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温枕边情人》 楔子 “韵儿,已经到了哦!这里是你常来的班姨家啊!”薛母温和的声音在年仅十岁的薛韵儿头顶上方响起。亟欲唤醒女儿的记忆似的,她拉了拉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小手又说:“你不记得了吗?你这孩子!来过这么多次,怎么还是表现得这么胆小害怕?” 娇小的薛韵儿求救似的望着父亲。 薛父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她还小啦!以前我们也不过一年来个一次,她当然会记不住。” “你老是帮她!”薛母嘴里埋怨,却依然温柔的笑着。“不过,韵儿啊!今后不一样喽!你要学着和这家人相处,知不知道……” “你现在跟她讲这些,她听得懂吗?”响亮的女音自薛家人身后传出。 薛韵儿反射性的躲到父亲背后,怯生生地望着说话的人。 夏日的阳光下,迎面而来的那对夫妇展露着美丽的笑容。 小小的薛韵儿,马上记起这对美丽得像搪瓷娃娃的夫妇。因为当他们靠近她的时候,总会热情的拥抱她,还会怜爱的看着她,说一些她几乎可以背诵的开场白。 “韵儿愈来愈漂亮了耶!简直跟你妈妈一模一样。”班母说着,又拉起她的手,眼中满是欣羡。“我们家只出了一个女娃娃,又特别难带!相较之下,韵儿真是乖巧得不得了。” “喂!你够了哦。”薛母因好友的夸赞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韵儿不是乖,而是胆小!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次的训练,能让她的胆子变大一点,否则以后怎么上台啊!” “放心啦!我儿子以前不也是这样。”班母一边说着,一边唤着身后的男孩。 男孩很有礼貌的向薛父、薛母打招呼,接着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迎上了薛韵儿胆怯闪烁的眼神。 薛韵儿记得这个男孩,每年父母与好友相聚时,班姨身旁总会带着一个男孩; 不可思议的是,他惊人的成长速度及成熟稳健的态度,他总是沉着冷静的看着她。 “宇泽现在真是不得了!”薛母对班宇泽赞誉有加,因为他带给班家的名气与荣耀是众所周知的。 “很少有小男模像他这么有名,听说又有客串演出电影的机会啊?”薛父问。 “是啊!不过我们大概只会让他接演一、两部而已,毕竟md是专业模特儿经纪公司,在创立初期不想走偏方向。” 随着父母走入一幢华丽的豪宅,薛韵儿习惯性的往前方的游泳池走去。 班、薛两家之所以成为世交,是因为两家的父母都是时尚名模,两对夫妻自相识、相恋到结婚,自始至终从未离开时尚界。 四人在时尚界都相当有名,可班父、班母自从跃上国际舞台开始,便远比只活跃于国内的薛氏夫妇更具知名度。 婚后班氏夫妇决定创立属于自己的经纪公司——md,所以逐渐淡出时尚舞台,而薛氏夫妇便成为md旗下的模特儿,近年来在班氏夫妇的努力下已于国际间崭露头角。 现在,薛氏夫妇为了工作必须前往纽约,为md旗下的模特儿开路,忙碌得无法照顾唯一的女儿;适逢暑假,薛氏夫妇为了能安心的前往美国工作,便将女儿安置在班家。 薛韵儿生性胆小、依赖性强,薛氏夫妇在几天前已告诉女儿即将离开的原因,只希望她能听话的待在班家,且不会为班家带来麻烦。 薛韵儿望着忧心忡忡的父母,其实她并不是不能体谅他们,只不过看着这幢比她家还大还漂亮的房子,陌生的恐惧不断的侵袭着她…… “要不要吃?” 班宇泽递来一包梅果子,低低的嗓音仿佛有着魔力,让她在一瞬间拥有了安定心神的力量。 她立刻转头看向他,他轻扬着嘴角,眼珠子仿佛会发亮;她的心一动,脸忽然红了。 她知道他,不论是因为两家交情而认识,或是从报章杂志上,她都可以知道有关他的消息。 在她就读的学校里,有不少女同学将他视为小偶像般崇拜着,现下他离她这么近,而且正在和她说话…… “好、好呀。”她接过他手中的梅果子,因包装上陌生的字体和漂亮的包装眨了眨眼。 “这是我昨天去日本带回来的。”他说着,已替她打开包装,里头是一种通体晶亮、半透明、像果冻似的点心。 “日本……”她没有出过国,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好哦,可以去别的国家玩!” “我不是去玩,我是去拍这个牌子的广告。”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见她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他不以为意的将手中的点心递向她。“算了!我喂你吃吧。” 她吓了一跳,缩着身子道: “不用了!我自己吃……” “没关系啦!” 他笑眯眯的说:“我妹妹好喜欢叫我喂,我想你也是吧?” 望着他的笑脸,她有些发愣。印象中他不常笑,正确来说,他在镜头前几乎没有笑容,私下的他,她不了解;不过在之前的几次见面里,他的笑容亦不多见,更别说是此时这种阳光般的笑容。 所以,当他展露笑容时,她才发现他帅气的脸庞还有着俊美柔和的线条,面对如此迷人的他,就连常被夸赞为漂亮宝贝的她也会感到汗颜。 “我自己吃……” 她小声的拒绝他。 见他不肯放弃,她只好凑近自己的小嘴,让他将手中的梅果子顺利塞入她的嘴里。 看着她鼓起的脸颊,他心满意足的问:“听说你整个暑假都要待在我家?” “是、是吧……” 她低着头应道。 “你是不是很害怕?”他忽然敛起了笑容,偏着头凝视她。 她被他眸底的光芒吸引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他很了解她!在他眼中,她的的确确接收到这个讯息。 为什么? 他和她不过差了两岁,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像个大人,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温柔的话语立刻温暖了她的心。 水雾在她的眼眶里凝聚,她的不安也在瞬间消失了; 她对他的独立有着无限的佩服,为何他可以一个人担负这么多繁杂的工作? 每回看着自己的父母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她根本无法理解那样的生活有何意义;他们将她送来班家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她能踏上他们所走的路。 然而,所谓的“训练”又是什么? 有太多的问题,已超出小小的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为什么他可以呢? 可是,时间已无法对她宽容,就在薛氏夫妇离去的那一晚,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发生了连环追撞的车祸,她的父母不幸丧生。 她的彷徨和不适应立即被惶恐和惊惧所取代,她木然的坐在班家的客房内,傻愣愣的过了整个暑假…… 第一章 夏日的早晨天总是亮得特别快,寂静的班氏大宅在六点整时,自车库内传出的引擎声就像超大号闹钟,将尚在睡梦中的人一一唤醒。 班家,一个创造超级名模的闪亮殿堂,在走入国际时尚舞台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md模特儿经纪公司,除了名声响亮,和耀眼的业绩成长之外,近年来喜事频传,也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切如常的,在每个早晨的同个时间里,引擎声传出不久后,班宅即将恢复平静,不过—— 一道石破天惊的怒吼在此时震得整座宅院喀喀乱摇,引擎也在瞬间停止运转。 自两部轿车走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随着怒吼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咒骂声,催促着两人连忙进入班家大门。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你是听不懂吗?” 二楼楼梯口有道修长的身影,那个人正是过门不久、班三公子的妻子——夏孟竹。 她的外型相当帅气,若非她严肃声明自己的性别,一般人都会误以为她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她的个性一如外表,率性而为;她亦是因为随性的拍摄作品而声名大噪,现任md首席a棚摄影大师。可是自她成为a棚摄影师的那一天开始,她也成了不务正业的业余模特儿,平时看似悠哉的她,若是能让她尖叫的事,肯定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都已经回到台湾了,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站在夏孟竹身边的是她的丈夫——班平淳,他微锁着眉头,看起来忧心忡忡。 “我是答应你回台湾拍一组照片,可没有答应和你一起上医院!” 夏孟竹自去年年底做了一次心脏瓣膜矫正归位后,就对医院这两个字很感冒。 “要不是被你发现我的用意,我才懒得和你说这么多!”班平淳低吼道:“这是你的身体耶!” “就因为是我的身体……”夏孟竹理直气壮地说:“所以要不要上医院,由我决定!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的手术差点去掉我半条命,我……” “就因为这样,我才要你去医院!” 两人在二楼楼梯口僵持不下,让刚进门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夏孟竹和班平淳一向以互相攻击作为沟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对夫妻的感情不佳。 听到叹气声,夏孟竹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这个家中的女主人身上。 “班大嫂,你听!明明就是说好的事,现在又改变了;为什么他每次都说一套、做一套?这样我怎么和他一起生活?” 班平淳不甘示弱地对男主人求救:“大哥,你来评评理!我完全是为了她好,她近二个月来早上都一直在吐耶!我要她去医院检查,她说什么也不肯。” 冷静到足以令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深沉内敛得几近冷漠却依然迷人的男人,这些是所有md职员对第一上司的印象;果断无私、大义灭亲,事业上绝对的强者,失去笑容却依然美丽的女人,这些是所有md职员对第二上司的评语。 这二个人是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也是md人口中的绝配夫妻。 班宇泽微蹙着眉,凝视着弟媳夏孟竹隐隐发白的脸庞,并不做任何表示,他反而将目光调向他的妻子。 薛韵儿先是眨了眨眼,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表露了她的喜悦,恢复平静的脸上,唇角却微微上扬了。 “小夏!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症状。” 夏孟竹蹲了下来,发白的脸上充满无奈和委屈,她垂眸望向郎才女貌的薛韵儿和班宇泽,以及班平淳酷帅的俊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怀孕了! 她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近日来的呕吐和反胃代表了什么;可是,她的体重反而愈来愈轻…… 自从嫁给班平淳的那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切莫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两人之间的问题。 而班家,一个最期盼有新生儿到来的家庭,在三个儿子全部结婚后,媳妇的肚子却始终无消无息;只有她——一个最不可能生育的女人,在婚后的第一年,肚皮倒是很争气。 可是,她能生吗? 她爱她的丈夫,当然想生育和班平淳的宝贝!可是,她的身体……她好害怕到医院检查后,医生会宣告她和孩子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人存活。 薛韵儿相当羡慕的凝视她;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为班家添子孙,只不过……她偷偷望向自己的丈夫,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时,她的心一阵慌乱。 说起来,她嫁到班家最久,待在班宇泽身边她却始终无法自在;她和他在外人看来是佳偶美眷,可在家人眼中,他们的相处模式却是诡异难解!就连出门,也是各开两部车到公司去。 她忘了这是定律还是习惯,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年后,她和他就像两条平行线,各有各的领域,除了班父、班母回来的那几天,她和他并不同房。 她不了解他,就像外人欣赏他的角度一样,她只敢在远方看着他;不主动靠近他,是因为她不敢。 没错!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美丽的女强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接触各种人,唯独对自己的丈夫胆怯。 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下,他们还会有小孩吗?她觉得好讽刺! “淳,产检是必要的!”班宇泽一贯冷淡的开口:“衡量一下,再决定要不要通知爸妈。” “我不要啦!”夏孟竹抢在班平淳开口前抗议,“被爸妈知道了还得了!” 谁都知道班家的大家长对新生命的殷切期盼,她做的决定,肯定得不到两位大家长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班宇泽轻而易举的猜出了她的决定。 班平淳马上瞪大眼,既忧虑又愤怒的看着她。 薛韵儿心一颤,跨步冲向楼梯口,着急地道:“这怎么可以!你怎么会想……是因为你的……” “我没事啦!”夏孟竹打断她的猜测,苦恼的拂了拂头发。“我生、我生!好不好?我去做检查!行了吗?” 夏孟竹懒洋洋的站起身,当她走下楼梯时,班平淳仍一脸忧愁的跟随左右。 躺入沙发后,她冷不防地抓住薛韵儿的手说:“喂!班大嫂,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决定去生这个娃儿!为了我们母子不幸发生不测时,家里不至于一片愁云惨雾,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班平淳的心倏地揪紧,喝道:“小夏!不要乱说话。” “哎哟!我只是先做好准备嘛……”夏孟竹一点也不受威胁,仍然我行我素的将薛韵儿的身子往她眼前带。“如何?”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如何答应你?”薛韵儿一脸戒备的反问,虽说夏孟竹的身体状况不佳,但并不代表她古灵精怪的脑子跟着生病了! “放心!是好事,相信你也可以做到。”夏孟竹深深地凝视她,真诚的眼神不似开玩笑。 薛韵儿睇了眼腕表,早晨的这一场混乱已耽误了她的上班时间;身为班家的一份子,工作就是她的使命!她只能以不断的工作来报答班家的收留之恩,她绝不容许让任何事耽搁了她的工作。 “好!你快说吧。”迫于无奈,薛韵儿只得答应。 “那……你也来生一个吧!”夏孟竹泛白的唇瓣忽地上扬,因为她看见了薛韵儿眼中的惊慌失措。 “你……”薛韵儿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快点怀孕!如果我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你当后备嘛!” 夏孟竹嘻皮笑脸的说完,立即换来班平淳的怒吼,以及薛韵儿的怒目相向。 “我不想陪你发神经!”薛韵儿接收到班宇泽的玩味目光,混乱的心思破坏了她的冷静,她二话不说地迅速走出客厅,决定利用工作让自己平静下来。 夏孟竹望着她的背影,仍不死心的挥手大叫:“就这么决定啦!爸妈那边……” “爸妈那边如何?”班宇泽沉沉地坐入她对面的沙发,严肃的问。 夏孟竹挑了挑眉,对班宇泽的观察入微很是佩服。 班宇泽是md内人人尊崇的上司,从小被父母当成实验品,磨练成md第一个超级名模;在他接手家族事业后,以冷峻严谨的态度对拓展事业严加控管的结果,就是让全世界都知晓md这个名模的代名词。 他年轻而聪明、内敛而沉稳,从未有人有荣幸见过他生气;可是他的绅士风度里有着骇人的严峻,以及一股让人不得不折服于他的气度。 “这么说吧!”夏孟竹一向没大没小惯了,对于班宇泽的严肃神情、她自然视而不见;能让她胆战心惊的人物,恐怕只有班家的两位老人。 “他们私下有了决定!”班平淳代表妻子回答。 “什么决定?”班宇泽瞪着脸色沉重的班平淳,冷冷的追问。 这是第一次,班平淳发现一向冷静的大哥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愤怒,尽管他尚未解释,可班宇泽似乎已得知了一切…… ※※※ 每天早上踏入自己的办公室,薛韵儿总是比任何一个秘书还要早到;这一层楼是她专属的楼层,在此办公的人,只有电梯门前负责接待的秘书以及协助她处理公务的秘书,加上她,一共只有六个人待在这个四十坪以上的空间里。 冷硬的色彩搭配简单有质感的装潢,这里的一切仿佛是为她打造的。 她静静地走向办公桌,凝视着秘书群为她整理好的资料,睇向时钟,她缓缓地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算先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 环视这个地方,她的一切全是班家赐予的,回家或来到这里,她都没有离开过所谓的“班氏范围”。 班家……她的一生好像注定得由这里开始,她别无选择,也从未选择做任何事;从她懂事开始,她就认定只能跟着班宇泽的脚步走。 班宇泽,她的丈夫。 丈夫!是一家之主的代名词,她也是这么看待他的,他就是她的天。也许所有的人都好奇,她和他是如何相处的,如此冷静的两个人,除了亲情和工作伙伴的关系之外,是否有着感人的爱情? 这是前几天,她的弟媳丢给她的问题;在班家,几乎每个人都会被事业所牵绊,可是随着家族成员的增加,她被迫去面对她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 爱情!他和她之间是否存有这种抽象的东西? 但是除了一纸结婚证书,她和他之间…… 铃、铃…… 手机铃声破坏了宁静,她有如惊弓之鸟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急忙奔向被扔在桌上的手机,脚却不小心地被桌脚一绊,砰的一声,她跌向桌子,撞了个头昏眼花。 可是,顾不得又晕又痛的脑袋,她仍慌张的摸索着桌子上的手机,抓起它连忙按下通话键。 (你怎么了吗?)沉稳的男音透过电话,仍极具磁性。 “没……”她稳下混乱的心跳后才问:“有什么事吗?总经理。” (韵儿,这是家人专用的手机,你不需要用公司的职称叫我。)班宇泽平静地表示。 “呃……”她吐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无法直呼他的名,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名字只感到陌生,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紧张得无法开口。 (我有事必须和你谈,中午一起吃饭。)他一说完立即切断通话。 这是他和她之间最常出现的对话模式——清楚而简短的字句,因为他一向不爱拖泥带水。 她瞪着手机,直到它显示了通话结束的画面后,她才悻悻然的将手机放回桌上。 手机,是她和他最常使用的联系工具,也是唯一的一种!当它响起时,她全身的神经就会自动绷紧,多年来一直是如此。 这就是她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 md模特儿经纪公司是班家的企业,自走入国际舞台开始,原本忙碌的生活随即变得分秒必争,创始人常年于外国奔走,接管企业的班家长子班宇泽即成为md的领导人物。 所以,他的生活只剩下工作,而她,也只有无止境的忙碌! 夫妻俩一起用餐应是温馨、愉悦的,但她很明白,他想和她谈的,除了公事以外再无其他。 叩、叩…… 随着叩门声响起,她的细胞仿若在瞬间活了过来,清脆的脚步声马上传进她的办公室,秘书拿着pda走了进来,开始了她今日行程的报告。 她的一天也在这个时候恢复了正常。 “副总!今天香港方面告知,模特儿瑞尹文在本季世界模特儿选拔秀中得到新人男模冠军。” 秘书才开口,薛韵儿已坐到办公桌前,专注的凝视电脑荧光幕。 薛韵儿透过网络立刻接收到这个讯息,md的模特儿一向以男性居多,得到各种奖项、头衔已成了家常便饭;瑞尹文之所以备受瞩目,是因为他近几年参与好莱坞的电影拍摄,成绩不凡,亦是md首位进军好莱坞且大放异彩的模特儿。 “他的身价,光代言产品就可以得到八位数的报酬。桌上有各家厂商的合约书,十点开会时,必须决定他将代言哪几家的产品,十一点时等候通知的厂商会来洽谈细节。” 待秘书说完,薛韵儿凝视左手的一叠文件,面无表情的问:“这些厂商是你已做了筛选,还是全部?” 听到薛韵儿冷冰冰的话语,秘书的神经立即绷紧,她战战兢兢地回答:“全部,因为企划组没有办法决定……” 薛韵儿依然没有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简短的下达命令:“再细分,我要dior以上的等级。” “是!”秘书马上抱起桌上那堆合约书,冲出办公室。 睇着秘书离去的背影,薛韵儿忍不住再次环顾四周,在这个人称冰库的地方工作,不知是委屈了她的秘书们,还是造福了她们? 曾几何时,md成为人人挤破头想进入的国际企业,虽然始终走在流行的尖端,但这些荣耀是由多少人的心血堆砌而成? 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将她的思绪拉回工作,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她努力打起精神,接起电话的同时亦拿起文件一一翻阅。 ※※※ 在md大楼中,楼层愈高代表所属单位对md的影响力愈大。班宇泽因位高权重,所以他的办公室自然而然地位在大楼的顶端,也就是二十八楼。 班宇泽和薛韵儿的办公室只隔一个楼层,尽管只隔一个楼层,可她和他之间仍存在着无法磨灭的疏离感,紧张和压力总会随着彼此的接近而益发沉重。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可以立即感受到属于他的味道。 漆黑的大理石与明亮的白色瓷砖铺设而成的地板,再轻盈的脚步都可以敲出清脆的声响;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冷清的空间让这个早晨显得格外寒冷。 “你怎么了?”班宇泽望着面色死白的班平淳。 班平淳刚从医院回来,疲惫不堪地往沙发窝了过去。 “累死我了!小夏连做个检查也不乖乖做,害我找遍整间医院,结果在女厕找到她。” “她躲起来?” “不是,她去吐了!结果差点在厕所晕倒。”班平淳心疼的说。 闻言,班宇泽微微扬起眉,惊讶地问:“那么……你怎么一个人来?她呢?” “她在休息室里睡着了。”他也只有趁这个时候,才能上来找大哥聊聊。 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班宇泽收起刚签好的文件,语气平淡的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班平淳考虑了半晌才开口:“大哥,爸妈说的那件事……你的看法和决定又是如何?” 班平淳的疑虑是必然的,因为他的话一说完,只见班宇泽的面容随之一僵,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 “大哥?” 班宇泽沉默了许久,在他将最后一份公文阅毕后,愤怒的他已得到了平静。 “爸妈那边我自会解决。” “那……大嫂呢?你打算告诉她?” “她必须知道。” 