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 楔子 “花草堂”坐落于幽静的小巷子里。 原为日本军眷宿舍的建筑物,有着斑驳的木门与雾花花的玻璃窗,外观看起来和一座废墟没两样。如果不是一盏时亮时暗的招牌灯挂在店门旁,平常人根本不会发现原来这儿是间店面。即使发现,有兴趣进去瞧瞧的人,大概是一百人中也找不到一个。 “那家店到底在卖什么啊?阴森森的。”连好奇的女高中生都这么说。 “虽然我住在这一带十几年了,但是从没看到那家店有人上门。他们不是关门倒闭了吗?”隔壁卖香肠的小贩,嚼着槟榔说道。“我进去过一次,以为那儿是卖花的,结果摆了一堆破破烂烂的锅碗,还有个怪里怪气的怪老头在看门,所以没到一分钟我就走了。”邻栋大楼的家庭主妇做了个抖肩的姿势,如此表示。 “那儿是间卖古玩的店,不过放的都是些我没兴趣的东西。对了,你知道哪儿有卖古董邮票的吗?”戴着厚重黑框眼镜,满脸长着雀斑的年轻人反问。 结论是:“花草堂”的歇业,似乎没什么人会感到意外。 其中,会对于这间店的消失而感到遗憾的,全大台北地区数来看去,大概也只有一位——长年来始终于中午时分光顾这间小店,但不曾买过一样东西,纯粹是做“眼睛血拼”的女孩子。而今天,她又晃到这间店门前…… 推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眼镜,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古本小说,“花草堂”的店主听到了叮铃声响,这意味着有“客人”上门,但他依然没有抬起头,继续沉醉在他的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中。细微的脚步声进入,接着是一缕阳光,透过访客的脚步,也射进这阴暗的小店内。啪啦的翻页声,以及访客不时传出的“啊……好美喔”、“今天也一样这么漂亮”的小声赞叹,成为店内唯一的声响。”这似乎已经成了一天中的惯例。 只要有开门营业,店主几乎都会看到那娇小的身影。 她从不逗留过久,顶多中午时段,十到十五分钟。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去。来访时也不是想买什么东西,纯粹就是观赏而已。换成普通的店家主人,八成会骂道:“我们这儿又不是博物馆,专门让人看的!再说,哪间博物馆不收门票啊?”可是花草堂的店主未曾驱赶过这位访客……虽然也不曾开口招呼过她。这就像是种无声的默契。 辛辛苦苦栽培的花儿开了,路过的访客欣赏并赞叹着,与主人相视一笑,近似这种感觉的默契。言语取代不了的感动,在无声中传达得最深、最远。 “哈啊……” 访客发出了悠悠的叹息。 店主终于从小说的世界中回归到现实。好像每一次她都会在同一个橱窗前,发出那样的叹息。那声叹息与先前的愉悦不同,有着些许惋惜、疼惜,也有点儿像是同情。“你对那枚翡翠有兴趣吗?”清清喉咙,老店主打破几年来的惯例,开口问。仿佛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来的访客,有张清新可人的小脸,宛如向日葵般的大大黑眼,盛着无比讶异。“呃……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您了吗?”没有回答她这疑问,店主从柜台后方起身,缓慢地走向她和那只展示柜。那是以老旧的四方木盒重新涂上红漆,并装上透明玻璃后所做的手工柜子……里面什么也没摆,就只放一枚掌心大小的翡翠。 “你对它叹气的原因是什么?觉得这里太简陋,配不上它吗?”隔着镜片,以尖锐的小眼睛看着她,店主双手反剪在一袭唐装身后,严肃地问道。“不、不是的!” 微红着脸蛋,似少女,又用着比少女来得成熟稳重的口气,她说道:“我也不知道,每次看着那枚翡翠,总觉得它好像快要掉出泪水了。”店主困惑地看着柜中的绿玉。 “掉泪?这枚翡翠吗?” “嗯!” 肯定地一点头,眼睛又黏回翡翠上头,她以双手碰触着木箱,轻声地说:“不可思议的绿,层层叠叠的,在阳光底下,空气中细小的灰尘飞舞在左右,像在诉说什么。它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渴望着什么。我越是看它,就越是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那翠绿的海给吸了魂……心里头就会有种压抑、难解的情绪在沸腾,这种情绪只能用一声叹息来发泄。”店主也跟着沉默地观赏起那块玉。 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共同伫立在一只木箱前发愣,这画面虽然有点儿诡异,可却又有点儿符合这古怪老店的韵味。“啊,我该回去了!” 半晌,她才惊慌地抬起头,接着向店主一颔首致意说:“不好意思,叨扰了。”“……等等,你……把它也带走吧!”指着木箱,店主心血来潮地说。“咦?”吃惊是一定的。她错愕地愣在原地。 店主不改严肃的面孔,淡淡地说:“你不要吗?” “不……可是……这翡翠很贵吧?我怕我买不起……”她嗫嚅地说。 “哼!谁提到钱来着?”店主不留情地嗤笑一声。“我这间店就要收了,往后你再也看不到这枚翡翠了。如果你不要,就当我没开口好了!”“店要收了?!” 她的叫声几乎把老店里阴霾的鬼怪气氛都吓跑了。 “为什么?” 接着她以沮丧的口气说:“以后我再也不能到‘花草堂’来散心了吗?我好喜欢这里面的每样东西耶!老板,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我现在正在存钱,只要我有了足够的钱,一定会光顾你们店内的东西!可不可以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发财的!”“啧!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等你们年轻人发财?,你这是在做梦吧?!”被泼了冷水的她,更沮丧地垂下双肩。“抱歉,是我没大脑。” 店主板起的脸有些微红,他继而一咳地说:“你这丫头还真是少见的老实!我看你来我们店里也好几年了,对这些古玩这么有兴趣吗?”“嗯!”提起这话题,她的脸儿一亮,双眼愉快地闪烁着星光。 “那台留声机好可爱喔!大大的喇叭造型,要是擦得它金光闪闪的,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还有还有,那边的古董青花瓷盘,应该是明朝万历窑烧的吧?虽然现在都是灰尘,不过一点儿都不减它的光泽!”“真歹势,我这个老人家就是懒得打扫!”脾气古怪的店主冷哼。 “啊?我没这意思——” 店主转头看着四周。“没关系,反正这些老东西,我原也没想要卖钱。”开这家店,当初就是抱着交交有缘人的心态,如果有我看得上眼的家伙,那家伙又识货,我就算把东西送给他也没关系。“可惜这年头,没什么人对这些陈旧破烂的玩意儿有兴趣了,大家都往百货公司跑,对什么名牌玩意儿掏再多钱都买。要我说,那些人才是傻啊!什么几十年的名牌?能抵得上我这些宝贝儿们吗?它们才是真正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岁月!和我这老古董一样,看尽人生百态。”“没错、没错!一想到它们曾经经历过的年代,光是这样一嗅它们的气味,我就感动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跟着猛点头说。店主一笑。 “你真是个怪丫头!” “哈,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不以为意地微笑着。 点点头,店主继续看着店面说:“我的时间到了,已经该是收起这间店的时候了。老是等着不会上门的人,也没有用,索性结束了它,然后……让我这一生尘埃落定。”老人家露出了个长年来难得一见的微笑,说:“那枚翡翠就送给你吧!我和它的缘分早巳尽。但你和它的缘分,在几年前就开始,往后也许还有更了不得的缘分会发生,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店主将木盒整个捧起,递给陌生的女孩,目送她和那枚翡翠离开。 第一章 “晴天娃娃——” 伴随着这声大吼,外加使劲地一拍,杨天晴整个人几乎被人由座位给震到地上去。“好痛喔……” 纤细娇小的身躯禁不起这种粗鲁的对待,整个人晃了晃。眨眨那双黝黑大眼,有气无力地扬头,看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大哥,你晓不晓得自己力气多大啊?是想把我的骨头拆了吗?”“噢?我怎么不知道晴天娃娃里面有骨头呢?我还以为是用棉花或卫生纸塞一塞就好了。”“少侮辱人啦!”翘起嘴,小脸气呼呼地。“我不只有骨头也有肉,更有骨气!想尝一尝被晴天娃娃海扁的滋味吗?”“来啊!反正棉花拳头一点儿都不痛。” 被昵称大哥的男人,是这间“宝贝蛋宠物店”的老板方东新,也是杨天晴的伟大“东家”。蓄着满嘴大胡子的他,看来有点年纪,其实还不满三十岁,因此每当邻居的小鬼头冲着他喊“伯伯”时,他总是不满地抱怨着:“叫我哥哥!”恰巧相反地,天生一副玲珑迷你身材,连脸蛋也是小巧、幼嫩,穿上中学生制服还可以鱼目混珠的杨天晴,才不过小了方东新两岁,却活像是他的女儿似的。“吼!”天晴扑上前去,作势要攻击,方东新马上从身后变出一包她最爱的零嘴说:“给你乖乖,快点乖乖就范!”“啐!耍贱招!”天晴直盯着那黄澄亮眼的包装袋。 “那你吃或不吃呢?”晓得她不可能不上钩,胸有成竹的方东新一诡笑。 “拿来啦!” 粗鲁地抢过零嘴后,拆开包装,天晴一边抓起满拳头的图形小点心,丢进嘴中咀嚼,一边狐疑地扬眉说:“大哥今天心情这么好,还会记得向我献殷勤,该不是有什么企图吧?”“拜托——我是那么差劲的老板吗?难道对我自己的员工亲切一下,就一定是有所图谋?”“上次请我吃乖乖,是要我帮你应付赵咪咪。上、上次请我吃乖乖,则是要我去顶替你,带黄lucky去散步。还有上、上、上次……”“好、好!我知道晴天娃娃的记忆力超强,你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别再算下去了吧!”方东新垮下脸。虽然身为宠物店老板,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宠物”都喜欢他。脾气古怪的赵咪咪,是只上了年纪的老猫,特别讨厌人家替它梳毛、剪指甲,而它的主人却总是拖到它的长毛打结、趾甲尖得可以当凶器时,才送来美容。试问,不祭出店内最得宠物缘的杨天晴去应付,他还能请谁上阵呢?店里的其他人全吃过赵咪咪的趾甲苦头。至于黄lucky,虽然是头美丽的黄金猎犬,胆子却其小无比,带它去散步是件考验耐力与体力的重劳动。耐力,是必须不断地和一只往后倒退走的狗儿拔河;体力,是必须拉得动那只重达二十公斤的大狗。往往一趟散步下来,狗儿没运动到,人都快喘翻了。偏偏奇迹就是降临在天晴身上。 lucky和天晴在一起时,宛如天不怕、地不怕,还会主动地催促天晴向前走。好像连狗都知道天晴有颗和她身材成反比的胆子,任何麻烦、问题或是有其他笨流浪狗想找碴时,她都会发挥那大无畏的精神,替lucky出头,帮它吼回去,所以根本不必害怕。东新还没见过比天晴更有一手的驯兽高手。 可惜天晴志不在当驯兽师,不然一定能靠这“天分”大发一笔横财的。但无奈的是,不论东新如何劝说,天晴仍旧喜欢和她的那堆“死人东西”混在一起。“大哥,我看你就从实招来吧!到底要晴天娃娃帮你做什么?要不然你那包乖乖就快被人家一扫精光,到时候娃娃翻脸不认人,你可就亏大了。”一旁,工读生的小由笑着说。“由,你闭嘴啦!”天晴喀吱喀吱地咬着乖乖,横眉竖眼地一瞪大男孩说。“咳咳!”东新堆上笑脸,说:“呃,我是想说……中午你去吃饭时,可不可以顺道去接张太太家的圆圆呢?”“圆圆?”脑海中立刻秀出客户档案,三秒钟后天晴就点头说:“就是那只有神经质的贵宾狗啊!”“对,因为张太太要出外一周,想委托我们代为照顾。” “拜托,圆圆一和主人分开,动不动就会吐,还会牛夜狂哭,我们的宠物旅馆这一周岂不是都不能收其他宠物了?”“可是张太太是老主顾了,况且……现在刚好没有其他寄宿的宠物,应该没关系吧?”东新满脸央求地望着天晴,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谁是老板。“大哥你一定又是被张太太的哭诉给打动了吧?”冷眼一瞟,天晴翘起唇,精明写在眼中,毫不客气地数落道:“你真的受不够教训啊?晚上被圆圆吵得要死的人可是你喔!上回她寄放圆圆时,不是已经约束好,再也不收容她家的圆圆了吗?每次、每次都心软,每次、每次都后悔,你不烦,我们都快被你烦死了!”“说得好!我站在你这边,晴天娃娃!”小由拼命鼓掌。 “你别起哄了!”东新双手合十地说:“好心的晴天娃娃,你就听我这次的请求吧!我保证下不为例,拜托喽!”“真受不了你!”天晴一手叉腰、一手拍桌子起身。“往后张太太打来的电话,都交给我应付,我再也不信任大哥的判断了!你就是耳根子软,老是会被美女的央求给打动。麻烦的人可是我们耶!”“那么你这次肯原谅我喽?” “有什么办法?接了的case就是接了,不做就有损咱们‘宝贝蛋’的声誉,除非你想关门收店,我想领失业救济金,要不然我能怎么办?”“我真是太爱你了,晴天!” “我叫天晴啦!”一脸嫌弃地推开方东新的大胡子脸。“不要用你的胡渣刺死我,讨厌!”她真不懂,为什么男人喜欢留胡子?这样子风雅?好看?成熟?……说穿了就是懒散,懒得整顿门面吧!哼,她虽然喜欢又老又旧的东西,但破旧的男人她可敬谢不敏!如果是她的男朋友这么不修边幅,看她不当下甩了他才怪!“与其说爱我,不如给我加薪!”不客气地伸出手。 “唉呀,说到钱就伤感情了!”方东新装傻。 小由好笑地说:“天晴姐,你还在继续你的开店计划啊?钱存了多少,应该有上百万了吧?”都做了两年同事,小由很清楚天晴如何省吃俭用,就为了一圆开店的美梦,而且还是开一间古董店。周遭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精明又抠本的杨天晴,怎么会想开那种绝对会赔钱的店呢?“就算有一百万,能买什么古董啊?更别提是开一间店了。我算过,本金至少要存到一千万,才能勉强开间小店。”嘟着嘴,天晴啐道。“一千万?!那要存到民国哪一年?中乐透会不会比较快?”小由张大眼,他还真没想到天晴的野心这么大。“就是说啊!光靠这间宠物店的薪水……”闪着鬼点子的眼瞟到东新身上。“呐,大哥,你有没有兴趣……”“没有、没有、没有!”摇头如摇铃的方东新,立刻捉起安放在箱中的小猫说:“我去替安琪修剪,有事别找我!”一溜烟地消失在后方美容室内的他,看在天晴与小由眼中,实在是逊毙了!两人同声大笑,小由揩着眼角的泪水说:“大哥真的很怕你耶!不愧是咱们‘宝贝蛋’里最有权威的晴天娃娃。大哥一定是担心你跟他邀股,而他又拒绝不了。”“别傻了,我是说着玩的。自己心甘情愿地往火海里跳,何必拖朋友下水呢?我知道没人看好这一行,我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奋斗,不会要朋友陪我一起死的。”摆摆手,天晴从柜台下抽出斜背包说:“我去吃午饭了,这边就交给你喽,小由。圆圆我会带回来的。”“好,天晴姐慢走。” 一等她前脚跨出店门,方东新马上露脸,对小由说:“她走啦?” “警报解除!”小由一眨眼,接着好奇地问着老板说:“大哥,你晓得为什么天晴姐这阵子都有点闷啊?我看她常常发呆耶!刚刚也是,在你们闹起来之前,天晴姐还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喔,这个啊,我好像听她说,她常去逛的一间古董店关门了,所以最近她都没有什么乐趣。”小由恍然大悟地点头,继而摇头说:“唉,天晴姐真是怪胎,怎么会喜欢古董呢?要是我,打电玩还有趣一点,钱就是用来娱乐自己的嘛!”“人各有所好啊!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没文化?” “啊!这是偏见!谁说电玩就没文化的?!” 东新格格笑着。“我看不出来玩那种凌虐小女仆的电玩游戏,是哪种文化?莫非是马赛克文化?”小由哼地说:“下次别想我借你看色情a漫!””哇,不要这样啦!我承认您很有文化就是了!拜托,好康的一定要给我知道喔!”“这还差不多。” 方东新可以确定,在这间宠物店内,自己的地位绝对是最低的,呜呼!☆☆☆织☆☆☆梦☆☆☆方☆☆☆舟☆☆☆ocr☆☆☆“那我就带圆圆回店里去喽!”站在豪华的宅邸前,天晴拎着宠物小笼,对着年轻貌美的张太太说。“请你们一定要小心地照顾它,尤其是圆圆不爱吃他牌的饲料罐,只有‘万宝宝’的可以吃。还有,万一它吐得太厉害,要送它去给兽医看。还有、还有,这儿是我的行动电话,如果……”“刚刚您都交代过了,我记得很牢。”挂着招牌微笑,巧妙地中断张太太叨絮不停的吩咐,天晴以四两拨千斤的口吻说:“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会和您联络的,请不必担心。”“那……万事拜托了。我一回来,马上就去接它!”不再缠着天晴,张太太擦着红通通的眼睛说。“是,我们会等候您的。”好不容易脱离了张家大门,天晴才得以喘息地嘟囔着。“有这种主人,所以才会养出这么神经质的狗儿。人比狗还难摆平咧!”“汪呜!”笼子里的圆圆,抗议地一鸣。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说你主人的坏话,原谅我啦!”对着笼子道歉,好不容易哄得圆圆再度安静下来,天晴提着沉重的笼子,沿着小巷子正想转回店里时,忽然想到那间古董店——再去看一下好了,说不定奇迹出现,老板又开启店门了?虽然机会微乎其微,可是天晴还是无法放弃希望。毕竟…… 那枚翡翠,是否还给主人会比较好?无功不受禄,天晴从不相信会发生什么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这种好事。真正的礼物是要靠努力去获得的,努力的过程、每一滴血汗,最后都会累积成礼物的一部分,人们也会因此而心存感激、珍惜,了解珍贵的不只是东西本身的价值,也包含了东西上所附带的一切回忆。这也是她喜欢古董的理由。 每一样、每一样历经岁月淘汰后,还能留存到现在的东西,不都意味着曾经有人非常珍惜着它、爱着它?那些心意都附加在物品的上头,随着时光流转,到最后被有缘人收藏……买卖古董的虽然是金钱,但世代交替之下换来的却是爱情,对物品的爱或增或减、或变或不变,都能在古董物品上感受到。“果然还是没有开门……” 失望地站在对街看着大门紧闭的老屋子,上头只用简单的纸条贴着:“本店歇业”的字样。上个月和店主交谈过的话语,依旧历历在目——“你和它的缘分,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往后也许还有更了不得的缘分会发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可是,这么名贵的翡翠,我不能收。” “名贵什么?说穿了,任何的宝石也不过就是石头。在原始人的眼中,它甚至比不上一头能吃的野猪呢!”“至少让我买下它,我……” “好了!钱钱钱的多俗气?去吧,不要再烦我了。这翡翠你不带走,我就扔掉它!反正它也不想再跟着我了。”“老板……” 再三挣扎后,天晴还是收下了它。 一方面是因为老人家似乎心意很坚定;另一方面是天晴觉得既然老板非要她收下这翡翠不可,这种盛情若再推却,自己也就太不识相了,所以她干脆决定隔日再带着所有积蓄来给老板,当作支付翡翠的费用,也就能打平了。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过了二十四小时,天晴拿着存折到店门前时,“花草堂”已经大门深锁了。说关门就关门,毫不恋栈,这的确很像是店主这类脾气率性的老人家会做的事。那枚被半强迫收下的翡翠虽然躺在家中,可以时时刻刻地赏玩,但一想到再也没办法和那许多样古玩打招呼、再也不能和脾气古怪的老板见面、再也不能于阴森的店内探险,天晴的心头竟像是被人挖了个大洞——好空虚喔!得再去开发新的古董店了…… 想在这附近找,大概没希望,只好多去其他地方找找了。 滴答的雨滴洒落在天晴的脸畔,她诧异地抬起头,不会吧?太阳还在上头,怎么会飘起绵绵细雨了?就算是秋老虎发威,天气再怎么没定性,可这么乱七八糟的下雨法,也太胡来了吧?“圆圆,我们回去吧!”万一让狗儿淋湿就不好了。 “呜……汪汪汪!” 笼子里的圆圆忽然不安分地大叫着,把天晴拉回现实。她边蹲下去打开笼子门,边说:“怎么了?要上厕所吗?”迷你贵宾狗一看到笼子门开启,立刻冲出来。 “畦!圆圆!” 吱——刺耳的煞车声在小巷中听起来是惊天动地的。 天晴以为自己的心脏会扑通地从口中蹦出来!吓、吓死她了……哪儿来的笨司机,这么不懂得道路驾驶规矩,竟在这种小巷子中横冲直撞?!同样被吓得狗脸惨绿的圆圆,四肢僵立在地上,哗地尿了一地。 “圆圆,你不要紧吧?” 当那辆黑头宾士车的车主打开车门之际,天晴已经一把将抖个不停、濒临失神的小狗抱起,然后劈头朝对方怒吼着。“见鬼了!你会不会开车啊?没人告诉你,在巷道中要慢速行驶吗?”“如果我速度不够慢,现在你抱的就不是一只狗,而是一摊狗肉了。”对方冰冷地回道。嗯!天晴光想像那画面就快吐了。这家伙竟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让她好好瞧瞧他生得是什么凶神恶煞样——啧,大白天的戴墨镜,装酷啊?不对喔,除了墨镜,这人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黑西装、黑领带、黑衬衫、黑皮鞋,要去奔丧也不必这么隆重吧?等等,再加上黑头宾土,这人该不会是“道上兄弟”吧?把视线往上抬抬抬,天晴看了看对方那头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头,幸好不是理着小平头,也没看到脖子上有刺青,暂且松了口气。“我说,一只狗差点因为你而送命,你道歉一声会死人吗?” 足足高出天晴好几颗头,起码有一八○以上身高的男子,微收下颚,放低视线地看着地说:“小妹妹,没人教你带狗出来散步时,要用狗绳吗?”小……妹妹?!天晴双眼喷火。 “先生,睁大您的贵眼!本小姐不但已成年,大学毕业也n年了,哪一点看来像是你妹妹啊?少跟我攀亲带故的,轮不到你叫我妹妹!””噢,我正在想,台湾的经济居然不景气至此,造就了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小鬼,真是悲哀啊!”冷淡地扬起唇角,傲慢一笑。吼……天晴没见过这么欠人扁的家伙!“你给我报上姓名,我要去警察局告你违规道路驾驶!” 男人隔着墨镜一抬眉。“车号在那边,你不会自己看吗?大学毕业n年的冒失小姐。”可恶!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是这种嚣张法!天晴立刻把车号暗记下来,正想掏出行动电话报案时,对方已经掉头往关门歇业的古董店走去。他站在店门前徘徊,甚至隔着铁门窥看着。 噢,莫非这人是来讨债的?!老板会突然关门歇业,说不定就是因为欠债还不出来?“喂,你不用看了,老板在上个月早就关门,现在里面人去楼空,谁也不在。”嘿嘿嘿,活该讨不到钱!可恨的讨债鬼!男人闻言,转回头。“你认识这间店的主人吗?” “认识——也不告诉你!”吐个舌头,扮个鬼脸,气死他!男人见状,沉默片刻后回到她面前说:“我为先前的失礼行径,向你道歉。”天晴瞪大眼睛。 哇……这家伙的字典里,“原则”两字的定义显然很扭曲。哼,不过一个区区的讨债公司员工,的确也没本钱保有什么“原则”啦!毕竟要不到债,意味着回去会被老板暴削一顿。“一开始你就道歉的话,我还相信你的诚意,现在……”冷哼地瞥他一眼,天晴拎起脚边的宠物笼,把圆圆塞进去,掉头说:“鬼才接受你的道歉!”“慢着……” 对方脚长,两步就挡住天晴的去路。 “不接受我的道歉没关系,告诉我,你知道这间店的老板去哪里了吗?” 这人是听不懂中文吗?“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吗?”免费送上白眼一双。 男人摘下了墨镜,方正的脸镶着端正五官,剑眉凛冽、鼻峰高挺、眼墨清澈,从任何角度看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俊俏大帅哥……让人不得不怀疑,有这种长相干嘛不去当电视明星?居然笨得做起讨债的工作!“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请你帮帮忙。”他凝视着她,一改先前的恶劣态度,微笑地说。哼,使出美男计她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良心!“何不去警察局登记寻人呢?先生。”甜甜地一笑,她幸灾乐祸地说:“唷,不知道警局的路吗?我很乐于指点呢!”这时,男人的“礼貌”显然又用罄了。他缩起两道浓眉,冷道:“怪不得人说最毒妇人心。”“女人不满身刺,哪里应付得了像你这种自以为靠着脸皮就能摆平一切、夜郎自大的家伙呢?”再一吐舌,天晴得意洋洋地跨过他身旁说:“我希望你回去跟你老板报告让债主跑了的消息后,会被修理得体无完肤,拜拜!”☆☆☆织☆☆☆梦☆☆☆方☆☆☆舟☆☆☆ocr☆☆☆没教养的女人!钱雨把墨镜重新戴回去,瞪着那女人扭着腰,狂狂地走远。什么叫“夜郎自大”?他可不是在自满,以自己的条件,根本不必“自大”,他本来就有足够的自信能摆平任何人、事、物。当然,那个眼高于顶的恶女不算在内的话。 能想像吗?她竟把他当成来讨债的跑腿小角色!难道她从不看电视新闻、也从不翻阅财经杂志吗?居然不认得他的脸!台湾还真大,大到容许这般有眼无珠、脑袋空空、只有舌头毒辣的笨女人存在!普通人在他摘下墨镜的那一刻,就该认出他是谁了啊!可是…… 回头看着那紧闭的铁门,钱雨扼腕不已,想不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寻找失传已久的家传宝物”的苦差事了,没想到如今又化为泡影了。这间店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弹了弹舌根,钱雨掏出行动电话,拨了个速简号码。“喂,是我。我站在你说的那间店的门口,但是店关门了。”“怎么会?我上个月还去确认过啊!’电话彼端的年轻男子讶异地回答。 “听说它也是上个月关门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如果你不是正好到美国去,也许就可以亲眼确认了。”“你很肯定那枚翡翠是在这间店里吗?” “你所给的照片是黑白的,我也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确认,但是形状大小是吻合的。抱歉,如果当初老板愿意卖给我就好了,可是不管我开多少价,那位店主就是很顽固地不肯点头。”“嗯,这也不能怪你。如果他真是那枚翡翠的原主,我想他也不可能轻易把它让出去。但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你可以帮我追查一下店主的下落吗?”钱雨边说着,边坐上黑色宾士车,启动。‘我尽量试试看。” “那就好,总之一有消息,马上跟我联络。” 将车子开上宽敞的道路之后,钱雨的眼前晃过一抹娇小的身影。他眯起眼,看着方才奚落自己的女子走进一间宠物店内。‘我知道,那么……” 把车停靠在路边,钱雨隔着马路,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然后说:“迪渥,慢着,先别挂电话。