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鲜花嫁》 楔子 太阳的热力催得人们的头阵阵发晕,道路蒸发的热气扭曲了视线,十五岁的花望贤穿着一身白衣、蓝裙的清纯国中制服,走没两步,就因为无法抵挡这炎热的天气而汗流挟背,浑身粘答答的好不舒服。 快点回到家,打开冰箱,喝一口爸爸特制的冰麦茶,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绕进熟悉的绿荫巷弄,无风的午后,只有夏蝉的鸣叫声响着。 “我回来了!” 打开那道木栅围篱所充当的大门,在这老村子里面的每一栋楼房都已有超过八十年以上的历史了,居民们彼此熟悉的程度,已经不只是“邻居”,而几乎像是一团和气的“大家族”。所以不管房子有多老旧,眷恋着浓厚人情味的居民,从没有想过要搬离这个地方,舍弃这个“故乡”。 “哟!你回来了!”扬起一手,飒爽高大的男子唇边漾着不羁的笑意,宛如迎接自家人一样的,光着脚丫一路从屋子里面走到玄关处,举起手上的冰凉水杯说:“因为你太慢了,所以我自己先动手拿了,花伯伯的冰茶真是天下一品。” “贺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花望贤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从花望贤出生后,就一直住在隔壁的邻居,贺家——不论是贺家的双亲或是这个永远让贺家伤透脑筋的独生子,都等同于花望贤的另一个爸、妈与哥哥。从有记忆开始,花望贤就一直跟在贺捕的屁股后面跑,呼前呼后地叫他“大哥”。 可是前一年上了大学的贺楠搬出了家,住到大都市台北,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想不到他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大摇大摆地像是他一直都住在l似的。 贺楠嘻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小花也长高了咧。现在有多高?” “一百六十五,还是比你矮两个头啊!”噘着嘴,花望贤不由得想撒娇地偎着他说。“喂,你要回来也不告诉我!” “我连自己的妈都没有说哩!你就别怨我了。”他咋舌,眨眼说:“可是啊……人说女大十八变,果然有点根据。小花越来越漂亮了,早知道你十岁时说要嫁给我,我就该答应你,早点把你定下来。现在可不行了,竞争者一箩筐吧?” “你别说这种七老八十的老头才会说的话,讨厌。”花望贤一脸红,低头冲进屋子。 “哈哈哈,小丫头害羞了。”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一路冲进自己的房间内,把书包丢下,花望贤的双颊还热热的。她一直以为贺楠会因为去了台北而忘了自己,想不到他还记得她,并且一回来就来找她!呵呵。 这个暑假,她会过得多快活啊!有贺大哥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乏新奇又有趣的点子,更不怕没有人陪她玩了。 贺大哥是村子里的传奇。 从小到大,只要说到“贺楠”,大人就会点头说:“那个精力旺盛的孩子王啊?”同辈们则会带着敬佩的口吻说:“那个万事通超人啊?只要有他就搞定了。”至于像在花望贤这样小一点的孩子们心中,“贺楠”就等于是“神”的代言人。 王妈妈家的凶狗又差点咬人了,找贺大哥去。 李婆婆家的电灯坏了,找贺大哥去。 隔壁村的小流氓又对附近的低年级小学生勒索了,找贺大哥去。高高壮壮,和男生们打架从来不会输,但绝对不会对女孩子们动半根手指头,连续担任三届小学的学生会长,以及两届国民中学学生会长的贺楠,不光是个四肢发达的厉害人物,就连脑袋也是村子里最棒的,一次就考中了县中的状元,大学也是人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国立大学法律系。 这样的传奇,就住在隔壁,而且还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宠爱呢!花望贤笑得合不拢嘴,今年夏天,她定要缠着贺大哥尽情撒娇。 t_t “贺大哥!”、“贺大哥……”,于是乎,花望贤整个暑假都在追着他的屁股跑。 他总是叼着根烟,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小花,你没有别的朋友吗?一天到晚跑来我这边。” 没有。她才不需要其他人呢!只要有贺大哥在就够了。吐着舌头,花望贤不敢这么回答,因为这么大胆的话,一定会被贺大哥取笑的。 “你暑假过完就要回去啦?好无聊喔。”扳着指头数着,从贺大哥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天了。想不到日子过得这么快。唉。 “没办法啊,我还要回去上课呢!大学才刚过一个学期,别忘了。” 垂头丧气地低下肩,花望贤踢着脚边的石头,看着贺楠为自家庭院的花儿洒水。就在这时,村子里最妖娇、也是最会打扮的寡妇打从贺家门前经过,突然对贺楠招招手。 贺楠放下水管,唇边带着笑意靠了过去。 花望贤头一次看到贺大哥那样的笑法——不是那种对她宠溺的温柔笑法。在那个女人抛着媚眼时,贺大哥的眼里有了些什么,与过去她所熟知的贺大哥不大一样,那种勾人的眼神……不要用那种眼神对其他女人笑啊! 咚地,花望贤跳了起来,焦急地叫道:“贺大哥!你、你的水龙头没有关好!水流了满地!” 贺楠回过头。“真拿你没办法,你就不会帮我关啊?” 寡妇笑了笑,挥挥手说:“拜拜,阿楠,别忘了晚上要来喔。” “没问题。” 心中一阵莫名的刺痛。 花望贤在这一瞬间,第一次察觉到贺大哥已经离自己非常遥远了。即使外表上他依然是“自己”的贺大哥,但他已经跨越过一道鸿沟,离自己远去了。 接下来,每当花望贤看到贺楠与不同的女孩子打情骂俏的模样,她的心就会像是生了病似的,隐隐作痛。 当她在暑假结束,贺大哥要回台北之前的那个夜晚,她特别跑到贺大哥的房间去,将自己的心情告诉了他。 “贺大哥,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小花,怎么了?突然跑来说这么奇怪的话?天气太热,你脑筋短路啦?”躺在床上打赤膊吹着电风扇的贺楠,满脸讶异地坐起来说。 “我都看到了,你和那个村子第一讨厌的女人跑去溪边玩对不对?还有,你和阿平的姐姐手牵手从他家走出来。还有好几次,你都和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 “小花,”贺楠苦笑着,拍拍她的头说。“那些都是朋友嘛!而且我喜欢女孩子,又温柔又可人,和她们在一起很愉快啊!” “骗人,我都听阿聪说了,你是色狼,你只想和女孩子上床!”握着拳头,花望贤哭泣着脸说。 “小花!你、你跟谁学来的?女孩子家不可以随便说这种话。回头我非去教训一下阿聪,怎么可以对你乱说话。小花,你乖,不可以听他胡说喔!” “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贺大哥!我最讨厌你了!大色狼!见一个爱一个,不要脸的花花公子!”不是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她只是想告诉贺大哥,她喜欢他,她不要他看上别的女孩子。 “小花,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要听,别碰我,我最讨厌你了,肮脏!” “……”脸色少见的僵硬住,贺楠不再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花望贤,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出自己的房间。 花望贤哭了好久,她既气自己又气贺楠,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等了又等,贺大哥那天还是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里,死心的她只好先回去,想不到隔天早上当花望贤起床冲过去时,他已经离开了。 就这样,花望贤自己将这段连萌芽机会都没有,生涩又稚嫩的初恋,划下了句点。隔年的暑假、再隔年的暑假,一直到花望贤也从国中毕业,上了高中,进了料理的专门学校,她都没有再看到过贺楠了。 两人的联系已经谈到不能再淡,只有偶尔听到爸妈聊起过往邻居的近况,不经意带到这个名字时,她才会感到些许的心痛。 第一章 “您好,花小姐,这是我的名片。终于能访问到您这位最近大受欢迎的女性主厨,本杂志感到非常的荣幸。花小姐在台湾美食界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鲜花,听说有不少客人都是为了一尝您的手艺,不远千里,从南到北慕名而来,最特别的是,您的常客中女性顾客也特别多呢!”双眼闪烁着无数小星星的杂志社女记者,兴奋地说着。“今天见面后,我想我也会迷上你的!” 语尾带着颤抖、爱慕的目光……这些对花望贤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她淡淡一笑,说声:“谢谢。” 女记者陶陶然的晕红了脸。 唉啊,人说百闻不如一见,本来在杂志社调查“台湾知名百厨”中,出现“花望贤”这个人的名字时,她直觉的以为是个男人。想不到,另一位资深的男记者告诉她说:“花望贤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很酷很有型的女人幄。现在很少看到那么帅气又漂亮的女人了,最难得的是,她一点也不会给人‘男人婆’的感受,你要是一见到她,肯定也会发出赞叹的。” 说得也是,谁说酷就一定是“男性化”的女孩子呢! 女记者抱紧自己拿来做访问笔记的本子,双眼还是舍不得离开这名“漂亮宝贝”。 花望贤白皙的鹅蛋脸蛋,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脂粉不施也能突显她的天生丽质。一头直直披肩的薄栗色长发,率性的以木簪束成马尾状,高高固定在脑后。深邃而迷人的杏眼,眼尾斜斜上扬,将她的五官衬托得精致而小巧,尤其是那两道恰到好处的柳眉,刚柔并蓄地点出她飒爽又柔和的女性魅力。 原本她在进入这间美食杂志社时,就已经放弃自己过去的追星美梦,心想,自己往后的人生只能贡献在一群又胖又壮,要不就是因美食吃太多而发胖的中年男性厨师的身上,花望贤的意外出现真是令人惊喜。 假如美食界还有花望贤这样的美女,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访问到什么迷死人不偿命的大帅哥男主厨也不一定。 感谢花望贤的存在,让她又对自己的人生重燃起希望。 “那么,我们可以进行采访了吗?”女记者深呼吸几下,稳定了自己的心跳后,微笑地问着。“采访的方式就像我们主编先前跟美食俱乐部敲定的可以吗?” 因为制作这个“台湾百厨”单元的目的,是为了让读者们能见识名厨们在工作上与私底下的双面面目,所以特别情商每一位被采访人,希望能在他们为真正上门的客人制作料理的每一个步骤时,都在一旁拍照见证,之后再进行口头访问。 花望贤点头,茶色杏眼严肃但不失温柔地望着她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美食俱乐部是个注重食之素的特殊餐厅,不论是端上桌或是品尝时的气氛,当然食物本身的美味等等都包括在里面,请你们在采访或拍照的时候,千万不要干扰到我的客人,好吗?” “好的。我们一定会注意!” “那么,请跟我上三楼吧。今晚第一组预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好。” 雀跃的女记者兴奋不已,终于能进入这个“传说”中需要花上半年到一年时间才预约得到的顶级美食空间。一进人三楼,与楼下大厅休闲式亲切的气氛截然不同,以原木装汉酝酿出来的独特设计,一间间悬挂着“云亭”、“月室”等等不同名称的单独包厢内,每一间的装演都是为了配合厨师们的手腕与料理特色所命名、设计,不愧是出自知名设计的手腕,高不可攀中洋溢着云顶上人般的风雅。 这就是美食俱乐部里,许多人挤破头想一窥究竟的天地啊?这种高级料理屋的派头,在这样的不景气当中,似乎也毫不受影响,生意兴隆呢! “请进。” 噢。好……棒的包厢。外观是透明的落地窗,内装也呈律透明感十足的料理台与餐桌,厨师与顾客面对面的安排座位方式,正表示厨师对自己手腕有一定自信,才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客人面前吧? 这包厢的名称也取得好,“璃海关”。映照着地板的湛蓝水晶砖,一踏入这空间就像是被温暖深沉的大海包围了。 光看这些,谁都会开始期待接下来即将品尝到的顶级菜单。 花望贤安排女记者与男摄影师站在自己身后的角落,然后对着看看一对情侣的预约男、女客人说明今天的特殊情况,得到他们允许“外人”——记者们的存在后,她才进行料理。 首先登场的就是相当惊人的表演,花主厨空手将正在水槽中舞动的八爪章鱼捞出来,然后敲昏了章鱼,迅速的进行清理内脏的工作,活生生透明的章鱼在砧板上扭动着粘呼呼的手脚,要不是俐落又明快的刀功,普通人是无法处理如此棘手的生物的。 衣着光鲜的女客人看到这等场面,先是惊呼,然后便抱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说:“哎啊,好残忍,那章鱼还活生生的耶!” 啪沙、啪沙的洗去章鱼身上的粘液,一旁的热水正滚烫地等待着,花望贤听见女客人的言语,连眉毛也不抬一下地说:“客人对于生鲜的料理有意见吗?” “看起来好血腥可怕幄!”女人娇柔一笑。 “既然如此,就请你离开吧!”啪地放下刀子;花望贤双手抱胸地看着女客人说。“心情上的恐惧,会影响到您的味觉,为了不让这章鱼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要遭人唾弃说难吃,我觉得您不如换一个能让您吃到不‘可怕’的料理的包厢去享受。我这儿只有最新鲜的料理,也只给懂得尝鲜的客人吃。” “你……你在赶我走?”女人不敢置信的,抖着涂抹深红色唇膏的嘴说。 “下次请您确认自己的口味后,再进行预约。美食俱乐部的三楼是没有菜单的,因此要挑选您中意的料理端看厨师,我可以推荐您隔壁的‘云亭’,那儿的厨师只做素食的料理。绝对不会让您看见如此‘残忍’的画面。”花望贤以一派冷静的口吻说明。 “你这种态度,简直不可理喻!”气愤的女子丢下餐巾,站起身说。“达令,这就是你说你等了半年才好不容易能带我来吃的餐厅吗?这种会赶人的餐厅,有什么好等的,太好笑了。我们走。” “别丢脸了,坐下来吧!”男人却不肯离去,拉扯着女人的手腕说。“是你指名要吃海鲜的,这儿的海鲜可是找遍全台湾最新鲜的渔货,现场烹饪,你以前不是也吃过活鱼三吃,哪有什么好在乎残忍不残忍的!” “可是这厨师的态度气死人了!” “你不是还想跟公司里的人炫耀你来这边吃过了?要是你到公司,人家问你吃了什么,你能说出些什么?别闹了。”扯扯她的手腕,男子歉意十足地对花望贤一笑说:“抱歉、抱歉,我们不会再抱怨了,请继续料理吧!” 花望贤默默地转身,从背后的冰酒柜中取出一瓶大吟酿“雪藏”,啵地打开酒盖,咕噜噜的倒了三杯。“重新制作两位的餐点前,我想大家都需要再缓和一下心情,换换气氛。假使继续以这样的心情用餐,再美味的东西也不会好吃的。林小姐、吕先生,请。” ^&^ 原本我相当担心那位女客人的反应,但花主厨主动的微笑却轻易化解了现场尴尬的气氛。一杯酒下肚之后,由女客人脸上欣喜的表倩看来,确实是回复到以“最愉快的心情来享受”大餐的心态了。 当然,花主厨后来也让我品尝了一口“雪藏”,那真是我喝过最纯、最甘甜的酒。由自然的米香发酵而成的酒,丝毫没有呛鼻的热辣感,滑入口中留在舌尖上的味道,可以说是绕梁三日余韵犹存。 接下来主厨所展现的厨艺,也令人叹为观止,从第一道的活章鱼渍揭幕,每一道菜就像是从大海中直接跃入口舌中的新鲜美味,深深让人感觉到活着的快感与愉悦。(照片一、二、三、四) 花主厨表示,每一道生命的精华,都该以最崇敬的心情来品尝,彻底的寻求它的美味,是她对待这些生鲜料理时一贯的理念,也是传承自她家中祖训的-部分。 美味的料理,美丽又充满个性的主厨,有机会的话,请您千万不要错过了她的料理喔! 大声地把杂志上的报导念完后,田莘园哇哇大叫着。“这个女记者写得好夸张喔,简直把你捧上天了,花花。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以一下子就收服了这个专写刁钻美食报导的女记者啊?” 岳冶恬也频频点头说:“没错,上次我看过她写的一篇报导某五华大饭店的法国厅主厨的文章,她对于那间餐厅极为失望,从墙角的蟑螂窝到天花板脱落的壁纸都被她写出来了,到最后还打上一颗大黑心。我差点以为这回花花也会惨遭修理,想不到……你可真是厉害啊,花花!能得到她的四颗红心评点。” 看着两个死党兼换帖,又同在美食俱乐部工作的伙伴,花望贤浅浅一笑说:“这代表她有鉴赏的能力,我还是我,既没有特别表现什么,也没有必要讨好他人,实力就是一切。” “花花,”田莘国叹口气说。“也只有你,说出这种讨人厌的话,却一点都不会给人家讨厌的感觉。为什么我就办不到呢?论实力,我也有啊!” “那是天生的个性,别傻了。”岳冶恬取笑地掐掐好友的圆脸颊说。“凭你这只害羞的小老鼠,想说大话还得对着镜子去练十年。啊,不过现在你有个臭屁老公,你不妨跟他多学学。” “算了,我可不想东施效颦,惹得满身腥。”抖抖小肩膀,田莘国羡慕地看着花望贤说:“要是我天生就有花花的敏锐味觉,一七o的模特儿身高,三十六、二十六、三十四的身材,超过九十公分的长腿,我再考虑该不该效法你。” “哈,那肯定是要下辈子投胎了。”噗哧一笑的岳冶恬,很不客气地说。 确实,以目前身高区区一五九,不满一六o的田莘园看来,这辈子再怎么灌牛奶也没有用,花望贤默默地想着,而田莘园早跳起来去找岳冶情算帐了。 看她们这活像孩子不成熟的德行,还真嫁得出去! 花望贤有点同情那两个不幸娶了这一对活宝姐妹花的男人。 “午安,我可爱的小猫们。” 翩然走进厨房门内的,是本间美食俱乐部的头头——端木扬,他身着昂贵的三件式黑西装打扮,看来就像从上流时装杂志中走出来的男名模一样出色夺目,东方凤味文雅的俊脸上泛着温和的笑。 花望贤第一次见到他这种笑脸时,着实被他给骗了,别看他笑得好像童叟不欺,但以藏在他笑脸底下精明干练的脑袋与手腕而言,称他是八面玲珑的狐狸还算是客气。要不是他对“自己人”很好,她可不敢跟在他手底下做事呢! “我已经看了杂志的报导,花主厨,多亏了你,我们往后数个月‘璃海关’的预约都满了。” “请别统称我们为‘小猫’。她们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既不小也非猫类。”花望贤微蹙起眉尖,回道。“老板,比起口头上的称赞,没有比较实质的好处吗?” “呵呵,实际主义的花主厨不像是那种会被‘金钱’收买的人,所以……”端木扬歪着头想了想说:“我给你另一个好处,如何?” “说来听听。” “上次你一直希望拥有的美食俱乐部专用捕鱼船,我已经下订单了。下个月就会有一艘崭新的渔船、一流的雇聘渔工及三十年老经验的船长,为你到北部各大渔场捕捉你想要的渔获,如何?” “你是说真的吗?”花望贤喜出望外地睁大眼睛。 端木扬一眨眼。“我会欺骗我的手下大将吗?还是要我把订单拿给你看?” 就是这样!即使聪明如花望贤,算盘随便拨拨也知道,买下这艘船是讨她欢心没错,但端木扬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因为利用最新鲜的海产,换得的是美食俱乐部登峰造极的名誉与滚滚而来的财富啊…… 但是这艘船是花望贤的梦想之一,她心甘情愿地咬下端木扬的饵,高兴地点头说:“谢了,老板,我会不负你所望,做出更棒的料理。” “呵呵,没有一个香吻来表达感谢吗?” “我可不想被许多女人踹死。” “呵呵呵,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踹我们的美女主厨啊!” 花望贤耸耸肩,不予置评。老板的风流韵事,实在与她无关,而且不管端木扬人才多么棒,他永远也不会上她的“男友候选名单”。她早已经打定主意,男人要新鲜的才好,就像是她挑选鱼货时坚持的原则……身经百战的男人,根本不在她的眼界里头。 “端木老板!请你过来一下。啊,花主厨你也在,那刚好。”一楼经理带着少见的慌张神色直冲过来说。“有位客人,不管我怎么解释,就是硬要指定花主厨为他做料理,还说什么‘叫花望贤出来,她绝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喔,有这种事。”端木扬诧异了一下,美食俱乐部开张以来,这还是头一道有人如此狂妄,指名道姓要找麻烦。“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经理面有难色,嗫嚅着说。“很高大,几乎有两百公分高了,而且口气也很大,虽然没有威胁我,可我担心该不会是道上的……来砸店?” “我过去看看。”闻言,端木扬立刻换下方才嬉笑的脸色,犀利的眼神已经带着几丝谋略在其中。 “我也……”既然对方是指名道姓找上门,自己似乎也该负点责任……花望贤才要起身,立刻就收到老板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瞥。 “不,你留在这儿,你可是本俱乐部重要的人才。”留下这句话,端木扬便带着经理迅速离开。 “想不到老板在这时候还挺可靠的。平常见他总是笑脸迎人的。”田莘园靠了过来,拍拍花望贤的手臂说。“我们去偷瞧一下如何?我很好奇是谁那么大胆,敢在老板的地盘上闹事呢。” “嗯。”正有此意的花圣贤,立刻接纳了这个点子。 不管是谁,想要找她花望贤的麻烦,都得做好心理准备,她的空手道黑带资格可不是随便拿着玩的。 (-_-) 一看到那名站在餐厅人口处的高大男子,端木扬很快就明白何以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经理,会如此惊慌失措地向自己求援。 这个男人……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连一百八十公分的自己,都必须要稍微抬高视线才能与他对望——男人方正的脸形与轮廓鲜明的五官组合成一张极具男性魄力的面孔,鹰扬的眉与宽阔的嘴,薄薄的唇此刻正抿成一线,不悦清楚地写在脸上。“干么啊?不过是叫你们去叫小花出来,结果把我丢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再看他的穿着……质地上好的亚麻薄外套,里面一件白衬衫只扣了两格,露出底下结实的体魄,一条银色细链垂挂着军用吊牌,穿在一般东方人身上只会显得低俗的装扮,这个男人的气度却把那股狂傲利用到最高级。 没错,这个男人带有危险的色彩,只不过并非经理所担忧的“道上”色彩,他看不出这个男人有半点道上弟兄的味道。 端木扬微笑地说:“很抱歉,让您久候,我是美食俱乐部的负责人,端木扬,请多指教。” 男人的目光也同样在秒速间扫过了他一遍,然后唇角上扬地说:“喔喔,是我喜欢的标准东方美人哩!这儿是你的俱乐部?那我家小花应该在这边受你许多照顾吧?我也请你多多指教喽。” 他的话引起端木扬的注意,却仍礼貌微笑着。“请问,您所说的小花是…” “花望贤,她在这儿对吧?我在杂志上看到她的照片,不会错的,那是我的小花。”爽快地说着,男人的目光越过了端木扬,直接跳到后方说:“喂,小花,你躲在那盆草后面做什么,过来啊!” 端木扬回头吓了一跳,恰巧看到自己得意的主厨爱将苍白着一张脸,从装饰草的后面慢慢地站起身,同时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直瞪着高大男人,宛如见了鬼般。 “贺……楠大哥?” “哟!好久不见,小花。”咧开一嘴洁白闪烁的牙,男人轻松一笑。 花望贤慢慢地走过来。 “你真的认识这位先生吗?”端木扬好奇地看着两人间的互动。 花望贤点着头,指着高大男子说:“这位是我从小隔壁邻居的哥哥,贺楠。” “何必说得这么生疏遥远。”哈地一笑,贺桶拍着花望贤的肩膀说。“我可是打从她刚出生像只小猴子时就认识她了,因为她是独生女,一天到晚总是爱往我家跑,粘在我屁股后面,成天叫我哥哥呢!总而言之,她就像我老妹一样。” “贺大哥!”花望贤恼红了脸,瞪他。 “有什么关系,小猴子也有小猴子的可爱之处。”故意曲解她的抗议,贺楠坏坏地笑说。 “不是这个问题吧!” “那是什么问题?”抬高眉头,贺楠佯装思索。 花望贤拿他没辙,只能咬牙跺脚。 端木扬见状打着圆场说:“我明白了,既然是花主厨的朋友,我们当然欢迎。经理,花主厨今晚的预约全部往后延迟一个小时,先让花主厨招待她的朋友。” “那怎么可以!