕，这才抵达目的地，让他们悄悄舒了一口气。 也幸得一路都有仆人引到，这才没迷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807章 高人隐士 “大哥，你说我们如果做了天公将军，是否能取而代之！” 这时，豹头环眼的汉子突然说道，刘大耳神色动容，却未责怪他，实在是，连他也动了心思。 要说，他们三人一路而来，这所谓天公将军府的防卫，可不如何森严，府内只有少量侍卫，来往的多是灰衣的仆役，以他们三人的武勇，少说也能杀个三进三出，还不带转弯的…… 若是，将那天公将军杀了，再以大义号召，说不得冀州城今日便要换主了呢，想到此处，刘大耳也有些心动呢！ “玄德来了，怪我，怪我，不曾迎你进来，玄德休恼，本公今日可得给你介绍几个奇人！” 清风徐徐，阳光微旭，微熏的光辉之中，一位文士和光而来，羽扇纶巾，姿态端显不凡，大袖招招，仿佛在世谪仙。 不，在冀州城百姓眼中，此人只怕已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这人，正是被刘大耳称为黄匪的天公将军！ 刘大耳急忙压住心思，给另外两尊大汉一个相机行事的眼神，便迎了上去。 “如何敢劳动张公大架？玄德拜见张公，不知张公口中的奇人又是哪尊英雄？” 刘大耳说着已长揖到地，天公将军果然架大，待得刘大耳礼毕才将他扶起，刘大耳又是好生一番感激。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逢乱世一起，必有草莽乘风而起，化作龙蛇，如今汉室倾危，但依然占据大义，草莽依然还是草莽，不曾化作龙蛇，是以英雄称之。 刘大耳对天下间的英雄不说都知之甚详，但至少也是了然于心，说话时脑中已经闪过英雄的名字。 若是细数当今天下大势，最可能夺得天下的，正是这黄匪与魏贼，可两人的名头都不好听，一人为乱汉室之人，一人则是犯高祖祖训者，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偏偏就是这一匪一贼最是势大，拉拢了许多的英雄。 刘大耳向来心高气傲，手下除了两个结拜义弟，竟无人可用，自然有所不满，要打听打听。 “说起几位，玄德可能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声，他们都是隐居山野的高人，若非本公面大，也请不动他们？”天公将军摇了摇羽扇，颇有几分得意之意。 “原来又是一些牛鬼蛇神，不说也罢，刘某我还不愿听呢！”听着天公将军之言，刘大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也多了几分轻视。 所谓隐世高人，若真隐世又如何能接受天公将军邀请，吃不到的葡萄当然是酸的，刘大耳心里不爽，当要好生轻视一番。 不过，这轻视可不算构陷，他刘大耳向来都是据实而说。 果然，便听天公将军继续介绍：“这几位奇人可有大才，一人喷吐仙剑，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一人乘风御虚，一日夜鸿飞万里；还有一人……” 这再说着，刘大耳已经没了听下去的心思，他的两位结拜义弟更亦显了不屑之意，却不曾注意到天公将军眼中闪过的一丝怪笑。 所谓鸿飞万里，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等等，不过又是一些言过其实之语，刘大耳三人都是不信——天下间若有这样的奇人，还要他们这些英雄干嘛？ 英雄凭借的可不只是个人武勇，那是匹夫！ 英雄胸怀大志，腹有良谋，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有拜将封侯的本事，上马排兵布阵，下马坐镇三军，都是万人敌，那天公将军口中的奇人，便真有些许本事，也不过一人敌、百人敌，比起他们的格调可低了许多。 “难怪黄匪府中守卫如此薄弱，黄匪所仗若都是这些‘奇人异士’，我等大事可期！” 刘大耳三人心中闪过诸般念头，虽不曾交流，但他三人同生共死，早已默契非常，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就能明白对方心意，忍不住有些砰然心动。 前头说过，天下大乱，诸多势力之中以黄匪与魏贼最是势大，一人为动乱之始，掀流匪之祸，以致天下大乱，是为首害；一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封魏王，可谓奸逆。 需知，高祖曾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魏贼此举，可是犯了天下之不讳，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既羡且恨，刘大耳所来也为此事，便要联合黄匪组成诸侯联盟，共讨魏贼。 不过，那魏贼需除，但黄匪同样不能存在，若能在剿灭魏贼之前除去黄匪，刘大耳亦欣然从之。 “到了！” 正想着，几人跨过一座门户，眼前顿时一亮，刘大耳三人心中一凛，急忙收起杀机。 “好一个黄匪，原来真正的天公府被你以奇门遁甲之术藏在这里，果然有几分本事呢！”三人兀自冷笑，越发小心打量周围。 落在他们眼前的，再不是人间景色，而是一派天上景象：周身之外，只见流云缥缈，白雾皑皑，云隐雾现之间，则有三五亭台楼阁点缀，仿佛仙宫，行走时，三步一景，五步一画，转角弯檐之处，各有奇花灵草装扮，豢养着珍奇异兽，端的仙气盎然，格调满满。 更叫三人心颤的，是亭台楼阁中一位位持戈戊卫的武士，明光铠甲，身躯魁梧，目中精芒闪烁，不意间露出一点点气息，便能让刘大耳兄弟三人知晓，这些武士都是难得的悍卒猛将。 整个天公府外松内紧，若真有人打了天公府的主意，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只是，心颤之时，三人对天公府的做派也有些不满——好端端的，弄甚流云白雾？大家都是凡人，偏就你搞天上那一派，他们这些不搞的，岂不是格调越发低下，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传闻黄匪痴迷仙道，不知我能不能从这方面下手？” 刘大耳不忘转动心思，却已被天公将军引到一处高台，未等靠近，便有丝竹管乐之声传来，丝丝绵绵，涤荡心怀，离得近了，就见几个姿态姣美的歌女正在高台上兴致而舞，身似轻柳，衣衫微薄，与白雾相应，若隐若现。 “堕落，堕落，黄匪穷奢极欲如此，合该天要亡他！” 刘大耳三人又嫉又恨，暗骂老天不公，天公将军已将他们引上高台，刘大耳这才注意到高台两侧已经坐满了人。 一边是天公将军手下大将，诸如管亥、波才、张牛角等等，也都是天下难得的英雄人物，刘大耳一一都喊得出名；一边正坐着一男二女三人，青衫倜傥，琼裳华丽，自有一股风流超凡姿态，如同神仙中人，显然就是天公将军先前所言隐士高人。 只是这高台设计得极为巧妙，从高台上看下去，台下一览无遗，但要从台上看到台上却是不能。 此时，天公将军口中的隐士高三人众正品着美酒，欣赏着歌舞，见着各人上来也不起身，遥遥举杯相敬，以为还礼。 高人么，姿态不高怎么行？天公将军自无不可，刘大耳却暗生了恼怒。 “好一个隐士高人，你们最好有些真本事，否则待会非要你们哭出来不可。” 刘大耳暗暗计较，随着天公将军坐定，各人只看歌舞，不谈公事，酒过三巡，那豹头环眼汉子性子最急，怒喝开口：“张角，你倒说说，魏贼大逆不道，这事你管不管？” 铿！ 话音方落，一阵刀兵出鞘声响起，隐约间就见一道道寒光自高台云雾最深重之处照来，骇的刘大耳心中一慌。 他这才知道天公将军不仅在高台上留了众多大将，更藏了不知多少刀斧手，行事之缜密，倒与他有的一拼，这要天公将军一声令下，三人一时半刻怕就得被砍成了肉泥。 面如重枣的汉子也转了转眼睛，一只手摸到他的青龙偃月刀上。 “放肆，张翼德，你敢直呼吾主之名，当吾刀不利乎？” 更有管亥等大将拍起案台，怒气勃发，惹得台上云雾震动，一股肃杀之气凭空而生，众歌女慌得面色惨白，蜷缩着躲到一旁。 好端端的一场歌舞，便因豹头环眼汉子一句话弄得杀机四起，杯盘狼藉，这汉子显然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天公将军倒不生怒，反而哈哈大笑：“本公管又如何，不管又如何？难不曾，你等愿意听奉本公的命令？” 天公将军接连发出两问，直问正题，却是听出了豹头环眼话中之话。 虽然豹头环眼汉子说话无礼，奈何其中一个“管”字说到了天公将军的心坎，甚合他意。 “二弟，怎么与张公说话的？” 刘大耳心中一喜，便知有戏，急忙站起，先责叱了豹头环眼汉子，又向天公将军解释：“张公，天下能与魏贼相抗者，唯公而。魏贼猖獗，无视高祖祖训，欺上瞒下，便是吾皇也不能忍他。吾皇许诺，张公若能主持公道，过往一切不究，愿奉黄巾教为国教。” 刘大耳说完，目光紧紧盯着天公将军，他相信，天公将军必然不会拒绝，毕竟，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必先正其名，而后行其事。 此为大义！ 天公将军困于冀州，何遑不是因被汉室皇朝定位乱贼，失去大义的原因。 第808章 吹上天 “好！” 果然，那天公将军不过沉思片刻，便轰然应诺，刘大耳也暗中松了口气。 大义所趋，天公将军固然不能拒绝，但也是刘大耳最后的底牌，说穿了，他不过纸糊的老虎，若是天公将军不理，他能奈何？ “但不知，张公几时能与诸侯会盟，张公若是不便，玄德愿为公效劳，替张公走一趟……” 刘大耳正想再接再厉，以大义之名从天公将军处“借”些粮草兵马，这事他做了多次，极为顺手，借口随口道来，也不怕对方拒绝，突然，一名力士急忙奔到了高台上，单膝跪下。 “将军，袁贼又来搦战！” 此言一出，才安静下来的管亥等人又显出怒色，天公将军亦摆了摆手，笑道：“玄德想要借兵？” “没，没这事，玄德为张公计较……”惊得刘大耳脸色都白了下来，亏得他是个白面，才不至叫人看出来。 管亥等人再次瞪来，杀气满满。 “无妨，无妨，借个兵算什么？”天公将军不以为意，直道：“玄德若能答应本公一事，这兵倒不是不能借！” 刘大耳心中大定，俯身拜道：“请张公明言！” 天公将军顿时大喜，招来刚才那名力士，问道：“袁贼此番派了谁来？” 力士当即答道：“是河朔名将颜良、文丑，张燕将军已败下阵了！” “贼娘的，袁贼甚是无礼，三天两头便来搦战，当俺们这是他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便有管亥等人掀起桌案，转身便要离开高台，到城外厮杀，只是，那神色中却露了几分怯意，分明是他们在颜良文丑手中吃过大亏。 “可不是他家？袁家四世三公就从冀州城发家，你们占了他家的地，还不许人家讨回来？” 更有刘大耳暗中腹诽，却见天公将军望来，心下了然，笑道：“张公放心，颜良文丑英雄了得，虽是世间悍将，却非无敌，玄德举荐一人，可退颜良、文丑！” “是哪位英雄？”话虽如此，但天公将军的目光已经落到刘大耳身边那个面如重枣的汉子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显然，刘大耳所举荐之人，正是这个汉子。 若说天公将军如何知道？ 废话！ 自力士上台，就这汉子神色最是安定，不言不语，只管慢慢喝酒，这架势，稳得很，稳得很，摆明就是告诉众人，此间英雄，非他莫属！ 刘大耳亦轻轻颔首，颇为自得。 “想要关某出手倒也容易！” 汉子果然架大，被十数双眼睛看着，越发镇定，慢悠悠饮完杯中之物，这才抬起头来：“关某也想见识见识张公口中隐士高人呢！” “放肆！关长生，世人都道你狂傲，你果然无礼！”管亥等人再次坐将不住，纷纷喝骂。 “你若能胜了关某，关某便给你赔礼！”关长生冷冷看去，管亥等人只被他看得手脚冰冷，骤然失语。 若说，那管亥等人也是难得的英雄，上了多少次战场，可连关长生的眼神都不能承受，双方之间的差距，就有些骇人了。 “道友，你意下如何？” 只有天公将军神色不见恼怒，依然笑语吟吟，不理关长生，转而问向关长生口中的“隐士高人”，顿让关长生心生恼怒。 “难得来一趟，若能见识见识众多英雄，也算得偿一愿。” “隐士高人”中，青衫的男子放下酒樽，点头回应，另外两个女子抿嘴而笑，也似有了兴趣，那男子又道：“将军要如何见识？” “战阵之事，当然战阵说话，就比一比你我谁杀人快！”许是天公将军刚才的轻视，叫关长生心下不满，他的语气也冰冷了几分。 说罢，关长生将手伸向酒壶，忽的一顿，神色闪过一丝不虞，“这酒凉了，且温着，某去去就来！” 这话说的，忒霸气了些，简直在说，那颜良文丑就是阿猫阿狗，他随便糊弄两下就能赢。 可是，颜良文丑若是阿猫阿狗，那颜良文丑手中吃过亏的管亥等人，岂不是连阿猫阿狗都不如，难道是蟑螂、跳蚤？ 管亥等人又惊又怒，奈何不是人家对手，只好寻起了外援…… 好歹也是昂藏大汉，身高八尺，臂膀能有常人大腿粗，一个个虎目含起委屈，泪光晃荡的，还要不要人活了。 “噗嗤！” 这不，就有人绷不住，笑破了场，关长生顿时大怒，青龙偃月刀一指，冷喝道：“姑娘有话要说？” 不错，那笑破场的正是青衫男子身边的一个女子，淡红霓裳，琼鼻娥眉，一双眼睛冰莹莹，仿若能照进人心。 单凭这份气质，关长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确有装神弄鬼的资格。 “指教不敢，只问将军，你可知此去冀州城外路有多远，将军脚程如何，小女子只怕将军的酒要给烫干了！” 此言一出，关长生神色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却陡然记起天公府中许多的廊坊、庭院。 先不说天公府到冀州城外多远，就凭天公府中的廊坊、庭院弄迷路，就能将他绕晕了，那时，可真成了笑话。 但不是，他关长生只顾着装腔作势，一时给忘了这茬嘛…… “你说你个黄匪，有这闲钱不知道多置办些军械，建这么大院子干嘛，也没看你找人来住，浪费，无耻！” 关长生不无埋怨，刘大耳急忙为自家兄弟圆过这场，往女子拱了拱手，拜道：“姑娘此言，想必是有办法了？” 这话似真似假，既有揶揄女子之意，也有试探女子之心，常人可不如刘大耳七窍玲珑，便是那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刘大耳一眼。 “上官妹妹，人家要见识我们的本事，就劳烦你搭把手吧！”女子说着转向她身旁鹅黄衣衫的女子。 “便依姐姐之言。” 被她称为上官妹妹的女子也生的花容月貌，神色清淡，只在抬头时微微露了一分英气，仿佛指挥万万军的上将。 “却非一无是处，难怪能被黄匪邀来？”刘大耳心神微凛，更注意到两个女子说话时，案首那个青衫男子神色闪过一丝讪然。 “关将军，请你站好了！” “就依你言，看看你们搞什么名堂？” 那厢，上官妹妹应了女子的要求，又向关长生吩咐起来，关长生越发震怒，却不妨摆足架势，要见识见识女子的手段。 下一刻，他也的确见识了！ “怎么，你要将某吹上天么？” 却见上官女子轻启红唇，吐出一口气息，关长生暗自冷笑，正想做声，平地忽然卷起一道寒风，呼啦席卷，瞬间冲做龙卷，扯着关长生便往高空飞去。 竟，真把人吹上天了…… “二弟！” “妖道，你将我哥哥弄哪里去了？” 一番变故，只惊得刘大耳与豹头环眼的汉子神色大变，豹头环眼的汉子更将丈八蛇矛一挺，往上官女子扎来。 可不想，他竟如此毛躁！ 当然，旁人想不到，但有人一定能想到…… “二弟住手，休得放肆！” 但有刘大耳急忙抽出双股剑，往丈八蛇矛架去，可哪里来得及。 最先出言的淡红霓裳女子冷笑一声，也张开朱唇，一道寒光随即飞出，叮的一声，将丈八蛇矛撞得一偏，矛尖凝上一层白霜，豹头环眼汉子踉跄后退，目眦几乎瞪裂，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那道寒光，赫然是一柄小小剑器，剑刃双开，剑柄剑锷俱全，冰晶剔透，兀自渗着缕缕寒气，就是小了些，不过一寸大小，看着刘大耳兄弟目瞪口呆。 “鸿飞万里，取人首级千里之外。”想到天公将军先前所言，刘大耳不由深深看了三人一眼。 纵然不似天公将军所言那般夸张，动则千里、万里，但三人的手段也一定有可取之处。 何况，两女尚有如此手段，显是三人之首的男子想来手段也是不凡。 “先生恕罪，吾弟莽撞，却无坏心，先生若要责怪，就怪玄德教导无方，尽随先生责罚！” 这不，刘大耳立即放下架子，与青山男子赔罪见礼，愧意之真诚，即便对刘大耳兄弟三人多有不满的管亥等人也生了感动，大为改观。 “哥哥，是小弟的错，先生要怪就怪我便是，如何能连累哥哥！”豹头环眼的汉子也露出惭色，低下高昂的头颅，一副认打认罚之相。 那青衫男子却笑着摇头，道：“是打是罚先不说，我与关将军却定了比试，再晚一些，关将军可要胜了。张公，苏某越矩了！” “是玄德的错，是玄德的错，险些坏了先生的兴致。” 此言一出，各人顿时记起还有这么一茬，刘大耳讪讪退下，天公将军示意并不记挂，青衫男子便站了出来，就在刘大耳以为上官女子还要故技重施，一个侍女端上了一盆清水。 “还要先洗手，旁门左道果然门堂极多。” 则有豹头环眼的汉子悄声嘀咕，惹得刘大耳怒目相视。显然，这汉子先前是口服心不服呢！ 男子也不理他作怪，将袖一拂，水盆之中顿时照见一方景象，其中人嘶马嚣，众多甲士乒乒乓乓打做一团，更有一位绿衣锦袍的汉子来往冲杀，好不凶猛？ 第809章 邺侯 细看之下，那冲杀的汉子不正是先前被“吹上天”的关长生？而众人所见，亦是冀州城外的战场。 “如斯手段，如斯手段！”刘大耳大惊，双目之中露出吃人般的灼热，稍瞬即逝，立即转为处变不惊。 就算只能做到这步，这等手段也是了得，用在战场上，想看哪里看哪里，岂非无往不利？ 但，可不止这点！ 这时，就见男子将手轻轻伸进水盆，用手指轻轻点在水盆里倒映的一个白甲将军，水波微微一晃，男子已经走了下来。 “诸公可愿一观？”他问道。 刘大耳心中一动，欣然点头：“固所愿，不敢请！” 那管亥等人也要应声，可男子哪里管得他们，拂袖一甩，平地卷起一道狂澜，拉着他与两位姑娘以及天公将军、刘大耳四人冲天而起。 只剩的管亥与豹头换眼的汉子面面相觑，下一刻，豹头环眼的汉子大叫一声，疯魔也似地冲下高台。 “贼娘的妖道，你要带俺哥哥到哪里去？” 哪里去？不过是冀州城外而已，还能是哪？ 冀州城外，城上城下此时一片寂静，三军哑然，如被卡了脖子的鸭子，若要因由？不过十来个呼吸之前，天上突然落下了只手指，砸在袁军阵营。 那手指甚大，滚木大小，又来的突然，袁军上下根本不曾注意，便有一个白甲将军中了招，被“砸”晕过去，摔下坐骑。 虽不曾死，但已极为骇人，不知道白甲将军会不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患上柱形物体恐惧症。 “万岁，万岁，天公将军万岁！”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不妨众人产生联想，尤其是天公军更是山呼海啸起来，士气大振。 刘大耳等人落下时，见到的就是此景，想来这些天公军的将士是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套在了天公将军身上，便有一员大将在旁人的搀扶下踉跄地过来拜见，神色激动。 “将军，张燕有辱天公军盛名，请将军责罚！” 大将生的极为魁梧，虬髯黑面，配上周身的血迹，简直就是一尊煞神，可在头上却裹着一圈可笑的麻布，左耳位置平了一片，鲜血潸潸，显然已被削去。 正是先前力士上报时提及的张燕将军，看这形容，显然刚才那一战败得极惨，大受打击。 “颜良河朔名将，岂是你能抵挡？天下英雄不知凡几，你且看这，勿要得意猖狂？” 天公将军轻摇羽扇，语气冷淡，有些理所当然的轻视，反而让张燕舒了一口气，但连刘大耳也不得不赞服他的御下之道，便听战场之中传来一声大喝。 “该死的黄匪，有本事堂堂正正战过，弄些旁门左道算甚么？” 这喝声极为凶恶，竟以一人之声压下天公军数万将士的呼喊，天公将军等人不由侧目，就听张燕介绍。 “此将便是河朔名将之一的文丑，末将不才，在他手中不曾走过三招，若非众将拼命，也要死在他手中。” 文丑面容生的极为凶恶，当然，亦可用丑陋形容，颊生横肉，眼如铜铃，堪比古之恶来，战力异常凶猛，才喝罢，便提着刀兵冲杀起来，长枪一抖，十数颗头颅飞上高空，又一扫，数十位悍卒拦腰而断，死状凄惨，但有一群威武甲士冲来，大刀如林，甲胄厚实，也被他一冲而过，趟出一条血路，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铿！ 但在这时，一道暗青的刀锋突然斩来，刀锋微震，与虚空和鸣，虚空嗡嗡不绝，霍然一斩，迸得火花四溅。 拦住文丑的，却是一个美髯锦袍的汉子，手握长刀，刀刃宽厚，杆如青龙，不是关长生还能是谁？ 昂！ 吼！ 下一刻，关长生与文丑齐齐发力，劲力汹涌，一只暗光的青龙腾空，青须虬爪，并有一只猛虎嗷啸怒吼，虎爪尖锐，毛发雪白，一龙一虎骤然扑杀，只听铿铿之音不绝，刀光、枪芒横空，打得虚空大动。 多少猛士悍卒躲闪不及，被两人的余波卷入，骨与肉离，绞得粉碎，真真是杀人似割草，所谓天下英雄，了得非常！ “文丑小儿，识得张翼德耶耶否？” 这时，战场中又一悍将冲杀上来，丈八蛇矛连点，黑色大蛇穿空，嘶吼尖锐，毒牙如刀，狠狠咬向猛虎。 却是那豹头环眼的汉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路，从天公府中冲出，憋着一肚子火，要好生厮杀一场，自然要挑最凶最猛的。 “张翼德？无名小卒而已，也配在河朔名将面前逞凶？” 那厢，斜刺里又有一杆双镗龙武大槊扎来，狠狠扎入黑蛇七寸，扎得黑蛇痛吼，逆鳞崩飞，幻化的形态顿时崩溃，豹头环眼汉子稍稍后退半步，脸上杀意愈重。 “颜良？”他喝问。 “正式耶耶！”颜良回道，白皙的俊脸气的几乎扭曲。 由不得颜良如此生气，这厮不仅名动河朔，更是难得的美男子，十分注重仪表。 可先前的天降之“指”，不明不白就将他“砸”晕过去，更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和着马粪的泥土，传将回去，可要叫河朔的父老乡亲笑话，颜良谓之生平之耻。 才要打听打听谁在害他，正好听到豹头环眼汉子的厥词，颜良的心火一下子爆发出来，这才找上汉子，要与他厮杀。 “哇呀呀，好，就杀你，凭什么生的比我好看？” 谁知，豹头环眼汉子听了他名，杀气更盛，几乎溢出眼眶，把长矛一甩，黑蛇重新幻化，嘶吼着就将颜良绞缠起来。 “果然是你？耶耶就知道，你们就是在嫉妒耶耶的容貌！” 豹头环眼汉子不说还好，一说颜良也是大怒，大槊震动，两侧形如翅膀的镗翼展开，化作一只飞鸟，翎羽似刀，美轮美奂，咻然一划，就将黑蛇的鳞甲斩得七零八落。 两人皆是世间悍将，各憋着一口心气，打法凶猛，动如雷霆，生生把关长生与文丑两人的威风也夺走，成了战场的主角。 “好厉害的河朔名将，二将若得其 一，天下间哪里去不得？”冀州城上，但有刘大耳囔囔自语，说到此处，话锋突然一转：“袁本初有此悍将却失了冀州城，张公更显不凡。” 这番话先抑后扬，只听到天公军的将士与有荣焉，看刘大耳愈发顺眼。 刘大耳顿了顿，见着各人都露出满意神色，这才转过话题，问道：“先生不出手？” 他指的，却是青衫男子与关长生的比试，两人比的可是谁先杀人，现在风头都被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抢去，这男子再不出手，怕是就没机会了。 明明关长生是刘大耳结拜兄弟，他却能好心提醒对方，不因私而偏，着实让人生出好感。 该说，不愧是刘大耳么？ 好不容易赶到城头的管亥等人顿时好奇看了过来。 “不敢动手，诸侯联盟在即，若是坏了张公的事可就罪过大了。”青衫男子则淡笑的摇了摇头。 他说的，却是怕杀了颜良或文丑，便彻底坏了天公军与袁本初关系，更将天公将军推到天下诸侯对面，可要陷天公将军于不义了。 管亥等人恍然大悟，才知男子高义，不禁俯身拜过，齐声赞叹，刘大耳眼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却也赞叹道：“先生深明大义，张公得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但有那天公将军接过话来：“可不敢使唤苏道友，这皇图争霸的小事还是本公自己来，自己来！” 皇图争霸还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一番话说得刘大耳等人惊疑，天公将军也不理会，拂袖一扇，郎朗开口，狂风就将他的声音传递出去。 “袁本初，本公曾道，拿你冀州城不过翻掌，你如今可服了？” 刘大耳惊疑的神色顿时大变，似是联想到什么，脸色异常难看。 河朔大军对面，便有一顶金黄王帐升起，镶金画龙，华丽非常，但有一名金甲金盔的主将大马金刀而做，面对天公将军，以鞭指冀州城，大笑不绝。 “天公将军，袁某也道，你天公军上下除你之外皆是土鸡瓦狗，如今你也服否？” 这人，正是袁家四世三公的当代家主，邺侯，袁本初！ 此言一出，冀州城上，管亥等人尽皆大怒，低声咆哮，死死盯着镶黄王帐，杀气肆意。 但偏偏邺侯所言句句属实，叫他们辩驳不得——如若说，冀州城不是来了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天公将军手下，如管亥等还真是土鸡瓦狗，至少，比起河朔名将颜良、文丑，他们实在差了太多。 可天公将军于邺侯的对话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两家早有往来，说不得，已经约定了盟约。 即便刘大耳不曾来，诸侯联盟也会建立，他来与不来，并不影响天下大势。 可一番变故，却刘大耳的算计都落了空，更让他脸上火辣辣的，枉负他自诩盛名，却被人家耍成了傻子。 “非也，非也，本公之下不是你对手，但本公可有刘使君，有刘使君相助，袁本初你的河朔名将再非无敌矣！”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0章 错过了什么 “非也，非也，本公之下不是你对手，但本公可有刘使君，有刘使君相助，袁本初你的河朔名将再非无敌矣！使君，你说可是？” 面对邺侯的反问，管亥等人都生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反是天公将军依然笑语吟吟，让刘大耳惊得差点跳脚起来。 天公将军这话什么意思？是要使唤他刘大耳，还是要使唤他？ 需知，他刘大耳可不是别人的手下呢！ 可人在“城头”上，不得不低头，刘大耳也不敢反驳，脸色微微难看，勉强赔上笑脸，含糊应道，“将军所言甚是！” “使君莫怪，本公岂会亏待你，必叫你得偿所愿！”天公将军哈哈大笑，摇着羽扇，一派仙人姿态。 “信你？你当我刘大耳这些年的盐都白吃了？”刘大耳面上连连应诺，心底冷笑不绝。 那不是，人家都说吃的盐若能比走的路多，定然见多识广，为增长见识，他刘大耳这些年可没少吃盐巴。 哼哼！ …… “难道，我这些年的盐真白吃了？” 虎牢关外，中军大营，刘大耳坐如针毡，左右各有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护持，虽然疑惑，却不妨他摆做大气架势，亦有几分虎踞龙盘之相。 刘大耳座下，依次分左右排列，左边是邺侯袁本初、阳翟侯袁公路、冀州牧韩馥、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等，右边是天公将军张角、广陵太守张超、济北太守鲍信等，共计一十八位诸侯，是为讨魏联盟。 “哪来的野生小儿，手底人没几个，竟有胆坐上盟主之位？” 但有人看不惯刘大耳大马金刀的样子，砰的一声，刘大耳座左边第二位的阳翟侯示意之下，一尊魁梧大将走了出来。 这大将生的当真高大，身达丈二，大手长脚，手持两柄萱花大斧，威风赫赫，仿佛泰岳山神，给人撑天立地的感觉。 正式淮南名将，纪灵！ “刘大耳，你有多大能耐，敢坐盟主之位？” 纪灵猛地一顿足，大地微微震动，微微倾斜身躯，如同泰岳倾倒，整座营帐都为他的威势所慑，笼罩在沉重的气机之中。 “纪灵小儿，你敢与俺哥哥撒泼，知俺张翼德否？” 刘大耳还不曾发怒，豹头环眼的汉子已经暴喝出声，声如巨雷，滚滚震动，营帐轰隆摇晃，迫人的威势散开，顿时将营帐内弄得七零八落，桌椅、花瓶等等器物飞起，摔得破碎。 然而，诸侯能闻名天下，哪个是绣花枕头？当然都有真本事，不过微微一沉，便把身躯定住，任由身旁器物纷飞，自岿然不动。 豹头环眼大汉对面，纪灵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却勉强撑起场面，不愿退缩，冷笑道：“这汉子，你的确有些气力，可打仗这种事可不是凭借两膀子力气就行的，否则大伙不用打仗，就用掰手腕决胜负好了！某家就问，你师从何处，寒窗几年，读过几本兵书，可知如何排兵布阵，可知如何应对骑兵，可知如何照料战马？” 今日之前，纪灵还未必知晓豹头环眼汉子的大名。 毕竟，刘大耳还在各路诸侯底下混饭吃，虽然有些薄名，奈何势力不大，也不被诸侯放在眼中，连带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也为世人小觑。 可在豹头环眼汉子斗平了颜良，众人才知，世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猛将，这才略微重视。 不过，也仅仅只是略微而已。 正如前文说的，刘大耳手中有将无兵，连地盘都没一块，想凭三五人威慑诸侯，明显是想多了。 这不，就有大将纪灵在阳翟侯的指使下，先来试探刘大耳的底线。 至于刘大耳汉室宗亲的身份，对不住，这天下汉室宗亲太多，没有十万也有九万，有本事的没几个，破落户倒是一堆，全靠接济度日，连诸侯都被不少打着宗亲身份的人打过秋风，诸侯实在不能将他们放在眼中。 被诸侯放在眼中的，是势力庞大的天公军！ 天公将军将刘大耳推上联盟盟主之位，各人正好相持不下，想想不如推个傀儡出来，这才勉强应了。 所谓得偿心愿，却应在了这里…… 即便知晓可能被天公将军坑了，可为了这统领诸侯的名义，明知是陷阱，刘大耳也咬牙跳了进去。 刘大耳不知，这盟主他做的是坐如针毡，又惊又喜，可人家邺侯袁本初却郁闷极了，总觉得轻易将盟主之位让出去，应该是错过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邺侯纳闷不已，内心空落落的。 “俺，俺没文化，了不起你读书多，俺怼不过你，大哥你说咋办吧么？” 那厢，纪灵一通话，可将豹头环眼汉子听得两眼发晕，哑口无言，无辜地望向自家兄长。 倒不是豹头环眼汉子不想反驳，而是实在不知如何反驳？ 要他砍砍杀杀还行，要问他排兵布阵、读过几本兵书，对不起，他书都没摸过，还兵书呢。排兵布阵是什么，需要么？不需要吧！人家向来可是有莽无谋，大军围剿之前一阵乱莽，先将主将先杀了，稳赢，还要排兵布阵干嘛？ “三弟，不是大哥不帮你，这，这，大哥也不会啊！”刘大耳微微心痛，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话说，豹头环眼汉子是没读过书，但他刘大耳却是不常读书，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他一门心思都在钻营如何经营势力。 你要问他如何借力打力，如何浑水摸鱼，从各家诸侯手中卡点好处，刘大耳定能说得头头是道，若问他如何排兵布阵，他就坐蜡了。 排兵布阵战这种事，有小弟就够了，还要什么大哥，不然人家干嘛当领导，当领导不就是为了使唤人？ 心慌意乱的两人可不曾注意，说起读书，关长生的胸膛抬得老高了，满脸自负，偏偏，他们就不曾看过来一眼，不然也能发现，他们兄弟仨人里，还是有文化人滴。 “报，贼寇遣人搦战！” 好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一片鼓声，喊声大振，但有一名探子冲了进来，报上军 情。 “好！” 刘大耳心神微振，面上却做着沉着：“哪位将军愿意一战？” 倒也拿出了几分盟主的架势，诸位诸侯心神一凛，才知有些小看了刘大耳，阳翟侯帐下又有一将站出。 “卫将军李丰愿斩贼首，献于帐下！” 汉室之中，诸将军以大将军为首，位列在三公之上，其下又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只在三公之下，九卿之上，有开府设官、预闻政务之权。 可以说，卫将军一职可是了不得的大官。 当然，此卫将军非诸侯之卫将军，诸侯之卫将军，哼哼，细数之下，帐内便不下十个，都是诸侯自封，刘大耳懒得一一记住，只管应下，也把桌案一拍。 “好，我为将军壮行！” 说罢，刘大耳叫人热酒一杯，正要斟下，李丰大手一挥，豪气道：“酒且斟下，本将军去去就来！” 只是，你说就说，无端端地横人家关长生干嘛？ 关长生胸中顿时生出一口郁气，欲吐难吐，差点闷死。 却是，被传扬出来的，不止是豹头环眼汉子斗平颜良一事，还有他关长生温酒斩不得文丑一事，这名头传的，天下皆知，就不如何好听而已！ 咚咚咚！ 李丰才出了大帐，帐外顿时传来一阵山呼，便有探子回报：“李丰将军大胜，三合之内斩敌马下。” 阳翟侯顿时大喜，还不等自夸两句，帐外又传来一阵哗然，战鼓擂镭，金石急鸣，又一个探子冲了进来。 “李丰将军被人斩了！” “是谁？”阳翟侯大怒，双掌用力，目光凶骇，直欲吃人，生生将桌案按塌下去。 探子战战兢兢，勉强答道：“是温侯吕奉先！”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突然宁静下来，落针可闻。 温侯吕奉先，五原郡九原县人，本是并州太守主薄，魏贼挟天子之后，令吕奉先前来帐下，先后以高官厚禄、美人爵位嘉许，任为亲信。 吕奉先亦不负魏贼所望，扫群雄，威震九州，累建大功，得以封为温侯，更有天下第一武将之称。 这等称呼可不是好事者谣传，而是实打实的名号，诸侯或多或少都在吕奉先手中吃过亏，因此忌惮。 “难怪如此，难怪如此！”阳翟侯更听得吕奉先之名，囔囔自语，一屁股坐了下来，也怒火也不发了。 而除吕奉先外，魏贼手下还有张文远、张儁乂、许仲康、典韦、夏侯妙才等五虎上将，诸葛武侯、郭奉孝、荀公达、荀文若、司马仲达、周公瑾等六奇士，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因此诸侯才要联盟。 想及魏贼手中五虎上将，刘大耳心中也生出与邺侯相似的失落之感，如同错过了什么，怅然失神。 但众人不做声，他却不能不做声，当即环视诸侯，问道：“诸公谁敢一战？” 先前他还问各人愿不愿战，此时却问敢不敢，实在是没得法子，要逼迫诸侯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1章 三英战那个？这么没有 刘大耳环视诸侯，只见冀州牧韩馥左右而顾，上将潘凤缩头缩脑，邺侯袁本初高高挂起，颜良、文丑等俱不作声，顿时知晓诸侯惜名，不愿轻易出战，也信服不了他这个盟主，只能拜道：“请张公教我！” 好歹他这个盟主是天公将军推上去的，要信服诸侯，也只能找天公将军援手。 “盟主放心，关、张二位将军皆有万军莫敌之勇，本公再拨五万大军，为你压阵，不知盟主可敢一战？”天公将军依然从容。 刘大耳大喜，当即拜道：“如何不敢？” 便说着，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早就忍耐不住，提起兵器冲杀出去，帐外顿时传来喧嚣震动，一声高过一声，便有探子回报：“关、张两位将军与温侯厮杀，不分胜负！”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吸气之声，刘大耳如同吃了人参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大笑而邀：“诸公，不如请去观战？” 这说着，刘大耳已经着人摆开架势，又请诸侯出了营帐，登上高台，此处风景极好，正好俯揽战场，正见战场中心三位大将争斗一起。 其中一人舞暗青大刀，刀势厚重，青龙腾空；一人用长矛，矛锋急遽，嘶啸不绝，黑蛇穿梭；还有一人威武雄壮，顶盔掼甲，一杆大戟耍的泼水不进，光晕灿烂，仿佛骄阳，任由前两人使命招呼，也不得破防，反自被这人打的连连后退，胯下坐骑悲鸣。 正是关长生、豹头环眼汉子与温侯吕奉先。 虽然探子回报三人不分胜负，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其实不是温侯对手。 便有一将站了出来，请命道：“盟主，关、张两位将军不能胜，末将请战！” 又是阳翟侯手下大将纪灵！ 纪灵话才说完，又一将跳了出来：这厮生的俊美，白甲银盔，好不威风，也叫道：“末将也请战” 则是冀州牧韩馥手下上将潘凤。 除此之外，诸如兖州刺史、河内郡太守、广陵太守等等，手下皆有大将跳出来，扬言请战，呼呼嚷嚷，把高台弄得跟菜市场似的，好不热闹。 刘大耳心中冷笑，情知诸侯先前不出手，是畏于温侯之名，如今肯出手，因着温侯被关、张两人架住，让他们起了小觑之心。 说到底，还是他刘大耳名声不够，压不住场，怒火一起，随意挥了挥手，皆应道：“许了，许了，诸位将军只管上场，谁能胜了温侯，本盟主亲自为他斟酒！” 此口一开，诸位大将顿时大喜，又怕其他人抢了功劳，纷纷冲下了台，各自乘起了战马，皆是爪电飞黄、绝影飞光、冀鼠、龙镶等等名马，气势汹汹，威武了得，引得诸侯各军震动，众多小兵纷纷为自家将军呐喊，呼声之大，直冲云霄。 这战场，越发像菜市场了，刘大耳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只是，诸侯都将他当做了傀儡，不曾放在眼中，哪里管他如何做想，只有袁本初老神在在，身后颜良、文丑两位大将岿然不动。 “万胜，万胜！” 众将呼喝不绝，刀来剑往，不等靠近战场中心，便各自厮杀起来，你砸我一锤，我扎你一枪，不肯让对方抢先，别说诸侯联军看的精彩，魏军一边也看着惊奇，一时失了声音，光顾看热闹了。 “贼厮，安敢辱我？” 但有一将气的怒发冲冠，大戟疯狂舞动，如舞狂澜，生生将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掀飞出去，猛地一拍坐骑，胯下坐骑化作一道红光，咻而间冲到诸位大将身前，雪白锋芒呈扇形扫开，几抹鲜血顿时撒上半空。 随之，上将李由、右将军武安国卫陵、河内名将方悦等都了了账，连对方一合都不曾挡下。 此人，正是温侯吕奉先！ 却见他束发紫金冠，体挂红锦百花袍，腰间系着玲珑狮蛮带，手持大戟，画弓随身，胯下是嘶风赤兔马，浑身火红，仿佛火炭，端的是威风凛凛，人骑无双，只唬的诸位大将神色惊惶，人慌马乱。 “吕奉先，知你纪灵耶耶否？” 但有那纪灵纵马而出，萱花大斧一甩，斧影重重，伐山劈岳一般砍来。 温侯将戟一抖，看也不看就迎了上去，冷笑道：“砍柴的吧！” 话音才落，便听铿锵一声，大斧飞出，纪灵虎口流血，神色惊颤，便把另一只大斧扔出，拍马就走，可谓肝胆尽失。 温侯随意将大斧磕飞，左手持戟，右手持弓，单臂引弓，咄的一声，射出一只铁箭，箭若飞星，又倒持大戟，自下一撩，劈开一只长枪，喝问：“你又是哪位？” “啊！” 但有纪灵才奔出十几步，便被铁箭一穿而过，中箭部位血肉爆炸，剜出一个海碗粗的伤口，即便如此，纪灵跌跌撞撞，不要命地跑回阵营。 那厢，潘凤见着偷袭不成，却也不发怂，策马退开一步，卸去温侯的劲力，大笑道：“有些气力，可惜，本将不是纪灵那个绣花枕头！” 说罢潘凤猛地一攒长枪，长枪震动，枪杆鹅卵大小，将虚空震得嗡嗡鼓荡，发出滚滚雷鸣，浩大刚猛。 “原来是个耍绣花针的！” 温侯冷傲一笑，竟不用枪，但在哪长枪攒刺过来时猛地一转身，避让过去，再突然张开牙齿，铿的一声，咬住枪杆，顿住潘凤的攻势，浩大声势戛然而止。 潘凤用力摇动，竟不能拔出，神色顿时大变，想也不想，甩手就丢了长枪，拧身向后躲去。 可惜，迟了！ 温侯眼中闪过冷光，张口一吐，长枪倒飞，快逾电掣，砰的一声自潘凤的胸口穿过，把那亮银的盔甲都穿了一个前后通透的洞口。 潘凤吭哧两声，口吐着血沫，摔下马去，没了气息。 好歹人家纪灵还是逃过一命，可他却在这里丢了性命，让高台上的兖州刺史成了继阳翟侯之后脸色更难看的人。 “尽管上来！” 接连两招拿下两员大将，温侯睥睨而视，诸将不敢接他目光，却不甘在三军面前丢了脸，相视一眼，齐发一声喊， 刀兵骤然舞起，凶狠地砸了下来。 这一砸，可用尽诸位大将的平生之力，更因同仇敌忾，气机隐隐相连，超水平发挥，其中的威势，连众将自己也为之惊骇，却然欣喜起来。 “看你如何死？”他们的目光陡然放出既兴奋且凶残的光芒。 “土鸡瓦狗而已！” 可回应他们的，则是温侯冷淡的吐出的六个字，下一刻，一抹冰凉从他们脖颈间掠过，诸位大将浑身气力顿时抽去，软骨头一般栽倒马下，超水平发挥的一招自然崩溃，刀兵丢了一地。 温侯冷淡转过目光，落向高台，只将台上一干诸侯骇得面如土色，难有几人保持镇定，今始方知，温侯天下第一，并非浪得虚名。 “吕小儿，耶耶还不曾打痛快，你跑什么跑？” 这时，斜刺里突然冲来一只黑蛇，毒牙森森，鳞甲碗口大，嘶吼着，将温侯连人带马缠绕起来。 却是那豹头环眼的汉子！ “好个浑人，当某杀不得你？” 温侯怒哼一声，大戟连震，一瞬之间斩出千百道寒光，嗤啦一声，将黑蛇破布一般撕开，并不曾冲出，又一柄大刀斩下，刀势厚重，压得虚空隐隐不能承受，咯吱作响。 这一刀，连温侯也不能轻易接下，不得不退开几步，避开锋芒，台上的诸侯这才回过神来，难免神色复杂，更以阳翟侯神色最为羞愤，甩袖而去。 “这仗你们自己打吧！” 刘大耳苦笑地伸出手掌，似欲叫住阳翟侯，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拜道：“袁公，温侯凶猛，非顶尖武将不能敌，还需二位将军出马！” “顶尖武将？” 邺侯似笑非笑，心知刘大耳明着在夸他，其实是拐着弯儿赞自己，也不揭破，点头应道：“也好，除吕奉先外，魏贼还有五虎上将不曾出场，我们这一边可不能输的太难看！” 不能输得太难看，就是说可以输了？ 刘大耳正品味邺侯话中之话，颜良、文丑已整装而发，也乘坐极品宝马白玉银龙，化作两抹电光，呼吸间便杀到了温侯近前，两人一使枪，一使槊，枪槊并行，如双龙出海，势不可当。 温侯正烦恼关长生两人纠缠，见着又是两个不俗战力纠缠进来，哪里能敌？长呼一声，胯下赤兔踢出两蹄，铛铛两声，力大势沉，将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蹄开出去，他则趁势避开，闪出了包围圈。 “好个不要脸的诸侯联盟，只会以多欺少么？” 温侯哈哈大笑，以戟指高台，诸侯脸色愈发难看。 关长生四人站定一处，不为惊怒，也冷笑反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魏贼违背高祖祖训，必有此劫，吕温侯，你不想落得声明狼藉，还是弃暗投明的好！” “现在就道谁明谁暗还太早，只是，诸位将军要与某说得道多助某可不服呢！” 此言一出，关长生等人神色皆是一变，但听隆隆鼓声响起，随之，虎牢关大开，但有五名飞将冲了过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2章 黄巾力士 这五名飞将，正是魏王亲封的五虎上将。 吕温侯一人已叫诸疲于应对，再来个五虎上将，还不是要亲命了。 高台之上，诸侯脸色骤然阴沉，盟主刘大耳更是坐将不住，但有天公将军哈哈大笑：“诸君稍安，且看本公妙法！” 各人回头看来，天公将军一挥羽扇，斜刺里顿时冲出一只校刀军，头裹黄巾，都拿着大刀，打头的，正是天公将军座下的大将管亥，厉喝一声，众校刀手齐喝应声，顿有狂风呼啸，厉厉不绝。 又一指，另一头又冲出一只长枪军，枪锋凛冽，同样裹着黄巾，由大将波才带领，长枪齐齐攒刺，若滚滚落木，惹得飞沙走石，黄沙漫天。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盾甲军、一只神射营，也由天公将军座下大将率军。铁盾震动，地动山摇，轰隆隆，如同巨岩砸落；箭矢齐射，与空气摩擦，迸烁火花，喧嚣火焰冲天。 此四军，便是天公将军手下所谓风林山火四大军，亦是天公军恃之横扫河朔的依仗。 这不，风林山火四军一出，邺侯袁本初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却是想起被天公将军夺去的冀州城。 至于冀州牧，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过徒有其名，可不敢与天公将军以及邺侯争锋，只能努力缩起头颅，装作看不见。 回到正题，却说这风林山火四军出击，引得浩大声势，魏军一方顿时坐不住，一队队甲兵移动，阵势摆开，战场之上只见旌旗招展，战鼓擂鸣，浩浩荡荡，如无尽黑云，层层压上。 众多魏军之中，又以五虎上将与吕温侯最是凶猛，各领一军，在风林山火大军之中冲锋，刀兵凶厉，战马嘶啸，如同五只怒龙，在风林山火四大军惹起的狂涛巨浪中杀进杀出，引得三军呼啸，天地震动。 只是，他们打得热闹，却将人家关长生等四将扔在一旁，仿佛与整个战场隔绝，独自杵着，好不凄凉。 高台之上，诸侯亦齐齐变色。 “本盟主也有三千羽林飞骑呢，二弟、三弟如此凄凉，是不是也该拿出手了！” 更有盟主刘大耳暗暗思忖，想着如何利用私藏的家底来个绝地反胜，赢个好更大名声。 “风林山火果然名不虚传，但如何不见张公的黄巾军？”但有邺侯抚掌赞叹，若有所指。 天公将军也笑道：“本初何必笑我，你的白甲军也不曾出，本公的黄巾军自然要最后出场。” 这话说的甚是霸气，那风林山火四大军已如斯了得，天公将军竟然还藏了一手？ 只听得某大耳盟主一惊一乍，才知自己积累那点家底太过小家子气，人家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邺侯则大笑道：“好，便依了张公！” 说罢，邺侯召来一个探子，传令下去，但有几个校兵举起令旗，连打旗语，诸侯身后，猛然冲出一只铁骑，白甲白盔，银枪白槊，连座下的骏马都是清一色的雪白，齐刷刷冲来，将这昏暗的战场反射得一亮，诸侯眼睛也被恍惚了一下。 “有什么了 不起么，与人家白马义从不是一样？”某大耳盟主吃不到葡萄，心中不忍，忍不住暗中挑刺。 “杀！” 他的念头才转罢，邺侯的白甲军便齐发一声喊，长枪兵举，白光晃动，熠熠反光，各人眼睛又是刺激了下，那白甲军已经凿穿魏军一只数千人的大军。 天公军的风字大军趁机掩上，大刀乱剁，刀风嘶吼，砍瓜切菜一般，不过十来个呼吸，便将魏军砍杀殆尽，只剩孤零零的几十人立在血泊残肢之中，战战打抖，无比凄凉。 高台之上，诸侯看的心惊胆骇，战场另一边，魏军顿时失去声颜。 “好，好凶猛！” 亦有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就在战场之中，直面风字大军手段，最为震骇，方知他们这等武将，强则强矣，却非真正无敌，也可能死在万军之中。 至于为何只是他俩，对不住，白甲军一出，人家颜良、文丑就转身带领带军去了，凄凉小队四人组只剩俩人，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心中的凄苦可是骤然增加一倍，有些承受不能。 更叫他们不能承受的是，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总有一个错觉，虎牢关前本来应该有一场他们兄弟的扬名之战，只是不知为何，让他们错过了…… 是人都要面子，除非他俩不是人，关长生与豹头环眼汉子当然不能不是人，只好踢了踢坐骑，拍马而回，路过零星小队魏军时，刀刀下死手，矛矛见性命，狠辣的很，杀了好些魏军，这才勉强发泄了郁闷。 只说，自古兵祸凶盛，不因人力而移，两人虽然暂时退下，战场依然还是战场，众将绞杀一起，如同血肉磨场，每时每刻都有将士陨落。 有人死的利落，利刃枭首，也无多少痛苦；有人战正酣，暗箭流矢飞来，砸得脑门破裂，满腔热血到处飞洒；有人遇上个手脚不利落的，偏生自己功夫更不利落，被砍下马背，拖个残腿，惶恐奔走，依然逃不过被乱马踩死的结局。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但说风林山火四军与白甲军相互掩杀，连连建功，打得魏军节节败退，终于翻出底牌。 虎牢关上，忽然站起六道身影，或羽扇纶巾，或貌冠群雄，或鹰目狼顾，或面容奇古，或风流潇洒，或庄严神肃，皆有异象，正是魏军所谓之六奇士。 此六人，各有擅长，可谓智冠天下，除此还有奇能，否则如何能以奇士称之？ 六奇士一出场，但有诸葛武侯披发跣足，手持七星宝剑，悲唏吁哉，东风咻然而起，呼啸呜咽；郭奉孝剑劈幽冥，鬼气震荡，虚空暗晦，阴气奔涌；荀公达拄杖长喝，口吐霹雳，雷光荡荡，震慑八方；周公瑾轻弹琴筝，以气御形，八万大军凭空而来，杀气森森；荀文若驱狼吞虎，召来狼犬恶兽，以为助力；司马仲达指动大地，山崩地摇，土石崩垮，数千数万将士为之吞没。 不过一时半刻，战场之上形式大变，换成魏军大占上风，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外如此。 六奇士，真真了不得！ “哦，开始不讲规矩了？”高台上，天公 将军羽扇轻摇，似笑非笑。 刘大耳急忙拜道：“恳请张公出手！” 有意无意，却先抢了邺侯一步，叫邺侯翻了个白眼。 天公将军也不理他的小心思，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轰咚！ 话音方落，虚空炸开一声炮鸣，但有十二力士迈步而来，身如山峦，肤如黄土，臂如岩铁，头戴黄巾，威风凛凛。 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力士都有十来丈身高，可是名副其实的山峦之体，拳掌门板宽，眼珠人头大，大脚踩下就是一个池塘，所谓拳头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是也！ 这等威势，可不是威风凛凛能概括。 “这，这就是黄巾军？” 虽然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天公将军藏了这么一手，但刘大耳可没想到他是藏了这么一手。 诸多黄巾力士的身高体量，连他们见了也心中发憷，寻常行伍见了还不胆战心惊，别说十万大军，便是百万大军也得给生生吓跑。 果然，这十二黄巾力士一出场，便叫魏军士气跌落，更兼着这些力士凶悍，各个力大无穷，两掌一拍，凭空震起劲风，嘶啸着撕开大风，大脚一跺，震动的大地当即平复，更兼铜皮铁骨，随手一抓，劈来的电光便被抓散，再口吐土黄气流，便把冲上来的狼犬恶兽、气形大军掀飞，六奇士召唤的奇能异象尽数被破。 十二黄巾力士横扫而过，如牛犁田，一个来回就将战场弄得七零八落，好端端的战场成了破烂，局面再次逆转，六奇士徒呼奈何！ 真真是无敌了？ “妖道，休得猖狂！” 六奇士徒呼奈何，却有人不肯善罢甘休，一抹赤红光晕疾驰，似流星飞矢，缠绕霍霍雷光，咻而，赤红之中猛地斩出一道寒锋，如月西坠，晃的人眼晕。 各人微微恍神，再定睛，十二黄巾力士已有一人被劈得两半，鲜血如泉喷溅，咕噜咕噜，当真骇人。 却是吕温侯！ 不过，吕温侯这招显然消耗极大，虽然斩了一个黄巾力士，自己也累的气喘如牛，但终究打破了黄巾力士无敌的气势，魏军重振士气，在五虎上将的带领下，重新集结。 “可惜，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这时，一声大笑突然传遍战场，众多魏将皆是一愣，只见着一阵地动山摇中，又是一百零八尊黄巾力士开赴战场，雄赳赳，身躯庞大，看着人牙疼。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吧！” 连那高台上的诸侯也有些于心不忍，侧过了头，魏将一方，更是灰心丧志，失了战意。 “天公妖道，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突然，虎牢关中传来一声冷哼，各人听着也平常，却震得诸多黄巾力士神行摇摆，噗嗤噗嗤接连倒下，局势再次逆转。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3章 分明一样儿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番变故，可把众多魏将欢喜得抢天呼地，山呼万岁，刘大耳等人脸色阴沉，来人正是犯天下之大不讳的魏王，也是他们口中的魏贼！ 不想这魏贼妙算无策，不仅窃据庙堂，更有如此神通，不曾露面就破了黄巾力士的阵势，可胜过了许多顶尖武将，叫那自诩天下一等一英雄的刘大耳有些坐不住了。 “并非贫道过分，而是两位道友已经抢先，贫道也有些坐不住了。”那一头，天公道人却突然叹道，连自称也给改了。 虎牢关中顿时陷入沉默，蓦然，一位蟒袍黑冕的王者默默走出，虚空安步，气机伟岸，只凭一人便压得虎牢关内外数十万将士心头沉重，诸多将领未敢与之对视。 便听魏王问道：“道友可有把握？” “这种事还等到有把握才去尝试？”天公将军反瞪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魏王哑然，便失笑道：“好，孤王成全你！” 成全，如何成全？ 众人听的云山雾里，便听魏王吩咐，声音郎朗：“三军听令，你们，都降了吧！” 降，降了？ 魏军正等魏王开口，带领他们杀尽诸侯，一统河山，没想着等到了这话，不说魏军上下不能相信，诸侯盟军也未敢置信。 “这就降了？兄弟们辛辛苦苦从军，不就是为了打下一个盛世王朝，弄一个世代封荫，魏王你说不玩就不玩，是不是太儿戏，考虑过兄弟们的感受没有？” 魏军上下不无心中不忿者，相视冷笑，便想如何反他娘的，虚空忽然惊起几声霹雳，天分二色，一玄一黄，瓜分苍穹。 一玄一黄的天色如同两只巨大的磨盘，不断碰撞、碾压，其间或有胜负，稍稍压制对方，但两分的大势终归不曾变过，仿佛代表天下大势。 诸侯似有所悟，魏王已默默拍出一掌，玄色天光崩溃，化作一缕缕流晕，被黄色天光吞噬进去。 魏军上下但觉一股奇异力量被抽取出了身体，心底凉飕飕的，如那心有不忿者更是慌得手脚不知自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惶然相顾。 高台上，天公将军气色大好，如同吞了人参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便是个不识货的也能看出，他得了极大的好处，却见他哈哈大笑起来：“还请道友见证！” “正该如此！” 话音方落，高台上又多了一个青衫似洗的男子，驻剑而立，双目紧闭，虽不曾震动气机，也能让人感受到凛然之意。 “道友尽管去，麻烦来了，我们替你挡了！” 那男子说道，天公将军顿时大喜，又向男子以及魏王拜了两拜，径自站起身来，看了看手中的羽扇，终于笑道：“果然，便不适合我！” 说罢，他如弃敝履一般，将羽扇远远扔了，再昂然向虚空走出，一缕缕玄黄光晕默默汇聚，天音乍起，天公将军的道袍上多了飞羽之饰，他拄着长杖，头戴凌云冠 ，气机越显伟岸，如长空，似苍穹。 此时，黄色天光也正好将玄色天光吞噬殆尽，长空一色，黄光极盛，黄亦煌之，无穷威势压下，把诸侯大领压得不能立足，全都趴在了地上，却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要见证什么。 而他们的确见到了，见到了天公将军突然做歌大笑：“黄巾起众是毒祸，群英并做为龙蛇，苍天已死而不僵，他朝当立黄天时！” 歌声落罢，虚空中早不见了天公将军的身形，只有光辉越来越盛的黄色天光，照尽诸天，威压万界。 一座座虚幻的世界凭空显化，或是万古当青，或是流光飞火，或是古色仙意，也有一些别具一格，天地寂寥，张舞无尽怪物的，只让众人大开眼界。 这是，诸天共举，是证就不朽的第一重异象！ 那诸多的世界，便是诸天显照的虚影，托举着黄色天光冉冉而升，越来越高，渐渐顶替天穹，仿佛黄天。 黄天，即是天公道人的大道真身，是其一身道行所化。 可惜，天公将军此时还不是黄天。 “黄天，本座还没死，想盼我死，你还早了几个纪元！” 突然，那黄天之上，天穹之顶，猛地抓下一只大手，其色为玄，幽沉幽邃，静谧无比，如同幽潭。 不，不是幽潭，比起幽潭，这种静谧更有一种磅礴气象，如天如祗，俯揽众生。 那是玄天！ 哦，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黑天道人，不过，黑天什么，听着多俗气，哪配得上他玄天道人的排场？ “玄天道人，苏某还在这，你目中太无人！” 这时，驻剑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眸，一点剑光迸起，仿似火星，咻然间撞上玄色大手，将之撞穿，留下个通透的小孔。 虽然只是小孔，却打破了玄色大手的静谧幽邃的气象，玄色大手陡然崩散，天穹之顶，便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辈，你敢辱我？” 虚空上也浮出一张大脸，顶着天穹之顶，不让黄天继续上升，巨口吐飓风，神目放冷光，猖獗嚣张，俨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正是玄天道人……的脸。 “小辈？玄天你记吃不记打，道哪个是小辈？” 不知是不是玄天道人的猖狂相儿惹怒了某人，一声冷冽的叱咤突然响起，旋即，青衫男子身上升起四道剑光，青红黑白，各立一方，四道剑光中又以红光为首，轻轻一转，但往大脸飞去。 “是你这小娘皮，黄天，你这个贱人，竟与外人勾结，诸天同道不与你干休！” 玄天道人……的脸显然是吃过剑光的亏，眼见四剑飞来，哪里敢惹，败犬一般放出后话便闪了没影，可将剑光的主人气的半死，不肯罢休，紧追过去。 此时，黄天的第二重异象——万道齐服才过了一半，一缕缕道痕浮现，与黄天碰击，眼见奈何不得对方，道痕渐渐消散，但有三道道痕化作三尊道人，一蓝衣、一青衣、 一苍衣，面目模糊，各自拄着一根长杖，提起来就往虚空打去。 这三尊道人，却是不朽者蓝天、青天、苍天道人，也是玄天道人所言的诸天同道，投影此间，要与黄天断过因果。 青衣男子知晓这一击只能自己受过，旁人不能代替，也由着三人打下，三根长杖打在黄天上，如中败革，黄天咚的一声鼓荡起来，最剧烈之处震开几道裂痕。 这三人一击而过，也不答话，只是各自看了一眼，重新化作无形，好在黄天受过这击，勉强渡过第二重。 虚空上，漫天的黄光咻而一转，重新化作天公将军的身影，他谓然一叹：“苏道友，我只有几位仇敌，还能勉强渡过这重，道友的仇敌却满天都是，不知你有几重把握？” “尽管来便是！”青衫男子冷铿地吐出这句话，字字都带着剑鸣。 “道友霸气，贫道不能比！” 天公将军竖了个大拇指，得这片刻喘息，他已经回复元气，一推凌云冠，头顶浮出一片庆云，亩许大小，其中浮着三朵嫩黄色花苞。 其中两多花苞轻轻颤抖，渐渐开放，露出两道人影：左边的人芒鞋竹杖，面目阴鹫，却是天师张角；右边一人飞羽道袍，凌云冠帽，拄着九节长杖，竟与天公将军面容一模一样。 只是中间那朵嫩黄花苞勉强挣了挣，终究不能开放…… 青衫男子骤然沉默下来，天公将军飒然一笑：“证道难，难于上青天，贫道想着，若能先杀了青天，或许这关就能过去呢？” 话音才落，第三重异象已经来袭，却是一重凭空而降的黄天——辟道之时，与相同大道争锋，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天公将军昂然不惧，不待那黄天降落，便将身一跃，径自跳了进去，仿佛砸入池塘的石子，荡起微微涟漪，不多时，涟漪渐渐消散，却不见天公将军出来，到最后，黄天消散。 “这妖道虽然祸乱汉室，可这份勇气，孤王就不得不夸他一声！” 魏王自顾落在高台，唬的那些才从天公将军证道威压中爬起的诸侯跌滚下了台子。 即便如此，他们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说道祸乱汉室，天公将军自然难辞其咎，可你魏王说这话就没立场了吧，人家天公将军是黄匪，你也是魏贼呢。 魏王嘴角露出一分古怪笑容，拜道：“道友，孤王若能渡过这坎，你的人情账我也还了！” 言下之意，若是渡不过，人情账自然一笔抹消。 青衫男子笑了笑，魏王当仁不让，大袖一翻，第一重证道异象诸天共举已经跃出，不等完全浮现便被魏王一鞭打下，生生打散。 随之，证道异象也似被触怒，第二重万道齐服中十几个身影借助道痕投影此间，也不曾掩盖面容，或是面如重枣，或是面白手长，或是束发紫金冠，只将诸侯与魏将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瞅瞅别人，又瞅瞅自己。 可怎么看怎么像，分明，就是同一人好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4章 谁人多？ “这可是我本家？本家，本家，我在这里啊，你可不能亏待了我！” 诸侯武将浮想联翩，几乎就抓到真相，一时怦然心动，那些身影也不曾理会他们，各自提起刀兵，便往魏王杀去。 龙鸣高亢，骤然间却是两只赤龙占着脚快，那面如重枣的身影与束发紫金冠的身影当先动手，刀光横行，戟光凶猛，来回穿刺，瞬间便与魏王交锋了几招。 赤龙？ 人家这俩龙全名赤兔龙，所谓马中赤兔，成了龙的赤兔龙也是龙中之龙！ 只是，这两尊身影攻击落罢，却不似苍天道人三人一样消失…… 魏王接了这几招，显得有些气喘，却做起大笑：“云长、奉先，孤王待你们可不薄呢，你们于心何忍，果然要杀孤王？” 此言一出，面如重枣的身影一顿，束发紫金冠的身影冷哼了一声，一道冷光从虚空落下，将吕温侯绞得粉碎。 可怜吕温侯畏于魏王之威，不得不臣服，此时又起了别样的心思，正想他那本家是否能拉他一把，最不济也给他换个坐骑，也换一直赤兔龙骑骑，哪想当真祸从天降，顿时呜呼哀哉而去。 慌得诸侯武将跌爬滚打，才知道，即便是“本家”，也会杀他们。 “可怜，可怜，孤王待他真不错呢！” 魏王自顾自叹，但有两道白光突然斩来，光辉皎洁，横贯当空，却是那白面手长的身影突施偷袭。 这两剑角度极为刁钻，往魏王腋下钻去，又出其不意，看的刘大耳暗暗叫好，便要拍掌出来，束发紫金冠的身影也趁机掷出画戟，锋芒弄起，如虹贯日。 危急之时，魏王已躲避不及，两剑一戟已经击来。 嗡！ 但有一柄古剑突自魏王泥丸中跳出，轻轻一震，惹得满空都是剑鸣，喋喋不尽，顿把白光与画戟崩得粉碎。 铿！ 古剑又是一震，一缕剑光渗出，漫空一转，束发紫金冠身影顿时斩得破碎，面如重枣的身影则驾起赤龙，抢在剑锋之前带起白面长手的身影，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剑，名做倚天，乃是魏王孕养数千万年的天子剑。 “云长，孤王果然不能得到你呢！” 但持着天子剑，魏王却做出混赖相，语气着实暧昧，让下方的关长生面红耳赤，燥得不行。 哦，他脸本来就红，再是羞怒，也看不出来。 “诸位，还要再打？” 倚天一出，谁与争锋，魏王持剑屹立，让剩余的身影不敢动弹，诸人相似一眼，各自散去，第二重异象便也渡了过去。 轰动! 这时，高空中但听一声剧鸣，一尊同样蟒袍黑冕走下虚空，手中也提着一柄倚天剑，面无表情，魏王飒然一笑，自出场以来，显得有些不着调的魏王终于露出严肃的神色。 第三重，辟道之时！ “世人皆说孤王奸贼，其实，孤王真是赤胆忠心啊！” 说罢，魏王提起倚天 剑，再不理下方的人如何做想，人随剑走，便与另外一尊“魏王”厮杀在一起，剑光纵横，密簇犀利，挣得虚空崩溃，道则断裂，但有魏王的歌声传出…… “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不识英雄真面目，横看成岭侧成峰。” 歌声落下，剑光崩兮，露出披头散发的魏王，蟒袍狼藉，上衣短了一截，赤红着眼，手中提着一颗大好头颅，鲜血自断口渗下，尤为骇人。 不正是另一个“魏王”？ 都说天子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施以天子之剑，此剑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服天下，端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魏王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亦使得天子之剑，满堂诸公但有不服，也无可奈何，可不想，魏王也有这等蓬头突鬓之时，只让人嗔目结舌。 分明，就是一争胜斗狠的匹夫！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魏贼，奸雄也！” 诸侯暗暗冷笑，用以掩饰内心慌张，却不妨第四重异象——时兮易兮已经降临。 虚空上蓦然冲下一条虚幻河流，大河涛涛，急流冲荡，正是时光之河，只有抵过时光之河的冲击，才能真正不朽。 魏王狞笑一声，提着头颅便往河流走去，逆流向上，虽然走的举步维艰，却异常安稳，青衫男子既知，魏王已半步踏入了不朽之境。 “魏王，可不能让你轻松成功了呢！” 突然，时光之河上游走来个光闪闪的人影，星光做衣，辉芒做鞋，饰以北斗七光，配以二十八宿，光辉灿灿，整一光人般，顺着时光之河走下，拂袖一震，时光之河动荡，掀起偌大波涛，魏王身形不稳，几乎跌入河中。 “权衡宗主，你如何不能好好呆在一旁？” 这时，一直不曾动弹的青山男子终于动了，身形一晃，便已拦在魏王身前，时光波涛撞在身上，男子鬓上顿生白发，形容也见着几分老态。 但终究挡住了这波动荡，魏王趁机向前又走了两步，亘古难朽的气机越发明显，仿似洗练过的真金，越发璀璨。 “道友如何知我？”光闪闪的人影传来一声大笑。 “这话可不好笑，昔日宗主拥以光暗两道分身，可打得苏某人狼狈鼠窜，如何后来的戒日和尚只剩下一个了？”青衫男子不无冷笑。 光闪闪的人影哑然失笑，也散去了身外的光辉，露出真容——不是昔日苏妄的仇敌，天罡宗权衡宗主还能是谁？ “道友，戒日之名可不好听，道友还是不要说的好！”虽被叫破了身份，权衡却更兴趣盎然。 青衫男子翻了个白眼：“不叫戒日叫什么，叫你紫薇大帝？” “道友果然知我！”权衡笑的越发畅快。 可那青衫男子却问道：“苏某只是好奇，你们之间到底谁为主谁为次，不知宗主可能告知？” 权衡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原来道友 并未证得不朽，只是你的境界有些古怪啊，不知也能不能告诉本座？” “谁道没有？”青衫男子终于笑道：“某家正打算证道的！” 说罢，青衫男子身上也升起一片亘古难朽的气机，那气机辉煌煌，无量无尽，比魏王身上的不朽气机不知深重了多少。 可他竟真未证过不朽，因为，不朽境第一重异象——诸天共举已经降临。 一座座奇异的诸天显照，或是青空当照，或是十日横空，或是广寒仙宫，或是暗无天光，都与青衫男子修行的道则有关，奇异恢弘。 当然，说是奇异恢弘的，只能是那等身为局外人的看客，“被降临”诸天中，身为局内人的“演员们”已经翻起了白眼。 话中，证道不朽不该是一件很隆重的事么，接二连三像什么话？这样随随便便会让人以为成为不朽者很容易，他们这些不朽者也会很没面子的。 好在，那青衫男子知道不能不给大能面子，抽剑一击，似抽刀断水，将漫空的诸天虚影击碎，第二重异象——万道齐服继而浮现。 一缕缕道痕浮现，金红青蓝，毫光熠熠，如嵌永恒，散发亘古不灭的气息，青衫男子猛地向前一踏，只将漫空的道痕踩得凝固，咯吱作响，连那要借第二重异象跃出的大能也被这一脚踩了回去，一声声怒哼叱骂响起，听得权衡眼皮跳动。 这，就不是很给面子了！ “如何？”青衫男子问道。 “道友霸气！”权衡不得不违心称赞了一声。 轰咚！ 话音才落，一座七层天堑轰然落下，天堑之中，各自屹立着一尊青衫人，黑发浓密，青衫如洗，单手托着剑器，皆是冷森森看来。 这下反而轮到权衡笑了起来：“道友，你这取巧的修行法子看来有些弊端呢！” “你以为就你分身多？” 青衫男子瞥了他一眼，下一刻，他身后突然走出七个人来。 其中一人倒坐黑驴，负剑携酒，喝的伶仃大醉，座下黑驴昂昂叫唤，乃名苏妄；一人面容普通，手掌粗糙，身形宽厚，叫做苏乞儿；一人脸蛋稚嫩，大眼乌溜，顽皮可爱，名叫张小苏；一人长衫倜傥，挎剑而行，做风流名士之状，名做苏子度；还有一人同是童子打扮，扎冲天辫，扛火尖枪，虽然可爱，但更顽劣，乃是哪咤大盟主；更有一人抱剑而立，气质不羁，仿佛不将一切事物放在眼中，叫做夕阳武士；最后一人头顶庆云，庆云滚滚，三花沉浮，垂落一缕缕混沌气流，乃是东极宗宗主——东衡抚远神君。 七个青衫人，七个苏某人，七人对七人，一边不多，一边不少，果然计算的刚刚好。 却把权衡气得面皮都青紫了，现在谁若再跟他说分身多，他就跟他急。 话说，到底是谁分身多了，谁多了，他权衡也不过弄了两个分身，可这青衫男子呢，简直是丧心病狂，弄了七个只多， 不，不是七个，而是八个，还有青衫男子本体没算进去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5章 不值 权衡脸色难看，脸上显出几分恨色，道：“大道不公，你有八人，却只有七个对手，我不服……” “不服？宗主不都说我的法子是取巧了，取巧总该有些巧妙之处，否则不是让人笑话了！” 青衫男子显然知道权衡在纠结什么，笑的越发灿烂，另一边已先分出了一个胜负。 昂昂昂！ 却是那个名叫苏妄的苏某人，倒骑黑驴，又喝的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向对面冲去，叫人不禁担心，一个不小心是不是就要跌下来。 可偏偏是这不着调的苏妄拥尽极速，黑光一闪，各人念头都不曾转过来，他已经出现在一个青衫人身前，嗝的一声，吐了口酒气，那青衫人被这口酒气喷了个正着，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下。 就，解决了一个！ “这，这就结束了？” 权衡不敢置信，好在紧随而上的苏乞儿十分体量他的心情，一通噼里啪啦金光纵横无敌闪电拳打得光晕灿烂，卖相十足，看得人直呼过瘾……个鬼。 苏乞儿的拳法闪亮是闪亮，也极具卖相，就是不经打。 哦，是对面的青衫人不经打，一顿电光闪烁过后，另一个青山人面色焦黑，吐着黑烟，干脆利落地倒下。 “你倒是再反抗反抗啊！”权衡眉头跳动，不禁怀疑，那青衫男子是不是真的有了不得的后台，让证道异象都放水了。 “果然，他们就是放水了！” 接下去的变化可以用风起云涌，天地变幻来概括，个蛋，权衡气得一阵阵牙疼。 风云是变幻了，比如，扛着火尖枪的某大盟主，脚下风火轮滴溜溜转动，火光盛烈，红云漫天，论起架势可是一等一的，真将天地弄得变幻莫测，可依然还是不经打。 对，还是青衫人不经打，看着威风凛凛，气机也锋锐，就是个银枪腊样货，与剩余五个苏某人一交手，瞬间就倒下，让正等着看三百回合大战的权衡顿时干瞪眼了。 话说，某大盟主的火尖枪、风火轮还是他本家贡献的呢，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件宝贝有这偌大威能，不然才不会假大方地送给对方。 第三重异象，渡过！ “道友，你可知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满心不忿，权衡干脆舍下魏王，任由魏王抵住时光之河冲击，成功踏到岸上，证得不朽。 魏王轻舒了一口气，自觉武力再提了一个档次，顿时回复自信，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苏道友有我等相助，定是得道呢！” “你确信？” 权衡乜了他一眼，也不解释，差点把魏王气结，暗道：“好个奸贼，刚才差点害了孤王，现在还敢大放厥词，孤王等会要你好看！” 正想着，青衫男子的第四重证道异象时兮易兮也降临，时光之河冲溅，波涛轰鸣，比魏王的异象也凶猛了许多，魏王突然有些心虚下来。 “小友，你终于要证不朽了，可惜可贺，可惜可贺，本座 等今日也很久了！” 注意，人家说是可惜不是可喜，这点魏王还是听得出来，目光看去，只见时光之河上游突然浮现出一尊金色大佛，大头大手，大肚子大腿儿，哪个部位看去，都能冠之以大这个词。 之所以一再强调大，那是因为这尊大佛真的很大，大到充塞时光之河，生生把轰鸣咆哮的时光之河阻流。 青衫男子与魏王哑然。 可不是大佛好心，要为青衫男子裆下第四重异象，而是居心大大的不良——时光之河都被阻流，也就没了时光之河冲击之说，连冲击都不曾冲击，青衫男子又如何算是渡过第四重异象？ “苏道友，你死期到了！” 这时，大佛身边的虚空陡然泛起剧烈涟漪，但有时空变幻之感丛生，随即走出了几个伟岸的身影，或是魔气森然，虎步龙行，或是气机艰涩，有命运颠倒之感，或是气质绝顶，如玉如霄。 却是帝罗、大司命以及本已应死亡的玉霄等人，在他们身上，青衫男子与魏王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时空违和感。 因为这些人并非本人，或者说不是本时空的人，而是大佛扰动时光，从过去未来接引而来的过去人、未来人，都有不朽境的实力。 青衫男子这边，魏王已证得不朽，他自己也算拥有不朽境的战力，但满打满算只有两人，大佛一边已有四人之多。 不，不止四人，还未算上权衡，就见权衡得意一笑，忽然向后前进了一步，身上也多了一种时空违和之感，同样的，他也不是本时空的权衡，而是未来的权衡。 “苏道友，现在谁得道，谁失道？” 这许多不朽者汇齐，好不得意，齐声大喝，惹得天地共鸣，嗡嗡不绝，旁的不说，众人身下的天地便被他们这么一喝彻底湮灭。 魏王脸色难看，显然，这是对方反驳他刚才说的话，在打他的脸呢。 “大和尚本事了得，不知如何称呼？”青衫男子不禁多看了大佛一眼。 “好说好说，本座历经神古、远古诸纪，勉强得一个尊号，纵降三世如来是也！” 大佛含笑微微，难得谦虚了一回，却让魏王与青衫男子齐齐一震。 大乘佛教中，有横、纵三世佛之说，横三世佛先且不论，纵三世佛却以时间划分，并列过去、现在、未来，享盛誉极荣。 如过去佛燃灯佛、现在佛释迦佛、未来佛弥勒佛等名佛两人虽不曾打过交道，也听过他们的名头，但三佛是以纵三世之身享三尊果位，大佛只一佛，却敢叫纵降三世如来，有总纲三世之意，大佛的境界想必已是不朽之上，如何不叫两个心惊。 “善哉，善哉，纵降三世如来，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便知这大佛来历，两人也不得不重新见了个礼，这礼虽有奉承之嫌，却也是大实话。 毕竟不朽者也只能抵挡时光冲击，并非跨越古今，虽然只差了一重境界，但其中的差距却非道理能计。 这一礼，乃是敬 奉先贤大道之礼。 大佛不闪不避，也生生受了他们这礼，又道：“小友不必为难，本座前来，是受了本家的嘱托，可也不会做出以大欺小的事来！” 青山男子微微一笑，自然知道纵降三世如来所言本家是谁，神色却不见惊慌，“大和尚，你这下可要失算了呢！” “愿闻其详！”纵降三世如来却是好耐心，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处时空已被祂封锁，其他人等进不得，也出不得，青衫男子再有援手被堵在门外也是白搭。 只是将早准备好要厮杀的帝罗等人整得没了脾气，若不是知道不是这佛对手，他们非要在对方满头大包上再打出一堆大包。 但纵降三世如来所问也是众人关心之处，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胜券在握，不妨再多几分胜算，他们与青衫男子因果不断，若能彻底解决地方，也不吝多付出一些耐性时间。 “先前宗主不是怨忿大道不公么，其实，大道一向很公道的！”青衫男子突然转向权衡，将剑一挑，已将魏王挑得远远的。 “尔敢？” 帝罗等人暗道不好，虚空中但听轰咚一声剧震，又几座天堑砸下，横立虚空，沉坠坠，凶猛压落，压得帝罗等人心头沉重。 因为，那天堑之中，不独有与青衫男子一样面容的青衫人，也有与帝罗等人一样面容的“帝罗”、“大司命”、“玉霄”等等，连纵降三世如来也不例外，也有一尊大佛跏趺而坐，金光闪闪，身躯庞大，与祂对应。 赫然又是证就不朽的第三重异象——辟道之时！ 证就不朽境其实只有三重异象，渡过第三重辟道之时就算功成，第四重的时兮易兮不过是为了洗去证道者的非不朽特质，偏偏这一重常常为仇家所阻，行百里者半九十，因此被当做第四重。 除此之外，也只有第二重万道齐服时能出手，否则，必遭大道反击，也要面对与自己一样的对手。 此时，帝罗等人就是遭受了这种反击。 “小友果然算计深远，通天道友后继有人矣！” 纵降三世如来哈哈大笑，突然伸出一掌，向天堑上的“纵降三世如来”压去，恰逢对面的大佛也伸出双掌，似欲撑起这掌，却被纵降三世佛压的寸寸崩灭，金身成灰。 但施了这击，纵降三世如来的损耗也有些大，气息见着降低，勉强挡住时光之河，便无余力为帝罗等人出手。 可将帝罗等人气得半死，需知，他们可不是纵降三世如来，即便只是一尊投影，也能随手抹除一尊堪比不朽境的存在，要与天堑上“帝罗”等分出胜负，就得先分出生死。 “小贼，此仇我等与你没完！”帝罗等人边打边骂，也不嫌着掉身份，什么话难听拣什么骂。 青衫男子剑荡八方，顺势降青衫人挑飞时不忘叹息：“大和尚，你可找了些猪队友呢！” 倒不是被骂怒了，而是觉得枉费心思，将帝罗等人当做对手实在不值……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6章 小魏 值么？ 或许值得，或许不值，在一般人眼中，能在证道之时顺手除了仇家，一举双得，可是美哒哒的事呢。 不过，再青衫男子看来便有些不值了——不是轻视帝罗等人，而是觉得，他们辜负了他的期待！ 那帝罗等人“勉强”也算不朽者，连同境界的对手都不敢打，畏艰怕难，只敢欺负他这样“不曾”踏入不朽境的“小朋友”，若将这样的人作为对手，他的成就也高不到哪去。 如是帝罗等人听到他这心声，只怕非要多骂一句，辜负你的期待，我们还对不住了！ 只有纵降三世如来看出了什么…… “大和尚，苏某狂妄一回了！”青衫男子无视帝罗等的怒骂，突然笑道。 纵降三世如来轻轻颔首“正要见识小友神通！” “你会见到的！” 那青衫男子说罢，将身一转，不顾身后青衫人追击，横剑而拍，大笑“看我荡剑式！” 啪！ 剑光如水，清冶光泽，无声无息，只在蓦然剑拍击在帝罗身上，这一剑极为奇异，仿佛从过去而来，剑痕、剑式帝罗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从“过去”提前知晓剑锋击落的位置，偏偏“过去”已经恒定，不可更改，帝罗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探入心口，自心口开始身躯一点点消失，仿佛橡皮抹去的铅痕。 不，是他的过去被抹去。 纵降三世如来神色微凝…… “你……” 帝罗瞪了瞪眼，一口不甘不曾吐出，便彻底了然无痕。 “飞剑式！” 而后，青衫男子猛地又将长剑掷出，剑如流星，划过一抹灿烂的虹光，轨迹莫定。 剑光所指，大司命悚然大惊，连忙将身跃起，手中竹篙拨动，虚幻命运之河出现，流水滔滔，映照诸天众生命运。 “一切都在命运之中，命运既定，时空崩灭！” 竹篙最后一点，大司命身前的时空彻底崩溃，时光不存，空间湮灭，大司命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笑容，心口但觉一痛，猛然低头，正见一柄剑器透胸而过。 “不可能，命运，命运……” “命运无常，你纵然窥得一丝半缕，如何能算算尽？总有算漏的地方！” 青衫男子不理他，单手一引，大司命胸前的剑器凭空消失，再出现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他把剑一撩，斜击而去，另一只手却向身后点去，追击来的青衫人被这一指点飞。 “撩剑式！” 那玉霄早见着青衫男子大发神威，慌得手忙脚乱，手中剑器连斩，混洞、阴阳、四象、五行等等，凡是能使的招数一次都使了出来，眼见身前虚空塌垮，道则破碎，还不放心，将身一转，化作一点非始非终的奇点消失。 叮！ 却有一点剑光突然闪烁，恰好将他从奇点的状态撞出，眉心处印着一道血痕。 “不可能，你会的我都会，我应该是你对手的……”玉霄不敢置信，吐出遗言，也了账了去。 “你一个死人都能活过来，还有什么不可能？” 青衫男子 撇了撇嘴，将袖一甩，依然追击来的青衫人顿时被甩了个跟头，连连翻滚，看得权衡眼皮跳动，与另一个“权衡”厮杀惨烈，却不忘赔个笑脸。 “道友，道友，我先前可与你开玩笑呢，还记得，你跟我另一个分身，戒日和尚可是合作过呢！” “安啦，安啦，戒日和尚的好我都记着呢！” 青衫男子稍嫌不耐，大手一挥，权衡挂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一时但觉心头空荡荡的，再无牵挂。 等等，怎么是空荡荡的…… 权衡顾不得对面的“权衡”砸下一柄斑斓星光锤，低头一看，果然胸前胸后也被扎了个通透。 “你说话不算数……”他使劲瞪着眼睛。 啪叽！ 随之，斑斓星光锤砸在他的顶瓢上，却将红的白的砸的到处飞溅，权衡无头之身也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才见青山男子拢了拢袖子，一抹剑影被他收了回来，他扬起嘴角，心情显得极好 “都说是记着戒日和尚的好，你又不是戒日，我管你做甚，啊，这一剑忘了叫名字，不如，就叫分剑式好了……” “小友奇才，竟已探入时光之河，本座佩服！”纵降三世如来终于看的分明，忍不住赞叹道。 所谓荡剑、飞剑、撩剑，其实是在宙光一道的浅薄应用，过去、未来、现在，过去不可改，未来仍可期，万古已长空——以过去的旧事，抹去帝罗如今痕迹；以变幻未来，改变既定之命运；而以方今之现实，否定玉霄的重生。 哦，还有最后一式分剑式，也还是过去之剑，在过去的时光击杀权衡，现在的他，自然也就死了。 至于说名字，那不过青衫男子觉得气势不错，瞎起而已，不重要，不重要…… “大和尚这就佩服了，我可还没用力哦！”青衫男子笑道，显然要与纵降三世如来算算今日的因果。 “看来，本座今日的确犯了个大错误呢！” 纵降三世如来眼眸微阖，似笑非笑，陡然睁眼，眸光迸放，如怒目金刚，骤然拍出巨掌。 这掌横矗虚空，大如天地，掌下的青衫男子就如当年如来手中的孙猴子，卑微而渺小。 轰咚！ 一掌之下，青衫男子顿时被拍飞出去，时光之河也因着纵降三世如来出手再难阻流，积累的河水汹涌而下，咆哮轰鸣，青衫男子被河水一卷，顿时不知落到了哪里。 “善哉，善哉，小友虽然有些奇才，但如何能与本座相比？自取其辱，自取其辱！” 但大佛神通更是了得，屹立咆哮的时光之河中心，仿佛礁石，任由河水冲刷，岿然不动，说着这等如同鳄鱼眼泪的话来。 可惜，祂这话说早了！ 这时，就见一道剑光自虚空之上而降，似银河川流，辉光清澈，熠熠灿灿，猛地冲在纵降三世如来身上，将祂身形撞得一偏，时光之河动荡，一个水浪打来，就将祂卷了进去。 “落剑式！” 这时，才传来青衫男子诙谐轻松的语调——这一剑，是从未来击来的！ 嗡！ 两人一消失，时空 封锁已经破开，青红黑白四道剑光飞落，微微一转，化作苏昭容的身形，脚下踩着一只恶兽，面目混沌，周身黑甲，依然不服管教。 苏昭容也不客气，将指一点，青红黑白的剑光齐刷刷飞出，绕着恶兽就是一绞，将祂割得血肉模糊，呜咽求饶。 这只恶兽，竟是玄天道人！ 可怜道人一生英雄，却落得这般下场。 “这便去了？闹这么大动静，还要我来替你收尾，我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苏昭容神色清淡，难见喜怒，却叫魏王激灵灵地打了个抖，即便已经证就不朽，但魏王相信，他在苏昭容手中也走不过一个回合。 “魏王，准备好了？”苏昭容问道。 “可不敢如此称呼，姑娘叫我小魏就好！”魏王果然能伸能屈，当得英雄，也做得小去。 “如此，开始吧！”苏昭容显然心情不佳。 话说，当家的在外风流快活，掌家大妇不仅不能责怪当家的，还要出手帮衬当家的其他红颜，这事闹谁头上，心情也要不好吧。 当家？大妇？等等，这说的几个意思？ 管他几个意思，苏昭容心情不佳总是事实，要发泄发泄也是应该，毕竟，闷在心里可是不健康的。 “怎么，当苏某人走了，你们以为可以不遵守承诺，欺负到我这个弱女子身上？” 于是，苏昭容冷着个脸，将发一扬，二十八道剑光自她发间飞出，咻然间涨大，化作二十八柄石质战剑，剑镗古朴，剑锷圆拙，却有莫大威能，轻轻一转，就将虚空碾破，从中掉出了两尊帝皇。 一个帝罗天帝，哦，是“现在”的帝罗；一个紫薇大帝，也不是权衡分身，而是本家。 “姑娘何必发怒？我等不过是来看看，看看。放心答应苏道友的事情一定办到。诶，我说你个小娘皮，叫你别打还偏要打，当我们两只天帝是纸糊的么？” 帝罗与紫薇还想糊弄糊弄，就跟糊弄苏妄一样，白白害的人家卖人情，私底下还是偷偷使着绊子，不让苏妄顺心快意了。 哪想，人家苏昭容不是苏妄，没大男子这么多计较，是小女子，爱斤斤计较，能当场发飙绝不隔夜，也不答话，使唤着二十八柄战剑就布下一座剑阵，把两人困在其中，砍得不要不要的。 “弱女子，如果上天能赐我你这样的弱女子，我希望是，给我一打！”但有那魏王神色古怪，连连摇头，悲悯地看着被剑阵中的两人，尤其是帝罗。 虽然帝罗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但魏王终知，帝罗始终讨不得青衫男子剑下亡魂的结局。 “这是何苦来哉？世界太危险，做完这场，小魏我就找个疙瘩角落，修行个千八百亿年，等神功大成，或者等你们都打完了，再出来浪！哼！” 得，他进入角色倒是挺快的…… 这想着，小魏已经重新辟开一方世界，跳入其中，化作曹阿瞒，重新开启一段三国之旅。 当然，其中的主角必然不再是他，而是叫一个苏苏的姑娘，哦还有一个宋采薇，也叫上官昭容的姑娘不时会来客串…… 。 第817章 大头山 嗡！ 一抹金光九重霄中掷出，持刀的神将接过金光，看了一眼就收到怀中，横刀向天，霍然大喝。 “金吾神将，此去幽冥无回路，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一路走好了！” “走好？天帝不公，冉某不服，不服……” 斩仙台上，金吾神将五花大绑，强要挣扎，惹得神光迸放，法则锁链崩断，斩仙台摇晃。 好大汉，还有这等神通？持刀神将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 金吾神将的神通还是其次，关键是，天帝骂不得！ 需知，那天帝证道亿万年前，历一千七百五十五劫，方才做得天庭宝座。 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劫一纪元，一千多个纪元下来，也能修到超神猪的境界，天帝可是大佬中的大佬，高手中的高手。 金吾神将是破罐破摔，也不怕天帝报复，可神将还要在天帝手下混饭吃，哪里敢还敢耽搁，念了句咒语，大刀一晃，便砍了下来。 霎时间，只见风云变色，怪风呜咽，血雨天降，有神人陨落异象跌生，随之，金吾神将的六阳神首自斩仙台翻下，跌落凡尘。 如果故事止于此，自无后话可提，偏就这时天降了一缕天光，混在呜咽的怪风之中，不偏不倚，撞上翻滚下跌的神首上，与之一起砸到下界。 好歹也是一代神人之首，当有神异之处，神首甫一落地就化作一座大山，其上古树参森，怪石嶙峋，飞泉溅射，也见着不凡。 奈何形状丑了点，从远处看着，圆坨坨的，也不巍峨，简称不够高，没有大山该有的架势。 实在是金吾神将身前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主，虬髯满面，威武也威武了，但大饼脸也是事实。 久而久之，当地人便将这大山称做大饼，咳咳，大头山！ 我们的故事又从大头山开始……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大头山虽然不高，终究沾染了神血，打一出世就没平静过，山间精怪不知几许，飞狐狡兔，白猿黑熊，各侥幸化形做妖，好不张扬。 所谓天无二日，一山也不容二虎，这许多妖怪挤在一起，自然要惹出是非，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聚妖群殴等等都是家常小事，人家都是聚山头群殴的。 要怪也怪金吾神将，平白的长太多胡子，毛发浓密，一根胡子就是一座小山，一根头发又是一座丘陵，搞得大头山方圆八百里地界有数千数万个山头，纷争能少得了？ 大妖小妖整日闲着喊杀喊打，搞得乌烟瘴气，也害的山下的平民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扰民什么的，最是可恶！ 不时常有各路天师受了百姓的请求，进山除妖，只是山中妖怪太多，天师们人单力薄，寡不敌众，除妖除着除着，自己就跑路了。 但有句话说的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妖斗亦其乐无穷矣，妖怪凶猛，百姓怨气也不小，平常的天师对付不了妖怪，就找不平常 的，这不，这一日又有一位不平常天师进山除妖了。 这天师到底不平常在哪？ 要说，诸葛天师本事平平，玄心教的符篆也不过刚学会使用蓝符，奈何人家是人妖，咳咳，人和妖混血，又已经成年，能控制血脉气息，脸上粘个毛，戴只假耳朵就能装做妖怪，便大摇大摆地进山了。 “诶，奇怪，山下百姓不是说大头山多刁妖么，怎么进山许久连个妖毛都没看见？” 诸葛天师左看看，又看看，一路而来，山间竟甚为平静，好在妖有过墙梯，他有张良计，从怀里掏摸了个寻妖指南……针，随意一划拨，指南针滴溜溜转动，却往正南方向转去。 “难道这些妖怪还有集会日？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嘿嘿，合该诸葛天师我寻着这么大一条线索，这报酬可得翻倍了！” 诸葛天师心情大好，忍着心疼掏出两张蓝符，念了声“玄心正宗，万法归一”，哧溜一声，化作一道疾影，享受起风一样的速度。 可惜修为不够精湛，蓝符一用，跑是跑的快了，控制力却不咋样，一路冲撞过去，踩个小草、踏只小花都是寻常，不时撞倒小树什么的就有些过分了。 简直是，惨不忍睹！ “那娃娃，让让，让让，我刹不住车了！” 这不，就给出事了…… 却是诸葛天师行进路上突然蹿出个蹦蹦跳跳的小童，唇红齿白，扎羊角辫，头顶着一串红溜溜的果子，看着极为喜人，哦，我是说小童长得极为喜人、可爱，大眼睛、白嫩胳膊腿儿，很好吃的样子，咳咳，很可爱的样子…… 诸葛天师虽然有些贪财，本事也不怎样，长得也不是很帅，身高也不是很高，咳咳，再说诸葛天师就要急了，总之，诸葛天师还是有一颗善良之心的，不忍见小童被他撞死，便高呼了起来。 要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凭什么是诸葛天师撞死小童，而不是小童撞死诸葛天师？ 就凭诸葛天师的蓝符能给他提供不错的防护力，不然以诸葛天师半吊子的修为，一路跑一路莽，莽都能将自己莽死，还想撞倒人家小树，是他自己撞倒自己吧！ 嘭！ “哎哟！” 诸葛天师这一撞，速度何止八十迈，顿时将小童破布一样撞飞出去，诸葛天师也受了反冲之力，扑通一声栽到地里，倒栽葱也似，瞎蹬着两条腿。 噗嗤！ 诸葛天师用力将自己拔出，有蓝符护体，受伤是不曾受伤，就是脑袋有些发懵。 “不好，那个小童……” 想到自己可能撞死了人，诸葛天师骇得是脸色惨白，不妨脖子上突然一重，便有两只小拳头咚咚咚得砸了下来。 “叫你跑这么快，叫你不看路，叫你人高欺负我人矮，叫你不爱幼……”只听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响起，边骂边打，小拳头锤得跟拨浪鼓似的。 赫然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童！ 诸葛天师好歹也是立志成为一代掌门的人，怎么能让一个小童骑在头上 ，传出去还像话？ 当即使出他家师叔祖私下传他的捉妖十八手，幻化出一十八只手掌，要将小童摘下脖子。 捉妖手？ 此时诸葛天师是想明白了，这山间都是妖怪，哪里可能突然出现个人间娃娃？再说，就算是个人间娃娃，怎么可能受了他一击而分毫不伤？ 分明，就是妖怪啊！ 哪想，诸葛天师捉妖手多，人家小童速度更快，哧溜一下就给闪下了脖子，诸葛天师那十八手差点把自己拍了十八掌，顿时大怒。 “好你个小妖，我怎么没看路了，明明是你突然蹿出来……” 说道这里，诸葛天师忍不住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赫然，是给馋的——因为，这个小娃娃，他他他，是一只人参精啊！ 人参精好啊，含一片去百病，吃一根活百年，有健胃、祛痰、滋补、养颜等等奇效，药用价值丰富，食用价值同样极佳，为餐桌上品，像什么滋补老鸭人参汤，不论是炖鸡汤还是、红枣人参鸡汤、芋头人参骨汤等等，想想就让诸葛天师流下了口水。 “哦，原来是个小人参呢……”诸葛天师目中闪烁意会难明的光芒，悄然把手向腰上摸去。 “你要干嘛，我可警告你别用这种恶心的眼光看我！” 小人参娃娃一脸警惕，胖乎乎的小手头上一摘，便把头上顶着的红果子拿下，瞬间砸下一个，砰地一声，原地爆开，偏又威能不俗，顿时将诸葛天师炸了个嘴啃泥，好不郁闷。 “好个机灵的人参精，看来本天师得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眼见不能强抢，诸葛天师只能换成智取的路子，急忙跳将起来，呼呼大喊：“住手，住手，你个小人参好没道理，俺们就想跟你问个路，你怎么能打俺们？” 得，他竟恶人先告状了…… 还别说，真将那人参娃娃唬住，大眼睛眨巴两下，说道：“真的，那你问吧？” 说罢，小人参娃娃挺了挺小胸脯，一副就等他发问的乖巧模样，诸葛天师演戏演全，顺势问了起来：“小人参，怎么山里头都找不到别的妖怪了，你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这话说的古怪，你不知道大头山正在召开三十六路妖王选举大会，妖怪们当然都去参加大会了！”小人参娃娃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可神情却是回答了问题之后的自豪样子。 诸葛天师听得一惊，这回倒是真着急起来了，急忙追问：“三十六路妖王？俺们大头山各路山头向来谁也不服谁，怎么要选大王了？” “那不是为了响应七大圣的号召，大头山也要参加伐天大战？大头山这么多山头，大妖小妖编制混乱，众大妖寻思着，这就要去参加伐天大战了，不能让其他妖王小瞧了他们，因此要打出三十六路妖王的旗号。说不定，能让七大圣高看他们一眼，把他们收编了呢！” 人参小娃娃并不在意说出诸多山头大妖“被收编”的打算，语气中不无鄙夷之意，显然是看不起那些大妖赶巴巴上去给妖做手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8章 人参……小金刚 “被收编？好……志向，人和妖果然不能比，俺们都想着自己当老大，人家妖怪想着让谁做老大，不能比，不能比！呸，是我们，不是俺们，扮妖怪扮得我自己都糊涂了！” 诸葛天师虽惊不慌，暗自计算自己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要说，七大圣伐天已经好几年，那不是因为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闹的，两界时光流动不同，天上不过一二日的功夫，可地仙界已经过去好几年，几年时光说长不长，此时天庭上也才整顿好兵马，可地仙界已弄得沸沸扬扬。 但，关他什么事？ 呃，也不是诸葛天师没心没肺，实在因为地仙界太大，大小宗门无数，聚众呼啸的大能辈出，像什么十天王造反，八鬼王抗天等等故事不嫌太多，也离他太远。 七大圣伐天，又是其中一桩！ 在诸葛天师眼中，不过又是一场笑话，但这笑话若能给他带来好处的话，倒值得诸葛天师费些心思衡量其中得失。 倒不是诸葛天师真有天庭四大天师的本事，前头已经说过，七大圣伐天这种事离他太远，是大能考虑的事，他考虑的是能从大头山一事上捞取多少好处，好叫玄心教师兄师弟们刮目相看。 当然，还有他的师妹…… “对，小人参，你说的不错，大头山的大妖太没志气，凭什么俺大头山就得等着被收编，不能立起自家山头？七大圣太少，应该再加一位，叫八大圣刚刚好！”诸葛天师极为豪气，便差拍着胸脯说他自家就是那第八大圣了。 人参小娃娃有感知音难觅，听着这话，顿时大喜，学着人间的豪客拱手，道：“敢问妖怪是哪里出身？” “呃！” 这话问的古怪，又别于人间的问话，诸葛天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在人参小娃娃是个很有“主见的”，不用他想，已帮他补充起来。 “看你一身都是毛，化形也化不完全，又错过妖王大会，一定是熊罴精，只有熊罴精才这么蠢，嗯，嗯，对，就是熊罴精怪。” “对，对，俺就是熊罴精，那不是冬眠刚过，春暖太迟，睡过头了，这才误了妖王大会。小人参，不如你带我去妖王大会上看看，也叫俺涨涨世面？”诸葛天师一边心底流泪，一边顺杆上爬，要与人参小娃娃一起玩耍。 他却看的分明，这人参小娃娃不是普通的人参娃娃，而是个有来历的人参娃娃。 没来历，敢鄙视众多大妖？ 诸葛天师自信自己的人妖，呸，人和妖混血能瞒过普通小妖，却不一定瞒得过大妖的眼睛，为保险起见，还是拖上一个有背景、有来历的妖怪更好。 “没想到你个熊罴精长得不怎样，眼力还是有的，孺熊可教，孺熊可教，好，这事我人参小金刚应了！” 果然，人参小娃娃，小金刚听得大喜，小胸脯一拍，当即就应了下来，诸葛天师一喜，却觉脖子上一重，人参小金刚已经重新骑了上来。 这回诸葛天师倒是看得分明，可就是 够不上人家的速度，心底顿时泪流成河…… “走，出发，目标，杠子山！” …… “伐天，伐天，伐天……” “这就是大头山的妖怪？这数量，若非这些妖怪不喜欢出门，大头山下十里八乡只怕早被祸害干净了？” 杠子山，诸葛天师探头探脑，也随着小妖们一起呼喊，只是嘴巴大声音小，好在身外的妖怪众多，呼声极高，也不差他这么一嗓半音，不然以诸葛天师“不敬业”的态度，非得被妖怪们拖出来，按个“妖奸”的罪名给处置了。 说起妖怪，诸葛天师身外当真是妖挨妖，妖挤妖，论密集的程度，随便砸一块砖下来，都能砸到十八七个妖怪，想想就恐怖。 也是大头山的妖怪没事喜欢自己闹自己，竟瞎祸祸了，这才没空祸害大头山下的十里八乡。 “诸位兄弟，天庭不公，虐待动物，从轮回说起，就知天庭处事处处为难妖族——凭什么人族独占六道轮回其一，而我们妖族十类只能挤在一个通道轮回？” “七大圣是我妖族前辈，深恤妖心，愿解众妖之危难，还众妖之公平……” “我们的口号是，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这时，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妖飞上一座石台，止住众妖的呼喊，开始了一顿长篇大论，深得妖心，将众妖说的是热血膨胀，尤其是动物化形的女妖怪，跟高呼其名，表示要为它生小熊仔。 当然，也有不少草木化形的妖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妖是谁啊？”诸葛天师悄悄掐了下人参小金刚的小脚，悄声问道。 至于如何是小脚？呃，那是因为，人家还骑在他脖子上呢！ 诸葛天师认命了…… “那是你本家，大熊精！它呼声极高，是很可能成为三十六路妖王的妖怪！”人参小金刚正看着热闹，随意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敷衍。 显然，对诸葛天师一而再，再而三的“没见识”已经懒得去说了。 “大熊精，这名字起得……真好！” 诸葛天师暗暗记住这个大妖的名字，又见着一个绿衣的女子飞上石台，这女子生的极美，丽质天成，衣带飘飘，诸葛天师眼前猛地一亮，但立即又反省起来。 “我可是有师妹的人，男人要专一，不能被路边的花花草草诱惑了，不过，若是路边的花花草草被我诱惑了，师妹也不能怪我吧！” 花花草草？ 好吧，这绿衣女子是一株降珠仙草化形，名作花依娘，一生未曾杀过一个生命，是天生的秩序守护阵营。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家未婚，未婚，未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由此可见诸葛天师之“不良”居心。 大熊精的消息他打听不来，人家花依娘的消息却打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居心苟测是什么？ 花依娘飞上石台，高声呼喝道：“诸位花草姐妹们，我们花草美化环境，陶冶情操，巩固水土，对大自然有不可磨灭的功 劳，但天庭欺我花草，规定了花草只能被人踩，被人吃，我们不服、不服，花草也是生命，也要尊严，凭什么只能人吃草，我们也要吃人！” “吃人，吃人，吃人……” 花依娘的话顿时引来无数草木精怪呼应，各妖身上渗着淡绿、惨绿、绿油油，咳咳，幽绿的光芒，群情汹涌，喊声震天，把一干动物化形的妖怪骇的头皮发麻，尤其是那些山羊、麋鹿等等食草动物化形的妖怪，更觉得脊梁骨凉飕飕的，没看着，草木精怪看它们的眼神都冒起了绿光！ 话说，不止人吃草，它们平日里可没少吃草，草木精怪说是吃草，其实也想吃它们吧…… 花依娘下台之后，又有野牛怪，自称与牛魔平天大圣是八竿子打得找的亲戚；大鹏鸟，宣扬要在大头山建立妖城，响应狮驼三圣的号召；兔子精，打着花花肠子，号称兔子其实是杂食，可以不吃草，要与花依娘统一战线，诸葛天师深为不耻；虎先锋，王霸之气一震，要群妖纷纷拜服，被群妖赶下了台…… 等等等等，一共三十五位大妖，走马观花上场，不仅让诸葛天师大开了眼界，也深刻了解了妖情妖生。 所以说，纸上做数据是要不得的，还是要实践实践。 “奇怪也哉，我走过许多地方，只见到妖怪杀人吃肉，凶蛮成性，竟不知此间妖怪如此特异？”诸葛天师囔囔自语。 能不特异么？ 这妖怪选妖王，不拼武力，不比神通，反而通过演讲，阐述自己的妖生道理，以期赢得众妖共鸣，获得支持，这等新鲜事，不说妖界，就是人间界也未有耳闻，真开了先妖之河。 “不知道，是哪位妖才想出这种办法？” “你想知？！”这时，诸葛天师头顶传来一声傲娇十足的声音。 “想啊！等等，刚才只有三十五只大妖……” 诸葛天师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就见周围的群妖散开一条通往石台的道路，众多妖眼看来，慌得诸葛天师腿脚都软了。 “走着，驮我上去！”人参小金刚踢了踢诸葛天师，示意道。 “果然，妖怪的心都是黑的，那些扮嫩的老妖怪更是心黑手狠！”诸葛天师心头发凉，却不敢耽搁人参小金刚的命令，硬着头皮上前。 “小金刚，小金刚，小金刚……” 才走两步，周围顿时传来群妖呼喊，先是零星几妖发出呼喊，几声之后，口号划一，直冲凌霄，震得山林共鸣，无数异鸟惊起，声势浩大！ 然而，群妖声势越大，诸葛天师的心情则越发悲凉，已经认定被骗的他，生机越发渺茫了。 只盼着，人参小金刚能看他甘为坐骑的份上，不至于让他死无全尸了。 “妖族兄弟姐妹们，你们好啊！”不过，人生小金刚耶耶可是办大事的妖，现在没工夫理他，上了石台，便打起了招呼。 现在？ 好吧，人参小金刚毕竟是小孩子，小孩子嘛，记仇是应该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19章 三昧神风 “妖族兄弟姐妹们，你们好啊！” “小金刚好！” “妖族兄弟姐妹们辛苦了！” “嗯，有些辛苦！”群妖连连颔首。 “嗯？” 人参小金刚淡淡扫视，人虽小小，目光却威严，群妖一震，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急忙换了个回答：“不辛苦！” “嗯！”人参小金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却将一旁的诸葛天师看的目瞪口呆，倒不是被人参小金刚的声望吓到，而是不知，妖怪之间还能这么玩？ 看这群妖的表现，分明被教（调）导（教）的很好嘛！ “小金刚，妖王选举大会事关大头山众妖福利，如此大事，怎么能轻易用儿戏决定？”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妖的地方也有纷争，诸葛天师念头才落，就见一妖站了出来，正是此前被赶下台的虎先锋。 虎先锋不服，凭什么人参小金刚上台，立场都不用阐述，就有这么高的人气，嗯，妖气，它却遭受了众妖鄙视？ 怒从胆中生，虎先锋便想拆了人参小金刚的台子，以反衬它虎先锋的威严。 再说，搞什么演讲，从来就不符虎先锋的心意——老虎本是山林之王，要你们臣服你们还敢不服，就是刁妖、奸妖，依罪都要被它虎先锋吃掉的。 “儿戏？” 话说，儿戏这词用的极好，在充分丰富人参小金刚形象的同时，也顺便贬低贬低了这场选（演）举（讲）大会，一词多用，妙极，妙极。 但怎么不见虎先锋上台时有这种表现？ 可将人参小金刚气得大眼睛都瞪得圆鼓鼓起来…… 虎先锋也被他这一眼瞪得有些心慌，却不愿在群妖面前坠了气场，冷哼道：“就是儿戏，我们妖族向来都是强者为尊，你搞的这套连人族都不搞，还要大头山的妖族承认？没门！” 虎先锋越说腰杆越直，声音渐渐抬高，也引来一群食肉妖怪如大鳄鱼精、大野狼怪等等的呼应，一时声势大涨。 要说，虎先锋这一套说辞与王霸之气之说并无实质区别，只是换了个主语，将他虎先锋换成所有妖怪，暗示妖妖机会平等，妖妖都能成为强者，可比先前那套说辞高明太多。 得意之时，虎先锋不忘还在总结得失，提高自我：“嗯，以后出场时要先排演一遍，不能因为太紧张导致发挥失常，要说本先锋的本色发挥，可是很厉害的！” “臭老虎，你这是要造反啊！” 人参小金刚怒气哼哼，微微侧目，只见三十五只大妖除了花依娘等少数草木精怪，其他妖怪也露出了深以为然之色，顿时知晓，这些大妖也有了异样心思。 倒未必是不服这种选举方法，毕竟，从选举上来说，这些大妖都是既得利益者，而是不服他人参小金刚，在这点上，它们又是利益受损者。 “也罢，小爷久不出手，你们是忘了以前被小爷支配的恐惧了吧！熊罴精，你且退下！” 最后一句话，他却是对诸葛天师说的。 诸葛 天师巴不得如此，缓缓而郑重地将人参小金刚放下，然后身形一闪，蹿入群妖之中，顿时没了影。 “虎先锋，你先上来么？” 人参小金刚小身躯一震，小胸脯挺起，小脑袋高昂，也是威风凛凛，引的群妖又是一阵狂呼浪喊，尤其是一干花痴女妖精更是尖叫连连，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人参小金刚极为得意，众多大妖微微不满。 便有几位大妖跳上台来，指着人参小金刚道：“小金刚，你这套说辞俺们不服，想那七大圣不仅急公仗义，也是俺妖族的顶尖大能，这才能挑起妖族大梁，你想要入选大头山三十六路妖王，也要证明自己。” 这几个大妖，都是这次妖王大会的落选者，最是不甘，先跳了出来。 “如何证明？尽管划下道来！”人参小金刚正享受着群妖的热切呼应，满不在乎道。 “还是小金刚霸气，让俺熊霸先来会会你！” 说罢，一只黑熊猛然精站出，身躯瞬间暴涨，熊头熊脑，如同小山，熊毛黑森森，獠牙雪白白，大掌呼下，爆荡空气。 许多女妖精忍不住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 轰！ 这熊掌拍的，石台上顿时多了个丈许宽的掌印，不见人参小金刚的踪影，黑熊精冷笑连连。 也亏的石台坚固，才不曾被一击破开，但全场的妖精妖怪们已经哑了声音。 “什么小金刚，连俺一掌都不能承受，好意思叫小金刚？”黑熊精抬起手掌，冷笑不断。 “打人都打不痛，好意思叫熊霸，叫熊二.货吧你！” 台上依然传来一声慢悠悠的调侃，黑熊精定睛一看，这才见着一个黄豆大小的人儿翘脚坐在石缝之中。 不是人参小金刚还能是谁？ 却是人参小金刚以小避大，在熊掌拍下时突然一钻，变作小小的身子，躲过了熊霸一掌。 “你才二货，你全家都二货，小金刚，吃俺三分归元掌！” 虽然人参小金刚在某处顿了一顿，但人家黑熊精还是被这饱含贬义的词语气得大怒，狂呼而起，巨大的身躯再次暴涨，熊掌一拍，三重熊掌打出，一黑一黄一灰，黑掌森然，黄掌厚重，灰掌死寂，三重熊掌，三重光效，光辉震荡，引得群妖侧目。 “就你有神通，我也有！”黑熊精生气，但人参小金刚更生气，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不爽。 却是，黑熊精一招三分归元掌将属于他的风头给抢走了…… 作为小金刚，没人能抢走他的风头，他又不是虎先锋那个没用的，连风头都抢不回来，当即跃起，口吐烈焰，呼的一声，烧红了半边天，将三重熊掌烧灭，人参小金刚顿时得意洋洋。 “小心！” 呼！ 这时，一道青色风澜卷来，陡地一崩，分作一柄柄青色风刀，刀背厚重，刀锋犀利，撕扯尖锐刀鸣，人参小金刚眼见就避之不及，被风刀砍在身上。 “嘿嘿，还小金刚呢，还是太年轻，要吃我大招，不知道，切断的人参精药效会不会降低？” 吐出风刀的，是 一只老狼精，皮消骨瘦，极不起眼，若非它出声，众妖都会不由自主地忽视它。 当然，现在老狼精说了这话，想不起眼都不行，众多草木精怪猛地看来，目光仇恨。 砰砰砰砰！ “这么说，老狼你是打算吃了我，还是打算吃了所有的草木精怪，你这是要坏我妖族和谐！” 但有那人参小金刚顶着风刀向前，犀利的风刀看在身上，只迸的一朵朵火花，连他的毫毛也不曾斩下。 老狼精突然牙疼起来——话说，这样的身体硬度，就是把人参小金刚送到老狼精嘴里，它也未必咬得动啊！ “好人参，好人参，这本事又厉害了许多，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传他的神功，把身体练成这样，你还是人参精么？” 别说是它，那诸多大妖的腮帮子此时也有些疼了起来，神色忌惮。 不然诸君以为人参娃娃的小金刚之名是怎么传出去的？还不是，一颗颗飞翔的尖牙利齿亲自告诉的它们的。 好端端的尖牙利齿当然不会飞，但撞断的尖牙利齿想不飞都难，具体详见黑熊精与老狼精。 这两妖已经出过手，可人家人参小金刚还没出手呢！什么？你说人参小金刚要宽宏大量，要以德服人？抱歉，人家小金刚太小，读书不多，只知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于是，黑熊精与老狼精的好牙也是这样做的——满嘴的好牙被人参小金刚硬生生撞断，然后，飞上了天。 那场面，想想都充满凄美感，大妖胆寒牙疼，急忙跳下高台，杠子山上顿时一静。 “小金刚，别妖怕你，我虎先锋可不怕你！”但有一妖却暗道机会来了，敢众妖之不敢，跳上高台，作势挑衅人参小金刚。 不是虎先锋还能是谁？ 却见它暗金锁子甲，虎纹大黄氅，皂角鹅绿靴，端着一把金丝大环刀，刀背靠在臂上，微微一晃，光芒乱动，也是虎虎生威。 人参小金刚一见，便知此妖有所依仗，神色微微凝重，呼喝道：“大老虎，有本事尽管使来，小爷要是闭下眼睛，就不是妖中好汉！” 虎先锋大喜，急忙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虎先锋不等人参小金刚反悔，就把金丝大环刀一摇，金光崩碎，漫空生光，晃的群妖好不刺眼。 人参小金刚也被晃的两眼流泪，奈何拘囿诺言，不愿闭眼，只把小手抬起，挡住目光。 “好，好，果然还是我虎先锋手段了得，这下三十六路妖王要以我为尊了！” 只将虎先锋喜得心花怒放，悄悄从袖里取出一只黄皮葫芦，微微一摇，葫芦口向下，那葫芦之中顿时倾倒出一缕怪风，一缕黄沙，瞬间将吹得迷迷蒙蒙，昏天黑地。 却正是怪风有名做三昧，飞沙走石不见踪，问道谁家神通广？灵山脚下锦毛貂。 原来，虎先锋手中这口葫芦，却是自称灵山出身的黄风老怪赏赐，有吹人性命，刮魂销骨之能，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抵挡，也不知虎先锋从哪里弄来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20章 崩将军 上回说道，虎先锋倒出三昧神风，吹得天昏地暗，鬼哭神愁，群妖目不能视,皆在胆战心惊之时，传来一声叱咤。 “大老虎，你好大的胆，我们正商量投靠七大圣，你却投了黄风老怪？不知我七大圣向来与黄风老怪不对付？你这样做，是要将我大头山群妖置于死地？休怪小爷辣手无情！” 正是人参小金刚！ 他头上也顶着一只葫芦，莹紫莹紫，垂下道道幽光，那能刮魂销骨的三昧神风碰到幽光，自然而然被挡在外间，不能渗进一缕。 急的虎先锋连连掐咒，额上汗如瀑下。 “不可能，不可能，你有宝葫芦本先锋怎么没听过？” 没听过？那是它见识少！ 宝葫芦嘛，当然是小金刚标配，所谓不配宝葫芦的小金刚吧不是好娃娃。 像什么葫芦小金刚、椰子小金刚、苹果小金刚，等等等等，都是业界好娃娃，也都配着一只宝葫芦，人参小金刚要向业界前辈靠齐，在这点上可不能落后。 “你见识少，还怪的我了？” 虎先锋见识少，人参小金刚懒得与解释，翻了个白眼，把头上的宝葫芦摘下，也学那虎先锋掐咒，口中念念有词：“葫芦葫芦快起来，葫芦葫芦快起来……” 怎么听，有点像叫人起床的样子…… 咒语连念了三遍，宝葫芦终于轻轻动弹起来，好似沉睡方醒，踢床蹬腿，伸起懒腰，可劲儿拧了几下，这才跃到半空，对准虎先锋打开葫芦嘴，骇得虎先锋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可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惧！ “要死，要死，本先锋怎么能死在这里，小贼，你敢害我性命，本先锋不与你干休！” 虎先锋狠狠瞪了一眼人参小金刚，猛地把手抓入皮囊，用力一撕，就把一只血淋漓的虎皮撕了下来，恰好宝葫芦此时也卷出一道紫光，虎先锋便把虎皮往前一扔。 咻！ 下一刻，紫光已倒卷而回，但只卷住了虎先锋的虎皮，气得人参小金刚连连跳脚。 得，搞了半天，等人参小金刚拿出大招，最终还是让虎先锋给跑了，则让话都放出去的人参小金刚情以何堪。 会不会，让群妖看不起啊？ 咚咚咚！ 一只黄皮葫芦径自从半空中跌落，撞在石台，咚咚弹跳了起来，哦，不，不只是虎皮，至少，那口能倒出三昧神风的葫芦还是留了下…… 人参小金刚目光一亮，跨前几步，不着痕迹地将黄皮葫芦挡在身后，背手而道：“本金刚已经探明，虎先锋是黄风老怪派来的奸细，要离间大头山与七大圣的关系，对于黄风老怪此举，小金刚我将代表大头山提出严正抗议，不知诸位妖王以为如何？” 他问的，却是先前露出异色的大妖。 诸位大妖抬眼眼睁睁看着黄皮葫芦不甘寂寞，从人参小金刚小腿后边露出了半个身体，眼皮微微一抽，可在人参小金刚“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哪敢异议？ 皆拜道：“我等愿与小金刚共进退，尊奉七大圣，抗议黄风老怪！” 三十五路大妖都表态，众多小妖马首是瞻，也一起喝道：“愿与小金刚共进退，尊奉七大圣，抗议黄风老怪！” 声势之高，再震动大头山，只有群妖中间的诸葛天师翻了个白眼，暗中腹诽：“还尊奉七大圣，搞得你是真心投靠七大圣似的？” 他可记得，初见人参小金刚时，对方可是很不满大头山群要投奔七大圣手下呢！ 正想着，诸葛天师突觉周身一寒，匆忙抬头，碰上人参小金刚“意味深长”地看来…… “我就知道，这妖怪心眼小，怎么能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呢？” 大头山妖营，诸葛天师懊恼地都要以头抢地了，可这么一晃神，那高据座首的人参小金刚就问了出来：“熊罴妖王，你有异议？” 诸葛天师急忙抬头，只见其他新出炉的三十四路妖王齐齐看来，连忙摇头道：“不敢有异议，小金刚大王安排极好，就这么来，就这么来！” 三十四路？ 不算人参小金刚，应该三十三路妖王才对，怎么多了一路？ 但若算上诸葛天师这一路，就刚刚好，真不少——诸葛天师正是补了虎先锋的那个空缺！ 至于为何诸葛天师能当上一路妖王，当然是，人参小金刚任妖唯亲了！ 但人家本事大，呼声高，就任妖唯亲又怎么滴，没见其他几路妖王都没敢做声，咳咳，是没有做声，心服口服么。 可诸葛天师话才说完，诸位妖王的目光突然多了一丝怜悯，诸葛天师暗道不妙，就见人参小金刚跳将起来，脚踩大营沙盘，以为五湖四海，九州十界，顿有豪情纵生，恢弘霸气。 “好，既然熊罴大王也说好，下一战就由你当先锋了，果然，本大王是慧眼识英雄，打跑了一个虎先锋，却找来了你熊罴先锋，不差，不差！” 人参小金刚哈哈大笑，一时志得意满，可听得他吩咐的诸葛天师，却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下一战？这下一战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就将下一战的事情定好了？大王，您不止是慧眼识英雄，更是运……筹……帷……幄呢！” 诸葛天师恨得咬牙切齿，命运连给怨恨的时间都没有，帐外突然就走来一只猴妖，也是顶盔掼甲，学着人模人样，摆出一副大将军姿态，只是不时挤眉歪眼、搔首弄姿的模样，实在是，让妖也忍俊不禁啊。 什么叫沐猴而冠，想罢，这就是沐猴而冠了！ 可诸路妖王偏偏不敢笑，还要做出一副严肃态度，连人参小金刚也跳下了沙盘，拱手施礼。 “敢问崩将军，可是大圣传下命令？” 这猴妖，正是七大圣之末齐天大圣手下四将，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之中的崩将军。 得人参小金刚“重视”，崩将军顿时大喜，亲切地拉起人参小金刚的小手，挤眉弄眼道：“小将军，本将军可是给你们找了个好差事！” 人参 小金刚岂会不知顺杆往上爬的道理，也舔着脸，做出一副临表涕零姿态，“将军说的好事是……” 那小模样，可耻的让身后的各路妖王的白眼也懒得翻了…… 崩将军却不曾在意这点，沾沾自喜道：“嘿嘿，小将军，你可记得昨日那场大战！” “记得，记得！” 此言一出，不仅是人参小金刚连连点头，各路妖王也是不断颔首。 话说，昨日那场大战可真是大开了大头山群妖的眼界，让他们这群乡下妖怪也知道了天外有天，妖外有人，当然，神外也有神。 这天，是天庭，是九重天；这妖，是七大圣老幺齐天大圣；这神，则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那一战，可打得天惊地变，十界动摇，捣毁了无数虚空，一妖一神从天上打到地下，从九天打到幽冥，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三头六臂，你有铁棒金箍，我有神枪火尖，最终还是齐天大圣技高一筹，使个变化瞒过三坛海会大神，这才赢了一场。 大头山的妖怪们也是第一次见着这种场面，至今心有余悸，若不然，这些乡下妖怪能这么服服帖帖的。 哦，某只小金刚可能是假装服帖，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呢！ “哼哼，那天庭好没道理，几番侮辱大圣爷，大圣爷这才扯旗造反，昨日哪吒不自量力，虽然已经退去，但我们不能目睹无视，必须打击天庭的嚣张气焰，让他们知晓，不是只有他们能攻打我们，我们也能攻打他们！” 崩将军怒气哼哼，说道天庭时不小心震动气息，将诸路妖王压得六神无主，暗道强妖手下无弱将，收起最后那点小觑之心。 “将军放心，这命令我们接了，定然会给天庭一个好看，好叫天帝也知晓，齐天大圣不可辱，妖族不可辱！” 只有人参小金刚对崩将军的气息视若无睹，小胸脯拍的咚咚响，崩将军也是大喜，忍不住摩擦摩擦猴爪子，连连拍在小金刚的小肩膀上。 “好，好，小将军果然忠义无双，为我妖族模范。放心，天庭虽然无礼，可实力不容小觑，大圣爷可不会让你们送死。今夜亥时，大圣爷会亲自搦战二十八星宿，到时本将军带队，领你们大头山、馒头山、小钻山等十路大军到九重天一游，也叫孩儿们都见识见识天外风光！” 崩将军说的极为大气，诸路妖王也安下心来，原来，今夜偷袭天庭并非只有他们一只。 反正，去天庭一夜情，咳咳，一夜游可以，但要它们做炮灰是万万不能的，诸路妖王可打定主意，今夜行动，一定要躲在后后面，就看各路妖族大军逞威，它们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 “熊罴妖王，我大头山的名声都靠你了！” 不过，诸路妖王能躲在后面，被人参小金刚才封为熊先锋不久的某天师就不行了，好歹，总要派一只妖军在前头，不能让其他妖族看破了它们的心思，咳咳，不能让其他妖族看轻了大头山妖族的勇气。 某天师欲哭无泪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821章 南天门 上回说到，崩将军到访，大头山接下军令，妖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有鸡妖临阵磨爪，有狗妖捉耗为粮，也有鸡妖偷偷拿了狗妖的干粮，纷纷扰扰之后才整顿完毕，准备出发。 是夜，天色明亮，漫天群星熠熠灿灿，并有二十八颗大星垂挂天穹，硕大无比，其光迸射，不比太阴星暗淡半分，亥时，便有一妖从花果山飞出，凤翅紫金冠，梭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十界尊称美猴王，端的是威风了得，四顾凛然。 不是齐天大圣还能是谁？ 这猴王飞上半空，使了个法天象地，身躯探如天穹，獠牙如山，双眸似血月，爆喝：“呔，对面的野神，哪个活得不耐烦，要大圣爷替你们了结？“ 但有二十八道星光降下人间，一尊尊星神显化人间，或为蛟身青鳞，或为虎头火尾，火死鬼面羊身，或是獐柳共体，等等等等，一个二十八尊，正是角木蛟、尾火虎、鬼金羊、柳士獐等二十八星宿星神。 二十八星神之上，还有一尊神祗，披着紫色星光，戴着帝皇冕冠，位居中极，朦朦胧胧，分辨不清面容，气息却极为尊贵，镇压十界。 只见神祗抽出七星宝剑，以剑相指，轻喝一声：“拿下了！” 言语轻蔑，传便虚空。 “谨遵中天北极大帝谕旨！” 二十八星神轰然应诺，齐齐一晃，化作二十八尊神人，或虎臂龙躯，或身形姣美，各自使起灵宝，呼喝着围上猴王。 “好个紫薇大帝，你敢瞧不起耶耶？” 猴王气得大怒，从耳中掏出一根金针，吹了一口气，金针迎风就涨，化作一根铁森森的大棒，横去一扫，罡风乱卷，虚空破碎，星光骤成齑粉，也将二十八星神扫飞出去。 猴王怒气难消，脚下轰然一跺，好端端一块大陆被他踩塌下去，他身似流光，眨眼便飞上了天穹，铁棒狠狠砸下，震得夜空跌宕，那紫薇大帝就在棍锋之下。 “妖猴无礼，死来！” 但有二十八星神紧追不舍，当先的亢金龙虎步龙行，一连踏出三步，风起云涌，三步落下，他的身躯也变得庞大无比，手中金锏一架，竟将猴王气势无双的一棍给架了起来。 铛！ 悠长的震动响起，连片连片虚空爆碎，亢金龙身躯一震，魁梧的法身陡然裂开，嗤嗤喷血，气息瞬间急降。 “大哥！” 众星神顿时着急，有鬼金羊晃了晃鬼羊刀，刀锋上腾起一阵阵幽绿鬼火，嗤嗤烧向猴王；心月狐高亢尖叫，声波化为心念之力，侵入猴王意识；井木犴震动枷锁，一座铁牢凭空出现，枷住猴王…… 如此等等，二十八星宿齐齐出了手。 “好，好，二十八星宿的确有些本事，比那些尸餐素位的天帝强了许多，不妨耶耶亲自招待你们！” 惹得猴王大喜，战意沸腾，逮着二十八星神打做一团，可口中也不忘贬低贬低紫 薇大帝，但叫占据中极的大帝心头不喜，目光顿时森然起来。 而趁着这个机会，花果山中，崩将军匆忙伸出手掌，使个掌中乾坤妙法，将十只妖族大军抓在手中，化作一缕毫光飞上天庭。 这一飞又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亿万里，才抵达天庭南天门外，饶是崩将军境界深远，也累的是气喘吁吁，稍稍定神，嘿嘿一笑，就化作一朵流云，随着罡风，轻飘飘地向南天门落去。 只说那南天门处还有四尊神祗，皆是头顶天，脚踏地，身躯雄壮，非百万丈不止。 这四神，有的持阮琴，有的举宝剑，有的托宝珠，有人扛宝伞卧银鼠，正是威震十界的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等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镇守南天门数以千万年，除了前番齐天大圣打下天庭时叫他们稍稍活动了下，平日里实在无聊，见着下方热闹，都探目下去，也不曾注意身边的流云，不禁叫崩将军沾沾自喜。 “好法术，好法术，大圣爷传下的七十二变果然厉害，连四大天王也看不出来。有这法术，天上地下还有哪里是本将军去不得的？” 边想着，崩将军暗中鼓动罡风，特地多绕了一圈，在东方持国天王眉梢上转了一转，这才加快风速，飘过南天门，进入太皇黄曾天中。 “大哥，你身上怎么多了一股猴骚.味？”就说崩将军进了南天门，南天门处，南方增长天王忽然开口。 话音才落，就见东方持国天王责怪道：“二弟，你可千万不要诬陷哥哥哩，哥哥好洁净，一日可洗三次澡的。” 可东方持国天王话才落下，一旁的北方多闻天王面色猛变，立即就给跳的老远，并嫌弃道：“大哥，天上时日长，一日抵人间一年，你一年才洗三次澡，太污、太污，不要跟人说认识我！” 东方持过天王为之气结，目光一转，见西方广目天王依然站在原处，顿时大喜：“还是三弟好，看看你们都什么样了，有将我这大哥放在眼中么？” 说着，便想拍一拍西方广目天王的肩膀，以资鼓励，不想西方广目天王身躯轰然倒下，一副呼气多进气少的样子，骇的南方增长天王大叫：“不好了，不好了，三弟被大哥熏晕过去了！” 这说的，把东方持国天王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咔嚓咔嚓咬碎了好几颗钢牙，这才勉强压住怒气，冷哼着：“你们三人尽管做妖，山水有相逢，今日戏弄大哥，来日不要怪大哥心狠手辣……” 可将南方增长天王与北方多闻天王说的心惊胆颤，但见东方持国天王一边说一边渐渐远去，不禁好奇，高声问道：“大哥，你往哪里去？” “就不能让大哥我去洗洗！”东方持国天王没好气的声音传回。 “好，好，是该洗洗，不然再将三弟熏晕过去，大哥罪孽可大了！” 南方增长天王与北方多方天王顿时大喜，连连抚掌，东方持国天王远去的 身形趔趄了下，差点跌倒，身形一个加速，眨眼没了影。 装晕的西方广目天王也悄悄睁开一只眼皮，露出一丝偷笑，但面色却猛地一变，弹簧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不好，大哥洗澡是假，看热闹是真。姜还是老的辣，狡猾，狡猾，这猴头伐天我们都看了不下十回，哪有天上的事情有趣？” 此言一出，另外两尊天王也反应了过来，懊恼地连连跺足，同时开口：“两位弟弟（二哥三哥、二哥四弟），这个……” “没门！”又同时否决了对方。 话说，他们四兄弟心意相通，不用说便知道对方心意——都想着去天上看热闹。 不过，看热闹可以，南天门总要有人镇守，三大天王也要留下一个，可留下谁来，就是个难题了。 让南方增长天王留下，不肯不肯；让西方广目天王留下，不行不行；让北方多闻天王留下，你们还知不知道照顾弱小？ 虽然北方多闻天王的大胳膊大腿实在称不上弱小，四人更是一母同胞，同一时辰出身，但北方多闻天王终究是最后一个跳出母体，以此而论，毕竟晚了几秒，勉强能称为“弱小”。 相互“为难”之下，三大天王都无法“脱岗”，顿时气闷下来。 当然，这种事再加上东方持国天王也是一样，要不西方广目怎么会说东方持国天王狡猾呢——他却借着由头先给跑了！ 太皇黄曾天，此天为天庭三十三天第一重，仙光浩渺，瑞气无尽，连空气中都是充满了先天一炁，虽然人间已是黑夜，但太皇黄曾天依然还是天光明媚，日光冉冉。 “好地方，好地方，难怪大圣爷回来后一只对天庭念念不忘！” 不过落地功夫，崩将军便觉一身在道行缓缓提升，私下暗赞了一声，却不敢耽搁猴王大事，抖了抖手，将一干大妖小妖放抖了出来。 那大妖小妖也如似崩将军先前反应，深深迷醉在太皇黄曾天的仙气之中，惹得崩将军不喜，冷哼一声，声如霹雳雷霆，震得小妖妖魂皆是一颤。 “本将军可先说好了，孩儿们能闯多大祸就闯多大祸，能捞得多大好处就捞多大好处，一切都看孩儿们的机缘。 可天庭终非易与之地，一时三刻后我们还在这里集合，若是不曾回来的，本将军可不管再把你们接回去，自个儿到天牢呆着吧！” “敢不尊将军号令？” 崩将军冷冷开口，诸多大妖小妖齐声应下，可看众妖的表情，便知晓它们心不甘情不愿，崩将军也不过过尽尽情分，心底叹息一声，取出一根金色毫毛，念了念咒语，瞬间划破虚空，往更上面的天庭去了。 他这一去，十只妖军顿时炸开了锅，匆忙便往选定的方向奔去，众妖呼呼囔囔，号称要将天庭抢光，哪里还敢先前大营崩将军的话？ 看这样子，别说一时三刻，就是十年八载，也休想把它们拉回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822章 离恨天 上回说到崩将军将众妖放在太皇黄曾天，独自离去，众妖呼呼囔囔，好不兴奋，号称要抢光天庭，瞬间走了个没影。 连大头山三十六路妖王也有几路趁机窜走，顿时军不成军，将不成将，把人参小金刚小脸蛋都气鼓了起来。 要说那妖族自由闲散惯了，要它们遵守纪律，实在太难，平日有一干妖王统属震慑还成，这妖王自个都乱了起来，指望小妖多遵守规矩？ 简直妄想！ 要不大头山诸多妖类，又是聚山群殴，又是厮杀打闹的，来来回回折腾多年，怎么还是在折腾？ 还不是不曾出现强大妖怪，一统大头山。 毕竟三十六路妖王也是联盟成分居多，不是上下统属关系，这关键时刻，其他妖王就不睬人参小金刚这名义上的盟主，人参小金刚也只能暗生闷气。 “混蛋，混蛋，不将小爷放在眼中，活该你们都进天牢去，哼哼！” 小金刚怒气哼哼，好歹身边还有几位大妖与……诸葛天师，诸妖、人都等着他做主，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便把小手一挥，指挥道：“走，跟本盟主去也！” 走？ 往哪里去，众妖妖生地不熟的，胡乱瞎闯，一时三刻就能惊动天庭，只怕也是猴王的计划，好方便崩将军行事。 人参小金刚认准这点，将宝葫芦取出，微微一晃，化作楼船大，赶着一群鸭子……一干妖、人都上了葫芦，口诵咒语，宝葫芦咻地一缩，化作拇指大小，咻然破开虚空，赶着崩将军追了过去，速度之快，不慢崩将军半点。 至于人参小金刚如何知道崩将军的准确位置？嘿嘿，我会说人参小金刚偷偷在崩将军身上施了法术么。 “古怪，这小家伙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却不知，一尊身上带猴骚.味的天王正从虚空深处看着他，天王更不知道，三十三重天之上也有一个老道睁开眼睛，挥了下浮尘。 这一飞，又是十好几亿万里，崩将军在前，人参小金刚在后，接连越过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等三十三重天，崩将军依仗是猴王赐下的毫毛，宝葫芦也散发出一层淡淡莹光，于虚空间隙穿行，避开诸多神仙星君，不过须臾功夫，落在离恨天地界。 这离恨天位居三十三重天上，乃太上老倌所居，那太上老倌在道门地位尊崇，为道祖化身，饶是这群妖怪胆大包天，到了离恨天地界也不得不小心收敛气息，生怕冲犯了离恨天的仙气。 “道祖明鉴，天明不是有意侵犯道祖威严，而是被这群妖怪胁迫滴！”却有那诸葛天师两眼放着精光，飘飘然，仿佛踩在棉花上，而不知身在何处。 诸葛天师虽然号称天师，其实连仙道也不曾证得，也是凡夫俗子，天师，是凡人对修行者的尊称。 身为修行者，尤其是道家门徒，离恨天等同他们的信仰，如今到了信仰之地，他又如何能不兴奋。 纵然并非太上老倌召见，而是“不请自来” ，但也是一桩值得夸耀的事情好伐？ 当然，这种等夸耀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不然道祖不怪罪，诸葛天明也得被他师傅打断了腿。 “这群妖魔实在胆大妄为，竟敢侵扰道祖清净？身为道家门徒，身受师门恩情，我可不能由着妖魔猖狂，道祖，您的威严将由我维护！” 诸葛天明下定决心，顿生凛然正气，人参小金刚已经按落宝葫芦，显出身形，想了想罢，将身一晃，就变作一尊赤脚腆肚，缠六尺腰带的神仙，手中摇着蒲扇，把宝葫芦挂在腰间，嘿嘿笑道：“你们可别做声，本盟主带你们寻些好处呢！” 正是那十界之中都赫赫有名的老好人，赤脚大仙。 一番话喜的那些妖怪欢呼雀跃，不等出声就被人参小金刚捂住葫芦口，声音不曾发出，诸葛天明暗道一声可惜，人参小金刚已经摇着蒲扇，一朵祥云将他托起，摇摇摆摆向前飞去。 话说，这离恨天风光极好，天上是烧不尽的火烧云，地上长满琼芝仙草，馨香弥漫，吸一口神魂清透，闻一口多活一岁，难怪十界众多生灵都苦巴巴修行着，期待一日朝天跃，从此也是神仙人。 “古怪，这崩将军去哪了？” 虽然不过前后脚，但到了离恨天，却失去了崩将军的踪迹，人参小金刚压下心头疑惑，行不过百里，一座红焰神宫跃入视线。 好神宫，彤壁朱扉，重檐丹楹，覆晶红琉璃瓦，坐西朝东，五进而起，有花岩相护，雕栏威严，上合七星拱斗，下应九宫八卦，真真神人洞府，仙人所居，却正是道祖炼丹之所——兜率宫。 “大仙如何来了？老爷可不在家呢！” 不等人参小金刚落下云头，兜率宫中就蹿出两个童子，额上生独角，一金一银，团团抱拳，问着好。 “不在家的好，不在家的好，他若在家，我还不敢来呢！”人参小金刚听得大喜，面上却做醉坨坨之态，以蒲扇拍着脑袋，憨态可掬：“老君不在？白来，白来，你们不用理我，我，我这就回去了……” 话才说完，“赤脚大仙”转过身去，重新架起祥云，无奈醉意太“重”，仙力不济，祥云陡地一散，噗嗤一声把他摔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墩，哎哟哎哟叫唤，一时不能起。 “二弟，二弟，快给大仙拿些解酒丹来，怎喝的这么大醉？老爷若是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顿时将两位童子慌的六神无主，银角童子嗖的一下给蹿回宫内，金角童子急忙过来搀扶，正要把“赤脚大仙”拉起，又抽了抽鼻子，神色疑惑：“奇怪，喝这么醉，竟然没酒味，莫不是酒神新酿的佳品？” “正是，正是，童子可要尝尝？” “赤脚大仙”突然停住叫唤，睁开眼眸，目光清明，不见半点醉意，唬得金角童子手脚慌乱，一口酒气已被“赤脚大仙”喷了出来。 这酒气甚浓，形如浓雾，肉眼可见，又有奇异灵性，往金角童子的鼻子中一钻，顿时将金角童子熏得面现醉色。 “你，你，又是你这妖猴……”金角童子指着“赤脚大仙”，两眼越发朦胧。 “大仙”极是得意，轻摇蒲扇，口中轻喝着：“倒，倒！” 金角童子摇摆了两下，果然醉倒下去，“赤脚大仙”这才哈哈大笑，把身再晃，化作金角童子样貌，又把蒲扇对准童子，使了个隐身咒，把他藏住，自顾自地就走进了兜率宫。 “妖猴？哼哼，齐天大圣得了许多好处，我在人间就听得口馋，好不容易来天庭一趟，不捞些仙丹怎么说得过去？难道人家齐天大圣做得，我做不得？” “金角童子”兀自嘀咕，迎头正好赶上捧着一口绿色葫芦出来的银角童子，见着“金角童子”又是一愣。 “大哥，大哥，你怎么自己进来了，赤脚大仙呢？” “金角童子”顿做不满，呼囔着：“二弟，那赤脚大仙好生无礼，我好心将他扶起，他却责怪是我摔了他。好歹我们也是老爷的童子，不看僧面看道士面，这解酒丹不给他，叫他醉着就是！” “这，这，不好吧，若是老爷回头问起，你我如何回答？”银角童子拿不定主意。 “怕什么，赤脚大仙已证得天仙，醉一两下又不会生病，不说他，不说他，刚才出来的匆忙，我好像打翻了老爷新炼的九转金丹，快回去看看，真丢失了一两颗，那才是大罪呢！” 他不过寻个借口，银角童子却想到什么，脸色霎时惨白，也顾不得赤脚大仙，拉住“金角童子”又往兜率宫内跑去。 “快，快，自从妖猴醉闹瑶池，偷吃仙丹，老爷对仙丹的数目可惦记着呢，真要少了一颗半子，你我兄弟就要到人间做妖怪去了！” “这说的，做妖怪有什么不好？”只让那宝葫芦内的群妖连翻白眼。 虽然做妖怪的确不如做神仙好，但你当着一群妖怪的面说妖怪不对，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妖怪们若能让你好过了，才有鬼呢！ …… “天王，如何有暇到兜率宫了？” 不等走入兜率宫，金角、银角两位童子就迎了上来，东方持国天王整了整盔甲，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不是我家三弟今日闹了肚子，如何整治都没用，因此来向老君求个丹药？” “这可如何了得，老爷也不在家？天王稍等，我们这就进去给你找几颗灵丹！” 金角、银角童子听了顿时大急，便要跑回兜率宫，东方持国天王赶忙叫住对方：“童子慢来，慢来，三弟的病情有些古怪，我还需向你们说个明白！” “对，对，天王言之有理，前些时候人间来了个叫扁鹊的神医，也说药要对症，是我兄弟急糊涂了，如此，就请天王随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好，好，就这么办，还是童子晓理！”东方持国天王呵呵笑着，也跟了上去。 而在此时，也有一尊东方持国天王在天外天打转，可就怪了，怎么也找不到离恨天的入口……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823章 孽障，家规 上回说到，那小人参精与猴精胆大包天，变做赤脚大仙与东方持国天王，混入兜率宫。 可怜兜率宫主人不在，看门童子又不够机灵，被两妖唬骗，开门揖盗，这兜率宫还能落得好去？ “大哥，你不是说翻倒了九转金丹，可金丹不是在架子上好好放着么？”银角童子一脸糊涂。 有银角童子这个带路“叛徒”，效率果然不同，兜率宫内的禁制并不曾发动，一路就给两“童子”闯进了兜率宫丹室。 这丹室长宽三十六丈，左右而行一百零八步，依九宫八卦布置，上应周时天辰，阴阳之位坐落一座乾坤八卦炉，炉光红焰，斑驳燃烧，四壁摆放整齐架子，稀稀落落放着一只只葫芦，看着“金角童子”好不心痛。 话说，自从上次猴王反下天庭也不过二三年，换做天上时光只有二三日，这兜率宫已经被猴王糟蹋了一回，不至于落得满室皆“空”，还是靠着太上老倌勤勉，多开了几次炉火，实在不能要求太多。 当然，不要求是不要求，该心痛还需心痛，“金角童子”心若死灰，却做欢喜之色，连连抚掌道：“没打翻好，没打翻好，是我记糊涂了。” 说着银角童子也傻乎乎乐呵起来，不妨那“金角童子”突然问道：“不知，哪个葫芦是转九转金丹的？” “就是那个紫金色的，那是老爷新炼，大哥不会连这个也忘记？” 银角童子顺口就答，却听咚的一声，脑勺上传来剧痛，艰难转身，正见那“金角童子”眼珠贼亮贼亮，托举一个贼大贼大的葫芦，顿时翻起白眼。 “原来，葫芦砸人也好疼……” 咕咚！ 念头转罢，银角童子面条也似倒下，“金角童子”乐呵呵地将葫芦口一晃，倒出十五六只妖怪来，指着丹室道：“小的们，机缘来了，能揣多少是多少，不要跟本盟主客气。” “嘁，不是你东西你然假大方了！” 自有那诸葛天明暗自腹诽，可见群妖都蜂拥而上，也站不住脚，离着最近的葫芦冲了过去。 这哪是葫芦？分明就是成仙路！ 人间早有传闻，吃得三转丹，活到三千三，吞粒六转丹，活过六万六，若能尝上九转丹，轮回也能随便转。 那三转、六转、九转就指太上老倌所炼三转、六转、九转金丹，三转以下金丹还罢，只有些增年益寿、肉白骨、活死人之效，小意思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等等，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三转之上能制造地仙、妖王，至六转，则为地仙极致，寿过万载，但依然不能超脱轮回，只有六转之上，才能证就天仙，超脱轮回，因此戏言轮回也能转一转。 不过，众妖虽然眼红九转金丹，还不曾达到利令智昏的地步，要将九转金丹留给人参小金刚。 不说别的，就说人参小金刚一路而来，所施所学就不是一般妖王能做到，就问你怕是不怕？ 一般妖王施展的变化之术能骗过兜率宫童子？ 抱歉，我们没睡醒，好些妖王连化形都未必化形的完全，还变化之术呢，再逗人笑，我们就回去睡觉了。 能到达兜率宫的妖怪都不是糊涂蛋，糊涂蛋还在太皇黄曾天瞎呼囔，它们可是智慧之妖，聪明之妖，休想骗的它们造人参小金刚的反，然后瓜分属于它们的那份好处。 “很好，很好，果然都是本盟主的忠耿之妖，本盟主看好你们哦，再接再厉！” 众妖的表现果然让人参小金刚很满意，点头以为肯定，拽起“小”老爷步，一晃一晃走向丹室南侧，那里可放着整个丹室唯一一个紫金葫芦呢。 众妖的动作不由停下，屏住呼吸，丹室之中顿时落针可闻。 “可惜，这个时候应该万众瞩目的，都是那些二五妖，不然本盟主的出场应该更拉风一些的。” 人参小金刚啧啧遗憾，却嫌注目的视线不够热切，念头方落，小手已经搭在葫芦，却见着一道毫光闪过，成百上千道锁链从虚空探出，如蛇乱舞，疯狂向他们抓了过来。 “不好，老倌狡诈，还布置了机关，小的们，风紧扯呼！” 人参小金刚面色一变，动作却不慢，把宝葫芦一晃，扯起一道狂风，把小妖们都扯了进去。 但有那诸葛天明死活抱着一只架子，不愿进去，口中狂呼：“道祖在上，小的诸葛天明，也是我道门门徒，一颗拳拳之心报效道门，潜伏妖魔之中……“ 这话说的，你到底亏不亏心？你是潜伏了？分明是，被抓的…… 可将人参小金刚气得连连跺脚：“好个诸葛天明，不识好妖心，吃亏在眼前，有你后悔的时候！” 