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星花嫁》 楔子 紫鸣臣诅咒着这一整天如影随形跟着他的厄运。 不提别的,打从他早上要搭的班机误点开始,他就已经陷入极端不耐的情绪当中。时间表排得满满的,哪来的时间给混蛋老天爷捣乱,偏偏天公不作美,那场该死的大雾迟迟不散去,将他原本预定好上午的行程全都打乱了。就算这样,此次会议攸关重大计划能否顺利推展,也没有取消的可能。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飞机宣布起飞,离预定已经整整延迟了两小时。那他这两小时又在做什么?基于浪费时间是“愚蠢的穷人”才有的“特权”,他这个大忙人自然把握时间,利用机场中的电话连线上公司的网路,处理尚未完成的工作。 一分钟的浪费对他那一丝不苟的精密脑袋来都是不必要的损失。以他上亿元的年收入而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全年收入除以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一分钟的浪费等于损失两百八十五元,两小时的损失就是三万四千两百兀。 他在短短两秒钟计算完成的损失金额一出来,他就判定这是无法容忍的“绝对浪费”,也立刻采取行动——“绝不浪费”两小时枯等。 一定有人认为,反正两小时损失的三万四千两百元,他想要赚回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况且都已经年收入上亿了,何必在乎区区的零头。抱持如此浅薄的看法的人,他打从鼻孔里耻笑他。 没有一元,哪来的十元、百元、千元,损失就是损失,没有“零头”或“整数”的差别。 更进一步追究,说出这种话的人真该回家检讨自己慢回转速率的笨脑袋,用这么糟糕浅薄的脑袋,看待世间,迟早会当机。 还有空闲在这边批评他的“吹毛求疵”,不如快点去进修,提升自己“脑袋”的水准值、脑容量,用电脑来比喻的话,在这个所谓“四八六”早被淘汰的社会中,再不加紧更新自己的“头脑”到奔腾3的处理晶片,恐怕去就业服务处的门口排队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这竞争力十足的社会,想要生存就得先从根本的自身条件加强说起。 当然,这些纯属紫鸣臣个人的“独特”见解。同时顺带一提,要真按照他的看法来建设社会,整座海岛都得经历一场不输给秦始皇建长城的浩大改造工程—— 而工程,正是紫鸣臣的专长。 此次搭机南下,也是为了在众多协力厂商的面前,会谈有关一笔历年来最重大的交通建设工程的计划。 他带着厚厚一叠设计图表、工程蓝图、细分流程报告与材料控管等等资料,以及三位随身助理,搭上那班该死的延误了两小时的飞机,一到达简陋的军用机场兼民用航空站落地,便体验到了南部六月艳阳天之惊人威力。 正午太阳下,他那包裹在西装内的强健体魄,十分健康地冒出浑身的汗。 挥汗如雨的一行四人,左等右看就是不见当地分公司派来接机的人。使用行动电话打过去问,得到的答案却是:“早就出发去接了,怎么还没有到呢?” 此时,不耐度百分之六十的紫鸣臣决定,与其发怒地追问车子的下落,眼看着分秒过去,不如自己招手拦车前往举行会议的饭店。 若不幸的事只有这两件,那还不至于让人觉得离谱,顶多是诅咒自己今天早上下床下错了边。 没错,又发生了。 这一回,是那辆一上车就有如老牛般气喘吁吁的计程车,慢慢地驶入市区,沿着路途上不停地吐着恼人噪音的引擎,就在距离他们目的地不到半公里的大马路中央,轰地吐出象征寿终正寝的白烟,魂归西天。 “我就知道,他xx的,我本来还以为可以撑到今天的接客完,想不到还是坏掉了。我昨天就一直在想要不要去一趟修车厂。看来不叫人拖吊是不行了。”咧着嘴以一口黄板牙憨厚笑着的老实人司机说,“歹势,你们要到的饭店不远啦,走个路不到十分钟,看到没有?!就在那儿。” 命令屑下掏出皮夹付钱;紫鸥臣永远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明知道自己车子该修,却硬是出门载客的人,未免太缺乏职业道德。并且还得付拖车费用,岂不是损人又害己。 “现在该怎么办,紫总设计?” “走过去。”并非想省车钱,只是不想遇到“拒载短程”的司机,白浪费时间而已。 十分钟后,深深后悔的紫鸣臣,第一百次地诅咒自己厄运连连。 什么叫做十分钟的路?走了又走,手上的公文重量也随着时间越来越沉重,更别提高挂在头顶、宛如撒哈拉沙漠的艳阳天,而那座“饭店”也仿佛成了海市蜃楼般,凉凉地伫在前方。 尤其是在他和饭店间,有一段不得不通过,却因为正逢中午人潮汹涌的市场摊贩区,在摩肩擦踵间;隐约传来的菜香、饭味与天气炎热导致的臭酸混合成极度不舒服的异臭。 他虽然不至于纤细地遮住鼻子昏倒,但也是濒临爆发边缘了。 挤、挤、挤地,好不容易让他挤过了那一段路口时,紫鸣臣只觉筋疲力竭。 以上的长篇大论,不过是今日最后一桩灾难的起点。 坦白说:这真的不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已经满手公文,要不是他已经被汗水模糊了无框镜片,要不是他不耐烦的脾气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等等理由让他疏忽了注意周遭的状况——事情真的不会变成那么糟的。 相信他,他也不乐见事情变成这样。 惨案是这么发生的。 一名可爱的少女,心满意足地品尝完当地驰名的美味小吃“棺材板”时,可爱的圆形脸蛋,放射出电灯泡都无法制造出来的“强烈热光”,闪闪发亮的黑瞳崇拜地看着摊贩主人的“阿婆”。“阿婆,这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醇、口感滑嫩的烩料,你是用什么下去煮的,告诉我嘛!” “不行、不行,这是我们祖传的秘方,不可以说给你听。”缺了门牙的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别这样嘛!”扯扯阿婆的衣袖,少女噘嘴说,“要不然说一点点给我闻香也好,就一点点。” “你真那么想听?” “想听喽,想听!我给您捶捶背,阿婆。” “好吧,其实秘诀很简单,就是……” 这时,一个巨大的危险正迅速接近少女,而满怀欣喜洗干净两个耳朵的她,因为太过专注于阿婆的秘密,所以浑然不觉。这时,瞬间发生的惨事,只能以慢动作来观看——它们都在同时发生。 阿婆捧住双颊哇啊地惨叫。 少女的身子撞到了摊子,摊子上原本摆放的成叠切好的吐司、新鲜的牛奶,或飞或掉。少女的脸也恰巧不偏不倚地扑上一盘正要端给客人的棺材板。 然后少女慢半拍的尖叫划破空气,有如驾临杀人现场—— “啊啊啊!” 紫鸣臣诅咒这一整天的运气,以及诅咒刚刚从自己脚边窜过的黑猫。要不是这只猫不知发了什么狂,突然从行道树于跳到他身上,从天而降地把他吓得往后一倒,他也不至于去撞到人,更不用遭受那一双怀着浓浓杀人意图的火眼金睛,无情地朝他射视过来。 面对此情此景,他脑海中只浮现最传统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唉! 岳冶恬怒火中烧地瞪着那张罪魁祸首的脸,这一刻她管他长得啥模样,哪怕是布莱德第二,光看他害得自己这身狼狈不堪,她就有股将他的五官割下来,丢进炸好的吐司棺材板里面,以香喷喷、滑嫩嫩的鲜奶炖成烩料吃下的欲望。 第一章 百般无聊地玩弄着手中的纸片,她考虑着该拿这张纸片怎么办? 一、为了泄愤,将它碎尸万段丢到地上连踩十几下,泄愤。 二、为了讨回公道,拿起话筒,冲着对方破口大骂三字经,还是泄愤。 三、证明自己不是无聊女子,恳切地传达自己的尊严不容许践踏,也不接受他任何的道歉,满足了自尊心,维持了一贯的淑女风度,不离泄愤。 岳冶恬摇着小脑袋瓜,含着根西洋芹当点心嚼,一双脚在桌子底下晃啊晃的,就是不采取以上三者的任何一个行动,并非她好心地想放过这家伙一马!而是“生气”与“懒惰”相比,她宁可忙里偷得三日闲,怕麻烦到极点的她,对着事过境迁的事,根本没有追究的意图。 要不是从皮包当中恰巧掉落了这张名片,而且巧之又巧的,懒人如她自己又多手把它从地上捡起来,还难得地看了一眼,坦白说这桩事已经成了记忆中的废物,活该被遗忘。 名片上只印着简单的几个大字:紫鸣臣。还有电话号码。 既没有头衔、也没有职称,一张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名片,只是长相有点奇怪,中间破了个洞,材质像金属的塑胶片。 若是上面写了什么公司,自己还可以打电话去跟他们主管抱怨,偏偏没有。哼,就有人这么无聊,把自己的“公司名称”特意挖掉,变成一张破破烂烂的名片。这么怕姑娘去找碴,索性就别给名片了嘛! 冶恬噘起红唇,扬起纸片正想当成纸飞机射出去,忽地被人从后方抢走。 哪个混账,竟敢抢——冶恬霍地回头,迎上一双怀着几许恶作剧的神采的杏眼儿。 “是你啊,田田。” “这是什么东西?从刚刚瞧着你对着它玩了半天,脸上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无奈的,该不会是……新认识的情人,在病相思吧?”绰号田田,本名田莘园的她,是冶恬的亲密死党之一,她们两个因为名字里都有“士了”的音,交情胜过亲姐妹。 “求你别满口作古的人才会用的词,什么病相思,这年头还有人在用这句话?以为自己在演古装爱情戏啊。” “好姐姐生气了,‘嘻’、‘嘻’,被我说中,心虚了。” “要笑就大大方方地笑,别用念的,又不是背台词!” 这次真笑出声来的田莘园没有再逗弄她,好奇地看着手上的纸片说:“紫——哇,这字怎么念?” “早告诉你,人没常识也要有知识,没知识也得有见识,那个字念……”蹙起眉,冶恬后悔地想起自己也没比田田好哪里去,也是学校里常常被老师点名的满江红榜首之一。 “念‘旦’,虽然多了鸟字边,还是一样念‘旦’。”插话补上答案的是另一个死党,花圣贤。 啪啪啪,忍不住鼓掌的两人,田莘园立刻说:“才女、才女,不愧是咱们几个死党中唯一有头脑的才女。” 冶恬跟着笑说:“该不会是你自己名字中间的‘圣’字很难,所以才到处学难字怎么念吧?” 花圣贤柔柔地笑:“没办法,谁让我死党当中就有人认识我一年了,还常常把我的‘圣’字念错。直到我终于放弃地告诉她,你就看做希望的‘望’,她才没念错。从那以后,我就发现自己不自立自强也不行。” 冶恬眨眨眼,深有同感地说:“就是说啊,这种花一年才记住你名字怎么念的笨蛋,根本不值得你交朋友。没关系,你还有我们。” “那人就是你,冶恬。”花圣贤冷冷地说。 “哈!”尴尬地尖声傻笑后,冶恬摸摸鼻子说,“哈哈哈!真的吗?我都不记得有过这种事了。还是花花聪明。” 田莘园拿着卡片现给花圣贤说:“你瞧,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笑的名片吧?” “那是小光碟,要放进磁碟机里才能开启的。” 带着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花圣贤抽走名片,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型掌上电脑打开,启动,并将小卡片放进插卡磁碟机中,不多久,荧幕上载人美丽的动画档,气派的大楼为背景,当叮当的音乐档作陪衬,整组变化的字跳跃出来。紫鸣臣个人简历。事务所简历。发展。延革。业务项目。花圣贤操纵滑鼠板,叫出了他的个人档案给两个死党看。叫出了他的个人档案给两 “哇,冶恬,你居然认识这么了不起的人啊?你看……他个人的履历上面有写耶,他建造过跨海大桥!” “那是监造,不是他造的,顶多是个建筑师嘛,和工头差不多,有什么不得了。哼!”冶恬瞪着荧幕上那张傲慢不可一世的俊脸。没错,当天就是这家伙没带眼睛地撞上来自己一头栽人牛奶糊中。 一回想当时的景象,冶恬的满腹怒火再度重燃。 普通人见到她整头整脸的热牛奶糊,第一个举动除了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外,通常也会关心她的脸要不要紧,会不会被烫伤或烫着,结果那人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没有时间浪费,所以请你收下这些钱,当作是赔偿吧。抱歉!” 他把话说完转头便要走,冶恬发飙地扣住他的领带大叫:“谁要你的臭钱,撞到人不道歉,这是什么态度!” “我是很抱歉,要是这点钱不够的话——”这时,他又取出了“名片”交给她说,“无论你需要什么赔偿,只要跟我联络,我会安排汇款给你的。失陪了!” “喂!” 结果当冶恬正瞪着这张名片的空档,那人已经在好几个男人的簇拥下走了。 幸好那牛奶糊的温度不是刚起锅的状态,要不然冶恬的脸只怕就毁了。 相形之下,冶恬就不得不感谢南部浓厚的人情味。那位摊子阿婆好心地陪冶恬上医院,还留冶恬在家中住了两天,冶恬也如愿学到怎么制作遭地棺材板,和阿婆也结成莫逆之交。算是这场意外的额外收获。 冶恬才不管他做过什么丰功伟业,是了不起、三头六臂的人物,像这种给人恶劣印象的家伙,就算他家财万贯,充其量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账。 下次就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 “不敢相信,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和冶恬扯上关系的?”田莘园没有注意到冶恬杀人的目光,仍在对着荧幕上的照片发痴说,“太可惜了。这么英挺又有型的男人,现在越来越少了。不晓得他喜不喜欢吃甜食,真想用我亲手特制的爱情巧克力裹住他,一口把他给吞下去!” 冶恬朝双目呈现心状的田莘园头上,猛一敲下去,说:“你头壳坏去啦,这家伙跟巧克力放在一起,我还怕会诬蔑、糟蹋了巧克力咧!神圣的食物比起这种家伙来说,好上千百倍。要吃你就给我乖乖吃实心巧克力。” “又来了。”瘪瘪嘴,田莘园委屈地对花圣贤说,“一谈到她心爱的食物,就会对人家使用暴力。呜呜呜……” 啪地关掉映着那张越看越令人火冒三丈的俊脸的荧幕,冶恬双手插腰地说:“有空在这边假哭,快点把你的饭后甜点做一做,就剩你的准备工作不完全。晚上的宴客要是失败了,看新老板不把你切成三块撒上精霜送出去才怪。” “好嘛……”哭啼啼的田莘园一听到工作,也乖乖地起身去做点心了。 花圣贤扬起眉,默默地把卡片抽出来,递给.她。 “干嘛那样看我!”冶恬被她看得浑身发痒。 耸耸肩,花圣贤说:“以前的你要是听到莘园略带黄色的笑话,只会说得比她更黄而已,所以觉得你发的脾气有点不太‘对劲’。不过反正不干我事,所以就不说了。” “你这不是说了吗!”冶恬红着脸吼叫。 她浅浅一笑:“只是想看你会有什么反应而已。没我的事,我先走了。” 满腹怒火无处发,又遭逢好友的奚落,冶恬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那家伙的头上。 紫鸣臣! 一脚踏在那张精美的名片上,冶恬想像是那人的脸孔,死命地一踩再踩。这样还不够,她取出菜刀,在上面喀喀喀地分尸,仍是不满足,她便在上面用小火熏烤,直到那张卡片代替主人受尽凌迟之刑,体无完肤,她才放“它”一马,赐它一个好下场,丢人垃圾桶内。 “哼!”将整件事抛在脑后。 *** 仰望着正在快马加鞭建筑中的俱乐部外,紫鸣臣对于目前的工作进度感到满意。 这座由他亲手设计完成的建筑物,是好友委托他的工作,好友与他讨论这座餐厅的未来企划时,充满前卫尖端概念的点子让他接下这份工作。 也许它不是什么能造福社会的重大工程。 也许它算不上跨时代的标志型超高建筑体,排不进世界建筑杂志的前十名。 也许它没有哪一点能让紫鸣臣这位建筑师成为名留千古的伟大人物。 但,从那以玻璃帷幕与轻钢架为外观主体,找不到半根冷冰冰的水泥柱或是后现代主义的暴露钢筋丑陋手法,有的只是纯粹提供人们享受美食的最佳情境塑造,由这一点来看它是成功的。 当它完成后,人们进人这座餐厅迎面看见的是沙沙作响的天然竹林,环绕着天然木材的地板香气,从里往外可以看到位于半山腰的万家点点灯火,宽敞的视景一览无遗,恍如自身也融入于凉凉夜风之中。 位于一楼平面厅的是整间俱乐部中,最为大众化的餐厅。以每天一个主题专门提供各国料理给来客。周一的中式、周二的台式、周三的日式等等,这么做绝对是普通餐厅无法提供的——因为成本上来说,太不划算。各式料理都有它专门的厨房设计,如果要能做到这一点,等于要拥有七间厨房。 可是紫鸣臣毕竟是紫鸣臣,他的字典中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费心搜索厨房最先进厨具的资料,不知打了几百通电话与各家厂商协调,终于让他设计出一间能够料理各国食材的厨房,成果——也让好友频频点头称赞说:拜他所赐,理想才能实现。 接着,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则是让人能享受一杯下午茶,或是晚上小酌型的酒吧兼候位区。 为什么会把“等待”用餐的客人请到二楼去,这又是好友一番幽默的见解。他说与其让人虎视眈眈地看着用餐的客人,不如骗他们到二楼去喝杯小饮料,看看正在转播的职业棒球赛,忘却时间的忧虑,舒缓“等待”的不安情绪。 紫鸥臣极端赞赏这个点子,毕竟,他也很讨厌用餐时,感受到一旁“催促”你快点吃完的气氛。 至于目前还未开始内部装潢的三楼——是整座俱乐部最独特的地方。提供给预约的客人们,一个可以亲眼看见厨师们为他们料理食物的地方。假如光是现场料理,那与铁板烧这类的食物并无不同,但它最为高明之处,是没有菜单。客人们一旦预约,只能等着厨师们现场料理出才知道今夜自己享用的是什么大餐。如此冒险的点子,也亏得他好友想得出来。 紫鸣臣想起当初朋友兴高采烈地对他说明计划时,自己泼过他多少次冷水,可是他那百折不挠的朋友,还是坚持己见、实现理想,从筹措资金到真正动工,如今这间餐厅只差最重要的一点还没有完成,那就是“人才”的搜集。 也是他今夜会站在这儿的主因。 “鸣臣,就差你一个,快点进来啊转头看着他满面笑意的好友,紫鸣臣蹙起眉说:“我们俩认识几年了,端木。”那张说是美丽却太过英气阳刚,形容为俊帅又给人一种过度漂亮之感的脸,飘着揶揄的笑说:“干嘛,鸣臣,你才这把年纪已经记忆力退化了?” 没有回应他的笑,他淡淡地说:“根据我们认识的岁月,我实在不懂你今天怎么会找我来。” 摸着干净光滑的下巴,端木扬也学他蹙眉说:“我不懂你‘不懂’什么?” 不喜欢浪费口水的鸣臣叹口气说:“算我没问。” 端木扬好笑地接口:“是、是,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对于品尝美食没有什么兴趣,还硬拖你来作参考,是我不对,行吗?” “不是有没有兴趣的问题。”鸱臣低头瞄一下手腕上那只戴了好几年的爱表,平淡无奇的古朴表面,惟一可取的是那精准无比的时间,“我只能腾出一小时给你。” “咋,难不成你连吃个饭都要斤斤计较花费了几分几秒?”端木摇着头,“就算是个工作狂也该有个限度,你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只要喝点机油、保养一下就可以工作二十四小时吗?” “要摄取维持身体正常运作的营养,每一餐花三十分钟就绰绰有余。”连眉头都不抬一下,鸣臣认真地考虑说,“不,也许不需花费那么多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 “所以我,‘今天’非要你来不可。”直指他的鼻子,端木不客气地说,“想我端木扬交游广阔遍及五湖四海,就是没有比你更精简享乐时间的人。我真怀疑除了工作、工作、工作外,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为了试验一下这些我高薪聘请而来的名厨们,能不能让你破例开窍,了解到美食的重要性——我相信要是搞定了你的舌头,那么这间新的美食俱乐部肯定会财源滚滚的。” 这位专门喜欢给他找麻烦的好友,端木扬,名下已经拥有一间超高级名流聚集的会所——夜舞俱乐部dancedusoir。原本夜舞俱乐部中便附带有餐厅,甚至有着从法国聘请的名厨,可是酷爱美食的端木扬还是对此感到不满。 夜舞俱乐部是属于某些特定阶层的人才能进入,可那些特定阶层的人却不见得人人都懂得如何品尝美食、享受美食(看看他紫鸥臣,就是一例),这触动了端木扬再开一间美食俱乐部的想法。 也因此,这间以c’estdlicieux法文中的“真好吃”为名,中文里最单纯却深奥的“美食”为主题的俱乐部,因而诞生。没有任何身份的限制,只要是能负担得起这儿的消费,谁都可以在这儿度过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整间俱乐部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创造美食、供应美食与品尝美食。 紫鸣臣欣赏朋友的点子,也在这间美食俱乐部中加了些许股份,想不到就被端木扬捉住了小辫子,强迫他要善尽一个大股东的义务,今天来参加这场开幕前的试食会。 “你会失望的,端木。我的舌头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有用,许多人都曾经告诉过我,我是个味觉白痴。” “胡扯,你只是没有‘用心’吃过任何一餐饭。我相信只要你拿出自己在工作时万分之一的‘心’,你就会告诉我,这些新厨师的表现能否令你感动。” “万一我无法做出评论,你也别失望。” “呵,我不会失望,只是会请他们全都走路而已。我要的厨师是能煮出让机器人都流泪的美食魔术师。” 紫鸣臣微微在心中叹口气,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任性的程度教他无法招架。他都放出这种话了,自己还能怎么办?要不就得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谁的也不吃、谁的也不评鉴,要不就得全都吃光。 “大忙人你还有时间发愣啊?快点过来,大家都在等你一个。” 伸出包裹在西装裤底下的长腿,避过施工中的小围篱,紫鸣臣默默地走进装潢已经大致底定的一楼餐厅内。 *** 第一道是翡翠鱼翅汤。 以陈年海鲜干货所熬出的汤头,拌人绞碎了的无农药栽培的菠菜,染成食欲大开的绿色汤汁,煮沸放进处理过后的鱼翅,勾芡,倒人白瓷金花边的西式汤碗。 甘醇滑润的口感,鱼翅弹性十足的咬劲,加上搭配在汤上点缀的几片金箔,看起来有如一幅美画,喝在口中宛如大海宝藏的丰富味道,在舌腔整个儿扩散开来的顶级美味。 这也是冶恬的自信代表作。 不管是谁只要喝一口,便会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喝下去,直到汤尽碗空为止。 可是当服务生推着收回来的餐盘时,她赫然发现只有一碗汤像是连碰都没有碰过地被端回来。 “领班,这是怎么回事!”冶恬震惊地说,“这位客人不喜欢这碗汤吗?” “岳主厨,您这么问我,我也很为难啊!”服务生领班苦笑着说,“每位客人都对您的汤赞不绝口,独独这位先生喝了一口就放下汤匙了。要收走前,我还确认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请我收下去。” 这是侮辱,天大的耻辱。冶恬身为厨师这么多年,还没有尝过这种难堪的状态。她不信邪地拿起那碗汤试味道,一切都很完美,为什么那个人不喝? “岳主厨,可以上第二道菜了吗?”领班困惑地等着。 冶恬找不出问题的症结,只好一点头说:“可以了。菜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道是她挖空心思的创新心血结晶,就算刚才的汤让他不满意,这一次那位客人应该不会不喜欢才对。 想不到,第二道前菜:培根芦笋卷心也一样,在绝大多数的人都吃光的情况下,又是一盘被咬了一口就送回厨房的菜。 冶恬深感不可思议,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她研究多日才决定好的前菜菜色,要在这场招待所有股东的试吃宴会上,大放异彩的作品。