我给你一个地址,是间叫‘宝贝蛋’的宠物店。里面有个很矮小的女子,一五○出头左右,有双很大的眼睛,还有着很嚣张的态度。你不妨从她身上下手。”“啊?” “刚刚我在‘花草堂’的门前遇到她,她好像知道内情的样子。” ‘你怎么没直接追问呢?” 钱雨撇撇唇。“她不说。” 话筒彼方传来一记口哨声。‘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人不买你钱雨的账!” “她连我是谁都不认得的样子。” 哈哈地笑着,名叫迪渥的男子显然很开心。“即使不认得,难道她没被你的男性魅力给迷得团团转吗?啊,该不会是小学生或是八十岁以上的老婆婆吧?’“都不是。”一天之内连遭两回奚落,看样子今天他肯定是星座运势不佳,要不然就是被诅咒了。“你或许很讶异,但天底下的确有不把我‘钱雨’放在眼中的女人。好了,不跟你多说,我挂了。”按下结束通话键,钱雨看着玻璃橱窗内那抹娇小的身影忙碌地转来转去,不禁微扬起嘲讽的眉……偶尔能碰上一个完全不买我账的人,也挺新鲜的。 不过,我可不希望再和那恶女有任何牵连,一切后续都交给迪渥去处理好了。毕竟“万事通事务所”的金字招牌,可不是假的。 ……当钱雨一催油门离开“宝贝蛋宠物店”的门前,他的脑海中已经将有关杨天晴这号人物的事给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以“亿”为单位的投资事业,以及种种需要他耗费许多时间去处理的公事上了。 第二章 下班后,天晴回到自己租下的顶楼加盖小窝,头一件事就是冲到摆放在书桌上的木盒前。看到翡翠安然无恙地躺在木盒里,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上班外出的时候,天天就得担心是否会有小偷闯空门,让他平白把翡翠给偷走了。可……抬眼看着自己称得上“家徒四壁”的简陋小窝,也找不到哪个地方能安全地放置这枚翡翠。如果她有冰箱,她会把翡翠以塑胶膜套起,然后泡在牛奶中,冰冻起来。可惜她的破冰箱是从二手拍卖场买回来的,既小,冷媒又不够冷,别说要让东西结冰了,就连普通冷藏都很勉强呢!这也得怪天晴自己不好,谁叫她老嫌冰箱吃电,动不动就把插头给拔了。如果她有米箱,那也不是不能考虑的藏放地点,可惜她不开伙。只要一下楼就可以在夜市中打发三餐,因此她压根儿不想费事去煮一人份的饭菜。花钱耗时不说,剩下的菜饭也不好处理。一只塑胶布衣柜、三个大书柜、一张木板床与一床棉被,在这五坪大的房间中,能藏匿东西的地点……等于零!还是送去银行,开个保险箱将它锁起来好了。 天晴知道这是不得已中的最后手段,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个月三百元的保险费用,也舍不得让翡翠离开自己身边。要是进了银行大门,自己根本没办法每天在银行营业时间去探望它,那么这枚翡翠将要过着比以往更加寂寞的日子……好可怜,不是吗?“呐,告诉我,我是不是在杞人忧天啊?再白目的小偷,也不会看上我这个破烂小窝行窃吧?”对着翡翠,她嘟囔着。翡翠要是真开口回答,天晴不被它吓死才怪。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自言自语着,天晴又把脑筋动到自己的书柜上头。干脆把某本书给挖空,然后把翡翠藏于其中好了!可是要挖哪本书才好呢?每一本都是她省吃俭用买下的,不管是有关宠物的知识,或是有关古董的常识、历史、图鉴,习惯把钱花在刀口上的天晴,精挑细选的每一本书,都是她很重要的资产!“有了,我可以去夜市买本便宜的折价旧书,再来加工就好!”终于让她想到个尚堪接受的点子,她眉开眼笑,宝贝地抚摸着木盒说:“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地保护你,毕竟你是我第一样收藏的古董,我不会让可恶的小偷将你夺走的!”简直像是在和心爱的恋人对话般,天晴红着兴奋的小脸,在木盒上磨蹭两下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她准备洗个澡换件衣服后,下去买晚餐,顺便进行她的书本变保险箱的大改造计划!☆☆☆织☆☆☆梦☆☆☆方☆☆☆舟☆☆☆ocr☆☆☆“老板,这本小说多少钱?”随手捉起一本自己从不看的言情小说,天晴问着旧书摊的老头。“那边的全部都是三十九。”头也不抬的,老板全神贯注地盯着小电视机的画面,那儿正转播着热门职棒赛,隐约还可听见群众的欢呼声。“呐,给你。” 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币,天晴等着他找钱之际,穷极无聊的眼恰巧瞄到一本八卦杂志的封面——吓!那不是今天下午在“花草堂”前面,差点撞死圆圆的冷血家伙吗?不会错的!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绝对是他!再仔细地盯着上头的标题——名投资顾问钱雨精密剖析,你不能不知道的2002年股市获利方向!原来他不是什么讨债公司的人啊!天晴掠高一眉。哼,投资顾问这种头衔,听起来就像算命仙一样,全靠一张嘴在赚钱,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或假?她就不懂,怎么会有人放心将大把、大把的钞票,交给别人去操作呢?获利固然很爽(但也要分别人一杯羹),惨的是万一赔了,全赔自己的本钱,而那些“顾问”、“专家”还不用负担责任,天下有比这更蠢的事吗?想来这种傻子一定不少,要不然怎么供得起那家伙驾驶昂贵的黑头宾士轿车呢?唉,人外有人,对这个“钱雨”来说,赚个一千万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和她这种穷小老百姓有着天壤之别。没办法,赚钱是各凭本事,我天生没那个命,还是老实安分地领我的薪水,存我的创业基金吧!”那边的旧杂志,一本只要十块钱,小姐。”老板看她盯着不放,以为她想买,边找钱边告诉她。“不必了。这样就好,谢啦!” 即使是十块钱,天晴连考虑把那本杂志带回去的想法都没有。管这个钱雨是何方神圣,反正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拎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卤味和烫青菜,把言情小说夹在腋下,天晴爬上老旧三层公寓的顶楼,气喘吁吁地打开门,点亮小灯。冷清空荡的屋子里,一看到那只木箱,她就忍不住微笑了。“再等一会儿,我马上把你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哟!” 伴着收音机里的古典音乐声,囫囵吞枣地解决完自己的晚餐后,卷起衣袖,天晴小心翼翼地计算着翡翠所需的空间,开始动起美工刀切割着书本内页……天晴单身住在这间小屋内,算来也有十年了。 借着高中毕业,上来台北念书的机会,她搬离七岁起就寄宿的阿姨家。七岁前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她只隐约记得父母车祸双亡前,曾经约好买崭新的书包给她,庆祝她成为小学生。那个书包最后却变成破破烂烂、大半都烧焦的模样,送到她面前。 据说是下雨打滑,让父亲驾驶的小货车翻滚到山谷下,不幸起火燃烧。虽然母亲被摔出车外,没和父亲一起烧死在车上,却因为肋骨刺中内脏,大量出血。送到医院时,奄奄一息的母亲,仍是抵不过死神的召唤,在数小时后也跟着父亲同赴黄泉。七岁的年纪能懂什么生离死别的悲伤?天晴在父母亲的送葬仪式上,并没有掉出眼泪,四周的大人都哭得唏哩哗啦的,但她就是没哭。并不是不难过,只是要她相信那两只木盒里装着的是自己的父母亲,而且还即将被火化成灰,她实在很难相信。木愣地随着大人的指点跪地拈香祭拜的同时,天晴老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像是什么奇怪的闹剧。爸爸与妈妈不过是去办个事而已,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呢?直到阿姨把那只书包拿给她,天晴终于哭了。 不是因为书包太破烂、已经不能用了,而是她看到红书包的背面,有父亲用黑色马克笔写上的“一年甲班杨天晴”的字样。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可是这只书包却有着爸爸的心意残存。她看到爸爸很高兴地写上自己名字的模样,也能想像妈妈很高兴地挑选这个颜色,准备给她惊喜的模样。天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哭得又响又亮,她第一次知道“想念”是这般的痛苦,“分别”是这样的哀伤。天人永隔的意思,是她永远也无法再和父母亲撒娇、再和父母亲相见了。大概是有这样的契机,所以天晴对于“古董”产生执着。到现在那只不曾使用过的旧书包,她还收在自己的衣柜中。她将它当成父母的相片替代品,不时会看着它,想着他们。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阿姨和姨丈都待她很好,老家也还有年事已高的外祖父母,每年过年她都会回老家享受“天伦之乐”,他们从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孤儿”,自己也有个随时能回去的“家”。不过……不管阿姨、姨丈待自己多好,自己也不能一直依赖着他们,因此要回报他们的恩情。第一步,就是自己在台北要好好地奋斗,不给任何人增添麻烦地实现自己的美梦!“好了!”满意地看着自己在书中挖出来的坑,天晴高兴地跳到木盒前面,对着翡翠说:“抱歉,暂时就委屈你在书本里头住一下,我每天都会把你拿出来透透气的,你放心。”怀着虔诚的心,天晴小心翼翼地移开箱上的玻璃。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要亲手去碰触它呢!心儿激动得扑通跳,指尖颤抖着,手心也冒出了热汗。啊,不行!要是太紧张,不小心把它摔坏了怎么办?天晴做了个深呼吸,拿起干净的纸巾把手擦干净之后,这才重新伸手去碰触它……咽啊,好美!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绿色呢?翠绿的彤晕在眼前展开,她摸上它的瞬间,一股直击脑门的强光传达到心海中——这是什么?好像被什么给拉了过去?手被它给吸住了,分不开…… 然后,天晴的意识就消失在那片苍苍郁郁的翠绿海洋中。 ☆☆☆织☆☆☆梦☆☆☆方☆☆☆舟☆☆☆ocr☆☆☆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我相信她一定是可恨的狐狸精,如果我能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就好了!”眼前有名陌生的男子在说着话。男子身着白色道袍,长发束髻,以黄带捆起。有着俊朗脸孔的男子,对着我说:“你觉得呢?师弟,你比较聪明,一定能想到什么好法子的!”我应道:“钱师兄,我哪有什么好法子啊?对方若真是狐狸精,岂会轻易露出狐尾?况且你忘了吗?师父殷殷叮咛我们,世上的妖魔鬼怪如此之多,最碰不得的就是能幻化为人形的妖精,凭我们两人的道行,根本降伏不了什么狐狸精。”为什么我的口中会说出这番大道理?奇怪了……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这村庄中的男性,一个个被那狐妖给迷去了本性,却不想办法救救他们吗?那些妇人们的泪水,你都没看到吗?”男子气愤地拍桌,酒桌上的饭莱也跟着一震。好像什么古装片一样?好有趣!我又说:“您别冲动啊!师兄。不妨让我先回黄山去,请出师父,让师父来应付就好。”“啧!由这儿到黄山,起码有千里路,你的主意是缓不济急。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才打算去凿井汲水?真等师父下山到这儿来,怕这村内的男人不全遇害了!”挺挺下颚,男子不满地端起小酒杯一口喝干。所以这应该是场梦喽?在这出怪梦里,我扮演的是这个师弟?“师兄,您不要这么悲观。那狐妖藏身山村中已过半载,迄今也不曾见它枉害生灵,顶多是让村子里的男丁着迷于酒肆歌坊罢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罪恶啊!说不定它具有仁心慧根,是不杀生的。”我拍拍男子的肩膀,如是说。“所以我才说你天真,杨师弟。”摇头晃脑地,男子咬牙地说:“我才不信区区一头畜生会有善心!它不是不下手,是在等那些男人的银两被它榨干了,最后再取他们的性命!这叫人财两得,你懂不懂?”好个愤世嫉俗的师兄!嗯?这师弟居然和我同姓耶!具有亲切感!“师兄非这么说不可,师弟我也无可反驳。不过我不赞成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还是让我去找师父下山吧!”我站了起来,看着男子说:“和我约定好,在我跟师父回来前,您千万别轻举妄动喔!”“嗳,晓得了,你少像个娘儿们-唆!” 这个笨师兄!居然不懂这师弟是在关心他吗?人家担心成这样,还骂师弟鸡婆,真差劲!“师兄,那我先告辞了。” 咦?咦咦?怎么回事?景象全都消失了?!慢着、慢着!好戏应该是现在才开始的说……☆☆☆织☆☆☆梦☆☆☆方☆☆☆舟☆☆☆ocr☆☆☆“哈啊”地打了个呵欠,天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客厅的地上就睡着了!真奇怪,昨天她有那么累吗?伸伸懒腰,一抬高拳头,天晴瞪着自己手掌里的那枚翡翠,“啊”地大叫出声。“对!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正想把翡翠收进书里,忽然想睡得不得了、结果就这样子睡着了!”然后,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怪梦!梦境中,自己一身茅山道土的装扮,手持木剑,活像是在演戏似的,和不认识的男人对话,还讨论着什么狐狸精的东西……“梦就是梦,这么不合逻辑的怪事,也只有做梦才会发生。” 天晓得,她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世界上才不会有狐狸精咧,有的只是男人的春梦。可是自己做这个梦的原因是什么呢?莫非是她太缺乏娱乐,所以才会看到这种科幻灵异的怪梦?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她白天忙着照顾那些猫狗,哪有空去想什么狐狸不狐狸的鬼怪?“呼……这真是太奇怪了。” 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天晴决定不再管那个怪梦的意义,迅速地把手上的翡翠收进书中,放在两本厚重的图鉴中间夹住,接着赶忙换衣服准备去上班。☆☆☆织☆☆☆梦☆☆☆方☆☆☆舟☆☆☆ocr☆☆☆“早安,大哥!” 推开“宝贝蛋宠物店”的门,天晴精神饱满地打着招呼。 “啊!来了、来了!我们的晴天娃娃。”正和一名男子说话的方东新,抬起脸招手说:“天晴,你过来一下。”“有什么事吗?” 走近后,天晴的眼睛立刻黏在那位面生的男人脸上。哇……她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男人耶!唇红齿白的“自然美”,实在叫身为女人的自己汗颜,和他吹弹可破的脸皮一比,自己身为女性的尊严全扫地了。“他说是朋友介绍来的,希望你能帮助他挑选一只合适的宠物。” 天晴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不在焉地回答方东新说:“噢,没问题,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大哥!”方东新翻翻白眼,无声地说:你这见色忘“老板”的家伙!“傅先生你慢慢挑。”识相地,方东新往店内走去。 “谢谢。” 连笑起来也这么可人!春天来了……如沐春风的天晴,绽出最甜美的微笑说:“不知道您是哪位朋友介绍来的?是本店的老客户吗?”姓傅的男人微讪地说:“很抱歉,我撒谎了。其实我既不是上门买宠物,也不是有谁介绍……您还记得昨日在‘花草堂’前,和您搭讪的那位……”天晴脸一垮,笑容顿时消失。“钱雨,是吧?” “你认得他?!” 一耸肩,天晴再也感觉不到男子的魅力,挥挥手说:”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我根本不晓得他是谁,不过昨天凑巧让我看到一本杂志的封面,就是他的大头照。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偶然,我要不记得他也很难吧?”“那,就容易说话了。”再送上一抹足以撼动许多女人芳心的微笑。“不瞒你说,我是受钱先生委托,代他寻找——”“‘花草堂’的老板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既然钱雨不是讨债主,花草堂老板也用不着天晴保护,所以她也不再-唆地直接切入主题说:“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苦笑说:“你真是快人快语。” “我可没说谎。昨天不想告诉那家伙,是因为他很没礼貌,然后又有点小误会。我只是常常去‘花草堂’逛而已,并没有和老板有特殊交情。再说……他唯一一次和我讲话,就是关店前的那一天。”他笑了笑。“我知道那位店主脾气很怪,我上门好几次,他也是理都不理我。真遗憾,看样子钱先生又得失望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想找家传翡翠的下落,好不容易才让他找到‘花草堂’的,想不到……”“翡翠?”天晴小吃一惊。 “你有印象吗?就是那枚放在店内的木盒中,约莫掌心大小的翠绿玉石。上头什么特殊的雕刻都没有,就是形状像枚普通叶子。”岂会没印象,翡翠现在还躺在她小窝中的书架上呢!“那是他的传家宝啊?”男子点头。“据说已经传了好几百年,历史长久到连钱先生都无法说出准确的年分了。”“那怎么会流落在外的?”这和她做的怪梦有关联吗?天晴纳闷着。 “详细的情形我也没问,只知道这枚翡翠是在钱先生年幼时就从家中消失,直到他长大后才开始寻找的。”男子观察着天晴的脸色,谨慎地开口说:“如果你知道任何有关翡翠的事,我相信钱先生会愿意提供一笔很丰厚的奖赏……”天晴的内心展开一场天人交战。 她当然不是被钱给诱拐,而是听到“传家宝”这些字眼,忽然有点过意不去。如果是真的,那么“物归原主”是否较为恰当?但翡翠是店主送她的,如果不向店主询问,而自己又随便把翡翠交给第三者,她也无法对店主交代啊!“杨小姐?” 垂下双肩,天晴认命地叹口气。“翡翠在我手上。”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喜出望外的男子,立刻掏出行动电话。“我这就联络钱先生过来——”“可是我不能把翡翠给你们。”天晴截断他的话,并且遮住他拨打电话的手说:“至少在我能判断这枚翡翠能不能交给你之前。”“你的意思是……” 把自己获得翡翠的原由讲述一次,天晴继而说:“虽然是店主送我的,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可以随便把它又送给别人或还给别人。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所以你别急着叫那家伙过来。”以钱雨那家伙的恶劣表现,搞不好见了面,自己反而火大地不想判断是非对错,就算是争口气,也不肯把翡翠还给他呢!“你就先回去吧,等我考虑清楚,再和你们联络。” 下了逐客令,对方也同意尊重天晴的意愿,留下一张名片后,离开了宠物店。天晴坐在柜台后,盯着那张“万事通事务所”的名片,连声叹气。小由凑过来。“你惹上什么麻烦了吗?天晴姐。” “呐,小由,我问你,万一有一天你从人家手上获得的礼物,结果却是另一个人的重要东西,现在人家上门来跟你要,你该怎么办?”天晴趴在柜台上懒洋洋地问道。“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是说送你礼物的人要把礼物要回去吗?哪有这种事!东西送你,就是你的了呀!”“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什么情况?”天晴立刻抬起身,洗耳恭听。 小由俏皮地眨眨眼,解答说:“送你礼物的人,如果是用非法手段取得这物品的话,原主人来跟你要回去,你也不能拒绝吧?赃物就是赃物,管你是路边摊买的,或是人家送的,东西都属于失窃主人的。”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必烦恼了。 重新趴回她的柜台,天晴叹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啦!” “啧!自己要问我意见的。”小由戳戳她喊着。“好了,趴趴晴,快点工作、工作!不要再偷懒了,小心被东哥减薪喔!”“他才不敢呢!” 天晴说归说,还是起身整理干粮的存货,脑海中则不由自主地飘到家中的书柜去。还或不还,两边皆为难,且真正叫人烦恼的,是她如果不还,就注定得和那个钱雨纠缠不清了,唉!☆☆☆织☆☆☆梦☆☆☆方☆☆☆舟☆☆☆ocr☆☆☆以下颚夹着话筒,两手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数字的男子,忙得不可开交的状态,用眼睛看就知道。他一发现门旁站立的人,立即一扬下颚示意,接着快速地对电话说出一连串的指示,然后挂断电话,说:“坐,迪渥,但再给我三分钟,等我把这笔订单敲进去之后,再和你聊。”“不忙,你做你的事。” 钱雨一个微笑,旋即盯着荧幕上快速变动的数字,低咒了声,接着迅速地降低欧元的买进,大幅增加人民币的预算。傅迪渥非常了解要掌控世界金融、经济走向,不仅是要拥有清晰明快的脑筋,还得要有超人的体力。毕竟是身在台湾而非纽约的华尔街,许多时候为了迎合世界各地金融股票市场不同的开市时间点,一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不论何时,他所看到的钱雨,都是这副忙碌的模样。外人称羡的“点石成金术”,私底下是牺牲多少休息换来的,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是难以想像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总算结束一个市场的交易,钱雨按下通话键请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自己则点起一根烟,说:“怎么样?那个嚣张的小辣椒,愿意说出‘花草堂’店主的去向吗?”“不只如此,你听了可别跌下椅子。”不卖关子的迪渥,笑笑地说:“她拥有那枚翡翠,店主在关门歇业前,将它转送给她了。”“什么?!” 钱雨的确差点跌下椅子,他把烟屁股往金质烟灰缸中一拧。“那死老头不论你捧多大金额的支票在他面前,就是不肯卖,结果他却免费地把翡翠送给那个小不点了?!”“我想以店主的为人,这未必不可能吧?” 钱雨一搔头,弄乱的浏海让他看来多少符合了年纪,不再像是个少年老成的成功生意人。帅气的眉蹙成一道直线,他流利地用英文、德文、法文,骂完了所有能骂的脏话后,才说:“那么,她开价多少才肯卖?”“不,她不让我开价。” 他困惑地扬起一边眉头时,迪渥已经进一步地解释情况。从交涉的过程到杨天晴的要求,全盘述说一次。半晌后。 “迪渥,那女人无非是要借着拖延战术,想想该如何提高卖价而已,连这点你都看不出来吗?只要我们一次提出能砸死她的金额,她就会闭上嘴,乖乖地把翡翠交出来了!”钱雨理所当然地咬定说。“是这样吗?”迪渥恬静地一笑,端起热腾腾的咖啡,轻啜着。 钱雨从桌后起身。“我没看过不见钱眼开的笨蛋,她看来也不笨,所以没有理由不接受我开的金额。你再去一次,直接把这张支票交给她,要她立刻把翡翠送过来给我!”摇了摇头,迪渥婉拒地说:“我不能那么做。” “你有其他事吗?” 隔着咖啡的蒙蒙烟雾,傅迪渥歪着头说:“一、我觉得这招不会生效的。二、我还挺喜欢那位直率的小辣椒,现在已经很少人会这么坦白了。她大可不必承认翡翠在她手上,但她承认了。三、钱或许买得了许多东西,但拿钱砸死人的话,原本谈得成的交易也会谈不成了。你是谈生意的高手,钱雨,难道你看不出来这笔交易的问题不在钱上头吗?”放下咖啡杯后,迪渥把账单放在桌上。“这次的任务,我想就到此为止吧!你能不能顺利地拿到翡翠,端看你能否说服杨小姐,这就不在我能服务的范围内了。这是到目前为止的费用,请过目。”钱雨眯起一眸。“看来你不是普通地欣赏她?” “冲着她没被你的相貌冲昏头,也没被我的微笑攻势所打动,我给了她不低的评价。她或许是辣了点,但挺有原则的,我喜欢。”迪渥灵巧的脚步移到门边,在离去前,回头说:“钱雨,别因为太忙,就忘记了自己的人性。摆出你的诚意,我想她会愿意听听你怎么说的。这是我免费送你的建议。谢谢惠顾本事务所,期待您下次的光顾。”钱雨哼了声,把冷掉的咖啡端到唇边,咕哝地说:“我没人性?太可笑了!我当然有人性,所以才会该死地在这边找那枚翡翠,不是吗?要不是为了奄奄一息的老头子,我干嘛要为了一枚臭石头,甘愿花上大把钞票去买?”讲归讲,钱雨知道自己是理亏的。 迪渥指责得没错,因为忙碌的关系,他不否认自己总想以最省事的方法处理所有问题,无论公、私。既然杨天晴获得傅迪渥的高评价,他就勉为其难地再空出一天,亲自去见她,当作是表示一点“诚意”的代价吧! 第三章 见到堵在店门口的高大访客,方东新不禁吞了口口水。呃……这家伙是何方神圣啊?他的这间小店,近来好像特别多这种奇怪访客,上次那个漂亮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也好,这位颇像是哪国王子的实业家青年也是……不对喔,他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好像是……在电视上……“啊,是钱雨!”方东新的低呼,让男人微扬唇角,以醇厚的男中音颔首说:“您好,不知道杨天晴小姐是不是在这儿工作?”“你找晴天娃娃有什么事?” 不得了了!了不得的人物竟会出现在这间小店里?据说此人资产上亿,适合上亿身价的男人养的宠物,他们这间小店会有吗?“晴天娃娃?”钱雨挑眉。 “那是我们给天晴取的绰号啦!因为她生得娇小,又叫天晴嘛!”哈哈哈地大笑着,东新正想拍他的肩膀,却突然急忙把手缩回来。谁晓得钱雨身上的这套西装值多少钱?但肯定价值不菲!自己手上沾的猫毛、狗毛要是黏上去,他可赔不起。“你等等,我进去里面叫她,她正在帮一只猫洗澡。” 把贵客丢在店门口,方东新扯大嗓门一路叫到后方的美容室中。“晴天——娃娃!快点!有人要找你!是钱雨喔!那个‘钱雨’喔!”十指埋在厚重湿渡的猫儿毛皮中,天晴头也不抬地说:“告诉他,我没空。””什么?喂,小姐,你不知道那家伙是谁吧?钱雨耶!只要他一出手,就钱如雨下的投资之神,钱雨耶!”东新掩颊惊呼。”大哥,我听到了。从刚刚到现在,你满口钱雨、钱雨的,好像外头下起钱雨似的。不过是个姓钱名雨,恰巧很会赚钱的家伙罢了,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再说,就算真的下了钱雨,被你这样一叫,我看老天爷也不敢再下了。””