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翻天》 第一章 那女人的背影,很正。 大波浪鬈发落在优美的背脊上,纤细的小蛮腰下是浑圆挺翘的小屁股,身着南洋风格的蓝绿花纹洋装,及膝的飘逸裙摆露出一截均匀嫩白的小腿,脚踏银色高跟鞋,一身清爽宜人。 段逸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放肆的眼神毫不掩饰地传达欣赏的意味。那女人有着九十分的背影,要加分或是扣分,得等她转过身来才能决定。 “老弟,你又看上新的女人了?”好友老毛见他向着远方露出微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瞥见那方窈窕背影时,一切就了然于心了。 他不置可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不曾稍离。 他受邀来到老毛的新饭店开幕酒会,本以为会是个无聊的行程,没想到会看到如此美好的画面。 “那女的看起来不错。”不过有点眼熟……老毛朝着她的背影端详老半天。“身材不输给你那群女朋友。” “我已经空窗期很久了,哪来的‘那群’女朋友?”段逸风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 “可是上礼拜我看到那个直巴着你的辣妹是……” “那是上礼拜。” “所以你所谓‘很久’的空窗期……” “已经五天了。” 看着老毛不以为然的眼神,他撇唇笑了笑。 “合则聚,不合则散,我只是在寻觅最适合的我那个人,可不是花心啊!”他挑了挑眉,坚拒‘花花公子’这个称号。 持着杯,继续欣赏美女无限美好的背影,他注意到她行经酒吧旁的盆景时,突然低头停顿了一会儿,纤手也顺势拨了拨头发。只这么一下子,半张脸,已足够他评定分数。 他挥手叫来服务生,低声交代几句,给了张大钞后,服务生带着怪异的表情离开。 老毛也因他莫名其妙的行径而多瞥了那美女一眼,突然灵光一闪,一抹诡笑浮上唇角。 “老弟,你再继续风流没关系,上帝不会永远眷顾你的。”因为他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 “抱歉,我不信上帝。”段逸风微笑地拎过服务生递给他的一个精美纸袋,在好友面前晃了晃。“我比较喜欢回教,可以三妻四妾的那个宗教。” “我等着看你踢铁板。”老毛幸灾乐祸。 他不置可否的拿着纸袋起身,转向十点钟方向,目标长腿美女。 “学着点,”在举步前,他促狭地回眸瞄了下好友。“你会受用无穷!” 岑祎伦穿着最新的春装,脚步轻盈地踏入了这家新饭店的开幕酒会。 身为风光公关公司的广告部企划主任,当然要来这家号称全台北唯一六星级的饭店参访一番,以便为日后的各式活动等评估场地。 彩妆ok!衣服ok!发型ok!她满意地展现出傲人的身段及出众的姿容,优雅地往酒吧里行进。 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风情万种,她步履曼妙地靠近吧台,向调酒师微微一笑,那增一分则太灿烂、减一分则太含蓄的迷人笑容,果然让调酒师着魔似的靠过来。 “有任何推荐的饮料吗?”她眨眨眼。 “我马上为你调一杯‘独一无二’,美丽的女士。”这下得拿出浑身解数了,调酒师抓起酒瓶和摇杯,马上表演起来。 首先酒瓶空抛三圈,用摇杯接住,又抓起另一支酒瓶,杂耍似的甩了几下,然后在摇杯里加入适量酒液后,再用神乎其技的手法放入冰块,接着就是招式百出的花式调酒法。 “那个……”她不要酒,她只是想解渴而已啊。 岑祎伦上扬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这位调酒师未免太夸张了,开始表演起杂技也就罢了,还喷火呢…… “献给你,美丽的女士。”调酒师得意扬扬地将色彩丰富的美酒递上,盼佳人给个赞美。 “谢谢你,你真是太棒了。”看在他挺有诚意的份上,她保持着优雅美女的姿态,笑盈盈地道谢。 端着酒杯离开,她梭巡着其他可以让她找到一杯水的地方。突然身后传来一种被锁定的感觉,美妙的身躯僵了一下。 照理说,她应该已经习惯这样的注视了,但对方大胆得令她心生防备的,这还是第一次。 不由自主地转身,想看看是谁这么无礼,然而她才动一下,就被身旁的盆景勾住了丝袜,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又弹了回来,腿边开始感觉到丝缤一格一格绷开的骚痒。 该死! 当然美丽优雅的人儿不会把这句话骂出口,她端着自然的笑容站在原地,免得丝袜裂得太厉害,而脑袋里拚命转着,思索着该如何掩饰这种尴尬。 “这位小姐。” 身边传来的低沉嗓音马上让岑祎伦的神经紧绷,不过她还是镇定地如往常般回首,微笑。 “有什么事吗,这位……先生?” 帅! 这是她看到声音主人的第一个感想。 浓浓的剑眉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性感的薄唇,颊边带着浅浅的酒窝,在展开笑容时若隐若现,令他在帅气之余又带了些孩子气的天真。 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祸国殃民了。 不过她不也是吗?所以在一瞬间的迷惑后,她恢复了原本的泰然自若。 “小姐,冒昧打扰了。”段逸风有礼地将手中的纸袋拎给她。“我想你会需要这个。”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打开袋子一看,不禁惊讶地望向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需要这个?” 一双丝袜。 “我看到了。”他比了比她身边的盆景,“像你这么迷人的女性,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注目的。” 真是很棒的恭维,她接受了。 “谢谢。”她朝他露出千娇百媚的一笑,然后吐出一句令他傻眼的话。“你们这家饭店的服务生真是太周到了。这杯酒,就当我请你好了。” 她把刚才调酒师出生入死调好的酒,原封不动地送给他。 “小姐,”俊容有些扭曲,“我不是这里的服务生。” “啊,抱歉。”她歉然微笑,“那你一定是领班吧?请问一下饭店里哪里有水可以喝呢?” 如果刚才只是傻眼,现在他已经快吐血了。 “随便抓个服务生就有水了。”他无视不远处已经笑到仆桌的老毛,再次强调,“我也不是这里的领……” “等等。”她突然笑得尴尬。“我想,我先去处理一下我的丝袜比较要紧,谢谢你的帮忙,我会向饭店反应酒吧这里有个好领班的!” 老天!她已经感觉丝袜裂到大腿顶了,再待下去铁定出糗,这大大违背了她优雅的坚持! 离去前,她不忘向他投去一个媚眼。“嘘,别告诉别人喔!”晃晃手中的纸袋。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 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她踏着异常“稳健”的步伐,朝着化妆室迈进。 段逸风灰头上脸地回到座位,老毛已经笑到气喘如牛了。 “我说吧!你肯定踢铁板的!”只是踢的方式和他原本猜想的略微不同。“哈,你愿不愿意在我的饭店当服务生啊?看来你服务一流喔!” “去你的!”段逸风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她是谁?” “岑祎伦,风光公关公司的人,广告部门的。”老毛扬了扬眉,“喂,你还想去惹她?” “喝你的酒吧!”把美人刚才的赠酒再次转赠,顺便给了老毛一个“废话”的眼神。 岑祎伦是吗?很好,他记住了。 “……最大的场地约能容纳六百人,最小一百二十人,租用价格稍微高了些,约比我们常借的饭店高上两成,不过附赠的服务项目不错……”岑祎伦报告的声音停了一下,“尤其酒吧的服务生很帅喔!” “这就是你昨天去参访饭店的结果?”她的上司,广告部经理洪水晶,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莞尔。 “大致上我都提了,其他的细节我已经纳入资料库,你随时可以调出来看。” “看来你的魅力又迷倒了一个小男生?”洪水晶笑着摇头。 “那可不!”她摇摇手指头,“他可不是小男生,而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呢!可能比我还大上几岁……喔,我忘了,他不是服务生,应该是领班吧!” 连领班都被她迷倒了?洪水晶直觉一阵好笑。岑祎伦这个下属办事能力强、做事又伶俐,如果一定要挑一点问题出来说,就是太爱美了,没事就到处乱放电,因此要看她邋里邋遢或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结果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当她出现的时候,一定是完美的妆扮、合宜的穿着、迷人的笑容和得体的态度,一起工作也有两年了,没看过她失控,没看过她扮丑,没看过她尖叫,更没看过她生气。 总之,她把美女的角色扮演得鞭辟入里,优雅得挑不出一丝缺点,因此追求者前仆后继,却总是没人能达阵。 不过洪水晶相信总有人能打破她的假面具,看到最真实的她,等到哪天她愿意把自己最随性的一面呈现在某个男人面前,那肯定就是爱情了。 “对了,小娟今天庆祝生日,约大家到pub狂欢,你会去吧?”她问。 “那当然,我已经答应她了,绝不会迟到。”岑祎伦拨拨头发,浅笑盈盈。 连对着女性上司都要施展魅力,洪水晶哭笑不得,不禁起了个坏心眼。 “可是我今天有工作要麻烦你,是关于城东银行的广告案,可能会拖一下你的下班时间。”刻意打量了下她的衣着,“你可能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喔,只好穿着套装去pub了。” 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是岑祎伦不变的原则,这一点洪水晶很清楚,自然想看她怎么解决这件事。要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套装去pub,而其他人却花枝招展,想必是门儿都没有。 “洪姊,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涂着水漾唇蜜的樱唇微嘟,流露出一丝俏皮。“我在公司的柜子里啊,可是什么衣服都有,从小礼服到骑马装,只要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变装喔!”关于打点门面这点,她可是非常自豪,“哪天你临时需要衣服,我也可以借你。” 这么齐全?她哑然失笑。“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们尺寸不合,我穿你的衣服大概就像在灌香肠吧!” “别这么说,孕妇装我也有喔!” 这下洪水晶真的无言了,她完全搞不清楚岑祎伦弄一件孕妇装放在柜子里要做什么。 而且,她虽然穿不了那些丰胸细腰的衣服,也不至于要孕妇装才塞得下吧? “我想暂时我还不需要。”她脸皮微微抽搐。 “那真可惜,我当初看它好漂亮才买的呢,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岑祎伦拿起卷宗,点了点头,露出完美的侧脸四十五度。“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然后优美地转身离开。 直到办公室门关上,洪水晶的表情变得啼笑皆非。 这女人……令人非常期待她破功的那一天! 夜晚的pub是喧嚣的、放纵的,昏黄的灯光让每个进来狂欢或放松心情的男男女女增添了神秘的气质。 当一群时尚女郎走进门时,不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其中尤以岑祎伦最受人注目。她穿着一袭黑色细肩带的贴身小洋装,脚踏两吋银色高跟凉鞋,将她纤细的脚踝衬托得晶莹嫩白,而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万种风情,已让许多狂蜂浪蝶蠢蠢欲动了。 一群人就座,点了餐点开始聊天嬉闹,岑祎伦左顾右盼,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于是便告罪起身,想到盥洗室看看自己是不是衣着不太对劲。 才走了没几步,她的背脊突然一阵发麻,那种被人大胆注视的感觉再次袭上,和昨天在饭店的感受一模一样。她吸了口气,回头查看到底是谁,结果远处一个男人立刻像发光体般,攫取了她的目光。 他坐在椅子上放肆地盯着她,浅笑向她举杯。 是他?! 没想太多,她笔直向他行去,见到与他同桌的几个友人,坐在他身边的更是两个辣妹。无视于她们放在他胸膛上的手,她先端出了招牌微笑,点头示意。 “你还记得我。”就知道少有人能忘怀他的翩翩风采,段逸风用眼神向她传递着暧昧的暗示。 “我记得。”接收到他的电波,但她的魅力可也不遑多让,眨眨眼更用力地给他电回去。“你是饭店的服务生先生……噢不,应该是领班先生,不好意思,我老是忘记。” 闻言,他差点没一头撞向桌面。她难道没看见他这一身的行头吗?他到底哪一点让她觉得他像个服务生了? “对了,领班先生,”莫名地瞥了眼同桌笑得东倒西歪的友人,连辣妹都笑到快倒在他怀里,她保持着微笑。“抱歉,我昨天忘记给你小费了,还有……那个东西的钱,我是不是也应该付给你呢?” “不用了。”微微推开身上投怀送抱的美眉,放电的桃花眼渐渐收敛,转为隐隐阴郁,他尽量维持着风度,咬牙切齿地道:“还有,我、不、是、饭、店、领、班!” “那你是谁?饭店经理?”她的脑筋一下子还转不过来。 段逸风无讯问苍天。他长得一脸饭店相吗? 听着他四周友人们的哄堂大笑,岑祎伦这才觉得她似乎搞错了什么,仔细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名牌休闲服,回忆起昨天他身上穿的好像是凡赛斯最新款的西装,再加上不凡的谈吐与气质,最重要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和饭店有什么关系……噢,糟了! 笑容渐渐化为尴尬,在她开口欲道歉前,他突然说:“算了,你先帮我们上一桶啤酒吧!” “上一、桶啤酒?”她微愣。 “是啊,你不是这里的小妹吗?”上下打量她性感的穿着,段逸风刻意问道。 “我不是这里的小妹。”笑容已凝在嘴角。 此时他身旁的辣妹们吃吃地笑了起来,其他友人也憋笑憋得脸色怪异。 “喔……”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一个弹指,“我明白了,不是小妹的话,你一定是这里的酒促小姐吧?你促销的是什么酒?” 瞥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她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一股不悦瞬间弥漫开来。“嘿,你根本……”是故意的! 他打断她的话,“海尼根吗?也可以,先来个一手吧!” “哈哈哈……”所有人不客气地哄笑出声,段逸风明显是在报老鼠冤。不过他平时对女人都很有耐性、很体贴,怎么遇到这位美女就失去风度了? 这下她的笑容完全挂不住了。“我像在向你推销酒吗?” “你穿得这么热情有劲,又笑容可掬,哪里不像了?”他反问。 岑祎伦当下决定把吐到嘴边的道歉吞下,这家伙根本不值得。 “我懂你的意思了。”很有效率地把“可掬”的笑容收起,她目带凶光地说道:“你真是没风度,领班先生!” “彼此彼此。”不甘示弱地咧嘴露齿,他就是很想惹她。“你真是小心眼,酒促小姐!” “你……”就在她忍不住要骂人时,忽然肩膀搭上一只手。 “祎伦,你怎么还不回来,小娟等你切蛋糕呢!” 听到同事的声音,她沉下的脸色随即转为和善,浅笑着回头,“没有,只是有点事情耽搁。” 这女人好精彩的变脸绝技!他开始觉得有趣了。 “你在跟谁聊天?”同事越过她,看到段逸风有礼的朝她点头微笑。“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说得太急太快,令同事一脸纳闷,她连忙拉了人就要走,“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不是说小娟在等吗?” 连声再见都不说,她维持着仪态,迳自与同事离去,只是在转身前偷偷地狠瞪了他一眼。 但她却没见到他随之露出的玩味笑容。 “祎伦,你运气真好,和帅哥聊天耶!美女的待遇果然不同,要是我,他可能连看都不看一眼吧?”同事流露出一脸羡慕。“你瞧,他还在冲着你笑呢!”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呀……”柔软的嗓音停下,突然发狠,“等等,你说他还在笑?” “是啊。”感觉到她的声音不对,同事疑惑地望向她,“你在生气?” “不,我怎么会生气呢……”得体地回了个笑容。“你先回座,我随后就来。” “嗯,那你快点。”没多想什么,同事迳自离开。 脸上的亲切表情并未改变,她顺手拉住了一位穿着白色v领t恤及热裤的年轻女孩。 “请问你是海尼根的酒促小姐吗?” “是啊!”年轻女孩不解地看着她,通常会叫住她的都是男性居多,被一个大美女拦住还是头一遭。 “很好,你看一下那桌,对,中间坐个帅哥的那桌。”两人一起看过去,刚好和段逸风的视线对个正着,岑祎伦笑得更灿烂了。 “那个帅哥想和你购买十打啤酒呢,你可以过去了!” 为好友庆祝了一次愉悦的生日聚会,虽然刚开始有点小瑕疵,不过岑祎伦依旧玩得尽兴,至少她将了那男人一军。 这天,她将自己打扮得专业又不失俏丽,一袭粉色滚白边的套装加上尖头鞋,和洪水晶一起来到城东银行的总行,准备商讨银行新一季形象塑造的广告。 城东银行在台湾算是老字号,在欧美都设有分部,财力在民营行库里是数一数二的雄厚。但也由于这些原因,不免给人暮气沉沉、财大气粗之感。 近来城东银行极力推动各种灵活的放款及投资方案,也开始注重礼貌及服务品质,为了扭转民众的印象,更重金委托业界赞誉有加的风光公关公司设计一系列的广告,预计择期强力推出。 听说这一连串的改革,都是由新任的总经理所提出,今天岑祎伦来到银行,就是为了要见一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经理,谈公事外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 到了主管楼层,总经理秘书已在门口等待。她领着她们来到休息区,请她们欣赏一下挂在墙上的名画。 “抱歉,总经理会议快结束了,他请你们稍等一会儿。” 秘书小姐有礼地退开,岑祎伦和洪水晶处在这个令人放松的空间里,不禁赞叹起设计出这个空间的人的巧思。 “哇!洪姊,改天我们建议老板也在公司弄一个这样的环境好了。你瞧,有书有画,还有精美的雕塑展示,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中庭的和式造景,沙发软硬适中,光线充足,实在太棒了!” 洪水晶还没答话,另一道声线透入她耳廓。 “谢谢你的赞美。” 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岑祎伦先是一僵,然后本能地回头,微笑。“不客……咦?你为什么在这里?” 笑意当场定在嘴角。 “我记得我似乎在这里工作。”段逸风好整以暇地端详她。 这女人真的很正,也很会穿衣服,一身的粉嫩衬出她的肌肤更加雪白无瑕,如果没有先前的过节,他会更喜欢她。 更? 想了一想,他不禁觉得好笑,男人果然是视觉性的动物。 反正欣赏美女是天性,不看白不看,和她呛一呛也挺有趣的。这女人非比寻常的假正经,他能破坏她冷静优雅的面具,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就。 “你好啊,领班先生。”原来这家伙在城东银行上班,真是冤家路窄。“不知道海尼根好喝吗?”瞧他可恶的笑容,越看越不顺眼。 “还不错。”当天被她恶搞,他很无奈地买了三打啤酒,同桌友人都喝到快挂了,想起来还是恨得牙痒痒的。“因为有位穿着性感黑色洋装的酒促小姐来推销,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是吧?” 黛眉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有人要贬低自己的人格,自比为采花蜂,我当然没意见。” “有人要抬高自己的身价,装扮成花蝴蝶,我也只是附和。”星眸上下扫了扫她的装扮,他暗讽当天是她自己要穿得那么养眼,别怪他拿她当酒促小姐。 洪水晶意外地看着一向讲求仪态的下属竟然和这位男士舌战起来,于是聪明地选择不作声,饶富兴味地继续观赏。 “你知道,蝴蝶这种昆虫,不必装扮天生就很漂亮。”岑祎伦冷笑。 “你也知道,蜜蜂这种昆虫,通常是百花争妍吸引它去授粉,不像蝴蝶色彩斑斓……”他靠近她美目微嗔的美丽脸庞,“通常是为了求偶。” “你胡说!我──”她注重穿着是为了自己高兴,才不是为了吸引那些臭男人! “总经理。”黄秘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剑。 “总经理?”岑祎伦先是错愕,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杏眸张得大大地瞪着段逸风。“总经理?!” “不敢当,总经理是职员叫的,我记得敝行的制服似乎没这么花稍。”把她气得满脸通红真有趣,他得意地笑开,故意转身问前来接待的秘书,“黄秘书,这两位小姐是?” “报告总经理,她们是风光公关公司前来洽谈广告的代表,会议时间排在半小时后。”黄秘书很尽责地回答,却仍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刚才还笑得从容的美女,好像和总经理说几句话后脸色就变了。 “广告代表吗?”得意的笑脸转向岑祎伦。 “……”原来他是大客户,这下她连笑都很难挤出来。 洪水晶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您就是段总吗?不好意思,我是风光公关的经理洪水晶,她是企划主任岑祎伦,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没认出是您。” “你客气了。”面对洪水晶时,他自然而然地转为和气有礼,万人迷的电眼顺便眨两下。“先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这态度会不会差太多了?岑祎伦暗地横了他一眼,没想到却被他抓个正着,当下窘住。 段逸风心里好笑地朝她挑挑眉,示威式地转身先行。 两女随着他进了办公室,直到黄秘书端上咖啡离开,岑祎伦才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合宜的微笑,准备和这痞子打场硬仗。 体谅下属似乎和对方有些龃龉,洪水晶率先打破沉默。“段总,关于银行这次的广告,等一下要开会进行讨论吗?” “是的。虽然我有一些想法,但银行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是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眼角余光瞄到岑祎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已忘怀方才的小摩擦,他有些意外。“我以后和风光公关的对口单位就是你吗?洪经理?” “您要和我联络也可以,不过这次广告的主导人是岑主任,您直接与她对口,沟通上会比较方便。” “她?”他这怀疑的语气只是反射动作,没有任何鄙夷之意,却引来岑祎伦媚眼散发出火光。 明明气在心里,却碍于他是客户而无法发作,段逸风瞧她这么快就披好战袍了,忍不住又想撩拨她一番。 “很抱歉,不是我以貌取人。”他佯作困扰。“只是我认为岑小姐的能力有待商榷。” 她的心当场沉下,只剩意志力撑着不扁他一拳。 她生平最无法忍受的两件事,第一是批评她的外表,第二就是质疑她的能力。 这位先生显然两颗地雷都踩了。 洪水晶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段总您有什么疑虑?” “有人眼拙地把总经理看成服务生,我不认为她的创意会好到哪里去。” 闻言,她呆了一下,“岑主任的创意在我们广告业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可以让您看看她以前的作品……” “等一下,洪姊。”岑祎伦打断她,决定自己打这场仗。她转向他,皮笑肉不笑。“段先生,请问你有很多被看成服务生的经验吗?” “没有,你还是第一个。”他等着看她如何反击。 “那好。所谓创意,就贵在稀有且独特,既然我是唯一一个这么说你的人,你如何能说我没创意?”她收起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脸色无比的和悦。“像你把我当成酒促小姐,还不是当到总经理了,我也不觉得你没创意啊!反而酒促小姐通常年轻貌美、身材姣好,我还当成是恭维呢!” 损他之余还不忘褒奖自己,这才是岑祎伦的本色。 “可惜比起酒促小姐,你还差了点风情。”他挑衅地看她。 “就像服务生刻苦耐劳,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她也没弱了气势,对上他的双眼。 段逸风笑了。这女人反应够快,而他,居然别不开眼。 他这下相信她真的有本领达到他的要求,虽说方才他是想故意气气她,但其中不无试探的成分存在。 现在她合格了,他开始期待广告案的进行。 “总经理,会议室准备好了。”黄秘书敲门报告。 忽来的打岔让目光交流的两人皆为之一震,而后各自别开了视线。 在旁的洪水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也看出段逸风注视岑祎伦时眼神的转变。