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甜蜜蜜》 楔子 炎热的气温像要把人的大脑都融成乳液状态,更别提涂抹在脸皮上的油膏,搞不好全被晒回到原料状态──油水分离。光是想象自己现在映在别人眼里的模样,要继续站在这颗大太阳底下等人,着实需要一点勇气。项懿萍有些后悔,干么要听好友的劝告,化出这脸绝代妖姬型的大浓妆。 「哎,听我说的准没错!-那张标准好学生的脸蛋引不起男人的兴趣,所以才会屡屡在相亲过后就没下文。我不是要-做狐狸精,起码化点妆,别素着张脸,让人觉得他在和一个书呆子、木头人约会。」 才怪!嘟高嘴,懿萍不禁在心中反驳。至少有那么一次,对方曾表示出那么一点点意思,可是当她一告诉对方自己的工作性质后,不晓得为什么,他就不再打电话来了。「女警」这两个字,对一部分男人来说,似乎是强效的冷却剂,会让他们的动情激素一下子降到负值。 「所以我不是早就告诉过-,别跟对方提-的工作,只要告诉他们-是公务员就好了吗?尤其-还不是交通分队的,而是少年组的,虽然比刑事组要好一点儿啦,但那也不过是好一——而已!谁想娶个成天舞刀弄枪的恰查某啊?」 这更教人不服了。 当然啦,这年头大家都是先认识一下,做做朋友,没有人会一下子就论及婚嫁的。照好友的说法,撒点善意的谎言,给彼此一点熟稔的时间与空间,等到大家的情感有了初步基础后,再坦白也无妨。但,她却无法-同。 讲感情还得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到最后真真假假分不清,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人家谈恋爱,还是在和人家玩勾心斗角?工作上已经得和未成年歹徒绞尽脑汁做心理大战,还得和一帮年轻气盛的青少年较量气势、比拚谁压得过谁了,她可不想连在私生活方面也得耍尽心机。 或许,这就是她在爱情路上不顺遂的主因。 她有自知之明,男女之间的醍醐味就是在那层捉摸不定的薄纱,一如相亲的英文是blinddate(盲目的约会),你应该闭上眼睛&go勇往直前,偏偏她总是张开大眼。距离往往能带给双方一点美感,她却老是一翻两瞪眼地把底牌都掀开了,潇洒满分、女人味不足。 总之,她在相亲时犯了许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错,剩下的全得取决于对方能有多高的接受度,品味是否够特殊。呃,事实显而易见,至今尚未有慧眼独具的男性出现,而自己仍然孤家寡人…… 要是这次再失败,懿萍决定她受够了,她宁愿做个快乐的单身女郎,就让这所爱情大学当掉她的学分,她不念了!话说回来,要是「这次」的相亲对象于十分钟内再不出现,她在这所大学里,将连最后一场考试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要被判出局了。 唔……考虑到目前脸部花掉的油妆有多惨烈,也许那家伙不要现身比较好,起码他不会因为见着未到七月就看到的「怪东西」而吓得心脏病发,让一场相亲变成人命关天的搏命约会,这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懿萍苦中作乐地一笑。 「请问……」 又来了。这些在街头作问卷调查的工读生,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令人敬佩,短短半个小时里,他们就问了不下五次。真可惜,他们不是来向自己搭讪的,倘若自己有这么受到异性欢迎的话,她连作梦也会笑吧! 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说:「抱歉,我不想做什么问卷──」 「……-是项懿萍小姐吗?」 咦?迅速地转身,懿萍看清站在身后男子的瞬间,不禁瞠大一双涂抹着宝蓝色眼影的「艳」瞳。噗!她几乎忍俊不禁地笑场。噢,天啊,她还以为自己今天的模样是场灾难,可是和眼前这家伙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好不好! 粗大的黑框眼镜像是老祖父年代的遗物,三七分的西装头涂满着黏答答的发油,还有下巴上那枚痘痘贴是怎么回事?不仅没能遮掩住旁人好奇的眼光,反倒增添了欲盖弥彰的「笑」果,害得懿萍不禁猜想着底下到底是长了多大的一颗脓痘? 另外,奉劝天下所有缺乏布莱德彼特性感胸膛、俊美长相的男性同胞们,千万别穿粉红色衬衫还打上灰色领带。懿萍同情地看着这名显然很努力地装扮自己,却落得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可怜男子。想必他就是为了弄出这身「漂撇」的打扮,才会迟到的吧? 唉,他们俩还真是惨到深处,凑成双了。 「嗨,我就是项懿萍。你一定是唐家吉吧?很高兴认识你!」基于同病相怜的好感,友善地伸出手,她笑答。 唐家祥不信地瞪着那只柔细白嫩的小手。不应该是这样的!脑子里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着: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要尖叫,又或者是抛下一记不屑的白眼,然后掉头离开啊! 普通的正常女子,在被相亲对象白白放了二十分钟鸽子后,通常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这时候姗姗来迟的竟是一个戴着爆矬眼镜、穿着逊毙西装的鸡肋男,试问还有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少则赏他两枚卫生眼,暴力点的还会踹他两脚,二话不说地结束这场相亲吧! 这女人是脑筋有问题吗? 除非是个饥渴到极点或是想婚想得昏了头的绝望女人,否则谁会对自己扮演的这种呆、愣、蠢到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的王老五有兴趣?害得家祥只差没开口对她说:「-嘛帮帮忙,大小姐!-真想和一个下巴贴着一块手剪胶布,鼻梁架着机车眼镜的家伙,走在路上约会吗?」 挤出一抹抽搐的笑容,家祥耍出第二式贱招,他先在自己掌心上吐了口口水,接着拚命在裤子上擦拭着,确定对方看到自己的动作后,猴急地上前握住那只柔荑,使尽力气上下摇晃说:「很、很高兴认识-!我、我就是唐家吉!对、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临出门前太紧张,狂跑厕所拉肚子!」 好风度小姐,这下要怎么接招咧?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家祥看着这名因为在大太阳底下晒了颇久,有点花容失色的中等美女,期盼她能不负自己期望地快找个台阶,告罪离开。 「哇,那我希望你的肚子现在没事了!」 当,又一记ko直击脑门。家祥咽了咽口水,缩回手。 「棒球赛已经开打十五分钟了,我们若是不想错过太多,最好现在就进去吧!」 她还怕他不够沮丧似的,补充说道。 家祥以为天底下会喜欢看棒球赛的女人是凤毛麟角,才故意挑这个地方碰面的。「-、-不介意陪我看棒球赛吗?我、我是说-要是不想的话,那我也不勉强-陪我看。」 她一脸奇怪地扬扬眉。「你在说笑吧?我可是个超级棒球迷呢!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点了,难道他没告诉你吗?就是那个介绍我们认识的……张什么来着……」 糟了一个大糕!他不想惹她启疑窦,赶紧点头说:「哈、哈哈,是我自己太健忘了!对、对,没错,我知道-喜欢棒球,所以我们才会约在这儿嘛!走、走吧,我们快进去看球赛。」 见她满脸狐疑,家祥心虚地率先往入口冲去,边在心中第一千次地诅咒着自己的臭老哥唐家吉。 要不是昨夜和哥哥们玩撞球时,自己输了一屁股债,他也不会被二哥逼着当「相亲代打者」来还债。二哥已经先声明了,唯有让这位项懿萍小姐主动拒绝与他交往,自己的债才算一笔勾消。所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家祥不知沙盘推演了多少回,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一名女性讨厌自己到极点…… x的!或许他真的太小看女人了。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无法照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去进行? 无论如何,要是不能在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内,让项懿萍对自己产生嫌恶感,自己就得面对亲生哥哥比死神还无情的讨债手腕,家祥一想到那幕景象,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管了,就算得豁出自己的尊严与脸皮,他都务必得办好哥哥所交代的差事,让这场相亲宣告失败、终结、没有下次! 第一章 难得能在正常假日排休,本来礼拜一上班该是神清气爽、精神超high的,不过懿萍刚到办公室,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全身软弱无力地瘫在座位上,懒洋洋地启动电脑,准备打一份还没交出去的暑期实施青春专案报告。 调派到少年队的少年组里都已经三年了,到现在她还是得处理队上大部分的文书工作。虽然小队长一直说这和她的「性别」没有关系,可是她心知肚明组员们十次外出执行任务里头,自己大概只有一次能轮得到机会,这么低%的原因何在。 幸好她天生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喜欢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讨生活,所以到目前为止,她没对大量的文书工作抱怨过,哪怕偶尔也会想做点除了犯罪宣导、报告与排轮值班表以外的事,她还是乖乖地留守办公室,做着上头交代下来的差事。 「小萍萍~~」 蓦地,一双手臂亲热地环住懿萍的脖子。「快、快,快告诉我,怎么样啦?」 听这声音,不消抬头确认长相,她叹息地说:「叶姊,-怎么有办法在一大早就这么精力充沛啊?」 啪!脑门上被轻轻敲了一记。「瞧-这副有气没力的模样,是不是这次又吹了?我就知道!-一定没按照我的劝告,化了妆才出门对吧?我都已经搬出我的全套家当给-用了,-何必省那么点时间、功夫呢?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我们全警分局里最后一个出嫁的老处女喔!」 委屈地摸摸脑门,懿萍眨着无辜的大眼说:「-冤枉我了,叶姊,我都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去做了!妆也化、粉也抹了,与工作相关的事我们也没聊到……是连想聊这个的机会都没有。」 「喔?既然这样,那不就什么问题都没啦!」叶春樱挤眉弄眼地说:「-什么时候要再和他见面啊?」 迟疑地,懿萍讪讪地开口:「嗯……我想大概没有下次了。」 「什么?!-是说-被人家拒绝了吗?」叶春樱闻言立刻卷着隐形衣袖,作势要找人算帐,道:「好哇!我家那口子还跟我打包票,说什么这回绝对没问题,对方的人品、性格定能让-看上眼。想不到那个人居然不长眼睛,拒绝我们大x分局的头号乖乖女!我非得找他问个清楚,看他是有哪里不满!」 「不是啦!叶姊,我没有被他拒绝,只是……唉,这真的很一言难尽耶!」要她形容昨天的那场「灾难」,她还真不知道该由哪里说起。 扣除掉迟到、不合宜的打扮或是笨拙的举止,那人留在她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是他不断地跑厕所。 整场精彩的棒球比赛,确实看得他们两人满身大汗,但不是因为比赛刺激到教人汗水直冒,而是彼此尴尬到飙出糗汗!每次看到他由位子上起身,不等他开口说「抱、抱歉」,她已经万分同情地叫他快去吧。天可怜见,那家伙就是一副坐不住、快拉在裤子上的表情,教人不免怀疑他是真的紧张过度,还是食物中毒。 当他不拉肚子的空档,她很努力地想打开话匣子,无奈对方木讷的反应、结巴的回答,让她有种自己在逼供似的罪恶感,最后只好不再开口,沈默地看完比赛。 或许藏在那身俗气打扮底下的他,其实是个很好的男人。 或许结结巴巴、无法顺畅表达自己想法的他,脑袋里装了很多很棒的好东西。 或许不断跑厕所,代表他的肠胃异常顺畅,吃什么拉什么出来,不会变胖。 然而,就算她可以说出一堆「正面」、「积极」的理由,说服自己唐家吉不是个那么糟糕的对象,她还是没办法克服其中一项致命缺点──整场相亲下来,他至少挖了三次鼻孔! 第一次看到时,她吓了一跳,以为他是不慎被自己撞见,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之后,她发誓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这家伙一点儿也不在乎当众挖鼻孔! 这真是太缺乏常识了!姑且不论这动作卫生不卫生,她的视觉实在无法接受有男人这么缺乏礼貌,居然大剌剌地当着淑女的面挖鼻孔。其他事情好商量,唯独这点她让不了步。 她没把握和这家伙交往之后,要是他又再一次做出这种举动,自己能把持住,不冲动地拿两根筷子插进他的鼻孔里去。 「昨天的约会有那么糟吗?」从懿萍的表情看出些许端倪,叶春樱一脸抱歉地问。 摇摇头,即使自己恭维不了这家伙,她也不想说人坏话。「没啦,我们两个都出了点糗,搞砸了这次的相亲,我想他不会再约我,我也没那个意思再和他出去,就是这样而已。」- 起眼,叶春樱有些不信地问:「-是不是想帮人掩盖什么?要是那家伙对-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吩咐我家的阿娜答好好地教训一下他喔!」 「求-别这么做,叶姊。真的没事,大家只是见个面,看看有没有机会做朋友而已。虽然约会的结果不如预期,但那也不是谁的错啊!-说对不对?」安抚着急性子又脾气暴躁的前辈,懿萍一笑置之地说:「可能是我自己的缘分未到罢了。」 当事人都不愿她出面了,叶春樱再怎么想为这名个性太好欺负的温柔后辈说话,也不可能强出头地帮懿萍前去兴师问罪。她摸摸懿萍的头,安慰道:「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帮-介绍个配得上-,又有眼光的好男人!」 吐吐舌,懿萍敬谢不敏地说:「歹势,叶姊,我想短时间内,还是算了吧。我决定做个自立自强的快乐单身女郎!」 「喂,才相这么几次亲,-就气馁啦?不勇于挑战,幸福是不会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喔!」 「照-这么说,全世界的小孩子都会粉失望,因为他们每年都很期待圣诞老公公耶!」 「没错,如果-是三岁小孩的话,我也不会破坏-的美梦。」 被叶春樱掐了掐鼻子,懿萍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两记搔痒,两人于是打打闹闹了起来。 很不凑巧的,这时小队长走进办公室,一张臭脸立刻拉了下来,斥责道:「-们两个在玩什么?这里可不是学校操场,要是让前来洽公的民众看见,还以为我们警分局里的人都闲闲没事干呢!叶警官,-该回去-的外事组,不要没事跑来干扰我的组员值勤!」 挨了骂的叶春樱,小声地向懿萍道声歉后,脚底抹油地溜了。懿萍只好扛起责任,收敛起笑容,向长官行礼说:「非常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蔡队长。」 「-闲得慌,那我就指派-一项新任务,项警官。」 惨了!看队长不-言笑的正经脸色,就知道他今天的心情很差,希望他不会罚她去扫厕所。懿萍战战兢兢地立正站好,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什么任务?」 「到我办公室来谈。」 呜呜呜~~看样子这回是凶多吉少,有苦头可吃了。 「-知道上个礼拜有一名少年因为吸毒过量而暴毙的事件吧?」当懿萍进入办公室内,小队长眉头深锁,凝重地说。 「我知道。」 新闻媒体也不遗余力地炒作这个事件,质疑目前校园内的毒品问题泛滥的程度,以及校方、家长与警方该为此事件负起的责任。安非他命入侵校园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校园等于是社会的缩影,即使层层地防护着,似乎总是难以避免某些漏洞产生,让毒贩的魔爪乘隙而入。 「虽然我们已经成功地逮到当初贩毒给这名少年的嫌犯,却无法从嫌犯口中挖出幕后的大盘毒枭。要是不能从源头根绝这条管道,光是逮到一个下线,也除不掉毒害这些青少年的黑手,所以……开会讨论后,我们决定派人进驻校园内,从内部去追查有关毒贩的线索。」 这是个好点子,懿萍很高兴终于有人想出个积极的对策来。 「从明天开始,项警官,-不需要到警分局来上班了。」小队长定定地望着她说。 懿萍一惊。「我……被革职了吗?」 「-还听不懂是不是?-要到『正春高中』去,从事卧底的工作。」 呼,太好了,她不是丢掉饭碗……懿萍暗自拍着胸口的同时,不禁纳闷地问道:「但是我没有教职员的资格,这样也能混进去当学校老师吗?」 「谁说-是要以老师的身分去做卧底的?」 「天啊,我是去做工友吗?」 蔡队长做个深呼吸,按压住太阳穴说:「当然是进去做学生啊!不混入学生的族群里,要怎么样才能打探到毒枭的下落?假如老师们有办法从学生们身上获取情报,他们早就告诉我们了!我们已经透过教育局,和『正春高中』的校长达成了秘密协议,他会为-隐瞒真实身分的。刚好趁着本周暑假结束,学校开学,-就以转学生的身分进入有问题的班级,好好地揪出幕后指挥这一切的犯人吧!」 这没搞错吧?! 「小队长,你、你要我装成高中生啊?!」指着自己的鼻子,恐慌地摇着头。「不可能的啦!太勉强了,这又不是在演电影,我都已经二十五岁,高中都毕业七、八年了,怎么可能会像个高中生嘛!」 「因为『-』体弱多病,留级两年,所以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短短五年的差距,-自己想办法掩饰,不管是去剪头发、或是去烫直都行,命-装年轻-就得给我装得像一点,知道没?必要的课本、制服,今天下午会送到分局来,-下午拿到东西后就可以回去打点,做好准备,明天上学去。记住,每天都要跟我报告进度。」蔡队长不给懿萍半点打岔的时间,一长串话不间断地说毕,然后挥挥手要她离开。 垮下肩膀,懿萍脸色微白地走回座位,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欲哭无泪。天啊,她最讨厌的恶梦又回来了!好不容易毕业多年,几乎要忘记以前念书时代的种种悲惨情景了,难道非得再重温一次吗? 可是她也没有勇气冲回到鸭霸上司的办公室里,拍桌子向他呛声说:「老娘死也不做!」 她过年过节、初一十五也没忘记要烧炷香、拜拜菩萨,为什么运气还这么背?谁来教教她该怎么改运吧! 锵、锵、锵的巨大噪音在房内响起,原本睡得四脚朝天的男孩,翻过身去企图用枕头隔离那阵扰人清梦的噪音,可惜他的这点如意算盘,随即被人看穿。唐母毫不留情地持续以锅铲敲击着平底锅,边加上可怕的巨吼:「唐、家、祥!限你三秒钟内起床,不然我就叫人把你踹下床了,听到没有!」 无奈地放弃在梦中与周公棋盘厮杀的乐趣,唐家祥呻吟地说:「妈,-就再让我-个三分钟会怎样?」 「会怎样?」高八度的尖声,登时反击。「你是想在开学第一周就天天迟到是吧?昨天开学典礼你迟到,今天你又要故技重施来这招啊?我可不想让学校老师打电话过来,怀疑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办法让自己的小孩准时起床!你少陷害我这个可怜的老母亲了,快点给我下床!」 不愧是带大三个男孩的母亲,论气势、论音量都非同小可。到今天唐家祥都不明白,身材娇小的母亲大人是怎么练出这种肺活量,让家中的男性成员个个都屈服于她尖锐嗓门底下的? 「我起来了,我醒了啦!」 「那还懒洋洋地坐在那边干什么?去刷牙、洗脸,换好制服后下楼来吃早饭。」临走前,唐母还不忘凶巴巴的一瞪,警告道:「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睡回头觉的话,等会儿我就让你二哥上来叫你!」 很想回一句「我要是坚持不起床,阎王老头都治不了我」,不过家祥还是决定做个聪明人。唐家有个不成文的铁规、不可打破的律法:谁要是忤逆了这屋檐底下掌控厨房大权的独裁者,将被打入第十八层的饥饿地狱,受尽饥肠辘辘、腹虫齐鸣之苦。 搔搔脑袋,抠抠肚皮,扭扭筋骨,磨蹭了两分多钟,他才甘愿离开床铺,走出房间到转角处的共用盥洗室。很不幸地,那儿有位捷足先登的使用者──唐家三兄弟排行老二的家吉,正拿着刮胡刀剃除下颚一夜间冒出头的黑渣。 「呵,看样子今天是老妈获得胜利,你终于准时起床啦?」 将二哥从他独占的洗脸台前挤开,家祥捉起牙刷、牙膏,边和兄长格斗边努力在自己瓷白的牙齿上刷掉累积一整夜的牙菌斑。「偶素给老妈面子。」低头吐出白色泡沫后又说:「你昨晚上不是没回来?今天早上怎么会在家里?」 「笨啊,要是不换掉昨天的衣服,学校里的人不就会知道我去夜游了吗?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所以才说你根本就还是个小鬼,光长身高不长脑袋。」唐家吉摸摸干净的下巴,满意地「揽镜欣赏」中。 「哈!一个在小学教体育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我吗?」咧咧嘴,堵回去。 「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昨天我到学校后,我们教务主任马上过来跟我沟通礼拜天那场相亲,质问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对方兴趣缺缺。我明明告诉过你,要做得漂亮点,让对方自动打退堂鼓,但不要怪罪到我头上的!所以,赌债一笔勾消的事不算数了,你还是欠我三千。」家吉贼兮兮地笑道。 「哪有这种事的!」 操!他老命都豁出去了,就为了演一个超级「俗辣」、「烂咖」、「倒尽女人胃口的二百五」,亏他装得那么像,总算骗倒那个脾气超好的可怜女人。结果到头来,全是白工啊?家祥不服气地随手拿起毛巾胡乱擦把脸,追着二哥到饭厅。 「喂,唐家吉你还是个人的话,就不可以乱反悔!你知道那天我有多辛苦吗?你以为能让那个女人放弃是件容易的事啊?当初我们都说好的,现在你却鸡蛋里挑骨头,舍不得那三千块,故意找我碴,太卑鄙了吧!」 唐家吉拉开椅子,坐进老位子。「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卑鄙的,是你没把事情办好先,怎能怪我破坏约定呢?就像我付钱要你买青葱回来,你却拿大蒜来交差了事一样,我当然可以不认帐喽!」 「大哥,你评评理!二哥耍诈!那天他说我帮他去相亲就能抵债的,我都做了,现在他却翻脸不认人了!」眼看这厢争理无效,家祥立即寻求外力的协助。 早早就坐在餐桌旁边用餐的斯文眼镜男──唐氏长子家真淡淡地扬扬眉。「你是在寻求法律方面的见解吗?你要委托我居间协商此项契约纠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先支付我钟点费,我就会提出我的专业意见。」 家祥一咂舌。「算了,我穷得都快被鬼捉去凑数了,请不起你这位大律师。」 「大哥,那我委托你好了!」唐家吉逮到机会说。「要是我能拿到三千块,我们就三七分帐。」 「……五五分帐。」 「你还真够抠的,连这种黑心钱也要赚?好吧,五五分就五五分,总比一毛都没有划算!」 x的!身为么子就是这么倒楣,永远被两名兄长踩在脚底下,耍着玩。家祥眼看他们两人搞起联合阵线,心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没戏唱,因此自暴自弃地说:「好啦、好啦,不然我自己折衷,给你一千五总行了吧?臭老哥!」 「不行,我起码要拿两千回来。」 家祥瞪大眼。「你跟大哥对帐分,也才一千五而已,凭什么我就要给你两千?」 「因为……」唐家长子再次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刚刚已经口头约定好要把case交给我了,现在若要取消这项约定的话,我应该分得一千元的取消费用。」 「虾咪?!」家祥与家吉异口同声地嚷道。 家真浅浅微笑着。「这是给你们俩一个好的教训,在一名律师面前轻易做出承诺,说不定会让你损失些什么。」 「我靠北……走!」唐家吉瞪大两眼。「这样你也能拗到钱?算你狠!」 「或许这就是人们该努力用功读书的好理由,有本事你也可以去考张律师执照,我乐见其成。」唐家真微笑道。 默默地与二哥对看一眼,家祥摇摇头。自己大概再磨练个一百年,也磨练不出像大哥这种黑心肠,竟能隔岸观虎斗,还不忘坐收渔翁之利,好处全被占光了。仔细想想,律师这一行,不就是「庄家通吃」、「稳赚不赔」的吗? 「你们几个还不赶快吃饭,在那边聊什么?错过上课、上班的时间,不要紧是吧?」唐母从厨房探头出来,一句话就让他们兄弟放下争端,吃饭的吃饭、换衣服的换衣服去。 这是今天与过去十七年人生中的每个早晨所上演的大同小异场景,同样结束在三兄弟们的唇枪舌剑与母亲的铁铲仲裁间。 「哟,天要落下红雨喽!迟到大王今天怎么不迟到啦?」 从背后勾住家祥脖子的家伙,是不请自来的跟班阿华。人挺不赖的,就是脑袋少根筋,不懂得怎么看人脸色,或许也就是因为他够粗线条,所以才有办法待在家祥身边吧!家祥在校内和家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在校内他可是一跺脚就可以撼动地面,让很多家伙吓得魂飞魄散的铁铮铮硬汉、众所周知的厉害角色。 但他不搞小团体、组什么帮派、不主动找人打架闹事(除非对方先挑衅、惹火他),也看不起恃强凌弱搞勒索、欺负把戏的无聊家伙,所以校内对他的印象与其说是不良学生,更接近荒野一匹狼。虽然会让老师们头痛,但还不至于让他们神经衰弱到挂病号、罹患胃溃疡。 而阿华在大家眼中,就是野狼旁边的豺,专门抢食一点剩下的好处。其实一个口袋空空的平凡高中生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处」分给他?顶多就是把妹容易些、出外有人罩而已。 「我没迟到,你不爽是不是?」撇撇嘴,家祥——地反问道。 换成别人早就看出家祥今早「诸事不顺」,不想扫到「风台尾」的人,早已识相地靠边闪了,但白目男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地回道:「没啊,只是没看到你大战风纪委员的场面,有点遗憾而已。上学期你留下辉煌的纪录,68胜11败,大家都在赌你本学期能不能更上层楼,往100胜前进呢!」 无聊!家祥将书包反背在身后,两手插在裤袋里,懒得理他,大步走进校门。 「唐家祥,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埋伏在校门旁的两名女学生冲上前,其中一名手臂上套着「风纪委员」臂章的,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说- 起眼,家祥瞪着那只手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掏着口袋。「喏,拿去。」 接获战利品,女学生双眼发亮,异常亢奋地打开学生证,朝着「迟到章」哈哈热气,正要往上头盖下去的时候── 家祥懒懒地把戴着手表的右手腕举到她的鼻头前。「喂,看清楚一点,老子今天没迟到好不好!」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没迟到!」女学生瞪大眼睛,再凑近指针仔细确认。 阿华笑嘻嘻地说:「系金a!今天家祥老大真的没迟到啦!-自己听,上课钟声都还没有响咧!」 将学生证从她手中抽回来,轮到家祥露出得意的笑。「我知道-哈我哈很久了,陈霉女。下次试着给我一封情书,而不是给我一个迟到章,我会更高兴的,掰啦!」 丢下满面通红的女学生,扬长而去。 真爽!原来不迟到还是能遇到一点好事的。瞧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再固执地找自己麻烦了。心情转好的家祥,晃到了三年七班的教室里,等着迎接早自习的钟声响起。 「正春高中」的校长室内。 「项警官,我对-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能顺利地揪出那些残害我学生的坏蛋,将他们关进监牢里永不释放。」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女校长,拱着双手搁在大办公桌上说。 「曹校长,我向-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这么做。」穿着一身白色上衣、鸭绿与浅咖啡混色的格子百褶及膝裙,加上懿萍刻意剪短至耳下五公分左右的头发,她希望这样能让自己这位「超龄」转学生,够格融入校园内。 「我在教育界也将近二十五年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我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豪,期盼我所带出来的每位学生,都能在步出校门后,成为一名对社会有贡献的良好公民。可是上学期所发生的『廖进兴事件』,已经在我的生涯中留下永恒而不可抹煞的污点,我真的无法想象本校内竟有学生因为滥用毒品而死亡。