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横行不怕你》 前言 “狮子会”的创立已逾二百年,创始人为英国的西斯里国王,现任总裁亦是王储子弟──宾森公爵。 顾名思义,狮子是百兽之王,代表有权有势的地位。自创立开始,狮子会即成为全国中有钱人最高阶层的第一象征。 狮子会的标章,是一只以纯白金制成的二公分见方菱形胸章,中央则有狮子咆哮图样的黄金雕刻,而这个标章也已成为国际公认的威权代表。 自古以来,入会资格的条文百年不变,简单的几个字却也明确表现出严格和困难的一面── 第一,入会人每年薪资含持股分红之个人净利所得必须超过六千万元以上,名下公司营利事业加总获利必须保持平衡,不得出现赤字亏损。 第二,若有一年未达标准,即除去资格。 第三,若重新申请入会,需重估三年之内的个人净利所得,资格通过始得再入会。 以上,难吗?对于平凡人、小企业而言──很难! 可相对的,狮子会能给予会员的优惠制度却也是让人称羡的,毕竟那是给予有智慧和能力的人重要的奖赏。例如── 全球五星级以上饭店、餐厅vip房自动升级总统套房等服务。 全球机场vip室候机及接待服务。 各飞、海航班头等舱服务。 各类娱乐之高级俱乐部使用服务等等…… 想入会?请先备妥一百万元年费,再考虑看看吧! 楔子 “世际新舫城”是一座举世闻名的百货购物中心,因抢攻台湾的名牌市场有成,知名度随之窜升,现已成为台湾第一百货的象征。 奖杯外观的高塔式建筑,每年都吸引众多外国旅客和设计师参观,每年的营利皆冲破上亿元,而且上限逐年攀升;随著新颖的销售方式,早已深深掳获各个年龄层的消费者,所以正确的营收数字,通常都会直接反应在员工的年终奖金上。 可其中有个地方,仿佛和这些名牌楼层属于不同的世界──美食广场,只要一走下这层楼的电扶梯,迥然不同的美食馨香马上扑鼻而来,和美食广场相连的生鲜超市更是许多妇女为求一时方便,购买米盐酱果的好去处。 郁苹通常都得在百货购物中心未开门前,也就是早上七点的时候到达超市,负责指挥和帮忙,将昨日的到货和今日的补货作业在十点开门前完成。 她所负责的区域是干货和饮料,通常在卖场来说是热门的产品,一天补货至少要三次以上,所以她的工作并不轻松。 今天,她却对著眼前的饮料山皱眉。 不止如此,所有一早来到超市的同事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散乱一地的饮料小山,以及许多因碰撞和推挤而破裂的罐头饮料,混在地面上形成一摊摊另类的彩色水渍。 郁苹铁青著脸,蹲下身子凝视著地面上的碳水化合物,沉吟道:“气泡还没有完全消失……这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 “郁苹,你怎么学起侦探来啦?”一旁的同事既慌张又无奈的说:“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了,不赶快整理,会赶不上开市时间的。” “可恶!”郁苹的火气呈直线上升,她愤恨的对著天花板起誓。“王八蛋!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肯定要那个人把地上的饮料全舔干净!” 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勺突然被一个疾飞而来的固体狠狠敲了下,一阵嘲弄的笑声也立刻在她背后响起── “欧巴桑,你叫我吗?” 欧巴桑?郁苹猛地回身瞪向后方,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正笑嘻嘻地看著她,俊帅的脸庞未脱稚气,可他漂亮的轮廓已让身为大人的她感到嫉妒。 但,他唇角的嘲弄和眼底的傲气真让她觉得非常欠揍! 这小家伙是谁呀?她捡起了脚边的足球,冷冷地瞪著他。“别以为你的年纪小,就可以做出这种事而不用负责!” 男孩咧嘴笑著,某种不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邪恶气息染上了他的眼眸,他不以为然的瞪著她,大声喊道:“欧巴桑,谁理你啊?” 郁苹忍无可忍的大吼:“谁是欧巴桑,我也才二十五岁而已,你眼睛瞎啦?” 男孩一副“管你的”的表情,对她颐指气使的命令:“快把球还我!” “你把这里当成运动场了吗?”她都还没跟他算帐呢!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她当然不会放过他了。“你爸妈呢?叫他们来!我要他们赔偿这里的一切损失。” 男孩仿佛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捧腹大笑。 “笑什么?”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一旁的同事们开始议论纷纷,卖场主任更是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一见到男孩,手中未吃完的早餐吓得掉在地上,慌张地对郁苹道:“他……他是……” “什么啦?”郁苹完全处于热血沸腾的状态,继续发出恶狠狠的警告:“笑什么笑?去叫你爸妈来呀!这么早就来百货公司做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吗?” 由于主任的过度慌乱,连带唤醒了同事们的记忆,所有人似乎都察觉了什么,纷纷朝郁苹挥手。 郁苹不了解同事们到底在怕些什么,不过男孩的笑声止不住,刺耳难耐的她忍不住大吼:“你再笑我就揍你,哪一家的小孩像你这样没教养?不仅没有礼貌,还敢对大人不尊敬,真是国家的败类!” 闻言,男孩的笑声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而涨红的怒颜。他瞪著郁苹,突然间伸腿一-,在一群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将另一堆饮料硬生生地踢倒,而且在骨牌效应下,那一区所有的饮料全都倒得乱七八糟。 郁苹气得七窍生烟,举步上前狠狠捏住男孩的耳朵。 “我看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不行,说!你爸妈在哪儿?” “你死定了!”男孩倔强得连哀号都没有,只是凉凉地提醒道。 郁苹一听更火大,“你才死定了!你把这里搞成这样,不被打断腿才怪!” “哼!我爸妈从来不打我!”男孩霸气十足的回应,也让郁苹立刻明白,这样的小孩的确和父母的教育有很大的关联。 “好啊!那就是你的父母欠教育,哪有人这样管小孩的?” “郁苹呀……”主任好不容易抓到了空档,拉著她的手臂低声劝道:“这个男孩你惹不起的,你还是……” “哦?”郁苹挑起眉头,瞪著男孩倔傲的嘴脸道:“我早知道你有来头,但我这个人最讨厌特权,才不管你是谁……” 还未说完,男孩冷不防乘机咬住郁苹的手指,趁著郁苹痛得哇哇大叫之时脱身,临行前还不忘撂下狠话:“欧巴桑,你给我记住,等一下我会再来找你!” “你这个小王八蛋,我等你啦!”她恨不得把他的皮剥下来,居然敢咬她! 主任一派大难临头的颓丧著脸,对她直摇头。 同事们赶忙迎上前对她说:“喂!郁苹,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我要是知道,我会马上找他父母出来道歉,可恶!怎么教小孩的?”郁苹心疼被咬肿的手指,没好气地说。 “你喔……他可是杜祺渊的三公子啊!” 郁苹很用力的想了一下,摇头道:“杜祺渊是谁?” 同事给她一记大大的白眼。“你喔,杜祺渊是这家购物中心的总裁啊!” 闻言,郁苹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她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既然他爸爸是总裁,总该是非分明吧? 不过在她的印象中,总裁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怎么会有个才八岁的儿子? “所以我们才说你糟了。”同事一脸被她打败的解释:“总裁有三个儿子,而这个小男孩叫杜绍威,是总裁最疼爱的小儿子;总裁还因为到了五十岁还能有个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呢。” “是吗?”郁苹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不对的事就是不对,就算是天皇老子做错事,还是得受罚。 至于那个小霸王……她才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来头,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裁的小心肝?有什么了不起! 第一章 “哥哥,我被一个欧巴桑打了!” 杜绍威闯入一道熟悉的门,不需经过通报的他一进门就开始告状。 “你帮我报仇,找那个又丑、胸部又平的欧巴桑算帐!” 协理办公室内聚集的秘书和主管们,纷纷讶异的盯著这个才八岁的小男孩瞧。 他迎上那些视线,傲气凛然的道:“看什么看啊?” “绍威!”协理办公桌后传来冷峻的喝斥,杜至野冷漠的目光里有著责备。 一向没大没小惯了的杜绍威突然噤声,畏怯的闪避二哥的目光。 也许所有人都习惯了杜绍威的无法无天,却也更清楚他唯一的克星是杜家二公子──杜至野。 杜至野天生拥有一股蛮横的霸气,只要冷眼一扫,锐利的眼神就犹如最佳武器;他天生更有让人畏惧的本能,所在之处往往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气质往往应展现在长子身上,但杜家不同!杜家长公子不仅对家族事业毫无兴趣,反而尽情发挥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长年在埃及挖掘神秘的遗迹。 也因此杜至野从小就在父母的刻意培养下,至今已成就一番王者的气势。 杜绍威虽然敬畏二哥,却也爱跟著他,只是他更清楚,二哥在处理公事时铁面无私的态度是相当可怕的。 待主管们全都退出去之后,沉淀下来的空气几乎渐渐结冰。 杜至野审阅完最后一张公文后才开口:“你又惹了什么事?” “我哪有!”杜绍威嘴角一撇,不承认自己有错。 杜至野静静地打量他好一会儿,又问:“那么,你的足球到哪儿去了?” “就是被那个欧巴桑抢走的啊!”杜绍威忍不下这口气,大声表示:“那个欧巴桑真是丑死了,脾气又坏,居然打我耶!” “打你?”杜至野仿佛听到天下奇闻。杜家的小霸王会被自家的员工修理? 杜绍威出了名的爱惹事,不过基于他是杜总的宝贝小儿子,世际新舫城就如同杜绍威的第二个家,在家中惹是生非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在父母和员工的放纵下,杜绍威就跟著愈横行霸道。 “心里很不好受吧?”杜至野其实有些意外,居然还有人不认得这个小霸王?若是认得,那肯定是个敢和公权力挑战的人了。 “哥,你去修理她啦!”杜绍威从未受过这种闷气,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各种恐怖的点子,就是要她吃不完兜著走。 杜至野望著弟弟,神情匪夷所思。“基本上,我认为应该是你犯错在先吧?” 他对杜绍威了若指掌,虽然年龄相差了二十岁,但是他看著杜绍威出生,更清楚他从小到大的脾性。 杜绍威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大吼:“我是老板之一耶,她就是不能打我啊。” 杜至野挑眉,不苟同地摇头。“是谁教你这些的?就算你是老板,有错还是要改。” 眼看著兄长不愿替自己出气的态度,杜绍威不满的情绪愈是高张。 “我不管啦!就算我有错,她……她可以用说的啊,我又不是听不懂,她打小孩就是不对。” 人小鬼大的杜绍威不服输的个性表露无遗,他此刻正抬著头,迎上杜至野冷峻的目光,摆明了他非得要一个结果不可。 不过,杜至野倒是从他的童言童语里找到事情的症结。 “她的确不该动手,要处罚你,还得让爸妈来应付你,是不?”杜至野睇著弟弟笑开了的小脸,又摇头叹息。 这家伙……会造就成今日的局面,其实和父母的身教有极大的关联。 若是爸妈肯动手,哪还会有今日目中无人的杜绍威? “对呀!她又不是我妈,怎么可以打我咧?”杜绍威一点也不担心此事传到父母耳里的结果,反正他很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可,杜至野不可能为了这件小事而放弃十分钟后的重要会议,他凝视著电脑萤幕上的资料,冷淡地回应:“我现在得处理公事,等我有空再谈吧!” “哥……”杜绍威微笑的嘴角一僵,眼睁睁地看著杜至野合上了手提电脑,起身准备走向会议室。 事业,是杜至野生活的重心,也是杜绍威陌生的禁地,当兄长这般发令的时候,不论杜绍威再怎么耍任性,他还是只能按兵不动,否则…… 他朝突然在门边停住脚步的杜至野一瞄,杜至野如鹰般的双眸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天是你放暑假的第二天了,你的暑假作业在我桌上,在我开完会后,我会检查。”杜至野冷冷地补充:“你的字像鬼画符,如果让我发现你敢要任何一个员工代笔,我绝对看得出来!” 杜绍威吓傻了眼,因为他压根儿以为他的计画天衣无缝呢!明明他已经叫家里的管家和仆人代写了啊,怎么会在哥哥的桌上呢? “那……那我的足球咧?”杜绍威揉著衣角,紧张的想谈条件。 杜至野略移了视线,淡漠的唇角有一丝诡谲的笑意。 “看你在作业上怎么表现。”语毕,随即转身步出办公室。 杜绍威瞪著那扇关上的大门叹息,本来他以为可以马上率领救兵神气的找那欧巴桑算帐说…… 哥哥──好难应付喔! (饮料区人员郁苹,马上到办公室来。) 广播器中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把郁苹吓了一跳,她正埋首清理四散在地上的饮料,只要一想起那个小霸王,她就满肚子气。 不过,听这广播人的声音,好像是超市的经理…… “郁苹你惨了,经理要骂人了。”同事柳巧婷凑到她旁边,不免为她紧张。“肯定是为了刚才的事。” “我都还没发脾气,他气什么?”郁苹没好气地抱怨:“如果那个小王八蛋真的要来算帐,我才不会怕他,什么东西嘛!” “你就是这样,这里有谁不认识杜绍威,你干嘛去惹他啊?”柳巧婷担心的说道:“你要是因此丢了工作,那多划不来?” “丢工作?”郁苹愈来愈觉得离谱,“错的人是他耶,凭什么要我丢工作?” “总之,你快点去找经理……啊!他等不及先冲出来了。”柳巧婷小声的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 郁苹还没有回头,就听到经理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呀……叫你来办公室还拖拖拉拉的,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大祸?” “惹祸?”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惹了祸,眼前散了一地的饮料才是她的灾祸。 “听主任说你捏了杜绍威是不是?”虽然超市内的冷气超强,但经理还是拿著手帕擦著额上的冷汗。 经理不是怕事,但他却一心只想好好的退休。只剩一年啊!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度过呢? 郁苹皱起眉头,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不管他的身分为何,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有必要让你们吓成这样吗?是啊!我是捏他,如果他再来,我肯定会揍他,我生眼睛还没见过那么恶劣的小孩,真是可恶!” “你还这样说!”经理的冷汗流得更严重了。 郁苹在超市工作也已超过三年,他很了解她的负责,可她为人正直,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固执。 “不然要怎么说?”郁苹叉著腰,“我也是有带小孩的经验耶,小孩子不能那样宠啊!竟然在卖场踢足球,他没有常识吗?” “严格说起来,这里也算是他的家,他想怎么样,我们也拿他没办……” “谁说没办法?”她打断经理胆小怕事的说辞,“他要是这么尊贵,想表现家里有钱,那叫他爸妈为他盖一座足球场啊,犯不著在这里撒野。” “你……”经理简直快被她气死。 “你的提议倒是不错。”一道冷飕飕的嗓音倏地自经理的背后传来,顺势打断了经理的责备,不过因此而冻结的空气,却压得所有人都不好受。 经理肩膀一缩,连回头确认的动作都不需要执行,就可以知道来者是谁。 郁苹瞥了像缩头乌龟的经理一眼后,马上迎向一道犀利的视线。 杜至野的黑眸里有著不可思议的寒气,在他的注视下,仿佛所有的物体全都会结成冰似的。身形修长的他来到卖场显得更加高大突兀,梳理整齐的黑发下,立体的五官与深邃的轮廓搭配得恰到好处,只不过他的目光太冷,让人无法久视。 “怎、怎么劳驾协理您……您来了呢?”年迈的经理又是一缩,对年龄少了他一大截的杜至野频频鞠躬。 杜至野身旁跟著的杜绍威送了郁苹一个挑衅的眼神,郁苹眉心一拢,反正小霸王她都惹了,她还怕些什么?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挤开了经理,对著杜绍威斥道:“小王八蛋,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难道没有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吗?” 经理被她的冲动之举吓得差点昏倒,而杜至野的目光则从未离开过她。 她压根儿视而不见,只是针对杜绍威继续发表再教育论。“你害我从刚才整理到现在还没办法弄好,现在还敢回来向我示威?我才不会管你是谁,管你又带了谁来当靠山,我才不怕你咧!” “你的口气倒挺大的。”杜至野淡淡地开口。 他并不是刻意要来为弟弟出气,不过能修理杜绍威的人实在也没有几个,以他执拗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因为这等小事闹到父亲那儿也不太好,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来会会这一号“欧巴桑”。 本来只是应付了事的心态,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人有股引燃他体内怒火的能耐,杜至野愈听她说话愈觉得刺耳。 “怎么样?”郁苹正视著他,毫不畏惧、直截了当地道:“你也看到现场了,到底是谁的错你也应该很清楚了吧?大家尊重你们是老板,但我们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忍气吞声,是不?” 咚的一声,经理的心脏显然承受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而他的昏倒,也让杵在原地找不到事做的同事有件事情可以忙。 立在一片混乱中,杜至野和郁苹的视线始终没有回避和闪躲,反而酝酿出一触即发的火苗。 嘈杂声中,杜至野深吸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家人就可以享受特权。” “是吗?现下不是一例?”她指著杜绍威破坏的现场,大声疾呼。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郁苹把拖把当拐杖,敲了几下地板后,对杜绍威充满疑惑的脸庞贼兮兮地一笑。 “种花得花、种树得树,他把卖场搞成这样,他就得一起收拾。” “哥……”杜绍威直觉大难临头,他是要哥哥来为他出气的,为什么变成哥哥带他来请罪呢?他不要! 无奈杜至野没有理会他的哀叫,冷笑道:“可以!不过,相对的你也得向他道歉。” “我干嘛要道歉?” “你不该打他。” 杜至野异常平静的口吻,在郁苹耳里听来却诡异极了。 “他是该教育一下。”她不想认错。 “没错,他是待教育,听起来,你似乎对这方面很有涉猎?”杜至野举步离开,“以平等的理由,他受罚、你道歉,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可以一笔勾销。” 瞪著杜至野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电梯前,郁苹胸口的怒气突然爆发。 “喂!你讲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我都听不懂!什么叫不必要的麻烦?说来说去,你还不是用特权欺压我,我才不怕你们呢!” “随你!”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已经将他交给了你,接下来,你的表现我也会列入观察,就看你怎么做了,懂吗?” 什……什么嘛!郁苹脑中呈现一片空白。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什么叫列入观察?她又要做什么? 睇著身旁的杜绍威,她就头痛不已。杜至野分明是将一个麻烦交到她手上,说是要罚他,其实是要她盯著他,以免他再惹麻烦。 那不正表示──从现在开始,她必须紧盯杜绍威的一言一行,他惹出的事端,全要她负责了? 这分明也是在罚她嘛,可恶! 搞不好当她双手奉还杜绍威的时候,还得向他们道歉呢。 郁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杜至野这家伙才是更麻烦又可怕的人物,他聪明的斟酌每一句说出口的话,言行举止都有隐藏的意义。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那个倒楣的受害者啊? 超市自今早一开市就不得安宁,郁苹斜睨著杜绍威,杜绍威也仰著头不服输的看著她,摆明了不会遵照她的指示做事。 “我警告你。”郁苹抓起空罐子,狠狠的将它踩扁后往回收箱内一扔,说道:“你再不帮忙,我会让你今天回不了家!” 杜绍威在杜至野离开后,霸道的本性全都跑出来了。他根本不想帮忙,只是绕著饮料区内排好的商品,眼睛骨碌碌地转著,脑子里不知在盘算著什么主意。 郁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直觉告诉她,其实这个小霸王很容易摸透,他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脸上,可以让她轻易的解读。 说他霸道,她倒觉得他的哥哥才算拥有真正的霸气,否则他也不会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就要她接下“教育”杜绍威的工作。 “我回不了家,你也回不去!”杜绍威的目光一飘,往她才刚排好的玉米罐头小山猛瞧。 “事情不是你说了算,我留了拖地板的工作给你,你去拿拖把过来!”她在他的背后下令。 杜绍威专注的盯著罐头,邪念又起的时候,郁苹冷不防从后方狠狠抓住他的脚踝,痛得他哇哇大叫。 “放开我啦!你这个妖怪,我要告诉我妈妈……” 妖怪?听闻这二个字,郁苹气得把另一只手凑过来,抓住杜绍威的另一只脚,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倒吊在半空中。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男孩子吗?笑死人了!一遇到事情就叫妈妈,注定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臭女人!丑八怪!我要叫我哥哥把你炒鱿鱼。”杜绍威又气又急的大吼。 整个人被倒吊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现在体会相当深刻,从来都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所以他首次开始对父母兄长以外的“大人”产生一丝丝的敬畏。 “你再骂啊!反正等一下会头晕的人不会是我。”她露出胜利的微笑,开始觉得自己有当巫婆的本钱,原来整小孩这么有趣啊。 “你……你……烂欧巴桑,你欺负小孩!”杜绍威难受的挣扎,无奈他的力气还是不敌郁苹。 郁苹眉宇一挑,认为还不是该放手的时候。 “你现在会说自己是小孩啦?一个小孩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该听大人的话的时候就该顺从。如何?要把地板拖干净?” “我不要!”他固执的大声拒绝。 “随你啦!嗯……看来我得找一条绳子,把你真的吊起来才行。”她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认真的表情真的吓著了他。 杜绍威早就头昏眼花了,才不想被真的吊起来。 “你、你放开我啦!我想吐……呕……” 睨著他装腔作势的演技,她不屑的直摇头。“少来了你!你要吐就吐啊,反正会弄脏、会难过的人又不是我。啊!我看到绳……” “好啦好啦!”眼看著她真的要去拿绳子,杜绍威慌忙大叫:“我拖地就是了嘛。” “哦?你要拖地啊?”见机不可失,郁苹补充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本来我只想要你拖这一块而已,因为你不听话,所以现在我要你拖整个超市的地板哦,你愿不愿意?” “你……大混蛋!”杜绍威的双眼差点喷火了,可他如果不答应的话,眼前这个欧巴桑就真的不打算放开他了…… “没错。”