班平淳瞪着人人尊崇的大哥,忽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了;班平淳既生气又激动的抱怨:“大哥,这对大嫂相当残忍!她为我们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从没有埋怨过什么,不是吗?爸妈凭什么以无法生育为理由,逼着你们离婚?而且,她更不可能接受从你的妻子变成你妹妹的安排吧?你不觉得爸妈疯了吗?要认她做养女、要你另娶他人,有没有搞错啊?这太不合常理了!” “我不会离婚!”班宇泽坚决地道,至于父母无理头的提议,他只将之视为荒谬。 如果婚姻的维持得由有无子嗣来决定,这样的说法除了迂腐,也不适用于现今的社会。班宇泽不了解父母为何突发奇想,更厌恶如此儿戏的决定。 “可是爸妈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班平淳依然愁眉苦脸的说着。 班宇泽对班平淳的自责感到无奈。 “你认为这是小夏怀孕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班平淳重重地颔首。“难道不是吗?我知道爸妈想抱孙子很久了,大嫂和二嫂却让他们的希望落空。只有小夏,偏偏怀孕对她来说是最危险的事,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都还是个问题!所以妈才会一气之下以离婚威胁结婚最久的你和大嫂,若是肚皮再没消息,你们的婚姻将会不保。” “你想太多了。”因为这个问题,班宇泽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多年来,他并非未正视和她之间的问题,只是他了解,薛韵儿需要时间去适应,他只是很有耐性的等待着,如此而已。 “你不担心吗?妈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她所谓的期限到了,哪天有个女人突然出现,说是奉命来嫁给你的,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接受这种安排。”班宇泽以惊人的冷静回答了班平淳。 班平淳不便多言,只是回想起大哥和大嫂的相处模式,也难怪结婚多年却苦无子嗣。 “大哥!你千万别让爸妈知道,你们自结婚到现在,除了他们回来的那段时间,从未同房的事实。” 班宇泽微怒的目光忽然被一道诡谲的光芒取代;他双手交握,扬起了嘴角。 “有何不可?” 班平淳瞪大眼,他大哥是不是疯了? “你、你说什么?” “这就是她为什么至今尚未怀孕的原因,相信爸妈会接受这样的说法。”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告诉妈,她肯定会气死,而且二话不说要你们离婚!”班平淳激动的情绪和班宇泽这位当事人大相径庭。 班宇泽恢复了悠闲自若的神态,轻松的说道:“这是必要的手段!不过,不管如何,我绝对不会和她离婚。” “为什么?”班平淳忍不住将多年来的疑惑大胆问出:“恕我直言,我一直很想问,你和大嫂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我甚至看不出来你是不是爱她。” “我爱她。”班宇泽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他从未对任何人倾诉他的情感,因为早在认识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方向。 班平淳意外得瞠目结舌,不是因为他怀疑大哥的爱情,而是他感受不到大哥对大嫂的热情! “我……我不懂。” “不懂我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铃、铃…… 此时,班宇泽桌上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彼此的谈话。 待秘书传达了开会通知后,班平淳将班宇泽起身的动作自动解读为逐客令,也代表了谈话的结束。 班宇泽一向因公忘私,这是他一成不变的处事模式。 望着班宇泽一语不发的走出门,班平淳叹了口气。 大哥是个不将爱或不爱挂在嘴上的人,方才难得敞开心房却被打断,日后他想了解大哥的想法肯定更难了! 然而,爱的表现方式不都是热烈而激情吗?他不懂,像大哥那般冷情的男人,为何可以如此笃定他的爱情? 第二章 舍弃md内的员工餐厅,鲜少在外吃饭的班宇泽,很自然的选择离公司最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温和又轻快的音乐让他得到放松,餐厅的老板更体贴的安排了较隐密的座位给他,让他既可以清楚的观察到每一位进门的客人,又可以畅所欲言。 手腕上的表总是提醒着他必须分秒必争的工作,可是父母的谬论让他不得不细想他和薛韵儿之间的问题。 自她住进班家的第一天,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好似变得理所当然。 例如,她的父母因为工作意外身亡,怀着愧疚的心情以及对她的疼爱;她很理所当然的在他父母的呵疼下成长。 又如她始终怀着寄人篱下的心情,更一味的想以工作报答他父母的恩情。 为了报恩,她更理所当然的接受成为他妻子的安排。 然而,除了恩情,他等待的是另一份情感的产生;可是,已经等不下去的是失去耐性的父母,随着新生儿即将诞生,也许……等待已失去了意义。 现下他不只得想个方法打消父母荒唐的想法,也得一并解决她严重的报恩情结才行。 四周的骚动终止了他的沉思,他看见刚走入餐厅的薛韵儿。 精致的五官和细腻的瓜子脸成就一张完美的脸蛋,冷艳的气质迅速夺去所有人的目光,行进间的优雅姿态毫不矫揉造作,利落得让人无法追上她的脚步。 “我带来新人瑞尹文的资料,我想……你是要跟我谈这个人。” 她尚未坐定,马上将手上的文件夹打开。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递了杯水给她,他将她的注意力自工作上拉回。 “如果要谈这件事,我们在公司谈即可。” 她冷艳的丽颜忽然一黯。“今天,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比这件事还要重要。” “你除了工作,再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更重要?”他冷静地问完,立即看见她眼中的一丝慌乱。 唉…… 他再次无声的叹息。 她怕他,她始终在怕他!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只是,她的表现一直以来都未曾改变。 “我……我不知道。”她就像作弊被老师捉到的学生,不安的道。 “那么,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他诚挚的说完,立即要服务生将餐点呈上。 看着简单的西式开胃菜,薛韵儿虽然不明白他为何邀自己用餐,却也顺从他的安排,静静地享用他为她决定的菜色。 她对吃一向不讲究,却也会偏食,对红萝卜更是敬谢不敏;可是,当她发现每一道菜都掺杂着她最讨厌的红萝卜时,却只是皱着眉头挑开那些食物。 见状,他不禁皱起了眉。 他相当了解她,自然知道她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可,她宁愿一声不吭的将红萝卜堆成一座小山,也不敢有所埋怨。 这就是她一个固执的女强人,也是只听命于他的小女人! 她对他唯命是从、从不反抗;他不希望她如此委屈自己,可是她偏偏让自己的委屈成为习惯。 “这里的料理很不错。” 他轻声开口。 也许是他突然打破沉默,她很明显的吓了一跳,为了掩饰,她连忙点头。 “是、是呀!” “这套餐点最特别的就是,每道菜皆已去除红萝卜的怪味道,而且可以吸收主食的精华。” 他又说。 “是、是吗……”她开始对他异常的行径感到不解。 除了工作,她始终无法自在地和他独处,没来由的压力会让她不自觉地喘不过气;她可以应付公事上的一切难题,但是面对他,她……是害怕的。 “你不问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必须大费周章的找你出来?”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住她,让她更为慌张,她开始语无伦次了。 “你、你要说就说……我没意见。” 静默了片刻,更加凸显她的慌张,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班宇泽直截了当的问:“你爱我吗?” 话完,他只看到她手中的刀叉全飞了出去,桌子也因为瞬间的碰撞险些移了位,她则是错愕地低呼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唉……”他无法不叹气,他只说了一句话而已,结果……“唉!” 她因为太过惊愕居然躲在桌底下,宁可帮忙服务生收拾残局,也不愿面对他。 “韵儿?”他耐心地等待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她周旋下去;今天,是该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你、你等一下……” 她的双手胡乱的在地板上摸索,直到服务生都已离去,她才缓缓的探出一颗头。 见他凝视着自己,眼中藏着一抹笑意,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企图拉过椅子坐好,臀部忽然不听使唤,令她又跌了一跤。 “韵儿!”他展露笑容道:“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她连忙坐好,却很没胆的垂着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不客气的追问,因为他必须得到答案。 “你、你怎么会问我这个……”她怯生生的反问。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问过你这个问题。”他理所当然的回答,“也许,我们之间看似平淡,那是因为我一直放纵这些问题存在,不去理会。” “平淡?放纵?”她觉得他的话有所保留,终于抬眼正视他。 而他,格外严肃的神情着实骇人,她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仍被吓了一跳。 “没错!我太放纵你了!” 他放纵她……她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她承认,从未有哪一对夫妻如他们一般,他的放纵让她几乎忘了他是她的丈夫,他和她之间的亲昵举动,除了一起吃饭,再无其他。 “我……我做错了什么?”她问。 他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你做错了,还是做对了;但是,我想还是来得及补救。” “补救?”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并不反对娶你?”知名男模于初中时结婚的新闻,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不是因为爸妈……” “爸妈没有决定我一生所爱的权利。”他定定的看着她,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机会逃脱,“韵儿,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她真的慌了!他从不对她提起感情的事,她更顺其自然的在尚未感受到爱情之前,让自己对他的情感变成亲情。 “你……你爱我?”她艰困的问出口,同时也因为他话里的涵义感到震撼—— 他的放纵,不是因为亲情,而是爱情! 他是一个如此冷静的人,他爱人的方式则是包容和放纵,让她在安适的环境里,顺理成章的忽略了他的感情…… “你、你忽然这样问……” “因为,如果不说清楚,我们的婚姻将成为爸妈游戏人间的第一个牺牲品。”他吃了口茶,淡漠地说出残酷的事实。 “什么意思?” 他简单地做了说明,睨着她忽白忽青的脸色,他倒认为这是个不错的现象。 “离……离婚?” 她喉咙干涩得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班家。 离婚,简单的两个字却代表了,原本亲密的两个人即将恢复成个体的事实。 虽然,他和她看起来就像两个个体! 但,现在她好慌乱!直到此时她才察觉到,她对他不是只有单纯的亲情……一股被埋藏了许久的悸动,始终找不到机会萌芽。 “我想,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所以才要你来这里。你应该要接受现实了。”班宇泽意味深长的说完,立即接收到她不解的眼神,他轻轻地转动她手中的婚戒,冷静地说:“我想,我们该做些夫妻该做的事了,好让爸妈打消要我离婚再娶的念头。” “例如呢?” 她不太懂。不过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已拟定的解决办法,毕竟她不想失去被他惯坏的权利。 “夫妻该做的事嘛……” 班宇泽眸光闪动,令薛韵儿不自在的闪避他灼人的视线。 他眼中的讯息,她一定很清楚! 他愉悦地宣布:“第一,你该搬入我们的房间了。第二,繁杂的工作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每天回家吃晚餐是我这个丈夫一定会做的事。第三,为我生一个小孩。” 闻言,她的双颊登时染上红晕。 她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这般直接的表态,所以一阵羞赧后,她赶忙抽回被他紧握的手,支支吾吾地说着:“你怎么说得……像做功课似的?” “是有点像。” 语毕,他神情自若的吃着茶。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安心许多,唯一令他不满意的就是,她失去自信且唯唯诺诺的态度。 “你吃饱了吗?” 他才问完,她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张地开口:“你要回去了吗?那我先走了!” 见状,他心中暗忖—— 看来,他必须要在那三项约定中再加一项,那就是要她认清他是她丈夫的事实,并不是可怕的上司! 当他结账的时候,她已经等不及的冲出门;他朝她飞也似的身影瞥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 奔至md大楼,薛韵儿的心才得以踏实,警卫及员工必恭必敬的态度也让她迅速恢复正常,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是班宇泽提出的几项约定。 所谓夫妻之间的事,她压根儿没想过!原以为,她会这样为班家卖命一辈子,关于感情的事,她不敢妄想。 可是,他却给了她一份期待,让她的心不再平静。 他喜欢她? 她想反驳他,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当她看见他坚定的眼神时,她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凝视电梯内镜子中的影像,她打量着自己的容貌,这该是让她引以为傲的一张脸;当年还是模特儿的她,不曾为自己创下的惊人天价而心动,也不曾为自己享有的明星待遇而感到骄傲,因为她将这一切当成了班家的给予。 她有什么优点值得他喜爱? 亟欲平复心情的她,却因为他的话,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找回平日的冷静。 “你在干嘛?”夏孟竹按着电梯的门,冷眼瞧着薛韵儿呆若木鸡的模样。 薛韵儿猛然惊醒,睨了她一眼。“要进来还是出去?我要回办公室。” 夏孟竹迅速走进电梯,心中所想的却是薛韵儿和班宇泽的问题;班宇泽对她说了什么?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大哥和你说了吗?”夏孟竹忍不住好奇地问。 薛韵儿敏感的反问: “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一些事。”夏孟竹苦恼的皱眉道:“爸妈想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逼你生小孩……关于离婚的事,是我告诉大哥的。” “我知道。” 她想不出还有谁胆敢传达这等大事。 “你知道?” 夏孟竹讶异的看着她。 薛韵儿的表情更为冷漠了,她瞪着夏孟竹,冷冷的道:“我知道你怀孕对班家来说是一件大事,更是两位老人家殷切期盼的事!你是个引子,告诉他们我犯了多大的错误;然而,如果你是来讽刺我和班宇泽结婚这么多年却无法受孕,我看大可不必了!” 闻言,易怒的夏孟竹无法忍受的反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会引发这种结果难道是我愿意的吗?说什么你也会不甘心吧?你为这个家卖命多年,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要你抛弃现有的一切,你一定很难受。” 不甘心! 她无法否认这是事实!她为这个家付出全部心力,结果呢?唉……她虽然不甘心,但也无法不接受,不是吗?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我现有的一切永远都是属于班家的。” 薛韵儿漠然地说完,随即走出电梯,二十七楼迎宾柜台内的秘书立刻朝她们点了点头。 薛韵儿一刻也不停留的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夏孟竹跟在她身后,见她坐入办公椅后,立即不客气地道出薛韵儿多年来的心结:“你开口闭口都是班家,你到底有没有将这个地方当成你真正的家?” 薛韵儿的心一沉,在父母双亡的那一刻起,她几乎忘了心痛的感觉,以及……她真正的家。 “你是个摄影师,不需要我提醒你一直不务正业的事实吧?”薛韵儿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催促着夏孟竹离开。 夏孟竹却因猜中她的心思,得意地挑起眉。“你看吧!不管我是不是嫁进班家,我始终觉得你和大哥实在生疏得可以,你不能受孕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不能怪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薛韵儿坦言:“我只是想,如果爸妈真的因此逼我离婚,我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你说什么!?”夏孟竹瞠眼大叫,“大哥没有和你一起想办法吗?你怎么说得好像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你……” “我和他之间有没有感情,用不着你来评论!” “但是,至少在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马上、而且坚决地反对!” 夏孟竹绝不相信薛韵儿一如外表那般冷情。“他……他不是找你谈过了?” 薛韵儿微锁着眉;和班宇泽独处时,她很弱势,因为他拥有绝对的主导权,他可以轻易的牵引她思考的方向。 可是一个人时,她已在思绪沉淀后找回冷静。 “他的计划,我尚在考虑参与的可能性。”薛韵儿只能这么回答,毕竟她不喜欢向别人谈及自己的感情,那会让她不自在。 “你怎么说得……仿若事不关己?”夏孟竹惊天动地的大喊:“我拜托你!大哥在不在乎你,你应该看得出来吧?看不出来,你可以用心去感觉啊!离婚耶!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薛韵儿的心隐隐刺痛起来,也许吧!离了婚就代表她和他最亲密的关系已经结束。 “至少,我还是会在这个地方为班家效力,只是头衔变了。” 薛韵儿将视线移向桌子上的公文,今天的会议依然安排到傍晚,工作就是她的生活,她宁愿这样过日子,也不要被莫名的情感扰乱她的平静。 “你……” 不管夏孟竹尚有话要说,薛韵儿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以上司的口吻命令她: “不管我要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还有,为了你的肚子着想,别和我吵架。我记得淳这次回来只能待一个星期,如果你要跟他回意大利,那么在这之前,你还有……” 薛韵儿睇着电脑荧光幕,冷冰冰地道:“你还有三本杂志的照片要拍,四场秀要走!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话……” “下去!” 薛韵儿锐利的目光犹如刀剑,不客气地朝夏孟竹砍去。 夏孟竹身后的门也在此刻开启,秘书群已一字排开的想和薛副总讨论公事;夏孟竹深知班家人公私分明的态度,她不好再多说什么,立刻闭嘴走了出去。 薛韵儿的心何尝不因自己的话而受伤,面对秘书,她却自然的收起被班宇泽牵引而激荡不已的心情,以冷若冰霜的面容去应对。 她只能这么做,才能做回熟悉的自己。 第三章 “不好了、不好了!” 刚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秘书神色慌张的挥舞着一张传真,薛韵儿接过那张传真时,秘书仍然慌张的说着—— “今天早上,各部门都接收到这张恐吓的传真,怎么办?” 恐吓? 薛韵儿睨着纸上的文字,心头一颤。 警告!目前大楼已被安置了炸弹,若想保平安,请于今日正午准备新台币三千万元,不准连号;本人将以传真告知交款地点,若未备妥或报警,伤亡自行负责! “怎么办?大楼有炸弹耶!不知道在哪里……”平时严谨精明的秘书们,顿时失去了阵脚,慌得一塌胡涂。 薛韵儿也怔愣了半晌,md创建这么多年来,她什么危机没有经历过?可是,遭受恐吓还是头一遭! 这是否意味着——她办事不力?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离婚冲击,今天的恐吓又代表了什么? 她不得不做此联想,虽然她对离婚一事仍有犹豫,但这张传真是否是项预兆,告诉她非离开不可了? “副总!”秘书们又慌又急的望向一浯不发的她。 薛韵儿将传真一收,淡漠地下指令:“去报警吧!” 秘书们却嚷嚷着:“可是……上面说要是报警,伤亡……” “如果怕电话被监听,可以用手机联络警方,要他们派便衣假扮员工进来搜查是不是真的有炸弹。” 自身后传来的沉稳男音像极了安定剂,闻言,秘书们马上照着他所说的办法进行。 薛韵儿瞥了班宇泽一眼,先行进入办公室。 “事情可以这么顺利地解决吗?”薛韵儿在他关上门的时候问。 班宇泽却沉默地审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昨日,他以为她会和往常一般顺从的接受安排,他更以为在回家的时候,他会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进驻他的更衣室。 结果,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没有愤怒的情绪,与恐吓事件相比,他更好奇她的想法是什么。 沉默会让她的心墙迅速瓦解,她已无法将心思集中于工作之上,因此她不得不开口发问:“你不是上来和我讨论恐吓的事吗?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后悔通知警方?” “我做任何事情,从不后悔。”他淡淡地说完,抓着手中的传真又道:“再说,除了某件事之外,我不需要来找你讨论。” 她的心又是一颤,苦恼的发现她愈想逃避的事,却愈躲不掉! “什么事?”她无意识的翻阅桌上的公文,显得心不在焉。 “你是明知故问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那么我很乐意提醒你,那三项约定……应该已经开始执行了,不是吗?” 她低垂着头,吸足了气才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拒绝;这是第一次,她拒绝了他,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害怕。 “我想……考虑一下。” 