他们之间绝不是那么简单,而她意会在心,静观其变。 “那么,我们可以出发去开会了。”他让黄秘书带着洪水晶走在前面,自己则和岑祎伦在后。 “我等着你的表现。”在推门进会议室前,他回头这么说。那眼神及语气中,已没有了轻视。 “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扬起自信的笑容,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才貌双全! 第二章 为了城东银行的广告案,岑祎伦可是卯足了劲,甚至到自己都觉得龟毛的地步。初步的想法改了又改,和组员的会议也开了不下百次,直到要上呈的企划草稿定了案,她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若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拚命?明明是完成度已经很高的东西,她偏要做到尽善尽美?因为这不仅攸关公司声誉,更重要的是──她告诉自己,绝不能让段逸风给瞧扁了! 终于到了和城东银行约好的日子。这次只是先交出作品,所以她开车自行前往。 她梳了个髻,穿上铁灰套装和黑色包鞋,试图表现出专业与干练,不让他有任何借口可以攻击她。 只不过她这阵子把自己操得这么累,出发前衣服挑了又挑,都只是为了一个段逸风,她这么在意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对了!一定是因为他特别机车的原因。 迈着自信的脚步踏入城东银行,说明来意后,她欲搭乘员工电梯上到总经理室的楼层,但当她走到电梯前,看到插在门上那块牌子时,一张俏脸都快绿了。 电梯维修? 原本精神奕奕的水眸眯起。该死可恶的烂银行,早不修晚不修,偏偏她来时才挂牌关门,分明是想整她!然而约定的时间已快到了,不由她多想,她只能一步一脚印地爬楼梯上去。 “讨厌……的男人……呼呼,办公室楼层……这么高干么……” 才爬了一半,脚底已经开始痛了,完美的髻也落下几撮头发,贴在香汗淋漓的额间,她趴在楼梯间的手把上喘气,庆幸没人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四周张望了一下。“反正没人……”她狠下心,脱下包鞋及身上的外套,气喘如牛地继续登高。十七楼,十八楼,十九楼…… 终于快到达总经理办公室的二十一楼,她停下来喘口气,正想继续往上爬时,突然听到交谈的声音。 “……如何?关于我们上次的提议……” 那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但她管不了他们在说什么,连忙将手上的行头装回身上,免得破坏了气质美女的形象。才套上一只鞋,那陌生男子所说的话令她霎时停下动作,拉长了耳朵。 “……段总,这么优惠的条件,除了你没有别人担得起,只要你愿意到我们美升银行,我们开出总经理以上的位置任你挑。” “如果我想当董事长呢?” 是段逸风! 想来这大概是美升银行要来挖角他这个总经理。不过岑祎伦听到他的回答,差点忍俊不禁,只是憋着不发出声音。 “哈哈,段总你在开玩笑吧!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美升也在规划合并大联银行,届时美升将会成为民营第三大行库,所以你现在转到我们这里就职正是时候,我们可以让你无条件入股……” “股权百分之五十以上吗?” 那银行不就变成他的?果然是一个自大狂,她觉得自己快憋不住笑了。 “段总你真幽默,我们老董都没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呢!相信我,我们保证您未来的红利会是现在的两倍……” “五倍我再来考虑看看。” 五倍?他不如去卖身还比较快!此时她终于听出了点端倪,段逸风似乎根本没有跳槽的打算。 “段总,老实说吧,我们知道城东银行也想并购大联……我们有必胜的条件,会邀请你也是为了你好,否则……” “好了,郭副理,你先回去吧,美升银行的条件我会考虑,好吗?” “好吧,那你就慢慢考虑,我会再来找你。” 听着脚步远去,岑祎伦才松一口气,她方才憋气都快憋死了。看楼上人好像走光了,她才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上另一只鞋…… “岑组长,你今天似乎很落魄?” 被上方传来的戏谑声音一吓,手上的鞋差点没掷出去,她抬起头幽幽地瞪了从楼上走下来的男人一眼,若无其事地穿好鞋、套上西装外套,再把发髻上的钗子拿下,晃了晃头,让头发飞扬开来,再巧手将它绾回去。 “还不是拜贵公司电梯维修所赐。”三两下便恢复为气质美女,这还得归功她手巧又俐落,才能没几下就恢复原本的整齐专业。 “很少见你这么……狼狈?”段逸风站在高她两阶的楼梯上,欣赏她的着装秀,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就算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还是很迷人。 “狼狈?有吗?”眨眨眼装傻,她压下丢脸的感觉,当作刚才蓬头垢面的事没发生过。 他哑然失笑,真不知道该赞美她够冷静沉着,还是嘲笑她实在太爱面子。 “你刚才都听到了?”他比了比身后,意指刚刚离开的美升银行郭副理。 “嗯。”她也不否认,“你们站在公共空间,又这么大声,很难不听到吧!” “有什么感想?”他好像也不怕她听见。 “你的笑话很冷。”她没好气地瞄他,“跳槽还当董事长,不如整家银行送给你算了,我看你根本不想去嘛!” “你这么了解我?”他挑挑眉。 “谁都知道你在耍那个郭副理好吗?”瞧着他自满的神色,她突然诡异地笑了,丢给他一个棘手的问题。“你不怕我去向城东上层告密,说你被挖角却没有直接拒绝?” “你会吗?”他把问题丢回去。 “看小姐我的心情,还有你的态度决定。”所以他今后最好对她礼貌客气一点,否则她就把他的底掀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用我最拿手的方式巴结一下了。”他走到她身边,俊脸偎近,桃花眼里射出百万伏特的电波,在她露出一丝迷惘时,大手轻轻勾了下她小巧的下巴。 “你……想做什么?”随着他的接近,她觉得自己心脏无端狂跳起来。 他想吻她吗?感觉着他气息的接近,她的身体竟无法动弹,一种窒息的紧张感瞬间笼罩。 “我想……”俊脸在她面前十公分处忽然停住,扯出一个调侃的笑,抓起她的柔荑便转头往大楼内部走。“带你去坐干部专用电梯,没有维修的那一台!” “可恶!我还以为你……”她甩开他的手,却再也接不下话。 “以为什么?”他暧昧地回头一笑。“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惜?”他倒是有点这么觉得。 “可惜个鬼!”她将失序的心跳压抑下来。“我是气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爬了快二十层楼,妆都快花了。”顺便把积了十九楼的怨气爆发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来的时间?你应该先打电话给我。”他也很无辜好吗? “黄秘书知道我要来,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可恶!遇到这家伙,气质都破坏光了。 “那你去告密好了。”他状似无奈地耸肩,但心里却有一股直觉,相信她不会到处去嘴碎。 “……哼!”她冷哼一声撇过头,迳自往前走。 “岑主任。”他伸手搭住她的肩,先朝她面无表情的小脸一笑,然后指向左边,“你确定你要继续往前走?搭电梯要左转。” “你……我不搭电梯了行不行?只剩两层楼,我用走的!” 这男人,真是气死人了! “……所以针对贵行想传递的亲和讯息,加上分行众多这个优势,我们将贵行的新风格拟定为‘方便的好邻居’,三个阶段的电视广告分别由老、中、青三代饰演……” 岑祎伦在会议中详细讲述了风光公关为城东银行特别设计的形象广告,其中关于风格走向、广告构思、初步内容等都介绍得十分清楚,与会的高层干部皆连连点头,似乎相当满意。 终于她介绍到一个段落,看着会议中各个大头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啪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副总经理李得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岑祎伦,笑容有些诡异,就不知道他鼓掌是为了企划还是为了人。 “岑主任的创意真不错!我想不会再有更好的构想了,这个广告就这么定案了!” 此言一出,不仅一些干部皱了眉,连她的眉头都微拢了一下。 虽说她也觉得自己无可挑剔,但这样的决策似乎太草率,不像城东银行该有的沉稳作风。而且从她一到会议室,那个李副总就用色迷迷的眼光直瞅着她,看得她很不舒服。 “李副总,岑主任的构想固然很好,不过有些细节我们还是要和她讨论讨论……”一位底下的干部说话了,虽然言语含蓄,但听得出他的不满。 李得时藉职务之便泡妞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实在太夸张,虽然岑祎伦是个少见的美女,但他拿公司的预算去做人情并不妥当。 “我说的话不算吗?”李得时厉眼瞄了过去,试图在美女面前展现威严。 “或许你说了算,但案子到我这里,还是会被挡下。”段逸风沉默地看完整份企划后,终于在这一连串的混乱中开口。 “段总,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李得时嘴角扯了一下。段逸风的龟毛刚好给了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端看他怎么挑剔。 “这份广告,亲和的形象有了,方便也提到了,不过银行毕竟还是有营业目的,岑主任……”一反先前的戏谑挑逗,他一本正经地质疑,“你们似乎忽略了专业的部分。” 他果然很犀利!岑祎伦不疾不徐地回道:“我承认我们的广告没有强调这一块,因为和整个广告的调性不合,也和银行想展现的便利及亲切有反差。城东银行是老字号了,有了吸引人的条件,用户自然会上门。”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希望受广告吸引的是投资人或贷款户,而非拿着大把钞票来定存的老公公老婆婆。”他微微一笑,“这些人才是我们要强调便捷及服务的对象,相信加入这个部分,和你的广告创意也并不相悖。” 她发现他的放电是不经意的,连随便一笑都带有诱惑的成分,不过她可是岑祎伦,不会因这点小手段就昏了头。“我们会回去检讨这个部分,不过我建议原本的大纲部分不要更动太多。”毕竟都花费大量心力评估过了。“如果我们稍微调整一下,把广告转变成连老公公老婆婆都会想藉由银行的便利来进行投资理财如何?”她突然灵光一闪。 她的意见让现场开始议论纷纷,她不服输的眼对上了他,却看见他眸里闪过的一丝激赏。 “可以从这个方向进行,下次开会,我要看到定案。”他接着宣布散会。 现场众人慢慢散去,她缓步走向他,想多和他讨论这个案子。虽然他为人是轻浮了些,但在正事上却有一定的内涵。 被美人忽视的李得时怎吞得下这口气?锋头都被抢走了。他抢在她之前先来到段逸风身旁,故意讥讽他,“想不到总经理这么有见地,难怪美升银行的郭副理要来找你了,不知道你们都谈了什么重要的事?” “金融时势罢了。”没想到被李得时看到了?他从容回答。 “只是如此吗?哼哼……”他冷笑几声,转向一边的岑祎伦。“岑主任,段总经理不只泡妞的手腕高超,公事上也是一把罩,难怪有这么多银行欣赏他,明的暗的找人来挖角呢!” “是吗?”简单回覆,她可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斗争。她微微靠近了段逸风一步,因为李得时的气息令她感到不舒服。 “喔?你不是和总经理一起进来的吗?难道没看到郭副理?”李得时进一步问。 这下她再怎么笨也知道他在找人证,或许是想藉机顺便告上他一状。 转头望向段逸风,他仍是一贯的浅笑,然后轻轻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她纳入他的保护范围。 这么一个小动作,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禁感到意外,她以为他应该对她心怀芥蒂才是…… 于是她展开招牌的甜笑,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李副总,你说的人我不认识,我到贵行时,总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了。” “真的?”明知她睁眼说瞎话,李得时也只能在心里跳脚。 “真的。”她故作茫然地眨眨大眼,“李副总,你好像很希望有别的银行的人来找段总?为什么呢?” “呃……这个……”一时词穷,他堆起一脸假笑,“怎么会呢?好了好了,我也该去忙了,岑主任,下次再见了。” 他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会议室里的一男一女。 “我该说谢谢吗?”段逸风笑问。 “不必。”岑祎伦下巴微扬,头侧着美丽的十五度角觑向他,“真正有内涵的美女,是不会大嘴巴的。” “嘴巴是不大,不过用来接吻勉强可以。”他居然开始认真地端详评论。 “段逸风!”她立刻变脸。这个可恶的登徒子! “哈哈哈……” 结束忙碌的一天,段逸风驱车回家,看到屋子里透出的灯光及人影,他微微一哂,将车驶进停车室后,家里的大门已经有人为他打开。 “噢,我最美丽的宝贝,欧洲好玩吗?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他一个熊式拥抱抱住来人,然后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还不忘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你老是这么油嘴滑舌。”被他的拥抱及旋转逗出惊叫,她睨着他,但笑容比什么都灿烂。 “那只有对你呀,宝贝!”他眨眨眼,逗得她又是一阵笑声后,才放下她娇小的身躯。 “是吗?”对于这件事,她深表怀疑。“若你只对我甜言蜜语,在我去欧洲时跟辣妹传出绯闻的是谁?” 他装傻地干笑两声。“奶奶,别这么精明嘛!” “哼!”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的段奶奶双手叉在浑圆的腰际,佯怒道:“你这个小子成天和女人胡搞瞎搞,以为我不知道吗?” “是是是,奶奶聪明又美丽,当然什么都知道,所以我只爱你一个嘛!” 在奶奶面前,他简直把所有花招都使尽了,却老是踢铁板,然而他仍然很爱和她插科打诨的感觉,被骂了也倍感亲切。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在双亲十几年前车祸身亡后。 “奶奶,好香喔,今天煮了什么好料?”只有女人这个话题他敬谢不敏,多交女朋友说他花心,不交又怕他娶不到老婆,他被念得耳朵都痛了。 明知他在转移话题,段奶奶还是中招,不舍孙子饿肚子,挥手招呼他到餐桌前坐下。 “来来来,今天我特地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去欧洲旅游两个星期,你一定都没好好吃饭吧?”孙子常鼓励她多到外头走走,反正他那么会赚钱,个性开朗的她也乐得四处快活。 段逸风想到这两个星期参加了朋友饭店的开幕典礼,又和几个女性朋友约会,餐餐不是大鱼大肉就是懒得去吃,作息极度不正常,若没有奶奶,他可能早就得胃病住院了,但他当然不会老实讲。 “我有好好吃饭,但这么好吃的饭,却是两个礼拜没吃到了。” 他抓起筷子就扒饭,一秒钟都不浪费。一碰到食物,才知道自己真的饿了。 “吃慢点!”段奶奶被他的吃相弄得好气又好笑。“吃相这么粗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追到那些女朋友的!” “我有秘诀嘛!”他“百忙之中”抽空和奶奶使个眼色,“不过不能告诉你,免得被你泄露出去,我就没戏唱了。” 段奶奶再次喷笑,她怎会不知道孙子是故意逗她开心呢? “你这样三天两头的换女朋友,到底喜欢哪一个?”她收起笑容,认真地问。他也三十三岁了,却还没个定性,她真怕有生之年看不到他结婚生子。 “就是找不到真正喜欢的,才会一直换啊!”这倒是真的。他和每个女人交往之初都会言明他的心态,合则聚不合则散,也从不给爱情的承诺,因为他知道自己还在寻寻觅觅那个对的人,所以不想欺骗别人的感情。 不过在奶奶眼中可就不是这样了。 “你究竟喜欢哪一型的?”他的女朋友环肥燕瘦,她都眼花撩乱了。 “唔……”他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喜欢温柔甜美的,最好是喜欢向我撒娇,又不会反抗我的女孩子。” “是吗?”段奶奶扬起眉,她不觉得这样的女孩会适合他。 “奶奶有什么高见?”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以为然。 “我倒觉得……”她十分肯定地说:“你适合和你势均力敌的女孩子。” “怎么说?”他被提起好奇心了。 “你过去交往的,哪个不是温柔甜美爱撒娇的类型?可是没一个持久的。你呀!脑袋聪明反应快,又爱耍嘴皮子,太单调又没主见的漂亮女生,一开始纵然因为外表被你看上,但你很快就觉得人家索然无味了。”段奶奶摇头,“反倒是有主见、各项条件都和你不相上下的女生,能与你并驾齐驱,才能真正驯服你这个花花公子啊!” 莫名地,段逸风脑中竟浮起岑祎伦的俪影。 她就像奶奶说的,各项条件都能与他匹敌,都连斗嘴都是你来我往,从不让他觉得无趣,反而更引起他对她的兴趣。 但她的个性,离他喜欢的温柔甜美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呆滞引起了段奶奶的注意,“怎么,你想到什么好对象了吗?” “啊?”他回过神来,强笑道:“怎么可能。” “少装了,想到谁就老实的去追吧!”她肯定孙子的心里一定有人选,“免得时机过了,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 一直到了隔天上班,段逸风仍思索着奶奶的话。 是吗?她会是他要的那个人吗? 广告拍摄的现场其实就是总行的一隅,他瞧着岑祎伦在人前对他生疏有礼,人后却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他就知道奶奶错了。 目光转到正在拍摄广告的新锐女星江莲恩,他不得不承认岑祎伦很会挑角巴,江莲恩甜美出众的外表很有亲和力,拍广告前还特地来和他打招呼,不像某个女人跩得二五八万的。 对嘛!可爱,带着点娇气,江莲恩才是他欣赏的类型。 才在心里想着,导演的一声“休息”让整个现场轻松下来,江莲恩果真莲步款款的向他移动过来,还带着宜人的微笑。 这种情形他看多了,他本身的经济和外在条件都是很好的美女吸引器──或许对某人例外──反正他目前也没有女伴,不如和这位江小姐多多亲近,说不定甜美可人的她意外地适合他也说不定。 “段总……”娇滴滴的话语如雨洒下,段逸风很识趣地迎上她。 场地的另一头,岑祎伦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秀眉微颦,缓缓摇头后,来到导演身边讨论下一个场景的问题。 “导演,今天拍得如何?” “还可以,只剩一个镜头就可以收工了。”导演和她已是熟识的工作伙伴,说起话来自然较肆无忌惮。“其实这个广告你来拍效果不是更好吗?你长那么漂亮,不走萤光幕前实在太可惜了!” “我哪有那种邻家女孩的气质啊!”她笑着摇头。这导演不知鼓吹了她多少次,她都拒绝到找不到借口了。 “气质?你绝对比那个江莲恩好!”他不着痕迹地示意她将目光投向段逸风和江莲恩。“她只是长得比较大众脸,才会给人家亲切的感觉,事实上这个内涵啊……唉,看她一休息就直巴着段总,多少可以了解了。” “说不定段总就是喜欢她这类型的啊!”对于江莲恩的行为她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多加评论。倒是段逸风泡妞泡上她找来的艺人,令她颇有微词。“我看他们两个挺配的。” 男俊女俏,只差没黏在一起的画面,让岑祎伦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我看你和段总比较配呢!”导演无预警地脱口而出,令她吓了一跳。 “不会吧?我和他……不是很熟。导演,你说这话会让人误会的。”即便是她,在听到这句话时,也不期然地忆起先前在楼梯间时和他极为接近的氛围,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还曾令她心头狂跳。 不过事后想想,这只能归咎于他泡妞的手段太高了,随便一个动作就电力十足,幸好她够理智,没有成为他猎艳名单里的一名。 “我是很认真的。”虽说是出于直觉,但他的直觉可是很少出错。“论外表、论能力,你都和段总不相上下,匹配得很,而且会巴上他的女人,看上的大多是他的钱,我相信你是不屑这么做的;而会接近你的男人,大多也是看你漂亮,段逸风漂亮女人看得多了,如果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百分之百撑不久。” “你说的有道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虽然认同导演对他的恭维,但她才不会那么倒楣和那个登徒子匹配。“不过,我想他已经找到他的白雪公主,导演你不必再白费心机了。” 那头的江莲恩正好结束给段逸风的一记颊吻,他也笑盈盈地接受了。 “那只是礼貌吧,总不能推开人家吧。”导演从头到尾都觉得他笑得很不真实。“段逸风对女人温柔体贴是出了名的,所以即使绯闻满天飞,那些女人也没说过他什么不好,也算他厉害,能做到每段恋情都好聚好散。” 温柔体贴?一股不悦直袭而上,岑祎伦仍维持着和气的笑颜,心里却有些咬牙切齿,“他温柔体贴?那为什么他每次都故意说些气人的话惹我……” “你不是和他不熟吗?”导演听出了些端倪。 “呃……”不知不觉泄了底,她干脆耍赖。“反正就是不熟。” “是这样啊……”这下有趣了,他很少出错的直觉再一次告诉他,这对男女未来一定有发展的空间,而且会很精采。 “导演,像我这样的条件,不一定非段逸风不可吧?”她连忙带开话题,不想再将精神及目光放在那个花花公子身上。 哼!瞧他,手都搂上江莲恩的腰了,还真是“礼貌”呢! “也是!追求你的男人,不会比喜欢他的女人少。”导演看的却是另一个方向,然后朝她露出一个苦笑,“不过你似乎烂桃花也挺多的。” “什么意思?” “你往后面看看。” 美眸朝后方看了一眼,李得时正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李副总。”岑祎伦有礼地轻点螓首。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见她身边的人不多,李得时快步行至,想藉机多和美人相处。 不过她身旁那位导演挺凝眼的就是了。 “祎伦,”他自己改了称呼,“不知道你今晚有空吗?我订了一间日式餐厅……”他涎着笑脸。 “不好意思,李副总,我今天晚上有事。”她客气地拒绝。类似这样的话,从她踏入城东银行的第一天开始不知已经对他说过几百遍,不过他从不放弃,也算是另类的有恒心。 “你的行情真好,约你没一次成功的啊!”李得时怎会不知她在推托,不过看远处段逸风正和江莲恩纠缠着,代表他对岑祎伦这样的绝世尤物没意思,既然眼前最大的强敌自己弃权,他岂能放过机会? 好歹他也算有钱有势的青年才俊一名,纵使她再跩,只要他的求爱攻势及银弹攻势持续久了,八成也是手到擒来。 不过岑祎伦可不这么想。她拒绝到理由都找遍了,但李得时却老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身边,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好像想剥光她全身衣服一样,若非自恃形象,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李副总您爱说笑。”她带着微笑,在心里骂遍他祖宗十八代,“我哪有什么行情呢?是工作太忙,晚上还要加班呢!” “是吗?”他很怀疑,她这星期已经加了五天班,公关公司会比银行还操?“那周休呢?” “我要到桃园去考察。”考察枕头山,她暗自加了这一句。 “这么辛苦啊……”他的目光是怀疑的。 “是啊!”导演看李得时快翻脸了,岑祎伦又不想和他搅和,于是居中圆了一句,“祎伦一向都很忙的!她是风光公关广告部门的第一把交椅嘛!” “我好像没问你──”插什么嘴?李得时不耐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娇嗲的声音远远传来。 “李副总、导演……”江莲恩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脸委屈的模样勾住李得时的手。 “怎么了?”有美人入怀,他的心情好多了。虽然她不若岑祎伦般美艳,不过也算不错了。 “我哪里演得不好?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她一下向这个、一下又向那个撒娇,然后不怀好意地暗瞪了一下岑祎伦。“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把广告女主角换成岑小姐喔……” 李得时还搞不清楚状况,导演和岑祎伦已满脸黑线。她这个结论从哪里得来的? “有吗?”李得时看了看她,再看看岑祎伦,“嘿!我倒没发现岑主任也挺适合拍广告的……” “不行啦!”听到这句话,江莲恩心里一惊,“段总果然没说错!你们三个在这里窃窃私语,一定是想偷偷换掉我对不对……” 现在不只黑线,恐怕连乌鸦都从头顶飞过了。