郁苹从他惊惶的神色中解读到他的心思,直截了当的给他肯定的回答。“你如果答应了又不做,我还会再把你吊一次、二次;是你哥要我教育你的,你就得给我认命。” 失去了哥哥这座靠山,杜绍威整个气势全没了。不得已,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不过也只有这一次!他受的窝囊气,也只能有这么一次而已。 郁苹得意的放下他之后,把拖把递给了他。 “喏!别说你不会拖哦,也不准随便弄一弄,我会检查,没弄好我还是有处罚你的方法,听见没?” “臭欧巴桑、老巫婆!哼,我会找机会算帐的……”杜绍威握著拖把喃喃自语,要如何修理她的各种奇异点子早在他的脑海里乱飞。 郁苹不由分说地在他的耳边吼道:“喂!你听见没有啊?” 这一吼可把杜绍威吓得魂都没了! 他赶忙开始动作著,却显得心不在焉,对郁苹的恨意写满整个脸上。 不过郁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她领悟到杜至野开出的条件中,还是有漏洞让她钻──她可以尽所能且合理的指使眼前这个小霸王;瞧他连气也不哼了,可见他相当怕他的兄长,甚至畏怯到乖乖遵从兄长的指示。 那么,不就表示她可以肆无忌惮喽? 所谓的“教育”两字,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啊!呵呵呵…… 第二章 超市经理诚惶诚恐的跟在杜绍威身侧已超过三个小时了。 杜绍威虽然是个好动的小男孩,不过要他拖起地来却是慢吞吞的,若不是郁苹屡次的阻止,经理老早为杜绍威代劳了。 “郁苹啊,你想死是不是?”经理生怕万一杜绍威向总裁告状,他的退休金就会飞了。 “什么啦?”郁苹叉著腰,瞪著杜绍威将最后一个角落拖干净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现在的工作是将拖把洗干净。” “我不要!”杜绍威一气之下,将拖把用力的摔在地上。 “嘿!”她指著他斥道:“你敢给我说不要?你……” “我来洗、我来洗……”经理不由分说地抢著做,在郁苹还来不及阻挠的瞬间,经理早就抱著拖把不见人影。 郁苹目瞪口呆,待她回神的时候,却看到杜绍威傲慢的瞪著她瞧。 “看什么看!”郁苹不是没有同情心,既然他已经将工作完成,她的心情自然得到平衡。 “老巫婆,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啦?”杜绍威有样学样,仿效她叉腰的模样质问她,完全像个小大人。 “我会忘了什么事?忘了揍你吗?” 杜绍威嘿嘿一笑,表情相当嚣张。“你忘记了哦,我哥要你向我道歉。” 道歉?郁苹凝神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我才不会向你道歉!”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杜绍威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哼了一声,“你敢不听我哥的话?我都已经把地板拖完了耶!” “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你哥的要求啦?”郁苹反问他,她可是个大人呢,应付一个小鬼头一点也不困难。 杜绍威气得涨红了脸,转身往电梯走去前,不忘又丢下一句狠话。“哼,你说话不算话,这一次我真的要我哥把你炒鱿鱼,你这个坏人!” 郁苹朝著他做了个鬼脸,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威吓。 “郁苹,你给我进来!” 经理愤怒的喝斥声突地传来,郁苹赶紧进入办公室。 经理虽然已经坐在位子上等著她,但不安的心情同样反应在脸上,一见她来,劈头就吼:“你实在愈来愈过分了,你不想活也别害死大家啊!” “我哪有!”郁苹不苟同的说道:“我也是遵照杜协理的指示……” “杜协理讲的是客套话,你是听不懂吗?”经理觉得浑身发冷。 她皱了下眉,“他哪是客套话,如果是,他弟弟干嘛照我的话去做咧?” “你还敢说!”他无法忘记她居然将杜绍威倒吊的那一幕,所以他才会抢著洗拖把为她的粗暴行为赎罪,虽不知杜绍威明不明白他的用意,他还是想做得心安。 经理看著不愿低头的郁苹,叹口气道:“话说回来,他到底也是个麻烦的小孩,你自己也带了个孩子,有些事已容不得你意气用事了。” 郁苹微蹙著眉,她始终瞧不起用特权取得利益的人物,就算对方是个孩子,她也无法妥协;可一旦扯到“她的孩子”,她就不得不逼迫自己三思而后行。 经理见她沉默,乘机开导她,“一个单身女人带著孩子是很辛苦的,虽然这件事错不在你,可是看这个情形,你也不愿意因此而丢了这份工作,让生活陷入困境吧?” “我不怕失去工作。”郁苹拥有学历,却更有一颗肯上进努力的心,她不担心找不到工作。 “是,你不怕!但你要想想,找到下个工作的时间需要多久?又会有什么工作可以配合你接送小孩上下学?我不敢说这里的工作最好,但至少比外头的那些工作更能配合你的要求。”经理一派老生常谈的语气,他得劝劝她上楼向老板道歉才行,否则他同样会被拖累。 郁苹仔细思索,经理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当年她会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里的薪资较高,时间上又可以让她接送六岁大的小女儿上下课。 六岁!郁苹也只不过才二十五岁,拥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的确让她在找寻工作上四处碰壁,但她不曾因此而放弃收养女儿的念头。 “当初你的履历表上写著未婚却有一个女儿,其实让我也犹豫了一下。”经理直截了当的道:“商场上有许多现实的地方,表面上男女平等,其实对女人不公平的地方还是很多。就拿你来说,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你未婚生子,若不是我心软、愿意听你解释,你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郁苹愈听愈头疼,她一点也不认为收养朋友的女儿是项错误的决定,虽然她曾因为她的固执被父母亲戚们误解唾弃,她却始终没有放弃对朋友的承诺。 “有些事很难预料,我会做这个决定、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老早就有底了。”郁苹被经理的话说服,开始有些动摇。“经理说得没错,以目前的现状来说,丢了这份工作对我的确会造成一些困扰,两个月后忆婕就要上小学了,学费是一大问题。” “所以啊!”经理马上趋前身子对她强调:“你就去道个歉嘛,又不会少一块肉,对不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郁苹脑中开始冒出一堆数字,例如房租、水电费、瓦斯费,这些其实她都还可以应付,可为了栽培小女儿,她说什么也要让女儿就读明星双语小学,相对的学费就比一般学校来得昂贵,再加上两个月的暑假补习费…… 唉……算了!累积下来的金钱数字吓人得很,她决定马上去道歉。 “这就对啦。”经理乐得在她背后叮咛:“记得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无奈的回了一记白眼,什么嘛……她已经够呕的了。 一想起杜绍威得意的嘴脸,她的体内就有一把火直冲脑门,现在她真的要向他道歉?天啊! 她脑中一闪,一张冷酷的俊颜浮现,她又叹了口气,看来她宁可去吻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也不愿向那小霸王低头。 光想到那一幕,她就恨不得撞墙死去! 多灾多难的一天还没有结束,郁苹从电梯的透明玻璃往外看,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 楼层指示灯响在她的耳边报告著电梯正往上升,她根本不想去注意电梯中途停了哪些楼层,反正主管的办公室位在最上面两层,等到人出入得少了,也就表示她即将抵达目的地。 唉……她又叹了口长气,她实在不想违背良心做这件事,可她又逼不得已。苦闷的心情作祟,她无精打采的凝视著外头,电梯在此时突地打门开,郁苹听到一阵惊呼声响起,还来不及回头,脑袋瓜子就被一股力道击中。 她一边抚著头上的疼痛,一边瞪著掉落在她脚边的“凶器”,顿时火冒三丈。 又是足球? “快去帮我捡回来呀!” 熟悉的斥喝声传来,一名员工慌慌张张的跑进电梯,正想拾起那颗足球,却被郁苹硬生生地抢下去。 她大步一跨,怀著浓浓的愤怒直朝那个爱惹事的小霸王走去,愈接近杜绍威,他的斥喝声愈清淅,她就愈生气。 “你真是没用耶!球踢出去的时候,你要看球啊,守门员是你耶,笨蛋!” “不好意思……”一名员工急忙鞠躬哈腰地道歉。 “笨蛋、笨蛋!” 杜绍威颐指气使的姿态和员工们不敢惹事、卑躬屈膝的模样,完全映入郁苹的眼里。 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叮咛全被她抛在脑后了! 她一把捏住杜绍威的耳朵,不客气的大骂:“杜绍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坏?” “又是你!老巫婆、丑八怪,你又欺负我了,放开我!你……”杜绍威对她的出现有些失措。 “随便你怎么骂,这一次看我怎么修理你。” 在众人的注视下,郁苹二话不说地抓著杜绍威背后的裤子,将他以“横”的方式拎著走,凶神恶煞般的神色将周遭的人吓出一身冷汗,而她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大家惊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见郁苹将杜绍威拎到了厕所里,随即传出杜绍威不曾停歇的哀叫声及怒骂声,还有一阵劈哩啪啦的拍打声。 “你干嘛打我的手?好痛、好痛哦,你是恶毒的巫婆!”杜绍威夸张的大叫惊动整个楼层。 “你少来了!我用我的手打你,如果你会痛我也会痛。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想叫人来吧?好啊,你不是最爱叫你哥来吗?我想现在已经有人去了。”郁苹已经完全豁出去,这孩子真是坏透了,不教不行。 郁苹相信她大胆的行迳无法维持太久,消息灵通的大主管们应该都已经收到八卦了吧? “哼!你别以你是大人就可以说话不算话,等我哥哥开完会,我会告诉他你有多坏。好痛,放开我啦!” “好呀,在这之前,我就好好的教训你……” 郁苹的话才刚说完,她挥舞的手却在半空中突然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攫住。 她抬头,接触到一双冰冷的黑眸,本应感到害怕,但她却勇敢的迎向来人。 “杜协理,你来得真快。” 杜至野对她的反应迟疑了半秒,甩去她的手后,已恢复平时的森冷。“郁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杜至野一到,杜绍威马上以嚎啕大哭来宣示自己的委屈。 她冷眼瞧著小霸王的演技,“到底是谁比较过分,杜协理应该很清楚。” “你是不是忘记你上来做什么?”他在前一刻才接到超市经理的通报,下一秒却听到一群人慌张的闯入办公室,七嘴八舌的指责她正在对杜绍威施以暴行。 杜至野本是半信半疑,可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他完全认定她是个粗暴、缺乏爱心和耐心,更是个会对孩童施以暴力的可怕份子。 “我当然记得啊,你对我提了个莫名其妙的条件要我执行,也不管我要不要接受!反正你们做主管的要下面的人怎么样,我就得做,还能有什么话说? 可这小霸王已经有样学样,你是他的亲人却没有好好教他,让他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大家还把你当神一样看待、对你无比的崇拜?在我来看,教育出这样一个弟弟,你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尊敬。” 郁苹义愤填膺的指著杜绍威,他哭了老半天,却连滴泪也没有,而眼前这个人人敬畏的协理,居然还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 杜至野钦佩她的勇气,却不能苟同她的指责。“我从未放纵过他……” “没有?”郁苹大胆的打断他的话,不准备让他有再度开口的机会。“没有的话,这个人是谁?要是他不叫杜绍威,那我可不可以把他当成一般的野孩子撵他出门,再把他的父母叫来痛骂一顿?说来说去,就因为他是大老板的儿子,他还不是看准我们什么都不敢做!” “你……” “总之。”她倏地伸出手掌,阻止杜至野的辩驳,因为她必须快速的把要说的话一次宣泄,否则她相信自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我是不可能向他道歉的,这就是我上来要慎重说明的事,现在我说完了,告辞!” 杜至野还未开口,郁苹早溜得比烟消散还快速。 蹙拢的眉宇在她的批评下愈蹙愈紧,他回眸睨著停止哭泣的杜绍威,杜绍威在接触到他视线的刹那,只敢低著头不发一语。 “把手伸出来!”杜至野从齿间迸出了几个字。 杜绍威打了个哆嗦,连忙照做。 “你为什么骗人?”杜至野凝视著他粉嫩的手掌,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红肿。 “什、什么……”杜绍威畏畏缩缩的反问。 “会痛吗?老实说!”杜至野睨著他。 杜绍威仿佛感受到兄长严厉的视线,头愈垂愈低了。 杜至野淡淡地吐了口长气,某种想法却逐渐成形。 “你的确需要一个不怕事的人来管管你。” “哥?”闻言,杜绍威嗅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紧张兮兮地看著杜至野。每当有大难临头时,兄长的面无表情往往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构成可怕的威胁。 杜至野淡挑眉宇,很平静的告知了一项决定:“我就请她来管教你。” “哥!”杜绍威眨了眨双眼,感觉到世界末日般的慌乱。“我不要、我不要啦!她很坏,又会打人,我不要……” 杜至野冷笑的嘴角更添加了提议的确定性,他不理会杜绍威的大吼抗议,当下开始评估这项提议的可行性,又或许,这项提议在未来,可以成为威胁弟弟的一大利器。 郁苹一口气从楼梯一路往下跑,跑回超市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可这样才能抚平她刚才和杜至野对抗时隐藏在心里的胆战心惊。愈跑,她不自觉的开始腿软,当她跑回熟悉的地方时,她差点瘫倒在地板上。 那个杜至野真是个冷到极点的可怕家伙!那冷漠的黑眸至今仍深深的烙在她的脑海里,只要一想到刚才那幕,她的心脏就跟著跳得好厉害。 杜绍威说她是巫婆?她才觉得杜至野邪门,否则她不会到现在仍无法平抚心中那股莫名其妙又说不出所以然的情绪。 呆愣的她坐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的纸箱让她的视线瞬间找到焦点。 “这是……”她看到箱子里装著熟悉的物品,全是她惯用的办公文具。 经理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早该知道的,我叫你上楼去道歉,结果呢?” 郁苹有些傻住,虽然她和杜至野怒目相向的时候就预料到这样的下场,不过当她头脑恢复清醒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命令这么快?”她仰头问他。 经理递出一封薪资袋,无奈地对她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办法再帮你,上头直接来命令要我好好处理这件事,所以……这是这个月到今天的薪水,另外的遣散费还需等两天会计算出来后,你再来拿。” 她睇著那袋微薄的薪水,默不作声的收下。 看来她是非走不可了,生存在特权主义下,她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无法对不合理的事情妥协的脾气一直是她的致命伤,她一直以为耐力、努力可以胜过一切,但现实的社会却一直打击著她的自信。 郁苹站起身来,抱起了纸箱,默默地离开超市。 郁苹将箱子放在机车的脚踏板上,阳光下的空气已随著傍晚的余温而变得有些闷,犹如她现下的心境。 她摸索著机车上斑驳的痕迹,好像随便一个碰撞,这部机车就会散得七零八落似的,残破的镜子里反映著她凌乱的马尾和黯淡的脸色,看起来的确像个老巫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了该怎么打扮? 从她收养车祸丧生的好友之女开始,她就舍弃了少女该有的生活,更自动放弃了恋爱和结婚的权利。 从被父母赶出门的那一刻,她必须变得独立和坚强开始,她就忘了为自己而活了。 计算著口袋里的薪资,银行存款,以及两天后的遣散费,也许她可以有机会休息个一、二天,甚至一个星期,找回她二十五岁该有的青春…… “小妈咪!” 远远地,一个漾著可爱梨窝的六岁小女孩从娃娃车上,一路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郁苹身侧,郁苹立刻给她一个贴心的拥抱。 萧忆婕,一个郁苹无法放下的孩子。 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却异常懂事,她在三岁时接受了父母双亡的事实,对郁苹的养育充满了感恩,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什么都知道。 “这么早就下课啦?”郁苹突地回神,这才发现时针又转了一圈。 平常娃娃车都固定送萧忆婕回到这里,再由郁苹同她一起回家。 “今天学校开始放暑假啦!小妈咪怎么了?”萧忆婕从三岁开始就这么喊郁苹,她灵秀的双眼察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格外小心的问著。 “没什么啦……”郁苹垂头丧气地说:“得罪了一个小霸王和一座大冰山,小妈咪要休息一阵子了。” “小霸王?大冰山?好奇怪的说法哦!不过,小妈咪要休息啊?”萧忆婕睁大了双眼,开心地说:“好啊,我们可以一起起床、一起睡觉、一起出去玩吗?” 望著她的笑脸,郁苹的阴霾突地一扫而空,仿佛什么坏事都烟消云散了。 “可以呀。”郁苹回以笑脸。 “那……我们可以去看电影吗?”萧忆婕马上说出了她的愿望,“我听同学说,有部卡通很好看,我想……我想……” “你想看啊?”郁苹摸摸她的头,明白懂事的小女儿不想给她增加经济上的压力,以现状考量,电影的钱她还是可以负担。“看你这么乖,我也很久没有放松一下了……好吧!明天我们就睡到自然醒,然后去看电影。” “耶!”萧忆婕兴奋的跳起来,围著机车绕了二、三圈。 小巧的身影和欢乐的气氛感染了郁苹,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教她如何放得下?而忆婕也是她目前真正拥有的亲人,一旦失去她也等于失去了所有。 为了小女儿,她得振作,不能被环境和这个社会打败! 再望望这座庞大的百货购物中心,她深信自己在领完遣散费后,将会是最后一次看著这里。这个地方,她这辈子不会再来! 她得承认的事实是──这里的名牌她买不起,这里的大冰山及小霸王她更惹不起。 至于那双眼所带来的震撼……她得想个办法忘得一干二净才行! 第三章 会议室的气氛一直是严肃而紧张的。 为了迎接暑假的来临,各家百货公司皆推出了各种优惠活动来抢学生族群的消费者。 在世际新舫城出入的政商名媛一向不少,可为了提升业绩,学生族群这块市场亦不得轻忽。 目前的会议正进行到开战第一天的分析报告。 杜至野向来要求数据的准确和比较,他审视著报表上反应著周年庆活动的数字,各个专柜的销售业绩明显上升,但并不符合他的理想。 他愈见凝重的神色使得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冷肃,报告人更是战战兢兢。 他的视线一转,停留在“超市营管报表”几个大字上,旋即放下了手边的报表,针对超市的部分仔细察看。 也许是杜绍威引起的效应,他惹出了事端,所以杜至野自然格外注意超市这个区块,更无法忘记那名“虎姑婆”。 “关于超市的业绩。”杜至野突然开口中断了会议的进行,他看著超市经理问道:“报告上说,昨天的饮料损坏过多无法正确计算,扣除进货的实际数目和销售数目,业绩并不理想?” “是……是啊!”超市经理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舌头打结。现在不是正在报告休闲服饰的部分吗?为什么会扯到超市来了? “昨天那名女员工没有在整理过后,仔细计算损坏的饮料到底有多少吗?”杜至野对报告上不明确的预估数字相当有意见。 超市经理不是不清楚,但是把郁苹遣散后,饮料区的人手明显不足,临时又无法找到人支援,以至于报告上的数字会不精准。 但这些理由超市经理以为杜至野应该有所领悟,他没预料到杜至野会针对这个问题询问他,只好将详情全盘托出。 听到超市经理的解释,杜至野的脸色却愈变愈难看,逼得超市经理话说得愈来愈小声。 “你到底在说什么?”杜至野忿然的将报表一摔,吓得其他人跟著错愕不已。 “协理的问、问题是……”超市经理结结巴巴的问著。 “你把那名员工辞了?”杜至野冷声质问,愤怒经理的自作主张。 超市经理慌张的表示:“协理不是要我好好处理这件事吗?再加上郁苹对协理的不敬,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 “是谁允许你这么做?”杜至野的怒意排山倒海而来,阴晦的神情直教人害怕,他却无法克制自己莫名上升的怒气。 “我……对不起,我误会协理的意思了!”超市经理赶忙一迭连声的道歉,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引起协理的勃然大怒。 杜至野尚且无法为自己的气愤找到合理的解释,只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为那名员工所言的特权份子。 虽然她的个性粗暴得教人难以忍受,可在工作上她并未失职,尚不构成辞退的理由。 随便扣个罪名要她离开的恶劣手段,绝不是他杜至野的作风! “你马上把她找回来!” 杜至野的心思瞬间变得混乱,他倏地起身离席,留下一群错愕的老主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超市经理更是慌了手脚,直呼他真想尽快结束职场生涯,快快领到退休金安享余年。 这天,郁苹按时回来领取遣散费,不同于以往的是,她带著萧忆婕,以“客人”的身分前来。 为了彻底执行“睡到自然醒”的目标,她和小女儿很放肆的睡到中午,当她们走入购物城的时候,肚子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了。 曾经待过这个地方,郁苹自然很清楚美食街里哪一样食物最便宜。 所以两人先是到了美食街的面食摊,叫了一碗担担面和一盘小菜,简简单单的吃了起来。 这间小吃店的特色除了东西好吃便宜外,为了表现怀旧的气氛,餐桌和椅子都做得比一般尺寸矮小,让食客坐在里头有种吃路边摊的错觉。 郁苹向店家另外要了一个小碗,分好面后交给了萧忆婕。 “喏!这一份是你的,想吃的话再告诉我。” “好。”萧忆婕不论何时都表现得精神奕奕。 两人的组合难免引起侧目,郁苹年仅二十五岁,平时在不爱打扮的情况下和萧忆婕站在一起,仍然会让人感到讶异万分。 今日的她穿著一套运动服,看起来更加年轻,不免让人臆测她是否因为年少时太过荒唐,才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郁苹早已习惯了这些猜测的眼神,自在的和小女儿享受天伦之乐,可在嘈杂的美食街里,却让她听见了最近非常熟悉的声音── 砰、砰、砰…… 足球的弹跳声穿入耳里,郁苹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会吧……那个小霸王居然跑到美食街来嚣张了? 她的猜测在下一秒马上得到了解答。 “哈!老巫婆和小巫婆在这里?”挑衅和轻蔑的稚音响起,杜绍威大剌剌地来到两人面前。 “又是你!”郁苹往后方一探,果然看到几名清洁人员正七手八脚的为小霸王“处理善后”。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地方踢球?你想示威是不是?”郁苹怒道。 “对啊。”杜绍威一点也不在乎为别人添麻烦。 郁苹正想破口大骂,突然发现身侧的小人儿有了些微的动作,萧忆婕以往的天真可爱霎时被困惑和生气取代,睁圆了双眼瞪著杜绍威。 郁苹好讶异! 因为萧忆婕从来不曾如此,她的个性温和善良,郁苹从未见她这般生气,连眉头都锁得死紧。 “你是谁?”萧忆婕不悦的问他,不明白他怎会这么没有礼貌,开口就喊她们是巫婆。 “我是谁干你屁事啊?”杜绍威反而对同是小孩的她摸不透了,只敢凶巴巴的回应。 “你讲话真是难听。” 萧忆婕不客气地批评,让杜绍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讲话才难听,像鸡叫!吱吱叫的小巫婆!”杜绍威不甘示弱的回嘴。 “你不只说话难听,而且没有礼貌、不尊重长辈,实在不是个好人。” 萧忆婕牙尖嘴利的说著,听得郁苹真想鼓掌叫好。 杜绍威眼看著就要失势,口不择言的指著她大吼:“你才是!