结果……是自己手艺不精?不可能,不会有这种事的。 她可是从十岁进入厨房后,就被称之为“天才厨师”的岳冶恬,她煮的菜会有难吃到尝了一口就不想再尝的可能吗? 冶恬决定要亲眼看看那名客人吃下这道菜时的表情,好作为自己的判断依据。假如真有那么难吃,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难吃! 于是趁着他们在送上第三道,也是今天的主菜——以风梨包裹住牛肉下去火烤的“风梨牛排”时,冶恬便跟随着服务生走到角落去观察餐厅中仅有的一桌客人。 正逢风梨盛产的这个季节,挑选最甜的风梨将它切块、挖空后,放入煎得表面金黄的腓力,塞人多种西洋香草,一并上架熏烤出来。等到熏烤得差不多了,就着风梨块切成两半,流出美味亮泽的肉汁,以及表面有着熏烤的焦糖色泽,里面却是呈现嫩嫩粉红色的牛排,再以讲究的盘子盛起。 任谁在看到这道美丽又香气四溢的料理瞬间,都会忍不住口水直流。 冶恬注视着服务生们一一为客人们上菜。 “哇!看起来好好吃喔!”一名女子率先发出惊叹声,“哥哥,你真的找到了很棒的厨师耶!从刚刚到现在的每一道菜,我都好喜欢。这一道尤其是漂亮,橘红发亮的风梨果盅,外层熏得稍微焦焦的牛排,中心一层粉嫩的肉色,再加上装饰于其中的绿色香草,有画龙点睛之效,大大提升了视觉的享受。不可不提的还有嗅觉上的享受,这风梨被烧烤过后散发的天然果香,与脂肪的甜香融合,能掌握这么好的火候,可不是普通厨师能做到的。” 老板端木得意地微笑着:“那可不,‘她’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别光顾着说话,大家请用吧!” 十几位宾客同时都动起刀叉,切下一块肉,沾沾旁边的酱汁,放人口中。 “妙啊,从前我竟不知道牛排还能有如此变化多端的滋味,不光只是肉的美味,连风梨的香味也巧妙地融合,却又不会掩盖了牛肉本身的味道,太妙了!” “没错,嚼的时候那股劲道与弹性没话说,下去的刹那所品尝到的柔嫩度,啊……好感动。在我吃过的牛排中,也是顶级的。” “这样的牛排绝对不是泛泛厨师能做出来的。”冶恬唇角漾出甜美的笑容,这一回总没有问题了吧。每位客人不光是嘴巴上在称赞,表情也都显露了同样的快乐。那种吃到美食的幸福表情,绝非演戏能演出来的。再怎么挑剔的人,应该也没有话说。好,这样就可以安心回厨房了。 就在冶恬要转身时,却听到一 “紫大哥,你又只吃一口!” 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今天不论哪一道菜,你都只吃一口,我真不懂。我觉得每一道都很好吃,难道你觉得不好吃吗?” 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冶恬竖起双耳全神贯注地凝听。 一名刚好坐在背对她的方向的男子,以优雅而有教养的音调、低沉悦耳的声音,向着发问的女子说:“食物就是食物,不是吗?” “当然不是,好吃的食物和不好吃的食物,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子嘟起嘴说。 男子发出笑声:“你说是!那就是吧!” “真不敢相信,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想再多吃一口?紫大哥未免太挑剔了。” “莎莎,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鹃臣说话。”老板端木出口制止说,“假如紫大哥没有吃第二口的意愿,那就是俱乐部的厨师该检讨。我们要的是提供给每一位客人一流的美食,让他们一口接一口,不是要客人们顾及厨师的面子把食物给吃光,别本末倒置了。” 冶恬觉得脸上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岳主厨,你认为我说得正不正确?”端木扬早已经看到站在角落,以为没有引起任何注目的年轻女子说,“请过来这边吧,我为你介绍一下,本俱乐部的股东成员们。各位股东,这位是负责刚刚那三道餐点的主厨,岳冶恬岳主厨。” 勉强自己维持无动于衷的表情,冶恬跨出了勇气的第一步,走进柔和的灯光下,弯腰说:“请多多指教,我是岳冶恬。” 一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张不久前才遭自己棘手蹂躏的脸。 男子似乎没有意识到冶恬是谁,端正刚毅的酷酷扑克脸孔,一双深邃的黑眸像是看着陌生人般地看着她,而冶恬再也克制不住满肚子的怒火。 “原来是你!”指着他的鼻子,冶恬大叫,“那天你害得我差点毁容,你知不知道!” 紫鸣臣蹙起眉尖,淡淡地说:“抱歉,你是谁?” 第二章 冶恬的愤怒达到顶点。 以前她对“有钱”两字并没有什么反感。她家中代代是厨师,家中的三位兄长与父亲也都是各个美食领域中的佼佼者,所以她很清楚“美食”的追求不见得非需要借助钱不可,但“有钱”会让人更容易去追求美食,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有钱并不代表可以这样糟蹋人,更不可以将金钱视为万能。看到这家伙,以为金钱打发了自己的错误后,良心上就不需负担任何责任的这种想法,她纠正自己的想法——像这种家伙哪怕再有钱,都只会让人看不起! “岳主厨,你认识鸣臣吗?” “不。”她才不要“认识”这种有眼无珠,根本没有心肝的铜臭混账,“没什么,恕我失态了。” “可是……你刚刚说什么毁容?”端木扬好奇地看着她。 冶恬清清喉咙:“既然紫先生不记得,那就不记得了。今天我是以未来‘美食俱乐部’的异国餐厅主厨身份,接受在场各位的考核。不该以私事混人其中,抱歉。” 如果她家中那窝猪头男人瞧见她此刻的表现,一定也会不吝于大加称赞。 没错,他们岳家人遗传的家族火爆脾气,与强烈的正义感,单单对“食物”这两个字不起任何作用。为了知道料理的诀窍,他们可以违背内心的道德,暗中观察学习他人的技巧,也可以为了美味的食物而忍气吞声、压下怒火。 现在紫鸣臣是“客”,她则是提供食物的厨师,背负厨师神圣的荣誉,冶恬绝不会在这儿跟他算旧账。 “紫先生,您觉得今夜的菜色如何?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不满意吗?务必指点一、二。”虽挂上职业水准的甜美笑容,冶恬礼貌的口气中,仍难掩一丝不平。紫鸣臣使个眼色给端木扬——净把这种麻烦丢给我! 可是端木扬似懂非懂地翩翩一笑:“是啊,我也很期待听到你的评断,鸣臣。三道菜下来,你几乎都没有怎么碰呢,你对岳主厨的手艺有什么意见呢?” 闭上眼睛,紫鸣臣知道自己所托非人,想要那个酷爱兴风作浪的好友替自己找台阶下,看样子是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睁开眼,他凝视着那位年纪轻轻,有着傲气与鲜明轮廓的女子说:“意见……没有。” 她那双莹亮黑瞳刹那间一睁,菱形的漂亮唇角也抽搐一下,随即又以控制过的口吻说:“紫先生的意思是您认为我的料理根本就不值您的评断?” 紫鸣臣心想:这下子场面是益发难以收拾。这位女主厨似乎有相当顽固的意志,非要听出他人对 于自己手艺高低的评价。可是在他来说…… “这位主厨——” “我姓岳,紫先生。” 鹃臣苦笑一下,接受她的更正说:“我不是那种可以评断岳主厨的手腕好坏的人。简单地说,食物就是食物,我从不认为有何差别,吃下去能饱腹,应付一天之所需,给予充足的营养维持健康,这就是我对食物的定义。我从不费心去理解我吃进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味道,或者去分析煮得有没有过头、煮得不够熟这类的问题。能吃就好。” 停顿一下,他抬头说:“如果我先前的举止有什么伤到你的,我很抱歉。” 她闻言仅是浅浅地扬起唇角说:“让您对我道歉,我才会觉得心里受到伤害呢,紫先生。一名厨师的尊严不该是身为客人的您需要担心的,能听到客人坦诚的回答,才是所在乎的。即使结论是我的手艺不够,那也是我的问题,绝非您的错误,不是吗?” 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她嘲讽的话语,鹃臣叹在心中,脸上表情还是一贯的淡漠说:“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岳主厨。” 冶恬知道自己方才那几句反讽是逾矩了。 可是她就是非常不能接受这家伙竟一脸“不干我事”的态度。 她宁可这家伙说她的料理难吃,难吃到极点,也胜过他这种“无话可说”“根本不用讨论”的态度。每一盘端上来的菜都是她心血的结晶,结果对方却连瞧都不瞧,她身为厨师的立场要放哪儿? 看,他又以这种“不然你还想要我怎样”的态度在看她了。心底涌上的是懊恼与气晦,不甘……如同他说的,自己到底想要他怎么样?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就是“瞧不起”她的料理!“呃,我觉得你的料理很棒,不论是哪一道菜都很好吃,从第一道的汤开始,我就有种欲罢不能,非把它喝光不可的感觉。怎么说呢?你放在这些菜里面的用心,是吃得出来的!”端木扬的妹妹,微笑地打圆场说,“你就别管紫大哥了,他八成是一出生舌头上就没有味蕾的人!哈哈。” “莎莎!”端木扬瞪了妹妹一眼。“我说的是实话啊。”吐吐舌,她转头说,“不然,亲爱的老公,你觉得岳主厨的菜如何?”端木莎问着身旁一身黑色西装,颇有独特气势的男子。 “汤很好喝。芦笋很新鲜。牛肉我喜欢。”男子简洁有力的评语。 “瞧,我这个嘴刁又不懂得说好话的达令,都这么说了,绝对没有错的。”端木莎高兴地仰起下巴说,“不然,你再听听……老公,我煮的菜又如何?” 男子先是挑眉,以厌恶的口吻说:“那不叫菜,那叫饲料,不是给人吃的。” “你看!亲爱的老婆不顾刀子砍断手指的危险,怀着满腔无比的爱为他做的爱妻佳肴,他居然说是饲料耶!所以说他这个人再正直不过了,我为你的手艺打满分,岳主厨。”. 其他人都笑了,但冶恬沉重的脸色并没有跟着放松。 她心中的厨师之魂正在哭泣。并非不受人肯定而觉得委屈,而是不被人“正视”在心痛。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说身为厨师 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来源也不为过。 她那哭泣的灵魂已经铆上了紫鸣臣。 不服输的精神已经在筹划著该如何打赢下一场战争。 “看来,岳主厨似乎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说得也是。”端木扬悠然地喝着手边的红酒说,“如果不能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动的食物,那就不是我美食俱乐部所要求的顶尖美食。哪怕是个没有味蕾的‘家伙’,也要能感动他,有如点石成金一般的厨师手腕,才是我要的主厨。” 冶恬脸上表情一冻。她惶恐地看向老板。 “你的主厨契约,暂且就不签了,岳主厨。”端木扬噙着冷冷的微笑说。 仿佛看到自己的梦想在地上碎成千片、万片。能在这间餐厅工作,是冶恬从事厨师生涯以来攀爬到的最高峰,不论理念、空间,甚至是一流顶级的设备、材料,都是每个厨师梦想中的梦想,如今——其他人都意外地望着端木扬,当然也不乏同情冶恬的目光。 镇定下自己发抖的手心,冶恬强迫自己吞回眼泪说:“我明白了,我等一会儿就收拾自己的行李——”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端木扬眼中不知图谋什么,闪闪发亮地说,“虽然暂时不签,但是只要你能治好我亲爱好友鸱臣的:冷感舌头’,我的合约随时都等着你,主厨的位子也会为你空着。期间就在开幕前这一个月吧。” 冶恬诧异得说不出话。 众人也是。 这种条件根本是前所未闻,简直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喔。”端木扬强调地说,“一个月后,要是鸣臣能分别得出来,你的料理与他人料理的不同,我就以一倍的价码聘请你担任本俱乐部的主厨。反之,我就要另请高明了。接受或不接受,全凭你意。”-个月?要让一个味觉白痴分辨出食物的不同?!岂不是天方夜谭!“你难道不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手腕?”再下猛药的端木,笑笑地说,“今天的事假使你有何不满,可以靠往后一个月的时间扭转。” 冶恬心动了。 看向紫鸣臣那张端正冷酷的面孔,幻想着让他拜倒在自己的厨艺下时的模样。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期待油然生起。能办到吗?一定要办到!绝对会成功! “好。我接受。”她凛然而中气十足地说。 紫鸣臣的反应只是蹙紧了眉头,静静地喝着酒,彻底维持置身事外的态度。 *** “可是,想不到你真会答应老板的条件!”在员工宿舍中帮她整理着行李,田莘园原本就圆圆的杏眼更夸张地张大说,“一个月耶!万一不成,你可要卷铺盖走路的。” “冶恬的选择本就不多,就算不接受,也一样得回家吃自己。”一旁同室的花圣贤反倒是专注在自己的手提电脑上,头也不回地说,“换作我,也会赌赌运气。”“花花,你好无情。”。这叫做现实。”花圣贤突然替印表机装上了纸,开始列印文件。 “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加油的。”冶恬一一握住好友的手,田莘园说,“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喔!别忘了我们当初说好要三个人一起打拼的。” “谢谢你,田田。”抱抱好友那丰满的小身躯,她微笑地说,“你该减肥喽。虽然这样子也不算胖,顶多是肉肉的。不过,到此为止,千万别再圆下去了,懂吗?”“讨厌,讲到人家心头上的一根刺。”拉上行李的拉链,利落地拍拍身上那条穿得泛白又破绽处处的牛仔裤,冶恬一手拎着最精简的行’囊,一边挥手说:“我走喽,你们两位姐妹可要保重。”“慢着,这个带着。”花圣贤把刚列印下来的东西塞到冶恬手中。看着手中的文件,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我从网站上捉下来的,那个紫鸣臣也算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有他专门的研究网页,背景介绍。这个会对你有帮助的,了解他的生活背景,会有助你决定菜色。”花圣贤眨眨眼说。 “花花说归说,还是挺有朋友之爱的。”田莘园笑嘻嘻地扑上来,抱住她。 “谢了。”看着曾经同甘共苦过的好友,冶恬眼睛一红,“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加油!冶恬、冶恬!加油!加油!” 在她们的加油声中,她步出了员工宿舍的大门,朝一无所知的未来前进。 *** 点燃起一根烟,鸣臣扬高了眉,斜睨着好友的脸孔。“你好像有满腹委屈要说的样子。”端木扬摆出我心坦荡的笑脸。 鸣臣耸耸肩:“有必要把我扯进来吗?” “你可以拒绝啊厂端木以手肘顶顶他的手臂说,“你是那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跑的人吗?哈!哪怕是我都没有这个能耐,要不是你心里头也对这提案有点兴致,我才不信你会让我拖你下水。” 鸣臣注视着手上那根渐渐烧短的烟,思索着。 的确,在方才的场合中,要拒绝并非不可能。可是自己却没有那么做……要问最大的原因,或许错在“她”那双眼睛。 她叫做……岳冶恬是吧。 “总之我拒绝接受你把责任转嫁到我身上就是了。”端木狡猾地笑着。 “责任?”他苦笑,“现在该谈的责任,应该是你刁难自己手下厨师有何用意与意图吧?”鸣臣再次看了一下腕表,“光是要她搬到我家住这一点,我就无法理解你在想什么。” “哟,这种时代居然有人会介意‘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吗?你活在哪一个朝代啊?都二oo一年了。” “别移转我话题的焦点,我争论的并非她的贞操问题。” “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端木扬高一边的唇角,“她本来住在俱乐部提供的宿舍,现在她前途未卜,也不能让她从我这儿到你家去煮饭,我可没大方到支付那些不属于俱乐部的人住宿费。因此,同情她在t市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善心地建议她住在你那又宽敞又美丽的楼房,不是相当地有正义感与绅士具备的行为吗?!” “要不是有人越俎代庖地帮我下决定,我既无意强装正义之师,也对当个绅士没有多大兴趣。” “不当绅士,那是要当禽兽喽?” 以“话题怎么会扯那么远”的冷漠眼神瞪了端木扬后,鸣臣以低沉稳重,却隐含警告的口吻说:“你爱游戏人生本来与我无关,但你要是想‘游戏’我的人生,最好再想想。硬要把她推过来,愚蠢地挑衅她接受你‘一时兴起的点子’,这些你不要以为我会一路奉陪到底。只要她影响到我日常的生活,我随时都会请她离开。” 端木扬吹声口哨,微微偏过头朝他身后说:“听到没有?岳主厨。” 鸣臣一扬眉,以为这是端木流派的恶作剧,想吓唬他。 语气俏皮,可是端木脸上没有笑意:“这个挑战还有临时喊停的可能,假如你不能做到‘毫不影响’我们亲爱的股东,紫先生的日常生活作息的话,你可就要抱憾地与我们大伙儿说拜拜了。” 鸣臣蹙眉回头。 岳冶恬一手拎着简单的行囊;神情严肃地从门口走向他们。 望着她,内心掀起不熟悉的骚动……就是这股无法捉摸的骚动,从刚刚直到现在都深深地困扰着他。 和先前在餐厅中不同的装扮,卸下那身洁白的厨师制服后,她以俭朴的紧身白t恤与一条半白浅蓝牛仔裤出现,不施胭脂的小脸蛋,简单束在脑后的纯黑长发,更加凸显她干净的少女气息。 看在鸣臣的眼中,她似乎不满十八岁,可是端木扬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雇用一个十八岁以下的小女孩担任主厨,只能说她未免太养生有道了。 不。鸣臣推翻了自己内心的推论。 让她显得年轻的并非那柔嫩细致的肌肤,或是纤细的雪颈、小巧玲珑的身段。真正令她那一股不染尘世的天真气质,加倍突出的是——那双太过直率坦白的眼瞳,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不容许任何灰色地带的顽固。 好像……像是……在哪儿曾经见过呢?这份顽固的色彩,似曾相识,如此熟悉,却又因为岁月流逝而淡去。 鸣臣叹息着,看样子他是寻找到一点点答案了。 “我会努力不干扰你的生活,紫先生,未来的一个月,请多多指教了。”伸出手,她脸上写着越挫越勇的神采。 迟疑地,鸣臣握住她的小手。掌心比想像来得租糙许多,说明她是如何地努力,在这个领域内企图掌握住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比起一双养尊处优的双手,这一只明明比自己小上许多,却有着不输给男性意志的小手,更能触动他枯槁已久的心。 “也请你多多指教。”淡淡地说,鸣臣握了握手,放开。 情势已是骑虎难下,鸣臣知道不管怎么劝说或是试图反抗,自己没有婉拒这次命运丢在自己眼前的试炼的余地。 只希望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岳冶恬都不会因他而受伤害就好。*** 坐在紫鸥臣的车子里,一路上的气氛,只能以“真空”状态的窒息来形容。 好不容易盼啊盼的,终于盼到了车子驶入一栋独门独户的楼房停车场,冶恬才晓得这家伙到底多有钱。 开什么玩笑,寸土寸金的t市市区中心,哪有人家住得起什么独栋的房子,可偏偏这儿是货真价实的楼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楼房,以巴洛克时代的雕刻为外观上的主要设计,楼高四层的房子,也许不是占地千坪的豪宅,却也是足够让人称羡不已的百坪华丽洋楼。 他们才一下车,那扇木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启,一对老夫妇站在门口低头行礼说:“先生,您回来了。” 冶恬在内心咋舌,天啊,好像回到什么六十年代的大户人家喔。这年头她以为这类繁琐的礼仪早就消失了。想不到他住的地方还附有“管家”。 “张嫂,张伯,这位是岳小姐,帮她安排房间,她要在这儿住一个月。” “好的,先生。”老妇人殷勤地走上前说,“要帮小姐安排在您住的那一楼,还是?” “不,不需要,离厨房近一点的房间,方便她做事就好。她是位厨师。” “厨……”老妇人委屈地说,“先生要是嫌我张嫂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可以早些告诉我的。” “张嫂,你多心了。这里面有其他原因。就一个月,你把厨房暂时交给她吧,随她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妇人欲言又止,但是紫鸣臣已经进屋里去了。不得已,死心不再追问的老妇人领着冶恬先找房间安置。最后找到了一间不至于会被厨房的油烟熏到、一推窗出去还可以享受凉凉夜风的单人套房给她。 冶恬本来早就抱定主意,就算是紫鸣臣叫她睡杂物间,她也绝对不会打退堂鼓,一定会忍耐下来,没想到人家不但没有“虐待”她,她现在住的房间和宿舍两人一房相较,非但毫不逊色,还好上好几倍,光是那宽敞的卫浴设备…… “这些床单与枕头都帮你换新的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一声。岳小姐。需要洗的衣物请放在这只篮子里,每天我都会过来收的。” “谢谢。”冶恬还在张望时,老妇人已经朝门口走去,“等一下,呃,我可以喊你张嫂吗?”. “嗳,当然。还有事要吩咐吗?岳小姐。” “您也别喊我岳小姐,张嫂,您就叫我冶恬或是阿恬都可以。”冶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抢了您在厨房的工作,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绝对不是要跟您抢饭碗。” 张嫂腼腆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很会煮菜,可是以前先生都会把我煮的菜吃光光,所以我才不知道过去让先生委屈了。没关系的,岳小姐,您不需在意我这老人家的想法,做点好吃的东西给先生,帮他补补身子吧。尤其最近这一阵子先生工作也忙,三餐也都不定时,我正在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病了。” “呃,我只知道他是个建筑师,可是……他真有那么忙吗?” “呵呵,以前先生一天只睡四五小时是正常的,现在我却常常看他留在书房一待就是整夜,八成又是接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吧。光看先生不苟言笑的外表,很多人以为他天性冷酷,其实他从小就是个不懂得撒娇、表达的孩子,连自己生病发烧了,也会直到倒下去才让人发现。因此要了解他并不难,只要相处久了,就会懂得。”张嫂说着说着,慌张地说,“啊,对不起,我光顾着说话,你有没有吃东西?我要帮先生准备消夜,顺便帮你——””消夜?”冶恬眼睛登地放亮,“让我来吧!” 这么快就有机会表现自己手腕,冶恬体内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不、不,那怎么行!你才刚到,一定想先整理行李,不要紧,明天早餐再让你做吧。今夜我还是会帮先生准备他惯吃的消夜,晚安。” 张嫂不给冶恬更多劝说的机会,迅速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人。 