无论我被记过或处分,都不及我内心懊悔与痛苦的万分之一,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所以……-或-的同仁们在调查时,需要任何协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这是我义不容辞、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谢谢,曹校长,有您做后盾,我们一定能在下一个不幸发生前,及时阻止它的。」懿萍的表情虽然一本正经,不过内心里却已经叫苦连天了。她最不拿手的就是打官腔,说这些「一定」、「绝对」之类的话。因为很多事都得去试试,才会明白里头有什么困难,事情都没开始进行,就要先给予承诺,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叩叩!有人敲了敲校长室,门打开。「曹校长,听说-在找我?」 「黄老师,这位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转学生项同学。项『同学』,这位是-将要转过去就读的班级──三年七班的班导师,他会带-到班上,将-介绍给其他同学。欢迎加入『正春高中』的大家庭,希望-能在这边度过愉快的高中生生活。」曹校长起身,拉起懿萍的手,带她来到黄姓男老师面前说:「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黄老师。」 「是的,校长-好,项同学。」男老师亲切地一笑。「我们现在就到教室去吧!-的书包提得动吗?要不要我帮-?」 「谢谢,我可以自己拿。」 虽然校方认为此次的事件,是学生带坏学生,与校务、教务人员无关,不过在懿萍所进行的调查里头,是包括了所有校内人士。办案本来就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纵使校方不愿承认这个可能性,但身为执法人员的她却不能如此的乐观。老师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不能排除他们有犯罪的嫌疑。 进行这种卧底调查工作的时候,懿萍最感无奈的,便是困于职责所在,她必须怀疑每个人,将每个人都视为潜在的犯罪者。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能将那人排除在外,否则她不能轻易地信任谁……或许目前看来,这名男老师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她还是得「持续」观察对方的言行。 常听刑事组的同事在聊,看多了各式各样的犯罪者之后,很容易让人失去对「人性本善」的信心。无论是血缘浓不浓、爱情深不深、关系有没有,都无关乎犯罪者的犯行理由。子杀父、母杀子或夫妻相残、路人互砍,都曾经发生过,未来也不会消失,因此最后归纳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没有「不可能是」的犯人,只有「可能不是」的犯人。 唉,说不定,刑事组里婚姻不顺遂的比例居他们分局之冠,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无法轻易相信、信赖他人,又要怎么相信爱情或婚姻呢? 「项同学,-之前因为生病的关系,有两年的时间待在医院里是吗?不过我看-一点儿都不像是十九岁的样子呢!」 懿萍吓一大跳,赶紧用双手掩住脸颊,装出格格的傻笑说:「哈、哈哈,我天生脸就比较臭老一点嘛!」 男班导直摇头。「不、不会,我是说-看起来和其他同学差不多,所以-不要介意自己年长两岁的事,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吧!如果-不想要我告诉其他同学关于-年龄的事,等一下介绍的时候,我就不讲。」 老天,原来是自己在作贼心虚啊!懿萍喘了口大气,感谢男班导没看出自己的实际年龄,顺便赞美昨天晚上敷的特效面膜,果真如广告词所说的,让她看起来永远都是二十岁。 「我不在乎这个啦,谢谢老师。」 男老师点点头,指着教室门口说:「我们到了,-先在门边等一下。」 「好。」装乖地一颔首,懿萍的眼睛溜向教室内。 「正春高中」和一般公立高中没啥不同,与以前她所就读的女校相比,校舍新颖了点、学生看起来较为活泼,老师在讲台上说话,底下的学生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似乎不怎么专注于讲台上的发言。 对懿萍来说,最新鲜的一点就是在同一间教室里有男学生在里头,而且这个班上的男女生很自然地混坐在一起,没有她想象的那种「壁垒分明」的状况呢!兴趣盎然地观察着班上学生的互动,懿萍的眼睛游移到教室后方,突然啪地睁大双眼。 咦?那名坐在靠窗位子的男学生,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对方单手支颐、侧脸看着窗外,坐在离教室门口最远的位置,表情酷酷的,彷佛自己一个人囚禁在玄幻天地里,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懿萍怎么看,就觉得他高挺的鼻梁、方正的下颚与那道粗密剑眉很像是对,就是礼拜天和自己约会的家伙──唐家吉! 太像了,只要在他的脸上架副黑框眼镜,再把头发弄回三七分、下巴贴块胶布,他和「唐家吉」就会像是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复制品!但……这应该不可能吧?叶姊再怎么爱开玩笑,也不会叫一个高中生来和她相亲啊! 「……现在我要介绍一名新来的转学生。项同学,请-过来这边。」 懿萍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她快步走到讲台前方,听着老师向全班同学介绍她的名字,并要求她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项懿萍──」 咚!有人唰地站起来,且因弄倒椅子而发出偌大的响声。「-、-怎么会在这里?!」 懿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指控」自己的男生──正是方才令她陷入一阵五里雾中的「唐家吉复制男」! 「唐家祥,你和项同学是旧识吗?」男班导好奇地问道。 「她明明是──」 要命!不管他是唐家吉还是唐家祥,她当下的首要目标是先保住自己的身分不曝光,于是她大喊着:「家祥!这么巧,你也读这间学校啊?我都不知道耶!」 拜托你,可千万别拆我的台啊,唐某某! 第二章 第一节课的下课钟声一响,家祥便火速地由后门离开教室,直接冲往学校电脑中心的机房。靠着电脑社社长的特权,他手上有把机房的钥匙,每次想跷课的时候,他就会溜到这儿,既安静、不怕被抓包、又有冷气可吹,可说是再棒不过的天堂。 打开门的瞬间,阵阵透心凉的冷风驱离一身的暑气,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享受这股清爽。 其实校内的每间教室也都有安装冷气,可是为了节省能源的狗屁理由,校长规定只有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气温超过三十四度时,才能打开冷气。爱护地球是很重要没错,可是家祥认为待在「烤箱」里头上课,不仅会降低学习效果,还白白浪费了老师们的薪水,他不相信在那种昏昏欲睡的状况下,有谁能听得进「微积分解析」或「之乎者也」。 因小失大,不是笨是什么?依家祥看,根本是学校穷得付不出电费,才会拿「环保」当借口啦! 随便拿几张印资料用的报表纸铺在地上,家祥打算给它睡上一堂课,反正教国文的王老头最会找他碴,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他越少待在教室里,他们就越不会让双方的日子难过。 「啊哈,被我找到了吧!家祥老大。」 回头,瞧见阿华那张圆圆脸从门后探进来,家祥一抿嘴。「找我又没奖金,你没事做可以去厕所撇条,少烦我!」 「别这样,要找你的人又不是我,我是帮个忙,带你的『老朋友』过来而已。」阿华笑嘻嘻地闪开,让站在身后的女子现身。 一见到那张对许多人而言是「可爱」,可对他却是「可怕」的脸庞,家祥不禁在内心呻吟着:死阿华!你这个脑残兼智障的家伙,谁要你多管闲事啊!逃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被逼供,你还把审问官带到我面前! 这个名叫项懿萍的女人,已经可以改名为他人生中的「项恶梦」、「项阴魂」了。 「谢谢你,阿华同学。」 十七岁的少年眼中,只要是稍具点姿色、稍懂得散发女人味的,连母猪都能赛貂婵。 况且……家祥悻悻地看着平常讲话不亚于自己粗鲁的家伙,正红着脸向那一脸温柔甜笑的冒牌女高中生说:「不、不会,-不用跟我谢谢啦!往后要是有什么事或有麻烦,-尽管来找我没关系。」要令一个根本不知道成年女性的手腕有多高明、对妩媚两字没有免疫力的青涩高中生三两下就拜倒在她的百褶裙下,绝非难事。 「好,那我们教室见。」 巧妙的一句话,让阿华高高兴兴地点头、挥手离开。家祥挑高眉,等她把门关上,两人独处后,先下手为强地说道:「-来是想兴师问罪的话,我可先声明,-该算帐的对象是我老哥,不是我!」 她心形脸蛋上的墨黑双瞳眨了眨,唇弯弯地漾出新月笑容。「所以……那天和我相亲的人是你,唐家祥。你所假装的『唐家吉』这号人物,是你哥哥喽?」 「就是这么回事。」既已东窗事发,索性爽快地招认了。家祥讨厌不干不脆,多增麻烦。 「……」细细的柳眉绞在一块儿,愠怒的情绪宛如濒临溃堤危机,可是她作了好几次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家祥有点儿讶异,他以为女性的情绪控管(=eq)都很糟糕,想不到项懿萍倒是里面的「例外」,她居然没当场发飙。再不然,就是她不想在十七岁的男孩子面前,露出二十五岁女人歇斯底里的模样吧? 如此一来,倒显得他像个小混帐,不但做错事还理直气壮,有欺负老实人之嫌。 「我说唐小弟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哥哥唐家吉不想相亲却不直接拒绝,而要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找你做代打吗?」 「叫我小弟弟是刻意要侮辱我吗?」 「不,这是礼貌。我若要侮辱你,会说小『弟弟』,而不是『小』弟弟,重音放的位置不一样,ok?我想我还没机会拜见你的小弟弟,所以你不必这么紧张。」她啼笑皆非地翻翻白眼。「真不晓得男人为什么从三岁到八十岁,都那么在乎弟弟是大还是小,明明医生再三强调过它绝不影响功能性的。」 家祥一瞪。「等-明白这问题后,或许-就不需靠相亲,也能把自己嫁出去了!」 她难以置信地张大嘴,摊开手。「你该庆幸我把你当成弟弟看,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对我这么说,我会让他吃尽苦头的。」 「是喔?凭-的绣花拳、萝卜腿?」蔑视地一瞄。 项懿萍一抿嘴,挑挑眉,左瞧右看地相中搁在电脑中心角落地板上的废弃机壳。她走过去,清清喉咙,然后举高那片方形铁壳,像在表演魔术一样地抛高,并且在它坠下的时候,用力挥出拳头。 「磅啷」的一声,撞向墙壁的机壳一边已经凹陷下去。 这一幕看得家祥目不转睛。 她吹吹两边的拳头,像只温柔无害的小兔子般微笑说:「我是个很好讲话的人,不喜欢乱发脾气,可是在需要我用拳头的场合,我可以跟你保证,它绝对不会是花拳绣腿,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女警的?」 哇靠!家祥凝视着那不成形的机壳。真的假的,在那张混世欺人的babyface底下,竟藏着神力女超人等级的怪力吗? 「现在,请问你可以诚实地回答我,先前我所问的问题了没?」 家祥撇撇唇。「先说清楚,我不是因为怕了-才回-的话-真要知道我老哥这么做的理由,去问他最快,我哪知道那个猪头在想什么?搞不好是盛情难却,搞不好是不想让他自己淫乱的私生活曝了光。唉,-该感谢那天和-相亲的是我,不是我老哥,否则我敢跟-赌,-家里的内裤肯定会少一条!」 「什么?!」她一脸错愕兼不解。 「-听不懂啊?真是,都几岁了还这么天真!」家祥逮到机会亏她一句,报复先前被她当成小鬼看待的耻辱。 「我的内裤和这个话题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促狭一笑。「我老哥有种根特殊的兴趣,算得上有点变态。他最喜欢撕破人家的内裤,如果你们一拍即合,当天就上床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说有没有关系啊?」 她合上嘴巴两秒钟,说了很中肯的评语。「他应该被捉进牢里关起来。」 家祥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我很想说我举双手赞成-将他逮捕,不过很遗憾的,那些女人并不介意他那么做。」 「你骗人!」她一口咬定。 「没有。句句属实。我哥称它为小小的情趣,他说女人都很喜欢在那种激情之下,男人所做出疯狂、火热的举动。他的论调是,一旦办完事,女人从激情中恢复理智,整理好衣物,却得下半身凉飕飕地回家……」耸耸肩,家祥说:「well,女人永远不会忘记一名让-尝到那种羞涩又火辣的甜蜜记忆的男人,这是出自我老哥之口。」- 起眼,她十足怀疑且毫不掩饰她的怀疑。「你老哥都和什么样的女子交往?怎么我听起来好像是来自外太空的。」 「她们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哥不是那种会把女人带回家的人,他只要达阵成功就会对那个女人失了兴趣,是个标准的上了床就说掰掰的花花公子。」家祥自己都懒得去算老哥有过几个女人。 「……他想必是掩饰得很好。我想叶姊绝对不知道她阿娜答所介绍的,是这样的一号人物。」她的语气中有丝震撼。 警觉地竖起耳朵,家祥疑心地问:「-不会告诉谁,我哥找人代打相亲吧?-要是说出去,传到我哥耳中的话,我就死定了。」 此时,她唇畔漾出了个贼贼的甜笑。「你不希望我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那么我有个交换条件。」 干么?想勒索啊?家祥还以为她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女人──题外话:这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甭想要威胁我,门儿都没有!」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哈哈,你想我能从你身上威胁到什么?金钱?名誉?一个高中生身上能有几分钱?有什么能让你损失不起的名誉?放心吧,我不会妄想要跟你予取予求的。我只要求你不要说出我的秘密,而我也不会透露你的秘密,这听来很公平吧?」 秘密……对喔,他怎么没想到,眼前的女人乔装成高中生混进来,总不会毫无目的吧?他本来对此事没什么兴趣的,但既然人家都自动送上门了,不问白不问,顺便可以弄清楚她会待在学校里头多久,视答案来决定这件事会是场短暂风暴或是长期抗战喽! 「-刚刚好像讲到女警两个字……我没听错吧?一名女警跑来我们学校装成高中生,内情并不单纯喔!」 她小脸唰地雪白,双手-住自己的嘴巴,拚命地摇头。 「装哑巴、比手画脚,想否认一切已经太慢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明明就说自己是女警。」印象中,老哥有提过她是公务员,那时候他还误以为她是区公所或税捐机关的人,结果真是教人吃惊。若是她先前没有露那一手的话,他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啊,上课钟响了,我得回去上课!」 「拜托,钟响都过去十分钟了,-这借口也太牵强了。」双手抱胸,家祥故意挡住她的去路说:「让我猜猜,-到这里该不会和上学期末,廖进兴吸安猝死的事有关吧?警方派-混进学生内调查,是这样对吧?」 沈默片刻后,迟疑的表情一转为严肃,她抬眼看他。「那么你对这件事又有多少了解?你们学生之间难道都不知道他有吸食安非他命的习惯吗?校内其他学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类的消息?」 这叫间接承认吗?家祥扯唇道:「若有任何我能说的,早八百年前我就说了。在校内我虽然没有什么亲密到无所不谈的朋友,可是也没有恨到希望他死的仇人。看到有人死掉,而我又知道导致他死亡的人是谁,我会说出来的。毕竟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她没有表示「相信」或「不相信」他的话,家祥猜测她大概还在评估自己的「可信度」吧?她怎么想无所谓,他知道自己不是「犯人」就好。 「我要求你的,只有一点──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真实年龄、身分。需要调查的事,我自己会去调查。」 看样子,这对她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毕竟她没有全盘否认,就代表她未把他当成「警戒」人物之一。是说……家祥见到她「公事公办」的脸孔,不得不承认她虽身为女人,却很帅气。知道自己要从事什么,并全心为此而付出,这好像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逊。他的旧观念里,总认为凡事认真、全力以赴的人,都是死脑筋的蠢蛋,可是项懿萍看来一点儿也不蠢,反倒还很威风。 ……与她那可爱、柔媚的外貌截然不同,内在的成熟酿出一股独特的魅力- 那间,家祥顿感屈居下风。不知在她这样的成年女性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模样呢?不懂事、没目标、跷课且不负责任,连念书这种本分都没守好的毛头小伙子?或更糟糕的,是嚣张、-屁的死小孩一个? x的,我管他妈……妈的怎么想?给她留好印象或坏印象,对我根本没差! 嘴硬的家祥还不明白这种挥之不去的挫折感,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判断力,接下来他才会提出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烂点子── 「我想我们应该一起行动。」 说出口的一刻,家祥有撞墙的冲动,气自己为了证明「我绝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小弟弟」,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一笑。「『我想』那没有必要。」 看她毫不考虑自己能否帮得上忙,再次让家祥错失了收回自己「蠢话」的机会。他——地瞄着她说:「噢,-就这么相信我不会背着-到处和人家说-的身分?-和我一起行动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会走漏-的秘密。」 困惑的薄雾蒙上她杏黑的双瞳,微歪着脑袋,项懿萍打量着他,说:「我不懂,先前你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是什么让你突然转变了?」 啧!年纪大的女人都这么难搞吗?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孩子才不会想这么多。家祥耳根发热地说:「我也要监视-啊!-不会想偷偷跟我哥泄密吧?」 「哈啊?」她啼笑皆非的摇摇头。「我连你哥的电话都没有,再说听了你所形容的那些事后,我实在没什么意愿和一个专门与外星来的女人沟通的男人对话。」 「不管,总之我坚持我们要一起行动!」家祥利用「年纪小」的特权,尽耍无赖。 「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的。」 「-愿意让我跟的话,我可以做得到!」 「然后让你的家人控告我诱拐未成年少年吗?」她歪嘴挑眉,做个鬼脸。 家祥不懂自己哪来的「执着」,但他就是赖定她了。 「我已经答应-的交换条件,不把-的秘密说出去了,轮到我开个条件不为过吧?刚刚-在讲台前,不是唱独脚戏,装作我们是一对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可是到小学毕业后便失散了吗?既然我没当场揭穿-,现在我们就继续扮演下去,让每个人都以为我们旧情复燃,顺理成章地手牵手,乔装成一对情侣吧!这样既合情合理,也更方便-在校内进行调查,没人会怀疑-是女警或年纪根本不是二十岁的。」 她面露难色地咬着下唇,备受困扰的小脸述说着内心的激烈挣扎。 与项懿萍相亲的时候,他脑子里净忙着想该怎么做才能让她讨厌他到极点,因此并没有多去注意当天她那埋在半瓦解、半融化的浓妆下的五官有多精细,皮肤有多白皙。 如今仔细一瞧,她的脸就像是精细的搪瓷娃娃般,可惜小巧的鼻头有点圆扁,两颗突出的虎牙破坏了她漂亮的唇形,不然她就可以从「中等」的国民美女,升级到「超」可爱级的偶像美女了。 那张「超龄」(超级不符合应有年龄)的脸皮,散发着珍珠般细致的光泽,浅牛奶色的肤质也令人好奇,不知道那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是像豆腐一样滑软,或是如同果冻般有弹性? 但他很确定,像这样脂粉未施的纯净模样更适合她。在这么棒的皮肤扑上粉,她在想什么呀?禁不住诱惑,家祥不自觉地抬高一手,霍地,她同时扬起低垂的脑袋瓜子,吓他一大跳。 她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吓到你啦?有蟑螂吗?」 是啊,好大一只「心虚」的蟑螂。「没、没什么!-决定怎么样?」 成功被他移开焦点的她,叹气说:「身为应该保护未成年者的少年组警官,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失望地掀起两道浓眉,家祥正欲大加反驳,她立即举手示意他先别打断,继续说:「但是让你把我的身分曝光的话,确实会坏了大计。我能折衷的部分,就是你必须一切听我的,由我作主,我命令你不能听、不能做、不能接近的人事物,你就要保持距离,不涉入我的工作。只要你打破这规矩,那我们的协商将会归零,各自看着办。」 家祥连考虑的时间都不必。「成交,我答应。」 项懿萍表情是无奈与怀疑各半。「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喽,唐家ㄐ……祥。」 「-不会的。」 这个班级的学生因为采取常态分班的关系,因此班上什么样的学生都有:利用课堂时间猛做补习班课业的死读书型、桌上竖起课本不听课,反而顾着照镜子的自恋型、到完全不专心、打瞌睡、聊天的。懿萍利用上课时间观察每个学生的状况,到目前为止,在这些「同学」身上,她没看到什么不同于时下青少年的举措,因此很难想象里面或许有个学生,是与外面毒枭有所联系的小盘,贩卖毒品给自己的同学获取利益。 根据师长们的描述,成绩优秀的廖进兴生活圈子很单纯,严格的家长每日会亲自开车送他上、下课,在校内与同学互动不多,没参加任何社团。个性内向、寡言、在班上不起眼,下课时间经常都是在k书,很少看到他和哪些同学混在一起。 从他每日的活动范围,首先就可剔除掉校外人士引他吸毒的可能。望子成龙的廖家双亲允许儿子逗留外出的机会,只有每周三次、两小时的补习班上课时段,小队长也已经派了另外一组人马到补习班内去调查了。 但嫌疑最大的,仍旧是与廖进兴相处时间最长的校内师生…… 懿萍边思考着该从哪里进行调查,边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上随手画着圈叉,假装自己有在上课的样子,这时放在裙子口袋里的静音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取出手机,观看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是唐家祥传了封简讯给她。 她稍微转过头去,瞄瞄靠坐在窗边的大男孩,接着好笑地发现他做作地把脸转向窗外,故意不让他们有视线相交的机会。懿萍不知道他在耍什么神秘,有什么问题不能下课后再说,却玩这种孩子气的把戏? ……-忘了吗?因为他正是个大孩子! 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件事实,懿萍叹口气。一想到自己星期天约会的对象,原来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她竟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真相,这可不是一个糗字能形容的。她只能说服自己,那天天气太热,他又佯装得很古怪,想当然耳,她全副的注意力都被他诡异的言行举止给拉去了,没有多少空间留给她去异想天开地研究对方真实的年龄究竟是二十五还是十五! 再说,懿萍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唐家祥虽然是十七岁,可是他强壮结实的高大体格,已经和普通的成年男性没两样,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吧,来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懿萍开启讯息匣。 (要是犯人找不到,-要跟我们念到毕业吗?) 标准的小鬼头逻辑。懿萍一笑,回他简讯道:当然不会。 不一会儿。 (期限多久?假使-没捉到犯人,会被开除吗?) 想了想,懿萍答复: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就是好奇不行喔?) 被任性弟弟撒娇就是这种感觉吧?懿萍家里没有弟弟,已婚的两个哥哥早就搬出家里,唯一的一个妹妹又比懿萍还要能干、可靠,因此她一直希望能有个可爱的弟弟对自己撒撒娇,感觉像养了只可爱的小宠物般,心头会暖暖的、甜甜的,窝到心坎里。 她微笑着,按下手机按键: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大人的世界有很多复杂的因素会左右发展的。 (大人就了不起吗?) 唉,看样子唐家祥就算是宠物,也会是只不可爱的小宠物……懿萍删掉讯息。 (不理我喔?) 懿萍挑挑眉,决定负起年长者的责任,好好地教育他。她一字字地按下:你有时间多管闲事,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课业上,好好地听课怎么样? 正要传送出去,身后有人冷不防地伸手抽走了她的手机。懿萍瞠目结舌地回头一看,只见这堂英文课的年轻女老师,一脸不屑地说:「我看真正该专心上课的人,是-吧,新来的同学。站起来,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要好好地记下-的大名!」 噢,不会吧!懿萍想起过去的回忆。以前在校内就很倒楣,明明班上不只她一人在看课外读物,偏偏老师捉到的都是她。还有被点名上台写解题法、造例句等等,好事轮不到,坏事她一定有分。这也是当年她拚命想快点长大,期盼能早一天甩脱悲惨高中生活的主因之一。 慢吞吞地起身,报出自己的名字。这时班上三十多双眼睛,纷纷照过来看热闹,懿萍怀疑自己天生和「高中」这两个字相克。 「转学到这儿才一天,就忙着传简讯给谁?」女老师看着手机上的号码。 喀啦,教室最后方的唐家祥,主动站起来自首。「是我先传给她的,-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 一个学生也就罢了,想不到还有另外一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英文老师脸上无光地说:「你们两个竟然在课堂上做这种事?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要好又不想上课,那就相亲相爱地站到走廊上去,好好地反省一下吧!」 四周传来稀稀落落的笑,都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还要被罚站,让这些同学觉得很有趣,但是被罚站的当事人可是一脸无奈。尤其是懿萍,她是很想打入这群高中生的圈子没错,可没想到代价是要被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同辈──这名相当生气的女老师,当成「小孩子」般对待。 唐家祥非常干脆地离开座位,满不在乎地走到懿萍身边,一派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一些喜欢闹的男同学,立即起哄地嚷着:「哇,恩爱的小俩口!」、「祝你们永浴爱河!」、「哟!老公老婆!」,口哨声加上鼓噪的声音,沿路一直送他们到门外。人的年纪一大,脸皮也跟着厚了,懿萍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十七岁,否则她天生的薄脸皮可能会因为充血过度而爆开。 「我很聪明吧?就告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一走出教室门外,男孩骄傲得像是击败同伴,获得胜利的公孔雀,摇着年轻帅气的尾巴(→肩膀),迫不及待地炫耀。 懿萍很努力地想理解。