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夜佳人》 第一章 早上九点到达事务所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全部打开,迎进新鲜的空气与灿烂的朝阳,阳光斑斓地迤逦在微乱的桌面已经装满烟蒂的烟灰缸上,说明了主人那不拘小节的个性。 轻叹一声,整理着桌面,倒掉烟灰缸,把上班途中顺手买来的百合花放进一旁透明的花瓶中,置放在最明显的角落,让它静静地为这一小片天地营造出祥和的气息, 还没有人来上班前,空无一人的事务所是宁子京最喜欢的时刻。 咖啡壶中沸腾的水蒸发出散着香味的咖啡,当她坐下来捧着那杯代表着一整天动力来源的咖啡,轻松品味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事务所主人进场时分。 果然,过没两分钟,事务所的门啪啦地拉开,像一阵黑色旋风般扫进来的人就是这间侦探事务所的老板,也是子京的上司,黎迅羽。 “早,黎先生。”子京每日如一地向他打招呼,并且早已习惯地起身再倒一杯咖啡放到他的桌上。 “早,小京。啊啊,今天的咖啡不要放糖和奶精,昨天我一夜没睡在盯梢呢!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给我浓一点的咖啡。”他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面,凌乱的衣服显示出一夜没睡的疲惫。 “好。” 细心地为他把咖啡泡浓一点,确定热度刚好,然后端到他面前。“请用。” “啊,谢谢。”头也没抬地,接过那杯咖啡,咕噜噜地灌下去,要不是子京事先确定温度,恐怕他的舌头早被烫得起泡。不过这种无言的默契,他们都视为理所当然,毕竟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事务所中,他们本来就是合作无间的最佳拍档。 “嗯,好棒!还是小京会泡咖啡。” “昨天是去调查王太太委托的案子吗?”子京一面把几份档案放到他桌上,边问道。 “就是。一直盯到半夜三点。”搔着那已经乱得不能再乱的咖啡色头发,蹙起性格坚毅的两道长眉,伸长双腿放在桌面上,大大地舒展着腰身,黎迅羽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累死人,这种盯人外遇的案子最难搞了,真不想接。” 子京不动声色地把账单递到他眼前,“这个月的请款单,请过目。” “不用这样暗示我啦,知道了,我不会推掉任何case的。”像个不耐烦的小孩子似的,他推开送到面前的单据。 要不是有子京处处替他精打细算,这间事务所早就已经开不下去了。说黎迅羽不会理财还算客气,其实他根本是个账目白痴。交给他一堆超高难度的数学问题,说不定还比问他一斤米多少钱来得简单。 “辛苦了。今天早上没有预约,你可以休息一下,没关系。要是有客人来,我会帮你接待的。”子京让步地说。 “咦?真的吗?哇,你今天看起来真像个天使。”朝她绽开一个璀璨的笑脸,旋腿下桌,他走向事务所旁边隔出的小会客室,里面的沙发常常是他拿来养精蓄锐的另一个窝。“那我去睡一下,有事再叫我吧!” 子京点点头,看他进去没两分钟后,那道门后已经传来阵阵打呼的声音。 唉!能练就这样快速入眠的本事,也算是非常人吧!开始她习惯性有条理地把待处理的各类文件一一整理,启动电脑开始输入要交给每位客户的报告书,子京一面想着,自己和黎迅羽认识多久了呢? 从她刚毕业的那天,进入这家事务所后,至少……五年了吧!想当初面谈的时候,她还怀疑这间看起来破旧不堪的老事务所能撑多久,转眼间也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做了五年黎迅羽的秘书兼小妹兼打杂的工读生。也就是说,除了不去调查出任务之外,这整间事务所几乎是靠她一个人打理。 黎迅羽或许对调查事物有敏锐过人的天性,可是要他坐镇办公室处理大小事务,那简直是一团乱 呵呵,前任秘书离职交接的时候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希望老天爷保佑你还能有口气在。” 这么说真有点不厚道,但也道出一小部分的事实。能够不介意那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薪资,还要练就一身千手观音的本事来应付千奇百怪的客户,以及不时会上门来骚扰的流氓大哥,这份差事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干的。 幸好,黎迅羽是个差强人意的老板。对待员工从来不会把人当成下人看,他以一种伙伴似的信赖感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了。他那时只说:“哎,就算你真卷款而逃,我这间破办公室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除了那成堆不值钱的报告书。 你想要的话,我双手奉送。”这就是黎迅羽! 现在子京已经足够了解到那时他的话只是纯属玩笑,他把这家事务所当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仅次于女人,以及他的宝贝爱车。因此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打从心底热爱侦探这份工作。 子京悄悄地从座位中起身,心细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转动会客室的门把,推开一道小缝向里面窥探,躺在沙发上小憩的黎迅羽睡得像个三岁小孩子,她不自觉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蹑起脚跟绕过沙发,从衣柜上层取出一条毛毯,盖在他那远超过沙发长度而只好蜷缩的身上。 松弛的睡脸不见平常狂野不羁的气质,笔挺的鼻梁下方,性感优美的双唇微张地呼吸着,俊挺的下巴已然冒出一夜没睡的胡碴,紊乱发丝已经长及肩膀了。不知提醒他几次,再不去剪会被人误以为是什么不务正业的小混混,然而他总是一笑置之,说等他忙完就会去剪。结果还是…… 不过,子京必须承认自己是违心之论,其实他那及肩的长发并不会给人混混的感觉,相反地会让人觉得他或许是什么音乐家或是乐团主唱之流,啊,这就是艺术家气质嘛。 因为当他笑起来时,爽朗的笑颜与一口白牙,总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 嗯,的确,黎迅羽不算是俊秀的男子,却称得上是有独特魅力的一个人。 此时,躺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而睁开双眼,他打个大呵欠,“咦?你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子京没有慌张地逃跑,欲遮还羞反而会让人起疑心。她露出一个百分之百的秘书式笑脸说:“中午快到了,我来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正想叫你。” “省了,我还想再多睡一会儿。”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翻过身再睡的黎迅羽已经接续地沉睡人梦乡中。子京无声地带上门,把会客室留给了他。靠在门板上,她闭上双眼。这样就好了,她是他最信任的伙伴,毫无疑问,他是相信而且这么依赖着她,这样就够了。她不会再想要更多,太贪心反而会破坏了一切。没错,这样子就好。 *** 呼啊!真是睡了一场好觉!黎迅羽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看样子他整整睡了五个钟头呢!走到会客室附的小盥洗室中洗了把脸,顺手剃去胡碴,当他走出会客室时,就听到一声咆哮。 “也该是你这家伙起来的时候了!” 这种不文雅的话当然不会出自他那古板又拘礼的秘书口中罗。黎迅羽一边掏掏左耳,边说:“天呀,你打算把我耳朵叫聋啦!干吗这么大声,有必要这么大火气吗?要不要我准备一盆冷水呀?” “我已经在这边枯等了你半个小时,你说我火气大还是不大!” 马端强,多年的旧识,两个人从大学时代就已经是死党了,还一起加入的警校,一起在警界服务了三四年,直到黎迅羽因故退职出来自己开侦探事务所为止。 “枯等?”黎迅羽眼睛往子京的方向一瞄。 正为两人端上茶水的子京轻描淡写地说:“我请马先生等你睡醒,因为我想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瞧,你这位一心为你着想的秘书,把我挡在门外,让我不等都不行。” 哈哈笑了两声,黎迅羽猛拍一下马端强的肩膀,“那是因为你已经被列人我们这间事务所的黑名单啦。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个‘黑’客吗?每次向你请款,动作总是慢吞吞的,我要是靠你的案子绝对会活活饿死。所以子京才不叫我起床的。” “不过我这次的案子和以往不同。以往那些钱还得批公文,这次……钱不是问题,你只要好好地办,绝对可以让你吃上三个月。” “喔,真稀奇。不是只有那些你们警局懒得办的小case才会交给我吗?要不就是找离家出走的妻子,要不就是找小猫小狗的。这次和那些case有什么不同?” “大大地不同。这次的对象是谁你知道吗?” “谁?” “要找的人是王氏财团的外孙女儿,名字叫做徐小晓。”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黎迅羽,一边还在口沫横飞地说着:“他们不想把这件案子交给警方的理由是怕这消息曝光。这位千金大小姐听说是自己跟一名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已经有十天没有回家了。她家里面的人顾及脸面与社会地位,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托我们交给能干的私家侦探来处理,我第一个就想到你啦!” 相片中的小女孩一脸青涩,长满青春痘的脸上有双不驯的眼眸,齐耳的短发和一般在外面随处可见的十多岁初中生并无两样。相当平凡的一张脸。 “既然他们要委托案子,为什么家长不亲自来呢?” “还用说吗?大财团的负责人,当然是很忙的,哪里有办法丢下公事……” “啧,有这种父母也怪不得孩子要离家出走了。赚钱再怎么重要,对于自己孩子的事也要多少关心一下吧!”黎迅羽把照片扔到桌上。“你这人民公仆倒也真闲,还有空帮有钱人跑腿?” “喂喂,我今天下午公休,可没浪费纳税义务人的钱。你这case接还是不接?说一声吧。你若不想接,我会告诉他们另请高明。不过就有点可惜了我在人家面前,大力替你宣传的那些口水了。” 又看了子京一眼,黎迅羽没忘记自己答应她不管什么case都不会往外推的:“只要把人找到就好了吧?”他叹口气,双手抱胸地说:“我可不当什么青少年辅导员,还要负责让这小孩子迷途知返回家去喔!” “对,只要你找到她的落脚处,通知王氏财团那边的人就好了。不过……”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难看死了。” “王氏财团不止请一家侦探社找人,他的意思是谁先找到,谁就可以先把钱领走。” “什么?”黎迅羽差点没跳起来,“他*的,这一点你怎么不早讲。” “我、我现在不是正在讲吗?他们惟一的条件就是在不能让媒体知道的情况下,越多人找越好。所以我也不清楚得知消息的侦探社有多少家。” “去!那我不蹬这浑水了。我还以为只要人找到就好,没想到还要跟时间赛跑,这种事我懒得凑热闹。” “可是报酬有这么多喔!”他摆出了六位数的手指头说。 “凭你的本事,真的要白白让这笔钱跑了吗?” “哼,这么好赚你怎么不留着自己赚?” “嘿嘿,公务员兼差是违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求呀,某人在赚到这笔资金后,能请我大吃大喝一顿就好了。” 马端强跷起二郎腿,眨眨眼说:“如何?接还是不接?” “如果到最后我白花了一顿工夫找人,我就请你吃一顿馒头大餐。”握着成拳的手在他面前晃动了两下,但是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六位数的报酬对他们这间小小的侦探事务所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来说,的确是让人心动的一件case,就算条件如此恶劣……黎迅羽怕也是非接不可。 “安啦,我对兄弟你有信心。” 子京走到笑闹的两人身旁,“老板,我要去银行了。你有没有其他东西需要我顺便帮你带的或是处理?” “没,就是那些请款单要记得寄出去。” “知道了。” 安静地离开办公室后,门一带上,马端强立刻啧啧出声:“不是我在怀疑,你是用了什么好条件,竟能留得住这么好的一位助手?让她屈就在你这间小事务所实在太可惜了。 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不说,还能把你这烂到极点的业绩赚来的一点零头小钱维持下来,没让你的小侦探事务所倒店关门。厉害厉害。” “哪有用什么条件?”黎迅羽随口说了个数字,“她的薪水就这么多呀!” “咦?你……你还是不是人呀!人家为你这么卖命工作,你一个月付她的薪水也不过三万。难道你从来没有升过她半毛钱吗?我记得她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就是领这些钱了?” “拜托,我这个苦哈哈的穷老板,哪有能力调薪放奖金什么的。” 马端强摇摇头,“你他*的真是好狗命,竟能捡到这么个宝。” “我也很担心,万一她哪天说要走人了,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前几任的秘书助手也都待不久,大概就是这个理由吧。” “我看你也欠个老婆,干脆把她娶进门好了。” 黎迅羽闻言哈哈大笑,“别说笑话了,我凭什么把人家娶进门呀!况且嫁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处?不要糟蹋了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女孩家。我没那么笨,找个老婆把自己绑得死死的。外头多得是漂亮妹妹可以迫,可以玩玩,何必呢?” “你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哇?”马端强摸着下巴忖道:“我倒觉得她挺不错的。虽然脸上挂着一副老实的黑框眼镜,但是底下那双眼睛也是明明亮亮的,五官也端正,身材嘛……要不是一天到晚包在那密不透风的套装底下看不到的话,我想也够火辣。这种型的应该很能让人想人非非呀!就好比大家都会对那种外表状似老处女的女人会有遐想一样,说不定在那古板的外表底下,是火辣的尤物。” 受不了马端强的猪哥模样,黎迅羽挥挥手说:“你爱怎么遐想都不关我的事,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好助手,没别的了。你可别来这里死缠烂打,把我的好助手给吓跑了,瞧我怎么找你算账。” “你自己不要,也不许别人追吗?” “那壶不开提哪壶。我有说不让你追吗?”黎迅羽对这话题没有兴趣,起身到办公桌前拿起档案夹,开始办公了。 “啧,亏你自命风流,居然连眼前的一朵清莲都不懂得去欣赏。”夺过他手上的档案文,马端强不死心地继续说着:“你要是真的不追,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人家才不会看上你这种二百五。” “那她就看得上你吗?”马端强反口咬道。 “我又没要她看上我,她要真的看上我,我还有点困扰呢!你知道我的原则的,我要的女人有三个条件,够美、够辣、够随便。两情相悦,上床快乐,下床再见。她没有一点符合我对女人的要求,所以我脑筋决不会动到她身上。再怎么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原则我还守得了。我们之间再过个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更别提什么化学作用了。在我眼中,宁子京不算是个女人。” “去,自命清高的家伙。” “别乱用你的成语了,免得让人笑话。” “才没人会笑话我,要真有人笑话,也是笑话你这个不识货的家伙。暴殄天物嘛,真是的。” “你打抱不平个什么劲?‘怪人’!” “你才怪。” 门外,子京把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她并不是打算站在这边偷听,只是刚下楼就想到自己忘了拿银行印鉴,折返回来就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对话。恰巧是马端强在问黎迅羽为什么不把她娶进门。 也许是乍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他们对话中,所以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门外,结果不知不觉地把其余的话也都听进耳朵里了。 现在她满心后悔,真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些对白。怪不得人家说偷听没好话,此刻她有切身体验了。 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地离开了冰凉的金属门把上,此刻的心比金属还要硬、还要冷。悄悄地转身朝楼梯间走去,并不是想下楼,所以避开了电梯,而逃到安全门后鲜有人影的空间去。木然地滑坐到台阶上,镜片后的双眼泛起一阵水光,喉咙却干涩无比。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听到黎迅羽对她的观感,竟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冲击。 她只是我的好助理而已! 她没有一点符合我对女人的要求,所以我脑筋决不会动到她身上去。 我眼中,宁子京不算是个女人。 这算是荒谬还是讽刺?现实无情得像场午后雷阵雨,没有任何预警地,哗啦啦地把她淋了个惨惨凄凄、措手不及。 更没有料到自己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黎迅羽放了那么重那么多又那么深的情感了。 这么说来,难道这五年来自己留在这间事务所中打理一切,让自己成为黎迅羽身边绝对不可缺少的帮手的理由,其实是希望黎迅羽无法离开她,无法没有她,让他绝对地依赖着自己,享受这种老板与助手之间,亲密而无人能及的伙伴关系。借此来麻痹那贪婪而渴求爱情的心,冀望某一天当黎迅羽清晨醒来时,突然发现到她的存在,奇迹般地醒悟他原来是爱着她的。 无形中用着心机步步营造出一个梦幻般的宫殿,误以为王子会永远地留下公主,在这快乐又醉人的迷梦中? 可怕的女人心,曾几何时,自己变成了如此可鄙的女人? 不去面对自己的情感,用着迂回而复杂的方式,只求对方的回首一瞥。 把脸埋在手心里,宁子京低声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真是个大傻瓜,我到底在干什么。巴望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是呀,我根本就够不上他眼中的美人呀!不管怎么想,我和他都是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交往过的女性,多如过江之鲫,她少数见过的那些女人几乎都像他说的那样,够美够辣,也从没听过他与她们之间有什么不欢而散,这么说来也够随便的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想与黎迅羽有一夜情,也没有那资格,不是吗? 啊,怎么会把自己的思想逼到这种尽头。 一夜情?她从来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呀!若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那毫无意义的上床不过是两个生物之间的一种发泄而已。而若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那一夜情……岂不是太悲哀了吗? 但是她的体内却有着一种不同的声音,一次也好,就算只有一次的拥抱。能让她晓得身在黎迅羽怀中是什么样的滋味的话……能让她品尝一次他的吻,能让她抚摸着他的发…… 这些妄想在体内烧灼着,更教人沮丧。 振作点,宁子京,你不是这么消极的人!心里头对自己训诫了十分多钟,才能重新装起面无表情的面具,从楼梯间回到办公室内,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忘了带印鉴,若无其事地再从里面走出来。 今夜,找个人去喝喝酒吧!子京在心中这么想着。 *** “你这是怎么啦!” 纹丽,死党兼换帖。她拉住了子京频频灌酒的手。“喂,听到我在说话没有?照你这种速度喝下去,不酒精中毒才怪。” “喝死也没关系,喝死就不会胡思乱想,喝死的话就可以把他给忘了。”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半梦半醒的子京口中说出。 “真是的!”纹丽手一松,放任她卧倒在吧台木桌上,“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要怎么做才能让子京不再这样猛灌酒,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喝到醉死为止呢? 临下班前接到子京的电话,以一种枯槁般的语气问她可不可以出来陪她喝酒。那时她心中就已经有点不安,那语气不似平常的子京。她所认识的子京是个强韧得像野草般,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认输的女孩子。可是这回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出她的沮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坐到吧台上,也不顾纹丽追问,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玛格丽特,就算纹丽叫她别再喝,她也是不听。 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会让子京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冷静又头脑清楚,平日总是一副干练女强人模样的子京,现在已经完全崩溃了。可恶,平常再多关心她一点就好了。前阵子纹丽为了自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多亏了有子京与琛苹的帮助,所以才能安然地解决。 现在子京遇上了什么麻烦,自己却连问都问不出来,身为死党的她实在太失职了。不行,再这样让她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行。不过,首要之务还是带她回家,不能再让她这样醉下去了。 “对不起,请问你们这边有电话吗?”她拉住一位bartender问。 “有,靠近洗手间的旁边,有几支公用电话。” 捉起小钱包,她只得告诉bartender说:“请你不要再给我这位朋友任何酒了,她已经喝醉了。我去打一下电话,麻烦你帮我看住她,谢谢。”给点小费,纹丽不安地往电话的方向移去。 “喂?皓晟。啊,是我,我现在在bimigo,你可以来接我吗?嗯……对……不是我,子京喝醉了。真的吗?太好了,那我带她到门外去等你哦。好,就这样。” 搬到救兵了,纹丽挂上电话,松口气,回头往吧台的地方望去。 不知何时子京竟和某个不知名的男人缠上,不妙!现在喝得醉醺醺的子京,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我有女人味吗?”子京含糊不清地问道,连眼前男子的脸都不打量,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醉一场,哭一场,乱七八糟的做些什么都无所谓。 “当然有,小姐,你很漂亮喔!”男人一心当然只想钓马子,在酒吧里这种伤心的女人最容易钓了。他的手不安分地摸着她的手说:“怎么了?被男朋友抛弃了吗?我可以安慰安慰你,怎么样?” “安慰?”子京悲伤地笑笑,“好啊,怎么安慰都可以,只要让我忘了那家伙就好。”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慢着!”纹丽赶到两人身边,一把就把那男人推开,“你想对我朋友做什么?看她喝醉了,你就想占她便宜是不是!” “啧,原来有朋友在呀!”男人不情愿地走开。 气冲冲的纹丽摇着子京骂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连那种家伙来搭讪你也跟人家……算了,我们回去!” “不要,我还要喝!我要喝到醉死为止。” “你不能再喝了!就算你说不要,我们还是要走!”纹丽结完账,硬是把子京从位子上抱起,“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拿一大桶水来让你清醒一点,笨蛋。” 被骂的子京低垂下头,突然间就掉下泪来。“纹丽…… 纹丽……人家真的好苦喔!他不要我,他讨厌我,他眼中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我这五年来……一直一直都……喜欢他的……呜呜呜……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纹丽!” “好好好,别哭了,我们先回家再说。乖!”叹口气,纹丽抱着她,安慰地说:“到家后,什么都说给我听,乖。“ *** “来,把这杯水喝掉吧!” 子京接过那杯水,整张脸都因为刚刚在浴室里的一阵猛吐而显得发青。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平常她根本不会纵容自己醉到这个程度。 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喝得这么半生不死的,到最后还不是又要把它全部吐出来。吐得呕心沥血,像是连内脏都翻腾了出来,可是还是无法治愈心里头那永不停息般的疼痛与伤痕。头痛欲裂加上自怜自哀的心情,人生到这种地步真是了无生趣。 灌下那杯水,子京仰躺在床上,气息虚弱地说:“对不起,害你陪我无聊了一个晚上。” “傻瓜,朋友之间说那是什么话。”纹丽帮她盖好被,拍拍她额头说:“感觉好点了没?” “嗯……”只有更悲惨的感觉,浑身都无力了。五年了,自己做了五年傻瓜吗? 爱,是不求回报的。 能说这种话的,不是人吧!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一点期待,满心欢喜地看着每天朝气蓬勃的他,因为自己才能无忧无虑地去做他喜欢做的事,希望在他心目中自己比伙伴、比助手更要多点什么意义。 结果……自己却什么也不是。 自己不过是他花钱请来的助手。 把那些鲜花,早上问候的咖啡,耐心的笑脸全都当成是薪水换来的理所当然报酬。好残酷的人。好残酷的现实。自己是个大傻瓜! 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以后就把他当成是“老板”就好只拿薪水做分内的工作,对事务所也没有什么爱情的痴心妄想了。这样就够了,是的,这样就够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的。”纹丽担心地望着她。 “不,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子京。不是我爱说,你有时候就是太不懂得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不熟的人往往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喜、怒、哀、乐也不太明显,常常都是一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子是不行的,你就像一只压力锅,闷久了压力锅也是会爆开来的。你今天喝醉的样子,才让我发现到,平时你一定累积很多心事没有告诉我们。喂,我们还是好姐妹吧!把事情说出来,好不好?” 说出来又如何?除非是月下老人能操纵红线。 “宁子京,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我就打电话到埃及去,把琛苹也找回来,我和她一起对你逼供,你觉得怎么样?” 捂着发青的脸孔,子京发笑了,“神经,这种小事叫她回来。” “谁教你不说,摆明就是我一个人不够力呀!” “好好,我说我说,反正也没差别了。”子京放下手。人真是莫名其妙,只要一笑笑,心事也会减轻许多,天大的事都可以一笑置之的感觉。“我失恋了。” 因为她说的“失恋”像是掉了一千元那般的轻描淡写,有一瞬间纹丽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再说一次。” “我、失、恋、了!要我说几次呀!” “咦!”纹丽大声嚷着,“你几时恋爱,我怎么都不知道!” 第二章 “黎迅羽。”快速在自己记忆库中搜索出资料,纹丽一边点点头说:“啊啊,我记得,他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是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家伙。怎么说呢?好像没有根的一个人,飘到哪里都有强韧的适应力。子京,不是我在说,你居然会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我真是有点讶异耶。” “起初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感觉,后来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了!可以这么说。”子京坐在床上,手捧着一杯纹丽泡好的浓茶。 打算好好促膝长谈的两个女人,在纹丽打发了自己老公回家去之后,就换上舒适的睡衣,泡好一大壶茶,做长期抗战的准备。 “呼,真瞧不出原来子京是这一型的。” “什么意思?”微噘起嘴,对纹丽的口气有些意见。 嘿嘿地笑两声,纹丽斜睨着她说:“情感上不理智的那种人。瞧你平常处事井然有序,以为你在情感方面也一定是理智型的。怎么也想不到从你口中会说出,不知不觉中被吸引这种话。该不会,你对他是一见钟情吧?啊,原来你喜欢浪子,怪不得以前怎么介绍男孩子给你都没有用,因为不是你爱的型嘛!” 朝她扔了枕头,子京脸都红了,“胡说八道,什么浪子。 黎迅羽是个好人,虽然外表吊儿郎当,但是他有很多很好的地方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我才对那种一无是处的浪子没有兴趣呢!” “喔,这么说,是对有许多优点的浪子有兴趣哦!” “你说到哪里去了。” 纹丽趴在床上,边玩弄着发梢,边说:“不过,言归正传,既然他眼中没有你,你不觉得起码得让他注意到你,这样才有希望吗?” 子京深深地叹口气,“算了,是我自己单恋人家,自作多情。我会努力把他给忘了。” “咦!”纹丽挺起身子,“不会吧!你根本没有努力过,居然就放弃了。” “我怎么没努力过?这五年来,我默默地守着那间事务所,你把我的心血都当成什么了。既然他并不想要一个负担或是束缚,我再恋着他也是没有用的。不放弃又能怎么办?” “你的爱就是这样而已吗?” 子京皱起眉来,“你难道要我跑到他面前,告诉他说:‘求你爱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吗?’爱是不能强迫的,这点你该清楚。强迫人家一定要对我有什么……这种事我办不到。” “子京,你真的这么认真,还是借口?” 一下子被纹丽的话给刺中心口。 “不是吗?为自己的胆小与不肯面对现实频找借口。这样子不行喔,情感方面你还像个孩子似的。什么叫做强求,不要以为说这种话是成熟,其实你的行为很幼稚。单恋而不敢有所行动,自己爱上了,然后又自己放弃了自己。这样的子京我一点都不喜欢。