老板。”抗议的是花望贤,她知道延迟对客人而言会造成多大的麻烦,也会给俱乐部带来多大的不便。 “不要紧,你今夜的客人我很熟,我会安排的。你就先请你的朋友上去吧?” “嘿,爽快。个性好又漂亮,我越来越中意了。”贺楠突然插口说。“呐,宝贝,你有没有情人啊?啊,不管有没有,你要不要和我玩一次看看,保证你会销魂蚀骨,腰挺不直喔。” “贺、楠!” 刹那间,安静的午后大厅,被花望贤生平发出最大级数的愤怒叫声划破。 ^$^ “我真是无法相信,哪有人当着人家的面,对人家的男上司搭讪,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你有没有帮我想想我的立场啊!”一进入属于自己的“璃海关”,花望贤马上冲着贺楠发火说。 “立场?我做了什么吗?”无辜表情是贺楠最擅长的,他眨眨眼说。“你实在用不着发那么大的脾气,被搭讪的人都没有怎么在意了,你这么在乎不是很奇怪吗?” “那是我们老板修养好!”霍霍地开始把自己的怒火磨在刀上,花望贤做着每天例行的准备工作……正式料理前,把每一把刀都磨得锐利无比。是她绝不让步的坚持。 一边望着她的动作,贺楠摸摸自己的脖子,微笑地说:“啧啧,那还真是难得,通常长得漂亮的人,脾气多少有点难缠,照这个样子看来,他真是合我胃口啊!” 花望贤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挥着刀子说:“你是说真的还是开我玩笑,贺大哥?什么时候你连……连男人都不放过了啊?” “哇,危险,把刀放下。”往后一退,贺楠耸肩说。“没办法,身在国外这么多年,我想找到中意的东方美人可不容易,自然也就不能太挑剔了。性别不过是‘小问题’,只要够漂亮……男人、女人不都一样?” 长长地叹口气,花望贤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么多年不见,自己当初的“初恋对象”如今已经成了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并非贺楠有所改变,他方才的发言到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地方都是那么像过去自己认识的他,而那个向来不拘小节又狂傲的贺捕,确实会说“这种”话。 意思也就是:坏坏的男孩,已经彻底成为坏男人了。 不,搞不好是已经成为世纪数一数二的极度恶男——拜托,请在他脖子上挂一个“内有恶男,闲人勿进”的告示牌吧。 当初那股招蜂引蝶的男性荷尔蒙,经过岁月的淬练不但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益发强烈……不知这些年来,已经让多少人心碎喽。 自己也算其中之一吗?花望贤暗自摇头:不算、不算,她那种童稚时期单纯的憧憬,贺楠根本就没有发现,顶多只能说是“幻灭”,谈不上什么“心碎”。 “不过……你真的做了厨师啊?花叔叔应该很高兴吧?有人传承他的衣体。对了,花叔叔他们还是住在那个鸟不生蛋的东部乡下吗?”随性地转移开话题,贺楠咬着桌上放置的绿色芹菜条说道。 “不。爸爸跑到南美洲的热带丛林去了。” “南美?!”贺楠眉头挑得老高,接着爆出阵阵狂笑。“花叔叔真厉害,老往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这回又想在丛林里做什么?开餐厅,那肯定不会有人上门的,只会招来一堆疟蚊、鳄鱼吧!” “这几年爸爸迷恋上热带丛林的食物,他说要去那儿寻求新世纪的美食起源,就这样,把家也卖掉,带着我妈买了机票就直奔南美。”说起自己的父亲,又是一个世间奇男子,即使到了这把年纪(已经快要迈入五十大关),还是像孩子般玩兴不减,做自己想做的事。 母亲也一样,纵容父亲也该有个程度,却总是放手任由父亲左右自己的人生,都是四十岁的女人了,还会臊红着脸说:我就喜欢你爸这种长不大的童心啊! 也许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自己不学得独立坚强都不行。 “贺大哥才是,这些年在美国做什么?自己大学一毕业就跑去美国留学,连封信也不写给贺伯伯、贺妈妈,害得他们多为你担心,你知不知道?然后闷不吭声就跑回来吓人,要不是我心脏够强,刚刚在大厅我真怕自己会刺激过大,心脏病突发而亡。” “安啦,我知道小花的心脏很强的,毕竟从小就跟着我疯啊!”俏皮的一眨眼,贺楠咧嘴说。“看到我回来不好吗?” “你说呢?”咚地把磨好的刀子放在一边,花望贤没好气地瞪着他。“要是不高兴,我才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插科打浑,早把你轰出大门了。” 贺楠笑嘻嘻的弯起小指头,满面不怀好意地笑说:“来来,小花。” “干么?”把脸凑过去,花望贤狐疑地瞪着他。 两只蒲叶大掌一左一右地把花望贤的脸蛋包住,硬生生地拉过她,贺楠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发出“啾’的一声。 “果然没变,还是那个令人怀念的小花味道!”他舔着唇说。活火山花望贤涮地红了脸,头顶冒出阵阵白烟,全身热血沸腾。 第二章 几年不见,用“亭亭玉立”来形容,还不足以概括贺楠心中的感动。小花真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动人,犹如出水芙蓉的娉婷佳人了。 想当初离开她时,自己刚上大学,而那时她不过是国中二年级的稚嫩小花苞。原本一直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单纯天真的活泼妹妹,说变就变的摆出“吃醋女人”般的脸色时,他的内心所受到的震撼,事隔多年还历历在目。也是从那时候起,贺楠知道自己不离开小花是不行的,“小”小花已经长大,不再是满足于愚蠢的小小恶作剧,或一根棒棒糖的孩子了。 岁月不饶人啊! “味道虽然没有变,不过触感却不大一样,果然小时候的嘴巴比较软,没有现在这么有弹性哩!”还在鉴赏着花望贤双唇味道的贺楠,浑然未觉自己鼻尖下方已经多了把磨得亮晶晶的白刃。 “不许再乱说了,臭贺楠!” 顶着一张胀得可以媲美红苹果的脸,花望贤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小偷,偷吻贼,还敢恣意批评,小心我切下你的舌头泡酒。” 以两指尖夹住她的刀峰,贺楠喷喷称奇地说:“只是一个吻,值得这么小题大作吗?小花。假如你真那么喜欢用舌头泡酒,贡献出我这一千零一根的舌头也无所谓啦,怕只怕会很难吃,损及你的美厨名声就是。” 缓慢地把刀子推回去,贺楠再露出个安抚的笑说:“呐,我说的没错吧?所以你还是把刀子收起来,乖。” “你认为的小问题,在别人眼中也许是大问题。恐怕连这一点你也觉得是‘小问题’吧?”悻悻的收起刀子放在一边,花望贤双手抱胸地说。“从以前就是这样,孩子王称霸的时代,每次一碰到麻烦就会摸摸人家的头,说什么‘别计较啦’、‘不要小气啦’之类,一箩筐可以拿来当脱身借口的鬼话。” 再一耸肩,贺楠咬着第二根芹菜说:“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为了一点小问题就哭,谁受得了啊!” “这又是在讲谁啊?”仰天长叹,花望贤怀疑他的“唯我独尊”已经变成了末期癌症,没药医了。 “就小时候那个一直跟在你屁股旁边的阿平啊!畏畏缩缩的,骂一句就哭。”贺楠把咬了一半的芹菜丢到一边说。“喂,小花,叙旧归叙旧,也要动手做菜啊!我的肚子可是饿得呱呱叫喔!” “谁说我要招待你吃东西了?没打声招呼就跑到人家工作的地方。我可声明,这儿的食材都是为了预约的客人们所准备的,没有可以拿来招待你的东西。”花望贤就是气不过他那太过理所当然的态度,否则水族箱内现捉两只龙虾也不成问题。 普通人隔了十年不见,多少会表示点“生疏”的客气,可是贺楠就像“昨晚我出去了一下,今天又见面啦?”似的,厚脸皮的程度丝毫不受“时间”与“距离”的磨损,反而是被他越磨越灵光了。 “嘿,看不出来这餐厅的派头这么大,却连多出来的食材都没有啊?这么穷,我得好好和这儿的老板谈谈了。”说着、说着,贺铺就走到门边去。 他想干么?花望贤脑海才审过个“问号”,只见他拉开玻璃门,冲着走廊就喊:“端木老板……哟……小花说……呜!” 花望贤捂住他的嘴巴,硬是把他拉回了“璃海关”。“我知道了,我做给你吃总行了吧!不许再给我丢脸了。” “你瞧,想骗我。还说什么没有食材!”贺楠以指尖弹了下她的额头,不驯地狂妄笑着,走回料理台边坐下说:“还不快点动手,小花。” 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请告诉我吧,老天爷! 花望贤叹息着,走回料理台前。 拿起新鲜的白萝卜,顺着光滑的表面削下薄薄透光的一层皮。一圈圈地剥下后,再以这些薄皮切成细如白绣线的丝,花望贤一边说道:“这些年你到底在美国做些什么?贺大哥。对了,你回台湾的消息,有没有告诉伯父、伯母?” “啊?”撑着下巴,好奇地注视着她的刀工的贺楠,扬起眉说:“干么要通知他们,我又不是回来见他们的。” “贺伯伯、贺妈妈听到你这么说,可是会哭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连你看到我都吓了一跳,我可不想一进家门就让我爸中风昏倒。” “不孝子。” “没错,所以更不能回去让他们看了更心烦。我知道他们两老很好,就够了。”贺楠搜索着身子,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 “啪”!花望贤不客气地打了他的手说:“这儿禁烟,你想用低劣的尼古丁破坏我的料理啊!” 咋舌的把烟盒又收起来,贺桶也不客气地说:“那你动作快一点,瞧你慢吞吞的,是要我直接捉起鱼来咬吗?” 花望贤不理会他,径自将取出碧玉色的方形瓷盘,将雪透白丝铺在底下后,再置上一座小冰山与一朵新鲜兰花,三两下就将片好的鲷鱼剔骨去皮后,丢入冰水搁置三分钟,同时一边将特选高山原生的芥未磨成泥,搭配在盘子中心。 不多久,一道看了就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的生鲜鱼片拼盘,呈现在贺楠面前。他立刻夹起一块软中带劲的透明粉红色鱼肉,不沾任何芥未,只是边缘处沾点酱油,放入口中。 “嗯……清脆、弹性有劲……没有半点鱼腥与我最讨厌的鱼油味,吃完以后口齿留香,好吃。”满意地咀嚼下肚后,贺楠发出了赞叹。 花望贤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嘴角微微的笑意已走漏了她的得意。“这样就满意了,那接着就可以随便煮了。” “怎么这样说呢?拜托你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我这张挑剔的嘴吧j花。”贺楠笑嘻嘻地说。“也只有回到台湾才能吃到这些真正合味的菜,在美国,我的胃被迫装满了薯条、炸鸡,多可怜啊!那儿的厨师除了牛排外,什么都煮不好吃。” “这时候就知道谄媚啦!” 撂下话,哼地背转过身去,掩不住双颊绯红的花望贤,还是手脚快速地捞起一只只活蹦乱跳的草虾,继续做下一道的冷盘沙拉给他。 四十分钟后,一道道海鲜佳肴纷纷下肚后,捧着最后的热茶,贺楠发出了酒足饭饱的叹息说:“小花,你靠这手艺肯定可以吃一辈子了,没有问题,我给你打包票,能煮出这样的料理,你也不输给花叔叔了。” “食材本身的新鲜度是最重要的。要不是以前爸爸总是带我去鱼市场买货,我哪能锻练出这等眼力,说来也是托爸爸的福吧!”花望贤淡淡地笑说。“贺大哥也别净开玩笑,说真的,回家一趟吧?伯父伯母真的很想你。” 一脸提不起劲来的贺楠,摇着头说:“我可以想见回家后一定又要被他们疲劳轰炸,要不就是回台湾定居,要不就是要求我早点成家立业让他们抱孙子,全是些我办不到的事。何必回去让他们心烦,我也很无奈呢!” “贺大哥今年也三十了吧?结婚也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到喜欢的女孩吗?”假装不在意的提起,花望贤整理着料理台面说。 “光说我,你自己呢?笔记本里的战果辉煌吗?有几个小伙子被你甩了?”鹰眉挑衅的高抬,他举起小拇指问。 “请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没有原则、照单全收的野兽并列。” “小花,你该不会还是处女啊!” 拿起手边的抹布就往他头上扔,花望贤气咻咻地说:“会问女人这种问题的男人,真是差劲透了。” “嘿……你以为处女膜会随时间增值吗?” “闭嘴!” “要不要大哥像过去教你怎么骑脚踏车一样,也教你怎么享受s开头的生活?人生会变得更加多彩多姿腥。” “不必了。我早就决定,适合我的男人一定要是最新鲜的男人,才不是像你这样,不知经过多少手的旧货。”恶辣辣的,花望贤也开门见山地说。 “新鲜?处男啊!你有恋童癖啊?现在这世上还是处男的,不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鬼头?” 花望贤气得浑身发抖,恰巧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阵轻笑声。“呵呵呵,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就像亲兄妹一样。” “老板!”花望贤吃惊地叫道。 “您还满意我们这边的服务吗?”微笑地靠近他们,端木扬手捧一瓶高级香按说。“这是本人招待的香槟,请花主厨与您的好友一起享用吧!” “喔,满意、满意,料理好,老板人又漂亮。虽然有个凶巴巴的主厨,不过还可以勉强忍受啦。”贺楠笑得眯起眼来,流转的眼波明显地以自傲的男性魅力,勾引着对方。 “多谢您的夸赞。” 就在端木扬弯身将香摈放在他们两人面前时,贺楠居然伸出手在他身后一摸说:“臀形也很棒啊,宝贝。” “贺大哥!”一犯也就算了,竟两次……花望贤气得从料理台中冲了出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端木扬微笑不减地回送恭维给贺捕说:“你的服装品味也不错啊!尤其是胸部的肌肉,要不是经常锻练,可没有这么令人羡慕的身材。” “想知道我怎么练出来这等身材,晚上我们可以慢慢聊,看是在你家的床上还是地上,我都无所谓。” “很遗憾,我有专门的健身教练,这两个月晚上的预约也全都排满了。”啵地开启香槟后,端木扬微笑地倒了三杯酒,交给两人说:“庆祝两位的重逢,也期待贺先生常常光临美食俱乐部。干杯。” 喝完酒,翩翩进来的端木扬又翩翩出去后,花望贤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真是太不寻常了,老板除非是碰到非常熟的客人,否则绝不会亲自上来打招呼的,神秘高贵也是端木扬的卖点之一,可是今天他如此反常的举止,反而叫花望贤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再怎么想,纯粹活在上流社会的老板,不可能会对贺楠这头野生大黑狼有兴趣吧?天啊!光是想像那种画面,花望贤整个背脊就窜过一阵阵寒流。 可怕。太可怕了。 “好了,酒也喝了,饭也吃了,也跟小花恩恩爱爱地吵完嘴了。我看也该闪人喽。”拍拍屁股,丝毫未察觉花望贤内心复杂的思绪,贺楠一脸轻松自在地说:“小花,你几点下班?” “十一点。问这做什么?” “十一点吗?现在是七点……”看着手腕上的表,贺楠自言自语地说:“去看场电影打发时间好了。” “喂,回答我啊!” “要我回答什么。”贺楠耸肩说。“总之,我十一点在门口等你。拜拜。” 等……花望贤还没有问清楚为了什么,而他也没有征询花望贤的同意,自动做下结论的挥挥手,有如一阵旋风般的消失在门外。 “臭贺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自己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对向来明确掌控自己生命中每一个步骤,喜欢按部就班、有计划做事的望贤来说,真是饱尝挫折感的一天。 ^v^“所以那个高大得吓人的男人,是你干哥哥啊?”田莘园换下甜点主厨的围裙后,跟站在身边同样在换衣服的花望贤说。 “也没有拜过什么干不干妈的,只是很自然地把邻居大哥当成自己哥哥的感觉。”花望贤说着,边把自己修长的腿套进七分牛仔裤管中。 “十年没见耶,花花还真能认得出来。” “谁教他一点都没有变。” “啥?十年前就是那么魄力十足的高个儿啊?那一定很有看头。” “那倒没有,以前大概有一八五左右吧,八成后来又长高了点。” “好好喔,为什么我就不能长高呢。”田莘园换好衣服后,拿起自己的小背包说。“一天也好,我真想尝尝何谓‘鹤立鸡群’的味道。” “你这样刚刚好,抱起来才舒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老公一开口,就把田莘园吓了一跳。精神科名医东方淳蛮横地握着老婆的手说:“你实在拖拖拉拉很久耶,让我等那么久,回家要惩罚你。快走吧!” “哇——啊——我先走喽,拜拜,各位。” 老公接送情吗?花望贤扬起一边的唇角。 这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也有像莘园这样的,因为医治心病到头来却罹患一种名为“爱情”的病,和治疗自己的心理医生双宿双飞了。 羡慕成双成对的人儿也没有用,自己寻找的“意中人”还不知道在何方呢?自从那段称不上初恋的“初恋”后,她就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她都不要再尝到那种辛酸的滋味。看着男人在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怀中轮流来去的感觉,太痛苦了。她要的是坚定的眼眸,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的专注、单纯的情感,她要成为对方的最初与最后,当然那人也会是自己的最初与最后……呃,更正一下,第二与最后,虽然她不会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曾有过初恋。 她受够男人花心的苦头了。 所以,不管贺楠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她已经决定要把他列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人物,他们都不再是孩子,哪能像过去一样,永远两小无猜地玩着游戏。 没错,贺“大哥”永远只能是“大哥”。 拎起背包,望贤与四周的工作伙伴们打过招呼,踩着轻快的步伐一推开门,七月闷热的气温伴随着湿意的暖风迎面吹来。 “终于下班啦,我差点等不住,要冲进去找人了说。”丢开抽到一半的烟,贺楠挺起靠在车门上的身体,朝她走过来说:“上车吧!” “你哪来的车?我们要到哪里?” “车子是租来的,我喜欢的宾士敞篷租不到,勉强租了这辆吉普车,你不介意吧?”贺楠二话不说的拿走她的背包,往自己车上走去。 “我都还没有说我要跟你去——喂,到底是要去哪儿?”小跑步的上前,花望贤企图抢回自己背包。 “你不回家吗?”他将背包举高,就是不让她抢回去说。 “当然要回去——难道你是要去我家?”花望贤张口结舌地瞪着他。 理所当然的一点头,贺楠说:“我刚回台湾,没有地方落脚,既然碰到你也在台北,那刚好,你的地方就借我暂住几天吧?省得我麻烦。” “这种事你连跟我商量一句都没有,就擅自下决定——”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 “那我拒绝。” “为什么?你家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还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当然没有。可是我……” “那就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了。出外靠朋友,你总不会把无处可去的我丢在街头不管吧?可爱的小花不是这么无情的人。走吧!上车。”半拉扯半强迫地将她拐上车后,贺楠跳进自己的驾驶座说:“ok,让我们朝小花家出发!” 被他过度一意孤行的决定,搞得一愣一愣的花望贤,傻傻地看着车子启动,一边在想:她绝对不会答应,打死也不会答应,让这个大魔王进驻她可爱的小窝。 *^0^* 面包死灰的花望贤筋疲力竭地打开家门。 “嘿,满不错的嘛,你们公司的宿舍真是优雅又舒适,比我想像中来得要宽敞多了,而且还有专用的厨房、浴室、客厅,一应俱全了嘛。啊,我睡在这张沙发上就可以了,这沙发真大,我的手脚都不会超出来。” 贺楠一进房子内,马上就展开四处探索,简直像在自己家中,最后还在望贤心爱的沙发上滚动,一点都不在乎她越来越苍白无光的脸色。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发誓,她真的努力尝试过了,企图阻止他大摇大摆地进入自己的爱窝中,但“企图”就像是以卵击石,徒劳无功。想像一下阻止一台动力有五百匹马力的火车头往前进,就可知道望贤为何会失败了。 旁若无人、我行我素的大魔头贺楠,根本不把她那点小小的抵抗放在眼中,从车上就一路劲飙到她家楼下,再度挟持望贤的“小背包”,硬是成功闯人禁地,如今“放”狼人室的她,就连再跟他吵一场的力气都用光了。 “你不会当真要睡在这儿吧?”她颤抖着唇说。“外边多得是饭店、旅馆,你没有必要睡在我家的沙发上,这太委屈你了。” “饭店太花钱了,小旅馆又不干净,还是这儿好。你放心,我是能屈能伸的大男人,不会在乎这点小委屈的,我还住过比这更凄惨的地方。”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内心狂叫的花望贤、嘴角抽搐地说:“真是抱歉,我家这么不起眼。不如我帮你付钱,让你去住舒适一点的旅馆?不必跟我客气,贺大哥。” “客气?我怎么会呢!”哇哈哈地大笑,贺楠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可不是和你在客气,比起冰冷无情的旅馆,当然还是有朋友在的地方最好。这才有家的感觉,不是吗?想想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可非常期待能多了解长大后的小花,到底变了多少。” 咚!又撞壁了。望贤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明天就会回美国吗?” 打个呵欠,贺楠摇头说:“我才刚回来台湾啊,这次休假比较长,我打算好好玩它几天。累死了,我时差还没有调过来,先借我浴室吧,我洗个澡马上就睡,你可以当我不在这儿没关系,我绝不会打扰你。” 冷静,花望贤,你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可想,万一现在歇斯底里的发脾气,你绝对没有办法应付这个智慧犯,所以一定要忍,冷静下来。 花望贤还在控制自己情绪之际,那“大魔王”已经自顾自地拿起行囊,朝浴室里面走去。 不如在他的饮料中下药,然后趁他呼呼大睡之际,把他送上计程车直奔中正机场,明天头一班飞机就把这个世纪级的祸害运回美国去? “小花,你家的肥皂没有喽!” 从浴室中探出头来,贺捕只围着下半身的毛巾,毫不吝于展现他赤褐色壮硕的胸肌,与锻练有素的两条结实长腿,就这样卖弄一身的男性阳刚美色叫道。 花望贤在心里惊声尖叫:这不要脸的公害男!没必要在我家里,招摇你的裸色吧!你好歹也体贴一下我的心理卫生,给我收敛收敛! 不管你认为自己有多“养眼”,也顾虑一下对方有没有“欣赏”的力气!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无力的一句:“我不用肥皂,沐浴乳就在架子上。” “你叫我用那种香喷喷、女人家用的玩意儿,哈,开什么玩笑。快去帮我买,我要没有香精的那一种肥皂。快去!”砰地,他将门关上。 啪!啪啪啪!花望贤确实听到了自己神经不住断裂的声响。 前一秒钟是谁那么大口气地说:“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下一秒钟,已经在她家作起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暴君了。 “对了,顺便帮我买三x达牙膏,我不喜欢你用的这种海盐牙膏,没有薄荷味道。”门又开敞,贺楠再度嚷道。 “是,请问还有何吩咐吗?”故意用讽刺的口吻,她眯起一眼瞪着他。 搔搔下巴,还当真开始考虑的贺楠说:“对对,还有啤酒,洗完澡后,要买道地的台啤喔,我好久没喝到了。” 