「你是说……我们罚站,对我有帮助?难不成站在这走廊上,我便能找到嫌疑犯?可是我眼前所见,除了你以外,只有墙壁啊!」 「哎,欢迎来到墙壁谋杀案拍摄现场……」他幽她一默地说完后,拍着额头道:「-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的用心呢?亏我这么煞费苦心地,想不落痕迹地帮-打开那道门,而-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我是没有感觉。」这个脑筋急转弯也太难猜了。 他夸张地作势要撞墙,连连回眸看了她两次,懿萍不得不抿嘴忍住笑,这小子的花样真够多了。 「好、好,算我愚笨好了,你别忙着撞墙,先帮助我参透你的玄机吧!」 脸上写着「这还差不多」,男孩得意洋洋地说:「-想从大家口中问出线索,那就得先打开同学们的心门,没有个几天功夫,一个转学生能轻易被大家所接受吗?要是-在大家熟悉-之前,就开始到处问东问西,包管-会启人疑窦的。」 这倒是真的。「刚刚这么一招,班上同学是对我的印象加深不少,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能接受我了。」 「第二点,来些小小的八卦会让人主动接近。我们之间搞的暧昧气氛,多少勾起他人的兴趣,那些好奇心旺盛的鱼儿将会争先恐后地咬下这个饵,-只要等着坐收渔利就好了。从那些人再往外渐渐扩展,-在班上的人际圈子,不消三天就能打开了。」 懿萍喔了一声,佩服的眨眨眼。 「甘拜下风了没?」邀功的男孩,难掩傲气。 「还不坏。」 「赞美一下不会死吧?」 「我听阿华同学说,你在校内喜欢摆酷,酷弟老爱跟人家讨赏会破坏你的形象喔!」被他调皮的模样感染,懿萍也不由得想戏弄他一下。 「上礼拜天,什么糗态都被-看见了,在-面前,我还有形象可言吗?」他一脸不情愿地回道。 心有戚戚焉,懿萍也是,撇开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意识到唐家祥是个「男人」之外,她能这么自然、放松,不会想装什么成熟、稳重、摆大人的架子,也是揭开假面的负担,反倒让她在他面前有种无拘无束的自在感。 「你是想要澄清你对衣服的品味没那么差劲,也不是个邋遢、卫生习惯不好,和女性握手前,会先在掌心涂抹口水的男人吗?」笑嘻嘻地,她明知故问地吐他槽。 呻吟着,唐家祥摇头说:「我不过是努力要让-幻想破灭而已!-要是能马上讨厌我,就可以为我们两个省点力气了。我已经在反省了,为了三千块欺骗一个女人的感觉,一点都不爽。」 「什么?三千块?!」 「-不会是要我把钱吐出来吧?其实我一毛钱也没拿到喔!我是欠我老哥赌债,以工代赈的。」 懿萍自嘲地说:「想到区区三千块,不仅能让我像个笨蛋,还让我的工作受到威胁,让你握得把柄,我的确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还没气疯到跟一个穷小鬼头抢钱,你不必担心自己的荷包。」 他黝黑的眼掠过愧疚之色。「我现在说对不起,会不会有点太迟?」 「不会。」一笑,她摸摸他的头。「人家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两个或许都可从这件事上学到点东西,眼前我不也因为这样,所以获得了你的帮助?总之,谢谢你的好点子,若是靠我孤军奋斗……绝对没办法像现在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影子飞快地接近,措手不及地从她的脸颊偷了个吻。 软软、热热的触感,令懿萍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哑然地,一双杏眼瞪得奇大无比,红霞悄悄地爬上颈颊。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 唐家祥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不为什么,因为看着-的表情,忽然有股冲动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懿萍还没办法分析这句话的内在到底代表什么涵义,便听到教室里面有人大喊着:「老师,他们两个在外头玩亲亲!」 接着一阵杂沓声响起,英文女老师气得通红的脸,自教室里头探出,怒道:「既然你们在走廊上不能好好罚站,那就给我站在教室后头,不许给我在外头胡搞!」 这回,懿萍感谢女老师英明果断的决定。她需要一点时间克服心头的小鹿乱跳,想办法让自己恢复平常心。不过是脸颊上的亲吻,十七岁的男孩这么做,对她应该就像是被三岁小孩友善地亲脸颊是一样的,有什么好紧张兮兮的呢?对,别想太多,这根本不算什么,小事一桩! 无奈,她脸上的红晕,仍然久久无法褪去。 第三章 四点半放学后,懿萍还得到警分局内,向小队长报告当日搜查的成果。为避免被不该撞见的人撞见她,通常她都会先返家换装后,再到警分局去。不过今天放学后,被老师捉去出公差,和另一名女同学留下来影印一堆讲义,占用了不少时间,因此她只好放弃更衣的时间,直接赶赴分局报到。 「小妹妹,-要找人得先登记……」 一进警局就被不长眼睛的柜台轮值同事给拦下来。 「这位大哥,你也帮帮忙,看清楚点,是我啦!」懿萍指着自己的脸,笑说。 「厚,阿萍啊?-穿这样要干么?捉援交哟!」同事吓一跳,继而开起玩笑说:「叔叔来当-的客人好了,一个晚上多少?」 过去懿萍总是好脾气地「忽略」掉这类带点性别侮辱的玩笑,但她这次却挑挑眉头,笑着回道:「你想被我用『性骚扰』或是『援交』罪名起诉的话,说一声就行了,我很乐意成全你的心愿喔!」 男同事迅速地闭上嘴,露出被温驯的小绵羊给踹了一脚的表情。 懿萍没多理睬他,愉快地转身上楼。这感觉真好,以往她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处处容忍这些喜欢寻她开心的男同事,却没想到会养成他们得寸进尺的坏习惯。往后她不要再压抑自己的心声了,遇到讲话太没分寸的家伙,她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的! 「报告小队长,项懿萍回来报到。」站在队长的办公室门前,她敲敲门说。 「进来吧。这两天有什么新进展没有?」 坐在队长手边的椅子上,懿萍取出小笔记,答道:「这两天已经把廖进兴交友与活动的状况都厘清了。基本上和师长、双亲所讲述得并无不同,他在校内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可是今天我从几名学生口中,得到了一条线索──在他生前的最后两个月,他经常在中午时间滑失,没有在教室里活勤,回到教室后则常常在课堂上打瞌睡。老师也证实说,他成绩开始大幅滑落,大约是同一时间。」 「那么-追查到他在午休时,都跑哪里去了吗?」 「有名学生说他曾看到廖进兴和一名风评不太好的男学生,在校内垃圾场附近交谈,似乎在争吵什么。但那名学生也只看过那么一次,还不能确定这与案子有关。」 小队长点点头。「这条线索-要继续追查下去。」 「我知道,我晚一点儿打算到那名男学生出没的几个场所,去打探看看。」懿萍站起来说:「当然,我也会继续查廖进兴午休时的行踪。」 「把握时间,一周已经过去了,调查的进度不能再牛步,要是再过两、三个礼拜还是没有下文的话,势必要结束-的卧底行动。我们若一无所获,就意味着那些潜藏在校内威胁学生的毒虫,会肆无忌惮地继续荼毒他们。」 「我知道,那么我回去了。」 「项警官……」小队长在她走到门边时,喊住她说:「辛苦-了。我知道当初我有点强人所难,但我对-有信心,相信-的能力能做得到,而-成功地伪装成高中生,迄今没人怀疑过-的真实身分,更是证实了我的看法很正确-真的做得很好,要是能顺利完成此次任务,我一定会帮-记功的。」 这大概是懿萍被分发到队上后,严格的小队长头一次大力赞美她!她几乎高兴得想当场又跳又叫。 「谢谢你,小队长。」 最后,她还是选择保留一点儿,免得被队长当成小疯子。恭敬有礼地点个头,她关上门,一路步履轻盈地走出警分局外── 「yes!」她大喊着,释放出所有的兴奋,挥舞着胜利的舞姿。 「-是中了乐透头奖啊?这么高兴!」 惊吓地后退一步,懿萍瞧清楚出声的人是谁后,警戒的双肩才放下来说:「你干么站在这边?唐家祥。」 「喂,短短二十分钟而已,-得了失忆症啦?」他蹙起不满的浓眉。 懿萍笑着挥挥手,解释道:「不,我当然记得我要你在警局外头等我。我是问你干么鬼鬼祟祟地从我身后跑出来啊?」 「厚,我个子这么大,是-自己不知在爽什么,爽到没发现我,还怪到我头上来喔?」唐家祥一撇嘴,顶回去。 几天下来,懿萍不习惯也得习惯他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一来他没把自己当「年长者」看待,正好方便自己的卧底;二来她知道一一纠正他只是浪费生命罢了,唐家祥可不是会乖乖听人指令的小鬼头。 不是说他不受教,而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到读方式。对于别人「教导」的东西,他不见得会全盘接受,除非是经过他自己思考后觉得有必要的,否则他根本无意更改自己的作风。不知是否被他的「强势」性格所影响,她也越来越懂得抒发自己的意见了。不然,她就会落得被年纪小自己七、八岁的家伙给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唔……其实她已经被他夺走不少主导权了。 先前小队长的赞美,有一半该归功于唐家祥的存在。没有他在旁边出点子、暗中帮忙,自己哪能在「正春高中」里,度过一次次的危机,至今未引起任何人的疑窦。就连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也帮了不少忙。虽然他从不出面问话(这点她很坚持不让步),可是有他指点,她才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校内,找对人、问出点头绪来。 等会儿也是,因为自己说想查一查那名风评糟糕的男学生平日出没的地方,唐家祥二话不说地就答应带她过去,因此才会在这边迎接做完报告的她。 「我们要直接过去吗?」她示意他,他们可以走了。 边走,他边把右手提的一只纸袋塞到她面前,她反射性地伸手收下。 「穿成这样,没有一间撞球场会让-进去的。到前面的捷运车站去换掉,制服就收进纸袋里吧!」 打开纸袋一看,似乎是件t恤,懿萍眨眨眼。「这不是你妈妈的吧?」 唰地,唐家祥耳根通红。「前面有间服饰店,我进去挑的。怎样,-有意见吗?」 「你花钱买的?!」为了赚三千块,还跑去替人相亲的穷小鬼,居然帮她买了件衣服? 「对啦!」他以不耐烦来掩饰害羞。 懿萍不客气地噗哧一笑,接着说:「多少钱?我付给你。」 「-很-唆耶!给-就给-了,钱太多花不掉,就拿去捐给慈善机构啦!」跨开大步,他急急地向前走出去。 「我以为你很缺钱?」忙着追上去。 「哈,这世界上谁不缺钱?-要给我一千万花吗?」 这分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你在生气吗?我不过是要把钱还给你而已,何必讲话讽刺我?」 他骤然停下脚,年轻气盛的脸庞上净是怒火。「天底下有人送了别人礼物,结果对方没句道谢反倒要塞钱给他,他还能笑嘻嘻收下的话,我倒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白痴!」 「……礼物?为什么你要送礼物给我?」她不仅没听懂他的意思,反而更诧异地瞪大眼睛。 唐家祥沮丧地搔搔脑袋,无语问苍天地抬起头,不知咕哝了些什么,然后垂下双肩,认命地回答她。「算了,是我鸡婆,-要给钱就给吧,一共是六百九十九元。」 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懿萍掏出钱包,递给他千元钞票说:「不用找我零钱,没关系。」 可是他绷着脸,很快地把零钱找还给她,然后——地说:「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懿萍默默地点了头。不知道是自己眼花看错,或是她真的看见男孩的眼中有丝受伤。难道自己拿钱给他,伤了他的自尊吗?可是她有在赚钱,他没有,说什么她都不能收一个未成年、又没有工作的男孩的礼物呀!他应该能理解这点吧? 该死的二哥!又在唬烂。 家祥闷着张臭脸,走在项懿萍前头。他晓得自己身后的女人,一直在偷窥他的脸色,揣测他的想法。假使他够成熟,他会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不让她觉得尴尬、忐忑不安,偏偏他的修养还没到那个地步。 昨天晚上他跑去问对女人最有一套的二哥,想让一个女人正视他为「男人」,不要老是将他当成小孩子看待,有没有什么撇步? 结果二哥家吉说:「无预警地送女人一份礼物就行了。女人收到这份惊喜的瞬间,除了心花怒放之外,她们自然会了解礼物背后的意义,知道这男人对她有意思。毕竟,男人是现实的动物,对于没有意思的女人,连花一毛钱都觉得浪费,对吧?」 哈!结果呢?若非二哥对女人的了解还不到家,便是项懿萍刚好是例外中的例外,压根儿没嗅到「礼物」的意义,还拚命地问他为什么! 害他真想摇晃她的肩膀,让她知道天底下不是每件事都能解释出个所以然的!譬如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亲吻她……的脸颊;为什么他就是不爽见她口口声声说他是「弟弟」、「小鬼」、「大男孩」;为什么他就是希望她能将自己当成「男人」看待。这些理由他要能说清楚、厘分明,也不会老是一肚子闷火、孬气了。 或许他太强求了,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年龄差距是铁铮铮、改变不了的事实,她会当他是需要受人保护、管教的晚辈看待是很自然的,但、是! 由鼻子里哼了两声,唐家祥不由得在心中嘀咕:真是个成熟的大人,就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么多的破绽!我需要人保护?拜托,看着-的行动,才处处教我提心吊胆,为-操心呢! 明明已经是个二十四、五岁的老女人了,怎么会比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还容易被欺负?不只一次,他都捉到她被迫做些无须轮到她做的事,不需多好的眼力也能看出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心太软,耳根子轻! 被人欺负不是件什么不得了的事,-爱帮别人忙,叫做能者多劳,轮不到我插嘴,我懂。可是轻易地点头,就是-不对! 可能-以为十七岁的小鬼头,不会对-做出什么-矩的行为,可是在那些血气方刚的禽兽面前,他们可不是看到一名女警,而是一只可口的小绵羊!他们要求和-私下交谈,不是想找-说悄悄话,而是想对-上下其手!要不是我把-看得紧,-早被人吃光豆腐啦! 家祥不知道她以前是读什么样的学校长大的,但他敢说,一定是间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学校,因为她自我防备的等级实在低能得可以。连男同学说「我们到体育仓库去聊,那边不会有人打扰」这种鬼话也信,还傻傻地跟着对方走!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若不误会她是故意给他「方便」才有鬼! 唉……麻烦就在他若多说她一句,她就会笑他是个「嚣张的小鬼」、「把自己管好就好,不用管大人的闲事」,屡屡气得家祥神经要爆掉。 他不只一次地发誓自己不要再管她,要让她吃点苦头看看,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飘往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倒向她,即便被她当成小男人一样地瞧不起,他还是想帮她一把。 对,我就是犯贱! 家祥扭曲着唇角,自嘲地将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他已觉悟到自己在项懿萍面前是没有胜算可言的。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捷运站,她说:「你等一下,我去换好衣服就出来。」 看她匆忙跑进厕所的身影,家祥无聊地靠在墙边等待着。 「祥老大!好巧喔,在这边遇到你!」 难不成老天爷是看他闲得慌,特地派人来搅和的?家祥挑高一边眉头,望着一身便服的阿华说:「你也是啊,要搭车去哪里吗?」 提起手上的包包,一脸不情愿的圆脸少年,苦哈哈地笑说:「我没有你好命,不必用功也能考得好。我上学期考得太烂,这学期奉老妈之命要到补习班去报到-,祥老大是要去哪里玩吗?让我也参一脚吧!」 「去补你的习吧!」 「干么,让我加入又不会死,我一天不去上课,不会被老妈发现的──」这时,阿华眼角瞟到了一抹俏丽的身影,惊讶地张开o形嘴。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唐家祥。」还没注意到一旁的「路人甲」,换好凉快的细肩带小可爱t恤的项懿萍,直直来到他们身前。「咦?阿华同学,你也来啦?」 「嘿、嘿嘿……-好,项同学,-穿得好……可爱喔!」摸着脑袋,慢慢往后退,阿华识相地说:「-,你们不用介意我,我是路过而已,我保证下礼拜到学校去,这件事也不会从我的口中传出去的。祥老大,你要加油喔!那小的就不打扰了,掰掰!」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男学生,项懿萍莫名其妙地回头问唐家祥。「他跑那么快做什么?还有,他干么笑得那么贼啊?」 「-看我长得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吗?」粗声粗气地顶回去,他嫉妒她一脸无知、无辜,啥事都不明白的幸福模样。而自己仅仅是瞧见她清凉的装扮,浑身就像着了火,还得拚命提醒自己他们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对着她流口水。 他当初选这件t恤时,一心只想挑件能让她融入撞球场、游乐场气氛的衣服。哪里想到这件粉红色、中央以银色亮片镶缀出一颗夸张大红鸡心的小可爱,会这么完美地衬托出她曲线玲珑的上半身。 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嫩肤,显得分外娇媚,像是掐得出水般的柔软、有弹性,大片袒露的酥胸更有呼之欲出之势……x的,不能再看下去,否则他都快要喷出鼻血了。 「你的气还没消啊?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对身体不好喔!」 是啊,和-在一起,我的「火气」永远都降不下来啦!家祥无奈地开口:「我没在生气,只是气血太旺而已。」 对他奇怪的回答,她皱皱椭圆小鼻,随即转移话题说:「我穿这样不会很突兀吧?我担心穿着学生裙会引人注目。」 家祥有些哭笑不得,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保持住「人皮」,别转成「兽心」,快速地瞟了她全身上下一眼后,敷衍地说道:「不会-会引人注目没错,但不是-想象的那种方向。」 「你是说连一秒钟都看不下去的那种方向吗?」她神情瞬间黯淡。 「不是。」这女人怎么这么没自信啊? 「你不用安慰我。」抽抽鼻子,她沮丧地说:「从你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从我出来以后,看我的时间没有超过一秒钟。我知道一大把年纪还穿小可爱是很可笑没错,但这件衣服又不是我挑的,而是你──」 她喋喋不休的话语在他耳中越来越模糊,「噗滋!」一声,家祥很清楚地听见自己血管爆掉的声音,下一秒钟,他所知道的是自己出手揽住她的细腰,感受到她的软玉温香尽贴在自己身躯上,而他的双唇底下则是她颤抖的唇。 媲美热带水果般香甜的滋味。 柔软更胜棉花糖。 一股宁馨从她的身体散发出来,窜入他的鼻腔,混淆他的意识与判断,迷醉了他的……噢! 家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的小腿胫骨痛得要命!冷汗浇熄他高涨的情欲,现实无情地泼他一大盆冰水。眼角噙着泪光,家祥发挥最高意志力,没有让它掉下来,他控诉地望着项懿萍。 「抱歉,踢了你的脚……」 她红着脸嗫嚅地说完后,过了两秒钟,眼珠子转了一圈,她摇摇头。「不,我想我要收回我的抱歉,因为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抱歉。真正该说抱歉的人是你,你该向我道歉。这可不像上次脸颊上的亲亲,我可以将它当成友谊之吻。你怎么可以未经许可,就擅自亲吻我的嘴?这可不是免费下载软体,可以不打声招呼,欢迎自行按键取用的!」 家祥挑了挑眉。「我真的很抱歉──」 「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以为话题到此结束。 摊开手往下说:「我以为-要我用行动证明,所以我就做了!-怎么能够因为这样而怪我呢?我企图要告诉-,-非常引人注目,意思就是-该死的可口极了。但我要是照实这么说,-是否又要骂我不懂分寸、口不择言、不够尊重-?-怎能怪一只蜜蜂顺从它的本能行动,当-不断地散放出邪恶的诱惑花香之际。」 一席话听得她目瞪口呆,半晌,她以抽搐的唇,加上抖动的肩膀,佐以虚弱的声音,不敢置信地反问道:「邪恶诱惑的花香?我吗?」 「-想笑就笑吧!」 起初她还有点儿迟疑,八成在介意他脆弱的男性自尊,但是很快地,她就将这点抛诸脑后,不顾左右熙来攘往的人潮,哇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 「你真知道怎么哄我开心,唐家祥!」 「我发誓我没有。」 「谢谢你,你真是个开心果!现在我想我有信心穿这样地走在路上了。」 「唉,-高兴就好。」 家祥怀疑她有严重的「不肯面对现实」的症状,要不然她就是世界第一迟钝女。这也同时代表着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假使自己真的想「高攀」这位电线明显接触不良的中等美女,那么他可得要有横跨大西洋的耐心与决心,因为这绝对会是场硬仗。 但是眼前他决定先搁置这个问题,他们还有其他正事要办! 搭乘捷运来到曾经荣景一时,如今已被各大商圈所取代,犹如半老徐娘,风华犹存的昔日最繁华闹区。由于这附近的物价水平,相较于其他地方是便宜的,因此许多青少年们都汇聚在此……从网咖、ktv,到电玩场、撞球场,到处都可看到他们的足迹。 他们走到一栋破旧老式百货公司的后巷,家祥指指高挂在漆黑脏污墙面上的招牌说:「应该就是这一间,它在九楼,我们搭电梯上去吧。」 「等一下。」懿萍拉住他的手臂。「我想你送我到这边就行了,我自己上去找他。」 「-在鬼扯什么?那种地方-一个人进去,恐怕还没有找到人,就无被人给强──」家祥一抿唇,吞下那个可怕的字眼,继续说道:「听着,-大概以为到了里头,发生什么危险的时候,亮出-的警徽就可保-平安无事,但-这么想是大错特错。据我所知,那个叫柯子豪的家伙,可是从不把条子放在眼里,就算被捉去关都还会当成是去『镀金』的人。」 「那么,就更该由我一个人进去啊!」懿萍拍拍他的肩膀。「管理这些不良少年也是我的工作,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过去不是都在办公室担任内勤,以前-根本没和这些家伙接触过吧!」 懿萍无可反驳,有点后悔自己干么跟他聊了那么多事,连底细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好吧,她承认自己现在腿有点抖、手有点颤。她是没有过单独出任务、捉街头跷家少年少女的经验,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勇气一个人进去这个不良少年大本营! 「我受过训练,可以保护自己,而你没有,唐家祥。这就是我不让你进去的主因。想想看,你的父母要是知道我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冒险,我还要不要继续做警察?」 「我爸妈那边我自己可以向他们交代,不劳-费心。」斩钉截铁地顶回去,家祥挡住她的去路说:「-认为那些人会给-什么空间、时间,去耍-的空手道、跆拳道吗?寡不敌众这句话-没听过,是不是?他们若是使用人海战术,-一个人能对付多少个?-带我去,他们起码得一口气摆平我们两个,这会让他们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做蠢事。」 懿萍沈默下来,家祥知道自己只差再推她一把,于是加紧发条说道:「况且,关于怎么从柯子豪口中问出个所以然,-并没有腹案吧?但我有个点子,说不定会让他愿意吐实!」 「是什么方法?!」她登地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家祥笑笑。「-会打九号球吗?」 「九……号球?」听都没听过,懿萍蹙起眉头。 「所以-非让我跟-进去不可。」 讨论结束,家祥拉起她的小手,进入大楼内三、四十年的老电梯里,擅作主张地按下九楼。懿萍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唐家祥拥有超越十七岁的男子气概,以及难以抗拒的说服力。 错过拒绝他的机会,他们在十几秒内抵达九楼,电梯门一打开,懿萍就被迎面扑鼻而来的烟味给呛得喘不过气。拜托,是谁卖烟给这些青少年的?真该全部捉起来关! 透过弥漫的灰烟毒雾,她看看四周,约莫五、六十坪大的空间内,摆了七、八张的绿色台子,一些手持着球杆的年轻人聚集在那附近。另一头还有个吧台,贩卖着饮料……少不了有啤酒类的东西,那儿也有一伙人正在「把杯」,同样的,年纪都在十几、二十出头左右。 唉,怪不得她以前常听组里的同事说,想找跷家青少年,到这种地方来准没错。虽然最近有不少少年都转移到网咖之类的场所,但「老地方」还是有「老地方」的魅力吧! 「你看到柯子豪了没?我们找对地方没有?」懿萍问着家祥。 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他轻松地就锁定目标说:「就坐在吧台那儿,和他的狐朋狗党在一块儿喝酒呢。」 「好,那我们过去找──」 家祥拉住她的手,啼笑皆非地说:「-先别急,要钓鱼儿上钩,没先把饵放好,怎么可以?」 「这是什么意思?」 「嘘,看我的。」 他带她绕着几张桌子晃了晃,然后驻留在其中一张撞球台旁。懿萍可以感受到周遭朝他们投来的窥探眼光,里面有些纯粹是好奇的,但也有些不怀好意的。可是到现在,那些人只是看看而已,并未「出手」。 「嘿,你们这桌,有人有兴趣玩几球吗?我愿意出这样。」家祥从口袋里掏出两、三张千元大钞,挑衅地说:「不过我想你们大概没这个胆子跟我玩吧?看你们打得都挺烂的。」 「什么?」其中一人马上怒道。「你是混哪里的,新来的讲话客气点!」 家洋扯扯唇,很欠扁地笑说:「来撞球场就是要比撞球啊,像娘儿们一样在那边扭扭捏捏的练什么练?哈,看样子我是跑错地方了,人家跟我说这边有高手在,结果全是一群没带种的逊脚货。」 「x,你找死!」沈不住气的胖男,拿起撞球杆挥打在球台上,等不及要干架。 懿萍正想着大事不妙,他们还没机会和柯子豪接触,麻烦就惹上身了!然而事情就在此刻急转直下── 「慢着,肥仔。」 吧台边的人群都站了起来,里面最为矮小、面容阴沈的家伙,说一句话便有立竿见影之效。原先欲朝懿萍他们冲过来的男子,停住了脚步,有怒不敢言地看向那个矮个子。 「这家伙是跟我念同一间的,看在我的分上,你不要找他麻烦,a赛某?」走到他们这群人面前,矮个子拍拍胖男的胸口,冷笑问道。 胖男脸上晃过一丝不情愿,恨恨地瞪了家祥一眼后,让开身子。 「我记得你叫唐……家祥是吧?」个子虽然矮小,相貌倒是挺端正的少年,细眉一挑。「稀客,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你,来这儿玩的吗?」 「我也听过你,柯子豪。所以这是你的地盘吗?」 懿萍差点没叫出声来,她绝对料想不到这个矮个子竟是师长口中、校内最恶名昭彰的不良少年。这也算是另一类的「人不可貌相」吧? 呵呵地冷笑两声。「你不是因为知道这是我的地盘,所以才特地来闹场的吗?真令我失望,本来我还期望有理由可以和你好好打一场了呢!『正春』里面,我觉得还挺有打上一架价值的人,大概只剩下你了。」 「我对打架没什么兴趣,不过你想用球杆跟我较量一下的话,我很乐意奉陪。」以不输给柯子豪的「霸」气,家祥豪爽地说。 「我。」柯子豪的眼,瞟向懿萍。「带着马子在身边,确实碍手碍脚的,不方便打架。无妨,我们就来玩一盘吧!你要玩哪一种?司诺克、三颗星还是九号球?」 「我玩九号球。」 「赌什么?先说清楚,我对钱没有兴趣喔!」 「那你要赌什么?」 柯子豪-起眼睛,指向懿萍说:「赌你的漂亮马子如何?我赢了,她就跟我。我输了,我的马子们也随你挑。」下颚轻扬,点出那群同伙中的女孩们。 家祥摇摇头。「我不赌自己的女朋友,你不要把我的女朋友,和你那些路上随便找来的女孩子相提并论。她不是那类任你玩弄的女孩子。」 「套句你刚刚的话,是不是你没自信赢我,才会这么说啊?」恶劣地取笑着,柯子豪转向懿萍说:「这种临阵脱逃的家伙,劝-还是别跟他在一块儿,来跟我好了。我会让-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懿萍心中忍住笑。明明就是毛还没长齐的小鬼头,却爱学大人耍酷、耍狠。