闻言,他略微惊讶的挑眉,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考虑?” “是的,我必须仔细考虑。”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她索性豁出去了。“突如其来的改变会令我乱了阵脚,我不喜欢这样!”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杯子上的热气,轻声问道:“你考虑的事情,不只这些吧?” “什……什么?” “听小夏说你会考虑离婚这条路?”他转过头,正视着她。 她的脸倏地发白,想起夏孟竹愤而离去的背影,她冷冷地问:“小夏告诉你了?” “那么这是真的喽?”他不答反问,瞅着她不放的目光除了疑惑,还有刻意隐藏的心痛。 他了解她,所以明白这是她被逼急而产生的念头,她是与众不同的,连想法也是!只不过她想抛去这么多年的情感,他绝对不允许。 “我需要适应的时间。”她无法面对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严肃面容,胆战心惊的找话搪塞。 “时间?”他淡漠的指出早已存在的事实:“你我已经相处了近二十年,不是吗?” “可是……” “我在等待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认真的凝视她,忽然,他厌恶起她始终充满崇敬和受惊的眼神。“我一直在等待你的适应!你对所有事情的适应,包括我!” 她惶恐的说着:“你、你别生气!” “唉……”他叹了一声,他从未对她暴力相向,她对他却只有害怕,他不喜欢这样!“对你,我从来不会生气!你应该知道的。” “你、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谈论这件事吗?”她企图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近两日,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从不会在这种时刻提起感情的问题,在过去忙碌的日子中,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彻底地表现过自己的感情。 她不能适应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经无法承受这些无形的压力。 “我们有很多会要开,还有很多合约要审定,你……” “这件事对我来说,比任何工作还要重要!”他打断她的话,继而走向她,睇着她的唇,他的心正激荡着。“有哪一对夫妻像我们这般?”他有感而发的叹道:“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你……” “我从没听过你喊我的名字。”他来到她身边,看见了她眼中一成不变的惶恐。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可怕?以至于总会吓着她。 他无奈的伸出手,想轻抚那张受惊的脸庞,但她的闪躲却狠狠的刺伤了他的心, 当她睁开眼时,他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可她的唇上,仍残留着他轻触的柔情,让她再也无法忽略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的热情…… ※※※ 再次警告!三十秒后引爆其中一颗炸弹以示惩戒,如再报警或轻举妄动,死伤自行负责,另要求贵公司副总薛韵儿小姐交付款项,交付地点另行通知。 当这张传真出现时,原就惶恐的人心更为惊惧。 班宇泽凝视着这份传真,和甫联系上的便衣刑警在会议室里不发一语。 因为这份传真里,明明白白的指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可见这个歹徒对贵公司的环境非常了解。”刑事组长立刻命人搜索大楼内最有可能放置炸弹的地方,只剩三十秒的时间,组长已要求公司员工全数退出这栋大楼。 “他不只对公司环境很了解。”班宇泽若有所思的说:“而且对‘人’也很了解。” 刑事组长睇着手表,确定所有的人都往外移动后,连忙催促:“班先生,你先躲到桌子底下,这类警告性质的炸弹,威力不……” 他的话尚未说完,马上听闻一阵尖叫声,某层楼玻璃窗的碎裂声引领着警方前往查探;回报的人说那是一枚土制炸弹,威力如刑事组长所预测,威力不大,但足以将方圆三公尺内的东西炸得粉碎。 班宇泽动也不动,丝毫不受影响,他的冷静令办案经验丰富的刑事组长为之咋舌。 “事情看起来真的无法收拾了!”薛韵儿手里抓着传真,一进门便说:“为了员工的安全,我看,我还是照着传真的指示去做……” 班宇泽打断薛韵儿的话:“我不可能让你去冒险!” 她的眉头一皱,快步来到他面前。“但这是唯一的方法,歹徒显然很清楚我们每个人的动向,为了不让下一枚炸弹引爆,我们只能这么做!否则,我不敢想像下颗炸弹引爆后,md大楼是不是可以安然存在。” “韵儿,你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吗?”他的眸里有着忧心。 她回避他的目光,耸耸肩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被指名了;即使危险我还是得做,这是我的责任。” “你只愿负公事上的责任!”他意有所指的说完后,对刑事组长低语几句,便支开了他。 偌大的会议室又恢复了安静,她不再畏缩的等待他的发问,因为选择放弃这段婚姻后,她背上的重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减轻了。 “如何?”她以下属的身份面对她的老板。 就这样吧!如果在这场混乱乎息后,她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那么她就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我不喜欢你擅自做主!”他坦言道;睇着她眸中隐约的畏惧,还有她刻意摆出的冷漠姿态,他已明白她的决定。 可这项决定,却让他不悦,而且相当反感! 他喜欢她,却厌恶此刻的她,一个纯粹将他视为上司的女人! 她颔首,“我知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不遵照你的指示去做事。” “韵儿,你是我妻子,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他说。 “现在是整个公司的事,警方自然会保护我。” 他倏地拧眉,那份传真因他压抑的怒气被捏成-团废纸。 “你变勇敢了。”他冷冷地续道:“可是,不管你怎么说,或是做了什么决定,在公司我的决定才是决定!” 他的霸道令她极度不悦,她摇头。 “班总经理,请别是非不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能和这件事相提并论。” “很好!”他咬了咬牙,导回正题:“你听着,这件事我已经请组长去处理了,我不可能让这个人为非作歹,更不可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但,他们躲在暗处,也许在我们找到人之前就会有死伤,届时md的形象和名誉都有可能受损,对我们来说影响很大。” “形象和名誉的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分析道:“如果真的交出三千万,等于是屈服恶势力,这样做才真的会影响整个md。” 说来说去,她还是听不到他所谓的解决方法,她不得不再次追问:“那么,你到底想怎么解决?” 他眼中闪烁着她不曾看过的幽光,他一向严峻冷傲;现下,她仿若看见一抹邪恶的笑容自他的嘴角漾开…… “总之,我不会让md的员工,或者是你去冒险!” “你……你到底要怎么做?”他愈是不说,她愈有想知道的欲望,因为她的脑海中已产生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 “你不知道?”他反而问了一句让她更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废话!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他有感而发的叹道:“也对!这么多年来,你的心中除了工作,可曾留意过其他事情?” “你在讽刺我?”她不能苟同他的话。 “我只是说出事实。”在他眼中,她愈来愈刺眼了!在她逐渐找回自信的时候,他却感到心痛。 爱或不爱,到底需要什么理由?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爱她很多年,早已是割舍不掉的情感,他要让她轻易的决定放弃吗? 绝不! 但这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愈痛,他就愈觉得自己的坚持很可笑?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为自己屡屡问不出答案而苦恼。“你要警方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叫他们先撤队,只留下几个人看守各楼层。”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那……炸弹……交钱的事……” “我们家附近住了不少达官显要。” 他突然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令她直想发火。 “班总经理!” “当然,也住了一些不轻易露脸的大人物。” 他的话让她的怒气顿时消失,转而被疑惑取代。 他不理会她,径自说着:“我记得那个家伙在黑道上是个人物,不过,他的背景要问小妹比较清楚。” “所以……你要让小妹去处理这件事?”她不苟同的摇着头。“不行!小妹要是有危险,对班家而言是更糟糕的事!” 有谁不知道班家的独生女倍受宠爱之事? md贵为时尚界龙头,所以什么人都可以惹,千万别惹上班家小妹一事,是时尚界人人皆知之事。 可,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就是班梦飞对班家二老的重要性!薛韵儿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班梦飞伤到一根寒毛。 “班家?”他沙哑的嗓音不再沉稳,自她的话中,他感受到她极力撇清和他家的关系。这意味着什么?他质问她且纠正她:“正确来说,那是我们的家!” “班总经理,在这个时候,别和我争辩……” “我说了,公司的事由我决定!”他忿然地打断她的话,倏地起身走出会议室,临走前还撂下狠话:“总之,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我会解决。还有,离婚的事免谈!今天我回家时,必须看见你的东西全部搬到我房里,否则……”他的脚步停在门边,锐利的目光中有着威胁。“不管你在任何地方,我都会要求马上和你履行夫妻义务!” 在看到她惊慌的神情后,他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的心因为他最后说的那几个字而狂跳;他怎么能……他为什么讲话愈来愈露骨了呢? 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杯,郁闷的心情令她很是沮丧。 什么嘛!什么叫夫妻义务?她已经决定离婚了,哪来的夫妻义务? 他真的是吃错药了! ※※※ 当薛韵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秘书们早已等候她的归来,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一切似乎都已得到平静。 这让薛韵儿不得不怀疑班宇泽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为何能在短时间内摆平这桩棘手事件?而且她在班家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这位“邻居”是谁? 如果他是个黑道人物,那么此人在黑道上的分量应该极重!才能让歹徒畏惧得立刻放弃计划。 愈想她就愈好奇,忍不住抓起手机,找到班梦飞的电话号码,随即按下拨号键。 铃声才响了一声,班梦飞气愤的声音立刻传来—— (大嫂!你找我吗?可不可以等一下?我现在正在和人吵架!) “吵架?”薛韵儿并不打算结束通话,因为班小妹的脾气虽然不佳,但她还没听过她如此不悦的声音,所以决定好好问问。“恐怕不行!梦飞,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想知道那个帮忙的人是谁。” (已经顺利解决了?)班梦飞安心的吁了口气,(那就好!真不晓得哪帮白痴竟敢向md恐吓,如果找到那批人,我肯定要他们难看!) “你?” (当然,还要另一个人的协助才行,不过他现在正在和我唱反调……) “等等!”薛韵儿连忙追问:“你怎么会认识那些帮派人物?以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帮派人物?)班梦飞顿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认识,不过,我不说是因为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啊!) “什么意思?” (他是住在附近的邻居,见到面你就会知道他是哪户人家的人了!) “那……他很有势力喽?” (也许吧!至少我在今天以前都认为他很没用!)班梦飞不屑的冷哼一声后就急着收线。(总之,他现在在跟我讨好处,可恶!我们回家再说,我现在很忙,拜!) “喂?”薛韵儿瞪着手机,脑海中则是重复着班梦飞所说的话;邻居、争吵、讨好处等字眼,让她聪明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也表示她还不了解班家,那么就等于她更没有资格身为班家的一份子。 她不想理会班宇泽莫名其妙的威胁,既然已经决定离婚,那么她再留在班家就太厚脸皮了!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动起找房子的念头。 凝视电脑荧光幕,她马上上网搜寻租屋的讯息。 在将他的威胁抛至脑后时,忽然间,她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是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 生平第一次找房子,她生疏得像个甫踏进大学的新鲜人;不过形形色色的介绍和图片让她几乎忘了时间,直到秘书来催了三次,她才抬头问道:“有事吗?” 秘书反而皱起眉头,一边挥着手上的公文夹、一边回答:“那个……要开会!” “开会?”薛韵儿瞪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文件,她还以为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去看房子呢!因为恐吓事件,很多事都延期了不是吗? 秘书因她反常的举止瞠大了眼,但仍努力提醒上司:“关于瑞尹文的合约,不能延的部分是bmw的汽车广告,因为要赶拍,所以这合约如果今天没办法签,明天他们就要找别人了!” 薛韵儿怔了半晌,才恍然大悟的起身道:“对哦!我差点忘了,那个广告公司的大导演只留在台湾一个星期!” “你……忘了?”那可真是天下奇闻了!md的工作狂之一——薛大副总,怎么可能忘了工作上的事? 薛韵儿迅速走到门边,回头给了她的得力助手一记白眼,冷声道:“你不走吗?” 秘书大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这才跟了上去。 秘书心中的疑问,薛韵儿并不在意!因为她要离婚这件事,一定会在成为事实后立刻成为众所周知的大新闻。 可是…… 薛韵儿硬生生的将那股莫名的不舍压抑下来;她已经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变得更混乱了!所以,她也懒得去理会这份情感到底是什么了。 第四章 距离公司五个公车站牌的地方,是薛韵儿今天的目的地;才步下公车,她按照手中的地址,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这个地方。 路旁老旧的红绿灯、低矮的木造房子,还有在四处走动的几只狗,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乡下地方。 不过,都市中难得有如此贴近自然的地方,她更不愿放弃的寻找门牌,最后站定在一间拥有檀木色木门的房子前。 她从矮矮的围墙往里头张望,前院的花草不显杂乱,可见有人细心的维护着,一座石磨连接了水源,制造出潺潺流水声;从小小的两阶石梯看上去,杉木门板和门窗完全仿造日式建筑。 再细看四周,她才发现这里每一间房子都有自己的风格,家家户户都称得上特别。 “有人在吗?”她朝围墙内喊了声,网络上并没有提供屋主的联络电话,所以她就亲自来了。 也许大胆了些,不过看到这个地方,她并没有失望,很想进房子里瞧瞧。 利用处理公事的空档走出办公室对她而言是头一遭,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租房子的事情上,如果这个地方能让她满意,她过两天就可以搬过来了。 “有人在吗?”她又喊了几声。 忽然,杉木门打开了,走出一位老妇人;矮小的她有些驼背,可是穿戴得相当整齐,鼻梁上的眼镜牵了条银链子,老妇人给了薛韵儿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有什么事吗?”老妇人咬字清楚的问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审视眼前这位又高又瘦的女人。 “呃……”薛韵儿摊开手中的纸张说:“我在网络上看到……请问有房子要租吗?” “有的。”老妇人指了指身后的房子,眼睛仍盯着她。“就是这一间。” “真的?”薛韵儿愉悦的追问:“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小姐急着要租吗?”老妇人文风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犀利得犹如班家的两位大家长。 薛韵儿因为这样的目光打了阵哆嗦,但她并不否认自己的确急着租房子。 “嗯……最好近两天就可以搬了。” “为什么?”老妇人问。 “为什么……” “为什么急着租?”老妇人望着她不解的神情,补充了句。 薛韵儿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这位老妇人的问题未免太多了,而且涉及了她个人的隐私,她并不想回答,尤其对方又是个陌生人! “因为我得先找到住的地方,才能安心工作。”她只能这么回答。 老妇人不甚满意的摇摇头。“你该不会是想逃避什么事情吧?还是被丈夫欺侮,所以想逃家?” 薛韵儿的眉头因此而打结了。 她凝视老妇人,冷冷地说着:“如果你不想租房子给我,大可以明说,没必要这样损人;况且,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事!既然你不租,那么我走了。” 薛韵儿气呼呼的一个转身,就听到老妇人无奈的喊出她的名字。 “你不认得我也对啦!韵儿。” 薛韵儿被吓得愣在原地,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回头打量这位老妇人。 印象中,她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啊!那么,为什么…… “我是早乙姑奶奶!”她又叹了口气。“早乙加佳!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这样介绍自己还真是奇怪!” “早乙?”薛韵儿念着这个姓氏,一会儿后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过,您不是在日本吗?” 早乙加佳原籍日本,她的辈分远在班家二老之上,所以薛韵儿小时候总听到班家人叫她姑奶奶,可是,今天是薛韵儿和她第一次见面。 因为她住在东京,丈夫是知名的珠宝商,早年常听班宇泽提起早乙姑奶奶为了帮忙丈夫的事业,很少离开日本这个国家。 会提到她,是因为薛韵儿的处境和她极为相似,班宇泽提起她时,总是说她如何忙碌,还有她带领数百名员工的风光事迹。 她总认为班宇泽希望她以姑奶奶为目标,所以一直很努力。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入这间她原本极想进驻的房子,现在则有种做坏事被逮着的感觉。 “来,喝茶!”早乙加佳不知何时已端来了茶,递向坐在对面榻榻米上的薛韵儿。 薛韵儿顺从的接过茶杯后,这才惊觉会在这里遇上她,未免太巧合了。 “您不是没有来过台湾,怎么会……” “我只是不常回来。”早乙加佳微微一笑,化解了尴尬。“没想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你和宇泽的问题。” 闻言,薛韵儿差点被茶呛到,她的眼腈瞪得很大,见着早乙姑奶奶了然的神情,她才知道被设计了! “利用网络找房子,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早乙加佳搁下茶杯,凝视她道:“以后要做任何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最好别公器私用!否则纸是包不住火的。” “您……” “还有,听说你真的想离婚?”早乙加佳直接切入主题。 “我认为……”薛韵儿早知道她会问,但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疲累得不想多做解释。“我想,姑奶奶,这件事是我和班总经理的问题,不需要……” “班总经理?”早乙加佳的眼神转为锐利。“到现在你还这样叫你的丈夫?” 薛韵儿沉默了,因为她的确没有别的称呼可以喊他。 “你和他为何结婚?”早乙加佳又道:“你别告诉我,现在这个年头还有什么报恩的说法,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姑奶奶……” “你闭嘴!听我说完。”早乙加佳看起来相当生气,“你要知道,当初宇泽的爸提出要让你和宇泽提前结婚时,其实我是唯一持反对意见的人。” 薛韵儿心情沉重的看向她,早乙姑奶奶皱纹满布的脸上,此刻看起来有些沧桑。 “因为你们都太年轻了!根本什么都不懂;大人们的一厢情愿,如果造成你们往后的困扰,那就是得不偿失!当年在开家族会议时,只要有人提出异议,这件事就算了!你知道是谁让我改变心意的吗?”早乙加佳缓缓的为彼此倒满茶,凝视着薛韵儿的眼眸,继续说道:“是宇泽!他跑到日本找我。那小笨蛋,以为我最疼他就无法无天的对我吼叫,说什么我没有资格反对你和他的婚事……” “他……大吼大叫?”薛韵儿从未见过班宇泽这一面,在她及其他人面前,他总是彬彬有礼而且严肃冷静。 可是,他为了她动怒,甚至对长辈不礼貌?思及此,薛韵儿低落的心情为之激昂。 “我以为,那种年纪的孩子懂什么?”早乙加佳轻蔑一笑,随即却以怜惜的口吻续道:“可是,他的表现让我很感动,因为那小子真的很爱你!” “爱我?”薛韵儿摇摇头。“我哪里值得他爱?而且这么多年,我怎么都没有发觉?” “爱情是不需要理由的!你没有发觉,是因为你从未好好的去体会他的感受。” 早乙加佳一针见血的言论,让薛韵儿哑口无言。 “当然,我会回来也不单纯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事。”早乙加佳睇着四周,坦言道:“这房子是我偶尔回台湾时住的地方,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有回来三四次而已,平时我都请人打扫。在知道你要找房子后,宇泽特地将这间房子的地址及影像资料留在你的电脑里,直觉你一定会喜欢这里……” 薛韵儿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被欺骗? 瞒着大家找房子的她,不也是蓄意的欺骗了大家?