该怎么说呢,我宁可见到你对自己诚实一点,勇敢地去争取自己的爱情,如果到最后他还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亲口拒绝了你,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安慰你,直到你走出这段情感为止。可是什么都不去尝试就要放弃的话,身为你的好友,我有这个义务骂骂你。” 子京很想反驳,但是纹丽的话太强有力了,她知道自己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个情感上的胆小鬼。纹丽骂得有道理,她是不敢去追吧! “你嘴巴上说要放弃了,可是你还是喜欢着他吧!否则刚刚我说他是个浪子什么的,你也不会帮他说好话了。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的,那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呢?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要让自己一辈子后悔呀!”纹丽摇摇头,“我知道这是陈腔滥调啦,可是人生只有一次,我觉得应该要过得让自己不后悔。伤心也好,丢脸也罢,至少你对得起这五年来一直喜欢着黎迅羽的那个自己。” 胆小呀!退缩呀!这些都是子京以为自己不会有的心情。不过,也许她真的不知不觉中做了个最糟的逃兵。“可是纹丽,谁又能保证,去追他让他知道我的心情,我就不后悔了呢?” 纹丽拍拍她脸颊,“不可以撒娇,子京。现在说这种话,你自己听得下去吗?因为害怕会后悔所以不敢去做,和没有做而一辈子后悔比起来,哪一种比较可怕呀!我是不能保证什么童话故事般的好结局啦!可是你心目中的黎迅羽,若是那种听见你的告白后,摆出一副嘲笑你的脸的话,哈哈,那你也对他的人格太没有信心了吧!” “我不是怕他嘲笑我。” “那你怕什么?怕说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能见人了?”纹丽点点头,“真的耶,好丢脸喔,跟人告白被拒绝了,羞羞脸。” “纹丽,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笑我呀!” “当然是笑你这个小白痴。”纹丽捏捏她的鼻尖说:“瞧,我们这位可爱的子京小姐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哩!我说,哪个笨男人要是没看上你,我才觉得他眼睛糊了蛤仔肉,看不清楚真正的宝物呢!” “你不懂,他曾经说过不美、不辣、不够容易上手的女人,他是不会要的。他热爱自由,不想要束缚。” “每个男人在找到真爱之前,哪个不是这么想的?”纹丽含笑地说:“换作是我,我也是这么想呀!难道你不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正是因为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所以才是它伟大的地方呀!愿意与对方相守在一起,共同分享彼此的一切,这些若不是真心相爱,谁做得到?否则,去找个菲佣不就得了,干吗结婚呢?” “照你这么说,我看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概跟菲佣差不多。”子京叹口气道。 “对自己超没自信的。”纹丽拉她到镜台前面,“仔细瞧瞧这里面的女人,眼是眼、鼻是鼻的、白白嫩嫩的皮肤…… 我说你呀,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才会说这种话。” “我也想变成美人呀!你都不知道我已经堕落到……就算一次也好,如果我漂亮到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是一次也好,我也想被他拥抱。”子京话说到一半,脸已经红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么想,那就这么去做吧!” 子京讶异地看着地,没想到纹丽竟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纹丽并不比她开放和大胆,竟然会觉得……这样也好吗? “不要那么吃惊嘛!”纹丽坐到她身旁,“我并不是说我赞成这种一夜情,而是比起一夜情,我更担心的是很多女人都会有的心情,是不是也会在你身上产生。就像今天你喝醉的时候,有个男人来搭讪,而你差点跟他走的情况是一样的。大部分的人在你这情况下,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既然最爱的那个人已经得不到了,那不论是谁都无所谓的这种心情,反而更加危险,因为珍爱自己、想把自己献给心爱的人的心愿已无法办到,所以就自暴自弃地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不想看到那种悲哀的子京喔! “随便谁都可以抱,只要能让我不要想起那个‘他’,你不觉得这样子的心态很可能会为你惹来麻烦吗?有爱的性和没有爱的性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我希望你至少能抱自己爱的人。” “纹丽……听你这么说,我真有点讶异。” “是吗?”纹丽微笑地说,“至少你已经成年了,身体的自主权利是属于自己的。所以,更要好好珍惜自己不可!” “我知道了。谢谢你。” 夜深月沉,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的子京听到一旁的纹丽已经发出呼呼大睡的鼾声,自己却还满脑子沉浸在先前的对谈之中。 纹丽的话的确有其道理存在。 与其拿酒把自己灌到醉死,为什么不依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呢?留下一点点回忆也好,纪念也罢,人生能有几次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缘分这个字眼,总还是有个系字旁,不就代表了要紧紧地绑起来,才不会断了线? 给自己一点交代,对这段感情,对这五年来的思念,对黎迅羽……都该有个结论。做过了而后悔,和不去做而后悔,这两件事截然不同,她的个性址无法忍受一生不断地在后悔自己没有去做,但却愿意负担任何自己下了决定而产生的后果。 所以,答案已经出来了,可是她又该怎么样去计划这件事,然后完成它? 嗯……恐怕今天是很难睡着了。 *** 黎迅羽一进事务所,直觉上气氛怪怪的。 “早,小京。” “早,黎先生。”一如往常地,一杯咖啡放到他的桌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呀,他皱着眉喝着咖啡……还是和平日的小京泡的咖啡一样香醇好喝。是他多心了吗? 空气中只有小京那喀答喀答的键盘声。 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凭他这多年侦探敏锐直觉。放下咖啡杯,他四处观望着,干净的桌面……啊,“小京,昨天桌上是不是有……百合花,怎么今天没看到呢?” 子京抬起头,原来他还是有注意到花的存在。“我丢了,因为已经枯了。” “这样呀。”对喔,花哪有不枯的道理。可是已经习惯了早上进来,都会有一束纯净的百合所带来的香气。“那,明天再去买一束吧。” “这是老板的要求吗?”子京眉也没抬地,在她的电脑后问道。 搔搔头,果然不止是花的关系,子京也有点怪怪的。“就算是吧!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我明白了。”子京在他面前拿出一张纸条来,记了下来。“明天我去办事的时候,会顺便把你的花买回来。这样可以吗?老板。” “当……当然可以。”对这位向来没啥表情的助理,黎迅羽是没辙的。不过,说她面无表情也不太对。其实每天早上进门的时候,她那柔和的微笑也是非它不可的提神剂。它,总会让他有一种一天从此开始的感觉……去!又不是女人家,想这么多做什么! “今天下午我要到徐小晓的学校去打听打听,所以不会再进门了,你若有事就打我的行动电话,小京。对了,晚上我可能到这个地方去,听说她经常在这家pub出入,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我知道了。”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回答。以前子京不都是会顺道提一句,希望能顺利找到,或是请他小心一点之类的话吗?“小京呀……” “还有事吗?” 瞧她一副忙于手中公事的态度,黎迅羽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啊,没有没有!就这样而已。你忙你的吧!” 子京快速而木然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可是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终于撑过来了,没有看到他的脸而冒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竭力保持平常心,还是有用的。是的,在她的计划实施之前,至少不能让黎迅羽发现到什么。 *** 砰地,大包小包的东西落了一地都是。不常去大采购,也难怪现在会累成这副德行。从头到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参照流行杂志上最辣的辣妹装扮采购回来的。露趾复古高跟凉鞋、紧身的黑色缕空纱衣、银蓝色眼影、紫色指甲油,只要是照片上模特儿秀出的标准辣妹装行头,她无一不买齐了。 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的。 首先,根本没化过妆的她,一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眼都花了。 上粉底前要先抹隔离霜,应该是这瓶吧!她取出那一大袋的化妆品,努力回想化妆品专柜小姐为她上的“涂墙”课程。那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程序,听得她如陷五里雾中,最后只好记多少用多少哕! 涂完第一层的粉底,怎么看都像个挂上假面的妖女!天呀,化妆真的好难喔!不得不冲进浴室把那张脸洗干净,再重试一次! 眼看时间分秒过去,可是脸上的妆怎么看都比较像是一张过度浓艳、丝毫没有美感而只是一堆粉堆出来的假面具。什么叫做再近一点看,只要一公尺以内就可以把男人吓跑了。越急,化得就越糟糕!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还没到pub去,就已经被这堆化妆品给打败了。先放弃吧!去试试衣服好了。 套上那件小可爱的紧身衣,子京马上对着镜中的女人皱起眉来。啊,怎么会是这样的效果呢?为什么那些女孩们穿起来,就会是骨感中有着美感,自己那过分丰满的胸部挤在那小胸衣内,却像个发育过度的母牛! 这条紧身七分裤也完全不能看,她的臀部太翘,把整件裤子都撑得圆圆的,和腰简直是不成比例的反比。这种衣服根本就不适合她穿呀! 她想要看起来火辣,而不是低俗淫荡! 可恶,为什么她要变身成为一个足够吸引黎迅羽目光的女人,竟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她很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五年的相处,他那历任女友少说也见过不下十人。 每一个都各有各的风情,同样的一点就是她们那标致的脸蛋与流行的穿着,绝不会给人一种路边野鸡的感觉。那些女人们都懂得自身的魅力,也深知该怎么展现,才能掌握住男人心。这一点,子京是怎么也学不会。 唉!累得瘫在床上,呈现一个大字型。 还是太勉强了吧!没什么素质的自己想摇身一变成为风情万种的女人,那根本不是一夜之间就办得到的事,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 想到自己连“和黎迅羽共度一夜”这种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就不觉悲从中来。子京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又觉得实在太丢脸了,哭不出来。又急又累又悲哀又感叹的复杂情绪交错之下,子京终于累得睡着了。 累死了,我不过是回到天庭一下下,马上又被拉回来。 喂,你到底有什么愿望就快说吧!不要让我白跑这一趟。 这……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你在跟我说话吗?这是哪里? 哪里?你这无礼的凡人。这是你的梦境之中,你手上拥有我的神像不是吗?我是个专门为人实现一个梦想的神,知不知道!你有一次的机会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你是不是疯子呀! 哼哼,你不相信我?好吧,世上也有像你这样什么梦想都没有的可怜家伙。那你还是快点把那神像送走好了,给其他需要的人。 我……我有梦想,谁说没有! 那就快说,本神的时间宝贵,没空哕嗦。 我喜欢一个人…… 等一下,我先告诉你一声,我有个规则的,不玩弄人心,不置人于死地。别把我当成什么爱神邱比特的。 我才不要靠什么神力来让他爱上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他的眼中有我的存在,让他看得到我。 怎么,你的他是个瞎子不成? 不是啦,你……你……我是说我想要变成他喜欢的美人。我想为了他变得美一点,因为他喜欢美人嘛! 啊哈,我懂了。以前也有个什么仙蒂蕾拉的姑娘做过和你一样的梦。 这个办得到吗? 有什么困难的?想要变美,那最简单不通了。而且,我可以对你好一点,让你一直维持那个美貌…… 不,我不要。 喂,这可是我给你的特别服务,你真不知好歹。可以一直维持那样的美貌有什么不好吗? 如果我想一直保持那假象,去整容不就好了。我想要的东西不是那样的。 我之所以想要变美,就算只有一夜也好,因为我只是想成为他喜欢的那种女人,然后我就可以从这段情感中走出来。我不想改变了自己的外貌,那我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到哪里去了……这样就算他爱上了那个虚假的我,原本的我也不会高兴。因为自己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又怎么能接受别人的爱呢? 拜托,你这是在念咒文啊!罗罗嗦嗦一大串理由。我是可以不管那么多啦,这个愿望你要怎么许都可以,总之我的原则就是那么简单,不取人性命,也不窜改人的意志。 一夜就好,我只要美丽一个晚上,到了大阳出现时,我希望能恢复原来的自我…… “呜……做了个怪梦。”子京揉着眼睛,真的是相当怪异的一场梦呀!不过也挺好笑的就是了。八成是试图变身变得太累,才会做那样的梦,不过,她倒真希望有个什么神明的出来帮她一下。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不假。 她摸摸头,却赫然发现那触感和以前大不相同,她那严谨束起的长发,居然变成了蓬松的柔软卷发?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冲到镜前,子京的双眼陡地瞪大了数倍之多! 她……她没看错吧!镜中的女人真的是她吗?她颤抖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又掐了一下,没错,这是她的脸,否则怎么会痛呢! 可是……可是……她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自己的脸看到呆掉了! “我……我不敢走出门了。”对着镜中的自己这样自言自语,她知道这是很笨的事,而且别人若是见到了,不以为她是疯子才怪。可是……天老爷,这里面的女人真的是…… 美呆了! 自然飘逸的棕黑色秀发,如雾般地轻拢在白里透红的粉嫩双颊边,晶灿灿的眸子(连眼镜都不需要耶),水汪汪地迷人地从镜中回瞪着自己,向来被镜框压住的鼻梁也是小巧可爱的,更不容易的是,那不需要任何胭脂也红得恰到好处的蔷薇色双唇,简直就是诱惑人家犯罪嘛! 啊,自己已经成了变态吗?若是真是长这副德行的话,恐怕谁都会变成自恋狂喔!子京再次地掐掐自己脸颊。哈哈,真好玩,像在虐待一个不同的人一样,完全没有自虐的感觉! 因为这张脸实在和以前的自己差别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还是看得出旧有的自我。不管这是什么神,都太厉害了,完全了解她心中的想法,依她所求地办到她的梦想。佩服佩服! 真可惜手边没有相机,否则就可以把镜中的女人拍下来,说不定还会被人家误以为是整容前与整容后那种好笑的照片。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别傻了,那种事是办不到的。 “哇,是谁在说话啊,我该不是见鬼了吧!”不过,用“说话”好像也不对,因为那并不是有人出声或什么的,纯粹只是一种脑中的感应,让她有一种有人对她说话的感觉。简单点说,跟心电反应有点像。 什么话!你还真是我碰到最不懂礼貌的人呐!普通人到这个时候,都应该从本神的所做所为了解到我的伟大才是!啧,你好歹也该知道这点吧! 这么说来,一切都不是她做梦了。 你这人不是普通的反应迟钝耶!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的。好吧,那我该称你为什么神呢?伟大的神。” 那种繁文缛节我才不理。现在你的愿望达成啦!我也结束任务了。 “谢谢你。没想到活到二十几岁,还能尝到这种当仙蒂蕾拉的滋味。人生真是处处惊奇耶!” 你到底几岁啦,成熟点嘛!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乐昏头了。你的要求是只有一个夜晚改变的容貌,所以我可是照做的喔! “这是给灰姑娘的叮咛吗?” 你要这么说也行。不通,其实没那么离谱啦,除了你的造型之外,我并没有更改些什么。 “哇!好现代的说法,您很跟得上流行嘛!” 现代人的神只哪里是好当的,我不做lkk。 子京不笑也难,一个满口流行语自称神明的神,这件事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肯定以为她疯了。 *** 黎迅羽坐在这间pub里最不显眼的角落,目光犀利地过滤着来来往往每张青少年的面孔。 也许是不到周末的关系,pub里面的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喧闹嘈杂的热门音乐震耳欲聋,加上昏暗的灯光与旋转水晶灯的特别效果,就算自恃眼力甚好的黎迅羽也不免产生放弃的想法。这么吵的地方,让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这间pub是平常的他不会选择的那类型酒吧。他喜欢去的是放着蓝调音乐,或有现场演奏的liveband,像这种纯粹以跳舞与男女交谊为主的pub对他来说,口味太年轻了一点。尤其是那些穿着火辣的青年少女,总让他有一种自己成了欧吉桑的感叹。他喜欢的典型是更性感一点,更成熟一点,若是再带点神秘气息就更好……好比说,一分钟前坐到吧台的那位! 黎迅羽相信不止是他,这间pub所有男性的目光大概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从他坐的位子,只能瞧见她的侧影,但是这样已经足够让他目不转睛了。 波浪似的发直垂到腰间,一袭雾紫色的削肩露背紧身洋裙,若隐乍现的雪白的嫩肤,与匀称有致的双腿上那双黑色高跟凉鞋。光瞧见这些,就足以让人想要移动脚步到她的身边去,再多看两眼。 黎迅羽都还仅止于想而已,可是已经有三两位遵从雄性本能的家伙,朝她走去了。 男人们靠在她身边,轻声细语了些什么,只见那发海轻轻晃动着,男人一个个无趣地离开。哟!拒绝人家的搭讪,那么她也许是来这儿等朋友吧! 不禁觉得自己一定是工作太久太累了,竟然会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开始对不知名的女子做起无聊的揣测。这是他的拿手绝活,从一个人走路的仪态、说话的口吻与他的穿着打扮来判断一个人的生活背景与来历。身为一个侦探,这点小小的技巧是不能没有的。 依他判断,她大约二十岁出头,拥有不错的家世背景,到这种酒吧来是头一次。看着她点了杯长岛冰茶,应该是蛮有点酒量的女孩子,也就是说她已经习惯和朋友出来喝喝小酒聊聊天之类的。 她的身体语言无形中在诉说她正在等待着什么人,或是等待着什么事,无意识敲着桌面的指尖,像是擅长某种乐器……也许是个钢琴家?不,也有可能是整天靠着电脑维生的人……这么说,她或许是作家? 此刻,女子微微侧转了头,也正巧和黎迅羽的目光打了个照面,一瞬间两人四目相交,接着她就缓缓地移开了视线,同时黎迅羽胸中的那口气却差点断了线。若要问什么是“美人”,只要看她就明白了。 怪不得整间pub都要为之骚动了。 一般来说,面容姣好、身材也不错的女子并不多,而美艳又拥有一流的身材的话,那更是少之又少。可此姝却真正是两者兼得了。 清丽又带着点冶艳的风情,性感的樱唇与纯真的大眼睛构成致命的组合。她的确是黎迅羽喜欢的那一类型女人,百分之百。若不是今天他是因公而来这间pub,说什么他也要试试自己的运气,上前去搭讪了。 真是可惜,他向来公私分明,决不在执行任务时,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哪里是可惜而已!这是第一次遇到能让他忘记自己工作的女人耶!) 黎迅羽叹气地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闷闷地点根烟,重新开始过滤寻找他的目标。而人影却悄悄地接近他,“嗨!” 他抬起头,诧异了一秒钟,可是多年在pub里打滚的经验也不是白得的,以自在又轻松的笑脸,回答她一声:“嗨。” “神秘女郎。”黎迅羽在心中给她的封号,此刻正拉开他前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似乎没什么不可以,除非椅子上有贴着油漆未干,那我就不建议你挑那个位子坐下了。” 她愣了一下,笑了,甜美的笑容和她的人一样可亲。“风趣是好事。我只是想找个没那么烦人的人会来问我一些怪问题的地方坐。希望你不介意我的鲁莽。” “当然不介意。请!”自然的绅士风度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她坐下后,放下手中酒杯,以及另一手拿着啤酒说:“这是为我的鲁莽所表达的一点歉意,啤酒。” 善意度百分之百。现在黎迅羽已经给她两百分了。他不客气地接过酒瓶,一挑眉说:“这种好事如果天天都有,我肯定会成为这间pub的常客。” “你是第一次来吗?”女郎微歪着头笑问。 “没错。你呢?常常来这儿?” “不,我也是第一次。” “那我肯定我今天的运气好得不得了,等一下得去签六合彩了。” “呵,你不像是个相信运气的人。” “现在开始我非常相信了。” 子京微笑着,心里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也持续在加速当中。果然采取行动是正确的,现在的黎迅羽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那一面。温柔的笑脸,低哑又动人的嗓音,以及那双眼中透露出对她有着高度的兴趣……这么容易就能让她沉溺其中。映在那只黑眸中的是截然不同的自己,虽然有点悲哀,子京已经相当满足了。 今天不要想起那些令人厌烦的事吧!自尊与自怜都要抛到一边,今夜她想成为他跟中惟一最美的女子。 能和他这样坐着,谈笑着一些平日他绝不会对“宁子京”说的话,享受他目光中的恭维,这些都是过去的她绝对没有办法想象的场景。 是的,再多注视着我一些,今夜的我,是为了你目光中的赞美而生。 第三章 “你是来这儿等朋友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黎迅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职业病,刚刚看你的样子,不禁猜想你是否是来等人的。因为你似乎在找着什么……” 没错,就是在找你呀!子京心里这么答着,嘴上依旧惯性地回道:“职业病?这让我有点好奇呢,你的职业是?”虽然早知道答案,但是她的目的是要移转开黎迅羽上一个问题的注意力。 “我是专门挖人隐私的。” “记者?” 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引来一些侧目:“不,不是的,我是做私家侦探的,很无趣吧!” “怎么会?侦探,像金田一吗?” “那只存在在小说中,一般的侦探工作都十分无趣,九成是捉外遇,要不就是帮人寻找失踪的宠物之类的吧!总之,命案或是悬案都是交给警察去办案,哪有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插手的分。” “唔,说是这么说,但我想其中应该还是会有些有趣的事情吧。” “我印象中最有趣的事,就是有一次某位老太太她想寻找四十年前的初恋情人。” 说起这个case,子京也有印象。也记得当时黎迅羽不但没有拒绝这个不可能的任务,还热心地为老太太东奔西找,直到获得线索,告知老太太对方的近况为止。这几乎赚不到什么钱,可是黎迅羽却笑着说:“能让四十年前分手的初恋情侣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也算是件浪漫的事。只要见到老太太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一瞬间像回到四十年前的年轻少女模样,不也是另一种收获。” “找到了吗?” “对方已经在二次大战时就去世了。可是,老太太还是很高兴地感谢了我。她又哭又笑地说,能知道对方一点点线索也好,这样她也不会一直把遗憾放在心头,反而会很期待未来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他相见。” “好感人。” 真不可思议,自己竟会对她提起这件事。 叙述这件事时,对她有种熟悉的,宛如多年好友般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能谈得如此投契……这种感受对黎迅羽而言也是头一次。也许是那双晶莹灿亮的眸子中的温柔触动他内心的某个部分……毫无陌生人之间应该会有的生涩。 这种打从心底心灵门然地接受,无关任何遐想或是男女关系的对话,让向来自认自己决不会与女人维持什么朋友关系的黎迅羽,有种新鲜的体验。 为什么呢?明明她的外表相当吸引自己,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把她钓上手的意图。光是谈话,他就已经十分乐在其中了。 另一方面,子京却陷入相当的苦恼状态。她没有向男人开口邀请的经验,甚至今天这样主动地坐到他面前,对她的个性而言却已经是个挑战。 外表虽然有所改变,但是她还是她,怎么样也不可能要她直接地向他“钓”吧!别说她不知如何开口,就算她想好台词,恐怕也羞得说不出来。 “请你抱我”或是“你想不想……”这种话,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偏偏,黎迅羽也不像有“主动”的意图。 唉……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了,结果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天性,完全没有一点能够挑逗男人的本事。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姓黎,名迅羽。迅是迅速的迅,羽是羽毛的羽。介意告诉我你的大名吗?” “啊……”一时之间,子京也不知该怎么答,恰巧看到自己的衣服颜色,所以说:“叫我紫就可以了。萍水相逢,名字并不重要。” 他点点头,pub的故事中,多的是两个不认识、甚至是不知道对方姓名的男女,照样发展一夜情。过去他也曾是如此的。 不过,眼前的“紫”却让人想多去了解多去认识。对她,除了第一眼的喜欢之外,心中已经不少的好感。当然,已经不是青涩少年,不会随口说些什么一见钟情的笨话,可是……此刻的心情的确是类似于“-见钟情”。 不过是多年情场打滚后,多少累积出一点戒心了,怎么也不可能会轻易承认自己对素昧平生的对象,仅靠一眼就决定她是命定的情人。 “那么,紫。你的朋友怎么了?” 陷入了答与不答的窘境中。回答他什么呢?“我要找的人就是你?”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回答他必定会有的问题,怎么会“找他”?“找他”做什么?这些都是她无法做答的问题。 选择了逃避地一笑,子京拂开耳边的发丝就:“大概是放我鸽子了。还是……侦探先生愿意帮我找我的朋友吗?” “喔,委托的任务吗?那,你得告诉我你朋友的长相。” 她笑了,“认真的吗?侦探先生。” “说老实话,我现在手边有另一件case,恐怕是不能为你找朋友。”黎迅羽没有油腔滑调,而是老实地摊开双手说:“我们干侦探这一行是很穷的,我不能丢下我的案子不管,否则我的助手恐怕会把我臭骂一顿。” 骤然间听到他提起自己,子京心脏像被他的手直接捉住了。不用紧张,他不可能会发现到自己就是“宁子京”。“这么凶巴巴的助手,还是把她解雇吧!你不是老板吗?” “嘿,那可不成。我宁可被我助手骂。她是难得的好助手,万中选一的,要是少了她,那我可就开不成事务所了。我是个失职的老板,全靠她才帮我把这间事务所维持下来。我很感激她的辛苦维持。” 啊……子京不觉地闭上双眼。这番话,比什么样的赞美都让她受用。五年的辛苦……他是明白地看在眼中的。 “怎么了吗?” “没有。”泪水已快要决堤了。子京突然地站起身说:“你的助理若是知道你的这种想法,也一定会很感动的。对不起,我想我朋友大概不会来了,那么……” “等一下,紫小姐!” 子京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腕,不知该用什么面孔来面对他。现在各种想法充斥在脑中,可是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愿意的话,做个朋友吧!你还会来这间pub吗?” 她猛然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一下子挣开那原本就不紧的捉握,子京匆忙地逃出那间pub。 前一秒钟还握在手中的温暖的小手,下一秒却遗失了。 黎迅羽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仓皇离开,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pub拥挤的人潮中,一股强烈的想要再多和她说一句话的想法,促使他不自觉地移动脚步,追在她身后也奔出了pub。 “紫!” 听见了呼唤着自己的声音,可是子京却绝不能回头,现在脸上挂着两行泪,怎么能用这张脸见他呢!拦下身边最近的计程车,想也没想地就跳进去。“对不起,请你马上开车!” “要去哪里?”司机困惑地瞄瞄后照镜中的女子。 “先往前开,等一下我再告诉你。”从车子的后窗望去,子京见到了站在路旁的黎迅羽,远远被抛开,渐渐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又追了出来。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都是她的错,她笨得可以的脑袋想出这么糟糕的主意,什么抱一次也好……抱一次就能让她对他断念吗?只是空把自己逼入另一个死角当中,无法自拔。 所以,这样子比较好。能和他这样子谈谈话,能沉浸于他欣赏的目光中,今夜她所获得的回忆,已经是最珍贵的宝物了。 靠在椅背上,子京掩住脸,轻轻地啜泣着。 *** “所以,你就这样子逃跑了?”纹丽坐在好友的身旁,看着她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一开始还不太能习惯美貌的这名女子就是宁子京,但是说话或是思想都是原来的子京,她也慢慢地忘记外表,而专心地听她述说着。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跑到这边来,打扰你和你老公的。可是现在我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这么悲惨的自己。”哽咽地,子京楚楚可怜地说。 “这种话,说了只会让人生气而已。你要是不跑来找我,我才会觉得受到侮辱了。”