但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称职地躲到家祥身后,小声地说:「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们走人吧,家祥?」 「嗯,这地方真教人失望,我还以为能好好玩几盘呢!」家祥打蛇随棍上地附和懿萍的主张,搭上她的肩膀,边往外走,边说道:「没办法让-目睹我高超的球技,实在很遗憾。下次我们再找别的地方去──」 「站住!」 家祥回过头,挑眉等待。 「你不接受我的挑战就走,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你想赌什么?」 家祥得意地笑着。「我赢的话,你要卖给我,你卖给廖进兴的东西。」 第四章 懿萍终于弄清楚家祥在打什么主意了。 利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刺探,当然会比开门见山地问柯子豪,他与廖进兴交易了什么东西,要来得聪明多了。不但对方不容易起疑心,而假使他就是那个贩卖安非他命的人,她说不定还能手到擒来地逮到现行犯。 一切全看柯子豪会不会咬下这个饵食了。 「我可不记得曾经卖给廖进兴什么东西。」 当然了,懿萍并不吃惊他会否认,倘若他「老实」承认了,那才会令她讶异。 家祥笑了笑。「你担心什么?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是提出我要的赌注,接不接受,是你的选择。」 没错、没错!懿萍在心中暗暗点头。快点咬下这块肥饵吧! 柯子豪沈吟片刻,最后扬起唇角说:「我赢的话,你得加入我的旗下,我就可以考虑和你赌一盘。」 故意不马上回答的家祥,与柯子豪对峙数分钟后,才开口说:「……好,说定了。三战两胜,先由谁开球?」 柯子豪取出一枚五十元铜板,往上抛掷,落下后空手接住,覆盖住铜板。「数字、人头?」 「人头。」 揭开铜板,是数字。所以由柯子豪取得第一局的开球权。懿萍完全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见一堆五颜六色的球被排放在中央的三角形板中,而其中一颗白色球被移到桌边,靠近开球者站立的方位。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懿萍小声地对家祥说。 他眼睛专注在球桌上,看着柯子豪拿起方形巧克在球杆前端涂抹着。「问什么?」 「你应该不会输吧?我是说,你应该很会玩这个,所以才会指定要玩『九号球』,对不对?」毕竟,要是家祥输了,那什么都免谈了。 「没交手之前,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家祥看他开球的气势,隐约已经知道柯子豪不是省油的灯,因此无法夸下豪语。 「啊?我以为你很行耶!」懿萍失望地垂下双肩,盯着球桌上被撞得四散开来的球,想不到自己的命运像那些球儿一样,只能向上苍祷告,祈求运气。 「别泄气,我没说我会输。从小和哥哥们玩撞球,也玩出不少心得了。想赢过我,也不是简单的事。」柯子豪运气不错,开球后顺利地把一号子球送入袋中,现在只能等他在途中失误了。万一他状态维持得非常好,一杆就清光了整个球台,那自己就得等下一局再扳回了。 听在懿萍耳中,这依然很冒险。难道除了等待之外,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吗?懿萍看看左右,发现原本聚集在各个角落的人,都被吸引到这张球桌的四周,大家都在观赏柯子豪如何将桌面上不同角度的子球,打入四个桌角的球袋里。易言之,要是自己趁这机会,溜进去四处找找、看看,也没有人会发觉吧? 喀咚,此刻柯子豪试图运用高难度技术,让母球弹跳过某颗子球,去撞击另一颗球,结果弹跳的部分很成功,但是撞击子球的部分却失败了。应该入袋的子球滚动至球袋落口处,便停止不再转动。 周遭的人发出遗憾的叹息,但对家祥而言,这却是幸运的一刻。 「轮到你上场了吗?」几乎忘了这是工作,懿萍兴奋地注视着帅气地拿起一根球杆的家祥。 朝她眨眨右眼,家祥微笑地把巧克抛给懿萍说:「给我吹口气,祝我好运吧!」 天啊,她真是爱死这个大男孩了!可惜她不是同他一样的十七岁,否则管他什么丢脸不丢脸,她一定要倒追他!宝贝地在巧克上吹口幸运之气,懿萍全心全意地祈求他能赢,然后慎重地把巧克交到他手上。 「加油、加油,家祥!」 「我会尽力而为。」 柯子豪则悻悻然地说:「让我拜见一下,你自傲的球技吧,唐家祥。」 先以球捍在球桌边比划着、选定好下手的目标,他放下母球,扶着球杆,弯下腰。懿萍刚刚没心思细看,现在盯着唐家祥的一举一动,赫然发现撞球真是个「漂亮」的运动。 自笔直的背脊到向后弓开手腕之间的连结,翘出的臀部延伸至双脚的曲线,瞄准目标时,黝黑双瞳如鹰隼般犀利的视线,综合成强效的力与美三角洲,说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 完蛋了!我居然对着一名十七岁少年的撞球英姿,发起花痴了! 这真的不能怪她,她相信无论是七岁小女孩到七十岁的老婆婆,只要是欣赏到这一幕的女性,都会赞同她脸红心跳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 缓慢向后拉的球杆,如同懿萍被拉紧的神经,她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刻。 喀!砰! 干净俐落的强势一击,一杆入洞! 懿萍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结果全场的人都拿她当疯子看似的,对她投以无情的白目。幸好家祥对她微微一笑,这才化解了她些许尴尬。很快地,家祥继续进攻下一球…… 「-好像对撞球的规矩完全不懂啊,唐家祥的马子。」柯子豪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冷笑着说。 「我是第一次看撞球赛,不行吗?」 柯子豪耸耸肩。「-尽量拍手叫好,干扰他的注意力吧,这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懿萍现在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在撞球赛中打进一球不算什么,要等一局结束再拍手才对嘛!很不甘心被年纪小的人纠正,她酸酸地说:「不会的,家祥的技术好得很,不会因为我这点鼓掌,就失了水准,他一定会打得你落花流水的!」 「希望是如此喽!」 可恶,她被嘲笑了!瞧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死样子。懿萍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从事他们擅长的活动时,那股傲气与自信使他们有着不输给成年人的耀眼光芒。静下心来,欣赏家祥所打的每一球,她醒悟自己过去对他的态度有点倚老卖老。重点不在于年龄差距,和此刻的家祥比起来,自己在这个场子里,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啊! 就在懿萍以「截然不同」于过往的目光,注视着家祥的同时,家祥也不负她所望,发挥高超、稳定的球技,一一打进剩余的球,直到最后一颗九号球入袋为止,取得第一局的胜利。 「恭喜,你赢了耶!你打得很好嘛,刚刚还吓唬我,害我以为你不行!」她总算能放心地拍手祝福他。 擦着汗水,性格脸庞有抹红晕,家祥莞尔一笑地说:「我怕我要是输了,回头会被-修理得很惨!可是我们要高兴还有点早,比赛还没结束,接下来的这局,一定要赢才行。」 「这个啊……」懿萍招招手,要他弯下腰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压力不要太大,我有后备计划。」 「-要做什么?」 将自己盘算在心头的主意告诉家祥后,他不由得面露忧心。 「-确定?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小心的。所以万事拜托你了,要尽量拉长比赛时间哟!」 家祥苦笑着。他早该想到的,以她天生劳碌命的性格,怎么可能安分地等「男人」来解决问题呢?偏偏他连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的她,都觉得很可爱、非常迷人,因此不想阻止她的努力,只想成为她的助力。 「包在我身上,-就安心去做搜查工作吧!」 第二局由家祥开球,当他奋力一击,球成五路开花的状态时,他故意挑选了一个较为困难的击球角度,按照约定,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球桌上。 当大家都在观赏家祥如何挑战曲球的时候,懿萍则悄悄地离开桌边,朝酒吧后方走去。 「你的幸运女神跑掉了呢!」柯子豪站在家祥身后,想让他分神,说。 家祥没上当,他稳稳地把二号、三号球送入袋中,然后直起身回答他:「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她对球赛没有什么兴趣,只想看我最后打败你的样子。但你不必担心,就算没有她,我还是能清光这一局,省去你上场的麻烦。这次的赌注,我赢定了。」 柯子豪挑挑眉。「口气不小,你这么想要『买』到那东西吗?」 「拜哥哥们的严格教导之赐,我从不拿撞球开玩笑的。」重新给皮头抹上巧克后,家祥吹吹多余的粉,回道。 「嗯……但你搞错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现在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在比赛中好好地揣测自己错在哪里,然后失手把比赛让给我吧!」柯子豪邪笑着。 「有你这句话,我绝对不会失手的。」扬眉,家祥更笃定要赢得这比赛。 借口去上厕所,懿萍走到吧台后方,右手边是男厕、女厕,左手边则写着「工作人员专用区」,考虑了一会儿,她先从女厕所开始搜查。打开每间厕所的门,掀开马桶水箱确认,接着又在仓库翻找,全都一无所获。抬起眼,看看天花板的位置,她搬来能垫脚的工作凳,掀起隔间板── 「……说很酷吧!」砰地,有人开启厕所门闯了进来。那名染着金发的少女一见到懿萍可疑的举动,立刻大叫着:「-在干什么?」 「什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另外两名女孩也挤进厕所。 懿萍当机立断地跳下凳子,一手一个将女孩们全都拉进来,自己则站在门边不让她们离开。几个女孩马上发出「-是谁啊?」、「救命啊!」的尖叫声。想在混乱当中推开懿萍,溜出门外的女孩,成为懿萍手刀下的第一个受害者,她双腿一软地倒地。接着懿萍又以同样的招数,对付另一个尖叫的最大声的,不到一分钟,噪音就消失了。 剩下最后一名染金发的女孩子,懿萍单手扣住她的脖子,说道:「听好了,-要是不想昏倒在-脏的厕所地板,就告诉我,柯子豪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女孩惊惶地发抖着。 「再仔细想想,-没看过他把『东西』收起来吗?他都收到哪里去了?说!」在虎口上略微施劲,懿萍威吓地问。 「……他、他从不带东西在身上的……我不知道……真的!」女孩都快吓死了。 再继续盘问下去,太浪费时间,也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懿萍只好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请-委屈一下喽!」 「唔!」 先押着清醒的女孩到最里头的一间个室,利用仓库里放着修补漏水用的胶带,将女孩的嘴巴和双手捆绑起来。其余昏倒的两人也用同样的手法处理过后,懿萍离开女厕,在门前摆放着「清洁中」的牌子。这样暂且能挡人耳目一阵子吧!懿萍焦急地确认了一眼,发现她还算走运,方才的骚动并未引起任何注意,但所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得加快脚步才行。 既然刚刚的女孩说柯子豪不把东西放身上,那么他一定有地方安置那些东西才对。懿萍望着员工休息室……不,放在那边容易被其他闲杂人等「发现」,应该还有更隐密的场所……咦?在员工休息室旁边的那片大木板是做什么用的? 一移开木板,后头原来是一道安全门!懿萍试着压下闸门握把,那儿并没有锁住,但是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讲话的声音。 她回头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扫把,藏在身后,而后推开安全门──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安怎听没有?你稍旦a,有人来了!」大声讲电话的男子一手遮住话筒,转身瞪着懿萍。「喂,查某,蔗-袂赛来──」 咚!懿萍一棍打上对方的腹部,趁着那人哀嚎地弯下腰时,再出手往他的颈部重重劈下。摆平了那人之后,她越过他横躺的身躯,掀开男人身后所保护的箱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二局比赛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家祥一个失误,没能把握住继续出杆的权利,柯子豪则等待已久地接续他上场。现在轮到家祥等待了,他退到一旁,担忧地看看左右,害怕懿萍再继续失踪下去,就会有人发觉事有蹊跷。 希望她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才好……这念头刚晃过,他便捕捉到懿萍的身影从吧台边走出来,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 「-去了好久,有任何收获吗?」一等她来到身旁,家祥立刻悄声问道。 「算有吧,但我还不能肯定。」懿萍扬起下颚,指指球桌。「你呢?有希望能赢得这局吗?」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算有吧』?」 「小声点儿,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懿萍「啊」地轻呼。「他失误了是不是?白色的球你说过不能掉进球袋的嘛!」 家祥将视线移回绿绒台面,今日幸运女神无疑是站在他这边的。柯子豪犯下的错误,将让自己获得大好的机会开自由球。现在台面只剩三颗球,若是保持平常心,按照他的水准,这局比赛的优胜已如囊中之物。 「快去吧,痛宰那家伙,给他好看!」她比他还要热血沸腾地说道。 对喔,他几乎忘了,家祥闷笑在心。和那些从不看运动的女孩不同,她可是个职棒爱好者,因此培养出运动比赛的热情,加油的火力十足。为了回报她的热情,他不全力以赴怎么行呢? 「要是我这场比赛获胜了……」像个即将出征的战士,手握着他致胜的「武器」(→木制球杆),家祥在前往「战场」(→球桌)前,轻声地在她耳边说:「我们来一次真正的约会吧,项懿萍。」然后目不转睛地走过去。 天啊!懿萍害羞地遮住自己的脸颊,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脸红了!而且她若是够坦白的话,会承认那瞬间她心动了。 凝视着他站在球桌边那英姿焕发的模样,勾勒着他握球杆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的幻想……不、不、不,千万不可以继续妄想下去,这根本是犯罪!他们年纪差太多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等一会儿,这么说来,自己刚刚是被「追求」了吗?唐家祥在追她吗?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意思的?! 比赛无视于懿萍的动摇,持续进行中。 第一球家祥慎选白色母球的角度,让他顺利地将一颗子球送入袋,但也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极大的难关。 「唐家祥,这下子你可遇上大麻烦了,你有办法避开母球与九号球,让八号球进洞吗?」柯子豪幸灾乐祸地挑眉道。「我不介意你放弃这球,我很乐意接手。」 状况确实很险恶,母球与九号球紧贴并排在右中袋口前,而他必须设法先将位于九号球斜前方的八号球送入袋口……打曲球是家祥唯一的选择,可是力道若拿捏不稳,这意味着自己得将胜利拱手让人了。 家祥做个深呼吸,抬头望了懿萍一眼。看见她双手交握在胸前为自己祈祷的模样,给了他不少信心。 「不必,我会让你见识何谓真正的高手。」 家祥趴在台边,仔细地瞄准母球的撞击点,再三确认过后,「喀!」力量饱满地击出── 母球轻绕过九号球,在绿绒桌面高速旋转出漂亮的曲线,利用桌边的反弹力道将八号球成功地送往右前袋! 在场的人无不为此神乎其技的一球鼓掌,柯子豪的脸色倏地沈了下来。 还剩最后一球。 虽然桌上已经没有其余的障碍物了,但母球与紧贴台边的九号球之间,并无任何直线可作运用。所有的人都拭目以待,看家祥要如何处理这绝非轻易能闯关成功的一球,当然,里面也有等着看家祥失败的人。 懿萍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能不能赢全看这一球了!她咬咬唇,做出了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承诺。 「唐家祥──赢了,我就答应你!」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涵义,但家祥收到了。他莹亮深幽的黑瞳迸出势在必得的光泽,对着懿萍露出率真的灿烂笑容,接着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球杆与那两颗意义重大的圆球上。 反复计算着球道,决定击球的力量大小,家祥胆大心细地抽动球杆,向前击出! 碰撞声过后,球无声地滚动着,静止住的白球停留在底袋前方,而九号球则不偏不倚地掉落到中袋里! 「哇噻,你真的赢了!」懿萍尖叫着,冲上来抱住家祥,兴高采烈地喊着:「我不敢相信!你怎么办得到?那一球太厉害了,你真的好强喔!」 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来形容,可能有点牵强,但家祥此刻的感受不折不扣是「寒窗十年无人晓,一举及第天下知」的状元郎。真该感谢当初强迫自己陪他们玩撞球的哥哥们,没有他们,他哪会有今天的「得意」。 家祥不是自愿想学打撞球的,而是两个哥哥球技不分上下,而赌输赢若少了个输家就太无趣了,所以才硬拉着他下水当垫背的。日积月累下来,他自己也玩出了一点窍门和乐趣,并逐渐了解这门运动的精髓,这才对撞球产生了兴趣……其实重点是他若不精进球技的话,钱都被两个哥哥给挖光了! 不管怎么说,过去赔下去的本钱,家祥都不在乎了。能让懿萍这么高兴,他过去花再多时间、精力与金钱,都变得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是太划算、太占便宜了! 他把握机会抱紧怀中的娇躯,寻找着一亲芳泽的机会。 「啊,对了!」 懿萍在家祥低下头的时候,猛然抽身离开,转头对柯子豪说:「你要实现你的诺言,你答应要卖给家祥的『东西』在哪里?家祥,把钱掏出来给他。」 错失良机而扼腕不已的大男孩,晓得自己终究敌不过「工作」在她眼中的地位,叹息地掏出几张钞票,丢在桌上。「这样应该够了吧?」 柯子豪捉起那几张钞票数一数,冷笑了下,使个眼色给站在后头的手下。「把东西拿过来。」 懿萍心想这家伙也大大胆了吧?居然想在众人面前「交货」给他们?!她还以为柯子豪有点脑筋,想不到他这么愚蠢。有这么多的证人,他想赖也赖不掉,这点懿萍要代替检察官感谢他! 这时候,柯子豪的手下突然从吧台后面大喊着:「柯仔,长脚被人打昏在后头,他说是那个查某打的!」 懿萍为时已晚地想到自己在后头解决的那家伙,还没有被她丢进厕所去!她赶紧拉了家祥的手臂往外跑,但柯子豪和他的同伙,快一步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谁派来的?打昏我的人要做什么?」 家祥把懿萍推往身后。「你不要轻举妄动得好,柯子豪。」 「我轻举妄动?明明是你们自己送上门,还笨得在我的地盘上对我的人动手的!你们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就是把我当成瘪三、俗辣!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随你们在这边来来去去!今天不给你们点教训的话,我就不叫柯子豪!你们插翅也难飞出这道门了!你们几个,把门顾好,其他人给我上!」 头一个冲过来的家伙,被家祥一脚踢出去,但旋即有更多人扑上前来。这根本是场大乱斗,他不知自己的拳头打到谁,也搞不清楚是谁从背后卯了他一拳,全凭本能挥舞着手臂,一下子防备、一下子攻击,左右开弓、两脚轮流飞踢! 混战中,他听到懿萍的叫声,分神去搜找她的身影之际,某样硬物敲上他的额头,激烈的疼痛几乎让家祥张不开眼睛。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去管马子的安危啊?」柯子豪一手拿着球杆,嗜血的双瞳冒着亢奋的血丝。「放马过来吧,我和你一对一单挑,看看『正春』里面身手最好的人是我,还是你!」 额头伤处所滴下的血渗到眼角,家祥反手抹开它,并说:「用球杆来暗算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空手跟我打!」 「呵,我从来不把自己当英雄,我只想做王、做头头!能让我赢的话,我哪里管他是卑鄙还是下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打赢才是一切,输了就会像你一样做狗吠!」挥着球杆,柯子豪一点儿都不手软,直攻向家祥的脑门。 低头闪过一击又一击,家祥逐渐被逼往死角。 「你再跑啊!胆小鬼!孬种!哈哈哈……」 不行,头好昏。他得想办法对付那根球杆,不然自己的脑袋会被当成球,撞到开花为止。 「认输吧,跟我下跪磕头,说你错了,大错特错,说我才是大哥!」 喀嚓!他一杆子打到家祥身后的墙角,木杆应声断成两截,幸亏家祥蹲得够快,不然应声断裂的也有可能是家祥的颈骨。但这也给了家祥一线生机,他立刻抄起地上的另一截断杆,与柯子豪对抗。 总算不再处于单方面挨打的家祥,开始做出反击动作……柯子豪也不是省油的灯,耍着木杆像是把长剑,时而突刺、时而侧砍。相对地,家祥是诉诸力量作胜负,他重重地猛击着柯子豪的木杆,一次不够再一次,直到柯子豪因手麻而让木杆飞出去为止。 家祥以断杆压制在一脸狂怒的柯子豪颈动脉前方。「叫你的人住手吧!」 「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你有这个种吗?」 家祥一咋舌,他才没兴趣为了这种人渣的命去坐牢。迅如闪电的两记重拳,让柯子豪失去反抗能力地倒在地上,家祥甩甩手,转身准备去拯救懿萍。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诧异地瞪大眼睛。 撞球场内不知何时冒出了多名便衣警察,他们将场子里的人全部都羁押在一个小圈子里头,而懿萍则和她的同事朝他走了过来。 「唐家祥,你没事吧?」 她的同事把蹲在地上的柯子豪揪起,带到那群同伙身边。家祥边看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叫来的吗?他们动作还真快!」 「噢,不是的,刚刚我在后头搜找到一些可疑物品的时候,就已经电话通知长官,请他派员过来了。你在和柯子豪缠斗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可是我看你正在修理他,所以想说……」吐吐舌头,懿萍小声地说:「给你机会彻底教训他一顿,因此我才没过来阻止你。」 他咧嘴一笑。「身为正义的化身,-这样做会不会挨骂?」 「我了解你,你不会不知轻重的。再说你也被他弄到挂彩了,这算是自卫!」掏出手帕,懿萍踮起脚尖说:「要不要紧?很痛吗?」 「很痛啊!」家祥逮到机会撒娇,低头说:「要是-肯亲一亲我,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送他一记白眼,懿萍移开手说:「一会儿像个大人,现在又跟我用小鬼的口气说话,你以为装装可怜,我就会上你的当吗?哼,伤口你自己处理,我要过去协肋同侪,将那些青少年送上警车。」 「等等!那我呢?-要让我一个人回去喔?」 懿萍停下脚,犹豫着。 「我觉得有点头昏,-不送我回家的话,说不定我会昏倒在半路上呢!」刻意说得夸张。其实他意识清楚得很,只是伤口些微发疼,其他并无大碍。为了争取多一点相处的时间,他昧着良心撒谎了。 「好吧。」于心不忍的,懿萍还是点头说。「我先跟同事交代一下,再送你回家。你在这边等我。」 没问题,多久他都甘愿等! 第五章 由懿萍出钱,他们搭计程车回到唐家的巷子口下车,走到他家门前不过短短三分钟的距离,懿萍就当责任已了地说:「好了,你看来平安无事,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家门了吧?」 「既然都到我家门口了,里面坐坐嘛!」唐家祥赶紧握住她的一手说。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打扮,实在不适直到人家家中拜访,懿萍摇摇头说:「我看不要比较好,要是你母亲当我是不良少女要拐骗她的宝贝儿子,那我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不会的,我妈很开明,况且她不一定在家啊!」略略施力,不让她走的家祥,赖皮地说:「-送佛要送上西天,就算帮我上个药再走,也不差这点时间吧?」 懿萍实在不明白他这样积极地要拐自己回家,是有何企图?「唉,你别再拉了,我就进去一下子,帮你上完药后就马上走人了,知道吗?」 「没问题。」 家祥当然不是怕一个人在家寂寞,所以硬要拉个人来作伴。只是打铁要趁热,方才在撞球场中,懿萍对他的「热情」,让家祥心中点燃一丝希望,或许她对自己不是全然没有意思的,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她的「刮目相看」,因此他该把握这重要时刻,让她了解自己对她的心意。 「请进,欢迎光临唐家!」打开大门后,家祥俏皮地弯腰摆出绅士的姿态,说。 这是一栋老旧公寓的一楼,前庭有着为数不少的盆栽,妆点得一片绿意盎然,而进入屋内,古朴的字画与气派的桃心木扶手椅、沙发组立刻捕捉客人的视线,摆设文雅中不失温馨的家庭味,懿萍一眼就喜欢上这屋子所散发出来的恬淡气氛。 「家祥,你回来啦……」 正当懿萍站在客厅中欣赏着壁上的字画时,一名穿着围裙的中年妇人由厨房走到外头来。 乍见懿萍时,唐母吃了一惊,旋即换上大大的笑容说:「哎呀,家里有客人来,我都没发现-是?」 「妈,她是我的……朋友。她叫……阿萍。」家祥感叹自己运气真差,老妈偏偏在家里。平常她老是去参与志工、跳土风舞等等活动,跑得不见人影,怎么今天却没外出呢? 「阿萍?」唐家母亲好奇地端详着。「-好啊,阿萍。」 「-好,伯母。」懿萍笑得尴尬,心想对方一定觉得很奇怪,认为她没名没姓的,就「阿萍」两个字。不过她知道家祥是好意隐瞒,假如说出她的全名,搞不好他的母亲会想起自己曾是她儿子的相亲对象。 「妈,我和她要在房间里聊天,-不要来吵我们喔!」 「要我送茶水上去吗?」 「不用了,要喝什么我会自己下来拿的。」迫不及待地想带懿萍逃回房间里的家祥,突然被母亲拦下。 「我的天啊!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呢?」唐母严肃地蹙起眉。「唐家祥!说,你是不是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见状,懿萍马上挺身而出。「对不起,唐伯母,家祥会受伤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是我带他──」 「妈!」家祥大声盖过懿萍的解释,道:「只是个小伤口,没什么。我保证-不会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可以吗?拜托-不要再问了。」 但是唐母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她转头问着懿萍。「我儿子是因为-而受伤的吗?阿萍小姐。」 「……是的。」懿萍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诚心诚意地低下头。 「干得好,宝贝儿子!」蓦地,唐母冒出这句话,还加上呵呵笑声说:「要是为了保护女性而受的伤,那是名誉的伤,没关系。阿萍,-不用感到抱歉,这是我儿子应该做的。我可不记得有教育我儿子,对柔弱的女性见死不救。他维持住我唐家的面子,我还要好好地称赞他一番呢!」 懿萍吃惊地张大嘴,见识到了唐母的「爽朗」与「开明」,莫怪她会养育出家祥这么有主见的孩子。 「瞧吧,我就说我妈不会介意的。」 唐家将公寓的一楼与二楼打通,做成楼中楼的格局,家祥的房间就在二楼。房间并不大,整理得井然有序,一只书柜、书桌、订做的内嵌衣柜、折迭单人床就是全部。懿萍坐在他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急救箱。 将箱子交给她,他自己搬来另一张椅子坐在地面前。「可能是我妈没有生下女孩子的关系,她非常疼到我们家来玩的堂姊妹、表姊妹。从小我们就被千叮万嘱,绝对不可以欺负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女孩子。