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不过你想离婚的事显然已经惊动了那两个老笨蛋,居然放出什么生不出小孩就将你的身份改为养女的风声,这件事我会处理!” “您是班总……是他请您来应付他们的吗?”班宇泽的解决方式,居然是惊动班家最年长的长辈! 这算什么?为什么他要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这样……好似被人监视、囚禁的日子,她再也受不了了! “说应付是过分了些。”早乙加佳笑了笑,“你别看我老,我还没打算退休呢!在班家,我就这么点用处,没法子,比我大的人都归西了嘛!再说,我今天还在台湾的分公司发了顿脾气,我的心脏一向不太好,所以……如果你们真的离婚了,我可能就要开始吃药了!” “您别这么说……”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是真的想住在这里,我也不反对。”早乙加佳将钥匙往桌上一丢,起身道:“也许,你有你的坚持吧!不过,有人还是想和你谈一谈。” 早乙加佳话才说完,突然出现于门边的颀长身影,让薛韵儿的头又泛疼了…… ※※※ 早乙加佳留下茶壶,立刻消失在门外,薛韵儿望着她的背影,方才倚在门边的人已坐定在她的面前了。 薛韵儿疲惫的深呼吸后,首先开口:“说吧!我不知道你还想和我谈什么。” 班宇泽异常冷静,因为他唯一想谈的,就是他的婚姻危机。 唉……危机!他处理过大大小小的危机,唯独对她没辙!“算了!”班字泽突然起身,顺便拉起了她。“先不谈事情,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她糊里糊涂的跟着他的脚步,也许是太过突然,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你……公司怎么办?” “放心,公司又不只我们是主管!” 他拉着她坐入车内,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向司机下达了命令。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光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她就有些慌张、她忽然记起他的威胁。 昨晚她并没有遵照指示搬入他的卧房,所以他生气了? 难道……他来找她,是要她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 光想到这里,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 车子迅速驶离了偏僻的小巷弄,并且沿着一条薛韵儿仍然熟悉的道路驰去。 “到了!” 班宇泽的声音令她猛然回神。 她凝视着大门边的银色字体,怀旧的情感油然而生。 “这里……”她下车后,立刻来到大门的前方,抚摸着那些凸出的银色字体,释怀且安心地笑道:“这里是我们以前就读的初中嘛!” “进去吧!” 班宇泽将双手叉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既悠闲又大方的走了进去。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松树整齐的排列着,引领二人走进校园,接着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是美丽的花园和凉亭,以及偌大的操场。 现在是上课时间,有几个班级的学生在各类球场上课、活动,耳边还能听到夏日特有的蝉鸣声。 “你……警卫还真的放我们进来?”薛韵儿瞥了警卫一眼,埋怨他的不尽责。“那个老伯伯,还没有退休啊?” “所以他认得我们。”班宇泽转身拉了她一把,“我们可是荣誉校友!” “荣誉?”她不以为然的说:“我倒不觉得那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以前才走了几场秀、上过几次电视,就被同学追着要签名,你不会感到害怕,我倒觉得可怕。” “所以,你总是摆张臭脸去应付他们?” 又被说中了! “不好吗?”她难得以轻松的口吻道:“我又没有什么了不起,根本不配替人签名。” 闻言,他睇了她一眼。立体的五官让她的侧脸依然美丽,微风拂动她的发丝,衬着背后的树林,她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她仰起小脸深深地呼吸,闭起了眼睛,卷翘的睫毛犹如扇子般。 注意到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她继续往前走着,开门见山地问:“你……没事带我来学校做什么?在这里谈离婚,你摆明了想对我说教。”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解释:“只是有点怀念第一次牵你手的地方。” “牵、牵手?”她和他在初中时几时牵过手了?她怎么没有印象? “我知道你不记得。”他没有埋怨,只是指着凉亭边的池塘说:“在那个地方,我记得那一天是段考,你就在那棵树下念书。” “段考?”她想了一下,还是摇头。“这么多次段考,我真的不记得。” “初二,我们订婚那一年。”他说着,径自走向凉亭。 她当下绷紧了神经,因为他居然记得这般清楚,可是即使他已经说出了时间地点,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印象?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用哪只手牵她的,对她而言这是件大事,为什么她就是不记得? “喂……你先说清楚!” “可以!”他不顾地上的泥沙,坐下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不过,你得先坐下来。” 仰望上方,大树遮去了大片天空,阳光穿透缝细洒落在她的发上,衬托出她独特的冷艳气质。 “你别一直看着我!”她忍不住抗议。 他淡淡的笑了起来,指着她所坐的位置道:“当时你就坐在这里看书,然后我过来向你借笔。” “借笔?”哦……她总算有点印象了!因为他在段考当天居然忘了带笔来学校,简直太过离谱,所以她记得。 “其实我有带的。”他挑眉看她,“我是故意的。” “故意?” “那时候我不是说,我被蚊子叮了吗?” “对哦,可是当时根本没有蚊子啊!” “所以呢……”他望着池塘的对岸,为自己当年做的事感到好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他停顿了太久,以至于她等不及的想拉回他的注意力:“所以什么?” “所以……我问你,被蚊子叮又没有药可擦,以当时的情况,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是啊!” “所以……”他迟疑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显得有些吞吞吐吐:“我拉过你的手,一起握着你手中的笔……在被叮的红肿处画了一个圈。” “啊……”她想起来了!不过,她当时倒是没注意到他正握着她的手,因为她觉得那种动作实在太滑稽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仍觉得好笑,所以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当时他们才几岁,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行为啊? 连被她视为圣人的他,居然也做过这种无理头的事,就为了牵她的手? 凝视她笑出眼泪的小脸,他为成功逗笑她而感到欣慰。 他很清楚她压抑了太多事,不曾大笑过的她,同样不曾大哭过。 她太苛责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他就是那个受害者! 再次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仍无法止住笑意,只好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用心……” “你知道那是我的用心?” 她倏地敛起笑容,知道他不会让她开心太久,他说要谈,就必须得到结论才肯罢休。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这次她会明确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吧!” 他蹙眉,因为心痛。 “你不曾爱过我?”他很不想问,但他必须知道。 爱或不爱,她根本没有认真想过。 “我不知道!我的时间全部给了工作,我没有时间去培养什么感情。” “那么,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他不喜欢失去,但他更不想勉强她,因为那就等于是他在强求,他不要自己的情感变得如此没价值! “从头开始?”她深深地看着他。“你爸妈已经决定了!就算早乙姑奶奶去游说,可是……我还是觉得悲哀,如果他们已经不喜欢我了,你又何必强留我?” “他们没有不喜欢你!就算他们有一丁点不喜欢你,你有我就可以了!”他漆黑的瞳眸里有着隐忍的痛楚。 她愣住了,因为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痛。 她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爱她!毫无理由的爱她!尽管这些年,她未曾给过任何回应,也未曾善尽为人妻的责任。 这些年她真是白活了! “如果从头开始……”她的声音因心里的苦涩显得沙哑:“短期内我还是无法和你……生小孩。” “我会等!”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你已经等得太久了。” “只要你努力去感受,如果你真的发现自己不爱我,那么……”他不再看她,语气变得冷淡:“那么,我就答应你离婚。” 她的决定现下被他说出口,她的心反而像被万把刀给刺穿了;不过,他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是他的承诺。 “我可以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她颔首接受。 “嗯,一年……”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终于得到结论,她立刻起身急着回公司,也许是她想逃,逃开他的痛苦,因为她同样感受到那份痛楚,让她好想立刻抱住他,给他安慰的拥抱。 她猛然发觉自己的残忍,居然订下自己追求爱情的期限?真是太可笑了! 她明明……明明那么不舍,她根本舍不得他…… 就在此时,刺耳的煞车声和尖叫声让他立刻转过身去,当他看见薛韵儿正倒在车轮下时,他的心跳登时停止了。 “韵儿!”当他冲进围观人群时,鲜红的血液首先映入眼帘,让他的心揪疼得非常痛苦。 薛韵儿仰望天空,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在她疲累地闭上眼前,她看到了他忧心忡忡的面容,直到那一刻,她才猛然醒悟。 这一辈子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死去,那就算了,她总算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然而“爱”究竟是什么?有时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字,看着班家人一一寻得所爱时,她感受到爱人间相互传递的温暖,可是当她反观自己时,她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五章 急忙赶到医院,在看到床边的班宇泽时,原本吵闹不休的班平淳及夏孟竹登时安静了下来。 班宇泽的脸色和薛韵儿一样苍白,才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憔悴颓废。 没有人看过这样的班宇泽,包括和他最亲近的家人。 班平淳凝视着头包着纱布的薛韵儿,原本意气风发的脸已没了傲气,惨白得不像话!手脚虽无大碍,但只消看她头部的情况,就知道她伤得颇重。 “医生怎么说?”夏孟竹也感到不妙,看向薛韵儿没了血色的唇,她仿佛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景象。 “初步看来……会有脑震荡……”班宇泽的声音没入了他的手掌间,他很自责,若不是他将她带到那个地方,她就不会出车祸。 他很清楚她对马路有种莫名的惧怕,记忆中她从未自己开过车……因为她尚未从父母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脑震荡?”夏孟竹审视纱布上的血渍,以及班宇泽异常忧虑的神情,开门见山地问:“然后呢?你是不是有话没有说清楚?” “什么意思?大哥……”班平淳望向班宇泽。 班宇泽的眼神变得呆滞,回想她刚才醒来时唯一说的那句话,他心痛得无法言语,一会儿后才道:“她不认识我了。” “她不知道你是谁?”班平淳愕然地惊呼,也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心情一时无法平复。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你是谁?她的脑子撞坏了?” “她问完‘你是谁’,就昏睡了。”他等待着她再次醒来,告诉他这一切只是玩笑! 她居然不认得他!他和她相处了近二十年,她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他宁可相信她只是一时失忆,她醒来之后,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他还要她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她怎么能在承诺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他不允许!他不允许她如此残忍! “大哥,医生……医生如果还没有办法诊断出原因,你不用太担心……”班平淳试图安慰他。 无奈的是,班宇泽除了深深地凝视自己的妻子之外,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过,这何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夏孟竹没头没脑的话,令两名男子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夏孟竹望向郁郁寡欢的班宇泽,正经八百地道:“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情况就不太棘手吧?如果她真的丧失记忆,你们从头来过也不是不好啊!毕竟你们本来就不太像夫妻……” “小夏!”班平淳阻止她的胡言乱语。 他紧张的看了班宇泽一眼,出乎意料的,班宇泽并没有生气,反而静静的倾听夏孟竹所说的话。 夏孟竹睨了班平淳一眼,才继续说道:“反正,你和她重新建立感情不就好了?这么一来,爸妈那边的问题也解决了,因为他们绝不可能挑这个时候要你另娶他人吧?如果他们这么绝情,那么我也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小夏,你怎么愈说愈离谱了呢?”班平淳皱眉道:“现在大嫂连大哥都忘了,如果连大哥她都忘了,就代表她把我们一家人全忘了!而且她是md的副总,失去记忆后,她连工作都没法子做了耶!” “那又怎样?”夏孟竹倒不认为那是个问题,“有大哥在啊!他有能力带着她做吧?” “你以为大哥很闲吗?他每天已经忙到没有时间睡觉了耶!” “喂!照顾自己的老婆,怎么可以用没时间来推托?”夏孟竹不满的瞪着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他们着想耶!爸妈过些日子要是带了个女人回来的话,你要怎么说?现在是个好机会耶!” “什么好机会?”加入夫妻间的战争的确不智,不过班宇泽很好奇夏孟竹又有什么鬼点子,虽然他们不知道他已请早乙姑奶奶出面的事,但他还是对夏孟竹的提议很感兴趣。 夏孟竹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要求她为你生一个小孩,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现在的她就像一张白纸,你说什么她都会信,应该不会像以前一样拒绝和你同房了吧!” “小夏!” 班平淳为妻子的口不择言涨红了脸,他气怒的抱住她,正想将她往门外拖去,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也许是两人的争吵将熟睡中的薛韵儿吵醒,她正轻轻的睁开眼睛,待视线找到焦距后,三张俊美的脸蛋让她有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们……是谁?”薛韵儿轻声问着,她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渐渐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莫名的感到酸痛,头上的纱布让她皱起了眉头。“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出车祸了。”班宇泽温柔的回答她。 薛韵儿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刚才也在这里吧?” 班宇泽凝视她毫不闪躲的目光,以及茫然的神情,郁抑的心情无法言喻;因为,她真的忘记他了! 忘记他和她是夫妻的事实,也忘了他对她的告白!这对他而言是很残忍的。他得怎样努力,才能补足被她遗忘的回忆? “我是你丈夫,当然会在你身边。”他嗓音沙哑的说着,抚着她的发,这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渴望这般碰触她。 “丈夫?”薛韵儿扬声问:“我结婚了吗?” “过两年你就三十岁了,不结婚怎么成?”班宇泽握着她的手,让她和他的婚戒相互辉映。 “咦?真的耶!”薛韵儿忽然像个孩子,开心的笑道:“难怪我总觉得你很面熟……” “他是我弟跟弟媳,你还记得吗?”班宇泽小心翼翼地问,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薛韵儿马上望向另外两位模样俊俏的人,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他……是我弟媳?他不是男的吗?”薛韵儿指着夏孟竹,狐疑不已。 夏孟竹和班平淳对此事早就习以为常,但,这也代表薛韵儿真的忘记了属于班家的一切。 “我们先去叫医生过来为她做检查!”夏孟竹找了借口,和班平淳一同离开。 独处是这对夫妻目前最需要的,在门关上的瞬间,班宇泽终于有机会和他“目前的妻子”好好地谈一谈了。 ※※※ 基本上,她的行为能力都没有问题,脑波也很正常;有可能是因为过度的惊吓,加上脑部受创,才导致她丧失记忆;你可以尝试让她受一些刺激,可以帮助她慢慢记起一些事。但,如果她潜意识里抗拒,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就随着递减,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回家的路上,班宇泽不断想起医生的叮嘱,审视着熟睡中的薛韵儿,他的心不由得再次揪起。 她真的全部不记得了吗?车祸带给她的伤害让她宁可用遗忘来保护自己? 现在的她,对他而言相当陌生,他痛恨这种不熟悉的感觉,仿佛再度拉开了他和她的距离,虽然她此刻离他这么近,他却怎么样也触摸不到她的心…… “嗯……”薛韵儿懒洋洋的睁开眼,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不解的皱眉问:“你好奇怪呀!干嘛一直看着我?我又不会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的心正在叹气,因为他已发觉她的改变,是因为她再也不畏惧他的凝视,还是冷艳的脸蛋已经不再冷若冰霜…… 见他不说话,她也不在乎的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说:“头上包成这样,我怎么洗头啊?啊!夜市!” 听见她兴奋的尖叫,连司机也吓了一跳。 班宇泽连忙抓住她迫不及待往窗外钻去的身子问:“韵儿,你想做什么?” “逛夜市啊!”她指着不远处,有着一盏盏昏黄灯光的区域,一脸向往的问:“我们去那里吃东西,好不好?” “你……喜欢逛夜市?”他怔愣了半晌。 她马上点了点头,更说出几样有名的小吃,甚至抱着肚子说自己很饿。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她亲口说出自己的喜好,所以有些讶异;此外她有趣的举动,更一扫他郁闷的心情。 他立刻命司机停车,牵起她的手就往夜市走去。 夜市是台湾最特别的地方,永远充斥着人潮,还有各式美味的小吃;他很少来到这里,在他不停工作的生命里,他仿佛遗忘了还有这个地方。唯一不变的是,他和她所到之处,永远有许多目光追随在后。 尽管她头上包着纱布也无法遮掩她天生丽质的容颜,她毫不在乎这些目光,只管自己开心的点了一堆食物,然后大刺刺地坐入其中一个小吃摊。 “你要坐在这里吃?”他看着她手边的食物,还有她刚才点的臭豆腐,摇了摇头。“你的伤不能吃这种油炸的东西。” “没关系啦,我又没有经常吃!”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你也来嘛!我叫了两人份,一起吃才有意思!” “有意思?”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他不甚习惯的皱起眉头,但仍体贴的坐到她身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对呀!我们又不赶时间,再说我还有事要在进家门前问你咧!”她望着他,对他俊美出众的外表有着大大的好感,如果说她真的失去记忆,那么她唯一觉得可惜的地方,就是忘记他是她丈夫的事实。 “什么事?”见她迫不及待想大快朵颐,班宇泽连忙递了双筷子给她。 热腾腾的美食呈现在眼前,她恨不得一口气吃光它们,但是,她并没有忘记想问的问题。 “我好像得了很严重的失忆症,但都不见你提醒我一些重要的事。” “例如?” 他正犹豫着该不该阻止她吃辣,可她已经将半罐辣椒酱加入碗中。 “除了知道你是我老公之外,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耶!另外,家里还有哪些人?我是家庭主妇吗?我想不会吧!我老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应该闷不住才对!还有,我和公婆一起住吗?我有没有生小孩啊?”她的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念了一大串,最后竟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很惊讶的低喊:“我这么瘦!到底有没有生过小孩啊?” 天——他立即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不仅变了!连个性也和从前大相径庭;然而……她唠叨的模样着实令他又好气又好笑。 “喂!你在笑什么啊?你别以为我不紧张,我现在脑海中可是一片空白耶!”她瞪着他,放声大叫。 他的思绪何尝不是乱成一团,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然后就是……我爸妈呢?”最后一个问题是她最在意的,为什么在提及自己的父母时,她会有种心痛的感觉?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而她……连找回的权利都没有。 他定定的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安慰道:“你想知道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今天我会让你知道,你放心!” “真的?”