轻轻地敲了敲她额头,纹丽噘起嘴说:“只是,我真没想到你竟会许这种愿望,真是……当初我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们俩都不告诉我,那只木雕神像会显灵呢?” “啊,那个呀!”纹丽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神像帮了忙,还是被害了。” 回忆起自己当初也曾对着它许下愿望,结果差一点变成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剧,虽然到后来一切都顺利地解决了,现在的她也过得很幸福快乐,但是她真正学习到的却是人毕竟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幸福。 “我自己也挺矛盾的,希望你们不要许愿,却又觉得说不定你们也能靠它寻找到你们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不说,也是希望事情能顺其自然地发展。唉……也许是我不好。” “纹丽……” 受不了地一声大叫,纹丽摇摇她的肩说:“振作一点,你又还没犯下大错,一切都可以回到起点呀!不要用那种被虐待的小狗狗似的目光看着我嘛!” 被她那么一说,还有什么立场呢?子京不觉破涕而笑。 “对嘛!笑一笑就好了,笑一笑什么都可以忘掉的。啊,不是要你忘掉他啦,我只是说……反正你也没有真正和他上床嘛!否则万一他爱上的是那个‘紫’,我看你才真是没指望了。你不是也发现到,他心中还是有你‘宁子京’的存在吗?那,再多加把劲,不要老是让他觉得你只是公事上的伙伴,让他多察觉到一些你的优点,这样子他就会是你的啦!” “什么事情被你一说,好像都变得很容易似的。”子京叹口气。 “本来就是,你太会自寻烦恼了。” “我这五年并不是白白混过的。”子京烦恼地说,“你认为我不想要和他有更多的接触吗?可是我又担心,他若是发现到我喜欢他这件事,一定会变得左右为难。也许他会因为不想失去我这个助手,而勉强自己喜欢我。那我又该怎么接受吗?” “自寻苦恼是没有用的,先问问自己要什么吧!” 子京羡慕纹丽这种自信,她自己并不是个缺乏自信的人,她只是对情感没有把握而已。深信对方的眼中一定会有自己,深信对方一定能了解自己的心意,这种话只有深深被爱着的人才有资格说。子京徘徊在情感的道路上,像迷路的小孩,每走到一个岔路都不知该怎么选择,该如何走下上,在这个最大的感情迷宫里,跌跌撞撞……就是她现在的心情的写照。 独自摸索着,要怎么才能走出这困境? *** 一切似乎回复原本的平静。 子京刚把百合花放在桌面上,黎迅羽也进入办公室中。 子京习惯地回身微笑地道声早安,而黎迅羽也在呆了两秒后,“喔,早,小京。” 怎么回事?昨天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她,今天却又和以前的她没有两样了。黎迅羽一面抱持着疑问,一面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女人心情的变化快得连阴暗不定的天气也比小上。 喝着咖啡,幸好她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想想自己与小京共事五年,但是却不怎么知道她的事。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男友什么的……也许昨天她就是和自己的男友吵架了。 不,不可能,如果她有男朋友,那为什么从来不见她提起。而且对方也不曾找到她工作的地方来。照常理判断,再怎么公私分明的人,也很难不接一些私人的电话,可是子京却几乎不曾在他面前打给任何家人、朋友,也没有听她讲什么私人电话。 说起来他这位助手还真是个没什么私生活的人喔! “怎么了吗?”子京被他盯得受不了,干脆抬起头问。 黎迅羽一手撑着下颌,“我只是在想……我们一起工作也五年了,可是我连你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 “咚”的一声,子京差点维持不住那平静的假面,随便捉起手边的文件,假装埋首其中,故意漫不经心似的回答:“这重要吗?” “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啦!”黎迅羽像个孩子似的一笑,“不过,能够一起工作五年不是很不容易吗?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好好地相处才是,至少可以像朋友一样嘛!所以,我才想多了解一点你的事呀!对了,你若是有任何问题,也可以向我请教嘛!若是男朋友方面的事找我商量,也很欢迎。” 咚咚咚……该怎么回答呢?这还是头一次,黎迅羽对她说出比较像“朋友”的台词,她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把她当成助手而已。 “啊,不过这当然完全不勉强啦!要是你没有找人商量事情的习惯,我也非常能理解的。”他下完结论。 “非常谢谢你的好意,黎先生。我会把它……放在心中。”不行,虽然想要再亲切一点,但是要她摘下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实在是……结果,双颊上的热度也不断直线上升。 是他眼花了还是什么的,黎迅羽怎么觉得在小京那副黑框眼镜下的脸颊,似乎浮现了红晕。她真的脸红啦?难不成,小京的本性很害羞,那一直若无其事的职业性面孔、专业的态度,以及从来不变的淡漠语气,只是用来遮掩她的害羞? 若真是如此,他不就一直错看了她,一直把她当成是个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女孩子。其实她只是害羞罢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中断了黎迅羽的思绪,他很自然地伸手把它接起来,并示意子京继续忙她的事去。“喂,这是黎氏侦探事务所。” “喂,是我啦,马端强。” 听到好友的声音,黎迅羽又窝进了自己的旋转皮椅中,开始玩起手上的钢笔:“干吗,一大早就打来,有何贵干。” “还有什么事,当然是要问你徐氏的那件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去一间pub等人吗?怎么样,等到了没有?” “唔,想找的人没找到,可是没有想到会找到的人倒是出现了。” “你在给我打什么鬼谜语,我有听没懂!” “别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昨天夜里撞见妖精小姐,结果在他来得及留下她之前,人家却突然逃走了。这种剧本真是烂得不能再烂的小说故事剧情了。“至于你问的事,我没有在那里找到徐小晓,所以我打算今晚再去那里等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等到昨天的“紫”。 从来没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昨夜回家后,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追上前去,放任那辆计程车就这样离去了。左思右想他就是想不出自己说了什么话,让她突然想离开。他不敢说他是个从不唐突佳人的家伙,可是昨晚上对话的气氛好得不能再好,她却匆匆离去……留下一堆的问号与遗憾给他。 “喂,你神游到哪里去啦,我在问你,今晚上要不要我陪际去那间pub一起等人?反正我也闲闲没事,晚上没值班。” “喔,好呀,咱们哥儿俩也很久没喝一杯了,那就这么说定啦。” *** 啤酒瓶沁凉的水珠渐渐地下滑,空荡荡地摆在桌面,有种凄凉的感受。 马端强坐在他身边,正灌下另一瓶啤酒。“这就是你昨天的奇遇,怪不得连工作都没精神了。可惜我不在场,否则就可以用眼睛来证实一下,你说的美女到底有多漂亮。” “吸引我的并不是她漂亮的外表,我不会否认自己是个注重外表的家伙,反正你也很清楚我的品味。可是若只是漂亮,我想她不会让我这么挂心。怎么说呢,她散发出来的感觉给我是很熟悉很温暖的,像是已经认识很久的好友,而我和她不过交谈过十几分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却能给我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特别的一名女子。” “越来越让人好奇了。”马端强放下酒瓶,“那,你所有的线索就是她的长相和她告诉你的名字‘紫’,而且你还不肯定‘紫’是否是她的真名。” “再次遇到她的机会,恐怕是微乎其微吧!”黎迅羽叹口气,“这点我自己也知道,可是就是不能放弃这惟一的希望,希望能在这边再次遇到她。” 马端强拍拍他的肩,“祝你好运啦,老兄。” 黎迅羽苦笑算是回答。 两个人接着聊了些马端强手上正在办的案子,正说到杀人案的搜证过程时,黎迅羽的目光却捕捉到人口处的一个身影。他用肘子顶顶马端强的手臂,“我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怎么,你的梦中情人出现了吗?”马端强立刻转头去看。 “不是啦,你别打草惊蛇,看到那名身穿着中空紧身衣的女孩了没,就是刚刚进来的那一个。我如果没看错,她应该是咱们要找的徐家小姐。” 用着眼角的余光,马端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悄悄地望去,“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错不了,虽然她化上了妆,发色也挑染成淡黄色,可是凭我印象中的轮廓,我九成肯定是她。她身旁的男孩子你认得吗?” 女孩紧偎着一名穿着入时的男孩,对方紧身皮衣皮裤的打扮,摆明是时下风行的酷哥装扮。两人状甚亲昵、勾肩揽腰的动作之外,还不时在大庭广众下做出亲吻或是咬耳朵的举止。 “看样子,就算今晚没等到你的梦中情人,好歹也有另一样收获。” “嗯,等一下我会跟踪他们,查出他们的落脚地点。”黎迅羽摇摇酒瓶,又解决-机仟务了,有这笔进账,事务所的财务状况应该有好一阵子有用担心了。但为什么他却没有那种打从心底高兴起来的感觉? 难道,他真的爱上了“紫”吗? *** 子京望着电脑屏幕发着呆。 这两天,也不知道黎迅羽在忙些什么,整天不见人影。 明明徐家的case已经结束了,可是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外头,就算进了事务所也是坐在自己位子上,心事重重地抽着烟,笑容从他脸上消失,深锁着眉头,不一会儿又出去了。 连桌上的花都已经换过两次,他也没注意到。 几次想鼓起勇气问他,却又开不了口。没办法,一下子想从助手跳到朋友的身份,对她来说难度高了点。可是他再这么消沉下去,就算边路随处找一只猫来当侦探都会比他称职。 “当!”事务所的门铃响起,子京抬起头,三四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事务所中。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怀疑地看着这群似乎来意不善的年轻人,子京起身招呼。 “喂,这里有个叫黎迅羽的家伙,对不对?”来人剃着小平头,满脸暴戾之气,希望不是什么流氓之类的找麻烦吧!真糟糕,偏偏现在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黎先生现在不在这里,你们有事吗?” “废话,没事我们来这里干吗,当然是有事要找他!”其中一人踢翻了一张椅子,其他人也随意地到处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叫他出来!” “我说过了,黎先生不在。”要不要打电话叫警察?子京看着他们打开会客室的门,看样子是不相信她的话,直接找人了。 “你是他的什么人?”问话的人是里面看起采有首领架势,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染红的发像要刻意强调出他的叛逆。 “我是黎先生的助理。” “好,既然是助理,你应该有找到他的方法吧!像是bbcall或是大哥大之类的东西,叫他回来!” “呃……可是你们不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找他,那我怎么叫他回来呢?” “哕里叭嗦的,你这欧巴桑!叫你叫就叫,要是他不回来,我们就要把这间事务所砸了,看他回不回来!”小平头的家伙,动手掀翻一张茶几,“这样你明白了没!我们可不是来找他叙旧的!” 子京皱了下眉头。 “还在那边拖拖拉拉地做什么,快点call他,否则…… 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面对这种小混混,你越是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们就越得意。子京冷静地捉起话筒,非得先警告一下黎迅羽不成,让他有点心理准备,面对这群凶神恶煞。所以她选择了call机,而不是他的行动电话。利用call机call暗码的机会,让收到讯号的黎迅羽能先有点心理准备。 收到call机的时候,黎迅羽正坐在一间咖啡厅里发呆。 花了几天的时间,依然无法找到“紫”的下落。 他们相遇的pub中,能问得到的人,黎迅羽几乎都问遍了,没有一个人认识紫,就算是对她尚有印象的人也只记得见过她,但其余的却什么都不知道。从酒保的口中也只能知道她不是那里的常客,所以也没啥帮助。想在这个地方再遇到她的机率也接近于零。 为了自己,这么拼命寻找一个人,对于黎迅羽来也算是桩新鲜的事了。甚至连当晚载走她的那辆计程车他都没放过,光凭记忆中的车行字样,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那位司机先生,可是司机却只记得她在顶好商圈一带下车。路那么长,更别说整个顶好商圈有多大了,想在这里找出她住的地方,岂不是大海捞针吗? 得到这样的结论,不管是谁都会放弃吧! 目前,他惟一的选择就是坐在靠窗的咖啡座中,试图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碰碰运气,说不定会遇到她。 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或是“缘分”之类的东西,现在他倒希望真的有“缘分”的存在。如果他们真有缘,能让他再一次见到她,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她从手中溜走了。 打算再给自己三天的时间找她,若是再遇不到她,他也非得接其他case不可,总不能让小京陪自己喝西北风吧!事务所是不能停摆的。 call机的声响将他从冥想中唤醒,他按下讯息显示键,上面是事务所的电话号码……小京找他会有什么事?紧接着出现的一堆数字码,旁人看了或许雾煞煞,但是那是他与小京约好的密码,遇有紧急状况时,小京会用119为代码呼叫他,010则代表有麻烦的事发生了。 事务所有麻烦?连小京应付不来的事?他皱起眉,找到最近的电话打回公司去,“喂,是我。你call我吗?事务所有什么事?” 接起电话的小京,面前就围着三名男子,她尽量用平稳冷静的语气说:“有三位先生到这边找你。” 语气还蛮平静的嘛!看不见电话彼端的状况,黎迅羽只能猜测,“你还好吧?不是说有麻烦吗?” “这三位先生非常急着要见到你,黎先生。”子京苦于不能告诉他,只能在心中祈祷黎迅羽在见到她的汛息后,会谨慎小心地应付。 “……”三个人、麻烦、急着要见到他,而子京提都没有提他们是来委托case的,那么,结论就是……“我知道了,我马上回事务所,请他们稍等一下。” 听到黎迅羽挂上电话,子京将话筒慢慢地放下,“黎先生马上就回来,他请你们几位稍等。” “很好,你很合作。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别想耍花样,我们就不会对你不利。” 绞紧微颤的双手,藏在桌面底下,子京忐忑不安,像是面临宣判者的心情一样,等着黎迅羽回来。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找上门来的? “小京,我回来了。” 不过二十分钟,黎迅羽砰地打开门,子京抬起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他可能刚好在附近,才能这么快地回到事务所。 “黎先生……”她刚站起身,那些人也从沙发那边朝黎迅羽明聚过去。 “你就是黎迅羽?” 望着这群目光挑衅的少年们,黎迅羽立刻了解状况,“我就是。你们找我有事吗?” “我们来是警告你少管闲事的!”其中一人咆哮地说:“你这欧吉桑要是不懂得怎么安分守己的话,告诉你,要砸毁这间破烂的事务所对我们兄弟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弯曲五指,在黎迅羽面前晃动着拳头说:“最好不要拿自己那副老骨头开玩笑啦!” 黎迅羽单手接下对方的拳头,一手还插在口袋中,对付这些小混混他自认还游刃有余哩!那人被他的手一握,马上露出痛苦的模样。 “喂!你这家伙!”其他人眼看伙伴不行了,马上就要动手。 以一个反转手肘,接着在他屁股上一踢,黎迅羽干净利落地把那少年解决,并且摆出架势地说:“我看你们才是搞错了吧!我这个人从不多管闲事,我只是个小侦探,人家委托给我什么任务,我照着办。我可没做过什么事去惹到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才对。” “去!你少不认账了,若不是你,小晓又怎么会被她老爸给捉回去!”染着红发的少年说:“都是你,害得小晓现在被她老爸看得死死的,我们也少了金钱来源。既然你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也要断你的财路!”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黎迅羽耸耸肩,“这一点我可就无能为力了,说真的我也是接csse办案,既然有钱可赚,又不犯法,为什么不做呢?倒是你拐跑那位千金小姐,难不成想绑架她勒索吗?你们比较可能触犯法律吧!” “哕嗦的老头!”少年们突然都从口袋中拿出小刀! 吓得子京倒抽一口气,连刀子都出现了,再不报警怎么了得!她才捉起电话,就被其中一名眼尖的少年看见,他马上打了子京一巴掌,电话也被摔到地下去了。 “小京!”黎迅羽瞪大双眼,怒吼:“你们这些家伙,冲着我来就可以了,竟然对弱女子出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分寸!” “让她报警,我们就麻烦了,大家一起上吧!” 黎迅羽把小京推离暴风圈外,自己一个人对付那几个家伙,顿时整个事务所成了战场,混乱成一团,几个男人打来杀去的,椅子桌子与文件齐飞。 可恶,子京不想缩在一旁做个发抖的小老鼠!总得有人出面制止这一切吧!正当她打算站起来怒吼着要他们都住手的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马端强与另外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出现,“住手,你们统统住手,不许动!” 救星总算出现了,子京真想放声大哭呀! 第四章 “好痛喔!轻一点嘛!” 子京一面为黎迅羽的手臂上药,一面不高兴地说:“既然知道要叫马端强带警察过来,为什么不叫他快一点进来,这样也不用白受这些伤了。然后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肯到医院去。都活到多大岁数了,还怕看医生吗?也不怕教人听了好笑。” “反正都是些小伤,伤到皮肉而已,上个药过两天就没事了,干嘛到医院去小题大作。”为自己的男性自尊做辩护,这也是当然的嘛!“哇,好痛!” 放下碘酒,她摇摇头,“还知道喊痛,那逞什么强呢?”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手上那至少有三公分长的伤口,“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打个破伤风针什么的,这样子我放心不下。” 拼命地吹着刺痛的伤口处,黎迅羽宁可忍受这点小痛,也不想到医院去被那些医生护士整得死去活来。他从来就不喜欢医院到处弥漫的药水味,就算是健康的人到那种地方去,也会脸色发青。 子京为他在伤处贴上绷带,一面叮咛地说:“暂时也只能这样子处理了。” “谢啦。”黎迅羽本想微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变成了呻吟。 看了就让人又气又好笑,好好的一张俊脸,现在却像个活沙包。子京真的不懂,为什么非得动手动脚才能解决事情。男人的逻辑,真是教人想不透。 “不用谢我了,你还是快点去看医生吧。”她收拾着急救箱,走到门口。 “是、是。”听也知道是敷衍的语气,子京摇摇头。 “你刚刚被打了一巴掌,要不要紧?”黎迅羽差点忘了他之所以会和那些家伙杠上的原因。本来他是打算用嘴巴说说,拖到马端强到场。可是一见到他们竟对子京动手,火气才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了。 摸着脸颊,对这出乎意外的关心,子京心里发热了。 “没……没什么,你休息吧,我得把办公室收拾一下。” “嗯……”过没两秒钟,黎迅羽已经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 “那家伙怎么样了?”马端强让同伴把那些闹事的家伙押回警察局,自己则留在事务所内,看看多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大概睡着了。刚帮他上完药,不肯去看医生。”子京朝他低头说:“刚刚真是谢谢你,要是你没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拜托,就算要谢也该是小黎向我道谢。”马端强帮她把桌子、椅子抬好,一面说:“不过,凭我和他的交情,这种事根本称不上什么道不道谢的。” 走到热水瓶处倒了杯茶,递给马端强。“可是能这么快地赶过来,本来你有其他工作的吧,警察的工作也是很忙的,所以还是得谢谢你。” “这么就显得我们没什么交情似的。”马端强接过茶,一面谢谢她,一面又说:“我一按到小黎的电话就尽快赶过来了。那家伙我是不担心啦,我比较担心的人反而是你呢!一个人要面对那些小混混,你一定吓到了吧!” 事情接踵而来,发生得太快,所以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于京一回想起来,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倒是一口气全涌上来了,她双手发颤地抱住自己说:“嗯,我还以为那些人……会做些……什么事。他们说如果我不合作的话…… 就只有我一个人真的好可怕……” 马端强放下茶杯,走到她身边,“不用怕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自然地想找个依靠,子京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交给那双坚定的手臂,只要一下下就好,让她能抛下坚强的面具,寻求一点安慰。 大手一面抚着她的背,一面说:“你处理得很好,真的,冷静地面对那些歹徒,一定很辛苦吧!找能够了解的。不过现在开始要把那些事忘掉了,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去想它就好。” “对不起……”子京泪水不觉地想涌出,“力气一下子全没了,刚刚真的好紧张、好紧张……” 好……好可爱喔!马端强真的没想到平常那么干练的宁子京,也会有这样小鸟依人的模样。他本来是完全没有其他邪念,只是想安慰安慰她而已,毕竟,他见过不少受到暴力事件惊吓的被害人,笼罩在那种强大的紧张之下,会情绪崩溃也是正常的。可是……那双因为泪水而显得格外晶莹的大眼,让他注意到了……原来宁子京真的长得很可爱,不论是那小巧的鼻或是半点口红都没搽的唇,为什么以前自己都没发现呢? 不,以前他就觉得她不错了,可是想要追她的念头总是一闪而过,他也迟迟没有去行动……许是因为她那种除了公事之外,没有任何私人关系的口吻,让他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吧! 现在他真有点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机会。 “呃……那个……宁小姐……我可以叫你子京吗?”今天不是表达爱慕的好机会,可是至少要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吧。 擦干自己的眼泪,子京点点头,“当然,马先生也不是陌生人了,叫宁小姐也真的是怪怪的。” “咽,那你叫我端强好了。” 直接称呼名字,子京又觉得有些没礼貌。当然,这是她站在自己角度来看,所以她歪了歪头想了想,“我叫你端强哥,好吗?”这样礼貌与亲切都兼顾到了。 哥哥呀……马端强不满意,但也能接受啦。“太好了,就是说嘛,都认识这么久了,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下次……”差点就顺口提出了约会的要求。马端强暗骂自己不要太躁进。 “嗯?”什么下次? 他摸摸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说下次你有什么麻烦,也可以call我帮你解决。万一找不到小黎的话。” “啊……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端强哥。” 不行不行,现在不能太急,他一定要慢慢地、好好地追求子京,不能让她吓到! “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 以前对马端强的印象仅止于黎迅羽的好友,不过今天的事倒是让子京有点改观了,看样子,他也是个好人嘛! *** 再度走进休息室内,天色都已经暗沉下来,事务所有马端强的帮忙,所有被捣乱的东西与桌椅都恢复旧观了。一直没有听到黎迅羽的声响,她猜想他应该还在睡吧。先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子京还是得跟他说一声才能下班。 “迅羽?” 睡梦中的黎迅羽翻了个身,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凝视着他的睡脸,子京轻轻地叹口气。现在他在做什么梦呢?梦里头一定不会是她吧?抱着膝盖,子京坐在沙发前瞪着那张自己已经梦过不下千次的脸,“我、喜、欢、你。” 如果这样的耳语,能够进入他的潜意识多好,能让他看到自己、梦到自己多好。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吧。 不论是现在松弛的睡脸也好,鹰扬的浓眉也好,那微微打呼的性感双唇也好,黎迅羽的全部……都好喜欢好喜欢。 用一个吻能够唤醒睡眠中的王子吗?用一个吻就能换得他的心吗?为什么人生不能像童话那么简单呢!这样人就不会拥有这么多烦恼了。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是不是会爱上睁开眼后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就会爱上我?邱比特的箭在哪里,想要借来用一用,好让你爱上我。 笨蛋,别梦想这种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嘛!子京坐起身,忍不住倾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吻,“晚安。” “嗯……紫……你别走……” 子京双眼圆瞠,她刚刚听到的是什么……是她听错了吧?为什么黎迅羽会在梦中喊着“紫”?是那个“紫”吗?仅仅一面之缘,他却在梦中叫着她……为什么? 揉着双眼,黎迅羽从睡梦中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还打了个大呵欠。“呜,小京是你呀,我睡多久了?” 看一眼手表,他讶异地从沙发上起身,“什么?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没下班呢?啊,对不起,一定是因为我睡着的缘故。对不起、对不起,我原本只打算眯一下就好的,可能是最近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的关系吧。” 一直没有得到子京的任何反应,黎迅羽才发现她的异状,“小京?小京你怎么啦?怎么睁着眼睛发愣咧?” 自己跟自己吃醋,世上有这么好笑的事吗?他竟会对见过一次面的另一个自己念念不忘。而自己这个五年来一直守着的人……却连朋友的边都是勉强沾上。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得不是一副国色天香,所以没有办法让他爱上。现在他喜欢的却是那一夜虚幻假象的自己。有比这个更矛盾更难忍受的事吗? “子京!你是不是太累了啊?”他探手在她额上摸摸,“还好,没有发烧。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家好了,起来吧!” 沉默不语的子京由着他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看她一脸恍惚的样子,黎迅羽索性帮她拿了皮包与外套,然后催促着地走出事务所,自己则关好灯关好门,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拉着她上车。 “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子京木然地背诵着自己家的地址,可是内心已经慌乱而纠结成一团。这种哭笑不得的结局,也是她咎由自取。被纹丽说中了,结果他喜欢上的竟是“紫”。她要再度化身为“紫”,那么黎迅羽的心也不再遥不可及了。 那么,原本的“宁子京”呢?难道她能够一辈子做“紫” 吗?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在她做任何决定之前,有个问题是非问不可的。 “黎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干吗那副口气,好像我们不是伙伴似的。要问什么就尽量问,没关系。” “紫,是谁?” 差点没把车子撞上安全岛,黎迅羽忙着转回方向盘,“你……你从哪里听到紫这个人的?” “你刚刚睡梦中念着什么紫不要走……她对你是很重要的人吗?” 这样呀,原来是说梦话被听见了,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子京怎么会认识紫呢!提起梦话,他才想到刚刚做的美梦,那梦似假还真的程度,让他真的以为紫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亲吻了他……梦中的吻犹自在他唇上留着些许温度,让人不禁回味再三。 “重要,也可以这么说啦!我正在找她,找不找得到都是个问题。”黎迅羽心跳渐渐回归正常,“至于要说她是谁,连我都很想搞清楚这一点,所以没办法告诉你更多了。倒是看不出来你也蛮有八卦天分的,居然会问我这个问题,哇,真是蛮吃惊的。” 这跟八卦一点关系都没有!子京暗暗地在心里回答他。 “对不起,多嘴问了些你的私事。” “不会不会。反而我还觉得这样子的小京满新鲜的。”黎迅羽咧嘴大笑地说:“偷偷告诉你,你刚到事务所的时候,我心里头还在怀疑你是不是个机器人呢!怎么一点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没有,而且也不知道你私底下的样子。现在你竟然会主动问我问题,哇……说我吓一大跳还不足以形容咧!” 现在她也希望自己真是什么机器人,那就不会感到这般痛苦了。“做个机器人比做人简单多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不解地瞄她一眼,“人呀,起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以把日子过得精彩,也可以过得惬意。像我这样,十足的享乐主义者,怎么也不觉得机器人那种冷冰冰的日子有什么好的。” “也许吧。” “不要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京。