想归想，人参小金刚也不甘耽搁，小小身子一扑，来个人葫合一，咳咳，是妖葫合一，就要往丹室外间冲去。 “孽障，竟敢来此放肆，当吾家规不严？” 但在这时，丹室四壁陡然一变，化作无尽寰宇，环宇之上，一只大手抓拿下来，遮天蔽日，虚空被他抓得糜烂…… “好，好，这就是九转金丹，我花果山又能多出几位妖皇了！” 也在兜率宫丹室中，“东方持国天王”哈哈大笑，脚边落着两只晕倒的童子，正要取下九转金丹的葫芦，不妨，虚空微微荡了荡，突然跌出个东方持国天王。 两“天王”目眦圆瞪，相看两相厌，下一刻，一尊东方持国天王哇哇大叫着，疯狂扑了过来。 “好妖孽，竟敢假冒天王，你罪孽大了！” “持国天王，你也不过天仙境，敢来吓唬俺，不用俺大王出手，本将军今日就将你拿了！” 那“东方持国天王”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野性难驯，被一声“妖孽”刺激得暴怒，身躯一晃，化作一尊赤手赤脚的白猿，獠牙如刀，额头上竖着一根鲜红独角，咆哮着，把双拳抱起，砸了下去。 赫然，是一只朱厌神兽！ 这一砸，仿佛一颗古星砸下，厚重磅礴，可怜天王一时大意，不知白猿真身，当场就被砸飞出去，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但也 仅仅如此！ 白猿赤红的眼珠猛地一缩，将身一撞，向一旁滚落。 铮！ 只听得一声丝弦震动，默默毫光闪过，白猿刚才所在位置的虚空凭空剖裂，断口整齐。 “好妖孽，你还能逃过几次？” 只见东方持国天王倒持阮琴，神色震怒，五指霍然一拨，毫光迸射，既疾且迅，白猿避之不及，五道血雾炸开，身躯上顿时多了五点仿佛梅花的血痕。 那穿透它的，赫然是阮琴的丝弦。 “妖孽，如今可知四大天王威风？” 东方持过天王大笑，接连拨动手指，琴音大做，一道又一道血雾炸开，不过一个呼吸，就把白猿整成了血猿，任由白猿闪避、咆哮，也挡不下一击，此时方知与东方持国天王的差距。 “魔礼海，随便打打也就算了，你再打下去，俺老孙可要生气啦！” 轰咚！ 这时，忽有金光砸下，似虚若实，宛如圆滚滚的铁棒，往虚空一顿，琴音为之镇压，阮琴剧颤，东方持过天王反掌压覆上去，琴弦骤然崩断，反将他的手掌抽出一道道血痕。 “果然是齐天大圣，魔礼海打不过你，难道我四兄弟还打不过你的一根毫毛？” 东方持国天王怔了怔神，继而大笑出声，笑声方落，他再狠狠一砸，丝弦四射，咻然划空，把虚空剖裂，而后，传出了三声大笑。 “大哥说的极是，难得齐天大圣真身出现，我魔礼青若不出场，可要叫人家笑话没礼貌的！” “是极，是极，齐天大圣威名赫赫，魔礼寿也要试试他的斤两！” “三位哥哥都这样说了，魔礼红只能奉陪，齐天大圣，对不住了！” 笑声落下，南方便跳出一位天王，持青锋宝剑，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正是南方增长天王；西方也跳出一位天王，手持双鞭，肩上趴着一只紫金花狐貂，正是西方广目天王；北方也跳出一位天王，持混元伞，微微动摇，天昏地暗，乾坤晃动，正是北方多闻天王。 加上屹立东方的持国天王，四大天王业已现身，虎视眈眈。 凝顿虚空的金光蓦然一转，飞入白猿体内，奇光迸放，白猿顿时化作一只美猴，圆头毛脸，金眼晃亮，龇牙咧嘴，貌比雷公，正是美猴王齐天大圣，而非下界聚山呼啸的齐天大圣。 “好，好，没想到你四人也能认出俺老孙，不错，不错，打破顽空方悟空，如此，俺老孙再助你们一臂之力！”美猴王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仿似看出什么，突然扬棍一指，露出凶煞之相。 “多谢齐天大圣，多谢道祖！” 四大天王也不惊怒，先谢过猴王，又往虚空上方一拜，礼毕，齐声大喝，举起阮琴、宝剑、双鞭、混元伞先向美猴王打了下去。 …… “好混账，竟敢占小爷便宜，你要施展谁家家规？” 寰宇之中，大手遮天，巨声隆隆，人参小金刚输人不输架，当即当即就给怼，了上去，口中混账混账叫骂不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824章 费柴乎？不费也！ 上回说到，兜率宫老倌奸猾，在家中布置机关，人参小金刚“老实本分”，心思“单纯”，一时不查，落入老倌陷阱，便有一尊神秘存在突然出“手”，语气讨厌，明里暗里要占人参小金刚便宜。 人参小金刚人虽小小，但脾气却不小，怎么能轻易让人占了便宜，要占，也是他占别人便宜，当即取出宝葫芦，口中诵咒。 “天灵灵，地灵灵，小金刚快快显灵！” “咒语”念罢，人参小金刚大眼睛一瞪，并指点起，葫芦口噗嗤一声冒出一缕紫烟，化而为剑，往大手一捅，顿时将那手掌捅了个通透，人参小金刚好不得意！ 大手痛呼一声，随之传来一声怒喝：“孽障，你胆子泼天了，连老子也敢打，今日非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那出声的，却是一尊金甲金盔，鲜红大氅披身，托着一座七彩晶光小塔的神人，怒目圆瞪，仿佛人参小金刚犯了大不讳的错误，把小金刚气得都跳脚了起来。 “孽障？我孽障你全家，李靖，别人不认识你，小爷能不认识你？当年你我同殿为臣，都为大天尊做事，一般地位，你敢随便占我便宜？” 神人，哦，是托塔天王李靖闻言望下目光，忽然笑道：“原来是得到了金吾神将的记忆，可怜，可怜，还不知自己来历！罢，罢，本座不欺负你，你若能挡得住本座一击，本座便放过你如何？” 那小表情，带着三分怜悯，三分可惜，连人参小金刚自己也差点信了托塔天王的话，以为自己还有什么来历，反应过来更是大怒，把宝葫芦一晃，连番喝道：“小金刚显灵，小金刚显灵……” 每一声“咒语”落下，宝葫芦中就钻出了一尊小金刚，有的大手大脚，身高万丈；有的身形隐约，微微一晃，竟给藏到虚空之中，连托塔天王也不能发现踪迹；有的目光如矩，双目能夺神，天王不过多看一眼，身形僵直；有的口吐烈焰，火光灼灼，把天王烤的须发皆焦；有的喷吐寒气，气息所过，漫空寰宇为之冻结；有的金刚不坏，轰然一撞，冻结的虚空粉碎，连带天王也被撞了出去；最后还有一个，托着一个紫色的葫芦，葫芦口骤然变得巨大，兜头兜脑要把天王收进去，却被七彩晶光的小塔一撞，偏了方向。 “原来是练了这种法术，金吾神将，你将一身神通七分，弄出七个化身，不嫌多而不精么？” 托塔天王已经回过神来，伸手一招，然后一招，再是一招，七彩晶光小塔滴滴震颤，始终不见回转，定睛看去，这才见着一个小金刚显出隐约轮廓，怀抱七彩晶光小塔，拖着它，死活不让回去。 托塔天王这才笑道：“竟是本座看走了眼，原来你早将七种神通炼成一体，难怪有此自信，敢来兜率宫闯荡？” “李靖，你这就惊讶了，小爷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 人参小金刚得意洋洋，隐约轮廓的小金刚露出真身，也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参“小”金刚。 他这七尊化身已炼成一 体，一就是七个，七就是一，都有七种神通，先前故意化作七种形态，乃是示敌以弱，此时被天王看破，自然不再留手。 正说着，另外六尊小金刚齐齐将身一晃，都变作万丈不坏之身，双目似矩，一红一银，身躯缠绕赤焰、寒霜双龙，拿着个葫芦，围起了托塔天王。 这六尊“小”金刚都有万丈之高，托塔天王也不过身高八尺，被围在中间，就似被跆拳社筋肉人欺负的学前班小朋友。 托塔天王不禁瑟瑟发抖，瑟瑟发抖，终于叹道：“老君，不是李靖不努力，是敌人太狡猾了，看来李靖不是他对手，还需您来出手。” “哪里走？” 说罢，托塔天王身形骤然模糊，六“小”金刚大急，伸开巨掌抓去，噗嗤一声，直接从托塔天王身上划过，而一直与某“小”金刚较力的七彩晶光葫芦也晃了晃塔身，陡然消失，叫那“小”金刚抱了个空，摔了大马趴。 而我们的人参小金刚面色却是一变，慌得冷汗乱飚，朝虚空大叫：“老倌，老倌，你可不能以大欺小，不就是拿了你一点金丹，你一年就能炼个百八十炉的，还稀罕这点东西？大不了，我还你就是！” 说着，人参小金刚肉疼地从袖里掏出了个紫金色的葫芦，赫然是唯一那个装着九转金丹的葫芦。 竟不知，他是何时得手的？ 可让下方依然抱着架子的诸葛天明瞪大了眼睛，暗道某金刚卑鄙的同时也悄然羡慕着。 “还了就行，有这么便宜的事？若不然，贫道也打你一次，回头再跟你道歉？” 虚空上顿时传来一声冷哼，但有一道浮尘甩落，大如星盘，银光灿灿，一缕银光就是一条星河，卷着人参小金刚就往下方落去，待得人参小金刚的小屁墩落在实处，那四面上下都已被赤红赤红的墙壁围住。 赫然，是给落到八卦炉中了！ “糟糕，糟糕，早知太上老倌这么小气，我何必偷他一葫芦九转金丹，这回小爷真是十死无生了！”人参小金刚面色灰败，一副认命的语气。 只是，你能不能有点认命的样子？说话时不把紫金葫芦放下，还大口大口嚼着九转金丹，到底是几个意思？ 显然，那八卦炉也被人参小金刚“不敬业”的姿态给气怒了，呼啦一声，四面赤红墙壁中钻出八只火龙，鳞甲硕大，凶猛无比，扑吼着，将他围了起来，热力磅礴，不过须臾，人参小金刚身上已经烫得跟着了火似的。 他的确是着火了！ 这一烧，又不知多少年，所谓炉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八卦炉中，人参小金刚几乎都被烧成人参干，八卦炉突然打开炉口，随后，一只被五花大绑的猴子被扔了进来。 “该死的老倌，竟然偷袭大圣爷，有本事放耶耶出去，我们一对一挑过，大圣爷若是喊一声痛，就是孬种……” 铛！ “哎哟！好痛！” “谁在那里？” 那猴子虽然被绑的紧实，可 依旧不凡，身躯挣扎，震得八卦炉摇晃，可不等说完，炉顶上顿时传来一声金铁撞响，一声叫痛，猴子暴眼一瞪，獠牙龇起，煞气滚滚。 “谁？你家小金刚耶耶！” 黑暗中突然闪起两点黑漆漆的光芒，那是比黑夜更深沉的黑色，黑的发亮，亮得猴子有些眼晕，努力适应炉中光线，这才看清楚，两点黑漆漆的光芒竟是一个小灰人的目光。 猴子身材只有五尺，可小灰人更矮，只到他的膝盖，加上与四周炉壁共色，同是灰扑扑的，猴子这才没发现。 不过，发不发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敢在猴子面前自称耶耶，天上地下都没人救得了小灰人了。 “小妖怪，竟敢在齐天大圣面前放肆？” 这猴子怒极，暴喝一声，以头做锤，轰然撞击过去，气势极为凶悍，莫看他一身神通被封，可气力依然不小，有拔山抬岳之力，“头锤”之前的空气被撞的粉碎。 “齐天大圣？好，好，若非是你，小爷也落不到这个境地？” 谁知猴子生气，小灰人更生气，尖叫了一声，身似鬼魅，咻然间已经落在猴子背上，来了个武二打虎，哦，不，是小灰人打猴，两只小拳头咚咚就砸了下去。 别看这两只拳头小小，可气力着实有些大，打在猴子身上，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八卦炉内但听悾悾之声不绝，凭空跳了三跳，饶是猴子一身钢筋铁骨，也被一顿小拳拳打得五内俱伤，疼痛不止。 “哼，还挺有活力？天明小童，用大火、猛火，贫道就不信了，会烧不化他俩，非将他们炼成仙丹不可！” “是老爷！” 炉壁外突然传来一唱一和两个声音，尤其是那应和的，更叫小灰人熟悉，分明，就是他家的熊罴先锋么？ 小灰人顾不得厮打猴子，急忙大叫：“老倌，老倌，我知道错了，你快我出去，我只吃了你一葫芦金丹，烧我还费柴呢！这猴子可不止吃一葫芦，要烧烧他，烧他赚的回来，不亏本！” 这，还替人家算起成本了？ 所谓贴心贴意小灰人，暖心暖肺小金刚，如此体贴的小灰人，怎么不让人感动……个鬼。 炉内炉外皆是一静！ 继而，就听炉内猴子的轰然咆哮：“小妖怪，你是找死啊啊啊啊……” 还有炉外某老倌的“绝情”回应：“费柴乎？不费也！烧一只是烧，烧两只也是烧，以成本计算，烧小人参你这只添头可是赚了呢！” “添，添头？”小灰人一怔，心肝一阵冰冷，疯狂扑向了炉顶，大喊：“不要啊，老倌，我真知错了，熊罴先锋，大王我还护过你呢，做人没良心，连老倌也会鄙视你的……” 只将炉外的天明童子气得脸都铁青了，不用吩咐，就把炉火烧的旺盛，小灰人的叫骂顿时成了哭爹喊娘声。 哦，你说金角银角童子？因为他们太笨，已被打发到下界做妖怪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825章 唯我独尊大妖猴 上回说到，兜率宫新任烧火童子“假公济私”，发誓要将人参小金刚炼做炉灰，那八卦炉岂是等闲物品，真发起威来，连天生石猴的齐天大圣都受不得，何况是他？ 炉火熊熊，初时几日人参小金刚还能叫骂，并与齐天大圣拌嘴扯皮，却是仗着吞食过一葫芦的九转金丹以及提前“热身”的功劳；十二日后，人参小金刚叫声焉焉，齐天大圣依旧耍狠，不时冲击八卦炉；二十四日之后，炉中再无人参小金刚的声音，连齐天大圣也半歇了下来，偶尔咆哮几声，以示天不服地不服的个性；待得三十六日，八卦炉内彻底寂静，但天明童子依然不放心，又烧了几日，凑足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停下炉火。 需知，天上是七七四十九日，人间就是四十九年，那齐天大圣就算天生石猴之体，连被烧四十九年也得烧做石灰石，咳咳，我是说炉灰。 天明童子不无担心，这一顿猛烧，会不会真把老倌的事给误了？万一炼不出九转金丹，老倌恼羞成怒下，是不是要将他给扔进去？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天明童子打了个寒颤，左等右等，不见太上老倌到来，越是心慌，悄悄爬上八卦炉，咚咚咚敲了几下。 “还有人活着么？”天明童子问道。 活人？未必有！炉灰或许有些！ 天明童子一急，推开八卦炉炉口，扒拉出一道缝隙。 下一刻，七彩的金光便从缝隙从透了出来，恍惚间，似有天音浅浅唱响，淡淡的丹香沁入心脾，天明童子闻了一口，神魂飘飘而起。 “莫非，这就是九转金丹？”天明童子咽了好大一口口水下去。 九转金丹什么的，他只闻其名，不见其影，即便侥幸成了兜率宫的烧火童子，也无缘见丹一面。 要说，还不得怪已经炼成炉灰的两个家伙？ “妖怪吃得，我就吃不得？大不了被道祖发现，把我打发下界，我也占山为王，当妖怪去！” 天明童子心头发狠，贪性顿起，一手掐诀，使着太上老倌传授的收丹诀，一手用力一推，便将丹炉彻底打开。 轰咚！ 但听一声巨响，八卦炉猛然绽射两道冲天金光，不见天明童子心心念念的九转金丹飞出，反而跳出个浑身金黄的猴子。 这猴子神光湛湛，每一缕毫毛都在发光，身上挂着零碎披挂，凶相外露，眼中仍有金光残留，骇得天明童子腿都发了软，囔囔自语“完了，完了”。 不是那齐天大圣还能是谁？ 好在八卦炉活力凶猛，齐天大圣被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不曾在意天明这小小童子，猛地一跃，蹬翻八卦炉，轰隆隆撞穿兜率宫，便往九重天的凌霄殿飞去。 轰咚！ 八卦炉看着不大，其实重逾万钧，骤然翻倒，震得兜率宫摇动，也终于将太上老倌惹了出来。 “老，老爷，猴，猴子出来了！” 这老倌道行精深，见着天明童 子六神无主，不过掐指一算，便把前因后果算的清清楚楚，气得连连顿足。 “你自己下界去吧！” 说罢，太上老倌也不管天明挣扎，拂袖就是一甩，把他甩到下界，他却抓起一只金刚琢，咚咚咚往凌霄殿奔去，连翻到的八卦炉也顾不上。 赫然是，那赤明和阳天的凌霄殿中突然传来了急促了的天钟之鸣，他要赶去救驾了。 只有八卦炉的炉火还在熊熊燃烧，斑驳嗤嗤，过了好一会，一个巴掌大的小小光人却从八卦炉中爬出，细胳膊细腿儿，浑身光灿灿的，一脸为难：“这下好了，是越烧越小，以后如何见人！” 赫然就是人参小金刚！ 虽说浓缩就是精华，可他人参小金刚修行多年，从一棵独苗苗长到小娃娃大小可不容易，期中不知落了多少次兽口，惨遭多次兽吻，“侥幸”依仗一身的金刚不坏，崩断无数颗兽牙，这才勉强逃过成为兽便便的结局，说多了都是泪（笑），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就说人参小金刚一脸懊恼，把那齐天大圣与天庭都恨上了，耳听凌霄殿中天钟越发急促，就起了坏心，取出一个不及指甲大小的葫芦，也是神光灿灿的。 正是人参小金刚的法宝，宝葫芦！ 所谓睹物伤神，连宝葫芦也变得这么小，人参小金刚顿时泪眼朦胧，越是愤恨，将宝葫芦一晃，勉强也变做巴掌大小，委委屈屈地趴上身去，宝葫芦闪过一丝火光，连破二十四重天界，瞬息就到了凌霄殿。 嗯，宝葫芦速度倒是提升许多，勉强算是一桩安慰…… 却说凌霄殿中，此时可是热火朝天，咳咳，是凄惨无比，就见仙女尖叫，惶惶颤恐，神官怒嚎，胆骇心惊，天王咆哮，徒具凶猛，天帝震怒，催促连连。 此等景象别说是百年难得一见，就是亿万万年也不尝遇到，只让人参小金刚看的兴高采烈，一时忘记了目的。 惹出如此祸事的，除了天不服地难管的齐天大猴，咳咳，圣啊，还能有哪只，个？ 这猴子被八卦炉一烧，竟给烧出不同凡响了，捣棍如柱，势大力沉，真真是沾着即死，挨着就亡，唬得天兵天将心慌意乱，不小心被绊了腿，被金箍铁棒挨到，身子跟布片似的，瞬间给扯得破碎。 猴子这一路打，一路杀，从凌霄殿门口杀到凌霄殿内，然后再从凌霄殿中杀到凌霄殿门口，来来回回，打得凶残无比，天威不存。 你道猴子如何这般青睐凌霄殿的门口，才杀进去又要转出来，不舍得直接杀到凌霄殿深处？ 不是猴子不愿意，而是他被人缠住了！ 缠住猴子的，乃是昊天通明玉皇大天尊座下王灵官，擎着一只金鞭，鞭势迅疾，快若电掣，打得电光疾火，与猴子不相上下，把猴子气得咆哮不绝，诸位天神趁机靠近，顿将猴子围堵得团团圆圆，行进越发艰难。 “奇怪，王灵官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可将人参小金刚唬得一惊一乍，心头如被浇了凉 水，一个激灵，从怨忿之中清醒过来。 “找死，找死！” 那厢，猴子被缠住身形，怒气勃发，凶威更盛，猛地一睁眼，金黄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红芒，两道赤金迸射而出，湮灭虚空，王灵官匆忙一挡，金鞭断裂，终于退后一步。 轰咚！ 下一刻，巨大的金箍铁棒横扫而来，把王灵官并一干天兵天王横扫出去，这猴子一时得志，猖狂无比，便往凌霄殿宝座扑去，连太上老倌砸下的金刚琢也被他磕飞出去，提棍猛砸。 “天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大天尊，你命休矣！” 轰咚！ 铁棒凶厉妖猴猛，这一击直接打出一个奇点，连凌霄殿的根基也被动摇，飞檐断裂，彩瓦破碎，撕扯着往奇点砖瓦，天宫瑟瑟震颤，落石滚滚，猴子嘎嘎厉笑，肆意猖狂，如妖似魔，玉皇大天尊怒目相视。 九重天顿时笼罩难言压抑之中！ “阿弥陀佛，妖猴，还不住手？” 蓦然，九重天上翻下一只手掌，便往猴子身上一捏，捏的猴子吱怪叫，身躯跟面筋似的又长又短，手掌骤然松开，猴子与大天尊之间却多了一名低眉垂言的胖和尚，气息宁静，抚平了天宫的震动。 “多宝，这次如何是你来了？”大天尊身旁，太上老倌突然问道。 “老师怕遭人记恨，于是叫我来了！” 多宝胖和尚倒也老师，规规矩矩地给太上老倌见了礼，一副任由打骂的乖巧模样，惹得老倌失笑，指着多宝胖和尚骂道：“他遭人恨的地方多了，还怕这一回，也罢，终究是你们门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置！” 说罢，太上老倌大袖一甩，径自踏云而去，又有昊天通明宫玉皇大天尊宝相庄严，头顶三十三轮神光，言出法随：“请西方佛祖降服妖猴！” “尊大天尊谕旨！”多宝胖和尚闻言颔首。 猴子惊怒交加，色厉内荏：“老孙天生天养，天不收，地难葬，已证太乙天仙道果，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胖子，你是什么来历，也敢大言不惭？” “西方大教名不觉，金仙亘古成不朽，妖猴，你只是太乙天仙，可知金仙不朽不灭之能？” 多宝胖和尚摇头失笑，一番话只说的猴子胆骇心慌，却不愿相信，厉声大叫：“老孙不信，老孙不信，老孙纵横天上人间，从未曾听过什么不朽金仙，胖和尚，你休要诓我！” 话未说完，这猴子已经暴跳而起，铁棒一晃，横天矗地，一式棒打千钧将九重天都笼了进去，执拿铁棒一端的猴子微小的仿佛芥子。 芥子？ 猴子大惊，手搭凉棚，四方六合皆是胖嘟嘟、金灿灿的肉掌，肉掌上每一道掌纹都填进无数个他，五根巨大的手指虚笼，把虚空擎作囚牢，即便是猴子的金箍铁棒，对肉掌而言，也不过是一根汗毛。 而他齐天大圣孙猴子，就是掌上的一粒芥子，卑微渺小，不用放大镜，还未必看得见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826章 顶山大圣 上回说到，猴子胆大包天，敢在多宝胖和尚面前猖狂，要知道，十个光头九个胖，没有一个糊涂蛋。 光头心机深啊，尤其是大光头，心机深似海，气量小如针，猴子在多宝大光头面前大放厥词，岂能落得好？ 当场被多宝胖和尚一招掌中佛国拿住，化为芥子，此时猴子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光头之外也有光头——他终于，遇到克星了！ “妖猴，你安心下去吧！” 克星光头多宝胖和尚既已出手，就不会不尴不尬地半途收手，正所谓有始有终的光头才是好和尚。 好和尚多宝胖光头翻下手掌，掌中佛国就成了五指山，直接按着猴子落下，连破九天，生生给按在了东土神州两界山地界，动作之干脆利落，心意之狠辣果决，赢得天庭各部正神的赞誉，连昊天通明宫大天尊也露出赞赏，特意举办了一场安天大会，庆祝这场胜利。 “我是无辜人的，你们不能镇压我！” 只是，这招五指山是全屏幕攻击，不分敌我，也不分无辜，将一个“无辜人士”也卷了进去，被五指山的……小指头给压住，给镇压在了两界山脉……最尾巴的一座无名小丘下。 好在五指山落下是呼啸的狂风淹没了这个呼喊，各部正神们不曾“听”到，不伤大雅，不伤大雅！ 按说，无名小丘而已，能有多高多大？ 了不起，我顶一下，哦，一下顶不起，那顶两下，顶三下、四下、五下，多顶几下总成吧，所谓顶之又顶，顶又生顶，顶顶顶顶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飞？ 奈何，山不是加增，可人却太小，对于只有巴掌大的小人来说，小小一座小丘也是上古神山的巍峨！ 何况，这个世界是充满恶意的！ 小人儿要顶多下，也得有顶多下的时间，事实是，小人儿还真有一股顽强劲儿，试图通过顶开小丘重新爬出来，可谁知道天上突然落下一张六字金帖，啪叽一声给盖在了五指山山顶。 轰隆不止的五指山骤然停止震动，连带小人儿也遭了池鱼之殃，最后一点反抗给压了下去。 之所以说是池鱼之殃，还不是猴子顶五指山的动作太大、太张扬，把整个两界山脉都摇了起来，将正开着安天大会的神佛惊动，这才上了层保险——给五指山上了帖子，以示此山有主，任何动土行为都是侵犯他人合法权益。 连动土都不行，翻山更是不可，枪打出头鸟，帖压出头猴，猴子弄来天庭镇压，连带他小人儿被害了…… 这回，是彻底没招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看个热闹么，看热闹有罪么，有罪么？虽然，虽然人家的确想过报复，可不是还来不及行动么，想想也不行？你们以未行之事定罪，也太不讲理了，嘤嘤嘤，嘤嘤嘤……” 小人儿悲伤难止，就述之眼泪，惹得猴子心烦意燥，叱骂出声：“哭什么，男子妖敢作敢当，不过一时失利，等俺老孙回复了气力，将这 山顶开，我们又是一条好妖！” “好你妹的妖，人家是金吾神将转世，是正牌天神出身，若不是你们这些野生妖怪，好端端要搞七大圣反天，会落得这个下场？” 小人儿想起是谁害的他这般凄惨，怒从心来，便与猴子隔“山”对骂。 反正，猴子本事再大，也顶不开五指山，换句话，就打不着他，他胆子骤然就大了许多，敢与猴子相怼。 “好个小妖怪，狗咬大圣爷，不识好妖心，等老孙我顶起五指山，休想带你一个！”猴子威胁起来。 “那也得等你顶起来！”小人儿不屑一顾。 “好，我顶，我顶！”猴子怒极，不顾才回复了不足三成的元气，猛然起身。 轰隆隆，轰隆隆！ 顶得五指山又是一阵摇晃…… 可动静比先前实在小了太多，小人儿神色失落，却不忘继续刺激：“快顶，快顶，你看，你顶不起来了吧！” 这一刺激，可以用时光如水，逝者如菠萝菠斯夫基来形容，眨个眼，又是四百五十年过去了。 四百五十年，猴子也不知被人参小金刚刺激了多少回，努力了多少回，每一次都将五指山顶的摇晃，但每一次都被五指山重新镇压，一猴一参不厌其烦重复着对骂，顶山，再对骂，再顶山的行为，仿佛陷入了死循环。 不是一猴一参不知这是无用功，也不是不知这等行为可笑，而是他们内心不曾屈服，希望之火不曾熄灭，不愿向天庭服输，固执地以卑微的力量表达自己的心愿。 于是，四百五十年过去了！ “唉！” 五指山外，突然传来一声悲悯的叹息。 “怎么，来看笑话了？”一猴一参第一次停下循环了四百五十年的对骂，同时冷笑出声。 “阿弥陀佛，齐天大圣，你知错了么？” 就见山外走来一个赤足轻衣的小姐姐，衣裳虽薄但不见轻浮，宝钗摇曳而不显艳俗，掌托净瓶，玉色如光，拂柳轻枝，娇艳若滴。 正是西方菩萨大慈悲，南海紫竹号观音的妙善菩萨。 “妙善，我与你家佛祖做法，就算输了，也是你家佛祖的事。你算的什么，也敢掺和？”猴子认出妙善身份，语气越发不善，轻视之意极明。 妙善菩萨不以为意，偏过臻首，含笑问道：“如此，大圣不想出去了？” 可将那猴子噎得无言以对！ 话说，你不知道猴子脾气刚烈，吃软不吃硬？这么聊，很容易将话题给聊死的。 某小金刚吃吃而笑…… “出去如何，不出去如何？”猴子只能压着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沉闷的问话。 “出去呢，大圣为我西方斗战佛，重获自由；不出去，大圣还是大圣，就继续在五指山下呆着！” 妙善菩萨言简意赅，并未转弯抹角，猴子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西方斗战佛不是大圣？” “大圣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妙 善菩萨轻笑地反问道。 猴子眼睛精光闪烁，似有所悟，终于笑道：“俺老孙应了！” 妙善菩萨闻言颔首，笑而做歌，歌曰：“炉火炼精金，石躯有真心，刚烈不是莽，吃亏方是福。大圣，我却也！” 歌声落罢，早不见了妙善菩萨的身影，却有某小金刚急声大喊：“菩萨，那我呢，我呢，你忘了我啊，我也可以勉勉强强当一个佛祖的！” 只是，他人小，人小就没人权，妙善菩萨头也不回而去，只有猴子嗤笑：“小金刚，你呢就继续呆着吧，还佛祖，勉强给你一个罗汉当当算是不错的了，可不要自视太高哦！” 某小金刚顿时恼了：“瞎说什么混话？那猴子，你今天忘了顶山，所谓做一天猴子顶一天山，连五指山都顶不飞你好还意思叫齐天大圣么？” 敢情，所谓齐天大圣就一定要顶起五指山？这其中还有这种逻辑关系？既如此，还不如将把齐天大圣改做顶山大圣好了。 猴子气得恼怒不已，转念一想，做起冷笑：“老孙不跟你个小妖怪计较，老孙注定要飞走，是风一般的男妖，小妖怪你生于土，长于土，又注定再回到土里，可怜，可怜，宿命所定。大妖有大量，老孙原谅你，原谅你！” “臭猴子！” “小妖怪！” 某小金刚咬牙切齿，猴子反唇而讥，一参一猴再次开启日常任务。 日常？ 好吧，这个日常一做又做了五十年。 五十年，人间王朝更迭。 自晋之后，神州分裂，上承一十六国，以南北而论：南朝一百七十九年，有四朝，北朝一百四十儿年，有五朝，至北周而止。 此时，某小金刚与猴子的日常任务正做到第十年，便有文帝气吞山河，取北周而代隋，一统神州，天下大定。 奈何隋二代炀帝徒具雄才，大兴土木，开运河，三伐高句丽，劳民伤财，以致国朝动乱，门阀世家趁机崛起，最终李阀取隋而代之，国号称唐。 四十七年，唐王太宗即位，广开言路，励精图治，平定内患，天下渐有大治之象，偏偏遇着夜寐难安，恶鬼袭梦怪事，受地府判官提醒，唐王方知事因连年战乱、天下怨气难平所致。 为平天下怨气，超度恶鬼，唐王特地召开水陆大会，广邀天下德士，一参一猴的日常这才做到尽头。 话说，这一日两界山地头，五指山外晃晃悠悠地走来一只白马，哦，是马背上上晃晃悠悠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看着极为馋人的和尚。 这和尚披着锦澜袈裟，一手托着一只紫金钵盂，一手夹着根九环锡杖，锦澜袈裟上嵌七宝，珠红翠绿，紫金钵盂紫光冉冉，照耀九天，九环锡杖银光宝灿，动荡虚空，不可谓不招摇。 如斯装扮，便是个傻子，也知道和尚大有来历，因此和尚一路所过，群山大泽的妖精野怪们是一边嘴馋，一边不敢下嘴，恨得是咬牙切齿，也让和尚无惊无险地到了五指山下。 。九天神皇 第827章 假的金蝉子 上回说到，妙善菩萨来过之后，猴子就等着脱离五指山的一日，可是等了又等，一直等了五十年才见到一个晃晃悠悠的白马，咳咳，和尚到来，不可谓不辛（无）苦（聊）。 至于和尚为何晃晃悠悠？ 哦，那是和尚睡着了！ 前头不是说了，这一路无惊无险。 无惊无险意味着平平安安，但也意味着无聊啊！ 人参小金刚与猴子无聊还能撕撕逼，咳咳，是开启日常任务，人家和尚无聊，就只能通过打瞌睡打发时间了。 当然，和尚这样做，肯定是没在意过路上的妖精野怪的想法…… “哦，前面有座山！” 两界山，两界山，虽不是划分两界，却划分了两座大洲，山这头是东土神州，山那头是西贺牛州。 又道，自古两界山一条道，两界山高逾万丈，山高水险，密林重重，山中更藏了不知多少精魅妖怪，山魈野鬼，尽是凶残暴躁，有生吃活人的喜好。 因此，除非是能凌云飞渡，或者是存心找死，否则是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着要穿越两界山，去看看西贺牛州的风光。 凌云飞渡好理解，可存心找死？ 问问五百年前穿行两界山，被两界山上精魅野鬼吃的只剩皑皑白骨的英雄好汉们，或许他们会仔细向你解释清楚，前提是，你的血肉精魄能不那么吸引已经变成野鬼的“英雄好汉”。 但为何又说是五百年前？ 因为五百年前天上正好落下了五指山，还有一起的一猴一参，是他们断了两界山精怪野鬼的生计。 但说，这一猴一参精力好生旺盛，每日准时开撕，这还罢，最多算是噪音污染，精怪野鬼们无视了就是。 偏偏有个人参精动不动就刺激着猴子精乱.顶五指山，连带两界山也被顶的山崩地裂、落石滚滚，唬得山外“英雄好汉”胆战心惊，犹豫着，就转身回去了。 “英雄好汉”不怕死，但就怕死的没价值——死在精怪野鬼手中还算是为后人探路，世人定然流传他们为人族先驱的豪勇名声；死在山崩泥流中，对不起，没价值就不值得宣传，死了也就白死。 渐渐，就再没人试图穿行两界山，山中精怪也就没了食物来源，俗称断伙食了。 而且，还是断了五百年的那种。 可想而知，两界山内的精怪野鬼，现在到底有多饿…… 许是感受到了两界山中精怪野鬼的恶（饿）意，行至五指山下，白马驻足不动，嗤嗤喷着响鼻，将和尚吵醒。 “前面有座山！” 和尚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睛，揩了把嘴角流下的口水，两眼朦胧，发现还没穿过两界山，顿时埋怨道：“但山里却没庙。马儿，马儿，你如何就不长进呢，不知道，没庙的山不是好山，化不到缘的和尚会成死和尚，你存心是要和尚我饿死在这里么？” 得，他尽惦记着吃了！ 说着，和尚还不解气，把紫金钵盂对准白马，敲得咚 咚响，痛得白马连翻白眼，马蹄乱蹶，大有将和尚掀下马背的意思。 奈何和尚技高一筹，立“坐”生根，咬住白马不放松，死活就是骑在马背上，任由白马如何蹶蹄也不能掀下，反而将自己累得大汗淋漓，吁吁叫唤。 一番表现，全都落在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与人参小金刚眼中，这两妖忽然觉得，和尚突然有些不靠谱了。 “喂，前面那和尚，你是妙善派来救老孙的么？”不过，不靠谱归不靠谱，事关自由，猴子还是叫了出来。 “哦，原来还有一只猴子？”和尚眼睛一亮，不知是不是先前没擦干净口水，他又擦了一下。 下一刻，猴子知道，和尚不是没擦干净，而是他又流口水了。 因为他如是说道：“看来我今日有口福了，猴脑好啊，鲜嫩滑口，营养丰富，更兼生吃猴脑时可以听到猴子吱吱尖叫的声音，赏心悦目，岂不快哉？” 可将那猴子气得面皮扭曲，獠牙暴起，恨声大骂：“贼秃，贼秃，和尚都该死，你们如此羞辱老孙，老孙与你们不死不休！” 和尚却突然露出惊喜之色，拍掌大笑：“小猴子，你也觉得贼秃该死是不？好，好，原来是一只有眼光的猴，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有眼光的猴子更不常有，猴子，合该你命不该绝，我若不助你，岂不是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说罢，那和尚竟然不等猴子回答，利落跳下马背，把袖子一撸，倒提九环锡杖咚咚咚就往五指山山顶奔去。 看那兴高采烈的架势，想要叫，是叫不住他的！ 猴子顿时风中凌乱起来，“搞什么，这，神经病么？” 不过，终究和尚是要前往五指山山顶揭下六字金帖，猴子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起来。 “似死秃，想吃猴脑，好，好，等孙耶耶出来，猴脑没有，一定将你打得脑汁飞溅！” 猴子凶狠想着，不妨和尚脚程极快，嗖嗖嗖带起一阵风声，十几个呼吸就给冲进五指山，山间密林顿时响起一片虎啸狼嚎之声，并随着无数桀桀怪叫与怪鸟惊飞的景象，唬得猴子面色又是一变。 他虽然本事极大，可被五指山镇压，一身神通使不出半点，想出手也是没招。 又因着猴子与人参小金刚五百年循环不断的“日常”，山上的精怪野鬼也整整被饿了五百年。 五百年，五百年是什么概念？ 别说饿五百年，就是饿三日，都有人能将石头吃下去，饿五百年就是石猴齐天大圣也敢咬，和尚进山，就似肉包子喂狗，还想从狗嘴里抢的出来？ “该死，这秃贼虽有几分本事，可终究还是凡人，如何是山中精怪野鬼的对手？该死，该死！没了这个秃贼，妙善可不一定会再派别的秃贼来了！” 猴子急的冷汗大冒，想要重新震动五指山，又怕山石滚落，把和尚砸死，一时踌躇不决，一声高亢长喝突然响起。 “我要这天也遮不住我眼，要这地也葬不了我身，要这漫天诸佛 也烟消云散！” 叮铃！ 长喝落罢，银环乍碰，叮铃不绝，但有灿灿银光迸射，恢弘霸气，从山脚处一直横扫到山顶，沿途所过，精怪野鬼尽化飞灰，这才见着一个俊秀、脚步却异常坚定地身影向山顶冲锋，仿佛，革命先驱。 不是那和尚还能是谁？ “原来佛门有佛宝赐下，难怪和尚口气敢如此猖狂？”猴子火眼金睛一闪，顿时看的分明，想到和尚先前的可恶言行，又冷笑了起来，“不过，一件佛宝可救不了你的性命，佛门的债，先从你身上收利息！” 竟又牵连起佛门了…… 可猴子不知道，此时号称佛门亿万徒子徒孙，十万寺庙分坛的佛门总坛——西方大雷音寺中，一干诸佛也面面相觑着，尤其是靠近多宝如来身边的几位菩萨尊者，更是神色讪讪，不忍心再看半空中的图影。 图影中的人和物，正是五指山内的和尚、猴子等人！ “妙善菩萨，这一世金蝉子行为乖癖，他真是在金山寺中长大？”多宝如来如是问道，声音平和，但谁都能听得出他压抑的怒火。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金蝉子是真的金蝉子，你该不会是给我们找了个假的金蝉子来吧。 “启禀世尊，金蝉子的确是金蝉子，但不是我们的金蝉子！”妙善菩萨默默掐指，也对诸佛打起了机锋。 诸佛不满，多宝如来却听出了她的意思，双手合么，只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善哉什么？诸佛听得是满头雾水，妙善菩萨、普贤尊者、广法天尊三大菩萨却一同笑了起来，又有普贤尊者走出来，向多宝如来一拜：“世尊，这是贫僧的机缘，贫僧去也了！” 说罢，普贤尊者竟将袖一甩，径自离了大雷音寺，也不等多宝如来应肯，诸佛尽皆大怒，暗道无礼，多宝如来笑而不语…… 就说五指山上，和尚大发神威，一招扫灭无数精怪，一点也没有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的慈悲，再无哪只不开眼的精怪跳出来，一路就给他顺顺利利爬到五指山顶的六字金帖旁，然后，慢悠悠给坐了下来。 “兀那和尚，你怎么不动手？” 可将猴子急的，顿时猴急猴急起来，连人参小金刚看了心头冒火，嘴角生了个火炮。 “不急，不急，那猴子，出家人不打诳语，救你出来可以，但我们可得约法三章呢！”和尚将紫金钵盂竖起，碗底对着嘴巴，声音就给传了下来。 没想到，这紫金钵盂除了用来化缘、打人，竟还有扩音器的功效，真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良品…… “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还不杀生呢，但看你刚才下手可狠辣了，比老孙也不差，你是出家人？” 猴子心头闪过诸般念头，不妨嘴上且说道：“和尚你尽管说，能应你的老孙都应你！” 话中藏话，不能应的他猴子可不答应，至于和尚能不能听出来，就不能怨他了。 猴子眼中精光乱闪…… 。九天神皇 第828章 卖身猴 上回说着，五百年期限一到，妙善菩萨找来个心狠手辣的和尚，一出手就叫无数精怪野鬼了了账。 可怜那精怪野鬼也不是凭空而来，也是爹生妈养？咳咳，这个不一定！ 但总之精怪野鬼长这么大不容易，能长几百年不被其他精怪野鬼吃了更不容易，和尚说杀就杀，一点慈悲心怀都没，难怪齐天大圣那猴子暗中腹诽，却不妨他与和尚虚与委蛇一番，当即就应了和尚的要求。 和尚不知听没听出猴子的意思，乐呵呵地像一只傻白甜，笑道：“好，好，猴子，我陈玄奘也不欺你，你要出五指山，玄奘却要去往西方大雷音寺，你我互利互惠，玄奘只有一条要你答应——这一路玄奘也不使唤你，可你该出手也要出手，可不能装模作样、出工不出力。如此，你可能依我？” 猴子也是此时才知道和尚的姓名，古怪的是和尚出现以来从不以出家人自称，像那什么贫僧之类的，而且，言行举止也不见出家人风格。 若非猴子的火眼金睛的确能看到和尚灵魂上蒙的一层佛光，也怕要怀疑，这妙善菩萨真派了一个假和尚来。 “只这一条？”猴子顿时放下心来，高声喝问，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笑容。 和尚有没有看出来不知道，又或许是五指山山巅山脚离得太远，和尚看不清楚，可人参小金刚看得分明，不过，他可没义务提醒和尚。 和尚看没看出来都不重要，他如何自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参小金刚被佛门“无辜”殃及，在五指山下受了五百年的苦，这仇不能不报。 和尚总归是佛门的人，提醒他？真当小金刚是老好人，被人欺负了还会傻呵呵一句以德报怨就揭过去？ “就这一条！”五指山山巅，和尚，哦，陈玄奘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老孙应你了！”猴子狞笑地应下。 猴子与其他妖族一样，心性残暴，可毕竟是妖中豪杰，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何况，答应陈玄奘这个条件，猴子可一点也不吃亏呢！ “这就好，这就好！” 陈玄奘果然不是一般和尚，没有扭捏作态，大腿一拍，扯住六字金帖一角，嗤啦一声，揭狗皮膏药似的给揭了下来。 所谓揭狗皮膏药，就要手疾眼快，不能犹豫，不能分段进行，要一次到底，干脆利落，虽然事后会有阵痛传来，但已无伤大雅。 显然，陈玄奘也是揭狗皮膏药的个中老手，猛地就将狗皮膏药，嗯，六字金帖揭下，疼的五指山就是一哆嗦。 哦，是五指山被猴子顶的哆嗦，峰峦摇动，山石崩裂，轰咚一声，方圆万里的山头给生生顶上了天空，炸了个粉碎，碎石滚滚，堆成废墟。 待得动静平息，两界山还是两界山，依然矗立在东土神州与西贺牛州之间，只是山头凭空矮了数千丈，也无甚高峰奇谷、飞泉怪岩了，只剩一堆混乱的泥土堆积。 想那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平日纵然有 人参小金刚一起玩耍，可该积累的怨气一点也没少。 炸碎五指山不过是顺手施为，他还要打上西方大雷音寺呢！ 妙善菩萨不说了让他齐天大圣当那西方的斗战佛么，好，好，他就将多宝如来等一干神佛都打杀了干净，自己称佛作祖去。 至于陈玄奘，对不住，猴子答应他出工出力，可没答应不打死他，死了的陈玄奘就不用管他了吧？ 何况带着一个凡人，猴子还嫌他拖了他的脚程呢！ 猴子冷笑津津，正要驾起筋斗云，五指山废墟之中顿时传来一声叫唤：“那猴子，说你呢，你干什么，出山就出山，闹得这么大动静，你看你都将我的马给压砸了，还看，像个死猴，不知道来搭把手？” 猴子定睛一看，只见陈玄奘气呼呼地站在一堆乱石之中，高声呼唤，颇有几分颐指气使之态，便让猴子额头青筋暴跳了一下。 “没死？好，再把你打死就是！” 猴子凶性一起，哪管陈玄奘是如何躲开刚才的山崩地裂，毛脸毛头一晃，一只金箍铁棒从耳中抖了出来，迎风暴涨，化作山峦大小，提起着就往下方砸下。 铛！ 别误会，不是金箍铁棒砸到大地的声音，而是，一个紫金钵盂突然拍在猴子额前的声音。 那猴子是铜皮铁骨，金刚不坏，被紫金钵盂砸下，登时砸的是火花迸溅，两眼眩晕。 等等，猴子不是金刚不坏么，怎么会被砸出两眼眩晕的特效？ 但你问我，难道我还能去问猴子不成？就不怕被这暴躁的猴子一棍子打死，到时谁给你们讲故事去？ 反正事实是猴子神奇地被钵盂“偷袭”得手，两眼冒起金花，喊了一声痛，便给一头栽了下去，被提在手中的金箍铁棒掉下，正要撞在地上，却被一只白嫩的手掌托住边缘，掂了掂量，铁棒呼呼向上，惹得虚空呜咽。 赫然却是陈玄奘！ “你说你个猴子怎么能这么暴躁呢，不知道暴躁容易掉毛发？到时你掉的一身毛，是会影响我的心情的，就算不影响我的心情，带出去也会影响我的形象，出家人讲究面儿，连佛都喜欢刷上一层金漆，你若坏了我的形象，我可是会发飙的啊！” “抬脚！” 陈玄奘念念叨叨，一脸烦恼，脚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却见猴子青筋暴跳，两眼充血，猴爪子紧紧扣在地上，愤怒地身躯都战栗了起来，可，就是爬不起来。 因为陈玄奘的脚正踩在他的背上，这是比五指山还要重的重量…… “哦，你要起来啊，你要起来就跟我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当然不会抬脚，我不抬脚你当然起不来。所以，你要起来要给我说，知不知道，现在你再跟我说，你到底要不要起来？” 陈玄奘恍然大悟般，绕口令一样啰里啰嗦的话将猴子刺激得目眦尽裂，奈何猴在人脚下，不得不低头，就把钢牙咬碎吞下，一字一顿道：“我要起来，请你高抬贵脚 ，行吗？” 天知道猴子即便被多宝如来镇压住也不曾低过头，此时却被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和尚给压着低头，猴子心中之恨，是倾尽五湖四海也难洗尽。 普普通通？ 此时谁敢再认为陈玄奘普普通通，他分明就是扮和尚吃猴子啊！ “这就对了嘛，什么事不能说清呢，非要动手动脚，动手动脚是不对的，是要被打屁股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动手动脚？猴子是动手没错，可不是连人都没打到，反是陈玄奘动了脚，就将猴子踩地上了。 猴子几乎能想到，以后他跟别人喝酒吹牛时，他号称一句“我闯过南天门”，人家怼他一句“你被和尚踩地上”，他再号称“我踢翻了八卦炉”，人家依然怼他“你被和尚踩地上了”，然后他再号称，号称…… 号称个鬼！ 都被怼成这样，除了杀人灭口，猴子已经再想不到挽回他名声的办法。 猴子杀心一起，就要趁陈玄奘挪脚之际，来个暴起杀人，不妨陈玄奘的脚步才挪开，一个重物就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轰咚！ 这物极重，重一万三千五百万亿钧，当即将猴子的脑袋砸进土里，可身子又不曾被砸中，脖子以下猛地一撅，跟跷跷板似的翘起，彻底没了声息。 等等，有什么不对，那金箍铁棒也不过一万三千五百斤，即便猴子用法天象地加持，也无法瞬间暴增亿万倍重量吧。 哦，在猴子手上不能，但在陈玄奘手中能啊，这个我没说过么？说过吧？反正我不会承认没有的！ “哦，原来你不要这根棒子了，我还当你要呢？” 轰隆隆！ 金箍铁棒又给陈玄奘抬了起来，这和尚一边将金箍铁棒举高高，一边俯下身去，见着“被”猴脸紧紧贴住的地上有细微的尘土震动，顿时放下心来。 这有尘土震动，说明猴子还有气息，没被砸死。 没死好啊，想他陈玄奘“好不容易”才爬上万丈高山，又“唬得”猴子答应出工出力，卖了身，当了苦力，若是连用都没用就给弄死了，可就亏大了呢。 等等，有什么不对！陈玄奘这样说该不会是想将金箍铁棒贪污了吧？ 不，他不是想，分明就是这样做！ 也不等猴子回答，陈玄奘利索地将金箍铁棒往袖里一塞，三俩下就给塞了进去，天知道那金箍铁棒直径比山峦还大，他那小小的袖子是怎么塞进这么一根东西的…… 可惜，猴子此时已经被陈玄奘打击得生无可恋，依然把地面紧紧贴住自己的猴脸，不愿起来，想装死混过去。 但猴子太小看陈玄奘孜孜寻求苦力的执着，陈玄奘也不管猴子是装死还是真死，呼啦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卖身契”，抓起猴子“死死”扣在地上的猴爪。 然后，爪子在不断挣扎，在挣扎，但终究可抗拒地地，在契约上用了印…… 。九天神皇 第829章 命数 上回说到，无良地主陈玄奘唬骗老实本分猴齐天大圣卖身，印了“卖身契”，陈玄奘顿时露出一副人生已经圆满的表情，却将偷偷躲在五指山废墟某处的某小金刚骇得寒毛战栗。 话说，陈玄奘这等黑心狠毒的和尚，可刷新了他的见识呢！ “光头一个比一个狠，惹不得，惹不得！”人参小金刚死死地低下头颅，不敢露出一点踪迹。 那厢陈玄奘已经将卖身契收起，一手提着装死的猴子，一……肩膀扛起已经死去的白马，往人参小金刚躲藏的位置笑道：“小施主，记得来找我玩啊！” 说罢，这和尚已经摇摇摆摆而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可惜，可惜，我与小白感情甚笃，还想到西方大雷音寺后为它讨一个南无八部天马广力菩萨的果位！可叹，可叹！也罢，答应小白的事不能反悔，我就勉为其难将小白做成火腿肉，吃进肚里，从此与小白一体，我在西方大雷寺封了佛，也是小白封了佛，相信小白会死而瞑目……” 感情甚笃原来是要吃到肚里的啊？ 一番话听得人参小金刚听得手脚发凉，那猴子也麻爪，手脚剧颤，挣扎得要“苏醒”过来，却被陈玄奘拿出紫金钵盂，一钵盂砸下去，火花迸溅，巨音轰隆，彻底晕（死）了过去。 陈玄奘这是，吃猴脑之心不死啊！ 好在人家猴子已练得七十二般变化，据说有七十二条性命，少一颗猴脑不碍事，大不了重新长一颗就是，还能长七十二颗呢，陈玄奘只要节省着点吃，应该，能吃到西方大雷音寺吧…… “可怜的猴子，死大圣不死人参，猴子，你安心去吧，我会想念你的！” 但见陈玄奘真的离去，人参小金刚这才从暗处出来，双手合么，给猴子送上最后一点祝福，也转身而去，回转大头山去了。 话说，他已经五百年不曾回过大头山，突然想起，也怪想念的。 至于陈玄奘所言他会去找他…… 开玩笑么？一点都不好笑，都碰不到他的笑点。反正，他是不会去的！ …… 大头山，香火鼎盛，来往香客密织，风光极美，行十步，莺飞歌舞，有花亭楼榭映掩，每百步，花红草碧，建石台雕栏倚靠，望山道而上，人流不息，侧左右而听，钟磐叮当，庄严肃穆。 此情此景，仿佛人间仙境，再难将大头山与当年野草丛丛，妖风腥气弥漫的穷山恶水联系一起。 当然，世人也记不得大头山这个名字。 除了，他人参小金刚！ 大头山，不，此时应叫玄心山，是玄心教总坛所在。 玄心教，是五百年前的一个小小人间宗门，门内修行法术者三五人，传承不断，却拘囿一山一地，卑微艰难存活，亦如世上许许多多的凡人。 可这五百年来，玄心教却发展的好生旺盛，门内人才辈出，弟子数万，鲸吞了好些宗门势力，赢得无数供奉，最后彻底占据大头山，改名玄心山。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世间本来就没有永久不变的事，就大头山而言，一千年前，此地也没有大头山，不过是金吾神将的一颗头颅砸到这里，才造就大头山以及那漫山遍野的妖怪，一千年后，大头山被玄心山取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只是，怎么让人有些不爽呢！”一人心神微微恍惚，似有所悟，可心灵上却蒙了一层似雾似霾的光芒，看不穿，想不透，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此时玄心教声势浩大，善男信女皆带朝拜之心入山，心思虔诚，多是期翼能入玄心教不老神仙法眼，亲自收为门墙，学的神仙法，也做山中人。 “不过，皆是妄想而已！”转过不爽念头的人再次想着。 山中人，仙也，朝北海暮苍梧，食朝露而餐云霞，摘星拿月，逍遥无极，羡煞人间，可是连不老神仙都不曾拥有的东西呢。 虽然不老神仙的境界的确超过了许多号称位列仙班的神仙，更有甚者猜测不老神仙已经拥有等同天庭四大天师的实力，可他依然不是神仙。 不是就不是！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硬要说的话，是天庭始终不曾遣过天使，赦封神位天官，将不老神仙召入天庭，他只能在人间混一个散数，称个地仙，终究不是神仙。 若整个玄心教如此还罢，也许是玄心教上层得罪了天庭，也许是天庭看不上玄心山这个疙瘩，也许是天使来的路上多贪了几杯，因此误了脚程。 可玄心教历代弟子不乏被召上天庭者，却独独漏了不老神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个中原因不人知晓，玄心教中也无人敢提，不过，那个转过诸多念头的人或许知道。 妄想？ 自然只能是妄想，一个被太上老倌打下人间的人，哪部正神不开眼，敢将人家再召上天去，不怕老倌小心眼，也用金刚琢将你砸了，再给扔八卦炉中给炼成金丹？ 说到此处，诸君或许已经猜到，这玄心教的不老神仙，正是当年被打落下界的诸葛天明。 话说，当年大头山三十六路妖王一起出山，浩浩荡荡，声势也算不小，就是结局都不太好。 一批妖王“不尊”小金刚盟主号令，就算没死在太皇黄曾天，怕也在接下来的伐天大战中凶多吉少，以致大头山白白让给了诸葛天明；另一批听话的妖王被炼死八卦炉中，人参小金刚也只能保得他们的一缕魂魄转世，欠他们良多。 到了最后，反是顶替虎先锋的诸葛天明捡了大便宜，不能不叫人参小金刚不爽利。 更不爽的是，这诸葛天明辣手无情，大头山当年多少妖精野怪，如今被杀得只剩零丁只把，人参小金刚山上以来，灵觉中都是纷纷扰扰的人气，根本闻不到几缕妖味儿。 睹物思妖，人参小金刚越是愤怒，小脚踩得咚咚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路上的香客见了，都不敢惹，竟由着他穿过山道，来到玄心殿前。 玄心殿前此时正聚集着数百小童，年不过总角 ，扎着羊角，脸蛋婴儿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虽然又过去了五百年，但人参小金刚“依然”不曾长大，混入这小童之中，倒也不起眼。 只是，这许多小童聚在一起干嘛，等着被做成人心汤么？ 人参小金刚正疑惑着，天上就落下十数道剑光，剑光都站着一位位衣裳倜傥，袖口镶金线的男女，将小童围成一圈。 小童顿时安静下来。 那些男女也不说话，不过各自催动灵气，照落下一道道镜光，镜光扫落之处，小童头上皆有一道道灵光闪起，多是灰色，有红有白，极少是淡蓝以上的鲜艳光辉。 镜光落到人参小金刚头上时，小金刚心中一动，急忙在头上显出一道略深的蓝色，镜光微微一顿，便有一缕气息落下，小金刚也不阻止，任由着在眉心处画下一道印记。 不过小半柱香，镜光已经扫了一遍，就有一位领头的男子说道：“不合格的都带下去吧！” 立时便有一位位灰衣的好手从四周跃来，抱起一个个没有留下印记的小童下了山，不过一会，玄心殿前只剩得七八位小童，多是闪过蓝光以上的。 “原来是在探查气运？收个门徒而已，费得这么大心思。难道你们不知，气运先天所生，却由后天而定，若事事都由天，还活着干嘛？命不好的一出生都撞死了去，再投个胎换个好命岂不妙哉？” 人参小金刚心底冷笑，忽地一怔，仿佛记起什么，可依然看不真切，脑中无数模糊片段闪过，整得他微微失神，待得回醒，已经被带到玄心殿中。 大殿两侧站着一位位玄心教的弟子，左男右女，面如冠玉，皆是精致非常，只是气机冰冷，唬得一干小童也不敢做声。 “掌教到！” 忽然，左右两侧为首的男女齐声喝到，但有檀香燃起，冉冉金光而升，祥云缥缈，映托一只白鹿而来，白鹿背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持白鸾尾，微扫南山云，盖鸿衣羽裳，食饵炼精华。 正是号称不老神仙的诸葛天明，好一派仙风道骨，果然不见容颜衰老。 人参小金刚则突然瞪大双眼，以指而点，笑的好不开怀：“好个不老神仙，诸葛天明，你要死了，可备好了棺木？” 在诸葛天明身上，他感受了一股隐藏极深的死气，沉沉如暮，生机隔绝。 不老神仙，也是会死的！ “放肆！” 但有玄心教弟子怒目相视，手掐剑指，一道道剑光自背后升起，明光光，亮闪闪，炫人心目，便要齐齐刺下，诸葛天明微微摆手，止住他们，笑道：“三日前本座听闻五指山塌倒，便知盟主要来，盟主，天明已经等你好久！” “等我，等死么？”人参小金刚冷笑连连，一语双关。 岂知诸葛天明竟顺着他的口气点了点头，谓然而叹，“这是命数，盟主，你终究会懂的！” 说着，他双眼一瞪，眼中流下赤红血液，竟，自绝而亡…… 。九天神皇 第830章 谅解 上回说到，诸葛天明在大头山大兴土木，搞大开发、大建设，破坏大头山的生态环境，弄的妖怪灭灭绝，人参小金刚好不生气，就想一了旧恨新仇，不妨诸葛天明怕疼，直接了断自己，临死前还吓唬人参小金刚，扯些命数命数的，惹得小金刚不喜。 笑话，他人参小金刚天不怕地不怕，连五指山也压（顶）不（不）住（开），蹦出个小金刚，还会怕什么命数？ “天若欺我，我就灭天，神敢欺我，我就杀神。命数，我小金刚岂是吓大的？” 人参小金刚冷笑连连，也没着赶尽杀绝的心思，无视玄心教弟子仇恨目光，甩下大话，直接出了玄心山，可到了山外，忽生茫然之感，四顾而望，天大地大，竟不知身去何处？ “等等，那和尚……光头不会早料到这个结果？” 人参小金刚想着先前他那话与某光头极为相似，自回到大头山后心中闪过诸多疑惑齐齐涌了上来，生出一股冲动，来了人葫合一，便往西方飞去。 说不上什么心血来潮，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能在某光头那寻到答案。 至于光头，人参小金刚原是想称呼和尚的，但想那光头从没做和尚的自觉，做人不能没礼貌，做妖怪也要讲素质，人家不愿当和尚，只好以光头而代之…… “舞空，你怎么不去取你的披挂了？”篝火之旁，陈玄奘没个形象蹲着，衣襟半敞，吃得好不欢快，声音都走了形。 猴子勉强提起一个笑容：“师傅在此，悟空哪里都不去！” 至于猴子何时拜了师，那说起来又是另一番血泪史，猴子不愿提，我们不说，不说，何必为难猴？ “说的有理！”陈玄奘顿时露出赞赏之色，为示师者之关怀，免得“逼迫”猴子太甚，起了他的逆反之心，陈玄奘举着“小白”，又道：“你不吃？” 小白？ 咳咳，那是小白之肉，不然你以为堆篝火用来干嘛的，不是烧烤么？咳咳！ “不吃，不吃！”猴子摇头似拨浪鼓，心头则暗自冷笑：“还好老孙机灵，若真说要回去取披挂，只怕现在已经被你架在火上了吧！” 猴子看了一眼毫无自觉的陈玄奘，越感烦躁，不妨平地就听一声虎啸，林中顿时蹿出一只斑斓大虎。 好大虎，生的果真凶恶，獠牙湛湛如雪华，虎爪锋锐骇人寒，虎躯一震妖风起，血腥煞气顿时来。 这大虎身长三丈，虎头有铁锅大，对着一人一猴一声嘶吼，平地卷起一阵狂风，便把篝火吹飞，火星四溅，唬得陈玄奘胡蹦乱跳，大袖连拍，身形狼狈。 “悟空，悟空，你还等着干嘛，快上，快上，快给为师打.死.它！”陈玄奘顿时给急了。 虽有锦澜袈裟护身，这小小的火焰也伤不得陈玄奘，可伤不到他是一回事，可坏他形象又是另一回事。 是所谓，头可断发型，哦，他没有发型，是形象不能乱，又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已经成为一只光头，也不能放弃治疗，放弃那追逐美丽的心。 这大虎敢坏陈玄奘之形象，坏他一颗追逐美丽的心情，陈玄奘若能让他活的好了，就，就，不用脚走路了，以后骑猴走。 “得令，小老虎，可不能怪老孙，要怪你怪这和尚去。” 猴子心烦意燥，大虎突然出现，正合了他的心意，把金箍铁棒一晃，提棍猛砸，势如山崩地裂。 那大虎看的心中一慌，就地一滚，化作一只虎头虎脑的大汉，提着两只镔铁钢刀，往上就是一架，刀棍相碰，震得密林瑟瑟，落叶飞卷。 虎头大汉趔趄连退十余步，双手颤抖，两柄钢刀卷成了麻花，看了又看，顿把钢刀一扔，气急败坏叫道：“好个猕孙，你怎么能连招呼都不打，就下辣手，我妖界之中，没有这个规矩！” 那猴子也面露惊奇，手下一顿，把金箍铁棒驻起，看着虎头大汉。 刚才那一棍他虽然没用全力，却也用了两分力，这虎头大汉能接住这招式，已经不知胜过多少妖王。 当然，虎头大汉这点儿力气还是不能跟他猴子比，更不能跟某只“怪力”光头比。 想到被某光头一脚踩地上的经历，猴子顿时郁闷起来，眼中凶光更甚。 “还想跟老孙讲规矩，你到地府讲吧！”猴子杀心一起，就要了结虎头大汉，一只手手掌突然推搡过来，将猴子推得一个踉跄，随之，钻出一个蹭亮的光头来。 “走开，走开，那妖怪，你要打招呼，我就问你了，你如何称呼？” 陈玄奘两眼发光，竟比他的光头还要闪亮几分，一对目光仿佛钢刀，自虎头大汉脚板扫到头顶，啧啧惊叹。 那目光，那表情，不禁就让虎头大汉头皮着凉，谷道发紧，深深怀疑，陈玄奘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但输妖不输架，虎头大汉哈哈大笑一声，掩过心虚表现，对着猴子喊道：“好叫你个猕孙知晓，俺叫虎先锋，乃是黄风大圣手下。黄风大圣是我妖族前辈，顾念妖族情义，想你被镇压了五百年，着实不易，妖品节操都丢的干净，特来招降于你，好让你有一个归落。那猴子，只要你献上这个和尚，以后还能吃香喝辣，你快谢恩吧！” 虎头大汉，哦，是虎先锋越说越得意，鼻孔朝天，一副十足猖獗之相，却不知猴子掩在毛下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可不等猴子发作，就听得陈玄奘高声尖叫：“还想将我拿去献礼？悟空，我不要虎坐骑了，给我拿下了，今夜我要熬虎鞭吃！”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老孙道你怎么突然兴奋起来？” 猴子闻得此言，脚下一软，顿时知晓陈玄奘有多不靠谱，心下越发恼恨，暴喝一声，一把跃起，手中的铁棒变作巨柱大，干瘦的身躯亦是暴涨，筋躯虬扎，钢筋铁骨。 他怀抱巨柱，轰然就给砸下，这一砸，四面八方虚空都为凝固，虎先锋神色惊颤，此时方知自己与这猴子的差距。 嗤啦！ 危急之时，虎先锋便把虎皮一撕，往前一扔，虎皮迎风就涨，变作一只斑斓大虎，呼啸地向前扑去，却把铁棒下凝固的虚空撼动，虎先锋将身一晃，吹出一口黄风。 呼啦！ 黄风一起，飞沙走石，便把猴子眼睛吹得一迷，虎先锋趁机跳入黄风，躲开猴子势在必得的一棍。 “好你个猕孙，本先锋好心好意来请你，你不愿也罢，竟敢施加辣手？定是已经投靠了天庭！难怪能逃离五指山？猕孙，你甘当天庭走狗……走猴，等着，本先锋不是你对手，但我家大圣会教训你的！” 那黄风绕着一人一猴一阵盘旋，猴子目光闪过赤光，但也古怪，就是不动手，黄风又盘旋了一会，始终不见对方气机破绽，无可奈何，渐渐散去，惹得陈玄奘一阵埋怨。 “你个猴子，说好出工出力，这才走到哪，就放走了老虎精？不知道那老虎精大补么，虎鞭壮阳，祛病驱寒，为师从小悲苦，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正要靠这老虎滋补滋补，你怎么能这么不省心？” “壮阳？滋补还说得过去，可你一个出家人要壮阳干嘛，难道是贼心不死，想要生几个小和尚出来？” 把那猴子气得沉不住气息，魁梧雄健的身躯跟漏了气一般，噗嗤一声，瞬间给凹瘪下去，将棍一收，闷头不做声退下。 可不是猴子打不过陈玄奘，作为一只高傲的美猴，猴子也有自己的格调，岂能随随便便动手？ 须知，动手打人是不对滴，打不像出家人的出家人更是不对，反正，他在陈玄奘身上是看不出半点出家人的气质，不属于出家人的气质样样皆全，猴子是不会的打的！ 对，就是这样…… “小施主，你来找贫僧玩啦！” 这时，陈玄奘突然转过头去，猴子闻言不过眉头微微一抬，便收敛了目光，密林中悉索悉索走出个小小人儿，神色严肃，行到陈玄奘身前，郑重拜下。 “请大师教我！” 陈玄奘嬉笑的面色忽地一变，神色庄严，伸出手掌，轻轻拍在小小人儿头上，轻声叹息：“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小施主，我也有许多不知道的呢！” “您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找答案？”小小人儿眼皮一跳。 “然也！”陈玄奘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轻轻颔首，庄严依旧，拍掌亦如故。 小小人儿眼皮跳动得越发剧烈，深吸口气，请求道：“那么，大师能把手拿开，再顺便给我一块干净的布，谢谢！” “哦，这个也没有！” 陈玄奘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依然将手掌翻到背面，抹了两下，这才飒然转回身，但在他的身后，小小人儿那两根冲天辫，已经油乎乎的了。 不要忘了，虎先锋出现时，这光头正吃着烧烤，烧烤么，难免重油重烟，光头么，难免不讲卫生，可以谅解，可以谅解…… 第831章 陈御弟 上回说到，陈玄奘生活滋润，想着也到夜间了，正要弄个烧烤当做夜宵，不妨虎先锋内心不平，嫉恨人妖不公——陈玄奘有东西吃，它还饿着肚子，当即要打劫陈玄奘的烧烤，哦，不，是要打劫陈玄奘。 这可不能忍！ 陈玄奘当场发飙，派了美猴打手赶跑虎先锋，岂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蹿出个人参小金刚。 好在人参小金刚是个讲道理的乖孩子，能逼逼绝不动手，一番好言请教，打消了陈玄奘的怒火。 陈玄奘亦有感小金刚之心诚，勉强同意让人参小金刚跟在队伍里,，只是嫌弃人参小金刚名字太长。 这不，身为西行三人组领头人的他的名字都才仨字，人参小金刚的名字却有五字，还有发生这样的事？ 不知道名字越长越霸气，人参小金刚如何能比他霸气？ 就给人参小金刚起了个法名，叫做小行者的便是！ 虽然不甚好听，却也勉勉强强，人参小金刚也勉勉强强应了。 只是齐天大圣这只猴子有些异议，总有一种直觉，行者这名应该是用过的，悄悄嗤笑陈玄奘起名字没水平，陈玄奘耳朵灵光，给他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恼羞成怒，抓起紫金钵盂一阵好打，好歹没将猴子的铜头打成烂铁，猴子顿时服气，不再多言。 一行人继续西行，那是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只说这一日陈玄奘依旧骑着虎，挎着九环锡杖，招摇过境，惹得路上的邪魔妖怪不服，再次商量起如何烹饪陈玄奘的大事。 说再次，当然不止一次，做和尚就得低调，当然，不低调也行，只要你拥有陈玄奘这般的本事。 比如取熊山君之熊掌而烧烤之，割特处士之牛鞭而烹炸之，拆白骨精之骨而埋之，暴打黑风怪而收服之，不然就等着被来个煎炒煮炸十八般烹饪吧。 话说，这西贺牛州地界的妖怪当真不是东土神州能比，东土神州毕竟是天庭地盘，人族自留地，做妖怪的不仅本事差，胆子更小。 别的不说，陈玄奘在东土神州时就没妖怪敢动他，可过了两界山，与他作对的妖怪是一蜂窝一蜂窝的。 打得猴子手都软了，陈玄奘嘴也油了，不然你以为黑风怪如何会“被”收服？ 还不是劳动强度太大，猴子需要歇歇，拿它来顶缸。 当然，其中必然有陈玄奘才烧烤了熊山君，嫌野生熊妖肉质粗糙，想着先把黑风怪养上一段时间，等肉质稍稍松软一些再吃，或许能尝试煎熊耳，炒熊肺呢，咳咳…… 哦，你说那虎坐骑啊，也差不离！ 却是当日见了虎先锋的雄武身躯，陈玄奘一直惦记，也不知是惦记他的坐骑，还是惦记人家的虎鞭，只是猴子实在被他烦得实在不行，殴打寅将军时特地留了手，饶它一命。 寅将军这才有缘成为陈玄奘成为西行的小伙伴，大家你牵着虎，你挑着担，欢欢喜喜往西天大雷音寺而去。 诶，不该是你牵着虎，他挑着担，大家分工合作么？ 那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这话有本事在陈玄奘当面提提，在猴子当面提提，得，你也甭牵马挑担了，先到锅里坐一会，等会就能上桌，哦，是被端上桌，一样，一样。 总之，西行的队伍是日趋壮大，可喜可贺，可怕可怖，咳咳，我是不是不小心说了真话？ 回到前头，就说这依然陈玄奘依然招摇过市……爬山涉水，总算告别荒山野岭，再次见到人烟，可不容易了。 尤其是黑风怪与寅将军，更是悄悄在心底大大舒了一口气。 话说，总在野外行走，一直吃烧烤，也不是个事儿，虽然偶尔也能摘到一些野果野香蕉换换口味，但吃烧烤上火啊。 这不，陈玄奘都被急火了，脾气日渐烦躁，像什么殴打黑风怪，暴打寅将军的家常在已不止发生了一次。 唬得黑风怪与寅将军半夜都是抱在一起睡觉的，就生怕万一睡熟了，醒来时已经被架在烤架上。 两位难兄难弟过得是战战兢兢，这见着人气烟火，不仅陈玄奘能换换口味，调剂调剂心情，他们兄弟俩也能暂时保住性命，当真是皆（可）大（怜）欢（凄）喜（惨）。 “西梁国，嘿嘿，这地方好，这地方好！” 不等靠近城池，就有一缕香风飘了过来，陈玄奘的眼睛贼毒，离着还有十几里，就见到城门楼上的字，嘿嘿怪笑，听着黑风怪与寅将军同时打了个寒颤。 “佛祖啊，你就降个神雷把这光头劈死吧，难道您真能容忍他这样败坏佛门名声？” 两妖怪心有戚戚然，妖生灰淡地走向西梁国。 这西梁国又叫女儿国，远见城周三十里，用工精巧，城上五步一楼，十步一跺，也见着女将值守巡查，英气勃发；近见城门行人川流，比肩继踵，一位位行人都是西梁国人，生的是人比花娇，貌美芳华。 陈玄奘一行一人几妖不过从城门穿过，就惹得一身女儿香，即便黑风怪满腹牢骚，也被那香风迷得神魂颠倒，陶陶然，仿佛醉熏。 “大王驾到！” 这时，一声高喝传来，但见两排戎武女将持戟而行，后方跟着一辆銮驾，长三丈，宽二丈四，绣火凤青鸾，金碧辉煌，銮驾两侧，分立着两只青鸟，羽翼腾展，厉目如电。 “停驾！” 行至陈玄奘一行前，有女官应喝，队伍停顿，就见一只皓腕掀开金帘，走出个靓丽的女王，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鬓堆金丝，脸衬桃花，款款而来，玉肢摇动，真似月娥到此，昭君降临。 如此美人，已经超越种族限制，号称只喜女熊妖的黑风怪顿时抛弃立场，寅将军忘记看路，撞上城墙，陈玄奘嘴角目光痴迷，嘴角流下一丝哈喇子。 “可是御弟哥哥当前？”那女王轻轻问道，语气温柔，迷醉人心，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陈玄奘听闻，不着痕迹地将嘴角一擦，拱手施礼：“不错，正是女王妹妹你的御弟哥哥呢！” 话说，应该这样回答么？ 也，太不要脸，太会顺杆往上爬了，人家喊你一声御弟哥哥，但你不能就喊人家女王妹妹吧！ 咔嚓！ 猴子身形猛地一趔，猴脚用力，将脚下的石板踩塌，但见陈玄奘“凶猛”回望，只得讪讪答道：“这地不结实，忒不经踩，不经踩！” 说罢，依然踩了两下，把剩下的石板踩得粉碎，以示并无虚言。 只是这解释不能让陈玄奘满意，狠狠瞪着一双俊眼。 西梁女王已经轻笑起来：“御弟哥哥不必着恼，我再差人修葺就是，不必责怪贵徒！” “女王妹妹不用多说，谁做错了事都要负责，即便是我的弟子。这猴子心怀怨气，是故意踩坏西梁国路面，我若不惩戒一番，只怕世人要笑话我陈御弟管教无方。臭猴子，去寻些万年金刚石，将西梁国路面都修葺一遍。” 想当初要骗猴子卖身时，叫人家舞空，嗯，悟空，现在新人换旧猴了，就叫人家臭猴子。 这态度变换的太快，连西梁女王也不曾想到，神色一滞，更没想到的是，陈玄奘，咳咳，陈御弟竟是如此“铁面无私”，如此“男儿气概”，这等人物应该不会把持不住心境吧？ 女王心头冷笑，那娇美的面容却染上粉色，做痴迷状，“御弟哥哥教徒之严，妹妹早有所闻，正欢心期盼哥哥到来。不如就请御弟哥哥到我宫中稍坐，歇息下腿脚，也好倒换关文。” 说完，女王已娇切切地伸出纤纤玉手，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般，睫毛微颤，惹人心动，充分将那种期待与娇羞表现了出来。 陈御弟内心骚动，咳咳，不对，是闻弦知意，体谅人家，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他再推辞，会让女孩子难堪的。 当即“豪气”把大手牢牢覆上这双纤纤玉手，悄悄捏了捏，嗯，温软如玉，咳咳，拉着西梁女王上了金銮。 “起驾吧，我们回皇宫！”陈御弟如是吩咐，微微侧头，金黄的阳光映照在他威严的面庞，自他蹭亮的光头上反射，说不出的耀眼。 仿佛，他就是女儿国国王。 西梁国女官亦为他的姿态慑住，呐呐一声，但见自家女王陛下娇羞地如同小媳妇一般，不免心下一叹“我西梁国的女儿该长大了”，吩咐道：“起驾回宫！” 戎武女将重新摆开仪仗，大戟晃动，戎甲威严，摆足架势。 一番作为，除却已经定了罪的猴子，黑风怪与寅将军看得目（五）瞪（体）口（投）呆（地）。 “大师兄，你说俺若有师傅的脸皮，是不是也能骗一只女王妹妹？” 黑风怪五大三粗，身形巨大，一身黑毛，明明是威武大妖怪，偏做忸怩小女儿姿态，猴子懒得看他，将铁棒一扛，转身又出了城门，惹得黑风怪不满，大声呼囔。 “大师兄，你往哪里去？” “找石头去，免得御弟哥哥喝完花酒又闹酒疯，老孙可没功夫理他。” 第832章 看我心情 上回说到，陈御弟有异性没人性，把猴子臭骂一顿，自己却与西梁女王喝花酒去，留下黑风怪与寅将军羡慕嘴馋。 这说的，师傅的事能说花喝酒？ 虽然他的确是去喝花酒，但身为徒弟不能这样说，不仅不能说，还要帮忙打掩护，不能叫西天的佛祖菩萨们知道了，这才是徒弟该做的事。 对，就去打掩护…… 已经有了陈御弟弟子自觉的黑风怪与寅将军顿时屁颠屁颠跟上，也要一起喝花酒，咳咳，要亲自为师傅把关。 哦，还有被扯去的小行者…… 所谓把关，不是说它们要为陈御弟掌眼，甄选能被陈御弟调戏的美人，而是师傅在房内调戏女王，它们在门口守着，一边守，一边喝酒快活，把手门关. 纵使佛祖菩萨问起，也一定坚决摇头否定——喝花酒这种事怎么会有？我们都是佛门的乖孩子呢！ 咳咳！ 回到正（正经）题（话题），就说陈御弟上了金銮，随着女王回宫，金銮行驶了三四里路，穿过五六座廊桥，拐过七八条大街，就在一群西梁女儿的欢呼声中进了皇宫。 可见女王声势之隆。 皇宫内，西梁女王果然客气，先召集了百官众臣，或文或武，或英气或娇柔，或是着具戎甲，身形玲珑，或是华冠官袍，意气纷发，叫陈御弟见识了千般的娇羞，万般的美颜，古人诚不欺他，美人当真是千娇百媚的。 咳咳，哪家的古人会跟他说这个…… 而后，西梁女王亲自做陪，请陈御弟坐了上座，大摆筵席，端上珍馐，献上歌舞，靡靡之音大做，红粉佳人在侧，人生得意不过如此，陈御弟摇头晃脑，好不畅快。 哦，你说黑风怪与寅将军啊，它俩早被一群宫女蜂拥着，你灌一碗，我敬一坛，已经醉倒桌底下。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西梁女王再次敬了一杯酒水，问道：“御弟哥哥，听说这一路而来，有无数大妖巨魔要拿你吃肉，可有此事？” 陈御弟此时已喝得半醉，满头是汗，闻言瞬间清醒，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做不在意道：“妖魔粗鄙，多下流之辈，女王妹妹金枝玉叶，何等身份？这等腌臜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你说，连黑风怪这等妖王都被灌倒，他陈御弟还只是半醉，可见，陈御弟平日里定然是“酒”经考验…… 西梁女王则嗔怪道：“御弟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哥哥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桩桩件件都能名传人间，怎能用腌臜来形容？” 西梁女王说着，掏出香巾，为陈御弟擦了擦头上的酒汗，脸上尽是怜惜之色，陈御弟大为感动，握住女王的玉手，似下定决心般，咬牙道：“你愿听，我就说。” 那模样，简直比逼他上刑场还要艰难，西梁女王见了也感动非常，双目几乎凝出水光，臻首轻点。 得佳人鼓励，陈御弟胆气更足，只是古怪的有些心虚，连饮三杯美酒，这才壮胆道：“说到此事，还得怪西天佛祖！” “关佛祖什么事？”女王轻微倚靠，香风扑鼻，陈御弟面上闪过迷醉之色。 有道万事开头难，既然头已开，不该说的陈御弟也都顺势说了出来：“说起西天佛祖，自然要说我那前世金蝉子。 话说金蝉子五百年一春秋，历九世得长生，又九世而证佛果，再九世便能不朽，到我这一世，恰好第九世。 这本是秘而不宣之事，可是西方佛祖知晓，我若重新证道，必将取其而代，因此悄悄传出话来，说是吃我一块肉能得长生不老。 这等事本就是以讹传讹，做不得真，偏偏妖魔没文化啊，各个不读书，佛云亦云，盲目迷信权威，人家佛祖说什么是什么，害的我这一路而来，就没安稳过，总有刁妖要害我！” 陈御弟说到最后，脸现痛恨之色，又夹杂三分不屑，嘴角轻撇，不知是对没文化的妖魔，还是对乱传谣言的西天佛祖。 女王眼中怜惜之色越重，擦拭陈御弟的光头越发温柔，“御弟哥哥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不吃点苦如何称做男子汉，如何配得上妹妹？”陈御弟当仁不让得点了点头，做豪气时也不忘撩一撩女王。 却叫西梁女王嘴角微微抽了下——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妨她继续套话，咳咳，继续关心，道：“既是以讹传讹，这传言想必是假的了？” “假的未必！” 陈御弟奇怪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眼见西梁女王疑惑，好为人师，仔细为她解释：“哥哥已历二十六世，前世法力、道行将在这世慢慢回复，血肉之中充满灵力，妖魔食我，能省万年苦功，更能轻易继承我的佛果，说是长生不老倒也不假。不过，那妖魔都找错了法子！” 说到最后，陈御弟眉头飞扬，显出洋洋得意之色，并做小心翼翼，不知是占女王便宜，还是真小心，贴着人家的耳朵道：“想要继承哥哥的佛果，嘿嘿，只有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正确的方式，才能完全消受哥哥的道行，否则必将被无穷灵力撑爆，死无全尸矣。” 西梁女王的耳垂顿时染上一缕嫣红飞霞，眸光闪动，似羞似怒，飞快掠过一丝厌恶之色。 话说，不是陈御弟生的不够俊美，不符合西梁女王的审美观，只是这光头荤腥不忌，喜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形容羁狂，着实不像和尚。 这还罢，最过分的是陈御弟尤好那些味冲的食物，比如大蒜啊，大蒜啊什么的，那口气，别说多熏人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西梁女王再想附和对方，在这等口气面前，也只能迅速退避，将压抑的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出来：“如何才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方式？”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个问题，是因为女王陛下也不曾期待陈御弟回答，吃人嘴软，但这等秘事可不是一次宴请就能问出来的，至少，也得多宴请几回吧。 但多宴请陈御弟几回，代表她要多作陪几次，要承受好几次陈御弟的不“人道”折磨。 就，就当，她被狗欺负 了，大不了她下回出场时，先把鼻子塞了。 西梁女王暗道自己要忍耐，忍耐，为了长生不老，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谁想，陈御弟偏偏一反常理，直接回答道：“女王妹妹想要知道，哥哥告诉你就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看我心情。” “看你心情？” 西梁女王目瞪口呆，樱桃小口张开，陈御弟看着有趣，随手捡起一粒蒜瓣，就，就给扔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 可怜女王陛下连闻一闻大蒜的味道都不敢，何遑“不小心”吃下去一粒，差点没把自己呛成支气管炎。 陈御弟这回却是体贴了，不断轻拍女王后背，为她顺气，半点趁机占人家便宜的意思都没有。 那女王陛下已经决定被“狗”欺负，自然不会在意陈御弟是真占便宜还是真占便宜，只是看到陈御弟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一个个油乎乎的掌印，再想到对方刚才是直接拿手扔“东西”进来的，顿时犯了恶心，从咳嗽变成了干呕。 “不对啊，我还没亲你呢，你这就怀孕了？不会是，想让我当接盘侠吧！” 陈御弟却面色突地一变，想到某种可能，以臀代步，蹭蹭蹭几下，就给挪到西梁女王三尺之外。 可将好不容易顺了气的西梁女王再次气得连翻白眼，不着痕迹地抬起皓腕，衣袖落下，露出一段如同玉藕的小臂，小臂中间，点着一点朱红。 下一刻，陈御弟那张醉坨坨的脸不出意外地又凑上她的面前。 虽然不出意外，可实在是太可气了！ 女王陛下银牙紧咬，在心头把那叫陈御弟的小人好一顿暴打，这才笑盈盈问道：“不知御弟哥哥能不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何谓看哥哥心情？” 陈御弟此时也察觉到女王陛下“淡淡的”疏远感，知晓自己犯了错，不小心得罪女神，咳咳，不小心得罪女王陛下，自然甘当舔狗，知无不言：“所谓看我心情，自然是看我心情咯。 我若愿意，任何时间、地点、方式都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方式，我若不愿意，管你什么时间、地点、方式都不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方式。” “那不是，没有妖魔吃得到哥哥了，哥哥好腻害呢！” 女王陛下心头一跳，又差点被他气死，急忙装起娇嗔，立时将陈御弟迷得神颠梦乱，又吐出一个秘密。 “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是寻到当年兜率宫八卦炉倾倒时不小心掉落人间的耐火砖，以此砖为炉，勉强能将我炼了。不过，那耐火砖火力太强，还需文武调和，找到当年侥幸逃离八卦炉的人参精，一起炼了！” 女王听闻心中大喜，急忙问道：“不知那人参精身在何处？” “不就在那了？” 陈御弟伸手一指，只见一个小小人儿也醉醺醺倒在黑风怪身旁，小胳膊小腿，越看越惹人喜爱，越看越让女王嘴馋…… 。九天神皇 第833章 奇怪的梗 上回说到，御弟哥哥陈玄奘同学身为高僧，毫无高僧的定力，不知温柔深似海，被西梁女王一迷，顿时掏心掏肺，把底.裤的颜色，咳咳，把内心的小秘密都给说了出去。 都说神秘的男人才有内涵，作为男人怎能不保持一些小秘密？比如私房钱、私房钱之类，就算婆娘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不能说，决计不能说，要富贵不能淫，说了就完蛋。 这不，陈玄奘不小心说了，不但连御弟哥哥都没得做，更害的他的两个徒弟一齐受累，都被人家扔到了炉里，要炼成金丹。 哦，还有人参精小行者。 “师傅，师傅，快起来，这都火烧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 酣睡正香，陈玄奘即便已被摇醒，也不愿起来，赖起了床，一番胡闹叫囔：“不起来，不起来，除非是女王妹妹亲我我才起来。” “还亲您，是要您亲命了！师傅，你还是睁眼看看吧！” 黑风怪的语气充满无奈，可还是劝了一句，陈玄奘这才勉强睁开眼睛，一脸惊奇：“诶，你们这是给我换房间了？” 虽然记不怎么清楚，可陈玄奘依然还有朦胧印象，筵席之后，他可是“赖”着西梁女王，死活要去人家的闺房睡觉，最后西梁女王无奈，选了一间不下于女王闺房的华丽房间，又找了上百名美人伺候，陈玄奘这才“勉为其难”入睡的。 但怎么，才睡一觉，他就给挪到这么一间四壁红彤彤，不见门窗也不见床榻的房间。 简直是，家徒四壁啊，差评，差评！ “不就是睡了你家房间么，我酒品好着呢，不会随便吐人家床上，至于把我扔出来么？” 陈玄奘怒气哼哼，黑风怪满脸无奈，寅将军神色惶急，那人参精小行者则老神在在，不惊不慌。 他也的确不慌，话说，这里的环境他也熟，不就是超过三百多度的热力么，多大点事？ 想他人参小行者可是前后在八卦炉“被”炼了不止四十九年的男孩纸，怎么会惧怕这点热力？ 当然，他是无所谓，但黑风怪二妖见识少啊，可没这机会到八卦炉一游（鬼才愿意去呢），自是不堪承受，没见着，黑风怪黝黑的熊毛都给卷毛了，寅将军威武的王字都烤成了一团。 话说，跟陈玄奘不久，它俩别的没学会，陈玄奘好讲形象的习惯倒是学的完全，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 至于陈玄奘，他有锦澜袈裟在身，水火不侵，这点热力还不算什么，又不是丢进了八卦炉。 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深刻体验与陈玄奘说话如何心累，可见人家小行者一副思考人参……人生，安安静静做美男孩纸的样子，黑风怪却不得不提起精神，正要将前因后果说明，红彤彤的屋顶上突然打开一道小窗口，露出西梁女王冷冰冰的俏容，与另一张小小的，跟小行者有的一拼的可爱小脸。 “原来，原来你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昨天都是骗我的！” 西梁女王还不曾说话，陈玄奘却捂着胸口，一副不堪承受的柔弱姿态，女王陛下的俏脸顿时气成绯红，银牙里蹦出字眼：“陈玄奘，你猜猜这里是哪？” “果然，女人最是负心薄情，骗你时叫你御弟哥哥，翻脸后就喊你陈玄奘，可怜人家依然当你是女王妹妹……”陈玄奘神色悲怆，以指相指，身躯颤抖，就似被无良女流氓骗身又骗财的男孩纸。 “这这，您关心的重点错了吧，不该是关心关心这里到底在哪？”只让黑风怪与寅将军差点急疯。 西梁女王更气得酥胸发鼓，突然有种觉悟——陈玄奘就是那种能自说自话，把别人的话题聊死，自己瞎逼逼开心的人，根本不能愉快的聊下去。 为将自己的意思说明，女王陛下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一样，迅速甩出想说的话。 “陈玄奘，我这丹炉可是八卦炉耐火砖所炼，希望你被炼成金丹后还能说出话来……” 不过，她太小看陈玄奘，亦或太高估了自己，女王陛下不管说什么，人家陈玄奘都能接过话题的。 就见陈玄奘突然将悲凄的面容一收，换做一副款款深情：“我就知道女王妹妹还是喜欢我的，即便我被炼成金丹，也想着与我说说话。 女王妹妹，你快将哥哥放出去，哥哥不会生你气，也不会在意你生过孩子的事情，生过孩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培养你的母性，这样的妹妹哥哥更喜欢……” 这情形，傻子才能继续跟他聊下去。 西梁女王虽然很想直抒胸臆，把心头的话一吐为敬，却更不愿意见到陈玄奘这张脸，狠狠瞪了一眼，就把小窗口一关，把他关禁闭去了。 “女王妹妹，女王妹妹，再聊聊啊，你若不喜欢生孩子的话题，哥哥也可以换一个的。诶诶，你怎么能走了呢，一点礼貌都没有！泼妇，泼妇！” 可将陈玄奘急的，连连呼唤，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偏就叫不住人家女王陛下。 就说，这女人一旦变心，你是用八头牛也休想将她拉回来你的。 但，你陈玄奘渣男的本质会不会暴露太快了…… 人家才不理你一次，你就骂人家泼妇，说起来，女王陛下身形妖娆，脸蛋漂亮，可是让黑风怪与寅将军唯一动心的女人。 一般来说，它们只喜欢女妖怪，女熊精、母老虎精的，喜欢女人可是头一回。 陈玄奘这般大骂，就连二妖也有些面皮燥热，不忍再听下去了，不对，人家面皮燥热是被热力烤的，跟陈玄奘一点关系都没有…… “师傅，你看，你看，你昨日将大师兄赶走了，今天就生了这种事，这回怎么办，这回怎么办？” 面热太甚，热毒攻心，黑风怪二妖失了方寸，连连跺脚，抱怨起了陈玄奘，说着，它俩的目光中竟然带上了凶光。 也怪陈玄奘好逸恶劳，自从收了猴子做大手，事事由猴子出手，安心做他的吃货，黑风怪二妖不曾见他出手，自然不知他的本事 ，值此危亡之时，又露出无信无义的天性。 如果陈玄奘拿不出主意，二妖打定主意，定先将陈玄奘生吃活剥，在临死前拉一个垫背，就算死，也做一个饱死鬼！ 哦，你说人肉太柴，而且只有肉没有菜？ 没事，那不是还有一只小行者么，人参也是植物，植物就是菜，反正它俩牙口好，不怕咬不动超过五百年的人参怪。 但想吃陈玄奘，还早了些，人家陈玄奘是一个有主见、有主意、有文化、有理想的四有男人，冷哼道：“急什么，再急的事也得先等为师梳洗一番，都说每逢大事需静气，你们就是沉不住气，要多向师傅学学。” 等等，你说就说，脱衣服干嘛？ 看不出，陈玄奘唇红齿白纯红，一副小白脸，身无二两肉的样子，其实也蛮精壮的，那小肌肉长的，用用力，也有八块腹肌。 咳咳！ 现在不该是说这个的时候……是，不是脱衣服的时候，陈玄奘即便要施美男计，可人家女王陛下已经离开，现在脱衣服已然太迟。 还是他临死之前，体验一下跨越种族与性别的爱情。 黑风怪与寅将军的脸色瞬间沉得跟锅底一样…… 不对，黑风怪的脸色本来就是锅底色，而是寅将军的脸色被烤成锅底色。 眼见陈玄奘脱衣服太慢，嗯，眼见他们师徒几人依然瞎逼逼，不将女王陛下、不将她的炼丹炉放在眼中，女王陛下又不开心了。 纵然乐得见到陈玄奘师徒的小船翻船，但她更迫不及待要将陈玄奘这贱人炼成金丹，以消心头之恨。 女王陛下下定决心，冷酷地开启了耐火砖炼丹炉，四壁之间，呼啦一声，蹿出了十余只火龙，鳞甲硕大，俱是狰狞凶煞，热力澎湃，黑风怪与寅将军的妖力不能抵挡，瞬间给烤得皮毛烤焦，惊呼大叫。 “师傅，师傅，快想办法啊！” “急什么，等我衣服脱好再说，尽会瞎囔囔，一点也眼力见也没有。”陈玄奘翻了个白眼，依然不紧不慢，只脱得剩一件裤头才停下，动作一顿，发出奇怪感慨：“这时候你们若说‘师傅，师傅，妖怪来了，快找大师兄回来吧’，我其实很开心的！” “神经病么，这是什么梗？” 黑风怪与寅将军兀自呆了呆，就听一声暴喝传来：“呔，妖怪，快将老孙的师傅放出来！” 那声音，分明就是齐天大圣那猴子的，二妖从来不知，猴子的声音竟有这般让人激动的时候。 就，勉为其难原谅猴子暴打它们，害的它们被陈玄奘“奴役”的事了。 在陈玄奘底下混日子，真跟奴役没区别，不然二妖怎么会想着生吃陈玄奘，所谓日久见妖心，不是陈玄奘无情，它们怎么会无义…… 等等，说到陈玄奘，怎么有一会没听到他的声音，不会死了吧？ 他若死了，猴子能放过他们？ 二妖急忙转身，眼珠猛地一瞪，给差点跳出眼眶…… 。九天神皇 第834章 怕猴 上回说到，陈玄奘得意猖狂，以致师徒都被西梁女王扔进八卦炉耐火砖炼制的丹炉之中。 这师傅几人一起西行不过数月，相互之间还未磨合完全，在这危亡时刻，顿时将各人的秉性暴露，比如陈玄奘的渣男本质，小行者的路人态度，黑风怪与寅将军的薄凉天性。 师徒的小船眼见说翻就翻，再无法挽回，猴子终于出场，把这岌岌可危的师徒关系在抢救了一下。 不说耐火砖丹炉内的人生百态，就说西梁国皇宫，此时尽是兵锋肃杀。 高空中，只见一只暴猿托举山峦巨大的万年金刚石，獠牙暴齿，筋躯铁骨，凶厉非常；下方，西梁皇宫聚集无数女兵女将，长刀如林，甲胄冰冷，虽是女子，却不见半分娇柔，一样也是百战之师，只是气势难及暴猿许多。 “妖怪，还我师傅来！” 暴猿一声厉啸，引得妖风震荡，骤雨急降，劈头盖脑落下，打得女兵女将生疼，身形狼狈，阵型无存。 嗡！ 且在这时，西梁国皇宫之中钻出一颗彩铃，滴溜溜一转，就将漫天的妖风骤雨收拢，但见西梁女王逶迤而行，神色沉静。 “齐天大圣？世人皆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五指山下五百年就压弯你的脊梁，当起佛门的走狗？啧啧，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你花果山的猴子猴孙怕要抬不起头了。” “小娘皮，你也配来说教大圣爷？”暴猿嗤笑一声，血口张开，双臂一掷，万年金刚石轰隆砸下。 这万年金刚石堪比山峦，又坚固非常，当场砸下，声势岂能低了？巨大的阴影投下，只将女兵女将骇得花容失色，失尽战力。 “猴子，你也敢来撒泼？” 突然，虚空闪过一点红光，瞬即变作一杆红缨枪，那持枪的娃娃扎着羊角辫，系着肚兜儿，红缨枪一点，火光大盛，瞬间将万年金刚石烧成熔岩，红缨枪又是一抖，漫空的熔岩都被甩到城外。 “猴子，你也不过如此嘛！”小娃娃红孩儿眉头飞扬，好不得意。 “哦，这是谁家的娃娃？还没断奶吧，万一大圣爷手上没个轻重，不小心把你打疼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去找妈妈？” 可惜，比伶牙俐齿这小娃娃还晚生了五百年，当即被猴子讽刺的面红耳燥，比猴子的屁股还红，小娃娃气急，哇哇大叫一声，红缨枪舞得花团锦簇，飞身就往猴子扑去。 “猴子，找死！” “都说你是小娃娃了，如何能跟大圣爷比？” 猴子连看都不看着娃娃，左手取出金箍铁棒，随意招架，却防得水泼不进，小娃娃长枪空利，但始终穿不过猴子的防御，气得尖叫不断，猴子只管看向西梁女王。 “小娘皮，你不出手？就由着大圣爷欺负这娃娃，该不会因为他并非你亲生的缘故吧，果然，后妈就是不如亲妈好！” 可怜西梁女王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竟被如此羞辱，气得差点咬碎银牙，恨声道：“好好，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孙悟空，你要见识朕的本事，朕让你见识就是。” 说罢，原地已经不见了女王的身形，猴子心下一惊，急忙将棍一抬，一对利爪恰好抓在铁棒上，抓的火花迸烁。 猴子身躯大震，再使个法天象地，身躯变做万丈，一脚把要偷袭红孩儿娃蹬开，又一只青金的羽翼斩来，翼如长刀，与猴子的万丈法身碰击，撞得火花万千。 “好妖孽，我道你是谁来，原来是只大鹏鸟，难怪敢在大圣耶耶面前猖狂？” 猴子怒极，伸爪向前抓去，一把攥住金黄羽翼，来个生猛的过肩摔，轰咚一声，只将那青金的身影掷飞出去，砸平一座山峰，一声声凄呖的鸣叫响起，就见一只青金色的怪鸟以双翼做支点，一点一点爬起，竖瞳燃烧金黄烈焰，极为威严。 这怪鸟，正是猴子口中所言大鹏鸟，亦是那西梁国女王。 咻！ 又有一道红光闪过，大鹏鸟身边多了一个小娃娃，提红缨枪，气鼓鼓，脸颊如同包子。 “让我来！” 小娃娃红孩儿鼓足气势，呼啦一声，眼、口、鼻各自喷出一道火焰，浓烟滚滚，火光闪烁，又熏又照的，骤然就把猴子弄得两眼刺疼，齐刷刷流下泪来。 呖！ 西梁女王则趁机鼓动羽翼，以身为刀，化作一道青金色的刀光，霍然斩下。 铿！ 可怜猴子天生铜皮铁骨，又经得八卦炉煅烧，可谓百炼成钢，也受不的这击，直接被斩飞出去，身上多了一道血淋漓的伤口，两只眼睛更肿得似包子一般。 “该死，该死！” 猴子暴怒，可不等爬起，闪闪发光的火焰再次冲来，慌得猴子原地一滚，身形狼狈，红孩儿哇哇大笑，跟着也使个法天象地，身高万丈，拿着红缨枪要往猴子身上乱捅。 好娃娃，果然狠辣，这一枪使的刁钻无比，竟是往猴子的后门钻去，休说真被扎中，就算碰着一下，猴子的名声就可以不要了。 “好好好，红孩儿，给朕用力些，若是伤的猴子，我就把金丹多允你些。” 西梁女王大喜，当场许下允诺，小娃娃得了动力，枪势越猛。 铛！ 好猴子，难怪能号称齐天，真有几分本事，“危亡”之时，抖下一根猴毛，轻轻一吹，虚空中凭空跳出一只暴猿，提着铁棍，劈头盖脑就往红孩儿的后脑上砸下。 这一砸极为凶猛，可怜红孩儿才不过万丈高，咳咳，可怜红孩儿出世不过两百年…… 诶，还是有什么不对！ 总之是红孩儿翻个白眼，连吭都不能吭一声，种萝卜一样，直接给种到地里，只露着两根冲天辫。 但猴子这么一分心，就被西梁女王抓住机会。 这女王可不是红孩儿，也算身经百战，哪会被猴子一招分身术骗过？两翼震动，身躯化作百万长，遮天蔽日，直接撕碎猴子的分身，两爪拿下，抓虫子似的，将猴子万丈的法体抓在爪中。 “齐天大圣，你现在还有话说？” 西梁女王得意非常，高声厉叫，两爪就是一撕，再撕，三撕，却似震撼天柱，无法动摇半下，语气顿显惊慌。 “你，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不是大圣爷厉害，是你本事太低了！” 猴子冷笑一声，身躯一震，就把大爪震开，痛得西梁女王骨震筋麻，急急震动羽翼，破空而去。 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西梁女王也是大鹏一族的佼佼者，拥有极速，惊慌之下，何止扇动了十下，飞了不止九十万里。 想那两界山与西方大雷音寺相隔也不过十万八千里，九十万里，都给飞到天边去了，四方上下但见云光缥缈，天光浩瀚，苍苍茫茫，沉沉浮浮，不知所以。 “该死，该死，这猴子不是被压五指山五百年，已被封锁五感六识，蒙蔽心智，如何还能这么厉害？” 女王恨声大骂，骂声未绝，一只如同苍穹的猴脸探了出来，毛头毛脸，两腮尖锐，眼中戾色一闪，龇牙大笑，尤为恐怖，继而，虚空边做猴爪子，合拢而来，“轻轻”一抓，将女王抓的骨骼尽碎。 “老孙早想试试用掌中佛国拿人了，原来是这种感觉，甚爽，甚爽，有种仗势欺人的畅快！” “悟空，且莫动手，留她一命！” 猴子声音隆隆，正要动手，一声急唤传来，九品莲花徐徐绽放，金光迸放，毫光万千，蓦然现出个白衣大士，秀发如瀑，气质清新。 猴子嘿嘿一笑，恶形恶状；“妙善，你不可不要说，这妖怪是你家的，若如此，给你几分面子也不无不可。” 虽是疑问，但他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妙善菩萨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这面子可不是给贫僧的，大圣可记得你们七大圣结义……” 话音未落，猴子已接过话题，笑容越发凶残：“原来是鹏魔王那鸟厮的亲戚，好，好，我七大圣可是义气深厚呢！” “那你还不放了我！”便有西梁女王接过话茬，大胆地提出要求。 话说，妙善菩萨出现，她可是鸟仗人势，一点都不怕猴子了。 再说，猴子鸟厮鸟厮的叫着，也忒难听了些，因为，她是鹏魔王亲戚，鹏魔王是鸟厮，她也不成了鸟厮。 虽然，她的确是一只大鸟，但女孩子总是有一些特权的…… 猴子探下一对如同日月的双眸，眸中神色奇异，似笑非笑道：“我七大圣自然义气深重，当年七大圣反天，只有老孙被镇压，六大圣不见踪影，小娘皮，你说，我们的义气重不重？” 说到这，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猴子说的是反话，西梁女王吓得鸟眼一翻，身躯瘫散，瞬间给没了气息，似，死了一般。 猴子顿时露出嫌弃之色，猴爪子一抖，将西梁女王抖了出去，这女王突然有给活了，两翅一扇，叽叽叽化作一只小雀，钻到妙善菩萨袖中，菩萨露出无奈之色。 经这一次，西梁女王已经怕了这猴子…… 第835章 皮厚 上回说到，猴子大展神威，也要使个五指山，不对，是五爪山，将西梁女王镇压个几百年，玩儿密室监禁。 好在妙善菩萨终于出场，救了女王一命，但猴子依旧不爽，冷笑道：“菩萨，你这漫天神佛若不愿我们师徒到达大雷音寺，明说就是，老孙自回花果山快活，何必找些妖怪拦路，恶心我们是不？” 妙善菩萨知道猴子依然有些怨气，只好解释一句：“并非为难你们师徒，我们是在帮助你们呢！” “帮助？老孙可没见着，比如……”猴子可不接受妙善菩萨这个说法，咄咄相逼。 妙善菩萨只好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比如，这一难是为了考研陈玄奘的佛心，他若能守得住心思，经得住诱惑，这个劫难自然可以不受。” “很可惜，这光头没有经住诱惑吧！” 猴子嗤笑，妙善菩萨也有些挂不住脸，转过话题，提醒道：“悟空，你我再在这里说话，怕是你师傅要烧成灰烬了！” “怕什么，就算烧做灰，你再去地府一趟将他的魂魄捞回来，十殿阎王敢不给你面子？” 猴子冷哼一声，言中尽是冷笑，虽这般说，但也转身回去西梁国，正见着一锅乱糟糟的西梁国。 哦，是被红孩儿使唤得乱糟糟。 这红孩儿出世虽然也有两百年，终究血脉奇异，纯以心智论，不过与人间五六岁的娃娃一样。 五六岁娃娃能晓多少事？ 虽然他们自认为已经懂得许多，但在大人看来，总能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来。 此时的西梁国就是如此。 西梁女王虽然“失踪”，可执宰还在，大将军还在，众多朝臣忠心不二，一般来说不会闹出多大乱子。 但只能是一般，一旦掺和了红孩儿，就不是一般情况了。 这红孩儿仗着本事大，虽然比猴子弱一点点，但至少比执宰、大将军大很多，又与西梁女王亲近，女王“失踪”，西梁国当然要以他为主，从某个鸡窝之中找了只鸡毛当令箭，把这西梁国的女儿们指挥地团团瞎转。 猴子与妙善菩萨进城时，见着就是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形，整个西梁国都被使唤起来，挨家挨户，挨下水道挨狗洞的寻找女王。 知道的，自然都说她们在找女王，不知道，只怕要以为他们在找丢失的小狗狗宠物呢。 “猴子，你还敢来？来人，给我拿下这猴子，抽筋扒皮啊！” 猴子方一入城，红孩儿嗖的一下就从皇宫中飞出，身后跟着一群呼呼喝喝的女兵不将，在红孩儿的招呼下，就往猴子杀了过来。 “小娃娃，你是记吃不记打么，来，来，大圣爷再教你个乖！” 猴子稍显不耐，取出金箍铁棒，变得老长，只管将这些女兵女将扫到一边，也不曾害了谁的性命。 经他这么一提醒，红孩儿记忆苏醒，顿时被“被”种萝卜的恐怖支配，尖叫一声，发出恐吓：“死猴子，你敢打我，你家光头就没命了!” 说罢，红孩儿已经化作一道火光，飞回了皇宫。 猴子则无辜地看了看妙善菩萨的脑袋，嗯，有头发，真没意思。 饶是妙善菩萨境界高深，也被这一眼看得心气一跳，双手合么，似有所指地诵了一句谒语：“善哉，善哉！安得一日平心气，顽猴也能成圣佛。” 猴子最烦这种藏头露尾的话，心气突然暴躁，冷笑道：“妙善，你还跟老孙打马虎眼，老孙可下狠手了！” 他指的是那些西梁国的女兵女将。 红孩儿虽然跑了，可女兵女将心念她们的女王，自然不肯逃跑，已经重整旗鼓，就要再来一次冲（自）锋（杀）。 “西梁，就交给你了！” 菩萨闻言点了点头，玉掌轻张，一只小小飞雀飞出掌心，羽翼青金，叽叽喳喳落下，毫光一闪，已经化作西梁女王的身形，女兵女将立时停下身形，口呼陛下，单膝而跪，以助女王威势。 “哼，本事大有什么了不起，有我得人心么？”女王则内心娇哼，自我安慰，一时也是得意满满。 “西梁，西梁国的西梁？有够臭美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姓名。” 身后却传来猴子特有的尖锐声音，女王眼皮一跳，深吸口气，压住就要炸开的酥胸。 “忍住，忍住，他本事大，就是了不起，你打不过他的，可是，好生气啊！” 西梁女王再三“告诫”自己，转过身去，回以灿烂笑容：“大圣，我们还是快些找你师傅吧，不然她可真的要被烧成灰了呢！” 这笑容倒有几分真诚，也有几分幸灾乐祸——虽然奈何不得这猴子，但欺负欺负他的师傅，也算是报了大仇。 只是可惜了那些金丹…… 女王暗中计算，多了妙善菩萨，同时还要安抚暴躁的猴子，到底要分出多少粒金丹，一时又是心疼。 这一想，女王不免懈怠了些，磨磨蹭蹭地走进皇宫，转过十几重宫殿，绕了三五圈，在猴子又要暴起之前，才在一位女官的帮助下，“找到”一座叫做“炼丹宫”的宫殿。 那不是，她身为女王，出门有銮驾，走路靠抬的，不用自己记路，皇宫又大，这才走了半天么。 只是炼丹宫这名字？挫，真挫，一点文化内涵都没有！ 猴子再次鄙视了女王一眼。 女王已被气得习惯了，只是深深呼吸了十几次，一点也不为难，真的，指着宫殿道：“就是这了，不知道大圣爷是要六成熟的还是十成熟的。” 这话说的，你当是烤牛排啊？ 猴子也不理他，伸手一抓，突然自一旁的影子中抓出个扎冲天辫的小娃娃，提着在手上乱抖，抖得那小娃娃跟发羊癫疯一般，叮铃咣当声响起，落下了十好几件凶器，红缨枪、番天锤、狼牙棒、西瓜刀、锁链等等等等。 分明是贼心不死，要偷袭猴子。 “臭，臭臭猴子，有，本事，将小爷放开，我，们，一打一，来过！” 可惜，红孩儿偷袭不成，反被猴子抓着，抖得连话也说不利索，口水乱喷，还兀自挣扎。 只是这脾气忒恶劣，记性也差，跟鱼似的，只有七秒记忆，一点都没有手下败将的自觉。 猴子眼睛一乜，问那妙善菩萨：“妙善，小娘皮是你的人，这娃娃不是你的人，可以杀吧？” 还，还有这样的说法？ 红孩儿面色一白，立即停止挣扎，可怜兮兮道：“我还这么小，一点都不懂事，犯了错可以原谅的，你们不能欺负我。” “小，两百岁也不小了。”猴子咧着嘴，笑容很“亲切”。 妙善菩萨终于看不过去，只好应了这猴子的心思，道：“这娃娃也杀不得，他是平天大圣的孩子，悟空若嫌他无礼，贫僧亲自将他带回，好好管教便是。” “哦，那个牛头？你们神佛的关系真复杂。” 猴子直接将红孩儿一扔，抛给妙善菩萨，这娃娃贼精，知晓这里谁能保得住他，立时将脸上的厉色收敛，乖乖地站在菩萨身边，须臾不敢离开半步。 “小娘皮，你就用这玩意烧我师父？” 进了炼丹宫，西梁女王打开一个机关，地面轰隆隆抬升，便给升起了一座四方形，占地方圆十几丈的丹炉，正呼哧呼哧燃烧着火焰，猴子微微靠近，也觉一阵焦灼，却不妨他鄙视丹炉的造型。 也是，住过八卦炉这五星级的丹炉，猴子实在看不上西梁女王这等路边宾馆级别的丹炉，话说，四方丹炉的造型的确太挫了，分明就是，一块烧红的方砖嘛！ “我说大圣，反正陈玄奘也是死了，不如你我将金丹分了，各个都长生不老，岂不你好我好大家好？”西梁女王不情不愿，眼珠咕噜噜转动，狡黠而精灵。 “省了吧，你死了那光头都不死，他可是陈玄奘呢！” 猴子嗤笑一声，妙善菩萨若有所悟，西梁女王不甘，却打不过这猴子，恨恨跺了跺脚，掐了法诀，方砖……我说丹炉径自向四面打开，跟打开菜盒子一般，露出了里面的菜肴。 等等，有歌声…… “我要洗澡皮肤好好，洗刷刷洗刷刷，哦，哦~诶，女王妹妹，你是来陪我一起洗澡的么？” 只见那通红的地面中心，陈玄奘一脚踩寅将军虎躯，做眺望远视状，两手一上一下，分别抓着一条火红色毛巾两头，用力搓洗，嘴里也哼哼着洗刷刷之歌。 关键是，脸上的神色，太荡漾了。 至于黑风怪，他却单膝跪着地，熊掌托着陈玄奘的袈裟与九环锡杖，做出一副仰慕姿态，来衬托陈玄奘的威武。 “洗，洗你妹啊！” 西梁女王又惊又怒，被陈玄奘问的面皮绯红，定睛看去，陈玄奘抓的哪里是红色毛巾，分明是十几条攥在一起的火龙。 这火龙原是炼丹炉的精灵，此时被陈玄奘攥在一切，硬生生捏成毛巾状，毛巾上尽是尖刺，也是火龙逆鳞所化，常人不说用火龙牌毛巾，就算不小心碰一下，也得破皮断肉的。 陈玄奘倒好，无数逆鳞刮在陈玄奘背上，也不能破开他的皮肤，反舒服得他哦哦大叫——所谓荡漾笑容，由此而来！ 这皮厚的，真无敌了！ 第836章 毁人不倦陈玄奘 上回说到，猴子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战胜对手，赢得品尝到底是六分熟陈玄奘好吃还是八分熟陈玄奘好吃的机会。 那西梁女王不仅是个美厨娘，也是个饕餮客，对自己的厨艺极为自信，相信不管是六分熟还是八分熟的陈玄奘都能勾引猴子的馋虫，怕只怕猴子这恶客要多吃，想与他据理力争，先说好再看货。 奈何她只是一只鸟厮，不是母猴子，打动不了猴子那颗闷骚的心，猴子眼中，鸟厮没猴权，狠狠拒绝了西梁女王提出瓜分陈玄奘的要求，坚持先验货后抢货的原则，想空手套陈玄奘。 在第三方妙善菩萨的见证下，西梁女王委委屈屈打开了食盒，下一刻，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哦，是突破西梁女王想象的事情发生了，她把陈玄奘扔锅里煮……扔炉礼烤了半天，他他他，陈玄奘竟然还是生的。 他是生的，生的啊，的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陈玄奘的存在，可是啪啪啪打自诩美厨娘的西梁女王的脸面，顿时让她羞燥难堪，恨不得找个洞给钻了， 女王是羞燥，红孩儿则是生无可恋。 身为一只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打他是记不住的，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挑战猴子；吃，他是一定要记住了，不然如何称为熊孩子？ 可可可，陈玄奘的存在却破灭了他吃货的梦想啊！ “为什么是生的，为什么是生的，生的吃了不健康，会长寄生虫的，长了寄生虫的孩子长不大，长不大就娶不到婆娘，娶不到婆娘就不能让婆娘给我煮吃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猴子不由瞥了他一眼，“娃娃，你想的真远！” 然，虽远，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啊…… “大士姐姐，一起么？” 而在道理之外，还有不讲道理、不要脸的，至少，猴子自诩虽然敢对妙善菩萨冷眼冷语，但也不敢说出这样……近乎调戏的话来。 “果然，比起人品已经掉光的陈御弟，老孙我的猴品还是高上许多的。” “错觉，错觉，金蝉子是世代的佛子，佛法高深，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一定是我的错觉。但，万一不是错觉呢？” 妙善菩萨努力压住怒火，摆出普度慈悲牌庄严宝相：“阿弥陀佛，陈玄奘，你知道错了么？” “哦，原来大士姐姐不洗，是来看我洗的。”陈玄奘突然露出扼腕叹息，连搓澡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仿佛，那妙善菩萨不看他洗澡，他就洗不好似的。 “混账，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洗的，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来看你的，你很好看么，就这几块胸肌，扁平扁平的，人家十八罗汉可各个都是健美大肌肉呢！还有，别给我停下来啊，你停下来，会让他们产生误会，以为贫僧真跟你有什么？” 妙善菩萨万年难动的那颗佛心终于平静不下去，内心一顿咆哮，眼见猴子露出狐疑神色，眼皮一跳，摆上笑容，按着剧本说道：“陈玄奘，因为你不守清规戒律，以致遭此劫难，想必你也知道错了。” 说着，妙善菩萨还瞪了瞪美人眼，示意那陈玄奘放尊重点，好歹她也是四大菩萨之一，陈玄奘在这么多妖怪面前不给他面子，不是逼她翻脸么。 可惜，菩萨的美人眼是翻给了瞎子看，亦或，有人是眼明心瞎，装作看不见，依然自说自话：“可是，姐姐来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我一不好意思，就会做出羞羞的动作，万一，万一，让姐姐看了多不好意思，当然，姐姐硬要看不是不可以。” “噗嗤！” 这话一说，妙善菩萨差点气得闷出一口热血，猴子几妖则是直接笑喷出来，但碍于菩萨的面子，只能努力憋笑，可小娃娃红孩儿却没这么多忌讳，当场笑得满地打滚起来。 “混蛋，鬼才愿意看你的羞羞，陈玄奘，你果然胆大包天了。” 妙善菩萨怒极，微微翘了翘玉蔻一般小指头，红孩儿的声音顿时哑然，虽竭力大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如同默剧，骇得众妖齐齐一个寒蝉。 “狠辣，狠辣，谁道神佛都是胸怀广阔，他可们发起狠来比谁都狠！” 妙善菩萨则略微满意，轻轻颔首：“嗯，嗯，想必玄奘你也知道错了，这西行之路路途漫漫，妖魔丛生，只有坚守恒心，摒弃杂念，才能抵达西天，见得真法。” 等等，陈玄奘何时知道错了，您哪只耳朵听到的？ 猴子等妖愕然，陈玄奘则露出棋逢对手的神色，笑容越显腼腆，如同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若不然，姐姐还是等我洗好了再来，大不了我提前录好留影，就放在这，姐姐来了，看我的留影也等于看我，不差的，一样的。” “不差你妹，一样你妹！原来，这才是佛门的真传——只管自己胡咧咧，不管别人瞎逼逼，其他神通、佛法等等，与这等真传相比皆是过眼云烟，是我们幼稚了，受教，受教！” 猴子等妖才算看明白，陈玄奘与妙善菩萨原来都已达到说话的至高境界——自说自话境。 在这个境界，说话时会自动打开一个免疫结界，不管对方说什么，统统格挡在外，不受侵扰，所谓未算胜先算败，不败才能致胜。 嗯，编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果然，妙善菩萨在陈玄奘的“提携”下，也升华到了自说自话境，似没听到陈玄奘调戏，神色依旧庄严，目光慈悲。 “好，好，陈玄奘你有如此诚心，我心甚慰。既如此，贫僧也好向佛祖交代了。陈玄奘，望你再接再厉，为我佛门增光，贫僧这就去了，不用送，不用送！” 妙善菩萨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彩，却带走红孩儿，更带走陈玄奘那颗留恋的心，陈玄奘面做潸然，嘤嘤悲泣。 “玄奘知道，玄奘今年二十有五，已经不是小鲜肉，姐姐要不喜欢玄奘的确情有可原。只盼姐姐念着一分旧情，偶尔能给玄奘寄几个姐姐的写真留影，以慰玄奘这颗闷骚的心！” “你还知道你很闷骚啊！” 猴子等妖不禁用力翻起白眼，几乎将眼白都翻转过来，已经走远的妙善菩萨更被陈玄奘最后一句话中的“写真”二字刺激得云头晃动，差点一个倒栽葱跌下高空，好悬才稳定云头，急急忙忙化作一道虹光破空而去。 看来，她在自说自话境积累的功力还不够深厚，不如陈玄奘进入这等高深境界时间深长，还需更加沉淀沉淀，努力努力。 加油，菩萨！ “诶，大士姐姐就这么走了，也不给我留点念想，不知道我突然前去紫竹林探访会不会太冒昧，这第一次上门要带什么好呢，你们说该怎么办！” 直到妙善菩萨的云头再也见不到半点踪迹，陈玄奘这才收回望夫石一般的表情，神色悲伤，泫然若泣，惹得西梁女王脸色绯红。 倒是被陈玄奘的“痴情”感动，而是被陈玄奘给燥的…… 你说，你说话就说话，但能不能先将衣服穿上，只穿着一件裤头实在有碍你大唐高僧的形象啊，你能不要脸，人家姑娘家还不好意思看了。 再说，这样光着膀子对人家姑娘说话，是不是在暗示人家姑娘。 身为黄花大闺女的西梁女王给这陈玄奘弄得面红如霞，一半是燥得，一半是给气得，恨恨跺了跺脚，落荒而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关文之事执宰会找你们置换的，请你们快快离去。” 连妙善菩萨都不是陈玄奘的对手，她不过小小小大鹏精，不战而逃也不算什么丢鸟的事。 “唉，连妹妹都嫌弃我了，玄奘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陈玄奘伤心欲绝，寻找安慰一般，目光看向猴子，唬得猴子一下蹦蹿起来，张嘴就道：“师傅，你前面交代要修葺西梁国道路，老孙还没动工，这就去，这就去，不能让人家说我们言而无信。” 说完，他一个跟头飞去，眨眼就给跑了个没影。 也不用陈玄奘再表示，则有黑风怪与寅将军一把扑到陈玄奘脚边，抱住他的大腿，齐声大叫：“师傅，请收下我们的膝盖，我等今日才知，世间先有师傅，后有盘古开天，师傅就如我等的再生父母，您的光芒横贯万古、照耀未来，永远都是我们的指路明灯。” “好，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可将陈玄奘兴奋地连连抚掌，望向最后一人，问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了？” 那小小人儿若有所思，终于从路人旁观的姿态中抬起头来，一把跃起，向陈玄奘拜道：“多谢大师，小行者知道了。” “小行者？”陈玄奘神色似笑非笑。 “怎么又不给叫了，这名字不是你起的？”小小人儿露出迷茫神色，挠了挠头，可见陈玄奘没有提醒的意思，只好拜道：“那么，小金刚去了。” 但身后终究还是传来陈玄奘最后的“教导”与黑风怪二妖的赞叹 “长路漫漫，只有路边野花聊以慰藉，小施主，可不要太过行色匆匆！” “师傅，你真是诲（毁）人不倦了！” 第837章 黄风岭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辞别而去，陈玄奘毁人不倦，临走时不忘教育他多撩妹，不对，是多关心路边野花，打发长路无聊。 那野花多可怜，不似温室里的花朵，千姿百态还罢，长得极为撩人，更有园丁辛勤打理，浇水、除草、灭虫，一样不差，冷了要给你裹个棉衣，热了给你开个暖气，天阴时要人工照明，太晴朗了还需调调光线。 比起它们，路边的野花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待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陈玄奘身为大唐高僧，历世佛子，虽然他从未这么自称过，但终究拥有一颗博爱而仁慈的心，在他的感染下，人参小金刚迅速领会奥义——要多撩妹子。 咳咳，怎么说话的？是要多关注孤独人士，尤其是弱势群体，比如夫人、小姐、大姑娘、小妞妞等等，为她们送去太阳般的温暖，使她们也能茁壮成长。 至于旁人是否说三道四并不重要，没见陈玄奘自说自话境圆满，连四大菩萨都不敢触其锋芒。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可是人参小金刚从陈玄奘在西梁国的“苦战”中领悟出的道理！ 嗯，就是这样！ 人参小金刚点了点头，一时斗志昂扬…… “二师弟，你这就走了？”才要走出西梁国，人参小金刚就见着猴子倚着金箍铁棒，郎洋洋地问道。 “猴子，我可没有拜师，你不要占我便宜。”人参小金刚瞪了瞪眼。 在见识了陈玄奘的“本事”之后，拜他为师也不是一件很为难人的事，所谓达者为师嘛，可人参小金刚总觉得当了二师弟会坏自己的名声。 他人参小金刚可是崇尚心灵自由的人，正要勇敢地踏上自己的路，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做，很是坚定地拒绝二师弟这个称呼的。 “不过是个称呼，值得什么大不了，你叫我猴子我都没计较。” 猴子摆了摆猴爪，神情极为懒散，但见人参小金刚脸色一板，一副不欲与他多说的样子，只好放下架子，拉住小金刚。 “好兄弟，我不叫就是，你不要生气，快与哥哥说说，你从光头哪里领悟了什么道理，是不是能迅速增长实力，打过如来。”猴子急的是捉耳挠腮，当场就要把花果山的那一套拿出来，要给人参小金刚抓虱子，好巴结他。 得，这也是猴子一边着恼陈玄奘，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却不得老实留在陈玄奘身边，与他一起西行的原因。 答应妙善菩萨西行的诺言，已渐渐被猴子忘却，反是增进自身实力的念头渐渐成了执障。 “得，小爷我敬谢不敏了。”人参小金刚急忙摆手，止住猴子，心中突然闪过一点灵光。 话说，他已经得了陈玄奘“指点”，要做勇敢的人，敢于采摘路边野花的人，有了想法，当然要付诸实践，当即就道：“光头叫我多摘野花，多撩妹子，要大胆遵循自己的想法，不要在意流言蜚语，猴子，我看你也要多走走，多看看，不如我将那行者的尊号让给你吧。” 人参小金刚后半句还中听，前半句嘛？猴子自动过滤。 人家陈玄奘不过叫他多看看路边野花，多看看风景，他自己“过度”理解，反正陈玄奘是不会承认的…… “行者，行脚乞食苦修之辈方为行者，是要我按下心思，先走完西行之路么？” 猴子囔囔自语，人参小金刚竖了个大拇指，“高，高，你还是一只文化猴呢，是不是你自己揣摩了，猴子，山高水长，你我有缘相见。” 说着，人参小金刚挥手做别，已驾葫芦而去。 那猴子哑然失笑：“有缘相见？十界何其之小，最多我多翻几个跟头就是，老孙要见你，还要等有缘，嘁！” 不屑地喷了个鼻音，猴子一个跟头就离开了西梁国，他可没忘记，还答应陈玄奘要修葺西梁国的道路呢。 当然，不是猴子真这么自觉，要遵守诺言，而是那陈玄奘太凶、太厉害，猴子着实怕了。 但怕，也是一种动力！ “阿弥陀，善哉，善哉，如是我闻，佛在？不在！” 皇宫之中，陈玄奘突然低下头颅，轻轻一笑，正殷勤为他锤胳膊、锤大腿的黑风怪二妖见了一怔，一种心灵升华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却没听到，陈玄奘喧出的佛号与其他佛门弟子有微微的差别…… “那妖怪，快快出来送死，敢叫一个不字，小爷管杀不管埋。” 黄风岭，自猴子被拘进八卦炉，七大圣伐天失败，诸位大圣的名声渐不可闻，取而代之的则是黄风怪等一批新老大妖，妖名，彻响妖界，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妖出，一代新妖换旧妖，妖族天性多为薄凉，有此表现，并不为怪。 黄风岭就是黄风怪的地盘。 这妖怪出世也早，仔细计较起来与平天大圣可是一辈，奈何天生胆小，本事又不牢靠，待七大圣出名，黄风怪依然混得不尴不尬，心怀怨恨。 总算熬到七大圣兵败落幕，黄风怪趁势而起，卷了好些败散妖族，以致声势越大。 那不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自古都是如此，不分妖、人，黄风怪势力渐大，寻思着给想给自己弄了个黄风大圣的名头，也要坐坐妖族都领袖帅的宝座，压过七大圣。 无奈妖族尽是猖獗，不打服他休想获得他的承认，黄风怪是黄毛貂鼠出身，谨小慎微惯了，想弄个稳妥飞法子。 那不是，听说齐天大圣这猴子出山了。 这猴子被镇压五百年，想来功力没剩得几分，柿子捡软的捏，黄风怪欺善怕恶，于是派出了虎先锋。 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一要试试称称猴子的斤两，也好揣摩七大圣的实力；二则打算将猴子收入账下，壮大黄风岭的声势。 一旦成功，哪只妖怪不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他黄风大圣了得，是该统领妖族的妖物。 此计可谓一石二鸟，是黄风怪位数不多智商上线的想法，想想都能让黄风怪得意！ 哪知，哪知道，传回的消息却是虎先锋在猴子手下不曾走过一招。 虽然黄风怪自忖也能一招拿下虎先锋，可虎先锋轻易败下阵，反让黄风怪估摸不准猴子的实力，越发忌惮，因此数月不曾动作。 这几日黄风怪急火上头，嘴角都急了燎泡，听到山外的大言不惭，怒从心来，一把拍碎石桌，连小妖都没叫，取了披挂就冲了出去。 “哪来的嗷贼，敢到黄风岭找麻烦，不知道黄风大圣是三只……是长胡子的么？” 好恶怪，难怪能有大威名。 才出场就弄得飞沙走石，乍见着黄风呼啸，呜呜不绝，如鬼泣神苦，慑人心魄，这妖着山雉嬴盔，打扮的金盔晃日，甲胄凝光，手持三叉钢股，好不招摇，比杨二郎还威风，真真是佛靠金装，妖靠衣装。 引得那小小人儿啧啧惊叹，黄风怪虽看不起他年龄小小，却赞叹他这种表情，暗自舒爽，大笑道：“好个小妖怪，虽然无礼，但还算有些目光。你若能‘如实’说出大王的好，大王我一开心，饶你一命是……不可能的，大圣勉为其难留你两颗眼珠子完整，你快谢恩吧！” “嘁，黄风怪，你没睡醒就跑出来诈尸吧！还勉为其难？小爷也许你说你小爷的好，只要你能说三天三夜不重样，小爷做主，打死你后一定把你的皮毛保留完整。” 黄风怪自诩宽宏大量，小小人儿却牙尖嘴利，不识好妖心，更胆大包天了，敢讥讽他黄风怪，怒气上涌，啪叽一声，嘴角的燎泡炸开，疼得他脸皮就是一抽，恶狠狠道：“好，好个小妖怪，毛都没长齐，也敢在大圣面前放肆，今日非将你熬汤了。” 说着，黄风怪举起三叉钢股，就要动手，从黄风岭中呼呼啦啦地冲来一群妖怪，却是慢了黄风怪一步的黄风岭众妖。 领头手持两柄霍霍钢刀的，铁臂铜腰，肌肉狰狞，长得跟一栋小楼似的，不正是“原”大头山三十六路妖王之一的虎先锋。 “大圣，大圣，这小贼是我仇人，不用大圣您动手，虎先锋就为了结了他。” 虎先锋一出场就认出了这小小人儿正是人参小金刚，念起当年是谁在它大头山三十六路妖王的名头之前加了个“原”字，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两把钢刀耍得团团灿烂，像两颗小太阳似的，一声呼啸便落到了小金刚面前。 黄风怪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下，眼中恢复精明，咕噜噜向四周看去，暗道：“好个小妖，大圣也差点冲动了，只他一妖就敢来黄风岭，定有诡计，大圣我先看看。” 这般想着，黄风怪也任由着虎先锋动手。 好虎妖，五百年果然不是白过，一身道行越见精湛，虎躯昂藏，大筋如龙，凶煞滔滔，一对拳头比人参小金刚的身躯还大，两把钢刀就是两根房梁，横扫而来，威势赫赫。 “虎先锋，听说你前段时间又丢了一张皮？” 第838章 不跑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作死，跑去挑衅黄风怪，不巧遇到旧仇——虎先锋。 虎先锋擅使房梁大刀，哦，是两把房梁长的大刀，门板宽，刀身巨大，锋芒凌冽，正想是将把人参小金刚片肉的好还是剁碎的好，人参小金刚一句“兄弟，磨皮否”，不对，是“换皮否”，把虎先锋气得三魂点燃两燃两魂，哇哇大吼着，大刀轰然斩下。 轰咚！ 这一斩有开碑裂石之势，力逾千万钧，亏得黄风岭被黄风怪多次加固，依然被斩出连绵十余里的裂缝，平地多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土坑内土石俱灭，直接被湮灭。 “没中！” 一声嬉笑自虎先锋耳旁响起虎先锋骤然转头，却见人参小金刚笑嘻嘻地坐在它的肩头，两脚一晃一晃，显得极为悠然。 “你当本先锋就这样。” 虎先锋脸上露出极不符合它这张残暴大脸的奸猾，人参小金刚一惊，虚空晃荡了下，凭空出现一张虎皮，呼噜一声，瞬间鼓胀，也变作一只虎先锋，手中钢刀劈下，震动长空。 而人参小金刚屁股下的虎先锋却噗嗤一声给漏了气，坍塌成一张干枯的虎皮，虎皮瞬间风化，呼呼卷做一阵黄风，将小金刚纠缠起来。 嗤！ 钢刀一斩即收，两道笔直的血线喷溅，人参小金刚顿时被片做三份，虎先锋这才耍了两下绚烂的刀花，收起钢刀。 “小妖孽，终于还是死在本先锋手中的吧！” “这倒未必，就不知道虎先锋你有没有第三张皮？” 虎先锋得意洋洋，裂做三份的人参小金刚突然变做三个葫芦，咚咚咚在虚空跳跃，极为活泼。 可是，咱能不能不提虎皮的事，一点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找死！” 虎先锋虎目圆瞪，钢刀猛地横斩，三个葫芦齐齐一晃动，齐齐自虚空消失，再出现，已砸上虎先锋头颅。 啪叽！隐约间，似有三颗硕大的拳头一闪而过…… 啪叽？ 这不像葫芦砸到东西的声音啊，哦，那是虎先锋的头颅爆开的声音，就跟砸裂的西瓜似的，红的白的到底乱洒。 这下虎先锋是真的死了！ “看来你是没有第三张的！” 三个葫芦微微一晃，依然变作人参小金刚的身形，他默默叹息着：“狡兔都要三窟，你这招玩了两次，已经不新鲜了，就不知道多备几张皮？” 这话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本事在虎先锋活着时候跟人家说啊，保管人家虎先锋准备十几张虎皮，没完没了，就不让你打中。 呼！ 却在这时，一道黄风席卷而来，呜咽鬼泣，消魂吹魄，不等人参小金刚躲开，黄风已迷住他的眼睛，叫他五感混乱，六识迷蒙，心中一惊，急将身形缩小，跳到一只葫芦之中。 那漫天的黄风打来，劈头盖脑地落在葫芦上，打得葫芦噼啪做响，似海啸中的孤帆，飘摇震动，几乎要将其中的人参小金刚给摇晕了。 待得风声稍弱，便有一只黄皮貂毛的大爪从虚空抓下，一把将葫芦抓起，用力一摇，这才传来黄风怪的得意大笑。 “好个小妖怪，能撑过大圣的一口黄风，难怪能杀了虎先锋？小妖怪，大圣念你修行不易，年龄又小，只需你献上这个葫芦，大圣做主饶你一命并非不可。” 听这语气，竟是半点也在意虎先锋是身死，无情至斯，该说不亏是妖族么？ “黄风怪，你当我年纪小就能骗我么，小爷真将葫芦献上，你还不将小爷熬汤了！”葫芦剧烈震动，嗡嗡不觉，却将黄风怪的心思直接道破。 “好个小妖怪，大圣好心给你留条活路，你当大圣是开善堂的，会再给你机会？” 黄风怪心头恼怒，手爪用力，只将葫芦捏的咯吱作响，多了几道裂痕，葫芦中也传出人参小金刚的冷笑。 “正好，小爷也不打算给黄风岭机会！” “什么意思？”黄风怪一怔，头顶却传来一声剧烈风声，急忙抬头，顿时骇得目眦尽裂。 高空中，一只硕大无朋的葫芦轰然砸下。 这葫芦长宽不止百里，高不可攀，轰隆隆落下，震起一圈圈音爆，与它相比，先前砸破虎先锋头颅的葫芦，就显得太小巧了些。 但小巧的葫芦已能砸死虎先锋，这么大一颗葫芦，是要砸死他黄风怪啊！ 不，就算砸不死他黄风怪，至少也能砸平黄风怪的黄风岭。 就在黄风怪恍神之时，大葫芦已以势不可挡之势碾破黄风岭的护山禁制。 “小贼，你敢坏我黄风岭基业，漫天神佛都救不了你！” 黄风怪怒极，将身一晃，变做一只硕大的黄皮貂毛鼠，一身黄毛，龅牙如门板，血目森森然，气息卷荡，凶煞滔天，惹得一阵阴风苦雨。 死一只虎先锋黄风怪并不心疼，在它看来，虎先锋死则死矣，是本事不济，妖族崇尚弱肉强食，虎先锋死了，他黄风大圣难不曾就找不到别的手下？ 于黄风怪而言，并不损害黄风岭根基。 可这颗大葫芦砸下，黄风岭的根基就真要断了，到时别说什么黄风大圣，妖族都领袖，他黄风怪都成了孤家寡妖，还谈什么称霸妖族。 轰咚！ 好妖怪，难怪放言要取代七大圣，真有几分本事，虽然踩得黄风岭地面下塌三尺，但依然将大葫芦撑了起来，两爪狰狞，紧紧扣住大葫芦，似钉子一样，深深扎入。 “小妖怪，你还有什么后招？”黄风怪纵声厉啸。 “小爷还真有后招，你以为我跟虎先锋一样只准备一张皮！” 人参小金刚显出身来，白嫩嫩的手指指向高空，黄风怪怔然抬头，鼠目之中顿时映入六个大葫芦，一样硕大无朋，一样高不可攀，嗖嗖嗖砸下，跟一串糖葫芦一般。 呃，糖葫芦也是葫芦…… “小妖怪！” 黄风怪仰天咆哮，轰轰轰轰接连六个大葫芦砸下，烟尘震荡，轰鸣不绝，冉冉升起一个蘑菇云，淹没这妖怪的咆哮，待得烟尘平息，黄风岭？哦，已是黄风坑了！ “应该死了吧？” 黄风岭，呃，黄风坑外，人参小金刚眺目凝望，见着方广五六百里的大坑，也有些咋舌。 大坑内碎石如齑，厚厚铺了一层，自坑底而起，一层层画着圈，渐渐荡开，小风一吹，细沙席卷，轻声呜咽，更显凄凉。 “惨，惨，惨，如何要与小爷作对，这下不得砸成齑粉了？”人参小金刚故作悲泣，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奈何眼中的笑意太重，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小妖怪，与你作对如何？” 这时，一声森寒的声音自坑底发出，噗嗤一声，钻出只血肉鼠爪，猛地按在地上，用力一撑，就给撑起一只无皮貂鼠，全身血淋漓的，大筋、血肉露在外面，血糊糊的，极是凄惨，只是气息凶煞无比，牢牢锁定人参小金刚，让他动容。 “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虎先锋擅使虎皮脱壳，你怎么能没有老鼠皮？”他囔囔自语。 已是血糊大圣的黄风怪狞笑着：“小妖怪，你真的好狠，打得大圣好痛，你说大圣要如何报答你？” 黄风怪模样是越发凄惨，可实力却越见着凶悍，老鼠爪门面大，爪尖滴着血，话音才落，已经扣住人参小金刚，坑底的身形这才散开。 “不知道，现在向大圣你投诚还来不来的及。”人参小金刚被抓得骨断筋折，脸色痛苦，口气依然平静。 “你说呢？”黄风怪瞪着没眼皮的眼珠子，凑近小金刚。 “是我也不愿意呢！” 人参小金刚默默一叹，高空中就给传来急遽呼啸之声，又一个大葫芦突然砸下，黄风怪张开血淋漓的大嘴，呼的一声吹出一道黄风。 这道黄风极是迅疾，卷起漫天黄沙，一粒粒黄沙皆是一柄尖刀，不过电光石火，就将大葫芦吹得破碎，彻底瓦解。 黄风怪好不得意，转过头去：“小妖怪，同样的招式对大圣爷是没，没用的……” 只是，它爪中抓得哪里还是小妖……人参小金刚，分明是一颗枯黄枯黄的黄皮葫芦，葫芦皮干瘪，一点光泽也没有，黄风怪不过稍稍用大力了点，就给捏的破碎。 “老怪，你有老鼠皮，我有葫芦壳，亏你还比小爷多练了几年，连这个都看不穿，太蠢，太蠢。” 只见那人参小金刚远远站着，小鼻子大眼睛，口气说不出的嫌弃，听得黄风怪一阵眼皮跳动。 哦，它没眼皮，反而被气得青筋跳动，把血管炸裂，额头位置，嗤嗤喷起了血来。 “小妖怪，大圣要你死啊！” 黄风怪厉声长啸，眼耳口鼻俱在吭吭喷吐黄沙，黄沙滚滚，淹没它的身形，不过转瞬，黄风怪已经成了黄沙怪，沙身沙眼的，爪子一舞，黄沙呜咽席卷，黑天黑地。 “小妖怪，这下问你你怕不怕？” 黄风怪只觉好不畅快，正要抒发抒发得意之情，人参小金刚早已遁去，留下个不到豆子大的身影。 “老怪，你先变身，小爷回去吃个饭再来，放心，我不跑，不跑！” 第839章 正事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从小不读书，不知五讲四美，不是优秀少先队员，谎话连篇，口中说不跑，实际比谁跑的都溜。 黄风怪身为一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大妖，当然不能坐看妖族后辈堕落下去，想着人不打不成才，妖不打不成器，当即就要来个棍棒出孝妖，紧追不舍。 “小妖怪，有本事别跑！” “老怪，你不追我就不跑。” 两妖一前一后，一个小腿迈得飞快，又有宝葫芦在身，不时来个御葫芦飞行；一个变作漫天黄沙，呜呜鬼泣，与风儿同行，缠缠绵绵到永远，速度竟也不差，自黄风岭而起，又经流沙河、五庄观、黑松林、宝象国、平顶山、琵琶洞等地，呼啸而过。 这些地方，有的只有一些小妖小怪，平白被两妖殃及，成了池鱼，轮回了去。 有的是大妖大怪老窝，那等大妖打怪不比黄风怪差上多少，岂能纵容两妖猖狂路过？ 就有流沙怪、黄袍怪、金角银角等等大妖骂骂咧咧，从洞府中杀出，与黄风怪及人参小金刚好一通恶战。 黄风怪自诩英雄了得，是妖族大圣，当然少不得来一场招揽戏码，可哪只大妖看得它个老鼠精，又嫌弃它与黄鼠狼是亲戚，天生体臭，乒乒乓乓一阵乱打，将它赶出地界。 更尤其是一些大妖，比如金角、银角，随手拿出的法宝，就能散发煌煌波动，让黄风怪动心，想以招揽之名占为己有。 偏生人家甩都不甩他，反与人参小金刚同流合污，称兄道弟，诸妖联合起来，好一通乱打，差点没让黄风怪了账，说出去不知多郁闷。 有的则是上古大能隐居之所，脾气好的，见着两妖卷来乌烟瘴气，大袖一挥，时空变幻，顿时将他们挪移到万里之外；脾气坏的，冷哼一声，大手拿下，把它们拘在虚空，不动不移，僵硬的跟木头一样，连路过的毛毛虫精、蛔虫精、线虫精都能欺负他们。 黄风怪胆战心惊之余，方知自己小觑了天下大能，那等称尊妖族，欲为妖族都领袖的野望顿时熄灭。 可，人参小金刚却不得不杀！ 最早黄风怪要杀人参小金刚，乃是出以私仇，出于个妖恩怨，是因为小金刚毁了它黄风岭的基业；现在要小金刚，还是出于私仇，但已经不是个妖恩怨，而是因为小金刚破灭了它的梦想。 人若没有梦想就跟咸鱼似的，妖若没有梦想，就跟咸鱼妖一样，人参小金刚害的它黄风怪丢失梦想，已是罪孽深重。 黄风怪，一只曾经脱离低俗趣味的妖，高尚的妖，理想的妖，却因梦想破灭，而跌落低俗，高尚不存、理想不在，从此成了一只下贱的妖，人人喊打的妖，过个街就要惹来无数臭骂。 所以，人参小金刚的罪要用血来洗，黄风怪越发不依不饶。 两妖冲冲荡荡，风风沙沙，将小半个西贺牛州都骚乱了起来，惹得群妖共怒，名声“广为流传”。 就说这一日，狮魔城依然天高气爽，城内妖民日出而作，往复日复一日的日常： 有程序猿妖熬夜通宵，出门不睁眼，随手将夜香倒在路边叫卖早餐狼人妖摊点上，惹得路妖退避，狼妖嗷啸，瞬间变身，好一场猿狼大战；有熊妖一早出门上工，发现裤裆被自家熊孩子剪破，恼羞成怒，提起窝在床上的熊孩妖一顿棒打，哇哇声冲霄；有黄鼠妖蹑手蹑脚回家，却忘了清除身上的狐狸味，被家里的悍妇之妖捉个正着，大耳刮子扇下，两个来回，黄鼠妖就成了猪头妖…… 如是种种，虽然暴力了些，不和谐了些，但，它们至少幸福哇，至少，比起还在山沟水坑里混居的那些同族怪来说，庇护于狮魔城的妖怪们是幸福的。 就说这狮魔城的幸福之妖正在开启日常，虚空中突然划来一道疾光，那守城的多目妖将见此，急忙升起护城大阵，哪知疾光耍了个无赖，陡然加速，在护城大阵升起之前钻了过去，把那妖将气得脸都给歪了。 “将军，我们这是停下呢，还是停下呢？”不仅是妖将，守城的妖兵们也楞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停下动作。 “愣着干啥，赶紧守好位置，不要让这些法外之妖进了城，坏了狮魔城的规矩。” 多目，多目，指多目妖将眼睛多，眼睛多目力就好，早见着疾光后面还有一片黑风，立即下令严守，它却领着一队小妖下了城，非得将那小妖怪抓住不可。 小妖怪？ 虽然只是匆忙一瞥，可多目妖将已将疾光内的人看的分明。 “定是最近在西贺牛州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参精跟黄风怪，也不看看我狮魔城是什么地方，打架打到狮魔城，算你们倒霉。” 多目妖将狠狠啐了一口，指使着一个大鼻子的嗅鼠妖干活，那嗅鼠妖滴溜溜一转，化作一只白色嗅鼠，鼻头粉红，好是一番摇头晃脑，粉红的鼻子渐渐通红，转到东南方时，大红鼻子突然闪起光辉，当先一步，向前蹿去。 “走，跟上去！”多目妖将面容凶恶，倒显得极为自信。 要不多目妖将咋说狮魔城外的妖怪是法外之妖，却是因为狮魔城自有法度。 许多定居狮魔城的妖怪都是登记在册的，依照体型、气息、种族天赋等等特性一一造册，再招收多目、嗅鼠等具有特殊天赋的妖怪，加强监管，这将狮魔城管理的井井有条，有法有度。 否则以妖族猖狂的性子早将狮魔城弄得乌七八糟，与山沟水坑一般无二，建什么狮魔城？ 就说，多目妖怪布置妖手，妖捉拿混入狮魔城的小妖怪，这狮魔城东南方位的东市中，正有一个小小人儿蹦蹦跳跳来到一个早餐点，大眼睛咕噜噜一转，盯上了摊点……上买早餐的小兔子姑娘。 那不是，陈玄奘说过，路边的野花不要忘，要多采，从惹了黄风怪开始，在西贺牛州兜兜转转，大事小事弄了一堆，大能小妖打了一波，可一点正事都没办呢。 尤其是这小兔子姑娘粉粉嫩嫩的，一看人就脸红，分明很好欺负的样子，要不，今天实践一下？ “这位客人，你是要胡萝卜粥还是白萝卜粥？”不妨斜刺里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强壮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道身影更是不爽，横眉怒目，肌肉鼓鼓，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对长耳朵是因为生气竖得笔直。 可长耳朵？ 你没看错，这只肌肉鼓鼓，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呃，这个没有，总之就是很壮的壮男猛将妖，也是一只兔子精。 人参小金刚顿时不爽。 “兔子精都长成你这样，让不少兔子不都得哭死。” 人参小金刚嘀嘀咕咕，故意用壮男兔能听得到，又听不清的音调，眼见壮男兔瞪眼过来，急忙回答：“来碗胡萝卜粥，加个煎蛋，有配小菜么，小菜要钱么，会不会太咸，太咸我可不吃，你们换清淡点的。 还有，这早点是你做还是别人做，你做的早上洗过手了么，我可是爱干净的孩子，没洗手会吃坏我的肚子的。” “这，你当是大客栈啊，敢提这么多要求，我就算不洗手，你，你知道么？”他不爽，人家猛将兔更是不爽，气得甩下一句话来：“爱吃不吃。” 嗖 可猛将兔一动气，严防死守的姿态顿时露出破绽，人参小金刚的身影闪电一般蹿了过去，拉着小兔子姑娘的双手，来回摇晃：“小姐姐你好啊，我叫小金刚，大头山妖氏，今年七百岁，家中有山又有田，不知道小姐姐今年几岁，可曾许过过婚嫁，有没有意中人，你看我如何……” 可将小兔子姑娘给急的，大眼睛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就给掉了下来，猛将兔大怒，大手猛地抓去，小金刚极为乖觉，已经松开小兔子姑娘的手腕，规规矩矩地坐在小马扎上，双手置于腿上，一本正经转过头来。 “我说你个大个子，没见着客人坐了很久么，懂不懂待客之道，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得，原来还该怪他猛将兔了？ 那猛将兔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眼睛通红，差点变成疯牛兔。 小兔子姑娘已经装来一碗胡萝卜粥，粥水浓稠，配着胡萝卜丁与青菜片，红红绿绿，霎是好看，诱人极了。 当然，还有人参小金刚指定的煎蛋。 “客人，这是我煮的，洗过手的。”小兔子姑娘红着双颊，低声解释一句，似生怕人参小金刚嫌弃。 这服务，果然周到！ 人参小金刚自然极为满意，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地开始喝粥吃蛋，只有猛将兔愤愤难平。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妖怪？” “妖怪要脸干嘛，人才要脸呢！”却给人参小金刚直接怼了回来。 这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只有人族才讲脸皮，正所谓知礼而后耻，知道脸皮了才有丢脸皮的想法，妖怪天生天养，连脸皮是什么都不知道，何谈要脸？ 第840章 是在夸人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转战西贺牛州，闯下偌大名声，这一日终于来到狮魔城，看上了一只良家小兔，想要调戏人家，却被人家猛将兔阻拦。 这人参小金刚脸皮也厚，理直气壮怼出不要脸的宣言，猛将兔无言，却冷笑道：“望你被打时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说罢，他眉头一扬，就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妖兵扑向这来。 当真是如狼似虎，有狼妖兵扛着大斧，铁甲铁盔，威风凛凛；有虎妖兵倒提大刀，气息粗犷，虎视眈眈。众妖气机皆森然，一看就是百战之妖，能止妖族小孩夜哭。 为首的正是多目妖将，见它缓缓上前，气息深沉：“人参精，你的事发了，速度投降，休要耶耶们动粗!” “那位猛将兔，这些妖兵在你们摊子上欺负客人，你们到底管是不管，还有没有顾客至上的观念？”人参小金刚只不理它，抓着猛将兔不放。 猛将兔猛地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人参小金刚随意起“绰号”行为极为不满，却自顾冷笑着：“在我摊上的是顾客。” 言下之意，不在他摊上就不是顾客——吃个早餐罢了，能用多少时间？心急的，喝个粥就跟灌水似的，西里呼噜一口就闷，慢着的，最多，多西里呼噜几口，总有吃完的时候。 猛将兔暗指人参小金刚一旦吃完，就不是顾客，他当然不用管。 可那前头不说了，人家人参小金刚，不要脸啊！ 当即就抓住猛将兔话中的漏洞，奸笑一下，竟慢条斯理地举起小勺，轻轻舔一口。 嗯，味道鲜美，果然不亏小兔子姑娘亲自调羹。 为了不辜负这份美食，不辜负小兔子一番心意，人参小金刚决定，要慢慢吃，慢慢品，将每一分味道都品到心里去。 