够了。再听下去,恐怕整间便利商店都得搬进屋里。花望贤拿起小钱包,登登登地认命出门去为他买“啤酒”、“牙膏”、“香皂”,要不是便利商店不可能卖“如何驱赶不受欢迎的客人一百招”这种书,她一定也会顺便买下去。 @_@ “我买回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连水声都听不到,花望贤狐疑地走到客厅一看,那位巨大的半裸男子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的天啊!”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她咚的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搞什么鬼,在这种大热天下,叫人家出去为他买东西,结果呢?他竟然四平八稳地倒在沙发上就睡,全然不知体恤她的辛苦。 这堆啤酒还有香皂、牙膏,到底是买来做什么的! 想着、想着,花望贤也懒得吼叫了。她将东西放入浴室内,看着那狼狈不堪使用后的惨状,从命地开始清洗、整理,好不容易弄得稍微像样了之后,再踱回客厅把啤酒冰好。 最后从自己卧室里拿出一条凉毯子,盖在贺楠的背上,趴睡着的他发出迷糊的哺哺梦吃,好梦正甜。 “果然还是累了。”他说他刚回台湾,莫非才下飞机不久?世上有这么胡搞瞎揽的人吗?连旅馆饭店都没有订,一路飞回台湾后,只是碰巧在杂志上看到她的报导,就这样找上门来?他不怕万一自己今天休假或是出了其他状况?要不是老天爷站在他那边,难道他打算露宿街头? 但,从过去到现在,贺楠永远是个鸿运当头的幸运儿。 别人恐怕要花上日夜苦读的工夫,也不见得能一试考上的名门大学,也是一次就录取了,而且还是一板一眼、严肃的法律学院。然后一毕业,踢掉了自己高考合格的菁英饭碗,拎起行囊直奔美国攻读哈佛研究所。研究所毕业后唯一的消息就是,他打算在当地就业,此后音讯全无。 到底这些年来,他在美国做些什么,三次提起这话题,都被他打混摸过。 “应该是混得还不错吧?”望贤无法想像贺楠会有什么失败的遭遇,这个天之骄子般的幸运儿,从来都不曾有过惨遭滑铁卢的命运。 胜不骄,所以也从未气馁过的他,难得的保持着对“弱势者”的善意,从不以自己的“强”压迫他人,因此也没有人会从他身上感到半点劣等感,或无法亲近他。相反地,他永远是吸引人群围聚的大磁铁,三教九流无不有他的朋友。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贺楠”给她的印象,不知道现在他是否有改变呢? 望贤摸了下他的脸颊,见他实在睡得又香又甜,禁不住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臭贺楠哥,今天就原谅你了。好好睡吧,晚安。” 她知道不管贺捕多会给她惹麻烦,她也永远无法真正“讨厌”他或“拒绝”他的,谁教他是她的贺大哥呢! 第三章 “小花!起床了,我肚子饿了。” 谁啊?吵死了,她昨晚几乎忙到半夜才睡,别大清早的就来吵人清梦广小花!快点起来!”对方似乎不把她叫醒不甘心,床铺开始左右上下地晃动起来。烦死了人,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喔。” 快滚吧……“噢啊啊啊!”肚子上被人猛力的一压,差点以为自己会打从腰部断成两截的花望贤,惨叫地睁开眼睛。 “终于醒了吧!”不高兴地皱紧两道鹰眉,子夜黑眸宛如盯住小鸡的兀鹰般,贺楠瞅住她说:“赖床是所有懒惰的根源,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你打算睡到几点?快点起来为我准备早餐。” “咳!咳咳咳!你……想杀了我啊?”那么巨大的个子,竟然压在她的肚子上,怪不得她会那么痛。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软弱了啊?小花。只不过是轻轻压你一下,就鬼叫鬼叫的。”胡乱的扒乱了她的长发,唇角不驯的微笑着说。“该不会这些年少了我的锻链,变得太过娇柔了吧?别担心,从现在开始每天早上我都会负责把你叫起床,好好地训练一下你的耐力与体力的。”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昨天光是为了他,浪费了多少宝贵的睡眠时间。“你嘴巴在嘀咕什么?我的早餐至少要有蔬菜沙拉、培根火腿吐司三人份、煎蛋,顺便再泡上一大壶浓浓的咖啡,不要给我加糖。”丢下这些“菜单”,贺楠大摇大摆地走出花望贤的香闺。 她到底招谁惹谁,唉! “不许倒回去睡觉!”咻地转过身,贺楠盯着她警告。 花望贤自暴自弃地大吼:“知道了,我起床就是,你快点滚出我的房间啦。” 十五分钟后,花望贤一边在厨房中准备早餐,一边好奇地以眼角瞄着贺楠,他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弄着他的手提电脑,僻哩啪啦地不知在打些什么,只听到许多声电子邮件抵达的铃声。 因为他背对着自己,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望贤根本无法看透他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在上网玩乐。就知道差使人做东做西,他自己在做什么却神秘兮兮,哼!“贺大哥,你的蛋要几颗?” “我的两颗蛋都在我身上了,不多也不少,你还要给我,我也拿不了。”猛地一口口水呛在喉咙中段,望贤夸张地胀红着脸找水喝,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她恼怒地说:“拜托你,这种老掉牙的黄色笑话,去说给别人听,我可不想成天被你的无聊笑话攻击。” “啪答”的把手提电脑关上,斜勾起一边唇角,贺捕扬着眉尾说:“那可真抱歉,下次我会想点新鲜的笑话。还有,我不要全熟的蛋,给我六分熟就好了,要一戳破蛋黄薄膜就会有浓浓稠稠的金黄色蛋液四流,知道吗?” “只要谈到吃的,就是这么挑剔,真不知道在美国你是怎么过的?自己煮吗?”叹息着,望贤想到过去贺妈妈多次抱怨自己儿子那张“利嘴”,只要是不合他意思的菜,非要重新煮过,否则他碰都不碰。所以十次晚餐中会有九次,贺楠总是跑到自己家,和她全家一起共进晚餐。 “我是‘好男不进厨房’论者。”他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没饿死,代表就算不会煮饭,也还是照样能生活。” “该不会是叫女朋友帮你煮吧。” “那你可真不了解美国人,现在美国女人的手艺,比男人还要差劲。所以回到亲切的台湾后,我真是感谢这儿还没有被洋化,女人还愿意进厨房呢。本来相夫教子就该是女人分内的工作。” “老是说这种话,总有一天你会饿死,没人会同情你。” “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小花绑到自己家中,做现成的机器人管家。” “你想得美咧!”故意扮鬼脸给他看。 “哈哈哈。” 短短十五分钟内,望贤已经做好一整桌可以喂给军队吃的“伙食”,一切都是贺楠命令的菜单。“吃吧。”指着桌上,她说。 “不能用温柔的口气说:‘请用餐’吗?亏你还在餐厅工作,这种可怕的态度,会把客人吓得一个都不剩啊?明明是生得人见人爱的漂亮宝贝,何必把自己周遭弄得像是大雪山的状态,笑一笑,撒撒娇,只要是活着、有眼睛的男人都会靠过来的。”唠唠叨叨着,贺楠还是坐到桌边举起刀叉。 “不劳你费心,我在餐厅的态度当然和现在不一样。见人说人话,懂吧!”同样拿起刀叉,望贤切开了翠绿生菜叶,将一口沙拉送人嘴中。“难道我是鬼吗?”唉唉地叹气着,贺楠刀叉可是一刻也没停歇,以惊人的速度消化着桌上的食物。 “比起鬼,我想‘禽兽’更恰当。” 贺楠苦笑着。“小花这些年是吃了火药长大不成?我真是想念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缠着我直喊贺大哥的小女孩。” “人是会‘成长’的,贺‘大哥’。” “嗯……既然你这么说,那个贺大哥的称呼也省省吧!看你现在这样子,喊我大哥也浑身不对劲,直接叫我楠好了。” 望贤吃惊地抬起头。 “我总不能‘永远’都是‘大哥’吧?”微笑着,他一眨眼说。 没有什么好敏感的,花望贤!这句话里头也没有别的涵义,不要幻想了。狠狠地在心中对自己斥责,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那不住乱跳的心。“吃完饭,你……‘楠’打算做什么?”直接这么叫他的名字,望贤没想到会如此尴尬,莫名害羞的情绪挥之不去。 贺楠耸耸肩,也喝着餐后的咖啡说:“没有什么计划,大概到处走走。不过晚上打算去个地方,你今夜也要工作吗?” “今天轮休,我每周二、四是不上班的。相对的,周六、日与假日都得上班。” “那刚好,晚上就陪我去吧!” “去哪里?”这回望贤已经学乖了,先问先赢。 “秘、密。” “那我才不去。” “干么,这么不相信我?我保证会很好玩喔。去嘛……”一脸“我不会害你”的,贺楠鼓吹着她,就像小时候骗她去邻家大婶的果树园里偷摘莲雾的景况。 望贤默默地喝着咖啡,心想:会上当的人是小狗。 #_# 好吧!她承认,她真是只小狗。 明明知道不可以答应他,明明也下定决心不管他搬出什么法宝,绝不会跳人这个陷阱,结果——经历一番舌桀莲花的疲劳轰炸后,她还是换上一套贺楠指定的“礼服”,陪他出门了。 人称“美丽又充满智慧”的一代前卫大名厨,在贺楠面前只是翻不出五指山的孙悟空。她那灵活又机智的脑神经,该不会全挑这时期罢工了吧?这两天下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怎么从学校拿到第一名的毕业成绩,再这样蠢蠢笨笨地下去,谁知道是否又会重蹈覆辙,陷落贺楠的指挥下。“还在愁眉苦脸?就告诉你相信我准没错,这个地方可是挺有趣的,否则我怎么会带我亲爱的小花来呢!” 小花。正巧合适当小狗的呢称。望贤勉强打起精神说:“是什么地方,非要我穿这身鬼模样。” “怎么会是鬼模样,小花这样子美丽极了,谁敢说你坏话,我第一个不放过。”贺楠不忘再次上下以目光测览过一次,赞赏地说。“这身雪白的小旗袍,套在你苗条的身上,搭配你的气质完美无缺。” “省省你的赞美,从刚刚听到现在,我听得耳朵都肿了。”硬被套上的这细跟高跟鞋也叫人极端不舒服。“说点新鲜的来听听,我们都出门了,总可以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吧?” “夜舞俱乐部。”他简单明快地给了答案。 “啊?”要不是现在是在车上,自己一定会当场跳起来。 车子进人高速公路的交流道,贺楠驾轻就熟地转动着方向盘,一点都不受混乱的车阵所影响,说:“一间只开放给少数会员进入的私人俱乐部,里面美食、游戏、音乐欣赏什么都有。带你去开开眼界。” 天底下无奇不有,这种“偶然”实在太可怕了。“夜舞俱乐部”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即使没有“去过”,她也知道是么样的地方,毕竟…… “你是那儿的会员吗?”望贤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不是。但透过一位朋友介绍而有机会去玩玩。我也是第一次去,但听我的朋友说那儿很不错,是台湾……不,世界高级私人俱乐部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地方。” 这么说来,贺楠还不知道。实际上“夜舞俱乐部”也是美食俱乐部的“姐妹”,同样都是端木扬在经营的。怎么会如此凑巧,贺楠朋友的介绍……成千上百的俱乐部中,偏偏会挑这一间……虽说是“姐妹”俱乐部,那儿的格调和美食俱乐部是截然不同的,不论是门禁森严、会员的限制,普通人是不得其门而人的。 “你的朋友是什么朋友?” 交游广阔的贺楠,这些年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发展到上流社会去了吗?“说了你也不认识,就别问那么多了,放松心情享受一个有趣的夜晚吧!”他眨眨眼,咧嘴笑着。 放松?她哪里放松得了,希望老板今夜没有在俱乐部里才好。 ^#^ 提心吊胆的花望贤,几乎没有心思欣赏夜舞俱乐部华美的装演;品尝英俊男服务生送上来的红葡萄酒;或是与平常没机会接触的上流绅士们谈天,她只顾着四处张望,祈祷不要让她看到熟悉的那张脸。 “讨厌!真的会动耶!好厉害喔。” 装扮人时的名门千金,格格的银铃笑声不住传来,在这间高级俱乐部的某个角落,似乎与“沉稳雅适”这些字眼脱离了关系,飘散起“轻浮”色彩,一些年纪较长的绅士们开始交头接耳,可是纪轻轻的仕女却都好奇地靠过去。 花望贤叹息地看着那个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喜欢热闹,总会引起骚动、围观的闹事份子——贺楠,他拆开了一边的袖扣,将手腕的衬衫卷高到肩膀,露出了强劲的上臂二头肌给一群淑(俗?)女们看。 “这不过是小意思。真正动得厉害的地方,只能给不怕挑战的勇敢女孩看喔。”坐在沙发上,靠着女人的耳朵,贺楠邪恶而沙哑地说。 “你好坏!哈哈哈。”面对如此露骨的暗示,不知哪家的名门千金掩起嘴,红着脸直摇头笑说。 摸着男人的上臂肌,又靠得那么紧,小白兔自己送上门,大野狼会放过才奇怪。花望贤冷漠地盯着完全进人打情骂俏状态的他们,不出所料,下一秒钟那位名门千金就惊呼着——因为前胸被魔掌袭击了。 “讨厌,你干什么呀!”名门千金有些羞恼地掩住胸前,噘起嘴。 “有什么办法,这只手自己有意识追逐美丽的东西,你的美丽真是诱人犯罪。你得好好地保护自己,千万不可以让这个坏东西再蠢蠢欲动噗。”一边说着,一边扬眉飒爽的笑着,那双带着火花、放肆勾人的性感眼神能在数秒间融化女人的矜持,等到女人察觉时,往往已成为他的囊中物。 “呵呵,这是说我很漂亮吗?”名门千金窃喜地靠上前去问。 此刻,不说些什么,仅仅是以眼神赞美,才叫做高明。贺楠无语的挑挑眉,唇角略微上扬,绽放着所向披靡的无敌笑容,就这样“涉世未深”的名门千金便乖乖地咬下钓饵。 “喂,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吧。” “呵呵,想玩火得有被烫伤的心理准备喔,小姐。”贺楠以指尖挑起了名门千金的下巴说。“如此气质高雅的小姐,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才好。” 没想到会碰了软钉子的名门千金,悻悻然的眼睛悄悄地溜到了花望贤的身上,说:“因为你身边已经有伴了的关系?” “别误会,小花是妹妹。” 花望贤隔着距离还是能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猛地揪紧。没错,自己在他眼中还是“妹妹”,不管称谓如何改变……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不可能往上攀升,也不会有加温的一天。 他啜口酒,恰巧与花望贤四目相交,还举起酒杯朝她晃了晃,一点都不知道望贤因为刚刚那句话,心中受到多大的冲击与动摇。 贺楠继续对着女人说:“这么快就吃醋了?我这个人对于‘醋’这玩意儿实在没办法,要是让我闻到这种味道,那我绝对马上倒退三尺。” 立刻明白他暗示的名门千金,随即转换话题说:“我才没那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很面熟而已,好像在哪儿看过……啊,我想起来了,美食杂志上,她是某间餐厅的主厨对不对!” “美食俱乐部。要记得去捧她的场啊!” “没想到你妹妹会是厨师啊?真是奇特的行业?女人从事那行不会很辛苦吗?成天待在油烟四布的地方,对着客人逢迎拍马屁,既然你是这儿的会员,也该有相当的身份地位,干么让自己妹妹去做那种‘苦力’。”名门千金皱着眉头说了半天,最后虚假地掩起自己的嘴说:“啊,真是失礼了,我怎么会说这么没有礼貌的话,天底下职业是不分贵贱的。” 花望贤冷冷地瞪她一眼,转身走开,没必要和这种女人见识,世上多得是因为自己身份背景就自以为是的人,只要没了“身份”或背后的靠山,这种人什么也不是。 而贺楠则眯起一眼,以轻松的笑脸说:“听你这么说我实在安心不少呢。”女人“咦?”地瞠大双眼。 “因为小花的职业如果不够放进你的台面,那我怕我说出自己的职业,你大概会马上夺门而出噗。” 花望贤诧异地停下脚步,他始终不肯告诉自己的“职业”,却简单地要告诉毫无关系的他人? “你……你是……”名门千金困惑地望着他。 贺楠咧开雪白光亮的牙说:“清洁工,每天清扫你家四周的垃圾,你知道的,外表光鲜的地方往往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地方,藏污纳垢的程度绝非普通人能想像的,所以就需要‘清洁工’登场,好让你们的里外一致,不至于脏得元法见客。” 喝地倒抽口气,名门千金脸色苍白地跳起来,以手掩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仓促地离开。 一等她离开,贺楠才微笑着继续喝酒与四周的人说:“哈哈,不过是说笑而已,就生气了?真是拿大小姐没办法呢!” “我就说嘛!原来是笑话呢!”、“没错,夜舞俱乐部怎么可能会有清洁工的会员!”、“高家的大小姐也太不懂得幽默了!”,群起哗然的笑声与附和的话,马上就把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贺楠说了句“失陪”,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花望贤身边说:“空气是否有点糟?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呢!” 那是当然的,先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接下来则是发现自己也同样被贺楠的笑话给耍了,现在为了忍住“狂笑”声,她可是忍到肚皮在疼、脸部抽筋的状况。 “别……嗯嗯……跟我说话……晤!”不能笑,千万忍住,否则在这儿爆笑开来,全俱乐部的人会以为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也不多问,就拉了望贤往落地窗外的花园走去,一到外面他就说:“笑吧,没关系,现在只有我在。” “哇哈哈哈!”望贤毫不客气地狂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看到没有,她那个表情……好像是……吃到馊掉的鱼肉,却还得强装没事的样子,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拜托你,下次别在我面前搞笑。” 贺楠伸手摸摸她的头说:“别管那笨女人说什么,我认为工作中的小花是世界第一,最棒的。比起不知道自己人生意义何在,任世俗观念操纵,随波逐流,遵循他人的规矩过日子的人,强太多了。女厨师有何不可,现在连女人都可以作总统了,不是吗?” “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人说的话而受伤呢!不需要你帮我复仇,我本来就计划等一下要让她好看的。”仿佛回到孩童时代的恶作剧,望贤双眸闪闪发亮地说。“捉几只毛毛虫放在她的酒杯里,那种尖叫声一定很过瘾。” “这才是我的小花。永不气馁”’他伸手揽住她的头,亲热地吻着她的发说。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急剧加速的心跳声响起,望贤无法招架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慌张地推开地说:“别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好不好!” 如此一来,原本就被他弄得天翻地覆的脑筋,岂不是更加狂乱得要烧断了!“抱一下有什么关系,别小气。”他说着,又把她拉回怀里,用自满的胸膛包裹着她的脸颊,以自傲的体温热着她。 揉合着强烈的男性魅香伴随着独特的体味,无所不在地向她袭来。“本来是带你来玩的,想不到会碰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女人,抱歉了,小花。我不是故意的。” 他浑厚的嗓音直接透过胸膛,低沉地回荡在耳中。她沉醉地闭上双眼,好吧!就这一瞬间,让她什么都不要思考…… “不过还真可惜,不去理会她脑袋中装的稻草,那三十八寸的咪咪也是难得一见,刚刚该多摸两下的。”喷喷地,沙哑的口气急转直下变得下流。花望贤想也不想地踹上他的脚踝。“去死吧!臭贺楠,你在讲什么鬼!”“好痛!”抱着脚倒下去,贺楠哀嚎着。“你穿着三寸高跟鞋啊,小花,你是想让我废了这条腿不成!” “废了你腿还算便宜你,我还想废了你的人呢,哼!” 掉头,一股脑儿地想冲回屋里去的望贤,没有注意前方,就这样硬生生地撞上一道横阻在鼻子前端的肉墙。 肉墙发出门呼,她也惨叫着。两人有如慢动作电影,双双往地上的草皮倒下,望贤咚地不偏不倚地趴在极富弹性初度的肉墙上,两腿就卡在对方的腿间。“对不起!”她昏眩地抬起头道歉。 “不,我也不好。”对方也揉着下巴,仰着脸说。 啊……好一名俊秀的男子。在极度接近的距离下。那张综合东西方风情的俊秀脸庞等比放大在望贤的眼中,轮廓是西方的。杏色眼眸却是深浓牛奶巧克力色的东方风。鼻子是东方的小巧,鼻梁却不输给西方的高挺,尤其是形状薄薄翘翘的菱唇,称得上是造物主的杰作。他是老外?还是老中?应该是两者皆是吧! 男子摇着金栗色的头,拂开额前的刘海说:“抱歉,可以请你起来吗?” “啊,对、对不起!”她竟会看傻到,忘了自己趴在人家身上。 望贤从未如此失态过,她急忙道歉起身,而男子也大方地微笑说没关系。在同样站着的状态下,望贤发现他比自己想像得要高一点,大约有一八o吧?视线比她微高,而不需要抬头说话,让人感觉很舒服。“丹宁,你在这儿啊……咦?花主厨,你怎么也会在这儿?”听到骚动赶过来的,正是花望贤祈祷今夜别让自己遇上的——老板,端木扬。 “你们认识?”那名东西混合风的英俊男子好奇地看着两人。 “当然。”端木扬微笑着。“噢,贺先生你也在。这可真是出人意外的一幕。你们也太见外了,要到夜舞俱乐部来玩,应该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打声招呼。” “哟!宝贝,又见面了。我们这么有缘份,该不会是上天命运的安排吧?”说着、说着,贺楠就执起了端木扬的手,行了个法式大礼,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望贤在内心哀嚎着。她整个晚上担心的,就是贺楠这种“超出正常人能理解范围”的举动! 瞧,那个名叫“丹宁”的男人,眼睛睁得多大啊! 普通男人哪会这样亲吻另一个男人的手! 求求你,也替身为女伴的我想一下,顾虑一下身为员工的我的立场吧!,望贤也知道,要粗枝大叶的贺楠考虑到这些细节,那根本是缘木求鱼,门儿都没有。她注定得忍受一晚上如坐钉毡的痛苦了。 “哈哈。”端木扬抽回手,技巧地说。“让我们换个地方聊吧?在花园里你看我、我看你的,会显得我这个主人太不称职了。” “主人?你是这儿的主人?”贺楠吃惊地叫道。 “没错,本人亦是夜舞俱乐部的主持人,这位则是我的好友‘全丹宁’。丹宁,这边这位是贺楠、贺先生,花望贤、花小姐。” 简单地介绍完,彼此互换地握完手,结束混乱成一团的局面之后,众人移师到室内——端木扬专用的包厢,重开对话。 第四章 花望贤很意外地发现,自己与全丹宁非常聊得来。 不知是否因为刚刚那一撞,撞掉了坚贤平常与人初次相见的距离感,或者是天生与全丹宁的脾气投合,她生平头一遭和认识不过十分钟的家伙,聊得如此津津有味,甚至彼此的称呼也从“花小姐”、“全先生”,很快就进步到“花花”与“丹宁”的呢称。 他们一行人坐在端木扬的包厢当中,自然而然地就演变成望贤与他、老板与贺楠两边的对话方式,间或夹杂着四个人的会话。但多半的时间望贤都和全丹宁聊着些“你不是纯粹的台湾人吧?”、“原来住在德国?怪不得没有感觉到很浓的东方味。”之类初级的对话。 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相较,他的谈吐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愉悦感,既不会客气疏远得让人无法接近,也不会故作清高或是把自己的地位提在他人之上,正经的言谈里不乏幽默,实在是这个年头里难得一见的好青年。 尤其是当他知道望贤是端木扬手下的主厨,立刻赞叹地说:“那你的手艺一定相当了得,年纪轻轻就能通过扬的高标准,真厉害。” “连我自己得知通过审核时,都有点不敢置信。当初面谈时,真有种过关斩将的紧张感。