惋惜着这次消失的机会,冶恬迅速的重振旗鼓地想:也好,就当多点时间准备菜单。从明天一早作为起点,她绝对会做出让紫鸣臣心服口服的早餐*** 不晓得是否换了地方睡觉的关系,那一夜冶恬睡得非常不安稳,明明身体已经发出疲惫的讯号,可是脑海却不停转动着许多张菜单,还有紫鸣臣这个人的相关资料,充斥在脑海的杂绪,教她迟迟无法深沉入睡。 最后她决定起床去喝杯水,也许动一动会更容易睡着,瞧瞧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怪不得四周这么安静,像是全宇宙都进入梦乡了。 才走到了厨房一开灯,她就看到那干净整洁的料理台上,放着一只餐盘,上面还盛着一只空空如也但很明显是用过的汤碗。碗旁边放了一张小纸条,冶恬忍不住好奇地拿起来看。 张嫂,谢谢你的杂莱粥,我吃饱了。鸣臣。 刹那间,冶恬的胸口像被人刺了一刀。这些字,一字字都刺在她的自尊上。 今晚在餐厅,他对自己那些绞尽心思送上前的美食,都动了一口就不吃,张嫂的杂菜粥却能让他吃得干干净净,并且还留下道谢的纸条,这男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料理比不上老人家?!根本无法挑起他的食欲? 冶恬气愤地以指尖沾着碗底最后的汤底余味,放在指尖上品尝——这一吃就知道是普通的市售高汤包与调味料煮的,而且味道很明显的不够,八成是盐没有加足。这对于米粥类来讲,会是要命的缺点,可是他竟…… 简单地说,食物就是食物,我从不认为有何差别,吃下去能饱腹,应付一天之所需,给予充足的营养维持健康,这就是我对食物的定义。假使她记得没错,紫鸥臣确曾这么说。那,他连动都不动,不吃完她所做的东西的理由莫非是——冶恬冲出了厨房,朝二楼往上搜找,黑漆漆的走廊可以看出她要寻找的目标并不在这一层楼,她再往三楼寻觅,最后终于在四楼找到一间从门缝底下流泄出灯光的房间,不假思索地,她敲敲那房门“谁?”紫鸣臣的声音透过门传来。“我,岳冶恬,有件事想问你。”“……”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后,房门才被打开,身穿一袭保守的蓝色睡袍,原本一丝不苟的刘海也因为失去发胶的作用,松松柔柔地披在额前,让紫鸣臣端正严肃的容貌多了丝容易亲近的秀气。 “什么事?”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的他,平淡地问。 冶恬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认为我煮的东西不叫食物,所以不吃它,是不是?!” 够了,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冶恬心里知道却控制不住嘴巴,她气愤地叫吼着:“我起初只以为是我煮得不合你的胃口,可是打从一开始你就下定主意不打算吃我煮的东西吧!因为你眼中那根本就不是食物。你宁可选择一碗杂菜粥果腹,也胜过我精心烹调的美食,你打从‘根本’就否定了我!” 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比什么都更加刺激冶恬激昂亢奋的情绪.她开始攻击地对他挥舞着拳头说:“你说啊!你说!我猜对了,是不是!混账!这算什么!你是在耍我!瞧不起人!” “冷静点。”他企图劝说,可是此刻冶恬耳中什么都听不进去。 “假如你根本无意吃,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吃我煮的东西,你作什么评审股东,你干脆别出现,别来就好了!你捣乱了一切,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毁坏我的人生设计!”冶恬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有比他高大的身躯,壮硕的拳头,可以好好地痛打’他一拳,把自己胸口所有的愤怒都累积在那一个拳头上,让他尝尝被暴力对待的滋味。 是的,他没有使用过拳头,温文尔雅的模样像是大好人。 可是他却以思想的暴力否决了她的前途。 有谁会在知道了,不管你多么努力,对方早就认定他不会接纳欣赏你的努力,还会愚蠢地持续努力下去呢! 混账,把她花费的宝贵时间,那些为了煮给他吃的料理而流的汗水,还给她! 就在冶恬被愤怒遮蔽住了双眼,激动得只能以“歇斯底里”来形容时,一个柔软不知名的东西覆住了她的唇瓣,冰冷而没有温度,却非常柔软的…… 这个吻止住了她的怒骂。 第三章 “抱歉,冷静一点了吗?”他柔和深沉地询问着,后退半步放开了她。 冶恬仍处于震惊状态,她愕然的脑袋中一片空白……刚刚是什么……瞬间就令她恍惚失神的……他真的吻了她?为什么?而且自己心中为什么不生气,他都自知理亏地道歉了,她应该甩他一巴掌,骂他大胆、无礼、轻薄! “你似乎太过激动了,所以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侵犯了你的唇,非常抱歉。”他的语气轻得有如羽毛抚摸在心口,谨慎的口吻,透露他稳定局面的企图。 她是那么的惊讶,以至于她除了呆愣地看着他的脸,什么都做不了。 他俊挺的侧脸在晕黄的灯光下,如梦似幻地漂浮在不甚真实的夜色中,镶着浅浅的光辉。 “关于你的揣测,我必须承认——是的,就如同你所猜测到的,我的确没有把你今夜的菜肴当成是‘食物’。对我而言,那些并非是食物,而是‘工作’。我吃它们并不是为了饱腹一顿,而是被人赋予了任务。因为我对那项任务怀有疑惑,我不认为自己有完成它的能力,所以我选择每一道菜都只吃一口,造成你的痛苦,我很遗憾。” 他又在说些什么……冶恬望着他,紊乱的脑海正把他的话语翻译成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可是即使她听到了每一个字,组合起来还是毫无意义。她独独只捉到一个重点,那就是他承认了,他是有预谋的……在他品尝自己的菜肴前,他就决定不吃它们了。 “可是,仔细听好了,岳冶恬——你没有资格在这儿对我生气。”温和中藏着严厉的劲道,紫鸱臣蹙眉说,“坦白说,你今夜的行径让我非常吃惊。 莫非你在餐厅中说要挑战的话语都是强装出来的自信?假使你有你表现得那般自信,那么你该考虑的是往后如何打破我的味觉极限,而不是被困在过去失败的阴影下,检讨过去的是非对错吧?” 他的话像铁锤般狠狠地敲中了她混沌的理智。 羞愧,开始从脚底往上逆涌。 “有时间在这儿质问我为何只吃一口菜的小事,明天能做出像样的东西吗?早点上床睡觉养足精神才是你该做的事,去吧厂 他一手指着大门说:“别在此浪费时间。” 羞红的脸颊是她领悟到自己又闹了什么样的糗状后深感无地自容的具体表现。越是想给这个人一点颜色瞧瞧,结果到头来,竟是自己不断地在这人面前犯错、闹笑话,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没错,他点出了问题症结所在,自己光顾着气愤,却忘了最重要的——她根本就没有权利追究人家要吃不吃,那是他的自由! 怎奈,无聊的自尊梗在喉咙作祟,冶恬就是无法开口跟他说:“抱歉,我又错了。”只得一转身,和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 天啊!当她一路冲回自己房间内,扑倒在床铺上,她红透的双颊上已经沾满了反省的泪水。在紫鸣臣眼前,自己有多么的不成熟、孩子气,她已经充分地知道了。这无关什么身份地位、背景钱财,自己所见识过的场面、自己的思考模式,甚至是自己那冲动而又没有装上煞车装置的脾气,都不该是个成年女子该有的行径。她凭什么去批评紫鸣臣的言行举止,当她凡事处理的态度都比他要不成熟之际——不可否认的,他必定见识过比她更多的场面,才会在短短几秒钟就把她给慑服了。 岳冶恬啊!岳冶恬!你要振作一点! 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脸颊,冶恬在心中鼓舞着自己说:明天早餐要扳回这一城! *** 暖和和的阳光洒在脸颊,冶恬听到陌生的鸟叫声,迷糊地想着:她什么时候搬到森林里住了,居然有鸟语花香?还是自己又忘记关掉收音机?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满足地叹口气,冶恬翻身正打算再小睡一下—— 恰巧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正缓慢爬向八点整的指针。 八点?八点! 冶恬从床上跳了起来,在自己光溜溜的双腿套上一条牛仔裤,上半身就穿着睡前充作睡袍的t恤,没空打理自己那一头蓬蓬乱发,在几秒钟内就离开房间冲进了紫家的厨房中。 明亮而干净的餐桌上,放着一盆鲜花,除此之外当然什么都没有。 说不定“他”还没有下来用早餐!冶恬抱着侥幸的心理,抚着胸口喘口气,好险,差一点就睡过头了,还好,还来得及。“哎啊,你醒了,岳小姐。”身后,张嫂正满面微笑地走进来说。 “早安,张嫂。” “早。”老妇人点点头,一边走向洗碗台说,“怎么不再多睡一下呢?”边走近洗碗台说 “那怎么可以,再不准备早餐.就会赶不上紫鸣臣——我是说你家主人的上班时间了。”冶恬打 开冰箱的门,昨夜已经检视过一次,里面有什么材料她早就了若指掌,菜单也早在脑海中写好了。首先是清烫甘蓝菜…… “主人?紫先生刚刚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张嫂回过头说,“紫先生是很早去公司的人,通常是七点用完早餐,七点半就出门。本来我见你六点还没有起床,想去叫醒你的,可是紫先生说不必了,让你睡。今天早餐便由我——” 冶恬闻言目瞪口呆,手一松,整颗甘蓝菜也掉到地:“他去上班了?!” “是啊。”张嫂带着歉意地看着她说,“我还是应该叫醒你的,我不知道你这么想帮先生做早餐。没关系,还有明天。” 明天?又是明天!冶恬咬着唇。 不可以,她不能对张嫂生气,这并不是张嫂的错,都怪她自己贪睡、睡太晚了。想不到她竟会在挑战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 “不要紧。”对着张嫂,也对着自己说,冶恬勉强地笑着,“我会在今晚弥补紫先生,给他煮一顿大餐的。” “今晚?可是今晚紫先生也不在家吃饭。他出门前就告诉我了,今天南部有重要会议,恐怕回来都已经深夜,要我不必替他等门、张罗消夜了。”一天接连第二场打击。冶恬捣住胸口,姓紫的这家伙该不是故意要给她好看吧?他这一个月要是常常不回来,那自己还怎么锻炼他的舌头! “岳小姐,你不舒服吗?”张嫂担忧地放下手边要清洗的碗说,“要不要我拿点什么药给你?你哪儿不舒服?” “没事。”只是心痛,剧烈的痛。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贪睡了,“你们紫先生常常这样子在外面吃饭吗?”“是啊!一个礼拜大约有三四天晚上都在外面如果有在家中,早餐倒是一定会吃。”不行,只有早餐,那她能表现的时间太有限了。她得找紫鸣臣谈谈。 *** 想是这么想,但,冶恬再度见识到紫鸣臣到底是有多“忙碌”。 虽然第二天一大清早冶恬就顺利在五点钟起床,并且算好时间在他七点下楼时就准备好满桌丰盛可比“满汉全席”的热腾腾菜肴等着他。 他缄默地望着桌上整整三秒钟后,仅说:“以后早餐不必这么麻烦了。” “可是……”冶恬双手插腰,打算长篇辩解她缺乏展露手艺的机会。 “今天早上我光看就饱了,这不是早餐该有的菜色吧。”打断她的话,他叹口气,只将咖啡喝光后说,“抱歉,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我今天有重要会议,不能迟到。” 他又如同一阵轻风般潇洒离去。 冶恬捉狂濒临边缘。她愤怒地代替他坐到桌前,自暴自弃地吃着自己煮出来的每一道菜,每一道菜本该是美味无比,可是吃在她口中却味如嚼蜡。这也不奇怪,以她此刻低潮的心情,加上从早上五点忙碌准备的疲惫感一下子都汹涌而来,她早失去品尝任何食物的心情。 重要会议?他的人生到底有多少场重要会议!看样子她最大的敌人除了紫鸱臣那根冷感的舌头, 还得再加上占据他大半时间的重要会议了。 煮的菜不但不被人赏识,还被冷落在旁,就因为他的“会议”,这种沮丧感是她从十岁开始学会做菜后第一次体验到的痛苦。做菜、料理,如果没有懂得欣赏的人存在,那真是件孤单又没有成就感的事。唉!加油,岳冶恬!没有气馁的余地,一旦放弃就什么都完了,所以冶恬只好再接再厉。 第三天,准备了看似简单却不是普通等级的中式早餐,而这一次他也总算赏脸地把它吃光。冶恬望着他的脸,像只乖乖等待主人打赏骨头的小狗儿,等待着他的只字片语,想不到——“我吃饱了。”丢下这句话,他拎着公事包起身。 “喂,慢着、慢着,就这样而已?” 他冷冷地瞥视她一眼。 哼,她的厚脸皮可不会输给他的臭脸皮:“这蒸蛋是我花多少工夫做出来的,你吃了以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光是蒸蛋的高汤汁就是我用了三道程 序、历经‘整晚才熬制出来的最对味的柴鱼汤头,为了让它滑嫩细致,还得要加人纯酿米酒……” “我知道它是蒸蛋。”紫鸣臣唇角微扬地说,“其余的说明都不必了,谢谢。” 就这样丢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冶恬上班去了。 “我——知——道、它、是蒸蛋。”冶恬在他背后学着他的口气,傲慢不可一世的态度朝着空气发泄地叫道,“你以为你是谁:r!哈,你以为贯彻始终这种不予置评的态度,我就会纵容你嚣张下去,不要小看我岳冶恬的决心与耐力,我一定要让你吃出我煮的东西,和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两道熊熊燃烧的怒火,从她双眸中射出。 *** 七战,三和四负。趴在床上,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冶恬脸上一片乌云密布。这是她搬到紫鸱臣家中后,第一周的战果汇报。结果很惨。 所谓的“和”是他吃掉她煮的料理的次数,至于“负”的部分,则是他连动也没有动的部分。至于七战,因为这一周来他总数只在家中用过七次餐,包含早晚两餐,午餐根本别提了,他当然在公司解决。 七天下来,从他口中自己没有听过半句赞美“你煮得很好吃”,这等于是输了。输得很彻底。 瞪苕那张凄绝的战况表,冶恬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能坐困愁城,别说再过三个礼拜,就算再过三十个礼拜,她也不能保证让紫鸣臣为自己的料理感动落泪。万一那家伙骨子里根本就是机油,没有水分,她岂不要把主厨之位拱手让人? “唔!”心痛了一下。那梦想中的机会,就这样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吗?她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取代她成为美食俱乐部的……不!她不要! 或许是该化被动为主动,从等待敌人出击转为积极向敌人进攻。 冶恬掀开那份花圣贤递给她的资料档案,跳过一大段论述这个人身家背景与性格的部分(因为相处这七天,她已经大概知道紫鸣臣是个没血没泪的超人),她直接看到花圣贤自己下的分析结论。 重度工作狂症候群- 呼……真是厉害。想不到花花光靠这些资料,也能得到和自己同样的结论。说得对,一周的相处下来,英雌所见略同,冶恬频频点头同意他真是个工作狂。 那该怎么办呢?针对一个眼中除了工作外,没有其他娱乐或是兴趣的家伙,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对自己的料理感动?把料理与他的工作结合?不成、不成,想当初他拒绝品尝自己的食物就是因为他认定那是“工作”。个性认真的他,难保不会再次拒绝……那么,还有什么法子呢? 既然要积极进攻,势必要正面与他的“工作狂”习性对战喽! 嗯?冶恬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她跳下床。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解决之道。他不在家,并不代表他不吃饭吧!与其让他在外面进食,不如自己做行动餐厅,紫鸱臣走到哪里她的餐点就送到哪里去! 便当——两字就是她的答案。 *** 拿着张嫂写给她的地图,冶恬捧着五层精心特制的便当,里面满满的是她一小时内做出来的上等菜色,当然她也不会忘记重要的汤品,热腾腾香气四溢的浓汤也好好地放在保温壶中了。 信心满满的她走到这栋位于东区市中心高层办公大楼的接待处说:“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鼎吴建筑师事务所——” 装扮美丽人时的接待处小姐,微微一笑说:“在二十五楼,请搭那边的电梯都可以到达。” “谢谢。”暗暗在心中吹了声口哨,不晓得这样的办公大楼,得花多少租金啊?要是这间建筑事务所是紫鸣臣一个人的,那他肯定是削暴了钱,才有可能进驻这样的地方。 快速电梯在三十秒内就到了她目标所在的二十五楼,当她捧着便当盒与保温瓶走进四处都在闪闪发光般的华美大厅时,只觉得有无数道怀疑的眼光指向她,冶恬噘起小嘴,抬高下颚。 干嘛,没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或是穿三件式上班族套装,就不能走进这个地方吗?她承认自己打扮是有点“普通”,那也不至于被当成怪物看待吧,她以这套t恤、牛仔裤的打扮,可是走遍了欧陆五国的三颗星餐厅,畅行无阻咧! “请问您要找哪一位?”一位坐在接待台后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却明显写着“你走错楼了吧”的秘书起身说。 “紫鸣臣。”冶恬也拉开脸皮,学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秘书听见名字先是瞪大双眼,接着又重复问一次说:“紫——” “紫鸣臣,他在这儿工作吧?麻烦你,就说是岳冶恬帮他送午餐来了。”冶恬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她知道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因为当她说完的时候,整间原本充斥着谈话、电话铃响、影印机杂声的办公室内,刹那间死寂一片。 不愧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秘书,迅速恢复了专业的态度,以明显不同于方才的态度,殷勤地说:“请您那边稍候,我马上替您转达。” 冶恬一屁股坐在待客沙发上,就听到几许窃窃私语在背后响起。 “她是谁啊,为什么帮紫总送午餐?” “说不定只是外卖的。” “紫总只吃公司餐厅的东西,从不会叫外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不定是紫总的亲密爱人?” “不可能,拜托,紫总身边哪里有这么……你想想来这儿找紫总的女人,哪一个会穿成那样?紫总再怎么没眼光……” “拜托,人家也长得挺可爱的。” “总觉得和紫总的型不搭吧?那么完美无缺的紫总会看上这种辣妹……讨厌,人家的幻想都要破灭了!” 边听,冶恬的眉毛也挑得越高。哈!你们都猜错了,我才不是紫鸣臣那家伙的女人咧!况且我长得可不可爱、和紫鸣臣搭不搭,又关你们什么事!莫名其妙。男人女人相恋,又不是看外表。 别看我这样,你们心目中那高高在上的紫“总”,还曾经吻过我呢! 唔!要命,又让她回想起来了。 那不过是桩意外,紫鸣臣为了压制下她歇斯底里的情绪,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冶恬心里头是很想将它遗忘,但这一周来每一次一看到紫鸣臣那曲 线分明薄薄的唇,自己就不由得回想起…… 够了!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冶恬慌张地制止自己的思绪,继续这种妄想,等下看到那家伙,说不定又会心一虚,手忙脚乱地弄出什么笑话。 人家根本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却这么没用地挂念在心,岂不是成了笑话? “岳小姐,紫总设计师请您直接过去。从这条走道进去,最里面的那道门就是他的办公室。”放下对讲机,秘书这回的笑可就是谦虚有礼了。“谢谢。”宛如从议论纷纷的众人目光下获得特赦令,冶恬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迅速地走向她说的那间办公室。. 敲敲门,没人回应。她再试一次,干脆自己打开了那道门。结果里面是一张空空无人的办公桌,上面只有一支电话与几张被人临时丢下的文件,这不像是紫鹃臣的办公桌啊?想像中他应该在堆满了文件夹的办公厅内工作。就在此时,她听到说话声从更里面的一扇门传出来。 门微微开启,冶恬恍然大悟,这儿只是放紫鸣臣的私人秘书办公桌,里面的才是他的办公室,想也不想的她就朝那扇门走去并说:“紫鸣臣,你的午餐——” 哇! 一名长发及腰的女子正倾身与坐在办公桌后方的紫鸣臣亲吻! *** 紫鸥臣放下电话,唇角不由得上扬。帮他送午餐?看样子她也有用点小脑筋在做事,他还在猜测她到底要多久才会发觉她身处的困境。虽然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去理解,但至少她进步了,懂得更积极的行动。 “紫,你笑得很诡谲耶。”在他面前,一名风情万种的美女挑眉讽道,“这种笑会出现在你这种凡事一板一眼的人脸上,看来咱们真是太久没见,你改变很大嘛!” “有吗?”他淡淡地合上公文说,“你的案子大致就这样底定了,没有其他问题。”言下之意是她已经没事,可以请了。 美女以一只涂蔻丹的纤纤玉手,跨过办公桌扯着他的西装领说:“才接听完电话,又笑得如此诡异,现在还迫不及待的要请我走?这里面有鬼喔。” “西装底下只有我,没有鬼。” “哈哈!”她夸张地大笑两声,脸色一转,凶悍地说,“你的笑话跟以前一样冷毙了。” “我从不说笑话的。” “我知道,所以才说这儿很冷。”美女吐着舌尖扮鬼脸。 紫鸣臣叹口气:“芷灵,我不晓得你是否很闲,但我不是——在下午还有许多工作等着我,如果你想找玩具的话,请离开我的办公室,这儿没有你以为会有的乐子。” “要是我说不呢?我就是硬要留在你办公室,找所有人的麻烦当乐子。顺便再逼问一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笑得如此开怀。该不会,你这个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机器人,也有开窍的一天,终于认识什么可以让你开心的人?做到当年我做不到的事?” “随你怎么想。”他耸耸肩,翻开另一份公文。 “可恶!”跺跺脚,平芷灵不甘愿地嘟起嘴,“你就不能配合一下,透露一点消息给我打听啊[好歹看在我们过去的关系上……” “门在那儿,请自便。”头也不抬的,紫鸥臣含着笑意说。 “好啦,我懂、我知道……我走就是了,不过在走之前,我不这么做难消我心头之愤啊尸整个人趴过办公桌,平芷灵把抹着鲜红色唇膏的丰满双唇,印在他的脸颊和衣领上,深深地印下两吻。 “看你带着这个东西,怎么去跟人家开会!”嘿嘿嘿地,平芷灵缩回身子。 喀咚!他们都听见了门边传来细小的声响,芷灵与鸣臣同时看过去 “对不起。” 一张脸红得像是番茄一样,冶恬沐浴在两道不同意味的眼神下,尴尬得无地白容。怎么办,自己居然闯进了人家情侣的亲热现场?! 可是她万万也想不到,那个表面上人生除了工作外没有其他事更重要的紫鸣臣,竟会在办公室中和女人随便——不对,不是随便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脸好熟悉,不是……不是最近才因为一部片在好莱坞上映,而声名大噪的华裔女演员吗?