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12:00》 楔子 “我们离婚吧!” 男人的脸上毫无表情,吐出的话冷冷的,心也冷冷的。 沈语茗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个事事保护她的男人,不明白两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等了你这么久,只等到你这句话吗?” 无情的言语几乎将纤弱的她击倒,他一直是她的天,她依赖他、信任他,曾经她以为世上若有谁最不可能伤害她,那就只有他了,谁知如今带给她最深伤痛的,竟然是他。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说道:“条件随你开,总之我要离婚。” 深深吸了口气,沈语茗不认为这段婚姻该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她仍爱他,深深地爱他,就算这桩婚姻聚少离多,就算他态度遽变,这些她都可以忍受,然而为什么他的最后通牒,会是这么伤人? “聿海,为什么你这么轻易想结束我们的婚姻?”找到相爱的人相守是多么不容易,她十分珍惜与他的一切。“是因为你工作上不顺利?还是……电话里那个女人?聿海,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她是谁……” “随你怎么想。”直盯着她许久,男人——也就是裴聿海,无情地斩断了她的希望。“我受不了你像菟丝花一样什么都要靠我,我也不想要一个被欺负也不会吭声的可怜虫,当初和你结婚是我失策,我以为娶一个乖女人好控制,想不到竟是那么无趣。” “我会依赖,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你总是为我安排好一切,我以为照着做你会开心……你若不喜欢,大可以直说,我会改呀!为什么直接就要离婚呢?” 眼眶渐渐地红了,她以为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没用,也应该没有做错事,错到要被丈夫休掉的程度,但他显然铁了心,以往温柔凝视她的目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漠然。 裴聿海却像没听到她说的话,接着又不耐烦地道:“要什么条件你说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难道真的无法挽回?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做下这种决定。 “如果我要很多很多钱呢?”会不会因为她狮子大开口,他就放弃和她离婚? “好。”他毫不犹豫。 “那……我还要一辆车子,很贵很贵的那一种!”既然他这么慷慨,她就再贪心一点,说不定踩到他的底限,这段婚姻还可以拖些日子。 “你不会开车。”裴聿海微微攒眉。“不过如果你拿到驾照,我会给。” “那如果我不要离婚呢?”反正他回答得那么快,说不定这次也会让她蒙过去。 讵料裴聿海表情一敛,粗声粗气地重复,“你说不要离婚?” 沈语茗轻轻点头,却因为这个动作,眼泪滴到了手上。“聿海,再给我们的婚姻一次机会好吗?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幸福的……” “不要说废话了,明天我叫律师把离婚协议书拟一拟,你负责签名就对了。”彷佛她的泪很碍眼,裴聿海拿起外套,转身就想走。 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他的袖子,令他离开不得,背后的人儿,已是泪流满面。 以往他最见不得她哭,如今却是他主动惹的祸,不仅她无法接受,就连他也握紧了拳头,像在忍耐什么。 最后他一咬牙,抖手甩开了她,也不顾夜已深,出了门便驾车呼啸而去。 沈语茗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滴滴眼泪就像在哀悼她的没用,最爱的男人留不住,连婚姻也保不了。 墙上的挂钟在此时响起,冰冷、单调的十二声响,又是子夜时分。 她和他的相爱与分离,都是在午夜十二点,她怀疑以后自己要用多少个日子,才能不在这个孤独的时间哭泣。 第一章 “被摸一下会死吗?还要座舱长替她道歉,好大的架子啊。” “就是嘛!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成天只会装可怜,看了就讨厌。” “那个人可是欧盟某集团的高层呢!说不定她是故意惹他注意的。” 泛欧航空的空服员休息室里,一群刚下机的空姐在里头补妆吃下午茶,嘴里尖酸刻薄地批评起一位前不久才招聘进来的新空服员。 掌握了大部份台欧航线及欧陆航线的泛欧航空,采取的是学姊妹制,由资深的学姊带领新一批进门的学妹,熟悉各项业务。运气好一点的遇到好学姊,可以很快地进入状况,运气不好的——如这位被学姊们批评的新学妹——就只能像媳妇遇到恶婆婆,苦往肚里吞了。 刚由办公室回到休息室的沈语茗,听到里头一阵阵的批评,窄裙下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便定在门口,怎么也进不去。 学姊们说的……是她吧?她在座舱里被摸了一把屁股,就义正辞严地纠正了乘客,并在对方口出恶言时,警告对方要告知机长请警方解决。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至少在上机前所上的课程中,讲师们讲解遇到性骚扰时,机上有一套制式的处理方式。然而,当她真的遇到了,却发现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当性骚扰的乘客又是欧盟大企业的高层,而该企业又跟泛欧航空有合作关系时,对的也变成错的了。最后,还要劳动座舱长出来替她摆平,那群平时就喜欢欺负学妹的学姊,自然对她更不爽了。 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太客气地在她脑后响起。“鬼鬼祟祟的,很挡路你知道吗?” “对、对不起。”被吓了一跳的沈语茗连忙退一步,螓首仍是低垂。 想不到来人并没有直接进去,反而粗鲁地问:“刚才她们说的人,是你吗?” 心狠狠一动。难道刚才不只她在这里听,跟前这个男人也听了很久? 沈语茗猛地抬头,便被落入眼帘的一张极富男子气概的面孔震慑住了。他身着泛欧航空的机师制服,头发是短短的五分头,鼻梁高挺,目中闪着熠熠精光,眉毛很浓很具威胁性,略厚的唇抿着,似是有些不耐烦。 “看够了吗?”他皱起眉,面对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女人,本能地略微收敛了凶恶的语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对、对不起。”她也不晓得自己干么道歉,只是他像头凶光内敛的猛狮,随时会扑过来的感觉,教人忍不住示弱。“是,她们说的是我。” “所以你刚才在机上被性骚扰了?”仔细打量她,纤细苗条的身材,但曲线却十分美好。清秀白净的脸庞,水汪汪的杏眼,看起来楚楚可怜,难怪从乘客到空服员都很想欺负她。 因为连他,都很有这种冲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和她那两泓清水似的眼眸对上,他就发不出脾气,否则这么缩头缩尾没个性的人,是他最瞧不起的类型。 “对……有一位外国乘客摸了我臀部一把……”她不好意思地嗫嚅说出。 “你没有给那色鬼一拳吗?”若有人敢摸他,先揍一顿再说,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机会。 “我按照先前上课教的标准流程处理了,但是那个人是我们航空公司合作集团的高层干部。” “那套早该埋进坟墓的标准流程能相信,乌龟都会飞上天了。那个什么高层更是该死,当我们航空公司是酒家?”就是这种败类打坏了男人的形象,要不是他忙着开飞机,肯定先飙个两拳再说。“里面那群人呢?她们没有帮你吗?” “座舱长后来有出来处理了。”沈语茗避重就轻地回答,当时其它空姐都冷眼旁观看她的好戏,直到那外国人咆哮出自己的头衔,才惊动了座舱长。 “她怎么处理?叫你翘起屁股给他摸个够本?” “怎么可能?”她倒抽口气。这个男人说话真粗鲁,亏他还是机师呢。“丽芬姊很照顾我,才不会这样。”不过对方无理还不饶人,所以才会搞到下飞机后还要被叫到办公室“特别关照”。 “废话,瞧你这样子,分明就是等人家来欺负,她不照顾你行吗?”他不悦地举手轻敲了下她洁白的额头,果然她吃痛也不吭声,只是委屈地揉着头。 “里头那群女人嚣张习惯了,连你被性骚扰也冷嘲热讽,想也知道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都不会反击一下?”他忍不住咆哮。 “你好大声。”她委屈地捂起耳朵。被性骚扰又被学姊欺负已经够惨了,他还掺上一脚,是要把她吼聋吗? 习惯大声的男人见她肩膀一缩,什么骂人的话全吞回肚子里,他低声咒骂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应,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是不久前进来的那批新人之一?” “是啊。”瞧他稍微没那么凶了,还问起她的事,受过训练的空姐反应令她礼貌性地微笑点头,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沈语茗。” 谁知道他并未礼貌性地握回去,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将她身子转个方向,往休息室内一推。 “小菜鸟,”他冷冷的讥讽从身后传来,“勇敢的面对现实吧,被欺负就要反击回去!” 沈语茗猝不及防地被推进休息室内,一群闲聊中的空姐被吓了一跳,众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皆哑然无语。 须臾,那群平时就作威作福的空姐,其中一位叫亚贞的先开了口。 “哟!伟大的空服员小姐回来了。”她讽刺地一笑,“连合作厂商的高层都敢得罪,我们几个学姊皮要绷紧一点,免得被她告状了。” “怎么样?公司有没有请那位高层向你鞠躬道歉啊?” 此话引来一阵讪笑,总之看着这位小学妹眼角含泪,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她们就很有快感,彷佛可以借着羞辱她而减轻工作压力似的。 沈语茗不安地站在原地,眼尾不停偷瞟向身后她被推进来的那扇门,心里小小声地埋怨着。她原本个性就温和,也不懂与人争,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来招惹她。 “丽芬姊很挺我,她有帮我向公司解释。”后头那一双犀利的眼好像还直直盯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替自己说些话。 “连座舱长都巴结上了,很不简单嘛!”亚贞又尖锐地刺了她一下。这学妹不仅温温吞吞的样子令她很不爽,更不用说才刚上机服务没多久,竟然就当选本月最佳服务员,害一票学姊面子全扫光。 “我没有……”众学姊恐怖的态度,令她退了一大步,决定还是落跑为上。 “给我站住!”虚伪的笑脸卸下,晚娘面孔端上,学姊们也不跟她客气了。“沈语茗,今天的事如果上面怪罪下来,你自己要懂得承担,可别连累到我们!不过是被摸了一下,跩什么跩……” “你们这群婆娘说够了没?” 男人的怒吼声由门口传来,一双大手恰好抓住沈语茗向后退的肩头,将她再次往内一送。 “裴机师!”众空姐们看到门外进来的男人,一脸的尖酸刻薄全变成了温柔妩媚,笑得比谁都要假。“你来找谁啊?” “总之不是找你们这群八婆。”也不怕得罪人,反正他有话直说的形象已根深蒂固,反而有更多空姐们欣赏他的这股酷劲呢!“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新人,很好玩吗?”他指了指沈语茗。 “我们没有欺负她呀!”亚贞的笑容僵了一下,“我们只是教导她做人处事的道理。” “她在机上被性骚扰,对吧?”裴聿海冷笑,“当时你们有谁上前帮她说一句话?” 众空姐们你瞧我、我瞧你,全噤声不语。 “同样身为空服员,同事有难不帮忙,甚至还落井下石,这就是你们『做人处事的道理』?”他随便一个质问就极有气势,每个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在他身旁的沈语茗,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及宽厚的胸膛,突然觉得好有安全感。 “可是她得罪的人可不同一般……”欺负学妹被抓包已经很糗了,亚贞还想辩解。 “是合作公司的高层对吧?那又怎么样?高层就可以随便乱来?”冷冷的目光扫过一群坐立难安的空服员身上。“要不你们排成一整排,让那个高层按顺序摸一轮,个个都有份如何?这样你们就不会这么不平衡了吧?” 瞧那群学姊吃瘪,沈语茗差点笑出来,却只能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告诉你们,就算那家伙是总裁,只要你们同声一气,遇到这种事他也不敢说什么!”他凶巴巴地警告众人,“错不在我们,公司绝对会站在员工这边,你们几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会跟丽芬好好谈谈,看来你们这群女人所受的教育仍然不够。” 平时这种鸟事他根本懒得管,但这次发生在这个小菜鸟身上,就是令他打从心底不爽起来。 “小菜鸟!”裴聿海突然低唤一声,久久得不到响应,又重重地喝道:“小菜鸟!” “什么?”沈语茗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委屈地呢喃,“我不叫小菜鸟,我叫沈语茗……” “以后有同样的事发生,你就来找我,知不知道?”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从今以后他要罩着这只搞不清楚情况的小菜鸟,其它恶灵退散。 学姊们皆又嫉又恨地瞪着沈语茗,后者听到他的宣告,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看来她又再一次得罪学姊了! 但情势所逼,她也只能愣愣地点头。 “很好,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帅气地撂下最后一句话,转头就走。 “等……等一下!”他都走了,她哪敢继续留着啊?不过跟上他脚步的同时,有一件事她必须先搞清楚—— “那个……那个机师先生,请问……你是谁呀?” 原本得到一张免死金牌的沈语茗,在问了一个离谱问题后,金牌即刻被男人的怒火烧毁,她知道从今以后,她脸上已被那男人刻了一个蠢字。 裴聿海,泛欧航空最有价值的机师,不仅驾驶技术好,且常被指定为各专机的超级贵宾服务,其中更包含了总统专机,此外,许多欧美国家的航空公司也拚了命挖角,由此可见他不凡的身价。 难怪他才吼几声,那群学姊便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有她还呆呆地问他的名字。 她还真是只彻头彻尾的小菜鸟啊,唉! 从公司内部刊物的报导,她终于对今天救美的英雄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他脾气坏了点,口气差了点,但她仍是十分感谢他的帮忙。 坐在日本料理餐厅里,她边回忆着那个强悍到令人难忘的男人,边等待着相约一起晚餐的座舱长董丽芬,因为后者还需要将此次的事件做成报告,因此迟了些,沈语茗决定要请她吃一顿。 纵使爱整学妹的学姊不少,但爱护学妹的也不是没有,董丽芬就是一例。幸好在她实习期间有丽芬姊的照顾,她才能侥幸地不在学姊的恶整中阵亡。 五分钟后,董丽芬来了。外表美艳的她一进门就引起众人注意,跟沈语茗小家碧玉的清纯娇憨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学姊!”她招招手,董丽芬优雅地入座。 待两人点好食物,沈语茗道出她的感谢之意。 “学姊,今天谢谢你帮我说话,不知道后来公司有没有为难你?” “他们敢为难我?没有请机长通知警察已经够礼遇那家伙了,何况他是惯犯,料他也不敢闹大。”董丽芬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这种事了,经验十足,根本不认为所谓“高层”能威胁到什么。 幸好没有连累到学姊,她松了口气。“原来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果然有魄力的人处理起事情来就是不一样。” “那个人?”董丽芬一脸兴味,“该不会是今天英雄救美放话要罩你的裴机师吧?” “啊?”沈语茗俏脸一热,莫名害羞起来。“是啊,因为我太没用了,他才会帮我,不是什么英雄救美啦。” “我告诉你,裴聿海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酷,看不爽的事就批评,连我们董事长都不鸟的,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凶,难道你不怕他吗?” “是有点怕啦,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不过她感觉得到裴聿海在她面前有极力收敛脾气,这令她心头一暖。“其实我觉得他满帅、满有型的……” 后头这句话小到蚊子都听不见,却让董丽芬逮个正着。 “你觉得他帅?”她揪着她的话。 “嗯。”沈语茗不好意思地点头。 “哈!你还算有眼光。”她话中有话,“他越酷、越火爆,就越多人喜欢。你知不知道公司里有多少女职员和空服员迷恋他啊?但他一个都不理,这次主动管你的事,可是相当稀奇。” 火爆的裴聿海和温顺的沈语茗,倒是个有趣的组合…… 董丽芬笑得越来越灿烂了。“他是主动帮你的吗?” “是啊,”沈语茗叙述了一下当时情况,“结果我还问他是谁,真的好糗。” 她能想象裴聿海当时错愕的表情。董丽芬笑不可抑,“所以他对你也是大吼大叫的?” “他是看不下去我这么怯懦,其实他人很不错,我跟他抱怨了一下他的音量,他就没再吼了。” “哦?”一向我行我素的裴聿海会这么听话?看来这一对很有谱啊!“语茗,看来你很欣赏他嘛!” “我、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没有……没有多想什么。”被一语说中心事,她支支吾吾起来,小脸控制不住地染上晕红。 没什么还害羞成这样,这岂非不打自招?“说不定你没有多想什么,人家可是想很多呢!我就没看过裴聿海对谁这么殷勤的。” “他他他……怎么可能?学姊不要乱说啦!”说得她芳心一阵悸动,真害羞。 “裴聿海刚才特地来找我,叫我管好亚贞她们,不要再欺负新人。”董丽芬越想越觉得裴聿海被她家小可怜迷上了。“我想这都是为了你吧。” “是吗?”沈语茗傻住。她以为他发过飙就会忘了她呢,害她有些失落,想不到他做事这么周到,连后路都铺好了。 “所以,今天不过是一点小事,你就请我吃这一顿……”指着眼前的松定食,她可是毫不客气点了最贵的套餐。“裴聿海帮你出了这么大的气,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回馈?” 为了明天飞英国的航班,裴聿海来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 平时他的办公室就是窗明几净,因为与其说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不如说是他放松的空间,因此东西不多,清洁人员很轻易地便可保持里面的整洁。 正当他要踏进门,打扫的清洁阿姨突然出现在他后头,叫住了他暧昧地笑道:“裴机师啊,这个袋子,”她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他,“是我们公司一个空中小姐请我交给你的啦,生得很水呢,在你办公室外面等很久喔,是女朋友呴?” 难道又有人藉此向他示爱?由于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价和魅力,以往也不是没有人透过各种管道送礼给他,所以他有这个疑惑并不奇怪。 由于清洁阿姨只是帮忙代送,他也不会无理到要她去找人退回,反正这种黑脸他扮惯了,不怕得罪人,于是拎着纸袋进到室内,想打开看看谁是下一枚炮灰。 一打开纸袋,裴聿海有些纳闷。里面是两块蛋糕和一杯咖啡,咖啡甚至还热腾腾的,看来对方时间掐得很精准。 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收,不晓得是哪个天兵送的。 眼尖地由袋中一角拿出一张纸条,他凝神看了会儿,脸上紧绷的线条突然舒缓开来。 “小菜鸟?她以为亲手做几个蛋糕就可以报答我?未免太便宜了。” 连他都没发现自己是微扬着嘴角,由袋中把其中一块蓝莓吉士蛋糕先取出,没有用到袋中所附的叉子,率性地拉开胶膜,大嘴一张,整块蛋糕就去了一半。 “酸酸甜甜的还不错,味道很足,想不到小菜鸟也有精通的事?”蛋糕相当合胃口,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吃甜食的,几乎欲罢不能。若沈语茗站在他面前,他肯定叫她去多准备一些,这两小块蛋糕哪够塞他的肚子? 又尝了一口咖啡——简直是琼浆玉液,之前公司提供的员工咖啡,跟这杯又香又浓的咖啡比起来,只能说是馊水! 就在他准备继续享用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皱眉放下手中蛋糕。是谁这么不识相打扰他的下午茶? 进门的是泛欧航空副驾驶刘祥,由于两人是老伙伴了,交情也非比寻常,遍寻整家航空公司,大概也只有刘祥敢跟他嘻皮笑脸。 “咦?你在吃蛋糕啊。”刘祥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手自动地拿过桌上的纸袋。“还有一块?既然你都准备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慢着!”他板起脸,嗖的一声把纸袋抢回。“没你的份!” “不是有两块吗?反正平时也没见你吃这种东西,想必你不太喜欢,我帮你解决不是很好吗?”刘祥虽是半开玩笑,但方才袋里传来的香味,也确实引得他腹中馋虫蠢动。 “这两块不一样,谁敢抢就试试看。”裴聿海阴恻恻地笑开,大方地将纸袋放回,谅他也不敢造次。 “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说到这里,眼尖地瞄见桌面上的纸条,他忍不住拿起来细读,而后露出一个奇妙的微笑。 “原来是佳人报恩的礼物啊,既然你这么在意,不会叫她以身相许?” “闭上你的嘴!”裴聿海沉着脸解决剩下半块吉士蛋糕,又伸手把最后一块蒙布朗蛋糕拿出来。 “以前一样也有人送你东西,可都没看你这么紧张,难道这个沈语茗有哪里不同?”和他可不只认识一两天,这么大的反常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哪有什么不同?胆小鬼一只。”话说得硬,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发酵,而刘祥的话就像一股催化剂,害他整个人都浮躁起来。 “喔?是不是她特别漂亮?以前公司里号称女神级的空中小姐追你,都被拒绝了,这个沈语茗肯定是女神她妈那一级。” 裴聿海先抛去一个白眼,而后据实道:“她不是美艳型的,不过白净清秀,看上去很有味道。” 很有味道!这四个字对一个眼中只有女人与非女人的男人而言,已经是最高赞美了。刘祥又继续打探,“还是她很会说话,捧得你心花怒放?” 这次白眼都省了,直接狠狠地瞪过去。“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连裴聿海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能牵动他的心,让他第一次收下公司同事送的礼物?这实在太稀奇了!真想好好地会会这个女人。 “阿海,洁身自爱了这么多年,你该不会想破戒了吧?”刘祥又羡又嫉地看着他一口吃掉半个那显然很好吃的蛋糕。 “那小菜鸟,怎么可能!”再喝一口咖啡。哇!人间美味! “那么我请问你,如果今天是本公司号称最美丽的空服员,送了一份法国知名糕饼店的蛋糕及咖啡给你,你会吃吗?” “废话,那骚婆娘,我当然tmd砸回去。”裴聿海享用着最后一口蛋糕和咖啡,意犹未尽。 “但你吃了沈语茗做的蛋糕,还一块都不分给我。”指出他话里的矛盾,食指像卡通上的柯南般指着他。“承认吧,裴施主,你芳心……不,凡心大动了!” 回答刘祥的,是裴聿海一口蛋糕噎在喉头的狂咳。 “咳咳咳……你这无聊的家伙究竟进来干么?”从一进门就东拉西扯,还想抢他的食物,简直吃饱太闲。 “喔,对了!下星期那群空姐说要和我们办个联谊,诚挚地邀请你出席。”刘祥这才想起来意。 “不去!”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原本就很少参加这类活动。 “听说是为了介绍最近一批新人给我们,所以你的小菜鸟也会去。”放下了大饵,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裴聿海沉默了一下。“我考虑看看。” 第二章 泛欧航空的联谊会,在一家知名pub举办。 裴聿海实在对这类场合兴趣缺缺,但不讳言今天的联谊有想让他出席的诱因,所以他来了,只不过是在刘祥死缠活缠下答应露个面,因此迟了两个多小时。 快结束才出现,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他原本可只答应“坐抬”五分钟。 推开pub大门进入,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昏暗的灯光,令他不太舒服,不过他还是忍住,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座位。 这里不像餐厅,可以按桌号一个葡萄一个坑地找,等他绕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在洗手间附近。 “妈的,究竟窝到哪里去了?再找不到我就走。” 在嘈杂的空间里,打电话找人只是浪费时间,他原本打算再找一次,却发现洗手间的角落有几个人在拉拉扯扯。 习惯夜航的锐目一瞄,立刻瞧出被夹在中间拚命挣扎的是一个纤瘦的女性,而另外三个男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她拉来扯去的。 冷哼一声,裴聿海不想管这种闲事,心想等会见到服务生时提醒一声就好。然而头顶的霓虹灯一闪,恰恰好照到那女人的面孔,即使只是一秒,也马上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是沈语茗,那小菜鸟。 这下再无犹豫,他大步走向那方,一把挥开对她动手动脚男人,她立刻缩到墙角,好像混身无力似的。 联谊联成这样?裴聿海不禁火大,索性把气全出在这几个男人身上。反正音乐声大,没人会注意到这里,他一拳一个,才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就倒地了。 “你……”剩下一个男人早就吓破胆了,硬拉起地上的朋友就逃之夭夭,连狠话都不敢撂下一句。 “没用的傢伙!”他潇洒地一转头,将墙角的人儿拉起,揽到身边,却闻到她一身酒气。 “该死的你到底喝了多少?”裴聿海正想对这支小醉鸡开骂,想不到她先声夺人,失控地尖叫起来。 “我不要跟你们去……走开!”纤手还一直往他胸膛推。 “小菜鸟!冷静一点!我是裴聿海。”他抓住她的双臂,定住她激动的动作。 “裴……聿海?”这个名字像颗镇静剂,她停下来了,睁大醉眼看清楚,忽然嘴一扁,玉手在他毫无防备时环上他的颈项。“呜……裴聿海,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呜呜呜,我等了你好久……” 裴聿海眼睛一亮,“你等了我很久……” “嗯。”她含泪用力地点了下头。酒醉的她,根本就是有话直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结果人家来上个厕所,就被那群人缠上了,好可怕喔,呜……” “谁叫你不会喝还喝一堆!”他像上回一样,轻轻给了她一记爆栗。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想到这里更委屈了,眼泪撲簌簌地落下,还擦在他肩头上,一点都没有之前怕他的样子。“我根本不想来,但学姐说……说你会来,我才跟着来的,结果你都不出现,呜呜……” “我不出现你就能喝这么多吗?”食指弯曲本想再落下一记,再搭配习惯的大吼,但看她哭得淅沥哗啦,所有音量只能藏在肚子里,举得高高的手也终究没有落下,只能没好气地拢到她背后,像哄小孩般轻拍。 结果他的安慰只是让她哭得更委屈,小手仍是紧紧环着,像怕他跑掉似的。 “是亚贞学姐他们一直叫我喝,我不想喝就说我不给面子,我根本不想喝也不想来,她们好讨厌,在训练时也一直欺负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有吗?” 她说到后来几乎是低吼,他细察她的眸,终于确定这妮子彻底地醉了。就他的印象,她属于温顺没脾气那型的人,真的受了委屈才不敢说,现在居然敢扑到他怀里哭叫,什么该讲、不该讲的通通讲出来。 老实说这样的她,还挺可爱的,而被她当成靠山的感觉,很爽。 “为什么大家都要强迫我?我不想当空服员了……呃!”打了一个酒嗝,她突然没了声音,把他温热的胸膛当成大枕头似的,头一歪居然睡着了。 裴聿海傻眼地看着她发泄完就帅气地挂了,把所有的麻烦留给他。 反正被她这么一闹,他也不想去找其他人了,有什么帐下星期上班时再和他们算,现在先把这支小醉鸡送回家才比较实在。 “小菜鸟,”他将她拉开些,拍拍她粉嫩的颊,“醒醒,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沈语茗没有反应,他再使了些力,这下醉倒的小菜鸟醒了,却是又强搂上他,有些凶的娇嗔,“我不是小菜鸟,我叫沈语茗!” “好,沈语茗,你家住哪里?”他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挺有耐心的,要是换个人,不被他吼死才怪。 “我家住……”就在她快说出关键字时,睡神再度上身,螓首叩地往他胸前一靠,再次昏睡。 这次彻彻底底地阵亡,裴聿海怎么叫都没反应,他相信自己就算把她扔进大海里,她大概也会排忧解难着瞧石继续睡下去。 无奈地摇头,他扶着她的腰走出嘈杂的pub,边走还边撂下一点威协也没有的话,“这么能睡,一点也不怕被我吃了,丢回办公室算了……” “不要!我不要回办公室!我讨厌那个地方!我讨厌当空服员!”原以为熟睡的她,突然睁眼大叫,而后把他抱得更紧,呜呜咽咽的撒娇,“裴建海,你不可以丢下人家……” 该交代的交代完,脸一垂,再度睡倒。 酷脸微微抽搐,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过她在酩酊之中还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并全心依赖着他,这情形不免令他龙心大悦。 既然不知她家地址,又不能把烂醉的她塞回公司,那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 沈语茗睁开小眸,首先感受到的是脑际传来的阵阵痛楚。 待痛楚稍微舒缓,她才有余力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一个陌生的房间,干干净净,采光良好,配色是深蓝与白,最醒目的装饰品,则是满满一整个书柜的飞机模型。 那是……她支着额,走到书柜边看清楚,果然是泛欧航空历来各式飞机的模型同,做得维妙维肖,还可以从飞机正面看到驾驶座里的机器。 “哇,好像真的!可这是哪里啊?”照理说,一觉醒来身在一个陌生环境,一般人应该会惊慌失措,但这个房间稳重的颜色与装满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所以她一点也不怕,还有余力四周打量。 “这是我家!”裴聿海表情难解地倚在门边,看着她的眼隐含薄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家?沈语茗心一惊,迅速回头无辜地盯着他。她只记得被学姐们灌了好多的酒,因为不想再喝了,只好尿遁,结果一出来就被一群混混堵个正着,接着,就看到他了…… 难道是她醉倒了,他不知道要把她丢到哪里去,只好带回家吗? 