一层层的考核,从最基础的工夫测试,到后来还考我们食物营养相关的知识,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考什么美食研究学院。也有不少老字号的名厨参加征选,那些人就频频抱怨:这些知识又不能拿来吃,干么考这些。”花望贤微笑着说明。 全丹宁也回以“顽皮”的调侃说:“唉,论刁难人的技巧,没人及得过扬。” “喂,小丹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刁难过你了?别人我不敢说,但我可是很‘照顾’你这个晚辈从来也没有刁难过你喔。”端木扬插嘴,不满地扯高唇角。 “是,我很感激你的照顾,学长。”全丹宁转头朝望贤眨一眼,以嘴型无声地说:不这么讲,等会儿我可有罪受了。 望贤无声地回以一笑。 “小全!你不要以为背着我,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喔。”端木扬勾住了全丹宁的颈子说。“你这可爱的乖小孩什么时候学坏了,我要马上把你纠正回来。” “学长,手下留情!”格格笑着,知道这只是端木扬的玩笑,全丹宁也很配合的假装挣扎求饶着。 “好好喔,他们可以这样玩在一起,我们也来相亲相爱吧,小花。”被冷落的贺楠,不甘寂寞地也攀住了望贤的背磨蹭着说。 “别闹了,你热死了,谁要和你相亲相爱!”望贤不自在地扭动着身躯,大叫着。“从我的背上离开啦!臭贺楠!” “别害羞嘛,小花……”他拿自己粗糙的下巴,在望贤那鲜红得可以媲美夕阳的脸颊上摩过来擦过去。 “痛死了,你是刺猬啊!不要拿你的胡渣往我脸上磨啦。”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望贤拼命把他往外推。 “什么胡渣,我出门前可是刮得干干净净,要怪只能怪我男性贺尔蒙实在发达,不到一会儿工夫又冒出来了。不过,这也代表了我‘十足’的男性本钱啊!”嘿嘿嘿地,一点都不会害羞的贺楠大刺刺地说。“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可见得胡渣也是男人的本事之一。” “这句话是对我们两人的挑战吗?贺先生。”端木扬微笑着,眼睛闪烁着危险的银芒。 “嗅,真是失礼了,宝贝。我无意暗示些什么啦!”贺楠咧嘴摸摸自己的下巴说。“你要是真那么在乎,那你的男性贺尔蒙不足的部分,我很乐意免费帮你补充,干脆今晚来打上特别的一针,直接注射到你的体内如何?” 这已经是超越了“调情”的范围,而是彻彻底底的成人性……骚扰好不好!花望贤在内心狂叫着。 外头到处都是成熟美丽的女子,有必要盯着人家老板像是盯着肥肉的苍蝇吗?可恶的贺楠,还在那边说什么风凉鬼话,什么叫做在国外没有办法大挑剔,所以男女通吃。现在回到台湾满地都是东方美女,要搭讪也没必要搭讪到美“男”上头啊!摆明了就是他自己没有原则,少牵拖到地理因素上去! 不成,还是趁早将他带出场,免得他惹出更多的风波。 端木扬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望贤心头一惊。惨了,老板终于不耐烦了,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自己的面子再也保不住贺楠的鲁莽无礼,光是道歉也解决不了问题。她的工作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贺先生,你让我想起一位我很不愿意记起来的恶‘友’,你们相似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厌恶的程度。假如他现在在台湾,我会很乐意介绍你们两人认识,到时候你们想做坏事就不乏没有伴,而我也乐得清静许多。”叠起双长腿,端木扬懒懒地说道,一边摇头。 “和我相似?太阳底下鲜事一箩筐,照说我这样的男人该是举世无双啊!” “是啊!想当初我认识那位恶友时,也以为全天下就那么一个祸害,想不到有两个呢!怪不得世界会如此乱了。”端木扬点点头。 贺楠吹了声口哨。“要不是我脸皮厚度可比超级不锈防弹钢板,现在我可会伤心地哭倒在地,宝贝。” 咚地敲了一下贺楠的头,望贤已经听不下去,她对端木扬苦笑地说:“抱歉,老板,真的非常抱歉,我会带这头‘禽兽’回家好好管教的。” “汪汪。”贺楠故意叫了两下,报复地咬住望贤的小手,当然不是真咬下去,只是衔住她的手臂而已。 望贤忙不迭地晃动着自己的手臂,结果贺楠就追着她满包厢咬。 “呵呵。”一旁的全丹宁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说。“你们感情好好,真的好像亲兄妹一样。” “啊,抱歉,让你见笑了。”望贤这才想起包厢里还有他人。 “不会。因为我自己没有兄弟,所以看到你们情感这么好,自然而然有些羡慕起来。”全丹宁微笑地说。“我是真心这么说的,请不要在意……这绝对不是取笑。” “是啊,小全可是温室里的花朵喔。”端木扬亲热地勾着他脖子说。“家族里头的人都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疼爱,舍不得让他出外一步,每次出门前前后后都有保镖,以前我们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只有他不会和我们鬼混,每次放假都乖乖回家,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宝宝。这一次能来台湾,也是为了办一件重要的事,否则是离不开家的。” 听起来又是很不得了的家庭出身,花望贤从全丹宁所散发的贵族气质上多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不凡,但保护到这种地步,也算匪夷所思了。他都已经成年了,给他点自由也无妨吧?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的烦恼和她这种市井小民是截然不同的。 “大概是我还不够成熟,才会让家父为我如此操心。这一次我也希望能顺利圆满地办好事,让父亲见识我独立的模样,如此就能争取更多的自由了。”他以沉静稳重的口气说着。 “很好。有这志向,就要好好地表现!”贺楠用力一拍全丹宁的肩膀说。“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嚷着要自由,却连自己的责任都负不了,你这种态度才是正确的。” 咳咳咳!猛受重击,全丹宁吃惊地咳嗽着。望贤立刻就帮忙抚着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紧。 “楠,你打得未免太用力了点!” “啥?”贺楠喷喷地摇头。“你真是不懂我的用心,我就是要‘打’出他的男子气概啊!堂堂大男人,这点小力道都承受不了,能干什么大事业?小花,你这么心疼他,该不是看上他了吧?嘿……” “你……”望贤气得满面通红。“胡说八道什么!” “是你自己说什么喜欢‘生鲜’的男人,这家伙吻合了你的条件不是吗?看起来很嫩,应该也没有谈过什么恋爱,搞不好连女人的滋味都还不知道,恰巧是你要的新鲜货。喂,小伙子,你觉得我们家小花怎么样?你可得好好回答,要是说错了话,我可不饶你。” 她受够了他的满口胡言。一整个晚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莽莽撞撞。以前的贺楠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不会这样霸道地伤害到他人的心思,更不会如此不体贴! 竟在老板与全丹宁的面前,暴露她的“秘密”! “我要回去了。”霍地站起来,望贤捉起自己的皮包就说。 “小花,等等啊!干么这么害羞,喂!” 贺楠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地在玄关前面吵闹着。其实真正吵的只有贺楠一个人,花望贤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突然间说走就走,闹什么脾气,这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小花了。”他捉住她的手腕,硬是将花望贤扭过身来。“你……哭了?” “没有。”嘴硬的一咬下唇,她扭开脸,以手背粗暴地擦着脸上的泪。 “……”贺楠向来无畏无惧的表情,浮现一丝愧咎地说:“是我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那我向你道歉就是。” “没事。你不是和老板打情骂悄讲得很愉快吗?你不必在乎我,回去找他啊!我自己可以回去,放手。”花望贤不想用这种“妒妇”般的口气说话,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真心。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些年来的忏悔与修正,为什么她还不能跨过这一关?她早就领悟到在贺楠眼中自己将永远是“妹妹”的角色,也早已经面对现实,不再-一在乎他周遭来来回回的无数一夜情人。 因为,就算她在乎也改变不了贺楠的本性,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贺楠根本不会有了解自己心中痛楚的一天。如此婆婆妈妈、小心眼,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以洒脱率性、冷静理智而自豪的花望贤了。 “看到你这样子,我怎么能不管!”贺楠斥责地说。 “哈,你想管我什么?一个去了美国就毫无音讯,一回来就把我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人,你想管我什么?你又凭什么管我。你不过是亲切的邻居大哥哥而已,而且那还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就以为能理所当然地重拾我们过去的情感,未免也太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了些。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而运转的,而我也早已不是那个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花’了!”干脆摊牌好了,她已经不能再伪装自己的心情了。 “再告诉你一件‘鲜事’,你知道是谁让我发誓除了‘新鲜’的男人外,凡是二手的男人我都不要的吗?这个原则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贺楠!”望贤浑身颤抖着,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哪怕从此后自己与贺楠再也无法回复过去的情谊,也胜过目前这样纠葛不清的暧昧。 “因为我初恋的对象是见一个爱一个,从不挑选对象的男人,因为他水性杨花的个性,让我对男人从失望到绝望,所以我才会定下这样的规矩,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你懂了没?如今我初恋的对象竟然帮我‘拉皮条’,我能不生气、不难过?也许你以为我没人要,但我花望贤还不至于饥渴到需要靠‘你’来帮我找男人的程度,再见!”啪地甩开他的手,望贤不想看他此刻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看待自己,于是低垂下视线,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花!”要是花望贤这时候能够看到贺楠脸上吃惊的神情,就会明白她这番告白对他而言,冲击有多大。 向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仿佛将人生当成一场大游戏的贺捕,皱起了眉头,哺哺自语地说:“我是小花的初恋……怎么会……” 我不要听,别碰我,我最讨厌你了,肮脏! 当年小花那几句重重打在他心房上的嘶吼,他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啊!还有小花当时鄙夷的眼神,恨他入骨般的表情,到现在仍历历在目。要不是当年受到小花那几句话的刺激,他又怎么会远走他乡,不敢轻易在小花面前露脸。 心想过了这么久,小花应该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情,所以这次回来才大胆地找上门,想重温一下过去—— 那么,当年小花的几句话是因为她喜欢他?那不过是孩子气的吃醋举动,他却误解为小花是天性嫉恶如仇,对自己复杂的男女关系所产生的反弹。这……岂不是老天爷恶意的玩笑,他竟在不知不觉中错过这些年……任由误会的鸿沟随年岁增长,扩大成深邃的千年海沟? 贺楠啊贺楠,这是你错误不断的人生中,犯过最愚蠢的错误! 自己是如何伤害了那幼小的恋心,看看现在的花望贤就知道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小花。”贺捕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就这样让小花一个人回家,路上这么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呢?“小花!”他大吼着,匆忙地回头去开自己的车子。十 出了夜舞俱乐部是宁静的山庄,四周除了偶尔一辆下山或上山的车辆外,几乎是空荡荡的。花望贤无心欣赏山坡下如同翻倒的珠宝盒般璀璨的点点万家灯火,只是沿着弯曲的道路瞒珊地走着,闷热的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心口空荡的开了个大大的黑洞。 她说了。把自己的心情都说了。原本打算将这件事带到棺材里锁起来,却仍然草率又不理智地将它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后悔也来不及了。咬着下唇,望贤揪着自己的皮包,忍住低泣的冲动。 “叭叭!” 嘎地一声,一辆望贤没有看过的白色保时捷停靠过来,门打开后,全丹宁满头大汗地下车说:“还好,你没有走太远,我很担心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下山呢!” 不是贺楠那该死的贺楠,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啊,你的脚……”他一眼就注意到望贤膝盖上擦破了皮,那是她盲目冲出来后,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倒在地,而被粗硬的路面沥青所磨伤的,可是心思紊乱的望贤自己都忘记了。 全丹宁蹲下来,细心地以自己的手帕将她的膝盖包起来说:“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谢谢…”这种时候接受他人的温柔,是懦弱的行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将他当成了替身,寻找自己得不到的温柔。 可是全丹宁不接受拒绝地,弯身将她拦腰抱起说:“不行,不管是再小的伤口,都一定要好好地包扎,谁知道会有什么细菌跑进去。” “我……不好意思……麻烦……哇!”诧异间整个人被腾空抱起的她,没想到绅士的全丹宁竟会施展铁腕,望贤吃惊地忘了抗拒。 强制地将她放在自己驾驶座旁的位子上,他为她系紧安全带说:“好了,别再想了,到你家之前,你可以好好地闭上眼睛休息,我什么都不会问你的,你不想说话也可以不必回答我。只是我自己鸡婆想帮你的忙而已。” 车子就这样不容拒绝地启动,往下山的路奔驰而去。 后照镜中,一辆接续赶来的四轮驱动车,远远地停下,没有追上前。 贺楠坐在方向盘后,清楚地看见望贤被全丹宁抱起来,坐上他的车子离开,他便将自己的车子熄了火。 他拿起火柴,企图点起一根烟,可惜不管他怎么尝试.火就是会被风吹熄。 “可恶!”他将没点着的烟往窗外一扔。 该追上去吗?他扪心自问。 追上去又要说些什么?说他很抱歉,没有发现到过去小花的心意?还是说他很抱歉,造成了小花的心理障碍,神经超大条地拿她的“芥蒂”来开玩笑?说什么都不对。为时已晚,不是吗?再说些什么都是二次伤害。 况且在小花还不过十来岁,就已经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时候,他不也早下定决心,他不是适合小花的男人。自己这种少根筋又不体贴的男人,要是真霸占在小花身边,一定只会带给小花无穷的烦恼与伤害。 “混帐!”还是别追了吧。 他重新启动引擎,俐落地将车子掉头,奋力踩下油门,车子以骇人的高速冲入黑暗的山区。 #_# “好了。这样子包扎起来,两、三天之后拆掉,伤疤就会消失了。”全丹宁香花望贤裹好了伤口后,还顺手将放得乱七八糟的急救医疗箱整理好。 “谢谢你。”冷静下来后,望贤羞愧地想找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指责贺楠引起骚动,其实真正引起骚动的人是她,毕竟是她在玄关前面大吵大闹,结果冲出去之后还跌伤了自己的脚,劳师动众的让这初次见面的朋友送回家、包扎等等……今天晚上真是受够了。 “不需要道谢,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鸡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倒是你的脚这样子,明天能工作吗?要不我打电话给扬,请他让你休息一天吧?” “只是擦伤而已,这样小题大作太夸张了。” “即使是小伤也不可以轻忽。” 望贤笑了笑。“你很适合当一位医生呢!” “你终于肯笑了。”全丹宁温柔地望着她说。“你适合笑,多笑一点,连世界都会改变喔。” 她睁大眼睛,不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带有魔力,让人相信这绝非虚言,而是发自真心的赞美。 “抱歉,我说话太大胆了吗?”他被望贤看得有些不自在,微红了脸说。 “不……不会,谢谢。” 大胆?听过了贺楠那些惊天骇地的话,望贤早已经不知道什么算是“大胆”,可是这种称赞孩子般可爱的赞美,比任何大胆的话都让人开心。以前,贺楠也常常这么跟她说的,他总是说:“小花笑起来真可爱,像天使一样。” 可惜长大后望贤就明白,对男人而言“天使”是可望而不可亲的,他们心里企盼的是如同蛇蝎般美丽又有毒的“恶魔”女人,能与他们一起堕落的妖精。 “那,我也该走了。”全丹宁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硬是跑到你屋子里来打扰,请见谅。” 他是指刚刚下车后,他坚持要护送望贤上来,并且坚持要替她包好伤口这件事。 “不,哪里,受你这么多照顾,我才该说谢谢。”也跟着起身的望贤,赶紧摇头说。 一个人说不不不,是我不好意思,另一个就摇头说不不不,是我不好。两人你推我辞的半天,终于她忍不住笑着说:“瞧我们,真像两个客气的小鬼头!” “哈哈,说得也是。” 望贤伸出一手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丹宁。” 他看着她的手,俊雅的脸飘上一朵红云,眼眸也温柔地闪烁着。“这句话才是我该说的,花花。今天幸运之神站在我这边,能让我认识你。” 握着她的小手,他突然靠向前如轻风般在她颊上香了一吻说:“其实,我很高兴听到贺先生说我吻合你对男人的要求。我从小就很不会应付女孩子,往往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们相处,可是在你身上我完全不会有这种压力,可以很自然地说话、聊天,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孩聊得那么投契了。” 他凝视着她,深情款款地说:“如果不算太冒昧的话,往后这几天,我们还可以见面吗?我希望在我离开台湾前,能多多认识花望贤这个人,也希望你能对我更加了解。这么说,不会显得我太厚脸皮吧?” 望贤愣愣地摸着被他偷去一吻的脸颊,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表示想“追求”她吧?他们是很谈得来,但这样的进展未免太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行吗?”他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望贤反射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答应我了。太好了!”他绽放如孩子般的璀璨笑脸说。“我会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的机会。这是我的电话,随时都欢迎你打给我。” 留下名片与道别的挥手,全丹宁开着他的保时捷,就像是突然现身的白马王子,赶回他的城堡去了。 温柔、开朗、亲切又体贴。全丹宁身上似乎吻合了所有自己寻找的生鲜达令的条件。没有缺点的容貌,正经、良好教养培育出来的端正绅士,全身上下找不到缺点,更重要的是他也对自己有好感。 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白马王子,她还有什么好裹足不前的? 你不是常说,好东西要趁新鲜的时候吃掉,免得腐坏了吗?花望贤,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像这样的好男人,你以为会天天在路边等你去捡吗?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莫非你真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 孤家寡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她还有一技之长,工作上的快乐,可以替代她情感生活的不足。 你真有决心要一辈子一个人走下去?这不是在逞强吗?而且是没有意义的逞强,明明眼前就有这么好的对象出现,为什么不积极一点! 可是…… 难道你对贺楠还有眷恋?你还没有清醒啊!傻瓜,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够明白,他根本把你当妹妹,那么简单就把你推到别的男人面前,要是他会爱上你,早八百年就不会离开你了,你还要为他蹉跎自己的青春多久? 不。她没有。她早死心了。她没有要等贺楠回头的意思,她才不希罕贺楠!那个恶劣又低级的色狼,谁会等他!他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人交往过了,他不可能会专情于谁的身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不会傻得在他身上冒险。 那么,结论不就很清楚了。你就好好掌握全丹宁吧! 可是……当他吻着她的脸颊时,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心里也没有小鸟在唱歌,除了吃惊外,什么都没有。这样也可以吗?她对他没有感觉……不像贺大哥即使一个玩笑般的亲吻,也能让她心脏激动得像是要跳出胸口般…… 整个晚上,望贤就这样苦恼地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这些反反复复的思绪折腾着她,直到天际泛白,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五章 花望贤心不在焉的状况严重到令两位好友频频蹩眉,窃窃私语。 “小花是怎么了,平常她总是机灵、机警,用敏捷的眼光挑选着材料,但今天怎么看她都像是灵魂出了窍,一点都不像正常的她啊!该不会是生病了吧?”田莘园拉岳冶恬到角落咬舌根说。 “对啊!瞧她那个样子,真让人放心不下。”岳冶恬叹口气说。 “你去问一下嘛!” “你觉得她那模样会把问题说出来吗?要是她想说早就说了吧?” 岳冶恬早上和花望贤打招呼时,就已经发现了好友这副怪异的模样,偏偏小花对他人的问题很敏锐,对自己的问题却超迟钝,恐怕她现在连自己的“状况”都没察觉到。她正是标准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典型。 “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不问的话,我去问!”田莘园跳起来,冲到花望贤的面前。“小花,你醒醒!” “田田?干么一大清早就大呼小叫的。”反过来怪她的花望贤扯扯唇角说。“昨晚上老公骂你啊?好好,别吵,等我挑完材料,再来听你抱怨。” “有问题的不是我,是你!”抢过她手上的龙虾,田莘园挥舞着那条死气沉沉的龙虾说。“平常这种货色你会挑吗?就连我这个大外行的甜食主厨都看得出来,这只龙虾已经没、救了,死透了,平常只挑最新鲜海产的你到底是怎么了?连这种货色你都要。” “嗯……”花望贤懒洋洋地把龙虾拿回来,玩玩它的螫角说:“你说的对,这条龙虾已经死了。谢了,田田,帮我注意到这点。” 咚地将龙虾丢回篮子里,花望贤长长地叹口气,故态复萌地拿起另一条鱼看也不看地扔到自己的菜盘中。 “小花!”再也看不下去的田莘园,将一整篮的海产移开,大叫着。“你别再挑选了,你现在挑选的材料,有一半都不能用。你有心事,大可以讲出来,不要这样怪里怪气的,我们是好朋友吧?要是现在不能当你的军师,我们还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你的忙呢,快点说吧!” “说?要我说什么?”垂下眉眼,望贤出神地喃喃自语说。“明明眼前有这么多活蹦乱跳的龙虾,为什么我还会挑到一条死气沉沉的龙虾呢?理由只有一个,我是个睁眼瞎子,大笨蛋。” 田莘园哀嚎地说:“这和龙虾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问的是你这头顶上乌烟瘴气的可怕黑云。到底是什么事在困扰你啊?” “困扰?”她好笑地看了一眼田莘园。“我没有什么困扰啊!放心,我会选对龙虾的。你也快回去工作吧!” 杏眼圆睁、被彻底打败的田莘园,踱回到岳冶恬的身边。“你料中了,她真的不肯说。” “花花从以前就那种个性。看似冷漠,其实内心养着一座活火山;看似聪明,其实碰到自己的事就很笨。说起来她这个人不难理解,却很难搞定。总之,你想用正面方法进攻她是没有用的,只能旁敲侧击,然后再一举成擒。”岳冶恬摇头晃脑地说。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去问啊!看你能问出什么?”田莘园不服地挑衅。 “好,你就在一旁看着我这捉心大师出马吧!”悠哉地起身,岳冶恬晃到了厨房门口,她看看外面,然后转头对里面大叫着:“望贤,外面有人找你!” 只见花望贤像是遭到雷击般,登地动弹不得,脸色发白。“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男人。”冶恬微笑地回道。 “很高大吗?比一百八十公分还高大?” “我看不出来那,一百八有多高?反正他很高就是了。你自己过来看嘛!”” “说我不在!”尖起嗓子,望贤有如刺猬地竖起背毛说。“我不要见他!连着好几个晚上不回家,现在跑来这儿做什么。” “呵……”把头缩回来,岳冶恬吐着舌头说。“是这么回事啊?男人整夜不回家,惹火了我们家的美人主厨,所以才会心神不宁,原来是想情郎啊!” “冶恬,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在想什么情郎了!”满面通红的望贤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上当了,她难得结巴地说:“你好大胆子,竟然说谎骗我。根本就没有人找我!” “平常的你才不会这么轻易上这种当。老实点承认吧,望贤,你或许在其他问题上很聪明能干,但恋爱这种习题一旦亲身体验,可是与纸上谈兵截然不同喔。”岳冶恬和田莘园手牵手,亲热地聚到她身边说:“姐姐我们,好歹也是早你一步结婚的过来人,何不同我们商量商量咧?” 被抢先“将”了一军,望贤也只好举白旗投降说:“真是斗不过你们。” 十五分钟过后。 “简单地说,爱情是没有道理的。我看你八成还是喜欢着贺楠吧?”岳冶恬爽快地下结论说。 长话短说,姐妹淘们立刻就掌握了最新情报,各自得意地贡献心得报告。 “不不,我的看法和冶恬不一样,我认为花花只是一时情迷,毕竟许久未见,一下子看到怀念的初恋情人,心里头小鹿不乱撞才怪。也就是说,现在的花花是‘非常状态’,雷达失去准头,才会没有对真正的白马主子发出爱的铃声。”田莘园持反对意见地说。“我认为花花的真命天子,应该是那位全丹宁先生吧!” “我说的对,花花,听我的。”冶恬拍桌子说。 不甘示弱的田莘园也拍桌子说:“听我的才对!”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花望贤一点也不期待这两个奥皮匠能派上什么用场。丢下她们俩去争吵,她坐到流理抬前捧着下午茶苦思。 到底贺楠跑到什么地方去鬼混了? 头一天晚上他没回家,望贤还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告白过后,要自己面对他也确实有点小尴尬。可是当地接连着第二晚、第三晚都没有回家时,她的心里就开始犯滴咕了。 他不是说他没地方可去,才硬闯她的小窝寄宿?行李也全扔在家里头,人却消失不见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有回去过,而且是趁自己去上班的时候,用备份钥匙进入屋里——因为他的笔记型电脑不见了,想必是被他带走了。 假如有回家,好歹也留下张纸条交代去处吧?害人家在这儿为他提心吊胆。 望贤也晓得他那么大个人,与其想他会迷路、遇害,不如想他会为外头制造多少公害,但身为“短暂”的同居人,她难道连关心一下他的去处都不能吗?他去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好好地吃东西,或者他是介意那天自己一时情绪失控所说的话,迟迟不敢回家……那个恣意妄为的贺楠会有如此“神经纤细”的表现,着实不在她的预料当中。 照理,他该厚着脸皮回来嘻嘻笑地说:小花,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来,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上述无耻的言语,更像是贺楠会有的行径吧? 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望贤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干脆去问问老板好了,虽然可能性不大,或许老板会知道贺楠的下落? “小花!”异口同声的,冶恬与田莘园叫道。 怔仲间,没发现姐妹淘的逼近,望贤吓得差点把口中的茶吐出来。“干么?两个人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可没对你们做什么。” “说,你喜欢的是贺楠吧?” “不对,你喜欢的是全丹宁吧!” 原来是争执不下的两人,最后已经各自抱定立场,前来寻求花望贤的解答。她圆睁着莫名其妙的大眼,左看右瞧说:“我喜欢哪一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岳冶恬大声嚷着。“攸关一千元的赌注。” “没错,这一千元我是赚定了,谁会去选一个个性恶劣又身份不明的男人,除非是有被虐待狂的倾向,花花可是标准的女王陛下,怎么可能当个被虐待狂呢?再怎么说都该是她去虐待人啊!所以,她一定会选择温柔又有钱的白马王子才是。”田莘园嚣张地笑着说。“我说得没错吧?” 花望贤足足沉默了三秒钟,才长叹口气说:“你们两个擅自拿我的幸福下注,而且才值一千元啊?” “花花自己不也拿我们两个的幸福下过注,这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啊!怎么?有何不服。”田田毫不畏惧地说。 “就是说啊!不趁这机会赚回来,我们可就都亏给你了。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你别想躲。”岳冶恬也没忘记,当初自己与老公误会连连的时候,被人拿来下注的悲惨遭遇。 望贤挑起了眉,露出狡狯的一笑说:“很好,你们的胆子都很大嘛,那我也要下注,而且是两千元。赌我自己……” 田车园与岳冶恬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料到望贤还有这压箱的一招。“你、你要怎么赌?” “赌我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这、这是诈欺!” “就是啊,太无耻了,花花!” 冷冷地笑着,从她们手中抽走那美丽的蓝紫色千元大钞,花望贤撂下一句。“你们想跟我斗,还早了十年了。姐妹们,再回头修练、修练吧!” +++ 距离美食俱乐部的一条街外,一辆到处可见的福特轿车停放在转角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车内的人手持着小型望远镜,专注地注视着自己跟踪的目标——那辆白色的保时捷正开进俱乐部的停车场。不久,一名身着白色名牌休闲外套与黑色紧身t恤、黑色牛仔裤的男子跨出车外,朝俱乐部大门走去。 嘟……嘟嘟的电话声响起,正专注于目标上的男人轻一咋舌,抄起了行动电话,低沉而不悦地应道:“喂?” “声音听起来很不爽啊?该不会早上起床下错边了吧?贺。” “是你啊!”贺楠盯着全丹宁走进俱乐部后,收起了望远镜。“有好消息了吗?” “送验的结果回来了。” “长话短说,结果如何?” “和我们仅有的一枚指纹相对,可信度有百分之九十,应该就是他本人没错。但情报上也说了,“苍”这号人物素以诡变多端见长,谁知道你采到的指纹会是真正属于他的呢?指纹要造假的方式很多。” “这还用你说,要不是想卸下他的防备,我干么特地装成小老百姓接近他。他就算再怎么神机妙算,总不会时时刻刻都算到有人埋伏在他周遭吧!况且在自己熟识的朋友介绍下,再怎么具有警觉性的人,都难免会松懈警备。他应该不会刻意变更自己的指纹吧!” “你采下的,真的是他的指纹?第一手的?” “我亲眼看到他碰了酒杯后,立刻采下的。不会有错。” “我们辛辛苦苦布线了这么久,终于接触到这个神秘的组织中心了。呵呵呵,辛苦你了,贺。” “现在要庆功还太早,只不过是确认了指纹,我要在他动手的瞬间,亲手将他逮捕归案。” “当然,我们组内第一高手的手腕,我可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伙伴。我会等你的好消息。其余详细的资料,我已经传送到你的电脑里,去收信吧!” “嗯,谢了。” 收线后,贺楠点起一根烟,打开自己的电脑,输人密码后,从遥远的海洋彼端中央最高机密电脑档案中,传输过来的资料,随即陆陆续续显现在画面上。 红色逮捕令 重要机密。代号:en099。危险层级:特一。 终于,放了这么长的线钓这尾大鱼,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只要能接近核心人物,那么这个传说中地下最庞大的黑色杀手组织,也不再是令人头痛的代号。这些年来,多少部内精明老练的干员一一败北,惨烈牺牲过后,如今除去这组织的任务,已经成为他们成员心中最高的目标。 满足地吐出一口烟后,贺楠关上电脑。方才送达的最新资料,早已经输入他的脑海中,过目不忘。 计划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一半靠运气,一半当然也是老天爷保佑。他天生就不是什么宿命论者,但经过多次临门一脚前功败垂成的纪录,让他在实行计划前也不禁有些担忧。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对方这些日子的行动,都彻底记录在这部电脑中,与他当初预测的状况百分之九十九吻合,除了唯一的例外——贺楠皱起眉头,将抽到剩下二分之一的烟蒂拧熄,重重地叹口气。 会把望贤也牵扯进来,是他大意失荆州。 但他实在想不到吃遍山珍海味的全丹宁,竟会对望贤的厨艺钟情至此,接连三天都上门作她的客人,差点让他怀疑那小子到底是为了吃饭,还是想对他的小花伸出魔掌而上门?莫非自己无心的戏言一语成识,他们两个……郎有情、妹有意的……谈起恋爱了? 开什么玩笑!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那天在夜舞俱乐部的山路上,他绝不会让那小子送小花回家了。怪都怪情报有误,什么叫做全丹宁不重女色,这会儿他不就是摆明了将工作放一边、追女人放中间吗?说不定当天晚上,他就已经对小花…… 不、不、不,贺楠猛烈摇着头,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可是对小花很有信心,不论小花再怎么迷糊,也不会看上全丹宁那种外表没啥男人味,又没骨气的男人——可是……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全丹宁再这样三天两头地粘住她,难保小花不会一时晕头…… 唔,贺楠双手抱胸,仿惶在抉择的十字路口。 跳出去,硬是分开小花与全丹宁的距离,也许会引起全丹宁不必要的注意,前功尽弃? 放任全丹宁继续缠住小花不放,到头来万一他对小花不利,或者利用小花回头来报复他,那更是糟糕。 有没有既不破坏任务,又保住小花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存在呢? @_@ 花望贤接到今晚的第一位客人时,脸上不觉浮现苦笑。“全先生。” “叫我丹宁就好。” “那是私底下,现在是工作的场合,我怎么能称呼您的名字呢。”望贤将厨师帽戴在头上,低头说:“今夜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哪里,我也是。不知道今晚能吃到什么样的菜色,我可是兴味盎然地等不及了。”全丹宁微笑着,从等待室中起身,跟着望贤走上三楼的“璃海关”。 “像您这样能一连三天都订位的客人,我也是头一次碰到。第一天登记时,是您法国家族的头衔‘多尼’,第二天登记时是您德国家族的头衔‘德契’,第三天这个‘明瑞夫’又是?”闲聊着,望贤打开了“璃海关”的门。 “没办法,我是多国混血儿嘛,这一回是我祖母的第二任挪威老公的家族名。我可没有捏造,我的全名共有二十个头衔,要我-一说给你听吗?”全丹宁温柔地笑着说。 “二十个?这么说来,接下来我还得准备二十套不同的菜单了。这可真是破记录的挑战。”望贤脑海里已经盘算起上百种不同的莱单组合了。 “呵呵,虽然我也很想二十天连续来挑战花主厨的手腕,可惜端木只肯帮我订到三天的位子,他说如果我硬要加入的话,他每天都要收我上百万的订位费。论起敲诈,他是个中好手,哪怕我再怎么向往您的手艺,还是输给了端木的贪心啊!” “那真是非常遗憾。”微笑着,望贤心里松口气,并非她对自己手艺没有自信,哪怕是连续一百天上门的客人,她都有自信能包君满意。问题是全丹宁这个人绝非普通寻常的单纯客人。 自从他对自己表示好感以来,上门捧场自不在话下,还经常送她许多贴心的小东西,而这些举动已经对望贤造成困扰。 诚如田莘园所说的,一个无可挑剔的白马王子在面前,任何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将他拒于门外——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望贤更加肯定自己对这个“生鲜”好男人的亲切,无法产生化学反应。 比起如沐春风的愉快,她似乎更渴望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比起天天出现在身边温柔体贴的问候,她的心思经常悬念的是那消失了三天而没有半句交代、行踪不明的男人。 比起触手可及的梦想,她想捉住的是那个如风一般无影无踪的梦之碎片。 冶恬她们倒是有一点说对了。 “因果循环”——自己总是骂贺楠不挑食、与谁都可以交往。发生一夜情是愚蠢的行为。那么始终对这个“蠢”男人放不下心的自己,恐怕也是世上硕果仅存的“蠢”女人了。自己和贺楠,不论谁是因、谁是果,早已理不清、分不开了。 摇着头,甩掉那些残余的杂绪,转换为专业的工作态度,用着比平常更高昂的语气说:“今天从正滨渔港进了上好的扒皮鱼,就以这个作为开场吧。” “全交给您判断了,花主厨。” 他边喝着开胃的小米酒,边看着望贤将滑溜的鱼儿捉出水族箱内,以俐落的刀法刺入鱼头与鳃的交界处,一刀将鱼儿毙命。 “真漂亮的刀法,花主厨的刀工也是我几天下来乐此不疲,前来欣赏的主因。当您干脆俐落落刀的瞬间,夺走生物性命的同时,您难道不会有种感动在心吗?这真是份神圣的工作。”眯眼微笑的全丹宁,散发着天使纯真的光彩。 “物竞天择,强者生存,弱者成为强者的牺牲品。大自然的法则是那么奇妙,动物界到植物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却有些人硬要违背大自然的法则,赋予‘杀戮’的罪名,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望贤皱皱眉,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处理着手下的鱼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我承认自己并不欣赏那些面对杀鱼的工作就哇哇叫着残忍,却大啖着生鱼片的人。但我也认为能够牺牲自己的口腹之欲,以宣扬达成崇高的理想的素食主义者是了不起的人。这听起来或许矛盾,但我认为纯粹就是尊重与选择的问题,每个人都尊重别人的选择,没有对立的必要。在考虑到什么夺走生命的感动之前,我只是考虑到完成料理的必要程序,既没有快感,当然也不会感到罪恶。” 全丹宁拍着手,说:“说得好。我相信你和我是同一类的人呢!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花主厨。” “同一类?”切下一片片的鱼肉,裹上细致的面包粉,调好热油,忙碌于料理的望贤,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是说你面对料理的态度,与我面对‘工作’的态度很相近。”他眸光闪烁地说。“正确而快速的处理,判断出必要的程序,然后不带任何情感的完成工作。快感与罪恶感,都是些不必要的累赘。我很高兴你说出和我心意相通的意见。”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就是觉得他口气中有些古怪。 “我话太多了?真是抱歉。” “不会。”望贤将鱼肉丢入锅子过油,不一会儿起锅后,和着今早摘下采收的新鲜蔬菜,一起丢入大中华炒锅中,一起以最强劲的大火快炒,淋上最后的芡汁,一道东南亚风味的麻辣鱼肉片羹,香喷喷地完成。 “请用。” “好令人食欲旺盛的一道莱,青椒的翠绿、萝卜的朱红与雪嫩白净的鱼肉,香味也扑鼻而来。光看就是一种享受呢!我不客气地开动喽。” 心满意足地享受完望贤所准备的五道菜之后,全丹宁舀起一瓢甜瓜放进口中。“啊,好科。台湾的水果也是我来此地后最大的享受之一呢。” “您喜欢就好。请问今天的服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吗?” “没有。满分。过去三天以来,你能以各国料理的变换手法,烹调这些从台湾各地渔场捕来的当期生鲜鱼货,每一道都是那么美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料理存在。我很遗憾不能天天品尝到这样的美食,让人真想把你绑架回家呢!” “谢谢您的称赞。能让您满意,也是我的工作乐趣啊!” “讲真的,你没有兴趣作私人的厨师吗?”全丹宁抱怨地望着她笑。 “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唉,真是可惜了。”垂下双肩,摇着头,全丹宁叹气说。“我也想让家族的人品尝这样的美味呢!” “欢迎您下次携家带眷前来。” “啧啧,真会做生意啊!不愧是端木学长手下的员工。算了,要是我动脑筋要把你挖走,端木学长也不会放过我。” 全丹宁吐舌一笑,以餐巾擦擦嘴,站起身说:“那,我也该走了。最后……可以允许我道别的一吻吗?明天起我得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可能再见到你的机会就不多了。” 他似水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我真的没有遇到过像你这般令我心仪的女性,我也是初次这么大胆请求一位女子的吻,你愿意接受吗?” 怎么办呢?在这儿拒绝似乎太不近情理。她不讨厌全丹宁,只是无法喜欢上他,谁教自己的喜欢全都给了另一个人。 “如果是朋友的吻……的话……”望贤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是吗?朋友的吻吗?看来我也不能太奢求了。”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我不会忘记你的,望贤。有机会希望能再见。” 留下这句话,他走了。 望贤摸着自己的唇,叹息一声。果然到最后奇迹还是没有发生,这一吻她的心湖平静无波。本来她还期待也许会有奇迹出现的说…… 咚咚。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敲玻璃的声音。狐疑的四下张望,望贤在她想都没想到的地方,看到一张脸——“哇!” 贺楠隔着窗子,死命的朝她挥手。 “你,你在那儿做什么!”居然挂在窗外,这儿可是三楼啊i他是怎么爬上来的?她脸色发白地冲过去,赶紧替他开窗。 第六章 “你疯了不成?这种没地方踩脚的窗子你也能爬上来,万一这扇窗户不是留做逃生用,恰巧可以开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爬到屋顶上去不成!”气急败坏的望贤,顾不得形象地破口大骂。 “嘿,那算老哥我运气真好。”耸个肩,贺楠无所谓地说。 “你——”三、两天不见人影,一见面就只会给人找麻烦,她。她真是有被虐狂,才会喜欢上这种家伙! “别骂我嘛,要不这么爬上来,照上次乖乖从门口进来,不是只会给你惹麻烦吗?我可是考虑到小花的立场才采用这种方法的。你该感激我!” 他拍拍屁股,走进“璃海关”内摇头晃脑地说。“我说,小花,你该不会真要和全丹宁交往吧?” “啊?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又不关你的事。倒是你给我交代一下,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整天不见人影,我差点去报失踪人口了。” “安啦,我这几天都在工作,没有到处乱跑。和你不一样,借工作之便,成天都和全丹宁那家伙卿卿我我的。” “谁——和他卿卿我我来着!”握着拳头,望贤使尽全身力气地叫道。 “我都看见了,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你让那家伙亲你的嘴,对不对?”贺楠双手抱胸,高高在上地瞪着她。 “那是……”本想解释那一吻不过是朋友的道别,但他狂妄的态度,嚣张到欺人太甚,望贤也火大地说:“就算我和他卿卿我我,也用不着你管!” “不,我非管不可。”他悍然地说。 “你——”再度气结的望贤胀红着脸。 这家伙,把以前自己到处拈花惹草的时代全忘光了吗?他以为他是谁,可以这样干涉她的生活!本来还为他担心不已的自己,岂不是像笨蛋一样,瞧他哪里有半点“介意”或“尴尬”的神色,压根儿忘了发生在夜舞俱乐部的事,毫不愧疚地说管就管。 “你谁都可以交,就是不能和全丹宁那种人来往。”他扬着眉,命令道。 “你是吃错药还是脑筋不清楚,明明是你自己把我推给他的,身为始作涌者现在还跑出来说什么鬼话。恕敝人在下我没空陪你说笑,请你马上从大门离开,我还有下一位客人要招待。”指着出口,她冷冷地说。 “我可没有把你推给他喔!我记得很明白,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是不是看上他,然后你就对我大发脾气,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再说,就算你看上他,我也不会准你和他在一起的,趁早死了这条心。”他摇着小指头,喷喷地说。 “你有完没完,我不想再听你闲扯这些无聊的话。” “只要你告诉我,你不会再和全丹宁见面,我就离开。”他双手叉腰,活像蛮不讲理的暴君说。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啊,去找警察逮捕我啊!