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06:30》 第一章 单子彤刚升上小学一年级,她终于觉得,自己稍微赶上隔壁的江哥哥了。 虽然,她念的只是地方上的普通小学,跟隔壁江哥哥念的贵族小学完全不能比;虽然,她才刚构上小学生的边,江哥哥却已经读小四了,是中年级。但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放学回家后,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从里头抽出一张图画纸,没头没脑地又冲了出门,到隔壁江家的大门站岗,等她心目中的王子江哥哥回来。 江家是独门独栋的别墅,不仅有前后花园,还有车库,不像她的家只是间小小的民房,连花都不能种。她常羡慕地看著院子里开得盛大的玫瑰,不知能不能摘一朵种在她家的小花盆里,可惜隔壁的江哥哥江靖从来没能让她如愿。 在她小小的心中,江靖就像故事书上的白马王子,永远是干净笔挺的制服,样貌俊秀斯文,成绩名列前茅,住在城堡一样的房子里,还常常给她超级好吃的巧克力,所以即使父母要她别老是去打扰江靖,她仍把他当天神一样地崇拜著。 不到一小时,巷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几个男孩子的身影映入眼廉。单子彤殷殷地看著其中最出众、最好看的一个,那是她的江哥哥。 “江靖,明天的校外教学,你要不要请你家厨师做上次那个蛋糕……咦?这小女孩是谁?” 声音走近了,谈话停顿在江家门口转为质疑,三个男生六只眼都瞄向突兀出现的单子彤。 “她是隔壁的小孩。”江靖并不打算多解释。他对单子彤没什么特别的好恶,虽然她爱缠著他,他也不甚排斥,反正被小女孩崇拜的感觉挺不错的,只是若被同侪看到他和一个小孩往来,会有点逊。 “江哥哥……”个性单纯的单子彤哪知道心目中的王子在想什么,她只想向他展示她身上的新制服,于是笑咪咪地转了个圈。“彤彤升小学了。” “我看到了。”不想和她多纠缠,他掏掏口袋,放了两颗父亲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巧克力到她手心,如往常般想打发她。“你快回家吧,太阳这么大,不要站在这里。” 语毕,江靖便想进屋,但才走一步,背后又传来单子彤迟疑的稚嫩叫声—— “江哥哥……”拿到巧克力虽然很开心,但她想给他的东西还没给啊! “怎么,小妹妹,巧克力还拿得不够吗?”江靖还没开口,他身边的同学小胖就先轻视地望著她身上的制服,那是没钱的人才会读的学校。“江靖,看她那么穷,你再多施舍给她两颗好了。” 听到这明显的鄙夷,江靖眉头微皱,但没有反驳,又多掏了两颗出来。 想不到,单子彤却摇摇头。“江哥哥,糖果已经够了,你不用‘施舍’给彤彤。” 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施舍,总之中年级的这么说,她跟著说准没错。 “哈哈哈,太笨了吧,她居然自己也同意的说出‘施舍’,真的当自己是个乞丐喔?”小胖大笑,旁边的同学铁蛋也跟著大笑。 “这不是施舍。”江靖不悦地斜睨笑不可抑的两人,再望向她全然信任的小脸,兴起了股自厌的情绪,硬是把巧克力塞进她手中,“这是庆祝你上小学的礼物。” “谢谢江哥哥。”高高兴兴地收下,单子彤怕他走了,急忙把拿在手上的图画纸递给他。“江哥哥,这是我要给你的!” “这是……”江靖微诧,并没有接过。 “这是今天老师要我们画最喜欢的人。”晶亮的眼儿眨呀眨,甜美的小脸蛋仿佛发出光芒,“我画你喔,江哥哥,我要把这张图送给你。” 江靖犹豫著是否该接过。若身旁没有其他同学,他不会吝于收下这种小东西,反正回家也是扔进垃圾筒,但是小胖跟铁蛋是班上出了名的大嘴巴,他不想让全班都知道他跟个小女孩混在一块儿,于是他迟迟未伸出手。 岂料他还没反应,小胖却先他一步抢过单子彤手上的图画纸,并打了开来。 “哇!这是什么东西?外星人吗?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原来江靖你长得像外星人啊!”铁蛋也附和著捧腹大笑,“还戴皇冠呢!江靖你该不会平常都那么白痴吧……” “江哥哥才不白痴,江哥哥是王子!”粉嫩的腮鼓了起来,单子彤不容许别人诋毁她的偶像。“你们才最讨厌!” “拜托,你这种烂画谁想要啊!”小胖努努嘴,恶意地把图画纸揉成一团,往旁边地上一丢。“当垃圾还差不多。” “那是人家的画!人家画的江哥哥……”小拳头握紧,粉脸儿气得通红,她却倔强地咬住下唇,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你要赔我!” “这么丑的东西还敢要人赔?有什么了不起?”铁蛋伸出手,就想去拉她脑后可爱的小马尾。 “够了!别碰她!”一直冷眼看著这一切的江靖突然出声,抓住铁蛋让他的手落空。单子彤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那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别人对她秀发恶意的触碰,令他十分不舒服。 接著他转向嘻笑的小胖,不悦地瞪他一眼,“把图画纸捡起来。欺负一年级,你们不觉得丢脸?” 从小他就看著单子彤长大,虽然两家人没什么交集,他也对她无特别的好恶,但她就像妹妹一样,老爱对他跟前跟后的,所以要欺负也只有他能欺负。 小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和铁蛋尴尬地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纸团捡起,打算扔回单子彤身上。 江靖看出他的意图抢先一步制止他的动作,并把图画纸团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我收到了,彤彤。” 向两个坏人做了个鬼脸后,单子彤才破涕为笑。“江哥哥,你喜欢吗?” 她的粲笑在烈阳下几乎要闪了他的眼,令情绪控制一向自傲的他心弦一动——因为这种为一点小事就满足的诚挚笑容,在江家是看不到的。 “还不错。”虽然看不太出来那头大身体小的生物是什么,江靖仍敷衍了她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 打发完一个,他又转向小胖和铁蛋,“你们两个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江靖,那……那明天的郊游,你还是跟我们一组吗?”小胖迟疑地问。他们今天缠著江靖,就是希望他能答应这件事,这样他们那一组的女生才会很多。 “我再想想看。” 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正想进家门,身后尚未离去的单子彤却讶异地叫出声—— “江哥哥!你们明天要去郊游吗?”小丫头的眼睛都瞠大了。 “嗯,校外教学日,要去植物园写生,就是画图。”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对刚念小学一年级的她而言太艰深,他遂换了个说法。 画图耶!单子彤羡慕极了。“我也要去!” “跟屁虫!明天是我们学校去郊游,关你什么事?”小胖嗤之以鼻地摧毁她的美梦。“而且要早上六点四十五分就在学校集合,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你很懒,一定爬不起来!” “她可能连六点四十五分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铁蛋也加入嘲笑的行列。 “我知道!而且我起得来。”小小的头颅连点,十分认真地保证。人家幼稚园就学过怎么看时钟了。 “喔?”小胖恶意地勾起唇,“那好啊,你起得来的话,明天早上六点半,就在巷口的公园里等,你的江哥哥会来带你去郊游。” “好好好!我一定会准时到。”可以跟江哥哥去郊游耶!单子彤笑得眉眼都弯了。 “不要闹了!”江靖再一次后悔今天为什么不坐司机伯伯的车回家,坚持要自己走路,才会被这些无聊的同学缠上。 “你们学校一年级明天要上课,你不可能跟我们去的。”他只能硬下心来看她眼中的光芒黯下,更何况他也不想带一个拖油瓶去郊游。 “彤彤要去!彤彤也要去!”她“卢”起来了,明明是这些大哥哥答应她的事,怎么可以反悔? 江靖无奈地瞪了小胖一眼,决定置身事外。“小胖,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跟她解释,还有,不准欺负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直直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懒得再和他们搅和。 小胖和铁蛋看出江靖的不高兴,心里都觉得他明天大概不会加入他们小组了。想想都是身边这个蠢女孩害的,他们岂能让她这么好过! “喂,那个……叫彤彤的是吧?记得明天六点半在公园等喔,我们会叫你的江哥哥去接你……” “妈咪!”单子彤雀跃地飞奔回家,打算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一回家又出去了?”单母温柔地整理了下她微乱的发丝。 “我去找江哥哥了!”她笑嘻嘻地展开两只小手,“他给彤彤很多巧克力喔!要庆祝彤彤上小学。” “这样呀。”单母仍是柔柔地笑,“彤彤,江哥哥功课很忙,你没事不要常常去吵他,否则就不讨人喜欢了。” 江家女主人的势利眼和江家男主人江文清的冷酷在这条街上是有名的,女儿却不知为何老爱缠著江家儿子江靖,对于这种情形,她有说不出的忧虑。 “江哥哥对我很好,没有不喜欢彤彤……”单子彤不知该怎么解释,急得比手划脚,直觉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她去找江靖。 “好好好,大家都喜欢彤彤。”单母索性岔开话题,“今天功课多不多?要不要先写作业,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今天老师要我们画图,彤彤已经画好了。”想到江哥哥收下她的画,还赞美她画得不错,她不免有丝得意。“是要画最喜欢的人喔!” “你画了谁呀?”做母亲的心里有些期待。 “江哥哥!他说彤彤画得很好喔!”她将“还不错”晋升至“很好”等级,“他说明天要带彤彤去郊游。” “带你去郊游?”虽然女儿画的不是自己,令单母有些失落,但郊游两字马上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可能,你明天要上学呀!” “可是人家想去。江哥哥的同学说,只要早上六点半彤彤起得来,江哥哥就会带彤彤去郊游。”她扁起嘴。江哥哥之前好像也说不可能,为什么现在连妈妈也这么说? 怎么可能?单母纳闷著。江靖那小孩一向拘谨懂事,不像会做出这种疑似怂恿彤彤跷课的事情。 “彤彤,你听妈妈说。”看著女儿抿起小嘴,好不甘心的模样,她试著婉言劝服。“你们学校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校外教学,你如果明天没有去学校读书,考试考不好,说不定老师就不让你去郊游,所以你明天乖乖的去上课,好不好?” “彤彤要跟江哥哥去郊游……”水眸泛起泪光,紧抿的唇瓣抖呀抖地,憋得鼻头都红了。 学校的郊游又没有江哥哥,不去就算了。 “听妈妈的话!”单母表情严肃了些。“以后没有妈妈的允许,不准你去找江靖。” 泪滴终于滚下,但单子彤仍倔强地不点头,也不逸出一点哭声。她想跟江哥哥去玩,好想好想啊! 她这模样令单母看了有些心酸。彤彤年纪虽小,但对于自己所坚持的事十分倔强,她又何尝愿意这般限制她?但若现在不制止女儿和江靖往来,若被势利的江家人发现,不知道会用什么冷言冷语来伤害一个小女孩。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乖乖的去上课。”单母迳自下了决定,再无讨论的余地。“现在你快去写作业,等一下就要开饭了。” 望著母亲的背影走远,单子彤眼中的泪珠滚呀滚地,又嗒的落下,小小的身躯一下子跑进房间,迅速地关上门,钻进小凉被和大枕头间,把嚎啕的哭声埋进软厚的大枕头中。 早晨六点,单子彤就起床了。 她蹑手蹑脚地盥洗,穿好制服,再背上昨晚就整理好的书包。书包里装的不是课本和铅笔盒,而是昨天江靖给她的巧克力和一只水壶。 平时爸爸妈妈去上班前,会把早餐留在桌上,然后她会吃光,再到门口等路队一起上学,可是今天不同,她决定跟江哥哥去郊游,所以起个大早便决定溜出门。 以后学校的郊游不让她去就算了,今天回来之后会被爸妈骂她也不怕,她只跟这一次就好,以后她一定会乖乖的听父母、老师的话。 小心翼翼地踏出家门,夏季的太阳在六点多早已大亮,她迈著小短腿快步跑向巷口的公园,蹲在她最常玩的溜滑梯旁,开始静静地等待江靖。 等了好久、好久,太阳公公都走到头的正中央了,她慢慢地移动到溜滑梯下的小洞里,躲避炙热的烈阳,她等得都好想睡了,应该快要六点了吧? 江哥哥怎么还不来呢…… 下午,下班回家准备煮菜的单母,看到女儿的早餐原封不动的放在餐桌上,心里疑窦遂起,突然又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以为女儿去上才艺班的她,才知道老师打了一整天的电话都联络不上家长,因为女儿今天根本没去上课,吓得她魂都飞了。 “难道……难道她真的跟隔壁江靖去郊游了?” 单母又急又气,为难著该不该去隔壁问问,心想等会把女儿找回来后,一定要叫老公狠狠教训她一顿,才这么小,居然就不听父母的话,懂得逃课? 硬著头皮到了隔壁的豪宅按门铃,她向江家的管家说明来意。管家虽然半信半疑,却也知道今天确实是少爷的校外教学日,若是顺带拐了别人家的小孩,实在说不过去。 由于江靖的父母参加聚会还未回来,于是管家让不安的单母坐在江宅的客厅等著,直到天色都快暗了,才听到江靖回到家的消息。 “你们说谁找我?”一道童稚却沉稳的声音传入大厅,接著衣著整齐、一点都不像去郊游的江靖随之走进,看到单母时眸子里浮现讶异。“单妈妈,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的问题,疑惑及紧张随即像洪水般席卷了单母的心,她站起了身。 “江……江靖,请问我家彤彤呢?” “彤彤?她不是应该放学在家了吗?”他不解。 “可是……可是她昨天说,你答应带她去郊游,所以她好像一大早就出门去等你了啊?”单母脸上的慌乱明显可见。 “我没有答应她……等等,单妈妈,请你等一下。”江靖废话不多说,走到茶几边拿起话筒拨了一通电话,“小胖,我问你,你昨天怎么跟彤彤说的?” 听到电话那头心虚的回应,他心凉了一半,挂断电话前,甚至不小心低咒了几句不雅的话,破坏了他良好的家教。 “单妈妈,对不起,因为我同学的恶作剧,让彤彤以为我要带她去郊游。”他简洁地把小胖拐骗单子彤的犯行说出。“没和彤彤解释清楚是我不对,所以她应该还在外头等,我会请我家的人帮忙找,真的很对不起。” 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歉意十足,但单母完全没心思夸奖他的礼貌。“怎么会这样呢?我……我马上打电话给彤彤的爸爸,大家一起找。” 一场乌龙引起两家人的骚动,所有人都在大街小巷地呼喊著单子彤的名字,尤其是江靖最为自责。他明知小胖爱欺负人,昨天竟然就把彤彤丢给他处理,如果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凭著直觉,他一直在公园附近寻找,跑到衣服和头发都乱了,气喘如牛也不休息。他知道固执的单子彤很可能会坚持地等下去,因以前他也曾经耍过她几次,甚至欺负过她,但她对他还是一如初衷的信任。 所以她一定还在公园的某处等著他,等他带她去郊游。 终于他走到溜滑梯边,不经意瞥见底下让孩童游玩的小洞,下意识地便上前察看—— “找到了!快去告诉单爸爸和单妈妈!”他喝著附近帮忙找人的佣人。 看著里头美梦正酣的睡娃娃,江靖真不知该生气还是无奈。此时大人们也渐渐聚拢过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单子彤。 “咦,啊,是江哥哥……”饿了一天的她,虚弱地咧出一抹笑,“六点半了吗?你要带彤彤去郊游了吗?” “傻瓜!”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江靖忍不住责备她,“都已经晚上了,太阳都下山了,你居然还在这里等?” “啊?”惊喜的水灵大眼渐渐蒙上水雾,笑容也慢慢敛去。“所以没有郊游了?江哥哥不能带彤彤去郊游了……” 江靖突然有种很想哭的冲动,不管再怎么冷静稳重,他毕竟也只是个四年级小孩,先前因单子彤的失踪已吓得不轻,现在再看到她一心只牵挂著和他的约定,如今却只能失望的喃喃自语,他一句不经大脑的承诺便说出口—— “我下次再带你去,你以后不能再不跟爸妈说就偷偷跑出来。” “嗯!”小脑袋用力点了一下,娇憨的笑容也回到脸上。但或许是头点得太大力,她竟觉得有些晕眩。“江哥哥,彤彤等好久,肚子好饿,不小心就把你给我的巧克力吃完了。下次彤彤跟你去郊游,就没有巧克力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没关系,我带新的巧克力给你。”瞧她不知是困了还是怎么了,双眼失焦地直傻笑,江靖忍不住伸手想将她从洞里抱出来,却在碰到她的瞬间失声惊叫,“彤彤!你发烧了!” 只有傻瓜会在夏天感冒,而单子彤这个固执的傻瓜,不仅感冒,还发了高烧,差点转变成肺炎,在医院躺了两天。 第一天,她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呓语,江靖在放学后去探望了她一次,只听到她苍白著小脸蛋,双目紧闭,却喃喃地说著郊游的事,令他益发觉得愧疚。 第二天,他一样在放学后去医院报到。以往总认为这个邻家小女孩的存在对他而言可有可无,虽然她长得很可爱,头发很漂亮,但和她的互动他却颇为敷衍,即使偶尔会“赏赐”给她一些巧克力,也是因为他不爱吃。 如今她彻底地表现出对他的依赖及信任,竟让独生子的他,心里开始产生一些异样的责任感及满足感。 立在病床边看她娇弱的睡容,白皙的肌肤透明得像快要消失了,令他越看越心惊,于是他在心里决定,以后绝不让她再像现在这般虚弱,她的双颊该是漾著苹果般的红晕,朝他直率地笑著才对。 “江靖,你来了?”单母推开病房门而入,朝他笑了笑。若非江靖坚持,江家动用关系,女儿这种小病哪能用便宜价格住高级的单人病房?她虽不爱女儿和他来往,却很欣赏他年纪小小做事便十分有条理,而且不会推卸责任。 “单妈妈,彤彤今天精神好吗?”他转身面向她,漆黑的双目中露出歉然的神色。 “她今天有醒来一阵子,还喝了些小米粥。”单母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江靖,彤彤会生病是因为她不听话,加上她太死心眼,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单妈妈和单爸爸都没有怪你。”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歉,转向单子彤时,目光却变得温柔。“单妈妈,我以后还可以跟彤彤一起玩吗?我保证我会好好保护她。” 这……单母愣了一下,看出他神色里的认真后,便不再坚持。也罢,反正她再怎么制止,女儿还是想尽办法缠著江靖,现在既然他承诺要保护彤彤,她相信他一定会做到。 “当然可以,彤彤顽皮又好动,你不要嫌她烦人就好。要是她能学著像你那么懂事,我和单爸爸也能放心了。”不讳言,她一直怀疑江家那对现实又势利眼的夫妻,怎么会教出江靖这么一个邻里居民们都赞不绝口的乖小孩。 他淡淡地笑了。其实老实分析自己的心情,说是单子彤缠著他,不如说他需要她的陪伴,因为她总是那么一心一意地讨好他,对他付出无私的关怀。他家没有温暖,学校也是一堆势利眼的同学,单子彤的单纯显得格外可贵。 “彤彤醒了。”单母惊呼。 江靖收回心神连忙看向病床,只见单子彤睁开迷蒙的睡眼,看到他时,直觉便笑了开来。 “江哥哥……”她气虚地唤了他一声,挣扎著要坐起身。“你来带彤彤去郊游吗?” 瞧她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这件事,江靖和单母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彤彤,你乖乖的躺好。”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又缩回被窝里。“单妈妈跟我说,你前天不听话,早上偷跑去公园没有上学,还感冒了让爸爸妈妈担心,你这么不听话,江哥哥怎么带你去郊游?” “彤彤会很乖的,以后都会去上学。”小脸蛋马上皱成一团。“妈妈,你叫江哥哥带彤彤去郊游好不好?” “那你要问他,谁叫你不听话?”这次单母不站在女儿这边了,而且她发现江靖对女儿的教导,似乎比她教还有用。 “你还在生病,如果你快点好起来,我就带你去郊游。”江靖想了想,又追加一句,“当然,还会带好吃的巧克力。” 病床上的单子彤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嗯,我一定会很快好的,江哥哥,要彤彤早上六点半在公园等吗?” “你别忘了你要上学,刚说完你就忘了。”他没好气地提醒她。“如果你以后都很听父母的话,作业都有写,那我每天下午六点半都带你去玩。” “江靖,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单母讶异他做的决定。 “单妈妈,我说过的话就会做到,不是哄彤彤而已。”何况,与其让她总在放学后就在江家门口站岗等他,还常常扑空,不如让他掌控和她见面的时间。 “那就辛苦你了,我会叫彤彤少耽误你的时间。”单母既担忧又喜悦,不过碍于先前对江靖的承诺,她也只能任这件事自然发展。 “六点半。”单子彤突然高兴地叫出来,“以后就是我跟江哥哥的秘密时间了!” 感染到她的喜悦,江靖也弯起唇。 “好,六点半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时间。” 第二章 六点半之约,延续了好几年。 江靖升上了国一,单子彤也十一岁了,小公园里的会面,他总会带着她最喜欢的比利时巧克力,而她会和他分享上学的趣事,或是似懂非懂地听他讲述国中生的生活。 在学校总是沉默有礼的他,在她面前却能滔滔不绝,不管她明不明白,她总是会很有耐心、很认真地听他说的每一个字,而她甜美无邪的笑容,则成了抚慰他压抑年少轻狂的最佳方式。 江靖有着傲人的家世,父母对他却有着超人的期望,他必须品学兼优,必须在人前掩饰他真正的心情。其实他羽球打得很好,足球也踢得不差,有时也想打赤膊来场篮球斗牛,但他知道这一定不是父母希望他走的路,更不会容许他衣衫不整,所以他也只能趁着跟单子彤会面的时间玩几下,而她则会对他的球技无私地给予最大的赞美。 和单子彤相聚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常常在日落前见面,等他反应过来,天色已然转黑,而单子彤也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她对他的依赖及信任,几乎不在父母之下,莫怪乎单母总是对她一放学就赶着出门的行为一再摇头。 这天六点半,单子彤意外地没去和江靖见面,她早早就写好了作业,在家里当妈妈的乖小孩。 “彤彤?”单母有些意外地看着仍坐在家里的女儿。“你今天不去公园吗?” “江哥哥昨天跟我说他今天家里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到公园去。”她老实地回答。“妈咪,我功课写好了,可以去外面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太晚回来。”单母笑着摸摸她的头。 打从这小丫头跟江靖在一起,她都会一回家就乖乖地写好作业,赶着六点半的会面,单母从原本的担心,渐渐化为对江靖的感激,他真是帮她教出了一个好女儿,不仅越来越乖巧有礼貌,这些年来,也不见江家人有什么不友善的反应,知道江靖会保护女儿,她便也不再反对女儿和他往来。 单子彤甜甜一笑,到门口穿上布鞋后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她直觉地先跑到公园晃了一圈,像是在确认江靖真的没有来。看着公园里打篮球的人群里没有他,再看向草坪上没有他踢足球的身影,小小的心灵突然觉得空了一块,有种奇怪的不舒服感觉。 “对了,江哥哥说家里有重要的事,那他一定是在家,我去他家门口看一看好了。” 下定决心,她转向回家的方向,目标却是隔壁豪宅的大门。江哥哥从来没带她进过那栋大房子,两人的活动范围不是公园就是学校操场,她早就好奇很久了。 来到江宅外,意外发现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开了一个小缝,她东张西望地走了进去,穿过玫瑰花园直直来到大宅门边,正想敲门,却听到门边的窗户里传来怒骂声,令她小手僵在半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了江靖还不够吗?居然把这外头偷生的小杂种带回来?难道你还记挂着那狐狸精?” 发出尖锐叫声的是江母,她好像和江父吵架,但吵架内容单子彤听得不是很明白。 “你明知道我跟那女人翻脸很久了,她拿儿子跟我勒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现在还翻什么旧账?我再怎么不想理会那女人,江梵也是我的儿子,现在他母亲过世,我不把他接回来,难道让外人笑我江文清让儿子流落街头吗?” “你还好意思说?在外头搞七捻三的,居然还带回个麻烦?你要我的面子摆哪里?我跟江靖都不会承认这个杂种的!”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下回再来找江哥哥或许更恰当,但才迈出一步,她马上听到他的声音也从屋子里传出,止住了她的脚步。 “妈,我不介意让弟弟住进来。”江靖沉稳地说。 啪! 屋里发出了清脆的巴掌声,令单子彤心理一揪,是江哥哥被打了吗?为什么? “反了,连我儿子都反了!你根本没有弟弟!告诉你们,我绝对不会接受那个小杂种,江靖,你想要妈妈早死的话,尽管去亲近那个杂种!” “让那孩子进门,只是为了社会舆论,你不喜欢他,少理他就是了,反正那小鬼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江父的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又挟带着一丝高傲的冷漠。 单子彤悄悄地移到窗边,往里头望了一眼,看到一脸漠然又沉默的江靖,左脸一片红肿,她突然觉得鼻头一阵酸,白马王子般的江哥哥,她视为偶像的江哥哥,不该有这么失落又疏离的表情。 看来,江哥哥真的遇到大事了,江妈妈这么生气,他一定心里很难过,小脑袋瓜想了想,纵使好想安慰他,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单子彤蹑手蹑脚地走出江宅,途中还不停的回头张望,只要能让江哥哥高兴起来,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隔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单子彤以飞快的速度写好作业后,抱着一颗篮球急急忙忙来到公园,虽然六点半还没到,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江靖。 他心情应该好些了吧?被江妈妈打的那一巴掌,不知道还痛不痛? 她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这还是第一次,单纯的她感到担忧及害怕。 远远地,江靖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才国中一年级,他已经长到一百七十五公分,而且还有继续向上发展的趋势,对他而言,一百五十公分都不到的单子彤是个矮冬瓜。 “江哥哥,你来了!”等不及他走近,她先跑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手腕,细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是啊。”他如往常一般淡笑着,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破绽,大手习惯性地先抚了抚她的头,感受她如锻秀发的柔顺。“彤彤今天乖不乖?” “彤彤一直都很乖。”她仍是一瞬也不瞬盯着他。表面虽无异状,但她就是觉得他心里在压抑着什么,很难受的样子。“江哥哥,你打篮球给彤彤看好吗?” 她知道他喜欢运动,说不定打打球之后,他的情绪能抒发一点。 “好。”微微一笑,江靖接下她带来的篮球,这是他借放在她那里的,因为江家不准出现这种东西。 她小小的建议恰巧合他的心意。其实依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不会想和小女孩混在一起才对,但很可悲的是,她是他唯一可以谈心事的朋友,对他而言,她就像一根浮木,救赎他苦闷又单调的生活。 来到篮球场上,刚好遇到其他国中生来挑战,他折起衣袖,拿出最不羁、最叛逆的一面,借着运动发泄心中的不满,挥霍青春。 一个小时过去,他打得淋漓尽致,将对手狂电得惨不忍睹。单子彤在场边帮他加油,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谢谢你们,我该走了。”发泄完毕,他又回到那个淡漠有礼的江靖。 和对手道谢致意后,他走回场边整理衣着,就着公园里的水龙头简单清理汗水和脏污,绝对不让父母发现他刚打了一场球。 “江哥哥,你好厉害!”单子彤乖巧地递上毛巾,看他吁出一口大气,脸上表情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她终于放下了心。“打完球之后,你心情有没有比较好?” 听到这话,江靖诧异地扬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他自认掩饰得极好,至少今天上课时,班上老师和同学都没有看出来。 “因为江哥哥的眼睛没有在笑。”即便只是童言童语,也足见她敏锐细腻的心思。“我昨天下午有经过江哥哥的家,听到江妈妈在骂人。江哥哥,彤彤也常常被妈妈骂,可是隔天妈妈都会准备好吃的食物给彤彤,所以江妈妈等一下一定会对你很好,你不要再难过了。” 江靖很想说并非天下每个妈妈都是一样的,但她的真切言语实实在在地抚慰了他的心。