由于以往从没有酒醉的经验,她不知道自己醉后究竟是什么样子。听说有人喝醉了还会发酒疯打了,说不定她昨天造成了他好大的困扰? 思绪至此,她她只能愧疚地问道:“我昨天喝醉了,做过什么事全忘了,请问我造成你的麻烦了吗?” 裴聿海详细地、坏心地说明着,“你昨天说,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参加联谊,又等了我好久。” 不知道他加油添醋的沈语茗倒抽一口气,宿醉的脸蛋儿由白转红,因为他确实说中了部分事实。 “你还紧抱着我不放,哭着叫我别丢下你,害我一边顾着你,一边还要打发那群缠着你的人……”刻意揉揉臂膀,好像真的被打伤似的。 这令羞赧不已的人儿又增添了几许愧疚,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 “最后我要送你回办公室,你却吵着要跟我回家,一副孟姜女非把长城哭倒的样子,我只好把床贡献出来。”幸好他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否则今天他也会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害我睡了一夜沙发,这就是你给我这个暗恋对象兼救美英雄的回报?” 他越是好整以暇,她就越不自在,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声如蚊蚋地道:“那个我要怎么样?我……我不知道可以回报什么,要不我做早餐给你吃?” 听到她要做早餐,裴聿海眉毛一挑。这小女人甜点做得那么好吃,早餐应该也很不赖,加上她完全没否认对他的暗恋情愫,他不禁心旷神怡起来,今天就让她服务这么一回好了。 “给你一个小时。”他做了一个手势,酷极的转身回客厅看报。 沈语茗抓准了这一小时,先花一半时间将自己从头到脚梳洗了一遍,穿上他贡献的一套超大运动服,得在手脚打好几摺。然后,她手脚俐落地煮好早餐,端到餐桌上时,恰恰好六十分钟,菜还冒着热气。 “我做好了,因为时间有限,我只简单弄了几样清粥小菜……”她嗫嚅着,只要想到他知道了她的心事,心里的害羞和惭愧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 清粥小菜?裴聿海以为时间这么短,她能做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想不到桌上几道小菜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引得他腹中馋虫大动。 不经意地往她的方向一瞥,他差点忍俊不住笑出。穿着他的运动服的她,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裤头还用他的领带绑着,红着脸频频的偷瞄他,被逮个正着后,就低下头不停地绞着手,可爱到了极点。 “咳!你也一起来吃吧,别把自己搞得像古代的小婢女。”硬憋住笑,他可没有当大老爷的习惯。 两人落坐后,久违的传统美食令他胃口大开,筷子一动就停不了。 等到肚子约填满八分饱时,他缓缓地问道:“昨天的联谊,亚贞她们又为难你了是吗?” “学姐们只是……只是想让我见见世面,又说要教我如何与人交际,我才会多喝了几杯。” 果然,清醒生的沈语茗马上又缩回那支什么都憋在肚子里的小菜鸟,明明被灌酒,还能替那群女人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 “昨天明明有人抱怨不想喝,还不断哭诉是被强迫的。”而事后那群联谊的人竟也让她单独离座,害她遇上不良份子纠缠,若是真发生了什么,那将是多大的遗憾? 至少他就不会饶了那些人,他放话要罩的人,竟然敢私底下这样玩,她们大概是过得太舒适了。 “我……我有那样说吗?”现在装傻是否还来得及?沈语茗腼腆地干笑。“那我还说了什么?”反正已经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他说昨天她大跳脱衣舞,她也会努力勇敢接受。 “你昨天还说,你讨厌办公室,讨厌当空服员。”这可就是他很感兴趣的地方了,空服员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多少人羡慕,她居然讨厌?“既然讨厌,当初又何必来考?” “我、我一开始是陪朋友报名的,原本就不认为自己会被选上。”她轻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朋友落选,我居然录取了,害那个朋友之后跟我绝交。一开始我以为,既然录取了就好好的做,结果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似乎都没办法让别人满意。” 原本想教训她要尊重自己的工作,但一听到她尽力后仍被嫌弃,再想到她似乎当选过什么最佳空服员,即使他知道她会被嫌弃是因为学姐们刻意的排挤欺负,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那你本来想做什么?”他好奇这样娇弱的人儿,会有什么志向。 “我很想做个糕点师傅。”说到自己的梦想,沈语茗双眼都发光了,“我想让大家吃到我做的点心,喝到我泡的咖啡。”倏地,她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来。“可惜我做了好几次拿到公司,亚贞学姐她们试吃后都说很难吃,所以我也没什么信心继续做。” 裴聿海撇撇嘴,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不喜欢吃,那群人还会试吃好几次吗?肯定是她之后不敢再送,反而触怒了那群口不对心的女人吧? “你做的东西,还可以。”他满足地放下空空如也的碗,算是夸赞。 她欣喜地追问:“真的?那甜点呢?好吃吗?” 裴聿海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基于试验样本太少,恕我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一周后,裴聿海再次进办公室,又被同一个清洁阿姨叫住。 看着清洁阿姨暧昧笑着递上纸袋,他险些失笑,只能故作正经地接过手。然而要开门进办公室前,眼尾突然瞄到清洁阿姨悄悄地向转秀比了个ok的手势,仿佛在向谁传递讯息,他当下便心里有数了。 于是,进了办公室后,他刻意将门留了一个缝不关上,还大摇大摆地坐上那道门缝可以直接窥探的位子。 耐心地等了五分钟,一道人影悄悄地移动到门缝边,裴聿海知道自己可以开始品尝纸袋里的东西了。 一启袋,两种不同的糕点便映入眼廉,同样加上一杯热腾腾咖啡。他即使想风卷残云地将糕点吞吃入腹,但为了日后仍有蛋糕可吃,也不得不面无表情地装模作样。 大手拿起第一个水果塔,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而后状似犹豫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水果自然的甜味和底层的奶油酱成功地融合在一起,若在平时,这东西他一眨眼就可以吞下。 “嗯,水果有点酸,奶油酱又太甜……”可是他说出的话,跟心里真正的感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他这句话,外头的人影动了一下,他也敏感地捕捉到了。 把笑憋在心时在,他先放下水果塔,又拿出黑森林蛋糕,才放到嘴边,浓郁的巧克力和酒釀樱桃香味便扑鼻而来。 又尝了一口,他压抑着将一整块蛋糕大口送进嘴里的冲动,淡淡地批评,“好干的蛋糕,一点都不湿润……” 外头的人影这次是彻底僵住,门缝也无声地被推大了一点。 最后是咖啡,裴聿海先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才缓缓喝下一口,眼中几乎要写上“幸福”两个字。 可是他的好心肠并没有用在这上头,正确的说,他根本没有好心肠。 “哇啊,这简直是苦茶嘛!还是酸掉的苦茶,又涩又苦……” “怎么可能!”外头的人终于忍不住,大力地推开门,不依地道:“我自己也喝了,一点都不会苦!而且水果塔中水果和酱的甜度我有特别注意;黑森林蛋糕我更有信心,都做了几百次了,蛋糕应该不会干的。” “小菜鸟,”裴聿海好整以暇地望着忘我冲进办公室的沈语茗,“偷听也就算了,你好像忘了敲门?” “对不起!”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礼,她尴尬地退了一步,纤手象徵性地敲了敲门,但似乎为时已晚。 他简直啼笑皆非。“你在外头偷听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蛋糕的反应。”她嗫嚅着,既紧张又沮丧。 “而你闯进来,只是为了和我解释这些蛋糕没有失败?” “我自己有试吃,而且也很有自信,可是……”说到这里,她又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真有那么难吃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他逗着她,乐此不疲。 咬着下唇挣扎了许久,最后她硬着头回答,“实话!” “那么,若我说了实话,以后还会有蛋糕吃吗?”他一步步诱她入洞。 “我、我会一直做到你满意为止。”若让不喜欢吃她糕点的人都变,那将是多大的成功啊! “很好,我老实地告诉你,我不满意。”他恶意地笑看她表情瞬间垮下,却又在他下一句话时,变为呆滞。“因为太好吃了,不过份量太少,所以我不满意。” “啊?”沈语茗歪着头,好一会儿才消化他说的话,惊喜的笑容一丝丝地慢慢跑到脸上,“所以你喜欢吃?” “喜欢。”他毫不掩饰。“如果以后每杯咖啡的糖减半,再把奶量加倍,那就更完美了。” 沈语茗默默记下他的喜好,刚才他批评的话,差点害她信心崩盘。“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得好像很难吃……” “谁叫某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办公室外?这是给你的教训。”老实地把自己的坏心眼全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沈语茗简直为之傻眼,想辩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算了,你喜欢就好。” 她还真是没脾气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裴聿海翻个白眼。“我那样整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你喜欢我的糕点,我高兴都来不及。”的确,蛋糕好不好吃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相比起来被恶整一顿根本不算什么。“那我下次再做给亚贞学姐她们吃,应该会得到比较好的评价吧?” “拿给她们不如拿去喂猪,还是我吃比较实际。”话声一顿,这不是把自己比喻成猪了吗?裴聿海连忙改口,“我是说,不用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你说过会继续做给我吃的,可别耍赖。” 这次沈语茗听出了他的语病,捂着嘴窃笑,“不会的,只要你想吃,我就做给你吃。” “很好。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令人便宜,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算是交换以后的蛋糕。” “不用了……”有人当她的白老鼠,她可求之不得。不过瞧他一听到她拒绝便板起了脸,她直接见风转舵,“要不这样好了,以后你若再见到我被欺负,就一定要来帮我,可以吗?” 裴聿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上下打量她,又瞄了眼纸袋里剩下的美味糕点,语带深意地道:“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么闲,天天在帮你围事,我要再看到你被别人欺负一次,就是上天注定,该我的我就收归已有了,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她一脸茫然。 “等你再被英雄救美一次,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说得玄之又玄,沈语茗自认并不笨,但却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搞不清他的意思。此时他性格的脸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似乎连她一併迷了去,芳心狂跳之余,脑子却是更混乱了。 从那天之后,裴聿海便成为沈语茗御用的试吃员。 由于他行踪很固定,她便抓紧了他排班的日子,偶尔送上几块好吃的蛋糕让他解馋。原本的媒介清洁阿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总会邀请她进办公室,一边闲聊一边吃蛋糕,算是在上机前补充元气。而他也会给她一些试吃的感想,或许不是很专业,但直率的表达方式反而让她获益非浅,蛋糕越做越好吃。 接触多了,自然会比较了解,她因此知道了他没有父母,上回替他做早餐时,也对他家厨房的空虚留下很深的印象。于是某次,她试着做了一个家常菜的便当,想不到大获好评,之后一有空她就替他加菜,两人带些暧昧的友谊便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默默进行。 所以,沈语茗总是期待着没有排班的时候,能再好好地研发新菜单,填满那位试吃者的胃。今天她刚从法兰克福飞回台湾,正在休息室里思考着先回家休息两天,隔天再清炖一锅牛肉,恰好可以赶上裴聿海要飞英国的pe037航班。 然而想归想,当累极的她正要收拾好东西回家时,附近的空服员们扰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好像某位空姐临时出了什么事。 “什么?佩宜出车祸没办法上大后天的班?那要找谁来代?” “我几天之后要飞巴黎,不可能。” “我刚回来,想休假了,也别找我。” “那就……” 休息室里几位空服员不怀好意地望向沙发上的沈语茗,后者瞠大了眼,马上知道她们在暗示什么。 打从裴聿海放话罩她,她已经甚少面对学姐们“直接”的欺负了,加上上回她联谊到一半消失,一个人陷入危机没人帮忙,裴聿海火大打电话通知丽芬姐,那群带头起哄的学姐听说被电得很惨,再也不敢随便带她“出场”,她因此清闲许多。 想不到这次麻烦还是找上她。 “我……我也刚从法兰克福回来,都还没回家。”沈语茗当下拒绝,有时候也要自力救济一下,总不能什么小事都得靠别人替她解决。 不过可能是说话力道太弱,长得又没说服力,那群空姐摆明了就是吃定她。 “那不正好?行李箱整理起来也不会那么麻烦。” “上头要我们自己找出代班人选,要不然他们就要自己排了,届时被选上那个人若知道是你拒绝才轮到她,一定会恨你。” “也不请你代一次班,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以后等你没办法上机,看谁要帮你!” “可是我时差都还没恢复过来,怕执勤时会精神不佳。”她难以置信这群人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瞧沈语茗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某位空服员拿出撒出锏。 “听说你最近得罪不少学姐?告诉你,虽然考继是座舱长打的,但人际关系也在考绩的一环,带你的学姐若不爽你,告你一状,你今年的考绩肯定很难看。” 沈语茗本想辩称座舱长应不是那么不讲理,但空服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拒绝的心意产生了动摇。 “你代班的pe037航班,许多空服员可是抢着想排班进去,这次是给你一个好机会学习!” “pe307?是飞英国的航班吗?”她心里一动,那不就是裴聿海驾驶的班机? “是啊,所以你就算时差没调过来,除了今明可以回家睡两天,之后飞到伦敦会停留一周,你还可以继续睡,怎么样?” 在伦敦停留一周,沈语茗没考虑太久,如果是别的航班,她一定会力争到底,但这一次,她却有不同的决定。 “好,我帮忙代班!” “裴大机师,怎么?你心情不好?” 起飞前,刘祥和裴聿海一起走向机舱,纳闷着前一阵子明明上飞机都心情不错的男人,今天怎么一直臭着脸。 “没什么。”裴聿海不打算解释。他等了两天,该送到他办公室的蛋糕或便当却没有出现,更重要的是,因为沈语茗飞去法兰克福,他已经两星期没见到她了,害他满腹的期待化为怨气,后来随便拿来填肚子的三明治都味同嚼蜡,眼中每一个看见的人,都面目狰狞。 “你知道吗?你看起来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难道……” “闭上你的嘴!” 沈语茗也不是他的谁,没有绝对的义务要照顾他的肚子,即使她从今天开始人间蒸发,他又能怎么办? 思绪于此,心情变得更恶劣了。 就这样,裴聿海上了飞机,却在集合机组员做任务分配时,看到令他意外的人儿。 这女人不刚从法兰克福回来?怎么又上了他的飞机待班? 忍着满肚子的疑惑,飞机飞到了伦敦希斯罗机场,等他来到机组员住的旅馆,把行李整理一下,再冲了一个澡,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错过晚餐时间,胃里虽空空如也,他却连动动手指叫饭店服务的兴致都没有。 被那女人的家常菜养刁了,一想到英国这里出了名难吃的食物,他就倒足胃口。 何况,他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她。 才考虑着该不该去找人,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他纳闷地找开门,竟看到他等了好几天的女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门前。 “你……正好我有事问你,今天怎么会飞我的班?”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脸——热的,触感不错,可见这一切是真的。 “我今天替人代班。”晚上来敲男人的门,沈语茗原有些别扭,却莫名其妙地被摸了一把,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当他大手拿开时,感到有些空虚。 “你不是前两天刚下法兰克福的机组?”他突然皱起眉。 “是啊,可是你的组员佩宜出车祸,又找不到其他人代班,当时我正在休息室里,所以她们就要我……” “笨蛋!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他怒吼一声,一手将她拉进房里,按在沙发上坐下,“她们又是怎样威协你的?” “她们……她们没有威协我。”因为他的脸一下变得像包公一样黑,令她有些错愕,不过他爱吼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知道他只是替她不平,因此不但不怕他,反而心里有些甜甜的。“上面的人说若我们自己找不出人代班,就要自己排了,恰好我那时候在休息室里,她们就问我的意愿。” “那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那群在休假的空服员呢?其他没班的人呢?”瞧她说得那么平和还面带微笑,他就忍不住咆哮,难道她不知道他多么心疼她眼眶下微微的黑影吗? “那时候太临时了,找不到其他人。” “所以你救火员当习惯了?”她居然还帮她们找藉口,他简直快昏倒。“你常常这么被无理地要求代班?” “只是偶尔啦,而且不是只有我啊,我们同一批进来的新人几乎都代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班。因为每次我都是待在休息室里被她们看到,下次我跑快一点,她们找不到我的话,应该就不会叫我了。”她很乐观的想。 “你简直傻到无可救药了!”他听得越来越火大,“你不在场的话,她们直接推到你头上不是更快?你难道不会捍卫一下自己的权利吗?” “不太合理的话,我还是会拒绝啊。” “你会拒绝?看你那副软绵绵的样子,会拒绝个头!”他压根就不相信她能用多强硬的手段拒绝。“你那么行的话,说一句‘你他妈的给我听清楚了’。” “……”怎么可能。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就知道,连句狠话都不会撂,还期望你反击?”看来他主动出马替她骂人还快一点。 “这一次不一样,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答应的,真的没有人胁迫我。”她试着努力解释,而且她睡了好长的觉才来代班,虽然有些累,但还能应付得来。 “你这笨蛋干么答应?”他真想摇醒她。 “因为……因为我不小心听到了这架航班是你驾驶的,所以,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小脸上漾起苹果般的绯红,她说得有些忸怩。“你不要那么大声,我好久没睡了,头有点晕呢!” “你……你简直是……”他简直好气又好笑,但声量确实缩减了许多,大手也抚上她的太阳穴。“这样有好一些吗?” “有,谢谢。”在他大手轻柔的按摩下,她几乎要发出舒服的低吟,直觉便靠上他的胸膛。 这个动作是这么自然,好像他温热的怀抱是替她专属打造的一般,而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她半搂着,似乎这女人天生就该待在他怀里。 “可以了,谢谢。”怕他手疼,她昂起头娇憨地道谢,却人他低头的脸对个正着,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徐缓的呼吸。 两唇不受控制地像磁石般渐渐贴近,就在几乎要碰触到时,沈语茗的大腿被烫了一下,令她娇躯一缩,而她的惊呼,也打破了两人间魔法般的暧昧氛围。 “怎么了?”裴聿海有些懊恼,到嘴的鸭子飞了,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渴望她。 “我被保温壶烫到了。”她想起自己带来了这壶东西,连忙举至他面前,把自己小脸都挡住,掩饰一下脸红心跳的状态。“差点忘了,我来找你是要把这个拿给你。” “这是?”他将东西接过,不解地看着。 “这是清炖牛肉,我跟餐厅借压力锅炖的喔,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样,直接拿到我办公室,反而到英国才煮?”害他等了好久,最后失望地上飞机。 “因为我睡过头了,你知道的,人家很累嘛。”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肉类又不能带进英国,所以我只好到再买材料,反正英国食物出了名的难吃,再怎么样这壶牛肉应该会较合你胃口。” “你说得没错。”因她的贴心,他终于笑了开,心中的某种情愫,也让他暗自决定了一件事。 “我上回说过,再让我看到你被欺负一次,我就收归已有了,你记得吗?” “嗯。”她点点头,跟着纳闷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他的唇猛地吞噬了她的。 这个吻来得又狂又猛,让柔弱的她无法招架,只觉得脑海里发晕、发烫,由骨子里泛出一种令人受不住的酥麻与刺激感。 不知过了多久,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才打散了这对爱情鸟,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角带着一抹餍足的笑。 “记得这个时间,十二点钟,是我们交往开始的时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裴聿海的女朋友,而你们这么久以来不合理的代班情形,我会帮你搞定。” 第三章 原来,裴聿海所谓的收归已有,就是将她纳入他的管辖范围。 他管东管西,管南管北,要她被欺负一定要说,有什么心事不准老藏在心里,每次他要出勤前,都要用美味的食物喂饱他,最重要的是他想吻她、抱她时,不准拒绝! 裴机师最近吼人的次数突然变少,不仅航空公司的同事们感到惊奇,那群对他又爱又恨的空中小姐们更是惊奇得不得了。 大伙儿都猜测他大概是受了爱情的滋润,才会变得慈眉善目,但由于裴聿海与沈语茗为免困扰,交往极为低调,所以也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然而鸡蛋怎么密都会有缝,几个月的甜蜜交往,两人过从甚密的消息消息渐渐传开来,也让沈语茗受了不少白眼,幸好随着时间过去,下一批空股人员也招聘了进来,她从菜鸟变成老鸟,虽然不那么资深,但至少敢当面欺负她的人变得更少了。 这天,恰好两人都有排班,虽然是不同班机,但相处时间极为难得的两人,也趁着这个空档,由裴聿海开车送她至机场,在车上好聚一番。 车子在停车场停妥,沈语茗解开安全带想下车,却被他大手揽过,低头便恶狠狠吻了上来。 她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吻得晕头转向。即使两人从交往开始,不知已交换了多少个吻,她还是无法抵挡他偶尔突如其来的猛烈热情。 片刻,他将气喘吁吁的人儿按在胸膛,低声凶巴巴地道:“我飞出去这两个星期,不准你跟别的野男人乱来!” 沈语茗险些失笑,娇嗔地瞄了他一眼。“哪里有野男人呢?只有你才会那么奇怪看上我,我才担心你跟那些空姐们乱来呢!” 裴聿海懊恼地望着她。这女人显然不知道自己多么有吸引力,她虽不美艳,但那副清丽又温顺的模样,无疑是男人追求的终极目标。 “听说这一批新人里,有一个空少跟你走得很近?” “有吗?”她偏头想了一下,“啊!你是说赵士铭吗?” “那傢伙叫赵士铭?”他眯起眼,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沈语茗抿嘴一笑,“这一批新人也只进来两个空少,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是由我负责带,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他了。” “喔?没想到那傢伙还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他听得酷脸一抽一抽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警告那男人安份点。 “他尊敬我是学姐,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奇怪!”她可是很洁身自爱的。“想不到你忙着开飞机还消息这么灵通,你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眼线?” “兵贵精不贵多,一个就够了。”他得意地扬眉。 “是丽芬姐对不对?她到底说了我什么事?” “她说,你以前有点怕我?”乍听之时,他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真有那么凶神恶煞,不过他自认在她面前的表现,已经是人生最和蔼可亲的时候了。 “只有一开始啦!谁叫你动不动就吼人,还一副拽不拉几的样子叫人家小菜鸟呢。”记得有次两人约会看电影,他居然可以把插队的人吼到声泪俱下差点去警局自首,回周排队的民众还拿他当明星似的拍手喝采,害她佩服得目瞪口呆。 不过,现在她可是不怕他了,无论他音量再怎么大,仍是宠她宠到了极点,根本是支纸老虎。 “叫你小菜鸟还太抬举你了咧,现在这批比你菜的,看起来还更像学姐,你差多了。”他捏着她的鼻子,看她眼眶泛出水光,小手直拍他胸膛抗议,他才恶质地哈哈笑,“不过,丽芬也说你一开始就认为我很有型、很帅?” “那是……”想不到学姐连这都出卖她了!沈语茗不想让他太得意,便捂起耳朵,鸵鸟似地道:“那天我忘了戴眼镜嘛!” “沈、语、茗!”不出所料,他的雷公模式瞬间启动,“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我了?” “才没有呢,”不小心瞄见他眼中的愠光,她见风转舵的嗫嚅,“好、好吧,只有一点点啦。”再看见他对这答案显然仍不满意,只能豁出去了,“对、对啦,很喜欢啦。” “这么敷衍?”她的答案他勉强接受。“那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如果我当时没有把你‘收归已有’,你是不是就会让这机会白白放过?” 对,依她随遇而安再加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个性,肯定不会主动告白,甚至在对他伸出魔掌前,只是安分守己的想着,能远远看着他就很幸福了。 不过此时激怒他是最笨的事,她识相地撒娇靠上去。 “我不是有做蛋糕给你了吗?”虽然是学姐怂勇才送的,希望这点学姐没有出卖她。“全公司里的男性,只有你吃过我做的蛋糕喔!”这倒是真的,其实为了要道谢,她大可随便送个小礼物,但当时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她宁可麻烦一点,将自己的心意一点一滴添加在蛋糕中。 遇上她这副柔情似水的模样,裴聿海再怎么刚强,也硬是被化成了绕指柔,她的娇态又让他把她抓过来狂吻一阵,接着两人下车,直到电梯前才分道扬镖。 一直以为将恋情掩饰得很好的两人,却没注意到远方一直窥伺的一双眼睛。而沈语茗在做好所有的准备,进了机舱之后,才发现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没办法,她只好问了下最挺她的学弟赵士铭。 “学弟,今天是发生什么事吗?亚贞学姐她们,好像在生我的气?” 他还来不及回答,两人背后已传来亚贞冰冷的声音。 “还装什么?原来你早就跟裴机师有一腿了,两个人早上还在机场停车场卿卿我我,终于被抓到了吧?难怪裴机师从以前就那么挺你,你是不是从刚进公司就在装可怜博同情了?” 这一趟出勤并不好受,亚贞那群人在机上处处找她麻烦,还不停地在她耳边冷嘲热讽,仿佛她就是勾引裴聿海的狐狸精。 亚贞暗恋裴聿海已经不是两三天的事,然而先前已经因为她们欺负新人又行事嚣张,被上级警告了,如今男人得不到,却被她一直瞧不起的学妹抢走,说什么她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更是变本加厉。 不过沈语茗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只是尽力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时也不想让这些流言闹大,造成裴聿海的困扰,因此受了委屈也只能闷着。 这一次要不是还有董丽芬镇压,机舱里的火药味大概会更浓,依附亚贞那群空姐也有部分是对裴聿海有妄想的,当然欺负起人更是不手软,等到沈语茗下了机,不只心情受了影响,身上甚至还有些学姐们不小心赞成的“小伤”。 空服员下飞机后,走在机场大厅里代表的就是公司,因此必须光鲜亮丽。沈语茗拖着登机箱,脚踏低跟鞋想走到休息室,却因脚上的扭伤,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走。 “学姐。”赵士铭从背后追上她,顺手拉过她的登机箱。“我来帮你吧。” 在机上,亚贞学姐们的恶劣行径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也只是支菜鸟,不时的被支开,只能暗地里多帮沈语茗的忙。 “谢谢你。”这一次她没有推拒,因为她兴是空着手走路就好吃力。 “亚贞学姐她们太过份了,故意忘了煞住餐车,害你要用身体去挡,脚都扭到了。”想到那一幕,赵士铭还是有气。 “算了,餐车没有没掉就好,幸好没有乘客发生什么事。” “学姐,你的伤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他有些担心地盯着她疼到发白的小脸。 “没关系,我到医务室看一下就好。”她现在烦恼的是,要怎么在裴聿海面前掩饰这些伤。以前她只是稍受委屈,他就像尾巴上点了火的牛,现在伤成这样,他恐怕要进化成牛魔王了。 “那个……”浓眉攒起,赵士铭想起赞成这段风波的原因,忍不住问道:“学姐,你真的跟裴机师在一起吗?” 沈语茗沉默下来,没有和裴聿海商量过前,她不想单方面公开这件可,何况在公司低调是两人共同的默契,她也不愿意打破,造成他的麻烦。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赵士铭已经猜到一半了,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遗憾。和沈语茗相处久了,他渐渐喜欢上她的温柔细心,可惜碍于公司的伦理关系,他不方便在此时向她告白。 他一直告诉自己,等他多熬两年,也成了老鸟,他一定会展开攻势,没想到只是一念之差,她已经是别人的。 大手往脸上一抹,抹去自己的妄想,他想今后也只能当她的朋友,在工作上好好支持她了。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无访。”他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你的脚看起来伤得不轻,我扶你过去医务室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她确实也到了忍受的极限,一手搭着他的肩,慢慢地走。 来到位于角落的医务室门口,赵士铭看着好恬淡的侧颜,忍不住说:“抱歉,刚才问你和裴机师的问题,我无意打探什么,只是想看看自己有多少机会,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看来是没希望了。” “你?!”沈语茗讶异。难道真被裴聿海猜对了,赵士铭对她……“对不起,我不知道。” “嘿嘿,没关系,你不要觉得别扭或尴尬,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好了,我知道比起裴机师,我还差一大截。”至少他人微言轻,就不敢在那群凶婆娘面前替她讨公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不要妄自菲薄。”她真诚地安慰他,毕竟脾气要坏过裴聿海的人也不多。 “谢谢你,没有发我一张好人卡。可惜我晚了一步认识你,也和你相遇得不是时候,否则现在换裴机师羡慕我了。”赵士铭自嘲,由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这是?”她打开小袋子,赫然发现里面是一条土耳其蓝的玉饰,她在德国和同事们逛跳蚤市场时看到它,一度很心动,不过后来因为身上没带钱而作罢,想不到赵士铭竟然将它买回来了。“谢谢你!可是无功不受禄。” “本来就是想买来送你的,只是原本我想等自己成熟一点、在工作上有点成就再跟你告白,现在只是提早给你罢了,你不希望看我一天被拒绝两次那么惨吧?”他面露惊恐地说着,把她逗笑了。 “不,真的不行。”如果是便宜东西就罢了,但这玉饰相当昂贵,她既然拒绝了他的心意,就不应该拿这个礼物。 “收下什么?” 冷冷的声线划过两人耳边,跟着,裴聿海出现在眼前,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 视线扫过他们极近的距离,最近瞄到赵士铭手上的登机箱。 “为什么你的行李是他在拿?”阴沉的脸色,有种风雨欲来之势。“又为什么你会接受他送的东西?” “他只是顺手帮我个忙而已。”沈语茗怕他误会,急急解释,“而这个玉饰,是我在德国看了很喜欢,但忘了带钱,士铭才会买下来送给我,可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把东西还给他!你想要什么,我自然会买给你。”裴聿海打断了她的话。才几天不见,情敌居然连礼物都送上了,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看来先前他交代远离野男人的话,她全当耳边风。 “裴机师,这是跳蚤市场里卖的,刻意找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赵士铭试图说明,“而且,这是我的心意,跟献殷勤无关。” “关你屁事?明知道她有男友了不猛送礼物,你究竟有什么问题?”裴聿海不知道眼前这支新的菜鸟究竟是看不懂脸色还是笨,人家的正牌男友都出现了,不不懂得快滚。 “我只是仰慕语茗学姐,你不要对她这么凶!”这句话也是顺便告诉裴机师,若不对语茗学姐好一点,他会随时横刀夺爱! “我凶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凶她了?”天生嗓门大不行吗?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我和她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 “不要吵了。”夹在两个男人这间,沈语茗的声音显得很微弱。 “瞧你,累到脸色都那么苍白了还不回家,要不是被我碰见,你还要在这里混多久?”裴聿海瞥见她虚弱的样子,大手一揽就想拉过她,却被赵士铭阻止。 “你别这么大力拉她。” “我女朋友为什么不能碰?”他更火大了。 “她会痛。” “废话!我不会控制力道吗……” “你们都别吵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沈语茗拉开音量大叫,果然两个吵得不可开支的男人当下愣住。 “士铭,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玉饰,我真的不能收。” 她将小袋子交回还呆住的赵士铭手中,接着转向裴聿海,头一次对他生气。 “至于你,老要我被别人欺负要说,要懂得反抗,这回我都还没说,却是连你都来欺负我!”她气到脸儿发红,扭身便进到医务室里,不想理这两个男人了。 要吵,他们自己吵个够吧! 裴聿海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她居然凶我?” “看来是如此。”赵士铭愣愣地点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柔顺的沈语茗发脾气,他仍处在傻眼之中。 “她刚才说,她被人欺负了?”回想起她方才的话,再加上她走进医务室的动作,裴聿海整张脸沉了下去。 “是啊,”赵士铭回过神,把飞机上亚贞等人的恶劣行径说了一遍。“所以我才会帮她拖行李,安慰她几句。” “再顺便告白,对吧?”他没好气地说,连吼人的兴致都没了。 赵士铭苦笑,“她的意思很清楚了,我以后和她只是同事的关系,你不要因此对她有什么芥蒂。” “我是那么没度量的人吗?”只是方才他们走太近有点不爽罢了,男人绝不会承认自己醋劲大的。“还有,谢谢你帮语茗提行李,以及送她来医务室。” “这是应该的。”主角离场,配角也该撤退了。“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裴聿海叫住他,不太自然地道:“你手上那个原来要给语茗的东西,可以卖给我吗?” 赵士铭眼看一向稳重的裴技师也开始不安了,不禁坏心眼地笑开。 “当然可以!”不过价钱随他开就是了,呵呵呵…… 俗话说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沈语茗就是属于这类型,平时温温的任人搓圆搓扁,当真惹火她了,其固执的程度拿铁锤来敲都敲不动她。 裴聿海在医务室外等到快睡着,才发现她从另一个门离开了,小脚包着固定绷带行动不便,却宁可搭公司的交通车回家,也不愿意让专属司机搭载。 在她的公寓门口晃荡至天黑,他突然驱车离去,而她小公寓那开了一小缝的窗帘,也在他离去后,悄悄地拉上。 然而公寓里的人儿没料到的是,裴聿海在午夜前又开车来到她公寓,这次就完全不客气了,拿出她家门钥匙,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其实热恋中的两人早就握有对方家里的钥匙,只是之前裴聿海考量到她还在生气,怕自己进去她会更不悦,这次他有了完全的准备,料想再怎么不济应该也不会被轰出去。 进到屋里,客厅空无一人,听到她房里有声响,他推开了半掩的房门,恰好看到刚洗好澡的她,湿淋淋的头发包在额顶,身着浴袍,坐在梳妆台前伸长了一只美腿在擦乳液。 如此香艳撩人的画面,裴聿海整个人都呆了,怔怔地盯着她优雅的动作,直到她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扭伤的美腿,脸蛋儿一转—— “啊!”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贴。“你站在那里不说话做什么?” “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那一幕,他话都说不好。“我没想到你穿得那么性感,只是多看一眼。” 说着说着,眼光不禁往下移了一些。 “谁要让你看了?”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她低叫一声,连忙将快走光的衣襟拉拢,一手把掀高的衣摆拉至膝盖,“你不是走了吗?” 裴聿海暗叹一声可惜,随即勾起一丝微笑。“原来你一直注意我在外面?居然这么狠心让我等那么久?” “谁叫你态度那么差。”她委屈地别过头。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见她别过头的幅度更大,他只好无奈的说:“好吧,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承认我……有些过头了,以后不会了,好吗?” “你说得好没诚意。”姿态摆那么高,不如不说,哼! 字典里没有对不起这句话的男人,欲言又止了半响,才彻底投降,他走到她跟前,一把将脚不方便的人儿抱起,也不管她惊叫了一声,直接把她放在床上。 “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他几乎是咬牙说话,脸都涨红了,“我爱你。” “什么?”她张大了眼,猛地往前靠,差点亲上他的脸。 他刚才说了什么?说他爱她吧?一个连夸赞她美丽都能说得像讨债集团的男人,居然当面向她示爱? “你可以再说一次吗?”她有些动容地看着他,心想着不知是否来得及拿录音笔来将这段话录起来。 “女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他低吼,猪肝红的脸泛着尴尬。 沈语茗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过她仍是板着小脸埋怨,“你又那么大声,是不是又要像之前那样欺负我了?你说爱我,根本是骗人的。” “我骗人?”天可怜见,凭他一双手就可以捏死她,要欺负她的话,需要这么低声下气吗?他抬高音量,指着自己。“我要是不爱你,干么吃那赵士铭的醋?” “你吃赵士铭的醋?”她一副抓到他把柄似的斜睨他。 “我……对,吃醋又怎么样?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女人。”他索性豁出去,反正今天脸已经丢这么大,只有她看到就算了。 由口袋里拿出来战利品,他献到佳人面前。”这个给你,你喜欢的东西,我来送就好了。“ “这不是……”呆瞪着那眼熟的小袋子,她拿出里头的玉饰,“果然是这块土耳其蓝玉,你从赵士铭那里抢过来的?” “我看起来像强盗还是土匪?”他没好气地埋怨,“我向他买来的!赵士铭那家伙好大的狗胆,向我开了一个‘很有种’的价钱,我可是大失血。” “谢谢。”终于忍不住笑开,她算是败给他的霸道和大男人。 “还有另一个礼物,是我在英国买的,本来想选给恰当时机送你,但经过今天以后,我想还是早点给你,比较安心。”他有些别扭地又掏了掏另一边口袋,状似自然地将一个小方盒放到她手中。 “这是耳环吗?”看盒子的大小,很有可能,不过听他说的,送耳环需要挑时辰吗? 她纳闷地打开盒子,入目的璀璨光芒立刻炫花了她的眼。这是一枚钻石戒指,典雅简洁却不失高贵,在此时送这东西,不禁令她心里一下子涨满了酸酸麻麻的甜蜜感动。 “你在向我求婚?”情感丰沛的她,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我是在告诉你,你非嫁给我不可。”她的泪令他手足无措,他知道她感动,但需要哭成这样吗?难道她不晓得她的眼泪在他心目中,可是比珍珠还值钱,一滴都舍不得看它留下啊! 略带粗鲁地执起她的手,也不等她的回应,他便将戒指套进她手中,还很得意自己是一套到底,看来以后她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还没说‘我愿意’呢!”她吸着鼻子,好感动,好感动地看着戒指,她以为像他行动力这么强,又不懂得体贴的男人,想结婚时可能就像野人一样,打昏了直接拖到礼堂,没想到他却额外地附赠一场求婚。 虽然求得有些不伦不类,但由他带着紧张的语气和急切的动作,她感受到他的真心了! “我今天就吃了你,由不得你说不愿意。”瞧她已经完全降服,眉眼笑得弯弯的,增添了几许娇媚,他不禁倾身将她压平在床上,嘴唇就要欺上。 “等一下!” 以往他想奔向本垒,她总会在三垒附近将他刺杀,不过今天她真心认为可以把自己托付给这男人了,只是在全垒打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以后我们结婚,你不可以再随便吃醋了,像赵士铭,是我负责的学弟,我不可能不理他的。”小手挡在他要使坏的嘴前。 他将她的手轻咬一口,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停住,但炽热的目光仍在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流连,只要她一个不注意,肯定被吃得尸骨无存。 “你已经是我的,我还怕那家伙亲近你?”依她的高道德标准,婚后肯定是贤良淑德从一而终,姓赵的休想越雷池一步。“既然赵士铭是你指导的,记得帮我好好‘关照关照’他。” 说起来,他还在记恨赵士铭趁机敲竹杠的恶行。 沈语茗听出他言外之意,无能为力地回望他。“你觉得我可能吗?” 不可能。一肚子‘火’的裴聿海哀怨地将头抵住枕头,“天,我怎么会看上你这头没用的小绵羊?” 她低低地笑出来,“因为你是大野狼啊!” 这句话触动了某些灵机,大野狼抬起头,伸出狼爪,恶狠狠地一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大野狼现在要开动了!” “再等一下。”她再一次把伸到她胸前的狼爪抓住。“你会一直疼我吗?” 如此的娇言软语,叫裴聿海心都化了。这个女人,这么可以这么可恶。又这么可爱呢? “你看,十二点了。”他举起手上的表给她看,“外面的交往起于这个时间,求婚也在这个时间,十二点是一天的开始,我要给你的新生活也要从这个开始。” 他在承诺幸福,虽然讲得好隐晦,可是她却奇妙地听懂了,眼眶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这一次,不必大野狼苦苦追赶,小绵羊害羞地主动搂上他的肩背,把自己献给了他。 沈语茗休假在家养脚伤时,两人的婚礼便在暗中准备着。裴聿海像怕她反悔似的,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处理好一切,连她只是不经意提到理想中的婚纱模样,他也能迅速地请设计师帮他赶出来,让她看到时,感动得泪涟涟。 终于她的脚伤好了,一切大事底定,只是公司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除了在暗地里帮忙的刘祥和董丽芬。 伤愈后排班的第一天,裴聿海坚持送沈语茗到公司,顺便发送喜帖与喜饼。 在推门而入前,沈语茗面有难色地问他,“你确定你要进去?” “确定。”他没好气地第十一次回答这个问题。“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你明知道有好多学姐、学妹们爱慕你嘛。”所以和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人结婚,她怕自己日后前途惨沧,当然是把杀伤力减到最轻最好。 “所以才要一劳永逸。”他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一次,就是来彻底解决她这个小可怜老是被欺负的惨案。 沈语茗轻叹口气,把门推开一个缝,还在挣扎时,里头说话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让她想捂住裴聿海的耳朵都来不及。 “……裴机师和沈语茗肯定只是玩玩,外面这里漂亮的女人这么多,她都不知道排到几百名去了,还一副温吞的模样,白痴才会看上她。”亚贞声调傲慢,她的信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沈语茗尴尬的沉默着,抬起头用同情的目光告诉他——你是白痴。 而裴聿海只是轻敲她一记,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些女人还会道什么是非。 “不过听赵士铭说,裴机师对她很好。” 亚贞含着不悦的心情道:“一开始不都是这样?沈语茗八成是自己贴上去的,我们就是太笨了,没她那种手段,才会让裴机师被她勾引去。” “万一他们最后结婚了……” “告诉你们,他们不可能结婚的!”亚贞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如果结婚,我就把喜帖吞下去!哼!我就不信……” 裴聿海再也听不下去了,把沈语茗轻轻往内一推,让她像两人初见面时那样,毫无防备地便冲进狼窝里。 一下子受到数道目光讥讽地瞪视,沈语茗背后的寒毛都不安地竖了起来,暗恼背后的男人老爱这样陷害她。 “女主角来了?”亚贞看她只有一个人,抓准了这个机会便要给她个下马威。“很了不起嘛,要不要说说你怎么钓到裴机师的啊?” “我……”哪有钓,明明是他很霸道地决定了一切。 亚贞得意地想继续讥讽,但一道冷冷的声音却截住了她的话。 “我也很想知道。”裴聿海随后进来,淡淡地扫过众人,“毕竟会看上她的都是白痴,我想知道我究竟白痴到什么程度,会喜欢上一个温吞的女人。” “裴机师!”众女倒抽一口气,亚贞的表情更是精彩,忽青忽白。 不顾身旁一直拉他袖子的沈语茗,裴聿海口气不善地道:“你们说不出来吗?要不我来分享一下亲身经历,告诉你们她是用什么手段勾引到我的。” 再一次,众女相视无语,神色越来越尴尬,看来裴机师什么都听到了。 “她的手段,就是不会再背后论人是非,也不会像个刻薄的后母,尖诮地胡乱批评别人。”他搞不清楚这群女人怎么可以面目这么狰狞,再厚的妆都挡不住。 “外面只是看不下去她老是装柔弱。”亚贞还想挣扎。 “她要是装的,会被你们这群女人欺负得那么惨?”他阴恻恻地笑了,叫众人心里发毛。“你们平时排挤新人的表现,丽芬都看在眼里,你们那一线的技师们也都很不爽。去年考绩已经那么难看了还不反省,看来今年公司和你们会不会续约,大家各自心里有数。” “裴机师,你不能为了包庇她,就对公司施压。”一群空姐们全急了,连沈语茗也意外地看着他。 “我还没那么厉害能对公司施压,你们太瞧得起我了。”这一次,他若不给这群女人一个教训,有什么资格以沈语茗的保护人自居?“至于包庇,我倒是很想听听看,我究竟做过什么包庇她的事,怎么我自己都不记得?” 裴聿海原本就很少管闲事,再加上沈语茗根本跟他不同航线,众女不禁无语。 沈语茗暗地里拉拉他,叫他别太凶了,他却只是不着痕迹地在她手上捏回去,对所有人寒着声音道—— “既然你们知道她是我的人,罩子就放亮点,我这个人最看不下去恃强凌弱的事情,尤其你们还是累犯。以前语茗帮你们说话,所以公司也网开一面不计较,以后你们再恶习不改,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气愤陷入一片沉凝,沈语茗则是感动地轻轻回握他一下,他公开放话,无疑是心疼她老是受委屈。其实她根本不计较那些,因为有他的爱情,就足以弥补一切。 看情况不对劲了,另一位平时就不和亚贞她们一伙的资深空姐打起圆场,“裴机师,我想她们不会再犯了,你今天特地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裴聿海眉毛一挑,露出一抹帅气的笑容。 “今天我是陪语茗来这儿……”锐目故意环视一群表情不自在的女人,“发送我们的喜帖给各位。” “什么?!”亚贞差点尖叫起来,其他人也吓得不轻。 “恭喜了……”其余乐见他们终成眷属的空姐们纷纷贺喜。 “快去送啊。”裴聿海鼓励着站在他身旁的小女人。 沈语茗看到仍是有许多人为他们祝福,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我们的喜宴,欢迎大家来参加。”她一个个诚心诚意地送上喜帖,只有在轮到亚贞几人时,有些同情地看见她们震惊加上心碎的表情。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裴聿海也该离开了。想到不久后就要将佳人娶进门,他志得意满地向众人道别,最后离去前,突然又朝室内来一记回马枪,叫众人既傻眼又好笑。 “对了,刚才那位说要把喜帖吞下去的,建议你搭配咖啡或牛奶一起享用,味道才不会太干。” 第四章 婚后的裴聿海只有一个感想,为什么不早点让他遇到沈语茗这个小女人?为什么不早一点结婚? 如今只要是两个人都没班的时候,起床一定有个香香软软的娇躯可以陪他赖床,找衣服穿时不用再为了少一只袜子而咆哮,回家后一定有热腾腾的饭菜,下午还有下午茶,家里也永远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和以前的脏乱完全不同。 重点是,他最觊觎的女人,现在可以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想在哪里扑倒她就在哪里扑倒。而她娇滴滴的抱怨,往往是他使坏的最大动力,而且乐此不疲。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小女人爱他,专心一致的爱,把他当成她的天,这令他的大男人主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光是看她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也觉得很养眼,她不只爱他,窈窕的身材和柔顺的脾气更是额外的赠品。比如现在,她端着花茶和一盘小饼干放到他面前,又坐在他旁边收拾起杂志,那优雅又有条理的动作,叫他看得心痒痒的。 大手一揽,娇呼一声的人儿就这么落入他怀中。 “你怎么有办法把自己搞得像小蜜蜂一样忙?”他扳起她的下巴,故意左看右看,最后大力地亲了一口。 沈语茗早就习惯有事没事就被他偷袭,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没办法,以前我一个人住,家里都很干净,现在和另一个人同居,家里老是乱七八糟的,平时要上班又不在家,只能趁没班时快点整理。” 某人被说得有些心虚。“咳,我也是会帮忙的啊。” “你帮了什么忙?”她眨眨眼,一脸迷糊。 “我帮……”他攒眉苦思,好像搞砸的比帮忙上的多。“你买菜的时候,我帮忙当苦力;你出门的时候,我当你的司机;呃,你煮饭的时候,我帮你吃……” 听到最后一句,沈语茗噗嗤一笑。“你还好意思说?每次买菜,买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出门的时候,没在你规定的时间回家,你就直接杀过来逮人;煮饭的时候,最挑食的也是你……” “行了、行了,我投降!”他叹气,女人果然爱记仇,这么柔顺的也不例外。“我不是还会扫扫地、洗洗碗什么的吗?” “可是叫你扫地,你也扫不干净;拖地你可以酿成水灾,洗碗嘛,上星期你才砸坏两个盘子和一个茶杯……”她屈指数着,越数他脸色越青。 “对,我什么都不会。”居然生起闷气了。 “别这样嘛。”瞧他赌气的样子,她甜腻腻地坐上他的大腿,双手环上他的肩,脸蛋儿在他颈间摩挲。“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人总有不擅长的东西啊。” “被你说得我很没用似的。”被这么一撒娇,什么气都没了,她总是知道用什么方法克他。 裴聿海无能为力地望着她。他也想帮忙,但洗件衣服都能把洗衣板折断,做家事没天分也不能怪他。 “那我慢慢教你好了?”她笑吟吟地想出这个好办法,“否则我们两个人一不见面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我排班时你总不能老把家里弄成垃圾山。” 是的,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里最大的败笔,就是两人工作都很忙碌,而且作息时间不固定,导致聚少离多。 “你什么时间要教我?”她的提议若能让两人粘在一起,他可是举双手赞成,只是有时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技术上的困难。“如果我学得很好,能和你要求奖励吗?” “你的眼神看起来好邪恶。”她好气又好笑,想也知道他脑子里又在转什么奇怪的画面了。 “如果我对你不邪恶,你就要检讨了!”标准的大男人口气,他却说得理直气壮。“要不下星期‘好老公训练课程’就开班授徒好了。” 她笑着斜睨他一眼。“下星期我有班。” “下下星期我有班。”他皱起眉思索自己的行程。 “啊,再下星期我们好像有内部训练课程。” “然后隔一周我要去法国开会。” 两人互视一眼,之后同时叹口气。裴聿海一想到连夫妻最平常的交流都要先排出时间,就有种抓狂的冲动。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连蜜月都还没去吧?”他再叹。 因为两人的婚期正值旅游旺季加上长假,公司忙到快昏头,因此他们也不好意思在当时为度蜜月而离开工作岗位,这一拖就拖到现在。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浪漫的国家和城市她去得多了,但就是没一个有他陪伴,想想也真是可惜。 “语茗。”他突然正了脸色,把膝上的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最大的梦想是当个糕点师傅,希望你做的东西能让更多人分享,对吧?” “是啊。”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谈到这个。 “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那当然,我没放弃过当糕点师傅的梦想,我不是一直在研发新口味让你试吃吗?”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既然如此……”他犹豫了下,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为了我们的婚姻,为了你当糕点师傅的梦想,你愿意在这次空服员的约满后,不要再续约了吗?” 要沈语茗放弃当一个空服员,会有遗憾吗? 老实说,的确有些舍不得。她原本就是重感情的人,公司里虽然有欺负人的学姐,但同样有好同事与好上司,何况泛欧航空制度健全,薪资优渥,她也在公司里学到不少经验,就这么离开,着实可惜。 不过如果因此和裴聿海聚少离多,她绝不愿意,而且离开后她有更多机会发展她的兴趣,如此权衡之下,不续约或许利多于弊…… 她整理着由卖场买回的烤面包材料,一边思索着,一包面粉拿出来又放进袋子里,重复了好几次,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了好几天,还没有办法痛下决心。 “发什么呆?”一只大手轻敲她的额。裴聿海每次看到她呆呆的样子,就想欺负她一下,而每次敲完后她的反应总是好可爱,让他感到相当有趣。 “啊?”她回过神,才看到自己整理了老半天,才拿出一包面粉,不禁腼腆地笑了笑。“抱歉,我在发呆。” 被打了还道歉,果真呆到了极点。裴聿海好气又好笑,真想狠狠地搂住她。这女人怎么能老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不是说要烤面包给我吃?现在是麦子还没割,还是鸡仍在孵蛋?” 听他调侃得有趣,她也顽皮起来。“因为缺一名厨房助手。” “喔?”那他肯定是当仁不让了。忆起她每次做糕点时,嘴角那抹甜蜜的微笑,他不禁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助手不就在这里吗?你这么快就要开始我的‘好老公训练课程’了?” 想不到他很有兴趣的样子,她恶作剧地把另一件自己平时不使用的、黄色小鸭的围裙套在他身上,替他系好带子。 裴聿海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身上的围裙,再看看她忍笑的表情。 “我个人认为,这花样不够性感。”他摸摸下巴寻思。 “烤面包干么要性感?”原想嘲笑他,却被弄迷糊了。 “你不晓得,女人站在厨房,对男人是很大的诱惑吗?”他挑起眉,有模有样地用目光骚扰她。“你身上这一件也不行,基本上有卡通人物的全都不及格。” “那请问什么样的围裙才及格呢?”她简直被他弄得啼笑皆非。 “又没有看过女仆装?那种纯白色的、带有蕾丝花边,下摆又不会太长,上面恰恰遮住半个胸部,露出乳沟的那种最为理想。” “围裙为什么会露出乳沟?”她不解,那不就失去遮蔽的效果了吗? “你没有听过裸体围裙吗?只露出乳沟算是客气了,要是你有一件那种女仆围裙,基本上我应该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在围裙里穿衣服。”他大言不惭地吃着她的豆腐,一点也不掩饰色心。 “你真是……你再说,今天不给你吃面包了!”她娇横他一眼。嫁他之前都不知道他这么“精力旺盛”,明明婚前亲热时她喊暂停,他就算再扼腕也会罢手,但现在成了他的人,他好像要把过去没吃到的全部回来似的,老爱占她便宜。 “你不给我吃面包,我就吃你!”反正对他而言,这两样都不吃亏。 笑闹间,两人终于开始做面包。她慢慢地将材料加入,指导着他用适当的力道和面,而他也学得很有趣,偶尔来个创意口味,总让她忍俊不禁。 十分钟后—— “不是要烤牛角面包吗?你加香蕉做什么?” “用点想象力好吗?我还想加辣椒呢!” 五十分钟后—— “把三角面皮底部剪开一点,像这样往上卷……你卷的这个形状是?” “老是那种形状多呆板,来个蝴蝶形的也不错。” “可是你卷的比较像虫蛹……啊!不要把面粉涂在人家脸上……” 几小时过去—— 烤箱内的面包都冷掉了,餐厅里却从嬉闹声不断到如今的寂然。原来两个人玩得满身白粉,裴聿海索性将人掳到浴室去一起洗鸳鸯浴,而羊入虎口的结果,当然是被吃得一干二净。 “讨厌!都是你害人家吃不到热腾腾的面包。”谈话声从远远的房间慢慢移动到客厅,依在男人怀中的沈语茗软绵绵地抱怨。 “放心,我做的东西,不管冷的热的都好吃!”也不知道裴聿海哪来的自信,明明他破坏的比建设的多。 他一把将娇弱无力的人儿放上沙发,而后到厨房将烤箱内的面包拿出,端过来一起享用。 望着餐盘上的牛角面包,呈金黄色泽,形状完美如新月的是出自沈语茗的手,而歪七扭八,甚至还烤出裂痕的,则是裴聿海的杰作。 如此明显的对比,另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同时眼明手快地往餐盘伸去。 “这是我做的,我要吃……”手短的人儿自然吃亏,最漂亮的牛角面包在眼前眼睁睁被拿走。 “平常都是我吃你做的,今天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抢到后就两口解决,顺便再抓起那个他坚持的香蕉牛角放到她手上,一点都不浪费时间。 沈语茗哭笑不得地望着手上的面包,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试探性地咬一口。 “如何?”他表面上自信满满,心里其实很紧张。 面包一入口,她秀美微颦,在小小地咬了口,细细地品尝其微妙的滋味。“口感有些怪怪的,不过味道挺不错的,像是很松的香蕉蛋糕。” “所以应该算是好吃喽?”他自己下了结论,“你记不记得,如果你的‘好老公训练课程’我学得很好,你要给我奖励?” 明明都是他自己说的,她连附和都没有。不过沈语茗仍是很给面子的微笑道:“当然会有奖励,我早就想好了。” “喔?据我们心有灵犀的程度,我们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吧?”他煞有其事地邪邪笑开。“那好,你什么时候要穿裸体围裙给我看……” 一大口面包塞进他嘴里,她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要给你的奖励是,我答应下次和航空公司不续约,专心在家里做你的裴太太!” 