你更没礼貌,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爸是这里的老板、我哥哥是协理哦;你咧!你妈妈只在超市工作,爸爸一定也没什么了不起。” 萧忆婕的神情一变,难解的复杂情绪已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解读,可郁苹还是感受到她深藏在心底的伤痛,那是失去双亲时,她没有表现出来的痛! 杜绍威见她没说话,得意的以为抓到她的小把柄,又开口说著:“哈!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喔,被我说中了哦!你没有爸爸,你爸爸不要你……” 啪的一声,萧忆婕的突兀之举吓坏了大家──包括郁苹在内。 她火辣辣地赏了杜绍威一个巴掌,杜绍威脸颊上瞬间多了个鲜红的印子,彻底的错愕。 萧忆婕眼中闪著晶莹剔透的泪珠,更让郁苹感到难过。 “就算你有爸爸又怎么样?”萧忆婕又闷又气地指责他:“哼!把你教成这样的爸妈一点也不伟大,我虽然只有小妈咪,但她至少没有让我哭过、饿肚子过,甚至教我很多事,我只要有小妈咪一个人就够了。” 她气呼呼的说完就闭上嘴不再理他,杜绍威无法忍受委屈,哇的一声想往回冲,才跑了两步就撞上一双修长的腿,他犹见救星,马上指著后方大叫── “哥,你看啦!她们好坏,哇……” 杜至野凛著脸,瞪著弟弟脸上的红肿,太阳穴微微的泛疼。 两天里,只要有郁苹出现的地方,他就得“亲自”处理这些一再重复的小事,无奈愤懑的情绪暗潮汹涌,扰得他相当心烦。 可,令他不能理解的是,当他看到她身边的孩子时,一颗心却因此而揪紧,他讶异她居然已经结婚,更惊愕她居然有了孩子! 杜绍威的哭闹声阻断了他的思绪,他只好再移动脚步,来到她们母女面前。 “郁小姐,这一次换成了你女儿动手?”杜至野的目光朝萧忆婕仔细的审视,不知怎地,他怎么瞧,都无法从小女孩身上找到和母亲相似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小女孩和郁苹一般,皆不畏惧他逼人的怒气,正张著圆大的杏眼,戒备的看著他。 郁苹安抚著女儿,没好气地解释:“不好意思!看不惯的事情,她就会想纠正。” “哦?这一点倒跟你很像。”杜至野说著,领著杜绍威坐了下来。 郁苹对杜至野的动作有些愕然,现下他们这个四方桌全坐满了,大人正对著大人、小孩正对著小孩,气氛实在诡异极了。 “杜协理,我有邀请你坐下吗?”反正她是个被遣散的员工,郁苹说话也不带任何尊敬的味道。 “是没有,不过我想这件事还是得处理,坐著总比站著好。” 杜至野的一字一句,依然没有征询同意的意味,但却可以稳如泰山的坐定,让她无法从中找话柄赶他走。 现下的场面变得很奇怪,若是他们四个人的感情再好一点,就可以组一桌打麻将了…… “杜协理不用开会吗?” 郁苹被诡谲的气氛逼得不得不先打破沉寂。他应该很忙才对,要不就是爱弟心切,不论弟弟到何处闯祸,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必定出面解围。 “你不用上班吗?”杜至野反问。 郁苹翻翻白眼,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杜协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在你的一声令下必须离开这里,我今天是回来领遣散费的。” 杜至野的神情微僵,她的冷嘲热讽直教他一阵不快。 “我从来都没有下过这道命令。” “嘿!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平起平坐啊?”郁苹郁闷的低吼:“明明是你做过的事还不肯承认,怪人!” 再一次被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杜至野的脸色难看至极。 “郁小姐,请注意你的口德。”他冷冷的说。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般敢当面侮辱他、指责他的女人,短短两天,他已受够了她的斥骂攻击。 “我干嘛要注意?你自己跑来坐在我面前,你就该有自知之明。被遗散的员工心中会有多少不满你会不知道?我的心情很不好,你自动现身,我不该乘机发泄我的怒气吗?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我的上司。” “请你搞清楚,我已经表示我没有辞退你的意思,难道你的主管没有告知你?现在你还是我的员工,以你这种对上司说话的方式,是不是太过分了?”杜至野一向沉著,面对她,他却开始心浮气躁。 从他的字句中,郁苹耳尖的听到几个重点。 她纳闷的问:“你要经理转告我什么?” “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他简短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回来工作?” “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郁苹却没有高兴的反应,反而以充满疑惑的眼神瞪著他,皱眉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被她盯得极不舒服。 “你应该……不用在意这件事才对吧?我得罪了你弟弟,又对你不友善,你把我赶出这里,不是该觉得很痛快吗?” 她索性将心中的疑问一倾而出,不论她怎么看、传言怎么说,他都不像个宽宏大量的人才对呀。 她的疑问同样也是杜至野的问题,他的确不须要太在意她这号小人物,但她的批评正巧点中他的死穴,所以他非得亲自处理不可。 “你的年度考核相当良好。”他随口搪塞了句。 郁苹听得更迷惑了。“你还翻我的档案看啊?” 不知怎地,一阵心慌意乱扰得杜至野心烦不已,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还有多少疑问?” 他恼羞成怒的将视线移向她的女儿,萧忆婕正静静地吃著小碗里的面条,眉清目秀的模样和她的母亲截然不同。 相形之下,杜绍威就活泼好动得多,他不断玩弄著手中的足球,对著萧忆婕猛扮鬼脸。 突然,萧忆婕圆滚滚的双眸迎上杜至野的眼睛,天真的模样令他有些失措。 “叔叔,你是我小妈咪的老板吗?” 杜至野对于应付小女孩的经验值等于──零。第一,小孩子看到他不是吓哭就是逃跑;第二,光一个杜绍威就够让他忙的了。 “叔叔?”萧忆婕眨眨眼,释放善意。 “叫什么叫啊!”杜绍威抢著大叫:“好假仙哦,刚才还那么凶。” “你闭嘴!”萧忆婕无邪的俏脸一变,对杜绍威恶声恶气的吼。 “你才闭嘴咧!你们这种穷光蛋,只配吃荷包蛋,哈哈……” 杜绍威开始重复念著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顺口溜,听得杜至野和郁苹面面相觑。 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蓦地响起,萧忆婕又出其不意的打了小霸王一巴掌。 杜至野眉心一皱,愠色指责:“郁小姐,你是这样教女儿的?” “什么意思?” “你的个性粗鲁,小孩有样学样,刚才的事情还未解决,现在又再犯,你和女儿都习惯动不动就攻击别人吗?” “我粗鲁?”郁苹勃然大怒的瞪著他,才刚萌发对他小小的感恩全被这几个字冲得烟消云散。 “难道不是吗?”杜至野反讥,“你说杜绍威没有教养,你的女儿不也是?你的身教也许不佳,但你的丈夫、她的父亲呢?肯定也不是个优良的典范……” “你乱讲!” 萧忆婕拔尖的嗓音惊动了大家,杜至野被她眼中的泪珠深深的震撼住,因为这个小女孩正深刻的表现出她的受伤。 郁苹眼看情况不对,连忙抱起女儿离开现场,今天以前,她从未见过萧忆婕如此的伤心。 忆起那年在急诊室内,萧忆婕是车祸中唯一受伤最轻微的孩子,她亲眼看著父母在她面前终结生命,眼泪也随著父母的入土而终止。 今天,郁苹每看一次她的泪水,就可以感受到她压抑的痛,忍不住感到心酸。 “你不该这么说的。”郁苹挟怨的扔下这句话后,迅速的远离他的视线。 杜至野晦暗的眼神在郁苹母女消失后恢复漠然,他一向深思熟虑,更不会轻易犯错,可现在,他却深深被小女孩的泪震慑著。 “对、对不起啊,协理。”超市经理这时才出现打圆场,“我打了几通电话到郁苹家,她都没接到,所以……请协理别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这件事生气?”杜至野冷漠地反问。 “因为……”超市经理一边拭著冷汗,一边为郁苹母女刚才怪异的举动解释:“她们会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其实……那个小女孩忆婕是郁苹收养的女儿,她的父母是郁苹的好朋友,不过都过世了,所以忆婕一听到有人批评她的亲生父母都会很激动,她平常都很乖的,请协理不要介意……” 闻言,杜至野冷硬的心有了些微的动摇,难怪那小女孩在外貌上和郁苹完全不像,他对这对母女组合的真相意外极了。 “她一个人收养那个小家伙?” “是啊,而且还是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超市经理不由得赞赏道:“郁苹为此还和家人翻脸了呢,所以她其实是很辛苦的。” “原来如此。” 杜至野暗忖,他可以同情她们的处境,可以不计较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可一再的忍让不是他的作风。 他当机立断,决定不会辞退她,但他要好好的磨练她的脾气,让她从待客之道中学习对上位者的尊敬才行。 “你把她调到服务课。”杜至野转头吩咐道。 超市经理被突如其来的命令搞迷糊了,“服务课?” “我要她从迎宾员和电梯小姐开始做起。” 这是杜至野直接下达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须马上执行。 但超市经理不懂的是,若是协理真看她不顺眼,为什么还要录用她?况且她并没有受过正规的迎宾训练,再加上她的脾气,肯定不适合和“服务”两个字相关的工作吧! “协理,这个安排好像……不妥吧……” 超市经理斗胆提问,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一道冷芒,他马上噤声消音。 反正,能将郁苹那号麻烦人物自超市部门脱手,何尝不是件好事? 第四章 循著手中纸条上的地址,杜至野的座车来到了这处具有乡村味道的住宅区,巷子甚至窄小到连轿车都无法驶入,他只好舍弃了车子,缓缓步行。 现在是早晨七点钟,距离他平时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特别抽了这个空档来到这个地方。 对于昨日对郁苹母女的口不择言,杜至野彻夜辗转难眠。 小女孩的眼泪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更牵动了他的怜悯之心。 这里的门牌号码逐渐陷入混乱,他停留在两间房舍的中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两间的门牌居然差了四个号码,它们不是只隔了一面墙而已吗? 他扭头看向对面。那里更离谱,连巷弄的名字都不一样了。 正在迷惑的当口,垃圾车乐音远远的响起,原本沉静的社区在瞬间苏醒,几乎所有的屋子内都冲出一个倒垃圾的值日生,衣著全都不甚整齐,而且又急又快的朝著巷口的址圾车奔去。 忽地,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叫声引起了杜至野的注意。 他才回过神,一包垃圾差点正中他的脸上,他连忙张手接住。 一个穿著圆点式阿嬷型睡衣的女子,披头散发的从屋子里冲出来,鞋子穿反了的她跌跌撞撞的,整个人连同手中的垃圾差点飞扑到他身上。 “你……”他对郁苹每一次的出现无不感到愕然,原来她连睡觉也穿得这么夸张。 郁苹揉揉双眼,还以为认错人了! 杜至野?这个人是杜协理吗?应该是吧……名牌西装、黑亮的皮鞋,再加上整齐的头发还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俊逸容颜,绝对错不了!但…… 他来这里干嘛? “你不可能住在这里吧?”她动手打了打自己,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在作梦。 杜至野对她古怪的举止看傻了眼,凝视她对自己打了几拳,甚至因此哀叫了几声后,她才再度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我没在作梦,你真的住在这里吗?我为什么都没遇见过你?” “我不住这里!”杜至野一边看著时间,一边开口:“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专程来找我?哈!天要下红雨了吗?” 郁苹半调侃的言词令他不悦的皱眉,也对她产生了迷思。 她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还是,她刚才的几拳把自己揍得神智不清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杜大协理耶!大老远跑来这里说要找我这个小员工,说有多怪就有多怪。”她一副懒得理他的口吻。 有股怒气在杜至野体内上升,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来这里是个错误。 他为什么要一早来这种破旧的地方自取其辱? 尤其是这个女人!她每说一句话,都让他不由得咬牙切齿。 “看来你的精神不错,你应该记得今天得回公司报到吧?” 他脑中有著各种整顿和磨练她的计画,现下是非得执行不可。她简直是他见过天底下最怪、最粗野的女人,对她的同情也在此时化为乌有。 “哦……对哦,我要去报到。” 郁苹颔首说著,接著突然专心的打量他,视线紧密得让他更加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专程来提醒我记得去上班?还有,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我当然是开车来。”他自动放弃问题一的解释,不耐的回身准备离开。 “等等!”郁苹冷不防抓住他的衣袖。 这个举动对杜至野而言相当大胆,他俯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的娇小。 在女人之中,她的身材其实算是中等,只不过在宽大睡衣的衬托下,她的身形自然显得瘦削。 郁苹没空注意杜至野眼中的讯息,先是胡乱的理开额前的散发后,眼角和唇角同时弯起美丽的弧线,传达谄媚的表情相当明显。 “你……你可不可以让我搭便车啊?”为了省一些车钱,郁苹首次对他示好。 “你……”杜至野险些被她无厘头的行径搞乱步调,一时间差点反应不过来。“你不是有机车?” “我的机车送修了。”提起这件事,郁苹不由得怒从中来,“昨天回来的时候跟一辆轿车擦撞,结果我的机车就发不动了。”话虽如此,她更替自己的代步工具感到心疼不已,那部机车虽然破旧,却也跟随了她好些年了。 听著这些与他毫不相干的家常小事,杜至野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 “是你问我的耶!”她才觉得他奇怪,一大清早就摆张臭脸,是谁得罪他了吗?该不会是她吧? 杜至野凛著脸,不想再和她牵扯下去,正想举步前进时,郁苹干脆牵起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入一间有著旧式纱门的房子内。 与杜家豪宅截然不同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原以为该收入博物馆的老旧家具全都出现在这个地方,黑白相间的磨石子地板和裸露的水泥墙面对他而言相当特别。 他的视线立即被位于屋子正中央、可供收纳的便宜桌子吸引,上面整齐的放著萧忆婕的文具和课本,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粥。 郁苹一进屋子就往内冲,临行前还半警告的叮咛他别乘机跑走。 姑且不论她的不庄重,杜至野再一次的被震撼是因为桌上的食物。 没有任何配菜,仅仅一碗粥就是她的早餐? 屋内到处可见斑驳的痕迹,在在显示了她必须勤俭的持家;她应是个辛苦的劳力工作者,可她开朗的性情却教人钦佩不已。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任由她牵领,真的进来这里了? 掌心残留著她手心的温度,一股莫名的暖流进入他冷封的心,教他心神不宁,无法平静。 这也是每一次和她“对峙”之后的心情,他不想在这样的情绪中打转,所以每一次,他都以烦躁来闪避自己的疑惑。 而现在,他想离开,他还有工作要做,她的机车坏了关他何事? 但他的脚好似黏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他环顾四周,发现墙上并没有任何画作点缀,有的,只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中的一对夫妻正抱著刚出生的孩子,婴孩有著和夫妻相似的轮廓,他很快的察觉那名婴孩的身分,也确定了郁苹领养女儿的事实。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在他的脚边停顿,郁苹顺著他的视线,开心的解释道:“这是忆婕的爸妈,忆婕跟他们长得很像吧?” 倾听她犹如亲生母亲般骄傲的炫耀子女,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想领养她?养育一个孩子并不是普通的工作。” “可是不领养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著她进孤儿院?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那么,为了她舍弃自己的家人和青春,你认为值得?” 郁苹没有半点迟疑,由衷地道:“领养了忆婕之后,我就自动忘了思考这些问题了;只要知道家人一切平安不就好了吗?” “你不觉得自己被遗忘?”他不明白,她的思路似乎异于常人。 也许吧!几年前的夜里,四周寂静得教她感到可怕,曾经尝过孤独的滋味,所以她不愿走回头路,也更努力地让自己快乐些。 而眼前这个看似冷血的主管,却让她有愈来愈温暖的感觉。 “为什么呢?”她友善的笑,“你不是在关心我吗?还亲自跑来这里叮嘱我记得去上班,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好人?这样的赞美杜至野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不吃早餐吗?”睨著那碗粥,他反问。 “那是留给小家伙的。”郁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抓来一张报纸,将那碗粥盖住保温。 “你上班,那……” “她现在放暑假,不过隔壁的阿嫂很喜欢她,自愿在我上班的时候照顾她。”也因此她能松口气,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边上班、一边带小孩的问题。 杜至野无法体会这种压力,杜宅的佣仆们各司其职,目前最需要照顾的杜绍威虽然常令管家头疼,不过杜绍威天生爱跟著他打转,也许他也习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倒是这个女人落落大方的态度,对他而言是突兀的,他不习惯她有意无意的触碰,是因为他对她仍然陌生。 他不想拆穿她对他产生的梦想,更不想和她闲话家常,既然她想搭便车,他的确可以破例一次,只不过……她身上到底穿了什么东西? 杜至野审视著郁苹的衣著,她确实穿了衣服在身上,却怎么瞧都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衣服……”他仔细一看,眉头随即一紧,“这应该是男生的衬衫吧?” “宾果!”她大剌剌地拉了拉衣摆,不以为有什么不妥当,反而沾沾自喜地说道:“这是我在路边摊发现的,六件三百元,比女生的衣服还便宜吧!” 六件三百元?加减乘除之后的数字对杜至野而言,相当不可思议。 “那……裤子……”他摸著下巴,思量了半天后,还是猜不出那是什么款式。 “看不出来吗?”她不觉得有那么难猜啊!“菜市场不是都有卖吗?一件五十元,冬暖夏凉哦!” 见他错愕的表情,她只好收起笑脸补充道:“反正公司有制服嘛,你用得著这样鄙视我的服装吗?” 唉……算了!他放弃和她玩这种无聊的猜谜游戏,更为自己走不出这道门而生气,合理的解决方法,是他必须让这位衣著怪异的女人搭便车才行。 杜至野摇摇头,转身朝屋外走去。 郁苹赶紧死皮赖脸的跟在他后方,他飞快的脚步,她差点跟不上。 她其实很清楚他眼中的鄙夷和不解,可她也无可奈何,毕竟他和她的确不同,身分地位更是相差悬殊。 他是含著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自小被培育为大企业的接班人,在她心中是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如果不用嬉笑怒骂的方式和他相处,她根本没有办法和他说话。 他的那双眼睛,和全身上下散发的王者气质,都令她莫名的倾心。 她才二十五岁,有著女人该有的幻想,虽然知道梦是短暂的,她还是想舒舒服服的坐在车上,体会高级轿车的豪华性能。 仅仅一次的美梦,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瞧不起她,她也要厚著脸皮实现这个梦。 一路上,杜至野终于领教郁苹说话的功力,滔滔不绝得令他的耳朵差点因此长茧,所以当车子停妥后,他一刻也不停留,迅速的搭乘电悌直奔他的办公室。 睨著他飞也似的身影,郁苹的失落感在接到最新职务的消息时转成愤怒。 “那家伙……绝对、绝对是在报复!”她的双眼迸出火花,在更衣室里气得破口大骂:“居然要我当迎宾员和电梯小姐,他疯了吗?” “你小声一点。”初次感受到她怒意说来就来的同事,纷纷小声警告她。 郁苹回想起当她走进服务课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猜她到底是哪号人物,为什么会让杜协理三番两次的慰留? 但跌破众人眼镜的是她一进门的衣著,原本喧闹的空间全因为惊愕过度而呈现安静的状态。不知是哪位同仁先清醒了过来,丢给她两套服务员的套装,却引起她的抱怨连连。 “这能穿吗?”她可是从来没有穿过膝上五公分的短裙,再瞧了手上的帽子,“我一定得戴这种奇怪的帽子吗?” “总比你现在身上的打扮好吧!” 郁苹摇摇头,试图将不愉快的回忆甩掉。此时,刘岱莲正缓缓地走向她,皎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身段为她赢得许多封号,甚至有“服务员冠军美女”的美名。 服务课办公室里的女性服务员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不论身高、体态甚至样貌都相当优秀。 刘岱莲无法理解,郁苹的外貌并无特别之处,言行举止一如传言般粗俗不堪,偏偏引起了杜至野的注意。 两年前,她努力的考进这座名人出入频繁的购物中心,费尽心思的从基层员工做起,并选择可以轻松出入各大楼层的服务员职务,为的,就是接近名流! 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利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有机会真正认识经理级的人物,可她──郁苹,沸沸扬扬的惹了不少风波,才两天,居然轻而易举的和众人又敬又怕的杜至野正面交锋? 刘岱莲相当不服气,愈看她就愈觉得碍眼。 “听说你未婚生子啊?”刘岱莲将蜚短流长加以扭曲,反正公司的八卦里,又有谁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闻言,郁苹停止了手边的动作,正视眼前这位大美女,不明白她为什么充满了敌意。 “你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她肯定不认识她,所以更肯定没有得罪过她。 刘岱莲睨著她的眼神中充满嫌恶,她瞧不起她,一股怨气更是油然而生。 “我只是觉得你真是了不起。”刘岱莲讥讽的说著,鄙夷的视线仍围著郁苹打转。“看不出你会做这种事,你难道觉得未婚生子很光荣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郁苹选择忽略她的敌视,试图解释道:“而且我也不认识你,你何必……” “我只是想明确的告诉你,我很不欣赏你罢了!”刘岱莲警告她,“我最讨厌有人仗著有靠山就自以为是。也许大家都认为你和杜协理有交情而敬你三分,但你别以为就可以嚣张了,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黏在他身上的小虫。” 郁苹愈听愈迷糊,愈听愈觉得奇怪。 若说靠山?其实她和杜至野并不算朋友,何来靠山之说? 若说嚣张?眼前这个语带讽刺的大美人应该比她还嚣张吧? “我没有黏在他身上吧!” 郁苹选择了最后一句话反驳,却招来刘岱莲恶劣的白眼。 “总之,你先搞清楚。”刘岱莲一副快受不了她的表情,快速的说道:“我来是转告课长的话,杜协理派你来这里,为的是要改进你暴戾的脾气,所以你得接受很多磨练。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郁苹被她的气势震住,连忙答道。 