这才是亲人的感觉吧!很温暖、很动人,可惜在那个华丽的宅子里,没有这种真情。 “我已经不难过了。”他大手一揽,将她纳入怀中,感受她小小身子传递过来的大大热力。“我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对于这个名词,她懵懵懂懂。 “简单地说,就是我爸爸带回来一个弟弟,我想要那个弟弟陪我玩,但我妈妈却不允许,还不准我跟弟弟接近。” 江梵是爸爸外面的私生子,但那又如何?大人的恩怨关他屁事?独生子的他活在没有温暖的家里,已寂寞好多年,为什么不能纯粹为了多个手足而感到喜悦? “没关系,彤彤当你的弟弟。”小手拍拍他的背,做出保证。 思绪至此一顿,江靖赫然大笑,几乎把眼泪都笑出来。“彤彤,你只能做我的妹妹。”这么傻的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可是更突显出她的真心! 只要能让他高兴,她似乎什么都愿意付出……抱着她身子的手更紧了些,其实他早就有一个好妹妹了,他竟迟钝到现在才发现。 “真的,彤彤可以当弟弟!”怕他不相信,单子彤再次强调。 “好好好,你想当什么都好。”他慢慢地放开她,觉得今天的心情好多了,却忽略了她眼中的坚定。 又经过了一天,江家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比较好,新成员江梵老是躲在房间里不出现,而江靖碍于母亲的因素,只能对这种情形冷眼旁观,至于一家之主则已经两天没有回家。 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这冰冷的家里,于是在放学后,江靖比往常的六点半早了一点来到小公园。他突然很想看看那邻家小妹妹天真可爱的笑容,那种阳光似的热力,还有她真挚的言行,往往能驱散一些他心里的寒意。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路的那段就走来一个小身影,江靖随意瞄了一眼,是个短发小男孩,他便没多在意,想不到那个小男孩一走近,居然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唤他一声—— “江哥哥!” 这耳熟的声音,令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靖心里一震,这才低头细看那小男孩,心里的错愕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彤彤?!你怎么变成这样?!”原本及背的长发剪成男生头,平时会穿的小裙子也改成吊带裤,什么蝴蝶结蕾丝边全都不见了,若不仔细看,还真会把她误认成男孩子。 “因为彤彤要当江哥哥的弟弟。”单子彤信誓旦旦地说。所以她才忍痛把长发剪短,只要江哥哥高兴。“彤彤可以当弟弟陪江哥哥玩。” “你……”一向聪颖的江靖竟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 他瞧她一副不解世事的天真样,傻里傻气地剪去了他最爱的长发,她要当他弟弟? “你简直胡闹!”难得动气的他也不禁心火上升,一时没联想到她这么做的用意,“为什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丑死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穿这什么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 丑死了?! 一心只想讨好的单子彤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委屈地酸了鼻头,是他想要一个弟弟的不是吗?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打扮成男孩的模样,他会这么生气呢? 从没见过他发火的她,吓得唯唯诺诺,“因为……江哥哥昨天说你比较喜欢弟弟……” “我说喜欢弟弟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我若说喜欢金刚战士,你是不是就去穿盔甲?”他气得口不择言,也顾不得她听不听得懂,“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弄成这样根本不会有人喜欢!” “我以为江哥哥想要弟弟,我就变成弟弟……”见他越来越生气,噙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令他性情大变,但这样的江哥哥好可怕……如果他因此讨厌她了,会不会以后都不跟她玩的? “你怎么样也不可能变成弟弟,而且你也不是我弟弟!”几日来的烦闷,加上她又胡搞瞎搞这一出,简直快把他弄疯了。 然而他并未想到这番无心说出的话,对一个心意单纯的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谴责。 她剪短了他钟爱的秀发,就好像破坏了一项珍宝的完美,他所喜爱的东西,真的一项也留不住吗?她真是令他太失望了。 “你不要生气……”单子彤简直被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地直掉,止都止不住。“那……那彤彤再变回妹妹好了……” “太晚了,你头发都已经剪成这样……”不舍地抚了抚剪短的发梢,她真恨得下心一次剪去那么长。转目瞥见她的小脸,这才发现她哭得满脸通红,哽咽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哭得这般凄惨,不过是剪了头发,又不是留不回来,他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一股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似乎想藉这理由,把数日来的烦闷发泄在她身上,只因他清楚她不会反驳,也不会抵抗,只会呆呆地承受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但彤彤是何等无辜?不过是一项善意的示好,却被他刻意扭曲误解……江靖突然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所处的环境,讨厌所有引起这片混乱的一切。 “我要走了!”即便再怎么自持,他仍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里一下子塞满了愧疚与愠怒,冲击着他的心,让他只想逃离一切。 “江哥哥!”以为是自己把他气走,单子彤边哭边想抓住他,“你不要不理彤彤……” “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家吧!”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应付她,他不擅长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尤其这小女孩是他弄哭的。 江靖就这么迈开脚步离开,拒绝再听她的哭声,可是他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单子彤站在原地哭了好久、好久…… 这或许是江靖活了十几年的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的对象甚至是一个不到他肩头的小女孩。 他说的话,她或许有一半听不懂;他做的事,她只会鼓掌叫好,个中意义却不甚明了。明知她就是这么傻乎乎,只懂得像只忠狗般守护在他身边,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生气,发泄自己的怒火。 那不是他,至少不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可是她的一个小改变却又办法揭起他的脾气,这证明了他在她面前的情绪,是不加矫饰、完全放开的。 或许,明天到了下午六点半,再带些巧克力给她,跟她和好就可以吧? 反正长发还是能留得回来,而她也一向很好哄骗,他并不想因此而失去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可惜,隔天六点半到了公园,他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反而是一向和气的单母,站在溜滑梯旁等着他。 “单妈妈?”虽然她面露慈蔼的笑容,但江靖仍从其中嗅出一丝无奈。 “彤彤要我转告你,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了。不过这是她的说法,我想你应该知道她不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单母有些好气又好笑。 “她……还在难过?”难过到不想见他了?江靖微感失落。 “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早上还吵着不想上学呢。”摇摇头,她真是拿这个宝贝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不起,单妈妈,是我害她哭的……” 道歉的话说到了一半,却被单母打断,“别这么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彤彤太固执了。”她摇摇头,心里即使不怪他,却也认为该让他明白女儿为他所做的牺牲。“彤彤说,你很想要个弟弟?” “这……那是因为……”可以很简单向单子彤解释的事情,他对单母却说不出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而他,早把单子彤当成亲人了。 “没关系,你不方便说也无妨,只是单妈妈想让你知道,彤彤很依赖你,也很信任你,所以你说的话她都会在心里记得牢牢的。只希望替你达成愿望。” 想到女儿的傻,单母不禁有些心疼。“听到你想要有个弟弟,彤彤就想把她自己变成小男孩。你也知道她很宝贝她的头发,却为你毫不犹豫地剪了。昨天是她主动要求要剪头发,但真正动刀时,她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单妈妈,我早该想到彤彤很单纯,不应该跟她乱说话。”他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随口答应让她当他的弟弟,所以他就当真了。 “其实彤彤并没有怪你,她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她变成弟弟,你会不高兴。”其实单母也想了解这一点,就算女儿的行为有些鲁莽,但也是为了讨好江靖,再加上他的有教养是邻家出了名的,应该不至于会动气。 “呃……”看来这会儿,单妈妈是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了。江靖难得地露出赧容,有些尴尬地道:“彤彤的头发很漂亮……” 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明白她已经懂了,脸上热潮更盛。 “女孩子还是要留长发才好看……” “所以你喜欢留长发的女孩,才会对彤彤剪去头发的反应表现这么大。”单母忍住笑,心想死心眼的女儿若听到他这番话,搞不好一辈子就留定长发了。 被说个正着,江靖顿时哑口无言,只好改变话题。 “单妈妈,我能去看看彤彤吗?”原想给她一点弥补的,却没见到人,他难言失落及愧疚,何况还有一口袋的巧克力还没送出去。 “当然可以。”单母微微一笑。“偷偷告诉你,偷偷是哭肿了眼,怕你又嫌她太丑,所以才不敢来。既然你自动提出要见她,那安抚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到了单家,江靖在单母的示意下,熟门熟路地进了单子彤的小闺房,小女孩的房间东西果然很稚气,门上甚至还贴有粉红色的凯蒂猫贴纸。像她这样女孩子气的个性,竟还想变成弟弟?他只能摇头苦笑。 推了门进去,单子彤正抱着棉被蒙头大睡,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头,泛红的鼻头和眼窝隐约看得出哭过的痕迹,令他很是不舍。 他静静地做到床边,看着她稚气的睡容,思及她的哭和笑都是为了他,把他当成天神般崇拜,跟同侪之间那种带着些竞争及比较的友情大为不同,这使他内心里洋溢着一股感动。 记得她在小时候,病得差点并发肺炎送医院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从那一刻起,他就把她放在心里了,比起严厉的父亲和现实的母亲,她才是一路走来支持他的那个人。 一肚子的担心及内疚,此刻全化成点点温情,细看她的眉和眼,才十岁就是个小美人了,长大后,他不知道要担多少心,免得她被坏男人拐走。 呵!这么久以后的事,他似乎太早开始烦恼了,说不定等这丫头到了别扭的青春期,不再对他跟前跟后的,他才应该感到难过呢! 大手忍不住抚上她幼嫩的肌肤,却不小心扰了她,只见她动了动眼皮,艰涩地睁开了眼。 “江哥哥?”她以为自己还在作梦。 “彤彤,我是来道歉的。”既然都吵醒她了,手就顺势在她头上揉一揉,少了过去那种柔滑到底的顺畅感,有些可惜。 “道歉?”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还没清醒,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 “昨天江哥哥情绪不好,不应该对你发脾气。”他试着微笑,恢复成那个温和有礼的大哥哥。 “妈咪说,是彤彤不乖,所以你才会生气。” “不……”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 “江哥哥,彤彤真的很丑吗?”她不习惯地抚了抚削短的发尾,其实最伤她自尊的,是这句话。 “你很漂亮。”他确实是打从心里这么认为,不是安慰她。 “比美少女战士还漂亮吗?” “对,比美少女战士还漂亮。” “比水果篮的小透还漂亮吗?” “呃……对。”水果篮的小透是哪位? “比神奇宝贝的伊布还可爱吗?” “比神奇宝贝的……还可爱。”她刚才说伊什么? “那是比雷精灵的伊布还可爱还是冰精灵的伊布?”她睁大晶亮的双眼,“还是火精灵?” “……”他不得不说,差距三岁的两人确实存在着某些代沟。 “你该不会不知道伊布是什么吧?”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全能的江哥哥居然也有不懂的东西? “那个不重要,反正你最可爱、最漂亮就是了。”不赶快转移话题肯定漏气,他可不想破坏她对他的崇拜。他掏了掏口袋,将一大把巧克力递给她。“对了,这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收下以后就不准再哭了。” “嗯!”喜孜孜地接过巧克力,马上把伊布丢到一边去。江哥哥还会送她巧克力,那是代表他气消了吗?“江哥哥,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丢下彤彤走掉?我会怕……”昨天第一次见到江靖冷酷的模样,仍让她余悸犹存。 “不会,我保证以后决不再扔下你走掉。”他怎么舍得下这么可爱的妹妹? “你说的喔!如果你没有遵守,就罚你……罚你……”罚他什么呢?与其说想不出,不如说她舍不得让江哥哥受到任何惩罚。 “就罚我被彤彤讨厌,换我追着你跑好了。”他想,依她的死心眼,不会有这一天发生。 “好!”反正不管谁追着谁,总之两个人还在一起,她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承诺。 瞧她如此容易取悦,江靖忍不住失笑,巧克力这一招应该能搞定她很多次。 叨扰了这么久,母亲大概已火冒三丈要质问他的去处了,于是他向重拾友谊的小人儿道别,临行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彤彤,记得要再把头发留回来。” 第三章 时光飞逝,江靖升上高中后,单子彤也成国中生,幸运是她就读的国中,没有发禁,所以她好不容易留回的长发可以继续留着。 一如她初为小学生一样,她穿着全新的国中制服,放学后也不换下,在六点半时赶到和江靖会面的小公园,准备秀给他看。 两人的会面总是她先到,江靖有时会因学校的关系晚一些。即便他不克前来,也会遣这家中佣人告诉她,而今天由于有不同以往的期待,她万分希望看到的不会是江家佣人。 “江哥哥!”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她欣喜地朝远方走来的他挥手。 “彤彤,抱歉我来晚了一点。”江靖慢慢走进,总觉得今天的她异常高兴,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没关系。”她笑眯眯地,像小时候一样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这是我的新制服。” 啊!原来是制服不同了。 江靖仔细地端详她,只是换了不同的制服,就感觉她似乎长大了不少,少女的妩媚突然萌芽,令他开始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很适合你。”他伸出手抚抚她的头,像以前一样抱了抱她。 开始有了曲线起伏的娇躯一靠上胸膛,单子彤不由得红了双颊,江靖身子则是僵了一下。 好一阵子没抱她了,现在一抱,明显感觉不一样。她不再是小朋友了,而是步入了另一个成长的阶段,他似乎不应该再随便在肢体上对她搂搂抱抱。 以后不能再恣意地抚摸她柔顺的秀发了,更不能拥抱她温暖又香馥的身子,望着眼前羞涩甜美的小佳人,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更无法回想小时候和之前究竟是怎样毫无遐思地和她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光是把记忆中的小人儿代换成眼前的她,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失序了好几拍。 单子彤的反应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明明小时候和之前常被他抱着玩,但这一回的拥抱感觉好……好害羞,是因为上了国中的关系吗?江哥哥的胸膛比印象中更厚实坚硬,他身上传来的味道,更令她心头小鹿乱撞。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转变,似乎比亲人间的温馨又多了几分接近,两人每天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由对亲情的慰藉,慢慢地带着些甜蜜的期待,但彼此却都迟钝得到现在才发现。 “江哥哥……”她抬头,恰好遇到他低头,两人的唇瓣就在电光石火间触碰了一下,接着彼此就象被电到般各自跳开,徒留唇上那麻麻痒痒的异样感觉。 尴尬的气氛只维持了几秒,直到两人不自在的目光对上。难得看到江靖受窘的她先憋不住卟哧一笑,于是他也跟着朗笑出声。 太不自然反而显得做作,何必这么辛苦?就算两人之间多了什么都无妨,反正他们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江哥哥,我升上国中了,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暂时把方才阴差阳错的吻抛在一旁,她撒娇地问,颊间却有掩饰不住的红霞。 礼物?江靖不由得再次失笑。他升国中、升高中也没收过一颗石头,这丫头竟大言不惭地要起礼物来,真是越大越皮了。 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大手往口袋里掏了掏,他拿出一个小盒子。 “送给你的礼物,比利时巧克力。” “又是巧克力!”她嘟起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过东西还是要收。 瞧她拿顺手,明明还是很孩子气,江靖摇摇头。“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嗯……”古灵精怪的大眼转呀转,她佯装考虑,其实早就想好了。“你带我去参观你家的玫瑰花园,当作礼物好了。” 这要求并不过分,但江靖却浓眉微皱,有些为难。“今天不行,改天好吗?” “什么时候?”除了小时候偷偷溜进去那一次,她从来没正大光明地逛过那玫瑰园,更别提那一次还被吓得落荒而逃,她早就憧憬那花园的景色很久了。 “最近玫瑰开得不好看,等它开得好一些,我再带你去。” 他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他母亲。 他的母亲对于他和彤彤走得近颇有微词,但看不见人也就罢了,若真让母亲看见了子彤,他不敢想像母亲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单子彤欣喜地应允,以为参观玫瑰园的机会指日可待。 两人的六点半之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无法继续。 课业的压力和联考的逼近,令江靖无法再和单子彤常常见面,再加上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活动连连,即使只住在隔壁,却连碰面都很难。 单子彤越大越标致,虽然仍嫌青涩稚气,却吸引了不少男同学的目光,连江靖的同学一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正点的“妹妹”,都吵着要他介绍。 至于江靖的人气不遑多让,他彬彬有礼,俊秀挺拔的形象,没有一般青少年毛躁的样子,还常常名列前茅,简直风靡了校园里所有的女性师生。 出众的两人往来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很多同学把他们当成一对,这也令见过单子彤几面的江母升起了高度危机意识。 单子彤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孩子,绝不适合和儿子来往,以前因为年纪还小她不管,但现在慢慢长大,那丫头越长越漂亮,若不再隔开他们,就怕会出现什么即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因此,即使在街上遇到,江母对待单子彤的态度如同对待陌生人,既冷漠又无礼,这也令单子彤有些怕她。 不过,今天的她特别开心,她考试成绩拿到全班最高分,将来努力念书,念高中她决定要选择一个没有发禁的学校,这些事她希望第一个和江靖分享。 六点半在公园等不到他,她下了决心直接上江家找人,虽然她很怕江母,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而那个没参观过的花园,可是江哥哥未实现的承诺呢! 日落西山,江家大门紧锁,单子彤按了按门铃,由栏杆里观望了一下里头的花园,玫瑰依旧绽放,所有枝桠修剪整齐,然后就是江家巍峨的大宅,肃穆之中却有着冷清。 华丽,可是一点人气都没有,她最喜欢的江哥哥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 经几年的蕴釀,她对江哥哥的崇拜,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仰慕。 可惜她猜江哥哥只当她是妹妹,不可能会把的暗恋当真,所以她从来都不敢说,只要能在六点半时多看他几眼,就很甜蜜。 思绪之中,脸色严肃的管家替她开了门。 “单小姐,你来找少爷吗?”一如这个家给人的感觉,管家也是面无表情。 “对……请问他在吗?” “请稍等。”也没有领她进门,管家就这么丢下她又走回大宅,过了十分钟才又缓缓步回。 “请跟我来。”他默默地带着人走进那间可望而不可及的豪宅,让她在客厅稍侯,之后佣人奉上一杯茶,便跟着管家消失,偌大客厅只剩下她一人。 环视四周高尚昂贵的装潢,格格不入的阶级感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江哥哥在做什么,为什么那么久呢?”森森的大厅令她有些坐立不安。 干脆去找管家先生问个清楚好了,她才从沙发上起身,不远的房间传来说话的声音,由于房门未关上,所有对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江妈妈和江哥哥的声音,他们在谈什么? “江靖,刚我提的事,你想了这么久,考虑好了吗?” “妈,我暂不考虑……” “为什么不考虑?是因为单家那个女孩?” “跟彤彤没有关系。” “最好是没有关系,那种穷人家的小孩,你少跟她来往,免得别人质疑你交朋友的品味!” 听到江母对她的批评,单子彤柳眉紧皱。她从来不知道在江母高傲的目光下,竟是这么看待她的,这令她有受伤。 “我只当她是个妹妹。” “妹妹?我们江家就你一个孩子,不准你到处乱认什么弟弟妹妹!”江母被踩到了痛处,声音变得尖锐。“单子彤那个穷酸的女孩,读的都是破烂学校,来往的人也不体面,只不过一张脸长得还可以,替我们江家的人提鞋都不配!” “妈,你这么说太……” “怎么样?你敢说那丫头家里有几毛钱?从来不想高攀你?你从来不觉得她很烦?还是你看上她那狐狸精的长相?” “我对彤彤没有那种想法。” 江靖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单子彤心口一酸,暗恋在此终告破灭。 他果然对她无意啊……难道他其实觉得她很烦,也认为她高攀了他,所以默认了江妈妈的话,没有反驳? “总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那件事我已决定,那边我也处理好了。另外,以后不准你再去见单子彤,谁知道那丫头老缠着你是存着什么心思,也不想想自己的条件,丑小鸭哪配得上天鹅,哼!你听到了没有?” “……是的,妈。” 至此,单子彤已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他的一句应允无疑是斩断了两人从小到大的缘份,她以为偷偷的喜欢他没关系,也以为他会一直陪着她,想不到江母一席嫌弃的话,立刻就让他改变了心意。 既然不再见她了,又何必让她在这里等呢? 她突然间不再羡慕大宅里的玫瑰花园,原来那一大片血红的花朵后,是如此冰冷与现实。 望了下手上的成绩单,或许这已不重要了,对他而言应该也不具任何意义。她蓦地转身,想离开这个令人难过的地方,却在泪眼滂沱中,看到了由房间走出来,一脸讶异的他。 “彤彤!”江靖失声叫出。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他家? 泪眼朦地望着他,唇瓣动了动,最后仍是决定多说无益。“我要回家了。” 在她走到大门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你刚才听见了什么吗?” 没有回头,单子彤深吸口气,忍住哽咽道:“我只是听见了一些事实而已。原来我这么穷酸,你一直觉得我很烦,我真的挺笨的,到现在才发现。” “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巧让她听见他和母亲的对话,又为什么没有人来通报她的到来? 他口头答应母亲不再见彤彤,私底下怎么做是他的事,谅母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他,阳奉阴违的事他从小到大,根本不差这次,却该死的让她听见了。 “江靖,要走就让她走。”江母从房里走了出来,“她纠缠你十几年,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今天让她听到了我们的想法正好,省得你还得去找她说清楚。” 为什么母亲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似乎早知道彤彤在外头听?瞧着远处管家投来心虚的目光,江靖恍然大悟,愠火也由此而生。 “妈!那些话是你故意说的?因为你早知道彤彤在我们家,对不对?” “没错,那又如何?我只是替你解决一个麻烦,毕竟你是大江货运的接班人,不能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我没有不三不四,江妈妈!”单子彤虽然外表柔弱,但个性直率,对于认定的事就会勇往直前,绝不会站着挨打。“虽然我们家没有江家有钱,但我们家身家清白,我也从来没有高攀江哥哥的意思。” 再转向江靖,她眼底却烙着受伤的痕迹。“江哥哥,很抱歉。纠缠了你这么多年,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庆毕,转身想走,却再次在他阻挡下止住脚步。 “等等,都是你们在说,现在可以换我说了吗?”一个是他尊敬的母亲,另一个是他钟爱的妹妹,却都对他存有误解,修养再好的人也不免动气。“妈,你刚才那样设计我,我很失望。我和彤彤的交情,不是三言两语可带过的,我也从来没有任何嫌弃她的念头。” “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行为吗?”声音拉高分贝,贵妇气质荡然无存。 “我只是认为,你方才做的一切太伤人了。” “你……你竟然忤逆我?你也要跟你爸一样,为了外头的女人跟我翻脸?”江母把怒气转向单子彤,“你给我滚出去,以后不准再踏进江家大门!” 单子彤虽没有她那种傲气,但骨气却是有的。人家都同声赶人了,她再留就显得不识相。她忍住胸口的悲痛,就要离去。 第三次,江靖拦住她,这次力道不小心大了些,她猝不及防的踉跄了一下,整个倒在他怀中。 从她刚升国中那次意外的拥抱,江靖再没有和她这么亲近肢体触碰,现下柔软的少女娇躯紧紧倚着他的胸秒,清新的馨香飘入鼻腔,令他的心狠狠悸动了下,觉得心头一阵骚乱,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单子彤更不用说,靠在心上人胸前,脸蛋儿早就红得不像样。 这时,江母怒气腾腾地大吼,“你们在做什么?给我分开!” 两人都及时做出动作,地往左右退开,但江靖却在两人分开前,不着痕迹的贴在单子彤耳边,细声吩咐,“明天六点半在公园等我,我会跟你解释。” 