哈哈哈,好幽默……的冷笑话!”唇边抽搐着,东新看天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地问:“晴天娃娃,你该不是偷偷去买了乐透彩券,然后中了头奖、赢得数千万吧?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奇怪的男人上门?上次的美男活像个骗钱男公关;这次的钱雨,是不是要你拿钱出来投资啊?”“吼!”一甩手上的泡沫,将猫儿递给他,晴天吐舌说:“我吃饱没事干,买那种绝不会中奖的乐透做什么?我连一块钱都不想浪费!帮咪咪冲水,我去应付那家伙一下。”“哎哟,痛死了!咪咪你别咬我啊!”东新哀嚎着,对着天晴的背影说:“在我体无完肤之前,快点回来救我喔,晴天娃娃!”丢下一句“知道了”,天晴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泡沫,一边往店面走去。才拉开美容室的玻璃门,阵阵“汪汪汪”的狂吠声就窜人她耳中,仿佛是狗儿约好了大合唱似的。“嘘,安静!” 天晴从没见过这么多狗儿一起抓狂的场面——大家都隔着铁笼,对着门口的男子狂吼着。这是为什么呢?她眼睛一瞟到钱雨身上,男人就竖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这儿。” “它们会对陌生人如此激烈地吠叫,我还是头一遭见到。”天晴拉着他来到店门外,自动门一关上,狗叫声也随之减少。”看来,它们真的很讨厌你。”经她这一说,钱雨拄着下巴道:“狗很讨厌我没错,小时候到现在,只要身边一有狗接近,它们几乎都会竖起毛对我狂吠。习惯成自然,我也不怎么在意,还以为狗对陌生人都这样。”“如果是对人有戒心的流浪狗,还比较会乱吠,但我们这儿的狗都是训练有素的宠物犬,平常不会这样的。”天晴取笑地一瞥他。“八成是上次你差点把圆圆辗毙,所以圆圆把你的恶形恶状告诉大家了。”见她小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钱雨哼哼两声说:“我承认那次自己有不对,但你没把狗绑好,难道就一点儿责任也没有吗?‘晴天娃娃’。”天晴尴尬地红了脸。“谁告诉你那个名字的!” “方才的健美先生。” 臭东新!什么不好说,竟掀人底牌!“啊哈,你很不喜欢这个小名?”轮到钱雨报复,他老实不客气地以眼睛笑看着、她。“晴天娃娃有什么不好?很适合你啊!小小的个儿、小小的脸儿,下雨天的时候把你悬挂在窗边飘啊飘的,不晓得能不能让雨停呢?”哈你个大头!以为这样她就会认输吗?装出特别可爱的微笑,天晴挑衅地说:“那你和我不就是天生的敌人,亮出我这张王牌,你的钱雨就再也下不了雨啦!”好机灵的尖舌利嘴!钱雨很久没和人斗嘴斗得这么愉快了,但愉快是一回事,正事也不可忘。“我不是来和你拌嘴分高下的,杨天晴。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吧?”“我记得曾拜托傅先生,要他让我考虑几天,怎么不到三天,你就跑来了?”她小不满地抱怨。“这次我不想再错过。”钱雨简洁地说:“你需要更多时间的话,我给你无妨,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让你了解我的诚意,也希望你能让我看一眼那枚翡翠,让我做个确认。”男人眼中的魄力,让天晴对他的印象有了小小改观。 如果当初在“花草堂”前,他也是这般“认真”、“严肃”又有“诚意”的话,天晴说不定想也不想地就把翡翠还给他了……不不不,现在她还没有决定该拿翡翠怎么办呢!尤其是上回做的怪梦,她以为是偶然,想不到却……”好吧,你愿意等到中午的话,等我午休的时候,我可以抽空带你去看那枚翡翠。”天晴心想,以钱雨的身份地位,他该是言而有信,不可能会诉诸暴力动手抢夺才对。“没问题。”他如释重负地一笑。 咚地,天晴的心漏了半拍。她急忙转头不去看那迷人到危险程度的笑靥,匆匆抛下一句。“你千万不要进来喔,不然狗儿又要吵了。”而后就转身回店内。他则在身后以凉凉的口气,讽道:“小的遵命。” 全台湾两千万人口里,敢将钱雨的地位摆在狗儿之下的,约莫就只有这位有眼无珠的晴天娃娃了。☆☆☆织☆☆☆梦☆☆☆方☆☆☆舟☆☆☆ocr☆☆☆午休时,天晴事先跟东新报备自己要回家一趟,会晚点回来上班后,就带着小零钱包与钥匙走到店外。坐在店门口处,以pda与电话处理公事的钱雨一见到她,立刻结束手上的通话,并说:“可以走了吗?”“跟我来吧。”天晴租的小屋离宠物店约有十站公车那么远。”站牌在那边。”“我有开车来。” 天晴一想到那辆黑头宾士,满脸降下小丸子黑线地说:“我猜你的车进不了我家的小巷,而且那边很难停车喔!”“那就搭计程车吧!” “干嘛浪费那种钱?”白他一眼,丢下钱雨径自往站牌走去。“现在的公车班次多,人又少,不坐白不坐。”已经不知道几年没坐过公车的钱雨,这会儿总算了解迪渥口中的“有原则”是什么意思了。易言之,杨天晴的“顽固”已是世上少见的……恐龙级。反正今天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要和她耗上一阵子了,所以钱雨也不哕唆地陪她等着公车。“午餐怎么解决?” 两人都沉默不语也很尴尬,钱雨随便找个话题开口。 “我在附近的自助餐店打发就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在那种配不上你身份的地方吃饭,那……”一耸肩,天晴暗示他“你请自便”。钱雨忍不住压低一边眉头,皮笑肉不笑地问:“是我过敏吗?你似乎把我认定成‘有钱且喜欢耍气派’的人?”“开着那种黑头宾士车到处晃,要我不这么想也很难啊!”天晴坦率地回道。原来是那辆车!他恍悟地点头说:“很抱歉让你失望,我那天刚从机场下飞机,没空回去开车,因此临时租了辆车直奔‘花草堂’。那种黑头宾土不是我本人的品味,只是恰巧租车行没有其余的空车能租而已。”指着站牌对面,一辆停在路边的银白色实用休旅车,钱雨说:“那才是我自己的车。”和那辆宾士比起来,天晴心中也觉得这辆好多了。起码不会让人误会是某个道上弟兄的车。“另外,自助餐的便当我也常常吃。不是你想的什么五星级饭店的自助餐,而是普通的自助餐厅。”双手交抱在胸前,钱雨垂下视线望着她,黑眸温柔地谴责,说:“即使是百万富翁,也是人,和你一样要吃东西,也不见得餐餐是牛排、鹅肝。假如以衣装判别一个人的贫富是件坏事,难道对穷人的歧视,用在有钱人身上就不叫歧视吗?我不否认自己很会赚钱,也不觉得有罪恶感,但不希望你拿刻板印象的偏见套加在我身上。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拿钱来欺负过你吧?”默想一会儿,天晴迅速地摊开两手。“我决定了,让我们都忘掉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吧!那天的意外、那天的斗气,全都从我脑海中删除,我会当作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好地用平常心来判断你这个人。你也同意吧?”他欠迪渥一份人情。 钱雨盯着天晴直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没真的端出大把钞票,要不现在别说是要拿回翡翠,恐怕连登门造访,都会被这直率的小辣椒给一脚踹出门外吧!迪渥说得没错,想要打动她,靠钱是行不通的。不拐弯抹角、不扭扭捏捏、有话直说的小女人,是钱雨周遭不曾有过的典型。他开始好奇,是怎样的生长环境,能教育出这般“天然”的小女子?他还以为在这功利盛行的社会中,这种人已经绝迹了呢!“那就让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姓钱名雨,请多指教。”他伸出友谊的手。天晴也大方地一握。“你好,钱先生。我叫杨天晴,如你所看到的,平凡的小宠物店的店员,有机会请光顾本店,我有一只满不错的宠物,可以介绍给你养。”“噢?是什么宠物?” “绿蜥蜴。”甜甜一笑,不改其麻辣本性的天晴,直截了当地说:“这种冷血动物看似冷血,但会随着四周温度变化自己的外貌,其实也是挺可爱的,不是吗?”“……你是说它和我很像?”蜥蜴,亏她敢说!钱雨倒觉得她像只莽撞的小牛,俗话说:初生之犊不怕虎!“只是直觉而已。”一转头,天晴嚷道:“巴士来了,上车吧!” ☆☆☆织☆☆☆梦☆☆☆方☆☆☆舟☆☆☆ocr☆☆☆吃饭皇帝大,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先解决午餐再回天晴的小屋中。 钱雨绅土地替天晴捧着她的餐盘,他端着两人份的餐点,越过用餐时分的拥挤人潮,仗着身高优势,一下子就锁定天晴,在她找到的空位前方落坐。闹哄哄的自助餐店内,洋溢着菜香、饭香及浓浓的人情味。 老板和熟客的招呼、相偕用餐的ol们吱吱喳喳的讲话声,还有悬挂在店内上方的电视不断播报各节新闻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已经不知道几年没体验过这么“热闹”的用餐时间了,钱雨兴致高昂地打量着。“你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啊?什么东西那么有趣,一直东张西望地?”天晴夹起一块炸鸡,送进嘴中说。“嗯……我几乎都不记得吃午餐时候的这种热闹气氛了。”也跟着动筷的钱雨,嚼着松软的虾仁,轻道“好吃”之后,继续说:“因为中午是我忙得最无法分身的时候,通常不是拜托秘书订便当,就是随便吃点三明治果腹,甚至会忙到没胃口,光喝咖啡而已。”大口嚼饭、喝汤,以飞快速度扫光盘中飧的天晴,略微分神地问:“你喜欢自己的工作吗?做那个什么投资顾问的,好玩吗?”“好玩与否很难说,不过数字是会叫人着迷的。在数秒钟急遽跳动的金额,牵动着世界各地的金融局势,可以感受到数字在呼吸、活生生的生命力……我不太会形容,那就是一种上瘾的感觉。被数字给玩弄,也和它斗智。”提起工作,钱雨不禁愉快地笑道。天晴黑瞳直率地注视他两秒,说:“那不管多辛苦,都不会觉得辛苦吧?很好啊!能找到一份全心投入的事业,多幸福。”幸福?我吗?钱雨像被她戳破了一件自己从未发现的事。 “你不觉得吗?”天晴微笑地说:“谈论工作时的你,眼睛闪闪发亮着,这就是一种幸福啊!你怎么会没发现呢?怪人!”奇怪的是你吧!他暗道。 钱雨目前为止所认识的女性,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让人了解她们似的,总是一股脑儿地把话题集中在她们自己身上,要不就是盘问钱雨有关他的年收入、最近又赚了多少钱、哪支股票好买、要卖等等。交往久一点的女朋友,则往往都埋怨钱雨把工作当命根子,痛恨他长时间的工作,说他根本是和工作结了婚的工作狂,哭诉她们不是在和钱雨谈恋爱,而是在和他的工作抢男朋友的关系。久而久之,历任女朋友的交往期也越缩越短,上次还有破纪录的,不到三天就分手了。谁也不曾欣赏过他工作的态度(即使她们欣赏他会赚钱),或是关心过他的工作(哪怕她们关心他何时才放假),因此让钱雨以为女人都是这类自我中心的动物。世界上还是有像杨天晴这种怪胎的存在,多少让钱雨感到安心。 “我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你说。” 天晴眨眨眼,少见地犹豫片刻后,说:“你们那个传家宝……就是翡翠,是不是有什么……呃……怪怪的姻缘缠在上面,所以你们家当初才会把它转让出去的?”“怪怪姻缘?我不懂。” 她皱起小脸,绞尽脑汁地寻找恰当的词句,最后放弃地叹气说:“我就直说了,那上面该不会有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吧?”“啊?”地一愣,接着钱雨爆出大笑。“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想像力太丰富了吧!阴魂不散?难道你看见鬼了?”“嘘!”天晴红着脸看着四下。“你也不必笑成这样,我是问‘可不可能’嘛!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可是那枚翡翠真的有点诡异!”“好比说?”钱雨一手支颐,俊眉轻挑地扬起。“它会自己消失或出现,还是你家里养的鱼儿忽然暴毙了?噢,我知道了,你睡觉的时候它会在空中飞!”“都不是!”气呼呼地白他一眼,天晴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走吧!”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刺伤了她小小的心灵,钱雨扣住她亟欲起身的小手,收敛起皮皮的笑容说:“抱歉,是我太没神经了。我只是觉得稀奇有趣,不是故意开你玩笑。告诉我吧,到底那枚翡翠哪里让你觉得怪怪的?”天晴本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他手心的温暖让她有点迟疑。 为什么一碰到他,自己的情绪就是安定不下来?她想好好地和他沟通,可往往烦躁的情绪就会抢先一步冒出头来…这样不行。我和钱雨只是因为翡翠而有所交集,等翡翠的事尘埃落定,我们又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能习惯这种温度,也不能让他左右情绪的波动,否则到头来会感到失落的!牢记原则,把事情简化。就只要和他商量翡翠的事就好,其余什么也别多想!“即使我用嘴巴讲,你也不会懂。走吧,我们去看那枚翡翠,到时或许你就会懂我的意思了。”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天晴强迫自己忘掉这温柔的接触。 ☆☆☆织☆☆☆梦☆☆☆方☆☆☆舟☆☆☆ocr☆☆☆钱雨很讶异,她竟住在这么简陋的小屋内,这百分之百是违章建筑吧!“请进。” 一想到单身女子竟住在这么没安全保障的顶楼加盖屋,随便哪个家伙都可以轻易地爬上这儿,将这简单的锁打开时,钱雨就忍不住要说:“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便宜啊!一个月租金只要五千块,现在大台北地区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住处了。”“可是这也未免太——” 钱雨蹙起眉的同时,天晴回头不解地说:“住的人是我,你这个局外人抱怨什么?””话不是这么讲,既然我们认识了,也算朋友吧!”钱雨反常地鸡婆。 天晴的胸口咚地一响,但她故意冷淡地说:“我可不这么想。我不敢高攀自称是你朋友,而且想作我的朋友,就会了解我挑选这种住处的理由。你并不知道原因,也就没资格说东说西。”钱雨很不爽她的态度,自己的一片好心竟贴上人家的冷屁股。 是、是!他是多管闲事的猪头!即使她将来真发生什么不幸,也与他无关就是了!绷着脸,他也不多废话,随地进了屋内,看她在书架上东翻西找一阵子,终于捧出一本小说。“‘花草堂’店主送我的,就是这枚翡翠。” 静躺在书本之中,乍见之下是枚普通名贵的翡翠,没有特殊雕刻,也没什么装饰,不识货的人或许会以为不值多少钱,但那浮现白雾苍郁的光泽,在在显示是骗不了人的古货。大小、形状都吻合,至于色泽……钱雨自己对这枚翡翠的印象已经稀薄,所以也不能拿捏,但他就是能确定是这枚翡翠不会错!心中的直觉在第一眼就认定。“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天晴不置可否地一耸肩,钱雨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本,正要把翡翠拿出来时,她说:“等等,万一你拿了之后,忽然有股浓重的睡意,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喔!还有,不管你梦到什么,那都不是我在搞鬼的!”被她这样一说,钱雨伸出去的手顿时僵止在半空中。“睡意?做梦?你是什么意思?”“唔”了半天,天晴抿着小嘴,瞟他一眼。“我说出来,你不会笑吧?” “笑的是小狗。” 冲着他这句话,天晴才鼓起勇气说:“我一摸到那枚翡翠就会莫名其妙地睡着,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后来次数一多,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起疑。而且每次睡着,所做的梦也很奇怪。”遵守约定的钱雨,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笑意,严肃地倾听。安下心的天晴继续说:“梦里头,我是个茅山小道士,和自己的师兄拜黄山的师父学习斩妖除魔之术。我的师兄在一个村庄发现狐妖……也就是狐狸精的踪迹,他坚持要对付那狐妖,可是我不赞成,我觉得自己和师兄的道行不够,所以就离开师兄,跑去找师父了。”那是头一天的梦境,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的更诡异…… “我师兄不相信自己对付不了狐妖,一个人留在村中监视对方。那名被认定为是狐妖的姑娘,身份是酒肆中卖艺的红妓。她虽然发现师兄在监视她,但也没做出什么师兄以为会有的敌对行动,照旧卖艺卖笑。“一天,那位名叫翡翠的姑娘,被召到一户富豪家中演唱,师兄也暗自跟踪着。酒席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富豪虽然对翡翠毛手毛脚,她还是很高明地躲开对方的纠缠,可是事情就发生在那晚要回去的路上。“她搭乘的轿子在离开富豪家半里远的路上,遭遇埋伏。几名蒙面歹徒把轿夫们击倒,想掳走翡翠。翡翠趁着打斗的混乱中,极力奔跑,可是没多远就被那群人追上了。他们强押着翡翠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想对她不轨。”天晴抖了抖。“我就梦到这边而已。总之,那感觉历历在目,仿佛是我身在那梦境中似的,好可怕喔!”她抬眼看着钱雨说:“你一定觉得我在编故事,对不对?” 坦白说,没错。钱雨觉得她可能电视连续剧看太多了,不过……这间屋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这枚翡翠当初是我祖父将它送出门的。据说当年祖父运气极差,有个上门的算命师说,这枚翡翠对我们钱家是种诅咒,最好不要留在家中,于是祖父就将它送给那位算命师作为答谢。”耸耸肩,他续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梦是怎么回事,但起码祖父并没提过这块翡翠会让人做梦。”“那么你觉得诅咒消失了吗?不然怎么会想把它找回去?” 钱雨压根儿对这翡翠没兴趣。“不是我想找,而是我祖父。他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对方可能是雅贼吧?因为看上我们钱家的家传翡翠,所以故意编派那种说词,好让我祖父愿意转让翡翠。”天晴“啊”地张大嘴。“难道你怀疑‘花草堂’的店主,是当年欺骗你祖父的算命师?不会吧!”“是或不是,也只有我祖父才知道。我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工夫,找遍全台湾的店铺,才找到这枚翡翠的下落。”钱雨望着翡翠,叹息说:“那老头子病了,我要是不在他有生之年让他亲眼看见翡翠回到钱家手上,我怕他会死不瞑目,让我日夜不得安宁呢!”天晴一瞪他。“你怎么可以称自己爷爷是老头子!” “这种说法还算客气的。对那个老顽固、脾气暴躁的臭老头,没骂他老不死的,已经算我客气了!”钱雨冷哼。“收回你的话!我杨天晴最讨厌的就是不知敬老尊贤的人,我不管你爷爷是怎么样的人,但为人子孙的怎么可以指责自己的祖先呢?就算他们有千错万错,你这条命也是因为有他们才有的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他怪道。 “我当然激动!像我连自己的爸妈都——”忽地,天晴差点说出自己的身世,她从不想用身世去博取同情的!“算了,总之你如果不善待长辈,会有因果报应的!”“喔?譬如说?”他满不在乎地扬起一眉。 “譬如……譬如你也会被自己的子孙看扁……等你老了,你就是那种孤僻又惹人厌的糟老头了!”天晴觉得这威胁不错。“哈哈!但我如果不结婚,也就没有子孙的麻烦,是不是糟老头也不重要了吧?顺便再告诉你,除了我家爷爷是特例外,我们家族的男性都短命,个个活不过四十九岁。我父亲是如此,我的伯父、我的叔父也都是这样,所以我们钱家向来都是寡妇为大的女人国。“想到和女性结婚,意味着多制造一名寡妇,对结婚一事我早就敬谢不敏、兴趣缺缺了。我若是也顺应家族史,短命地死在四十九岁,就能让这莫名其妙的家族命运结束,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钱雨淡漠地说着,然后伸手去拿那块翡翠说:“让我来瞧瞧,到底我会不会做梦吧!”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 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钱雨镇定地拿起翡翠后,扬起眉看着她,她则是小心戒慎地望着他。“你觉得想睡了吗?” “没有。我精神好得很!”钱雨扯扯唇一笑。“我想是你多心了,世界上才没有会让人睡着的翡翠,是你自己困了而已。”“是……吗?”天晴失望地垂下双肩。但她发誓,她屡试不爽,到最后因为怕自己会随便睡着,她都不敢再摸那枚翡翠了!“我确认过它是我家的翡翠没错,我会回去跟爷爷报告,说东西已找到。如果你愿意转卖给我们,我想爷爷会很感激你的。你就慢慢考虑吧,在那臭老头双腿一蹬之前,欢迎你随时和我联络。”把翡翠放回书本中,钱雨了却一件大事,轻松地说道。“……我没说谎。”她仍沉浸在沮丧中。 “没关系,会错意的人很多,我们不都常有误会吗?”他把书还给她说。 天晴摸着书皮,掀开来看着翡翠说:“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她的指尖无心地画过翡翠表面。“那我先告辞喽!”看看手上的百万腕表,现在赶回去,还有时间能让他处理完欧洲汇市。“杨天晴?”“咕……”的鼻息由低垂的小脑袋处传来。 “不会吧?!”蹲下身,钱雨摇晃着她,叫道:“喂,你醒醒啊!” 她睡着了,而且是睡得死熟!钱雨看着她的手像是黏在翡翠上头,不管自己怎么扳也扳不开的时候,不由得低咒了声“真是见鬼了”。如果说这枚翡翠真那么诡异,他怀疑该将它买回来吗?再者,眼前另一个大问题是,他不能就这样丢下睡着的她径自离开吧?可恶! 第四章 翡翠睁大惊恐的眼,死命地想在几个朝她围拢过来的大汉中,找到能逃出生天的缝隙,可是他们聚成的圆圈连成一气,根本没有地方可逃。“嘿嘿嘿,翡翠儿,你就别挣扎了,乖乖让咱们乐一乐,等完事之后,我们就会放你回去的。”其中一人说道。认出那声音是方才她去献唱的富豪,翡翠才晓得那家伙打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故意要求鸨儿,让她非得接下这桩差事,便是图谋要她落单。另一人跟着露出色笑说:“要是你让大伙儿都满意,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瞧,白花花的银子都替你准备好了。这些全都是要给你的赏银呢!嘻嘻嘻!”咬紧牙根,翡翠白着脸蛋,振作起纤细的身躯说:“我翡翠儿向来卖艺不卖身,这点你们不晓得吗?”“晓得、晓得,可是何必这么顽固呢!既然都抛头露面地卖艺了,你再怎么守身如玉,人家都照样会把你当成残花败柳,你是不可能嫁进什么好人家中的。不如就让爷儿们教教你更容易的赚钱法子吧!”第三人说道。“翡翠儿,别说爷儿们不疼你、不惜你,是你自己敬酒不吃,爱吃罚酒的。当初我说要花钱买你一个晚上,你大方允了的话,我也不想在这荒郊野岭地强迫你就范啊!”翡翠脸色再一白。“王老爷,连您也……”知名当铺的老板王大爷,是她极少数的好恩客,为人温文风趣,想不到他竟也同这伙禽兽为伍!“王兄,您怎么可以自曝身份呢!”乡绅不满地一嚷。“你这样,我们蒙面还有啥屁用啊?”“嗳,我是心疼翡翠儿被咱们吓得脸都花白了,所以才想让她晓得我们都是些熟人,不会对她下毒手,只要她乖乖地……咱们就不动粗,这样子也方便咱们……嘿嘿!”“所以我才说别让老王加入的,他净会坏事!” “哎,是你们几个想捷足先登……” 趁着这几人争论起来之际,翡翠见到地上有根断截的木枝,可以充当武器,悄悄地往那边移动,就在她差点到手时,离木枝最近的蒙面汉一脚将木枝踢开,还嚷道:“哟哟!这娘儿们还不死心,还想跟咱们打咧!我看不给地点苦头吃,她是不会听话的!”几人卷起袖子,缩小圈子,往她逼近。 “不要……不要过来……” 多可恨啊!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如果可以,她真想杀了他们,但是……翡翠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她曾发誓过,绝对不会草菅人命,不管是多么卑贱污秽的一条命,只要她动手,便意味着破戒。“装什么黄花大闺女?你就识相点,给爷儿们爽一爽!” 一人扣住她手腕,一人扣住她脸蛋,几双手在她身上令人恶心地滑动着。翡翠暗自呜咽,眼看热泪就要汩汩流下。她好不甘心,难道自己只能任由这些恶棍宰割,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吗?“噢,好嫩的肌肤啊!” “瞧瞧这双峰,又挺又翘……” 暗夜中,那些刺耳的淫笑、淫语,真让翡翠想一头撞树而死!“你们几个,把她放开!” 正气凛然的怒斥,从阴森森的树林里传来。几名大汉一愣,纷纷转头四望。“哪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想坏大爷们的好事?给我报上名来!” 沙沙的树叶声响,伴随着几束青绿色鬼火在林子里飘荡。 “大名?凭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号?哼!不想死的就速速离开这里,否则身首异处,休怪我心狠手辣!”那声音又说。“滚出来!谁相信你的大话——哇啊啊啊!”蒙面汉的身上忽然烧起一把无名火,他痛得嚎叫,满地打滚着。同伙的人无不吃惊地面面相觑。“老王你没事吧?!” “你们还有谁也想尝尝一样的滋味啊?” 最后这一问,把几名大汉吓得面无人色,他们扛起了在地上打滚的同伙,嚷着。“啧!算你运气好,翡翠!可是你要是敢把今夜的事说出去,我们保证你再也无法在村内混下去,明白了吧?我们走!”得救了!翡翠软下双膝,庆幸不已地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今晚是绝对在劫难逃了,虽然她知道“他”在树林里,但她并未期待他会伸出援手……我还以为他打算作壁上观,等到我出手伤人了,才会插手呢!无论“他”为什么决定出手相救,翡翠都欠他这份情,于是开口说:“他们都走了,你就现身吧,恩公。”夜风飘过,一道白影缓缓从林子里出来。 “你在先前的大汉身上施加了什么法术?为何他会突然满身是火?”她边拉拢衣襟,边拂开沾在膝上的青草屑,问道。伟岸的俊朗青年,一身白袍,把木剑抱在胸前,傲慢地说:“林子里洒满石磷粉,凡是从这儿穿越过去的人,身上自然会沾满那粉末,只要我弹点星火,要隔空燃起不难。再者,你别会错意了,狐妖,我救的不是你,是他们。”