听到她说的话,岑祎伦恍然大悟,嗔怪的眼光如利箭般射向远处那个挑拨完就等着看好戏的段逸风。 只见他朝她挑挑浓眉,兴味盎然地看着这方一片混乱,嘴角还露出可恶的微笑。 这个王八蛋!岑祎伦握紧了拳头。 “岑小姐……”娇声燕语突然转向,“我是你们公司找的,你们不能说换就换,要有职业道德嘛……” “我没有──”她试图解释清楚。 “我就知道!段总说你一定不会承认的!”江莲恩几乎哭丧着脸,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臂,“刚才导演也没有说我不好啊!我觉得我演得很好……” “你没有不好……”她微微挣扎了一下。这女人抓得好紧。 “只是怎么样?我走位走错吗?妆不够浓吗?”江莲恩抓得更紧,都把她的手给捏痛了。 “我没有说‘只是’,你不要矫枉过正了。”她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但手臂的痛楚令她笑不出来。真没想到江莲恩这么神经质,不过一切还是要怪段逸风的煽动。 忍不住在心里再强调一次,那个王八蛋…… “现在又说我矫枉过正?你们不能这样排挤我!段总……段总一定会做我靠山的,我不能被换角!我抗议……”看她面无表情,江莲恩爆发了,她用力地晃着岑祎伦,晃得她头都晕了。 “我、们、没、有、要,换、掉、你!”头昏眼花之余,也管不了什么面子,岑祎伦气质全失地吼了出来。 所有人全呆了,不仅是站在她身旁受波及最深的三个人,还有附近一些工作人员,全都难以置信地呆瞪着她。 她刚才真的大叫吗?一直如同女神般仪态优雅的岑主任,刚才真的不计形象地拉高了嗓门? 望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岑祎伦简直快疯了,辛苦维持已久的形象,居然被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给毁了,她气恼地狠瞪向远处的始作俑者,却见段逸风一手抚着额,脸微俯,双肩诡异地抖动不停。 可恶!都是他害的还敢笑! 不过长久以来的气质美女可不是当假的,她立刻镇静地微拨秀发,扬起浅笑,无视众人的吃惊,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这样,你懂了吗?江小姐?” “懂了。”江莲恩傻傻地点头。 “很好,导演,我们是不是该开工了?”她礼数周到地轻声问道。 “呃,对,可以开始了。”导演也同样傻眼。 “李副总,你要不要回去工作了?” “那个,好,我先回去了。”一心想着刚才的河东狮吼,却忘了周休二日邀约的李得时也茫然退场。 看着工作人员就定位,岑祎伦踏着姿态优美的步伐,来到一脸笑意的段逸风身旁。 “你故意挑拨江莲恩来整我吗?”她低声咬牙问。 “李得时没空再缠你了不是?”他好整以暇地回答。 突然间豁然开朗,原来他是为了帮她解围,才特地假传情报,叫江莲恩来闹场? “那我还应该感谢你喽?”她假笑着。 “不客气,拯救美女是男士应尽的本分。”他也陪着她演,这样拌嘴实在太有趣了,她的反应更是让他停不下撩拨她的蠢动欲望。 “那么,下次你在尽你的本分前,能不能考虑用正常一点的方式?” “事实证明我的方式很有效不是?”因为她的客气,他也表现得很绅士。“想不到美女吊嗓子此我想像的更有威力啊!” “是吗?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用在你身上。”她深吸口气,压抑下扁他的冲动。“导演刚刚才夸你对女人都很温柔体贴,怎么我似乎感受不到你这一面?” “喔?所以你吃醋吗?”他大手无预警地落在她纤腰上,一施力便将她拥近身前,俊颜贴近她的。“你希望我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的对待你吗?” 他调情的低语令她从脚麻到头,浑身酥软,差一点就被他迷惑了。 但那也只是差一点。 “你玩够了吗?”她冷冷地瞪他。“我不以为你有让人吃醋的魅力。” “是吗?”这女人果然不好惹。他遗憾地放开手,还在回味方才手中纤细柔软的触感,鼻头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女人香。 他才远离她一步,岑祎伦立刻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随着导演的一声“卡!”而传来,她看过去,果然看到变脸的江莲恩。 再瞧瞧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又整我!”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我以为我没有让人吃醋的魅力。”他摊摊手,装傻。 “你……你就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她真是气极了。 “我有啊!”他意有所指。 岑祎伦蓦然想起美升银行郭副理那档事,但她之前才唱过美女不会大嘴巴的高调,当然不会自掘坟墓,只能对他干瞪眼。 瞧她杏眼圆睁却还要为了形象苦苦压抑,他竟生起了一丝丝不舍,于是放软了语气。 “别瞪了,我保证李得时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好吗?” “哼!贵行的人行为不端,本就是总经理应该‘处理’的范围!”扔下一句把他和李得时都骂进去的话,她别开头离去。 他又惹火她了。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连段逸风都没发现自己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笑容。 但是这样的她……挺可爱的。 第三章 身着全套纯白的合身运动装,头发扎成俏丽的马尾,再夹上一支轻巧的水钻发夹,脸上涂好防晒隔离霜及底妆,唇点水嫩唇蜜,再将睫毛刷得又浓又翘,好了!这就是岑祎伦出门运动前的基本装扮。 为了怕晒黑,她还特地挑了太阳即将下山的傍晚,准备到住家附近的公园里慢跑。没办法,想维持魔鬼般的身材是很辛苦的,还是必须付出些代价。 不过她个人的习惯是,即使出门运动,也要装扮得美丽可人;即使跑得疲累不堪,也不能像狗一样停在路边喘。 那可是大大有损她优雅的形象。 尤其最近被段逸风那痞子气了一阵,她更需要做一些事来抒发怒气,一边跑步一边咒骂他,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搞不好还以为她在唱歌呢! 沿着公园跑了几图,天色由大亮转为橘黄,看着天色快要暗了,她索性不走人行道,穿越公园旁的停车场,想早点回家休息。 才走了一段路,远远的便看到两个眼熟的男女身影,两人靠在一辆轿车旁,女人似乎向男人说了什么,亲了他一口便转身离开,而男人则替女人提着包包,靠在车门旁等候。 这男的还挺体贴的,岑祎伦心想。 走近了些,她眼尖地认出男的是段逸风,而看女人的背影,八成是前两天才闹了一场的江莲恩。 果然花花公子的称号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把上青春玉女了? 她马上掉头走开,对于段逸风这种滥情的行为莫名地感到很不爽,更重要的,他还真是如导演所说的,对每个女人都温柔体贴。 唯独对她岑祎伦例外! 每次不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不罢休,不看到她出糗他好像很难过,对于总是众星拱月的她,他真是……真是…… 太偏心了! “祎伦?”她才转身,段逸风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她可以当作没听到吗?脚下的步伐没有停顿,香肩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握住。 “祎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刚去运动吗?” 废话!她无奈地回头。“难道我看起来像刚喝完喜酒?” 他仔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兴味十足地唇角一勾,“没想到你真是厉害,连运动完头发都可以不乱一根。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到这个她就得意了。“这是我的独家秘密,怎能随便告诉你!” 因她小巧下巴微抬的娇态,他为之失笑。“好吧。这位美女,你住在这附近吗?要不要顺道送你回去?” “不必了,岂敢打扰段总约会。”她扬起眉看着他。“你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搭上我们青春偶像江莲恩小姐了?” 他笑得别有深意。“我只是赔罪。” “赔罪?” “前两天我为了英雄救美,诓了她几句,所以被迫要赔她一顿晚餐。” 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岑祎伦无言了,心里确实为他这一句话起了涟漪。 她忽然觉得自己宁可面对李得时的纠缠,也不愿和段逸风正面交手。对于前者,她的拒绝可以不留情面,但对于后者,她一直有种矛盾的感觉──气愤他的逗弄,却又心悸于他的接近。 “我可不觉得你那种方式是在英雄救美。”她宁可想成他是故意要让她出糗。 “没关系,施恩不图报是绅士的义务,就像翻脸不认人是美女的权利一样。”他轻描淡写地表明,却又故意说道:“这几天,李得时没有再打扰你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惊觉每日晨昏定省几乎要打爆她手机的李得时,真的消声匿迹了好几天,难道是他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败得灰头土脸,正想道别走人,却教身后窜过的一道影子撞歪了身子,幸好段逸风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当街出丑。 “段总……”是声音娇滴滴的江莲恩回来了,带着满脸不悦。“怎么人家去买个东西回来,你却和她在一起?不是说好要带我去吃饭的?”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他笑得从容。 “岑小姐。”瞧心上人不甚在乎的模样,她干脆转向岑祎伦,语气却完全不是刚才那回事。“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无论是广告女主角的位置,还有段总身边的位置,你应该不会没品到来跟我抢吧?” “我有任何行为给你这种错觉吗?”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她觉得对上江莲恩简直就是有理说不清。 “没有最好,反正你也抢不过我!”江莲恩示威似的搂紧了段逸风的手臂,再朝他甜甜一笑。 她一直认为岑祎伦这个外表不输给她的广告企划主任威胁性实在太大了,真的不能怪她把丑话说在前头。 然而被言语攻击的岑祎伦却霍然察觉,她所受到的敌意,根本是因为眼前这个笑得很奸险的男人,明明是他造成了别人的错觉,而他现在却云淡风轻地站在那儿,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她会让他这么好过吗?当然不可能! 于是,异于往常的妩媚笑颜出现了,岑祎伦刻意靠近他,玉臂勾住他另一只没被霸占的手。 “逸风……”她学着江莲恩爱娇的嗓音,虽然鸡皮疙瘩已暗自掉了一地。“你和江小姐去吃饭,不用特地跑来和我报备,我不会吃醋的啦!” “哦?”她在搞什么?段逸风有些好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岑祎伦!你是什么意思?”江莲恩瞧她突然和他亲密起来,心里的警戒升到最高。 “没什么意思啊!”香肩俏皮地微耸,她再次转向段逸风,踮起脚尖凑向他耳边低语道:“便宜你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香了他脸颊一口。 “逸风,你要和江小姐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喔!千万不能让她误会了。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再见!” 佳人翩翩退场,留下气急败坏的江莲恩,以及因为一记香吻而心头悸动不已的段逸风。 “不管啦……段总……你要说清楚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身旁的女伴大发娇嗔,准备开始清算到他耳朵痛。 若非还得安抚江莲恩,他此刻真想大笑出声。好个岑祎伦,居然来这招,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是,这一记回马枪让他更欣赏她了,并且非常期待下一次的交手。 她会记得下次做事前要用大脑的,岑祎伦一再地反省。 周休假日时她阴了段逸风一记,虽然可以想见他会被江莲恩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她这个始作俑者却只顾出一时之气,忘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悲剧。 “岑小姐……” 听到这个娇嫩的嗓音,她头皮都麻了,但仍是在轻叹口气后,礼貌地回头。 “什么事?”她疏离地望着一脸挑衅的江莲恩。 “我今天看到你一个人开车来。”她笑得得意扬扬,“这么辛苦?没有男友接送吗?我以为你行情应该很好呢……”眉眼都弯成缝了,因为接下来这句话才是她要说的重点。“今天是段总特地接我来拍广告的呢!” 原来是来示威的。岑祎伦挂起迎战的笑容,“那很好,我记得他的车坐起来挺舒适的,你应该还可以在车上补个眠。”天知道他开的是什么鬼牌子的车。 “你常坐吗?”江莲恩的表情马上沉下。 “这你就要去问他喽。”她笑得神秘兮兮地。“好了,不和你多聊了。广告马上要拍了,你不去补个妆吗?这样光打下来可不好看。” 确实听到化妆师和导演在身后叫人的声音,江莲恩虽不服气,也只能悻悻然离去。 在旁观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今天应该可以依进度完成广告,于是决定先回公司忙别的事情。才走到电梯口,副导演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一脸苦瓜相。 “岑小姐,先别走好吗?” “怎么了?”广告不是快拍完了? “那个江小姐……唉,她现在拒拍啊!” “拒拍?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说化妆师化的妆她不喜欢,还有衣服不适合,可是从一开始拍就是这样的妆和衣服啊!难道要不连戏吗?总之她一直挑剔,之前没问题的,现在都有问题了!”副导演有些不悦。 “她的助理呢?没人去安抚她吗?”按了按额头,她有种江莲恩是冲着她找麻烦的感觉。 “她的助理买错咖啡,现在重新去买了。”越说越不高兴,他的脸色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难看。“她怎么这么难搞?又不是多红的艺人,耍什么大牌?” “我过去看看。”她安抚了他一下,又走回拍摄现场。 整个现场的气氛冷到不行,导演铁青着脸坐在一旁,江莲恩则站在另一边数落化妆师。 “岑小姐……”看到她来了,导演连忙起身,想把一肚子的怨气抒发出来。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玉手微抬,她走到江莲恩身边。“江小姐,请问拍摄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她鄙夷地看着她,“瞧你们提供的这什么衣服?还有这个妆也太丑了吧?叫我怎么上镜?” “但是从广告一开始就已经这么定装了,你有异议,应该当时就提出来不是?”江莲恩的眼神令她不太高兴。 “我今天才看到之前剪出来的毛片,我觉得不好嘛!”她无所谓地拨拨头发,“反正我不拍了!我已经请段总下来帮我处理了!” “我相信即使是段逸风,也不会容忍你无理取闹,你的工作内容是合约签订的,你如果违约,我们有权向你要求赔偿。”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千方百计地想搭上段总,但是他中意的人是我!他亲口承认他连一顿饭都没和你吃过呢!”她骄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钥匙。“你瞧,这是段总的车钥匙,他怕我没交通工具不方便,特地借给我用呢!谁像你行情那么差?就算我合约有问题,他也会帮我解决的。” 那又如何?她也不想和他吃饭好吗?岑祎伦无奈地想,为什么她要为那个男人而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仇视? 如果段逸风这么盲目地纵容江莲恩,那么她怀疑城东银行的广告是否真会有拍完的一天。 “既然你认为段总经理是你的靠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背后也有整个风光公关做我的靠山。今天你若执意违约,我们有权换掉女主角,而这其中城东银行及风光公关所产生的损失,将全数向你求偿。”她撂下狠话。 “你在威胁我?”江莲恩仍不信邪,因为段逸风前两天对她的温言软语及体贴的言行,让她相信他对她是有意的,这也代表她能在他的庇护下做更多的要求。 “我只是讲道理。”她也不想说得这么狠,当然她知道换女主角不可能,至少档期就会延迟,也无法和城东银行交代,不过还是必须让江莲恩知道这工作没有仗势欺人这回事,吓她一吓也好。 “我告诉你,你今天威胁我的话,我会告诉……段总!”话说到一半,江莲恩一改狠厉的表情,跳舞似的飞奔至刚来到的段逸风怀里。“段总!你一定要评评理!” “评什么理?”他看在场所有人脸色皆不善,连一向注重形象、笑脸迎人的岑祎伦也冷着张脸,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岑小姐她威胁我!”她可怜兮兮地指着岑祎伦,“她说要把我换掉。” 喔?这不像明事理的她会做的事。他不解地转向她,“你真的这么说?” “没错。”岑祎伦很干脆地承认了。“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是因为……” “因为她对我有意见啦!”江莲恩抢着说,“我也是为了广告好,所以对衣服和化妆提出了一点意见,她就说要换掉我!”她巴着他撒娇。 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个场景,现在即使你对服装有意见,似乎也无法更改了……” “我知道啊,可是岑小姐居然拿这个威胁我……我说段总你会帮我,她就说她也有整间公关公司会帮她,你说气不气人嘛!”撒娇的同时,她偷偷地瞪了岑祎伦一眼。“不管,人家拍不下去了。” 那副唱作俱佳的模样,让岑祎伦当下领悟,江莲恩只是想在段逸风面前丑化她,于是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也不管会造成多少人的困扰。这下引起众怒,她倒是想看看她的靠山总经理怎么帮她。 “嗯……你拍不下去了吗?”他看了看四周人不悦的脸孔,又深深体会到整个现场气氛的凝滞,于是他作了决定。 “莲恩,你也知道这个广告不能少了你。”他风度翩翩地微笑着,轻言软语像在哄情人般。“你若不拍了,我会很困扰……这样好了,今天先让你休息一天,明天再来拍好吗?我会帮你和祎伦沟通。” “好!”她原本就只是想让岑祎伦不好过,反正段逸风这回很明显站在她这边,她也乐得放一天假。 “那……我等你喔!”她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眨眼,便迳自回到临时的休息室,准备走人了。 段逸风立在当场,轻拍了两下手,“各位,不好意思,造成大家的困扰,今天先收工,明天再继续这个场景,今天的工资一样按工时如数发放,大家辛苦了。” 反正有钱拿又能放假,大伙儿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于是做起收工的准备。 而清完场的段逸风却没有大伙儿的好心情,他知道岑祎伦气炸了,虽然外表没表现出来。 看她已经走向电梯,他连忙追上,拉住她的臂膀。 “祎伦!” “做什么?”她挣开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处理好了吗?”她漠然地瞥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等着电梯。“既然收工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么?” “你听我说。”他立在一旁陪她等电梯。“明天江莲恩来拍最后一个场景,希望你多包涵……”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的问题喽?”细眉颦起,她的目光像剑一样锐利。 他的包庇行为已经让她很不爽了,最好不要再火上加油。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他难得在单独面对她时,收起轻佻的态度。“但你不应该用换角来刺激她的。” 真是够了!她索性正面转向他,明白地把她的不悦表现在脸上。“你要怎么护短那是你的事,但请你搞清楚前因后果!我只是把公司的立场明白的告知,请问我错在哪里?” “你可以用软性一点的方式和她沟通。”他自认立场不偏不颇。“我知道今天是她过分了些,否则大家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但是广告换角重拍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用迂回一点的方式让她配合。” “即使她无理取闹?” “我相信她即使闹也有个限度,基本上合约内容是固定的,她不会笨到自掘坟墓。” “因为她耍大牌,所以可以随便挑剔工作人员,因为她敌视我,所以可以说不拍就不拍,因为有段总你做她的靠山,所以我说什么都不算数。”她点点头,冷笑。“很好,我明白你的做事态度了。我想江莲恩只是冲着我来的,既然你也十分乐意配合,我无话可说。我明天不会过来了,免得又影响江大牌的心情,到时候又都是我的错!” 叮!电梯门开了,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迳自进了电梯。 “我说过你没有错!”他跟了进去。“她无理取闹,但你是明理的,你知道她最忌讳换角这回事,却又拿这个去刺激她,她只会闹得更厉害。” “那请问我该怎么做?站着由她骂、由她污辱?”她握紧拳头看着他。“难道比较明理的人就不会委屈吗?” 段逸风看着她故作坚强的外表。或许他是对的,但表达的方式太过直接,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是我没顾及你的心情。但我绝不是偏袒她,否则我不会要她走,赔上广告进度延期的风险。”他大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扳向他。“她的态度不佳,我们可以在事后告知她的经纪人处理,我也一定会平反你的委屈,但是不需要为了一时之气而让她破坏了我们的工作。” 她低着头不看他,心里的气还是没消。 “何况她若真的毁约,工作人员将更加辛苦,你也会被他们埋怨,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段逸风叹口气,“我知道你和江莲恩闹得不愉快,所以我劝走她,留下你,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比她重要多了!我会丢下一堆工作特地下来处理这件事,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她!” 岑祎伦香躯微震。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几乎是毫不考虑就说了,双手也差点将她拥入怀中。只是他克制住了,手也轻轻地从她的肩上滑落,他还需要思考一下自己的冲动代表着什么,只能用那双明澈的眼眸诉说他的真诚。 “她……她批评我行情差。”她忍不住开始吐露自己的不平。 “你行情比她好多了。”岑祎伦那副小女人的模样,重重地撩动了他的心。“否则我会陪着她走,而不是追上你。” “她还说我千方百计想搭上你,明明就没有!”越想越气,根本都是他来惹她的! “那该难过的应该是我。”他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却被他眸中某种说不出的寓意震慑了。满腹的委屈和胸口那股不平的怨气,交杂着内心被他引动的不明骚动,种种情绪的冲击,令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叮! 电梯到达地下二楼停车场,发出的声音如警钟敲醒了两人。岑祎伦低着头快步走出,不敢再看他一眼。 “等一下。”他叫住她。“你明白我的用心吗?” 她沉默了一下,才含糊地回他一句,“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还在生气。” 因为她需要多一点时间平复被他暧昧言语打乱的心情。 “那你看着我,让我知道你没事了?” “不要!我现在笑不出来,很丑!”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怨怼地瞄了他一眼。 段逸风笑了,因为他听出她的口气及态度已经和缓许多,正想和她打趣两句,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不慌不忙地接起,才听到开头,立刻脸色大变。 “什么?我奶奶……好,什么医院?市立医院1015病房……好的,我立刻赶过去!” 岑祎伦纳闷地抬头看他,即使没听到电话内容,光听他的回答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祎伦,我有急事先走,你……”他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慌张。 “你去吧!有事等你回来再说。”她不会在这时候和他斗气的。 勉强扯唇一笑,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座车。 岑祎伦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他身后追过去。 段逸风走到车门边,急急地想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却发现一向摆在左方口袋的车钥匙不翼而飞,并且多出一张粉红色的纸条。 他瞥了眼纸条内容,忍不住飙出粗口。“该死!” 此时她正好后从他身后赶上,捡起地上那张写着要他到她住处拿车钥匙的纸条,突然明白过来江莲恩今天为什么会拿着车钥匙来对她耀武扬威,大概连段逸风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摸走的。 她纤手搭上他的宽肩。“你要去市立医院,我载你去吧!”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我想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开车。” “谢谢!”他忘情地紧拥住她,在生他气时还愿意帮助他,除了这句话,他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倒是岑祎伦不太自在地推开他,别过头掩饰因亲密而产生的不安。 “快点走吧!别以为抱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第四章 原本送段逸风到目的地就该离开的岑祎伦,因为手一直被他牵着,只好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来到病房。 她从他握紧她的力道感觉到他心里的忐忑,或许她帮不了他,但陪在他身边或多或少有一些镇静作用,于是她也没挣开他的手,被他直直牵到病房内。 “由于段黄女士突然在路上晕倒,我们怀疑病人的心脏有一些问题,还要做一次精密的检查,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异常……” 仔细听完医生交代,段逸风知道没事了,客气地将医生送走后,走到奶奶的床沿,弯下身亲了她的脸颊。“奶奶,你要吓死我吗?突然一通电话通知我说你被送来医院,我吓得抛下工作就来了!” “没事,你没看到我精神很好吗?”段奶奶安抚了他两句,眼光却一直望向呆立一旁的岑祎伦。“这位漂亮小姐是谁啊?” “她是……”段逸风思索着该怎么介绍,“一个好朋友。” 如果说是公司的合作伙伴,这关系太遥远了,至少他个人就无法接受:但若要介绍得亲近一些,又怕她会反感,所以只好选个中性一点的词汇。 然而段奶奶听他连介绍都要犹豫,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她故意问着孙儿,“到什么程度的‘好朋友’?” “一起工作谈天的好朋友。”想了想,还是这样回答安全些。 “喔……原来如此。”段奶奶笑得很暧昧,慈蔼的目光转向她。“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岑祎伦。”她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招牌的优雅微笑。“段奶奶你好。” “断什么奶啊,听起来就奇怪,直接和逸风一样叫我奶奶就好。” “啊?”可是她和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叫得这么亲近……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朝她挑挑眉,眉宇间带着揶揄,她就知道这家伙只等着看笑话。 “奶奶。”她大方地叫了,然后暗地里不甘示弱地用白眼横他。 “很好很好,祎伦,你和我们逸风认识多久了?”段奶奶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很有趣。 “嗯……几个月吧!” “那你们应该有基本的认识了。唉,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和他爷爷一样风流,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还有啊,他老是贫嘴,把人弄得好气又好笑……” “对对对!”岑祎伦忙不迭地点头,简直太认同了。“他总是故意让人生气,然后再来赔罪!可是气都气饱了,说什么好听话都没用!” 喔?段奶奶在心里笑翻。还好朋友呢!基本上她这个风流孙子对女人一向是体贴温柔备至,故意惹女孩子生气倒是没听说过。“他常惹你生气啊?” “是啊!他不仅说我是夜店小妹和酒促小姐,还放任他的女朋友欺负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的长辈,当然要好好地一吐怨气! “这位小姐,你还不是说我是服务生和饭店领班?”被谈论的主角忍不住插话,“另外,江莲恩不是我女朋友!” “少来了!她说你中意的人是她,你还为了怕她误会,慎重澄清我和你的交情不过尔尔,连一顿饭都没吃过……” “我并不中意她,如果你想要的话,吃几顿我都奉陪!” “谁要跟你吃饭啊!”她难得顽皮地吐吐粉舌,不过做出来的鬼脸还是很讲求美感。“另外,你还把车借给她这个红粉知己,今晚人家还等着你去找她呢……” “唉,你明知道我的车钥匙是被她偷走……”在奶奶面前,总不能一面倒的被压制,他突然促狭地回她,“你很在意吗?要不我把房子钥匙给你好了,比她高一级,你就不用这么吃醋了。” “谁在吃醋啊!你臭美!”她不自然地别过头,一副不关她事的镇静模样,但粉颊上的微红隐约透露了心事。 “呵呵,你这个笨孙子!怎么这么幼稚地逗人家女孩子?”段奶奶不禁笑了起来。 “唉,奶奶,反正在她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形象了,都已经被你破坏光了!”段逸风乘机埋怨。 “胡说,人家小姐这么漂亮,肯定是你追不到,奶奶在帮你制造好印象!” “好印象?”面对沆瀣一气的两个女人,段逸风只能自力救济。“她对我印象已经够好了,不用奶奶帮我制造!像我这种英俊潇洒、百年难得出现一次的出众人物,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喜欢个头!我就算交不到男朋友,也不会选你!”岑祎伦低声呛回去。 “喔?”他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你是真的没男人,还是像江莲恩说的……没行情?” “你才没行情!”她连忙整了整仪容,确定自己看起来还是美美的。“我只是懒得选择,可不是没有选择。” “是吗?可是明明眼前就有一个极品男人,你的眼睛是长在哪里?”瞧着她不以为然的轻哼,他故意咳声叹气。“唉,如果你想扑上来,我真的不介意,你千万不要害羞或自卑啊……”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才臭屁又自恋呢!”她狠狠瞪他一眼,真是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哈哈哈……”段奶奶被逗得拍床直笑,“你们俩真相配!祎伦啊,我跟你保证他是很喜欢你的,我从没看他这样逗女孩子呢!” “他喜欢的是江莲恩那种甜美可爱型的,才不是我!”岑祎伦可没忘记他对她有多偏心,什么温柔体贴都没有! “既然你也知道,那么如果你能够试着培养一点甜美可爱的风情,我可以考虑让你当女朋友。” “你如果能够试着整形成像金城武那么帅,我可以考虑和你喝杯咖啡。”明知他在耍嘴皮子,她还是禁不住白他一眼。 段奶奶再次狂笑,岑祎伦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嘴快,和他在一起,说话居然就不经大脑了。 郁闷啊!她的淑女风格…… 微窘的瞥向段逸风,没想到他朝她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对着奶奶挑眉一笑。 原来……她的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原来他和她唇枪舌剑,是为了逗奶奶开心? 他还挺孝顺的。她突然对他有些改观了。 “逸风啊!”笑够了,段奶奶给了孙子暗示的一瞥,“记得我说的话吗?你适合什么样的女人,上天老早帮你注定好了,你要把握机会啊!” 隔天,岑祎伦再次来到城东银行总行,确认广告的最后一次拍摄。 不过她今天可不是自己开车来,而是由赵氏企业的小开专车送她来,还一路开到大门口,目送她进大楼。 “下班我再来接你?”他殷勤地问。 “不用了,这样你太辛苦了,而且我也不会在这里待一整天。”绽出花朵般的美丽微笑,她温言软语的送走了他,然后轻轻吁了口气。 让男人接送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她还是比较习惯凡事自己来。今天赵氏小开的出现,只是她翻出尘封许久的追求者电话,挑一位比较体面、比较不会纠缠的。 没错,她就是赌气,为的是江莲恩和段逸风所说的“没行情”三个字! 今天她还特地打扮好之后出门,粉嫩的苹果绿套装和白色夹花高跟鞋,头发卷成公主式大波浪,还能应付晚上的另一个约会。 看着赵小开的车离去后,她转身想进城东银行,突然一道令她如芒刺在背的声音划过耳际。 “想不到你还有男人接送上班呢,原来还是有人要的嘛!” 是江莲恩。 岑祎伦慢条斯理地转过去,便看到她从段逸风的座车旁走过来。对于这个女人的小心眼她已经麻木了,她面不改色地回答,“连你都有专车接送了,我的情况似乎也不算稀奇。” 江莲恩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微讽?于是示威似的笑了,“不过,人家是段总亲自开车送我来的呢!你看他对我多殷勤?” 事实上她在车上被段逸风“沟通”了一些话,虽然他说得很含蓄,但她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不但会得罪他,以后更别想再和城东银行及风光公关合作,所以她还是乖乖地被他“押”来拍广告。 “喔?我以为是你偷走了他的车钥匙,害他不得不去找你拿,你才又搭他的便车过来的?”昨天还是她开车送段逸风回家的,对于江莲恩的话,她只有啼笑皆非四个字可形容。 江莲恩闻言脸色微变,冷哼一声后掉头就想走,但前脚才踏出一步,后头便传来段逸风的轻咳。 “莲恩,记得我说的话吗?” 她像被点中死穴,不情不愿地转向岑祎伦。“岑小姐……很抱歉,昨天我的态度差了点,今天我会把广告拍完的。” 说完,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脚一跺便臭着脸走了。 这么没诚意的道歉,还不如不要。岑祎伦无奈地盯着她的背影想着。 “好了,她也向你道歉了,你可以别生我的气了吗?” “勉强接受。”哼!现在换她拿乔了吧! “你刚才是搭……赵小开的车来?”在门口巧遇上她,却发现她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他莫名地觉得那一幕十分刺眼。 “是啊。”她刻意强调,“行情太好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他送喽!” 他顿觉乌云罩顶,原来她一反常态地让男人接送她,只是因为他的抬杠? “天……那天在奶奶面前,你该知道我说你没行情是开玩笑的吧?”他看得出她今天特地打扮过,简单的套装也显得艳光四射,而这些行头居然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真晕……唉,仅仅身为她的“好朋友”,他又能如何?只能无言以对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不爽。“倒是事实证明了我还是很抢手的,建议你的错误想像可以更正了。” “行了行了,我道歉。”段逸风头痛,她的自尊心未免也太强了,幸好他不是嘲笑她像个处女般生涩害羞,否则今天她怕是会从别的男人的床上下来。“既然你今天没开车来,等会儿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你的爱车是江莲恩专用,我岂敢掠美?”想到江莲恩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心里就一股恶寒。 “你明知道我送她来是不得已的……”好吧,他承认自己眼拙,当初以为江莲恩外表甜美可人,个性应该也是温柔爱撒娇,但事实证明她的温柔会让他起鸡皮疙瘩,而她的撒娇无异只是任性。 这和他想像的差太多了,他不应该去招惹她的,还让她打着他的招牌去招摇撞骗,所以他现在要郑重澄清,“我送她只是基于礼貌,而且我和她的交情也只到今天拍完广告为止,因此我的爱车随时可以为了你空下来!” “是吗?只可惜今天已经有人预约我的时间了,晚上还要去喜来登吃饭呢!你想载我的话,下次麻烦请早,以免向隅。”她漂亮地战胜了这一仗,洗刷了自己行情差的谣言,这阵子的阴霾全散开了。“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顺便给你一个忠告,你的车快被开罚单了,快去开走吧!” 段逸风回头一看,果然暂停红线上的轿车旁已站了一个警察在抄抄写写,他再转回来想叫住她,她却已走得老远了。 喜来登大饭店 李明川是一家网路公司的老板,现在正与他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在享用美味的晚餐。 醇酒、美食、悠扬的轻音乐,以及眼前赏心悦目的美女,今天该是求爱的好时机吧? 他已经追求岑祎伦好久了,自从和风光公关公司接触时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完完全全的着迷了,但她总是对他若即若离,昨天却突然打电话邀约他吃饭,难道他开始有机会了吗? “李先生?”岑祎伦试探性地叫他,这位她追求者名单内属忠厚老实型的男人,从一上桌就一言不发地呆望着她,手上的酒都快倒了。 “啊?”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看美女看呆了,“不好意思,这里的菜好吃吗?” “还没上菜呢!”她噗哧一笑,“你好像很紧张?” “会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酒杯,都快把杯脚握断了。 “对了,还没跟你说,今天约你来这里吃饭,是想答谢你上次公司办活动时赞助的软体试用版,客户的反应都很不错呢!”她举杯向他敬酒,然后优雅地喝了一口。“今后也麻烦你多多照顾了!今天我请客吧?”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破费?应该是我请客才对!”听到她说的话,他心里凉了半截。原来都是他想太多,以为美女对他有什么意思呢! “那就不好意思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请你。”她从不和男人争辩这个,有的男人总是觉得由女士出钱十分没面子,强要争反而会破坏和谐。 此时侍者开始上菜,两人偶尔交谈一两句,气氛还算轻松。不经意间,岑祎伦的眼睛瞟向入口处,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是段逸风?他也来这儿? 然后她看见他轻扶着一名年轻女子,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就座。仔细瞧了瞧他的女伴,竟然不是她以为的江莲恩,而是一名面貌仅称得上清秀、身材纤瘦,脸上还挂了副大眼镜的女孩。 再观察段逸风待她的举动,一贯的温柔体贴,不仅为她点菜、教她使用餐具,更带领着她品酒。 看来这家伙选女朋友的眼光有点进步了,因为那名女伴清浅的微笑,比起江莲恩做作的甜笑要令人舒服多了。虽然她称不上漂亮,但举止秀气,想必有着令人倾心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岑祎伦的心里不知为何感到些微窒闷。奇怪了,他交新女朋友是他的事,她闷个什么劲? “岑小姐,你怎么了?”李明川看着她出神的秀丽脸庞。 “没什么。”欲把注意力拉回桌上,却在收回眼光的前一刻,和段逸风抬起的俊脸对个正着,而那男人竟对她露出可恶的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忍住对他龇牙咧嘴的冲动,却发现他叉起自己沙拉里的小番茄,亲匿地送进女伴嘴里,再转过头来对她炫耀似的扬眉。 哼!她马上偏过头,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李明川,突然笑容灿烂得让他快睁不开眼。“我这份龙虾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她也叉起一块,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时,硬塞进他嘴里。 李明川吃得愕然,她斜瞄过去段逸风的方向,对他微昂小巧的下巴,证明要比肉麻她可也不输他。 段逸风差点没大笑出声,他发现这女人可爱得出乎他意料,于是,他刻意拿起了桌上的纸巾,轻柔地替坐在对面的女伴擦去嘴角的沾酱。 这端的岑祎伦细眉聚拢,他的行为分明是在挑衅! 于是她又忽然面向李明川,抓起纸巾就从他茫然的脸上抹去,而他只觉白白的一张纸袭来,然后脸就不明所以地被她抓了一把。 “什么事?”他一头雾水地摸摸被袭击的脸。 “没有,只是你脸上有脏东西,帮你擦掉。”她回以妩媚一笑。 她笑得自然,让他开始觉得自己是否太过于神经质了? 两人继续用餐,她一边和李明川对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瞄向段逸风。到底这家伙还有什么招数……咦?人呢? 心中还在纳闷,他的声音已经从身畔降临。 “祎伦,真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段逸风笑得温文,携女伴来到她的桌边。 “是啊,“真巧”啊!”她也婉约含蓄地笑,心里却碎碎念着,一定是早上她随口告诉他今天的行程,他后头就跟上了。 只是他到底跟来做什么?总不会是要证实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有行情吧? 她只顾着胡思乱想,此时他却又突然开口,“咦?你不是和赵小开吃饭啊,他早上不是才开车送你上班吗……抱歉,我坐得太远了,一时没看清楚。” 猪头,分明是想拆她的台!她瞪着他佯作无辜的模样,再看同桌的李明川表情有些难看,上扬的微笑嘴角顿时变得僵硬。“没关系,明川不会介意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是……是吗?李明川只能笑得尴尬,这位男士看来跟她很热络,似乎上午还有个赵小开,他雀屏中选的希望真是越来越小。 岑祎伦美丽的娇容朝向段逸风的女伴,同样笑盈盈地发问,“你不是也和江莲恩小姐一道……咦?你不是江小姐啊?抱歉,我搞错了,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白,白筱娟。你好。”白筱娟的脸色有些发青。 段逸风体贴地拍拍她的背,叫她先回座。 一直无语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李明川终于有机会说了第一句话。 “岑小姐,这位先生是……” “他是段逸风,城──”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李明川讶异的声音打断了。 “城东银行的总经理?”段逸风的名字谁不知道?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年轻,不过基于礼貌,他还是打了声招呼,“幸会,我是李明川,‘开创网路’的创立人。” “你好,久仰大名。”段逸风一听便可理解他如此客气的原因,因为开创网路也是城东银行的贷款户之一。 “呃,段总,你和岑小姐很熟吗?”横看竖看,他就是觉得这两人间气氛相当微妙。 “挺熟的。”他笑得很暧昧,不禁让李明川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联想,原就不甚坚定的信心更是岌岌可危。 “段总还有别的事吗?”两个男人才交谈几句,岑祎伦已经听得一肚子火。他肯定是来破坏她行情的,她看李明川的苦笑就知道这男人退缩了,段逸风居然有办法用一个笑容就解决他。 可恶可恶可恶!她气得在桌下跺脚,上半身却仍像个主播般优雅挺直。 “没事了。”不过目的才达到一半,于是他又追加了一句,“对了,祎伦,奶奶说她很想你,明天她要出院,你方便和我去接她吗?” 这下她的笑容彻底冻结。 他的说话方式太亲密,她若说好,就等于是承认了跟他关系匪浅;若说不好,又显得自己很无情,辜负奶奶的期望。 权衡之下,她被动地硬是点了头。 李明川的信心瞬间倾倒颓圮,段逸风看见他的表情,也在心里笑了。 “那好,我会去你家接你,别忘了喔!”他向李明川点个头示意,然后出其不意地在她香腮上轻轻一吻,洒然离开。 远远地,他还能感受到岑祎伦刺向他背后的锐利目光,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恨死他了,却又不能当场发飙。但逼退了李明川,让他很得意。 为什么他要破坏她的约会?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态,虽然他曾讽刺她是花蝴蝶,然而一旦当她真的像花蝴蝶一般在男人之间飞舞盘旋,他又觉得满腹的愠火。 或许奶奶说的话,他该认真地想一想了。 隔天是假日,岑祎伦一早就接到电话,打开窗就看到段逸风的车子停在门口,害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匆匆忙忙地打扮完就跳上他的车。 虽然只是一身轻便的裙装加上凉鞋,脸上略施脂粉,但她相信自己还是整齐美观的,不过这个老是和她作对的男人却又有话说了。 “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还能化好这么精致的妆?”他真是佩服至极,“我们是要去医院,不是去歌剧院啊!” “这只是基本的礼仪。”她瞥了一眼他的装束,只是一件polo衫加休闲裤,竟然就让他看起来那么出色,真气死人了!“你穿得就很合适吗?我们是去医院,不是去动物园!” 段逸风哑然失笑,“我故意这么早来堵你,就是期待能看到你邋邋遢遢、脂粉末施的模样呢!唉,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妆前妆后差了十万八千里,才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只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本小姐天生丽质,妆前妆后都是一样美丽,不像某个男人必须女朋友交不停,仿佛没女人就会显出自己没魅力!” “白筱娟不是我女朋友。”他每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被她看到,就要澄清一次,自己简直像个世纪大色魔似的。他几乎想把这段话用录音机录起来,以后遇到她直接播放就好。 “喔?”莫名地,从昨天一直压在心里的某处不悦,竟因他一句话而松散了。“那干我什么事,你干么跟我解释?”这代表她在他心里真的很重要? 岑祎伦心里窃喜,表面上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真的不干你的事?” 他揶揄地望着她,望到她微赧地别过头去看窗外。从她泛着浅浅绯红的精巧耳廓,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笑起来,结果她马上转头回来,微嗔地说:“快开车啦!你到底走不走?” “当然走。”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在开车之前,他拎了个纸袋给她。 “别每次都说我不体贴你,这是早餐。” “你还真细心啊!”不愧是骗了众多无辜少女的花花公子,连她都不由自主……不,是幸好她意志坚定,没被他拐了。 “当然,吃饱才有力气继续生气嘛,你说是吧?” “段逸风!你这人真的很坏……” 到医院接了段奶奶,段逸风一路上就听到前座的岑祎伦和后座的奶奶聊个不停,吱吱喳喳地当着他的面谈论他的一切,一路开到段宅,他从小到大的糗事岑祎伦几乎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他和她耍嘴皮子的内容,奶奶也大致上都清楚了。 他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呢? 眼角余光瞄着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两个女人就可以形成一个菜市场了,他居然不觉得吵,甚至还有种温暖的感觉。