她讶异的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信我,好吗?”以为她退怯了,他眼神坚定地说。 看他坚持的表情,再看他背后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江母,不消几秒的思索,她几不可见的点了头。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他。 隔天,江靖失约了。 江母像看守犯人般地叫所有人帮忙盯着他,更要求管家不能让他出门,他不能对不相干的人乱发脾气,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抗议。 这一招彻底地吓到江母,急电召回连续好几天没回家的一家之主,死逼活逼的要他回家救救江家“唯一”的宝贝儿子。 叩、叩,江文清敲了敲儿子的房门,“江靖”。 须臾,一脸烦躁的他开了门。“爸。” 江靖看起来不修边幅,完全失去校园贵公子的气质形象。 “听你妈说,你一整天不吃东西,也不理任何人?”他淡淡地问。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像个犯人似的关在家里,我已经十八岁,有自主意识,并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从小到大的教养令他用冷静的方式表达抗议,否则遇到这种事,加上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一般人不翻桌也难。 “你一定要出去又是为了什么?”江文清追问。 “我……”江靖眉头微皱,不喜欢父亲这种打探的方式。“我和人有约。” “是单家那个女孩吧?你妈很反对你跟她来往。”他对单子彤倒是没有什么好恶,反正只要她没碍着江靖,儿子有按照他规划的路在走,他不认为她会是个威胁。 “妈对彤彤有很大的成见。”江靖说得含蓄,不想再加深父母的嫌隙,其实势利的母亲,对所有身家不如江家的人都有成见,“爸,让我出去好吗?” 江文清深深地看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出国留学的事考虑得如何?”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他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 “其实国内也有很多好学校,高等教育不会输给国外……” “我是问你理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江文清板起脸。“是因为单子彤?” “不……”原本应该要直截了当的回答,江靖却迟疑了下。 真的不是因为彤彤?他不想骗自己,或许不离开的部分原因,是怕和她距离远了,那份似亲人又带点暧昧的感情难以继续,更怕等他学成归国,几年见不到他,她会和他形同陌路。 好不容易有人对他的付出是无私的,凡事只为他着想,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江靖,你真是只是把那丫头当成妹妹,没有别的遐想吗?” “我对她……”为什么他无法干脆地说出没有两字?江靖再次迷惑。 如果他对彤彤的心意是单纯的,那么这几年看着她长大,他为什么会刻意和她保持男女之间的适当距离,把她当成一个女孩,而非纯粹的妹妹?又为什么几次两人意外的肢体接触,在扰乱他从不为任何女孩扬起涟漪的心湖?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过去他拒绝那些校花的学姊学妹示爱,或多或少一定存着些比较的心态,因为她们都不是她。 “我连问你两个问题,你都犹豫了,代表你对单子彤并不单纯。”江文清严厉的面孔里没有一丝让步。“所以我不会放你出去。去美国的机票我已经帮你订好,过两天你就给我飞过去。”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一直将脾气压抑在心里,这一刻,江靖终于爆发了。 “为什么不能?若是你和单子彤之间没有问题,我刚才就会让你出门,但那丫头很显然动摇了你的心志,既然她不仅对你没有帮助,又会阻碍你的前程,那她的存在就不应该,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见她?” “她不会阻碍我的前程!”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江靖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在睁眼说瞎话,若没有她,你早就愿意飞到美国去,而不是留在台湾。我知道你重视那丫头,但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出国,否则我不知道将来考高中时那丫头会出什么事,会有哪所学校愿意收他!” 把商场上阴狠的一面用在自己儿子身上,江文清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江靖还太嫩,早该面对现实。 “你威胁我?!”他不敢父亲竞会做到这种地步。 “除非你听我的话,否则你也没办法保住那丫头。你现在可以开始请佣人帮你收拾行李了。”他就是吃定江靖放不下单子彤,也料准他没有拒绝的本钱。 与父亲的一席话,彻底打击了江靖,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小,地位是多么可悲,连自己重视的人都保护不了,必须像个傀儡般任人操纵,无法反抗,难道他往后的人生就要这样过完? 混乱的眼光变得凌厉,江靖下了一个决心。 他决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步田地!他们要他出国,他就去,等他回来时,他会有足够的力量支配自己的一切,守护心目中重要的人,他要把自己磨练到任何人都击不倒的地步,不再有任何事能威胁他! 望望缓缓落下的夕阳,时针和分针都在六点半交会了一瞬,随即马上分开,这是第六天,她在公园时等待江靖的出现。 以往她从不觉得这个时间有这么的凄凉,但当他的失约渐渐磨蚀她的信心时,那就像在讽刺她和江靖将会渐行渐远的事实。 天空由黄变橙,最后转为暗红。消失在黑的帘幕下,她又白等了一天。 踟踟地踏着回家的脚步,行到江宅门前,她刻意停步,痴痴地望着亮着灯光的江家大宅。 江靖是在里面,还是不在?他的失约是因为突然发现和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或是另有隐情? 她宁可相信后者,江靖甚少对她失约,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小时候为了跟他去郊游而被送进医院打点滴;另一次,就是前几天她独自闯入江宅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看来结果似乎都很惨,她深深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有令她伤心的结果。 就在她决定打道回府时,江家的管家突然由花园一隅出现,对于她站在门外似乎不感到意外,还直直走来他面前,隔着一道栏杆看着她。 “单小姐,你要找少爷吗?” “呃……请问他在吗?”原本没打算上门找他,毕竟她也怕极了江母的批评,然而管家先生既然主动问了,她索性顺势打听。 “少爷不在。”管家冷冷地回答。 “是吗?可否请管家先生转告他,明天老时间我会在公园时等他?”这位管家虽然冷漠,但至少没对她口出恶言过,她能否期待他传个话? “你不用等了,少爷不会出现的。”他的言语仍是一点温度也没有。 “为什么?” “因为少爷出国去了。” 如此平铺直叙的回答,就像说出江靖到隔壁串门子一样自然,却结结实实地吓了单子彤一大跳。 “什么时候的事?!”压抑下惊讶,她不禁探问,“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几年内都不会回来了,少爷要在美国完成他的学业。” 话声至此,管家停顿了一下,那双平淡无波、充满皱纹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怜悯,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单小姐,少爷两天前就离开了,反正他从小到大照顾你这么久,应该也没欠你什么,所以他认为没必要告诉你。” “怎么可能?那天明明是他约我……”她不敢相信江靖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薄情。 “不管那天他说了什么,隔天他和先生及夫人详谈后,就决定不再和你见面。如果单小姐真的关心少爷,请不要妨碍他的前途,也不要再来找他,让他能静下心念书。” 单子彤如坠入五里雾中,茫茫然看不清前方,她屏着气问:“管家先生,请问你刚才说的,是江靖本人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管家迟疑了一瞬,却又马上说残酷的答案,“是少爷的意思,出国留学,也是他答应的。” 前一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后一句是毫无虚假,但年纪轻轻的单子彤怎懂这些虚实,小脸在瞬间变得惨白,难过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他明明承诺过不会抛下她就走掉,更是他自己要她信任她的,如今却自己亲手毁弃了诺言,这究竟是什么? 一直对江靖完全的信任及依赖,更有着满满仰慕的她,深深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如果他对她的好只是无聊打发时间,那么这个谎言未免得持续得太久,久到即使被揭穿了,她仍是忍不住在心里骗自己,他不会真的那么绝情。 末了,或许是警告,更或许是忠告,管家再补一最后一句—— “单小姐,你也该回家了,以后别再来这儿了。” 第四章 几次到江宅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江宅自此成了单子彤的噩梦。 打从江靖不告而别,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接触江家的人,想不到在高一开学后一个月,她收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礼物。 那是江靖由美国写来的信,还附上一盒她最爱的巧克力,信中述说了他离乡背井的不由自主,会那么久才写信给她是要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他更诚挚地向她道歉,不只为了那江母的无礼,更是为了说明他绝非丢下她,现在的分离,只是为了以后长久相聚做的准备。 看完信,一直压抑在单子彤胸口郁结突然散去,她倏地绽开了一个花儿也为之逊色的笑容,只可惜江靖看不到。 信上同时说明了他在美国的联络方式,连电子邮件信箱都给了她,希望两人保持联系,他会一直等着她的来信。 他毕竟没让她失望啊!自从收到信的那一天,她便迅速地手写了一封回信,之后更撒娇赖皮地要父母帮她安装电脑和网络,除了有时会利用它来写作业外,其他时间几乎都用在和江靖的通信上。 这段隐而不宣的情感交流就这么持续了两、三年,直到单子彤高中毕业,考上某大学资管系,搬出家中住到学校宿舍,两人也从电子邮件进步到msn、即时通,让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觉不会那么遥不可及。 唯一仍透过传统邮寄方式的,是每年生日他总会寄来的比利时巧克力。 单子彤一进大学,便当仁不让地成了该届新生的系花之一,可是她从不接受异性的示好,时间一久,较亲近的几个好友都知道她心里有着一个“江哥哥”,而这几年彼此的心事沟通,相互扶持,也让她一颗芳心更坚定地系在他身上。 “子彤!”推开宿舍的门,单子彤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同寝室友的沈语茗来到她身边,一眼就瞄到她在打电脑,“又在写信给你的江哥哥了?” 个性温柔体贴的她,拎了一个便当放在单子彤身旁。 “写得这么专心,晚饭都不用吃了?” “谢谢。”听到好友的打趣,单子彤脸一热,“我只是在把上次我们班游的照片传给他,不是在写信。” “喔?他在线上嘛?”清楚她心意的沈语茗,凑到电脑前,恰巧看到她的电脑桌面,就是她那位斯文帅气的心上人,只觉这小妮子真的中毒太深,“好帅哦!怎么会那么帅呢?把我们校花都迷死了……” “你很讨厌!”她羞赧地挠她痒,把她赶到旁边去,“别妨碍我传照片……哎呀!都是你害我传错了!” “传错了?”沈语茗再次靠近,确认她究竟是传了什么过去,却在瞧清后哑然失笑,“你真了不起,居然把你和班长的合照传过去了?瞧瞧班长的手还搭在你肩上呢!你是故意要惹江靖吃醋嘛?” “他才不会吃醋。”说到这里,单子彤不免黯然。 她一直感觉到和江靖之间有种若有似无的情愫,但可能是碍于距离,从来没有人开口打破这段暧昧,有几次江靖听到她有男性追求者,往往也是一笑置之,她不禁怀疑他根本对她无意,一切都是自己的女性意识作祟。 “喔?”好友的心情影响了敏感的沈语茗,笑容也从她娟秀的脸蛋上消失,沉默在两人间僵持了数秒,她突然问:“那天班游时,班长跟你告白了吗?” 班长要趁出游告白这件事,班上泰半同学都知道,只是后来主角的两人都避而不谈这件事,整个告白事件成了本学期一大悬案。 “其实,他说了。”单子彤轻叹口气,她知道沈语茗不是个嘴碎的人,也不怕向她倾诉心事,“只是我拒绝了他。” “可怜的班长,他要是知道自己输给一个三万公里以外,几年都见不到面的人,一定很不甘心。”只是拒绝的那个人也不好受啊!“子彤,你把这件事告诉江靖如何?” “为什么要告诉他?”反正都已经拒绝了,她不懂有什么一定要说的必要。 “你想想,你等他几年了?”平时有些傻气的沈语茗,温温的,好像没什么脾气,但关键时刻总是非常灵光,“你们也暧昧了这么久,如果他一直不回来,你就这么和他保持这种关系吗?不如趁这个机会,打探一下他究竟对你抱着什么想法也好过无止境的等待。” 她说的对,单子彤陷入思考。 沈语茗继续柔声劝说:“如果他真的只把你当成妹妹,那么你也可以借此死了这条心,也给别的男生,给你自己一点机会吧?” 没错。其实单子彤对现状也存着不小的忧虑,毕竟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爱恋心情仅止于她的自作多情,万一当江靖从美国回来时,身边已经有人陪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个事实。 何况当年江母犀利的言辞并非没影响到她,是否他心里其实对两人的关系感到棘手,只是碍于她的积极联系,不便拒绝? 看着即时通上显示在线上的江靖,纤手毅然决然敲上了电脑键盘,该是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时候了…… 美国和台湾的时差刚好是十二个小时,为配合江靖习惯早起的作息,两人会在即时通上碰面的时间,便落在彼此都心有灵犀的六点半。 每天早上,江靖会在五点起床,出去慢跑一圈后再回来盥洗一番,吃早餐的时间刚好可以和单子彤聊上两句。 今年他就要大学毕业了,学校教授力荐他继续攻读研究所,他目前正在考虑,因为若是答应,那远方的人儿又要多等他几年,又听说母亲最近身体不好,虽然他们母子关系紧绷,但仍有一份挂心。 “时间差不多了。”打开电脑,他为自己准备了杯牛奶,准时在六点半上线,果然看到她已挂在线上了。 每次两人的对谈,都是她起的头,他往往只当聆听的角色,偶尔才会回个讯息给她,但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看得很仔细,企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她的心情,这也成了支持他这几年来异国求学的精神支柱。 从她陆续寄来的照片,他见证了一个女孩的成长,由青涩到娇媚的风情,不禁令他开始回想起曾经有的担心——小美人肯定吸引不少狂蜂浪蝶,而他的烦恼却由该怎么保护她,转变为该怎么吸引住她。 这几年,他早就理清自己的心情,只是在他尚且无法自立自强前,仅能忍住所有的渴望与企求,再者她那时只是个高中生,他不想用感情打扰她的学业,这种矛盾在在冲击着他的心,有好几次,她和同学出去旅行,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星期没有上线,他的怅然若失可想而知。 突然,电脑发出声响,单子彤丢了一个讯息过来,要他接收她去班游的照片,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从善如流开始收取档案,再一张张慢慢地浏览她的一颦一笑,他竟也不由自主随着照片上的人儿扬起唇角。 最后一张照片,他顺手开启后,却立刻弄皱了眉头,方才欣赏照片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 他是谁?江靖挑起眉,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大男孩,一只贼手搭在单子彤的香肩上,头还靠得那么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江靖,刚才我传错照片,把我和班代的合照一起传给你了。”又一个她的讯息传来,自升上大学后,她主动把江哥哥改成直呼名称,这也正中他下怀。 由于他久久没有回应,她又道:“那天班游,班代跟我告白了呢!江靖,你认为我该答应他吗?” 居然问起他了?江靖微凛着表情回复:“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上了大学后大家都交了男朋友,我好像也应该交一个来试试看。” 这回应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过多少,她很少跟他谈这么深入的事,却一起头就是令人不悦的消息,“你不必跟随着别人的脚步起舞,问问你自己的心,交往就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才有意义。” “但不交往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看她似乎有答应那个什么班代的倾向,他连敲打键盘的力道都重了不少,牛奶一口都忘了喝。 “如果你有真正心仪的人,不必交往也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电脑那段停顿了一下,突然丢来一个令江靖脑际顿时冰冷的回答—— “我有心仪的人啊!”她说。 大手什么键都按不下去,只能瞪着液晶萤幕上的字,做不出任何反应。 好一阵子,她又传来一个讯息—— “那个人,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存在我心里。” 一句话如破冰般敲醒了江靖凝滞的脑袋,令他不禁哭笑不得,他竟忽略了她从小到大的顽皮,差点被唬住了。从小就存在她心里的人,除了他这个伴她长大的邻家哥哥之外,还会有谁? 看来,她很迂回地在试探他的心意啊!所以才会有班代的合照出现,他终于看穿她的企图,但不得不说她成功了,轻而易举地破除了他的冷静,若他再不表态,只怕接下来的试探会是她跟十个男孩来个大合照,他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她说自己已经是个大学生,可以自主地安排自己的人生与感情,那他就不客气地出手了。 “既然有心仪的人,就不用考虑班代的事了,让他直接出局。”他说。 “万一我一直用这种标准,大学四年都交不到男朋友怎么办?”她问。 “不,你不可能大学四年都交不到男朋友。” 她这算最后通牒了吧?微勾着唇角,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给了她脸红心跳的答案。 “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江靖的女朋友。” 某天,某大学女生宿舍里传来一阵欢欣的尖叫,过几天,资管系的系花单子彤名花有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可惜没人看过男主角真面目,更有许多被拒绝的男同学认为那只是烟雾弹,但在沈语茗为她作证,并秀出江靖的照片后,一干人等才心甘情愿的阵亡。 这段平实的感情持续了两年多,两人的通讯时间却渐渐少了,因为江靖即将从研究所毕业,正在冲刺毕业专案研究,所以她不敢浪费他太多时间,又怕他早上吃不饱会没精神,六点半的心灵沟通往往草草结束。 “我到美国去找你好吗?”升上大三课业轻松许多,她透过视讯问他。 “不,若见到你,我怕我再也无心研究了。”会整天只想把她关在房间里,然后对她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引号后纯属幻想,他可是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江哥哥,心里的邪念绝不能让她知道。 在她安装网络视讯和麦克风后,他常常看到她曼妙的身材在眼前晃来晃去,加上台湾天气热,又是在女生宿舍里,她有时穿着小可爱热裤就出现在画面上,这种刺激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何况他渴望了她那么久,两人间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有几年前那如蜻蜓点水般的意外初吻。 他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定力了,保护少女协会应该颁个奖项给他才对。 “我不会吵你的,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网络上不是常常见面吗?” “那不一样,为什么我每次说要去找你,你都不让我去的?” “你不明摆自己的影响力。” 台湾这头,单子彤看到江靖泛出浅浅的微笑,不禁着着迷地直盯着他。每每总是他一句疑似调情的话,就可以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这几年虽然都是透过网络联系,她却觉得每看他一次,就更喜欢他一点。 但他也是这么觉得吗? 思绪至此,她不禁觉得心有点凉,虽然两人的交往是他先起的头,但维持恋情热度的,好像都是她,这种看得到却摸不到的感觉很空虚,她不想总是羡慕地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好希望能真真正正地依偎在他怀里。 然而在这场恋情之中,拥抱却成了奢望,她相信如果今天她也不积极,两人会面对的结果必定是疏离。 一开始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她已经很满足了,为什么会越来越贪心?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他突然问,就算隔着一片海洋,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异状。 “我?我在想你是不是其实藏了一屋子金发洋妞,所以才不敢让我去!”她做了一个特大号的鬼脸,掩饰心里的不安。 “我能藏在哪?柜子吗?视讯就开着,你看不到吗……等一下,有人敲门。”他低低向她告罪一声,离开了座位。 从画面中,她看到江靖走向房门口,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由摄影机前晃过去,靠得离他极近,两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麦克风接收的讯息不是很清楚,她听不太明白两人在讨论什么。 那是谁?为什么一大早会有女人来找他? 原来不是金发洋妞,是中国娃娃啊…… 一堆奇奇怪怪的幻想立刻充塞她的脑际,以往对他全心的信任,如今已微微动摇,她发现这几年的分离似乎改变了很多事,她根本不了解他,甚至对于他的生活也不清楚。 “彤彤,抱歉,我要先到研究室去了。”江靖靠近萤幕,匆匆地交代了一句。 单子彤都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那端又传来对话的声音—— “江靖,教授在等我们,你不要再聊天了!” “再一下子就好!” “那个人烦不烦啊!不知道你很忙吗?一大早就缠住你,让我来……” 接着她看到一张美艳的东方脸孔出现在画面上,朝她示威地冷冷一笑,接着视讯的萤幕就变成一片黑。 这是什么?单子彤有些错愕,这跟被挂电话有什么不同?原来随着科技进步,拒绝通讯的方法也会跟着升级,但杀伤力并没有因此锐减。 望着桌上那盒他送的巧克力,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塞进嘴里,试图用那高雅的甜味掩盖过心里的酸楚。 她该信任他的,对吧?但为什么巧克力的甜味不再,苦涩却倍增? “那天到你宿舍找你的女生是……” “是我同学,跟我做同一个专案,才会常常来找我。” 就说一定没什么,她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更斥责自己怎么能对他没信心。语茗劝她别这么早芳心,应该多观察观察,但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他说只是同学,就一定是这样。 这一小段风波,就在她刻意压抑下,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可是江靖却更忙了,常常她等了一个晚上他都没有上线,即使出现,也只是安抚她两句,然后就被背后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拖走。 她要相信他……要相信他……一定要…… 这天,单子彤意外地接到家里打来的一通电话,对她来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彤彤,隔壁江太太前阵子急病过世了,她的公祭在明天早上,你以前跟江靖那么要好,要不要回来上个香?” 江妈妈过世了?江靖应该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的状况还好吗?难道这就是他最近好几天不上线的原因? 由于父母并不知道她和江靖仍有联系,她不便多加追问,匆匆应允之后,隔天马上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家。这次她应该可以见到他了,纵使可能无法一叙相思之情,至少可以见到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他。 回到家中,稍作梳洗之后,她跟着父母到殡仪馆参加江母的公祭,由于江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场面盛大肃穆,祭拜者不出高官贵贾,像单家这种纯粹为了邻居情谊来祭拜的,反而显得不起眼。 由于一同祭拜的人太多,单子彤虽然远远地看到江靖站在家属区答礼,他却没有注意到她,事后,单母要和她一道回家时,她拒绝了。 “妈,这么久没有见到面,我去找一下江靖。”她让母亲先回家,便独自绕到家属聚集的地方。 只要再几步,就可以和他见面了……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前,却在要到达前,她硬生生的止步。 她看到了……那个总之在江靖宿舍叫他一起离开的美丽东方女子,现在正站在他身边,玉臂勾着他的手,好不亲密的样子。 更令她心碎的,是江文清毫不掩饰的音量,在众宾客前的问话—— “江靖,你和雅心在美国也交往几年了吧?你方伯父问你们小两口什么时候要订婚?” 只见江靖浓眉微皱,那名叫雅心的女孩贴上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似不情愿地点点头,她才跟着羞涩地道:“还没有呢!伯父,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你们都一起出国这么久了,怎么会太早?方氏企业和大江货运是长期合作的老伙伴,如果再加上你们的喜事,不愧为美事一桩。” 一旁宾客纷纷谈论起来,甚至有人敲起边鼓,在不合宜的场面大赞郎才女貌,明明是丧事会场,却没什么悲伤的气氛,或许是大伙儿都知道江氏夫妻失和已久,唯一表现出哀伤的,是长年在国外的江靖。 “爸,”他淡淡的看了方雅心一眼,“现在是母亲丧礼,这个场合不合适说这些,我迟些再跟你解释我和雅心的关系。” 一经提醒,江文清也发现场合的不适宜,只好作罢。“好吧!我和你方伯父可是等很久了,你死去的母亲也赞同这件婚事,希望你的解释不会让我们失望。” 语毕,他协同众宾客回到仪式会场,准备进行接下来的程序。 人渐渐散了,留在原地的江靖跟方雅心也准备离开,但当他无意回头一瞥时,只见到一个被他伤透心的女孩儿,站在远远的角落默默地流着泪。 她的脸上是遗憾,是失望,还有被背叛的打击,他在选择出国前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就是这种表情,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为了他母亲的过世而悲伤。 “雅心,我过去一下。”他拍拍方雅心挂在他身上的手。 她一看到单子彤,就知道那是他视讯里的女主角,妒忌和私心令她不仅不松开手,反而硬拉着他,“没时间了,所有宾客都在等我们,迟到了会很难看,你要让你爸难做人吗?” “我很快就回去。”他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向单子彤。 方雅心见情况不对,不识相地跟了上来。 在单子彤面前站定,江靖伸出手,想拂去她满眶的泪水,却在碰到她之前,被她一手拍开。 “你好像忘了告诉我,你和那位雅心小姐交往几年了?”