点点头,翡翠娉婷起身,冷笑道:“我想也是如此,奈何我再不甘愿,但是被你所拯救了。本姑娘欠你的情,你希望我怎么还?说吧。”青年跨出两步,朗声道:“你若即刻打道回府,回去你该回的地方,别再到凡尘俗世欺蒙引诱,我们之间的账不仅可以一笔勾销,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再追讨你!”翡翠心一揪。“我做了什么?公子何以相逼?翡翠自问行正坐端,难道卖艺唱曲就这么见不得人,你非得把我赶出村子不可?””你心知肚明,我不是欺负你一介卖艺女。人、妖本不同道,不可能和平共处。狐妖,你要不束手就擒,要不就自己由这片天下消失,你选吧!”“要我说几次,公子才肯信我?我不是什么狐妖。” “顶着你浑身臭气冲天的狐骚味,任你说破嘴,我也不会相信的。”他把木剑直指她的胸口,说道。翡翠身形一晃,抖着肩膀凄楚地笑了,呵呵呵呵的笑声在旷野中分外森寒。“既然你怎么都不信我是凡人,那就动手杀了我吧!你不是对狐狸精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那么……杀啊!将你的木剑刺人这胸口,看看我会不会躺在地上变成狐狸!”一步、两步,她越走近他,脸上的绝意越坚定。“要是您下不了手,我来帮您好了。让我手持您的剑,自己杀死自己好了!反正烂命一条,值不了几文。”“你……”青年觉得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见他不把木剑交出,她自嘲一笑。“还是您觉得我会脏污了您的剑?罢了,要死还不容易,跳下前方的悬崖,以死自白也是不错的。您就好好地替我收尸吧,到那时,您就能知道我是狐还是人!”翡翠抛下冷冷一眼,旋踵往崖岸飞奔。 “喂!” 钱正罡知道这是狐妖的伎俩,说什么要以死证明清白,八成是想跳下悬崖后去躲起来。他才不会中计,他绝不会跑去看她……但万一她真的是人非妖呢?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他放足飞奔,追上前去。 可是在他蹉跎的片刻间,那纤细的身影早已奔到崖边,毫不迟疑地往下跳了!扑通!高高溅起的水花,迅速淹没了女子单薄的身躯。站立在悬崖上,钱正罡迅速脱下白袍,将重要的木剑卸下,打着赤膊纵身入水。纵使深谙水性的他,要在黑夜的湍流里寻找溺水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他好不容易在急流漩涡中找到那具冰冷身躯时,翡翠早已气若游丝,他迅速带着她往岸边游去。上岸后,她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钱正罡低咒一声,替她把了把脉。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断气是迟早的事!没有时间多犹豫了,正罡迅速地扶起她软瘫无力的身躯,在她身后端坐,以自己的真气灌人她体内……约莫一盏茶过去,“噗哇”一声地,翡翠吐出大量泥水,原本泛青的神色也逐渐恢复生气。钱正罡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睁开朦胧的眼,她虚弱地说:“为……什么……要救我?”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坚决。当她命在旦夕之际,自己的心也跟着紧缩,仿佛她的死会令他非常、非常地难过。“……结果……我又欠你一命了。”她最后无力地笑着,缓缓地闭上眼。那一夜——他一直以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在山洞中看着火堆烧成余烬,直到黎明带来清晨的阳光……☆☆☆织☆☆☆梦☆☆☆方☆☆☆舟☆☆☆ocr☆☆☆早他片刻醒来的翡翠,看着青年搂着自己熟睡的模样,不由得看得痴了。好俊俏的模样,要不是他的身份和自己敌对,也许她会……趁现在,除去他吧!翡翠邪恶的天性抬头,在脑海中如是说着:迟早这男人都会威胁到你,他想杀了你,他是臭道士,不可能会容得下你的!杀害道士并不违反誓约,你应允不杀害凡人,可是道士不一样吧!杀了他!杀了他!她被不断地怂恿着,迟疑地抬起尖锐的指甲。只要戳进男人的胸口中,将他的心挖出来,须臾间就可取他性命!快点杀了他!他现在手边没有桃花木剑,施不了法术!可是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翡翠缩起十指,咬着唇。 不!她下不了手,她杀不了这位公子……她一直都喜欢着他,虽然在发现他是道士之后,绝望令她心生憎恨,但那都是假的,她还是非常喜欢这冤家!哪怕是一时迷梦也好,让我继续做梦吧!我不怕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但我祈求能让我多伴他一刻也好,我想和他在一起……缓缓地流下清冷的泪,翡翠无声地哭着。 此时,男人睁开双眼,起初是有些讶异,但旋即被她脸颊上的泪给吸去注意力,他抬起手小心地擦拭着。那抚触是温柔的、轻缓的,她痴望着…… 他凝视着,两张脸庞越形贴近彼此,最后唇与唇相叠重合。 它来得突然,却又无比自然,仿佛他们早于前生注定…… ☆☆☆织☆☆☆梦☆☆☆方☆☆☆舟☆☆☆ocr☆☆☆太好了!一旁观看的天晴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好感动,泪水也跟着流下。她既为翡翠感到心疼,也替那傻钱正罡觉得担忧,幸好翡翠没有真的杀了他,不然最后悔的应该是翡翠吧!咦?啊……又来了!一切被白雾掩盖,景象全都消失,这么说,我也快醒了!“……杨天晴?杨天晴你醒醒啊!” 似远忽近的叫声中,天晴慢慢地睁开双眼,映人眼帘的是钱雨的脸,但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钱正罡?!揉揉眼再一细看,她又觉得可笑起来。这两人明明一点儿也不像啊!“喂,你真的醒了吧?”钱雨拍拍她的脸颊问道。 “好痛喔,你拍得未免太大力了吧?”摸着自己热热的脸颊,天晴一瞪。 钱雨撂高两眉。“哼,不知道是谁睡得跟只死猪一样,怎么叫都醒不过来,我只好不断地拍你的脸把你叫醒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小时?”把腕表递到她的鼻头前,钱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她耗光了。“整整六个钟头耶!从白天睡到日落,你那根本不像是睡着,活像是死了!要不是还有呼吸,我早就帮你拨119叫救护车了!”“所以……”把他的表推开,天晴不必看时间,看外头天色也晓得。“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我一碰到那枚翡翠,就会睡着啊!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要不是亲眼看见,钱雨确实很难想像会有这种事。 起初他以为她是在装睡,跟自己开玩笑,后来发现怎么叫也叫不醒她,才相信“代志大条”了。按正常的睡法,没有人能那么快就进入熟睡状态的……天晴把翡翠放回书中,嘟嘴说:“你大可不必管我,自己回家去啊!” “放着你家大门开敞着吗?这种事有点道德的人都做不出来!你把我想成什么没血没泪的混账啊?”掐掐她的小鼻子,钱雨仍有点余恨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起码别再抹黑我了!”心窝暖暖地,晓得他不是那么差劲的人,也挺不错的。“谢谢你啦,钱雨钱大好人!说真的,我以为你会趁我睡着,把翡翠拿走呢!”“还说!”白她一眼,钱雨说来有气地。“我承认我有把翡翠拿走的企图,但不要以小人心度君子腹,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是想把翡翠拿走后,看你会不会醒而已!”“结果呢?”她好奇地追问。 “没用啊!不管我怎么拉扯,那枚翡翠像是被人用三秒胶黏在你的掌心似的,丝毫不为所动。最后我也只好放弃,束手无策地等你自己醒来了。”连钱雨也觉得这点很不可思议,以成年男子的力气,竟无法从弱女子手中取出那枚小小翡翠?!点点头,天晴若有所思地说:“果然是那枚翡翠的关系……” “我看你……”钱雨冷淡地说:“最好还是让我把翡翠带走吧!” “咦?啊!好卑鄙喔,乘人之危!”天晴指着他,张大眼睛叫着。 钱雨二话不说地假装给她一小拳。“什么乘人之危?我觉得你这样,动不动就昏睡,太可怕了。想到以前你就这样人事不知,也没人陪地睡死在这屋子里,万一哪天醒不过来也没人发现该怎么办?既然你自己说问题是在那枚翡翠上,那就把翡翠交给我。毕竟,那枚翡翠对我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噢,这倒是。” “那你是同意交给我喽?”钱雨把手伸出来。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带走。”天晴遗憾地摇摇头说:“先别瞪我,我不是在怀疑你,也不是认为你想占便宜。而是……我还是想找到店主,毕竟这是我免费从他那儿拿到的,今天就算要还给你们钱家,我也该先问他一声。”钱雨就猜她会这么说。“万一你一直找不到店主,我爷爷可无法等你一辈子。”“如果只是让你爷爷看见翡翠回到你家,这样就可以的话,我可以带着翡翠去你家拜访啊!就假装是你把翡翠找回来了。”天晴提出折衷之计说:“等你爷爷看到满意了,我再带回来。”原本就不是对这枚翡翠有多大执着的钱雨,考虑片刻后,说:“你难道不怕摸到它,会一不小心睡着,还得做那些可怕的怪梦吗?”“啊,这没问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怨念的怪梦,其实还挺罗曼蒂克的呢!呵呵。好像在看什么八点档,挺有趣的耶!尤其是今天,那位师兄居然和那位狐妖相恋了!”天晴乐观地笑道:“如果是这种梦,做做也没关系,就当是在看电影嘛!我最怕的就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幸好没有。”“你的神经是用什么做的啊?普通人要是发生这种怪事,光闪避都来不及了,你还说什么无所谓、挺有趣的?”钱雨看她笑得璀璨,忍不住要亏她。“人生苦短,怕这个、怕那个,什么都没经验,到最后一事无成地死去,对我而言还更可怕呢!我的信念就是:只要不是冒生命危险,什么事都要勇于尝试!”天晴一眨眼,道。“问题是,许多的冒险都和生命有关。” 天晴耸耸肩。“那就先判断它到底够不够保险喽!我是不会去做类似自杀的傻事,可是如果是有安全保证,像是坐坐云霄飞车之类的,就算尝试也无妨吧!好了,言归正传,我的提议如何?”“你不嫌麻烦的话,我很乐意配合……应该说,我拜托你配合。”钱雨不放心地吩咐她说:“我不阻止你碰这枚翡翠,不过在碰触之前,先把家中的门窗锁好,检查一下瓦斯开关等等,要不然真的很危险。”哈哈地笑着,天晴吐舌说:“你比我阿姨还-唆!” “真抱歉,我就是这种小心眼的性格!” “小心眼比起心眼小,好多了。” 从她的床畔起身,钱雨道:“我不跟你多说,还得赶回去处理几件事。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周末只要不排班,都有空。” “那就空出两天。我在周六一早开车过来接你。” “为什么是两天?只是拿翡翠给你爷爷看而已,一天就绰绰有余了吧?” 钱雨否决她的说法。“你不晓得我爷爷住哪儿,不,应该说我的老家在哪里。钱家的老宅不是那么容易来回的。”“啊?我不相信。台湾就这么丁点儿大,哪个穷乡僻壤会这么遥远?” “在中央山脉的某处,沿着苏花公路进入东部干线后,还得深入山区走产业道路,这样子你还认为可以一天来回吗?也许不是不可能,但我不想在半夜开车走九弯十八拐。”提起宜兰着名的“险峻”公路,天晴也缄默下来。“好吧,两天就两天,我会空出来的。”“那就这样喽,拜拜。” 真的和他越来越纠缠不清了。 第一次遇见他时,心中就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和这人不会简简单单地断了缘分,结果……事情的发展,竟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前进。天晴倒回床上,瞪着天花板想着:那枚翡翠为什么会让我睡着,却不会让钱雨睡着呢?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原因不成?钱雨和梦中的钱正罡到底有没有关系啊?唔,不晓得有没有法子可以查出线家的族谱?说不定会有线索在上头…… 我也真是的,就算他们真有什么血缘关系,也和我无关啊!我在好奇个啥咪东东咧!迅速地翻身坐起,天晴突然想到得先拨电话跟东新道歉,希望他别算她跷班,或炒她鱿鱼才好。☆☆☆织☆☆☆梦☆☆☆方☆☆☆舟☆☆☆ocr☆☆☆顺利地请了两天假,天晴在周末一大早就换好一套舒适的简便装束,把长发扎成马尾,难得地化了点淡妆,愉快地等着钱雨来接她。虽然这算不上什么约会,但能出去兜兜风,对于舍不得花钱去玩的她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一趟小旅游了。底下传来一长一短的喇叭声,这是他和她约好的暗号。天晴拎起里面放着换洗衣物的背包,和那枚重要的翡翠,三两步地跃下楼梯。钱雨还是老样子,戴着副墨镜,挺起倚靠在车门旁的颀长身躯。他穿着黑底灰线的夹克,里面是低领v字衫、宽松休闲裤配上短靴。懂得如何彰显自己好条件的男人,真是可恶极了!天晴暗中做个深呼吸,以免自己被他的男性魅力给迷晕了。 “都好了吗?我帮你提行李。” 她举举手中的小背包说:“谢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动。” 钱雨失笑地说:“我没见过东西比你更少的女人,你确定没有忘记一皮箱的行李在上头?”“哪有那么多东西好带?”反问回去,她怪道:“又不是去外国旅行。” “可是以前我交的女友,每次带她们出外个两天,她们都是拎着一大皮箱的东西。所以是你反常,还是她们反常呢?”听他以轻松的口吻谈着“女友”,天晴忽然觉得天空中刺眼的阳光被乌云给遮了,她翘起嘴。“你不会去问她们,我哪知道?好啦,上车、上车,要不然我就不跟你去了!”“你没事忽然发什么脾气啊?”钱雨迟钝地问着。 天晴不用他,径自把背包丢进后车厢,自己开了乘客侧的车门,坐上车。被她抛在脑后的钱雨,边说着“搞不懂你们女人的脾气”,边坐进驾驶座,并在确认过天晴绑好安全带后,将车子缓缓开出。☆☆☆织☆☆☆梦☆☆☆方☆☆☆舟☆☆☆ocr☆☆☆随着蔚蓝的海洋出现在眼前,天晴原先带着点阴沉的小脸也逐渐恢复朝气。和着音响播放的轻音乐,哼着歌,她打破沉默地问道:“为什么你的老家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啊?我以为有钱人都住都市附近。”“我只有小时候住在那儿一阵子,后来求学就一直住台北了。现在老家住的就我爷爷、母亲及我婶婶三人。其余的亲戚,像是十几位结婚出嫁的堂姐或是再婚的大、小伯母们,早都已经搬出去了。”“哇,听你细数的都是些女性的亲属,难道你的亲人里面真的没有男人啦?”“目前就我爷爷和我。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的叔、伯也是,根本没印象。对了,爷爷把翡翠送出去的那年,据说就是我父亲意外过世的那年。爷爷经商失败,又失去最后的儿子,所以才会难过得相信那位算命师的话吧!”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之际,往往缺乏心灵的依靠,的确很容易相信那些什么算命、风水之类的事。天晴能体会钱家爷爷的心情。钱雨又说:“据我所知,在清末的时候,我的祖先已经迁移到台湾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原住民也在平地居住,所以种族冲突频繁。大概是不想受那些事情烦扰,因此祖先索性隐居深山,除了家族普遍缺乏男丁的情况,近百年来过得也挺自在的。”“原来你不是出身豪门啊?” 钱雨笑笑。“说完全白手起家也不全然,我爷爷拥有大片山林,算是地主吧!以前不怎么值钱的林木,现在可不一样了。品质越好的林材可以卖越高的价钱,只要没有什么天灾的话……”接着话题转到了有关山林开发、木材价格等等的问题上。虽然有些事天晴是有听没有懂,但是她却很喜欢钱雨谈论这些话题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他真的很喜欢研究这类事物,从他热中的口吻里,天晴宛如看到一位热血男孩的成长模样。车子开往山路的时候,天晴小睡了一会儿儿,等她再睁开眼,截然不同于平地的高山空气,立即将她层层环绕。“大概再过个三十分钟,就进入我老家的范围了。你现在看到的那座山头,隐约有几栋红瓦屋顶的地方,就是我家。”好宽广喔!从这么遥远的距离看,也知道那是栋很雄伟的屋宇。她当初听到钱雨老家在山中时,还有点幻想会是那种类似工寮之类的粗糙建筑,想不到会是这么气派的房子。要在这样的高山上盖这么大间的房子,一定很不简单!瞟了瞟他愉快的侧脸,天晴就知道其实钱雨很喜欢这个家。 驶离了产业道路,进入私人道路后,崎岖的碎石路让天晴吃足了颠簸之苦。幸好不到十分钟,越过高大的针叶林后,一幢幢沿着山壁而盖的屋宇就矗立在面前了。钱雨把车停放在门前宽敞的停车场内。接下来的两天,都将要在这儿度过,不知怎地,天晴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了起来。初次与钱家人会面、把翡翠交给钱家爷爷、翡翠重回这钱家宅子……希望不会有任何怪异的事发生才好。此时,针叶林传来的沙沙声响,仿佛在合奏着什么不祥的乐章。 第五章 “欢迎光临钱家老宅!”钱雨摆出主人的面孔,笑说。 天晴仰望着被青山绿林环绕着的、宛如童话书或是什么西洋风景画里才会出现的华美大屋,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界。“妈,我回来了!”钱雨三两步地往大门口走去,对着一名老妇喊道。 长相极为平凡,丝毫不像是什么贵妇,而像是天天下田耕作的老农妇,站在门口迎接着钱雨。天晴有些吃惊,这名妇人怎么生得出像钱雨这么俊秀的儿子?她真的是钱雨的母亲吗?“阿雨,你说的朋友,就是这位小姐吗?”和儿子寒暄过后,满面风霜的妇人微笑地转向她说:“我是钱雨的母亲,欢迎你来玩。”“伯母您好,我叫杨天晴,你可以叫我天晴。” 局促不安地低头行礼,但天晴一抬起头,只见钱雨的母亲极为和蔼地笑着,化解了天晴心中紧张的情绪,也让她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天下的母亲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吧?既温暖,也温馨。“天晴,不要客气,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谢谢伯母。” 钱雨绕到后车厢,取出自己和天晴的行李,一边说着:“不要光站在门口,妈,你带天晴进屋子里聊吧!”“说得也是,快点进来吧,外头天冷呢!”钱母招招手,要天晴跟上。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足足低了七、八度,出门时天晴已经有多套件针织薄衫了,但冷风一吹,还是冻得直哆嗦。进入以原木为主建材的大屋内,踏上木质地板,脚心下传来阵阵暖烘烘的舒适温度。整间屋子,由玄关到客厅都呈方正格局。客厅到二楼中间,挑高的天花板顶上,刻意把粗犷的梁柱裸露在外;两座大天窗让日光能直接投射下来,营造出宽阔明亮的空间。“一早上就从台北出发,辛苦你们了。”钱母捧着热茶出现时,刚好钱雨也提着两人的行李走进来,她一并招呼道:“来来,坐着喝杯姜母茶。”天晴道过谢,取起杯子享受那热气氤氲的暖和感,而钱雨则问着母亲说:“我看到门外有陈医生的车,难道爷爷身体又不舒服了?”“是啊,从上礼拜到现在,陈医生每天都在巡回看诊时,顺道过来帮你爷爷注射。医生说……要我们有心理准备,爷爷怕是拖不过这年的寒冬。”“我去看看他。” 钱雨放下杯子就要起身。 “阿雨,你不用急,现在医生还没走呢,你不要去打扰他们。” 钱母对天晴笑笑说:“你是头一回上山来玩的吧?等会儿,我让阿雨带你去后面的花园逛一逛,那儿有我栽培多年的花花草草,是个不错的散步地点。”“妈,不用了,她又不是——”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钱母微笑地看着儿子说:“我还要拜托你帮我采点蔬菜呢!要是你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采了。”钱雨被母亲这么一记软瞪,只能屈服地垂下肩膀说:“我去采就是了。”看见钱雨也会在“母亲”面前抬不起头,天晴莞尔地扬起唇角,碰巧钱雨也把视线转向她,立刻微红了俊脸,凶狠地对她一瞪,好像在无声地警告她:不许胡乱取笑!把笑声吞回肚子里,天晴打算等会儿两人独处时,再来好好调侃他一番。☆☆☆织☆☆☆梦☆☆☆方☆☆☆舟☆☆☆ocr☆☆☆奉命要带天晴去逛花园,还得替母亲采收晚餐要吃的自家栽培蔬菜,钱雨拎着小竹篮,边在前头领路,边说:“小心脚下,这儿很湿滑的。”踩着软绵绵的小石路,由大屋的后门一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几排田埂与一座以七玻璃隔开的温室。虽然说是花园,但高山上不会出现什么茂密的热带野花群,仅有蔓生的玫瑰点缀出幽静祥和的气氛。“好漂亮啊!”她蹲在一株少见的浅粉色花儿前面。“生得真好。” “别问我那是什么花,我对这些花花草草一概不知,那全都是我母亲的兴趣。”钱雨忙着采番茄,头也不回地说。 “嘻嘻!你在伯母面前,还真像是个听话的孝顺儿子。”无法和自己初见面时所认定的那个傲慢家伙连在一块儿呢!“母亲为我和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我即使再不肖,也不能违抗她。她是这个家中最令我尊敬的人。”钱雨淡漠地说道:“我父亲过世得早,你是知道的。不过即使是我父亲没死之前,我母亲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些都是钱雨长大后,从亲戚们聚会时所听到的往事。谈论八卦的亲戚也不是恶意,只是没想到要在年记尚小的孩子面前留点口德。“我父亲的兄长还没死之前,我父亲是最得宠的幺子,在台北念学,过着放荡的日子。我爷爷为了早日让我父亲安顿下来,于是相中当时在我家中帮工的母亲。我母亲算不上什么大美女,成天又在泥土堆里工作,和我父亲交往的那些女人有着天壤之别,父亲当然不愿意娶她。是我爷爷暗中设计,逼得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父亲才不得不娶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的母亲。”钱雨迟迟无法原谅自己的爷爷,也和这点有关。 “结果一成婚,连自己儿子出生也不愿意回来看一眼的父亲,几乎一年到头都在台北过他的浪荡生活。即使我伯父过世也……”耸耸肩,钱雨说:“反正我爷爷已经放弃我父亲了。他后来又领养了我叔叔,就由我叔叔和婶婶代替父亲在家中尽孝道、管理这片土地。”天晴静静地听他述说,她似乎可以想像得到,小时候的钱雨在这儿过着多么孤单的日子。“难道你伯父或叔叔都没有生儿子吗?怎么没听你提堂兄弟之类的?” 要是有同龄的小男生一起成长,起码可以纾解一点他的寂寞。 “就是没有,所以我爷爷才会要我扛起家族的所有重担。” 苦笑着,钱雨把满满一篮子的蔬果在她眼前晃了晃。“该回去了,有这么多的菜,晚上肯定要吃撑了。”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继续对自己掏心剖腹,要不然就是有关爷爷的事他提都不想提,才会蓦地打住话题。天晴有点遗憾,可也不好意思穷追猛打地追问。毕竟……虽然他们勉强地说是朋友,可到底还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啊!无论我现在觉得他和我有多贴近,其实都是错觉而已。 天晴跟着他身后回到屋内时,默默地想着:我如果继续深入地了解他,万一真的喜欢上他,也是件自讨苦吃的事。他不可能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能和他匹配的即便不是千金小姐,也是要能带得出去的成熟、妩媚的美女吧!黄金单身汉的身边站着一个晴天娃娃,光是想像那画面就够好笑。 她还是别发什么花痴了。 ☆☆☆织☆☆☆梦☆☆☆方☆☆☆舟☆☆☆ocr☆☆☆回到大屋内时,钱母正好送医生到门口。 “妈,医生怎么说?” 等母亲回到客厅后,他开口问。 “血压是稳定下来了,不过爷爷现在很虚弱,需要多休息。你等会儿去信他的时候,也不要待太久,别让他太劳累,知道吗?”对着高大的儿子,母亲殷殷劝诫。 应声“我知道”后,钱雨转向天晴说:“我现在要把翡翠拿给爷爷看,你要一起过来吗?”“呃……这样好吗?”天晴担心的是,钱雨要怎么向爷爷解释她的身份。 “你是帮我们找回翡翠的人,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扬首。 “走吧,爷爷的卧室在那边。” 咿呀地推开厚重的大门,首先让天晴吃一惊的是屋子里昏暗的程度。外头天还没黑,但房间里头已经像是半夜。窗帘紧闭的室内,可以听到呼吸辅助器的帮浦声,还能看到心电仪器的小荧幕散发出的绿光。让人深切地体认到房间的主人,所燃烧的生命之光已经快到尽头。 天晴庆幸自己来这一趟,否则若因为自己的顽固,而让老人家抱憾终生,岂不是罪大恶极?“爷爷?你看得到我是谁吗?” 站在床畔,钱雨呼唤着。 床上的老者动了动,哑声说:“……我还没死……不用一副我已经不行了……臭小子……”“看你这样子,应该还可以活到一百岁呢,臭老头。”钱雨嗤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翡翠了。”“什……么……在……哪里?”老人激动地抬起一手。 “你不要急,翡翠在这边,你躺着就好,我拿给你。”钱雨招招手,把天晴唤过来说:“翡翠在这位杨小姐手上,她很好心地要把翡翠还给我们,所以今天我带她过来,你也跟人家道个谢吧!”“不必道什么谢了!” 天晴急忙说:“钱爷爷好!你放心,翡翠是你们家的,我不会占着不放!”但老人似乎没有听到年轻人的话,伸出枯槁、颤抖的手直说:“……让我……让我瞧瞧。” 钱雨抛给天晴一抹歉意的眼神,将以丝布包裹得好好的翡翠取出。 “呐,在这儿。” “啊……”老人连连惊呼、叹息,他摸着那枚翡翠低语着。“没错……不会错……就是它……这叫人恐惧的绿……和当年一模一样……”说着说着,老人家流下泪来。“还好……还好来得及……” “您老总可以放心了吧?以后这枚翡翠我会好好地保存在家中,子传孙、孙传曾孙地,像您和以前的祖先一样,一直传给咱们钱家的后代子孙的。”钱雨说这番话原是好意,要让老人家能安心养病,不料老人忽然激动地坐起身。“胡说八道——”钱家老爷爷猛咳着。 “爷爷?” 钱雨扣住他的肩膀,拍抚着他说:“你是怎么了?翡翠回到我们家,你不高兴吗?”老爷爷急得直咳嗽,扣着孙子的手和那枚翡翠说:“我……是要把这……该死的东西……给毁了!”