他和奶奶之间的温馨,这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她甚至还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那种类型。 侧过头瞥见她笑容洋溢的姣美脸蛋,就这么一眼,暖意像溪流般由心中涓涓流过,让他的胸口感到微微骚痒,却又不可思议地满足。 他喜欢的真的是那种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吗? 奶奶说的对,他确实很盲目。 到了段宅,两个女人笑嘻嘻地下车,段奶奶趁岑祎伦在张望四周环境时,突然好笑地问他,“孙子,你真的去破坏人家的约会?” “唔?我有吗?”他装傻,“用餐时遇到熟人,我只是过去打招呼而已,奶奶,这叫礼貌!” “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说真的,你对祎伦那丫头到底是什么心态,你究竟搞清楚了没?” 他只是神秘地直笑,段奶奶端详了他表情半晌,也霍然领悟地笑了。 “你这次,可不准又像以前一样漫不经心了。” 三人进了段宅,岑祎伦讶异他们祖孙的生活空间和一般家庭一样,只是一层二十几坪的两层小楼房而已,外面小庭院花木扶疏,房里的装潢采自由时尚风格,明亮又具实用性,和段逸风给人的印象一样明快。 段逸风服侍奶奶进房后,到厨房倒了杯水给岑祎伦,从开放的空间,他看到客厅里的她像小女孩似的左右张望,发现茶几上奶奶买回来当摆饰的摇头人偶,还玩心大发地敲了两记,然后在人偶的摇摆中咯咯直笑。 他笑着摇摇头,把开水送过去,当他的影子落入她视线内时,沙发上的她马上又恢复成端庄的淑女。 这女人……他在心里失笑,将水递给她,在她身旁落坐。 “奶奶回来了,那我可以走了吧?”现在整个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又和她坐得那么近,岑祎伦觉得不自在极了。 “等一下我再送你回去。”他还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不用了,等一下有人来接我。” 浓眉拧起,段逸风隐住心里突生的不悦。“你该不会又要去约会了吧?” “不行吗?”其实今天是被拖回公司加班,但她才不想向他解释。 他揉揉眉心,算是败给她了。“好吧,我承认你真的很有行情,追你的男人可以从淡水河排到高屏溪,你可以不要再乱枪打鸟的约会了吗?” “你说得真没诚意。”她横了他一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到微甜。 “那要怎么样才算有诚意呢?”他没好气地问。 这真是问倒她了。他说她有行情,但至少他就不在她的追求者之列,若他能表现出一点对她的欣赏……或许比欣赏再多一些,她会更高兴吧…… 螓首快速地摇了几下。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希望他对她更进一步的……不是……这该怎么说呢…… 粉脸无辜地望向他,她真的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做自己才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你这麻烦的女人!”低吼一声,他突然侧过身,猛地贴上她的樱唇。 他……在做什么? 岑祎伦被他突来的吻吓傻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与自己毫无距离的俊逸脸庞,清楚地感觉他的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然后诱使她开启香唇,以便他汲取更甜蜜的芬芳。 以往她也曾有过比这更热烈的吻,但她都能保持一丝理智,以冷静的心态来面对这种亲密行为,然而他只是一个试探性的吻,却足够让她迷醉,直想沉溺其中。 段逸风稍稍得到餍足,离开了这个比他想像中甜蜜百倍的芳唇,望着她充满疑惑的氤氲大眼,大手轻抚着细腻的娇羞脸蛋,冷不防迸出一句话,“原来你这么青涩,应该很少接吻吧?” 什么?!佳人的水眸霎时冒出烈火,像要把他燃烧殆尽,怒瞪着他气人的笑脸,她做出一件他想也没想到的事。 这次换她搂下他的头,狠狠吻了上去。 她的吻和他温柔细流似的轻吻有所不同,带有惩罚性的侵略,仿佛一阵大浪冲进了他的心,霸占他胸腔的每一个位置,填得他的心满满的都是她。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手搂住秾纤合度的香躯,贴上刚强温热的身体,用更大的意志力及决心,要吻得她七荤八素。 两人在沙发上忘我的交缠,仿佛没有尝试过这么高潮迭起的亲吻,想让对方俯首称臣的同时,自己也难以自拔。 “逸风啊,祎伦回去了没有?今天中午留她吃……”段奶奶突然从房里走出来,沙发上的两个人吓得立刻弹开,然而瞧他们红肿的双唇及岑祎伦羞不可抑的表情,猜也猜得出来发生什么事。 更遑论她压根是看得一清二楚。 “奶奶!”段逸风懊恼地顺了顺头发,不知是在责怪奶奶偷窥,或者是在埋怨她破坏了好事。 段奶奶笑着摆手,“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呵呵呵……”语毕,她又退回房里。 他侧脸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人儿,脸红得像颗熟透的水蜜桃,他伸手想碰她,却被她反应极怏地躲过。 “我……”她吞了口口水,“我要回去了。” 她现在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不知道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子,她和他……若只是单纯的接吻也就罢了,但她很明白自己一点抗拒的心态都没有,甚至如果奶奶没有突然打断,他们说不定就直接滚上床了。 段逸风清楚她的心态,也不逼她,但从这一刻开始,他很确定──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你这么害羞?”刚才还霸王硬上弓呢! “谁害羞了!”狠狠地白他一眼,不过玉颊上的红霞可是彻彻底底泄露了她的底细。 “对了,下次别忘了提醒我……”迎视她不解的目光,他微捏了下她骄傲的下巴,“有别的男人在场时,不要随便刺激你。” 什么意思? 睑蛋微偏地想了一下,她突然恍然大悟,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连话都差点说不好。“你……你混蛋!”小脚从他的大脚上用力踩下去,什么淑女气质都顾不了了。 他这回可真是痛得跳脚,不过和她相处的经验让他十分坚持,这女人激一下就想反扑,以后不管她要亲要抱要上床,身边只能有他一个男人! 第五章 城东银行形象广告的母带终于完成,为此银行方面还特地召开一个高层会议,打算在会议上播放整支广告,让所有干部预先审核一下广告内容。 负责整个企划及拍摄的岑祎伦自然是风光公关派出的代表,她带着珍贵的广告母带来到城东,踏入了会议室。许多没见过她的长官在惊艳之余,也对广告抱持着无限期待。 “……以上就是这次广告所欲表达的内容,接下来,我将为大家播放。”她在大致解释了广告走向后,示意助理调暗会议室灯光,以投影机来播放。 虽然她表面镇定,但心里的紧张难免,本能地,她在按下播放键的前一刻望向段逸风,在黑暗中,她清清楚楚她看到他目光中的鼓励,还有笑容里的支持。 于是,广告开始了。 这一连串由故事结合而成的广告,女主角江莲恩所扮演的邻家女孩和金融机构的互动,衬托出银行在大家的生活中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尤其是如邻居一般亲切又方便的城东银行,给人的不只专业服务,还有贴心感受。 在幽暗的会议室中,凭着微光,岑祎伦观察众干部的表情,知道这支广告又成功了,也将是她另一支杰出的代表作。 广告结束,灯光打亮,她迎接的是一阵掌声。段逸风偷偷地向她竖起大拇指,她也悄悄朝他皱了皱鼻头,表现出自己的得意。 从那一个吻后,她知道两人间的感觉不同了,仿佛距离一下子拉得太近,看不清楚彼此的脸,自然无法探知对方的心意。 纵使在那之后,他对待她的方式一如往常,可是只要他一靠得太近,她的心跳频率就会难以克制地狂升,不过瞧他那一脸势在必得的笑,她就很想抓花他的脸。 但她忍下来了,谁教她是气质高雅的岑祎伦呢? 灯打亮了,段逸风由首位站起,简单寒暄一番,“看来大家对这次的广告很满意,我们非常感谢风光公关以及岑主任对敝行的协助。虽然拍摄时受到了一点延误,但广告确切的播放日期我们会尽量调整在下一波信用卡专案推出时……” “哼!广告会延误,段总似乎难辞其咎?”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他。 “李副总,请问你有什么意见吗?”鹰般锐利的目光射向出声的李得时。 “听说总经理和广告里的女主角江莲恩小姐关系匪浅,才能动用关系让她耍大牌,不是拖延就是拒拍,你不否认有这件事吧?” “我和江小姐并没有你指控的那种关系。”他气定神闲。 “是吗?拍摄现场的每一个人可都是我的人证啊!”李得时小人得志地笑了笑,话锋朝向坐在另一旁的岑祎伦。“你说是吗,岑小姐?” 段逸风在广告拍摄期间,居然滥用职权让他到南部去出差,害他追求美人的努力功亏一篑,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这趟南部之旅却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这可是段逸风想都想不到的结果…… 岑祎伦看了看两个男人的暗潮汹涌,细致的眉头微皱。他们银行内的明争暗斗,何必扯上她这个外人呢? 可是众目睽睽等着她的答案,她又不能装死。 “段总经理的事,我不清楚。”她只能避重就轻。 “哦?你忘了吗?岑小姐,听说段总为了挺江莲恩,还特地找你“关说”,真是委屈你了。”他举出铁铮铮的实证。 他那副有着十足把握的神气,是因为知道她和江莲恩心结甚深,他相信她会站在他那边,即使这件事情打击不了段逸风太多,在高层面前损坏一下他的形象他也高兴。 几乎是被逼着回答,她的美眸飘向当事人,只见段逸风朝她扬扬眉,一副随便她处置的赖皮样。 难道他就笃定她会为他说话吗?这真是吃定她了!瞄向他的水眸在收回前,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江小姐在拍摄时和我有些意见不合,段总为了让广告能顺利继续,才会暂缓了拍摄时程。”不过她还是持平而论。 “你明明和他还差点吵起来。” 他怎么知道?一种被窥视的不悦感突生,她淡淡地表明,“我们只是在沟通,而且事后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想他这样的处理方式……”算了,饶他一马,“我可以接受,所以称不上关说。李副总,您言重了。” 连这女人都被他收买了?李得时冷哼一声。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李副总?”段逸风从头到尾不为他恶劣的态度所动,一派镇定的模样。 这简直是挑衅!一下子顾不了那么多,李得时忿忿地破口大骂,“别太得意了!你这阵子私下偷偷和美升银行的人往来,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李副总,说话要凭证据。”他眼神一沉,却没有动气。 “你等着看吧!”李得时的脸抽搐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会议继续进行,但气氛已不像方才那么热络,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各个干部都带着一脸迟疑盯着段逸风,默默地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岑祎伦才面无表情走到一直面带笑容觑着她的段逸风身旁。 “我刚才可不是在帮你。”她抢先说了,姿态摆得高高地。 他的笑容更深了,盯着她的眼像要让她深陷,即使不语,也能让人知道他已看穿了她。 被他盯得不自在,她轻跺了下脚。“喂!你干么不说话?” “你撒娇的样子挺可爱的。”摸摸下巴,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根本在转移焦点!抿着唇和他对瞪半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方才李得时攻击你,你为什么不反击?” “这么关心我?”笑容更加莫测高深了,“你是以什么立场问的?” “你觉得我该是什么立场?”美丽的脸蛋儿绷起来了,他这个问句令她非常不高兴。 “通常,我只会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我最亲密的女人,例如亲亲女朋友,或者──”他勾了勾唇,“未来的老婆。”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美人儿毫不恋栈地转身离去。哼!想套她话,要她主动巴上他亲密女友的位置,门都没有! 在会议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存在段逸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视着她消失的方向,脑子里转动着千头万绪。 广告开始播放的数天后,帅气的段逸风突然来到风光公关,让阴盛阳衰的公关公司整个骚动起来! 开什么玩笑,帅哥见得多了,有钱的帅哥也不少,但有钱又有能力的帅哥可是难得碰上一个。大伙儿都争相目睹这个名列台湾十大金龟的佼佼者,就算把不到,看看也聊以安慰。 他没有任何人带领,和柜台说一声后就直接搭电梯到了岑祎伦所在的楼层。等他一进门,助理妹妹们便涌上前问东问西的,他一个个安抚后,直直走到岑祎伦的座位前。 “什么事?”化着小小烟熏妆的媚眼微挑了他一下,那种迷蒙又神秘的效果,着实让段逸风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唉,要不是现场这么多人,他真想抓起她复习一下先前的热吻。 “我今天特地送这个过来。”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米白色的邀请函。 “那是什么?”掩饰住内心雀跃,她打一开始看到信封上的邀请字样,所有内心的平静都被打乱了,只是表面上未表现出来。 “敝银行成立百年的庆祝晚会。” “这种小事,请个助理送来就好,有必要劳您总经理大驾吗?”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亲自送来,代表他很重视她吧? “为了表示诚意,我这个小小总经理跑这一趟也不算什么。”他没有说出其实自己是想藉这个机会来看看她,这狠心的女人在第一支广告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居然就消失不和他联络,有必要好好惩罚一下。 “你真是太谦虚了。”她的笑意越来越深,不过嘴上已有放松的迹象,“我相信无论是谁,受到段总这么热忱的邀请,都会感到十分荣幸的。” “承你贵言,那我现在诚挚的邀请……”递到她眼前的邀请卡,在放入她抬高的玉手前突然停顿,“请问贵部门的洪水晶经理在吗?” 岑祎伦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 “洪经理啊,我可是非常诚心诚意地要来邀请她的。”瞧她花容失色,他忍笑地指了指她抬得高高的手,“你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可恶的段逸风!可恶可恶可恶! “咳!”玉手轻轻放下,她若无其事地给他一个很“狠”的微笑。“当然没有,因为经理不在,我只是想替你转交给她而已。” “那就麻烦你了。”邀请卡终于交到她手上,但他却顺势握住她的手不放。 “你要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他握得还真紧。 “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吗?” 她绝对不会承认思念确实存在过。“不想。” “这么无情?亏我千里迢迢从城东银行来看你呢!”他说得煞有其事,深情款款地冲着她拚命放电。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能当作没看到,何况她还在气头上。 “你明明是送帖子来给洪姊,哪里是来看我?”她没察觉自己的话语里有些埋怨。 “你真的不必吃洪小姐的醋。”他指了指请帖,“要不然,这张帖子转送给你好了。” 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岑祎伦狠狠地一拍桌,也顾不得同事们都在看,恶狠狠地对他咬牙道:“我不用你的施舍!这张帖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在这猛然巨响后,整间办公室的人动作都停了,讶异非常地往她的方向看去。 她在发飙吗?那个形象几乎比命还重要的岑祎伦在发飙?而且是对着一个超级大帅哥? 或许是情况太诡异,她这才发觉自己又破功了。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想理会段逸风,她迳自走出办公室。 他连忙拿起帖子跟上,在她走进茶水间时也跟了进去,还顺手把门带上。 “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反正四下无人,她也不想再装了,直接摆出一副晚娘面孔。 “别气了。”看她都气红了眼,他还真有些舍不得,上前想抱抱她,却被推开。 “是你惹我生气的。”她背过身,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谁教你这么久不和我联络?”他干脆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搂住……天啊!这软玉温香的感觉,他实在太想念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到底是谁比较过分?” “那你也用不着那样整我!”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软弱到不想推开他。 “我也会生气啊!当然也要让你尝一下那种滋味。”俊脸从她耳旁贴上,厮磨着她粉嫩的颊。“好了,别生气了。” 气是有些消了,不过她可不是随便能让他吃豆腐的。玉臂一弯,向后猛地往他肚子一撞,她轻巧地挣开他的拥抱。 “你……你谋杀亲夫啊?”唉,他对每个女人都有效的温柔拥抱,怎么遇到她就失灵了? “什么亲夫?你还差得远!”她啐了一声。 “好吧,是我努力不够。”他叹气,这次认真地奉上帖子。“不跟你开玩笑了。这张帖子原本就是邀请岑大小姐你参加的,不知你是否肯赏小的这个薄面呢?” “我考虑看看。”换她骄傲了吧?哼! 然而他却看出她心情的变化,放松地笑了。其实这个小女人不难懂,生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他是抓准了她的个性才敢这么逗她,否则惹得过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可是得不偿失。 “那么岑大小姐,如果你气消了,可以移动芳驾送小的到楼下吗?” “你自己没有脚?”她可是很忙的好吗? “我想和你相处久一点。” 这句话倒是实实在在地真诚,他突然变得认真,害她一下子无法适应,心里的小鹿又开始到处乱撞。 “看什么?”他的凝视总让她觉得赧然,“还不走!” 他高兴地牵起她的手,却发现这次她没有挣脱了,只是侧着脸不看他,当作没这回事。对于她的反应他心知肚明,会心一笑后,将柔荑握得更紧。 两人没有交谈,只靠着双手相牵,像在做另一种形式的沟通。出了电梯,再走出大楼的大门口,他拉着她来到大马路边的轿车旁。 “我不想放开你。”他望着她说。 柔媚的大眼只是凝望着他,像也带着一点不舍。 “我明天……小心!” 突然尖锐的煞车声在岑祎伦身后响起,段逸风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她,只见一辆小轿车失速冲撞向两人,在路人的尖叫声下,两人往人行道滚了几圈,避了开来,定神之后,小轿车已逃逸无踪。 “你们没事吧?”几名路人围过来慰问。 “没事。”他搂着她站起身,然后轻声问着怀里花容惨白的人儿,“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待破表的心跳微缓,她才能好好地说出一句话,“我……幸好、幸好我今天穿裤子,没有走光……” “你……”这时候她还有心思在意这个?他简直为之绝倒。 “那辆车……”她喘息了一阵,试图回忆方才的状况,“我觉得那辆车好像是故意的……” “你想太多了。”他轻拍她的背,“应该只是个意外,别怕。” 但岑祎伦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只不过这辆车是针对她,还是他呢? “好了,我该走了,你先回办公室吧!”他极为不舍地放开她,在道别之后目送她进大楼,才迳自开车离去。 透过打开的车窗,他目测了一下肇事轿车的煞车痕迹,仔细回想这其中的疑点。 没有挂车牌的中古小轿车…… “糟糕!”他拍上自己的额,“我不该邀请她的!” 该死的臭男人! 踏进城东银行成立百年庆祝会的会场,岑祎伦已经不知是第几百次臭骂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他送来邀请函,却迟迟没给她电话,等她自己盛装赴约,才发现他老大早已有了女伴,正和众宾客谈笑风生。 既然如此,他干么该死地还送帖子给她?给了她期待,却又让她期待破灭,害她一个人独自前来,难道他不知道女士落单很糗吗?! 不过她绝不会让这种情绪破坏她今天完美的装扮。贴身的黑色亮片礼服,小露香肩和乳沟,头发松松地绾成个髻,飘落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她的性感。脸上是以金色为基底的宴会妆,却又化得清透抢眼,令她一踏入会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当然,这也包含了段逸风的目光。相形之下,站在他身旁的白筱娟就逊色不少,一袭明显过大的鹅黄色礼服强调了她单薄的身材,眼影画得太黑太浓,嘴唇又涂得太红,再加上脸上挂着的大眼镜,简直惨不忍睹,无怪乎当他和她站在一起时,许多来宾们便开始指指点点。 为表风度,段逸风拍了拍白筱娟的手,来到岑祎伦身旁。 “你来了?”他露出苦笑。 “我以为是某人特地送邀请函请我来的?”淡淡地瞄他,对他突然变得生疏的态度不太适应。 他不能说这是他的失策,但他确实有苦衷,情况变化得太快,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想向她解释没去找她的原因,但才靠近一些,低头想和她说话,他的眉间立即随之隆起,马上转移了话锋。 “你的衣服穿得太露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前迷人的深壑,只要想到现在站在她身旁若是别的男人,他就呕得快吐血。 “干你什么事?”她大方地转了个圈,像故意招摇。“这是今夏最新款的礼服,你真不识货!” “你的妆也太浓了。”让她显得太夺目,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 “这种金棕色的眼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画的,你真是没眼光!” “我只是好心劝告你。”他露骨地瞄着她裸露的部位。 “你这色魔!”她狠瞪他一眼,嘴利地讽刺他,“所以你又挑剔我的衣眼,又挑剔我的妆,是觉得我不该来喽?” “我没有这个意思。”苦笑更深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可能没办法去找你……” 所以是想甩开她?她岑祎伦岂是他用过就丢的女人? “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个,我和你没这么深的交情。” “我就知道你会误会……”他头一次对女人这么没辙,“我是为了你好……”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她真是错看他了!盛怒的她像团耀眼的火光,冷哼一声之后转身就走,不想再听他这花花公子的狡辩。 岑祎伦发现自己一离开他身边,附近的莺莺燕燕马上就巴上他,而他也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更看得她无明火起。 向服务生随便拿了一杯饮料,眼尖地看到有几个男人向自己走来,她泰然自若地走向都是女人的那个角落,至少她现在的火气还无法让她心平气和地与别的男人谈话。 远远地,她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一群平时就趾高气扬的富家女,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似乎正是段逸风的女伴白筱娟。 她走近了些,才隐约听到她们的交谈。 “凭你这种货色,也配得上段总……” 不然要什么货色才配得上?段逸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赌气地想。 “你别以为自己是白氏船运的千金,就可以来丢人现眼……” 原来她的背景这么雄厚?难怪段逸风会搂着她不放了!她很没风度地乱猜。 “瞧瞧你的装扮,怎么登得上枱面?” 这群女人,难道以为自己这样泼妇骂街就很高贵吗? 听了一阵,她觉得很无趣,正想离开这群长舌妇,却发现其中一个动手推了白筱娟。 骂人她不管,但打人她就有意见了。 她优雅地上前,拍拍其中一个女人的肩。“借过。” “干什么……”回头看到是艳惊四座的岑祎伦,一群富家女突然没了声音。 众人看着她如入无人之境地走来,然后执起一脸惊惶的白筱娟的手,“请问各位‘聊’完了吗?段总叫我带她过去……”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故意说道:“他想知道各位和白小姐聊了什么。” “不过一些家常话而已嘛!”其中一位富家女笑得僵硬,打着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那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当然当然,”众人随即转移目标。“啊,那里有表演节目,我们过去看吧……” 一转眼,一群人一哄而散,留下岑祎伦和白筱娟默默相对。 岑祎伦没再多说什么,刚才狐假虎威那招还是跟江莲恩学的,而她也没有为陌生人得罪人的习惯,所以只是支开了那群富家女。 对于白筱娟,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她放开她的手,迳自走开。 “等一下……”白筱娟细细的声音叫住她,“谢谢你。” “谢什么?”她回头看着纤细弱小的她,“你如果不懂得保护自己,谢谁都没用。” “我知道……”白筱娟笑得有些惨澹,“我父亲就是看我太胆小了,才拜托段总照顾我,我和他没什么特殊关系,也不是一起来的,岑小姐别误会了,我看刚才段总好像想向你解释……” 原来如此。听了她的解释,她心里对段逸风的怨怼稍稍减轻,只是一双美眸在她身上瞄呀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的装扮是谁替你打理的?” “是……我的管家,因为我母亲很久前就过世了,所以这些都是管家在处理。”她不安地揪了下衣角,“看起来……怪怪的噢?” “是很怪。”她老实不客气地回答,让白筱娟脸色都绿了,“不过也不是没得救。” “怎么救?”怯生生的水眸对上她的,令岑祎伦觉得丢下她仿佛是极大的罪恶。 她仔细地端详她,“其实你长得不错。”然后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等两人从化妆室出来后,白筱娟简直换了一个人。 鹅黄色的礼服不知怎地合身了,因为岑祎伦在她衣后夹了支发夹,再用丝巾掩饰起来,反而形成流苏的飘逸效果:睑上的大眼镜拿下,长直发绑成公主头,又用鲜花做了装饰:而原本夸张的妆也全部卸除,重新画了一个适合她的、粉色系的透明妆。 “我……看不到路。”近视颇深的白筱娟有些惶恐。 “我把你还给段逸风,他会带着你走的。”她拍拍她的背,“挺胸!你刚才也在化妆室里看见自己变美女的样子了,要有自信。” 深吸了口气,白筱娟鼓起勇气,和岑祎伦一起重新踏入会场。 找了老半天,岑祎伦才发现段逸风的身影,真不知道他躲到那个地方干么。 她带着白筱娟走向树丛后方,发现和他神神秘秘地交谈着的人,好像是那天美升银行的郭副理。 难道李得时说他和美升银行的人往来密切,是真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她拉住身旁的白筱娟,要她在原地稍后,自己则走近了一些。 “……段总,你们城东银行目前对大联银行的并购才进行百分之二十,但我们美升银行已经进行百分之三十了,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内部消息?” “我自然有我的管道。段总,我们银行邀请你入伙是为了你好,怕你在收购案失败后会落得一无所有,我们只是先帮你找好后路……” “何以见得我一定会失败?倒是大联银行近几年的逾放比高得惊人,本身也不是体质健全的银行,但美升却硬是要和城东银行抢购,其心可议!” “段逸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已经有所行动了不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她忍住惊呼,回头看了看白筱娟,幸好她似乎没听到什么。 “好!你以后就不要后悔!” 她看见郭副理走出了树丛,随后段逸风也跟着步出,她若无其事地走到白筱娟身旁,仿佛现在才见到段逸风。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见到白筱娟无措的模样以及岑祎伦不善的脸色,第一个反应竟是皱起眉头。 他的这个反应让她不悦极了。“因为我欺负她啊!你不知道我以欺负人为乐吗?” “祎伦……”听她这么一说,他马上知道自己错怪她了。何况他不是没长眼睛,看得出白筱娟天差地远的转变。 能在这么短时间化腐朽为神奇的,也只有她了,更别说因为他的关系,她本该要敌视白筱娟的。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你的女伴还你!”她将白筱娟的手塞进他的大手里,冷若冰霜地回头,“我要走了。” “岑小姐!”白筱娟连忙叫住她,“谢谢你的帮忙。”然后又急急地转向段逸风,“段总,不是的,岑小姐没有欺负我,反而还帮我解围呢!我已经和她解释过我们的关系,你不要误解她──” “祎伦……”他听了白筱娟的话,心里愧疚越盛,“谢谢你帮她。白董事长是我很重要的长辈,如果照顾不好筱娟,我难辞其咎。” “废话!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极度不快的岑祎伦凛着脸,回头问他,“我只问你,你送了我帖子却又放我鸽子,是为了白小姐吗?” “不是。”他望入她的眼。 “那和昨天我们公司门口那场事故有关吗?”她犀利地单刀直入。 “你怎么知道?”这真大大出乎他意料,他原本想瞒着她的。 “我听到了你和美升郭副理的对话。”她瞄了眼树丛,“不要把人都当作白痴,也不要以为人人都怕事!” “我只是想保护你。”顾不得白筱娟还在场,他拉住她的手,“我暂时不能和你太亲近,我怕你会……”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一再的换女伴,企图掩人耳目。”他连白筱娟都不敢太靠近,只顾着和一堆莺莺燕燕玩乐,她会看不出来吗? 岑祎伦的声线仍是没什么起伏,表情更是铁青,看来这次真的气坏了。“如果不是听到郭副理的话,如果我无法联想起那事故,难道我就活该生气?” “是我的错。”她的聪慧实在令他折服,他真是小看她了。 “你曾经说过,能听你说出心里秘密的,只有和你最亲近的人,你不让我知道这些事,代表在你心目中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即使这话有些赌气,她也顾不得了。“那就这样吧,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别闹别扭。”早知这女人不好搞定,他还是一头栽下,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她不语,任他拉着她的小手。 他用力一使劲,佳人便落入他怀里。“你知道,作出这种决定,我比你还难受,但我真的不想牵连到你。” 到头来还是鬼打墙,又回到原点就对了。 “这么说,你还是瞧扁了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她推开他高大的身躯。 知道一时之间说服不了她,他只能把握时间,把该说的话全说一说,“过一阵子,我可能会出国几天,届时听到什么风声,你全都不要相信。”他抬起她的小脸蛋,语重心长地低喃,“要相信我,好吗?” “我不会等你的,”她气愤自己居然被他打动,只好任性地别开头,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气话,“我行情好得很,才不会浪费时间等你!”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原地段逸风的轻叹,以及白筱娟眼中的黯然。 第六章 城东银行百年庆后,段逸风就像消失一样,失去了联络。 外头风声不断,有人说他和女朋友去度假,有人说他因并购不顺而被逼退,甚至有人说他到国外去置产,什么光怪陆离的说法都出笼了。 岑祎伦告诉自己,她打听他的消息,是因为最后一档广告要开拍了,为了要找场景、主角,还有一些细节必须和他讨论。 因此,她打电话到城东银行询问,但银行表示他到美国洽公去了,不过这个消息笨蛋才会信,至少她就十分不屑。 “难道他是去避风头了?”挂断电话,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不对,他不是遇到事情会逃避的人,那他到底是去……” 想了半天没有结论,她将城东的案子拿到洪水晶的办公室去讨论,没想到上司撂下一句更令人傻眼的话。 “段总交代,接下来这一档的广告由你全权处理,他相信你的能力。” 虽然她当仁不让地接下,但在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她把所有知道的脏话全骂了一遍,未了又埋怨了一下段逸风,居然让她失控骂出那么难听的话。 那个混蛋男人,明明这种事他可以直接告诉她,凭他们的关系……不,凭他们那一点点交情,他居然还叫上司转达,虽说这才是标准流程,但这种行为简直是令人气结。 他还将她撇得真远哪!难道他以为把工作丢给她,自己躲起来就没事了吗?他忘了他给过她承诺?这个丢三落四的男人,难道忘了他还有亲人? 于是…… “奶奶!”岑祎伦提着大包小包,清新亮丽地出现在段奶奶面前。 “韩伦,你来啦!”段奶奶笑嘻嘻地将她迎进家门,“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又更漂亮了!” “那是一定要的啦!怎么可以不美呢?”她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堆在段奶奶面前。“奶奶,趁着段逸风不在,我们来吃健康鲁味吧!我还买了最近很流行的日式泡芙,听说是低糖低脂,吃了对身体无负担!还有这个茶饮,我排了很久……” “呵呵,我家那小子到国外出差,我都靠你照顾了!”果然女孩儿比男生贴心,她那臭孙子只会甜言蜜语,结果一工作还不是丢句话就跑不见人影了。 一口鲁味梗在喉头,岑祎伦猛咳了一阵。出……出差?那个混球也不会先串个供,就不怕她破了他的梗吗? “咳咳咳……对啊,他出差居然把奶奶丢在家里!真是太不应该了!”她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呢,奶奶,我们第二阶段的广告要开拍了,要找一个风景秀丽的老式民宅当场景,可能会拍个几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就当作观光喽!” 由于自己的父母都在国外,段奶奶勾起了她孺慕的情怀,何况她真的对她很好,介绍她们认识算是段逸风这猪头唯一做对的事。不过他把奶奶一个人丢在台北,她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哦?在什么地方?”段奶奶也被引起兴趣了。 “还不清楚,不过我们会朝南投那个方向去找。” “南投?”突地灵光一闪,段奶奶笑道:“我老家就在南投呢!从逸风接我过来住以后,那屋子就空着了,可能会符合你的需要。” 岑祎伦听得眼睛一亮,她和导演已经为这个问题苦恼许久,结果似乎被她误打误撞给撞上了。 奶奶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里头装了许多照片,她取出其中几张,指给她看。 “就是这里,这是日式的房子,长廊外就是日式庭院,房间大多是和式,不过厨房就比较简陋,还有个大灶在里头呢!” “天哪!这跟我想像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兴奋地抓住段奶奶,“真的可以借我们拍广告吗?” “当然可以。”她小女孩似的动作让段奶奶笑了开来。明明这女娃儿平时就很注重仪态的啊! “那我马上通知……咦?”她突然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光头小男孩。“奶奶,这该不会是……段逸风吧?” 段奶奶凑近了些,“是啊!他小时候可顽皮的呢!你瞧,这里应该还有他光着屁股跑来跑去的照片……啊,在这里!” 看完后,她笑得乐不可支,眼泪都快喷出来,多翻出了几张照片,还有他玩水的、被螃蟹夹住哭得浙沥哗啦的、吃东西吃得满头满脸的……她笑到肚子都痛起来了,却发现几个奇怪的地方。 “咦?怎么都没有他父母的照片?” 段奶奶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面露微笑地道:“是逸风收起来了。他的父母是车祸突然过世的,那一阵子,我看了照片就流泪,于是他将它们全埋在老家的林子里,房子经过改建,现在照片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岑祎伦十分愧疚,她根本不知道段逸风的父母是意外身亡的。 “没关系。”摸着照片里小小的段逸风,段奶奶像在缅怀什么。“那一阵子,我几乎痛不欲生,逸风的父母往生,我知道他也很难过,但他没有流一滴泪。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却把父母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的;怕我一个人待在老家会乱想,还特地把我接来台北。他是个很乖的孩子,若没有他,我可能熬不过那段日子……” 岑祎伦也无语了,她一直都知道段逸风的孝顺,但现在由段奶奶口中说出,那震撼的感觉却是加倍的。 他这次隐瞒去处,或许也是基于保护奶奶的立场。想到这里,她对他似乎不再那么生气了,只剩下小小的不甘心。 “逸风在我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的。也对,既然哭着也是生活,笑着也是生活,何不选择过得快乐一点呢?”段奶奶拍拍她的手,“幸好现在有你陪他了,以后奶奶如果过去了,也不怕他没人照顾。” “奶奶,不要乱讲!你会长命百岁的!”心头一个紧纠,她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说。 “呵呵呵,我也这么希望。”瞧着眼前的女孩,段奶奶越瞧越是喜欢。她那处处留情的孙儿,到底还是有眼光的。“好了,你不是要去联络房子的事吗?去吧!” “思!房子解决了,现在就只剩女主角了。我这第二波的广告女主角,是想找一个白发的老奶奶……”话声一顿,岑祎伦的目光突然落在段奶奶身上。 “你干么这么瞧我?”回想了下这丫头说的话,段奶奶赫然大笑,“你该不会想找我当女主角吧?” “奶奶,你有这个意愿吗?绝对不勉强喔!”她试探性地征询,就是不知道段逸风事后知情会不会想砍死她。 “好啊好啊,我想上电视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临老还有这个机会!”段奶奶也是跃跃欲试。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来联络!” 两个女人高高兴兴地将此事定案,至于段逸风的反应…… 管他的呢!谁教他要缺席! 地点确定,主角确定,一行人便开拔到段奶奶的南投老家。 摄影队的人落脚在老家附近的一间民宿,而岑祎伦当然是被热情的段奶奶邀请,直接住进这次广告的拍摄地──那座充满浓浓和式风情的老平房内。 在开拍之前,大家先探路,这几日导演和岑祎伦等人在段奶奶的介绍下找了好几个景点,才决定最终开拍的场景,并修改剧情走向。 明天就要开始拍摄了。 傍晚,岑祎伦看见段奶奶提着满手的菜由市场回来,她好奇地检视袋子里的菜色。“奶奶,你今天要办桌啊?” 段奶奶笑嘻嘻地忙碌着,把食材由袋里拿出来,“明天就要开拍了,奶奶想请大家好好吃一顿,这样明天才有精神嘛!” 难怪今天大伙儿提到晚餐都摩拳擦掌的,想到自己的本意是想约奶奶来休闲一下,放松心情,却还让她劳心劳力为大家准备晚餐,她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我来帮忙吧!”她自告奋勇。 “你?你会做菜吗?”段奶奶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身上俐落的格纹套装,以及迷人的大波浪长发。 岑祎伦也知道自己的衣着不太适合,手艺更不适合,不过让奶奶一个人忙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说不定今天会让她发掘出自己的厨艺天分。 “我去换套衣服,马上就来。” 转眼间,套装成了浅色牛仔裤搭配合身t恤,不过领口的斜肩剪裁以及低腰裤头的设计,搭上她得天独厚的魔鬼身材,举手投足隐约露出洁白的小蛮腰及一边的香肩,看起来仍是时尚感十足。 段奶奶盯着她半晌,从她扎起的马尾看到低跟凉鞋,突然噗哧一笑,“你总是这么漂亮,连进厨房都不例外啊?” “当然,”她信誓旦旦地点头,“我可是打死不做黄脸婆的!奶奶你瞧,为了煮这顿饭,我还改用不脱妆的化妆品呢!就算流再多汗也不会糊掉喔!” “呵,或许你说的对!如果我早这么想,说不定现在也是个美丽的欧巴桑。” “奶奶,你本来就很美丽呀……” 两人说说笑笑地拿着食材进了厨房,然而原本笑容满面的岑祎伦,在看到那口灶时,俏脸马上垮下来。 “奶奶,这就是传说中的……灶吗?”她开始紧张了,说不定不脱妆的化妆品不够挡,她得去戴个面具先。“是不是要先……生火,然后拿一根管子对着灶里猛吹,会把脸弄得乌漆抹黑的……” “你电视看太多了,小女孩!”奶奶瞧她一脸戒慎恐惧,忍不住大笑。 “现在灶的设计,只要燃个火种和一把稻草,再把细木柴丢进去,火就会烧得很旺了,不用吹,顶多扬一掮就行了!何况劈柴可是很累人的工作,光煮个汤就要用掉不少柴火,所以这个灶我只有在烧热水和煮大锅汤时才会用……”她指了指左手边,“平常炒菜,我都是用那个。” 哪个?顺着段奶奶的手势看过去,她的笑容变得尴尬。“原来有瓦斯炉啊!” “哈哈哈……”段奶奶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像她这么爱美的姑娘家真是太有趣了。 岑祎伦被笑得窘了,索性转过身去挑食材,等段奶奶自己笑个够本。 厨房一片和乐,没人发现一个颐长的身影倚在转角旁的门边,恰好被厨柜挡着,看着两个女人在流理枱旁洗洗切切,好不和谐。 “祎伦,那个螃蟹就给你处理了,你先把它拿起来洗一洗。” “好……奶奶!螃蟹会动耶……” “提着绳子就好了,对,再拿剪刀把绳子剪断。” “奶、奶奶,螃蟹会动……” “会杀螃蟹吗?先把蟹盖揭起来,然后从中间切断就好。” “奶奶奶奶奶奶……螃蟹会动啦!!” “好了!别再奶了!螃蟹是新鲜的当然会动!”段奶奶被手足无措的岑祎伦搞得啼笑皆非。“算了,你去洗菜吧,先把韭菜洗一洗,然后切成段。” “洗菜?这个我会!”切成段应该也难不倒她,她立刻动作起来,“搞定!洗好了。” “祎伦啊,”看了眼她手中的菜,段奶奶有些无力,“你洗的那是葱。” “啊?这不是韭菜吗?”望向段奶奶拿起的韭菜真身,她只能对着自己手上的分身傻笑。“那葱怎么办?” “都洗了,就切成葱花吧!” “葱花啊……”小心翼翼地拿起菜刀,一点一点地切着葱花,她那恐怖的手势让段奶奶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算了算了,别切了,到时候切到自己……啊!” 岑祎伦被段奶奶突来的惊叫吓了一跳,还真的差点切到自己的手,她拿着菜刀晃到段奶奶身边。“怎么了?怎么了?” “蟑螂!蟑螂!快打死它!”段奶奶抖着手指着蟑螂,躲到她身后。 “蟑螂?”看着相距约两公尺的小强兄,她强作镇定。“奶奶,这种老房子蟑螂应该不少,你还会怕啊?” “就是会啊!以前都是逸风处理的,你们年轻人胆子大,我看你好像也不怕的样子,快打死它!” 不怕?老天爷,她简直怕死了啊! 不能尖叫,不能尖叫,尖叫是不优雅的……她下意识地举起菜刀对准蟑螂,每次触须的晃动都让她胆战心惊。“奶奶,那个,杀生是不道德的,我们想个办法赶它走好吗?” “螃蟹都杀了还管他个蟑螂,快杀快杀!” 咽了口口水,小强兄突然往左飞了三十公分,两个女人像老鹰捉小鸡般跟着转了个方向,还是没有人敢上前打。 抖动着手上的菜刀,岑祎伦忍不住口出威胁,“蟑……螂先生,你千万不要过来喔……啊!” 小强这次笔直地朝着两个女人飞来,谁也管不了优不优雅了,全尖叫着往门外冲,这时一直站在门边憋笑憋到肚子痛的颐长身影终于现身,一手一个将她们抱个满怀。 “蟑螂啊──快跑啊!!” “别怕别怕!”段逸风大手拍着两女的背。“我来处理。” 吓得泪花乱窜的岑祎伦这才看清楚是他,一手揪着他的领带。“你终于回来了,赶快去杀、杀蟑螂……”另一手将菜刀硬塞给他,“快去,快去!” “好好好,我就去了,你要先放开我啊!”他好笑地看着失去冷静的她,连忙接过凶器──拿菜刀杀蟑螂,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怀中的两个女人,段逸风踏着从容的步伐,拿起一张餐巾纸,眼明手快地将蟑螂捏死,然后处理掉它的尸体。他猜想此时她们应该害怕得簌簌颤抖,回头一看,却差点没大笑出来。 段奶奶的反应尚属正常,站在门边喘着气,但岑祎伦就有趣了,她恍若无事地拍着段奶奶的背,一派镇静的模样。“奶奶,没事了,只是蟑螂,没什么好怕的……” “是吗?刚才是谁吓得叫我拿菜刀去砍蟑螂?”他兴味盎然地盯着她。 “谁?”睁着无辜的大眼,她决定装傻到底。“奶奶,你有看到吗?” 段奶奶惊魂甫定地摇头,她刚才连拦住自己的是谁都没看清楚。“逸风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我就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只是没进厨房。” 所以刚才她帮忙煮菜的蠢样都被他看到了? 他嘴角那股打趣的笑,煞是气人!岑祎伦粉脸微红,硬是转移了焦点。“消失了那么多天,你终于舍得出现了?”说到这个她就有满腹牢骚,“居然把奶奶一个人丢在家里!” “谢谢你帮我照顾奶奶。”他真的没想到她会和奶奶变得这么麻吉。 “我才不是帮你呢!我跟奶奶交情本来就很好。”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真是为了帮他。 “是,你说的都对,不过我还是必须慎重表达我的感谢。”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她搂过来,在那倔强的小嘴上重重一吻。 他……他居然…… 虽然马上就被放开了,但她依旧小脸爆红,不知如何反应。这个气人的男人居然在奶奶面前吻她,还吻得那么理所当然,教她连呼他一巴掌都没办法。 “你真的很讨厌!”她重哼一声,在奶奶看不到的死角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痛痛痛……俊脸微微扭曲,他偷这个香付出的代价真大啊! “逸风,女孩子脸皮薄,你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即使心里叫好,段奶奶还是板起脸。“祎伦,你说要怎么处罚他?” 不怀好意地瞪着他半晌,她勾唇笑了。“奶奶,你今天煮不煮大锅汤啊?” “有人想喝我就煮。”段奶奶明白她想做什么了,暗笑在心里。 “那好。”岑祎伦趾高气扬地斜睨着段逸风。 “这位先生,小姐我今天想喝大锅汤,你……”纤手指了指看起来很久没生过火的灶,“去劈柴吧!” 工作人员们在段家老宅度过了愉快的一晚,当段奶奶笑嘻嘻地宣布这顿丰盛的大餐岑祎伦也有参与制作,还引起众人的欢呼,而段逸风突如其来的加入,更增添了欢乐的气息。 养精蓄锐了一整个晚上,隔日,拍摄工作正式开始。 岑祎伦仔细地教导段奶奶如何读剧本、走位等基本的概念,段逸风也在一旁替她打气,在一番折腾后,段奶奶便硬着头皮上场了。 今天的场景是在老宅的露天长廊上拍摄,他和她避着太阳站在树荫下,一边监督,一边享受着蝉鸣鸟叫的好天气。 “喂!”默默无语了许久,岑祎伦止不住好奇心地问他,“你这几天真的出国了?” “嗯,我去了一趟美国。”他促狭地眨眨眼,“夏威夷。” “夏威夷?”她低呼起来,“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以为你到‘美国’出差,结果你跑到夏威夷度假?” “夏威夷的确是美国啊,我也没骗人。”他佯装无辜,“如果不去夏威夷的话,怎么当得成捕蚊灯呢?” “捕蚊灯是什么意思?”跟他说话,脑子必须多转好几个圈。 “捕蚊灯的原理你知道吗?利用蚊子的趋光性和光线特殊的波长。”他耸了耸肩,“我这么大的目标,又肩负着并购大联银行的重任,自然是走到哪里,那些‘害虫’就跟到哪里喽!”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把美升……把那些人都吸引到美国,然后自己跑去地球的另一头玩乐,难怪你敢把奶奶一个人丢在家里!” “好说好说。”他忽地将手搭上她肩头,把人搂近了些,“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才没有等你!”她拨开他的毛手。 “是是是,成天和我奶奶混在一起,还搬到我老家来住,你一点都没有在等我……” “哼!”娇哼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她转头就想走,结果又被他搂了回来。 “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到她面前。 光瞧那锦盒的质感,岑祎伦的心就先猛跳了一下,故作大方地接过,缓慢打开盒盖── 那是一对天然粉红珍珠耳环,珍珠的色泽优美光洁,周围还镶了圈碎钻,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喜欢吗?”