于是，他舔舔，再舔舔，又舔舔，不过手指大的小勺子，硬生生给他舔了小半柱香时间，那享受的姿态，看着一干虎狼妖兵都有些馋了。 猛将兔与多目妖怪的眼皮跳了跳，实在有种打死这人参小金刚的冲动。 “客人，你这样吃，粥都凉了，不健康的。” 但有小兔子姑娘怯生生地从猛将兔身后露出一颗小脑袋，一闪即收，嗯，受惊的可爱，也似小兔子一般。 “兔兄，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你也见了，实在是这小妖怪太猖狂了！你看？” 多目妖精深吸了口气，反先向猛将兔拜道，听这语气，似是对猛将兔有些忌惮。 “我摊上的规矩不能坏！” 猛将兔断然道，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多目妖将心头不满，身后的虎狼妖兵已经咋咋呼呼起来，却被多目妖将狠狠扫视，压住下来，它正待说什么，猛将兔沉吟片刻，已经开口。 “但今日之事牵连我这摊子，本……本兔不得不管。多目，你放心，本兔定居狮魔城，就会遵守狮魔城的规矩。那小人参，你应该知道，顾客有顾客权利，但也有顾客的义务吧？” 猛将兔最后一句话是对人参小金刚说的，说完，他转过身子，自摊点的架子中抽了一对双斧出来，抖上一抖，斧光闪烁，晃得人参小金刚都有些晕眼。 “派头这么大，你当你是狮魔皇啊？”人参小金刚嘟嘟囔囔，试图挑起多目妖将于猛将兔之间的关系。 猛将兔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所谓顾客义务，是指买单——既然享受了服务，当然就要买单，除非，你想吃霸王餐！ 这一点人参小金刚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猛将兔收取的到底是哪种货币，是人间寻常的金银，还是修行界流通的黄芽丹等等。 万一，万一，猛将兔也像人参小金刚一样不要脸，硬要收取什么先天灵宝，先天灵宝之类的，人参小金刚不是坐蜡了。 “怪我，怪我，光顾着看小兔子姐姐，忘了问他这碗胡萝卜粥价值几何？话说，我若不给，猛将兔难道敢打我，难道还能打得过我？” 人参小金刚悔得肠子都快青了，目光躲躲闪闪，真起了吃霸王餐的心思，却正撞见猛将兔冷视而来的目光。 “你有本事试试？”猛将兔传递过来这个意思。 人参小金刚心头愤怒，也起了“歹意”，猛将兔提起双斧，一转身而去，一步踏出，已凭空立在虚空。 “干什么，以为耳朵长、站得高就能嘚瑟，就了不起啊？”人参小金刚现在对猛将兔是百般看不顺眼，不断挑刺。 “你打不过小刚哥哥的。” 兔子小姑娘探出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不等人参小金刚看来，嗖的一下又给钻了回去。 “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笑话，我人参小金刚可是闯过天庭，钻过八卦炉的男孩子，会打不过一只野生兔子精？呼，呼，不能对女孩子发脾气，我要温柔，对，温柔。” 人参小金刚不断给自己暗示，高空之中，但见漫漫黄沙席卷，遮空蔽日，漫天黄沙化作一只沙形老鼠，鼠目赤红，照射寸寸莹光，发出凄厉声喊。 “小妖怪，你出来，别以为你躲在下面我不知道，大圣我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你以为不出来大圣就不敢对狮魔城下手？” 那喊声，就跟死了爹一般，当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也不知黄风怪在抵达狮魔城之前，在人参小金刚手中吃了多大的亏，才致这般苦大仇深。 不然以黄风怪胆小的性子如何敢在狮魔城上叫嚣，不怕狮魔皇张开回头找它算账，一口将它闷之。 “小妖怪，诶，它找哪只呢？真是的，我狮魔城这么多小妖怪，也不说清道明，即便我们想帮他它无从下手，这不是为难妖？” 黄风怪声势浩大，狮魔城也不是个瞎子，城头上的妖兵更得了多目妖将吩咐，张起结界，安全无虞，城内妖民顿时凑起热闹，指指点点。 而某只被指名道姓的小妖怪却半点自觉也没，喝着小粥，翘着小脚，一颠一颠，极为悠然。 “我狮魔城？你就一外来妖口，竟蹬鼻子上眼，自称我狮魔城了？本将还道黄风怪虽然不堪，但也是妖族大能，如何一只与一只小妖怪斤斤计较？就你这小妖怪的脾气，本将也难与你甘休啊！” 却让叫多目的妖将胸膛都快气炸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妖怪。 哦，妖怪要脸么，脸都没有，不要吧！ “它在叫你呢，客人。”这时，半张小脸突然从炉灶后面探出，软软糯糯，却将实话说了出来。 下一刻，人参小金刚身形一闪一晃，已经坐回原位，弹着指头，慢悠悠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这不是惹客人不开心么？” 赫然，是人参小金刚忙里偷闲，蹿过去敲了人家一个脑瓜，疼得小兔子姑娘两眼飙泪，捂着脑门不敢吱声，委屈极了。 “好妖怪，进了狮魔城还不老实，当耶耶的面嚣张，你当我们是死妖啊！” 多目妖将等俱是大怒，铿锵一声，起出兵器，将人参小金刚围了起来，了起来，起来，来…… 一场冲突爆发在即……个鬼，出于忌惮猛将兔的缘故，多目妖将可不敢在这里爆发冲突，将人参小金刚围起来，也是为了保护小兔子姑娘。 身为一只妖将，为维护城中稳定，委屈到这个地步，真为难它了！ 而此时黄风怪也有些为难。 大话是放出去了，可围着狮魔城飞了几圈，不见半点防护漏洞，那城头上妖兵气势强盛，一干护城法器气息凌冽，忍不住就让黄风怪想起被破灭的黄风岭，心中是又疼又气。 可始终不得门路，也徒呼奈何，就要走火入魔时，黄风怪恰好见着虚空而立的猛将兔，哇呀呀大吼一声，就往他杀了过去。 “好你个狮魔皇，你收容我的仇人还罢，派了只兔子羞辱我，我黄风大圣虽然不堪，但也不是连只兔子都收拾不！” 也不是黄风怪故意无视猛将兔，而是相比起来，猛将兔的身形比狮魔城还是要小上那么一丢丢的，嗯，就跟大排球旁边的小沙粒一样，有点不起眼。 再加上黄风怪此时心火太甚，眼神被毒火一熏，难免视力下降，才将猛将兔看漏，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这只老鼠怪要倒霉了。” 狮魔城中，小兔子姑娘显然是记吃不记打，忍不住再次出口，才说完，就急忙捂住小嘴巴，一副说错话，怯生生的样子。 人参小金刚暗自点头，自忖对对方好说话的性子又了解几分，撩她成功的把握也多了几分，借故逗着她，“那可不见得，人家可是自称黄风大圣的。大圣啊，一代妖族才出个把零星而已，像啥狮魔皇、狮魔皇，就挺厉害的，黄风大圣再不堪，也不是猛将兔可以比的吧！” 俨然是忘了，刚才他可是给了人家一个脑瓜，现在人家小兔子姑娘不知道多恨他呢。 只是，这话里头，是在夸人家狮魔皇？多目妖将等听着也不像啊。 “该死的小妖怪，竟敢将我家大圣跟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较，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第841章 你要骗我钱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胆大包天，敢在一群狮魔城妖兵面前谈论狮魔皇，众妖怨愤能平，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小兔子姑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小刚哥哥，小刚哥哥很厉害的……” 可越着急，越急越是说不清楚，急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人参小金刚还想哈哈逗乐两句，高空中骤然亮起一道斧光，一闪而逝，然后，没有然后了。 哦，是有的，本来四平八稳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参小金刚突然哎哟一声，仰身趔地，直接摔了个平沙落雁，小兔子姑娘眯做大眼睛，嘻嘻偷笑。 “好你个兔子，原来是扮兔吃鼠，黄，黄风大圣不与你甘休！” 高空中，漫天的黄沙陡然发出一声惨叫，飞沙湮灭，黄风崩溃，黄风怪勉强聚拢破碎风沙，化作一只形容凄惨的黄皮貂毛鼠，满身刀辟斧剁之痕，连忙丢下场面话，拐着腿脚就跑，俨然一副落荒之鼠的样子。 看这势头，等它报复回来，怕又是五百年了。 赫然，是给这猛将兔一斧子砍跑的。 想这黄风怪好歹也是天仙中的佼佼者，虽不如诸大圣了得，却也不至于连一斧子都挨不住吧？ 黄风怪如此不堪，被它打着跑了小半个西贺牛州的人参小金刚岂不是更不堪，不堪到烂泥一般，扶不上墙了。 “小刚哥哥又赢了呢，客人，人家就说，你说，说，说……哇，他吃霸王餐！” 好说话的小兔子姑娘眼见猛将兔赢得胜利，要向人参小金刚炫耀炫耀，可回过头去，哪里还能找到人参小金刚的踪影？ 想到那碗被小金刚白白吃了的胡萝卜粥，哦，还有不曾吃完的煎蛋也被顺走了，是悲从心起，哇的一声给哭了出来，叫多目妖将等都慌了手脚。 “是谁欺负她？” 霍然，猛将兔的声音在众妖身后响起，声音不疾不徐，但唬得多目妖将等心肝猛地一寒，头皮差点当场炸开，脑袋摇得似拨浪波一般。 “那，那小妖怪跑了！”多目妖将压住心头震骇，解释道。 他早知这猛将兔并非凡妖，因此忌惮，但不知猛将兔的手段已如此了得，这等实力，可不比他家大圣差多少了。 “跑，跑的了妖怪跑不了窝，吃了本……本兔东西，以为能跑得掉？”猛将兔安抚住悲伤过度的小兔子姑娘，冷哼一声：“跑得不慢！” 白象城，此城与狮魔城互为倚角，相去三千里，城中也住着数十万妖民，好生繁荣，与狮魔城唯一的不同是，白象城内妖民多是白象妖皇后代，个个长鼻似龙，体健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只是这白象城妖民敬慕佛道，家家供奉佛像，妖妖都有佛性，不与妖争，不与妖抢，城内充溢着静谧祥和气息，但连小小白象妖也带着神凝气定的气质，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能使它们变色。 人参小金刚看得有趣，寻了个没妖的地方，将身一变，也变作一个粗腿粗手，腰圆鼻长的小象妖，甩着小长鼻子，大摇大摆走上街头，一点都不发憷。 只是，这没心肝的样子，显然是将狮魔城内的事情给忘了。 “幸事，幸事！” 但在这时，街头上忽然传来一阵狂呼，无数白象妖抬起头来，目光之中充满狂热，轰隆隆奔袭过去。 这些白象妖都是粗腿粗脚，身长至少二丈，腰围也至少二丈，众象狂奔，势如山崩地裂，把整条街都震颤起来。 也亏得两旁的建筑修得极为牢固，否则不得给闹出塌方事故。 “有热闹看！” 人参小金刚眼中一亮，急忙凑乎过去，奈何这些白象妖神态狂热，体型又大，他这小小象妖，都不及其他白象妖的大腿高，挤了半天也不曾挤到里面，气得呼呼喘气，恨恨难平。 “搞什么，若得没趣，小爷非砸你们场子不可。” 正想着，众象中间顿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诸位同族，幸事，幸事啊。我等敬慕佛道，所思不过登临灵山，所想不过面临佛祖，奈何佛不渡无缘，真佛难见，灵山难渡，只有修得累世的佛缘、善功，才能登上灵山，闻得真法。此为大遗憾！” “阿弥陀佛！” 此言一出，众象面起惭色，扬起象鼻，仰天长叹，象鸣高亢，震动长空，只听得人参小金刚两耳嗡鸣，目呆口斜。 “很伤心么，不至于吧，佛，小爷也是见过的，如妙善菩萨，那自说自话境当真极为高明，至今小爷也学不来。还有玄奘光头，号称累世的佛子，采野花的功力也叫小爷望洋兴叹。 诶，这般想着，真佛其实还是要见一见的，不见如何知佛祖真颜，也不知佛祖的‘真本事’呢！” 人参小金刚面带“崇敬”，引得左右几只白象妖颔首，拍着他的肩膀赞叹：“好，好，好，果然是我白象城弟子，小小年纪也有如此佛心，他朝定然比我出息，能更早到西天去呢！” 这是夸人的话么，可听着，好像哪里不对？ 可不等人参小金刚喜思，那个声音换了个欣喜的声音说道：“诸位同族，今日大幸，普贤尊者感念白象之诚，法降白象，要为我等讲经说法，地址就在白象城白象路白象巷陆陆陆号，大伙快去啊，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有前三百才有名额进去，错过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下回。” 话音才落，方才还聚集一起的白象妖们炮弹一般的冲了出去，轰轰隆隆，踏得地动山摇，声势骇妖。 一只只大脚落来，似一根根巨柱来砸，人参小金刚急忙高高蹦跃，却似小皮球一般被一只只白象来回撞飞，等着落下时，都不知被撞了多少下。 “混账，混账，这些白象妖还敢号称敬慕佛道，一点都没不讲究出家人的出尘品质，果然，自从见了玄奘光头，我就不能对出家人抱太大希望。” 人参小金刚嘟嘟囔囔，安心趴在地上“养伤”，一只秀气的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小朋友，要起来么？” “我起，起你个大头鬼！” 人参小金刚大怒，一把蹦起，小象鼻舞做长鞭，呼啦一声打下，仿似一只愤怒的小小蛟龙。 他又怎么听不出，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瞎起哄，害得他被象撞了！ “诶？” 可人参小金刚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落了空，直接自那人……那妖身侧甩过，虽然不曾爆发全力，可小金刚自信刚才那招可不是寻常妖王就能躲过的，这才细细打量起此妖。 这妖怪也是一只白象妖，可与普通白象妖膀大腰圆不同，身形不是很高，手脚匀称，象鼻散发淡淡的玉质光泽，给人一种温润清新的感觉，比起其他白象妖，这只白象妖反而更像白象妖，或许，该称为真白象妖。 “小朋友，你的怒气这下消了吧？”真白象妖如此说道，不疾不徐，若非他的象鼻实在太显眼，还真有几分拈花而笑的姿态呢。 “哼，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身为佛门弟子，你连让我打一下的觉悟都没有，本妖，不屑与你这假佛学说话。”人参小金刚哼哼唧唧，依然不满。 人间有假道学，到了人参小金刚这里就有假佛学，真白象妖莞尔，又道：“贫僧是假佛学，想来小朋友就是真佛学，但不知真佛学的小朋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普贤尊者讲道？” “不是说只有三百妖么？”人参小金刚疑惑了，先前冲出去的白象妖可不止三百之数呢。 “别妖是三百，但贫僧也是三百？”真白象妖似笑非笑，分明在说，没错，我就是有门路。 人参小金刚顿时恍然，一把跃起，亲切地拉住真白象妖的手掌，“前辈，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不知道……” “小事，小事，包在我身上！”真白象妖也拍着小金刚的手掌，脸色笑眯眯的。 人参小金刚当即警惕起来，把手一抽：“我没钱！” “额，我看得出来。”真白象妖语气无奈。 “我全身上下一件法宝也没有。”人参小金刚再次强调。 “我也看得出来。”真白象妖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我，我也不卖身的。”人参小金刚突然想到什么，一连退了十好几步，嫌弃地抖起手来，那样子，似沾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物。 “鬼才要你的身子。” 真白象妖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炸开了，也没了好气，“你将贫僧当成什么，贫僧可是一个高尚的妖、纯粹的妖，那什么奇奇怪怪的爱海贫僧根本就不曾有。” “那么前辈的意思是？” 人参小金刚小心靠近几步，但未免真白象妖妖性大发，还是站在五六步之外。 “你现在没钱……”真白象妖开口。 “我没钱！”人参小金刚及时插嘴。 真白象妖已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将话说了出来，“贫僧的意思是你现在没钱，但以后可以有钱，我们要着眼未来，怎么能跟凡夫俗子一样，只盯着眼前的东西，贫僧这样说，你懂了么？” “懂了，你还是要骗我钱！” 第842章 真白象妖 上回说到，真白象妖好说歹说要骗小金刚的小钱钱，人参小金刚多小气的妖啊，不对，是多精明的妖啊，能被他骗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短短的象鼻连连甩动，看着真白象妖都有些眼晕了。 “我说你个小妖怪，怎么能这么不明事理呢，贫僧又不是现在要你的钱……” “未来的钱也没有！”人参小金刚很肯定地说道。 “但那是普贤尊者讲道啊。”真白象妖不可思议道。 “普贤尊者也不行！”人参小金刚决定顽固到底。 “那就算了。” 真白象妖顿时意兴阑珊，摆摆手，示意人参小金刚打哪来回哪去，他不伺候了。 人参小金刚却急忙拉住他，笑道：“前辈，别恼，别恼，那不是凡人都说钱货两讫，还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晚辈见识少，也没听过别家菩萨讲道如何，怎么知道尊者讲道就物有所值？” “这听着，似乎有些道理……个屁，你当是买白菜呢，还钱货两讫，要不要比三家，人家普贤尊者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不要……不要也罢。” 真白象妖义愤难当，好一通痛斥，只望能将人参小金刚的良心骂醒，可不小心爆的粗口也将他是假佛学的本质揭穿，人参小金刚顿时露出鄙视目光。 这妖怪急忙醒悟，脸色都不变，直接顺口说道：“尊者的面子不要，但贫僧的苦劳还是要的，小白象，你总不能让贫僧白忙活一场，这可不厚道。” “前辈先前诓骗说只有三百名额，想来可是能赚不老少的，如何白忙活了？”人参小金刚直接拆穿真白象妖的骗局，那口气，竟有说不出的羡慕。 “原来小朋友也是同道中人，难怪能识破贫僧的心思。”真白象妖不免多看了人参小金刚一眼，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贫僧也不遮着掩着，小朋友，贫僧许你讲道之后交钱，如此，你可满意，可别说贫僧不照顾你这个晚辈。” “好，好，就依前辈的话，如此，我们，走着。” 人参小金刚闻言喜的眉开眼笑，露出急不可耐之色，真白象妖也展露前辈风范，玉色的象鼻一甩，悠然在前带路。 至始至终，两妖都不曾对听讲一次普贤尊者讲道到底多少钱银商讨，一个打着听霸王讲的主意，那不，霸王餐都吃过了，也不差一个霸王餐了；一个打着将对方骨髓都榨出来的心思，连普贤尊者的讲道名额都敢拿出来卖的妖怪，指望他不收钱，那是不可能滴。 “对了，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叫什么前辈，贫僧不过是尊者座下一个小小沙弥，也未入门，在诸位师兄弟中排名十三，你叫十三师兄就是。师兄苦啊，拜入尊者座下近千年，资质愚钝，始终无法入门，连饭也吃不饱，这才伙同……呃，联合了其他几位师弟出来做点副业，小白象你懂么？对了，小白象你叫什么名字？” “懂，懂！十三师兄也别叫我小白象了，生分，生分，叫我师 弟便是。” 两妖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已经勾肩搭背起来，但，怎么说也不肯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名字说出来多不好，一则他们已经“亲近无间”，不用姓名一.点.都.不.影.响.关.系，用了姓名反而显得生疏；二则，告诉对方姓名，不啻亲手将把柄交给对方，等着对方去告状，去告状，去告状嘛。 重要的事情需说三遍！ 所以，两妖是绝绝对对不会说出姓名的…… 白象城白象路白象巷陆陆陆号。 要说白象城还有哪个地方不用找，就属白象巷陆陆陆号，因为，这里是白象城城主白象城的府邸，建的是楼高墙大，门前一堆开光的白象玉像，高九十九丈，佛光璀璨，要多耀眼有多耀眼，整个白象城就独一份。 要不这许多白象妖又不是白痴妖，怎么会随意被人招呼一句就往白象巷陆陆陆号狂奔，有城主做保，想来没人敢在白象城冒充普贤尊者的名号。 万一真有妖冒充普贤尊者名号？那就让白象妖皇打.死.它！ 人参小金刚两妖到达白象巷陆陆陆号时已经比较迟了，偌大的城主府被妖山妖海围了起来，放眼过去都是大腿，哦，不是大长腿，要啥大长腿，人家明明长着大粗腿，是象妖的大粗腿。 像什么龙象、蛟象、狮象、老虎象，等等等等，品种千奇百怪。 从这一方面也看出白象妖皇爱好广博了，好在他不是绿帽象，象妖的品种虽然多，都长着一张白皮，一看就是它的种。 扯远了，扯远了，回归正题，就说这些白象妖品种丰富，呃，咱能不说品种的事么？ 就说这些白象妖生的是妖高象大，动则三四五六七八丈的身高，一只只大粗腿跟门柱子似的，人参小金刚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再推了推，好，还是纹丝不动，只好摊手道：“十三师兄，看来你这钱是赚不到了？” 可那斜睨的小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师兄，这种情况你应该搞的定吧。 搞不定也得搞定，不然不是白忽悠了人参小金刚，白忽悠还罢，关键是不曾骗到钱来，真白象妖就有些不甘心了。 “师弟跟我来就是，师兄还能骗你不成？”真白象妖撇了撇眉头，一副你跟上来的姿态。 两妖直接绕过众多品种丰富的白象妖，七转八转，几乎绕了白象巷陆陆陆号半圈，眼前便多了一座红砖绿瓦的小小府邸，围墙高三丈，大门只有两丈多一点宽，比起白象巷陆陆陆号门前“显眼”的白象玉像，这座府邸就显得太不显眼了些。 赫然是——白象巷陆陆柒号。 “没想到，这白象陆陆柒号竟然在陆陆陆号背后，不用说，陆陆柒号其实是陆陆陆号的后门吧。”人参小金刚恍然大悟。 “师弟聪明，你再猜一猜，陆陆柒号到底是用来干嘛的？”真白象妖脸色带上了男人都懂的神色。 人参小金刚明悟，不对，人参小金刚迷糊着呢，挠了挠头 ，做出一个傻笑。 男人都懂，可他人参小金刚是男孩纸啊，不对是，男孩妖啊，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他一点都不懂，肯定不懂，绝对不懂。 真白象不禁翻了个白眼，心头暗骂：“你这小妖怪，当真奸猾无比，半点破绽都不露。” 只好装作没看到他的表现，径自上前，敲了个三短两长的门，一个小沙弥小心翼翼伸了半只光头。 三短两长？ 嗯，三长两短表示不祥、厄难，用相反的三短两长寓意就极好，看来真白象妖也是个有心妖，细节做得极好。 “师兄，你今天迟到了，尊者快要开始了。”小沙弥见到真白象妖，就是一顿埋怨，眼睛一瞟，忽又见着人参小金刚，惊了一跳，道：“怎么还带了外妖。” “这是我新认的师弟，佛心蕙质，与佛有缘，贫僧想带他见见尊者，或许他真能成为我们师弟呢，师弟，快叫十六师兄。”真白象妖一边解释，一边使了个眼神。 人参小金刚顿时明了，真白象妖原是想吃独食，明显是未将副业之外的副业告诉过其他沙弥。 “要打折扣哦！”明白归明白，人参小金刚可不会放过敲竹杠的机会。 所谓敲竹杠，重点不在敲不敲得着，而在与参与的过程，参与使他快乐，快乐的事他绝不放过。 “不要太过分，最多给你打个九九折。”真白象妖瞪了一眼。 “五折！”人参小金刚狮子大开口。 “你太贪心了，九折。”真白象妖誓死不从。 “六折。”人参小金刚只好把大口合上了一点点。 “八折。”真白象就从誓死不从变成羞羞答答。 “七折。”人参小金刚顿时被勾引住，口又合了些。 “成交！”真白象妖眨眨眼，彻底……从了。 这一阵眼神乱飞，真似风花雪月，差点在小沙弥面前露了他们的奸情…… 两妖达成协议，真白象妖立即拉着小金刚穿堂过院，来到处广阔平台，那平台四周早坐着一群白生生的象妖，长鼻子，大耳朵，关键是富态十足，圆滚滚，似面团一般，极具喜感。 想来，真白象妖的师兄弟们在这些“富态”的白象妖身上是捞足了油水。 “可耻，可耻，身为佛门弟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敢向信徒勒索贿赂，还不带我。我人参小金刚身为正义之妖、勇敢之妖，是绝绝对对不会苟同的，这钱，我决定是不给的。” 人参小金刚恨恨难平，真白象妖与一干师兄弟瓜分完好处，已“重新”回到他身旁，两袖沉坠坠，鼓囊囊，又不知塞了多少好处，叫小金刚恨意未平，妒意又起。 铛！ 这时，一位沙弥走到平台中间，敲响金钟，虚空中但听梵音浅唱，天光摇动，一道恢弘的虚影渐渐落下，足踏金莲，拈花而笑，只让众白象妖心悦诚服，齐声拜道：“善哉大行普贤菩萨，善哉华严尊圣。” 。九天神皇 第843章 漏了…… 上回说到，普贤尊者降临白象巷陆陆陆号，将一干白象信徒感动得稀里哗啦，尊者不摆派头，一落下就开始讲道，无数名言至理说来，直说的事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众妖皆有感悟，道行大进。 果真是一分钱一分货，那等花了偌大价钱进来的白象妖，一点都不曾吃亏，连人参小金刚也听得摇头晃脑，暗中赞叹。 “原来佛门除了自说自话境，还是有真本事的，我差点以偏见的目光看待佛门，罪过，罪过。” 这话，幸亏他是在心底说的，不若让其他白象妖听到了，非得将他打个半死不可。 “这位小施主可有领悟？”这时，高座莲台的普贤尊者突然停下讲道，含笑问道。 诸妖亦齐齐侧目，目光闪烁，流露意味难明的光辉。 只是，这光辉到底有几分善意，就只有这些白象妖自己知道了。 “这只小象妖，很有趣呢，不知是哪家白象的子侄，敢得尊者青睐，不怕出门被石头砸死？阿弥陀佛，本妖可有诅咒小象妖的意思，可是妖若倒霉了，被石头砸死其实不奇怪吧。” 普贤尊者讲道，可是烧几辈子高香未必求到的事，诸妖前来之时，不无打着拜入尊者门下的主意，可这机会却让一只小小象妖抢去了，诸妖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普贤尊者面前不敢发作而已。 而被众妖所视的人参小金刚头皮也忽然有些心虚起来，倒不是被众多白象妖给吓到。 笑话，他人参小金刚可是斗过天、斗（真）过（没）地（有）的男孩妖，会被一群象妖吓到？ 只是，人参小金刚觉得，可能，也许，大概，是他的腹诽被人家尊者听到了。 “尊者说的极好，小妖似有所悟，却说不出来。”人参小金刚挠了挠头，露出八颗闪亮的大白牙，装出一副懵懂稚童的样子。 诸多白象妖一同缓了口气，暗道：“你个小妖怪，幸亏识趣，不然本妖非打死你不可。” 可惜，普贤尊者显然不想这么简单放过他，微微一笑，似赞似赏：“道祖言，道可道非常道，所谓舌灿莲花不过是班门弄斧，贫僧羞以为耻，小施主，你有这般领悟，极好，极好！” “噗嗤！” 可将那人参小金刚闷地差点喷出一口人参血。 “话说，尊者您可是佛门大佬，动不动用道祖的名言怕是不好吧，而且，不知刚才是谁在舌灿莲花了，您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人参小金刚眼神古怪，普贤尊者未以为意，径自走下莲台，惹得群妖连忙站起，亦步亦趋。 更有一妖急忙抖擞身子，低伏在尊者脚边，却是一只长约二丈的白玉神象，长有六牙，牙似白玉，白净光霞。 白象城城主，白象妖皇。 白象妖皇匍匐身躯，眼中露出舔慕之意，要请尊者上座，尊者却摇了摇头，走到人参小金刚面前，以手抚其额，又道：“我欲让出佛果，不知小施主可愿接受？” “什么？” 此言一出，顿时传来一阵哗然，许多白象妖不堪承受，直接翻倒，轰隆的身躯倒下，势大力沉，又砸翻更多白象妖，呼和声、叫痛声交杂一起，搅得场面混乱。 在普贤尊者面前闹出这等情况，当真失礼！ 可这些白象妖已顾不得失礼不失礼，因为它们已经被普贤尊者的话骇的失魂落魄，哪有闲工夫管他失礼？ 因为，这尊者竟要让出佛果。 佛果，不仅是尊者对佛法的领悟，更是祂的佛陀果位，得其佛果，等同完全继承普贤尊者的一切，用句不客气的话，就是普贤尊者。 世人皆知，尊者贵为四大菩萨之一，地位尊崇，岂做他想，若果，若果，能继承普贤尊者的佛果…… 诸多白象妖不过想上一想，就忍不住大咽口水，眼中冒出凶光，已经顾不得普贤尊者在此。 “该死的小妖怪，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得到尊者的承认，本妖不服，不服！” 别说是这些白象妖，就是侍奉在普贤尊者身边的沙弥、比丘尼也用目光死死盯住人参小金刚，仿佛等着他说一声好，他们就动手，一起将他撕了。 “咕噜！” 饶是人参小金刚自诩胆子奇大，此时也被这人、妖的目光给骇得手脚无措，结结巴巴道：“尊者，您开玩笑吧，我才刚认识您呢！” “你我有缘！”普贤尊者如是说道，目光直视人参小金刚，真诚满满。 显然，以尊者的肚量，未曾在意过人参小金刚腹诽祂的事情，把小金刚感动的差点就要答应下来，但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更凶残了些，自忖生机渺茫，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只是路过，进来看个热闹，没想过拜入佛门，话说，我娘还指望我娶亲生子呢！” 天知道他娘到底是谁，可小金刚的决心已经表达，这样，诸妖就不能怪他了他，一边说，小金刚一边悄悄打量四周。 果然，听得他的决心之言，流露凶残目光的主人情不自禁就收敛了凶光，好些本来老实本分的白象妖怒气一消，反而生出愧意。 “多好的孩子，我们竟然误会他了？说起来，他毕竟是个孩子，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做主的，如此，尊者您不如找一个能做主的，比如本妖如何，身形壮硕，吃嘛嘛香，干活也有力，肯定不会堕了尊者您的名号！” 老实白象妖越想越是如此，昂首挺胸，流露睥睨气势，一副除我其谁的姿态，连人参小金刚也不禁暗中给它们竖了好几下拇指头。 “你当贫僧与你商量？” 可普贤尊者却突然虎下了脸，抚在人参小金刚额头上的手掌落到他的肩上，压得他好疼，疼得竟然无法动弹，连，连话都不能说了。 “尊者，您是要逼良为娼啊！” 人参小金刚心头怒嚎，可嘴巴却不受自己控制了，依然露出他那“懵懂稚童”的招牌笑容，笑得极为灿烂：“尊者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是个乖孩子呢！” 普贤尊者抬起食指，轻轻一印，在他的眉心上印出一朵莲花印记，可将人参小金刚气得破口大骂：“我乖，乖你妹啊！” 乖你妹啊…… 你妹啊…… 妹啊…… 啊…… 一句你妹可谓荡气回肠，如歌如泣，惊心动魄，撕破九霄，整个白象城都笼罩在人参小金刚的骂声中，将那些才因为小金刚“出尔反尔”愤怒的白象妖们震得惊骇欲绝。 “他，他，他竟敢辱骂尊者？好大胆子，好大胆子，他还不是尊者呢，就敢如此放肆，如果被他当上尊者岂不是更不像话了？” 别说是白象妖，就是人参小金刚也才醒悟过来，自己竟又能控制自己的嘴巴了。 可是，是不是太迟了…… “普贤，你阴我！”人参小金刚悲愤欲绝。 “大胆孽畜，竟敢口放粗言秽语，尊者，请您收回成命，这等小孽畜不配继承您的佛果。” 便有一只白皮的龙象妖皇站了出来，用几乎有人参小金刚身躯大的手指头指着他，义愤难当。 “可贫僧已经把佛果交给他了。” 普贤尊者也似发觉佛果所托非妖，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身躯越发朦胧，一朵朵金光在祂周身迸放，化作一朵朦胧娇艳的金莲，金莲渐渐合拢，化作一朵花苞，普贤尊者面做慈悲，口诵着佛经，渐渐消失。 “如是我闻，如来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诸佛，经不可说不可说佛刹那极微尘数劫，相续演说，不可穷尽……” 此等异象，无不说明普贤尊者在送出佛果之后，的确已经圆寂。 诸妖之中，也不独已证妖皇者，掐指算去，十界之中的普贤尊者神像都从那理德、行德的菩萨形象，变作一尊嘻哈欢笑，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的顽童，一一与之印证。 只是，这形象明显不是小象妖啊，反而与最近在西贺牛州闹得很凶的人参精有些像。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稍后再说。 “恭送尊者！” 就说普贤尊者圆寂之后，众妖送了祂最后一礼，依然还是白皮龙象妖皇出声，先往白象妖皇请示：“吾皇，佛果之事还请您做主。” 连普贤尊者最后离开时都露出后悔之意，为让尊者走得安心，各妖当然不能让佛果白白浪费……咳咳，是让普贤尊者的心意浪费。 这里面，又以白象妖皇地位最尊崇，他若有心取佛果，诸妖是不敢于他争夺的。 “你们看着办吧！”白象妖皇有些意兴阑珊，打了个响鼻，径自转回府邸。 看着办？ 意思是他对佛果何去何从并不在意，也将放任诸妖的行为？ 许多白象妖听得怦然心动，气血蓬张之下，将白皮给憋成了血红色，都成了红象妖。 “小妖怪，别说耶耶们步给你机会，尊者的佛果不是你这个人参精能染指的，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耶耶们将你打杀了取出？” 龙象妖皇冷笑连连，奈何人参小金刚始终低头保持悲伤神色，它左等右等，有些不耐，一指头戳了过去，要小金刚回答。 噗嗤，哪知，这一指头竟将小金刚纸皮一样给戳了个洞，霎时，给漏了…… 第844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上回说到，普贤尊者欲让佛果，人参小金刚坚持原则，坚决不受，奈何尊者盛意拳拳，强行将佛果塞给了他。 这一塞可就塞出了祸事…… 普贤尊者的菩萨佛果何其珍贵？比一些佛陀佛果还要珍稀，诸妖岂有不眼红的，以龙象妖皇为首的妖怪们当场发作，要小金刚交出佛果。 谁知，那龙象妖皇象高一尺，小金刚人参高一丈，他竟使了个障眼法，留了个假身在此，真身早就跑了。 这下可捅了白象窝了，当日，白象城就发出十界追杀令，要捉拿人参精，惹得十界纷扰。 就在十界众生奇怪人参小金刚到底做了什么人妖公愤之事，他们也好学习学习，也混一个偌大名声，不对，是借鉴借鉴，引以为戒时，不知是哪只小妖走漏了消息，把人参小金刚继承佛果的事给传了出来。 十界的妖魔仙佛再一看普贤寺，见着上面的神像都改头换面，一拍大腿，这下准没错了，白象城的妖怪果然是想吃独食。 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妖界同样适用，众妖魔岂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喝汤，自己在旁边流口水？ 十界当即沸腾起来，无数妖魔打出佛果妖妖有份，魔魔均沾的口号，要求十界财产十界共同处理，要人参小金刚主动投案，交出赃款。 其中又以黄风怪叫嚣的最是厉害，号称人参小金刚是它私有财产，任何打击人参小金刚的行为都是不正义的，谴责妖魔立即停止行动，并领着新黄风岭的乌合之妖与各路妖魔开干。 当然，打是打不赢，却将各路妖魔恶心到了，气得把它列为第二必杀之妖。 第一，当然是某人参精。 “人参精，休跑，把佛果交出来。” “交你妹，小爷有个屁的佛果，若有早就成佛作祖了，还容你在小爷面前猖狂？” “呃，说的有理！” 那狗头大妖怔了怔，手上的锯齿大刀也不及放下，直接就挠在脑勺上，挠得火花迸烁，露出一副憨傻的面相，又道：“可又无凭无据的，俺如何信你？莫不如，你让俺砍你一刀，如果你的头能砍下来，就证明你身上的确没有佛果。” 这脑袋还能随便砍得？ 人参小金刚呆了一下，顿时跳脚起来，指着大妖大骂：“我砍你大爷，脑袋砍了还能活？你大爷的，不如先让小爷把你脑袋砍了，你若能接回去，小爷就让你试。” “哦，原来你不愿意啊，俺就说你肯定藏了佛果，还是让俺砍砍，说不得就砍出来了。” 狗头大妖把脸一抹，眼露凶光，哪里还有半点憨傻，说着就把锯齿大刀砍来，刀光一晃，漫天都是锯齿虚影，一簇簇，一只只，如山如钩，如刃如牙，无数大牙一样的刀刃合拢，虚空蓦地变作夜色。 夜色之中，一张巨大的狗嘴突然咬下，咔嚓一声咬下，将夜色撕碎。 “嗷呜！” 连带夜色之中的人参小金刚也被撕碎，被狗嘴吞咽下去。 虚空又是一晃，狗嘴消失，又变作 狗头大妖，它舔了舔舌头，一副不好吃，有些苦的样子，语气依然欢喜：“这下俺犬大将也是菩萨了，好好，俺妈就说了，俺注定是要踏上妖生巅峰的妖物，看谁还敢说俺傻。” 咚！ 却在这时，那虚空上猛地跳出一颗葫芦，咚的一声，把犬大将砸得顶瓜破裂，犬尸化作原形，却是一只体逾十余丈，绒毛如云的异种犬妖。 葫芦又颤了颤，葫芦嘴里喷出一道火焰，嗤的一声，将狗头大妖烧做飞灰，这才见着人参小金刚走出虚空，取下葫芦，一脸嫌弃。 “原来是个傻妖，还以为是什么大妖，白白表演了一场，都收不回成本，亏了，亏了。” 昂！ 人参小金刚懊恼连连，虚空中就听得一声象鸣，无数长鼻抽下，密密簇簇，似万龙出巢，八方六合为之围堵，噼啪一声，虚空打做齑粉。 一瞬之间，人参小金刚也被抽了无数下，如遭雷殛，吐血倒飞。 “人参精，不该你拿的不该拿！” 轰咚！ 一声矩阵，虚空破碎，一只巨大的趾爪抓下，密布鳞甲，粗若天柱，狠狠往人参小金刚抓下，却从他的身躯径直穿过，那趾爪顿了顿，弯趾一弹，正合弹开一只凭空跳出的葫芦。 咚！ 把那葫芦弹的连连翻滚，翻滚之时，幻化做一个小小童子，唇红齿白，头顶着一串人参果儿，一边滚，一边破口大骂：“混账的龙象妖，你是不依不饶，非要与小爷见个真章不可么？” “来来，人参精有本事你别跑，本座还真想与你见个真章呢！”虚空高处也走出一只妖魔，头如龙，身如象，身躯密布细鳞，四肢尤为粗壮，冷笑不绝。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遑他小金刚是修行了七百年的人参精，不会连兔子都不如，当即就把袖子一撸，眼睛刺红，恶狠狠道：“好你个龙象妖，你要见真章，小爷还不敢……还真不敢，混账的龙象妖，就知道以多欺少，不是妖魔真汉子，小爷羞与你为伍。” 说到最后一句，人参小金刚已落荒而逃，身后是成千上万从虚空中涌出的象妖，粗腿粗脚，长鼻大耳，把虚空都踩得轰鸣震动。 这景象，除非他人参小金刚是傻了，才会留下与龙象妖皇见过真章，要不小金刚咋说对方以多欺少？ “你以为跑得了？”龙象妖皇兀自冷笑，只不追赶。 一方面，是见多了人参小金刚跑路的时候，知道小金刚虽然腿短，可速度真不慢，那小短腿蹬起来，是蹭蹭蹭的快，想追也追不上，这点它龙象妖皇可是“身”有体会。 另一方面，也不用它追…… “人参精，你往哪里跑，知我百眼魔君否？” 咚咚咚咚！ 天鼓隆隆，雷霆震慑，轰隆隆中，天际南方顿时涌来一片连绵妖云，云头上站着无数女妖精，蜘蛛、蜈蚣、蟾蜍、蝎子等等，扭腰摆臀，妖艳无比。 所谓最毒不过女妖心，这些女妖精看着美丽，心思却毒，不仅心毒，而且口毒，一面擂鼓，一面吐出蛛丝， 再抹上毒液，渔网也似，嘿哟嘿哟，齐心协力向人参小金刚兜了过来。 “混蛋的女妖精，一点都不可爱，一定不是小姐姐，都是大妈！” 唬得小金刚急忙调转云头，向北而飞，抱头鼠窜时不忘讨要口舌便宜，将女妖精气得撒泼大骂。 呖，呖，呖！ 这时，又一阵尖锐长鸣响起，天际北方遮来一片怪翼，怪翼之下，则是无数多头怪鸟，头如虫，飞羽如鳞，桀桀怪叫，似蝗虫过境，无物不啃，无物不吃，硬生生将北面的虚空给啃净，骇得人参小金刚寒毛都竖了起来，再次调转云头。 “人参精，休跑，知我九头大圣否？” 自有一十八只大眼从怪翼下探出，似一十八轮明月，明湛湛，光闪闪，升升降降，来回乱舞。 却是那碧波潭的九头虫怪。 “知道你妹，都来欺负小爷，小爷，小爷不与你们干休！” 人参小金刚边骂边跑，差点气哭下来，眼前忽然卷来一阵黄风，风声呜咽，飞沙乱打，噼里啪啦，吹得人三魂失散，七魄乱飞，仿佛也随着呜呜咽咽的黄风而去，胆气顿时为之一失，小金刚急忙停顿云头。 却是，黄风怪！ “人参精，快到黄风大圣这里，来，来，大圣保护你，定不叫你被别妖吃了呢！”黄风之中，传来黄风怪嘎嘎厉笑，得意非常。 “你，你们都欺负我！” 人参小金刚抹了下小泪珠，但看四面八方各被一只大妖挡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悲从心来，轻轻抽噎。 等等，还不是无路无门…… 哭泣之中，人参小金刚从小手指缝之中偷偷瞥了一眼，露出一分窃喜，身形一坠，化作一道疾光，急急往下界飞去。 “嘿嘿，合该你们都是笨死的，堵路不知道堵完全了……” 谁知，这念头才转过，一道斧光自下劈来，这斧光极快，又掐着时间，正好迎头赶上小金刚的云头，几乎自他鼻尖削过去，把小金刚骇得两根小辫子跳了跳，崩得笔直。 “死兔子，你也来找茬！” 这斧光，不是猛将兔劈出的还能是谁？ 得，这下真的事入地无门了。 “小妖怪，没人敢占本……本兔便宜，你以为跑得来了？” 猛将兔挎斧而来，姿态超然，有种无敌气势，就是，就是，那两只长耳朵实在太可爱，坏了一点点气势。 一点点，就一点点，根本就不影响，没看人参小金刚都没笑，就是，就是，肩膀忍不住微微耸动，发出吭哧吭哧的古怪声音。 “坏人！” 猛将兔眉头挑了挑，超然的姿态顿时跌去五分，正要发作，身后探出了一只可爱的小脸，小脸薄红，小嘴嘟着，飞快地嗔骂了一句，迅速缩回，把勉强保住的另外五分也跌到了底。 正是小兔子姑娘。 猛将兔那个气啊，偏生不能对小兔子姑娘发火，只好将怒火发泄在人参小金刚身上，冷笑道：“这就放弃了，你不试试上 。九天神皇 第845章 说话不算话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为各路妖魔通缉，躲躲藏藏，弄得是戾气大盛，于是暗中设计了大妖犬大将。 谁想，他是小金刚捕犬大将，有龙象妖皇在后，带着一群妖魔堵住四面下方，把人参小金刚困在半空。 诸路妖魔或陈重兵，或是单妖独魔，逼着人参小金刚想进不进不得，想退，诶，也许有机会哦。 这不，人家猛将兔就劝他了，不管有用没用，试试总不会错的。 “小爷又不傻，同样的错你以为我会犯五次！”人参小金刚眉头一扬，似是识破了猛将兔的奸细，笑得有些趾高气扬的。 可话音才落，小兔子姑娘神奇地又插了一句嘴，“同样的错你都犯四次了，你还不傻？” 把人参小金刚气的，额头上绷起了一、二、三、四，四根青筋，那个暴跳如雷啊，就差闯过去，将小兔子姑娘提出来，在她的小屁屁上一顿暴打。 如果，小兔子姑娘不时躲在猛将兔身后的话……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生气是打不过这死兔子，所以我一定是不生气的，你看，我不生气吧，不然我也不会亲切称呼他是死兔子，所以，我肯定不生气的。” 人参小金刚气呼呼，心头烦躁，一时顾不上其他妖魔，把黄风怪等弄心头大火，更有一怪站不住脚了。 话说，人参小金刚是很给黄风怪等妖魔面子的，直接莽撞过去，再叫黄风怪等拦住，掉头鼠窜，充分满足了埋伏奇兵的成就感。 埋伏奇兵嘛，若连出其不意的效果都没有，其实是很失败的。 只是，你人参小金刚六合已经闯了五合，也不差最后一个了，不知道留着最后一个，会让人家很没面子？ “人参精，你好大的胆子，上回你去了狮魔城、白象城，就没到过我云鹏城，这次更过分，直接无视我鹏程大圣，你可知道，鹏程大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五合之外的高空中，陡然升起一轮神日，光辉灿灿，毫光万千，当即盖过九头虫怪一十八只大眼，传来一阵尖锐叱骂。 那光辉蓦然一转，如折扇轻轻收起，这才见着一只金翅大鹏鸟的真身，翎羽似剑，瞳孔金黄，周身腾烧金黄烈焰，气势之盛，不止盖过九头虫怪，也压过其他几位妖魔，惹得黄风怪呲起龅牙，九头虫怪横做眉目，百眼魔君百眼闪烁。 却是云鹏城的万里云鹏皇。 只是，云鹏皇出彩是出彩，但这性子，像足被宠坏的二世祖。 对这种妖，人参小金刚一向都不惯着他，瞅都不瞅云鹏皇，随意摆手道：“一边去，没看到小爷生气着呢！” 呖！ 好大鹏，果然个性高傲，就是受不得激，当场撒泼，一身剑翎陡然炸开，迸射十方，金黄烈焰升腾，羽翼斜切，似天刀斩下，破灭六合。 “疯子，疯子！” 不仅是人参小金刚，连那黄风怪等也被这招波及，各妖魔急忙向后避去，骂骂咧咧。 “该死的杂鸟，若非你是如来舅舅，我们岂会惯着你……不对，我们中计了！” 黄风怪等急忙看去，果然，就见那云鹏皇振动羽翼，瞬间化作一道疾影，飞掠而去。 在它的爪下，则抓着小金刚…… “哈哈哈，你们都是笨蛋，笨蛋……” 更有一串嗤笑随风而落，把本来看呆的黄风怪等气得暴跳如雷。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云鹏大圣，本妖不与你干休，等等，好像声音不对……” 哦，这话不是云鹏皇说的，而是人参小金刚说的，身为一只爪下囚，他真的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好歹，你也得担惊受怕一下吧…… 但管他呢，怒火上涌的黄风怪等可不管是不是云鹏皇说话，就不是也得是，今日非要替云鹏皇那不成器的外甥好好教训它一顿不可。 当即就有黄风怪鼓吹三昧神风，一阵风沙走石之间，黄风呼啸，卷着妖魔们风风火火就追了上去。 速度，竟也不慢…… 所谓大鹏同风起，一翼九万里，云鹏皇速度奇怪，但三昧神风也是世间少有的奇风，六道十界之内，只凭这股黄风就能任意往来，要不人家黄风怪已经被列为第二必杀妖，怎么还能潇洒活到现在？ 于是这一日，西贺牛州的妖魔们有幸见到了一个奇景。 高空之中，一前一后两道光辉纵横而过，前面拼命跑，后面拼命地追，前面金光灿烂，后面黄沙滚滚，金光还罢，最多看着有些眼晕，可黄沙就可恶了，弄得尘暴飞扬，屎尿熏天。 尘暴还能理解，这熏天之物是从何而来？ 却说那三昧神风中，黄风怪等妖魔都已证得天仙业位，饮朝露，餐暮霞，已至食气神而不死之境，但它们带来的大小妖怪就没这个本事了。 这些妖怪还摆脱不了五谷轮回，免不了吃喝拉撒，也是妖之常情。 怪只怪妖魔天性猖獗，都是肆无忌惮的主，饿了就要吃，吃了就要撒，然后再吃再撒，吃吃撒撒，可不管下界是神仙居所还是妖魔洞府——随着黄风落下的，就不止尘暴，还有妖魔熏天之物。 可把妖魔神仙的住处污的不要不要的，连他们自己都嫌弃。 若是凡人被从天而降的熏天之物砸中，也没本事报复回来，只能自认倒霉，可妖魔神仙们不同，它们可是有本事的，当然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 无数妖魔气得哇哇大叫，提起刀兵也追了上去，其中就有车迟国的虎力、鹿力、羊力三仙，金兜山的独角兕大王，解阳山的如意真仙，西梁国的六耳猕猴，荆棘岭的赤身鬼，七绝山的红鳞大蟒精，小西天的黄眉老怪等等。 妖魔有多有少，本事有弱有强，弱如赤身鬼等等，黄风怪看不上，冷笑中不过分出一道细小黄风，就将许多没名堂的妖怪吹的销魂散魄；强如黄眉老怪等等，连黄粉怪也不敢惹，挨打了也不能叫屈，只能苦着脸埋头追赶，黄眉老怪等再后追赶。 这场阵仗，可比上回人参小金刚与黄风怪转战西贺牛州大了太多，先前不过两妖的各妖恩怨，谈不上上纲上线，这回可真是惹起公怒，再加上有心妖认出金光中的小小身影，追赶得越发心热，以致震动了整个西贺牛州。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别说是云鹏皇了，就是他外甥如来佛祖，怕也兜不住。 “快来啊，快来啊，你们真慢，难道都被去把了？可怜，可怜！但别怕，我们云鹏大圣不会嫌弃你们的，你们这可是身残志坚呢！” 偏生，某只不自觉的人参精还一路闹事，不时开个嘲讽。 许多本来有心停下歇歇腿脚的妖魔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还敢停下，莫非，你真想身“残”志坚？ 尤其因为妖魔间的关系历来不和谐，有妖魔才把脚程稍稍慢些，就有来自死对头的“明悟”目光落在身上，三魂气得当场蹿了俩，哪里还敢歇息，都不要命一般追赶，却将前头的妖魔累得要死要活。 它们尚且如此，嘴前头的云鹏皇与黄风怪等更是累得妖吐泡泡了。 黄风怪还好，无情无义，累了就把甩下些小妖小怪，来个高空掷物，权当“减负”，就是那等哇哇尖叫的声音有些坏气氛。 云鹏皇可没“减负”的资格，也舍不得将爪下的某人参精扔下，只将两翼累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于是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的小妖怪，你就不能住嘴么？” 想来云鹏皇也可怜，身为如来舅舅，平素里在佛门可是吃好喝好，虽然天生奇速，却疏于操练，偶尔出个门，也是骑着他家外甥，咳咳，口误，口误，也是立在他外甥肩膀上，不用自己走路，可谓娇生惯养，几时吃过这种苦？ “住嘴，好啊！” 谁想，云鹏皇不过随口一说，人参小金刚竟真应了它，云鹏皇一怔，差点忘了挥舞金翅，龙象皇就从黄沙之中打出一根巨大的象鼻，毒鞭一样抽来，差点就甩到它身上。 “龙象，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与你阿父是结拜兄弟，你竟敢动手打叔叔，真是反了天了！” 云鹏皇气得鸟眼都快歪了，心思依然放在人参小金刚身上。 “小妖怪，你搞什么鬼？” 因为小金刚一说着话，它的心底总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冒出来。 “小鸟，你很有灵性嘛！” 人参小金刚已经兑现诺言，抿住小嘴，奈何云鹏皇这样诚意满满地问他，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夸它一句。 “好，好，今日这里这么热闹，怎么少得了老孙，那杂鸟，快放开我家二师弟，敢说一个不字，老孙的铁棒可不留你！” 这话，有些嚣张啊！ 难道你不知道，人家云鹏皇是如来佛祖的舅舅，你这杂鸟杂鸟的叫着，到底是不给它云鹏皇面子，还是不给如来佛祖面子。 云鹏皇很生气，后果是……那声音传来时，一根巨大的铁棒也碾了过来，明明说好等它说个“不”字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第846章 猴形仙丹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报应到了，在大头山时逗鸟遛狗，嬉笑顽皮，惹得天怒妖怨，以致离了大头山就灾祸连连，先是被烧了炉子，后来被镇压五指山，现在又惹了许多旷世妖魔，被人家抓着按在地上摩擦，妖生凄惨。 所谓天道好轮回，上天不饶谁，许多被人参小金刚欺负过的妖魔如虎先锋等，想来也能死而瞑目。 当然，天道还有一句话叫好妖不长命，祸害延千年，人参小金刚坏事做多了，想死也不容易。 这不，就有一只根棒槌，哦，是一只猴子来救他了。 猴子当真是急公好义，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就见许多妖怪欺负人参小金刚一妖，更敢不“听”教诲，把金箍棒一抽，变做泼天大，圆滚滚地就给碾了过去。 他这一棍可没留手，不仅是云鹏皇，连许多追赶在云鹏皇身后的大妖大魔也囊括进去，一式横扫千军，不知多少妖魔被碾成血肉糊糊，胡乱摊成一团，从高空砸下。 这下不止将漫天的妖魔给骇得一跳，更将人参小金刚给骇得大跳。 话说，当日分别时可不见猴子有这等本事，否则，猴子还会被陈玄奘给压着摩擦摩擦？ 肯定是猴子压着陈玄奘……哦，这个不会有，肯定是陈玄奘压着猴子摩擦啊。 想必有人就要问了，一样是摩擦，猴子还是属于被欺负的，又没区别，本事见不见长也没什么用吧。 就要认真计较了，前头是摩擦摩擦，摩擦两遍，后头是摩擦，摩擦一遍，肯定是有区别的，总不至于被摩擦了一遍之后，还有人喜欢被摩擦第二遍的，某些特殊爱好的人除外…… “齐天大圣！” 猴子的名声果然是响当当的，即便认不出他的声音，妖魔们也认得出这金箍铁棒，狼狈躲过金箍铁棒碾压，还活着的妖魔是齐声怒吼，爆喝齐天大圣之名，恨意之重，可谓旷古烁今，把这爆喝之声传遍天地，连九重天的天帝都探下了目光。 从某种方面想，似乎，也是在为猴子宣传名声呢…… “正是老孙，你们这些土鳖蝼蚁有话要说？” 高空中，猛然跃出一只金丝美猴，戴着毡帽，穿着虎皮小裙，扛着金箍铁棒，脚下还踏着一朵黄橙橙的筋斗云，不在意地打着哈欠，显然是未将这些妖魔放在眼中。 “齐天大圣？好大的名头！那猴子，可知天外有天，猴外有猴，让俺六耳猕猴会会你。” 也有一只金丝美猴从妖魔中间跳了出来，黄金锁子甲，凤翅紫金管，藕丝步云履，提着一根随心铁杆兵，威风凛凛。 比起六耳猕猴，猴子虎皮小裙的打扮，虽然风骚了些，咳咳，但也难免上不得台面了点。 猴子藏在金毛下的脸红了红，心头大恼，以金箍铁棒相指，冷哼道：“老孙不用知你，左右不过一只野猴，学了老孙的打扮，就以为是老孙了？来，来，别说老孙欺负你，你再找几个帮手一起上，免得老孙一棒子将你打死了。” 这话可比直接鄙视六耳猕猴妖要强烈许多，至少在六耳猕猴听来，是不能忍的。 好猴子，果真是个猴急性子，吱的一声跃起，随心铁杆兵一晃动，也变做泼天大，两端镶着金边，棍身黑沉，被六耳猕猴擎在爪中，碾荡而来，虚空破裂。 铛！ 突地一声剧震，六耳猕猴身形一顿，猴脸扭曲，随心铁杆兵嗡嗡剧颤抖，轰然翻滚出去。 此时这随心铁杆兵已被六耳猕猴变得巨大，偏生它身形瘦小，巨大的随心铁杆兵翻滚出去，六耳猕猴无法控制，连着也翻滚起来，呼啦呼啦，似被大风车抡动的稻草人，眨眼滚到了天边。 “滚”飞六耳猕猴的，正是孙猴子，提着金箍铁棒，眺目远望，姿态随意，可见未尽全力。 诸多妖魔齐齐一震，都露出忌惮之色，便有独角兕大王排众而出，青色的面庞上顶着一根红色独角，闪闪发光。 “好猴子，五百年不见，你这本事是越发厉害了，让我独角兕大王会会你！” 说要请教，独角兕大王却保守的很，从胳膊上取下一只白琢，微微一晃，就往金箍铁棒兜了过去。 “着！” 一股奇力莫名而生，牵扯着金箍铁棒落向白琢，连猴子身形也被带着微微晃动，用力一扯，定住身形，不免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看出了事端，猴子当即就认出白琢的来历，后脑微微作痛，狂笑出声。 “好，好，老孙还道是谁，原来是老仇人了，独角兕怪是吧，老孙先从你身上取些利息。” 话说，当年猴子就是被这琢子打中，才走了一遭八卦炉。 如今独角兕大王要与他作对，可是新仇旧恨齐至，双目当场红了，周身滚动煞气，气势冲天。 把独角兕大王骇得咕噜咕噜连咽口水，急忙念咒，定在半空的白琢嗡嗡晃动，白光越盛，猴子则似暗流中的礁石，任凭白光拉扯，却动也不动，独角兕大王终于慌乱了。 “诸位兄弟还请动手，这猴子不知吃了什么仙丹，本事一下子厉害了许多！” 独角兕大王急的冷汗大冒，诸多妖魔神色闪烁，似在思量与猴子作对到底值不值得。 “孙悟空！” 那高空中，当即传来一声爆喝，随即，就见一只暴猿抱着一根很沉沉的铁柱子砸了下来。 正是被大风车……咳咳，被随心铁杆兵带着滚到天边的六耳猕猴，这猴子也会筋斗云，一连翻了好几百个跟头，终于从天边赶了回来。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六耳猕猴怒火正盛，回来时看见猴子跟个靶子似的，在跟一道白光较劲，心头火热，手心痒痒的，就把随心铁杆兵变做撑天之柱，要一举将猴子砸成肉泥。 铛！ 这一砸可不得了，猴子也未提防，当场被破布一般砸飞出去，身骨多有折断。 六耳猕猴呼呼喘着粗气，周身皮膜尽裂，鲜血喷溅，瞬间将它染红，却不妨它得意大笑。 诶，先前猴子不过随意一击，就将六耳猕猴击飞，怎的如今反过来了？ 倒要从两桩旧事说起，一是撑天之柱，二是那随心铁杆兵。 所谓撑天之柱，是指上古之前，水火古神大战，打坏天地胎膜，以致天地相合，地倾东南，圣母女娲娘娘斩北海灵龟，取其四肢炼成的撑天神物。 上古之后，天地虽然重新分开，圣母娘娘业已归隐不出，诸位大神生怕旧事重演，便请天帝下旨，将撑天之柱移至天地四极，隐藏起来，因此不为妖魔所闻。 撑天，撑天，这等神物的重量可比金箍铁棒不知大了多少倍，兼又坚固无比，不然如何担起撑天之名？ 别说猴子本事见长，就是再长个十倍，也挡不住撑天之柱一砸！ 当然，六耳猕猴的水准，也举不起撑天之物，他举起的撑天之柱乃是随心铁杆兵变化，也有撑天之柱十之一二的威能，却是前头说的第二桩旧事。 但说，那随心铁杆兵也是十界少有的灵宝，可随心变化，任意指使，六耳猕猴也有机缘，曾见过藏在四极的撑天之柱，因此也能变化出撑天之柱一二分的威能。 虽然只是一二分，但用来对付猴子显然是足够了，这不，猴子吃了大意的亏，当场就被砸的骨断筋折，连连喷血，连一身的铜皮铁骨也当场漏了。 痛打漏水猴的事得有多欢乐，凡人喜欢做，妖魔同样喜欢，先前还犹豫的许多妖魔立刻心动起来。 就见黄袍怪哇哇跳起，倒提钢刀，神色痛快，“诸位兄弟先别动手，前些日子这猴子坏了老怪我与公主的姻缘，让老怪我先砍他几刀，给他个报应。” 铛！ 可惜，黄袍怪的钢刀还不曾劈下，就有三道身影联袂而出，三把浮尘一甩，齐齐缠住黄袍怪，浮尘的主人脸色憋得血红，用力一震，才将黄袍怪震退了两步。 正是车迟国的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 “好厉害的黄袍怪，先前也不曾听过它的名头，倒小觑了天地间的英雄。” 三位大仙心头震惊，担心黄袍怪报复回来，急忙来个先发制妖，先指责起来：“黄袍，你说报应就报应，真让你砍了，不是又要损害这猴子元气？你也不想想，这猴子本事突然见长，如果将他炼成仙丹，我等都能得到好处理？” 此言一出，还想着看黄袍怪力战车迟大仙的妖魔顿时站不住了，齐齐向猴子杀了过去。 在他们眼中，猴子哪里是猴子，分明就是一个猴形仙丹啊…… 霎时间，但见黄风吹卷，呼啸呜咽，销魂散魄，那是黄风怪；又有怪翼张开，虫头乱咬，桀桀吞噬妖魔，那是九头虫怪；还有一柄如意钩指使如臂，来回切割，荡开重重妖魔，却是如意真仙；咻而，又有布袋张起，狂风吸卷，把无数妖魔都拉了进去，袋口咻然变小，落到一只垂吊着两道黄眉的老魔手上，那是那黄眉老怪…… 第847章 鸟生无趣 上回说到，六耳猕猴被猴子一击打飞，自以为奇耻大辱，发愤图强，所谓苦心猴，天不负，自此猴族尊六耳，终于给六耳猕猴抓着机会，一招泰山压顶，呃，一招撑天拄地，把猴子砸的骨断筋折，报了大仇。 六耳猕猴之后，又有老魔老怪看上猴子的身体。 不要误会，它们的取向正常，肯定是字面上的意思，欲以猴子炼金丹，了证长生无极道，风风火火打做一团，连最先的目的也给忘了？ 最先的？哦，就是那个，那个人参小金刚啊！ 人参小金刚郁闷了…… 话说他才是这场风波的主角，明明是他继承了普贤尊者的佛果，被许多妖魔追杀，如何，如何，变成猴子成了主角，被妖疯抢，反而他这人参精无妖问津。 “没办法，小爷过气了，过气就要有过气的自觉，还是不要蹭热点了。” 于是，郁闷的人参小金刚决定悄悄地走，不发出一点声息，只带走了一对鸡翅膀，咳咳，一对金翅膀。 因为，人参小金刚属于被带走的，是被动关系，不是主动关系，他，还在人家云鹏皇的爪下呢！ 当然，身为一只鸟，云鹏皇想要不发出一点声音飞走还是很容易的，甚至为了藏住行迹，云鹏皇连自己最嘚瑟的金光都收敛了起来，低调装作一只平凡鸟，羽翼灰扑扑的，可不知受了不老少委屈。 如果，如果这样还不能无声无息离开，就真没天理了。 事实是，还真没天理的…… “大王请留步！” 云鹏皇才飞出去三千里，正想小小的发出一点金光，安抚安抚那颗委屈的心，想来这个距离应该不至于被那些妖魔发现，谁知妖魔没发现，却有一个光头发现了…… 高空中，一朵白云轻轻飘来，白云上站着个唇红齿白的和尚，身披锦澜袈裟，袈裟上装饰七宝，宝光灿灿，手持着九环锡杖，锡环碰撞，叮叮当当，震荡云霄。 张扬，张扬！ 这等卖相，不得不说的确很张扬，于是，云鹏皇嫉妒了。 话说，连它云鹏皇都要低调做鸟，凭什么一只和尚敢比它还张扬？云鹏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金蝉子，你不去西天取经，如何到本座这里了？”也不得不说，云鹏皇装腔作势起来，其实还是挺威严的。 那不是有句老话说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它云鹏皇是谁，那是如来佛祖的舅舅，没吃过如来，咳咳，这个吃过，是没当过如来，也见过如来，学的也像模像样，平日里唬唬佛门佛子佛孙可是游刃有余。 佛子佛孙嘛，如来是云鹏皇的外甥，外甥的佛子佛孙，也就是舅舅的佛子佛孙，这样关系一换算，云鹏皇在佛门中可是最大的。 最大的，知不知道多大？ 不知道？ 不知道回去问如来。 云鹏皇斜眉歪眼，一副我是如来舅舅，横竖都看你不顺眼，快点滚蛋，不然连你也吃了的意思。 “诶，原来佛母也知我，那正好，还请佛母放了这位小朋友，不要伤了你我的和气呢！” 陈玄奘愣了一下，继而换了个称呼，一副你云鹏皇也认出我来，就要给我几分面子的样子。 那气场，那派头，竟比他云鹏皇还大几分…… “金蝉子，你知道本座是谁么？”云鹏皇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是真黑，连鸟脸上金色的绒毛化作黑色，从金翅大鹏雕变成黑翅大鹏雕，陈玄奘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来。 不过，看是看了出来，但陈玄奘却装作没看见，不仅没看见，反而扔了鄙视的白眼过去。 “还问你是谁，我不是叫你佛母么？难道你不止脸黑，连耳朵也是瞎的。”白眼如是说道。 愣是将云鹏皇给气得鸟毛都炸了，恶狠狠道：“金蝉子，你敢对本座不敬，本座回去后一定给我外甥告状，告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从来都只听说外甥找舅舅告状，到了云鹏皇这里却成了舅舅找外甥告状，听云鹏皇语气，还挺理直气壮，一点惭愧也没有，想来类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 想必，有这样的舅舅，如来佛祖也很无奈…… 身为如来佛祖曾经的二弟子，陈玄奘有着一颗尊师敬道之心，为佛祖尊严计，陈玄奘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舅舅，咳咳，教训教训云鹏皇，好叫它知晓，身为一只关系户（鸟），你就应该低调做鸟，不能随便咋呼，更不能随便宣扬你爸是李……你外甥是如来。 只是，打了如来佛祖的舅舅，算不算打了如来…… 这样想着，陈玄奘突然有些喜滋滋的感觉呢。 “善哉，善哉，我可是有心人呢，可不能让佛祖掉了面子！” 然后，喜滋滋之陈玄奘突然出现在云鹏皇鼻尖……鸟喙上，捏出两只兰花指，在云鹏皇震怒而惊恐的目光用兰花指将十几丈的它提起，来了个过肩平地摔。 真的是平地摔，那虚空不知咋的突然变得比亿万年的金刚石还平整、还坚固，当场将云鹏皇的两只鸟翅膀砸得骨裂。 云鹏皇疼的是浑身都在咯吱作响，却不妨它口气依然凶恶：“金蝉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敢这样对本座，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佛母你这是威胁我么？” 陈玄奘默默一叹，依然捏出兰花指，再在云鹏皇惊恐的目光中将之举起，换了一面，嘭一声又给砸下。 咔嚓！ 云鹏皇的胸骨也不出意外的……断，断了，平成了一片。 “不可能，不可能，连如来都不是我的对手，金蝉子你可能这么厉害，本座不服，不服，你一定是假的金蝉子！” 云鹏皇痛得撕心裂肺，但身体上的痛楚却不及心灵上的万一，它“对地”怒吼，痛斥陈玄奘的凶残。 对地？ 别忘了此时他可是面朝地面的…… “原来你是不服？无妨，玄奘我专治不服！”陈玄奘笑的极为灿烂，第三次伸出了兰花指。 “呜呜，别，别打，听我说，不是……”唬得云鹏皇心肝惊颤，眼泪都飚了出来。 可是，既然害怕，又何必说狠话？ 不知道说狠话是最容易遭人恨的，原来人家已经打算放过你，被你这狠话一吓，反倒不敢放过你。 须知，陈玄奘可是很胆小的，最怕被人报复，像什么背后敲闷棍，套麻袋打，打完填海里等等，从来都是他喜闻乐见的日常。 做得多了，难免也怕落得同样下场，最受不得这种刺激，一个刺激，陈玄奘就癫狂，他癫狂，就没人拦得住他。 嘭！ 又一个过肩平地摔，云鹏皇已经断成好几截的鸡翅膀彻底给碎了，碎骨崩成一寸寸，扎在血肉里，疼得它话都说不清楚，只在呜呜哭泣。 “现在服气了么？不回答？那是不服气了，看来还得治治！” 但它显然小看了陈玄奘的小心眼，只是断两只鸡翅膀算什么，你不还有两只鸟爪么？ 对于一只存心报复的鸟，别说只断了两只翅膀，就是爪子也断了，依然可以用嘴咬，用断骨为武器，刺入对方身体，它们对人狠，对自己更狠，破坏性十足。 对这样的对手，陈玄奘可不放心，不将它打得全身瘫痪不算完。 瘫痪了好，瘫痪了就不能动弹，就无法报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为天地安宁计，陈玄奘只好勉为其难出一把汗了，但谁叫他是急公好义陈玄奘呢。 哦，这称号是猴子的，那就叫好人好事陈玄奘吧。 “等等，别打，我，我回答啊……”云鹏皇停顿哭泣，急忙叫唤，想叫好人陈玄奘不用客气。 可不客气的好人陈玄奘还叫好人陈玄奘嘛？ 他就是个讲究的人，热心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知晓对方嘴上说不要不要，其实心里是很想要的，就是抹不开这面儿。 陈玄奘决定好事做到底…… “听说你辈分你我大两辈？”陈玄奘问道。 “我也不想的，你可以找如来商量……”云鹏皇高声尖叫。 “听说你平素能吃肉吃鱼，我们只能吃素？”陈玄奘再问。 “我可以改食谱，改食谱，以后也吃素……”云鹏皇委屈求全，决定换口味。 “听说……” “我……” 每问一句听说，陈玄奘就摔云鹏皇一下，云鹏皇初始还想挣扎挣扎，待得全身骨骼尽碎，也就放弃了挣扎，以鸟生无趣的姿态迎接了剩余百来下摔打，鸟眼浑浊，两缕清泪流淌。 “善哉，善哉，如此，想来佛母是服气了。” 眼见在兰花指下，云鹏皇眼神再无半点波动，陈玄奘这才相信云鹏皇的确已经服气，自觉又做了一件好事，一时兴高采烈。 “大师，大师，您累了吧，让我来，让我来！” 却有那狗腿子小金刚在旁边看得直打哆嗦，眼见陈玄奘终于停下，急忙飞蹿过去，掏出一块不知藏了多久的汗巾，殷勤地要给陈玄奘擦汗。 汗巾上隐隐带着一股馊味…… 陈玄奘脸色不变，但身为一个正直的人，高尚的人，他怎么会做使唤人这种带有阶级色彩的事，当场就严肃地拒绝了。 “施主，你请出来吧，放心，玄奘不打你！” 第848章 有星星 上回说到，鸡翅大鹏雕，不对，是金翅大鹏雕想要偷偷溜走，一只鸟独享人参小金刚。 它都打算好了，先切一半，用来煮鸡汤，另一半阴干后储备，那谁谁家里不得办个喜事、出个意外，用人参精送礼或是做人情，想想都是美哒哒的。 谁想杀出个陈玄奘，蛮横不讲理，摔它鸡翅砸它胸，目无舅舅目无天，云鹏皇想跟他来翻脸，却惨被他一顿来打扁，来打扁。 此恨大如天，玄奘太暴力，为把性命留，云鹏皇心委屈，翘脚做死鸟，一身面皮丢了净，丢了净。 此情此景，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这不，就有一只小兔子姑娘，双眼红彤彤，小脸怯生生，担惊又受怕，轻轻来靠近，却把心头话来吐。 “坏人！” 一字曰坏，同坯意败，恰如穿心利剑，瞬间把陈玄奘心肝扎的千疮百孔，他双手捧心，仿似西子，深情而款款。 “姑娘，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玄奘这么坏，你，爱玄奘嘛？” 如此胆大直白，别说是这面如薄纸的小兔子姑娘，就是那见惯风云的老娘们怕也经受不住，这小兔子躁得小脚连跺，面如绯红，小脸鼓着，头顶更蒸起了氤氲热气。 “大师，这玩笑可开不得。” 这不，就有一只猛将兔看不过眼，身形一摆，横了过来。 这兔子生的一副好面皮，宽肩细腰，站如松，行如风，身形笔挺，阳刚而健美，就是两只长耳朵粉嫩嫩，让人参小金刚忍俊不禁，再次笑出了声。 “噗嗤，噗嗤，噗嗤！” 等等，你说，你笑就笑，要不光明正大的笑，要不闷头笑，噗嗤噗嗤的像什么，以为是打机关枪啊？ 猛将兔脸色当即黑沉下来，话说，每次见这人参小金刚，他的心情总是郁闷的。 为尽快转换心情，猛将兔急忙道：“大师，看来还是你们佛门了得，又快了一步。” “非也，非也，佛门是我，而我非佛门，这一点施主可要分清哦。” 陈玄奘摆了摆手指，语气也有些顽皮，听着猛将兔一怔，陈玄奘则趁机掠过目光，依然以“深情”姿态盯向小兔子姑娘，仿佛要将先前猛将兔挡住的那一眼给看回来。 但俗话不是说了，逝者如斯，丢掉的时光丢了就是丢了，岂是多看一眼就能看回来的？ 就算将丢失的一眼看回来，为看回丢失一眼的一眼，岂不是又丢了？ 可见，这世上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就似，陈玄奘如此深情，可那小兔子姑娘即使面皮绯红，也吝于抬起刹那目光，给他瞟上一眼。 陈玄奘终于死心，只好收回深情目光，眸光垂怜，暗自神伤：“看来姑娘是不爱我的。” “鬼才爱你哩！” 这话自是将小兔子姑娘恼得大怒，心底狠狠啐着，手掌压在胸膛，将嘭嘭嘭跟小兔子一般乱跳的小心脏给按了下去。 “小刚哥哥，人家都被欺负了，你还发愣！”只是耍起了小性子，狠狠揪住猛将兔的腰子，用力拧了起来。 想来被陈玄奘这流氓中的流氓盯住时，她是承受了极大压力的…… 这一拧果然有些神效，猛将兔顿时从失神中回醒，忍“痛”笑道：“还需恭喜大师道行大进，只是吴某不才，愿请大师赐教！” 说着，猛将兔已经取出斧头，斧刃向下，战意十足。 陈玄奘却大摇其头，“残忍”拒绝：“大师？玄奘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喜欢就不开心，不开心，施主就另请高明吧。” 明明他可以叫人家施主，人家却不能叫他大师，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猛将兔闻言，本来稍显沉郁的脸色顿时舒展开，顺着陈玄奘的语气说道：“好，好，玄奘就玄奘，既如此，玄奘能答应我么？” 先前他还以为陈玄奘是太高傲，不屑与他比较，搞了半天，陈玄奘纠结的竟是称呼上的问题。 称呼的问题多好解决，不就是一个代号么，想他吴某人被某人参精叫做猛将兔时，不也一点都没生气？ 是一点都没生气！ 陈玄奘要叫玄奘就叫玄奘，多大点事，猛将兔，应了！ “还是不能答应，施主，你忘了玄奘说不打你的！” 可谁知，猛将兔已好说歹说到这般境地，陈玄奘还是残忍拒绝了，鼻孔朝天，神情高傲，仿佛再说，我都不用出招，但你一定不是我对手。 这，说改称呼的事他，说不比的也是他，左右就是他不想比，还扯这么道道干嘛？ 猛将兔额头的青筋蹦了蹦，看了看陈玄奘，又看了看人参小金刚，自嘲一笑，竟把自己的斧子一下，扬长而去：“玄奘？玄奘！好好，都道神仙好逍遥，不知凡人更奇妙，玄奘之名果然有些奇妙。只是，玄奘你不想打，但事事并非都如你意，你我终有一战的。” 那姿态，走得潇洒豪迈，即便对他百般不爽的人参小金刚也不得不默默佩服——因为，猛将兔身边带着妹子啊。 所谓谈笑有妹子，往来无丑女，兔家赢家，不过如此。 于是小金刚高声“赞叹”道：“死兔子，你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我从你眼中看到鄙视了，你那意思，是认为我与大师一样人品不堪？你给我回来，小爷定将你打得鼻青脸肿不可。” 只是说归说，好端端带上人家陈玄奘干嘛？人家是招你惹你了，要将他的本质给揭露？ 陈玄奘很委屈，心里很难受，本来想给人参小金刚出头的心思顿时，没了。 “罢罢罢，小施主你百般看玄奘不顺眼，玄奘走就是，定不叫小施主为难。” 说罢，陈玄奘不等人参小金刚挽救挽救他俩岌岌可危的关系，拖着云鹏皇的爪丫子，也扬长而去。 云鹏皇？ 哦，我们差点忘了它…… 但人参小金刚有良心啊，谁忘记了云鹏皇，他也不会忘记，再次高声提醒道：“大师，金翅大鹏雕肉质太老，吃起来太酸，你需得先腌制一段时日，或以大火爆炒，或用篝火烤炙，这样才能吃出它的鲜美，记住，千万别煮汤啊。” “知道了，身为一只吃货，玄奘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不用你教！”随之也传来了陈玄奘嫌弃的语气。 “陈玄奘，你死定了，我是如来舅舅，你敢吃我，我外甥一定饶不得你……”自然，也还有云鹏皇猛然“诈尸”，鸟躯挣扎，跟弹簧似的弹跳，一路骂骂咧咧。 人参小金刚则耸了耸肩膀，表示他好心好意，却一再被人无视，很是伤心。 可他人参小金刚又是受不得伤心的人，只好将这份伤心转嫁在别妖身上，嘿嘿贼笑，合身一扑，与葫芦合一，又往来路奔了回去。 话说，人参小金刚离去前，猴子吃了六耳猕猴一记撑天拄地，被一群妖魔逮着群殴，那时小金刚是“自顾不暇”，无力回天，只好眼睁睁看着猴子被暴打。 真惨，真惨。 但现在人参小金刚不是抽出空了，念起与猴子的五百年情谊，他是悲从心来，泪从眼出，积极，咳咳，急急忙忙要跑回去，给猴子收尸。 那不是，猴子本事见长，此时已是猴形仙丹，他也嘴馋，想分一杯羮…… 哦，不是，是他与猴子兄弟情深，不忍见猴子被众多妖魔分尸，这才回去的，对，一定是这样。 嘭！ “该死的妖猴，你这没爹生没娘养的石头，知道我大哥是谁么，竟下这般死手，都道做妖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如意耶耶若是发飙，连自己都害怕啊……” 往西又去二千里，虚空间就见但见金光闪烁，刀来棒往，一群妖魔厉喝咆哮，打得魔光迸射，虚空震荡，好不热闹。 眼见猴子竟能奋起余勇，还有一战之力，人参小金刚好生“欣慰”，也不急着接近战场，只在战场之外徘徊，等待时机。 等等，什么时机？ 这不，时机来了！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妖，人参小金刚也不曾等待太久，就有一道棍影横空而来，轰动一声，砸下只皮毛黝黑的大黑牛，把大地都砸出个圆形深谷。 棍影一触即收，大黑牛摇头晃脑，从深谷爬起，摇身一变，变作个衣裳破烂的道士，提着双股剑，指着天上好一通乱骂。 不是解阳山的如意真仙还能是谁？ 可这如意真仙骂得极凶，老半天了都不见动作，只管在下方跳脚，怎么见着，都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人参小金刚不由琢磨起来。 “话说，鸟肉是越老越酸，牛肉却是越老越有嚼头，取筋腱做牛腩，闷土豆弄红烧，切薄片尾冷盘，样样都是美食。这老魔活了几千年，想来肉质是极老劲的，小爷年龄小，但牙口不小，也不挑食。那么，就你了！” 人参小金刚越想越激动，口水是哗啦啦流淌，驾着宝葫芦悄悄靠近。 那如意真仙正在怒头，骂的好生畅快，几乎陷入癔症，仿佛已大战猴子三百回合，可未察觉一只葫芦钻了过来，还兀自乱喷口水，头顶上幽光一闪，凭空显出个山头大的葫芦，轰咚一声，正好砸在脑门上。 “唔，大白天的怎么有星星？” 第849章 壮士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回转战场，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巧不巧，正好遇到天降肥牛，小金刚也正好有些饿了，看那肥牛生的筋强骨健，油光十足，忍不住嘴里生津。 又道津从嘴中生，恶从胆边起，小金刚一时杀心骤起，使了个变化，将宝葫芦变做山头大，直接将肥牛真仙砸晕，他再急急忙忙变出身来，拖着牛尾巴就往葫芦里钻。 “诶，好想我忘了什么？”“百忙”之中，人参小金刚挠了挠头，总觉得应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给漏了。 但管他呢，再重要有他小金刚祭奠五脏庙来的重要。 “嘿嘿嘿！” 人参小金刚发出一声瘆人阴笑，晕厥中的如意真仙似是察觉到危机，不自觉就打了个抖，紧闭的牛眼竟流下两滴泪水。 “哞！” 可惜，如果人参小金刚有良心，他就一定是个假的人参小金刚，下一刻，宝葫芦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唬的放在地上的宝葫芦蹦了蹦，急忙缩小，破空而去，自有一只妖魔落下身来，身形如鬼，獠牙赤发，如矩的双目探出妖光，来回扫视。 “古怪，耶耶只听牛鸣，不见牛影，莫非是被那死猴子打出了幻觉？死猴子，耶耶可是可是疙瘩山大王，你个死猴子，竟把耶耶打成这样？” 这妖魔还未发完脾气，自有天降铁棒，轰咚一声，将妖魔连皮带骨地给砸做肉糜，这才传来猴子特有的尖锐声音。 “小小山魈怪而已，敢在背后说老孙坏话？真当老孙耳朵不灵！” “死猴子，休跑，吃耶耶一棍！” 猴子兀自冷笑，更有一声厉喝在他头顶响起，随之，一只巨大的柱子轰隆隆砸下，虚空爆荡，连片连片法则被崩断。 正是六耳猕猴。 “你当老孙傻啊，你道不跑就不跑？” 猴子冷笑一声，身躯一晃，使了个身外化身，化身留在原地，真身已经跳到半空。 这六耳猕猴擅聆听，把猴子的本事学了九成九，却独独学不来火眼金睛，也不曾看出这个变化，正要一柱子把猴子砸死，不妨猴子真身跳出，猛地一棍砸下，咣当一声，火星乱溅，直将六耳猕猴打得颅骨凹陷，猴子也被震得手疼。 所以说，做猴子不能亏心，说吃一棍就吃一棍，平白砸什么柱子？ 这不，报应立即就给来了，正应了那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好猴子，果然头硬！” 要说，六耳猕猴也是一身铜皮铁骨，命硬的很，即便被砸的猴头变形也不曾丢去性命，只是抱头翻滚，大声叫痛，猴子正要了结了它，那厢，又一道黄风吹了过来。 好黄风，真真凶恶，呜呜咽咽，席卷人间，吹的人三魂失落，七魄飘飞，虚空刮成了漏筛子。 呜，轰！ 可这黄风凶恶，猴子更凶恶，那金箍铁棒晃了一下，变作无垠长，无量广，直接顶到九重天穹顶，震动了九天，惹得九天上不知多少洞天神府崩溃，把高高在上的仙神弄得灰头土脸，天钟震鸣，天兵集结。 “孽障，孽障，竟敢惊动九天，如斯猖狂，以为拜了佛门朕就不敢动你？” 其中又以紫薇大帝呼声最大，在风、火、雷、电各部未反应过来之前，已带着天兵下了界。 九重天下，猴子可不管天上神仙如何反应，只管擎起铁棒，横空打下。 这一棒打得极快极猛，偏偏不闻风声，不见动静，蓦然间已将黄风斩开，黄风之中就听得一声尖叫，一团血雾爆开，漫天黄沙顿时湮灭。 可怜黄风怪一代大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终在猴子棍下丧命，只有一张七零八落的黄鼠皮飘飘荡荡跌落。 “凶狠，凶狠，猴子怎么越打越厉害了？耶耶不是对手，不敢惹，不敢惹！” 这场变故，却将那九头虫怪、黄袍怪等妖魔骇得两股颤颤，也不敢放话，抓起刀兵转身就跑。 好不容易才将颅骨重新长圆的六耳猕猴更是慌得手忙脚乱，连随心铁杆兵也不要了，吱吱尖叫一声，埋头就要翻起筋斗云。 “六耳，老孙终于记起你的名字了！” 轰咚！ 不妨，高空中陡然踩下一只大脚，将要翻起筋斗的六耳猕猴踩在脚底，这才见着猴子俯下身，他身躯巨大，长不止万万里，即便俯下身，身形也撑到第一重的太皇黄曾天，两眼如神日，獠牙似雪峰，把天上地下无数大能惊得落下了椅子。 “饶命，饶命！”六耳猕猴高声求饶。 “饶命？饶不得，饶不得。你终究要死在老孙手中，何必求饶？这是命啊！”猴子的目光似凶残似明悟，说着不明不白的话，脚下微微一碾，六耳猕猴就似被车轮碾过的水囊，当场就给炸了。 “大天尊，你又来看戏，不觉得无趣么？” 杀完六耳猕猴，猴子并没有追杀其他妖魔，反而将铁棒一顿，把身下的大地打成齑粉，昂然而问。 如此凶威，堪称盖世！ “你不是朕，如何知道朕无趣！” 虚空上，骤然传来天帝的大笑，却见祂虎步龙形而来，周身荡漾至尊之气，气机冉冉，神光万丈，盖压苍穹，才走到第三重太明玉完天的紫薇大帝见着这景，急忙勒住兵马，神色变幻。 天帝反而大笑道：“紫薇，你来的正好，将朕拿了这妖猴。” “谨遵天帝谕旨！” 紫薇大帝唬的又惊又喜，匆忙应了，再抬头，已不见天帝身影，紫薇大帝心头疑惑，却不妨他意气奋发，号令道：“诸将听令，布天罗地网大阵，给朕拿了这无法无天的妖猴！” “诺！” 众天兵领命，惹得风云骤起，十界再次震动起来…… 就说，天罗地网大阵之外万里地界，一道幽光闪过，一个指头大的小葫芦从虚空中钻了出来，噗嗤噗嗤跌到地上，翻了几个滚，这才显出人参小金刚的真身。 方才，天帝下凡时他就在猴子身边，想着再敲几只闷棍，哦，是再敲几只妖魔，好捉来烹烤，差点害的自己被围天罗地网。 此时回头看去，只见无数星光降临，交织做罗网，辉煌熠熠，那些紫薇宫天兵骁勇善战，不断引动天地之力，化作巨大的刀兵，劈削砍剁，与罗网内的巨猿争锋，一时却也不相伯仲。 “凶猛，凶猛，猴子几时这么厉害了，我竟然不知，定是玄奘大师给他开小灶了，不服，我不服！” 越想越气，人参小金刚狠狠在虚空一拽，竟给拽出了一只牛腿，烤的是金黄发亮，色香俱全，看着就有胃口。 他狠狠咬了一口，小眼睛闪烁精光，也做凶狠姿态，不妨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凉，急忙转身，却发现身后站着个戴牛角盔的，扛着镔铁棍的大汉，也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这位大佬，您贵姓，是不是也要来一口？”人参小金刚忽感不妙，终于记起了他到底忘了什么。 “老子平天大圣，你说是哪位？”大汉目光越发凶恶，只是落过牛腿时，流露出悲恸之色。 人参小金刚忘记的，却是那如意真仙还有一个兄长，打了小的，人家老的要来也么的办法不是…… “嘿嘿，这个，平天大圣啊，小的小金刚，久仰大圣威名，却么的门路，无缘拜见啊……” “所以，你烤了老子本族的兄弟，是为了见老子一面？” 平天大圣牛蹄一踏，压迫上前，一对牛眼瞪得乒乓球大，煞气凛凛，直将人参小金刚逼迫得小脸煞白，吧嗒一声，把牛腿给跌地上了，然后，他疯了一般扑过去，哀嚎起来。 “真仙啊，你死的好惨，吾等妖族皆知，你生性敦厚，吃苦耐劳，只为义气故，才与众妖一起讨伐妖猴。 谁知这妖猴丧心病狂，不仅打杀了你，还将你给烤了，小金刚我本事低微，不是妖猴的对手，只抢来一只腿，一只腿。 可怜真仙你生前威风凛凛，死后竟凄惨如此，小金刚我是小小妖送你大大牛，心中悲苦啊，悲苦啊，不如，与那妖猴拼了，还留着这性命干嘛……” 越嚎，人参小金刚越是悲愤，随手堆了个土台子，当做灵位，把牛腿往上一摆，肃穆地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想来，是要与他口中的妖猴拼命去的…… 姿态之慷慨，竟如燕赵悲歌之士，有一种虽然千万人吾亦往的壮烈，不禁叫人感慨，好金刚，真壮士！ 至于将仇恨推妖猴身上？ 么的这事，么的这事，本来就是因为妖猴先打落了如意真仙，而后才有烤牛腿，追究前因后果，都是妖猴的错。 一定是他的错…… 小金刚壮士如是想到，然后，一只大手提溜起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小妖怪，你当老牛是傻子？” 大手微微一转，将人参小金刚转到一张牛脸前，这牛脸毛发浓密，张着血盆大口，呼呼说着话，口中的腥气差点没将小金刚给熏翻。 “么的这事，么的这事……” 人参小金刚连连摆手，神色惶恐，大手的主人显得有些不耐，用力一握，咔嚓一声，竟将小金刚葫芦娃一样给握碎了去。 葫芦娃？ 一片片碎葫芦从平天大圣手中跌下…… 第850章 车翻 上回说到，如意真仙结局凄惨，落得被分肉烤之的下场。 想那如意真仙生前也是一只纯粹的妖，高尚的妖，一只脱离低级趣味的妖，一心窝在解阳山，经营落胎泉，为广大不良女妖的流产服务，可谓女妖之友。 如此好妖，害的这样的下场，还有天理么？ 既然天不管，他人参小金刚管！ “义愤”之下，人参小金刚愤慨难当，当场拜了如意真仙的“灵位”，就要与妖猴拼命，即便落得身死，他也无怨无缘。 正所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亦往矣，如此壮志，如此豪情，当称壮士。 只可惜，人参小金刚壮志未酬，就凭空杀出个平天大圣牛魔王，他蛮狠无礼，不辨忠奸，牛油蒙了心，竟要把人参小金刚这“忠良”杀害。 人参小金刚一时心灰意冷，他本将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只好归隐而去。 可即便如此，那平天大圣依然不依不饶，来了万里追杀，人参小金刚只好又开始了一次逃命之旅。 又？ 这个词感觉挺熟悉的…… “小妖怪，别跑，让老牛打死你！” 轰咚！ 一座万丈奇峰骤然弹起，装了弹簧似的，跳上半空，就有一只巨大的牛尾巴抽下，山峰崩塌，落石滚滚，声势巨大。 落石之中，猛然撞出一只白牛，牛角狰狞，筋骨强横，摇头晃脑，只是双目刺红刺红，极是刺眼。 “哪来的妖怪，敢到俺中山撒野？” 如此奇峰，自然并非无主，崩塌的山峰之中，也飞出个狼妖，提着斑斓锤，扫开一片落石，满头满脑是血，睁着一对凶恶目光，落在白牛身上。 “平，平天大圣？” 这一眼，就将白牛的身份认了出来，狼妖骇得两眼用力向外瞪去，似乎要掉出来一般，也不敢再叫嚣，埋着头就往远处飞去。 “俺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才积攒了一点家业，就被你们给祸害了。 你说你们哪里不能去，那东边还有一个东山大王，山头比俺还大，西边也有个西山大王，山头也挺高，你们不去它们那里，偏偏要来祸害俺，俺，俺打不过你们……这委屈到哪里诉去。” 狼妖自怨自艾，自觉受了无尽委屈，一路哭泣而去。 孰不知，它口中的东山与西山现在也是两处废墟，废墟之上，各有一位妖王抱膝痛哭，痛斥无良拆迁商的平天大圣，在祸害它们家业之后，连补偿款也没给就扬长而去。 也？ 这个也字用的妙啊，说明各路妖王并不孤独，同是天涯沦落妖，东山不说西山惨，理应排除争议，相互扶持，一同谴责平天大圣，哦，还有那只小小人参精。 话说，自当日小金刚归隐而来，又过了三十二日，猴子也在天罗地网之中被困了三十二日。 当然，重点不在猴子，而在西贺牛州，这三十二日简直是西贺牛州的受难日，有平天大圣自东而来，被人参精牵着，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将整个西贺牛州都犁了不止一遍。 这平天大圣可不是寻常妖怪，再加上西贺牛州已经被祸害了两次，许多妖魔又被猴子打破了胆，一见平天大圣来了，跑都来不及，哪敢出去逞强？ 谁都知道，猴子排名七大圣之末，末尾都这么厉害，排名第一的平天大圣怕不是妖翻天了。 这般心思之下，整个西贺牛州众默认无视这一参一牛，任由他们祸祸。 这不，连两妖从天罗地网旁跑过来又跑过去，来回好几次，有时还与猴子打个招呼，懂礼貌，有礼节，人家紫薇大帝不也“心平气和”一笑，把钢牙咬碎咽肚子里。 简直，太猖狂了有木有…… 如此做妖，当真不留余地，西贺牛州众难免怨恨，凭什么你们只来祸害西贺牛州，不去祸害其他部洲？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在哪都有，西贺牛州众被祸害的惨了，怨气冲天，想着要委屈均沾，纷纷扰扰之中，许多妖魔都搬了家，也去其他部洲祸害，又惹出了许多事端，后来发生的黄巢起义，张天师封魔，七十二地煞下凡等等，皆与之有关。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臭牛妖，你再追着小爷，等小爷以后做了你家老爷，一定要天天骑着你！” “还想当老牛的老爷，小妖怪，不得不说，你很有志气，也很无知，这等笑话，若被漫天神佛听了，怕要笑掉他们三万年的大牙。” 就说，西贺牛州这一日同样风和日丽，同样风光月霁，风平浪静……鬼！ 真是风平浪静，东山、西山、中山三只妖王怕要哭晕在自家茅厕里。 想那人参精妖小鬼大，先是跑到东山，然后东山被平天大圣一牛角给撞碎，然后再躲到西山，西山被平天大圣另外一只牛角撞碎。 眼见这样下去不行，人参小金刚顿生一计，变作一只中山狼，晃晃荡荡给钻到中山。 他这变化之术极为精妙，是五指山下时猴子亲自指点，平天大圣爷看不出真假，可人参小金刚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没想过，东山、西山倒了，中山独矗其中，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平天大圣也是个暴脾气，当场就撒泼，也不管中山是不是无辜，把头一低，牛角抵到中山山底，用力.一顶，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哦，你说平天大圣这下又如何认出了人参小金刚？ 那不是，除白狼王侥幸没被落石压死，这中山之中，只有他小金刚这只狼妖还活着，平天大圣是眼力是不够，可不代表人家瞎啊，会看漏他这么一只大活妖，牛蹄一蹶，轰隆隆杀了过去。 “不行，西贺牛州妖魔道德沦丧，妖心不古，一只只妖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出来主持正义，小爷真把希望放在它们身上，只怕早晚被被晒成人参干。看来，只有寻找一个这臭牛不敢惹的靠山不可。”小金刚一边跑，一边皱眉，愁得小脸都挤做一团。 其实人参小金刚也不是没有靠山，话说，陈玄奘就是他的大靠山，上回他被鸡翅大鹏雕捉了，还不是陈玄奘把鸡翅大鹏掉按地上摩擦摩擦，解他于危难，救他于困苦。 于是，人参小金刚才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在西贺牛州转悠，可不是，就是为了寻找陈玄奘的帮助。 不然你以为他真的闲的，转职专业放牛娃？ 可惜陈玄奘心眼太小，难成大器，小金刚不过说了一点点“实话”，陈玄奘就记恨在心，见死不救，无情至此，世所罕见。 人参小金刚第一回从他身边跑过去，陈玄奘正忙着烧烤鸡翅大鹏雕，人家忙嘛，情有可原，人参小金刚大方地原谅他了，只要，陈玄奘到时能分他一份鸡翅膀，什么仇恨消不了。 人参小金刚第二回从他身边跑过去，鸡翅大鹏已经烤熟，闻着那味，忒香，小金刚舔着脸凑上去，却被满头大嚼的陈玄奘一袖子抽飞，不但没落的好，更吃了一脸土。 这仇，消不了。 等着人参小金刚第三回从他身边跑过，高昂下巴，傲娇十足，本是想给陈玄奘一个道歉的机会，没想到陈玄奘此时吃饱喝足，正嫌饭后娱乐不丰富，揣了杯茶水，眼睁睁看他被平天大圣一顿爆锤。 当然，中间少不了平天大圣嫌陈玄奘头顶太亮，刺伤了他的眼睛，想要暴打陈玄奘不成，反被陈玄奘一顿摩擦，直至心怀愧疚，承认自己牛油蒙了心，现已幡然醒悟，恳请陈玄奘给他一个机会。 夫子说，妖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该，善莫大焉，秉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之心，再收缴了平天大圣的镔铁棍之后，这光头大（见）义（钱）凛（眼）然（开），就放过平天大圣。 可是，陈玄奘始终没说过要保他人参小金刚，也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平天大圣的凶威，这老牛一边仗着陈玄奘不敢杀他，一边又恼怒吃了大亏，把怨气都撒在小金刚身上。 人参小金刚的日子是过得越发凄惨，简直是，没办法活了。 “死光头无情无义，也不想想当年谁鞍前马后，呃，那是黑风怪，是谁为他挑担背行李，呃，那也不是我，是寅将军。 我干啥来着？我陪他逗乐搞笑了！ 对，若不是小爷陪他一起偷瓜摸枣，与他一起欺负良善？西行路上还不将陈玄奘这死光头闷死。 这些快乐的记忆他也能忘了？ 好，好，你个光头不讲义气，小爷我岂能让你好了？你不是多次神佛太能搞事，明明能直接送出真经，非要玩取经，害你不能享受东胜神州的花花世界，小爷如你愿，就为你向神佛们说情。” 人参小金刚越想越气，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一赌气，干脆取了个直线，往西方大雷音寺方向冲去。 在他身后，平天大圣似得了疯牛病一样，呼哧呼哧冲撞过去，甭管你是高山大河，还是番邦异国，在他的牛角下，没有车不翻的东西，一路所过，当真是山崩地裂，人仰马翻，哭泣声连成一片。 第851章 大雷音寺 上回说到，陈玄奘无情无义，大力牛魔王牛脾气上头，弄得人参小金刚越发悲苦，日子没办法过下去。 既然你不让我活，那大家就都别安生，秉着我不好过，大家都别舒坦的心思，人参小金刚调转方向，要去祸害佛门。 要说，这西贺牛州妖族势大，但佛门也不虚，占据西贺牛州大半土地。 西贺牛州之上，又有乌鸡国、祭赛国、铜台府、奉先郡、天竺国等地，其国之民皆奉佛道，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尽为佛门信徒，时有神佛下凡讲经说法，开化民智，以致诸国安和，民风淳朴，号称上古遗风，人间佛国，为各部州津津乐道。 当然，那是过去…… 现在情况是，那等号称上古遗风的乌鸡国、奉先郡等地此时已是哭天喊地，处处悲剧，安和不存，国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只盼神佛降临，为其做主。 说起来，只能怪那乱开车的人参精，哦，他不是开车的，他只是带路的，乱开车的是平天大圣这老牛。 好老牛，果是老司机，牛头牛脑，有大力，出奇迹，一身蛮力车天下，铁蹄过处人翻滚，显是将乌鸡国等地当做二十八道的大马路来飙，牛蹄踢踏，如车轮滚滚，车得人仰马翻，屋破城毁，乌鸡国等地顿成废墟。 这等景象，早就惊动了九天，只是九天上的此时正忙着对付猴子，乌鸡国等地又是佛门势力，不便插手，这才由着老牛放肆。 漫说，那西贺牛州极西之地，此间不在三界，跳出五行，红尘不染，纷扰不侵，有大欢乐、大极乐，是为诸佛居所，号做佛国净土，正是陈玄奘西行的终点——大雷音寺。 那大雷音寺中，有二千九百九十九尊佛祗分做两列，各个头顶神光，显出异象，或乘异兽，或踏莲花，庄严宝相，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威。 却，太安静了些！ 诸佛之上，还有一尊佛祗，高踞莲台大宝座，面目慈悲，眸光似开似合，照尽十方诸界，遍览三世众生，正是诸佛之首的释迦如来，多宝佛祖。 祂也，默不做声。 “我佛，平天大圣猖狂，敢在西方地界放肆，弄得民不聊生，还请我佛降下法旨，捉拿此妖，平息佛土怨怒。” 这时，一尊脾气火爆的佛祗跳将出来，指着下方肆虐的平天大圣呼喝。 要说，这西贺牛州“多灾多难”也非一日，更非今次，诸佛不曾关注，也懒得去关注，盖因那些倒霉的都是妖魔，在诸佛眼中，属于不服管束之辈，死了倒好，佛门也好趁势占领西贺牛州。 但此时被平天大圣肆虐的乌鸡国等，却是诸佛的自留地，可不止是人间佛国这么简单，更是诸佛的香火来源所在。 都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香火之事关乎诸佛自身利益，自是急的跳脚，这尊佛祗跳出来，立即引得诸佛共鸣，不少佛祗侧目而来，注视多宝佛祖。 “违己情有情生，起憎恚，有怨恨情，俱与贪、痴两者因荼毒众生身心甚剧，妨害修道己情。伏虎，你心静失和，此事不妨问问降龙。” 高踞诸佛之上的多宝佛祖微微睁了眼，眸光依然宁和，不争不喜，不怒不悲，道出了那尊佛祗的来历。 原来，这尊佛祗正是十八罗汉中的伏虎罗汉，这十八罗汉为佛门怒目金刚，性情刚烈，祂跳出来，诸佛不以为奇。 奇怪的是，十八罗汉中性情最刚烈的并非伏虎罗汉，而是降龙罗汉，但此时怎不闻祂出声？ 诸佛不禁转过头去，神情皆是一怔！ 却见那十八罗汉中间，卧睡着一尊罗汉，金身宝相，衣裳半敞，正呼噜呼噜打着酣，嘴角流着涎水，勾起一个迷人笑容，看起来，有些淫……荡。 祂，竟是睡着了！ 睡得极香，极熟，连诸佛的骚动都不曾将之唤醒，大有躲进梦里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的潇洒。 就是，睡相“稍稍”有些不雅！ 诸佛不过心头纳闷，而伏虎罗汉的眉头已经跳动起来，噗噗噗跟小兔子似的。 你道为何？ 原来，这降龙罗汉鱼伏虎罗汉交情甚笃，此次伏虎罗汉“仗义”出言，不仅没落得好，反被诸佛之首的宝佛祖训斥，自是郁闷不已，正等着降龙罗汉说话，可没想到，祂竟是睡着了。 “哼，降龙你个死人，当年十八罗汉初建，人丁稀落，你为将我拉进来，就叫人家小虎虎，现在日久情薄，不在意人家了，就开始装睡，白瞎了我这么仰慕你！” 伏虎罗汉冷哼了一声，眼见降龙罗汉依旧昏睡，心头恼火，暗中压了压脚掌，一股暗劲传递过去，直将降龙罗汉从莲台上弹得飞起，嗖的一下蹦的老高，再扑通一声重重摔下，伏虎罗汉这才装作无事佛一般，吹着口哨，回到了班列。 “谁，谁偷袭我？” 这一下摔的极惨，降龙罗汉的老腰直接撞在莲台的边缘，咔嚓一声，身形摔个对折，弯了九十度。 也亏得降龙罗汉十世修行，已修的金身不坏，这才勉强把老腰掰正，可脸上的肌肉依然一阵阵抽动，显然是极疼的。 就不知，伏虎罗汉这一脚是不是故意奔着祂老腰而去…… 反正是诸佛不敢做答，伏虎罗汉也不会傻乎乎自己跳出来承认，降龙罗汉讨了个没趣，就听莲台大宝座上的多宝佛祖发问：“降龙，你方才梦到了什么？” 这多宝佛祖也有些好奇，降龙罗汉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流下口水……不对，是这么淫.荡，呃，也不对，反正多宝佛祖就是有些好奇，秉着关心下属的心情发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降龙罗汉双手合么，恭敬回道：“我佛，降龙梦中见到十万天兵共烩猴子，那猴子生的皮光毛亮，睛光闪烁，活泼精灵，一看就是一只好猴，连本罗汉见了也忍不住嘴角生津，生了馋意，罪过，罪过！” 此眼一出，诸佛顿时哗然，想要指责降龙罗汉，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总不至于人家就是做个梦，你就说他犯戒了吧。 何况，诸佛一般不做梦，一旦做梦就是预兆，不少佛祗与降龙罗汉关系亲近，忍不住就为祂担忧起来。 “乱烩猴子？不知是 红烧还是清炖，依贫僧看……咳咳，依贫僧看，降龙你比你本家有出息些。” 那多宝佛祖也不知想到什么，差点说漏了嘴，但见诸佛看来，急忙刹住嘴巴，扯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祂是我，我是祂，我们都一样有出息呢！” 偏生，降龙罗汉还一本正经回答了，搞得伏虎罗汉都嫉妒了起来。 瞧他俩关系多好，配合多默契，好到一起一起商量做饭的事，你们咋不逆天呢？ 他降龙罗汉就从没跟他伏虎罗汉商量过…… 于是，伏虎罗汉再次跳将出来，试图将话题拉了重新拉回：“我佛，请为吾等信徒做主！” 多宝佛祖微微一顿，眸光第锤，看了伏虎罗汉一眼，这一眼，顿时让罗汉心头坎坷起来：“是不是，我坏了他俩的气氛，佛祖要恼羞成怒了。” 好在这还有许多佛祗看着，叫伏虎罗汉逃过一劫，就听多宝佛祖道：“如此，请降龙罗汉走一趟吧！” “不去，不去，本罗汉可不敢去！”谁知，降龙罗汉竟直接拒绝了。 诸佛怔然，忽然觉得，今日的降龙罗汉似乎有些不同，似是胆子大了些，可似不仅如此，偏偏说不出来。 自有伏虎罗汉神色着急，头上冒出了潸潸冷汗：“这降龙，今日不会是睡糊涂了，怎么敢这么与佛祖说话？” 怨归怨，但千万年的交情，祂还是很“关心”降龙罗汉的…… 多宝佛祖也笑了出来：“如此，降龙罗汉如何才去？” “想向佛祖讨一个保证。”降龙罗汉笑嘻嘻道，手指挠着脸腮，神情顽劣，毛毛躁躁，越发不对劲。 “本座应你就是。”多宝佛祖也未犹豫，直接应了。 降龙罗汉得了保证，得意非常，把袖一甩，卷在臂上，蹭蹭蹭蹭，如戏文里的官老爷，转身而去，直将诸佛看的目瞪口呆。 这降龙，怎见着真有古怪，莫不是，什么妖魔变化的吧…… 可这是大雷音寺，是西方极乐净土，又有什么妖魔敢在大雷音寺放肆？ 诸佛皆不敢言，只有妙善、广法两大菩萨颔首含笑，似有所悟。 “降龙罗汉稍等！” 这时，班列之中，又一尊佛祗走了下来，一对桃花眼水汪汪的，先招呼住降龙罗汉，又向多宝佛祖请示：“我佛，如今诸佛功德未满，不知佛祖可有安排？” 却是那欢喜佛。 所谓诸佛功德未满，指普贤尊者圆寂之后，诸佛只有二千九百九十九，不满三千。 而恰好，与平天大圣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号称”继承普贤尊者佛果的小妖精。 “师弟，这等事情你何须问我？” 谁想，多宝佛祖却猛将脸色一变，直接呵斥了一声，径自离开了这大雷音寺，把那诸佛都晾晒在了当场。 这可是，千万年来多宝佛祖第一次大发雷霆，诸佛见惯了多宝佛祖处变不惊的时候，几时见过他发怒，胆骇之下，纷纷指责其欢喜佛，欢喜佛却大笑起来…… 。九天神皇 第852章 恶名 上回说到，诸佛齐聚大雷音寺，一同研究平天大圣乱车佛门自留地之事。 会上，有伏虎罗汉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引出降龙罗汉的不作为，多宝佛祖多精（吝）明（啬），岂会让降龙罗汉白占佛门编制？ 当场打发降龙罗汉下界，却有一佛跳将出来，点出佛门最大隐患，诸佛功德未满。 要说，诸佛以三千为圆满之数，可是有根有据，这来历向上可追溯到上古封神之时，被阿弥陀度走的三千红尘客。 当然，三千也不止是三千，亦指无穷多，无限大，只是第三千之数有些特别，寓指圆满，证第三千佛祗者定有无量功德，可为檀香功德佛。 如果，普贤尊者不曾圆寂，谁封为檀香功德佛，诸佛并不为意，左右有名无实，可普贤尊者圆寂，恰使诸佛空出一位，事情就有些耐佛寻味了。 谁不知道，陈玄奘乃是金蝉子转世，而金蝉子又是佛祖二弟子，给谁檀香功德佛不是给，如何不给自己弟子？ 虽然，近来陈玄奘的表现的确“有点点”不堪，比如，戏弄了妙善菩萨，再比如，烧烤了佛祖舅舅，等等。 但，都不是事儿！ 戏耍妙善菩萨算什么，佛门中还有喜参欢喜大道的欢喜佛，人家才叫敬业，天天都要调戏姑娘，你看佛祖说什么了，说什么了，没说吧！ 而烧烤佛祖舅舅更不是大事，佛门之中，吃肉之事大有考据，就说祂佛祖老人家就喜欢吃肉，只是给人间的梁武帝给闹得，大家都吃素起来。 可祂是谁啊，祂是佛祖，高高在上，哦，佛门讲究众生平等，这等话不能说，应是佛祖跳出三界，不沾人间因果，人间帝皇可管不到佛祖头上，佛门教义都是佛祖创的，祂老人家想吃肉就吃肉，以后不爽了，改一改吃酒，你能奈祂何。 综上所述，陈玄奘犯的那点事，都不算事，谁敢再跟佛祖提起，佛祖可是要翻脸的。 毕竟，陈玄奘表现再是不堪，可他也是佛祖弟子不是，不给陈玄奘面子，也得给陈玄奘师傅，祂佛祖老人家面子。 更加上，陈玄奘的本事突然莫名的厉害了那么“一点点”，其他佛祗可能会担心，可佛祖是陈玄奘的师傅，陈玄奘再厉害，但敢反祂？ 手握师徒大义，佛祖对陈玄奘可是极为放心的，祂这点心思，亦是路佛皆知，不过，诸佛也能打些小心思。 比如，再与佛祖商量商量，行，这，檀香功德佛让您了，但不是，您能不能再让些香火出来，总不至于，您吃肉我们连汤都没得喝不是。 都说佛争一炷香，佛祗之间也有山头，有龌龊，龌龊就在于争夺香火。 有些佛祗厉害一点点，山头大，香火也多；有些佛祗差了一点点，山头小，无人问津，一年到都头收不到三炷香，日子过得惨绝佛寰，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当然，诸佛之中，山头最大，占香火最多的，就是佛祖老人家自己 ；然后是三世佛陀，四大菩萨等等，哦，现在是三大菩萨，这些佛祗有大智慧、大勇气，行走十方诸界，不辞辛劳，天上地下广传其名，香火极盛；再往下就是以佛祖嫡系自居的阿难、迦叶等等，香火也旺。 欢喜佛稍稍好些，不至于一年只有三炷香，但也只有些臭不要脸的小国寡民供奉，毕竟这欢喜大道虽是阴阳大道之一，可闺房内的事，难免叫人害羞，难以为齿…… 平日里欢喜佛不知多眼馋阿难等佛的香火，就想趁此时机，与佛祖商讨商讨，叫他让出那么“一点点”。 如欢喜佛这般想法的佛祗，亦不在少数。 可谁想，佛祖老人家的吃相竟然这么难看，不让还罢，还甩了欢喜佛脸色，立即让佛祖一系的佛祗抓到把柄，跳将而出，指着欢喜佛就是一顿臭骂。 “大胆欢喜，檀香功德佛之事自有佛祖安排，你敢非议佛祖？” 欢喜佛跳出时，阿难等佛就道不好，生怕佛祖当真一个心软，真让出一点点香火。 一点点，一点点是多少？ 佛祖老人家财大气粗，十万庙宇都当一点点，就当一根寒毛拔了，虽然佛祖老人家头上没毛，但身上寒毛还是有许多的，拔根寒毛而已，多大点事，又不疼又不痒的，哦，最多有点痒，反正佛祖老人家是不在意的。 可阿难等佛的日子就过得斤斤计较了，别说十万座庙宇，就是一座用烂砖破瓦盖的小破庙，都能让他们心疼老半天。 这事，决计没得商量！ 啥？你说他们的手怎么那么长，连佛祖的香火也敢管？那不是有句话叫做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么？ 佛祖的香火阿难是得不到，但也不能让欢喜佛拿出去了，为防止欢喜佛等再起些不该有的心思，阿难当即发难，神色愤慨，情绪激动，手指头颤抖着，几乎戳到欢喜佛的鼻子。 “欢喜佛，你如何能这么不晓事，不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么？” “欢喜佛，你都多大的佛了，怎么可以乱说话，本佛做主，你给阿难尊者道个歉，所谓人谁无过，佛也是人做的，你道歉吧！” 祂这一动可了不得，平素里，许多佛祗打着灯笼也不找不到路子靠近阿难一系，赶着就跳将出来，逮住欢喜佛就是一顿臭骂。 都说每一个秃头都长着一条舌灿金莲的舌头，这话果然不假，诸佛齐骂，声势盈天，连大雷音寺琉璃瓦也被震的哗啦作响，欢喜佛直接被声潮淹没，只好勉强大笑一声。 “可怜，可怜，尔等为蝇头小利奔走，已忘我佛门慈悲大义，本佛，羞愧与尔等为伍！” 话说罢，欢喜佛使了个铁头功，生生在诸佛的人墙中钻了个缝隙出来，埋头进去，掩面而走，诸佛齐声大笑，相互拍掌，似完成了了不得的挑战，更有阿难、迦叶两位尊者颔首含笑，微微自得。 “欢喜佛，你往哪里去？” 才奔出大雷音寺，欢喜佛云头都没飞起，就被 一只手掌扯住袖口，重新拉了下来，这佛祗面做不满，抱怨道：“降龙罗汉，你无故拉住本佛干嘛？” 扯住祂的，正是降龙罗汉。 降龙罗汉嘴角把面色一沉，道：“如何是本罗汉拉住你，不是你叫住本罗汉的么，欢喜佛忘的好快，既如此，本罗汉走就是！” 说罢，降龙罗汉将袖一甩，就要离开，却猛被一道奇力扯住，向后一看，反是欢喜佛拉住了祂。 “降龙罗汉何必怪罪，本佛不过试试你呢，你果然道行大进！”欢喜佛连连点头，一副看破降龙罗汉的姿态。 惹得降龙罗汉不满，嗤笑一声：“难道只许你与多宝勾搭成奸，不许本罗汉道行大进？” 祂这话一说，欢喜佛脸色就是一变，左顾右看，确认左近无人，这才稍稍放心，但依然扯着降龙罗汉上了云头，撒下一片禁制，两人的身形渐渐隐去。 “降龙罗汉，你若能助我一力，我也会助你呢……” “欢喜佛好大的心，就不怕化作飞灰……” …… “小妖精，这下没地方跑了吧！” 呼哧，呼哧！ 平天大圣瞪着硕大牛眼，牛眼刺红，口鼻呼呼喘着白气，一只牛蹄不断蹶着大地，牛角上的寒光，直让小金刚一阵胆寒。 “不是说广渡众生，大开方便之门，如何小爷已经到了净土门口，你们却把门给关了？”人参小金刚一脸委屈，控诉诸佛的无良。 话说，他在几个时辰前就赶到了凌云渡，可引渡的八臂金刚看见他跟见了鬼一般，急急把渡船撑开，竟没给他打招呼的时间。 你说，大家都是金刚，人家是八臂金刚，他是小金刚，说不得五百年前是一家呢，至于跟躲瘟神一样，将他拒之船外？ 不过，小金刚这话人家瘟神可不服了，虽然他瘟神在人间的名声的确不佳，可在天上的神缘佛缘还是不错滴。 因为他瘟神老人家撒瘟疫也懂得看菜下饭的，知晓凡人可以随便欺负，可神佛就不能乱来，不然凡人奈何不得他瘟神，可天上的神佛是会将他生生打死。 扯得远了，再说回头，人参小金刚想要佛门背锅，奈何人家早看穿了他的小心肝，知晓这家伙心黑手毒着呢！ 心若不黑，手若不毒，能将西贺牛州祸害了不止一遍？ 看看，看看，现在的西贺牛州可还有半片好地方，那旮旯，原来山清水秀，现在山穷水尽，这旮旯，原来是风光绮丽，现在是风雨交加，还有一处旮旯，原来洞天福地，现在黑天昏地…… 整个西贺牛州原本也算繁华，可如今，都已经是妖不亲怪不爱，多少妖魔背井离乡，宁愿舍弃祖祖辈辈打拼下来的基业，也不敢留在西贺牛州。 都是谁害的，是他，是他，就是他，妖魔的大祸害，小金刚！ 人参小金刚现在的名声，不知比多少积年老魔更凶残，更恐怖，其名之恶，已名传天下矣！ 。九天神皇 第853章 厚颜无耻 所谓一炁玄黄生，人参还在前，妖族都领袖，金刚掌教尊。 话说，那人参小金刚几番在西贺牛州掀起巨大动乱，搞得西贺牛州上妖心惶惶，妖不聊生，人参小金刚也因此赢得偌大恶名。 善名有善名的好，恶名也有恶名的妙，至少恶名不仅让妖族怕着，更能让它们敬着——妖族服从强者，人参小金刚闯出如此恶名，也间接证明了，他，也是一名强者。 对，就是如此！ 如今，小金刚若能振臂一呼，怕也是应者如云。 可惜，他对此一无所知，莫不然可能会改变计划，带领西贺牛州的妖族与平天大圣一决雌雄，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平天大圣，登上妖族新大圣的尊位。 而所谓堂堂正正之师，当然不能只是一妖，一妖如何成师？《周礼》有言，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哦，数字太多，换算不过来，那简单，就一个字，大，多，特别大，特别多！ 等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管了！ 总之，堂堂正正之师就指一群妖怪围殴平天地大圣一妖，行阳谋，大气魄，以强而击，不要怂，我们妖多，堆也能堆死他，一定能赢。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以我们对小金刚的了解，这么卑鄙的事他肯定喜欢做。 “老牛，你一再纠缠，小爷也不是好惹的！” 更可惜，以上都在假象之中，如果能再来一回，人参小金刚保证他回恃强凌弱，好好教训平天大圣。 而现实是，人参小金刚此时被平天大圣恃强凌弱，被平天大圣教训了，此时此刻，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非，他愿意跳下凌云渡。 话说，这凌云渡可非等闲之地，有鸿毛不浮，飞鸟难过之名，乃凡俗与佛国净土的分界，两岸宽阔，波涛汹涌，偏偏不见河水，无形中似有一条不可见的河流奔涌而下。 这河水更了不得，有消法力，化神通之能，管你是神佛仙人，还是妖魔鬼怪，一旦碰着这水，一时三刻就得消去道行，跌下凌云渡。 只有依靠凌云渡上的渡船才能成功摆渡，抵达佛国。 而传闻中，凌云渡是上古大能接引道人击杀纪元开辟前的混沌魔物所化，成于纪元之初。 当然，接引道人如何能在上古时代击杀纪元开辟前的魔物，就非人参小金刚所能揣度，也注定了他不了解接引道人的手段。 既然不了解接引道人的手段，要凭空跃过凌云渡自然成了幻想，那平天大圣只管守着凌云渡这一边，就不虞人参小金刚逃走，也稍稍喘了下气，恶狠狠道：“小妖怪，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妨使出来看看？” 话说，人参小金刚虽然腿短，可爬起来速度真心快，更兼着狡猾无比，平天大圣这一路紧追紧赶，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累得牛气喘喘，也不曾追上，若非小金刚百密一疏，没料到自己的名声这么响，他平天大圣怕要追一辈子了。 这等机会 ，可未必有第二回，平天大圣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说话时，平天大圣压低四肢，把中门牢牢护住，始终不给人参小金刚半点机会。 果然，平天大圣身形移动，人参小金刚的眼睛也随着咕噜噜转动，可平天大圣的身躯变得跟山一样大，堵在前头，不露半点空隙，顿时大恼，指着平天大圣大骂。 “好你个牛妖，小爷生来英雄了得，除在如来与太上老倌手中吃过亏外，就属你逼妖太甚，你老牛可算是十方诸界第三妖，小爷今日发誓，若有来日，一定骑你头上，骑你！” “还想骑我？小妖怪，你死到临头，还发梦呢！” 人参小金刚先前两句听得平天大圣哈哈大笑，虽然他只是小金刚口中第三妖，可前面两个是谁？那可是纵横天地的大能，位列祂们之下，平天大圣可不觉得丢牛，但听到最后几句，平天大圣气得就差跳脚了。 对，就差点…… “老牛不能跳，不能跳，这小妖怪多狡猾，一定想等老牛跳起来从下面钻过去。嘿嘿，管你小妖怪奸猾如鬼，也得吃老牛洗脚水！” 平天大圣越想越得意，牛眼狡黠，硕大的牛头歪着，摇头晃脑起来，人参小金刚眼中闪过微微失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换做了可怜兮兮。 “好大圣，你也是妖族中的成名妖物，何必要与我这小小人参精为难。大圣您就行行好，将我这小小人参精放了吧，我会念大圣你的好，回头好好宣传您的大恩大德。” “说的有些让牛心动呢！那小妖怪，你果真会宣传老牛的名声？” 没想着，人参小金刚不过一提，平天大圣竟露出犹豫之色，人参小金刚一边暗恼，一边却把小脑袋点似拨浪鼓。 “会，会的！” 他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若知平天大圣好名，不把烧烤如意真仙之事真正放在心过，人参小金刚何苦处处逃窜，早换了八百个法子巴结这牛头。 说不得两妖此时已经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异姓兄弟，他人参精也能混一个八大圣的名头，但叫什么好呢，翻天大圣，参仙大圣，还是金刚大圣，等等。 每一个都这么好，人参小金刚实难取舍，想想都有些为难…… 人参小金刚陷入取名困难症中，又不想，平天大圣话锋一转，牛眼重新凶恶起来。 “但不行，你个小妖怪，带着老牛我转遍地了西贺牛州，如今是只妖都知道老牛被你耍了，老牛若不找回这个场子，以后还怎么在妖界混？” 顿时让人参小金刚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可人参小金刚好不容易才抓的一线生机，岂能轻易让之溜走，脑筋急转弯，叮的一声，又生了一个主意，高声喊道：“大圣啊，小金刚其实是故意的。” “故意的？”平天大圣音调陡然提高八百度，牛眼中的凶光直接溢了出来。 人参小金刚寒毛猛地竖起，知晓这话题不能耽搁，急忙又道：“大圣，小金刚就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个 法子才能重新打响大圣您的名声。您想，自七大圣伐天失败，五百年以降，我妖族出了多少大妖，在这些大妖的威慑下，如今又有几妖记得平天大圣，还有几妖把您放在眼中？” 人参小金刚边说边打量着平天大圣，眼见他微不可察地颔了颔，顿知有戏，再接再厉道：“而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些大妖，它们生怕您重新出山，抢回本该属于您的风头，因此百般毁辱大圣，这才使大圣声明不显。” “可恶的大妖！”平天大圣的牛眼再次红了，仰天咆哮，杀机第一回不是落在人参小金刚身上。 人参小金刚心中惊喜，忙把宝葫芦一摇，变作一只羽扇，换上牛头军师之忠心耿耿之至尊会员皮肤，智珠在握道：“为防止大妖从中作梗，只有迅速打响名头，所谓攻敌不备，出奇制胜，只有神速进击，在大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打响名头，造成既定事实，才能恢复大圣您的声势。小金刚虽然不才，但在十方诸界却薄有名头……” “嗯？”平天大圣忽然横了一个牛眼过来。 人参小金刚急忙一拍脑门，急忙补救道：“当然，小金刚这点名头肯定不及大圣您万一，但有小金刚这点恶名，才能衬托大圣您的光辉万丈，才能让妖魔知晓您的名声。” 平天大圣这才满意起来，又一个牛眼横飞出去，示意人参小金刚快点说，好悬没将人参小金刚恶心给吐了。 人参小金刚狠狠咬了咬舌头，疼得两眼差点飙泪，故做伤感地总结道：“到时大圣再将小金刚收服，定能传出大圣以德服妖的名头，四方妖魔还不纷纷来投，小金刚一番苦心，皆为大圣，还望大圣理解。” 话尽于此，平天大圣牛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赏，沉吟一会，依然有些为难，“但你杀了我兄弟！” “这个，其实是误会，是猴子杀的，对，是猴子杀的。”人参小金刚匆忙甩锅，死活都不敢认茬。 “可你打我儿子了！”平天大圣想了想，似乎接受了这个借口，转而又说起了另一个问题。 “请问贵公子是？”人参小金刚小心翼翼问。 之所以不否认，是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很可能，平天大圣说的，是事实…… “红孩儿！”平天大圣顿时怒道。 “我可以道歉！”人参小金刚姿态马上放的极低，原则上的问题他不能承认，不是原则的……认一认也无妨，还能让平天大圣知晓他的诚意呢。 果然，平天大圣牛头连点，显极为满意，已在内心原谅小金刚了。 “但……” 可出于面子缘故，平天大圣他还想端拿几下，对，就几下，只要人参小金刚能好好哄哄他，夸一夸他，他再原谅他。 “本罗汉都听不下去了，小妖怪，如你厚颜无耻，还是去死吧！” 不妨，突然有人暴喝出声，一袖子抽飞过来，龙鸣阵阵，小金刚注意力都在平天大圣身上，哪注意了这个?当场就被扫下了……凌云渡！ 凌云渡！ 。九天神皇 第854章 老僧 “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厚颜无耻……” 眼见人参小金刚被扫下凌云渡，平天大圣顿时一阵遗憾，牛头晃动，神色带着嫌弃，冷笑道：“降龙罗汉，你不在净土中凉快，跑到老牛面前作威作福了？” 这般态度并非无理取闹，要知道他平天大圣可是讲道理的牛，一般都是以德服人，不然能让人家人参小金刚的“纳头就拜”？ 可降龙罗汉不在老牛讲道理的范围内…… 只见这罗汉袒胸赤臂，左青龙，右白虎，老牛揣腰间，麒麟放胸口，豹眼环瞪，威风凛凛，他手提两把开光的剁牛宝刀，刀形尖锐，锋口雪白。 关键是，这刀还滴着血，牛血…… 身为一只牛，如果连牛血都闻不出来，他平天大圣就白长了这颗牛头，平天大圣牛眼陡然红了起来。 “诶，你看出来了。” 降龙罗汉讪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怪不好意思，把剁牛宝刀往身后一藏，略带责怪道：“本罗汉们刚才煮了杀牛菜，你这牛头就来了，害的我连菜都没尝一口，都不知道是咸是淡。” “这般说，还怪我咯！” 可将那平天大圣气得牛鼻子喷涌白气，仰天牛鸣，前蹄轰然一跺，低头莽撞而去，一对牛角有山峦大，黑森森，如同矗向九天的两把宝刀。 “老牛，羞恼，羞恼，本罗汉可跟你说，你不是本罗汉对手，再不住了脚，休怪本罗汉言之不预了。” 降龙急忙罗汉笑嘻嘻避开，平天大圣风一般自他身前冲过，奈何这老牛经验老道，临了仰头一顶，降龙罗汉避之不及，牛角铿的一声撞上罗汉，撞得火星迸烁，更有嗤啦一声轻响，却是罗汉的衣裳被划了老大一个口。 降龙罗汉的脸色骤然黑沉下来。 要知道，伤着他降龙罗汉没关系，他降龙罗汉皮糙肉厚，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疼……不可能不疼，但可不能伤着他的衣裳。 所谓男人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伤他衣裳就是伤他女人，身为万年老光棍，降龙罗汉的衣裳就是他的女人，感情老深厚了，万八千年都舍不得换下洗洗，被平天大圣划破这还得了…… “呔，你个牛头，本罗汉好好与你说话，你真当本罗汉没脾气，好，好，今日非给你一个报应。” 降龙罗汉怒喝一声，把身一晃，也使了个法相天地，金身巨大无比，猛地跨坐上牛头，提起山头大的拳头劈头盖脑打下，一时拳影大做，龙鸣不绝，震天动地。 就是打起来没甚章法，颇似无赖拳…… 可降龙罗汉就要说了，他这拳法打得就是没有章法，越没章法威能越强。 所谓万龙惊天拳乃是降龙罗汉当年勇（误）闯龙族祖地，被疯狂的万龙围攻而创，正是降龙罗汉的成名之技。 而万龙惊天拳应该分成两次来读：万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万龙而已，没有什么特殊寓意；惊天，却大有深意，指万龙被降龙罗汉打得嗷嗷叫，惊天叫，惨叫，是降龙罗汉苦思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而取。 瞧瞧，是不是特有深意！ 你想啊，万龙围攻上来，天上地下倒出都是龙爪，谁还不慌个手忙脚乱，哪有功夫把把平日里练习的套路一个个慢慢耍来？ 就是你敢耍，围攻而来的万龙还不愿意给你这个时间！ 当时降龙罗汉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绝境”。 那叫一个悲惨，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佛祖都放弃了他，准备等降龙罗汉死无葬身之地后随随便便捡一点他的遗骸回来，再随随便便找个佛门弟子种下，待万八千年猴，这个佛门弟子成佛，再对外宣称降龙罗汉回归。 这业务，他们熟，驾轻就熟，做起来一点顺手的很…… 当然，佛祖能放弃他，降龙罗汉不能放弃自己，蝼蚁尚且偷生，何况降龙罗汉总比蝼蚁高级那么一点点，总得抢救抢救。 危急之时，降龙罗汉急得是颠三倒四，五内失调，六神无主，七荤八素，九天十地，连求爷爷告姥姥这招都用了，可万龙实在太疯狂，太无情，连降龙罗汉最后一点面子都不愿给。 俗话说兔子急了都咬人，他降龙罗汉急了当然也咬，呸，咬人是不可能的。 总之，降龙罗汉就是给悟出了这无赖拳，咳咳，是万龙惊天拳，霎时间，只见天地变色，风起云涌，有麒麟献芝，彩凤献果，天降琼液，地涌金莲，等等等等。 以上都没有！ 有的是降龙罗汉大发雄威，一拳打出万龙之势，打得那万龙嗷嗷惨嚎，悲恸之声甚至惊动了九重天上的凌霄殿，无数神灵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四海龙王更是求祖宗告天帝，由天帝下旨，佛祖出面，降龙罗汉这才放过万龙，成为千万年以来第一个“活着”，走出祖龙之地的人。 降龙之名从此传响十方诸界。 当然，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身为男人中的男人，降龙罗汉可是拥有赶超自我，赶超过去的优秀内涵，降服万龙罢了，“些许”名声而已，他降龙罗汉就从来没骄傲过，甚至为了知耻后勇，也不许别人提起，最多，就是每日要伏虎罗汉背诵十遍。 果然，身为赶超过去的男人，降龙罗汉又创了新高，新水平，打着打着万龙万龙齐鸣变成万牛齐吼，牛鸣声声，牛影冲天，一只只硕大而疯狂的牛影撑天矗地，把西贺牛州的无数大能惊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更有那大雷音寺中的诸佛赶将下来，要给降龙罗汉撑场，见着这场面，一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降龙罗汉的本事竟有高了那么一点点，连七大圣至首的平天大圣也能抗衡。 当然，降龙罗汉这点本事肯定比祂们低上那么一点点的。 喜的是降龙罗汉再厉害也还是佛门中人，祂们亦与有荣焉，不对，是老怀欣慰。 那十八罗汉中的伏虎罗汉更是感动得当场泪目，十指相合，双颊泛出桃花色，就似一只老兔子：“好降龙，好降龙，果然还是你，一点都没变过。” “死秃子，你给老牛下去！”无端端的，却害的平天大圣打了个机灵，猛蹶牛蹄，疯了一般挣扎。 “死牛头，叫声耶耶本罗汉就下来。” 也害的降龙罗汉差点被蹶下牛背，眼见差点在诸佛面前丢佛，大是恼怒，一通万牛惊天拳打得越发凶猛，当场将平天大圣打得嗷嗷痛吼。 诶，何时他的拳法又多了一个万牛惊天拳的名头？ 哦，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就说那人参小金刚赔了面子又丢命，不顾斯文地要投靠平天大圣，面子都丢出去，以为可以不要脸的继续活下去时，竟给降龙罗汉打下凌云渡，真真是赔了个一干二净，你说他冤是不冤。 “如是我闻，古今为渡，时光纵行，空即是我，我即是空，施主，我寻你寻的好苦！” 但说，那凌云渡下时空混沌，有无量界，无限广，为非空非非想之地，自人参小金刚坠下之后，不知时长，不知深远，只是一只掉啊、掉的，不时又冲来一股股看不见的暗流，早不知冲到了哪里，闲极无聊，只好盘膝而坐，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按在膝盖，扮起思考者。 这时，非空非非想的凌云渡中突然走来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宝相庄严，他高歌而来，竟有横渡凌云渡之能，可将人参小金刚欢喜地兴高采烈，小手连连挥舞。 “大师，大师，这里，这里！” 诶，你说为何人参小金刚初见这老僧，就知老僧有横渡凌云渡之能？ 废话，他人参小金刚跌下凌云渡后只能保持个思考者姿态，被暗流冲啊冲的，这老僧竟能一步步“走”来，把握方向，若不能横渡凌云，他人参小金刚就把……老僧的头给典当出去。 “诶，施主原来还不曾恢复记忆，妙极，妙极。” 所谓面由心生，老僧长得慈眉善目，就必然有大慈悲心肠，不忍见人参小金刚流落于此，听着小金刚的呼唤，快步而来，才行近，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把小金刚给恼了。 “大师，你家佛祖都说要慈悲为怀，你不救人不说，还开口嘲笑，这是出家人该做的么？” “善哉，善哉，施主，你口中的佛祖都是我的弟子，祂教诸佛慈悲，但敢教老僧慈悲？”老僧的笑容越发灿烂。 “诶，敢问大师高姓大名？”人参小金刚惊奇了。 “好说，好说，老僧纵降三世如来，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笑容笑眯眯的，形容得意，低头合么而道，再抬头，原处却不见了人参小金刚的身影…… 哦，原处是没有，离着百来步外却有一个小小人儿迈着小短腿使劲跑，使劲跑，把那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诶，他竟能跑？ 虽然前头说了，人参小金刚连自己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弄不清，却不代表，他不能跑啊，不然人家如何摆出思考者的姿态。 可，他是跑不过老僧的…… “施主，休走，让老僧来疼疼你吧！”老僧的慈眉善目中突然露出一丝狰狞。 第855章 打破顽空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倒了八辈子霉运，不仅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袖子抽下凌云渡，又遇着一个老僧。 这老僧凶狠啊，一点都不讲究，把出家人慈悲的心肠都喂了狗，穷追着人参小金刚，一副要将他生死活剥的样子，把人参小金刚逼的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诶，等等，凌云渡本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一点不能怪老僧，不能怪老僧，我们要原谅他…… “老和尚，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你一定要追着我？”但人参小金刚原谅他个鬼。 “善哉，善哉，施主不曾惹过老僧，但惹老僧的的确是施主，施主，还请纳命来！” 老僧合低诵，打着机锋，下手却狠辣，猛地一袖子翻来。 前头不是说过，人参小金刚腿短，虽然使了吃奶的劲，可抵不过老僧腿长，一步能他三步远，不几下就给追到身后。 人参小金刚匆忙一闪，依然不曾躲开，被袖子边带中，肩胛骨粉碎，打滚着跌倒出去，叫他痛得小脸都扭曲了起来。 “纵降三世佛是吧，好你个老秃驴，小爷记住你了，这一报迟早要还回来！” 这一击终于让人参小金刚看清老僧的决心，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人参小金刚是风骨凛然的小丈夫，“从”不向恶势力低头，有死则矣，他岂会惧怕？ “可是，我真的好怕怕！” 人参小金刚欲哭无泪，面上却做坚强，把他的宝葫芦祭起，咬牙要与老僧做过。 “把头低下。” 不妨，一声冷喝突然在人参小金刚耳边响起，人参小金刚本能把头一低，一道幽光自身后荡过，幽光浅浅，震荡时光。 恍惚间，他已被拉扯到几十步外，身边站着个持幡的和尚，唇红齿白，卖相极佳，就是那对桃花眼……也“极”有男子气概的。 人参小金刚昧着良心夸道。 那不是，人家帮了他，他不能狼心狗肺，就是昧着良心时良心有点痛…… “好心人啊，你是来救我的么？这老和尚好凶恶，打他，打他个半死，剩下一半用来炒，用来蒸……”他紧紧依靠过去，就差抱住对方的大腿。 “见过老师，老师如何与我这小师弟计较起来了？” 谁知，桃花眼和尚忽然俯身拜下，话才开口，就把人参小金刚吓得小心肝差点蹦了出来。 这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不对，他连狼窝也没逃出去。 唬得人参小金刚失魂落魄，也不曾听清和尚后半句话，转身就跑，却被那和尚抓住后领，提溜了起来。 “混账，混账，两只秃子，你们人大欺负小爷人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有本事你们先将小爷放了，等小爷长个十万八千年，再跟你们做过。” 人参小金刚小腿乱蹬，左摇右晃，似欲挣脱和尚，和尚不过轻轻一抖，就将他抖得浑身跟漏了电似的，嘴角都吐泡泡了起来，再不敢挣扎，一时极为乖巧。 当然，依着人参小金刚的话，可不是他怕了这和尚似，而是见和尚没立即杀他，知道事有转机。 老话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又说大丈夫要留有用之身，还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人参小金刚可是自诩是比韩信更厉害的乖宝宝，不能连韩信都不如不是？ 当即狠狠吸了口气，把心沉住，斜眉歪眼，挑剔地盯向两只和尚的……秃瓢，暗道，“挺亮，能当镜子使呢，你看，镜子中的我一点都不生气呢！” “善哉，善哉，不是老僧要与他计较，而是要还他一个因果。” “混账，混账，谁跟你有因果，老和尚，小爷根本都不认识，你个老不修，就只会欺负小朋友。” 不过，那老僧一开口，就叫人参小金刚才沉下的气差点破，恨得咬牙切齿。 佛家讲因果，主张善恶有报，救护有情无明少，具足之心，成恒常不灭之我。当然，以上说法听来文绉绉的，按绿林豪杰的话，就是你砍我老母，我就砍你老豆，漫说什么因果，先杀个胡天胡地再说。 人参小金刚自比英雄豪杰，自然也听了出来，若不是，若不是，那桃花眼和尚非要拉着他，他就，他就，他也不敢与老僧拼命的。 人穷志短，人小气弱，打不过老僧，人参小金刚在心底气得跳脚，面上却不敢做声，把小脸颊鼓得像个小包子，小火苗都憋在里面。 “如此，恕弟子要与老师做过这场了。” 好在，他打不过老僧，但桃花眼和尚还是打得过的，为了正义，为了道义，为了他人参小金刚，桃花眼和尚决定大义灭亲，勇敢地向自己的老师发起了冲锋。 “加油，我支持哦！”人参小金刚暗暗为他鼓劲。 “罢，罢，了尽非悟方成空，不解心结，你就一日不是我门下定光欢喜佛！”老僧突然叹息起来，神色愁苦。 “多谢老师成全！”桃花眼和尚，欢喜佛默默一拜，神色坚决。 眼瞅着，他们师徒就要白刃相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做那亲着恨，仇者快之事，人参小金刚这个仇者看的那叫一个兴趣盎然，几乎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妨，老僧突然回过头来：“施主你高兴太早，可记得，老僧告诉过你，老僧叫纵降三世如来么？” “什，什么意思？”人参小金刚暗道不妙，心底一阵莫名紧张。 “就是这个意思啊！” 那老僧露齿一笑，落在人参小金刚眼中显得极为森然，但见一老僧踏歌而来，青袍芒鞋，姿态古老，歌曰：“时有梵志儒童，值灯光佛游化，解髻布发泥道，授来世佛之记。” “道友，我来了！” 青袍老僧行于近前，微微一拜，老僧稽首还礼，未几，又有一老僧踏歌而来，白衣招展，朝气飒飒，也同样做歌，歌曰：“有云从姓立名，此翻慈育国人，密曰迅疾金刚，贤劫东方羯磨。” 走到近前，这白衣老僧同样拜道：“道友，我也来了。” “你，你，你……” 只将那人参小金刚气得语气凝结，口不能言。 三个老僧同时大笑：“老僧如何？” “你无赖！”人参小金刚使劲憋了一口气，终于气骂出来。 可不是无赖，他本就不是老僧对手，一只老僧已能打得他满地打滚，现在还来了另外两尊同样的，那不是要他亲命么？ 呃，人参小金刚的亲命早不在他自己手中了！ “老僧这招还是像施主你学的呢！”老僧突然低声一叹，一点自得的意味都没有。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可那人参小金刚哪里肯信，他扯了个难堪的笑容，看向桃花眼和尚：“好心人，你能打几个？” “和尚只能打一个。” 那和尚摇了摇头，但在人参小金刚灰心失落之时，又笑道：“好在，和尚也有帮手。” 桃花眼和尚呵呵一笑，食指朝上，是有所指。 昂！ 一声神龙骤然飞下，身形夭矫，鳞甲明亮，身躯仿佛钢扎铁铸，轻轻盘旋一番，落下了铁臂筋躯的罗汉。 人参小金刚的眼睛，顿时给红了。 虽不曾认出罗汉的身份，但他对那神龙，准确说是神龙的声音太熟了，熟得那叫一个刻骨铭心，仇深似海。 话说，他被某袖子扫下凌云渡时，也有这声龙鸣的…… “好你个秃驴，坏人是你，将小爷打下凌云渡，好人也是你，又来赚小爷人情，你当小爷这么没骨气，不……会要你救？哼哼，你要一定要救小爷的，可不是小爷求你。”人参小金刚哼哼不绝，决定秋后算账。 “降龙，你也来了？”那厢，老僧已开了口，神色恼怒，直接道破罗汉身份。 这罗汉，竟是本该在凌云渡上的降龙罗汉。 降龙罗汉哈哈大笑道：“老师休恼，有道打破顽空方悟空，老师就是降龙头上的顽空，不打老师，如何忘道，如何证道？” “那你是降龙还是悟空？”老僧纠缠不清，依然要他说个明白。 “即是降龙，也是悟空！” 降龙罗汉又答了一声，不再啰嗦，提起拳头，就打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万龙惊天拳。 不，这时是万佛惊天拳了！ 霎时间，只见拳影穿空，万佛出世，诸佛皆具异相，齐声怒吼，亿万分之一刹那打出无尽神通，齐齐没向三位老僧。 “悟空，就这点本事你可打不破顽空。” 这时，青袍老僧蓦地踏出一步，长袖翻动，万古皆寂，古色的青光默默浸染万佛，将万佛化作一尊尊死寂的青色铜像，神通泯灭，砸下凌云渡。 “老师要见我本事，好说，好说，就让你见见！”降龙罗汉大笑一声，仰头咆哮，声如暴猿，凶煞滔滔。 凌云渡轰然一震，蓦然浮出两幕场景。 其中一幕，弥漫无穷星光，就见无数天兵围着一只金猿厮杀，那金猿骤然回头，一拳头砸翻中极紫薇大帝，又一拳头捣出，生生碾破虚空，捣出一条虚空通道，跨越而来。 另一幕，也有一尊降龙罗汉，拿住平天大圣，随后扔给诸佛，他却将身一跳，变做一个泼天大的棍子，将天地砸了个大窟窿，径自跳了进去。 第856章 道友，道兄 上回说到，老僧欺凌弱小，想以老拳暴打小金刚，终于叫两只光头看不过眼，横空出世，拦住了老僧。 其中一只光头极为凶猛，一开打就呼唤小伙伴，召来一只暴猿与一只泼天大棍，他却将身一合，与暴猿合一，提起泼天大棍，逮着老僧……之一就是一顿暴打。 “猴子，你加油。好心人，千万别跟我客气，好好教训教训你老师，不打他个半死不残，就不要来见我！” 另一旁，眼见暴猿突然出现，人参小金刚是喜上眉梢，使劲挣脱了桃花眼和尚，小短腿一迈，身形闪得极快。 你道为何？ 原来，是那暴猿出现时，“不小心”把凌云渡捣出了两个通道。 虽然不知道猴子何时成了佛门罗汉，也不知道猴子是不是也有更年期，偏要将他扫下凌云渡，但见生路在前，人参小金刚可顾不得计较这点“恩怨”，就要往那通道中一钻，逍遥快活而去。 至于猴子与桃花眼和尚，他们是求仁得仁，非要打老僧，与他人参小金刚何干？ 两人是死是活他是管不着，管不着了！ “施主，你往哪里去？” 且在这时，一只手掌突然按下，猛地一拍，将那两个通道拍的粉碎，人参小金刚看的心也疼，肉也痛，恨得大声叫骂。 “好心人，你就不管管你家老师，你看，他又来纠缠我了！” “小师弟，你可不能怪我，我也很忙呢！” 桃花眼和尚做着委屈，赶忙将六魂幡摇动，掀出一道道幽静流光，抹去古往，消除故去。 就见对面的白衣老僧纷撒十指，指若拈花，星星点点，一点星光就是一点未来，无数星光，指点无数未来。 任是桃花眼和尚手持六魂幡，有消抹万古，改变过去的奇能，但面对这无数未来，也有些捉襟见肘。 他，的确是很忙…… “呸，死光头，就会乱搭关系，谁是你家师弟，小爷以后可是要娶媳妇的，你可千万别坏我名声。” 人参小金刚急忙翻身一滚，避开老僧再拍下的一掌，狠狠啐了一口，但见那桃花眼和尚实在帮不上忙了，只能迈起小短腿，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话说，小爷要你们干嘛来着，你俩来了，小爷依然被这和尚追杀，要你们何用？” 人参小金刚唠唠叨叨，依旧怨气难平，却没意识到，凌云渡下的暗流突然平静了许多，再不是跑一步，凌云渡暗流冲飞他三五步的情况，紧随其后的老僧变了神色。 “道友，你如何也来了？”老僧面色忽然开口。 “你欺负我弟子，我就不能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突然平静下来的凌云渡中极为清晰，古怪的是，另一边的猴子与桃花眼和尚并不曾发现。 人参小金刚面色一喜，本能跪倒，以五体投地的姿态拜道：“那不知名的师傅，您是来救您最亲最可爱的的小弟子么？” 那声音，真是声声悲切，句句动情，感人肺腑至深，就是，就是，人参小金刚埋在手臂里的眼睛在胡乱呼噜噜转动，显得有些不老实…… 不过，人参小金刚是何时拜的师？没印象啊，难不曾，是我们看漏了几章？ 你问这话？ 其实，人参小金刚自己也不知道哇。 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眼看又有不知名的大能出手，他人参小金刚若不能打蛇随棍上，就白活了那五百多年。 至于这人到底是不是他师傅，不打紧，不打紧，都生死攸关了，谁还管师傅这种没轻没重的东西。 “道友，你看，这就是你弟子，如斯惫懒，只有他占便宜，不能有他吃亏的时候，更甚，欺负了贫僧，竟要求贫僧不能还手，话说，贫僧长这么大，也是要面子的。”老僧的脸色愈发愁苦，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像朵老菊花。 “哼，若让你打了我弟子，贫道就没面子。三世如来，闲话休提，先试试贫道的剑锋！” 那个声音显得有些不耐，不愿再与老僧废话，话音才落，猛地探下一道剑光，如萍似薇，青光浅浅，往当空一压，便直接将老僧压入一张画帛，剑光又是一挑，画帛随之被挑起，与其一道消去。 “诶，我最亲爱的师傅，您就这样走了，顺便也将徒弟带走呗，徒弟老乖巧了，端茶递水，叠被暖床样样精通，您就不再考虑考虑。”只将人参小金刚急的，呼声切切，皆出自肺腑。 话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他又不是猴子，凭自己可走不出凌云渡，当然要搭不知名大能的顺风车。 至于是不是给对方当弟子，就看，就看对方性子是不是够凶残了：对方若是杀妖不眨眼，人参小金刚肯定认怂，乖乖给他当个弟子；对方若是好说话，人参小金刚就撒泼打滚，求一个自由身。 反正，反正要他伺候人，是没那么容易滴，至少也得先打他几顿，把他收拾服气了再说…… “果然有些惫懒，不将你收拾利落了，出去也是丢贫道面子！” “不要，我不敢了” 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人参小金刚心头一紧，暗道不妙，才求了个饶，青色的剑光再次降临，横剑一搅，卷起无数暗流。 这暗流极为凶猛，呼啦一声，卷稻草也似，眨眼将他卷了个没影。 