说着,老人家忽然把握着翡翠的手高高扬起,分明是想将它给砸碎,钱雨只好夺下那枚翡翠说:“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给我……咳咳咳……把翡翠给我……” “这不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吗?你这些年来拼命想找的传家宝,为什么反而要把它给砸了?”钱雨不懂地挑高眉头。“你是病得脑袋糊涂了吧?爷爷。”“糊……糊涂的是你!”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不会让那种坏东西留在咱们钱家……在我死之前……没有亲眼确认这东西消失……我死也不会瞑目的……臭小子……东西给我……”钱雨一咋舌。“原来你还是相信那算命师的话,认为这枚翡翠是引来我们家族不幸的邪物?那为什么还要叫我去找它?!”“你、你懂什么……” 老人家愤怒地瞪着他、瞪着他手中的翡翠。当年他多后悔啊,把翡翠送给算命师,结果他日日夜夜都梦到那枚翡翠又回到钱家来。如果早一点知道这枚翡翠是有着诅咒的,那他心爱的儿子们也不会枉死了。看看他,能活到这把年纪,都是因为他在四十九岁那年,及时把翡翠送出钱家的关系!一定是这样没错!所以他在死之前,也要把那枚翡翠一并从世上毁灭,让它不再威胁到自己唯一的孙子。钱雨是钱家最后的命脉,不能再受翡翠的诅咒所缠、所害!“给我!快点给我!”拼着最后的一口气,老人想跟自己孙子抢夺翡翠,结果差点就从床上跌下。“危险!” 天晴扶住了老人家,向钱雨焦急地叱道:“你还愣在那边做什么?快点把翡翠交给你爷爷吧!”“喂,我一交给他,你就再也拿不回这枚翡翠了。”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在这边拼命保护翡翠!钱雨默道。“没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和成全你爷爷的心愿相比……你看不出来他很认真吗?这么虚弱的老人家,你就不要再让他激动了,不管他想拿翡翠怎么样,都无所谓,你给他吧!”虽然对“花草堂”店主感到抱歉,但衡量缓急轻重后,天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钱雨叹口气。以一敌二,自己没胜算。他把翡翠重新放在爷爷面前,说:“拿去吧,你想拿它怎么样就怎么样。”老人颤抖地扣住翡翠,将手抬高,用力地——“唔!” “爷爷?!” 不,他还不能死!在还没有把翡翠给敲坏之前,还不能……老人虽然这么想,可是体内的血液逆上脑门,将力气逐渐由他的四肢抽取开来。“爷爷——” 钱雨抱着满脸痛苦、脸色发青的老人家,大声叫唤着母亲,天晴也帮忙去叫医生回来。忙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手心中,仍念念不忘地握着那枚他想摔坏的翡翠。三十分钟后,医生赶来做最后的急救。 静默不语的钱雨与不住哭泣的母亲、婶婶,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一起在老人家的门外等候着。噩耗在老人家昏倒将近一个钟头后,由医生传达给众人。 “这次的发作很强,脑门的重要血管进裂,光凭现有的医疗器材,我们救不了他。很遗憾的,钱太太、钱雨,你们爷爷已经往生了。”“呜啊啊……阿爸!” 钱母和婶婶立刻进了房门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倒是钱雨相当冷静地处理着后事:送大夫出去、找人到村内去借用冰柜等等琐碎的事。天晴见状,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好默默地回到她所住的客房去。想来她能替刚见面短短不到几分钟的爷爷所尽的心意,也就是拈炷香,盼望他——路好走而已。☆☆☆织☆☆☆梦☆☆☆方☆☆☆舟☆☆☆ocr☆☆☆送钱家爷爷的冰柜到山下医院暂厝后,钱家笼罩在低迷且悲伤的气氛中。迟来的晚餐桌上,没有人开口。天晴有些坐立不安,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相信钱雨也是如此吧?他一直以为让爷爷看到翡翠,会让爷爷高兴,结果却……瞥视着他冰冷没有表情的模样,天晴暗暗叹了口气。不管嘴巴上怎么逞强,毕竟是自己的爷爷,岂有不难过的道理?“我吃饱了。”以餐巾拭了拭唇角,钱雨起身说:“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我联络处理,恕我失陪。”一等儿子离开,红肿着核桃眼的钱母,一脸歉意地看着天晴说:“抱歉,让你遇上这种事,害你也跟着不自在吧?”天晴摇了摇头。“伯母,你不要这么说。我才是……要请你们节哀顺变。”苦笑了下,钱母以餐巾擦着眼角说:“其实阿爸的身体,我是知道的,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一旦……唉,还是太快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阿爸就这么走了……”“阿嫂,你不要再哭了,不然我也又想哭了。”婶婶哽咽地说:“最可怜的还是阿雨那孩子,难得回来一趟,竟是替爷爷送终,他想都没想到吧!”钱母抬起头。“天晴,你是阿雨的朋友,这种时候就有劳你多多开解他了。他一定又自己关在房间内喝酒,我知道。唉,那孩子天生脾气硬,从小到大不知和他爷爷吵过多少次架,也吃了不少他爷爷的拳头。可是祖孙天性是不会改的,他不可能不难过……有空你也帮我劝劝他。”“伯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劝钱雨什么。”说是朋友,却也不是那么“亲”的朋友啊!“我看得出阿雨那孩子挺喜欢你的,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不能把伯母的客套话当真,但天晴还是僵着微笑说:“我会尽量的。” “那就麻烦你了。” ☆☆☆织☆☆☆梦☆☆☆方☆☆☆舟☆☆☆ocr☆☆☆晚餐过后,天晴在书房门口徘徊着。 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敲门,万一被钱雨轰出来的话,怎么办?可想起钱伯母“万事拜托”的忧愁脸蛋,天晴又无法装作没这回事。………不管了,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视情况量力而为,我就做我能做得到的!“叩叩”地敲了两下门,天晴对着书房门板说:“钱雨,是我,我要进去喽!”没有任何反应,当他是同意自己进入,天晴转开门把,赫然看到他确实如伯母所预料的,手握着一只酒杯,脸色阴郁地沉思中。“你还好吧?”反手把门关上,一边走近他,一边问。 先是吐口气,接着冰冷黑硬的眸子缓慢地转向她,挑眉。“怎么?我看来有什么不好吗?是我妈要你来的?”“对。”天晴也不隐瞒,拉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说:“我也可以喝吗?” 他默默地由身后的书柜中,取出另一只酒杯,倒了半杯红酒,推到她面前。天晴道声谢,轻啜着。房间里就只有屋外的风声、树声、夜枭声,其余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枚翡翠……”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幽幽地开口说:“真的把我爷爷的命也带走了吗?不过是块石头,怎么看就是块哪里都买得到的石头,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就……可恶!”说着,钱雨将翡翠往桌上一扔。 绿石在桌面上旋转两下,停止。坚硬的表面仍是光滑而美丽的,宁静的碧绿在灯光下依然耀眼迷人。什么也没变,即使它可能是恶魔附身的邪石,但不管它带来多少灾难,它那残酷的美丽却是不变的。“当然和石头没有关系。”天晴没有动手去摸翡翠,只是低语着。“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爷爷?是我把石头带回钱家的。”钱雨冰冷的眸子闪烁着片刻的迟疑,最后他烦闷地以手指扫过浏海说:“你不要把我的话当真,我是醉了,心情不好乱说话。我也不相信一枚石头能左右人的寿命或是运气。要是把自己的失败全归纳为不走运,那么失败者将永远是失败者,永远都是战败的狗。我不会笨到那种程度!”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呢?天晴知道他不需要她的建言,况且他比自己要聪明,她能给他什么他不懂得的建议?没有。那么……她也只能借他一双耳朵倾听而已。“我的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了。”要让人开口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先开口。“那个时候,我一直没有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钱雨抬起满是红丝的眼看着她,半晌后,才干涩地说:”你太小了,不知道父母亲死亡的悲哀?”摇了摇头,天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扯扯唇角说:“我一直认为哭了的话,事情就会变成真的。如果我哭了,爸妈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哭,因为我不相信那会是真的。很傻吧?其实无论我哭或不哭,都改变不了事实。”笑笑地况:“等我有一次真的哭了,结果就哭个不停,差点没有把我外婆、外公和阿姨给急坏,因为他们以为我会一直哭到眼睛瞎了呢!”钱雨默默地听完后,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她讲这些事无非是想宽慰他,宽慰无法为爷爷掉一滴眼泪的自己,也宽慰对于在爷爷死前也没能和他和解而耿耿于怀的那个自己。好聪慧的眼,将他的一切都看透了…… “那老头子活像是为了折磨我而活的。”开启了往事的门扉,跌入回忆的深潭,钱雨赫然发现自己对那些事竟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因为我父亲的浪荡,让他认为唯有严格地教育我,才不会让我步上父亲的后尘。极小的时候,他就对我贯彻铁的教育,从早到晚,我的二十四小时都是按照他所规定的方式、时间表在度过。”没有游戏,只有美其名为锻练的工作;捡着柴火、学习砍下小林木、栽种林苗等等,许多工作填满了本来是给儿童们玩耍的时间。没有休闲,只有称之为学习的填鸭读书。一本又一本的古典文学,从《论语》到《孙子兵法》,许多不适合小孩念的书,他全在那个时候背得滚瓜烂熟。“只要我一表现不好,那老头就会责骂我的母亲,说都是她的错。接着又开始数落我过世的父亲,仿佛他对我父亲的怨恨,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似地痛恨着我。因此,我也开始叫自己要痛恨他,把他当成敌人。为了不让这个敌人有借口欺负我和母亲,我一直都要自己表现得最好……”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到海外留学,钱雨全部以最高分的标准,念完课程并且捧着优秀成绩单毕业。“但他没有称赞过我一次。”钱雨苦笑着。“虽然我也没在期待就是了。”“你骗人……” 喀哒!天晴顾不得因为自己急于起身而弄翻的椅子,绕过大书桌,将坐在椅上的男人揽人自己的胸怀中,说着:“你爷爷是小气鬼!怎么这么傻?只是称赞你一声罢了,有什么好吝惜的?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这些年来不都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而在努力着吗?他欠你一句:‘辛苦你了’!”滴答滴答的,钱雨知道这屋子里头不会下雨,但滴落在他脸颊上的咸咸泪水,就像是洗涤心灵的温柔小雨。“为什么是你在哭呢?”他抬起眸轻问。”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替小时候的你哭,也许是替你的笨爷爷哭,总之……我就是想哭哇!”啜泣着,天晴再搂紧他说:“你也要哭,哭一哭,就可以原谅你的傻爷爷了!他只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会对你这么严格,他是爱你的!”爱…… 是吗?钱雨在她温暖的怀抱中,闭上双眼。 爷爷并不恨我,而是爱我的吗?也许在这像天使般温柔无私的怀抱中,自己的确感受到了爱,也感受到了爷爷的心意。钱雨心中从不曾融化的一块冰,逐渐地化开来。泪水渗出了眼角。 僵硬地梗住胸口的硬块,缓缓地在空气中消解。 “哭吧,我会陪你的!今天一整晚,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不只是他的悲伤而已,连同自己的悲伤也一起。天晴搂住的是他,也是自己。是两个同样渴望着一份爱,而不曾得到过的孩子。她是迫于命运拆分的无奈,他是迫于成人顽固执念的牺牲。 他们在这一刻,都是一样的。 第六章 天晴做了一个美梦。 梦境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梦的感觉很温柔、很轻飘飘,像是躺在棉花糖般的云絮上,被满满的幸福笼罩着。宛如没有诞生前,被水拥抱、养育的美好感受。也许是太幸福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眶热热的,唇也烫烫的…… 啾的一声,让她睁开迷蒙的眼,哇——为什么钱雨的脸贴得这么近,近得她都可以数出他眼瞳里掺着几条黑褐色的丝?接着,自己的唇又再度被轻啄了一下。 原、原来自己的唇会发烫,是因为他一直亲着她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呃……呃……她只记得自己安慰着失去爷爷而伤心的他,抱着他、陪他一起掉泪……“天晴……” 唔,不要在人家耳边用那种声音说话,想叫她骨头都化成酥吗?“我喜欢你。” 啊!!天晴瞪大眼睛。 “如果你讨厌我,现在就推开我吧!” 低低柔柔的耳语是狡猾的,明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思考、无法判断嘛!喜欢?讨厌?她如果讨厌他,就不会抱着他一起哭、一起睡……对,她想起来了!自己承诺会整晚一直陪着他,结果两人就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他听她说着失去父母之后的空虚与孤单,她也听他谈论着过往被严格训练的甘与苦。两人就像在互拼谁的遭遇最凄惨似的,像要把那些往事全都一吐为快,然后全都抛开似的,喝着、谈着、笑着、哭着……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天晴也记不清了。太危险了!天晴觉得自己正在乘虚而入。 失去爷爷而悲伤的钱雨,并不是普通时候的他,他的寂寞全在酒精的助力下发酵而出,所以才会想……不行,她不能让他在心灵空虚的时候,允许他做出他会在事后后悔不已的事!他不是喜欢她,他只是太寂寞、太空虚、太需要一个拥抱了!渴望让他失去理智,本能并不意味着本性,他现在正是“洒后乱性”的状态!“天晴……”钱雨又低下头,轻舔着她的唇。“我要吻你喽!” 不可以的——然而天晴还找不到拒绝的声音,他的唇就已经热热地覆住了她。起初的试探像是在确认着她的唇瓣有多柔软似地轻压细辗着,一等天晴意志松动,迷糊地开启樱唇后,他热烫的舌立刻长驱直人。“啊……唔……” 天晴没有尝过这么火热且具挑逗性的吻。 她屈指可数的几任男友中,即使是亲吻也是笨拙的,顶多是以嘴唇压着她的唇,她也一直以为亲吻就是这么回事……说什么心头小鹿会乱撞,那根本是爱情小说夸张的形容词。可是…… 她快溺死了!溺死在他的双唇与灵舌下!被辗压的唇畔为他的气息占有,被卷动的舌端为他的滋味侵蚀,而她……她的意识就快被这人捣成一摊软泥了!当他结束这一吻时,天晴的双颊已经滚烫地红着,胸部也悸痛地渴望空气。“哈啊”、“哈啊”地,她不住喘息之际,钱雨的手在两人紧贴着的身躯间游走着。“你……在摸……哪里啊?!” 边喘,边羞着脸,天晴扭动着身子,却益发感受到他强硬的男性曲线,如何熨贴在自己身上。“你说呢?” 他的手掌心隔着她的牛仔裤不住磨蹭着。 天晴实在很想高喊:那是我的腿,不是给你练爪子用的磨爪板!但深恐自己一出声会走调,她只好死命地往后缩,并且闪躲着他意欲再次亲吻的唇。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亲吻不到她的唇,索性亲吻她的颈项。他每舔一下,天晴就觉得自己的骨头一根根地融成了水。“你再继续蹭下去,我可不保证自己能维持理智到最后,小不点。” 啾地在她粉颈上制造出一朵红花,他执拗地吮吻着,直到那粉樱色的花盛开为紫红的艳痕。受到他恐吓,一动也不敢动的天晴,迎撞上他满是逗弄意味的邪恶黑眸,立刻晓得自己被骗了。可是在她能抗议之前,他的大手一握住她的双腕,将它们扣在一手中,压过她的头顶。哇哇!这态势越来越不妙了!“停、停、暂停!”不能随波逐流,不然事后他和她都会后悔的!他黑眸牢牢地盯着她。“我不会停下来的,小不点。我喜欢你、想要你,如果你不愿意被我占有,现在就把我踢倒,离开这里,不然我是不会停止的。”不行啊……她现在哪有力气踢他?被他的唇吻到浑身乏力,现在她的身子还在发热呢!“你的唇是这么甜、你的身体是这么温暖,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但不行……天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犯错!不然又会有第二个悲剧产生的。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吧。”他缓缓地拉扯着她的薄t恤,以牙齿咬着t恤下方露出的粉嫩幼肤说:“你只要负责感觉就好……”“啊……”她弓起轻颤的腰,眼眶热热的,莫名地想哭。 他继而舔着她平坦小腹上的小巧肚脐,沿着逐渐揭高的衣料,碰触到朴素的白色胸衣边。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正拉扯着前方的拴扣……她真后悔!早知道该买那种超级难解开的内衣,而不是这种方便穿脱的!扣子终于被解开来,天晴脑中的“什么”也跟着绷断!“不要……”她掉下泪宋。 被她的泪水给吓了一跳,钱雨愕然停下亲吻爱抚的动作,松开她的双手,坐直了上半身说:“抱歉,你别哭,我不晓得你竟如此地讨厌我。你放心,我不会继续做了。”“不……不是的。”天晴觉得自己好没用,这张脸此刻一定哭得很丑,于是用双手遮掩住自己哭泣的小脸。“你别哭嘛,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手足无措的同时,天晴心中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乘人之危吗?如果我不阻止他,我就可以得到他了?你这傻瓜,即使这么做他也不会是你的!清醒之后留下的,是他的愧疚,和你的无颜以对吧!……但是我不想拒绝他,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拒绝不了啊!你这可耻的色女,快点把他推开,要不然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我…… 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无论良心怎么样的苛责,她都不能否认自己也想要他、也没有抗拒他所给予的爱抚,不是吗?岂止如此,她甚至在他吻她的时候,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喜悦!他的抚触在她的身躯勾出另一个潜藏的自我欲望,她卑鄙地想要他,想要占有他的一切!如果,他真的后侮了,也没关系。 天晴咬着唇,下定了决心。 只要我不后悔就行了!一次。她允许自己起码能做一次,短短一夜的美梦。 “天晴……” 他再次踌躇地呼唤,回应地,她抬起了身子,以双手绕住他的脖子,以自己的唇迎上他的唇。什么都给你,这一夜,我只想要你。 言语无法表白的,她倾诉在这一吻之中。仿佛得知她允诺的心意,这次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狂热地亲吻着她。他的大手攫握住一边的盈盈柔峰,以两指夹住粉蕾轻捻细弄。 “啊嗯……” 略带点粗糙的指端,搓揉细嫩敏感突起的同时,一把烈烈之火由双腿的中心往四肢扩散。天晴在他的唇舌下轻声地嘤咛着,十指不住地在他精实的背脊上扒抓、央求。“……脱掉……你也要脱……” 这不公平,她也想要碰触他的一切。 “慢点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扬起极其魅惑的笑,他亲着、吻着,从她的下颚一路到她的双峰低凹处。“现在,让我好好地品尝你的滋味,晴天娃娃。”“啊……” 吮吸的湿漉声从自己的胸口处传来,天晴难以自抑地发出娇鸣。一个连她都不曾见过的“她”,被他勾引出来,那陌生的、兴奋而颤抖的另一个自己。明天的我,绝对会和今天的我不一样…… 令人感到害怕的盲目激情,是真的存在这世上的。她以为不会有谁能改变她,除非她自己想改变,但是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将她转变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我好害怕…… 天晴在他热情的拥抱中,昏眩不已地想着。 万一我莽撞的决定:是来自我的天真与无知,那么等这一夜结束之后,从天堂坠地的冲击,我真的能承受得了吗?我真的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变回原来的我吗?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不,我没有自信,一点儿也没有。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天晴……” 男人呼唤着她,稍稍退离,解开自己身上已成为累赘的衣裤,裸露出他每一寸剽悍的筋肉,以及那遮掩也掩饰不住的雄性欲望。狂野而美丽,她的男人。 “你真的愿意?”他再。次地确认着。 她没有自信,天晴朝他伸长了双臂。但他需要她,他想要她,这就够了。“我愿意,钱雨,让我成为你的。”他以一记狠狠的强吻,封住她的双唇。 从现在起到未来的数小时之间,言浯将被遗忘,唯有爱与被爱的饥渴,存在。☆☆☆织☆☆☆梦☆☆☆方☆☆☆舟☆☆☆ocr☆☆☆隔天睡醒的时候,天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孤单地睡在床上。 怎么办?她裹着床单呆坐着,身上残剩的酸疼、处处可见的殷红吻痕,还有微肿的唇畔余温,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自己昨晚真的一时冲动,允了钱雨……他,是不是已经后悔了?所以留下她一个人?咬着唇,天晴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眼睛就是不由得泛着水。傻瓜!昨晚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后悔的?有什么好哭的呢?不是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会后悔的!昨晚真的很美、很棒,我会永远记得的……钱雨忘了也没关系,我不在乎!骂她顽固、骂她逞强,都没有关系,天晴就是不想以肉体的关系,去束缚一个男人的心。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强求也求不到什么好结局。喀哒!房门不带半点警告就被推开,天晴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走进来的,正是钱雨。他一见到她醒着,立刻上前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天晴低下头,脸红到耳根。“我没、没事。” “那就好。昨夜我一时没注意到,没有采取任何的保护措施,如果事后你的月事没来的话……”他轻快的话语,断在疑问句之前,也让天晴的心直往下落。原来他是担心这件事,自己还期待什么呢?强打起笑颜,天晴故作镇定地看着他说:“不会有问题的,我平常就有吃避孕药的习惯,你不必担心。”“是吗?”他露出小小的讶异,旋即笑了笑。 “那真是得救了。还有,我知道原本应该是我自己开车送你回去的,不过因为爷爷的丧礼有许多事等待我去处理,因此我恐怕无法送你回去。你的工作也不能再请假了,是吧?所以我另外找了个也要下山送木材的伙计,他会送你回台北的。”听在天晴的耳中,仿佛是他迫不及待地要自己远离他的视线一样。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对他死缠烂打吗?真悲哀。“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正担心着赶不赶得上回去工作呢!那,我就厚着脸皮接受你的安排啦!”天晴转开脸,边假装在寻找着自己的衣服,边说:“等我换好衣服,马上就下去,你请那位伙计等我一会儿。”“不急,吃过早餐再走。” 怀疑自己肚子里会装得进任何食物,但天晴还是微笑地说:“哇,还能再尝尝伯母的手艺,真是幸福啊!嗳,钱雨,你快点出去吧,不然我都不能换衣服。难道你连这点隐私都不懂得留给淑女吗?”“咦,从刚刚开始就披着条床单晃来晃去的人,讲什么淑女、说什么害羞啊?小辣椒。”他眯细眼取笑说:“你的底细早被我看光了!”“去!”捡起枕头,天晴往他飞砸过去。 “哈哈哈”地发出愉悦的笑声,恢复往日嚣张模样的男人走到们边说:“你可以慢慢换,看是要换几套衣服都没关系,顶多是搭不上车罢了。我看就算将你打包用宅急便寄回台北,也还绰绰有余,小不点!”“还说!” 第二颗枕头飞出去时,门已经砰然关上。 一等他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瞬间,天晴就控制不住热泪,她无声地自嘲着:看吧,你这傻瓜!昨夜的钱雨不过是一时失常,你还期待他会在今早温柔地抱着你,跟你求婚不成?幸好一切还来得及,没让他看出自己的愚蠢痴梦。天晴还可以保有些许微薄的基本自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离开这里。☆☆☆织☆☆☆梦☆☆☆方☆☆☆舟☆☆☆ocr☆☆☆钱雨离开房间后,笑意顿时从俊朗的脸上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眉深锁、下颚紧绷、一脸苦涩的模样。和他所想的一样!一拳击在墙上,钱雨却丝毫不觉痛楚。和此刻横亘在胸口的闷气相较,这点痛连屁都不如!她昨晚的行为,只是同情我而已!