确实是叫平什么芷灵的? 这么说来,紫鸣臣“勾三搭四”的对象竟是好莱坞女星? 唔!仔细一瞧,这男俊酷女俏丽,的确是很搭配的一对——那你们也别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卿卿我我啊!尤其是你,紫鸣臣,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亲吻大滥造的家伙,回头绝对要把嘴巴再洗上三次! 呃,天啊,这该不会是嫉妒吧?她为什么非得为了紫鸣臣这种人,而气得一肚子恼羞之火熊熊上升不可? “呵呵。” 正想把自己隐形的冶恬,迅速地抬眸射向发笑的平芷灵。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把你吓了一跳吧!”平易近人地微笑着,平芷灵眨眨眼,“我不是故意要让人撞见的,只是想惩罚一下这家伙,谁叫他太不上道了。” 接着,她的眼神转到冶恬手上捧的饭盒说:“你是?” “她是谁并不重要,你已经‘惩罚’完了,门在哪儿不需要我指点吧!”紫鸣臣截断她的话尾,从办公桌后亲自出来“送”客。 平芷灵眼神滴溜溜地,在红着脸的冶恬与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些动摇的紫鸣臣间来回转了转。 “好,好,我走就是了,你不必这样撵我,我也不会留着自讨没趣。”爽快地一转脚跟,她走到门口,伸手给冶恬说,“幸会了,不知名的女孩。小心点,你眼前的机器人啊,表面上很随和,其实是个难缠的对手,希望你比我幸运,有足够的耐心和他纠缠到底喽。” 也不顾冶恬的意愿,半强迫地握了她的手,莫名其妙说了这些话,平芷灵就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留下有地不知所措的冶恬、空气中难堪的因子,以及紫鸣臣。 第四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如陷五里雾中的,冶恬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刚刚那——幕难道不是她以为的“情人调情”?原本该消失的应该是她这个闯入者,怎么反过来——平芷灵自动消失了?还留下谜一般的话语。 比她幸运?和紫鸣臣纠缠到底?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午餐就放在那边的桌上好了。”紫鸣臣打破沉默,指着办公桌旁-组黑色的摩登沙发茶几组说。 “喔。”冶恬赶紧从困惑的云雾回到现实,她听话地把餐盒打开,并且从保温瓶中倒出了热腾腾的汤。 紫鸣臣交代着刚刚有事离开现在又回来的秘书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先去吃午饭了,我在办公室内用餐。” “好的,紫先生。” 啪答,门被关上,这回他们是真正的单独相处。 冶恬看着被关上的门,心里有着小小的慌乱,很想再把那道门打开。和紫鸥臣在这密闭的空间中两人独处的不安,犹如蚂蚁般一小口一小口吞噬着她的理智。明知这毫无道理,紫鸥臣理应对她不具任何威胁性,可是情感就是不听她大脑的判断。 紫鸣臣走回沙发前,打量着冶恬带来的菜色,而她也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像是初次担当大任的女主角,正接受导演审核她的演技。第一次为他准备便当,她在心里头反复设想好多次,才决定了这些菜色。她想这些菜应该适合一个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了大半天,努力奋战的商场战士。 默默地,他拿起筷子先夹起了作为开胃前菜的凉拌酸鸡丝,放在嘴中,嚼了两口。 筷子停下,他抬眸瞥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黝黑深眸像有着千言万语,可是随即便浅浅一笑,低头继续进食。 心跳不已。 冶恬为那一笑停不了心头的悸动。 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冶恬专注地凝视着正一道道把她的菜肴扫得一干二净的紫鸣臣。 好长的睫毛,男人的睫毛本来就比女人长,可是看到他那低垂的眼睑镶在细长眼眸边缘,优美的线条衬托出他单眼皮的凛冽黑瞳,配上画龙点睛般映在他左眸下方的一点黑痣,冶恬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眼睛也可以传达出性感魅色。 连经常是沉默的双唇,缓慢地蠕动着咀嚼的动作,也都带着招人遐思的……冶恬瞪着他唇边那抹红色唇印,登地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她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面纸盒,抽出了一张递给他。 “擦掉。”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冒出来的命令,紫鸣臣微微蹙眉地,看了看她。 冶恬指着他的脸颊说:“胭脂的气味会干扰了你的嗅觉,吃东西不光是嘴巴品尝味道,就连鼻子也同样在享受着料理的香气。我不希望我的菜添加了这些人工的气味。” 敛眉一笑,他接过面纸擦拭着。 “不是那儿啦!”冶恬见他总擦不对地方,索性倚身上前抢过面纸帮他擦。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无言状态中,冶恬意识到自己的手停了下来,眼睛被他的黑瞳吸住、坠人,紧紧纠缠,从他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缩影……她的眼底也同样映着他的? 不知对望了多久,也许这些全发生在秒针与秒针间,却让冶恬以为自己被拘束在那看似恒久的一秒内——直到他开口。 紫鸣臣低沉地问:“擦掉了?” “啊,嗯。”迅速地缩回手,冶恬将手中沾染着红色唇膏的面纸揉成一团,也一并把自己脑海中他与平芷灵的那一幕吻戏揉掉,丢进宇纸篓说,“抱歉,我知道这是我自私的想法,但我是真的希望……” “我明白。”他轻轻一笑,“你从来不化妆,也是同样的理由吧。” 话题转到令人安心并且熟悉的料理上,冶恬快 速地点头说:“那当然,身为厨师不容许任何外来的东西干扰我们的五感,我们是靠着眼、耳、口、鼻、喉,全身的神经来做神圣的料理。” “眼、口、鼻这些都能理解,但是耳朵?喉咙?” “可别小看了耳朵,凭借着耳力去听你的食物在锅中或是炉上的声音,就可以知道烹调的状态。以蔬菜为例,含着水分的生鲜蔬菜要判断它处于最好吃、甜分被引发出来最多的阶段,除了眼睛的观察外,耳朵的助力也不小。至于喉咙,食物在口中的感触是第一段的味觉,进入喉咙则是第二段,就像每个人的舌尖有着品尝不同味道的地带,料理进入喉咙开口与吞入时,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听起来很有趣。”他挂着礼貌的笑意。 冶恬不由得脸红了:“抱歉,这是我的坏习惯,只要一谈到做菜的事,我就会不知不觉地长篇大论下去。” “不要紧,我也很难得听到这些事情。”紫鹃臣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戏谑,“况且一个人不光是眼神发亮,几乎全身发光地谈论着自己喜欢的事,是不需要道歉的。只是会让人嫉妒你活得如此有目标、有意义而已。” 他是在拿她取乐吗?冶恬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说……说我活得有目标,你不也是?天天工作、工作、工作的,也同样热爱这份设计的工作吧?比起我对料理的热情,你对工作的热情也不是普通等级的。” 他挑高一眉:“嗯……说的也是。” “这不就得了,我们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他笑着点头,又继续进食。冶恬大大地松了口气,从他的魅力中解放出来,紧张的双肩力气也一下子抽光似的,整个人往后倒坐在沙发上。要命,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特别“意识”到紫鸱臣这个人和他的魅力?过去,就算像老板端木那样以俊美出名的调情圣手,都不能唤醒冶恬的女性本能,可是…… 刚刚与紫鸣臣眼对眼之际,她真的好紧张、好紧张,简直就像是结婚初夜被新郎倌掀起盖头巾的新娘子一样。 别说调情,就连一个挑逗的眼光都没有,自己就酥了骨,这太不正常了。莫非自己迷上这个只知工作、味觉白痴又尊奉沉默是金准则的硬派男人? 不会吧?!她眉心打结,难以接受这震撼惊人的结论。 “谢谢你送来的便当,我吃饱了。” 冶恬像被椅子电到似的弹跳起来:“喔,那就好,那我收拾收拾,不干扰你工作了。” 快点离开吧,再待下去,她只会想到更多更多荒诞不羁的结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迷上紫鸣臣——哈、哈、哈,好无聊的笑话。 看着岳冶恬收拾着桌面上的饭盒时,不住打翻手足失措的模样,鸣臣不禁失笑,她未免动摇得太厉害了,像是掉了螺丝的机器人般好不可爱。 “不需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我即使再怎么热爱工作,也不是能够工作二十四小时的机器人,总还得趁午休时喘口气。你要不要喝杯咖啡?”不知不觉,挽留的话已经说出口。 岳冶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鸣臣再度轻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不是。”她微红着脸颊说,“我还以为你会嫌我打扰了你工作,毕竟我也没有事先预约,一厢情愿闯进来说要你吃我做的午饭。所以……” 所以她才急着要走?鸣臣带着笑意将热水倒入简易的煮咖啡机中:“咖啡好吗?还是要换成红茶?” “咖啡就可以了,谢谢。”她总算镇定下来地,把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盒都堆起,并推到一边去。 端起两杯纯咖啡,紫鹃臣重回到沙发前:“请用,牛奶与糖在这边。” 她明亮的双眸害羞地垂下,捧着杯子,宛如猫叫般细细地说:“谢谢。” 原来这个一提到“料理”就倔强又呛人的小辣椒,在平常也会有如此可爱羞涩的一面,鸣臣也颇感意外。她霸道的一面与这极端不相称的娇羞,就像是咖啡与牛奶,一黑一白,一苦一甘,搭配在一起却能融合出绝妙的醇香浓郁。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鹃臣忽然想起一件放在脑海中,差点被忘记的事。 她抬起写着问号的小脸:“什么事?” “那天,我们第一次在餐厅见面时,你冲着我大叫——说我差一点害你毁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噗!见她差一点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鹃臣不疾不徐地递出面纸盒说:“难道那一次我们不是初次见面,在哪儿曾经碰到过?” 以面纸擦拭着樱桃小口的她,吞下咖啡后,点头说:“原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傻把那件事给忘了。” “我是个很笨拙的人,要我装傻恐怕我还干不来。” 她耸耸肩:“和你生活过了一周,我也发现这一点,只是我想你忘了就算了,所以就不打算再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请务必告诉我。”鸣臣不认为像她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个性佳人,自己竟会丝毫没有记忆。 她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叹气说:“上上个月,我去台南玩的时候,在路边被人撞倒,是一件意外,那个人害我被热汤泼了一头一身,却只留下——” “一张名片。”她才说到半路,鸣臣就想起来了,一脸惭愧地说,“那位小姐是你?因为当天你脸上都是牛奶糊,也没有看清你的长相,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就是‘她’。后来我还请我的部属帮我去各大医院找人,因为你迟迟没有联络,我还以为你因此而住院呢。但还是没有找到人。太好了,你脸上没有留下什么伤痕,否则我的罪恐怕难以弥补。” 她圆睁着双眼,显然是不太相信。 鸥臣苦笑一下:“当日我真是失礼了,我知道再怎么说,都该直接陪你到医院才是,但那场会议我不去不行——我在此重新向你致歉,非常抱歉,请你原谅。” “……算……算了啦……你这么样道歉,反而显得我很小器了。”良久,她才说:“我那时是很生气没错,不过你也道歉了,我就原谅你喽。” 鸣臣摇头,坚持地说:“你可以要求我任何事,要不——” “你可别说这一个月的赌注,你要自动让我合格这种话!”她突然嘟起嘴说,“这事和那事是两回事,我要光明正大地透过我的手腕,让我自己合格,而不是靠这种交换条件。咖啡,我喝饱了,谢谢你的招待!” “慢着!”他连忙捉住她的手。 “还有什么事吗?”她眯起一眼,忿忿的明眸中有丝泪光。 被那样水汪汪的眼睛一瞪,真要让人起了错觉,以为自己是多么残酷不仁的恶汉,竟连这么清纯无垢的少女都伤害,还惹她哭。 “……真是伤脑筋……”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没有人要你饬什么脑筋!”以为这是抱怨,岳冶恬作势欲甩开他的手。 鸣臣不但没有放开手让她走,反而以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则移到她小巧迷人的下颚,将她的脸迎向自己说:“说的是,这是我自己招惹来的。” 然后,鸣臣的唇第二度封住了她的口。 隔着衣服都可以感觉到他整个人在紧绷着,而一瞬间鸣臣以为自己快被她推开,所以稍微使劲地扣住她的下颚,强硬的唇在她柔软如丝的唇瓣上轻轻地吮吻着,不久后他便可以感觉到她抽离了力气,将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第一次亲吻时,鹃臣就晓得自己正在打破这几年来不再把时间浪费于爱情游戏上的原则,问题是那股想要亲吻她的诱惑,一直若隐若现地飘荡在她出现的空气里,因此自己企图减少与她单独相处的可能性。 可是,一见到她泫然欲泣的娇颜,他体内的自制也随之瓦解,降服于甜美的诱惑下,得到的是既罪恶又如蜜似糖的禁果。 “呼……”鸱臣不舍地放开她的唇。 非到此为止不可,若不然,再继续下去,他会忘了自己下午所有的行程,就在这儿要了她。 才分开唇,她依然浑身乏力地靠在他的胸前,晕红的双颊与肿胀的唇,都是他的杰作,而那双掺着困惑色彩与未褪情潮的星眸也是。鸥臣禁不住,再次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小地吻一下她的脸颊。 “……不要了……”这回她推拒着他的唇说,“这也是你的道歉?” “我不是牛郎,不卖吻也不卖色。要道歉,有许多其他方式可选。”鸣臣喑哑地说,“我亲吻你,当然是因为我想要亲吻你。” “没有我的同意?自以为你是个绅士。” “我很早就不做绅士了,打从我离开娘胎后。” “哼,那你根本没当过个绅士喽。”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开始靠自己的双脚站立,“很遗憾,我可是名淑女,否则你脸上已经多了许多道红指痕。” “那我还真得感谢自己的运气。” 她怨愤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一堆便当盒。 “不想知道吗?我为什么吻你?” “你不是说了,因为你高兴。”回头,她以尖锐的目光盯着他说,“但是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是再这样动不动就……下一次我会给你好看!” “喔?你不是淑女,不打人吗?” “女人有很多武器,除了力气外,还有指甲、脚,甚至脚上的鞋子!” “小生怕怕。”他轻笑着,“不过……绝对会有下一次的,我猜。” 她宛如惊鸟地倒退。 “不是现在,不久的将来……未来,也不止下一次、下下次。”那双眸子已经挑起丁他的兴趣,心中死寂已久的欲望之火,正在复苏当中。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结结巴巴地,双眼紧张地不停眨着。 鸣臣神秘地笑笑,走到门口吩咐吃完午饭回来的秘书说:“陈小姐,麻烦你把我未来三个礼拜的行程抄一份给这位小姐。” 她警戒心十足地瞪着他的一举一动。 把自己的行程表交到她的手上,鸣臣一眨眼说:“这才是我给你的道歉。这总能帮助你了解我三餐会在哪里吃,该不该送便当来。赌注就是赌注,这应该算不上作弊。” 依旧写满怀疑的双眸凝视片刻后,她迅速地抽走了那张纸条,没有道谢,也没有道别,抱着饭盒仓促地离去。 由于她的背影实在太像只受惊可爱的小白兔,鸥臣忍不住笑了出来。*** 耳边还残留着他过分的笑声,冶恬——路上抱着那些饭盒像是抱着护身符一样地回到他家中,一进门连张嫂都吓了一跳,直问她是不是人不舒服发烧了,因为她的脸好红。张嫂好心建议她去看病,冶 恬也婉拒了,她只想躲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 那人的脑筋到底是什么做的?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什么叫做他想吻就吻,别开玩笑了!”对着空气大吼,冶恬埋在枕头堆中,光是回忆起方才的吻,到现在她还会四肢发软。 好歹自己也二十五六了,这把年龄居然会因为一个吻而站不住脚,真丢脸。 但那有什么办法,不是她太生嫩,而是那家伙太……懂得怎么亲吻。 像他那种吻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会被吻得四肢无力。 乱了、乱了,要是照他说的,以后真的又发生了,自己能抗拒得了他的诱惑?她拿什么来抵挡?说大话容易,可是冶恬担心自己吹的牛皮,紫鸣臣早就看穿了,他该不会真打算继续引诱她、亲吻她吧? 唔!绝对不行!冶恬抱着头,苦思对策。 冷静下来,岳冶恬,那家伙可是有女人的,他的女人还是好莱坞女星耶!光这样想就知道,在他 眼中那女人和自己就像是三颗星餐厅的美食与路边摊的牛肉面,虽然不是哪个胜过哪个的问题,但他很可能只是图方便想饱餐一顿,根本不是真心。 没有真心的吻、没有真心的爱抚,那种东西只会让你痛苦而已。 就算他技巧很高超,那又怎么样!只要坚定自己的意志,不要被他诱惑就好了。没错,从今天开始,不要看他的眼睛,跟他说话也不要看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就行。一定要成功地断绝任何可乘之机,绝不让他有第二次的机会拿自己当代替品。 她岳冶恬可不是随手可得的玩具。 一个月,不,三个礼拜,只要再熬三个礼拜,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不受他恶魔般的诱惑,她就可以从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中脱身,回归她过去平淡又专心一致的厨师生涯了。 冶恬翻身从床上坐起,想要理清现在这种纷纷扰扰的紊乱情感,只有一个方式,也是医治她这心神不宁的最佳良药——准备晚餐的食谱吧! 紫鸥臣今晚要回来吃晚餐。 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紫鸣臣一走进饭厅,一看到冶恬脖子上挂的那串大蒜,立即捧腹大笑。. 冶恬随他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如何?她就不信这样臭味熏天的她,还能勾起任何一个男人逾越雷池的欲望。 “你这是在防范吸血鬼吗?告诉我吸血鬼在哪儿,我去帮你捉好了,省得你天天挂着那串大蒜,就算别人不在乎,我可受不了。” 得意地摸摸脖子上的“特制项链”,冶恬灿烂地笑着:“那再好不过了,这就是我特别为了对付你准备的。” “喔。”他半边眉毛扬得高高的,邪气地扯扯唇角说,“我可真光荣,想不到你对自己抵抗我的魅力如此没有信心,只能借助大蒜的气味来躲我。” “我也怕蟑螂老鼠,所以也常‘借助’杀虫剂来帮忙。” “小心用多了,会有抗药性。”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小心的。”冶恬指着座位说,“请坐,我要端上第一道菜了。” “早上是和风烤鱼与味增汤,中午是中式便当,晚上的莱色又是什么呢?”他一边就坐,一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问道。 “不会让你失望的,今天晚上是正式的五道意大利餐,首先是餐前菜熏鲑鱼生切片。搭配饮用的是我亲自挑选的白葡萄酒,alsace产。” 他吹了声口哨:“厨师也要兼作品酒师?” “料理本身,尤其是西洋料理,常常使用许多外国的酒,多少会学习一点,当然不像专门的晶酒师那般厉害,但……我相信这个选择应该不至于有误。吃吃看吧?” 他点点头,先切下一块粉红色的鱼肉,放人口中咀嚼,再喝一口白酒。 虽然他老说自己没有什么味觉,但冶恬观察这么多日下来,从他用餐时优雅而正确的餐桌礼仪,便知道他只是不去认真“品尝”,不然依照他那严厉的个性,他不可能分辨不出食物的好坏,甚至连在喝酒之前,他也会以优雅的姿势先摇晃过酒液,让晶莹剔透的白酒在杯中绕了两三圈后,嗅着香气一起下肚。 所以她越来越有信心,她一定能获得胜利。 用完了前菜,那一入口即化的鱼肉,抹上少许提味的香料酱,咸中带劲的味觉刺激正适合进入下一道料理——主厨沙拉。 以橄榄和红、黄、绿三色青椒搭配莴苣叶所做成的这道沙拉的重点,当然就在它的酱料上了,这可是冶恬自己研究改良过后,比较合乎东方人味觉的特制酱料。重点就在于挑选上等的檄揽油与醋的调和。 紫鸣臣咬着清脆的菜叶,立刻就感到酱料祛除了一般生菜沙拉令人不快的泥草味,只留下生菜与生俱来的香甜与脆嫩口感。 好吃。 他微笑着,将那盘沙拉吃光。 其实他早就承认了岳冶恬的手艺,那天在餐厅中只吃一口也知道她的厨艺确实了得,否则端木扬那个世界级挑剔的美食家,也不会对她赞赏有加,问题是当天他不想让端木把挑选厨师的责任丢在他身上,才会故意不吃。 结果还是被端木得逞,想出新的法子整他,可是也拜端木之赐,现在他才有此幸运独享冶恬亲自为他料理的喜悦。 也因此,他才会好几次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赞美之词。 抱歉了,冶恬。鸣臣在心中默默地微笑着想:我实在不能告诉你这些菜有多好吃,一旦说了你也就会离开紫家,回去美食俱乐部,原谅我的卑鄙。 如今为了多享有这点幸福,恐怕,他会拖到最后一刻,才能承认她的手艺掳获了他的胃,而她倔强又不服输的心,则偷走了他的心。 冶恬在这一天的战果上,写下了三和的纪录,而且她相信近来自己已逐渐捉摸到紫鸣臣对菜肴的喜好,针对他的胃口调配出来的菜单,一定很快就能得到“胜”的记号。 第五章 喧天闹响的音乐震撼得连地板都在抖动,阴暗的舞池内扭动的人,不在乎人挤人的状态,随着电子音乐疯狂地摇摆着,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是悬吊在天花板上的灯在旋转,或是底下的人影在扭动。 “你今天晚上不在家不要紧吗?”