泪眼之中,她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她猜想自己现在一定很丑,但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 她从来没像方雅心那样搂过他的手,没有贴得那么近和他说过话,没有去过他在美国的房间,甚至没有得到江家双亲的认同,她这个号称女朋友的人,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我和雅心只是同事,我告诉过你的,你要相信我。”乍见到她的喜悦,立刻被严肃代替。 “是吗?七岁那年,因为我相信你,严重感冒被送到医院去……十一岁那年,也因为相信你,剪短了头发还被你痛骂一顿……十六岁那一年,我相信你,你却抛下我走了,今年我二十二岁,也该长点智慧了。” 单子彤发现自己此刻是极为冷静的,不管是痛到没感觉也好,还是失望到心冷也罢,毕竟要斩断十几年对一个男人的感情,没有相当的意志力绝对做不到。 “我和雅心的关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江靖想再说些什么,身边的方雅心却推推他,指指江文清的方向,果然,父亲正冷冷地看着这里,“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不,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粗鲁地擦干脸上的泪痕,反正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他哭泣了几百次,但这将会是最后一次,“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六点半的相约了,它就像讽刺着我们的感情,总是在一瞬间的交会后,短针就必须看着长针远离,我不要再让自己那么悲情了!” 江靖以为,可以再像过去那样事后再向单子彤解释,他也以为,从小就对他百依百顺、视他为偶像的她,会再原谅一次他的无心。 可是当丧礼结束,他为了即将来临的专案结果,以及不拖累研究小组的行程,必须立刻和方雅心飞回美国,失去了当面和单子彤深谈的机会。 当他好不容易在每天六点半抓个空挡上线,却再也没有见到她之后,他索性让电脑二十四小时开机,就怕错过她偶尔的出现。 然而她的讯息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发出一点声息,他知道自己成了她网络上的拒绝往来户,于是他退回原点,手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再加上一盒她最爱的巧克力,寄到住的宿舍里,但仍是没有任何回音。 单子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江靖的生活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早该知道她的固执,所以斩断和他的感情也是毫无余地,当他好不容易挨到研究所毕业,立刻飞回台湾,单家却搬走了,而父亲则因他不跟方雅心订婚而火冒三丈,又将他赶回美国,要他先到大江货运的美国分公司历练。 在他的一念之差下,每件事都脱出了他的掌握,这一回他告诉自己,这是和她最后的分离,等他下次回来,他会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一切,夺回一切。 第五章 一辆高级凌志轿车在台北街头的一隅停下,副驾驶座的门打了开。 修长的美腿由车内伸出,接着一位身着苹果绿小洋装,留着长直发的亮丽女子下了车,和驾驶座的男子挥手道再见,目送他驶离现场。 女子进入身后的寄语咖啡馆,这是一家装潢温馨,提供精致甜点、咖啡和手工饼干的小型咖啡馆。她熟门熟路地直走向柜台,向柜台里言笑晏晏的温柔老板娘点了一杯高浓度的热巧克力。 “那些在店里只敢点轻食的小姐们,看到你点的东西一定会恨你。”老板娘,也就是沈语茗,笑觑着得天独厚的单子彤,一杯热可可早在她进门前就准备好端到她面前。 单子彤无所谓地大大喝了一口,“先补充好热量才有足够的精力减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巧克力了。” “你喜欢的也只有这个品牌。”比利时巧克力,这种可可粉还是她为了子彤这个好友,特地透过特殊管道进货的呢! “呵呵,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你说如果我现在献上感激的一吻,我背后那群为了美丽老板娘来喝咖啡的男人会不会全数哭倒?”她指指身后那几名男性熟客。 好友虽然不比她亮丽,但清丽柔美的气质却也吸引不少男人。 单子彤毕业后成为一名网页设计师,沈语茗则投考空服员,进入航空界,之后又经历了一段婚姻。两人的遇合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友谊却历久弥坚。互相漏气已成了彼此维系情谊的相处之道。 “你那群男朋友会先来宰了我。”当作没听到她的玩笑,沈语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又递上一块苹果派。 “他们才不是我男朋友呢。”这可要大大抗议了,她虽然很多人追,但却是非常洁身自爱的。 “不是吗?”佯装苦思半晌,沈语茗调侃,“好吧,看来真的不是,今天载你来的这位凌志先生,真的跟上一次的宾士先生不一样。” “错,上一次是宝马先生。”宾士先生是上上一次,她很认真地指正。 “你呀,老看你身边裙下之臣不断,怎么就没见你认真地跟其中一个交往看看呢?”害她都记不清楚,只能用汽车做为代号。 “多看多比较嘛,我总觉得和他们感觉不对。” “你总不能老是想挑一个外表斯文、彬彬有礼、腹有诗书型的白马王子吧?”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暗示什么。”水眸一眯,单子彤娇哼一声,“我早就不喜欢那种型的男人了!” 天晓得。沈语茗无言问苍天。这女人来往的男性们都是同一类型,用鼻孔想也知道这是受谁的影响。 “那怎么没看到你交一个肌肉猛男?”她一点也不客气地吐槽。 单子彤细眉一扬。真以为她找不到吗?她的资料库空间可不小,随时可以调出可用的资讯。 “没问题,我明天马上去找一个。你要六块腹肌还是八块腹肌的?” “我要肯德基!”沈语茗只能叹气。“你只是在自欺欺人。其实当年你和江靖分开,之后也没听到他订婚的消息,你或许该听听他的解释。” “然后呢?原来他之后再继续痴痴地等他个十年半载?我又不是傻了。”她也知道江靖一定有办法自圆其说,但她的不安、她的受伤,又有谁能了解?“事情都过那么久了,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说不定他早就忘记我了。” “你以为他忘得了?”沈语茗笑得神秘。“我不是劝你回头找他,我只是觉得你们该把话谈开,否则当年莫名其妙的结束,你不认为自己一直无法真正放开心胸接纳另一个男人吗?” 是吗?她一直无法坦然的去爱,真是因为心里仍有江靖? 这个问题困扰着单子彤,直到隔天她上班了仍呈现一个恍神的状态。 现在她在“远行科技”任职,有不错的薪水;异性缘好到破表,不用自己买车也总有志愿的司机;自己一个人独居在租赁的小套房里,每天的生活过得多彩多姿,对一个单身女郎而言,这应该算很不错的成绩了,但她却总是觉得空虚。 心里那块缺角是什么,她从来不愿去深思,纵使想借由其他管道找人填补,却总是越补越大洞。 她可以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的,一定可以!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了大学的时候,有多少个早晨起床,枕畔都是湿的,那种痛苦的日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子彤?你听到我说话吗?” 直到身体被轻晃了下,单子彤才回过神,呆呆地望着立在办公桌旁的男子。 “啊!对不起,林总监,我刚才楞了一下。”她芙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向上司道歉。 “没关系。”林安民是标准的青年才俊,才届三十便成了远行科技设计部的总监,个性温和有礼,是公司里众多未婚女子理想中的对象。 但这不包括单子彤,她知道林安民对她有意,但她总觉得他的体贴太过火,温和太表面,所以总是若有似无地和他保持距离。 “难得见你这么心不在焉,有事吗?”拉了张椅子,他笑着在她身旁坐下。 这么大的动作,难免引起四周同事侧目,尤其公司里的女性职员爱搞小团体,她不属于任何一派,但桃花缘极旺,总是谨言慎行的她,还是无法避免批评。 “不,没什么重要的事,林总监。”她不着痕迹地挪远椅子。 “我不是说别叫我林总监,叫我安民吗?”想拍拍她的小手示好,却因她拿起茶杯的动作而未达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回你替稻香饮品设计的购物网站反应很不错,所以有另一家大公司闻风而来,指定我们公司设计网页。” 单子彤皮笑肉不笑地弯起唇角。“那是公司形象受到肯定,不是我的功劳。” 说到稻香饮品的网页设计,她只有满肚子的无奈及委屈。 虽然整个案子从设计、编写程式、执行到验收,都是她一个人努力的成果,林安民顶多在交代案子时提醒一下客户要的感觉及交件日期,其他同事见她受重视也多是冷嘲热讽,可最后当作品成功,论功行赏时,林安民却成了最大功臣,其他只有帮忙递交文件或打打电话的某些同事,居然跟出最多力的她领相同的奖金。 虽然事后林安民向她解释是因职务的关系才会如此,但她对公司的灰心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平复的。 “你太谦虚了,子彤。这次案主指定要稻香饮品的设计师来做他们的案子,要是成功了,对公司的声望肯定是一大帮助,所以我决定让你明天跟我到案主那里去听简报。”这是一个大挑战,林安民望着她的眼神闪闪发光。 她就算不被他眼睛下的光芒射死,也会被四周同事嫉妒的眼神洞穿。 “上回稻香的案子,奖励名单上不是一堆人吗?我手上还有一堆东西没做完,林总监或许可以给其他人这个机会……” “子彤,你手上的东西先交给别人做,这办公室里,我只相信你的能力。”当作没听到她话里微讽之意,林安民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对她另眼相看,反正这更有助于他追求她。 四周射来的目光更是锐利了,叫她如坐针毡。“好吧,不过请问案主究竟是哪家大公司呢?” “就是台湾运输界龙头大江物流啊!” “噗——对不起,林总监,我不是故意喷湿你的衣服……” 大江物流在几年前还是大江货运,新一代的少东江靖在接班后,引进美国公司的管理系统,跟台湾的管理文化相融合,再慢慢拓展触角到世界各国,将公司转为陆海空全方位的物流集团。 但江靖本人却极为低调,且长期待在美国,故而没什么媒体曝光率,也没人注意到大江物流的年轻董事长究竟是长得怎么样。 每个人都对这个神秘人物相当好奇,只有单子彤反其道而行,她多么的希望今天到大江物流总公司,不会遇到那个家伙。 她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只是个网站设计改版的小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见面的层级顶多是个经理级人物,绝不会冒出董事长这种东西,而且说不定江靖根本还在美国,所以她和他碰面的机率肯定微乎其微。 远行科技今天只派了三个人前来,领军的是林安民,表情兴奋又期待的是会计部的李婷婷,而落在最后不情不愿的,自然是本案最终操刀的主角,单子彤。 三人进到大江物流后,先是被公司里崭新先进的设计所吸引,之后发现大江光一个部门的人力和规模就抵过远行科技整间公司,不禁开始自我怀疑,这间大公司真的要和他们合作? 在会议室等了十分钟,终于进来了几个人,领头的男人年纪和林安民相仿,其他人似乎全以他马首是瞻。 “各位好,我是董事长特助,罗新。”他递出名片,严肃地推了推眼睛。“接下来由我向各位说明敝公司所需要的网站功能及形象,之后会有财务部经理和各位讨论签约的事……” 由于来人位阶层级很高,林安民和李婷婷都吓了一跳,唯独单子彤松了口气。虽然这种小案子由董事长特助接洽有点小题大做,但只要不是江靖,任何人她都能接受。 会议时间约莫两个小时,罗新解释完毕后,双方初步达成共识,约定一星期后远行科技再来展示样本。单子彤此时终于有余力喝口茶,却发现大江物流提供的饮料居然是热可可,还是她最爱的比利时品牌。 “这……罗特助,请问贵公司招待客人,都用这么高级的可可粉吗?”贪恋地多喝了几口,她忍不住问。 “可可粉?我们喝的是茶啊!”林安民和李婷婷用目光确认,之后全纳闷地看向单子彤。 “这件事,就由我们董事长向单小姐解释吧。”从进门后都是一脸正经的罗新,在此刻冒出了一个不搭轧的笑容,还有他那句恐怖的话,害单子彤一口可可呛进了气管,狂咳不已。 “董事长?!”在场其他人同时叫出来。没听说江靖会出现啊? 众人面面相觑,会议室的门此时突然被推开,走入一位颀长俊挺、沉稳斯文的男人。 他直直走到咳得半死的单子彤身旁,倾低了身,“你还好吧?” “你……”她触电般的往后一弹,差点连人带椅往后倒,难以置信他在她毫无防备时冒了出来。最后还是江靖顺手扶住椅子,她才没糗到扑地。 纵使在心里模拟过几百次和他相逢时该有的反应,也下定决心不再理他。但当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才发现什么心理准备都是放屁,她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更气恼自己现下的狼狈。 “你你你……你来做什么?”一下子忘了这是他的地盘,没经大脑的话就这么飙出来,害旁边的林安民连忙推了推她,替她捏了把冷汗。 这些小动作江靖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卡进林安民和单子彤之间,好声好气地说:“有些细节,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不等她应允,他抬起头向特助示意,“你们可以先离开了。” 罗新识相地带着众人迅速离开,只剩下远行科技的人留在原地。 江靖犀利的目光扫过其他两人,“你们也可以先走。” “等一下。”林安民为难地道:“江董事长,子彤和我们一起来,应该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和她是旧识。”他淡淡地解释,“何况,本公司合约里指定这个案子的设计者,是上回稻香食品的设计者,那个人是你,还是单小姐?” “……是她。”这可做不了假,林安民硬着头皮答。 “那么,我和她在讨论一些细部内容时,你留下会有什么帮助吗?” “这个……”被问倒了。 “我还会顺便和她叙叙旧,你也想听吗?” “……” “很好,我保证会让单小姐完完整整地回到贵公司。”他露出一个没啥温度的笑意。“两位请回吧!” 如果说过去的江靖只是单纯的彬彬有礼,那么现在的江靖,在他的礼貌之下,又多了一股摄人的气魄。 单子彤简直是傻眼地被他牵到董事长办公室里,直到两人在沙发上坐定,他仍不放手,甚至另一只手还搂上她的腰,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强悍的行为。 “放手!”她一手把他拨得远远地,沉下俏脸。“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叙旧。”他不在乎地一笑,深深地望着她。“五年了,彤彤,如果不是我困在美国,你早就是我的了。” 没错,五年了,他到现在还用这种话来拨撩她的心,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单子彤深吸口气,“江董事长,请问你近来的生活苦闷吗?” “还好。”事实上,自从没了她的消息后,他的人生便处在不断压迫自己前进的状态里,已无所谓苦不苦闷。 “那么,阁下最近一次的休闲活动是什么?” 休闲活动?江靖挑了下眉。“应该是电视新闻。” “新闻也能当成休闲活动?那难怪了……”她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你一定是闲着没事干,才会回来找我吧?反正你一向都把我当成是你无聊时的消遣,我大学那几年让你的一句戏言耍着玩,现在你还没玩够吗?” 这话里有浓浓的自嘲,同时也完全否决了江靖当年和她交往的真心诚意,他为她的话感到受伤,却更心痛她竟将两人的感情看得如此不堪。 “对你,我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他沉住气,深沉得令人瞧不出他的心情。“或许我把我们的感情看得太理所当然了,以为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却不晓得你的不安那么深,只消一个误会,就让你离开了我的人生。” 两人之间不能再有隔阂了,他很直接地挑明了说:“老实告诉你,这次和远行科技的合作,是我刻意安排的,因为你在那里,我要从远行科技把你抢过来。” 这几乎是当面告白了!他明明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为什么说起话来会那么有气势?她深深的体会到这几年的磨练,已把他从少不更事的少爷,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不过那又如何?他变得再帅、再厉害也不关她的事。 “你土匪啊?告诉你,你已经没希望了,我早就有男朋友了。”她叉着腰助长自己的威势,但显然没什么用。 “你没有。”他笃定地说。 “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瞧他一脸不信,她决定等一下就打电话叫一号追求者来载她离开。 “不管等一下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都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江靖定定地望着她。“如果说当年我有错,我只错在没有给你足够地安全感,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的爱情,也没有爱过其他女人,在我的认知里,你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从来没谈过分手。” 这么霸道的宣示,无疑戳中了单子彤内心最脆弱的那一部分。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吗? “我不会再受你影响。”她瞪着他,很用力。 “是吗?”往前倾,俊脸只离她的娇靥十公分不到。“你真能不受我影响?” 为了表示自己的镇静,她忍住不动,但这么近的距离,脸上的寒毛都似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令她又麻又痒。 “彤彤,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大手贴近她的脸,没有触碰到她,却随着她脸部轮廓滑下,像在亲密地抚摸她一般。“当年你狠下心跟我断了联系,我费尽了力气才找到你的下落,却又碍于我父亲不能和你联络,否则我不知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单子彤的娇躯为他的靠近而微微颤抖,即使她极力控制,仍然掩饰不住因紧张而潮红的颊。他简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对她放电,而自小就对他没有抵抗力的她,即使武装了那么多年,仍是一下子就被他找到罩门。 “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变强,我要夺回自己自己人生的控制权,连爱情都不能自己掌握的窝囊气,我受够了。如今我成功了,靠自己的力量替大江物流打下了另一片天,没有人能再阻挠我要你,彤彤……” 说着说着,唇几乎要贴上她的。他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击着她的心,原来在他的斯文面具底下,有着那么大的压力,但他却从来都不说,他的努力,除了是要为自己换来自由,背后真正的动机,却是因为她。 “你……”她转向他,却恰好和他的唇对个正着。 想要说的话全被吞没,这个迟来了好几年的吻,抹杀了她的理智,让她晕头转向。这一刻她好恨自己的软弱,却不由自主地深陷在他的温柔之中。 自那忘情的一吻后,单子彤知道自己筑了多年的心墙已崩塌。 她承认自己在躲他,而且躲得很狼狈,江靖很好心地给了她一星期的思考期不来烦她,但在她到大江简报网页样本时,他炯炯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焚烧殆尽般,害她在会议一结束后就落荒而逃,不理会他六点半的晚餐之约。 走在夜晚热闹的大街上,身旁的人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霓虹灯看板照亮夜的喧嚣,却暖不了她空荡荡的心。 想起他的吻,很温柔、很慎重,她赫然发现过去在那群男伴身上找不到的感觉,在他身上全找到了,她早就知道他是她心里那失落的一角拼图,却执意将它丢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她在心里大骂自己没用,跺了跺脚,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比利时巧克力专卖店前。 全台湾就这么一家,在她大学毕业后那一年开的,因为当年和江靖分开后断了“货源”,当她从语茗那里知道有这么一家店时,整个人兴奋不已,每个月都要来光顾好几次,连店里的vip卡都有了。 买的次数一多,连店员都认识她,既然都走来了,干脆买点巧克力回去,安慰一下她最近饱受惊吓的小小心灵。 “嗨!”一进门,浓浓的巧克力香扑鼻而来,单子彤心情为之一振,马上和店员热络的打招呼。“最近有什么新口味吗?” “辣椒咖啡豆巧克力,很另类,你可以试试看。”店员朝她眨眨眼,端了一个小碗,盛了几颗巧克力让她试吃。 她好奇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先是巧克力糖衣的香甜,而后是烘焙咖啡豆的清脆口感,透出馥郁的咖啡香和微苦的成人滋味,最后,一丝丝辛辣刺激着味蕾,形成完美的三重奏。 “好吃!”她眼睛一亮。“今天就买这个好了。” “不用买。”店员笑眯眯地拿起一个精美的小包装,递到她面前。“本店店东有交代,你来买的话要免费赠送。” “哦?为什么?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我又不认识贵店东……”有礼物拿当然很高兴,尤其又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然而无功不受禄,她拿得有些心虚。 “你不认识他?”这就出乎意料了,店员纳闷地道:“但是他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连你的模样都形容得巨细靡遗。”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呀!”这就更离奇了,害她望着眼前的巧克力,明明唾手可得,却不敢真的拿。 “没关系,大概你是店里的vip才有此特殊优惠吧?店东等会儿会过来,如果你愿意见他的话,请到会客室休息一下,喝杯我们最近进货的太妃糖热可可。”里头走出另一个店员,晃晃手中的无线电话,表示她刚刚才结束和店东的通话。 会开这么一家店的人,一定也是这品牌巧克力的爱好者,单子彤忍不住对他产生好奇,另外,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是太妃糖热可可的诱惑。于是她随着店员来到装潢精致温馨的会客室里,刚才的辣椒咖啡豆巧克力,店员也贴心地替她包装好放在桌上。 等了约半小时,热可可都快见底了,单子彤才听见敲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她作梦也会梦到的低沉男声—— “抱歉,让你久等了。” 由沙发上站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人,这男人好几次都用这么出乎意料的方式现身,害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怎么连这里都找得到……”她随即恍然大悟地瞪大眼,“难……难道你就是这家店的店东?!” “没错。”江靖含笑的走到她身边,轻按她的香肩一起落坐。“这家店是在我研究生毕业后开的。当时我为了熟悉大江货运美国公司的事务忙碌不堪,同时又要联络比利时巧克力的总店,还有授权在台湾开店的事宜,几乎让我分身乏术。” “你真的这么喜欢吃巧克力,喜欢到自己开一家店?”她仍在震惊之中。 “你看过我吃吗?哪一次不是巧克力送到你面前,三两下就一颗不剩?”他不禁打量了下她秾纤合度的身材,幸好上天还满眷顾她的,到目前为止,嗜吃巧克力的她,身材还算不错。 “所以你是为了我……不,不可能的……”讶异到了最后只剩喃喃自语,她不敢相信他会为她花这么多心思。 “没错,就是为了你。为了钓你这只贪吃的小猫,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年我寄了几次巧克力到你家,甚至你的宿舍,都被全数退回,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台湾没有代理这种比利时巧克力的店,你若因为赌气而再也吃不到,一定会更气我。” 这么多年,他为了相逢而在私底下为她做的事,两只手都数不完,反正知道她就是心软,说他奸诈也罢、城府深也行,总之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磨练了这么多年,他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不择手段。 “我想送你巧克力,是希望你高高兴兴的吃。既然以我的名义送都被拒收,那么我只好用迂回一点的方式。” “你是吃饱太闲吗?开物流公司的人开什么巧克力专卖店?”难怪她买巧克力的价格都比别人便宜,她要吃的口味从来不会吃不到,甚至生日时还会有免费的巧克力蛋糕寄到家里,她一直以为是店里的服务态度一流,原来是因为她是特别的。 “这是私人代理,和大江物流没有关系。”而他隐瞒不宣的是,这种方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借由客户资料掌握她的行踪。 “你很坏、很过分,居然隐瞒了我这么久。”她硬着心不想被他打动,但现在渐渐崩塌的坚持,已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 “不这么做你根本不会理我。”他看出她态度软化了,“彤彤,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背叛或负心的过往,就算曾有阻碍,我也一一克服了,我找不到不能重新开始的理由。” 但她却找不到可以重新开始的信心。 单子彤望着自信满满的他,鼻腔间有着酸意。她永远忘不了方雅心光明正大依偎在他身旁,而她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的痛苦心情。 “我还记得,当时你说要我当你的女朋友,我好高兴,和语茗尖叫了好久。”提起往事,眼眶就红了,何况当事人就在她面前。“可是之后都是我一头热,你从来不主动找我,也没有亲口说过你爱我,每次聊天都是我在说话,我甚至对你在美国的生活、认识些什么人都不知道,却还得体贴的不敢打扰你太久。 “别的女人碰得到你,我碰不到;你父亲不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当个隐形人,那种凄凉的感觉你不会懂的。”吸了吸鼻子,她现在已经忍得住了,要哭回家再哭,她会努力不在他面前示弱。“我想,我应该有选择不要重蹈覆辙的权利吧?既然走过的路是那么令人难受,为什么我还要再走一次?”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他叹气,即使知道她的不安,却不知道不安之下的委屈是那么深。“因为我喜欢看你说话朝气蓬勃的样子,喜欢看你提到同学朋友时那副开心的模样。至于我的生活太过千篇一律,也太现实残酷,你不会喜欢,我也不想让你承受那些事,所以我才没有多说。” “你一直把我想得太脆弱,所以有苦不和我分享,有难也不和我同当,这是哪门子的爱情?”她摇摇头,眨去眼中残留的泪光。“我要的爱情不是像你这样的,你从来没了解过我,我也从来不了解你。” 怕自己会没用地在他面前流泪,她抓起皮包起身飞奔离开。 这次江靖没有拦她,既然清楚了她的心结所在,更方便他对症下药。或许他是太急躁了些,但是对她,他是势在必得。 思索间,休息室的门突然唰一声打开,他抬起头,意外地看到她去而复返。 难道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就想通了?他内心不禁升起一丝期待。 “我……”她眼眶泛红,连小脸也微红,看起来真有几分羞涩。“我忘了拿东西。” 说完,单子彤快速地抄起桌上的辣椒咖啡豆巧克力,抛下傻眼的江靖飞也似地溜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门,将他忍俊不禁的低笑声阻隔开来。 这丫头,除了长高和长相之外,根本没有变啊…… 第六章 “单小姐,你来了。”董事长办公室外,罗新已尽忠职守地等着为单子彤领路。“董事长在会客室等你,请往这边走。” “麻烦你了。”她点点头,抱着文件和电脑随他走向会客室,准备再次向江靖做简报。 不论再怎么不愿见到他,工作还是要做,网站的进度她固定每周要向大江汇报一次,虽然在报告时,他总是正经八百,甚至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应改进的地方,然而在会后,他老是不厌其烦地对她放电,就算没有咄咄逼人的向她索爱,但光是眼神的热度,就能达到让她心跳失序的效果。 进到会客室,江靖已经好整以暇地等了一阵子,她习惯性的拿出笔记型电脑,他也顺手帮她安装好投影机设备,她再趁着此时准备给他的文件。 才简报没几次已然默契十足,两人却都没发现到。 “网站最新的进度是认证系统,我们把使用者分成几个权限……” 江靖目不转晴地盯着她,听她简报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精准、深入、言简意赅。看着小时候只会哭着叫江哥哥的邻家女孩,一转眼成了自信美丽的职场女性,他知道自己的心没有摆错地方,她值得他投入。 简报终于告一段落,单子彤对自己的成果很有信心,毕竟她下过苦功,从网页前端的设计概念到后端的资料库整合,她在求学时,就花费很多时间自学,所以不仅毕业成绩是全系最高分的,还被教授挽留继续升学。 因为想让父母早点退休,她选择投入职场,远行科技能让她发挥所长,也给她很大的发挥空间,只可惜人事倾轧、派系斗争,她到现在还不太能适应。 “很好,彤彤,整个网站的认证机制很完整,几乎无懈可击。”他虽然不懂程式设计,但就她所展示的,已比他预期的要好许多。“可是,这样的网站却有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单子彤紧张起来,他不常提出问题,但只要一说,必定是切中要害,抛开两人的恩怨不论,她很重视他的意见。 “你设计得太完美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高悬的心随他所说的话一沉,单子彤手上的滑鼠差点没砸出去。“你在开我玩笑吗?江、董、事、长?” “不,我很认真。”江靖想了想,突然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你能不能在这个认证系统开个后门什么的?最好是能容许某个帐号由不同的页面登入,然后拥有管理员以上的权限。” “你想做什么?”把自己的系统开个后门?她做了这么多案子,这种需求还是第一次听到。 “目前还不清楚能做什么,不过我相信你应该办得到,同时又让网站的安全无虞。”他洒然一笑,朝她眨眨眼。“这个设计,就当成你我之间的秘密,你也不要透露给贵公司的人知道,好吗?” 纵使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但出钱的是大爷,她只得抑下满头雾水。“好,下回我会把新的网站设计给你看。”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起身帮她收好东西。“再几分钟就六点半,现在应该是你下班时间了吧?” “嗯。”他这个结语令她心存提防,怕自己会抵挡不住他强势的邀约。“我、我还要回公司拿东西。” “需要我送你吗?” “你应该很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么你晚上有空吗?” 这么客气一点都不像现在的他,她硬着头皮拒绝,“我有事。” “好吧,既然如此,我请罗特助帮你叫辆计程车,车资我出。” 他的有礼像是隐隐约约地在两人之间画了一条线,单子彤不太习惯地站起身,他的手却这么的伸了过来。 她全身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以为他会搂上她的肩或腰,备战姿势都快做好,却只见大手越过她身前,关掉投影机电源。 “我先去交代罗新,你可能在这里稍作休息,或者是直接下楼。”他点点头示意,脸上仍是无懈可击的淡笑,拘谨地转身离去。 就这样?没有要和她吃饭约会?也没有动手动脚?更没有趁机拦截她一个吻? 单子彤傻傻地被留在会客室,不知道该因此松口气还是叹口气。他对她誓在必得的决心只有这样吗?明明这就是她所希望的,但当他真的开始保持距离时,她为什么会觉得失落? ☆☆☆ 约莫一个月过去了,大江物流的网页终于如期完成。 这整整一个月,单子彤只能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除了工作上的压力外,江靖的反常才是造成她患得串失的原因。 每周固定的简报,会后他都礼貌性地提出邀约,她也如往常的拒绝,但他真的就不再进一步,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所以大家只知道她是大江董事长的旧识,而原本经会计部李婷婷的“广播”,公司员工都以为两人之间有暧昧或情愫,但经这一个多月的互动,谣言也渐渐平息下来。 于是公司里本来敌视她才能的一些女同事,开始来跟她攀关系,言语中都希望和汪靖能进一步认识,弄得她不堪其扰,得靠林安民赶人回去上班,她才能有片刻的清闲。 网页试验的结果,大江物流很满意,也让远行科技一下子大出锋头,许多需要做网页的公司闻风而来,也有广告商想合作,种种原因于公于私都让单子彤成了公司大红人,让其他员工们又羡又妒。 然而这种上班气氛几乎快令单子彤窒息,她理想中的公司,同事不必个个都是知心好友,但至少基本的情谊要有,最好还能有同舟共济的革命情感,办公室的气氛希望是温馨舒适,可是远行科技却是尔虞我诈。 “喂,今天大江物流那案子的奖励名单出来了耶!” “是啊,好像才刚刚贴上公布栏没多久。” 茶水间里,单子彤才倒好热茶要走出去,却被门口几个同事聊天的声音定住了脚步。 “这次最大的功臣,又是林安民,他还真厉害,什么锋头都要抢,搞得好像什么事都是他做的一样。” “不过他也算不错了啦!只要平常跟他好一点,对他比较会撒娇的女同事,他也会给点甜头,你们没看到他身边好几个亲信都榜上有名吗?唉,大江这件案子那些人也没出力,居然也能领资金记嘉奖。” “谁不知道他想竞争业务部经理的位子,所以急着招揽自己的人马。” 这是职场斗争现象,他们设计部是隶属于业务部底下,业务部经理的位子一空,林安民就抢功力求表现给上头看。单子彤吁口气的暗忖。 “最笨的就是单子彤,什么事她全包,奖金也没领比较多,事情真相全被林安民跟和他最好的徐总经理两人只手遮天。”大家敢怒不敢言,就怕一个不好会被列入黑名单。 “嘘!小声一点,要是被知道我们嚼舌根就完了,林总监说等他高升不会忘记提拨我们,到时候奖金更高了。不过,他也有说会提拨单子彤,这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谁不态度他是看人家漂亮想把马子,说不定单子彤老是摆架子,也只是想钓钓林总监的胃口,哈哈哈……” “这有,我还听说上头对单子彤……” 一件件不堪的事实在单子彤面前揭露着,杯中的茶还氲氤着热气,她却觉得心凉。她只是安安份份做自己的事,想在职场上交出一份亮丽的成绩单,但在这间人心炎凉、派系斗争的公司里,她若不想被牺牲,似乎只能选择同流合污。 做人为什么这么难呢? 此时,她好想要有一个坚实的肩膀让她靠一下,让她能毫无顾忌地哭诉。然而无论再怎么想,浮上脑海的永远是江靖那双带笑的眸子,仿佛会包容她一切的情绪和委屈。 摇摇头甩去脑中的幻想,她冷静地拿着茶杯走出去,来到门口时,那几张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嘴巴全惊讶得阖不拢。 “抱歉,借过。”她若无其事地离开,临行前再来记回马枪,“对了,我对林总监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莫名其妙被提拨,你们要继续聊的话,别忘了把我说的这些‘事实’加进你们的话题里。” 或许她的能力和职权不足以为自己讨个公道,但能吓呆他们令她有种莫名的爽快。 直到窈窕的背影远离,茶水间门口那几个人才全都苦着脸,一副毁了的样子。 “完了,她全听到了啦……” ☆☆☆ “语茗,你说,那些人过不过份?” “很过份。” “我去找林安民,他居然好意思说:‘这就是人生,你得好好适应。’这还有天理吗?” “没有。” “更气人的是,他还暗示我若做他的女朋友,以后会特别关照我,亏我刚进公司时还认为他是个好上司,结果根本是个剽窃别人功劳的自私鬼!” “嗯。” “气死我了!语茗,再来一杯!”单子彤高高地举起马克杯。 “小姐,这是热可可,不是酒,而且本店最后一匙可可粉,刚才已进了你的肚子里了。”沈语茗好气又好笑。 “那怎么办?没有热可可,我满腹的委屈要用什么来平复?”幸好现在时间已晚,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否则她瘫在椅上这副懒样,可能会让对美女心存幻想的男人美梦被碎一地。 “放心,等一下可可粉的厂商会派专人送货来,你耐心的等一下就好。” “这么晚了还有人送货啊?你都是跟什么人进货……等等!”她爱喝的热可可和最爱的比利时巧克力是同一个品牌,而全台湾只有一家代理商……“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语茗,等一下送货的厂商代表,该不会姓江吧?” “你说对了。”擦着玻璃杯的沈语茗仍是笑吟吟地,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被抓包的尴尬。 “一直都姓江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一直都姓江。” “天啊!你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简直不敢相信,她知交多年的好友,竟然是站在江靖那边的?“你该不会当了他很久的眼线吧?” “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泄露喔!比如某人其实心里一直放不下初恋男友,却嘴硬的不肯承认……” “不要说!”差点没尖叫起来。难道她以泪洗面,自怨自艾的悲惨过往,全都被这个小间谍泄露了?!“他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那年你搬走没告诉他,他寄给你的东西仍是寄到宿舍来,我退货退到都不忍心了。”回忆和江靖数度交手的情景,沈语茗不禁感叹不只是好友余情未了,那男人也是个痴情种啊! “你知道他研究所毕业后到回美国工作前,有回台湾一阵子,找不到你,他只好来找我,由于不能进女生宿舍,也不知道我的课表,他几乎天天都在外头站岗,我怕惊扰到舍监,只好听听他的解释。” “其实他过得并不好,他父亲用你来威胁他,为了摆脱控制,他几乎是拚了命的往上爬、排除异己,每分每秒都活在算计与争斗之中,才能在大江物流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可以跟我说啊!”虽然这些话她后来也从江靖那里得知,但单子彤仍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就是因为他什么都瞒我,美其名是不想让我担心,事实上只是加深我的不安,你也知道我刚离开他时过得有多凄惨……” “我知道,所以我骂了他一顿,我以为他会反驳,想不到他竟然向我道歉,还说既然你不愿见他,他也不逼你,只希望我好好照顾你。之后我开了这家店,他还主动送上可可粉,希望我泡给你喝。” “所以你才会知道那家比利时巧克力专卖店……”她不知道江靖为了她居然做了这么多。 “没错。彤彤,你不会怪我瞒着你这么久吧?我也是观察了他好几年,觉得他真的有诚意,才慢慢透露一点你的讯息,否则他不会这么久之后才直接找上你,若不是真的喜欢你的话,支持不了那么久的……” 单子彤奶清楚好友这么做,只是替她把关,绝不可能有什么恶意,她纵使讶异这一杯热可可带出的内情,却也无法怪罪任何人。 “他真的喜欢我吗?还是愧疚和责任感在作祟?我还记得那个常出入他宿舍房间的方雅心和他有多亲热,他父亲把她当成准媳妇了,甚至还谈到订婚的事……”总多,两人之间的阻力太多了,才会让她总是患得串失。 “至于方雅心的事……”望了眼单子彤的背后,沈语茗突然话锋一转,“这件事让他自己解释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已传来江靖沉稳的声音—— “方雅心和我是研究所同学,恰好又做同一个专案研究,才会走得比较近。由于我和父亲不常联系,并不知道方雅心一直在我家人及她家人面前制造出我们在交往的假象,所以我妈的丧礼那天,才会有所谓订婚的话题出现。” 江靖走到她身旁坐下,离得很近,却没有再像先前那般动手动脚,而是语带苦涩的继续道:“丧礼过后,我立刻向父亲解释了,也和方雅心摊牌,她情绪化的反应还差点毁了我们的毕业专案。和方家决裂后我父亲勃然大怒,又知道原来我和你仍有往来,便把我限制在美国不能回台湾。” 至此,过去发生的一切,单子彤全懂了。她有她的不安,但他也有他的苦衷,这些阴错阳差造成了两人的分离,或许他有错,但她的固执又何尝不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之一? 沈语茗见他俩互相凝视,目光胶着,几乎忘了旁人存在,便识相地走到远处,处理江靖带来的可可粉。她当牛郎和织女的鹊桥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卸任了,她们两个多年来的好友,至少要有一个得到幸福。 “都这么久了才让我知道真相,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单子彤好难过,现在两人各自经过一番努力和挣扎才能靠得那么近,却不再相属,时间果然是摧毁爱情最残酷的凶器。“虽然你回来找我,但我怀疑我们能回到从前吗?江靖,我会怕,我怕事情不会如想像中那么简单……” “别怕。”忍住拥抱她的冲动,他要夺回她的最新计划,就是戒急用忍啊!“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现在先让我们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再慢慢决定以后怎么样发展。” 不论悲伤或快乐都和他分享,就像永远都有个后盾似的,她也很想重温那份感动,也许是气氛使然,也许是他太有说服力,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很好,听语茗说你今天在公司里受了委屈?要不要向我诉苦呢……” ☆☆☆ “喂,听说大江董事长今天要过来!” “李婷婷说江靖超帅的,好期待喔!” “期待你的头!听说是网页出了问题,人家来找碴的。” “这下不知道是林总监还是单子彤要倒楣了……” 流言不到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在远行科技里传开,单子彤虽觉得刺耳,却也怀疑流言的真实性。 他今天要来吗?为什么前几天没听他说? 思绪至此,她不禁有些失落,他们现在只是好朋友,他本来就不需要向她报告他所有的行程,是她自己有太多错误的期待。 中午休息时间过后,江靖果然抵达远行科技。让他们徐总经理亲自出来迎接,并准备了最大的会议室和最好的茶点招待他。 几个大头才进会议室没多久,秘书小姐就从里头走出来,叫单子彤进会议室。 望着四周同事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她只觉得心寒,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因她知道江靖不会刁难她,只是她不明白他出现的理由。 进到会议室,她马上看到林安民满头大汗在电脑前操作,而徐总经理则大皱其眉。一见到她进来,远行众人就像见到救星般,把她叫到电脑桌前。 “子彤,江董说他当初有要求大江的网页要为他另外设计一个认证系统,但我只能找到一般用户的登入页面。” “为了保持机密性和网路安全考量,我把这个认证系统放在不同的空间,必须以远端登入的方式来进行。”单子彤解释,心里却纳闷着明明她先前已向江靖解释过了,为什么他又要特地跑来问呢? 直到也操作完毕,众人才松了口气,出了这么一个糗,徐总经理连忙赔笑道:“江董,很抱歉,这只是一个内部沟通的小问题,单小姐可能当初漏掉,忘了向您报告这个部分,我们会好好检讨……” 单子彤只觉得不服气,下意识地反驳,“总经理,我很确定远端认证系统这部份已经向江董报告过了。” “你闭嘴!早知道你是个半吊子,当初就应该找别人来接这个案子,虽然江董是你的旧识,但也不能这么没礼貌,自己犯的错就要承认,不要推到别人身上,你下个月的薪水扣两成做为惩戒……”徐总经理叼叼絮絮地训起她。 所以是她的错?所以设计制作出这个客户都相当满意的网站的她,只是个半吊子,而功劳都在其他人身上? 此刻她彻底明白,继续待在这家公司里,她也不会有未来,而远行争功诿过的风气,也将扼杀她往更纯熟技术发展的可能性。 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不久前才宣告要当她好朋友的江靖?特地跑到公司来诬赖她,让她受这种污辱,对他有什么好处? 当她控诉的目光望向江靖时,他终于悠悠地开口了,“徐总,你是说,你请一个半吊子的网页设计师来帮我们帮网页?” “当然不是!”徐总经理连忙催秘书把不久前才公布的奖惩名单拿过来,送到江靖面前,“您瞧,这次贵公司的案子,完作是由林总监主导,还有这么多人参与,单小姐只负责一小部份而已,林总监是敝公司最有经验的一位网页设计师,您之前不是也很欣赏大江物流新的网页介面吗……” “但你刚才说的,最有经验的网页设计师林总监,却连我要求的远端系统都找不到,而你所谓的半吊子,还需要受惩戒的人,却每周来向我报告进度,将网页内容修正到完全符合本公司需要。” 江靖板起脸,毫不留情地批评,“我很质疑贵公司的管理及奖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我都只看到单小姐一个人在和我们交涉,就连林总监也只出现过一次,而这奖惩单上的其他人,我听都没听过,真不晓得他们的贡献究竟在哪里!” 冷汗由徐总经理额际滴下。质疑远行的管理,分明是骂到他和上面其他大头,他急急撇清,“因为我一向相信下属,所以这份奖惩名单是林总监呈上来的……” “林总监真不愧是本案最大功臣啊,只可惜他连网页空间的规划都搞不清楚。如果这就是贵公司做事的态度,我想之后我们的合作,我要再多多考虑了。” “江董……” “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贵公司的管理我不便插手,只是这回来到这里,恰好让我看清楚某些事实而已。” 语毕,江靖不着痕迹的深深望了单子彤一眼,便带着罗新离开。 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她,对他突然来到的用心,忽然有些了解了。 ☆☆☆ 只隔一天,单子彤便抱着一个纸箱,潇洒地走出远行科技的大门。 她不顾林安民的苦苦哀求,也不管徐总经理的威逼利诱,总之,她看清楚了事实,这个地方多待无益。 昨天江靖到公司里造成的风波,她也终于理解,他只是要让她看清楚,自己效忠的工作环境,竟是这么一个乱七八糟、没有制度的地方。 想到她竟怀疑过他是特地来给她难看的,心里不禁有丝惭愧,为了错怪他好意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些表示,于是纸箱还没放下,她便坐车一路直到大江物流。 来到柜台,名字都还没报上,甜美的柜台小姐光看她的脸,便直接导引她到董事长室,由于江靖正在通话中,于是罗新来迎接她。 直到在会客的沙发上坐定,她才仔细地打量起认真工作中的他。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一面——成熟、稳重、自信,虽然不知他电话内容,但光是那平稳语气中隐含的气势和眉宇间熠熠的光彩,她就知道这几年来,他是受到多大的磨练才有现在的成长。 看着看着,不禁出了神。若说对以前的他只是憧憬,现在肯定掺杂了难言的迷恋。 “彤彤?”江靖好笑地看着她。都已经站定在她面前了,她还是那样呆呆地望着他,不晓得在想什么?“看了这么久,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啊?什么?”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回答了多么愚蠢的话,当下小脸爆红。”没有,我是说,你本来就帅,让人看一下也不会怎样……不不不,应该是说,我看你,不是因为你帅……”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了。”什么叫越描越黑,他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幸好他还有皮相能吸引她。“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要告诉你……”她指了指带来的纸箱,“我辞职了。” “嗯,很正确的决定。”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还有,昨天其实我有一度在心里怀疑你是到远行找我碴的,后来才发现,其实你是想让我看清楚远行科技的问题吧?”她惭愧地低头,“我只是想跟你说,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给你脸色看的。” 都答应当好朋友了,还怀疑朋友的人格,是她的错。 “不瞒你说,第一次我知道你原来在远行科技工作时,我十分意外,因为这家公司在业界的风评并不好。” 他娓娓道来他了解的事实,“远行不仅体质不佳,负债累累,人事倾轧也很严重。我看过你许多作品,依你的才能,待在那里只是埋没人才。” “所以,你一开始找上远行接洽大江网页的案子,还指定稻江食品网页的设计师,之后更要我另外设计远端认证系统,绕了这么一大圈,该不会只是为了布局之后这一段,让我对公司失望吧?”她讶异他心思之缜密及城府之深。 “没错。”他干脆地承认。“依你的固执,再加上你先前对我存有误解,若我直接找上你,叫你离开公司,你肯定认为我在找麻烦,所以让你看清楚真相,自己决定去留,你才会服气。” “一切如你所愿,我辞职了。”她叹口气,真不知是他太聪明还是她太笨,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人钱走,知道内情的人他们一定跳脚吧?”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 “因为当初大江签的设计约和后来网页维护的合约,都是指定稻香食品网页的设计人,也就是你,现在你一走,等于合约自动作废。而这阵子远行科技的业绩,也是靠着大江的名气,一旦失去这些,他们的客户很快会再次流失。” 这也算是他对远行科技的惩罚吧?以后他们还能不能撑下去,就看上位的人能不能大刀阔斧地人事改革了。 单子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男人未免太恐怖了,她以前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他斯文有礼、牲畜无害呢? “现在你无事一身轻了。我帮你离开了那个地狱般的环境,是不是可以要些奖励?”狐狸尾巴终究藏不了太久,慢慢地露出来。 “什么奖励?”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吞了口口水。 现在两人口头上说是好朋友,但彼此间的吸引力十足,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电流就交击得滋滋作响,只是她一直在装傻,而他控制得宜,才没有发生什么干柴热火的事。 现在他提出如此暧昧的要求,她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如果他要索吻,或是更深入一点的肢体接触,她应该答应他吗…… “大江物流的网页,还需要你的维护,你愿意到公司帮我一阵子吗?”他说。 “啊?就这样?”她傻眼,什么乱七八糟的绯色幻想完全破灭。 “就这样?”利眸下精光微闪,他明知故问:“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不对,我、我会来帮你的,我们是好朋友嘛,呵呵呵……” 单子彤只能用干笑掩饰尴尬,江靖也浅笑回应,但方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彼此都心里有数。 第七章 不知道这算用哄的还是用骗的,总之,单子彤过夜没多久就到大江物流上班,报到那一天,连她的办公桌及电脑设备都替她准备好了。 她不算大江的正式员工,因为江靖不想局限住她的才能,所以她只是来帮忙一阵子,负责带领她在大江网络部的新上司是一位吴经理,五十几岁的好好先生,总是挂着一抹慈蔼的笑,让好觉得很有好感。 无论如何,都比那个到现在还用电话骚扰好的林安民好多了! "你来公司一个星期了,这里的环境还适应吗?"单子彤刚来的这几天,恰好碰上日本的柳川重工和大江物流解约,江靖因此事忙碌了一陈,现在好不容易抓个机会和她谈谈。 "很好,吴经理很和气,同事们也十分热忱。"比起远行科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这里的虽然工作量繁重,但办公室的气氛可以算是天堂了! "你能适应就好,最近我们有几项重大业务变动,网络的更新就麻烦你了。"他的语气是很客气,听在单子彤耳中有此疙瘩,以前他总是温和带着宠溺的对她说话,就算她不理他那一阵子,他也从未表现出一丝的疏远,为什么当两人要从朋友重新开始,他反而退了好大一步? "你不要这么说,我这是我该做的工作,而且你也不是没付我薪水" 望着他诚至的眼神,什么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和他之间的客套应对令她极不舒坦,欲言又止。 "你放心,大江物流的工作,不会占去你太多时间,你如最想接外面的案子,也可以同时兼顾,我没有意见。"他把她弄出远行科技,除了想“就近”照顾外,更希望看到她能在自已的环境中发挥所长,而非困在不适合的地方。 单子彤不自在的模样一一落入他眼中,柔和的双眸在她不注意时闪过一丝锐光,他来到她落坐的沙发边,若无其事地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之间只有一臂之距。 即使再怎么想拥她入怀,但他知道她的抗拒,而为了消弭两人之间因时空及心结画出的距离,他不以太操心过急。 "听说公司网络部门最近很热闹,经常有人送鲜花小礼物,或是到部门里串门子。"他仍是那抹温文的笑,杀气淡到几乎听不出来。“因为你的关系吧?” "是他们自已要送的,我都退回去了,吴经理也会帮我挡人"怕他误会她引起公司男性的骚动,她连忙解释,“而且他们都知道我和你的交情,所以只是表示一下友好,不会有太过分的举动。” 他和她的交情?江靖唇角一勾“我还以为他们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是误会了啊"她低声咕喽,眼角偷瞄他的反应,“不过我有解释我们只是朋友,这么说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吧?” "不会。"俊颜靠近她,“这原本就是我们协议,不是吗?” 单子彤愣愣地望着他刻意放电的眼,一下子竟忘了要闪躲,心儿卜通卜通地跳着,像回到大学时代那个一在网络视讯里看到他,就羞得满脸通红的女孩。 大手转移至她的脸蛋旁,轻轻地替她将一丝掉落的头发拨到耳后,这温柔却不经心的动作,让她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关怀一个朋友,或是疼爱一个女人。 他靠得更近了些,声音低得像在诱惑她,“晚上一起用餐,好吗?” "晚上"差一点就点头了,却在最后一秒清醒过来,她涨红了脸往后挪了挪小屁股,“不,晚上我有事.”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了,但显然是她自作多情,因为他的眼神如止清澈,一点也没有意乱情迷的感觉,反而是她差点迷失了,他对她的影响力太大,她必须保持一点距离,才能冷静地好好思考。 "既然你有事,那就不勉强。"江靖洒脱地一笑,但笑容里却带了丝苦涩,只有她见到的苦涩。“我以为我们再来个六点半之约,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 语毕,他起身回到自已的座位上,落寞的影子仿佛被拉得老长,很有卡通般哀偶的戏剧效果,单子彤一颗心深甸甸的,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变为好朋友而改善,反而越来越远。 然而她却没见到背对她的他,深沉的眸里透出的深思,她对他的接近不是没有反感,到底如何才能让她的反应更大呢? 物流界里,除了执牛耳地位的大江物流之外,另一间受人瞩目的,就是在几年间迅速崛起的悠飏物流。 虽然两家公司的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悠飏物流凭着一股冲劲和创新的理念,复然已经渐渐赶上大江,相形之下,老企业反而容易背负暮气沉沉的包袱。 江靖从父亲手中接班后,虽然大肆改革,也推出许多反应不错的新服凫,但外界的印象不是那么的容易抹去,在两家公司各有利弊的情况下,竞争渐入白热化,“柳川重工跟我们约满之后,前阵子跟悠飏物流签约了。”吴经理摇头叹气。 "真可惜,合作了十几年的老夥伴,就这么离开,真不讲义气。" 网络部门里,因为吴经理引起的讨论,女同事们开始狂聊起今天的八卦杂志报导,单子彤也才知道悠飏这家公司。 "喂喂喂!你们看,杂志上说我们江董跟悠飏的白以悠交往耶!" "白以悠?是悠飏那个总裁的秘书吗?" "是啊是啊!你们想,董事长不是要挖角啊?还是真的爱上白以悠?" "很难说,听说白以悠长得很漂亮,能力又一流" 即使单子彤不想听,八卦还是一则则传入她耳中,她知道了和江靖传绯闻的女主角长得多么美丽动人,在悠飏公司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她又是如何周旋在悠飏总裁江梵和大江董事长江靖之间 好烦!再一次,她鼓鼓地频频打错的指令修改好,江靖有了新对象,她应该祝福他呀!反正两人只是好朋友,他当然有另谋发展的自由。 但为什么她竟有种胸口窒闷的感觉?“子彤,你跟董事长交情好,你说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啊?”同事们聊啊聊,居然问到她头上来。 "我不知道。"她勉强弯起唇角。 "我看真实性很大。"问话的女同事自顾自地说着,“董事长回国接这这几年,从来没有闹过绯闻,这还是第一次,可见他应该是认真的。” 是吗?他这年如此的洁身自爱?单子彤不由得问道:“他从来没有带女朋友来过公司吗?” "没有啊!董事长唯一带进公司的女人就只有你。"你不是董事长的朋友吗?对于单子彤似乎对江靖的事不甚了解,这位女同事才感到莫名奇妙,“怎么好像不太知道他的事?” "因为我和他好一阵子没联络了"不知怎地,对江靖的陌生,她竟有些罪恶感。 这些年来,他对她的事若指掌,即使她刻意和她断绝联络,他仍执意寻找以他的方式暗中关心她,反观她还得靠旁人的小道消息才能了解他的事,似乎显得太过无情。 "喔!