也许你现在没有办法体会生活的乐趣,以后多跟我学学,凡事不要太放在心里头,也让别人有机会接近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你会发现日子还是很有趣的。” “……”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就是黎迅羽对她的看法吗?保护自己,难道有错?可是,她要怎么去改变自己才好? “怎么了?不要生气喔!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并不是想要你改变什么。现在的小京也好,过去的小京也好,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是个挺害羞、怕生的人。不过,哈哈,外人光看你这样子,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怎样,我说的对不对?” “我……怕生?” “你自己没发现吗?” 啊,她确是没从这个角度去看过自己。她并不喜欢复杂的情感关系,这倒是很肯定的。日子过得单单纯纯就好,不强求、不喜欢违背自己的意思与人交际,这样子……她是怕生的吗? “生气了吗?一直不说话。” 子京摇摇头,“不,我觉得很高兴。” “高兴?” 缓缓地子京朝他害羞地一笑,“黎先生会想到我的事,让我觉得很意外,也很高兴。你说的话,我会慢慢去想想。” 这下子反而是黎迅羽说不出话来了,那一瞬间小京的笑脸几乎让他忘了她是谁,而自己又是谁了。等……等一等呀,他刚刚在想些什么,这是小京呀!他一定是最近找人找得头昏眼花了,居然有一瞬间从她身上看到了“紫”的影子。 别开玩笑了,这两个人没有一点雷同之处。 温柔笑靥璀璨莹眸的紫,和一板一眼的子京有哪点雷同之处?没有。那为什么他会有那种错觉呢! 不成、不成,他已经找人找出幻觉了,下一刻说不定他会把路上随便捉到的女人都当成“紫”来看待。这疯病也发得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了。依他看,还是早点回家去休息的好。 终于到达子京家门口,她下车朝他挥挥手,径自上楼去了。直到望见她屋里的灯光亮起(没错,他可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才发动车子离开子京家。 *** 今天事务所又有新的客人上门了。 穿着少见的整齐西装,炎炎夏日中还能保持那三件式的西装、领带打扮的人,在本地也算是少见了。委托人以不输给那端正外表的严肃口吻说着:“请你们一定要帮我查出原因来。” 黎迅羽苦恼地看着对方。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据他推断,如果不是从事什么金融业,就是律师之流的专业人士。一般这种年纪的人会上门来要求调查的案子,不外是些什么妻子的外遇或者是儿女的交友状况等普通的casc,可是这位仁兄的要求,黎迅羽还是头一次听到过。 “你说你想查出你的妻子最近为什么不喜欢交际应酬。 说真的,王先生,你不觉得这种情况,只要你好好和妻子谈谈不就知道了吗?你要求我们帮你调查,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听某位朋友提过你们事务所的办事能力,他极力向我推荐,所以我才请你们帮忙调查。”以不流下一滴汗的冷静,以及丝毫不觉得自己所提的要求很怪异的认真脸孔,中年男子这么说道。 “这个不是我帮不帮你调查的问题啦!我对自己的侦探能力也有一定的自信,若是今天你要我调查的是你妻子的外遇问题,那我可以很容易地就帮你找出答案。可是……你老婆没有兴趣交际应酬这种问题……”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她以前一直对交际应酬有很大的兴趣,她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不但天天和朋友出去玩,也常常在我们家中招待许多朋友。你无法想象她有多喜欢热热闹闹,若是一天没有和人摆龙门阵,她是不可能会睡得着的。没有朋友她会活不下去,她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是喜欢她那样子的个性……说老实话,因为我自己是个蛮安静的人,平常家中也是听她说话的份,几乎用不到我发言,她就能把气氛弄得让人愉快。可是她最近这种反常的表现,反而让我开始担心,也许她是哪里生病了也不一定。” 黎迅羽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先生的想法。“既然你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也替太太担心,那何不直接沟通呢?” “我是个非常不擅长表达自己问题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中年男子并非开玩笑,超级认真的表情说明了他的困境。 连黎迅羽也没办法应付或是反驳。 “我非常爱我的妻子,她的一举一动我都很关心,现在她这么反常,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请你一定要答应接下这case帮我查出原因。” 话虽如此,他也只是个侦探而非心理医师。能找出事物的真相容易,但是要把人把藏在心中的秘密硬挖出来却不简单。线索与证据才是他的本行,没有任何“实证”的心事,他要怎么去探出究竟呢? “我想你就接下这个案子吧,黎先生。”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子京,不知何时走到他们俩身旁,并加入对话。 “子京?”黎迅羽讶异地把她拉到一边,“你有没有搞错,这件案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我怎么接呀!” “总之去试试也好,因为王先生是真的感到非常困扰,他找上我们就是希望有人能帮帮他。当初你之所以会接下这事务所,不也是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吗?那,我们没有理由不帮王先生查这件case,就算不成功,我想王先生也会谅解的。” “哇,你当我这里是‘张老师’中心啊!”黎迅羽猛摇头。 听着两人对话的王先生,并没有假装自己没听到黎迅羽的这番话,反而说:“是的,这位小姐的话没错。我真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想到要找侦探来帮忙,我也知道这事很勉强,如果真的无法成功,我绝不会抱怨生气。你放心,不论事情成或不成,我都会付一定的酬劳给你,钱不是问题。” 被他们俩这样一唱一和的,黎迅羽眼看自己不接也不成。“我又不是靠开黑店为生的,若是真的找不出原因,你就付我个基本工资,一天五百块就好了。” “这么说,你愿意接哕!”王先生喜形于色地惊呼。 “不过,还得商量一下,看怎么让我接近你的夫人身边,让我去探探她周遭朋友的身边。总不能要找光用观察来了解她在想什么吧?最好把她身边好朋友的名单也给我-份。 当然,我会努力不让你太太起疑心,发现到你请侦探来调查她。”黎迅羽很清楚一般人对于侦探是什么感受,又是怎么样不喜欢有个第三者在一旁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所以他都以尽量不打扰到当事人的方式进行工作。 “啊!这样真是太感谢你了。”王先生点点头,非常赞成地说:“我想如果真能知道改变她的理由,到最后我会老实告诉她这件事。但是暂时我不想让她发现这件事。” 王先生取出一张纸条,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大串地址与时间等等事项。“这个,恰巧本周末我要与妻子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义卖餐会,这是很久以前她一直计划要参加的,她对于慈善活动也一向不落人后,所以……我想她就算再怎么不想去应酬,但是这场义卖她是一定会去的。我会派人把入场券送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那个场合很自然地看到我的妻子,然后认识她身边的朋友了。” “义卖餐会呀……这倒是从来没去过。”乘此也可开开眼界。 “不过,正式场合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这一点……我想你会看到入场券上的说明。还有,这是我妻子的近照,我会和她在一起,应该很好找。” “携伴参加,该不会要是老婆什么的吧?”黎迅羽嚷嚷起来,“我没结婚去哪里找老婆呀!” “不用那么讲究,只要是女伴都行。”他站起身,伸出一手与黎迅羽交握了两秒后,“告辞了,万事拜托。” 黎迅羽把自己抛到办公桌后的旋转椅后,高高地跷起两腿交叉地摆在桌上。“啊啊,真麻烦,要我去哪儿生出一个女伴来。我常常约会的那些女人,对这种义卖会不可能有兴趣的嘛!”他对那些只求享乐的女子非常了解,那种正经八百又没有放舞曲的场合,对那些女孩子来说再无聊不过了。 而且为了任务去利用人家,他也不好意思。 嗯……他打量的目光从自己的行事簿上转到了子京身上。 子京正低头在打电脑,意识到他的目光而抬起来,“有什么事吗?” 不行、不行,小京比那些女孩子更不常去那类的场合,怎么能找她呢?说到底,她一定没有适合的衣服,总不能要她去买一件吧!不过……问问也无妨。“小京,你有没有宴会礼服啊!” 她抛给他一个,“这算什么问题”的目光,接着又毫不在意地回到她手边的工作,“是有几件。”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常常参加宴会?” 子京笑笑,这人的脑筋真奇怪,这种事也要大惊小怪吗?“为什么常常参加宴会的人才有宴会服?一般女孩子家总有一两套比较特殊的衣服,好在不同的场合穿。我总不可能穿着蓬蓬裙来上班吧!以前好友结婚的时候,我买过几套适合慎重场合穿的衣服,这又不违法。” “啊,对不起,我太唐突了。只是很难把你和宴会服连在一起。”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了。连“紫”就是她宁子京这事,大概连一秒钟的怀疑他都不曾有过。无意于继续这话题,子京飞快地在键盘上键入账目。 “那,就这么决定吧!”黎迅羽旋腿下桌,走到她身旁把那张纸条压在子京桌上。 那是刚刚王先生写给他的字条。子京莫名其妙地瞪视着它,“这……给我做什么?” “还用说吗?既然这工作是你叫我接下的,你不觉得自已有义务陪我去参加这场义卖会吗?这是你的责任,不可推托。” “责任?这……” 一时语穷的子京被黎迅羽那有点无赖又有点狡猾的笑容给困住,他笑得很开心地说:“你不用太紧张,我不是叫你和我约会,这是为了工作,不得已。应该算不上性骚扰吧?” 若真是约会,子京也不会更紧张了。这是第一次黎迅羽在外面的工作需要她的帮助,比起约会,她觉得更高兴。他需要她的协助,换句话说,他认同自己成为一名伙伴的资格。所以她也不在意他说“性骚扰”之类的玩笑话了。 “哟,谁要和谁约会来着?”从门口探头进来的马端强,正巧听到对话的一部分。 “奇怪了,警察局又不是在我们事务所隔壁,怎么你每天往我们这儿串门子,你一点都不烦呀!小心我去向你的长官告密,说你跷班跷到我这儿来。” 一手从黎迅羽的脸上把他推开,马端强走到子京身边,献出他拿在手中的一束纯白玫瑰花给她。“这个……是要送你的。请收下,子京。”愕然地看着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子京吃惊过度,连伸手接的意愿都没有。 “你不喜欢吗?”马端强微红着脸问。 “不喜欢?怎么会!可是……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马端强盯着她的双眼有着热切的企图心,“我想请你赏光,吃顿饭。愿意接受吗?” “哇哇哇……”一旁的黎迅羽已经忍不住大叫地揪住马端强的领子,把他拎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你给我过来一下。” 砰地把门在两人身后关上,黎迅羽双手抱胸。眯着一眼瞪着马端强说:“你这一套是干吗,难不成你想追我们家的小京不成?” 拂平自己的衣领,马端强整理整理差点被粗鲁的黎迅羽糟蹋的花,“不是‘难不成’,我的的确确是想追求子京。可是那又关你什么事?老兄。” “呵,已经叫她‘子京’啦,我怎么没听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一起吃饭、约会或者是送花什么的程度啦!你这样未免也太没意思了,钓马子钓到我公司来,有没有搞错!”黎迅羽戳着马端强的胸膛。 捉住他的指头,往旁一抛,马端强皱起一眉,“搞错的人是你吧!第一,子京不过是你的助理,这不是你一直说的吗?第二,说你对她绝对一点‘其他’念头都没有的人也是你,所以我这不算是戏人‘妻’吧!第三,难道我和小京的情感问题也得一一向你报告不成?那我怎么不见你来跟我报告你的女朋友下落呢?最后,我这不是在钓马子,请不要用那么轻佻的言辞来形容我对小京的情感。我的确觉得她很可爱,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所以我是非常认真地打算追求她的,绝不是什么钓马子。” 被这一连串的长说辞给打败了。字里行间加了许多马端强平常不会用的“敬”语,更加强调了他的认真程度。黎迅羽怎么也没想到马端强这家伙竟会用这么认真的态度来回答他。 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该不会自己不想追,也不准别人追她吧?” 这句话刺进了黎迅羽的自尊心中,他马上大笑着说:“我干吗自讨没趣,你追谁,谁要追小京,都不关我的事。” “好,既然这是你说的,那就……”两手一摊,马端强耸个肩,“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转个身,看着仍然兀自发呆中的黎迅羽,马端强留下意味深长的话,“再让那么美好的钻石一直留在尘土中,实在太可怜了。我不像某个不识货的人,甘愿做个大傻瓜。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住,所以……对不住,先下手为强。我要去追求我心中的钻石了。” 什么嘛!黎迅羽踢翻了休息室中的椅子,无由来地内心感到一股焦躁与不安。莫名其妙,什么心中的钻石,这种恶心的话拿来形容小京……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配上他或是马端强这种日子不安定的家伙。她应该选择像公务员那类的家伙去嫁的嘛!(警察不也是公务员?) 不管了,想追就去追吧!黎迅羽气愤地把自己内心的不安忘掉,不论马端强与子京有什么进一步的进展,都与他黎迅羽无关! 第五章 义卖会场冠盖云集的程度远超过当初黎迅羽的想象。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慈善义卖会,哪知道不但出现许多社会知名人士、名流影星之类的,就连少见的政治人物都在会场到处穿梭。 王先生未免也说得太轻描淡写了一点,幸好他找出自己少数几套西装中较为正式的一套,否则现在大概会被人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人了。拉扯着不惯穿的领结,黎迅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这当然不是说场地的空调有问题,五星级饭店若有这种问题,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黎迅羽不喜欢的是这里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谦恭有礼的笑脸,反而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宴会聚集了一票品德高尚的人。可是,问题就在于黎迅羽很轻易就看得出哪些人不过是为了做做面子才来这种地方的。 好吧,把他列入那些愤世嫉俗的人好了。他不在乎,只求能快点离开这种笑里藏刀似的场合。 “喂,为什么连你也来凑这热闹呀!”他瞪着身旁的马端强,不满地说。马端强啜了口香槟,“当然不是因为你。既然子京说她今天要陪你来这个地方,所以没时间和我约会,婉拒了我。身为一个锲而不舍的好男儿,我当然应该追到这个地方,好让她见到我的诚意。” “哼。”发出不以为然的喷气声,黎迅羽又粗鲁地扯扯自己的领结。 “啊,今天真是没有白来了。”满意地叹了声气,马端强不受黎迅羽恶劣的情绪所感染,着迷地望着前方正与几位女士谈笑风生的子京身上。“见到她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一面,我可以说已经完全被她给迷住了。她身上那套小礼服也十分适合她,你不觉得吗?” “是、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怎么敢跟一个陷入情感泥沼中的男人辩论呢?你说什么都是。” 刻意地望了黎迅羽一眼,“我好像闻出了点酸葡萄的味道。你是羡慕还是嫉妒?我知道你没有找到那位一见钟情的佳人,可是也不必把气出在我身上。我追小京这件事,你不也是赞成的吗?干吗用这种口气说话。” “我……我口气哪里不好了?而且,我只是没有反对,这和赞成还有一段差距,你别混淆视听。” “依我看,你只是因为没找到那位美丽佳人,把气发在我和小京身上而已。因为你知道小京和我有多合适,见到我们这对幸福的佳偶,就越加感觉到自己的凄凉对不对?嘿嘿嘿,我劝你也收收心,专注地找一个心上人才是真的,别再在那堆花蝴蝶群中浪费自己生命了。” “你还真能掰,照你说的速度,那真是‘看到个影,生出个子’,什么幸福佳偶,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子京根本就没有说她愿意和你交往,你搞清楚一点吧!” 握紧自己的手,马端强自信心满满地说:“她会答应的,我有信心。” 做出不耐状的黎迅羽耸耸肩,已经懒得跟眼中只有天鹅肉的癞蛤蟆多说半句。目光落在前方的子京身上,黎迅羽必须承认,今天晚上当他开车去接她时,差点就认不出她来。 平常总是绾得紧紧的发髻,现在柔和地披散在肩头,套句广告词,那头秀发果真是“柔柔亮亮、闪闪动人”。简简单单的两只银色发夹固定了刘海的角度,显露出饱满的额角,黎迅羽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脸原来如此娇小、可爱。 设计大方的黑色小礼服也完全把她的身材衬托出来,不像她平常穿的刻板套装,方形领口显露出雪白的粉颈与细嫩的锁骨,保守中隐约透露出性感的味道,饱满的胸线下是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腰围,然后放射状洒下的纱裙,微蓬地暗喻出同样引人遐想的丰臀。每当走动时,那仅到膝盖上方的小蓬裙就会摆动出翻飞的白色内纱,搭配修长的小腿优雅滑动的步伐,真是性感极了。当然,那双黑色细跟凉鞋也不无功劳。 整体来说,她今天这副打扮可以说是成熟中兼具天真与知性的味道。把黎迅羽过去对她固定的观感全然改变。 刚刚才嘲笑马端强是只癞蛤蟆,结果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竟然盯着自己的秘书猛看,这像话吗?黎迅羽不耐地以指尖划过刘海,端起辛辣的马丁尼,一口气喝下去。 “喂、喂,虽然这酒是免费的,但是你没忘记自己有任务在身吧!怎么喝得那么猛呀?”马端强皱着眉。提醒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京就是小京。他像要加强似的猛点了两下头,“对,没有错,一切没有改变。” “嗯?你说什么?” 挥挥手,让他不要在意。“我自言自语罢了。不用管我。” *** 子京一面点头微笑地应付身旁的三姑六婆,一面却分神以不引起人注意的眼尾余光,偷偷睨着黎迅羽看。啊…… 怎么一口气喝下那么多酒……他该不会会忘了今天是为了调查王太太的事才来的吧?应该有人在他身边稍微提醒他一下,这个人呀,最不会应付这种场合厂,难怪他看起来像一只被困在鸟笼里无法飞翔的老鹰似的。 说起来,“迅羽”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鹰”这种飞禽。 不晓得这是黎家两老替他取名字时意外的巧合,还是他从小就流露出那种飞禽类特有的,无法被人拘束的独特个性,所以让他的父母取了这个名字。 “你听吗?宁小姐。” 她忙把耳朵转回来,“啊,有哇。” 那名打扮相当华丽的女士皱皱眉头,但却又展开一个惯性的笑容说:“这种场合见到你这么年轻的小姐来参加真是相当难得呢!你中意哪一个义卖品呢?我先生他一直警告我不能对那些珠宝下手,因为他直嚷着说在这种地方买太没有保障了。虽然这么说是有些失礼啦,可是真正高品质的珠宝,谁会舍得送出来义卖呢?你说是不是。” 子京只能虚应地笑笑,“我对珠宝这种东西不是很在行,没什么涉猎,所以无法提供你任何意见。” “这样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子京那朴素而毫无珠宝装饰的打扮,一条细银链就随便打发了,然后笑着说:“对嘛,年轻女孩儿家,都不喜欢那些累赘的东西。”我看也是买不起吧!她客气地用眼光描述出了她内心的意见。 “珠宝本身的价值高贵与否,端看持有人怎么想的。就算是一克拉的钻石,也比不过祖传的翠玉镯子。我想纪念价值远超过它本身的含意就够了。”沉静地站在一旁的妇人,淡淡地开口道。 “哟,王太太。你说的话还真是有见地,说得好极了。”以戴着钻石戒指的手背遮掩住了笑声,有些自讨没趣的女士随意找了个借口,转身向旁人打招呼去了。 “你不写要太在意,有些人……”太太微瞥子京一眼,以一个笑容把语尾带过。 子京摇摇头,“我不会介意的。我本来就不是买得起昂贵珠宝的人,这场义卖会也是受朋友的邀请才来的,我看我是没办法对慈善尽一份心力了。这里的物品可能超过我的负担。” “义卖会上不见得净是些高价物品喔!”把一份目录交到她手上,“你可以翻翻看,或许会发现到实用又价钱合理的东西,能一边做善事,一面得到些有用的东西,这才是义卖会最大的宗旨呢!” 子京翻了两页,“啊,这组青花瓷茶具真的很不错。价格也定得很合理。” “你喜欢吗?那是我捐出来卖的。我与外子第一次到广西时,两个人一起看上的茶具。” “哇,真的吗?这么说来,它还有点纪念价值呢。” “是啊……”王夫人脸上浮现一点哀愁,淡淡地点头,却没多做解释了。其实,子京并不是巧合才看上这组茶具,事先就已经从王先生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了。不过,能把它当成话题与王夫人搭上话,倒不是计划好的。 “这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怎么不留着自己用呢?” 王夫人眯起眼睛看着目录上的照片,沉默了许久。 “对不起,我问太多了。” 她再度摇摇头,“不,没什么关系。只是……纪念这种东西,留得太多,反而会让人依依不舍不是吗?倒不如把它转给需要的人,让他们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回忆。茶具本来就是给人用的,对我而言,用到它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听着这段算是相当消极的谈话,子京必须承认王先生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一般人若没有什么理由,为什么会舍弃对自己而言具有相当价值的纪念品呢?那是一种断腕似的心情,决心割舍才能舍得的记忆呀! 从刚刚的谈话,子京对王夫人已经有相当的好感,这下子帮王先生找出困扰王太太的原因,也不再只是工作而已,她真心想帮这对恩爱的夫妻重新寻回快乐。 “我大概已经找到想买的东西了,王太太呢?有没有中意的东西?” “这次我全权交给我先生去决定。我自己并没有特别想买什么……对了,我不如把这茶具高价买下,再用原价卖给你,我们把这两笔钱都捐出去,这样好不好?做善事钱是不嫌多的。” “咦?那怎么可以。” “不要紧的,我和你还蛮投缘的,我这个人本来就喜欢交朋友……”一瞬间,王太太那热心的目光突然地熄灭,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啊,我在说什么呀。我这个老太婆和你们这种年轻人一点都谈不来。没关系,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告诉我先生这个决定。就这样啦!” 突然地转身离去,仓卒得像在逃避或是隐瞒什么似的,想必是刚刚的对话里,有什么牵动了王太太的心思,这个得好好想想。 子京陷入沉思时,黎迅羽及马端强都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一脸凝重的表情。有问题吗?还是问出些什么?”黎迅羽开口问道。 “辛苦啦,会不会口渴?我替你拿点饮料过来好吗?”把握住机会献殷勤的马端强,乐于为佳人服务的目光活像只渴望人拍拍它头顶的忠犬。 “麻烦你了,果汁就可以了。”马端强不在身旁也好,这样子京也才能与黎迅羽讨论一下刚刚的事。 “好,马上到。” “我也要一杯香槟。”懂得顺便差遣人的黎迅羽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他用“你这家伙给我记住”的眼光这么告诉了黎迅羽,马端强暗暗吞下这口气,去为女士服务了。 “好了,少了碍事的人,把刚刚的情况告诉我吧!”恢复工作时效率的目光,展现出他完全专业的一面。 子京公事化的口吻把王太太一言一行一一报告出来。 最后再加上一点自己的意见,不过,仍旧没有办法完全了解困扰王太太的问题中心。尤其是最后她那骤然的转变,非常不合情理地仓皇离开,就像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看起来,她依然很喜欢交朋友,可是却有理由不那么做……”黎迅羽摸摸下巴,“果然是大有问题呐。” “你也这么觉得吗?” 搓着下巴想了一下,他大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从她身边的朋友与关系者去调查,应该很快有线索的。现在约莫有谱了,借着今天这机会,到处走动走动,了解一下。” “我也帮你……” “不用了,今天本来就不是你上班的日子,让你陪我来已经是滥用我老板的职权。倒是你和小马可以放心地去玩你们的,我可不想让小马把我当大电灯泡。他是认真想追你的,他这个人呀……虽然有点散仙散仙,但是对女孩子倒是很绅士,和我这个恶棍不一样。” 这些话,难不成是要把她推到马端强怀中吗?子京愣住了。 “不要误会啦,我没有意思要干涉你交友的自由。喜欢或不喜欢都由你自己做主。虽然他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不会强迫把他推销给你。” 她要听的不是这个,子京宁可听到他否定或是干涉,多少也好,显示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而不要这样子暧昧不清的朋友式语言。她不需要更多的善意让她在情感的漩涡中打转而不知方向了。 “我为了你而参加这场义卖会,完全是自愿的。就算不是为了工作也好,只要能为你做点什么,我都很高兴。马先生和我的事,我会处理,但是那与今天的事无关,我并没有要和他在这里约会的意思。” “不用这么严肃啦,瞧你说得这样子,好像我成了坏人似的。”黎迅羽被她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给折服。“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道歉好了。” 够了,她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情感,也不接受任何闪躲的反应。如果黎迅羽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她的存在,至少这一次他必须正正当当地告诉她“yes”或“no”吧!子京鼓起所有的。 勇气,抬起自己的双眸,直视着他说:“我……一直…… 都……喜欢着你,黎先生。没有别人,就是你而已。” 黎迅羽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点都没有想到小京她竟会……而且还挑现在这种情况告诉他!喜欢……喜欢…… 这……这从何说起呀! “你不用觉得困扰,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助理而已,现在我说这件事也许会让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清楚,所有的事……可是我已经不能再隐藏自己的心情了。再这样下去,不仅是对我自己,也对黎先生与马先生过不去。 所以我才决定说出来。”子京微微颤抖着声音说:“我会接受你的任何答案,如果你对我一点都没有意思的话,我也不会死缠着黎先生,我是说真的。” 小京……黎迅羽叹口气,她这样子,自己怎么忍心拒绝呢?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她绝对不是故意装出那模样来骗取男人的同情与情感,这点他用膝盖想也知道,小京压根不是会使用那种手段的女孩子。 正是因为她的正直与清纯,所以他才从未把她当成目标。“效率一流”、“专业”、“正经”的小京,他从未把她与自己交往的那些女孩子联想在一起。这不仅是不同典型的问题,而且也违反了他公私绝不混淆的理念。 这不单单是喜欢或不喜欢,就能有解答的事。 “小京……我……你要我怎么说呢?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这实在是太突如其来了。一时之间,我很难说些什么……不过,我真的感到相当荣幸。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能被你喜欢,也算是种光荣吧!” 半掩的睫毛遮盖了那双蕴含水光的眸子,子京垂眼看着自己绞握的手,小声地说:“给你带来困扰,很对不起。” “我不是觉得困扰啦……嗯,也许是有点伤脑筋……你也知道我是没什么神经、迟钝的人,所以从来没想过你…… 你知道的,我不再多说了。”狂乱地揉捉头发,“哎,总之,今天不是谈这件事的好地方,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 也许她害怕的事终究会发生,子京话一出口后,已经不再彷徨失措。过往的犹豫不决,既然现在已一鼓作气地实践了,就只有等着结果出来。她不至于连黎迅羽现在的想法都不知道。她也有自信,若是他对她只有类似同情的爱,她必然能够斩断自己与他的关联,下定决心不再为此情所困了。 起码,她对得起自己的这份心。 “怎么了?两个人一脸沉重的表情,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马端强拿着三人份的饮料回来,就瞧见这怪异的气氛笼罩下的两人。 子京接过饮料,展开一朵“什么事都没有”的笑脸,“谢谢你,辛苦了。” “一点也不会,能为你服务是小生的荣幸。” “少说肉麻兮兮的话,不然我喝下去的东西全要吐出来了。”黎迅羽一旁哼道。 “去,我又不是要说给你听的。”马端强不服地顶回。 子京灿灿一笑。“我去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陪你去。”马端强自告奋勇地跟过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黎迅羽摇摇头,“女人心海底针,哪有人才刚说完告白的话,马上就跟别的男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我真是越来越不懂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可恶,我该不会是被小京捉弄了吧?” *** 抬头,看不见星空。这是理所当然的吧!都市的夜晚,霓虹的色彩淹没了星光,强悍的光芒逼退温柔的月娘,不停闪烁在顶上的是一栋栋摩天楼中似乎永不熄灭的灯光,灯与灯间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戏码,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起落里,有谁会去在乎早已失去光芒的夜空呢? 要承受这么多人的喜怒哀乐,夜,真是辛苦了。 静静地吸了一口空气,算不上是新鲜,但能从那宴会厅中解放,能从忐忑不安中走出来,对子京来说,这就是她最需要的。 “有点凉,披上我的外套好吗?”马端强在她身后温柔地说。 半转过头,她微微一笑,“谢谢,可是我这样就好。能够让这样沁凉的空气冷却一下,对我来说是好事。” “是吗?”笨拙地把手收回来,马端强怀疑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我看起来不好吗?”她歪歪头反问。 “不是的……只是……我是不是不要跟你出来比较好?你想一个人静一静吗?” 温柔地回视他一眼,子京笑了,“你真的是个好人,端强哥。”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马端强不禁叹了口气,“我虽然是个好人,却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是这个意思吧!” 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鞋,子京很清楚那种暖昧不清只会伤了他,因为她深知个中滋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他,可是他却是惟一没有发现的人。是的,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端强哥。”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追求你。”马端强一步上前,握住子京的双肩,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我会好好珍惜你和你的情感。不要再把情感浪费在他身上了,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就朋友来说,黎迅羽是个值得让我付出生命相对的好伙伴,但是对女人来说,他是个杀手。一点都不适合这么温柔的你。” 果然连他也知道了。子京幽幽笑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个温柔的女人,但我也有我固执与死心眼的一面,端强哥。 我并非你所认定的那个宁子京,也许完全就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我。” “你想告诉我,我看到的你是个假象?” 摇摇头,“不能说是假象……不过……我想你从我身上追寻的,那位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并不是全部的我。 我也是有自己的脾气、固执的一面,甚至是狡猾的、有心机的一个女孩子。即使我这么说,也还是无法让你明白,但是……我们其实并不合适。至少我不觉得自己能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情人的模样。” “那,黎迅羽就是你心目中理想的情人吗?我对他的了解比你多得多了,他绝不会对你这样的女孩子出手的,他的原则就是这样,不管你多爱他,他也只会逃得更远,他是个情感上的懦夫,至少我认识的他是这样。一旦要谈真的情感,他逃得比谁都快!这样,迟早你会受伤,你也愿意?” 平静地回视着马端强愤怒的脸孔,完全了解他焦虑的语气下,关心多过于怒气,所以她只能用最坚定的语气说:“那么,我也只有一赌了。” “赌?”他难以置信地皱起眉,“赌什么?赌你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会被他一手给毁了?” “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就算毁了也是毁在自己的手上、自己的决定上,绝不会把这种事推给别人来负起责任。我赌的是,我认识的黎迅羽,与大部分的人认识的黎迅羽不同。你形容他是情感上的懦夫,我想那确实是大部分人会给予他的形容词,可是我的想法不一样。” “你该不是爱情小说看太多了,黎迅羽不是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啧……那家伙甚至连黑马王子都算不上吧!子京,不要傻了,相信我的话……那小子从他那离了婚的父母身上早就已经学到不信任爱这种东西,更别提什么真心不真心的问题了。对一个不对‘白首偕老’这种字眼抱着任何希望的家伙,你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难道你想成为他众多猎艳名单的下一号?” 子京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但马上就露齿而笑说:“对喔,我想从黎迅羽身上获得什么呢?既没有钱财,又是个花花公子。啊,那我不就和那些女人一样,只想和他玩玩,春风一度就好。也就是说,我想要的是他的身体哕!我怎么这么笨呢,答案这么简单。” 她那玩笑似的口气与认真的眼睛一点都不合。“对不起,是我问错话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有企图地接近迅羽那小子,可是……我的意思是……他根本什么都付不起呀!” “真心与真意就够了。我不想要虚假的人,也不想要虚假地改变自己去接近他。这是我终于知道的一件事。曾经我以为改变了自己,迎合了他喜好的典型,我就能快速地得到他,但是最后我知道那不是我真正要的……若不是真正的宁子京被他喜欢上了,那对我也是毫无意义的。就像我喜欢的黎迅羽就是他现在的模样,而不是需要经过调教或是改变后的模样。他当然是个有缺点的人,谁都不是圣人。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连他的缺点都能够喜欢,才算是喜欢吗?” “你实在是……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不理性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个足够聪明与理性的女孩子,能分辨理想与现实的不同。” “瞧,现在你不就又发现我和你所想的我不同?” “你当这是在绕口令呀!”一摊手,马端强也只得拜倒在她的伶牙俐齿下,“不过,我得承认经过你这么一番话,我也觉得回去得仔细想想了。同样,我说的话你也得再次思考一下。黎迅羽和我不同,他从不在这种事上伤脑筋的,这些话题对他来说,根本是连想都不去想,以直觉去判断才是他的作风。他呀,是个全然不懂得迂回的直肠子动物呢!你要是想让他察觉到你喜欢他,恐怕还得等上十年。” “我刚刚已经说了。” “所以,你还是别浪费青春的好——”自顾自地说完后,马端强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说:“咦?你……你说……说了……” “嗯!”笑得很璀璨的子京点点头确认,“我是说了呀!把我喜欢他的事,说出来了。” “啊?”马端强极不甘心地握紧举头,“可恶,那小子凭什么这么好运气呀,竟然能得到你的告白!可恶极了,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 “这么说起来,王太太大概从上个月开始吧!就不再和我们出来打牌了。邀她,她总是说想要多和家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耶!” 到处走动,不落痕迹地从王太太的朋友身上打听一些消息,黎迅羽对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一个温和的笑脸,“多谢你回答了我的疑问。” “可是你问王太太的事做什么呢?” “这个……”朝她眨眨眼,黎迅羽掩盖过去说:“职业机密,我不能多说。不过,我保证不是对她不利,否则你可以去问问王先生,他知道我在做什么。只要你能向王太太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就好了。” “我是可以不说啦!”老妇人点点头,“这么神秘的打听,真是有趣。小伙子,你该不是侦探什么的吧?难道王太太有外遇吗?” “请你饶了我吧!这种猜测会要命的!请你去问王先生就知道了。就这样,谢啦!” 好不容易摆脱了好奇的老太太,黎迅羽溜到角落喘口气。真是的,说去透透空气,结果却一去不回。那两个人到底在聊些什么,竟能耗这么久……怎么说,小京可是他今天的女伴耶!搞什么嘛! 不对,这样的口气好像在吃醋。 黎迅羽烦躁地抓抓头发,小京那番话真的在他心中掀起一阵乱涛。不曾把她放在“爱情”的角度去思想,现在却不得不面对。既然小京以身为一名女子都能做出这种坦率的承认了,那他如果不给她任何回答,就太过意不去、也太懦弱了点。对方选择了不逃避,那他又怎么能做情感上的逃兵? 嗯,非得好好想想……自己对小京是怎么样的…… 哇,不行不行!他就是没办法想象自己与小京成为恋人的模样!因为他太习惯把她当成是位伙伴与不可多得的最佳助手,怎么也没办法去扭转这种印象。所以当初马端强开玩笑地提起来时,自己还大大地嗤之以鼻一番。哪里晓得现在这件事却成了真,而且他非得去认真思考不可! 小京会喜欢他?!这件事在他脑中是惊叹号多于疑问号的。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不可思议。结果满脑子只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念头!感觉自己真像个笨蛋!一点都没有办法用脑子去思考了。 平常不论是什么刑案交给他,他都有办法想出搜查的方向,可是谈到“情”呀,还不如一棒打昏他比较快。他天生就缺乏那种浪漫的细胞,换言之,根本就不想浪费什么精神去谈情说爱。 子京是怎么想的呢? 喜欢他——成为恋人——结婚?这是女孩子谈恋爱的必经过程吧? 子京想嫁给他吗?似乎有点太快下断言了。所以他才说,这真是个超难问题,他一点解答都没有。 正在他发呆时,没有注意到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一个不明物体就这样撞上了他。“啊,对不起!” 明明是对方撞上他的,可是对方却不像有道歉的意思,这惹得黎迅羽不觉抬起头来多看一眼,却全然地愣住了。那张脸……不就是他找了千百次都找不到、花了许多晚上在pub中等待已久的——“紫!你是紫吧!” 那名女孩不耐地回看他一眼,抬起的眉略微不悦的脸上,嘟起了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紫吗?” 怎么可能,那卷发、那双眸子都错不了,他记得很清楚! 女孩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一手叉腰,一手戳在他胸口说:“喂!你这招把马子的方法山未免太落伍了点,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来跟我搭上线吧,你!”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整个感觉完全不同了?他怎么也没料想到,再次见到她,竟会变成这样的场面! 第六章 “你……真的不认得我吗?” 她轻轻地扬眉一笑,“你还真是不死心呢!本小姐都拆穿你的西洋镜了,你还想硬撑下去是吗?好吧,那就让你死得愉快一点。我姓邱名亚兹,一点都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紫不紫的。怎么样?还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要不要连电话都留给你好了!” 世上真会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人吗?又不是双胞胎…… “你该不会有个姐姐或妹妹和你长得很像吧?” “喔,我有妹妹。”她点点头,钓了他一阵胃口后又接下去说:“不过,她今年十岁,你要追吗?” 不对、不对!没有“那种”感觉。眼前的她虽然拥有和紫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可是谈吐与气质和那天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而且他也没有那种“心动”似的感受。 “喂,呆子,你还要站在这儿挡住我的路挡多久?” “对不起,恐怕我真的认错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到deathpub去过?最近这半个月以来。” 女孩撩撩她的长发,以那张可爱的脸皱了一下眉头,却很不淑女地说:“没啦,那种耸得要命的pub谁要去,都是些小孩子去的地方。大姐我混得场所比那里酷多了!”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黎迅羽露齿无奈地一笑,“那就是我的错,我认错人了,真的非常对不起。打扰你,抱歉。” 女孩的目光突然定在他身上,像是突然发觉眼前的家伙也蛮不错的,无聊地从头打量到他脚边,又绕回来。“你真不是要钓我吗?” 对于这种问题,向来拿捏女性心理极为准确的老毛病一犯,黎迅羽惯性地恭维回去,“你愿意让我钓的话……我十分荣幸。” 这真的不是他存心故意要这么说,只是多年在pub与女孩子打混的经验,造成他不知不觉地说出口。哪晓得女孩一听此言,却毫不遮掩她的兴趣,马上勾住了黎迅羽的颈子,“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我们合不合得来哕!” “咦……”尚在惊疑之中,女孩柔软的唇已经自动地贴上前来,大方地与他四唇相贴,热吻起来。 他没有抗拒也没有主动,全然由女孩掌握了攻势,对方看似老练地黏合了他的唇,挑逗地以舌尖在他唇缝边来回地轻拭着,当他要启口请她结束这一吻的时候,她竟然干脆把舌头伸进去,加深了这一吻的热度…… 哇……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黎迅羽也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火辣的女人,不过好歹大家也会看看场合吧!在这种人来人往的慈善聚会中,好像有点不适合……黎迅羽心里倒是反常地冷静,就算她与紫是一模一样,而且比紫更加大胆……却无法挑拨出他任何的热焰。 嗯,看样子,紫已经占据他的心神,甚至能让他“无能” 了。 对这样的自己,黎迅羽自己不禁发噱。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怀抱着一个美女热吻的自己,竟然连一点男性应有的反应都没有。这样再吻下去也没啥意思了,他悄悄地把手放在对方的腰上,暗示地轻轻推着她。 她终于结束了一吻,松开环在他颈上的手,还有点生气地说:“喂,你要是没意思,就别装出一副想要的样子!” “对不起,我……”他正想说明这场误解时,耳旁却传来一声咆哮的怒吼。 “黎迅羽你这家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马端强气得发黑的脸,与子京略受打击而苍白的模样,都一并映入他的眼帘。 天呀,他们俩全看到了?怎么会那么凑巧? “小京……你们……” “不要叫她的名字!”马端强一副占有欲极强的态度,把子京拉到自己身后,“本来还想和你公平竞争的,可是看你这样子,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你根本不配小京的一片真心!我已经决定了,我绝不会把小京让给你的!你就一辈子去打光棍,做你快乐逍遥的花花公子好了。小京,我们走!” “慢着,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 但是马端强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手拉着小京就朝外走,小京也失神而没有抗议,随着他往厅外走去另一方面,刚结束热吻的女孩瞪着黎迅羽一脸小生气地说:“好哇,原来你已经有女伴了。” “是呀,她是我的……” 他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对方一耳光。啪地一声,整个场地顿时鸦雀无声。 “你这低级的色狼,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就让你好看,哼!”一扭头,转身,女孩大步地离他而去。 去!他这是招谁又惹谁了?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黎迅羽看着四周那无声的目光,不禁想怒吼:“有什么好看的?” *** 马端强一面开车一面担心地望着坐在身旁的子京,瞧她那入定般的神情,简直是被吓呆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刚刚才向黎迅羽告白,却没想到回到大厅却看到他与另一名美女在拥吻,而且还不是发乎情止于礼的那种吻,想到刚刚那幕,马端强自己都一肚子火。 站在子京的立场想,她会有多尴尬,多吃惊呀! 黎迅羽摆明了没有把她的告白放在心上,才会转个身又自顾自地与其他美女搭讪去了。再怎么没神经的人也该有点自觉,怎么能在子京面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可怜的子京一定伤心死了,她一语不发的模样,一定是强忍着心中的泪水。这么坚强又温柔可人的女孩子要去哪里找!马端强真想捉着黎迅羽问,他的眼睛是脱窗了不成?竟不懂得把握降临在他身上的好运道! 所以,他再度下定决心。不论子京怎么拒绝,他都要不屈不挠地追求她,直到她明白黎迅羽根本配不上她,只有他马端强才能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把车停靠在子京家的巷子边,熄了火后。“子京,你还好吧?” 傻傻地回过神来,子京连自己怎么走出宴会厅,又怎么坐上马端强的车,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眨眨那双犹呈惊吓状态的大眼,“啊?喔,已经到家了吗?” 马端强皱了下眉头,捉住她正要开启车门的手说:“听我一句话就好,子京,快把那种家伙给忘了吧!忘了他,投入我的怀抱,我绝不会像那家伙-样伤你的心,我对自己的专情有信心,我一定会彻底地只爱你一个人。” 子京没有心情应付马端强这番热烈的表白,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快点问清楚……为什么会有另一张与紫一模一样的脸孔出现,而且还出现在黎迅羽的面前。她已经决定不再假扮成那名女子的时候,为什么却会“出另一个“紫”! 拉开车门,她转身投给他抱歉的目光,“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谢谢你送我叫来,再见。” “慢着,子京?子京!” 望着她匆忙上楼的背影兴叹,马端强趴在方向盘上,苦恼地搔搔头。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吗?难道子京除了黎迅羽外,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男人了?他不相信,他有哪点比不上黎迅羽呢? 叹口气,启动车子的引擎,掉头离去。 慌张地打开房门,随脚一踢地关上它,连鞋子都没脱就直往卧室走去,她捉起那只好好地摆在梳妆台上的老旧木雕神像,大吼地说:“喂!回答我!听到没有?我在叫你呀!” 木雕当然是不会讲话的。可是子京已经管不了那许多,她拼命地摇着它,一直叫着:“你听到没有?听到了就显显灵或什么的!喂!喂!” 五分钟过去了,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啪答-声,子京看着滴落在木雕上的水,才知道自己竟然掉下泪来了!结果就像是连锁反应似的,啪答啪答的,泪水连挡都来不及,直往下落,沾湿了她自己的手也沾湿了那尊神像。 她已经完全无助了。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才好?原本以为一切都回复正轨的道路,以自己的面貌与自己的真心与他坦诚相对,命运却开了她一个大玩笑。这也算是作茧自缚吧!竟然会有另一个“紫”的存在,想到自己成了间接媒介的原因,简直像四格漫画般荒谬又可笑。 若不是那天化身为“紫”去接近黎迅羽,黎迅羽也不会认出现在这位“紫”,就算他欣赏这位“紫”的外貌,也不至于在这种场所去钓她,也就不会出现那种亲热的场面了…… 现在那两个人是不是一拍即合地双游双飞?一定是这样吧,错不了。 自己一手导演出一场糟得不能再糟的喜剧,现在要怎么才能让它落幕……不!也许是她这位导演下台一鞠躬了,因为黎迅羽与“紫”已经找到彼此了,她这不搭轧的导演及差劲的配角,还硬在舞台上等待些什么?难道要等到黎迅羽的喜帖丢到脸上来,让她加倍地痛苦与伤心吗?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她没有办法拿出一只玻璃鞋证明她才是真正的“紫”! 盗用的美丽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泪水渐渐渐渐地干了。 不要再去追究为什么还有另一位“紫”的存在了,那并不重要。不,说起来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从头到尾她是知道的,吸引黎迅羽的并不是在“紫”的外貌下属于宁子京的内在。紫的美貌才是重点,而紫的美貌并不是永远属于她,那只是一夜的梦幻。 不论现在黎迅羽将与那位“紫”发展出什么样的情感,都已经超出她能左右的范围了。 心,该何去何从?情感……终将无疾而终? *** 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黎迅羽知道自己现在一脸呆样,可是那微张的嘴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太吃惊了,从子京到这里上班的几年以来,不论刮台风下大雨,她从来没有一次比他晚到的,今天却…… 昨天的打击太大了吗?脚步沉重地走进阴暗的办公室内,里面依然弥漫着一股未散的烟味。仅只过了短短的二十四小时没人上班,给他的感觉却恍若隔秋。 信步走到窗边,拉起了百叶窗——以前这些都是子京会先做好的事,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起双眼,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要是心情也能放晴该有多好。一想到今天不知该怎么向子京解释昨天的行为,他就满脸的黑色线条。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钥匙声,转回头,正巧与进办公室的子京的视线相遇,也许两个人都没什么心理准备,猛然相撞的视线,带来了些许狼狈与尴尬的感觉,僵持了一秒,两人都同时把视线移转开来。 糟糕,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黎迅羽心里一阵惶惶不安。小京的眼睛还有点肿肿的……是哭过了吗?昨天也没睡好吧,瞧她一脸苍白带着黑眼圈的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心里的歉意又往上攀升一层。 与那位貌似“紫”的女孩子亲吻的事,虽然不是他故意造成的,更不是有意要让小京撞见的,可是自己没有拒绝也是事实。他也不能否认在那一刻自己的确对那名女子有意思。她实在和“紫”生得一模一样……不能怪他想在她身上继续寻找紫的影子,虽然四唇相触的那瞬间已经了解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也为时已晚。会被小京撞见则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马端强骂得也没错,他再怎么没神经,也不该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现在,跟小京道歉又似乎太矫情了些,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小京一个字都没提,他先提起来反而是先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早安。”清了半天的喉咙,也只能这么说。 子京垂下视线,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皮包,“早安,黎先生。” 他看出来了吧?自己红肿的双眼,怎么冰敷也还是看得出痕迹,曾经想用化妆来盖过,却苦于拙劣的化妆技巧度而是欲盖弥彰。这张狼狈的脸实在不想面对他,想要跷班,可是一想到整个办公室缺了她根本没有人可以替班,所以还是死心地来了。 比平常的上班时间还晚了半小时,难怪黎迅羽已经在办公室了。刚转开门把手的那瞬间看到他,毫无防备地被他那直视的目光击中,顿时手足无措、进退不得。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昨天晚上已经下了无数次的决心的!见到他的脸,那些决心又到哪里去了? 办公室内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藏在皮包中的辞呈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子京却不知该如何将它拿出来。下定决心要告别这段情,告别自己的过去,告别这五年的光阴……有这么多的事要告别,累积起来却只是薄薄的一张纸,难怪它会有如千斤那样重,重得她不知该如何拿出来才好。 要笑着说再见,这是她众多决心中的一个,要好好地跟他道谢,这五年来的照顾,自己在他身边获得了许多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东西,没有悔意只有感谢地,以笑脸与他道别。 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很不可思议吧!真的有人能这样无悔无恨地离开一个工作岗位,对自己单恋五年的男人的情意,到头来一无所获,对方也什么表示都没有,这样也要道谢? 子京是真的感谢,这五年来,因为有段情,所以自己的人生才能活得这么幸福,这么快乐,这么没有遗憾。道谢不只是对他而已,这也是珍视自己的一片真心,她并没有白白地过了这五年,她是这么觉得,所以要用对得起自己的方式道再见。 子京闭上眼睛,再次确认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任何的疑惑.然后睁开双眼,起身为黎迅羽与自己冲泡每天早晨的第一杯咖啡。 咖啡壶中“噗噜噗噜”响起的蒸气音,滚动着,慢慢地滴落出来褐色的液体,用着第一次泡咖啡时那样专注的心,注视着它缓缓累积出早晨的活力。 “黎先生,你的咖啡。” “喔,谢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与平常惯性的洒脱笑脸有些不同。 转身在自己桌上放下另一杯咖啡,从皮包中取出那纸辞呈,她平静得像是递给他日常公文似的,以淡淡的口气说:“还有,这是我的辞呈,我做到这个案子结束为止。” 刚喝进第一口咖啡的黎迅羽,随即呛得喷出来。“咳、咳、咳!”他猛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接过子京递来的面纸,擦拭自己与桌面。“你……你要辞职?” “多年来承蒙你的照顾,非常谢谢。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接触到许多我不曾接触过的人,有过许多有趣的历练,这些我想在别的地方一定都不会见识到。这五年来,我过得很充实、很愉快,谢谢你,黎先生。” “慢……慢着,别用这种演讲台词来跟我打马虎眼呀!” 黎迅羽激动地站起身来,“谢什么,好像你要去远方似的。拜托,我……我这小事务所不能没有你呀,子京!” “我会马上登报找下一位助理的,请你不用担心,交接的问题我会处理。” “我不要新的助理,你是最好的了!” “谢谢你的赞赏。” “是我哪里做不好了?你直说嘛!或者,你心里在介意昨晚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不对,这么说好像老公在对老婆道歉他不该外遇偷情似的。“我是说,我那样做是有点欠缺思虑,可是我能够解释,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你说你喜欢我的事——” “关于那件事——”子京毅然地打断他的话,接着说:“让你困扰了,真是对不起。请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这又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你和我——” 她再度打断他说:“黎先生,我无意用我喜欢你这件事,勒索你的情感。如果你认为我现在辞职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那你就完全误会了。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私事,而我要辞职的事是公事。这是两回事,我不想把它并为一谈。” 一时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那义正严辞的态度,简直是神圣而不可侵犯,似乎他再多说一句,都会对她的人格造成侮辱。黎迅羽只能用双眼瞪着她,而她当然也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 “呼”他吐了口长气,搔搔自己的头发,“好像输给你的气魄了。” 子京垂下眼,这种坚强其实是脆弱的反证,因为心里无法去面对他讨论这件事,既然已经决定要告别这段感情,若是再与他讨论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就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感,也许连泪水都会逼出来。 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哭什么呢?乞求他的情感吗?乞求来的情感对自己而言又情何以堪?骄傲与爱情是不能并存的,这点她非常清楚,舍弃骄傲能不能获得情感,她不敢卜赌注。 “那……至少告诉我,你真正想辞职的理由。这点,我总应该有资格问吧?你不想谈的事可以不谈,但是身为雇主,我希望能知道有什么你非辞职不可的理由,我才能决定让不让你走。” 真正的理由,其实相当简单。因为一旦把情感说出口,它就会以倍速涌上来,渴望一个出口,渴望一个拥抱,渴望能在顾盼之间也有个人会回首,对着她微笑,然后满足地再等待下一个同样的循环展开。 没错,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扮演一个“专业”的助手角色。 刚刚大言不惭地说,公私不能混和,可是她才是那个先把公私混为一谈的大笨蛋。已经无法挽回地,把情感的围篱给打破了。 “我需要时间,把自己找回来。”这是个最差劲的理由、逃避的借口,可是她只能这么说。 “什么时候把你自己搞丢了?” 五年以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或者是三个月前?或者是一分钟前?那都没有差别,也不重要。子京没有开口回答他。 “你眼前就有位现成的侦探,要不要雇用我,帮你寻找呢?” 子京皱了下眉,想挤出笑脸,还是失败了。“对你而言,这也许只是个笑话,可是迷失的人却不觉得好笑。” “抱歉,我太不正经了。就当我老毛病又犯了吧!” 她摇摇头,无意再谈论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那,也不用麻烦你登报寻找助手了,我不想再找其他助手了。” 他的这句话,让子京从自己困惑的思绪中转而一变,地张大嘴巴看着他,“你……为什么……” 轻柔地用指尖帮她把嘴阉上,他温和地望着她说:“没那个必要,我想不论你找来什么样厉害的助手,都不能让我满意的。我们合作了五年的默契,岂是一个陌生人能够随便替换的?我也没心思再去习惯别人的行事作风。”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人……事务所一定会忙不过来的。当你出去查案的时候,没有人接听电话,没有人整理那些文书,没有人帮你处理会计上的事务,你打算怎么办?” 他利落地耸耸肩,“应付不过来就应付不过来,顶多少赚点钱、少接些case就是了。