可怜，可怜，这人参小金刚不知是倒霉事做多了，还是缺德事做多了，竟有辣么多人看他不爽，都来欺负他…… 只让虚空外正见着这幕场景的白牛好生感慨了下…… 却说见着， 所谓物伤其类，秋鸣也悲，那白牛与人参小金刚也有大渊源，算是同出一门，那人参小金刚能被收拾，他白牛如何能不“被”收拾？ 自觉前途“无亮”，白牛顿时有些悲春伤秋，牛眼微阖，眼中是泪光蒙蒙，含悲若悯，似伤似感，这等姿态，若是他日不当耕牛了，当个哲学牛也是妥妥的。 “早知道老爷性情大变，我还不如不回来呢！在下界多快活，自在逍遥，快乐无边，虽然可能被大劫波及，也比着在老爷身边担惊受怕强。不知道，现在再说下界来不来得及？” 白牛伤感懊恼，不觉有些走神，一只白皙的手掌忽然拍了拍他的牛头，唬得他一个激灵，牛眼瞪大，狠狠盯着对面的老僧。 那态度，简直似老僧镇压了他祖宗十八代似的！ 呃，这话也没错，老僧虽不曾镇压他祖宗十八代，但也镇压了他几百年，若以凡人二十年为一代，认真计算，白牛可是整整被镇压了二十五代。 以此为据，两人的仇，老深了！ 想着，这白牛又探出目光，果然，就见西贺牛州地界，灵山山脚，凌云渡旁，也有一只白牛。 不是平天大圣还能是谁？ 平天大圣先前被降龙罗汉好一顿暴打，正浑身剧痛，就有灵山诸佛兴高采烈地冲来，你取绳索，我拿鼻环，他架铁犁，好一顿收拾，把平天大圣牢牢拴住，驱赶到灵山下一处荒地犁田起来。 可怜平天大圣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性情桀骜，哪里能甘心犁地？ 可但凡他露出半点不服，诸佛就请出一只铁鞭，狠狠抽下，打得平天大圣是皮开肉绽，哞哞痛吼，不得不奔跑两步，犁了十几里地。 更惨的是，诸佛为了充分压榨他的劳力，封了四个驱牛金刚，要他们分四班三倒，没日没夜督促平天大圣耕田。 就白牛看下的这会功夫，灵山脚下已多了百万亩良田，也将平天大圣累得血汗都流下来了。 果然，那凡人所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还是很有道理的。 白牛看着看着，牛眼中又流了泪来，苦求道：“老爷，灵山和尚欺我，不将我截教放在眼中，恳请老爷降下法旨，平了灵山，为老牛出气，为我截教出气。” 可将白牛对面的老僧气苦当场落下泪来，期期艾艾地看向白牛背上的道者，支支吾吾道：“道友，你看，这个，这个……” “这是多宝的命令，你若不服，就去找多宝吧！” 好在，道者晓明事理，知晓冤有头债有主，找不到老僧头上，拒绝了白牛的要求，喜的老僧眉开眼笑，脸上又是笑又是哭，一张老脸十二分滑稽。 白牛则暗暗伤感：“果然，老爷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疼爱弟子，容不得门下受半点委屈，现在的你，都不管我们了。难道您不知道，这样会助长佛门的气焰？” 果然，就听老僧得寸进尺道：“道友，真要计较起来，可不是贫僧找你弟子麻烦，而是他欺负了我，道友深明大义，老僧不曾过分为难他呢，你看，是不是……” 那道者则似笑非笑道：“三世如来，你将这许多目光在惹我弟子身上，可不是不曾过分呢！” 老僧也仔细看了看道者，面色的滑稽忽然一收，大声笑道：“原来是道兄来了，是贫僧眼拙，道兄，这一回你我又要联手了！” 第857章 骗咒语 “混账，哪里跑出来的家伙，敢自称小爷老师，小爷的便宜有这么好占？迟早非讨回来不可！” 人参小金刚恨意难尽，飞起一脚，欲把小脚当国足，然后咔嚓一声，小脸骤然扭曲起来。 却是，他把自己的脚趾给折了，弄折脚趾的，则是一粒野生的小石子…… 所谓十指连心，钻心之痛不可忘，人参小金刚鼓足大眼睛，狠狠将小石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观察了遍，确认心底的小本本完全将对方的“相貌外形”都记录下来，才拖着小腿，一蹦一跳离开。 “鬼地方，鬼地方，连个石头都敢这么硬，都敢磕小爷，这仇，没完！” 絮絮叨叨中，人参小金刚拖着病“腿”，又行了五六里，终于见着人烟。 眼前是一座青石小城，城高一丈，城宽不过二里，形似葫芦，一眼望尽，葫芦嘴的城门外有一条笔直官道，官道上坐着两人，一胖一瘦，胖子手中拿着个黄皮葫芦，瘦子手上抓着个蓝皮葫芦，把路占着，可别提多讨厌。 “我这葫芦是葫芦真君所制，以太阳真火加热，加天山冰池之水淬冷，水火调和，两锅水煎成一锅水，需七七四十九日才成。”胖子哼哼唧唧道。 瘦子不服，当即大叫：“巧了，我这葫芦也是葫芦真君炼制，置天阴之位，以十二重罡风吹拂，风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不能使葫芦太老或太嫩，太老筋皮太柴，太嫩没嚼头，却要八八六十四天。” 若非亲眼所见一胖一瘦讨论的事葫芦，人参小金刚指不定以为他俩在说某种菜肴呢。 可即便如此，也将人参小金刚馋的是口水哗啦啦流淌。 话说，当日凌云渡中一剑飞来，不知将他扫到哪里，这地界也怪，神通仍在，却半点使不出来，得亏他还有个宝葫芦，可走了几路荒路，也折腾的满头灰土，口干舌燥，此时被一胖一瘦勾起馋虫，心底别提多恨了。 “我的好。” “我的好！” “要我说你们的都不好！” 眼见一胖一瘦争吵不停，人参小金刚恨得是牙龈发痒，忍不住呼喝住两人，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气势还是有些，当场唬住了一胖一瘦。 虽说有志不在年高，又说达者为师，一胖一瘦傻乎乎，却不愿被人小瞧，尤其是不愿被一个小娃娃小瞧，有些不服道：“小娃娃有何高见？” 人参小金刚是说他胖就喘上的人物，人家不过客气客气，他却当真客气，大气地将手一摆，摆出一副请听高见的姿态。 “所谓火里炼真金，手里见真章，谁的葫芦好，当然要拿出来溜溜，光嘴上瞎秃噜，谁不会啊！” 但别说，这番话还真叫一胖一瘦听了进去，两人连连颔首。 就有那胖子当先说道：“小娃娃说的不错，瘦子，你且听好了，我这葫芦号称装山葫芦，能装天下名山大川，葫芦炼成之时，五岳为震，八荒惊恐！瘦子，你以为如何？” 胖子自豪问道。 “好宝贝，当是好宝贝！”却有人参小金刚抢先一步，已没口子赞叹起来，喜的胖子得意洋洋。 那瘦子也听得心惊，好好盘算了一番，这才恢复自信，挺起排骨胸：“不过装山而已，能有多大能耐，胖子，你说是山大还是海大？你的葫芦能装山，我的葫芦却能装海，葫芦出世之时，四洋齐颤，七海共鸣，碧浪滔天。你说，我这葫芦比你又如何？” 一番话问的胖子哑口无言，正在思忖如何反驳，突然又听到人参小金刚开口：“这葫芦好，这葫芦也好！” 顿时把胖子恼了，气道：“你个小娃娃，先说我的葫芦好，又说他的葫芦好，一张嘴说两家话，这可不行，今日你非要说出一个优劣来。” 便是那瘦子也将目光落了过来，一副人参小金刚说不清楚就休想离开的样子，小金刚眼睛咕噜噜一转，突然哈哈一笑：“你们的葫芦虽好，但不知这天下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葫芦。” “哦，愿闻其详！”一胖一瘦同时不服起来。 人参小金刚哼哼唧唧道：“你们那葫芦不过装山装海，但不知这世上有一个葫芦是能装天的，你们说是天大还是山大，是天大还是海大？” 一胖一瘦惊的神色大变，齐把头摇：“真有这样的葫芦？我不信，我不信，除非让我见见？” 说是不信，两人眼中已冒着熠熠光芒，哪里有半点不信？ 人参小金刚心头暗喜，面上却做出不忿之色，不甘不愿地从袖里掏出他的宝葫芦，在两人眼前一晃，还不待他们看清，已经收了起来。 可将一胖一瘦急的大声呼囔：“我等都没看清呢！” 人参小金刚一脸嫌弃，撇嘴道：“我这可是装天葫芦，也是葫芦真君炼制，是以九昧真火与三光神水反复锻淬九九八十一天，又请了九耀天君、二十八星宿、十二元辰等天神加持法力，几乎没将诸位天神法力榨干。葫芦炼成之时天地变色，日月齐黯，星移斗转，你们看一眼都是三生有幸，多看一眼，我不是要吃亏了？” “可不是吃亏了呢，都吃大亏了！” 一胖一瘦听得痴迷，口水哗啦啦流下，说完才回神，自己将自己套了进去，就想反悔。 “小娃娃你休想骗我们，葫芦真君炼了多少葫芦我们能不清楚？决计没有你这个装天葫芦。” “对，没你这个葫芦。”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似真的一般，可把人参小金刚恼了，跺了跺脚：“你们如何才信？” 一胖一瘦相视一眼，同时露出奸笑，大声道：“除非你装天给我们看看！” “装天就装天！”人参小金刚恨恨难平，再把宝葫芦取出，葫芦嘴朝天，嘴巴张了张，突然把手一顿，大眼睛咕噜噜转动着：“不成，不成，我若装了天，你们不是要把我的咒语给听了，不成，不成！” 说着，竟又要将宝葫芦给收起来。 那花姑娘都只上一次轿子呢，到了人参小金刚这里，来来回回折腾，比花姑娘还忸怩…… 一胖一瘦终于给急了，赌咒发誓道：“我俩都是实诚人，怎么会骗你咒语？” “实诚人也不成，我的咒语独一无二，谁听了就能用我的葫芦，不成，就是不成！” 可人参小金刚死活就是不依，一胖一瘦急的原地打转，还是那胖子脑子“好使”，决心拿点诚意出来。 “不然，我们用我们的咒语换你的咒语，两个换一个，你不吃亏吧！” “二换一，好吧！”人参小金刚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却又提出了要求：“但你们要先念咒，休想用假的骗我！” 都说到这个份上，一胖一瘦哪能不依，胖子冷哼一声，当先道：“也罢，我先装个山给你看看！” 说着，胖子已将黄皮葫芦祭起来，口中呼唤：“金葫芦，银葫芦，不如咱家的黄皮葫芦，黄皮葫芦！” 话音才落，便听得五声轰鸣，天光惨淡，黑风呼啸，隐约间，天际上猛然落下五座大山，座座都有万丈之高，山崖陡峭，飞岩怪石，更有猿鸣虎啸不绝。 那大山呼啸地就往黄皮葫芦中钻来，嗖嗖嗖五道飞影，快的人参小金刚都没看过瘾，天光已经重新恢复明亮。 胖子似防贼一般，急忙将黄皮葫芦收入袖中，眼见两人目光都在天上，不曾盯着他的葫芦，这才露出得意之色：“小娃娃，我这装山葫芦可还使的，不是我说，我这装山葫芦不但能装五岳，更能装天下万山，只是怕装了万山，引来天下山君告状，给葫芦真君添了烦恼，所以才不装。” 这说的，瘦子又不服了，啐了他一口：“胖子，就你的葫芦能装万山，我的葫芦也能装万水，你且看着。” 说着，瘦子也取出蓝皮葫芦，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蓝皮葫芦快显灵，蓝皮葫芦快显灵！” 轰咚！ 咒语才念罢，天上顿听雷鸣滚滚，但见无条巨龙穿梭而来，人参小金刚定睛一看，飞来的哪里是水龙，分明是一道道轰鸣咆哮的洪流，蓝汪汪，碧湛湛，水光滔天，水中又有无数水族，巨鲸、巨鲨、大乌贼、大海蛇、大螃蟹，等等等等，只只都比山大。 这等声势，比胖子催动黄皮葫芦可大了许多，胖子也看得面无血色。 无数洪流咻咻咻飞出蓝皮葫芦，最后听得啵的一声，瘦子将葫芦嘴塞上，摇一摇蓝皮葫芦，听得半葫芦的水声晃荡，以万水之多，也不能装满这个葫芦。 “胖子，我可是将天下万水取了一半在此，你还不服输？”瘦子也得意起来。 “你说万水就万水，谁知你哪弄了一条小水沟来骗我？” “你！” 胖子黑着脸，死胖子嘴硬，瘦子为之气结，两人好生互瞪了一会，这才转过目光，馋着口水，舔着脸道：“小娃娃，现在该到你了，你该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装天葫芦了吧？” “等着便是！” 人参小金刚傲娇地哼了哼，取出宝葫芦，正待念出咒语，突然问道：“兀那胖子，银葫芦后面那句是什么？” “不就是不如咱家的黄皮葫芦，等等，你要干什么……” 第858章 葫芦真君 葫芦城，此城名副其实，城郭是大葫芦，城里是个小葫芦，一矗矗圆坨坨的葫芦小屋排列开去，看着，就特别让人开心。 更让人开心的是，葫芦城居民腰间挂着一个个葫芦。 “葫芦城不愧是葫芦城，合该与我有缘，但不知那葫芦真君又是个怎样的人物。”人参小金刚眼睛咕噜噜转着，须臾间总不忘盯着人家的葫芦。 话说，他自己身上也挂着两个葫芦，一个黄皮葫芦，一个蓝皮葫芦，走起路人叮叮咚咚碰撞，总惦记别人的葫芦算什么事。 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可人参小金刚就要说了，俩葫芦算什么，九个葫芦的都有。 葫芦城居民皆以葫芦多为美，身上挂着的葫芦越多，身份越高贵，三个葫芦走起路来可以目不斜视，六个葫芦可以腆胸凸肚，九个葫芦当真是横行霸道，走在路上别提多威风了。 至于人参小金刚这种俩葫芦的，只能努力抬头挺胸，把心中的羡慕嫉妒恨给捂得实实的。 人争一口气，就不为葫芦，为这口气，人参小金刚也得多弄几个葫芦。 对，就是这样，他人参小金刚可不是贪心的娃娃，不要污蔑他的名声…… “真君讲道了，真君讲道了。” 便在这时，葫芦城大街上传来一声高呼，众人皆是一愣，继而疯了一般向前涌去，端的是群魔乱舞，不对，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口吞葫芦，把葫芦当做金丹，一口闷下，身躯陡然涨大，变过十数丈高，轰两条大腿就是两根柱子，隆隆向前冲去；有人葫芦吞他，腰上的葫芦猛地蹦起，变作两人高下，一口将他闷下，咚咚咚皮球一样弹跳，速度竟也不慢。 有人口吐葫芦，一个个葫芦似流星锤似的，葫芦挂在一端，自己挂一端，极速飞梭的葫芦带着他嗖的一声飞空；有人葫芦吐他，那葫芦先将他吞下，再将他吐出，化作一级人间大炮，瞬间赶超众人，笑得不要太嚣张。 如是种种，真让人参小金刚大开了眼界，至于那等御葫芦而飞，人葫合一等等手段，就显得有些不值一名了。 哦，这不值一名中也包括了他人参小金刚，话说，他最快的手段，也是与葫合一…… 人参小金刚抽了抽嘴角，眼见无人注意自己，悄悄地把宝葫芦收起，背起双手，无事人一般踱行而去。 现在他倒有些后悔为何只骗了黄皮葫芦和蓝皮葫芦，这俩葫芦只能装天、装海，功效单一，害的他人参小金刚都显不出格调了。 不知葫芦里胖真人与瘦真人听得这话会不会委屈地哭出来…… 胖真人、瘦真人？ 我没说么？ 那一定是不重要。 葫芦城中九葫芦以下者皆称真人，也是说，配九葫芦的是真人，一葫芦的也是真人。 但说是这样说，人家是真人，配九葫芦，你也是真人，却配一葫芦，有些，说不出口啊。 还是无视了好！ 等人参小金刚抵达葫芦真君道场时，已经有些晚了，只能找了个边角呆着，抬头看去，道场中人山人海，众人拥拥堵堵，皆翘首以盼，在道场最中央，围坐着九真人。 所谓九真人，指葫芦真君座下九大弟子，配九葫芦，戴金冠，为葫芦真君亲传，神通了得。 这九真人，分别是刀真人、剑真人、巫真人、蛊真人、毒真人、神真人、魔真人、鬼真人、妖真人。 瞧瞧，这名字，不是刀，就是剑，还有什么鬼，听着也霸气，像胖真人、瘦真人什么的，一听就是龙套，属于那种出场活不过三集的角色。 人参小金刚看的是两眼冒光，恨不得取而代之，就因为九真人身上配着九个葫芦，是各个宝光闪闪。 叮！ 但在这时，天音微微一颤，但有天花如锦，金光震荡，梵香微浅，一尊道人坐金光葫芦而来，戴七星葫芦冠，披九宫葫芦袍，着步履葫芦靴，神色庄严，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葫芦味儿。 不是葫芦真君还能是谁？ “葫芦葫芦，法驾仙朝，葫芦葫芦，千秋万代，葫芦葫芦，一统诸天！” 真君降临，排场非凡，便有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护法珈蓝出现，齐声共喝真君之名，其声也高，喧嚣盈野，其声也大，浩瀚无边，其声也广，弄慌云霄，仿佛，那天地也臣服在了葫芦真君座下。 就是，有些丢天神的脸，把天地赦封正神的尊严都贴在了葫芦真君的鞋底下。 “我滴乖乖，何时我人参小金刚也有如此威势？”可将人参小金刚羡慕的，双眼都噙起了泪光。 当然，可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单纯被葫芦真君的金光给刺激了。 但人参小金刚相信，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从此以后，他再不是斤斤计较小金刚，也不再是贪财吝啬小金刚，而是胸怀大志小金刚，是要成为与葫芦真君一样男人的小金刚。 “诸君请坐！” 摆足架势，葫芦真君终于从高空落了下来，大袖一挥，收起金光葫芦，倒有几分人模人样。 “恭祝老师仙福永享！” 随即，便有九真人站起，代表众葫芦城居民向葫芦真君拜了三拜。 这九真人地位超凡，自然不能向四值功曹等一般没脸没皮，真君安心受了此礼，坐上蓬庐，便开讲他的葫芦大道。 这一说，直将那葫芦夸的是天上无，地上无，只有他葫芦真君手上有，比诸天万界三千大道都要高明，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 奈何，那葫芦真君道行高深，可听道人的资质却有高有低，有人资质好，听真君一席话，胜修百年道，境界蹭蹭蹭往上涨；有人资质差些，左耳进右耳出，越是用心记忆，却越是听不真切，朦朦胧胧，急的面红耳刺。 那人参小金刚更听得似欢似喜，只觉葫芦真君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只听得抓耳挠腮，乐不可支。 “嘎嘎嘎，葫芦，你又传些邪门歪道误人子弟！” 这时，高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怪笑，犹似灌脑魔音，又有黑风呼啸，席卷葫芦城天空。 “噗嗤！” 葫芦城里，亦应景地喷起数十数百道血泉，冲天三丈，嗤嗤溅落，蔚为壮观。 你道为何？ 原来，这魔音来袭的突然，而葫芦城众人正听道听得痴迷，没料得这茬，被魔音强行打断悟道，这才遭了反噬，喷起血泉。 便是人参小金刚也遭了这反噬，一口心血涌上头去，把他憋成红脸娃娃，可将他气得，恨不得冲上去，将发出魔音的家伙抓下来摔个十万八千回。 “大胆黑风，你又来作乱，吾师饶你，吾等可饶不了你！” 好在，这是葫芦真君道场，还轮不到人参小金刚做主。 就有那九真人站起，各个神目似电，煌煌如日，来回照射，照破黑风，葫芦城立即重见了光明，高空中也落下一个披发黑衣的男子，形似魔枭，腰间挂着九个骷髅葫芦。 等等！ 九个葫芦？ 人参小金刚的眼珠转了转，似是想到什么。 果然，就见九真人中的神真人当先一步，向黑衣男子呵斥：“黑风，你也曾拜在老师座下，老师待你如子，传你神通，可未想你如此丧心病狂，妄想取老师而代之，你可知，你这是取死！” 所谓神道如天，四时不忒而使天下服，牧众生如羊，有无尽威严。 葫芦真君虽然只说葫芦大道，但他的葫芦大道却包含万千大道，众人皆能从中悟出不同的道理，如神真人所悟的，就是这神道。 神威如渊，神威如狱，神真人一开口，便引得天地共鸣，雷霆滚滚，四时天音震颤，增其威势。 除九真人外，其他人无不被神真人的威势唬得战战兢兢，四值功曹等更捣头如蒜，畏于神真人威严之下，说是正神，反不如连山野的小妖快活自在。 “好个待我如子，可惜，虎毒食子啊。神真人，你莫非不知，在你等九真人之前，还有几个九真人。” 哪知神真人一番话落下，高空中的黑风真人突然癫狂起来，他笑声桀桀，如泣如诉，听得九真人唬得齐齐变色，再不能忍，齐齐动起手来。 只见神真人虚空踏步，九个神道葫芦喷吐神宫、神殿、神兵等等，神真人手持神杖，威严霸道，遥点神兵，冲杀上去。 剑真人抖瑟剑葫芦，九个剑葫芦吐出九枚剑种，化作九柄神兵宝剑，封锁时空。 刀真人与葫芦合一，吞吐无尽气息，冲起一片刀兵刀海，淹没八方。 鬼真人摇动鬼葫芦，有万鬼出世，在九只鬼王带领下，排兵布阵，也是了得。 除此之外，还有毒真人弄出一片毒海，蛊真人引来无形蛊，妖真人以葫为幡，妖乱人心，魔真人、巫真人化作千丈魔人、巫人，怀抱日月，勇悍无匹。 如是种种，九真人各展奇能，务求一击就杀了黑风真人这个背叛师门的家伙，为师门清理门户。 “好厉害，好厉害，可是，你们没见葫芦真君都没动，这不是自己上去找打么？” 第859章 便宜 “好厉害，好厉害，只是，可惜了！”人参小金刚默默叹道。 所谓旁观者清，别看九真人一照面就破了黑风真人的黑风，可黑风敢来，必是有所依仗。 只是，怪可惜了九真人的宝贝葫芦，要知道，他人参小金刚就是会过日子的，最见不得别人随便毁坏东西，如果不要，可以送给他啊…… 果然，人参小金刚念头才转罢，黑风真人也出手了，分别取出九个骷髅葫芦，一一摇动，分别吐出九道呜呜黑风。 一道黑风咻然一转，从中跌出一座座的神宫、神殿、神兵等等，其中也有一尊面色发黑的神真人手持神杖，轻轻一挥，无数神兵蜂拥而来。 一道黑风陡然崩散，化作九枚黑色剑种，剑种咻然涨大，以为九柄横空巨剑，破开时空。 一道黑风弄做刀气，刀气不绝，以为无量无穷，不比刀真人的神通差身上半点。 除此之外，还有黑风化作万鬼、毒海、妖幡、蛊虫、魔怪、巫人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九真人的葫芦神通一般无二，可将九真人恶心的面如黑铁，赌咒发誓要给黑风真人一个报应。 可他们是在高看了自己，那黑风真人的神通与他们看似一样，又有细微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九真人的神通方与对方的神通接触，就直接被吞噬进去，若归流入海，连个泡都不曾冒出。 九真人骇得神色皆是惨白。 这黑风真人看着也不得饶人处且饶人之辈，冷厉一笑，九道神通反向冲来，九真人此时神通尽失，哪能是对手，各被“自己”的神通击中，身躯渐渐腐蚀，发出惨叫之中。 “老师救我！” 黑风真人如此凶威，直将葫芦城居民骇得两股颤颤，高坐蓬庐的葫芦真君终于坐不住，一道金光自蓬庐甩了出去。 “黑风，你对为师还有误解，为师并不怪你，但你如何能对同门师兄下此毒手？如此心性，为师容得你，世人也容不得你！” 没有三两三，休想上梁山，就凭众人都只是真人，只有葫芦真君敢叫真君，就说明他肯定有些手段，甩出的金光看似简单，却孕育无穷变化，或分或合，或进或推，恰似一名绝顶剑手，以神乎其技的从容姿态击退对手。 与之相比，黑风真人的神通声势虽大，反给人一种银枪腊样的感觉。 金光又是一闪，已带着九真人落下，只见这九真人皆是身形狼狈，气息虚弱，方一落地，便战战兢兢拜下，口中直呼“饶命”，看的人参小金刚的眉头又是一挑。 “葫芦，少装模作样，不过胜了本座一招，你以为赢定了？吃本座这招试试！” 高空中黑风真人气得半死，哇哇大叫一声，将九个骷髅葫芦同时祭起，虚空中的九道神通也蓦然合在一起，化作一道似黑似金的光芒，从高空上直掠而下。 这般变化，终于叫葫芦真君微微动容，真君霍然走出蓬庐，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光芒，口中却大笑。 “此小道而，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 说罢，真君再次甩出金光，与似黑似金的光芒纠缠一起，两道光芒就似两条飞龙，咻然回转，辗转腾挪，分分合合，纠缠不休，一时却难分出瑜亮。 这番人参小金刚看的分明，葫芦真君的金光也非他亲自练习的神通，而是从一个金色葫芦中喷吐出来的。 终究，那黑风真人道行浅了些，似黑似金的光芒许是未曾祭炼完全，打得久了，竟渐渐崩散开来，黑风真人见势不妙，急忙将光芒一收，怪叫了一声，驾起黑风就跑，呼啸间只剩一个小点。 “哪里走？诸位徒儿，且随为师杀敌去！” 葫芦真君脸上第一次露出着急，也不管九真人愿不愿意，大袖一挥，把他们卷起，跳上他的金葫芦，呼啦啦地也腾空而起。 “此去真君定然马到功成，除了黑风真人这个祸害！” “是极，是极，这黑风真人实在太嚣张了，每每我等听道就来折腾一回，任谁也受不了，还是除了好，除了好！” “是极，是极！” 自有葫芦城居民拍手称赞，都道黑风真人不好，义愤填膺，也无人注意着，人群外围有一个小小人儿在黑风真人跑路前已经不见了踪影。 都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自古以来，凡人向往天空，至有修行之事，就开始征服天空，谓以飞天。 那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都是道行高深之辈，也是这飞天的老手，仗着车好,不对，仗着遁光强大，真真是横行无忌，一路冲撞过去，不知撞穿、撞碎多少流云、罡风。 也不知那流云、罡风到底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地与小伙伴们在半空中玩耍，平白遭了“粉身碎骨”之厄。 而无良“司机”黑风真人与葫芦真人，却在肇事之后立即逃逸，这一逃又不知逃了多少个百万里，终于到达一处鸟不生蛋之所。 所谓鸟不生蛋，定然荒芜，方圆百万里一片平坦，不见半只生灵，只有一座低矮的环形山谷，虚空中到处弥漫鸿蒙未开之前的混沌之气，偶有一阵呜咽黑风相伴而过，发出一副我惨，我极惨，我惨的惨绝人寰的气象，与黑风真人的气质倒也相配。 这黑风真人也不挑剔，话说也没办法挑剔，直接落向环形大山中心，一路向下，又飞了小半柱香，这才到了底，站在一处小小平台上，张狂大笑。 “葫芦，来都来了，还躲躲藏藏干嘛，以为能偷袭本座？” “黑风，你胆子果然大了许多，以为融汇了本座所学就是本座对手？”一个金葫芦慢慢飘下，那葫芦真君大袖招招，说的不甚在意，但眼神却频频四顾，打量四周。 “呸，你的神通？我等所学皆自盘祖而来，哪点是你葫芦自己所悟，真好意思夸口！”黑风真人不屑冷笑。 “你果然知晓了！” 此言一出，葫芦真君面色陡然黑沉下来，看的黑风真人好不开怀，不想葫芦真君突然爆喝一声 ：“是在这里知晓的？” “是。” 黑风真人本能应道，才说完，便道不好，就听葫芦真君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儿，临死还想着报效恩师，黑风，将你知道的秘密道来吧！” 葫芦真君笑的猖狂，行为更是猖狂，说话时已探出手掌，金葫芦的金光也化作一只大手抓向黑风真人。 “猖狂，葫芦，你会的我也会，还想用这招拿我！”黑风真人怒极，再次祭起似黑似金的光芒，也同样化作大手，争锋相对。 “不不不，是你会的我会，而我的你不会！”谁想，葫芦真君却摆了摆手，神秘笑了起来。 “不好！”黑风真人面色一变。 果然，先前还能与金光抗衡一二的光芒这次直接被摧枯拉朽碾破，唬得黑风真人大惊失色，眼见金色大手抓下，急忙退开两步，脚下平台冲起一道白蒙蒙的气流，把大手冲的支离破碎。 “好，好，好，这就是黑风你的依仗，黑风，你果然是我徒儿，事事都惦记着老师呢！” 葫芦真君见着白气，不惊反喜，哈哈大笑一声，张口猛吸，竟把白气拉的打旋，呼啦啦地直往他口里钻去，顿时将黑风真人骇得亡魂大冒，噗嗤一声，化作一缕黑风给钻到地里。 “想走？” 黑风真人不急不缓，待吞完白气，打了个饱嗝，这才走到平台上，看着那平台上留下的一个小孔，冷笑一声，目光向旁边一转，自有金葫芦跳起，一口将他吞下，也滴溜溜钻到了地里。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粒砂砾大的葫芦吧嗒一声从石壁上掉下，葫芦口微微一涨，吐出个小小人儿，迎风就涨，变做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 不是那人参小金刚还能是谁？ 只不过，他是如何跟来的？ 那不是，人参小金刚从葫芦城居民奇奇怪怪的人吞葫芦，葫芦吞人等等神通上学的…… 眼见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纠缠一起，人参小金刚先用宝葫芦将自己吞了，然后把葫芦变做砂砾大，趁着风起，与黑风来了一场你是风儿我是沙的缠绵之旅，飘飘荡荡才跟了来。 一路上又因黑风真人开车太飙，几次差点没被甩下，不知花了多少辛苦。 “便宜就在眼前，但葫芦真君已经发现我了，我是下不下去呢？”不过，好不容易跟到了这里，人参小金刚反而犹豫了起来。 葫芦真君最后那眼，显是已经发现了他…… 不过，有便宜不占不是小金刚，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神通威能奇大无比，要他放弃显然是没有这种事的。 “小爷有言在先，谁敢阻拦小爷发财，就统统打死！” 人参小金刚面色狰狞，好一番赌咒发誓才重新跳进宝葫芦，然后宝葫芦再跳进装山葫芦，装山葫芦再跳进装海葫芦，一连给自己套了三个葫芦，自觉保险了，这才钻了下去。 呃，其实他若怕死，可以不去的…… 。九天神皇 第860章 下去,快下去 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身具大无畏、大勇气，为寻真（便）理（宜），勇敢钻入地底。 这一钻恰似钻到了另一个天地，四周之中，但见蒙蒙白气，纷纷扰扰，缠绕不休，还特喜欢往他人参小金刚身边凑乎，绕着他的三重葫芦，不肯离去。 “诶，长得可爱也是一种烦恼！” 人参小金刚神色“悲苦”，又钻了一会，总算赶上那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 这两人此时正一边大骂，一边厮杀，好不热闹。 却见那黑风真人呼啸呜呜，不时化作风形，不时化作人形，裹挟着白气来往冲撞，好不凶猛。 他厉害，葫芦真君也不差，变做一个大肚葫芦。 都道大肚能容天下物体，又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肚子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大，葫芦真君深谙此道，任是只进不出，把无穷白气吞噬进去，体型越涨越大，身形越稳固，由着黑风真人冲撞，却伤不着葫芦皮儿。 “黑风，你技穷矣，若肯乖乖投降，本座答应留你一个全尸。”大肚葫芦嗡嗡摇晃，上半段微微变形，化作葫芦真君那副仙风道骨的形态，得意大笑。 “葫芦，好大的口气，但你忘了本座的真身么？”黑风真人似微微定了定形，显露出来，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 “你的真身？本座都不好意思提起，得之无用，臭不可闻，若非本座当年收容，黑风你能有今日？黑风，你还不感谢本座？” 葫芦黑风真君自不是三俩句就被对方唬住的角色，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讥讽之色越加浓了。 “是呢，但你刚才可吃了不老少了！” 黑风真人并不否认葫芦真君之言，只是轻轻把事实道了出来，话音才落，顿时将葫芦真君的脸色气得铁沉铁沉，脸现难言之色，似吐非吐。 你道为何？ 原来，这黑风的真身却是那虚恭之物。 虚恭者，废气也，由肠道而生，经谷道而出，自是臭不可闻。 尤其是这黑风真人的本体，更可以说是顶风臭万里，黑风煞煞，臭气熏天，所过之处，生灵尽绝，万物凋敝。 这等声势，别说闻一闻，光不小心看了，不把眼皮清洗五百年怕是不得干净。 黑风之名，由此而来。 话说，当年葫芦真君也是贪图黑风真人这等与生俱来的“本事”，这才将他收到门下，但成也萧何败萧何，葫芦真君虽是大肚能容万物，可虚恭之物是，他是万万不敢吞下的。 “你！” 越想越是恶心，又见黑风真人得志之意，葫芦真君越发肯定他所言不虚，葫芦里咕噜噜翻滚，哇哇一声，葫芦口大张，把白气又重新喷了出来，庞大的身形陡然缩小。 “好个黑风，本座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葫芦真君显出身形，脸色比黑风真人还白，又带着一缕黑气，气息更弱了不止一筹，才将踏出一步，脚下一个趔趄，竟直接翻倒。 可将黑风真人喜的怪笑：“好，好，葫芦，你的报应到了！” 说罢，黑风真人将身一转，彻底化作一片黑风，席卷而去。 这黑风极为可恶，黑光黑气，呜呜一吹，方圆万里被熏做黄澄澄，一股奇异恶臭更不止传了十余万里，人参小金刚纵然早退得老远，依然被熏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英雄，真英雄也！” 他尚且如此，身处黑风中心的葫芦真君更是凄惨，当场被熏得两眼翻白，昏沉沉，神癫意乱，被黑风真人一把拘了琵琶骨，抓成一团。 “只是，要糟啊！小爷才下来你们就分出胜负，连个黄雀在后的机会都不给，不如溜之大吉也。” 但有那人参小金刚藏身的三重葫芦一蹦，就欲离开。 废话，这都占不到便宜了，还留着干嘛，他人参小金刚可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小，小友，还轻救救我！”然而，这时本已昏厥的葫芦真君却勉强睁开了一线眼睛，向他看了过来。 这一看自是不打紧，只是，将他人参小金刚的行迹，给暴露了…… “该死，该死，你这恶葫芦，自己不堪，还想拉小爷入坑，迟早要遭报应！” 人参小金刚气得小辫子都弹了起来，细牙紧咬，但他活到今日，肯定也有大毅力、大决心的，关键时刻，来了个断葫芦逃生，扑哧一声，把最外面一的装海葫芦给脱了去，葫芦口大开，七海之水哗啦啦奔涌，漫天漫野。 就是，舍了这装海葫芦，他的心肝，真的好痛好痛…… “哪来的小贼，还以为能逃出本座手心？” 可惜，人参小金刚难得“大方”一次，人家黑风真人任是不给面子，恶形恶相，招呼着黑风扑了过来。 不过瞬息，漫天漫野的海水就被熏做一团团黄色脓液，恶臭难当，连其中的装海葫芦也瞬间被熏得枯萎，腐蚀开去，再不见形迹。 哦，还有海水中的瘦真人，还以为逃脱大难，能寻人参小金刚报仇，才大呼一声“小贼”，也被熏做一团浓水，从此与装海葫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彼此，也再无人参小金刚能这等人能将他的葫芦骗去，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死状能不这么凄惨的话，就更美了些。 “恶贼，恶贼，你害了小爷的法宝，小爷一定要你报应回来！” 就是苦了人参小金刚，辛辛苦苦骗了一个法宝，捂都没捂热，就给黑风真人坏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逃跑，狠话说了一堆，脚步就不见慢下半刻。 可惜，他实在小瞧黑风真人，敢在逃跑时分心咒骂，哪有不被追上来的道理？不十来个呼吸，呜呜的黑风已经吹到人参小金刚身后，气苦得他只好勉勉强强，哆哆嗦嗦地将第二重的装山葫芦给抖了起来。 “下去，你个死胖子，不知道你多重么？” “休想，你个小贼，想要胖爷给你断后，这世上还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家伙么？” “该死的，小爷就知道，你们说咒语时一定藏了一手，还说什么二换一，一点都不老实……” “好你个小贼，胖爷就算藏了一手也比你这一手都不露的人强，你好意思说胖爷？” “给我滚下去！” “不去，休想！” 装山葫芦又一阵急颤，微微颤颤，给传出了一大一小的尖锐对骂。 与人参小金刚作对的，赫然是早已收到葫芦里的胖真人…… 要不咋说不要欺负胖子呢，每一个胖子都有一个与之身材相反的小心眼，认死理，别看着好欺负，那是人家是在憋着劲儿，琢磨着大招呢，关键时刻给你背后捅一刀，总能叫你后悔莫及。 这不，人参小金刚就后悔了，后悔没将胖子给弄死，而是想着好歹占了他的葫芦，就不能再害了他的性命。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胖真人果然就没体谅他的“仁心善意”，死活不肯断后，把人参小金刚气得，速度又慢了一丝丝，终于叫黑风真人给追了上来。 “嗷！” 不过，这慢也又有慢的好，这不，黑风才吹到装山葫芦，葫芦内就传来胖真人的一声鬼哭狼嚎，那葫芦跟被踹了屁股的肥猫，嗷嗷叫着就往前冲去，竟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喜的人参小金刚乐滋滋的。 踹了屁股？ 可不是，装山葫芦被黑风给舔了一下，就跟被踹了屁股一般。 “好胖子，好胖子，你再加把劲，等逃了这里，小爷答应你，一定放你们平安啊！” 你们？ 明明瘦真人已经“英勇就义”，一胖一瘦只剩胖，哪来的你们？ 那不是，人参小金刚照顾胖真人，念他身为葫芦客，心念坚定，所谓葫芦在人在，葫芦亡人亡，想着胖真人若能不死，就把装山葫芦还他么？ 反正，经这一劫，被黑风真人给舔了的葫芦，他是不敢要的，谁让，黑风真人实在太臭了呢！ “两位小友，如此厄难，正该是我等摒弃前嫌，勠力同心之时，你们如何还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是真君，是真君，弟子就道真君您本是高超，是不容易被黑风恶贼给害了的。真君快将弟子救出去，弟子还要侍奉您身边……” 而在这时，葫芦真君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他们的葫芦之中，胖真人自是大喜，口呼感激，但人参小金刚却咬牙切齿起来。 “好你个恶葫芦，若非你露了小爷的身形，小爷何苦与我家胖真人争吵？你这恶葫芦，把葫芦赠给胖真人时定是留了一手的。” 此言一出，胖真人的感激之言顿时给卡在了喉咙里。 那葫芦真君若非留了一手，能把声音传进来？ 所谓一手更比一手深，胖真人这点道行，在人家葫芦真君面前，是不够看的…… “没想到小友还有如此见识？妙极，妙极，但不知，小友以为本座的提议如何？”葫芦真君微微一顿，继而大笑相邀。 “真君在胖真人的葫芦上留了一手，想必也在黑风真人的葫芦上留了九手，与你合作，胜券大大的有，小爷如何能拒绝？” 第861章 各找各妈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参小金刚与葫芦真君结（狼）成（狈）盟（为）友（奸），有葫芦真君指点，跑得那叫一个欢快，焉之忽左，咻之忽右，倏之忽下，神乎其技。 要不咋说葫芦真君是老司机呢，有他带着，人参小金刚的车技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转弯，向左三千里。” “哇呀呀！” “向下，不要停！” “哇呀呀呀……” “向上，直行一万里。” “哇呀呀呀呀……” 就只是，将身后的黑风真人气得太甚，差点失了理智。 这一跑，又不知几多万里，周身的白气是越见浓稠，也越发喜欢缠在人参小金刚的葫芦外边，挨挨蹭蹭，与他做游戏一般，把人参小金刚气得，小嘴都噘了起来。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不晓事呢，要找我玩耍，也得等我有空啊！” 人参小金刚一边烦恼，一边逃跑，白气之中，忽而闪出一抹淡淡金光。 “就是那里！”耳边同时响起葫芦真人的招呼。 哪用着他提醒，人参小金刚生平最见不得金光啊、金光啊，这等代表金钱跟宝贝的光芒，两眼睛都闪成金钱状，外重的装山葫芦一阵急抖，噗嗤噗嗤五声，接连吐出五岳“小”山。 所谓山就在高，不高不行，五岳“小”山看着小，其实不小，也有巨大体量，迎风暴涨，呼啦啦间涨至万丈高下，各个体型庞大，呼啸着砸向黑风。 只是那黑风凶恶，连七海之水都能炼做脓水，五岳“小”山还能如何？ 不过呼啸而过，五岳“小”山就被黑风融成一滩滩脓液，随即被黑风一卷，也呼啸着向原来的主人扑了过来。 等等，人哪去了？ 黑风之中，陡然弄出两只巨大的眼睛，瞳孔剧烈收缩，顿时给见着，一枚黄皮黄皮已经给钻到金光里了。 不是人参小金刚的装山葫芦还能是哪个？ 只是，他怎么一下子跑那么快了？ 怪只怪他黑风真人自己胃口太大，来者不拒，人家人参小金刚抛什么，他就吃什么。 五岳“小”山虽小，却也有“一点点”重量，他吃下五岳“小”山，就给自己增加了一点点重量，而人参小金刚恰好就减少了“一点点”重量，一增一减，正好足够人参小金刚给加速“一点点”，就钻进了金光。 “哇呀呀，小贼，我要你死啊！”黑风真人气得大叫。 只是，他除了说这个，就不会说别的了？ 迫不及待，黑风真人也未多想，扑通一声，也给钻到了金光里。 扑通？ 咋是这个声音，话说黑风席卷不都是呼啦啦，呼啦啦作响么，再不济，也可以噗嗤噗嗤啊。 哦，噗嗤噗嗤说的是凡人虚恭时的放气声音…… 但总归，不该是扑通之声的。 那是黑风真人突然从黑风的形态跌落了出来，变作人形，把脸摔平的声音。 连带本该被他抓成一团的葫芦真人也因这一砸，也从他手里翻滚了出来。 好在葫芦真人琵琶骨已经被穿，不能跑开，正猥猥琐琐卷成一团，痛得哼哼唧唧。 “葫芦，这里是什么地方？”黑风真人“颜面”无存，顿是大怒，一把提起葫芦真君，恶狠狠问道。 “笑话，你黑风自己的地方，不知道是哪里，还来问本座？” 葫芦真君冷笑连连，把黑风真人气得疯狂，正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一道白光飞来，轻轻一拨，就将两人拨至两旁。 随即，那白光一转，变作一柄浮尘，被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道支在胳膊间，老道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娃娃和一个大胖子，都低眉顺眼的。 料想，刚才就是这老道动的手。 “老牛鼻子，你敢拦我？” 可惜，黑风真人记吃不记打，撒泼了般要冲上来，人参小金刚与胖真人同时抬起脸，目光流盼欣喜，又齐齐一哼，各自瞥过头去。 “哎哟！” 下一刻，黑风真人的如何撒泼的来，又如何撒泼地滚了回去，被那老道一浮尘给抽的老远，老腰痛的，趔趄了几次才终于站起。 “尔等皆同气连枝，如何能自相残杀？” 这才传来老道的谓然之叹，可把黑风真人气得气喘呼呼，鼻翼扇阖，好悬没给吹飞。 “该死的老牛鼻子，说同气连枝，打起人来还这么凶狠？反正你拳头大，我黑风不是你对手，任你怎么说都行！”黑风真人冷哼一声，却也乖巧了下来。 “小道见过道兄！” 你道为何？ 原来是葫芦真君好不容易脱离拘囿，不思量如何先解了琵琶骨，反先给老道见了礼。 那葫芦真君在葫芦城中开讲葫芦大道，也算至圣先师，多少年不曾低头，可在老道面前却乖巧的像个孩子，黑风真人秉性虽然暴躁，可不是缺心眼，自然不敢炸刺。 左右，葫芦真君的琵琶骨还穿着呢！ 黑风真人且按捺下心情，要看看老道能耍什么把戏。 “尔等所来，皆为盘祖，且随我来！” 老道微微颔首，一句话把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说的怦然心动，神色愈见乖巧，亦步亦趋跟随上去，黑风真人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众人所立的是一片金灿灿平台，一体而铸，悬浮清濛混沌之中，无穷无尽的白气绕着平台微微旋转，以黑风真人视力，便能看见，约三千里开始，平台微微下沉，呈现弧形，由此可知，称之平台也不准确，姑且称之，亦姑且听之。 且说平台宏大但不清冷，举步之间见山重，挪移之间有水复，自有白气降临，演绎道则法理，时而化作青山绿水，时而化作走兽花鸟，并有灵猿献果，青鸟衔芝，万般热闹，尽在其中。 但见识了老道的手段，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哪里敢招惹那些走兽花鸟，皆做目不斜视姿态，规矩的很。 只有人参小金刚天生烂漫，喜好玩闹，不时追逐花鸟，或嬉戏山水，欢声不断，惹得老道频频蹙眉，常常要停下等他，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不满之时也暗自得意着，胖真人微微羡慕，却不敢逾矩。 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走了多少步，四人随着老道终于来到一座茅庐之外，那茅庐孤零零的矗立在金灿灿的平台上，好在并不孤独，也有白气凭空化形，或花或鸟，变作万事万物，青花摇曳，百鸟和鸣，蓦然消褪，不见痕迹。 “盘祖传承就在其中，你们自去吧。记着，不能用神通！” 一路无语的老道第三次开了尊口，浮尘一指，可将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的心给勾了出来。 这两人也不打招呼，皆红了眼睛，呼哧呼哧便往前冲去，一边奔跑，一边推搡对方。 “臭葫芦，穿了琵琶骨还跑这么快，早知道将你脚筋给抽了！” 黑风真人狠狠捣了一拳，正好打在葫芦真君琵琶骨伤口上，把葫芦真君痛的差点岔了气。 “死黑风，后悔了吧，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葫芦真君自然要报复回来，飞起一脚，径自踹在黑风真人的老腰上，疼的黑风真人两眼发昏，趁机被葫芦真君一把推倒，踩着后背冲了过去。 “哎哟！” 不妨，那黑风真人也不是省心的主，葫芦真君不过得意片刻，就有两只手腕突然他的脚脖子，给用力一掰，葫芦真君当场来了个狗啃屎，把鼻子都给摔平了，脸上血糊刺啦的，好不狼狈。 但没料到的事，这时，一尊胖墩墩的身形炮弹一般自两人身旁砸了过去，当先一步冲入了茅庐，正是那胖真人。 “死胖子，本座的东西也敢抢？” 所谓葫风相争，胖子得利，可将两人气得，暂时歇了争持，手脚并用也撞了进去。 只将老道与人参小金刚留在了外间。 “小家伙不进去？需知，那可是盘祖，这方天地亿万生灵之父，小友就算没见识也该有常识，祂留下的传承也不心动？”老道问道。 “真那么好老道士你会不要？” 人参小金刚笑嘻嘻的，把老道气得脸皮发鼓，冷笑道：“好个无礼小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心思鬼蜮，难成大器，贫道懒得理你！”说罢，老道恨恨一甩浮尘，身躯渐渐淡化，竟不知去了哪里。 “切，你也不过鸿蒙之气而化，好能耐么，有本事再出来啊！” 则有人参小金刚嘀嘀咕咕，边说边打量，贼眼左顾右盼，确认老道不会突然冒出来打他，顿时满意极了，就把小手拢做小喇叭状，高声喊道：“你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老道士已经离开了，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下手的千万别留情啊，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轰咚！ 几是这话音才落，茅庐轰咚一声给炸开了去，就见葫芦真君化作一个百丈的葫芦巨人，葫芦胳膊葫芦腿，横扫八方，身边却缠这一个风魔，黑风胳膊黑风腿儿，与葫芦巨人厮打一起。 “死葫芦，就知道你没被穿琵琶骨！” “臭风，知道又如何，现在才动手，晚了！” 第862章 打他 都说一山还比一山高，那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都不是省心的主，葫芦真君假意被黑风真人拘拿，黑风真人又何妨不是要设陷害他。 “臭风，知道了又如何，现在才动手，晚了！” 就在葫芦真君得意之时，他的面上陡然现出一缕缕黑气，浑身上下，突然冒出一股股说不出的恶臭，人参小金刚不小心嗅了一点，脸色变得比白纸还白，慌忙间手脚并用，跌爬滚打出去。 但好歹他还是能跑得掉，人家胖真人,就跑不掉了…… 都怪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动手太突兀，被两人的大手大脚夹在中间，拳来脚蹬，招式大开大合，唬得他是左避右闪，根本不能跑出来，再被那恶臭一熏，对不住，一张胖脸顿时给熏绿了。 “救我，救我！” 胖真人死命呼唤，可人参小金刚哪里敢回头，眼见皮肤上就起了一个个脓包，胖真人心下一狠，径自张开手掌，一枚金丹悬浮手心，一寸两分大，扇舞着一对小翅膀，毫光灿烂，计十二万九千六百数，若与大道和鸣，天音大做。 “住嘴！”可将葫芦真君与黑风真人唬得气急暴跳，开口厉喝。 但胖真人凶性上头，哪里肯听他们的，别人越是不肯，他越是要做，咕噜一声，将金丹给吞了下去，周身毛孔顿时散溢无数道金色毫光，自觉有使不完的气力，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不想本胖也有今日，合该本胖称祖做宗……” 但话音未落，胖真人身上的光辉是越发盛烈，唬得胖真人一身胖皮抖动不听，神色慌张，张了张嘴，一道金光喷射出来，轰咚一声，给他炸碎了去，自有一枚金丹默默浮起，小翅膀轻轻扇动。 就是个头，好像小了一点点，已不足一寸了…… 可怜一胖一瘦情深义重，常年占着道路胡侃，一瘦既去，一胖何留，不妨，也跟着来走了，倒也成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名。 “该死的东西，盘祖传承岂是你能消受，死了都是活该！” 却把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恨得咬牙切齿，死了也不肯放过胖真人，狠狠咒骂。 可他们才骂完，金丹的小翅膀，便忽然扇了扇，却往，人参小金刚处飞了过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啊！” 只是急了那人参小金刚，岂敢接手这等烫手“金丹”，也怕没胖真人的福分，给金丹被炸碎了去，取出宝葫芦，甭管姿态优雅不优雅，合身一趴，宝葫芦驾着他急嗖嗖飞去。 可他急，人家金丹更快，小翅膀一扇，跟疯了头的小猫咪一样，疯头疯闹要追上人参小金刚。 “小贼，住脚，再敢跑一步，我们就打死你！” 这一下，黑风真人也顾不得趁机拿下葫芦真人，两人迈着大步，也疯了似乎的冲了过来。 虽然胖真人不自量力，已经被金丹炸死，可金丹也小了两分多，这再要被人参小金刚吃了，先别管他能不能消受，两人铁定先得哭死。 “不跑，不跑小爷还有命在，我说你们 两个也不争气，赶紧将它抓住啊，再这样下去，小爷焉有命在？” 可将人参小金刚气得暴跳如雷，站在宝葫芦上，指着两人就是一顿臭骂，黑风真人大恨，将身一晃，化作一股狂风，恶臭满满，葫芦真君面色也变，却不得不也变作葫芦，往狂风上一架，借风而起。 都说团结就是力量，这话果然不虚，两人撕逼惯了，从不曾想过，他们合作的力量竟可以突破天际…… 那风架着葫芦，葫芦带着风，速度瞬间暴涨，一下子就拉近三者的距离。 “好，好，早该如此！” 人参小金刚自然大喜，可小翅膀金丹却不喜了，抖了抖圆滚滚的小身躯，把身躯燃烧起来，金焰腾腾，那小身躯一下子又给烧没了三分。 “你敢？” 顿时将黑风真人两人急了，风与葫芦中各自伸出两只手掌，猛然转了个弯，往人参小金刚抓了下来。 诶，怎么抓他人参小金刚了？ 那不是，金丹突然加速，他俩也追之不及，但跑的了金丹跑不了小金刚，把人参小金刚攥手里，还怕金丹不乖乖上门。 果然，才将人参小金刚抓在手中，一人两人，分别抓着人参小金刚的一手一脚，把他摆弄成大字形，金丹就往他们飞了过来。 “好，好，合该我得盘祖传承！” 二人俱是大喜，两手依然抓着人参小金刚，却再次伸出两只手掌，狠狠向对方出手了。 乍然间，但见黑风嘶吼，煞气滔滔，这风先由黑而黄，再由黄而黑，再由黑而黄，几经变化，最后退至无色，可恶臭程度是以几何倍数增长，堪称歹毒。 多毒？ 毒到不止能污染物质、血肉，也能污染灵魂、道则，已是自成天地，在虚空熏出一座恶臭天，其中的山是臭的，水是臭的，连虚无缥缈的法则、大道都是臭的。 哦，还有半个人参小金刚…… 谁让他有半边身体被黑风真人抓着，想躲也躲不开，半边身子被熏臭，气得两眼一翻，生生昏厥过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染了这等恶臭，小爷以后还如何娶媳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只是他不曾想过，即便是死了，这等恶臭怕也要生生世世伴着他。 想死？不要太天真！ 那厢人参小金刚是要死要活，而葫芦真君却是让别人要死要活，就见这真君真君微微一晃动，掌中是多了无数葫芦串儿，跟抛炸弹似的，将一串串的葫芦砸出去。 “天生我等葫芦串，多子多孙是福禄，若然一日灾祸来，有子挡灾乐无穷！” 边唱边跳，一个个葫芦径自从葫芦串上跳下，蹦跳欢笑着，跳入恶臭诸天，然后轰动一声，自爆开去，炸得恶臭天动荡不止。 隐约间，一个个葫芦在自爆最后，都会显出一张张不同人脸，有胖有瘦，有老有少，也有九真人。 应该说那不同的人，都是九真人，是历代葫芦真君收入座下的九真人，被他炼成了这葫芦串，难怪当日黑风真人要 问神真人一句，你可知，还有几个九真人？ “死葫芦，本座的恶臭能容天下物，管你多少葫芦，到了我的虚恭天，都要成为我的养料！” 但那黑风真人可不是吃素的，任由葫芦开炸恶臭天，哦，它的官方名字叫虚恭天，虚恭天不过微微一震，便把葫芦炸起的震动平息，更有无数虚恭道则蜂拥而上，把葫芦的自爆之力当做养料，壮大自己，黑风真人的虚恭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黑风，你恨我怨我，以为是我要吃你们，其实不知，为师历来心善，是把自己给你们吃呢！” 另一旁，葫芦真君却突然大笑起来，把黑风真人惊得心神大颤，忙要将虚恭天收回，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那虚空天中，臭风、臭水、臭山却齐齐一颤，径自浮出一个个葫芦样，水是按葫芦样流动，风是按葫芦样吹动，山是按葫芦样生长，连虚恭天中的臭耗子、臭蟑螂都给长成了葫芦样，好悬没将黑风真人气死。 但黑风真人已经气不出来了，因为，连他那虚恭的本体，无色的形态，也渐渐化为一个葫芦轮廓。 “老师，饶命，饶命……” 到此时，黑风真人终于慌了，才算知道葫芦真君的真正手段，这真君擅长的就是从内部瓦解敌人。 亏着他以为能从内部瓦解葫芦真君，一字之差，战略定位失败，就注定了这场败局。 只是，若求饶有用，还用打架干嘛，黑风真人话音才落，已被炼做了一个无色恶臭的葫芦。 充分保留了原滋原味…… 连葫芦真君自己也恶心的难受，不愿多看，勉强将无色葫芦串在葫芦串上，挥了挥手，不知收到哪里，便笑眯眯回头。 “小友，现在该将盘祖传承给本座了吧！” 哦，竟是人参小金刚醒了。 废话，人参小金刚是被黑风真人给臭晕的，黑风真人既死，恶臭消散，他当然就醒了。 “好是好，可是，它钻到我的肚子里了，这怎么办？”人参小金刚挠了挠头，露出一脸憨厚笑容。 赫然，是黑风真人与葫芦真君争斗激烈时，小翅膀金丹给钻到人参小金刚的怀中。 这一钻，人家小翅膀金丹是寻着老家了，可劲儿亲热，拼了命亲热，要与人参小金刚合为一体，钻进他的血肉之中。 若非如此，以人参小金刚装死的能力，怎么可能被葫芦真君识破他已经醒了？ 还不是，小翅膀金丹不断钻，疼的他不小心抖了下手脚，给对方发现的。 “那好办，本座最擅长把自己给别人吃，不如，小友也将本座吃进去就好！”葫芦真君依然好言说道，一副要学佛祖割肉喂鹰的样子。 只是那其中的恶意，是傻子都能听的出来。 “其实这样不好，在我的天地，你敢这么嚣张，可是要挨打。” 人参小金刚摇了摇头，突然露出一丝奸笑，虚空中，但有一缕白气化形，化作一个神色不爽的老道，就听他吩咐道：“去，打他！” 。九天神皇 第863章 怕了吧 “不知道，天才地宝有缘者得之么，小爷就是那有缘者，你个葫芦，敢招惹小爷，真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金葫芦上，人参小金刚好不得意，却见他低着头，两只小手可劲撕撕撕，掰掰掰，戳戳戳，手里头，却是一个比他还小，小到只有拳头大的袖珍小人，正吱吱惨叫。 不是那葫芦真君还能是谁？ 所谓吃他丫，占他丫，还要打他丫，人参小金刚不仅占了对方的金葫芦，更把对方抓起来折磨，可将强盗逻辑贯彻的很是彻底呢！ 不过，他忙着教训葫芦真君，是谁在驾驶金葫芦？ 反正……不会是他人参小金刚。 话说，人参小金刚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再不是光杆司令一条，手底下可是有一票小弟。 有事小弟服其饶，身为老大，使唤小弟可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这不，他就把当日给他脸色看的那个白眉毛、白胡子老道给招了出来，给他一个服务老大的机会。 多少人想亲近老大都不能，可不是人生小金刚心眼小，报复人家哦！ 至于人参小金刚如何能使唤人家？ 你问他，他也不知道哇！ 总之不过是当日小翅膀金丹钻到他怀里后，他突然就有了操纵无穷白气的能力。 硬要说起来，肯定是他人参小金刚好事做多了，连老天爷也忍不住要奖励他，对，就是这样。 一路乘风御葫芦，人参小金刚飞的极快，直往大头山方向飞去，都不带拐弯。 所谓大头山，指这方天地的一个地名，位于盘祖大陆大头位置。 而盘祖大陆就是这方天地的名称，酷似人形，分四肢一头，有左手山，右腿山，还有肚脐谷，葫芦城位置大致位于大陆中间偏下的位置，与大头山相距又不知多少个百万里。 葫芦城有他葫芦真君，那大头山也有一个大头真君，称王称霸，为祸一方，好不猖狂。 要说，人参小金刚去大头山干嘛，还不是，那大头山的名字犯了他的忌讳。 他人参小金刚也是从大头山出来的，号称大头山之主，那大头真君算得哪只葱，敢叫大头真君，敢占据大头山地界，看他人参小金刚打不死他？ 这一战，是为正大头山主之名，是为荣誉而战，一点都没有掺杂他人参小金刚的私心，肯定不是人参小金刚莫名得了小翅膀金丹的认可，以为天大地大，不如他人参小金刚大的内心膨胀的想法。 一路向山，身外的风景也渐渐繁华起来，道路两旁，时有一座座高大的城池飞掠而过，城池之中，不时有人兴致而起，驾着风云在天空乱兜乱转，也有高人遥相呼唤，招朋引友，更有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小年轻，试图驾驭剑网拦下金葫芦，却被人参小金刚指挥着金葫芦，来了场炫酷了得的飞行表演，轻松摆脱，好不得意。 这等风光，比之葫芦城那小小城池，方圆百万里不见人烟，真强了太多，想来，也是大头真君经营有方，比葫芦真君也强了许多。 “你就一点 也不羞愧？” 人参小金刚内心惭愧，忍不住微微红了脸皮，再次伸出手指，将葫芦真君戳得满地打滚。 诶，他有什么好惭愧的，话说，葫芦城又不是他经营的？ 可人参小金刚要说了，葫芦城如今是他掌管的，就问葫芦真君敢不敢不服，除非他是想被收拾了。 当然，人家没说不服，也会被收拾的……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我要见真君，我要见真君，你们不能杀我！” “真君，您可以杀我，但药不能停啊，药停了，您的病就没治了。”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君，你讳疾忌医，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我就是个卖耗子药的，到真君府是为治耗子灾，这位将军大人，没听说过卖耗子药要杀头啊，我，我，我，冤枉啊！” 才按下金葫芦，人参小金刚就在大头城门口见着异常热闹的场景，却是一群医者被大头城士兵押了出来，一个个给按倒跪地，要给他们来个斩首示众。 都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这群活生生的人，众医生者中，有人高声呼囔，有人顽固不化，有人故作姿态，也有人委委屈屈，众生百态，莫终一是，只看得城门周围的路人暗自叹息。 “诶，这已是最近第三批了！” “可不是，也不知真君害了什么恶疾，竟不能痊愈！” “怪都怪这些人利益熏心，大头真君何许人，他自己都治不好的病，其他人能治好，这不是取死么？” 言尽于此，人群中纵然有人觉得这群医者未必死罪，可在大头城大头兵面前，哪里敢伸张，不过看着那些大头兵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瓜瓢似的，将一颗颗脑袋都给弄了下来。 待大头兵自提着一颗颗脑袋进了城，只留下一地无头尸，好不凄凉，众多路人哑口无言，内心惶恐。 “诶，这大头真君病了？果然，小爷是天命所归，老天爷知晓小爷要来接收大头城，便降下病害，取他大头真君性命，是极，是极，当是如此！” 当然，人参小金刚内心是喜滋滋的，目光一转，急忙奔进了大头城。 他要干嘛？ 还不是要去大头真君府？ 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害，老天爷都要将大头城送给他人参小金刚了，他若不要，岂不是很不识趣？ 利益熏心，人参小金刚此时哪里顾得计较其中危机，当然是一头一脑撞进去了。 大头真君府，人参小金刚来的正是时候，此时，那些大头兵已经缴了军令，又从府内出来，在真君府的高墙上贴起招贤榜。 榜曰：“今岁大吉，受命于天，兹有大头真君者，德被苍生，五方俱服，莫不感其名。然，天有阴晴冷暖，人有旦夕福祸，真君之才唯天而妒，欲降大任，先劳体肤，至头风之症，五方动荡，众生惶恐。为天下定，求贤德高明者，针砭头风，众生拜求。” 可将人参小金刚看得两眼都翻出了眼白，瞧瞧，人家这大头真君做的，不 过患了头风症而已，都能扯上天下、众生，仿佛是众生求着大头真君快些好起，而不是大头真君苦病难医，而大肆招贤。 就，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 “真，我敌手也！” 人参小金刚暗自感慨，大步而出，一蹦，两蹦，三蹦，就在众人疑惑之时，终于扯住招贤榜一角，嗤啦一声，将之扯了下来，只是面色微恼，见了一点点躁色。 却都怪，那些大头兵将这招贤榜贴的太高，害着他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才用蹦的…… “小朋友，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 那厢，见了这小家伙把招贤榜扯了下来，大头兵们终于变了颜色，本能就上前几步，将他围了起来。 “当然是治病！” 人参小金刚翻了个嫌弃的眼神，一把推开不敢置信的大头兵，蹭蹭蹭向前几步，忽然回头：“难道，你们不该带路？” “得，你舍得死，我还不敢埋么？”几个大头兵相视一眼，顿时大怒，一个兵头模样的大头兵走了几步，冷笑道：“走吧，进了真君府，可不是那么好出去的！” 说着，兵头带着人参小金刚穿堂过府，来到一座小院，小院之外，把守着一群兵丁，明盔明甲，气息浑厚，小院之中，一群医者有气无力地做着事，眉头紧锁，都带着愁色。 两人方一进来，这群医者唬的是鸡飞狗跳，神色慌张，但见着不是来抓他们的，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却又恼怒起来。 “哪来的小娃娃，这等地方岂是你能进来的？万一治不好病，可是要牵连我们的。”一个身上常带丹香的老者冷笑道。 “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了还不自知。”另一个青衣的老者附和道。 “极是，赵将军，你且将他打出去吧，看着他老夫都没心情，没心情就治不好病，治不好病，赵将军也要受罚啊！”又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老头对带着人参小金刚进来的兵头说道。 其他医者亦是哼哼唧唧，好一阵碎语，都是说人参小金刚坏话，可将他气得细牙紧咬。 不妨，小院子突然再次被推开，冲进一群大头兵，五大三粗，蛮横非常，呼囔地就将三个医者压住，用捆仙索绑了。 “丹老道，颜青子，百果生，你三人献丹不利，反害得真君病症加重，随我们走吧！”大头兵中，一个粗大的声音喊着。 那三人，可不是先前带头嘲讽人参小金刚的三人，可将三人急的，当场开撕起来。 “冤枉啊，冤枉啊，那是丹老道炼的药，与我无关！” “该死的百果生，不是说以你家祖传的百果子入药一定药到病除么？” “颜青子，是你献的丹方，你也跑不掉！” 但大头兵们哪管这么多，大手一挥，一声“都带走”，给走的一干二净，可留下来的医者也是心有余悸，愁色更浓。 “小朋友，怎么样，怕了吧？” “不怎样，带我去见真君吧！”() 。m. 第864章 唆使 “不怎样，带我去见真君吧！” 姓赵的兵头兀自冷笑，人参小金刚却向他龇起了白牙。 什么叫做怕，他人参小金刚就没怕过，更别说此时内心膨胀的，别说怕，连怕字怎么写都给忘了。 “好你个小家伙，当真不知好歹。” 这赵兵头原想着叫人参小金刚小心做人，说不得能等到其他医者治好大头真君的病，莫不然，活到其他医者死光光也是好的…… “多活一刻是一刻，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赵兵头恼羞成怒，就依了人参小金刚的心意，又带他出了院子，自是看的其他医者连道古怪。 还没见过，赶巴巴凑上去找死的呢！ “哎哟，哎哟！” 越往内院走去，把手大兵头的气息也越发浑厚，就人参小金刚所见，已不差九真人多少，好在赵兵头的身份也够，带着他也无人阻拦，只是堪堪凑近内院时，传来的叫痛声叫人参小金刚有些鄙视。 “还大头真君呢，连小小的头风痛都不能忍受，根本就没我坚强。” 这般想着，人参小金刚顿时觉得，随着大头真君叫痛时不断震隆的法理啊、道则啊、虚空啊、天地啊，就再也吓不到他了。 对，他可没被吓到！ “哼！” 人参小金刚骄傲地抬起小鼻子小脸，心情稍安，下一刻牙关就磨了起来。 就听那赵兵头这般禀告：“真君，府外来了个小医者，想来试试。” 试试，什么叫试试，有这么说话的么？ 虽然赵兵头的话听着像是好话，给他人参小金刚留了几分余地，可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不是自忖能治好大头真君，敢揭下招贤榜？ 赵兵头，竟敢小瞧他，不可饶恕。 “不对啊，小爷又不是来治病的，差点被这大头兵绕进去了，哼，心思歹毒，等小爷占了你这大头城，就将你打发去守城门。” 可才生完气，人参小金刚才终于醒悟过来，内心依然不爽，就听大头真君的叫痛声顿了顿，院子周围震动的气息停止，才传出招呼：“传进来！” 这口气，也忒大了。 人参小金刚腻歪着心情，跟着进入院子，吱呀一声，推开门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头真君。 这一趟，真心不容易，人参小金刚内心不满。 可人家大头真君更加不满，威严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一对目光如钢刀似的，从上扫到下，冷吭道：“你就是揭榜的‘小’医者？” 尤其是那个“小”字，语气要不要这么重？ 这大头真君面如重枣，果真头比别人大几分，双眉浓密，鬓发冲天，斜躺床榻，沉屙虽久，却不损其在大头山称王称霸的威严。 只不知，他的本体是什么？ 人参小金刚眼珠咕噜噜转动，笑道：“有志不在年高，达者不分先后，真君轻视我年纪小，但也不见那些年纪大的医者医好了您。” 说话时，他的丹田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跳动，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灿 烂，侃侃而谈。 大头真君微微颔首，倒也从谏如流：“是这个道理。” 说话时，他的大头上突然崩起了一根根青筋，先前平息的气息轰然一震，冲起的气浪顿时将人参小金刚掀飞了去，啪叽一声贴在墙上，再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显是，他的头风症又发作了。 “可那等年老医者已经死了，小医者也不想步入后尘吧。”大头真君语气多了几分肃杀。 “真君放心，我已经看出来了！” 人参小金刚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一点也“不在意”被大头真君掀飞，脸上依然笑眯眯的。 “真君这种病，要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他笑大头真君也笑，只是笑的有些恐怖：“哦，什么样的药这么灵，小医者来的晚了些，或许不知道，今日之中，已有两拨向本座献药的人掉了脑袋。” “那是他们本事稀疏，真君可能不知，我这药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排名天下，天下……”人参小金刚多用了一只手，这才计算出来：“可是排名天下第六呢！” “真君可愿一试？” 人参小金刚摆出一副神秘姿态，似是言之有物，大头真君呯然心动，又不堪头风之痛，点头同意：“你且将药献上来。” “诺！” 人参小金刚欢天喜地一般小跑上前，小手紧攥，捧到大头真君面前，轻轻打开，一声无奈的招呼顿时传了出来。 “真君，你好啊！” “是你，葫芦？” 这声招呼，赫然是葫芦真君发出的，可怜这真君先前前还有小拳头大，现在却被攥成了药丸子大，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诶，说到真君，就不得不提罪魁祸首人参小金刚，现在他又在干嘛？ 哦，这小金刚趁着大头真君目光被葫芦真君吸引，是恶从胆中起，手上一晃，一道氤氲白气显形，变作好大一把开山斧，斧面门板宽，斧刃一丈长，寒光闪烁，大喝一声，便往大头真君的上好大头劈下。 铿！ 只一下，却劈的火星大做，斧刃崩飞，人参小金刚小手颤抖，拿捏不住开山斧，扑通一声给它摔了下来。 而大头真君，却不过被砍破了一块油皮而已。 “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人参小金刚不敢置信，神色震惊，踉跄后退两步，突然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呼喊：“夭寿了，这大头硬是砍不动啊，都怪你葫芦真君，是你唆使我的！” 一句话却把两个人给气倒了，一个是大头真君，另一个自然是葫芦真君了，这真君气得直哆嗦。 “好你个小贼，什么都赖我头上，本座，本座不活了！” 他倒想与人参小金刚拼命，可是，也得能有拼命的资格才行，只好寻死觅活起来。 另一厢，大头真君也气得哆嗦，哦，也可能是因为人参小金刚开山斧一劈，引发头风症，痛得哆嗦。 “小贼，哪里走？” 当真是恨自心起，怒从肝生，怒喝一声，头颅变作一只擂鼓翁天大锤，悍 然击下。 这一击，动静可比人参小金刚强太多，内院当即炸开，动静之处，大道不存，法理成空，余波传递，真君府房屋连排倒塌，唬的众多大头兵张惶失措，不知所以。 “死了么？” 擂鼓翁天大锤微微一晃，变作大头真君身形，依然面如重枣，只是头大身小，大小比例差了几乎百倍，看着极为变扭。 噗嗤！ 下方地界，一道白气突然钻出地面，微微一扭，变作人参小金刚的样子，他小脸苍白，连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抱头就跑。 “真君，真君，请您见谅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葫芦唆使的。” “没死，那就死去吧！” 可大头真君主意已定，哪听他来狡辩，眼见一击打不死这小贼，那就两击、三击、无数击。 所谓小贼不增多，而锤后可以再锤，再锤之后再锤，锤锤锤锤无穷匮，早晚能将小贼打死。 这大头真君也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一前一后，紧追人参小金刚，一锤锤打下，人参小金刚还未死，可大头城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想这真君法力高强，道行几能通天，悍然而击，锤下能有几人留的性命？当然是飞灰了去。 可怜大好的大头城，也被夷为了平地，留下光秃秃的大头山，一个鼻子两个眼，还有模有样。 前头不给说过，盘祖大陆长得跟个人样一般，有头有躯干，大头山就位于盘祖大陆头部位置。 上回黑风真人被追杀，就给逃到了肚脐谷，只是那肚脐谷实在太大，方圆不止百万里，可大头山不过寻常大小，人参小金刚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了这山才想起。 “如果盘祖大陆真是哪个大能所化，这大能一定发育猥琐了。” 可不是，肚脐位置不知多大，头颅不过寻常小山大小，就似正常人长了个小指头大的脑袋，不猥琐了才怪。 但也不妨人参小金刚小脚一迈，咚咚咚就往人家的鼻子里钻去，哦，是大头山形似鼻子的地方，不要想得那么猥琐。 “小贼，快停下！” 可将大头真君唬的头皮发麻，擂鼓翁天大锤打下，就一小段路功夫，人参小金刚死了不止百遍，亏着他此时已经借助白气而生，但一遍遍锤死，一遍遍重生，也被折磨得欲生欲死的。 “你个小家伙，怎么这次不给力了呢？都是你唆使的我！” 人参小金刚不停抱怨，给麻溜一滚，滚进了“鼻子”，急的大头真君满头大汗，也追了进去。 他口中的小家伙，却是当日那个小翅膀金丹。 话说，说受了葫芦真君唆使的确是冤枉他，但说受了小翅膀金丹唆使可不是冤枉，人参小金刚动手，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他的催促。 可不是有句话说了，自家的孩子错了，也一定是对的，责任一定在别人家的孩子。 “哎哟，你丫坑我！” 本来着，头矗在地上，钻进“鼻子”里好歹也得爬一段上坡路，可谁想，他任是给一步踏空了…… 。九天神皇 第865章 见外 本来着，头矗在地上，鼻子中应该有一段向上的路（肉），可谁知道，那鼻子看着像鼻子，其实是个深坑、天坑、无底坑，人参小金刚一时不察，给一脚踏空，直接摔了下去。 是以十方无极，虚空浩渺，以天地之广，也不及思想万一，因天地终是有形，拘囿物质形体，必有极限，然思想无极限，是以才有思想有多远，你就摔多久之语。 “你坑我，我，我，我，我……” 这一摔，仿佛恒久，仿佛刹那，摔得人参小金刚思想断片，也不知自己尖叫了多久，便给啪叽一声，结结实实摔进一个溶洞，屁墩老疼，那小嘴依然张着，不能回神过来，他茫然地转了转头。 “这又是哪里？” “小娃娃，装什么装，你们以为换个花招就能套路本座？” 这时，一个苍老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压抑尖锐，如同夜枭，人参小金刚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回过神，鄙视道。 “老头，你有病吧！” 说话的事一个古怪老头，好端端地没事干，非要将身体给塞在地下，只露出一个披散白发的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特殊癖好，只有像他人参小金刚这样知道的，才会这般说。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你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有病……” 哪想，人参小金刚不过随口一说，那老头跟发了癫一般，高声大骂起来。 也亏人参小金刚是天生天养，自己就是自己的祖宗，也没有成家，一人就是一家，不然就凭老头这句话，他非得提起两把西瓜刀，把老头片了去。 就现在，人参小金刚也没打算放过老头，也用两把西瓜刀，就用一把，单手举起一把西瓜刀，就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动作那叫流畅，刀光都给连做一道银练。 那不是，老头虽然没骂他全家与祖宗，也骂他了。 这世上混，就靠一个狠，你不狠，别人就对你狠，人参小金刚若是轻易就宽恕老头，传出去，怕是阿猫阿狗都敢没事到他家撒个尿，认个地盘了。 可是，人参小金刚凶狠是凶狠了，但西瓜刀落到老头头上，却不能破开他的油皮，只是斩下了一根又一根白发，冒起一个又一个火星。 这小小的空间里，就听得金属碰击的铿铿之声不绝，砍得人参小金刚是手也累，气也喘，咣当一声，把西瓜刀给扔了，另一只小手又是一甩，扔出个药丸子大的人，啪叽一声，摔成正常人大小，使唤道：“葫芦，把他砍了！” 这人，赫然正是葫芦真君。 要不人参小金刚咋用一只手，还不是另一只手给抓着葫芦真君，不然真当他胸怀广阔？ 一只手砍要得罪老头，两只手砍也要得罪老头，左右都要得罪他，不将他砍死，人参小金刚心实难安。 不知是哪个伟大的诗人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等话教育我们，下手一定要毒，就像斩草，一定要记得撒除草灵，做到除根务尽，砍人则记得撒化尸水，不 要留下痕迹咯。 他人参小金刚一向都是乖孩子，伟大诗人的教育一直铭记在心，准备先歇歇，等会再接葫芦真君的手。 不管如何，今日非得将这老头砍死不可，像大头真君这样的反例——一次没将对方砍死，反被对方追杀的事，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大头真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参小金刚不过转了转念头，另一旁就传来葫芦真君的尖叫，唬得他两手一趴，鹌鹑也似，将脑袋藏在了裆里，瑟瑟发抖。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是葫芦，都是葫芦唆使的！” 虽然已经被气过了一次，可人家葫芦真君要说了，还是好气啊！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葫芦真君只好沙哑着声音说道：“不是那个大头真君，是另一个大头真君。” “另一个？” 人参小金刚偷偷抬起眼睛，顺着葫芦真君的手指看去，可不是，真是另一个大头真君. 此君也如先前那个大头真君一样，面如重枣，双眉浓密，稍有不同，却是个秃瓢的，没有拿冲天的鬓发。 废话，人家的头发都被你的西瓜刀给剃（砍）了，能鬓发冲天就有鬼了呢，但也是剃（砍）了人家的白发，才叫葫芦真君发现他的真容。 说到这里，诸君想必已经猜到，这尊大头真君到底是何许人了，为以示区别，以下就将他称为光头真君吧。 说回正题，就说“危机”一过，人参小金刚立即想起刚才的“不雅”姿态，龇起白牙，威胁道：“葫芦，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的什么也没看到。”葫芦真君睁起眼睛说瞎话。 “孺子可教，如此，小爷就不计较你唆使我偷袭大头真君的事了！” 人参小金刚大肚地挥了挥手，葫芦真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就想着是不是与他拼了，那人参小金刚却发出鬼哭狼嚎。 “真君啊，你怎么落到这个境地了？可怜您执掌大头城，教化一方，功德无量，众生皆视你如父，念你想你，如何忍心见您这般凄苦。您告诉小金刚，是谁害了您，小金刚一定为你报仇！ 只是，只是，小金刚本事低微，真君您也是知道的，您是不是先赐下法宝一箩筐，神功一箩筐，小金刚保证，得了您的法宝神功，一定勤奋修炼，十年不成就练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一定将您救出来。” “好你个奸贼，差点落了你的套。还十年百年？本座早成了灰了！”可将这光头真君气得，老脸差点涨破。 此君先前被人参小金刚一顿猛砍，虽不曾伤到骨肉，但刀刀凶猛，力道震荡之下，脑海是迷迷糊糊，一听小金刚的嚎叫，那叫“情真意切”，还真差点被他“感动”。 可听到后半截，心底顿时一个激灵，全看明白了。 “小贼，你们想必也是被那个奸贼迫害，这才落到这里。那奸贼已有本座六成道行，除非你们能找到四大真君，可惜，嘿嘿！” “那个？” 人参小金刚眼睛咕噜噜一转，仿佛听出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四大真君已经被他炼了！”光头真君轻蔑地瞥了一眼葫芦真君，这才揭开谜底。 连人参小金刚在心惊之余，也忍不住对葫芦真君翻了个白眼。 话说这天地分四肢头颅，则四肢头颅部位便各有一位真君，就是左、右手真君和左、右腿真君。 哦，你说葫芦真君？ 他也就在葫芦城这个乡下地方称王称霸，其实上不得台面。 难怪人参小金刚轻易就收拾了葫芦真君，却被大头真君打得像死狗一样。 “我本事不成，还真，对不起你们两位了！” 葫芦真君恨得咬牙切齿，却听人参小金刚再次问道：“敢问真君，那奸贼是如何炼了四大真君？” 既然大头真君能炼了四大真君，他们未必就不能炼了大头真君，人参小金刚心中盘算，那坏水是咕噜噜冒了出来。 可惜，光头真君年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道：“那奸贼哪有这等手段，其实四大真君是本座炼的，可惜，本座功亏一篑，没想到炼了四大真君，最后便宜了他。” 言下之意，炼四大真君的好处都便宜了大头真君，这个法子已经不灵光，不能再用。 人参小金刚又灰心又丧气，急忙巴结讨好大头真君，不顾面皮陪笑：“真君，想来只有您能拯救我等于水火了。” “那是自然，看见那道镇神符没，只要轻轻揭下，本座就能出来，必然为你们做主！”光头真君努了努嘴巴，将两人早先注意到，却故意不提的东西给点了出来。 可两人先前装作没看见，现在依然装着没看见——葫芦真君低下头颅，双目死死盯着地面，仿佛看出朵花，人参小金刚双手抱头，嘟嘟嘟吹起了口哨。 “不要忘了，你们先前可是砍了本座，本座还没计较呢？”光头真君眉头暴跳，作势威胁。 可他只剩一个脑袋的威胁，力度实在不够，人参小金刚只装作没看见。 光头真君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提出了个条件：“两个贪心不足的家伙，难道你们还想当四大真君？” 这回人参小金刚终于做了回答：“四大真君算什么，头上还有一个太上皇呢！” 难为他是边吹口哨边回答的，竟还能清晰将话给吐了出来，更难为的是，他们的胃口，实在有些大。 “四大真君都不能满足你们，做人不能太贪心，小心出门被人砍啊！”光头真君怒极而笑。 却忘了，先前是谁被砍的…… 人参小金刚与葫芦真君却已一统背过身，一言不搭向外赶，终于叫他失去分寸，气急败坏道：“好，好，你们给本座回来，本座认输，拿下那奸贼，我等一起平分天地，本座立即向大道起誓，如违此言，天诛地灭！” “早说呢，早说就不会伤和气了，真君也真是的，还发什么誓，不要太见外！” 。九天神皇 第866章 四大真君 第866章四大真君 话音才落，人参小金刚已巴巴地赶了回来，一边扒拉着石壁，另一边，却斜睨着眼，愣是不动手。 说是不见外，可那神情，分明就见外的很，要等着光头真君发完毒誓，可将光头真君气得三魂顿时跳了俩。 便，十足的小人模样。 “好你个小贼，竟如此可恶，待本座拿了那奸贼，就是你们的死期！” 光头真君念头才想罢，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喝便传了下来。 “住手！” 唬得人参小金刚小手一抖，差点没给跪了，光头真君神色大变，高声尖叫：“恶贼来了，快动手，动手。” 这声音，赫然是大头真君来了。 轰咚！ 可，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就在这时，一只擂鼓翁天大锤已悍然击下，如神岳飞降，泰山压顶，一副石头砸鸡蛋的架势，啪叽一声，将人参小金刚砸得老远，身形破烂。 那人参小金刚浑身漏着血，口中也喷着血，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眼见就要不活。 “真君，小的，小的真的，很，仰慕真君，还请，请真君，为我报仇！” 说完，人参小金刚身躯一阵剧烈颤抖，脑袋一歪，顿时给没了气息，光头真君感动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 “没想到本座受困于此，这外间还有人念着本座的好。小贼，你虽然讨嫌，却无大恶，是本座错怪你了，不知你如此纯良，也罢，你的仇，本座替你报了。” 光头真君下定决心，再看擂鼓翁天大锤，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仰天长啸：“贼贱，纳命来！” 轰咚！ 啸声未落，溶洞轰然摇晃，但在一阵地动天惊的震荡中，炸做漫天石粉，然后，光头真君出世了。 好真君，端是不凡，才出世，便有七彩毫光降临，化为神甲，却见他身穿七色琉璃静神甲，脚踏步履心光电念靴，身后挂着一张伏魔荡气披风，连头发也重新长了出来，冲天乱舞，简直不要太威风。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光头真君不是给镇神符压着，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一点难度都没有，搞得情节都不丰富了。 说到这，就要怪人参小金刚太“纯良”，是拼了命，生受擂鼓翁天大锤一击也要将镇神符给揭下，大头真君的封印由此而解。 要不以为光头真君这么没见识，光凭一两句话就会被人参小金刚骗了？那是社区里埋保健品的老头子、老太太，给老糊涂了。 他光头真君可讲究眼见为实，是亲眼见了人参小金刚把性命“丢”去，这才信以为真。 “奸贼，你本是我的影子，得本座恩赐才开了灵智，着实不易。可你不思感激，竟敢做噬主叛逆之事，就是天饶的了你，本座恶饶不了你。” 光头真君怒火中烧，两只手一晃，各自提起一只擂鼓翁天大锤，砰砰相互一击。 这锤也好看，迸放七色清光，旋绕点点飞思，惹人心乱， 锤音震落，引得大头真君脑海剧痛，从擂鼓翁天大锤的变化中掉了下来，双手抱头，痛苦不堪，却做癫狂大笑。 “恶贼，你说你慈悲，好笑，好笑！这些年来，你炼了多少弟子，多少门人，不都是本座帮你压着他们的手脚，你取他们心肝，剖他们脑髓，吃的大快朵颐，这等生吃弟子的恶行，也敢说自己慈悲？” “住口！” 光头真君恨极，可大头真君岂会如了他的心意，面做凶恶，愈发狰狞。 “你吃他们也罢，却偏偏要打本座主意，还想将本座与那四大真君一起炼了，好成你盘祖真身。天幸可怜，本座早识破了你的奸计，在你功成之时，与四大真君联手，将了你一军，只是可惜四大真君的临死一击，最后却给这两奸贼破坏了！” 大头真君说罢，双目如矩，横扫出一片幽暗视线。 这视线极怪，不管是石粉，还是虚空，被它扫过，就似被吞噬了一般，无声无息，甚是恐怖。 视线的终点，则是人参小金刚那副“死”状凄惨的未寒身躯。 下一刻，这本无气息的身躯却突然诈尸起来，破烂的身体蹿得老高，一边漏血，一边奔跑。 “真君，真君，你这是何苦，小金刚真的是受葫芦唆使，无意闯入这里，也无意您俩的斗争，您如何不能将我当做个屁给放了呢？” “小贼，小贼，竟敢欺我，你，你也不得好死！” 可将光头真君恨得差点气哭下来，是又恨自己昏了眼，又恨小金刚狡猾，但眼泪还在打转时，大头真君已提着两只略显暗淡的大锤已经打了过来，急的他提起大锤，匆忙招架。 滋滋滋！ 说也古怪，他两人的大锤相击，竟不闻声息，不见动静，而是默默相融起来，两人都没料到这茬，急忙收招，目光频频闪烁，思忖刹那，一同迸射出光芒。 “好，好，原来四大真君已死，合该本座成就盘祖真身！” 说罢，两人一同蹿了出去，各提着两只大锤，便打边走，这一次，又与刚才不同，大锤之外，各自裹着一层神光，一层七色清净，一层黯然幽沉，并不直接接触，相碰时也终于打出铿铿的震动，炸的虚空动荡，震荡出一阵怪异的涟漪。 只是，两人蹿走的方向，竟恰好与人参小金刚逃跑的方向相同，是时耶，命耶。 却说，这方空间也怪，在大头山外看山，不过是寻常山丘大小，在大头山内看山，才知内里广大。 人参小金刚落地之处，是一个狭小溶洞，溶洞炸开之外，外间是无垠虚空，虚空中不时飞掠过一道道怪异流光，七彩纷呈，也喜欢凑乎在人参小金刚身外打转。 可这七彩光芒与光头真君所使的光芒着实有些相像，人参小金刚看着就发憷，哪里敢让它们接近，小腿迈得嗖嗖快，一路紧赶慢赶。 其实说他在赶路也不准确，准确说人参小金刚是被丹田的小翅膀金丹带着赶路，这小东西在他体内急的打转，一副你不赶紧走，我就从你肚 里钻出去的架势，疼的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而他人参小金刚也历来不是什么硬骨头，又自称好汉、俊杰，正好有句话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为俊杰，就顺势依了对方。 “我说葫芦，你们都喜欢吃人么？” 但一口心气难平，人参小金刚只好将葫芦真君提溜出来，再次抓成拳头大小，摊成个大字型，做好奇宝宝问道，大眼睛一闪一闪。 “其实，我一般不吃人的！”葫芦真君急忙摇头，一本正经答道，将自己与光头真君那样生吃弟子的恶人撇清干系。 人参小金刚眼中的光芒他实在太熟悉，分明就等着他回答，只要那回答有半点不好，小金刚那只可恶的手指就能戳下来，把他戳的欲生欲死。 这等事，在人参小金刚口中叫做以理服人，意思是，你一旦没道理，我就打得你服气，葫芦真君岂能让他抓住痛脚？ “也对，你一般都是给别人吃！” 果然，听了葫芦真君的回答，人参小金刚眼中就闪过一丝失落，葫芦真君微微自得，却听小金刚不无遗憾道：“真可惜，小爷还想着，你如果也吃人，我就将他们让给你吃了，顺便见识一下，你们热衷吃人的原因。” “他们？” “喏！” 葫芦真君一怔，顺着人参小金刚的眼神看去，却见那虚空之中，四尊造型奇异的巨人如擎天巨柱一般撑在那里。 四尊巨人或是手大，或是脚粗，四肢各有其一长得特别粗壮，气息极为沉重，拱卫虚空一极，撑得虚空犹如实质，巨人身边，尽是滚荡的地水火风元素，层层绵绵，浩浩荡荡，辟开无尽时空。 那等时空之中，有无穷造化，无尽奥妙，有的时空里悬浮着一朵阴阳两仪功德莲台，神光迸放，绽放无限玄奥；有的时空之中飞梭着一柄八方神锏，锏打八方，神威赫赫，端是了得；也有的时空之中交叉雷神锤与乾元镜，两兵交击，但见电浆奔涌，雷霆如流，骇人至极。 如是等等，越看越叫人心动，越看越叫人欢喜，当然，最让人参小金刚欢喜的，是被巨人中间那颗沉沉沉浮浮的宝珠。 这宝珠最是了得，微微一转，便能从无尽时空之中汲取无尽的养料，弄的一件件法宝神光暗淡，时空湮灭，叫人参小金刚又是眼馋，又是心痛。 “浪费，浪费啊，好端端地将法宝弄坏，这不是造孽么，你说，你们不要可以给我啊！”人参小金刚恨恨难平，盯着四大巨人，也就是四大真君的躯体。 他们，已经死了…… “四大真君啊！” 与人参小金刚关注的重点稍稍有些不同，葫芦真君则死死盯着四大真君，似是感慨，似是可惜，眼中精芒闪烁，却被人参小金刚打断。 “你说，小爷应该是有缘人吧！”不出意外，人参小金刚的双目也迸放着精芒。 “也许，吧！”葫芦真君胸口一闷，差点岔过气，吭吭嗤嗤回答，似是不愿。 。九天神皇 第867章 有缘者 所谓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葫芦真君也跟人参小金刚“混”了很久，小金刚一撅屁屁，他就知道他拉什么粑粑。 只是，这等不要脸的话，以前向来是由他说的，现在是人在手中里，不得不低头，心头郁闷，连带回答也不情不愿起来。 “一点诚意也没有！” 果然，葫芦真君的话立即就招来了人参小金刚的不满，可宝贝当前，小金刚也不愿坏了心情，只能勉强安抚着。 “算了，念你一路给小爷逗乐的份上，功劳没有，苦劳有些，等小爷取得重宝，就，就可怜赏你两，不对，一件！” 但看他那掰着手指头细数，想要假装大方，又大方不起来的样子，葫芦真君是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一句“这些宝贝还不是你的呢”，两声爆喝同时传来。 “小贼，终于赶上你们了！” 却正是，那二头真君。 二头者，光头与大头也。 “该死的恶贼，偏要追着小爷不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人参小金刚急的直跳脚，但哪有与二头真君对峙的勇气，把身一转，就往四大真君冲了过去。 “哎哟！” 谁想，这一冲反倒给冲出祸事，四大真君身前陡然荡漾出一层淡淡毫光，虽薄但弹性十足，微微下陷，把人参小金刚的冲劲吸收，嘭的一下，给反弹回去，去势极快。 “好，好，小贼，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座岂能辜负了你？” 直将二头真君喜得见眉不见眼，但有大头真君哇哇大叫着，提起两把大锤，摆足架势，嘭的一声，击棒球似的，狠狠将人参小金刚击飞出去。 然后，然后天见可怜，人参小金刚再被毫光反弹，再被大头真君击飞，再被反弹，小皮球也似，来回折腾，直至身躯不堪承受，当场打散，大头真君这才停下暴行。 诶，如何只有大头真君？ 那不是，光头真君被人参小金刚唬得发了毒誓，不能对小金刚下手么？ 但不能下手，坐视人参小金刚被大头真君暴打还是可以的，光头真君也好生过了一场眼瘾，心情舒畅，就恶从心起，把手一晃，两柄泰山大的巨锤被他提起，上下相合，轰咚一声，把虚空都震了震，差点跳翻。 可怜大头真君打得正畅快，一时得意忘形，未料得这茬，给生生砸得扁平，薄纸似的再虚空飘荡。 亏得他本体是一道影子，扁了还能搓圆，薄纸一般的身躯噗嗤一声给吹得饱满，气得跳脚。 “恶贼，我不与你干休！” 说着，他已提起大锤，追着光头真君冲进无尽时空，只剩一缕缕白气默默汇聚，化作人参小金刚，小模样怪可怜的，一边龇牙，一边做着苦色，小心凑了过去，手指头点了点。 果不其然，那层毫光再次出现了…… “该死，该死，凭什么他们能进去，小爷进不去，你这是歧视，歧视，小爷不服！” 要说他人参小金刚是何许人，那可是雁过拔毛，走过天高三尺的角色，平素里就是为了半个铜板都能跟人拼命，可如今许多宝贝在前，只有他眼睁睁看着，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刺激。 这不，眼看二头真君冲进无尽时空，你抓开天斧，我拿混沌幡，死命一击，两宝同时破碎，却有一人趁机掷出二十四定山神珠，以为暗器，另一人早有准备，舞动山河图，将定山神珠收入其中，抖上一抖，齐齐抖做飞灰，正得意时，又一把噬神枪捅了过来，已经避之不及，只好将山河图往前一挡，噗嗤一声，扎了个大洞…… 都说崽卖爷田不心疼，无尽时空的重宝又不是二头真君孕育的，这两人跟土匪进村似的，一路有杀过，没放过，走过的时空是个个破灭，打砸抢烧，毁了不知多少宝贝，一点都不心疼，却把人参小金刚的小心肝疼的一揪一揪。 “这是浪费啊，给我多好！” “不行，这个不要拿！” “该死，你们又打坏了一件！葫芦，你说该怎么办吧，喂，葫芦……” 人参小金刚自是不甘心，可一个人哭不如两人哭，所谓独悲伤不如众悲伤，将悲伤传递给别人，有利于平息愤怒，调剂心情，保护身心，不妨，他在身上咂摸了半天，却突然找不到葫芦真君了。 竟是，给丢了！ “哇哈哈哈，小贼，你坐蜡了吧，没想到本座能进来，还有缘人哩，我呸，小贼，等着，你欺负本座的，本座都要给你报应回来。” 不，不是丢了，而是他自己跑了。 毫光之中，葫芦真君掐腰大笑，身形不过二寸，但姿态不要太嚣张，显是被人参小金刚欺负惨了，一朝逃脱魔手，就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所以说，有腿的玩具都不是好玩具，动不动就翘家跑路，主意这么大，是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啊。 眼看葫芦真君地撅起臀部，还冲他扭了几扭，才风风火火冲向无尽虚空，人参小金刚的郁闷劲别提多大，一口甜血涌上喉咙，哇哇一声喷了出来。 哦，被喷出来的，还有那个小翅膀金丹。 这小家伙突然不喜在丹田呆了，趁着人参小金刚喷血时也从他体内跑了出来，只看它那圆溜光润，又恢复一寸两分的模样，就知这段时间被小金刚养得极好。 “你个小没良心的，也要舍我而去？去休，去休，小爷就当不认识你！” 哀莫大于心死，连番刺激，人参小金刚的心理承受能力终于到了底线，抹着小眼泪，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 如果，他能不透过指缝偷偷观察着这小金丹，或许还能骗过我们呢！ 不过，我们没骗过，可人家小金丹却被骗了，这小家伙心急如焚，嗡嗡扇动小翅膀，一下一下撞着人参小金刚的脑袋，仿佛在劝慰他。 “你走吧，拿不到宝贝我就不开心，我不开心活的就没意思。你走吧，不要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在此孤老，不要理我，千万不要理……啊，打我，我知道错了！” 人参小金刚眼中喜色越浓，可说出的话就越悲伤，急的小金丹频频震动，似是下了决断，忽地向后一退，一个加速，向他撞了过去。 这一撞，当真凶猛无比，径直将人参小金刚的身躯给撞了个对穿。 可怜小金刚以为自己演技不到位，被小金丹发现了破绽，恼羞成怒，要杀他灭口，发出抵死惨叫，声声悲切。 可小金丹也急了，哪有这么怕痛的主人？ 再说，已经开始了，难道还能回头，回头了刚才撞出的小洞就不存在？ 当即心下一狠，越发快速，咻咻咻，咻咻咻，不过两个呼吸，将人参小金刚撞成血雾。 可悲，可叹，人参小金刚活了五百多年，惹了多少对手，多少强敌，不曾死在他们手中，却死在了这小金丹手里，呜呼哀哉，不甚其惨！ “小贼竟然死了？妙极，妙极！” 远在无尽时空之中，葫芦真君似乎感受到什么，口中诵咒，一道金光自无尽时空之外飞来，化作一个金光闪闪的葫芦，不是他的成道葫芦还能是哪个？ “两个蠢货，没拿到手的东西都不算你们的，在这里打生打死，还不是白白便宜了本座？” 所谓葫芦在手，天下我有，葫芦真君一时志得意满，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便起了小觑之心。 还别说，这无尽时空之中，葫芦真君当真是如鱼得水，冥冥之中似有天助，一路所过，诸般宝贝是直接飞落他的怀中，连勾勾手指都不用，可将他喜坏了。 “原来，本座才是有缘人！”葫芦真君啧啧惊叹。 另一旁，二头真君两人收获却是寥寥。 这两人收取宝贝，不过是占着神通了得，强行收取，诸般宝贝是心不甘情不愿，十分神通只能发挥出一二，加之两人又没工夫慢慢炼化，为求最大威能，只好当做一次性宝贝用了，其实内心也疼惜的紧。 与葫芦真君相比，二头真君反似后娘养的，反正两人心里是很不爽了。 不爽的他们穿过重重时空，在最中心处遇着葫芦真君，这种不满当即爆发出来，齐声厉喝：“好葫芦，这里也是你能呆的地方，速速退去，否则勿怪我等言之不预！” “啧啧啧，二位真君好大威风，可惜，我……不……怕！不知尔等可曾听过，天才地宝唯有缘者得之的道理。不巧，区区不才正是那有缘人呢！” 未想，面对二头真君，葫芦真君突然不怂了，他仰天大笑，眉头飞扬，一抖一抖的脚尖不无告诉二头真君——不错，他就是那有缘人，二头真君若是不服，但管来打就是。 “好，好，没想到葫芦‘真君’你也长本事了？呸，土鳖一样的东西，本座没找你计较擅入我大头山之罪，你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想死也不该是你这样找死的。” 二头真君狠狠啐了一口，难得一同停下争斗，才骂完，不约而同抓起一件法宝，狠狠往葫芦真君劈了下去。 “四真君，报仇的时候到了！” 第868章 梦 二头真君可是这座大陆有数的强者，又兼着葫芦真君表现异常，心中委实不安，不愿留了后患，出手再不留情，全力打下，声势岂能小了？ 却见那毫光湛湛，瑞气万千，两件宝贝其一是鸿蒙宙光塔，有定鸿蒙，断时光之能，端的了得；另一件也不差，乃是如意造化碟，为万道之源，执掌诸天教化。 这两般宝贝都是二头真君偷偷藏下，一则极其珍贵，二则也想用来翻盘，若非心头预警，也不至拿来使用。 这一击，是又恨又怒，又光又声的，里子面子都有，可谁想葫芦真君反倒大笑一声，食指指着，十分嘚瑟。 “四真君，报仇的时候到了！” 轰咚，他的笑声才落，虚空中但听四声轰隆炮响，有歌而曰：“吾生有涯而知涯，吾行有涯而道无涯，日曦昌兮，唯吾得兮。” 随之，便有四尊巨人虚影浮现，或手大，或脚粗，四肢各有其一特别粗壮，形容怪异。 不是盘祖四肢的四大真君还能是谁？ 这四大真君一边做歌，一边撞在一起，虚空又听轰咚一声剧震，四人的身躯已经合为一体，却是一尊手大脚粗的巨人，无头无脑，筋躯魁梧。 “四真君，死都死了，还要不甘，一具残魂之躯还想翻盘？” 但有那二头真君心头冷笑，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同时调转攻击，把鸿蒙宙光塔与如意造化碟向巨人打去。 “不急，不急，二真君，你们且忘了我呢！” 忽然间，又有葫芦真君长笑起来，脚踏禹步，似缓实快，三五步间横越而来，竟先二头真君一步到了巨人身前。 不，不是他脚快，而是他的鞋快，那葫芦真君脚下的，却是一双名叫时光忆往靴，号称脚踏时光，追逝往昔，与时光为伴，自当快二头真君一步。 “二真君，我也有一言：天生葫芦养万物，万物反哺喂葫芦，时兮运兮终是命，歌兮赞兮我称尊。” 歌声落罢，巨人身躯便发出一阵急促光芒，葫芦真君也发出一阵同样频率的光辉，两相一呼应，葫芦真君渐渐落向巨人无头脑袋的位置。 呃，他却想呢，可人家巨人突然有些不愿！ 又一阵光芒闪烁，竟把葫芦真君转了个弯，硬拉着他向……小腹下方位置落了去。 “不要啊，我要当脑袋，当脑袋，不要做葫芦！”急的葫芦真君手舞足蹈。 “拦下他！” 更急得二头真君心头急跳，目眦尽裂，当即下了决心，喷出一口心血，鸿蒙宙光塔与如意造化碟光芒大盛，陡然加速，终于给砸到了巨人。 轰咚！ 毫光迸放，虚空中又是好一阵的震荡，二头真君按捺心思，齐齐打量过去：“死了么？” “没死！” 随之，震荡的虚空也跳出一尊无头巨人，筋躯铁臂，身形魁梧，无头无脑，子孙绵延之处，长着一颗葫芦，露出葫芦真君的老脸，神色郁闷，既是不甘，又是不愤，看着二头真君都发笑了。 “葫芦，你还是老老实实一辈子做葫芦吧！” 笑声未罢，二头真君已合身在了一处，却是一个拖拽着影子的脑袋，有头无身，偏生影子还与脑袋不搭嘎，长成人形，怪模怪样。 “二真君，你们这是来搞笑的么？”果然，也立刻惹来了葫芦真君报复性的嘲讽。 二头真君大怒，怼了过去：“总比你当一辈子的葫芦好！” “哇呀呀，气死我了！” “那就死吧！” 两伙人各自气得跳脚，哦，不对，葫芦真君占了无头巨人之身，还能跳脚，立刻二头真君只剩脑袋，只能跳头…… 总之，不过是两边怒火中烧，都想将对方打死，疯狂地扑在了一起，又是好一场厮杀。 只见拳来头往，你咬我踢，你咬我一块皮，我打你一处淤肿，你撞塌我的肋骨，我给你一记熊猫眼，真真是触目惊心。 二头真君仗着道行高深，别看只有一颗脑袋，但凶悍气息未曾落了半点，而葫芦真君也得了四大真君的遗泽，有这具无头身躯相助，再借诸般宝贝之力，终究是棋逢对手，不分伯仲。 “诶，怎生就打起来了，难道有宝贝你们不要？” 却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伙人同时一愣，各自转过视线，此时他们已经是不能看了。 二头真君的大头肿成不成样，圆坨坨，胖墩墩，皮球也似，赤红赤红，简直是不能看，不能看；葫芦真君的无头身躯也是凄惨，全身上下无一处好皮，一只大腿更生生被咬断，只能用金鸡独立姿态站着，别提多可怜。 “小贼，你是如何进来的？”可双方都不约而同爆喝起来，不愿相信。 “你以为我想进来啊，只是看你们打得太狠，怕要坏了义气，这才进来劝架的。话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能让我省心些。”人参小金刚谓然叹着，语气老道，分明就是在训斥自家不成器的孩子。 此时，人参小金刚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身后多了一对小翅膀，呼呼扇动，一身气息更是含而不露，叫三位真君忌惮。 “住手，放下！” 可再忌惮，眼睁睁看人参小金刚伸手向无尽时空中间的宝珠时，两伙人都发出了怒吼：一方祭起一只玉斧，斧断天分；另一方更凶残，不知何时收取了一柄菜刀形的法宝，当空祭起，刀光一晃，人参小金刚的小手竟莫名变成了一只猪蹄。 分明，是要将他当猪蹄砍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参小金刚自诩聪明可爱，好讲面儿——打不过人还罢，丢面儿总比丢性命来的强，可他如今已经雄起，性命无碍，当然要处处维护面儿。 得，他的面儿原来是这么讲的？ “你们都已经被我包围了还敢嚣张，不知道死字是几笔几画么？” 人参小金刚冷笑潸潸，猪蹄子，不，小手一挥，无尽时空蓦然浮现出一片无垠气海，白气茫茫，笼罩十方六合。 二头真君不明所以，依然使唤着玉斧当空劈下，葫芦真君却似想到什么，连菜刀，呃，菜刀形的法宝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果然，身后先是传来一声抽击声，而后便有二头真君的惨叫，葫芦真君跑得越是欢脱，却有几束白丝突然缠来，把巨人来了个五花大绑，重新拖了回去。 “小爷，小爷，小的再也不敢了，请小爷饶恕啊！” 葫芦真君双膝一软，本能跪倒求饶，等了半晌，不见人参小金刚回话，只好偷偷抬起眼去，却见人参小金刚面无表情地提着一把菜刀，身后站着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道。 竟，也是熟人呢！ 至少葫芦真君曾被老道教训过一次，记忆犹新。 老道手间托着一柄浮尘，浮尘分作两份，一份包着二头真君兀自挣扎的脑袋，一份绑着葫芦真君，也不看几位真君，只苦苦相求。 “老师，您玩也玩够了，该归位了！”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清闲，总要提归位，不知道，归位后就要打生打死么？” 可不管人参小金刚如何撒泼耍赖，白胡子白眉毛老道只管相求，看着三位真君既是好奇，又是坎坷。 终于，还是人参小金刚磨不过这老道，把菜刀一扔，意兴阑珊道：“好罢，我这就回去，真是的，连人都不让我砍，不知道，这一回去，我要讲面皮，顾着些分寸，这种亲自砍人机会要少了许多么。” “那不如，您先砍他一顿，等畅快了，再回去？” 老道想了想，有些“为难”地提出意见，将那见着人参小金刚丢下菜刀，还以为能大难不死的葫芦真君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牛鼻子，你这是居心歹毒，没见过这么劝人的，你教坏不教好，不得好死，不得好……呜呜呜！” 葫芦真君话没说完，老道的脸色已经黑沉下来，手指微微一动，浮尘用力收紧，生生将无头巨人的筋躯压成手指头小，整个现场，那叫一个凶残，整的是血肉横飞，嗤嗤乱射。 却是，多余的血肉都给挤了出去…… 没想到，这老道面目慈悲，其实老狠了！ 人参小金刚不由打了个寒颤，匆忙表明立场：“不用，不用，我不砍人了，什么都依你，这就回去，回去！” “老师不反悔？”老道笑眯眯问道，慈眉善目的，像个老爷爷。 可他越慈眉善目，人参小金刚越是惊恐，小脑袋连点：“不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哎，早该如此啊！” 老道这才罢了手，随手一甩，径直将几位真君甩了出去，浮尘解开，只管背过身去，整弄衣衫，郑重拜下，也不管几人不知悔改，甫一落地就突然出手，祭起金葫芦与大锤，要杀他一个回马枪。 “恭迎老师回归！” 那厢，人参小金刚见着大势已定，终是叹道：“大梦谁先觉，虚空浮华起，都道成道好，岂知逍遥难如，小金刚啊……” 叹息落罢，此间种种皆如梦幻泡影，骤然定格，却又听得噗嗤幻灭之声，尽数消失了去。 而有一个青衣似洗的男子慢慢走来，笑道：“我佛，你偷入某家梦中，可有些不地道呢！” 正是苏妄！ 第869章 我不愿呢 “得而忘之，道友这等手段，与我教梦中证道相似，想来与我教有缘，善哉，善哉。” 梵音浅唱，有飞花降临，化十二品金莲，金莲之上，立着一个老僧，眉角隐约与葫芦真君相似。 或者说，是那葫芦真君与他长得相似。 这老僧，正是号称横跨过去、现在、未来的纵降三世如来。 却是，避开了苏妄的问题。 “你这话要叫我老师听了，免不得又是一顿打，三世如来，还是不要讲的好。”苏妄却也不在意，五指搭上剑柄，轻轻取笑。 可那纵降三世如来功力太深，等闲话语已撼动不得他的面皮，却见他神色自若，躁也不躁，只是好奇问着：“道友这一剑不知能斩出几个自我。” 却是，反以当日青衣男子当日斩出七八个自己迎战来取笑呢。 青衣男则想到什么，也发笑起来：“我佛不必激我，这一战你是输定了。” 只是，那笑容有些神秘，却又似言之有物，不免叫纵降三世如来内心惴惴，小心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某家见过啊！” 铿！ 话音才落，但有剑光婉转转来，轻似流滔，夭矫而腾，可纵降三世如来早防着他出手，指掐三宝如来印，一掌三分，定住古今未来，无端端的已将剑光定住。 “道友，凭这个你可胜不了贫僧哦！”祂悠然笑着。 “你都中招了还逞什么能？” 苏妄却伸手指了指，纵降三世如来急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斩成两段，剑光自腰而过，将他分做上下两份，怪异的是，两分的身躯依然能感受到对方，因此慢了一步才感受到变化。 “逝者如斯，时光如水，过去可追，道友好高明的手段。”纵降三世如来不禁称赞。 “现在就道高明，太早，太早，我佛不妨再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王八看绿豆，不对，是秃子看秃子，不过就在说话功夫，分作两分的身躯已各自长了回来，两个纵降三世如来你瞪着我，我看着你，齐声大笑。 “你是我。” “我也是你！” 说着，祂们越看越是对眼，齐齐伸出手来，面做欢喜，不想，其中一佛却在这时突然翻脸，把掌一拍，啪叽一声，对面那佛拍的糜烂。 “好，好，如今我也是纵将三世如来了。” 这佛面色狰狞，气机愈见猖狂，不妨虚空的时光突然震了震，自有大河从横跨而来，河水滔滔，哗啦流淌，瞬息稍逝，从中跳出一尊和尚，抖擞着身躯，迎了上来。 “太早，太早，道友，贫僧号称纵将三世，执掌古今未来，你不过从过去时光截取了一个贫僧，如何能是贫僧对手？” 这话虽是对着另一个纵降三世如来的面，其实是在于苏妄说话，自是将那尊纵降三世如来气得发恨，身躯一晃，变做一尊千手如来，千掌打动，瞬息何止万掌，掌影翻飞，瞬间将虚空淹没，打死打烂无数个纵降三世如来。 奈何，他每打烂一个纵降三世如来，便有一条时光之河跨越古今，从中跳出一尊纵降三世如来，也不还手，而是任由着那尊纵降三世如来拍掌，却将对方唬得胆气尽失，出手渐渐慢了，最后尖叫了一声，自个儿给跑了。 “道友，你还有招式尽管使来，贫僧若还手一下，就不是英雄好汉。”纵降三世如来哈哈大笑。 他都这么说，苏妄岂能不如了他的心意？提剑一刺，纵降三世如来果然不打诳语，是不挡的，任由剑光将胸膛穿刺，正要嘲笑一句“尔，技穷矣”，面色一红，陡然喷出一口鲜血。 “你，你……” “是不是不灵光了？可怜，可怜，以后我佛只能号称纵二世如来了！”苏妄神色悲悯，突然叹息起来。 “好恶贼，坏我道果，贫僧不与你干休！” 那纵三世，不对，是纵二世如来气得哇哇大叫，终于恼羞成怒，不要命地扑打过来，气急败坏的模样，竟似街上的泼皮无赖子，真真丢尽面皮。 哗啦！ 只是这时，却有一条时光之河再次跨越而来从中跳出个纵降三世如来，不对，此佛应该称做纵降过去如来，乃是纵降三世如来的过去身，得意大笑而来，掌掐过去印，历古老恒久，将纵二世如来挡了下来。 要说，那纵降三世如来已是跨越纵三世，三世如一，得古、今、未来佛果，因此被称为纵降三世，可既已三世如一，如何还有过去身的说法。 还不是他的过去佛果，被现在这尊纵降过去如来给占了——正是纵降三是如来说苏妄坏他道果的原因。 原来，先前苏妄从过去截取了一尊纵降三世如来乃是虚招，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将一尊纵降如来送到过去，占了纵降三世如来的过去佛果。 这佛厉害也就厉害在跨越古今未来，过去、现在、未来三位一体，如今被苏妄分出一个过去身，一身道行尽数被破，形如废人一般。 苏妄见好就收，也不敢过分得罪佛门，也不管已经厮杀做一团的纵降过时如来与纵降二世如来，将长剑往腰间一挂，兀自甩起大袖，一步踏出，已远离了这片虚空。 总归，他俩分出个结果之后，纵降三世如来自然还当回归，但那时的纵降三世如来还是不是现在这个就难说了。 当然，他现在能趁机先杀一个，以后就没纵降三世如来什么事儿…… “不过瘾，不过瘾，如今某也是事事牵绊，再不能肆意而为了，真不过瘾。” 但这世间的事哪能处处都凭心意，尤其到他苏某人这一步，更不能肆意妄为，反不如人参小金刚来的潇洒。 却正是假作真时真难假，愁来只羡少年闲，好梦一场朝天笑，笑声歌曰我是谁。 淡淡流光旋转，飞光如莹，如烟幻化，如梦朦胧，说不清是真是假，道不尽是非功过，待得苏妄一步落下，只身已在虚空之外，他神色清淡，不悲不喜，不卑不亢，稽首拜下。 “见过师伯。” 将见了他正有些欢喜，想要打招呼的白牛唬得腿脚发软，一张牛脸尽失了血色。 “师，师弟，这等话，怎，怎么能乱说？” 苏妄只不理老牛，又往应看戏的老僧笑道：“才与我佛别过，竟又在这里见面了，我佛的手段很快啊！” 老僧笑吟吟的脸色一黑，却向白牛背上的道人哭诉：“道兄，你看，我就说你家弟子混账，这，这又欺负到贫僧头上了！” “混账东西，还不给三世如来赔罪！”跏趺牛背的道人面色一冷，责叱道。 “弟子若是不愿呢！”苏妄神色依然恭敬，但口气却极为坚决，显然不愿服软。 “好，好，你在外间学了些本事，翅膀长硬了，以为为师教训不得你了！”道人气极而笑，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却把白牛急的，牛汗淋漓，急忙劝道：“师弟，师弟，你且向老师陪个罪，师徒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恨。” 可谁想，苏妄径自将剑器抽了出来，剑锋向下，淡漠地说道：“正要请教师伯手段。” 白牛悚然一惊，却才发现道人从未反驳苏妄的称呼，霎时住了口。 道人冷笑一声，自下了牛背，取出一把青色剑器，长约三尺，剑身纯青，剑锷圆润，锋如萍波，却是闻名诸天的灵宝——青萍剑。 “孽障，你来吧！” 好歹，祂也是诸天万界闻名的教主人物，自然不会先动手，但苏妄却突然顿了顿，神色依然平淡，摇头着：“我不是师伯对手。” “你怕了？”道人斜睨而视，显得有些轻视。 苏妄却只管摇头，并不作答，这时，一声凶猛咆哮传来，轰咚一声，虚空如似琉璃，被砸出片片裂痕，随之，一只暴猿轰然撞了过来，獠牙利齿，筋躯铁臂，毛发金黄，口鼻呼呼喷着白气，突然咧嘴一笑。 “老牛，不是在耕田么？怎又见你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你个猢狲，尽不着调了！”白牛心头抱怨，虽然极想怼回去，可奈何暴猿句句都是真言，只好咬着牛牙，在心底赌咒发誓。 “就你？”道人神色依然轻视。 “当然不止舞空，还要我呢！” 略带轻佻的调侃传来，虚空中也走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和尚，一边走，一边甩着大袖，想做潇洒姿态，偏生却一袖子抽商自己的脸，给没了面子，只好团团打了个稽首，算是见过众人。 “教主，你是前辈，我们只好向你请教了！” 这和尚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揭破道人身份，一旁的老僧忍不住微微颔首，显得极为得意。 “还有么？” 道人神色依旧，任由三人站定，却留了一个位置出来。 “如是我闻，具足无量行愿，现佛刹之大乘，纯一善妙。师叔，小僧不自量力，还请见教？” 最后，还有一个尊者乘六牙白象而来，未及三里，就下了地，一步步走来，神色卑谦，却是号称已经圆寂的普贤尊者。 苏妄忍不住龇了龇白牙，道人却终于变色：“你还不是我对手，速速退去！” 第870章 杀他片甲不留 “非有破釜沉舟之心，如何证道？还请师叔成全！” 普贤尊者默默一拜，道人终是叹息一声，怫然道：“罢，罢，你心意已决，我如何还能做你的主？” 说着道人已弹剑而歌，歌曰：“玄元三炁本则一，千神万灵名非名，绝言证理称天尊，应号无边十二人。” 歌罢，站定四方的几人已齐齐攻来，霎时间，只见剑光穿梭，点却无尽沧澜，似梦似空；暴猿怒吼，长啸贯于虚空，苍穹坠落；金蝉长鸣，蝉蜕重重，似真似幻，映照般若轮回；梵音如歌，似浅如陌，说尽行、理，具无量功德。 却只在那萍波的青色剑光中跌落出去，沧澜尽碎，苍穹崩塌，轮回消解，功德成业障，四人身上亦有多处剑痕，斑驳染染，极是凄惨。 “再来！” 可他们依然不改旧志，再次向道人发起了冲锋。 有人舞动剑光，做无量天河，有猴捶打虚空，以拳音打出挣脱命运的交响，有人凝聚虚幻，化虚为实，掌轮回宝台，也有人寂灭其身，以寂灭为火化莲，发寂灭一击。 此般种种，皆不为人道，那不知道的，自然会说他们疯狂，知道的，只怕要感慨万分了。 …… “大天尊，帝君请来回旨！” 太皇明黄天中，天官小心走上观天殿，立于三步之外，小心禀告，不敢逾矩。 观天殿，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可历来天帝就是天，观天即观天帝，谁敢观天帝？ 再说天高九万里，可观天殿却高九万九，高于天，胜过天，观天，观众生而。 都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观天殿如斯之高，殿宽八万尺，依然落针可闻，行走此间，天官就不得不小心了，唯恐，惊扰了观天殿唯一的天上人——天帝。 那天帝身躯昂藏，着明黄苍龙朴袍，肆意披散着头发，立于观天殿琼台，俯望苍天，有无尽威严，无穷气机，震得天官脸色又白了些。 “定是观天殿寒风太过凌冽了，小的道行低微，怕是要努力修行才是！” 可天官如何敢腹诽天帝，不仅不敢，更要想着法子将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只因为，天，是不会错的！ “就说朕已知晓，请紫薇回去吧！” 但在这时，天官耳中传来了天帝淡漠而高渺的声音，恰似那天穹，看着见却摸不着，有无穷变化，叫人琢磨不透。 天官也不敢琢磨，只是恭身应“是”，做好自己的应声虫罢了，正要退下，不妨天帝突然问道。 “你认为，朕是胆小鬼么？” 此言一出，唬的天官是魂飞魄散，膝盖一软，死死地跪在地上，惶惶不安：“大天尊德被苍生，为众生之父，天地之父，这苍天大地都是大天尊的，天地勇，亦是大天尊勇。” 总之，让他评论天帝是否是胆小鬼，他是千敢万敢也不敢的，这等话说是是死，说不是，也是死。 “你个滑头鬼！去吧，告诉紫薇，好好修行，不要再被猴子欺负了！” 天帝不禁笑骂一声，挥了挥衣袖，将天官赶了出去，喜的那天官见眉不见眼，匆忙爬起，正要走出观天殿，忍不住回头一看，却正见着天帝以掌做刀，划开虚空，走了进去。 “大天尊这是要往哪里去？” 天官微微一怔，便有一神呼唤出声：“天使，陛下可有教诲？” 天官急忙转过身去，但见此身着流冕紫袍，周身迸放无量气机，威严煞煞，只是那语气不免暴露了他焦急的心态。 “大帝安好，陛下有旨……” ……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夫子，学生敢问，朋虽乐，然何为朋？” 郎朗的读书声中，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众多徜徉书海的学生打断，惹得一干学生不满，愤怒而视。 那说话的也是一个学生，身形高大，头戴鸡冠帽，出群拔类。 自诸夏以来，先人遵礼、守礼，是为礼仪之邦，与胡夷相对，而衣冠更为礼仪之表，诸生打理时无不严谨，务必做到一丝不苟，对这等出群拔类者多是不满，以为哗众取宠。 “子路无礼，朋者，同也，同门亦同窗，同门而坐，同窗而学，汝为我朋，我为汝朋，我等皆为夫子亲传，不得不读夫子经典，子路，你好勇力，历来鲁莽，应该多读书。” 便有一个学生站起，似劝似斥，好生将那高大的学生驳斥了一遍，引得众人共鸣，有六七童子几乎笑了出来，只是夫子面前不敢失礼，吭吭嗤嗤，憋得难受。 你道为何？ 原来，众人皆为夫子学生，熟读夫子经典，朋字之解，本是其义自见之事，连那六七童子也知晓，可子路偏偏不解，不是不学无术是什么。 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那学生未用重言，可意思几乎与说子路不学无术无差，因此引得六七童子发笑。 “非也，非也，君子以朋友讲习，同门是朋，同窗亦是朋，何如汝不为我朋？” 谁想，子路也是摇头晃脑一番，将那个学生说的血气上涌，愧疚难当，讪讪坐了下来。 所谓君子以朋友讲习，是说朋友以类相从，互有滋益，也指朋友应当互助，各讲不明，习所不熟，因此互相滋益，但反过来也说不能互想滋益的，想必就不是朋友，不是君子了？ 那学生才打了子路的脸，却被子路反驳不为朋友，若不为朋友，他们现在同窗又算什么，因此惭愧。 不独是他，茅庐之中另外七十名学生也被子路的话问倒，齐齐拜下：“请夫子教我！” 案台之上，夫子席地而坐，目不斜视，规规矩矩，闻言轻轻颔首，却说出了叫一干学生胆颤心惊的回答。 “朋，同也，同道为朋，异道为仇，此仇不共戴天，非生死不能决断。”这话说得，真真是杀气满满。 诸位学生几时见过夫子这般模样，正要劝上几句“夫子，请三思啊”，夫子已怫然而起，将下摆塞入腰带，倒提春秋刀，腾腾杀出茅庐。 “混账，混账，定是哪个不开眼的昏君气坏了夫子，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等如何能让夫子动手？诸位同门，一同去罢！”但有学生振臂而呼。 “好，同去，同去，诸侯失德，不尊周礼。夫子好言相劝，却常常被他们赶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极，是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立即就有五六同门轰然应喝，有的拿起砚台，有的抓起竹简，还有的直接提起案牍，胡嚷着要杀了出去，身后紧随着六七童子，俱是兴致勃勃，反倒将子路甩在了一旁。 都说他子路好勇力，鲁莽，不遵礼数，衣冠不正，可他这些同门，此时做的，哪件不是鲁莽之事？ “子路师兄，你不去么？”只得那最后出去的童子突然回身，食指含在嘴巴，闪动着萌萌的眼睛，好奇问道。 “罢罢罢，汝等不知兵，冲出去不啻于送死，还是我来教教汝！” 子路早已按捺不住，岂有不凑这番热闹的道理？径自从桌下抽出一把巨大的砍山刀，扛上肩头，睥睨而视。 只是将那童子给看呆了，引得子路责斥：“大惊小怪什么，夫子带刀，我也带刀，不过遵师教诲而已。” 说着，子路已先童子一步，走了出去。 “可夫子的春秋刀不过一尺来长，你这刀，有八尺了吧，刚才是藏在哪了？”童子不明所以，一时忘了吧嘴里的食指拿出，哈喇子是流了一地。 “不对，我想这些干嘛，难道诸位师兄要干架，还是夫子带头，如何能错过？” 可待得童子追赶出去，茅庐外间，只有他那七十一名同门师兄，就是不见夫子。 夫子，你哪里去了？ …… 轰！ 宝印横空，轮回轮转，有六道凭空而生，道春秋时短，生死转换，不亦悲凉。 可道人早已跳出三界，不在轮回，岂能是那轮回宝台能影响的了？不过是身形微微偏扯了一下，轮回宝台的力道就已尽了。 “小和尚，都说你是大智大勇，独辟一径，贫道却以为你智不足，勇则过盛。” 道人哈哈大笑，青萍剑微微一震，剑光流转，便一一将轮回宝台的六道斩开，落向陈玄奘头顶，唬的他惊慌失措，抱头而逃。 “道友，不行了，救命，救命！” 将纵降三世如来气得脸都黑了。 “天尊，休要猖狂，吃俺一拳！” 还在，陈玄奘不堪，却收了一个好弟子，那暴猿立刻扑来，拳大似山，纠缠命运丝线，往那剑光上狠狠一击，剑光微黯，他却被震得拳开皮绽，倒跌出去。 “别急，我来救你！” 好在，暴猿之后，苏妄也扑了过来，与剑合一，化作一道白茫茫、无始无终、无尽无量的光辉，咻然斩下。 可依然只斩得剑光微微黯淡，随之也被剑光劈飞，吐血而去，连撼动一下都不能。 “我命休矣！”只将陈玄奘骇得满头冷汗，灰心丧气。 第871章 幸运 “愿一切众生，遍尽一切，纯一妙善，俱无量光辉，德、理随行，有无边际愿，有无边际智，无边际神通，善哉，善哉！” 但在这时，有梵音大做，彻响虚空，却见那普贤尊者缓缓而来，身如光明，琉璃纯净，照尽十方幽冥，德、理随行，有无尽威严，无穷法度，纯一善妙，迎向剑光。 “痴儿，痴儿！” 只叫道人发出似悲似感的叹息，纵降三世如来面露不忍，更有陈玄奘感动的泪水哗啦啦流淌，收起不着调的神色，面露悲戚，口诵普贤尊者的法号。 “善哉宏深愿王尊者，善哉大行普贤菩萨，善哉清净功德如来！” 诸般变化，也叫正要重新扑上的苏妄与暴猿顿上一顿，齐齐而叹，抱缉拜下，“道友，我不如你！” “今日我证大道，有大欢喜、大欢乐，诸位道友何必悲伤？” 普贤尊者忽而笑起，周身绽放无量光明，辉辉煌煌，照尽十方幽冥，叫诸天万界一同见证，就听那尊者诵道。 “我有十愿，回向往生西方，劝善良劝财：一者，礼敬诸佛；二者，称赞如来；三者，广修供养；四者，忏悔业障；五者，随喜功德；六者，请转法.轮；七者，请佛住世；八者，常随佛性；九者，恒顺众生；十者，普皆回向。” 值此十愿，尊者共行了十步，一步一幽冥，一步一诸天，生死轮转，光暗替换，使三千大千世界，无尽微尘世界众生遍识，见证了这一刻。 这是，证道异象，他竟是在这一刻选择了证道！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机在普贤尊者身上生起，似道，似果，有大圆满、大无漏之意。 普贤尊者面含微笑，落下第十步，然而，十重幽冥、十重诸天却在这时齐齐一震，泡影也似，陡然消失。 连带尊者也突兀的消失，不曾有半点预兆，诸天万界再寻不到他的气息，竟然是，彻底湮灭了。 时光稍纵，道人的剑光依然斩了下来，没有半点延迟过，普贤尊者证道前是如此，证道后也是如此，如同不曾流逝，那发生的一切也都只是众人的幻觉。 “证道难，证道难，难于上青天，不知吾等今后是否也有今日？”只让苏妄与暴猿齐声感慨，一时却失了神。 “道友，道友，你们还不来帮我，尽在那里说风凉话。” 却有一人不敢失神，急的是火急火燎，双袖连震，打出无数个轮回宝台，却一一被剑光破了，每破一次，袖口就被被剑光绞去一片，不多时，已剩的光秃秃的两只臂膀，白嫩嫩，俏生生，玉臂也似，真是我见犹怜呢！ 不是那陈玄奘还能是谁？ “反正道友也死不了，再等会，再等会，等我们收拾了心情，把刚才的感悟吸收了再说！” 但任他叫唤，苏妄与暴猿只做不理，并不上前帮助，气得陈玄奘暴跳如雷，往另一旁叫唤。 “夫子，大天尊，你们也看到了，这两人极没良心，好歹都受了我的恩惠，竟眼睁睁看我去死，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 “和尚别急，朕看你还真能撑一会，等你不行了，朕保证救你。放心，朕言出法随，连夫子都知道的。”那虚空另一边，天帝昂藏而出，虎步龙形，轻轻笑着。 就有夫子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神色木讷，先是缓缓点着头，而后猛地一变，喝道：“师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汝为尊长，当为诸弟子先，如何做出这等不上不下的事来，弟子不才，愿请师伯赐教！” 这般问着，夫子手中的春秋刀已经劈了下来，其性如火，叫天帝也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可不曾听过，夫子还有这等暴躁的时候啊！ 下一刻，天帝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愿错过见识夫子手段的机会，果然，这一刀并不曾叫天帝失望。 所谓春秋，信义也，规矩因信义而立，天下因信义而盛，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信则不立，背信弃义者天下共伐！ 这一刀既明春秋，当是信义之刀，专斩无信无义之人。 道人虽然神通了得，却偏偏做了一件无信之事，也要受春秋刀的影响，刀光之下，气息顿时弱了半分，神色顿时动容。 “好厉害的孔宣，果然比普贤那不成器的幸运了许多。罢，罢，你们都来了，就接我一剑吧！” 说着，道人已取出青萍剑，剑锋向上，忽然向四方斩了四剑，那四剑分作青红黑白，青光锋煞，红光穷亡，黑光绝寂，白光凶利，相互联合，却又化作一座杀机大阵，把苏妄、暴猿、夫子以及天帝四人收入其中 却正是，诛仙剑阵！ “好，好，叫你们见死不救，活该了吧，正应受诛仙四剑穿戮之苦。”但有陈玄奘被诛仙剑阵排除在外，又重新喜笑颜开，没脸没皮的。 只是，他抵挡道人的剑光已极为勉强，又逞强要说这句话，乱了气息，终于叫青萍剑的剑光钻了进来，一双玉臂顿时给割成了血臂。 真真，惨不忍睹！ 叫纵降三是如来都不忍心看下去，也被他气得胸膛发鼓，一边咒骂，一边恨恨而去。 “不堪造就，不堪造就。” 可虽这般说，纵降三世如来的眉角中，却满满地都是得意，临走时依然不忘嘚瑟地撇了撇眉头。 “嚣张个什么，左右也不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好得意么？” 道人冷冷一笑，也不愿在这受闷气，重新收回青萍剑，回身上了白牛的后背，一拍牛头。 白牛低哞一声，牛眼含泪，往诛仙剑阵盯了一眼，这才迈起牛蹄。 “师伯请慢！” 只是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突然从虚空中跳了出来，憨态可掬，抓着一个宝葫芦，团团向道人见了礼。 道人也似不曾料到他的出现，忍不住多看了这小童两眼，冷笑道：“是梦似空，是假似真，果然比普贤幸运！小子，你所为何来，说的有理可以不打你！” 剩下半句话，想必是没理就要被狠狠敲打一顿了。 这道人，显然不是个大方的主…… 小童心头嘀咕，却笑得极为灿烂：“师伯明鉴，这老牛诸般无礼在先，惹了弟子，弟子可是说了，要骑牛牛的。放出去的话不能不算数，不然别人以后如何信我，因此大胆请师伯借牛一用，不长，就百年而已，还请师伯成全。” 说着，他那大眼睛似星光似的，眨巴眨巴，眸光闪烁，显是诚意满满，整一纯良小君子的一般。 “这是因果？”道人本想拒绝来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起来。 “是因果！”小童依然笑道灿烂，只是在说话时忍不住咬了咬牙。 说因果是因果，可此因果非彼因果，小童与白牛的因果也不是小童与道人的因果，这因果一变化，小童可吃大亏了，神色犹豫，正想着是不是要反悔。 “好，就依你。” 但道人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径自下了牛背，提剑大笑而去，只是无端端让身后的小童神色晦暗，跟倒了八辈子霉运似的。 “小师弟，多谢你了！” 可白牛实在眼拙，有些蠢笨，看不出小童的心思，挨挨蹭蹭，轻轻顶着牛头，向小童卖好呢。 “折腾来折腾去事情都推到小爷头上了，你们都是大爷，就欺负小爷人小。” 只把小童闷苦的心烦意燥，恨恨跺了跺脚，再往虚空一跳，身形骤然消失，就似他出现的那般，看着白牛一愣，忍不住回头，正见苏妄被打出诛仙剑阵，身形狼狈。 “该死，某就不信了，不过诛仙剑阵而已，某也不是不会，今日非破了你不可！” 说着，那苏妄神色发狠，手腕一晃，抓起一道四色剑光，四色转换，剑光如柱，浩大横空，又给重新冲了进去。 竟是，不曾发现小童的出现…… “什么情况，刚才我与谁说话了？” 白牛蒙了一蒙，想要记忆，却无法在牛脑中搜寻到任何信息，只隐约记着，他家小师弟要他在这里等他的。 “真是的，打不过就不要打，人家又没心思留你们在这，无端端的要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能得过且过，寻这些烦恼干嘛？” 想着，白牛翻了翻牛眼，似有些不屑，也不想再看众人，身子一翻，牛头枕在牛蹄上，呼噜呼噜打起酣。 竟是，给睡着了！ …… “蠢牛，蠢牛，活该被人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小爷不开心，你不会逗小爷开心，撒个泼打个滚总会吧！” 白象城外，小童蹲在山石上，唠唠叨叨，突然目光一亮，翻身落下，伸手一拦，笑道：“十三师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被他拦住的，赫然是普贤尊者座下沙弥，号称真白象妖的十三师兄。 “原来是师弟啊，师弟最近在哪发财，不瞒你说，自从尊者入灭，我等的日子是一日难过一日，师弟若有路子，可不要忘了师兄当日带路之恩呢！” 不小童在笑，真白象妖见了他也是欢喜，臭不要脸得凑乎上来，非要小童给条路子，否则就要去坏他名声。 “师兄，你瞒得我们这么狠，还敢来卖惨？要不，我去与人说说，你还没死？” 第872章 有苦 “小老爷，司戊天帝又来了！” 东极宗，大力牛魔王纠结着牛脸，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禁叫高坐云床的苏妄笑了出来。 “你这劣货，司戊来便来，岂用你来通报？难道我宗内连个传报的童子也没有？传出去，若坏我青极宗名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剥了我的皮我也要进来，俺老牛虽然现在叫你一声小老爷，可毕竟比你先入门，当年的碧游宫俺也是说进就进，教主老爷也没说不能。老牛我是牛寄篱下，因此客气一些，喊你一声小老爷，是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你可真不能随意使唤了我。” 可谁知，苏妄不过说了他一句，但老牛竟摆起了牛谱，拿当年碧游宫旧事说项，话里话外，都是苏妄没情义，气得苏妄横眼瞪来，正想如何打发了这牛魔，殿外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童子，小脸煞白，才见了苏妄，就立即告状起来。 “老爷明鉴，刚才司戊天帝降临，弟子正要通传，却被驴老爷与牛老爷拦住，说什么老爷寻我去后山，可到了后山不见老爷踪影，驴老爷非要驮着弟子找您，竟，竟带着弟子在天上转悠了十几万圈，弟子，弟子委屈啊！” 说着，那童子是悲从心来，哇的一声可哭了出来，唬的殿门口的一张长脸立即缩了回去。 不是童子口中的驴老爷，还能是谁？ 话说，这驴老爷也有大来历，乃是人间黑驴得道，最早跟了苏妄。 因之这黑驴也是苏妄坐骑，平日只与牛魔王交好，一妖自恃劳苦功高，一妖以为辈分高，是驴牛为奸，号称东极宗双妖，最喜作弄弟子。 比如，这黑驴就拥有极速，跑起路来，一般天仙都追不上他，更喜欢驮着人到处撒欢。 想必，童子先前就是被他唬了，白白“被”转了十几万圈。 需知，那东极宗后山乃是内有乾坤，早被开辟成洞天福地，方广有数十万里，其中高山大泽无数，再“被”转了十几万圈，请恕童子数学不好，现在还迷糊着，不曾算清。 因此，宗门内小辈分的弟子都怕极了这两妖，称其老爷、驴老爷，两妖亦常沾沾自喜。 只是，一个宗门三个老爷，平白也害苏妄遭了许多笑话，嘲笑他东极宗主次不分。 此时，那黑驴露了脸，苏妄岂会当做没看见？长袖衣甩，一道剑光卷着黑驴进来，却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人，脸颊极长，做一脸无辜相，委屈道：“老爷，今日之事都是老牛的主意，与小的无关，有火您尽管撒在老牛身上，小的绝无怨言。” 这说的，牛魔王顿时给气得牛脸发鼓，恨声大骂：“没义气的腌臜货，平日里吃了俺多少好东西，要你帮忙时却千难万难，你也不想想，小老爷从混元太清天求来的九转金丹是谁吃了，不是俺悄悄传了消息给你，回来时又故意带小老爷兜了几圈，能有你的好处？” 这一番痛骂，牛魔王骂得极为畅快，更见黑驴长脸发黑，心中又欢又喜，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某还道上次老牛你为何磨磨蹭蹭呢，以为你心情不好，特地带你去找了你的牛子牛孙，你老牛就是这样报答某的？” 这说的，牛魔王寒气大冒，脖子凉飕飕，才醒悟过来身在何处，一时后悔不已，牛眼一红，就叫惨起来：“老爷啊，俺老牛有苦啊……” 扑通！ 可牛魔王才开了个头，一个黑影已挪蹭着膝盖，嗖的一下越过了他，扑向云床。 “老爷，老驴我有苦啊！” 赫然，却是那黑驴，此时他已经抱住苏妄的大腿，继续哭诉：“老爷，您是不知，小的最早跟了您，可资质平庸，不如吴明小老爷天资超凡，也不如老牛哥哥修行几百万年了，这身道行，至今还是地仙。 老爷您是准教主，老天爷爷一样的人物，出门都是面儿，又心地慈悲，常常带小的出门，要小的见识市面，可小的不过地仙，时常被人嘲笑。 他们笑话小的不打紧，可若是因此坏了老爷的面儿，就罪大难赦，因此才求了老牛哥哥，偷偷尝了一粒九转金丹，好尽快成就天仙。 老爷您看，小的现在也是天仙了，不会再给您丢人了!” 说着，黑驴这才放开气息，果然已经证了天仙，苏妄生气之时，不免也感念他的忠义，有些伤感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此饶过了他。 黑驴自是欣喜地用脑袋蹭着苏妄的大腿，以为感激，只是将牛魔王气惨了。 “好驴妖，卖惨都卖到我前头去了，比老牛还不要脸，果真是我的好兄弟呢？只是，老牛我有修行几百万年么，真几百万年，我就太乙道行，你不是小瞧牛么？这事，没完！” “说吧，你这牛头到底要干嘛？”苏妄终于问道。 闹了这许多名堂，苏妄若还猜不到两妖的心思，真白瞎了他的道行。 这两妖进来一阵胡闹，还不是要苏妄记起他们的好，念着他们的旧情，忠义无双，定有所求。 当然，顺便撇清过往罪责也是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比如，顺便把黑驴偷吃九转金丹摘出去。 可求人求到这种方式，也是千古未闻，苏妄是又好气又好笑，但终归不能真责罚了他们。 果然，此言一出，黑驴的长脸霎时给变得惨白，与被他唬了的童子一般颜色。 牛魔王却还镇定，知晓插科打诨已经不起作用，规规矩矩给苏妄见了个礼貌，这才说道：“小老爷还记得，当年您只借了俺一百年呢！” “说到此事，当年拜师之后，某也的确不曾见过恩师，也有些想念了，此事某已有主意，你先去吧！” 苏妄定了主意，牛魔王顿时喜笑颜开，正要告退，苏妄突然开口：“但你二人无故吓坏我门下弟子，不可不罚，便罚你们带着他到西梁国散散心，将功补过，记着，此事需好好做。”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像不是好差事，再说，似苏妄等人，那是算计深远，走一步看十步，保不定在前面挖了个坑等着他们，性命倒是要不了，可皮肉之苦说不得要挨上一顿了。 那牛魔王原想拒绝来着，可一听西梁国，便不顾黑驴不停使来的眼色，没口子答应了下来：“好，好，小老爷放宽心，老牛包管好好叫童子散散心，一定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 说着，他一手提溜起黑驴，一手提溜起童子，火急火燎冲了出去，似生怕苏妄反悔，不让他去西梁国了。 “我不要去西梁国，我不去西梁国，就留在宗门侍奉老爷。” “你个熊孩子，西梁国好啊，那么多美人，牛老爷这是带你去开开荤。” “老牛哥哥，场常听你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一次你可要好好教教小弟。” 待的两妖一童子的声音完全远去，苏妄这才恍惚记起，牛魔王先前进来说什么来着…… “哦，是说司戊到了，瞧我这记性，糊涂了，糊涂了，诶，这当家真难，偏偏几个小娘皮玩什么翘家，还说不翘家的女孩子没人疼，真真气煞我也！” 但总归司戊也算是一方大佬，苏妄不好继续耽搁，左右连童子也被他打发出去，他只好亲自出迎。 且说苏妄忘道归来，已是准教主一般的人物，诸天万界大能无数，但准教主依然是最拔尖的那一小撮。 而元明司戊天的司戊天帝也算修行不堕，不仅将元明司戊天打理的紧紧有条，更早早证得大罗业位，威震诸天。 奈何这修行上的事情，并不是说努力就行，更讲究机缘与才情，自百年前，司戊天帝的道行就卡在半步不朽境上，不曾再有半分长进，心中焦急，因此时时来这东极宗请教。 一来二去，司戊天帝的行踪落在有心人眼中，就越发显得东极宗的特殊，至如今，这东极宗已有至圣仙宗之名传出，在元明司戊天已是不弱于司戊天庭的势力，连天庭神官进了东极宗地界，也要下云步行，以示尊重。 东极宗之昌盛，可见一斑。 就说这一日，司戊天帝再次御驾亲临东极宗，可东极宗似乎发生了些什么，待得好一会，才有东极宗的苏宗主亲自出迎，二人一番谈玄论道，又去三日，苏宗主再次将司戊天帝送了出来，两人在东极宗山门依依惜别，相约来日再叙，司戊天帝的金銮这才启程。 天帝出行，自有天神辟道，诸邪散避，排场十足，那司戊天帝此番在东极宗获益良多，自觉道行又有微许寸进，心情大好，就叫御驾放缓了些，也好观看这元明司戊天的景色。 祂身为天帝，位高权重，平日忙着处理政务，也少闲情大量元明司戊天，免不得多看了几眼，渐渐生了几分倦意。 “陛下闲情雅致，不知元明司戊天景色如何，比大罗天又如何？” 且在这时，一声略显轻佻的笑声突然传进御驾，司戊天帝顿时大怒，厉喝道：“众将何在，给朕拿了这乱逆！” 第873章 讲面儿的童子 话说，那大罗天乃是大天尊所居。 大天尊是诸天万界宫共主，司戊天帝虽然也号称天帝，可比起大天尊，就跟乡下的土财主与皇帝之间的差别。 平素里，司戊天帝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与大天尊有关的事，且莫说这人犯了忌讳，就说他不请自来，冲突御驾，就是视他司戊天帝无物，不将他放在眼里。 司戊天帝怒极，当即下了命令。 可，就不见动静啊。 司戊天帝凛然，但有一人慢慢走来，龙头人身，虬须逆鳞，鳞甲黑沉，不是东海的老龙还能是谁。 “朕道是谁，原来是覆海大圣，你不在你的东海呆着，到这天上来，是要取朕而代之么？” 司戊天帝冷笑连连，神色却不敢放松片刻，至如今，他也未能分辨出，到底是如何着了覆海大圣的道。 “诶，陛下这话说得古怪，你这元罗司戊天不是已被那某人取代，某家即使想取代，也无处着手啊！莫不是，陛下还有另一个元明司戊天？” 可覆海大圣却叫屈起来，话未毕，却叫司戊天帝的心开始乱了。 司戊天帝所在意的，不过修行与皇图霸业，可如今修行之事难有作为，而皇图霸业，在某人归来之后，司戊天庭的名声渐渐不如了起来。 至于那某人，覆海大圣爷不敢提及他的名字，否则必要叫他知晓…… 有增有减，有起有落，世间本就没有不倒的皇朝，司戊天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勉强压住心思，大笑道：“覆海大圣一番算计却要落了空了，苏道兄神仙一般的人物，已跳出三界，如何在意朕这点家业，他若要，朕拱手想让而！” 这番话只听得覆海大圣眉头跳动，倒不是为司戊天帝“大方”震惊，而是知晓司戊天帝已经猜到他的手段，当即拱手拜别：“陛下不欲与我多言，覆海离去就是，只望陛下不要后悔。” 说罢，淡淡的迷雾渐渐笼罩在他身上，司戊天帝耳旁也传来一阵轻唤：“陛下，陛下，到天宫了。” 可不是，他的御驾已经到了天庭，周围云蒸雾绕，金光处处，有说不出的繁华，这般景象，司戊天帝也是日日往来，看了不下千万遍，不知多熟，只是今日见了，心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之意。 “神仙？神仙！” 司戊天帝心头沉重，缓缓下了御辇，也不答话，只是朝东极宗方向微微拱手，就在一群天官的簇拥之下进了天庭。 东极宗内，苏妄忽然失笑，只手在虚空拨了拨，如拨清水，虚空随即荡漾出轻轻涟漪，他把手伸了进去。 “覆海，你老实在东海呆着，不要闹出名堂，否则某饶不了你！” 说完，他又将手抽了出来，微微一笑，身形微微淡了淡，旋即消失…… 且说那元明司戊天天高地广，天有九重，高上广大，地有四州，博大物丰，就连四海也有无尽的空间，亿兆的生灵。 其中四海又以龙海为首 ，却因其他三海被司戊天庭打压的很了，可东海之主，东海龙王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号称水族之主，覆海大圣。 当然，即便是东海水族也少有知晓东海龙王真实来历，只道他威震一方，连司戊天庭也要忌惮，因而越显骄狂，常有水族上述龙宫，口称打上天庭，称王尊霸。 自然，说这话时，水族肯定是忘记了，这些年东海水族也常与人间王朝的争斗，但也没说过打赢那些凡人。 连凡人都打不赢，还想着战胜天庭，是否太痴心妄想了？ 哦，依着这些水族的话，是他们还不曾发力，否则一个小小人间王朝而已，翻手而灭。 只说海底东海之底，也有另一番洞天，水底之中，矗立着无数水晶.宫，一座座，一重重，修饰着珊瑚、宝石，晶莹璀璨，好不绚丽。 水晶.宫中时有蚌女摇曳往来，虾兵蟹将威武巡守，更有诸如参水星猿一族、多氐氏、南开氏、八部氏等水族悍将拜见，妖来妖往，好生热闹。 这一日，又是东海龙王八万年大寿，东海水族聚集龙宫，要与东海龙王拜寿，众多水族酒足饭饱，脑子都挤到胃酸里，难免糊涂起来，又重谈“旧事”。 这个说要抢个天女，那个说要杀上九天，还有说要坐一下天帝座下的宝座，越说越是了得，越说越说威风，仿佛已经战败天庭一般，几位水族大将更被鼓噪着要与龙王亲自分说。 谁想，那等水族大将才离了座，虚空忽然荡起轻轻涟漪，便有一只手掌按了出来。 “覆海，你老实在东海呆着，不要闹出名堂，否则某饶不了你！” “大胆！” 今日之宴，东海水族齐聚，可谓强者尽出，哪容得“宵小之辈”在他们眼皮底下撒野，传出去，东海水族的面子还往哪里搁，还有哪只虾兵蟹将愿意听从他们的指挥。 诸位水族大将恨声暴喝，真个声如洪雷，霹雳隆隆，震动龙宫的水晶瓦都掉了几块。 奈何，也不知是不是今天马尿真喝了太多，平日里追星赶月如等闲的步子竟打起飘来，水族大将们走的身形“摇曳”，“婀娜多姿”，不输蚌女多少，却死活也凑近不了半步，只生生将自己给气得满脸通红。 那厢，独据龙宫之首的老龙也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道兄要覆海老实，覆海不敢不老实，道兄放心，我一定听你的。” 说着，那老龙竟真的挡都不挡，任由手掌压下，轻轻一压，将他彻底压入龙宫用龙血陨铁打造的地面，只露着一颗龙首出来。 手掌则一触即收，诸位水族大将也从“婀娜”的状态中跌了出来，齐齐撞在一起，你叉着我的腿，我钻过你的胯，那场面，简直不堪直视，将水族的脸面给丢了干净。 到这时，这些水族哪会不知，刚才出“手”那人，真不是他们能惹的，别说是他们，只怕，连东海龙王都不敢惹。 没见着，龙王都被对方按地下去了…… “今日之宴到此为 止，吾父不胜酒力，诸位且先回去吧。” 好在，这龙宫还有个能主事的，就有龙宫的玉如意公主出面，说了一句场面话。 “是，是，我等拜别，请龙王好好休息，万万不要坏了身体。” 众多水族哪有不依的道理，匆匆拱手，避祸也似，蹿出了龙宫，留着满地的狼藉，哦，还有人走的急了，把一只只靴子给留在了场中。 好好一场寿宴，就这般不了了之，更坏了这龙宫的威严，只怕今日之后，东海又要无端端折腾出许多事端来。 “爹爹何苦来哉，这一趟不仅恶了那东衡抚远青枢神君，还坏了我龙宫的名声，女儿这下怕连出门都没面儿了。” 玉如意公主试图拉出这老龙，奈何使劲了两次，都拽不出他的头来，只好埋怨道。 “谁说的，那青枢神君可是神仙中人，如何会与我计较？” 可未想，东海龙王竟不曾生气，反自吟自得起来，龙嘴一吸，好一招青龙汲水，隔空将一杯酒水吸了过来，十分嘚瑟。 这般行径，越发没脸没皮，气得玉如意公主狠狠跺了跺脚，径自离去，再不理这老龙。 但你说来神仙，我也来说神仙，人人都说神仙，可神仙，真有这么好做…… “这就是西梁国，真个没趣，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西梁国中，童子跨坐牛背，却被身下的白牛被晃得头晕目眩，脑子晕乎乎的，只得死命抓着牛角，头都不敢转，生怕被白牛给甩下牛背。 “你个小娃娃，忒不懂事，小老爷要你来西梁国散心，你却道西梁国没趣，那不是打小老爷的脸么？这般不给小老爷面子，小老爷回头定给你小鞋穿。” 与童子不同，座下的白牛极是自得，摇头晃脑，看得不亦乐乎，左瞅瞅，右看看，一双牛眼闪啊闪，生恨少生了两对。 “你胡说，老爷不会这么小气的。” 童子忠心耿耿，闻言神色大恼，也不顾坐车扶手的规定，提起小拳拳，就给那白牛一顿爆锤。 但白牛那个皮糙肉厚啊，权当是按摩了，反舒坦地低哞了一声，把童子气得小细牙差点咬碎。 “嘿，童子你是见识少，真当老爷心胸宽广，嘿嘿，是你跟老爷的日子长还是我们跟老爷的日子长。” 不想，另一旁紧跟的黑驴突然开口，一口言之凿凿的语气，童子一滞，神色有些动摇起来。 好像，这一牛一驴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他跟随苏妄的时间的确不如他俩长…… “莫不是，老爷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童子心头犹豫，不意目光一瞥，却见黑驴长长吸了一口气，吸了一口满满的胭脂香甜气息，那小眼神陶醉的，简直不要太美。 都说学坏容易学好难，才不过进入西梁国，这黑驴已经学会品香赏美，这样的驴说出这样的话，又怎能相信？ 童子心头咯噔一声，顿时明白，是这两妖要作怪了。() 。m. 第874章 不要命的老牛 “哼，左右你们都是欺负我的，老爷没欺负过我，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信。”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一牛一驴要搞什么名堂，可敌之所欲，必反其道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左右，不能让两妖称心如意了就是。 “哼哼，本童子可警告你们，这番前来，老爷说是要你们陪我散心，什么叫陪我，就是以我为主，你们为次，这主次关系可不能混乱了，我们东极宗是讲面儿的宗门，乱了主次可是大忌，会叫人看不起的。” 童子越说胆气越足，越想越是如此，一股东极宗的门面要由我撑起的责任感涌了出来，好一番训斥，说的那白牛、黑驴心头恼怒，相视一眼，齐齐看出对方心思。 “哼，左右一个小童子而已，还真反了天了，当耶耶们这许多年是白过的，看俺们来教训你！” 说不过人还打不过人？ 白牛、黑驴猖狂惯了，性情猖獗，可不是人间迂腐书生，跟你讲究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霎时妖气勃发，唬得童子语气一噎，小脸霎时煞白，才想起如今是那山高皇帝远，平日都叫这两妖给欺负了，只能寻着机会告状，现在还不是给欺负死了。 想想，他是死的心都有了。 “牛老爷，驴老爷，您，您们可不能冲动，咱出门在外，也讲面儿，动了手，可会坏了我宗面儿，让人看笑话的。”童子战战兢兢，就想翻下牛背。 “偏生就你这童子道理多，最讲面儿，俺们现在才发觉，你也有一个好口才呢！放心，俺们虽然粗鄙，也不会对你动手，就是驴老弟想带你兜兜风，你说是吧，驴老弟？” 可奈何，白牛是牛脾气上头，铁了心，非要给童子一个教训，竟硬生生将他定住，给黑驴使了个眼色，黑驴怪笑上前。 “极是，极是，就几圈，童子放心，不会叫你累着。” 但这话，鬼才信他呢！ 几圈兜下来，童子的半条命都要给他兜丢了，顿时唬得心慌意急。 “爹爹！”不妨，一个糯糯又带着点欢喜的声音响起。 “叫爹爹有用？除非你叫耶耶！” 黑驴以为童子服软，心头那叫得意，也不听清，本能回了一句，忽然感觉身边的白牛一顿，有些不满：“老牛，干嘛呢，快快，我的蹄儿都痒了，不兜风不舒服呢！” 只是，那白牛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还带着几分杀气…… “爹爹！”这时，那个欢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会，又响亮了许多。 黑驴惊觉不对，急忙抬头，却见一个小童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扎冲天髻，系红肚兜，鬼精鬼精的，极为活泼。 刚才那声爹爹就是他叫的。 “哎哟，老牛，你都没说，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娃，亏得我都没给我家大侄子准备红包，都怪你，都怪你！” 黑驴此刻哪会不知，人家白牛的眼神，是怪罪他占了他的便宜，平白长了他一辈。 但这又不能怪他，谁叫白牛不曾提起。 左右，这个锅，黑驴是不会认的…… “回头再要你好看！” 白牛冷冷瞥了他一眼，眼见小童已经蹦到跟头，内心欢喜便将身一晃，变作一个牛角大汉，一把将红孩儿高高举起，欢呼地转起圈来。 “我家圣婴如何来了？” 这小童，正是他家孩儿，圣婴红孩儿是也。 只是，白牛欢喜是欢喜了，但童子就不乐意了——还说什么不动手，这不就将他给掀了下来，吧唧一声，给摔了个结实，可老痛呢。 最关键是，让他在红孩儿面前没了面儿…… 小孩子嘛，总是好攀比，好比面儿，讲究一个你有的我不能少，我有的你不能多。 如今牛角大汉冷落了他，却去宠溺红孩儿，让他很没面子呢！ 童子大恨，气鼓鼓瞪着牛角大汉，心中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告状，也让红孩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脆生生回答：“我跟娘娘来的，如今正在西梁王宫做客，叫我来邀请爹爹！” “妙善菩萨也来了，她却是个极有本事的，吾不能失礼，该去见他一见。” 牛角大汉微微沉吟，与黑驴打个眼色，带着他两人一同去了西梁王宫。 …… “报，莱周城急报，东海水族起兵三十万，兵围莱周城。” “莱周城就没大将了，三十万水族而已，用的着上报？” 云床之上，仙光浩渺，大道如音，无尽朦胧，苏蔷薇语气微冷，唬得来报的小将心惊胆颤，呐呐不敢言。 话说，这小将也是半步天仙，放在外间，好歹算是半尊大能，本不该如此不堪。 可苏蔷薇早年就镇压了不朽者玄天道人，半步天仙在她面前也不值一提，更何况她此时怒气上头，不小心露出半点气息，也不是小将所能承受。 “姐姐！” 且在这时，一旁的苏苏姑娘拉了一下苏蔷薇，苏蔷薇咻然回神，露出一分歉意，收敛了气息，小将这才缓过气来，继续禀告：“是水族公主，她指名要，要……” 剩下的话，小将已不必说下去，左右不过一些激将之言，苏苏姑娘扇了扇手，小将顿时如蒙大赦，走出了大殿。 苏苏姑娘这才笑道：“姐姐如何生气了？” “嘻，这还用说，自是某人无情无义，这百年都不曾来看过我们，姐姐心里，有怨呢！” 这时，一阵香风飘了进来，却见那宋采薇凤冠皇袍，身披紫苏霞光而来，身后跟着一十六对彩衣天女，煌煌尊贵，甫一进来，便先说了大实话，惹得苏蔷薇嗔怪，故作哀怜。 “妹妹是怪罪姐姐做了你天圣宫的主？罢，罢，既然妹妹记挂了，姐姐还你就是。” 这话说的，宋采薇可不敢接，娇笑道：“一座天圣宫而已，以姐姐的本事，就是十座八座都不曾放在眼中，何必取笑妹妹？” 那样子，仿佛在说这统一人间的天圣宫是阿猫阿狗一般，传将出去，那些臣服在天圣宫下的仙门仙宗怕是要哭死在茅厕中。 人家天圣宫是阿猫阿狗，他们的仙门仙宗又算什么？ “但左右都是那某人没良心，不知道我们要哄的么？” 最后，还是苏苏姑娘定了调子，三位姑娘义愤难当，齐齐声讨了某人小半个时辰，这才记起，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话说，刚才那人说什么来着？” 唬得一干天女无言以对，一个天女不得不站出来，小心提醒：“我的姑娘们，方才是说，水族兵围了莱周城……” 姑娘们免不了又是一番面面相觑，恍惚记起，的确是这样。 三位姑娘抬眼看去，只见天女们眼中都带着笑，顿时有些恼怒，板起脸色，想要教教她们姑娘们的面子轻易打不得，又有一个天女进来，禀告道：“姑娘们，无空老母来了。” 苏蔷薇不禁笑了起来：“得，正愁如何打发水族，就来了个跑腿的。” 苏苏姑娘也笑了起来：“怕只怕无空老母不成事，还要姐姐坐镇。” 苏蔷薇微微点头，却转向宋采薇，又道：“只是妹妹这里要受着些委屈了。” 宋采薇却冷笑道：“朕一统宇内，吞并八方，什么阵仗都受得，就受不得委屈，姐姐自放心了去。” 这话说的，也忒霸气了些，两位姑娘听了，同时笑出了声，在云床上滚做一团。 …… “没想到三眼娃也来了，二郎你不在你的清虚显圣天清净，如何有空到西梁国来了，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才进入西梁王宫，牛眼大汉眼尖，顿时见着，王宫内除妙善菩萨之外，还有一个昂藏汉子也在此间，这汉子生的相貌堂堂，宽肩细腰，眉有天眼，威风八面，看着牛角大汉就是一阵腻歪。 不是显圣真君杨二郎还能是谁？ 只是，这牛角大汉的态度有些古怪啊，无端端的怎生有故意贬低杨二郎的意思，而且目光也频频看向杨二郎身边的恬静姑娘。 那样子，分明就差说上一句——姑娘杨二郎端的不是良人啊，良人能来西梁国？ 分明，就是来寻花惹草的！ 只是人家杨二郎来不得西梁国，他就来得？ 也不看看你老牛影子多歪，好意思说人家身子不正？ 牛角大汉身旁，红孩儿不禁捂住了小脸，一副无言再见江东父老的样子。 杨二郎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哪能受得这般讥，当即把袖一拂，便要离去，“你这老牛真好没道理，杨某此可是帮你撑场子的，你不识好歹。杨某走便是了！” 牛角大汉一听这话可急了，匆忙拉住杨二郎的袖子，死活不让他离开，只是说出话，差点又叫杨二郎翻了脸。 “原来二郎是受了我小老爷的邀请，是老牛错了，错了。三眼娃别急，我虽然与你关系不好，可与你家哮天犬关系还行，你不看小老爷的面子，也要看哮天的面子，不妨，将你身边的姑娘介绍介绍俺认识。” 这牛，妥妥的是没救了，不过三句就暴露了本性，要异性不要命。 更不要命的是，按他的话，不仅他杨二郎不如哮天犬，连他家小老爷不如哮天犬。 杨二郎也无语了…… 第875章 找你帮忙 “就来了个替死的！” 莱周城前，两军对垒，玉如意自是冷笑连连，不拿正眼无空老母。 但她玉如意是什么身份，是东海龙王唯一骨血，将来可要继承东海偌大家业的，无空老母岂敢与对方比较？ 无空老母也不生气，径自笑着：“姑娘别生气，虎父还有犬子呢，无空不才，这些年还算修行勤勉，想来没那么容易死。” 这般说着，实不啻说她玉如意是虎父犬女，白占了个好家世，却不成器。 还别说，东海龙王可是积年的天仙，百年前离不朽只差半步，许是如今跨过这半步也说不成，但玉如意却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仗了东海的资源才勉强修成了个天仙。 这等事情，说出去实在有些丢人，偏偏无空老母硬要说，玉如意岂能不生气？ “天生的贱婢，开玩笑开到姑奶奶身上，姑奶奶今日非教你个乖，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说罢，玉如意扬手一翻，取出一柄玉色短剑，只稍轻轻一斩，时空剖离，一片单独时空给斩了出来，其中时光凝固，天地冻结，无空老母神色凝结，如同冻在琥珀中的虫豸。 “姑奶奶是不成器，可就是有个好爹，你奈我何？苏蔷薇，听说你手段了得，不如也下场让我见识见识。” 玉如意无不得意，掂了掂短剑，又开始做妖，转向莱周城，不妨那冻结的时空砰地一声震开一道裂缝，一道似虚若实的身影走了出来。 “无空家园，三生三世，焚尽虚空业火，清净琉璃，不垢不生。” 淡淡的呢喃声传来时，玉如意心头凭空生出一股烦躁，仿似小猫挠心，痒痒的，又有几分刺疼，周身气息骤然波动，忽上忽下，一会蹿到天仙上，一会掉到地仙下，面红如血。 “苏姑娘的境界当真叫人羡慕！如意姑娘不知，你仗了龙王之势，我也仗着苏姑娘的势呢！” 一道殷红剑气自无空老母身上飞起，径往莱周城飞去，败灭穷亡，所过之处，虚空凋敝，陷入破败之中。 刚才破去玉如意的神通的，正是这道剑气——陷仙剑气。 “如意姑娘，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无空老母笑语吟吟，手掌轻翻，托起一朵微微白莲，莲心向下，时空转换，玉如意已被她兜了进去，正要回转莱周城，天光大变，湛蓝湛蓝，把天地渲染的尽是蓝光，一股浩大高远的气机落下，将之震住，径往虚空升去。 “蓝天道人，你果然打不够呢！” 莱周城内，二十八道微光冉冉而升，咻然一转，化作二十八柄战剑，横矗天地，轻轻一绞，湛蓝破碎，高空中随之也落下一个蓝袍的道人，左手袖子破碎，依然不改从容气象，二十八战剑带着无空老母随之转回。 “小女娃，你可别不知好歹，道爷今日来可不想与你为难呢！” “大话谁不会说，但你一个手下败将也敢在本姑娘面前装腔作势？” 回应他的，却是苏蔷薇冷冰冰的嘲讽，蓝天道人闻言大怒，拂袖一甩，一根长杖被他横打下去。 苍天不仁，但以众生为刍狗，一杖之下，除莱周城外，方广数十万里方圆，众生皆做齑粉，三十万水族精兵亦做飞灰。 “好个无情的道人！” 铿！ 只将苏蔷薇气得大怒，战剑震动，剑光摇曳，变作一座锁天锁地的大阵，将蓝天道人锁在其中。 是以天地虽广，仍以八方为限，蓝天道人法力无边，却困于蓝天之名，依然能被锁拿，剑光纵横，顿时将这道人割的鲜血淋漓，伤口无法愈合，尽是惨淡气息。 “道是有情却无情，只以成败论是非。好个无礼的小女娃，就是你家大人在场，也不敢这般无礼！” 且在这时，那虚空之上，战剑之外，忽而又落下一片青芒芒的光辉，至青至纯，镇压万千大道，无尽道则，隔绝战剑。 那是，青天道人。 这道人好高的道行，甫一出手，就把战剑隔绝，横压当世，这身境界，怕不已经忘道了吧。 一只青色手掌轰然压下，莱周城再无抵挡之力，轰咚一声，彻底压成齑粉，露出苏蔷薇凛然不可侵犯的身姿。 她寒着脸，俏目冰冷，身后背着一柄陷仙剑，足下则是一只玄天道人化成的巨兽，周身黑鳞，面目混沌，正要动手，巨兽猛地咆哮，忽然躁动。 “孽障，你敢噬主？” 苏蔷薇叱咤一声，随即请出陷仙剑，剑光倒转，不妨虚空轰然一震，非空非想的三色火焰腾空而起，将她的手掌燎得一片水泡，手掌微微颤了一下，巨兽已经将她掀飞起来。 突然出手的，竟是无空老母。 …… “妙善菩萨，老牛这次取回真身，你们灵山可不能拦我。”灵山脚下，牛角大汉不放心，再向妙善菩萨讨个保证。 想那妙善菩萨何等人物，说一不二，却三番几次被他询问，弄得心头恼火：“你这牛头，好没道理，休说贫僧没理由拦你，就说你家娃娃也在贫僧座下修行，贫僧恶了你，不是恶了自家弟子，此言休提，休提！” 牛角大汉顿时满意了，可不想，忽然又回头对杨二郎说道：“三眼娃，等老牛取回真身，也是不朽者了，你该将妹妹嫁给我了吧。” “好个不知好歹的牛魔，杨某几时说过要将妹子嫁给你，花花心思打到某身上，当某刀不利？” 顿时将杨二郎气节结，取出三尖两刃刀，就要与牛角大汉拼命，唬的红孩儿神色焦急，匆忙就把杨二郎大腿抱住。 “二哥别急，二哥别急，我爹爹是说胡话呢，此事我做主，就此作罢，就此作罢。” 话说，摊上牛脚大汉这样的爹，他红孩儿也没办法啊，但再没办法，也不能眼睁睁看牛角大汉作死。 总归，还应抢救一下的…… 红孩儿死活是将自己的最后一点面子撒出去，换得牛角大汉的性命，偏生，这牛魔却是个没自知之明的，大笑夸赞自己。 “通天座下有我名，号称大力是魔王，镔棍一只朝天阙，敢问天下谁不服？” “哞！” 笑声才落，灵山脚下顿时传来一声牛鸣，却见一只白牛轰隆隆冲了过来，体型庞大，一身雪白，牛角如山，当真是逢山开路，牛角一顶，牛蹄一跺，撞倒、踩平无数大山，了得威武。 只奈何，却饿得形销骨立，皮毛之下，尽是嶙峋的排骨，也不知在灵山中遭了多少罪。 更可怜的是，白牛身上依然带着枷锁，枷锁上绑着一串数千万斤的铁锁，铁链末端是十几个大力金刚，死命拽着铁索，奈何白牛力大，被硬生生拖着走。 “好恶牛，不好好耕田，还敢造反，休怪耶耶们上报佛祖，将你抽打一顿。”大力金刚们恶声恶气，做势威胁。 “可恨，可恨，多宝，你当了佛门的家，就把师门情谊忘得这般赶紧，你如此糟践老牛，老牛非给你个报应不可。” 牛角大汉见了，眼角不禁涌出泪来，面向西方，狠狠咒骂了一番，云头倒转，来了个倒栽葱，一把撞了下去。 “诶，只听说天上掉馅饼，没想到天上还能掉妖怪？” 大力金刚们正忙着拖住白牛，也不是不曾注意牛角大汉，却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要说，这灵山可是佛门圣地，岂能让妖怪们放肆了？现在这妖怪自己要撞死在白牛跟前，省他们一番力气，自是叫好。 “好，好，你个妖怪，想死都跑到灵山了，活该被牛撞死。” 可谁知，牛角大汉撞是撞上白牛了，却没发生他们想象中的动静，也没被撞成一滩肉泥，反是噗嗤一声，给钻了进去。 “这，好像有些不对啊！” 大力金刚们本事虽然低微，见识却也有些，本能察觉不妙，白牛已经不再疯头疯脑奔跑，而是张着一双赤红的牛眼，寒森森，冰冷冷，瞪了过来。 “老牛，你的劫难就来了，再撒泼，你就自己抗吧。”却有那杨二郎飞身落下，目光冰冷，显然不是玩笑。 摆明着，是借故敲打这白牛——叫你先前得意，惹恼了我，你自己玩去吧。 那白牛顿时讪笑一声，也不敢耽搁，猛地一扬牛角，牛鸣震天，虚空中但见一重重诸天映照而出，皆是妖气森森，四方苍莽之所，其中有大妖无数，各个强横，伸爪能抓天，蹬腿能裂地。 这是，证道异象，诸天共举！ “不赖，不赖，总算能助我一臂之力了。”且说，那灵山深处，此时苏妄也看着白牛的证道异象，面带微笑。 “道友卖的好大人情，请来显圣真君助拳，这劣货也是有福的，只是，他要助你一臂之力，怕有些来不及了吧！” 苏妄身边，安然坐着一个老僧，谈笑自如，反是这代的灵山之主，多宝如来规规矩矩地站在老僧身边，低眉垂眼。 这老僧，不是纵降三世如来还能是谁？ “这不，所以某家来找我佛帮忙了，我佛不会不帮吧？”苏妄却忽然耍赖一般向他笑了起来。 第876章 逆贼 “额米豆腐，善哉，善哉，诸位道友，你们拦着玄奘干嘛，难道玄奘偷你家鸡吃了。” “好你个陈玄奘，出口轻狂，都闻你破道而出，另辟蹊径，道果在望。吾等腐朽之身，却不知世间有如此妙法，想请你教我！” 陈玄奘对面，却是三个耄耋老人，头发干枯，满眼眼屎，一身鸡皮疙瘩似鱼鳞一般，看着都有些恐怖，更叫人可畏的是，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淡淡腐朽气息，似能侵人骨，蚀人魂，不过稍稍站立片刻，虚空已被腐蚀了老大一片。 “诸位前辈本是高人，何不安心修行，如何要趟这趟浑水？”陈玄奘却叹了一声，一语道出对方来意。 此言一出，三个老人尽皆变色，便有一人高声笑道：“陈玄奘你果然知晓我等来意，但何不成全了我等？你道果在望，可这一步何等艰难，成全了我等，我等以后也好成全你呢！” 说着，他的笑声越是高昂，竟如夜枭一般，尖锐刺耳，似笑似哭的，引得另外两个老人也桀桀怪笑起来，如疯似魔。 “大道在我，前辈向人祈道，终究是踏不出那一步的，还是轮回了去吧。” 似老人这等人物，心志坚定，几如入了魔障，陈玄奘心知说不动他们，也不愿再说，扬掌就打出轮回之光，席卷过去。 “如是我闻，佛说，挡了陈玄奘的死脑筋都该打。道果，道果，这辈子没机会，投胎来过，下辈子难道还没机会？连这点勇气也没有，活该你们腐朽。” …… “诸位哥哥，你们这是如何来了，请进，请进！小的们，上酒，拿老孙新偷来的九千年蟠桃上来。” “是，大圣爷！“ 自有一群妖猴嬉笑地跑进跑出，把那混天、移山、通风等大圣看得发懵——不该本是，他们受了请托来拦着悟空道人，不让他出门，怎生成了悟空道人要强留他们在此？ “七弟，大哥要证不朽，你就不去帮忙帮忙？”却有那混天大圣小心试探道。 “帮什么帮，大道在我，能过就是过，过不去也是白帮，不去，不去，不如喝酒玩耍有趣。” “七弟真豪杰也，可哥哥们心中难安，还是去看看的好，看看的好。” 悟空道人稍显不耐，拉着几位大圣就要进门，可几位大圣此时心中不安，纷纷要推脱，寻个借口回去，好请教他们的大人。 悟空道人却把脸一翻，不满道：“诸位哥哥好没道理，过我门却连门都不入，你我这兄弟，还是不做了吧。” 这话说的，几位大圣哪里还走的，只好按捺焦急心情，先喝几杯，应付了悟空道人再说。 对，就几杯。 …… “青天，你当吾教无人耶？” 只在这时，天际之上，又有三道剑光落下，一道青色，锋芒毕露；煞气当空，一柄白色，煞气滔滔，利锐无双；一柄黑色，绝寂四方，惨寰人间。 不是诛仙三剑还能是哪个？ 这三剑甫一落下，便有滔天杀机释放，把那元明司戊 天的天穹都捅出一个窟窿出来，九天震荡，天兵天将惶恐，黑色巨兽惶惶急奔，上窜下跳。 “大胆！” 突然，那九天之巅的元明司戊天中，一只巨掌压下，天穹倾塌，化作一片黄蒙蒙的玉璧，至大凝厚，有无量量之重。 竟是司戊！ “好，好，尔等有四剑，吾也有四天，黄天道友，吾等等你好久了。” 青天道人大喜，作揖而赞，黄蒙蒙的玉璧之上也显出司戊的身形，九龙帝袍披身，至尊至贵，不见喜悲，只是默默回礼着，玉璧骤然加速，倾轧而下。 “好个司戊天帝，果是豺狼野心，翻脸无情，但只怕你不知，上一任黄天道人至今还尸骨未寒呢！” 此时，苏蔷薇已经缓过劲来，面带冷笑，也落下一道殷红剑光，穷亡败灭，与诛仙三剑剑光一道，化作一道混沌剑光，微微一斩，玉璧破裂，司戊天帝匆忙退避，青天道人出手，依然不敌混沌剑光锋芒。 祂这一动，二十八战剑再难隔绝，嗡嗡震动，便想将其中的蓝天道人绞碎，又有一道龙影撞来，凶猛强势，竟把二十八战剑的剑阵撞得崩兮，蓝天道人趁势而出，左捞右捕，不过刹那功夫，已取了七八把战剑。 昂！ 直到这时，才有高亢的龙鸣传来，盈沸虚空，不是覆海大圣这只老龙还能是谁？ “诸位姑娘勿恼，老龙我与你们无仇，此番而来，还了诸天道友人情就走，望勿责怪！” 老龙虽这般说，却也与青天、玄天、司戊站在一起，只剩得蓝天道人贪心不足，还在收取战剑。 至如今，苏蔷薇一方有三剑相助，一共四尊不朽者，可有青天道人一边，却有五大不朽者，难怪蓝天道人如此自恃，敢大模大样收取战剑。 “放心，我姐妹也只削你一顿，打落你的道行，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可苏蔷薇却冷冷怼了回来，覆海老龙不禁神色微微一变。 …… “吾皇，贼势太大，已至玄武门外，请吾皇暂避一二。” 崇明殿中，王戬神色肃穆，战甲之上尽是潸潸血迹，但脊梁依然挺直，不曾弯曲半分。 “朕崛起微末，得武皇禅让，旦夕未敢懈怠，诛不臣，讨逆贼，并吞八方，为天下共主，岂能向这等宵小低头？将军切勿再言！” 此时宋采薇一身戎甲，挎长剑，披大氅，英姿飒爽，霍然一动，便惹殿内文武侧目。 便有金瓜武士开道，众文武紧随宋采薇来到玄武门，放眼望去，视目之中尽是厮杀。 箭楼、战车、巨舰等等器物横空，影影重重，鲲鹏、穷奇、饕餮等等巨兽横行，獠牙恶首，并起无数硝烟，璀璨神通光辉迸射，将天空映照的满目琳琅。 见着她到来，天圣军顿时士气大震，无数将士三呼万岁，引得城外的逆贼注目，攻势放缓，但有一尊皇者缓缓上前，器宇轩昂，周身尽是漫漫紫气，尊贵非常。 “伪帝，你牝鸡司晨，逆乱天地阴阳，罪大难赦。朕奉天讨伐，上应天命，下 应民心，你且速速投降，否则，帝王之怒，定叫你满城尽做齑粉。” “杀贼，杀贼，杀贼！” 那皇者话音方落，城外逆贼顿时传来三声呼喝，气势震天，把天圣军的士气又打压了回去，玄武城上众文武脸色都不好看，更有几人目光犹移，左右而视。 “奉天？言明，汝父当年何等英雄，虽功亏一败，却不曾服过输，不曾想，你言明太子跪得倒挺快。” 可宋采薇岂能给这皇者面子，一句话躁得他神色怨愤，当场撒了泼，跳脚大骂：“好你个毒妇，当年非你是那姘头插手，吾父怎会兵败，都怪你们这对奸夫……” 这皇者，正是帝罗第三子，言明。 “住口，竖子小人，也敢诽谤我夫？”那话不曾说完，宋采薇已怒叱出声。 她虽是女子，可久居上位，居移气养移体，一身气息凛然，有震慑万邪之象，一声怒叱，骇得言明太子胆颤心境，逆贼恐慌，群兽哀鸣，阵势紊乱。 这等气象，莫说此间，就是这诸天万界，也少有能比她更威风的，叫无数男儿都输了颜色。 “取我玲珑马来！” 可就这般，宋采薇怒气依然不减，吩咐了一声，却叫王戬等大将尽失了颜色，惶恐拜下。 那玲珑马，却是她坐骑，这是，要御驾亲征了！ “吾皇，言明小人，何须吾皇动手？臣愿领一军，取小人枭首献于吾皇座前。” 王戬以头抢地，死命相谏，可如何动摇得了宋采薇的心志，她也不说话，径自上了玲珑马，王戬无奈，只得领着近卫亲军跟随。 “开城门！” 轰咚！ 重达八千八百八十八万钧的玄武门轰然打开，宋采薇一马当先，手持银杆白枪而出，枪出如龙，人马合一，瞬间就凿穿逆贼大军，手下之中，竟无一合之敌，打得巨兽哀鸣，大军散乱，硬生生退了三百里。 “陛下，伪帝势大，怕不易战胜，不如且先鸣金收兵。” 逆贼军且战且退，一时士气低迷，早有大将见机不对，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急急向言明太子建议。 这些大将，本原属天圣宫，多是不得志之辈，因则被言明太子说动，又以为司戊天庭势大，这才做了逆贼，可此时见了宋采薇威风，方知后悔。 “诸卿勿忧，朕就是要这毒妇出来，她不出来，朕的人如何动手？” 哪想，先前露出惊慌之色的言明太子这时反镇定起来，一副智珠在握之相，逆贼们先是不明所以，玄武城上顿时传来一声炮鸣。 “奉上谕，诛天圣伪帝，镇天圣不臣，以使天下王化，四方咸服！” 但有一声高喝自玄武门上传来，随即，却见无数天兵天将自虚空跳出，玄武门叛逆适时打开护城禁制，天兵天将掩杀而上，将玄武门淹没。 “杀！” 那领头的天将，正是增鸣。 “诸卿，大势在我，随朕击杀这毒妇，诸卿共建不世功勋，共享荣华。” 。九天神皇 第877章 大道凶险 “这般说，二哥有性命之忧。好你个齐天大圣，你我义结金兰，重义气，轻生死，如今二哥有难，你却在这清闲，枉负你好大的名声！你齐天大圣不去，我们去。” 说几杯绝不贪杯，不过稍稍坐下，连石凳都不曾焐热，混天大圣等就从悟空道人口中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俱是目瞪口呆，就有混天大圣摔杯而起，把其中的琼浆玉液溅得到处都是，扬言要走，其他大圣赶忙将之拉住，又是一番相劝。 “二哥休急，二哥休急，七弟是昏了头，我等再劝劝就是，千万不要坏了义气。” 但那悟空道人看的分明，也不管他们折腾，自斟自饮，冷哼道：“三哥要走便是，几位哥哥不必拦着。老孙想着，这世上也没谁会将这事掰开，细细与诸位哥哥说道，如是这般，还是没义气的话，老孙也只好认了。” 混天大圣本不过是装装样子，乃是为了激一激悟空道人，但听悟空道人之言，心头猛地一惊，便不顾面皮又坐了回来，舔着脸道：“好兄弟，这其中可有什么了不得的干系，哥哥们糊涂，苦苦修行还在大罗、太乙境转悠，不成不朽，终是蝼蚁，还请好兄弟教我！”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悟空道人索性将事情说开了去，微微沉吟，又道：“诸位哥哥来意，小弟清楚，不过是哥哥们耐不过人情，又被许了些好处，要将我拖在这里。”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等重义气，轻生死，什么好处也不及兄弟义气，七弟休言此话。”混天大圣等皆神色大变，把头摇做拨浪鼓一般，矢口否认。 可悟空道人才不管他们承认或不承认，自顾说道：“哥哥们或许不觉如何，可这大道这争，如何凶险，二哥处心积虑也不过证了不朽，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的绝境，哥哥们连不朽都不是，如何敢掺和这等事情，怕是人家一个手指头碾过来，你们连渣滓都不剩了。” “不会如此吧！”混天大圣等皆神色讪然，有些不自在。 便有通风大圣点出重点：“那不是，还有七弟你么？” 诸大圣大喜，齐齐给他一个赞扬的眼色。 也有驱神大圣心思都转拐到了西天，闷声闷气：“七弟，你说二哥处心积虑？这词不好，换个殚精竭虑更佳。” 然后都给诸大圣踹了一脚，尤其是通风大圣给踹得最重。 “七弟说的是理，但二哥终归是二哥，他来求，我等岂能假装无视，还请七弟救他一救！” 话说到这个份上，诸大圣再不隐瞒，明言了是受了覆海老龙所托，也许还收了人家的好处，这才到花果山拖着悟空道人。 可悟空道人终究叹了一声，面有悲戚：“难难难，二哥请你们来此，如何不知这番算计瞒不过我？只是不想你们掺和进去。大道之争，大道之争，何其凶险？为争一线胜机，又多少腌臜，在我这，你们还能留得性命，出了我这里，怕也要做炮灰了去。” 此言一出，诸大圣心里是又惊有怒，又急又愧，想 走却不想辜负了覆海老龙的心意，便放声大哭道：“二哥，二哥，我们本事不足，救不得你啊！” 虽这般哭，可诸大圣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悟空道人身上，悟空道人顿为气恼：“我保二哥性命无忧便是！” 诸大圣这才笑了起来，连眼泪都不抹，齐声大赞：“还是七弟好，重义气，轻生死。” 只这又哭又笑的，真个不要面皮。 …… “诸卿，大势在我，随朕击杀这毒妇，诸卿共建不世功勋，共享荣华。” 便有言明太子振臂一呼，手持天子剑，紫光冉冉，剑锋一指，三声炮鸣响起，随之，就见无数虎贲驾着螣蛇、雷蛟等恶兽冲击上来，来势汹汹，如同一只大斧，生生挡住天圣军攻势。 不想，他竟藏了一只奇军在此…… “毒妇，这番你可死定了。” 言明一时得意，也跨上一只雷兽，身躯庞大，遮空蔽日，呼呼扇动鳞翼，打落无数雷光，似疾风骤雨，天圣军死伤近半，其他逆贼大军再一拥而上，就把天圣军的阵势完全冲散。 铿！ 却有一抹青色剑光升起，似冉冉日月，咻然一转，就斩下雷兽好大一颗头颅，剑锋擦边而过，在言明脸上开了个血口，鲜血不止，骇得言明又惊又恐，脸色惨白，胆气皆失，就把天子剑一震，剑器碎片飞射，莹莹点点，灿烂如星。 虚空中亦投下无数星影，紫气冉冉，星光重重，凝做一尊帝皇，气机伟岸，撑开天地，蓦然压下一掌，天地扎扎做响，轰然破碎了去。 那是，紫薇帝君。 “紫薇，你手太长了，敢伸到朕这里？”宋采薇冷笑连连。 “若是苏道友在此，紫薇自当退避。”紫薇帝君朗声大笑，手掌依然往她抓来。 不消说，只有宋采薇在此，紫薇帝君就不用退避，厚颜无耻至此，妥妥一真小人。 铿！ 宋采薇又气又笑，也不抵挡，任由紫薇帝君抓来，却听一声剑鸣响起，先前被宋采薇祭出的剑光陡然一颤，分化一红一白两道剑光，红光盛烈，犹如红日，白光冰冷，皎如明月，双剑横空，胜过无数星光，压得星光暗淡，紫薇帝君气息晦涩，若有若无，仿佛要从天地间抹去一般。 “道友，玩笑罢了，何必如此较真？” 但有一道无形刀光落下，时光震动，咻然而退，将紫薇帝君从若有若无的状态中拉扯出去，紫薇帝君俯身下拜，不言不语，神色倒是乖巧。 “大天尊，这玩笑不好开，容易坏交情，还是不开的好。” “好，好，不开就是。” 日月剑光嗡嗡震动，传来苏妄不喜不悲的声音，却也停下攻击，大天尊自无不可，哈哈大笑一声，刀光再次震荡，并随紫薇帝君的身形渐渐消却，日月剑光又重新做一处。 此间变化，当真是兔起鹘落，不及万一刹那，快的言明台子还不曾转过神来，已见了分晓，却见宋采薇横持长剑，凛然望来，心胆不由颤抖。 “陛下，言明愿降，愿降。” 他却不打马虎，利索地把膝盖一软，当场跪了下来，可回应他的，也是一道利索的剑光，利索的，他那颗上好头颅落下时都不曾察觉。 “朕不是毒妇么，最毒妇人心，你以为朕真是明君，跪一跪就会收容你们？” 只有宋采薇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话才说完，她又往周围一看，不免叹了出来：“大道凶险，莫过人心之险，朕都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得你们？” 虽然她胜了这场争斗，却也打坏了人间，天圣宫数百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说是胜利，其实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罢了。 这种胜利，不如不要。 说完，宋采薇又将剑光一转，横扫开去，将那增鸣等人尽数斩杀了干净，便带着王戬等可怜的几人回东极宗而去。 …… “放心，我姐妹也只削你一顿，打落你的道行，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啊！” 苏蔷薇话音才落，覆海老龙就道了一声不好，却听得一声惨叫，七彩光辉迸射，如铁犁耙似的，从虚空刮了过去，活生生的，将蓝天道人给刮了一层血肉。 可怜那蓝天道人收取战剑正欢乐，哪料得这般祸事，半边完整，半边是血，整得似半边人一般，忙不迭就滚了回来，什么好处都不敢要了。 “世间皆苦，悲欢喜乐，不过朝生夕死，赤条条来，亦赤条条去，何苦争执，不若且随贫僧而去，享大极乐，大欢喜，不亦乐乎！” 却有一个老僧笑眯眯而来，胳膊里支着七宝妙树，笑眼眯眯，说出的话就不是很中听了。 要知道，那青天道人等在上个纪元就成就不朽的存在，如今道果在望，是心高气傲，如何愿意听这老僧的话，去享什么大极乐，大欢喜。 这等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被他佛门收为打手的意思，从此道果无望，一身道行止此，后悔都来不及呢。 “我佛，我佛，小女子愿意，愿意，恳请大师收容，小女子愿此青灯长伴，侍奉我佛座前。” 可祂们不愿意，自有愿意的人，就见无空老母跌爬得奔跑出来，不到老僧身前，便膝行而来，一步一扣首，磕得满头满脑是血，披头散发。 “痴儿，痴儿，你心诚如此，贫僧何忍拒绝？且到贫僧身后，贫僧今日保你平安。” 老僧面目慈悲，伸手自无空老母头顶拂过，一缕缕青丝落下，眨眼功夫，好端端的无空老母就已成了娇俏小尼姑一枚，欢喜地站到老僧身后，低眉怂眼的，再不曾看司戊一眼。 那司戊却是冷静，从头到尾，也不曾皱下眉头，面无表情的，却将青天道人看得眉头挑动，语气有些不善。 “敢问我佛称号？” 那老僧却是谦虚，急忙摆着手，连道：“无甚大名，西方极乐天第三佛，极乐西天如来是也！” 可说出话就不是很谦虚了，把青天道人等气得面皮发青。 。九天神皇 第878章 己心 西方极乐天，极乐西天如来，这等姓名，就似你问东边河某人姓甚名谁，某人回答，我叫河边东. 也，真亏他能想出来。 再加上所谓西方极乐第三佛的称号，真，好大名头，好不要脸！ 谁都知道，西方极乐天有两位教主，此佛号称西方极乐第三佛，却将二教主之下的燃灯、多宝、大日、弥勒等等诸佛置于何地？ 当然，最重要的是，祂这名头，青天道人等事听都不曾听过！ 要说，青天道人等可不是常人，可是上个纪元留下的老古董，什么人物没见识过，就，就算真没见过，总该听过吧。 可这极乐西天如来呢？真没听过！ 显然是人家再晃点他，不曾将祂放在眼中呢！ “好个嚣张的老僧，你不说，我等还试不出来么？” 青天道人等俱皆暗怒，更见苏蔷薇一边冷笑连连，再不出手，面儿都被人家踩鞋底了，当即冷笑一声：“正要请教我佛本事。” “好说，好说！”老僧这般应着，可始终不见动手。 如此托大，青天道人岂能不如了他的意，取出长杖，遥遥一指，立于诸天之上，披头散发，如癫似疯，做歌而曰：“先有青天后有道，我道还在虚空前，鸿蒙破尽后天至，天神都是重孙儿。” 在祂之后，分别还有蓝天、玄天道人做歌，歌曰：“天生万物皆为用，万物犹怨天不仁，可怜天穹几多笑，有眼难识无情人。” 或曰：“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皆难禁，不是苍凉话人间，只怨人间是沧桑。” 原来，青天、蓝天、黑天三道都有大来历，大根脚，是天地真灵所化，分别象征天地开辟之前、之时、之末，世间大能的身份多不如祂，常自以为恃。 无怪被极乐西天如来一激，三道人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三人歌罢，已站成一列，分别占据诸天、天地、幽冥的天地人三位，一同放笑：“黄天道友，你也来吧！” 司戊却摇了摇头，笑道：“我来历寻常，不敢专美诸位前辈之前，不敢，不敢。” 说罢，竟揣起手来，与覆海老龙一般站在场外，似局外人一般，惹得青天道人等不满，暗自啐了一口。 “难怪人家骂你翻脸无情，得了我们的好处，就想置身事外，这世间没这么便宜的事。” 可纵是不满，他三人已经放下话来，要与老僧做过，自然丢不起这脸，齐声爆喝一声，长杖打落，打下无数虚影。 那一重重的虚影，就是一座座诸天，无数虚影重叠，如同无数诸天叠加，大力磅礴，有无量量力、无量量势，把元明司戊天压的彻底崩塌，自九重天而起，至亘极州、渊海等等，皆做齑粉。 竟是，借来了无数诸天之力。 只有东极宗冉冉升起了一道剑光，卷着方广万里的山门遁入虚空，整片天地，亿类生灵，再无一个逃过性命，把司戊气得胸口发堵，差点闷出一口老血，深知与青天道人等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诸天之力？不过如此！尔等可知，大道在我，借来的始终是借来的，看贫僧给你们担回去。” 诸天之下，极乐西天如来霍然大笑，蹭蹭蹭向前迈出三步。 一步落下，此佛衣裳爆裂，一身瘦排骨嶙峋，风吹都得晃一晃，差点没摔倒，真好意思展示出来。 两步落下，此佛一身的瘦排骨突然鼓胀，长做一块块结实的肌肉疙瘩，青筋虬扎，拧做一团，好不恐怖。 待得第三步落下，极乐西天如来爆喝了一声，将肩一扛，竟真个将无数虚影重叠的诸天担了起来，再抖上一抖，诸天轰然飞起，分崩离兮，重新化作虚影，一一遁走。 一番变化，只惊得青天道人等瞠目结舌，需知，刚才那一下已经是他们最了不得的神通。 如此神通也抵不过极乐西天如来肩膀担上一担——这战，没得打了！ 青天道人等也不发一言，长杖一甩，各化作一个青天、蓝天、玄天道人，扑向极乐西天如来，本体齐齐转身，撒腿就跑。 诸般动作看着也熟稔，显是深谙此道，这才能祂们从上个纪元活到这个纪元的依仗。 可极乐西天如来已经出手，又岂能轻易放过他们？他赤袒着胸膛，只手张开，满是青筋的手掌化作一片光明，其中梵音阵阵，婆娑处处，有无尽美好，无限欢乐，仿佛极乐大道所化。 青天道人等不过被光明一照，脑中便生出无数美妙，带着笑，径自落在光明之中，化作三尊披发头陀。 又有三只长杖落下，化作三个金箍，箍住祂们，三人各自自称八部摩利青天佛、八部广厦蓝天佛与八部幽冥玄天佛，口称吾师，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如是我闻，极乐，极乐，极乐西天如来是也！” 极乐西天如来低头合么，已恢复笑眼眯眯的样子，转头问道：“二位道友可愿归去？” “我佛，朕心愿未完，凡心难泯，去了西方极乐天也是给西天抹黑呢。” 此时此刻，司戊又如何不知，所谓极乐西天如来，就是极乐西天，乃西方极乐天真灵所化。 西方极乐天是为诸教教主开辟，教主之能，比之青天道人等天地真灵的身份又不知高了几重天，青天道人等输得不冤。 也难怪祂敢自称西方极乐第三，怕除了祂，诸佛还真不敢这般自称？ 但司戊依然拒绝了！ “司戊，你在司戊天庭为司戊天帝，在佛门净土，如何不能是佛门佛帝？”极乐西天如来却这般说着。 司戊蓦然一笑，九龙帝袍尽褪，换做一身土黄比丘衣，头戴流光飞冕，装扮古怪，双掌相合，俯身下拜：“吾师！” “好，好！不知覆海大圣意下如何？”极乐西天如来微微含笑，突然转向覆海老龙。 “我佛见谅，老龙没这个福分，怕是去不得西天。”覆海老龙摇了摇头，神情倒是从容。 “那么覆海大圣可知，大道之争不进则死，大圣以为还能全身而退？”笑容依然还是那笑容，只是看起来有些森寒了。 此言一出，覆海老龙还不曾说话，玉如意已做出凶狠之色，却被覆海老龙压住，这老龙陡然生出万丈豪情，纵声大笑：“正想一试！” “原来覆海施主有如此雄心，也该一试的。” 极乐西天如来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收起笑容，换做一副庄严宝相，见了个佛礼：“施主请！” 这番态度，祂可没对青天道人等用过。 覆海老龙亦与有荣焉，哈哈大笑，做诗：“浅滩难困真龙辈，倾天覆海也等闲，都以成败论功过，岂知英雄最豪情？” 说罢，他将身一晃，化作一只体型无以计量的巨龙，身如不周，鳞若昆仑，有无量量之大，身躯微微收拢，巨大的重势力引来数百座诸天，如同小珠一般，围着他旋转。 却把那一座座诸天内的大能唬得鸡飞狗跳，急急忙忙逃将出来，自家老窝也不要，都逃命去也。 那一尊尊身形或神或魔，本应伟岸无匹，可与覆海老龙一比，卑微的竟如虫豸。 “好，好一只覆海龙王！” 见着覆海老龙这般威势，老僧亦是大笑，取出七宝妙树，抖上一抖，七宝妙树变作一颗巨树，根须探入幽冥，枝叶撑起诸天，一座座诸天就似树上的果实，玲珑娇小，看着别样有趣！ 当然，也不过是覆海老龙与极乐西天如来看着有趣而已，那诸天内的大能，现在都差不多都给哭死了。 声势搞的这么大，把无数目光从诸天万界吸引过来，覆海老龙与极乐西天如来若敢收手，来个虎头蛇尾，以后是休想见人了。 一龙一树亦不负众望，果然就打在了一起，手里见真章，没有半点含糊，你糊一爪，爪劲撕天裂地，我抖枝条，飞叶也能破灭虚空。 他们固然打得凶猛，龙血飚射，汁液飞洒，可更凄惨的是被困在身边的诸天，一座座诸天就似肥皂泡儿，你捏上几个，我也弄碎几个，一龙一树还不曾分出胜负，已有上万座诸天破灭，不知多少大能惨死，都入劫了去。 “好，好，覆海龙王，你果然大道在望，贫僧在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归去？” “我佛已经过问，又何苦再问，平白的看低覆海呢！” “的确如此！” 极乐西天如来一叹，七宝妙树又抖上一抖，树身暴涨，硬生生将诸天与幽冥都撑开了去，可畏可怖。 有多大？ 一根枝条就有覆海老龙身躯大算不算大？ 覆海老龙原先看着威武庞大的龙躯，此时反似四脚蛇一般，他也叹了一声，身躯一挣，再次暴涨，涨得几是皮开鳞绽，迎头撞了过去。 大道凶险，莫过人心之险，但这人心不仅是他人之心，也是己心，若无这等舍生取道的心意，何谈大道。 青天道人等其实不是输给了极乐西天如来，而是输给了祂们自己，似祂们这般怕死怕疼的，别说这个纪元，就是十个纪元之后，也休想证道。 第879章 犯上作乱 “七弟，你再不出手，待会二哥就是个死的二哥了！” 花果山内，混天大圣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肝火蹭蹭蹭往上烧，嘴角的燎泡是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偏生，那悟空道人却稳的一塌糊涂。 “别急，别急，还不曾死，等死了再说。” 混天大圣听得此言，倒是心中一动，小心问道：“七弟此言，是说需得死上一糟？” “是啊，你若不死，谁能安心？” 悟空道人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去，忽然笑道：“师傅，你快出手吧，不然弟子可要被人围殴了。” “好你个孽徒，你怕被人围殴，为师已然被人围殴，也不见你勤王，原来为师在你眼中竟这般不值钱？” 陈玄奘气骂了一声，却高声道：“三位前辈，玄奘已经让你们很多招了，这不，我家孽徒都等不及了。前辈们再不知好歹，玄奘可要不客气了。” “狂徒！且看你如何不客气！” 直将对面的朽朽老人气得手脚颤抖，囔囔祝祈，各站一个三角方位，气息相连，一股腐诸天之根，朽众生之源，败万世之基的气机释放，团团将陈玄奘包裹。 这气机极为恶毒，不过稍稍接触，陈玄奘肌肤顿时枯萎，头发干枯，腋下发臭，从一个白俊的小白脸变成个糟老头，牙齿落尽，两眼堆满眼睛，可怜兮兮的。 “前，前辈，士，士，士可杀，不可辱，你们糟践我，我，我与你们，拼……了！” 得，竟连说话都喘不匀气息了，还想拼命？这不，才跑出两步，陈玄奘干瘪的身躯陡然腐朽而去，一寸寸，一缕缕，变作烂泥，摔成一摊。 “好，好，总算将这狂徒杀了，什么另，另辟蹊径，不过如，如此！”这三个老人也累得是气喘吁吁，相互搀扶一起。 却是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元气，好在，这等付出并非毫无价值，三人好不容易喘匀气息，齐声大笑，伸手抓向那摊烂泥，并做歌道：“时兮命兮终该有，运兮气兮大道来！” 才唱罢，三人背在身后的手掌却齐齐向身旁的人打去。 这一掌打得好不凶猛，却都在对方身上拍出了一个窟窿，伤口血肉腐朽，碾落成臭泥，疼得他们老脸抽筋，恨声大骂。 “一枯子，你刚才果然留手了。” “二枯子，你不也才用五分力。” “好疼，好疼，我是你们亲弟弟啊，你们竟然如此对我。” 虽这般骂着，三人手下依然不停，你挠掏心爪，我踹撩阴腿，边打还边抢那摊烂泥，不顾恶心地往嘴里塞，可将陈玄奘恶心的差点吐了。 等等，陈玄奘？ “罢罢罢，左右不过大道之争，有死而已，玄奘何必为难你们？” 陈玄奘泫然似泣，抹着根本不曾流下的眼泪，挥了挥衣袖，便将一道轮回之光收了回来。 “狂徒，你不得好死啊！” 正开撕的几裤子，嗯，一枯子等人齐齐一怔，陡然清醒，肝胆又躁又怒，面皮又青又白，再看看手里抓的，嘴里流的烂泥，撒泼了一般，往他扑了过来。 谁说老人活得久，凡事都看开了，可以不在乎面皮？ 其实老人比一般人更讲面皮。 毕竟，活这么大岁数，街坊邻里谁不认识他，谁不知道他人源广，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丢了面皮，知晓的人比年轻小伙不知多多少呢！ 理是这个理，一枯子三人围殴陈玄奘，却被他一个后生晚辈给捉弄了，真传回诸天万界，他们三人以后可以不用活了。 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将陈玄奘给杀了。 “如是我闻，玄奘，玄葬，葬，葬，葬！” 可陈玄奘既然已经决定给他们一个体面，就不会再捉弄下去，他合么见着礼，分别向三人拜了一下，三下之后，一枯子三人的身躯已经冰凉，气息全无。 竟是，给他拜死了！ “孽徒，为了你家兄弟，为师又开杀戒了，额米豆腐，额米豆腐！” 陈玄奘责怪着，将责任都推给悟空道人，身形一转，已踏入另一处虚空。 此间虚空震荡，处处狼藉，虚空中到处都漂浮着一片片时空碎片，有的岩浆依然滚沸，翻滚之间，浮出无数焦尸，有的寒风寂冷，冰冻着无数冰尸，却齐齐被依然肆虐的地水火风元素一绞，彻底飞灰湮灭。 诸般惨状，当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陈玄奘也不愿多看，急行几步，正好看见那覆海老龙一头撞上七宝妙树。 好妙树，这么大个子果然不是白长，覆海老龙虽然又涨了身躯，也不过是小棍撞大树，只撞得落叶簌簌，连对方的树皮都不曾擦破，反是他自己骨断筋折，连连吐血。 “覆海，贫僧问你，你服了么？”极乐西天如来再次问道。 “不服，不服！” 覆海老龙悲怆长啸，猛然抬头，盯向陈玄奘，“大道苍莽，一步退，步步退，陈玄奘，老龙问你，你为何破门而出？” “如何牵上我了？这入门、破门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开心了就合伙，不开心就散伙，很简单的吧。” “好个你情我愿，好个你情我愿，世间之事，当是如此，七弟，你拜了好师傅。” 陈玄奘面做无辜，却说的覆海老龙畅声大笑，笑声未落，他已震动筋骨，鲜血淋漓身躯再次暴涨，撑的鳞甲破碎，血肉模糊，竟不比七宝妙树小上多少。 “该死的贼秃，好话赖话都不会说了。”却把玉如意恨得咬牙切齿。 那陈玄奘不说话还好，说话了反而将覆海老龙逼上绝路，玉如意又如何不恨？ 好覆海，果然凶狠，这决死一击当真是不可挡，轰咚一声，把诸天万界都震得跳了一条，七宝妙树树干开裂，落叶无数，连极乐西天如来也叫了声痛，七宝妙树更是翻身一滚，变作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疼的是满地打滚。 “不行了，我好痛，我好痛，我要死了！” 那般架势，真叫陈玄奘有些无语。 他又不是不知，刚才覆海老龙那一下，大半的攻击都给极乐西天如来受了。 七宝妙树看着凄惨，其实只是皮外伤，偏生就他叫的凄惨，让极乐西天如来都不好意思叫了。 诶，说到极乐西天如来，此佛在干嘛呢？ 他在将已经残喘的只剩半口气的覆海老龙给塞袖子里呢！ 虽然覆海老龙左说一个不愿，右说一个不服，可极乐西天如来连问了两次，已经很给他面子好了吧。 没见着，青天道人等被度化时，是问也不曾问过。 极乐西天如来连问了两次，覆海老龙就拒绝了两次，真当祂不要面子？ 左右祂也给覆海老龙选择的机会，奈何老龙自己不争气，极乐西天如来此番也是带着任务出来，可不会再给老龙第三次机会。 “我佛，慢来，慢来，都说要一个你情我愿，我佛如何能强迫对方呢？这样不好，不好，会坏佛门名声的。” 只是，那陈玄奘受了悟空道人的请求，就不得不开口。 极乐西天如来顿时不满：“陈玄奘，你虽然破门而出，但终究受了佛门恩情，两位教主可看着呢，难道还想动手不成？” 可陈玄奘是什么脸皮，岂会被他给难住？当即笑道：“我佛这是说什么话，玄奘再轻狂，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极乐西天如来不禁点了点头，可忽有一道混沌剑光斩来，杀机迸放，时空禁断，唬的此佛寒毛战栗，匆忙撒手，把覆海老龙甩下。 就差一点，祂的手就可以不要了。 “不过我佛收了这位姑娘的坐骑，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可不行！”陈玄奘笑眯眯地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动手的，正是苏蔷薇。 “这个，姑娘，贫僧与你打个商量，就借十万年如何？十万年后定当归还，你要相信贫僧的佛品。”极乐西天如来顿时气弱。 毕竟，他化玄天道人为八部玄天幽冥佛时，可“忘了”跟人家商量，有些理亏了……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师伯，您无理取闹，玩也玩了这么久，再不将吾师放出来，休怪师侄翻脸无情了。” 说罢，苏妄真个翻脸如拔剑，不对，是拔剑似翻脸，猛地一颤剑锋，往身前的道人斩去。 那道人只是笑着：“好徒儿，你这是想犯上作乱么？” 说着，他主动伸手过来，轻轻一弹南天剑剑锋，苏妄一身神通尽付流水，跟那醉酒的醉汉一般，把持不住身形，跌跌撞撞地跑将过去，又跑将回来，跑来跑去，来来回回，折腾着自己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可就是，停不下来啊！ 终于叫一旁的纵降三世如来看不下去了，倍儿觉得丢脸：“道友，你到底是来找场子的，还是来搞笑？” “我佛别急，某家孝顺，做不得冒犯长辈的事，这不，得先逗长辈们乐呵一下，尽尽孝心。” 苏妄笑着，正合又从道人身边跑过，有意无意，剑锋微微一撩，道人有心躲闪，衣袖依然被剑锋划过，不由微微变色。 “好个徒儿，欲要犯上作乱耶！” 第880章 大吹牛皮王 哞！ 一声牛鸣惊天动地，却见一尊大力牛魔王霍然站起，青筋如莽龙，牛角似古山，身躯之大，把西贺牛州占据，俯身抓去，那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灵山秘境竟直接被他从虚空中拽了出来。 那灵山秘境大如天，比大力牛魔王的体型还大几分，被这牛魔举在头上，用力甩荡，罡风肆虐，把三十三重天斗给吹飞了。 “好好好，老牛从此也是不腐不朽，这世间谁还能是老牛敌手？” 轰轰轰！ 好牛魔，果然力大无穷，哈哈大笑着，擂下日月般大小的拳头，打得灵山轰鸣震荡，落石滚滚，地龙翻身，其中大小光头惶惶惊恐，身子抖似糟糠。 “不好，灵山要被这妖魔打塌了！” “快请佛祖做主！” “我佛，我佛，妖魔疯狂，还请我佛收拾了这妖魔，为我灵山正名！” 大小光头踩着震动的地面，跌跌撞撞奔进大雷音寺，那诸佛之首的多宝佛祖此时正垂泪着，一旁的欢喜佛则在相劝。 “自封神大战之后，多少年了，我教终于又出了一个不朽者，能撑起我教门户了。” “是有些不容易，可两位教主在上，师兄这样说，两位教主可要生气的。” “难得为兄高兴，两位教主就这般见不得我好？既如此，这佛祖为兄不做也罢！” 谁知，多宝佛祖忽然把脸一变，把手捧在头顶，用力一拔，将满头山包似的金色肉髻直接拔起，便有一头浓密黑发落了下来。 竟，直接拔起来了……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正巧此时大小光头奔进大雷音寺，见着这一幕，都惊得腿脚发软，扑通扑通摔倒，滚做一团。 把欢喜佛给看的翻起白眼，暗自啐了一口：“真少见多怪，这样就不能接受了？” 虽这般想着，但佛门的面子不能不要，欢喜佛好说赖说，还是将山包似的金色肉髻给多宝如来按了回去，左瞅瞅，右看看，心里喜滋滋的——瞧，咱这手艺可没落下，还是原滋原味，保管叫人看不出被拔下来过。 但该劝的他还是要劝的。 “师兄听我一言，两位教主虽有不堪，可多年来也宽容了我等多次，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大雷音寺诸佛的面子可以不给，但两位教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的多宝如来轻轻颔首：“不错，不错，言之有理！” 只是，欢喜佛这番话将两位教主置于何地，又将大雷音的三千诸佛置于何地？ 简直大逆不道。 啥叫两位教主多有不堪，这等话是该他欢喜佛说的？ 就算能说，下一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说。 诸佛虽然称佛，但与两位教主相比，诸佛也只是僧而已。 这话不是说他们诸佛的面子是一点都没有？ 他们的脸色骤然黑沉下来，如非，如非，还得依仗多宝如来那外间的猖狂妖魔，诸佛保证，一定冲上去打死欢喜佛这个小贱人。 “敢在我佛面前搬弄是非，欢喜，这事咱先记小本本里！” 诸佛暗下了决心，那厢欢喜佛见多宝如来神色犹豫，再接再厉，把压倒多宝如来，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拿了出来。 “师兄，即使不看两位教主面子，可奎牛如此撒泼，也是不给师兄面子，将来回归我教，师兄还如何执掌门户？” 此言一出，多宝如来神色一凛，多了几分意味难明的威严：“师弟不用说了，本座虽是这奎牛的师兄，可也是佛门之主，岂能因私忘公？奎牛师弟此番作为，的确有些孟浪，为兄说说他便是。” 说着，多宝如来一步踏出，已走出了大雷音寺，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姿态。 且说，那灵山之外，大力牛魔王一番暴打暴锤，打得灵山震动，却不见灵山诸佛出面，愈是张狂，妖气暴涨，更冲三十三重天。 “奎牛，你这样做，本座很难做啊！” 且在这时，灵山深处，有无量光，无量明迸放，梵音无数，金花朵朵，却见多宝如来眸光微含，面带慈悲而来。 老牛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最看不得有人比他排场更大，当即冷笑道：“多宝，你也不用欺我，当年你没入门时，老牛已经在老爷座下伺候，论起根脚，老牛不比你差！” “哦，那本座就就不跟你说根脚吧。”多宝如来微微一叹，竟服了软。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把大力牛魔王给得意的，顿时忘了自己是谁. 谁想，多宝如来话锋一转，却突然：“无奈，本座只好与你论论拳头了。” 说罢，多宝如来骤然翻出一掌，寻寻常常，往大力牛魔王压了过来。 “多宝，你这如来神掌用的太多次，太寻常，换一个，换一个，不换显不出老牛的威名呢！” 大力牛魔王单掌托着灵山秘境，随意伸出另一只手掌，欲迎多宝如来，虽不负他那力大无穷的威名，却也小瞧了多宝如来。 顿时把多宝如来气乐出来，本来不过才用三分力，立即给加到五分：“好个大大吹牛皮王，这世间能接下本座掌力的大有人在，却不包括你这牛魔。” “本座，大.力.牛.魔.王！” 大吹牛皮王怒极，主动上前一步，手掌拍去，轰咔嚓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咔嚓？ 不该是轰咚、砰砰，再不济，也是铿铿铿什么的？ 不都说，似大吹牛皮王这等豪杰大能，已修得铜皮铁骨，金刚不坏，掌刀都当铁刀用，等闲碰击都是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不绝，听的人都烦了。 怎生到了大吹牛皮牛魔王这里就成了咔嚓声？ 哦，那是大吹牛皮王的手，断了！ 被多宝如来一巴掌拍折，骨肉相连，委委屈屈挂着，轻轻一摇，还随风晃荡呢。 “断了，断了，老牛的手断了！” 大力牛魔王痛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灵山秘境自然是给随手扔了，却被多宝如来单掌托起，跟个擎天大力士一般，引得灵山内的三千诸佛叫好，欢欣鼓掌。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好歹保住了我灵山，不然贫僧以后哪有面子出门访友。”某面子大过天佛说道。 “好牛魔，差点吓死贫僧，我佛，还请收了这牛魔，不然人家可要怕怕呢！”某娘娘腔佛掐起兰花指，小心拍着小心肝。 “我看这牛魔模样熟悉，与我灵山下的白牛正好凑成一对，但话说，我灵山白牛哪去了？诸位帮忙看看，不要让那白牛跑了，这可是我灵山财产，生是我灵山牛，死是我灵山牛鬼，谁敢占了，打不死他！”某葛朗台佛义正言辞，愤慨地发出怒吼。 却无人注意，他们的我佛——多宝如来，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可悄悄颤抖着呢。 “不愧是大力牛魔王，才证不朽，就有这般气力，再给你点时日，本座说不得就要翻车了。” 话说，对上大吹牛皮王时，多宝如来才知这牛皮王的确有吹牛皮的资格，却不是五分气力就能拿下。 好在，他的境界终究要比大吹牛皮王高上那么一点点，实力也比对方高上一点点，瞬间变招，又重新加了两分力，这才“轻松”拍断了大吹牛皮王的手掌。 “多宝，多宝，你好狠，老牛不服，不服，老牛一定要向老爷报告状，你排除异己，你忘恩负义，你不配当我教大师兄！” 只奈何，大吹牛皮王记吃不记打，越是被打凄惨，牛脾气就越倔，气得多宝如来金身颤抖，掌上的灵山霎时没托稳，其中天地震动，湖海倾倒，山峰倒塌，佛殿垮崩，诸佛纷纷掉落下来，急的是一震鸡飞狗跳。 “我佛，您可稳着些，不然我们家可就没了。” 诸佛倒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左右他们也是金刚不坏，什么山山水水的，还压的死他们？ 他们却可惜这灵山秘境，是诸佛多少万年辛苦经营，搜刮了多少信徒香火才建成的，这随便倒塌一座佛殿，弄坏一株灵草，都得给心疼死。 “你个劣货，本座教训你，是要你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夹着尾巴做牛。需知，我截教当年偌大势力，就是太出头，太冒尖，这才遭诸教打压，弄得个教破人散。你若顺势服个软，本座也就放你一牛了，何苦这般倔强，你叫本座如何是好？” 可诸佛急，多宝如来也急，既急且怒，既恨大吹牛皮王不识好歹，满嘴胡柴，编排他的坏话，又恨诸佛贪财心狠，非逼着他动手，就把眼睛一闭，狠狠地一掌打去。 “罢，罢你这劣货，索性也将你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免得你以后出门得罪了人，别人还怪我执掌不好教门呢！” 铿！ 不妨，多宝如来的如来神掌拍下，却猛地一震，径自给弹了回去，可将他痛的胖脸都抽了一下。 这回没听错，的确是铿铿之音，却是那杨二郎的三尖两刃刀，突然就横在了半空，刀锋犀利，锋刃上带着一丝鲜血。 “显圣真君，你这是要管我们的家事？” 第881章 牛油蒙心 说完，多宝如来疼的脸皮忍不住又给抽了一下。 纯粹，是给疼的！ 要说，多宝如来的金身的确了不得，已练的万劫难灭，无奈何杨二郎的三尖两刃刀来历神秘，更了不得，了不得的遇到更了不得的，金身不想不破都难。 “师伯饶恕则个，世人都知杨某好武，实在是师伯本事太高，杨某见了，忍不住有些手痒，恕罪，恕罪！”杨二郎哈哈大笑，就是语气有些混赖。 “不消说，这肯定得怪本座！”把多宝如来气得发笑。 这都多少万年了，他稳坐灵山佛祖宝座，位高权重，凡事不用自己操心，也不用受气。 今日却将这许多万年的气都给补回来了。 “师伯定要这般认为，某也只能认了！” 偏生，杨二郎却得了便宜卖乖，间接认了多宝如来的话，可将多宝如来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出世，正想怒斥一顿这小贱人，杨二郎已将三尖两刃刀一挺，直直扎来。 要说，杨二郎不过半步准教主的实力，多宝如来已是准教主，虽然手上托着个灵山秘境，一身实力打了个对折，但也比杨二郎厉害。 可杨二郎这家伙下手毒啊，招招都挑人家的小衣衣招呼，如何不叫多宝如来忌讳莫深？ 多宝如来何许人？ 那是佛门的扛把子，最讲面儿，小衣衣他的金装，是他的面儿，哪能让人挑了，他的面儿还要不要了。 不然人家多宝如来会在心底称呼杨二郎小贱贱。 多宝如来当即是左避右闪，水桶腰拧得是风姿摇曳，舞步如电，自无数刀光剑影之中穿过，片痕不留身。 只是苦了灵山秘境中的诸佛，被多宝如来摇来摇去的，差不多都给摇吐了。 都说哥儿爱靓，姐儿爱俊，这世上有一个大宗门，叫做颜控门，门人弟子众多，遍布诸天万界，势力之大，可畏可怖。 所谓林子一大，什么鸟儿都有，颜控门也是如此，好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爱好，因此能凝聚向心力，却正是喜好面皮儿——管你好人坏人，只要有一张好面皮，就定是好人，否则就得统统打死。 当然，这颜控门弟子也不是无敌的，也有那许多克星，比如，撒泼的女人。 女人一撒泼，那等凶悍气息一放，再好的面容也得扭曲，能将颜控门弟子吓得远避十万里，坚决不靠近。 这等道理用在诸佛身上同样适用。 诸佛是尊贵，是高高在上，是该受信徒供奉，但呕吐的诸佛可就高贵不起来了，那呕吐物还不得跟凡人一样，狗不理猫嫌弃的。 别说猫狗嫌弃，就是多宝如来也嫌弃，眼见那刺鼻的古怪液体肆意流淌，一边污染灵山秘境，一边污染他的心情，多宝如来顿时觉得，手上的灵山是拿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人都给气糊涂了。 “杨二郎，你果然要与洒家作对？” 这不，不是气糊涂，他能将诨号都喊出来了？ “莫的事，莫的事，师伯休要冤枉杨某，杨某是真心向师伯请教呢，请师伯千万不要心生怜惜，请好好鞭笞杨某吧！” 杨二郎矢口否认，语气依然贱气满满，刀光依然犀利无双，切横抹削，平凡之中乍见不凡，把多宝如来逼得一身神通使不出来，尽展三教第一弟子的威风。 “好你个杨二郎，想拿本座做踏脚石，成就你阐教的威名？还有你个劣货，真以为人家好心？你这是引狼（郎）入室！” 可他是威风了，多宝如来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横了依然撒泼打滚中的大吹牛皮王，再一次摇曳舞步，身外的虚影微微一晃，骤然凝实，也化作一尊擎天大力士，气息苍莽，同样也托着一座灵山。 这大力士与多宝如来夹道而击，就似两堵墙壁横生压来，要把中间的杨二郎给夹成肉夹馍，唬得他将身一避，匆忙躲了开。 铿！ 但有一声巨震之后，一朵泼天大的火花在两尊多宝如来中间撞了出来。 这火花极为凶悍，火光暗红，火舌一舔，就把小半个西贺牛州给融了，地陷山崩，海水倒灌。 也亏当年人参小金刚祸害了西贺牛州好几轮，弄得西贺牛州众生了无生趣，不想坐以待毙的，早搬走了，西贺牛州荒芜无比，这才没人无辜殃及。 这般说，那人参小金刚不仅无过，还有功呢！ 杨二郎的攻势亦为之止住，驻刀长望，神色凝重。 擎天大力士的身形与多宝如来并不一样，气息也不同，偏生在他眼中，这两人就是一人，连他的天眼也辨不得真假。 当然，那等身外化身之法在杨二郎眼中并不值一提。 “杨二郎，你可知我等为何称作准教主？”两尊多宝如来同时笑问。 “实是不知！”杨二郎俯身下拜，神色倒是乖巧，把贱气收了。 “我是他，他也是我！” 那两尊多宝如来同时指着对方，齐声大笑，杨二郎若有所思，但那两尊多宝如来已一同出手，各拍出了一掌，分一左一右而来。 这掌依然还是如来神掌，杨二郎已见识了多次，却也不是如来神掌，掌法囊括古今，贯彻过去未来，把诸天万界无数掌法精妙都融汇其中，但可不是那等简单的大杂烩，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恍惚间，杨二郎仿佛见着无数个人从无数条时光之河中跃出，有人博冠古衣，掌法古朴，有人好慕温柔，掌法绵绵无力，有人衣裳风流，掌法亦显潇洒不羁，有人幼稚年少，掌法就显得稚嫩稀烂，也有人愚笨难堪，掌法则直来直往，大气磅礴。 那掌法也有不同的名字，带点佛气，有韦陀掌，般若掌等等，充斥江湖莽气的，叫铁掌，绵掌，降龙掌等等，也有些乱七八糟的，像自掴一掌，不打不舒服掌，甩你左耳光就不打你右脸掌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叫不出的。 使掌的人千姿万态，有人在一界之内极负盛，像什么裘万仞，南斗神拳，北侠等等，也有些人籍籍无名，只赚了个无名氏，前人，我家开山祖师的名头。 他们同样都是多宝如来，多宝如来同样也是他们，如同两尊多宝如来所言，我是他，他也是我。 可说了这么多，时光悠悠，也不过电光石火，刹那之间，杨二郎转过无数念头，思考了一亿两千三百多万的套路招式，可最终都被他否定。 “挡无可挡矣，如之奈何？不如先退去？” “杨二郎，你不是要向本座请教么，如何，你的胆气破了？” 但有多宝如来的宏大声音传来，杨二郎霍然抬头，迎上多宝如来与擎天大力士同样不悲不喜的目光，心灵一颤，便有亿万丈豪情涌出，长啸而歌。 “天尊高卧九重霄，无情谁对稚子怜，劈山担土只为母，万世能改心难移。” 唱罢，杨二郎将三尖两刃刀刀一晃，化作一柄无锋巨斧，大笑着就往前劈去，什么精湛武艺，什么无双招式，都统统给抛到了脑后，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砍死这丫的。 隐约间，似有无数身影在杨二郎身边显化，有人执司法之威，神威无尽，有人挑石担土，只为修起都江堰，有人身形小小，拖着年幼妹妹，历千辛万苦，方得一丝机缘，无奈仙门大能畏惧大天尊威严，又将他们赶将了出来。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不禁叫诸天内有根有脚的大能纷纷侧目，却也恼了凌霄殿内的一尊存在，砰地一声，摔碎了琉璃盏。 “大天尊，司法天神年轻，还请大天尊万勿责怪！”但有紫薇帝君惶恐而出，言语急切，却像是为杨二郎求情。 “年轻，若十几万年还是年轻，这天下就没有长大的孩子了？” 可这番话却将大天尊刺激得怒气更盛，冷笑一声，随即下了谕旨：“传告诸天，杨戬诽谤天帝，无法无天，革去司法天神一职，司法天神司职暂由紫薇宫接手。” 说罢，大天尊身前的虚空微微荡了下，刀光一闪而逝，瞬即平息…… “不坏，不坏，大道在望矣！” 又说，杨二郎难得抛弃武道经验，耍出一副拼命二郎架势，多宝如来突然笑了起来，眼中转过欣赏之意，时光稍逝，两掌已然打下。 这两掌就似两重大山，只听得轰咚两声，三界跳了两下，西贺牛州原址上就多了两座五指山，一座压着杨二郎，一座，给压着大吹牛皮王。 等等，两座？ 要不咋是轰咚两声？ 还不是多宝如来怪罪大吹牛皮王不知天高地厚，牛外有人的道理，顺便也给将他镇压了。 只是，镇压了这两人，多宝如来是舒服了，却气苦了跟随杨二郎以及大吹牛皮王而来的杨家三妹妹以及黑驴道人、童子等人。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你这牛头，说来散散心，可却被如来镇压，要老驴我如何与老爷回报？说你年少无知，还是说你是牛油蒙了心？也不知道老爷的面子好不好使，如来肯不肯给他面子？”黑驴道人囔囔自语，只觉天塌了般。 第882章 塑料兄弟 “师伯，哥哥无状，婵儿也有罪，师伯要责怪，就连带婵儿一并罚了。”更有那杨家三妹妹哭哭啼啼，苦苦哀求。 只是，杨家三妹妹，你哭便哭，把宝莲灯拿出来做甚。 那小表情决绝的，是要拼命么，是不是太急切了些，等等，万事好商量，性情不要这么刚烈啊。 “大天尊，你也来凑热闹？” 可惜，杨家三妹妹哭闹的不是时候，若在平时，说不得她这一哭二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宝如来就给心软了，稍稍镇压杨二郎十年八载就给放了。 但此时多宝如来可没那功夫跟小姑娘家家的慢慢说，却说，那天穹之上，蓦地落来一道无形刀光…… “佛祖，朕不出手，诸位道友怕要笑朕无能，要知道，当年那猢狲打上凌霄殿时，朕已经很没面子了。” 说是猢狲，实是在指佛门。 这说来，又是一桩旧事，是当年佛门布局，让悟空道人打上了凌霄殿，本想着借大天尊之手压压悟空道人的气焰，然后佛门好接手。 可惜佛算不如天算，大天尊也狡猾啊，任是躲到御案下，装怂起来。 没奈何，佛门落了天庭面子，就欠了大天尊人情，大天尊此时那这旧事说项，把多宝如来逼得不好再出手，只好默默一叹，将杨家三妹妹急的气红了眼。 “大天尊，你说便说，扯上老孙做甚，老孙最近除了偷你三千颗九千年蟠桃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不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声厉笑又自天外传来，随即但有一根金箍铁棒落下，将无形刀光砸开了去。 这一砸，只将虚空砸的爆荡，时光风暴肆虐，天地忽明忽灭，恍惚间，在场的众人只觉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无数轮回，有无穷的讯息流刷而过，花开花败，朝生夕死，春种秋收，虽然讯息一冲而过，却差点没将他们的脑仁挤裂，刷成白痴。 这还只是余波，是那大天尊与悟空道人隔空一击，还不知到底出了几分力，就已不是黑驴等人能承受。 得亏有杨家三妹妹的宝莲灯护持，他们才勉强受过此击。 杨家三妹妹顿时知晓，以她的本事是决计救不出杨二郎的，眼眸一红，又给流下泪来，可将黑驴道人急的团团打转。 出来一遭，他神通道行没见长，这等怜香惜玉的本事是越发精通了。 “妹妹别急，妹妹别急，这不有齐天大圣么？即是他不行，二哥也还有许多师伯师叔，随便找一个出来，总救得了二哥。” 听得杨家三妹妹眼睛发亮，神色意动。 只是，他竟好大狗胆子，敢顺杆往上爬，称呼起二哥了。 但谁是他二哥啊？ “这狗一样的东西，不对，是驴一样的东西，也想赚我妹子！” 即便被压在五指山下，杨二郎依然恨的事咬牙切齿，可他如今辨明初心，正是道行飞进之时，不愿错过准教主的争斗，只好先把这怒气压下，等着秋后算账。 就说高空之中，金箍铁棒一击砸开无形刀光，那刀光咻然一转，却化作一柄白锋白刃的短刀，微微震颤，惹得虚空波动，泛起时光涟漪。 金箍铁棒也在虚空一顿，点出朵朵金花，露出两端束着金圈的乌黑棍身，随着金花沉沉浮浮，如同一只顽皮的猴子。 那刀与棍是你来我往，你劈一下，我定要打两棍，凶猛至极，好在大天尊与悟空道人都不曾露出身形，想来是留着几分颜面，不好直接翻脸呢！ “悟空道人，你休要胡搅蛮缠，你屡次进入蟠桃园，朕都不曾找你麻烦，你倒先打上门了！” 下方发生的种种，大天尊自不会关心，他只是被悟空道人的无耻给气怒了。 “好小气的大天尊，谁不知道你深谙时空大道？老孙前脚偷了蟠桃，你后脚就拨动时光，催熟了那些蟠桃，说来你又没损失，何必惦记老孙那一点点桃子。” 悟空道人自然不会轻易认账，更有一大堆歪理。 “好好好，是朕惦记‘你’的桃子，好个猢狲，今日谁来说劝都没有，朕定要打你一顿。” 说完，大天尊再不愿听悟空道人狡辩，也没那气量听他狡辩，三尺短刀微微一震，刀气纵横，时空分割，好端端的西贺牛州顿时给割做数以十万份，连其中的杨家三妹妹、黑驴道人等也是一般，陡然多了数十万个同胞兄弟姐妹，俱是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所以。 “大天尊，何必牵连无辜，真个小气！” 但有那金箍铁棒轰然砸下，把这数十万个的时空砸的粉碎，那些个杨家三妹妹、黑驴道人、童子齐齐归位，重新变成一个。 这般变化，当真玄奥神乎，黑驴他道人等道行低微，只觉两人神通有些奇趣，看得也稀里糊涂，反而不曾受影响。 可大吹牛皮王与杨二郎已证不朽，隐约能窥探准教主的境界，先是被分成数十万份，再一股脑地塞回去，如同数十万个自己一下子给塞脑门里了，疼的他们脑仁涨裂，忍不住喊了一声痛。 “痛煞我也！” 尤其是那大吹牛皮王，境界比杨二郎稍低些，更不堪承受，好端端的在脑中分出数十万个人（牛）格，当场弄成了疯牛。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千万别吓小妹？”更有杨家三妹妹被唬得惊慌失措，两眼泪汪汪，慌不跌往杨二郎奔了过去。 “烦，烦，烦，忒烦，女孩家家的，竟会哭哭啼啼，一点事都办不成！” 不想，却恼了那悟空道人。 话说，悟空道人虽然已是准教主，但毕竟是猢狲出身，改不了猴脾气。 猴子啥脾气？ 不过是那猴急猴急，要不世人咋说猴子朝三暮四，捡芝麻丢西瓜，就说他们这一族，性子最坏，脾气最急。 这不，悟空道人酣战正欢，眼见杨家三妹妹哭哭啼啼，坏他心情，一恼火，就将大天尊劈出的一道刀光打碎，甩了过来。 这等性情，不管不顾，恶劣至极，还好意思说大天尊小气。 大天尊的刀光蕴含时空大道，看似刀光，其实是无穷道则汇聚，别说是杨家三妹妹，就是他杨二郎也轻易也消受不得？ “死猴子，你敢？” 杨二郎看的目眦尽裂，一身劲力迸发，把五指山都撼得一跳。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自己人打自己人，不是闹笑话了？” 好在，这时虚空中突然跳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扎冲天辫，脾气也冲天起，一脚将镇压大吹牛皮王的五指山踹起，抢先一步撞上刀光碎片，挡住了这击。 就是可惜了这五指山，与刀光齐齐一撞，咕噜一声，似石头砸入水中，荡了圈轻轻的涟漪，就不知掉到了哪个时空。 但是，明明五指山已经被踹起，怎不见五指山下的大吹牛皮王？ 哦，是那小娃娃用力过猛，踹五指山时不小心也将大吹牛皮王踹起，顺便也掉到了不知哪个时空。 这是，意外？ “小爷，小爷，您行行好，赶紧将我家老牛带回来吧，不然我家老爷可要怪罪的。”直把黑驴道人急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就往那小娃娃扑求过去。 看不出，他们一牛一驴还兄弟情深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谁知那小娃娃却皮薄，眼见做了错事，当场躁的面皮通红，不敢见人，把脸埋在手心，就往虚空一跳，一股脑钻了进去。 “哪里走？” 却有那多宝如来、大天尊、悟空道人突然大喝一声，把未曾闭合的虚空一撕，也钻了进去。 一番变故，当真是兔起鹘落，看着东极宗的童子目瞪口呆，直呼大长见识，回头一看，那黑驴道人还在囔囔自语。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没想到驴老爷与牛老爷关系这么好，真我辈楷模也……” 谁知，童子念头还没转弯，又听到了黑驴道人这般说：“你这老牛若是丢了，欠我的三千万黄芽丹谁来还？” 得，他俩的关系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好起来的，果然是塑料做的兄弟，纸糊的情谊。 “驴老爷，别伤心，别伤心，我想，我们还是找的回来牛老爷的。” 但童子还是安慰了他一句，小心戳了戳他，黑驴道人不理，再戳了戳他，黑驴道人还是不理，依然戳了戳他，黑驴道人顿时给急了。 “嘿，我说你个熊孩子，没看到老驴我伤心着么，你还来烦我？”黑驴道人气苦瞪来，目露凶光。 但童子是事出有因，有底气，不怂他，努了努嘴，示意黑驴道人自己看。 看啥？ 只看两人身前，一个小小的时光通道渐渐成形，就这般突兀地挂在半空。 “这，这是？”黑驴道人吃惊地张大嘴巴。 “想必是刚才那人给我们的补偿，通过这里一定能找回牛老爷。”童子说出了猜测，神情极是笃定。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童子你去看一看吧，放心，你若寻回老牛，老爷一定会急着你的功劳！” 可黑驴道人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第883章 牛老爷……们 话音方落，童子屁屁一疼，顿时腾空而起，往时光通扎了进去，但有黑驴道人的谄媚声音传了进来。 “三妹妹，二哥一时也脱不得五指山，以后老驴我在这里陪你了，放心，老驴一定不会让你孤单的！” “驴一样的东西，敢打某妹子主意，看某打不死你。”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呜呜呜，黑了心的驴老爷，尽欺负我了，等着，本童子若是不向老爷报告，就不是童子。” 只把那童子委屈的哭哭啼啼，正深一脚浅一脚行走，一阵狂风涌来卷着黄沙，劈头盖脑将他吹翻了几个跟头，可把童子急的，仰头就对天大骂。 “你个贼老天，连你也来欺我，等童子本事大了，一定要一巴掌拍翻你。” 正想着自己以后如何威风，天际上便有两道疾光砸下，唬得童子以为是贼老天发怒，小心收敛气息，悄悄靠近，爬上一座沙丘，往下一看，确实两只牛头大军。 一只衣裳破烂，提着钢叉，人数较多，气息也凶悍；一只人数较少，顶盔掼甲，气势如虹。 “咸逆人人得而诛之！” “甜逆都该乱刀砍死！” 童子往下看时，两只牛头大军正呼喝大骂，纷纷指摘对方，话不过三句，便厮杀一团，那场面当真悲壮无比，砍的事牛血纷洒，你死我活。 这等气势，已不止是高昂而已，而是不要命。 要命的能杀至最后一兵一卒不罢休，能把自己弄得全军覆没？肯定是意思意思，随便打两下就收手啊。 待得最后两只牛头人分别将钢叉与钢刀捅到对方肚子里，两边的牛头大将终于下了场。 好牛头，生的是筋躯虬扎，血眸钢牙，威风凛凛，一只持叉横行，披头散发，冷笑连连：“牛三千二百六十三，本座就问你一句，你知不知不错？” 一只扛着巨大的砍山刀，盔甲灿灿闪亮，亮得童子两眼发晕，狠狠啐了一口：“呸，知错？明明是你牛三千二百六十四的错，你这咸逆，甜豆浆多好喝，你却偏偏鼓吹咸豆浆好，坏我牛头人团结，以至死伤惨重，你罪大难赦。” “哇呀呀，该死的甜逆，我大咸豆浆能加虾仁，加肉糜，加酱油调鲜，胃口不好时能加辣加醋开胃，你甜豆浆能么。能么？” “如何不能？我大甜豆浆能加糖，加蜂蜜，加花生，加牛奶，稀了制成羮，浓了多加水，不仅能当茶喝，也能当饭吃，你的咸豆浆能么，能么？” “甜逆！” “咸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一番喝骂，越说越不投机，越是说服不了对方，于是决定让对方永远闭嘴，当场就开了片，齐齐将身一晃，化作两尊牛头巨人，提着兵器就乒乒乓打做一团。 要说这两尊牛头人也有大能为，大神通，打起来场面固然激烈，战技固然强悍，神通固然了得，可童子关心的不知这点，而是…… “搞咩呀，为了这点事情就杀成这样，你叫我们这些既喜欢吃甜也喜欢吃咸的人怎么办？” 童子神色大恨，怨气直冲云霄。 要说，这世上有种人极为可恶，就似牛头人这般，习惯将自己的喜好压给别人，还非要别人回答，非此即彼，第三个答案不行，行事霸道，活生生剥夺生而为人，喜好天成的资格，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这等人物，自是可恶无比！ “谁？” 不曾想，童子一生气，不小心露了气息，当场被两尊牛头大将察觉，这两牛头人是齐齐转过牛首，牛眼暴瞪，目光扫视，所过之处是寸寸湮灭。 逼得童子慌里慌张滚落出来，小脸煞白。 “我命休矣！” 不忍见到自己的“死状”，童子匆忙闭上眼睛，瞪了好半晌，也不觉疼痛传来，不由睁开眼睛，正见着四只巨大牛眸瞪着自己，眸光如血，可怖可惧。 “两位大爷，您这是要干嘛呢？” 然后，童子立即就给服了软，憨态可掬地抱起拳头，团团给两牛头人见了礼，模样倒是乖巧，挑不出半点错来。 废话，自是挑不出错的，因为童子这份扮乖的本事可是在东极宗内千锤百炼的，就凭着这一手，不知骗过黑驴道人两妖多少次——那是当面做乖巧，背后就告状，好多回黑驴道人莫名其妙就被惩罚了，自己还不知道原因！ “小娃娃，你说是咸豆浆好还是甜豆浆好？”果然，两只牛头大将立即就问了强人所难的问题，依然还是非此即彼。 童子心头大恨，偏又不能不回答，回答了自己又不爽，大眼睛咕噜噜一转，狡黠道：“不如，我们试一下鸳鸯豆浆？” “何谓鸳鸯豆浆？，小娃娃，说得不好，可是要被制成肉干的呢！”牛头大将们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虽然有了点兴趣，但还是顺便威胁了一番。 “天下万物，有容乃大，所谓人不学不知道，学习，就是了解、容纳万物的过程。同理，自有豆浆起，也是经过历代先贤努力，不断试验，不断尝试，方得以制成口味丰富的甜、咸豆浆。既如此，二位大爷不如也学学先贤，试验不同口味，开创一个好大局面，待后人提起，二位大爷也是比拟先贤的人物呢。” 童子手舞足蹈，似怀抱天下，一顿忽悠，咳咳，一顿指点，说的两牛信服，不由拜服：“还请老师教我！” “好说，好说，说了这许多，老师我有些口渴了，不知道你们二位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啊！” 得，他竟还喘上了！ “有，有，俺们五指山就在五百里外，请老师过去歇歇腿脚。” 偏生，那两牛头就吃这一套，点头哈腰，听得童子心头激动，不着痕迹道：“好，就去你们五指山，老师我实地考察考察，也好因材施教呢！” 但在他心里，可是好一阵的仰天哭嗷，“不容易啊，牛老爷，小的总算找到您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们出来了。” “不过，你们哪一个是牛老爷？” 说五指山论五指山，可五指山与五指山也有不同的。 话说，人家悟空道人当年被镇压五指山，可是名副其实的镇压，落不得半点好处，可大吹牛皮王被镇压五指山，只是名义上的镇压。 至少，童子是不曾见过有这么嚣张的镇压。 五指山，牛头寨中，童子一进去，就见着他家牛老爷高坐宝座，威风凛凛的望着他。 这般还罢，关键是牛头寨里的宝座不止一个，而是一排，细数之下，竟有三千之数。 三千个宝座，就是三千只牛老爷，一般牛头铁角，一般的牛腰大蹄子，只是叫童子坐蜡了。 “这叫人怎么活啊，一个牛老爷已经这么难伺候，一群牛老爷，不如让我死了吧！” “你这童子，真好没道理，明明就我一个牛老爷，如何还有其他牛老爷？” 童子哭哭啼啼，可叫那宝座上牛老爷们不满了，一个牛老爷闷声闷气开了口，旁边立即引来其他牛老爷声讨。 “你个牛头，凭什么你是牛老爷，俺们就不是？” “牛都不如的东西，敢胡乱说话，看老牛我打不死你？” “牛三百六十五，你个混账东西，要打死谁，啊，来啊，难道老牛还怕你了不成？看是你牛多还是我牛多？” “该死的牛三百五十二，要比牛多是不，哼，来，不吃辣的牛都跟我站起来！” 便有牛三百六十五老爷振臂一呼，宝座上绝大多数的牛老爷都给站了起来，没站起来的只有零星几十个，脸色难看。 说来也是，牛呗，当然要安分守己，吃草就行，吃啥辣椒？ 要说，辣椒与草虽然是亲戚，可草只是草，但辣椒是蔬菜，这可是真理，决不能弄错，弄错的都是异端，绝不是因为牛三百六十五不会吃辣才这么说的，这么说多没面子。 死活都要面子的牛老爷们哪肯承认自己不会吃辣，当场是一呼百应，反是那些会吃辣的牛老给包围了，置于失道寡助的地步。 “好，好，你个牛三百五十二，上回占着牛多，硬是以我吃汤不加盐的事情揍我一顿，我吃汤加不加盐关你什么事？偏生就你要当领头牛，要拿我立威！这次是我牛多，看我揍不死你？” 直将那牛三百六十五欢喜的，差点乐癫起来，这牛也心狠，生怕夜长梦多，叫牛三百五十二再翻了盘，暴喝一声，带着诸多不吃辣的牛老爷杀了过去。 如何用杀这个词，不都是牛老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只怪童子太天真，不知道牛老爷的世界是何等残酷，手下留情，那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情，我强敌弱之时，能下狠手就下狠手，这叫斩牛除根。 一场牛祸下来，不止是牛三百五十二等数十只吃辣的牛给活活打死，还有几百只牛不知被谁下了黑手，也给打死，场面真是拳拳到肉，蹄蹄溅血，唬的童子小心肝跳个不停。 “好，好，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牛，以后我们也是牛老爷了！” 第884章 又砍我 却在这时，两个欢喜的声音在童子身后响起，童子霍然转身，只见那说话的，正是将他带来五指山牛头寨的牛三千二百六十二与牛三千二百六十三。 这两牛哈哈大笑着，身外妖光绽放，瞬间变了个样子，也变作两只牛老爷，一边大笑，一边向对方下辣手，钢叉与钢刀对捅，鲜血飞溅，场面不堪直视。 “咸逆！” “甜逆！” 不止是他们，童子所见，本来只是牛兵牛将的一些牛头这时也变成牛老爷，有的说要开后宫，有的说要当和尚，有的说洗脚好，有的不喜欢洗脚，有的喜欢在身上养牛虱，有的连毛都想剃干净，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争锋相对，至厮打杀一团。 每时每刻，都有牛老爷死于横祸，又有新的牛老爷加入进来，大致数目保持在三千之数，反是最先吃辣不吃辣的问题已被众牛遗忘，诸位牛老爷都想趁着这个时候了结旧怨，急得童子慌里慌张。 正不知所以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炮响，震得五指山都跳了跳，群牛趴窝，一个小小人儿从中钻出了出来，扎着冲天辫，唇红齿白的。 “诶，你还在这里啊？” 这小小人儿，不是那灵山外惊鸿一瞥的小娃娃么？ “小爷，救命，救命，快救救牛老爷们！” 童子直把对方当救星，口呼救命，小娃娃却摇头道：“难难难，你家牛老爷疯了，这无数的牛老爷都是他的杂念所化，所谓三千红尘都是罪，你来纷扰我来烦，要救他，比登天都难！” 童子闻言却惊喜道：“比登天难，意思是还有救？恳请小爷示下！” 小娃娃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随即拍掌笑道“好，好，你若不怕吃苦，小爷倒是能给你指条明路！” “小的肯定能吃苦！”童子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用以加强语气。 却见那小娃娃提溜出一颗胆绿色的物体，形似水滴，有小拳头大小，表面微微湿润，才拿出，便有一股青涩的苦味散发，把童子的脸都给苦成一团。 至于那些牛老爷们更是不堪，早被这物体苦的开始大吐特吐黄莲水，躲得远远的。 “这个，这个是拿来吃的？”童子面做难色，企图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当然，小爷说过，你要会吃苦！”小娃娃理所当然地点头，破灭了他的企图。 “不如，换牛老爷他们来吃，其实他们也能吃苦，小的不如他们，不如他们。” 童子顿时摆出不愿之色，言语搪塞，慌得那些牛老爷又齐齐避了十几步。 但小娃娃岂容他来废话，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噗嗤一声，将那胆绿色物体给塞了进去。 “废什么话，你当小爷有功夫陪你慢慢耍，小爷忙着呢!” “你，你个混……” 扑通！ 那胆绿色的物体看着不小，却极为滑腻，才被塞到嘴里，便顺着喉咙掉了下去，滑腻的童子连连泛呕，正想把它吐出来，冲天的苦味涌上味蕾，涌上心头，把童子冲击得两眼发昏，脸都成了胆绿色，一脑门就扎在了地上，直挺挺的，霎时没了气息。 莫非，有毒？ “都说小爷很忙了，还给小爷做妖，你不是自讨苦吃么？” 小娃娃不屑地撇了撇嘴，表示他立身正，做事不怕推敲，从头到尾都是童子自愿，没为他难人的事情，虚空上便听得一声炮响，一道金光便打了下来。 “哎呀，怎么这么快，小爷是吃你家大米了，老追着小爷不放是几个意思？” 那小娃娃恨恨难平，显然不怎么待见追来的几人，身形一转，已踏入时光之河，河水哗啦啦冲溅，便将他冲到恒远未来。 虚空之上，却见着一根长棍、一缕刀光紧随不舍，也冲进时光之河，反是慢了一步的多宝如来瞧着这牛头寨，这山头熟悉，脚步不禁一缓，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掐指一算，却往虚空拜道。 “师伯，这事不怪多宝，说来都是大天尊的错，再恼羞成怒，最多也就牵连那猢狲，总之与我无关呢！” 说着，这佛竟径自甩了甩袖子，直接离去，叫满寨子的牛老爷终于松了一口气。 疯癫归疯癫，可牛老爷们都知晓，就是刚才那个大光头，害的他们落到这个境地，本能就怕它，好在，他终于还是走了。 “好，好，好，这个祸害走了，我们又能过家家了！” “过家家？牛老爷的事能是过家家，即便是过家家也不是一般的过家家，你这牛头，这般小觑牛老爷，弟兄们，打他个半死！” “上啊，打他个半死！” 一群牛老爷再次暴动，把刚才那牛打成瘫痪，便有一牛幽幽开了口：“人家过家家都有媳妇呢，我们的媳妇呢？” 顿时让一群牛老爷抹不开面子，连号称要当和尚的牛老爷也闭了嘴，不敢开口，便有一牛大喝起来：“走，抢媳妇去，五指山我们最大啊，还有我们不能做的事？” “对，抢媳妇去！” 引得一群大老（牛）爷们牛哞高亢，呼呼号号地杀出牛头寨，也不知到哪去抢媳妇了，只剩得满地的狼藉，以及，人事不省的童子。 诶，总算记起他了…… “呜呜呜，老爷，我要回家！”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水做得，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人家只是童子，又不是大丈夫，就要哭，就要哭！” 虚空无垠，混混沌沌，上不见苍穹，下不见幽冥，仿如一，宛若万，身在其中，似欲道化，似欲理同，反是自身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唬得童子越发恐惧，以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不由哭啼起来。 谁想，他哭他的，还有人看不爽了，非要训斥他一顿，他童子本来已经够委屈了，还有人这般没人性，当场撒泼了般，径直坐下来，乱蹬起小短腿了。 “你个小机灵，耍滑头耍到为师头上，回头非要有你苦头吃不可？” 哪知道，童子一番心思却被那神秘人给看破，不仅看破，更说出了叫他胆颤心惊的话来。 现在，童子最听不得的就是“吃苦头”三个字，至今想来，嘴里还是一阵的苦味，以至于不曾注意神秘人的自称…… “你且走吧，为师已经知晓了！” 得亏，神秘人不曾追究，更说出了童子的愿望。 “前辈有办法让我回去？” 他童子关心的不就是如何从这里出去的问题？不然神秘人如何说他耍滑头，这童子可精明的，什么哭啼、撒泼，不过是手段，不是目的。 要说，他出山一趟，心智也渐长呢，懂得耍心机了。 “可是，我家牛老爷？”但下一刻，童子又期期艾艾起来。 “却是个讲义气的！休的聒噪，让你走走便是！” 那神秘人却先大笑了一声，然后语气一板，不待童子自辩，一只大脚突自虚空伸出，便把他踹得飞起。 “怎么又踢我？” 童子不服，才想大声控诉，已一头扎入突然裂开的虚空中。 “但你耍心机之事却不能不罚，不罚岂知师道威严？” 却不曾听到神秘人最后一声轻笑，笑声方落，虚空见但见剑光飞转，明明晃晃，分青红黑白四色，轻轻一挣，混混沌沌的虚空顿时破碎。 “只是，二兄，你体验也体验过了，现在又欺负我弟子，就有些过了！” “好个徒儿，欲要犯上作乱耶！” “师伯这般责怪我是千万不敢应的，不如，先问问我家老师？” 且说又一处虚空中，苏妄一剑划破道人宽袖，道人勃然变色，便想发作，神色又是一变，随即，一道四色剑光自虚空中飞出，咻然分化，化作一座浩荡剑阵，把四方六合尽数囊括。 “道兄，我是无辜的呢，你如何连我也围进去了？”但有那纵降三世如来神色几多委屈。 “贫道偏就看你不爽了如何？” 剑阵中传来一声大气磅礴的声音，不等纵降三世如来狡辩，却见剑光齐齐一震，四色剑光穿梭，青红黑白，杀机凶猛，断人魄，消人魂，破尽十方，斩灭鸿蒙。 这是，诛仙剑阵！ 那纵降三世如来不过是西方教主的一尊化身，如何受得诛仙剑阵威风，连惨叫都不曾叫一下，当场就飞灰了去，只有道人祭起一面无色无光的小幡，轻轻一甩，在身前布下一道道混沌色剑光，把诛仙剑气挡在了身外。 “二兄，我这剑阵如何？你号称元始，为万物之源，但终究学不全我的！” 但有另一个“道人”踏着剑光走来，衣袖宽宽，形容极为得意。 “原来被我家师侄瞒过去了，但不知，你将我那师侄放哪里去了？”可道人却一眼看破他的心思，身外毫光微微一晃，却化作一尊面目混沌，略显威严的道人。 这威严，并非形容他的样貌，而是他的气质。 “二兄看破了又如何，难不曾还想打我啊！”道人却耍起了无赖般笑道。 “为兄不仅要打你，还要联合外人打你呢！” 威严道人忽而一笑，便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了诛仙剑阵上，打得剑阵一阵晃动。 “通天，你好没道理，好端端又砍我，今次贫僧非与你做过不可！” 第885章 一口气 恒远未来，时空大融合，诸天万界因上古神明之战破碎，界壁消失，化作一方恒远无垠大宇宙，其时空之浩渺，何止亿万年时光，多少大能穷尽一生也不曾探到大宇宙极限。 或许，只有坐镇恒远无垠大宇宙的无垠大帝与他分封的十方帝君才有资格知道这些秘密。 却说，那恒远无垠大宇宙的一角时空之中，两只舰队一前一后飞来，一只银白，急急在前，一只在后，气势汹汹，并有无数神通光芒迸射，打得虚空崩裂，星河湮灭，多少无辜生灵被卷入其中，白白丢了性命。 “银练，交出帝宝，本座饶你一命！” “飞火，你白日做梦吧，这等话也能骗得本座？” 忽而，两个威严的声音传遍星空，却见一银一红两位老者从舰队中杀了出来，齐齐将身一晃，各变作亿万光年的身躯，只手抓星河，蹬腿破星空，随手抓起一个个河系，捏做各般兵器，相互抛掷，打得有声有色。 只是苦了这片时空，不多就已被拆得支离破碎，剩得三瓜俩枣的星系挂在虚空，孤零零，怪可怜的。 “祸事，祸事，如何惹来了这两尊天仙，我等岂有命哉？” 那等星系之中，也有一些神通者，一身实力比不得两个老者，但飞天遁地也是等闲，平日有暇时也常去其他星系打打秋风，看看风景。 无奈两个老者动手时已经封锁了时空，摆明着要把他们屠杀干净，不让今日的消息泄露。 “无垠大帝，还请来救救我吧！” 悲苦之下，这些神通者只能向静室深处的一座神像祷告。 这神像无面无相，做帝皇之姿，虎踞龙行，身挂长剑，脚踏紫气，正是号称的无垠大帝。 当然，无垠大帝号称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可恒远无垠大宇宙实在太大，众生实在太多，他神通再大，又能管来多少事？ 那等神通者不过不甘受死，在求生的本能下，发出卑微的愿望而已！ “你们在叫我？” 哗啦啦！ 虚空震荡涟漪，有河水轰鸣而起，巨浪滔滔，猛地一甩，却将一个小娃娃直接冲了出来。 这小娃娃身形小小，本就受不得河水的力道，是被河面上一个巨浪接一个巨浪的拍起，小身子似皮球一般，起起落落，又突然被甩出，不曾做好准备，最后一下是直接给高高抛起，又高高落下，扑通一声，给砸地上的。 那模样，就是几位神通者也看着有些屁屁疼，偏生小娃娃似不怕疼一般，随意拍了拍灰尘，便做出了一副你们很荣幸，见到我三生有福的姿态。 “你个熊孩子，我们都这么烦了，你还来撩拨我们？” 神通者中，几个小年轻的顿时沉不住气，便想冲出来给这小娃娃一个教训，好叫他知晓，大人的世界是开不得玩笑的。 “混账东西，如何与前辈说话的？” 但有一只手掌神奇地拍了出来，接连几下将几个小年轻拍翻，那下手之狠，愣是将几个小年轻的脑袋种到万年金刚石铺的地板中，两只 腿弹簧般弹了弹，竖得笔直。 看着，有些疼！ 随即，就见一个眉毛也白，胡子也白的老头上了前，规规矩矩地给小娃娃见了礼。 “前辈在上，恳请救我们一命！” 纵然没见识，也该有常识，小娃娃出场时的河水可像足了时光之河，再加上他是直接突破银练、飞火两人封锁而来，众人先前又拜过无垠大帝，又正好无人知晓无垠大帝真容…… 许多巧合之下，即便这小娃娃不是无垠大帝，也是不差白练、飞火的大能，再不济，也可保得他们性命。 这可是救命的事，白眉毛白胡子老头怎么会让自家的徒子徒孙坏了小娃娃的心情？ “小朋友还有些见识，不错！” 小娃娃气场十足，似（小）模似（小）样点头，老头纵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可看他那小鼻子小眼睛的装大气，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在，那小娃娃还是知道会办事的，受了人家这礼，就关注起虚空外的战斗。 正好，银练与飞火也杀到最激烈之时，一人取出一片残片，形似刀锋碎片，一人取出了一粒金疙瘩，也似某件物品的碎片，齐齐喷了一口心血，便将碎片与金疙瘩祭了出来。 轰咚！ 乍然间，却见一只棍影凭空浮现，横斥虚空，棍身黑森，两头束着金箍，点缀朵朵祥云，轻轻一压，便把虚空压得破灭，地水火风涌动，凶威赫赫。 另一边，也有一柄短刀虚影浮空，轻轻一撩，时空震荡，地水火风湮灭，刀光所过，时空彻底走入寂灭。 “歹命，歹命，没想到运气这么差，竟能遇到这两个恶人的兵器，不行，小爷要走，要走，不然他们可来了！” 却把本来老神在在看戏的小娃娃唬的神色剧变，转身正要离开，身形一趔，好悬没摔倒。 “放开！” “不放！” “当小爷不杀人是不？” “前辈要杀人，杀老朽就是，请前辈杀吧，杀了我好救我全宗上下！” “祖师，我等不才，不值得祖师如此厚待，前辈，请您将祖师带走把。” 拉着他的正是那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一脸悲催，但手爪始终紧紧抓着小娃娃的袖子，死活不让他离开。 那小娃娃气得咬牙切齿，小白牙狠狠磨了几下，终于在老头求死的目光，以及老头徒子徒孙满脸鼻涕眼泪的可怜相下败退。 “好好好，怕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寻死觅活？” 小娃娃口嫌体正，老头却是个人精，急忙放开手，小娃娃则恼火地转过目光：“都是你们，好端端打什么架，打架就打架，打到小爷跟前，以为小爷好欺负的么？” 说罢，这小娃娃狠狠吹了一口气。 当真是一口气，小气儿打着璇儿，只有微微透明的小东西，偏生叫人看的清清楚楚，速度也明明不快，却在瞬间冲破云霄，飞入虚空，轻轻一扫，却将那什么刀光、棍影统统没了，最后又往虚空一转，时光倒流，被银练、飞火破灭的星河一一浮现， 一闪一闪，热闹非凡。 仿佛，银练与飞火就不曾来过这片时空，这片时空也不曾因此被破灭。 “祖师，我们是不是发梦了！”便有那白眉毛白胡子老头的徒子徒孙不可思议道。 那白眉毛白胡子老头扫了眼不知何时消失的小娃娃，微微有些失落，继而狠狠拍起那徒子徒孙的脑门，这一回倒不曾将他种到地下，却也打桩似的，将他钉矮了两头。 “发梦会一群人发？即便一群人发梦也不能有祖师我，祖师我不要面子啊，发个梦都跟你们一起，传出去坏我名声！” 说着，他已气哼哼甩袖而去，“一群小兔崽子，叫你们好好修行时就偷懒，这下差点被人打得山门破灭吧？祖师我就不能指望你们，哼，自己努力去。” 一番话将那些徒子徒孙躁得面皮通红，各自看了一眼，也没那心思胡侃，就各回了静室，闭关去了。 不意间，却也引领了这片星系的修行之风，一时人人好学，个个刻苦，千年后倒也出了几尊大能，称霸附近亿万光年。 这是后话！ 就说那小娃娃被这么一耽搁，再要跑已经来不及了，才出了这片时空，就有一道晶莹的河水流淌而过，随之，那短刀先一步拦在他的身前。 诶，明明是小娃娃已跳出时光之河好一会，短刀这才出现，如何成短刀在先？ 却是那短刀怕小娃娃再次逃跑，顺着时光之河微微向前了一点，在时光之河前面跳出来，因此称先。 “大天尊，你好没道理，如何一直纠缠着小爷不放，人家大光头都知难而退了，你个大天尊都不如人家大光头。” “大光头？道友就是这般称呼自家师兄？你也休要瞒朕，今日一定要与朕说个明白，你到底怎么回事？” 小娃娃却摊开手叹道：“此时这般，大天尊难道还不知道嘛？” 短刀这才注意到恒远未来大宇宙的不同，又细细感受了一番，不由有些失神：“竟如此这般，竟如此这般！” “这般我们再做过便是！”小娃娃斩钉截铁般说道。 那短刀也笑了起来：“难怪道友反而先了我们一步，朕在过去等着你！” 说着，又一道时光之河浮现，自短刀身上冲过，将他冲得渐渐虚幻，童子则有些不耐。 “猴子，你有话说话，跟在我身边干嘛？” “当年跟人家好时叫人家夕阳兄，现在嫌弃人家了就叫人家猴子，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这么惦记你！” “有话说话，不说话我可走了！” 但小娃娃如何会被他给骗了，扬言欲走，那猴子顿时无奈，便从虚空中跳出根……棍子，挨挨蹭蹭黏糊着小娃娃，要与他亲近呢。 “一点兄，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不会一个人丢下我吧？” “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正好，小爷要去收账，你是跟着呢，还是，跟着呢！” 那小娃娃似话中有话，棍子可不会听不明白，嘻嘻一笑，缩小身形，化作一只短棍，径自插在他的腰间。 。九天神皇 第886章 紫气 无垠天，此天位于恒远无垠大宇宙之上，镇压中枢，执掌十方，是为无垠大帝居处。 这无垠大帝称尊恒远无垠大宇宙，宇内臣服，居处自是世间最好的地方，有无尽美好、无限美妙。 话说，这一日又是无垠大帝宴请十方帝君之时。 那十方帝君号称广日、明月、穹星、生死、轮回、混沌、无限、永恒、吞噬、创世，都是无垠大帝左膀右臂，随着无垠大帝征战四方，平定恒远无垠大宇宙，有莫大神通，高深道行，更难得是对无垠大帝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君臣相谊，宴会自是气氛和谐，欢声笑语不断，又有仙娥神女献舞，身姿曼妙，侍者如云穿梭，所捧之物无不是世间珍馐，显出一派热闹祥和之象。 这时，十方帝君中的广日帝君不知是说了什么玩笑，惹得诸帝齐声大笑，将宴会气氛推到最高。 可笑着笑着，竟把端坐宝座上的无垠大帝给笑出了眼泪，面露潸然之相，诸帝惊慌，广日帝君更是口呼死罪，请无垠大帝治罪。 “不关诸君之事，只是我那对头来了！” 诸位帝君听得此言，神色皆是愤慨，齐齐怒骂出来：“大帝，还请告知到底哪个对头，吾等不才，愿为大帝擒拿这对头！” 这话说的，十方帝君自是底气十足，想来恒远无垠大宇宙也没有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即便是他们一人的对手，难道还能是十人的对手？ 惹恼了无垠大帝，就是惹恼十方帝君，千万就别想着十帝君遵守规矩，与他们一个个单挑，又不是圣斗士，哪来一对一的臭讲究，当然是群殴而上，一口气将那对头打死，也省得无垠大帝心烦。 谁想，十方帝君是信心十足，无垠大帝的信心却略显不足，摇头道：“诸君不是那人对手，切莫冲动，待会看着就是，万万不要丢了性命。” “待会？” 诸位帝君又惊又怒，果然，就听得无垠天外传来一声巨响，天穹陡然崩塌，惹得山崩水倾，地动山摇，仙娥神女战战兢兢，侍者惶惶躲藏，宴会之中，却多了一个小娃娃。 “逆贼，竟敢如此放肆？” 可这时，但有一只黑色的大手拿了下来，那手掌呈玄黑之色，自掌心而起，默默旋转，把一切有形物及具无形道则法理吞噬进去。 正是吞噬帝君！ 虽然无垠大帝明言十方帝君不是对头对手，可诸位帝君如何甘心，自然要试一试手段，便有这吞噬帝君先行出手。 怎么看着，这对头都长成小娃娃这样，也不该是很有本事的样子吧？ 即便，真如无垠大帝所言，十方帝君胜不得这个小娃娃对头，但有无垠大帝在场，难道还保不住吞噬帝君的性命。 吞噬帝君出手，可是有恃无恐呢！ “哪来的腌臜货，你骂谁呢？” 谁想，吞噬帝君出手不曾惹怒了那小娃娃，反是他那声逆贼惹恼了他，这小娃娃横眉一瞪，一道目光射出，径自往玄黑手掌钻了进去。 “逆贼，本帝吞噬大道大成，天下之物，无物不吞 ，你这小眼神难道还能例外？” 吞噬帝君大笑，与其他几位帝君使了个眼色，正有些得意，不妨脸色大变，忽然喊了声痛，玄黑手掌炸裂。 一道道毫光自手掌蔓延而上，所过之处，吞噬帝君臂膀是寸寸成灰，唬的十方帝君齐声喝骂，一齐用功，分别落下九道神光，想将毫光定住。 却可惜都做了无用功，吞噬帝君还是在惨叫了一声后化作了灰烬。 这下子，十方帝君终于慌了——原来，真如无垠大帝所言，他们，会死的。 只是古怪的是，这个过程中，无垠大帝并不曾出手，而是坐视吞噬帝君死去，叫十方帝君内心又悲又凉，斗志尽失。 “无垠，这可是他先动手的。”可那小娃娃对头却依然如此说道，仿佛，杀了吞噬帝君完全怪不得他一般。 “我知道，道友执掌无极，不染因果，吞噬自取灭亡，怨不得你！”无垠大帝面无表情。 “这，还是我们的大帝？”却说的十方帝君心头拔凉，怨气丛生。 自取灭亡，怨不得？ 吞噬帝君忠心为主，落得身死魂散的下场，却得了一个自取灭亡的评价，却如何教十方帝君不怨？ “只是，朕怨不得你，吞噬却因朕而死，说不得，朕却要与你做过，为吞噬讨一个公道了！” 然而，这时无垠大帝突然站了起来，目光森然，便有万丈豪情升起，冉冉如日，气吞寰宇，惹得十方帝君齐齐变色，既羞且愧。 “大帝，我等不怕死，愿与大帝共存亡！” 十方帝君齐喝一声，身躯一晃，便化作九尊，湛脸蓝眸，有无尽威严，便把小娃娃围住，手持九大帝宝，挥舞着就打了下来。 九大帝宝，是哪九大？ 其中一件，却是一柄残破的春秋刀，信义为重，联合十方帝君情谊，专杀世间无信无义之人；一柄半碎的黑色戒尺，尺掌方圆，规矩自立，困锁八方；一块满是缺角的绶印，承天之道，奉天之运，执掌四方，是为重礼，礼在，人在，四方谁能不服；一卷缺页青书，书页哗然，智慧常在，人伦不绝，文明因此传承；一只秃毛的笔杆，笔如锋，字字珠心，仁德乃昌。 只此五宝，不正是夫子证道时，化出的仁义礼智勇五件五常法器，不知如何残破至此？ 除此之外，还分别有宙宇大罗须弥刀、金箍铁棒、紫金钵盂、妖皇凤翼枪等四桩重宝，却都是满身伤痕，几乎破碎，威势减了不止万倍，被九位帝君祭起，横横劈打下来。 “求仁得仁，我如何敢不成全你们的忠义？” 小娃娃面无表情，终在袖子里掏了掏，缓缓抽出一柄三尺三寸的剑器，剑锋圆拙，无锋无刃，在那九大帝君惊骇震动的表情中横扫而去，不管是那五常法器，亦或宙宇大罗须弥刀统统都被扫得寸灭，九大帝君随之横死。 “果然，我们不是对手呢！” 只有那淡淡的遗憾渐渐低沉下去，正应了那句那句求仁得仁！ “明知不是对手还偏要逞强，不是赚朕的泪水么，奸臣，奸臣，都是奸臣！” 无垠大帝嫌弃也似说着，可眼中却流下泪来，一滴滴泪水晶莹无比，呯呯乓落地，却在无垠天中砸出了一片湖泊，湖光荡漾，温柔而细腻。 “叫道友见笑了！” 说着，无垠大帝已抽出腰间悬挂的剑器，脚踏着漫漫紫气，将剑一摆，道了一声。 “请罢！” 他手中的剑器，竟与小娃娃手中拿的一个模样，一样是三尺三尺，一样的剑锋圆拙，一样无锋无刃。 难怪十方帝君最后会露出惊骇之色？ “笑你就是笑我，我如何笑得出来？”那小娃娃心底一叹，也道了一声请，把剑一点，斜斜刺了出去。 叮！ 正好与无垠大帝的剑尖撞在一起，乍合乍分，震出一道时空裂缝，无极大道气息弥漫，将一方天地化作虚无。 这两人却不管不顾，一并将身跃起，跳到虚空继续厮杀。 这一打，又打了三天三夜，那无垠大帝与小娃娃竟是一样的神通，一样的道行，两人不论如何变招，出手的角度、力道竟是一般相同，连剑器划过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 但有连绵不断的撞击声不断响起，声声清脆，声声悦耳，却将无垠天琉璃瓦似的震出了无数裂痕，把其中的生灵弄死了干净，星月尽碎，神日暗淡。 此情此景，真个继续下去，怕别说三天三夜，就是到地老天荒，到天地尽了，也未必分得出胜负。 “噗嗤！” 不过，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拖到地老天荒，第三日，当最后一缕黯淡而斑驳的日光降下天边时，这场争斗也分出了胜负。 终究还是无垠大帝输了——小娃娃的剑锋，点破了无垠大帝的心口。 但只能说无垠大帝输了，而不能说是小娃娃胜了，因为这场胜利本就不是他赢的，而是无垠大帝自己输的。 他输给了自己的心！ “看淡闲云风光，算尽霸业皇图，何若朝花夕拾，不枉几度春秋！”无垠大帝深深凝望着这片他曾经统御过的天地，转过身来，问道：“道友，你能赢么？” “想来不至于死吧！”那小娃娃咧嘴笑道。 “不死好啊，活着才有希望！” 无垠大帝如是点了点头，身躯陡然崩散，但有一道恢宏的紫气升起，往天外而去，不知所踪，小娃娃挑了挑眉头，笑道：“夕阳兄，你这是与我一道回去，还是自己回去？” “道友越发心狠手辣，连自己都要杀，老孙与你一起就怕怕，还是不要一起的好，老孙去也！” 自有一声尖锐调笑响起，一只短棍自他腰间飞起，化作一道毫光，眨眼消失，似生怕，那小娃娃留他一般。 “明明是占了小爷的好处就想跑，把小爷说的那么坏干嘛？我坏么，不坏吧！” 小娃娃摇头失笑，径自落在无垠大帝眼泪所化的湖泊上，只见一个童子蜷成一团，安然沉睡着，但不知为何，眼角微微湿润…… 轰咚！ 这时，恒远无垠大宇宙上，一座天庭轰然砸了下来…… 。九天神皇 第887章 野男人 “宗主，天使又来了！” 东极宗，无垠童子小心翼翼探了探脑袋，却见那苏妄等一干人都在，仔细把袖子拢紧了，这才蹦跳地前去报告。 “你个机灵鬼，又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可惜，依然还是让苏妄给看出了端倪，虎着脸，故做不喜。 “哪有的事，宗主虽是一宗之主，但可莫要冤枉我，凡是讲究证据，无凭无据的事可要不得。” 但无垠童子甚是嘴硬，死活不肯承认，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摇着摇着，一点灵果皮被他从嘴角边摇了下来…… “呃……” 童子的脸色顿时跟开了染坊似的，又青又红，煞是可爱。 “去吧，去吧！好好修行，宗内的事情还不用你操心，不然要我这宗主干嘛？”苏妄摆了摆手，好歹勉强劝了几句，这才把他赶将出去。 “是，宗主！”可将那童子欢喜的，一溜烟就给跑的没影。 虽然被苏妄点名收了好处，但无垠童子可不发怂，是问心无愧，一颗赤胆向宗门，收好处也是为宗门收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嗯，虽然天使给的灵果的确很好吃，但这都不是重点…… “苏某人，你看连你家童子都知道分好赖了，你还一心巴结上去，要不要点面皮？” 直待无垠童子离开，云床上的苏蔷薇这才抱怨出来。 “多宝师兄重掌教门，有千头万绪需要处理，我为碧游宫门徒，本该尽一份心力，诸弟子无状，我却不能打扰多宝师兄。”苏妄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是呢，要尽心力，所以打架时要叫上你，撑场面时也要叫上你，连给新弟子见面礼也要叫上你，偏生人家重立碧游宫就没你什么事了！ 你看看，你这东极宗被他碧游宫拉拢了多少弟子，说是借去用用，却都是有借无还，连累门下都觉宗门前途暗淡，各奔了东西，如今剩的一个弟子，一个童子，哦，还有一牛一驴，你老得意了吧。” 但苏妄不说还好，一说，苏蔷薇怨气就上了头，点着葱白的指头，不断戳戳戳，戳戳戳，愣是将苏妄的额头戳出一个红印子来。 不过，苏妄可不再是以前那傻乎乎的愣头青，有的是法子对付苏蔷薇，也不答话，直接握住苏蔷薇的手指头，放在嘴边，轻轻呵了一下，便把这菇凉羞得玉面飞霞。 “嘻嘻！” 更见另一旁宋菇凉与苏苏菇凉偷取笑的样子，苏蔷薇哪里还有脸儿留在这里，就把那袖子一甩，拉着那宋菇凉与苏苏菇凉就走，留下一顿冷嘲热讽。 “你要丢脸自己丢去，但别想我们陪着你！” “丢脸？你们啊，就是将面皮看得太重，不知道，我已经，不……要……脸……了！” 就笑着，苏妄身形一晃，已到了山门外，那山门外也不独大天尊遣来的天使，还有一个头角峥嵘的年轻，正一脸不耐烦，瞅啥啥都看不顺眼的样子，但见苏妄走来时，也不拜礼，大 声呼囔。 “师叔，三教三商重定封神，老师请叫师叔你不要迟到了。” 说罢，这年轻竟不等苏妄回话，直接踏云而去，其行张狂，也不知到底他是师叔，还是苏妄是师叔。 “天使见笑了！” 当然，苏妄肯定自己一定是师叔的，因为年轻说话时，他可是没做声呢！ 不是怕了这年轻，而是端着架子，端着他师叔的架子，故意不做声，意思是，你说你的，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了。 但听肯定也要听的，他虽然是师叔，可也仅仅是师叔，头上还有一票的师兄，不听话，以后的不要想过了。 “不敢当天君大礼！ 陛下有旨：‘那东胜神州傲来天猢狲近来行为乖张，朕治不得他，请天君走上一趟，敲打敲打！’ 以上是陛下的原话，小的不敢擅专，就此离去，天君别送，别送！” 说着，那天使又拜了拜，连连止住苏妄的脚步，踏上云头，就往大罗天而去。 但怎么看着，都有些形色匆匆的样子，好似，苏妄会吃人一般。 当然，人，苏妄是不吃的，但东西却未必不吃。 如今这东极宗可“穷”到连茶水都故意不上，进东极宗得自备茶水、自备蒲团，不然啊，想喝茶喘喘，想坐蒲团休息休息，都是妄想，不仅妄想，恐怕东极宗的童子还要向你索要好处，不给都不行。 要不苏妄咋说自己脸都不要，那茶水、蒲团他又不是备不起，就是故意哭穷，这才避免了陆续不断被诸多碧游宫新进弟子打秋风。 当然，恶了那名声是一定的。 可苏妄在意么？ “哼哼！” 苏妄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东胜神州傲来天花果山，正见一道金光穿梭而出，咻然间转遍四大部洲，又往南天门外转了几圈，惹得四大天王惊怒，急忙叫了高明高觉两位兄弟，可金光已经转回花果山，顿时将脸色都气青了下来。 “又是这猴子，又是这猴子，他就是故意的！” “嗯，顽皮是顽皮了些，但硬要说人家是猴子,显圣真君肯定要生气的，这不是坏他家的名声么！” 苏妄也不急得动手，等了一会，见那金光再次从花果山出发，瞬间横跨东胜神州、南部瞻州，落到了西贺牛州，这才落到了花果山地界。 “夕阳兄，中原一点白我来看你了？” “你个泼才，现在做了大天尊的走狗，是越发能耐了，也我也要打？早知你心黑手毒，心肠都烂了，老孙当年就该一棒子将你打死！” 便有一只灵猿从花果山水帘洞中跳出，毫毛金灿，火眼金睛，端的是威风凛凛，却披着一件宽大的僧衣，不伦不类，把金箍铁棒一指，面色又是一变：“泼才，你竟然使个化身？” 可不是，那落在花果山地界的苏妄却做衣裳犀利，怀抱破剑的流浪剑客打扮，不是当年他用过的中原一点白马甲还能是哪个，难怪悟空道人先前就觉他的自称有些古怪呢 ！ “他就是我，我也是他，何来化身之说，夕阳兄休要聒噪，快把你的刀拿出来，不要丢了人，今日诸天万界一定会传响你我的巅峰之战呢！” 他这一说，那悟空道人似明白了过来，身子一抖，也跳出个衣裳破烂，胡茬零落的刀客来，目光惆怅，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正是夕阳武士！ 但明明人家也抱剑啊，瞎说什么大实话，偏偏叫刀客。 “夕阳兄，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刀法如何了？”更有一个讨厌的家伙也在一旁说实话。 “熟归熟，但你这样说，我也会告你诽谤的。” 那夕阳武士横了他一眼，举剑一劈，好一招力劈华山，当真是刀光凶猛，犹若银河飞将，直贯长空，把漫天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还别说，他用的竟真是刀法…… 只是，怎生突然不见了悟空道人？ 却说，那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当然，这等话有些夸张，自杨二郎被镇压五指山，也不过二十年多年，对于杨二郎这等大能来说，二十年而已，即便再涨个千倍万倍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 可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却让杨二郎老揪心了。 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杨二郎防火防盗防妹子出嫁的功夫可以说的是炉火纯青，但有稍稍靠近些杨家三妹妹的可疑异性，定要被打断第三条腿。 要不那杨家三妹妹都几个万八千岁了，怎还不见她嫁人？ 咳咳！ 杨家三妹妹若听到这话肯定要生气的，明明，她可是永远的二八芳龄，说什么万八千岁，是，想死么？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年杨二郎被多宝如来，哦，如今多宝如来破释返道，叫多宝道人了，是被多宝道人镇压五指山下，失了时时刻刻关（监）心（视）妹妹的机会，一时看顾不周，他家妹子就给野男人给赚走了。 诶，不是说他杨家子女兄妹情深么，杨家三妹妹寸步不离五指山，是如何被野男人趁虚而入？ 话是这样说，杨家三妹妹也是这样做得，为照顾杨二郎，定居五指山下，是当真一心一意为兄长，连黑驴道人多番大献殷勤都不曾理会，杨二郎倍感欣慰。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但有那么一日，一个路过的书生不小心摔下五指山，杨家三妹妹心善，出手救了人家。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又兼那书生才华横溢，一来二去，杨家三妹妹竟与对方看对眼了，两人禀了杨二郎，又上告了天地，在他面前行连理之礼，自此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可将杨二郎的心都给弄凉了。 哦，除杨二郎外，还有一驴的心也凉了，要不咋会老老实实回到东极宗，而不是出去浪。 就说那日月如梭，逝者如斯，至今算来，杨家三妹妹成亲也有十六年，十六年对于杨二郎来说，漫长的犹如一万六千年，对于凡人来说，也够一个小屁孩长成俊俏少年郎。 这少年郎，却是他杨二郎的外甥，刘沉香！ 。九天神皇 第888章 劈山救舅舅 话说，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杨二郎因为杨家三妹妹不听劝，非要与那凡人书生成亲，闹得兄妹翻脸，百般不对付。 杨二郎多骄傲的一个人，哪里抹得脸面与杨家三妹妹和好，于是就将满腔真情都倾注在他家外甥身上。 那刘沉香也是个生有大机缘的，身具天神血脉，两天就落地，三岁能扛山，五岁就开始下海捉鳖上天捞月，简直无法无天，折腾的刘家夫妻是胆颤心惊，夜夜睡不安宁。 却把杨二郎喜，越看越欢喜，不仅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给了他，连那什么银弹金弓、三尖两刃刀、哮天犬、三千草头兵等等所有宝贝也都给了他。 等等，哮天犬、三千草头兵？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沉香学了本事，得了宝贝，是整日遛鹰逗狗，那叫一个潇洒，几有天老三，他老二的意思。 至于老大，当然是他舅舅了。 如此说来，刘沉香也是个知恩的人了，杨二郎倾情付出，刘沉香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自小暗暗立誓，一定要救出他舅舅不可。 这不，刘沉香八岁之后，学完杨二郎诸般本事，剩下的只要日日打熬，勤学不堕，自有大成的一日。 可刘沉香还觉得慢，听闻这天地间也有一个无法无天的存在，就悄悄跑到东胜神州傲来天花果山，拜得悟空道人门下。 春去秋来，又是八年！ 要不咋说刘沉香生有大机缘，不仅得杨二郎疼爱，也得那悟空道人看重。 这些年来，悟空道人为了他，是年年去蟠桃园摘果子，月月去兜率宫打秋风，连吃带打包，祸害了不知多少蟠桃与九转金丹，最后甚至连人家太上天尊的八卦炉都给扛回花果山，要与刘沉香炼金身用。 因此也恼了大天尊，派了天使去请苏妄出山，要教训悟空道人一顿。 这是题外话，暂且说道这里，就说刘沉香在花果山埋头苦练，终于神通大成，这一日求得悟空道人恩许，腰间别着他家舅舅三尖两刃刀融成的小斧子，就往西贺牛州杀来。 等等，他家舅舅的……三尖两刃刀？ 这就，给毁了？ 都说崽卖爷田不心疼，刘沉香果然是无法无天惯了，不知杨二郎为闯出他的威名，有多珍稀这三尖两刃刀，平日但凡磕碰一下，刮出一点花来，都得心疼得流下几滴小眼泪，念几首小诗用以祭奠。 可落到刘沉香手中，落得个生不见刀，死，还是不见刀的下场，杨二郎知道了，心头不知得悲凉。 杨二郎是否心头悲凉不知道，但此时刘沉香是志得意满的。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小斧头在手，刘沉香何止是春风得意，是秋风、冬风都得意呢，自恃一斧在手，天下我有，天上地下皆可去得，小心情澎湃得几乎飞扬起来，连脚下的筋斗云都轻快了许多，嗖的一下，就给赶到了西贺牛州。 “舅舅，舅舅，我来了！” 嘭！ 但那话咋说的，人不能太得意，不然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刘沉香这不就给遭报应，立即给打了脸，而且还打得老疼，一个筋斗给撞上一道光幕，想刹车都来不及，生生把脸撞平。 得亏他血脉不凡，天生神体，这才没悲催到整容都整不回来的境地，可心情郁闷的，要择人而噬啊。 “谁？” 刘沉香眸间金光一闪，却把小斧头一拽，猛地劈开出去，他这斧头银白精致，斧面雕龙画凤，不过巴掌大小，如同玩具一般，可威能却极为了得，所过之处，虚空寸灭，反逼的一只金锏打来。 铿！ 几朵硕大的火星跳起，高空中便多了几名年轻修士，有男有女，为首的却是一个头角峥嵘的青年，顶着两对尖锐犄角，瞅着被砍出一道斧痕的金锏，神色极不好看。 这青年，不是苏妄的小师侄还能是谁？ “我道是谁，原来是碧游宫门人，麟业，怎么着，在东海混不下去，做起这等劫径勾当？早说啊，我与你的关系是不好，但也不会眼睁睁看你饿死，偶尔打赏点剩菜剩汤，想来还喂得起你！” 刘沉香就是个天不服，地难管的性子，见着来人的身份，当场就一顿群喷，把几个男女气得脸色发青。 但别说，他这番发作可不是急了乱咬人，而是新仇旧恨齐齐涌来，忍不住就开了群嘲。 仔细说起来，刘沉香身份自然高贵，他舅舅是杨二郎，他舅公更了得，是大天尊，可是名副其实的天潢贵胄，再加上资质超凡，一身傲气几乎是给惯出来的。 而麟业等人出身草莽妖类，性情桀骜，难服管驯，侥幸入了碧游宫，也是占着碧游宫仙多势众，呼啸山河，是天性如此。 一方是天潢贵胄，一方是草莽豪杰，天生不对付，再加上花果山毗邻东海，与东海内的碧游宫多有接触，悟空道人向来不怕事儿，刘沉香与鳞业一伙不知结了多少旧怨。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花果山出来的果然没教养！” 就有一个面带虎纹的年轻弟子站将出来，狠狠啐了一口，可不等他把头转回去，一道寒光从脸前闪过，这弟子就觉嘴巴一凉，两瓣嘴皮就掉了下去。 “我的嘴巴掉了，我的嘴巴掉了！” 慌得这弟子惊呼大叫，满嘴喷血的模样，就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们也有些嫌弃，远远避了开。 但鳞业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喜，大喝道：“刘沉香，你敢欺辱我碧游宫弟子？” 这话一说，其他几位弟子眼中顿时闪过明悟，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什么话不中听说什么。 “刘沉香，我等与你相熟，不过是见你路过，停下来与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残暴如斯，要取我等性命。你如此作为，不怕丢了你花果山的脸。” “我嘴巴掉了，师兄，我嘴巴掉了！” “花果山哪里有脸，他家老师可是贼偷的祖宗，若有脸，也已被失主们打破。” “我嘴巴掉了，掉了啊！” “是极，师傅没脸儿，徒弟也没脸，一家上下都没脸也！” 当然，其中也夹杂掉嘴巴弟子的惨叫，但并不影响碧游宫弟子的心情。 不是有句话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碧游宫这么多弟子，总有那么三五个不成才的，比如掉嘴巴弟子，不过掉两瓣嘴巴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换做他们，胳膊掉了肯定都不吭声。 不过，这弟子嘴巴掉了还能这么中气十足，若嘴巴没掉，说不得就是开喷刘沉香的主力军。 麟业不无遗憾地想着，面上却是冷笑不断：“刘沉香，你也见了，不是师兄不顾着你我的情谊，实是今日之事你做的太过，师兄不好为你偏私，你随我去一趟碧游宫吧，此事自由我碧游宫长辈分说！” “呸，娘们一般的东西！休说我是斗战圣佛的弟子，辈分比你们高那么一点点，你们也敢称我师兄？就说你们敢做不敢当，平白没得担当，你这种师兄，我刘沉香也不屑认识！” 可刘沉香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也狠狠啐了一口。 啐罢，悄然注意了一下，不曾有斧光闪过，将他的嘴巴切下来，顿时放下心来，把一通粗话狠狠骂了出来。 虽是粗话，但话糙理不糙，血淋漓地揭开麟业等人的心思，说的他们是又惊又怒，杀机顿起，齐齐喝骂一声，各自提起刀兵，围着刘沉香就砍杀起来。 “好你个刘沉香，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但凡还能留着个囫囵，耶耶们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好个鳞业，身为碧游宫门人，果然有些门道，更兼含怒而发，动了十二分真本事，打得当真精彩，却见那刀穿剑往影如梭，寒锋利利慑人魂，但使飞鸟从旁过，丢了性命也枉然。 这些碧游宫门人天性桀骜，好勇斗狠，杀性十足，这一动起手，就把方广千里弄得是煞气凛然，草木尽枯，万物凋敝，刘沉香自恃有他的小斧头护身，也被逼的左支右绌，方知是小看了对方。 要说，刘沉香武艺也不差，不管是他舅舅，还是悟空道人，都是少有斗战圣者，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那刘沉香武艺精湛是精湛，可惜没经历过生死大战，被对方的杀气一冲，顿时束手束脚，因此落了下风。 “不坏，不坏，脾气差些没关系，但本事一定要好，这才是我碧游宫门人呢！” 便有那碧游宫的多宝道人连连颔首，极是欣慰。 “陛下，刘沉香胆大包天，无视天律，敢去劈山救舅舅，不如派下天兵拿了，也好问罪齐天大圣！”也有那碧游宫在天庭供职的门人趁机进言，不外想做大天尊亲者痛，他们快的事情。 “夕阳兄，你这徒弟本事稀疏，跟你一般，早知道当年不如交给我来教的好。”还有那中原一点白，嘴角噙笑，神色之中尽是讥讽。 但将那夕阳武士给惹恼了，一记夺命三仙连环剑（刀），剑（刀）剑（刀）取人要害，逼得中原一点白一阵窘迫。 “我弟子稀疏，那是他没生气，他生气，连我也害怕呢。” 第889章 在线等 果然，夕阳武士话音才落，西贺牛州上，刘沉香被压制得狠了，顿时下定决心，口里闷哼一声，身躯中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震动，但有霹雳金光闪烁，万千符篆炸开，硬生生的，把虚空都炸得崩裂。 咔嚓！ 这等动静，直将关注此间的漫天看的是目瞪口呆，诸多忍不住喝骂了一声。 “齐天大圣，你当真欺人太甚！” 可不是，崩裂虚空中，刘沉香裹挟霹雳金光撞将出来，其行勇悍，竟不管不顾，死活要往麟业等人的兵器上撞。 这是，不要命了？ 当然，事实证明，刘沉香不仅要命，而且还命硬的很，比麟业等人的兵器还硬。 他是半点没事，连油皮都不曾擦破一块，可人家麟业等人的兵器却被直接撞得对折，人也破娃娃一般飞了出去。 “老孙大颗蟠桃的喂，大把金丹的灌喂，花了多少精力，教出的弟子若连三代弟子都打不过，老孙就一头撞死在南天门上！” 却有那夕阳武士冷笑连连，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大字——有钱，任性。 可这话，他说得亏不亏心，那些金丹、蟠桃都是他的？ 难怪大骂，就是兜率宫、凌霄殿中的太上天尊与大天尊，面色都微微发黑…… 不过，夕阳武士所言的确没错，他可是顿顿将金丹、蟠桃给刘沉香当饭吃的，这一吃就是八年，八年下来，就是头猪也该是能笑傲诸天万界的猪，何况刘沉香？ 想那九转金丹、紫金蟠桃蕴含了多少天地灵粹，当年悟空道人也不过闯了一次蟠桃园与兜率宫，就把金身炼的天下无敌，打得凌霄殿震颤，惊恐，到了刘沉香却被几个碧游宫三代弟子压制？ 说出去也不合理！ 怪都怪刘沉香还是太年弱，蟠桃与金丹虽有无穷灵力，刘沉香积累还太单薄，于是悟空道人为他设了三重封印，把多余的、无法控制的力量封印，只余百一的力量发挥。 此时刘沉香打开了第一重封印，一身金身强悍，别说麟业等人手中只是区区仙宝，他们就是取出后天灵宝，也不一定打得破他的金身。 刘沉香不无得意地想着。 等等，后天灵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沉香念头才转罢，果然就见麟业等人各自取出一件法宝，或锤或斗，齐齐祭起，嗖的一下打将下来。 那锤名曰紫电锤，那斗叫做混元金斗，却都是赫赫有名的先天灵宝，哪里是后天灵宝能比，唬得刘沉香逆发冲冠，小心肝差点没给吓停。 如紫电锤、混元金斗等先天灵宝岂是他能抵挡的？别说是他，就是那证道不朽的上古金仙来了，怕也得跪！ “惨，惨，惨，老师救命啊，这战不能打了！” 刘沉香亡魂大冒，先前多威武，现在就多狼狈，拔腿就要逃跑，把夕阳武士气得鼻子差点歪了，忍不住呵斥道：“混蛋的小子，平日里就是太娇惯你了，遇事沉不住气，你且看看，那是真的紫电锤与混元金斗么？” 可不是，若麟业等人真的拿出紫电锤与混元金斗，他夕阳武士还能站得住？早就不顾面皮下场，当场将这些碧游宫三代弟子都给碾死。 得了夕阳武士提醒，刘沉香用火眼金睛一看，果然，那紫电锤等看着是毫光迸放，神威十足，可引动的道则却不太多，也就表面风光，顿时喜上眉梢。 “好，好，我就说是西贝货么，就凭麟业这些不成器的，给他们真的紫电锤也未必能发挥出万一的威能！” 他也不想想，麟业等人或许不成器，可他刚才那番作态，怎么也不像能成器的样子。 不成器的刘沉香对上不成器的麟业等人，犹自不放心，猛地身躯一震，竟把第二重封印打开，周身金光大放，熠熠灿灿，如同一尊小金人，远远着，更有一股子清香弥漫，所过之处，草木疯长，嗖嗖嗖给蹿了十几丈。 那层金光，却是纯粹的灵粹宝光，而清香，则是刘沉香体内不曾吸收的蟠桃、金丹灵粹，这下封印一打开，不知给流失了多少，叫漫天的是又疼又恨，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下应该保险了吧？” 偏却，刘沉香毫无半点自知之明，还悄悄拍了拍小心肝，左顾右盼，以示安抚。 也是他平素里把金丹、蟠桃都当饭吃，难免下意思的就以为金丹、蟠桃不值钱，那副小生怕怕的小模小样，别说漫天，就连夕阳武士都有些恼火，怀疑是不是太纵容了刘沉香。 “混小子，回头非得打你一顿不可，凡事不可太张扬，都说闷声发大财，你看为师平日里弄了许多好处，何曾对外宣扬过，别人纵然知道，只要为师不说，谁能奈何我？偏你张扬，不知遭恨么？” 得，原来他是在恼火这个，可别说，刘沉香为“保险起见”，打开的第二重封印果然不凡。 却见紫电锤横空，呼吸间打下无数雷光，紫光煌煌，铺漫天穹，无奈刘沉香身上的“宝光”太厚，是打了一层还有又一层，半根寒毛都不能伤到。 混元金斗落下的金光倒是能削去刘沉香顶上三花，可灵粹也在瞬间给他补益回来，这削了又补，补了又削，来来回回，始终不见灵粹光辉减弱半分，这等应对方式，简直是壕无人性。 麟业等人莫名就生出了悲愤之色，似受了莫大委屈。 “布十绝阵！” 终于立定决心，拿出了看家本事，瞬间站定十方，各持一件西贝灵宝，威风凛凛。 要说，碧游宫当然还是以阵法闻名诸天，玩法宝？碧游宫法宝不少，可门人弟子更多，好的法宝就那么几件，如何也不够分。 不然麟业等人何苦拿个西贝灵宝出来，还不是给现实逼得——既然法宝不足，只好发挥主观能动性，补其不足。 平素里，这些西贝灵宝也极好用的，只是到了刘沉香这里，一不小心，就把脸丢了。 说回正题，便说那十绝真乃是十天君所创，分别时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砂等十阵，变幻莫测，端的是神通了得，也曾让上古金仙吃尽苦头。 但以上说的是十天君手中的十绝阵，麟业等人布置，刘沉香就呵呵了。 经过刚才的阵仗，刘沉香已经醒悟过来，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就麟业等人，根本不值得他打开第二重封印。 想到被漫天都看了笑话，刘沉香是又急又怒，当即开了大口：“十绝？好大名头！只可惜麟业你们学艺不精，小爷就站这不动，你们若能打退小爷一步，就算小爷输！” 