就这样,沈语茗离开了泛欧航空,开始她家庭主妇的新生活。 初时一切都如想象中美好,她可以全心全意照顾这个家和裴聿海,可是等他排班时间到了之后,一离开就是好多天,她开始感受到生活的漫无目的。 每天,她会上街逛逛,看看展览或买食谱,中午或许随便买个面包蛋糕填个肚子,顺便尝试一下别人的手艺。晚上,她会守在电视机前,观看美食节目介绍英国名糕点师奥文制作的点心,接着就是等到十二点钟,和远方的老公通电话。 十二点,是两人相爱、结缘的奇妙时刻,恰好远方的他也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其他时间她怕打扰到他休息或工作,不敢乱打,才结婚不到几个月的小夫妻,即使只是闲话家常,也很甜蜜。 但这种生活她才过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恐慌了,难道等待老公回家的漫长日子要持续一辈子?她放弃空服员这个人人称羡的行业,并不是为了当一只米虫啊! “聿海,前两天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多了吗?” 在每日的通话中,她总是不敢说出自己的空虚及孤独,他那么辛苦在外赚钱,她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你怎么会知道?”电话中,沈语茗的声音像道清泉,抚慰了裴聿海因飞航而疲惫不适的身心。“一定是刘祥那家伙说的吧?真是个大嘴巴!” “是我连续两天找不到你,才会问他的,你别怪他。他说你一下飞机就严重头痛、耳鸣,害我担心死了。”他知道她会在台湾时间午夜十二点打电话给他,一次没接到还可以说工作忙,两天以上就有些蹊跷了。 何况他是那种打落门牙和血吞的硬汉,除非不舒服到横着被抬走,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向她展现自己虚弱的一面。 殊不知这样的强硬性格,更令她担心啊! “放心,我回国就会去检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每个机师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职业病,而他每半年的健康检查报告都很正常,所以并不以为意。 “那你这两天是在旅馆里休息吗?” “我昨天去拜访了一个人。” “谁?” “语茗,你现在坐在床边吧?”他突然转移话题。 “是啊。”她一向都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请你移到床中间,电话拿好一点,等一下我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之后,你千万不要激动到连人带机掉到床下。”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促狭。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去见了查里王子吧?”她觉得好笑,却也乖乖地拿着电话坐到床中间。 “我去见的那个人呢,曾拿过世界面包大赛冠军,目前是英国汉弥顿大饭店总裁,偶尔也上上电视,全名叫奥文·凯伯瑞——” “奥文·凯伯瑞!”沈语茗尖叫起来,还真的激动得拿不住话筒,又为了抢救电话而扑倒在床上,幸好裴聿海有先见之明,否则她现在会是在地上。 奥文可是她的偶像啊!她每天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美食节目主持人介绍奥文最新的点心,每每看得她又羡慕又向往。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裴聿海在这头低笑。“你该不会真的差点掉下床吧?” “你……你老爱笑我,好讨厌!”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太激动了,幸好这糗样他看不到。 “我好讨厌?不知道是谁每天抱着电话说好想我的……”听到她不依的娇嚷,他才哈哈大笑。“好吧好吧,奥文说,你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让你到汉弥顿的点心部见习三个月,他会拨空亲自指导,如何?” 汉弥顿的点心?那是世界有名的啊! 她忙不迭点头,又马上发现老公根本看不到,不禁兴奋地道:“当然,我求之不得!可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和奥文有一点交情,因为他老婆也是个台湾人,正巧是我以前学妹。” “太好了!”她高兴到都快飞起来了,可是……“但这样我们相聚的时间不就更少了吗?”想到这里,小脸上的喜悦又垮了下来。 “反正只有三个月,而且你待在伦敦,我飞过去一样能找你。”既然她为他放弃了这么多,他为她忍三个月相思之苦又算什么。 “老公!我好爱你!”天啊!结婚之后,她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他了。 “只有嘴上说说而已吗?我等着回去后看你采取实际行动。”他低低笑着,笑她稍微给点甜头就向他告白,但他就喜欢她这么傻。 “实际行动?”沈语茗突然想到某件事,脸蛋儿不争气地红起来。“有……有啊!” “哦?是什么?”他很期待。 “我去买了一件新围裙……”她咬咬唇,不好意思地轻声道:“白色有蕾丝边的喔。” 话才说完,她便听到电话那方传来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接着是他不小心爆出的低咒。 沈语茗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吐吐香舌窃笑。看来她下次也要学他,在宣布“重要消息前”,叫他先把椅子坐稳,电话要拿好啊! 等呀等,终于裴聿海今天要飞回来了。 沈语茗从一大早就忙东忙西,原本家里已够干净,但她要整理得更干净;还要上街买他爱吃的菜,晒棉被,做蛋糕…… 从外头回来之后,她冲了个凉,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做家事,心里有满满的喜悦。此时,新闻里突然插播了一则新闻,似乎是一起飞安事故,引起了她的注意。 ……泛欧航空由伦敦飞往台北的pe037次班机,一小时前因不明原因未依塔台指示降落,于天空盘旋数圈,而后才安全降落于桃园机场,幸未酿成重大伤亡,人机平安。泛欧航空发言人表示,详细情况仍在调查中…… 手上的抹布,掉了;客厅的人儿,呆了。 pe037,不就是裴聿海驾驶的班机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急急忙忙抛下手上的东西,抓起皮包钥匙就往外冲。她等不及他回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弄清楚怎么了。 以飞快的速度来到公司,她二话不说来到裴聿海办公室外,幸好保全人员和员工都知道她是谁,并没有受到阻拦。 开了门,里面空空如也,她正想着要去找谁问,突然遇到以前十分照顾她的学姐——董丽芬。 沈语茗还来不及开口,董丽芬先像机关枪似的说话,并拉着她就走。 “我就知道你回来,你老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会犯下这种不像他会犯的错?现在他已经被下令暂时停飞,一切等结果公布才会决定他的惩处。太夸张了!刘祥说,原本飞得好好的,降落前他突然不听塔台指示,硬是多飞了一圈才下来,现在是怎样?炫耀他的飞行技巧吗?又不是在阅兵!” “聿海不是这种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想这之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裴聿海的尽职与责任感是众人皆知的,在公司里也人人夸赞,不可能出这种差错。 “可事实就在眼前,现在就是在查明发生了什么事。”董丽芬将她拉到会议室前,里头不只裴聿海和刘祥,还有公司大头、民航局代表、飞安委员会委员等,林林总总一堆人,现在开讯问大会。 董丽芬安慰了她几句,后来接了一通电话,便不得不放她一个人离开。 沈语茗着急地在外头等着,但除了着急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在出了事后只能穷紧张,真不是个尽责的妻子。 半小时后,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只见公司的大老板和其他人寒暄来、寒暄去,走在最后的,是脸色凝重的裴聿海和刘祥。 他们看见了她,沈语茗见到刘祥轻拍裴聿海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放松一点吧,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而后,他自行离开,裴聿海则走向沈语茗,却是不发一语。 看他眼中难得流露的颓丧与茫然,与以往的自信满满截然不同,她忍不住担忧地问:“聿海,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起眉,一脸受够了的样子,粗声粗气地反问:“连你也要来质问我吗?” 莫名其妙被骂,她即便内心难过,表面上仍是逆来顺受。她明白自尊心甚强的他,受不了自己居然会犯这种错,更厌恶人人都把他当犯人般审问。她相信他已极力弥补,而且他内心的自责,会比任何人对他的鞭笞都来得严重。 因为心疼他,他的眼眶红了,上前一步抱住他,也决定什么都不问。 “我们回家,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承受她的拥抱,仿佛她沉静的气息,能把他心里的混乱与内疚带走一些。 “我准备了麻婆豆腐,还有你最爱的葱爆牛肉,你曾经说英国的中国食物根本不是给人吃的,所以我准备好好把你被英国荼毒的份给补回来。”她极力挤出一个微笑,却不小心挤出了泪。 裴聿海表情复杂地凝望她,伸出大手,抚去她眼中落下的水珠。 “还有,我成功研发了你上次做的香蕉牛角喔!我还烤了苹果派,要不要帮我试吃看看?” 她越说,他心里越难受。他明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但她的努力,却让他心里越郁闷烦躁。 今天发生的空安事故,是因为他的轻忽,虽然完全没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只要他再多注意一点是可以预防的,却还是让它发生了。 我是个不及格的机师啊!他在心里呐喊着,但不擅长示弱的个性,令他即使渴望着从她身上得到些慰籍,却也只能沉默。 可是不说话的他,她竟然懂,用最无私的宽容安抚了他,也让他在这一刻看清了,不只是她依赖着他,他其实也一样,把她当成心灵的支柱。 沈语茗自个儿擦干了脸上的泪,因为她看出了他目光中的挣扎与抑郁。他一向不喜欢看到她泪流,她又怎么能在此时增加他的负担? “就当放长假吧,你也好久没休息了,这样我也有多一点时间陪你。” 裴聿海心里一动,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力气大到自己都开始颤抖,却又像怕弄痛她似的,极为克制,把全身的痛苦埋回心里。 良久良久,他才放开她,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走吧。” 第五章 从那天之后,沈语茗敏感地发现,裴聿海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意气飞扬、大吼大叫,反而常常陷入沉思;他也不再精力旺盛地纠缠她,晚上睡觉时,总是各据一方,即使她晚上抱着他入眠,白天也会发现床上剩下自己。 空间出了什么问题,她不知道,可是只要放假一向都待在家里陪她的男人,最近却开始早出晚归,她几次担心询问他的去处,却被他脾气不好地顶回来,叫她别多管闲事。 因此她不再问了,把一切归咎于他因为被停飞而心情不好,或许等事过境迁,他会慢慢恢复,所以她一如生物学的温婉,即使被他莫明其妙的发一顿脾气,她也默默承受。 谁叫她帮不上忙? 约莫晚上十一点,屋外终于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前,恰好和刚进门疲惫的裴聿海对上。 “你回来了?”小脸上露出笑容。 这抹喜悦地像刺痛了他,裴聿海粗鲁地道:“不是叫你不要等门?” “我……我睡不着。”她无辜地一敛笑脸,想接过他脱下的外套。 不过他并没将外套递过去,反而眯起眼瞪着她细弱身子上的薄薄睡衣,再望向未关的窗户,大手无预警地抓起她的手。 这么冰?他火大地将外套包在她身上。“你这个笨蛋,坐在客厅不会把窗户关上吗?” “关上我就看不到你回来嘛!”虽然他的表情冰冷,但裹关他大外套的她,温暖地透到心底。 “以后别再这么傻!”他不再看她,往屋内走,你在逃避什么。 “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煮一些东西给你吃?”沈语茗追上他,殷勤地在后头问。 “不用!” “那你要去洗澡吗?我帮你拿衣……” 砰!回给她的,是一记无情的摔门声,他迳自走进了浴室,把傻眼的她丢在后头,仿佛她是个隐形人。 沈语茗呆站在当场,幽幽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他这么一关,好像把心上那道门也关起来,让她触碰不到,也进入不得。 鼻头一阵酸意兴起,她不相信只是停飞这样的小事,就把他打倒了,他的意志力绝不仅于此,难道是有别的原因,才使得他如此反常? 因为依赖他成了习惯,一旦失了依靠,她心里的茫然与无措可想而知,电话里的甜蜜絮语,以及平时他的百般呵护,好像才不久之前的事情而已,只是一个小意外,竟然一切变了天,美梦成了恶梦。 不许哭,她们告诉自己不许哭,一天天的被他如此冷漠以待,她的痛苦也就埋得更深,可能他不想这样的,她如何能再增添他的压力? 呆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抹去脸上的泪滴后,她走到衣橱边,帮他拿好衣服,接着把他扔在床上的外套拿起,拍掉上头的皱摺,在衣架上挂好,却不经意从他外套口袋,传出了手机简讯的声音。 她纳闷地将手机由口袋拿出来,浴室里的裴聿海正好打开门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穿上她拿好的衣服。 “聿海,你好像有一通简讯……”她正想把手机递给他,却见他脸色一变,飞快地从她手上将手机抽走。 “谁叫你乱拿我的手机?”他绷起脸,不自然地将手机塞进裤袋里。“我记得这东西我摆在外套里,难道你搜我的口袋?” “不是,是我听到简讯的声音。” “你看了吗?”沉怒的表情下,似乎有着紧张。 “没有,我只是帮你拿出来。”她婉转地解释,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生气。“里面写些什么?如果很重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注意……” “不必!以后别乱动我的东西,不关你的事也别多问!”他怒喝一声。 “我只是关心你。”她来到他身边,昂起小脸,小手贴上他的脸膛,一点也不以他的怒气为忤。 望着她忧虑却仍温柔的小脸,怒火不禁收敛了,但表情依然严肃,像在和自己的心软对抗着,面对如此全心全意的对待,他即使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明明他已经这么过分,她总是逆来顺受,为什么她不生气,不为自己不平一下呢? 裴聿海只觉得两股力量在胸口拉据,他好像拥抱呵护她,又想狠狠推开她,他不知道这样的情感冲击,自己还要忍爱多久,只知道她若再继续对他好下去,他一定会在她面前失控,失去最后一丝自尊。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末了,他冷冷地道:“你管好自己就好了。” 语毕,他翻身下床,背对着她睡去,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原来……原来是她的关心,造成他的压力了?但如果她不表示出自己的关心,他更加的漠然以对,难道两人莫名其妙的冰冷关系,就要一直持续下去? 午夜了,时钟上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他曾说这代表着两人新生活的开始,但她望着他无情的背影,忽然弄不清究竟这是一天的开始,还是一天的结束。 一个月过去后,飞行意外的调查结果出炉,仅以与塔台通讯不良浅浅带过,裴聿海则是记过处分。 这些消息,还是沈语茗主动打电话问董丽芬才知道的,因为他不再告诉她关于公司的事,面对她时也是沉默多于交谈,何况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以为雨过天晴,可以和他多多接近,既然他能够飞了,心情也应该好些了,但他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叫她很是气馁。 何况她还曾看过他低声讲电话,一见到她接近却马上挂断的诡异行径,这些态度的转变令她如坠五里雾中。 此时,裴聿海书房里的电话铃突然响,打醒了镇日发呆的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步入他的书房,替他接过来电。 现在正值他事业的多事之秋,说不定对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她是他老婆,帮忙接一通电话,应该不算过分。 “阿海……”话筒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很嗲很撒娇,光是一个称呼,就让沈语茗整颗心都沉了。“……今天晚上的约你不要忘了,我会一直等到你来,快点喔,我东西都准备好了……” 沈语茗几乎要拿不住话筒,这么暧昧的话语及叫唤,背后代表的意义,她压根不敢去想,只能深吸口气,故作镇静地问道:“不好意思,聿海他不在,请问你哪里找?” 来电的女人倒吸了口气,略带紧张地反问:“你是阿海的老婆?” “是,我是沈语茗……” 叩!嘟——嘟—— 刚报出自己的名号,电话那头的人便挂断了,十足十的心虚。沈语茗昂起头,对头天花板猛眨眼,硬是把所有的委屈及疑惑眨回眼中,不许它泛流出来扰乱她对裴聿海的信任。 接下来她再也没有心情做任务家事,拨了他的手机不通后,只能像根木头般杵在沙发上等,只要他能解释,她一定会相信,她不希望自己成了一个多疑的妻子,徒增纷扰。 由日中直到黑夜,接着邻居开始熄灯,她连一滴水都没喝,只是耐心的等着,终于,门外传来钥匙声,须臾裴聿海进了门,却是一见到沙发上面容苍白的她,便大皱其眉。 “这么晚,你还不睡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等吗?”他厉声教训着她,像在骂个不听话的小孩。 沈语茗只是淡淡一笑,单刀直入地道:“因为我今天在书房里帮你接了一通电话,是一位小姐,她叫你别忘了今晚的约。” “你接我的电话?”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警戒都竖了起来。“不是叫你别动我的东西?” “我怕是公司有重要事情要联络你,没想到是一们声音没听过的小姐。”她很温和、很平静的问:“聿海,她是谁?” “你现在是在盘问我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多疑了?”他巧妙地以怒气掩盖了问题的答案。 但她听出他的回避,笑容也撑不住了。“因为她似乎和你很熟的样子,我才会多问一句,身为你的妻子,会想知道是正常的。” “我当初会娶你,就是因为你乖巧,和一般成天疑神疑鬼、问东问西的女人不同,想不到我看走眼了?你还是满高竿的,以为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就会吃你那一套?”他恶声恶气地冷哼一声,走向房间,不再跟她说一句话。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沈语茗无声的泪流下。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甚至已经被混淆,究竟错的是他,还是她? 半晌,房门又被打开,裴聿海拖着他的行李箱出来,二话不说就想离开。 “聿海!”她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有班!”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摔门而去,那强大的震动力,仿佛撼动着他的心扉,几乎要将它震碎。 “今晚的约啊……”沈语茗想起今天那通电话。“聿海,你是去赴约了吗?” 这句话,终究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问出口。今晚,注定又是个被泪水淹没的夜。 “丽芬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和人相约从不迟到的沈语茗,今天难得迟到了十分钟,因为她花太多的时间化妆,想把一整夜哭泣与憔悴的痕迹掩盖住。 不过她显然做得不太成功,才一在咖啡店里落坐,对面的董丽芬就皱起眉头像见鬼似的打量她。 “妈呀,语茗,你这是新婚的人该有的样子吗?瞧你像个难民一样,瘦得下巴都尖了,脸色白得像鬼!” “对不起,最近有点事。”她硬挤出一个笑。 “还会有什么事?不就是裴聿海的问题吗?不过他的惩处也不严重,你不用太担心……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瞧瞧沈语茗毛毛笑得还真丑,难过就难过何必装呢?董丽芬忍不住批评。 “我只是睡不好。” “你当我是白痴吗?瞧瞧你的核桃眼,明明哭得很惨的样子。唉,夫妻有什么事,床头吵床尾和,原本我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劝劝裴聿海,他这一阵子自愿停飞,公司希望他赶快回到岗位,不过你们之间的问题似乎也不小……” “等等!”沈语茗心里一揪,凉意从背脊窜起。“你说,他最近自愿停飞?”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自从事情发生,他也只有在惩处结果公布那天来过公司,其他时间不是都和你窝在家里,你怎么会不知道?”一直强颜欢笑的学妹突然脸色大变,她也觉得不对劲了,态度渐渐正经起来。 沈语茗突然欲言又止起来,张开口,却又像怕眼泪就这样落下来似的,吸了半天的鼻子,她才颤抖地道:“……他昨天,拿着行李走了,说他有班。” 董丽芬也无言了。若不是无意泄漏了裴聿海没有班的消息,语茗还会被这种谎言瞒骗多久?还要把满腹的哀怨藏多久?这对她眼中的金童玉女,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老实说吧,你们之间怎么了?”她平时说话就大刺刺的,学妹兼好友受了委屈,她怎么也看不下去。“别老把事闷在心里,说出来你会好过些。” 来自友谊的温暖,终究还是红了她的眼眶。沈语茗哽咽着诉说起,从飞安事故后他态度的骤然转变。原以为惩处过后情况会好转,没想到彼此关系更加恶化,最后,连不明的暧昧电话都出现了,杀得她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听起来很像负心汉与痴情女的戏码。”董丽芬攒起细眉,她印象中的裴聿海不像是那种人,否则他早在婚前,就应该花名满公司了。“你不会那样傻,真的相信他和女人没什么吧?” “他连解释都不愿意,只是拿了行李就走。”回想起昨夜的情景,由他手中伸出的力,仍割着她的心,怎么回忆就怎么痛。“丽芬姐,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做错的不是你,是他那个烂人!”个小绵羊似的学妹,从一开始就被吃定了,果然死心塌地地结果就是这亲。“告诉你,男人一日变了心,就算你没错,他也会鸡蛋里挑骨头,找出你千千万万个错,来减轻他的罪恶感。” “但是,只要他愿意解释,我会相信他的。”可他却连说都不说,为期才近将近一年的幸福婚姻,竟变质得这么快,曾经被他捧在手掌心上,如今狠狠摔在地上,令人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把他找出来问清楚吧,他不能永远避不见面。”而且董丽芬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裴聿海变得太快、太突兀了,不仅是人的沈语茗,连旁观者的她都不能接受。 视线望向桌面上的手机,这是现在唯一能和他联系上的东西了。可是沈语茗怀疑在这个交织着谎言与欺骗的时候,他会愿意接她的电话。 离开咖啡店后,沈语茗不知道在街上游荡了多久,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有肉体在移动,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婚姻似乎不如她想像中那么容易,爱情也不能解决一切。 困境来得莫名其妙,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让他的喜怒哀乐牵着她走。 渐渐地,商店都打烊了,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路上车辆渐渐减少,她才惊觉自己走了好久。 举起手表,十二点了,这一向是她打电话给飞到国外的他的时间,可是既然他骗了她,为什么她还是习惯性地不敢在其他时间吵他? 是被制约了吧,被对他的爱情制约了,否则她不会像丽芬姐说的一样,像个在爱情里的傻瓜。 该到了问清楚的时候了。沈语茗继续幽灵似的前进,手却无意识地拨给了裴聿海,她不晓得打这通电话的结果会是什么,想必不会太好,但她会勇敢承受。 电话响了好几声,斐聿海才接起,还没等她开口,便极为冰冷地道:“我现在在忙。” 又是这样恶劣的口气,她在心里暗吧一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习惯。“现在不是十二点吗?我以为我们有默契,这是属于我和你的时间。”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他才淡淡地说:“做什么?” 做什么?质问他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突然她身边一辆机车呼啸而过,引起了裴聿海的注意。 “你还在外面?”原以为自己听错,但这后连续几辆驶过的声音,令他勃然大怒。“都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做什么?” “我今天下午,和丽分学姐见面了……”她的声音很飘渺,传达出的景象,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女孩,茫然地找不到方向。“她告诉我,你自愿停飞,已经好一阵子了。” 裴聿海沉默了,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震惊。 “聿海,我不问你去了哪里。”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并不会阻拦他做的任何事,也不会计较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可是他却连婚姻里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 “你向董丽芬调查我?”他再一次以反击的方式,逃避了她的问题。 她也不想解释了,或许丽芬姐说得对,这些欲加之罪全是他的心虚。“你说调查就调查吧,你拒绝和我勾通,难道我不能侧面了解你的情况?这明明是我的权利不是吗?”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其他的别问。”他声音粗哑地道。 “你要我相信你,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的婚姻出现了什么问题?你突然发现你根本不爱我?婚姻其实不是你想要的?或者……是因为第三者?” 裴聿海无言了,因为他无法说出理由,这理由太伤人,也太残酷。 此时,他背后的女人突然拍拍他,用那娇滴滴的嗓音说道:“阿海,你好了没有?不要再讲电话了,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段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沈语茗的耳中,也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这就是答案吗?如果是这么的伤人,让她痛的连视线都变得模糊,麻木到走路都这么虚浮,她可以当作没听到吗? 可是他依旧沉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好像随便她怎么想、怎么受伤,他都不在乎了。 “聿海,你说的十二点,我并没有感受到幸福的开始,却是体会到了幸福的结束……”她说着说着,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马路中央,而一辆超速的计程车,正以飞快的速度闯过红灯。 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响起,接着是一连串重重的碰撞声,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从电话里听到这所有变故的裴聿海脑袋变为一片空白,他不断地朝着电话大吼她的名字,不断地要求着她回应,可是最后回应他的,却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以及断线。 沈语茗睁开眼,迷糊地看着眼前朦胧的一片白。 这是哪时?她又在什么地方? 左右看了看,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床上,旁边有浅绿色的布幔,似乎在医院里,她试图起身,四肢却酸疼的厉害,她忍不住逸出一丝呻吟。 她想起来了……昨夜,与裴聿海的那通电话给她打击太大,再加上这一阵子以来的低落心情,使得她精神恍惚,过马路时没有注意,等她看到了一道强烈的光束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脑海里回忆着车祸的前因后果,面幔突然被拉起,一位白衣天使走进,看到她睁开眼了,不禁惊喜一笑。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护士顺手喂她喝了点水。 “胳臂有点疼……”她看了看手臂,还举不太起来呢。 “这也难怪,你昨天出车祸,四肢都严重的擦伤,不过幸好没伤到脸。其实你算是很幸运了,肇事者因为急踩煞车,车子打滑只从你的身旁擦过,撞上了路灯,否则啊,以那种车速,你现在应该在加护病房。” 替她换好药后,护士唤来医生替她检查。 “断层扫瞄显示你没有脑震荡,身上只有外伤而已,如果你没有特别不舒服,等你的亲友来接你就可以出院了。”仔细检查一遍后,医生交代完该交代的事,便要和护士一道离开。此时,沈语茗突然出声叫住护士。 “请问……是谁送我来的?”她想,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出事吧? 记得昨夜到了最后,她电话只说一半,事情就发生了,裴聿海会不会替她紧张担心呢? “是路人替你报警的。”护士指了指她矮矩上的一个袋子。“对了,这是你换下来的衣物,我们有替你联络了一位裴聿海先生——” “他来了吗?”她有些心急地打断护士的话。 “在你昏迷时有来过,听完医生说明后,没待多久就回去了。”护士抿抿嘴,忍不住问:“裴先生是你丈夫吗?” “是的。”沈语茗眼神一黯。他连等到她清醒,安慰她两句都不愿意? “别难过,说不定他有事要忙才会先走……”这种话,连护士自己都不相信,不过看病人这么难过,还是说了出来。 “没关系。”她吃力地拿过自己的衣物,发现找不到手机,或许掉在车祸现场了吧。她无助地望向护士。“护士小姐,请问附近有公共电话吗?” 瞧她那副可怜模样,丈夫又漠不关心,护士不禁同情起她。“在电梯的转角边有投币式电话,不过你全身都是伤,有办法过去吗?” “我可以慢慢走,谢谢。”身体的痛,怎么也比不过心痛,怎么不能忍呢? 