那我偷偷告诉你,我们都怀疑董事长有个余情未了的前女友。"女同事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地说:"曾经有个当红名模向董事长示爱,那女人又美又艳、身材一级棒,但董事长以心有所属为理由拒绝她,所以我们都好羡慕董事长心里的女人。" 他心中有个女人单子彤心里既酸又甜。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她吧?若这些年来他的心意不变,她却只为了自已莫名的不安,坚持和他划清界线,起不是欺骗自已,也耽误了他? "还有啊,老董事长你知道吧?江文清老董啊!"女同事再提供另一则八卦,“他对董事长十分严厉,和儿子讲话像操兵一样,我们都猜董事长不敢公开他的心里的女人,一定是要在老董事长面前保护她。” 单子彤继续保持沉默,内心的起伏却越剧烈,这些年他为了掌握权力,及改革大江所做的努力,不管是她所知的,抑或是旁人说的,她都已听了太多了,他这么辛苦的背后,只是为了想拥有爱她的权利,但这段漫长又艰苦的路,她却没有陪着他走 越想,她越是难受,旁人对江靖的称赞与仰慕,反而像在讥讽她的逃避与庸人自扰。 女同事没有察觉她异样,自顾自地做下结论,“不过,这次爆出了白以悠的绯闻,董事长室那里又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否认,说不定董事长心里那个女人,就是白以悠,难怪老董要反对了” 不!单子彤在心里大叫,她深知江靖心里的女人是谁却无法反驳、无法证实,更害怕女同事的猜测会成真,江靖若已对她心灰意冷,想和别人发展感情,之后她和他,就真的只能做好朋友。 她以为自已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和江靖的未来,但情况似乎不容许她和他慢慢重新培养感情,不马上面对身结果就是失去,究竟是什么把她逼到这种绝境? "子彤,你怎么了?你有在听吗?"女同事摇摇失神的她。 "呃有"。这次,她连勉强的笑容也装不出来了。“不好意思,我程式还没写完,我先去忙。” 整整心思回到电脑前,但心思紊乱的她,却再也按不下任何一个按键。 "关于法商福乐家在台湾网物流的案子,就交给你们全权负责,我不会参与。虽然台湾本土的物流已经不是我们发展的重点,但这个案子,最大的竟争对手是悠飏物流,是你们强还是他们行,我要看你们的成绩。"江靖合上手中的企划书,会议结束,一干平时在大江物流呼风唤雨的菁英们离开董事长办公室,他叫住最后离开的罗新。 "罗特助,请单小姐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董事长。"罗新迟疑了一下。“单小姐今天似乎不太对劲,从早上进办公室气色就不是很好,也不像往常那般笑口常开。” "你倒观察得很清楚?"平平淡淡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任何尖锐之处。 但罗新清楚地感受到逼人的寒气,镇静地改口道:“是网路部门的同事们传的话,因为董事长有特别交代大家好好照顾她,因此大家都很关心。” "你可以直接说是她的求者们特别的殷勤,不必拐弯抹角。"江靖没好气地瞪著他。 那群男粉丝根本不足为怀。他对这点有相当的信心,尤其她今天的情绪不佳,更证明了他的自信其来有由。 "这些事当然瞒不过董事长,该不会,其实董事长也早高知道单小姐今天的情况吧?"要论精明,通做到特助的人观察力当然不会太差。 "你越来越多话了,罗新,想要加入福乐家的专案小组吗?我可以让你身先士卒。"锐利的精芒由眼角闪避。 "我马上请单小姐来。"该闪人时就闪人,是战场生存的不二法则。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江靖在门开启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眼底的温柔连他自已都不知道。 "进来。" 单子彤推门而入,今天的她,看起来仍是亮丽迷人,但眼中却有抹不去的疲惫与红肿。 "罗特助说你找我?"她走到他桌前. 看到他,就想到他传出的绯闻,痛楚隐隐在心,叫她连和他说话都觉得吃力。 "你今天似乎很累?"尚未提到正题,他上前,伸手想抚平她的眉。 "只是昨天没睡好"她直觉地往后退,想闪避他的手,后脚跟却不小心踢到椅脚,整个人反而不受控制地往前仆。 看准这机会,江靖当仁不让地将软玉温香抱满怀。甚于礼貌,他应该要等她站稳后马上放手才对,然而他实在渴望她太久,也眷恋太深,所以根本不想放开。 意外的投入他的胸怀,单子彤不由得依恋地多依偎了下,这种温暖的感觉,究竟是多凡以前的回忆?为什么此时再重温。会是这么美好,又这么痛苦呢? 不,她现在不能再独占这副伟岸的胸膛了。她有些狼狈地从他胸前退开,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 "抱歉,我是不小心的。"她勉强地别开话题。“你找我有事吗?” "最近我比较忙,恐怕无瑕顾及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无论再怎么不舍怀中陡然失去的柔软娇躯,他也只能故作正经,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他忙著和白以悠约会吧?明知是这个理由,她却只能压抑询问的冲动笑得十分僵硬。“没关系.” "最近法商福乐家的案子评比结果快出来了,才会占去我大部分的时间。" "这件事我有略微听到吴经理提到,而且,我还听说你和悠飏公司的"她顿了一下,还是硬著头皮把那个名字说出口。“白以悠小姐私交不错?” "你也知道她?"他显得很意外。 "大家都在谈论,我并不是故新要打探,报纸上也登了你和她过从甚密的消息"她尽量不把内心的介意表露出来. "你也看见了?"江靖爽朗地一笑。“以悠很不错,美丽大方又聪慧,而且很有主见,改天我介绍她让你认识认识。” 不!她心里大叫,但表面上只能陪笑,却不知自已的笑容僵硬得让江靖心生不忍。 "既然两家公司处在竞争状态,你和她走得那么近,这样好吗?"她告诉自已,她是真的关心他,会问这个问题绝无私心。 "公归公,私归私,你应该知道我会有分寸的。" "嗯是啊"单子彤不得不承认,他做事确实一向谨慎,就像在下棋一样,别人可能只想眼前这步的时候,他已经思索到如何将军了。 但用在爱情上呢?这一刻,她突然讨厌起他这么的有分寸,谨守著好朋友的分际,让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就算她现在主动告诉他,想要让两人好友的关系再进一步,也来不及了,他已经是别人的,何况,她根本做不来横刀夺爱的事。 "你放心,这次福乐家的专案小组,我派出的都是大江的著英,如果能赢了这个案子固然很好,若是输了,也能挫挫这些菁英的锐气,他们在大公司待久了,常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锋芒太露、恃才傲物并不是好事。"他道出为什么自已不亲自参与本案的用心. 到于另一个深层的意义,就不必多说给她知道了。 "是这样吗?真的输给了他们也没关系?"听起来很开通明理.但即便觉得他话中有话,她一时也不想透其中玄机。 "反正那家伙的公司还不行,若他能拿下这案子,我也不会看得上"他语带深意的一笑。 自从进入职场后,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不管这次福乐家一案是赢是输,他相信自已都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单子彤满腹疑云,对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混乱的心绪无法让她想太多。 "那今天晚上有事吗?"她想,该好好谈谈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今晚?"他思索了一下,冒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我有点事。’ "你是你是和"他的笑容刺痛了她的心,以往他都是这么对她笑的。现在却换成别的女人了吗?“我想问不,没什么了.” 是否她想通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她? 他仍是无波的笑,像是无视她的异状,单子彤发觉自已越来越难捉摸他心思,若说年轻的他如一汪澄清的湖水,现在的他,就是表面来静,其实暗潮汹涌的大海。 两个他都吸引她,却和她有著一样的结局。 福乐家的案子,大江物流以些微的差距败给悠飏物流,这件事不谨大大打击了大江物流的士气,更让所有专家跌破眼镜. 这几天的气氛相当诡异,那群平常行事嚣费的菁英们,最近全都闭上嘴,作风收叙许多,结果反而应该愁云惨雾的公司,竟然有了几年来难得的平静和气。 单子彤也一阵子没见到了江靖,自从江靖输了之后,他就陷入无尽的忙碌中,她想和他深谈却找不到机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她不顾去想,在她找不著他的每个六点半,他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个两人间的秘密时间,再不是秘密了。 又一个独自下班的日子,她拎著包包走在街头,拥挤的人群里,她发现自已不知该往哪儿去,只能搭上捷运,乖乖地回家。 才走没几步,还没拐进小巷,她不经意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子停在大马路旁。 那是江靖的轿车,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来找她?没想太多,单子彤阅了个小红灯冲到马路对面,却恰巧看到江靖下车来,她正想喊住他,却看见他换到另一头,替一个相貌妍丽,穿著套装的女人开了问,两人交头接耳,好不亲热。 单子彤的脚步定住了,她怔怔看著江靖和那女子走进便利商店,从透亮的玻璃窗,她看到他体贴地替那女子拿包包,还替她结账。 她就是绯闻里的白以悠吗?果然长得很漂亮,又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江靖会选择她也无可厚非,所以那些八卦全都是真的?他和悠飕物流的总裁秘书陷入热恋? 单子彤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却发现湿润沾满了手背,有什么好哭的呢?是她自已慢了一步,克服不了心里的不安,能怪他另寻佳人吗? "刚好六点半啊"无意响到手表上的时间,这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幽幽地哽咽起来。 这个时间,不再只属於她和他了,他有了新的对象,他和别的女人的身影,就这一刻她真的承认,其实她还是很爱他的。 白以悠已在江靖的服务下坐回轿车中,江靖也要回到驾驶室里,一见他要离开了,单子彤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泪光模糊得几乎让她看不清拨号键。 "彤彤?"江靖温文的嗓音传来。 咬著下唇,单子彤根本不敢答话,怕一开口哭声就会跟著逸出,好只能依恋地望著那方持话机的江靖,任泪水奔流。 "彤彤,怎么了?为什么打给我去不说话?"他耐心地问。 "单子彤深吸了一口气,压著嗓子问道":"你你在忙吗?" 江靖似乎没从她语气中听不出不对劲,"我现在我朋友在一起" "是和白以悠在一起?"幽幽地望著他,她只能这么直接地等他给自已残忍的一刀,浓重的鼻音也掩不住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才道:“嗯彤彤,你在哭吗?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和和"和白以悠在一起?这问题还用问吗?答案都摆在眼前了,单子彤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还有,你已经放弃放弃”放弃我了吗?这个问题却哽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 "彤彤,不要哭,慢慢说,你发生什么事了?"江靖略急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只是心碎了而已,可是没有人会疼惜她了,单子彤粗鲁地抹出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索性自暴自弃地大哭出声。 "呜呜呜江靖,我没事了"最后,她狠狠地结束通话,也把他著急的询问声隔绝在电话之外。 寄语咖啡店打烊的前一刻,沈语茗按下自动铁问到一半前,却看到单子彤沮地站在门外,一只大眼都哭肿了。 "彤彤?你怎么了,快进来。"急急忙忙按开铁门要好进来,沈语茗看到她哭很可怜的模样,心都拧痛了。 接收到好朋友的关心,一肚子委屈和难过又开始沸腾,眼泪再度滴滴搭搭落下。 "语茗江靖有新的对象了,我该祝福他的,可是我的心好痛当初我拒绝他,是不是很笨" “别这么说,就算当初他一回来找你,你就接受他,他们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好。”沈语茗体贴地递上面纸,“因为你们之间的心结解开了,所以现在才能再回头当好朋友,否则问题仍在的话,最后大概也是分手。” "所以我和他呜呜无论如何都会分开?"单子彤已经难过得无法思考,只能做出如此悲观的结论。 "不,我倒认为,花了这么多年,又绕这么一大圈,他终于解决了无法和你在一起的阻挡,你也看清了自已的心,现在才是你们应该好好考虑复合的时机。" "可是他有白以悠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他和白以悠之间究竟如何,何不当面问问他呢?"沈语茗耐心地引导她,因报章杂志的报导,所以她知道那则绯闻消息。 "我不敢"她怕那答案不是她能承担的,到时候就不只大哭一场那么简单了,“我甚至不敢回家,我怕他来找我,看到他会控制不住的哭” 沈语茗在心里埋怨江靖,居然把平时乐观的好友惹哭,若他当初爱好友的承诺只有这样,她不禁后悔起帮他的忙,“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今天就住我这里好了,上去洗个澡,再睡一下,明天再好好要怎么做,好不好?” 单子彤乖乖点头,噙著泪爬上二楼去。 沈语茗轻叹口气,走回门口准备重新关上咖啡馆大门,但这次同样按下一半,因有另一个匆忙的身影档住她的动作。 江靖一手抵著下降的铁门,一手敲著玻璃门,表情凝重。 无奈之余,她只能再次按下自动铁门的停止键帮他开门,没好气地对外头的人道:“你们两个再这样下去,我店都不用关了。” "彤彤果然来了。"他松了口气。 "你说呢?"沈语茗想骂人,但她原本就是个没啥脾气的人,顶多只能软轨地刺他一记。“你计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接近她,为什么还要让她哭成那样?” “她……很难过?”江靖揉揉额际,眉字间有说不出的担忧。 “都看到你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了,会不难过吗?”想到好友惨兮兮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相替她出口气,刻意加重“病情”。“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气都差点喘不过来,眼镜又红又肿,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她在二楼吗?我去看看。”心痛如绞的江靖再也听下去,拔腿就要去找人。 “等一下。”急忙拉住他,她还没听到他的保证呢。“你不会再让她伤心?” “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苦笑。“如果不下帖猛药,还不知道要和她僵持多久。这一回,我会和她說清楚。” 待江靖对沈语茗再三保证完,并说明他是接到单子彤的电话后,找不到人才追来,时间也过了快要半个小时,他心急的来到楼上,单子彤早已洗好澡,躺在沈语茗的床上睡着了,之时悲伤的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鼻息间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呜咽。 他先深深地叹息,接着坐到床边,抚摸她那头他最心爱的长发。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受得了呢?” 或许他的计划要提前收尾了,他知道她会难过,但惹她哭成这样却在他意料之外,看来若不快点将她重新纳为己有,最不好受的人会是他。 “彤彤,起来一下好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江靖决定先带人走。沈语茗只有一间房,他们两个若在这里占据一夜,难道叫主人去睡客厅? “唔……”单子彤受到干扰,微微睁开沉重又酸涩的眼。“江靖……我在做梦吗?!” “你不是在作梦。”大手覆上她柔嫩的颊,拇指不舍地抚着她红肿的眼窝。 “你……”这么真实的触感,让她一双眼瞪大,方才那种想哭的情绪又一拥而上。“你不是在和白以悠约会?” “别哭。”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还有扁起的嘴,他连忙改为捧住她的小脸,制止那令人心痛的水珠再次从那双澄澈的眼中落下。“你哭成那样,我还有心思待在外头吗?” “可是我看到了……你对白以悠好温柔……”她擤了擤鼻子,心中仍觉得酸涩不已,却在他柔情的注视中,渐渐的能透过气了。 快被她眼泪逼到窒息的他,索性抱她坐起身,只有真实感受怀里的娇躯,他胸口才不会揪得那么紧。“我会和白以悠走得近是有原因的。彤彤,跟我回去好吗?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不要!"她推开他,卷起棉被翻过身,不敢面对现实,如果他告诉她,他选择白以悠,她一定会心痛而死。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谈?到我家,我们好好的谈。”他耐心地哄哄她,“否则我们就在这里耗一夜,你要让语茗没地方睡觉吗?”奸炸鬼!哀怨的眼神回头瞄向他,这分明叫人不答应也不行,语茗为了他们两们已经被“骚扰”多年,怎么能再让她连觉都不能好好睡? 江靖瞧她含怨的模样,觉得她好可爱,也知道自已半威协,半利诱的话奏效了,忍不住趁她不注意时,轻轻落下一吻在她红嫩的唇畔上。 “我保证,答案不会让你失望。” 第八章 江宅是一个让单子彤既怀念又怯步的地方,从小到大每次踏入,都让她有伤心不已的结果。可惜今天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因为当江靖将车开进那个种满玫瑰的宅子里时,她正因疲倦而沉沉睡着。 将车停妥,江靖轻摇着她,“彤彤,到了。” 她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螓首歪在安全带上,小嘴微微开着,脸蛋红扑扑,看起来娇弱又可人。江靖直盯着她不设防的睡容,想着她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忍不住就凑上去,印上一记亲吻。 “睡美人,还不醒吗?”瞧她轻吟一声后皱了皱鼻子,他低声笑了。反正趁人不备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索性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 她的香味蛊惑着他,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汲取她的甜蜜。或许真是哭惨了,被他这般骚扰后,她竟仍处于睡眠状态,只是本能地把头从冰冷的安全带上,移到他温暖的臂弯。 江靖几乎要被她惹笑,正要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车外突然有人敲着车窗,他纳闷地回头一看,一脸严肃隐隐带着怒气的江文清,正站在外头。 知道这次准没好事,也早就做好父亲会因为福乐家案子来兴师问罪的准备,今天偷亲心爱的人儿被逮到,不过多加一条罪名而已。他从容地下了车,迎接父亲的责难。 果不其然,江文清没等他开口,自己就先破口大骂,“你究竟在搞什么?先是福乐家的案子输给悠飏物流那小子,现在还在车上玩女人?” “爸,你应该知道江梵其实很有才华,冲劲也够,你看过他接受电视的专访,他确实有成功的条件和特质。”江靖刻意略过车上女人的话题,不希望他父亲针对单子彤做任何攻击。“这次福乐家的案子,大江也推出了最优秀的人才们组成专案小组和悠飏竞争,输了是他们厉害,但我们也尽了力……” “尽力?你出了什么力?为什么这个案子你不亲自盯着,要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难道你真的要做缩头乌龟?”在江文清的私心里,他辛苦栽培的长子,绝不能输给那个高中念到差点被退学的顽劣私生子。“你知不知道那小子跟我说什么?他说你可以夹着尾巴逃,他不会笑你!如果你真有一点羞耻心,就不应该输!” “我这阵子在忙拓展欧洲线的事,才会把事情交到下面,大江物流的眼光要渐渐放眼国外,至于国内市场,我们的占有率已经足够了,失去福乐家这个案子并不会影响什么。”江靖仍是耐心地解释,但语气带了丝强硬。 这几年来江靖接班后,大江物流的业绩和规模逐年成长,其实就外人的眼光来看,他已经做得够多,成就也比起一堆二世子要强上百倍,但江文清就是看不透,面子重过一切,所以在引以为傲的同时,亦无法接受一点点的失败。 “你输给江梵,还要我认同你?我花钱栽培你到现在,你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我的面子给丢光了!听说你还跟江梵的秘书搞在一起,难道车上的女人就是白以悠?” “爸,你想太多了,我和以悠的交情跟大江和悠飏的竞争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说话的同时,江靖不着痕迹地往车内看了一眼。“而且,车里的人不是白以悠。” “不是白以悠?”江文清难以置信。难道一向听话的儿子真的变成了花心大萝卜?“那是谁?” “是我!”终于听不下去的单子彤倏地推开车门,一副老母鸡的样子挡在江靖身前,她早在江文清第一声怒吼时就醒了。“江伯父,你不要再骂他了。” “你是谁?”这女孩挺眼熟的,他皱眉苦思,“你是单家那个小女娃?” 长得那么标致的女娃儿可不常见,尤其她以前跟儿子走得很近,江文清自然特别注意过。原来这么多的了,两个人还混在一起? “没错,我是单子彤。”面对从小就心怀惧意的长辈,她深吸口气,凝聚所有的勇气。“伯父,有了江靖这么优秀的儿子,您还有什么不满呢?” “我教训儿子,关你什么事?”江文清意外。这小丫头从小看到他都是闪得老远,现在居然有胆跟他对峙? 其实单子彤还是很怕,双脚都在发抖,但为江靖抱不平的意念致使她撑着一股气,和他父亲对峙。 “我只是看不下去。江靖做错了什么?如果没有他,大江货运根本不可能变成大江物流,而今年到目前为止,大江的营业额也超乎预期的成长,这样的成绩,要是别的父亲早就笑得阖不拢嘴了,您为什么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哼!他输给江梵是事实,我为什么不能骂他?” “商场上本就有输有赢,难道伯父您从大江货运一开始,就从来没有争取不到的案子吗?虽然这次福乐家的案子没拿到,但江靖一直很努力,他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你应该给他鼓励,而不是一直奚落他!” 她好生气、好难过,江靖明明做得很好,为什么总是达不到他的要求?莫非今天江靖得选上总统,他才会满意吗? “他一天是我的儿子,就要听我的话!”江文清愠怒地沉下声音。 “你只是想控制他,把他当成机器人一样操练,但你真正了解过他吗?”遇见这个比她更顽固的老头,单子彤情急地想说服他,气得眼眶都红了。 “今天大江的董事长是他,不是你,掌权的人是他,也不是你,若不是他对你还有一份孝心在,大可不必听你训话,因为你根本拿他没办法!这样的好儿子你不珍惜,非得等到把他逼到跟你翻脸才甘心吗?” “他有他的做事方法,事实也证明大江生意很好,你只要相信他就好了!还有,他跟白以悠……”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满含心碎的一眼,痛得让她的泪都掉了下来。“感情的事让自己处理就好,何况白小姐漂亮又能干,江靖和她交往,你应该高兴才对!” 她的泪令江文清的怒火熄了一半,还有些手足无措。活到这一把年纪,见识过的女人,如前妻,如他出轨的情妇,都是高傲剽悍型的,个个恨不得把男人踩在脚下,哪里遇过这种说哭就哭的女娃儿? “你……被骂的人站在你身后都没哭,你这个半路冲出来的娃儿,有什么好哭的?”简直叫他想骂人都无力。 “我不是故意的……”她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泪,才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似乎太冲动了。 “而且白以悠的事我根本还没搞清楚,刚才江靖明明在车里和你亲热的接吻不是吗?”江文清已经完全被这几个年轻人的感情弄糊涂了。 他感受得到眼前小俩口互相吸引的张力,却又不解白以悠的角色为何。不过,她居然替情敌说话,令他对她的印象不禁有些改观。 “接吻?”单子彤一下子傻了,她愣愣地望向身后的江靖,“你……伯父刚才说他看见我们接吻?” “没错,因为睡美人不醒,我才会使出王子的绝招。”江靖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像刚被骂过的人。 设了这么久的局,终于能收线了,先前让她难过,也不过是想让她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毕竟两个人蹉跎了好些年,不应该再浪费时间。 何况,要是她一直哭,他可舍不得! “爸,就如彤彤说的,我有我的行事风格,你要相信无论如何,到最后我不会让你失望。”他目光坚定地看向父亲。“至于我和白以悠的事,你们都可以放心。我和她只是朋友,是为了帮她解决一些问题才会走得比较近,我真正爱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江靖大手搭上单子彤的肩,将她揽到自己身旁,轻擦去怀中人儿脸上未干的泪痕,朝呆愣住的她深沉地一笑,“就是她,单子彤。” ☆☆☆ “为什么?”单子彤呆呆地望着江靖,还是没能从刚才他震撼的发言中回复过来。 结束与江文清的对谈,江靖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还不忘落锁,然后搂着她在床沿坐下。 “什么为什么?”他计划的事太多了,而且也一一达到他要的效果,一下子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椿。 “就是福乐家,还有白以悠,还有你爱我……” “福乐家的案子对大江的影响不大,而且,我有办法挽回民众及员工的信心。至于白以悠的事,我刚才已解释过了,只是想帮她的忙。”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因为这不是他现在想讨论的重点。“至于我爱你,这点无庸置疑,所以我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来谈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们两个?”他竟大大方方地道出爱她,令单子彤不禁飞红了脸,狂喜与羞涩在内心交击。“你、你要谈什么……” “谈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将她所有的羞怯看在眼里,江靖不免得意。她所有可爱的反应,都是为了他啊!“你会计较白以悠,证明你心里有我,先前我说由好朋友的关系重新开始,现在我们彼此的心意都很清楚了,应该可以从好朋友升级了吧?” “升级……”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啊!虽说她一直就想确定他的心意,但当真听到他的告白,仍是羞赧。“升级到……更好的朋友吗?” 更好的朋友?江靖挑眉,勾起一抹诡笑,“你要这么解释也行,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让我们好好的研究一下如何?” “要怎么研究?”小绵羊傻傻地上勾了。 当年他的无能为力造成她的不安,因此两人分离了好几年,现在僵局破了冰,他也该索取一点为人男友的权利了。 “首先,从最基本的开始。”低头,他吻上她。 细细绵绵的轻吻,慢慢地以她感觉不到的侵略性深入,两人的唇舌交缠,气息紊乱,却又舍不得离开彼此。 这是一记睽违了好久的吻,吻得热情又缠绵,几乎想把对方揉进身体似的。江靖使尽了浑身解数要她晕头转向,以便他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我们可以再进阶一点……” 大手轻抚上她的娇躯,引起她一阵低叫,当火热的触摸由衣摆钻入,在她凹凸有致的玉体上游移时,单子彤已全身发软,无从抵抗,当他缓慢而坚定的在她每一寸柔软又敏感的部位撩拨时,渴望与羞涩交错在她的内心,只能无力地任他为所欲为。 默默的,碍事的衣服一件件落地,她也莫名其妙地被压倒在大床上,光裸娇嫩的肌肤和他精实炙热的胸膛直接接触,有种莫名的刺激,令她瑟瑟颤抖。 “江……靖,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几年了,你还会认为太快吗?”他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她的唇瓣,大手也试探般地滑动在令她崩溃的边缘,果然她受不了他要碰不碰的挑逗,微扬起头,主动地以吻封缄。 有了她的回应,爱恋就如飓风一般卷过两具互相渴望的身躯,激情一发不可收拾。 江靖知道自己很卑鄙,用这种方式勾引她,不过他实在等太久了,一旦清楚了她的心意,岂有放过之理。