刘岱莲瞪了她一眼,从制服的口袋中抽出一张纸丢给她。“这是轮班表。” 郁苹接过的同时,一张剪报正巧从纸张的夹缝中滑了出来,她本能的拾起,皱眉瞪著上头的几个大字。“狮子会……会员资格简介……” “拿来!”刘岱莲慌忙夺下她手中的剪报,恶声恶气的吼道。 郁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激动,只不过是一张剪报罢了,不是吗? “狮子会……是什么东西?”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刘岱莲将剪报收好之后,不耐烦的解释:“你连狮子会也不知道?狮子会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的象征,那你大概也不知道我们的总裁、杜协理,甚至是你得罪的杜绍威都是里头的成员吧?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会懂吗?” 刘岱莲草草结束对话,头一仰,傲气凛然的离开了。 郁苹留在更衣室里,依然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将她调职来此的杜至野正展开他的报复行动!她不该轻忽他,他果然是个小心眼的家伙,不可能放过整她的机会。 可恶!郁苹忿忿不平的换上那套裙装,一边嘀咕:“协理有什么了不起,协理就可以利用职权整员工吗?” 其实……刚才那位大美女的警告她并不是不懂,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她对杜至野能有多少遐想? 再加上那个什么会的好像真的很了不起,要入会好像也很不简单。 杜至野名列其中,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不过……与她何干啊?她为什么得莫名其妙的遭受陌生同事的白眼呢? 胜任一个平时不熟悉的工作,郁苹自然有些手忙脚乱,在回答客人的询问里,她才了解自己除了超市和美食街以外的楼层,到底设了哪些专柜全都不清不楚,所以屡次因此遭受白眼和怒骂,让她愈显得有气无力。 服务课的课长终于看不下去,要她站在电梯旁,将楼层简介一一的背下来,下班前抽考。 郁苹抓著一张纸,紧盯著简介一边背诵,求好心切的她很希望能快些熟记,另一方面,她也趁著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学习电梯小姐惯用的语气和用词。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总觉得同事们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不论有意无意,都有著明显的嘲笑。 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她好几次低头审视自己,她的衣著和其他服务人员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郁苹正专心的打量自己,耳边却响起杜至野不解的疑问。 “你……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她和他的距离相当靠近,她这时才惊觉原来他这般高大。 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他有这般英挺吗? 杜至野不了解她怎会突然发愣,微愠的重复问道:“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你怎么穿成这样?” 郁苹从怔忡里惊醒,却也是疑惑满满。“我穿这样有什么不对吗?这是公司的制服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公司的制服,可是你的鞋子……”他无法找到任何字眼描述她脚上的鞋子,对她,他的要求自然放宽了,不过他可以忍受旧,却不能忍受破。 她脚上穿著和套装极不相配的黑色球鞋,鞋边竟还可以发现一些脱落的线头。 “我……” “服务员是公司的门面,你这个模样已让整个购物中心蒙羞。”他打断了她的解释,冷酷的指责她。 虽然来往的人不多,但郁苹仍可以感受到视线的聚集、著实令她又羞又急,想开口,杜至野却不让她有解释的机会。 “从你的考绩中显示你是个尽忠职守的人,但现在以你这个模样,根本不配这四个字。” “你何必这么说呢?”她只是省吃俭用,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 “我是公司的主管,当然有理由纠正下属。你的衣著不得体会影响门面,相对的也会影响业绩,你不认为该负起责任?” 被当面羞辱的痛,郁苹实在无法再忍受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她还认为他是个好人,现下倒成了恶魔,竟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她难堪、要她忍气吞声地接受批评? 她办不到! 郁苹畏缩的眼神一收,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杀气的愤怒。 “协理了不起是不是?”她大吼一声,不由分说的脱下鞋子往他的方向一扔,什么企业伦理全都不顾了,“你家开公司就可以很-是不是?我干嘛要无缘无故受你的气啊?大不了我不干嘛,哼!” 众目睽睽之下,郁苹光著脚丫踩在购物中心整洁又冰凉的地板上,她的心同样被这股沁凉冰得彻骨。 为了让小女儿能就读明星学校,她不得不对生活低头、不得不在金钱上琢磨努力,他根本无法体会她的辛苦。 反正,她大不了去工业区找工厂待,在生产线上打工至少单纯多了,犯不著一天到晚受气。 “站住!”肃杀的气氛在杜至野的低吼下爆发。 第一次,员工们看到了杜至野真正的愤怒,平日的他像座死火山,静默却也骇人,那已经够吓人的了;而现在,所有的人更是纷纷走避,生怕被龙卷风尾扫到,一同遭遇不幸。 火爆脾气的郁苹在刚刚已大声表态,她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怒吼,仍旧大剌剌地朝外头走去,坚持离开的背影教他看了火冒三丈。 这女人,真是太──欠扁了! “郁苹,你给我站住!”杜至野再一次的命令震撼了整座大厦,门边的迎宾员不得已协助拦下她,不让她离开。 郁苹恼火的转身,杜至野锐利的视线教人看了触目惊心,若她还是他的下属,肯定会吓得腿软。 “你叫我干嘛?”她以无奈的口吻说道:“我第一天回来上班不到二个小时,我想你应该不是想付我遣散费吧?” 气氛紧绷得好似玻璃都会应声而破,他缓缓地走向她,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冷又硬,一如他现在的表情。 杜至野相当生气! 这女人──目中无人、对他不尊敬、视命令于空气、衣著乱七八糟、说话颠三倒四、言行粗野暴力,没有一处像个女人,更没有一项符合公司内任何职务的要求,留她……绝对是个错误! 但,他的铁石心肠来到她的面前,直视著她眼中的坦率和天真时,他的气怒却消弭了大半。 “你……你说话啊!” 杜至野的脚步落定时,郁苹的头愈仰愈高,最后只能像对著天空般指著他叫。 气氛再度陷入沉闷,她感觉到他呼吸间冰冷的空气,还有他压抑的忿然。 “不说的话……那、那我走啦!”暴风雨即将来袭,她的怒火起不了作用,才不想傻呼呼的挨骂。 才刚说完,一股强劲的力道扫向她的手臂,杜至野紧紧的抓住她之后转身走回电梯,她尚未意会他到底想做什么,就被他以老鹰抓小鸡的方式拉入电梯。 电梯门刷的关上,没有半个人敢跟进,连原本的电梯小姐都消失了。 “你……你要干嘛?”郁苹被沉重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只好斗胆打破沉寂。 “闭嘴!”杜至野齿间迸出的低吼没收了她所有的疑问。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事情大条了。 偷偷瞄了眼他的侧面,她立刻开始后悔,宁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张脸。 因为……他的脸色既铁青又难看,好像……好像想杀人! 第五章 电梯门才刚刚开启,杜至野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猛地抓起郁苹又往外走。 郁苹在慌乱中打量这个楼层,也许是灯光作祟的关系,每一个专柜都晶莹得发亮,映照著所有的衣饰都显得精致美丽而且昂贵。 穿过一小块精品服饰区,千百双女鞋映入眼帘,在恍然大悟的瞬间,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我不要买鞋啦!”她犹如小偷被抓到一样的挣扎著。“这里的鞋贵死人了,随便一双就要一千元以上,要买我自己到菜市场买,一双才一百五十元……你放开我啦!” “冷静点。”杜至野揪著她的衣角,轻而易举的就让她动弹不得。 “你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她依然张牙舞爪的挣扎,无奈使劲了很久,却依然像原地踏步。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他的耐性有限。 “你休想要我在这里花一毛钱。”她自顾自地开始吼著:“明明要人家离职的,现在又要人家花钱?没道理……” “郁苹!”杜至野忍无可忍的在她耳边喝斥她的大吵大闹。 回荡在耳膜边的吼叫教郁苹不得不安静下来,可一旦不说话,他刚才吐出的热气残温却在此刻变得清晰,她的心情不自禁的开始狂跳。 “我没有要你花钱。”他对著她的后脑勺解释。 “咦?”她怪叫了一声,这才放心的正视他问:“没有吗?那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需要一双像样的鞋子。” “我已经没有在这里工作了,干嘛要……” “你不在这里工作,要到哪里去?”他慎重声明,“你少擅自做主。” “我擅自做主?”她不满的情绪高张,“奇怪了,我自己要辞职也不行?你很不可理喻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固执己见,却还是无法解释为何对她特别偏执。 她明明一无可取,明明让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就因为她的负责上进,是反抗他的第一人,所以他总是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你……你莫名其妙!哪有老板不让员工自请离职的?”郁苹扪心自问,她和他之间的相处气氛一直都不太好,他分明很讨厌她。 思及此,她恍然大悟地瞪著他,“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报复到我,所以才不放我走?就因为我不想向你弟道歉?” “如果需要道歉,你犯下的罪不止一项。”杜至野直言不讳。 “反正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整我,我要回家了。” 郁苹挣扎了下,他的手还是没放开。 “我们不妨理智一点。”他以妥协的口吻劝道:“你这样随随便便的离职,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我当然知道。”她睨著他,还不就是他欺人太甚?“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只好去找别的工作啊,反正我有手有脚。” “你并不是一个人。”他提醒她事情的严重性,一边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不解。 他为什么要为她担心?为什么要几近低声下气的留她?怪了,真是怪! 郁苹的眉心差点打成死结,他反覆无常的个性快将她搞疯了!她重申她的坚持好几次,他是听不懂吗?“烦死了,我都说我会找工作了,饿不死!” “你不止偏激固执,而且顽劣。”即使他再怎么努力的沉住气,还是禁不住握拳低斥。 “我就是受不了你动不动就骂人!你放手啦,我要回家。” 她用力一扯,力道一偏,硬生生的朝他的肚子打了一拳;他的眉心紧蹙,四周的人则是发出惊呼。 快跑!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你给我过来!”他拆穿她的意图,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愤怒的将她抓到鞋区里的试鞋沙发上一扔,居高临下的瞪视著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郁苹赶忙为刚才的那一拳解释,他严肃的神情著实吓人,连她都不敢领教。 杜至野一言不发的转身扫视专柜里的每一双鞋,很快的从架上挑出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递给她。“穿穿看。” 她的目光停留在高跟鞋典雅而简单的设计上,它并没有特殊或华丽的缀饰,但它优美的弧度和双脚结合时,可以将双腿修饰得更加优雅修长。 在穿上它的时候,她很快的爱上这双鞋。 “这是配合制服的基本鞋款。”他语气平淡地说:“高度适中,应该很适合你比一般人过动的举止。” “比一般人过动的举止”?光听这几个字郁苹就火大,挑明了说不就是粗鲁吗?说得这么好听! 她不动声色的将鞋子放回架上,杜至野随即皱眉。 “你在做什么?” “放鞋子啊。”白痴也看得出来吧? “我当然知道你正在放鞋子。”针对她的废话连篇,他捺著性子将注意力从愤怒中移转。“我的意思是,你把鞋子放回去做什么?” “当然要放回去啊,难不成要穿著走吗?”她不耐烦的扬声反问。 “你听不懂我刚才的话吗?”他快疯了! “什么啦?”她倏地失去耐性,一心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又要去哪里?” “回家。”她才觉得他奇怪,没事带她来逛鞋区做什么?她又用不著。 “把鞋子穿上!”杜至野的怒吼声再度响起。 “喂,你到底要干嘛?我都说过不想做了,你还要我穿这种鞋子做什么?” “谁说你用不著?谁说我肯放你走?”他的神情转为森冷,阒黑的眼瞳里闪著深不可测的光芒。 郁苹的背脊发凉,一股从脚底窜起的刺骨寒意直冲脑门。 “没有我的允许,你根本离不开这里。”他的怜悯之心早被她磨得消失殆尽,他决定惩戒她的时候,绝对是冷血无情。 “你、你以为你是谁呀……”她失去了平时的气势,因为四周的空气好冷,冷得她连话都无法好好的说。 “你想了解我是谁?我会让你有充分的时间来了解我。”他意有所指地道。 “我……” “当然,如果你坚持出走找工作,可以!”他唇角微扬,一抹降到冰点的佞笑令她倒抽了口寒气,他补充警告:“但,不论大大小小的公司、工厂,都不会用你。” “你、你想压制我?”郁苹的情绪激荡不已。 “你?根本不需要我多费唇舌,以你目前的风评,实在不怎么光彩。” 她的脸色一阵青白,无疑的,杜至野正在羞辱她,虽然他没有花费多余的字眼表示,但她却可以清楚的明白他对她只有不信任和讽刺。 之前她所认识的杜至野只是表面,而这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一个以精致的字句羞辱她、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男人。 以他的实力和势力,她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他的确有能力教她走投无路。 “你现在想怎样?”郁苹逼自己妥协,缓下语气问道。 “你的服务精神待磨练。”杜至野不假思索的下令:“从今天起,你除了公司的工作之外,下了班来我家。” 他深信杜宅里的老管家会给予她“最好的照顾”,相对的,杜绍威的无法无天也有人可以治理,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家?”郁苹不敢相信他的要求,他居然邀请她去他家?光听就觉得很诡异。“杜协理,你要我去你家干嘛?” 他将那双鞋重新交到她手上,冷漠得不作任何解释。 “这双鞋你可以直接拿走,明天开始,你直接到我家报到,到了那里你自然就会明白。还有,你的女儿也可以一并过去,这是我唯一的通融。” “可、可是……”她有满肚子的疑问和闷气,他怎么可以为她做主?她没有答应啊! “你不准拒绝。”迈开步伐离去前,杜至野森冷的口吻不容小觑。“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和你的女儿无法生存。” 吓!好严重的威胁!看样子,他好像不是开玩笑的。 完了!她真的完了,他要她去他家肯定没有好事!他的报复行动已经完全展开了。 杜宅,她想也没想过的深宅大院,该是有著令人眼花撩乱的豪华设备,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参观好去处,可是,她不想去! 现在的她该怎么办? “小妈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郁苹和萧忆婕走在一条幽静清爽的大道上,夹道两旁的樟树散发著怡人的芬多精,两人从刚才的警卫室一路走来,已经过了十分钟,但这条路却好似永无尽头。 萧忆婕的疑问同样也是郁苹的疑问,尽管她再怎么不愿意,在反覆思量事情的轻重之后,她还是硬著头皮来了。 她的机车好不容易修好之后,老旧的性能依然无法爬坡,所以她只能步行。 当她向警卫表示要找寻杜家的时候,他老兄怀疑的眼神中藏著一股畏惧,仿佛杜宅是座生人勿近的鬼屋。 可,它绝不会是幢鬼屋! 这个社区的建筑物皆占地广阔,每一户皆有如广告dm上截取下来的设计,不仅精美并且独树一格。郁苹母女平均每走过一户所花费的时间都相当长,可想而知它们的实际坪数到底有多大。 郁苹和萧忆婕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直盯著这座高耸的深咖啡色门墙。 从栏杆的细缝中,可看见里头有条与外缘道路相接的小道直通院内深处,绿意盎然的草坪显示出园丁整理的功力。 蓝白相间的建筑外观有种海洋度假别墅的味道,这个地方清新而整洁,怎么瞧也瞧不出它有何处能让警卫如此害怕? “小妈咪,你真的要来这里工作吗?”萧忆婕抓著栏杆,欣羡的赞美著:“这里好漂亮、好大哦,可以住好几百人耶!” 郁苹仔细的对照著印象中和眼前镶普金边的门牌号码,沉重的点点头。 深吸了口气,她朝门铃轻轻一按,对讲机里随即传来一道冷硬的女声。 (是郁小姐吗?) 郁苹对著对讲机萤幕猛点头,想必刚才的警卫已先替她们通报过了。 (你迟到了。)女音再度响起。 “迟到?”郁苹不解,“我不记得来这里有规定时间……” (进来。)没有抑扬顿挫的女声听起来颇为阴森,对方不待郁苹的解释,武断的结束对谈后将门开启。 郁苹体内升起一股闷气,随即牵著小女儿走入玄关。 有如刘姥姥逛大观园般,她无法不对院内的一草一木感到惊叹,萧忆婕同样也被这样的景观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还未走到主宅,门前站立著一位轮廓深刻的外国妇人,立刻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妇人头发苍白,整齐的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她的年龄应已过半百,可依旧昂然挺立的姿态显示了她的严谨。 她不苟言笑的紧盯著她们缓慢的脚步,锐利的视线一如杜至野冷然的眼神,只消轻轻的扫了郁苹一眼,就可以让郁苹一阵反胃。 “请问……”郁苹胆战心惊的问,不知道这名外国人听不听得懂中文。“杜协理要我来这里,是……” “首先。”妇人打断她的发问,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后,以流畅的中文说道:“来到这个地方,对这个家里的主人都必须使用敬语和尊称。” “喔。”郁苹立刻意会,这名妇人就是刚才利用对讲机同她谈话的人,而且她的声音一如她的外貌,冷漠而无情。 “第二,回答的时候只能答是或不是,不可以有疑问,也不可以拒绝主人的任何要求。” 妇人振振有辞的说著,她的气势惊人,郁苹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那我到底来这里要做……”困扰郁苹良久的疑问一直得不到解答。 “遵照二少爷的吩咐,你在这里学习的期间,萧小妹妹可以自由活动。” 妇人语气尖涩的说完,郁苹的疑惑更多了。 “学习?学习什么?” 妇人似乎不太喜欢她的提问,冷声答道:“二少爷没有告诉你?你必须在这里学习,如何当一名称职的服务人员。” “为什么?”郁苹纳闷,“我为什么非得来这里学习不可?” 妇人皱眉,看情形是无法忍受她有这么多问题。 “这个家的奴仆全都受过正规的‘英国皇家侍从训练’。” “什么是英国皇家侍从训练?” “是英国皇室的古老传承。奴仆的敬业、忠诚和服务精神在经过百年的淬炼之下,已成为全球王室贵族最喜爱录用的侍者。” 妇人说完,看著郁苹正要开口,她锐利的视线一扫,顺利的将郁苹的问题逼吞下肚。 妇人这才满意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管家伊格,今后将由我来执行对你的训练。” “那个……” “还有。”伊格再次夺下郁苹的发言权,直接下达命令:“以后除了工作上的问题,我不希望听见你的声音。”说完,旋即转身入内。 郁苹傻眼的瞪著她直挺挺的背影,怀著满腔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杜至野为什么要选择他的住所当成她的训练场地?是因为伊格吗?她看起来的确是个严肃又麻烦的人物。 那么,是不是也有成功的先例?伊格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到来,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应该有不少来此地受训的员工吧? “还不快点进来!”伊格的斥喝声传来。 郁苹马上慌张的跟进屋内,扬声问道:“那……还有几个像我一样的人来这里接受讯练?” 闻言,伊格健步如飞的脚步忽地停止,后头的郁苹险些煞车不住。 伊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加添了些匪夷所思的神态。 “你是第一个。” “什么?”郁苹吓了一跳。 “你是第一个进入这个家的世际新舫城员工。这么回答你,够清楚了吗?” 郁苹有著说不出的错愕,第一个?她是第一个进来这个家的员工? “可想而知你有多糟糕。”伊格淡漠的表示:“现在,你先把这个家的楼梯全擦拭一遍,记住,只能用抹布,一阶一阶的擦。” “楼梯?” “记得带著你的耳朵做事。”伊格忿然地斥道:“从现在开始,我的命令只会说一次,一项命令下达之后的工作时间只有三十分钟,接下来我就会验收成果,听见了吗?” “嗄?是……”郁苹不知道自己已被白了几次眼,看著伊格离开的身影,她还是很不习惯这些。 什么英国皇家侍从训练?分明是“杜家公约”。 她转头一望,眼前壮观的楼梯数量可把她吓坏了! 杜宅,不就是姓杜的人家住的大宅而已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阶楼梯啊? 不仅蜿蜒曲折、绵延细长,还要她一阶一阶的擦拭?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这就是她接下来的日子里所必须接受的训练吗? 她的问题好多好多,可到底有谁能完整的回答她?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郁苹喃喃自语的计算著杜宅里的阶梯数,当进位到百位数的时候,她的位置正巧在杜宅的最高处。 这座宅院最大的特色,就是庭院里另外加建的高耸建筑,它犹如一座高塔,内部只有螺旋梯直达塔的最顶端。 郁苹不了解为什么住宅里需要一座像-望台的建筑,或许顶端几座精密的望远镜可以解答她的疑问。 现在的天色已完全黑了,她猛然想起忘记问伊格,今天的训练需要多长的时间,她又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萧忆婕帮忙得累了,早在客厅里睡著了,郁苹想找个人抱怨,却苦寻无人。 愈晚,这座宅院愈静,即使佣仆众多,但没有一个人在交谈,郁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追问了老半天,那个人却连开口都不愿意。 整座宅院陷入沉闷的氛围里,她只能默默地完成工作,虽然已经超过伊格规定的时间,不过…… 好奇怪!郁苹坐在顶楼往下看,严厉的管家居然没有前来责备她? 大宅里的灯光突地转为明亮,郁苹灵机一动,索性将望远镜一拉,朝大宅的方向察看。 镜头一转,杜至野的身影随即完整的映入眼帘,也许是太突然了,她的心脏因此怦怦跳个不停。 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杜至野的一举一动,他正为沉睡中的萧忆婕掩上一条薄被,接著他的身影在窗帘的边缘晃动了下,立即不知去向。 疲惫不堪的郁苹伸了个懒腰,突然听见腰部的肌肉拉扯的声音,接下来她的腰部竟整个僵住了。 “哎哟……”她大感不妙的低呼,不会这么倒楣吧? 她微微的动了一下,从腰部扩散开来的疼痛非同小可,让她倏地冷汗直流,不禁为自己感到难过。 