在护士的协助下,她万分艰辛地走到了公用电话边,拿出仅存的一枚硬币,想请裴聿海接她出院。然而试了好多次,他的电话就是没有人接,沈语茗正心灰意冷时,电话突然接通了。 “聿海,我……” 啪的一声,她连一句话都还没说清楚,电话就被挂断了。 心彻底的凉了,纤手缓缓地挂上电话,她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泪不争气地一滴一滴落下。这一回,她彻底地被他的无情给打垮,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替他解释。 双手捂着脸,她低声啜泣起来,恐怖与无助侵蚀她全身,单薄的身子怎么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人总要到绝望时才会觉悟,但她已经绝望了,却为什么仍无法觉悟,还要为那个男人哭泣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阴影遮盖在她面前,她或许哭得太认真,根本没有发现前头站了一个人,直到那个人发现不悦的低骂—— “你哭够了吗?” 椅子上的人儿一怔,一下子连哭也忘了,呆呆地抬起头,用那沾满鼻涕、眼泪的小花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人。 是裴聿海……她应该没有眼花吧?他真的来了。 “你是白痴吗?在路上讲电话讲到被车撞,你眼睛长到头后面了,还是脚硬成了石头?”她忍住替她抚去泪水的冲动,先教训了她一顿。 “你来了……”她往前一扑,搂住了他的腰,也不管这样会弄痛自己。“呜呜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你挂我电话……我想出院,可是我没有钱了,这么晚了也没有车,我一个人好怕……呜呜……” 瞧她说得颠三倒四,娇躯还微微发抖哭得淅沥哗啦,他以为自己应该早已冷硬的心,竟因此纠成了一团,教他呼吸困难。 “你为什么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老是这样散漫、这么迷糊,叫我怎么……怎么……”怎么安心的放手呢? 最后一句像是留恋的话,毕竟没有说出口,他想让她继续发泄,却又怕自己被她哭得心软,索性身子一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便要走回病房。 “聿海,带我回家好吧?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窝在他的怀抱里,她贪恋地贴在他的胸膛。这副伟岸的身躯,曾提供她满满的安全感,如今还能被他拥抱,她却隐觉着就要失去的不安。 他目光直视前方地走着,不知是没听到她声如蚊蚋的话,还是懒得再理她,就这么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地回到病房,将她放到病床上。 沈语茗小手按在床上,突然发现自己的病床边放了一套她的休闲服。 “原本你帮我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哭得通红的小脸蛋,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女人就是这样傻,他不过替她做了一件这么小的事,她就感动得几乎可以忘了他先前种种过分的举动。 发现裴聿海直直盯着她,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恳求表情。“聿海,可以帮我换下衣服吗?” 这一次,他终于有反应了,却是淡淡地说;“我去找护士帮你。” 脆弱的心不免又被他的拒绝刺了一下。夫妻之间,再亲密的关系都有过了,他竟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小手蓦地抓住他转身后的大手,有些幽怨地道:“聿海,我们回家后,谈谈好吗?你不能再这样逃避了。” “你说什么?”他转回来,语气像是质疑,她竟敢挑明说他逃避。 “我说,我们回家谈谈。”她正视他,目光很是坚决。 “好,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你谈。”或许是她的车祸让他有了什么觉悟,这一次他倒是相当干脆。 干脆地直接判了她死刑。 “我想和你谈谈……”他犀利地盯住她,以往总满怀柔情的目光,再不复存。“谈谈我们离婚的事情。” 第六章 一年后。 午后,大街旁的“寄语咖啡馆”里,清丽优雅的老板娘,正站在吧台内泡着热可可,和吧台外一位面貌姣好的小姐有说有笑。 这是间装潢温馨,服务周到,糕点更是好吃的咖啡馆,糕点坚持当天做,卖完就关门。几桌下午茶的客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不知享受的是店里的好吃的食物,抑或悠闲的气氛。 窗外射入阳光,一个人推门进来,老板娘挂着恬淡的笑容轻喊了一句“欢迎光临”,却被背光而入的高大人影震慑住,直到看清客人的模样,她才松开屏住的气息,小手抚上心跳仍未平复的胸口。 已经有多久了?一年的短暂婚姻,在裴聿海的无情下划下句点。如今又过了一年,她仍是会被与他相似相关的人事物影响,只能说自己太不争气。 沈语茗永远忘不了,一年前她发生车祸被他送回家,那一晚宛如她人生的分水领。他像是急于摆脱她,给了她十分优渥的离婚条件,她哭泣着接受离婚这个事实时,正是午夜时分,从此以后,十二点成了她的恶梦。 他请来的律师相当有效率,在她签下离婚协议书没几天之后,便让她成了小富婆,更安排她前往英国,在汉弥顿大饭店进行三个月的见习。 这是两人仍恩爱时,裴聿海帮她安排的,原本她想推拒,但律师鼓动了三寸不烂之舌,告诉她这是去那里工作抵食宿,顺便学经验,并非白吃白喝三个月,加上对方看过她制作的糕点照片,相当有诚意邀请她,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何况这么小的事,裴聿海说不定压根都忘了,她正好趁机会出国散散心,免得被自己的悲伤淹没。 “喂!发什么呆?”那位坐在吧台的小姐,也就是沈语茗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单子彤,一边等着自己的特调饮料,一边歪着头看她。 “没什么。”沈语茗浅笑带过自己的失神,反可端至她面前。“主用,本饲饮品算小店招待。” “少来了!可可粉还不是江靖贡献的?你招待我的,只有泡可可的热水。”江靖正是单子彤的亲亲男友。 “谁像江靖这么奸诈呢!每次都送你专用的可可到我店里,我除了泡给你喝,就非得招待你吃蛋糕,真正吃亏的是我呢!”沈语茗笑觑她。 过去彤彤曾和江靖有一段误会,还有借由她的帮忙两人才和好。她自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所以在观察过江靖对彤彤的用心后,她看好他们两人,希望她们这对好朋友,至少会有一个是幸福的。 “你的生意这么好,有差我一块蛋糕吧?”何况,她可是老缠着江靖帮公司员工订下午茶,让语茗多做几笔生意呢! 此时店门风铃声再度响起,单子彤向门口抬了抬下巴。 “看吧,那个没两天就到你店里光顾的高中生来了,我看你行情看涨,连小弟弟都光不出你的魅力。” “你在说什么呢!”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沈语茗看到那位高中生,便自动自发地拿出一个纸盒,先挑了两个蛋糕,再多放入一杯她特调的咖啡。 “嗨,你今天比较晚。”她朝高中生一笑,将纸盒递上。“这是人铁蛋糕,还有半糖奶量加倍的咖啡。” “谢谢。”高中生搔搔头,腼腆地笑了笑。 他从第一天光顾开始,就每天从蛋糕柜的最上排第一个开始,一天购买两个蛋糕,直到最下排的最后一个,然后再重复循环,所以沈语茗摸清楚了他是每天想吃不同的口味,便主动替他搭配,使蛋糕吃起来味道更丰富。 尤其这个高中生喝咖啡的口味,跟她前夫一模一样,所以她不由自主记住了这个客人。 等他离开后,沈语茗将钱放入台,明明是下午时间,大多数人就读上班,但单子彤瞧她店里生意仍是不错,不禁好奇。 “这里地段这么好,房租不便宜吧?” “不会,当初我承租时,房租便宜得出乎我意料,而且,现在店里这些装潢和家具,听说是前任租户留下来的,房东也免费让我使用呢。”寄语咖啡馆开张半年多,她打听了周围领居店面的房租,才知道自己这间金店面,房租几乎不到人家的一半。 “哇!哪个房东人这么好?”单子彤睁大了眼。 “我不知道,房东是当初帮我办离婚那个律师找的,听说是他亲戚,所以我房租都是直接交给律师。”沈语茗耸耸肩。虽然离婚让她心力交瘁,但和万能的律师交上朋友,也算因祸得福吧。 “原来你和那个律师还有联络。”单子彤点了点头,突然又狐疑地眯起双眼,“那你那个可恶的前夫呢?” “彤彤,别这么说他,他有他选择人生的自由,只是他的幸福不在我身上。”她淡然一笑,无可讳言提到那个男人时,水眸里仍有掩不去的苦楚。“我和他离婚后,就再也没有交集,我猜也现在应该事业得意,也有了新的家庭吧?” 几年的好朋友不是当假的,沈语茗是习惯把心事藏在肚子里的那种人,单子彤知道很多事自己若不问,好友就不会讲,所以她表现得越云淡风轻的事,心里肯定越难受。 “沈语茗同学,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明明还很难过。”这女人不知道自己常常神游太虚吗?单子彤没好气地瞪她。当年语茗离婚,还是从英国见习三个月回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个消息,那时她哭得比语茗还惨。 “我承认,有时候作梦梦到以前的事,都还会惊醒,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至少,我尽力让自己过得好,没有因此沉沦下去。”沈语茗比了比这家店,还有她新手做的、满柜的蛋糕饼干。“寄语咖啡馆,就是把我沈语茗的心事,寄托在这家咖啡馆,你瞧我不是经营得不错?” 所以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客人聊人生百态,知道自己虽失去爱情,却仍能拥有平淡写意,也算是一种疗伤吧。 “人有心灵寄托是很好,但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这个咖啡馆里。这家店也不乏追求你的男客人,但你从没动过心,足见你还是对前夫耿耿于怀,心里放不开。”单子彤突然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手往胸前一拍,“这亲吧,我介绍几个男性朋友给你认识,多多比较,你才会知道太执着于一个坏男人,只是浪费时间。” “我才不像你,有一堆凌志先生、宾士先生什么的追求者。”沈语茗自认没办法像外形亮眼的单子彤,在追求者间如鱼得水。 “我介绍给你的,肯定比那些高档得多!” “彤彤,我还是不……” “你以前老说我根本忘不了江靖,但我至少当时有试着开拓自己认识新朋友的机会。”江靖和她曾有几年的分离,语茗还曾以此笑她。“但你根本画地自限了,你觉得我可能放任你这样宅下去吗?” 沈语茗无力地望着她,知道好友一固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动。或许彤彤说得对,她也该多看看外面的天空了,否则总是在十二点钟就忍不住落泪,这种日子难道真要过一辈子? “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改天请务必到我的店里享用下午茶。” “不,不用客气,很高兴认识你。天快黑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等一会儿还有事,就不麻烦你了。” 和单子彤介绍的男伴见面后,沈语茗微笑和他告别,又慢慢地坐回义大利餐厅的椅子上。 高档货,有钱有房有车又长得体面,个性也温柔体贴,但沈语茗却自知与他激不起一丝火花,只好在对方彬彬有礼的殷勤中,在心里向他说声抱歉。 整理了下包包里的东西,她起身了也想离开餐厅,突然一双大手扶上她的肩,背后传来不确定的说话声。 “沈语茗?” 她听着这个耳熟的声音,疑惑地转头,眼前的人让她有些意外。 “刘祥?你也在这里用餐吗?” 一年多没见她的刘祥,一点也不生疏的在她面前坐下,还把自己的饮料都带了过来,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很不赖。”气色红润,以前的长发换成了短发,使她看来年轻了好几岁,一举手一投足,女人妩媚优雅的气质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他承认发现她也在餐厅里,仔细地观察了她好一阵子,直到她的男伴离开,他才趁隙出现。 “你看起来也很好,升机长了吧?”她浅浅一笑,似无芥蒂。自从和裴聿海离婚后,怕触景伤情,便不与航空公司的人接触,唯一的好友董丽芬也嫁至国外,因此许多八卦消息她全都不知道。 “我是很好。”他定定看着她,表情却不如他说的轻松。“你和裴聿海都没有联络了吧?” 乍听这个名字,沈语茗脸色微变,但仍心平气和地道:“自从离婚后,我就没再问过他的事情了。” 既然已证实他的无情,又何必多问?他无心于她已成定局,再纠缠也只是折损自己的尊严。爱情、友情与信念在一夕间失去了,至少她还能保有这一丝自尊。 “裴聿海和你离婚后,就从泛欧航空离职了。”她真的不知道?刘祥从她脸上看不出异状,不禁心生感慨。 “他离职了?”而且是一离婚就离职?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不过他当时似乎有了新欢,或许是已经另寻高就,和那位女性在他处共筑爱巢了吧? “我知道一直有别的航空公司在挖角,可能他在别的地方工作了,也有可能他已经组织新的家庭了……” 沈语茗提出自己的想法,却被刘祥一个抢白。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说。“机师的圈子就这么大,他跳槽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何况,虽然他很少跟我联络,不过我知道他身边肯定没有别的女人!” “难道分手了吗?”沈语茗心里一动,不过旋即又在心里自嘲,方才有一瞬间,她竟为了没人照顾裴聿海而担心。 “从这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就你一个女人,哪里来的其他人?”刘祥很笃定的说。 “可是……”忆起曾经听过的那道娇滴滴的声音,她到现在接电话都还会有阴影。“当初他突然变得冷淡,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还接过那女人一次电话,我问裴聿海,他也没否认。” “他应该也没承认吧?你想,依他干脆的个性,有别的女人一定会说清楚,而不是打马虎眼。”关于前程大好的裴聿海无预警离职,又和老朋友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异常情况,刘祥已经怀疑很久了,再加上他知道裴聿海对沈语茗是真心的,所以他的婚变更是反常。 当时裴聿海拒绝沟通,她只是隐约觉得奇怪,但伤心已经掩盖过了其他所有情绪,她也无法清醒地思考空间哪里不对劲。被刘祥这么一说,她心里一沉。 “而且我一直觉得奇怪,你记得那次裴聿海被记过的事故吗?”看到她颔首,他继续:“当时我是副驾驶,事实真相是我们在飞机降落时,裴聿海突然像出了神似的,没听到塔台的话,等错过了降落时机,他当机立断地再次爬升又飞了一圈,重新和我确认后,才再次依塔台指示降落。” 从那次失误后,裴聿海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以为只是过渡期,没想到之后裴聿海音竟像发了疯似的,把家庭和事业都抛弃了。 “他和你离婚,甚至无预警离职,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么凭空消失,我相信这一年来,我应该算是比较有和他联络的人了,但也仅仅是十通电话里他接个两通,草草说几句话就挂断。” “为什么会这样?”越听越奇怪,沈语茗甚至有些慌了,因为刘祥呈现出的事实,似乎和她所理解的不同。“那么他最近过得好吗?” “我猜是不太好。”回忆着和裴聿海的几次通话,刘祥眉头攒得更深。“他的声音很没精神,有时候还会大半天不说一句话,甚至鸡同鸭讲。而且,每一次我试图约他出来,从来没有成功过,直接杀去找他也不开门,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沈语茗彻底地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婚变一年以来,她不是对裴聿海没有怨过,也就是这股气支持着她走到现在,好好面对没有他的新生活,不再沉浸于悲伤,自怨自艾。 可是在刘祥的说辞下,裴聿海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另有隐情,而且离婚后过得并不顺遂,究竟他隐瞒了什么事?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刘祥,好像又回到婚前那个可怜兮兮的小菜鸟,她的爱情来得理所当然,去得莫名其妙,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被蒙在五里雾中。 刘祥看着她,叹了口气。 “或许他会变成这样,你是其中的关键,要不要试着去找出答案?” 要不要试着找出答案? 沈语茗有些却步,怕找出答案的过程,将破坏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生活,更怕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再一次狠狠的伤心。 是的,她必须承认,有关裴聿海的一切,仍是有影响她的力量。只是这一年的疗伤,她将他的事深埋在心底,不管是在人前,在自己心中,都一再催眠自己那不重要了。 然而一旦需要再面对时,只不过是把它从心里深处再挖出来,它仍是那么血淋淋,那么真实的痛楚。 回到家后,她呆坐在客厅里,过去伤痛的往事及今日与刘祥的对话,在胸口交击对峙着。好不容易,她已经可以渐渐地不在晚上十二点哭泣了,是否要再次把作品揭开,着实令她挣扎。 她很清楚飞行是裴聿海的生命,他从小到大的志愿就是当个飞行员,还会自己制作飞机模型。她曾经吃醋地说,他的大老婆是飞机,小老婆才是她,当时他挑着眉说:“你才知道?”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好戮记忆犹新,如今无比无故就放弃了最爱的飞行工作,一点都不合理。 而那个娇滴滴的女声……到如今仍是个谜,她以为那是裴聿海外遇的对象,但如今回想起来,他确实没有承认过,而依他的个性,有做的事他绝不会推诿隐瞒,就算被众人唾弃他也敢讲。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也越来越不安宁,纤足踩上地板,她由沙发上起身,蹬蹬地跑到房间里,拿起手机。 他的号码,一直存在手机里没有删,她不否认在离婚初时,曾殷殷期待他会再打电话来,一等再等,直到失望。不过删不删似乎都没有差别,他的一切早就深深镂刻在她心里,想忘都忘不掉。 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手机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她说服自己,就当作对一个老朋友的放心吧!若非他慷慨的赡养费,她哪能无后顾之忧的到英国,磨练出一身好手艺,又开了一家咖啡馆呢? 何况若真如刘祥所说,裴聿海所有矛盾及反常的行为,关键点都在于她,她想自己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修筑的手指终于按下裴聿海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接了,却在片刻传来他沙哑疲惫的声音。 “他妈的诈骗集团不要再打了!我也不需要保险和基金!” 他的精神听起来很糟,吼人的力道也没有以前强。而且,哪有人一接电话就肯定对方是诈骗集团或推销员?莫非会打电话给他的人,只剩下这些人了? 沈语茗不敢深思,怕他马上把电话挂了,急忙说道:“聿海,是我?” 手机那端是无尽的沉默,许久,裴聿海才开口,“你是谁?” 他连她的声音都忘了吗?她有些伤感,但仍忍住受伤的感觉解释,“是我,你的前妻沈语茗。”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沈语茗?你是语茗?”他像是难以置信般重复了好几次,接着又自嘲地低笑起来,笑声带着几许凄凉。“不可能的,语茗不可能打来的,她恨我都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聿海,你冷静点,真的是我,沈语茗。”他的笑法令她有些胆战,为什么他听起来有些神智不清呢? “这年头诈骗集团越来越高竿了,连我最在乎谁都知道?我警告你们不准再打了,我他妈的不会再接电话了!” 吼完,电话被重重地挂断,沈语茗愣愣地放下手机,心里还为他方才说的话狂跳着。 他说……他最在乎的人,是她吗? 那为什么他听不出她的声音,还把她当成诈骗集团?难道他喝醉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虽然只是短短的通话,而且内容完全没有交集,她仍感受到以前那有如骄傲雄狮般的男人,似乎重重的受了伤,即使企图发出声音吼叫,逸出的却只是嘶吼呻吟。 她起身走到化妆台边,由首饰拿的深处,取出一支她刻意遗忘,却忘不了的钥匙。 就算原本有犹豫,方才那通电话也让她下定了决心。即使这支钥匙打开的会是潘朵拉的盒子,她也要勇敢地试一试。 说她是个念旧的人也好,懦弱的人也罢,她不仅没删掉裴聿海的手机号码,连婚前住房的钥匙,她还保存得好好的,没有归还。 或许是下意识不想还,不过裴聿海及律师都没有向她追讨,她就心安理得地继续保有它,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有用上它的一天。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裴聿海仍住在那里吗?如果不是,她到哪里去找人? 趁着咖啡馆公休的日子,她拿着旧钥匙,特地跑了一趟以前的家。坐在公车上看户外,一路的街景几乎都没有变化。下了车,拐弯那个人家的朱槿权仍在,只是大红色的花大多凋谢了,便利里也还是同一个店员……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她无奈地笑自己的多愁善感,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路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相当眼熟的男人。 由于她站在转弯死角,来人并未看见她,可是她却得用手捂住嘴,才能止住逸出唇瓣的惊呼。 那是……裴聿海!脸上神色阴郁,胡碴也没刮干净,一身衣服皱得你梅干菜,以往俐落的五分头,已经长到耳边,没有梳整显得凌乱。这样的他,失去了过去意气飞扬的帅气挺拔,简直成了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 天啊!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相信他经济上绝没有问题,否则不可能有办法给她优渥的赡养费,但眼下的他明明糟透了,连身后计程车对他鸣喇叭,他都无动于衷。 看着他走进便利商店,半晌后又走出来,手上拎着的两瓶酒和一包香烟,又让她再次讶异不已。 他是个机师,必须随时保持身体健康,就算刘祥说他离职了,她相信他的新工作也不会离原职太远。抽烟喝洒是健康的大忌,他居然让自己堕落至此? 望着他的背影,她忍不住迈开脚步跟着他,胸口没来由地疼痛了起来。她很清楚,即使过去有再多的苦、再多的怨,她仍是不争气地为他的落魄而心疼。 回到家中,他连门都没关,把买的烟酒往沙发上一甩,就直直地进了房间。沈语茗连钥匙都不必用,也跟着他走到屋内。 入目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她记得他就算做事不拘小节,基本的干净仍是会维持,然而她现在看到的客厅杂乱不堪,书报衣服杂物丢得到处都是。 吃不完的泡面盒倒在桌面,汤汤水水将地上弄污了一大片。屋子的角落,还有许多喝完的酒瓶,屋内是满满的烟蒂和灰尘,这样的生活环境他居然能忍受? 这就是离婚后他过的生活……看来他确实没有别的女人,否则不会这么惨。 沈语茗终于忍不住鼻头的酸楚,落下了泪来——噗了他的不堪,为了她的死心眼,为了两人这一年所受的苦。 原想默不作声地离去,但不小心瞥到厨房一角,堆满了一个个的纸盒,她走上前观看,险些惊叫出声。 那是寄语咖啡馆专门订作的纸盒,他累积了这么多,必定是常常吃。可是她从未见到他光临,他到底是留恋她做的口味,还是逃避见到她呢? 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忍不住心里的激动,直接转身推开他的房门,刚买完烟和酒回来的裴聿海,呈大字型趴睡在床上,她知道他并没有午睡的习惯,现在正是下午三点,这个男人的作息根本乱七八糟。 目光最后落在枕边的一个相框,她上前拾起一看,里头是两人相拥而笑的亲热照片。才擦干的泪又不控制地滴落,她甚至无法叫自己别哭出声,别扰醒他。 “聿海、聿海……聿……”纤手伸到他宽肩旁,想摇醒他问清楚怎么回事,却在碰到他前赫然停手。 她唤了他这么久,他都还不醒,想必是累到极点,何况,他自尊心这么强的人,看到她为他哭成这样,一定受不了,以为她在同情他。 这并不是同情,她很明白,这是心疼,深深的心疼,对于深爱过的男人,女人永远很傻的,看到他受苦,她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语茗!”床上的裴聿海突然大叫一声,头微微抬起,手掌支起整个上半身。 沈语茗倒抽一口气,以为他发现她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不到他状似痛苦地稍稍睁开了眼,射向前言的视线没有她,他又砰地一声趴回床上,额际泌出冷汗。 她坐上床沿,轻轻地抚着他的头,替他擦去汗水。“聿海,你梦到我了吗?” 他没有回应,只是像死了般睡着,眉宇间的酸楚在梦里仍抹不去,足见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一年了,你还是梦到我,表情却如此难过,究竟你瞒了我什么事?” 她微微一叹,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棉被,接着退出房内。离开之前,她眼尖地发现垃圾桶周围,有好几张医疗收据,而且都是同一家医院开的。 他生病了?而且还复诊了好多次?难道他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是生了什么绝症?沈语茗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但恐惧却令她忍不住颤栗。深深吸了口气,将喉头的哽咽及酸意逼回,她毅然决然拿了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江靖?我是沈语茗,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我想调查一个件事……” 第七章 大江物流是台湾物流界首屈一指的公司,而江靖,正是大江物流的董事长。 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自美国学成回台后,便一手把原本是大江货运的传统产业,转型成多元化的物流公司,甚至把在美国公司的经验拓展到台湾,事业蒸蒸日上,目前更计划拓展欧洲市场。 不认识的人都觉得江靖这个人足智多谋,但认识的人,大概会认为其实他是城府深沉,光看他为了追回单子彤,就私底下布了好几年的局,还动用温情攻势让沈语茗当他的抓耙子,就知道他心机之重。 也因此,沈语茗知道他总有办法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调查一个人应该也不困难,所以求助于他。 “哦?他以前是欧洲航线的机师?”这显然勾起了江靖的兴趣。 “嗯……”她简单地把两人离婚的过程说了一遍,以及他前几日在裴聿海屋内看到的景象。“他执意和我离婚,以及辞去机师的工作,这一切让我觉得太不寻常了。” “确实有些诡异。”江靖操纵着方向盘,载沈语茗绕到裴聿海住所附近,在巷口的便利商店旁下了车。“他住在这一带?” “对,从这条巷子进去,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江靖诧异地挑起眉,“彤彤也住在这附近。” 沈语茗微微一笑,随即又变得落寞。“是啊,我以前住过这里,觉得环境不错才介绍给她,想不到最后是我因为离婚先搬走。” “放心吧,我有种预感,你不会离开这里太久。”因为,他注意到了某个奇特的现象。“语茗,裴聿海是不是大约一百八十几公分,身材精壮,眼神锐利,浓眉厚唇……但是造型挺糟糕的?” 纤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被那男人的眼光凌迟好久了。”江靖苦笑。他好像常被人当成情敌,连他亲弟弟都对他提防有加。 “他在哪里?”沈语茗听到裴聿海就在附近,连忙左右转头找。 “在你左后方。”而且从他们一下车就站在那里,他已经被瞪到有些发毛了。 沈语茗急急回头,果然看到立于远处的裴聿海,而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整个人愣在原地。 “聿海!”她唤他,他却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她想再叫一次,江靖却在此时伸手制止她,刻意靠近她耳边,低声说:“想不想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她纳闷地问。 “很简单,三秒钟就可以见到效果。”他伸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并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上,不一会儿立刻放开。 “你在做什么?”她莫名其妙地被他吃了个小豆腐,却没有被轻薄的不适感,因为江靖从头到尾,也只碰到她的后脑勺。 “现在,你再往他那里看。”他好整以暇地道。 沈语茗似有所悟,飞快地再次回头,只见裴聿海表情灰败,转头便走。 “聿海……”她伸手,想留住他。 “你不用追了,他肯定是误会我们了。”江靖眼底泛着精光,“只不过一个小动作就测出他的真心,这就是他仍旧非常在意你的表现吗?” “你的意思是?”她不禁起了些微妙的期待感。 “相信我,他一定很爱你,而当初你们离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我可以肯定,离开你,他绝对比你更痛苦。” “你怎么能肯定呢?” “你说他是个机师,然而现在这个时候却游手好闲在家里附近晃荡,可能还酗酒……”江靖还真怕裴聿海手上拎的两瓶酒,就这么丢过来。“足见那令他痛苦的原因,已经使他自暴自弃,唯一能够救他的人,或许只有你了。” 究竟是什么事?沈语茗想破了头,突然想到上回在他家看到的诊疗单,当时也随手拿了一张,连忙掏出来交给江靖。 “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他似乎生病了,却不让人知道,我很清楚他这个人,不是病到受不了,是不愿意踏进医院的。” 江靖看了看诊疗单,眼睛为之一亮,“这是个好线索,你放心吧,这个忙我帮定了!” “谢谢!”她衷心希望他帮了这个忙后,能够救回裴聿海的人生,救回一份爱情。 “不用谢。”他露出一抹深沉的笑,“以后,说不定还有借用他长才的地方,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一天一夜过去,裴聿海坐在脏乱阴暗的客厅里,手边的酒都灌完了,他也没力气再出去买,脑海里回荡的,全是昨天下午巧遇江靖和沈语茗的那一幕。 她终于放开胸怀接纳别的男人了? 一想到搂着她、亲着她、爱着她的男人不是他,他就痛苦烦躁的想大叫,可是叫又如何?她已经不是他的人了,还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 就这么呆坐在沙发上,他连吃饭都懒得爬起身,如果能够就这么饿死,无疑也是一种解脱。