血液集中在下半身时,没有余力去思考的问题,一旦被清晨的空气吹醒,就像是雾散云开,显得再清楚不过。仔细想想,昨夜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犹豫、迟疑、掉泪,不都说明了她是在勉强着自己接纳他?一是因为同情他这可怜的家伙失去了祖父;二是因为他们都有些许同病相怜之处,都了解失去至亲的苦;三是因为他说了喜欢她,他不断地诉说自己对她的爱,所以她才施舍一夜的怀抱给他。是这样吗?……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她能因为同情就和一个男人上床吗?难道不是吗?……从头到尾,她也没说过半个字喜欢。方才她也是一副昨晚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甚至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地和他说说笑笑。根据以往的经验,女人在和他上过床之后,都会以“女朋友”自居,会对他要求这、要求那的,以各种方法提醒他不可忘记。她们将身体允诺给他的另一层意义,便是要将他牢牢地绑住。杨天晴不仅一点儿要锁住他的迹象都没有,还……大方地要他不必担心她有怀孕的危险,反过来为他解套、要他释怀,那样子真不知道……谁才是加害者,谁才是被害者?!这算什么?再一拳敲打在墙上,这到底算什么?!是我被她安慰了一场而已吗?她当自己是慰安妇吗?既然不爱我、不喜欢我,那就不要接纳我呀!还是以为她那圣母玛利亚般的友爱,是如此大公无私,所以我该心存感激,不要再奢望她会给我更多?!不!钱雨阻止自己往自怨自艾的悲惨局面下坠,他不容许自信因此而降到零点。他在商场上不论赔得有多惨,也有自信能扭转乾坤。那么,对待杨天晴也一样,他不会甘愿就这样认赔的!如果她没有爱上他,那就努力让她爱上。 如果她只是出于一时同情,那就让她忘记曾经可怜兮兮地在她怀中哭的自己,只要再让她见识到自己出色的一面就成了。闭上眼睛,钱雨作一次深呼吸,找回向来冷静自持、脑筋,灵活且深谙运用各种手腕以求达到自己所想达成目标的“钱雨”。先暂时让彼此保持点距离。 他心想,要让天晴忘记昨夜的同情,分开一段时间是必要的。 但我不会轻易地放你走的,天晴。你是我的,昨晚你已经许了我的。我不会让你忘记……我们曾有过的天堂滋味,那绝对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梦而已!“阿雨,你一个人站在楼梯上叨念什么?快点下来,葬仪社的人打电话过来了,我实在处理不了。”钱母换上一身黑色的丧服,看着这从早上起床后就有点“怪怪”的儿子说。“我就来。” 钱雨已经不再挂意自己与爷爷之间,那条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鸿沟。生者有生者的世界,往者已矣,而活着的他们也只能努力地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织☆☆☆梦☆☆☆方☆☆☆舟☆☆☆ocr☆☆☆“虽然很想再多留你住两天,天晴,”钱母依依不舍地握着天晴的小手说:“可是现在家里头为了爷爷的事,恐怕会忙上好一阵子,怠慢你就太不好意思了。你答应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来这儿玩,让我好好地招待你!”“伯母,您太客气了。”天晴摇着头说:“别说什么招待不招待的,我才过意不去。竟然在这种时刻……虽然我得回台北去上班,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有我能够做的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你真是个好孩子,和以前钱雨带来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微笑着,钱母拿出一只藤制的小餐盒说:“这个,你不嫌弃的话,就带在路上吃吧!是我亲手做的蔬菜鸡肉三明治。”“谢谢!”天晴喜出望外、受宠若惊的接下餐盒。 一旁,钱雨不太高兴地一瞪。“妈,你干嘛说那些有的没的!” “本来就是。”唉地叹了口气,钱母摇头说:“我也不是要挑剔什么,但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当然啦,人家是来作客,我们也把她们当成客人来对待,可是也不能一见面便冲着我叫‘大婶’,还把你婶婶当成家里的佣人,指使来、指使去的。”“妈!”钱雨再一瞪。 钱母大概也察觉到儿子快要发火,继而微笑地说:“让你看笑话了,天晴。但我觉得和你投缘是真心的,你就算不甩我家的儿子,也千万要再来看我。”“别强人所难了,妈,这种荒郊野外的,你叫人家怎么上来?”钱雨真怕母亲会抖出更多自己的糗事,于是将她往屋里推。“婶婶刚刚不知为了什么事在找你,你快点回去吧!”“好、好,你别推!”钱母再次抱了抱天晴的肩膀,拍拍她的背说:“多保重,多吃点饭,健健康康的。”“嗯,谢谢伯母。”好不容易将母亲推回屋内,钱雨正想回头和天晴来个“道别”时,却看到她径自往伙计所开的吉普车走去。“喂,等等啊!”他一手扣住她的肩膀。 天晴仰起眼,困惑地问:“还有事吗?” 被她这没情调的一问,钱雨为之语塞。“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我说个两句话,会让你有什么损失吗?”也不想想刚才和他母亲就讲了半天!她耸耸肩。“是你不想和我多说两句的吧。” “我?”这是做贼的喊捉贼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丝懊恼闪过她的小脸,她迅速地摇头说:“没什么,你要讲什么就快点讲吧!我还得赶回台北。”钱雨蹙起眉,抿着唇冷道:“真是抱歉,耽误到您宝贵的时间了。我只有一件事要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手?” 他索性自行拉过她的手,将一只以缎布裹起的小包放在她的手心上。“你忘记要带这枚翡翠回去。它现在是你的,我还给你了。”“……”她一语不发地盯着翡翠直瞧。 以为天晴是听到有关翡翠的诅咒之后心生畏惧,钱雨说:“你现在不想要它的话,我还是可以买下来的。”她迅速地抬起小脸。“你不是说你自己并不想要它?” “嗯……我只是想,你如果不要的话,我收下也无所谓。它本来就是钱家的,而我并不担心什么诅咒,我才不相信这套玩意儿。你卖了翡翠后,可以有一大笔钱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不是正在累积资本,想开间古董店吗?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谢礼,还让你跑这么远一趟到这儿……”钱雨只说出一半的想法,另一半是,她如果接受这交易,他们之间也会有新联系。“不,我不想卖掉翡翠。”合起掌心,天晴低头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实现我的梦想。不这么做,梦想就失去梦想的意义了。”凡事急不得,钱雨想着,因此点头接受她的说法。“那我也不勉强,我们台北见。”台北见?天晴不由得扬起讽刺的唇角。一个巴不得快点将自己送走的男人,还说什么见不见面呢?省去一大笔钱打发她,翡翠也还她了,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来见她了。 唤,我真是好讨厌自己这种自怜的想法!天晴忽然看见胸口里另一个丑陋的自己。 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她都非要把它往恶意去解释呢?他说谢礼也许就是谢礼,没人说那是遮羞费。至于翡翠也是,他也许真的是为她着想,才会想收回去,并不是担心她会因翡翠而握住他钱家的把柄!不让钱伯母提及过去的女友,阻止钱伯母与她的聊天,也可能是他不想拿这些八卦来耽误她,而不是认为她会翻脸,会在他妈面前发飙揭穿昨夜的事!总之…… 我不要再继续这样酸溜溜地把他此刻的一言、一行、一切,都归咎为他在逃避责任了。钱雨并不欠她什么。 昨天晚上是两情厢悦,他与她都是成年男女,都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谁是对、谁是错,也没有谁该如何、谁又不能怎么样。是我自己挑选的,就要走下去!“掰掰!” 绽放出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笑容后,天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跳上吉普车。“小心开车喔,大成!” “我会的,钱哥你放心。” 车子发动后,过了好一会儿,天晴才有勇气,由后视镜中看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层层叠叠的林木阻挡,再也看不到为止。都结束了。 天晴咬着下唇,以十指紧扣住翡翠。 我不会哭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后悔。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进一口山上清冽的空气。等回到台北后,她就会重新振作,把什么男人全都踹到一边去,继续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第七章 “晴天娃娃!你看这个、这个会不会是那个钱雨啊?!”翻着早报的方东新,忽然大叫,招着手要天晴过来一起看报纸。听到钱雨两字,天晴的心脏像被人撞击了一下,但她旋即挥开它。“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头版的吊唁启事,斗大地登着有关钱雨的爷爷往生的消息,还有举行公祭、追思的地点等等。原来他们打算在台北举办丧礼啊!这也不奇怪,以钱雨的身份地位来说,应该会有许多重量级的财经人物现身。“是那个钱雨没错啊!”她叹口气说:“他的爷爷走了。” 上回请假,天晴没告诉方东新自己要去哪里,所以他不知道,她还是目送他的爷爷步上人生终站的人之一呢!“你是不是应该去上炷香、致个意啊?” 天晴没多作考虑就摇头说:“不用了,我这种小人物,去了只会占据他们的时间,何必呢?”不想再和钱雨有任何接触,即使他不见得会误会她吊唁老人家的目的,但她也不愿再勉强自己在他面前乔装了。那是件很劳心费神的事,掩藏心意或演戏,都不是她的本性,她是逼不得已才会那么做的。没有人规定非得到丧礼上,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哀悼吧?“说得也是。不过可以乘机开开眼界,当天想必是冠盖云集,搞不好还会有摄影机、记者到场耶!”“大哥,你也帮帮忙!那种场合还想凑什么热闹啊?”天晴白他一眼。“去替圆圆清理它的笼子啦!它又吐得四处脏兮兮的。”“又吐啦?”方东新仰天哀嚎。“张太太,我拜托你,快点回来接你家的圆圆回去吧!”“人家正在希腊度假呢!哼,现在知道叫苦连天了吧?”天晴毫无同情心地踹他一腿说:“快点去,少废话!”“是……”拖着长长的语尾,方东新意兴阑珊地由柜台后起身时,听到店门传来叮当的声响。“欢迎光——钱先生?!你怎么会有空光顾本店?”天晴脸色一白。钱雨?!他来做什么?大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几日不见,有些憔悴,但依旧是魅力十足的俊挺模样。钱雨黑瞳下方的淡淡阴影,述说他过着多么忙碌的日子。公务、私事两头夹着烧,不累才怪。 既然这么累,干嘛还来找她呢?她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啊!“我想借一下贵店的晴天娃娃,可以吗?”勾着唇角,他虽然问着方东新,眼睛却似笑非笑地对着天晴猛放电。“当然可以!请、请……”东新毕恭毕敬地说着。“天晴,店里有我和小由就够了,你陪钱先生,看他要去哪里。”“抱歉喔!”天晴白了东新一眼,接着冷冷地瞪着钱雨说:“本小姐忙着结账,实在没空‘陪’谁出门。况且,钱先生,这儿是宠物店,不是晴天娃娃出租店,你上错门也找错地方了。”“天晴,你不必这么凶吧!”东新闻到火药味,急忙缓颊。 “没关系。”钱雨点头说:“在你上班时间跑来,是我没多作考虑。这样好了,我在外头等。你中午总要吃饭吧?愿意让我请客吗?”“我没有让你请吃饭的理由,也不方便,我自己带了饭盒。” 这是谎话,她当然没带什么饭盒,她从不开伙的。但只要能让他赶快从自己面前离开,什么谎话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有空来找我,还不如快点回家去睡觉吧!也不看看你那张光采顿失的脸颊,都凹下去了!偏偏连这样的他,都还能令自己心跳加速,天晴觉得自己真是不可救药。“那你们就在店里谈好了,我和小由刚好要去后头清理狗笼,没人会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谈。”东新这次抢在天晴能阻拦前,对小由挤眉弄眼,说:“对不对啊,小由?”“对对!你们聊。” ……你们出卖我!天晴怨恨的视线,直跟到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消失为止。可恶!小由、大哥,我会记住这次的!“希望没打扰到你什么。”明知故问的男人,还大言不惭地微笑说。 如果对他张牙舞爪下去,显得奇怪的会是她,因此天晴只好不情愿地开口说:“你不是应该忙着准备爷爷的头七,怎么还跑来这儿?”“我不能来看看你吗?”他口气暧昧地说。 天晴耳根一热。“我有什么好看的!” “嗯……你这可问倒我了,好看在哪里啊?” 他一双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简直要把她用眼睛给剖开来,查个巨细靡遗。“糟糕,我的眼睛一定是出了毛病!我怎么看,都觉得眼前有个超巨大的晴天娃娃在晃呢!活生生的,会动、会说话,还气呼呼的耶!真是稀奇又好看啊!”随口乱问,反被他拿来调笑,天晴噘起嘴。“你耍宝耍够了没?” 收敛起笑容,男人狡猾地诉诸女人天生的母性说:“让我要耍宝有什么关系?我这几天可是快累毙了。莫名其妙的得和八百年没联络的亲戚碰面,说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还要和四面八方涌来吊唁的人应酬。明明是想替爷爷办个安静的告别式,结果人却越冒越多,我真怀疑那儿变成了动物园,而不是告别式会场。”拉扯着颈上的黑丝领带,他主动拉张椅子坐在她身边,头自然地往她的肩上倚靠,闭上双眼说:“别小气,让我休息一下嘛!”相隔多久没接触到的体温与气味,以为再也不会接触到的……天晴心湖难以平复地荡漾着,转开脸不去看他,问:“你还没说,到底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啦!”他啪地睁开一眼。“刚刚我说过了,来看你的。” ……如果他硬要玩这游戏,她可不想奉陪!天晴推开他的头说:“那你已经看过,可以走了。” “真是冷淡啊!我以为经过那天,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他没有多抗拒地把头移开,恶劣地挑起一眉说:“你的同情心都跑哪里去了?借我休息、靠一下也这么小气。”“我就是小气!”所有的慷慨都在那一夜用尽了。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了,除非他连她的灵魂都想夺走。“唉……”他摇摇头。“瞧你待我像我是来讨债的,我就这么惹人嫌吗?”过分!天晴知道他没有责任,毕竟是自己决定要爱上这,家伙的,可是……再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吧!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他戏弄、被他耍得团团转、被他抛下,这些她都可以原谅他,可是他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是气不过!“知道自己惹人嫌,那就快走啊!” “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 “我又没要你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气。 最后他烦躁地一扫发海,弄乱了发的他,心情显得有些沮丧。“我知道了,我走就是了。那,这给你!”扔在桌上的白帖,让天晴微一吃惊。“这是?” “你该不会说你不来吧?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也去替我爷爷上炷香,怎么说我们都是最后送他这一程了。”钱雨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后天早上出殡,我希望你到场。”原来他是为了送这帖子,没想到他还细心地替她准备了这份帖子。“我可以去吗?”自己既非亲也非故,只是凑巧地与钱家爷爷有那么一面之缘。 “当然。”钱雨快人快语地说:“你不来,我就亲自过来押人!这么说定了,我走了。”“喂……”这人也太蛮横了吧?望着空荡荡的店内,天晴猜想自己是“非去”这一趟不可了。虽然他的心意让自己高兴,但她还是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这是否意味她在他心中,有着一点份量呢?不算是情人,可至少是朋友?罢了,别想太多,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将白帖收回自己的包包内。如果不是钱雨主动邀她,她十之八九是不会去参加告别式的。对于有机会去替钱家爷爷上香,也算是兑现自己曾在心中下的许诺,天晴暗自松口气。☆☆☆织☆☆☆梦☆☆☆方☆☆☆舟☆☆☆ocr☆☆☆举行仪式的当天,天空飘着绵绵细雨。 入秋后的第一道冷锋,将四周景致涂抹上浓浓的忧伤与冷凄。在三三两两持着黑伞聚向会场的人群中,钱雨搜索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她该不会连我亲自送了帖,还是不愿意来参加吧?迟迟未见到天晴的影子,钱雨有些焦躁。利用这种场合,固然有点卑鄙,不过他觉得爷爷在天之灵,应该会原谅他这孙子的莽撞行径。再怎么说,未来的“孙媳妇”如果不出席这场丧礼,爷爷也会在天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吧!“钱雨,终于找到你了!” 娇滴滴的媚声在他身后响起,钱雨蹙着眉,认出是自己前几任的前女友。她来干什么?“你一定很伤心吧?发生这种事,你要节哀顺变啊!”蒙着黑纱的女子,故意用手帕擦拭眼角,以悲伤的口气说着。那妩媚的眼睛以浓蓝的眼影刻意强调,丰满的性感唇上涂着艳红的唇膏,一身入时的紧身黑色套装、黑色高跟鞋。每靠近钱雨一寸,他就被那满身浓重的香水味给薰得受不了。天啊!这女人在这种场合化这种大浓妆做什么?来搅局的吗?真怀疑他以前到底是看上她哪里?女人靠上前,以丰满的胸脯挤压着他的手臂,状甚亲昵地说:“要是真的很伤心难过,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好好地安慰你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跟我是不用客气的。”钱雨想起来了,他是因为这对傲人双峰,才和她交往的。 还没认识天晴前,他从不觉得以“外在条件”来选择女朋友有何不对。反正“气质”在床上是没办法让一个男人亢奋的。要能让他产生欲望、能让他纾解生理的需求,一双巨乳总比干扁四季豆来得有用吧!可是……经过那一夜,钱雨才晓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光是凝视着天晴恬静的睡脸,就兴奋得像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像是初体验的在室男。她的身材或什么的,全都不重要,她的根根睫毛在酣睡时颤动的模样,也能激起我的渴望!真正的欲望是想要占有那人的全部,希望将她的全部都由自己保护,她的人、她的心、她的灵魂,他都想无微不至地呵护着、疼爱着!那种打自心灵的渴望而萌发的身体欲望,才是最长效且绝不会消逝,只会不断地随着爱而增长的催情剂。虽然对眼前的女人感到抱歉,但他已经受不了她企图用香水将他薰死的举动,因此他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由她自动送上来的胸前移开,说:“呃……丽月……还是丽玲?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没事,真的。”“人家叫丽娜!”女子鼓起双颊,不依地揪着他的衣袖说:“你该不是还在气我因为peter而甩了你吧?我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你比peter好太多了,是我当时被他给拐了。呐,就原谅我吧?”弄错场合也不能这么离谱!钱雨严肃地扣锁眉头。“丽娜,今天是我爷爷的告别式,请你庄重点。还有,我不管你想和阿狗还是阿猫在一起,都与我无关。我对我们俩分手的事,只感到庆幸而不曾遗憾。如果你不是来向我爷爷上香的,就快点离开这里吧!”“要我离开?!”她气得嘟起唇。“要不是在这种公开场合,我哪里找得到你的人啊!一分手就连我的电话也不接听,你连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太不公平了!”他没空理会她的无理取闹,掉头要走,想不到她竟扑上前来抱住他,还硬是将唇贴在他的唇上!忍无可忍地,钱雨奋力一堆,怒道:“你再闹下去,我就请警卫将你带走!”“过分……你居然动手推人!”女人哽咽着,哇地放声大哭,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捶去。“你这死没良心的!负心汉!玩弄完了就要把我撇开……我跟你拼了、我要跟你拼命!”“阿雨!” “妈。”想不到连母亲都被惊动,钱雨暗叹屋漏偏逢连夜雨,但显然他的厄运还不止于此,他看到母亲身后站着的娇小身影,错愕地说:“天晴你来了……”“真是太不像话了!”钱母哀痛地锁着眉头。“这是什么地方,居然闹成这样!要让大家看笑话看到什么时候?快快请这位小姐离开!”“我正要叫她走——” 钱雨前面一句话还没结束,后头那女人又抢上前来,对着钱母拼命哭诉说:“你养的宝贝儿子,是死没良心的家伙!他玩弄了我后就把我抛弃,还不肯对我负责,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管管他!”“丽娜!”拉住女人的手臂,钱雨冷叱。“假使你坚持要演这出闹剧,我也不再对你客气了!”“不然你想怎样?你说啊!”女人豁出去地回头逼他。“你叫警察来把我捉走啊!我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警卫!”钱雨不假辞色地吩咐着戒护的保全人员说:“请这位小姐离场,而且护送她回去!如果再让我看到她出现在这儿,就是你们的责任了!”“你们想干什么?台湾有哪条法律不准我吊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在被几名保全围住”护送”下,渐行渐远。“所以我才叫你要挑选交往的对象!”钱母痛心疾首地对儿子说:“不管今天谁是谁非、谁对谁错,都是因为你和这种不知分寸、不会分辨场所,连祖父的丧礼也来大闹的女人交往,才会惹来这身腥!”“……妈,对不起。”钱雨低下头,握紧双拳。他知道母亲说得再正确不过,自己过往的错所缔结的果,除了吞下外,他还能怎么样?“算了,仪式就要开始了,你快点擦擦脸,不要顶着那——张印着口红的脸去向你祖父上香,我不想让阿爸被你这笨孙给气得升不了天!”母亲气呼呼地离开,而跟在她身旁的天晴,黑眸失望地瞥过他,也要跟着离去时,钱雨轻拉住她的小手。“我以为你不会来。” 天晴再望他一眼,然后从自己的小提包中掏出手中。“拿去。” 钱雨道谢地接过,边擦着自己的脸颊,边说:“你不要误会,我和丽娜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和我分手不知几个月了,我根本就快忘记她——”“你要跟我解释什么呢?”天晴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我只是来替钱爷爷上香而已,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失陪了。”挺得笔直,悍然离开的背影是那样的坚决。钱雨诅咒着自己过去的荒唐,也埋怨老天爷太恶毒。即使是他活该、自作自受,也没必要挑这种时候,刻意让他品尝苦果吧!这下子自己努力想追的女人,不但没有对他印象改观,还变本加厉地往更糟糕的一方倾斜——要不是他够乐观,早就绝望了。不,我不会绝望的!天晴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不是不为所动的,她看见丽娜纠缠我的画面时,那苍白的脸色代表她受到了打击,那么我还是有机会的!能不能洗刷自己在她心中的污名,就得看往后他的表现了。 眼前,还是先把爷爷的丧礼办妥。 “钱先生,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广播请在场的宾客人场了,您得要先进去。”司仪走向他说。“我知道。”点点头,钱雨转换为肃穆的表情。“我这就过去。” ☆☆☆织☆☆☆梦☆☆☆方☆☆☆舟☆☆☆ocr☆☆☆司仪朗诵着祭文的时候,列席于亲友侧的天晴,忽然看到一抹令她十分吃惊的身影。那人不是“花草堂”的店主吗?不会错的!那斑白的发、那顽固的眉毛,以及不变的老花眼镜!店主站在会场外,远眺着这边,似乎并未发现天晴正在看他。“对不起,借过一下。” 天晴小声地由吊唁的人群中脱出,担心店主会在自己追出去前离开,不禁拔腿狂奔。“店、店主!”及时在他转身离去前呼喊住他,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弯腰喘气,指着自己说道:“你……你没有忘记我吧?”老人抬抬老花眼镜,端详了一会儿。“你不是那个……你认识这家人啊?”“还、还说呢!”抚着胸口,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马上就问:“那枚翡翠,你知道是钱家的传家翡翠吗?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一枚。”“嗯?怎么,你也晓得?” 不是“我也晓得”好不好?因为那枚奇怪翡翠的关系,我到现在为止,不知发生了多少奇怪的事……天晴想一股脑儿地说完这些,但有更重要的事必须优先。“有关那枚翡翠,当年你是怎么拿到手的?是你吗?告诉钱家爷爷,说那枚翡翠有诅咒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爷爷在看到翡翠的时候,因为太激动而引发严重的脑溢血才会往生的,你知不知道!”“丫头。”