倘若我们兄弟谁欺负了她们,我妈就会把我们打成猪头。有这种铁的教育,我和我哥哥们可是遵循着女尊男卑的观念长大的。和我在一起,-大可安心,-会占百分之百的上风。」 懿萍笑着,打开药箱,以棉花沾点食盐水替他清洗伤口,再用酒精消毒。「我并不这么觉得。」 「什么?讲话要有良心,我哪里欺负到-了?」他抗议地嚷嚷。 「对,你是没欺负我,可是经常占上风的人是你。」她上完药水后,以ok绷贴住,还好伤口并不深也不算太大,不需要到医院去缝合。 家祥举高一手。「借问一下,我几时、哪里占过上风啦?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反倒是可以数得出,-有几次不照我的劝告去做,结果害得我们惹上了更多的麻烦。」 这分明是做贼的喊捉贼嘛!懿萍啼笑皆非地说:「喂,论年纪,我指挥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听不听你的劝告则是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的。好吧,我不神准,有时猜错了、搞砸了,但我都很坚持不要你跟,是哪个人硬要插手管事的?」 「我不能不管啊!」 这可新鲜了!懿萍挑挑眉。「谁给你下的规矩,叫你非管不可?」 夸张地做出伤心欲绝的手势,家祥叹口气说:「-这样践踏我的少男心,会不会太残忍了点儿,项懿萍?」 噗哧一笑,懿萍起身说:「别闹了,我已经为你上完药,总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我喜欢-!」 突如其来的话语,冻住了懿萍的双脚。她措手不及地迎上一双热烫了她的心的眸子,心弦荡漾。 「不要说-没有发现,我不断地暗示-好几次了,可是-总是不愿正面回应我,所以我只好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喜欢-,项懿萍,我想和-在一起!」 在一起。简单的三个字,孩子气的三个字,这让懿萍回归到现实。大男孩的心中根本不懂「在一起」意味着多么严肃的承诺,男孩口中的「在一起」,不会是她所等待的「永恒」。 苦笑着。「我也不讨厌你,唐家祥。你是个好男孩,十年后想必会成为许多女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不过……你在我眼中永远是个可爱的弟弟,这是改变不了的。」 「我不信!」 「唉,你这样更像个不讲理的三岁小孩了。」 「-会答应和一个三岁小孩做真正的约会吗?-之前热情又主动地抱着我的时候,-的眼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弟弟,-是用看着男人的眼光在看我的。」家祥「据理力争」,不肯放弃地说:「为什么要否认呢?-也喜欢我,至少在几十分钟前,-是非常喜欢我的!」 懿萍红了红脸。「那是我一时失态。你能忘掉的话,我会很感谢你。」 跨前一步,家祥迫近她说:「我忘不掉,也不会忘掉。我为什么无法不管-?因为我喜欢。年纪算什么?-会老,我也一样会老。想想看,等我们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谁还管他差几岁?我是真心的,项懿萍。」 不行、不行,不能掉进那双融化她理智的黑瞳里!懿萍强迫自己抽离视线,低头说:「我很抱歉,我真的没办法……我要走了。」 家祥将她打开的门板又压回去,将她的身子禁锢于自己的双臂间,沈稳的男低音飘在她耳边说:「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答应我们可以有个约会的。我可以等约会后,再听-的答案,没关系。」 「噢,关于那个约会……」懿萍迅速地转身,抬眸望着他说:「恐怕要等很久喔!我不和二十岁以下的小孩子约会的。」 「什么?!-不能这么做!那我还要等三年耶!」家祥的脸马上垮下来,恢复稚气未脱的模样。 吐吐舌,懿萍笑笑地说:「不想等,你随时可以取消,掰掰!」 门一拉开,她差点撞进某人的怀中,幸好对方适时地用双手撑住她的肩膀。 「哇喔,不必急着投怀送抱,小姐,我不会跑掉的。」 后退一步,仰起脸,懿萍看到一张与家祥有两分神似,但更为英挺、不羁的男性脸庞。她打量的同时,男子一双玩世不恭的双瞳,亦上上下下地扫过她全身,还在她姣美的曲线上多逗留了两秒。 「嗨,我是家祥的哥哥,家吉-一定是我母亲口中说的,小祥英雄救美的小女朋友,对不对?很高兴认识。」挂着率性笑脸的他,朝懿萍伸出一手。 原来他就是自己「真正」的相亲对象?虽然家祥把自己哥哥形容得像是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变态、怪物,但见到本人,懿萍倒不怀疑他有这个本钱做只在花丛里飞来飞去的花蝴蝶。健康黝黑的肤色,配上浓眉大眼的俊貌,像是每个女性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 「哥,你跑来做什么?」家祥强行介入两人间,隔开他们的距离,充满敌意地望着自己的哥哥,说。 唐家吉耸耸肩。「满足一下好奇心啊!老妈说你头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我当然得来拜见、拜见喽!对了,你的小女朋友挺可爱的,不来和我们喝个茶嘛!」 「不用,她要回去了。我现在正要送她到车站,你让开。」占有欲十足地,家祥搭着懿萍的双肩,挑衅地瞪着兄长。 双手一摊,唐家吉乖乖地让出路来,目送他们离去,然而那双注视着懿萍背影的黑瞳里,却显现出高度的兴趣,唇角也不怀好意地扬起。 隔天,懿萍向学校请假,好参与侦讯被羁押在拘留室里的柯子豪。昨晚他们花了极长的时间彻底搜索撞球场,不过除了最初懿萍在安全楼梯间所找到的那箱可疑物品之外,他们并没有找到其他东西……连点安非他命的影子都没有。 如今只好靠侦讯他本人,看看有没有办法问出他的口供了。 「这些东西,是你那箱子里的物品清单,这里面已经证实有十几样都是报案失窃,或被抢劫的物品,包含手机、项链、戒指等。」懿萍将资料放在他面前,紧盯着满脸倨傲、叛逆的少年,说:「持有这些物品,意味着你目前是强盗、窃盗罪的嫌犯,你最好招出来,自己干了什么事。」 柯子豪左右瞟了瞟,看回她,接着冷笑说:「想不到-是个条子,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学校呢!怎么,条子现在也学会做卑鄙的事啦?派人乔装成女学生,混进场子里来嗅东嗅西的。」 另一名男刑警不耐烦地拍桌子说:「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讲那么多五四三的,不嫌口渴啊!」 「哇,好怕喔,警察伯伯打人!」掏掏耳朵,他满脸不在乎的表情。 懿萍坐在桌后拱起双手,不苟言笑地说:「你不配合,我们就会以上列两项罪名,将你移交给检察官。以你目前的罪证,罪名成立的可能性不小,你可以继续说说笑笑下去,但是等你发现自己得在牢里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闻言,柯子豪撇撇唇,不情愿地说:「那些案子和我无关,我只是个代为销售东西的人,差只差在我不会问那些人是从哪些地方拿东西来卖给我而已。这样,你们也能指称我是抢劫犯吗?」 男刑警一踹他的椅脚。「不要以为这样说,你就能脱罪了!收受赃物一样是罪,你照样要被捉去关!」 一瞪,少年冷冷地说:「你们可以去查啊!窃盗案的话,小偷应该会留下指纹吧?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指纹了?要说我抢劫,那就叫被害人来指认,看他们是何时、何地被我抢了!告诉你们,再查也查不到证据,因为我是清白的!」 这要不是受过高人指点,就是柯子豪平常很爱看与法律相关的东西。懿萍对他走上歧路感到遗憾,有点小聪明的孩子不学好,比没脑筋、不读书、自我放逐于社会之外的坏孩子更可怕,若是继续走歹路,可以预见他往后会是令警方头痛的一号人物。 「这些手机里面,有一支的门号是登记在廖进兴的名下,」她把问案的方向转移到另一个重点,说:「是他用手机跟你交换安非他命的吗?不然这支机子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柯子豪撇开头。「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能让你推得一乾二净,那我们警察就全是白痴了!」男刑警叫嚣着,咆哮道:「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你在学校里头和他有所接触!一定就是你吧,在校园内卖安毒的!你这种小混混我看多了,什么亏心缺德事都敢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自以为是神。你要是不招,就等着天天被找来问话吧!」 懿萍扮白脸说:「听说毒虫在『里头』的待遇都不太好,为你自己好,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和廖进兴为什么接触?你还知道些什么?」 跷起二郎腿,柯子豪双手抱胸地说:「先叫那个吵死人的条子闭嘴,-再求我看看,我或许会愿意说。」 为了得到有力的线索,就算叫她得跟魔鬼低头,她也毫不犹豫。「拜托你,请你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表情有些诧异,柯子豪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只好悻悻然地回道:「啧,有够笨的!-听过兔子会尿在自己要吃的草地上头吗?」 懿萍摇摇头,疑惑地望着他。 「如果我真要卖安毒,也不会在自己的学校里面卖,风险和利润相较,一点儿都不划算。再说,学校里的一些人是我的手下,难道我会想要一群吸安吸到神智不清的家伙帮我跑腿、办事吗?只要我放出货,那玩意儿会到谁手上,我哪能防得了?会干这种事的,应该都是些非常痛恨学校、只想搞破坏的家伙吧!」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这还是没回答到懿萍的疑问。「廖进兴和你是?」 「与其他人一样。是他自己拿手机来跟我换钱的,我没理由不换给他。学校里缺钱的,都知道该找谁卖东西,和那些要看身分证的当铺不一样,我不会拒他们于门外。」 男刑警在此刻又插嘴道:「你就不痛恨学校吗?你还经常破坏校内的桌椅、门窗,这在校内都有纪录。你所说的话已经自掌嘴巴了,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自己!」 斜斜一瞪男刑警,柯子豪对懿萍说:「-要找的家伙,午休时去旧校舍顶楼的水塔附近找找,说不定会找到。」 无疑地,这是懿萍进行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进展,她眼睛一亮地追问道:「你知道那家伙的绰号,或是班级什么的吗?」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我只是碰巧在那儿看过两次,有人在那儿鬼鬼祟祟地交换物品而已。那时候我也不晓得他们是在买卖安毒,事后想想,或许那小包粉就是那玩意儿吧!可是发生廖进兴的事后,我不认为他们还会继续在校内进行什么交易,-八成要白费功夫了。」 柯子豪挥挥手说:「我不会再爆料了,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条子的走狗。」 「你都能看见那包粉了,会没看到对方的长相吗?你知道是谁在贩卖那些东西吧?」懿萍逮住他的语病,追问。 不过柯子豪说不开口就不开口,即使一旁的男刑警端出各种手腕施压、威吓,都不能让少年再多说一个字。 懿萍明知他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他知道,可是无法问出口供,他们也奈何不了他。眼看再问也没进展,懿萍决定暂时结束侦讯。她让同事负责押柯子豪回拘留室,自己则单独到小队长的办公室做报告。 「……依-判断,认为柯姓少年所说的具有真实性吗?-说他很聪明,因此这也可能是他想误导我们,让我们失去侦办方向,拖延时间直到他被保释为止的伎俩。」 「队长说的,当然也有可能。可是这条线索是到目前为止最明确的,起码我们有了地点、时间,我认为有价值去追查。」 「……那就三天吧,不能再多了。三天内-在学校内没发现新事证的话,就回到少年组,和其他人一起清查柯姓少年来往的对象、与他接触的不良帮派分子等等,从他身上去找毒贩的管道吧!」 「是,我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懿萍缓缓地吁了口气。自己在「正春高中」卧底的工作,也快接近尾声了。再三天,无论有、或没有找到犯人,长官已经下令要她回警分局工作,终于要告别伪装高中生的日子了……她该欣喜若狂、如释重负的,为何她的心底却有丝失落、寂寞呢? 想当初接下这项任务时,她日夜都在祈祷能早一天发现犯人,好结束这种双面人的生活,难道短短十多天,自己已经依恋起这样的生活了? 不,我知道我依恋的不是七早八早起床参加朝会,不是白衬衫、格子裙的穿著,更非那种每日被抽考的学生生活,我放不开的是…… 第一次见面时,笨拙而愚蠢的举措,也藏不住的炯亮双眸。 第二次见面时,跋扈、-得二五八万似的态度,也掩不了的孩子气笑容。 每天每天与日俱增的相处时间,不断累积、迅速增加的,有关他的各种表情、各种小习惯、及他的说话方式。曾几何时,她心里的相簿竟然搜集了这么多有关唐家祥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收着、放着。 结束之后,想必相簿就无法再增加内容了吧?然后,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一年后、五年后,自己总有一天会忘记这本相簿的存在吧? 好寂寥的感觉。 闷在胸口的沉重感,让人想落泪,偏偏泪水也带不走这份惆怅。 ……-也喜欢我,为什么要否认? 因为,没有自信。 年龄不过是方便的借口,用来隐瞒自己缺乏信心的事实。她没有把握自己能被他持续地爱下去,他的「喜欢」万一是场误会该怎么办?和她一起办案子、查线索,可能让他觉得新鲜有趣,所以他在脑海中将她美化了,可是褪去刺激的色彩后,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 一个每天上班处理公文,下班看看电视、翻翻小说、听听音乐的普通二十五岁小女人。 她的勇气被岁月磨平了,她不奢望什么天长地久,但也不想冒险谈一场没有明天的爱。他则有着无数可挥霍的机会,他有本钱失败再站起来,他有能力把每场恋爱当成肥料与养分,茁壮成更完美的男人。她不介意成为他肥料中的一部分,却害怕他将自己的养分全部吸光,什么都不剩,只留给她空壳一具。 什么叫做成熟?就是-发现自己像颗高挂在树头的果子一样,摇摇欲坠,挣扎在掉落泥上化成灰的边缘,胆怯、镇日惶恐,然后逐渐枯萎、老去。 相反地,他的活力、他直率表达爱的方式,都是那么的耀眼夺目,教她嫉妒、羡慕,且无法自拔地受他吸引,教她好想抛开一切,不计代价地牵住他伸出来的手!什么算计都不要、什么担心都不管,她就是想要他! 可是…… 懿萍好迷惘,她不知道握住那只手之后,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快乐又能维持多久?天底下有得是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美满的童话故事,但可没有白马王子和白雪阿姨美满生活的故事! ……她或许真的不够爱他吧?不然这些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了。 「项懿萍,-有访客!」 突然间的叫唤,将懿萍拉回现实。拍拍脸颊重整精神,她走出办公室转头张望着。「是谁要找我?」 「嗨!」 笑嘻嘻地扬起一手,向懿萍招呼的男子,身着大v领衫与及膝白色宽口裤、真皮凉鞋,完全不像是一名学校老师,倒像是从男性杂志扉页里走出来的时尚男模。 「唐先生……」呆愣住,她喃喃说。 唐家吉没有她的吃惊神情,反倒一副笃定地笑说:「我猜得果然没错,-就是那个该和我相亲的项小姐。昨天在家里头,我便已经觉得-很面熟了。可以和-谈一谈吗?」 事到如今,他想要说什么? 坐在警分局附近的连锁咖啡店里,男子端起纸杯啜了一口,皱起脸说:「哇,好苦!-不觉得人类真是喜欢自讨苦吃的动物吗?明明这么苦的东西,街头的店却一间间地开,生意兴隆不说,有些还卖得超级无敌贵。真不知花上万块喝杯咖啡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懿萍默默地在心中回道:我才纳闷你在想什么呢?大剌剌地跑来找我,彷佛忘记之前自己做过的事!找人代打相亲,实在称不上什么光明正大的举动,你竟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神经是用什么做的啊?海底电缆吗? 「我知道-一定在想,我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吧!」唐家吉瞅着她的表情,微笑地说。 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事情都过去了。」 「当女人说事情都『过去』了的时候,会相信事情已经结束的,只有一部分对女性不够了解的男性。我很了解-的意思是不想再谈,但-也不会原谅我──这是我自找的。」 算他有自知之明。「我时间不多,唐先生,现在还是公务时间,请你长话短说,今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首先,还是道歉。」他没有东扯西聊,颇识时务,爽快地说。「我不知道-从小祥那边听到了什么说法,但我以为这么做能让彼此的伤害减到最低。当初看过教务主任拿来的相亲照片后,我觉得-是个好女孩儿,我不能玩弄-这么纯情的女孩子,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去……请谅解,我要是放-鸽子的话,一定会被教务主任k得满头包,而我又无法拒绝主任的好意,因此才会出此下策。」 懿萍得说这人不但脸皮厚,还相当自恋。「你以为你一现身,一定会让我五体投地爱上你,死缠不放吗?我不是外星人,你前来告诉我一声,说你对我没意思,我不会强行拉你去公证结婚的。」 被她亏了一顿的唐家吉,笑笑地说:「一样是拒绝,我以为小祥代替我去,或是我本人亲自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现在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本来就是错的!」懿萍不满地扁扁嘴。「换成是你,知道自己被对方唬咔,会有什么感受?你不懂什么叫诚意两字吗?」 「我错在……不该轻易相信照片这种东西,它是很会骗人的。要是我亲自出席,看到真正的-,我就可以立刻改变心意,和-做朋友了。」 「啊?」懿萍错愕。 唐家吉趋前握住她放在咖啡桌上的小手,说:「昨天我知道自己错失了多么大的幸运后,几乎一整晚都睡不着,脑海里都是-的倩影,-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安定下来的甜姊儿。萍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忘掉过去的不愉快,重新认识彼此吗?」 这已经是超越过愤怒的等级,到达大开眼界的地步了。世界上真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人种?或许,唐家吉被外星人附身了? 「先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要说一句带有侮辱色彩的话。」吸口气,懿萍怒瞪他道:「……你是一只猪吗?!」 「呵,请称呼我为一只诚实的可爱帅皮克(pig)。」 「很好,mr.皮克,我一点儿都不想给你机会!我很珍惜我的每条内裤,没兴趣提供给变态当收集品,谢谢你的『赏识』,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这是个很大的侮辱。现在我要回办公室了,希望我们不会再见。」噼哩啪啦地放完炮,懿萍庆幸自己没随身携带枪械,否则她很想现宰一头猪公供奉妈祖娘娘。 「是因为家祥的缘故?」冷不防地,唐家吉悠哉地喝着咖啡,说道。 懿萍停下脚,-起眼。「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是你让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你这种人。」 「我觉得关系很大呢!」笑笑,他犀利地直视懿萍说:「我不是瞎子,项小姐,我看得出来我弟弟对-有多着迷。我所不知道的,是-对他有没有一样的感情?由-拒绝我的这一点看来,我弟弟似乎不是单相思。」 为什么他要把两件事牵扯在一块儿?他的企图是什么?懿萍按兵不动地瞪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说得对不对呢?」 「你要怎么想是你家的事。」懿萍嗅到了危险。他俩在交谈过程中,唐家吉的笑容都没消失过,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感,可是她现在知道那层笑容底下有更深沈的城府,她太轻忽大意了。 「别一脸这么警戒的样子,害我觉得好兴奋。我特别喜欢欺负善良的人,呵呵,家祥也是被我从小欺负到大的。」唐家吉突然掏出了名片说:「这是我的联络方式,请-收下吧!」 「我不要!」鬼才会和这个恶魔联络。 「收下,对-没坏处的-回家后可以仔细考虑,既然我和家祥是兄弟,有相同的血缘,那么-何必花六、七年的时间,等他长大呢?挑选成熟的我,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强势地把名片放在她的手心上,唐家吉最后说道:「我等-电话,掰了!」 第六章 前脚刚跨进教室,懿萍就听到此起彼落的嬉笑、怪叫声──「新娘终于来了!」、「喔喔,放学后的爱侣!」,听得她又好气又好笑。抬头看向黑板,幼稚的涂鸦大大地晾在那儿,白色粉笔画满了心状,还用粉红色的粉笔写上她与唐家祥的名字,外带附注用的绿色粉笔,标着老公、老婆。 她无须天眼通也知道谁是罪魁祸首,走到自己的座位,阿华已经自己送上门说:「厚,都是-昨天缺席啦,害我忍耐这么久才能闹到-!而且昨天还不小心在祥老大面前先曝光,惊喜都没了。」 「谁发誓绝不会说出去的?」揶揄一笑。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太闷了,需要点八卦。」阿华忽然把视线移往后方。「早啊,祥老──哇喔,你干什么去了?昨天才一个小伤口而已,今天就自行繁衍到四、五个啦!我喜欢你眼睛底下抹的青蓝色眼影,酷啊!」 显然今天的唐家祥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绷着脸走到懿萍的课桌旁,她同样为了他脸上的伤势而瞠目,只不过在她来得及问候前,家祥已先开口说话。 「我有事要问-,跟我出来一下。」 「嘿,祥老大,干么这么杀气腾腾的?你会把老婆吓到的!」阿华讪笑着,想缓和场面。 「闭嘴!这不关你的事!」看也不看,咆道。 罕见的凶悍口吻,让一向都能自在应付家祥的阿华被吓到,他噤声后退两步,聪明地选择置身事外。 懿萍当然不会期望这些小男孩的「保护」,再者她并不认为家祥会伤害她,因此她只问:「要去哪里谈?」 他们离开教室的时候,大概全班的眼睛都黏在课桌上,没人敢偷瞄一眼。懿萍相信这些孩子八成在脑中想象出一堆可笑的凶杀案、情杀案,只有她老神在在的知道,根本不会有这些蠢事发生。 「你要告诉我,你一张脸臭成这样的理由,还是要我在这边跟你玩猜心游戏?」懿萍陪他站在顶楼的楼梯转角,到校的学生都已经在教室早自习,走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哥去找-说了什么?」 她猜也是为了这件事。轻轻叹息。「你脸上的伤,该不是也因此而来的吧?」 家祥顽固地抿直唇,不发一语。 昨天晚餐的时候,二哥在餐桌上炫耀地说他和懿萍去喝咖啡了,自己盘问二哥去找懿萍敝什么,结果该死的二哥竟要他别再缠着她,说她对他的自作多情非常困扰,还要他不必为懿萍担心,因为她会有个新的、称职的护花使者,一个远胜过十七岁鲁莽少年,更加成熟、有男性魅力与经济能力的男友──名叫唐家吉。 不消说,他当场气炸了,出拳卯向二哥的臭脸,二哥也还以颜色……结果他们从餐厅缠斗到客厅,花瓶倒了、字画掉下来、两人分别挂彩,直到老妈端来一大盆冷水朝他们泼,大哥与老爸一人架开一个,这场兄弟阋墙的戏码才告落幕。 家祥对懿萍有起码的信心,想必她不会被二哥的花言巧语欺骗才是,但没有从她口中亲耳听到,他还是排除不掉心中的不安全感。 「-没有笨得上我二哥的当吧?他见猎心喜,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要是听信他的话,接受他的约会提议或什么的,一定会被他玩弄后抛弃的!」顾不得自己像个没有理智的妒夫般既逊又蠢,家祥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懿萍掉头欲走。 家祥扣住她的手臂。「-不回答,难不成-也像那些女人一样,被我哥的外表煞到了吗?-怎么会这么蠢?再等两年,我一定会比我哥更酷、更帅气,而且绝对不会像我二哥一样不专情的,-不要那么短视──」 啪,懿萍打掉他的手,粉颊胀得通红,双眸冒火。「唐家祥!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们姓唐的男人!我对你、你哥都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行吗?趁现在,我把话跟你挑明了讲吧!再过两天我就要结束任务,不会再到这间学校来了,所以我们最好是不要再见面了。」 不但被拒绝,还被告知他所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双重打击让家祥脸色苍白,他再次上前扣住她的肩膀。「-骗我!-真的要结束任务了?」 「没错,午休时我若能在线报所称的地点捉到那名毒贩,我就可以交差,不必再到这间学校来了。如果这三天我连一个影子也没逮到的话,长官也要我放弃伪装,再从别的地方侦察。所以这是我在『正春高中』的最后几天,谢谢你这阵子的协助,我代替警分局感谢你。」她一口气说完。 太快了。他以为自己还有点时间的,不料老天爷竟这么残酷!家祥像只消了气的气球垂下双肩,难掩沮丧。 「……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他那脸宛如被抛弃的小狗表情,煎熬着懿萍的软心肠,她终究忍不住安慰地说。 只可惜这在家祥身上造成了反效果,他激愤地背过身。「我年轻就代表我一定会健忘吗?-不把我当成一回事就算了,不必用这种话损我!」 不然自己该说什么才好?懿萍手足无措地呆站在他身后。谁教他刚刚气势逼人,连带着让她说出了超乎自己想象的严厉话语。本来她都盘算好,要以委婉的方式、口吻让他明白,自己无法接受他的「喜欢」,如今全砸了。 「-走!我要一个人静静!」 眼睁睁看着家祥关上沟通的大门,再也无计可施的懿萍,只能忍住悲伤,默默地转过身,踩着急促的步伐离开。 为了不想错失逮捕犯人的时机,在第四堂下课前,懿萍提早十五分钟在课堂上假装腹痛,拜托老师让她到保健室去。社会科的男老师是个年纪颇大的好好先生,他没有看穿懿萍的「演技」,很担心地说:「-一个人有办法到保健室去吗?班上有没有哪位女同学,愿意陪她一起到保健室的?」 糟糕,要是多个人陪伴的话就……懿萍骑虎难下地冒着冷汗之际,坐于后排的家祥堂而皇之地举高手,朗声说:「我陪她过去。」 「还是让女学生陪比较好吧。」男老师顾虑地说。 「老师,没关系啦,人家是班对捏!」阿华笑嘻嘻地发言道。「老婆身体不舒服,老公陪着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懿萍头一次感谢他的瞎搅和,班上其余爱闹的同学,也跟着说「对啊」、「对啊」,弄得老师不得不让步,同意让家祥「护卫」她到保健室去。家祥搀扶着一手压在肚子上,装作极端不舒服的她,慢慢走出教室。 「谢谢你帮我解围。」生硬而疏远地,懿萍在远离教室门口后,嗫嚅地说。 几堂课过后,心情已经平静许多的大男孩,淡淡地启口说:「我讨厌做事没有始终,既然都已经帮了-,我不会中途放下-不管的。接下来呢?-之前说的『地点』是哪里?」 懿萍告诉他之后,家祥点点头。「平常是没有什么学生到那里去的,因为那边预定年底要拆掉了,外头有铁围篱隔开,里面又脏又乱的。如果没确切的地点,要捉到谁在里头干什么也很困难,因为范围真的太大了,从一到四楼的四、五十间教室都可以躲藏人。」 「你对那里熟吗?」 「三年级的都曾在旧校舍读过半年的书,应该都挺熟的。走吧,我知道那水塔周围,有个很适合我们埋伏的地方。」 他们找到铁围篱有一处被拆开过的铁片,虽然铁片事后被安回原处,但那只是虚掩起来而已,方便让人溜进去的缺口仍在。在家祥的带领下,他们踏过众多的垃圾,爬上残缺的阶梯,来到远离新校舍的另一头,旧校舍的水塔处。 「如果我们躲在水塔上方,就可以看到底下的一切举动,不会被人发现。」家祥指着铁梯,说道。 「太阳这么大,躲在上头肯定会晒死人的。」懿萍苦着脸。「没有更好的地点吗?」 「-说呢?」 