不管怎么样都能撑下去,要是真的撑不下去,那就把事务所结束也没关系。”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事务所是你的全部,把它结束掉,你要做什么?” 黎迅羽像是开玩笑地摸摸鼻尖说:“嗯,说的也是,到时候就变成了无业游民了。可能得找人收留我也不一定。” “你认真一点,好吗?”如此地为他担心,他自己却毫不在乎的样子。 扬起半边眉毛,他转头看看这间事务所,“当初我从死去的老爸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心里头想的并不是要继承这间事务所,把它遗留给子孙这样子的事。对我来说,这间事务所就像是我老爹一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在家里好好陪我玩过一天的老爹,总是一天到晚泡在这间事务所里忙进忙出,忙得连我老妈都受不了而和他离婚。小时候我还曾经为此而自暴自弃过,觉得老爹心里头只有这间事务所,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可是当我老爹去世后,我才发现我们父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怨怪我老爹忙于工作,自己却从没有好好地想过……他为什么要为这间事务所如此付出,他真的是爱工作胜过爱自己的子女吗?如果我老爹有错,那我也有错,因为我也没有主动地了解他,只是一味地抱怨与痛恨,永远停留在原地不动地悔恨,谁都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所以,我把公职给辞了,接下这间事务所。每当我坐在这张皮椅上,就会感觉到我老爹的气息也依然存在这里,看着过去累积出来的成千上万的档案,在我老爹生前曾经帮人解决过的困难……我就会了解他在我童年生活中缺席的理由。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透过这间事务所,我和老爹就好像依然有所联系似的……” 子京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她知道事务所对他的重要性,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背后藏有如此的理由。 “不过,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呀!黎迅羽转回视线正视着她,明朗的笑脸一如往常爽快,“事情顺其自然,结束在该结束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对的。所以,万一靠我一个人事务所撑不下去,我就把它结束,然后到美国去。” “到美国?” “我大哥在美国开了间保全公司,生意还挺不错的。他一直嚷着要我过去帮忙,我总是推说这边的事务所不能结束,放不下。如果事务所结束,我想他决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把我捉到美国去帮他的忙的。” 到美国去?那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了……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同一个城市中,还有着些许微渺的希望,在某处能不期而遇。可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国度,即使是同一个地球,见面的机会却接近于零吧! “子京,我知道你并不想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昨天你所看到的,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素行不良,所以这么解释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每句话都是真心的,也希望你能好好地听。” 她一点都不想听他提到那位“紫”,一说起这件事,她不由得想逃!黎迅羽敏锐地察觉到,伸手把她拉住。 “她是我一见钟情的对象……”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逼她非听不可呢? “不,应该说她和我一见钟情的对象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并不是那个‘她’。她们相似的只是外貌,可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子京想逃的欲望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知道?他居然知道那女子并不是“紫”。即使外表一模一样,他还是能判断得出来,那并不是“紫”——不是她化身的“紫”? “我是在一间pub里遇到她的,对于她我也仅知道她名叫‘紫’。说起来很不可思议,我对她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当然啦,她是个美女,可是她给我的感觉除了漂亮之外,还有些我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所感受的……一种熟悉的、不需要用言语就能沟通的……反正我不会形容,就是很特别的感觉。” 原来那天,自己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你口中正在谈论的人,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同一人,你知道吗?迅羽。那种熟悉的感觉不是平空而来的,你那敏锐的嗅觉为什么不再更敏锐一点,是我呀!站在你面前、与你相处了五年、熟悉得不能再更熟悉的人,就是我呀! “那天她有急事匆忙地离开,没有机会多认识她,让我扼腕。努力地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她就这样子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在那间pub里,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那只是一夜的梦幻,一场不像是真的魔术,一夜就好,让我尝尝被你的目光拥抱的滋味的傻瓜梦想。 “昨天乍见到那名女子,以为她就是我要找的紫。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那个吻……”黎迅羽难得地微红着脸说:“我只是想拿她代替一下,因为她实在长得太像紫了……所以我没有拒绝。我也知道这样子很差劲,可是…… 我真的找她找得好苦。” 苦的人并不是只有你而已。子京想到昨夜的场面,心里依然有着尚未平复的……醋意。 “你与‘紫’,其实有点像。” 扑通,子京乍然间听到这句评论,乱了心跳。 “当然,外貌上是不大一样的啦。可是你们……怎么说呢?有些举止间,会有种类似的感觉。啊……就是这种有一点点羞涩最像的了!不过,紫比较大方主动一点就是了。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觉得,而是近来的你给我的感觉会突然地和我脑中的‘紫’连在一起。” 苦恼而皱着眉的黎迅羽,流露出无法正确形容而沮丧的表情,像极了生自己气的大孩子。子京差点心软地想告诉他,自己就是紫。 他会相信吗? “对不起,扯了一长篇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主题。小京,我也很喜欢你哟。” 第七章 什么?她猛然地抬起头。 黎迅羽不经意地拨开眼前碍眼的发,微歪着头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表情好像我刚刚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难道你觉得我讨厌你吗?小京。我可没那个耐性和我讨厌的人共事五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话不投机三句多,我不喜欢的人我是没意思奉陪的。这五年来,你真的认为我只把你当成一台超级电脑那样利用吗?” “不……不是这样子。”子京慢慢地摇摇头,想从紊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 “可是你很吃惊,这点我没说错吧!”挑起眉头,他反问。 “这……我当然很吃惊呀!你突然说很喜欢我……但你不是一直说你只把我当助手看,从来就没有想追过我?这不是你一直在强调的吗?那天你和端强哥也是这么说,还有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改口了呢?” 唇角漾起无奈的笑容,他双手抱胸地望着她,“你呀……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不是一再地说了吗?我之所以对你保持距离,完全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两个天南地北的个性,你的中规中矩与我的叛经离道,根本就搭不在一块儿。从你刚到事务所之后,不是一直都很坚持地称我‘黎先生’吗?我以为那就是你在暗示我,你希望与我之间一直保持着公事上的关系。像我这样一个四处游荡的人,也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是可以碰,什么样的女孩子是我不该去惹的。” “你怕我会缠住你吗?”被死心眼的女人缠上,不是大多数的男人害怕的?只要玩乐不要责任? “我还认为是你怕我把你弄脏了。我还不至于不识趣到面对着刺猥般保护自己的纯真女孩子,硬是要把人家弄上手不可。”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态度出了问题吗?她该怎么做?表现得亲切一点、随和一点,还是说表现出一副“我很好骗”的样子? “瞧你,心里想的,马上就写在脸上了。”他突然以两手固定在她左右耳上,“停!不要再往下想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觉得这场景有丝熟悉的感觉。 “你从来都不照镜子的吗?”他几乎是捧着她的脸在说话,“平常总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想不到现在倒是表情丰富,只要看你的眉眼之间,就晓得你八成在想些很荒谬又让人生气的事。不过,我宁可你有表情,胜过面无表情让人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喜欢现在的小京。” 这个人真是超级过分的,为什么“喜欢”这种字眼可以说得那么自然,她却要花那么多的勇气才能说出口?而且不说则已,一说再说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令人难堪吗? “哈,你现在是不是在骂我、生我的气?嘿嘿,眉毛皱起来哕,小京。”他故意用指头在她眉宇间压了压,“这么会生气,真看不出来。嗯,不可以皱眉头,会变老变丑的。” “反正我本来也不漂亮。” “谁说的?小京很有自己的味道呀!可爱极了,怎么会不漂亮?” 嗯……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呐!赞美女人的话说得这么顺口。能被他赞美是很高兴,但她知道他不是真心想那么说的。子京不知不觉地嘟起嘴来。 “我是真心的,别怀疑我的话。”他突然间就直击她的脆弱自信,“不只说你漂亮这句话是真心的,就连刚刚说我喜欢你的事也是真心的。不过……” 瞧吧,果然后面还有但书。子京在心中一叹。 “我忘不了‘紫’也是事实!现在我心里头全都是她的影子,这么说实在很傻,我大概是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所以,我才说我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一下我对你感情;还有我对她……” 这意思是要告诉她,她还有机会?好狡猾的男人。 “刚刚你说,你无意用这份感情来勒索我,可是我和你不一样,小京。我很狡猾没错,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希望你继续留在事务所里,留在我的身边。你要把我现在的行为冠上‘公私不分’也好,冠上任何一切你想冠的名义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很不愿意失去你。辞职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呢?” 这么光明正大的狡猾实在是……太过分了。子京拼命地摇着头,她想要相信他说的一切,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地位、没有空间,或许他终于看到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自己了。可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情境,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从前,只做个专业的助手,而不表现出内心真正的情感。 压抑不下去是一个问题,地怀疑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撑多久而不崩溃也是一个问题。 “不要摇头,不要拒绝我。”他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让你留下,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可是我……可是我……”捉紧了他胸口衣襟,伏在他宽阔的怀抱中,子京语带哽咽地说:“我怕我再也受不了。你说你需要时间去想,我也需要时间找回我自己呀!万一你找到你的‘紫’,那我又算什么呢?你太自私了,怎么只想到你自己,太自私了!” 这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太自私了。”抱紧了怀中颤抖而啜泣的人儿,他惟一能说的却只有这样一句“对不起”。 “狡猾、自私又花言巧语的……太过分了。”她啜泣中喃喃地骂道:“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痛苦……过分……好过分……” 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滑过那细致的脸庞,徘徊在玫瑰色的唇瓣旁边,以拇指来回地描绘着那菱型的唇型,“我明白了,你不要再哭了,我不说,什么都不说了,随你高兴去做吧。你觉得怎么样才高兴,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 不管怎么做,都不会高兴的。离开他,自己根本快乐不起来,但是不离开却会更加倍难过…… 睁着一双浸淫水色光灿灿的汨眸,子京抬眸望着他,望着自己百看不厌的鹰扬的眉宇及黑黝深邃的眼,俊秀的鼻梁与性感豪爽地唇。“吻我……” “嗯?”他疑问地看着她。 泪水止息后,取而代之的是薄雾般泛起的红晕,子京咬咬牙,提出了心中许久的渴望,“请你……吻我,就当是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 黎迅羽沉默了那么久,她以为他将会拒绝她,所以当他低下头时,她还傻愣愣地睁大双眼。 “傻瓜,眼睛睁这么大,我要怎么吻你?” 反射地把眼闭上,抬起自己的下巴。 率先落在唇上的并不是温暖柔软的唇瓣,而是他的指尖,微硬的皮质触摸的感觉,反而鲜明地勾动着她内心的火焰,不知不觉随着他的指尖微微开启了自己的双唇……在等待的过程中,背脊处升起异样的紧张与期待感。 然后指尖移开,试探般地,轻如羽触,他的双唇碰触了她,小小雷灼般麻麻的热度让子京惊跳了一下,像要确定她的味道似的,双唇轮流在她的上下唇间吸吮着,一种比醉意更强大的晕眩朝她袭来,让她倒向他的怀中。 坚定的手腕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腰,逐渐深入地吮吻宛若波波浪潮把她卷入一个自己未曾涉足过的情欲世界,从来不晓得光是亲吻就能让人心荡神驰,以前那些偷偷亲吻睡着的他的记忆,与这一吻相较之下,已经完全被取代了。 温柔强劲的火焰包围着她。 她知道不论未来自己会拥有什么样的吻也取代不了这次的回忆。这最初也是最后的吻。 那略带着清爽体味与糅合的阳光触感的吻,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不可遏的怒吼把他们俩从这一吻中拉回了现实,错愕的黎迅羽与尚未回过神来的子京,双双转头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你这家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马端强握紧双拳,愤怒得连额际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昨天才抱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羞辱了小京,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我不准你碰她,子京不是你玩弄的那些花痴,快点放开她!” 黎迅羽的双手从子京的腰间松开,他高举双手,“我看你是有点误会了吧,小马!” “不要和我称兄道弟地叫得那么亲热,我早不把你这种人当朋友了。从昨天我就对你失望透顶,今天想不到你还是无视于我的警告,竟然对子京下手。我已经声明过了,我不会把小京交给你这么不知廉耻没有道德的烂人,快给我滚远一点!”他冲到子京身边,用力地把她拉到身后。 子京一下子清醒过来,“你真的是误会了,端强哥。” “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的难道会有错!这家伙明明就是想占你便宜,你不要替这种人说话。我知道他一定又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想要欺骗你的感情,你不要再上他的当了,子京!” 这种莫名奇妙的正义,让当事人感到啼笑皆非。子京摇着头,“我谁的当也没有上,我清楚得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所以……是我要求他……吻我的。” “什么?”马端强惊讶的眼光充分地说出他内心的震撼。 黎迅羽放下双手,改而抱胸地说:“小马,我们也该把这件事解决一下。我对小京没有任何玩弄的意图,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认真与不认真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你真的觉得我像是要玩弄她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认为我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马端强用力地狠狠地瞪着他,而黎迅羽以“问心无愧” 的坦然目光,迎接他的挑战。“既然你不是想玩弄她,那昨天为什么……” “那是一场误会,我已经向子京解释清楚了。至于你,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用不着再解释一次吧!还是说,你自诩为子京的护花使者,所以把我抹黑,有利于你追求子京?” “胡说八道,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 黎迅羽一耸肩,“不,我比你卑鄙。所以你才认为我会玩弄她。” 一时间被他反堵得无话可说,马端强被逼得冷静下来。 松开握紧的拳头,自己也知道刚刚与其说是为了子京讨公道,反倒是他被醋意所吞没,失去理智的成分大些。 “好,我现在冷静下来了。”深呼吸几口气,马端强端起食指直指向他说:“可是你非交代清楚不可,我要知道,你到底对子京有没有追求的意思,我是指认真的、真心的、不是玩玩的那一种喔!子京喜欢你,而拒绝我的追求,所以你就是我的情敌。如果你还把我们多年的友谊当成一回事,就堂堂正正地告诉我你的想法!” “你们两个……”子京不安地插入马端强与黎迅羽之间,她不担心黎迅羽会怎么样,反倒怕马端强会动粗。 黎迅羽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走向门口,“到外面去,小马。” “嗯。” 两人打算把她抛下吗?子京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两只战斗后满身是血的老虎,两败俱伤……“为什么要到外面去,你们要去打架吗?” 黎迅羽爽快地笑笑,“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要管。” “如果你们要说的事和我有关,就有我的事!”子京不甘示弱,什么叫做他们男人的事!这种话她才不甩! “老板的命令你管不管?你也跟我们出去的话,事务所就没有人哕!这样也无所谓吗?” “呃……”她都忘了这是上班时间。 “事务所就交给你啦,有事call我。放心,我会努力完好如初地回来,保证你不会发现我们两个哪个人缺手断腿的,安啦!” “慢着……” 她刚想追出去,事务所的电话就响起来,子京气愤地接起电话,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生闷气。 ***’ 他们并没有走离事务所多远,而是到了附近一处空旷的停车场。除了零零落落的空车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这里就可以了,说吧!”马端强回身看着他。 “说?我以为有话要说的人是你。你不是对我有许多不满吗?关于我对小京的态度……” “没错!”马端强提起他的领子,双眉倒竖地说:“可是小京却这么喜欢你,我还能说些什么!现在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你刚刚说对小京真心话是真的,那就不要再混了,好好地对待她,好好地把她娶回家当老婆!” “这种事,现在说还嫌太早。” “什么?你果然只是在应付她、利用她!”说着拳头都逼到他眼跟前了。 迅羽连眼都没有眨地说:“正是因为小京不是玩弄的对象,所以我才会认真地告诉你,现在说那件事嫌太早了些。 一下子要我把这五年来一直视她为最佳伙伴的情感转移为爱情,这不是太早是什么?若真要玩弄她,我就不需浪费时间跟你耗,我早就对她出手了!” “……”僵持了半晌,马端强才恨恨地把拳头放下。“去,总是搞不过你!” 从口袋中抽一包烟,黎迅羽自己叼了-根,也递给马端强。两个人各自吐出一口长烟圈。 “你前阵子拼命在找的那个女的呢?她和小京,你打算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找不到那个女的,所以小京说喜欢你,你也就把她当成是替代品吧!” “小京又不是物品!别乱说话。”黎迅羽顶了他一肘子。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物品,问题是你怎么想的?” “你还真是最佳管家婆候选人登记第一号。平常管公务都来不及,连这种事也能这么哕里八唆的。”猛吐一口烟,黎迅羽瞪着蔚蓝的天空说:“小京就是小京,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至于紫,我对她的情感,和我对小京是不一样的。暂时很难遗忘她,未来……谁又知道呢?但我很肯定,我也喜欢小京。” “那,万一当你和小京固定下来,那个叫什么‘紫’的出现的话?你要怎么办?” 黎迅羽熄掉手上的烟,“我不知道。” 马端强立刻狠瞪他。 “这是实话,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忘掉‘紫’,叫是我和她几乎谈不上什么认识不认识。小京和我五年下来的默契与情谊,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所以你现在问我,我只能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难道你要叫小京一直等到你把她忘掉?这太不公平了!” “小京说她要辞职了。” “咦?” “在她一进办公室的时候,她说了这句话。刚刚那一吻,是她要求的,她说这是最初与最后的吻。可恶,我不想失去她,我现在才发现我自己有多需要她。并不是事务所需要她,而是我需要她。她像一股安定的力量,不管我在外面有多少的麻烦或是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一直把有她在的事务所当成是避风港般的存在。可是现在连她都要离我而去了……” “你活该。”他毫不同情地说,“谁教你一直不肯睁开眼看看清楚,子京一直守候着你,你就认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啦!我赞成她辞职,反正你这么多年下来,也让她够累了。 她是该好好休息,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她会把你给忘掉,接受我。” “你这算什么朋友!” “我是看不惯你浪费自己生命又浪费子京生命的朋友!你以为人生有几个五年呀!一直迟钝地不把别人的付出看在眼中,连我这个外人早就看得出来她对你不是普通的助理与老板的情感,却只有你逃避不肯面对现实。老是说些什么,她对你不可能,你对她没意思。” “知道啦,我认错行了吧!” “你呀,该去跟子京认错。她才是你最需要认错的对象。” 斗了半天嘴,黎迅羽不觉唇角浮现一丝笑容,“喂,还是朋友吧?” “对啦,算我倒霉,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要是我有能力回到过去,绝对不交你这朋友。” “啧,无情的家伙。” “闭嘴,回事务所去了。省得小京为咱们两个提心吊胆的,她八成去报警了。以为我们两个是出来干架的!” 勾住马端强的肩,黎迅羽哈哈大笑。“那你脸上得要有几个淤青,才能让她温柔地帮你疗伤呀!” 马端强斜睨他一眼,“蛮大方的嘛!不怕我抢走她?” “那你就会多几根肋骨折断,上医院里接受护士的青睐了。” “啐!我上辈子欠你的。” *** “我们回来了。” 子京从电脑后抬起头,刚才几乎没有处理到什么公事,坐立不安地想着这两个人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打架打到昏倒在路边,被送去医院什么的。更荒谬的想法都出现了,好比明天的头条新闻是“某某人殴打刑警被收押监禁”。 当她看到两个人都完好如初地回到办公室,不动声色地暗暗松了口气。 “瞧你紧张的,真以为我们会拿刀相向吗?”黎迅羽可学聪明,了解她的心思运作方向后,要拿捏她的想法就易如反掌,不会再被她那故作镇定的面孔所骗。 马端强斜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子京说:“恭喜你终于要脱离这家伙的魔掌啦,你要离开这间事务所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帮你放鞭炮庆祝的。相信我,没有这家伙,你的日子绝对会比现在更好。快点从这家伙的迷恋中走出来,我随时都欢迎你改变心意投入我的怀抱。” “喂喂,当着我这老板的面,这样子诱拐我的员工,你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快点回去上你的班吧!不要在这边妖言惑众,影响本小事务所的员工向心力。不然我就向你的上司告状,说你又在浪费纳税义务人的辛苦血汗钱了。” 哼了一声,“我偏不走,我还有悄悄话要跟小京说,你闪一边去。” 说着,马端强就拉住小京的手,躲到黎迅羽听不到的角落说:“事到如今,你们双方终于能了解彼此的心意,这也是好事一件。做为朋友,那家伙值得人信赖,我希望他对你的感情也能经得起考验。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千万别忘了还有我在喔,小京。” “谢谢强哥的关心。”子京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没办法,谁教你喜欢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呢!看样子我也只好认输了。”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做个好朋友,可以吧?” “我们当然是朋友。” 马端强展开大剌刺的笑容,“那,祝你幸福哕!未来也许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你们,不过我想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强许多,你不会有问题的。”他倾身在她的颊上香了一下。 “好好加油。” 挥挥手,马端强前脚一走,黎迅羽马上追问,“那家伙又说了些什么?该不是继续煽动你离职吧?” 子京拉起两边唇角,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不、告、诉、你!” “咦?什么?说嘛!小京!” 他追着她不死心地问着。子京仅笑而不答。偶尔也该让他尝尝被瞒着的滋味,谁教他也瞒着她那么久不让她知道,他心中也是有她的!这次,她要做做任性的人! 夏日阳光接近中……心情逐渐放晴。 *** 过了两天风平浪静的日子后,这天下午办公室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因为王先生的委托案而忙于四处奔走的黎迅羽与小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办公室里见到王太太的出现。 下午三点,当她出现在门口,要求见黎迅羽的同时,子京就晓得事情已经曝光了。不过三天前才在义卖会上遇见过,王太太当然认得出来,自己就是那位与她攀谈的女子。 王太太不会无缘无故凑巧闯到这间事务所来。 优雅的穿着即使是在大热天里,也丝毫没有汗渍绉褶的套装,仿佛是从舒服的冷气房中刚走出来般的从容态度,反倒是子京觉得自己因为有点心虚,虽称不上是欺骗,至少是对她有所隐瞒地接近她,而冒了不少的汗。 把一杯冷饮放在桌上,黎迅羽与王太太对坐着。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黎先生。关于外子委托你来调查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黎迅羽悄悄地与坐在王太太身后的办公桌的子京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是被发现了。”两个人都这么想着。 “这是王先生……自己告诉你的吗?” 王太太摇摇头,“你不要小看了我们这些中年妇女的交谊圈,任何的风吹草动,不传到我耳中是很难的,况且,你还问过不少我的朋友关于我的事,不是吗?她们当然是不会放过这种八卦新闻。说有一名俊俏的年轻人在打听我的事呢!”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黎迅羽没料到会败在一群“广播电台”的手中,自己的确太不小心了。 “我想知道外子委托你调查我什么?外遇,还是我的财务状况?他想要知道什么竟不来问我,而请你们这种征信礼来调查?外子一向很沉默,可是我没料到他竟然是这样不相信我,甚至请人调查我。” “不,你误会了,王太太。” “不要紧,你们大可把真相告诉我。不管他怀疑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没有资格生他的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所以……”边说边低下头去,以丝缎材质的手帕擦拭着眼角。 