田莘园喝着甜滋滋中夹着辣味的草莓鸡尾酒,一边随着音乐在吧台边摇摆着。 “他今晚在外面用餐,我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提高嗓门,企图在人声鼎沸的状态下回答的冶恬,有点后悔地喝着自己手中的啤酒。气温过高,连啤酒都不冷了,喝起来超级难人口。”那还真辛苦你了,来,慰劳你,这盆爆米花给你。” “谢啦。” 趁着紫鹃臣外出,冶恬好不容易偷空出来和朋友见面,但是想不到会被她们拖来这间名闻遐迩的酒吧,据说也是老板端木的名下企业之一。不愧是精明能干的老板,就连这个不甚景气的时代,还能把这儿经营得如此热闹,丝毫感受不到外面裁员的风潮。 话说回来,也许正因为目前大家都累积了许多压力,所以这种场所反而更兴盛吧。毕竟,从没有听过赌博这类的东西会因为不景气就消失。证明人为了纡解压力,还是舍得花钱。 “如何,经过两个礼拜,你觉得有胜算吗?”难得,最讨厌人多的地方的花圣贤也跟她们出来了。 “嗯,还好啦,他是还没有赞美过,但最近我的菜没有被退货过,每一道都被吃得精光。” “这样就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是吗?加油!”田莘园用力一拍她的肩,鼓励兼打气,“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你一定会成功的。” 冶恬微笑地与好友们干杯。 “你和那个紫鸥臣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事发生啊?”田莘园压低声音,窃笑着说,“他可是个大帅哥耶,虽然是因为公事才住在一起,但是说不定日久生情,可以爆出爱的火花。哇,那不是棒呆了,多金又潇洒的单身汉,现在路上找都找不到耶。” 冶恬一口啤酒哽在喉咙,连连咳了好几下,才挤出声音说:“你少三八了,胡说八道什么!” “有问题喱……你每次想要隐瞒什么,脸部就会抽筋呢。” 反射地一摸自己的脸,冶恬啐道:“你乱说,我的脸才没有抽筋!” “哈哈,可是你这样不就不打自招了。劝你老实招来喔,到底……有什么事发生了?比方说,你站在厨房煮饭,他靠上前来,偷了一口菜,还顺便偷了一个吻啊?” 冶恬哑然地愣了一下,这臭田田,什么事不好猜,偏偏这种事猜得这么准! 继上次在办公室被偷吻了之后,自己以为想出大蒜项链这招就可保万无一失,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家伙有一次趁她没有注意,静悄悄无声地站在她身后,忽地从她脸上偷了一个香吻,还说:“看来,我已经习惯你身上的大蒜‘香水’。” 由于事情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冶恬连踢他一脚的机会都没有。可恶! 而且更可恶的事还在后头,自第一次自己送饭盒给他,有了前车之鉴后,她不再等他用完餐,便直接把餐盒丢给他的秘书,就匆匆离去。想不到昨天…… 她才到办公室门前,就发现秘书小姐不见了。 迫不得已,只得自己敲门进去,人都还没有看清,就被他一把拉进了办公室,不消说就是一场火热又激情(饥渴?)的热吻,这一回连清白都差点不保,幸亏在最后一秒前,电话铃响唤醒了他们。 趁他去接电话,冶恬把便当一扔,二话不说就走人。 接下来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午餐,自己都抢先做好,委托张嫂端上桌、送到公司,自己则彻底地躲避他。 别开玩笑了,几次交手下来,她很肯定那家伙一定曾经对她的身体下过什么咒语,才会每次他一勾手指头,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哇,太可耻了,她什么时候成了如此淫荡的女人? “好精彩喔,冶恬,你还挺会演独脚戏的,从刚刚到现在的表情,计有数十种之多耶!又红又白的,只要加上绿色,就可以当红绿灯标志了。” 冶恬毫不留情地往田莘园的鼻子掐下去:“你少说两句,没人嫌你哑巴。” “痛、痛,求你饶了小的命吧,女王陛下。” “饶你可以,罚你从现在开始都给我闭上嘴,不许再问多余的事了。” 田莘园张口要抗议,马上就被冶恬威胁的目光,吓得把话吞回肚子里,乖乖地喝起自己的鸡尾酒。可是制止了一张嘴巴,冶恬忘了一旁还有一张嘴巴。 花圣贤冷淡地笑了笑:“你被上了?” “噗!”这回,冶恬的啤酒可就真的夺“口”而出。 “哇,你好脏喔!”田莘园无辜地被喷到,大叫着。 冶恬哪理她的鸡猫子吼叫,以一双着火的眼睛,向着花圣贤咆哮说:“我才没有!谁、谁会和、那、那家伙——” “原来他还没有得手啊。”花圣贤对着田莘园伸出手。“你输了,给我一千。” “贤贤,你不是当真的吧?我们也只是说着好玩的嘛!”撒娇地偎近好友,田莘园不依地说着。 “不行,有关钱的事一律六亲不认,是我的原则。拿来!”花圣贤铁面无私地说。 “小气鬼!”心不甘情不愿的田莘园只好掏出钱包。 “你们两个从今天起不是我的朋友了。”冶恬双手插腰,左瞪右瞪地说。 “别说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嘛!”田莘园赔笑着说,“我们只是无聊,所以……” “无聊到拿朋友的清白来打赌?哼!我真是交到了狐朋狗友。” “哎啊,我比狗可爱多了,要我说,我会说是小猫咪哦。” 花圣贤把一千大钞收进口袋后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该不会没见过报纸上,已经从所谓的:一夜情’话题进展到了‘援助交际’这种事,我们不会因为你和他上床,就觉得你不是你,以性来判断一个人不是很奇怪吗?喜欢不喜欢那回事,和你的人格、道德有什么关联?” “喔,说得好!花花大胆的发言。”田莘园拍手说。 冶恬垂头丧气地坐回酒吧边:“你们两个——我已经够苦恼了,别在那儿幸灾乐祸好不好。’’ 田莘园安慰地说:“有什么苦恼就说出来吧,说不定我们的意见可以派上用场。” “还能有什么问题,一定是冶恬虽然身体被他吸引,可是心跟不上脚步。要不就是冶恬喜欢他,但无法确定紫鸣臣的心意。”花圣贤酷酷地喝着冰伏特加说。 “……”冶恬用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花花。 “我说对了?”花圣贤微笑地说,“没什么好苦恼的,我说,你就上了吧!看到好吃的男人不吃掉,后悔的可是你自己。都二十六岁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送你。” 冶恬瞪着手上那只塑胶包装的小袋子:‘‘这……该不会是……” “别惹病上身,那可就不好玩了。”花圣贤摇摇手说,“拜拜,我先走喽。” 竟留这种东西给她!冶恬尴尬而快速地把它丢人包包中。她才不会需要用到这种东西哩!她早就决定好了,自己的初次只能与她喜欢的男人,在浪漫的气氛下共同享用自己煮的晚餐,接着就是情话绵绵——等等,这个画面为什么会浮现紫鸣臣那家伙的脸啊! 冶恬赶紧挥开那些妄想,拿起酒杯朝吧台服务生说:“再给我一杯!” 今夜她要把“他”的影子给喝沉到太平洋的一万尺海底。 *** 深夜,紫家大门的电钤突兀地响起。 张妈从被窝里爬起来,心想应该是今夜临时出门的岳小姐回来了,正打算去替她开门时,走到大厅就看到紫先生。 “张嫂不要紧,你去睡,我来开门。” “可是……” 紫先生坚定地笑了笑。 张嫂只好又踱回自己房间。唉,岳小姐也真是的,竟然这么晚才回来,抬头一看时间,都半夜两点了。希望主人不会因此而生气。 鹃臣打开大门,只见一位娇小圆脸的女子扶着岳冶恬,看到他就连忙开口道歉说:“抱歉,冶恬和我们在一起喝酒,想不到喝到这个时间,吵到您了吧?” 女子慌张地摇着好友说:“冶恬,醒醒,到家喽!” “嗯?别吵,我还要喝……” 鸣臣冷漠地伸手说:“把她交给我吧,时间这么晚了,别让她吵到别人。” “喔,好,不好意思,就麻烦您照顾她了。我叫的车子还在那边等我呢!”将烂醉如泥的朋友托给了鸣臣,娇小的她三步并两步地走下了台阶。 竟把自己喝成这副德行! 鸥臣对于不懂得“节制”两字的人,向来没有耐性,只见他将冶恬拖进了屋子,丢到客厅的沙发上,便掉头走入饭厅倒了杯水出来。 拍着她酒醉醉红的双颊说:“醒醒,把这杯水喝了,冶恬。”“唔?嗯……好……想吐……”想吐?“等等,别吐在这儿!”说时迟那时快,冶恬呜咽一声就往正巧抱住她身子的鸣臣身上一吐。 这下子,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她的呕吐物。鸥臣长叹一声:“你这算是报复我曾经弄得你一身狼狈吗?小酒鬼。” “呜……呜呜……”还在频频作呕的她,意识不清地攀住他。 不得已的,他只好拦腰将她抱起,朝她的寝室走去。 *** 鸥臣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战斗澡出来,再回头照顾那位已经醉得不知天南地北,躺在自己床上舒服地呼呼大睡的小姐。 以扭干净的毛巾替她擦拭着脸:“这身衣服也脏了,不换掉不行。冶恬?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喂,醒醒!” 可叫了半天她就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不得已,鸣臣只好自己动手先找出一件干净的睡衣,再动手解开她的钮扣。一颗、两颗、三颗,随着被解开的钮扣,揭露出她莹白粉泽的芳肤,柔软起伏的酥胸被包裹在蕾丝花边的鹅黄衬衣中…… 这是上帝给他的道德考验,或是恶魔赠与的罪恶陷阱? 鸣臣强迫自己不要想人非非,专心地脱掉了她上半身的衬衫后,转向她纤细的腰肢所包裹的紧身牛仔裤。 一边与自己内心涌现的本能对抗,一边亲手脱掉这件牛仔裤,鹃臣一鼓作气地抽掉它,扔到床下,冶恬仍旧是一脸天真无邪和有如洁白天使般毫无知觉的睡脸,但揭穿真面目,她真是个满身罪孽的小恶魔—— 以修长美丽的长腿、纤纤细腰与圆润酥胸,频频向他招手的小恶魔! “要不是你睡着了,我肯定要打红你的屁股!”忿忿地抱怨着,他还是走进浴室,重新端了一盆冷水来为她擦洗身子。总不能就让她带着一身呕吐物的臭味睡觉吧? 坐在她身旁,他拉起她的手臂,细心地擦拭起来。 “唔……” 冰冷的毛巾贴在皮肤上的触感,似乎唤醒了一点她的意识。 “冶恬?”要是她醒了,就把她扔进浴室里去!鹃臣打定主意地想。 “……别停……好舒服……”她喃喃地说道。 “张开眼,看着我,冶恬!”他拍拍她的脸颊,不打算放她回到睡神的怀抱。 终于,她睁开一双酒意未褪的迷蒙大眼,焦点涣散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冶恬?” “呵呵……你是……坏人……”她弯起红唇,傻笑着,指着他的鼻尖说,“大坏蛋紫鸣臣……你好坏……” “是、是,我是大坏蛋行吧!”他叹了口气,“既然你醒了!就自己下床到浴室去,把自己洗干净。” “……嘻嘻……我……好奇怪……动不了耶?”她摇着头说,“你……对我下魔法……坏坏!” “我是妖怪吗?!”无法与醉酒的小魔头沟通,鸣臣决定还是快快帮她擦过身子,早早放她回去睡觉,“好了,你别乱动,我现在在帮你擦身子,等擦完就让你睡觉,乖乖别动。” 手执毛巾滑过她泛红的胸前。 “啊……” 从她口中流泻出可爱的娇吟,她开始扭动着身子说:“好凉……好舒服喔!” 苦笑着,鸣臣额边流下一滴冷汗,他总算体验到想要成为“圣人”需要经历什么样的难关考验,而自己显然是不合格的。他想都没想到,喝醉了以后的她,会如此邪恶性感,和平常那种顽固的可爱脸孔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却一样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里也要……”她火烫的五指扣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自己腹部伸去说,“……还有这边……”她立起了自己小巧的膝盖。 这个食髓知味的小恶魔! 鹃臣在心中倒数了一百后,才迅速地按照她的吩咐,将她横陈在自己面前的玲珑身躯当成了塑料人偶,精准而不带任何偏差地以毛巾擦拭了一遍。 呼地喘口大气:“好了,擦好了,把衣服穿上,你就可以回去继续睡觉了。” “唔……可是……好热……”她呢喃地说 “不穿会感冒的。”为什么自己要在半夜三更,和一个智商被酒精退化到只有幼儿阶段的美丽女子争论该不该穿上衣服这种话题! “嘻嘻……那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又翻个身回来,她拉住他就要往自己身上带。 “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乘机帮她套上睡衣,鸣臣说。 可是此刻她却整个人都攀住了他的腰,嘤嘤啜泣起来:“你——呃、好坏、要丢下我……都是你不好……你不可以丢下我……都是你的错……呜呜……明明有那么漂亮的女人……还……呜呜呜……好过分……” 到最后她的话已经乱七八糟得无法整理成句子了,只知道她正不断地在埋怨着他,一张小脸也涕泪纵横地哭得可怜兮兮。 真正哭笑不得的人该是他吧,鸣臣伸手揽起她的脸蛋,以指尖截取她掉下的小泪珠说:“过分?谁比较过分?你晓不晓得,如果换成别人喝醉在我面前,我绝对会把那家伙扔到路边去,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烂醉如泥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现在我不但没有惩罚你,还让你这样放肆,明知道你明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却还是苦守着良知无法对你下狠心、吃掉你。你啊!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这世上能有几个女人,让我紫鸱臣这么辛苦。” 她小脸迷醉地散发出诱惑的神采,甜甜地一笑:“那……我很特别喽?” “是啊,‘特别’难缠。” “呵呵呵,那……吻我一下!”仰起脸,她像孩子般撒娇地说,“快嘛……我喜欢你的嘴……更喜欢你的亲亲……” “这个不行。” “为什么厂她不依地嘟起双唇。 “不行就是不行。” “……你欺负我广她鼻尖一皱,马上就满眶泪水。 鸣臣轻笑着,掐掐她鼻尖说:“我要是吻你,那才叫欺负你。” “……你欺负我……你让我这么喜欢你……却连吻都不给我……你果然还是大坏蛋,出去、出去、别在我的梦里出现,你给我走!”她不分青红皂白的,以拳头与脚攻击他,捉起了枕头就砸他。 带着意外的神情,鸣臣缓慢地起身说:“好,我走就是了。” “滚、滚开!我讨厌你,紫鸣臣。” 可惜这句话说得太迟了,他已经将她的酒后真言听得一清二楚。站在她房门外,鸣臣模着下颚,思索着今夜的收获。看来,明天会非常有趣喽。 *** 隔天早上,冶恬心虚地捧着早餐上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怎么办?他一定很生气吧?听张嫂说昨晚自己喝到半夜两点,最后还是紫鹃臣帮她开的门,而她竟然连这点记忆都没有。 更惨的是,她看到床底下那堆沾有自己呕吐物的衣物,自己身上则是干干爽爽地换上新睡衣,睡在自己被窝里。莫非是紫鸣臣帮她换的衣眼?当然,紫鸣臣应该是不可能占她的便宜。别说自己当时喝醉又丑态百出,一定会让人倒退三尺,仔细想也知道,他若真想要女人,大可以挑那个好莱坞女星……他给自己的那些亲吻,不过是一点点调剂心情的手段而已。 一想到这儿,冶恬原本就低潮的心情,就更低潮了。不论如何,还是得对他道声谢,毕竟自己还是麻烦了人家。 “那个……”冶恬嗫嚅地看向他。 他轻挑起一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昨晚……增添你许多麻烦了,对不起,谢谢。”以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冶恬尴尬地说。 他喝了一口红茶,以餐巾擦拭着唇角,微笑地说:“很少看到喝得那么醉的人,有什么心事让你非喝得那么多不可吗?” 冶恬脸一红。她的心事,当然就是“他”,可又不能对本人这么说。 “总之,不论你的心事是什么,我都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曾经说过我无意当个绅士,像昨晚那样的试炼,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他温和的口吻中,有着指责的味道。 “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冶恬悄悄地叹气。 “那就好。”放下餐巾,他起身说,“我吃饱了,谢谢。” “哪里。” 窘困的气氛,比头一天在这个家中还要严重。冶恬真想快一点从这样的气氛中逃出去。酒果然是万恶之源,往往想借着它逃避什么,结果只会增加自己更多的麻烦与问题。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今晚会多一位朋友来用晚餐,请你多准备一份。” “咦?啊,好的。”这倒稀奇了,紫鸣臣这几周来都与朋友在外应酬,从未请他们回家来。嘿嘿,这么说来,紫鸣臣多少认同了她的料理手腕,不然怎么会招呼客人来家里坐呢! 霎时,阴霾的脸蛋大放异彩,冶恬绽放出璀璨的笑颜说:“我会使出浑身解数,绝对不会让你的朋友失望的。” “那就有劳你,我上班去了。” 耶!万岁!冶恬雀跃无比地在屋子中打转,跳着舞,一看到张嫂就拉着她的手大叫着:“张嫂,今晚紫鸣臣说要找朋友来耶!你说他是不是已经了解了我的厨艺很棒,一定是的,对不对!哇,太好了!我好高兴喔!” “哟、哟,您别转了,岳小姐。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转:阿!”张嫂笑说,“看你这么高兴,我也为你高兴就是了。” “谢谢!”用力地抱一下老妇人,冶恬立刻精力充沛,把酒醉的失败抛到脑后说,“对了,我要出去买今晚的食材,这种天气还是东南亚的料理比较好吧!张嫂,我出去喽!” “好,您慢走。” 这时冶恬根本没有想到,原来紫鸣臣的重要“客人”,竟然是…… *** 叮咚! 冶恬一听到门铃,马上就知道是客人来了。她兴冲冲地对张嫂说:“我去偷看一下那位客人,张嫂,你帮我看一下锅子的汤,别让它洒出来了。” “好。” 从厨房这头,得走到外面的客厅才能看到玄关处的客人,冶恬躲在一只大花瓶后方。不知来的人是男是女?就在她听到门口传来的寒喧声时,那位客人已经亲热地揽着紫鸣臣的手腕,走了进来。 “哎呀,你这屋子里的装潢一点都没有改变啊!鸣臣。”平芷灵宛如回到自己家中般自在,眺望着四周说,“从我搬出去之后,到现在好歹也有五年了,你居然都不想换一下装潢吗?这么死气沉沉的摆设,也亏你能住得安稳。” “我觉得很好。”紫鸣臣淡淡地说,走到酒柜前,“吃饭前要先来杯什么?”“不用了啦!你知道我现在在禁酒中。”“那我请人帮你送杯冷茶来。”鸣臣举步就往冶恬藏匿之处而来,“张嫂?” 冶恬慌张地后退,不料却撞到了身后的屏风,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从花瓶后走出来说:“我来倒!” 紫鸣臣脸上一阵吃惊,但很快就转为一个微笑:“你在这儿,那正好,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是今晚的客人——平芷灵。芷灵,这位就是今晚为我们准备餐点的厨师,就是端木借给我一个月的岳冶恬。” 冶恬发现近看之下,这位女星更加艳光四射,她僵硬地伸出一手:“您好,平小姐。很荣幸认识你,请多多指教。” “你好!呵呵,上次我们见过了对吧!这家伙就是这么讨厌,上次死都不把你介绍给我,害我误会了,他就是这种个性,我们俩才会离婚的。也请你多多指教喽,岳小姐。” “离婚?!”冶恬当场化为木头人般,脑中一片空白。 他和平芷灵曾经结过婚?! 第六章 坐在紫家缤纷水晶灯光下的平芷灵,频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与惊讶的赞叹,整个人都笼罩在灿烂的光晕下,美得不像是真的,也刺痛了冶恬的眼睛。即使努力想装出平静的表情,冶恬还是失败地僵着脸颊假笑着。 这真是毫无道理,就算知道平芷灵是紫鸣臣的前妻,那又如何? 自己打从一开始不就已经看穿,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不寻常的亲密关系?根本就不该受到什么打击才对。可是,冶恬胸口淤塞着无名的闷气,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每看到平芷灵状甚亲热地与紫鸥臣交谈的模样,她的心就有如刀割。 他们真的分手了吗?外型如此相配,感情似乎也甜甜蜜蜜、恩爱和好的他们,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分手?还是,紫鸣臣经过了这些年,才赫然发现没有女人能赢得过平芷灵,所以再度找回自己前妻,企图破镜重圆,而最荒谬不过的是自己竟成了促成他们复合的推手? 以一道又一道自己精心料理的美食,填饱他们的胃,让自己的“情敌”笑得更加美丽动人、艳光四射? 冶恬不觉咬住下唇,深深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掌心 “……恬?冶恬?” “啊?”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抱歉,我一时失神了。” “没关系,我比你更常发呆呢。保持美丽的秘诀,每天发三次呆。哈哈厂平芷灵嫣然一笑地说,“不介意我叫你名字吧!我觉得这样比较亲切,而且吃过你煮的莱肴,我实在爱死了,绝对要你做我的好友,这样我不时就可以打牙祭了。” “劝你不要。”紫鸣臣对冶恬说,“她是个缠人精,一旦被她黏上,准没好事。” “你闭嘴。”平芷灵以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臂说,“冶恬,你看他就是这么讨人厌,就爱泼人冷水。要不是他这派死硬的脾气,这个人的其他缺点倒还可以忍耐、忍耐。” “离婚时洋洋洒洒的百条罪状,只剩一条了?”紫鸣臣挑高一眉说,“追本溯源,是你自己的耐性太差而已。” “哈!我至少和你生活了三天,这已经是目前为止的奇迹了。要知道其他男人挤破了头,只求我愿意陪他们走进礼堂,他们都要感激得跪地谢主隆恩哩!哪像你,一点都不知感激。” “你确定他们不是跪地求上帝饶命?” “哼!懒得和你汁较了。”平芷灵指着他的鼻子说,“看到没有,他就是这张嘴差劲,又不会甜言蜜语,才会没有女人缘。我真佩服你,能和他相处这么久,还能相安无事呢。冶恬。” 冶恬扯扯唇角,勉强做出笑脸说:“我只是负责料理而已——” “说到料理,这道冷虾卷是我吃过最棒的,这应该是越南菜吧!我听鸣臣说你擅长多国料理,真是厉害。通常专精一种料理就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了,你年纪这么轻,看来不过十八岁,就会这么多料理,真是天才。”平芷灵感动地说。 “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冶恬不好意思地摇头说,“这冷虾卷说难也不难,只要捉到诀窍,在家中也很容易做喔。先挑选好新鲜的虾子烫过剥壳,结合了生韭菜与生豆芽的清脆口感,做成虾卷后,再用莴苣叶合着九层塔蘸着越南风味的酸甜酱一起吃,就行了。” 听完后,拼命摇头的平芷灵大叹:“瞧你说得容易,我看等我做完,全世界都闹饥荒了。我一定做不出这种酸酸甜甜、带着果香与辣劲的沾酱,更别说能做出如此丰富多样的口感,吃完我差点以为自己身在天堂。”“不必说得如此夸张,没人跟你抢吃这一餐。”他默契十足地搭话。 平芷灵娇嗔地瞪他一眼。冶恬的心也紧紧地揪成一个死结。