四下看了看,不成,这儿太空旷了,举目望去可以一路看到另一头的安全门出口,根本没有能遮掩他们两人的地方。似乎别无选择,只好让太阳晒昏她的头喽! 「-该庆幸,午休也不过是三十分钟,倘若到午睡时间他还没出现的话,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午睡经常没到的人,是会被列入训导的黑名单中的,既然你们都清查过这些人,确定他们没涉案,就表示那人很谨慎,作息和大家一样。」 这倒是,纵使犯人不是学生而是教职员的话,他们也会忌惮同事的目光,不会挑午睡时做出可疑行动吧! 「那,我们就等喽!」 在水塔上耐心地等候着,他们谁也没有开口。 炽热的太阳毒辣地在头顶上发威,万里无云,连风都没有,懿萍发誓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景物线条,都因为缕缕蒸气而扭曲了,倘若她是一颗蛋,说不定早已经被滋滋煎熟了! 蓦地,一件衬衫覆盖在她的脑袋上。她仰起脸,看向只剩一件薄汗衫的家祥,汗水不断地从他宽阔的额头滴下。 意识到她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说:「-皮肤嫩,容易晒伤,盖着衣服多少可以少受点罪。」 短短一句话,几乎逼出懿萍的泪。她不好意思地转开头,假装在监视着那扇彷佛被人遗忘的门。 他真的好温柔。 和自己接触过的男人相比,他像个天使。 过去没有男人会毫无理由地对她好,追求的时候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一旦发现他们没希望,抑或他们对她没了兴趣,那种判若两人的现实态度,不知曾让她寒心多少次。过分一点儿的,会让人觉得,交往时-是女王,不再有交往价值时,-只是路边的挡路小石头。 偏偏这么温柔的他,她却没有勇气赌注一切去爱。懿萍很清楚自己有多不中用,尤其是此时此刻,竟连简单地一转身抱住家祥,放弃所有害怕、惶恐、不安的决心,都下不了。 她悄悄地擦着眼泪,不想让家祥发现。 时间继续走动着,他们苦苦熬等,水塔下方依旧不见任何动静。终于,短暂的钟声再度响起,这次的钟声代表着午睡时间展开……今天看样子得空手而归了。 懿萍失望地慢慢由蹲伏的姿势改回坐姿,揉着发酸的小腿肚说:「白等了,『他』应该不会出现,我们可以离开了。」 或许是见她士气太低落,家祥替她打气道:「只是第一天而已,-不是还有两天吗?也许明天运气会比较好。」 瞧她,还让他安慰呢!懿萍为自己感到丢脸,马上装出振奋的笑容说:「嗯,你说的对,明天一定可以捉到那个可恶的毒贩!我们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地爬下水塔的铁梯之后,家祥握住安全门的门把向外推── 不动?! 他再使劲地试一次,这回还加上敲打,可是门板依旧顽强地死贴住门框,不见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哇靠……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吗?」 愤怒地一。「门打不开,可能卡住了。」 「我来试试看。」既然家祥都打不开了,没道理她的手就能神奇地打开。果然,她压压没有反应的门把,诧异地说:「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我们会被关在这儿多久?这儿会有人来吗?」 「另一边还有一道门,我们从那头下去吧!」 他们满怀希望地赶到另一个出口处,却赫然发现这道门也同样无法开启。这意味着,他们被关在楼顶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存心想让他们在这儿晒到死!缺乏水的补给,在如此炎热的大太阳底下,得晒多久才会让一个人中暑昏倒,他们很快就要亲身体验到了。 「别慌,我们想别的办法!」家祥对着脸色苍白的懿萍问:「-的手机呢?快打119求救!」 对、对!懿萍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液晶萤幕呈现一片黑漆漆的状态,她的一颗心不禁直往下坠。天啊,别让她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她发誓往后她绝对不会忘记的,所以拜托、拜托,这次就让她的手机电池起死回生吧! 「怎么了?为什么不拨号?」 「……手机没电了。」 家祥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合上张大的嘴,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懿萍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真是丢脸丢透了,自己竟会犯下这种「初级新手」才会犯的错。不论事情再多、再忙,她明知在出外勤时,手机一定要充饱电的,可她却疏忽检查,如今给家祥添了个大麻烦不说,还陷两人于险境。 「你该不会凑巧有带电池吧?」 家祥一副「-想得太美」的表情,摊开手说:「坐下来等吧,我们的书包都在教室里,总会有人察觉我们失踪,来找我们的。」 前提是──他们两人没被晒死的话。懿萍不敢说出这句话,学他靠墙坐下,尽量缩起身体、让阴影遮蔽住强光。 「犯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埋伏在这边?」她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家祥不是犯人,自然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 「我想-不必再继续埋伏了,犯人大胆地将我们关在这儿,就是想警告-,他熟知-的一举一动。」 她自嘲地一笑。「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成功,想不到敌人完全掌握到我的行踪,侦察的工作可说是完全失败了。」 「那家伙听到-这么说,将会乐不可支。他就是希望-能早日气馁,只要-放弃,他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干他的缺德勾当了。」家祥故意说反话刺激懿萍身为执法者的自尊,道:「这不是-的错,是对方道高一尺。」 「那我就会比他魔高一丈!这条路不通,我换别条路走,我会不断地追下去,直到我逮到那家伙为止!」重燃斗志的懿萍,义愤填膺地说。 家祥满意地笑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瓜说:「这才象话。」 唔……人家年纪比你大耶! 想这么抗议,偏偏自己刚刚做了一堆蠢事,讲这种话只会让自己更糗。懿萍咬着唇,将烫红的脸埋在双膝中,佯装休息。 「懿萍……」 这叫得也太亲密了吧!她抬起头,想提醒他旁边没人在,他们现在没必要「作戏」,却不慎掉进他火辣辣的黑瞳里,他、他看起来好认真喔!他想干么?现在就剩他们两人,要是他想对自己做什么……她反抗得了吗? 不,应该说她会有「反抗」的念头吗?懿萍怕自己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反抗! 哇哇哇!靠过来了,他靠过来了!他要吻她了吗? 懿萍反射性地闭上双眼,却听见「我有个好点子,说不定可以让那个毒贩作茧自缚!」的话语,花了三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唐家祥根本无意亲吻她! 「点……子?」 他点点头,说出心中的念头,接着问道:「怎么样,-觉得有希望吗?」 虽然她的脑子呈现空转的状态,可是不说些什么,一定会让家祥看穿她方才出了多大的洋相,所以懿萍赶紧点头说:「好、很好啊,就这么做吧!」 「-也觉得可行吗?太好了!」一顿,他忽然换上邪恶的笑脸说:「对了,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吻-?」 「没、没有!」绝对不能承认,要维持住淑女的尊严! 「-说谎。」 「没──」话还没说完,她又一次地被他给偷袭了! 蛮横中不失温柔,人如其吻、吻如其人,是个无比热情的吻。懊热的空气,里外夹烧着懿萍的理智,她不知不觉地扣住他薄薄的汗衫,开启双唇迎接他的舌。 舌尖挑触着她敏感的牙齿内侧,洗过她洁白的齿列。 甜美的鼻息自鼻腔内窜出。 当他的手逐渐地由腰部移往上方,覆盖住她激烈跳动的心脏时,懿萍发出不由自主的嘤咛,内心拚命地喊着:「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但她却抗拒不了他双唇的诱惑,渴望再多一分、多一秒也好,她想要更多、更多。 就在他解开第一颗扣子的时候,懿萍猛然警醒。「不行!」 被她推开的家祥,叹口气说:「连一下下都不可以吗?」 懿萍移开屁股,坐在离他好几条手臂之远处,以行动回答他。幸好他只是问问,并未再进逼。 维持几分钟的沈默后,家祥再开口说:「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这么容易,可是要让那个人也同样喜欢上自己,却这么的困难呢?」 懿萍轻颤着。怎能说出口,其实她早已喜欢上他了。 「如果有种发明,能让我在一夜之间老了八岁该有多好。」他又说。 傻瓜!不要再说这些让人甜到心坎里,却又苦到眼泪快掉下来的话了。 「两年又三个月……只要我再等这么些日子,-就真的会和我约会了吧?项懿萍-说真的,我就当真乖乖地等,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瞅着她,说道。 懿萍没给他回答,她不希望自己的答案束缚了他,倘若他傻傻地为这诺言而舍弃了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孩,自己担不起这种良心的谴责。她不会相信的,她不会等的,她不像他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消耗与浪费,她会想尽办法在这两年内将自己嫁出去的! 「你别再说话了,省点口水,我们不知道得在这儿等多久,珍惜一分体力是一分。」她故意冷漠地说:「不然你倒下了,我也没法子救你。」 他接受她的建议,闭上嘴。 无声的酷热将他们重重包围,唧唧蝉叫声占领着空气。 呼……呼……好热、热到受不了…… 舔着干裂的唇,高热气温不断地把宝贵的汗水、体液都蒸发出去,就算懿萍不动不说话,汗珠还是拚命地从皮肤的毛细孔排出。经过数个小时的曝晒后,正午的太阳逐渐偏斜,威力递减,可是消灭速度还不够快! 她勉强睁开眼,担忧地瞄着坐在一旁的男孩。家祥看来也不好受,他一手遮着眼睛,像在小憩也像是……现在若是昏倒了,谁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她正想拍拍他的脚,唤醒他,他却突然地张开眼睛。 「-听,外头是不是有声音?」 声音意味着希望!撑起身,懿萍仿效他的动作,把耳朵尽量贴近门板──隐隐约约的,朦胧的细微呼唤从彼端传来! 他们开始大力地拍打着门板,希望对方也同样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拍到手心都红了、肿了,终于外头的声响越来越接近他们,叫唤的声音也更为清晰。 「……唐家祥、项懿萍,是你们吗?」 「我们在这儿!门被卡住了,帮帮我们!」迟来的救兵总比不来的救兵好太多,懿萍没力气欢呼,眼眶缓缓挤出最后残存的几滴水分。「快把门打开!」 当门打开的瞬间,她与他双双虚脱地倒下。 经过紧急供水、冰袋降温,他们两个都从鬼门关前捡回一命了。 「瞧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地并肩躺在床上,真是教人嫉妒啊!」阿华呵呵笑着说。 「唉,别开玩笑了。」他们是分别躺在不同的床上,只不过是刚好并排而已,虽然家祥很乐意和她同床共枕,但学校的师长恐怕不会答应吧! 「喂,我可是你们俩的救命恩人喔,让我开点玩笑没关系吧!」 懿萍边吸着冰凉的运动饮料,边问:「你怎么会发现我们是被关在旧校舍的?」 阿华指着保健室里外挤着的同学说:「我们大家分头去找啊!找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还是没看到你们的影子,老师们还打电话到你们家里去问,总之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一遍了,最后只剩旧校舍没找,我们便去碰碰运气喽!」 「这个运气碰得好,你们要是再没来,或许我和她都会烂在那儿了。」 「嘿嘿,你该感谢伟大的友谊之力!」阿华眨眨眼,接着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会被关在那里呢?我还以为你送她来保健室休息,陪她跷课呢!」 家祥瞟了懿萍一眼,回道:「其实我们是想去那里逮住在校园内贩卖安非他命的家伙,结果不幸被人反将一军,关在楼顶上。」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站在保健室里里外外的同学们都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你、你又不是警察,干么做这么危险的事啊?!」阿华怪叫道。 「他不是警察,但我是。」懿萍镇静地回答。 这句话引起更大的震惊,每个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听不见里面交谈细节的同学们,也经由口耳相传得知此事。 「-是警察?!」阿华道出了保健室内所有同学的心声。 懿萍点点头。「很抱歉,隐瞒你们这件事,但为了办案,这是必要的。幸好我们这次的灾难,换来的不是白费功夫一场,我们坐困楼顶之际,四处搜找,让我们掌握到了一样相当有力的证据,很快地我们就会捉到嫌犯了。」 「哇,这真是太教人讶异了!」 此时他们的男导师上前说:「项同……不是,项警官,-来校调查的事,为什么我们这些老师都不知情呢?」 「我们拜托校长不要告诉各位老师的。毕竟伪装调查是很容易曝光的,知道的人越多,成功的机会越小。对大家而言,为求早点将嫌犯揪出,还给校园一个清静的环境,应该不会介意我这么做吧?」 男老师被她正义凛然的口吻给压倒,被迫点头说:「-,说得也是……这是应该的。那,你们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东西啊?」 懿萍面露迟疑地低下头。「这个……基于侦察不公开的原则……」 「是、是,既然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说好了。」 家祥插嘴道:「我们在顶楼找到疑似留有嫌犯指纹的毒品包装袋了!」 「唐同学,你怎么可以轻易地就把这种事说出来呢!」懿萍气急败坏地说。 「反正明天大家要按指纹,一样要知道是为了什么嘛!有了包装袋上的指纹,嫌犯插翅也难飞了,他再狡猾也逃不过这次,不要紧的。」家祥满不在乎地说。「明天若有人不敢按捺指印,便显示他是心虚……不想让人怀疑的,最好配合警方办案。我就很自愿提供出我的指纹让他们比对,证明我是清白的。」 懿萍看着众人苦笑道:「他都说光了,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就请大家明天一早来协助我们过滤出嫌疑犯吧!谢谢大家。」 球已抛出,端看嫌犯怎么接招了。 第七章 当夜。「正春高中」的校长室内,宽敞的办公桌底下全然漆黑的空间里,响起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你觉得呢?对方会上钩吗?」懿萍问着身边佝偻着庞大身躯,硬是和自己躲在桌下的高大男孩。 「不知道,要是这么做还引不出他来,或许就是柯子豪在说谎了。我已经很技巧地把消息漏出去给学生们,就看『那人』有多谨慎了。毕竟买毒品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拿的包装袋丢在哪里。可是卖的人把货交出去之后,他没把握对方会不会在屋顶上吸食、丢弃包装袋。若不想被逮到,他就会冒险来窃取证物的。」 「嗯,我也把消息走漏给教职员了,不过我希望不会是那些老师们,毕竟作育英才的人,该有点良心吧!」 家祥耸耸肩。「歹年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间隔一会儿后,她忽然低声笑道:「我们今天一直在玩躲迷藏呢,我很高兴这回我们不是躲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场所。」 「我带自己的手机了。」 懿萍扁扁嘴。「别吐我槽,我不是每回都那么少根筋的,中午那次是意外!」 「嘘!有声音接近。」 她发现他耳力真不是普通的好,往往自己还没听见,他就已经先察觉了。他们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声,凝神倾听外在的一切声响……喀、喀、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校长室门前逗留了一会儿,但接着又渐渐走远。 「大概是值夜班的警卫先生吧!」他低声说道。 「嗯,但我看我们还是别再讲话了,万一刚巧有人要闯进来,却听见我们的声音,那就糟糕了。」 「把-的一手给我,这样我们可以用手心直接打暗号,不必开口。」 黑暗中,他与她十指紧紧交握,隔着那薄薄的一层皮肤,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与力量。超乎想象的甜美颤动从指尖流窜到心脏,所以当他调皮地用指头揉着她掌心的时候,懿萍红了红脸。他就是不放弃任何能勾引自己的机会,对吧? 无言地,她用另一手揪住他的手背,轻轻一捏,示意他快点住手。他则顺势拉住她的另一手,做出同样嬉戏的举动。 懿萍瞪大眼,他真以为他能吃定她了呢!好,就看谁拔河能拔赢!不甘示弱的,她反过来攻击他的掌心,搔着痒,看谁要先投降! 结果他的无声游戏成了两人的小小情趣战争,谁都不肯先服输地收手,十根手指你拉过来、我扯过去,几乎打结。玩得忘我的两人,指尖厮杀得厉害,耳朵倒没放过外界的动静,一个细微的声响马上让他们心有灵犀地停下手…… 这次应该不会有错了吧?懿萍瞟了家祥一眼。 家祥则挑挑眉,提醒她要有耐性,得按兵不动直到确定对方落网为止。 漆黑的室内流泄入一道手电筒的光线,小小的光圈在地板上晃动着,懿萍与家祥极力缩小身躯,不让「来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一双球鞋从办公桌底下的五公分缝隙映入他们眼帘,他们屏住呼吸,凝视对方从桌子前方绕到旁边,再转过……就是现在! 家祥率先冲出去将对方扑倒在地,和对方发生激烈扭打,懿萍紧接着捡起掉落地上的手电筒,照射来人的脸部。 「够了,不要再反抗了,陈民华!」其实之前懿萍就隐约有几分猜到了,只是苦无证据,不能轻易断言,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很遗憾地望着绰号「阿华」的男学生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在校园中贩卖毒品给同学的藏镜人吧!」 已经被家祥压制在地面上,脖子还被家祥扣住的男孩,一改平常的嬉皮笑脸,骤变为恶狠狠的表情,低咒着说:「他x的!我就知道这是陷阱!」 「知道,却还是不放心,对不对?」洞悉他想法的懿萍,淡淡地说。 阿华冷哼一声。 「这就是犯罪者的心态啊!拚命想隐藏,可是你越是想以别的方式抹去自己的犯罪痕迹,就越是容易让人捉住你的弱点。你就是无法冒一分险,不敢赌这千分之一的可能,还是要亲自来查证一下我们手中到底有无掌握到你的指纹。」 爆出一句脏话后,阿华忿忿地说:「你们做得如此反常,我不觉得有蹊跷才有鬼!哪有人会这样明晃晃地把自己拿到证物的事说出来的?还有唐家祥,一副不小心说出证物暂放在校长室内的蹩脚演技!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假的,我就知道这绝对是假的!」 「可是你也怕,怕我们会不会是利用反计的反计,让你安心地在明天按捺指纹后,再将你逮捕。」家祥同样很遗憾地说:「你没有本钱跟我们赌,因为不管我们真正的用意是哪一边,你都负担不起输掉的下场,因此你只好选择有退路的一方。」 「你们什么都没有,我只要确定这件事就行了!」阿华瞪视着他们说。「就算我闯入校长室又如何?我还没有动手偷什么东西,你们不能将我逮捕,快点将我放开!」 「不,我们有的。」 闻言,阿华的脸色唰地惨白。 「告诉你实话吧,不是在屋顶上找到了指纹,而是在家中暴毙的廖进兴手上掐着的邮局便签上头封黏胶口处化验到了dna。那封便签上头的代号与数字,经刑警局密码专家破解后,就是你告知廖进兴下次交货的金额、日期与地点。虽然你故意把那封信由外县市的邮筒寄出,也知道要以电脑列印来掩藏字迹,甚至玩密码游戏让我们不知道你身在何方,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掌握到了你的dna。过去我们只是缺乏嫌疑犯可以比对而已,如今我们有了嫌犯,还有刚刚打斗时你掉落的毛发可作佐证,你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法律制裁吧!」懿萍冷静地说。 家祥随手捡起地上的头发,挑眉说:「多到让你消灭不掉。」 极力想找寻「脱身之道」的男孩,焦虑的表情已经逐渐转为深知「大势已去」的领悟,以及想到即将面对的「可怕」未来而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 「我该让你们两个烂在那个屋顶上,日晒雨淋的!」阿华愤慨地说。 「那也不过是让你的罪状多了两条杀人罪罢了,你依旧是会落网的,陈民华。你不懂吗?杀死一个我,台湾只是少个女警罢了,而法律还是摆放在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执法人员可以取代我继续办案。早在你触法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逃不掉被追捕的命运,注定要过着躲躲藏藏、胆战心惊的每一天了。」 懿萍说完后,轮到家祥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项警官是伪装的?还有,我们埋伏在楼顶的事,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消息的?是柯子豪跟你通风报信的吗?」 「柯子豪?哼,人人都怕那个家伙,可是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小小俗辣,没啥了不起的小角色!」阿华满脸炫耀地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笨!讲话的时候也不提防一下左右,自己说给我听,怪谁!」 「……是那时候吗?你带我去找家祥,先假装离开,让我们俩独处,后来又偷偷回来听我们的交谈?」 「要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在课堂上,当老师介绍-给全班认识的时候,-见到唐家祥时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的身分了,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个冲着我来的女警。」 阿华-起眼睛。「这阵子没生意可做,全是被-害的!没想到查无证据,-不但没有离开的迹象,还越查越起劲,把柯子豪那家伙给逮进去关。那家伙被关上一百年我都无所谓,但我知道他看过我在交易的场面,没人能保证他不会把我供出来,害得我整整两天睡不着觉……」 一顿,他嘲讽地笑道:「幸亏隔天-再回学校时,丝毫没有怀疑我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safe了。可是光是safe不代表我就安然无恙,-和唐家祥鬼鬼祟祟地抱病说要去保健室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我知道在这种气温中,被关在楼顶,不出半个钟头人就会倒下,所以……本来是想置之不理,任由你们自生自灭的,但顾念到我拿唐家祥当幌子也当了两年多之久,因此才好心地放你们一马,在你们临死前放你们出来,结果现在倒成了我最大的败笔!」 摇摇头,懿萍对他这般工于心计的狠毒手腕感到不解。究竟是学校、社会或家庭的哪个环节出了错,竟让一个年方十七的孩子学会这样去算计、设陷、操纵他人的生命于指掌之间?不对,这不是哪一方的责任,而是三方面都有责任,每个人……包括陈民华自己在内都该负起的责任。 「你错了,你最大的败笔,是你太沈不住气。你就是等不及想将威胁到你的、挡你路的,快快除掉。殊不知你若肯再等两天,懿萍查不到线索,在楼顶等不到你现身贩毒的话,她就必须撤离学校,改从别的地方下手了。」家祥毫不留情地施加打击说:「只是两天而已,你输给了你自己的『毒心肠』。」 一愣,深深受挫的阿华喃喃地说:「你……骗我……两天……」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家祥虽然不曾将他当成知心好友,但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术不正的家伙。「是说,我也不懂你用安毒戕害同班同学有什么好处就是。」 「呵……呵呵……」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断续地从阿华口中传出。「好处?好处可多子!我不但有钱可以花用,还可以给你们这些瞧不起我、心中都在嘲笑我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我当然会这么做,为什么不?我就是想看到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死掉算了!我要是懂得怎么制造炸弹,我还会炸死你们每一个人!」 「你真可悲。」家祥鄙夷地望着他。 「是啊,被你们捉到算我衰尾!」阿华咬牙切齿地说。 「一名精神病患至少还有他脑子生病的借口可用,可是像你这样一颗心得了绝症的人,就无药可医了,所以我说你很可悲。去牢里为你犯下的罪行,好好地赎罪吧!」 家祥说的没错,不需再听陈民华的说词了,一颗心都已经生病的人所说的话,能听吗?不过都是些愤世嫉俗,腐蚀恶化人间的无稽之谈。遗憾的是,法官判刑不过是制裁这个人的肉体,但这个人该被矫正的心,却不知道该由谁来指正。懿萍没那么伟大,会自告奋勇地扛起这任务,她只能寄望于更生机构里,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该怎么做。 他们通知了警分局的当班同侪,请他们派人过来将陈民华暂时羁押在拘留室里,而懿萍从家祥身上与地上所采集到的多根毛发,则放进证物袋内,打算交由鉴识组的同仁去处理。 教人疲累的一天,总算结束。 由于懿萍立下了大功,让长官放了她两天特别假,懿萍也着实不客气,好好地睡了两天,养精蓄锐一番。 周四她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多同侪都称讲她干得好,小队长还亲自到她的位子上恭贺她的杰出表现获得上司的赞赏,记嘉奖一次。甚至还有媒体想采访她,问她有关此次卧底埋伏到破获校园内贩毒首脑的细节等等,但被她给婉谢了。她宁可让警局公关室去处理这些问题,也不希望自己被媒体炒作成什么人民女英雌,因为那太夸大其词了。没有许多人的协助,她哪可能独立完成这些事?又不是女蓝波。 重回到工作岗位后还有些不习惯的她,花费了两、三天的时间调整生活步调,勉强重拾过去的效奉,只是偶尔……瞥见一些少年的身影,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着某个大男孩,想他好不好,想他们以前曾分享过的只字片语。 家祥没再联络她,她也不意外,少年人本来就心性不定,日日见面就容易日久生情,一头掉进爱的漩涡里,然而在风平浪静、回归各自应有的生活环境之后,激情就成了褪色的记忆了。 他们之间应该会就此无疾而终吧!平淡而理所当然地……懿萍边在键盘上敲打着报告,边这么想着。 「懿萍,下班了!怎么-还在努力啊?」同事经过桌旁时,好心地问候。 抬头一看手表。「哇,都这个时间啦!我居然没发现。谢谢你提醒我,今天电视要播完结篇,我可不想错过。」 「我先走喽!」 「好,掰掰。」 无论当下的喜欢有多强烈,当它逐渐被日常不变的风景所取代时,即便再怎么不想放开这段情感,情感也会背离-而去。不是她想显得无情,而是她有够多的经验知道……人类就是这样的,记忆会老、会由浓烈到淡漠,渐渐消逝。 整理好手边剩下的工作,懿萍锁好资料柜,和前来当班的同事交接,道声明天见后,步出警分局。 「懿萍!」 她走下台阶之际,一道人影堵在地面前,令她错愕地张大眼。「唐……家祥?!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把-吓了一跳吗?」大男孩身上的制服还没脱,斜背在后的背包则告诉她,他是放学后直接到这边来等她的。 「你有什么事吗?」强迫自己紊乱的心恢复平静,懿萍有点怨怪他挑这样的时机出现,她辛辛苦苦地努力着,要将他忘掉的。 「第一次看到-穿女警的制服,好漂亮。」 逃避着她的问话,家祥含笑的双瞳瞅得她乱不好意思的。 懿萍摊开双手,索性让他看个够,说:「对,这才是我的真实模样。