这话自然说的极满，刘沉香也有些心虚——那可是十绝阵啊，光凭名头就能吓死一群。 无奈年轻人血气方刚，面子的事比天大，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麟业等人是悲愤莫名，刘沉香何尝不是要挽回他“败家子”的形象？ 这一战，绝难幸免！ 好十绝，果然凶厉，阵门才起，就见飒飒寒雾凭空起，悲风萧瑟，惨淡了人间。 这等威势，等闲地仙怕才踏入阵门，就得飞灰了去，刘沉香也唬得小腿发抖，却倔强的一头撞了进去。 这一撞，恰似一颗巨石砸入湖中，掀起好大波澜，只见十绝接连摇动，寒霜、雷火、狂风、寒冰、金光、血池、烈焰、红水、红沙等等轮番上场，死门大开，生门杜绝，十绝主杀，万象包罗，凭空造出一方万道破灭的时空，一旦误入其中，当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除非是寻得十人一起破阵，以相生相克之理分而击之，方有取胜的可能，当年封神之战，十绝阵就因此被破，否则只能硬抗，期待那布阵的人气力耗尽，勉强也算破阵。 可阵术之道本就是借天地之力御敌，布阵之人以逸待劳，期待他们耗尽气力，还不如诅咒他们闹肚子来的来的可能。 “糟糕，托大了！” 此时刘沉香便陷入了窘境，他有灵粹护体，十绝大阵自不能伤了他，但这大阵变化无端，相互补齐，渐渐圆满起来。 当然，麟业等人布下的十绝阵肯定不能圆满，还有破绽之处，刘沉香若是精研过奇门遁术，说不得还能找出这个破绽，可他最不喜的就是读书，堪称不学无术，让他找出破阵之法，可真要为难死他。 “师傅，如何破阵，在线等，急！” 不过，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法子总比困难多，刘沉香是没办法，但有人有办法，立即开启了场外求助。 可他不知道，被他场外求助的人其实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当场被问的是神色发窘，讪讪问道：“一点兄，你说这事办的？” “夕阳兄，这话实不该问我，多宝师兄终归是我大师兄，你要打不过，不如一头撞死得了！”那中原一点微微冷笑着，半点情面都不给。 却把夕阳武士惹得大怒，呵斥道：“打不过，老孙的弟子会打不过人？好徒儿，且叫见识一下什么叫人挡杀人，魔挡杀魔！” 第890章 休要留手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这等事做起来容易，可一点技术含量都都没有哇，今日之后，我刘沉香的名声只怕再也挽回不了了！”刘沉香面露委屈，着实有些不情不愿。 只是这话实在有些太大，都吹破天了吧！ 漫天微微冷笑。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这话也就悟空道人说了他们会信，反正悟空道人就是个混不吝的人，说不得凶蛮起来还真会这么做。 可刘沉香士说出来，漫天只当它是个笑话。 真当他们这些不发威，就都是泰迪么？ 再说，他刘沉香还有个甚的名声，是刚刚赢得的“败家子”名头？ 漫天当然不知道刘沉香的顾虑！ 要说刘沉香的出身自然是极好，可无奈他家老师至今还在佛门挂了个斗战神佛的名头，贴着佛门的标签。 斗战圣佛，听听，这名头多响亮？ 可依然无法掩盖斗战胜佛就是和尚的事实！ 所谓老师是和尚，全家老小就是和尚，身为弟子，即便是俗家弟子，刘沉香也是和尚。 不当和尚，他难道还想逆天，想学人家陈玄奘？ 嘿嘿，悟空道人保证，刘沉香敢破门而出，他一定先打断他的孤拐。 再说混江湖的人都讲一个名头，瞧人家悟空道人，出山时不就因着齐天大圣的旗帜才迅速成名？ 可身为弟子，刘沉香怕没这个福气，他也不是佛陀，以道行论，最可能被起个类似莽金刚、醉金刚、铁头金刚的绰号。 莽金刚？醉金刚？还铁头金刚？ 真要被叫成以上任一个，刘沉香死的心都有了！ 哪个少年不想风华绝代，不想白衣飘飘、傲骨冲霄，一旦与金刚系列扯上关系，还能翻身？ 想了想，刘沉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便这么一分神，被麟业等人抓着机会，十绝大阵跟大锅盖似的，轮番招呼上来，那叫一个凶残，打得寒霜惨淡、红砂凄艳，一顿穷追不舍，刘沉香披头散发，两眼发懵。 不小心，也把他的一根发丝给打了下来，随风一吹，被一道烈焰卷中，当场化作灰烬。 这一下，刘沉香无伤的光环终于被破了，顿时将麟业等人乐得眉开眼笑，手下愈发用劲。 “好，好，诸位师兄弟再加把劲，今日定要将他的龟壳给破开，好叫他刘沉香知道我们我们碧游宫的威名！” 麟业等人自是开怀了，可刘沉香却生气了！ 所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刘沉香是立誓要风华绝代的男孩子，打人可以，打脸、扯头发绝对不行。 而麟业等人呢？不仅乱了他的发型，更残忍打下了他的一根发丝！ 要知道刘沉香可是尽量避免与金刚系列扯上关系，麟业等人却生怕他头发太多，要生生把他往三大金刚的死路上逼。 “好，好，好，既然你们不让我畅快，我又何必与你们客气？” 刘沉香大魔王一般狂笑起来，唬得麟业等人心头一惊，才暗道不好，一阵疯狂的魔气自刘沉香身上冲起，张狂嚣张，凶焰滔滔，硬生生将十绝阵给顶的晃动，阵型不稳。 竟是打开了第三重的封印！ 咻然，便见着数百上千道身形自刘沉香身上飞出，各个张狂大笑，黑发冲天，一一落到十绝阵中，张牙舞爪般扯落无穷魔气，分别将寒霜、雷火、狂风、寒冰、金光、血池、烈焰、红水、红沙等等扯得粉碎，不过呼吸之间，十绝阵纷纷告破，麟业等人面色惨白。 竟是，在这瞬间输了，快的他们都不曾反应过来！ “吼！” 可麟业哪肯甘心，当即狂吼一声，化作原形，却是一只异种麒麟，头生两对犄角，鳞甲火红，周身尽是滚滚业火，嘶吼着横撞过来，气势凶猛，一下子就把十几个刘沉香撞翻出去。 “好孽障，当真找死不成？” 但他凶，刘沉香更凶，此时他已打开第三重封印，体内力量磅礴，心灵渐渐不堪重负，再接连被麒麟撞翻十几下，顿时生出无尽杀气，神色一凛，数百上千道身影合为一个，脚步一动，身前的虚空顿时粉碎。 轰咚！ 下一刻，一个眼眸漆黑，仿若的刘沉香已经来到异种麒麟身前，手掌蓦然一拍，被业火烤的吱吱作响，可强横的力道依然将那麒麟拍的颅骨震裂，七窍流血。 “服不服？” “吼！” 轰咚！ “服不服？” “吼！” …… 每问上一次，麒麟便嘶吼上一声，刘沉香大怒，翻掌就拍，下手凶狠，不多时，那麒麟已被打得进气少出气多，嘶吼沙哑，只是眼神依然凶悍，不肯服输。 “痴儿，你这是何苦？” 却在这时，高空之上突然伸来一只大手，只掌擎天，似缓实疾，便往刘沉香及麒麟抓来。 “多宝，小儿辈的冲突，你插什么手？” 花果山中，夕阳武士忽然一声大笑，横剑一起，劈斩出一道横贯九天的刀气，如漫漫银河，把四大部洲反照的熠熠闪闪。 “一点兄，你我的巅峰之战可不能没有观众，一点兄可敢与我到天上打？” “如何不敢？” 苏妄自无不可，身形一转，已跃到西贺牛州上空，正合夕阳武士的刀气破开大手，也跳了上来，两人剑来剑（刀）往，剑（刀）气纵横，打得好不凶猛。 那厢，碧游宫内，多宝道人手段被破，默然收回了手掌，掌心一道印红，他低头看着，沉默不语，却惹得碧游宫众人大怒。 “小师弟好无道理，叫他回来也不回来，偏要与些没名堂的人搅和，是对我等师兄师姐不满么？” 那说话的，却是一个青衣的仙姑，俏面含煞，自有主意，说话时已扔去了一只金剪，碧游宫内只听龙鸣长啸，金光迸放，无尽煞气一闪而去。 虽然只是一闪，但凛然的煞气已将那些三代弟子震得神色惨白，诸多二代弟子面做苦笑，只得现出顶上三花，护住自家弟子。 却无人驳斥青衣仙姑的话，想来其实心中也是如此做想。 但说，那西贺牛州上，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越战越酣，渐渐沉浸进去，几忘了这是在大罗天。 虚空间，但见刀光剑影纵横，不止西贺牛州，已将四大部洲囊括进去，天地间只见剑光刀光，横斥虚空，恍惚已将人间与天庭隔绝，其中刀剑凶威之甚，漫天皆不敢触其缨锋。 要说，这一战两人已约定了不止百年，但因境界相差甚多，始终不曾开打，此时两人皆是准教主，再无境界上的差距，一打起来就忘了场合。 可他们忘了，碧游宫的青衣仙姑却不会忘，骤然间，但见金光一闪，龙鸣咆哮，一道气势汹汹的金光径直横剪过来，所过之处，剑光刀光尽数粉碎，气势凶悍，让漫天都暗暗叫了声好。 你道为何？ 原来，是中原一点白与夕阳武士的刀剑太凶，其中锋芒太甚，唬得们战战兢兢，不仅不敢触其缨锋，更怕不小心动了动，惹得刀气剑气落下一丝半道，将他们片做肉泥，只好老老实实窝在自家山头神庙之中，努力安分起来。 而都是纵啸天地的主，几时这么老实过，心里委屈，真恨不得冲将上去，把那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打杀了。 但，祂们不敢啊！ 现在见了金光杀来，自然是大快神（魔）心，乐得看这个热闹。 “琼霄娘娘，你不是我对手，休要来讨打！” 奈何，祂们寄予厚望的金光并不如祂们想象的给力，刀气剑气一粉碎，夕阳武士已经转醒过来，眸间闪过一丝恼怒，下手就没了客气，猛将长剑一点，乍见棍影穿空，铛的一声，金光哀鸣，掉落出一柄金剪，双刃如蛟，气息凶悍。 碧游宫内，青衣的琼霄仙姑面色微白，当即岔了气息。 “好一个凶顽的石猴，不是你对手？姑奶奶都不曾发力呢！” 琼霄仙姑怒极，不肯罢休，但有一个黄衣的仙姑拉住了她：“二妹且慢，这一战应由我来！” 说罢，那黄衣仙姑又向多宝道人一拜，要请下他的法旨，更有琼霄仙姑大喜，连连抚掌：“姐姐出手，定是手到擒来的！” 话说，先前她虽然强要出手，其实也有些心虚，只是性子要强，此时见着黄衣仙姑出手，当然大喜。 说着，琼霄仙姑也企盼地看向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眸光微阖，并未如何犹豫：“正该师妹出手，以壮我教威名！” 至于多宝道人为何不再出手？ 却不过是身在其位，必谋其政，为教门面皮，有些事不好再出面，又不是人人都是那苏妄，可以不要脸儿！ 且说，那黄衣仙姑得了应肯，径自离了碧游宫，一步踏出，已经来到西贺牛州地界，且微微向夕阳武士两人一福，见了礼。 黄衣仙姑身份高贵，功德无量，两人都受不得她礼，急忙避开，也回了礼，便听她说道。 “圣佛休怪，这一战只为立场，不为恩怨，还望圣佛不要留手！” “自是不会留手！” 第891章 瓜分天地 夕阳武士自无不可，黄衣仙姑却又问道：“小师弟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中原一点白当场就发了窘，以袖掩面，无颜以对。 如何？ 是留手还是不留手？ 左右，他真敢对黄衣仙姑出手，保管念头才起，就有青萍剑从天而降，把他这欺师灭祖的东西给收拾了。 “怎敢与师姐动手？小弟为师姐掠阵！” 他却是乖巧，不好对黄衣仙姑出手，就找了个能动手的，引剑一挑，从虚空中挑出了个笑呵呵的和尚。 这和尚神通广大，见着中原一点白剑锋犀利，也不发憷，横掌一拍，大掌宽厚，肉嘟嘟，轻轻一震，就将这剑反弹了回去。 “道友，你可不厚道，如何这许多人都看了，只挑上贫僧？”即便是说的责怪的话，和尚依然笑呵呵的，不见半点不愉。 “未来佛祖别怪，只是想着如今佛祖当家，正好出来见见大伙，扬扬您的名头？”中原一点白也笑着，不见半点不好意思。 “不消说，贫僧还应谢谢道友的。”那和尚脾气却极好，都这般欺负到了头上，也不动怒。 轰咚！ 突然，一道斧光冉冉升起，随之一声震动，一尊广目高额的虚影浮现，怀抱诸天，目光冉冉，蓦然化作一个器宇轩昂，宽肩细腰的三眼汉子，缓缓而来，自有一番气度。 不是杨二郎还能是谁，只是他何时出了五指山？ 还不是，先前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一场乱战，将天地隔绝，漫天自顾不暇，刘沉香那小子就偷偷跑到了五指山，来了一场劈山救舅舅。 等等，杨二郎出来了，可刘沉香又跑哪里去了？ “哪里走？” 杨二郎面色微沉，一声暴喝，眉心天眼打开，往虚空一照，顿时照出个肌肉虬扎的汉子，胳膊夹着刘沉香，正欲跑路。 “放开我，放开我！舅舅，舅舅，救命！” 更有刘沉香气呼呼，踢腿蹬脚，兀自挣扎，眼见杨二郎发现自己，疾声大呼。 “吴刚，你长本事了，敢到某家面前放肆？” 却把杨二郎气怒，当场揭开了那汉子的身份，乃是大天尊钦封的太阴星看守人，吴刚。 “真君休怪，是大天尊要见见他的侄孙儿，可怪不到某家头上呢！” 吴刚哈哈大笑，说着，又转向中原一点白，先见了个礼，这才道：“道友，大天尊请某问你一句，你可敲打了猴子？” “这倒是不曾！” 中原一点白神色微微见了惭愧，猛然踏出一步，将剑甩起，当做棍子一般敲向夕阳武士，引得夕阳武士怪叫连连，匆忙向后滚去。 “一点兄，你真连我也要打？哎哟！” 却有一道金光蓦然落在他身上，轻轻一削，带着一瓣金花从夕阳武士身上跌出，唬的夕阳武士惨叫，气息微微跌落。 正是黄衣仙姑出手了，她掌托金斗，金斗内蕴混沌，星星点点，飞落无穷金光，霎是美丽。 偏偏，就是美丽的东西有这恐怖的威能，能削神之根，断仙之本，不管是寿元万载的地仙，亦或是掌控一天的天仙，被这金光点中，一身道行都得成空了去。 便是那夕阳武士，不小心中了一道，也削去百年道行。 此宝，正是诸天一等一的灵宝——混元金斗！ 自当是正品，不是麟业拿出来的赝品能比。 “好，好，师姐你先困着他，让我来敲打一下。” 眼见夕阳武士中招，中原一点白自是大喜，才要狠下“辣手”，身形却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悚然回身，就见那未来佛祖张着一只口袋，正要把他往里面装呢。 “道友，别急，别急，先到贫僧的人种袋里转转。” “转你个头，这等事能转的么？”把夕阳武士急的，脸都变青了。 话说，未来佛祖手中的口袋名叫人种袋，那可是人世种种烦恼的具现，纠缠无数天地因果，休说进去转一转，便是不小心在袋口处兜一下，也得凭空生出无数烦恼，惹来无数因果。 果然，越是表面笑眯眯的人就越有一颗阴暗的心，说下手就下手，还是背后下手，狠毒非常，说什么不生气，其实是生生忍着，就等憋一个大招，要你后悔。 “都说因果报应，佛门的人好记仇，我不该招惹他的！” 这不，中原一点白顿生悔意，再不提什么敲打猴子，也不说要是他先挑上人家，赶忙将身一团，化作无极，跳出了人种袋吸力范围。 不妨，他才跳出，一只攀龙附凤的大脚一脚踩来，金光弥漫，流光飞霞，好不张扬。 当然，踩不踩中还是其次，关键是中原一点白丢不起这人，气得显出原形，把剑器化作一只长针，狠狠往大脚的脚底板一捅。 “啊！” 虚空上顿时传来一声痛叫，随之，一个穿着僧袍，带着冕冠的男子抱脚从虚空上滚了下来。 诶，可不是司戊？ 可经这么一耽搁，未来佛祖已重新调整了人种袋方向，再将他笼罩了进去。 “你这是何苦来哉？”未来佛祖终于一叹，笑容微微收敛。 “弟子不服，偏要给他一个报应看看！”司戊痛得脸都皱成一团，但口气却十分倔强。 偏生，他们这里打得热闹，也没人管杨二郎一边，杨二郎紧追不舍，一路随着吴刚连上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等九天，可古怪的是，九天之中，竟是空无一人，别说是人，连那仙兽、仙草等都一只不见，干净得跟专门被人打包走了一般。 不过，杨二郎可没这心思去管这一些，紧赶慢赶，终于在赤明和阳天前追上了吴刚，远远就见他冲进了凌霄殿，当即追了进去。 可他这一脚步才踏进去，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只见那凌霄殿中，刘沉香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龙袍，被吴刚生生按着，坐在凌霄殿的至尊宝座上，惴惴不安。 宝座两侧，分别坐着神色略显不安的杨家三妹妹夫妇，下方却是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八部正神，拿着笏板，有五体投地，有微微拱手，不伦不类，都在行着大朝礼。 “见过大天尊，大天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显圣真君，你也是来觐见大天尊的么？” 诸位“正神”齐声大喝，声势倒也震动，滚滚如雷，却有吴刚疾呼厉喝，引得“正神”们齐齐回头，将凌霄殿内庄严肃穆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眼见刘沉香求助的目光，以及自己妹妹满脸凄苦的样子，杨二郎终是一叹：拜道：“臣，英烈昭惠显圣仁佑王，见过大天尊！” 这一拜，终是分了君臣之礼，却有一道茫茫紫气以及一柄宙宇大罗刀须弥刀自三十三天上的玉清境清微天落下，落在刘沉香身上，无端端的，为他那还显稚嫩的脸庞增添许多威严。 杨二郎顿时知晓，今日之事，已经有了定论，绝不止是大天尊的安排，心头发堵，硬生生憋得平静无比。 轰咚！ 可天命之变，岂可轻忽，杨二郎只能不情不愿接受，漫天的却不愿这般接受。 就在紫气落下时，这大罗天的许多大能同时察觉到了天地变化，赶忙掐指一算，顿时知晓如今天地易主。 可这主人，却是他们在半刻前笑话的“败家子”刘沉香，顿时叫这许多大能傻了眼。 “天帝之位，无德不得居，刘沉香小儿，黄口孺子，妄自尊大，朕当承天之命，掌八方，控六合，御周天群星！” 却有紫薇宫的紫薇帝君当即反了天，自号紫薇天帝，领着周天群星，隐匿而去。 这诸天，当场就少了一部分，星空绝寂。 “好算计，好算计，道友，你也来害贫僧！” 而西贺牛州上，一直笑呵呵的未来佛祖这回终于不笑了，悔恨地用力一推司戊，司戊福临心至，猛地向四方各踏出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大喝：“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就见西贺牛州深处灵山秘境之中冲出了无数佛陀，你披龙袍，我缠玉带，不一会，一个光面堂皇的佛门天帝新鲜出炉。 而佛帝司戊却领着佛门诸佛，号称镇守中央戊土，统御山河，将大地的统治权生生分了去。 便有无数佛门弟子冲向四大部洲，不过十来个呼吸，就把四大部洲整落完毕——凡是臣服佛帝统治的，依然保留，不臣服的，便统统赶走。 漫空之中，到处都是不愿臣服佛门的以及那些土地山神，家园被佛门“收走”，只能孤零零地漂浮在天上，拖儿带女。 最后还是新任“大天尊”刘沉香见他们可怜，派了天使过来，说九天空荡，可以安排，这些人才算有了落脚之处。 可这还没完呢！ 诸佛才收拢大地的统治权，正是意气纷发之时，一个女帝打扮的女菩萨却从佛门中打了出来，诸佛口呼乱逆，要拿了她做佛帝司戊的天后。 却有黄衣仙姑舍下夕阳武士，把混元金斗一照，追赶的诸佛尽数打下轮回，重新投了胎。 诸佛敢怒不敢言，黄衣仙姑却不管他们，直接领着女帝回了碧游宫，不过时，却有碧游宫昭告诸天，把那女帝也推上至尊宝座，把最后的四海统治权也分走了。 这般熙熙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前后也不过半刻钟，儿戏也似，将这大罗天瓜分。 当真是，天中无大尊，猴子称霸王！ 第892章 小神 等等，天中无大尊，猴子称霸王？ “道友，你又拐着弯骂我了？” “骂你，如今你坐拥诸天万界，富比四海，可是名副其实的猴大户，我还骂不得你？” 夕阳武士对面，中原一点白拿起一颗水灵灵的九千年蟠桃，一口下去，咬得是汁水飞溅，但面上却难免做着凶恶之色。 这是吃他的，住他的，还要骂他，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夕阳武士愤愤不平！ 难道就因他如今稍微有了“些”小钱钱，就该平白被人臭骂？ 可世间自古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仇富而已，为世间常理，所谓天可灭，仇富不可忘，夕阳武士虽然道行了得，却也拧不过人心人欲，只好装腔作势叹着。 “哪来的诸天万界，再说那四海还在你家碧游宫手里，我虽然被封为诸天兵马大元帅，可这诸天都被你们这些不臣之人瓜分了！” 这说的，怎么听着还有一点点小怨气呢！ 可不是，自当日诸教大能儿戏闹剧一样瓜分诸天万界，这诸天万界就不再统一，刘沉香虽然得了玉清境清微天承认，可他才多大，论年龄连许多大能的零头都够不上，论德行，他又积累了多少功德，这些大能岂能服气？ 这不，就都给反了！ 不过，刘沉香本事不足，可他是关系户啊，所谓能力不足人脉补，刘沉香自己不行，就找了两个行的，分别是他家舅舅，以及他家老师。 他自己掉坑里，就顺手把全家人都拖坑里，这不，分别给杨二郎与夕阳武士封了诸天庇佑大天王与诸天兵马大元帅两尊大位，就等着两位长辈为他做主，为他平定诸天，他好坐享其成。 当然，刘沉香可深谙想要马儿跑也要马吃草的道理，三五日间就送来山一样多的九千年蟠桃，可老孝敬了。 他如今可是坐拥蟠桃园与宙宇大罗须弥刀两件重器的男孩纸，想要多少蟠桃不能有，也借着这两件重器，赶工也似，凑了一批天仙大能出来，这才勉强坐稳了大天尊的宝座。 这不，立即就开始征讨诸天，讨伐不臣了。 当然，柿子要捡软的捏，大罗天内佛门也好，碧游宫也罢，势力都极大，轻易动弹不得，于是就从大罗天外的诸天万界收拾。 此时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就在波若天的界膜之外，带着数十万天兵天将，撒下天罗地网，将波若天围得满满当当。 至于为何是波若天？ 嘿，除了因为波若天是个软柿子之外，还因为波若天之主波若天王叫嚣得最是凶狠，诸天大能中就属他口气最臭，直言刘沉香是无德竖子，名不正言不顺。 要说，刘沉香德行是薄了些，但人家可是大天尊侄孙儿，哪里名不正言不顺？ 刘沉香大恼，当即要杀鸡给猴，咳咳，他家老师就是猴子，这词不好，当即要给诸天大能立个威，好叫他们知晓如今诸天是谁做的主，休学佛门和碧游宫，嗯，还有一个紫薇天帝，等等叛逆，以为能挡住天庭。 这一战吧，必要以雷霆之击粉碎波若天王的不臣，才能树立天庭的威信，因此才由夕阳武士亲自带队。 诶，不是说夕阳武士带队么，怎生中原一点白夜来了。 还不是因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自从大罗天被几教瓜分，中原一点白的东极宗也成了“缥缈”之山，孤零零的没处落脚。 为避免随便来阵大风将东极宗给吹了，中原一点白就将东极宗“挂靠”在花果山，那大树底下好乘凉，若真有个什么好歹，还能将花果山推出去挡灾呢。 不过，既是“挂靠”，当然不能不收“挂靠费”，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当日中原一点白非要敲打他夕阳武士？ 有仇不报非君子，就为这事，夕阳武士是拉也得将中原一点白拉来，不干活怎么行，想吃白饭，嘿，这世上还没这么好的事！ “波若天王，本帅就问你一句，臣服不臣服？” 天罗地网一经布成，夕阳武士便携着天兵天将穿过界膜，远远见着，波若天中浪高十万丈，水波浩瀚五亿里，波涛汹涌，非仅澎湃。 巨浪之上，站着一尊青面青脸的，头呈三面，整得三角形一般，也拿着一柄三角钢叉股，煞气满满。 “兀那泼贼，波若天王乃是天庭赦封的波若天王，官居一品，你算个什么逑，拜个小娃娃做大天尊，就敢自封娃娃元帅，到天王面前撒泼？” “好个疯魔，这是贼喊捉贼了，诸将，谁给我拿了这魔头？” 这番话一说，当场将夕阳武士气得身子颤抖，但他矜持着身份，还做不出这等以大欺小的事来，当即传令下去。 便有火部正神翼火蛇请命：“愿为大元帅讨贼。” 这翼火蛇乃火部新晋正神之一，五行属火，天生奇种，心气正是高昂，又与五行属水的波若王八字不和，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手持一只火神枪，也算的威风凛凛。 “许！”夕阳武士拿出诸天兵马大元帅的派头，微微点头。 “诺！” 得了许可，翼火蛇大喝一声，把枪一引，霎时间，但见无数飞火天降，荧荧如惑，惹得天光动荡，大海蒸腾，波若天王的十万浪头瞬间蒸发，只剩得三万丈高下，天兵天将爆喝。 “好！” 翼火蛇更是志得意满，锐声鸣叫，腾身而起，却化作一只羽翼飞蛇，两肋插翅，翅上点火，火神枪则变做一只独角，裹挟无数飞火杀了下去。 这等威势，早将波若天王身后的无数虾兵蟹将骇得是肝胆俱裂，那波若天王脸上也不好看，大喝一声，变做一只三角头的大乌贼，八只大触爪都抓着一杆三角钢叉股，就与翼火蛇战在了一起。 这一战，打得是天崩海动，两神一个是天庭正神，士气高昂，气势汹汹，一个是积年的老魔，执掌一天，神通广大，却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将起来，或是火光冲天，或是浪滔滚滚，一招一式都惹得偌大震动，好好的波若天被折腾的翻来滚去，泥沙与洪流俱流，浩瀚的波澜也成了一锅浓汤。 终究，还是那波若天王占了主场的优势，又比翼火蛇早修行了几万年，以一招险胜，斩下翼火蛇一只火翅，翼火蛇狼狈而逃，波若天王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谁给本帅拿了这疯魔？” 夕阳武士脸色微沉，依然还是那句话，诸多天兵天将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诸天大能无数，收起天庭出身的傲气。 却有火部天尊罗焰走了出来，拜道：“火部愿将功折罪！” 这罗焰乃是火部天尊，率火部五正神，翼火蛇失利，火部脸上都不好看，自然不能让其他抢了这补救的机会。 “许！” 夕阳武士还是那话，不喜不怒，罗焰不敢犹豫，当即下了场，把身一晃，却化作一尊赤焰狂魔，肤如赤炭，周身滚烫，两臂、头顶燃烧一缕缕苍白的火焰。 这苍白火焰看着不如何旺盛，却极为霸道，被罗焰弹下一缕，径自将海面烧穿，一路而下，笔直烧出了一条通道，周围的海水无论如何灌溉，也不能将这个通道淹没，偏却，也不见蒸汽蒸起，把波若天王看的三角钢叉股都拿不稳，叮叮铛铛砸下，砸起无数骇浪。 “这，这？” “波若天王，大元帅问你，臣服不臣服？” 罗焰也不用动作，只管问着，却将先前被翼火蛇丢掉的面子都捡了回来，天庭一方，士气重新振作。 “波，波若愿降！”波若天王满脸苦色，再变成三角头汉子的形象，犹豫着，俯身拜下。 “好你个波若天王，就知你们靠不住，你的神魂印记在本座手中，要降给谁？” 却有一声冷哼响起，随之，如同浓汤的海水分开，走出个披却星光的，冷眼一瞥，波若天王便打了个抖，这这才往夕阳武士拜道：“不知诸天兵马大元帅到此，小神七宿星官箕水豹失礼，只是波若天王已被紫薇天宫收服，诸天兵马大元帅怕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小小的一个波若天，还不值本帅出动，你这小神，以为本帅的天罗地网是为谁布置的？” 夕阳武士也终于收起他诸天兵马大元帅的派头，指着那肆意嬉笑，行为乖张，箕水豹勃然变色。 “诸天兵马大元帅是要以大欺小，还是要与我紫薇天宫翻脸？” “小小一个小神还不用本帅出手，罗焰，速速拿了他，这回可别让本帅失望！” “大元帅敲好了吧，小神定然给大元帅一个满意答卷！” 夕阳武士挥了挥手，罗焰终于露出一丝残忍笑容，合身一扑，下一刻，一尊身长亿万丈的赤焰狂魔已经落到大海中，周身滚烫，不过一个呼吸，就将波若天烧空一片，可将那波若天王心疼的，脸都抽了起来。 “小儿大胆，侥幸坐上宝座，就以为自己真是大天尊，敢对朕出手？不怕诸位同道群起而攻？” 第893章 想得倒美 且说，那波若天中罗焰杀向箕水豹时，紫薇天宫内紫薇天帝顿时明白是糟了天庭算计，雷霆大发，一脚踢翻金案。 这金案看着寻常，但紫薇天帝号称天帝，所用之物当然不寻常，翻滚中变做山一般大，有无量量钧重，当场将一位有着天仙业位的天官脑瓜砸破，彻底身亡，一干天女、天官骇得是战战兢兢。 “陛下，陛下，不好了，有个糙汉子从外界打进来了！”偏就，还有不开眼的声音传了过来。 “朕好的很，你才不好，想朕不好，统统给朕去死！” 紫薇天帝还未平息的怒气再次上涌，神目扫去，却把紫薇天的情况看的是一清二楚。 果然，还真有一个糙汉子打进了他的紫薇天，把他那些手下打得是人仰马翻，无人能抵，怒火是蹭蹭蹭烧到脑中，再不顾什么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提着两把星寰斗转刀就杀了出去。 “杨戬，尔等欺人太甚！” 那个糙汉子，不是杨二郎还能是谁？ “欺人太甚？紫薇，杨某来此只问你一句，你臣服不臣服？”更有那杨二郎怼了一句回来。 只是这话怎生听着有些耳熟？ 废话，能不熟么，人家夕阳武士在波若天王都说两遍了。 “好你个杨戬，我等各立一方，乃天地大势。如今大势未成，你等如何能擅启战端？就是战，也该是堂堂正正，以堂皇霸气收服各方，方为大势所趋。岂像你等，竟做这等不要面皮的事？” 偏偏，紫薇天帝还不能彻底撕脸，还得耐着性子，假装义正言辞，用道理驳斥杨二郎，好叫他知错，自己退去。 倒不是紫薇天帝如此好讲道理，而是因着，他他他，打不过杨二郎啊！ 明明是人家打上门来，紫薇天帝不仅不敢发作，还得将先将对方稳住，以“理”服人。 这等事情，可是他一介天帝做的？ 他这心里，可不知多委屈呢，就心心念念盼着，这杨二郎能顾着些他过去闯下的名声，不做那这等败坏名声的事来。 但说到这理，还真是他紫薇天帝占了。 话说当日大天尊突然消失，大天尊之位旁落，诸天震动，即便有刘沉香迅速登基，也镇不住诸天。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何遑天地？ 这妖孽，就指诸天要重新甄选天地之主，这是天地大势，合久而分，分久必合。 又所谓天尊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他刘沉香做得大天尊，其他人就做不得？ 大天尊之位，当然是有德者据之！ 刘沉香一个黄口孺子，何曾有德过？佛门不服，碧游宫不服，因此各自立了一个天帝。 紫薇天帝虽然是见机最快，投机最早的那个，可天帝又不止一个，他们仨也不敢直接自称大天尊，何苦杨二郎不去找其他两家，就找到他的头上？ 难道，是欺他紫薇好欺负？ 紫薇天帝怒气正盛，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就听杨二郎冷笑道：“不错，想来紫薇你也想到了！” 还能是什么？ 就真因为他紫薇天帝好欺负啊！ 想想看，刘沉香是大天尊血脉，又有玉清境清微天承认，佛帝司戊身后有西方二位教主，女帝身后也有通天教主，但紫薇天帝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另外三个天帝里，紫薇天帝是最早自立，占了先机，却是根基最薄弱的一个，又未得诸教教主承认，名不正言不顺，他若是杨二郎，也要打上门的。 又因柿子要捡软的捏，此时诸天势力渐渐被几位天帝瓜分，分势将成，合势已显，刘沉香若能一举收服紫薇天宫势力，可是一下子就占了小半个诸天万界，平白得了好大便宜。 他若是杨二郎，也，一样要打上门来！ 紫薇天帝心头苦涩，但杨二郎并没打算让他慢慢考虑，再次逼问上来：“紫薇，杨某问你，是臣服不臣服？” “朕还有别的选择么？” 紫薇天帝心头愤慨，无奈杨二郎已是准教主的境界，他纵然努力，也只成就了区区的不朽境，如何能是人家对手？ 所谓万般心机，无穷算计，在被人打上门时，该抱头蹲下的还得抱头蹲下。 “既如此，你就下一份谕旨，昭告退去帝位，臣服天庭！”杨二郎冷笑着，下了最后通牒。 “这？” 紫薇天帝心头犹豫，下一刻，一道寒光却照进他的眼中。 却是，杨二郎将他的三尖两刃刀拿出来了。 这，是一言不合就开干，要不要这么暴躁啊？最算不让他拒绝，也至少让他缓一下劲吧！ 再怎么说他紫薇也是一个堂堂天帝，不要面子么，总该容他考虑考虑吧。 只是，那三尖两刃刀不是被融成小斧头了，怎生又变回来了？ 哦，为这事，杨二郎可差点上演了一场凌霄殿仗义打天尊的戏码，刘沉香不情不愿，但在诸天庇佑大天王与他的小斧头之间还是做出来正确的选择。 “且慢！” 这是题外话，就说杨二郎杀性十足，就要把刀子给架到紫薇天帝脖子上，一声大喝又自紫薇天外传来。 却见一个干瘦的老僧气势汹汹而来，左右紫薇天神兵神将不过退得稍慢几步，这老僧已极不耐烦，浮尘也似，被他用大袖子扫得乱飞。 这等事情，若是发生在杨二郎打入紫薇天前，他紫薇天帝决计要……忍啊，不忍难道还能发飙，左右他……也打不过对方的。 现在发生在杨二郎打入紫薇天后，他紫薇天帝是不仅要忍，而且还忍的很开心。 “见过古佛，见过古佛，古佛安好！”紫薇天帝乐得唱了歌大喏，就等着老僧给他做主。 做主倒未必，但紫薇天帝至少知晓，今日这事，稳了，他的宝座一时也丢不掉了！ 这老僧，名曰上古佛，乃佛门纵三世佛中的过去佛，虽不是准教主，可有过去佛陀果位加身，也能与准教主莽上几招。 虽然佛门也极可能打着吞并他紫薇宫的主意，可紫薇天帝最擅借力打力，诸多势力不合，便有了他转圜的余地。 何况，这诸天又不只有他佛门与碧游宫有教主。 当然，只凭上古佛的身份，未必镇的住杨二郎，不过，上古佛还有一桩身份，也曾是玉虚宫中客，代为元始教主执掌门户，这个身份，杨二郎不得不客气一二。 “古佛，你也是来接梁子的？” 果然，杨二郎见着是上古佛，也将三尖两刃刀收到一旁，规规矩矩给上古佛见了礼。 只是这说话方式，耿直的，让上古佛有些下不了台啊！ 上古佛默默一叹，顿时明白了杨二郎的一声，也合么还礼道：“庇佑大天王之意贫僧已经知晓，也罢，紫薇宫到底归属谁家，还应手里见真章！” “正该如此！”杨二郎这才笑了起来，把刀一震，便砍了上去。 却将一旁的紫薇天帝气得脸皮忽青忽红，气息喘促，因为两人说这话完全是将他这紫薇宫当做砧板上的鱼肉，任切任剁，就没顾上他这个当事人。 “来的正好，贫僧早想见识一下庇佑大天王的风采，如何比贫僧还早了一步呢！” 上古佛也大笑着祭起二十四颗明珠，明光冉冉，皎皎如月，当即映照诸天，那明珠之中，却各有一尊上古佛站将出来，面容苍老，僧袍青灰，却有说不出的缥缈除尘之意，扬袖一翻，竟真挡住了杨二郎这一刀。 轰咚！ 却有剧烈的波动传递而出，将紫薇宫震的山崩地裂，连诸天也被震得跳了一下，紫薇天帝自是脸色难看，而波若天外，也有两个女子神色愤愤。 “二姐你看，就这和尚好不要脸，两位教主定下重新封神之事，归还了诸般封神之法，偏就这和尚贪婪无度，占着定海珠，死活不还。如此不识天数，我看呢，他的日子是要到头了！” 说话的，却是个碧衣仙姑，扎着两个发髻，俏颜清丽，又有一股难言的顽皮之色。 “时候到了自然要他报应！” 琼霄仙姑也冷笑了一声，拉着碧衣仙姑来到天罗地网之前，径自将金蛟剪祭起，轻轻一剪，天罗地网顿时露出一个大口子。 “仙姑，你又来了，可别说是老孙我以大欺小！” 却有一只铁棍猛地捣来，金光迸放，祥云朵朵。 “以大欺小？你想得倒美！” 那琼霄却不惊慌，眼波流盼，却有碧衣仙姑俏皮一笑，从袖里掏出一只金斗，遥遥一晃，无数飞光跌落，唬的铁棍一颤，急忙将路给让了出来。 两位仙姑径自走了进去，却见波若天中，夕阳武士咧嘴跳脚，一副气急败坏，偏生却不敢动手动的样子。 “哇呀呀，有本事别用这个？” 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架势。 那琼霄仙姑倒是端庄，不过碧衣仙姑却有些可恶了，一见夕阳武士无可奈何，更是得寸进尺，直接将混元金斗明晃晃地祭起，唬的夕阳武士等脸皮又是一跳，这才正经下来。 “仙姑所来何事？” 第894章 我就想要个老婆 上回说到，夕阳武士做了诸天兵马大元帅，奉命征讨波若天，手下领着八部正神，可谓群神济济，正志得意满，但有琼霄、碧霄两位仙姑携混元金斗而来。 夕阳武士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却被云霄仙姑用混元金斗给削了一顿，着实怕了，此时心里阴影面积颇大，难得规矩了点。 “仙姑所来何事？” “奉夫子之命，请大元帅到碧游宫一行，商讨封神之事！”琼霄仙姑服了一服，却不曾起身，显然是意犹未尽，微微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之外，还想向大元帅讨个人情！” 夕阳武士则怪笑起来：“想来商讨封神事小，但人情事大！不过，本武士若是不愿呢！” “不愿？做过罢了！”早有碧霄仙姑按捺不住，秀眉飞挑，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瞧这神采飞扬的样子，她这是在挑衅吧？ 对，就是在挑衅吧！ 偏生，这小样还真对了夕阳武士的胃口，他大笑道：“好，好，本武士上回被云霄仙姑削了，正有些郁闷，先从仙姑手中找个场子回来。” 就说着，夕阳武士已提剑（刀）怪笑杀去，碧霄仙姑也果然是在挑衅，配合着将混元金斗转动。 这金斗内蕴无穷奥妙，斗中氤氲，星光点点，洒落无数飞光，咻咻飞过，从夕阳武士身上穿过，不过瞬间，已将他完全打成凡人，身躯老朽，牙齿头发掉了干净，尽管努力挣扎，可没跑到碧霄仙姑身前，还是彻底腐朽成泥。 “也不怎样么？”碧霄仙姑挑了挑好看的眉头，语气轻视。 “果然？” 却有一个怪异的口气在她耳畔吹来，激的这仙姑寒毛微颤，玉面飞霞，恨恨地将金斗一转，飞光陡然炸开，劈头盖脑打去，慌得一声怪叫又起，这才见着一个衣裳犀利的武士抱头蹿跳，忙不跌乱躲。 不是夕阳武士还能是谁？ 只是，夕阳武士能躲，那些天兵天将以及罗焰、箕水豹、波若天王等就躲不开了，不小心给飞光碰到，百十年的苦修成空，慌得左避右闪，到处都是惊叫，好端端一个战场，顿时给成了笑场。 “小师弟不去帮忙？” 另一旁，琼霄仙姑拎着金蛟剪，神色冷厉，似乎对教训他这个“师门叛徒”很有兴趣。 中原一点白瞅着天空，把天空都瞅了一朵花出来，终于确认某道人还算有公德心，不会把青萍剑啊，剑啊随随便便扔下，砸坏花花草草，这才把惊怕的小眼神收起，做出委屈之状。 “师姐可是冤枉我了，小弟可是一心为师门，这些年不回去，不是想着我那些师侄太多，又凑不齐见面礼，因此厚颜留在天庭，想向天庭讨些蟠桃回去，好让师侄们长长修为。” 这说的，中原一点白是悲从心来，苦从胆气，眼睛都红了，更失态地舞动手臂，用以强烈表达他悲愤、委屈，却从未得到别人认可的心情。 连琼霄仙姑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表示中原一点白这些年过得实在是有些苦，她作为师姐，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师弟说话，还请师弟再忍耐一些日子。 就是，舞手臂时太用力了些，不小心将藏在袖里的十几担蟠桃给甩了出来。 咚咚咚！ 当然，甩出来也就甩出来了，不算什么大事，偏生这些蟠桃却调皮了些，非要在云头蹦上个几下，好生露了脸，这才想到人间物理界大能提了个万有引力的定律，不情不愿往下方掉去。 琼霄仙姑一脸的认同顿时转为愤怒，很是用力地瞪着眼，中原一点神色尴尬，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天。 虽然没有天降青萍剑，但他敢保证，刚才他的的确确是受到了世界恶意的袭击。 不是袭击，那些蟠桃能被甩出来？ 你当人家那袖子是用纸糊的？ 身为大能中的佼佼者，别说是装十几担蟠桃，就是十几座山，中原一点白也能装给你看，保证不漏。 不漏，你看，没漏是不是，是不是……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都是为师侄们准备的！”可中原一点白多精明，当即就自圆了其说。 “这正好，你有此心师姐着实宽慰，不过经小师弟这么一提醒，师姐也反应过来了，难得出门一次，不给我那些师侄带些东西回去怕是不成，正好，这里有到见个土特产呢！” 琼霄仙姑果然“深明大义”，如果不露出嘴角的那丝讥笑的话，正要往下方走去，中原一点白已横身挡住了她，叹道：“师姐，我吃了人家许多东西，吃人嘴软，只好为他卖一把子力气了。” 琼霄仙姑终于气怒出来：“小师弟，我知道先前你受了些委屈，可我教大业可容不得玩笑，你且让开，否则休怪师姐与你翻脸？” 可说着，她已将金蛟剪祭起，眸光冷厉，显然不是玩笑。 “我又何尝是玩笑？” 中原一点白摇了摇头，果然，一道金光迎头绞了下来，其光甚利，微微绞缠，粉碎一切道则、法理，灿灿漫漫，铺满虚空。 匆忙间，中原一点白也只能以挺剑相挡，却有一声龙鸣自身后响起，又一道金光绞了过来。 “小师弟，我这金蛟剪分属阴阳，你陪他们慢慢耍吧！” 琼霄仙姑目光冷厉，拂袖一震，再未多看他一眼，她十指纤纤，风华绝代，偏偏却有说不出的煞气，横掌拍去，漫天的天兵天将都苍蝇一般，拍的到处乱飞，便有天将正神奋勇而击，也不过落得血洒虚空的下场。 她抓向的，竟是那波若天王！ “苦也，苦也，怎么又是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天仙，何苦你们这些大能都来找我？” 直将那波若天王骇得是肝胆乱颤，脚步却不慢，化作半人半怪的形态，支起八只触爪唰唰唰开跑，把一干天兵天将眼睛都瞪直了。 如果，先前这波若天王也一心要跑的话，怕就是火部天尊罗焰未必追得上他。 “琼霄仙姑，且慢，是我天庭先收服了波若天王，他已是我天庭的人，你们如何还能动手？” 那厢，被碧霄仙姑追的上蹿下跳的夕阳武士见着这景，终于露出一丝急色，挠了挠身子，挠出几颗圆坨坨的污垢，轻轻一甩，污泥迎风就涨，变做一尊尊胖大滚圆的大汉，扑吼着，以大无畏之勇气，迎向琼霄仙姑的十指。 要知道，琼霄仙姑的掌力，就是拥有天仙业位的正神都受不得一下，这些大汉不过是夕阳武士匆忙变化而成，哪能承受她的掌力，真给拍中了，定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因此称为大无畏、大勇气。 可是，大汉敢以大勇气被琼霄仙姑拍中，但仙姑却没那个勇气碰到大汉，不然岂不啻与用她的纤纤之手帮夕阳武士挠污垢？ 仙姑眼中露出一丝嫌弃，冷哼一声，金蛟剪金光倒转，刷的一下，彻底将这些大汉粉碎，也叫那中原一点白空出了手，重新拦住了仙姑。 “师姐，别先动手，万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坏了我们的情谊。” 另一旁，亲历众人争持，身为主角，虽然不明所以，但波若天王终于醒悟过来，他好像，突然成了香饽饽。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就死不了？ 不仅死不了，或许还能有更大好处呢？ 波若天王计从心起，顿时有了主意：“兵马大元帅，你休要胡说八道，我波若天王何时成了你天庭的人，要知道，我可是反天义士呢！” “对，对，波若天王已经是我紫薇宫的人，大元帅、仙姑，你们可不能不讲理！” 更有箕水豹抽空发出对波若天王所有权的声明，惹得波若天王与琼霄仙姑、夕阳武士等人共同不满。 “找死，有你说话的份？” 两位仙姑与夕阳武士、中原一点白竟在这时摒弃前嫌，一起出手，将箕水豹打得灵魂渣渣都不剩，这才重新对峙，却更叫波若天王大喜——他果然是成了香饽饽。 “大元帅、仙姑你们这样不行，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都想收服我，只有让我心服口服才行，不然就似这位仁兄说的……” 波若天王小心看了看中原一点白，见众人并未反驳，腰杆顿时挺直，又道：“就似这位仁兄说的，无谓争持，反而要坏了情谊呢！” “你要如何？” 难得，众人竟停了手，认真听他说话，波若天王心中不无得意，越是畅快，却越是做着小心谨慎的样子，忸怩道：“其实，其实小的也没什么要求，就是，就是，少了个老婆，不，是道侣，道侣，仙姑与大元帅谁能满足小的这个要求，小的就跟他走了！” 说到最后，波若天王是又咬牙又跺脚的，用以表明他的决心，可那目光，怎生盯着人家碧霄仙姑？ 分明，就是在暗示，别找了，我要的道侣就在眼前，没错，就是碧霄仙姑呢！ 可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杰，分明却看出了波若天王的另一个心思——他打着不过是娶个媳妇，再要份嫁妆的便宜主意，想要将碧霄仙姑与混元金斗都收入囊的呢，这可是，人财两得的大好买卖！ “好，好你个波若天王！”碧霄仙姑顿时气笑出来。 第895章 封神之人 偏生，波若天王有些花花肠子，却没那花花眼力，愣是沉浸在迎娶（碧）白（霄）富（仙）美（姑），踏上神生巅峰的幻想之中，欢喜道：“仙姑也说好，那就是应了？” “我应你个鬼！”也终于将碧霄仙姑气急了，眼珠一红，差点气下泪来。 她个性虽然泼辣，却洁身自好，最开不得这样的玩笑，心下恼恨，真动了杀机，哪管波若天王是不是香饽饽，是不是有什么神秘根脚，就把混元金斗倒转过来，甩了一甩，那无数飞光顿时倾泄出来，蜿蜒盘曲，咆哮不绝，仿佛洪流。 却是，闻名诸天的上古凶阵——九曲黄河阵！ 不想，真正的九曲黄河阵，原来藏在混元金斗之中，这等凶阵一开，别说是波若天王，便是夕阳武士也看得心惊胆骇。 要说，夕阳武士与混元金斗也有了几次不得不说的“缘分”，嗯，也许算的是孽缘，可不论琼霄仙姑也好，云霄仙姑也罢，先前动手时总保持着几分克制，不曾把九曲黄河阵拿出来。 这回，碧霄仙姑是真被波若天王气着了，就全开了混元金斗的火力，就问波若天王是怕不怕。 怕！他如何不怕？ 九曲黄河阵一开，就是上古金仙也闯不过去，要被削了顶上三花，何遑波若天王这一小小天仙？ “小的不要了，小的不要你了，姑奶奶求你放过我吧！”于是，波若天王就哭嚎了出来。 只是，他这话怎生听着是人家碧霄仙姑非要嫁他，是他嫌弃她呢？ “找死！” 碧霄仙姑的眼睛彻底红了，红晶晶的，跟急红了眼的兔子一样，猛把混元金斗一甩，九曲黄河阵跟着变化，河水滔滔，宛如巨龙，且往虚空一转，无数天兵天兵被河水卷入，法力成空，道行不在，不过眨眼，就从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汉变做一个个粉嘟嘟、幼稚可爱的胖娃娃，哇哇大哭着，又被九曲黄河阵甩了出去。 “冤孽，冤孽，何苦牵连无辜，仙姑，你先消消火，消消火！” 更有那夕阳武士与中原一点白疲于奔波，一边躲避着九曲黄河阵，一边却要做全职奶爸，忙得脚后跟都踢脑袋上了。 你道为何？ 还不是那些天兵天将都“被”变成胖娃娃，他们可是夕阳武士手下的兵，夕阳武士带人家出来走一遭，最后就剩下他自个回去，人家问起你手下的兵呢，你的兵呢？他他他，他这个诸天兵马大元帅就不要面子啊？ 想到这个场景，夕阳武士的脸红的就跟他的屁股似的，这个面子，他决计是要的！ 哦，你说中原一点白，是不关他事，可在他拿了人家十几担的蟠桃之后，不关他事，也关他的事了。 所以说，君子爱财有道，不能拿的东西就不能拿，不能像中原一点白一般做了坏榜样。 我们，能不说蟠桃的事么…… 好，好，不说蟠桃，就说波若天王，这厮也真个命大，碧霄仙姑因他开了九曲黄河阵，可无数天兵因此被削了道行，偏生这厮还他活的完整、活的利落，虽然被九曲黄河阵撵着似死狗一般，可就是不得死。 真跟走了狗屎运一般。 可不是，人家碧霄仙姑指挥九曲黄河阵打下，一个波浪过来，翼火蛇脚下一绊，突然一个翻滚就挡住了这浪，碧霄仙姑不服，于是又一个浪头打来，谁知虚空一颤，将老远的罗焰天尊给传了过来，与波若天王换了个位置，也替他挡了一下。 这等事情，再一再二又再三，每每遇到险情，便有一个无辜的天兵“被”替代，或是一脚踏空，掉入虚空漩涡，或是有如“神”助，小腿儿瞬间跑出平日的十几万倍速度，瞬间跑过了头，自己冲到了浪头跟前。 屁，人家自己就是神，还有如“神”助，是欺负人家天兵只是一个小神，神位不高是不。 但小神也是神啊，别不拿村官不当官…… 总之，就是有各种意外发生，天兵天将明明已逃的老远，却在一个念头后，莫名其妙替受了波若天王的劫难。 这般运气，已不止是狗屎运这么简单，简直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连波若天王都在胆颤心惊之余怀疑，他是不是有一个有一个名叫老天爷的遗失在外的老父亲。 不然夕阳武士咋说碧霄仙姑是牵连无辜呢？ 这女人性子一上来，也是无法无天，越是打不中波若天王，就越是要打，死活，最后肯定是他夕阳武士的兵去死，人家波若天王肯定是活的。 但夕阳武士也不忍心自家的胖娃娃，啊呸，差点搞混了，是自己的天兵天将伤亡惨重。 虽然天兵天将现在已经极惨，数万年道行说没就没，可道行没了，命不是还在么？ 不过，夕阳武士若是不理，就真的连命都没了，似他们这般的胖娃娃，一没道行，二不能照顾自己，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任由他们流落此间，须臾之间就得都成了死娃娃。 夕阳武士于心何忍？ 他就是个心软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不消说，人家中原一点白也肯定是因为心地太善良，不忍见胖娃娃们彻底凉凉，这才与夕阳武士一起当的全职奶爸。 你说这些胖娃娃多可爱，谁忍心让他们彻底凉凉？ 对，就是这个理由！ “无辜？大元帅，大劫之中，谁是无辜？哪个不是手染血腥，这才杀得你死我活，侥幸过了这劫？ 怎么，大元帅因为此人身份特殊了些，就不忍心下手了？你的豪情呢，你的壮志呢，依姑奶奶看，你不如别叫齐天大圣，叫顺天大圣罢了！” 却有那碧霄仙姑冷笑连连，反唇相讥，可别说，一番歪理，啊呸，一番道理真说动了大元帅。 夕阳武士怔了怔，手中怀抱的胖娃娃一个没拿稳，噗嗤一声，给跌下九曲黄河阵，瞬间被浪头滚上三滚，由生而死，又由死而生，生生死死，走了三个轮回。 夕阳武士看的眼中精光闪烁，突然发出一声大笑：“枉负老孙以为天下英雄就我一个，没想到，你碧游宫里也有女英雄呢！” 这话说的，中原一点白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只有你一个，难道我中原一点白就不是，有本事你这话再说一遍，看我打不死你？” 可他这念头才转罢，眼前便发生了一幕叫他目眦尽裂的情景，却是那夕阳武士将身一晃，变做一只火眼金睛，獠牙龅齿的暴猿，擎起金箍铁棍，弄做山一般大，凶狠地砸向波若天王。 这暴猿出手突然，半点余地不留，更兼着他是准教主的境界，发起狠来连天都能砸个窟窿，别说波若天王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就算是他遗失在外的老父亲，这一棍子下去，也得是个死的。 那铁棍硕大，碾滚之下，别管什么道则、法理，还是九曲黄河阵，都彻底泯灭，波若天王肝胆乱跳，却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一点点化作飞灰。 “我，我是香饽饽，是私生子，我不相信，我会……这样……死……死……去。” “泼猴，住手！” 这一番变故，别说是中原一点白看的亡魂大冒，便是紫薇宫内的杨二郎、上古佛以及那一位位原本在碧游宫、净土中看戏的大能也失尽了血色，慌不跌齐齐出手，一只只大手，一件件法宝穿过虚空，都往这暴猿打来。 轰咚！ 这一位位大能出手岂是等闲？饶是那暴猿已练得万劫难破，这一击之下，金身也成了筛子，血水嗤嗤喷溅，身躯不知裂了多少口子。 “哈哈哈，诸位道友，不知这封神之人死了，你们的算计还能进行下去么？”虽然卖相极惨，可暴猿依然得意非常，厉笑不断。 “疯了，疯了，这泼猴疯了！” 诸多大能无语，更有好些大能眼睛迸起杀机，便想趁着暴猿虚弱将他打杀，诸天万界猛然传来一阵晃动，随之，一声断裂轻响传入祂们耳中。 虽然轻微，但在这等大能听来，却不啻是晴天霹雳，震得他们道心摇动，齐齐张嘴，扬天喷了一口老血出来。 不，不止是这些大能，这一时刻，除了根本不曾修行的凡人，只要是修行者，都听到了这声轻响，无不扬天喷血。 这数千亿数兆亿的人一起喷血，场面是蔚为壮观，可谓数百万年未闻的奇事，当然，是注定喜闻乐见不起来。 却是，定立诸天万界的大道之基，在这一刻，崩裂了！ 虽不曾崩溃，可大道之基受损，已预示劫难提前到来，一股冥冥暮气忽而降临，却使诸多大能渐渐生汗，脸色顿时一变，再也坐不住了，就齐齐下了场，把斯文丢掉，围殴暴猿。 “好个泼猴，今日不将你打杀了祭天，如何对得起我这数百万年的修行？” 轰咚！ 却听得一阵爆喝，波若天的界膜嗤啦一声，被撕得粉碎，但有无数伟岸的气息降临，神威如狱，有无尽威严，挤压得波若天不堪承受，咔嚓一声爆碎。只是可怜了波若天亿万生灵，提前赴了劫难。 第896章 请上路 轰咚！ 接连听的四生震动，虚空四方，却有四个势力堵了上来。 西方，婆娑金光散漫，梵音大作，那横、纵三世如来等六个佛陀大佬带着万千佛子佛孙横空出场，俱做愤怒明王之相； 南方，烈烈妖气冲霄，也有妖族大佬九凤娘娘带着漫天的妖兵妖将席卷而来，呼呼喝喝，好不猖狂； 东方，仙光震荡，万般气象浮现，日月当空，金乌飞腾，金蟾吐珠，各有各的壮丽，却是那碧游宫布下万仙，杀气腾腾； 东方，一个个陌生的修士接管了天庭八部，领着百万天兵天将布下天罗地网，而“大天尊”刘沉香则被几个博古高冠的道人按着，神色别扭。 “诸位道友，这泼猴胆大妄为，弄坏大道之基，不如将他打杀了祭天？”便有那碧游宫多宝道人先开了口，眼中杀气四溢，好不骇人。 “嘿，多宝，若说泼猴胆大妄为，却还有个推波助澜的，不如且一起打杀了！” 更有未来佛祖冷笑连连，意指已经躲回万仙大阵的碧霄仙姑，引来万仙大怒，万象腾空，云霄仙姑亲自祭混元金斗，也不见动作，奔腾呼啸的九曲黄河已将佛门的万千佛子佛孙围了一圈，唬的这些佛子佛孙肝都颤了起来。 未来佛祖这才急忙改口：“道友别急，贫僧想着，定是泼猴狡猾，蛊惑了你家姑娘，碧霄姑娘年少不更事，回头教育教育便是，教育教育便是！” 这说的，碧霄仙姑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那多宝道人横眉怒目，狠狠警告了她一眼。 “莫生事，再生事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多宝道人如是传递着信息，目光森严，神色肃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掌教大人的威严，碧霄仙姑纵然心头不爽，也只能撅着小嘴，安静了下来。 但未来星宿佛祖的话着实有些好笑…… 他说碧霄仙姑不更事还罢，若更事，就不会在多宝道人要撇清她的干系时发笑，不仅差点坏了多宝道人的努力，还害的多宝道人差点丢了脸。 话说，人家多宝道人好歹也是奉了通天教主的法旨执掌碧游宫，身为一教掌教，面皮可得仔细看紧，不能叫人揭了。 若非，若非，碧霄仙姑不是碧霄仙姑，看他打不打死她？ 多宝道人哼哼唧唧，对上这仙姑，只觉无比心累。 不过未来星宿佛祖说碧霄仙姑年少？可是无从谈起的事情！ 要说，碧霄仙姑可是成道上古年间，比暴猿出道不知早了几个万年，她若是年少，暴猿算不算童言无忌？ 咳咳！ 瞎说什么大实话，姑娘家的年龄是能随便拿来议论的么？ 不说，不说，就说别过碧霄仙姑这茬，碧游宫还是与佛门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打杀了暴猿，好上慰大道，下慰诸天万界无数“喷血”的修行者。 “诸位道友以为如何？”两教掌教这才问向妖门与天庭。 “嘿，这回想起我们了，好了不起呢，等做了决定才问我们意见，真当你碧游宫与佛门能替我们做主？” 但有博古高冠道人与九凤娘娘心头冷笑，自然看出佛门与碧游宫的小心思，但也不会在这件事上驳了佛门与碧游宫的意见。 话说，当暴猿打杀波若天王这个封神之人，崩裂大道之基后，就成了诸天万界的公敌，谁又敢保他？ 妖门、天庭之中，如春三十娘、七大圣、刘沉香等倒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此时做主的可不是他们。 这厢，诸天万界四个最大势力取得共识，无数杀气腾腾，便往暴猿威逼了上来。 诶，怎生是四大势力，紫薇宫呢？ 这等小门小派，虽然统御群星，但人家四大势力其实就是佛、阐、截、妖四大教门，门中弟子亿万，英杰无数，哪是他那没跟脚没背景的紫薇宫能比？ 不值得说当，由着他去…… “看来诸位道友是以为吃定老孙了？”即便被无数大能围着，暴猿依旧不见半点畏惧，眸中凶光横扫，睥睨四方。 这等威势，这等气概，纵然身为敌人，四教之中，依然还有无数弟子为之心折，多宝道人等更是神色大变，语气艰难，可面上的杀机却更加盛了。 “泼猴，你寻到路了？” 虽这般问，但他们已经有了答案，却有碧游宫的多宝道人，天庭的广成道人、太乙道人、诸天庇佑大天王，妖门的九凤娘娘，以及佛门的横、纵六尊大佬佛当先一步，走了出来。 这些人，竟都是准教主。 不，说准教主并不正确，如佛门六大佬，虽然有准教主的实力，其实是仗着横、纵三世果位的特殊，取了个巧，境界要略低于准教主，人数虽众，可众人最看不起的也是佛门，真一对一打起来，他们可不怂。 可那也是一对一罢，如果人家偏要群殴你呢？ 只见这九佛气机相连，舍利子冲撞，隐隐将其他人的庆云顶开，其气焰之嚣张，便知，这九佛肯定说群殴你就不会单挑的。 多宝道人面露苦涩，先往中原一点白看了一眼，又撇过头去，叹道：“师弟，你虽破教而出，但终究出身我教，这一战，你不得不来！” “夫子说的是，这一战吾不得不来！” 一声长笑传来，但见天光震动，紫气横空，绵延三万里，浩荡煌煌，将诸多准教主的气机压下，广成道人、佛门六大佬齐齐变色，冷眼看去，多宝道人身边已多了一个首上圩顶，面容奇古的奇人。 不是夫子还能是谁？ 只他一人，就胜过在场无数大能，多宝道人顿时大喜：“好，好，有师弟相助，谁还是我碧游宫对手？总比那不愿出手的好……” “师兄慎言，小师弟为两教教主钦定，执掌下一纪元，不该此时下场。小师弟，你先离开吧！” 多宝道人话没说完，却被夫子止住，直接点出两教教主的安排。 这番话直说的诸多准教主神色剧变，又嫉又恨，眼中凶光四溢，明晃晃的，分明，是想吃人了。 可身为当事人的中原一点白却无这自觉，缓缓下场，无视诸多准教主吃人般的目光，径自来到场地中央。 “夫子，你家师弟不该来，但某一点白能来！”他拱了一圈手，算是与各人见过。 “一点白不就是你，这等话也敢拿来诓我？” 诸位准教主心头大喜，却故意做遗憾，拜道：“夫子，此人子冥顽不灵，不尊教主法旨，夫子何必与他多说？” 但那语气，怎生听着都是满满的杀机…… 执掌下一纪元？好大的名头！可若是死了，还执掌个屁啊！ 就是多宝道人，此时也生了杀念！ 夫子默默一叹，再未试着劝说，却问道：“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还有人？”众准教主一惊。 “春晚而生，夏至忽鸣，不意秋风听一晌，岂知重会是几年？” 却见着一个长袖宽宽的小年轻忽然走来，唇红齿白，水灵灵的，仿佛雨后的一朵小荷花，真真是我见犹怜。 不说四教弟子见了这小年轻，无不给馋的口水哗啦啦流淌，就是那些准教主们也忍不住是嘴里生津，连咽了好几下口水，面色猛地一变，先看了眼夫子，又看了眼小年轻，声音顿时艰涩许多。 “道兄，你证道否？” 似他们这般准教主，如何还会生出口舌之欲？ 能吸引他们的，只能是大道，是道果！ 可先前已才出现横压全场的夫子，现在又出现了引动众人馋欲的小年轻，道行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丁点，已疑似证道。 这说好的准教主呢，说好的教主不出，唯我独尊，怎生到了他们这里，接连就冒出了比大能还大能的人物，还让不让人活了？ 其中又以佛门六大佬的脸色最是难看，既有难堪，也有贪婪…… “不曾，不曾，还差了些许！”那小年轻摇了摇头，这才向夫子拜道：“夫子，教不严师之惰，我这弟子纵有千般不是，任打任杀也是我的事情，夫子如何能越俎代庖？” 暴猿忍不住龇了龇牙，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夫子所言正是，倒是吾之过错！” 夫子坦然而受，准教主们神色再变，以为夫子要撒手不管，那么，他们也只能俯首称臣了。 好在夫子终于又道：“夫子的弟子不学好，由夫子教训，但夫子不学好，又有谁来教训？吾虽不才，愿教夫子一个乖？” 又听得那些准教主们是心花怒放。 比大能还大能的事当然该由比大能还大能的人接手，他们这些大能，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也罢，正想请教万圣之师！” 那厢，小年轻情知掰不弯夫子，咳咳，掰不弯夫子的心意，只好收了三寸不烂之舌，伸手示意道：“夫子，我们去通天路上打？” “正该如此？” 夫子也点了点头，两人顿时不见了动静，不动不移。 但准教主们知晓，他们定然已经打进了通天路，好歹是送走了两尊大能，头上没了太上皇镇压，压抑的心情一放松，顿时膨胀起来。 “好，好，好，两位道友，现在请上路吧！” 第897章 打不过 “两位道友，请上路吧！” 眼见夫子与陈玄奘离开，最可能阻拦他们的人不在，准教主们是各个杀机横溢，恨不得立即将中原一点白与暴猿打杀。 要说，这大道凶险，成道艰难，多少人苦苦修行亿万年，旦夕未敢懈怠，依然落得无缘大道的下场。 甚至，为那大道之争，生死相杀，害的自己本性泯灭，身心俱为奴役，不得自由，就似青天、苍天、蓝天道人等，活了多少纪元，熬死了多少同道，最后还不是落得惶惶收场，又是何等凄惨？ 其中的苦楚，非一言能尽！ 可是，大道如此凶险，那暴猿还生怕他们太容易得道，崩坏大道之基，岂能叫他们不恨？ 他们如此辛苦，但有人却能坐享其成，被钦点执掌下一纪元，这等区别待遇，岂能叫他们不嫉？ 嫉恨上来，便是准教主也被这嗔念迷了心，想将两人打杀干净，好少一点人与自己抢夺大道机缘。 却有那广成道人大喝一声，唱了个大喏：“展禽抱纯粹，灭迹和光尘，信谓德超古，岂惟言中伦。” 说罢，这道人扬袖一翻，袖若番天，虚空但听轰咚一声，苍穹崩垮。 还有哪太乙真人道人引剑而歌：“十方救苦寻天尊，乘驭六狮散祥光，晓道明玄功德满，接引登仙有真人。” 歌罢，他也同样斩下一剑，剑锋凌厉，青极大道弥漫，但见古树丛丛，郁郁葱葱，一尊身长不止亿万光年的青袍帝皇昂藏而来，劈掌为剑，剑出而因果分。 还有诸天庇佑大天王大笑狂歌：“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显化无边号二郎，应打八方问谁来？” 歌了，诸天庇佑大天王正要劈出三尖两刃刀，却听被玉虚宫弟子重重围住的刘沉香喊了一声心痛，生生昏厥过去，心头一软，便把三尖两刃刀一扔，叹道：“罢，罢，你这猢狲，虽然不堪，却有大造化，侥幸把我家外甥收进门墙，我打你，岂不是打坏与外甥的关系？” 说着，诸天庇佑大天王已跺足而去，气得广成道人大骂孽障，而“昏厥”的刘沉香则“神奇地”把眼睁开一线，继而身体一瘫，做“彻底”昏厥姿态，只得那太乙道人若有所思，手下却是不停。 他们这边尚且差点上演了一场伦理剧，那碧游宫一边也不遑多让。 却有多宝道人怒气哼哼，连诗也不做，歌也不唱，下了最后通牒：“小师弟，你且回去面壁千年，贫道做主，向诸位同道讨个人情，不然今日没人保得了你！” 中原一点白且笑道：“师兄休要多言，我知你心里看不起我，早想敲打于我，不必惺惺作态，不然师弟我要瞧不起你呢！” 这话一说，顿时将诸多碧游宫弟子气得破口大骂，言语污秽，多有不堪，多宝道人脸色亦是又青又红。 要说，多宝道人贵为碧游宫大师兄，代师掌教碧游宫，也早早就证了准教主，身份自是尊贵非常，可他也有一大心病——论才情，他不及夫子，论机缘，又输给了苏妄。 也因如此，听夫子所言，两位教主钦定了苏妄执掌下一纪元，多宝道人才会生出杀念。 说到底，这碧游宫就是多宝道人的执念！ 想当年碧游宫何等繁荣，不也落得教破人散的下场？ 这些年多宝道人痛定思痛，筚路蓝缕，这才将灵山建设的好生旺盛，也自信碧游宫舍他之外，无人能执掌教门。 偏生，先有夫子破门证道，后有苏妄勇猛精进，两人后来居上，多宝道人岂能心服？才有了碧游宫与东极宗的许多龌龊，虽不是多宝道人属意，但也是他听之任之。 “罢罢罢，小师弟机缘了得，为兄比不得你，难道还打不得你？你终究要执掌下一纪元，如此不堪造就，可要坏了我教的名声！” 多宝道人想罢，神色骤见冷厉，言语中只说机缘，不说其他，想来真应了中原一点白所言，他真不如何看得起他，说话时已卷起一张风火蒲团，囊括四极八方，倾压而来。 这厢，天庭与碧游宫都与暴猿、中原一点白有些人情未断，因此一波三折，但佛门是置身事外，因此能边看着笑话，边下辣手。 却有那佛门六位大佬放声大笑：“诸位道友，你们若是动不得手，贫僧勉为其难，愿代诸位道友效劳！” 说着，六个大佬佛身上同时迸放灿烂光辉，照耀诸天，震动古今，先有一道清蒙蒙的时光之河冲刷过来，上古佛祖、现世佛祖、未来佛祖跳入其中，消失不见，继而是一道横扫寰宇的波动传来，虚空升起一座两界胎藏大阵，把中央佛祖、左边佛祖、右边佛祖包裹，也消失不见。 待得光辉落尽，只见一尊时光佛祖与一尊寰宇佛祖走了出来，这两佛已完完全全是准教主的道行，再加上果位加身，实力更隐约稳压多宝道人、广成道人等一线，几个准教主神色又变了一下。 呖！ 铛！ 只在这时，虚空中就见着火光一闪，有神凤当空，披五德五彩，卷无尽瑞气而击，待得剧震平息，才见火光再闪，那九凤娘娘提着妖皇凤翼枪，面带煞气，冷言冷语。 “好大的教派，好大的威风，一群大老爷们，弄这么多虚头巴脑，不如等姑奶奶打完你们再来？” 却将多宝道人等说的脸色都是一红。 你道为何？ 原来，人家妖门也就来了九凤娘娘一个准教主，既不做诗唱歌，也不整弄什么大师兄做派，更不用找光面堂皇的借口，说打就打，果断干脆。 反是碧游宫、佛门等，扭扭捏捏，一边要顾着大教颜面，一边要显出自己的威风，不能让人说他们不要面皮，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想树个贞节牌坊，倒叫人家九凤娘娘抢了先。 “悟空，你别怪我，是你自己肆意妄为，打杀封神之人，坏了大道之基，也坏了许多同族的修行。今日打你，你定要心服口服！” 好个九凤娘娘，果然霸气无双，不仅不找借口，还要被打的人自己心服，不服不行，不服？就再打过。 “本是补天遗顽石，无缘成道是非空，千载修行皆无用，他朝一棍朝天阙！娘娘，你打就是，想要老孙心服，那是不可能的！” 那暴猿顿了顿金箍铁棍，张狂大笑，笑声未落，小腿猛地一踢，把铁棍一端踢起，咻然涨大，与一只翻下的铁袖撞在一起，身形微趔，不及站稳，又有那青袍帝皇的手掌劈了过来。 “娘娘，休要瞧不起我等，我玉虚宫可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呢！” 正是广成道人与太乙道人。 “师兄，你当年欺我年少，想让我矮你一辈，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但有中原一点白后发先至，引剑如光，飞光如星，骤然点动一点剑光，一点而阴阳分，生死断，因果起，太乙道人不得不微微一叹，转过身，舍下暴猿，先接了他这剑，暴猿因此得以喘息。 这中原一点白所说的，却是一桩旧事，乃指当年中原一点白化身哪吒小仙时，太乙道人想将他赚拜入玉虚宫之事。 旧时之因，今时之果，太乙道人修行因果大道，既然中原一点白提起，就只好先了了这个因果。 “真人，此子冥顽不灵，管他什么因果，只需打杀了，什么因果不能了？” 却将佛门的时光佛祖与寰宇佛祖气得破口大骂，太乙道人只做不理，神色冷肃，指使着青袍帝皇以身为剑，与中原一点白厮杀一起，佛门双大佬大恨，同时拍出一掌，时空困顿，道则凝结，把暴猿定住。 至于那中原一点白，自然有人收拾。 果然，中原一点白与太乙道人厮杀正酣，风火蒲团骤然压下，嘭地一声，拍中他的脑袋，风火乱炸，把中原一点白炸得神魂摇动，身形摇晃，却被那青袍帝皇唰唰拍出两掌，身上开了两剑四洞，好不凄惨。 另一边，暴猿被定住身形，广成道人再次杀上，大袖如印，翻袖似番天，霍然打下，以暴猿的金身也被打得破袋子一般横飞，几乎炸裂。 嗡！ 自有妖皇凤翼枪横空而出，自暴猿金身穿过，将那几乎炸裂的金身差地炸裂，氤氲席卷，炸裂的金身化作一颗九窍八孔的石卵，疯狂撕扯元气，恢复自身. 枪光尽处，露出九凤娘娘横枪而立的身姿，英姿飒爽。 即便中原一点白已为他赢得喘息机会，但他也不过准教主而已，喘息的机会，要对付好几个准教主，还是太勉强了些。 “孙悟空，姑奶奶今日杀你一回，你与我妖门便恩断义绝，至今以后，你是死是火，与我等再无干系，你好自为之吧。” 九凤娘娘不仅霸气，更明事理，神色清冷，撇下话来，转身就走。 可暴猿已经从猴子状态被打回了石卵，多她一个暴猿是死，少她一个，暴猿依然是死，却将妖门中的七大圣急的五内俱焚，便听得一声喊，一个金毛碧眼的大汉忽然奔了出来。 第898章 祸事 “娘娘，七弟与妖门恩义已断，与我等的情义未断，狮驼混账，今日要破门而去了！” 大汉跪在九凤娘娘身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发了声喊，提着两把大刀就往佛门双大佬杀了过去。 却是七大圣中的移山大圣，狮驼王！ 好大圣，端的是勇猛非常，双刀舞却天光动，凶威赫赫神难挡，但把神通一张口，十万天兵一口吞。 “小猫崽，敢在佛爷面前逞凶？” 只奈何，移山大圣虽然口能吞天，神通了得，但在佛门双大佬面前真不比小猫崽强。 只见时光佛祖伸手一指，时光倒流，移山大圣瞬间便成了一只咪咪叫的猫崽子，双刀沉重，径自跌落，再被时光佛祖一把捏住，啪叽一声，捏成了血沫，看的混天大圣等目眦尽裂，血泪如注。 那混天大圣等悲怆而出，齐齐拜向九凤娘娘：“娘娘，我等七大圣混了个诨名，整日游手好闲，实在败坏妖门名声，不成体统，不如也破门去吧。” 说罢，那混天大圣等不等九凤娘娘回应，已转身而去，却混天大圣的狂笑传出：“大鹏同风起，呼啸山河间，妖族有恩义，佛门尽无情！” 也有那通风大圣讥讽连连：“机敏是猕猴，但无或不知，若问谁家好，佛门不该去。” 还有驱神大圣笑道：“日逐腾云雾，广交贤友人，劝君一声好，莫入佛门中。” 三大圣笑罢，齐齐将身一晃，分别变作一只展翼数十万光年的大鹏鸟，爪光猎猎，诸天动荡，幽冥震颤；一只筋躯铁臂的怒猿，身躯雄壮，攥星河而炼铁棍，视苍穹如芥子；一只皮光毛亮的金丝猴儿，走斝传觞，弦歌吹舞，时光斗转，朝去暮回。 “孽畜！” 但迎来的确实那寰宇佛祖的悍然一击，一击自天而降，广阔无边，浩瀚无疆，轰然打下，亿万万光年星河湮灭，那驱神大圣、通风大圣等接连身死，神通破尽宛若灯灭，只有混天大圣境界略高，勉强落得道行尽毁，生不如死。 可如此，寰宇佛祖依然不想放过他们，再猛然拍出一掌，数万诸天凝做一重，生生压向混天大圣，要将他压做肉糜。 他竟，如此狠心？ 却是，佛门双大佬恼怒三大圣言语不干不净，说破佛门翻脸无情的事情——再怎么算，悟空道人身为斗战胜佛时，与佛门总有数万年的香火之情，却不值佛门两大佬动动慈悲？ “寰宇，你过了？”但将九凤娘娘看的眉头跳动，俏面含煞。 时光佛祖却先横身一步，掌托一朵时光之莲，莲花摇曳，时光震荡，微微笑道：“娘娘莫不是要为泼猴出头？” 便说着，广成道人与多宝道人也侧目而来。 唰！ 这时，一只不曾动弹的夫子身上突然升起一道黑光，化作一只一尺来长的戒尺，啪的一声，将寰宇佛祖的掌力拍做齑粉，寰宇佛祖大怒，撒泼也似发出怒吼。 “夫子，贫僧敬你，却非怕你，你这是要与我佛门为难么？” 他不说还罢，戒尺原本已经要收回，见他这般猖狂,，微微一颤，就跳到了寰宇佛祖头顶，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啪啪啪打了三下，脑门上顿时顶出三个大包。 “孔宣，你欺佛太甚！” 更有时光佛祖不服，舍了九凤娘娘，想联手寰宇佛祖拿下夫子，也不过徒增了笑料——两佛被那戒尺拍的满虚空打滚，形容狼狈，羞煞万千佛子佛孙颜面，叫他们不忍再视。 真说起来，还都怪那时光佛祖…… 可不是，寰宇佛祖被戒尺连拍了三下时，本已服输，可时光佛祖一顿愤怒叫嚣叫他以为合两佛之力，兴许，能胜过夫子？ 凡人都不愿丢了梦想，活的跟咸鱼一样，寰宇佛祖自诩比凡人高贵，当然不能活成咸鱼佛。 再说，万一成功了呢！ 成功了，两佛可就是比夫子还要厉害的人物，佛门的声势必然要如日中天，压过其他几教，可有数不尽的好处…… 当然，以上纯属幻想，于是寰宇佛祖满怀希望地去了，却被狗一样的打了回来，一颗佛心被打得跟玻璃一般，都快碎了！ 好在，夫子平日里教训的学生多了，这教训人的事情早做得厌烦无比，“稍稍”打了个几千下也就算了，把戒尺一收，插在腰上，缓缓踱步上前，视线所及，几位准教主皆不敢与其相视。 因为，夫子的两只眼眶是乌青的，那拳印，不要太明显…… 以夫子先前“暴打”佛门双大佬的姿态来看，诸位准教主当然没这个威风，不然他们现在肯定是用眼神怼回去。 “夫子，你可知错？”即使眼眶乌青，夫子气度依然从容，可为万圣之师。 “何错之有？夫子若觉打不够，你我再打就是！” 却有那小年轻的冷笑传来，准教主们忍不住看了一眼，又急忙将目光低了下来，心脏是砰砰砰跳的剧烈，差点跳出胸腔来。 因为小年轻模样也极惨，披头散发，脸肿了半边，留着老大一个巴掌印，另一半却是好几道挠痕，一看，分明就是指甲挠的。 当然，也不会是准教主们的“功劳”，可他们心慌啊！ 那小年轻先前可是说过，他的弟子只能他教训的话，现在准教主们将他的弟子从猴样打成石头样，万一，这小年轻发飙起来，诸多准教主定然都是死的。 唯一能对抗小年轻的，只有夫子了，偏生，刚才佛门双大佬刚刚得罪了夫子…… 想到这里，多宝道人、广成道人等忍不住目露凶光，凶残地盯向佛门双大佬，唬得这两佛心头一跳，立即看出几人的心思，心下又恨又急，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原来，这多宝道人等打着却是万一夫子不保他们，他们就将佛门双大佬献出去，左右，暴猿从猴样变成石头样，佛门双大佬是出力最多，他们关系又不亲近，可不会替对方隐瞒。 而佛门双大佬则打着我死大家一起死的主意，打算拉另外几人陪葬。 但终究夫子还是深明大义的，并不因佛门双大佬而迁怒准教主，那不是，谁不都个有年轻的时候，都有个犯错的时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话可是夫子说的，说出的话不能反口，夫子丢不起这脸，于是决定原谅他们。 “夫子愿打，你我来日再打便是，只是大道之基崩裂，夫子总该拿出个章程出来。” “我弟子只能我打，他犯的错自由我扛了！” 小年轻环视众人，却在那些准教主胆颤心惊之时说出了这等霸气的话，叫准教主们惊喜万分。 轰咚！ 却有一声剧震传来，石卵炸开，终于跳出个金猿，翻身落下，目光仇恨，仰天大喊：“师傅，我好痛啊！” “痴儿，谁都得走上这么一遭，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乖，很快不痛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从小年轻嘴里吐出，总觉得好像那里不对。 小年轻可不管准教主们别扭的情绪，安抚了金猿，又向被开了两剑四洞的中原一点白道：“道友，为这孽障耽搁好久，你该上路了。” “此去长路漫漫，诸位道友一路安好。” 中原一点白任凭伤口流着血，与众人一一拜过，形容倒也潇洒，拂袖一甩，拍剑而歌，歌曰：“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满面……” 小年轻则轻轻颔首，以示赞同：“身如明境台，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皆是妄念来。” 说着，他的身躯渐渐模糊，气息若隐若现，仿佛道化，可广成道人、寰宇佛祖等却感到到大道之基崩裂之势已经停止，冥冥中的暮气也停止渗透，顿时大喜：“好，好，这回无忧矣，可以封神了？” “封神？正好，何必三商，就在今日罢！” 但有那金猿厉啸一声，周身腾起烈烈金焰，将他的气势推到顶峰，诸天忽然一颤，咻然，就见金猿翻身一跃，横起金箍铁棍扫去，左近数十座诸天齐齐被这棍打得破裂。 “泼猴，你敢？” 直将诸位准教主看的是勃然大怒，各自抓起法宝，火急火燎追向金猿，就是九凤娘娘也有些急火上头。 可金猿此时一心要走，不在一地停留，又岂是他们留得住的？ 反因为他们的交锋，不断有诸天被破碎，星河瓦解，大日陨落，诸天内的大能稍稍被余波打中，甩到不知哪个虚空旮沓。 而诸天破裂的势头亦越来越猛，最后惹得得诸天共鸣，齐齐震颤起来。 “祸事了，祸事了，大道是无事了，可我这大天尊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师傅，你可害我不浅！” 却有“大天尊”刘沉香一蹦而起，忽然自“昏迷”清醒，连连斩下宙宇大罗须弥刀，试图将时光倒转。 无奈此时大厦将倾，大势已成，宙宇大罗须弥刀强阻大势，逆天而行，咔嚓一声，竟给断裂了去，反害得刘沉香从“大天尊”的业位中跌下，大叫一声痛，昏了过去。 第899章 小鬼，老鬼 “老爷，老爷，您可算回来了，三位娘娘然趁着您不在，自个儿带着山门跑路了。更可恶的是，他们跑便跑了，还不带我。小的是担惊受怕啊，您快将这些败家娘娘追回来吧，不然，不然我们爷俩可要露宿荒野了！” 好不容易回到东极宗驻地，但东极宗早成了白茫茫的一块空地，中原一点白骇得一跳，正思考是谁趁他不在家把他家强拆了，虚空中就跳来一个惊喜莫名的童子，拉着中原一点白就要赶路。 就没见着，你家老爷身上还开着洞么，就算不想让他歇下腿脚，也该让他包扎一下，万一失血过多而亡怎么办？死了的老爷好还怎么找败家娘娘？ 不对，不对，中原一点白激灵灵地摇了摇头，可能真是因为失血过多，竟说了糊涂话。 若是，上述最后一句话若叫那些“败家”娘娘知道了，保管他要被混合三打，当场来一场被家暴的现场。 “别急，别急，无垠，你说，老爷平日里待你如何？” 中原一点白笑眯眯地拉住无垠童子，脸上的笑容灿烂啊，就跟大灰狼似，唬的无垠童子哇哇一声哭了出来。 “老爷，老爷，这是谁将你打这么惨啊，太没人性了，太没天理了，你会不会死啊……” 原来，是无垠童子终于给注意到了中原一点白身上的伤势，中原一点白倍感欣慰，暗自点头：“好，好，总算没白疼你……！” 可才想到这里，就听到无垠童子剩下那句：“老爷，你真死了童子就真无亲无故了，不如老爷您先将功力传给我，这样您死了，无垠就有了自保之力，您也能走的安心呢！” “果然，我就是白疼你了！” 可将中原一点白气得暴跳如来，不顾气得飙血的伤口，追着无垠童子就是一顿爆锤，可打着打着，中原一点白的气力渐渐流失，两眼发昏，终于支撑不住，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这回您真要死了？”这下无垠童子神色终于见了慌色，但依然保持几分怀疑，离着中原一点白几步远，不肯靠过来。 真？ 这种事还能作假？ 呃，也许还真有，没有的话，无垠童子有胆子跟中原一点白开这种玩笑？ 分明，就是他中原一点白平日不着调，狼来了玩太的太嗨，人家无垠童子都不相信他了。 所谓苍天不饶谁，不是不到，只有时候未到，这不，中原一点白就遭报应了！ 中原一点白气得是胸口都没力气疼了，勉强施展最后一点气力，将无垠童子拘了过来，按住他的脑袋。 “老爷，不要啊，无垠还小，道行浅薄，吃了无垠也没用啊，不如，不如小的去骗些道行高深的来，你吃他们好，吃他们好！”无垠童子急得蹬腿踢脚，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倒不是无垠童子想多了，而是中原一点白此时的动作实在惹人生疑。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无垠童子看了多少话本，听了多少传说。 那传说中，老魔们总是在兵败即将身死时，为苟住性命，就把身边人杀了滋补——就像现在这样，手心按住脑袋，魔功发动，就能把人吸成肉干。 果然，便有一阵剧烈的疼痛自脑袋而起，疼的无垠童子神魂发颤，两眼一翻，就给晕了过去。 “好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竟把我骂的这般不堪？也不想想，你骂我，不就是再骂你自己？” 说着，中原一点白仰头望去，正好见到金猿带着几个准教主从天外杀了进来，铁棍横挥，法宝乱舞，几乎打得疯魔，便一头一脑撞到天庭里。 虚空之上，就听得九声巨震，九重天接连破灭，轰隆隆砸将下来，正好将抬头的中原一点白给埋了。 “死猴子，你定是故意的……” 却有一声高亢的怒骂传响出去，化作一片呜咽的狂风，经恒久而不息，惹得这处地域怨气丛生，鬼气幽幽，便有许多混不下去的孤魂野鬼寻着这处地域安身，渐渐又过了许多年。 许多年里，当年破碎的诸天万界相渐融合，化作一方无垠大宇宙，至于当年诸天万界为何破碎，是何人如此凶顽，能将诸天万界打破？慢慢地成为隐秘，只在少数家族、宗门里流传，新生代的大宇宙修行者就将那一战成为上古神明之战。 且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凡开天辟地以来，世间的生灵就没几个安分的，有事就闹事，没事就找事，总要寻机给别人找些麻烦，不然就对不起他们那颗躁动的心。 之所以只说生灵，不说死灵，大约是死掉的家伙总能看开一些，可活着的就看不开了，也包括那些生了又死，死又复生的家伙。 就说那东极宗原来驻地，现在已不叫这个名字，因上古神明大战，九重天废墟就砸在此处，因此被称做天墟。 天墟得天独厚，乃是九重天废墟所在，灵气充沛，许多安身这里的孤魂野鬼得其好处，由阴返阳，竟脱去了鬼体，重新修得纯阳，并出了十尊大能，号称十天君，分别名做广日、明月、穹星、生死、轮回、混沌、无限、永恒、吞噬、创世等，也闯下不小名声。 当然，十天君出世的晚，等他们成就大能，大宇宙早已被各方势力割据，那些势力统统都自称天地正宗，各立了相似的天庭八部，连年大战，打得大宇宙是民不聊生，可谓宇宙苦其久矣。 然而苦虽苦，可打不过人也是徒呼奈何，再说十天君出世太晚，大宇宙早没他们什么事了，整日闲着没事做，只好窝在家里玩内斗，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将天墟折腾的没完没了。 怪只怪，整个大宇宙都是如此，成日都是杀杀杀，到处都是战战，天墟的情形，也不过是顺应大势。 “所以，不能这样了！” 无垠童子总结完毕，发出义正言辞的声讨，小拳头用力挥舞，还没将其他孤魂野鬼鼓动起来，自己反而先热血澎湃了。 哦，是孤魂野鬼血已干，身已凉，想热血澎湃也不能，可不是无垠童子不给力。 对，绝对是这样！ “切，老生常谈了，这些道理谁不知道，你以为就你这个小鬼知晓？有本事，先把十天君打服再说！” 可惜，打脸的总是来得极快！ 这不，就有一个老鬼斜眉歪眼的抱起臂膀，两脚一抖一抖，要看无垠童子笑话呢！ 哦，忘了交代，此时无垠童子也是鬼身，属于孤魂野鬼中的一员，因此被称为小鬼，可不是人家老鬼故意埋汰他。 至于为何他这个小鬼能热血澎湃，你问我，我去问谁？ “十天君？哼，好大名头，当年小爷迎来送往的哪个不是太乙、大罗，几个天仙而已，多大点本事？” 无垠童子面做不屑，极为骄傲，说话间，狠狠嗤了一声鼻音。 可别不说，当年人家也是半步天仙呢，离天仙就差一丁点，要不是他家老爷害人，现在说不准都是准教主了。 想到他家老爷，无垠童子顿时气鼓鼓的，一番表情倒不似作伪，老鬼老鬼，活得久了才能老，肯定得精明，心中一思量，立刻就有大把马屁奉上。 “还不知仙童你出身哪家？肯定不是西王母家的，西王母家里都是妖怪；也不是无天佛祖，那些人乌烟瘴气的，可没仙童你的仙气；仙童你是人族，不知是出身赤精大仙还是金光大仙？” 这番话只问的无垠童子发愣。 话说，西王母他倒是知道，也是大能中的大能，只是平素极为低调，天庭还在时，就极少听到对方的消息。 可加上老鬼后面所说的无天佛祖、赤精大仙、金光大仙这些没听过的名字，他嘴里的西王母与无垠童子知晓的西王母定然不是同一个人。 不然大宇宙争霸赛，咳咳，大宇宙争霸战，哪里还有什么无天佛祖、赤精大仙的事，肯定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碾死得了。 当然，无垠童子已经成了鬼身，也看不出自己哪里冒仙气，但这种事必然有，没有能对得起无垠童子的出身？ “咳咳，你个老鬼听好了，仙童我是东衡抚远青枢神君座下，我东衡抚远青枢神君坐镇天地东极，为四极之一，平素里虽然声名不闻，却是大宇宙中一等一的大能，可不比什么金光大仙、赤精大仙差！” 无垠童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番牛皮吹得是有鼻子有眼。 但他说的可都是事实，瞎话不等于谎话，虽然，那东衡抚远青枢神君是诸天万界破碎前，大天尊钦封，不然人家苏妄当年好歹也是准教主，没点好处，会给大天尊跑腿？ 可老鬼不知道啊！ 再说，老鬼即便知道又如何，他不是说了，那劳么子的东衡抚远青枢神君声名不闻么？ 声名不闻，就说明人家低调，肯定与老鬼所知的诸天万界破碎前不是一个人，绝对是这个大宇宙的四极，不信，你老鬼自己去查。 哼哼，无垠童子就不信了，以如今大宇宙的大小，老鬼能跑得到四极！ 第900章 小镜子 所以说，无垠童子是绝对有恃无恐的，不怕老鬼揭穿他的瞎话，也的确将老鬼唬住了，正想喊一波陆陆陆，高空中就听得一声大喝。 “是谁在这里非法集会，可知天君十律第五：非法集会者，入割舌狱，受千刀万剐之刑？” 唬的一群孤魂野鬼是魂飞魄散，瞬间鸿飞冥冥。 呃，这里的魂飞魄散不是名词，而是动词，那声音才传来，一干孤魂野鬼瞬间就将鬼身散开，试图化整为零，来个蒙混过关。 可闻风而来的神将早有准备，威风凛凛地现出身来，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只鬼螺号，呜呜呜吹奏起来，一缕缕鬼气不由自主地就往鬼螺号钻了过去，化作一只只面色惨白的孤魂野鬼，兀自挣扎，身躯被拉得老长。 嗯，鬼的面色本来就白，现在只是更白了一些…… “小鬼，你不是号称东衡抚远青枢神君座下，快想些办法啊？” 鬼螺号的撕扯中，老鬼道行高些，倒勉强维持了身形，可依然有一缕缕的鬼气被撕扯出去，叫他又疼又恨，胡嚷了起来。 “急什么，小小一名神将，嘿，连天仙也不是，看本仙童手到擒来！” 同样在鬼螺号的撕扯中，无垠童子将自己缩成一个丸子大，撑起一圈鬼气，尽量减小受力面积，借着鬼气幽幽的颜色，避开老鬼的注意，小声祈祷道：“老爷，老爷，你虽然害了我，但人家已经不怪你了，但你一定要给力啊，不然无垠我是连鬼都没得做了！” 说着，无垠童子使劲憋着气，憋得脸色发青这才从指间憋出一缕小小的剑气。 他此时的身形也不过丸子大，小指头更只有几毫米，那剑气？不提也罢，反正其实无垠童子不用避开老鬼，以老鬼的眼力也未必看不出来。 可看不出来不代表不存在，却见无垠童子狠狠往神将的位置一戳，就听噗嗤一声，正鼓足气吹螺号的神将，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漏了！ 是的，就是漏了，脸颊一侧开了个细微的小口子，只有一点微微的血迹。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口，任他按着、掐着，也堵不住伤口，嘴里的气是呼呼呼从这里钻出去，慌得神将手忙脚乱，孤魂野鬼四散而逃，这回的确鸿飞冥冥。 “混账的十天君，竟然搞言语管制，言论自由知不知道，堵不如疏知不知道，暴君，暴君，迟早要被人推翻！” 可跑是跑了，无垠童子又一次做了无用功，可别提多灰心丧气。 要说，他自苏醒而来，成为野鬼之后当然不是咸鱼一样过日子，肯定是胸怀大志的——这大志，却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在这诸多大能去向不明的时代，无垠童子可是想过称霸大宇宙的，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既然什么无天大猴子、金光大猴子、赤精大猴子可以割据一方，为什么他无垠大猴……无垠童子不可以？ 最不济，也要将天墟统一，因为天墟可是东极宗故地，在法理上无垠童子就有最优继承权，广日等十大猴子算什么，也敢于他抢？ 可恨，十大猴子倒是奸猾，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今日这次演讲，无垠童子可是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就这般，还是个十大猴子派来的神将给堵住，定是出了内鬼无疑。 无垠童子眼神狐疑，瞅啥都觉不对劲，冷喝道：“出来，不出来本仙童就将你脑浆都给戳出来。” 说着，他再次憋着气，在指间上憋出一道蒙蒙剑光，占着这回是正常身形，这道剑光倒是肉眼可见，就是稀薄了点，只是勉强覆盖了他的手指。 “仙童本事超凡，这道剑气可是东衡抚远青枢神君所赐，的确是一等一的宝贝，就不知比之帝宝如何？” 无垠童子视目尽头，跳出个神色讪讪的老鬼，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无垠童子顿时没了好气：“你所言不错，就是眼力差了点，这道剑气乃是神君炼制的本命剑气，休说是帝宝，就是比帝宝还厉害的宝贝，本仙童也能戳一个窟窿，就问你怕不怕？” “怕，怕得很，怕得很！” 老鬼立即捧哏，作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果然满足了无垠童子的小小虚荣心，一把拉住老鬼，并用指头比划，来个恩威并施，问道：“既然怕了，本仙童就问你了，可知道广日神殿怎么去？” 经此一遭，无垠童子算是想明白了，在天墟走下层路线是没用的，且不说他能收拢多少手下，就是收拢来了，少不得其中得掺上一半十大猴子的人，嗯？的鬼，还不如走上层路线——将十大猴子杀了，这天墟中谁还敢不听他的？ 无垠仙童是恶从胆中生，眸光大放杀机，骇得老鬼一跳，急忙道：“知道，知道！” 敢说不知道么，就看无垠童子超“凶”的样子，不字说出口，定是管杀不管埋的…… 果然，老鬼活了多年，还算有些用处，被无垠童子的真（恐）诚（吓）感动，一点都不敢动，领着他从一条鬼所不知的密道抵达了广日神殿. 就是，惨了点。 当然惨，这一路而来，无垠童子不仅要躲避重重重兵，更有与无数妖魔鬼怪大战，像什么淤泥怪、沼泽怪、小草怪，一路就是砍砍砍，战战战，也不知是不是大宇宙意志如此，砍着战着，道行竟蹭蹭蹭往上涨，抵达广日神殿前，已恢复前世修为。 无垠童子不禁恍惚生了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可不是，一般勇者挑战大魔王时用的就是这套路，为鼓（糊）励（骗）勇者，大宇宙就会降下赏赐，那一路的妖魔鬼怪就是大宇宙对勇者的磨砺，只有经历了磨砺，勇者才有资格挑战大魔王 这样一想，无垠童子其实还有点小窃喜呢——因为，按照惯例，最后胜利的肯定是勇者！ 当然，还有一个惯例，比如，大魔王就在前面，明明勇者正要悄悄靠近，打枪的不要，要从后面给大魔王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必然有刁民要出声，破坏勇者的计划。 “天君，小心！” 可不是，那刁民就是老鬼，就看他此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分明就是说，没错，你要找的内鬼就是我了！ 把无垠童子气得小刚牙差点咬碎。 诶，我干嘛说差点呢？ 本来无垠童子是鬼身，牙齿也是鬼气所化，想咬碎也不能，现在他道行恢复，离修成纯阳，恢复肉身也只差了一点，因此说差点。 “谁敢打扰吾之沉眠？” 果然，天君就是天君，排场就是大，这不，一经反应过来，先把虎躯一震，虚空动荡，把无垠童子震得飞起，这才威严的吐出质问。 只是…… “沉眠你个鬼啊？老流氓，别以为你低着头就是在睡觉，本仙童看见了，你在手心里藏了面镜子吧，诶，那镜子里一只只白花花的大腿是什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说，有本事告诉大伙，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 无垠童子是什么人，身为童子必然得玲珑八面，眼力尖锐，不然如何借着迎来送往的机会从客人手中讨得好处？ 他，一眼，就看出了广日天君闷骚的内涵，这厮，修得纯阳之前，定然是个色中恶鬼。 可惜，无垠童子眼力尖锐是尖锐了，但只一味表现自己，无疑会恼了被作为对比的那人，广日天君脸色刷的一下给涨得通红，不知是躁的，还是给怒的，但无垠童子已经给热了。 “广日无边，热力无限，诸天万法，唯我独尊，火火火！” 就听广日天尊大喝一声，周身越涨越红，越红越热，人形灯泡一样，散发橙红色的光芒，一缕缕火红热力烘烤，无垠童子明明是鬼身，也被烤的是汗流浃背。 更古怪的是，在热力之下，无垠童子体内也生出了一阵灼热感，烧得他浑身渐渐刺痛起来，渐渐不能忍耐。 “该死的老流氓，这是你逼我的！” 热到极限，将无垠童子最后一分理智烧毁，童子是怒从心起，咬了咬牙，清濛光辉大放，裹挟着他，化作一道剑影却往广日天君斩去。 好个无垠童子，果然狠心，先前他不过只能使用一点点剑气，勉强把手指头裹住，这一下放了这么多剑气，无疑是将吃奶的劲都使上，要与广日天君拼命了。 嗤啦！ 好在，这拼命的一剑并没有叫无垠童子失望，剑光清濛，却坚不可摧，无数橙红热力打在上面，只撞得火花噼啪跳动，裹挟着童子一点点，以势不可挡之势斩开广日天君的护体神光，就要将这老流氓斩成两段。 “哼，该死的老鬼，你就算是内鬼又如何？哼，放着本仙童不投靠，投靠广日这个大猴子？看小爷等会如何收拾你！”无垠仙童“忙里偷空”，好生得意了一下。 等等，老鬼？ 果然，大宇宙意志就不会让无垠童子这么容易得意，哪个勇者不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生了又死，死了又生，被大魔王折磨得欲生欲死时才战胜大魔王的。 不这般，勇者会珍惜么？ “广日，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901章 战战战 只见老鬼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半碎的黑色戒尺，轻轻一拍，直接避开清濛剑气，直接拍在无垠童子头上，把他啪叽一声拍飞出去。 疼的无垠童子眼泪都飚了出来，自体内而起的灼热感，更突然旺盛了起来…… “是吾小觑了敌人！” 那厢，侥幸逃过斩成两段的下场，广日天君也是骇得一身冷汗，不知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为了杀人灭口，以免自己“不小心”看到某些白花花大腿的谣言传出去，广日天君冷笑了一声，取出了一只秃毛的笔杆，轻轻一晃，嗤嗤剑气迸射，有无双锋锐，剖得虚空开裂。 这天君就舞着秃毛笔杆，当做大宝剑，瞬间勇猛起来，人随剑（笔）走，招式大开大合，在老鬼面前好生施展了他的绝世剑（书）法，却把无垠童子打得是翻翻起起，托马斯回旋体不知转了多少下。 “老鬼，如何，吾这广日八帖可有进步？”停下剑（书）法，广日天尊嘚瑟回头，要请老鬼评鉴评鉴。 果然，他写的就是书法，只有瞎了眼的才会当成剑法。 “不错，不错，可始终不及我的当头一拍？” 但老鬼却不给面子的否定了，叫广日天君顿时郁闷下来。 可不是，广日天君一番剑（泼）舞（墨），虽然打得无垠童子落不下地，可始终不曾破开他身外的剑气，人家老鬼可是一击直接避开剑气，拍中无垠童子的脑门，叫他都哭出来了。 等等，他哭了么？ “小鬼，你可知错？只要你诚心诚意臣服，老夫念你还是可塑之才，可与诸位天君说明，就不计较你非法集会之事了！” 在广日天君面前装了一手好逼，这老鬼又想玩以德服人的戏码，若非他一戒尺把无垠童子拍的眼泪横飚，现在更害得他呼哧呼哧喘息不止，无垠童子说不得还借坡下驴，就先表面认个输，选择蛰伏一段时日。 现在是…… “休想！” 无垠童子倔强回应道，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揩下一把湿漉漉的液体。 可别误会，无垠童子可不是哭了，而是体内灼热感越来越强烈，蒸得他大汗淋漓，呼吸都不能了。 “小鬼，你真当那劳么子的东衡抚远神君能唬住老夫，跟你说，老夫吃的盐巴比你的吃的饭都多，你休想骗我！” 老鬼冷笑连连，头顶陡然冲起滔天黑光，惹得幽冥震动，恍惚间，似有万鬼嘶吼，挣扎咆哮，再见老鬼，身上却也多了一袭黑色冕袍，垂九珠，配金剑，俨然一副万鬼只主的模样。 不正是十大猴子中的轮回大猴子？ 但这番威势不仅不曾吓到无垠童子，反叫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这可未必，老鬼，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说错话，可是要被惩罚的！” 话音方落，就见无垠童子上前一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喝道：“天上地下，唯老爷独尊！” 噗嗤！ 只听说过唯我独尊的，唯老爷独尊是什么鬼？ 就在广日大猴子与轮回大猴子风中凌乱时，无垠童子胸膛猛地炸开，但有一道莹白剑光升起，刺破群星，照耀星河，恍惚间已笼罩四极八方，惹得那四极八方的古老存在一声冷哼，剑光咻然回转，化作一个青衣玉带，腰间配着剑器的男子，瞅瞅手，又瞅瞅脚，做无尽欢喜之色。 “本仙童终于长大了，终于长大了，哼哼，本仙童以后再也不是小娃娃了，看谁敢瞧不起本仙童的身高，呃，不对，我已经不是童子了，这称呼得改一改，改一改……” 说着，那男子自顾自地转起圈来，仿似在思考取个什么名字好，把妥妥被无视的广日大猴子与轮回大猴子给恼了。 “混账的小鬼，长了个子就目中无人了，本座看着，你光长个子不长眼吧？” 两只大猴子咆哮一声，一人提起半碎的戒尺，连连拍打，尺打八方，规矩自立，封锁一方天地；一人挥舞笔杆，写下道德之言，字字朱红，字字诛心，惹得男子心头一疼，嘴角溢出鲜血，赫然是被戳了心口子。 “嘿，好一个道德大家，我看着就是流氓大家吧！” 那男子顿时大怒，手握剑柄，努力一拔，嘿，没拔动，嘴角蠕动了一下，再用力，这才拔起剑器，只见白光一闪，天地破碎，文字崩灭，广日大猴子与轮回大猴子神色一变，身躯炸飞，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铿！ 直到这时，才有一声铮鸣彻响，两只大猴子身上也炸开了两朵血花。 铿！ 男子收剑还鞘，彻响缓缓停住，却掩盖了一声不满的嘟囔：“罢，罢，总归都是老爷你的功劳，童子就童子吧，我不改名就是！” 不满？ 但怎么不会不满？ 他不过想给自己取个名字，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不听话，有本事别拔剑，保管叫两只大猴子将他打成大包子。 关键时刻，那剑器不过小小使了个绊，就叫无垠知晓，有种恐惧叫老爷的支配，可是无所不在呢，想单飞，没门儿。 为卿卿性命，无垠还是可耻地屈服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无垠就无垠，只要心志不移，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不算什么。 可这般想着，无垠莫名就觉得眼睛好酸涩，忍不住流下两缕晶莹，却将身一转，瞬间来到轮回大猴子身前，扬剑就是一拍，啪，轮回大猴子的脸肿了一边，然后又是一拍，啪，得，他另一边脸也肿了，然后就是啪啪啪，左打右摔，啪啪啪，上翻下滚，刚才无垠被”托马斯回旋体”的一幕重新在轮回大猴子身上重演。 啪嗒！ 等着轮回大猴子被打得嘴歪鼻斜，神志不清，涎水乱流，无垠这才收起剑器，舒服地吐了口浊气。 事实证明，“适当”的暴力有助于发泄怒气，助益身心，至于嘤嘤嘤哭泣的轮回大猴子，就不是很重要了。 “我，我，我，不服，先前打你的是广日，凭什么你只打我不打他，我，我不服！” 可不是，打得无垠托马斯回旋的是广日大猴子，又不是他轮回大猴子，怎么尽追着他打了，好歹，也抽空打几下广日天君啊。 嘤嘤嘤轮回大猴子，咳，轮回天君内心不平衡，捶地暴哭，一缕缕黑色怨气从体内散发，直冲天际，唬的广日天君神色大变，心头大骂：“好你个老鬼，还想拖吾下水？” 一面祈祷无垠不用在意轮回天君的话，反正打野打过了，怒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何必再浪费气力？ “你这话很有道理！”偏生，无垠还真在意了，他叹着：“老鬼，不是我打你，而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轮回天君一怔，顿时想起，的确有这么一茬，无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先前打你的不是我，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何样的人物，岂是你能非议？说错了话，肯定要惩罚。不过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这人想来公私分明的。” 说着，无垠露出八枚白牙，笑得极为温和，恰如一个温润君子，却把广日天君吓得笔杆子一挥，激射出一道冲霄剑光。 “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小鬼，吾承认你本事了得，可你终究只是一人，而吾十天君是十人！” 广日天君如是说道，使劲比划了十只手指，试图将无垠吓走。 因为，他也不想把把明月等天君请来，十天君关系虽不像外人揣测的那样糟糕，可广日天君也不能将十天君当骡子马儿一样使唤。 请兄弟还明算账呢，至少广日天君请来其他天君，回头定要大出血的。 可不请，他可就得被打成轮回天君样了…… 不，绝不止是轮回天君样，是比轮回天君更惨样！ 什么公私分明？这世上多得是假公济私，以公谋私之人，公事可以先缓缓，可私事，一定要办踏实了。 打轮回天君都这么狠，打他，定能要人亲命的。 要出血还是要性命，这不是选择题，广日天君除非是傻了才会不要命呢！ “哈哈，广日，你这是吹了什么风，竟能舍下脸面请我们相助？” 但有一声大笑传来，广日神殿中陡然升起一轮明月，光明皎皎，煌煌不输骄阳，正是那明月天君。 不，不止他，虚空十方各有一尊神人屹立其中，穹星照耀，生死相转，无穷混沌，无极无限，万古永恒，吞噬诸天，开创纪元，等等八大异象，再加上“悄悄”升起的轮回异象以及大日异象，十大天君，在这一刻终于给凑齐了。 怎么有种集起一百零八卡片就可以换一包小冬瓜干脆面的既视感…… “我就知道你们十天君砍砍战战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无垠冷言冷语揭开十天君的秘密，更为自己以前曾经不明所以，试图挑拨十天君的计划感到羞耻。 所谓恼羞成怒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再次恶从心起，提剑就砍了上去。 果然，人生就该战战战，有杀错，没放过，废话什么，打死勿论！ 第902章 第，第五 这一战真杀得风云变幻，日月无光，连天墟都被震动的尘埃雾霾埋了三月。 要说，那十天君也非等闲，若是等闲，天墟早被无天佛祖等吃的骨头渣滓不剩，如何依然在宇宙争霸战中保持独立？ 就见尘埃之中不时掀起一道道大道神光，撕开云霄，冲破天际，并有那惨叫与血光冲天而起，惹得天墟附近的大小势力惊疑莫名，既想十天君就此了账，又怕其他几家占了先机，纷纷派出心腹探子，可那尘埃却似无底洞一般，多少探子都是有去无回，把他们心疼的饭都少了半碗。 “可审问出来了？” 好在，那尘埃进不得，不代表出不得，却有天墟内的孤魂野鬼嫌雾霾污染太大，纷纷向外搬家，被正等着消息的几大势力逮了个正着，一番扯皮之后，几大势力就将这些孤魂野鬼瓜分。 接下来还客气什么，肯定是老虎凳、辣椒油使劲造，把这些孤魂野鬼打得不要不要的，问什么都招了。 这下几大势力才算得了些消息。 “据说三个月前有一个小鬼进了广日神殿，然后广日天君发动了召集令，十天君齐聚一堂，才弄的这般。”问话的手下回答。 “可知道那个小鬼是谁家的人？” 老大就是老大，看问题的角度与手下就是不同，要不人家咋是老大，你是手下呢。 那手下一愣，继而恍然，急忙道：“不曾，属下这就去查！” “快！”老大当即下令。 如是这般，相似的场景也在其他几家上演，一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几大势力顾不得心疼探子，又往天墟内派了更多的人。 要说，各个势力的老大这般想并非毫无根据，十大天君自然了得，但比起割据大宇宙的四大势力又差了许多。 天墟之所以保持独立，一方面是十天君经营之故，另一方面，也是四大势力的便宜之计——与其叫其他势力得了这天墟，倒不如先叫他独立着，等他们腾出手来，十天君还不是随手就能捏死。 不过，既然现在另外几家偷偷派了人（鬼）进去，这几家势力的可坐不住了。 “如何，诸位天君考虑的怎样？” 但与外人以为的天墟内必然是战战战，战不停不同，广日神殿废墟之中，此时可是很和谐呢。 废墟？ 此事无关紧要，不提，不提，反正打坏是打坏了，叫无垠赔偿他是决计不肯的。 便说此时十天君是共济一堂，排排坐，分果果，围着一个好大的大宇宙投影，依十方方位，把大宇宙分做十一份，就你多分了一些，我少分了一块，吵得不可开交。 要不咋说分果果呢，分的就是大宇宙！ 大宇宙？ 好家伙，明明天墟四方都被诸多势力围着，走都走不出去，就开始分割大宇宙了，这梦，未必做得也太早了吧，现在天都没黑呢！ 嗯，无垠抬了抬头，看着被雾霾遮挡的天空，也弄不清现在到底是白日还是黑夜，便有些不耐起来。 “我说诸位天君，你们也太斤斤计较了吧，如今大宇宙都未曾完全探明大小，大致分一下就行，以后各家割据地是大是小，就凭各家本事，各自开荒，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自然清汤寡水，怨不得人。” 可这话一说，便有广日天君不服起来：“汝这小鬼懂甚，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各家开荒时若是撞在一起，算谁的地盘？” 广日天君说话口气极冲，不仅是因为他那有些抠门好色的小性子，还有因为他抠门好色的小性子。 要说广日神殿他可经营了几万年，其中一砖一瓦莫不是他亲手搭建，倒不是广日天君真这般亲力亲为，而是，他舍不得那些人工费。 现在广日神殿被毁，不知这天君多心疼，就不许人家耍耍小性子？ 但抠门就抠门，广日天君认了，好端端的，说什么好色，空口白牙的，别冤枉人，他不过是藏了一面小镜子而已…… 广日天君顿时怒了，但无垠也不用给他好脸色，把脸一沉：“天君是嫌打不够？” “正想请教！” 广日天君生硬地对回去，拱了拱手，当先走了出去，连轮回天君被拉不住他，只能苦笑地重新坐下。 “请！” 另一旁，无垠与诸位天君颔首之后也跟了上去，霎时“又”见剑光激荡，毫芒震动，冷冰冰的光芒撕开云霄，破碎雾霾，几声惊天惨叫突然传来，血花乱炸，剑光这才平息。 两人都冷着脸回来，各自整了整毫无破损的衣裳，重新坐定，再次为你多一点，我少分一点的事争吵不停。 至于那些惨叫、血花？ 哦，那是诸多大势力派来探子的，反正打谁不是打，流谁的血不是流，流自己的难免肉疼，不如就流别人的吧。 由此可见，现实与幻想总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你以为人家人脑子差点打成狗脑子，其实人家就差斩鸡头、烧黄纸，要结为异性兄弟了呢…… 要不咋说广日神殿废墟气氛和谐，和谐的意思是，我肯定活得好好的，死的都是你们。 就这般，十天君与无垠又生生讨论了三个月，这才厘定权利义务，划分好各自地盘，定下了未来数万年基调，史称六月之盟。 至于讨论期间，因为各种利益纠缠不清，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当然是提起兵器，杀个血光惊天，惨叫动地，把争端解决在谈判桌外。 不管如何，死的又不是他们！ “那么，现在进入最后一个议题！”无垠突然站起，双掌压在桌上，身体前倾，神色威严：“将由某统领天墟，不知诸位天君谁反对，谁赞同？” 此言一出，十天君嘴角忍不住都抽了一下，却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齐齐倒抽凉气，场面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做面面相觑。 “敢不尊大帝号令？” 无奈何，拳头不如人家硬，十天君只得不情不愿站起，一同向无垠拜倒，算是分了君臣之礼。 谁赞同？这是不存在的！谁反对？也没人敢！ 只看十天君一个个肿的他妈都不认识，就知道，所有不服，已经倒在无垠的拳头知下，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轰咚！ 各人才见了礼，虚空上顿时传来一声剧震动，天墟尘埃散尽，但有万丈神光落下，辉煌灿烂，惹得天墟之外的势力纷纷惊颤，大宇宙四方，就见四道神光铺来，金花朵朵，馨香遍地，有无穷簇拥四尊大帝而来。 那东方，却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头顶氤氲仙气，掌托金光，神目如炬，照耀十方六合，威隆赫赫；南方，却是一个赤红道袍的老者，背负赤金神剑，目光锐利，睥睨八荒，气机之盛，煌煌不可直视；西方，却是一个慵懒的女皇，花容月貌，微微一瞥，一缕寒光照射，震的赤红道袍老者神剑急鸣，老者脸色难看；北方，同样是个脸色难看的黑袍光头，眼睁睁看着女皇做尽威服，竟有几分莫名委屈之色。 赫然是金光大仙、赤精大仙、西王母与无天佛祖四人。 “如何这四位大佬都来了？” 只将那天墟之外的大小势力震得心头发紧，那四大势力的探子老大自是欢喜，狗腿子一般黏糊上去，其他小势力的老大就郁闷了，努力将自己缩到一旁，籍望这四位大佬不嫌他们碍眼。 否则四位大佬顺手抹两下，他们可就没了。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尤其是在大佬中间夹缝求生的，更不容易。 “所以说，是你这个小家伙搞的花样？” 还是那西王母先开了口，一开口就定了主次，成了四方势力的话事人，其他三位大佬虽然心中不服，但并未做声。 “金光，小家伙与你家有些渊源，我们是不是该给你些面子？”可她也就开了个头，立即又矛头指向金光大仙身上。 “大人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哪年的旧账了，金光我肯定是不认的，你们要打要杀，金光绝无二话。” 金光大仙爽朗大笑，摇头否认，西王母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冲着无天佛祖甩了个眼色。 “既如此，就请无天佛祖下场，收拾收拾小家伙吧！” 至始至终，西王母的目光就不曾在无垠神色停顿，言语也极为随意，十天君自是愤慨不已，反是无垠拍着手掌，笑嘻嘻接口道：“大人说话可要算话，无垠若是胜得无天佛祖一招半式，我这无垠天可就是大宇宙第……” 他掰了掰手指头，这才道：“第五势力了！” 可将西王母逗乐起来，咯咯笑道：“好，好，就依你，依你，第五就第五。” 这般说着，你俩就定下了基调？ 你说第五就第五啊，也不问问其他势力答不答应，反正，除了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都未置可否，看不出喜怒之外，其他大小势力与无天佛祖脸色有些臭，格外的臭。 “小家伙，虽然大人开口，但本座可不会手下留情，你若是死了，可怪不得别人！”就有格外臭脸无天佛祖走下场来，脚踩黑莲，黑袍又黑脸，语气又森然，说不出的恐怖。 第903章 谁敢收钱 可这番作态，并没有吓到无垠。 柿子都捡软的捏，无垠自然知晓，只要他想占据天墟，定然会引来诸多势力的仇视，需得渡过一关，这才能得到诸多势力的认同，在天墟站稳脚跟。 可谁仇视不是仇视，过谁的关不是过，没见四位大佬之前，无垠不知他们谁弱谁强，谁叫他名声不显，根本打听不到四位大佬的层次。 再见了他们，无垠自然就知晓了，就属无天佛祖最弱。 没错，就是他最弱！ 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身上，无垠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定是前世碧游宫、玉虚宫的这一世的掌教人。 而西王母，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无垠见了她，骇得差点吓成亡灵，退回小鬼童子的状态。 这女人，分明就是西王母！ 对，就是那个西王母，还能是哪个西王母，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起个名号都能叫西王母的西王母。 他就说么，西王母的名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叫？ 这等人物，别说是他，就是他老爷来了，胜负都在五五指数，何遑他无垠？人家不用手指，一个指甲片儿能压死他。 因此，那西王母无视无垠是时，他可是一点也不生气呢，真不生气，就是肝有点疼，想来是这几个月没日没夜，不曾休息的缘故。 于是，无垠也挑上了无天。 还别说，两人一个叫无垠，一个叫无天，都是无字辈的，那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辈分不明，万一比他这无字辈大呢，无垠岂不是打了长辈？ 怎么说，前世三教是一家，他家老爷被碧游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无垠若打了碧游宫此世掌教人，罪孽可就大了，他家老爷来了都保不住他。 绝对不是无垠心里没底，怕人家的柿子太硬的缘故？ 所以说，还是无天柿子好，软的，捏了不疼手。 无垠笑嘻嘻打了个千，道：“还请佛祖赐教？” “好说，好说！” 此间种种，虽然说来话长，无天佛祖也没看懂无垠的花花肠子，可他脸上的得意，是不用看也看的出来，天佛祖气得要死，伸掌一拍，五指手指上分别现出一朵黑莲，黑莲咻然涨大，瞬间分落五方，便有黑光旋转，渐渐将无垠淹没。 “黑莲无心，无心无我，无法无天，小鬼，你若闯得过我的黑莲，本座承认你这无垠天又如何？” 无天佛祖的声音渐渐朦胧，无垠使劲瞪了瞪眼，就见无数人流从身旁交织而过，卖炒货，卖煎饼，卖糖人的，挎菜篮子，挎行囊，挎孩子，骑毛驴，骑骏马，骑小伙伴，热闹糟杂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脑海，顿时叫他挠了挠头。 “这是，被人拐到幻境了？啧啧，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这幻境，做得比真的还真。” 无垠对着阳光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将掌锋边缘照的晶莹无暇，立即就放弃了探索幻境真假的问题，而是犹有兴趣的逛起了街市。 话说，他活了，嗯，被他家老爷打死变成鬼的这些年不算，也有好几百年了，几百年也就前世被他家牛老爷、驴老爷带下山过一会，见识了人间的繁华。 可那牛老爷、驴老爷是什么人……妖啊，在人间的一半时间都是混在烟花之地，这等见识无垠可不敢要，反而要好好看看现在的人间，看看，这一世的人间比他那一世又多了什么区别？ “公子，要乐子么？” 可不要什么来什么，这不，无垠不过路过一座装饰过分华丽的酒楼，以欣赏艺术的眼光评价了一番酒楼的装修，就有一个猥琐的男子悄然靠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般，推销起他的乐子。 天见可怜，无垠不就是觉得，这个酒楼与他家牛老爷、驴老爷当年带他去的有些相像，所谓睹物思妖，稍稍奠怀了下故妖，就给人家盯上了。 他敢发誓，刚才他绝对是用艺术的眼光，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对方怎么能误会他想找乐子？ 肯定是这猥琐男子见他无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自觉被他的气质吸引，这才过来推销乐子。 对，肯定是这样。 心中有了决断，于是，无垠果断地拒绝，咳咳，诶，忽然有些好奇呢，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拒绝不就是心虚吗，他无垠是心虚的人么？哈哈哈，不可能的。 于是，无垠把脸一板，神色严肃地……回应了对方：“有什么乐子？” 话音刚落，他似怕对方小瞧了他，又冷哼道：“本公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可别像找些上不得台面的乐子糊弄我？” 哟，还装腔作势起来了呢！ 但你说话时能不能不要频频转头，便生怕有人认出你似的…… 那猥琐男子一看，顿时大乐，知晓无垠时面薄，连连暗呼“找了只大肥羊”，又是自豪，又是欢喜。 他就说么，凭他专业看人二十年的经验，没人能在他面前隐藏住他们内心的闷骚，隔着老远，无垠就被他看穿了，这不，悄然靠过来，立即就做成了一桩生意。 至于面薄，面薄的好，面薄的经验不足，能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应付过去，赚的却比其他人更多，这样的客人，不仅猥琐男子喜欢骗，妈妈桑们也喜欢骗呢！ 至于良心，这种东西是人长的么？你以为人猥琐成猥琐男子这样，还能长出良心？ “公子随小的来就是！” 再次将良心狠狠捏碎，猥琐男子撇这两根飞鼠眉，仿似轻视一般，径自而去。 别说，他越是轻视，无垠就越是上套，猥琐男子不过走了三步，无垠就狠狠跺了跺脚，紧紧跟了上来，一面走，一面转头，既怕别人认出他，又怕跟丢了猥琐男子。 十足，就初哥样嘛！ 对，就是初哥，猥琐男子内心大定，特地多走了十几步，拐过那座过分华丽的酒楼，却在无垠又惊又疑的目光中，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那巷子中，早有两个威武大汉把手着一座小门，见着两人到来也不奇怪，径自将小门推开。 无垠一看，顿时个乐了——这不是，后门嘛？ “后门好啊，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无垠顿时大乐，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这里就没人认识我，我怕个什么劲？” “幡然醒悟”的无垠顿时找到了自信心，直接越过猥琐男子，昂首挺胸地走进小门，那气场，还真把猥琐男子唬得一愣，心说：“今日这公子定是个神经病。” 也转念一想，“神经病好，神经病可以多骗一些钱。” 想着，猥琐男子急忙跟上无垠，“热心”介绍起来：“公子，你今日来的极巧，今日正是我如花楼头牌琴操姑娘出阁之日，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凑个热闹？” “只是凑个热闹？”无垠眼睛一瞪，顿时觉得，猥琐男子这是瞧不起他。 可猥琐男子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最不怕无垠这样的初哥，稍微唬上一唬，还不是手到擒来，嘴角恰如其分的一丝轻蔑，一显即收，却把无垠气得半死，就听猥琐男子轻飘飘道。 “公子可是不知，想见琴操姑娘，可不仅仅要有凑热闹的心，还需要有银子的。” “你就说吧，多少银子？”无垠气哼哼道。 “不多，一朵花十朵银子。”猥琐男子这般说。 “才十两而已！”无垠不屑撇了撇嘴巴。 “但一篮花有百朵。”猥琐男子又继续道。 “百，百朵而已！”无垠的语气顿时有些结巴了。 所谓花朵，指的是门票价格，不过见琴操姑娘一面就得付出千两银钱，不说那琴操姑娘是不是金子做的，也不说想要抱得美人归得花费多少，就算进去喝一杯白开水，怕也要收个百八十两吧。 什么，你不喝？其他人都喝了，就你不喝，你是看不起我们如花楼，还是……没钱啊？ 男人输人不输架，面子比天大，就算真没钱，卖血卖肝也得凑出来。 无垠倒不是出不起这钱，只是觉得心疼，话说，他还要养家糊口……呃，这个真不要。 无垠拍了下额头，忽然想到，他又不是此间中人，花了多少，回头找无天佛祖报销就是，难道闯无天佛祖一个幻境，无天佛祖还敢收他的钱了？ 真敢收，那他，就打上无天净土去！ 这般想着，无垠顿时放宽了心，在袖子里摸了两下，摸出个形状怪异的金面团。 怎么形容呢？ 说是面团呢，大体又是扁平的，有点像瓦片；可不是面团呢，都捏成这奇形怪状？你看，这上面还有指印呢，不是捏的是什么？ 等等，指印？ 猥琐男子悚然一惊，浑身一个机灵，本有些轻蔑的神色忽然谄媚下来，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可够了？”无垠淡淡地说道，极力装出一副爷有钱，不在乎的样子，心头的血滴答滴答流淌，都快汇成小河了。 虽然，这个金面团是广日神殿破碎时，“自动”钻到他袖子里的金砖玉瓦，可进了他的袖子，就是他的钱，路上捡的不算偷。 如今要他出钱，无垠心里可是老鼻子疼了！ 第904章 要最便宜的 “公子说笑了，够的，够的，还有多呢！” 猥琐男子伸出罪恶的双手，正想拿过这团金面团，不想无垠忽然把手一收，冷不丁问道：“既然有多，那你会找零吧！” 这话问的，猥琐男子顿时无语。 “得亏您这么一个大高手，竟这般斤斤计较，一点都不爷们，小的，瞧不起你！” 猥琐男子心头不屑，不妨在无垠武力的屈服下，老老实实回答：“公子放心，我们都是本分人，不会多要您一文钱，您放心，我们如花楼都记在账上，待琴操姑娘名花有主，多余的钱一定退给你。” “本分人，本分人会开花楼？公子我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若敢贪墨公子的银钱，一定将你们都捏成小饼饼。” 无垠小声嘀咕，将意思说明了，这才不顾猥琐男子又惊又惧的脸色，往花楼而去。 嗯，你说他不认识路？ 都说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哪里最热闹，他用耳朵一听就知道，还用着猥琐男子领路？ 至于闻香识美人这等事，他家牛老爷、驴老爷会，他多正经的人，肯定是不会的，绝对，绝对是不会的。 “公子来了，快快进来，琴操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 琴心小筑，才踏入此间，外面莺莺燕燕之声顿时隔绝，这烟花之地竟有如此雅致之所，也算的新奇。 更新奇的是门前迎客的婢女，瞅着那前脚踏入琴心小筑，后脚却坚定不移钉在地上的无垠一脸古怪。 “公子，你怎么不进去呢？” 无垠则幽幽望着在琴心小筑前驻足的猥琐男子，那猥琐男子这才抠抠索索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团金面，脸上几乎哭了下来。 “姐姐，这是公子的买花钱！” 婢女几时见过这么一大团金……面团，欢喜的眼中都冒出了金光，但有一个狠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臆想：“记着，要找零。” 要找零！ 找零！ 零！ 婢女狠狠啐了一口，转过身去，勉强赔上一个笑容：“公子放心，我们，都给您记着账呢！” 可说话时要这样咬牙切齿么？别人的钱不是钱啊，你们就这般惦记别人的钱？ 真是，人心不古啊！ 自诩已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无垠在心底狠狠鄙视猥琐男子与婢女的贪婪，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格，顿时满意极了。 重点是，有了婢女的保证，他们若还敢贪墨他的银钱，他就，打死他们！ 满意的无垠在不满意的婢女的带领下走入琴心小筑，得，仔细一瞧，琴操之名果然有些不同凡响。 你看，那身穿绫罗的胖员外，十只萝卜粗的指头那是宝光熠熠，璀璨的能刺瞎人眼。 可不是，别人的手上的戒指镶个宝石、彩钻什么的，计量单位都是用克拉计算，还得精确到小数点后好几位，可胖子手上的，那是按斤计算的，小数点后的数字都不屑看，直接抹除了。 “你就不累么？” 气得无垠都为对方的手指头委屈，恨不得立刻就打（劫）抱（富）不（济）平（贫）。 再看那个风流公子，人长得水灵灵的，腰间的玉佩、头上的宝玉也是水灵灵，轻轻一甩折扇，连折扇的骨架子也是水灵灵的好玉，那水头，看得无垠眼睛都有些冒光了。 “嗯，你这么娇滴滴的公子哥，出门也不带个护卫，会被人打劫的，还是我替你收藏了。 还有那个持刀的江湖大汉，气息凶悍，手里的大环刀是用精金炼成，十钧赤金才能炼成一两精金，大汉手里的大环刀可不止百斤，那得多少赤金，得值多少钱，若换算成银子，是不是得堆成山一样高。 想到山一样高的银子，无垠就有些眼晕。 别误会，不是眩晕的，而是气晕的，因为，这些银子都不属于他…… 再看那边那个流鼻涕的小娃娃…… 小鬼，你这么小就敢上花楼你家里人知道嘛，怕不怕我去告状啊，怕的话赶紧把头上那顶帽子交出来，放心，我不要你的帽子，要你帽子干嘛，我就要帽子上那颗珠子，占大便宜了吧，还不感谢我？ 还有那边那个有些娘娘腔的公子，嘿，哪里是娘娘腔，分明是个女公子，女子要贤良淑德，足不出闺房，你怎么能来花楼？来，你先把手腕、脖子上戴的累赘摘下来收买我，我就不去告你的状。 除此之外，还有走步路都能抖十下的耄耋老朽，自带飘飘飞仙光环的道士，凶起来能吓死人的酒肉和尚，长得跟水一般娇俏的小尼姑，加上先前的员外、公子、江湖豪杰、娃娃、女人，这琴心小筑的客人简直是囊括三教九流，男女老少。 最关键是，他们都贼有钱，凭无垠一双专业盯钱三百年的眼招子，任何有钱人都别想在他面前遁形。 要不咋说人家琴操姑娘非同凡响，非同凡响不在于客人身份多样，不在于琴操姑娘影响力突破了性别与年龄的界限，而在于，客人都有钱。 “公子，喝些什么？”这时，将无垠带进来的婢女突然问道，脸上的笑是开了花一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垠神色一凛，有些为难道：“其实，我可以不喝的。” “你看可能么？” 婢女笑的越发灿烂，无垠回头一看，果然，人家员外、公子、豪杰都有喝的东西，不是美酒就是香茗，连那小娃娃都揣着个奶瓶，他要不喝，岂不是连小娃娃都比不过，都不行？ 说什么不能说男人不行，无垠胸膛一挺，做气势汹汹道：“好，那就来一碗……凉白开。” 最后三个字，却瞬间小下去，若非那婢女耳力极好，只怕还听不清，笑容僵在脸上，瞬间给臭了下去，偏就无垠害怕不保险，加了一句。 “要最便宜的。” “是，最便宜的凉白开，凉白开已经是最便宜的了。”那婢女已经没了好气。 无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做做姿态，忽然记起什么：“其实你们可以提供井水，还能更便宜一些，若是允许客人自带杯碗，还能再降降价，一碗水卖他一文钱，这才是为商之道……” “一碗水卖一文钱，我们琴心小筑以后都喝西北风去啊！” 越说他越头头是道，把婢女给气的当场拂袖而去，临去前不忘嘱咐了一句：“公子，你的凉白开我会记在账上，对了，我们的凉白开是一碗十两银子，就在墙角茶壶里放着，您自己去斟，不收你服务费，我们去斟，另收十两服务费……”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能多倒一点呢，收什么服务费，这是人干的事么？” 话音才落，无垠时嗖的一下，就给蹿到了墙角，那速度，连兔子看了都要惭愧，男女老少道士和尚尼姑中不乏一流高手，眼中皆是寒光一闪。 回头再看他喜滋滋地揣着一碗几乎溢出碗边的凉白开，美美的抿上一小口，对，就一小口，小的他不过微微碰了碰嘴唇，都舍不得喝下去，男女老少道士和尚尼姑又齐齐冷笑了一声。 “这么抠门，定然不是我的对手，琴操姑娘，你是我的了！” 想着，这些人才恨恨地对视了一眼，重新开始盘算自己的财力、财力、财力，能不能赢了对方，抱得美人归。 “琴操姑娘到！” 好在，琴心小筑卖的东西虽贵，还是很有信用的，先前婢女说琴操姑娘马上就出来，半个时辰后，她果然是马上出来。 可不是，都骑上马了，还不是马上？ 怎么形容琴操姑娘呢？ 说是闭月羞花并不为过，面容娇美，气质温柔，即便此时做着利落打扮，也不影响这份温柔，偏偏又能凸显出一种别样的英气，两种气质杂糅一起，并不冲突，反使她更吸引人。 正如有句话说的，同样的景色对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同的风景，琴操姑娘无疑就是这样的人，男女老少道士和尚尼姑，三教九流，不同人看她，却有不同的美，这份美深深吸引着他们，叫他们狂蜂浪蝶一般呼喊起来。 “琴操，琴操，我的琴操……” 更有走一步就抖十下的耄耋老者激动地浑身发羊癫似的，抖个不停。 不不是发羊癫似的，他就是发羊癫疯了，身子抖抖抖，抖抖抖，抖到不能自已，抖到嘴吐白沫，竟活生生将自己抖死了。 临死之前，脸上还带着一种见到琴操姑娘，得尝心愿的笑容。 便有那老者身后走出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先是痴迷地看了看琴操姑娘，这才拱手拜道：“我家老爷生前嘱咐，去世之后家中所有田产、房契都留给琴操姑娘，家中那些不孝子统统打将出去。姑娘，小的这就去操办，稍晚一些就把东西送来。” 说着，那管家拖死狗一样，将老者拖了出去，还一步三回头，真是有了琴操姑娘，就忘了他娘，咳咳，他老爷了。 “秦老爷心慈仁善，他忽然离世，琴操伤感不已，今日竞价再提十万两黄金，诸位以为如何？”琴操姑娘忽然悲伤说道。 “好，就提十万两！” 可谁知，却得到了得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的轰然应诺。 第905章 都是过来人 “噗嗤！” 可在这庄严郑重的时刻，一个不协调的声音是极为刺耳的，各人转头看去，只见无垠护着他那碗……凉白开，碗中的凉白开是波澜震荡，上下翻颠。 可不有人说了，一山还比一山高，一坑更比一坑大，凉白开虽然了得，可落到无垠手中，可算是悟空道人落到了多宝如来手中。 任……凉白开震荡的跟疯婆子一般，无垠是兵来将挡，水来稳得住，端的是滴水不漏，着实让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们大开了眼界个……鬼啊。 真当这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是聋子啊，无垠噗嗤一声，笑的这般急促，这般突兀，这般不给琴操面子，难道他们能忘了？ “招财进宝，给老爷拿了他！” 便有那胖员外一身呼喝，那圆滚胖乎的身子后面突然蹿出两道消瘦的身影，两麻杆似的，一闪一晃来到无垠身前，两根银丝交缠，恰如鱼龙乱舞，割得空气嗤嗤作响。 真是突然，连无垠都不曾注意到胖员外身后还藏着两人，虽然这两人长的是消瘦了些，但也足以说明这胖员外的“天赋异稟”——人胖就是好，不仅能多吃，还天生有个藏东西的本事，你看哪个食堂掌事的胖大厨回家时不都得藏个馒头、藏个烧饼，也没见人识破，可见他们这个“天赋”的确是很实用的。 就说胖员外招呼出招财进宝两根麻杆，嘴角就噙着冷笑，眯成缝的眼睛竟也能透出寒光，左右而视，威风霸气。 当然，这等不是威风可对着无垠，而是对着那些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的。 招财进宝两麻杆身为胖员外心腹，胖员外是抖一下脸上的胖皮儿，他们就能将胖员外的心思揣度的七七八八。 当即知晓，今日这事得办得漂漂亮亮，让他家老爷在琴操姑娘好生露下脸，两根银丝舞得是花团锦簇，精彩纷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个著名杂耍团请来的演员呢！ 可惜，这招财进宝的杂耍等级高是高，可演员的自我修养不足，不懂得跟观众互动，难怪明明一身本事，存在感依然这么低，被他家老爷一挡，是个人就会忽略他们。 这不，两人身前就有一个“观众”生气了…… “你说你们俩耍杂耍就耍杂耍，在我跟前耍也没关系，可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很忙，使劲围着我是要赏钱？ 爷看着像能给赏钱的人，能给赏钱的人会喝凉白开？ 最重要的事，我这碗凉白开要十两银子啊，十两银子啊，你们耍杂耍没关系，打着我也没关系，若是敢害我洒了一滴……凉白开，看爷不撕了你们的皮？” 那无垠本来已经“招安”手中凉白开，连唬带骗，许诺面包以后会有，饷银以后会有，你们不要“造反”，要规矩，要安分，要老老实实进入嘴中。 可招财进宝忽然蹿到他面前，一番卖弄惹得凉白开“心思浮动”，一思忖，不对啊，虽然无垠许诺饷银会有，却没有说给多少，也没说多久，于是才“招安”又“闹饷”，再次震荡。 你说，他无垠像是会赖……像是会给饷银的人么，所谓饷银会有，当然是权宜之计——先将人家诓骗进来，然后分割拆散，打散编制后填到自家队（口）伍（水）中，还想造反，再派大（胃）军（酸）消灭之。 可无垠打好的算盘却被招财进宝两人给拨乱了，生气地两眼一瞪，招财进宝就跟两麻杆一般飞了出去。 这回是真成麻杆了，直挺挺的，眼见就进气少出气多，差不多凉凉，唬得胖员外一惊，两腿软成面条，什么威严霸气都挡不住抖动肥肉。 至于招财进宝的银丝，这是问题么，人家无垠不要面子啊，人家“平叛”不要靡费啊，当然是……敬谢不敏了！ 无垠揣得那叫一个利索，各人只见银光一闪，两团银光已经进了他的袖子，然后，他就喜滋滋的啜了好大一口……凉白开，嘴里滋溜滋溜，好似品尝绝世珍馐，馋的那小娃娃都流下了口水，眼巴巴望着他。 真是好大一口，至少，这一口肉眼可见的，装凉白开的碗终于给降了薄薄的一层。 天见可怜，他无垠勒紧裤腰带，一文钱掰成十份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原因是，现在这碗凉白开，算是白捡的！ 所谓人生大事，吃喝拉撒，是样样都要花钱的，而无垠才收服了十天君，以后要管偌大一个天墟势力，手下不知多少人嗷嗷待哺，当然得精打细算。 一碗凉白开贵成十两银子，无垠喝的是十分心痛，百分仔细，要把没味的凉白开喝出酸、甜、苦、辣千百般的味道，才不会辜负那十两银子。 勤俭如此，当然不能怪罪无垠，无垠要说：“要怪就能怪十天君，是十天君无能，以至国库亏空，错不在寡人，寡人也很心疼，你们要体谅寡人！” 还好，无垠之苦终于感动天感动地，便有“忠臣义士”招财进宝为解君忧，亲自“送”上宝兵利器——银丝白练，弥补了国库亏空，把无垠自个儿掏腰包的钱补上了。 因此，这碗凉白开就跟白捡的似的，白捡的多好，不用花钱，用的自然随意，这才，“薄薄的”降低了一层。 如果，还能再来几个“忠臣义士”就好了！ 无垠贪心不足，眼睛微阖，如蛇一般直勾勾看了过去，唬的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一阵心惊肉跳，虽然自忖未必拿不下无垠，可他这眼神，让人很不爽利啊。 你这是，将我们当做人形自走提款机么？ 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齐齐冷哼一声，各自提起真力，琴心小筑气氛顿时一变，杀机凛然。 “咯咯咯，这位公子好生有趣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但在这时，一个娇怯又带三分俏皮的声音轻轻钻了进来，仿佛白鹄轻羽，轻轻一挠，惹得各人心湖荡漾，便是无垠也忍不住心生情愫，抬眼看去，正见那琴操姑娘俏生生地盯着他。 这一眼顾盼生情，恰似来自前世的眷恋，弄得无垠心慌意乱，不知所以，毛躁地将头埋进碗里，咕噜咕噜灌着凉白开。 “公子，你还没告诉人家你的姓名呢？” 但那似依似哝，似偎似绊的声音萦绕在无垠的心里，待得月上柳梢，黄昏渐落，无垠从如花楼里出来，依然熏熏陶陶，迷醉不知身处。 “小伙子，你见到琴操姑娘了？”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掌落在无垠肩头，无垠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以过来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他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袖子。 无垠面色猛地一变，往袖子里摸了摸，脸上顿时露出苦笑：“罢罢，本是‘飞来’之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的袖子，竟是空落落的，别说是什么银丝白练，便是早先“飞进”他袖子里的金砖玉瓦也是半块不剩。 都，送给了琴操姑娘。 “不对啊，不是说琴操姑娘今日出阁么？” 银子丢了是小事，无垠真的半点也不心疼，就是忍不住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仙丹。 没错，这仙丹也是自己“飞来”的！ 可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是说好的，琴操姑娘要出阁，怎么能变卦，人与人的信任呢，我的银子白花了，还有，到底谁竞价最高的？ “人家是出阁了，难道不是？”过来人翻了个白眼，大似瞧不起无垠的记忆力。 无垠神色变幻了下，也终于记起，琴操姑娘的确出阁了，她就走出了琴心小筑的小阁楼，将他送到了门外。 彼时，无垠与琴操姑娘依依惜别，夕阳落在他们肩上，晚风拂过他们的面庞，脚边，是散漫的鲜花，身旁，是笑颜如靥的美人，上天证明，那一刻的无垠是幸福的，是美满的，不知羡煞男女没有老有少，道士和尚尼姑多少！ 但画面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说，琴操姑娘的出阁与马上就来都是一个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说，我的银子白花了！” 同时也揭露了一个血淋漓的现实，那就是，他的银子，白白丢了。 诶，丢了就是丢了，还有分白白和不白的？ 当然就有！ 白白是一点价值也没有了，不白，好歹还有价值，能留一点点念想，证明银子其实不是距离。 但现实是，银子就是距离！ 于是过来人以过来人的姿态点了点头：“这种事，你习惯了就好，反正还有下一回。” “下一回，下一回我怕没有勇气进去了！” 无垠苦笑地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拱手拜道：“原来先生也是过来人，失敬失敬！” 所谓过来人嘛，当然是说指同样被琴操姑娘迷得神魂颠倒，把银子都掏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琴操姑娘的人，倒不是不敢，而是没钱。 没钱，就只能看着琴操姑娘与别人依依惜别，那种痛苦，只有得到过的人才知道。 “诶，对，我们都是过来人，他们也是过来人！”那过来人却突然伸手向后一指。 第906章 溺死的过来兄 “大夫，我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吃药好了！来人，给钱，下一位！” “大夫，我不舒服！” “嗯，不舒服啊，也吃药吧，来人，给钱，下一位！” “可是大夫，我还没跟你说我哪里不舒服呢！” “所以才要吃药啊，吃了药就舒服了，舒服了就不想说了，不吃药当然不舒服了，所以还是要吃药的，来人，下一位。” “大夫，人家不舒服！”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大夫手上一顿，脸上露出挣扎：“不如，吃药好吗？” “可是大夫都不知道我哪里不舒服？” 那声音越发娇柔，想小猫似的，挠的大夫心头痒痒，但大夫还是有医德的，使劲甩了甩头，坚守原则：“哪里不舒服都是要吃药的。” “哼，这可不一定，所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肌肤，针石之所及；在肠胃，火齐之所及。我如今畏寒怕冷、乏力烦乱、忧戚嗜睡，常伴小腹胀感，手指浮肿，因是女人月水劳复之症。”屋外的女声忽然一变，多了几分强势。 “那如何治疗呢？”大夫顿时被压住，有些气弱下来。 说到此间，正中姑娘下怀，便听她高声说道：“如今症状初显，当以汤熨为主，火齐而辅，多喝温水，注意防寒保暖，多食益气补血之物，最忌猛药重药，需知，是药三分毒，用药应谨慎。大夫，只叫人吃药是不对的，不知，你怀的什么诡计？” 其言凿凿，似言之有物，听得正排队看大夫的大姑娘小婶婶连连点头，最后一句反问，更叫她们都变了颜色，露出一副恍然而懊恼模样，真是悔不该信了皇军，以致家中的鸡鸭都被拉走，全改了吃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屋里的大夫只会叫人吃药吃药，连基本的症状都看不出来，可，谁叫他是专家呢！ 