她实在无法继续冷静地坐在这儿,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了。她匆匆地站起身说:“对了,还有甜品放在冰箱内,我去拿。” 逃入厨房的冶恬,没有打开冰箱,反而先打开了水龙头,她洗了把脸,鼓励自己振作一点,千万不能在他们两人面前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 真是讽刺啊,想当初自己对紫鸣臣的第一印象真是再恶劣也不过,可是才与他相处了短短三周,她就已经无法自拔地喜欢上沉默寡言、工作至上、但总在自己思绪最混乱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告诉她方向,并且有着温柔眼瞳的他。 虽然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紫鸣臣的同时,也悲惨地失恋,但幸好自己还没有把这份心情告诉他!至少最后她总能保有一点尊严吧!而且,平芷灵不 是个能让人痛恨的情敌,那平易近人的态度表示她打从心底里要结交自己作朋友,面对这样的情敌,她惟一能选择的就是笑;笑着祝福他们。 就这么做! “哇,抱歉,你在洗脸啊!”平芷灵捧着脸颊说,“我看今天晚上让你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太不好意思,想来帮你一起拿甜点,我该不会来得不是时候吧?” “不,怎么会。”冶恬顺手抽了一张面纸擦着脸说,“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觉得太热了,忍不住来洗洗脸。” “投关系,不用在意我。”平芷灵走近她说,“其实啊,趁鸣臣不在,我也想和你聊聊。” 突然被摸了一下脸颊,冶恬吓得睁大眼。 “嗯,果真不出我所料耶,我刚刚就一直很好奇,可是你是真的没有化妆吧!”她好奇地掐着冶恬的脸颊说,“哇,好让人嫉妒喔。像我,已经到了不化妆就不敢出门的地步了。你不化妆还能保持这么完美的肌肤,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冶恬吐吐舌:“别取笑我了,我除了洗脸外,什么都没有做呢。怎么能和你身为知名晶牌化妆品代言人的皮肤相比。”。 “哈,我们再这样互相褒奖下去,恐怕会吃不下甜的东西喔。”平芷灵眨眨眼说,“不过,鸣臣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他是否打算一辈子都和工作共结连理,忘了这世上还有美好的爱情呢!” “啊?”冶恬不懂她怎么会突然转了话题。 “不必瞒我,我对于‘爱’这玩意儿嗅觉可敏感得很,从你们两人互看的眼神就知道,你们对彼此的心意。”从冰箱中端出甜品的平芷灵,高兴地说。 “我和紫先生?!”冶恬指着自己鼻尖,滑稽地张大嘴巴说,“但……你们不是……应该是你和紫先生……” “啊哈,你当真误会了啊!我就说嘛,刚刚身上一直有道奇怪的目光跟随着我。抱歉、抱歉,我和鸣臣啊,实在熟得不能再熟了,结果说起话来很没分寸对不对?坦白说,和鸱臣不可能做一对好夫妻,但是我却很珍惜他这个朋友,甚至我拿他当哥哥一样看待。有什么问题找他商量,准没错。” 平芷灵率直地握住她的手说:“譬如说今天,他找我来吃饭的原因——他说有个很介意我的存在的人,他要我负起责任,乖乖来这儿证明他和我之间什么‘嗳昧’都没有,所以我就来了。你说,他这么贴心的举动,是为了谁呢?” 会是……为了她?可是紫鸣臣怎么知道,自己心里介意着平芷灵的存在?她从来没有说过啊! “哈,你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平芷灵笑嘻嘻地说,“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帮着他来骗人呢?没有吧!” 冶恬咬咬唇,终于道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疙瘩:“离婚,通常不都是代表了情感变坏?但你们并不像。” “嗯,该怎么说呢……当初我离开紫鸣臣,不是因为他不好,是因为他太好了。”平芷灵扮个鬼脸说,“当然这句话我死都不会告诉他。可是……我嘴巴笨,说得不知对不对……我想离婚对我和他都是种解脱吧?他可以用宠妹妹的心来待我,我也不会再嫉妒他的工作总是占去所有他的时间,像哥哥般的仰赖他。” 平芷灵挥挥手,喘口气说:“总之他诚实、正直,对于喜欢的事物都很专心,工作起来就不顾时间,对别人严格,对自己严苛。偏偏又不懂得表达情感,常常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冷酷的人。可是只要你仔细去体会,一定能体会他的好。” “……”冶恬垂下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说的也是,通常这样的好货色,都该藏起来自己偷偷享用。可是我是以他妹妹的身份在说话。妹妹总是希望自己的兄长能过得幸福,特别是我不能给他的幸福,我希望这一次他能找到。” 她拉起冶恬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又合起说:“我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保管喔。” “……我……可以吗?”冶恬好怕,自己会留不住这样的他,要是眼前的女子做不到,自己又怎么能保证给他幸福?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就想着:啊,如果她会爱上鹃臣,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因为这个女孩的眼中有着和鸣臣一样的灵魂,我相信灵魂与灵魂会互相呼唤。你,千万不要害怕相信它。” “我和他?”平芷灵讲得好玄,冶恬听得懵懵懂懂。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的。好了,再不出去,等会儿鸣臣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我们还是快点端甜品给他吧。” 把椰浆红果冰分成两盘,平芷灵先拿着其中一盘离去。留下冶恬一个人傻傻地望着手心……她与紫鸣臣……可能吗?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好急好快。 *** “谢谢你们今晚的招待,拜拜。”挥挥手,搭上最新一任男友的名贵跑车,平芷灵来去如风地道别。 看着渐渐驶远的车子,紫鸣臣合上大门后,冶恬突然意识到今晚家中只剩他和她。张嫂与张伯今天都放假,返乡探亲去了,要到下周才回来。糟糕,方才与平芷灵谈的话又重回脑海,害她的心情好紧张,连讲话都快结巴了。 逃避着与他四日交接的可能,冶恬一转身就说:“我、我回房间去洗澡了。晚安。” “等等。”他捉住了她欲逃的手腕。 冶恬颤抖一下,吞下口中的喘息:“还……有事吗?” “我说了什么话,让你如此害怕吗?今天晚上打从一开始——不——从你和芷灵去拿甜品回来后,你的眼睛就一直躲着我,为什么?” 要她怎么招供?难不成要告诉他,因为光接触他的眼睛,自己就禁不住妄想的狂潮、脸红如火。他一定会觉得她很奇怪、异常的啦! “没、没有啊,你多心了。” “冶恬,看着我的眼睛。”他低沉地命令着。 怎么办?完了,躲不掉了。冶恬闭上眼睛,懦弱地不敢面对现实。 ‘你要是再不把眼睛张开看着我……我就要……” 冶恬可以感觉到他的指尖正在抬高自己的下巴,他打算做什么? “……吻、你!” 哇!哇!哇!在心中不停尖叫的冶恬,张开眼已经来不及了,他近距离放大的脸已经离她不到一.公分,温热的唇刷过了她的唇瓣。 “啊嗯……” 他调皮地衔住她丰满红润的下唇,嚼咬着,品尝着说:“好甜、好冰,这是刚刚吃过红浆果的关系吗?还是你的唇本身就这么甜呢?就像你的名字……” “不要这样……”她的腰传来阵阵酥麻的微小震波。 “那,如果这样呢?”应她所求撤离的唇,辗转来到她的颈项间,先是深深地吸口她颈间的香气,然后舔舐着说:“五感并用,我是个好学生吧?你身上有着香料的气味,与甜腻的芳香,品尝起来……滑如嫩腐……听,我的舌头与你的肌肤发出来的声音……看,这道红痕比任何红浆果的颜色都要深浓美丽……让我想要以舌头将它吞人我的喉咙中……” 呼呼呼,冶恬攀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行了,他每说一句话,“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就从她的耳朵震撼到每一根神经,搅得她头昏脑胀,全身发热。 “我承认你……很厉害,可以放开我了吗?”再不然,她的人体保险丝可要被烧断、爆裂开来。 “要是我舍不得放开呢?” 魔魅诱惑的美声,近距离地鼓动着冶恬的耳膜,她不住地颤抖着说:“……拜托你……放……” 她双膝颤抖得如此厉害,就像是骨头都被融化了,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今天晚上,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找芷灵来吗?”他搀住她的腰,专心地咬着她白皙的耳垂说。 冶恬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了。 他笑了笑:“为了你。我要证明给你看,芷灵在我生命中已经不再是男女情爱的对象,而是更接近家族的情感,这样你安心了吗?我绝对不是玩弄你,打发填补哪个人离开后所留下的空洞。你该对自己有自信一点!我可是个大忙人,有时间玩爱情游戏,我宁可拿来用在工作上。” “那……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冶恬想听他明确的答案,自己值得他花时间“戏弄”,就代表他是认真的?这并不是游戏?“你说呢?”他含笑,凝眸。灵魂被吸进那双深邃的黑眸,冶恬想知道的答案,全都蕴藏于这两个深不可测的小宇宙内。无言的,冶恬接受着他再一次降下的双唇洗礼,不再颤抖的,倚偎着他安全稳靠的宽大胸膛。他真是个好看到会让人晕眩的男人!一路被抱进他的寝室,冶恬不可思议地感受到心是如此的宁静安详,像是早已等待到这一刻,早已明白事情会有这样的进展,先前那个恐惧不安、缺乏自信的自己都不知被驱赶到什么地方去了。拼命否认而不去面对的事实摊开来,正面接招,反而不再有任何的障碍横挡在眼前。甚至回想起那些挣扎的过程,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得可笑。 他,是这么的漂亮,自己为什么要假装看不到,不知道呢? “你在笑什么?”他庞大的身子稳稳地压住她的下半身,但又巧妙地以手肘撑住自己,不让自己的体重成为她的负荷。 “笑,自己傻。”冶恬微笑着,以手指头抚摸过他的眉毛说,“你有很漂亮的眉毛,鹰扬的、意气风发。” “只有眉毛?”他挑高眉,笑问。 冶恬的手指就像在确认他的脸型、五官般,俏皮地在他脸上四周划着。“鼻子也不错,高高挺挺的,还有这张嘴——方方正正,宽宽有型,都很漂亮。” “比起你最爱的食物,如何?” “最棒的异国料理,让人垂涎欲滴。” 他以双唇含住了她的指尖,轻轻地吸吮着说:“但在我眼中,你才是最棒的……绝佳美食。” “嗯……” *** 一直到过了中午,冶恬才大喊着:“不行了,我没办法再和你战下去,我需要食物!” 鹃臣拉回她想下床的身子,嘻嘻笑着:“我宁可吃你。” “我没有你这种超人的体力。”冶恬以手隔开他凑上前来想要亲吻的嘴说,“我去下面做些简单的三明治,顺便拿些水果上来,你就乖乖等我吧!” “哈哈哈——” 在他笑声的陪伴下,冶恬穿着他的衬衫迅速地冲下来准备着三明治与水果盘。在一边切着西瓜、洗着葡萄与草莓时,她不自觉地哼唱起轻快的歌曲,心情有如万里晴空的艳阳天,连窗外的鸟儿也呜叫着和声。 原来,被爱与爱人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她喜孜孜地捧着一大盘食物,越过客厅时,晃过了镜子前面,停下脚步。 我的天啊!这是她吗?冶恬吐着舌头,看着自己紊乱的发、不整的衣服、布着红痕的颈项。 好丢脸喔! 简直就像是过分沉溺于爱欲中的邪恶女人。但,写在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足而幸福的,同时也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这样子真的可以吗?望着镜子,她问着自己。 离约束的日子,只剩一周,自己却疯狂地爱上了紫鸥臣。万一一周后的结果揭晓,自己就得离开他、离开这里…… 不!一定会有什么法子的。 只要有爱,一定会有法子可以克服这些问题。 摇着头,冶恬不想被这样的思绪干扰现在眼前的快乐,她丢下了遮蔽快乐的小小乌云,回到等待着她的人身边。 第七章 “来,啊……”冶恬拿起一个迷你火腿三明治,递到他的嘴边。 鸣臣黑眸眯成两道弯月,笑笑地咬住。 “怎么样,好不好吃啊?” 他嚼了两下,想了想说:“嗯,是三明治的味道。” 冶恬不满地嘟起嘴:“不只是三明治的味道吧!生火腿的美味就在于它未经过腌制的鲜嫩口感与普通火腿截然不同,尤其是市面上贩售的由工厂大量生产的普通火腿,多半会有掺加人工的精制剂,好让它吃起来脆脆滑滑的,再怎么说这生火腿可是我亲手制作的,难道你吃不出其中的爱心吗?” 他忍俊不禁地放声笑出:“你心思真是单纯,我就晓得假如我这么说,你一定会来这一篇有关食物的长篇大论。哈哈哈!” 冶恬抡起拳头,以撒娇的力道捶着他的胸口说:“你是故意的!” 圈握住她的小拳头,他笑着招供说:“好、好,我承认这三明治很好吃,火腿也很嫩、爽口,搭配上起司的香浓与番茄的酸甜,真是人间极品,你是最厉害的厨娘,行不行?” “万岁厂冶恬忘形地跳起来,压在他身上得意又放肆地甜笑着,“我终于听到你一点中肯的评语了。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败倒在我的手艺底下,嘿嘿嘿!我果然是天才!” 他以宠溺的眼光仰视着她淡淡地说:“我很想说看到你这么高兴,我也为你高兴,但其实我现在心里可是在淌血,小恶魔。” “嗯……”冶恬努力想在他意图不轨的大手挑逗下,保持一丝理智,她咬住下唇,耐住喘息地问,“为什么……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伤心吗?” 他舔着唇说:“别小看我心中的黑色妒火……除了我……我不允许你把任何事放在我之前,就算是你最热爱的料理也一样。还是说我带给你的快乐,比不上料理给你的快乐?” 冶恬摇着头说:“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料理不是你的最爱,还是我不是你的最爱。” “别这样……”放在他胸膛上的十指,难耐地弯起,“我不能比……你和料理都一样重要……” “一样重要?”鸣臣眼眸窜过一丝邪恶怒火,“原来如此。这个答案让人非常不满意,看来我的努力还不够。” 突然间他翻身将冶恬压住,吓了她一跳,“你要做什么……” 他挑着眉,唇边的笑像是野蛮的兽:“当然是做从昨夜一直做到现在的那件事,只不过……要换个方式……” *** “唉,说起来,岳小姐待在我们这儿的日子,也只剩下短短的两天了。”张嫂帮忙冶恬摘选着菜叶,边说,“那个什么赌注的试验是后天一早,还是后天晚上?” “用餐的时间虽然是晚上,不过我可能早上就得回去美食俱乐部准备食材,所以只剩今晚与明晚睡在这儿。”冶恬有些寂寥地说着。 “真是舍不得和你分开啊,有你在这儿,帮了我不少忙,况且你的菜又那么好吃。想到以后先生又得忍耐我这笨手笨脚的老太婆所煮的东西,我就替先生感到悲哀。也许我该退休,干脆让岳小姐留下来……啊,这样又太委屈你了,怎么可以如此大才小用呢厂 冶恬笑笑,没有答话。 时间真是不留情地过去。她这些天以来都极力避免去想到这个问题,但这并不代表“问题”会自动消失。鸣臣也没有提,但他是和自己一样回避问题,或者是根本就不认为它是个问题,冶恬就不得而知了。 连想问他一句“我回美食俱乐部后,你会不会想我?”的勇气都没有。 骂她胆小也好、骂她真是呆子也罢……这种如履薄冰的心情,谁能体会呢!她又何尝不想拍着胸脯大声地说:“他当然会想我,我们彼此相爱,看不到我,他一定会寂寞的,那还用说厂 可是——她怎么知道,目前燃烧在他们之间的激情,会不会因为距离变得遥远,而转淡变浅甚至消失呢?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没有过去的经验可以参考,分辨出男人的爱语可不可靠。 为什么爱情这么麻烦?不承认爱之前,为了确认对方的爱意而不安。确认了对方的爱意之后,又为了能不能留住对方的爱意而不安。留住了他的爱,这一次又要为什么而不安呢?!扑通扑通的心跳过后,伴随而来的是扑通扑通的紧张恐惧。 和爱情比起来,料理就简单而容易掌握多了。永远不会背叛自己,也不用担心自己对料理的热情是否有减退的一天。 然而,料理永远也不能拥抱她、给她温暖的体热和肌肤相亲的喜悦,以及那种寻找到自己灵魂港湾的放心感。料理也许化解得了寂寞,却不能化解冰冷的四肢与夜晚的孤独吧!人总是如此贪心。冶恬幽幽地想着:也因此,听谓的“永远的爱”其实并不代表任何意思,哪怕是嘴巴上承诺了“永远”,人类精神本质上的不安定,绝对无法达到“恒久不变”的境界。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先生,您回来了!”张嫂站起来,走上前去接过紫鸣臣的公事包说,“岳小姐还在准备晚餐呢,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等饭煮好了……”“你去忙你的,我在这儿和岳小姐说说话。”鸣臣在她背后说着。冶恬握着刀子的手在发抖。“好。那我就先去帮您放公事包,再准备一下您的洗澡水。”张嫂笑着把厨房空给他们俩。脚步声缓慢地接近,冶恬克制住回头的冲动,然后颈边就被吹了一口热气说:“好香,你在煮什么?”“清炖牛尾汤。”麻痒的触感让她的声音都不禁抖颤。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说:“天天都吃这么豪华的大餐,你打算把我喂成两倍宽的相扑选手不成?” “我可不是随便煮煮的!”她生气地回头,反驳他说,“每一餐的卡路里与五谷、肉、菜、水果的均衡,我都有注意到,才不会让你发福呢厂 “呵呵,终于肯回头看我啦?”他亲吻着她气嘟嘟的小嘴说,“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用这可爱的小屁股对着我说话呢!” “那是因为——”怎么好意思说,因为光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就会浑身发热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满面通红,才假装正经地在煮饭。 “因为什么?”他含笑的黑眸流露着浓浓的蜜意。 冶恬心慌意乱地推开他,讪讪地说:“你去那边啦,不要烦我,不然就让你吃烧焦的菜。” “菜烧焦也没有关系,现在我更想要的是——”他以指头弹着她的唇说,“给我一个吻吧,冶恬。” “干嘛一回来就……嗯!” 结果抗议无效,他如愿以偿地占领了她的香唇,良久良久。 要不是冶恬听见了锅子正在咕噜咕噜地叫着,威胁地传出了几乎要烧焦的味道,一把推开了他,只怕他还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哇!有点烧焦了啦,都是你!”掀开锅盖,冶恬沮丧得一跺脚,她已经好久都不曾煮出火候失败的料理,而这不败记录,都因为他而被打破。 “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挑剔。” “你没关系,我可有关系,这是身为一名厨师的荣誉,你不懂。” 鸱臣无奈地笑着:“好,我反省,可以吧?别气了,你那张小脸越生气就越可爱,你不希望被我在这儿摆平的话,快点收拾起这么可爱的表情,别诱惑我。” “贫嘴!” 他笑着抱住她的腰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成天嬉笑怒骂的热恋小夫妻啊?” 为他如此恬不知耻的形容,冶恬张口结舌地说:“谁、谁和你结婚……别、乱说话!” “可是你穿着我家的围裙,站在厨房中,为我准备满满爱心的晚餐,和小妻子有什么两样?我真幸运啊,能拥有这么一个手艺三颗星的美丽厨娘,不但床上服务满点,就连手艺也是满点,呵呵!” 冶恬噘起红唇说:“原来你是贪图我的厨艺?” “错。我贪图你的美色。” “还真敢说喔!”嗔白他一眼。 “决定了,晚餐不吃了,我要吃你!”他如饿虎扑羊地把她拦腰抱起。“哇,救命,放我下来!” *** 虽然鸣臣开玩笑地要把她抱上床,可是两人打打闹闹地到了客厅,被张嫂撞见,冶恬立刻就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回到厨房去煮他的晚餐。经过一番波折后,用完餐,躲开了张嫂的眼目,冶恬才偷偷溜到他房间中。 不消说,小两口又是一阵耳鬓厮磨…… 水气氤氲的浴室中,他们相互以泡沫涂抹在对方身上玩耍着。 “哈哈哈,我投降了,好痒!”冶恬举高双手,高呼着。 他扭开了莲蓬头,在水花四溅的雨雾中,交换一个悠长的吻,然后他抱着她一起坐进漂浮着沐浴泡沫的浴缸中。 “呼……辛勤工作后,泡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冶恬微笑着往后靠在他的胸膛上,“油烟味和汗臭也消失了。以前在当见习厨师的时候,最受不了的就是得吸一整天的油烟味,那时候真觉得自己成了活动抽油烟机呢。” “我以为你这么喜欢料理,不会介意油烟味呢。” “有人是因为喜欢烤肉的烟味,才烤肉的吗?至少我就不是。我虽然喜欢煮菜,但煮菜一定会产生油烟味,那是不得不接受的附属品,才不是我喜欢油烟呢!”她翻过身子,捧着他的脸说,“要不然,你又是为什么喜欢设计建筑物呢?因为你喜欢成天埋首在设计图上吗?当然不是吧!” “算你有理,行吧。”他笑着以额头擦擦她的额头说,“既然如此,以后你就可以不必成天沾着油烟味,只要你高兴,你要煮一餐或两餐都可以。不想煮,吃外面也可以。” 她不解地歪着头说:“吃外面?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升任了美食俱乐部主厨,还是不可能远离油烟啊!别看‘主厨’两个字挂在上面好听,实际上只是有人会帮我们准备好材料,真正动手煮料理的人还是我啊!” “所以我是指我今天已经打电话给端木了,告诉他那赌注已经可以取消了。”他揽着她的颈子,轻轻地咬着她说,“因为你要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般,冻住了冶恬。 “你……再说……一次……” “怎么了,冶恬?”他担忧地看着她突然发青的脸,探手。 冶恬尖叫一声:“别碰我!”哗地从浴缸中跳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你竟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 他也跟着追出了浴室:“慢着,冶恬,你在说什么,冷静一点厂 “我不要你碰我!放手!”她大叫。 “我不能放手!”他怒吼。 冶恬一时气血上涌,开始不顾一切地攻击他,张口朝他肌肉贲张的手腕上咬下去,可是他依然不愿松手,只是降低了一点音调说:“你尽管咬吧,我还是不会松手的,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生气?” 看着自己咬出的伤痕,冶恬红了眼眶:“你竟然反过来问我,这证明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一点都不了解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 “我‘做了’什么?”