哇,看样子这件事很严重,该不会变成家庭纠纷之类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从事征信侦探这一行,遇到这种因为“外遇事件”而把整个家都拆散的例子,几乎可说是家常便饭了。真可惜,黎迅羽为正先生扼腕,他看起来是那么疼爱王太太。没有什么比恩爱的夫妻,因为一时错误的吸引力而犯下无可弥补的罪,为此付出离婚的代价,更让人感叹的了。 “恕我失礼地说……王先生委托我们查清事实在先,恐怕,我没有办法帮你隐瞒任何事。您今天来,大概就是要我们别再调查下去了,对不对?” “不。”王太太勇敢地抬起头说:“我也不想再瞒着他。可是这么丢脸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他那么爱我,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的。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被卷入什么丑闻。外子他在商场上还有点名声,如果因为我一时糊涂而害他被牵累……我只有以死来谢罪了。” “您千万别这么想!”闹出人命来还得了!“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想您都可以好好地和王先生沟通的。他一直很相信您,他当初的委托是要我们找出您最近闷闷不乐、突然不再喜欢交际应酬的原因,并非他怀疑你有外遇。从这一点看来,他实在相当珍爱着你,所以……能不能请你自己考虑一下,对王先生坦诚以告呢?也许事情并未如您所想的那样……严重。” “是吗?他是那样说的?唉……”王太太那声轻叹中包含着浓浓的鼻音,感伤。也许是为了先生如此体贴到她的心情,甚至关心她的闷闷不乐到了请征信社调查的地步。“事情严不严重,我自己很清楚。”王太太突然从皮包中抽出一个纸袋,里面包着厚厚的一叠东西。“今天我来的目的,其实是要为我自己委托的。” 从桌面把纸袋递到黎迅羽面前,王太太继续说着:“我要请你们帮忙我,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他没有动手去拆开纸袋,仅是望着桌面的纸袋,“这些是……” “里面是一些照片。我闷闷不乐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些照片。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她强忍着悲痛与羞耻说:“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黎迅羽终于把纸袋打开来看,里面的照片,其实他大概已经料到几分,会被称之为“污点”的照片,当然不是些“赏心悦目”的东西。那是王太太的裸照,不过看得出来本人似乎是睡着或者该说是毫无知觉的状态被拍下的。 “那个男人在某场宴会上故意接近我,说什么他是名记者,要写关于一些名门富人的轶事,想访问我。我不疑有他,和他约在某个知名的饭店内,做访谈的会面,可是他却利用机会在我的饮料中下药,把我带到房间内硬是拍下这些照片,然后开始勒索我。” 黎遇羽点点头,这虽然是相当老套的手法,却依然相当有用。此人怕是这一行的老手,深谙名门贵妇们、负担不起这种羞耻的照片被揭露的风险,所以才会挑上她们下手。想必王夫人不是惟一也不是最初或最后的受害者,这人用这种手法不知骗了多少贵妇。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虽然接过他的名片也曾经打电话到那家杂志社去询问,对方确认他是那里的记者,所以我才会上这个当。结果,我后来依着名片上的地址去新闻局查,才知道根本没有这间杂志社,我完全被骗了。”王太太咬牙切齿地说:“可是那人竟然还敢寡廉鲜耻地向我勒索,也不怕我去报警,真是太可恨了。” “你付钱给对方了吗?” “只有一次而已,接下来他连打了好几次,说什么我还得继续固定地每个月给他十万。我实在受不了了,这种事并不是金钱勒索的问题,这点钱我也能给得起,但是要给到什么时候呢?那种每天被人用绳子般掐在脖子上,喘不过气来的感受,我再也受不了了。这种人应该早一点让他受法律制裁。” “我能够了解你的感受,可是……你不考虑把这种事交给警方吗?我毕竟只是个私家侦探,照理是无法逮捕任何人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是有点无理,可是……无论如何请你帮我想个法子,最好能够在不曝光我的照片的情况下,将他逮捕。比方说,当他再次想骗哪个人拍照时,当场逮到他,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我担心的就是我单方面提出了控诉,对方也可能会诡辩逃脱罪刑。如果不论如何我的照片都要曝光的话,至少我也要确定他一定要入狱,不能再危害到其他人了。这是我的想法。” 晓得这样子面对他人,需要多大的勇气,黎迅羽更加升起非帮她这个忙不可的正义感。“我明白了,既然有这种原因的话,那,这件case我接下。不过,可能要请你把详细的情况,包括勒索的情节再说清楚些,可以吗?” “你真的愿意帮我?太好了,谢谢、谢谢。” 子京在王太太身后对着黎迅羽点点头,同样赞成他的决定。太好了,黎迅羽终于又恢复以往办案的活力,完全从“紫”带来的不良影响中复活,认真工作起来! 第八章 为了确切地捉到那名自称姓“袁”的假记者真骗子,黎迅羽几乎一整天都跟在王太太的身边;一方面又得瞒着王先生进行这件事,所以王太太每天都到事务所报到。在等待姓袁的家伙自动送上门勒索的过程中,黎迅羽、小京与王太太则商量着要如何进行这次的逮捕计划。 幸好对方是以王太太的行动电话做连络的工具,所以即使王太太不在家中,也依然能接到他打来的勒索电话。 “基本的计划已经拟定好,现在就等他打电话来。当然,王太太你是这次计划的关键人物,必须镇定地、不慌不忙地照我们教你的方式,尽量不要让对方察觉任何蹊跷,冷静地把勒索金交给他。这样我才能依照勒索金袋内装的追踪信号,找到对方的巢穴。成功的话,我们很快就能逮到他了。”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还是有点担心的王太太,看着自信的黎迅羽,问道,“万一他把袋子丢了呢?万一他要是发现我找你们帮忙呢?他会不会把我的照片公开?” “你会担心是正常的。不过,这整个计划你也很清楚,也有参与讨论。我们已经把风险降到最低了,剩下的就得看老天爷帮不帮忙,我们能不能按部就班精准地实行,多少还足得冒点险。另外,原谅我问个题外话,你还是不想在我们实行之前把这件事告诉王先生吗?我认为说了会比较好,这样计划若有个万一,王先生或许会有点心理准备。” “……”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微的颤抖,王太太长长地叹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想再瞒下去了……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年轻人不会懂的,活到这把年纪还被人拍下那种丢脸的照片……” “我相信王先生一定会了解的。”黎迅羽站在第三者的立场说。 王太太又摇了摇头,照样叹气,却不再多说些什么。 子京一手搭在黎迅羽的肩上,暗暗用目光告诉他不要再多说。黎迅羽明白地起身,“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我想送您回家。若是他在晚上打电话的话,希望你能用我教您的法子把电话密录下来……” “我想不会的,那人很聪明,他总是趁外子上班的时候打给我,他很清楚这事不能让外子察觉到。这也是他勒索我的另一个筹码。我已经请司机到前面街口那边接我,所以就不必麻烦你送了,黎先生。” 拎着皮包,王太太优雅地起身微微朝子京点点头,“明天见。” *** 送她离去后,黎迅羽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看着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子京,“说吧,那时候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呢?” 聪慧的黑眸在他质问地脸上兜了一圈,又回到面前的电脑继续打着字说:“太可怜了,她都那么苦恼这个问题了,何必又火上添油地继续逼迫下去呢?说真的,我想你也看到她已到界限关卡。现在王太太为了这次的诱敌行动,精神方面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若是她真的无法下这个决定,我们又何必强迫她本人非做不可呢?” “你认为我在逼迫她吗?” “不知不觉中有一点点吧!”子京停下手,抬起坦率的大眼盯着他说:“这是你的坏习惯,虽然一心为她好,却忘了当事人也会有痛苦,迟钝得连这一点都没发现,真让人生气。” “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们现在谈的是王太太,不是我。” 黎迅羽摇摇头,走近她,“不,我们在谈的东西当中,也包括了你。如果你真的在生气,就说你生气了,我不就明白了吗?若要说坏习惯,你也有一堆。喜欢把自己的心事藏着不说,就是其中之一。” “你扯得太远了。”她不喜欢他靠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坚硬得如同钻石要切割外玻璃似的目光,将她内心透明地赤裸地挖掘出来,让人紧张,子京故意起身去倒咖啡,想要离他远一点。 偏偏连这点企图也不能达成,黎迅羽又转个弯也跟着她来到咖啡壶前面,“那么,你不承认自己有隐藏心事的倾向吗?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没有隐藏的话,为什么不说?”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捧着热腾腾的咖啡,她又走回自己的位子,拜托,不要再跟过来了! 看样子,黎迅羽是没听到这句内心话,因为他又跟过来了。“这么明显的谎话一下子就拆穿了,你什么都没想?那为什么捧着咖啡杯的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呢?你在说谎。” 他平静地指出反而让子京情绪激动,她猛然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他缓缓扬起一道鹰眉,等待着她的反驳。 “你难道就没有隐藏自己的心事?要我坦白地说出现在心里头在想的事,你不应该先把自己现在脑袋里面所想的事说出来吗?这是一种礼貌吧!” “可以,我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你’怎么样,够坦白吧?” 心跳加速的同时,怒火也上升,但是其中却也有着些许慌乱的甜蜜,总是这样出其不意中,被他牢牢地捉住心、捉住赤裸的魂,世上也许没有比他更脸皮厚的人了。“我才不会上这种当。我不信。” “是真的哟。”他突然一手握住她捧着咖啡杯的两手低下了头,“不要动,不然咖啡泼出来,可会烫伤你我。” “你想干吗……”她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就像阵疾风逼近了小草般的,让她不禁想掉开头,不被他暗黑性感的眸子卷入。 “做个试验。”他言简意骇,在两人鼻尖堪堪要相触之继,停止移动,他的俊脸充斥她整个视线,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我没有口臭。” “我也没有。”他认真得连笑话都置之不理,继续用目光烫伤她的脸颊,令火红色的痕迹从耳后扬升到满面晚霞。 “那你是想帮我找出脸上的粉刺吗?”太危险的距离会引发浪漫的误会,既然如此就只有紧紧地捉牢现实,绝不去想歪它……啊,为什么心脏会跳动得如此快速,百公尺赛跑也不会比这更离谱了。 “你的皮肤很好,不需要保养与化妆品。” “谢谢你的赞美,你……能不能让开一下下。”实在受不了了,子京视线、嗅觉、听觉无一不是充斥着他所勾起的反应,此刻的她若是能够通电,一定能点亮整个城市。 “不行,我还没做出结论。” “你到底想怎么样!” “求证。”他的眼似磁石紧紧地吸住她,“两件事。 一件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吻那位‘酷似’紫的女人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吻你却会有?”听到这句话,子京愤怒的目光随即燃烧起来。 “别拿我和别的女人比!”她激动得忘了手上还有咖啡,差点就要泼在他身上了,但是黎迅羽握牢了她的手腕,幸而没酿出灾害。 “也许你可以把这当成赞美……我以为自己除了紫以外,不会再对其他女人兴奋了。” “你——低级!” “第二件事也许更低级,我发现自己很想要你,子京。你这两天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的理由是不是这样呢?因为你直觉到我的渴望,所以害怕我?你害怕我吗?从我说出我也喜欢你之后,你开始害怕我吗?哪一个你在害怕着我?或者你在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害怕我们相互之间的吸引力?哪一个答案,告诉我。我要知道!” “都不是,我不怕你。” “否认得太快也是心虚的一种表现。你越是否认我就越想知道答案,告诉我,否则我就自己求征了喔!” “放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为什么要把眼睛转开?为什么不看着我这么说?” 咬着唇,她怎么能说出口呢?是呀,她也想要他,真真确确,想要他。可是现实与梦想有着极大的差距,想要与不要之间,还是有一个深不可见的鸿沟横梗在他们之中,那是心灵上无法跨越的,行动无法落实的差距。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表达出心中的矛盾,不安夹杂恐惧之中的期待……想象是容易的,要去实践却是困难的。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什么事情牵制住了你的心?我想知道。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你该清楚的。虽然我说我想要你,但是你若不想……让我抱……我也能接受你的拒绝。可是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单纯,对不对?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并不是不想被拥抱,可能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你,你却不说出来。 究竟是什么呢?这一切真的是我多心了吗?” 承认他是多心了,就可以把这话题打住。快点、快说他多心了! “果然有事,否则你不会一脸被我困住的表情。子京,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对我藏起自己吗?我被你矛盾的言行给搞昏头了!事情一定要这么复杂吗?” “我也不想这样!”子京困惑地摇着头,“可是我是人,不是个电脑,没有办法只靠o与1就做决定。你说得没错,我在害怕……因为我没有办法不去想……我害怕什么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我害怕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自己,而是更进一步的关系!” 终于肯说了。黎迅羽轻柔地把她手中的杯子拿走,担心她会激动地忘了它的存在,而烫伤自己。“说吧,把一切担心的事都说出来。” 捉住他的衣襟,低下视线看着那宽阔的胸口,就算她怎么努力地去看,也看不穿藏在他体内的心。“太脆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层薄冰上面似的,随便动一下,这层脆弱的新生的关系就会碎裂了。虽然认识那么那么久,可一直到现在才骤变的关系……让我有很强的不安全感。那不安,让我好想逃……不想离开的自己,又想要留下……我就是这么矛盾,我自己也束手无策。我并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了!” 静静地把她揽到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黎迅羽抚摸着她的颈项说:“我的试验完成了。” 试验?她几乎都忘了先前他说过的话。 “为什么你的吻能勾起我的反应,忘了吗?我刚刚说过的试验。”他抚着她的头发,“有件事我也得对你坦白才行,不然不公平。你实在太缺乏经验了,所以才看不出我也被你吓到了。” 她从他胸前仰头看他,一脸写满不相信。 “我的手在抚摸你的时候,也会颤抖。因为做了和我本性不符合的事,我不适合谈认真的恋爱,缺乏那种脑袋,我是凭借自己的本能行动大过于用大脑行动的人。以往交往的女人也只是凭着眼神交换,就知道对方要或不要。而你对我来说太纤细了,你的小脑袋对我而言太复杂了,偏偏我又太过在乎你,不想失去你,只好压抑自己的本能,不对你出手。可是你一句‘喜欢’打破了我的界限。吻你的时候,那种冲击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感受……” 话说到这里,黎迅羽换了好几次深呼吸,像是要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也像是在寻找自我控制。子京被他如此认真的神情给掳获,视线离不开他。 “被五年来压抑的自我反扑一口,就是我求证到的事实。”他做下结论,然后说:“所以你一点都不必不好意思,你的不安全感都是我的错,我才是造成你会如此不安害怕的理由。” “不是的……”她软弱的反驳无法说服任何人。 “让我来消除你的不安吧,让我证明我也能认真地谈场恋爱,让我疼惜你的心用时间来证明。我,黎迅羽,发誓除非是宁子京自己提出要求,绝对不会拥抱,不会要求更进一步的关系。这样,你不会再感到害怕了吧?”璨璨黑眸像是终于找到好礼物送给心仪的女孩的大男孩,略带点得意,期待着称赞与对方喜悦反应地望着她。 “……”可是,子京怎么高兴得起来呢?这个笨蛋,大笨蛋! “你不高兴吗?” 气得想要跺脚呀!子京掉头突然用力地把他推开,没料到的黎迅羽站不稳地往后倒去,“哇!” 摸着撞到办公桌的后脑勺,还来不及叫住小京,她已经一溜烟地冲出办公室去了。怎么搞的嘛!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明明讲得好好的,难道他这样保证,她还是不相信他会等到她能接受吗? 看样子自己在她心中有信用破产的可能?可是他句句真心,为什么她还是生气了?谁能教教他的大脑怎么谈恋爱呀! “我真的一点都搞不懂女人……”靠着办公桌上,黎迅羽叹口气,完全被打败了。 *** “哈哈哈哈哈!”马端强毫不客气地嘲笑着他。 实在很想给那张过分嚣张的脸一次整容,把五官重新调整一下,才不那么碍眼,“喂,你笑够了没有?恶劣!” “谁教你那么笨,我要是于京,绝对会狠狠踢你十脚才能泄气。哈哈哈哈。亏你平常和那些辣妹玩得那么顺手,怎么这会儿却变得这么笨。说这种话,谁都会生气、不好意思。 用大脑想想不就知道了吗?” 砰地一声把酒杯放在吧台上,黎迅羽怀疑地瞪他一眼,“这话怎么说?我真的说错了什么吗?” “到现在你还想不透呀?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哕!你对子京说等到她提出要求才会抱她,以子京那种保守的个性,光是向你说一声‘喜欢’都要耗上五年,那要等多久她才可能说说‘请你抱我’?笨喔,真不是我爱笑你,实在是你笨得可以。” 原来如此。“可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有意要为难她。可是就算不是存心,你也该用用大脑想想。子京也很清楚你是认真这么说的,所以才糟糕呀!她现在一定觉得丢脸到极点了。真是被你打败了,她可不是以往你交往的那种女孩子,只要招招手,人家就会说‘做吧’的人。” 沮丧地趴在桌上,黎迅羽这会见知道自己错了。自己率直的话又刺伤到子京了。谁教他不是那种拥有敏感纤细思想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说的话对子京来说是另一种伤害。的确,按子京的个性,要她说出‘抱我’这种话,实在强她所难。可是,他该怎么办?他怎么知道她到底准备好了没?万一逾越了尺度,万一他又错认了她的心意,把事情搞砸的话……子京不就离他更远了? “喂,你说,我跟子京会不会是八字不合呀!” “我又不是算命仙,你问我这个干吗?还是说,你们八字不合的话,你就会放弃子京。那好,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去!她跟你的八字从头都没撇过!你少在那里肖想我的子京。” “哟哟,怎么,这会见她又成了你的?我可不承认喔!子京既没和你订婚也没和你结婚,这个活会谁都能标!” “你是上次打架没打成,活得不耐烦了吧?” “谁说的,我活得好好的。”轻松地举起杯子灌下一大口酒,“哈哈,我可不像某人为爱所苦喔!现在的我呀,无事一身轻,世上野花任我探,我干吗要活得不耐烦?哈哈哈。” “嚣张得太过火,小心乐极生悲。”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黎迅羽青筋都快冒出来了。“快帮我想个法子怎么向子京道歉才好?” “道歉?”挑起一眉,马端强哼一声,“不用啦,这种事。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你收回来反而不好看。我看你就一辈子这样等下去好了,这也算是表达诚意的一种方法嘛!考验一下你的耐性如何?” 从椅子上起身,黎迅羽捉起自己的车钥匙说:“算了,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了。我想你根本是存心搞破坏,问你也是白搭。” “喔,这么快就要走啦?” “王太太的事就麻烦你了。我想应该这一两天那家伙就会有所行动了。”回复到正经不苟言笑的态度,黎迅羽一谈到公事是比谁都认真的。“如果让他跑了,可能会很麻烦。”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在他要离开前,马端强把他叫住,“喂,真心给你一个建议。下次要是看到子京,不要再笨得要命提起别的女人的事了。再怎么心胸宽大的女人,都不可能不吃醋。尤其是那位‘紫’,你早该把她给忘掉才对。否则子京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你的啦!” 挥挥手,走出紊乱嘈杂的pub,黎迅羽同意马端强的话,如果他再这么想着“紫”,对子京而言是极不公平的。抬头望着黑漆的夜,已经几乎要忘了“紫”的模样了,最近这几天也不再那么想着她,惟一留在心头的是她带给自己的那份知音般的感受尚且徘徊不去。 不可以再这样脚踏两条船下去,人心是狭窄又贪心的,容纳两名女子这种事只会造成伤害。所以,要从心底拔除掉“紫”的影子,从今以后只容许一个人进驻…… 啊,现在突然想要紧紧抱住子京,想要感觉到她那纤细的身体在怀中的感受,她的体温能令自己安心,忘却烦闷的世事。 想见……想见……想见到她! *** 门铃响起的时候,子京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这个时间,会是谁呢?”她自言自语地朝着门边走去,“哪一位?” “子京?是我。” 听到那声音,子京不信地从猫眼中望出去,果然见到黎迅羽站在门前,表情略带点严肃。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来找她……莫非是事务所方面发生什么事?下午她从公司里跑.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回去上班了。因为不晓得怎么回去面对笨蛋黎迅羽。 都怪他说了那种话,她怎么会有脸回去面对他呢?想起两人对峙的最后对话,现在子京都还会脸红。什么叫做等到她自己提出要求!难道她非得像个被拍卖到最后的剩余物资,摆在架子上对着前来选购的人频送秋波,拼命地说:请你把我买下来吧!这样才能把自己推销出去吗? 理智上子京能明白黎迅羽并非那样的意思,可是情感上听到他的话就是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向去想……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呀! 是啦!她是很想被他那坚实的双臂拥抱,很想在他怀中共度天明,享受那种肌肤相亲的快乐!可是她绝对不是一年到头都发春的女人!她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会对黎迅羽产生这种幻想而已嘛!谁教他那修长的指头与健康的体魄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到底以为她内心这种不安是谁导致的!竟然把问题又推回来给她,教她做选择,让她卡在“不提出那种要求的话,两个人就一辈子别想有关系”在这种难关的门前,她能不又羞又怒地逃走吗? 做个胆小鬼,总比当个色情老处女来得好吧。 拉开铁门,子京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事务所发生了什么……” “没有。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有一整秒的时间,她还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然后耳朵确切地把这讯息传达到大脑,大脑情报分析中心把这句话的意思弄明白后,自主机能接手,红晕浮现她浴后白皙的脸颊。 低下头,嚅嗫地说:“你喝醉啦,说什么醉话。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下午的事,你还在生气吗?” 笨蛋,她不是生气啦,只是太不好意思了。“没有。” “我不是恶意,要不我收回那句话。” “说都说了,有什么好回收的,又不是资源垃圾。” 两个成年人像青少年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要是让别人见到不笑话死。子京索性把门打开些,“进来吧,我倒杯茶给你醒醒酒。” “我没醉,清醒得很。刚刚只是和小马喝了杯啤酒而已。”嘴巴这么说,脚却不自觉地往她家中移动。她刚刚洗完澡吗?瞧见那过大t恤下,微沾湿的边缘透出的热气与发梢淡淡的香皂气味窜入他的嗅觉,一瞬间黎迅羽的心跳紊乱起来。 光着脚丫子,子京上进厨房,为他沏了杯茶,也为自己倒了杯水。转身正好石到他四处看着自己朴素的小窝,“随便坐,家里没什么摆设,简单得很。大概会让你觉得无聊。” 除了应有的电视音响与墙上一大幅水彩画之外,的确是简单得让人无法感受到这是一名女孩子的房间。没有花俏的窗帘、地毯或是鲜花之类的……不过,黎迅羽心里倒是在想下次可以买束花带过来。 每天都带花到事务所去,她应该是位爱花人,这间屋子缺少的那点柔美气氛,就交给他来添加吧! “突然跑来打扰你,真对不起。” 都认识五年了,还论及男女情感,怎么这会儿两个人却如此陌生呢?子京也察觉到这一点,可是心仪的人会出现在她家这种事,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过。悄悄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子京挑了个单人沙发缩进去。 镇静一点,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只是心血来潮的想看看她而已,没别的意思。“没关系……反正我也还没睡。” 得找点话说说才行,黎迅羽也坐到她身旁的另一张沙发上,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简直不知该往哪里摆。 放下长发,轻松惬意的她有另一种风情,与办公室里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比起来,现在的她几乎漂亮得让人屏息。 一般来说,女孩子化妆前与化妆后是判若两人,大部分的人当然是化了妆比较漂亮,可是现在脂粉未施的她,素着淡雅清秀的脸,让他目不转睛,惊艳极了。除去眼镜后,黑灵水漾的大眼睛镶着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端俏丽地扬起,还有那无法不让人注意到的蔷薇色的樱唇,从来不知道同样一张脸孔因为表情与眼镜竟能产生这么大的差别。 轻咳了一声,把目光从她纤细的颈更上移开,黎迅羽试图找个话题说:“我好像是第一次到你家喔!” “不是好像,你的确是第一次到我家。” “这样啊!”找到一个差劲的话题了,黎迅羽在心中叹道。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再不找点话题移转注意力的话,他那不安分的目光就会不自主地往她身上移去,可是……不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也许,还是跟她道声晚安,回家去冷静自己的脑袋才对。 “我……”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视线也一度交错。 子京转开视线,“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再倒杯水给你。” 瞪着手上空空的杯子,竟不知何时喝光了它,想必是太过紧张的关系,喉咙特别渴。他递出杯子,“啊!好,谢谢。”能再多个理由多留一会儿也好。欲走还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他自己都不明白。 结果伸出手去的子京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那瞬间杯子谁也没接到的,掉落地面,哐当一声碎了。 “我来捡就好!”黎迅羽忙蹲下身子在地上捡拾着玻璃碎片。 “不,我来!”两人的手又碰到一块儿,这一次她几乎是用倒退地往后一缩,明显得让人无法假装没有发现。黎迅羽苦笑地缩起手,“我有那么吓人吗?你用不着防我像防色狼一样。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做只野兽的,你能不能放下戒心呢?” “对不起,我是反射动作……因为躲避习惯了,所以……”她怎么能说,自己是因为碰触到他全身就会惊悸,敏感得让她无法不介意! 他突然站起身,伸出-手给她。心想他是要拉自己起身,她也就放下心地把手交给他,黎迅羽手一拉起她猛地就把她揽人怀中! “啊!”仆向前地倒人他怀中,子京双手牢牢地摆在他胸前,不知该抱还是该推他才好。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么害怕碰触到我,反而会让我更想抱住你呢?过强的警戒心不也代表你意识到我的存在?一想到这一点,哪个男人会不想抱住你呢?就像只可爱的猫咪越是摆出挑衅的姿态,就会逗人更想去捉弄它一样。所以,求求你,不要再挑战我的本能了,我怕万一我压抑不住……我不想把你吓跑呀!” 感受到他胸口前急促地起伏,自己呼应的也是那同样快速的呼吸,子京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坏心眼的恶女,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本来就是很好笑,一想到自己以前百般地想求得一个机会让他抱住自己,感受到这臂弯、他的体温……现在咫尺可得的时候,自己却怕得要命。这不是好笑是什么?这是不是就是人家所说的,“饿鬼假细意”? “你再笑,我就要让你笑不出来哕?” 仰起头,子京眸里盈满温柔的笑意说:“我不笑,我能请你做一件事吗?” 被她那豁然开朗的笑脸给迷住了,黎迅羽相信这时不论她做什么要求,他都只会点头说好。“你说。” “请你……抱我。” “抱?”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现在不正抱着你…… 难道……”她是另一个意思的“抱”? 缓缓地,绽开亘古以来雌性捕获雄性的美丽笑颜,她静静地补充说明,“让我成为你的,迅羽,就像你属于我一样,抱紧我。” 没有疑惑,不需害羞,抛开恐惧,只要去做就好了。