老人举起一手说:“你别急,一口气跟我老人家说那么多话,我也不知该从哪里跟你说起。你说的爷爷,就是这位钱家的往生者吧?”天晴点点头,将钱雨在找寻翡翠,以及自己带着翡翠去见钱家爷爷的事’,描述一次。“那夜爷爷就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天晴有点气愤的质问,老人家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命运啊命运!”“命运?难道说那枚翡翠真有什么不吉利的?” “对钱家人来说是这样没错。”老人微捻自己唇上的白须。“我万万没想到它的执念会这么深,因缘际会这四字,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无论怎么想逃,人终究是逃不过宿命二字,这都是钱家人欠翡翠的。”“你说的翡翠是单纯的‘翡翠’,还是指那枚玉石里的那个‘翡翠’?”天晴知道自己说起来像在绕口令,但她认为老人家应该听得懂。果然,老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你看到了什么吗?” 她点头并回道:“我只要一碰到那枚翡翠就会做不可思议的梦,有关一名叫翡翠儿的狐妖和一位叫钱正罡的道士。可是,他们最后不是圆圆满满地在一起了吗?我不懂,按照我看见的梦境,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诅咒啊!”老人并不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盯着她端详许久,最后问:“你姓什么?丫头。”“杨,木易杨。” 老人再次叹息。“我也真是老了,想不到连我也被戏弄了。” 天晴困惑地望着他。 “唉,我想我是有必要和你以及钱家的后代好好谈谈。不过不是今天,看这场合,我们也没时间谈。”他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中说:“等你和他有空的时候,就来这地方找我吧。”名片上只简单地印着“刘天狮”三个字,以及一行地址。 “还有,那翡翠的梦,你看得并不完全,想要继续看或不看,你都可以自己选择,对你而言,那并无损害。只是不要让翡翠留在钱家人手上,记住,要不……”老人抬起头,视线往钱雨所在的方向一望。“会有什么事发生,谁都无法保证。”“钱雨会有危险吗?”天晴的心一揪。 老人笑而不语,在强劲秋风吹拂,一身唐装衣摆的翻飞中,踩着硬朗的脚步,拉远了距离,行去。☆☆☆织☆☆☆梦☆☆☆方☆☆☆舟☆☆☆ocr☆☆☆起初对翡翠真的是否有害而存疑的天晴,推翻自己从不相信牛鬼蛇神一套说词的想法,她开始认真地想解开这谜题了。如果不解开,万一真的让钱雨遭遇什么不测……她不敢再想像下去!“天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按照惯例,丧家要宴请亲戚朋友,钱雨在设宴的场子里不见天晴的人影,特别走出篷帐外找寻着。“进去吧,大家都开始用餐了。” 天晴摇了摇头。“我今天在仪式进行时,看到‘花草堂’的店主了。” “什么?”蹙起眉。“怎么会如此凑巧?然后呢?你跟他谈过要把翡翠还给我家的事了吗?”几乎忘记这件事的钱雨,随口问着。“你听我说,我觉得……爷爷会那么在乎翡翠的诅咒,也许不是空穴来风。”主动拉住他的衣袖,无论如何,天晴都要想办法将他带去一起见刘天狮。他也许会坚持不信邪的看法,可是对她来说,他的安危远比什么“迷信”、“不科学”要来得重要多了。被人骂说是乡愿也无所谓,她不想因此而轻忽大意,连原本能阻止的,也阻止不了。几分钟后,钱雨爆出笑声。“你何必这么认真呢?一个糟老头子随口两句命运,竟把你唬住了?我会被怎么样?我如果会被怎么样,早就已经怎么样了。我才不怕那些事呢!”“你不怕,我怕啊!”晴就晓得他会嘴硬,气得跺脚。”……你怕?”他忽然收起笑脸,瞅着她。 天晴急得忘记什么掩藏、掩饰的,她浑然未觉地掉进了言语的陷阱说:“我当然怕!你以为命是你自己的吗?不是、不是!即使不为伯母,也要为了喜欢你、在乎你,不想你受伤害,不愿见你有任何不幸的人着想!你也多少在乎一点吧!”“……谁喜欢我、在乎我?”他眯细了黑眸,一心不乱地凝视着她。 “我——”慢半拍的,天晴终于发现自己的无心话语,她慌张地把脸别开说:“我是说一定有人会在乎的吧!”“天晴。”他扣住她小巧的下颚,硬是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呢?你不是……说我惹人嫌、一点儿都不想和我吃饭,连看到我都烦?”她咬咬唇。“……是啊!” “那么,我的死活也不关你的事吧?”他无情地盘问。 狼狈写在脸上,她像垂死的鱼儿般挣扎着。 “我就算被翡翠给害死了,你也不痛不痒的吧?我们不过才认识没多久,你不过才和我上过一次床,而且是基于同情,其实根本就不想要,所以我会怎么样也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对吧?”他在胡诌啥咪鬼话?谁是因为同情而和他上床?她才不是那么爱心泛滥的女人好不好!“你在怕什么?天晴。”凝着她瞠大的圆瞳,他步步进逼地说:“若真的有翡翠的诅咒,被诅咒的人也是我,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说啊!”这回天晴是认真地挣扎起来,她甩着他那双甩也甩不开的手,闭着眼睛避开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放手啦!”“我不放!”他悍然地说:“你不肯说,那我就代替你说出来好了!你喜欢我、爱我,所以在乎我、替我担忧、替我害怕!是吧!”完了,她辛辛苦苦不想让他看穿的事实,如今…… “你就承认吧!你爱我爱得要死!” 不,我不是,我是爱你爱得要命!天晴没想到自己竟还有余力在脑中搞笑,她也真服了自己。再挣扎也没用,所以就别装得这么难看了。她松开全身反抗的力气,垂下双肩,低着头盯着地面说:“好,我承认,我是喜欢上你了。可是那和那一夜的事无关,你不用对我负什么责任,毕竟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这道理我也清楚。我不会像早上那位小姐一样纠缠你,你放心好了。”“……” 看吧!天晴听不到任何的回答,心想他大概是觉得很为难吧!受欢迎的男人,到哪里都有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还有像她这种不自量力的,也怪不得他会说不出话来了。走吧!这儿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可以回家去舔伤口了。 正当天晴抬起一脚要往前走时,蓦地,钱雨将她整个人往上抱起,几乎将她的脚提离了地面,然后也不管这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路上,火辣地朝她的小嘴进攻,吻得她地转天旋,不分东南西北。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啦? 第八章 “要不是这儿有这么多双眼睛,我真想打你的屁股。” 他一吻方歇,气息尚未平复过来,便紧搂着她低语着。“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烦恼吗?想尽所有办法,希望能让你爱上我,让你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我可怜才施舍点友情给我,虽然后来你小气得连一点时间、机会都不给我。要不是我够自信,早就绝望了。”天晴着实摸不清楚状况,他接二连三的突兀行径,已经把她给弄迷糊了。“你还不懂吗?傻天晴,我在说我爱你啊!” 爱……?!她真的没听错吗?“你怎么还一脸不相信我的样子?那夜我不是已经说了,我喜欢你、想要你,难不成这些话你全忘记了?”钱雨摇晃着她的小肩膀,焦急全写在脸上。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不敢相信,因为…… “我以为那晚你只是因为寂寞,想要找个人陪,而且你又喝醉了。” 天晴傻愣愣地望着他说。 钱雨鹰眉高扬。“我几时喝醉了?喝醉而昏睡的人是你,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没错,中途我的确是小睡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醒了。你知道那时候我一睡醒,看到窝在我怀中熟睡的你,第一件想到的是什么吗?”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天晴怯怯地在他吞噬人的目光下,摇头。 “你像个婴孩般睡得香甜,可是我却像个大野狼似地在想着,我要趁这机会把你吃掉,让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他说完,再次把她揽入自己怀中,下巴顶在她的头上,说:“傻瓜,如果只是因为寂寞,是谁都可以,只要愿意让我抱的女人都好,那么不是我自夸,条件比你好的、成熟美丽又不-唆的女人到处都有。我干嘛给自己找麻烦,挑你这个口没遮拦、有话直说,老是不把我放在眼中的顽固小辣椒来陪伴?”天晴身子一僵,扭动起来。“真抱歉喔,我既不成熟、又不漂亮、还是个顽固-唆的八婆!”“不许动,要不然我管这儿是哪里,现在就把你推倒。” “你是禽兽啊!不分时间地点乱发情!”天晴觉得脸红到可以从嘴巴喷出火来了。“我就是!一遇上你,我就觉得什么自制力、判断力,都像是指南针遇上吸铁,没了个方向!”他毫不害羞地说:“现在我才知道,怎么会有人老说爱情没什么道理。我以为自己够冷静了,可是……我想是因为我不曾认识你,在你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不懂交通规矩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世界就被你弄乱了。”天晴张大嘴巴,他、他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啊?!“你不必生气,今天你亲口说喜欢我的那刻起,我已经大人大量地原谅你过去所有的行为了。”“钱、雨!你不要太嚣张喔!”她举起脚小踹他裤管说:“敢算我的账,我都还没有说你呢!那天早上我起床后,你那一副巴不得要我快点滚蛋的样子,害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有多悲惨,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破人使用过的臭抹布,被人随便一扔了事!”“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滚蛋?” 他眨眨无辜的眼。 “你没说,但你的脸上全都写着!好像担心我会因为那一夜情就死缠着你不放似的!我也是有自尊的,在那种情况下,除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外,还有什么选择啊?结果,你居然认为那是我同情你?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个只要有同情,不臂对象是谁,都可以随便和入睡觉的女人啊?我的人格没有那么廉价!”天晴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鼻头也酸了,从那天压抑到现在的心情,日积月累下来,想不溃堤都难。要不是有天生的“顽固”作底子,让她坚持“绝不后悔”这四个字,她八成会后悔得天天以泪洗面吧!她现在才能不甘心地承认,自己有多后悔。 不是后悔当初把自己给了他,而是后悔自己怎么没再多点自信?为什么那么胆小?如果她有勇气问钱雨,自己在他心目中算是“什么”,问钱雨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而不是在事情还不明朗的时候,就自己夹着尾巴先逃跑而不去面对现实的话,她就不用苦恼这么久了。天晴哽咽着,以手背粗鲁地擦着眼角说:“都是你!害我变傻、变笨,变成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女人!” 钱雨猛地扣住她的手臂,强行地往宴客场相反的方向前进。 “喂,你要干嘛?要去哪里啊?” 头也不回地,钱雨说:“都怪你说出那么可爱的话,我现在是停不下来了,不马上抱着你,我怕真会犯下当街公然猥亵的行为。你要是不想成为明天社会新闻的头条笑料,就乖乖地跟我走!”天晴错愕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也看到他背对自己的脸颊有着些许红晕,连耳根也……他是讲真的吗?他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克制不住?那个钱雨耶!“还是,你不愿意?” 急急走了好一会儿,在要上车前,他不敢回头,只是低声地问说:“知道我是个比想像中还没耐性、没克制力的家伙,你是不是有形象破灭的感觉?”原来,她不是孤单的。 他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超”有自信,也不是“超”懂得控制,更不是“超”有把握。他和她一样是苦恼、是胆怯,也是被名为“爱”的疑心鬼给控制了。 “我去。” 天晴的回答,让钱雨迅速地回头看着她,她继而破涕为笑地说:“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跟你去!”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也想要!用闪烁着新生自信的黑瞳,天晴以无言的凝视,如是说。钱雨也咧嘴笑了,把疑神疑鬼的自己点选删除,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说:“我真是爱死你那张不知遮拦的诚实小嘴了!”☆☆☆织☆☆☆梦☆☆☆方☆☆☆舟☆☆☆ocr☆☆☆两人不能回去正在办着丧事的钱雨家,所以便回到天晴那间又小又破旧的顶楼加盖屋,但其实无论什么样的地方,现在在他们眼中看来都和天堂一样。只要两人能单独的,不受任何人、事、物的打扰,他们已经再心满意足不过了。天晴才把房间的门一关上,身后的钱雨便使劲一拉,迫切的吻如雨点般降落在她的脸颊、唇上。“嗯……嗯……钱雨……” 陶醉在他热情的吻中,发出连自己都不曾听过的甜美呢哝,天晴俏皮地卷起唇角。他真是取了个好名字,钱如雨下,光是念起来就叫人心旷神怡。 “刚刚在车上……”他边吻,边解开她黑色套装上的钮扣,剥下外套随手一扔。“我就一直想这么做了,可是……嗯……” 天晴咬着他方正的下颚以及他下颚与颈子相交的柔软薄肤,吸吮着他的喉结。“……唔……可是什么?” “哈啊”地喘息着,他闪烁着欲望的黑眸凝视着她樱红的小脸。 “我怕一开始就停不了,万一在车上做起来,我们肯定会妨碍交通,被人开罚单。”忙着要扒光他的天晴,一愣,想像到那画面,不由得微笑说:“在警察抵达之前,我们不会先溜啊!” 他又堵住她的唇,这次大手溜到她的腰间,三两下褪去她的黑裙,扯着她的黑色丝袜说:“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会这么做的。”“呵呵”地笑着,天晴也不示弱地抽掉他的皮带。 “跟你开玩笑的,我还不想做公路上的亡命鸳鸯。” “真伤心,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展开冒着生命危险的大逃亡吗?” “我宁可和你展开冒着生命危险的床上大战。” 咚地,抱着她在床上翻滚了两下,压在她柔软的胴体上,他再同意不过地亲吻着她的红唇说:“说得好,给你一个吻当作奖赏。”“啊嗯……” 舌头被他贪心地吮吸了过去,天晴仿效着他的动作,和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濡湿的水泽声在脑中响起,伴随着阻断自己意识的粉红色薄雾……晕眩的她,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这么喜欢我吗?小东西。” 他抬起头,双眸含着逗弄的笑意,她小脸上晕陶陶的表情早说明了一切。“喜欢。”她眯着水汪汪的眼,微笑地说:“你呢?喜欢我吗?” 钱雨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中,以鼻子磨蹭着她,咬着她雪肩上的胸衣带子。“我会让你用身体明白,我有多喜欢你……就算你明天变成了不能见人的身子,我也不管你。”啊地轻缩起耳朵,天晴红着脸,他不会是知道自己那儿很敏感,才故意咬那儿的吧?!“那我也要报复回去!”她以牙齿咬上他坚硬的二头肌,“我也要让你变成见不得人的身体!”他轻笑着。“那我们就来比比看喽!” 说是这么说,但天晴根本就只有被他玩弄的分!和他丰富的经验相较,她实在是逊脚多了。即使天晴抢过了压在他身上的有利位置,结果他还是轻易地就掌握了她的弱点。“啊……不要……” 看着他埋首在自己的双峰前,天晴满脸红晕地颤抖着。 大手轻拢着,舌尖绕着蕊端打转,当它难抑地硬起时,他便一口含住它,爱怜地吸吮着。“啊嗯……” 明知这样很羞人,但天晴还是弓着背,在他身上扭动着。不这么做,她会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被火给焚烧殆尽了。“钱雨……你不公平……”在喘息与呻吟中,她娇声抱怨着。 他停下舔吸的动作,挑高一眉。“我怎么不公平了?” 大手使坏地在她挺翘的臀部与大腿间,来回抚摸着,天晴以自己的手扣住他,嘟着嘴说:“说好了要比赛,你却自己一个人拼命向前冲,我根本没机会做啊!”“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一件事吗?”他索性握着她的手,一起在她自己的大腿上滑动说:“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啊!” 她气得想跳起来,却被他的唇给封住所有抗议。黏人的舌头紧紧地缠绕着她,他一个翻身,两人又易地而处。这次他执着她的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游移着。明明是自己的手,却仿佛是陌生人的手一样,那感触让天晴下腹抽搐着狂火,一股热潮由体内向外流泻……“不要……好丢脸……”以手指触摸着自己被濡湿的柔丝,天晴不住地摇头说:“……放开我的手……”他放开了,可是迅速地替代着她的手,他的唇滑过了淫浸着成熟光泽的瓣蕾,如同雷殛的快感阵阵窜过天晴的脊骨,她曲起双膝想要封闭住那亟欲挣脱出来的什么……可是就在他舌尖突入禁地的瞬间,她发出遏止不住的高吟。骤来的狂潮弹高了她的意识,如在虚空浮游漂流,体验了小小的死亡。满足地移高身躯,钱雨替她把因汗湿而贴在脸颊的发丝拨开,然后在她的颊边亲了亲。“舒服吗?”她摇着头。 钱雨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她会很舒服的…… 噙泪的黑眸氲亮地仰望着他,她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不要一个人舒服……钱雨,我要你也在……没有你的高潮……是没有意义的。”他先是一愣,接着苦笑地搂紧她。“我要是短命,那一定是你的责任,小东西。”听过这种“必杀句”,是男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钱雨……”她以眼神诉求着。 他温柔地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抵住她火热潮湿的人口。“我爱你,天晴。”缓缓地推进,那瞬间,她也发出喜悦的喘息。 “啊……嗯……” 粗重的喘息声,带着不想伤到她的自制,但很快的,她又紧又烫的感触,就烧光了他的理智。“天晴……”怜爱地呼唤着她,他加快了索讨快感的节奏。 她阵阵痉挛、收缩,不断地诱惑着他更深入。 十指交握住他的,潮红的小脸浮现泫然欲泣的表情。“啊啊……” 没有任何事、不会有任何人、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这一刻。钱雨感觉到充实在自己内心里的澎湃喜悦,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深深地吻住她,然后忘我地在她的怀中解放。☆☆☆织☆☆☆梦☆☆☆方☆☆☆舟☆☆☆ocr☆☆☆“结果,你决定怎么样?” 激情过后的小歇,天晴窝在他的臂窝中,微带着困意,憨憨地问道。 “什么决定?” 懒懒地享受着她的体香,反复品尝着这少有的舒畅愉快心情,钱雨不解地反问着,而这显然碰触到小猫儿的逆毛,天晴立刻竖起两道眉毛。“你根本没在听嘛!我不是在告诉你,有关那枚翡翠的事吗?” “喔,那件事啊!”安抚着她,钱雨的指头在她的眉头上压着,说:“你别急,我听得很清楚,只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决定的。你想要去见那位刘天狮,我陪你去就是,这样可以吧?”松开眉头,天晴这才缓了口气说:“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说法吧!” “嗯……我只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也不怎么需要了解的事,不想白费力气而已。我才不懂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枚翡翠。好吧,如果你觉得翡翠会威胁到我,那还不简单,随便找家店,把它卖了脱手,不就没事了?”男人就是这样!翻翻白眼,天晴从他的手臂上翻身坐起。“话不是这样讲,我觉得我和你的缘分,都是因为翡翠而起。那么为了对翡翠有个交代,如果我们有能为它做的事,就算只是弄清楚它曾经历什么样的过去、为什么会附加诅咒、诅咒能不能化解等等,举手之劳有什么好吝啬的?”钱雨一耸肩。“我不像你心思那么细腻,也没那么多浪漫幻想。在我眼中,那就是块石头而已。”“才不是呢!如果你也能看到我所做的梦……”天晴忽然想到。“对了,如果你握着我的手,我的手握着那枚翡翠,你说我们会不会做同样的梦呢?”“呵呵”地笑起来,钱雨受不了地摇摇头。“我们这是在演什么心灵感应吗?”天晴小捶他一拳。“我是认真的,说不定行得通!” “然后呢?即使我看到,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想法的可能。” 钱雨本就对历史没什么兴趣,不管是一年前或十年前,他认为人都要活在当下。“至少你不会再顽固地认为整件事与你无关,我也不用说破嘴要你相信这枚翡翠并不普通,也不寻常。只要你能看到我所看的,也许你也会产生想一探究竟的心理。”说到就做,天晴从床上跳下来,在书架上东翻西找,很快地就把包裹着翡翠的缎布拿到他面前说:“就当是一次实验,你陪我。”钱雨是兴趣缺缺,但要是自己不陪她,天晴恐怕会好-阵子不甩他。叹着男人真命苦,他也只好伸出一手说:“结果会怎样,我可不知道喔!”“没关系,试试看。” 要他先握住自己的左手,天晴再以右手打开布包,当她手握着翡翠的时候,已经很熟悉的睡意也跟着来——陌生的乡镇里…… 远离人群的田野中,一幢正冒着袅袅炊烟的木造房子。 伫立门边的翡翠儿正向远方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谁?左右眺望了半晌,她又回转屋内,掀起蒸笼的竹盖,大量蒸气跟着窜出……她端起了刚蒸好的鱼上桌,连同桌上的几样菜,称得上是丰盛的大餐,随时都可以开动。“我回来了。” 这声招呼让翡翠儿高兴地抬起头。“你回来了!” 钱正罡阴郁地点点头。 “已经可以开饭了,你去梳洗梳洗,我把碗筷摆好。”她几乎是带点卑微地、讨好地说着。男人不发一语地消失在后门,听到后头传来打井汲水的声音,翡翠儿悄悄地擦擦眼角的泪水。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知道,他已经在后悔着带她离开。这几个月……打自在溪边的洞穴里过了一夜,他和她便不曾再回那村子。抛下红牌艺妓的身份,洗尽铅华,不顾后果的,她只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带她流浪了几个村子,最后在这儿落脚。起初,日子在欲望中消化,他们饥渴于彼此的体温而未曾想太多。那段日子他们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似的,日落晨昏都眷恋着彼此的体温。严苛的现实或曾敌对的日子,都被他们忘记。他不再逼问她是否为狐妖,她也假装没看到他随身所带的驱魔木剑。 可是不去面对,不意味着事实会有所改变。翡翠儿是知道的,男人的热情一旦冷却,就会开始后悔,后悔让她给引诱了,后悔带她离开村落了,最最后悔的大概是……摸着自己微大的肚皮,她不知道钱正罡真能接受这孩子吗?如果他连这孩子也要怀疑,那么她是否该趁孩子出生前,早一步地离开?“怎么了,发什么呆?”男人回到屋中,一望见她摸着肚子的举动,眼神便一黯,转开头说:“快点开饭吧。”翡翠儿轻叹着,也转开身子。“我马上端饭来。” 男人此刻才敢盯着她娉婷的背影,两道目光满是罪恶感与自责。都是自己的错,忍不住欲望冲动,禁不起诱惑,如今……一想到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他的背脊便是一阵冰冷。万一那孩子生出来是半人半妖的怪物,自己该怎么办!他能像过去嫉恶如仇的自己,毫不犹豫地斩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不可能,万万不可能!那么他该怎么办才好?她的肚皮一天天地大起来,他也一天天地懊恼着。要是她生的是正常的白胖小子,他就带她回家乡,组一个平凡的家。他祈祷上天对他仁慈点,不要让他失望!“你酒喝太多了。” 钱正罡摇摇头。 “你不要管。” 她的娇脸闪过一丝痛楚,而他再也看不下去那被自己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模样,于是他起身说:“我去镇上的酒馆喝,这样你总可以眼不见为净吧!””我没那意思。” 男人却是无言地离开。 翡翠儿无声地哭泣着,他总有一天会一去不回的,她晓得他若不是为了想看这孩子的出生,早就与自己分道扬镳了。可她还是这么、这么地爱着他,绝望又无助地爱着他… ☆☆☆织☆☆☆梦☆☆☆方☆☆☆舟☆☆☆ocr☆☆☆夜深了。 宁静的夜里,翡翠儿孤单地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等着那不知几时才会回来的男人。喀达,门外传来几声骚动。她立刻高兴地起身,飞奔到门边去,拉开门闩,欣喜地说:“你回——”几名陌生的大汉不怀好意地站在那里。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她想把门关上,对方却抢先一步把门推得更开。 “你是南淮村酒坊的艺妓翡翠儿吧?有人跟我们通风报信,说你人在这村子里。