他看出她惊喜的表情。 “很喜欢,好漂亮……”她双眼都发光了。 “我可是挑了很久。”在她爱不释手的将锦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之后,段逸风突然笑嘻嘻地冒出一句,“很适合奶奶吧?” 岑祎伦差点没岔了气,笑容瞬间消失,眼底浮出失望,却又有着一丝丝的气愤。 老是来这一套,他又来耍她了! 啪的一声盖上盒盖,她将锦盒塞回他手中,沉着脸道:“刚好奶奶拍广告少一副首饰,现在正好用得上。” 他送奶奶首饰本是天经地义,但他拿给她的方式分明是在误导她,让她从天堂突然掉到地狱,真是太过分了。 “你在生气吗?”他明知故问。 “哪有。”她低头不看他。 恰好此时广告暂停,她闷着声走到段奶奶身旁,向化妆师讨了化妆箱,自个儿开始为她补妆。 “奶奶,我帮你上一点粉色系的腮红,段逸风他……有惊喜要给你喔!”只是对她而言是有惊无喜。 “是啊,美国来的惊喜。”段逸风走了过来,细心地帮奶奶别上耳环,岑祎伦随即递上小镜子,两人的默契天衣无缝,都睁大眼等着她的反应。 段奶奶显然很满意,但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不连戏啊?” 站得不远一处的导演连忙答腔,“不会!这样正好,奶奶的形象看起来更高雅了!” “那好,我就戴着拍了。”段奶奶乐得眉开眼笑,但也发觉岑祎伦的脸色不太对劲,赶紧推了推孙子。“逸风啊,你有买祎伦的礼物吗?” “我才不希罕!”她昂起头,拿起化妆箱就要离开。 “等一下。”他把她拉回来,又拿出另外一个锦盒。 “这又是谁的?”她迟迟不肯接过,怕又被他耍一次。 “当然是岑大小姐你的。”他帮她拿过化妆箱,还给来看热闹的化妆师,要她空着手接过锦盒。 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她定定地看了段逸风许久,没有动作。 “你确定这是要送我的?”怀疑的目光觑着他。 “确定。” “没有花招?” “没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的信用评等大概是负五颗星了。 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一打开,四周的人都惊呼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锦盒里,居然……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这个……”他目光里带着盈盈深情,帮她将盒里的东西拿起,众人这才发现后头还接着一条链子。“……是项炼。” “噢……”大家都失望地叫出声来,还以为段总要当众求婚哩! 而岑祎伦的失望比刚才更甚。不过她失望什么呢?如果他送她戒指,她才真的要烦恼,但心里矛盾的闷窒就是罩在那儿,挥之不去。 起哄完毕,大伙儿归位,广告又开始拍了,段逸风乘机将她拉到暗处,柔声道:“我帮你戴上?” 隐去眸中的失落,她听话地撩起头发,让他将项炼戴上她纤细修长的脖子。 当他手指抚过白皙的颈肤时,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突然觉得一向坚强的自己,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了。 “你……戴好了吗?”好久好久,他都不出一点声音,她手酸地想把头发放下。 不料大手突然握住她执发的小手,然后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颈项上,“你真美,无处不美,只露出这么一小部分,就把我迷住了。” 他的低语像调情,她的手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浑身更因此而燥热起来。 忽然他的脸贴到她的娇靥旁,从自己的领口拉出另一条和她一模一样的项炼,只是坠子分明是更大一号的男戒。 将坠子拉到她眼前,他贴紧她的背,凑近她耳边,“老实说,这项炼同时也是戒指,就当作我们定情的信物吧!” “定情?”微偏头,她想弄明白他的意思,却被他倏地吻上,所有的疑问只能化作缠绵。 就这样,两人站在日式长廊的屋檐下,戴着一样的项炼,一吻再吻,他仿佛要将这几日没见到她的份补回来,热情得让她一点都无法招架。 “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段逸风的女朋友!” 终于,广告拍完了,而他们的交往也在低调的情况下默默进行着。 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多,岑韩伦的好友之中也只有洪水晶知道而已。和他相处久了,才知道这男人当真是台绯闻制造机,他不必去招惹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也会自己靠过来。 想到两人真正交往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但其中的快乐滋味却是她从没尝过的,她没想到和他那么有话聊,两人的思想也很相近,即使是唇枪舌剑,都让人感觉甜蜜蜜的。 “祎伦!”上班时间,洪水晶突然透过内线叫她,“你进来一下。” 她不明所以地走进去,在她的示意下关上门,然后接过一份文件。 “你看一下这个。”洪水晶一脸凝重。 越看,她的眼睛睁得越大。“这是……” “这是我透过关系拿到的,明天报纸的头条。”洪水晶担心地看着她,“大概是说,大联银行爆发掏空弊案,董事长避走国外,而调查局已秘密约谈了几名高层。” “怎么会这样……”岑祎伦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听说掏空的资产满多的,公布后可能会引起挤兑,届时银行大概会由政府接管……”洪水晶说到重点,“段逸风不是主导城东收购大联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没听他说过,“洪姊,我今天能不能提早……” “也快到下班时间了,我让你先走,你快去找他吧!这篇新闻不可能挡得下来,明天是铁爆出来的,所以你还是快去找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洪姊!” 岑祎伦回到座位,心慌意乱地收拾东西,突然想起应该先打个电话给他,于是她拨到城东银行。 “小姐你好,请问段总在吗……今天下午就没进办公室了?好,谢谢!” 想了一想,她改拨他的手机。 “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回应,请稍后再拨……” 该死!她挂断电话,又拨到他家里,结果不只没人接,连奶奶都不在家。 这紧急的时刻,他究竟会跑到哪里去呢? 突然间,一个念头从脑际闪过,他会不会在…… 不再多考虑,她抓起皮包及车钥匙,朝着电梯飞奔而去。 第七章 岑祎伦驱车回家,在她居住的小公寓门口,果然看到提着旅行袋的段逸风。 “嗨,美女。”他浅笑着举起手上旅行袋,“方便收留我几天吗?” 原本气急败坏的她,瞧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哭笑不得地让他进了屋内。 然后,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用他的电眼拚命放送饥饿的讯息。 她无奈地由橱柜里拿出泡面,还帮他放菜放蛋,做了一碗加料的什锦面,当面端到他面前,顾不得烫,他稀哩呼噜地大啖起来。 “我只会做这个,你将就着吃……小心烫!” 嗑完一整碗面,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岑祎伦看着他满足地靠在沙发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这么好吃吗?” “你做的就是不一样嘛!连蟑螂和螃蟹都不敢杀的大小姐居然帮我煮面,光用想的就觉得好吃极了!” “你真的很欠扁。”对他老爱逗她生气,她已经免疫一半了,否则和他交往迟早被气死。 “你才舍不得扁我,否则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找我。”他得寸进尺地拉过美人,懒洋洋地将整颗头靠在她大腿上。“啊!真是帝王般的享受。” “大王,要不要臣妾喂葡萄啊?”翻翻白眼,真是拿他没办法。 “不用。”他眨了眨眼,“苹果就好。” 苹你个头!她忍住往他大头敲下的冲动,低头正色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明天报纸会登大联银行被掏空的新闻?” “聪明的女孩!”他抬高手,抚了她香腮一把。“明天我家门口一定塞满记者,我当然要先落跑。” “那奶奶呢?”他该不会又故技重施,把奶奶一个人丢下吧? “北海道十日游。”他沉吟着摸摸下巴,“应该至少也会偷渡一只帝王蟹回来给我吧?” “那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你不是有个开饭店的朋友?”偏要来她的小窝挤! “有女朋友当然要住女朋友家,怎么可以错过夜袭的机会呢?”他到现在顶多只能亲亲抱抱她,还不能越雷池一步,心里可是郁卒得很。 “你慢慢等吧!”交往之后,他越来越不正经,她现在非常确定他对别的女人温柔体贴全都是假象,喜欢欺负她才是真的!“老实说,你……没事吧?”她仔细瞧他的神色,似乎没什么不妥的样子。 “唉,这说来话长。”清亮的眸突然变得幽深,“其实我临时打住了大联的收购计划,但当初提案人是我,现在中止人也是我,城东的董事会对我有很多意见。”他一反轻松诙谐的态度,突然认真问她,“如果我不再是城东的总经理了,你不会抛弃我吧?” 她直直观着他半晌,然后真的做了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给他一记爆栗! “到时候我就把你一脚踢开,找个更帅更有钱的男人嫁了!”她才不相信他会让自己那么悲惨,依他的个性,就算龙困浅滩,也不会困得太久。 “真是最毒妇人心哪!”他摇头叹气,把头往她腹窝埋。 “你少乱吃豆腐。”拔也拔不开,干脆随他去,“你刚才说大联的事你打住了,所以城东的损失应该不大,董事会不至于开除你吧!” “谁知道那群老头在想什么?”他闷着声,语调中已有困意。她的小腹好柔软,身上好香,他几乎沉醉不起。 “喂!你想睡了吗?”她轻轻摇了他,却没反应,猜想他可能是在公司受够了,又在她家门口站了老半天,才会如此疲累。“先洗个澡再睡吧!” “你要陪我洗吗?”他突然精神奕奕地抬头。 “好啊!”瞧他眼睛一亮,她优雅地微笑。“你喜欢用稳洁还是通乐?” “好可怕。”他当初怎么会看上她呢?不过现在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那就将就着用吧。“那你陪我睡觉?” “不好意思,本小姐家只有一张床,你可以选择睡沙发、地板,或者……”她从容地指着浴室,“睡浴缸。” “我不能睡床吗?”他装可怜。 “你那个开饭店的朋友叫什么?老毛对吧?电话几号……”说着,她真的作势拿起电话。 咔!他按下她的手,把电话挂断,狠狠地一爬头发,苦笑道:“你就不能温柔可人一点,像个娇滴滴的女朋友吗?” “难道你对我就温柔体贴,叫你往东你就不会往西吗?”她还没挑明了骂他偏心呢! 他无言了,谁教他和她耍嘴皮子上了瘾,喜欢看她的优雅面具被戳破时,那可爱到极点的局促,还有她发怒时娇艳如玫瑰的凌人光芒,所以才会一再地逗她。 “好吧,睡沙发总比被你赶出去的好。” 隔天,大联银行被掏空的新闻占满了各大报头条,果然如预料的,记者挤满了大联各分行的门口,民众也赶着挤兑,这件震惊社会的金融风暴延烧到了城东银行,段家的大门也被一堆记者驻守着。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就此展开,岑祎伦白天照常上班,晚上段逸风会买好晚餐等她,用餐完毕后,他们会一起坐在阳台观星谈天,或者依偎着看电视。如此惬意的生活,仿佛大联银行的事情对他们完全不造成影响。 这一晚,他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影集,演得正精采时,亲亲女友突然由房间走出来,身着公主袖的白色连身灯笼裙,头发编成松松的辫子,刘海夹着银饰刻花发夹,看起来年轻俏丽。 她旁若无人地走向门口,在鞋柜里挑了双同色系娃娃鞋,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他眯着眼,这女人该不会忘了他这个正牌男友还坐在这儿,准备出门约会去吧? “我?”她指着自己,“我要去倒垃圾啊!” “倒垃圾有必要穿得那么漂亮?”他严重怀疑她的说词。 “我一直都这么漂亮啊!”她笑咪咪地转个圈,即使是去年的洋装,她穿起来还是一样有味道!“好了,我在赶时间,你继续看电视喔!” 门阖上了,段逸风却觉得影集开始索然无味,他不安地想着她的去处,真是去丢垃圾吗?丢个垃圾也要赶时间? 他突然想起一个金饰的电视广告,一个女人穿着小礼服,也只是为了丢垃圾,难道她们做广告的都有这种怪癖?或者她根本是找借口搪塞他? 不行,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门边套上鞋,搭着电梯到楼下,他非得搞清楚这女人在干什么不可。 走出公寓大门,还真的听到垃圾车的声音,他发现不用多费心力寻找,只要是男住户围着的小圈圈,她必定是那个圆心。 可恶!他就知道女朋友太美会出问题,她根本走到哪里都在招蜂引蝶,即使不是她自愿的,但他就是非常不高兴。她的美丽,应该只有他能独享! 趁着众人挤到垃圾车旁丢垃圾时,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人群之中,在岑祎伦回头时勾住她的小蛮腰,然后像示威似的在她樱唇上轻吻。 “你怎么下来了?”她没发现他的异样,反正这几天两人一直是这么亲密。 “我下来陪你啊。” 他风度翩翩地站在她身边,郎才女貌吸引了所有邻居们的注意。其中身为岑祎伦追求者的b栋十二号林先生忍不住问:“岑小姐,这位先生是?” “他?他是我男朋友。”她毫不扭捏的回答,听得段逸风龙心大悦。 男朋友?许多男住户们瞪大了眼,在心里哀嚎不已。 b栋十二号林先生阵亡、a栋二十号蔡先生阵亡、a栋十八号张先生阵亡…… 即使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使现场尸横遍野,他还是很坏心地再补上一记,“谢谢大家对祎伦的照顾,以后我们好事近了,一定会通知大家。” 轰!这不啻是一颗地雷,炸得伤兵们尸骨无存。 “你少自己决定!”岑祎伦顿时害羞起来,他们根本还没规划到这部分。 住户们哀鸿遍野地打道回府,可以想见明天下来丢垃圾的男性将减少大半。在段逸风终于松了一口气之际,却发现岑祎伦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而是往路的另一头走去。 “你要去哪里?”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这女人还说她不是去约会? “我要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牛奶。”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懂他干么突然变睑。 呼,段逸风很无力地叹口气,要是每天都这么紧张,他一定活不久。“你今晚的行程只有倒垃圾和去便利商店?” “是啊。”她纳闷地睨着他,“你今晚怎么阴阳怪气的?” “还不是因为你太爱漂亮。”他无奈地咕哝着。 “我爱漂亮不行吗?”而且她今天这身打扮也只是普通好吗? 这番对话令他突然想起,她每天都比他早起,当他在沙发上睁开眼时,她已经是俐落迷人的上班族打扮了,而晚上,即使是轻便服饰,也看得出来是特意挑选搭配过的,当初他以为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使她有所顾忌,现在他才发现这女人根本是爱美到骨子里! “你该不会是卸了妆就变成无眉妖怪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怀疑了。 “你才脱了衣服就变成白骨精呢!”她吐槽回去。 “你可以证实看看,我没意见。”耸耸肩,他可是求之不得。 “哼!想得美。” “你为什么这么爱美呢?”他真的很好奇。 岑祎伦突然沉默下来,他也不勉强她回答,两人慢慢地往便利商店走去,突然,他感觉到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逸风。”她低着头,令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你不喜欢我太爱漂亮?” “那你介意我是个即将失业的米虫吗?”他开玩笑似的回答,但过了好一阵子都听不见她的回应,他发现她是认真的。 “傻女孩!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一样,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也不管在巷子里,他抬起她的芙颊就是一个热吻,“你爱漂亮,得利的人是我啊!我只是好奇,但绝对赞同。” 她低低地笑出声音,“那我也不在乎你是米虫,大不了我养你喽!” 他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背,再将她拉近自己,静静的夜巷中,没有别的路人,彼此间似乎更亲密了。 但岑祎伦凝视他的侧脸,仿佛从中看到了些许抑郁不得志的落寞。 他真的不在乎吗? 大联银行的弊案持续扩大,城东银行发布消息,下星期一将召开临时董事会,会后将召开记者说明会,针对城东银行收购大联的来龙去脉向投资大众做一个交代。 段逸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新闻,表情深不可测。岑祎伦在旁边看着,心不由得为他拧了起来。 “逸风?” “嗯?”他由电视上抽回目光,才发现身边的人儿一脸担忧。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她觉得他再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城东下周一就要召开临时董事会,一些重要的公事可能会留言在你的语音信箱或传真机,你该回去了解一下……” “你想赶我走了?”他故作可怜样。 “我在担心你好不好!你休假也休太久了,城东董事会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想你……”反正她看不下去他表情里隐约流露的失落,他应该是在人前呼风唤雨的那种人。 段逸风啪的一声用遥控器将电视关了,转过来面对她,眉宇间有着动容的温柔。“我不怕的。” “哎呀!”她跺跺脚,轻推了他一把,“你今天就给我滚回去!” “可是没有你,我怕晚上睡不着。”他装模作样地咳声叹气,心里却对她的心意十分感动。 抿了抿唇,她突然别过头冲回房间里,他正在怀疑自己是否逗她逗过头了,才想过去敲门,没一会儿又见她拎个手提袋出来。 “我……我陪你回去!”她真的很担心,与其分隔两地,不如陪着他一起,就算事情有了最坏的结果,至少也能第一时间安慰他。 段逸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一手将她搂到身前,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轻柔甜蜜,用行动表达他未道出的爱意。 “走吧,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 驱车回到了段宅,由于段逸风消失了好几天,驻守在外头的记者早已散去,全去追更大条的新闻,所以他们很轻易地进了家门。 草草吃了顺路买回来的晚餐,他认命地抱着传真机上的一长条纸串到书房处理公事。岑祎伦瞧他脸色如常,心也慢慢地放下,天知道她一整晚抱着抱枕坐在电视机前胡思乱想,根本不知道演了些什么。 “没想到你喜欢看购物频道?和你住了这么久,我居然没发现。”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她脑后传来。“丰胸圣品?我想你不需要这些,至少目前的尺寸我很满意。” “你在说什么啦!”看来她真是白担心了,她横了他一眼。 “我说……”他凑近了她细致的耳廓,“我房间只有一张床喔!” “我可以睡奶奶房间。”她才不上当! “奶奶房间上锁了,而且钥匙她带到日本去了。”他煞有其事地强调,“她可能在房间里藏了几百两的金条,才会这么保密。” “胡扯!”咯咯笑开,至少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也就不那么替他紧张了。“我要去洗澡了!” “我可以帮你。”贼兮兮地伸出魔手,不过当然是被打掉了。 岑祎伦提着自己的手提袋走进他附卫浴的卧房,还砰的一声,用了好大的劲关门。 摸摸鼻子,他认命地走回书房,埋首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大联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想到自己以此为由在她家里跟她搅和了这么多天,其中有些事情的缘由让她知道了,恐怕她会气疯。 唉,喜欢看她气嘟嘟的俏样,又怕她真的气到不理他,男人的心理真是矛盾。 整理了下思绪,好不容易稍微解决了手头上的工作,但心思一下子又飘到浴室里的娇美人儿身上,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一小时过去了,她也该洗好了吧?突然想到她那么爱漂亮,不知道穿着睡衣会是什么模样? 还真没看过她盛装以外的样子,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脚步轻轻来到自己的房间前,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门。 “祎伦?你在吗?我要进去喽?” 没反应?那该是默许了吧?他堂而皇之地开门进去,恰好碰到她从浴室里出来,一眼瞥见如出水芙蓉的美人儿,他眼睛都直了。 即使早已对她的美丽免疫,但头一次看见她穿着丝缎短摆的性感睡衣,仍然无法不被迷惑。 那嫩黄的光亮色泽衬得她的肌肤雪白嫩滑,修长的美腿在仅盖住屁股的裙摆下诱惑倍增,还有微湿的发和迷蒙的大眼,夹杂着纯真与成熟的风情,樱红色的唇瓣像在等人采撷…… “你一定是恶魔派来,专门诱惑男人的!”他大步上前,搂住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就是一记令人血脉债张的热吻。 岑祎伦迷迷糊糊地,刚走出浴室就让人吻住,身上灼热的感觉是浴后的热度或是因为他的抚触,她已经弄不清楚了。 “唔……”握拳的玉手施力欲将他推开,但这男人却急色地不肯放开她,亲吻一记一记地落在她的樱唇、香肩、颈窝…… “你走开啦,我快不能呼吸了!”被他抱得好紧,再加上煽情的温度,她只觉得胸腔的气息全被逼了出来,软弱得只能靠着他喘气。 段逸风稍稍松开了手,仍将她困在怀里。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将她压上床,这女人不知吃了多少禁忌的果实,竟迷得他在瞬间失控。 喘息稍停,迷离的媚眼直勾着他,娇嗔道:“你真不正经!” 他有些好笑地回睨她,“一个有张大床的房间,还有个身着性感睡衣的大美女,重点是这两项都是我的,你以为我该多正经?要不要来讨论一下美元汇率?” 她被他逗得直笑,却见他漆黑的眸子布满无奈与压抑,她伸出手抚去他眉心的皱折。 “工作很辛苦?”她心疼他一回家就被满坑满谷的工作淹没,更可怜的是他即使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很有可能在董事会那天被踢下台。 “有你陪就不辛苦。”和她在一起后,不只唇枪舌剑,连甜言蜜语也越来越上手了。 “你看起来好累。”娇靥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希望分给他一点元气。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问题的。”俊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兴味,“倒是你才应该担心自己。”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被大野狼给吃了。”佳人在抱,他可是快欲火焚身了。 泛着柔光的水眸抬起,静静瞅着他,须臾,她突然不服输地扬起唇角。 “你以为我会怕吗?” 段逸风雄躯一震。他应该没听错吧? 大手将她扳至身前,他直视她的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听不懂就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冲动,一时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怎么可能让你逃了!”就算没听懂也要装懂,他忍了许久的情欲终于可以破闸而出,双手在美人惊呼声中抱起她,丢上大床后二话不说地吻了上去。 大火瞬间延烧着彼此,他着迷地想吻遍她每一寸肌肤。在大手要剥去她身上轻薄惑人的睡衣时,她突然抵住他的胸膛。 “逸风……”她低喃着,有种魅人的味道,“我穿这件睡衣好不好看?” “性感极了!” “真的吗?”当下由情欲的泥淖中拔起,她兴奋地睁大晶亮的水眸,“我还有好多件不一样的,改天穿给你看好吗?” “好。”