可惜上帝似乎还没有要收他的意思,非得伤透了他的心,让他体无完肤,仍不肯罢休。 叮咚!此时电铃响起,裴聿海原本连动都不想动,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动作如豹般迅速地扑到大门前,呼的一声打开了门。 门外,是那个三天去、两头就到寄语咖啡馆买咖啡的高中生。裴聿海这来势汹汹的开门法,让他吓了一跳。 “裴……裴先生,真是你今天的蛋糕。”高中生怯怯的拿高手上的纸盒。 “恩。”他面无表情的接过手,却发现高中生紧握着手中的盒子。“你干什么?”他蹙起眉,看起来很凶。 “那个,今天老板娘有多送我一个蛋糕,是草莓口味的,你平时不是只吃两个吗?那多的一个能不能给我?” “不行!”语茗做的蛋糕全是他的! “但、但是你每月给我的钱,原本只想买两个啊。” “小鬼,要不是看在你住在我的隔壁,我大可叫别人来帮我。”不过每个星期下课后帮他跑次腿,就可以赚走所有买蛋糕剩下的零钱,有时候零钱多到可以多买一倍的蛋糕了,这小鬼还不知足? “那那那,我退一个蛋糕的钱给你,草莓的那个给我好吗?”实在是被那个色泽美丽的蛋糕吸引了食欲,高中生替他买了那么多次,早就馋到不行,今天的草莓蛋糕可说是摧毁了他最后的一道防线,怎么都想吃到。 “我有差你这一点钱吗?”裴聿海冷哼一声,大力拿走盒子,打开往里头看一眼。“草莓这个是新的,不能给你,下回你多替自己买一个不就得了?” 高中生眼看胜利品已落入他人手中,也只能失望的叹息,转头就想回家。 “等一下。”他迟疑了一下,但仍是问道:“小鬼,你这几次去买蛋糕,有没有看到老板娘身旁出现什么男人?” “男人?”高中生愣了愣,突然间开了窍,他早就怀疑这姓裴的男人肯定是暗恋老板娘又不好意思,只好找他帮忙买蛋糕,如今还问道别的男人,八成是想探听情敌的情况。 哼!连个蛋糕都不分给别人吃,他不好好的”报答“一番怎么成? “有啊,你说的那个男人啊……”煞有其事的点头,,好像他亲眼目睹一般。“那男人三不五时就会店里找老板娘,两个人有说有笑,挺亲密的呢!” “喔?他有对语茗……我是说,他有对老板娘动手动脚的吗?”裴聿海握紧了拳头。 “哎呀,那是情感的展现,哪是动手动脚的呢?我们班班长跟隔壁班花常常搂搂抱抱、亲来亲去……” “我不想知道你们班长干了什么好事。”裴聿海瞪他一眼。“你只要告诉我那男人还做了什么?” “他还会送老板娘礼物和花啊,请老板娘看电影,共度烛光晚餐什么的……”高中生越说越兴奋,第一次发现自己颇有编剧天份。 只是买个蛋糕会知道这么多事?裴聿海攒深了眉头。“还有呢?” “还有,那人还会开着高级轿车,送老板娘上下班!”越来越佩服自己,简直连他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憋住胸口生起的一股闷火,裴聿海深吸口气,猝不及防敲了高中生额头一记。 “你再掰嘛!老板娘就住在咖啡馆的二楼,需要什么高级轿车接送?” “嘿嘿,开开玩笑嘛。”一瞧事迹败露,高中生干笑着,连忙背起书包走人,“我先走了!”再也不敢打蛋糕的主意。 裴聿海没好气地关上门,目光落在手中的蛋糕纸盒,心情又沉重起来。 虽然他知道高中生的“供词”真实不足夸大有余,但仍不免受到影响,昨天和沈语茗亲密交谈的男人,外表斯文俊逸,比起高大的他,那人和娇弱的沈语茗相配多了。 而他这个当初不战而逃的败犬,根本连吃醋计较的权利都没有。 一种不甘又愤慨的心火一来,他抡起手上的东西就想往墙上砸,却在看清手上的纸盒后,急忙收势,整个人身体一歪扑倒在地,还必须把纸盒护在胸前,免得被自己压扁。 躺在地上,无力地望着天花板。能有什么比一只丧家之犬更凄凉的? “该死!该死!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空着的一手握拳往地上猛捶,似乎连痛都不晓得,愤怒也只能发泄在自己身上。 反正已经没人会疼惜他受伤苦痛,他仍是那个看不到目标、看不到明天的悲惨男人。 “那个男人若不是自虐狂,就是太爱你了。”这是江靖调查完裴聿海这一年生活后,所做的结论。 亲亲女友彤彤在得知语茗拜托他调查有关前夫的事后,便要求他一定要做得巨细靡遗,而他在通盘了解整个情况后,也不得不同情起这个男人。 裴聿海简直爱惨语茗了,在自己落入地狱的同时,不愿拖着她一起受苦,所以选择了放手。 于是这天,他带着单子彤来到寄语咖啡馆,将结果告诉等等已久的沈语茗。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个。”江靖且听出一张医疗证明影本,递到她面前。 沈语茗一瞄到纸张抬头写的医疗机构名称,心便大力跳了一下。她迟疑的将纸接过,仔细浏览,越看,心就越沉。 “事情要从裴聿海那次飞安事故开始。”江靖开始缓缓地解释。“飞安事故的调查报告记者会,向媒体隐瞒了一些事。其实当初裴聿海接收塔台降落指令时,突然暂时性失聪,由于听不清楚,他不敢贸然行事,才多飞了一圈,与副驾驶确认后才降落。” “他为什么会这样?”握着诊断报告书的沈语茗忍住不让手颤抖,但整个背脊都凉了,她无法想像他究竟遇到多么可怕的事。 “根据医生猜测,是职业造成的突发性耳聋。”江靖说着诊断书里没有写明的内容,“裴聿海的内耳构造原本就比一般人脆弱,在长期高空的压力下,于是逐渐损坏,由暂时性失聪到感音性的听力障碍,而且这种缺陷会慢慢恶化,不会痊愈,手术治疗也没用,必须配戴助听器,才能如往常般生活。” “他一定很不愿意戴,却又不得不戴。”沈语茗太了解他了,戴了助听器,等于承认自己的缺陷,依他强烈的自尊心,一定难以接受这种事。 “当时航空公司的内部调查,以为他只是意外犯错,当年的体检他也通过了,根本没人想到问题是出在这个点上。是裴聿海自己认为不对劲,私底下到熟识的朋友开的诊所仔细检查,才发现自己听力已经严重受损了。” 沈语茗咬着下唇,仿佛能体会他当时所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所以她在他家叫唤他,还有打电话给他时,他没戴助听器根本听不到,难怪他会变得如此落魄,他选择面对残缺的方式,就是自暴自弃吗? 在她陷入深思时,江靖接续道:“其实裴聿海毅然决然辞职,是很了不起的决定,他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机师,但他认为自己只会开飞机,如今失去听力,等于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一切,突来的变故将他打垮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会变得混沌度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下来是我个人的猜测,他可能不希望自己的病拖累了你,也不愿看到你瞧不起他,怕自己的缺陷配不上你的美好,所以他制造种种外遇假象,和你离婚。” 一直旁听的单子彤突然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这么猜?” 江靖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微笑说明,“我也是男人,可以理解他的心态,而且他主动付出不合理的庞大赡养费,送她到英国见习,暗中出资帮语茗开咖啡馆。另外,语茗,你知道寄语咖啡馆以及楼上你住的小公寓,房东就是裴聿海吗?” 原来是他!她与单子彤同时瞠大了眼,一时哑口无言。 好一阵子的震惊后,沈语茗才慢慢冷静下来。她终于了解为什么在黄金地段的店面,租金会这么便宜;为什么当初开设咖啡馆时,帮忙的律师帮她把成本砍得很低,原来都是裴聿海出的力。 病魔撒了一张网,无边无际的将他捆绑,每当她在深夜十二点哭泣时,他或许正和无边无际的寂静缠斗着。当她在心里怨着他的无情时,他却只能拥抱着她对他的恨,沉沦在醒不来的梦魇当中。 除了他暗中为她做的那些事,那天她在他厨房看到的许多蛋糕纸盒,更说明了他从未停止关心她。 “那……”沈语茗忆起当初促使她认为他变心的关键。“离婚前,我曾不只一次接到一个年轻女性找他的电话,还很亲热的叫他阿海……” “裴聿海检查时找的是自己熟识的医院,所以泛欧航空才会不知道他离职的真正原因。据我所知,裴聿海和那些医护人员都很熟悉。”江靖翻阅着资料。“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医院的人。” “江靖,彤彤,我……”说着说着,她突然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泪直落下,“我真不是个好妻子,丈夫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居然完全不知道,还怪他变得阴阳怪气,甚至离开他……” “才不是这样!”单子彤看不得好友伤心,急忙拿起纸巾帮她擦眼泪,“是裴聿海自己很奇怪,那么好面子干么?有事情不说,非要弄到两个人都伤心。” “我现在才知道……”沈语茗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哽咽了。“我根本没有他那么爱我,否则我一定会看出他的不适!你知道吗?他现在变得好落魄,一向自信飞扬的裴聿海,不应该是那样的! “他一直关心着我、帮助着我,甚至间接来买我做的蛋糕,但我却一直要自己忘了他,其实真正无情的人,是我……”想到他受的苦,她心都痛到快不能呼吸。“我还来得及跟他说,我还是很爱他吗?” 单子彤和江靖相视一眼,皆为这一对有情人叹息。江靖问道:“你再难过也无济于事。现在该思考的,是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回到他身边,无论他变得怎么样。”和他一起战斗,受他所受的苦。沈语茗几乎没有犹豫地在心里决定了。“可是他会接受吗?” 单子彤连忙用手付推了推江靖,这时候就需要这个智多星帮忙想办法了。 被心爱的小女友这么“大力”的暗示,江靖只能苦笑,谁叫他平时奸诈的形象塑造得太成功,大家有事都来找他。 “不如这么做吧,你说,裴聿海会来买蛋糕,就代表他应该有眼线。” “眼线?”沈语茗攒眉想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我想,我知道那是谁。” “那就好办了。”江靖胸有成竹地一笑。“我们就用一招反间计,让裴聿海自动送上门来。” 叮咚——叮咚——叮咚—— 电铃急促地响起,但裴聿海没戴助听器,根本没听到,直到他余光瞥见自己安装在墙上的灯亮了,才赫然想到今天是高中生帮他买蛋糕的日子,急忙戴上助听器后,才不悦地去开门。 “小鬼!电铃按得那么猛,你尿急吗?”他不客气地问。 “裴先生!大事不好了!”高中生连蛋糕都来不及买,便匆匆地冲向裴聿海家门口。“寄语、寄语咖啡馆遇到流氓砸店了!” “什么?”大手抓上高中生的肩膀。“你说清楚一点。” “我刚才……去买蛋糕……”喘了好几口气,才能把话说清楚。“看到有几个混混好像在跟老板娘要钱,老板娘不给,他们突然就开始砸店,幸好那时店里没客人……” “那语茗呢?语茗有没有怎么样?”他急急晃着高中生,也忘了掩饰自己认识沈语茗的事实。 “你说的是老板娘吗?我不知道,我听到她尖叫一声,就赶快跑来告诉你了,我想你现在去英雄救美还来得及。”高中生被摇得头昏眼花。“裴先生……我头晕了……” 管他头晕还是吐血,裴聿海抛下高中生,门也忘了关便往寄语咖啡馆冲去。他的住家虽离店不远,但走路也要半小时,没想到他以飞快的速度狂奔,才花十分钟就到了店门口。 由透明的落地玻璃往店里看,果然见到里头一片凌乱,两个恶形恶状的男人正围在柜台,沈语茗则一脸惊惶。即使隔了一点距离,但裴聿海相信她眼中必定是噙着泪光,可怜兮兮的,就像以往被他骂了之后的模样。 “该死!没有人来帮忙,那笨女人不会报警或逃走吗?” 再也看不下去她被欺负裴聿海顾不得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行踪,大步走进店里,一手一个将两名混混拎离柜台边。 “你做什么!”两名混混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大力士,脸都青了,只能大声说话壮胆。 “要我轰你们出去,还是自己滚?”裴聿海沉着脸眯起眼,表情严厉活像个杀神。 混混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这个人才用一只手就可以抓起他们一个人,看来不不个容易讨好的角色,还是先溜为妙。 “你给我们记着!”不过面子还是要顾,撂下狠话后,两人逃得比飞的还快,一下子便冲出了咖啡馆。 裴聿海看着他们跑远了,才表情紧绷地转向柜台那个泪花乱窜的小女人,不自然地清清喉咙道:“你没事吧?” “聿海……”他真的来了……看到那高壮的人影时,她还以为在作梦。沈语茗终于撑不住地奔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久远的胸膛。“聿海,真的是你……呜呜呜……” 她的哭泣,并非害怕那两个不成材的混混,而是因为他——挚爱的、难忘的、可恶的他。 “你……”本想骂她开店还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却在她第一句哭声之后便住了口,大掌别扭地轻拍她的背。“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遇到坏人你不会报警吗?今天如果我没有来,你该怎么办?” 就是赌上他一定会来,她才和那两个混混耗着啊! “呜呜呜……人家好想你……”完全的鸡同鸭讲。 “你告诉我,那些流氓常来吗?” “呜呜呜……你怎么都没有来看我……” “他们是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呜呜呜呜呜……” 什么都问不出来,裴聿海无奈地当她的抱枕兼擦眼泪的手帕,直到她稍微缓过气了,他才轻轻拉开和她的距离,看着她哭红的小脸。 “哭成这个样子……”他略嫌粗鲁地用袖口拭去她的泪痕,“你要知道现在你只有一个人,如果今天我没有来,你该怎么办?” 沈语茗终于有反应了,她抽噎着抬头看他,故意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坏人了?” 不小心自己泄了底,裴聿海身体僵住,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看你今天也别营业了,把铁门拉上吧。” “我还有两个蛋糕没买出去……”那是为了留给他的,“还有,环境也还没打扫。”这是为了留住他的。 裴聿海瞧她一脸无辜地咬着下唇,眼中还有水气,就什么气了发不出来,索性自动自发地找到电卷门的开关,按下了铁门,然后主动帮她把玻璃门和瓦斯,电源开关都关好,只剩下柜台附近的几盏灯。 当初暗地里替她找店面时,所有细节他都考量过,所以开关的位置甚至水电的配置,他比她还清楚。 沈语茗瞧他熟门熟路的,不禁露出一个微笑。他果然无法对她放手不管! “好了,你怕浪费食物的话,剩下的东西我吃掉就行了。”替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藉口,他自动拿出剩下的两块蛋糕,紧绷着脸地吃了起来。 她大略整理了下环境,剩下的只能等工读生明天来帮忙了。等一切告一段落,他的蛋糕也吃完了。一年不见的两个人,突然有人独处的时候,居然都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他忽然想起自己不该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浓眉一皱就想走。 他要离开了?沈语茗心里一慌,赫然发现已经没有可以留住他的东西了,情急之下,眼泪再度飙出来。 “聿海……”她好可怜地啜泣着,教人不动容也难。 裴聿海原就被她的泪水制得死死的,现在更是一步都踏不出,只能在心里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转身回来,大手伸起想抚摸她的脸,却又在碰到的前一秒紧握,放下。 “我真的要走了——”他一句话没说完,却被她打断。 “聿海,你陪我一下好不好?” “我有事要忙。” “我会怕……” 这句话对裴聿海而言,简直就是大绝招,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无言与她对视许久,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好,我只能陪你一下。” 第八章 裴聿海从来不知道,沈语茗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店里整理干净了,他在她楚楚可怜的目光下,不得已又陪她上了二楼,来到她居住的小空间。 约莫二十坪的地方,规划成一房一厅一卫,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环境清雅洁净,很有她小女人的风格。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在意她,裴聿海假意东张西望参观她房里的装潢摆设,没想到她一进跟在他屁股后面,盯着他不放,像是怕他偷偷溜走似的。 不,他不能再受她影响了。于是他板起脸。“语茗,我要回——” “啊!”听到“回”这个字,她马上打断他的话。“你要不要喝咖啡?我泡给你喝吧?” 之后,也不管他好或不好,便走到厨柜边拿出咖啡机,调好咖啡豆,慢慢地煮着咖啡,同时目光仍贴在裴聿海身上不稍离。 “你不用忙了,我……”就算再怎么想喝,他也得忍住。夜已经深了,他不想让太多事勾起过往的记忆,更不想让她发现他耳上努力掩饰的助听器。 “煮好了。”像是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她放了半包粮和两颗奶球,端着杯子来到他身边。 突然一个踉跄,沈语茗身子歪了半边,咖啡也不偏不倚地淋在他的衬衫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脸显出不安,确认他没烫伤后,她剥起他的衣服。“我帮你把衣服弄干净,你去洗个澡吧!” “我没关系,不用脱衣服……”他推拒着,却发现恶羊扑虎的女人,比虎还猛好几倍,剥衣服的动作迅速确实。 “快快快,否则留下咖啡渍衣服就不好先了。”沈语茗将上身赤裸的他推进浴室,然后胡乱塞了浴巾和浴袍给他,才关上门。“你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我处理就好。” 浴室里的裴聿海只觉莫名其妙,她的表现太奇怪了,一点也没有以往冷静的样子。不过衣服现在在她手上,他总不能裸奔,只好意思性地洗了一个澡。 “我洗好了。”十分钟后,他裹着浴袍踏出浴室,伸手想要回他的衣服。 沈语茗表情无辜地讨饶,“聿海,对不起,我家干衣机坏了,你的衣服可能要明天早上才会干。” “你……”他表情一凛,索性在她床沿坐下。“说吧!你一直想把我留下来,连扣留衣服这种事都做了,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到自己演得这么烂,一眼就被看穿了。沈语茗的表情慢慢变得无措,站在原在绞了好一会儿的小手,才挨到他旁边坐下。 “我都知道了,聿海。”她由身旁抱住他,无法遏止对他的心疼。 “你知道了什么?”他警戒起来。 “我知道了你和我离婚的原因……”她跪坐起来,小手拨开他耳边身长的头发,露出耳上的助听器。“你的听力受损了,对不对?所以你要离开我,不想让我知道……” 当她小手摸上助听器的那一刹那,裴聿海就僵硬了。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隐瞒也是为了维系最后一丝自尊,她为何会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告诉她的? “那又怎么样?”他推开她,青着脸低咆起来。“我现在是个聋子又如何?我和你离婚,是因为不爱你了,你以为现在同情我,我就会回头吗?告诉你,不会有人想跟我这种又聋又没用的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一知道我出事就赶来;如果你不爱我,何必透过律师帮我出国见习,帮我买下这两层店面开咖啡馆?” 瞧他像只受伤的狮子,张牙舞爪地想维护自己的尊严,酸意便漾满整个胸口,她宁可被他咬一口,也想抚慰他的暴躁不安。 “聿海,我不同情你,我只是遗憾没有在你痛苦的时候陪着你,让我和你一起好吗?无论你变得如何,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克服的!” “你说的容易,你知道一张开眼睛什么都听不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每个人都只有动作,每个人的表情都你在嘲讽我,我的人生变成一剧可笑的默剧!”他怒吼着,眼眶都涨红了,似乎要把这一年所受的折磨和自卑全部发泄出来。“我他妈的连和你谈离婚,都要读你的唇语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当初应该更注意你的情况,不该让你一个人受苦。”就算被激动的他打到也认了,她扑上前抓住他的手,呜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没办法再开飞机,我没有哭;我连带赏的资格都没有,我没有哭;我该死的赶走最爱的女人,还是没有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他无法将飞出在她身上,只好用另一只手猛捶床铺,连真心话不小心说出来都没发现。 可是她听到了,也感动他仍爱着她,于是她不顾他自虐的动作,用力抱住他,用行动展现自己不愿再次离开他的决心。 “聿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哭喊着,直到他的动作停下。 裴聿海低垂着头微微颤抖,像是隐忍着怒气。 “我哭,是因为我还爱你,这一年来,就算你再怎么伤害我,我也没有停止过爱你。”她倾身上前,虔诚地吻住他戴助听器的耳。“十二点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裴聿海颤栗了一下,她的唇落在他最不堪的地方,很轻很柔,却疼痛得让他想哭,想到自己的处境,有什么资格和美好的她在一起?她已经有新的追求者,新的生活,再走回头路,不等于让他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破坏了? “你放开!”顾不得怜香惜玉,被踩了痛脚的男人大力地甩开她,让她倒在床上。“根本不可能重新开始,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离婚了!” 他扭曲着脸大吼,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把她留在床上,默默地哭泣。 沈语茗决定跟他拼了。 对裴聿生活经验或许仍有怨、有嗔,但最多的,仍是爱!所以她不会放弃,至少要把他拉加人生的正轨上,不能再看他继续堕落下去。 裴聿海跑回家的隔天,咖啡馆暂停营业一天,她特地来到他家门前,准备跟他抗战到底。 连门铃都没按,她直接用尚未归还的钥匙开门进去,才踏入玄关便闻一股酒气冲天,屋内阴暗,双眼即瞄到裴聿海瘫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灌着酒,而桌上已经有另一瓶烈酒的空瓶,和一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纵使知道他酗酒又抽烟,她一直只是心疼,但当真看到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时,她发现自己更是生气,不仅气自己约束不了他,更气他哪些放纵残害身体。 “聿海!”她冲上前,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酒。“不要再喝了!” “谁叫你来的?”他手早想拿回酒瓶,却又怕伤了她,便不悦地叫道:“叫你别这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把酒还我!” “我偏要管!”难得运气的小女人也发火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和你离婚,对我而言,我们就是一体的,你难过我也难过,你知不知道?” “我受的苦你不会懂的!不要同情我!”以前,他是她依赖的天,现在他失去一切,他不想看到她的怜悯。有一天,当她发现她自以为是的爱只是可怜他,他会坠入地狱,不得重生。 瞪着冥顽不灵的他,她突然豁出去了。“好!我确实不懂你受的苦,但我可以和你一起受苦。”她举起手上的酒瓶,不顾一切的往嘴里灌。 在裴聿海来不及反应时,她已经将剩下的酒灌下半瓶,直到受不了烈酒的苦辣,正捂着脖子在狂咳。 “你在做什么?”他夺下她的酒瓶,厉声制止,“你根本不会喝酒!” “从现在起,你喝酒我就喝酒,你抽烟我就抽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陪着你!”她又眼明手快地抓起桌上的香烟盒和打火机,一次抽出一把,放在嘴里一次点燃。 “咳咳咳咳……”从没吸过烟的人就是这种下场,她咳到眼泪都飙出来,手上的烟仍不愿放。 “你这么做能代表什么?现在是要和我比谁撑得久吗?”裴聿海瞧她不要命的样子,痛心地又拿下她的烟,烫到手犹不自知。 她泪眼汪汪地幽幽道:“反正我一定撑得没你久,比你先倒下的话,至少不用看你醉生梦死。你明明有能力,也有干劲,却选择了最糟糕的试,伤害自己,也伤害了我……”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酒嗝,突然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自己承诺过要给我幸福的,却又背弃了我。什么十二点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根本就不是!十二点是你结婚我们爱情的时候!” 裴聿海被她骂得呆住。她说的对,他承诺的幸福并没有做到,他亲手破坏了她对他的信任,甚至在他那么伤害她之后,她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说,还在一知道他的缺陷后,拼上自己的身体也要回到他身边。 他空间何德何能,能被这样的女人爱上? 趁她失神,抢过他夺回的酒瓶,她又灌了一口,或许这样才能有勇气把该说的话全说出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要陪着你?你认为自己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吗?你力气比我大,长得比我高,连异性缘都比我好,就算听不到,没办法再开飞机,一定也有别的地方可以一展长才。像我,当空服员也当不好,若不是你帮忙,连咖啡馆也开不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在同情我?” “语茗,你醉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剩下的酒喝得涓滴不剩。 “你以为回到你身边我不会怕吗?我怕过了一年,你对我的爱已经谈了,更怕你会像当初抛弃我那样,再伤一次我的心,可是那些我都不管了,反正我决定再相信你一次,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她揪住他的领子,凑到他耳边哭吼,“你他妈的给我听清楚了,懂吗?” “懂。”他只能愣愣地点头,这女人一喝醉,就从温驯的小猫变成母老虎了,可怜的是那句狠话明明是他教她的,最后却用到自己身上来。 “懂就好,你不可以再跑掉了喔。”她的眼神变得迷濛,酒精催化了她一夜未眠的瞌睡因子,她打了个小呵欠后,一头往他怀里栽去,闭上了眼。 裴聿海傻眼地瞪着这耍完狠就睡着的小女人,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有些想哭。她一言一语都挞伐着他的心,似乎真的不在乎他的缺陷,决定赖上他了。 他可以再拥有她一次?他未言明的爱,比她想像的多了许多底色,他能够再像以前那样,一古脑儿将自己的爱灌注在她身上吗? 他多么想告诉她,如果有机会再和她一起,他不会再伤她的心。但这次一旦承诺,等于他把身上背负的枷锁放一半在她身上,她承受得起吗?万一到最后,被伤了心的人是他怎么办? 十二点,两人相爱的时间,他猜想她应该哭了好几个午夜,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不习惯示弱的他没有泪,只能夜夜睁眼到天明,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夜,失去怀里温暖的她,能够无梦到天明。 低下头,看着埋在胸膛那全然信任的小脸,一年了,一年的疏离和不闻不问,竟没有把她推远一些。她会怕,但仍飞蛾扑火般的迎向他;当年他也很怕,却如丧家之犬的退缩了。 到头来,他比不上她有勇气,惭愧之余,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竟因此而感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语茗。”他抚上她的发,脸上有着挣扎的痛楚。“再给我一点时间,再一点就好……” 寄语咖啡馆外,一名身材高大结实的办公,穿着可笑的围裙,正拿着一支扫帚清理着门前的台阶。 裴聿海边扫地边莫名其妙地思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竟然在沈语茗的咖啡馆里工作起来。 她在他家中清醒后,马上由酒醉的母老虎变回小猫,完全忘了自己昨夜是多么威风,氤氲着眼请求他载她回店里,说她的咖啡豆供应商今天会送货来,还有店里一天没开门,也需要清理一下,于是他便像中了邪似的,专车送她回店里。 之后,就在他要离开的前一刻,她仍是那么留恋地望着他,一边挽起袖子做起吃力的打扫工作,逼得他在心里不断痛哭自己无用,却仍臭着一张脸抢走她搬起的椅子,让她有空去做其他轻松的工作。 离开店还有一个小时,一辆小货车突然停在店门前,一位戴着眼镜的瘦高男子拿着几个袋子,对门口扫地地裴聿海视而不见的直接推门入内。 “语茗,我送咖啡豆来……”男人的亲热叫喊,在门关上前由里头传了出来。 扫帚十分精准地卡进门缝,裴聿海左脸抽搐着,一种不爽的情绪直飙而上。 他告诉自己,他不是故意偷听什么,只是一男一女独处在一个空间,他得暗中保护沈语茗,所以他并没有进门,只站在外头。 “语茗,来看看,这是我们新进货的南美咖啡豆,我特别拿一包让你尝尝。”男子语气中有着兴奋。 “谢谢你,陈大哥,那价格我加在这期的货款给你吧。” “不用了,就说是送你的。”陈先生露出一丝腼腆。“对了,语茗,你店里星期一公休吧?不晓得你下星期一……” “语茗,门口扫好了。”裴聿海十分精准地在些时闯入,完全没把那男人放在眼里。“扫帚放哪里?” “放后面的储藏室里。”她指了指厨房,脸上尽是微笑。 以为裴聿海是新来的打扫工人,陈先生不以为意,继续被打断的话题。“下星期一有花展,我们……” “要我帮忙开店门吗?”再一次,裴聿海出现得十分巧妙,他只是帮她忙,绝不是心里吃味地她和别的男人调笑。“还有那些窗帘?” “麻烦你了,聿海。”其实沈语茗一颗心都放在那个走来走去的男人身上,哪里听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语茗,他是谁?”陈先生终于忍不住问了,他发现她对那个扫地的工人特别温柔,笑得像要滴出蜜似的,他来这里十几次,没见她这么妩媚过。 裴聿海状似自然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暗地里却拉长了耳,也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沈语茗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两个人的关系做最好的注释。“他是我丈夫。” 陈先生的下巴掉了。他怎么没听说美丽老板娘结过婚?而另一旁正在系窗帘的裴聿海则暗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听清楚她说的话了……是老公,而不是前夫或其他拉拉杂杂的称谓。 “呃……原来是沈先生啊!”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语病在哪里,陈先生只是羞窘得想逃。“货、货送到了,我也该走了,呃,再见。” 