脱掉百褶裙,换上窄裙,脱掉白袜平头鞋,换上短高跟,我穿这样,你总该醒悟我是个欧巴桑了吧?」 「-若是欧巴桑,我妈就成了老太婆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哪里像个欧巴桑,在我眼里,-就是-,穿学生服或女警制服,一样动人美丽。」反正赞美不要钱,他不遗余力地灌地迷汤,还附赠特大号「飒爽」笑容一枚。 懿萍若一时把持不住,脸皮一定会松动,跟着回敬他同样愉快的笑脸。可是不行,千万不能!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常心再度溃散,她发誓自己要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的,那份计划蓝图里,没有他!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听见了,谢谢你。」 「等等。」展开双臂拦着她。「我在这边整整等了两个小时耶!天气这么热,上回才中暑昏倒,身体都还没完全复原,又冒着二次中暑的危险在这边等-,-好意思这样说走就走吗?我都是为谁而中暑的?」贼贼一笑。 唔……装什么可爱!懿萍没好气地说:「是、是,上回仰仗您的大力帮助,我很感谢。」 「感谢我就请我喝杯冷饮!走,我们到☆巴克去!」他兴高采烈地拉起她的手。 「你二哥和你,真知道如何强人所难。」懿萍别无他意地感叹。 但家祥立刻变了脸色,像个蛮横的大男人,说:「为什么在这时候-会提起我二哥?-和他还有继续在联络吗?」 「啊?」他吃错药啦?这么凶做什么? 「说,-有和他联络,是不是?」 懿萍无法理解地说:「你就这么讨厌你哥哥,连听我提起他都会发火?」 「如果他要跟我抢女人的话,他就是我的敌人,没错!我才无法了解,-明明吃了二哥的闷亏,为何不生气,还和二哥去喝咖啡?」 他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但懿萍告诉自己,这不是「欣赏」他的好时机。因为他提高音量,一副像在找她吵架的态度,已经让他们引来些许目光了。 懿萍不想让同事发现她和一名高中生在拉拉扯扯,于是说:「你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吵闹的话,我就要回家了。」 「我像个孩子?!」家祥扣住她的双臂,将她朝自己拉过来。 不会吧,他想干么?这儿可是她每天上班的地方啊! 「嘿,懿萍!」 一声招呼插进来,让家祥不得不松开她的双臂。 感谢天降奇兵的懿萍,转头看向学姊叶春樱,吁口气,笑道:「嗨,叶姊!」 「我在楼上看到-好像在和谁吵架,所以过来看看。这个男孩是谁?-弟弟吗?」叶春樱好奇地打量。 闻言,家祥火冒三丈地开口:「我才不是什么弟弟,我是懿萍的男──啊噢!」 懿萍当机立断地踩了他一脚,使他没机会把话说完。向着叶春樱,她解释道:「对啊,他是我一位远亲的弟弟,他有件事要找我帮忙,我叫他回家自己解决,他不肯。」拍拍家祥的肩膀,软硬兼施地瞪瞪他。「家祥,你回家去吧!你要是不回去,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你听到没?」 不疑有他的叶春樱同情地说:「这年头的小孩子真的很卢!」还帮着懿萍教训道:「少年人不要这么鸭霸,该听大人讲话的时候,就乖乖地听,我相信懿萍姊姊不会害你的。」 对,她不能害他!懿萍心底的声音不断地这么说。看在第三者眼里,任谁都会觉得她和家祥是「姊」、「弟」,这也是最自然的关系。纵然唐家祥再怎么气愤、说破嘴巴,一名女警与一名高中生并肩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当他们是情侣,只会当他们是……总之,不登对就是不登对,挣扎也没有用。 这厢的家祥则是有口难言、有怒不能发,他轮流看着不肯离去的叶春樱,以及很显然决定躲在同事背后的懿萍。 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可能和懿萍「讲道理」了,于是他很干脆地撤军说:「我会再来的,懿萍。我不会放弃的,而-也不该放弃,-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怒气冲冲地离去后,叶春樱吹了声口啃。「脾气好大的弟弟。长得倒挺上相的,过几年绝对会是个大帅哥。」 不用过几年,在现在的她眼中,他已经很帅了。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谢过叶春樱帮她解围后,懿萍走在回家的路途上,边思索着他最后的话,以及自己该怎么做。 凝视着手中的名片,懿萍守在电话旁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生平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谁,即使她曾伤过他人的心,也都是无心之过,不像现在……她明知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痛苦结局,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坚强起来,项懿萍!一辈子中,好歹有一次-得坚决果断地作出决定,这是-该做的事,不要再犹豫不决了! 训诫着自己,懿萍深吸了口气,拨打名片上头的号码。 嘟嘟地响了五、六声之后,对方接起。『喂?』 懿萍紧张地握紧话筒。「我……我是项懿萍,那个……你还记得吧?」 『……呵呵,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我一直在等-的电话呢!怎样?-改变心意,想和我来场约会了吗?』 「……对。」 对方沈默了一会儿。『哇,我得说自己真是受宠若惊啊!别误会,我虽然很吃惊,但还是非常高兴-肯重新考虑和我这只可恶的皮克约会。』 「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懿萍趁自己尚未后悔前,急忙地说:「时间由我挑,地点由你选,我想越快越好,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幸好唐家吉并未多作盘问,爽快地应允她时间,并告诉懿萍某间餐厅的地址。懿萍将它抄在纸条上,她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承担起一切后果──别无选择。 「另外,要拜托你帮一个忙。」 『我能办得到的话。』 「这件事,就是我打电话约你出来的事,请不要告诉家祥,可以吗?这很重要,千万不能告诉他。」 『……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谢谢你。」 缓缓地放下电话,懿萍心情沉重地独坐在房内,低声向着并不在这儿的男孩道歉着:「原谅我,家祥。原谅我的胆小,原谅我的没有勇气,原谅我这么卑鄙。对不起……」 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吧? 唐家吉结束手机通话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弟弟。上回打架事件过后,家祥都对他采取冷战态度,几乎不开口跟他说话。弟弟的性格,做哥哥的最了解,固执的家祥倘若真的钻进牛角尖的话,哪怕是派出「一妇当关,万夫莫敌」的老妈当说客,也说动不了他的。 眼前除非他先低头,不然弟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步的。 「唐家祥。」试探地喊他一声。 弟弟的背影动也不动。 「不理我喔?」家吉挑高一边眉毛。「亏我还好心地想问一下你和小萍萍的进展如何了?」倏地,一道杀人的目光投射过来。 冰霜冻结在脸上,家祥升高警觉性地问:「关你什么屁事?」 「哦,进展得不顺利啊!」就说弟弟道行浅,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怪不得项懿萍会打电话给自己。「吵架了?我看不是吧,人家应该是完全没把你这个小弟弟放在眼里才是,哪里有吵架的价值呢!」 从沙发上蹦跳起来。「你没有资格谈论她,少一副你非常了解她的语气!你听不懂我讲的话,我就用拳头让你听明白!」 唐家吉摸摸脸颊。「不了,我明天有重要的约会,现在破相可不太妙。」 「哼,又要去骗哪个笨女人了!」 呃……歹势,是你喜欢得要命的那个笨女人!他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这么说。 唐家吉改用微笑以对。「你知道的,你老哥有多受欢迎,每天都得忙着和不同的淑女约会。我会帮你问问那些淑女,看里头有没有人对小鬼头有兴趣的,再介绍给你认识。其实熟女到处都有,你不必巴着项小姐不放,人家又不喜欢你,是吧?」 「懒得和你这种满脑子只有性没有爱的禽兽说话,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一转身,唐家祥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开客厅,往二楼去。 家吉则皱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胡说八道,我懂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什么叫『做爱』了。」 冷眼旁观的大哥唐家真放下报纸,悠悠地叹口气。即使告诉二弟,他搞混了三弟的语意,怕也是浪费唇舌。在唐家吉耳中,「爱」与「做爱」的分别应该等于零吧! 自己对爱没有兴趣是种病;而二弟则是对「做爱」以外的事没兴趣,这也是种病。想一想,现在热恋中的三弟家祥或许是家里最正常的人了。 家真希望他好好加油,早日追到女友,快点结婚,让母亲抱孙子,这样自己就可以减轻一点压力了。 第八章 优雅清灵的钢琴音乐伴奏中,一道道精心烹调、色香味俱全的法式料理,装盛在自法国进口的高级名家瓷盘上,由身着传统白衬衫、黑西装侍者制服的服务人员,小心翼翼地端上桌。专业的调酒师捧来一瓶搭配料理的波尔多红酒,亲自为客人打开瓶塞,斜倾着瓶口徐徐倒入高脚水晶杯中。 「请两位慢慢享用。」 闲杂人等一消失,唐家吉旋即挂上最迷人的笑容,对懿萍说:「这间餐厅是我舍不得带朋友来的秘密餐厅,因为它的东西太好吃了,我怕带太多人来过,往后这间餐厅的预约就会更难订到。我们今天也是运气好,才能挤进临时名单中的,-的运气真好,快尝尝吧!」 懿萍对他的殷勤推荐,回以一个勉强的微笑,轻轻地叉起沙拉盘中的菜肴,送入门中咀嚼着。她分不出味道的好坏,这不是厨师的错,而是她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就食不下咽。 「如何?好吃吧?」同样动着刀叉的唐家吉,今夜的打扮依然非常讲究,西装笔挺、衣着光鲜。慎重的程度让人怀疑一名小学老师,是怎么会有如此财力置装又出入这样高级的场所。 「嗯。」默默地低头猛吃,懿萍根本不知自己吃进了什么。 对她的缺乏反应,他挑挑眉,笑道:「我似乎干了件蠢事,-是不是不喜欢吃西餐啊?我居然忘记先问清楚这一点。没关系,我们可以马上换一间餐厅。」 「不是的!」急忙抬起头,双眸满是歉意地说:「这和餐厅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胃口……请你不要介意我,尽量用餐吧!」 「喔?」家吉扯唇笑道:「所以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了吧?我以为-的约会、谈事情,是指我们可以再重新来过一次,结果我把今天的场子当成是相亲的场子,但是看-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讲的事,想必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喽?」 「我不想破坏你用餐的气氛,等我们吃完再谈好了。」 「-已经破坏了。而且……-这次出奇客气的态度,和上次判若两人,通常这意味着-是有求于我。我推测的对不对?」 既然全被他料中,懿萍只好点头说:「我想了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唐先生。因此,明知道这样很冒昧,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他举起一手,要她等一会儿再说。「-这么认真,搞得我也跟着紧张了,我需要点酒精来垫垫底,压抓紧张。」 「我也想喝一点,可以吗?」懿萍早就紧张得口干舌燥了,她是头一回做如此鲁莽、不计后果的事。 「请。」 家吉是端起杯子轻啜一口,但懿萍却是拿红酒当成开水般,咕噜咕噜地猛灌而下,看得他在心中是直摇头……照她小姐这种喝法,不出三杯就会醉了。家吉对喝醉的女人最没辙了,他天生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要送一名醉醺醺的女人返家,是桩你做过一次就不会想再做第二次的苦差事。 暗自在心中忖度着,等会儿要叫侍者将红酒换成矿泉水。 懿萍不晓得他正打着这些主意,抹抹唇角,深吸口气,感觉酒精正逐渐发挥效果,暖暖地麻痹她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可以说了吗?」双颊红扑扑的,懿萍眨眨微醺的眼,道。 「请说。」 越看越可惜,自己竟错失了这样浑然天成的小美人。 家吉此刻很能体会,发现王昭君的美之后,汉元帝一怒之下杀了画师毛延寿的心情。因为他也想宰了拍出那张木讷、呆滞相片的摄影师。不管那人是谁,他都没资格再拿相机了。 项懿萍不是完美无缺型的,可是看过众多脂粉、整型甚至是用金钱堆砌出的美女后,就算是她那有点塌的鼻头,都成了「证明」她美得毫无造作、可爱得自然,没有一点是假造的。就像人工的钻石再怎么美,在价格上还是赢不过纯天然的珍珠! 也许自己就是和这位「天然珍珠」小美人无缘分吧! 「……能协助我吗?」 不小心神游他方的家吉,回过神就听到这句问话,不好意思地再问一次说:「-要我协助-什么?」 懿萍无奈地重复一次。「帮我骗过你弟弟家祥,让他认为我是个……很开放、很随便,怎样都好,总之就是个会玩弄他的坏女人就对了!」 噗哧笑场的家吉,咳了好几次才止住笑声。「这真是我听过最新鲜的请求了。为什么-要让家祥认为-是个坏女人?我是说,真正的坏女人不必我帮忙演,她们就是爱使坏。既然-不知道怎么使坏,最好还是别做这种不适合-的事了。」 家吉认识很多美丽坏女人,个个都是教人迷恋的妖精,但坏女人不爱坏男人,所以他只能很遗憾地和她们建立起「友谊」的桥梁。 而根据他的眼力判断,项懿萍小姐想一夜之间「变成」坏女人的机率,等同一颗珍珠要突变成珊瑚的机率,微乎其微、难如登天。 「你不能拒绝我!」 家吉抱歉地一笑。「天底下哪有不能拒绝的『帮忙』?若有,这就不叫『帮忙』,而是命令才对。项小姐,-是在给我下令吗?」 「你对放我鸽子一事真心感到抱歉的话,那就补偿我,帮助我这一回!」她鼓着双颊,眼睛亮闪着决心。 她的坚持让他多了丝兴趣,想了想,他说:「这件事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兄弟之情,我想问得更清楚一些-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弟弟讨厌-?是因为-讨厌他,不要他再纠缠-吗?」 懿萍神情黯淡地说:「我怎么讨厌得了家祥。」 想想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屋顶上,若不是有他在身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下去,在生死交关的一刻,是他给自己努力下去的动力。撞球场里,他握着球杆替她赢得了胜利,没有别的男人曾为她这么做,他给予她的荣耀是最宝贵的回忆,他让她初次尝到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的感受。 「-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爱家祥,不是吗?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家祥也爱-啊,你们心意相通,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问题可多了。懿萍不认为有谁能了解自己的迷惘,家祥爱得越猛烈,她的压力也越大,恐惧也越深。燃烧得这么快的爱,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它终究会有熄灭的一日,而她不想去面对它! 「……-很害怕,是吗?」低语着,家吉再次一语道中。 懿萍摇了摇头,又点头说:「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值得他这样的热烈追求,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 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不想让自己更凄惨。她一向不喜欢自哀自怜、自怨自艾的,可是近来她只要一想到家祥,就无时无刻不在埋怨自己、甚而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正在失去过去那个没有人爱,起码还有自己爱自己的项懿萍,如今她是个连自己都无法喜欢自己的自卑女。 「好吧,我知道问题的症结了,我答应帮。」 「真的吗?」 唐家吉点点头,扬起手招来服务生,告知他要买单。「我们走吧!」 「咦?」 「-不会还要我来个预演什么的吧?既然要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那小子彻底地跌到谷底,狠狠地摔他个七荤八素,让他明天一早醒来时说:『喔,我的天啊,我怎么会爱上那个可怕的坏女人!』,然后一举把-抛弃!」唐家吉干劲十足地说完后,灿烂一笑地再道:「顺道一提,-随时都可以投入我的怀抱!不妨将我的怀抱当成-自己家一样,三不五时来造访,我很欢迎的。」 他在说啥啊?!懿萍陷入一阵混乱中,但她还来不及拔腿逃离就被唐家吉一把握住手,宛如被卷入一场狂风暴雨中,情况完全失控,头昏眼花地任他摆布了。 为、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啊?! 懿萍苦着一张脸,抬头望着四周。基本上,这是间相当男性化的房间。和自己造访过的唐家三男卧室不同,唐家二公子的卧室俨然是名家设计、精心装潢过的样品屋一般,有着黑与红对比强烈(但她觉得在这儿睡觉会作恶梦)的色彩,每一样东西,从台灯、床柜到书桌无一不具有奢华、前卫的调性。 「-的运气真的很好呢!」从楼下端来两杯冰茶的家吉,将杯子放在桌上,打开空调,说道:「今夜我父母去喝喜酒不在,而大哥又在办公室加班,要忙到深夜。现在家里就剩我们。等会儿那个愣小子从打工处回来后,就有好戏可看了。」 「家祥有打工?」 「上礼拜才开始的,他和我爸妈约法三章,答应绝不耽误课业,他们才点头同意的。听说是在哪个夜间工地,专门铺马路的那种地方打工,因为薪水比较高。麻烦的是偶尔会彻夜工作,忙得很。」家吉喝着冰茶,说:「但-不用担心,他今天会回来的,我跟大哥确认过了。」 「他缺钱吗?」纯粹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懿萍不赞成高中生出去打工,为一点零用钱而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假如是家境逼得他不得不打工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那小子不缺钱的时候,我还没看过呢!」 懿萍想起来了,刚认识家祥时,他自己也这么说过。 「他不像我遗传到祖父点石成金的金手指,我从国中就开始用我妈的户头投资股票,还算小有积蓄。我大哥则是个守财奴,斤斤计较每分钱的进出,是我们家的吝啬财主。就只有家祥,一向没有理财概念,左手进、右手出的,到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家吉笑嘻嘻地供出弟弟的财库隐私。 「普通人在高中时代,都是个穷光蛋吧!」 「那倒是。」把喝完的茶放一旁,唐家吉摩拳擦掌地说:「好了,咱们来进行吧!在他还没回来前,我们得先行准备好『场景』。来,把-的衣服脱下!」 「什么?!」她没听错吧?懿萍誓死保卫身上的衣物,双手交抱在胸前。「我不要!」 家吉好笑地问:「-见过有人穿着衣服在床上打滚的吗?」 「床……我不会和你上床!这只是演一场戏而已!」懿萍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找错人演这场戏了?她以为这会是个好主意,但显然它不是! 「真拿-没办法。」家吉摸摸下巴。「好吧,那换个策略,-解开两颗扣子,去浴室把自己的仪容弄得乱一点,沾点水珠伪装成汗水,这样子再加上-的小裤裤,应该就能骗过那小子了。」 「内……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真心想要让家祥讨厌-吗?」他啼笑皆非。 懿萍脸一晕红。「总有别的法子吧?」 家吉一昨舌。「唉,虽然不很甘愿动到我的收藏品,但眼前也没其他选择了-快去做我吩咐-做的事,不然那小子要回来了。」 小裤裤终于逃过一劫的懿萍,不敢再抗议地钻进浴室里。 独留在卧室内的男子端详着屋内的一切,开始动手把床单弄乱、抱枕丢到床下,自己也脱下衬衫打赤膊……不清十分钟,他已巧手布置出一个拟真的偷情现场。 「这样就差不多了,反正那蠢小子没多少经验,肯定看不出差别。」满意地点头,家吉走到衣柜前,拉开放置着五颜六色战利品的小木格,拣选出一件缀满蕾丝的黑色小裤裤,将它置放在门一打开一定会看到的地方。 「很好,完美无缺。就等主角登场喽!」 揉着酸疼的肩膀,家祥伸手从裤袋中掏出家门钥匙,他的心思已经飘到进屋后要立刻泡个舒缓身心的澡,洗去刚刚连着做了三、四小时粗活所留下的满身尘埃上头了。 爸妈都不知道他真正想去打工赚钱的理由,不不他借口说的想要买辆机车,而是想买一枚戒指。那不能是普通的便宜货,必须是能代表自己的「心」,有着意味「永恒」意涵的重要戒指。 以现在打工的薪水,或许他得工作到年底才能买得起那枚戒子,可是他认为这绝对是值得的。只要自己带着那枚戒指,对着懿萍单膝下跪,她一定会感动地发现自己对她是认真的,不是口头上说说空泛的话语而已,他是真的想要与她共度今生。 嘲笑他是痴人说梦好了。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懿萍上回还躲着他不肯听他告白,他就做起这样愚蠢的行径,为一枚不知能不能送出去的戒指,拚命地打工赚钱。 但,不作梦,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以前那个没啥事好在乎,没目标好活着的自己,和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是懿萍的拚劲感染了他,看她努力工作的模样,让他知道有目标的人活得有多精彩。 因此,他想为自己立一些目标,关于未来的、关于爱情的、关于婚姻的目标。 原先自己去找懿萍时,就是想告诉她,这阵子自己在考虑的种种问题,以及他想为他们俩建构的美丽前程,但他那该死的脾气……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忍不住发飙的臭脾气,将这些全搞砸了。 这两天他不敢再去找她,万一她还在气头上,自己出现只会让局面更僵,不如等她气消了些,或许就能听得进他的「梦话」了。 盘算着等多久才适当的家祥,进入家门没一会儿,马上就听到楼上有男女在说说笑笑的声音。 真稀奇,是谁带女孩子回家来的?是大哥那个工作狂吗?……不太可能,家祥没法子想象性格冷漠的大哥和女孩「说说笑笑」的场景。所以一定是唐家吉(最近自己不肯喊他哥的那家伙)。他居然会带女孩子回家?那名女孩想必很特别吧,因为二哥带女孩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通常他都会利用到处都有的爱情宾馆,要不然就是他那辆菱帅跑车,可省去打扫的麻烦(注:唐家吉本人言)。 管他要带谁回来,家祥都无所谓,只要他的毒牙别去招惹懿萍就好。 拎着背包爬上二楼,他要到自己房门前,一定要先经过唐家吉的房间,因此虽然他没刻意去看,还是从门缝里看到了一双女子的细腿横陈在床上,而唐家吉站在床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女孩发出呵呵笑声。 「……-真是调皮啊,小萍萍。」 小萍……不请自来地闯到他耳朵中的这句话,像在他脑门里丢了一颗手榴弹,狠狠地炸开,炸得他双眼满是血丝! 不可能的!也许是别人,是恰巧名字里也有「萍」字的别人!家祥说着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牵强理由,一双腿已经倒退走向唐家吉的房间门口,将门一口气踹开。 「唐家祥,你干什么?这么做很没礼貌耶!」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不悦地扬起眉道。 事实像颗高速子弹无情地穿透他的心脏,忘了要怎么呼吸的家祥,牢牢地看着床上的人儿,以及地上、床上,无所不在的「打滚」痕迹。还有…… 那条掉在门边的小裤裤! 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即便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紧盯着那操纵自己一颗心生死大权的女人,喃喃地说:「告诉我,现在我是在作一场恶梦,我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她脸上晃过愧疚,咬着唇。 「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关键的一句话,从家吉口中说出。「就像你所看到的,小萍萍知道成熟男人和幼稚小鬼的区别,她会挑选哪一边,答案已经揭晓了,你就不要再作垂死挣扎,干脆一点地放弃,如何?」 「你闭嘴!」家祥朝兄长怒吼着,爆红血丝的双眼移向半坐躺在床上的懿萍。「我要听-说!-为什么在这边?-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不可能在这里的,对不对?」 「是啊,懿萍,告诉他,我们不需要他这个小鬼来凑热闹,叫他滚出去吧!」家吉嘻笑的声音又起。 这回家祥忍不住冲动,他上前朝兄长挥出拳头,可是还没打到人,就听到懿萍的惊呼声── 「你不可以打人!」 硬生生地,家祥的拳头停在半空中,看到懿萍飞奔到兄长身前,像是保护小鸡的母鸡般,护着哥哥。 「你要打他,就打我好了!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不好,与他无关!」 这算什么?家祥万念俱灰地望着她。「-……-说真的吗?-完全站在那家伙身边了吗?我们呢?-让我吻-、我们一起揪出犯人、我们手握着手的那些时间,对-而言到底算什么?!难不成这全都是假的?-的笑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了吗?」 她以一种「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的表情,摇着头。 「我正在自取其辱,对吧?」 哀莫大于心死,家祥再也不知道要相信什么了。他脑海中的一切如果全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他以为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情感在交流,曾经他们心灵相契、水乳交融的每分每秒,竟也是她「伪装」出来的吗? 颓然地向后退一步、再一步。 「好,我懂,我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是我眼睛瞎了,把-想得那么美好,结果-口口声声一副为我好的样子,要我别迷恋-,其实内心真正的想法却是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笑我一个小鬼想高攀-这熟女有多自不量力!」 呵、呵呵地苦笑着,家祥闭上眼睛。心碎算什么?他整个人都被捣碎了! 「-真是了不起,项懿萍。」 颠颠倒倒地,家祥转身走出门外,边说:「太了不起了,厉害、佩服、甘拜下风!天下最了不起的烂货万岁!」 砰!地甩上门,家祥将自己关进房门内,坐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挣扎着不掉泪。 他绝不要为项懿萍那个烂女人掉半滴眼泪,绝不! 听见门被甩上的巨大声响,懿萍整个人跟着震颤了一下,然后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珍珠般,婆娑直下。 不可以,要是让家祥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么她前面忍受被他辱骂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她死命咬紧牙关,由着抖动的肩膀代替她哭泣,直到唐家吉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 「靠着吧,我没办法让-不哭,但肩膀还可以让-靠一靠。」 