他也以受伤的口气问。 “你——不知道进入美食俱乐部工作,对我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吗?那是我的梦想,集我的梦想之大全的餐厅,能在那儿工作,就代表我终于能实现从孩童时期开始就一直盼望的美梦,可如今这个梦你却连问都不问我,竟一手毁坏它!还问我为何生气?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得快死掉了!” 任何人糟蹋她的梦想,都不及他一手破坏了它,所带给她的伤痛更深。正因为自己是如此地爱他,所以更难以接受他竟成为自己梦想的刽于手。 “原来是这件事。”他松口气说,“我还以为……” “这件事?!对你而言,我的梦想只是:这件事’!”冶恬甩开他的手说,“我对你失望透了,想不到我这么不会看人,我真是看错你了,紫鸣臣。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停!”他拦下她往外冲的脚步说,“我绝对没有破坏你梦想的意思,冶恬。我当然知道做厨师对你而言很重要。可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而且还很多!”他以铁腕将她拉回来,并且在她赤裸的身子上裹一件浴袍,带她回到床边坐下说,“我不是想要破坏你的梦想,我想给你另一个取而代之的梦想。如此而已。” 冶恬以手背气愤地抹着泪水,哽咽地说:“你还要耍什么花样来骗我。” 他叹气:“我没有要耍花样。”走到角落的桌子,打开抽屉,他取出一只绒布盒,重回她的身边,屈起一膝跪在她的面前说:“我爱你,岳冶恬,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嫁给我?” 一打开,那只躺在深蓝色绒布中闪烁生辉的钻石戒指,刺眼地呈现在她面前。冶恬不敢置信地盯着它。 鸥臣温柔地一笑,说:“我想保留这份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你。你还喜欢它吗?” 冶恬吞了一口口水,轮流地看着他的脸与戒指,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了这只戒指,她一直以为他没有考虑过彼此的将来,可是他全都考虑了。成为他的妻子,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成为他生命中理所当然的一份子,这么诱人的提议,她从未遇到过。 “你不必去美食俱乐部,留在家里,做我今生的厨娘。不沦你想做什么样的料理都可以,客人只有我一个,你不会嫌弃吧?” 冶恬颤抖地摸着那只美得教人发晕的戒指,挣扎着。 答应他呀!这么好的事,不会再次发生了。你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吗?还在犹豫什么,快点点头说好。说你愿意!—— 不可以,你的梦想不是只做一个人的厨师,你的厨艺是为了带给更多人幸福而存在的,你想让更多、更多的人了解到品尝美食的幸福,所以才选择当一名厨师,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男人,背叛自己多年来的梦想? 那又怎么样,梦想是虚幻的,他是真实的。你要是拒绝了他,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他了。你不是如此地爱他吗?能够拥有独占他的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会后悔的,为了男人而放弃梦想,你岳冶恬就不再是岳冶恬丁。你想成为那种以夫为天的女人吗?依你的个性,你能办得到吗? 你会后悔的。拒绝他、失去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冶恬?”他催促地握住她的手。 吞下一阵阵的心痛,冶恬播着头,将戒指推回去给他。 “冶恬!”他俊美的脸孔浮现错愕。 “我不能!”她哭泣着说,“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只为一个人做菜,我想要那份工作,我要我的梦想!”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美食俱乐部的主厨地位,你宁可选择它而不是我?”他渐渐染上寒冰的黑眸,有着令人胆战的寒冷。 “假如今天换成你是我呢?你可以放弃所有的工作,为我而选择留在家中?你太自私了,为什么要这样要求我?” “我自私?”他喑哑地说,“想要独占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错?你的全部都是我的,为什么我不能要求你?我并不是要你放弃料理本身,只是要你把全部的料理都放在家中,这样有何不可!我不懂,冶恬,你也很自私,你眼前只有自己的梦想,那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你本来怎么打算的,回到美食俱乐部以后;每周一两天来和我厮混一下上个床玩玩?你的未来里,我的位置只是个打发空虚的工具,是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伤人,冶恬也失去了控制地叫道:“是啊,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你这个眼中只有自己工作的自私沙猪,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平芷灵和你结婚不到三天就会和你离婚,因为在你眼中我们女人就是活该留在家里的工具,只配帮你暖床、煮饭、生孩子!” 他扬起一手,冶恬瞪着他,一派“你打啊!”的挑衅态度。 终究,他还是没有打她,不舍?心疼?或者是天生的绅士风度?冶恬不知道是哪一个。鸣臣忿忿地放下手,转过身。 “既然你是这样的看法,我也没有话好说了,你走吧!” 第八章 美食俱乐部的员工宿舍,田莘园的房间里,环绕着一股低气压。 原因就在于红肿着一双眼、将一张漂亮可爱的脸哭得不成人型的岳冶恬。她拎着行囊离开了紫家,就盲目地直奔朋友住处,离约定之日还有一天,但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和紫鸣臣生活下去了。 她一想起临别时,他背对着自己,要她走的那一刹那,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涌出,如断线珍珠般婆娑直下。 田莘园看着好友,再看看闻讯而来的花圣贤,三人对看无语,心疼好友的无助也只能提供面纸聊表安慰。要从拼命哭泣的冶恬口中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而如今已临深夜,冶恬除了啜泣还是啜泣,两人想尽办法安慰,却还是得不到半点成效。 “所以说,人笨没药医。”花圣贤冷冷地说,“舍不得,就别走。哭成这样,伤的也只有你的泪腺,何必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花花,你别这么说嘛,冶恬已经够难过了。”田莘园叹气地说。 “我也不想说这些难听话,可是现在她就缺少一个当头棒喝。”花圣贤拍着桌子说,“像这种以自我中心为思考方式的家伙,有什么好值得为他掉眼泪的。早点离开,早点忘记,早点找下一个更好的男人,不就得了。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这种斩不断情丝又拖拖拉拉的态度。” 冶恬听了她的话,哭得更不可抑制:“我……我就是放不下嘛!呜呜呜,人家也不想哭啊!可是眼泪不听话,自己要掉下来,我有什么办法!” “乖乖。”田莘园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花花也是为你好才这么说。你就别哭了吧?你这样哭也不是办法,一点都不像我们认识的那个永远开心、奋发、向前看的你了。” 没有人会懂。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心里既气紫鸣臣的愚蠢与盲目,却也生气自己的不干脆,谁叫她一踏出紫家,就有着强烈的后悔感。可是这不该发生的,她活到现在还不曾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偏偏就这回……都是紫鸣臣的错,他一定对她动过什么手脚,改变了她。 变得如此不干不脆,变得如此惹人讨厌……变成以前她最痛恨的那种女人:为了一点小感情的创伤,就好像天地都毁灭的女人。 好后悔认识他,好后悔爱上他,好后悔自己草率地就投入他的怀抱,要是他们之间没有那段缠绵的记忆,自己又怎么会这样反反复复地,回想起每一个与他共度的甜蜜时光。他们一起分享的三明治的滋味,他们为彼此刷洗身子的片段,他们交换过的每一个吻…… 都是你的错,鸣臣。 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让我这样地爱你! “要是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干脆接受他的求婚算了!”花圣贤受不了地叫道,“看你这个样子,你真以为有办法做咱们美食俱乐部的大厨?别开玩笑了。我看你现在满脑子只有他,哪还有什么料理的空间!” “不。”冶恬咬着唇,坚定地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拒绝他的求婚,就是断绝我自己的后路。为了替自己争口气,我要以这样的决心,一定要成为这儿的主厨,后天——不,已经是明天了,我绝对会证明给他和老板看。” 田莘园叹气说:“这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感情的事一旦意气用事,就会更难处理。冶恬,你就不能再和他谈谈?或许你们俩都只是在气头上,问题并不大,只要你能兼顾两边不就好了?” 花圣贤蹙眉说:“你这种说法我不赞同喔,田田。你太小看美食俱乐部的‘主厨’责任有多么重大了吧?你真认为冶恬有办法兼顾这边的工作,同时也做好紫鸣臣那家伙所要的妻子角色吗?我记得没错,他的工作相当忙碌吧?几乎是一早出门,不到深夜很少在家。既然这样,冶恬的工作也是从下午直到夜晚三点,你觉得他们这样的夫妻,有什么相处的时间?” “要是真心相爱的话,总会有什么法子……”田莘园嗫嚅而心虚地说着。她也知道花花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小看婚姻的人,总会尝到苦头的。结婚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梦幻,工作更不是!要是双方没有这种决心,只靠一边的努力,是绝对不会成功的。紫鸣臣都说了他自己独占欲很强,那他能忍受妻子一天到晚不在家?”花圣贤双手抱胸地说,“与其勉强结婚,我认为还不如脚踏实地一点——分开就分开吧!” “花花……你也说得太直接了。” 冶恬默默地擦干眼泪说:“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冶恬……”田田担忧地看着她。好友脸上逞强的模样,反而更让人心疼。这时她不由得想埋怨紫鸣臣那家伙,既然要爱,就好好地爱到底,这样伤人,太过分。反省自己还拿他们俩之间的情事开玩笑,想不到这段爱会让好友如此痛苦。爱情真是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你能想通就好。”花圣贤也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了,感情这种事,除了当事人本身,谁说了什么,都没有用。 “是啊,明天很快就到了,早点睡吧,已经过了三点了,养精蓄锐,好好地煮一桌让紫鸣臣后悔无比的好菜给他看。” “谢谢,没有你们,我现在不知会如何……”冶恬挂着泪水的脸绽放一朵虚弱的笑说,“搞不好会想不开,跑去跳淡水河呢。” “别说这种傻话,我们一定会帮你加油的,不论你要怎么做,我们都站在你身边。” “嗯。”冶恬努力地捡拾自己破碎的心。 是啊,还有明天呢,明天又是一场硬仗。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临危不乱地面对紫鸱臣,可是她一定会努力做出让他赞不绝口的好菜。 她已经失去所有,料理是她仅有的依靠了, *** 手上拿着邀请函,紫鸣臣站在美食俱乐部门口,一切的起点就在这儿,一个月前的那场试吃大会——仿佛还能看到冶恬那闪烁着绝不认输的小脸,接受挑战,闯入他的家也闯入了他的心。 分开才两天,感觉上却像经过了无比漫长的两世纪。 连他一向全力以赴的工作,都因为他无法集中心思而频频出错,公司里外的人都对他的反常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他自己一点也不意外。当你满脑中都充斥着某个人的身影时,要工作谈何容易。 真是没有出息。鸣臣自己都想骂自己,如此牵肠挂肚地想着一个选择工作胜过选择与他共度人生的女人,有什么用?当年和前妻分手时,还能大笑三声,与她结成好友的自己到哪里去了?那个洒脱地说:“我不需要女人,人生浪费在爱情上是愚蠢的!”他又在什么地方? 冶恬,你知道你这两天已经让我损耗了多少的时间与金钱吗? 你不会知道,而且也不关心吧。 你果然是我生命中不该出现的煞星。 摇摇头,鸣臣打开那道玻璃门,迎上前的是一身白色西装、标准老板模样的端木扬。他一见到他,立刻拉过他的衣袖说:“你先跟我来厂 一路将他拉到了安静的角落,劈头就说:“你在搞什么鬼,我把我最中意的厨师交给你,你却还给我一个行尸走肉,阿!说,你对我的厨师做了什么!” 鸣臣冷声说:“这么中意她,当初别推给我不就好了。” “你——”到这时,端木扬才注意到他脸色怪怪地。“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今天是来作评判,不是来接受盘问的,端木。”抽回自己的手臂,鸣臣转身说,“快点进行吧,我没有时间。” “喂!喂!” 端木扬叫了几声,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样子,问题很大。如果只有岳冶恬一个人怪怪的,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认识鸣臣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看过他如此一-宛如人定老僧看破红尘般喜怒无色的表情。没错,鸣臣是天生的扑克脸,本就不容易在表情上显露情感,但以前的他至少还带有一点“人”味,现在的他和厨房那个埋首于料理上的行尸走肉有得拼,两人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要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他没想到把岳冶恬丢给鸣臣也会捅出娄子。在自己那群狐朋狗党中,惟一算得上正人君子的鸣臣,难道对岳主厨—— 唉,他真是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上了。 端木扬只能祈祷今夜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他可没有保意外险。 “客人都到了,老板说可以开始上菜了。”领班好心地告知正与手边的锅铲奋斗的冶恬。 闻言,冶恬只是默默地点头,专注于手边料理的最后装饰——在绿色的汤液上摆放薄薄的金缕。坦白说,今夜的心情并不适合做出她最佳的料理,但她还是排除一切心理魔障,这一役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应验着“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这句话,她甚至选择了与上次挑战的相同菜色料理.准备再次挑战紫鸣臣的舌头。 “ok,请把翡翠鱼翅汤端过去吧。” “我的也好了,可以端过去了。”发出男性爽朗笑声的是老板端木扬找来的另一位大厨,据说今日的竞赛,只要冶恬输了,那么这位仁兄就会成为美食俱乐部的首任主厨。 这个点子,是今天早上端木扬当着两人的面宣布的。他下令要候补主厨做与冶恬一样的菜色,今夜同时端出两道一模一样的料理呈现在紫鸥臣的面前。由紫鸣臣的舌头来决定,哪一边的味道优于另外一边。 冶恬对这个做法没有异议。毕竟,这些都是她的独门拿手料理,对初次挑战这些莱色的候补主厨在起跑点上是有些不公平,但如果他能后来居上,不也正能让冶恬输得心服口服。 怀着些许的忐忑不安,冶恬从冰箱中取出了前菜,开始进行下一道料理。 不久后,服务生领班端着两盘只被动过少许的汤晶,回到厨房说:“可以继续下一道了。” “好!”候补厨师哼着小曲,交出了自己的作品。 冶恬面色凝重地将自己那一盘培根芦笋卷心并列地放上去。 比赛顺利地进行着。 “最后一道了!”终于,领班口中发出关键性的一句话。 作为结尾的休止符,不但要让客人感受到这整道料理的完美句点,同时也要让客人产生回味无穷的余韵,冶恬端出的是看似再简单不过的“绿茶果冻”。但这道最后料理,也是上次她没能让紫鸣臣吃到的料理,她投注入的精力与功夫包含了自己与紫鸱臣这几周来相处的爱与关怀。 鸣臣总是忙碌不已。需要消除疲劳的他,偏又不爱吃甜食,过甜的东西他向来只是吃了一两口就放到一边去。为了补充他的体力,这道绿茶果冻正是最好的选择。 以晶莹透明的洋菜包裹住绿茶的精髓,融合了脆嫩奇异果果肉的酸甜,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过分甜腻的淡淡香气,就算是不喜欢甜食的人,也会大快朵颐。 她将果冻盛入一只高脚水晶杯中,以切碎的鲜红樱桃末点缀其上,再淋下乳白香滑的炼乳。 “麻烦你了,领班。” 领班望着盘上那美丽得几乎称得上艺术品的甜品,露出微笑说:“您也辛苦了,岳主厨。” 一旁,瞧见冶恬端出来的作品,候选的年轻男主厨立刻嗤之以鼻。 “喔喔,我可也是候选人之一啊,领班。瞧我的这道烤巧克力香蕉布丁,怎么样?很不错吧!哼哼,那种寒酸的果冻,怎么可能与我这口感强烈的香蕉比拟呢!一下子就会被打败的,岳小姐,很抱歉,这美食俱乐部的主厨职缺,我要定了,哈哈哈!” 冶恬微微一笑,或许是吧。自己的绿茶果冻万一被放在巧克力香蕉布丁后上,那的确是不妙。毕竟吃过了高甜度的巧克力,人的舌头不麻痹都不可能。不过冶恬却不显得慌张,因为她的心中有股强烈的信念…… 鸣臣一定会知道,哪一道是她的料理,他也一定会先品尝自己的果冻!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这充其量只是冶恬盲目的自信,所以她什么都不说,只把最后的决定,交给了命运。 到底谁输谁赢,很快就会揭晓了。 “那么两位的最后一道料理,我这就端出去了。”领班不愿介入风波,礼貌地笑着,端起盘子离去。 候补主厨在一旁开始点烟,嘻笑着说:“嘿嘿,我说这就是你的失策了,岳小姐。你应该坚持全程我们都以一样的料理,这样原本你是占优势的。”他大大地吐口烟,又说,“可是你居然傻得说,只要前面几道一样就可以,后面的甜晶可以自由选择,我是不懂为什么啦,但你等着瞧好了,我想再怎么味觉白痴的人也不可能会尝不出我这道巧克力香蕉的美味。” 冶恬不想待在这种糟糕的空气中,她收拾完了自己所使用的厨房道具后,打开了窗户:“抱歉,请你不要在厨房中抽烟,会破坏我的味觉与嗅觉。” “哈哈哈,像你这种连一点烟味都受不了的人,还是快点滚出厨房吧。” 冶恬懒得纠正他,她拒绝的是香烟的烟,而非油烟的烟。如果是鸱臣,他绝对不会漠视他人的意见,自私地——不行,怎么又拿他来和其他男人比较了呢?这样下去,她将永远都忘不了他啊! “让二位久等了。” 就在此时,领班及时出现,拯救了冶恬从无尽的懊恼中脱身。 “老板请两位到前面去,客人已经做出评价了。” “喔喔,终于要宣布我成为主厨了吗?抱歉,我先出去了。”候补的的男主厨满面春风好不得意、自信地走出去。冶恬只是沉默地跟在他后头,担忧自己能平静地面对鸣臣吗?捉紧了身上的围裙,她戴上了最冷漠的面具,步出厨房。 “两位!请过来!”端木扬起身招呼说,“辛苦你们了,今夜的晚餐也十分精彩。这边请。” 一碰触到那双深邃的黑眸,冶恬就不觉低下头,避开了他。 “紫先生,如何?你的评鉴结果,请当着这两位的面宣布吧!” 他会说些什么?他会说真心话吗?他会不会借这机会打击她,故意挑选中另外一个人的料理?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但,说不定,他爱她而不愿意放手,他要是为了夺回她,而故意选择了对手…… 眼前一阵晕眩,冶恬就要因过度紧张而崩溃了。即使鸣臣这么做,自己一定也无法恨他的,她是如此的爱这个男人,就连他的错误也一定会一并地爱下去。是啊,短暂的怒气过后,冶恬如今知道他独断地决定要她结婚一事,自己生气是为了他不尊重自己,却还是抹煞不了她付出的爱。 因此,不论他会如何宣判,她都会令鸥臣接受。 鸣臣低沉而稳重地说:“前面几道一样的菜色,对我而言是差不多的,不分轩轾。” 冶恬的心直往下沉。还是……不行吗? “但真正捉住我的注意力的,是最后一道的甜品。” 候补的男主厨发出小声的胜利欢呼。 “这杯绿茶果冻,不但外观上美丽吸引人,同时品尝起来也爽口不腻,更重要的是经过前面味道浓厚的主菜——风梨牛排之后,我已经不想再吃任何口味重的东西了。所以我的答案就是……这杯惟一被我吃光的:绿茶果冻’。” 冶恬杏眼大张地抬起头,双唇微微地颤抖着,耳边响着呼呼呼的风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所有的人也都消失了。 她凝视着鸥臣,鸣臣也凝视着她。 这是真的吗?自己真的成功了吗?透过料理,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他了? 他静静地一笑,笑得有些凄凉,说:“恭喜你,岳小姐,我承认你的手艺是顶尖的,也期待你能在未来为美食俱乐部奠定一流的口碑。身为这间俱乐部的股东之一,我也要请你以后多多努力、多多照顾俱乐部客人的胃。” 他说了!自己终于在众人面前得到他的认可了。 冶恬高兴得不知该以什么言语形容,经历过一个月的奋斗,如今“他”承认也接受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全身紧绷的神经顿时全都松懈了似的,她的眼眶也随之一热。 “恭喜你!冶恬,你正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你证明了你是最棒的,做出了就连味觉白痴都会感动的料理。我们以你为荣!”田莘园与花圣贤也从躲藏的角落中跳出来拥抱她,为她欢呼。 “嗯!嗯!”冶恬只能频频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傻瓜,别哭啊!你应该笑才对,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工作了!” 老板端木也拿起一张纸走到冶恬面前说:“契约都已经订好了,和我们当初约定的一样,你的薪资加了一倍,我相信这是值得的。为了追求美味的绝顶艺术,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岳主厨。” “谢谢。”抱着这梦寐以求的合约,冶恬心里洋溢着欢喜,可是心灵的某个角落却始终放在一个人身上。 鸣臣……他人呢? 