她很高兴,并且放心的开始享用美食,她真的饿了!而且觉得自己的胃像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看着愈叠愈高的空盘子,忍不住问:“你还要吃吗?” “我还很饿啊!”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他瞅着她的吃相,以欣赏的角度看她,以往她的压抑也包括了她的饮食习惯,现在她全不在乎了? “你不怕胖啊?”他指出她以前像吃猫食的食量糗她。 她皱起了脸,不敢置信的叹道:“真的假的?不吃饱怎么会有力气?会死人的耶!” “这么夸张?”他笑道。 她凝视着他的笑容,心动得不能自己,也无法不自责;她多想拥有他的记忆,她怎么会忘了这么好的男人呢? “我想我会和你结婚,大概是因为你是个好男人吧!”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触他的发鬓,有感而发的说:“光是这样看你,我就好心动!可见我在失去记忆前有多么喜欢你。” 他惊喜的握住她的手,因为他从未听过她如此真挚的告白,悸动的心令他无法控制自己,尽管她在话落后很不浪漫的打了个大呵欠。 “真、真的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 “什么真的假的?”她在反问前,又塞了口臭豆腐。 她的反应虽然让他颇为失望,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夏孟竹所说的“机会”是什么;如果失去记忆能让他看到她最真实的一面,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看来他的计划又得改变了。 ※※※ 贪玩的薛韵儿令回家的时间延迟到深夜,班宇泽提着一袋打包的食物领着她进门,可她的大惊小怪已经吵得令客厅里的人探头张望。 薛韵儿自班平淳和夏孟竹中间走过,瞪着室内豪华的家具感到不可思议。 “哇!好大的地方哦,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贵耶!” 看着班平淳瞪大的双眼,班宇泽显得释然许多,他将食物放在桌上。 “别看我!你们大嫂现在不仅话多、食量多,连声音也大了很多!” “咦?”夏孟竹跟着在室内跑来跑去的薛韵儿,从头到脚的打量她。“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薛韵儿反而瞪着她瞧。“喂!你真的很像男生耶!要不是宇泽说你怀孕了,我还以为你是男扮女装咧!” 夏孟竹诧异得瞠目结舌,薛韵儿惊人的改变的确吓到她了! 她皱眉问向一进门即瘫在沙发上的男人:“喂!大哥,她这个样子……爸妈一定会觉得有问题的。” “无妨。”班宇泽一点也不担心。 “难道,你想告诉爸妈她的记忆……”班平淳不认为坦白是明智之举。 班宇泽不在意的说:“爸妈那边我会处理,现在是她的问题!她嫌自己的身子柔弱,决定去一些可以锻炼身体的地方报名。” “什么啊?”夏孟竹很不满的抗议:“锻炼身体是我的专利耶!你干嘛跟我抢啊?” “我跟你抢?”薛韵儿冷冷地道:“你是孕妇耶!你还想干嘛?” “不是呀!你哪来的时间去做这件事?”夏孟竹指着她的书房,提醒她:“你可是有一堆工作要做的人耶!md的副总大人!你没搞错吧?” 薛韵儿一脸茫然的问:“什么md啊?” “你工作的地方、我们家的企业。”班宇泽乐得看她精神奕奕地与人吵架,不打算阻止,反而在一旁观看。 “我们家的企业?我是副总吗?”薛韵儿很乐意接受这个头衔,她瞪着夏孟竹问:“那你咧!弟媳妇儿,你该不会也在md上班吧?” “我是摄影师啊!” “那好!我可是副总耶!于公,你小小一个摄影师竟敢跟我争?”薛韵儿得意的扬眉道:“于私,你只不过是我的弟媳妇儿,辈分还是比我低!照理说,我说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才对吧?” “你!”夏孟竹咬牙切齿得差点挥出拳头。“我看你不是失去记忆,而是疯了!我大嫂可是一个超级冷静聪明的冰山美人,哪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啊?” “我不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好了!”班平淳受不了的拉开妻子,“你有孕在身,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更何况你们争吵的事根本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夏孟竹不悦地走到班宇泽眼前,用力的吐出一口气后才再度开口:“我告诉你,她现在的样子被爸妈看到就惨了!你最好在一个月内让她重拾对工作的热忱,若是无法恢复记忆,也最好在二个月内让她怀孕!因为爸妈刚才来过电话,他们说二个月后会回来一趟,会带回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班宇泽的目光始终跟着爱妻好奇的身影打转,因为他现在不只深深的喜爱她,还很喜欢看她有趣的举动,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些事。 但,不论是哪一个她,都是他迷恋的女人。 “还有,我们明天会去意大利。” 班平淳简单的交代完,立刻将气呼呼的夏孟竹拉离了客厅。 薛韵儿对着两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后,笑吟吟地回到班宇泽身边。 “他们要去意大利吗?那我们呢?什么时候有空出外啊?” “淳是去工作。”班宇泽拉住她,将她锁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清香味中,还有她在夜市沾染上的烧烤味。 好久了……班宇泽几乎忘记拥着她是什么感觉了;她会逃避一切亲昵举动,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不配享有这些权利。 现在的她,任由他紧紧的抱着,瞬间的抗拒马上在他的热情下消失。 “工作?”她以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在他的怀抱里,她已然被催眠了。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很忙。”他坦言,“你和我,是最忙的两个人!淳是模特儿,他的知名度让他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小夏怀孕给了他借口,所以才有空回来!现在他又要走了,不知道几年后才会再看到他。” “那……你呢?”她不解的道:“你说我和你都很忙,今天你也陪了我一天,我不觉得你很忙啊!” 天知道他在她昏睡时谈成了多少生意,他不想解释,反而道:“你出事,我这个做老公的,没有理由丢下你不管!你说是不?” 无法掩饰的红晕令她羞怯地拍了拍双颊,低声辩解:“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脸红……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 “不要紧!”他抚摸她粉嫩的双颊,心满意足的展露微笑;即使她什么都忘了,她的身体似乎仍然记得他。 “你……你不要这样看我啦!”她不自在的转过头,挥去他的手道:“我会不好意思啦!我还在适应你是我丈夫的事实呢!” 班宇泽打趣的说:“我也正在适应你呢!” “适应我什么?” 班宇泽叹了口气,放弃解释,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他突然变得严肃,令她打了个哆嗦。 “什……什么事啊?” “我们没有小孩,但目前最好尽快生一个。”他不疾不徐的说。 不见薛韵儿感到讶异、不满,她只是不解的发问:“我应该不会排斥生个小孩玩玩……不过,为什么你要用目前这两个字啊?事情好像很严重似的。” “是很严重啊!”他马上垮下俊脸,委屈地说。 “为什么?” “我们彼此相爱,可是之前你为了维持身材,所以不想生啊!” “是吗?”她瞪了瞪自己的腹部,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啦!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你想要我生几个,我就生几个,一打够不够?” 什么话?他险些失笑,这种无理头的对话真令他不习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抓起桌上装有美食的塑胶袋,想将仍有空隙的胃填满。 “你也听到小夏说二个月后爸妈要回来的事吧?” “有啊!” “那是因为……爸妈有意要我们离婚。” “离婚!”她大叫了声,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胸中的怒气呈直线往上冲。“为什么?难道……难道是因为我不生小孩?” “没错。”他点头。 忽然,他看到她愤怒的跳到沙发上,像发誓一般的指着天花板,扬声吼道:“哼!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休想叫我离婚。你是我老公耶!我这么喜欢你,我才不会离开你呢,休想!我非得生上一打,让他们乖乖的打消这个念头!” “哈!”这一次,班宇泽真的笑出了声音,瞧她可爱的模样,还有信誓旦旦的口吻,那么,还有谁会不相信他的“生子计划”就快成功了呢? 第六章 夏日天总是亮得特别快,也许是昏迷的时间让她的睡眠有了些变化,薛韵儿不知道自己何时进入梦乡,却很清楚醒来的时间。 腰上有一双温暖的手拥抱着她,班宇泽的鼻息均匀且规律的洒落在她的头顶上,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他细心的呵护。 环视这个陌生的房间,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说她和他是夫妻、他很爱她,可在这个房间里,最应该出现的结婚照却不见踪迹。 她悄悄的移动身躯,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缓缓地打量起昨夜来不及细看的各个角落;一道门后连接着书房,甫进门,整面书墙着实令她惊讶。 随手一抽,各地时尚资料几乎都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另一面墙则放满了有关财经及管理方面的书籍;她很怀疑,他哪来的时间将这些书一一看完? 不过,令她吃惊的不只这些,檀木书桌就在这面书墙的正前方,宽大的桌面上文具或书本都摆放得相当整齐,足可见他对自我要求甚严。 不过,她还是找不到她想看的照片! 奇怪了!她开始怀疑他是她丈夫的可能性,没道理他们连婚纱照都没有拍吧?端看自己,除了太过细瘦的四肢令她不甚满意之外,她真的觉得拥有这张脸的自己是个大美人。 她和他是如此的匹配,没有一张合照不就太可惜了吗? 忽然,她的视线被手上的杂志吸引,怀着欣喜若狂的心情,她急急的翻阅了几页;一再看见自己出现在知名品牌的代言广告中,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再看看杂志的年份,原来这一层层的书柜中,都是过期的杂志,可是都被整齐地依照年份排列着。 再翻翻其他几本,都可以很轻松的发现自己或班宇泽的照片被刊登在封面或前几页的广告上,此外她和他的合照也可以轻易找到。 翻到一则喜饼广告,她惊讶的发现——她身着纯白细肩带婚纱,班宇泽则身穿深蓝色西装,她挽着他的手,浅浅地微笑着。 她被幸福的氛围感动了…… 这就是她和他的结婚照了?不管是不是,她就当它是了! 她揣测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幸福的吧!否则这个画面怎会如此协调。 当她分神时,一张薄纸从杂志中落了下来,她俯身拾起,有些疑惑。 这是一张照片,正确来说是半张照片,被人撕去一半;照片上的人是她,不过那抹灿烂的笑容不曾出现在任何杂志上,她看起来非常开心,而且年轻! 不知为何,她对这抹笑容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罪恶感呢? 奇怪…… 随手抽出另一本书,书中的美食照片影响了她的肚子。 她马上冲出书房,朝厨房走去。 班宅是一座豪宅,才清晨五点多,班家的三个佣人早就起床打扫、整理了,厨房也飘散着香味。 她才踏入厨房,就把正在忙碌的厨师吓了一跳。 “大太太,你……你要做什么?” 厨师正是班家的老管家,也是最了解班家的人之一;昨晚,老管家也大概明白了薛韵儿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老管家还是很不习惯,平日冷若冰霜的薛韵儿突然变得大惊小怪的模样。 “可以吃了吗?”薛韵儿朝着瓦斯炉上的炖品吸了吸鼻子,嘴馋的问。 老管家轻轻的摇头。“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补品的药性都还没熬出来呢!大太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薛韵儿跳到冰箱前,一边找寻食物、一边追问:“那么……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立刻吃?” “恐怕没有!你肚子饿了?” “是很饿!”薛韵儿不理会一脸惊愕的老管家,径自从冰箱里抓出许多食材往流理台上搁。 老管家望着那堆食材,还有她挽起袖子、蓄势待发的模样,一把老骨头险些被她吓散了。 “大太太……你要做什么?” “用看的也知道我想干嘛啊!” 薛韵儿瞄准盛满水的锅子,想也不想便将马铃薯往锅里丢去。 老管家叫道:“等……还没有洗啊!” “放心啦!我在蒸啊,蒸东西不用洗吧?”薛韵儿是这么认为的。 “大太太,你没有下过厨的……”见她将蛋打在未热的油锅里,老管家紧张得直摇头。 “我没有下过厨?”薛韵儿努了努嘴,大叫:“怎么可能?我这么爱吃,怎么可能不会做菜!” “大太太,你以前并不爱吃东西啊!”老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太太的性格真的变了! “我怎么可能不爱吃?”薛韵儿死不承认,还将想指导她做菜的老管家支开。 当视线回到食材上时,薛韵儿自认为该是她展现厨艺的时候了,她才不管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改变。 “做菜有什么难的?” 她一股作气地将红萝卜和菠菜丢入炒菜锅,又加了一些她根本不知道是盐还是糖的东西,反正可以加的东西,她全不放过! 待一股“特殊”的味道飘出后,她才惊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忘了什么呢?” 她总觉得自己少放了什么在炒菜锅里,否则这股味道怎会不甚好闻? 她转过身,再次走向冰箱找寻那一样被她遗忘却很重要的东西,在她翻动食材时,那股味道愈来愈浓了! “大太太,那是什么味……”老管家还未问完,便瞪着瓦斯炉上的浓烟和火花,大叫了声:“失火了!” “什么火?”薛韵儿回头埋怨了句,可当她看到那片黑烟时,她整个人傻住了,直到有人将她拉出了厨房。 ※※※ 厨房已是浓烟密布,薛韵儿只见班宇泽冲入烟雾里,熟练的拿起灭火器灭火。 老管家紧张的捂着嘴,却不敢埋怨薛韵儿的粗心大意,只是祈祷班宇泽能全身而退。 幸好锅子的干烧并没有造成大火,不过班宇泽灰头土脸的出来后,睇着薛韵儿的眼中略有愠色。 “你想把厨房烧了吗?” “我没有啊!”薛韵儿大喊冤枉,“我只是想煮个东西来吃而已啊!” 班宇泽见老管家无奈的摊摊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煮?”他还真想让父母见见此刻的她,从未下厨的她居然动起亲自下厨的念头?“煮东西不是把食材丢进锅子就可以了!” 语毕,班宇泽又叹了口气。 薛韵儿指着老管家,说明自己只是有样学样:“她那锅补品不也是这样?” 班宇泽耐心的解释着:“你将食材丢进炒菜锅前,是不是忘了放油?” “啊!”薛韵儿大叫了声。 怪不得她老想着好像忘记了什么!多亏他的提醒,她总算想起来了!不过现在也无法补救了。 “来!”班宇泽大手一张,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这时她才发现他身上仅着一件汗衫和睡裤,结实的身材展露无遗,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裸露的臂膀。 他随即停下脚步,挑眉看她。“你在做什么?” “摸你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昨天有些累,我居然没发现你的身材这么好!你不光是长得好看,连身材都懂得保持,人又聪明,真是一个完美的人耶!” 他的嘴边漾开笑意。昨夜,他顾及她的身体状况,仅仅享受了相拥而眠的滋味,那种感觉是美好的!以前并不是没有抱过她,在模特儿时期,他和她一同表演的机会甚多,但从没有像昨夜一般紧紧的抱过她。 他知道模特儿必须维持身材,所以大多瘦削,但是卸下模特儿工作的她,依然瘦得不像话! 他心疼的摇头。“你也是个完美的人,可是必须吃胖一点。” “关于吃这件事,我是不可能反对的。”说完,她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早上我在你书房里看到一张撕了一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啊?” 他索性走向书房,拾起放置在桌上的照片问:“这张吧?”见她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没什么!这是你大学时的照片,另一半是你的好朋友兼死党。” “死党?谁呀?照片为什么会变成两半?我跟她翻脸了吗?” 他拉过她,让她缩在他的怀抱里,嗅闻她的清香。 他深吸了口气,才心满意足的说:“没有!她是你唯一的死党,现在也是我们家的媳妇!” “耶!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她?我只看到一个不男不女的人,该不会是她吧?”她一脸的不愿意,显然不想和夏孟竹做朋友。 他笑着否定:“不是她!你的死党现在人在法国,是被我弟弟拉去的,你可以等她回来再重新认识她。” “什么意思?” “关于你的记忆,我仔细的想过了。”他磨蹭着她的脸庞,轻声说着:“我不会勉强你去记起什么,我也会在你想知道的时候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做自己就行了,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压力?” “你是有压力的。”他的声音仍然柔得像水。压力,来自于她的本性,她对于自己过分苛求;虽然她现在全变了,但那是天性,他相信在她的潜意识里,仍然存在着要不得的自虐倾向!“不过……现在你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你认为怎么做会开心,你就去做,我不会反对!至于公司的事……” “公司!对了。”她虽然不喜欢夏孟竹这位弟媳,但还是将她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家的公司叫md吧?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了不起……”他凝神想了下,“我承认!因为这是一间拥有许多世界级模特儿的公司,我们是一间以‘人’来做生意的公司。” “那些照片也是因为我们是模特儿才拍的?”她问,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不免失望,尤其是那本她穿着婚纱的杂志。 “怎么了?” 见她闷闷不乐,他连忙问道。 她耸了耸肩,不想小家子气地为这种事不开心;她摸着肚子皱眉,很委屈的喊着:“我肚子饿了啦!” 他半责备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以宠溺的口吻说:“你还敢说!厨房变成那样,你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我只是烧了一个炒菜锅,又不是全部!”她没好气的反驳。 “是!是一个炒菜锅,而且还是个烧破的炒菜锅!”他揶揄她。 她微怒的挣脱他的怀抱,走向卧室寻找可以外出的衣服,既然他说来说去都在取笑她,那么她自己出去吃!行了吧? “你要出去?”他明知故问,不认为她会当场表演内衣秀。 果不其然,她将衣服往床上一丢,指着他吼:“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看见我要换衣服吗?” “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会先跟我一起到公司去。” 因为那场意外,他和她昨日大半天没去公司,虽然大小事务都已上轨道,还是有不少人大惊小怪的请求他们尽快回md坐镇。 “我……”她忽然有点心慌,因为提到工作,莫名的压力随之而来;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但这是她的使命! 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她抱着这种心态颔首答应,但她肚子的问题还是得解决啊! 她的想法马上被他得知,他在退出房间前,立即承诺:“放心,我会买一堆东西,让你在车上、公司吃!好吗?” “真的?”提到食物,她的眼睛全亮了。 ※※※ 尽管班宇泽已经渐渐适应薛韵儿的改变,不过端看md员工们的惊愕眼神,就可以知道他们有多么震惊。 薛韵儿完全不顾形象,双手拿了一堆装满食物的塑胶袋,口中正品尝着第三个甜甜圈。 从没见过上司这般饿的秘书们被吓得不轻,还未开口,班宇泽已挽着尚未走出电梯的薛韵儿,对着她的秘书们下令—— “今天她的工作,全部往上呈给我。”语毕,电梯门关起前,他仍能清楚的看见秘书们苍白的面容。 “怎么大家好像看到怪物一样?”薛韵儿开始吃起卤味。刚进入md她就产生了疑问,是她的吃相太难看吗?她下意识地往电梯内的镜子瞧去,嘴唇虽然沾了些油,却为她增添了唇蜜的效果。 他打量着她那身休闲装扮。在公司,她一向只穿套装;为了公事,他依然西装笔挺,手中则提着装满重要资料的公事包。 此外,平日很少同行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公司大厅,的确会引起众人揣测和愕然。 不过,这些琐碎的事情他不想多谈。 “韵儿,你先在沙发上休息;你的伤还没好,就待在这里陪我工作,可以吗?”他才推门进入办公室,大步一跨就往桌边走去,不忘叮咛跟在后头、仍在和食物“奋战”的妻子。 他以为她会答应,没想到她反而瞪着他道:“那你要我来干嘛?你不是说,我是你事业上的最佳帮手吗?” “你当然是我最佳的帮手。”以她早上展现的厨艺看来,其实他对她工作上的表现期望不大。他婉转的解释:“只不过你的伤……” “没问题啦!”她抹了抹唇,将吃剩的食物往桌上一搁,冲到他面前拍着胸脯说:“你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真的有实力!有实力就是有天分,这种天分不会因为受伤而消失,你说是不是?” “韵儿……” “你有什么案子是要交给我处理的?”不等他说话,她的目光往桌上一扫,发现了几份公文,就自作主张的拿起那些文件道:“你先看完这些吧!看完应该要签名吧?签完名我帮你送去各部门,顺便让我认识一下环境。” “韵儿,你只需要待在……” “要不然……”她随意地放下公文,又看见他的公事包,眼睛一亮。“里面都是重要的文件吧?我帮你拿出来!” 她热心的将公事包打开,还将公事包整个翻转过来,里头的东西便一一的散落在桌面,原本整齐的文件立刻变得凌乱不堪。 “这是你‘拿’的方式?”他调侃她。 “对、对不起!” 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手更胡乱的往桌面上一挥,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秘书刚泡好的热茶就会被打翻,弄湿一桌子的重要文件;她想帮忙,却显得笨拙,而且愈帮愈忙。 “韵儿!”他无奈的将她慌张的身影拉回沙发,再递给她一杯热茶,柔声劝道:“你别心急,我只需要你在这里陪我,你可以在一旁学习一些事情,相信我,你会很快进入状况的!” “可是……什么都不做,我不就是个废人了吗?”她不满的抱怨。 他对她的执拗很钦佩,只不过照刚才的情况看来,他还是得狠心一点。 “你真的想帮?” 她点头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他看了看四周,视线停在书墙边的电脑上,有了主意。 “你先利用那台电脑,看看网络上的股票资讯。” 她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奔了去,电脑荧光幕正显示着一个入口网站的网页画面,她眨了眨眼问:“要怎么进去?” 他微微一叹,体贴的为她做好各种设定。 “你只需要记录我所写的那几家公司的指数变动,这样就可以了。” “指数变动吗?好!”她抓着纸和笔,兴致勃勃地说:“这简单,我会!” “那就交给你喽!”他望了她一眼、再瞄了眼时钟,距离开会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他必须马上将资料再检查一次。 可是,桌上的文件已经乱七八糟,他抚了抚眉心,看来他只能用整理完后所剩的时间来了解今日的行程了。 看着她专注盯着电脑荧光幕的神情,他的心稍微踏实了些,因为她的变化很大,除了家事,对于公事似乎也不熟悉! 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根本是两极化,她以前不曾做过的事,现在的她即使仍然不擅长,却会抢着去做;糟糕的是,她原本极为擅长的事,反而都不会了! 时间不容许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太久;也罢!留待两人独处时,他再为她做些“矫正”吧! 第七章 二十八楼办公室充斥著诡异的忙碌气氛,薛韵儿只需握著笔、盯著电脑荧光幕看,其余的时间皆空闲无比,所以她时常不自觉地朝班宇泽望去。 可,他大多时间是以视讯方式不知和谁对谈,要不就是交代秘书一些事情;离开座位的最长距离,则是坐到沙发上和进门的人商议事情,不去会议室的最大原因,还是为了她。 她实在觉得这个工作很无聊!除了记录一些数字以外,她完全没有使用到大脑的感觉。 时间愈久,她愈是坐不住,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她无趣得频频打呵欠,眼皮也跟著愈来愈沉重…… 浓浓白雾逐渐散去,薛韵儿忽然看到自己穿著初中制服,站在同年龄的女生旁边显得特别高瘦。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下车后便静静的望著校门口。 那是一个夏日早晨,空气中仍有些湿气,虽然今天出了大太阳,可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她的皮鞋边还有一滩积水。她很自然地吸引了每位学生的注意,有意无意的,大伙儿总爱盯著她瞧。 可是当某人自她身后出现时,细碎的交谈声已转成夸张的尖叫。 “怎么回事?”那个人声音轻柔地问。 她猛地回首,看到班宇泽正朝她走来,他并没有穿制服,而且穿得极为休闲,对旁人的注目早就习以为常。 “大概是你不常来学校,大家看到你才会吓了一跳。”她冷冷地说完便不再看他,避免泛红的脸蛋被他瞧见。 “是吗?” 他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见她已走入校园,连忙跟了过去。 他今天来学校,只有一个目的! 平日他很少来学校,因为模特儿的工作令他得跑遍全省,每当寒暑假,他还必须到外国走秀。 “韵儿,你知道我只有三节课的时间,你不要走得这么快!我在车上问你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愈走愈急,明显想逃避他的质问。 “韵儿!”他叹了口气,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她头也不回地开口:“这里有这么多人在看,你一定要选在这个时候和我谈?” “不然呢?”他好无辜!“我想,这是人生大事,你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停下脚步,依然没有看他。 因为,就算是人生大事,她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是不是心甘情愿,其实她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伯父、伯母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所以,这是你同意嫁给我的理由?”他质疑,而且不悦!她除了顺从安排,难道没有其他理由? “别说什么嫁不嫁的,我现在跟嫁给你并没有什么分别,不是吗?”她反问,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昨天,班家二老在难得的晚餐聚会上宣布了她和班宇泽的喜事,她从一个寄住在班家的孩子,成为班家的大媳妇。 原以为,她的心情是紧张的,但萌发的喜悦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心情…… 羞于启齿的是,她始终只敢正视媒体杂志上的他!他的改变相当惊人,除了俊美的外型,还有王者般的独特气质。 她该怎么坦白……她被他吸引了呢?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承受班家人的爱;所以,只要能暗恋著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结果,她竟然可以和他结婚! 这么幸福的事情她可以接受吗?她已经欠班家大多太多了! 他凝视低头不语的她,注意到身旁围了一群多事者,他索性将她拉至校园里的凉亭内。 他不满意她的回答,只想再次寻求答案。 “如果你有不满,可以明说。” “我没有不满!”薛韵儿连忙否认。她怎么可能会不满?尤其对象是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的瞬间已透露了她的心思:“我只是没想到我可以这样幸运。” “幸运?” 他的嘴角忽地扬起,因为他似乎得到一个不错的答案。 尽管他仍漾著迷人的笑容,但他的目光却极为认真的凝视她。 她知道再也躲不掉,只好跺了跺脚,坦承:“我、我其实很……很高兴,可是又觉得太幸福的事,不应该……” “你总认为自己不该拥有幸运和幸福!”他的口气像埋怨,眼神却相当温柔。“不过,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 “也?” 他扬了扬眉,轻松自在地吐露了自己的感情:“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可知道爸妈宣布这个消息时我有多开心?” “你……开心?”她的表情很老实的反应了——她不信! “你没有感觉到?” 她认真的想了下,摇头。“昨晚用餐时,你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她的意思是他很失败?他明明对著她微笑,显然她还是自动视而不见。 “不过现在……我很高兴!”他说。 此时上课钟声响起,正好化解了她的尴尬,她指著教室问:“你……你要进去了吗?” “不了!”他开心的往校门口奔去,朝一脸怔愣的她挥了挥手道:“得到答案,现在我要去日本办一件事!” “喂!”他的背影消失后,她独自往教室走去,一股失落感顿时涌现…… 他又要为工作忙碌了! 她知道,这是身为班家人的使命;现在,她正要踏上这条路,但是她一定无法做到和他一般,不在乎无时无刻追随的目光。 她爱平淡和平静,这些充满批判或欣羡的目光对她而言是项困扰。 但,想要摆脱他人的注目似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喜欢她,她总算能拥有安心的感觉…… ※※※ “韵儿?” 熟悉的呼唤声由远而近,当薛韵儿听得愈来愈清楚时,她仿佛从回忆中跳了出来—— 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 而刚才的一切……是梦? 太真实了!就好像在她眼前发生似的,她依然感觉得到梦里那种为他悸动的心情。 “你还好吗?”班宇泽蹲著身子,视线和她齐平。 她看著他,感动莫名的用力抱紧他……“我好喜欢你哦!” “韵……”他是不介意她的示爱,只不过…… 他还来不及说话,她的双唇已轻轻的啄吻了他愕然微启的唇。 睇着他眼底的惊讶,她朝著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我想,以前的我让你很辛苦,对不对?” “韵儿?” “所以,现在的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她信誓旦旦的说。 他点了点头,大方接受她的调情,不过她可真会选时间啊!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身后,抢在她开口前说:“我会让你有机会补偿我,但……现在请你先瞧瞧我的身后。” 几名高级主管正瞠大著眼,全是见鬼似的表情。 她顽皮的吐了吐舌,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他。 班宇泽起身后,对她若无其事的表情笑了笑。 “韵儿,现在是晚餐时间,肚子饿不饿?” “饿!”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为了满足胃口极好的她,班宇泽已请餐厅送了三人份的餐点上来;热腾腾的食物正等著被她吃下肚,所以她什么话也不说了,直接坐到放置餐点的茶几旁吃了起来。 不过…… 她看了看那些仿若被钉在原地的人,疑惑的用筷子指着他们问:“他们是干嘛的?” “没什么!刚开完会。” 班宇泽的声音让众人立刻回神,他们慌慌张张的奔出办公室。 她不敬业还睡著一事,肯定会成为大新闻!只不过……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馋相,不管他有什么烦恼,全都因此一扫而空了。 ※※※ 午夜,当所有员工下班之后,班宇泽仍留在公司,他常常是全md最后一个才走的人,二十八楼也常常是最后熄灯的楼层。用完晚餐,他必须与各地分公司开视讯会议,因为薛韵儿无法参与,以至于他比往常更为忙碌。 薛韵儿方才已先由司机载回家了,因为接下来的越洋连线,他不希望她听见。 等待连线的空档,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的是她各式各样有趣的举动;他觉得那些全是她的真性情,以往的她太会压抑,也将保护自己的墙筑得太高。 现在,他和她之间只缺少一个孩子。 虽然,小孩不是确认彼此感情的依据,但每当触摸她的时候,他益发想要拥有她;她是如此的完美,一定能创造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可以让他加倍疼惜她的孩子。 正当他陷入幸福的氛围时,一个冷硬的女音迫不及待地传了出来—— (好呀!班大少爷,你居然请你姑奶奶来炮轰我们两个老人家!) 班宇泽望著荧幕上两张铁青的面容,微偏著头,以挑衅的口吻说:“几时您也称自己是老人家了?您不是一向不认老吗?” (少跟我耍嘴皮子!)班母非常愤怒。(你这个小王八蛋!我一向认为你最听话,结果呢?你可知道你姑奶奶让我们两个多难堪?) 班宇泽凝神想像了下,今天在纽约有场知名人士的时尚派对,早乙姑奶奶如此德高望重之人出现在那里一定会造成轰动,再加上她的目的只是去骂人,那种场面一定很有看头! 父母虽然不是特别爱面子的人,但在时尚界好歹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以父亲此刻一语不发,却青筋暴凸的模样看来,早乙姑奶奶肯定令他们狼狈地逃离派对。 思及此,班宇泽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到儿子的笑容,班母当场傻眼了。 (你这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笑,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母亲大人,您想要我说什么?”他调皮的问。 班母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还给我装蒜?你为什么要叫你姑奶奶来当说客?韵儿的事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你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 “这个问题,以前并不存在。”班宇泽直言。 (你以为我是无情无义的人吗?)班母的眉头锁得死紧,语气依然有些愤怒:(韵儿为我们家付出的,你以为我没有眼睛去看吗?但,我会这么做是因为你们自始至终都在欺骗我们,你们平时根本没有同房,对不?) “是。”班宇泽不否认。 (天底下有哪对夫妻像你们这样?有没有小孩不重要,我们气的是,你们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骗我们。你要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欺骗!就是看在韵儿为我们家努力的份上,我才会想出这个计划。) “你们是何时知道的?”班宇泽问。 (我们原本是想借此逼你们生孩子,现在却愈想愈生气!)班母气呼呼地续道:(因为你这个王八蛋居然叫姑奶奶……算了、算了!你、你这么聪明,稍微用一下脑袋就可以猜到了!何必要我告诉你?) “那么,包括淳和小夏,我们不也被你们骗了?” 班宇泽的调侃换来班母的一记白眼。 支着下巴,班宇泽的神态自若和父母的盛怒形成两极化;但,一股强烈的热流在他的体内流窜著——那是他的愤怒! 因为,若不是父母开了这个大玩笑,韵儿也不会出车祸、丧失记忆! 但,他无法对父母动怒,也不因韵儿失去记忆感到可惜。 很矛盾! 他爱她,不管她是冷艳还是天真,他都相当喜爱;虽然他一度冀望她能就此不再恢复记忆,至少她不会再苛求自己。 但,一旦他告诉父母此事,只会引发更多纷争;因为现在的韵儿,是一个对公事一窍不通的女人。 (你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班母大发雷霆的吼了起来:(我告诉你,我们是很不情愿,但还是必须妥协!你和韵儿可以不离婚,但你们再不给我同房、再不赶紧生个小孩,难保我不会违抗姑奶奶的指示,要你们离婚!听到没?) “嗯……”班宇泽的心绪已飘得老远,耳朵早已自动阻绝母亲的叨念。 (可恶!)因为感觉到儿子的不尊重,班母怒气冲冲的说:(我告诉你,原本我们打算两个月后再回去,现在我等纽约的事处理好,就先回去教训你这个不肖子!混蛋!) 班母气极了!因为,尽管她的孩子们总是对她唯命是从,但在面对她的长子时,他王者般的气质总会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妥协。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被自己的儿子牵著鼻子走? “您近日要回来?”班宇泽的注意力总算回到了荧幕上,看著母亲怒瞪著眼,神情比之前更气愤,他微微的叹息,口气软了下来:“妈,您一向不是这么容易动怒的人,气坏身体不好!大可忙完所有的事再回来……” (你少给我-唆!)班母打断儿子的提议,仿佛抓到他的把柄,十分得意。(总之,要是再让我感觉到你们又在我面前演戏,就走着瞧!) “唉……”班宇泽无奈的叹一口气,主动切断连线。 因为母亲即将归来,班宇泽终于意识到些微危机,平静的日子是不可能过太久的。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是,此时此刻的韵儿实在不能面对盛怒的父母,他得在短期内想个解决方法才行。 ※※※ 深夜了,班宇泽很习惯在这个时刻走入家门。他意外地发现客厅有一道人影,他轻移脚步来到在地板上熟睡的人儿身边。 看着她小脸朝上的娇媚模样,睇著她微启的红唇,他忍不住吻上柔软的唇瓣,汲取了她所散发的独特清香。 “韵儿!” 他依依不舍的移开唇,她却只是吸了吸鼻子,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微微一笑,拨开她额前散乱的发。他仔细的端详她的美,轻轻落下他的吻,多年来,他不曾停止梦想能够这般肆无忌惮的吻著她的眼、鼻及唇,甚至每一寸肌肤,她的一切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轻微的触碰扰醒了她,她本能的锁起眉,怎么会有这么多蚊子在骚扰她? “好痒……”她呢喃一声,一睁眼就看见他深邃的眸子直盯着她瞧,把她吓了一跳。 “要睡就回房间睡。”他柔声说著,体内的欲望却因为抱着她的娇躯而窜动不安,一触即发。 “我在等你啊!”感受到他过于贴近的肌肤,她突然清醒过来,“你……你刚刚在干嘛?” “你认为呢?”他正在勉强自己放手,不经意的看见她额上的纱布,他不认为现在要了她是君子该有的举动。 自己的脸又红了! 她实在很不喜欢这种生理反应,因为她觉得既然他是她的丈夫,吻她很正常,她为什么会有种害羞到极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 “来!”在他控制住自己之后,拥着她坐到沙发上,“这是你第一次等我回来,说什么我也该奖励你一下。” 什么?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脸红心跳的感觉随即消退。 “你别得寸进尺!虽然我不清楚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的我可是很努力去做身为妻子该做的事耶!” “是吗?但我认为你还是有一项严重的缺失。”他认真地说。 “什么缺失?” “先声明,你不可以生气喔!”他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脸蛋。 “好端端的,我干嘛生气?” “我爸妈会提早回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许就这两三天之内吧,在这之前,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一些事情,好吗?”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方法,因为他不再认为向爸妈坦承她的现状是智举;如果她能尽快将公司的状况弄清楚,也许能瞒过一时。 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头马上就疼了! 经过一整天之后,她才发觉经营一间公司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工作,更何况是跨国的大企业。 她马上拒绝:“一定要吗?我什么都不会,也学不来的!” “我相信你!” “可是连我都不相信自己了!”她捏着自己的平坦小腹。“原以为我好动,应该是个运动型的人,结果今天我回来之后去健身房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我的天!喘得我倒在地上差点起不来,公司的事我压根儿不懂,现在的我除了可以做你老婆,根本什么都做不来,像个废人一样!” 倾听着她的埋怨,还有她认真的态度,他明白这全是她的真心话。 “你本来就不是一个运动员,公司的事你一定可以懂,只是你忘记罢了!”他耐心的提醒她。 她的眉头却愈皱愈紧,几乎堆出一座小山。 “我完全忘了,我根本想不起来!难道不行吗?你想逼我做回以前的自己?” 她微怒的目光令他的心为之一震。“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我已经说了,我不想!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可以选择要不要去记起一些我认为是压力的事情!”她的语气因激动而有著讽刺的意味:“还是,你根本只爱以前的我?毕竟,以前的我什么都会!” 他深情的抚摸她的背,企图平息她的愤怒,却被她冷情的拒绝了。 “你怎么对自己生气?”他微偏著头,直视她细腻的颈项,客厅内的微光晕染四周,也催眠著他疲惫的身躯。 他真的很无奈,他从未逼她去做任何事,可是不管哪一个她,都曾这般误会他。 他无力的叹息却让她觉得非常刺耳,她更生气了! “我就是对自己生气!因为我根本不想到公司去!” “你在怕什么?” “我无聊怕了,又怕不小心毁了你的生意!”她指证历历的说:“今天在公司你也看到了,全部的人好像见到鬼一样,我只是去上个洗手间,还被秘书问了一堆我听都听不懂的合约问题……光是这样,我就可以知道自己以前绝对是个精明干练的人。” “如果我来教你呢?”他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玩起她的发丝,倾听着她的愤怒。 她忿然转身,对他低吼:“你没听见吗?我不想学!你……” “不然……”他疲累的眼忽然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透露出露骨的讯息。“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只要不要叫我去回忆,我什么都肯做!”对她而言,工作实在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不过,他的眼神好古怪,搞得她又开始浑身不自在了。 “你说的?”他又问了一次。 “对啦!” 她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却被他紧紧抓住手,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完全落入他怀里;当她感受到他异常火热的体温和炽热的眼神时,他的另一只手正滑入她的睡衣里。 她低呼一声:“啊!你……你干什么啦?” “我已经失去耐性……”他沙哑的说。 他冲动得想在瞬间温暖她,他的确等了太久,手指放肆地侵入她的衣襟时,他的理智尽失。 “这是……这是你的另一个方法?”她错愕的凝视他眼底的欲火。 她怜惜的捧着他的脸,怒气也因为他的抚触而消失殆尽。 “你……你真的好可怜,其实你根本不用等的,如果以前的我很糟,你真的可以考虑去找情人。” “你从哪里听来情人这两个字?”他因她杀风景的言语而皱眉。 “电视节目这么多,报纸随处可看啊!”她警告他:“不过,我刚才是说着玩的,你要是真的有别的女人,我会……” “我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他正视她,而且这一次换他生气了。 他松开手,抓起西装外套就往房间走。 她对他的误会还嫌不够多?何以要无端端地为他增添罪名? 当他一踏进房门,就听到背后的锁门声,回过身后他才发现她靠在门板上,脸颊红扑扑的、羞涩的看着他。 “你生气了?”她润了润唇,小心的问着。 他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尚未回应时,一双纤细的手臂已经抱住了他。 他惊讶的看向怀中的人儿,她也正顽皮的朝他眨眼。 “我只是口不择言,你别生气嘛!我有个方法可以补偿你,你接不接受?” 闻言,他因她提出条件的口吻而感到熟悉,他眯起了眼。“怎么不说话?是默许还是不想回答?”她贼兮兮地说:“这个方法和刚才的事可以一并解决哦,两全其美哩!” 他扬起眉,望入她含羞带怯的眼眸,他明白这已是她调情的极限。 “好,我接受!” 第八章 昨夜下了一场雨,草地湿成一片;望著雾气散尽的天空,薛韵儿屈膝坐在窗沿,吹着微风,她却脸红心跳、浑身发热。一夜的缠绵几乎让她无法下床,体贴的班宇泽已备好早餐放在床侧,留下纸条上班了。 视线调回房内的大床,看得出这是张特别订制的大床,甚至比两张双人床合起要还要大;不过,刺眼的落红让她惊慌失措得跳了起来。 她起来好一会儿了,怎么都没有发觉? 她连忙将床单一抓就往浴室奔去……本能的在浴缸里蓄满水后,将床单浸入水中。 