百姓也是盲从的，既然是专家，那肯定是好，大夫说吃药肯定得吃药，至于吃药之后还不好，不是大夫的错，一定是药吃的不够，得继续吃。 多少人都给专家大夫坑惨了，好在，终于有个“开明义士”振臂一呼，揭穿了大夫的真面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只会让人吃药的大夫就显得特脓包，那大姑娘小婶婶们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可生病的时候肚子里可是憋着火呢，当场就给炸了。 有打大夫家旺财的，有砸大夫小板凳的，有烧了堆树叶的，还有个小婶婶看见院子里放着一把大铁铲，不顾“身娇体弱”，憋得小脸通红，还是呼哧呼哧将那大铁铲拖了过来，要把大铁铲糊大夫脸上去。 好在，那屋外的姑娘十个知分寸，她们打砸烧还罢，毕竟群情汹涌，法不责众，这姑娘也拦不住啊，毕竟人家大姑娘小婶婶也要发泄发泄怒气，绝对不是这姑娘故意怂恿的。 绝对不是！ 但真把大铁铲糊大夫脸上，惹出了人命官司，可就不好收场了。 当即，这姑娘又是一番劝导，大意是黑心大夫猪油蒙了心，狗一样的东西，下贱无比，不顾她们女性同袍的痛苦，医德贼差，药挑贵的用，疗效挑长的来，将小病当大病治，将大病当绝症医，使多少女性同胞苦不堪言，她们不能让他这么死了，这是便宜他了，要出去败坏了他的名声，叫他时刻生活在广大女性同胞戳脊梁骨的煎熬之中。 自此，这姑娘跟常胜将军一般，带着一帮娘子军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满地狼藉的院子。 哦，还有一只呜呜叫的旺财，它就三个月大啊，还是一只小孩……奶狗啊，她们竟然下得了手，真没人性！ 呼啦！ 这时，屋内帘子悄悄掀起，探出一颗脑袋，贼头贼脑的，瞅着院子又是后怕，又是心疼，不妨，院外突然传来一个声响，唬得那大夫以为娘子军们又杀了回来，跟受了惊的兔子般嗖的一下又给钻了回去。 “诶，过来兄，你这里是……‘又’遭殃了？” 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大夫听得明白，不是娘子军杀回马枪来了，而是他那过来人朋友来了，冷哼一声，起开帘子，背着手就走了出去。 还别说，他这番姿态看着还真有几分绝世名医的架势呢，如果，这院子能不这么狼藉，还有，他那小奶狗能不蹭他的腿的话！ 这大夫，不是无垠还能是谁？ “原来是过来兄，不知过来兄所来何事啊？” 无垠仰着头，大抵我这里不方便，还得计算一下今日的营业额抵不抵“人祸”支出，你赶快走的意思。 至于为何两人都称呼对方过来兄？ 那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自诩君子，肯定得淡如水，提什么名字，提名字干嘛，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后到我家里告刁状，污蔑我去烟花之地么？ 总有刁民想害朕，想知道朕的名字，休想！ 心（心）境（怀）淡（鬼）雅（胎）的他们，当然不肯将姓名告诉。 其实不止他俩，还有无数个过来人也是这样，都以过来兄互称，并组成了一个过来人联盟。 不巧，无垠在三个月前有感人世“艰难”，同志难觅，也加入了过来人联盟，如今也是过来人呢！ 而过来人联盟最核心的宗旨，就是敛财，也可以说是赚钱，赚大钱，赚特别大的钱。 至于赚大钱干嘛，当然是再去琴心小筑消费啊，这还要问？ 这就不得不提无垠开了这个妇科圣手堂的事！ 那是谁说的，女人的钱最好赚，于是无垠还真信了他的邪，一头就扎进妇科大妇这“钱”途光明的大业之中，还别说，像什么悬丝诊脉、什么飞经走气，他……统统不会！ 废话，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这些大夫的事他怎么会？ 那你要问无垠会什么了，无垠可告诉你，他会的比悬丝诊脉、飞经走气更厉害的。 悬丝诊脉，飞经走气算什么，不过是凡人大夫的巅峰技艺，再巅峰，也是凡人，但他无垠是凡人么，是凡人么，你敢说他是凡人，他就跟你急。 自诩不是凡人的无垠当然要做不同凡人的事，不然怎么体现他比凡人大夫更厉害？ 于是，无垠就坐妇科圣手堂屋内，隔着一个帘子，让大姑娘小婶婶们走一走，他凭着对方的呼吸、走步声将病症断定的七七八八，顿时让大姑娘小婶婶们惊为神医、专家，自此名声大噪，财源广进。 当然，无垠偷偷恶补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这种事，他是不会对外说的。 但俗话说了，人怕出名猪怕壮，闷声发大财才正道，这不，无垠一出名，就有人眼红了。 半个月前，就在妇科圣手堂对面开了间妇科神医堂，从开张起就大张旗鼓，摆明车马要与妇科圣手堂一较高下。 今日之前，他的妇科圣手堂已经闹过好几起医患纠纷了，今日这回，不过是对方的釜底抽薪之计。 无垠也不是没想过法子破局，可谁叫他的药……贵呢！ 不贵如何赚特别大的钱？不贵如何敛财？不贵，如何去的起琴心小筑？ 这都不是给钱闹的！ 要不人家过来兄咋特意提了个“又”字？ 如今在妇科大妇这行名声坏了，无垠得想法子转行，换个门路捞钱，是越想越发愁，过来兄也看出他脸色不对，眼中那叫一个杀机满满，也唬得有些心惊胆颤，急忙将来意道明。 “今夜联盟有大行动，过来兄，兄弟可是念着你情分，这才来托人给你找了个名额，不知过来兄去不去啊？” 最后那几个字，过来兄说的是抑扬顿挫，那叫一个眉采飞扬，无垠是既喜且忧，声音忽然艰涩起来，瞅着眼神可怜巴巴问道：“还是，老规矩？” “是老规矩！”过来兄点了点头，却不无鄙夷道：“过来兄，你说你也是日进斗金，怎生这般小气，你若不去，其他人可是争着抢着要去呢！” “我这不是，没了生计，要为以后打算么？”无垠强辩了一句，最后还是咬牙道：“去，我一定去！” “那就约好了啊！”过来兄犹不保险地问了一句。 “约好了，约好了，我像会爽约了人么？”无垠稍显不耐，挥手将过来兄赶了出去，好一个人静静，到底什么行业还能赚特别大钱。 “过来兄好！” “过来兄好！” 是夜，城外十里亭，一群来自七行八业的过来兄不顾夜深人静，聚众扰民。 这些人里，有当屠户的，有公门当差的，有偷鸡摸狗的，也有贵门公子的，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除证明琴操姑娘深受广大男女老少喜爱之外，也说明了琴操姑娘职业操守笃定——只要有钱，琴操姑娘来者不拒，一定给你无法忘怀的体验。 可谁叫他们就是喜欢琴操姑娘呢！ 这不能怪琴操姑娘，对，一定都怪别人，谁让他们有钱呢，有钱没关系，但你不能去琴心小筑啊，害得我们琴操姑娘无法拒绝。 因此，这些过来兄嘴里叫的热情，可眼里，都是满满杀机呢。 于是每一次过来人联盟大行动之后，忽然在下水道啊、茅厕啊发现被溺死的过来兄，也就成了惯例。 第907章 直升飞鸡 废话，不相互捅刀子的过来兄好意思自称过来人么？ 要知道，所有的过来兄那颗都是潜在的敌人，能除一个是一个，该捅刀子时就捅刀子，千万不要客气，客气了挨捅的人可就是你自己了。 “诶，这次大行动的发起人是谁，谁知道这次大行动的具体计划？” 一帮过来兄你看我，我也看你，看的是眼酸脑胀，相看两相厌，眼中的杀气都无法保持，也不见某个过来兄大呼一声“对，没错，就是我”，顿时心烦气躁起来。 你说，这大半夜的，谁不想好好休息，就算不想休息，也可以去什么慧琴雅筑，心琴小筑乐呵乐呵，也比在这里灌夜风来的强。 琴心小筑他们是去不起，看不代表慧琴雅筑，心琴小筑去不起，至少名字里都带个琴、筑等字，也能图个心理安慰。 还有这次大行动的发起人，一定是个傻子，以往哪一次大行动不是在城里，那发起人脑子一定给狗啃了，会选在十里亭这前不见行人后不见鬼的地方，他们的脑子也一定是给驴蹬了，才傻乎乎地答应下来。 扑扑扑，扑伶扑伶扑伶，扑扑扑，扑伶扑伶扑伶！ “什么声音？妖，妖怪！” 但在这时，一阵鸡翅膀乱拍的声音逼近十里亭，那高空上，却见着一个带着翅膀的巨大的阴影挡着月光，渐渐压迫下来，有些胆小的过来兄已经两腿发软，哭着爬着死活要离开。 扑伶扑伶扑伶！ “妖什么怪，没知识也该有见识，你们见过这么帅气的妖怪么？” 终于，巨大阴影带着一阵震颤落在地上，压坏了一片花花草草，就见一个长着两只巨大眼泡，圆圆滚滚，体表都在反射弧光的妖怪被阴影吐了出来，圆溜溜一滚，滚到众人面前，把眼泡一掀，露出一张人脸。 不正是，那过来兄么？ 咳咳，大家都是过来兄，但此过来兄不是彼过来兄，人家戏份十足，可不能随随便便当做那些群演一般的过来兄。 “诶，过来兄，你这‘天外飞仙’的打扮倒是新奇，莫非就是今日大行动的计划，想假扮外星人吸引琴操姑娘的目光，做到不出钱而屈美人之心！” 见着妖怪不是妖怪，一群过来兄又镇定了下来，几个有奇装异癖的过来兄更围着过来兄好一番评价，更越说越激动，越发觉得有搞头，暗自盘定了计划。 对，下一次也这样穿！ 成不成功两说，关键是，成本低啊，若是不成功，再换一身打扮，说不准，下一回就能触碰到琴操姑娘心中柔软之处呢！ 咳咳，不说题外话，就说过来兄. 原来，先前过来兄被人误认为是妖怪，是因为脸上戴着一个用水晶磨制的巨大眼罩，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皮衣，整得跟天外飞仙似的。 在这夜半三更，夜深人静时，突然出现一只天外飞仙，各人难免心慌意乱，以为他是妖怪呢！ “计划不是我，是我身后的东西！” 过来兄冷哼哼了一声，懒得与这群“凡夫俗子”计较，可一想到这些“凡夫俗子”以后就是他的金客，又赔上了笑脸，大声道：“请容许我来介绍今夜的行动，代号，眺望！” 所谓眺望行动，经过来兄介绍，大意是他经过七七四十九闭关，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于创造了一件金天地泣鬼神的发明——直升飞鸡。 这直升飞鸡可了不得，不吃油，不耗电，零损耗，无污染，可是纯绿色无毒害发明，最重要的是，它能上天啊。 不上天叫啥飞鸡，不如叫坦克车？ 诶，这么一说，过来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自己把握了未来战争的脉络，如果将坦克车发明出来，分别卖给喵星国和汪星国，让他们把猫脑子和狗脑子打成猪脑子，一定很赚钱。 但你要问上天干嘛，我们都是地上人，在地上活的好好的，天上又没吃的，又没喝的，关键是没有琴操姑娘，我们上天干嘛？ 要上你们上，最好全都上去，这样就没人跟我抢琴操姑娘了……咳咳，差点暴露了险恶居心。 反正，反正兄弟我是忠贞不二，就算天上有仙女也不要，就要琴操姑娘，你们全都上去好了。 那过来兄就要赏他们两个耳刮子了！ 不上天？不上天我为了发明直升飞鸡的成本找谁拿，我以后怎么利用直升飞鸡赚钱？ 咳咳，不对，是不上天，你们怎么偷窥琴操姑娘，咳咳，也不对，是欣赏，欣赏琴操姑娘。 大家都是有情怀的人，有情怀的人偷窥能叫偷窥？ 那叫欣赏！就跟欣赏艺术品一样一样的，都是一种批判性目光，人家欣赏艺术品是为了勉励作者，督促他精益求精，我们欣赏琴操姑娘是为了提醒琴操姑娘，一定要时刻打扮的美美的吖。 经过来兄这么一点拨，众多过来兄心头都是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中，就是这样！ 要说琴心小筑历来只讲钱面不讲情面，没钱，管你多痴情就是进不去琴心小筑，连见琴操姑娘一面，解解他们的相思之苦都不能。 可有了直升飞鸡后，他们能上天啊，上天就能偷窥，咳咳，就能欣赏琴操姑娘了。 就算琴操姑娘恼怒了，他们也能说自己是上天吹风的，那不是天上风大，吹得屁屁凉，吹得舒爽。 至于偷窥，嗯，欣赏一事，其他过来兄做了，我肯定没做。 反正你问我我也不承认。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了直升飞鸡这等发明，过来兄们就可以告别相思之苦，以后想怎么看琴操姑娘就怎么看，左边看，侧面看，上面看，下面，嗯，下面没法看，这以后可以加强，过来兄记了下来。 但至少比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观看还多了好些角度，算是半球形观看，肯定是物有所值。 而更物有所值的是，过来兄体谅他们同是天涯过来人，相逢何必相为难，还给每一个登上直升飞鸡的过来兄配了个高精度、防蓝光、防辐射、可夜视、可热视、可透视，就算琴操姑娘躲在浴室里也能看得见的多功能望远镜，绝不收任何附加费用。 当然，登上直升飞鸡是要买鸡票的，鸡票也是按时间收费的，不能让人家过来兄白忙活不是。 “嗯，嗯，对，对，过来兄果然恩义，即使不能透视，就冲你我的情义，也不能让过来兄亏本不是？兄弟我义不容辞，先买三个时辰的鸡票。” 便有一个义气无双的过来兄凛然走出，按照过来兄的定价，当场付了三十两银子，上了直升飞鸡。 诶，你说三个时辰三十两贵，那你肯定是没去过琴心小筑的。 “还有我，我要包月，包月，不知包月能不能打折啊？” 可有一个过来兄更霸气些，一开口就要包月，却惹来了过来兄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哼，还打折，嫌贵不要上，过来兄，我先定个包年套餐，先按你现在的定价，但以后若是市场行情涨价了，随时能来我府中补差价！” 先前买鸡票的过来兄又者了回来，也不答话，直接取了一个牌子塞到过来兄手中，趾高气扬而去，把包月过来兄躁的连连跺脚，也咬牙买了个包年套餐。 “还有我，还有我！” 立时引得其他过来兄争相购买，你推我挤，一片混乱。 只叫人群外的无垠都翻起了白眼！ 他是恨啊，不仅是因为过来兄嘴里没一句实话，还闭关七七四十九天？ 无垠可记得，他的妇科圣手堂开张以来，过来兄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拐着弯说是做市场调研，其实是要打听为啥妇科圣手堂这么赚钱的窍门。 如非无垠严防死守，再加上过来兄在妇科大夫一行的确造诣不深，哪里还等妇科神医堂抢走他的生意，他的生意早就要被过来兄折腾破产咯！ 更因过来兄现在大赚特赚，赚特大钱，竟不带上他。 但他也不想想，他先前赚钱时，不也没带上人家么？ 这是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过来兄，你上不上啊？就差你了！” 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众多过来兄都上了直升飞鸡，只剩无垠一人，可看过来兄脸上不耐烦中又带着几分贱笑的样子，分明在说：“小样，叫你上回不带我，现在爷赚特大钱了，也不带你！” 无垠气得胸膛发鼓，恶狠狠道：“上？嘿嘿，爷就……上了！先，买三个时辰吧！” 最后那句，他是羞的无地自容，倒不是因为这句话太“从心”，太没骨气，而是因为，这钱让过来兄赚了，他，恨啊！ 只有他赚别人的钱，没有人能赚他的钱，除了，除了，琴操姑娘，无垠暗暗发誓。 “不知道过来兄以为我这生意如何？” 谁知，无垠这边掏了钱，那过来兄反而忸怩了起来，见无垠神色疑惑，只好咬牙道：“其实我这直升飞鸡有许多好处，但只一样，它是人力发动的，过来兄若是愿意帮忙，我可以分……分半成分红给你！” 嘿，半成，可能么，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他？ 无垠冷笑：“好，我答应了！” 第908章 我的大长剑 当然，以上是简略版，详细版大概如下： “我日进斗金！”无垠道。 “倒了！”过来兄扣了扣鼻屎。 “我妇科圣手！”无垠坚持。 “不是了！”过来兄把扣过鼻屎的手指头放在眼前瞅了又瞅。 “我看像没钱的人么？”无垠急了。 “像！”这回过来兄终于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几眼，下了判断。 “就不能多提半成？”无垠于是服软了。 “不能！”这种事肯定没商量啊。 “有本事你自己蹬去！” 无垠也怒了，说着把腿一歇，正拍翅膀拍得起劲的直升飞鸡一声尖叫，呼啦呼啦地往下坠。 哦，尖叫的是坐飞鸡的过来兄们。 所以说，无良商家最讨厌，不管售后的无良商家更讨厌，闹分家闹到天上来的不管售后无良商家更更讨厌，不顾顾客性命闹分家闹到天上的不管售后的无良商家更更更讨厌…… “诶诶，别，别，我再提半成。”所以这种事还是能商量商量的。 “对不住涨价了，五成，”可无垠已经不满足了，要狮子大开口。 “五成，不如我不做了，将生意让你好了？”可狮子口太大，过来兄当即翻了脸。 “行啊！” 但谁怕谁，无垠再次将腿一歇，尖叫声再次响起。 “别啊，万事好商量，五成真不行，一成！” 气得，气得过来兄没办法，只好一人死命踩着轮毂，不然这直升飞机真的就得掉下去了。 “四成” “两成” “三成” “两成半？” “嘿，你这样就没诚意了吧！” 所以，才爬上去没一会的直升飞鸡第三次掉了下去，这一会坐飞机鸡的过来兄们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爱咋咋的吧，有本事，有本事，弄死我们算了，看你们以后还能赚谁的钱。 敢不将顾客当顾客，他们过来兄也不是好惹的…… “好好，我怕了你了，三成就三成，但先说好，我们是一月一结账的。” 唬得过来兄以为一群过来兄已经集体吓死了呢，忙着要去后面看看情况，终于应了无垠的要求。 “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占着我的流动资金做投资么？”无垠却一眼看穿了他的险恶居心。 “那你要不要？” 给钱的就是大爷，气场又回到过来兄这边了，撇下一句话，也把腿一歇，就……去后面安慰其他大爷了。 得，这下他终于记起谁给钱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大爷们的小心肝吓破了没有。 “要，要！” 直恨得无垠一人要做两人的活，把腿蹬成风火轮，才保持直升飞鸡的平稳飞行。 详细情况就如以上，总之，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谈判，无垠为自己争取到三成分红的福利。 当然，三成他肯定不满意，可路子可是一步步走的，面包也要一口口吃，以后，有着是机会，再敲诈，咳咳，再与过来兄谈判就是。 还以后？ 他这是不把过来兄当人看啊，摆明着是挟客自重，不知那些过来兄的小心肝承不承受得住下一回。 但说话归说话，无垠可不是那种故意借着说话就偷懒的人，他可是敬职敬业的，终于也将一群过来兄拉到了琴心小筑的上方，直升飞鸡后面顿时传来一阵惊呼，以及那过来兄显摆的声音。 “我就说么，我的发明怎么能差了？ 诸位过来兄，坐我这直升飞机值得回程票吧，不知道还有哪位过来兄愿意将包月套餐改成包年啊，有需求的趁早，本店唯一一次打折的机会在此了，一次包年，一年不涨价，过时不候啊！” 不过，那些过来兄都忙着咕噜咕噜咽口水呢，可没空回答他。 等等，咽口水？ 当然是看到某种不能言喻的美妙景色，下意识的动作，不都说食色食色，说明某种不能言喻的东西也是能吃的。 “我说，过来兄，你这东西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到声音，无法做到图像声音同步。” 就有一个过来兄鸡蛋里挑骨头，抱怨过来兄没把服务做到最好。 当然，他说着话时语气肯定得狠委婉，毕竟直升飞鸡这生意可只此一家，妥妥的是卖家市场，轻易可不能得罪了过来兄。 “过来兄此话的确是金玉良言，我最近已着手发明一件窃听装置，基本已经完成，但差了一步？” 得，他竟然已经想过了，该说他是考虑周全么？ 其他过来兄听了可心急的不得了，当即就有几个过来兄拍了胸脯：“还请过来兄明言，若有帮得到的地方，直管说便是！” 过来兄就等着他们接茬呢，当即大喜，郑重拜道：“有劳诸位过来兄，这一步并不难，只要将窃听装置装到琴心小筑就行。” 这一说却把诸位过来兄吓得齐齐一静，没了声音。 不难？ 说不难真不难，可关键是让谁去安装。 收买琴心小筑仆人？ 对不起，琴操姑娘男女通吃，一个眼神比大把金钱还管用，别这边才收买了，另一边人家就将你出卖了。 但自己进去装？ 先不说这得出老大一笔钱，绝对不是诸位过来兄小气，真不是小气，这是钱的事么，这是钱的事么？ 就算有过来兄愿意出这笔钱，可琴心小筑有些地方他们也不方便去啊，真装了窃听装置，也是听了东屋听不了西屋，听了前句听不了后句，反而更挠得他们心痒痒，不是折磨人么？ 所以，这绝对不是钱的事，谁再提钱他们保管跟他翻脸！ 好在，过来兄是急人之所急，想过来兄所想，既然过来兄们莫得法子，他只好自己想法子。 这灵感，还是过来兄们提供的呢！ 先前过来兄大吹法螺，要把他的直升飞鸡吹上天时，虽然这直升飞鸡也的确能上天，可还是暴露了直升飞鸡无法做到全周天无死角，上也看，下也看的问题。 当时过来兄就想了，下面不能看，是不是打个洞过去，结合安装窃听装置一事，得，一事不劳二主，顺便打洞过去时就窃听装置装地下吧。 只是，这样他的窃听装置有些地方就要改动了，这装地下跟装屋里肯定不能一样标准，就说以地面的厚度，也需要适当加强窃听装置的功率才行。 “我说诸位，我们现在有麻烦了！” 这时，一直驾（蹬）驶（脚）直升飞鸡的无垠突然喊了一句，诸位过来兄急忙拿起可夜视、可热视、可……透视的多功能望远镜一看，就见一个血衣飘飘的剑客御着殷红剑光从琴心小筑飞了上来。 “该死，竟是一剑宗的血剑人屠，好恶贼，占着一剑宗家大业大，都半夜三更还去打扰琴操姑娘休息，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就……真了不起。” “该死，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过来兄，这血剑人屠号称出剑无情，如浮如屠，你快想个办法，不然我们今日都要死了！” “原来半夜出动也不保险，这世上还是有人的眼睛堪比我的望远镜，连我们再天上都看得见，看来我的直升飞鸡还要加装上隐身功能。” 诸位过来兄急的上蹿下跳，过来兄却不惊慌，先嘀咕了直升飞鸡的不足之处，这才压了压手掌，道：“过来兄们休要惊慌，我已经料到各种意外，为此，直升飞鸡中准备了多种手段，别说血剑人屠就一人，就算一剑宗抄家伙一起上也不行。” “我一剑宗一起上也不行？嘿，好大的口气！” 谁想，过来兄在直升飞鸡里说的话竟然传到血剑人屠耳中，就听的一声冷喝，血光冲天，一道长宽十数丈的血红剑光霍然斩来。 “好一个血剑人屠，耳朵这么好，真聋了你不叫顺风耳，叫什么血剑人屠！” 却有过来兄怪叫着，猛地扑到驾驶室，拍下了一只红色按钮，直升飞鸡上顿时传来一咔咔阵震动，机（鸡）体外，一只只鸡毛，咳咳，一只只鸡毛状的铁甲翻转，重新排列，轮廓瞬间从稍显臃肿变得扁平，更符合空气动力学，看上去，竟异常优美呢！ 好家伙，这是直接从直升飞鸡升格成了战斗鸡！ 战斗鸡在手，天下我有，过来兄一改平日的不着调，豪情顿发，把拉杆一体，脚下用力，那战斗鸡嗖的一下给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血红剑光追之不及。 正所谓鸡之快，剑追不上，将血剑人屠气得走火入魔，头上蒸起殷殷血光，仿佛一座浮屠碑文，十数丈的血剑亦瞬间暴涨，有百来丈长，被血剑人屠提手上就要砍人。 哦，别误会，血剑人屠并没有走火入魔，这是他发功的正常异象，要不他咋叫血剑人屠呢，这称号的由来，有一半是靠浮屠异象撑起的。 嗖，嗖！ “什么东西这么快？” 不妨，两道疾光突然飞来，血剑人屠一惊，却不慌忙，撩起“长”剑，就削了过去。 “蠢货，我剑这么长，让你打你也打不到我啊！” 轰轰！ 谁想，他才冷笑完，与“长”剑碰撞的疾光猛地炸开，爆炸力凶猛，不仅将“长”剑炸得寸裂，澎湃的光辉热力更瞬间冲涌过来，将他炸飞了出去。 第909章 要讲风度 “蠢货，你剑长，我的爆炸威力也不小，诸位过来兄，你们谁愿意点个增值服务？” 过来兄挑着眉头，嘴里叼着手工烟，深深吸了一口，一口事后烟吐出，那小表情，得意中又带着几点凶残，别提多丰富了。 “过来兄，你不是说直升飞鸡不收其他附加费用的么？” 可他话音才落，便有一个过来兄站了出来，神色义愤，就差骂上一句无良商家了。 如非，如非，怕过来兄一生气将他丢出直升飞鸡，这位过来兄一定是会骂出口的。 对，就是过来兄太粗鲁，太凶残，君子动口不动手，一点都不文明，过来兄是不屑跟他动手，可不是怕了他。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这位过来兄也说是直升飞鸡不收附加费用，但如今我这已经不是直升飞鸡了，是战斗鸡！ 战斗鸡，顾名思义，是战斗中的战斗鸡，鸡都能战斗了，可就不是一般的鸡，也不再是直升飞鸡，就冲这个名字，也值得诸位过来兄购买增值服务的！” 过来兄眼珠一转，狡辩起来，试图将直升飞鸡与战斗鸡从种族、类型、性格、性别上区分开来，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意思，赶紧的，我要收钱啦。 废话，不收钱，刚才他打出去的两团疾光找谁报销？ 当然，这番话并不能让过来兄们满意。 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那是辛辛苦苦，一毛一块坑蒙拐骗来的，凭什么交钱，凭什么交钱，凭什么交钱？ 要钱没有，要命，咱还是商量一下给钱的事吧！ 但他过来兄是强人所难的人么，他做生意可讲究一个愿卖，一个愿挨，咳咳，一个愿买，总之，他不是强买强卖的人，强买强卖一时爽，可得全家火葬……嗯，可是竭泽而渔之事，以后他还想不想赚人家钱了， 于是过来兄话锋一转，又道：“诶，你们不买也就算了，那我们就回去吧，可怜诸位过来兄至少都买了三个时辰的鸡票，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被血剑人屠害的就要回航，损失老惨了，我可说好了，我的鸡票是不退票的啊！” 却说得过来兄们神色变幻，又是不甘，又是不舍，又有一个过来兄小心问道：“不知道，过来兄的增值服务是什么服务？特不特殊，不特殊我可不要！” “特殊，特殊，保证特殊，不特殊你们只管找我退货！” 过来兄兴奋地一把越起，在驾驶室内一番操作，机舱内顿时打开一排小窗口，一排火箭也似的东西分别抬升了起来，对准了外面。 “诸位且看，这是我为战斗鸡配置的独家武器，冲天火箭弹，它的威能如何，想必诸位过来兄已经见识了，血剑人屠就是榜样，但但但，最关键的是，它不贵啊！” 过来兄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就见他夸张地舞着手臂：“我这冲天火箭弹一发只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能干嘛，不就买一个时辰鸡票么？” “但也能买一千个羊肉馅馒头，五千个白面馍馍，十万张锅贴！” 不知哪里飘来的声音突然接下过来兄的话，恨得他狠狠甩了驾驶室几个白眼，这才说道：“十两银子买不了吃亏，十两银子买不了上当，但十两银子能揍血剑人屠。 想想血剑人屠出身一剑宗，对，就是那个号称一剑光寒十四州的一剑宗，可谓出身名门，又修行了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却被我一发冲天火箭弹炸飞……” “是两发！” 那个声音再次钻了进来，气得过来兄差点要把衣服撕了，钻进去跟他抱一起搞基，把他名声坏掉。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和气生财，生气破财，我一定不会生气！” 过来兄努力才安慰了自己，提起个勉强的笑容：“诸位过来兄，你们就不想试试打败血剑人屠的感觉，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差点坏了我们的‘好事’呢，诸位过来兄想想，会不会觉得手痒痒，会不会忍不住，不要忍，尽管上，尽管打，不要怕冲天火箭弹弹药不够，不要怕自己打不准，我这可是自动瞄靶的。” 这般一说，诸位过来兄过来果然手痒的厉害，也不能忍。 正好，那被炸飞的血剑人屠又驾着他那充满特色的血红剑光杀了上来，血光滔滔，把夜空染得尽是惨淡，虽然血剑人屠的剑光不曾变化，可他那披头散发的样子，无不说明，他这回是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过来兄们，还等什么，上啊！” 但有过来兄一声厉喝，诸位过来兄跟吃了枪子，咳咳，跟吃了枪药一般，瞬间挤满了小窗口，严正以待，眼见血剑人屠神色凶残，一个过来兄一个激灵，食指一勾，一发冲天火箭弹射出，轰咚一声，那血剑人屠，又给炸出去了。 “我打中了，我打中了！”可将那个过来兄兴奋的，都手舞足蹈起来。 其他人一看，嘿，的确跟过来兄讲的一模一样，他这人虽然钻钱眼里了，好歹大家都是过来人，他却连点折扣都不打，但好在说话算话，冲天火箭弹不未打半点折扣，弹副其实。 那还等什么，赶紧发狠打啊，血剑人屠就那么一个，若是被别人打死了，报不了刚才差点被血剑人屠吓跑的仇，他们岂不是冤死。 一时间，火箭弹与剑光齐飞，兴奋高呼与怒吼并行，将夜空折腾的无比热闹，多少人从睡梦中惊醒，推开窗户，看到天上的景象，摇了摇头，不由嘟囔道：“嘿，睡醒了还能看见这个？一定是我没睡醒！” 说罢，竟真的关上窗，闷头呼呼大睡起来，真不知该说是他们心大，还是该说他们糊涂。 但你总是喊不醒那些装睡人！ “说说吧，过来兄，你干嘛要拆我台？” 而在战斗鸡驾驶室中，过来兄也找上了一个装模作样的人。 此时他斜倚着驾驶室大门，一只脚尖点着地，嘴里吐着烟，眸光带着冷意，若非身上的皮衣实在厚实，看着实在太滚实了些，倒也能勉勉强强与传说中的杀手之王凌凌漆搭上点边。 “嘿，说什么？先前算分成时你没将战斗鸡的收入算进去吧！” 谁想，过来兄的姿态并没有吓到无垠，他也冷笑了起来，直笑的过来兄脚软了一下，差点跌倒。 可不是，过来兄将直升飞鸡与战斗鸡分的这么清楚，想必，卖鸡票的钱跟卖冲天火箭弹的钱也是分开计算的。 “嘿嘿，这个这个，我想着以后再算？”眼见无垠有罢“腿”的意思，过来兄不禁搓起手掌，要与他打个商量。 “那我想现在算呢？”可无垠偏不与商量。 “现在不方便！”嘿，你这么拽，我不要面子啊，过来兄神色也是一冷。 “何时方便？” 于是，无垠竟真的罢“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过来兄立刻就赔上了笑脸，只是这笑脸看着好生苦涩，正愁着如何将损失降到最小，机舱内却传来一声呼唤。 “过来兄，快来看看，又出状况了！” “出状况好，出状况好！” 可将过来兄喜的就差拍掌大笑，但看无垠看来，只好装作义愤填膺，怒冲冲地冲了过去。 可不是，还真出状况了！ 却是那血剑人屠被战斗鸡打得太凄惨，羞愤成怒之下，开了门，哦，是开了个召唤门，要将一剑宗召唤过来，一起上。 对付恶贼嘛，跟他讲什么道义，当然是群起而攻。 “嘿嘿嘿，恶贼，你不是说一剑宗一起上都不是你对手么，某家不如如你的意？” 血剑人屠一口一个恶贼，披头散发，眸光凶残，满脸鲜血，这样子，也不知到底谁是恶贼？ “所以说，做人要讲风度，明明我们是友情切磋，说好的不管谁输谁赢都不叫家长，一剑人屠兄，你太不讲究了！” 却将那战斗鸡中的过来兄气得破口大骂，将正维持召唤门的血剑人屠气得口吐鲜血，召唤门忽明忽暗，好悬没将正穿门而出的两老头卡在那里。 “是谁，是谁欺负我乖孙？” 两老头脾气火爆，好歹钻出了召唤门，一看血剑人屠满脸是血，这还了得？ 向来都是血剑人屠把别人砍得满脸是血，别人跑回去找家长的份，他们那叫一个得意啊。 瞅瞅，瞅瞅，这就是我家孩子，不赖吧，打架就没输过！ 所以血剑人屠有今日之祸大半都是一剑宗给惯得，偏生两老头还不反省反省，一出来就要找别人麻烦，这种人，不能让，就该狠狠教训。 “给我打！” 战斗鸡内，过来兄威武如镇国大将军，军令一下，诸多过来兄摩拳擦掌，狠狠扣下扳机，嗖嗖嗖嗖，便有十几个冲天火箭弹射出，凌空爆炸，糊了两老头一脸。 那火光，那热力，那是一个澎湃热情，激动的一干过来兄都欢呼叫了起来，可下一刻，他们得意的小表情却差点哭了。 因为，没效呗！ 第910章 一剑怕怕火箭弹 可不是，火光中间，陡然炸开两道剑光，就见两老头护持着血剑人屠稳当当地走了出来，三人身边，旋绕两柄奇异神剑，一赤灼、一阴寒，互成阴阳，正好将热力、火力挡在了外间。 “忘了介绍，老夫一剑宗双剑长老！” 这般威势，也的确吓住了一干过来兄，两老头趁机装个腔，说了个……没听过的名号。 咳咳，可不是没听过！ 人家血剑人屠好歹能被过来兄们知晓，多是占了他是琴心小筑常客的原因，诸多过来兄那叫一个恨意绵绵无绝期。 所以说，你想记住一个人，那就爱他，因为用爱发电无极限，爱能拯救世界，也能拯救你的记忆；不然，就用恨，恨他，憎他，每天扎个小人诅咒他也就记住了他。 过来兄们恨血剑人屠，恨他财大气粗，恨得没日没夜扎小人，“自然而然”也就记住了他。 可双剑长老算什么，他也来琴心小筑消费？呸，老不修，不要脸，一把白胡子了也来赚琴操姑娘便宜。 所以说，上到四十岁以上，下到十八岁以下，这两个年龄段的人都该发配到汪星国修狗舍，不然留着他们干嘛，留着他们与他们争夺琴操姑娘吗？ 但为何只有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能免除，当然是因为众多过来兄时这个年龄段的了。 咳咳，好像说偏了，但总之，什么双剑长老，他们就是没听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过来兄，两老头可恶，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武器没拿出来，放心，兄弟们不会让你吃亏，大不了我，咳咳，大不了我们凑一凑，总能把本钱给过来兄的，这叫啥来着，哦，这叫众筹！” 就有一个过来兄气不过双剑长老的做派，“豪爽”地请过来兄收拾了他们，至于钱，他们肯定不差钱啊，对啊，他说的是他们又不是他，凭啥就他一个人付钱，这种事，不存在滴。 “对，过来兄有什么宝贝尽管拿出来，不能让一剑宗太得意了！” 其他过来兄一看，中，就是这理，要他们单独一人出钱，肯定是没钱的，一文钱都没有，凭啥就我一人出了？ 不过众筹这玩意新鲜，他们就有兴趣凑一凑，这没钱也可以暂时借一点的。 对，他们的钱都是借来的，没有半文钱是自己的。 “好，够义气，诸位过来兄放心，你们都这么义气了，我怎么能小气？放心，我一定不赚大家钱，就收个成本价。” 可将那过来兄欢喜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一把跳到机舱一侧，一番复杂操作，又是按密码，又是输指纹、瞳膜，眼花缭乱的，战斗鸡顶，升起个巨大冲天火箭弹，正想把扳机扣下去，一个过来兄忽然按住了他。 “过来兄，虽然是收成本价，但你也该说说成本价到底是多少吧？还有，你准备炸几发来着？”这个过来兄神色闪烁，眼光似晦似暗，意味难明。 过来兄抬头看去，只见诸多过来兄都是这个表情，顿时知晓自己的小算盘被人看破了，内心那叫苦涩啊，就差哇凉哇凉了。 “过来兄放心，这发武器叫做霹雳金光火箭弹，一发能比百发强，就一发，只要九九八，不要一千两，就能送双剑长老入魂，若是不成，就当我白送诸位过来兄了！” 过来兄又是舌灿金莲，又是咬牙赌咒，死活要诸多过来兄相信他，诸多过来兄听着在理，可总觉哪里不对。 废话，百发冲天火箭弹是一千两，一发霹雳金光火箭弹就要九九八，这是把一发霹雳金光火箭弹当百发冲天火箭弹来卖，当然一发能比百发强。 可正犹豫着，飞行中的战斗鸡猛地一个甩身，将他们齐齐甩飞了出去。 “我说诸位，随便商量商量也就是了，再商量下去，你们就准备跳鸡咯！”驾驶舱内，就传来无垠的好意提醒。 可不是，他们在这里磨磨蹭蹭，人家双剑长老已经驾驭着他们的日月双剑杀了上来，这两老头那叫一个宝刀未老，把剑当刀使，刀刀老练，刀刀凶猛，显然年轻时也是滚刀肉、庙街双霸的人物。 而无垠驾驶着战斗鸡却飞的那是一个花团锦簇，花开花谢，百花绽放，菊花朵朵，咳咳，最后一句没有，总之就是开得眼花缭乱，把战斗鸡当太空战舰开了，不说巨大的惯性甩来时，把诸位过来兄甩的不要不要，就说机舱、甲板不时传来一阵阵酸涩的声音也唬得他们心慌意乱。 这玩意，不会散了吧！ 却未见着，无垠与过来兄两人悄悄在半空中对上的目光。 “不是我，你的霹雳金光火箭弹能卖出去？” “你就说要几成分红吧？” “五成！” “无耻，一成！” “四成！” “两成！” “那还是三成吧，你再敢讲价我就将你的战斗鸡送人家刀口下！” “好，算你狠，三成就三成！” 那厢，诸位过来兄也终于有了决断，咬牙切齿买了一发霹雳金光火箭弹。 “好，就请过来兄发射霹雳金光火箭弹吧，但可说好了，只是一发啊，若是超过一发，我们可不付钱的！” 也是呢，都到这个份上，命都没了谁还敢惦记钱财这等身外物，没人……哦，过来兄们就敢，临了不忘嘱咐了一句。 “放心吧，肯定给你们整落实了！” 过来兄一改先前被甩的五迷三晕的架势，一把跃起，以坚决而不让过来兄们反悔的速度扣下了霹雳金光火箭弹的扳机。 嗖！ 这霹雳金光火箭弹果然不同凡响，才发射，巨大的爆发力就震得战斗鸡向后退了退。 正好双剑长老死活都砍不到战斗鸡，也有些不耐烦，见着一团疾光炸来，也不闪也不避，来个双剑合璧，日月同辉，一柄呈日月双辉的巨剑霍然升起，狠狠斩去。 “乖孙，爷爷教你一个乖，用剑当用‘长’剑，我剑这么长，只有我砍别人的份，哪里能有别人砍我的时候？” 双剑长老则趁机传授起经验，其言恳切，只为诲（毁）人不倦，一点私心都没有。 只是这话怎生听得有些熟悉？ 血剑人屠还未反应过来，熟悉的光与热再次笼罩了他，轰咚一声，将他铁丸子一样炸了出去，半空中，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不知晃瞎多少偷偷在下方注视这场战斗的人。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瞎了啊！” “活该，谁让你们半夜不睡觉，当夜猫子有什么好，这不白白把眼睛熬瞎了！” 却有过来兄们排做一排，整整齐齐，一个不落地站在战斗鸡打开的小窗户前，脸上都带着用水晶磨制的墨镜，做冷酷之色。 话说，是谁半夜不睡觉，把那些本来睡觉的搅醒，现在又害人家瞎了眼，不要赔医药费啊。 还真，不要赔！ 你看他们这些过来兄是赔偿医药费的人么，明显不是！ “如何，这发霹雳金光火箭弹诸位过来兄可看得过瘾，过瘾的话，顺便把今夜的账结一下吧！” 下一刻，过来兄说出的话却叫过来兄们的冷酷齐刷刷地砸到地上，玻璃也似，叮叮当当都摔了个粉碎，一个个痛不欲生地掏着银票，哆哆嗦嗦，哆哆嗦嗦，跟要掏他们心窝子似的。 轰咚！ 但在这时，战斗鸡猛地一震，鸡屁股，咳咳，相当于鸡屁股的位置高高一撅，将过来兄们全撅飞出去，翻滚着，撞得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敢偷袭我们？” 过来兄与过来兄们捂着脑门大叫，各个气焰嚣张，不同的是，过来兄的确气急败坏了，而过来兄们眼中都带着笑。 撞得鼻青脸肿算什么，若能免掉账单，他们会说，这样的鼻青脸肿再给我来十个。 当然，该生气他们还是很生气的，连一剑宗的双剑长老都被他们过来人联盟打败，竟然还有人敢惹他们，这是，不要命吧！ “是，是一剑宗主！” 可通过望远镜看清外间来人，过来兄们便颤抖着丢下望远镜，一个个都做出生无可恋之色。 一剑宗主？ 对，就是那个一剑光寒十四州的一剑，这名头响亮的，连不知道双剑长老的过来兄们都知道他，可见凶名之大。 大到，这群过来兄不觉得自己能在一剑宗主手中逃过性命。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就半夜睡不着，不小心路过琴心小筑，就顺道看看琴操姑娘么，怎生连一剑宗主都惹出来了，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嘛？” “过来兄，你还有什么宝贝，这回兄弟都不跟你说讲价，只管拿出来便是！”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过来兄若死其财皆散，一群过来兄可怜巴巴地望着过来兄，就怕他嘴里吐出一个不字，那就管杀不管埋。 嗯，被一剑宗主杀了肯定没人埋。 “哼哼，一剑宗主，我早想与他会会了，过来兄们别怕，既然你们都难得大方了一回，小弟自然不能藏着掖着，就让一剑宗主见识见识我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剑怕怕火箭弹吧！” 第911章 跟了个无良主人 一剑怕怕，连一剑宗主都怕，就问你怕不怕？ 但谁说一剑宗主怕了？ 战斗鸡外，号称一剑光寒十四州的一剑宗主气得直哆嗦。 话说，连血剑人屠都有双顺风耳，人家一剑宗主耳力必然得更好，不然岂能对得起他的名号？ “好猖狂的恶贼，一剑怕怕，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怕？” 就算怕了也不能说，一剑宗主气得疯狂，却把长剑一引，天光乍亮，恍惚天色将明，那光极盛，即使有墨镜遮挡，过来兄也被晃两眼模糊，暗道一声不好。 “竟是心剑，好个一剑，真给你练成这招式？不过，我这火箭弹已经做到不用眼睛瞄都能打准的地步，你，失算了吧！” 过来兄虽惊不慌，闭着眼睛，把扳机一扣，战斗鸡猛地一颤，竟发出一声悲惨呼鸣，下一刻，它的鸡毛，嗯，鸡毛状的装甲齐刷刷一震，不顾它的挽留，果断地翘家而去。 一片片鸡毛装装甲化作光，发出璀璨之芒，渐渐由实而虚，也似一缕缕的天光，完全融入一剑宗主剑光之中，恰如天明时分，天光中染上的一缕缕朝霞，艳红而瑰丽，煞是好看。 却扰动了一剑宗剑光的纯粹，叫他瞬间生出无数杂念，剑法微微见了紊乱。 “该死，竟是分心他顾、让你手忙脚乱战法，这可是杀王之王的秘技，没想到杀王之王竟然躲在了这里！” 好个一剑宗主，虽乱不惊，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却将剑光一震，强行将悲鸡毛之光浸染的部分舍弃，剑光再次回复纯粹，但要斩将过去，可夜空中哪里还有战斗鸡的身影。 竟是给他跑了！ “跑，你跑得了鸡，还能跑的了妓院？本座就坐镇琴心小筑，有本事你别来啊？” 但他一剑宗主何许人也，那可是响当当的一方霸主，岂会缺了智慧？立刻就抓到关键之处，当然，其中绝对没有一剑宗主觊觎人家琴操姑娘美色的意思。 要知道人家一剑宗主可是霸主级的人物，岂会做出这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事情来？ 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霸主么，玩的是霸道，霸王硬上弓，都是直接隆壁咚人家的，玩什么情调，如果真看上琴操姑娘，将人家抢回家就是。 “来来来，诸位过来兄是不是先把账结了，亲兄弟明算账么，小弟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发霹雳金光火箭弹与一发一剑怕怕火箭弹，一共是一万一千两，当然，顾客最大，诸位过来兄若是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小弟一定虚心接受，但千万不能赖账啊！” 且不说一剑宗主要如何守株待兔，就说过来兄扔了个烟幕弹，转身就跑，把战斗鸡停到一个无名山谷，便舔着脸开始要账。 可这账单，也忒贵了些。 其中的霹雳金光火箭弹只是零头，就一千两，但一发一剑怕怕火箭弹就要一万两，占了大头。 当然，不是过来兄们付不起钱，绝对不是，人家过来兄们可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一口唾沫一个坑，是会赖账的人么？ 而是这一万两花的实在有些不值。 先前不论冲天火箭弹还是霹雳金光火箭弹，至少还能听个响呢，可那一剑怕怕火箭弹呢，连个响都没有，还转身就跑呢，你看，转身就跑呢。 这样的一剑怕怕火箭弹，如何甘心让过来兄们付钱？ “也不知道，谁在人家一剑宗主到来时说不讲价的？这才转身，就说话不算话了！” 不过，过来兄可留着把柄呢，当然不能轻易就让过来兄们把账赖了，见诸位过来兄都一副鼻孔朝天，有本事拿出证据，没证据就逼逼的样子，在机舱内一拍，一段话录音就放了出来。 “过来兄，你还有什么宝贝，这回兄弟都不跟你说讲价，只管拿出来便是！” 竟不知，他何时偷偷把他们的话给录了下来，还用在了这里…… 不过，过来兄既然已经有手段在琴心小筑安装窃听装置，想必在战斗鸡内录音应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理所当然个鬼！ 理所当然你就能连放十了，我们过来兄要不要面子啊，你打一次脸不够，还想啪啪啪打我们十次…… 把过来兄们给躁的，差点就把钱付了……付了是不肯能的。 当场就有一个过来兄站了出来，摆明车马问道：“过来兄，收钱事小，但我就要问了，你以后还能不能上天？” 这话一说，诸多过来兄都把大腿一拍，暗道一声，正是如此。 对，收钱事小，反正他们是“被”收钱的，又不是他们收钱，谁爱着急谁去，但能不能上天，可关系到他们未来每一个睡不着夜晚的“幸福”呢！ 当然，此上天非彼上天，彼上天只是上天，此上天不是单纯的上天，若只是单纯的上天，就是请他们去，不要钱，他们也是不愿意去呢！ 除非能给一笔出场费！ 不少定了包年套餐的过来兄也反应了过来，急的拉住过来兄。 你说，不能上天我们还包年干嘛，不能上天你还想收账，我们不退款你就谢天谢地吧。 等等，退款？ 对，退款，退款！ 那过来兄们想到此茬，眼睛顿时给红的跟兔子似的，呼哧呼哧，鼻息沉重，但要过来兄敢说个不字，看他们不打死他这个狗东西。 但，过来兄还真敢。 就见着他指着过来兄的鼻子大骂道：“不能上天？你们这是看不起我吧，啊，啊！你们可以不给钱，啊呸，这是不行的，但你们不能看不起我的专业素养，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我这就给你们整利落了，若是，若是不能上天，这一次我就不收你们的钱！” 逼着那视财如命的过来兄都许了不收钱的军令状，可见他的确有些气急败坏，可这等决心，也唬得诸多过来兄们内心一跳。 听过来兄笃定的语气，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能退款了？ “啊呸，哥是这么小气的人么，是这么斤斤计较退款事情的人么？哥关心的只有琴操姑娘，为了琴操姑娘，就是奉先哥的身，哥的身，叫哥精尽人亡都可以，什么退款不退款，都是身外物，都是低下俗，一点都高上雅，哥一点都不在意，哈哈！” 可这样想，过来兄们却觉得心口好痛。 “一定是先前战斗鸡翻来翻去不小心撞出了内伤，得先找两颗速效救心丸吃下，嗯，心不痛了，说明我一定不是心疼身外物的，哈哈！” 可就在过来兄们忙着翻找速效救心丸抢救自己时，另一边的过来兄却忙得不可开交，这里敲一榔头，那里打一锤子，在一曲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终了时真把他的战斗鸡整利落了。 此时的战斗鸡已经脱离了为打一剑宗主变成秃毛鸡的衰样，再次威风凛凛起来，鸡头高高抬着，鸡胸脯高高挺起，鸡身上嵌着一层晶莹的甲片，流光晶彩，甚是夺目。 你看，鸡屁股位置还垂着三只漂亮的翎羽呢，是不是，是不是？ 这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惜，战斗鸡就算真变成凤凰也成不了凤凰，谁叫它碰上了一个无良的主人，这不，它那无良的主人立即就给它起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嘿嘿嘿，经过我这个专业人士的改造，现在我们的战斗鸡号已经升格为浴火凤凰鸡号。现在我正式宣布，浴火凤凰鸡号开始服役。第一站，琴心小筑，有哪个过来兄不愿意去，可以先举手！但，钱，是不能退的！” 嘿，你是不是不叫鸡就不舒服？好端端的一件宝贝跟了你就这种待遇，不是被叫这个鸡，就是被叫那个鸡，你若不想要，可以给我们啊。 过来兄们不禁为浴火凤凰鸡号抱起了不平，才想罢，突然想到，他们关注的重点，错了，又齐齐啐了一口！ “啊呸，不能退钱还举个蛋的手，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们上浴火凤凰……鸡号啊，是不是想独自上天溜一圈，回头就说已经解决上天问题，继续骗我们钱啊，我说，没门！哼哼！” 过来兄们自以为看穿了过来兄的心思，冷笑一声，就把屁股一坐，死活不挪窝了。 “有本事，你将我们扔出浴火凤凰……鸡号，不然我们一定跟.你.去！” 哟，这小脾气，还挺倔，过来兄看着一愣，也笑了起来：“得，我这浴火凤凰鸡号第一站不能没有观众，就让你们沾沾光，好好见识一下。” 当然，不是过来兄们不怕死，而是根本死不了好伐，没理由一剑宗主都留不住战斗鸡，却能留下了战斗鸡升格后的浴火凤凰鸡。 这是对过来兄技术的肯定呢，过来兄想明白这点，也没理由不笑。 笑罢，他转回驾驶室，一蹬腿，哟吼，浴火凤凰鸡没飞起，再蹬腿，哦豁，浴火凤凰鸡还是没飞起，那点小得意不由不翼而飞，生气转过脸。 “过来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再跟你谈谈浴火凤凰鸡的分出问题。” 第912章 太丑了 “凉风有性，秋月无边，念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日如年，如年，年……” “其实，我们不该来着！” 一个过来兄念着念着，语气顿时哽咽，颇有一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戚。 感人，感人！ 只是，你说话时能请你将嘴角的口水擦一下吗？ 诶，这是什么情况？又是凉风，又是口水的，画风不对啊！ 哦，你说这情况，却是过来兄带着一群过来兄坐着浴火凤凰鸡号来了个回马枪（鸡），杀到了琴心小筑上方。 这一会，过来兄终于靠了个谱，使了个……等等，你说这话过来兄就不服了，他什么时候靠……谱……过？ 对，他就没靠谱过嘛！ 过来兄试图胡搅蛮缠，但我们不理他，总之就是他使施了个隐身法，把浴火凤凰鸡藏了起来，叫琴心小筑里的一剑宗主也不能察觉，终于证明了，不是他的技术不过关，而是过来兄们喜欢叫天上大呼小叫，这才引来一剑宗的窥视，错的都是别人，他是不会错的。 至于浴火凤凰鸡号会隐身这种事，很平常啊，不用解释的，我们还是来说说过来兄没错，他很伟大，他很了不起这件事吧…… 好吧，过来兄依然还想胡搅蛮缠，我们仍然不理他，就说过来兄们来到琴心小筑，那一颗颗的小心肝，顿时都摔成八瓣儿。 你道为何？ 原来，琴心小筑中正上演一场激烈的战斗。 战斗的一方是一剑宗主，另一方是琴心姑娘，按理说人家一剑宗主天下闻名，神通了得，对上琴操姑娘应是手到擒来，两耳刮子抽上，就问你是服不服，不服，好，再来两耳刮子，战斗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神奇的是，琴心姑娘却是个深藏不漏的大高手，能与一剑宗主一较高低，两人大战，战况那叫一个激烈，直杀得大汗淋漓，一下你压过我，一下我又压过你，翻过来滚过去，看得过来兄们都为他们捉急。 这不，他们一着急就急的面红耳赤，生恨不得取一剑宗主而代之，咳咳，生恨不得将一剑宗主抓起来割个十万八千刀，再满满唾他一身口水。 对，先前那位过来仁兄，之所以流了口水，纯粹是为了啐一剑宗主一口。 错就错在，他做人太实诚，太死心眼，从来到琴心小筑就开始积攒口水，这一不小心，微微积攒多了点，以致发生水太多，一口装不下的尴尬场面。 但不管怎样也修补不回他们摔成八瓣的心，是连抢救都不用抢救了，直接宣告死亡——没想到，那琴心姑娘竟然是这样的琴心姑娘，竟是一个喜欢跟男人打架的女孩。 更可恶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不是他们！ 嗯？ 可恶的是，她平日时竟然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温柔可人，不会打架的意思，不然他们就撸袖子自己上了，还能等到一剑宗主拔了头筹。 等等，他们是不是对打架这个词语有什么特殊的误解。 但总之，粗鲁的女孩总是容易被人讨厌，虽然琴操姑娘很漂亮，但过来兄们表示，这样的女孩再漂亮他们也不愿意勾引，于是决定退盟了。 对，就是退盟，退出过来人联盟。 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过来兄们也很为难啊，一个个排着队，意（兴）兴（致）阑（高）珊（涨）交了钱，而收钱的过来兄也表示很心痛，简直是心如刀割，心碎成玻璃渣渣。 不要误会，过来兄不是因为收钱收的心痛，收钱这种美妙的事，肯定是越收越开心的。 可这么开心的事以后却不能做了，还是因为他自己为逞一时之气，为证明他的专业素养的缘故而不能做，你说他会不会心痛？ “我不该带他们上天，我不带他们上天他们就不会来琴心小筑，他们不来琴心小筑就不会发现琴操的真面目，不发现琴操姑娘的真面目就不会退套餐，不退套餐我就能继续骗钱。对，我不该带他们上天的！” 就在这一会，有不老少过来兄跟他打听取消包年套餐的事了，叫过来兄的心口一纠一纠又一纠，偏偏舍不得吃速效救心丸，疼的脸都变形了。 废话，琴操姑娘都是这样的琴操姑娘，过来兄们自然不肯再为她“守身如玉”，还是吃好喝好，留着钱多玩几个老婆是正经些。 至于还花钱上天？哼哼，当他们是笨蛋，明知是坑还傻乎乎跳进去？ “我说，诸位过来兄就这么放弃了？”这时，绞尽脑汁的过来兄眼珠一转，忽然又有了主意。 “哼，我们已经退盟了，以后再也不是过来人，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一个曾过来兄冷酷说着，同时不忘举起望远镜，带着“批判”目光，又向琴心小筑看了一眼。 “不不不，我想过来兄们误会了过来人联盟的意思。” 过来兄夸张地摆了摆食指，把所有曾过来兄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大声说道：“我们相聚为过来人，不仅仅是因为相似的经历，更因为我们经历过，看破了，思想得到了升华。 从此以后，人世间的那点情情爱爱与我们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是仙，是佛，是谪落人间的天使。 之所以我们还有喜乐哀伤，并非我们喜欢斤斤计较，而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要我们体验人世悲欢离合。 如此，我们才能得道成仙，重新成为天使！ 诸位过来兄，以为如何？” “你说的这么厉害，我们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一番话直将曾过来兄们说的目瞪口呆，想要否认呗，但他们于心何忍？明明，过来兄说的就是实话啊，他都这么“真诚”，他们再是否认，不是显得他们很虚伪？ 但想要承认，对不住，刚刚他们才说要退盟，口气那叫坚决，现在一听过来人联盟还有这等高大上寓意，被过来兄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就眼巴巴又重新入盟，他们不要面子啊？ 于是，一群曾过来兄便眨巴眨巴着眼睛，一副要过来兄再给个台阶，他们一定顺坡下驴，勉强再加入过来人联盟算了。 “那么，我就诚心诚意请求过来兄们重新加入过来人联盟如何？”过来兄果然不负众望，微微躬身，为他们递上了台阶。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显得低声下气，显得很没面子，哼哼，他又不是过来兄们，要面子干嘛，要银子就行。 “如此，我就来颁布我们过来人联盟的第一个任务，那就是——看她丫的，看一眼够本，看两眼多赚。 诸位过来兄，这琴操姑娘如此粗鲁，我们也不会给她面子，使劲看她，用力看她，千万不要怜惜她。 我们要用我们批判性的目光，证明这世上还是有正义的，像琴操姑娘这样的女孩，一定要让她知道错，知道世上还有我们这群主持正义的天使！ 一切，为了正义！” 于是，过来兄一改低声下气，一番热血澎湃的发（蛊）言（惑），将过来兄们说的热血上头，咬了咬牙，便义无反顾地拿起望远镜，睁开批判的双眼。 “一切为了正义！” “还好，我的银子是保住了！” 另一旁，过来兄悄然抚了抚胸口，总算将心间的石头落了下去，可忽然又有些不满：“我说过来兄，我在这里费尽唇舌，你却坐享其成，我觉得嘛，我们的分成要重新谈一谈了。” “嘶，妖精，妖精！”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无垠回答，过来兄瞪眼一看，只见无垠也举着个望远镜，看的不亦乐乎，看的忘乎所以，不由怒上心头。 “混账东西，我在跟你商量分成呢，你竟然在批判琴操姑娘，你这样子，是不是说分成随便我来定啊！啊，啊，看琴操姑娘也不叫我，亏着我当你是好兄弟，你有好处都不叫我！” 过来兄怒气哼哼，极是不忿，于是也拿起个望远镜“批判”起来。 “嘶，真妖精也，这动作我都没享受过，还能这么玩？哎哟，她竟然长尾巴了，毛茸茸的，也挺可爱呵！等等，长尾巴了？” 过来兄似是看到不敢置信的场景，差点没把眼睛给瞪进望远镜中，下一刻，琴心小筑内顿时传来一声惊天惨叫，那声音当真是惊天动地，隔着一片天空，都传到浴火凤凰鸡号。 吧嗒！ 唬得过来兄一个哆嗦，就把望远镜摔了地上，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回我的生意真完了！” 可不是，过来兄们虽然被他说（蛊）动（惑），开始带上批判性目光，可关键是，人家琴操姑娘必须美美的。 所谓美，不分种族，不分年龄，是超越世俗之上的存在，自诩谪落人间天使的过来兄做得当然都是这等超越世俗之上的事。 不美，不美谁愿意看？ 可现在的琴操姑娘呢，她不仅长尾巴了，当然，长尾巴不是关键，只要她还是美美的，谪落人间天使的他们会原谅她的，可关键是，她丑啊！ 现在的琴操姑娘不说是血眸獠牙，也长了一张青靛白脸，脸色死灰死灰，跟僵尸似的，先用大尾巴缠住一剑宗主，然后突然一变脸，张起獠牙，一口咬下去，血滋了一身，小模样凶残的，过来兄们也是一个哆嗦。 第913章 捅你腰子 你看，血都滋起来了，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最最最，最关键的是，琴操姑娘咬就咬了，咬完后，突然把眼一翻，凶残地怼了上来。 这是，直接看破他们的隐身，发现他们了？ 想象一下，琴操姑娘本来是过来兄们的梦中情人，所谓梦中情人，那是雾是纱是梦是幻，总之就是穷尽一切想象猴无尽美好的集合。 可琴操姑娘呢，不仅破灭了他们对美好事物的想象，更得寸进尺，将一张恐怖而丑陋的面孔直愣愣接对着他们。 当真是直愣愣啊，一点遮拦也没有，过来兄们别说是吓得哆嗦，差点吓尿的都有。 见了这个场景，以后他们还有敢上天的，他过来兄就……就把他耶耶伺候咯！ 居世不易，今日之后，还敢上天的过来兄怕只是凤毛麟角，这等人物过来兄还不当耶耶伺候，他还，想不想赚钱了…… 先不说过来兄困惑着未来生计这种大事，就说琴心小筑之中，琴操姑娘一口咬死一剑宗主，就要美美进食，突然察觉一道道批判意味的视线落在身上，把眼一瞪，顿时怒了。 这还了得，你说你们咸鱼佬，平日要你们花钱最舍不得，还尽往老娘身上占便宜，这还罢，今日更敢围观老娘打架，老娘打架是这么白白让人看的么，看一眼不要给钱么？ 好吧，你们不给钱也就是了，这世上有人吃霸王餐，当然也有人看霸王架，老娘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可你们，你们竟然得寸进尺了啊，怎么着，还想围观老娘进食，还是想老娘口夺食怎么滴！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娘脾气再好也要发飙啊！ 这一生气，琴操姑娘就把腿一蹬，身形骤然消失。 轰咚！ 下一刻，浴火凤凰鸡号突然一震，被平平横推开去，声势巨大，推起数重气浪。 得亏着浴火凤凰鸡号已经升格，若还是先前的战斗鸡号，就这一下，怕就得散架咯。 “谁，谁敢偷袭我？” 可将心情正郁闷的过来兄气得大怒，一把打开一个小窗子，正见琴操姑娘凭空悬浮，青靛白脸，额骨突耸，整得似白骨精似的，两只袖子飘啊飘，似天魔乱舞，小姿态，别提多逍遥了。 “瞅啥瞅，没错，就是我偷袭你了，你想咋滴？” 虽然琴操姑娘不曾说话，可那小姿态，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来兄——没错，她就是这么猖狂，有本事，来打她呀！ “哇哇哇，小妖精，你在琴心小筑坑蒙拐骗，我在外面坑蒙拐骗，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今日你坏了我的生意，我跟你说，你若不赔个十万八千万两黄金什么的，这事没完！” 是男人就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过来兄肯定是纯正的大男人，疯了也似的冲进驾驶室，两腿一蹬，浴火凤凰鸡号顿时化作一溜火光，直接莽飞了琴操姑娘。 只是，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过来兄，你能跟我们说说，你与这小妖精是如何一起坑蒙拐骗我们的么？” 一群过来兄也疯了般冲进驾驶室，拽起过来兄的衣领，非要他给说个明白，不明白，大家就同归于尽吧，反正被骗成这样他们也不想活了。 恨极之下，先前他们都是叫人家琴操小甜甜，现在感情破裂了，就顺势改口小妖精，男人啊，就是这么无情！ 至于为何不叫琴操姑娘妖孽、孽障、孽畜之类，那还不是琴操姑娘太凶，怕他们才喊出来，就先被人家挨个咬死。 而小妖精好啊，没看过来兄都这么喊了，人家琴操姑娘都没反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俩有情弊，定是合伙骗他们钱的。 “诸位兄弟，咱们熟归熟，但你们不能污蔑我，你说我赚钱可以，但不能说我与这小妖精合伙，我凭的是本事赚钱，凭本事赚钱就不是骗，是光明正大，你们这样说，可是污蔑我赚钱的能力呢！” 谁想，向来好说话的过来兄这回也冷了脸色，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将过来兄们的手掌掰开，头颅高昂，充满迷之自信。 “的确，你是凭‘本事’赚钱，可你这‘本事’却是建立在隐瞒我等的基础上，你明知道这小妖精真面目却不告诉我们，还要唬我们买包年套餐，你这也算是光明正大？” 诸位过来兄心灰意冷，也有义愤填膺的，但不曾怼回去，外面的琴操姑娘也忍受不了过来兄的无耻行径，冷笑出声。 “好个光明正大？杀王之王，老娘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每一回都利用别人对老娘的留恋赚钱。这些钱本该是他们孝敬给老娘的，却被你截胡了，你说说，你害的老娘少赚了多少，这也是你说的光明正大？” 当然，也可能是她刚才被莽了一下，胸口以下都疼，搞不好都要截肢，生气所故。 “嗯嗯！” 却说得过来兄们忍住情不自禁附和点头，至于琴操姑娘话里暴露的信息，像什么杀手之王啊，杀手之王啊，他们很熟么？知道他能让他家白吃大米么？ 既然不能，就滚一边去，别妨碍他们讨要正义！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不会不到，他们可是正义的天使呢，讨要正义这种事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可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未想，过来兄竟如是反驳道，口气说的那叫一个得意，并同时白了他们一眼，一副你们都不知好歹，死了也活该的架势。 “嘶，嘶！” 又将过来兄们吓得齐齐抽起凉气。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个屁！ “可你一定不会告诉他们，老娘做生意最讲诚信，买卖买卖，只要你买，我就敢卖，只有想白占便宜的，才会被老娘咬死。” 就有琴操姑娘用事实说话，揭穿了过来兄再次隐瞒过来兄们的无耻行径，连无垠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话说，琴操姑娘真是诚信经营人，不然他无垠会“被”愿意交出钱袋。 那肯定得是人家情操姑娘的服务周到，满意之下，他给评了五分，绝不是他见色忘义，深深沉迷对方不可自拔。 “好你个小妖精，这是存心要坏我名声，让我做不下去生意啊！你说，这是第几回了，第几回了？三百二十七还是三百二十八回，不管了，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不可。” 就把过来兄给气得，又跺又踹起来，也不要无垠帮忙，自个儿踩起轮子，就将浴火凤凰鸡号踩成风火轮一般，呼啦呼啦，一时飞火连天，一时雷火迅疾，一时又是鸡毛乱飞，好生厉害。 那琴操姑娘也不愧是与过来兄大战过三百二十七还是三百二十八回的存在，衣袖乱舞，爪光凶厉，掀起一片片动荡日月，撕碎天光的白骨神光。 只是，他们打得是凶猛了，却苦了浴火凤凰鸡号里的过来兄们，看着两人（一人一妖？）的动静，是哭也不是，哭也不是。 他们可算是听明白了呢，这两人（一人一妖）能折腾三百二十七还是三百二十八回，定然是熟得不能再熟。 别看这回打生打死，说不得下一刻亲亲爱爱了。 所谓因恨而爱，自古以来多少话本故事都是如此描述，不必大惊小怪，何况过来兄这样恨了三百二十七还是三百二十八回，必然已是恨之深，一旦由恨及爱，也当时爱之切。 若是外人不小心插手坏了他们的事，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培养，可真得“被”以死谢罪呢！ “原来如此，无心而无我，无法而无天，无天佛祖，这就是你的遗憾？” 但在这时，浴火凤凰鸡号中的无垠突然一叹，抬步走去，虚空寸寸湮灭，无数过来兄再惊愕之中化作飞灰，浴火凤凰鸡号当然不能幸免，轰咔一声，彻底崩垮。 得亏过来兄身手还算敏捷，紧急时将自己弹射出去，可依然气愤难当，一边用把怪异的大伞使自己漂浮半空，一边大骂：“好你个过来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捅我刀子，我浴火凤凰鸡号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嘛，你说也不说一声就砸了，我跟你说，我们这兄弟，没得做了！” “白痴，没看出人家就是要你命么，还兄弟，你是这些年玩上瘾了，把自己是谁都给玩忘了？” 却有琴操姑娘冷厉呵斥，语气虽然严厉，却隐隐透着几分关心，竟还真如过来兄们猜测的那样，他们是因恨而爱，爱了又恨，两人的关系复杂着呢。 “小妖精，哥在唬他呢，知道我最厉害的秘技叫分心他顾、让你手忙脚乱么，我不唬他，他如何分心？” 却有另一个过来兄的奸笑地捅出刀子，狠狠扎入无垠兄的腰子，溅得血都飚了出来。 等等，另一个？ 就是另一个，不然如何称为分心他顾，分心他顾客不只是分别人的心，也得分了自己，分分合合，真真假假，让你分辨不清，让你手忙脚乱，他好捅你腰子啊，不对，是捅你刀子啊！ “只是，过来兄，你离我这么近，是想死了吧！” 飙血中的无垠如同不是自己被捅了一般，突然伸手扣住过来兄脑袋，五指用力，啥红的白的都给捏碎了。 “住手！” 第914章 对，他就这么小气 “无天佛祖，你说晚了！” 一道白骨神光突然飞来，无垠并不躲避，只将气息全无的过来兄甩了过去，白骨神光急忙收招，将过来兄卷了过去，这才见那琴操姑娘满面是泪，手忙脚乱地抱紧过来兄，试图将他头上的血渍擦干净，却染得满手鲜血。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她默默抬头，语气悲凉，却也肯定了无垠的话。 她，竟真的就是无天佛祖。 “我原来以为应该是过来兄的，后来也发现的确是他，可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说到这里，无垠顿了顿，似有所指。 其实也不用再说下去。 本来进入幻境后他以为过来兄是无天佛祖，越接触也越觉得如此，可后来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想法，佛门以身为臭皮囊，又说红粉骷髅，有骷髅观之论，所谓性别，连个有定力的和尚都为难不住，何遑无天佛祖这尊佛门大佬？ 因此无垠就想着，会不会无天佛祖变态.些，把自己变成女人，要给他增加难度？ 当然，无天佛祖或许不变.态，他已经无心无我，无法无天，将人之所以为人的种种爱恨情仇统统抛弃，也变.态不起来，可他的心并没有抛弃种种爱恨情仇。 所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一定特指小人，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人前需要克制内心欲望，人后失去道德约束，内心种种丑陋就暴露了出来。 无天佛祖将心留在了幻境，而他的心恰恰又包含了他种种爱恨情仇，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算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一个人在人后都能做出种种不堪，在无天佛祖的幻境之中，天不管，地不收，那是自由欢乐的能飘起来啊。 这不，就给发生了女装大佬这种奇葩的事，而且还变着变着，把自己给骗了进去，喜欢上了幻境中幻化的男人。 所以说，人真是变.态起来，没下限的连他自己都得怕呀！ 无垠悄悄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推理点了个赞……个鬼！ “红尘如梦，韶华易逝。小贼，你以为我是无天留下的心，其实我只是无天留下的清根。你以为我变.态，只是你不曾为情煎熬，黑莲幻境你已经过了，我就不留你了，请吧！” 说到最后一句，琴操姑娘声音已经冷厉下来，却有那青白色的白骨神光卷过，一切因无垠进入黑莲幻境的种种痕迹皆被抹去，那天那街那花楼又变成无垠初入黑莲幻境的景色。 无垠也身不由己被幻境渐渐排斥了出去，最后映入他眼中的，是琴操姑娘明明冰冷，却让他觉得顾盼生情的眼神，曾经莫名生出情愫再次在他的心底泛起，微苦而甜的味道一闪而逝。 “原来，这就是情啊！” 无垠似有所感，突然神色一变，往袖子里掏了掏，脸色顿时不善起来。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回来，但独独他带去黑莲幻境的金砖玉瓦不曾变回来。 “无天佛祖，我想我已经闯过黑莲了！” “的确，小鬼你闯过了黑莲，从此本座就承认你的无垠天是大宇宙第五势力，但你能不能守住第五势力的名头本座可不管。” 无天面无表情地，说完也不等无垠如何挑眉不爽，径自带着他的佛子佛孙回了北天净土。 等等？ 人家佛门的根据地向来都在西天净土，无天佛祖这北天净土是什么鬼？ 但，你当人家无天佛祖想啊，可打不过西王母还能如何？ 没错，就是西王母！ 都说人家叫西王母了，名字里带个西字，不住西边还叫什么西王母，不如改名东王母算了。 什么，你说西边有主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这种事我不知道肯定是没有的！ 西王母任性妄为，就是不听不听，我行我素，手下有人多说一句，嘴皮子多撸了一下，就被她打成猪头；有较真的，扯出一堆证据证明西天有主，被她镇压西海海眼；有认死理的，认为不兴无义之师，就她打发是看守太行、王屋两山。 在“统一”了内部声音后，西王母当即率着无数打上西天净土，所过之处，是佛仰马翻，一路给她车到了大雷音寺，连无天佛祖也不过在她手下走了三招，就被她提起秀气的小拳头，按地上就是一顿猛揍。 “小子，我看上你的西天净土了，你荣幸不荣幸？” “不荣幸，不荣幸，这是佛门祖传的家业，你想白白拿走，没门，有本事打死我！” “好，想死还不容易，看我落花流水拳。” 咔嚓咔嚓，小拳头打断骨头的声音。 “不服，不服，你这老姑婆，仗着修行比我多几百万年以大欺小，我不服。” “老（磨）姑（牙）婆（音）？胆子不小呢，吃我一套流水落花拳。” 咔嚓咔嚓，又是小拳头打断骨头的声音。 “嘤嘤嘤，服了，服了……” “哦，还是不服（他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清），幸好我准备充分，还有一套水落花流拳。” 咔嚓咔嚓，还是小拳头打断骨头的声音。 “呜呜呜，我已经服了怎么还打？” “对不起，打顺手了，你千万不能委屈（委屈了也没用，谁叫你喊我老姑婆的），等我最后一套花落水流拳打完就收工，胆敢挣扎一下，保管叫你多吃几套！”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依然还是小拳头打断骨头的声音。 这回无天佛祖不仅不敢说话，还要努力蠕动身躯，把身上骨头不曾打断地方“送”上去，好让西王母打得舒心，打得快意，等到全身骨头都被打断，早瘫成了一团棉花样。 只是，明明说是最后一套拳的，为何这一套拳打得时间是其他几套拳的好几倍，花样还这么多？ 无天佛祖不敢问，不敢问…… 总之，在经过一番“友好”磋商之后，无天佛祖被西王母德高望重感动（一点也不敢动），并为自己辱骂西王母之事深深自责，自愿签订丧佛辱权之三十八条约，不仅把西天净土赔给人家，更主动承担了西王母势力未来三千的所有用度，并计神铁十二亿万九千余斤，精金之砂六十万亿余斤，流星精粹四兆兆余颗，其他奇珍异宝无数，净身出户。 可谓潇洒至极，潇洒至极个鬼！ 若非人家西王母嫌弃无天佛祖身上的僧袍是穿过的，只怕连他的衣服鞋袜都给扒了，所谓西王母过处，天高三万丈，雁过无.毛，佛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无端端与西王母一战，无天佛祖当真是输的底朝天，都得谢天谢地谢你妹了。 虽然此事已过去了好几万年，可三千年的债务也压得北天净土上下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利滚利的原因，至今才堪堪将债务还请。 等等，怎么突然多了个利滚利，不只是债务么？呵呵，那只能怪你太年轻，谁家放债不收利息？ 当然，这利息的算法可能有些不合理，但就要问无天佛祖敢不敢去问人家西王母了？ 反正他是不敢的！ 要不，出场时人家无天佛祖那小表情会那么难看？ 哦，还有个脸色同样难看的赤精大仙，那又是另外一个悲伤的故事了，我们以后再说…… 就说无天佛祖带着佛子佛孙回转北天净土，临去前还不忘坑了无垠天一把。 的确，西王母虽然发话承认无垠天师第五势力，可没说第五势力就打不得啊，你看恒远大宇宙四大势力不也每天打生打死，战战战个不停，凭什么人家可以打，你不可以打，你以为你妈叫西王母么？ 诸多势力想通这茬，顿时将眼珠子红了，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无数人提起砍刀，狂蜂浪蝶一般就向无垠天杀了过来。 “什么第五势力，恒远大宇宙就这么大，最大的四块已经被分走，剩下的就是我们手中的碎渣，哪来第五块蛋糕？第五势力，合着是要把我们这些碎渣都抢走，捏揉成你的第五块蛋糕吧！” 诸多势力想得分明，分明是无垠天必须踩着他们的白骨登上恒远大宇宙第五势力的宝座，四大势力的承认就是对此事的默许。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迟早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如何不能我现在就杀了你，死了的第五势力就不再是第五势力了吧。 抱着这种想法，诸多势力顿时将无垠天发动了冲击，要将无垠天这才萌芽的第五势力消灭。 至于无垠天灭亡之后四大势力会不会生气，当然是……不会啦。 没见着北天净土离开前，西王母、赤精大仙、金光大仙早先离开了，他们又不是无垠天的粑粑，凭什么还要护着无垠天，能承认他的存在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好吧。 当然，这场冲突本不该这么快发生，至少该有个缓冲时间，不过谁叫无天佛祖就是小气，就是要做小人，把这块遮羞布揭开了呢！ “嘿，得罪了我能好的了？”走得老远的无天佛祖蓦然回头，心中冷笑。 “嘿，打不过西王母大人难道还打不过你们，若人多有用我还修行个屁，让.他.们.杀！”无垠也冷笑道，杀机森然。 第915章 临时佛 “佛祖，净土外来了个恶客！” “恶客，如何凶恶？你们打起来了？本座如何与你们说的，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怎么能动手呢！你们又多要人家门票钱了？”无天佛祖一个哆嗦，急忙问道，语气中无不责备。 却叫禀告的小沙弥委屈起来：“没有呢，佛祖特意交代过，不能随便打架，我们都没动手。可那恶客看我们不动手，就以为我们好欺负，不仅不买门票，还直接撞了进来，莽翻了看门的十几个大力金刚，现在正被困在罗汉阵里呢！” “好个恶客，我们不动手，你竟敢直接打上门来？走，随本座去看看！”可将无天佛祖气得脸都扭曲了。 话说，自几万年前西王母打上西天净土，北天净土的人就有了心理阴影，在自家门口，轻易不会动手。 要动手也得明确对方是个软柿子才出手，而且务求得一棒子打死，千万不能让人有了翻盘的机会。 盖因，丧佛辱权之三十八条约中就有一条便是，指责北天净土率先破坏两方安宁，意图挑起战争。 但，到底是谁要挑起战争，真心就没一点数？ 总之，这事可给北天净土上下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致无天佛祖特地颁布了一条关于在北天净土内承诺不率先使用武力的禁令。 其作用只有一个，告诫佛子佛孙们——你们可得看清楚了再动手啊，若是得罪了哪个大能，本佛祖可保证一定不.会.保.你，想叫本佛祖出钱赎你们，嘿，你们还是去死吧。 基于这条禁令，北天净土这几万年难得安宁了些，不曾爆发出大规模内部纠纷，诸佛便是看对方不爽，也不敢在净土内动手，于是催生了许多尽哔哔就不动手的存在，一个个号称嘴强佛者，名声都传到了外界。 至于无天佛祖问及的门票钱一事，却是北天净土的一项创收举措，其目的是为了补贴北天净土日渐入不敷出的财政问题。 因为这门票之事，北天净土与外界中人不知闹了多少次冲突，于是无天佛祖又颁布了一条关于深入贯彻学习北天净土看人收票三千问的有关事项通知。 具体通知内容太长太繁赘，我们不在这里复述，但通知的宗旨就只有一条——创收要做，人也不能得罪，务求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但若是得罪了人怎么办？ 具体参照关于在北天净土内承诺不率先使用武力的禁令的处理方式。 总之，一旦发生冲突，打得过还罢，北天净土上下就往死里打人家，打完后记得把门票钱吼一下，无天佛祖就当没看见。 若打不过，对不住，肯定是你们这些佛子佛孙没有认真学习关于在在北天净土内承诺不率先使用武力的禁令和关于深入贯彻学习北天净土看人收票三千问的有关事项通知。 这是没将本佛祖放在心上啊，本佛祖虽然也很心痛，但来人啊，把这些狗东西砍了谢罪，记着将他们的狗 头给贵客看看——你看，我人都砍了，你是不是把门票交一下，呃，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讹人的意思，诸位兄弟，把刀都收起来，我们是那种别人不交钱就砍人的人么，所以贵客，您还是把钱交一下吧…… 仗着种种比西王母还不要脸的手段，北天净土这才将欠了西王母的债务还清，所以古人又说了，想成功，先发疯，没脸没皮往前冲，可以说是很有道理的。 闲话就此打住，便说无天佛祖那叫一个怒啊，自从还清西王母的债务，无天佛祖深思因为门票之事北天净土名声基本已经发臭，可作为一代雄主……之一，北天净土纵然已经臭到臭不可闻，他还想抢救抢救。 无天佛祖可是有担当的人，不是光说不做的假把式，说到做到，当即就将北天净土的门票价格下调了百分之零点零几个百分点。 可他已忍让至此，但还有人将他的忍让当做应该，竟敢率先动手？这是，不要命了！ 都说天子一怒，流血飘橹，无天佛祖一怒，那叫黑光滔滔，凶煞翻滚，认识他的，当然知道他是佛门如今的扛把子，号称普度众生，慈悲为怀，不认识的，怕要以为他是某个暗黑议会的混乱魔君了。 “是谁，是谁敢在佛门净土造次？” 这不，他隔着老远就狂呼厉喝起来，口水喷溅，唾沫横飞，直唰唰飞越三千里，像一颗颗流星一般打向罗汉大阵。 这等手（口）段（水），不说来人能不能接，就是能接也不敢接，当即转身急闪，把一群罗汉留在原地，被喷了个湿淋漓，一个个无语地抹着口水，两眼无神问苍茫。 还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也是被赶出西天净土后，无天佛祖的小脾气是越发暴躁了，可不再是当年那个随便碰上一个佛子佛孙就能跟对方侃上三天三夜开明之主了，现在的他，独断专行的很呢，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哔哔。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鬼，胆子痴肥了，敢到本座这里撒野，就不怕今日有来无回么？” 可那人纵然闪得快，无天佛祖也看清了对方，语气中说不出的森然，说话间已封锁了北天净土，但有万千佛子佛孙浮现虚空，密密麻麻，一层挨着一层，俱做连连冷笑，手中拿着，则是一件件能动摇星辰的法宝。 这人赫然是无垠。 “佛祖休坏人名声，无垠做事向来有根有据，撒野什么的，休提，休提，提了无垠可就要与你翻脸了。” “你还敢翻脸？” 无天佛祖一听，气得脸上染上一缕缕斑驳黑气。 无垠做事若是有根有据，岂不是说他做事没根没据，真真气煞他了，他就没见过打上净土还敢这么嚣张的…… 呃，也不是没有，当年西王母就是。 但那能一样么，能一样么，人家无天佛祖是打不过西王母，只能任着人家嚣张，但他难道还打不过无垠？ 嘿，无垠的境界也不过天仙而已 ，如今的恒远大宇宙中，天仙已够称霸一方，可在无天佛祖面前还有些不够看呢。 嗯，就是天仙。 为保险起见，无天佛祖暗暗打开什么真视之眼、万象显轮眼、直死佛眼等等杂七杂八的神通，一轮轮、一遍遍地扫过无垠，确认他就是一只天仙怪，虽然已算是精英怪，但，还不是他对手啊！ 顿有那万千勇气猛生，一副睥睨当世，已无敌矣的猖狂姿态：“小鬼，你想死本座如何不成全你？” 但出于谨慎，无天佛祖并未亲自出手，还想观察观察，大手一挥，万千佛子佛孙齐齐摇动法宝，打下无数黑光，滔滔漫漫，把净土化作一朵幽寂黑莲，天光不存，人心泯灭，断情绝性。 “唉，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听人劝？” 幽寂之中，一声我已尽力，奈何你就是不听劝的叹息响起，随即，一道剑光乍然划来，明兮惚兮，似光似气，便以无天佛祖的境界也被恍得心神丢失万万分之一刹那，再回神，万千佛子佛孙布下的大阵已被破去，直让他万分惊怒，心里都开始滴血了。 别误会，无天佛祖不是心疼吐血的佛子佛孙，而是心疼那些法宝。 毕竟这些法宝都是北天净土的固定资产，坏一个就少一个，少一个无天佛祖就得补充一个，可，都是要钱的啊！ 北天净土家底本来就不厚，至于原因大家都知道，怎么禁得住这样折腾？ 哦，你说佛子佛孙们？ 嘿嘿，他们只是临时工（佛），是无天佛祖在下界随便抓的阿猫阿狗，稍稍点化之后，各发两套春秋袈裟就正是上班。 不然你以为无天佛祖生气起来为何会骂佛子佛孙们狗东西？ 可不是人家无天佛祖没素质，其实是这些佛子佛孙本就大多是狗妖点化而来，他不过说了个事实而已 当然，说起来肯定怪不得无天佛祖，都是西王母的锅，害的北天净土财政吃紧，无天佛祖不得不裁了佛门大量正是员工，赶到下界投胎去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猫妖啊、狗妖啊，一抓一大把，不仅用工廉价，而且不用赔偿抚恤金、抚恤金、抚恤金什么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因此，在那道剑光劈过坏无数法宝，反不曾劈死佛子佛孙，无天佛祖到底心疼哪个实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我说，你倒是劈死几个人啊，劈法宝算什么事？不知道这年头物价奇高，人力最便宜，尽往贵的劈，这是存心要与北天净土不休不休么？” 无天佛祖气得二佛出世，当下谁说话也不好使了，小脾气一炸，便要与无垠先战过一场再说，像唱戏曲一般，脸上顿时开了染色坊，又是青又是红，连带北天净土气息也渐渐混沌了起来，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将北天净土包裹，隔绝了无数大能的目光。 “小鬼，这回就是西王母来了，佛爷也不给她面子，你给本佛死来了吧！” 。九天神皇 第916章 一女嫁三郎 “西王母来了都不给面子，就不怕吹破了天？” 无垠暗暗撇嘴，但见无天佛祖真拿出拼命的架势，也有些心慌，急忙喊道：“无天佛祖，误会，误会，我是给你送钱来的！” 此言一出，无天佛祖的染料坊顿时罢工，又青又红脸色散开，露出一张咧到后槽牙的笑脸，热情洋溢道：“早说嘛，我说小友最懂礼貌，怎么会无缘无故动手，一定是我门下的人不懂规矩，小友尽管批评，尽管批评，批评不够，要了他们的狗命都没问题。只要，你先将我的赔偿付了！” 这话说得，像人话么？你看他无垠像是个会赔偿的人么？ 要说，但人家无天佛祖的确的确误会无垠了，那北天净土的人力是廉价，可无垠根本不知道哇！ 除北天净土外，其他地方不都是人力最贵？ 远的不说，就说像什么工业化生产的产品，管你产品多精美，人家一听不是手工制作，档次上就比不过所谓的手工精品；再说街上撞个车算什么，毕竟再贵的车总有个价值，可若是连车里的人都给撞了，对不起，车都这么贵了，你面的人不得是金子做的，这车你得赔个倾家荡产，这人，就是十个你倾家荡产也没用。 有了这个“认识”，无垠下意识地就认为人比法宝贵，所谓两相其害取其“轻”，无垠有意识地就别开了人，故意瞄准法宝，这才造成诸多佛门法宝损坏，而佛子佛孙却无一人死亡的结果。 所以说，给北天净土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完全是个误会，根本原因不在于无垠动不动手，而在于两人的认识存在不同，他无垠本想让对方的损失小点的，从主观上来说，他并没有错。 等等，这样说，是无垠不准备赔偿了？ 然也！ 啊呸，你当他无垠是什么人，想要他的钱，不如要他的命吧！ “那你就拿命来吧！” 于是一见无垠再次“反口”，无天佛祖气得三尸乱炸，染色坊重新开张，无垠却不慌不忙：“无天佛祖，你在我这里赚不到钱，但不意味在别人那里赚不到钱。 “此言何解？”天大地大赚钱最大，无天佛祖还是按捺住杀机。 杀不杀无垠是小事，可北天净土的损失不能不想办法弥补回来。 这损失，往小了说是北天净土面子的事，你说他北天净土的佛子佛孙以后出门能不带法宝？或者说带的法宝不够，两个人配一面锣，三个人分一面鼓，遇着敌人你先敲两下，再传给我敲两下，别说延不延误战机，反正佛子佛孙死了无天佛祖也不心疼，就是那画面，美的无天佛祖也不忍心看。 往大了说，无天佛祖与北天净土一体，北天净土破财就是他破财，他无天佛祖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凭什么要他破财，凭什么啊，反正要命没有，要财更不可能没有。 “无天佛祖真白当了这么多年家，你不知道，这世上最赚钱的买卖是无本买卖么，想赚钱快，当然是做无本买卖了。” 无垠白了他一眼，似乎对无天佛祖这么简单的问题 都不明白表示不屑。 “无本买卖当然快，但佛爷就问你了，你打得过谁？” 谁想，人家无天佛祖的不屑比他更重，说话时，已悄然分出了十万八千朵黑莲，却将八方六合包围，只等他心思一动，就把无垠拿下，不管先炸后煎，还是后煎先炸，不都随他心意。 “我打……不过任何人！”无垠这般答道，答应并未出乎无天佛祖意外。 “废话，你连我也打不过，还能打得过谁？” 不但是他，人家无天佛祖也打不过任何人，四大势力，嗯，如今是五大势力了，五大势力中北天净土不才，排名区区第二，倒数的，但总算摆脱万年垫底的头衔。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无天佛祖的杀机是使劲压，用力压，拿大锅盖压，也压不住了。 “无天佛祖别急嘛，我是打不过人，但不是还有佛祖你么？” “我若行，早自己上了，还要等到现在。”无天佛祖杀机暴沸，正想动手，动作忽地一顿。 “无天佛祖想明白了？”无垠笑眯眯问道。 “你有办法？”无天佛祖阴沉着声音。 话说，无垠是打不过人，无天佛祖也是如此，两人都是垫底中的垫底，可垫底加垫底，那，当然还是垫底啊！ 你以为这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数问题，没有的，不要想太多，两人最多算零点一加零点零零零一。 如果说，四大势力是狼，无天佛祖的北天净土顶多算是只拐脚的狼，牙口不好，走路还带飘。 可无垠天呢，说他是兔子都算夸他了，他顶多，算之耗子……的毛。 五大势力中，无垠天虽然得了个第五势力的名头，但人家人多，动则百万，亿万雄兵，可无垠天呢，有天仙十一人，数十，不是耗子毛是什么。 当然，本来无垠天虽然弱小，但十天君兢兢业业，几百年也攒了几千的小小家业，算是，两根……耗子的毛。 但在无天佛祖揭开遮羞布后，无数小势力齐齐围殴无垠天，无垠天虽然胜了，但也是惨胜，手下可谓是死伤殆尽。 想到这里，无垠忍不住幽怨地瞥了无天佛祖一眼。 不过，以无天佛祖的铁石心肠，无垠这幽怨的一眼无疑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人家根本都不哂你一下，依然冷笑：“小鬼，你无垠天的三瓜俩枣根本不行，有什么花招尽管说来，别浪费佛爷时间！” “不行，男人能说不行？你犯大事了，无天！” 直将无垠气得怒发冲冠，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也大骂着：“还真可能……不行，不过，无垠不行，难道佛祖也不行！” “哼！” 男人不能说不行，但无垠才当男人几天？几天前人家还是童子，什么行不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现在长大了，但顶多只能算是少年，算不得男人。 不是男人？嗯，这话听着有些怪，但意思是那个意思了，无垠说话就没了忌讳。 可无天佛祖不行，咳咳，不能啊 ，人家都是万年老处男了，虽然行不行没试过，但行不行一定行。 可这种事是能试的么？无天佛祖可不是反间那些佛门败类，慈悲为怀一个没有，贪财好色一个不少，人家可是时刻以佛门扛把子自居，十分注意自身形象的，顿时气得牙齿都快磨烂了。 “有话说话！” 看得出，无天佛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无垠虽然喜欢作死，但并非真的喜欢死亡，赶忙笑道。 “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可以让佛祖行，让佛祖打得过人的消息，就不知道，佛祖打算花多少价钱来买？” “丫个呸的！”把无天佛祖气得胡言乱语起来。 话说，不是他找无垠索要赔偿么，怎么谈着谈着，变成他要出一笔钱了。 …… “所以说，你一女嫁三郎，最后还想到姑奶奶这里赚一笔嫁妆？” 西昆仑，无极宫，西王母斜倚在软塌上，香腮微红，鬓发如云，慵懒之中又有一种迷人的诱惑，看得无垠口水哗啦啦横流。 别误会，人家无垠才长大几天，毛都没齐，懂个什么，他可不是对西王母感兴趣了，是对人家……的手指的中间的那颗十万年份的葡萄感兴趣了。 十万年的葡萄啊，一千年的猪能成精，十万年的葡萄，怎么都得是妖精中的妖精，吃上一粒，得涨多少道行？ 无垠掰着手指头细细盘算起来。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重点是，你怎么知道他毛都没长齐的？ 咳咳，咱都是文明人，文明人做文明事，这不文明的事，还是不要提了好，不要带坏小朋友……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算了，赏你了！” 可他是看得津津有味，但把西王母恶心的都没了胃口，便把葡萄摔回盘子，嗖的一下，软塌前就多了一个身影，风卷残云般，将一盘子的十万年葡萄都卷入了肚子，嗝的一声，打了个一口灵气满满的饱嗝。 “大人怎么能这么说话，无垠兼职信息二道贩子，这不是生活所迫，若是大人能接济我……” “嗯？” 说到这里，西王母轻哼了一声，虽不见动静，无垠却能感受到一股隐而不发的凌厉气机，唬的是寒毛战栗，冷汗唰的一下就给流了下来。 “无，无垠开玩笑的，哈哈，开玩笑的。” 可周身气机越发凌厉，逼得无垠不得不违心说道：“无垠知道大人日子过得也拮据，无垠心疼啊，决定，决定献出三件宝贝。” 这话说的他极为心疼，脸都抽了起来。 西王母则俏生生地伸出了五个指头，轻轻捋了捋秀发，无垠却心丧若死，灰心道：“是，五件就五件。” 凌厉气机蓦然消失，可两缕清泪已至他的脸庞流了下来。 话说，无垠一女嫁三郎，啊呸，一个信息卖三次，也不过索要了六件法宝，可西王母一伸手就要了五件，这是多少来着，八二还是九一，连五五都不给，霸道如此，该说，不愧是西王母么？ 。九天神皇 第917章 耍诈 “少爷不好了，少爷不好了，门外来了个小道士，硬是拉扯着在大门闹腾起来，要败坏我家家风呢！” “狗东西，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济阳府谁最大，竟敢到我家撒野？” 王灵儿听得大怒，两道剑眉夸张抖动起来，赶忙招呼了他的四大金刚，一路乒乒乓乓地打将出去，打坏花瓶三只，打折板凳六只，吓跑小猫崽两头，吓坏丫鬟家仆十数人。 这副架势，千万别说他是去帮王家找场子的，就说他是去给王家抄家灭门的都有人信。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又发疯了，老爷，太太，你们快来啊！” 这不，那丫鬟家仆吓得六神无主时还不忘“宣传宣传”他王灵儿的“名声”，把王灵儿气得嘴角抽搐，对身边狗腿子也似的小厮道：“拿少爷的小本本，记下刚才那几个狗东西的名字，下个月我们就折腾他们。” “是，是，少爷说的是，不知道少爷是不是依照惯例，先将消息‘泄露’出去，折腾他们之前先吓他们个半死。” 想到王灵儿的战绩，小厮骇得小腿都有些发软，但依然“兢兢业业”提出了建议。 王灵儿的剑眉又是一挑，夸赞道：“好，好，你终于也学坏了，有长进。” “不如少爷坏。”小厮点头哈腰，急忙奉承。 这话他可不敢接，倒不是小厮有一颗“善良”之心，而是怕抢了王灵儿“坏人”的名头，回头大金刚“螃蟹”也似的横着冲出去。 真是，造孽了啊！ 反被他折腾得半死不活。 果然，听了小厮的话，王灵儿这茬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一直面无表情的四 那侥幸在王灵儿看见之前，成功躲入假山后、池塘里、花瓶中的十几个丫鬟家仆不禁这般叹道。 要说，济阳府王家那可是百善之家，十代善人，向来有济阳府善有十斗，王家独得八斗之称。 当然，那是以前，是王灵儿“懂事”之前。 许是王家太善良，让天上的都嫉妒了，于是派来了王灵儿这个混世魔王，打小就喜欢偷鸡摸狗，别误会，王家殷实，不缺王灵儿一口吃的，这就是他的爱好，稍大些就开始遛鹰逗狗，把王家上下折腾的是鸡飞狗跳。 偏生王家几代单传，王灵儿可是王家的独苗苗，老太太、老爷纵然生气，也舍不得打他骂他，王灵儿自是愈发“横行无阻”，混世魔王的阴影渐渐笼罩了整个王家。 好在，王灵儿虽然“凶名赫赫”，却难得是个孝子，王家的老爷、老太太还能管束住他，不然府内的丫鬟家仆们拼着工钱不要，也得逃出王家这个深渊。 题外话说过，就说王灵儿拐过中庭，果然就听前院传来一阵阵呼喝之声，顿时大喜，大喝一声：“放着我来！” 你道为何，原来，王家是积善之家，善有善报，在济阳府攒下好大一片家业，王灵儿是财大气粗，打不赢还不能用银子摆平？在济阳府已“无敌寂寞”多年，不然如何听到有人闹事会兴奋成那个样？ 对他 来说，那不是闹事，那是给他寻开心的。 “哦，你要来，但你的小身板怕是吃不住啊！” 吧嗒！ 前院之中，一个年轻的小道士随手将手上的兄贵兄扔出去，勾了勾手指头，唬得王灵儿急忙退后两步。 笑话，刚才被小道士扔出去的兄贵兄已经是只在四大金刚之下的“强大”存在，在王家中称为四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强者”，端的是虎背熊腰，肌肉鼓鼓，胸口碎大石。 但这样的“强者”在对方手里，却似只小兔子一般，换他王灵儿上，也没白搭啊。 王灵儿是遛鹰逗狗，可不代表他不学无术，人家可是真正的天子骄子，什么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无所不精，考个状元或许勉强，但考个进士还是妥妥的。 有这种才情的人，眼力肯定不差，王灵儿如何惹了这么多事还能独善其身，占着，不仅是王家的势，还有他那份看人下菜的本事。 但现在，面前这个小道士明显不是他的菜啊！ “四大金刚，还不保护我？” 王灵儿一声尖叫，就见四道身影横撞出来，摧枯拉朽般，把空气撞得嗡嗡颤动。 那小道士也不发憷，伸手一捞，如揽清风，手掌在身前转了个圈，四大金刚身形一偏，身不由己就撞在一起。 铛！ 竟撞出了金铁之鸣，四周的墙壁都给震得哗啦啦掉下石灰。 “王公子，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哦！” 既然动手，小道士索性就将王灵儿得罪到底，道袍一甩，四大金刚齐齐滚落出去，他横掌一拍，掌如白玉，玉光似剑，斩断八方。 “等等，我可以付你钱！” 轰！ 手掌陡然停在王灵儿额头之前，掌风肆意，吹的王灵儿头皮发麻。 “你能给，多少钱？”小道士的脸色露出挣扎之色。 “嗯哼，本公子还当你多清高呢，还不是要被本公子的小钱钱收买了？” 王灵儿那叫一个得意，神采飞扬，不忘捋了捋被掌风吹乱的头发，所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这个数！”他笔画了一只指头出来。 “一千两。”小道士小心问道。 王灵儿露出不屑之色，小道士心头激动，语气都有些颤抖了：“一万两？” 这回王灵儿终于怒了，怎么滴，是看不起我王家，还是看不起我王灵儿，我的命就值这么点钱，当即财大气粗道：“十万两，黄金，每个月。” 最后三个字落下时，小道士心头就是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干了！” 他狠狠地一拍手掌，团团抱拳，正想见过主家。 “道友，你这么做可不诚信，难道是不想要尾款了？” 突然，一声冷哼自天上传来，但见无尽黑云弥漫，化作一朵幽寂的黑莲，寂灭幽幽，遮蔽天日，恍惚间，诸界众生仿佛都在其中，沉沉沦沦，生死与共。 “这世上果然有神仙呢，哼哼，他们肯定知晓本公子天资不凡，特意来收徒的！我 这是该拜师呢，还是该拜师呢？”唬得王灵儿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几分跃跃欲试之色。 “哼！” 不出意外，小道士耳边果然响起一声轻哼，仿佛天降雷殛，打得内焦里嫩，嘴里都吐出了渺渺青烟。 但不妨碍他依然一本正经，道：“无天，我们熟归熟，但你可不能诽谤我，我可是诚信人，童叟无欺，说了给你消息就给你消息，几时骗过你？” 可到这里，他突然一转语气，搓了搓手掌，露出了几分讨好之色：“所以，你能不能把尾款付了？” 得亏王灵儿见着口吐青烟，以为他也是神仙中人，差点被他的风度折服，突然见他变了画风，好悬没折了腰。 王灵儿尚且如此，遑论人家无天佛祖？无情拒绝了小道士的请求：“是呢，你将消息告诉本座了，可你也将消息告诉了别人，可千万别说本座被人偷袭，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虚空之中，黑莲徐徐打开转开，露出一个黑衣黑发，神色冷肃，气质超绝的和尚。 这般气质可不常见，至少济阳府上下几十万人口中，王灵儿就不曾见过气质比这黑衣和尚还出众的人。 如果，这和尚不是鼻青脸肿的话。 “还好，还好，还好我还没拜师，能将这神仙打成这样的，一定是更厉害的神仙，我王灵儿拜师当然找更厉害的了。就不知道，我师父来了没有？” 王灵儿左顾右盼，竟直接越过“被”拜师的对象，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师父”。 简直，是混账至极！ 那厢，见着无天佛祖不惜自曝其“肿”，小道士顿时知道自己的计划被对方看破了。 但，看破了怎样，看破了就可以不付尾款了？这世上还没这么便宜的事！ 再说了，他与无天佛祖约定时，几时说过不能一消息卖三家的，是无天佛祖自己蠢，还能怪的谁来？ 总之，想赖账是不行的。 “不消说，无天你是想赖账了？”小道士的语气也阴沉了下来。 “然也！”无天佛祖点了点头，还微微有些得意呢。 可不是，自从被西王母揍讹过一笔，无天佛祖可是时刻想着体验讹别人的感觉。 还别说，这感觉还真有些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无天佛祖显然没有想过，他虽然黑了小道士的尾款，可毕竟是付了定金，即便现在不付尾款了，可定金人家也是不退的。 “说起来，无天你不过是想来个人货两得，既不用付钱，就能把消息拿了，只是你这样做，考虑过我的心情没有。” 小道士突然把手一伸，紧紧箍住王灵儿的脖子，几将他掐的断气，两眼翻起眼白，冷笑道：“无天，我心情不好可是会撕票的呢，就问你怕不怕？” 可话才说完，小道士猛觉得手心一烫，赶忙将王灵儿一甩，可惜，却迟了。 一道黑莲印记猛然在他手心绽放，黑光幽寂，暗香浮动，生与死交缠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灵。 “你，你耍诈！”() 。m. 第918章 说起来不信 “你，你耍诈！” “自己蠢怪的谁来，以为本座得了消息会不派个探子过来？真当谁家都跟你们一样，做个事都得自己跑腿。” 无天佛祖冷笑一声，自虚空上落下，但有一朵黑莲渐渐变小，被他托在掌心，莲心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道士似睡似醒，在挣扎与沉沦之中不断反复，越陷越深。 “紧那罗，找到东西了么？” 无天佛祖再次问道，本被小道士甩到一边的王灵儿径自爬起，合么一拜，却变做了一个胡茬稀疏的中年大叔，有种小鲜肉秒变抠脚大汉的感觉，画风美的前院里的王家家仆慌张大叫。 “不好了，妖怪把公子吃了！” 中年大叔紧那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却回道：“佛祖恕罪，那小子嘴紧的很，不愿意合作。” “嘴紧？听说他是个孝子？” 无天佛祖冷笑一声，眸见黑光一闪，自有四大金刚得令，冷着脸去了后院，不多时，就拖来一对老头老太。 但别看人家是老头老太，人家是廉颇老矣尚能饭，身子骨硬朗的，提着两只龙头拐杖，对着四大金刚就是一顿暴打，边打边骂。 “好你个黑了心的王大吼、王大叫，少爷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绑架他的老父母？还有你个王大哭、王大笑，当年谁怜你们稚小无依，谁给你衣给你们吃的？” 真，彪悍也！ 只是，这画风不对吧，不是说好了积善之家，十代善人？ 感情十代善人的作风是如此彪悍，难怪那王灵儿打小就喜欢遛鹰逗狗，人家那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家学渊源呢！ 便以无天佛祖的眼界也生了几分不耐烦，冷声道：“将那小子带出来。” “是！” 见着自家老大生气，紧那罗哪敢耽搁，嘴巴一吐，一个小小的人从他嘴里滚了出来，迎风涨大，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啃那啥，可彪悍脾气不改，张嘴就是大骂。 “好你个黑心的紧那罗，说带公子看热闹，一言不合就把公子往肚里吞，你这家伙，偏就喜欢吃蒜吃韭菜，这两日公子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嘛！” 说着，那人甩了甩袖子，果然一股大蒜拌着韭菜的味道冲了过来，除了紧那罗自己，连无天佛祖也生了几分厌恶，那王老夫人更是戳着王老爷的脑袋叫骂，把他骂的一阵俯首帖耳。 “你个臭老头，我就说了，灵儿不喜欢味冲的东西，这人肯定不是灵儿，可你偏说韭菜壮阳，大蒜有男人气，还说灵儿长大了，你看你看，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你还是不是他亲爹？” 这话说的，如果王老爷不是王灵儿亲爹，坏的不是她王老夫人自己的名声么？ 王家的家学，果然彪悍，不用解释…… 但更彪悍的是那无天佛祖，当真是被这一家子气得佛心都坏炸了，一个指头过去，王老夫人、王老爷就跟被蛛丝缠住的小虫子，身躯扭动，口鼻不能呼吸，脸色瞬间煞白下来。 “小子，听 说你嘴挺硬？” 无天佛祖问着，这忽然得了清净，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好不容易拍死苍蝇，终于清净的畅快之感，连带发肿的脸都不觉疼了。 “我，我嘴不硬啊，老师！” 谁想，那王灵儿见着这幕，先是怆然环顾了一圈，然后猛地抱住无天佛祖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无天佛祖使劲抖了抖腿，竟不能抖下，脸色微微变白。 因为在这瞬间，他竟然失去了对自身法力的控制。 可惜，王灵儿不知道哇！ “老师，我等的你好辛苦啊！您不知道，不是徒儿嘴硬，而是紧那罗嘴巴实在臭，他冲着徒儿说话时，徒儿都不敢开口，生怕不小心吸了他一口气就当场嗝屁。老师，您要问什么尽管问，徒儿保证知无不言，您是不是能先将我我那老父老母先放了！”王灵儿最后小心翼翼提了个要求。 “好徒儿，为师认你了就是，来，你先将为师放开。”无天佛祖笑眯眯的，说话是极好商量的，就是脸肿了些，愈发见着青色。 “不放，老师不答应徒儿就不放！” 可谁想王灵儿平日遛鹰逗狗惯了，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回却是不见无天松口不撒手，可无天佛祖的脸青的都快黑了。 “为师，师答，答应你就是，你快放手吧，为师快被你熏死了！” 无天佛祖断断续续说完话，王灵儿这才察觉对方脸色青的不对劲，急忙撒手，见着无天佛祖匆忙向后退开两步，这才醒悟，好像他刚才把救出全家的机会给错过了…… 错，错过了？ 王灵儿那叫一个晴天霹雳，恼的就想撒泼打滚，求无天佛祖再给他抱一次，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保证，下一次一定不是他抱住无天佛祖大腿，肯定是，被人家打死啊。 “老师，不知道您能不能？” 王灵儿只好转进为退，终于把他又哭又闹，耽搁了好久，差点被闷死的老父老母救了下来，砰砰砰拍起了胸脯 “老师，您要问什么就问吧，徒儿一定知无不言！” 临了不忘瞥了一眼“突然”跪在地上，把冷汗当洗脸水用的紧那罗。 如果说，无天佛祖刚才真被熏死的话，他王灵儿最多算是个意外，但紧那罗可是居功甚伟呢。 紧那罗：“我可以说，那也是个意外么……” “正好，此事耽搁许久，也该有一个了结了，可本座身后还有些追兵，紧那罗，本座令你依然扮做灵儿，只要你能拖住那些人三天，本座就恕你无罪！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好在，无天佛祖能当上佛门扛把子，肯定得“心胸宽广”，“一点”也不小心眼，半点都不提紧那罗差点熏死他的事，还给了人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呢，就是事儿难办了点. 但不难办还要他干嘛，紧那罗面如死灰，可无天佛祖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只把脑袋磕得咚咚响，一副效死之状。 “我佛放心，这事属下一定办的妥妥的。” 待他抬头，无天佛祖已带着王灵儿离去，高空中却传来两声叫骂，但见金光纵横，赤光燎原，两道身影边打边落了下来。 “赤精仙，你敢与我争？” “金光仙，你这话听得好大呢，我立玉虚天庭，为天地正统，岂是你门中披毛带羽之辈能比，你且退去吧！” “屁的天地正统，你这话有本事到大人面前说说，本座懒得理你，小子，随我走吧！” 金光大仙嘴里不留情，直接撕开他赤精大仙欺金光怕西王母的伪装，说到最后，金光大仙猛地打出一道金光，抓向王灵儿。 “想走，可知本座的阴阳镜？” 但赤精大仙早料到这茬，提前祭起一块阴阳双面的神镜，轻轻一照，阴镜将金光定在虚空，阳镜将王灵儿卷起，他下摆一撩，驾起剑光就跑。 真没脸没皮极了，把金光大仙给气得哇哇大叫，把头一晃，变做一只宽背金鬃的异兽，仰天咆哮，吼声穿云，但有无数浮现出来，俱做凶恶神色，提着各般法宝，也不答话，劈头就打了下来。 正是一声穿云吼，千军万马来相见！ 可怜赤精大仙虽然道行高深，但哪里料得金光大仙撒泼起来能不要面皮，身为掌门人，打架都喊门人一起上。 万千法宝砸来，赤精大仙就是浑身是铁，也经不住几锤的，当场跟打破的热水袋一般横飞出去，身上都的破漏，血水是嗤嗤嗤飞溅。 不消说，“王灵儿”又给落到金光大仙手中了。 “你，你不讲究！”赤精大仙吐血大叫。 “掌门！” 虚空另一面，原本得了赤精大仙吩咐，隐藏其中的玉虚天庭门人看的是目眦尽裂，也齐齐现出身来，但不等开打，碧游天宫的门人已升起云头，相互裹挟着，夺路就跑。 “哈哈哈，赤精仙，你的门人都是傻的，打架当然是一起上了，谁跟你讲究？” 金光大仙哈哈大笑，临去前不忘刺激刺激老仇人，哪知真把赤精大仙给惹怒了，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别人得到，怒啸一声，阴阳双面神镜咻然分离，一做阴镜，化作皓月，一做阳镜，化为神阳，日月同辉，轻轻一照，无数碧游天宫门人蜡人似的渐渐融化。 “尔敢？” 气得金光大仙虬髯都炸了开，还不等发作，同样被日月光辉照到的“王灵儿”一声惨叫，赶忙托起一朵幽幽黑莲，将日月之光抵挡在外。 下一刻，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的目光却齐齐落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被日月光辉一照，“王灵儿”也难免破相，小鲜肉瞬间苍老，成了一张唏嘘的中年脸。 “说起来你们也不信，我这脸变老以后其实就长这样的。” “王灵儿”咽了口口水，正想夺路而走，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已一同拍下了一掌。 “我信呢，如何不信，你死了我就信！”两人齐齐冷笑。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m. 第919章 放着我来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无天佛祖怒骂一声，眸间杀机闪烁，唬的王灵儿心惊胆战，急忙表了心态：“老师放心，徒儿肯定比紧那罗有用，事情都给您办得妥妥的。” 但这话，怎么好像人家紧那罗生前也说过？ 等等，生前，是啊，是生前，这话没说错，只是无天佛祖听得心头不爽，嘱咐了一句：“灵儿，紧那罗无用，你可千万要有用些啊！” 这话，是威胁吧？肯定是威胁啊，如果不是威胁，他王灵儿就将脑袋摘下来给对方当板凳用……这是不可能的。 王灵儿苦下了脸，小心翼翼向前探去，无天佛祖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确认没危险了，这才安然踏出一步。 不有句话叫有事弟子服气劳，既然王灵儿死皮赖脸要做徒弟，人家无天佛祖深明大义，如何不人如了他的心意？ 就，亲自把王灵儿推去送死！ 其实说送死也不对，虽然这归墟之所的确危机重重，可王灵儿不是没丢掉性命么，没丢掉性命怎么能说送弟子去死？纵然，王灵儿的遭遇的确是惨了些。 无天佛祖首先表示不服！ 不过，不是有句话叫做话不能太满么，话太满就容易打脸，果然，这无天佛祖才表了态，一道毫光突然炸开，却见银流飞溅，叮当做响，把虚空打得尽是伤痕。 以无天佛祖的道行，也不敢硬挡这道毫光，所以，他早早地跳了开去，独留下王灵儿一人被毫光冲刷而过，本来有些破烂的衣裳彻底随光而去，剩下一件画了黄鹂鸟的小裤裤，细皮嫩肉的，别提多委屈了。 但你看，这不是没丢掉性命么？ 无天佛祖表示自己理直气壮，于是伸手要道：“好徒儿，来，这回又是什么宝贝，快与为师看看？” “看，嘿嘿，有看无回，你不如说送你算了！” 把王灵儿给气得半死，于是舔着脸，一副巴结讨好的，将手上一枚小小碎片捧上前去。 “老师你看，这回可是这小东西呢，你说它可老流氓了，先前什么刀刀剑剑，不过刮破人家衣服，可它却让弟子寸缕不着，老师还是不要看的好，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可无天佛祖却做不喜道：“这叫什么话，这小东西这么流氓，为师更得好好看看，顺便改改它调皮捣蛋的性子，免得真遇事时害得你手忙脚乱。” 只是，看王灵儿依然有些不情不愿，无天佛祖立即怒道：“怎么，你以为为师会贪墨你的宝贝？为师这是为你保管！你如今还未修行，法力涓滴也无，如何使唤的动这些宝贝？为师先替你保管了，等你本事大了，这些东西难道还不是你的，你若不信，就都拿走吧。” 说着，无天佛祖大袖一甩，从袖子里叮叮铛铛地甩出好些零碎，像什么刀啊、剑啊、枪啊、小斧头啊、小板凳什么的，都是归墟中一道又一道毫光冲过后，“自动”留在王灵儿手中的。 虽然都是些碎片、零件，可这些零碎散发的熠熠毫光却无一不证明着，它们可都有生前可是大大有名呢。 若没名，能吓得无天佛祖“早”一步跳开，若没名，能叫无天佛祖费劲心思，也想从王灵儿手中将这些零碎骗来？ 等等，你说谁费尽心思了？ 无天佛祖眸光幽沉，杀机虽不显，可冰冷沉默的气机更是叫王灵儿恐惧，他忙把膝盖一跪，拜道：“徒儿妄以小人之心度老师君子之腹，老师之情比天高，老师之义比海深，是弟子恳请老师为弟子保管，请老师千万要收下，不要辜负了弟子的拳拳之心。” 可这么说，他的心真的好痛，眼里也忍不住流下泪来，真真是情出肺腑，句句“从心”，就问无天佛祖到底感动不感动？ “好弟子，是为师错怪你了，以后这等话不要说了，来，你且起来，休要哭泣，休要耽误时间，要坚强，还有就是别叫他们追上了，不然为师还能勉强跑掉，但你肯定要‘被’揍死的！” 无天佛祖果然也非常感动，亲自将王灵儿扶起，又亲自将他重重推到前头，他再来个大踏步后退，马上又与王灵儿保持了“安全距离”。 至于那些刀啊、剑啊、小斧头、小板凳什么的，当然在无天佛祖大踏步后退前被他收进袖子里，等你看到，岂不是说他无天道行不够，这等敛财的手段也没有？ 被无天佛祖谆（威）谆（胁）教（恐）导（吓）了一番，王灵儿再是委屈，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拉住小裤裤的腰带，小步小步地向前挪着。 但为什么要拉小裤裤？当然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尊严啦，没小裤裤还有什么尊严…… “老鬼，你看我找到什么，你瞅瞅，一根毛，像什么，是不是很像我这根笔杆的笔毛，果然，我与这归墟有缘，早就该来归墟转一转的！” 说着，广日天君从怀里掏出他那根没毛的笔杆，轻轻一点，就将小小的短毛黏在了笔杆上。 还别说，瞅着真有些还似模似样……个鬼啊，想想看，一根光秃秃的笔杆上黏着一根短毛，迎风一飘，总有种秃子头上长毛独一份的忍俊不禁。 还似模似样，咋不上天呢？ 十天君俱不做声，只看傻子一样看着广日天君，看着他老脸发躁的，急忙将短毛拿下，嘟嘟嘟吹起口哨，想装无事人。 “哈哈哈！” 当然，也不过想想而已，就看他那些老兄弟们到底给不给他这个面子了，而事实是，他那些老兄弟们果然是不给面子的，就差笑做一团，还给面子，广日天君是没睡醒吧。 “罢，罢，一群老不修，本座跟你们玩不到一块去，懒得理你们。但我可要说了，老鬼，你们笑归笑，可若因此坏了事儿，老大肯定饶不了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别笑了！我说，随便笑一笑就够了，再笑我可翻脸了！” 眼见广日天君弄的脸红耳赤，轮回天君等知晓他是真的急上了头，立刻住了嘴，一 个个凝望远方，望着归墟之中一片又一片的星骸，故作咏叹，神色之肃穆，仿似不曾笑过一般。 “上古之前，归墟并不为归墟，只是诸神火并，打塌无数天地，最后更有诸神之中的绝世大凶魔——大魔猿奋起一击，一举捣毁诸天根基，但使诸天混同一体，而归墟则是传闻的诸天中心，隐藏诸神火并的秘密，所谓得归墟者得大宇宙，如今这机缘，合该是我十天君所得。” 想到得意之处，轮回自是大笑发笑，十天君亦是连连抚掌，连广日天君也忍不住遥想执掌大宇宙的威风，欢喜的亦歌亦舞，可想而知，能进入归墟对他们的确莫大的机缘呢！ “只是，想到老大为了帮我们引路竟身陷囫囵，每每年及，我等实是心中难安，悲切，悲切。” 但笑着笑着，轮回天君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凄惶，有悲恸感动之泪流出双目，引得那十天君长吁短叹，亦做寒蝉切切，柴草凄凄之状，仿佛他们口中的老大已英勇就义。 真，对得起他了。 但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喜感。 轰咚！ 终于，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十天君的装模作样，星骸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震，随即，一对煌煌光辉升起，赤光升腾，十方破碎，唬得那十天君是一阵胆颤心慌。 细看之下，又哪里是什么光辉，分明就是两道目光，是一只体长数百万丈，獠牙如雪峰，铁臂如天柱的暴猿的目光。 只是，这暴猿的模样凄惨了些，铁臂断了一只，钢扎铁铸的身躯亦是伤痕驳驳，其中血肉翻滚，甚是狰狞。 “该不会，是是是，大魔猿吧！”广日天君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才没说完，却被轮回天君一巴掌盖脑门上：“说什么混账话，人家大魔猿是何等英雄，怎么可能这么凄惨？这等角色，老夫我一戒尺能打十个。” “也对！” 广日天君点了点头，可见轮回天君如此“猖狂”，又觉不服，“你轮回天君若能打十个，我岂不是能打一百个？”当即将胸脯一拍，大喝道：“放着我来！” 说罢，广日天君生怕给轮回天君抢了先，把无.毛笔杆取出，轻轻一点，射出一道煌煌剑气。 那剑气仿佛星河，灿烂无双，横贯虚空，就气势而论，不输暴猿多少，落到暴猿身上时，得噗嗤一声闷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诸，诸位兄弟，你们看，看，我们是不是该跑了？” 广日天君磕磕绊绊说着，恍惚觉得，怎么没人应他，余光一瞥，却见又是带头咏叹又是带头凄切的轮回天君，这次又再次带了头。 这次是，带头跑路了！ 吼！ 下一刻，疑是大魔猿的暴猿咆哮了一声，狰狞的目光突然落向广日天君，但见着赤光一闪，广日天君不及思考，本能来了十个鹞子翻身，一连翻出百十里，正见赤光落下，把他刚才站立的虚空打做粉碎。 第920章 奸贼与贱人 要知道，这可是归墟，虚空坚固的纵然是十天君合力，也休想撬开一个细缝，人家暴猿一个目光过来就能把虚空粉碎。 这等凶威，当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骇得广日天君是逆发冲冠，须发蓬蓬炸开，顾不得好看不好看，当即就来个兔子蹬地，手脚并用，嗖的一下蹿了起来。 追向，其他十天君…… 想追上只怕有点悬，虽然他只耽搁了一下下，可人家十天君腿脚实在是太快，就这么一下下已跑到百八万里外了！ “没，没良心啊，你们自己跑路了，喊都不喊我一声，还对得起我么？” “吼吼吼！” 可任他叫破了天，有暴猿在身后追着，也休想让十天君停顿一下脚步，所谓死广日不死十天君，为了十天君的义气，广日天君还是大胆放心去吧，他们会记着烧黄纸的…… 无独有偶，就在暴猿出现时，归墟中也有好几处星骸炸开，爬起一尊尊上古，有毁了半边脸的三眼神将，有去了头的佛陀金身，有断了一只腿，依然站得稳固的长冠道者，形容极惨，就差在脸上刻个惨字，可散发的气机气机，却震慑得诸多势力不敢妄动。 诸多势力？ 忘了交代，此时碧游天宫与玉虚天庭也进了归墟，两家分别传了玉虚宫与碧游宫的薪火，对归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归墟危机重重，两家除小规模探寻之外，并无大的动作。 但此番被无天佛祖抢先一步，两家就坐不住了，再不顾归墟的危险，急忙追了进来。 这两家探寻归墟已久，虽未完全探明，却也知道诸多忌讳，其中一个就是千万不能刺激这些上古。 谁知道这些上古死都死了，如何喜欢动不动诈个尸，隔三差五就要把棺材盖起来，爬出来咋呼一下，凝望万古，奠怀那逝去的过去。 呵，还挺长情！ 当然，别管人家长情不长情，你只要不管祂们，任着人家奠怀完毕，祂们自个儿会老老实实爬回棺材，顺便把盖儿给你带上，一点都不惹事。 但你若觉得自己能管闲事，可以责斥上古不该出来咋呼，以致吓坏了活人，不小心刺激人家两下，对不住，这些上古会发飙的。 而且祂们飚起来连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都怕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大伙这么整齐爬起来，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刺激上古。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两家弟子但凡进入归墟，总要被师门长辈提到面前，循环循环又循环地耳提面命，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但十天君不知道啊，于是，不出意外地，他们犯错了！ 几乎就在广日天君刺激了暴猿时，一尊尊诈尸的上古或睁怒目，或昂头长啸，或震动衣衫，下一刻，无数毫光自归墟八方冲起，有的灿如河系，有的殷红滔滔，有的梵音轰然，却化作一柄柄的神兵利剑，一一上古拿在手中。 “要，要命了，定是无天快闯过重围，故意刺激上古，要将我等拖在这里。” 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一看这架势，立即将黑锅拍在无天佛祖头上，急的当场跳脚，再顾不得过往那些今日你杀我门人全家，明日我平你家分舵上下百口的倒灶“小事”，兵合一处，齐齐向归墟深处进发。 赤精大仙此时已然祭起他的阴阳双面神镜，迅速打开一条通道，金光大仙则祭起一个金箍，每每上古追近时，就把金箍祭在祂们头顶，便能禁锢祂们一息半念。 可纵然如此，两家门人还多有罹难，不是被突然爆发的毫光撕碎，就是被突然又诈尸的其他上古偷袭，死伤惨重。 “该死，该死，无天奸贼，这仇咱们结大了，待我们出去，一定平了你的北天净土！” 两家扛把子气得半死，但不知，此时被他们以为“罪魁祸首”的无天佛祖也气得浑身颤抖。 “该死，该死，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上古，定是赤精仙与金光仙这两贱人无疑。都怪紧那罗无用，不能将贱人拖住，贱人定是看不得我好，故意惊动上古，想将我拖在这里。可惜，你们以为我没有后招？” 匆忙拉着王灵儿再次躲开一尊上古的追击，无天佛祖终于下定决心，又恨又急，又心疼又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帛，抖上一抖，喝道：“诏曰，昊天有令，诸神相伐，实为天地大憾，当即止兵戈，以承天命！” 喝罢，一道道神符自黄帛飞出，往上古身上一撞，竟真个将他定住，只是黄帛本身特突然化作飞灰，显是神力耗尽，无法继续使用了。 “混账，混账，说好的这些上古天帝遗昭至少能用一次的，但你不能真只能用一次吧？本座还道你好端端的做什么促销，还说什么量大优惠，本座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信了你的邪。” 却把无天佛祖气得半死，心中狠狠腹诽了某个混账一番，却不敢提人家的名字，把王灵儿看得惊奇，无天佛祖只好收拾了心情，重新拿出一份黄帛，拉着王灵儿继续进发。 “混账，混账，竟然只能用一次，得亏我们信你说能用一次‘起’的，你这个‘起’也太没存在感了吧！” 无独有偶，不断被上古追击，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也吃不住，法力亏损的厉害，只能掏出从某个混账那里买来的上古天帝遗昭，但这遗昭好用是好用，就是太不经用，搞得两人心痛不已。 “废话，能用多次我还去哪里赚钱？”自有那云深缥缈之处，传下一声不屑的冷哼。 但别说，虽然所谓的上古天帝遗昭的使用次数的确坑人，可它确实好用，任凭上古如何凶悍，只要被遗昭的神符一缠，也得禁锢当场，两边三家得意顺利突进，穿过了归墟重围。 只是，这也未免太顺利了？ “奸贼！” “贱人！” 这是，他们在归墟中撞上了…… 明明人家无天佛祖有着王灵儿在手，又比两家早出 发了许多，竟也能被对方追上，你说着要没人搞鬼，他无天佛祖就把脑袋摘下来当凳子坐了。 不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边都道是对方设计自己，哪里那心情等对方说上一句不是我，齐齐把黄帛一晃，暴喝一声。 “昭令！” “昭令！” 轰咚！ 自有两串神符飞出，相互撞在一起，震得归墟微微一晃。 “好奸贼，你也买了这个！” “贱人，竟敢跟本座买一样的东西？” 三人自是气得哇哇大叫，有心不用上古天帝遗昭，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神通不太好使，在上古天帝遗昭面前，平日能劈山断海的神通跟纸糊的一般，随随便便就被破开，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要用上古天帝遗昭互怼，打得归墟震动。 就是，好心痛！ 废话，这打得都是钱，当然心痛，得，好好省着。 于是就有金光大仙与赤精大仙为省钱，总想着让对方破费，自己省钱，憋到先比对方破了耐性才用出遗昭，以致无天佛祖一人就将他们两家压制，两人则相互吹胡子瞪眼，指责对方不用功。 “昭令！” “昭令！” 轰，轰！ “老鬼，这怎生是好，怎生是好，不如，我们背叛老大，随便投靠他们哪家得了！” 正三人大战“激烈”之时，十天君终于紧赶慢赶，随着某人留下的道标也赶到了这里，这一路而倒也顺利，不曾遇到过危机。 废话，有无天佛祖“不计”成本在前开路，他们能不顺利才真怪了，只是身后暴猿紧追不舍，那股顽固劲儿，想起来就让十天君心慌意乱。 这不，心思一乱，十天君就想另投他门，好歹不能叫暴猿打杀了是不。 吼吼！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十天君还不曾拿定主意，暴猿已经追了上来，钢筋铁骨，独臂震天穹，轰然打出一拳，万古震动，凶威滔滔。 “孽障，你也敢在我们面前咋呼？” 更有无天佛祖三人打得火气大做，上古天帝遗昭又连番建功，难免小觑了暴猿，齐齐指出一指，符光大做，与暴猿的拳头撞在一起，将归墟的虚空扯出了老大的一个裂缝。 嗤啦！ 竟，不曾停住暴猿的动作…… “这，如何这般厉害？” 无天佛祖三人微微慌乱，顾不得疼惜“花费”，连连出指，厉喝不断：“昭令，昭令！” 一蓬又一蓬灰烬飘起，烧的不止是黄帛，还有三人那颗早已不“重负”的玻璃心。 无奈何，暴猿实在凶悍，拳拳震天，竟能半步不退，无天佛祖三人神色剧变。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能这么厉害，除非，祂就是大魔猿！” 想到某个可能，三人内心骚动，悄然在袖中掏了掏，同时掏出一张以凤血神玉为柄，天蚕神丝织成的金黄遗昭。 “哼！” 。九天神皇 第921章 不缺席的正义 都说一分钱一分货，先前各人拿出的上古天帝遗昭不过是最简单的黄帛，用根木头棍子卷起来，就敢冒充是天帝遗昭。 如果上古天帝遗昭真怎么简陋，真这么廉价，还搞起了促销批发，只怕那上古天帝哭死的心都能有。 这事，谁信谁傻瓜！ 无天佛祖三人当然不是傻瓜，只是卖给他们遗昭的人实在惹不起，别说是上古天帝遗昭，人家就算指着一块石头说是远古神皇遗骸化石，他们不也得乖乖认了，然后再掏钱…… 等等，掏钱不可以，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掏钱的理由。 但此时这份上古天帝遗昭还真给他们这个理由了，先不说威力不威力的问题，就冲人家这凤血神玉与天蚕神丝就值老鼻子钱了，你还有什么不甘，还有什么不忿，还不赶紧掏钱买了。 至于贵不贵，人家无天佛祖三人好歹都是一方霸主，手下亿万，是差钱的人么，是计较贵不贵的人么，是计较……的吧。 三人默默流泪，手指都颤抖了一下，齐齐冷哼了一声。 别误会，虽然三人相互看不顺眼，但这声冷哼的确不是向对方发的，而是……对卖给他们上古天帝遗昭的人。 话说，当日他们之所以花了极“大”价钱买下所谓的上古天帝遗昭，还不是对方吹牛这份遗昭是天上地下独一份，是绝无仅有的。 所谓天帝年年有，遗昭就一份，遗昭嘛，非帝薨而不发，想来天帝都快薨了，发一份遗昭都不容易，还想让人发两份，你这是想为难死人吧！ 至于先前卖出去的上古天帝遗昭？ 那当然是上古天帝遗昭的……草稿啦！ 谁家小朋友娃娃写作文不写几个错别字，不得把赵钱孙写成走金子？天帝将薨，精力连小朋友也不如，难免也要写几个错别字，因此多写几份草稿没问题呀！ 至于为何天帝将薨，没力气些遗昭，却有力气些草稿这种事，你们别问我，去问卖上古天帝遗昭那人！ 总之，被那人一顿忽悠，无天佛祖三人内心那叫一个骚动，忍不住一拍大腿，对啊，上古天帝遗昭，天上地下独一份，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买了还增值，还等什么，赶紧买啊。 当即一冲动，就当了回剁手党，现在悔得真想把手剁了。 “两位大仙，你们也买的上古天帝遗昭，真好巧呢，我们是同一款，不如我们一起用，人家点鞭炮为听个响都要堆起来一起点了，没理由上古天帝遗昭不一起点，咳咳，不一起用吧！” 这话说的在理……个鬼！ 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哪会不知无天佛祖打得主意，还不是怕自己点了，嗯，用了上古天帝遗昭，别人不用，自己吃亏，也得将别人拖下坑来。 正好，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也是这个意思，也怕自己吃亏，就见不得别人的好，这么一合计，当即向立了毒誓，发誓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咳咳，不是这个，发誓同甘不能，共苦可以，要花钱大家一起 花，要心痛大家一起心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人敢再耍滑头，都忍着那揪心的疼痛，把“独一份”的上古天帝遗昭祭了出去。 “昭令，诸天众生，当为朕辅，万界，皆做驱使，若违此令，天诛地灭！” 独一份就是独一份，这回都不用无天佛祖三人亲自开口，那上古天帝遗昭自带语音功能，已经将话说完，听着，声音还挺年轻，想来是一个小哥哥，就可惜了不是小姐姐。 “等等，小哥哥？这声音不会是上古天帝的吧？莫非，这份遗昭是真的？那我不是亏大了！”无天佛祖三人突然一怔。 敢情，三人是以为所谓上古天帝遗昭数量“忒”多，认定了是西贝货，这才肯一起用掉。 此时忽然猜测对方竟然不是卖假货给他们，心头自是懊恼的，想将前一刻的自己托出来暴打一顿。 这自己打自己，画面也有些美。 轰咚！轰咚！轰咚！ 还好，我们不用看这么美的画面，凭空突然响起三声霹雳，却见无数虚影凌空浮现，皆是气机伟岸，仿佛能撑裂天地，尽处，屹立着一个帝冠男子，嘴角绒毛仍在，令箭所指，无数蜂拥而起，冲向天地尽头，天地尽头间，一只铁棒突然打将出来，尽殁，皆做血泥。 那铁棒也从这画面中砸了出来，一举砸向暴猿。 吼！ 正合暴猿仿佛癫狂，仰天咆哮，巨眸流出斑斑血泪，直接没头没脑撞上去铁棒，震得归墟轰然摇晃，虚空张开无数裂缝，将无天佛祖等尽数吞没进去。 “哼，打了这么多年，连个归墟都进不去，还要老娘出手，就赚你们一点辛苦钱还不满了？活该你们都得被人打死。” 云深缥缈之处，再次传来那不屑的冷哼，只是这遭，这声音却传到了归墟…… 扑通！ “哎哟，摔死本公子了，该死的秃驴，先拿小爷探路，又拿小爷垫背，左右不知赚了小爷多少好处，这债小爷迟早讨回来。” 王灵儿揉着臀部，一脸是不可言喻的奇妙酸爽，嘴里不干不净，狠狠咒骂他口中的“秃子”。 至于人家无天佛祖明明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每天都要洗两遍，洗的柔顺光泽，如何他还骂人家秃子这种小事就被他刻意忽略了，重要的是，这家伙胆子上天了，敢骂无天佛祖，不怕人家一个小拇指戳出来，将他给戳死…… 但你也要能将无天佛祖叫来啊，人都不在，王灵儿怕个锤子，王灵儿表示，就算无天站在他面前，他也……肯定是怕的。 “我的好徒儿，你可真是孝顺呢，为师不过偷偷躲起来一下，就试出了你的真性情，你可真叫为师满意啊！” 不妨，无天佛祖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王灵儿身后响起，王灵儿双膝一软，本能就给跪了下来，紧张的结巴了起来：“老，老师，这肯定是个误会，你想着，我骂的是秃子，但您不是秃子啊，虽然您是秃子门的扛把子， 但您是有头发的……” 谁能告诉他，明明落下时他亲眼看着无天佛祖被甩的老远，如何他还能准确找到他？ 但无天佛祖会告诉他，他偷偷在王灵儿身上下咒这种事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弟子无天佛祖也防着一手，事实证明，他果然太英明了！ “无天，你可真是霸道呢，若是看不上这个弟子，不如让给本大仙如何？” 这时，又有一道身影迅速掠来，话才说完，便给了王灵儿一个我给你做主的笑眯眯眼神。 来人则是那碧游天宫的扛把子，金光大仙。 “恩人啊，您终于来了，灵儿在这秃子手中受尽磨难，可始终坚强忍受，就是为了等待恩人给灵儿做主。”把王灵儿感动的，哇的一声就给哭了出来。 只是，你这手脚也太麻利了些吧，刚才还跪着呢，现在已快跑到金光大仙身旁，气得无天佛祖浑身颤抖。 嗯，他无天佛祖当然不是因为王灵儿骂了他一句秃子，毕竟他可是满头华发，又不秃，把王灵儿抓回来绝不是要给他来一套完整的十八般酷刑，而是关心他呢，生怕他早了金光大仙的毒手。 要知道，北天净土历来与碧游天宫不对付，王灵儿是年少无知，哪会知道越是笑眯眯的，心思就越毒呢。 但人家金光大仙早已防备着无天佛祖出手，不紧不慢，却把一只金箍儿一晃，便定住了无天佛祖的黑莲，哪知一道赤色身影忽然掠来，拉着王灵儿就跑。 这赤色身影时机把握的极好，正是在两人无法收招之时，叫金光大仙与无天佛祖都慢了一步，顿时破口大骂。 “赤精贱人，给本大仙（佛爷）留下！” 哪想着，他们才骂完，突有赤光天降，打桩子一般，直接轰在金光大仙与无天佛祖天灵盖，两人倒栽葱也似，一头给种到土里。 “谁，谁敢打我们，知道我们是谁么？” 金光大仙二人暴跳如雷，一脑袋从土里拔了出来，指着天空大骂，赤精大仙则看着有趣，停着老远乐呵起来。 “苍天啊，大帝啊，这是哪位路过的大仙来给贫道伸张正义了！” “聒噪，该打！” 啪，啪！ 正义从来不缺席，金光大仙两人果然是邪恶的紧，这不，两人才放出大话，两道掌印突然飞出，啪啪两声，分别将两人抽飞出去，牙齿吐了个精光。 随之，另一个赤袍道人从天上落下，形容与赤精大仙有些相像，气机凛然，神色冷厉，震慑得两人是瑟瑟发抖，瑟瑟发抖。 单凭气机就能镇压住他们，显然是道人的道行高出他们太多，人家就是这么霸道，就能随便揍人，他们除了不服还能咋的。 “赤精.子，你打贫道的人，贫道也打你的人？” 还好，终于有人看不惯赤袍道人的霸道，又一声冷笑传来，一道金光突兀出现，打飞球似的，嘭的一下，将正等着看正义裁决金光大仙他们的赤精大仙打飞出去。 。九天神皇 第922章 怪我咯 “啊，大佬，我们以后改名还不行嘛？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这回吧，我们一定改，以后若还敢叫十天君，我们不是人！” 十天君抱头下蹲，顿做一团，脸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真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只因为，他们叫做十天君啊！ 看看，看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难道因为他们叫十天君活该被打，行事这般霸道，出门会被雷劈的！ 可惜，以都是十天君的幻想，事实是天也怕恶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十天君被人暴打了一轮又一轮，也不劈个神雷下来，显然是放弃他们了。 不要啊，我们还能拯救拯救…… 所谓天不救人人自救，算是万年的咸鱼也想着翻身的一天，十天君当然要拯救拯救自救，当即将最诚恳的态度拿了出来，一副立定决心，再也不叫十天君的样子。 只是，心急之下，他们又不小心说错话了…… 什么叫若还敢叫十天君，他们不是人？这话是说，凡是叫十天君的不是人，还是说谁叫了十天君谁不是人？ 明显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嘛！ 十天君四周，十个围着十天君的道者顿时大怒，一阵厉喝严斥，给十天君定了暗箭伤人、含血喷人、拐弯抹角、恶语伤等等等等十项大罪，而且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赦，立刻施以极刑。 也不容许人家十天君辩解辩解，直接将他们按地又是一顿暴揍，打得十天君是满地翻滚，处处找牙。 真是，没天理了！ 算他十天君说十天君不是人又与他们何干，他们至于这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不知道多管闲事多吃屁啊！ 当然，这话十天君是想也不敢想，不仅因为十人太大能，他们只要动下心思，人家能听到，更因为着，这十人也叫十天君！ 得，这下真名正言顺了，十人也是十天君，十天君骂十天君是骂他们，骂了十天君，十天君当然可以打他们。 这道理很大啊，十天君也说不出个不服……个屁！ 谁说十天君不会不服？他十天君是不服！凭啥你说你叫十天君，凭啥啊？又没有身份证明，做人要讲道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所谓先来后到，指的是他们十天君已经叫十天君几百年了，你们十人想叫十天君也得等他们嗝屁了。 当然，你不想等，十天君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世人千千万万，总有重名的，很正常啊，十天君开明的很，重名重名呗，大人有大量，把十天君的署名权让你一半好了。 可没想到，十天君自诩开明，让了好大一步，对方却得寸进尺，指着十天君的鼻子要求他们改名，他们十天君不要面子啊！ 