虽然今天的进度以破表的方式前进,不过把握时机是他成功最大的要决之一,反正她迟早会是他的。 昏昏沉沉之中,单子彤就这么被吃得一干二净,一开始为什么会来到江家,白以悠的角色,一切都从她脑海中抽离,似乎都不重要了。 激情过后,江靖体贴地在他卧房的豪华浴室里放了一缸热水,然后将她放进按摩浴缸中,试图让全身酸痛的她舒服一点。 单子彤舒服地叹了口气,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坐在她身后,还死命地搂着她腰肢的家伙。 “我好热,你坐过去一点……”她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江靖倒抽了口气,大手连忙定住她挑逗般的蠢动。“你不要乱动,除非你想再来一次。” 感觉到他蓄势待发的精力,她娇躯一僵,只好乖乖地待在他怀中。 泡了好一阵子,她终于恢复了些思考能力,不禁对自己一下就失守节操有些懊恼。“我怎么觉得好像被你拐了的感觉?” “有吗?”居然质疑他的人格?如此罗曼蒂克的气氛,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啊!江清轻啮她白皙的香肩,做为惩罚。“我们是相爱的吧,彤彤?” “嗯……”不好意思地承认,反正都被吃了,再装傻就太矫情。 “然后我们也脱离了好朋友的阶段,回到男女朋友的关系,对吗?” “对……”虽然一下子跳到最高级,令她有些适应不良。 “所以,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很自然的。绝对没有什么拐人的成份在里头,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白了他一眼,虽然她现在脑袋懒洋洋,无法好好思考,但不代表她就失去了判断能力,两人会突飞猛进到这个阶段,根本就是他刻意勾引所致。 不过,她也不后悔成为他的人,更对他在床第之间的呵护及细心,感到十分甜蜜,所以这回,她栽得心甘情愿。 “江靖”她往后靠在他胸膛上,甜甜地一笑。“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 已经蹉跎了太多年,一旦情感确定,小俩口很快便浓情蜜意,好得蜜里调油,像是要把所有错失的光阴一口气补回来似的。 不过江靖仍然忙于拓展欧洲路线的事,不仅时常加班,假日也不得闲,单子彤担心他太过忙碌把身体搞坏了,便要求他周末必须待在家里,她会时时去查勤。 江靖对她娇气的任性啼笑皆非,却也不得不听话,周末必定在家里恭候大驾。只是单子彤要进江宅,免不了要遇到江文清,他以为她会为之怯步,想不到她似乎在和他对峙过一次后,就不怕他了,纵使每次总要和他斗上好一阵子的嘴才能登堂入室,她也乐此不疲。 大好的周末下午,她又来到江宅,而且很自动地拿着江靖给她的磁卡和钥匙开门。江文清一见到她,原本就严肃的脸便板了起来。 “你又来做什么?”不过他却也没质问她怎么自己开门就跑了进来,像是默许她在江家出入。 “来看你儿子啊。”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不善的态度,甚至相处的时间一久,她慢慢发现他也只是嘴硬的寂寞老人罢了,便不由得刻意与他抬杠,多少让他有个说话的对象。 “伯父,我知道平时江靖很欠骂,你除了骂他之外,偶尔也要关心一下他,他都没有好好吃饭。”她笑嘻嘻地提起手里的保温壶,“你看,我燉了鸡汤喔!等一下我请管家先生舀一些给你,剩下的再给江靖。” “不用了,谁知道你做的东西能不能喝。”他撇开头,被她说得产生罪恶感。“整壶都给那小子算了,他年纪轻,拉肚子也不怕。” 单子彤瞪大了眼。“哇!你还真狠啊!你放心,我也吃了一堆,不会拉肚子的啦。就这样,我去找管家伯伯帮你装……” “我来就好。”江靖由房内走出,浅笑着拿过她手中的保温壶,递给身后的管家,并向江文清点个头,“爸,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我等会儿请管家帮你端一碗鸡汤来。” 只是一句带着淡淡关怀的话,却重重的敲击了江文清的心。他都不知道儿子用餐了没,甚至连儿子一整天关在房里忙些什么都不晓得,但儿子却连他中午吃不多也一清二楚。 他这个父亲,真有这么失职吗? “你不吃吗?”江文清不自在地试着表达他的关心,虽然是句废话。 “这是彤彤对我的爱心及对你的孝心,我一定会喝。”内心了解父亲的转变,但为了他的面子,江靖当作没瞧见他的别扭,只是语气轻松许多。“像这种好康的当然是老爸先尝,你吃剩的再换我。” 此语令江文清表情难辨,想板着脸却撑不下去,笑出来又失了威严,只得轻咳两声,掩饰过去。 “管家应该弄好了,我先去吃了。”语毕,他瞧也不瞧小俩口一眼,慢慢地踱向餐厅,趁着此时好好想想近来心里的矛盾。 单子彤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方才倔强的表现,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什么?”江靖轻揉她滑顺的长发,“我以为你应该很怕我爸。” “其实你爸超级可爱的,只是一张脸吓人,为什么我以前会那么怕他?”而且说真的,她还有些同情江文清,这么老才慢慢看清自己的寂寞,浪费了许多和家人好好相处的时光。 幸好她及早回头,现在才能多多享受和江靖的甜蜜啊! 单子彤仰头朝他一笑,这妩媚又可爱的动作令他心头一动,不禁低头轻吻她一记,把她带到书房内。 “你先坐一下,我把这些文件先处理好。”他让她在一旁落坐,自己由坐到书桌后继续和桌面上的欧洲地区业务奋战。 呆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工作狂忙碌,单子彤不由得黑线满面。她逼他周末在家休息,结果他把工作带回家,这不等于换个地方加班? 没好气地走到他身边,食指弯起在桌面上敲了敲,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每次看到你都是这么忙,你知道每次看到你那堆文件,我最想做什么事吗?” “什么事?”他脸带兴味地扬眉,被她挑起了好奇。 “这种事。”纤足踩上他的膝盖,她一屁股坐上他桌上的文件,不准他继续忙碌。 江靖傻眼地看着眼前一双白嫩嫩的修长小腿,还踩在他大腿上。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裙啊? “彤彤。”他压抑着将手伸向她裙底的冲动,硬着头皮道:“你坐在我的欧洲跳线图上了。” “这样很好啊。”那副冷静的模样令人看了真不悦,她故意晃了晃双脚,就是要撩拨得他起火。“我不用坐飞机,就到了巴黎和伦敦!” 巴黎和伦敦是他日后要设欧洲总部的主要考量地点,他不禁失笑。“可是你这一坐,可是近千万欧元的代价。” 近千万欧元?单子彤眉一挑,听出了些端倪,“我记得你这件事从我进大江物流前就忙很久了吧?”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终是忍不住,大手伸上她小腿摩挲。 “大大的不对。”为了躲开他的魔掌,她左摇右晃,裙子都快掀上大腿了,索性踩住他的手。“这个案子的规模根本是福乐家的好几倍,难怪你好像根本不在意丢了福乐家的案子……” 她那么聪明做什么?江靖微叹,抽回自己被蹂躏的手,“福乐家的案子,我将它视为对公司内部人才的试炼……” “我看其实你的目标根本不是福乐家,而是你现在去签的欧洲合约吧?”根本不理他的辩词,她更进一步地猜测,“我猜,借着那次失败,顺便挫挫那群人才的锐气,让你日后的管理更加容易,这是附加的利益?” “相信我,每个案子我都很重视,只是欧洲版图的案子要花更多心力罢了。”他站起身直视她。“我们评估了很多据点,所以才会把时间拉得比较长。” “是吗?”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他的城府之深,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新闻了,她会相信他才怪!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瞧,如果把你坐的这张桌面当成大西洋……”倏地,他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大手按住她的肩,一把将她压平在桌上,形成男上女下极暧昧的姿势。 “你做什么?”她惊呼一声,被他压住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羞怯地僵住。 大手抚上她的眉眼,而后落下一吻。“如果这里是北欧,我们考量的点主要是勃尔根或哥本哈根……” 被偷袭了一口,单子彤抗议还来不及发出,他又开始解她胸前的扣子,大手肆掠过的地方都令她颤抖不已。最后,成功地让他将吻落在令她尖叫的部位。 “现在移往中欧,我们考量了阿姆斯特丹及汉堡港……” “江靖,你好讨厌!把我当成地图了?这里是书房啊……”她无力地搥打他的胸膛,却只让他越玩越过份,这种情色意味极浓的挑逗,岂是她这种没啥经验的小女人可以忍受的? 书房原就是极具想像空间的地方,大大的办公桌加上性感的美人,更增添了香艳的气氛。江靖沉沉的一笑,一开始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连自己都被诱惑了,他放肆地剥光她上半身的衣服,用更低沉、更性感的嗓音道:“南欧的话,里斯本和罗马都不错……” 这一吻继续由胸前往下落在她可爱的肚脐眼儿,之后,他像是故意使坏般,撩拨她身上每一寸敏感处,令她无法抗拒却又得不到满足。 末了,他欺上她无瑕的娇躯,热气呼上她的颊,贴在她发边耳语,“需要我接着介绍吗?” 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不要在这里,伯父会听到……” “书房有隔音设备,而且我刚才进来时已经锁门了。” 这根本是早有预谋!她想瞪他又被撩拨得无力,何况她的热情已被他挑起。个性不服输的单子彤索性豁出去,小手抚上他胸前健硕的线条,反过来招惹他,开始解起他衬衫的扣子。 “我们开始研究地中海的据点吧……” ☆☆☆ 这一搅和到了深夜,江靖才开车送单子彤回家。 经过她家附近的便利商店时,她突然嘟起小嘴,开口道:“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你和白以悠走出来。” 听起来挺呛的?江靖控制住上扬的嘴角,正经地解释,“我好像忘了跟你说,白以悠也住在这附近,所以我上回才会到这里接她。” 到了巷口找了个停车位停下,江靖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车门。 “我还看到你替她系安全带,好温柔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里酸气冲天。 江靖差点没笑出来,“那只是礼貌性的帮她,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忍不住眯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你确定你还要用这两个字挑衅我?”他不介意再重温一次下午的旧梦。 单子彤也想起先前的韵事,忍不住害羞地搥了他胸口一记。两人说说笑笑正要离开车子时,江靖背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一记铁拳将他打得踉跄一步。 尖叫了一声,她连忙扶住他,一边对来人叫骂,“你怎么可以乱打人?” “他是我弟弟。”看清来人,江靖苦笑着起身。当初在接近白以悠时,早预料到江梵会受不了,却没想到是在他猝不及防时,害他白挨了一拳。 弟弟?单子彤莫名其妙地望了望江梵。那个传说中江文清的私生子,就是眼前这个外型俊朗,却显得有些落魄的男人? 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男人式的沟通”,江靖把单子彤劝回车里,独自面对盛怒的江梵。她才上车,外头两个男人就开始谈话,只是表情都非常难看。 十分钟后,她快忍不住要下车时,只见江靖挥了江梵一拳,那力道像在报刚才的仇似的,又狠又准。 低叫一声,单子彤紧张兮兮地看着外头打个不停的两个男人,连忙寻找车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最后她拿起拐杖锁,打开车门便想出去帮忙,却见江梵最后中了重重一拳,一脸失落地离开了。 “江靖,你没事吧?”她快步跑到他身边,“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弟弟?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应该说,我们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不过幸好他走得快,你拿这支是要把他打死吗?”他一边忍着身上的痛,哭笑不得的觑着她手中的拐杖锁。 “人家担心嘛!”不好意思地把锁拿回车中。 两人终于能回到单子彤的家,才一进门,她马上缠着他要他把话说清楚。 “好好好,我说。”反正她迟早会知道,于是他解释起一切的前因后果。“我弟弟的名字叫江梵,你应该听过吧?” “江梵?好耳熟……”她突然眼睛一亮,差点惊叫起来,“你弟弟是悠飏物流的总裁?开一家公司和大江打对台,难怪伯父会那么生气……” “没错。不过那不是重点,江梵会揍我一拳的原因,是为了白以悠。” “你是说,江梵跟白以悠是一对?” “是,也不是。”那对欢喜冤家的故事,说一个晚上也说不完,他只能简单叙述,“总之就是他们是相爱的,但江梵却碍于心结不敢接受白以悠,于是我就帮白以悠演了一出戏,希望用绯闻逼出江梵的真心。” “所以他刚刚打你,应该是想通了?” “应该是吧,否则我这架不是白打了?”江靖动动脸上的肌肉。那小子下手真狠啊! 结果单子彤并滑如他所想的对他的伤关怀备至,反而一脸怀疑地拉开和他的距离了。“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用在江梵身上的招式,跟用在我身上的招式是一样的呢?”嗯,没错,这种一石二鸟的方式,很像他会做的事。 “有吗?”他眨眨眼,一脸无知。 “没有吗?”回想起所有关键的时间点,那天在寄语咖啡馆,他说要从好朋友开始做起,之后没多久就传出和白以悠的绯闻了……“你该不会从离开咖啡馆那天起,就开始布这个局了吧?” 江靖但笑不语,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当他默认,气鼓鼓地道:“你好过份!看我吃白以悠的醋,你很得意吗?” “怎么会呢?”他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还抓着她的语病问道:“如果你不在乎我,又怎么会吃白以悠的醋?你不觉得,用这种方式了解自己的心意,节省了很多时间吗?我可不希望你好几年之后才想开。” “你、你心机好重!”她跺了跺脚,真是有气也无处生。一方面怨他连她都算计;另一方面,却又为他的用心而啼笑皆非。 “彤彤,活在我这样的环境里,如果心机不重一点,早就被干掉了。”看她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大手一揽,又将她带入怀里。“看在我为你神魂颠倒、费尽心思的份上,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你真的好可恶!”她带笑还嗔的推他一记,却正中刚才被一拳击中的地方。 “痛啊!彤彤,你要谋杀亲夫吗?”江靖吃痛低叫,她却连他捂着的伤处,都用怀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 江靖只能苦笑。这应该算是报应吧? 第九章 以受伤为藉口,江靖每天下班都赖在单子彤的住处,要她替他服务。 单子彤好气又好笑,却因为他下周就要飞出国处理欧洲的事,所以也就由得他缠,争取一点两人相处的时光。 “老爷,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嗯,再重一点更好。” “老爷,可以冲水了吗?” “可以。” 一阵淅沥哗啦的水声后,单子彤哭笑不得地拿起大毛巾帮他擦头发,明明只是比十元硬币还小的淤伤,他就装模作样地喊手痛,非得要她帮忙洗头。 “老爷,还有什么需要奴婢服务的吗?”看着他一脸享受地靠在浴缸里泡澡,她超想把他的头压进水里。 “脱光衣服跳下来陪我如何?”他忽地转过头,笑得暧昧。 “不要,想得美!”她笑打他,朝他脸上泼水。 “唉,你真是没有角色扮演的天分。”抹去脸上的水珠,他打趣。 “会吗?我不是说了‘老爷不要’”?“她狡黠地一扯嘴角。 “那老爷命令你现在下水。”他煞有其事的指指背后,“帮我擦背。” “老爷伤得还真重啊,都一个星期了还需要‘奴婢’服侍?”娇嗔地瞪他,纤指伸出狠狠地往他手臂上的淤青一戳——“唔!”闷哼一声浓眉攒起,似乎真的很痛的样子。 “你还真是有角色扮演的天分。”她被他逗笑,学着他的语气揶揄他。“转过去啦!我帮你按一按,哪有人象你成天加班,紧崩成这样的。” 江靖笑嘻嘻地转过身,早知道她会顺着他,只是两人间打情骂俏的情趣,使他忍不住想逗她。 “唉,你过两天就要出国了!”要不是舍不得,她才不会这么甘心让他奴役。 “现在就开始想我了吗?”嘴上说得平静,表情却一脸兴味,甚至还闭上眼享受背后她的按摩。 “才不是,我在想等你离开,我接下来要跟谁约会。”说得她好象没有他不行似的,忍不住下手用力了些。 “不错不错,这力道刚好。”听到她的威胁,他仍是不以为意,“如果你想和公司里其他人约会的话,恐怕有些难,我记得我前两天聊天时,不小心把我们正在交往的事说了出去……” “你跟谁说?”她愣了一下动作乍停,不是说好要保密的吗?否则她和董事长交往的消息一传出,在公司里一定会被指指点点,她才不要! “好象是公关部门的人吧,叫陈什么婷的……”他搔搔下巴,状似思考。 “陈玉婷?”那个出了名的广播电台?她好气又好笑地掐住他的脖子,“你根本是故意的对吧?董事长干么没事去找一个小公关聊天?真可恶。” “我只是捍卫我的权利。”他笑着将小手由脖子上拉起,玩起她纤长的手指。 “哼!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我的行情可不是你能想象的。”看不得他那么得意,她也臭屁地扬起头,“我可以找公司以外的人约会!” 江靖只是神秘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这副了不起的样子又令单子彤气结,什么都落入他的算计,她才不会让他那么好过。“我不能开发新的福特先生或丰田先生吗?说不定还让我钓到保时捷先生或法拉利先生呢!” “我从不怀疑你的魅力。”否则他干么做这么多准备? 他反常地微笑起来,大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扯往水中,毫无防备的她栽进浴缸里,不小心吃了好几口水,吓得直搂住他脖子。 “你做什么啦!”她惊慌地乱打他的肩膀,也不管有没有打痛他。 “小奴婢,你好象很爱挑衅我,一点都没有受到教训。”他叹息,拉开她胸前衣襟便低下头去。 “啊!会痛!”单子彤低呼一声,他根本是在咬她,而不是在吻她! “让我先在你身上做几个记号,看你还和谁约会去!” ***江靖就这么飞离国门,留下单子彤和她一身的吻痕。 即使对他的行为又惊又气,她却在他一走之后就开始想念他,她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有办法和他远距离恋爱,后来又分开了那么久,幸好彼此都没有放弃,才能有现在的幸福。 时光仿佛回到了单子彤大学时代,两人只能透过视讯情话绵绵,她叮嘱他要按时吃饭,他监视着她不准乱交男朋友,不过这种互动一直让她想起过去只能透过镜头看他的不安及委屈,总是想趁机报复一下。 时间一到,她准时打开电脑,见到埋在文件山后的一颗头颅,顿时傻了眼。 “太、太夸张了吧?文件量都快盖掉你的头了!”她透过视讯直接和他对话。 “这里除了欧洲据点的评估数据外,还有台湾的一个合作案,我们和一家国内厂商将会有紧密的合作,才会有这么多东西……等等,我接一通电话。”话声打住,萤幕那端的江靖突然接了一通电话,注意力便完全被转移过去。 单子彤无奈地等待着,算算时间,他那里应该是深夜了,这么晚还忙成这样,他究竟懂不懂得照顾自己? 片刻,江靖挂断电话,对着她苦笑道:“让你久等了。” 对于他的忙碌,她不依地皱起鼻头。“怎么你老是习性不改?以前你在美国留学,每次和你视讯,你也总是坐在一堆书中吃早餐,我好几次都怀疑那些书其实只是障眼法,一搬开之后,后面可能藏十个金发美女什么的……” 江靖闻言失笑。“算了吧,我以前的日子枯燥到我都不敢去回想,没有舞会,没有联谊,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考试交论文……抱歉,我去收个传真。” 眼睁睁地看着他又离开,她怀疑他难道就不能关上电话及传真,好好的让自己休息一下吗? 一会儿江靖走回座位,象是忘了她一般,开始对着传真纸涂涂写写,她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便酸溜溜地道:“你真的好忙,连和我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没办法,我留在这里的时间有限,只能尽量做事,你把视讯开着,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你也能看到我,这样好吗?” 他一边和她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文件,令单子彤为之气结,难道她的魅力比不上那些冰冷的文字? 她非得转移他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不可,否则她就不姓单。 “好吧,你忙,我把视讯开着就好,不会吵你的。” 把网路摄影机调了调位置,她起身,走到音响旁放了一段极富挑情意味的歌,接着便随着音乐,在镜头前跳起撩人的舞步。 在文件山里埋头苦干的江靖,在听到音乐声时怔了一下,抬起头,发现电脑那端的人儿居然在跳舞,不由得放下工作,饶富兴味地看了起来。 单子彤的舞步相当性感,配上她姣好的身段,足以令所有的男人血脉贲张,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想着她竟想出这种妙招让他放松心情时,小女人的手突然伸到胸前,把纽扣一颗颗地解开。 脱衣舞?不会吧!一脸的兴味转为目瞪口呆,这下江靖十分清楚她在搞什么鬼了,这肯定是一种柔性的……不,应该说是烈性的反动,抗议他居然只顾工作而把美人儿抛在一边,要他看得到吃不着。 慢慢地,随着音乐,长袖衬衫落地,舞姿曼妙的人儿开始解起裙子,一边对镜头比出挑逗的手势,江靖看得浑身燥热,却又为她小鸡肚肠的心思感到好笑。 单子彤身上只剩内衣裤了,粉红色缀着小花的样式,衬得她肌肤晶莹剔透,忽然,她抻手解开内衣背扣,朝着电脑视讯妩媚地一笑,并勾勾手指头,她知道自己成功地吸引住他。 “你很顽皮。”他突然说,一双眼睛都快冒火,什么工作全忘了。 双手护在胸前的人儿笑而不语,忽然她随着音乐身子一转,内衣随之扯下,但因为视讯的时间差,江靖只来得及瞄见她白皙的美背——啪!抛过来的内衣恰恰好遮住视讯的镜头,令他一阵错愕。 很好,如果她要撩拨他,他只能说她做得非常成功,他现在只想冲回去抱着她滚上三天三夜。 “你看,我去百货公司买的新衣服喔!”镜头再次亮起,她已穿了一件削肩的白色连身洋装,在他前面搔首弄姿了。 “你表演了那么一大段,就只是为了让我看你的新衣服?”结果眼睛什么冰淇淋都没吃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狠狠地吻她,还是用力地揍她的小屁股。 “很漂亮吧!这是今夏最新设计。”她转了一圈,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待他瞧清那件洋装背后的玄机,竟是无遮镂空到腰际时,他忍不住低吼,“你敢穿这件衣服出去?” “为什么不敢?你留在我身上的吻痕都消了喔,正是穿新衣服出去和吉普车先生约会的好时机!”她分明就是在招惹他生气。 “单子彤,等我回去你就完蛋了!”他居然怒极反笑。 “我等你!”她抛给他一记飞吻。 “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你等着瞧吧!” 撂下一句狠话,江靖却气绥地见到她笑吟吟地比了比他身边如山的文件,再摇摇手指头,最后关上了视讯。 ***才说要早些回去,江靖却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没隔几天便被召回国。 回国的原因并非是为了单子彤,而是江文清突然无预警中风,使得他只能匆匆回台。 先前,江文清和悠飚物流的总裁江梵不为人知的父子关系,已在媒体上延烧了好一阵子,人在国外的江靖刻意不去压下这则新闻,因为危机就是转机,说不定新闻一炒,会让江文清和江梵的父子关系好转。 然而他没想到,刻意搁置这件事的结果,却是父亲突然倒下了。 医院里,一脸风尘仆仆的江靖,正站在加护病房外。 单子彤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难得显露的脆弱表情。 “江靖……”她走向他,纤手抚去他眉间的皱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江靖看来很疲惫,从接到消息加上搭飞机,严格说起来,他已经有二十四小时以上没有阖眼。 “我只知道,父亲在昏倒前……见过江梵。” “所以伯父昏倒的原因,跟江梵有关系?”依江文清的护短,加上听说江梵也是个硬脾气,她似乎能想象江文清倒下的原因。 “确实有关系,但我想,并非他们起了冲突。”他刚赶到医院时,还跟江梵遇个正着,因此也清楚他们父子俩先前的龃龉。 这阵子媒体的疯狂报导,他知道父亲因此检讨了一番过去对待那个私生子的方式,也渐渐地心存愧意,父亲去找江梵,或多或少也是这个原因。 方才他在手术房前跟江梵短暂的交谈,也知道江梵同样因父亲无预警中风这件事,大受打击。 江靖表情难解地摇摇头,“或许,我爸也该藉此休息一下了。” 看出他的痛苦及疲倦,单子彤不舍的轻抚他的脸,“辛苦你了。” 这句话,为的不只是他长期工作的辛劳,还有他从小到大为了江家,不为人知的付出及挣扎。 江靖心里打了一个突,突然用力地搂住她,埋首在她颈间,象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似的。 有多久了?他努力了这么久,人人都觉得他因为有江文清这个父亲,爬到这个位子是理所当然的,而他处在父亲和弟弟的不和之间,也没人体谅他处境艰难,在公司,更是所有员工都把他当成万能的神,究竟等了多久,才有人跟他说这句话? 他的彤彤……他最爱的彤彤……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没关系,我永远会陪着你。”难得看他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她心疼极了,恨不得把所有的关怀一古脑儿塞给他。 现在他工作正忙,同时还要面对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人又不是铁打的,他身体及精神状况怎么受得了呢? “谢谢。”江靖心中的感受难以言喻。父亲中风给他的打击不谓不小,却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表现出脆弱。 “呆瓜。谢什么啊?我们除了是情人,还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情况我会不知道吗?”他再继续见外,她才要生气。 江靖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她的关怀,他收到了。 “彤彤,我今天才发现,我父亲很老了。”刚刚进了加护病房看父亲,他脸上的岁月痕迹又刻划得更深了……他不禁心生感慨。 父亲鬓边什么时候出现白丝,脸上哪里长出一堆皱纹,他竟然都没发现,直到人静悄悄象失去呼吸地躺在病床上,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的看过老父。 “我爸一直是那么强势,那么威严,好象天塌下来都击不倒他似的。等他真的生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也只是个平凡人。” 深埋在她颈间的俊颜,露出一抹苦笑,“我不是个好儿子,从小到大对他都是表面恭敬,心里却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超越他,不再受他控制,或许他不懂得怎么疼爱小孩,但我也何曾想过要疼爱一个老父?” “你不要自责,伯父倒下去,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够好了。”她轻轻叹息。“伯父中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公司一定更需要你,你要坚强。”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们,还有我爸失望的。” “至于伯父这里……”她语出惊人,“就由我来照顾吧!” “你?”江靖有些意外。 她在他紧拢的眉宇间轻轻一吻,“你以为你那么忙,我不心疼吗?或许大江物流的事业我无法帮你太多,但除此之外,我绝对会让你无后顾之忧!” ***打从江文清从加护病房转到单人的头等病房,单子彤果然每天到医院照顾他。 一开始,江文清完全无法接受竟是这个丫头在照顾他,而不是专业的看护,但时间一久,再硬的心都会慢慢地被感动,何况他对单子彤的成见原就消弥得差不多了,加上和他斗嘴也挺有趣,而且有她在,晚上江靖也一定会到医院来。 虽然很讽刺又可悲,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原来应该冰冷无情的病房里,他尝了家庭的温暖。 “你怎么又来了?”见到她明明很高兴,江文清却拉不下老脸,“哼!等一下江靖来,就要他帮我换一个合格专业的看护。” “你这个病人个性古怪又偏食,还常常罢工不吃药,可不是人人都象我这么有耐心,等一下江靖一定会拒绝你这种无聊的要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对他的攻击几乎已经完全免疫。 “是吗?”