忽然,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接着她才想到一个严重的事实!她和他除了没有同房,到昨天之前也没有夫妻之实? “天啊!”她愕然的瞪着镜中的自己。以前的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荒唐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虽然,他一直不想给她压力,她也懒得去问;不过,他和她是夫妻,结婚这么多年了,直到昨天才“圆房”是不是太离谱了? 这个问题就像扎在心中的刺,让她愈来愈想将它拔出来! 她索性离开浴室,随手抓了件衣服换上。 当她走下楼时,老管家见她一脸慌张,连忙询问。 “大太太,要出去?” “我要去公司。” “等等!”老管家拉住往外冲的她,“怎么不叫司机送你去?”对哦!她差点忘了,这个家什么没有,车子最多,司机人数也比一般家庭还要多。 “你有专属的车子还有司机。”老管家干脆帮她朝车库的方向喊了声,一部高级轿车立刻来到她面前。 不知怎地,薛韵儿敏锐的察觉到,老管家始终有意无意的盯着她瞧,自她受伤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如此! 虽然老管家对她必恭必敬而且照顾有加,但她还是明显的感觉到老管家对她仍有不满,令她在那监视般的目光下,没来由的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这也让她怀疑,是否以前的她比较有威严?比较受人尊祟? 现在的她糊里糊涂、什么事都不会做,在这个家,她一点用处都没有…… 坐在车里,无形的压力袭来,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正感到无奈和灰心时,紧急煞车使她猛地往前倾去;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司机慌张的叫嚷声,两侧的车门已被人打开。 一股强劲粗暴的力量将她往外扯,她吓了一跳,本能地转头瞧去,只见那个男人眉角有道明显的疤痕,凶神恶煞的模样教她倒抽一口凉气。 “你……你是谁呀?你想做什么?” 她被他推进另一部车内,除了那位刀疤先生,还有两个陌生人坐在前座。 可疑的是,这三个人如果是歹徒,也未免太大胆了!连个面罩都不戴,不怕人认出来似的。 她大刺刺的观察,惹火了前座的两个人。 “看什么看?可恶!”坐在驾驶座旁的人挥舞着拳头,墨镜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他的脾气是三人中最差的。 “闭嘴!”刀疤先生皱起眉头,眯起眼看着神色自若的她,似乎有些疑惑。“你确定是她?”刀疤先生询问负责开车的同伴。 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肯定的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是她的车,她的容貌我不可能认错。” “那好!”刀疤先生见她不吵不闹,反而起了疑心。“你一点儿也不紧张?” 她蹬着前方。倘若一点儿也不紧张,她是不是太大胆了?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她的确没有什么危机意识!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被绑架了。 “不用管我紧不紧张,你们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畏惧的直视身旁的刀疤先生。“反正你们快把想做的事做一做,我得赶到公司去……” “我知道md的副总大人一向很忙。”刀疤先生以嘲讽的口吻问道:“上次传真恐吓的事,我想你这个大忙人还是记得吧?” “传真?”她听得雾煞煞,“恐吓?” “没想到md的来头不小,竟然跟黑道有勾结。” 刀疤先生说完,那个戴墨镜的男人立刻怒容满面的拿下墨镜,露出一双熊猫眼大骂:“妈的!害我被揍,回去还被老大扁,都是你害的!” 她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不过看到他两眼“挂黑轮”的滑稽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惹火了那个男人,若不是刀疤先生阻止,她早已被赏了一掌。 “你别闹事!我们只是要钱,别把事情闹大!否则大家都完蛋。”负责开车的男人冷冷地道。 “要钱?”她想也是!“你们要多少钱?” “你闭嘴!”男人瞪着后照镜中的她,“否则封了你的嘴!刀疤,拿了钱照计划进行,台湾已经不是可以待的地方了!听见没?” 此时,刀疤先生已经拨通了电话,正在和md的最高主管——班宇泽交谈。 薛韵儿此时才发觉事态严重。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毫无用处的人了,如果再给md添麻烦,那么她简直比废人还不如! 思及此,她悄悄地瞄了身旁的人一眼,刀疤先生的脸上有着占了上风的得意;再凝视前方,车子大胆的驶在大马路上,对她而言是相当幸运的事。 不过,忐忑不安和恐惧却在她决定跳车的瞬间涌现;也在那一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开始回笼…… 她摇了摇头,视线却开始模糊。 怎么会这样?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一一回到她的脑海里,可是她本能的想抗拒;突然,在所有人察觉到她的意图时,她已经跳出车外。 一阵急促的煞车声响彻云霄,数部车子为了闪避她而撞成一堆,刺耳的喇叭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几圈后,不知道撞上什么硬物才停了下来,现在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的头好晕、好痛!但是,一张熟悉的俊容突然闯入她的脑海里,令她的心安定下来。 她知道自己正逐渐失去意识,连忙在昏厥前许着小小的心愿—— 当她醒来时,一定不能忘记班宇泽对她的好,她要为他生好多、好多小孩…… 她不会离婚的! ※※※ 班宇泽讨厌医院!这一辈子,他从未觉得这个地方如此令人厌恶。 接到恐吓电话时,他的愤怒震撼了整座md大楼;他以为事情早就解决了,为什么会再次发生?那些人竟明目张胆的绑架了他的妻子! 一想到薛韵儿正在受苦,他的心就难受得像被万把刀刺穿;她应该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才是,为什么会突然要到公司来? 在收到她跳车的消息后,他立即赶往医院,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丽容;而且,她的手脚几乎都被纱布包著,伤势比上次更严重。 他怀疑老天是否对她特别严苛,为什么总在她想把握幸福时让她发生不幸? 审视她刚痊愈的旧伤,还有身上的新伤,他好心疼…… “唔……” 虚弱的呻吟声抓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握着她的手,等待她的苏醒。 好熟悉的经验…… 当薛韵儿睁开眼时,又看到一双忧心忡忡的眸子凝视着自己。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他搓着她冰凉的手,想温暖它们。 她眯起眼,浑身酸痛的感觉令她皱起眉头,轻轻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腿似乎被绑住了,行动困难。 “我……我昏迷多久了?”她声音沙哑的问。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再看看手表,这才惊觉她已昏睡了整整两天。 “两天。”他说。 闻言,她又问:“你……你也陪了我两天?” 他拉了拉衬衫衣领;领带是什么时候被他扯下的?他不记得了! “是呀!”她的清醒,令他的心情轻松不少。“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买些东西给你吃。” “等等……”她扯住他欲离开的身子,双眸仍然充满了疑问。“我饿不饿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公司的事呢?你陪在我身边两天,那么公司……” 他摊了摊手,颇不在乎。这两天以来,秘书们皆不敢在这个时候叨扰上司,只敢将重要的文件送到医院给他批示。 “没关系!”他捧着她的脸,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我想,除非md出现在新闻报导上,否则没什么事值得我们操心。” 睇着她依然愁眉不展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原本兴奋的心情立即转为冷静;他重回床边,仔细的看着她。 她回避他的目光,恨不得现在可以跳起来,直接奔出房门。 “你……”他让她坐好,以试探的口吻问:“你还好吧?” “还……还可以。”她不习惯他的触碰。 “关于绑架你的人,我会请人‘彻底解决’!”他冷冷地说,如果宽恕只会换来更可怕的危机,那么他只好采取能够“永绝后患”的方法。 她不解地看着他,反问:“绑架?我被绑架?” “你……”霎时,矛盾袭上心头,班宇泽静静地打量她,勾起她的发丝,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惊愕,他却什么也没说。 “我怎么了?”绑架?最近不是只有恐吓传真那件事而已吗?还有,她何时能回公司工作? 他不在乎她的闪避,抚触她的脸颊,令他想起拥有她的那一晚;那时他也是从亲吻她细嫩的脸颊开始,再慢慢地了解她的身体…… 她让他更爱她,可是现在,她又忘了!忘记所有的美好,做回苛刻自己的md副总。 他该如何解释?又该从何说起?混乱的思绪令他头痛,他已心力交瘁…… “怎、怎么回事?”看见他难看的脸色,又得不到解答,令她惶恐。 “没什么。”他吐了口气,以轻柔的声音安抚她:“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回公司处理事情,你不用担心。” “可是……”她感觉到他的异常,决定追问到底。“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他微扬嘴角,却显得力不从心。“如果我看起来像不开心,大概是因为爸妈近几天会回来……” “总裁和总监要回来?”她受惊过度,这一次,她真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慌张的胡乱猜测:“是因为我吗?我出车祸昏睡了两天,公司又出了什么事吗?他们为什么改变行程?还有……” “韵儿!” 冷不防地,他以吻封住她的口,凝视她惊愕的眼眸,察觉她的反抗,他依依不舍的移开唇;可他的手指却舍不得移开,依然眷恋的抚着她红嫩的唇瓣。 她愣住了,因为他胆大妄为的吻,惹得她的心跳失序,可是最要命的是,她居然产生一股依恋的感觉…… 事情不对了!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还有他眼中的痛苦。 “我先去帮你买些吃的,医生说只要你醒来再做个检查,就可以出院了。”他收回手,将依恋全部藏回眸子里。 再次“从头开始”了! 他的心正无声无息的哀叹著,也许她说对了,充满笑容的她,比犹如冰山的她更让他心动。 那个会笑、会闹、会生气,总是让他将烦恼一扫而空的妻子,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 病房在班宇泽走出门后恢复寂静,薛韵儿将愕然的视线调了回来,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脸上会有……可惜的表情?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除了身体的伤,她的脑袋里,似乎有种意念想跳出来一般,令她烦躁不安。 她记起了一年的期限,记起要与他培养感情的承诺;可是他刚才的眼神,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他苦涩的微笑又代表了什么? 她真的不懂…… 算了!她甩甩头,逼自己别想了,因为她的头快炸开来了! 掀开棉被,她右脚的膝盖和脚踝都被纱布包著,按捺不住心烦意乱,她索性滑下床,这才发现行动不会太困难;她缓缓地来到门边,正想打开门时,她听到了班宇泽低沉的声音。 “恐怕有困难!”班宇泽肯定的摇摇头。 自门缝往外看,她看到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正企图向班宇泽询问些什么,班宇泽满脸倦容,憔悴和疲惫夺去了他天生的傲气;但他冷酷的神情,却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敬畏和害怕。 警察听到他的回答,依然不死心的追问:“可是,关于绑架这种重大刑案,我们不可能草草结案,就算她曾失去记忆,也不可能完全不记得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事吧?” 班宇泽冷冷的笑容里有着嘲讽意味。“我怎么知道?这一点你应该去问医生,不该来问我。” “我认为问当事人最清楚。”警察说。 班宇泽脸色一变,目光如炬的瞪着他,寒声道:“她现在不适合回答任何问题。” “班先生……”警察苦恼的看着他,因无计可施只好让步。 他们的对话让薛韵儿倍感震惊;她曾经丧失记忆?在那段时间里,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噢……”头痛欲裂令她停止思考,她不由自主的缩在门边,茫然地环视一片雪白的病房,忽然,她感到恐惧…… 现在,她对于那段记忆充满了陌生感,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在那段记忆里,某种强烈的讯息亟欲她体会,可是她依然在做莫名的抗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切好像失去了控制,就连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韵儿!你怎么蹲在这里?”班宇泽提着一袋食物,才进门,就看见她缩在门边。 “为什么?”她瞠着大眼,视线却被涌现的水雾模糊了焦距;累积多年的压力全部倾泻而出,她抓着他,因哭泣而哽咽了。“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吗?当年是我吵着不想住在亲戚家,我爸妈才会把我送到你家……要不是我胆小,我爸妈也不会出车祸,对不对?要不是我的固执……我就不会失去家人……要不是我,你爸妈也不会逼你娶我,现在又逼你和我离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不对……” “韵儿,你……”他阻止她继续自责:“错!你不该这么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懂吗?” “可是……我明明失去了一段记忆!”她含泪的眼正瞪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段记忆对你很重要,对不对?” 重要?他不否认!因为那段日子十分美好,那时的幸福,现在只能存在他的回忆之中。 “那是你为我创造的,对我而言当然重要!”他坦承。 她不苟同,一股莫名的妒意令她皱起眉头。 “你知道你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么失望吗?你所拥有的,我却忘得一干二净,对我而言是多么荒谬的事,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喜欢?”他扬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也许遗失了那段记忆,但她的身体似乎仍记得某些事。 “不只不喜欢,而是厌恶!”她抹去眼泪,为变得脆弱的自己感到无奈。“不管你怎么想,我要你告诉我,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许骗我!因为那是属于我的记忆,我有权利知道!” “然后呢?”他不疾不徐的将食物往桌上一放,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瞧她!又吃起自己的醋来了。他窃笑。 “什么然不然后?”她很不服气地说着:“我一定做了让你认为忘了很可惜的事!对不对?” 他眼中透露着讶异,“何以见得?” 她理直气壮地叉腰回答:“从你的表情啊!” “我的……表情?” 他摸了摸下巴,这才发现胡渣已经冒了出来;两天了!他没空整理自己,因为他担心她,一直守在她身边。 在这两天里,他何尝不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茫然得记不起这段时间自己做了什么事。 不过,他担忧的事似乎有了转机;他拉着她的手,让她躺回床上,轻轻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发泄完了,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 “我……我发泄?我哪是在发泄!”她反驳,却很清楚自己在狡辩。因为她似乎借由方才的发泄得到了放松,无形的压力也随着适应他的柔情而渐渐消失。 “好!你没有。”他不拆穿她,反而将食物递到了她面前。“很晚了!还好有夜市这个地方,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肉羹面,这一家没有放红萝卜,你上次说爱吃。” “你……”她直视他,一脸疑惑。 “怎么?”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 “嗯……” 他又递了汤匙给她,愉悦地说着:“不只这些,我还知道你喜欢逛夜市,也喜欢自己动手下厨,可惜厨艺不好,所以没胆子放手去做!” “你……”她吓傻了! 他居然知道她喜欢逛夜市?这可是她未曾对人透露的秘密耶!从小,她就对夜市情有独钟,不过来到班家,富丽堂皇的一切让她隐藏起自己的喜好。 “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什么达官贵人,非得餐餐鲍鱼燕窝。你想太多了!” “你不会笑我喜欢吃那种便宜又大碗的东西?”她摆明了不信,“你、你家连地板都是名牌瓷砖铺成的!” “那又如何?你想在上面放个二百九十九元的餐桌,也没有人敢笑你!” “什么话嘛……”她埋怨地白了他一眼。 他笑咪咪地将汤匙移至她嘴边,她一时忘了拒绝,理所当然的将汤匙中的热汤喝下肚。 带着酸味和肉香的鲜甜汤头,的确在瞬间满足了她的胃,也在顷刻间勾起她的食欲,她真的饿了!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她满足的嫣红脸颊,又夹了面条送入她嘴里。她红润的双唇勾引着他,可他担心自己的情不自禁会吓着她。 毕竟现在的她,根本不记得那一晚发生的事,如果告诉她,他应该会听到她难得的尖叫声吧? “对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记得的那段日子里,曾经告诉过你我喜欢逛夜市?”她不愿让他独享那段记忆。 他用力的颔首,调皮的双手却不听使唤地把玩着她的发。 “我会说,请耐心地听,好吗?对了!回家的时候别太惊讶,厨房正在整修。” “整修?”她不懂,和她有关吗? 他笑了,而且是让她疑惑不已的顽皮笑容。 “是你弄坏的!” “我弄坏的?”她放声大叫。 她怎么可能弄坏班家的东西? “还有……”他深呼吸后,慢条斯理的将考虑许久的事情坦白:“我们上床了。” “上……”她怔住了,这一次她的脸不红反青,而且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怒吼:“上床!” 她、她居然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天啊!好离谱,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现在的心情好混乱,有着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一股莫名的妒意。 她一向认为要抚触他的身体是很困难的,为什么失去记忆的自己却可以轻易的办到?现在的她就不行…… 等等!她在想什么啊?她居然和自己吃醋?真是见鬼了!她居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渴望,她甚至渴望他的抚触…… “韵儿?”他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却无法解读她复杂的神情。 “你、你是趁人之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也不知该为何生气。 “我没有!”他举高双手做投降状,无辜地道:“我们可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她对这四个字充满了意见。“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中了什么邪,没有什么两情相悦,至少我现在完全不记得!” 他的脸色一黯,因为她的话重重地刺伤了他。是啊!现在的她坚持自己尚未找到情感的归属。 她不看他,是因为不敢看,也是因为羞怯,毕竟真正的夫妻生活,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 她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受伤,径自埋怨:“反、反正这是不对的!不可以这样,明天开始一切得恢复正常。” “韵儿……” “你自己说要给我一年的时间!”她将未吃完的面往桌上一搁,迅速缩回被窝里。“我要休息了,你快点回公司去吧!” 沉默,因为他正努力的找回说话的勇气,当他开口的瞬间,他几乎不认得自己的声音。 “韵儿,你好好休息,别乱跑。” “我、我会,你快走!”她的声音更闷,因为她的脑海居然浮现了她从未想像过的画面,包括了他的身体! 这……这算什么呀?她无地自容得想钻到床下了! 听到关门声后,她好想尖叫,她以为自己会有受辱的感觉,没想到她居然感到兴奋。 怎么回事?她开始不了解自己了…… 第九章 “你的意思是……”薛韵儿难以置信地咽下口水,瞪着班宇泽房里的大床,艰困的问:“我……必须和你睡在一起?” “没什么必须不必须。”他一边整理枕头,一边强调:“而是我们本来就要一起睡啊!” “等、等等!”她马上退到门边,慌张的拒绝:“你别用什么我们本来就该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我没有答应……” “哦?”他大剌刺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瞧她闪闪躲躲的模样,感到非常有趣。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并未叨叨念念,只是一再重复她的“禁忌”。 他明白,她的语无伦次来自于紧张;他并不想逼她,可是实在是情非得已呀! “韵儿,你不答应也不行喽!”他轻松的说著,从来都没有因为“情非得已”这般快乐过。 “你……你不要以为夺去了我的清白,就可以这样做!”她被逼急了。 “夺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到她的抢白。 “不要说什么两情相悦,我不信这个!” “韵儿……” “我不要听你说话!不然又会被你牵著鼻子走了。你跟我说的那些事,就算当时失去记忆,我也不可能那样做嘛!”话说得头头是道,但她仍躲在门边,所以显得很没气势。 “好!我不说。”他拉起棉被盖上,决定给她空间,反正他的日子已恢复为一成不变的等待,他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他的沉默反而让她不知所措的杵在门边,被自己搞得进退两难。 他为什么不说话?这是她唯一的疑问,他累了?