说完,拔腿就想溜,但背后一道威严的声音,硬生生定住他有脚步。 “等一下!”裴聿海冷冷地瞪着他怕背影,“我姓裴,不姓沈。” “是、是,裴先生。” “还有,”他伸手取走沈语茗手上的一叠钞票,“你的货款不想要了吗?” “啊,对。”搔搔头,陈先生急忙回头拿了货款,尴尬地道声谢后,才匆匆离开。 沈语茗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切,不禁娇嗔,“你这样,他下回若不敢再来,我开店要用的咖啡豆怎么办?” “换人!”这对裴聿海而言,一点不是问题,尤其那男人还觊觎他的女人。 “你以为品质好的咖啡逗这么好找吗?”她马上舀起一匙,磨成粉,慢慢地烹煮起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你就这样杨继续见他?”一张酷脸马上沉了下去,眼中布上阴霾。“他约了你几次?” “一次都没有,就被‘沈先生’给破坏了。”她睨着眼打趣他。 裴聿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前夫?” “因为在我心目中,我们并没有离婚。”她收起了笑容,正经地说:“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丈夫。” 这番话,再一次融化了他想推拒她的念头,太大的矛盾让他坐立不安,索性逃避。“你的店开了,我要先走了。” “你又要回家喝酒抽烟了吗?”她突然问。 他没有回答,因为除了那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聿海,这次我不会再阻止你了。今天工读生开学,不会过来帮忙,店里就剩我个人招呼,我没有余力再拦你。”她好整以暇地把咖啡倒入杯中,定定地望着他。“只要你记得,你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他抽一根烟,她就抽十根;他喝一杯,她就喝一瓶! 这种无言的威胁,令裴聿生活经验无力地瞪着她。眼见时间已来到十一点,接下来就是热闹的午餐时间,第一批客人已经走进门,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我留下。”说得有些勉强。 听到这话的沈语茗笑了,将本日第一杯半糖双倍奶量的咖啡放到他身前,然后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张大眼瞪着这杯咖啡,他深深有种受骗的感觉,她根本吃定她会留下。 一次心软之后,裴聿海毫无选择地变成寄语咖啡馆的固定班底。 看着她一个人忙碌,他便狠不下心视而不见,当有男客人上前搭讪时,他铁青的表情往往能吓退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 就这样,他留了下来,帮她端盘子、算账,偶尔还要修修坏掉的窗户或电灯什么的,工作不算忙,但确实让他少了很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没有再提起要和他复合的事,反正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任何有关的他耳疾的事她也不再说,压根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人——其实戴起助听器,他也跟正常人没两样。 在她软硬兼施下,他十分不得已地必须接触形形色色的客人,他发现并没有人会对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投以特殊眼光,甚至有人猜测着他是店老板,直言若非他看起来还称头,他们追老板娘是追定了。 地球一直在转,时光不停逝,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事在忙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有什么不对。 在别人眼中,他还是出众的,和沈语茗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在她眼中,他仍是那个爱她及她爱的男人。 这些事实让他慢慢觉得,自己以前的顾虑和逃避,似乎只是庸人自扰,因为他担心的事一项都没发生。 就这样,裴聿海慢慢地重新走入人群,因沈语茗的好言相求,他去把半长不短的发剃回以前的五分头,露出那令人自卑的助听器,作息也渐渐正常。有好几次关店后,他几乎不想回到那个没有她的脏乱家中,那张失去她气息的冰冷大床,就像长出千万根刺,叫他睡不安稳。 店门又被推开,沈语茗反射性地微笑道:“欢迎光……啊!是你,你好久没来了。” “是啊,因为没有人拜托我了嘛。”进门的高中生先是傻笑,但一眼瞄到面无表情的男人时,傻笑顿时变成惊讶。“是你?你干脆来这里工作了?” 裴聿海冷冷地瞥他一眼,装聋作哑当作不认识他,反倒是沈语茗神秘地一笑,问道:“同学,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啊!”高中生点点头,他认为既然他们都一起工作,应该也有相当的了解了,便老大不客气地泄起裴聿海的底。“我以前来买蛋糕,都是他叫我来买的。” “哦?”沈语茗眼带笑意地瞄向身旁脸色难看的男人,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他为什么叫你来买呢?” “我猜他一定是想追老板娘你啦!”没察觉裴聿海已经开始扭曲的脸,高中生仍在大放厥词,“而且他很小气说,有时候老板娘你多送我一个蛋糕,他也不分给我耶!” “小鬼,你闭嘴!”被点名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吼。 “聿海,我昨天手割伤了,你帮我洗几个杯子好吗?”为避免有人死于非命,沈语茗故作镇静地向他扬了扬手上伤口,把想笑的感觉硬吞进肚里。 明知道她这是故意支开他,裴聿海却只能冷哼一声,给了高中生一个警告的眼神,十分不情愿地去洗杯子。 “同学,他走了,你别怕。”沈语茗挑了一个芒果奶酪放到高中生面前,温柔地笑道:“告诉我,你怎么会觉得他想追我呢?” 有好东西吃,又有美女罩着,高中生就想,反正裴聿海来工作,害他少了一个打工的机会,此时不多出卖一点更待何时? “很简单嘛!我就住他隔壁,老板娘你这店才开,他没两天就叫我来帮他买蛋糕,要不平时他根本不跟邻居说话的。”他满足地一口吃下半个奶酪,“他还常常问我今天店里情况怎样,老板娘看来心情如何,最重要的,他还很关心有没有男人要追老板娘呢。” 裴聿海虽站在厨房,但开放式的空间,门又没有关,他依旧能十分清楚地听到那小鬼如何老实地……不,如何诽谤他的名誉,叫他恨得牙痒痒的,脸庞浮上诡异的暗红色。 “还有那一次,老板娘店里闯进了几个流氓,是我去跟他通风报信的,他才能来英雄救美啊。”说到这学不忘先夸耀自己的功劳。“老板娘你还不知道,他当时一听到你有危险,人马上就冲出去了,门没关也就算了,还急到忘了开车,用跑的到店里。哇塞,我头一次看到人跑这么快!” “是这样吗?”沈语茗不着痕迹的回头瞄了一眼洗杯子的男人,两人眼神一交会,她奉上一记暧昧的笑容,他立刻难为情地别开,洗杯子的力道,像要来个支手碎瓷杯似的,异样的大力。 “老板娘,究竟他追到你了吗?”高中生好奇地探问。 厨房里,洗碗的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迅速地将吵人的水龙头关上。 “他早就追到我了。”沈语茗笑咪咪地答,“在两年前。” “两年前?”高中生有些傻眼。 “是啊,不信你问他。”挪了几步,她一手将躲在厨房的男人拉了出来,手紧紧环着他的手臂,抬头朝他甜笑。“聿海,你告诉他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她知道这店里还有许多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情侣,有些她的追求者也仍不死心,甚至他在店里也慢慢的有了爱慕者,瞧现在她提出这个问题,某些有企图的男人、女人便停下了用餐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趁这个机会,她干脆一次澄清大家的疑惑,更重要的是,她要逼他承认两人密不可分的夫妻关系,更要逼他坦白自己对她仍有感情。 “他是……”裴聿海犹豫了下。如果说她期待的眼神是致使他软化的主因,那这么一屋子虎视眈眈的男女,便是极有力的催化剂。“她是我老婆。”他心一横,咬牙道。 此语一出,群众哗然,高中生也傻了眼,呆呆地问:“既然是你老婆,那买蛋糕时你怎么不自己来,还要我跑腿?何况你们又没住在一起。” 某些客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还不停地出现“对呀!”、“就是嘛!”之类的言语,是裴聿海只能冷着脸,豁出去了。 “我们有误会才暂时分开不行吗?我关心我老婆,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不行吗?现在我回到店里,就代表我们和好了,你这小鬼再多说一句,以后他妈的不准你来买蛋糕!” 他恶声恶气地呛声,把高中生唬得一愣一愣,也碎了一屋子男男女女的心。 “聿海。”沈语茗秀眉微拧,轻轻撞了下他,免得他把客人都吓跑了,接着双手故意环着他腰间。“所以你还是很爱我的,对吧?” 这问题问得他一脸狼狈,却又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回答。 他爱她吗?无庸置疑。但过去两人甜蜜时,他就很少讲这类的话,现在他仍处在内心的挣扎中,一旦当众承认的爱,无疑内心那堵被她的柔情侵蚀的、千疮百孔的墙,会彻底地崩溃倒塌。 可是,以往认为是难以承受的重,或许是因为他越来越习惯面对自己的缺陷,生活也渐渐正常,如今竟然觉得就算承认爱她了,似乎也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令人窒息。 “对,我还是……”他闭上眼,而后像是下了什么慎重决定似的睁开。“很爱你。” 沈语茗笑了,像春花般的笑,笑中却落下了泪。她努力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接到他的下面回应,如何能不教人振奋?接下来,她要慢慢拾回他的自信,裴聿海还是适合当个意气飞扬的男人啊! 望见了她感动的泪,裴聿海心里一紧,连忙把她的头往怀里一带。要哭,也只能哭给他看。“你这个爱哭包!” 一屋子人虽然心碎的心碎、惊讶的惊讶,却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真的看了一场好戏,也感受了什么叫真挚的幸福。 “聿海,我们回家吧!” 咖啡馆打烊后,当沈语茗提着行李这么告诉他时,他知道这辈子已万劫不复,再也舍不下她了。 带着她回到那个充满两人记忆的家,一室的脏乱,让他有些惭愧,谁知道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直接将行李拿到房内。 她对待他,就像两人未离异时一般,撒娇催着他去洗澡,帮他整理好换穿的衣服,等他洗好澡出来后,床单已经换成新的了。 “换我了。”她微笑地步入浴室,体贴地没说破他的坐立难安。 二十分钟后,美人出浴,她仍穿着那套小碎花睡衣,看到床上的男人接得直直的像一根木棍,她也不在意的一笑,做好保养工作后,掀开棉被便躺了上去。 一把搂住僵直的男人,她叹了口气,更偎紧了他一些,伸手替他取下助听器。 “我回来了。”轻轻地声音在夜里响起,她想起这一年多来两人的离合悲欢,时间不长,却刻骨铭心。“聿海,我回来就不会走了,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振作,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男人的身体终于放松,也回搂住她。她是他的天使,他的救赎,就算听不到她说什么,都能感受到她身体里传来的满满勇气。 这一夜,没有激情,也没有言语,两个重逢的爱人互相依偎着,几乎要沉沉睡去…… 几乎,也只是几乎,当十二点整的钟声响起,裴聿海感受到怀中沈语茗的娇躯微微一震。 他正想低头问她怎么了,却察觉她幽幽地坐起身,纤指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滑动着,之后她趴在他胸前,像在倾听他的心跳,未了回到他的怀中,以一种害怕又绝望似的力道拥着他。 静夜里,啜泣声慢慢地传出,反正他听不到,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哭出声音,只小心地不让泪沾湿他的衣服。 这一天的午夜,她终于回到了他身边,他的身体是热的,人是真的,不再是她想像的一抹虚无。由于失去过,便更怕失去,一旦他再次消失,一旦他战胜不了自己,她一定会痛得粉身碎骨。 可惜,她的害怕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明白,因为现在的他更需要勇气,她若把软弱表现在他面前,只是牵累他。 就让她在属于两人的这一刻,小小的放松一下吧,她只要哭一下,一下下就好,不会让他知道的…… 从头到尾,裴聿海都没有睁眼,心情由原本的好奇,变成沉重。她以为她的哭声他听不到,但抽噎的微颤却逃不过他现在更敏锐的触感。 他的犹豫,他的退缩,究竟伤害她多深,增加她多少压力?会让她一个人在深夜哭泣,却不敢告诉他? 她明明只是个娇柔的小女人,却屡次受了他的挫折而不放弃。当初离婚,就是不希望拖累她,想把伤害减到最轻,如今他若继续把自尊摆在爱情之前,当成逃避的借口,那么伤痕累累的将会是站在最前面的她。 如此一来,当初他的决定,他不舍她的心情,岂不成了一则笑话? 裴聿海没有打断她的哭泣,只是更拥紧她,希望把自己的心意也传达给她——宝贝,不要再哭了。 十二点是他们幸福的开始,这一次,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第九章 好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 清早起床,裴聿海微微睁眼,舒展了一个懒腰,大手自发性地往身旁一搂——空的。 一种极端的空虚霎时侵袭而上,他猛地坐起身,看到身旁的棉被及枕头确实有着有人睡过的皱摺,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 他捶了自己头一记,自嘲像个傻子般紧张,记忆突然来到午夜时沈语茗搂着他哭泣那一幕,他顿时有些能体会她昨夜的感受,那是恐惧加上不安,将人逼到了死角。 虚脱似地倒回床上,他有种自己一年多来似乎都在虚度光阴的感觉。冷冷地对着天花板一笑,他终于起身盥洗,由浴室出来后,才赫然发现房里变得洁净许多,而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正搁在床头。 是语茗整理的?裴聿海的表情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了。果然老婆回到身边就是不同,否则他一个臭男人会制造垃圾山和养蟑螂而已。 穿好衣服再戴上助听器,踏出房间,窗明几净的客厅更是差点闪花了他的眼。不仅如此,鼻间还传来阵阵的香味,那是刚出炉的面包和煎培根的香味。 一切都和两人是夫妻时相同,身上的衣服永远笔挺整齐,家里有条不紊,三餐色香味俱全,老婆也是人比花娇。 心中的意外渐渐化为动容。整理他制造出来的脏乱,再加上烹饪,她究竟多早起床,才能完成这一切? 循着香味走到餐桌边,沈语茗恰好端着盘培根和太阳蛋出来,和他打了照面。 “早餐快准备好了,你要喝牛奶还是果汁?”她微笑着问。 “语茗,你让我觉得……”他环视四周的环境和桌上美味的早餐,“时光好像倒流了,过去一年多,我像作了场恶梦一样。” 她放下盘子,来到他身旁抬头深深凝视他。“那你有变回以前的裴聿海吗?” 听出她言下这意,他沉默片刻,潇然一笑。“老婆,你穿的围裙不够性感。” 沈语茗心里一动,这样一句调情的话,差点又害她哭了。他真的懂她,知道她希望他振作,便不让她失望。 “老公,那条女仆围裙因为一年多没用,已经不知道收到哪里了。”她忍住鼻酸笑容。 “没关系,这次我会亲自帮你挑选,还会亲自帮你穿上。”他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到身畔。“还有,我们每天早上的仪式还没做。”语毕,深深地吻住她。 用天旋地转、浓情蜜意还不足以形容这个吻。阔别一年多的情人,不由自主地像磁石般互相渴望,热情像要把整个房子点燃一般,差点就擦枪走火。 听到烤箱传来叮的一声,两人互相的身躯俱是一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裴聿海还想继续,他实在禁欲太久太久,也期待太深太深了,一撩拨便无法停止,沈语茗却羞红着脸轻推他。“不要……” “为什么?”欲求不满的男人脸色有点难看。 “今天要开店,会来不及的。”她巧妙地脱出他的禁锢,旋身到烤箱旁取出刚烤好的香软面包。“面包也烤好了。” 他懊恼地瞪着她。 “吃早餐?”水汪汪地大眼又无辜地盯着他。 老是来这套,但他就偏偏中招,虽然比较想吃他,但来日方长,他只能硬忍下来。 于是饥肠辘辘的男人坐下大快朵颐,一边用眼神勾引他的女人。 “你不要这样看我!”好像要将人摄入眼中似的,大胆又放浪。她娇嗔一声,把一大杯牛奶放到他面前。“不喝完不准你下桌!” 她的羞怯,一点都不像已婚的小妇人,裴聿海哈哈大笑,没三两下便扫完大份量的早餐,外加一大杯牛奶。 待沈语茗也用餐完毕,两人洗涤好餐具就要一同出门到咖啡馆。临出门前,她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聿海,你……你会不会其实很不想去咖啡馆?我当初只是怕你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才缠住你不让你走,但我知道在那里其实是埋没你了。” 听见这话,裴聿海眉一皱,低头吻上她,让她再说不出一句令人气结的话。 好半晌他才放开她。 沈语茗被吻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以前就常偷袭她,她也不以为意,急切地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我可以请那些工读生回来,一定忙得过来的,你……” 热吻再次袭上,他发现自己给的惩罚似乎还不够,让她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于是这次不只是极具侵略性的吻,大手更抚上她的娇躯,引来她一阵阵的颤抖晕眩。 直到她被吻得气喘吁吁,这个吻才停止。这种刺激不同一般,经他的抚触,她浑身燥热难安,要不是被他抱在怀里,沈语茗相信自己一定会脚软滑坐在地。 裴聿海看着一脸迷蒙的她,知道自己达到效果了,才用很不协调的温柔口吻恫吓,“只要是你在的地方,哪里我都想去,以后别再问这种笨问题,否则我就吻到你出不了门!”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沈语茗一如往常般微笑给予一句清脆的“欢迎光临”,而裴聿海则仍旧酷着脸整理桌面上客人用剩的餐具。 温柔的老板娘和酷老板,几乎成了店里的奇特景观,妙的是他们看起来极为契合协调,一点都不突兀,甚至言谈互动之间会透出甜蜜的感觉,这种奇景和温馨的画面也吸引了不少新客源,而这些客人,最后也大多被沈语茗做的好吃糕点和咖啡留下。 不过今天来的这位客人不同,一见到他,沈语茗笑得更灿烂了,不过酷脸的男人变得更酷,都快结成冰。 “江靖!”她笑着和坐在柜台前的男人打招呼。“喝热可可吗?” “不了,那是彤彤在才陪她喝,你知道她一杯总是不够的。”想到女友一次可以灌掉自己和他两杯可可的模样,他不禁温柔的一笑。 一旁的裴聿海当然没错过这个画面,他对江靖乱意甚深,甚至江靖对沈语茗示好的笑容,他都认为是种挑衅和示威。 “那喝杯咖啡吧?”沈语茗动作俐落地开始煮咖啡,“要特调吗?” 江靖想了想。虽然他也很喜欢她煮的咖啡,决定还是不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免得彤彤又要念。“牛奶多加一点,谢谢。” 一杯拿铁咖啡端上他面前,再次让裴聿海的锐目一闪。喝什么咖啡?要不是碍于语茗在场,所有觊觎他女人的男人,早被他轰出去,连咖啡渣都不给! 不过,他知道语茗爱的人是他,也知道语茗对待朋友不论男女一向如此温柔殷勤,他不相信的其实是那个男人!然而考虑到语茗的心情,他再怎么不爽也只能藏在心里,一方面暗自用目光警告对方。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沈语茗丝豪没察觉裴聿海的异样,仍是笑吟吟地招呼江靖。 “我今天是来找……”他往她身后瞧一眼,突然苦笑,“找那个一直用眼神杀我的男人。” “杀你?”她不解地回头,恰好和裴聿海犀利的眼神对个正着,而他也立刻别过身去,当作没这回事,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以前她还不知道,原来聿海是个醋罈子,尤其这阵子他在咖啡馆帮忙,只要有男士对也热络一点,绝对会得到他的冷眼以对。 “聿海,我帮你介绍。”她忍笑将裴聿海拉过来。“他叫江靖,是单子彤……彤彤你认识,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江靖是她男友。” “江靖?”僵硬的脸色变为纳闷,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在下目前现任大江物流的董事长。”江靖干脆自我介绍起来,反正他今天来的目的,也非得亮出名号不可。 “原来是你。”大江的董事长在媒体极为低调,所以裴聿海只是听过江靖这名字,倒想不到他有这么年轻。“你找我做什么?”因为不清楚来意,就算是董字辈,一样没有好脸色。 “我来挖角的。”江靖大刺刺地说。 “挖角?”裴聿海整个人紧绷起来。“大江也要开咖啡馆吗?语茗自己在这里开店轻松自在,没有跳槽的必要!” 听到这话,沈语茗终是忍不住噗哧一笑,而江靖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我挖语茗做什么?她咖啡馆老板娘做得好好的,才不会理我。我要挖角的对象,是你!” “我?”裴聿海尖锐的态度略收了点。 沈语茗也张大了好奇的眼,听江靖究竟要说什么。 “裴……我叫你聿海吧,你以前是欧洲航线的机师,对吧?”得到他点头确认后续问:“那你对欧洲的路线、法规和行政程序等等事项一定很熟喽?” “算熟。”裴聿海还是不懂他的意思。 但沈语茗大约猜得出江靖的来意了,心里渐渐的兴起一股期待。 “我打听过你以前的经验和评价,知道你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机师。”江靖在调查裴聿海时看见他的学经历,早就心痒痒了。“大江正在开拓欧洲物流的路线,有你这种有经验的人才来带领,一定事半功倍,你愿意来帮我吗?” “我没有碰过物流业。”裴聿海迟疑,却不免有种跃跃跃欲试的心情。 “没有开始哪知道呢?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人的,以你的才能和冲劲,我认为你一定能胜任。”像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让别人先抢了,所以江靖拼了命游说。 对一个想积极重新开始的男人,这无疑是大好机会,然而令裴聿海犹豫的最大原因,是他和沈语茗复合,若贸然投入新事业,一定又会回到以前聚少离多的生活,更怕两人间的关系会产生什么变数。 江靖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猜得出他顾忌的原因八成和沈语茗有关,便加了剂强心针。“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的工作虽然是欧洲物流路线的规划,但你只要负责国内欧洲事业部门的统筹和管理就好,至于飞到国外签约,我会亲自去处理。” 沈语茗殷殷看着裴聿海,她了解他要真的不愿意,一开始就会拒绝了,不会让江靖有机会说这么多。会令他下不了决定的只有她,而她不想做的,就是当他的包袱。思绪至此,她望向他,想知道他最后会怎么回答。 只见裴聿海看着她,再正视江靖那双一年多来都是灰暗和抑郁的黑眸,终于散发出些微光彩。 “你让我考虑看看。”最后,他只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这是你的好机会,你应该要把握。” 咖啡馆打烊后,两人回到家,沈语茗提出这样的意见。 “你过去一年的生活有些脱轨,但我认为其实你一直在备战状态,只是没机会发挥而已。像你来咖啡馆,菜单上东西那么多,你不到一天就倒背如流,送东西也不会送错桌,结账点货收货更是从未出错。” 她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咖啡馆工作虽单纯,却也繁琐,他轻易地便做得有条不紊,还给了她许多经营上的建议。而他即使总是酷着表情,也没有得罪过一个客人,足见他的应对进退也十分有一套。 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当然不能困住他。 “我去帮江靖之后,你怎么办?”裴聿海皱眉,他就是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咖啡馆那么辛苦。 “我会问问以前的工读生要不要回来,否则也可以招聘新人啊!而且你来这阵子,已经帮我把咖啡馆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导正,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她端上一杯暖胃解毒的养肝茶给他,这可是她辛苦研制之后,针对他的身体状态调配的。“来,喝一口。” “我不是说咖啡馆,我说的是你。”裴聿海拿起养肝茶喝了一口,眉头马上皱起,转念闰想这是她的心意,举起来一杯饮尽。“我以前还在飞的时候,我们就是聚少离多,现在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聿海……”沈语茗感动地扬起一抹清丽的笑,差点迷死他了。“我已经可以在十二点睡得很安稳了。” 意思就是,两人的爱情已经让她安心,就算分得再怎么远,她也不会再不安,忧虑了。 裴聿海当然懂得这言外之意,毕竟每天抱着她睡的人是他。心念一动,他将她搂过身来,极温柔、极疼惜地在她唇瓣落下一个吻。 “好吧,我明天就答应江靖。”尝过了甜蜜的她,他终于做下了决定。 “聿海……”她被吻得晕陶陶、羞答答的,但他的吻,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接下来是我们夫妻的时间了,若你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男人,请把他踢出去。”说到底,他还是颇介意江靖和老婆走得那么近就是了。 大手将沈语茗抱起,直直来到两人房间,将她放上床后,雄健的身躯便覆了上去,雨般的吻也随之落下。 “聿海……”好久没这么激情了,她颤动了一下,全身都漾起害羞的粉红色。 “今天想不想穿女仆围裙?”他低喃,顺便在她敏感的耳垂轻咬一口。“从你在厨房忙着煮刚才那杯饮料时,我就开始想了。” 沈语茗被他这么一偷袭,浑身都酥麻了。但反常地,听到他调情的话,她并没有更加沦陷,反而瞪大了眼。 “聿海!”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弄得他满头雾水,突然香唇欺了上来,深深的吻住他。 自动扑虎的羊,哪有让她逃掉的道理?难得她主动,他不禁享受起这个吻,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先剥下了她的上衣,开始在她性感的娇躯上游移。 “先不要……”她停下了吻,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又夹杂着些许的歉意。“先听我说好吗?” “你要先穿围裙?还是有自备性感衣物?”他色心大发猜测。 “不是。”说到这里,尴尬之色浮现,水眸又开始无辜起来。“聿海,我发现我刚才端给你喝的,好像不是养肝茶耶。” “否则那是什么?”他也停下了动作,脸色有些诡异。 “是……”她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是我要喝的四物汤啦,我好像两锅弄反了。” 原本的激情变为沉默,仍然相拥的两人面面相觑,沈语茗感到好抱歉,裴聿海则有一种想喷鼻血的冲动。 “你……你……”想不到她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他简直哑口无言。 反正喝都喝了,不发泄一下怎么行?他干脆恶狠狠地压上她,给了她一记霸道无比的吻。 “四物补血是吧?我想我补了不少,精力旺盛,今天就用在你身上了。” 他决定今天不把她欺压到爆肝不罢休,反正事后还有养肝茶等着他! 裴聿海果然有成为成功企业家的潜质,一到大江后,便就着他们原本的计划,规划出更完善的欧洲物流企划,震慑了一干人等,也奠定了他关键的地位。 新官上任,业务又在草创初期,他果然如预料中忙得不可开交。但沈语茗从未抱怨一句,反而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及身体健康,怕以前的憾事重演。 由于大江离他现在的住处有些距离,因此他五点半必须起床,而往往他睁眼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是空的了。 “老公,你起来了?”像闹钟一样准时的沈语茗踏入房中,倾身先给床上的男人一记轻吻。“先去梳洗一下,我帮你准备衣服。” 尚未完全清醒的男人抓抓乱发,起身到浴室里,等他出来,果然一套衣服已在床头等着他。 着装完毕他踏出房门,屋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他有时候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只能用神奇来形容,像早餐这种平淡无奇的东西,她往往能每天变出不同的花样,还样样符合他的口味。 动了动鼻子——嗯,今天应该是清粥小菜,恰好平抚他昨晚和同事聚餐吃得太油腻的胃。 “老公,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虽然知道不顺利他也不会说,不过她还是习惯性地问。反正现在她可厉害了,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出端倪,目前看起来,应该是挺不错的。 “唔。”他囫囵吞枣地喝下一大口稀饭,差点被烫到。“想不到物流业满适合我的,很容易就上手了。” “那真是太好了。”瞧他吃得急,她顺手奉上一杯今早打好的果菜汁。 她煮了那么多精致的小菜,还有时间打这个?这个疑惑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不过他早就知道自己老婆很了不起,也没想太多,接过来便尝了一口。 “比你上次的四物汤好喝多了。”他有些好笑地发表感言。 “人家也只失误那一次嘛!”而且以后她就很注意了,他老爱拿这个笑她。 思及那次之后两人上演的火辣戏码,沈语茗不禁绯红了脸。 “都结婚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让他越来越爱逗她,裴聿海打趣地伸出手,轻佻地在她脸上捏了好几下。 “谁像你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进去。”她也如法炮制,用手在他脸上乱捏。 裴聿海哈哈大笑,不客气地将人搂到身边,用力地亲了好几下。 “唉,老婆,你让我不想上班了,不如我们再回床上滚个几回吧!”大手流连在她美好的曲线上,他还真的挺想的。不过无论如何也知道这不可能,和老婆发发牢骚也算一种情趣。 “你不要乱摸啦!”弄得她咯咯直笑,小手也欺上他胸腹间乱搔,但他却老神在在,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你怎么都不会痒?” “你不都说了我皮厚。”他挑眉。 “怕痒的男人疼老婆,你不怕痒,难怪老爱欺负老婆。”沈语茗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小手突然停在他腹部。“唉,你皮厚到六块肌都变成一块了,我要怎么把它们养回来呢?” 裴聿海不禁愣了一下。