江文清冷笑,“江靖不可能不听我的话。” “天啊,你又来了,老想把江靖操控在你手里,”她翻了个白眼,表情突然变得正经。 “伯父,你真的了解过江靖吗?你一定不晓得,其实他很会打篮球,甚至羽毛球,足球都很不错,不过他清楚当江家的儿子就是要衣冠楚楚,你们也不会赞成他打球,所以他以前甚至连运动都得偷偷的来。” 听到她的陈述,江文清无言了。 单子彤见到他沉默,又打铁趁热地道:“他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只是因为不想一辈子被家里操纵,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所以他要变强,他要做到任何人都击不倒的地步,才能有筹码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你不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怜也很辛苦吗?” 江文清陷入沉思。自己会中风进医院,就是因为小儿子江梵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憎恨,而大儿子江靖甚少正面反抗,想不到他竟有这么深的心事,难怪父子间的情感从来就生疏得很。 “丫头……”他语重心长地问:“我真是那么糟糕的父亲吗?” “对。”这个直接的回答令他眼睛瞠得老大,不过她很快又接着道:“可是,你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其实江靖虽然和你不亲,可是他很爱你。” “他爱我吗?”江文清喃喃念着,象他这样讨人厌的老头,也会有人爱? “是的,爸,我爱你。”江靖已不知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对于单子彤为他辩白的话,他心中只有感谢和感动。 江文清静静地看着儿子,那个从小就是个小绅士的男孩,已经长这么大了,有着比自己更杰出的才能,以及过人的成就。单子彤说得对,有这样的儿子,他还有什么不满呢? “江靖,我以前错了吗?你曾经恨我吗?”他忍不住问,想知道自己一辈子冥顽不灵,究竟错得有多深。 “你只是比较严厉,但我没恨过你。”一向将心思埋得极深的江靖,难得吐露出对父亲真正的感受,“或许我心里有着对你的反抗,但是我同样必须感激你的栽培,没有对你这种矛盾心情的激励,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闻言,江文清脸上严厉的线条慢慢放松,他冷硬的心,终是因这些小辈的真心诚意而松动,尤其在大病一场后,他对人生及亲情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于是他渐渐地露出一抹释怀的淡笑。 这抹笑,带着泪光,还有老人家感怀到说不出话的微颤,单子彤在一旁看了,也动容得红了眼眶,不由得将脸埋在江靖怀中,却发现身旁一派镇静的男人,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由他胸膛不寻常的起伏,证明他是多么用力在压抑自己的激动。 “爸,等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出来,医生说你可以出院后,我们就能回家了。”江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经和父亲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象现在一样说话,而这种温馨的感觉,即使小时候母亲在世时,也没有感受过。 “嗯,我们回家。”第一次,江文清尝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等你们回家,我可以煮一桌大餐让伯父享用!”单子彤看他们父子难得这么融洽,也非常感动,非要插一脚不可。 对于这个年轻的小女娃,江文清却是不想认输,总觉得不和她吵个两句嘴巴很痒。“你煮的菜能吃吗?” “鸡汤不好喝吗?”她也不客气地吐槽。上回和江靖厮混了半天,从书房出来后,那锅鸡汤可是被清空得只剩一碗呢! 江文清老脸微窘,冷哼一声不再看她,“随便你,我们江家厨房只有女主人可以使用,爱用你就用好了。” “啊?”对这句显然有言外之意的话,单子彤呆愣不解。 “傻瓜。”江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爸爸他答应我们结婚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向我求婚?” 直到离开医院,回到江家,单子彤仍莫名其妙地望着江靖,虽然江文清的接纳让他很高兴,但她可没有因此被冲昏头。 “依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这个步骤吗?”江靖觉得她嫁他理所当然,在他的计划中,也不容许两人的婚事有其他发展。 “没有花也没有戒指,更没有甜言蜜语,这样就想娶我,未免太容易了吧?”一点都不罗曼蒂克,真气煞人也。 “谁说我没有?”在西装口袋里掏一掏,他拿出一枚造型典雅的戒指,在她讶异中套进她纤细的手指,“有戒指了,彤彤,我们结婚吧!” “你……你好奸诈!还随身携带戒指,你预谋很久了对不对?”她未应允也没有拒绝,但戒指好端端地在她指上,并无取下,心里的归依早就很明显了。 “还好,只是从相逢的那天起,我就买好等你了。”他说得理所当然,更没错过她眼带笑意不断偷瞄手上的戒指。 不过听在她耳里可就是另一种意思,他似乎很有把握她会手到擒来似的。 “你不要太得意,我也不是非嫁你不可。”难得一次换她可以拿乔了。 “那你还想嫁谁呢?”象这种没啥杀伤力的威胁,他早就练得八风吹不动。 “别忘了我新认识的吉普车先生。”虽然没有这个人,但刺激他一下也好,免得他总觉得她非他不可。 “唉,如果你选择了吉普车先生,我也只好去找另外的……” “你敢去找其他的女人?”音调忍不住拔高。 “没办法,女朋友太有身价,我也不能太糟,免得让你丢脸。”瞧她急的,江靖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却还得正经八百。 明知他在逗她,单子彤还是不由自主中了招,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想了半天,最后邪恶地一笑。 “你知道有个成语叫以牙还牙吗?”她扑上他,长腿勾住他的腿,对准他的颈边低头就猛啃。他去美国之前在她身上留下一堆记号,她也要如法炮制! 江靖被她弄得又痛又痒,却又怕怀里的她掉下来,只能啼笑皆非的拼命忍耐。 “根据某人的试验,吻痕最多几天就会消失,只要你一直不嫁给我,以牙还牙没有用的。” “几天是吗?那我就一天咬你一次。” “求之不得。”他好整以暇,恨不得她一天多咬几次。 这回答令单子彤呆住,对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于是她拉下脸瞪着他,好委屈的样子。 “傻瓜,我如果要找别的女人,干么还要千辛万苦地把你拐回我身边?”他屈服了,终是不舍得看她赌气,大手轻点她的额,“你以为大江物流在之前转型时,正需要大出风头,我为什么要那么低调?” “为什么?”其实她也想过,依他帅又多金的条件,若愿意在媒体上露露脸,绝对是大江物流很好的广告。但他对媒体一向敬而远之,有事宣布时,往往由公关或罗新帮他出面。 “人红是非多,我不想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招惹我,为杜绝某个小傻瓜误会我的机会,只好低调些喽!”他无奈地觑着她。 单子彤懂了,他的低调是一种洁身自爱,唯一一次和白以悠闹绯闻,也都是为了她。明明高调一点就不用那么辛苦,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爱她呢? 可这是她唯一可以拿乔的时候,又不愿意这么轻易答应他,唉,心情真矛盾。 瞧她闷在他肩头就不说话了,江靖怎会不能知道她又在闹别扭。 “不用再挣扎了,彤彤,你一定会嫁给我。” “我都没有感受到你的诚意。”她不甘心呀! “诚意?”他神秘一笑,“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感受到了。” 第十章 从那天开始,单子彤就一直期待着江靖会用什么招数来表示他的诚意。 然而他却再也不提起两人的婚事,甚至在江文清情况稳定后,就飞回国外处理未竞的工作,把她扔在台湾不闻不问,“臭男人,根本就忘记了!” 今天终于接到他回国的电话,约她在办公室见面,她忍住内心的不满,直直杀过去。 才刚敲门进董事长办公室,就见到江靖和罗新正在谈公事,他看到她,眼中露出一丝不露痕迹的温柔,做了个手势请她先坐着等。 按捺住想拥抱他同时又想揍扁他的冲动,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政府新开建的码头那个货柜园区的bot案,我已经和江梵讨论过,有了初步的共识,”江靖拿出一份文件,“我们大江的财力,单独吃下这分国际化的案子会很吃力,如果联合悠飚物流的话,资金和能力在台湾就所向披靡,这个案子几乎是手到擒来。” “那悠飚那方面的反应是?”罗新看着文件内容,眼睛都亮了。 “全力配合,只看我们提出的方案如何,所以这分文件要好好弄。”江靖意有所指。 旁听的单子彤疑窦渐生,大江要跟悠飚合作?难道他之前说的和国内厂商合作案就是这个?而江梵跟江家人的关系不是很紧崩吗?怎么会答应这件事? 办公桌这方,罗新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董事长,江梵靠得住吗?他似乎对我们很有意见。” “绝对靠得住。因为白以悠的关系,他和我爸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接下来的合作,我想会十分成功。”这件事他暗中可出了不少力。不是胜券在握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好的。”罗新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满脸狐疑的单子彤,“单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那我先去处理这件事。” 特助离去后,江靖才移驾到沙发边。搂过佳人就想亲吻一口。 “等一下!”越听越不对,单子彤可不想被他亲得恍神后又忘了逼问他。“你刚才说,大江和悠飚要合作?” “是的,这件事还是机密,你可是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轻点她的俏鼻,反正已经认定她了,他也不怕她听。 即使对他的信任很满意,但她仍是忍不住怀疑,“我想起了一件事,当初福乐家的案子输了之后,你曾说过,‘反正那家伙的公司还不行,若他能拿下这案子,我也才看得上……’ 你还记不记得?” “有吗?”他装傻。 明明就有!“难道你从那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越想越有可能,她继续往下推论,“因为悠飚若能够拿下福乐家的案子,他们的营运范围和规模势必会扩大许多,也显示出了他们的实力……” “你说得很有道理。”他继续装傻。 “现在他们公司实力足够了,加上你和白以悠顺利地拉拢江梵和伯父,两家公司合作的可能性大增,所以不管福乐家的案子是赢是输,你都是最后的得利者。” 这么一联想下来,什么事都有了解释,她不禁表情古怪地瞪着他。 “你出未免太可怕了!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下进行,一点也没出纰漏,你这人脑子里究竟是几颗cpu在运转?” “你太瞧得起我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城府深,只不过多点心眼罢了。 “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种男人?”不管他如何装傻,她就是认定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因为你从小就很有眼光。”他大言不惭地低头吻住她,一方面堵她的嘴,另一方面,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秒,他就好想这么做了。 一吻既毕,她昏昏然地倒在他怀里,忍不住叨念着,“每次都来这招,太过分了,从一开始你就有了语茗这个抓耙子,用巧克力引我上勾,又使尽心机把我弄出远行科技,再利用白以悠让我回到你身边,未了还藉着福乐家的案子,不仅教训了公司那群嚣张的菁英,也把江梵纳入了你的合作范围……这是一般人想得到的计谋吗?” “所以我不是一般人。”他干脆直接岔开话题,“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啊!” “未来的老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还没感受到他的诚意呢! “怎么了?”俊目中流露出诧异之色,仿佛真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 “没事。”她才不要主动问起结婚的事,好象她急着嫁似的。“我下星期要回老家一趟,所以我们又要有好一阵子没办法见面了。” “好吧,记得想我。”他仍是一脸温文的微笑,完全看不出骨子里的奸诈。 “你……”居然一点挽留之意也没有?“算了,我明天就回去。” 哼,她决定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让他娶不到她做为惩罚。 ***不久后,江文清出院,江靖拓展欧洲版图及和悠飚合作的工作也有了新进展,单子彤则是赌气不和他联络,在家里混了一个星期。 “妈,你的东西买回来了。”拎着从超商带回来的香油,她推门而入,“奇怪,我们门口停了一辆高级轿车,不知道是谁……咦?” 呆若木鸡地望着客厅沙发的两名不速之客,单子彤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江江江……江靖?还有伯父?你们怎会来?” “彤彤,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单母啐了一声,“快过来坐下,人家江先生今天来提亲了。” “提亲?”她差点尖叫出声,“你不忘记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大呼小叫的,这么反常?”一掌就拍上女儿大腿,单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伯母,你不要怪她。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她今天会来。”江靖微笑替她解围。 “惊喜?是惊吓吧?”单子彤忍不住偷觑他,“难道你之前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是装的,只是为了要吓我?” “怎么会呢?我那么努力工作,可是为了早一点来提亲,难道你以为我忘了,所以生我的气,一个礼拜不跟我联络?”要论装死的功力,江靖称第一,可没人敢称第二。 所以第二名的她,只能扁起嘴,在母亲的瞪眼下,拉出一个假假的笑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怕你工作太忙,才没有吵你嘛!” “那就好,我还怕你后悔答应我的求婚呢。”江靖顺势转向单母。“伯母,我先前向她求婚时,她已答应了,瞧,我送她的戒指还在她手上呢!” 众人一齐看向单子彤的手,后者也无力地瞪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明明没有很明确地答应他,还等着他浪漫求婚,现在却因证据确凿,想反驳都无力。 难得看小女娃吃瘪,江文清也语带深意地瞅着她,微微地笑了,“我生病的时候,子彤一直在旁边照顾我,我也算从小看她到大的,知道她乖巧又伶俐,所以今天才代表犬子来向亲家母提亲。” 单子彤的左颊微微抽搐,这对父子一个硬套上戒指就硬要人家当他老婆,另一个是不久前才吼过她,今天就说她乖,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昔日商场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竟出口称赞自己的女儿,单母不禁脸上有光,“彤彤,这件事情妈认为……你发什么呆啊?” “没有。”瘪着嘴,她只是敢怒不敢言,明明母亲以前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今天侯爷一上门,马上好客得跟什么似的,转眼就把女儿卖了。 单母不着痕迹地拧了记她的腰,“傻丫头,还以为你心定不下来,想不到你跟江靖竟延续了那么久。今天他来提亲,连江老董事长都亲自来,给足了你面子,妈想,以后你嫁过去,我也不用担心了,这件亲事,就这么定了吧。” “妈!”再次偷偷瞪了江靖一眼,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他得逞了,她好不甘心,“爸爸那边……” “呵呵,你放心。”还以为女儿怕父亲反对,单母还不明就理地安慰她。“你爸那里我会跟他说的,能和江董事长结亲家,他一定不会反对。” 这下简直有苦无处诉。单子彤硬挤出一个笑容,走到江靖身边,异常“用力”地将他拉起身。 “妈,伯父,我和他有点话说,先失陪一下。” 语毕,连忙把人拉得远远地,直至大门旁的小花圃边。 “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还装傻装得彻底,让她以为他忘记了。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 “害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然后一辈子就卖给他了,有人结婚结得象她那么可怜,象被骗来的吗?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结婚的。”他笑得一脸无害。 “废话,你请伯父来提亲,这么大的派头和面子,我妈怎么可能不答应。”她气得跳脚,“可恶,难怪你老神在在的,一副笃定我跑不掉的样子,你根本早就想好这招了对不对?” “是你要我表达诚意的,我连江家的老大都请出来了,够有诚意了吧?”否则这个固执的女娃还不知道要刁难他多久,他只好采取终极手段。 “你这个人真的……真的奸诈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大发娇嗔地横他一眼。 “好了好了,一星期没见面,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吗……”江靖轻轻地含住她的樱唇,忽深忽浅的吻她,动作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最近为了让工作快点告一段落,他忙得昏天暗地,都没时间和她好好亲近,仿佛已经有一辈子没这么吻她了。 “讨厌,每件事都这么容易让你得逞……”她被吻得晕陶陶,连埋怨听起来都象在撒娇。 “因为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大手开始在她背后乱来,热情地揉熨着她柔弱无骨的背脊,慢慢下滑到纤腰,托住她丰润的臀。 单子彤想不到他会在光天化日下这么放肆,但被吻得脑袋都糊了,根本无力反抗。 两人亲热了好一阵子,碍于场地,他只能点到为止。 “今天先放过你,”江靖贴在她耳边低语。只要他刻意施展魅力,对她一向很有用,往往诱惑得她一愣一愣的,这样的她特别可爱迷人。“本来想拐你到我家,结果你妈刚才留我们吃饭,今天只好作罢。” 她害羞地轻推开他。“我才不理你呢。” “就算不理我,你也不会持续太久,至少今天的提亲很顺利,你很快就会是我的。”跟他从两人重逢就设下的目标一致。 “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如愿吗?想得美。”她顽皮地吐了吐舌。 岂料在江靖信心满满地正要回话时,背后传来声音让两人身躯一僵。 “没错,你想得美。”单父面无表情地从外头进来,一下班就看到女儿跟个男人在花园里热吻,这种刺激可不同一般。 “江靖,等会儿吃晚饭时,我们得好好谈谈,还有,下次你们不要挡在大门前面,否则别人进不来。 ***江家附近的小公园,已经有着几十年历史,里面绿油油的草坪和沙坑,还有溜滑梯,荡秋千等游乐器材,很适合小朋友下课后来游玩。 然而,今天公园的溜滑梯旁,却站着一位漂亮佳人,朝着路的那端翘首期盼,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时间来到六点半,远远的走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人还没走到,却已经进入她的心底。 “江靖!”美女朝来人挥挥手,等不及他靠近,便主动迎上去,“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当然不可能,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见见你。” “哼哼,终于有你搞不定的事了吧?我爸的难搞可不下于你爸!” 提亲虽然成功了,但自从那天被她保守的老爸发现两人老早就“在一起”的事实,单子彤就被迫搬回家中,在结婚前都不准到男方家里过夜,免得被人说不检点。 至于她在大江物流的工作,早已告一段落,她也开始接其他公司的案子,于是两人只好象牛郎织女般,偶尔才能约在小公园见面。 有了上回被抓包的经验,江靖拉着她到没人的小树丛中,兜脑先是一记热吻,解解这阵子的渴。 久久,唇分,暮光中的她,美丽中带着诱人的风韵,令他又忍不住多亲了好几口。 “是啊,还要等几个月才能拐走你,我都等不及了。”单父的出现当真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他缜密计划中的唯一败笔,害他天天尝尽相思之苦。 “我今天不能待太久,我爸会回家吃饭。”她贴在他胸口,虽然心里对他的失算感到好笑,但其实也真的好想他喔。 “可惜,你不能看我打球了。”突然冒出一句玩笑话,两人都会心一笑。“你不觉得我们最近相约在小公园,感觉很熟悉吗?” “而且还是约在我们秘密时间呢!”她笑容渐敛,感慨突上心头。 过去因为误解,她撂下话不再于六点半等他了。幸好爱情战胜了她的固执,否则哪里有现在对幸福的期待? “只是你不再叫我江哥哥了。”他一脸遗憾地摇头。 “你也没带巧克力来呀!”她的地位在比利时巧克力专卖店里,几乎比他这个店东还高,只要凭这张脸,要吃多少都能随意取用,因此他已经好久没有主动带巧克力来“孝敬”她。 不过今天他倒是开了窍,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糖,这还是刚才下班顺路经过,灵机一动从店里摸来的。 “就当庆祝你即将成为江太太。”巧克力糖到了她手里,顺便习惯性地顺了顺她的发。 “谢谢你,江哥哥。”她十分配合地装可爱,而后忍不住噗哧一笑。“亲爱的江哥哥,在我印象中,小时候只要收到你送的巧克力,好象都没什么好结果喔?”不是重感冒,就是哭得很惨,要不就是长久的分离…… “所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了。”他笑觑她突然沉下的小脸,忍不住用长指一点香腮。 “婚后,整间巧克力店就送你了,届时你才是店东,我还期望你心情好的时候能施舍两颗巧克力球给我呢!” “真的?我爱死你了,江哥哥!”她惊喜地尖叫出声,跳起来大力拥住他,当然这并非因为店的价值,而是因为个中的意义。 “以后要叫老公。”他搂着狂喜的她转了两圈,顺便纠正称谓的问题。 “你知道吗?我好庆幸我们还有这一天。”环住他的胸膛,温暖得令人不想放开。“几年前我对你失望透顶,甚至恨起六点半这个时间,因为它就象在讽刺当时的我们,相合后便是分离,短针还要苦苦追逐长针……” “不,你应该这样想,”他指着地上,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你看,这象不象长针与短针相合的六点半呢?这是我们订情的时间,以后,我们有一辈子的六点半。” “一辈子?”将和他的距离推开了些,她昂起脸,微笑寻求他眼中的认真。 “一辈子。”他低下头,和她额抵着额,两个身影又再度嵌合——就象时钟上的六点半,幸福的六点半。 尾声 “嗨,语茗,我们又来了。” 沈语茗好笑地看着单子彤拉着江靖进门,除了自己点一杯可乐,还多点了许多她平时不会点的甜点。 “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她打趣道,又笑着看一脸无奈却又饱含宠溺的江靖。 “吃不完可以打包啊。”她早就想象现在一样狂吃一轮了,语茗做的甜点可是世界级的好吃。以前不敢多吃,是因为语茗不肯收她的钱,现在身边有了金主,岂有不大嗑一场的道理?她笑嘻嘻地指着江靖,“放心,吃多少他都会付钱的。” 被当成凯子的男人只能苦笑。“是是是,烦请单大小姐多吃一点,也请沈大小姐务必要收下这笔餐费。” “当然,你们两个能在一起,我也算大功臣吧?”看着好友的幸福,沈语茗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是啊,江靖到底是怎么收买你的?你老是帮他说话。”这件事单子彤已经好奇很久了,只是沈语茗总是避重就轻,后来因为和江靖和好,也就忘了打探。 今天趁主角都在,恰好是个逼问的好机会。 被点名的两人皆是一怔,沈语茗当作没听见,低下身拿保鲜柜里的蛋糕,而江靖则是彻底装傻,拿起招待的热咖啡猛喝。 “一开始,是瞒着我提供他我的行踪,拿他的热可可收买我的心。”瞧那两人心虚成这样,单子彤开始屈指数着沈语茗出卖她的事实,“之后又告诉他我那群追求者的资讯。”她酸溜溜地向一脸无奈的好友撒娇,“我和你的友情,比不上和他的吗?”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装可怜,这招由长相柔美的沈语茗使出,简直无坚不摧。 果然,单子彤没用地软化了下来,“那你为什么帮他?” “因我请他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单子彤超级好奇,语茗从以前就不常吐露自己的心事,不知道她会需要什么帮忙。 “我请他调查我的前夫。” “前夫?”她纳闷的望向江靖,他则只是微笑着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沈语茗的笑容渐淡,黛眉浮起一缕愁思,那椿婚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先前我愿意和我前夫离婚,是因为我对他失望了,他也同意我提的任何离婚条件,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看,我发现我那时太冲动,而且造成我们离婚的原因似乎不只有我知道的那么简单。” 一年过去,她从一些过去的事物和朋友那里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才发现那椿触礁的婚姻,她前夫铁定有非常重要的事瞒着她。 “所以,我请江靖帮我调查我前夫的事情。”事实上,原本她不想再理那个男人,然而越查,越发现疑点重重。 “那有什么结果了吗?”天啊!好刺激!单子彤连忙问。 沈语茗也看向江靖,脸上透着很想知道的渴望。 一下子成为两人的目光焦点,他微妙地一笑,“没这么快,不过我想结果就快要出来了。” 两个女人一起露出遗憾的表情,看得江靖不由得笑起她们的默契。 单子彤想不到背后有这般隐情,慢慢收起玩笑的心情,伸出玉手,怜惜地伸向沈语茗的脸颊?——用力地捏下去! “我不计较你瞒着我帮江靖,可是你心里有事居然不跟我说,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她气呼呼地捏着她的颊。 沈语茗一张俏脸都变形了,口齿不清地说道:“你那时……心情也不好,我只是…… 想等事情明朗一点……再告诉你……” “以后不准你再把心事都憋在肚子里,知道吗?”欺负得够了,她才放开手。不错,语茗的皮肤水嫩水嫩的,捏起来触感挺好。 “我会的。”虽然被捏了,但力道其实不大,沈语茗摸着脸,微微笑了。 此时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沈语茗把装盘好的蛋糕端到单子彤和江靖桌前,缅怀起过去的往事。 “其实我和我前夫,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认识的。” “十二点?”单子彤拉长了耳朵,这么细微的小事,还是第一次听她提到。 “嗯。”沈语茗仍是柔柔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微笑,可是语气却有些沉,“我们的离婚,也是在十二点,所以每到了午夜十二点,我就会想,不知道对我而言算是一天的开始,还是结束……” 单子彤心中很是感慨,语茗习惯把心事藏得很深,而自己又不是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即使曾陪着她笑,陪着她哭,但关于她和前夫的故事,她了解的也只是她愿意透露的片段。 和身旁的江靖交换了个眼神,在桌下,他悄悄地握住她的手。 “江靖,语茗的事,我们一定要帮到底!”单子彤说。 “这是当然。” “如果语茗那个前夫不识相,你也要帮我揍他喔!” 江靖颇感无力的制止她,“语茗前夫的事,我认为会有个不错的结果,你先不要揍他好吗?” “你保证?”她望着他,却也相信依他的城府,很少有料不中的事。 “我只能尽力,不过,这一切都要看语茗怎么做。”他语带保留的道。 两人望向沈语茗,只是她恬然的回以一笑,那笑容里,包含太多的情绪。 由单子彤和江靖的美好结局看来,沈语茗觉悟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相信自己未来一定也能有更多的勇气,去接续属于她的幸福人生…… *欲知江梵和白以悠从朋友升级到情人的改变波折过程,请看新月甜柠檬系列183《紧握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