子京终于从他身上学习到一件事,那就是“爱”可以克服所有不必要的烦恼,只要相信自己的心,相信他的心,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一等再等。 她需要的,只有他的拥抱。 第九章 黎迅羽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进入状况,他日瞪口呆的样子转换为咧嘴的傻笑,“我发誓就算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得把你的小脑袋瓜的运作方式给搞懂,否则我这一辈子就栽在你手上了。” “不要吗?”她反挑一眉。 “见鬼才会把好运推在门外,我怎么会不要?不过…… 你确定吗?真的真的确定……” 踮起脚跟,轻轻在他唇上啄一下,“这样,够不够表示我很确定?” “不够……一点都不够。”喃喃地,他揽住她的腰,深深地一吻,两人都因为这一吻而呼吸不稳。“这样子才可以。” “好老师,你就慢慢教吧!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 “那可是我的荣幸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好学生就是了。”她歪着头,望着他笑。 “我对你有信心。”他突然一弯身子把她拦腰抱起,“接下来,我们移转阵地,到比较合适的地点去。你的卧室在哪?” 轻轻地朝其中一扇门指着,子京爱恋地望着他的侧面,能这么近的距离凝视他,不可思议极了。世事难料,没有比现在更让她感叹的了。若是没有把握机会,永远都不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切身体验到这一点。 室内没有点灯,仅有溜进来的月光,半透明的夜色像暗海层层聚拢过来,当他在床上放下她时,子京拉住他想要点灯的手…… “不要开灯,好吗?” “可是我想清楚地看见你的脸。” 夜色无法让他翔实地记下她的每一寸、每一个激情的时分,他要将这珍贵的第一夜牢牢地记在心中。 “不,今夜我只想感觉到全部的你,我不要让光线破坏……在这片暗中,你的每句话都会清清楚楚地留在这里,我的心里。”她边说,边握住他的手,一一地亲吻那修长的指头,“只要有你就够了。” 美妙的言语如春雨温柔地洗涤了他,将他拉人超脱现实的空间。 唇,不需寻找,准确地在半空中相互碰触,开启迎接对方的所有,吸吮着翻搅着……嬉戏地共舞。他的指尖摸索着她t恤边缘,探入、摸索着柔软的肌肤,触感犹如最滑润的上等绸锻,却又带着不同于物质的温度……那是人体的体温,体温足以烫热他的指尖,直窜心底。 她也同样地学习着触摸着他的胸口,不稳地解开那些难缠的衬衫扣子,像个体验新玩具的天真孩子。 “你在玩火吗?小京。” “嘻……”她虽看不到他那气恼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出来。 “我只是好奇嘛!” “别玩得太过火了,我们总不想在开始前就结束了吧?你知道,男人比你想象得要脆弱得多了。” “感觉不好吗?”她不停手,故意徘徊逗留在他胸前。 “问题就是感觉太好了。”他以亲吻她的颈项还击,“你绝对是天才型的学生,我非常肯定这一点。” 她轻颤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怎么会产生如此战栗的快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地方会是如此敏感,“啊……” “你的声音让人想入非非。”戏谑的耳语低哑地骚动着。 子京脸红地咬住下唇。 “我逗你的,我还想多听一些……你可爱的声音喔!”他一鼓作气地脱去她的t恤,“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只要记住我爱你就够了。” 她轻颤着,十指探人那触感犹如豹皮的短发内,坠入他张开的情网,心甘情愿成为猎物。 *** “早。” 朝阳刺眼得让她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能看清眼前笑意盎然的脸,黎迅羽清爽的笑容顿时带来一天美好的开始。 微抿着唇笑了笑,总觉得有点不习惯,然而还是非常高兴地对他说了声:“早安。” 倾身在她脸颊上亲一下,黎迅羽才起身,“已经九点了,得上班哕!” 望着他毫不羞涩、仿佛极为自然地舒展着那强健的体魄,染若飞霞的自己却怎么也不能把目光扯离开他。察觉到她的视线,黎迅羽好奇地转过头,恰巧看到她的视线,慢慢地他又走回来说:“不行喔,一大早的,在想些什么?你这个小色女!” 被他点点鼻尖,子京捉住他的指头,“我哪有在想什么!只是有人要表演免费的穿衣秀,我干吗不好好欣赏!” “哼,伶牙俐齿。要不是还有工作要做,我会花时间让你知道不说实话的下场是很可怕的!” “who怕who?反正你又不会吃了我!” “那可难说!还不起床?想要我拿出叫人起床的看家本领吗?”在她面前张扬着十指,黎迅羽露出饿虎般的笑容,坏坏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别闹啦!” “来不及了,下床、下床!”说着说着他就扯掉床单,开始对她进行搔痒大作战,子京求饶声不断地躲着,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过了三十分钟后,他们才真正起床穿衣。 “哇,都这个时间了,王太太已经要到公司了啦!”子京看一眼碗表,有点抱怨地走向电梯。 “这要怪谁?硬是把我拉回床上,被你这样压榨,很快我就需要‘威而钢’哕!” 子京敲他一拳,“去,讲话不干不净,小心我捉你去刷牙!” “不干不净,吻了没病。”他嘟起嘴啄-下她的唇说。 “你有病!” “好呀!污蔑我的人都得接受我千吻之刑,接招!” 垂下眼睑,吐了吐舌头对他扮个大鬼脸,趁着电梯门要关上的瞬间把他推出去,子京笑嘻嘻地说:“去吻墙壁吧!它会很高兴接受你的刑罚,拜拜!” 门关上后,她笑得肚子都疼了。因为他那气怒中被她摆一道的脸实在太好玩了。下次得想别的法子整整他!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平静又快乐的心境,平和的日子让人感觉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真想告诉每个人……她、恋、爱、了! 为情所困的宁子京已经消失,现在的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出电梯,就看到事务所的门口已经有位妇人在等着。 “啊,对不起,王太太。我们来晚了,你没有等很久吧?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就开门……”她一边小跑步地走到她身边,一面道歉,并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张苍白得不像话的脸孔。 王太太捉住了她要开启事务所的门的手,“宁小姐…… 他打过电话了。” “咦?他……?” “那家伙……勒索我的那家伙……打电话来了!” 爬楼梯上来的黎迅羽赶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正好听到王太太这么说。 *** “约好的地点,我们已经联络好警方了,接下来只要他出现收款,我们就会跟踪到他的住处,之后他有任何行动,都会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你放心,他逃不掉的。” 安装好跟踪发讯器的皮包里装进了对方要求的金额,拿着皮包的王太太手微微发颤着。 “怎么?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还是你怕自己无法很镇定地把东西交给他?不用担心,很简单的,只要把东西交给他就好了。”不明白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天的演练,王太太仍是一副恐惧害怕的模样。 对方真是那么可怕的人物吗? “有问题的话,尽量说没关系。”再次催促着,希望王太太能安心地执行任务,否则到最后功败垂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要对方察觉有何不对劲,立刻就会“绕跑”。 “不,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先生。”紧紧捉住皮包,她吃着气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有秘密,这么久都没有告诉他,我担心……担心万一事情失败才让他知道的话……他会不会十分生气呢?” 这个问题,黎迅羽与子京都清楚,他们不可能僭越本分为她作出抉择。王先生是否会生气也有他本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这必须由王太太自己作决定! “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到饭店去等人了。”子京一旁提醒道。“如果您想通知王先生,就必须现在作决定。” 望着电话,王太太摇了摇头,“不,我说不出口……不管如何,他都会生气。现在问题没解决前说出来……他只会为我做傻事而已。不,我要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站起身,“我们走吧,黎先生。” 黎迅羽负责保护王太太到饭店中,以防万一那人对王太太做任何不利的行动。另外,子京则负责追踪器的讯号部分,带着笔记型电脑埋伏在另一台车子上,好随时掌握动态。三方配合下,整个计划终于开始行动了。 十一点整,饭店大厅。 王太太一个人独坐在咖啡厅中,一个靠窗正好有棕榈树遮挡的角落——也是对方所指定的地点,离约定的十一点十分尚有点时间,王太太点了杯咖啡,沉思地坐着。 由于咖啡厅内还没有到午餐的时刻,几乎没有什么人影。黎迅羽戴着墨镜与隐藏式的通话器,随时可和饭店外守在车内的子京通讯。 “听得到吗?子京。” “嗯,很清楚。追踪器的讯号也很清楚,你那边的情形呢?” “对方还没有到,一切都很平静。” “知道了,那么情况有变的话,随时联络。” “嗯……还有,忘了说一句话。我爱你!” 通讯器传来短暂的停顿,黎迅羽猜得到她现在是满脸通红吧?“笨蛋,不要说多余的话。我也……爱你啦!” 轻笑着。若是现在在她身边,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给可爱的她一吻。 十一点七分的时候,一名身高约一百七十左右、普通身材的男子进入咖啡厅,黎迅羽透过墨镜的边缘,以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对方的举动。果然他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着,一面看着周遭,一面朝王太太的座位走去。 那家伙终于出现了。黎迅羽立刻把现状告诉了子京,并且要她随时保持警戒,因为对方随时都会拿走那些钱包括追踪器。就在这之间,男子坐到了王太太的对面,两人交谈着几句话。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过去,恰巧些微地遮挡住黎迅羽的视线。当他离开的时候,对方已经从王太太手中拿过那装钱的皮包。他打开了皮包,像是在检视里面金钱的数目,幸好当初有设想到这一点,追踪器已经特别缝进了皮包的里层,不至于会被看出来。 对方点了点金额,抬起头对着王太太说了些什么,然后把一样东西递过去给她。王太太此时似乎有些生气,怒目回对方几句话。因为无法听见他们的交谈,黎迅羽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只见那男人拿着皮包站起身,像是准备离开了。 “子京,注意了,对方要走出这里了。” “收到。” 由于黎迅羽的注意全心放在王太太与那家伙的身上,压根没看到这时从咖啡厅门口走进来的那群人,当他看到的时候,那些人突然围住了王太太与那家伙的四周。 “慢着,事情有变!子京,带着你的电脑过来!” “什么?”子京莫名其妙地从车子往饭店望去,“怎么一回事?” “不用问了,你进来就知道了!” 情况有变?莫非是行人来搅局?或是被对方察觉了吗?子京马上提起笔记型电脑,外车门、关车门,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横越马路,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进入咖啡厅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堆人在吵闹着。黎迅羽站在王太太的身边,对着另一名男子说话……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先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子京微微地吃了一惊。 “美霞,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话的是王先生,他似乎已经知道整件事,正对王太太说着。 “建国……我……本是故意要瞒你的。” 王先生转头对他带来的人说:“这人就是勒索我太太的恶棍,麻烦你们了。若需要指证或是证据,我们这边会配合。” 几位看似刑警的人押住一名男子……子京猜测他应该就是勒索王太太的罪犯,就这样子被押出了咖啡厅之外。 “很抱歉,王先生,我们并非故意要对你隐瞒。不过令夫人要求我们暂缓对你报告关于你委托的案子的事,然后请我们协助帮忙逮捕那家伙。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会把这整件事告诉你。请相信令夫人并非恶意隐瞒……” “够了,黎先生。”王先生摇摇头说,“这已经是我与我妻子的私事了。我是从一位朋友的口中,知道了美霞被勒索的事,然后才发现司机这几天都载她到你们事务所。我猜到她大概委托你们帮她解决这件事,所以今天才会带着几位我熟识的警界朋友来帮忙。至于你们的酬劳,我明天就会汇进账户里,委托的事……连同我妻子的部分……多谢你们的帮忙。” 这种间接的客气话,意思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 “可是……令夫人她……” 王先生转回头去对着自己那万分悔恨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妻子,“美霞!”他唤着她。 当妻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王先生突然以不十分用力的手劲打了她一巴掌。 子京讶异极了,当然黎迅羽也是,他们立刻就想到该把这对夫妻隔开,这是紧接着,王先生却紧抱住那被他打了一巴掌后愣住的妻子。 “你让我担心死了,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你遇到这种事,宁愿自己一个人苦恼也不告诉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们夫妻多少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能帮你解决问题吗?” “建国……建国……”抱着先生的臂弯,王太太终于哭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傻,被人骗了就该找我呀!我……我是不会说话的人没错……可是我朋友那么多,总可以找到一两个帮忙的人。你自己一个人面对那种恶棍,想到你不知被他勒索多少次,又遇到过什么危险的情况,我简直都快疯了。 不要再那么傻了,以后你要是有事再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能让沉默寡言的王先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实属不易了。子京与黎迅羽这时总算松了口气,看样子,这对夫妻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对不起、对不起……”王太太一面喃喃地说着,“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觉得太丢脸了,没有脸告诉你。我也担心万一照片流出去,对你的事业会造成不良的影响……对不起,亲爱的。” “丢脸的人怎么会是你,是那个拍你照片的坏蛋。况且,事业又怎么比得上你重要呢?生意就算受了影响,再赚就有了。可是你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去哪里再找一个你?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建国……” 子京对着黎迅羽一笑,两人有默契地把这空间让给他们夫妻两人……误会能够冰释,问题也一一解决,总是把这case圆满地结束了。 看着当事人恩爱的模样,觉得完成了一桩上好功德,没有比这样的结果更能带给他们小小的成就感。虽非直接地帮助了王氏夫妇,至少曾经在过程当中见证他们鹣鲽情深。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当夜,子京下厨亲手弄了一桌大餐,犒赏他,也犒赏自己。 “能够这么顺利就解决的案子,实在不多见!”挟起一块酥炸排骨,黎迅羽满足地发出叹息。没想到她厨艺如此精湛,自己真是有福气。“希望他们夫妻以后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 “就算遇到了,我相信他们夫妻也会同心协力地解决的。看到他们那副款款情深的样子,我想不论有任何问题,只要肯沟通、彼此互相帮忙,一定没问题的。” “喔,一派婚姻专家的口吻喔!”他扬扬眉。 “婚姻这种事才没有什么专家不专家的呢!一百对夫妻就会有一百种不一样的婚姻,哪有人有资格称自己为专家。 正因为如此,所以看到王先生与王太太那种相互为对方着想的婚姻关系,就会特别羡慕。” “那你自己呢?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婚姻关系适合自己?又或者说,你希望有什么样的婚姻?” “这种问题……不是用想的就能说得出来吧?又不是小女孩做梦。”子京横瞪了他一眼,“还是说……问你你就能答得出来呢?” 通常不都是男人会逃避这类的问题吗? “说的也是,不去实行的话,什么样的婚姻光说都没有用的。”放下筷子,他把手搭在下巴上,“可是你实在太老实了点,我在制造机会让你逼婚啊!刚刚你要是暗示一下,要我负起责任,这会儿我不就得向你求婚了吗?还是……你对我没有结婚的意思?” 怎么会提到这方面的话题来了?子京觉得好笑地回看他一眼,“逼婚?我有理由这么做吗?好像没有吧?”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无情吗?”他大大叹了口气。“也许我是被王家夫妻的情感给感动了也说不一定。突然觉得有那样的另一半也不错!这种台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这样我才有借口向你求婚嘛!” 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求……求婚……谁跟谁呀?你在开我玩笑吗?” “哎呀哎呀,好不容易想认真一点,却被人当成玩笑话了。果然做人还是得正经一点,否则告诉人家的真心话,人家都不把你当一回事呢!” “你这种口气,谁会把你当真啊!” 突然间,黎迅羽一挑眉,像是回应她的挑战似的,正经八百地从椅子上起身,单膝下跪在她的面前,“那,宁子京小姐,你愿意嫁给我黎迅羽为妻吗?” 本来这种动作他人做来可能会显得无比浪漫,可是他这样出其不意又开玩笑似的咧着嘴笑,怎么样子京就是不觉得他是认真的。她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玩了啦,快点起来,菜都要凉了。” “我认真地说你不信;我玩笑地说你也不信。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是说真的呢?” “……”她愣了好几秒钟,缓慢地眨着眼睛,“你说你是说真的?” “这不是玩绕口令,只要回答‘愿意’或‘不愿意’就行了。”他索性把她的脸圈在手中,“呐,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皱起眉头。 他眉头由起初的扬起,到后来不耐地缩成一团,最后又失望地下垂。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的子京都不禁笑了出来。真是被他打败了,哪来那么多表情可以做,又不是喜剧演员! “我说不愿意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得绝交啦?” “哪那么便宜你?我会天天向你求婚一次,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你这么快就把底牌给掀了,那我可要好好地考虑考虑哕!考虑个几年,还可以天天有人向我求婚……如果我一辈子不答应,你就要向我求婚一辈子,嗯……这个买卖比起来似乎满划算的。” “呃……” “谁教你让我等了五年之久,才捉住你的心呢?”她捉住他的衣领,缩短两人唇与唇的距离,在即将碰触到的一刻前,停下。 “那不是更应该早一点答应我吗?这样也好让我们补回那五年的时间啊!” “太便宜你了。”她啄一下他的唇后退后。 他追上前,亲吻她。“怎么不说,我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这可是五年的好几倍,我可是放足了利息喔!” 两人终于停止嬉戏,热烈地以唇齿相缠,深深地吸吮着彼此的气息。然后,好不容易寻回自己呼吸的子京抚摸着他的脸说:“这个真的不是我的梦吗?” “这是我们两人一起的梦。” “真的?” 他紧紧地抱住她说:“答应我吧?” 子京笑着,抬起头对他说:“就算一辈子都被我吃得死死的也认了?” “我气管本来就不太好。乐于加入‘妻管严’俱乐部。” “那,你那堆女朋友呢?” “世上野草何其多,她们不会单恋我这根草。现在我已经名草有主,正好和她们全部说拜拜哕!” “快乐的单身生活呢?” “什么?你说那种没有人管、没有人可以陪我说话、起床时身旁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日子吗?那哪叫快乐的单身生活?跟有你比起来,我的天堂在这里。”他受不了地求饶说:“我都这么诚心改过向善做个新好男人了,你还不答应我吗?” 子京笑着,“这个呀……总觉得有哪一点我忘记了…… 总觉得不能这么快就答应你。” “你还需要什么保证,说吧?”他死心了,就算要哄一辈子,也认了。 终于玩够他的子京,亲亲他的脸颊说:“你忘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那三个字。嗯?你应该想起来了吧?” 扬起一边的眉毛,黎迅羽捉住要领地说:“我爱你,嫁给我吧!” “嗯,聪明的家伙有糖吃。”她满面笑意地,盈盈地亲吻他,“我也爱你,请娶我吧!” “那是我的荣幸。” 盈满笑声的屋子里,随着夜幕低垂,属于情人的夜来临,谢、绝、访、客、啦。 尾声 荡漾在水蓝色海波上,一艘流线型的快艇正恣意地悠游其上,破开阵阵浪花,扬起一道道白色泡沫的水痕,惊扰水中的鱼群纷纷闪躲开来。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也是一个适合出游的绝佳天气。三名女子躺在船侧的折椅上,慵懒地让阳光慢慢地把那雪白的肌肤亲吻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举起小桌上的高脚水杯,喝一口沁凉的柠檬水,子京从那宽边草帽下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啊,真好,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于我无关了,能这样享受一下……才叫做人生呀!” 啪地,她的大腿上吃了一巴掌,坐在她右手边的纹丽笑着说:“我拜托你不要说那种杀风景的话,什么天塌不塌的!亏人家琛苹大老远从埃及跑回来,这么久一次的聚会,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呀!” “我说的话哪里不好听了?”子京扬起眉头,“你瞧,碧海、蓝天,外加冰凉的柠檬水,眼前大好的风景,我再愉快不过了,怎么会说不好听的话。你说对不对,琛苹?” “别把我拖进你们两人的混水中,我不奉赔喔!”立场中立的琛苹,马上拿起自己的那杯水,堵住自己的嘴。 “啊啊,吵不下去了啦!”子京仰身躺进椅子中,“太舒服了,根本没有斗嘴的心情。” “那就不要吵啊!呵呵!”纹丽眨眨眼说:“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养养眼耶!瞧瞧我们那三位仁兄,玩得还真高兴呀!” 此言一出,三名女士的目光都转到船头的那三位男士的身上。的确,真是难得能一口气见到三名身材体格都一级棒的男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三种不同类型,却又隐约有共同点的男子们,不知聊到什么话题,起劲地摆起龙门阵。 “你们猜,他们在说些什么呀?该不会在说我们的坏话吧?”纹丽狐疑地眯起一眼说。 这句话勾起其他两人的注意,对喔!那三个男人不过只有几面之缘……怎么有办法一下子聊得那么开心。 “我猜他们开起了‘治老婆俱乐部’的研究班。” “喔,那三个人打算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吗?这可不成。” 琛苹摇摇头。 子京大声笑道:“别担心,别担心,就算他们真的开了研究班,也来不及啦。怎么说,我们三个人的‘治老公俱乐部’早就已经进入高级班的阶段,绝不会输他们那些入门班的啦!” “对对,说得有道理。”三个好朋友哄然大笑。 “啊,那三个女人笑成这样……一定又在说我们男人的坏话了。”双手捶胸、挑起一眉的黎迅羽摇着头。 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女士那边,虽没说出口,不过裴皓晟与普多斯内心也是一样的想法。 “啊,不过看她们笑得那么高兴,就算被说坏话也没关系了。”裴皓晟一分无奈三分喜悦地说。普多斯闻言不禁笑了笑。 “我说错了什么吗?”裴皓晟不解地反问。 “没有没有,只是……我想你一定很爱你老婆呢!” “说得好像你没有追琛苹追得很惨似的。不要忘了我有来自我老婆的第一手消息。嘿嘿嘿,听说到现在,她还不肯答应你的求婚不是吗?” “这个……”反被将一军的普多斯摸摸鼻梁,“这么伤心的问题,就别问了。” “你真的是从前世追她到今生吗?子京告诉我你们的故事的时候,老实说,听起来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呐!到现在我还是半信半疑的。”黎迅羽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怎么看都是百分之百的“现代”人类,一点都没有几千年前的鬼魂的感觉。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只不过,我相信我脑中的记忆不是骗人的。”普多斯耸耸肩,“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好,我知道琛苹值得我如此就够了。” “我看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笑谁花了多大功夫才追到心上人。倒是你,黎迅羽,你大概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不受苦的人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应该感恩才对。不过……五年的情感长路也不见得走啊!我可是压抑本性压抑了五年喔!” “唉……女人心海底针。五年算什么?”裴皓晟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未来要花一辈子,都不晓得能不能清楚她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就是乐趣所在吗?”普多斯笑道。 “有道理!干杯吧!” “啊啊,他们在干杯了。这下子肯定是组成联合阵线了。”纹丽惊慌地说道,“怎么办,我老公肯定会被你们老公带坏啦!” “拜托,谁的老公带坏谁的老公还不知道呢!你以为你的裴皓晟是乖宝宝吗?”子京朝纹丽皱皱鼻子说道。 “难不成现在你们为了‘男人’要翻脸了吗?那我是不是有好戏可看?”笑嘻嘻的琛苹,摆出准备看戏的脸色。 “你休想置身度外,可恶!” “我们两个一起对付这个看戏的坏蛋,上吧!” 三个女人又掐又搔痒地玩成一团,直到其中一人举起双手投降为止。“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招惹这两只母老虎,饶了我吧!”琛苹喘着气说,“手下留情吧,两位大人。” “好吧,看在你乖乖求饶的分上,我们就暂时收手。” 三个人喘口气,喝口水中场休息。 “喂,现在再问你们一次的话,你们会怎么回答呀?” 子京的问题让其他两个人都看向她。纹丽开口道:“什么怎么回答?” “就是那件事嘛!记不记得谁曾经问过:‘如果美丽、智慧与金钱三者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什么’的问题呀!当时我选择美丽,纹丽则选金钱,琛苹选的是智慧。现在再问一次的话,你们的答案还是一样吗?” 纹丽笑说:“我没想过耶!那你自己呢?问的人应该自己先招供吧?” “嗯……”子京沉思了好一会儿,“其实我现在并不那么想了……美丽不见得是必须……金钱与智慧也有限度…… 所以我才想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的确,从那之后我们都各自有各自的经历了不是吗?” 琛苹沉稳地微笑着:“我们都曾经为了自己的想法,差点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为了钱,美貌或是智慧而失去自我的话,那这三者对我们来说反而是有害无益了。” “所以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心吧!”纹丽下结论地点点头,“能让自己快乐的最大原因不是外在因素,而是内在因素。不错不错,每个人都成长了一点点。” “你们说……我该拿这个东西怎么办呢?”子京突然从袋子中取出一尊古朴的神像,“它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再也不想要求任何东西了,所以……又怕转赠给别人,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个呀,简单!”纹丽一把把木雕拿过来,站起身,“过来过来。” “你想干什么呀?”朝她追过去的子京与琛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纹丽突然地把神像朝空中远远地扔了出去!“啊!” 纹丽笑嘻嘻地转身,“我一直就很想这么做啦!谁教当初它也是莫名其妙地掉到我头上。所以……这样子不正好吗?物归原主,该到哪里去,全看它自己做主哕!” “真是……败给你了。” 一瞬间没人海中的木雕很快就飘浮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中,越漂越远。随着海流,它也许将会漂到下一位有缘者的手中吧?不过,那恐怕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哕。 “嗨,guys!”三名女子一起转身朝着他们招招手说:eon!let’shavesomefun!” 普多斯、裴皓晟与黎迅羽三人交换一个眼神,不怀好意地朝他们各自的所属走去。“想玩吗?我们绝对不会错失良机的!” “呀!”、“啊!”声音不绝于耳,扑通扑通扑通的,抱着老婆纷纷跳人海水之中。冰冷沁凉的海水,让女士们尖叫不已。 这也算是另类的“永浴爱海”!的确世事难料。 一全书完一 ☆女琛苹与普多斯的故事,请参照《法老王之恋》 ☆纹丽与裴皓晟的故事,请参照《coco香奈儿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