小花,说一句话有那么困难吗?男人那么多,又不缺那一个,全丹宁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会骗你的。”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差劲的男人,在人家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最无耻的诽谤行为,你懂不懂。以前你就算再糟糕、再恶劣,起码做事还光明磊落,什么时候你竟腐败到这种地步。”蹙着眉,望贤难掩伤心的口吻,鄙夷地说。 “随你高兴怎么骂我,只要快点说你不会再和那家伙见面了。” “他是个好人,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继续和他作朋友。贺楠,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不需要你来指导我该结交什么人,想和什么人作朋友也是我的自由!”望贤倔强的挺起下巴,坚不退让地说。 “你当真不听?” “你走吧!” “唉,看来没办法。小花的顽固比石头还硬。”他摊开双手,摇着头叹息。 “你明白就好。” 望贤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他,但没走两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记手刀击中她后颈,夺走她的意识,她整个人酥软地往下一倒,贺楠牢牢地接住了她。 “抱歉了,小花。”他不想使出这种手段,但沟通无效,而他又不能不为她的安全着想,只好诉诸“行动”来证明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反正等她醒来,他会好好地和她再谈清楚的。那怕届时她不肯听,他也一定会让她听进去。 以肩膀扛起她的身子,宛如扛着没什么重量的羽毛般,贺楠循着来时的那条“路”,翻出了窗外,以腰间的绳子做支撑,无声无息的滑下了三层楼,直抵地面,掳着她跳上车子离开。 $_$ 望贤嘤咛着从床上醒过来,她脑海中晃动着模糊不清的影像,须臾片刻那些影像渐渐转为清晰的记忆。“臭贺楠——居然突袭我!” 霍地,她抬起身,愕然地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死了。这是为什么?贺楠头壳坏去了吗?干吗将她绑起来? “醒来了?小花。”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贺楠,走进她寝室。 “你,还不快点把我松开来!天啊,我的客人……你,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损失?无缘无故从工作场合消失,还把预约的客人全都丢下不管?我多年来良好的工作名誉,无迟到、不缺勤的纪录全都被你毁了!” “总比你的人被毁了来得好吧?谁叫你不听话,我只要你发一句誓,你顽固地不肯说。我除了使出最后绝招外,还能怎么办?”他俊脸毫无悔意地说。 “你发神经,也要我跟你一起疯啊!少在那边说风凉话了,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要马上打电话去俱乐部。”扭动着手脚,花望贤诅咒着这捆得她不得动弹的绳子,当然还有眼前的罪魁祸首。 “半夜三点,你打电话去给谁接?”从门口走近她,低下头直到他和她视线平行,贺楠既没有嘻皮笑脸,亦无玩笑意味的沉声说道: “不必担心,你一到家,我就打电话通知了端木扬,说你这几天不会去上班,有急事要你去处理。” 望贤一愣,凝目瞪视他。 他是认真的,相识这么久,她光看他的眼神就晓得贺楠认真起来的表情。 “如果不说出全丹宁不可接近的理由,恐怕你是不愿意接纳我的命令,那么我就告诉你理由,但是听完之后不管你信或不信,这几天我不会让你走出家门半步,就算要把你绑住,也在所不惜。” 望贤咽下紧张的气息,一瞬间她有些惧怕自己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贺楠的脸色太不寻常了。这种豁出去的表情,她从未见过。 “听好了,小花。”他眉间拢聚着肃杀,唇角飘荡着寒意说。“全丹宁是世界通缉的重大罪犯——外号是‘苍’。你该听过前年的某中东总理被暗杀的事件吧?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那桩案件的幕后主导者百分之九十九是他。” 停顿片刻,贺桶的口气益发沉重。 “‘苍’犯下的杀人案不计其数,简单地说就是个职业杀手。其中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他所犯下的罪案,一椿也没有,那些犯罪都经过巧妙的安排,除了一枚案发现场遗留的指纹作为间接罪证外,到目前他都能逍遥于国际法庭外。但我很肯定那些人都是他杀的,因为他出身的家族是恶名昭彰的暗杀组织,全家族都是收取金钱就可以替任何人夺取性命的可怕人物。” 咦?望贤诧异的无法言语。全丹宁会是——杀手?骗人的吧! “我没有骗你。”重新站起身,贺楠取来他的笔记型电脑,启动萤幕说。 “我现在让你看的是本局内列为最高机密的文件,这本来是绝对不能让外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普通人观看的东西,但我相信你不会将这些内容泄漏出去。” 本局?那是什么意思?望贤看着快速闪动的液晶画面上,愕然出现几个细小的英文字母,fbi?这是美国的联邦……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掩住嘴巴,深怕自己会惊叫出声。 而萤幕已经转换成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报告,她辨识出照片中极度不清楚的角度,所拍摄下来的全丹宁的脸,以及旁边述说着可能是他犯下的案子。 从知名的政界领袖到工商大老,国籍、人种全都不一,但是上面所描述的特征是,这些人都死于一种特殊的“凶器”之下。细如微芒的小针,深深地刺在心脏的部位。 “他是利用近距离的接触目标物时,将针刺人对方的体内,部位不一。但当这些针随着血液脉动流到心脏时,大部分的目标物就会死于心脏病突发。这也是我们握有的证据相当薄弱的主因,找到凶器的机率是百分之一。许多被害者都是在找到凶器之前,就先被误判为暴毙而亡,先被火化了。” 望贤打了个寒颤。“他是老板的朋友,不是吗?” “你认为像端木扬那种人,知道对方是杀手家族,就会不结交他这个朋友吗?以他从事这类俱乐部的买卖,我想他恐怕不管对方是黑手党还是某国贵族,都一样有‘交’无类,不分黑道白道吧!” 这一点望贤也不能否认。听说老板的妹妹还嫁给日本黑社会的头头,这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啊!这么说来……望贤突然想起不久前全丹宁跟她说的……你面对料理的态度,和我面对工作的态度很相近……快感与罪恶感,都是不必要的累赘……不带任何感情的完成工作……夺走生命的瞬间,你难道没有感动?这是份神圣的工作…… 原来他是指“杀人”的工作?! 从背脊发冷到头皮,望贤一个反胃,深深作呕的捂住了嘴巴。“快帮我松开手,我快吐了,贺大哥!” 贺楠闻言解开了望贤手上的绳子,不等他完全松绑,她已经直奔浴室,不住地吐出腹中翻搅的胃液。贺楠也替她顺着背,一直待在她的身边,等到望贤的状况平复许多后,才去为她弄了杯加盐的温开水。 “喝下去,会好一点。我第一次看到被害者时,也吐得很惨,那时候前辈教我的就是这法子。” 接过开水拼命的漱口后,望贤狼狈的擦着嘴巴说:“你怎么会进那个f……去工作?” 坦白说,她实在太难相信,连要她说出那三个英文,她都会产生抗拒心。fbi这个名词,除了在外国影集或电影里出现外,突然身边有个人(而且是很熟的人)说他是fbi,不觉得荒谬的人才奇怪呢! “再说,这儿可是台湾,你要捉人也不能在这儿提啊?台湾又不归美国管。”摇着头,望贤短时间接纳太多讯息的脑袋,已经快要爆炸了。“全丹宁——或者该说‘苍’这个人,是从不在某国的领地上动手的。他专挑无法可管的领域,要不就是飞行在公共领空,要不就在航行公海的时候下手。我听说他这次的目标是搭乘私人游艇,正在进行旅游的某ic大亨,他的游艇这两天就会进入台湾东方的太平洋公海,‘苍’会在那儿下手。”贺楠概括的解释说。 “即使全丹宁以探视老友的理由前来台湾,但仍骗不过我们的眼线,因此我才会跟着埋伏在此,伺机而动。也托了你的福,想不到你和端木扬有这层员工与老板的关系,我才能如此轻易瓦解了他的防线,得到‘苍’清楚的指纹印做比对,确认他的身份。”贺楠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 望贤心一缩,咬住了唇。 哈,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自己在不自觉当中成了贺楠的伪装道具。他之所以回来台湾,也不是度假寻亲,更不是想念她而来找她,纯粹是公务——要不是为了逮捕“苍”,贺楠早就把她给忘了。 到底要失望几次,自己这个傻脑筋才会觉醒。 “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不要你再接近他的理由吧。” “……没什么好担心的,今天他已经跟我道别了。”失去了坚持的理由,望贤也不再顽固地说。“你看到的那一吻是道别的吻。所以不用你花这么大的工夫,还搞得像谍报片一样,我和全丹宁再次见面的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安心吧!” “咦,你说真的?”难道全丹宁没有察觉到……这么说来计划比他所想得还要成功?他一直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千真万确。所以,我明天还是要照常上班。” “不行。”贺楠立刻打回票。 “为什么?人家都跟我说再见了,你也不需操心啊!” “我还是不放心。他这三天都缠着你不放,我真怕他看上了你,即使他说了什么再见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回头来找你。除非确定他被逮捕,否则我不要你冒险。”深邃的黑眸牢锁着她说。 心扑通的跳起,望贤转开眼睛。“唉,拜托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操心这、操心那儿的。全丹宁就算想怎么样,我也无意和他那种危险人物交往,我会拒绝他的。别忘了,没有你这种‘大哥哥式’的过度保护,这些年来我也活得很好、很安全,少装什么大哥的派头。” “要是我说,这不是出自于‘大哥’的担忧,而是‘我’的担忧呢?” 望贤猛然回头,他这句话是…… 贺捕咳嗽了两下,尴尬地搔搔下巴说:“就是……那个……呃,你也长大了说……我其实……那天你在夜舞俱乐部……” 天啊,面对最凶恶的歹徒,也胜过面对小花这双晶莹剔透的大眼。贺楠紧张得连喉咙都要打结了,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 别这样看着我啊,小花。 他真的该说出心中的想法吗?像他这种——套句小花的说法:不知转过n手的男人,鲜度早降为负数,除了“活蹦乱跳”这一点算合格外,他有哪一点能让小花托付终身的条件?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贺楠?”受不了他拖延再三,望贤跨出一步,瞪着他。 该死,堂堂一个大男人,有话直说!这种婆婆妈妈的态度,别说小花看不下去,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难看死了! “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了。贺楠不顾一切的说出这句话后,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是啊!仔细想想,干吗考虑那么多,现在小花可是婀娜美女,再也不是那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女孩。当年自己要是对十三、四岁的小花下手,确实是犯了“亵童”罪,但现在她是女人他是男人,男欢女爱哪需要考虑那么多。 最重要的,他再也不愿看小花投入别的男人怀抱,那种该死的凌迟之刑,一辈子一次就太多了! 下手为强,这才叫男儿本色嘛! 嘿嘿嘿,贺楠越想越得意,他默默地在心中点头,对自己说:干得好,贺楠,顾前顾后的态度不如直往前冲,只要有心,没有不能达成的梦想。管他要花上多少唇舌,天底下没有比你更适合小花的男人了,你可是从她牙牙学语的时代,就锁定她是你的了,事到如今成熟的果实就在眼前,岂有不摘的道理! 什么新鲜的男人,男人讲究的是“熟度”才不是鲜度!我很快就会把小花这些错误的观念纠正回来。 摆开双手,贺楠咧嘴笑得更开,彻底进入他脑海中幻想出来的美丽新世界说:“小花,要是你早点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我,我也不会蹉跎这么久,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相亲相爱了,来吧,投入我的怀抱!”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花望贤迟迟没有投人他的怀抱,倒是脸色随着分秒过去越来越难看,从面部微红转为青筋暴怒。 “你真是我见过最自以为是的——混帐!”啪地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后,花望贤高分贝地尖叫着。“我不是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啊?”摸着脸颊,被打得莫名其妙的贺楠呆立着。 望贤气得连泪水都冒出来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竟拿人家的心清来开玩笑,你是觉得我把你当成初恋对象是很好笑的事,所以逮住机会就玩弄我、取笑我吗?什么你喜欢我,像这种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假话,我才不会上当。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她捶打着他,使出浑身解数要把他逐出房间。被打得满头包的贺楠,是不怎么在意身上落下小雨点般的拳头,反正是不痛不痒。可是为什么小花会把他真心的告白当成了“假话”?他可是再认真不过。 “小花……你听我说……我是说真的……小花!” 砰!门重重当着他的鼻子关上,贺楠一脸茫然的看着那扇门扉想着,他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明明此刻他该抱紧了小花互诉情衷,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_# “小花?你开开门啊!我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小花!” 砰砰砰的敲门,外加声声叫唤,传入花望贤的耳中,只是增长她腹中的怒火。 为什么别人的“白马王子”是捧着鲜花下跪求婚,她却遇上了一个嘻皮笑脸,连在最紧要关头都会把人气得半死的笨呆头鹅! 整个过程中最令她忿忿不平的,就是她居然料中了,他敞开双臂说“投人我怀中”的那一刻,完全吻合她当初心里头所想的画面,事实也再次证明她多了解贺楠这个人,就算死到临头恐怕他也不会有改“邪”归“正”的一天。哼! 他是吃定了她,只要他“大发慈悲”的说一句我喜欢你,她就一定会飞奔到他的怀中吗?她可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会被他这种把戏给骗了。 “花花,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门外,贺男闷闷地说。 她才没有那么说,她说的是:他是她花望贤初恋的对象而已。谁说“现在”她还喜欢他! “我知道了,你是在矜持吧?不好意思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小花也真可爱,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嘛!”重振旗鼓,又开始嚣张的男人隔着门说。 假如老天爷有眼,就该快点回收“贺楠”这个祸害,修正好他那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厚脸皮,以及那不知有多旺盛的异常自信心,省得遗害千年。 “快点把门打开吧!小花。要不然我就开始唱咱们俩那首约束好的情歌喽?小小花儿啊……快点让我把你摘下……我要你的……”荒腔走板的歌声,丝毫不理会此刻是深更半夜,无视四周邻居的安宁,免费强迫大放送。 花望贤遮住双耳,可是当她听到了“你的花儿为我开,你的唇儿为我启时……”她就再也忍不住地冲到房门口,打开门大叫:“你够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臭贺楠!” 贺楠嘿嘿地,“不信你不开门”的挑高眉头,揪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将望贤拦腰抱住说:“要我怎么讲,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小花。你说,我一定照办。” “信?哼,一个看到男人女人都无所谓,只要长得顺眼就搭讪的男人说的话,谁会相信。什么喜欢,喜欢是嘴巴说说就算了,我看过太多次你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也看过你怎么追人的,起码你对那些人还会说好话,对我呢?我只值你心血来潮的一点施舍同情,连赞美也是哄骗小孩子的‘你好可爱’,要我相信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拧着眉,花望贤口不择言地啐道。 笑嘻嘻的贺楠,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只是笑得更开心地说:“唉,小花真是爱吃醋啊!” “你是耳朵长茧啊,我哪个嘴巴说我在吃醋!” “没关系,吃醋的小花也很可爱。” “又是可爱,我是你养的狗还是你养的猫!” “我吃便当的习惯,你还不知道吗?小花。普通时候,我一定先挑便当里最喜欢吃的莱,一口气吃光了,再吃饭和其他的小莱。但是我妈妈每个月才炸一次的辣鸡排,我可是会宝贝的留起来,每节下课拿出来咬一小口,满足口腹之欲。这代表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的脸越靠越近,声音也越放越低说。 花望贤皱起眉,故意装傻地说:“因为你喜欢吃辣鸡排啊!” 贺楠扯唇性感地一笑,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我虽然不挑食,可是对于最喜欢的东西,会最宝贝。舍不得一口气吃掉,只好慢慢等,等到最好吃的那一刻,再吃它。你是我最宝贝的人,根本不用和其他的人相比,只有你可以让我等上十年,才吃。” 他以魅惑的眼神、放电的微笑,男性贺尔蒙全开的邪恶表情,挑起了她的下巴,咬上她的唇,在她的嘴上低语着:“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要吃一次,才能够满足,要是尝过了最棒的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忍受次级品了,你说该怎么办呢?小花。” “啊……” 喘息被淹没在他强悍的唇下,这绝不是什么哥哥会送给妹妹的亲爱之吻,也不是什么哥哥该给妹妹的晚安之吻,这绝对凌越了“安全”的极限,直冲上望贤从不曾经历过的红灯警戒区。 第七章 这不是害怕或寒冷,而是高度期待下兴奋的颤抖,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心中祈祷着他会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存在,不再将自己当成妹妹看待,现在他终于靠近她、接近她了。 “你在笑我?”脸红的一扭头,又糗又窘地想抽身。 扣住她腰间的手,强硬地抵消了她意图离开的力道,他咬住她耳朵轻舔说:“不……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很高兴,毕竟发现这个秘密的不是别的男人,而是我。” 一咬牙,虽然她的经验和他相较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但论“玩”的胆量,她有自信不会输给他,望贤勾住他的颈子,眼神炙热如火地凝住他说:“要玩我可没有你想像的简单,一旦玩了可是要至死方休,一辈子都无法退出喔!你有这份壮士断腕的决心吗?要是有的话,那……我就陪你玩下去……” “怎么样……上钩?或不上钩呢?”以最甜的嗓音,她问。 唇角一扬,眼尾一眯,贺楠以舌舔着唇边说:“羞涩的天使小花与浪荡的魔女小花,两个一块儿出现,我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呢?至死方休?呵呵,这句话是我要对你说的,小花。” 两手握住她白色t恤的下部,他毫无预警的用力一撕,换来望贤的惊叫。 “以后你可不许说什么新鲜的男人了,你的男人只准有我!” “这是我最心爱的t恤耶!” “心爱?心爱的东西也只准有我而已。” “这是什么霸道的理论!” “是你先挑衅我的,别忘了。” “少装了,你不就喜欢我这点‘出乎意料’才会迷我迷得一塌糊涂吗?应你的要求,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有枯燥乏味的一天,天天都过最新鲜的日子。胜过你那个什么男人要新鲜的才好的歪理!” 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望贤虽然嘴巴不会承认他的肩膀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但嘴角已经微微上扬。“原来你一直介意我说的生鲜男人的条件啊?还装什么酷样,一脸满不在乎、故作大方的样子,把我推给别的男人。” “被你捉到了,我就是无聊的男性自尊作祟怎么样!我‘不但’在乎,而且还在乎得一肚子窝囊火,眼睁睁要看你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真不是人干的。这样你得意了没?小妖女。” “摆明了就是冲着我而来的不平等条件,硬是害我不敢靠近你,这些年来的折腾,我要你今夜全都赔给我,连本带利。” 望贤缓缓地松开遮住自己的双手,将最原始赤裸裸的自己,呈现在他贪婪又狂野的目光下说:“只要‘一夜’就够了吗?” “哼,一夜?哪够。”他低下头,“满足我的胃口,那怕十夜、千夜都不够。”不知道到底陪这精力过人的野兽交战多久,当望贤好不容易获得释放,可以投入枕头海中休息时,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橘光。 t_t “嗯……” 扣着枕头,嘤咛一声醒来的望贤,一瞧见闹钟上闪动着下午两点的电子数字时,惊吓地跳起,接着发出“呜!”的哀嚎。 整个腰部酸软无力的痛楚,害她又趴回床上。 对喔,昨夜……还是该说今天凌晨?总之,被贺楠害得现在全身骨头都在抗议,她昨晚真的差点就要去阎罗王面前报到了。 就算是花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心意相通,也不用一口气在一个晚上想把十年份没有做的“量”,做个够吧?简直就像是不知“满足”为何物的怪兽。望贤在心里头嘀咕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床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浴室里去。 洗了个全身清爽的澡出来后,望贤好不容易有种“重获新生”的快感,套上另一条牛仔裤与黑色紧身小可爱,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到害她如此凄惨的“罪犯”,好好教训一番。 