她天生好动,理应不会缺乏运动,况且她正值妙龄,居然会…… “你在做什么?”杜至野不知何时来到了高塔,换上一身休闲服的他依然英挺,只不过郁苹痛得没空欣赏。 “我……闪到腰了。”她为这个答案感到羞惭。 杜至野很意外在回家时见到萧忆婕安稳睡在沙发上的小身影,他由伊格的转述中得知她正在这座高塔上工作,所以他马上前来审查她拼命的成果。 晕黄的灯光映照出阶梯上打了层薄蜡,可以想见她有多么专心处理这些楼梯。 可是当她痛苦的表示闪到腰时,他反而为她的状况感到有趣。 “闪到腰?”他本能的欺上前反问:“你才几岁?” “我知道这样很丢脸。”她羞赧得几乎想跳楼,连忙转开话题。“很、很晚了吧……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我、我要回去了……” 她弯著腰,缓缓的移到楼梯口,才踩下一个阶梯,腰间的痛楚令她根本无法继续动作。“噢,天啊!真要命……” 她弯腰驼背和怪异的哀号举止,令杜至野再也按捺不住笑意,倏地大笑出声;郁苹羞窘的瞪了他一眼,却被他柔和的脸部线条深深的迷惑住。 爽朗的笑声低沉而浑厚,如同他的声音般富有磁性,除去冷漠气息的他因为笑容而显得更加俊逸,郁苹忍不住被他的这一面所吸引。 腰间的痛楚逼得她不得不马上面对现实,她收起对他的仰慕,半埋怨的说:“有、有什么好笑的?” “咳……抱歉。”也许是太久没有开怀大笑的关系,杜至野差点拉不回嘴巴的弧线;不过看在她今天够努力的份上,他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哪里好?”她侧了侧身,想以螃蟹横行的方式走下去。 “你这么走,就算到了明天也还走不到楼下。”他直言不讳。 闻言,郁苹的怨气冲口而出:“也不知道是谁的家,没事建这种高塔做什么?也不做个电梯,不然我也用不著这么辛苦了。” 杜至野审视著她的腰间。“你最好别再用腰使力,否则会更严重。”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不动,我怎么下楼?”她光往下看那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就头晕了,照她的速度,她得到民国几年才能回到陆地? “你的肌肉太紧绷了,放松些。” 他的手才轻轻扶住她的腰,她立即敏感的哇哇大叫。 “啊!别碰……会痛啦!” “你这么粗鲁的人也会怕痛?”杜至野戏谑地道。 郁苹将愤怒转成了发泄情绪般的碎碎念:“你当我没有神经和知觉吗?一直说我粗鲁,我是哪里粗鲁了?我可是也有自尊心的,你别一直自以为是的批评我;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变成这样?我甚至还搞不清楚我干嘛这么听话的来到这里擦楼梯,这叫什么训练?根本是藉机利用我……” “闭嘴──”他无法忍受的发出怒吼,让郁苹有种震耳欲聋的晕眩感。 她忍气吞声的安静下来,可眼前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呀! 不管了!她只好认命的慢慢走下去了。 忽然,郁苹感受到腰间被一双大手轻巧温柔的扶持住,令人心脏狂跳的温度以骇人的速度侵蚀著她。 “你怎么还是这么僵硬?”杜至野没有发现他引起的效应,低声责备:“不是要你放松吗?” “那……那个……我、我……你手、手……”她结巴了。 “你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我……我自己走啦!”好不容易迸出一句话,郁苹无力得腿都软了。 他凝视著她的腰和他的手,倏地放开。“我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郁苹有些失落的再度往下走。学习放松有何难?可是只要有他在,她怎么也无法放松,他随随便便的触碰,都数她方寸大乱。 二十五年来,她没有谈过恋爱,黄金岁月全在工作和育儿间消逝了,现下她心跳的感觉里有著甜蜜的暖流,实在教人依恋不已,即使她再怎么迟钝,也逐渐的有所意会。 可她和他之间的界线她自知无力跨越,所以才能迅速在依恋的情绪中抽离。她还是和他保持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比较好,至少可以让她自在些。 杜至野冷眼看著她如乌龟慢爬的速度,淡淡地说:“我忘了告诉你,这座高塔有自动断电的省电措施,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再过二十分钟,楼下的电动门会自动关闭。” “嗄?”郁苹尖叫了一声,不会吧? “所以。”他从她身边轻轻松松的晃了过去,凉凉的道:“你最好在二十分钟内到达楼下,拜!” 目送他轻快的脚步已在转眼间奔到了下个楼层,四周冷清的宅气教郁苹恐慌极了。 “等、等一下啦……”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愈走愈急,她的心也跟著愈来愈焦急,如果断电的话,连楼梯间的灯也会全部熄灭,那么她不等于陷入一个黑压压的空间?光想她就害怕。她不要!她才不要被关在这种地方! “等一下啦,杜至野!”郁苹心慌的大吼:“你不要走啦!杜大老板、杜大协理,你不要丢下我啦……” “看不出来……你会怕?”杜至野的声音忽然又出现在她耳边,惊人的是,在晕黄的灯光下,他发现她眼角染了一片湿气。 “我、我怕黑……”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最怕黑啊! “你会怕黑?”他对她柔弱的一面无法抵抗。 “对啦,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脚会踩到什么、手又会摸到什么……”郁苹向四周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吸了吸鼻子道:“听到各种声音,都觉得那是……那个……” “说穿了,你是怕鬼?”他嗤之以鼻。“肯定是你亏心事做太多。” “随便啦……反正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凝视著她恳求的视线和她真切的央求,杜至野莫名的有种快感。 “好吧!”反正他刚才说的事情纯粹只是吓她。 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她马上停住了泪水挣扎。 “我自己走啦,不要扶我!” “你实在……”他瞪了她一眼,“不接受帮忙就是浪费时间,你选择哪一样?” “我、我会痒啦……”她随口搪塞了个理由,总不能说她会害羞吧?他肯定会笑她。 “你的问题还真多。”杜至野叹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那个……”郁苹灵机一动,“你背我下去会不会快一点?” 他倏地眯起了黑眸,她居然敢向他提出这种不知死活的要求,而且没有任何羞赧的神色,反而相当认真? “不好吗?”她搞不清楚他为何生气,直呼道:“我的体重很轻耶!” “你自己慢慢走吧!”他漠不关心地说著,显然已被她无厘头的言行逼疯了。 “啊──别走!”这一次,她眼明手快的抓著他的衣角哀求道:“好啦,我自己走嘛,你陪在我旁边就可以了,行吗?” 杜至野有种被牵著鼻子走的感觉,可他没有拒绝,仅是把身子一退,静静地冷眼旁观。 郁苹不再多言,一心只想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限制内到达出口,高塔内只剩下她在艰辛的每一次举步后,本能的低呼声。 虽然如此,杜至野愈听就愈刺耳、愈听就愈不舒服。 他突然在她的正下方弯下腰,举动显得莫名其妙。 “你……你干嘛?”她不懂。 “上来吧,我不想因为陪你走路这种无聊的行为,变成我今天熬夜的原因。” “所以,你要背我?”她欣喜若狂的问。 “废话!”他已经觉得够委屈了,不想再多费唇舌。 郁苹兴高采烈的欢呼一声,连忙往他背上跳去,可是不知是因为力道过大抑或是高兴过头,她的脚很不听使唤的打了结,身体因此失去了重心,朝他的背后重重跌过去…… 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 一阵重物从楼梯往下滚落的声音,在一个巨大的撞击声之后戛然而止,他们省略了一整层楼的步行,头上却多了些瘀青肿包。 第六章 杜至野紧绷著脸,自从家庭医师走后,他寝室内的气温顿时降至冰点。 郁苹连看都不敢看他,想跟在家庭医师后面溜走,伊格却要她留下来。 可她留下来能做什么呢?他半句话也不说,她又怎么敢开口? 气氛相当沉闷,她的腰部还在痛,摔下楼梯的后遗症让她现在全身酸疼,可以想像杜至野现在一定也不好受,因为在当时,他可是活生生地被她压在身下。 “对、对不起啦……”郁苹低著头跪在地上,怯懦的道歉,“这一次是我不对,你、你别生……” 耳边没有半点回应。 “真的很抱歉,不然……我让你踢一脚好了。”她的腰弯得更低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当然,她的耐性也仅止于三秒钟。算了!她干嘛自讨没趣? 见杜至野仍然默不作声,于是她把心一横,正想起身的刹那,伊格的声音突地响起── “二少爷,您受伤的事是否该禀报老爷和夫人?” “不用了。” 杜至野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但郁苹却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紧盯著她不放。 杜至野已然气得无话可说,不论那座高塔再怎么高、宅院再怎么大,他从未因此而受伤生病。这女人才用了一个小时,就让他的额头一片乌紫。 “那么,请二少爷好好休息。”伊格说完,见郁苹犹如得到解救似的正想逃走,转头制止她。“你得待在这里向二少爷陪罪。” “我已经陪罪了呀!”郁苹哇哇大叫。 “他还没有原谅你。”伊格冷冷地道:“按照规定,你必须受罚,明天你的工作是把宅院四周的杂草除干净。” 她惨兮兮地嘟囔一声,事情演变至此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真的好想回家…… 伊格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关门离去。 “过来。”杜至野冷硬的命令声倏地响起。 郁苹僵硬而顺从的移向他的身侧,这才看清楚他正坐在卧室内的沙发上专注的翻阅财经杂志。 “倒杯水来。”他的头发微乱,右额贴了张ok绷,左手指节处也缠了绷带。 她默默地按照他的指示,端来了一杯水。 “把桌上的药吃了。” 瞪著桌上的药袋,她迷糊了。“你要我饮毒谢罪吗?” “你是从哪里想来这句话的?”他半垂著眼看她,怒意未消。 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居然误以为他要杀她?真是疯了! “不然,好端端的吃什么药?”郁苹理直气壮的问。 “如果现在有治精神病的药,我一定会要你一并吞下去。”他的语气充满不耐烦,“那是消炎药,对闪到腰会有些帮助。” “你好善良哦!”她一边以崇拜的口吻说著,一边灌水吃药,祈祷一觉醒来就会恢复。 她的赞美令杜至野有种不知所措的羞窘。 于是他在她吃完药后,随即草草的吩咐她可以离开,在她关上门的瞬间,他摔下手中的杂志,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思绪会变得这么乱? 他烦躁的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像找不到自己似的,有些惶恐。 某种异样的感觉正在发酵,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恼烦的问题接踵而至,结实的叩门声却打断了他的沉思。 去而复返的伊格于门口深深的行了个礼。 “有事吗?”杜至野不耐地问。 “二少爷,有些事我想先请教您比较妥当。”伊格必恭必敬的说。 虽然她的年龄仅次于杜宅大家长,但对于所有姓杜的孩子,她全都以主人的身分对待,从未反抗他们在工作上的要求,鞠躬尽瘁只为杜家人卖命。 看著伊格深夜来访,杜至野可以从她的举止中解读出异样的讯息。 “什么事?”他再度抓起桌上的杂志,却没有心情阅读。 “是这样的,我想问,郁小姐对二少爷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伊格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切入重点。 “为什么这么问?”他倏地皱眉,俊容冷冽。 “因为以训练员工而言,郁小姐以首开先例之姿进入这里,我想了解在她之后还会有其他人来吗?还有,若是训练事宜全权交给我处理,为了避免二少爷再有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我想请二少爷切勿插手。” 聆听著伊格的问题,就好似提醒杜至野般,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郁苹的确首开先例的进入他家,在她之前或之后,他却从未想过再让其他员工进来──这样的做法的确相当不寻常,可他还是有理由的。 “除了磨去她不时爆发的脾气,我其实希望她能成为杜绍威的克星。” “小少爷的克星是二少爷。”伊格直言事实。 “这些,你以后会明白。”他抚著下巴,若有所思。“总之,训练她是你的工作,我当然不会插手。” “好的。”伊格当是得到允许,脑海中计画著如何在郁苹身上下功夫。“二少爷应该还记得我训练仆侍时会发生哪些状况吧?” “我当然知道。”伊格的严厉手段,就是他拿来对付郁苹的武器。 “那么,所有的体罚我也许都会用上,可以吗?” 他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我将人交到你手上,你又何须多问?” “原来如此。”伊格老实的答道:“恕我直言,我以为她对二少爷而言是特别的人,所以您才对她没有防备。若她是您的朋友,我自然不能以对待仆侍的方式对待她,您说是吗?” “特别?”杜至野的眉心蹙紧。他不否认郁苹的特别,因为她的确不像一般女子温柔文雅,可伊格口中的特别,是否有别的涵义? “是的,伊格看著二少爷长大,二少爷对她的包容是对其他人所没有的表现,难道您没有发觉吗?”伊格并不需要杜至野的回答,只是纯粹吐露了一些个人意见,生怕超越主仆界线的她马上又鞠了个躬,准备退下。 也许,她又制造了个问题给他,可是,有些事她是不得不说的。 “二少爷,老爷和夫人虽然旅居英国,但他们相当注意您在台湾的动态。郁小姐因为您的命令进入了杜家,对他们而言,不论郁小姐是何方神圣,都会引起他们的重视,所以还请二少爷和她保持该有的距离,当然,在我的训练里,她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她对我一点也不特别,你听清楚了吗?”杜至野烦躁地翻了几页杂志,语气僵硬地说。 郁苹只是他的员工,走出他的公司、他的家,她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在乎! “伊格听得非常清楚。”伊格无视于他僵硬的神情,不忘提醒他,“下星期的狮子会茶宴,还请您务必抽空参与。”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应。 狮子会定时举办的茶宴,说穿了就是目前国内知名企业人的集会,藉由集会互相了解近态,也是身为企业竞争者的目的之一。 伊格在离去前,望著杜至野专注阅读的俊颜,不畏怯的又补充道── “还有,二少爷,您的杂志拿反了。” “报告课长,郁小姐又在和客户对骂了。” 这些天,服务课课长的耳边一直响起这句话,当下属们慌慌张张的跑进办公室待,他几乎都可以猜出又发生了什么事。 课长根本不想问原因,在第一时间处理问题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他快速地起身朝罪魁祸首冲去。 “有人看到她偷东西!” 郁苹的声音自大老远就可以听见,她正紧紧抓著一名年轻的女顾客,而刘岱莲正努力的向女顾客陪罪。 “搞什么嘛!”女顾客气呼呼的骂道:“这是什么购物小心?我要告你们污蔑我、栽赃我。” “对不起、对不起!”刘岱莲的腰呈九十度的弯度,她一边陪不是,一边怒斥著郁苹。“快点把手放开!你没有亲眼看见顾客偷东西,不可以这样……” “我没看见,别人看见啦!”郁苹说著,就想搜查女顾客的皮包,惹得女顾客惊叫连连。 “郁苹,你少惹麻烦。”课长无法忍受这个一天到晚惹事的女人,忍不住在她耳边低斥:“没有直接证据不能抓人的,我已经讲过几遍了?” “可是……” “总之你先放手。”闻风而来的杜至野及时赶到,他直接拉开女顾客和郁苹两人的手,瞪了郁苹一眼之后,转身对女顾客表达歉意。 “杜协理,她……” 郁苹不由得想阻止他,可他的怒目一横,她只得乖乖地噤声。 “这、这家购物中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也许是因为惊扰了不少客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女顾客不安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诡谲的神情教杜至野起疑。他礼貌的请她至贵宾室之后,请警卫做了一番检查,果不其然,女顾客确实是名窃贼。 在一番吵闹结束之后,杜至野冷然的视线一扫,果然瞧见郁苹得意的嘴脸。 “你,进来!”他进入电梯时,朝著正想回工作岗位的她下令。 今天是郁苹第一次轮值电梯的日子,好不容易等到正式工作的展开,她没多少时间听他训话。 “你有话就快说,我还要上班。”她踏入电梯道。 他额间的青筋直跳,闭上眼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好事?” “当然喽!”她开心极了,“我抓到一个小偷啊,你要夸奖我吗?” “我的样子看起来是要奖赏你吗?”他冷淡的反问。 她认真的摇头,“是不太像……只不过,她确实是小偷啊,你也证实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所谓各司其职的观念你还是不懂。”他几乎懒得解释了,只道:“这次只是幸运,如果抓错人,你知道公司得负担多少赔偿?”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赔钱。”她埋怨他的小气,“明明是个有钱人,事事都这么计较。” “你……” “我有说错吗?每次只要有我在,我就会听你老是说什么赔偿,好奇怪啊!” 一听,杜至野的脸全绿了! 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些话居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难道她不知道每一次他的出现,都是因为她惹出事端了吗? “你难道没想过,我每一次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他体内的火气倏地上升,“前天是打破家具卖场的玻璃、昨天是弄坏游乐场的机器、今天则是造成顾客的恐慌,这些到底是谁的错?” “耶──不对呀!”她可是有原因的。“家具卖场的玻璃是我帮忙搬床组时莫名其妙破了,我连碰都没有碰呀!还有,游乐场的那个机器更扯,明明是设计用来测量打出去的力量有多大,我怎么知道轻轻一敲它就坏了咧?今天这个更好笑了,我……” “总之,你全都有一番理由?”他忍无可忍的喝斥,无法理解为何她一点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一次又一次的违反公司规定,甚至变本加厉的对他不停的违逆,是否表示伊格对她的磨练似乎太轻松,所以她才如此无法无天? “这不是理由,这是事实!”她不畏他的寒气逼人,直言不讳。 “你是故意的?”他恍然大悟的问:“你要逼我撤销什么命令?让你回去超市?还是对你的磨练?” 郁苹一愣,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些事。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个人认命得很,是你赏口饭给我吃,我才不会耍那些无谓的心机。” 语毕,她一语不发地转头看著楼层介绍的萤幕,它设置在电梯门的上方,某些时段会播放一些电影的预告片段,可以让她打发一些尴尬的时间。 他无疑是在讽刺她的人格,这比起一些激烈的争吵都还教她伤心千百倍。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冷淡的朝他鞠躬行礼,对他视而不见。 “杜协理,您的楼层到了!” 杜至野蹙眉,也许是因为不习惯她的用语、她僵凝的面容,或是她突然的沉默,他全都感觉不对劲。 “杜协理不出去吗?”郁苹礼貌的问著,眼里原有的天真热情已然消退,烦躁得只想赶他走。 也因此,他现在不只感觉不对劲,而且还浑身不舒服。 “你……在生气?”原本只是存在脑中的疑问,回过神时他已经问出口了。 她半挑眉宇,仿效他平淡的语气道:“我怎么敢呢?杜协理,您是我的长官呢,我怎么敢对您生气呢?巴结您都来不及吧?” 聆听著她的违心之论,杜至野无法忍受的睨著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也不敢有其他的意思啊,杜协理。” “郁苹!”他几近咆哮地吼著她的名字,他真的快气炸了! “干嘛啦?”她捂著耳朵,感觉这个空间快要炸开似的。 怪了,她生闷气也碍著他了吗? “不准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一股心虚浮上心头,迅速扰乱了他的思绪。 郁苹仰起头,露出胜利的微笑。“那,你要为出言不逊跟我道歉吗?” 他瞪直了双眼,对她的得寸进尺更为气愤。 “想要别人道歉之前,你是否该反省自己之前犯过的错?” “反正我早料到你不会低头。”她心不在焉的说著。从刚才她就注意到一件事,他额头上的ok绷虽然有头发半遮著,但还是可以看到它不听话的翘了起来,几乎快黏到他的头发了。 郁苹本能地欺近他的身躯,手一抬,朝他的额上轻轻一拍。 她的突来之举吓了杜至野一跳,可这轻微的触碰,却引发非同小可的后果,狂猛的心跳声扰得他一下子陷入乱七八糟的心绪之中。 “好了!”她一派大功告成的口吻说道:“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啊?我的腰部好得差不多了呢,你叫医生开的消炎药还真有效呢……杜协理?” 他为什么好像傻了?郁苹凑近他,好奇的打量著,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著实让她忍不住依恋。 忽地,杜至野猛然推开她,一道嫌恶的视线迅速朝她扫视。 “你想做什么?”他厌烦的瞪了她一眼,“你不应该得寸进尺。” “我?”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所依恋,他一再的口不择言为什么老是针对她?“你的意思是……我想高攀你吗?” 所谓的流言,他当然也曾听说,只不过他现在的混乱,让他无法从事实和八卦中解读真相。 “难道你没有这方面的企图?” “你……你居然相信那些传言?”深受侮辱的她激动地道:“你聪明的脑袋是被吃了吗?居然会相信那种话。你说,我怎么敢,我又哪来的自信要你来喜欢我?” “我不可能喜欢你。”他冷声拒绝,同时也拒绝了心底突然涌现的一股……莫名冲动。 郁苹从震撼的情绪中感受到浓浓的哀愁,只能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一种让她几乎崩溃的情潮。 她深吸了口气,用力的颔首道:“好呀!你最好先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除非你爱上我,否则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遐想。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吗?” “放心?” “难道还不足够?”她颤著音,实在不想批评自己,可在他眼中,她的确相当不堪。 “我粗鲁、脾气大、长得也不够漂亮,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像你一样的背景和身世;我能带给你的只有数不尽的丢脸事迹,聪明如你,不会想因为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吧?所以这样的我,怎么会有胆子去喜欢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呢?” 语毕,郁苹几乎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他往门外一推,接著忿然的按住关门键,杜至野因此差点被门夹到。 关上门的瞬间,她整个人犹如泄气的皮球,委靡不振的跌坐在角落。 难以形容的难堪和伤感笼罩她,她一直很清楚现在全公司的人都在欺负她、等著看她的笑话。 又有谁知道她的笑脸背后掩埋了多少神伤?现在,连她也不放过自己了吗? 而,原来……她对他的遐想已无法抑制了吗?否则她不会这么难过! 在他面前她不止贬低自己,也伤害了自己,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今天早上九点五十分时,你对二少爷口出恶言,所以今天之内把车库里的车子全部洗一遍。” 