想睡了?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她身上的单薄衣裳挡不住寒意,她忍不住打了阵哆嗦。 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地,即将进入秋天了,微凉的天气让她感觉到寒冷。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上半身,只着一件汗衫的他正枕臂而眠;裸露的臂膀线条结实优美,很吸引人,就连他的侧面都俊美得教她无法移开目光。 从以前就喜欢他……每当她想承认这个事实,都会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可是,不管她再怎么逃避,她还是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很完美!完美到连接受他她都会害怕;但,她还是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可是她却限制自己不能爱上他。 因为爱情,会让她产生拥有他的欲望,欲望就像无底洞,只会让她愈来愈贪婪,她害怕会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女人! 所以她总是躲得远远的,因此她和他才得以相安无事的度过好些年;为什么日子不能就这么过下去?为什么他要逼她成为贪得无厌的女人? 她为他盖好棉被,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她犹豫了片刻才缓缓俯下头,仔细的凝视他的俊颜。 她很少这么近看他,也不明白哪儿来的胆子,她变本加厉的凑近他,想好好的看他。 一年的期限,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挽救这个婚姻,她一直悲观的认定最终的结果是分开!所以,她还有多少时间能这样仔细的看着他? 他拥有充满英气的剑眉,眉宇之间有着冷肃的气质,也许是他常常不自觉的皱眉,以致只消眉宇稍稍靠拢,就可以看见几道深刻的沟痕。可得天独厚的是那不该出现在男人脸上的睫毛,又浓又密,映在尖挺鼻梁上的阴影清晰可见。 当视线移到他的唇时,她忽然感到脸红心跳;看似冷酷的男人,不该有如此性感的唇,厚薄恰到好处,紧闭时令人骇然,当他开口时,总是在下达命令或者宣布重要决定…… 再往上看,惊人的是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现在正直勾勾的凝视她,紧抿的唇也扬起了一抹微笑。 “啊!”她低呼了声,想逃,可双手却被他拉住了。 “看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他说着,语气听起来倒不像责备,反而有点开心。 “我、我没有看你……”当场被逮,她的强辩显得无力。 “是吗?”他好心的道:“要不要替你拿纸笔?” “拿纸笔做什么?” “让你替我画一张素描。”他说完,很认真的走向书房。 她连忙拉住他,慌张的阻止:“你、你想做什么?我都说了没有在看你,我只是替你……盖被子,你别发神经……” “盖被子?”他弯腰,欺近一脸惶恐不安的她,挑眉道:“盖被子需要十分钟?还真久!” “哪有十分钟?”她瞪着他的表,很不服气地指正他:“你不可能十分钟就入睡了!所以不可能知道时间……” “答对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神情得意。“你明明知道我没睡着,还敢盯着我看这么久?” 恍然大悟,她惊觉自己已陷入了他的言语陷阱;一时间,两颊火热得让她想也不想地钻进被窝找寻庇护。 他拉了拉棉被,不再调侃她,口气反而有些冷淡:“你想当鸵鸟还是乌龟,我都不管!不过,你偷看我睡觉,是否该做些补偿?” “该死的!”她低咒了句,却不是针对他,而是为自己所做的蠢事自责。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她扪心自问,找不到理由后,她为自己找的借口就是—— 全是失去记忆时的自己摘的鬼! 一想到这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萌生在她原本清醒的脑袋里? “韵儿,回答我。” 听到他的命令,她连忙露出一颗头,低声道歉:“我……真的很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他大脚一抬,硬生生的将她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令她吓得尖叫。接著,他用棉被将她和自己裹住,两人火热的躯体紧紧相贴,她灼热的鼻息就这么喷在他起伏的胸前。 “你……你要做什么?”抬眼,她很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火;没错,那是欲望,在他的瞳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容颜。 “韵儿……”他粗嗄的轻唤。触碰她是多么不智的行为,可他明明知道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还是无法控制的想碰触她。 他不想吓着她,真的不想!可是现在,他无法分开彼此;现在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她,感受她的味道。 “你……你……”想抗拒的念头早已被一股喜悦淹没,可是他却没有再越雷池一步,只是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好似她是个搪瓷娃娃一样。 “你愿意,我才能要你。”他轻叹,额头抵着她的,此刻,他会竭尽所能的克制冲动;怀中的人儿正因受惊而微微的颤抖着,好似控诉着他正在伤害她…… 他不能这么做! “你……” “你刚才看我多久,我就要回看你多久。”他吻着她的额,等待她结束颤抖。“直到你睡着,嗯?” “你……”她心底有个声音、有个迫切想让他知道的决定,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望着他紧闭的双眼,他正强迫自己迅速入眠;她知道,他还醒着,因为他的心跳很不平稳,可是她想要他睁开眼,看着她。 她……她想要他!她好想抱着他,更期望他的双臂能将她更紧、更牢的拥着,不要放开!此时,巨大的安全感笼罩着她,一股令她再也无法忽略的悸动几乎冲破心房…… 只有他了! 她不能再否认了,这一辈子,只有他才能给她确确实实的安全感;自她失去至亲,她以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属于她的爱情、属于她的温暖。 可他守护在她身旁,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她要的一切,都近在咫尺,那么她之前到底在执拗些什么? 忽然,她觉得好可笑!何谓贪婪和奢求?她所要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他已经给了她全部,而她居然如此残忍的对待他? 他在等她!等待她的坦白。 好!她要告诉他,她要他、爱他!而且已经好多年了,他已经不需要等待。 就在明天,她会明确的告诉他——她绝对不要离婚,因为她爱他! 明天……明天就会不一样了…… ※※※ 很久了,薛韵儿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心满意足,睇了眼时钟,她才发现自己睡了好久,舒适的软床令她舍不得起身,忙碌的工作总是让她无法睡到自然醒。 充足的睡眠让她觉得幸福,她伸展着四肢,才发现班宇泽已经离开,失去温暖的枕头表示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这个时间,他该是在公司忙了。 她伸手一抓,将他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属于他的发香从枕头里透了出来;那是清淡且清新的味道,昨晚她就是嗅着这个味道入眠,安稳、平和,不正是她渴望的幸福? 仰躺在床上,她张开手,看着手中的婚戒绽出灿烂的光芒;这只戒指,自从她和他结婚的那一刻就戴着了,习惯使然,她未曾拿下过。 可是,她首次发现这只婚戒的精巧之处,它的切面都以心形为主,精美细致的切工让它在任何光线下都璀璨夺目。 结婚……是啊!她也该以妻子的身份做些努力。 灵光一闪,她马上有了主意,翻身找了件衣服穿上,她迅速走向他的书房,找寻她所要的资料。 他的包容和爱随处可见,她很容易的在书柜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感动莫名的她催促着自己的脚步。 既然选择坦白,那么她就要给他一个惊喜,为他俩的新开始创造意外的序幕! 翻找资料时,她打开抽屉,赫然发现一张离婚协议书。 她震撼的看着他已经签好的名字,原本欣喜的心情忽然冷却了下来。 原来……她真的伤了他,伤害已到她无法想像的程度…… 望着他利落的字迹,她的心隐隐犯疼;她的固执曾经让他多么失望?她从未细想过,他给了她一年的承诺,却没有把握她是否能回心转意,甚至体贴的为她铺好未来的路。 他真的好傻! 她一直以为,看似冷情的他表现不出热情,可是他却以另一种形式展现了更浓烈的情意,那是让她心疼的情感,没有烈焰般的热情,却可以清清楚楚的表达他的爱。 他真的好爱她! 倏地,她拿著离婚协议书跑进厨房,老管家看见她以惊人的速度奔来,急切的扭开瓦斯炉的开关。 “大太太?你……你在做什么?”继上次她差点将厨房烧掉后,老管家现在只要看到她在厨房一步以外的距离都会感到害怕。 只见薛韵儿将离婚协议书点上火,让它在瞬间变成了一团灰烬。 “大……” 老管家才想追问,薛韵儿已奔出家门,朝著车库走去。老管家尚未意会到她的动机,却已听见引擎发动声,然后再见到薛韵儿时,她已坐在驾驶座上操控著方向盘,火速驶出班家大门。 老管家惊觉大事不妙,这才慌张的拨了通电话到公司通知班宇泽,因为不曾亲自驾驶车辆的薛韵儿居然“自己”开著车出去了! “天啊!” 老管家抱著话筒,为薛韵儿担心受怕。 ※※※ md大楼里,也正为着一件事而喧哗着,当md创始人——班家二位大家长踏入大厅时,柜台小姐和警卫等人纷纷因班母板起的脸孔感到害怕。 以往,总监和总裁回来一向是md的大事,总少不了接风的盛大场面;今天他们出乎意料的突然现身,极其难看的脸色已吓坏不少员工。 班母毫不迟疑的来到班宇泽的办公室,秘书根本来不及通报,她犹如冰山的声音已穿过门板,通知儿子她回来了。 班父一语不发的坐入办公室里的会客沙发,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处变不惊的长子,打算好好的观赏一场母子之争。 见班宇泽合起手中的文件,班母决定先发制人。“你呀!你让我有多丢脸,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班宇泽语气沉稳,一点也不内疚。 班母柳眉一扬,声音随之高了八度:“你、你是想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那场派对对公司有多重要?” “md做公关不单是靠那场派对,以后有的是机会。” 班宇泽的安慰显然不被母亲接受,她看起来更生气了!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不容许任何事破坏md的信誉,因为那会连带影响公司的利益,这个道理你一定懂,怎么?还要我来教你吗?” “md的信誉好坏,一向众所周知,我想……您在乎的是您的面子问题。” 闻言,班母的眼睛瞪得好大,说话的声音也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你……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的意思是我爱面子,禁不起姑奶奶的责骂?” 班宇泽抚了抚眉心,懒得否认;他只是说出事实,早乙姑奶奶的出现,让他的父母成为派对的话题,母亲只是为这一点感到不满而已。 “怎么?干嘛不说话?我说对了?”班母冲到他面前,他好整以暇的模样令她感到刺眼。 “妈!我正在工作,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还有会要开。” 班宇泽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目光一扫,父亲手中的咖啡只饮去一半,显然两位老人家还有话要说。 班父迎上儿子的视线,打破沉寂。“韵儿搬到你房间了。” 班宇泽感觉到父亲的话并非问句,而是肯定句;随即,他想到了一个人。 “我想,老管家是您的眼线吧?” 班父不否认,脸上出现愉悦的神情。 “我知道你一向很聪明,所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离婚的事我们不再提,你母亲来这里,只是心有不甘,想发泄一下罢了!你就由着她去骂吧。不过,之前你和韵儿欺骗我们假装同房的事,我们还是不想就此算了!” “我愿意道歉。”班宇泽声明。 班母怒斥:“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啊?” “不然呢?”班宇泽再次感到心力交瘁,夹在父母和妻子之间,他仿佛走入死胡同般无可奈何。 “老话一句,你们赶快给我生个班家的后代!听到没?”班母忍不住破口大骂:“韵儿长得这么美,再加上你,我们班家的孩子可是要在模特儿这条路做先锋和榜样的!生了三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我一向自傲得很!偏偏你们一个个除非是意外,否则根本不想生!你是想让班家绝后吗?” “小夏呢?”班宇泽提醒母亲大人,别忘了这个已经怀孕的媳妇。 班母的神情马上变得忧心忡忡。“她能不能安全生产还是个问题……总之,我会看着她,至于你!我也不会让你白白闲着。” “妈,我很忙!”班宇泽再次提醒母亲大人,他手上有一堆工作,何来“闲着”之说? 班母斜睨了他一眼,喝道:“你知道我不是指工作!” 无谓的争吵着实令班宇泽心烦,他答应给妻子一年的时间,生儿育女之事他同样无法勉强。其实,经过昨晚同枕而眠,他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否能信守承诺,把持得住…… 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成为班母发怒的原因,她夺去儿子刚接起来的话筒,正想破口大骂,可电话线那头的人所告知的讯息却令班母吓白了脸。 班父直觉不对劲,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班母惊慌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 “韵儿……老管家说,她自己开车出门了……” “什么!?”班宇泽骇然的抢过话筒,愈听,他的心就愈慌。 韵儿根本不会开车,即使拥有驾驶执照,可她从未自己驾驶车子于大马路上奔驰…… 她到底要去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让她忘记害怕? 心急如焚的他又慌又乱的跑出办公室,他要找她!如果说她的胆子变大了,那么他的心脏显然已被她折磨得无力了! 他不要她再发生危险…… “总、总经理!”迎面奔来的警卫支支吾吾的指着外面。 班宇泽瞪着大门口,只见一部破破烂烂的车子正笔直地朝他冲来。 尖叫声立刻响彻了大厅,忽然间,旋转玻璃门被那部车子猛地一撞,应声破裂;然而那部车子在大理石地板打转了几圈后,因撞上一根柱子终于停了下来。 尾声 班宇泽怔住了! 前一刻还富丽堂皇的大厅在瞬间失去了原貌,玻璃碎片布满地面,装饰用的盆景也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也以跑百米的速度全部消失不见了! 仔细一看,残破不堪的车子内,竟坐著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但……她又变了! 薛韵儿从没了车门的车子里探出头来,为自己造成的混乱感到羞愧,正在发愁怎么收拾时,他已走向了她。 “你……你还好吧?”他垂首,惊人的发现她身上居然…… 她在他惊讶的注视下更显羞怯了;她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反而变成了惊吓! “我不是故意的。”她指的是惨不忍睹的现场,接着竟对车子发起脾气。“我本来要在路边停车的,第一次我停得很好,只撞到了消防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踩错了踏板,煞车变成油门,然后……车子就变成这样了!还可以修吧?” 他可没空审视这部百万名车变成什么模样,重要的是看到她安然无恙,他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得以安定下来。 “我才不管它是破铜还是烂铁,你没事就好!”他专注的睇着她身上的“衣服”,不能理解她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显然自己就是她要找的那位重要的人!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忧郁的心情便得到了宽慰。不过…… “你为什么穿……”他情不自禁的打量她,半裸的肩膀肤如凝脂,她为他精心装扮,原本美丽的脸庞已迷惑了他的双眼。 “你先把衣服换上。”她打断他的问句,自顾自的想借由后座的大纸袋转移话题;怎料他的凝视让她不知所措的慌了手脚,纸袋一不小心就被她扯破了。 睇着慌乱的她,他反而觉得有趣。 “韵儿?” “你、你等等!我马上拿给你……” “韵儿!” “这是我自己挑的,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 “韵儿。”他的呼唤显然无效,班宇泽索性钻入车内,将她从车子里拉了出来。“看着我!” 四周响起的惊叹声却盖住了她的低呼,因为当她走到车外,一身雪白的婚纱立刻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韵儿这下子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钻,她亟欲回到车上却被他霸道的拦住。 “你让我回车上啦!”她低声央求。 “看着我!” 他掩不住喜悦,因为他发觉她的动机似乎不单纯,她想做的应该是他期待、而且等待已久的事情。 眼看无路可退,她只好顺从的抬起眼,他笑意盈盈的神情却让她感到惊讶,也令她一时忘了羞赧,问道:“你……你笑了?” “看看这车,还有大厅,再看看你,我能不笑吗?” 她睨了他一眼,“你取笑我。” “你的开车技术我是不敢领教……”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柔声道:“不过,我很想听听你想跟我说什么。” 火苗再次烧上她的两颊,可是她不再退缩,当她和他相视的瞬间,她才发现这么做一点也不困难,她不再躲是因为她即将坦白,她需要看见他眼底最深处的情意。 “我、我已经将离婚协议书烧了!”她深吸了口气,瞧见他眸底的星芒微动,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我欠你太多,只以一句话来补偿你似乎不够,所以,我决定重新嫁给你!我想请你让我重新当你的妻子!” 他并没有马上开口,只是静静地凝视她。 她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来到这里?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坦白她的情感? 此外,最令他震撼的是,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求婚! 在今天,她将自己送来给他!这些,原本都是他这个丈夫该做的事才对,却被她抢先了。 他果然不该轻忽她! 等待,是时间的流逝,也是折磨人最残忍的方式。在这段期间里,她只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声,心跳也随着他的沉默而乱了频律…… 他、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这样做很浪漫? 在他眼中,她是不是很蠢? 是了!一定是了…… 她胡乱的猜测着,自信心也渐渐的瓦解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不再等她了吗? 她来不及了,对不对? “不要就算了!” 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泪,转身时,他的手臂却将她牢牢的锁回怀中。 “你又想逃了?”她所做的一切,令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你……是你不说话!”她反驳。 “我只是很意外,你真的吓到我了。” 班宇泽伸手抚去她两颊上的泪珠,没想到他的温柔却让她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吓……吓到你?可是你不说话,我以为你……”她忍不住埋怨。 “我不可能不要你。”他接口,“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让你等了几分钟,就打算放弃?” “你又取笑我。”她面有愠色。 他挑起眉,又笑了,可这次是一抹很邪恶的微笑。 “我不单要娶你,你欠我的一句话,我还是要听。” 她猛然想起四周挤满了人,人群中,她看到了两名满脸惊愕的长辈,不由得怯懦、踌躇起来。 “现在吗?” “不然咧?” “爸……爸妈在你后……”她又变成胆小鬼了。见他倏地转身,她不得不发出比蚊子叫还要小的声音:“我爱你……” “你在说给空气听吗?”他背对着她,冷声道。 “我爱你啦!”羞死人了!她忽然很后悔自己的冲动,干嘛选在这个地方告白啊? “我爱‘尼拉’?敢问尼拉是哪位仁兄?”他的语气听得出颇吃味。 她气得差点脑缺氧,明知他是故意的,她却无计可施。算了!反正她冷若冰霜的形象早已毁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 那宽厚的肩膀……她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就必须要有追求的勇气,尽管这里的人愈来愈多…… 可是为了他,她愿意这么做! “班宇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羞红的脸颊像两把火在烧,但她还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三句我爱你,够不够?还是要我再说?我可以再大声一点……” 闻言,他满足的笑容在她面前展开,只差没有掉出眼泪。 “你又吓到我了!”他说。 “不然呢?你还有什么不满?”她因心急而开始暴躁了。 “没有!”他牵起她的手,语调轻柔的说:“我满意极了!现在,我想遵从你的指示,我们去教堂。” “可、可是……公司……”她可没忘记身后的观众里,有着仍呈呆滞状态的班家二老,还有紧迫在后的秘书群。 “不用管他们,他们只想要我们快点生一个小孩,别无所求!”他迫不及待的吻上她嫣红的脸庞,难得调皮地道:“公司的事,暂时让他们去处理,谁教他们要回来!” 她看着他的笑容,献上一个虽然胆怯却充满期待的吻,看着他既欣喜又讶异的模样,她深情的道歉:“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你是我老婆,要我等上一辈子,我都愿意。”他喜不自胜地重复对她许下的第一个承诺:“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 他深信多年的等待,永远是值得的!所以,他一直在等。 等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冰封已久的心房开启;然而现在,他的妻子带著满满的热情回来了!属于他们的新婚姻关系,也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