她感激地借用了他的胸膛,好让自己哭得无比丑陋的面孔,无须暴露在惨白的灯光底下。 「要演这场戏真是苦了-,不过-做得很好,已经都结束了。以后阿祥不会再出现在-的面前,-可以自由了。」 自由?不,她得到的不是自由。她永远都忘不掉家祥刚刚的表情,那将会不停地在梦中纠缠着她、鞭挞着她。 我怎能忘得掉自己的罪恶? 那一声声、那一句句,他所讲的话都烙印在她心里,狠狠地刻在上面,告诉她不许忘掉!她为了自己能「心安」、为了自己能「逃开」、为了自己可以不再被逼着「选择」而牺牲了一个大男孩的爱。 懿萍冷颤着,缓缓地止住了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策划一切的「恶人」哪有哭的权利? 「谢谢你……我没事了。」 唐家吉轻柔地替她揩着眼角的泪珠。「来吧,收拾收拾-的东西,我送-回家-一定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对吧?」 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与家祥待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于是她吸吸鼻子,草草地整理一下仪容,跟着家吉离开唐家。 坐上他的轿车,返回自己家。 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后,家吉送她下车,陪她走到家门口。 「今天……一切都很感谢你,唐先生。」深深地一鞠躬,懿萍是道谢,也是道别,住后她和唐家人将永无交集之日了。她会想念着他们,并为家祥祈求他的幸福日子能很快地到来。 「嘿,说什么谢呢!」依然是那派玩世不恭的笑,家吉温柔地看着她。「-会没事的对吧?会好好地过日子?」 懿萍点点头。 但唐家吉还是不满意,他执起她的下颚,挑眉说:「跟我保证-会过得好,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这辈子我可没拆散过哪一对彼此钟情的恋人,会答应-演这出戏,是-让我相信,这样子对你们俩都好,我才这么做的喔!」 他说的没错,假使她让自己与家祥的日子都过得更悲惨,那这岂不成了一场无意义的闹剧? 「我保证我会过得好,所以……家祥就拜托你了。」 「那家伙大概会沮丧一阵子,但-不用担心,我们家的人是打不死的蟑螂,他不会一蹶不振的,-别想太多子。多为自己着想吧,嗯?」 颤颤地给他一朵勉强的微笑,懿萍最后给他一个感激的拥抱,也许这个男人让很多女人伤心过,但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不是吗? 「保重。」最后给她一个额上的亲吻,唐家吉驾车离开了。 懿萍站在那儿望着空荡的街道好一阵子,回忆像跑马灯般不断地旋转着。很快地,短暂的夏天就要结束了,希望当秋日来临的时候,自己能走出这场如午后骤雨般的恋爱,重新振作起来。 她人生中第一个贯彻始终的决心,不能以「遗憾」作为句点,她要家祥和自己一样都有个更美好的明天! 第九章 「项组长~~」 正埋头在公文堆中的懿萍听到呼唤,一抬起头就埋进一大把由她最爱的卡萨布兰加百合、马蹄兰等缤纷花朵组成的花束里。 「哇!」惊喜地看向自己的下属女警们。「这是怎样?我的生日还没到吧!」 「组长-怎么忘记了?今天是-升职的周年庆,也是-到我们这儿届满一年的纪念日啊!我们几个凑钱买这束花帮-庆贺,希望组长要继续给我们加持、继续给我们充电,让我们也能像-一样,做个神气的女中英豪!」其中一人说。 懿萍哭笑不得地说:「别把人说得像是发电厂,我有那么可怕吗?还女中英豪呢,干脆帮我裱框挂起来好了。」 「我们可不是在捧-,组长。我们都希望以后也能像-一样,在三十岁以前就能担任重要职位啊!请您继续加油,努力向上升迁,不要忘记您飞黄腾达之后,要罩我们一把哟!」另一人也说。 「谢谢-们的花。」懿萍如今已经很懂得如何管教这批娘子军了。「不过拍我马屁也不能加薪,-们还是快去工作吧!」 几名女警格格笑着,她们很清楚懿萍是在跟她们开玩笑的。 「是~~」应声后,她们陆续走出办公室,留下懿萍一人,感慨日子过得真快。从市警分局调派到县警分局任职妇幼组组长,彷佛还是不久前的事,怎么一下子就是一年了? 四年半前,她在廖进兴事件上立功之后,小队长便增加她执行重要任务的机会,刚好那时候她需要将注意力从感情生活中转移开来,因此比起过往更全心地投入工作中,卖命地表现累积出来的实绩,让她获得了升迁。 新工作的责任重大,内容也包罗万象,须处理从家暴到妇女人身安全防护的各类型事件,光要适应这些业务就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有时间再去交朋友、谈恋爱?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延宕着自己的婚事,一转眼,她也迫近女人最害怕的三十大关了。 可是懿萍还是提不起劲来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是放弃了它,而是这些年来她产生了随缘的念头。她决定把这问题交给老天爷去烦恼,自己要活在当下,活在眼前的每分、每秒之中,不想再为谁也无法预知的未来而操烦。 其实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坏。 她现在有一份值得她打拚的工作,有一份养活自己绰绰有余的薪水,还有可爱的下属们!她微笑着嗅嗅花香,心想等会儿要请她们去吃顿饭,感谢她们为自己费心、破费的这份心意。 手机哔哔地发出声音,告知她有封简讯传送到达。 懿萍打开讯息,只见上面简单列出一个网址,然后是:去上头看看,有他的消息喔!吉吉。 不自觉地微笑着,懿萍按照他的吩咐,连线上网。她键入网址后,发现那是网路电视播放即时新闻的频道,女记者的旁自从电脑音箱中慢慢传了出来── 『……很高兴我们有机会贴近被称之为警界菁英『维安特勤中心』的菜鸟们,来看看他们受训的情况。大家可以看到,这些经过严格遴选而加入的新成员,每天要做这么多艰难的训练,不输给陆战队的蛙人……』 镜头由女记者的面部特写一转到操场,有多位身着特勤制服的年轻人在场地内做着百米冲刺、仰卧起坐,懿萍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一抹身影。她不由得靠近了电脑萤幕,凝视着那画面中米豆儿般大小的身影。 不会错的,是他。 『……接着,我们有幸采访到其中一位年轻帅气,等训练结束后,会加入替社会打击犯罪、扫荡邪恶歹徒的特勤警官成员。哈-,你好!唐警官,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哇,你好高喔,大概有几公分啊?』 本来以为自己只能看到米豆大小的他,想不到他会被采访到。懿萍笑笑,终于明白「吉吉」要自己上网看新闻的理由了。 几年不见,家祥变得黝黑许多,也更壮硕了。完全摆脱少年时期的青涩,如同很多人所能预想到的,他成长为威风凛凛,挺拔出众的男子汉。那双迸发出火热光芒的双瞳不再外放,内敛沈着取代他原有的跃跃,成熟的男性魅力自他安稳的脸庞散发。相信很多女性,会像自己一样,在镜头前心折吧! 『……谢谢你回答我们这些问题。另外,我可以再问一个私人的问题吗?』女记者一时间似乎忘记自己的专业身分,在镜头前流露出女性的娇羞说:『我注意到唐警官长得很英俊帅气喔!尤其穿上这身制服之后,更是英姿焕发。我想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和我一样好奇,是不是经常会有女性爱慕者倒追你和你同侪呢?会因为隶属特勤中心而特别受女性欢迎吗?你个人有没有女朋友呢?』 懿萍对女记者的问题感到讶异。依她看,这根本是女记者自己想追问的吧? 『是否特别受欢迎,我没办法替其他同事们回答。而,是的,我有一名心仪的对象,很久了。』 当他在说这句话时,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不知杀死多少女性的多情细胞。 『真的啊?我想有许多女性朋友听到这句话后,一定会感到非常遗憾的。不过还是祝福你和你的女友,并且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访问。』镜头切换到女记者单独一人的画面,懿萍便将它关掉了。 还好。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受到打击。 她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况且这还比她所以为的来得晚了些,都四年多了,他另有喜欢的对象,是理所当然的。 吉吉──就是唐家吉,偶尔会传送简讯报告,让她知道家祥的近况,还会问问她好不好。懿萍都会礼貌地回复「我很好」三个字,就这样。没有多写什么、没有主动联系,她晓得自己若和家吉走得太近,她就会开始想要打听更多家祥的消息,而那只会徒增空虚、让自己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很感谢唐家吉的「贴心」,主动告诉她家祥考上哪里了、家祥被分发到什么地方当兵了,或是家祥最近去做了什么的消息。起码这帮助她安心,不至于太愧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拿起手机,懿萍写了封「我收到,谢谢」的短讯寄还给唐家吉。 嘟噜噜噜……刚发出简讯的同时,电话铃声同步响起,让懿萍吓了一跳,心猛地陡跳。可是在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号码后,她唉地叹口气,「喂」地一声接起它。 『懿萍,是我叶春樱。怎么样,-在忙吗?』 「还好。叶姊,-要是又要说同一件事,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没有变,我并不想相亲。」最近这一个月,叶春樱猛打电话,想说服她这件事,可是今非昔比了,懿萍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是被迫点头答应。她很清楚地告诉她,自己无意再搞什么盲目约会了。 『天啊,-知道吗?再过两、三个月,-就三十了耶,懿萍!』 「我自己是哪一年生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闷着笑声,其实她还是很喜欢叶春樱这种说话直爽的性子,假如她能不这么爱干涉她的婚事就好了。 『-应该懂吧?过了三十,-要找人相亲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或许近几年大家都流行晚婚,但那是给想玩又不想定下来的男男女女去做的事-是我见过最适合进入家庭、婚姻生活的女孩之一,为什么-不快点把自己嫁掉呢?』 懿萍叹息着。「相亲也不见得能把我嫁掉啊!以前我相过那么多次亲,有哪次成功的?」 『以前是以前啦!现在-又和以前不一样,看男人的眼光更上层楼了吧?既然这样,就给自己一次新的机会,再试试看嘛!』 一瞬间,她有点心动了。家祥都已经找到新的心上人了,那么……我若开始与别的对象接触,应该也不会再对他感到内疚了吧? 逮到懿萍不说话的空档,叶春樱火速插入道:『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把地点与时间传给-,-要记得准时赴约喔!』 「等一下,叶姊!我还没答应啊!」 电话已经「嘟嘟嘟」的断了线。几秒钟后,一封简讯跟随着电子地图送达她的手机,懿萍一见到上头显现的地点,立刻皱起深深的眉头。 不会吧?为什么会是这个地方?她一点儿都不想旧地重游啊! 懿萍摇摇头,一咋舌地回拨电话给叶春樱,然而电话铃响了好一阵子之后,就被机械式的录音所取代了──『您所拨的号码,目前无法回应』。 这怎么可能?明明刚刚还在讲电话的。 愣住的懿萍,满脑子都是问号,不知她该不该参加这场「强迫中奖」的相亲? 这样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日子,让撑着把小阳伞站在棒球场入口处的懿萍,深深觉得老天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为什么在梅雨季节里,不干脆下场雨,让她能摆脱那段「过去」,偏偏要制造这么美丽的天气,教她想起上一次也是站在这边等着相亲对象,结果却是一场乌龙的糗事呢? 都是叶姊赖皮,把相亲的地点、时间敲定后,就再也不接她的电话,摆明了是不给她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只能说她真是太了解自己了,知道她看到这个地点,肯定会改变主意,不愿意前来相亲,所以才会故意这么做。幸好此次和上次不同,这次是对方指定的,不是她挑的,自己应该不必像上次一样苦等对方前来吧? 她低头看了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但……眼看四周等人的,不是年轻的学生族群,就是呼朋引伴前来的棒球迷,里面似乎找不出半个像是前来相亲约会的。难道这次她相亲的人也爱迟到吗? 很抱歉,懿萍决定倘若此次的家伙连「守时」这两个字都办不到的话,她等时间到就会掉头走人,不会呆呆地站在这边守着了。 剩下最后一分钟,她无聊地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蓦地,一抹身影晃入她的视野,懿萍缓缓地张大眼。天啊,他、他怎么会跑来这个地方,还手拿一束鲜花?!她焦急地四下张望,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藏起来。为什么这么「嘟嘟好」,唐家祥也跑来这里约会啊? 他看到她没有?拜托、拜托,千万别让他给认出自己来! 找不到地方躲藏的懿萍,只好仿效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用小阳伞遮住自己的脸,侧转过身去。 「……-就是项懿萍小姐吧?-好,我叫唐家祥,很高兴认识。」 一秒钟、两秒钟……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项小姐?」那束花被塞到阳伞底下。「初次见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喜欢这束花。」 初次……个鬼!懿萍深吸口气,移开阳伞,苍白着脸转过头。是他,与萤幕里的人相比之下显得更高挑、清瘦些的他。迷人的爽朗笑容唤醒懿萍的回忆,他笑起来和当年她所识得的高中大男孩几无差异。 「我不懂,唐家祥你……是在戏弄我吗?」还和叶姊一块儿联手。 这是在报复她当年干下的坏事? 「戏弄?没有的事,我是诚心诚意想认识-,和-交个朋友的。相亲不就是要先从介绍彼此认识开始吗?」 他们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了!「我相亲的对象不是你,是一位名叫贾茂明的男士。」 唐家祥笑笑。「不好意思,『假冒名』就是我,我就是『假冒名』。我想要是我报出真实名字,-一定不会答应来的,既然如此,我宁可保守一点地用假名。但我也有给-一点暗示了,不是吗?」 懿萍的脑海陷入一片混乱,她被他搞迷糊了。他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这四年来他没有联络,所以她以为他完全走出那段过去,忘掉她了。可是他现在却站在这儿,笑着说他不是在戏弄她?甚至还不惜编造一个很搞笑的假名,好让她乖乖地跑来和他二度相亲?这究竟是…… 「球赛要开始了,我们进去看比赛吧!」伸出一手,他彷佛「真的」是来相亲的,说。 至少他这回没把口水吐在掌心了。懿萍犹豫着要不要握住那只手,而他没让她有多少时间考虑,径自把花儿交给她,然后殷勤地替她打伞,示意她把手伸进他弓起的胳臂中,俨然以护花使者的姿态自居,护送她进入球场。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懿萍只得抱着满腹的不解,跟着他走。 花花绿绿的旗帜飘扬在球场四周,家祥没有忘记她是支持哪一队的,选的看台也是专属于该队的地盘。他们挤过整排兴奋的球迷,在他们买的座位入座。 「要喝点什么吗?我去帮-买。」他殷勤地说。 「不用了,我不渴。」 「但-等会儿加油一定会口渴的。柠檬红茶好吗?」 其实喝什么都一样,懿萍只好傻傻地点点头,看他再次挤过人海,往贩卖饮料的小贩走过去。趁这空档,懿萍拨了通电话给叶姊,这次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 『是吗?所以你们顺利碰面了?那很好啊!』面对懿萍的质疑,前辈格格笑说:『这不是很教人感动吗?我阿娜答告诉我这故事时,我就想我非帮这个痴情的大男孩一把不可!』 「叶姊,我不懂。」 『唉呀,你们四年多前不是因为吵架而分手吗?人家可是想了-四年,守了四年多的苦恋呢!既然-这几年也都没和别的男人交往,就是一样忘不了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快点跟他和好,解开你们的误会吧!』 叶春樱叹息一声,道:『但我真要说-太见外了。那年我看见-和他在吵架时,-为什么不直说-在和他恋爱呢?我又不是那种会对姊弟恋抱持偏见的人,这年头老少配有什么稀奇?心灵相通最重要,年纪充其量只是个记录-到这世界上的日期数字而已。只要是对-好的男人,管他年龄是大或小,我都支持。加油吧,懿萍!』 电话断了线之后,懿萍嘟囔着:「什么加油?我加什么油?我连油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啊!」 突然,自她上方响起清晰的低沈笑声,唐家祥手拿两杯饮料,慢慢坐下说:「我想我可以帮-找到油门。」 微一脸红,懿萍收起手机。「你……都听到了?」 「只有最后一句话。」他把饮料交给她,愉快的笑容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庞。「我知道-现在一定很纳闷,我怎么会在四年后又出现?其实我是很想更早一点来找-的,可是在我确定我们之间的障碍都排除之前,这回我不让自己鲁莽、冒险了。这四年多已经是我的最快速度,让-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懿萍紧握着冒着水珠的大纸杯,他越说只让自己越迷糊。听他的口气,他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与家吉所演的那出戏是假的? 「我看我还是从头说吧,免得-听得一头雾水。」 家祥整理着思绪,缓缓说道:「哥哥和-在一起的事,是给了我很大的打击,和天下所有失恋的男人一样,我意志消沈,镇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想动。要不是年龄未到,我搞不好会泡在酒精里,想麻痹自己的脑袋,好让我忘掉那天所看到的残酷画面。」 懿萍回想起那阵子,自己也一样,除了在警分局时会以工作来逃避,一回到家也是做什么事都不起劲,经常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地掉眼泪。 「大概这么过了两个礼拜后,我爸妈再也看不下去我连课也不上地窝在家里,整天不吃不喝、存心饿死自己的样子,便强行破坏了我的房门,将我从房间里拉出来,想强迫我到医院去接受灌食……我二哥这才把当天的事,全部都是-和他一起演出的假戏,给说了出来。」 回想那一刻,家祥笑了笑。「我听到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无法原谅。捏造那样的谎话,就为了-要逃避……-爱上我的事实。我怪-的愚昧毁了我们俩的爱,我也这么告诉二哥,结果被他狠狠地打了好几拳。」 懿萍睁大眼。「为什么家吉要打你?你没有错,是我不好啊!」 他摇头否认着。「-没有不好,不好的是逼迫着-不得不这么做的我。是二哥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愚昧-会那么做,全都是因为我带给-的不安。那时候的我没有足够的条件,能抹去-心中的问号,却还不断地压迫着-,要-承诺我、接纳我,誓言彼此的爱。是没办法给-安全感的我不好。」 家祥抬起头看着场内的比赛说:「瞧,就像场上的打者一样,想击出全垒打不能全凭运气,那要累积不断的训练,才能呈现出最后结果。我呢,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学生、更是个没经济能力的米虫,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累积够长的岁月,向-证实我的决心,便要-相信我不会变心。」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家祥自嘲地说:「-会不安是正常的,我却没看清这点,以为-只不过是不能接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就用年纪小的理由将我甩掉。」 他的告白让懿萍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我已经重新来过了。我不再是当年的小鬼,我有信心能爱-一辈子,因为这四年来,我没有一日忘记-,也没看过别的女人一眼,从头到尾就只有-能占据我的心。我知道-看过访问了,在镜头前,我所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一直都有心仪的女子,那就是。项懿萍,-愿意和我重新交往吗?我们可以按照-的步骤慢慢来没有关系,我会很有耐心的。」 男孩已经成为男人,他以坚定的眼神掳获她的心,懿萍忍不住盈眶的泪,哽咽地说:「你……能原谅我是个胆小鬼吗?我说不定会一直、一直都很胆小,没有信心你会爱我一辈子……我说不定会疑神疑鬼的,每天查你的勤……有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出现时,我就会嫉妒得抓狂,然后把气出在你身上,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我可以原谅-的胆小,只要是因为太爱我而犯的错,我会全部都原谅-的。我会买3g手机给-,-可以用-的眼睛确认我不是在哪里偷情。我会和所有年轻貌美──虽然我敢保证她一定不可能有-可爱动人──的女孩子保持距离,不让-有嫉妒的理由。就算-嫉妒得抓狂,拿我出气,我也不会跑去登记,说老婆对我施行家暴的,-安心好了。我还有个法宝,能让我们之间永保甜蜜,绝不褪色。」 仰起泪潸潸的小脸。「是什么?」 家祥凑近她的脸颊说:「全天下夫妻能白首偕老的法宝,那就是床头吵、床尾和啊!」啵儿地偷袭她的脸颊。「-每骂我一句,我就赔罪地亲-一下,-骂我十句,我就亲-十下,以此类推-不觉得-会忙得没有空再骂我,那我们不就家和万事兴了吗?」 「你……这儿是大庭广众之下耶!」 家祥咬耳朵地说:「不会有人介意的-瞧,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再没有人可以说我们是不登对的。我们只是两个陷入爱情泥沼中的傻瓜,是就算被人说『羞羞脸』,也忍不住要跟全世界炫耀我们幸福的情侣。」 「傻瓜!」她实在忍不住要骂他。 家祥贼贼一笑。「我是-的小傻瓜!」 厚!又在装可爱了!懿萍红着脸,决定学他的傻气一次,她主动地靠向前去,啄吻了他性感的唇一下。「这是告诉别人,你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毛小盒子,家祥将它交到她的手上,说:「而这是我四年前拚命打工所买下的。我把我保存了四年的心意,完整无缺地送到-手心了,懿萍,-愿意接受吗?」 掀开盒子,熠熠闪烁光辉的钻石与阳光相互辉映,刺痛了她的泪腺,在模糊的视界里,她噙着笑容大声地说:「我、愿、意!」 锵!金属棒击中圆滚滚的球儿,划破蓝天朝着彩虹的彼端高高地飞去。一段努力了四年多的爱,终于有了开花结果的一日。 绿草如茵的花园里,一对新人伫立在教堂前,和前来参加婚礼的来宾们一一握手,感谢他们参与见证自己的爱情。 「唉,唐警官被抢走了。真的好不甘心喔!」在特勤中心负责处理文书公务的女警,咬着手帕伤心地和同伴说着。 「那也没办法,瞧,人家的新娘子多漂亮,那皮肤水嫩得连我都想咬一口耶!」 「是啊,真看不出来年纪那么大了。」 「喔,-别再说了,我们都被人家嘲笑,说才二十出头竟敌不过一个年过三十的熟女,面子都丢光了!」 「哈,我可不这么想!既然有这么好的前辈当借镜,我打算从现在开始降低猎物的年龄,朝小弟弟们下手!呵呵呵,多么令人期待啊,一想到五年后,轮到我在这边耀武扬威,我就等不及了!」 两名女警-看我、我看-,接着点点头,上前握住同伴的手说:「也让我们加入吧!让我们一起掳获天下少男心!」 三名热血沸腾的女警,没注意到身旁有两名优质熟男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看样子我们熟男的地位不保喽!万一被小祥和小萍萍幸福的模样刺激,而转向低年龄层发展的女性与日俱增的话,以后我去哪儿找辣妹妹玩啊?」唐家吉手拿着香槟杯,向旁边的大哥说。 「这问题要解决很容易。」唐家真面无表情地回道。 「要顾问费的话,我就不听了。」唐家吉就怕大哥来这一套。 虽然自己「小有财力」,但也不是金山银矿等着给大哥挖。特别是小祥和懿萍搬出家里,组织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后,现在会受大哥觊觎兼荼毒的对象,就只剩他了,他不小心点怎行! 「这次我可以免费。」 哗!唐家吉算了算,十年来这句话出现的频率绝不超过三次。「你怎会突然这么慷慨?」 「姑且说我被他们的幸福所感动,决定偶尔也想做个好人吧。」唐家真淡淡地说。「要解决你的担忧,有个最容易的办法,那就是你快去找个年轻貌美的女性结婚,让大家见证你俩幸福的模样,就像小祥一样,那么那些辣妹妹自然会知道熟男的魅力依旧不可挡,是吧?」 恍然大悟的,唐家吉一击掌心地说:「大哥说得好!没错,现在气馁还太早!我立刻去找小美女搭讪,恕我失陪了!」 望着弟弟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征公鸡,志在必得地混入女性丛林里的身影,唐家真不禁扬起邪恶的唇角。 虽然家祥的结婚替自己减轻了不少被双亲逼婚的压力,但是拿家吉充作候补的话,自己就更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管他们两个谁先让老婆怀孕,对自己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高举起香槟杯,唐家真祈祷二弟的「春天」会在不久后,大驾光临。 【全书完】 后记 哇,好热呀~~呵呵,我不是在说书中内容,而是现在的天气。好可怕的温度,真的让人有种错觉,彷佛走在路面上都快要被烫焦喽! 希望各位大小美女外出时,不要忘记涂抹防晒油啊! 前阵子举行温布敦赛的时候,我天天深夜都守在电视机前面,就为了欣赏每位网球选手的荚姿,与他们彼此竞逐高超球技时,那种扣人心弦的紧张赛况。 虽然在台湾,网球似乎是颇为冷门的运动,但它真的是需要结合绝佳的运动天赋、冷静稳定的心智成熟度以及能将从小锻炼出来的各种高难度技巧,于短暂时间内运筹帷幄得当,与对手一较高下的精彩运动。 有机会的话,葆琳希望大家都能抽空看看喽! 讲回这本书的部分,最深得我心的角色,其实是场次出现不多的唐家大哥。 呵呵,多棒啊,一个连对自己亲兄弟都能明算帐,里外皆冷的恶德律师,好像是葆琳很少挑战的黑心角色呢!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他丢出来卖掉! (你洗好脖子,给我等着,唐家真!) 男、女主角的部分,年纪差距这么大的情侣(我是指正常的啦),葆琳也是第一次写,写得我实在太羡慕项懿萍了。要是我的话,能有年纪小的恋人愿意当我的「仆人」,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往外推啊! 所以写到一半的时候,葆琳都快对她大喊着:「-就放大胆地上吧!」 可惜她不是我,我也不是她,不管我怎么叫,那个保守的小女人依然我行我素地走上相反的道路,我也奈何不了她!(摇头叹息ing)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重要,无论命运怎么安排,即使它丢给人看似悲剧的命运,有本事将它活得既光明又充满朝气的人,就是人生的赢家,千万不要被打败,对吧! 写到这本书时,掐指一算到目前为止的出书数字,葆琳和另一个笔名合计起来算是达到了个人的小小里程碑。日子过得真快,当初出第一本书时的感动、偷偷跑到书店去察看它上架没的忐忑,依稀犹在,可是一转眼,竟然就站上了三位数字,真是太教人讶异了。 没有想过自己能写多久、要写多少本之类的问题,只希望当自己还有热情的时候,能够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极限、突破水平,持续创作下去。 谢谢每一位拿起这本书的你~~ 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