伊格在郁苹刚踏入杜宅大门时,下了这道指令。 郁苹张口结舌的瞪著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满的不服气。 连日来,伊格都以同样的模式和她相处──命令指示下达完,伊格转身就走:一旦她完成了工作,她又会适时的出现。 她不论在公司犯了什么错,伊格都可以利用各种劳动体罚来警告她的不是。 好诡异的一个人!郁苹对这样的人最没辙了。 默默地走向车库,几辆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进口车静静地等候她的到来,她二话不说的开始工作,虽然腰间的伤仍些微的犯疼,但伊格并没有因此而宽待她。 至于杜至野……除了在公司,她在这个家工作的时间里,他都未曾再出现。 他真是个忙碌的人! 通常郁苹离开杜宅的时间都接近午夜,他却都还没回来,所以她对他开始感到敬佩不已,身为上位者的他实在比一般主管还辛苦。 一道微光照进车库里,她凝视著那辆车,讶异的眨了眨眼。 真是说人人到,今天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杜至野下了车就直往大宅内走去,对郁苹视而不见,不过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酒味令她不由得皱眉。 他喝酒了? 随著杜绍威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他真的喝酒了,真是不良示范! “哥,你喝酒了喔?”杜绍威站在楼梯口,朝著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的杜至野大喊。 伊格忙著取来冰块和毛巾,而原本熟睡的萧忆婕亦在杜绍威的叫喊声中清醒,她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不舒服地皱起小眉头。 身陷沙发中的杜至野轻揉著太阳穴,似乎是不胜酒力而感到难受;忽然间,额间的冰凉霎时为他纾解些微的不适,一睁眼,一双圆圆的眼睛正好奇的盯著他瞧。 “你……” “小妈咪说,有一种臭臭的饮料,喝了人也会变得臭臭的。”萧忆婕将毛巾放在他额间,天真地说道:“叔叔就是喝了那种饮料吗?” “嗯……”杜至野因为她的童言童语和贴心的举动,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暖烘烘。 他并不常和她相处,谈话的次数也不多,可小家伙释出的善意教人无法抵挡,她的善良……就好似郁苹一样。 萧忆婕捏了捏鼻子,摇头道:“这样不可以哦!小妈咪也说,那种饮料好难喝,喝了对身体不好,叔叔的工作好像很多,身体一不好就没办法做事了耶!” “你管我哥做什么?”杜绍威不满的插嘴抗议。 萧忆婕睨了杜绍威一眼。“因为我喜欢叔叔啊!叔叔是个好人,哪像你,哼!” “好人?”杜至野看著她反问:“你……怎么会觉得叔叔是好人?” 萧忆婕似乎很高兴和杜至野交谈,兴奋的解释:“我本来就觉得叔叔应该不是坏人,只是对很多事要求严格而已;况且叔叔长得好好看,好像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明星,忆婕一见到叔叔就会精神百倍哦!” 他聆听著几个艰涩的词汇,这些不是她该懂的。 “我要求严格?你有看到吗?” “小妈咪告诉我的啊。”萧忆婕笑嘻嘻地说:“小妈咪每次都说,你看起来很凶、很让人害怕,可是这样也不错,因为你直接表达喜……什么恶的,总之,不会让人家猜来猜去,摸不清你到底是在生气还是高兴,这样比较好哦!” “你小妈咪说的?”不知怎地,杜至野发问的开关似乎被扭开了般,他迫切的想从小家伙口中得知郁苹对他的看法。 萧忆婕大力的点头,眼睛发亮地说:“嗯,叔叔是小妈咪的朋友吧?因为也只有朋友,小妈咪才会夸奖他哦;而且,叔叔又给小妈咪鞋子和药吃,她好高兴呢!” “收人家礼物能不高兴吗?”杜绍威不甘被冷落,不屑的嗤哼。 萧忆婕欢喜的神情一变,面对杜绍威,她的不悦明显写在脸上。 “我们不常收人家的礼物的!小妈咪说,不能爱……爱什么慕荣的。” “反正不用钱的好东西,谁不会想要?你们又买不起!” 萧忆婕对杜绍威的自大自傲相当恼火,忍不住低吼:“喂!你们家是很有钱,那又怎样?我小妈咪已经准备哪天存够钱,自己也可以买一双鞋回送给叔叔当谢谢的礼物呢,哼!” “不知道会等到哪一天喔!” 杜绍威的风凉话引爆两个小家伙的争吵,杜至野难受得正想出声制止,院子里的哀叫声倒是替他省下了这项工作。 杜绍威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只消听到他捧腹大笑的声音,杜至野就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郁苹又跌倒了! 第七章 郁苹有著随时都可能跌倒的本事,杜至野自公司员工和管家口中可以得知不少这方面的讯息。 他从窗户望出去,见郁苹正从石板路上坐起,手边的水桶和洗车用具已倒得乱七八糟,她却能像没事般,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妈咪!你没事吧?”萧忆婕冲出去,担心的问。 “没事。”郁苹摸摸小女儿的头,安慰道:“我今天的工作特别顺利,所以现在可以回家喽!” “好,我去拿包包。”萧忆婕一说完,便兴高采烈的往屋子里冲。 郁苹这时才朝自己的脚跟望去,发现拇指的边缘有些擦伤。 应该无所谓吧?她早就习惯自己常跌倒了,大伤还没有发生过,小伤只消两天就可以痊愈。 “欺骗小孩很不好!” 杜至野缓缓的走近她,浑身酒气未散,呛得郁苹很不舒服。 “你不也是?喝这么多酒还开车,被警察捉到还算小事,如果因酒醉驾车而发生事故怎么办?”她唠唠叨叨的说完,捏著鼻子扮鬼脸。 “等等!”他突地抓住她的衣角。 关于萧忆婕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记得很清楚,无法言喻的欣喜充塞著他的心,但真正想问她什么,他却不清楚…… “干嘛?”她问。 “没……没事。”杜至野摇了摇头。 他转身进屋前忽地踉跄,若不是她眼明手快的扶住他,他也会同她一般跌倒了。 “看吧、看吧!”扑鼻而来的酒味更浓了,她瞪著他的胸膛,没好气地说:“喝醉了吧?真不晓得你刚才是怎么回家的?干嘛喝那么多!从没在你身上闻过这么臭的味道,真是……” “我身上?你几时闻过?”他烦躁的问道。 “你忘了吗?”她马上举出一些例子。“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起吧,你穿著一袭西装,身上有一股淡雅而清爽的味道,然后……你要背我的那次,你才刚洗好澡吧?还有沐浴乳的味道呢!还有,之前在电梯里呀,你身上也很好闻,我没闻过这么香的男人味呢,我还满喜欢的哦!” 他难以想像她怎敢如此大言不惭,可她似乎有不少“经验”的说法,著实令他心中浮上一阵酸溜溜的感觉。 “你闻过不少男人?” “嗯……没有耶!”她坦白地说:“我闻过的男人只有你啦!” 那就好!这句话他差点冲口而出,可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连日来想让心情平静的努力已宣告失败,也因为这样矛盾的心情,令他恼羞成怒的甩开她的手。 “我不用你扶!” 不明白他说来就来的怒意从何而起,郁苹瞪著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也跟著被惹恼。 “喂!你好端端地生什么气呀?我又没得罪你,神经病!” “你说我什么?”他顿下脚步,粗声粗气的斥道。 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再怎么做,都无法和他好好相处一次?每一次怒目相向时,面对他的冷漠和无情的斥喝,她就好难过! “你、你神经病!”怒潮总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无法忍受心里一再受伤难过的情绪,所以一并发泄。 “看来,这几天的磨练似乎不够。”他瞪著她身上的工作服,冷冷地道:“我要你来,并不是要你来学习如何忤逆上司的,你似乎还受不够教训。” 哼!又搬出“杜家公约”了! “什么磨练?我都还没有抱怨呢!你要我来学习服务的精神,结果呢?不是擦楼梯就是洗车,只是要我出卖劳力而已,我半点服务精神也没学到!” “你如果遵照伊格的叮咛,现在你根本不用做这些事。” “我一来,她就要我擦楼梯啦!”她生气的道:“她分明只是想以整我为乐,你还把话说那么好听做什么?” 他沉下脸,冷漠地看著这个不用大脑的女人。 “擦楼梯必须一阶一阶地擦,这就是为了养成你在和客人应对时,必须行礼的习惯性动作。” “鬼才相信!”她不服气的反驳:“所以呢?在那之后,全是一些劳动惩罚喽?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她都可以有借口让我累得半死。” “我就说你脾气乖戾,所以我并没有阻止她这么对待你。”他不客气地回道。 闻言,郁苹的眼睛瞪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圆。 “你、你真的很过分!”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就因为我不怕你?”她气呼呼地指著他大吼:“说来说去,你还是很瞧不起我喽?” “你到底在说什么?”真不懂她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结论,不过倒很符合她颠三倒四的风格。 “伊格老是说要敬畏主人、爱护主人,可我都没做到,所以你就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喽?”她头头是道的说。 “你的确都没有做到。”他坦言,“服侍主人时要以对待客人的方式,你却没有从中学习到任何诀窍。” “哼!”要是他替她解决了生活上的某些困境,她也不需要听他差遣。 郁苹脑中忽地闪过那双漂亮的鞋子。 她是接受了他的恩惠,不过她亦曾暗暗起誓,等到自己有还清的机会时,看他还怎么嚣张,可恶! “还有……”他冷冷的语气中带有讽刺的意味,“以后我回家时不想看到你,所以你最好在这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因为你会让我一片混乱!杜至野在心中暗自加了这句话。 他不理会她受伤的神情,强烈的想在混乱中找回自己──他厌恶陌生的自己。 与其让他心烦意乱,唯有对她视而不见,甚至伤害她,自己才能得到平静。 重重的打击撞入了郁苹单纯的内心世界,她一直不敢对他存有过多遐想,可是他直截了当的命令犹如一把冷剑,伤得她体无完肤。 望著杜至野离去的背影,某种意念从她脑海中浮现。 当热潮从眼眶涌现时,她想也不想地用水桶里的残水泼面。 她告诉自己,清醒吧!她不能沦陷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里,否则……否则就好像泄露了她爱上他的事实…… 英国人习惯饮下午茶,权贵名流通常喜爱举办茶宴款待友人;为了延续这项传统,由英国皇家创办的狮子会自然更重视宴会的开办。 “杜协理,狮子会这次举办的茶宴将发表德西凡尔设计大师的绝版银器作品,这位设计大师自去年决定将产品精简之后,所有的作品全部限量出售,我们购物中心的楼层之前有他签约定期展售,所以是否要先和他预订未发表的作品,以避免在茶宴中让其他大老板用相同的低价购置,影响我们的主要业绩?”管销经理于早晨会报中,第一时间提出意见。 精致的手工银器一直是企业大老偏爱收藏的精品之一,而德西凡尔出产的手工银器是属于世界级的名牌,其价格相当昂贵,所以展售会的业绩几乎全是这些大老们的功劳。 管销经理相当紧张,因为若是大师心情好,在茶宴中爽快的以低价卖给这些大老们,将会严重影响展售会的业绩。 杜至野啜著咖啡,目光紧盯著昨日的总业绩报告,对于狮子会茶宴一事,他显得漠不关心,但只要一提起狮子会,所有人的眼睛全亮了。 因为,狮子会是全世界富豪聚集的俱乐部,他们所能拥有的贵宾级礼遇令一般人十分憧憬。 他们的聚会到底是如何的奢华?聚会中又出席了哪些名人?他们在宴会中会讨论些什么事?这全都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时常参与其中的杜至野反而不觉得稀奇,从每日的营运中预测年底的总业绩,这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基本上,德西凡尔不会破坏自己作品的行情,你不需要操心这个问题,倒是昨天在会场上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管销经理有些意外。 这个消息他已下令要员工们封口,怎么还会有流言传至协理耳里? “既然你提起德西凡尔,那么他的作品在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所谓数字会说话,虽然眼前的报告上只字未提,聪敏如杜至野,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略知一二。 “因为经典银壶损坏,所以……” “损坏?”杜至野倏地打断他的话,“经典银壶只是用来展览的非卖品,怎么会坏?” “是这样的……”管销经理战战兢兢的道出事实。 展览品原本好端端的挂在墙上,甚至用玻璃四面保护,偏偏有人会为了追一只蜘蛛而将价值三十万的银品摔出一个凹洞。 “是谁这么粗心?”杜至野愠怒的问。 “服务课的郁……郁苹小姐。”管销经理嗫嚅的说。 众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最近常和杜至野缠在一起,所以当管销经理吐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顿时如蚊鸣般小声。 郁苹……这两个字重重的撞击著杜至野的心房。 他眉头倏地蹙起,心中一股莫名的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燃起。 这个惹祸精!到底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服务人员不需要打扫,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这对他而言是相当难以理解的事情,她老是在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里搞破坏,累积下来的事件已多不胜数。 管销经理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基本上,郁苹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她会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拿著高跟鞋挥打蜘蛛,那一幕早已成为公司最新的八卦。 杜至野额际的青筋直跳,他铁青的脸色让今天的会报呈现一片低气压。 门外一阵惊呼传来,杜至野似乎有所意会,在第一时间冲出会议室,而他所见到的景象是── 郁苹整个人以夸张的大字型趴在地上,几乎一动也不动。 她身边散落的购物纸袋无法计数,原本是扎绑纸袋的绳子突然断裂,害得她因重心不稳而跌倒。 “郁──苹──”杜至野冷冷的低吼划过沉寂的空气。 郁苹正努力的从地板上爬起来,丝毫不担心令人胆寒的怒喝,她捂著撞红的鼻子,迎向杜至野的怒颜。 “杜协理好!”她猛然记起伊格的教训,乖乖地向他鞠躬。 这几天伊格犹如盯梢股直盯著她不放,不知道公司里是否有伊格的眼线,因为她在公司的一举一动,她都知之甚详。 也因此她的劳动体罚未曾休止,举凡杜宅的楼梯、地板、窗户及院子里的杂草,甚至是游泳池边的磁砖,还有浴室的马桶,她全都清洗过。 尤其对杜协理不尊重的惩罚,简直差点要了她的命! 现下,她还是忍气吞声好了。 郁苹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反而教杜至野不习惯极了,他冷冷地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来……呃……报告杜协理。”她生硬的改口:“我将购物袋的瑕疵品送上来检验。” “这是你的工作?” “难道不……呃……报告杜协理,我目前担任派遣员的工作,哪个部门需要帮忙我就去哪里,所以……” “派遣?” 杜至野眉宇间的戾气堆积,怒目一横,各大部门的主管们纷纷心虚地闪避他的目光。 显然有人把天真的她当傻瓜,她被利用居然还不自知? “所谓……呃……报告杜协理,所谓派遣就是──” 她实在不习惯以这种方式和他对谈,而且,他的脸色竟因为她的客气而变得更难看?好奇怪呀! “你不用解释,我很清楚派遣的意思。”他对她使用“敬语”的口气著实无法适应,“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她本想开口拒绝,但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直盯著她瞧,她只好勉为其难的进入他的办公室。 哇!协理的办公室真不是盖的! 郁苹惊讶的望著宽阔的室内,认为比起杜宅,这里也不遑多让。 “坐!” 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架式展现出她印象中的霸气。 她左右张望,一边坐下来一边赞叹道:“杜协理的地方真漂亮,个人办公室都比我家还大呢!” “首先我得提醒你。”他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对她说:“若没有人事命令,你不需要接受派遣。” “咦?” “公司有专职的派遣员。”他忍不住责备她,“我不否认你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可以称作能干,但你一点也不精明。” “喂──”她本能的怒吼一声,但伊格的叮咛言犹在耳,而且她还清楚记得体罚所带来的劳苦,所以她只得将怒气一吞,低声道:“杜协理也不需要这样批评我吧,互相帮忙也不错啊!” “互相帮忙?那你把银壶弄坏的事又怎么说?”他突然想起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没错啦,那的确是我弄坏了……” “你想要我怎么处罚你?扣薪?”他躺入椅背,语气冷淡的问。 “不能扣薪!”她有些慌张,连忙道:“过几天就是小家伙缴注册费的日子,所以不能扣我的薪水,你……杜协理要我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在这时候扣我薪水,否则……” “那么,劳罚?”他打断了她的话。 “又劳罚?”光提起这二个字,她的身体就犯疼,为什么自己不论在哪里,都逃不过劳罚的苦痛?还是,他才是害她劳苦的元凶? 答案其实很明显! 这就是他所谓的“磨练”吧?她的确已深刻的体会到了。 但碍于现状,她不得不低头,离月底还剩几天,她怎么样也必须撑过这些天才行! 其实,并不是她吃不了苦,而是她已经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她最受不了的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和他之间的蜚短流长。 不管她再怎么辛苦,换得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不堪的奚落、一次比一次更沉重的工作量,逼得她好累,精神和体力上早已支撑不住。 她唯一能追究的原因就是他,杜至野这个名字让她必须无条件地承受欺凌。 虽然她的名字和他纠缠许久,却没有因此而倍受优待,反而遭到严重的排挤,逼不得已,她甚至得配合演出,不得有所怨言。 磨练是他的要求,现在却成了全体员工对她的欺凌,说真的,她累了! 也许他神通广大,但他绝对猜不到,她已经找到工厂的线上工作,虽然是大夜班,但工资很不错。 “你怕了?”他打断她的思绪。 她疲惫的脸色似乎流露出对劳罚的畏惧,这是他当初的要求,可现在却没有成功的喜悦,反而有股深深的罪恶感…… 她轻轻地摇头,不让自己的思绪泄露出来。 “总之,杜协理想要罚我什么,我都得照办,不是吗?” 也许她没有其他意思,但他听起来就是语带讽刺! 他忿然地道:“你既然这么想帮忙,那么就把各楼层的客用厕所打扫一遍。” “什、什么?”她吓得瞪圆了眼,心脏几乎快停了。 整个购物中心光楼层就有六十六层,一层少说也有两间厕所,随便加乘一下,百位数字就在她的脑袋中狂飞,她的眼眶倏地泛红。 “那只银壶原价是三十万元,现在至少涨了双倍,清扫厕所算是便宜你了,还是……你想赔钱?”他无情的神情宛如噬钱的商人。 “你……” “你想说我为难你?这可都是你自愿的,不是吗?清洁人员一定很高兴有你的帮忙。”他面无表情地说:“再者,你曾说不论我要你做什么,只要不扣钱,你都会去做,难道现在想反悔?” “没……” “记住你说过的话。”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看著她,“现在,你可以去忙了。” 她好心寒!隐隐的,连骨头都痛了。 她从未否认对他的憧憬,虽仅止于暗恋,但他无情的言词却狠狠地刺伤了她。 他明明很清楚她的处境,她没有钱。 “那……杜协理,我先去忙了。” 她不得不自请退出,否则眼泪就快夺眶而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也不想再承担一切的伤害,此刻的她只能低头,只需再撑几天就好…… 她要逃了! 她要逃开这里,也要逃开对爱情一时的迷恋,她要找回自己才行。 就算他真的神通广大,也无法阻止她的决心! 第八章 夜里,车灯随著行进的速度缓缓扫过杜宅的草地,车子随即驶入车库。 杜至野下车从车库内走出来,凝视著今晚的月亮,突然觉得它黯淡许多,而这座庭院,似乎也有所变化。 除了微风轻扫树梢以外,四周静默得可怕。 他不是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他今天好像对“安静”这情形特别留意?于公司里如此,回到家亦然。 “二少爷回来了。”伊格在门口迎接他,“老爷今天来过电话,关于这个星期六的狮子会茶宴,他是赶不回来了。” “嗯。”杜至野习惯性的走向客厅的沙发,桌上备妥的茶正冒著热气,等著他的饮用。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过,不知怎地,他突然发现茶里的渣滓全都不见了。 “这茶……”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伊格连忙在他身边站定。 “这茶是谁泡的?”他轻轻啜了口,味道似乎也变了。 “二少爷,茶是我泡的。” “那……之前也是?” 管家微微的颔首道:“我不知道二少爷所谓的之前是什么时候,不过从以前到现在,茶一直是由我来泡,但前阵子是由郁小姐经手。” 原来如此……杜至野恍然大悟,以她粗枝大叶的个性,泡的茶会出现渣滓也变得理所当然。 “二少爷,这是郁小姐要交给您的东西。”管家从茶几上取来一个纸袋。 他狐疑的打开纸袋,内部有一个纸盒,里面装的是一双鞋。 灯光下,那双男鞋黑得发亮,虽然不是名牌,而且款式也很简单,却教他莫名的欣喜。 “郁小姐有留话,说这是还给二少爷的恩情。”伊格接著说。 “恩情?”他皱起眉,想起萧忆婕的童言童语中似乎有提到鞋子的事。 “我没有问,所以不太清楚。” “她今天在家里没做什么蠢事吧?”他正觉得奇怪,因为今天在公司也异常平静。 伊格迟疑了半响后,恭敬的答道:“她今天没有来。” 杜至野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紧盯著伊格平静如昔的表情,不解她怎能放任郁苹如此大胆。 “她为什么没有来?” “我以为二少爷会知道。”伊格皱了下眉头,“她说她今天正式向公司辞职了,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来这里接受训练。” “什么?”他十分震惊,她的自作主张令他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气愤。 “是的,二少爷,公司的人事课已批准了。据郁小姐的说法,她按照公司规定,已于一个星期前提出离职申请。”伊格缓缓地解释,也很意外杜至野似乎并不知情。 杜至野一语不发的瞪著那双黑亮的鞋子,体内的熊熊怒火正狂猛的烧蚀著他的理智。 她怎么敢在未经他的许可之下离开? 人事课的批准亦是引燃他怒火的原因之一,这是她和人事课之间协调好的,他却被蒙骗而不自知? 而且,她又为什么要走?她怎么敢忽视他的威胁而出走?她的胆大包天,让他非常震怒。 此时,对讲机的呼叫声急促的响起,打破沉闷的空气。 “什么事?”伊格睇著萤幕里的警卫,他的神情有些慌张。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警卫畏畏缩缩地说著,萤幕里的左后方,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请说!” (是这样的,有个小女孩说要找杜至野先生。) 突地,画面里出现了一双含著泪水的大眼睛。 (叔叔……) “忆婕?”循声而来的杜至野有些意外她的出现。 (叔叔,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萧忆婕半低著头,身旁多了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正好奇的盯著对讲机,对这么先进的科技仪器虽然瞧不出个所以然,但仍专心的解释著:(不好意思啊!