可是她找了一遍到处都不见贺楠的人影,正想他该不会又问不吭声的消失,电话旁的一张小便条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有重要的公务必须去处理,你乖乖留在家中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不然我会打你屁股喔。爱你,楠。什么叫做“爱你!”,望贤将纸条掐成团,丢进垃圾桶,这个任性霸道的男人当真是学不够教训。 他以为只有他有权利担心她?而她就不会担心他吗?工作、工作,自己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却只字不提,光只会担心她要不要出门!比较会惹麻烦的人到底是谁啊? 望贤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叹息地想:偏偏自己就爱上这个唯我独尊的大男人——前个晚上为所欲为的做了这个、做了那个,隔天早上就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命令她不可做这个、不可做那个。她猜他字典里绝对没有什么男女平等。 就算她承认自己心中其实只有他,但她可没说连自己的命运都要交给他,让他作主。他可以随他高兴做想做的事,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将她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然后数着时间,望着分秒过去,咬着手指头等他回来吗?不。她才不要。 望贤忿忿地重振精神,走进迷你厨房,准备动手为自己打点一顿迟来的早午餐,先把肚子填饱,再打电话去给老板,取消贺楠自作主张帮她取消的工作。很抱歉,她可不会这么听话,会怕他那一点小威胁。“铃铃铃”的电话声响起。 她放下手边的食材,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应道:“喂?找哪位。” “听起来声音很正常啊,一点都不像是因病无法上班的人呢?花主厨。”电话彼端,端木扬含笑地说。 “老板?!”差点把电话摔掉的望贤,急忙地接口。“抱歉,昨天突然离开,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呵呵呵,这种话形容还算是轻微的,昨天整间俱乐部可是上上下下慌成一团,想不透这么大个人儿,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消失?等我接到贺先生的电话就更吃惊了,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身体不适’、‘回家休养’的花主厨带回家的?我非常地好奇,务必告诉我,莫非美食俱乐部内有我这个老板不知道的地下密道不成。” 这端的望贤冷汗直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辩解的话。她总不能告诉老板,自己是被人架在肩膀上,从窗户离去吧? “怎么?这么难启齿?我问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老板,对不起,那时候我昏过去了,实在不知道状况是……”最后望贤只好选择最卑鄙的路,推倭地说。“总之,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唉,看来我是无法从你口中问出真相了。”端木扬松口地说。“那就先把这件事放一边,你的身子如何了?虽然贺先生有说了点大概,但他不等我问清楚就挂我电话,让我很不放心。你可是我们俱乐部重要的一员,有什么病尽管告诉我,我可以介绍好医生给你——” 截断他的话,望贤感激地说:“多谢老板的关心。可是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睡一觉之后,我整个人也神清气爽,没什么大碍。都怪贺楠太小题大作,我今天下午就会回俱乐部上班。” “不必勉强没有关系,花主厨,我可不是那种会剥削员工的老板,你都身体不适了,还强迫你出勤。我这通电话只是纯粹站在关心的立场。”“我一点都没有勉强,真的!”与其要她留在屋子里,担心贺楠在外头的安危,她宁可借着工作逃避现实。 唉。贺楠也不想想,他前前后后拼命警告她,说“苍”——全丹宁是个多危险的人物,但其实真正有生命危险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企图追捕他的干员吗?不知道贺楠的职业之前:她还可以开玩笑的说他是游手好闲的米虫,但了解他从事的工作的危险性,她可是一点都不能心安。可是“不安”归“不安”,她又如何呢? 叫贺楠现在立刻离开fbi吗?那这已经不是什么爱情,只是穷极无聊的占有欲而已。世界上有哪份工作不危险,活在未知的明天里,出门到处是危机,难道就叫他永远别出门了?望贤不认同这种以爱为名,企图把人囚禁在自以为是替对方着想的空间里,闷死他的行为。 她不会拿私人情感干涉到他的工作,但易地而言,她也无意为他牺牲自己的工作权利,所以不管贺楠怎么说,这往后几天她绝不休假。“老板,请让我回去上班吧?” “……花主厨,你真的没有勉强吗?你真的无须担心什么的,你的位子永远都在,休息个一、两天也没……” “我要上班!”最后她几乎是冲着电话吼了。 “……好吧。”拗不过的端木扬轻叹地说。“那,今天你的预约我本来都取消了,现在要通知客人说你重新上班也不太好,不如你出个特别差吧?” “啊?”厨师还要出差?这实在是前所未闻。该不会和全丹宁有关吧?忆起贺桶对她的警告,望贤马上就警觉地说:“出差是指外烩?” “不,你误会了。呵呵。” “那,到底是……” “刚好我为美食俱乐部购买的渔船今天交货,本来呢,应该是我自己去验收那艘船的,既然你今天也空出来了,不如你去验收吧?顺便认识一下渔船长,有机会的话就搭船去探查一下海域,商量一下路线,确认未来我们海鲜的进货等等。” “咦?您是说真的吗?” 太好了,居然可以亲眼看到她的梦想——坦白说,没有人会为了取得新鲜鱼货而自己买下渔船,因为这和自给自足的蔬菜不一样,蔬菜种下去知道能长出什么,渔船出海却不一定能带回自己需要的鱼货,所以没有哪家餐厅会笨得以这种方式进海鲜食材。 可是望贤实在太想要第一手最新鲜的海产,如果有自家的渔船,那么就可以不必经过多道手续,直接将海产运抵台北港,抢最新鲜的近海鱼货。 老板如此慷慨的应允这件事,她还半信半疑,现在梦想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激动呢?望贤握着电话筒的手都颤抖了。“我去!我愿意去,我绝对要去!老板。” “你不必如此紧张,不会有人抢走我们的渔船的。那就请你打点一下行李,交船的渔港在花莲,我会请人送机票给你,至于饭店我也会让秘书先订好的。” “咦?要……过夜吗?” “那当然,今天下午你过去时,早已过了出海捕鱼的时间,等明天一早才能亲身体验到大海的感动,怎么?不方便过夜?” “不。可以,我马上就打包行李。”压下心中的忧虑,望贤实在顾不得贺楠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大发雷霆了,无垠的碧蓝大海正对她招手,她难以抗拒这巨大的诱惑。 “那就这么定了,一切就拜托你了,花主厨。” “好。谢谢你的电话,老板。” 收线后,望贤还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乐不思蜀地傻笑着。 #_# “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她就会照计划中,登上那艘船。” “多谢你的大力帮忙了,学长。” “哪里,该拿的我也一分一毫不差的拿了。只是希望我们约束好的两个条件,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给我忘记啊?要是违背约定……” “放心,虽然我的家族并不惧怕与谁为敌,但我们也不希望未来工作时多浪费不必要的工夫或阻挡。我不至于愚蠢的破坏一条高速公路,落得只能走山间小径的下场。给学长的承诺,我会好好地遵守约定。” “那就好——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可怕家伙,光想到在校内时你给人的好宝宝印象,后来得知你家族背景时,我可是大大吃了一惊啊!喷,真有种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感觉。” “我?学长,我还不及你的段数高吧!我其实没有什么隐瞒啊,当然家庭背景是比较无法开口啦,但表面的我和私下的我,都是同一个我。哪像学长的八面玲珑是出了名的。” “多谢你的夸奖了。来,这杯胜利香摈,就预祝你工作顺利,水到渠成。”“干杯!”眼嘟!晶莹美丽的粉红水晶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映照着两个出色的男人各怀心思的诡谲微笑。 第八章 紧邻台湾东部的太平洋海岸,看似平静无波的水平面上,一桩策划已久的暗杀,一场追逐已久的猫捉老鼠之终章,正等待着时机掀起序幕。 平凡无奇的白色游艇跟踪着目标,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张望着。 从望远镜的两个圆形窗口看过去,三层豪华游轮上三三两两散落的旅客们,正欣赏着夏季鲸豚聚集的这个海域,等待可能稍纵即逝的美丽海洋生物露现芳踪,这也是这艘游轮会选择这条海路航行的主要卖点之一。 “贺,你的矿泉水。” 扬手轻而易举的接住那瓶半空中抛过来的水瓶,贺楠双眼没有半刻离开他专心盯牢的目标。 “怎么样?有动静没有?”从美国本部赶过来支援的同伴,也喝着水问道。 “没有。” 同伴咋舌了一下。“搞什么,莫非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跟踪,所以放弃这次计划了?” “那不可能。”贺楠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迅速地说。 “贺这么有自信?真是少见,以前办案谨慎的你,凭什么说得如此肯定呢?” “那是因为你懒得做功课。我研究‘苍’和他背后的组织这么多年,在这案子上发现几个重点,那就是我没有见过比他们更嚣张的组织。他们已经不只一次在我方暴露了跟踪的行径后,还是当着干员的面将目标杀害,而他们总是能找到脱身的办法。第二个重点,ic业的龙头,可不是天天都会搭着游艇玩乐。错过这次在公海上的袭击机会,回到本土,目标的身边所带的保镖人数,会让他们更难下手,聪明如苍,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喔……原来你都想到了,那我问你,他——既然那个‘苍’没有在游轮停靠时上船,他打算怎么充混上船?难不成要游泳啊。” 贺楠的脸色一暗,这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们守候在港口,从船靠岸到船重新启程的六小时当中,分秒不离的紧盯着乘客上下岸,就算苍易容改装,也逃不出他的锐眼才是。但不管怎么等,就是不见“苍”的现身。 迫不得已,他们只好改以这艘白色游艇继续跟踪游轮,观看事情的发展。 可恶!莫非这就是他一整天焦躁不安的理由?因为缉捕“苍”的计划始终进行得那么顺利,却在这最后关键脱离了他的控制,就像是一盘棋明明再一步就可以将军了,对手起死回生地找到漏洞——反败为胜? 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小花安全地留在家中,就算全丹宁想对小花不利,小花也该知道他的真面目,不会上当才对。 只要小花是安全的,他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全力以赴了。 抱歉了,小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中,我可以发誓等我回去之后,会好好弥补你的。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能离开家中! 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离开睡得那么甜美的爱人身边,要不是任务十万火急,而他在上面付出的心血实在让他放不下,否则管他天塌下来他都会守着小花直到她醒来,给她第一个火热、缠绵、柔情的早安之吻。 “喂,我们换手吧!你从早上已经监视了两小时,轮你去吃早餐吧。”同伴拍拍他的肩膀说。” 一点头,将望远镜交给他,贺楠简单地说声谢后,走进了游艇内狭小的起居空间内,桌上已经放着简单的三明治与咖啡。 他一屁股坐下,想了想,取出行动电话,拨着小花家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 响了十声,没有人接之后,贺楠的眉头开始不悦的皱成一直线,他不耐烦的挂断,再拨。快点接电话啊,小花,你该不会跑出去了吧?千交代、万叮咛的,你如果真的跑出去,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一次贺楠足足让电话响了二十声,但是电话彼端始终没有人应答。他低咒了声该死,焦躁的翻出手边的记事本,在他印象中美食俱乐部的电话是…… 铃铃铃!说时迟那时快,贺楠手中握的电话吵闹地叫起来,他想也不想地按下通话键。 “找不到人吗?贺干员。”彼端,一个陌生怪异的变造语音响起。 “你是谁?”不祥的恐惧成真。 “她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不做傻事。” “……”贺楠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的呼吸会在刹那间停止,无须详问这个“她”是指谁,既然对方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一定早已查清楚自己周遭的人。“‘苍’,你要是敢对她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挺识相的嘛,干员。那么你会退出吧?” “先让我看清楚她是不是安全!” “好。打开你的电脑,键入我告诉你的网址。” 颤抖的手拿出了手提电脑,不一会儿连上线后,他指定的是一个经过精密三重跨国连线的地下网址,网页上传送出来的即时影像,差点没让贺楠砸了那台电脑。 他很清楚地看到小花手脚都被铐住,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旁边有一台小型电视机,正在播送n的新闻,只要看画面就知道那是暗示小花“目前”还活得好好的。 “该死!”他早知道,不该放小花一个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样,你愿意退出了吗?你和你的伙伴立刻将游艇掉头,开回花莲海岸去。”电话里的变音器传达着对方冷冰冰的命令。一否则我不保证接下来她的生命安全。” 喀嚓,电话被挂掉,而网页上的影像也立刻被切断,成为漆黑一片。不管贺楠再如何键入重新开启网页的要求,都只能得到该网页不存在的讯息了。 小花! *^-^* 花望贤想都没有想到竟会在船上见到全丹宁,她和船长上了这艘标示着美食俱乐部的渔船后,就发现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因为船上竟连一个渔工都没看到。等到全丹宁露脸时,她才转身就被人从后面一击,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被关在一个小房间了。 房间内除了一台小电视外,什么都看不到,平常这儿八成是作为冷冻储藏室的空间,此刻当然是没有任何鱼货了。 “抱歉,因为情况特殊,非得用这种手段招待你,我感到很遗憾。”全丹宁微笑地走向她说。 “你把我捉起来,有什么目的!”望贤恶狠狠地瞪着他,虽然她不愿这么想,但恐怕这件事连老板都有分。 “嗯……目的是有几个。”他一贯的微笑,并不因为望贤凶狠的目光而改变。 “你果然就是贺大哥口中的杀人凶手吧!” “呵呵,我的确是个职业杀手,但说我是杀人凶手——真有些刺耳呢!不过,随你高兴怎么称呼吧!”他叹息着,坐到她身旁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望贤,我认为我们会是很合得来的一对。” “我没兴趣交杀人凶手作朋友。”望贤扭过头,想到自己曾经当他是个好人,还认为他是君子、绅士,现在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也为时已晚。 嚷着要他放开自己八成也是徒劳无功吧?他是为了要胁贺大哥,才会把她捉起来的,那么自己绝对不能拖累到贺大哥,得想办法自己从这儿脱身。手铐与脚铐,外加门锁,这些重重关卡,她能想到好法子离开吗?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的。还有,为了避免你的误解,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你的老板并不是很清楚,他一直以为我只是想招待你到海上一游,并不知道我是为了‘工作’而需要你。” 望贤冷冷地瞥他一眼。“我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喔喔,我说的是真的。”咧嘴一笑,全丹宁斯文的脸浮现顽皮的笑说。“我告诉他,我家族是专门作些海上非法买卖的,这次来是要借借资金。当然了,我总不好意思说那些资金是要靠索取人命,才能换得的‘金钱’。” 他手一摊说:“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已经答应学长,一、绝不能伤到他宝贵主厨的半根寒毛;二、只要你不答应,我就得立刻送你回去。” 望贤眼底亮起希望的火花。 “看来,我不需要问,你似乎也有答案了。” “你要是没有烂到食言而肥的话,请你立刻放开我,并且送我回岸上。”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看在他自动招供的分上,就赌一把吧! 他苦恼地望着她。“真的一点都不考虑?” “请放开我。”望贤绝不退让的瞪着他。 “唉,好吧……虽然非常遗憾,我真的认为如果是你这样的女性,一定能理解,并且融入我的家族,毕竟像你这样能理解到‘工作’的重要性,以及全心投入工作,不会被私情所干扰的女人,实在太少见了。”他边说着,边取出手铐、脚镣的钥匙。 “非常抱歉,我不认为‘杀人’可以称作职业,或工作。” “为什么?”他睁大眼睛地反问。 “为……什么?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杀人本来就是不对!” “那我问你,古代的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任意杀人的手段,又是代表什么?不对?不正义?但他们可是坐享荣华富贵。再说现在,以法律的手段合法杀人,在世界各地也都可以看到,难道每个被杀的人,都是有所谓的‘杀得对’或‘杀得不对’?大多数人说‘该杀’就是正义?大多数人的见解就是正确?杀人的对错从古被讨论至今,却没有断绝的一天,不是吗?” 解开了她的束缚,全丹宁冷淡而不带情感起伏地笑着说:“对我而言,你也是个杀‘生’者呢!在以‘食’为名的旗帜下,不也和我一样,索取钱财,将生命转换为食物,供人食用。” “你不要诬蔑我的工作,杀人和——和我的料理怎么能相提并论?”望贤咬牙切齿地说。 “就因为动物是畜牲?该死?”他冷然地指摘。 “……”不是这样的,但——自己要辩解什么?这不是对错的问题,即使她说再多,他不会听得进去,那么她再讲什么都无用。 “其实杀人的风险比杀鱼的风险大多了,只要不是捕到杀人鲸,厨师不会因为这样而被鱼反咬吧?但我们既然是收人钱财帮人索命,也是有可能会被人干掉啊!因此高报酬、高风险,都是附带而来的。简单的说,这也不过是职业而已,与以前的刽子手没什么两样吧。” 他伸出手想拍她的肩膀,但望贤躲了开来。 “你的想法我不予置评,但我是不能接受你的这种论调。因为你没有爱过人,所以才说得出这种‘人命’等于金钱的理论。我只要想到自己爱的人,万一有一天也会被人夺走生命,我就无法夺走他人的生命。为了这个世界好,像你这样可怕的人,还是全部被捉起来得好!” “唉,看来谈判是完全破裂了。好吧,门就在那儿,我不会拦你,你要不要离开也是你的自由。” 她当然会走,这儿根本没有可以留下她的理由。望贤无须任何考虑,夺门而出,可是在她身后——全丹宁冷静中透露着冷酷的笑声响起。 “阿米,是我。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可以出发了?很好。那就照原订计划吧。”背对着她,全丹宁用电话断断续续的与人通话。“是啊,谈判果然没有成功呢。本来是以为有点机会的话,看样子她是完全陷入热恋了……啊?恋人的死活?嗯……我不是很想讲,这样我也多少有点机会安慰未亡人啊,哈哈哈。反正先除去碍眼的东西吧,就这样!拜!” 望贤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向墙壁说:“你、你说什么!你要对贺大哥做什么!” “喔!你力气还不小嘛。” “回答我!” “你听了之后又如何呢?你能阻挡得了吗?没有我的命令,我派出来的狙击手不会松手的,他们会从空中突袭——” “不要!住手!不要对贺大哥动手!” “那,就看你怎么决定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盯住她的双眸说:“要是你肯用自己换取他活命的机会,要我停止攻击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 望贤脸色铁青地摇着头。 “如何?望贤。是要和我并肩前进,或者是离开这艘船、离开这地方,回家练习书写恋人的悼文,全看你一念之间了。我喜欢你的人、你的个性,忘掉贺楠,和我在一起吧?” 暗黑无光中仅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但没有一条是能走的路,她又该怎么办? ^$^“莱特,把船掉头,转口岸边!”花了数分钟平静心情后,贺楠冲上了驾驶台,对着同伴高吼着。 “什么?你疯了!贺!我刚刚才在雷达上发现一艘可疑的船正靠近中,正想通知你‘苍’有动静,你却要我们在这时掉回头,你是什么意思!”迎着海风,坚持不肯答应的伙伴频频摇头。 “少-嗦,我要你照作!立刻!” 幸好在职位上,贺楠比莱特要有分量,否则这节骨眼上和同伴们争吵,谁知道会失掉多少救小花的宝贵时间。现在他脑海中工作已经被丢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苍伤害到他心爱的宝物。 “这件事我会跟上头的人禀报喔!”伙伴不甘心地咒骂着。 “尽管去说吧!” 一见到船掉头,贺楠迅速地冲下去换上一套黑色防水泳装,在腰间与腿上各绑上最先进的中型与短型枪械,检查好替换的弹匣,再回到船边。想也不想地就从船上以跃鱼之姿投入大海中。 “贺!你真的疯啦!你打算怎么游过去啊!我们离那艘游轮还有一公里远啊!”伙伴在船上的叫喊,早已听不进他耳中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假使小花做为人质在全丹宁“苍”的手上,那么他一定会把小花也带到游轮上去的。 哼,全丹宁你只叫我把游艇开回去,是你最大的失算,混帐!我可是有世界自由式冠军水准的泳技,这点小距离绝对难不倒我的!我一定会把你逮捕到案,同时也会安全地救回小花的。 挥舞着宛如鱼儿的鳍般灵巧的双臂,拍打着两条强劲修长的后腿,划开迎面而来的巨大浪涛,贺楠鼓动全身每一根筋肉,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以破纪录的速度勇往直前。 望贤换上全丹宁带来的一套洋装,这是他口中的“伪装”之一,渔船在接近那艘游轮的时候,将会故意关掉引擎假装失去动力,趁对方基于人道立场让他们“暂时”上船的时候,进行他口中所谓的“工作”。 他把刀子塞在望贤的裙摆下方,只要从她的裙脚伸手进去,便可以在秒数内抽出刀子来。 “使刀的方法应该难不倒你这位主厨吧?望贤。记住了,只要我一打讯号,你就抽出刀来,瞄准‘目标’的心脏刺下去就行了。” 美丽的脸蛋苍白地瞪着他,望贤默默地点头。 