十天君是怒极攻心，当场出手，想给对方一个好看，没想着，却被对方来了个好看。 这一战打得是毫无悬念，十天君也输的是心服口服，大家都是十 天君，十人对十人，不存在什么斗殴，可以说基本是一对一单挑，单挑都输给了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等等，基本？ 基本说的是单挑挑不过人，十天君试图联合起来，十人组成一座十方大阵，没想到对方只出了一人，打了一巴掌，十方大阵气球也似，当场炸了。 嗯，一人对一阵，也可以说是单挑了。 但总之，十天君也是要面子的人，既然“单挑”输了，那老老实实地认输，可不会再想群殴能殴过对方这种没品的事。 当即想低个头，道个山水有相逢，咱来日方长，骑驴看本走着瞧。 瞅瞅，这意思听出来了吧，正是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呢！ 认输是一回事，可找回场子却是另一回事，凭啥他十天君被人揍了还不能找场子？都说十天君要面子了，认输还是一回事，但要面子又是另一之外的第三回事，两者并不冲突。 十天君这般想着……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道行实在太高，他们这边才把念头转过，立即被对方“十天君”完全看破，暴揍一顿后还不肯放人，说什么要让十天君的家长来领人，要写保证书，交保证金才肯放人。 天谁知道十天君的“家长”现在在哪，十天君当然不依，想来个撒泼卖傻扮可怜，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因此又被暴打，可真老冤枉了。 “嘿嘿，你们也别想着找回场子，老子们放下话来，是你们老大来了，排着辈儿，也得乖乖叫我们一声师兄，所以老子们打了你们肯定是白打，敢不服，哼，再打一顿。” 却有对方“十天君”在再次暴打之后发话，说的十天君是心头发凉，正郁闷时，突然见对方“十天君”突然抬起目光。 “好个赤精.子，胆子泼天了，又来我们地盘找茬？” 果然，见一道阴阳神镜翻腾而起，同时照耀煌煌赤光与冷寂幽光，双光仿佛阴阳，割据生死，划出了生死两界。 而在赤光与幽光之的却是一个虬首筋躯的大汉，身躯强健，拳震天穹，一拳拳打出无穷异象，震动万古。 奈何，这大汉凶猛是凶猛，依然不是阴阳神镜的对手，被打得是嗷嗷大叫，正好注意到对方“十天君”的目光，顿时大喜。 “诸位兄弟，快来助老哥哥一力，该死的赤精.子，果然难缠！啊！” 便这么一分神，阴阳神镜找到大汉拳势的破绽，接连三道神光，突破大汉的防护，在他身扎了三个口子，疼的大汉凄惨大叫，连十天君听了都觉得疼，可目光却亮了起来。 “是，是，天君们还是赶紧去救贵兄弟的好，我们在这里，绝对不跑，绝对不跑！”他十人是把头点的捣蒜似的，差左脸刻个真，右脸刻个诚，合起来他们是真诚小郎君。 “金光仙，你可真笨，找帮手找到我们这边，如何舍近求远了？” 可惜，对方“十天君”根本不为所动，还冷冷警告了他们一眼，看的他们头皮发 麻，这才提示了大汉。 果然，得了他们的提示，大汉立刻通透起来，哈哈大笑道：“小师弟，当年你与猴子联合起来坑了我们，可是你不对，这番你若再不出手，可别怪师兄们不认你了。” 才说完，阴阳神镜却在天空一顿，似乎有些惊疑，可等了一个呼吸，也不见动静，大汉脸顿时有些不好看。 “小师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怎么样你我也是同门，师兄纵然有错，但你难道要师兄们跪下来求你才肯出手？” 说着，这大汉竟把衣裳一撕，露出强壮的身躯，赤袒袒迎向阴阳神镜，不闪不避。 这架势，若是他口的小师弟不出手，他宁愿让人给打死…… “这求帮忙还能这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忍不住让十天君感慨万分，暗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脸皮厚一代，还以为他们撒泼装傻扮可怜已把斯扫地，但有大汉的无耻陪衬，他们的斯还是捡起来，拍一拍灰尘，重新装裱回脸的。 “噗嗤！” 也似无法忍受大汉的无耻，自大汉出现，侥幸没被赤袍道人抽死的五天佛祖胸口忽的一疼，一截剑剑给钻了出来。 “没道理啊，我不是在这里看看戏，招谁惹谁了，好好地干嘛捅我？” 无天佛祖这般想着，但剑尖似乎觉得伤口太小，在他的胸口又划拉了几下，横几下竖几下，再画个圈圈，用小脚一踹，一块血肉给踹了出来，连带无天佛祖的鲜血也是咕噜咕噜喷涌着。 “无天，以后藏东西不要藏胸口了，你说你藏袖子里多好，我只需划一下能出来，现在还得多划几下，不是浪费我功夫么？”随着鲜血涌出的，还有个小小人儿，迎风涨，语气嫌弃至极。 不是无垠还能是谁？ “放胸口还是我对不起你了！” 只将无天佛祖气得身躯颤抖，想想刚才剑尖在他胸口划拉的那几下，疼的脸都挤成了一团，那钻“胸”的疼直冲脑仁，叫他眼前一阵阵昏暗。 “见过师伯，师伯安好，老爷并不在呢，这里只有无垠。” 那厢，无垠吃饱了骂厨子，搬了家嫌房东，理都没理无天佛祖的控诉，先往大汉见了礼，规规矩矩，小模小样还真有几分乖巧，叫人挑不出错来。 “罢，罢，无垠无垠吧，我记得你，当年只是看门童子，如今也长大了呢！” 大汉神色微微复杂，先看了看无垠手的剑器，这才大笑起来：“赤精.子，如何，如今两教教主定下的人来了，你还要与我们争？” “如何不争，想让我教拱手相让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但凭手段而已！” 那赤袍道人说的是杀机凛然，不禁叫无垠紧了紧长剑，不妨他突然问道：“无垠小娃娃，如果我教支持你称霸大宇宙，周天星神你能分出多少给我？” 咣当！ 惊的无垠剑都拿不稳了。 “这是开玩笑么？” （本章完） 穿入仙武 第923章 真有意思？ “竟然不是玩笑？果然还是我太年轻，大门大教的套路深，我还是回我东极宗算了！” 想到东极宗，无垠神色微滞，忽然有些有些不开心，就也不想让别人开心，当即往无天佛祖、赤精大仙、金光大仙三人拜道：“三位道友，不知你们何时能将地盘让出来啊？” 这说的，他那小表情得意的似偷了鸡的小狐狸似的，叫三人牙龈发痒，恨声道：“两位前辈也说了，能不能执掌大宇宙还得手里见真章，你无垠天有多少人，可别到时被我们吞并了。” 说罢，这三人直接拂袖而去，当即转回北天净土、玉虚天庭与碧游天宫，片刻之后，三大势力分别传出无数命令，便有亿万呼啸着从中杀了出去。 亿万就有亿万威势，有的裹挟滔天血浪，其中血浪翻滚，无数生灵哀嚎惨叫；有的撑开羽翼，羽翼遮天蔽日，无数翼人居于其上，合唱一曲威严赞颂；有的高举神座，一蓬蓬神火在周身燃烧，引得法则秩序共鸣，神光茫茫；有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只将大宇宙弄得震荡不休，无数生灵战战兢兢。 “困兽之斗，大势如此，我都不能抵挡，你们又算的了什么？” 无垠冷笑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怕，只是手脚有些发软，就想先转回无垠天，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了，找个地方躲躲。 开什么玩笑，那北天净土等三大势力已经被逼到末路，已经是要发疯的，无垠嘴里说不怕，其实可怕的很，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向来是不做的。 无奈，他脚步才落下，忽然发现已经身处云深缥缈之间，脸上的冷笑一阵抖动，立刻变成夸张的哀嚎：“大人救命啊，您再不出手，无垠的家都要被人拆了。” “不是说算不得什么，还求我救命干嘛？” 云深缥缈尽头，西王母轻舒懒腰，露出诱人的妖娆曲线，即便是瞟来的白眼也有无尽动人之处。 “无垠可是背靠着大人，才敢说他们算不得什么，大人若是不帮我，无垠只好认输了。” 无垠委委屈屈道，说话时已经狗腿子似的凑到西王母身边，殷勤地给她揉捏起香肩，惹得西王母身边的女仙横眉怒目，无垠只当没看见，脸皮厚的很，厚的很。 “大人，无垠可是您的人，那玉虚宫算什么，也想占无垠的便宜？占无垠的便宜就是占您的便宜，胆子真泼天了他！为给大人报仇，无垠坚定拒绝了赤精.子入股的要求。大人，无垠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大人，您可不能不出手。” “果真？” 可他这一番哭诉，只得来了西王母似笑非笑的一眼，这一眼仿佛冰潭，冰清清地看透无垠所有的小心思，唬得他冷冰冰打了个寒蝉，讪讪道：“当然，无垠也是有一点点小心思的，与其让他们架空，那至尊之位还不如不要算了。” “算你老实！” 西王母再次翻了个白眼，才算放过他，又道：“你那无垠天实力 的确不足，可惜时不待你，我手下的昆吾大将倒是可堪一用，只需你把尾款付了。” “什么尾款，无垠怎么不知道这事？” 无垠故作天真，眨巴眨巴眼睛，想来个萌混过关，可得来的却是西王母一声冷笑，无垠神色顿时讪然，只好掏出几件法宝，“艰难”地交给西王母。 话说，他上回跟西王母商量时可没提尾款的事，就是想做点昧良心的事，无奈无天佛祖嘴巴不严，叫西王母知晓。 更可恶的是无垠与无天佛祖翻脸太早，尾款被无天佛祖扣着，现在这几件法宝根本就是他“垫付”，仔细算起来，他都吃亏了好不…… “只是昆吾？”既然付了“钱”，无垠就贪心不足，试图为自己谋取更多好处。 西王母则横了他一眼，似有所指：“昆吾足够，毕竟好些事只能自己做，求人可求不来的。” 待得最后一个字落下，无垠手中一空，哪里还有人家西王母的香肩，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脸绘妖纹的威武大汉立在他身前，躬身问道。 “陛下，要出征么？” “陛下？” 无垠一怔，霍然抬首，已身处无垠天深处，天外是三大势力的亿万，舞动旌旗神器，将无垠天围得满满当当。 “无垠小贼，出来投降，饶你不死！” 亿万同时大喝，声势浩大，连带无垠天也被震得晃动，山峦倒塌，宫殿催朽，本就只剩的十几个更慌得胆颤心惊，似生怕无垠说个不字，被他连累，连爬带滚，疯了一般冲向天外。 “别杀我，别杀我，我们与无垠没关系，愿意投降，愿意投降！” 直叫亿万哈哈大笑，形容愈发猖狂，那无天佛祖等三人则冷冰冰地注视着一切，并不做声。 “陛下，需要昆吾将他们抓回来么？” 可在这大笑之中，却有昆吾一本正经向无垠请示着，神情庄重，把亿万的猖狂大笑压下，亿万同时失去声颜，眸间俱是杀机。 “陛下，一个人的陛下？真好大的天庭？” 亿万暗暗冷笑，似想表达不屑，可话到嘴边，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嘲笑不出来了。 “大将稍等，这些奸臣贼子污蔑朕的天庭，总要给他们点好看。”无垠摇头拒绝，忽然厉喝一声：“十帝君何在？” “臣等在此！” 便听得十声大笑，无垠天中蓦然浮出十天，有的大日普照，有的明月高悬，有的是无尽星空，有的生死共存，俱是恢弘万千，照耀冉冉神光。 十天之中，各有一位神人屹立其中，分别显化大日、明月、生死、轮回等等异象，气机伟岸，睥睨十方，虽只是十人，却比亿万还要威风，还要了得，压得失声。 这十人，正是原来的十天君，现在的十帝君。 “杀！” 但亿万是何等心高气傲，休说十帝君只是十人，便是百人千人万人，祂们若是不战而 退，传将出去，以后休想再在大宇宙立足，也不用无天佛祖等人下令，便齐声一个怒吼，依着阵势，杀下无垠天。 一瞬之间，就有无数法宝砸下，或红或蓝，奇光无穷，将天光遮掩，犹若疾风骤雨，这等声势，若是挨上一下，不得当场成了齑粉。 “小道而已，且看本座手段。” 却有轮回帝君当先一步，双掌轻推，身遭的轮回天化作一只巨大的转盘，咻然一转，就有无数法宝落入其中，碾做碎片，待得转盘转了三圈，砸下的法宝尽数被他碾碎，成了转盘的养料，亿万齐齐吐血。 “好好好，再来些，再来些，可不够劲呢！” 轮回帝君则红光满面，仿佛得了大补，正得意时，一面巨墙突然斩下，砰地一声，竟将转盘斩得两断，去势不止，又将他劈到了地底。 “老盘子！” 则有无限帝君飞身而起，双掌一分，无数个扑了出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数量竟不比亿万来的少，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可惜那巨墙不过化竖为横，来回在天上斩了两下，就把无数个无限帝君分身尽数杀光，血肉如雨，漫天漫地撒下。 “十帝君？不过如此！” 轰！ 这才见着那巨墙一收，露出一个张开巨大羽翼的，面容完美，有着世间一切生灵极尽想象的一切美好。 却是那无天佛祖座下的迦楼罗鸟神，自称上帝之神，除无天佛祖之外谁都不服，今日之见，脾气这么臭还不被人打死底气果然十足。 “该死的鸟人，今日非将你做成烤翅不可。” 被迦楼罗鸟神打到地底的轮回帝君重新杀了回来，神色虽有些狼狈，好在并大碍，怒吼一声，祭起一块残破的玉盘，黑白光辉一卷，硬把迦楼罗鸟神拉扯了进去，他却把盘子一摔，自个儿也蹦了进去，只有玉盘连连震动，并那怒吼与鸟鸣不停，看的各人神色古怪。 “这个，老盘子最近活泼了些，且随他自个玩耍去，不知诸位谁陪本座耍耍？”十帝君更是脸色发窘，为转移各人注意力，生死帝君率先邀战。 亿万也不是傻瓜，经轮回帝君那遭，知晓神多未必就奈何得了对方，却有几尊走了出来，分别是北天净土的广利龙王、须伦修罗、空行夜叉，碧游天宫的青虬、白龙、化血三位大仙，玉虚天庭的三坛大神、广成大仙、灵宝法师。 这九人一下场，分别找上一位帝君厮杀，倒也打得轰鸣不绝，声势浩大，不一会就将无垠天拆了，只是难免叫无垠面带冷笑，问道：“诸神这样玩，真有意思？” “陛下不是诸神，如何知道诸神心意，或许他们就觉得有趣呢！”昆吾依然一本正经，未有半点逾矩。 “他们觉得有趣朕却乏了，昆吾大将，将这三人拿了，锁进天牢！” 但显然昆吾的回答并不能叫无垠满意，他冷哼一声，将手一指，昆吾轰然应诺，大步而出…… 。九天神皇 第924章 跑了 恒远大宇宙历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年，有恒远无垠大帝崛起于草莽，横扫六合八荒，统一大宇宙，建恒远无垠天庭。 自此大宇宙四分乱局终结，开辟了恒远大宇宙的新纪元。 这场统一之战仿佛出乎意料，仿佛儿戏一般，快的宇宙诸多势力心慌意乱。 要知道恒远大宇宙四分已有数十万年历史，期间无数豪雄崛起，少不得有人拥有一统大宇宙的潜力，最终都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偏就恒远无垠大帝就成功了，还成功的这般突兀。 但大势如此，大宇宙诸多势力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臣服在恒远无垠大帝的石榴裙……咳咳，臣服在无垠大帝的统治之中。 自此，又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年三年过去，恒远无垠大宇宙久经割据，难得一统，得以休养生息，宇宙文明犹若井喷，诸多大小势力得到了极大发展，愈见繁荣，寻常凡人自是感念恒远无垠大帝恩德，大宇宙的诸多势力却开始酝酿新的谋划。 要说，当年恒远无垠天庭的统一之战打得还是太匆忙了，恒远无垠天庭根基薄弱，纵然一统了大宇宙，手下也无人可用，不得不接手四大势力残余的，就为恒远无垠天庭的统治埋下隐患，朝堂内外分做两派，一为亲帝，一为复图。 这些年，无论是朝堂，还是大宇宙边陲之地，无处不见亲帝派与复图派的争锋，明里恒远无垠天庭和气一团，暗地里不知闹了多少龌龊。 但龌龊也只能是龌龊，复图派虽然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是一个也无，乃因复图派的三位扛把子至今还在天庭天牢里关着，纵然叫嚣凶狠，想到扛把子被人囚禁，胆气难免不足，如何成事？ 可这一局面终于有了变化，这一日，恒远无垠天庭，生死天，死界忽然传来一声轰鸣，幽冥鬼气震荡，无数鬼兵站足不稳，乒乒乓乓摔了一地，就见两道黑光从死界深处打了出来。 “擎天王，你欲反焉？” 其中一道黑光猛地一变，化作一杆幽深长枪，枪杆一抖，嘭的一下，将另一道黑光打落出去，黑光乱炸，显出黑光之中的巨臂，青面獠牙，两臂粗大，号称擎天之力。 “欲反？本王已经反了，幽绝，你不过成道万年，实力、资历都不如本王，不过占着是生死帝君心腹就爬到本王头上，这样的天庭，本王难道还反不得？” 擎天王冷笑连连，索性被打散遮掩身份的黑光，干脆就把脸皮彻底撕了，大步而上，身形昂然，一对巨臂愈发雄壮，其中神纹深刻，散发腥红嗜血气息。 幽绝见之变色，急忙取出一面令牌，大声喝道：“赦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乱命乱天，当诛正法。” 可他连念了三遍法咒，也不见任何动静，幽绝变色，擎天王冷笑连连。 “如何，本王这招封天绝地可堪一用？那么，就请你去死吧！” 说着，擎天王已经擎起巨臂，轰然打下，那巨臂如同天柱，声势之大，幽绝岂能抵挡？纵然取 出他的幽绝神枪，也不过撑得半瞬，就连枪带人被擎天王打得粉碎。 “孽畜，好大胆子！” 这时，死界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却见一只大手张拍下，黑白旋转，生死循环，正要一掌拍死擎天王，又听得一声冷笑。 “生死老鬼，怎么这般大动干戈，手下人不听话，训斥两句也就算了，何苦动了杀机，传出去要说你是杀人灭口，很难听呢！来，来，给本座一个面子，此事作罢如何？” 却有一道刀光凭空斩来，光辉明亮，锋芒犀利，与大手硬撼了一下，震得鬼气冲沸，死界不堪承受，生生膨胀，轰咚一声彻底炸开，无数鬼兵魂飞魄散。 “迦楼罗，你还敢出现，当本君杀不得你？” 咻然，但有漫漫生气灌注而下，由生而死，被炸开的鬼气重新回流，死界瞬间重生，却见一位高冠长袍的帝君走来，生死相随，气机茫茫，正是生死帝君。 只是，帝君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紧了紧，指缝间渗透出一片殷红…… “帝君说什么笑话，迦楼罗当年少不更事，如何能做的真？帝君大人大量，胸口沟壑无穷，何苦抓着迦楼罗的一点小事不放，万一被人听着，不知是以为帝君你太小气，还是说大帝太小气？” 擎天王身旁也显出一尊神人，背负双翼，面容完美，气息尊贵，正是当年号称上帝之神的迦楼罗鸟神。 这鸟神当年依仗极速侥幸逃得不死，竟不思悔改，还敢大放厥词，暗讽无垠大帝，简直是猖狂，顿时把生死帝君气得暴怒，还没出手，死界又是一声震动，鬼气震荡，生死帝君也站不住脚，猛地趔趄了一下，神色大变。 “迦楼罗，找死！” 生死帝君怒极，取出黑色戒尺，微微一晃，就往迦楼罗抽去，迦楼罗本事不凡，但这戒尺却是帝宝一级的灵宝，岂是他能生受？ 一击就打得迦楼罗鸟毛乱飞，惨叫连连，生死帝君就想再接再厉，将这鸟神打死，一只清秀的手掌猛地托住戒尺，往上一掀，生死帝君站足不住，当场掀翻出去。 “善哉善哉，帝君，您执掌十方，胸怀天下，何苦与我这门人计较？” 就见一个黑发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扬掌一拍，死界轰然破碎，瞬即被一记无形掌力打穿，生死帝君衣裳破碎，胸腔陡然下塌，也多了一道殷红掌印。 “无天，你出就出来了，又何苦要立威？” 但有一道剑光忽然落下，剑飞剑落，自将生死帝君托住，轻轻放了下来，随之，生死天外走下一个年轻帝王，冕冠流珠，九龙黄袍，轻轻一点，无数剑光落下，生生死死，似光似暗，瞬间将无形掌力打得粉碎，咻然再转，剑光化作小龙，嗷嗷咆哮，杀向黑衣男子。 “镇！” 直将黑衣男子惊的变色，口吐黑莲，黑莲猛地一散，化做一个巨大的万字符文，轰然撞去。 轰轰轰轰！ 无数爆鸣轰然大做，震得生死天处处破碎，虚空开裂，许多 鬼兵鬼将不幸被搅入其中，当场被撕扯的粉碎。 “哼！” 黑衣男子与那年轻帝王却齐齐闷哼一声，向后倒退半步。 “善哉，善哉，三万年不见，陛下的本事的确见长许多。” 黑衣男子脸色微微难看，双手合么，掌分如花开，托起一朵俏生生的黑莲，花开微怯，有幽香浮起。 先前那一招看似不分伯仲，其实是他输了半筹，可别忘了，黑衣男子出手了两次，而年轻帝王只出手了一次。 年轻帝王将手握在剑柄上，脸上带着调笑：“只是许多，不该是非常多？” “是不是许多还需本座见证一番！” 说的黑衣男子神色极为不服，把黑莲轻轻托起，可等了半晌，等到生死帝君都有些不耐烦，也不见他动手。 真是，奇了怪了！ “陛下？”生死帝君笑声提醒了一声。 “叫什么叫，他都跑了！”年轻帝王忽然没了好气，拂袖一抽，一道清风打过去。 果然，黑衣男子泡影一般当场被打散。 “跑了？” 生死帝君则揉了揉眼睛，依然有些不敢置信：“那可是无天佛祖，曾执掌北天净土，怎么能跑，他，他不该……” 别说他不信，那迦楼罗鸟神与擎天王不也一样不信，两眼呆滞的，跟见了鬼一般。 “不该什么，明知打不过还留在这里，不是傻的么？” 年轻帝王看着吭吭嗤嗤的生死帝君不由有些好笑，这场景可不多见，心情顿时大好，揶揄了一句：“但跑了大的，这不是留下了个小的么？” 唬得擎天王与迦楼罗鸟神脸皮都颤抖了起来…… 话说，没人告诉他们，黑衣男子竟是这样的无天佛祖，竟是这种舍弃手下，自己跑路的无天佛祖，否则就是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生死天救人的。 “陛下，小的愿降，小的愿降啊！”两人膝盖一软，捣头如蒜，显然也不是个有骨气的人。 奈何，生死帝君既恼幽绝死的凄惨，又怒差点被无天佛祖打死，哪里肯饶他们，一戒尺拍下去，顿时将这两人了账，再抬头，早不见了年轻帝王的身影，也摇头叹息起来。 “才平静三万年，就生起了是非，这世道，真是太难混了！”说是难混，却也不见他脸上有多少难色，显然不曾放在心上。 废话，先前一番大战，他的生死天被打得半破，如今留下多少收尾要他亲自处理，忙得很，忙得很。 至于无天佛祖逃走一事？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反正他生死帝君是不会顶的。 轰咚！轰咚！ 哪知，生死帝君念头才转过，又打破混沌天与轮回天的震动传来，生死帝君脸色又是一变，神色却多了几分意味难明之色。 话说，混沌天与轮回天，关的可是赤精大仙与金光大仙，他家的天庭，难道是纸糊的，这么容易就能跑出去？ 。九天神皇 第925章 孺子可教 “卖花了，卖花了，花香怡静，益气养神，不仅有助提高颜值，还能提升内涵呢，两朵花一文钱，不香不要钱，快来买啊！” “算卦啦，算卦啦，卦算乾坤，积财积富，不但保您平安，更能祝您好运，一卦只要十文钱，不灵不要钱，快来算啊！” “我说臭神棍，你要这样么，我喊一句你跟着喊一句，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害的我客人都跑光了。” 算卦的才喊完，顿时就给旁边的美娇娘踹了一脚，那美娇娘宜嗔宜怪，脸上没着好气，责怪身旁长相猥琐的算卦的，就差点着葱白的指头戳对方脑门。 可不是，做生意嘛，除了得会吆喝外，门面也得漂亮，坐北朝南，光线通透是基本，装潢还得弄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不然哪能招来客人。 美娇娘无疑是有漂亮“门面”的，可偏生身边就坐着这个猥琐算卦的，长得难看不说，拉低她的“门面值”，还尽喜欢瞎嚷嚷，搅坏了她多少生意许多人明明已经被美娇娘招呼过来了，算卦的却突然一声呼囔，声音跟破篓似的，又尖又高，叫得他们心慌意乱，嗖的一下，转身就跑。 只是，各人逃跑时不忘把大腿紧紧夹着，那姿态，看着也xiaohun…… 把美娇娘气得连翻白眼。 但她就是翻白眼算卦的也喜欢看，一把贱骨头，贼兮兮得摸了摸被美娇娘踹到的地方，把手掌放在鼻子下，嘿嘿怪笑着。 “香，真香！” 可将人家躁的，玉面飞霞了。 等等，喜欢看？ 废话，不喜欢看你当算卦的吃饱了撑着，要把卦摊摆在人家身边，就为这事，他可是大战了梧桐街杏阳巷猛虎帮三十三名好汉。 要知道，那猛虎帮三十三名好汉可是无赖中的无赖，泼皮中的泼皮，踹寡妇门，刨绝户坟，什么事干不出来，梧桐街杏阳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无人不避。 算卦的为了这美娇娘竟敢挑战猛虎帮三十三名好汉，可以说是胆子包天了，这勇气，没得说，肯定有种。 多少街坊邻居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就等着给他收尸。 可谁想，人家硬是给赢了！ 那一战，打得是街惊巷动，鸡飞狗跳，梧桐街杏阳巷尽是喊打喊杀声。 有不怕死的，悄悄扒上围墙往外一瞧，呵，好家伙，就见猛虎帮大当家一个黑虎掏心拳，算卦的一招猴子摘桃，砸破一个鸡蛋；猛虎帮二当家一个群虎啸山，算卦的又一招猴子摘桃，砸破一个鸡蛋；猛虎帮三当家一个飞虎插翅，算卦的依然还是一招猴子摘桃，当然又砸破一个鸡蛋；猛虎四当家…… 所谓敌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算卦的是一招鲜吃遍天，却骇得那不怕死的两股颤颤，自此得了砸鸡蛋会慌慌之症。 这种病，没的治，没的治。 算卦的亦因此“凶名”远传，凡是梧桐街杏阳巷的男人见了算卦的，天生就得矮一头。 废话，这腿都吓软了，得夹着才能站稳，身子当然就矮下了一头。 这不，就有走过、路过的汉子们见美娇娘被“调戏”，双目一红，血气蓬张，冷哼了一声，然后，然后也夹着大腿转身走了。 包括先前被美娇娘招呼过来的客人都是如此。 真当人家是被算卦的的声音吓跑？ 你太天真！ 人家那分明是，是被算卦的的“凶名”吓跑的好不？ 哼哼！当我们傻么，傻子才留下来呢！ “哼哼！总之，不许你学我叫卖！” 那厢，见着客人跑了，美娇娘也冷哼了一声，寒起脸，高高把头抬起，露出一截美丽的脖颈，跟白天鹅似的，定下了规矩，馋的算卦的连咽口水。 但可惜，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是思想上的巨人，现实中的矮子，馋了半天，也不敢动手动脚。 准确说，除非美娇娘亲自踹他，不然算卦的是绝不敢碰美娇娘一下的。 这等品性，早被美娇娘琢磨的一干二净，不然梧桐街杏阳巷这么大，算卦的又这么猥琐，人家美娇娘哪里去不得，算卦的硬要过来，她也可以走啊。 真计较起来，美娇娘门前是非多，有“凶名赫赫”的算卦的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 “不过，你已经三天没开张了吧，难不曾你吃西北风神功终于大成，从此可以笑傲江湖了？” 一茬归一茬，美娇娘定了规矩，又说起了另外的事，神情依然高傲，只是高傲中却藏着一股关切。 说来，算卦的莫得生意，大抵是跟那“凶名”有关的…… “娇娘放心，我这生意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说不准，等会就来了冤大头，待我好好宰他一顿，给咱家弄点积蓄。” “呸，谁跟你咱家，口里花花，油腔滑调。” 可将美娇娘羞得当场拿起擀面杖，就要给算卦的一顿暴打。 等等，擀面杖？ 当然是擀面杖，不泼辣些，美娇娘她这一朵娇滴滴的鲜花早就被摘了。 “请问，这里算卦么？” 好在，终于有个冤大头，咳咳，终于有客人来算卦了，顺便拯救了算卦的。 “大头，咳咳，客人您来了，您算什么，本店算天算地，前算五百，后算五百，小算谁家耗子偷了油，大算天帝婆娘跟谁跑了……” “咳咳咳咳，等等，咳咳咳咳……” 却听得那冤大头，咳咳哪客人猛烈咳嗽，那样子，似是要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 话说，他如今他还婆娘呢！ 等等，他有没有婆娘跟现在又什么关系？ 也把算卦的弄得神色难看，跟吃粥时突然发现粥里有半粒老鼠屎似的，至于另外半粒在哪这里不做解释，吭吭嗤嗤做了个结尾：“……不灵不要钱。” 废话，你即兴表演，表演的如痴如醉，把自己都陶醉了，这时突然有人发出声音打断你，那股难受劲，是谁被难受谁知道，谁知道谁脸色就难看，谁难看谁就生气。 哼哼，虽然客人很重要，但算卦的也不是没有骨气，所谓人穷志不短，既然这人敢打断他的即兴表演，算卦的也不用跟他客气，当场就发了脾气，就……舔着脸问道：“客人算什么？” 那副贱相，气得美娇娘又想踹他了…… “算一算我的仇人在哪吧！”那客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想了一下，这样说道，只是末了又加了一句：“是不灵不要钱吧？” 不出意外，算卦的忽悠灵感打断了…… 话说，他刚才正琢磨到一个忽悠人的好点子，才构思了大纲，细节都没想好，就被对方打断。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不知道坏人灵感如杀人父母么，想一个灵感有多难知道么？ 不知道的，问问那前“扑”后继，又前“扑”后继，依然前“扑”后继的键盘侠们，就知道他们的内心有多悲催了。 “不要钱，你想太多了，从没有人能在我这里算卦不要钱的，你当这灵不灵是你说了算啊，当然是，我说了算的。” 自有那算卦的暗暗冷笑，脸上笑容一收，露出几分冷意：“客人放心，本店专业算卦三百年，可是老字号呢，算卦肯定灵。” 还别说，他这下忽然冷了脸，完全没了平日的猥琐，反多了几分仙风道骨，连美娇娘看了眸光也闪烁了一下。 “嗯，这神棍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是不是也能带出去见人了？咳咳，老娘可不管他能不能见人，只是怕他形象太差，在老娘身边坏老娘生意而已，对，就是这样。” 倘若算卦的注意到了，肯定不会跟她说，你想多了，跟仙风道骨没关系，而是跟钱有关系。 废话，这客人都问不灵不要钱了，保不准回头灵他也说不灵，这是妥妥的想赖账呢，算卦的可以不要骨气，但不能不要钱，谁敢跟他的钱过不去，他就敢跟对方不客气。 说罢，算卦的也懒得再构思灵感，只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把手一指，说道：“客人要找仇人，只需往过来处寻找。” 诶，这话说的大有深意，连美娇娘也沉思了一下，暗赞一声：“有深度，有内涵，不愧是老娘看上的……咳咳咳咳！” 只叫算卦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仇人嘛，当然与你因果相连，是过去之因，也可说事出有因，所谓过来处寻，就是告诉你，甭找了，回头想想哪里漏了，你要找的仇人肯定就藏在那里。 咳咳！ 当然，算卦的说话肯定不会这么没深度，过来处寻，也指仇人就藏在你已来回寻找，但依然忽略的某处地方。 至于到底是何处？ 对不住，找着了，是算卦的功劳；没找着，肯定是客人还有哪处漏了，请继续找去吧你。 总之，他算卦的算卦肯定灵，想赖账，没门儿！ 对，就是这样！ 美娇娘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立即就来了个举一反三，深刻剖析算卦的一句简单话里用了几个套路，在心底的小本本里记满了笔记，回头就想用在她自个儿的生意中。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来，拿钱来吧！” 第926章 我保你啊 “诶，这世道，想赚一点钱真不容易，可累死我了！”算卦的锤了锤双腿，怨声载道。 要不咋说赚钱不容易呢，你说，他在梧桐街杏阳巷里陪美娇娘多美滋滋，可为了赚点算卦钱，为证明卦象准确，算卦的偏就被这客人拉着到处跑。 这，不花力气啊？ 当然，是花力气的。 这不，客人就提了优渥的补偿条件，包吃包住，一切用度都算他身上，回头还报效差旅费哦！ 算卦的一听，这感情好，白吃白喝，还能白赚一笔，不过一码归一码，算卦的钱可不能少了，少了我就翻脸。 亲兄弟都明算账呢，何况他与客人又不熟，最多算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年前的交情。 这都三万多年没见了，骸骨都成灰了，还扯什么熟人，讲什么熟人价，都是，不可能的！ 算卦的内心坚定，看了看日头，嗯，很好，又走了半个时辰，今日的活已经做完，可以休息了，然后，给嗖的一下，就蹿到路边的茶棚里。 “老板，上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做生意的。”算卦的将桌子敲得邦邦响，不无埋怨。 只是，每日半个时辰的路算怎么回事？人家请他出马，他就一天就走半个时辰，这对得起人家给的工资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算卦的只会回答，少年啊，你果然太甜了。 “来了，来了，客人要什么茶？” 哪想，茶棚的老板还挺有脾气，人虽出来了，可手里却空着呢，肩上搭着汗巾，双手掐在腰上，那口气，可理直气壮的呢。 只是，你个卖茶的理直气壮个鬼啊，你这茶棚都三面漏风了，一个月里也赚不到一百文钱吧，得意什么你，还什么茶，这么讲究，你咋不上天呢！ 但的确唬住了算卦的，人强他就弱，当即就怂了：“要不，老板给我介绍介绍？” 可看茶棚老板依然嘴角噙着冷笑，不为所动，算卦的顿时急了，把桌子一拍：“放心，钱肯定管够，不信，你找他拿！” “噗嗤！” 惊愕的正喝着凉白开的客人噗嗤一口将凉白开喷了出来，喷了算卦的一身。 这不，茶棚卖茶讲究，但凉白开还是管够的，更关键是，茶水要钱，但凉白开免费啊，免费当然不用客气，先喝个水饱，免得这茶棚的茶水真有讲究，味道极好，又来骗他的小钱钱。 “嗯，有钱，有钱！”客人含糊地应着，心下却是大恼。 所谓财不露白，他就是真有钱也肯定是藏着捂着，哪知道算卦的说话竟这般口无遮拦，真气的他当场决定，明日起，算卦的伙食费减半。 “那客人就听好了，我这茶棚有茶水三档！” 听说有钱，茶棚老板顿时热情起来，侃侃而谈：“第一档，人间茶，茶香浓厚，滋味醇绵，香气嵌久，口感极正，所谓余味绕梁，三月不绝，啧啧，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啧啧！”算卦的也忍不住抹了抹嘴巴，把不小心漏下的口水擦了干净。 “第二档，天上茶，茶香清爽，汤色 浓艳橙黄，香气由深而浅，后由浅而深，再由深至浅，如此再三，亦如人生，波澜起伏，短暂而非凡，正是，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啧啧！” 算卦的再次擦了擦口水，忍不住问道：“第三档呢，第三档呢？” 前两档滋味都这么好了，第三档还不逆天？算卦的更迫不及待了。 “第三档，入魂茶，此茶无色无香，却有入魂之称，所谓一发入魂，三口不出棚，这茶寻常人只能喝一口，就有震撼心灵的感受，三口入腹，可是会‘销魂’的哦！” 茶棚老板不无蛊惑道，眼睛眨巴眨巴，尤其在“销魂”一词，用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惹人遐思，就差说一句，来吧，老男人，来入魂吧，来体会那逝去的青春吧。 “好，就要第三档！” 果然，是男人就不能拒绝茶棚老板的蛊惑，算卦的活了三万多年，虽然差点把性别给活糊涂了，但依然强硬地自称是男人，老男人，根本不能抵挡他的蛊惑，一拍桌子，当即应了下来。 可人家老板根本就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废话，这付钱的又不是他，盯着他干嘛。 “说吧，要多少钱？”客人平静地喝了一口凉白开，嗯，细细品味一下，还有点甜呢。 虽然不曾表态，但意思已经很明了，谈价钱可以，漫天要价不行，如果敢漫天要价，对不住，您哪端来的茶，还是哪给我端回去吧。 “一杯一两黄金。” 茶棚老板比划下手指，一副你们占大便宜的样子，没将客人气得吐血。 “不能再便宜些。”客人心有不甘。 “已经最便宜了。”茶棚老板耸了耸肩。 “我们可是老交情了。”客人试图套近乎。 “已经是友情价了。”茶棚老板依然无动于衷。 “当年我出来时，你们忘了把钱还给我的。”客人有些咬牙切齿。 “有这事，客人，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啊，丢了怎么能怪别人。”茶棚老板做着无辜，终于叹道：“原来，客人不是真心来喝茶的，罢，罢，你愿买我才愿卖，你嫌贵这生意就做不得了。” 说着，茶棚老板转身要走，但明知他是故作姿态，客人岂能再入了他的套，当即冷笑一声：“这茶，我……买了。” 颇有那一掷千金的阔气。 “豪爽！” 茶棚老板竖起了个大拇指，却往茶棚后的厨房高声喊道：“诚惠，三档茶六杯。” 扑通！ 将好不容易装阔气的客人吓得腿一软，差点给扑了。 不是说一杯茶一两黄金么，不对，是他几时要过六杯茶的，一人一杯就好，若非嫌弃算卦的太猥琐，他就想只买一杯的，要什么六杯茶，有一杯茶还要什么六杯，贪心不足，你是把茶当是饭吧？ “少见多怪。”茶棚老板鄙视地白了他一眼。 所谓店大（破）欺客，客人已经下了单，卖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卖一杯是卖，卖六杯也是卖，茶棚老板敢肯定，等会客人自己会心甘情愿买六 杯的。 因为，他的杯子，只有小拇指大。 小拇指，大？ 看着那摆在桌上的六杯茶水，杯口只有小拇指粗，杯壁极厚，仔细看去，只装了一滴水珠量的茶水，勉强算是一杯……个屁。 这一杯茶喝进去，怕连嘴唇都润不湿。 客人先前还想着三口不出棚，那他就把一杯茶分三口喝，可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杯更比一杯小，为让他多买单，茶棚老板竟奸诈到这般地步，用小拇指大的杯子装茶，是存心要掏空他的钱袋呢。 “老板，你当年说好分三成分红给我的。”于是客人决定旧事重提。 “那客人到底要不要呢！” 说话的不是茶棚老板，而是茶棚老板娘，生的那叫一个曲线妖娆，妩媚动人，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能说话儿。 这不，老板娘一现身，算卦的就不说话了，光顾着在那擦口水呢！ “要，怎么不要，但我要求先验货后付账。”客人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得咧，您说什么是什么，我们还怕您赖账不成，就算您赖账了，我们也可以去您家里要账啊，想来，您这么大的官，不至于赖我们这点小钱的，不然传了出去，您的面子也不好看是不？” 茶棚老板一点都不……在……意，从不做……威……胁，大方地将六杯茶推了出去，客人狠狠瞪着这对神（奸）仙（夫）眷（淫）侣（妇），一一端起茶杯，闷了个底朝天，还不及感受一两黄金一杯茶的滋味，浑身一个颤抖，便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桌子上。 冰冷、抖动，客人急忙跃起，一道阳光照了进来，光辉耀眼，叫他情不自禁就眯了下眼睛。 “你就不怕我下药害你？” 拿腔作调的声音在阳光中传来，客人看去，只见一个套着书生袍，脚踩木屐的怪人背对着他。 之所以说怪，因为客人本来已被怪人的做派唬住，谁知忽然起了一阵调皮清风，轻轻把怪人的下摆撩起，露出他那双长贴着狗皮膏药的大毛腿。 那样子，别提多逗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怕？”客人适应了下光线，也走上前去，与怪人并肩站在一起。 “怕还敢来？”怪人怪异地看着他，形容浮夸。 “怕就不敢来？”客人这样回答，理直气壮。 “是呢，怕也要来啊！” 怪人哈哈大笑，阳光越发刺眼，把他的身形渐渐遮掩，不等客人适应，一只手猛地将他一拉，却见那算卦的猥琐套着一件黑袍，猥琐地露出半张脸，猥琐提醒着。 “客人，你可小心点，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对方腹地，若是暴露了，死都不知怎么死啦。” 嗯，的确很猥琐。 客人发现自己也被套了一件同款猥琐黑袍，不由笑道：“放心，真被发现，我保你啊！” “三打一你也能能保我？”算卦的不无怀疑。 “三打一我也能保你！”客人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从不说谎。 “那好，我就喊人了！” 。九天神皇 第927章 你连我也想杀？ “那好，我就喊人啦！” 得咧，有客人保证，算卦的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顿时大气起来，把黑袍一掀，爆喝一声：“无天，你奶奶个锤，老老实实呆在天牢你不好，偏要出来，快出来受死。” 话说，他早就受不了身上这套黑袍了，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不能露，实在不利他传播自己的完美形象。 虽然我们的确不知道算卦的哪点形象完美，但他说有，就勉强算有吧…… “什么人？” “大胆狂徒，竟敢闯入圣地，圣主在上，请诛狂徒。” 哪想，算卦的一声爆喝，没喊出他口中的无天，却跟捅了马蜂窝一般，两人身边，原本一样披着黑袍的无数怪人把黑袍【零零看书00ks】一掀，露出一张张狂躁的面庞，双眼猩红，嘴角流涎，跟某犬得了狂躁病似的。 便有人怒喝一声，身上浮出熊的虚影，轰隆隆撞来，踩地面跟才草皮似的，肆意飞起；也有人身上浮出一条怪蛇，曲线妖娆，扭一下就给钻到了影子中；有的身躯塌陷，变作扁平，跟大蝙蝠似的，厉啸一声，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掀翻重重气浪。 种种威势，不可小觑。 “嘁，我就说嘛，这黑袍设计的有问题，这不，把人都给憋出病来了，这又熊又蛇又蝙蝠的，把人当兽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不然岂不是也得害了这病。” 则有算卦的念念叨叨，话里话外，不外在鄙视别人的同时顺便夸赞夸赞自己，说着，还用猥琐的小眼神提醒了下客人。 竟，一点也担心？ 他当然不用担心，客人不是说就是三打一也保他嘛，虽然现在是，等等一二三四……数也数不清了，但客人也得保他。 不然他回头肯定说现场就一个人，客人连一打一都保不住他，白瞎了他那么大的名声，尽是吹牛来的。 可将客人气得肝都抖了一下，心生戾气，下手就狠毒，横掌一掠，掌力横扫开去，黑袍人顿成飞灰。 只是下一刻，黑袍人变成的飞灰中则有一道道熊、蛇、蝙蝠虚影汇聚，化作一朵镌刻万兽万类的黑莲，猩红而深沉，沉浊无比，比之以往黑莲幽寂而出尘的又有不同。 “这就是你现在的花样？” 客人冷哼一声，再点出一指，虚空模糊，似真似幻，立体的空间仿似成了一张二向的薄纸，猛地一个抖动，却要将黑莲抖散。 吼！ 黑莲中则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就有一个面绘猩红油彩的秃子蛮横地撞了出来，轰咚一声，再将二向的空间重新撞成立体，他双手成爪，猛地撕来，凶戾滔滔，指光触碰之处，虚空急遽朽灭。 “找死！” 只是这等凶横气象在客人看来就似小儿玩闹，他看也不看，手掌在虚空切了六下，上下四面正计**，却将秃子困在一方虚空之中，再伸掌一弹，叮的一声一声，虚空粉碎，秃子立即死的不能再死。 “善哉善哉，陛下果然暴躁了许多，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开杀呢？这样不好，不好，该学学贫僧。”这时才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调侃着，蓦然靠近。 却是一个年轻僧人，白衣芒鞋，面容宁和，先见了佛礼，又往算卦的道：“徒儿，你可安好，为师甚是想念啊！” 哪想，算卦的听了这话根本毫无所动，只是一味盯着年轻僧人的脑袋，好半晌才道：“无天，你果然还是秃了！” 果然，还还是？ 这话是嘲讽吧？对，就是嘲讽！ 饶是这年轻僧人此时境界已经不一样了，还是被这话气得嘴角抽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悬才压住将算卦的暴打一顿的冲动，又道：“陛下，你看贫僧如今有何不同？” 说着，年轻僧人张开双臂，跟穿了新衣的小姑娘似的，展示起来，把两人给恶心的，不由产生一个念头。 “难道，这厮不仅变秃，还变性了！” 这猜测并非完全不可能。 要知道，年轻僧人可是有先例的，不然先前茶棚老板与老板娘是怎么来的，人家可都是他的心魔。 心魔都可男可女，归根起来，年轻僧人本身也可以，咳咳，可男可女吧。 算卦的与客人不由叹服这世间，成大事者果是不拘小节的，性别算什么，男女算什么，为成功，就是不男不女都行。 真，他喵的有病吧！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 “可惜，可惜，你们两人怎么就不懂欣赏呢？ 似乎看出两人的心思，年轻僧人竟做泫然欲泣之色，眸光含泪，真我见犹怜个鬼啊！ 那样子，跟两人怎么滴了他似的，把两人看的一阵恶寒，忍不住就打了颤抖，侧身微避，一朵血花骤然绽放胸口，凶猛的力道传来，轰然将两人撞飞，一脸撞塌好几重虚空，强烈的刺痛才从胸口传来。 竟是，被偷袭了？ “无垠，兄，你说过，要，保我的，说话，不能，不算，话！”虽然痛得满地打滚，算卦的依然死死抓着客人，要讨一个公道。 可不是，客人先前才说会保他的，就是三打一也保，现在一打一就保不住了？ 说话能不能不这么不算话？ 只是，你这样子，显然是没将人家年轻僧人放在眼中啊，人家偷袭你，你总该喊一声痛，也叫他有点成就感不是？ 于是，还不等客人回答，年轻僧人先给气得俊脸扭曲起来，高声尖叫：“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咻！ 话音未落，两点寒光已经射到两人身前，这番两人早有准备，就见客人剑动天惊，电光石火间甩出两朵剑花，算卦的，算卦的则是一个懒驴打滚，一滚给滚的老远。 废话，不都说了是客人保他，他当然得先滚远点，还动手干嘛，动手等于吃亏，吃亏有人赔钱么？ 没有？没有他才懒得动手呢！ 至于客人会不会打不过对方，自己会不会因为没动手被对方逐个击破，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大不了被打死而已。 好在，客人并没叫他失望。 铿，铿！ 两声震鸣，寒星迸放，炸做千花万树，客人踉跄两步倒退两步，神色微凝，身前十几步外，年轻僧人身形轻灵，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拇指与食指各自捏着一根绣花针。 敢情，他刚才就是用绣花针扎了两人小胸胸，说起来，还真有些疼呢！ “所以，你是死太监了？” 两人相视一眼，既绝诧异，又觉哪里凉飕飕，说不出的怪异。 “善哉，善哉，陛下与吾徒说什么混账话呢，人家是不是太监，难道你们摸过？” 这话说的，年轻僧人的表情是一话三变，先是一派大德高僧形象，突然变得尖锐刻薄，最后转做娇滴滴姿态，还给两人抛了个媚眼。 你没看错，是媚眼啊，看的他们都快吐了，那客人只好叹道：“两位师叔，你们也不出来管管，在这样，我只好收了他了？” “你要收了人家？”年轻僧人吃吃笑着，媚眼乱抛。 “你能收了他最好，本大仙看他也烦。” 虚空中也有另外两个声音传来，随即走来两个高冠长袍的大仙，一人着金衣，一人着赤袍，皆做面无表情，虽然与这年轻僧人并列，但明显隔着几个身位，以示不同年轻僧人虽然不男不女，但他们绝对性别分明哦！ “见过师叔，弟子自忖并未为难过两位师叔，就算在天牢也以礼相待，师叔何苦再与弟子为难？”客人拱手见礼，神色见着几分为难。 到这下，倒真如他所言，要三打一了。 “我们不是你师叔，就似你也不是你，你不必为难，这一战，并非立场，也非对错，只是印证而已。” 两位大仙微微冷笑，似不欲多说，齐齐动起手来，一人取出一个金箍，摇摇一晃，虚空中乍现无数金圈，一圈就是一重虚空，无数虚空相叠、重合，以无量之重压下，天地轰然破碎；一人取出阴阳神镜，猛地一抖，阴阳神光溅射，似银河迸击，光辉冲荡，破碎的虚空当场被打做了齑粉。 “好，好，就该如此！” 更有那年轻僧人娇笑着，在粉碎的虚空中飞快掠过，翩若惊鸿，矫若神龙，一瞬之间已来回穿刺数以百万遍。 他三人联手，手段绝非等闲，那客人剑都来不及架起，就被打死，身躯寸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慌得算卦的大声嚎叫。 “无垠兄，你说过三打一也会保我的，如今人家才出手你就躺了，你，你说话不算话啊！” “谁说话不算话？王灵儿，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巴掌拍死你！” 仿佛闷雷的声音在虚空外响起，几人霍然抬头，只见虚空外站着一尊巨人，体量之大，无以估计，各人所立虚空与巨人相比，就似一颗玻璃珠，巨人伸出手掌，蓦然一攥。 啪叽！ 玻璃珠随之粉碎！ “我不似我，但我是我啊！”巨人目光放远，悠然而道。 “但你刚才连我也想杀吧，无垠兄？”却有算卦的突然显出身形，神色愤怒。 “怎么会，灵儿兄一定是误会了！”那巨人扇着巨手，来个抵死不认。 第928章 随我杀人 “朕说过了，那是误会，王灵儿，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到底要在天庭赖到何时？” 无垠大帝支着右手，半倚半坐，姿态懒散，可说出的话不是很客气了。 分明，已是逐客令了。 毕竟一个白吃白喝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转悠，任谁看了也心烦，无垠大帝能容许算卦的在他天庭混赖许久，还是当日杀人不成，被对方抓着把柄，心虚之下，任由对方“猖獗”了一回。 但再心虚，你意思意思两下也差不多啦，我忍耐可有个限度哇…… 显然，无垠大帝的限度差不多到底了。 “无垠兄不想知道我是谁？”算卦的则顾左右而言其他，想将话题转到怪的地方去。 废话，在无垠天庭有吃有喝，每日三餐不用自己辛（坑）苦（蒙）奔（拐）波（骗），呆着多舒服，谁傻瓜谁才愿意走呢！ 说着，为加强他的语气，算卦的满满灌了一口琼浆玉液，露出一副爽到要升天的神态。 小表情，别说多恶心了。 “我管你是谁，你不要给我惹麻烦行。”可不是，人家无垠大帝当即翻起个白眼，很明确的告诉他，他很嫌弃。 “哦，我知道了，无垠兄原来害怕了？” 可这番回答并不能叫算卦的满意，他想了想，突然拍掌大笑，果然，无垠大帝的神色微微僵硬了一下，顿时大喜，继续加猛料道：“说来，无垠兄出道时用的那把剑呢，次怎么不见你用？” 可惜，他太过穷追猛赶，反而得了反效果，这下高踞宝座的无垠大帝连白眼都懒得瞟他，一个念头出去，早有守护仙宫的天兵天将看算卦的不顺眼，虎狼一般扑了过来，拖住他的大腿，死命往仙宫外面拽。 “别，别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但我们还是朋友啊，是朋友吃你点东西怎么了，你不能这么小气！” 把算卦的急的，两腿不能“自已”，还不忘往怀里塞些果脯、肉片什么的天庭“特产”，仿佛但凡少拿一点，吃了八辈子也补不回来的大亏。 这等死都要占便宜的姿态，休说无垠大帝能不能忍，反正他们天兵天将是不能忍的，齐齐用力，不多时将算卦的拖到无垠天外，看都不看，往下界一抛，表情顿时轻松下来。 可见，算卦的虽然只在天庭呆了短短一段时日，但可招人恨了！ “我说诸位小哥，你们这可不好，做人要宽容、要大度，我吃你们一点东西怎么了，怎么了？大度的人应该吃你们一点你们拿出来两点的，果然，是人心不古，天庭将倾啊！” 却有胡咧咧的声音在天兵天将耳边响起，各人一看，嘿，果然，明明被抛下界的算卦的，竟不知如何又跑了回来。 但他胡咧咧胡咧咧了，最后一句话却极不听，众天兵天将勃然变色，想将这“逆贼”拿了，算卦的先一步踏出，身形陡然散开，见茫茫白光升起，蒙蒙无尽，似虚若幻，笼罩四极八方，恒 远无垠大宇宙乾坤内外，无不包囊其。 “谁要证道，莫非纪元终结已经来临？” 恒远无垠大宇宙之外，一位位大能自沉睡惊醒，纷纷探下目光，但被那茫茫的白光一照，灵魂一阵刺痛，急忙收回目光。 “诸位道友，起来干嘛，赶紧回去睡，别没事找事！” “嘿，好你个普贤，贫道看你怎么死的？” 可算卦的了得，这些大能不是等闲角色，岂能被一句话给吓了回去？目光微冷，却有顾忌，纷纷落下一枚念头，祂们的本体则沉沉睡去。 这些念头虽是无形虚幻波动，但大能本质已超拔虚幻，一枚枚念头甫一落入恒远无垠大宇宙，化作一尊尊人，长袍高冠，或道或僧，或俗或雅，有人相互见礼，有人冷哼一声，径自离去。 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且说，逼退那些大能之后，算卦的也不管祂们的小动作，茫茫的白光之，一首轻歌传出：“三曼陀罗观其名，诸经遍成见方广，都说大愿如十海，哪知一切尽因缘？” 那轻歌悠悠，仿佛呢喃微语，仿佛动人情话，盖以恒远无垠大宇宙无量量众生，有无量量种语，扣人心弦，动人心魄，无数人莫名感动，又不知自己因何感动，只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便是那些降临恒远无垠大宇宙的人也微微变了色，有人任由这种感动触动心灵，有人拒绝感动，冷笑连连。 “普贤，纪元未结，你想证道，可早了些！” 果然，这些人话音才落，茫茫白光蓦然散去，天地重新清澈，众生茫然僵立，连脸颊的湿痕都不曾留下，更别说留下记忆，只有梧桐街杏阳巷卖花的美娇娘不知何故，泪流满面，仿佛，失去了记忆最重要的那个人。 “你怎么会死？玩这种把戏，朕可是老祖宗了，休想骗的过朕。” 恒远无垠天庭，无垠大帝轻轻冷笑着，放出目光，果然，梧桐街杏阳巷外，一个衣袍油腻的年男招摇而来，边走边嘚瑟，两只大袖子咣当做响，显然是藏了不少的“好东西”。 “算卦的，你可回来了，你家那娇娘都快思念成疾了！”有街坊取笑道。 “该死，该死，这断人子孙的坏种怎么又回来了，看来杏阳巷的确混不下去了，我还是投奔隔壁花柳巷的野狼帮吧。”有杏阳巷的喇虎转身走。 “呵，舍得回来了？这回你拿不出一百两黄金休想娶老娘过门！” 更有美娇娘连连冷笑，一边狮子“大”开口，一边却把自己给“卖”了，脸颊微红，极是动人。 她自然明白，她的话可谓胆大至极，可若不说，对方怕是一辈子都没胆子说的。 “一百两，好说，好说，休说是一百两，是一千两我也拿的出来。”谁知年男跟得了大便宜似的，笑的极为猥琐，像是捡了好大便宜。 把美娇娘躁的是又气又急，虽然欣喜，可总觉得，年男原不该这么胆大的，但，管他呢，总之，她得到幸福是最大。 无垠大帝渐渐收回目光，脸的冷意却越来越重，下一刻，恒远无垠天庭猛地一震，见一道蓝光撞将了进来。 这光极是凶猛，威力又霸道，有摧枯拉朽之能，所过之处，天兵天将皆成齑粉，不能抵挡，最后更撞进天宫，把无垠大帝的宝殿都削去一半。 “逆贼，休得猖狂！” 随即，有十重天地自虚空浮现，纷纷屹立着十大帝君，怒斥爆喝，神色冷厉。 “土鸡瓦狗而！” 自有一尊蓝袍头陀现出身来，道袍金箍，似僧似道，又指着无垠大帝大笑：“小儿，你有何德何能，敢窃据至尊之位？” “这是要给无天撑腰的么？你们这家人，当真输不起啊！” 无垠大帝也不起身，随意将手一指，十帝君纷纷祭起帝宝，领着百万天兵打将下来。 “都说是土鸡瓦狗，小儿还不信，且叫你见识见识本座的手段。” 铿！ 那蓝袍头陀神色轻蔑，正要出手，一声剑鸣响起，有剑器横空而来，瞬间将他穿胸，钉在地，蓝汪汪的血液从伤口流了下来。 “小儿，你不用那把剑岂能杀的了我？” 蓝袍头陀怪笑，握住剑器剑柄，想将之拔起，可竟是拔之不动，神色大变，但有无数法宝打在身，瞬间将他打得粉碎。 “他的剑能杀人，朕的剑不能杀人？诸君，且随朕杀人去。” “敢不尊陛下之令？” 无垠大帝霍然站起，百万天兵轰然应诺，众将领命，众志成城，但有战鼓轰隆震起，天威赫赫而煊，百万天兵出行，辟易，恒远无垠大宇宙骤起无尽喧嚣。 “好霸道的小儿，不过杀了蓝天道人一个念头，是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这不，百万天兵不过才出无垠天，有一个黑衣头陀拦在前头，手持玄天芒杖，轻轻一晃，化作亿万里长，横扫开去，星辰破灭，欲将百万天兵尽数打。 “这是朕的大宇宙，何时允许你们来放肆了？” 百万天兵深处，十大帝君簇拥着无垠大帝，大帝面带冷意，猛然伸手，无量星光落下，化作一只大手，将那玄天芒杖攥住，任由黑衣头陀如何用力也不能抽回。 黑衣头陀这才知晓踢了铁板，才要道一声饶命，无垠大帝猛地一推芒杖，直接撞黑衣头陀，叫他倒飞得砸穿了好几片河系，不等停下，翻滚着，变作一只黑甲巨兽，嗷嗷蹿逃。 “陛下，微臣请诛此獠！”则有广日帝君出列，向无垠大帝拜道。 “不急，他若不跑，朕如何追？”无垠大帝冷笑一声：“朕若不追，如何能将大宇宙杀个底朝天？” “大宇宙终究是朕的大宇宙，且叫各人看看，大宇宙到底是谁做的主？” 无垠大帝最后一句说的是杀机森然，十帝君则听的是热血沸腾，便有万丈豪情升起，齐声应喝。 “愿为大帝效死命，定鼎天庭万万年安宁！” （本章完） 第929章 有名，当然有名 “万万年，还是太短了！” 春雨绵绵，梅雨纷纷，不多时就打湿了无垠大帝的肩头。 “陛下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一个温婉的女子款款而来，翠绿长裙，黄绒小袄，冰肌玉骨，身形纤柔，支着一柄春娇芙蓉纸扇，宜嗔宜怪，把纸扇撇了大半过来，反而打湿了自己的香肩。 “娘娘，你这样朕可不习惯，还是赶紧改回去吧！” 无垠大帝则奇怪地看了女子一眼，不顾女子发懵的眼神，将纸扇推了回来，当先走去。 不管如何，他这大宇宙至尊难道还淋不得小雨，反正又不会生病。 “你个木头，真一点情调也无，这是逼着我揍你是不……不行不行，要温柔，要温柔，本宫可想要小宝宝呢！” 把女子气得，差点飞起一脚，从身后“偷袭”了无垠大帝，却似想到什么，将闪烁危险的目光收起，重新变得恬静温婉，嘴角挂着欢喜，追上无垠大帝。 “陛下今天想吃些什么，臣妾亲自给您下厨！”她依然讨好着。 “不成，不成，你那些黑暗料理朕可不敢吃，朕可不想与埋骨你后宫的小兔子们作伴。难得下凡一次，当然是寻本地美食了。” 偏生，不管女子如何“委屈”自己，无垠大帝就是“毫无人性”，果断而坚决地……拒绝了。 “可是，好气啊，本宫，就快忍不住了！” 那女子才欢喜了没几下，就被他如此“污蔑”，旧气新恨涌上，小脸发鼓，酥胸紧涨，无垠大帝则笑得更加开怀。 “十万年太短，朕只争朝夕！” 只是无人知晓，一句默默的叹息在他心底流过，如流年，如逝水，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这鸡不错！” 不过，无垠大帝向来说到做到，凡人中都有重信重义之辈，号称一诺千金，无垠大帝执掌大宇宙，自然不能比凡人差了。 当即就寻上本地最好的酒楼，一问招牌菜，得，叫啥有名烧鸡，好，就冲这名字，有名嘛，没名的他还不吃呢，就，先上一桌子吧。 等等，人家吃烧鸡，向来都是半只一只的买，纵有饕餮客，最多不过买上三俩只，可到了他无垠大帝这里，却一上一桌子，要不要，这么没吃过东西啊，难道你吃不腻么？ 虽然有心骂声土包子，可脸盆大的银子贴到他脸上时，小二的骨气当场就怂了，比划了个大拇指，喊了上阔气，就热情布置起来。 但别说，人家无垠大帝真吃不腻，虽然吃的慢条斯理，可一根根鸡骨头却啃得贼干净，光溜溜的，蚂蚁爬上去了都能打滑，等大帝霸气地扔下最后一根鸡骨头，他的身前早堆了小山一样鸡骨头。 “哼，这有名烧鸡真这么好吃，不如臣妾也学着做做？” 大帝身旁，眼看无垠大帝越吃越欢，女子是越看越气，眼中再次闪烁起了危险的光芒。 但人家无垠大帝毫无这份自觉，还鄙视起了她：“你也得有本事学来啊！” “我怎么就……”女子一急，当场就要立誓，目光一转，突然定住，直愣愣地看 着无垠大帝。 话说，无垠大帝这话什么意思，到底是嘲笑人家厨子不教她，还是嘲笑她学不会？ 女子深深怀疑，无垠大帝说的就是后者…… 她本性轰轰烈烈，就不是温婉的人，如今一而再被无垠大帝驳了面子，哪记得要温柔的告诫，小脾气一炸，当场就发飙了。 嘭！ 可怜的小桌子，立即就成了掌下亡魂。 “客人，桌子二两二钱……银子。” 就有店小二殷勤给女子报起账，却被女子横了一眼，唬得一身冷汗，一个立正，利索道：“客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话说，先前他伺候无垠大帝时，可都没这么利索呢！ “将大厨叫出来！”女子颐指气使道。 可别说，她的姿态越是高傲，店小二就越吃这套，得了吩咐，立刻就转到后厨，不一会儿，就来了个走路都飘烧鸡味的，崩猜，肯定就是大厨了。 显然，这大厨也听说了前面的事，脸上也带着高傲，就差说了，崩提，都不是钱的事，你出多少钱也买不来配方。 大厨身后，则跟着腆胸凸肚的店小二，小表情还挺得意，也崩讲，肯定是这厮肯定没少说女子的坏话。 竟没想着，这小二看似是被女子唬住，心眼却坏着呢。 “好，你有种！回头本宫找个土地过来，先给你定个不敬王母之罪，扣个几百万年功德，下辈子加下下辈子都打成小蟑螂，看你嚣张？” 女子心思多着，转念就想到如何惩治对方，浑不在意，左右这些年里被她打成小蟑螂的人多着，一个店小二而已，最多在她的“功劳簿”上添上默默一笔，在不值她多费心思。 倒是这大厨值得她花费一点心思，对，就一丁点。 “我说厨子，把你请我家去到底要多少钱？”女子骄横着，乜了大厨一眼。 “多少钱也不……” 咕噜噜！ 大厨很想装一回硬气，不妨一颗宝珠突然滚到他的脚边，鸽蛋大小，光晕七彩，晃得大厨好刺眼，到嘴边的话就成了。 “这不是钱的事！”声音也艰难了许多。 “真的？” 咕噜噜！ 女子好奇问道，又一颗宝珠滚到大厨脚边，七彩流转，却豪气地变成了拳头大小，大厨眼神已经发晕，勉强定住精神：“可真不是钱的事啊！” 咕噜噜！ 这回女子都懒得说话了，直接又是一颗宝珠滚了过去，海碗大，说是宝珠，还不如说是宝“球”呢。 废话，你见过谁家的珠子能长成“球”样，这回已经不是豪气，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只是他就想问一句了，这“球”样的珠子你到底是怎么藏在身上的？ 不对，是你这么败家，你家老公知道么？ 这不，一旁的无垠打地也跟着大厨两眼发晕，心里“怒斥”：“你个败家娘们，朕赚点钱容易么，都被你霍霍了！” 大厨完全哭丧下了脸：“客人，真不是钱的是，有名烧鸡虽然出自小人之人，可配方不在小的手中啊，在掌柜的手中 啊。” 话说，这世间就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如果有，肯定是打钱不够，大厨又怎么会不爱钱？只是人家女子闹了个大乌龙。 把女子躁的，小脚一跺，也在“功劳薄”给大厨记了一笔，又“恶狠狠”问道：“小二，有名烧鸡不是大厨做的，你将大厨喊出来干嘛？” “不是您让我叫的么？” 小二极想大喊一声冤枉，却有一股来自冥冥的意志告诉他，小伙，悠着点，千万别跟女子讲理，否则你下下下辈子都翻不身呢。 下下下辈子？ 小二本能就想追问一句为什么是下下下辈子，他的下辈子以及下下辈子难道已经被人钉到棺材里了？ 可冥冥中的意志已经退去，小二只好哭号道：“客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把掌柜的请来。” “不用‘请’，人家已经来了。” 却有一声娇滴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雅间的帘子动了一下，一个长着比妖精还妖精的女人起开帘子自己走了进来，丰.臀细腰，曲线妖娆，当真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一颦一笑都有极大诱惑。 这不，自打这女人进了雅间，店小二与大厨就完全把女子的“威严”抛到了脑后，只傻愣愣看着这女人，痴迷的不能再痴迷。 “本宫还道陛下怎么这么嫌弃本宫的料理，原来，您的口味是给这狐狸精养刁了。” 可在这时，一个极冷的声音突然打断店小二与大厨的痴迷，明明是春暖时分，却冻的他们手脚僵冷，骇然望去，只见女子冷笑连连，双眼微红，却依然倔强地不肯落下。 “娘娘难道还不知朕的心意？” 无垠大帝只好亲自出手，扯住女子的双腮，扯了个笑容出来，但那语气，怎生听着都有种愁恼的意味。 还不是，先前这娘们败家，不把钱当钱，无垠大帝都给想好了，回头要好好训训对方，好叫她知晓，一箪食一瓢饮，当恒念物力维艰。 没看到，他身为大宇宙至尊，都谨记时刻表率，不曾浪费一粒粮食，具体物证，请见蚂蚁都能打滑的鸡骨头。 可被女子这么一闹…… 得，甭说他教训她，她能不跟他闹就算好的，所以说，每一个养家的男人都不容易。 “真的？” 果然，大帝出手，手到擒来，女子露出一副怯生生表情，乖巧的如同一只小兔兔。 “嗯，嗯！” 喜的无垠大帝以为夫纲大振，就想矜持地点点头，那旁，掌柜的又起了幺蛾子。 “陛下，您可忘了当年琴心小筑的那一夜，奴家，奴家好心疼啊。” “那一夜？” 小兔兔当场变作母老虎，一把抓住无垠大帝的耳朵，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疼的大帝脸都青了。 连带他的面子也被扭的七零八落…… “我说琴操姑娘，你可别说的这么亲热，什么那一夜，朕根本就没在琴心小筑过夜过？”无垠大帝顿时没了好气，埋怨起来。 可是，这话好像暴露了什么。 “这么说，你还是去琴心小筑了？” 。九天神皇 第930章 有根棒子 陛下这么大的官，还怕个什么，婆娘不听话，就抽她耳光，打到她听话为止！” “少说废话，跟朕走一趟就是！”无垠大帝没着好气。 可不是，被对方的婆娘阴了之后，还得听对方乱出馊主意，能有好气才怪？ 偏偏，这事还真是他不占理，谁让他当年太年轻，没顶住诱惑，犯了年轻人都会犯的错。 但，谁家少年不轻狂？ 哼哼！ 总之，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无垠大帝是死都不认罪的，毕竟，身为大宇宙至尊的大帝肯定是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是琴操姑娘硬要勾引他，不是他经不住诱惑。 大不了，大不了让女子生个几百年闷气就是，可大帝若是认错了，可得被镇压不止千把年。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然，他注定是斗不过正在气头的女子，只好先退避三舍，来个战略转移，拉着过来兄离了酒楼，紧赶慢赶，身后跟追着夜叉似的，好歹来到了恒远无垠大宇宙的宇宙胎膜。 身后不一定有夜叉，但有那女子，耍起性子，手提日月神剑，泼辣的无垠大帝不能抵挡，只好借着宇宙胎膜时光混沌、天机错乱的特性，避她一避。 “只是，陛下真的准备好了？您若是回头，至少还能当万万年太平天子，真不想想？” 明知已无回路，过来兄还是要问上一问。 “过来兄休要诱惑朕，换你家婆娘来还差不多，朕不争万万年，只争朝夕！” 无垠大帝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过来兄不怀好意，冷笑一声，一步踏入宇宙胎膜。 “只争朝夕？不一定比万万年容易啊！” 过来兄默默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股巨力就撞在胸口，带着他向诗与远方飞去。 “我就知道，无垠兄你比我还不靠谱！”喉咙一甜，过来兄没忍住，一口老血就给喷了出来。 “废话少说，再不帮忙，我就说是你带我来的！” 过来兄胸口，传来无垠大帝嫌弃的声音，那语气，分明是不小心撞在过来兄小胸胸上，跟他上演了一次灵与肉的亲密接触，他还烦着呢。 “你，贱人！”好悬没将过来兄气得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但他还算知道好歹，知晓不能惊动了那些大能，身形一晃，拉开与无垠大帝的距离，取出一朵黑莲，向巨兽招了招。 “咻，咻咻，来，来！” 你当，这是逗狗呢？ 无垠大帝脸色顿时一黑，就没见过这么……靠谱的过来兄。 虽然极想骂过来兄一句不靠谱，可人家这回真靠谱了。 随着过来兄招手，巨兽仿佛大洋的眼睛来回逡巡，嘿嘿吐着舌头，除了样貌凶恶点，乖巧的还真如凡间小狗一般。 “把你刚才撞飞朕的气势拿出来啊！”顿时让无垠大帝有种看见过来兄哔了狗的错觉，蓦然无语。 至于如何不是他自己哔了狗，笑话，他是谁，他是大宇宙至尊，怎么可能这么没品，要是，也是过来兄是，他最没品了。 那厢，被无垠大帝腹诽为没品的过来兄逗了凶兽半晌，终于将对方逗的露出烦躁，才把黑莲抛了出去。 凶兽耸动着鼻子，兴奋地大尾巴呼啦呼啦转动，风扇一样，一个恶狗扑翔，不对，是一个恶狗扑食，将那对于它来说如同尘埃的黑莲闷了进去。 轰咚！ 然后，它身躯一晃，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惹起飞尘一片。 “就这么好玩？”无垠大帝的语气幽怨了。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爱好嘛！”过来兄不以为耻，更沾沾自喜。 可不是，人家无垠大帝来了，于是无垠大帝飞了，人家过来兄来了，过来兄不飞。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现实，妥妥的，无垠大帝不服也不行，有本事他也将巨兽当狗逗啊？ 过来兄好不得意。 “闲话少说，先把玄天道人找出来，老杂毛，胆子泼天了，敢找朕麻烦，朕今日就收了他。”无垠大帝只好没话找话。 “已经到了。”过来兄这般答道。 “什么？”无垠大帝表示自己没听懂。 “我说，已经到了。” 这回，过来兄为表示他不说谎，还把手指着两人脚下广阔无边的大地，一字一顿道：“我们现在，就踩在人家身上。” “那这只巨兽是怎么回事，朕还以为它是看门兽呢？”无垠大帝指着呼噜呼噜睡得极香的巨兽，脸色难看。 “不洗澡的人长点寄生虫很正常的！”过来兄耸了耸肩，表示不用打进小怪。 “呵呵！不用，大惊……小怪……” 一只寄生虫就有星球大小，脚下踩着不知是胳膊还是腿的大地就有亿万光年大，这样的人若是站起来，到底多高？ 请恕无垠大帝数学不好，已经不会算了…… 但我们若将视线拉的无限远，便会知道，无垠大帝还是太天真了，他们脚下的大地已有亿万光年，可这样的大地，还有数百上千个，各个庞然大物，依附大宇宙胎膜，盘踞虚空…… “好个不安生的家伙，是闲的没事做，硬要给我找点事么？” 也在虚空之中，一个青衣似洗的家伙忽然睁开眼眸，震了震身躯，咔嚓几声，震下许多石皮。 话说，这些石皮在数十万年之前，本来只是灰尘的，怪都怪岁月静好，人闲的没事做会成咸鱼，灰尘闲的没事就成了石皮。 当然，石皮是石皮，寄生虫是寄生虫，虽然这青衣人也不洗澡，但人家肯定不长寄生虫的，这是原则问题…… 总之，再将身子震了个干净，纯当干洗，青衣人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一步踏出，已穿过大宇宙胎膜，来到归墟之中，微微一拜。 “夕阳兄，这是还都怨你，你不出手可不行！” “吼！” “不知分寸的东西，池塘里的霸王当惯了，把自己是谁给忘了吧？” “先让玄天给他一点教训，等本座出手结束地太快，就没意思了……该死，你这恶女人，你要干什么？” 也有一个个古老存在察觉到什么，各自苏醒， 眸光冰冷，只是还不曾动作，一只秀气的手掌自虚空拍下，咔嚓一声，将他们颈骨拍折，神魂被拍到识海深处，再次“昏昏沉睡”过去。 就是，那拍折的脖颈难免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以致脑袋与身躯“不自觉”就呈了个怪异的角度。 话说，这事其实也没办法自觉吧…… 瞎说什么实话呢？ “过来兄，这就是你告诉朕的，不会惊动对方？” “对啊，你看玄天道人没醒吧，没醒就是没惊动对方，我做人耿直，向来不知道说谎是什么东西。” 却将无垠大帝气得胸口好痛，颤抖着手指指向身后。 “那你能告诉朕，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就在两人身后，百万只面目狰狞的巨兽呼哧呼哧喷吐着舌头，嘴角流涎，双目猩红，小模样跟某犬见了翔一样，已经追了他们好几万光年了。 至于过来兄所言不会惊动玄天道人，也的确没惊动，可就是惊动了无数被过来兄称为寄生虫的巨兽，够他们吃一壶了。 “我就是有点小爱好，你不能这么无情，连我这点爱好也剥夺了吧？” 过来兄语气幽怨，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大帝蓦然无语。 小爱好？ 过来兄的爱好，一个“小”字已不能形容，一个“小”可惹不来百万巨兽——他那是一路走，一路逗，用黑莲逗的巨兽商行蹿下跳，直到将人家“玩腻”，才把黑莲抛出去。 至于无垠大帝为何不拦着？ 还不是见过来兄还算“靠谱”，虽然每每用黑莲将巨兽逗得怒吼连连，但不也没出事？ 当然，大帝绝不会承认，他也看过来兄逗巨兽看的极为开心，权当一乐呵，变相纵容了过来兄的行为。 不过老话怎么说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不，过来兄逗巨兽逗到巨兽王身上。 这巨兽王胃口极大，过来兄一朵黑莲根本喂不饱人家，不仅喂不饱，人家见了过来兄跟见了活生生的翔般，还是那种吃了又长，长了又吃，吃吃长长无穷尽的那种。 那叫一个开心啊，这不，就死追着过来兄不放，连带无垠大帝也遭了这池鱼之殃。 “朕跟你说，过来兄，这麻烦是你惹出来的，你可得给朕解决了。” 连人家玄天道人这正主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追着鸡飞狗跳，无垠大帝心头那是一个窝火，就恨不得将这“不靠谱”的家伙按在地上暴打个几百万次，作势威胁。 “无垠兄，我做事最靠谱了，你还能不放心？” 但越是不靠谱的家伙越没自知知名，面对过来兄夸张的说辞，无垠大帝只是冷着脸，不做声，一个眼神扔过去——是骡子是马有本事你拉出来溜溜，别尽哔哔，朕，不相信你。 “果然是人心不古，我这么诚实的人竟然没人相信了？” 但他的眼神显然是不能叫过来兄“屈服”，这人脸皮极厚，根本就不是一个眼神能看穿，就是十个眼神都不能，自顾自哀怜一句，却将手一指。 “看，有根棒子！” 。九天神皇 88106 第931章 我收手了啊 看，有根棒子！” 轰！ 果然，过来兄话音才落，一根好大的棒子突然捣了下来。 大，能有多大？ 要说，那些巨兽已长得跟星球似的，轰隆隆追来，声势浩大，兽王体型更夸张，如星河盘踞，无数巨兽被它的重力吸引，不自觉就绕着它公转起来。 要不无垠咋会认为过来兄不靠谱呢？ 你说你逗巨兽就逗巨兽，但找些小的逗啊，这才对得起你“小”爱好的自称，可偏偏是越找越大，不大显示不出你的本事？ 这不，终于给闹出祸害了，就纯粹是，作死啊！ 可这等巨兽在好大棒子之下，也不过是臭虫一样，被好大棒子猛地一砸，都做了肉泥，巨兽王也不例外，肉酱溅射，飞流直上三千尺，差点没糊了两人一身。 “这是你的后招，朕怎么看着，这棒子有点眼熟？”无垠大帝好不容易避开溅射的肉酱君，看着那横棍而立，做威风凛凛姿态的过来兄又怀疑了起。 “错觉，错觉，这世上的棒子不都长一样，那可是大宇宙三大邪术之一。” 过来兄急忙将好大棒子一收，来个抵死不认，坚决不认。 可他不认，自然有人能让他认账，两人脚下，大地猛地一晃，就听得一声沉闷咆哮响起。 “死猴子，你还敢出现？” 轰咚！ 大地轰隆一震，凭空竖起，将无垠大帝与过来兄掀飞出去，随之，一只长满黑鳞与黑毛的巨爪猛地抓下，爪光犀利，虚空裂阖，一片片苍穹浮现，法则重重，无数道和理化作枷锁，急遽穿梭而来。 “玄天杂毛，你骂谁死猴子？” 但有过来兄横棒乱舞，苍穹震动，哗啦一声，琉璃也似，尽数破碎，轰咚一声，再将巨爪砸的鳞甲破裂，鲜血淋漓。 “哈哈，如何……” 可惜，他还不曾得意出来，又是两只兽爪从两旁拍来，那兽爪之大，仿佛银河的悬臂，过来兄变招不及，当场被这两只兽爪拍了个正中，身体跟拍平的泡泡一样，瞬间给瘪了。 “你，你耍赖，我就一双手，你用了三只……手……” 即便全身都瘪了，过来兄的嘴巴依然硬的很，死鸭子似的，向对方控诉起来。 “死猴子还没恢复，好，好，本座的大仇能报矣！” 可惜，他的控诉并不曾得到对方的同情，反而让对方愈发惊喜，几乎就在话音落下时，又是六只兽爪拍了过来。 这六爪演绎六重苍穹，分作天地人神鬼妖，相互轮转，竟流露出了一股生死相缠，不死不灭的气机，显然是玄天道人这些年得了佛门的修行法门，道行大有进益。 不过，人家过来兄都说了，别叫他死猴子。 别叫，当然不是他脾气大，话说，被人两爪子打瘪，过来兄就算说自己有脾气怕也没人信。 真正有脾气的，不是他，而是那根好大棒子…… 轰！ 就见横在虚空的好大棒子一个急颤，瞬间抖了个棍花， 下一刻，无数重气浪霍然爆开，声势大震，连破玄天道人六重苍穹，更有一个黑袍头陀惨叫着，被好大棒子打将出来，咚的一声，给镇在了虚空。 想来，这头陀就是玄天道人的。 “本座不服，不服，你耍赖，本座都没用法宝，你用法宝算什么英雄好汉？” 即便被打得满头满脸是血，玄天道人依然挣扎地要爬起，无奈背上的好大棒子实在太重，他纵然把自己挣扎得似脱了壳的王八，也撼不得好大棒子半分。 “不服气，不服气你跟我说什么？反正我又不是本体，管不得人家。” 那厢，过来兄深深吸着气，打瘪的身躯不断鼓起，跟吹了气球一样，毫不在意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你，你不是本体，那本体是？” 别说是玄天道人，便是无垠大帝也没想过会是如此“真相”，瞪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过来兄的……本体。 那根，好大棒子。 搞了半天，原来好大棒子才是主，过来兄竟只是个次。 嗡！ 更有那好大棒子一阵急颤，用以表明它的骄傲，棒身震动，跟电动小马达似的，那频率叫一个激烈，玄天道人都不能承受，嗤嗤嗤，周身喷血，身躯瞬间瘪了些。 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报复？ 没错，这是报复，妥妥的就是报复，没想到这好大棒子竟这么小气，白瞎了长这么大的棒身，搞得大家都以为它是大方之棒。 “没错，它才是本体，我只是个扛棒子的。” 道破“真相”，过来兄仿似放下了一个极大的负担，他搭着手，往四方拜了拜，又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害诸位前辈的人在那，前辈们要找麻烦尽管去找，跟我一个扛棒子的毫无干系。” “好说，好说，本座们有头有脸做不出这等以大欺小的事来。” 虚空中走下一个青衣头陀与一个蓝衣头陀，大袖飘飘，风姿倒也潇洒，说的过来兄双眼噙泪，好生感动。 “嗯，嗯！”他捣头如蒜，就差喊上一声恩人了。 于是，两“恩人”见他如此知机，更起怜才之心，神色悲悯道：“小施主看着也与我佛有缘，不妨拜道本座座下，做一个敲钟小沙弥，却也是一番功果。放心，有我们保你，那死猴子一定不敢找你麻烦的。” “可是，我有老婆的！”不出意外，过来兄为难了。 “有老婆也可以拜入佛门呀，我佛门向来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有老婆就歧视你，当然，佛门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进了佛门就应了断这些尘世孽缘，所谓一入空门万事空，从此相逢是路人。小施主，你与佛有缘，我们相信你一定办的到的。” 两头陀倒是耐心，也不管挣扎求救的玄天道人，反正压一压又不会马上死，等会再救他也一样，只一味劝说，说的过来兄自己都差点信了。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有爱心，有情怀的“四有”男人，抛家弃子这种事当然……是说做就做啊。 那过来兄感动得临表涕零 ，抽抽噎噎道：“大师，你能，这么关心小的，小的，真，很开心，好，小的……哎呀！”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好大棒子一晃，凭空出现在他头上，咚咚咚就是三棒子下去，叫他长了三个肉嘟嘟的包子出来。 “别打，别打，我这不是闲着没事逗他们玩么？开玩笑你懂不懂，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急的过来兄急忙解释，并同时责怪好大棒子不体贴人，怎么说，他也是扛棒人，虽然身份低微，但也要面子的，好大棒子怎么能说打就打，还在外人面前打，这叫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全然没注意到，两头陀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在上，此人如此卑鄙无耻，就是佛也有佛火，弟子这回要开杀戒了！” 说着，两头陀已齐齐动起手来，一人甩落青光，青光纯粹，纯一至净，不染纤尘，排斥诸天万道，以无垠大帝的境界，顿时感觉冥冥中多了一股排斥，一身道行仿佛要分离了去；另一人甩出蓝光，蓝光似空似幻，似波似光，霎是美丽，只是有种梦幻难分的错觉，恍惚间已将无垠大帝打落下真实，再难感受到自己，神色大骇。 这还是，玄天道人已经被打“残”的结果…… “嗯，好像很腻害的样子，还好我有一招没用，现在，听我号令，合体，进化！” 那道行难存，似空似幻的光辉之中，一声漫不在意的声音传来，无垠大帝霍然看去，却见无数七彩光辉冲起，氤氲蒸腾，光焰恢弘，将青光、蓝光尽数冲开，光辉落尽之处，过来兄身披黄金锁子甲，踏七彩祥云，扛着好大棒子，龇牙咧嘴，姿态好不嚣张。 显然，他现在就处在所谓“合体”状态中！ 但见无垠大帝看来，过来兄开口大笑：“无垠兄，你如今就怕了，不是说要争朝夕么？” 无垠大帝神色一震，大笑出声：“朕会害怕？朕自继位以来，横扫八方，睥睨群雄，既能杀的了他们的分身，也能杀得他们的本体，过来兄，且看朕如何杀人？” 这话说的自然是豪气十足，那过来兄钦佩他的勇气，不能不给面子，就将脚步一退，拱手而让。 “啊，真的，那我真的收手了！” 气得无垠大帝脚下趔趄，差点没跌倒，给了过来兄一个狠厉的眼色，“你真收手试试，是真要朕被他们打死？” 传递出了如上意思。 “早说啊，明明打不过对方还说的这么热血，搞得我以为你一个人就成了。”过来兄也翻起白眼，表达如是意思。 “那你出不出手？”无垠大帝眼中的凶光渐渐充溢，大有恩断义绝之态。 “别急，别急，我这不就出手了吗？” 过来兄拿出态度，嘿嘿一笑，正见青天三道扑来，一把跃起，七彩光辉冲荡，遮蔽虚空，就听铛铛两声，青天道人与蓝天道人折断翅膀的……肥鸡一样落了下去，玄天道人正惊诧，无垠大帝已挑剑迎上了他。 “小儿，你也敢挑衅本座？”() 。m. 88106 第932章 怎么能这样 “你不阻止他们？” “阻止干嘛，儿大不由娘，咳咳，分身大了不由本体，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我是管不了了。” “嘿，明明是你放任的结果，偏要说的这么无辜，好不要脸。” 先前说话的人冷冷啐了那人一口，臻首高抬，露出一截美丽的脖颈，反正横竖是看对方不顺眼，口气冰冷：“姑奶奶才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小家伙，记着你欠我一次。” “这是自然，大人放心，您不相信别人还能不相信我？” 那人将胸脯拍的咚咚咚，可惜人家已经看……不穿他的面皮，自是看不穿的，他这么厚的面皮，想看穿也得先拿个凿子挖个十天半月的，只冷冷瞥了一眼，就转身去了。 分明是理都懒得理这混人，只叫那人好受伤，好受伤。 轰咚，轰咚，轰咚！ 正想抚住胸口，来一首悲怆小曲，虚空接连三震，却有三个扶着脖子的存在冲了进来。 呃，至于为何扶着脖子？ 废话，不扶着他们的头就要掉下来了。 “该死的婆娘，竟敢偷袭，大爷的脖子，脖子啊，下手这么狠，现在都不能长好，本座也不是没脾气的，今日非要给你一个好看！” 三个存在骂骂咧咧，当即不管不顾，就想冲入战场，来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 但，还了得了？ 人家无垠大帝与过来兄两人一棒子对上青天三道，正好是“三”对三的公平之战，让他三人搅和了还像话，不是违反公平、公正的竞技规则？ “一群贼鸟厮，好的不学坏的学，成日就会以多欺少，本大爷是个有心怀正义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岂能让你们继续猖狂？” 就说，那人浑身充满“正气”，岂能坐视宵小猖狂？当即是“义愤填膺”，把剑一提，也要杀出去，只是忽然想到什么，把剑一晃，换做两把宽背的砍山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面巾，把脸蒙了。 “本大爷可不是怕你们，而是为你们着想。你们想啊，本大爷本事辣么大，若是你们知晓了是大爷打了你们，你们定然要以为是做了不小心得罪本大爷的事，以致夜不能寐，成日胡思乱想，就生怕日日夜夜要遭受本大爷的报复。本大爷是这样的人么，本大爷报复你们需要日日夜夜？哼，本大爷杀人从来不杀第二回的。” 说着，那人将身一闪，以一道无始无终的气机掩住自身，悄悄贴近。 “大哥，我们就这么动手了，会不会出事？” “怕个鸟，我们怎么能算出手？是这两个混账太混账，好端端打扰我们沉眠，真当我们没脾气么？放心，我们不杀他们，就把他们打个半死，如果这两混蛋最后死了，肯定与我们无关，是别人打了他们另外半死。” 这论调，真好，高明哦！这不，立刻赢得另外两个小弟的赞同，点头如虫，心想着我们怎么没这么聪明呢！ “好混账的东西，还打个半死，本大爷都没想过，嘿，你们这是逼我发火么，不得不说，你们成功了。” 只是气坏了悄悄贴近的那人，恼羞成怒之下，把两把砍山刀换成两个大锤子，轮番锤了两次，将锤子一收，默默而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三个脖子对折，形如折翼纸鸢的家伙，孤零零，似被凌霸了一般…… 不过，明明只有三人，那人如何锤了两次四下？ 哼，那人当然不会承认，是恼火三人的老大主意太“高明”，多给他锤了一下。 真就多了一下，至于为何一下的差别辣么大，比如两个小弟的脖子不过是折了一百八十度，老大的脖子愣是拧了五百四十度之多，是不是有人公报私仇，故意多用些力气？ 谁敢问他，就得先问问他的大锤子。 就问你，怕不怕？ “阿弥陀佛，苏施主，你怎么能这么没品的事，怎么说？”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屈服于强权的，这不，就有一个秃头大佬一.点.都.不.怕，“勇敢”挺身而出，痛心疾首道。 “不是我，不是我。”唬的那人全然忘了自己面上还蒙着面巾，掩面而逃。 可这话是这么回答的么，什么叫不是我，怎么听着像是说我不是我一样？ 分明，是不打自招了？ 秃头大佬脑门上延伸下一条黑线，默默叹息一声：“果然，这世上还是为人处世最艰难，稳妥最好，你们怎能不知道呢？” 可不是，他虽然叫破对方身份，但对方可以来个打死不认的。 这打死不认多好，毕竟世上的事大多要讲一个师出有名，对方打死不认，秃头大佬也不能硬强迫人家认账吧，不能强迫人家认账就不能打人家，不打人家也就不会被人家打，也不会损耗元气，可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偏偏那人就是不打自招了啊！ 这下秃头大佬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动手，有输的可能；不动手，许多大佬也看着他呢，传出去，以后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唉！” 一声叹息，秃头大佬扣下一口紫金锅，锅口四方，锅肚浑圆，正如这秃头大佬一样，外方内圆，表面正经严肃，内里也油滑的紧。 “哎，我说横降三世如来，你真打啊？左右不过几个不成器的门人，为了他们，至于这样拼尽元气？以后怎么证道？”那位苏施主自然不愿与秃头大佬动手，怪叫连连。 要说，现在可是关键时期，诸位大佬都在卯足劲地积蓄力量，准备最后拼搏一把，每一次自沉睡中苏醒，对自身的损耗都极大，要不这苏施主如何会在苏醒时埋怨无垠大帝给他找事呢。 所谓小打怡情，大打伤身，强打飞灰湮灭，偶尔揍几个乱说坏话的小字辈还罢，毕竟用不了几个力气力气，可要像秃头大佬这样，动则拿出拼命姿态，别说是他苏施主，就是换成其他人，也肯定，嗯，是未必就不愿意。 “这话谁说都可以，只有你没资格！” 横降三世如来本以为自己的脸色已经麻木，任凭苏施主用什么狡辩，也不会动容，可还是被他的无耻之言气得抖了抖眼皮，下手更狠，紫金锅一缩一涨，生出无尽吸力，瞬间将好大一片虚空吞噬了进去，连大宇宙也被拉扯得动了一动，苏施主更是满脸惊慌地往其中飞了进去。 “好，你狠，你毒，我打不过你，我叫人还不行？” 惊慌之下，苏施主立即祭起万用万灵的法宝叫家长，咳咳，叫猴子。 吼！ 大宇宙下方，陡然传来一声咆哮，大宇宙轰然摇晃，随之，就见一只身长不知多少光年，獠牙血眸，满身淋漓伤痕的暴猿忽然立起，怀抱大宇宙，如举大石，撑到头顶，轰然砸了下来。 却也将暴猿累得是气喘吁吁，身躯连连颤抖，才咧开满嘴獠牙，露出狰狞笑容，庞大的身躯陡地一晃，尘土似的散了开。 “尔敢？” 可将横降三世如来骇得眼珠差点瞪出眼眶，连紫金锅也不要，随手一扔，使了个法天象地，也变做无数光年身长，以怀抱日月的姿态，将大宇宙抱住。 但他的力气显然低估了大宇宙的重量，纵然将吃奶的力气都压榨了出来，也不过缓下一缓大宇宙的冲势，卸去一分力。 大宇宙继续砸下，瞬间将横降三世如来砸得两臂爆炸，身躯多处炸裂，像漏了气的水球，鲜血乱飚，可依然不敢将大宇宙放下。 废话，这一放，大宇宙怕得当场炸开，到时还想证道，只能等下个纪元了。诸多大能还不找他拼命？ “道友休慌，我来助你！” 好在，他不能眼睁睁看大宇宙炸开，诸多大能也不能，顾不得养精蓄锐，纷纷自沉睡中苏醒。 有那地仙之祖的镇元大仙撑起混元一?盘斓靥ツぃ?粱频墓庠文??惆汛笥钪娴某辶π度チ椒郑换褂芯欧锬锬锘?髟?危?词且恢槐掣何宓碌木薮蟛史铮?砬??螅?槐却笥钪嫘n隙嗌伲??乱煌校?中谷ゴ笥钪嬉怀沙辶Γ换褂心怯裥楣?氖??鹣桑?追准莱雎淦侵印14跹艟档攘楸Γ?粤楣馔献〈笥钪妫?残度ヒ环殖辶Γ桓?斜逃喂?蛳墒钩鐾蛳纱笳螅?哉蠓ㄖ?σ残度ヒ环殖辶Α?/p> 至于剩下的四分冲力，自然是由佛门扛下，诸如纵降三世如来、未来佛、过去佛等等不无累得气喘吁吁，心中发狠，也要将这苦果咽下。 不然能怎样？ 说回头，今日这事横降三世如来至少占一半因果，佛门若敢推诿，诸位大能首先就能将他们打死当场。 一半？ 等等，另一半呢！ 诸位大能好不容易托起大宇宙，将她重新安放，回头一看，早不见了那苏施主的踪影。 “走，找这贱人去，就算两教教主许他执掌下一纪元，可他失德至此，已不配享此殊荣！” 佛门大能自是恨得咬牙切齿，纷纷鼓噪，要请诸位大能一同出手，谁知诸如横、纵降三世如来、镇元大仙、十二金仙等神色纷纷一变，掐指一算，齐齐痛呼出来。 “畜生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第933章 谁撬走了朕的天庭 “畜生啊，你们怎么能这样？”诸多大能悲愤欲绝，几是气的吐血。 虽然他们托住大宇宙只花了一小会功夫，可大宇宙内已过了亿万年时光。 却是某些人趁着他们忙不开手脚，悄然拨动了大宇宙的时光…… 如今亿万年过去，恒远无垠大宇宙都由上升扩张期开始步入衰退期，这诸多大能就是再想插手，全都迟了。 想着当年的小白菜，如今成了老坛酸菜，还是别人家的老坛酸菜，大能们是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非吐不快了。 “好个贱人，做的好大局面？只是，若是人多有用，我们还修什么道，念什么经？” 更有诸佛连连冷笑，眸间杀机四溢：“诸位道友，贱人如此猖獗，若不给他些教训，只怕我等面上难看？” 此言一出，诸多大能暗暗颔首，就是宽厚如镇元大仙也有一口恶气难平，胸口发堵的难受，点下了头。 “两位道友的确做得太过，我等亿万年清净剩得不到万年，的确是该教训教训，但苏道友毕竟是两教教主钦定，教训教训便好，万万不能害了他的性命。” 此言的确是老陈之言，镇元大仙资历本事最大，诸多大能当然应肯，只有诸佛与玉虚宫的大能神色闪烁，各自碰了下眼神，眸光皆是冰冷。 都说人有失手，凡是也有个万一，他们自然不会故意害对方性命，可若是无意的呢！ 比如，不小心多打了两拳，多踹了两脚，就恰好将对方踹嗝屁了怎么办，不至于叫他们偿命吧。 这就是命啊，他们也没办法。 几方也打定主意，一定要促成那个“万一”发生…… 就说，诸多大能气氛之下，要找某贱人报仇，无垠大帝与过来兄终于也打赢了青天三道，两人好不兴奋，各自在对方神魂中下了咒，将三个道人打回原形，驾驭着，穿过大宇宙胎膜。 说也古怪，先有苏施主打人闷“锤”，后有爆猿砸出大宇宙，惹起多大风波，两人竟不曾察觉，兴高采烈地回到大宇宙，无垠大帝兴奋之下，难免形骸放浪了一回，夸夸自谈。 “过来兄，你看朕的天帝剑如何，可能称雄不朽境？” “嘁，也不如何，无垠兄的天帝剑虽然了得，可我的人棒合一更厉害，你也不过镇压了一只玄天道人，我可是镇压了两只么！” 过来兄比划了个剪刀手，小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却把两人身下的青天三兽，咳咳，青天三道郁闷的想要吐血。 “只？你家才是只，你全家都是只！” 只是，兽是没有人权的，被俘虏的兽连兽权都没有，青天三兽，算了，三兽就三兽吧，三兽默默咀嚼了一下，把咬碎的牙齿咽进肚里。 “两只？你也说人棒合一了，这是你本事么，嚣张什么？” 无垠大帝难得得意一回，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当场就想怼回来，恰好三兽此时已经穿过大宇宙胎膜，无垠大帝目光不 经意一瞥，接着又是一瞥，然后还是一瞥，得意之色顿时变成悲愤，啼血而鸣。 “朕的天庭呢，天庭呢，畜生啊，谁把朕的天庭撬走了？” “啊嚏，这是谁呢，这么没礼貌，背后说人坏话，不怕喝水被呛死么？”天庭大营，“无垠大帝”揉了揉鼻子，神色有些不渝。 “陛下，您是越来越不成样了，本宫不是与您说过，您是金口玉言，话不能乱说，何况是这等涉嫌诅咒之言？本宫看啊，您是越活越混账了！” 大营之中，金瑶王母冷笑连连，说话半点也不见客气，葱白的手指就差杵上“无垠大帝”的鼻子。 同立一营的十帝君、天女、天官虽急不乱，按照“惯例”，各自低下头，不敢听、不敢看，努力装做透明人。 惯例？ 可见这种事他们已见得太多，他们都习惯了！ 当然，习惯是习惯，十帝君等是心中难免也为“大帝”的夫纲不振扼腕叹息。 “你说，这么厉害的人咋就怕老婆呢？果然，人无完人，大帝君临大宇宙，也有他办不到的事啊！” 但或许就是“无垠大帝”这份“办不到”，这份不足，才让“无垠大帝”多了多了几分人气，不至于让人无法亲近，天庭上下由此万众一心，将这无垠天庭打造的铁桶一般。 但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有记忆的十帝君不由回忆起来…… 哦，这事大约有亿万年了，当年“无垠大帝”一次微服私访回来之后，重新开始整顿天庭事务，第一次将大宇宙的教育问题提升到了战略层次，兴建了一批诸如青华修仙学院、北平长生大学等等重点学院，并在大宇宙中大力推广九百年义务教育，号召人人如龙，人人修仙，科学修仙，因地制宜修仙，精准修仙，修仙不喊大口号，不吹大牛皮，扫除了一大批只谈玄，不知科学的假修仙、伪修仙，大宇宙修仙教育因此蓬勃发展，涌现出了无数修仙人才。 至于那四大势力，啥碧游仙宫、玉虚天庭，统统都被“大帝”的修仙大军扫到了历史的尘埃中，除历史中记载他们曾经给“大帝”使过绊，曾经试图以修仙教育为魔道借口，颠覆天庭失败，再无过多论述。 哦，也不是没有其他论述，就说如今大宇宙最顶尖的青华修仙学院如今正在研究的一个课题就是利用仙力量子穿梭时空，创造一个平行大宇宙，并假设其中没有“无垠大帝”或者“无垠大帝”被四大势力推翻了，大宇宙的未来走向会如何，据说已取得阶段性成果。 当然，如今大宇宙风气开放，上述课题虽有诽谤“大帝”之嫌，可大宇宙讲究言论自由，不因言定罪，那青华修仙学院研究就研究了，就问“无垠大帝”能咋滴吧。 “无垠大帝”，他还真不能咋滴。 一切根源，都落在了金瑶王母身上，青华修仙学院敢研究这样的课题，当然是背后站着一个连“无垠大帝”都不敢招惹的大佬——金瑶王母。 要说，亿万年“无垠大帝”归来之后，开拓进取，了得是了得，可就是越发妻管严起来，如今连人家金瑶王母的床都摸不上去，也难怪十帝君等为“大帝”叹息，为“大帝”抱不平。 但十帝君们哪里知道，这事他们还真冤枉金瑶王母…… 事实是，并非金瑶王母不让“无垠大帝”摸不到床边，而是“无垠大帝”自己瞎了，就是摸不到，亿万年过去，人家愣是没跟金瑶王母圆房一次。 这事换在别人身上，怕不是金瑶王母这般，只是“偶尔”呵斥“无垠大帝”，而是拿起片刀，先把对方片做肉片，再用胶水粘合起来，再次片开，如此再三，片了又粘，粘了又片，片片粘粘，不片个几万年怕是不肯罢休。 如此算来，金瑶王母已经算是难得的……温柔淑良？ 金瑶王母表示，本宫心里苦，只有本宫自己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在金瑶王母呵斥之后，十帝君们本该听到“大帝”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傻笑，来个装傻应对。 可这回出意外了，“大帝”竟难得勇敢对上了王母的眼神，那双目深邃而宁静，竟看的金瑶王母双颊微红，芳心既惊且怯，急遽加速。 “金瑶，随朕来吧，你不是以为，朕将天庭大军拉出来是要败坏天庭基业么？既如此，朕就将这天庭交出去如何，如此，你也能放心了，不用再天天盯着朕了。” “无垠大帝”说罢，当先牵起她的玉手，出了大营。 话说，这还是他亿万年来第一次牵起她的手，金瑶王母本想狠狠甩下，可芳心忽然一颤，神色顿时复杂，也由着他牵着。 “是谁，是谁撬走了朕的天庭，奸贼，奸贼，” 恰好，天庭大军上方此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啼血鸣叫，就见另一个“无垠大帝”大帝驾驭这一只巨兽冲破天庭雄兵包围，一见“无垠大帝”牵着金瑶王母，神色猛地一变，大喝了一声。 “贱人！” 只是，他这话到底是骂谁呢？ “无垠大帝”乐呵呵一笑，才不会接这茬，指着重新包围上来的天庭雄兵道：“你看朕的儿郎如何？” “陛下，臣等死罪，竟叫逆贼惊扰了陛下！” 轰隆隆隆！ 虚空中，就见无数雄兵冲锋而来，人如龙，气势连天，犹若奔雷，里三层外三层将虚空围住，豪气睥睨，姿态勇猛，冲起的神光几乎要将这片虚空顶翻了过去。 “这，这？” “无垠大帝”顿时大惊，看了看身下的巨兽，又看了看天庭雄兵，脸上露出苦色。 却是，这无数雄兵竟各个都是不差天仙的存在，领头的天将领更都有着太乙、大罗的业位，别说还有十尊证得不朽的十帝君。 “陛下，让臣杀了这逆贼！” 这不，才说到十帝君，十帝君也围了上来，气息峥嵘，万古难灭，仿佛亘古而存，唬得“无垠大帝”座下的巨兽是嗷嗷乱叫，四肢颤抖。() 。m. 第934章 师傅，你不爱我了 “原来，我还是比不得你！” “无垠大帝”忽然露出颓败之色，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索然无味。 可不是，他不惜亲身犯险，跑到大宇宙之外弄了一只不朽巨兽，以为至少也算有所作为，可人家足不出户，就折腾出了十尊不朽者。 场面搞得这么大，显然是不想给他留下自尊心哇。 “你就是你，如何要与我相比？” “大帝”则奇怪地问道，却将另一个“无垠大帝”问的一愣，正有些出神，“大帝”忽然伸手指道：“他们来了，该你上了！” “什么人来了？” “无垠大帝”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却见自己屹立虚空，身旁站在金瑶王母，身后是十大帝君并无尽天庭雄兵，雄视八方，好不威风。 “贱人，你以为你能跑的了？” 却有一只大手在虚空一抹，随之，好大一个光头露了出来，朝下方残忍一笑，随之，一只缠绕无数星光，粗如星河的金刚杵从虚空之上砸下，虚空爆荡，一层一层粉碎。 无垠大帝微微一笑，恍惚间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一手牵住金瑶王母，一手抬起，往前一指，笑道：“不过小小金刚，也敢在朕面前猖獗，十帝君，谁与朕拿了他？” “臣愿领命！” 则有十大帝君之首的广日帝君领命而出，推了推日出江山冠，一道日光自头顶冉冉而升，轻轻一照，虚空上顿时掉下一个筋躯虬扎的大力金刚，气息不存，广日帝君轻蔑一笑，重新推了推日出江山冠，回了军令。 “陛下，幸不辱命……” 可话才说到这，虚空上又传来一声咆哮。 “大胆贱人，敢杀我门人！” 却有一只大手轰然撕开虚空，重重在虚空一拍，金光重重，梵音大做，惹得天庭雄兵心驰神摇，生出向往之意。 “哼！诸将，尔等受业修仙学院，皆为各大学院精英，就得有精英的样子。” 无垠大帝冷哼一声，天庭雄兵尽皆赧颜，心中暗恨，便把神兵一举，齐声厉喝，冲起无数兵气，与大手厮杀做一团，虚空中但闻铿铿之音不绝，待得好一会，却有一个老僧抱着一只血淋漓的手臂夺路而逃。 “哪里走？” 更有广日帝君暗恼老僧先前背后下手，取出一只秃头笔杆，轻轻一抛，剑光攒射，嗤的一声自老僧后心穿过，老僧闷哼了一声，当场栽倒。 “好大胆子，无垠，你家老爷都不敢下此狠手，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铛！ 仿佛金铸的拳头轰然砸下，击金碎玉一般砸在秃头笔杆上，将秃头笔杆打得翻滚而出，这才见着一个露出半边臂膀的和尚走下虚空，昂藏而行，气势如虎，也算的威风。 “我都不敢？”无垠大帝轻轻一笑，又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朕手中不杀无名之辈。” “好说，你家法海耶耶是也！” 那和尚猖狂的很，才答完话，就把袈裟一甩，金光大盛，金色的袈裟顿时变作一只金龙，龙角如剑，逆鳞如刀，身如星河，昂昂咆哮一声，便往无垠大帝撞了过来。 “大威天龙，大法无穷，伏魔，伏魔，伏魔！” 轰！ 顿有无数逆鳞自金龙身上射出，呈刀形，厚如山，密密匝匝，如狂风骤雨。 “小道而！也敢在陛下面前逞凶？” 则有那生死帝君抢身而出，化生为死，转死为生，双掌一推一引，无数龙鳞皆作飞灰。 “老夫这手漂亮不？” “小心！” 生死帝君自是得意，捻着胡子，向十大帝君挑眉头，下一刻，却有两道剑光射来，惶惶而疾，光辉惨淡，几是不见。 “早等着你呢！” 生死帝君不慌不乱，在腰上一拍，一只黑色戒尺飞起，啪啪两声，将剑光打得粉碎，旋即一只狰狞龙首从空中掉下，龙角不存，龙头上留着两个仿佛盆地的伤口，法海闷哼一声，耳鼻溢血，掩面而走。 “你还走的了？”生死帝君自是不肯放过他，赶忙追上。 咚！ 一声钟声突然响起，震动神魂，把生死帝君震在原地，随之，一道金光打着转从虚空落下，团团将生死帝君一绑，就拉了起来。 “放肆，在朕面前你也敢抢人？” 嗡！ 却有一道剑光冲起，似光有暗，似始无终，轻轻一斩，把金光斩出一道切痕，两点鲜血便从虚空落下。 咚！ 那剑光正要再接再厉，一柄木剑却从虚空探下，与剑光撞了一下，旋即后退，可剑光被这么一阻，金光已经拉走生死帝君。 “无垠小儿，你若认输，我就放了此人，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无垠天庭的忌日。” 随之，才有一位位或僧或道或妖的古老存在从虚空走下，或高冠长袍，或气机伟岸，都不是平凡角色，其中一佛颧骨高耸，手上提着一截晃金绳，另一端就绑着生死帝君，神魂昏迷，不知生死。 “奸贼，有胆子放了老鬼，拿人做质算什么英雄？” 自是将十大帝君气得连连喝骂，无垠大帝脸色也不好看，颧骨高耸的老佛并不以为意，反而提了提晃金绳，晃金绳收紧，深深陷入生死帝君血肉，帝君痛的闷哼了一声，脸色煞白，十大帝君顿时哑口。 “说，怎么不说了，有本事再说啊？” 老佛好不得意，不妨无垠大帝的身躯忽然晃了晃，老佛心中一惊，急忙推出一掌，一抹剑光突兀掠过，削下他半只手掌，疼的他眼泪都抖了出来。 好在，有那半只手掌阻挡，老佛终于缓过劲来，抖了抖另一只完好的手，一截晃金绳飞起，如灵蛇乱舞，铛铛铛瞬间打了数以十亿下，终将剑光打退，无垠大帝飞身而退，在僧道妖包围之前，退回了天庭阵营。 “好个孤胆天帝，无垠，你以为能在本座手中救下人？” “啊，痛痛痛，不要捅我！” 痛失手掌，老佛又恨又怒，脸色扭曲，再次提了提晃金绳，还不曾听到生死帝君的闷哼，反是无垠天庭中传来一声熟悉的痛呼，连忙一看，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却是，刚才无垠大帝被打退时，顺势掳走了他的徒弟一个长相猥琐，只有五尺三寸丁的矮矬子。 或许，大帝早知难在对方手中救人，先前动手就为了抓这矮矬子。 虽然矮矬子猥琐是猥琐了些，但可是老佛唯一的弟子，老佛以后还指望着他能给他养老送终。 老佛有多疼他，就看矮矬子叫的有多惨了。 “痛，痛，别扎我，别扎我，师傅，救我啊！” 噗嗤！ 就见无垠大帝再次提起剑器，狠狠一扎，矮矬子的大腿顿时捅了个对穿，再轻轻转动，把伤口撑开，疼的矮矬子又是一阵惨叫。 话说，以矮矬子的心性，本不该这么不堪，只是无垠大帝的神色实在太冷厉了些，一言不发，说捅就捅，分明，是不怕将他弄死啊！ 只是，你无垠大帝有人质，人家也有人质，你能捅别人人质，别人也能捅你的人质吧，就不怕，老佛与你来个鱼死网破？ 老佛，还真……不敢！ 虽然气的肝都在震颤，老佛还是扯了个极为难看的笑脸：“无垠，你先将行孙放了，万事好商量！” 噗嗤！ 只是话音才落，是无垠大帝又是一次手起剑落，矮矬子惨嚎一声，老佛笑容僵在脸上。 “无垠小儿，你以为本座不敢动手？”老佛面做凶狠。 “你动手试试！”无垠大帝神色冷厉，似无所动。 噗嗤！ 只是他手中的剑器动了，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不要扎我，不要扎我，师傅，你都不爱我了，快救我啊！” 所谓老实人心狠话不多，无垠大帝这么狠，想必也是老实人吧。 “你，你……” 却将老佛气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其他大能也看得眼皮跳动，当即就有一个道人做起了和事老，一手托钟，一手负于身后，姿态却也飒然。 “无垠，不如你我都退一步，我们将人还你，你也将行孙还我们？” 这话说的极是中肯，两家都没意见，当即就请镇元大仙出面，把人质交换，老佛自是抚着矮矬子的伤口垂泪，生死帝君面露惭愧，却也请罪起来。 “陛下，老臣死罪！” “既是死罪，便多替朕杀些人吧！” 这话说的是杀机四溢，饶是那诸多大能自以为无垠大帝已经够气人了，此时才知他还能更气人，那老佛更暴跳而起，指着无垠大帝骂道。 “好个失德的小儿，大仙，这小儿如此凶残，非杀他不足以慰天地，请恕我等无礼了。” “这个，这个……”镇元大仙神色有些迟疑。 只是无垠大帝又出了幺蛾子，他亲自扶起生死帝君，也大笑道：“诸君，谁敢随我杀敌？” 这一幕却与亿万年前何其相似，听得十大帝君热血膨胀，齐声高喝：“敢不从陛下号令？” 喝罢，不等僧道妖反应，十大帝君已领着天庭雄兵分做十只队伍，发起冲锋，把诸多大能气得发笑，老佛更是惊喜交加。 “大仙，这回是小儿先出手，可不是我们以大欺小，大仙若是不想动手，请作壁上观罢！” 第935章 尽力 “大仙，这回是小儿先出手，可不是我们以大欺小，大仙若是不想动手，请作壁上观罢！” 只将老佛等喜的心花怒放，不等镇元大仙反对，与一干佛陀、道人大笑走入场中，神色那叫一个意气奋发。 咔嚓！ 正要出手，大宇宙猛地一震，仿佛晴天霹雳的震动在各人耳中响起，僧道妖等神色一变，蓦然抬头，只见大宇宙虚空已张开了一道好大的裂缝。 这裂缝不知多长，不知多宽，仿似横剖了大宇宙，苍苍白白，流转迟暮之光。 被这苍白迟暮光芒一照，诸多大能体内道力顿时消去，不一会儿，已少了数百年道行，淡淡的臭味自他们肌体发肤生出。 竟是，天人五衰降临了！ “完，完了，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僧道妖等恨得厉声长啸，声如伥鬼，哪里还见半分意气奋发？ “杀！” 正合天庭雄兵杀至，僧道面色发狠，形如疯魔，怨天恨地：“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你们要逼死我们，我们就先杀了你！” 说着，僧道妖等已与天庭雄兵撞在了一起。 要说，大宇宙被某些人拨动时光，平白多了亿万年，天庭雄兵自是神通了得，威风赫赫，可僧道妖等又何止活了亿万年？ 许多人都是上个纪元，甚至上上个纪元就活下来的老古董，一身手段绝非天庭雄兵能敌。 不一个照面，就有百万天庭雄兵被僧道妖撕碎，血染长空，各人体内的道力元气炸开，反将这片虚空充斥了无穷灵机，减缓了天人五衰的降临，喜得僧道妖等神色狰狞，杀伐愈见凶狠。 “好，好，好，都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就不会有天人五衰了！” 只是这等大能毕竟少数，多数僧道妖被天庭一番冲杀，当场魂飞魄散，那天庭各部见着损失惨重，眼睛也瞬间发红，在十大帝君的带领下，调转兵锋，立刻又杀了回来。 其兵之凶、之盛，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陨落，有苍龙哀鸣，被撕做碎片，彩凤啼血，被烤做焦炭，神兽痛嚎，刀兵加诸于身，顿成齑粉，喊杀之声喧沸，**不得安宁。 这等惨状，就是当年封神之时也无不曾见，瞬间将一群大能惊醒，就由地仙之祖的镇元大仙张开混元一?盘斓靥ツぃ?甲吒鞔Α 只是众人杀机已启，又岂是这么容易能叫停？ 镇元大仙等事喊了这个却停不了那个，白白做了无用功，眼见引发争端的无垠大帝与诸多大能渐渐脱离战场中心，往苍白裂缝杀去，便急忙追了上去。 “小友，诸位道友，请听贫道一言，先停手罢。” “大仙，拦不住的，你还是回头看看吧！” 但在这时，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僧人忽然拦住镇元大仙，大仙面色一变，急忙回头，只一下没注意，原先被他庇护在混元一?盘斓靥ツぶ械拇竽芤殉闪艘欢研嘈喟坠牵?憔趸肷砦蘖Γ?送ㄒ簧??哺?黄u伤ち讼氯ァ “陈，陈玄奘，我，我快死了吧 ！”大 仙重重喘息，一句话没说完，已累得浑身无力。 他岂止没注意那些大能，是连自己不知何时形容枯槁也没注意，哪还有地仙之祖的风朗神俊？ 镇元大仙，追得实在太急，离裂缝太近，竟生生将自己最后一点生机追没了。 “死既是生，大仙不必在意，下辈子我来度你啊。” 陈玄奘神色诙谐，仿佛只是一次暂时临别，轻轻上前，将大仙浑浊而无神的眼眸合上，低声诵着佛号：“南无阿米豆腐，道友，你玩这么大，若是不能成功，玄奘也只好与你拼了！” 说罢，陈玄奘也失了最后一点气力，踉跄坐在镇元大仙尸首旁，苍白的面容瞬间枯萎，皮肤皱巴巴的，挤成一团。 “小，小儿，我们人多，你一定赢不过我们！” 老佛踉跄一下，抱起不知是哪个老佛寂灭之后留下的金刚杵，踉跄着要砸破无垠大帝脑门，却被一根金钗扔中眼睛，眼球刺破，疼的满地打滚，也不过哀嚎了两声，就渐渐没了声息。 “你们，人，人多？朕也，也有王母，我们是夫，夫妻齐心，其利断金，金，金瑶，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可无垠大帝得意的问话并没有得到身后人的回答，他笑着，笑着，脸上就多了两道浑浊的泪线。 “无，无垠，小儿，如今你可后悔了？” 便这么失神刹那，一口昏黑的小钟就被扔了过来，顿时砸的大帝头破血流。 “无垠，我们师出，一门，你连我们也害，注定，注定，不得好死！” 还有那十天君纷纷扔出法宝，将大地破布一般砸翻，噗噗噗吐了好几口热血出来。 得亏天人五衰之下，就是先天灵宝道纹消失，也挡不住变成凡器，大帝虽被砸的极惨，却没丢了性命，算是大幸。 “同门就，不能害，诸位师兄，你们，还是，太，年轻，朕这是带，你们，奔，赴，未来呢！” 可无垠大帝最后一点气力也被砸去，他匍匐着，一点点向金瑶王母爬去，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恶鬼，就是诸多大能看了也有些不寒而栗。 广成道人等寥寥几个大能更是大怒，呼哧呼哧喘气，用尽一切气力，颤颤巍巍将阴阳镜等法宝举起，想当做板砖将大帝拍死。 喜得佛门大能诸如未来星宿佛、过去佛等抚掌称笑。 当然，此时他们的道行业已被消磨得差不多，身躯干瘪，连声带都粘在了一起，笑声就跟划破的玻璃渣渣一样，极是难听。 更有几个佛陀因笑得太快，一口气没上来，生生堵在喉咙，竟将自己闷死了去。 也算求笑得仁，算是死得其所吧！ “你是无能，诸多准教主，都在，争夺最后气运，可你广成子，却躲在这里，实在无能!” 广成道人心头一惊，这才惊觉，各人虽然都是追着无垠打过来，可碧游宫的多宝道人、妖门的九凤娘娘、佛门的纵、横三世如来，甚至是他玉虚宫的太乙道人都早早不知所踪，反是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最后赢家，真是可笑不自量。 & nbsp;偏就，广成道人已这般惨，云霄娘娘还要刺激他，两句话说的，玉虚宫门下无不怒目相视。 “诸位师弟，师，师兄，无能啊！”广成道人双手一摊，瞪得浑圆的眼珠流下血泪。 “师，师兄，快，将我们，拉进去，等，等我们，打杀，了，这些贼子，以后，天地，就是，是我们，玉虚宫，的天地。” “云霄，可，值得？”广成道人蓦然抬首，艰难问道。 真要被碰一下，肯定得十死无生。 “谁知道呢，我也不过尽力而已。” 只是，你们这说着说着，是不是把正主给忘了？ 纵然都快被天人五衰消磨得变成凡人，广成道人还习惯上留一手，当即祭起他的成名法宝番天印，土黄的光晕落下，竟把天人五衰阻挡在外，诸多大能看的是既惊且怒，玉虚宫上下自然欢喜的紧，就有赤精道人、道行道人等纷纷叫嚷。 无垠大帝匍匐着，终于趁四教翻脸时爬到金瑶王母身旁，颤颤巍巍抓着她的手，两唇微微颤抖，蠕动着吐出最后几个字：“多谢，师姐！” 当然，也将剩下几个佛陀气得大怒，颤抖着手，纷纷道：“打死，他，打，死他，快打死，他！” 广成道人恼羞成怒，想尽力挺起气势，可小老头的模样实在没什么气势，不过，云霄娘娘此时也是一副小老太模样，老头对老太，倒也不用什么讲究什么气势。 就在刚才，她两位师妹，也死了！ 上，砸的顶瓜破口，鲜血横流，几个道行差点的，当即只剩得一口气。 惹得玉虚宫诸道齐声长哭：“师兄别，哭，是，是师弟，拖累了师兄，” 只是，你说着话是顾没顾及其他几教的人啊。 “好，好，你个，云霄，竟还要保，保他，我跟你拼了！” “这，这？”这等变故，广成道人就是再糊涂，也看出了问题，急得满头是汗。 可至始至终，广成道人竟是眼睁睁看着，不曾出手，玉虚宫诸道心中一凉。 “广成子，你终于看出来了？”云霄娘娘讥笑连连，眼中却流下了泪。 佛门、碧游宫门人顿时大急，生怕玉虚宫势大，拼尽全力，各自将法宝砸了过去，砸死了黄龙道人与道行道人，其他道人狼狈躲闪。 然后，大帝深深凝视着金瑶王母，气息渐渐低微。 却有那碧游宫云霄娘娘用尽最后一点道行，祭起一道昏黄的金光，唬得广成道人等大能滚成一团，高高举起的法宝叮叮当当砸下，不老少砸到自己头 苍白迟暮的光辉蓦然震荡，如震波涛，在场的众人就是跌入海中的落水人，被光辉一震，身躯跌飞，当即死了九成九，连惨叫都来不及。 “诸位道，道友，且，且慢！” 你道为何，原来，云霄娘娘竟是祭出了混元金斗的神光，这等神光就是他们道行完好时也不能抵挡，何况现在？ “贱人，你也敢辱我？” 第936章 老娘睡着了，别叫我 轰咚！ 太乙道人擎起青色雷光，猛地掷出，雷光震动，电浆飞洒，打得苍白光芒大震，额角见汗。 但不等他缓过劲来，一座宝塔蓦然砸下，咣当一声将他装了进去。 就见悟空道人哈哈大笑，鼓足体内道力，将自己化作一尊十丈高的暴猿，拔起那宝塔，用力一晃，里面顿时传来太乙道人的惨叫。 “死猴子，看刀！” 唰！ 随之，一道刀光霍然斩下，如星河滔滔，暇光璀璨，唬的悟空道人神色骤变，匆忙将宝塔举起，咔嚓一声，被刀光劈断，变作一只毫毛，掉出了太乙道人狼狈的身形。 “好个杨二郎，果然是我对手。” 悟空道人吐了一口血，身形爆退，却有两僧联袂而来，齐齐显出金身，金身略显黯淡，一人拨动时光，一人转动寰宇，双袖翻滚，遮天盖日般打下，竟把苍白光芒打得粉碎。 轰咚！ 饶是悟空道人金刚不坏，也经不住几人轮番着上，当场被打得身躯爆炸，形如破烂。 “孽障，让开！”可两僧却无太多得意，神色暴怒。 “休想！” “那你去死吧！” 纵、横三世如来相视一眼，耐性用完，同时冷哼一声，两尊金身猛地撞在一起，却化作一个左手握拳，右手推掌的佛陀，以时光为拳，以寰宇做掌，一齐打出，时光、寰宇齐齐震动，却是要将悟空道人当场打死。 这等手段，休说悟空道人一身道行十去其九，就算是他过去时，也挡不住。 铛！ 好在悟空道人并不是没有帮手，危急关头，九凤娘娘以本体化作一杆妖皇枪，长枪一震，凤鸣哟哟，燃烧五德之力，裹挟着妖皇枪洞穿佛陀的拳掌。 铛！ 不妨，虚空一侧突然也撞出一座宝塔，塔分十层，宝光璀璨，猛地撞在妖皇枪上，把妖皇枪撞的一颤，显出无数裂痕，九凤娘娘喋血退出变化，体表斑驳，仿佛摔裂的玉美人。 宝塔也震了震，掉下两块碎片，化作脸色略显苍白的多宝道人。 “贱人不识好歹，偏要与这孽障一起？找死！” 另一边，佛陀运转佛力，勉强将左右两手的伤口修补，金身却更显暗淡，可眼中的杀机却几乎要炸了出来，虎步龙形，两个跨步走到九凤娘娘身前，抬起手掌，咚咚就打出一拳一掌。 咣！ 只是一卷丹书咻然飞来，轻轻一托，将佛陀拳掌托起，佛陀身不由己，蹭蹭蹭退了十好几步，依然承受不住力道，金身炸开，重新变回纵、横三世如来，脸色难看。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孔宣，你也来插手？”纵、横三世如来厉声大吼，试图掩藏内心恐惧。 竟不知何时，夫子也来到了战场。 虽然准教主们道行大减，依然能眼光六路，却没发现夫子的到来。 但不知，他到底是那边的？ 夫子也不理他们，头顶冲起青红黑白黄五 道神光，其中的青光、黄光、红光炸开，化作滔滔元气，灌 入太乙道人、悟空道人与九凤娘娘体内。 夫子脸色微微惨白，但得他助益，太乙道人等伤势顿时稳住，脸上竟显出微微红晕，想来不止是稳住伤势，道行还略有增进呢。 这人情，实在太大了！ 三人急忙拜道：“多谢夫子！” 就是纵、横三世如来也看得眼馋，舔着脸道：“夫子，你看，我们损失也很大啊！” “你刚才骂我了！” 夫子神色木讷，可说出的话实在好有道理，纵、横三世如来无法反驳。 该说，真不愧是夫子么？ 欢喜的悟空道人连连挠头，露出一副猴相貌，可夫子接下来那话却叫表情僵硬，挠在头顶的手不知是放下的好，还是不放的好。 “悟空，让开吧！” 悟空道人神色为难：“夫子，这事……” 原先他还想着，怎么滴夫子来了，也是给他撑腰的，就想当场把什么太乙道人啊、纵降三世如来都收拾了。 可谁知道，夫子竟是来拆台的！ “都杀的差不多了，你再不让开，就晚了！” 夫子跺了跺脚，恰好苍白迟暮的光辉震荡而起，在场的准教主也站不住脚，接连被掀了好几个跟头，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急忙看去，又何止是杀的差不多，简直不要太干净！ 那先前无垠大帝迎战诸教高人的战场中，除一堆堆的白骨，哪里还能见到半个活人？ 更别说天人五衰之下，大宇宙众生是一批一批组团去死，此时大宇宙生命凋零的，十几个星系也未必找得一个活人出来。 死寂、苍老、破灭之气已弥漫了整个大宇宙。 “怎么这么凶猛，好像与说的不一样？” 悟空道人神色呐呐，太乙道人等露出不忍，纵、横三世如来流着鳄鱼眼泪，拜道：“夫子，两个孽障闯下大祸，怕只有杀了他们才能阻下大劫，还请夫子念在众生的份上，杀了他们！” “嘿，怎么就只是你家起源之地，还有我教的通天之路呢，太乙，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悟空道人也慌了神色，吹了声口哨，被他挡在虚空的金箍铁棒咻然变化，让出了一个清光蒙蒙的门户，门户之外，是几近破灭的大宇宙，生机断绝，隔着门户，内里却有无尽生机，鸟语花香，灵粹无穷。 最后四个字，纵、横三世如来说的是杀机毕露，饶是悟空道人胆大包天，也被看得毫毛竖起。 “真贱人！” 可不是，他们在外打生打死，深受天人五衰之苦，差点没命，被他们称做小儿的家伙却独占着宝地，坐看闲庭白云，这世上竟有这样便宜的事？ 可你两家占了大义，完全将人家佛门撇在一边，将最先提出瓜分之意的纵、横三世如来置于何处？ 这两佛相视一眼，立即就有了坏主意。 悟空道人又是冷笑又是龇牙，才说罢，身躯渐渐石化，九凤娘娘听罢，凤眸微阖，渐渐传出一阵轻微的呼吸。 &n bsp;“走，走，走，快找夕阳兄去，他害惨我了！” 竟，真睡着了，而且睡得极深，深到不管什么人来了，也休想叫她挪窝…… 间。 那多宝道人也不服了，冷铿铿的怼回去，手掌一翻，却擎起一座宝塔，威风凛凛，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杀的架势。 准教主们杀机横溢，鼓足气力，疯狂吞噬起周遭气息，如风卷残云，瞬间将周围十万万里的天地灵粹夺尽，生机断绝，大地沙化，可依然不满，纵、横三世如来蛊惑道。 一门之中，分明就是两个天地。 “小儿无德，敢窃据宝地？诸位道友，不如我们打杀了小儿，瓜分这块宝地如何？” “正该如此，夫子放心，我等非要与小儿不对付，而是他太猖獗，无端端害了四教无数弟子，这事他非得给我们一个回答不可！” 却是，财帛动人心，这座宝地实在太奇异、太了得，连天人五衰都能隔绝，可为万世之基，以太乙道人等人的心境，也生了贪欲。 难怪天人五衰之下，准教主的法宝也不免威能大失，悟空道人的金箍铁棒依然坚固，一棒就将准教主们尽数挡住。 “失信不了，他玩这么大，难道还要我帮忙？何况，娘娘如何以为我没去帮忙？” 不妨此时震荡的苍白迟暮光芒又从他们身上照过，太乙道人、多宝道人等头顶急忙浮出三花、舍利子，想要挡过这光，谁知他们三花、舍利子被光芒一照，便片片凋零，三花枯萎、舍利子瓦解，诸人不禁惨叫一声，一身道行涓滴不剩，都成了凡人。 嘿，连夫子都应了，悟空道人与九凤娘娘还能有什么意见，难不曾，以为夫子在此，他们就杀不得人？ 竟还扯上了夫子…… 横降三世如来也道：“当是此理，小儿失德，当施以严惩，以儆效尤。大不了留他一命，镇压个万万年，也好叫他知晓两教教主苦心，才好执掌天地呢！夫子，你说是这理吧？” 这话连夫子也不能说不好，当即应了，准教主们大喜，纷纷腾身而起，往宝地深处飞去，也不管悟空道人与九凤娘娘。 “这座天地分明就是我教起源之地，小儿是碧游宫人，有什么资格占据玉虚宫宝地？”却有太乙道人神色不满，话没说完，长剑已经拔出，杨二郎紧随其后，怒目相视两佛。 现在想来，诸位准教主依然恨意难绝。 纵降三世如来道：“诸位道友，想要瓜分宝地，还需先把小儿找出来吧！” 太乙道人等心中大骂，可见夫子眉头紧皱，这才惊觉，这里面到底是谁拳头最大，也纷纷应道。 自有那九凤娘娘恢复了道行，全身散发懒洋洋的气息，也不管此地已经沙化，化作巨大的神凤真身，舒展着身姿，安然休憩起来。 这等变化，欢喜的准教主们眼睛都红了，疯了一般冲进门户，果然，才将冲入门户，天人五衰的气息顿时就被隔绝在了外 “悟空，你不去帮忙？别忘了，姑奶奶帮你，可是你许诺留我妖族一线生机，那几人若是得了宝地，你可就失信了呢！” 更有一缕缕充满灵机的气息从门户中流出，被众人吸收，他们失去的道行瞬间就恢复了半成。 第937章 贪玩 “好个小儿，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差点性命不保，你却独占此地，当真岂有此理！” 越往宝地深处飞去，几个准教主怒气越盛，尤其是见着宝地中每一处每一景都是道则具现，法则凝聚，好悬没将肺给气炸了。 最气人的还不是这个…… 又往前飞了十几万万里，三座精美仙宫拦在了各人路上，那仙宫修建得极是美丽，星光铸就，点缀琼花、精金，闪闪熠熠，能耀瞎凡人的眼睛，就是准教主们也被仙宫闪烁的金光晃的一阵眼花，然后，终于将肺给炸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你道为何，原来，这三座仙宫中分别住着一个女子，一个温婉，一个英气，一个完美无瑕，各有各的美，仪态万千。 准教主们何等大能，虽然被晃的眼花，但依然认出这三个女子都是他们口中小儿的姘头，咳咳，是相好，相好。 自然是将肺给气炸了。 要知道，他们几教因小儿擅自引动天人五衰，连累的教破人亡，无端受了无数苦楚，可小儿呢，竟然玩起了金屋藏娇。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嘿，天若不管，他们管！ 准教主们自诩人外人，天外天，天管的事他们管，天不能管的事他们也管，当场就要发飙。 就有纵、横三世如来道：“诸位道友，小儿猖獗，定要顽横抵挡，如此之下，免不了打坏这块宝地，不如我等将他的红颜捉去，好逼小儿认输，也算为宝地留下元气，可是好大一场功德呢！” 太乙道人与多宝道人等闻言都有些心动，那杨二郎却嗤笑了一声：“两位佛祖，我等与苏兄不合，既因他害得几教教破，也因他差点也害死我们，既是公也是私，堂堂正正，才是好男儿所为。请恕杨戬不敢苟同佛祖，先走一步！” 杨二郎说罢，震了震三尖两刃刀，昂首而去，三只眼睛转动，一同述说着同一句话——我看不起你们。 可不是，堂堂正正才是好男儿，不堂堂正正，想掳人妻女的岂不是小人，不是好人，甚至推而广之，不是男人。 这是男人就不敢受此污蔑，太乙道人自忖改不了性别，咂摸了半晌，还是讪讪一笑，拱手而去。 多宝道人则念着一点同门情谊，下不了手，也冷笑了一声：“两位道友还请好自为之，这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的。” “鬼你妹，我门上下死伤殆尽，嘿，本座就掳小儿姘头又如何了？想报复回来？也得等十万八千年，等佛门重新收人再说。” 纵、横三世如来内心不屑，却不会表现出来，合么又道：“夫子放心，我二人绝无私心，只是气愤不过，绝不会做出那等折辱人格的事，小儿若能因此认输最好，还能免得一场厮杀，保留几分和气呢！” 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这舌头，真能舌灿莲花呢！ 夫子不愿与他们诡辩，也绕过仙宫，却将两佛欢喜的差点拍掌庆贺，可嘴角的冷意可明显着。 “呸，一个个自以为正人君子，掳人妻女如 何？小儿能害我们，我们就不能害他？再说，这片宝地是两教教主许给小儿的，说不得小儿就留了多少手段，你们傻乎乎过去，最后还不是要便宜我们！” 眼见各人终于走远，纵、横三世如来这才得意大笑，合身一撞，再次变作那时光佛陀，推掌崩拳，只一招就粉碎了仙宫，就见三位女子惊慌失措，不由大笑起来。 “好好好，拿了你们也好与小儿谈判，这宝地终究是我们的！” “佛祖饶命，饶命！” 可两佛眼前一花，不见了三个女子，反多了许多已“死”去的佛门弟子，哀哀泣泣，抱着他们的大腿乞求饶命。 两佛又气又怒：“贱人，死到临头，还敢耍把戏？” 他们是谁，自诩站在诸天万界最顶端，岂能被一点小小障眼法骗了？ “左右只要逼得小儿让出这宝地，抓三个是抓，抓一个也是抓，何不杀二抓一，叫小儿见见我们的决心！” 念及于此，两佛下定决心，顿下辣手，大手连拍，打苍蝇也似，每一下都有连片的“佛门弟子”飞灰而灭。 古怪的是，这些“佛门弟子”是越杀越多，无穷无尽，这两佛则杀的如疯如魔，不曾发觉。 “罢罢，不破不立，佛祖，玄奘送你们最后一程。” 这时，仿佛洪钟大吕的叹息蓦然响起，就见陈玄奘跏趺虚空，面容苦做一团，轻轻向他们一拜。 “陈玄奘，你既破门而出，岂有资格置喙本座？” 纵、横三世如来神色蓦然转醒，脸上现出惊怒交加的神色，却不愿受他一拜，想要避开，但已使不得力，气息一弱，当场滚成一团，再被那苍白迟暮光辉一照，肌肤枯萎，沉底没了声息。 “善哉，善哉，总算又死了两个，果然不甚容易。道友，你不快一些，我也撑不下去了呢！” 陈玄奘脸上的皱纹也越见深刻，紧皱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大写的倒霉…… “师兄、道友，你们也来了，快一起啊，你我欢欢乐乐，正好渡过大劫呢！” “好你个苏妄，果然已昏了头，夫子，这下当真饶不得他了！” 宝地深处，杨二郎等人原来以为已经够气，谁知还能更气，恨得目眦为裂，磨牙切齿。 实在是那苏某人太混账了——他竟在这开起了群趴。 只见他衣裳半解，醉眼惺忪，姿态狂放，数十位神女相围而舞，衣带飘飘，香风阵阵，妖娆而媚人，就是杨二郎等人见了也是一阵心跳加速，忍不住生出意动。 啊，呸！ 他们是这种人么？他们才没心动，只是动了杀机，都快压抑不住了。 “道友，你非将自己弄得天怒人怨，又是何必？”只是，夫子还不曾开口，杨二郎等只好再压一压。 “天怒人怨？不不不，这天是我的，连这人也是我的，谁敢天怒人怨？” 夫子苦苦相劝，无奈某人实在张狂大笑，指着这天，这地，这周围，这神女，这……杨二郎等，最后又指了指自己。 大意是，包括杨二郎等 都是他的。 就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 杨二郎等大怒，哪里还能忍受，纷纷祭起兵器，狠狠打将过去，虚空粉碎，围绕某人的神女惨叫一声，都做了齑粉，某人也受不住他们这击，从粉碎的虚空中跌落出来，衣裳尽破，靴子都丢了一只，神色张惶，拔腿就跑。 “你们等着，某家今日状态不好，等我休息够了，来日再战！”当然，也不忘顺便甩下两句“狠话”。 “哪里走？” 可那杨二郎等哪里能“等着”，提起兵器就追，一前一后，瞬间就给追到天边，夫子叹息一声，也正想追赶上去，突然翻出一柄黑色戒尺，啪的一声，打在了虚空。 “哎哟！夫子你怎么能打人，太过分了，你不是向来号称以德服人的么？” 却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家伙从虚空跌落下来，惨叫地揉着脑门，脑门处则红彤彤长着一个肉包子，眼泪横流的样子，看着就极疼。 “以德服人？打不过你自然以德服人，打得过你，你还敢不服？”夫子一点也不在意暴露了自己的“真”性情，只是“狠狠”盯着毛脸雷公嘴的家伙，似是盘算下一下要打哪里。 唬得毛脸雷公嘴一个蹦跳，瞬间闪的老远，可在夫子的眼神下，还是挨挨蹭蹭，不情不愿靠近，苦着脸。 “说罢，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夫子冷笑道，师道威严一开，毛脸雷公嘴也承受不住，装作可怜，小心拉住夫子的袖子。 “夫子随我来吧！” 说着，毛脸雷公嘴猛一跺足，将大地踩出一道裂缝，拉着夫子走了下去， 这宝地的地面并不是很厚，往下十余里就是混沌，越往下走，混沌气流越重，以夫子两人的道行也不过勉强劈开一条道路。 呼噜噜，呼噜噜！ 这时，一声声怪异的呼啸之声越来越大，震动混沌，夫子神色渐渐古怪，连带身子也被混沌吹得不稳，打着颠儿，等好不容易停下脚步，形容已极为狼狈，衣裳凌乱，似被一群老娘们摸了，雪白胡子糊了一脸，反把脸色弄得更黑沉。 “夫子你可来了？” 要说，夫子不过被吹了一阵，就有些受不了，可有人已经被吹了亿万年，本来神俊丰朗的中年美男被吹得形销骨立，都不知找谁说理。 “陛下，真，是苦了你！” 夫子一时默然，最后重重一拜，把那人感动的是泪眼婆娑：“朕不苦，不苦，只是夫子你赶紧劝劝他吧，不要再玩了，大家就要玩玩了！” 夫子再次沉默，把头低下，正巧几人身下的胖大娃娃似睡得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子，混沌连连震动，接着，一串泡泡被他“轻轻”吐了出来。 呼噜噜，呼噜噜！ 可他虽是“轻轻”吐着，无奈他的体型实在巨大，一个气泡就堪比大宇宙大小，呼噜噜吹动，恰好将宝地吹的飞起，不曾坠下混沌，只是将夫子好容才易捋直的胡子重新糊回脸上。 夫子顿时生气了：“是有些贪玩，该管管了！”() 。m. 第938章 他（完！） “何必呢，何苦呢，道友们，有话好说，何必打生打死，坏了我们义气？” “贱人，你也敢跟我们说坏了义气？我们门下弟子都被你害了，我们哪里还有义气？受死来！” 可回应苏某人的，却是一溜砸过来的灵宝，刀、塔、剑，轮番翻滚，把好大一片虚空都打得破烂。 “二郎道友，你这话可不对，某家几时害了你们的门人，做人可要摸着良心！” 但三人的话某人就不服了，挺胸掐腰，神色愤慨，似言之有物，唬的三人一愣。 “莫非，我们真错怪这了厮？”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然也！” 仿似听到了他们的心声，苏某人点了点头，伸手在虚空摸了几下，仿似摸到什么，一脸惊喜，就往下一撕。 “当当当当……” 嗤啦！ 虚空却被撕衣服一样撕下好大一片，蒸汽氤氲，香风微暖，却有一片诱人至极的粉红露出。 好像，他是撕到了某个女子的浴室之中，某人随即露出一副猪哥相。 啪叽！ 于是，一只秀气的玉手穿过蒸汽，清脆的甩在了某人脸上，把他甩了个圆周转体三千六百度，倒栽葱一般种到地里，顿时将某人气得是哇哇大叫。 “西王母，你占着我的地儿，怎么也得交租才行，我苏某人这里，绝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白吃白喝？苏某人，老娘是占了你的地，可你不也隔三差五就‘走错门’一回？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娘不要名节啊，再有下回，老娘戳就瞎包爆你的眼招子……” 这话骂的，太不给人面子了，把那苏某人躁的脸色难看，关窗户一般，往下一拉，咔嚓一声，就将那女子的声音隔绝，回头一看，杨二郎等神色古怪，不由小心说道。 “实话告诉几位道友，不是我走错门，是门自己走过来的，你们相信么？” “相信，怎么不信，不仅门会走过来，我们也会走过来，就问你怕不怕……” 怕，这几人脸色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苏某人都唬得两腿打颤，如何不怕？急忙在虚空乱摸，忽然一喜，两只手往里一推，恰似推开一道门户。 “这回不回错了，来，来，给诸位道友介绍……” 轰咚！ 话未说完，一道星光猛地冲撞过来，咣当一声，将苏某人小饼饼一样砸飞出去，就听得一声咆哮。 “苏某人，你说这片天地留给朕，留给朕的，这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到底几个意思，是想食言而肥？你有种，朕……朕就求你了，不要收回朕的天地啊，不要啊！” 那前半句话还像话，可后半句话口气突然一软，谄媚至极，好悬没折了杨二郎三人的老腰。 话说，你的骨气呢，你的自尊呢，还要不要脸了。 三人怒气哼哼，苏某人更是暴怒，疯了一般冲进门户，下一瞬，就提着一个以星光为衣，气息尊贵的帝皇出来，当场就是好一阵暴打，打得那人哇哇惨叫。 “你敢打我？” “不敢了，不敢了！” “你敢对我咆哮？” “也不敢了，不敢了！” “你的天帝之位还是我给的！” “朕知道，朕知道。” “嗯？” “紫薇知道了，紫薇知道了，以后道兄所过之处，紫薇一定远避万里。” “嗯！” 某人这才满意，把咚咚咚打桩机一样的拳头给放了下来，但人家紫薇天帝早肿了好几圈，狠话也不敢放，飞一般蹿进门户，啪嗒一声，就将那门给关了。 真难为他长这么“胖”，还飞的这么快，可见人的潜力就跟海绵一样，挤一挤总会有的…… 苏某人松了松筋骨，打得好生畅快，不禁感慨，下一刻，三只大手抓住他的衣襟，硬生生将他举了起来。 “你能跟我们说说，紫薇怎么活下来的么？” “他投靠我了，我就保他一命！”某人耸了耸肩，表示这个问题太简单，还请换一个有难度的。 “但那些死去的呢？”杨二郎等面色皆是一变，急忙将某人放下，还亲自为他理正衣冠，眼巴巴的。 “你们打我了？”某人开始得寸进尺。 “那，我们给你揉揉！”直将三人恨得就想生撕活剥了他，却不得不委屈着，给他道歉。 “我靴子掉了！”某人则举起一只只着袜子的臭脚。 这，何止是得寸进尺，分明是得寸进丈啊！ 可将三人脸色气得铁青铁青，当然也可能是被臭脚熏得，捏着鼻子，变出一只靴子来，亲自为他穿上。 “小人，贱人，竟敢如此折辱我们，非给你一个报应不可。” 三人暗下决心，好在某人作弄够了，终于松了口：“给某等着。” 说着，他第三次在虚空乱摸起来，左摸摸，右探探，一时露出惊喜之色，一时又露出不堪入目的嫌弃，就在杨二郎三人耐性即将耗尽之时，终于点了点头。 “好，就在这里了，当当当当……” 又一个门户被他隆重推开，那门户之中，天色清明，湖光荡漾，白鹭悠悠，并有三俩僧道结伴而游，谈玄论道，煮茶品茗，好一派盛世太平之景。 重点是，那僧道，分明是已陨落的三教门人。 “这，这……” “是不是很激动，是不是很欣喜，来，来，先把门票买了。” 三人不过分神的刹那，某人已经换了一件土黄小褂子，鲜红遮阳帽，守着门户，卖起了门票。 “贱人，还敢收门票，当我们杀不动人？” 但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三人自是不用再跟某人客气，当场把友谊的小船踢翻，要把刚才受过的委屈统统还回去。 慌的某人跌滚进门户，才要来个关门放汪……咳咳，拒客，可三人早有准备，就有多宝道人丢出宝塔，砸了某人一个趔趄；杨二郎提起三尖两刃刀，刷刷两下，把某人砍得衣裳爆碎；太乙道人人狠话不多，剑光分化，变作四尊青色神人，大胳膊大长腿，横起大手，拍苍蝇一般拍了过去。 轰轰轰轰！ 那某人就是身躯都是铁打的，也得被打烂了，浑身到处漏血，愤恨大叫：“你们，你们，不讲道理！” “道理？先前你弄我们时怎么不说道理，老爷们就告诉你，拳头大就是道理，就问你服是不服？” 三人面色愈发狰狞，站定三才之位，锁住时空，不给某人留下任何生机，正想动手，一只黑色戒尺突然翻转出来，啪啪啪三下，打得晕头转向，急忙抱住脑袋，怒目而视，只见夫子抱稽而立，神色复杂。 “贱人，你也要帮他？” 他们厉喝，但夫子只做不理，往某人郑重拜下：“道兄，你玩够了，该收心了！” 某人愤恨的神色默默收敛，举目向天，做出一副索然无味姿态：“以后得多无聊啊，道兄就不能让我多耍耍。” “还请道兄以大局为重！” 夫子则苦苦相劝，只是冷落一旁的杨二郎三人，三人心头忽然生出无尽空落，总觉忘记了什么，慌张大叫：“你二人到底搞什么名堂？” “道兄，这三人何辜，你于心何忍，还请收心吧！”夫子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再次拜道。 那苏某想了想，终于叹道：“罢，罢，就依道兄之言！” 话音未落，原地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急的杨二郎三人暴跳如雷，也顾不得与夫子的差距，一把攥起他，喝问着：“贱人，说，贱人哪里去了？” 夫子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向前走去，却径自从三人的身体穿过，仿若虚幻，三人顿是大慌。 “去吧，去吧，诸位道友，来日方长，何必抓着现在不放！” 平淡的告别传来，三人似是明白了什么，空落的心情有了着落，微微一笑，虚幻的身体陡然一散，彻底湮灭，恰似不曾存在。 不仅是他们，天地、光暗、时空、风火，乃至大宇宙都在沉默中消失，像是橡皮擦去的图章，又似梦醒了，梦幻的东西终究变不成现实。 只有一个胖大的娃娃在呼噜噜地沉睡着，不时翻翻身子，吐出一个个缤彩纷呈的泡泡，那泡泡或红或绿，姿彩绮丽，煞是好看。 偶尔，也有泡泡上的姿彩稍稍转淡，却显露出了一方奇异世界，有着一个个有情众生，或喜或怒，或欢或怨，有人执掌八方，有人却拘囿方寸，各自演绎一生。 偶尔，也有一个个神奇的存在，强大到突破泡泡的姿彩，从中钻了出来，有的轻易接受了胖大娃娃的存在，在一个个泡泡中钻进钻出，追寻新鲜感，有的承受能力太低，癫狂而死，当然也少不了壮志情怀的，想要“征服”胖大娃娃，带来了短暂的热闹。 确实很短暂！ 随着泡泡越升越高，不可避免的，撞上一块圆坨坨的物体，神奇地融了进去，有情众生与神奇的存在的一生也随之终结。 当然，圆坨坨的物体在无数时光之前也不是圆坨坨的，那是他还是一块宝地，只是不知何时，竟越长越圆。 就像，一颗蛋…… 等等，是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