她的小妈咪出事了,她说你可以帮忙,所以我才带她来。) “出事?”他紧皱著眉,心也跟著被揪住。 (唉!今天她小妈咪在上班的途中出了车祸,现下在医院里吵著要出院,什么药都不吃,坚持自己没事。)老妇人语重心长地说:(她就是怕花钱,忆婕说你的话她小妈咪应该会听,所以要我带她来,请你帮个忙。) 一听到郁苹出车祸的消息,之后老妇人说了些什么,杜至野全都没听进去了。 “严重吗?”他非常关心这件事。 (小妈咪……全身是血,好可怕……)萧忆婕才说完,又抽抽噎噎的哭了。 杜至野整颗心全纠在一起,旋身抓起车钥匙,二话不说就冲出门。 难怪他会觉得今天公司里特别安静,而家中的气氛又恢复沉寂,原来全都是因为她不在! 她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吗?为什么?是他逼人太甚? 不过,拒绝靠近她的人是他,可是现在不习惯的人反而也是他?她正慢慢地改变他的习惯,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他的生活里,没有了她,他反而浑身不对劲。 他不喜欢她离开的决定,可先前的怒气全被她发生车祸这件事一扫而空。 即使他再怎么逼她,也绝对不希望看到她受伤,因为他会比她更难受…… 急诊室里从小夜班开始就一直不得安宁,郁苹的吵闹声著实令所有的医护人员相当头疼。 “我说了,我不要上药、不要打针,不要靠近我啦!”郁苹拒绝任何治疗,嚷著要出去,“我说话还可以这么大声,就证明我没事嘛,干嘛送我来医院?” 她开始抱怨救护车的司机,若要到医院花钱,她宁可回家让伤口自然好。 “郁小姐,你肩膀上的伤口很深,一定得缝合……”医生被她的大吵大闹惹得头疼,更疑惑她为什么不肯就医。 他从没见过病患受此重伤依然精力旺盛,她肩膀上被玻璃狠狠的划了一刀,皮开肉绽的样子相当可怕。 “不用啦!” 郁苹急急的想跳下床,身边的护上们却比她更固执,坚持要为她止血。 这样的戏码不知重复了几回,搞得大家人仰马翻、精疲力尽。 抱著哭泣的萧忆婕,杜至野从急诊室门口就可以看到郁苹拿著点滴瓶乱挥的景象,望著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的衣服,他的神情相当凝重。 “不要碰我!”郁苹胡乱的嚷著。 一道逼近的颀长身影突然笼罩下来,迎上的凛然目光令她倒抽了口气,而萧忆婕惊慌的模样也令她心虚不已。 “你来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来看你怎么无理取闹。”杜至野将萧忆婕放在空床位上,转身冷冷的责备她,“你知不知道你把忆婕吓坏了?” “我知道。”从小女儿的眼神里,她可以清楚的解读到她忆起自个儿父母双亡的可怕创伤。 “那么,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他教训的口吻丝毫不留情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感到羞惭。 可是,她不能就医啊!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楣,才第一天上班就出车祸,光想到那些医药费,她就恨不得杀了那个逃逸的肇事者。 她微微地移动了一下,他的眉心又是一蹙。 “你想死是不?” “我要回家啦……”郁苹低声道。 闻言,他厉声怒喝:“你是痛昏头了是不是?你这副模样怎么回家?” “要你管!”她也许真是痛昏头了,但她的苦衷他怎么会懂?“我要回家啦!” 她的脚还未接触地面,他便怒气腾腾的将她抓回床上,她的固执实在令他非常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很严重?你为什么不冷静的听一次劝告?” “我够冷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暗暗的看了萧忆婕一眼,悄声解释:“我就是不想让她担心,何况我也没有钱看病,你少多管闲事!” “你已经够让人担心了,不过,你不可能连基本的医药费也付不起吧?”他冷声问道。 “我不想付,我不想将钱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他恍然大悟的颔首,体内的怒火却更狂炽。 “你白痴啊!”他勃然大怒的吼:“省钱不是用这种方式,你听好!现在给我乖乖的躺好,马上进手术室做缝合,其余的我会帮你。” “我就是不要你帮忙嘛!”她好不容易才回赠他礼物,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恩情。 她想要断绝对他的情愫,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只是帮这些医护人员的忙,你的个性我难道不了解?”他想起她离职的决定,一股怨气油然而生。“还有,你为什么擅离职守?” “我没有擅离职守,应该有人告诉你吧?我是按照规定的程序离职的……”一阵刺痛突然侵蚀著身体,她眯起眼睛,强忍著痛楚,缓了一口气才再度开口:“你说错话了。” “我没有说错!”他的心因她苍白的脸色而犯疼,“我说过,我的命令才是命令,你得听我的。” 喝!这么霸道! 她瞪了他一眼,“那公司里的规章不等于形同虚设?你真是不可理喻。” 看她又不安分的想找鞋穿,他扬手将布帘拉起,想区隔出一个空间让他们独处。 郁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动机,她暴躁地说:“你这么做也没用,我不会妥协,更不会做缝合手术,你死心吧!” “你认为我大老远跑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不耐烦极了,也许是闹得太久,她的头愈来愈晕,肩膀上的伤口也好像麻木了一般,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杜至野深深地叹了口气,半威胁的说:“逞强并不能让你的伤痊愈,快躺下来休息。” “我不要!”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他郁闷的情绪终于爆发。 “你再说一次?” 他锐利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 她仰著头,不愿屈服的溜下床。找不到鞋穿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光著脚丫子。 “说就说,我不要就医!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已经不需要听你的命令,我要回……” 倏地,她的身子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扫,立即被他拉回床上牢牢的牵制住,还来不及开口,她的声音已完全被他的唇没收。 她惊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唇紧贴著她的,奇妙的柔软触感深深撼动了彼此。 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潮令人销魂,他轻轻的吻著她,深深的迷恋教他无法自拔。 所有紊乱的结似乎全被解开了,他紧紧抓著她的双手,感觉她的僵硬渐渐软化后,才不舍的放开她。 郁苹尚陷在错愕当中,所以不敢看他,气氛霎时变得尴尬而诡异。 杜至野没有再说话,拉开布帘走了出去,之后过来的医护人员趁著郁苹无法反应时,迅速为她处理急救。 萧忆婕只知道布帘后的郁苹突然安静了,她不知道杜至野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不过她却很高兴她的小妈咪终于妥协了。 “叔叔,你的脸红红的……”萧忆婕好奇的瞪圆大眼,直盯著面无表情的杜至野瞧,“你被小妈咪打了吗?” 杜至野捂著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也为自己的行为而诧异。 他吻了她,他居然吻了她? 前所未有的情潮充塞了他的心,他开始依恋起她唇间柔软的触感。 萧忆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不过叔叔真的很厉害,我就知道小妈咪一定会听你的,不知道叔叔对小妈咪做了什么,小妈咪现在很乖耶!” “是吗?”杜至野一阵心虚,他并不是后悔他刚才的行为,而是他必须对萧忆婕隐瞒,因为布帘后的世界──儿童不宜! 他抚了抚萧忆婕的头发,若有所思。 也许他该同意伊格的话,郁苹对他而言的确特别,因为她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他所有的心思。 也许,他真的喜欢她…… 不对!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明明对她的粗鄙充满了厌恶和不满,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叔叔?” 萧忆婕稚嫩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俯视她的眼神柔和而温暖,所以萧忆婕毫不畏怯的靠近他。 她揉著双眼,经过这一阵子的折腾,她也累了。 “想睡了?”他轻声问她。 此时的急诊室非常安静,除了护理站里偶尔传来的广播外,所有人几乎都已进入梦乡。 萧忆婕点点头,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随即沉沉的睡去。 凝视著同样陷入沉睡的郁苹,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再次触动了杜至野的恻隐之心。 他的脑海中霎时闪过一个念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他是动摇了,但那绝对是同情心罢了,他不可能会爱上她,绝对不会! 我带忆婕回去休息,你别乱跑! 杜至野 凝视著手里的字条,郁苹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要怎么跑?她只要一动,身边的护理人员便马上过来关切,把她看得比犯人还紧。 况且,昨日那一吻不断的在她脑海中重复上演,她的心始终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他不可能喜欢她,这是她从他口中得到的肯定答案,但……他为什么吻她? 如果想要让她安静,那他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了? 他是亿万企业家的第二代,英姿焕发、才貌兼备、受人尊重,看起来是多么威风豪气啊!而她只是个被父母赶出家门、准备一辈子窝在工厂当女工、身边还带著一个女儿的苦情女,这是多么悬殊的背景?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想来有多么可笑。 她不敢再往下想,甚至不敢在他身边出现。益发自卑自怜,她就愈显脆弱,自己还有生活要过,如果因此而沉浸在幻想里,那么她就惨了! 毅然决然地,郁苹趁著护理人员进厕所时,拔下手上的点滴,轻巧的溜下床后,她找到了自己的鞋子。 她不想再接受他的任何好意,也不想再因为他莫名的举动而心烦意乱。 原本血迹斑斑的衣服已不知去向,所以她随手抓了外套就往外冲。 也许是夜深了,一辆救护车送来的患者,让原本陷入安静的急诊室顿时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当郁苹走出医院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这家医院离她家并不远,她选择慢慢地走回家。 昨日的车祸为她造成不少损失,她趁著这段时间慢慢的计画一下将来。 工厂那边,还会让她回去吧?幸好忆婕的注册费并没有因为医药费而花掉,那生活费应该可以靠工厂的工作支撑下去…… 不知是否想得太入迷,郁苹突然惊觉救护车的声音离她好近,蓦然清醒时,一辆救护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这才想到自己刚从医院跑出来,现下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救护车的门刷的一声滑开,杜至野面色如霜的瞪著她。 “你居然偷溜。” “我、我才没有!”她连忙狡辩:“我只是……只是想散散步。” “上车!”望著她一张惨白的脸孔,他不由得心疼。 她张望了下四周,医护人员早将她团团包围,她想伺机逃脱的念头已然破灭,所以只得乖乖地上了车,气恼自己的疏忽。 沿途中,杜至野一语不发地瞪著郁苹,她无奈的盯著窗外,失去血色的唇瓣干涸的像朵枯萎的花朵,弱瘦的肩头缠著绷带,黑亮的发丝微乱,却也自然的披散在肩上,更显得她脸蛋的娇小。 他从未仔细端详她的长相,因为平时横眉竖眼的她并不似现在这般静默。瞧她细细柳眉下的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微挺,搭配她的小红唇却也恰到好处。 若未相处过,他实在瞧不出她为何总有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人胆战心惊。 “我留了纸条,你应该有看见。”他打破沉默。 “有啊。”听著他一如往常的冷淡音调,她就可以明白在他的脑海中,吻过她的事早已烟消云散。 “那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出动了三辆救护车出来找你,实在是浪费资源。” “那你不用找啊!”她没好气地回答:“我又没要你找!” 青筋在额间跳动,他不悦地反驳:“你以为我愿意啊?若不是答应了忆婕,我犯不著理你!” 她强忍著受伤的情绪,忿然的瞪著他,“忆婕向来是我在照顾的,你本来就不用费心,可以不用理我呀!” “你……” “反正你这个人就是没心没肝的霸权主义者,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当作报答啊?你可以说了,我不会因为受伤而拖很久,我会尽速完成你交代的事情,行了吗?” “你眼中的我,真是这样无情?” 看著他怒不可遏的神情,她的视线再次转向车外。 不知不觉间,她将被欺凌的怨怒一并发泄了,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不完全是他的错,但他也算是始作俑者。 “到底是怎么回事?”得不到答案的杜至野吼道。 “没什么,我发发牢骚罢了。”她不想提,因为提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能为她做什么吗? 哼,不可能! “下车吧!”救护车的鸣笛声停止,杜至野下车站在门外等她。 凝视著急诊室大门,郁苹才发觉她的逃脱时间不到半小时。 疲累的她脚步非常不稳,可是她的意识清醒,拒绝了他的搀扶。 杜至野轻轻的放开手,直盯著她进入病房之后才终于安心。 一种莫名的僵持和压力笼罩著他们彼此,在感觉到她想远离他的意念时,他开始忐忑不安,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教他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一如刚才,她自病房失踪后的每一秒钟,他都是急躁慌乱的。 找到她的瞬间,他的怒气反而消弭了,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恨不得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再也不想放开。这种心情,是爱吗? 第九章 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杜至野即刻办理出院手续,在尚未得到郁苹的同意之前,他仍决定要她待在杜宅养伤。 所以郁苹现在正安稳的坐在杜宅的客房里,百般无聊的盯著再熟悉不过的夜景发呆,虽然伤口仍然很痛、身体的疲累感依然存在,可她怎么也睡不著。 烦躁的在窗边走来走去,眼看著时间愈来愈接近午夜,她就开始头疼。 他摆明了在监控她! 现在,她的伤也缝合了,他为什么还紧抓著她不放? 心烦的她开始打量室内的摆设,很意外这里居然还设了个小冰箱。 她想也不想地打开,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酒和饮料。 反正又睡不著,冲著这个理由,她扫出了所有的酒瓶放在地毯上,准备破戒大肆饮用她最鄙夷的饮料…… 直到杜至野敲门进入房内的时候,她已然不知喝了多少酒,只见到地上四散著一堆东倒西歪的酒瓶。 郁苹正扭开一只瓶盖,嗅著浓浓的酒味皱眉。 “怎么都这么臭呢?” “你……你真想把我气死是不?”他凛著脸斥道。 她意识不清的扭头瞧他,眼睛红通通的,唇边还沾著未干的酒液,唇瓣显得晶透。 “你来啦?你的英文比较好,来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酒。”她举起身边的空瓶子,由衷的赞美道:“这瓶最好喝哦,也不会臭,下次我想喝的时候,可以去买。” 杜至野皱眉,“你不是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你现在有伤,更不适合喝。” 语毕,他夺去郁苹手中的空瓶子,却引得她哇哇大叫。 “你干嘛啦?我又没有喝很多,而且小朋友也不在啊,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不管小家伙在或不在,你都不能这样喝!”他抓住她挥舞的双手,不耐烦的瞪著她。 郁苹染著困惑的双眼空洞迷茫,一看就知道喝醉了。 将烈酒混著喝的结果通常是头晕目眩,她却好似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在室内乱窜乱跑,随后又朝著冰箱乱翻。 “啊……怎么没有了呢?为什么都没有呢……” “你在找什么?”杜至野错愕地道。 “找那种好喝的酒啊!”她指著他手中的空瓶,犹如要不到糖的小孩。“问你,你又不告诉我,啊!我出去买好了……” 说著,她忙著起身往门外走,他伸手一抓,将她捞了回来。 “别胡闹了!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呢?” “休息?我精神好得很!”她忘形地伸展著手臂,突如其来的剧痛却逼出了她的哀叫。 杜至野深深地叹口气,不管他再怎么阻止自己,他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往她的身边移去。 天都快破晓了,他实在不应该在这里和她纠缠,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放著她不管! 他扶著郁苹在床沿坐定,下意识地审视她肩上的伤口。 “还好,伤口并没有再被你粗鲁的动作弄裂开。” 突然间,他被郁苹惊人的视线吓住,她微红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认真而沉重的爱恋毫不保留,深情款款得教他的心一阵震荡。 “你……你怎么了?” “你人好好喔!” 在她吐出的气息里,掺杂著浓浓的酒味,愈靠近他,他就觉得味道不甚好闻。 杜至野冷冷的推开她,“你真的很臭,离我远一点。” “唉……你好无情。”她反而不听话的大胆欺近。 他险些招架不住,郁苹骨碌碌的眼睛一转,双手一张,硬是将自己埋入他的胸前。 她的举动吓住了他,可她似乎完全不在乎。 郁苹用力的嗅著他的气息,一边赞不绝口的说:“好好闻哦……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还有这么宽的胸膛。” 说著,她用力的撕开他半敞的衬衫,犹如恶虎扑羊的欣赏著他的肌肤。 “你疯了不成?”杜至野惊愕的斥喝。 她是真的醉了,否则怎敢如此大胆?更可怕的是,她激起了他体内莫名的暗潮,若不尽快收拾,他将无法控制自己。 “不要跑嘛……”她似乎玩上了瘾,索性把他的衬衫使劲一扯,响亮的撕裂声顿时宣告他的衬衫已然报废。 “你到底在做什么?”不得已,他反手制住她顽皮的双手,粗嘎的语气同样吓坏了自己。 她看著他,神情有些怔忡,忽然间,她的双眼蓄满了泪水,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嚎啕大哭。 “你真的……真的好讨厌哦,每一次都对人家这、这么凶,你知不知道我……我很喜欢你呀?你都欺负我……仗著你家有钱……就欺负我、看不起我……甚至让我感觉到你很讨厌我……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都好伤心、好伤心……呜……是啦!我的条件并不好,我也没打算要配得上你呀……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恶?对一个暗恋你的穷光蛋这么坏……我能怎么做?躲开你,你、你不高兴……在你身边,你又爱理不理……你无形中给我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呜呜……讨厌啦!我要回家……” 沉浸在她告白的震撼中,杜至野久久无法自拔。 她喜欢他?那是真的吗?为什么他始终感觉不到? 虽然她醉了,但语句中的抱怨却很鲜明。往事历历,他的确在伤害她,恶劣的要她屈服于他,而现在……他心中那份雀跃的喜悦又代表了什么? 郁苹跌跌撞撞的起身,扰乱了杜至野的思绪,他再次将她抓了回来压制在床上,不自觉发出凶狠的警告。 “听著,我已经很累了!我今天还有重要的宴会要参与,你再不睡觉,我也不管你了。” “我不要睡啦!”她噙著泪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听不懂吗?我很喜欢你耶!你回答我嘛……你咧?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不然,你可以不管我啊……所以,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针对她开始疯癫的话语,他冷声道:“以你现在这副模样,我不想和你谈这件事。” “那就是喜欢喽?” 她兴奋的抱住他的头,令他措手不及地献上柔软的双唇;他再次乱了方寸,想平息体内躁动的思绪显然已经来不及。 “郁苹,你放开我!”杜至野暴躁的低吼。 本末倒置的状况令他不知所措,她的吻轻落在他的唇之后,辗转往他的颈、耳、胸前移去,点燃了他身体各个部位的火苗。他不得不厉声喝止,可是粗嗄的嗓音却变成了催情符般,加速了情欲火焰的燃烧。 郁苹被噬人的火热包围著,也许因为失去了理智,每当她触碰到他时,她便忍不住想要更多,不论是一个吻或者抚摸,她都愈发贪婪的乞求更多。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潜意识里的声音告诉她──如果她放手了,她将永远也无法靠近他。 “我不要放开你……我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女人,哪怕是一次也好……”她体内的火苗正狂烈的烧蚀著她残存的廉耻心,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反正她这辈子不可能嫁人了。 杜至野瞪著她轻解罗衫,想阻止,她的力量却大得惊人。 “你……别再脱了!”他不想趁人之危,可她除去衣衫之后纤细的体态和雪白的肌肤,已然让他的理智尽失。 郁苹摇摇头,她好热啊! 她的全身上下都像被火烧似的,她好怕他会消失,只能紧紧的抱住他,赤裸裸的感受著彼此的体温,完全丧失女人该有的羞怯。 他躁动不安的拥著她,狂乱的心跳贴著她的唇,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玩火。 “你闹够了没?” 他狠狠将她压制在床上,当他低头探入她眼底的迷蒙时,倏地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好不好?” 郁苹的双眸突然转为清澈而肯定,换他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醉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紊乱的喘著气,被她扰乱的心思令他有些懊恼。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嫌弃我。”郁苹轻声地说著:“我也知道我高攀不上……可是,我真的很、很喜欢你,我们以后一定再也见不到面了,你就成全我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荒唐了,他无法做到! 杜至野忿然的想挣开她的束缚,郁苹却不放开,紧紧的抱住他。 杜至野又气又怒的低吼:“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女人,你不放手是不?” 她在他的背后摇首磨蹭,不放就是不放。 “好,这是你要的,我就成全你,让你永远也不敢见我!”他炙烈的双唇随即在她身上烙下重重的烙印。 