鸨娘可是很生气,你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就私自逃跑喔!”翡翠脸色苍白地后退。 “你、你们是鸨娘的手下?” “对,而且奉鸨娘的请求,要将你带回酒坊。丫头,你没忘记和鸨娘签了卖身契,还要再卖个几年吧?”翡翠儿直摇着头。 “我、我是自由的,我没卖身给她!” “这事儿你得自己回去和她谈,我们只负责把逃跑的女人给捉回去而已。兄弟们,上!”翡翠儿眼看他们拿着绳子要绑人,迅速地转身往后门逃跑。她没命地跑着,知道一旦被那些人逮到,不管自己说破嘴,说她是自由之身,那些人也不会放了她的。她绝不能回去,时候还没到……赤足在田埂中奔跑着,一不小心,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到田里,浑身是泥,狼狈地爬上小路边上时,那些追兵已经将她给团团围住了。“你就安分地跟我们走,不要让爷儿们发火,要不有得你皮肉疼!” “不要过来!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她护着肚皮,深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正罡,她在心中不住呼唤着心爱男人的名字。快点来救救我!“看样子非得给你点颜色,要不你是不知厉害了。” 不要!不要逼我!为了保护孩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织☆☆☆梦☆☆☆方☆☆☆舟☆☆☆ocr☆☆☆喝得烂醉的男人迅速地抬起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客倌,我们要打烊了。”店小二抱歉地说。 迷迷糊糊地点头,钱正罡掏出一把碎银结了账。走出店门口,冷沁的风稍微吹醒了他的醉意。他正要踏上归途,两道身影却在他前方挡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瞧,讶异地说:“师父?!”满头华发、一身白道袍的老人,严厉地一瞪。“钱正罡,从今日起,我宣布将你逐出师门之外,并且永不收钱姓弟子为徒!”“师父!”扑通地跪下,钱正罡痛苦地说:“不肖弟子知错,今日的下场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对师父我不知该怎么赎罪才好,让您如此失望、震怒。””你若有心忏悔,往后一生都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老人苛令。 “师父,您对师兄会不会太凶了点?师兄既然已经知道错了——” “杨果,你不许替他说话!”老人一瞪,教训着自己的弟子说:“当初这蠢货若懂得谨慎,和你一样来找我,由我来处理整件事,便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忘记师父的教诲不打紧,居然还四处藏匿,浪费你我的时间搜找,这些……正罡,你应该不会否认吧?!”男人抬起伏地的头。“师父,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借口可说。但是……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生出来会是……所以我想再等一段日子“胡闹!假如她真是狐妖,你这就叫造孽!”气得抖动着手指,老人破口大骂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乌鸦阵阵不祥的聒噪叫声。“这是?”老人低头掐算指头,大喊一声不妙。“杨果、正罡!速速跟上前来,出事了!”三个男人迅速地拔腿飞奔,几道身影在月光上忽现忽隐。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越过几里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幅惨烈的景象。 尸横遍野还不足以形容。残肢断臂四处都有,红血四洒,令人不敢细看下去……几头黑狼在见到有人闯到的瞬间,立刻逃窜开来。 “这些都是被狼攻击的吗?”杨果诧异地说着,接着他上前半步说:“啊,那儿有个女人——”“慢着!杨果,让师父过去看看。” 浑身浴血的女人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他们师徒三人。她的口角流血,像被人狠狠地揍过;发丝凌乱,像被人狠狠地拖地拽着。她一见到钱正罡,立刻颤抖地说:“我、我们的孩子被他们给杀了……”男人咽下一口气,心疼地缩起脸。“翡翠儿……” “妖孽!这些人都是被你所杀的吗?”白袍老人怒问。 她歪着头。“我?或许是吧?我不记得了……我记得他们又打又踹的,我的孩子死了,死在我的肚子里,所以我好生气、好生气……正罡,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翡翠儿……”男人正想上前去抱住她,却被师父一拳打飞出去。 接着,白袍老人以桃花木剑指着女子说:“你这恶贯满盈的妖物,休想再危害人间!我要一清天罡正义,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中!”“师父!慢着……”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一剑刺中女子的胸口,而她缓缓地倒下。 “不——” 她睁着眼,仰望着星空,原来这就是将死之前的感受。 浑身发冷,好冷、好冷…… 死并不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她竟然被自己所爱的人出卖。他不仅不爱她,也不爱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会找来道士,将她给杀了。她好不甘愿!“翡翠儿?”他抱起她,摇晃着她。 他为什么哭呢?这不都是他要的吗?他一直想杀了她,现在终于成功了。 “我……咳咳……”腥浓的血从身体所有的洞穴流出,她无力地望着心爱的男人,他的脸逐渐被黑暗吞噬。“……不会原……谅……你和你的后代……千千代代……我都要诅咒你……你们将会……”她并没有机会说完它。 白袍老人在她说完之前,已经用木剑砍下她的头颅,永恒地封闭上她的话语。无言的结束,伤痛的结束,遗憾的结束。男人无论如何地有多后悔,命运也不会再回头了。 第九章 钱雨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喃喃地说:“奇怪,按照地址上的路走,怎么就是找不到十三号在哪里呢?”“会不会是我们错过了?”台北的街道就是这样,门牌号码复杂得像迷宫。天晴也跟着搜找着。“要不然我们下车去,边走边找。”“也好。” 钱雨把车子停靠妥当,两个人下车后沿着道路搜找着刘天狮名片上的地址。天气有些阴冷,天晴紧贴着他,眼睛则不住地在周遭扫射,她指着其中一条巷于说:“从那儿进去找看看吧!” 结果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他们立刻就看到那间紧闭着门,宛如谢绝访客似的古朴民宅。这儿的气氛和“花草堂”很类似,不过店主显然已经不再做古董的生意。不论从哪方面看来,它都是间不折不扣的普通民宅。“按电铃吧!” 钱雨听着她的吩咐,按下老旧的对讲机,很快地,里面传出“哪一位”的问话声,于是他报上自己的身份,里面的人并未多说什么,就将大门给打开了。天晴迫不及待地率先跨过门槛,好奇地望着钱雨。“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你真的要这么做?” 一想到那场梦,钱雨就挺不舒服的,更别说还要为那枚翡翠上门求教。依照他的看法,干脆早点把翡翠丢掉算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天晴不让他有机会退缩,推着他往前走说:“来都来了,反正我们又不会被吃掉,有什么好担心的?走吧!””那先讲好。”钱雨讨价还价地瞪着她。“你可不要像上次,我陪你做完实验不打紧,事后还换成我挨骂。我可不想再倒霉一次!”吐吐舌头,天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歹势啦!因为那时候刚从梦中醒来,觉得翡翠儿真是太可怜了,一时脱离不开那个情绪,你又刚好在身边,所以才会朝你发泄……人家后来不是一直跟你道歉了?你还耿耿于怀啊?”还说咧!钱雨觉得自己真冤枉。 观看着那梦境时,其实他还有点怀疑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和天晴清晰的梦相比,他看见的都是些片片断断、模模糊糊的画面。唯一最清楚的,大概就是梦醒之后那种极端不舒服、很难过的余味,勉强要形容,很像是有什么腐臭的东西哽住喉咙一样。后来,天晴把梦境告诉他……外加一堆抗议——“过分、过分!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翡翠儿不过是为求自卫而已,是那些人逼得她不得不那么做的,她也是情有可原啊!那可恶的道长就这样杀了她,太没道理了!还有该死的钱正罡,我真是恨死了!”被打得没头没脑,钱雨只得扣住她的手腕说:“你清醒点,我不是钱正罡,是钱雨,你揍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钱雨,但你也该打!如果那钱正罡是你的祖先,怪不得你们会被翡翠诅咒这么多代!”“那你的意思是我死也活该喽?” “……”天晴小嘴一扁,扑到他怀中痛哭说:“因为她太可怜了嘛!爱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了,连自己的命也……呜哇哇哇!”钱雨无奈地抱着她安慰说:“你的泪腺真发达,就算那些事真的曾经发生过,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再大的冤仇也都该化解了,不是吗?我知道了,我答应你陪你去找刘天狮,如果这样你能气消的话。”“真的?”她抬起小脸。 钱雨苦笑了下。“我也知道人不能太嘴硬,纵使我没看得像你那么清楚,但我不否认你说的梦的场景,有几幕是和我的相吻合。我没办法解释这一切,所以去听听那位刘天狮的说法,就当是我的另类接触喽!”天晴亲吻着他说:“我收回那句男人不是好东西的话,钱雨,你是好人、大好人!”所以,现在这个大好人,正被迫实践自己的诺言,钱雨叹气地跟着天晴穿越过铁门,经过三坪大小的自家花园,来到这间平房的玄关处。里面一位穿着唐装的古怪老人家,已经站在那儿等候着。“进来吧。”老人指着屋内。 “打扰了。” ☆☆☆织☆☆☆梦☆☆☆方☆☆☆舟☆☆☆ocr☆☆☆客厅中摆放着简单的红木家具,墙上是苍劲的字画,而另一个角落则供奉着观音菩萨。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的装潢,首先让钱雨放下心。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华丽的祭坛、夸张的五行八卦阵仗之类的。“喝茶。”老人端出三只杯子,放在他们面前说。 天晴毫不犹豫地拿起茶就喝,但钱雨只是礼貌地碰了碰杯口,又放下。 “刘老先生,我是钱雨,听说您知道有关于我家翡翠的事,所以今天特来拜访。不知道……”老人抬起一手说:“你们前来的目的,我当然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找你们来的。丫头,怎么样?你有继续做有关翡翠的梦吗?”点点头,天晴低下头说:“昨夜,我已经看到翡翠儿被道长除灭的部分。可是我还有些不解,这翡翠怎么会和翡翠儿划上等号的?还有,翡翠儿真的是狐妖吗?我觉得很难置信,他们又没亲眼看到她变身为狐狸,为什么能坚信她是狐狸精?”“你很同情她,是吧?” “当然。”迅速地抬起头,天晴绷着下颚说:“不光是同为女人所以我了解她,而是在做梦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和她不是陌生人,我和她有点什么因缘。我老觉得自己也身在其中,能懂得她每一丝的心情,她真的无意伤害任何人,那是被逼的!”“既然你都知道大概了,我就单刀直入地说重点了。” 老人摸着唇上胡须,悠悠地开口说:“你是杨果的后代,钱雨罡钱正罡的后代,你们会相遇的确不是偶然,都是因为这枚翡翠的关系。不,或许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我的祖先是知名的道祖,后代的我也承袭了他的名号,不过为了表示对先人的敬意,我将刘天师改为刘天狮而已。你们两人的祖先,都曾经人我祖先门下,修道修行。”举起一手,阻止钱雨的反驳疑问,老人又说:“认定我在瞎扯也没关系。我也提不出证据,几百年了……这种东西谁都可以胡诌,是吧?””我相信!”天晴却很快地说:“我第一眼看到您,也不觉得您是外人!”“丫头,你相信直觉是不错,但小心这种性子会被人卖掉。多向这位小哥学习,人心不古,骗子横行,不要太天真了。”指指自己,老人笑说:“我是否为骗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翡翠后来的事吧?”天晴马上点头。“请告诉我,我想知道!” “翡翠是我祖先在埋葬女狐时,为镇住她而放在她身上的。”老人叹息地说:“想那钱正罡也是有情有义的,他最后还是给了翡翠儿一个名分,将她人了钱家的祖厝里,并月吩咐他死后也要和她一起合葬。”“既然如此,那怎么会……”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过程我并不知道,但可猜测个七、八分。约莫是钱家人要迁居台湾时,把先人的遗物也一并带了过来,其中就有那枚翡翠。后代子孙并不知情,自然也不晓得翡翠的邪正。”刘天狮要天晴把翡翠拿出来,放在桌上说:“我也是碰巧遇上,才看出来的。这枚翡翠因为多年与那些怨念相近,被同化了。它将所有的执着都吸了进去,本来长埋地下,若不是接触到外界……本也不会发生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他抬头看着他们两人说:“你们的运气不错,它还没让你们遇上什么悲剧前,便让老头我先收了起来。我开的那间古董店,收的都是这些有因由的东西,普通人根本不会想要。是第六感吧,大多数的人都会觉得那儿阴森,就你这丫头会喜欢上我那儿逛。”“难怪,当初您还说您不想卖那儿的古董……那,为什么要将它们摆出来呢?”“本想或多或少让它们见见阳光,冲冲晦气。”老人摇头说:“但我年纪也大了,镇不住了,只好将店收起来,也把那些东西都送交寺庙供奉去了。我想这枚翡翠,终究还是送进庙里去比较好。我当初以为是翡翠和你有善缘,看来这只是我的错觉,或许是它搞的花样也说不定。”钱雨听他们越说越玄奇,已经很想叫他们别闹了。 “您要把翡翠送到庙里去?”天晴微异。 刘天狮拱起长眉。“丫头,难道你还想要它?” “不是的。”她转头看着钱雨说:“如果你不反对,我想跑一趟你的故乡。”说也奇怪,在知道来龙去脉之后,这想法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她可以听到翡翠在哭泣着,诉说着它想回归的地方。“故乡?难道你是指……”钱雨张大眼。 “钱家的祖厝,就算不行,起码是靠近翡翠儿记忆中的那村落也好。”天晴捧起翡翠说:“现在我即使碰触它,也已经不会再做梦了,我想它也许是甘愿了吧?它想传述的,已经有人了解,那么它最后的心愿,一定是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去,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天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要上哪儿找几百年前的村落?即使是我家的祖厝,从我祖先移居到这儿之后,那儿不知已变动多大了啊!要找,又谈何容易?”钱雨被她打败地说:“居然为了枚翡翠,要去大海捞针吗?”“不行吗?”她失望地垂下双肩。 店主忽然笑了笑。“丫头,你是认真的吗?那,老头我就帮帮你。” “您有法子知道吗?” 老人起身进屋里去,不一会儿捧着一本厚重泛黄的籍册出来,说:”这是很早很早以前,祖先流传下来的。我看看……有了……在这儿,你就到这个地方去吧!这是现在的云南边境,不太好找,但如果是你,或许有办法走到吧。”“这儿是?”一头雾水的天晴,好奇地看着店主。 “据我祖先的记载,是翡翠儿那一族的故乡,你不妨去瞧瞧。” “咦?”难道会是狐精的故乡?她会在那儿看到狐狸精吗?天呀,要是真的有,那会不会变成金氏纪录?!老人看她那模样,呵呵地笑说:“你在想什么,老头我都知道,不过这年头我看是没希望的,那族早就灭绝了吧!””……这么说,以前真的有?”天晴眨眨眼。 “你相信有,它便有。你不相信,它也可以是没有。”老人不再多说地摇摇头道:“这翡翠你是要送回去,或交给我,都由你选择吧。只不过,你们要和我约定一件事。”她和钱雨交换一眼,他们都猜得到老人要说什么。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把在这儿听到的任何事说出去的。其实,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才对。”“像你这样好奇心旺盛的丫头,再多来几个,我就没悠闲日子好过了。”店主哼地应道。“现在我能讲的,也都讲完了,就看你们两个怎么决定。”天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说要送回去,可是她一个人也办不到,如果钱雨愿意陪她就好了。不过看样子是很难了……他那么忙,又从头到尾都反对她为翡翠的事奔走。是不是把翡翠送进寺庙内会比较好呢?钱雨忽然拉着天晴起身说:“翡翠我们带走就是,告辞。” “咦?你不是……” 一路被他带到门外,天晴还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钱雨,你真的愿意带我到翡翠儿的故乡去啊?” 停下脚步,他叹气地说:“我承认自己服了你,如果你非得走一趟那儿才会满意的话,我能放下你不管吗?天涯海角,不管哪里,我都陪你去,这样你总高兴了吧!”“万岁!”地高呼着,天晴抱着他又亲又笑地说:“我就知道我爱上的男人,一定不会是冷酷无情的冷血汉子!钱雨你太棒了!”“我反倒觉得自己的完美形象快被你破坏光,变成妻管严的准会员了。”他自嘲地扬起眉。“不会的!”天晴竖起五指保证说:“你顶多是少了千万的身价,剩下九千万身价,还是一样的抢手货呢!”“可恶!回家去,我要狠狠地在床上赚回那少了的一千万价值!”哈哈哈的笑声中,天晴有预感,他们会很顺利地找到翡翠儿的故乡,送它回归原本所属的地方。翡翠是为此而呼唤她,为此而希望她能了解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我会的,你放心,翡翠儿!她对着天空发誓,不管要跋山或涉水、不管有多远,一定会把翡翠送回原来的故乡。☆☆☆织☆☆☆梦☆☆☆方☆☆☆舟☆☆☆ocr☆☆☆一年后。 a大学附设医院,妇产科手术房门外。 “阿雨,你不要再继续绕来绕去了,看得我头都晕了。”钱母以手帕擦着额头说:“算妈求你,你就坐下来吧!”要钱雨怎么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呢?他心爱的女子正在里面用她的生命搏斗着,如果一不慎,连孩子也……该死!产前安检时,自己每次陪她来,医生都说没什么问题,使他以为生产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岂料到了最后一个月,医生才说婴儿的胎位不正,有难产之虞!那个该死的蒙古大夫!忍不住要骂人的钱雨,想一想又急忙地跟上天祈祷说:不管大夫是不是蒙古来的,总之请让他顺顺利利地为天晴开刀取出胎儿,不论如何,她都得平平安安的!“阿雨!”钱母终于决定亲自把儿子押回座位上,她搭着儿子的肩膀说:“你放心,天上的爷爷和你父亲,还有天晴的爸爸、妈妈,都会保佑她平安无事的。妈知道,像天晴这样的好女孩儿,是不会有问题的!”他当然相信天晴的运气绝对不会出错,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早知道,平日自己就该多烧点香的!“你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只能相信医生了。” 钱母真的觉得儿子变了,当然以前的钱雨不是冷漠无情,只是个不懂得表达自己情感的孩子。可是,自从婚后,他是越来越像个大男孩了,甚至开始会在家人面前说说笑笑,和天晴吵吵闹闹……儿子真是挑了个好媳妇儿啊!和天晴的相遇,不但是钱雨的幸运,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命。她的宝贝媳妇儿,现在已经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她开朗直率的性子,一直像道温暖的阳光一样,把钱家多年来阴霾的气息全都赶跑了。况且现在,她还要为钱家增添新的生力军呢!钱母再次祈祷着,盼望自己的宝贝金孙快点生出来,不要太折腾他身材娇小的母亲,也不要太为难他心脏不强的父亲,让一家人快点面对面团圆吧!当!手术房的红灯终于黯去。 “哇……”地宏亮哭声也随即从打开的手术房门传出来。一名护士小姐取下口罩对着等候已久的众人说:“恭喜你们!钱先生,你太太已经平安地剖腹生下一名健康漂亮的小女婴。等会儿你们就可以到育婴室外面,看看她的模样。”比起那个,钱雨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个,他焦急地问:“我的太太呢?” “钱太太的麻醉还没全退,不过她是醒着的,等一下就会被推出来,送回病房休息了。”谢天谢地,天晴没事了!☆☆☆织☆☆☆梦☆☆☆方☆☆☆舟☆☆☆ocr☆☆☆疲惫得像是打了场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仗,憔悴虚弱的小脸,在被推出手术房之际苍白得不像话。“天晴,你没事吧?”钱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病房内。 “嗯……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很想睡……孩子呢?”她左右瞧着。“你看过了没?”“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婴。”他替她擦着额上的汗水说:“辛苦你了,孩子的妈,谢谢你。”微笑着,天晴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旁边说:“我也-直很想这么叫你……孩子的爸。”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叫,你先睡一下吧,你看起来真惨,好像是战后余生的样子。”“唔……说得好……”她打了个呵欠,缓缓地闭上眼睛,呢哝地说:“医生在替我开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我梦到她来跟我道谢……还说……她已经不再记恨你们……幸好我们去了那一趟……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活得健健康康的……说着说着,她睡着了。 钱雨坐在她的床畔,握着她的小手。虽然她可能听不到,不过他还是回道:“那就不枉费我们跑那一趟了。”这几个月的事,实在发生得太快、太多了,钱雨回想着。 为了爷爷的丧事,如果不在百日内完婚,至少要等上三年才能结婚,于是他不顾常识判断地向天晴求婚。现在真庆幸,当初她有勇气跳下婚姻的圈套,点头答应,要不然……他们的孩子恐怕要变成不名誉的私生子了。趁着结婚度蜜月的名义,他们也去了一趟云南。 路途上发生不少事……其实是很多事,无法一笔道尽。费了很大的工夫找到刘天狮指引的村落——现在称之为某某乡镇时,钱雨的确为那儿的“封闭”感到颇为吃惊。仿佛完全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稀罕的外来人成了被观光的对象,他们当然没在当地找到什么狐狸精,有的是不少肤白发黑的少男、少女。或许是地灵人杰,那儿的孩子们真的非常漂亮。不需赘言,那儿当然没有旅馆,他们借住在据说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中时,顺便问了问有关狐仙的传说。可能是因为经历过文革,当地人对于神怪的故事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他们倒是知道在村子里有座专门祭拜白狐的庙宇。天晴听了之后,决定把翡翠拿去那儿奉献。 钱雨持反对的意见,他认为若是奉献给白狐神,这种贫穷乡村,说不定会有人想拿翡翠去换钱,将翡翠转卖出去也不一定。“如果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翡翠的命运就是要流浪。” 天晴这么说,无视钱雨的反对,隔天真的上那间白狐神庙,要把翡翠放在那儿。可是,还没有进入庙门,他们走在神庙前方的那座拱桥时,天晴一跌倒,失手把翡翠给掉进了当地的大圳中。想来,或许这是翡翠以自己的方式,要回自己的故乡吧!天晴很天真地解决了这桩事,钱雨则觉得好笑。穿凿附会说穿了,不都是人为求心安而做的事吗?这趟旅行与其说是让翡翠回故乡,不如说是让天晴觉得安心的旅行。结果一回到台湾没多久,便发现天晴怀孕了。 短短的一年,从相识、相恋到结婚。坐看着妻子甜美的睡脸,钱雨倾前亲在她的脸颊上。仿佛乘坐云霄飞车般,令人心跳加速的日子迟早会结束,但只要能看着她这可爱的睡脸,他一定会想起两人刚见面时的酸甜回忆。他、她,还有孩子,这个家也会越来越热闹吧!倘若天晴所说的梦是真的,翡翠儿已经了结心愿,不再怨恨着钱家,那么……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完美无瑕的幸福。“好好睡吧,老婆大人。” 他会一直在这儿守着她,等她醒来,然后他会告诉她,他打算替孩子取名为“翡翠”,好纪念他们两个的相识,让翡翠这个名字成为他们最宝贝的回忆,也是真正的“心爱宝贝”的名字。☆☆☆织☆☆☆梦☆☆☆方☆☆☆舟☆☆☆ocr☆☆☆云南,某村落内。 “喂,姐姐!我在河中捞到了这个东西耶!”一名打着亦足的少年,非常兴奋地拿着手中闪闪发亮的绿石头,朝家中-路直奔。“你看,这会是什么啊?” 少女被那美丽的绿色所掳获。“给我看看,好漂亮的石头,这个是……咦?怎么,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少女说着说着,便往地上趴去,忽然发出了鼾声。 “姐姐?姐姐你怎么睡着了呢?” 摇晃着少女的肩膀,怎样都叫不醒少女的弟弟,完全不知道姐姐在梦境中做了什么样的迷梦,只知道她似乎是睡得很熟。“怪事!” 少年厌倦了叫不醒的姐姐,又出门去玩了。 关于翡翠的另一个故事,或许,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