全丹宁见状,微笑地揽着她的腰说:“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就把它当成平常的工作一样,你俐落的刀法毫不拖泥带水,连我都不禁要喝采呢!你是天生的暗杀者,很快你就会忘却这种恐惧,接纳它成为你的天职。” “请——”望贤咽下愤怒,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反手将这男人掐死地说:“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想在重要时刻,吐得一地都是。” 他呵呵地笑着,举高双手不再碰她的说:“好吧,我可不想坏了工作,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未来多得是时间可以培养你心中对我的情感。我相信这一点都不难,既然初次见面我们就那么投缘,只要时间长久一点,我也可以取代贺楠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一辈子都休想和他相较。”望贤红着眼眶,扭开头。 “奇怪了,我还以为你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拈花惹草型的男人,像我这种极为挑剔,慎选伴侣的男人不是比较适合你吗?我们是同一类的人,愿意花漫长的时间搜索适合自己的伴侣,宁缺勿滥,我看错了吗?” “我的心和我的人都已经是贺大哥的,没有你能插入的空间。即使我今天受你威胁,不得不接受你的条件,但那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所使用的卑劣手段。” 全丹宁拍手说:“好一个烈性子。我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望贤,你又何苦如此死心眼,等到你也成为‘杀人犯’,贺楠还会和以前一样说着爱你的话吗?他可是fbi的干员。能够和有杀人纪录的人在一起吗?他会为了你抛下所有的工作吗?答案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才是,毕竟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一语道破了望贤心中的恐惧。 比起即将夺走一条生命,她更恐惧未来贺楠发现自已成为凶手,他会以什么目光来看待她。他也会像谈论“苍”时一样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好狠。全丹宁这一招确确实实地打击了望贤的弱处。他知道如此一来望贤将再也无法回到贺楠的身边,不论贺楠会不会接纳她,她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面对那可能萌芽于贺楠眼中的不齿、冷漠。 全丹宁确实是不择手段而有计划地拆散她和贺楠。 “好了,闲聊就到这儿吧。好戏该上场了。” 引擎已被熄灭,接下来就是发出求救讯号给游轮了。全丹宁带着她走上甲板,头顶上的太阳是那般炙热,但望贤的心里却吹着冰冷的极风。 贺楠、贺楠……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那么地爱你,为了救你,哪怕是我会因为杀人而入地狱,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活着就好! 接收到求救讯号的游轮,迅速地放下一艘救生艇,朝这艘漂浮在海上的小渔船驶来,看在望贤的眼中那无异于开往“地界”的特快船。 贺楠在游到半途时,便看见了渔船与救生艇,他很快就知道全丹宁所使用的手法。哼!真是个既聪明又狡猾的家伙,以这被拯救的身份上船,多数人都不会提防到这是大野狼不安好心,好心救人却救到一个死神上船吧? 看来时间不多,他得加把劲…… 小花!?他瞪着从摇摇晃晃的渔船上,跳人救生艇的纤细身影时,心脏猛烈的撞击着胸口。伴随在小花身边的,是同样一身半正式的休闲打扮的全丹宁,两人看来就像是对出海钓鱼的摩登伴侣,运气不好遇上船故障。 可恶!在这样的距离下,他根本看不清楚小花脸上的表情。 她一定很害怕吧?如果可以,他真想从这儿高吼“小花是我的”、“你不许碰她”、“将她还给我!”,然后一把将她抢回来。 都是他的错,明知道全丹宁在四周虎视眈眈,却将小花一个人留在家中,她要是因此而出了什么事,他就算以自己的生命赔偿,都无法抵销这罪过。他说要保护她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花被全丹宁挟持。 他再次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 救生艇载着小花一行人,排开浪花,往回程而去。 没有时间在这儿蹉跎了。等到全丹宁上了船,他一定会立刻向目标下手,现在他无法顾及到那个什么ic大亨的生死。更重要的是,一旦小花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不知道全丹宁会拿小花怎么样! 早一点,快一点,他要抢在悲剧发生前,阻止这一切! “多谢你们的帮助,内人和我真是太幸运了,能被你们救起来。”全丹宁礼数周到的向船长及四周的人说。 “哪里,本来在海上大家都要互相帮助,就别分什么彼此了。”大胡子的游轮船长微笑地说。“来,在我们通知到的台湾海上巡逻艇到达前,你们就先在我们船上休息休息,餐厅在那儿,想吃什么只要跟厨房吩咐一声就好了。” “你们真是对我们太好了,多谢。”全丹宁与船长交换地一握手。 “还是快点带你妻子去休息吧,看她脸色真的很不好,可别昏倒才好。” “是啊,我也很担心呢。来,望贤,靠着我。” 全丹宁在人前绅士地微笑着,关怀备至地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望贤,一路走向附带着小舞池的沙龙酒吧兼餐厅,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竟是暗杀者,而全都相信他们是对恩爱出航的落难小夫妻。 “看到了吗?目标是穿着黑色比基尼的那位女士。”他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等会儿我会找个理由,让你靠近她的。” 望贤全身一震。“可是我听到的是——” “嘿,想不到保密工夫一流的干员,竟连这最机密的情报也告诉你这个平民老百姓?看样子他是比我想像得还要爱你、相信你。那么失去你之后,他大概也就成了废人。”话声中带着笑,全丹宁轻松地说。“他们得到的是假情报。这次的目标不是ic大享,而是他身边的情妇。” 这时候,望贤再次想起当初贺楠在跟她描述“苍”及他身后的组织时,说过他们的狡猾、可怕。怪不得贺楠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告诉她万万要小心……因为全丹宁根本一清二楚地掌握了fbi的一切行动,甚至连假情报都能捏造给他们。 “顺便再告诉你好了,想要杀掉情妇的人就是大亨自己。这个情妇贪得无厌,要是寻求正常管道和她分手,不知得花多少钱,还不见得能解决,只要被她威胁要将丑闻曝光,他就麻烦了。所以才委托我们一次解决。” 全丹宁冷嘲地说:“听到这样,你不觉得很有趣吗?那些不知情的干员们为什么不顾生死的追拿我们?实际上他们在保护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类?值得保护吗?会作什么公务员真是愚蠢至极的事。” “也许你说得没错,这是很蠢。但我就是爱他这一点,至少在我眼中他胜过你千倍万倍。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情感,你的心早已经被腐蚀了!” 全丹宁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绽开最冷漠的微笑说:“那,现在就让你和我一起堕落、一起腐蚀,过来。” 他扯住望贤的手臂,朝那名情妇走过去。 不要!她不想杀人!她下不了手! 贺楠大哥!快来救—— “站住!”一声从天而降般的狂吼,由他们背后传来。“放开她,‘苍’!否则我要开枪了!” 第九章 全丹宁自信的脸上首次出现一丝狼狈,他膛开双眼,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贺楠,这个措手不及的转变显然也不曾被他料到。 “我该怎么说呢?佩服佩服?你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缠啊,贺干员,要是每一位对fbi派来的家伙都像你这样,那我们可会非常难做生意呢!”他叹息着,眼中丝毫没有怯意的面对着枪口。 “你要开枪吗?对什么都没有做的无辜的我?”他格格笑着说。“要是这样,反过来会因为杀人官司缠身的,恐怕是你吧?而且你还得面对多家新闻媒体的大肆挞伐,什么滥用公权、杀人机器之类的罪名。要是你连这一点都可以豁出去的话,那——请吧?能毁掉一个前途光明的干探,我的小命也不是全无代价嘛。” “贺大哥,快点住手。”望贤听到后面这句话,马上挡在全丹宁的身前。 “小花,你这是干什么,让开。” “我不让开,我不要你为了这种人而赔上自己的前途!” 贺楠咋地摇头,他拼死拼活地游上岸,当然也不是为了要跟“苍”这号杀手同归于尽,这次的计划是彻底失败没错,但起码要从这个邪恶的职业杀手中救下一条命,更重要的是,从“苍”的魔掌下救回小花。 “你放心,只要他放了你,并且乖乖离开这艘船,什么蠢事都别做,我是不会开枪的。”揭开底牌,贺楠眯起一眼,瞄着全丹宁说。 “呵呵,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啊?”对方微笑着一鞠躬说。“我只是邀请花主厨出来一游,想不到船刚好坏了?你认为我要做什么呢,贺先生?” 立刻改变说词的狡猾男人,松开了放在花望贤身上的手,退一步地说:“居然亮枪出来威吓我,我可真被你吓到了。要是这么担心自己的女友跟别的男人跑了,何不在她脖子上系狗链好了?” “你假装也没有用,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你的真面目。”贺楠双眸燃烧着怒火,咬紧了牙根说。 “好可怕。”全丹宁微微扯唇。“这份毅力,我希望你能持续下去。不过未来可能阻碍重重喔。” “像你这种人渣,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呵呵,说得好。听到没有?望贤。对他而言,‘我’是人渣呢!那么为了他差一点犯下杀人罪的你,又是什么呢?我会为你的幸福祈祷的,万一你要是过得不幸福,随时都欢迎来找我。今天……很遗憾,就只好作罢了。”全丹宁轻松地转身离去说:“你赢了,死缠烂打的贺干员。” 解决了吗?就这样危机化解了吗?望贤难以置信的看着潇洒放弃的魔鬼,全身的力气一口气都被抽光,整个人倒坐在地上。 她可以不用杀人了。 “小花!”贺桶丢下枪,冲过来抱住她。 还能重回这无比温暖的胸膛,望贤闭上双眼,感谢老天爷的慈悲。 ^+++^ 经过一场混乱,全丹宁搭上他早已预定好的直升机离开,而贺楠则通知同伴驾驶快艇将她和自己接回去。在这段过程当中,小花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窝在他的身边,身子不住地抖动着。 可怜的小花一定吓坏了。贺楠无言地搂着她,不住地抚摸着她的发,希望能借此传达一些些自己的温暖给她,帮助她忘却那些恐怖的记忆。 快点回到可以两人独处的地方,好好地安慰她! “啪。” 望贤一手拍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摇着头说:“对不起,贺大哥,麻烦你让我一个人独处。” 带着望贤,顾虑到回台北的路途遥远,所以直接找了间旅馆下榻,可是她一点都没有露出半点安心,相反的,脸色却更加暗沉地躲着他,直到他们一进人单独的套房内,她就连碰都不让他碰了。 “小花?” 她闪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着:“求你,走开!” “我不走!”贺楠也跟着怒吼。“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走,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全都说出来,想要一个人独处的理由是什么也说出来。我知道那个家伙一定狠狠地伤害你,但那些伤口你不要一个人去舔,让我和你一起痛苦,我也有责任啊!” 不论如何都不肯让步的顽固,这一点从过去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望贤泫然欲泣的双眸死了心的下垂,盯着地面说;“我……是很可怕的人……也许你不该再靠近我才对。” “啊?你?可怕?我从以前认识小花到现在,你有哪一点可怕。啊,我知道了,你是可爱到天下无敌的可怕。”贺楠故态复萌,以皮皮的口气说。 望贤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她遮住自己的脸,叫着:“你不是听到了吗?我差一点就为了你而去杀人,我是个没有道德的女人,可以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情人,动了杀人的念头,我和全丹宁没有两样,我……我是个杀人未遂犯。” “胡扯!”贺楠拉开她的双手,捧着她的脸说。“你是中了全丹宁的毒,小花。别听他胡说。你绝对不是没有道德的女人,你要相信你自己!事情还没有发生不是吗?在发生前的一刻我出现了,所以你才会对自己感到怀疑,但我想就算全丹宁对你下暗示,要你下手杀人的那一刻,你自己也一定会停下手的。因为你是如此地善良纯真,怎么可能作出夺走别人性命的可怕事呢?” “你又怎么能这么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我知道我不想做,但一想到你——一想到要是你会被杀死——那我一定要做!”花望贤红着眼眶,先前被冷冻住的恐惧与距离死神如此贴近的感受,一拥而上被解冻,那种几乎要夺走他人性命的决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离地狱的深渊有多么接近。 “小花、小花,听我说。” 贺楠亲吻着她的发丝,大手紧紧地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环绕。 “假使你真的为我而杀了人,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痛苦的。”他流露着真挚的情意,温柔地说着。“不管你打算怎么赎罪,我会陪你赎罪到底,假使你觉得自己活不下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到地狱去…… “但,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不要再颤抖了,不要再恐惧,全丹宁没有第二次再伤害你的机会,我不会允许的。将这整件事都忘掉,只要记得我在这儿,一直都在你身边。” “贺大哥……”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只要自己被可怕的大狗吓得要死,贺楠一定会在她身边,出来拯救她。 “我爱你,小花,用我的生命爱你。不管你是罪人还是圣人,我都一样爱你,难道你不是这样吗?”亲吻着她的每一滴泪水,他温柔地问道。 “嗯,我也一样,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迫切相接的吻像要倾吐彼此劫后余生的誓言,经历过生死交关劫难的瞬间,要用彼此的体温来确认他们活着、存在并且相爱的事实。 “都是我的错。”贺楠摸着她娇小的脸庞上残留的泪痕,心里懊恼的程度远非言语能形容。 今夜小花如此热情,可见得她内心是多么地不安。导致她不安的原因;是否自己未曾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他是如此珍爱着她,拿世上任何东西来交换她,他都不会答应,可是她却没有感受到自己对她的珍重。 要怎么做,才能令小花安心呢?黯淡地亲吻着她熟睡的脸庞,贺楠下定决心地拿起床边的电话。 “喂?是我。” “贺!你终于打来了,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临时变更计划却没有通知我们?幸好这次‘苍’的手下没有死人,但你知不知道,万一你这一搞害得ic大亨被暗杀的话,你的麻烦就大了。” “嗯……帮我转话给头儿,告诉他,我不回美国了。” “什么?喂,贺,你开什么玩笑啊!” “麻烦你了。” “喀嚓’地主动挂掉电话。贺楠重新回到床边,恰巧此刻睡得不甚安稳的望贤转身探求着他的温暖,他马上就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安心。 望贤睡梦中露出了安宁的笑脸,不自觉地将身子靠近他。 “睡吧,我会在这边的。” 他对着她的耳朵,低声地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小花。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 一个月后。 台北某间办公大楼热闹地举行着“贺氏侦探社”的开张仪式,从前廊一路排到办公室门口的花篮,全是来自侦探社负责人交游广阔的各界好友,里面赫然还出现了美国fbi字样的花篮。 “恭喜!” 众人齐举香模道贺,主人拥着才刚结婚不到两天的新婚娇妻,到处谢客。 端木扬主动走到贺捕与花望贤的面前,微笑地说:“恭喜你顺利开张了,贺先生,以后如果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关照。” “谢谢,要不是有你大力赞助,我还真不知道这间侦探社,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大家眼前呢!”贺楠一眨眼说。 “这就算我一点心意。我没想到会给花主厨惹来那么无端的麻烦,关于我学弟的事,无论我怎么道歉,都是不够的。”他唉地叹口气说。 “说是这么说,但我想依照老板的想法,八成是多了个有能的侦探作朋友,又让世界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欠下你一大笔人情,一举两得才是真心话吧!”望贤在记仇的笑容中,不忘揶揄地道。 端木扬一吐舌。“全被你看穿了,花主厨。但,我已经给你加薪了不是吗?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办到的?” “这个嘛……我可是饱受惊吓,要我忘记没有那么容易。” “唉,看样子真不能和女人为敌,不会有好下场的。”一径摇头的端木扬,甘拜下风地举起双手说。“我知道了,直到你气消之前,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这个老板都不敢不从,行吗?” “呵呵,还是我家小花厉害,能让你这只狐狸都束手无策地投降。”贺楠隔岸观虎斗地说。 “我现在只求你多劝劝你老婆,别让我真的一贫如洗、破产就好了。” “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到我侦探社来吧?我会收容你的。” “是、是,小的遵命。” 丢下男人们去聊天,望贤和两个好友躲到角落,宴会上的餐点全由她们美食俱乐部的三人帮包办,从科点到主菜,无一不获得在场宾客一致的赞赏。 “太好了,小花,这下子你的花心老公终于不再流浪,会永远地留在你身边喽。”岳冶恬搂着好友,为她打从心底高兴地说。 “没错、没错。虽然说难得认识一个fbi的干员,想不到他居然就不干了,但能够为了你说丢下就丢下那份工作,这样的男人已经打灯笼都找不到了,由此可见在他心中是多么地重视你。”田莘园也猛点头说。 “嗯。当他在事情发生的隔天,告诉我他不回美国,工作也辞了的时候,我真的高兴得哭了。”想到当时的感动,花望贤不能不说,那可能是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刻。 “话说回来,你真是捡回一条命啊!想不到那个看来完美无瑕的白马王子,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人。”田莘园同仇敌汽地说着。“想到我还把赌注放在他身上,真是浪费我的金钱。” “所以说,男人真的不能只看一面。”岳冶恬有感而发地说。 “同意!即使是不新鲜的男人,总比坏掉的男人要好得多了。”田莘园马上接口。 两个好友突然一起将诧异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果然是近朱者赤。和聪明老公相处入了,糊涂的小田居然会说出段数这么高深的话,厉害厉害。”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是笨蛋一样!” “你不是笨,你只是少根筋。” “那,我老公就是我身上的筋?” 哈哈哈地,三个女人笑成一堆。真好。望贤非常满足地环顾四周,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好友们都过得幸福,而自己也是……她的眼神忍不住地溜到在人群当中依然出众夺目的老公身上,她的确是“妇”复何求,有“夫”如此,应该满足了。 隔着距离外,接收到她讯号的贺楠,也心有灵犀地向她微笑,同时眨眼打暗号,要她跟过来。 ^_* 撇开热闹的宴会,望贤和贺楠悄悄躲在无人的办公室内,交换着火热的一吻。毕竟是蜜月期间,恩恩爱爱是新婚夫妻的权利。 “小花,你的吻技越来越纯熟,炉火纯青了。”他瞅瞅地亲着她殷红饱满的唇,坏坏地笑着说。 “因为我有一个好老师啊,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超越我要干么?”他不悦地扬起眉说。“你要是想把我教给你的技巧应用在别的男人身上,小心我把你的屁股打到肿,让你走不出家门。” “这句话是我要对你说的,刚刚在宴会上,是谁盯着女人的胸部猛看的?已经有我这个老婆在,眼睛还不放亮一点,小心我祭出家‘刀’。”扭着他的臂上肉,望贤毗牙咧嘴地说。 “好痛、痛,小心一点,我这可是练了好几年才练出来的上臂肌,你是打算将它活生生地从我臂上扒下来不成?” 望贤松开手,在又红又肿的褐肤上补了一吻。 “嗯……还有这儿也很痛啊。”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腿间探去,咬着她的耳朵说。“能不能帮帮我呢?” 望贤脸一红。“你看清楚地点好不好?这儿可是办公室,门外还有一大堆人在,主人和女主人一起失踪像什么话!” “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昨天晚上说要早早上床睡觉,害我的宝贝儿子只能发挥天不助自助的精神,现在可是处于极端不满足的状态。”他邪恶又性感的笑脸,冲着她直勾引地说:“一次就好……我保证……只要你别叫得太大声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行!”望贤虽然有些心动,但在这种状况下,要她作那种事……实在大违背善良风俗,她作不到。 “好嘛……”他说着说着,已经在她的裙底下摸索了起来。 “啊!别乱摸……贺、楠!”怎么办,他的指尖已经是识途老马,早知道碰触哪里会是她最无法抗拒的地方,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他给吃掉—— “我爱你,小花。”他在她耳中吹气,沙哑地说。 不行了,身子骨开始融化,从体内燃烧着一把液体的火。 要是动作快一点,说不定真的没有人会发现? “嗯……那就……” 正想说“只准一次喔”的望贤突然发现贺楠的手指停下,眼睛也不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顺着老公的目光移动——从三点钟方向望过去,门外恰巧是一名风姿绰约的贵妇,穿着紧身的低胸礼服。 紧接着就听到贺楠一声“呜”的口哨声说:“哇,好大的咪咪喔,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砰!” 贺氏侦探社的开幕酒会上,办公室内的簇新社长座椅,莫名其妙的被社长夫人摔出去,并碎成一截截的奇谈,到了很久以后,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