原本只是想惩罚她,可他却怎么样也无法停止,益发炽热的欲望蚀去了他的理智,他无法阻止她,更无法阻止自己;随著她高张的情潮,所有的疑虑全都被抛除,他释放了所有的禁锢,也在彼此的情欲中领悟一个事实…… 原来,他对她所有的包容、忍耐,甚至想留住她、无时无刻都想著她,因她而忐忑或喜悦,除了因为她是特别的,更是因为他也爱上她了。 他也爱她好久、好久了…… “二少爷。”伊格边敲门边报告,不管这扇门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冷淡的声音始终没变。“为狮子会茶宴订做的西装已经送到了。” 杜至野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翻身下床。 倾听著他穿衣服的——声,以及开门离去的脚步声远离之后,再度恢复沉寂的空间只剩下郁苹均匀的呼息。 她轻轻地睁开眼,觉得背脊发凉,脑袋整个僵住似的。 她居然敢做这种事? 浑身上下的酸疼告诉她,她做了多么荒谬的举动。 下腹又热又烫的痛楚使得她连动也不敢动,可是她知道自己得起来,她得马上走出杜宅的大门才行。 他一定很生气,她很肯定。 她没醉到不省人事,她记得他的吻、他的胸膛、他的气味,愈想她的背脊就愈凉、脑袋就愈僵硬,可是她确实将凌晨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也许她曾经醉过,但当她向他表白的时候,她可以肯定自己是清醒的。 她将自己献给了他,毫无条件…… 她没有后悔! 这一夜,她的确荒谬放纵,可他是对的,她根本无法再像从前一般面对他,现在的他已不愿再看到她的出现,所以,她必须走! 床边的衣物凌乱不堪,逼得她再次想起自己一夜风流…… 唉!风流──她怎会和这两个字扯上边? “你醒了?” 伊格突然的出现,吓得郁苹赶紧将被单抓住。 “对不起,我马上走。”她急急忙忙的躲在被单里找裤子,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伊格……她一定知道了! 她只要看到她躺在杜至野的床上就知道不寻常,至于他们做了什么好事,也绝对逃不了她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是来换床单的。”伊格此言更露骨了。 郁苹的脸颊倏地发烫,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可偏偏她又找不到裤子,只好包裹著薄被退到一边,方便伊格做事。 可她这一退,才发现更令她羞赧的事── 床角的一小块暗红更清楚的显示了鲜明的暧昧,尽管伊格仍不动声色,但郁苹却窘迫得想立即消失在这个地球上。 “有很多女孩……”伊格在换好床单时,静静地看著她开口:“会利用各种手段接近杜家的少爷们,而你的方式……很特别,甚至还是第一个。” 郁苹接收到半讽刺的试探,所有的羞赧瞬间被愤怒所取代。 “我没有!我没有刻意接近他!” “谁相信呢?” 伊格冷淡的口吻更激怒了她。 郁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在椅子上发现了自己的裤子,又气又急的在伊格面前更衣,她的身体仍然很痛,可是伊格的讽刺更教她心痛。 听她言下之意,是说她淫秽放荡?这么难听的字眼,她无法承受! “我是向他说过我喜欢他,但我并没有如你所言的耍心机,我不是那种人!”她急切的否认,“你也和我相处了一段时间,你应该了解我……” “我并没有和你相处。”伊格直截了当的否决郁苹的话,尖酸的口气令人心寒。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郁小姐!”伊格朝她微微的点头,也许她不能不遵守教条下的规矩,但她眼底的漠不关心和冷酷仍鲜明的存在。“我代替老爷和夫人看守这个家,从小看著少爷们一路成长,经过这些岁月,我才敢说我了解他们;而你,你听命于我做事,我并不需要了解你。只不过,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若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不需要在乎我说些什么,不是吗?” “我……” 郁苹哑口无言,伊格看出她的心虚。 “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但二少爷的婚姻和感情关系著杜家的大业,你若是没有把握担起重任,就请别再和二少爷来往,以免耽误了你的青春。” 语毕,伊格缓缓的移向门边,郁苹冷不防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抓住她衣服的一角。 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有从杜至野口中得到答案,她藉酒装疯的试探他的心意,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冷情的不肯泄露他的心事。 所以,她才会肯定他并不爱她!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但你刚才的意思是……” “二少爷喜不喜欢你,你自己没有答案?”伊格头也不回的打断她,冷冷的反问道。 “没有,我没有得到答案……”郁苹轻轻地摇摇头,忍不住的失落感掩住心头,她的泪顺著脸颊缓缓滑落。 他可以毫不留恋他们一夜温存的从她身边离开,如此绝情、如此冷漠,她还需要什么证明? “我不能代替他回答,不过他留了一张支票给你,希望能帮助你。”伊格又欠了欠身,举步离开。 郁苹瞪著床头柜上的支票,颓丧的滑下地面,泣不成声。 完了!他自此认定她是轻浮的女人了? 望著那张讽刺性十足的支票,她立即冲过去,忿然的将之撕成碎片。 结束了!她的恋情就此划下句点。 在他的眼中、心中沾染了一身臭名之后离开,她真的好难受! 原来……这就是爱情? 如果,当初她坚持阻断自己对他的遐想,没有对爱情产生憧憬,只是专心的过生活、教养女儿,她的人生会不会好过一点? 她不知道!不过,现在都结束了。 她,得走了…… 第十章 街道上人潮汹涌,也许是因为暑假将结束,许多学生趁著剩下的几天假期,全都涌到市街上玩乐。闹区里挤得水泄不通,郁苹额际的汗水几乎浸湿了头发,牵著萧忆婕的手,她也利用最后的休假日,为小女儿准备上学的用品。 她没有改变让萧忆婕就读明星双语小学的念头,毅然决然的缴钱注册之后,她就一直在留意学用品还缺了什么。 她毫不吝啬的想一并补齐,让小女儿能开开心心的就学。 萧忆婕对热闹的市街好奇张望,有许多东西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两个月前,小妈咪突然提议搬迁,她们就从原本住的眷村移到另一间必须爬五层楼才能到的旧公寓;而且新住所离新学校比较远,她必须花费比旧住所多二十分钟的车程,可是小妈咪依然坚持。 萧忆婕不怕生,只想尽快适应新环境,不让小妈咪担心。 因为……她常偷偷的观察小妈咪,就像现在,她都隐约的感觉到小妈咪最近好像都不太快乐…… “啊!这个要不要?”郁苹突然拉著萧忆婕移向路旁其中一个店家,门口正排列著打折的便宜文具,她抓起一支羽毛笔挥舞著。 萧忆婕眉心一皱,她虽然很喜欢,不过…… “小妈咪,上学用这种笔,会不会被老师骂?” “太招摇了吗?也是哦!”郁苹边叹气边将笔归位,接著又朝著其他的文具打量著。 萧忆婕并不觉得缺了什么,所以她目光一转,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电视墙,出现了一位她很熟悉的人物。 “小妈咪!你看,是叔叔耶!” 郁苹的心一沉,本能的想躲,但在萧忆婕的拉扯下,还是瞥见电视上的人影。 电视新闻上出现了好几个西装笔挺的男士,萤幕下缘还打了几个大字。 萧忆婕好奇的发问:“小妈咪,电视上在报什么啊?好多人哦!” “狮子会夏季茶宴……”郁苹读著萤幕上的字,想起了前几天杜至野参与的茶宴;而这些镜头则是电视台的重点整理,上头全是历年来与会的达官显贵。 不论场景或衣著,都成为各界讨论的焦点,总整理之中,几个字眼成为新闻追踪的重点── 世际新舫城新任总经理缺席──是女人惹的祸? 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郁苹倏地倒抽了口气。 女人?会是指她吗? 不!她马上否定自己,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他放弃参加宴会。 “首先我们要讨论的是,为什么这个茶宴会受到如此大的重视?” 电视上的几名新闻人和专家,正针对狮子会做一番讨论。 “狮子会是一般人完全无法想像的组织,它拥有名和利,也充满了企业主的商机,许多大老板谈大生意,都是从这里头成交的。” “嗯,是啊。”一名女性新闻从业人员说道:“所以,这个可以接触各大行业,直接和大老板们面对面洽谈生意的茶宴,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哪个企业肯缺席。所以虽然已经过了二个月,世际新舫城新任总经理首次于本李缺席一事,到今天还是被拿来讨论。” “以下是受访影片的整理……” 萤幕上的画面转到了郁苹熟悉的世际新舫城的大门前,可笑的是受访者虽然背对著摄影机,但郁苹却可以知道她是服务课的冠军美女──刘岱莲。 “针对你们的问题,我恐怕很难回答呢!”刘岱莲正礼貌的婉拒记者的访问,可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真诚,反而愉悦过了头。 “会被主管骂吗?”记者调侃地问。 “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在公司也只是八卦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刘岱莲笑答。 “既然是八卦,说说也无妨喽!”记者眉开眼笑的问。 刘岱莲笑得花枝乱颤,她掩著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老板也是人嘛,一定也会谈感情的呀!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喜欢那名员工,我想应该是没有吧!” “哦?为什么没有?” “我们老板的态度很冷淡,而且那名员工早就离职了,他也没有因此而受影响,每天照常到公司来上班啊!所以外传太夸张了,那天没去参加茶宴,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适而已。” “那么,我可以请教你有关那名离职员工的事吗?请问她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私底下?”刘岱莲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不太清楚,但她曾经对小老板不尊敬,所以她是什么样的人,就请你们自己去猜吧……” 没多久,画面回到了谈话现场,不过跑马灯却多了好几个尖酸刻薄的批评── 杜总偏爱暴力女?传闻“她”曾经将小孩吊起来打?“她”年少轻狂、未婚生子? 天!郁苹忍无可忍的握拳低吼。 这到底是什么烂节目?怎么可以这样批评她? “小妈咪……”萧忆婕看不太懂上面写了些什么,只不过从几位谈话的人口中听到的描述,似乎全直指郁苹而来。“他们在说什么?是说小妈咪吗?” “没、没有!” 郁苹连忙将萧忆婕拉离那面电视墙,想藉此躲避那荒诞可笑的言论;可愈走,她才发现每一个店家里几乎都有电视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播放著同样的画面。 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全世界只有这个节目可以看吗? 还是因为牵扯到狮子会吗?就因为平凡人无法体会这三个字背后的秘密,所以扩大了大家的好奇心,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绯闻,就值得这般大肆炒作吗? 可恶!她好生气,因为这只更凸显了平凡人的无知;所有人开始扭曲她,认定她只是个爱慕虚荣、企盼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 郁苹气得浑身发抖,连萧忆婕都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心在冒汗。 “小妈咪,别生气。”萧忆婕仰头安慰她,担忧的神色教郁苹不好再表现怒气,“你可以去找叔叔,把话说清楚嘛!他们把小妈咪说成了坏人,但叔叔清楚你不是,对不对?” “我不能去找他!”她必须对萧忆婕坦诚。 “为什么?”萧忆婕不懂,“难道叔叔不喜欢你吗?” 郁苹苦著脸,这要教她如何回答? “小妈咪。”萧忆婕忍不住追问:“我以为小妈咪喜欢叔叔,叔叔也喜欢你,难道不是吗?” “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喜欢我?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啊?” “感觉嘛,就像我知道小妈咪很爱我一样啊!” 被一个孩子看穿心思有多丢脸?郁苹这下可深刻的体会到了。 她急慌慌地拉著萧忆婕走著,企图闪避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可萧忆婕固执得紧,一直选择在这个时候追问她,一路上惹得郁苹又气又无奈,挥之不去的尴尬和暧昧,都成为她开不了口的理由。 凝视著她俩渐行渐远的身影,电气行前停靠已久的轿车内,司机斗胆开口。 “杜先生,要跟上去吗?” 后座的修长身影不动声色的摘下墨镜,杜至野深邃的眼眸早已褪去原有的冷意,染上一片温暖的气息。 他静静的勾起唇角,淡淡地道:“不用。” “那……” “我们先回去吧!”说著,他重新戴回了墨镜,令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司机连忙照著吩咐做事,无暇看见主人难得一见的笑意。 杜至野满意一笑,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她的踪迹。 她以为她躲起来,他就找不到她了? 她著实太看轻拥有狮子会会员身分的他了。 狮子会囊括了所有的行业,再者,各大企业的老板私交甚笃,秉持著机密不外泄的原则,他借用友人的资讯力量,在她消声匿迹的二十四小时内,就已掌握了她的行踪。 她的不告而别曾经一度令他愤怒和混乱,她怎么能在一夜激情后洒脱的离开?不论她有什么理由,她的行为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她是他的女人,该怎么“使用”她或者惩罚她,他很快的有了结论。 现在,只是第一步;跟踪她纯粹只是一解他的相思之苦,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要她怎么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宝贝入学的第一天,总是许多家长最担心的一件事。 陪同入学的家长们几乎比孩子们还紧张,郁苹挤在一群家长当中,显得年轻而突兀。 “小妈咪,你又搞错了!我是在a班,不是b班。”萧忆婕大叫。 连续迷了三次路的郁苹,这下更是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间贵族学校实在有够大,她光找个教室就一直迷路,可是不止她,有许多家长同样也牵著小孩子东闯西闯,汗流浃背的因为找不到教室而慌张。 “我是看著学生手册上的地图走啊!”郁苹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抓著册子左瞧右瞧,埋怨道:“哪有人a班和b班差那么远,一般不是在隔壁吗?” 萧忆婕瞪著教室门板上画著一个未接起的圆,不禁对小妈咪这般厉害的迷路方式叹息不已。她又走错了!这里是c班。 “我看看啊……” 郁苹不放弃的又准备往前走,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物体弹跳声,勾起了她愤怒的回忆。 砰、砰、砰……足球弹跳在地板上,有节奏地朝她们靠近。 “小妈咪……”萧忆婕似乎也注意到了。 “这个是──”郁苹低喃著,忍不住摇头。可能吗?那个小霸王该不会也在这所学校就读吧…… 疑问才出现,她猛地回身想一探究竟,迎面而来的足球却在同时硬生生地击中她的脸,尾随而来的大笑声成为她的答案。 “哈!鼻子红了吧?我报仇了耶、我报仇了耶!” 杜绍威击掌叫好,身旁的同学们也跟著起哄。 瞪著他身上有如小绅士般的制服,郁苹愤恨的咬牙切齿。 她怎么忘了呢?杜家有钱有势,欲培育英才没有理由不选择这个地方;现在她连小家伙的注册费都缴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呀、来呀!虎姑婆,你打不到我了!”杜绍威有同学的助阵,更无法无天的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郁苹气得火冒三丈,什么“别在孩子面前做出不良示范”的教条全被她忘了,她现在真想把他捉起来,狠狠揍一顿。 就在她急速靠过去时,杜绍威不但天不怕地不怕,还朝著教室内大喊── “哥!有人要打我,哥──” 哥?闻言,郁苹的脚步急急煞住。 天啊!她怎么也忘了,有这个小霸王在的地方,那座冰山出现的可能性必定相当高,她得快些离开才行。 忽地,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郁苹的心马上乱成一团,脚也打结了,就这么硬生生的朝地板跌下去。 糟了,她的鼻子这次一定肿得更彻底了。 “你永远这么精力旺盛?” 杜至野冷飕飕的声音飘了下来,郁苹立即凝结成冰,呆愕地俯卧在地板上听著杜绍威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无法动弹。 下一刻吸引她视线的,是他脚上的鞋……那是她送给他的鞋子! 他穿了?为什么……他这么做有什么涵义吗? “在想什么?”他蹲了下来,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哇!好惊人的一张脸,鼻子又红又肿,眼睛也又湿又亮,那唇……仍是令他思念的诱人色泽。 “你、你……”她突然想起要保持距离,连忙一退,“我没有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意思,你别想、别想……” “别想什么?”他充满兴味的问。 “没什么!”郁苹摇摇头,若是他再利用那夜的温存来讥讽她,她绝对会因此而崩溃。“我现在马上走,我没有刻意要出现,你应该很清楚。” 眼看著她急急地爬了起来,走没两步又摔倒的模样,杜至野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看样子,那一夜你并没有醉得一塌胡涂嘛!” 她倏地停住脚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试探你记不记得。” 他在她背后笑著,很可惜,她没机会看见。 郁苹愤怒的摇头,“我要是记得,我也会选择忘记!当我看到那张支票的时候,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你是想以讽刺我为乐,还是想看我哭?” “那一夜是你情我愿,支票并不是讽刺你,我只是想帮助你罢了!这一点如果伤了你,我承认是我的错。”他由衷的说著,轻缓的移到她的背后。 “你要我从此不敢再见你,你忘了?”她的双肩不停地颤抖,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可耻。 “那么,你是真的不敢,还是不想?” 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郁苹不知所措,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近她了? “回答我。” 杜至野浑厚的嗓音轻轻拂在她的耳边,炙热的气息令她的双腿瘫软无力。 “你……你离我远一点!” 她不习惯的想跑,他却比她抢先了一步拥住她,恰到好处的力量,安抚著她紧张忿然的情绪,但他温柔的呢喃却深深震撼了她,因为他刚才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诉说著── 他想她、他……他爱她! 是呀!在感情上,他是个初学者、是个傻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她,似乎也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爱她,他爱上她这个“奇妙”的女人。 若说她没有才能?不,她有一颗努力上进且善良的心。 若说她貌不惊人?不,当他细细描绘她脸上、身体的线条时,他才惊觉她是天底下最美丽可爱的女人。 为什么他没有早些察觉?若是他没有一味的逃避那陌生的情愫,他也不会以折磨她为乐。 她痛,他也痛;她快乐,他也会跟著快乐──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这个对感情迟钝的人竟挣扎这么久才猛然惊觉。 就在他决定好好开始经营彼此感情的时候,她这个胆小鬼却逃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原想她应该累惨了,可她却选择了逃避来解决自己的胡思乱想。 “你、你……可是……”郁苹语无伦次的指著他哭喊。 他怎么能在伤了她之后,若无其事的向她告白?她可是哭了好久,直到现在,她仍然处于前所未有的忧郁之中耶。 可是他……为什么他一出现,她所有的烦躁和不开心全都消失了?他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左右她的情绪?而且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她是想他,而且非常的想他!当她离开他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更加深了对他的思念;可他却玩弄她,那可恶的警告害她见到他连正眼都来不及瞧,就得像老鼠见到猫般远远躲开。 “你哭了?”杜至野没预料到她的泪水,显得有些慌张。 “废话!”她抽抽噎噎的抱怨,“我能不哭吗?你的脑子里是装了什么呀?你怎么可能爱上我呢?” “有什么不可能?” “我并不出色,又没有像你一般的家世背景,当然只能往坏处去想啊!你说的每一句话,全都让我难以认为那是出于关心,你甚至还丢了张支票讽刺我,现在却要我相信你?我办不到!” 她说得认真,因为她仍然戒备!那是在屡次的“战役”中训练出来的成果,却不是他乐见的结果。 “也许,你真的有太多的缺点。”他直言,遭到她狠狠的一瞪,他马上做最重要的补充:“可是,我就是爱你的率真、不顾一切,还有光明磊落,否则……我不会放弃狮子会的茶宴而选择你,更何况,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和一个女人上床……” “喂,你闭嘴!”闻言,郁苹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羞赧的低喊:“这你也敢说?小朋友都在……” “不能说,那我们就做吧!” “什么……” 她不解的问句马上被他的唇没收,炽热的爱恋在他的深吻中,令她无法再想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不见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他,紧紧的拥吻著。 当他好不容易放开她的时候,她羞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当她发现,他眼神中的森冷无情早被她的身影所填满时,她强烈的感觉到他深深的爱恋,立刻明白一个事实──一向冷情的他,也只有她能让他出现这般温暖的眼神了! “还有问题吗?”他的气息同样不稳,但他可不想在小学生面前出现把持不住的窘态。 “没有,我没有问题了……”郁苹一叠连声的回答,她现在被幸福的色彩满满的包围著,原来她的爱情并没有结束。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他粗重的呼吸欺近她,在她的耳边低喃:“我慎重的征求你的同意,从今以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辈子?也许我过于严谨不解风情,但如果我们再不上车回家,说不定我们将会成为全世界第一对在小学生面前上演活春宫的情侣。” “好,我跟!我跟你一辈子,只要你不嫌弃我……”郁苹毫不考虑的点头,她再也不想重回那段暗恋和痛苦相思的日子。 “我不会。”杜至野打断她的话,狠狠威胁道:“但,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懂吗?” “我懂!”她点头如捣蒜,生怕他不相信似的。 就算她不由自主地被他牵著鼻子走,她也甘愿了! 不过,两人幸福的光彩并没有感染到两个被丢在一边的小家伙,杜绍威担心家中的地位即将易主,萧忆婕则是抓起足球朝著杜绍威的方面瞄著,准备替小妈咪报仇。 天空很蓝,教室内外闹烘烘的,不过,杜家的战争才正要开始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