搜寻着四周,冶恬看见他正要走出俱乐部的大门,紧张地丢下众人说:“对不起,恕我失陪一下。” 她有句话非要问他不可,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战胜味觉白痴吗?可真是伤人的一句话。 但世上凡是实话,往往都是不动听的。这一点鸣臣也很清楚。 其实这顿饭吃下来,他怎么可能吃不出哪一道出自于冶恬的手。他可不是白白吃了她一个月的绝佳料理。拜此所赐,她离开的这两天,张嫂都唉声叹气地直说鸣臣变得挑嘴了,以前随便煮也可以吃上好几碗饭的,但自从冶恬不在后,他每餐饭的饭量都少了一半。 幸好张嫂不知道,他被养刁的不只是嘴,还有心。 少了冶恬的生活就像是拼图少了一块一样,不管他如何努力想像过去一样正常工作,以工作充实自己的生活,到了夜晚的某些时候,他总会辗转难眠。想念她的如花笑靥、俏皮可爱的举止,以及她身上的味道。 过去从不觉得自己的个性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最近他明白自己真的很拙于表达情感,甚至像现在身在痛苦的深渊,也不会有谁察觉到、拉他一把,将他从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空想中释放出来。 还在留恋什么?他自问。 在这种场合中,自己并不是受欢迎的人物,既然不受欢迎,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呢?不浪费时间的,他最后以祝福的目光看了冶恬一眼,就悄然无声地朝门口走去。 冶恬已经属于美食俱乐部了,她已经捉住了她的梦想,她的生命不需要他,也一样可以过得圆满。 “慢着!” 鸣臣正要打开车门,回头看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冶恬,朝他跑来。 “我……有件事非问清楚不可!” 鸣臣扬起眉毛,回应。 “那个……”冶恬吞口口水。 她如同红苹果般的脸蛋上,还残留着喜悦的泪痕。过去自己也曾经让她在欢愉中掉泪,而今……有这资格的,已经不再是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想了想,她还是冲口说出。 鸣臣歪着头:“我想我方才已经把理由说得很清楚了,你希望我复述一次?” 猛力地摇着头,她垂下视线盯着地面,一双手绞得像麻花,结结巴巴地说,“你……明知……如果选了我……我就会属于美食俱乐部的……大可以……破坏这个机会……那我……” 鸣臣松开了困惑的眉,冷声说:“你认为我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男人,为了要让你回到我身边,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只要让你当不成美食俱乐部的厨师,就可以留住你?” “……”她愣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地说:“哈哈,说得也是……我在你眼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价值,让你做出这种事。” “你——” 鸣臣难得地动怒了,他不知道她说的哪一句话比较让人生气,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两句话都够让人火大。怀疑他的人格也好,怀疑她自身的价值也罢,为什么她认定的事实与自己差异这么大,莫非他曾给她如此错误的印象?要是这样,自己放手放得如此痛苦,又有何价值? 他扣住了她的下颚,不由分说就吻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措手不及,但惊愕过后她的手并没有推开他,而是和他一样沉醉在这睽违了将近四十八小时,换算成两千八百八十分,十七万两千八百秒的吻。 恣意地蹂躏着她的唇,掠夺着她的呼吸,侵犯着她的感官,鸣臣依依不舍,却还是必须狠心地分离他们胶和的唇瓣,他对她低语着:“不要质疑我的爱。” 抬起迷离的眸子,启着湿润微分的唇,她看似诱惑地仰视着他。 “明知道你多么以这份梦想为重,甚至将它排放在我之上,我是很愤怒没错,但面对‘料理’的对手,我什么都做不了啊!你要我怎么办?假如‘它’是人的话,我还可以揍他、踢他、踹他,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可是——我再怎么想要独占你,也不能硬生生地看着你哭泣。在深知失去了料理,你一定会像失去生命般痛苦的情况下,我又如何能从你手中夺走它?” 推开冶恬,鸣臣黯淡地说:“你做了决定,我也做了决定,让我们彼此都向前迈进吧。再见。” “鸣……” 听见她迟疑的叫唤,他依然不回头地坐上轿车,离去。 他爱她。 冶恬摸着自己的双唇,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痴呆地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空荡马路。他……的求婚、他曾说过仅有一次的爱,这些都是如此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他,努力想要让她知道的。 而自己,践踏了那样的情感。 为什么她不肯再多努力一下?当他提出结婚的请求时,自己为什么要乱发脾气,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真是太愚蠢了! 她明明也想留在他身边的,他说她把料理看得比他还重,不对,他早已经超越了这些……握着手中的契约,冶恬忍不住地蹲下来哭泣。 她不想失去鸣臣啊! 可是一切都搞砸了,是她自己推开了他,事到如今,要怎么挽回! 第九章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只是短暂泡影。 “哟,一个月不见你的人影,还以为你消失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埋在工作堆里头了。我说你钱也赚得太多了,分一点给别人怎么样?听说你又抢到一笔大生意,还是从国际知名的设计大师,你恩师贝老头的手中。这不是有点无情吗?好歹人家也曾经教过你。”端木扬不请自来地闯入紫鸣臣的办公室中。 鸣臣眯起一眼,这一阵子好不容易稍微忘记了心头人影,偏偏又来个捣蛋鬼。 “别一脸这么不耐烦的样子,已经中午了,就算超人,休息一下吃个饭也可以吧。”端木从身后亮出了一只布包的华丽餐盒说,“嘿嘿嘿,怎么样?很久没有吃到我们岳大厨的料理吧?想不想念啊?” 鸣臣深深地蹙眉:“我不吃,秘书已经帮我叫了外送。” “啊?拜托,外送怎么能敌得过我这一份啊?”端木扬不给他借口,大刺刺地在茶几上就摊开他手中的餐盒说,“看,多丰盛。去取消你那个肯定会很难吃的外送。” “只要能吃就好。”他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公文。 “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地一个人享用了。”他恶作剧地举起筷子,自言自语地说,“怪怪,这么好的料理,居然有人不肯赏光,真不知道该说那个人是头脑烧坏了,还是神经不正常。不不,我看应该是怕‘睹物思人’,强装自己不在乎,哈哈,那我可就捡到便宜了。” 鸣臣努力不去理会他,但是论煽动的功夫,恐怕举世无人能敌他端木扬。 “嗯,好吃。这手工蔬菜卷,一吃就知道是无农药新鲜栽培的蔬菜。” 那又如何?吃多了农药,顶多得到癌症。 “哇,太棒了,这个蛋卷又松又软又滑,金黄色微焦的部分,不但有蛋香还有一点点焦焦苦苦,好对味喔!” 够了没?哪有人吃饭还这么-嗦的。 “嗯嗯,这炸鸡松也是难得的美味绝品啊。想要做出这么好吃的鸡松,没有两三把刷子是做不到的,不愧是我心仪的大厨啊……嘻嘻,就是某人愚蠢得不肯收下这份爱意喔。” 啪!鸣臣终于忍耐不住地说:“吃饭就吃饭,你哪来那么多话,嫌味道不够,还得加上口水不成!” 停下筷子,端木扬露出恶魔般的微笑说:“以前你不会为这种事动怒的,鸣臣,你想假装也没用,明明在乎,何必死鸭子嘴硬。” “你是来讨打还是讨骂?”他冷哼一声。 “坦白说,我两方面都不是很喜欢。”端木扬以手撑着脑袋说,“要不是因为这事我也有插手过,我大可以不管。反正你的女人缘老是碰壁,我早就放弃要帮你找老婆的念头了。当然,找男人又另当别论,不过我看你是没那方面的嗜好啦!” 拿起档案夹,鸣臣往他头上一敲:“在我还没有开打前,滚!” “去,我可是好心为你送请帖来的。” “什么请帖?”莫非是冶恬的结婚请帖?!那他绝对会先掐死这个祸害千年的恶友。 掏出一只粉红色的信封,微笑地,端木扬说:“当然不是你牵肠挂肚的那个人的请帖,放心好了,我再怎么爱捋虎须,可还懂得爱惜生命。这是庆祝我们俱乐部落成的宴会,身为俱乐部股东兼本俱乐部整体营造设计师,你没有不出席的道理吧?” 不必问,也知道出席者当中,绝不会缺了冶恬这名主厨。 “哎!别说你不来啊,我可先跟你美丽的秘书查过了你的行程,确定你当天晚上绝对有空。”带着得逞的笑容,他拍拍屁股起身说,“这便当就留给你吧。我呢,宁可和你们公司的漂亮美眉吃公司自助餐,美色当前我才有食欲。我可不像你,能陪着一堆工作吃饭。” 他的皮肉话,换来鸣臣不痛不痒的眼神。迟了片刻,在端木扬走到门前,鸣臣才沉声说:“她,还好吧?” “他?她?它?你问谁?要是问我家的小白——它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 额上冒出数条青筋,鸣臣从牙缝中逼出:“我问的是岳、冶、恬。” 吹声口哨,端木扬摆摆手:“那么想知道她好不好,就出席这场宴会,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喽!拜拜。对了,便当要吃光,这是她为你做的,我有告诉她某个人因为过度忙碌的工作,整个人都消瘦了,就不知道那个‘某人’是光为工作而瘦,还是为情消瘦了。” 啷!在下一个公文夹飞到脸上前,端木扬很聪明地关上门,躲开。 可恶。光知道消遣别人,为什么不替他想想,一旦见到了冶恬,他万一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将她绑架回家怎么办!混账。 *** “老板,怎么样?进行得可顺利?”田莘园与花圣贤将端木扬团团围住。 “淑女们请保持一点风度,我还以为自己就要清白不保了。” “请不要开玩笑。”花圣贤很不给面子地说。 端木扬的八面玲珑,在花圣贤面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也早把这位厨师列为“难以对付”的种类中。 “我知道,放心吧,请帖已经顺利送出去了,他一定会到的。”举起一手发誓地说,“假如我没有成功,我会回来吗?你们也太小看我端木扬的本事了吧?” “我们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攸关冶恬的终身幸福,我们怎么能不谨慎小心地进行呢厂田田说。 “这也攸关了我俱乐部的主厨存亡,我当然会全力以赴。”端木扬拍拍她们的手说,“总之,那边我已经搞定,岳主厨那边就交给你们了。伙伴。” 田莘园与花圣贤互望一眼,然后一起点头说:“我们也绝对不会失败的。” “那就好。”笑一笑,从“共谋者”的面具,端木扬迅速换上老板的面具说,“你们还不快点去工作,小心帮朋友保住了幸福,我这边可要把你们砍头了,去去去。” “遵命!”田莘园吐吐舌,迅速地拉着好友离去。 背后,闪烁着狡猾眼光的端木扬,又开始打起他那精打细算的算盘了。虽然表面上自己得要损失一位厨师,但实际上这笔生意还是稳赚不赔的。因为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鸣臣与岳冶恬都欠自己一个人情。 未来他想开第二家美食俱乐部的话,到时候就可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呵呵,“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句话,在他的字典中已经被改成“助人乃赚钱之本”。 *** 起初,鸣臣以为这是场玩笑。 他确定自己不会弄错请帖上的日期与时间,可是当他走到美食俱乐部的门口时,就察觉到整体气氛怪异而不寻常。毕竟,依照好友的个性,举行盛大的开幕酒会,怎么可能不是众宾云集的场面,然而停车场内空荡荡的,门口甚至见不到半个人影,里面更是漆黑一片。 掉头离去?都花时间来了,就看看他要搞什么花样吧。 鸣臣推开了美食俱乐部的门口 “欢迎光临。感谢您来参加本次的开幕酒会,请往这边走。”身着美丽黑色制服的领位小姐,一见到他就说。 看样子是自己误会了端木扬,可是也得怪他总是开恶劣的玩笑。 他跟随着领位小姐一路走上三楼。其间,他注意到整间餐厅宛如空无一人似的,一点人声都没有,况且连宴会的主办人——端木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底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就在这儿,请您在这儿稍候。” 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三楼视野最佳的包厢。这儿就是设计给宾客们,品尝主厨在面前为他们料理的独特包厢。从落地窗往外望,由于地点适宜,能看到车水马龙的夜景,却又不会被外界阻挡任何视野,说浪漫也挺浪漫的。 只可惜,鸣臣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他品尝着运上来的香槟,望着这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包厢,等待着……为什么他要在这儿耗费时间,连等待什么都不知道?放下喝了一口的香槟杯,鸣臣正打算起身告辞,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身雪白的冶恬翩然走人,她的服装说是厨师的制服也不太像——相当女性化的柔软紧身布料,将她那玲珑曲线全都凸显了出来,而底下的每一寸鸣臣不但熟知,而且不只一次以唇舌爱抚过……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蹙眉。就算隔了一个月,她还是能轻易地挑动他的情绪。 “欢迎光临美食俱乐部,我是今日的担当厨师,特别为您一人做料理。希望您能满意。对了,本包厢的特色是无法点餐,全部的菜色都由我决定,您没有意见吧?如果您有什么特别不想吃的,也请告诉我。”柔柔的嗓音,宛如在对陌生人说话般,她娇俏地一笑。 “这是端木扬的新把戏?连你也有分吗?”这样大费周章地作弄他,为了什么? “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既然来到美食俱乐部,当然就是要享用一流的餐点。那么我要开始了,请坐下吧!” 她熟练地点燃炉火,以利落而几乎像是一种艺术的刀法,快速地切着洋葱、大蒜等等配料,不一会儿便在鸣臣面前有如变化魔术般地做着第一道料理。 见她全心全意投入的模样,鸣臣也沉默地回到原位。 坦白说,这些日子来,他不断反复地思量,自己是否真的错了?逼冶恬作那样的选择并不公平,出于私心,他想独占她的全部,他只是很单纯地认定,料理在家里与在这里,并无不同。做菜给陌生人吃,与做菜给他吃,当然后者比较能给她满足感吧? 可是……这些只是他自私的想法。 在什么地方做菜与做给谁吃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并没有把这份职业当成是工作。否则他不会要冶恬做如此的牺牲。对他而言待在厨房的妻子,与身为主厨的妻子,看来大同小异,其实差别很大。他的要求剥夺了冶恬工作上的成就,只是一味地以自己的角度来看事情。 瞧,此刻的她,正闪烁着无比美丽的光辉,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美丽,每一滴汗水、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呈现最完美的料理,给为了她而前来的客人们品尝。这样美丽的她,他竟要把她锁起来,据为已有。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爱就是如此的自私、占有? 是这样吗?同理,冶恬也有独占他的权利,冶恬也可以要求他,辞去工作留在家中喽? 太荒谬了,这两者怎么可能并提,我怎么可能放下建筑设计的工作—— 所以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冶恬自私?他要冶恬牺牲的,却不肯自己牺牲的,都是工作啊。难道,他从不把冶恬的工作当成工作?!这不就等于他无视她的天分、才华,她身为人的尊严! 为此,他失去了她。 可惜自己恍然大悟得如此之迟。鸣臣怀着心痛,注视着她,隔了一个月,她似乎比记忆中来得更让人心动,更让人想拥人怀中,紧紧地疼爱。 “这是第一道料理,大蒜生炒花枝,请用。” 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菜肴香气四溢,弹性十足的花枝雪白剔透,可是他却半点食欲都殳有。 鸣臣推开椅子站起来说:“很抱歉我……” “你,就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吗?”颤抖着声音,原本一直保持着平静笑脸的冶恬,再也撑不下去地掉下泪来,她边哭边笑地说,“是我太厚脸皮了,竟以为这样于你会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冶恬?”生平第一次,他慌了手脚,伫立在原地。 “对不起,今晚是老板和我的朋友计划的,他们看我这一个月来郁郁寡欢,决定助我一臂之力,以开幕酒会这个理由,将你找来。因为我太胆小,深怕被你关在门外,设有勇气去你家,他们便……”她哽咽地说,“但,我懂,你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吧?对不起,该走的人是我。” 她踩着飘忽的脚步,擦过他的身体,往门口走去。鸣臣在她即将再度远离自己生命的那一刻,使劲地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 “啊……” 环住她的双肩,埋首在她的颈侧,他哑声说:“别对我道歉,我该死的是个愚蠢到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没有想,愚蠢到轻易地就要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摒除在门外,甚至还让她哭泣的混账东西。” 多日来的思念一拥而上,此刻他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失落的是什么,手臂的空虚感又是从何而来。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她溜走了,哪怕要他克服千万个困难,他都不会再让她从自己面前消失。 “原谅我的愚蠢,冶恬,我错了。” 啊……如果这是梦……她一定会要神将它变成真的。 冶恬透过模糊不已的视线,抬起头看着,自己不知反反复复在梦中呼唤过多少次名字的爱人,一度她得到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可是她很贪心地发现自己的梦想不只一个,实现了其中之一,她却想要更大的宝物——鸣臣。 这不会是假的吧?他说要自己原谅他? “你没有错,鸣臣,你向我求婚,我却视它如敝屐,我真是愚蠢,我怎么会以为没有了你有了美食俱乐部的工作就可以取代呢!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他开始在她脸上撒下无数的吻雨,迫切地说着:“我也是,我不让你走,你走不了,我怎么会以为我放得了手!你是这么的……”“吻我!抱住我!”像是正等着她这句话,鸣臣迅速地紧抱住她,两人就在包厢的地板上纠缠着…… 突然她慌张地推开他说:“糟了!” “怎么了?”也跟着起身的鸣臣,立刻就注意到问题所在。 炉子上放的菜肴因为炉火未熄,已经发出焦味不说,正逐渐往上冒烟的是那堆已经被烧成炭的花枝。 “失……失火了!” *** “请问这世上有谁会因为做爱做到忘了小心火源,差点把餐厅给烧了!”端木扬气得口不择言。 呃,这也不能怪他。一间好好的包厢,天花板上都熏黑了一块。幸好抢救得快,餐厅的消防设备也很完善,每一间包厢都有灭火器,没有酿成大祸。可是损失就是损失,不必说,这一切都要紫鸣臣赔偿。 “这间包厢重新装潢的账单,我会寄到府上去,同时未来包厢还得多条规则,绝对不许关门,省得有人把我这儿当成了爱情旅馆。”余怒未消的他,又多加一句讽刺。 愧疚的两人,当然是不能回话喽。 “老板你也讲得太白了。”田莘园好心地帮他们开口说,“总之,现在一切圆满,不就好了。” “圆满?喔,那么说来他们重修旧好,不就等于我要损失了一名主厨,哪里好?”厉害的端木扬马上开始讨价还价。 “不。”鸣臣握着冶恬的手说,“我改变心意了,冶恬不必辞去这里的工作,我希望让她做她想做的。” “可是这样一来,我的工作会让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在一起。”冶恬摇头说。 “总会有办法的。”他笑笑。 冶恬又感动地抱住他。 这些恩恩爱爱的画面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花圣贤插口说:“我有个提议,可以解决。” 所有的人脸上都写着问号。 “一楼的主厨工作是固定的,会被绑死,那既然这样,不如把冶恬调到三楼的包厢部,专门服务少数的客人就好啦。这样子工作也有弹性,同时也有更大的发挥空间,让冶恬想煮什么就煮什么。”花圣贤一脸“你们居然都没有想到”的表情。 冶恬“啊”的叫了一声,再次对好友的脑筋佩服到五体投地:“花花,你真是我的恩人!谢谢你!” “别急,老板怎么说呢?”花圣贤看着端木。 这时紫鸣臣勾住了好友的脖子:“你不会不答应吧?” “……”情势比人强,反应迅速的端木扬微笑地说,“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条件是……” “你跟我还谈条件?”紫鸣臣马上就皱眉。 “婚礼,要在我们美食俱乐部举行,这总行吧?”端木扬拍着手说,“一个盛大、豪华,耗资百万的婚宴,相信你口袋应该不会吝于这一点小钱喽!” “不行。” 大家都以为这条件紫鸣臣绝对会答应的,他的否定叫他们吃了一惊。 只见紫鸣臣缓慢地微笑说:“要是在这儿举办,你们是想看这一个美丽的小新娘,穿着白色婚纱礼服,在厨房里做菜不成?我可是娶了一个三颗星的新娘,她岂会放过显示手艺的好机会。” 听了这令人捧腹的理由,众人都笑开了,热闹的笑声挤满这小小的包厢。 最后? 结果婚礼还是如愿在美食俱乐部中举行。 那的确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婚礼,因为新娘亲自端菜上桌,新郎还兼跑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间美食俱乐部是他们小夫妻所拥有的,自然这受到某人的严正抗议,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结婚喜宴上,写在蛋糕上的那句话:“祝你们结婚快乐!” 一本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