他放纵堕落了一年,哪还会考量到维持身材这回事,没肥到见不得人已经偷笑了。不过如今少了肌肉,怎么她比他还难过似的? “你喜欢猛男型的?”看来他不仅要练回六块肌,还要多练两块才行。 “才不是!”她只是想到他过去一年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心疼嘛! 由她不舍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像以前一样在她额间轻敲一记。“傻瓜,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啊!” 沈语茗微微一笑,像是有同感,然而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她的自责。 不过,她也不需要他明白。 用餐完毕,裴聿海要上班了,她替他系上领带,将公事包递给他。 “真的不用送你到咖啡馆?”他再次确认。 “不用了,又不顺路,而且店没有这么早开门。”她又拿出一个便当盒,这是她怕他营养不均衡特地准备的。“你要不要带午餐去公司?” 居然还有便当,她去哪里生出来的? “老婆,你真体贴。”他俯身亲了她一口,珍而重之的接过。虽然公司的员工餐还算丰盛多变,但怎么比得上老婆做的合他胃口? “还有,你的养肝茶已经放在公事包了,要记得喝。”每天这么送他出门,老实说,她真的有些依依不舍呢。 “你会不会太厉害了,这些东西你都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他反倒不急着走了,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还能把家里整理得这么干净。” “这是我的秘密!”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她一天睡不到几小时,连在咖啡馆都想着他的事,他肯定会发飙的。 “好吧,那今天的爱妻香吻呢?”这是他每天的精神食粮,出门前不来这么一下,他可是一整天都会觉得怪怪的。 沈语茗奉上亲吻一记,目送着他离去,随着他的汽车远离,她的心也像空了一块。 不行,就算再怎么舍不得,她还是得放手让他飞,所以她要更努力,给他一个无后顾之忧的家。 两个月过去,大江的欧洲计划渐上轨道,也到了要开始披荆斩棘的阶段了。 江靖对裴聿海的表现十分满意,也清楚自己果然抢到宝了,现在就是如果把这个宝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的时候。 所以,这天他特地把裴聿海从欧洲小姐那里请来,想和他谈淡未来的计划。 敲门声响,他知道等了好久的人来了,果然三秒后,秘书便领了他进门。 “董事长找我有事?”在大江工作久了,裴聿海对江靖的敌意渐减,反而是欣赏之意日增,所以私底下两人的相处如朋友一般。不过现在是在公司里,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否则秘密小姐会傻眼昏倒。 “先请坐。”待秘密奉完茶退出去后,江靖笑道:“你看来气色不错。” “你知道原因的。”裴聿海打了个哑谜,却惹得他笑不可抑。 两人表面上一个劲酷一个冷静,但私底下都是爱老婆爱到不行的男人。就像江靖无论再忙,每天六点半一定要和单子彤视讯或溜出公司约个小会;裴聿海也一定要在半夜十二点搂着老婆才能睡好。 “语茗最近怎么样?”江靖顺道打探。 “有我在,她当然很不错。”这话题令裴聿海直了身子,浓眉微扬。 “我说老兄,我只是替彤彤问这个问题,你不要那么紧张。你知道那两个女人各忙各的好久没见面了,彤彤想语茗的时间,搞不好比我还要多。”江靖简直啼笑皆非。裴聿海对沈语茗有着强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真难想像他之前怎么狠下心说要和她离婚。 “看来这点我比你幸福些。”他自信语茗一定把他摆在心中第一名,瞧她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可以窥知一二。 “你确定?”江靖故意问道。“她们女人私底下的热线和联系,可是比我们俩个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人还紧密多了。” “那……我回家再问问她。”说得裴聿海有些没信心了。不行!语茗只能最想他,其他人等绝不能占据她的脑海太久。 江靖又忍不住大笑。这家伙真有趣,只要提到语茗的事,就会失去冷静,狮子的鬃毛都竖了起来,跟那副酷样一点都不搭。“看来你真的爱惨语茗了,那么我接下来要提的事,可能会让你很为难。” “什么事?”话题回到公事,裴聿海的态度便认真起来。 “你知道,我们欧洲总部在下下个星期要在比利时成立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一个才干卓越的领导者。”江靖深深地望着他,“凭你这几个月在大江的表现,和你过去的专业背景,够了。聿海,你愿意到比利时坐镇吗?” “这样我岂不是要搬到国外?”裴聿海攒眉。“那语茗怎么办?” “请语茗把咖啡馆收掉,陪你过去如何?” “不,我一直认为男人有事业心,女人一样也有,没什么嫁鸡随鸡这回事。”所以他才会暗中出资替她开了咖啡馆。“语茗费了很多心思在店里,她也有那个兴趣和能力,即使她答应和我一起到比利时,心里应该也会很舍不得。” “也是,少了语茗泡的咖啡,确实挺令人失落的。”其实江靖早想好了备案。“或者,你可以每个月回台湾公司一周,花费报公账呢?” “这……”对于一般公司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利了。由于江靖充分展现他的诚意,裴聿海不禁犹豫起来。 “不,你现在先不用回答,回去和语茗讨论一下,再给我答案。”江靖伸手止住他的话,否则若要他立刻答复,肯定会得到一个拒绝的回应。 裴聿海只能没好气地盯着他。 “有句话,就算你是董事长,我也要说。你这家伙真是奸透了,你明知道语茗的答案会是什么,不就是想透过她说服我吗?” 第十章 单子彤的忙碌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来到寄语咖啡馆,和沈语茗照上面时,当场吓了一大跳。 “沈小姐裴太太,你的精神也太糟了吧?”瞧她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单子彤忍不住猜测,“该不会是裴聿海那家伙虐待你?” 沈语茗虽疲倦,却仍强打起精神一笑,朝她摇摇头。 “不对,你很不对劲。”单子彤将她左看右看,最后再把她的脸抓过来凑近一看。“是裴聿海不让你睡觉吗?” “不是的,我只是这几天没睡好。” 原本将聿海照顾无微不至,已经花费了她巨大心力,前些日子聿海告诉她,他有可能被外派到比利时,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她几乎夜夜失眠。 当时她心里的震惊是难以言喻的,然而,这种情绪她不可能表现在脸上,还大力鼓吹他去。那是他的前程,他这阵子努力的结果,岂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在台湾而放弃? 若真如此,彼此见面的时间便少了,不过她会忍耐。她告诉自己,过去一年多的空虚痛苦都能忍了过来,两人经过了风风雨雨,只要心还在一起,有什么不能忍的? “语茗,你少来了!”单子彤打断她的幻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副萎靡的样子是为什么吗?” 两个女人虽然久没见面,私底下的电话或即时通联络可没少过。沈语茗虽然不是那种会诉苦的女人,但光是观察她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单子彤也能想像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呀!心里只想着要照顾老公,帮他把生活琐事都打理好好的,除了在咖啡馆上班,烤糕点,还要做家务扫庭院,每天才睡几个小时不到,你把自己当成神吗?”看她又打了个呵欠,忍不住念了几句。 “现在只是过渡时期……”话说到这里,沈语茗突然晃了一下,人差点晕倒的样子。 单子彤吓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柜台里,扶着她急问:“喂喂喂,你还好吧?身体虚就在家休息嘛,逞什么呢?” 在她的扶助下,沈语茗闭眼忍过这一刻强烈的晕眩感,强扯一个笑。“我没有逞强,只是太多事让我放不下,所以还不能休息。” “放屁!”急到连脏话都出来了。“你自己说,你昨天几点睡的?” “也没有很晚,差不多两点。” “为什么这么晚睡?” “我要烫聿海的领带和衬衫,还有准备糕点的材料。” “那人今天早上几点起来?” “还好,我习惯四点半起床。” “十一点咖啡馆才开,这段时间你又做了什么?” “就帮聿海做早餐,带便当,做蛋糕,顺便打扫一下家里。” “沈、语、茗同学!”单子彤生气了。“你真把自己当成超人吗?聿海聿海个不停,他根本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这么辛苦,如果我没问,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直累到死?” “是我不想增加他的困扰。”沈语茗有些虚弱地道:“子彤,谢谢你关心我。但我和聿海的情况不同,他的耳疾带给他很大阴影,却仍一心一意的为我想,宁可把自己身家财产全给我,故意和我离婚放我自由,只怕连累我。” 她微叹了口气。“过去一年多我过得很好,有多么不虞匮乏的生活,我就有多自责,这些全是聿海给我的,他却让自己生活在地狱中。我不知道就算了,还在心里怨他恨他,我真的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他,所以我想好好照顾他。” 单子彤听得傻眼,原来好友一直在钻这种牛角尖。“我必须讲一句实在话,那种生活也是他自己选的,谁叫他没有勇气和你一起面对,怕你瞧不起他听不到,自尊比天还要高。” 对于裴聿海,单子彤意见可多了。“他过去一年多没有你在身边,也不见他饿死啊!你多关心一下自己行不行?” “现在是过渡时期,聿海正在拼他的事业,我不希望他分心在其他事情上。”沈语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江靖最近想外派他到比利时坐镇,这是他的好机会,到时候他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我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没好气地瞪着她,单子彤如何听不出来这女人的口是心非。“少来了,你们一个月若只有几天能聚聚,第一个哭的肯定是你!江靖在搞什么东西,竟然私底下做这种决定没有告诉我?”言下之意就是,回家有人要跪主机板了。 “彤彤,你别怪江靖,他愿意在这时候拉聿海一把,我很感激他。”或许是情急,又或许耗费太多体力,精神不济的沈语茗又大力晃了一下,整个人忍不住蹲了下去。 “语茗!”单子彤惊叫一声,连客人和工读生都被惊动了。 “彤彤……”还想说什么,但脑际的晕眩已不容许她想太多。 在她昏过去的前一刻,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若我昏倒了,别告诉聿海,别告诉聿海……” “她是过度疲劳、还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怀孕了,所以最近最好多休息,营养的东西多补充一点,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 听完医生的诊断,单子彤傻了,还躺在病床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沈语茗,也傻了。 “我怀孕了。”腹中有了小宝宝的喜悦,在下一刻浮上沈语茗的眼梢,让她苍白的小脸上,添上一抹红晕。 “恭喜你了,语茗!”打从心里为她高兴,单子彤急急忙忙把手机递给她。“快快快,打电话告诉裴聿海。” 聿海……按下手机的前一刻,她突然迟疑了一下。这个孩子在这时候来到,会不会动摇他工作上的决定?或者是,等他到比利时再告诉他,居里木已成舟,他想放弃外派也来不及? “医生,”她抬起头,没头没尾地问:“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因为你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建议最好彻底地检查一下,如果要出院的话,可能要晚上了。”医生交代完一些琐事便离去。 “既然你还要好久才能走,叫裴聿海到这里陪你,晚上再送你回去。他若看到你这样,一定好心疼。”不用说他,身为好友的她就好心疼了呢! “不,我在医院的事不要告诉他,让我自己跟他说。”沈语茗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按下了裴聿海的号码。 须臾,电话接通了,只听到沈语茗对着手机说:“韦海……今天不要到咖啡馆接我了……呃,我和彤彤有约。” 歉意的眼一瞄没好气的单子彤,她又继续说:“我?我身体很好啊,可能是最近忙了点,才会脸色比较差。放心,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单子丹几乎是在瞪她,害拿她当借口的沈语茗好是愧疚,说话也越来越心虚,“好了,你好好上班,晚上我回家,再煮好吃的宵夜给你……”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要替我煮宵夜?” 裴聿海的声音穿过手机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很直接、很立体,写实到让她吓一跳,忍不住往旁边一看…… “聿海?”还拿着手机的人愣在当场。“你……你怎么来了?” “我一开始就来了,从医生说第一句话起。要是不来,都还不知道你已这么严重。”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她孱弱苍白的模样,令他又心痛又不舍。“你为什么会过度疲劳?居然还给我营养不良?你每天替我准备那么丰盛的便当,你自己呢?都吃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你都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来,想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了,目光移到他身后的单子彤,她好委屈、好委屈地控诉这个抓耙子。 “嘿!不是我说的。”单子彤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以前她和江靖感情出问题时,语茗这个间谍也出卖她不少,她只不过是“稍微”回报一下!“我送你到医院来时,只有告诉江靖而已喔!是你交代的嘛,不要告诉裴聿海。” 告诉江靖跟告诉裴聿海有差别吗?这下出卖得更彻底,沈语茗更哀怨了,几乎不敢迎视老公的目光。 而单子彤也趁机开溜,让他们夫妻有独处的空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聿海按捺住脾气问,他不想吓到她。 “我不想让你担心。”她嗫嚅着。 “然后呢?你以为自己很强壮、很勇猛,足以撑起一切,累倒了也没关系,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吗?”他气得大吼,幸好病房隔音效果好,而且是单人房,才没惊动医护人员。 她难道不知道在他身边,还让她辛苦到进医院,他有多难过、多内疚吗?他想照顾她的心意,并不亚于她的啊! 也是他太粗心了,即使怀疑过她究竟什么时候替他做那么多事,却从未真正深思,害她累到倒下。越想,他就更想狠揍自己一顿,更想用力的抱住那个小女人,叫她不要老是只替他想。 瞧他脸色如此严厉,说话还那么大声,沈语茗就不禁一阵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我……我只是不希望旧地事重演。”说着,眼泪开始滴滴滑落。“我不想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却不知道,当年一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认为我不可靠,才会宁可和我离婚,也不一起面对……” 她摇头低泣,模样极惹人心怜。 “我想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让你无后顾之忧,而不是在困难时离你而去……呜呜呜,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一点事也做不好,还被送到医院里……” 以往她的眼泪总是能牵动他的心,今天更是令他整个胸口揪紧了,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傻瓜。”裴聿海上前轻轻抱住她。“说你傻还真是抬举你了,你以为你在十二点时哭泣,我真的听不到吗?” 那哭声,是直接传达到他的心里,教人隐隐作痛的一种深刻感受。过去他曾用那么激烈的手段逼她离去,她从未怨过。当他迷失自我时,是她一把将他从地狱的深渊拉起,而如今,她竟怪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这样的女子,教他如何不爱,如何不心怜?真正没有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用的男人,是他! 第一次,裴聿海感到鼻酸了。当她难过自责时,他也不好受,因为是他造成她对自己如此没信心的。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而不自知呢?他现在的幸福,全是建筑在她的压力之上啊! “我的生命因为有了你才完整,你竟然嫌弃自己?”他将她的头按入胸怀,不想让她见到他狼狈的表情。“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完美的妻子,否则我当初又干么娶你?” 感到自己胸口的湿意,渗透过衣服,侵入了心脏,仿佛令他的心也跟着开始哭泣。“其实我才是一个没用的老公吧?连自己的老婆这么不安还没有发现,这么说起来,我不是更该死吗?” “不是的……”她急忙抬起头,猛地望见他愧疚却脆弱的眼神。这么真实的情绪,一向霸气的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过,令她一时震慑,无语。 “看你哭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你太令人生气了。”他擦去她满脸眼痕。“我似乎没资格要求你,但以后你有话,不要憋在肚子里好吗?你要倒下,也该是被我扑倒,而不是累倒。” 听这混话,她终于破涕为笑,含泪点头。“那你以后有事也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决定,也不要再抛下我!” “我刚刚才说,没有你,我的生命就不完整了,你认为我还能忍受见不到你的日子吗?”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横眉竖目起来,只是眼中仍是满溢的柔情。“还有另一笔账要算!你为什么连怀孕了都不告诉我?” 这个消息令他简直乐歪了,但要不是他刚才在外面听,难道她要偷偷生下来? “对不起。”她低下头道歉,“我只是想等你到了比利时之后再说,我怕你会为了孩子,放弃你的前途,就不去了。” “笨蛋,我的前途只能在大江吗?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自从接触其他行业后,他才了解自己不只是会开飞机,只要肯学肯做,还有很多的发挥空间。“比利时那件事,我早就拒绝江靖了!不是只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知道吗?” “不要,人家已经躺够了,不要继续待在床上了。” “可是你现在怀孕,精神又不好。” “让我在沙发上休息就好。”又是那种可怜兮兮的撒娇攻势。“好不好嘛?” “好好好。”裴聿海转了个弯,又从房间里绕出来,将抱在手中的沈语茗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 出院后,怕她身体弱,他送她回家后,便要抱着她继续回房休息。但这风一吹就倒的小妮子可拗了,偏要跟他腻在客厅里。 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她那无辜的大眼一看他,他就兵败如山倒,她就算要他去抢银行、裸奔,他大概也会不哼一声去做。 “你要不要吃什么?”裴聿海担忧地看着她娇弱的身躯。比起拥有爱的结晶的兴奋,她弱不禁风的身子要孕育一个新生命,更令人担心。 “你现在要去买?太晚了,你休息一下,我不饿……”她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的表情实在严肃得可以。 “亲爱的老婆。”他想他有必要重申一次,“请你任性一点好吗?所有孕妇的奇怪要求,我都会照单全收,就算你现在想吃怀石料理,我也会变出来。如果你老是这么体贴,我可要生气喽。” “那……”她想了一想,要让他跑太远实在也好舍不得,“我想吃咸稀饭就好了。”冰箱里的食材全切一切丢下去和剩饭一起煮就行了,这应该难不倒他,也不用他出门卖。 她的想法几乎都从那张心虚的小脸里透出,不过刚出院吃清淡一点也好,他没好气地先给她警告的一眼,才起身去煮稀饭。 没多久,热腾腾地咸稀饭好了,他一点也不怕烫地单手捧到她面前。 “吃。”脸色有点别扭地命令,因为他自己刚才也试了一点,味道实在没她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沈语茗在他紧张的注视中吃下第一口,脸色顿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道:“很好吃。” 这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第一次做东西给她吃,即使材料还没煮烂,盐也加少了些,然而就她而言,这种盛满了爱情的滋味已是绝无仅有。 “你真是傻到家了。”首次下厨煮的东西能有多好吃?能有这种傻女人这么爱他,他真的此生无憾了。裴聿海不禁笑出,轻吻了她一下后,自己去倒了一碗。然而食物还没就口,外头却传来电铃的声音。 “我来开!”他将碗拿到客厅,抢在她起身之前先开了门。 “是你?”这么晚了?他一眼看到单子彤,再来是她身后的江靖。“你也来了?” 江靖悄悄投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抱歉这个时间来打扰。有一件事,彤彤叫我一定要今天告诉你,所以我们就来了。” 裴聿海欠身让两人进门,屋里的两人小女人一见面就开始高兴的吱吱喳喳,留下两人大男人彼此会意地交换一个眼神,各自来到女伴身旁坐下,心知肚明其实单子彤是假江靖之名行串门子之实吧? “啊!语茗,你们在吃宵夜啊?”单子彤用手肘推推江靖。“语茗煮的菜,跟她做的蛋糕一样好吃喔!” “真的?”看到桌面上香气四逸的咸稀饭,江靖也感到饥肠辘辘。他加班回家本想和彤彤好好温存一下,没想到马上就被拖到裴家,饭还来不及吃呢! “你还没吃饭?”裴聿海大方地将碗筷推了过去,想借着第三人试试自己的厨艺。“先吃吧,言教才添的,还热着呢!” 在沈语茗欲言又止和单子彤好奇的目光下,江靖也不客气,拿起碗筷便用,只是第一口才吃进嘴里,就差点喷出来。 “呃,这……”他看了眼一脸歉疚的沈语茗,当下懂了,只得苦笑,“这不是语茗做的吧” “是我做的,处女秀就献给你了。”裴聿海大力地往他的背拍下,“怎么样,不错吧?” “咳咳咳咳咳……老兄,小力一点。”江靖被拍得狂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曾得罪他而不自知。“好吧,我还是先把来意说清楚,免得被毒死。” 他清了清喉咙,再说道:“聿海,比利时那里,我已经派别人去接手了。” “那很好。”裴聿海原本就没期待那个位置会一直等他。 “老实说吧,我早猜想你会拒绝,当时问你,也只是碰碰运气,说不定你会答应。”结果将聿海外派这件事,害他被彤彤训了一顿,说他硬要把人家夫妻拆散。“所以,我早就留着另一个职位等着你了,不过,这会是个全新的挑战,你愿意接受吗?” “先说说是什么?”辈聿海挑了挑眉。江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家伙,他看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大江物流以及另一家悠飏物流合作了一个货柜园区的bot案,两家公司及政府各按比例出资,成立了家货柜物流公司,现在正在筹备中。”说到这件事,江靖显得得意扬扬,“我想请你在筹备期间担任总监,公司正式上路后则出任执行长,如何?” 说穿了还不是裴聿海表现太突出,引起其他公司注意,怕他被别人挖走?不过虽然江靖心机是重了些,裴聿海倒挺欣赏他,这段工作期间,也对大江物流产生了些感情,因此江靖的要求,他答应的机率很高。 “我明天去公司给你答复。”他扬眉一笑。 瞧他的样子,江靖知道大事底定了,一时忘了眼前的恐怖稀饭,高兴地举起汤题就想吃一口东西庆祝。忘形之下,结果就是呛到气管,将一干人等笑翻了。 “我说聿海,”江靖苦哈哈地举起碗筷,“你老婆不是孕妇吗?你盒这种东西喂她?” “真有那么难吃?”他以为卖相看起来不错,吃起来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不会呀,我很喜欢。”瞧老公眉都拧成一团了,沈语茗捧场地再吃了一口。 “瞧,我老婆多么可爱。”他再次亲吻老婆,不过暗地里仍不着痕迹地将碗挪开,打算等一下再煮好吃的东西给她。 “江靖,你会不会觉得好闪?我都看不清楚了。”单子彤加入打趣的行列。 “我们也可以闪回去。”手攒上她的香肩,江靖也想如法炮制。 此番对话引来裴聿海一记白眼,又用力地亲了沈语茗好几下,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样子,准备闪瞎他们两人。这种无聊的示威行为,直到两个小女人羞涩抗议,两人男人才扼腕停止。 “好了,快十二点了,你们两个该回去了。”主人裴先生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啊?我还想跟语茗聊聊心事呢!”这样就赶人了?单子彤气结。 “我老婆是孕妇,要早睡早起。”他回头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何况,十二点是专属于我和她的时间,所以抱歉不能让你们两人加入。” 瞧他们甜蜜的模样,江靖和单子彤笑着互视一下,识相地离开了。 终于两枚大灯光离开,裴聿海和沈语茗交换了缠绵的眼神,自然面地于沙发上依偎在一起。 “我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裴聿海突然感叹。他找到了新的人生,也重新拥抱所爱的人,几乎不敢去回想过去一年多是怎么过的。 “所以,十二点钟,真的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她笑睇他,心中满是爱意。 “是的,是我和你幸福的新生活,”大手抚上她仍是平坦的小腹。“当然还有他。” 这不仅是责任,是承诺,更是爱情。此时挂钟响起,两人的目光一起望过去,彼此心有灵犀地一笑。 挂钟上,时针和分针正依偎在十二点,一天崭新的幸福日子又开始了。 尾声 在裴聿海的坚持下,咖啡馆聘请了一位专职店长负责管理,沈语茗此后只要专注于自己有举的糕点制作,偶尔到店里晃晃,替客人泡杯咖啡就好。 他则在大江做得有声有色,过人的魄力和才能使他迅速地在物流界崭露头角,让新的公司即使仍在筹备期,却已在国际间备受瞩目。 这天,小俩口相偕来到律师事务所,因为有一件事搁在两人之间已久,一直没有解决。 “陈律师,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教,先前我们夫妻办理离婚……”蜚聿海沈语茗海的手,两人深情对望一眼。“可以撤销吗?还是要再结一次婚?” “你们和好了?”陈律师推推眼镜,睿智的眼直观察着他们。 “嗯。”坚定地点头。 “不会再吵着要离婚了?” “绝对不会!”一次就够受了,裴聿海可不想来第二次。 “那很好,我告诉你们。”一直认为这对郎才女貌的夫妻离婚很可惜,如今破镜重圆,陈律师笑吟吟地拿出一份文件。“其实你们根本还没离婚。” 什么?!夫妻两人呆望着律师拿出来的,两人签署的离婚协议书,一时无语。 “离婚是需要到户政机关登记后,才算生效。你们两人当初签完名就跑了,文件也没有送出去,自然还没有离成婚。” “可是……虽然没离婚,陈律师你……”不是应该主动告诉委托人这件事吗?否则这不等于事情做一半? 裴聿海很想这么问,但明明他不想离婚,陈律师的行为纵使在职责上有些疏忽,但就情理上而言,是符合他的心意的,所以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律师转向一直温婉笑着的沈语茗。“裴太太,当初,我看你的样子是很不想离婚吧?” “是的。”她娓娓诉说着自己当时的心情。“当时是因为聿海坚持,我以为,既然留不住他了,就放手让他走,才会签名的。” “我看裴先生,应该也不是自愿的吧?” “因为我当时出了一点事,不想拖累她。”裴聿海毫不在意地指了指自己耳上的助听器。 见这对夫妻恩爱逾恒地样子,陈律师哑口失笑。他们当初可是一个肿着双眼,一个臭着脸来签名的呢! “我一开始见到你们的互动,加上裴先生所给的赡养费高得不合理,就认为你们不是真心想离婚,以后一定会后悔。”和表情纳闷的夫妻俩对视,陈律师继续解释,“而后,我叫助理押后送件,想看看你们后续是不是真的不相往来。结果就如我所料,裴先生事后又找了我许多次。” 听到这里,裴聿海眉一皱正想阻止,想不到陈律师还是把他怕料全爆了。 “他先是要我说服裴太太到英国见习,而他自己会和英国汉弥顿饭店那里沟通好。” 裴聿海尴尬地一抹脸,沈语茗则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在你出国那段期间,裴先生又叫我替他购买位于xx路的不动产,日后则以低于市价五成的租金租给裴太太你开咖啡馆。而你店里的装潢及家具,也是裴先生事先吩咐购置的。”陈律师一眨眼。“裴太太,你省了不少钱吧?” “是省了不少。”抓住裴聿海温暖大手的小手用力的紧握了一下,代表她的感动与爱意。 “之后,为什么每个月的赡养费我要亲送而不是汇款,就是要做到裴先生交代的,看裴太太的店经营得如何,还有过得好不好。” “谢谢。”沈语茗又问道:“有一个常到店里来替聿海买蛋糕的高中生,也是他请陈律师指派的吗?” “高中生?不是。”陈律师笑得有些诡异。“或许是因为裴太太做的咖啡和蛋糕非常好吃,教人难以忘怀吧?” 他们的对谈让裴聿海冷淡直流,心想今天来到这里说不定是一个错误。 “所以那是你自己安排的?”看他坐立不安,沈语茗觉得有趣。 “不行吗?”他有些粗鲁,眼中却是无比的宠溺与温柔。 陈律师很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言谈。“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当初是以离婚委托我的,我却没有完成,这个委托金我可以退还一部分。” “陈律师,不用了。”裴聿海扬起唇角。“我们还要感激你,替我们做这么多事,也省了一趟麻烦再恢复婚姻关系。” “别这么客气,我也不是没有回馈的。”陈律师瞄到沈语茗微凸的小腹,不禁笑道:“满月酒我有份吗?” “一定请你!” 在满室言笑晏晏中,夫妻俩一起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沈语茗望着丈夫坚毅的侧颜,浑身溢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情怀。 每对有情人之间,或许都会有个专属于彼此的特殊时间,代表着特别的意义。她想,她会钫得这一刻的感动,感谢上天让他们在那个时间相遇、相知,并相爱。 【全书完】 *欲知江梵和白以悠从朋友升级到情人的改变波折过程,请看新月甜柠檬系列183《紧握10:10》 *欲知江靖和单子彤这对青梅竹马的波折爱恋,请看新月甜柠檬系列195《拥抱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