他舔吻着她性感的锁骨,不了解为什么这时候她还能讨论关于她的睡衣有多美的话题。“不过我能先看你不穿吗?” “啊?”她先是错愕,会意过来后羞红了脸。“可这是我看你心情不好,特地穿来给你看的……” 段逸风一怔,这才了解她的话,暖意霎时盈满心头,“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爱我爱得不可自拔了?” “你臭美!”大发娇嗔地奉送他个白眼,“那是因为睡衣不能随便穿出去给别人看,现在我满柜子的睡衣好不容易有人能欣赏了,当然要物尽其用!” “你都说物尽其用了,我当然要身体力行以慰佳人喽!” 废话再不多说,他动手除去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很美丽、实际上很碍事的睡衣,用最炽热的情感与最热烈的膜拜,与她共同沉沦。 清晨,段逸风从深沉的美梦中醒来,昨夜的经历美好得让他觉得不像真的。 大手往身旁一揽,却落了个空,剑眉跟着拧起。难道这女人把他“用”完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阵细细的声音忽然侵入耳中,星眸不由得往声音来处看去── “这件似乎太老气?”站在衣柜的镜子前,岑祎伦拿着一件他的深蓝色衬衫往自己身上比着,另一手还拿着另一件浅黄色的。“这件又太鲜艳……” 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米色衬衫,她在全身镜前照了又照,再来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即使只是借穿一下遮身,也要美美的。 “你身上那一件比较好。”他的建议忽地从身后传来。 “那当然,我穿什么都好看。”虽然她也是这么想,不过还是得强调一下自己的优点,慢条斯理地把手上两件衣服挂回去。 段逸风笑了。 “我以为你走了。”他透过晨曦看她,见她裸着一双美腿,上身穿着他的衬衫走来走去,心中竟无端满溢幸福的感觉。 “我才不会走!”她娇哼一声,脸蛋儿仰得老高,走向床跪坐在他面前,自豪地比着自己的脸。“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五宫俱在。”尤其是那漾着粉樱色的嫩唇,张阖着诱惑的波动,直教人想上前再一次攫取。 “何只啊!”她不服气地抓着他的肩,猛烈摇晃。“我没有化妆啊!素颜!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知道她的意思了,却也知道此时笑出来她一定发枫。 “怎么样?不错吧?人家我可是不化妆也很美的天然美女,下回你敢再说我卸了妆就变成无眉妖怪,我就……”一下子还真想不出能拿什么来威胁他。美目不意瞄到他盖在棉被底下的下半身。“我就告诉大家你性无能!” 他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很好,她踩到他的地雷了。 “你告诉大家我性无能,不等于告诉大家你试用过了?” “这……”对哦,她怎么没想到? “还有,昨天不知是谁叫得昏天暗地,还骑到我身上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性无能?” “我……”娇靥飞上红霞,干脆别过头不看他。 “看来你忘记了。”修长的手指轻刮着她的下巴。“我会让你记起来,你所谓的性无能,会让你今天一整天爬不起来!” 于是,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娇呼,粉唇就被狠狠地堵住,大手又游遍了她的全身,勾起欲望的火花。 她此时只庆幸,身上被他扯掉所有扣子的衣服,是他自己的。 激情方歇,岑祎伦躺在他胸膛上温存了一会儿,马上又跳离他的床,打开他的衣柜,穿上她从刚才就很想穿的浅黄色衬衫。 “这件衣服有比我这个人更吸引你吗?”段逸风挫败地问。这女人真有精力,他都快被榨干了。 “你这个人又不能穿在我身上,但这件衣服在我身上就很不错。”她又开始在镜前顾影自怜,确定这件衣服她穿上也很好看后,才又走回床边。 “可是,有我的滋润才能让你更美丽啊,比衣服的效果好多了。”他大手抚上白嫩的玉腿,却被她一手拍开。 “你呀,也该好好振作了!”纤纤玉指控诉着他,不许他流连床第! “你怕被我这米虫拖累?”她昨夜陪伴他的用意他很清楚,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猜疑。 昨夜。是安慰的成分大些,还是爱情的成分大些? “拖累你个大头!”她马上站得远远地,直视着他,“我的男人如果这么容易被击倒,就配不上我!” 段逸风莞尔。她真的很特别,连示爱的方式都这么特别,因为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岑祎伦。 “为了不让你担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他神态轻松地倚在床上,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轻松,“美升银行当初会和城东抢着收购大联银行,就是因为他们两家银行有点关系,为了自家避嫌,美升高层不在美升贷款,反而在大联超贷。我并购大联,美升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让我得手,于是也拚命收购大联股票,把股价炒得老高,前一阵子我透过别的管道卖出,他们太迟发现,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所以你还替城东银行小赚了一笔?”她吃惊地望着他,“我懂了,你那时说去‘美国’,就是暗中去处理卖股票的事,对不对!” “你真的很聪明,真想把你从风光公关挖角到我身边。”欣赏着他的衬衫下包裹的婀娜娇躯,因窗口射入的阳光而若隐若现,他很坏心地不告诉她。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安心?”她现在知道他不会被踢出城东了,自己“舍身”陪伴他根本是浪费心力。 这家伙真是太阴险了,但她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另一桩心事又浮上胸臆。“那之前在我们公司楼下那个撞人的小轿车,确实是美升银行暗中策划的吧?” “那是他们想警告我,只是利诱威胁都没成功,我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 他没想到说了实话反而令她眉头深锁,便轻松地自嘲一番。“这件事除了城东少数高层人员之外,只有你知道,所以现在你又多了我一个把柄,以后不用担心我会跑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都不行喽……” 干么说得那么委屈?她没好气地瞪着他,然后突然走到自己的手提袋边,拿出了皮夹。 “做什么?”这女人该不会想付他夜渡资,奖励他“劳苦功高”吧? “你看!”她打开皮夹,由最内层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这是……”望着照片上一个穿着学生制服、颇有吨位,又顶着马桶盖发型的女孩,他不懂她的用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漂亮吗?”她别扭地挪挪身子,“这张照片就是理由。” “什么理由?”他还是不懂。 “照片上的人……就是我嘛!”她实在很不想承认,“我念高中的时候很胖,那时总是被嘲笑,什么肥猪、胖妹的绰号全加在我身上,还有男同学说如果我要变美女,除非天塌下来,所以我高中毕业后就决定要好好改变自己,绝不再让人歧视我!” 段逸风讶异地看着照片里和活色生香大美人相去甚远的人儿,还真的隐约看出了她的轮廊。 “你知道减肥有多累吗?每天跑三千公尺,吃东西要斤斤计较热量,减得太厉害还会掉头发、皮肤枯黄、脾气暴躁,到后来我觉得我快生病了,却还是每天肉肉的被嘲笑,那种达不到目标又不停被人奚落的日子,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难过。” “喂,你该不会要哭了吧?”她越来越下沉的脸色,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干么哭?那又不是我的错。”不过心中确实有些酸酸的感觉。 “其实你以前白白胖胖,也挺可爱的。”他不舍地搂过她,感觉得到她低落的心情。 “少来!你们男人都是外貌协会的,如果我现在还是那么大只,你会看上我吗?”她轻哼一声微推开他。 一时语塞,他一开始的确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后来发现她内心的美好,才渐渐爱上她的,如果没有那个开端,或许两人到现在还是平行线。 “我说吧,男人!”她快速地抽回照片,收进皮夹。她放这张照片在身边就是警惕自己要时时刻刻保持美丽,绝不重蹈覆辙。 “好吧,我为男人的自大向你道歉。”但他又生起了另一个疑惑。“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 她扁扁嘴,不太情愿地坦诚,“因为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你为什么告诉我你的秘密?” “就……用秘密交换秘密,我对你很公平吧!”好像把一切全暴露在他眼前,她显得不太自在。“所以你不要老说有把柄在我手上,我现在也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们是平等的!我不要我们的相爱有条件,我希望你爱的是岑祎伦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有你的把柄!” “才说你聪明,又犯傻了。”他心疼她高中灰暗的回忆,更感动她居然愿意把自己那么不堪的一面展露给他看。 “你才傻呢!城东银行到底给了你多少薪水,要你一个人去杠上美升银行和大联银行?” “我当初接下城东总经理的位置时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改变这个公司。一他的目光坚定。“这是男人的责任!” “即使会有危险?”她有些无奈。 “我不怕。”他轻捏了她水嫩的脸颊,“就像你遭遇危险,我也会毫不畏缩地前去救你,现在你知道我是个多好的男人了吧?” “所以我也是你的责任吗?”敢说对他就死定了,她眯起眼问。 “你?”微抿的唇顿时扬起笑容,“你不是责任,是惊喜!” 第八章 “……城东银行总经理段逸风表示,城东银行日前已成功并购统元银行,成为民营行库分行数最多的金融机构。段逸风强调,城东银行资金充裕、体质健全,大联银行风波对其不会造成影响,欢迎客户转贷及转存……” 岑祎伦冷冷地盯着电视新闻,不发一语。 “……大联银行风波造成金管会要求各家金融机构公布呆帐大户名单,而大联银行名单于公布后,发现关系密切的美升银行高层竟有多名人头超贷,资金达数百亿,造成群众哗然,金管会强调司法单位已积极介入调查……” 连续看了两则新闻后,再怎么笨的人都懂了。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收购大联银行只是个烟雾弹,实际上欲收购的是统元银行,而他利用了美升银行高层的矛盾心态,从大联银行的股票中狠赚一大笔,得到全胜的局面。 或许他当初收购大联银行的姿态太高,美升银行才会不择手段地想将他击倒,甚至找人来袭击他,不过这男人也很会利用局面反击,用政府的力量逼得美升掩盖不了丑闻的爆发。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只告诉了她一部分的实情,害她担心得要命,其他的重点却一个字也没告诉她。 然后她就呆呆地被吃了。 想到自己的爱情竟失落在一个心机这么重的男人身上,她就呕到不行。 连续几天,她完全不想主动和他联络,而段逸风竟也真的就不再打电话给她,令她的怒火冲上最高点, “段逸风你这王八蛋!” 正在盛怒之中,她突然接到段奶奶的电话,连忙拿着车钥匙冲出门。 那男人最好彻底消失算了,奶奶今天回台湾,他居然没去接人,害奶奶在机场苦等,没办法之下只好打电话找她。 开车到了机场,她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出境大厅,果然看到段奶奶拉着个行李箱,手里提着一堆土产等在那儿。她连忙挥挥手,小跑步过去。 “奶奶!” 看着岑祎伦微喘地跑来,段奶奶在她站定后轻拍她的背,“别慌,我不是叫你别赶吗?瞧你急成这样。” “我怕你等太久嘛!”她顺手接过段奶奶手里的东西,再拉过皮箱,领着她往停车处走。 “逸风那孩子呢?”段奶奶满是疑惑,“我打他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奇怪,他从没这么粗心过,连我要回来的时间都忘了。” 她娇躯微微一僵,强笑着道:“他可能忙昏头了吧!最近他们银行的新闻闹得很大,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呢!” “这孩子真是的!”不免为自己孙子工作第一的态度皱眉,“家人不顾,现在连老婆也不顾了。” “奶奶!”岑祎伦羞红了脸。她还没想到要做他老婆呢! “说到这个,祎伦啊,你什么时候要进我们段家门啊?”段奶奶笑盈盈地替孙子打探。 “呃……我们才交往没多久,这件事还不急。”她敷衍地带过。要她进段家门,等那个王八蛋先道过歉她再来考虑。 “唉,我都七老八十了,也怕抱不到曾孙啊……”满头的白发随着头的动作左右摇摆。 这下岑祎伦窘得什么话都接不下去了,正巧此时她的手机响起,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奶奶,我接个电话。” 瞄了眼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的讯息却让她瞬间白了脸。 “是,我是岑祎伦……你说……在哪里?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整个人呈现失神的状态,段奶奶不解地推推她,“祎伦?怎么了?” “不,我……”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震惊消息,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好。 瞧着未来孙媳妇紧绷的身体,段奶奶体谅地道:“你有急事吗?你去忙好了,我可以搭计程车回去。” “没关系,奶奶。”她深吸口气平抑胸腔里的波涛,尽量表现出平静,“我先开车送你回去。” 送奶奶平安回到家后,岑祎伦惨白着一张脸赶到医院。 “岑祎伦小姐?我是段逸风的朋友老毛,开饭店那个……对,我想告诉你,段逸风前几天出了车祸,他在昏迷前交代我要瞒着你和奶奶,可是他的情况不太对,虽然已经送出加护病房,但是到现在仍昏迷不醒,你过来看看他吧,说不定对他的清醒有帮助……” 回忆起刚接到老毛电话的片段,她仍是害怕得全身发抖。原来……原来这就是他久久不与她联络的原因,在她看着电视咒骂他的无情无义时,他却在和死神搏斗,她这个女朋友似乎太失职了…… 直冲到病房外,她紧握着门把,手上浮现青筋,好久好久才有勇气将门打开。 病房内的老毛无语地凝视着她,沉重的表情令她心惊。走到段逸风的病床边,她望着略显瘦削却一脸平静的他,复杂的情感一下清明了,她不由得抚上他的脸。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很镇定。 “他怕你担心。”老毛观察着她,很怕她就这么哭出来,但她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在昏过去前只想着你和奶奶,也只来得及交代这件事。” “他怎么会出车祸?”段逸风宁静的睡颜,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她难过地猜想着他遇到的是如何可怕的危险。 “你想不到的,是李得时!”说到这个他就气愤,“因为先前逸风收购大联股票,美升银行私底下买通李得时替他们查探收购的情况,现在丑闻爆出来,李得时也被牵扯进去,他不甘心逸风手段高明害惨了他,便联合美升银行那边的人要给他一个教训。” “所以李得时现在应该伏首认罪了吧。”即使内心痛得发酸,她理智上仍是清楚的,“否则你不会这么清楚这些来龙去脉,逸风是个不会诉苦的人。” “是啊。”老毛这才相信,段逸风夸她聪慧不是没道理的,“因为李得时在城东的地位不小,所以城东银行把逸风遇袭这件事压下来,媒体才没有报导。” “他为银行做了这么多,最后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泛出一个心痛的浅笑,“还说我傻,他才是最傻的。” “他已经昏迷五天了,两天前才从加护病房出来。”他简单地解释段逸风的病况,“医生说他应该很快就会清醒,但已经这么久没动静,不是好现象,所以我通知你,希望你能唤醒他……”老毛说得快哽咽,“如果情况真的不行了……我想你有权利见他……” “他会醒的!”知道他的意思,她打断他,丽颜无比坚定,“要是这个傻瓜不醒,我就抛弃他去嫁别的男人,让他绿帽戴个够!” 即使心里哀伤,他还是因她的话露出微笑。段逸风真是好眼光,这个女人的坚强连他都自叹不如。 “这阵子麻烦你了。”岑祎伦转头过来向他道谢,“你的饭店也不能丢下不管,你先去忙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好吧,有事情你再找我。”老毛神态凝重地点了点头。 岑祎伦展颜一笑,“若是我和这装睡的家伙以后到你开的饭店度假,想打个折的时候,算有事情吗?” “他以后若真能来,老子就给他一张终身免费的vip卡!”因她的幽默,他突然对段逸风的清醒信心大增,也较能放松心情了。 和老毛道别后,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她和他。 “你这猪头!抛下我这么多天,结果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居然是这种事,你要怎么赔我?” 老毛走了,没有顾忌的她蓦地红了眼眶,“还有奶奶,我要怎么和她交代你的去处?你这个王八蛋还不起来,要人家担心多久?” 他仍是没有反应,沉沉地睡着,她伸出手指轻抚他最性格的浓眉、星目。 “你知道吗?你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眼睛,我或许就是被你的电眼给迷昏了,才会笨得上了你的贼船……” 手指颤抖着向下,由挺直的鼻梁到紧抿的唇。 “你总喜欢偷亲我,如果你现在醒来,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亲一下,否则以后你都别想碰我了……” 最后,眼泪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可恶的你!快还我一个男朋友,呜呜……还我一个男朋友……” 段逸风始终没有清醒,而岑祎伦则开始了工作、段家、医院三头跑的忙碌生活。 由于不能泄露他昏迷的消息,她根本无人能倾诉,在人前,她总是强颜欢笑,在人后,她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撑着不倒下去。若非坚信他会清醒,还有必须照顾段奶奶的使命感,她可能早崩溃了。 城东银行因段逸风住院,把最后阶段的广告往后延,她也因此而得以准时下班。下班后开着车来到段宅,为了方便,段奶奶给了她一副钥匙,在门还没打开前,她已闻到屋内飘来的阵阵香味。 由于父母都在国外,她已经好久没尝到家常口味了,最近托了段逸风的福,才能每晚有好料吃,而他迳自沉睡不醒,算他没有口福。 用钥匙开了门进去,段奶奶已笑盈盈地走过来。 “奶奶,你煮了什么?好香啊,我饿得可以把餐桌都吃下去。”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果然咕噜咕噜叫,因为烦恼着段逸风的事,最近她都有一餐没一餐的,只有晚餐在段奶奶的监视下才能正常进食。 “今天我炖了大蒜鸡,要给你好好补一补。”段奶奶盯着她,边看边摇头,“你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这阵子瘦好多啊!” “每天在奶奶这里吃这么好,我在减肥嘛!”她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你已经太瘦了,别再减了!”又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唉,连模样儿都变得憔悴了。” 这就真的令天性爱美的她紧张了。“真的吗?会很丑吗?” “不丑不丑,还有种楚楚可怜的风韵呢!”奶奶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女孩子还是丰满一些比较好看,像你以前那样就很好。” “是吗?可能是工作太忙,我会注意的。”看来她真的要注意了,否则段逸风醒来看到她这么丑,又要笑她了。 “别只是嘴巴上说说,你和逸风那孩子一样,都是工作狂,有时候也要放松一点。” 两人上了餐桌,段奶奶二话不说就先盛了一大碗的鸡汤给她,要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她乖乖地进食,尤其这大蒜鸡滋味真的很不错,即使胃口不佳也能轻易入口。汤才喝到一半,段奶奶脱口而出的话又让她一口汤梗在喉头。 “祎伦,你知不知道逸风究竟在忙什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段奶奶眉头都皱起来了。“他去德国出差这么久,连一通电话也没打回来,太不寻常了,以往他无论去哪里,至少都会用电话报个平安啊!” “咳咳……”险些被噎着的岑祎伦,好一会儿之后才能正常说话。“那个……可能城东银行要在德国开分行的事情太过忙碌琐碎,所以才会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是吗?”段奶奶还是不太相信,“那他有和你联络吗?” “我、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谎话说得冷汗直流,“德国和台湾有时差的嘛,我起床他还在熟睡,他醒着时反而是我要睡了,所以也不会刻意联系。” “是这样啊。”段奶奶点点头,指着桌上的菜。“快吃吧,我今天煮得很丰盛,非把你补回来不可。” 岑祎伦硬着头皮吃了一碗饭,就算食不下咽也要装一下。好不容易晚饭解决,她又必须赶到医院去照顾段逸风。 “奶奶,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你怎么每晚都有事啊?” “就每晚都有人约嘛!” “看来我们逸风再不回来,你就要和别人跑喽!”段奶奶打趣着。 “哎呀,奶奶你在说什么,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约会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段逸风进行这样的约会。 “好吧,赶时间就去吧,你们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匆匆道别,她出了门便驱车离开,而屋里的段奶奶从窗户目送着她,一脸若有所思。 “你知道吗?我今天晚上又和王先生去吃饭了……” 岑祎伦照着医生的指示替病床上的段逸风按摩,一边和他聊天,试图唤醒他。 “王先生特地带我到新开的法国餐厅用餐,还请来餐厅的小提琴手特地为我演奏一曲,衬着烛光、美食和音乐,气氛好罗曼蒂克呢!” 即使按得香汗淋漓,她也没抱怨一声,从小腿按到大腿,直到她的手真的不行了,才先停下来按按自己的手,再继续在他身上努力按。 “我们用餐完毕后,王先生送我礼物,你想知道是什么吗?是戒指呢!人家王先生的戒指好有品味,钻石好大颗,哪像你一点诚意都没有,送人家戒指还硬要说是项炼……” 好不容易完成一轮按摩,她仔细端详他的气色,感觉他每天都有好转的迹象,有时似乎就要醒了,却总是令人失望,她不知道她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打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醒来呢?”声音陡然变得柔和,她已经流到没有眼泪了,“你再不醒,我就要答应王先生的求婚了!到时候就没有人来替你按摩,奶奶也没人照顾,你就要在床上躺一辈子,没有人来唤醒你了……” 哪里来的王先生呢?可是如果不刺激他一下,他不知道她行情有多好,就这么放心地一直睡下去怎么办…… 失神地看着他的安详睡容,她轻轻地将脸贴上他的胸膛,静听他缓慢的心跳声。这个动作她一晚总要做好几次,就怕他睡过头,心忘了要跳,忘了还有她在等待。 医生说拖得越久不醒,那么将来清醒的机率就越低,他如果心疼她这么无止境的等待,就应该快醒来啊! 这男人,连昏迷不醒都这么讨人厌…… 身后轻轻传来声响,岑祎伦心思一动,离开了段逸风的胸膛,强打起笑脸,转头招呼来人,“老毛,你来……奶奶?!”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感觉自己的心狠狠一跳,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奶奶现在应该在家里看电视的,怎么会突然跑来?而她又是多么的粗心大意,怎么会连奶奶跟来了都不知道?她在后头站多久了? “祎伦,”虽然她挡在床边,段奶奶依然能从缝隙中看到自己沉睡中的孙儿。“逸风怎么了?” “他……他……”她慌了,说不出原因。 “他生病了吗?”奶奶颤巍巍地上前,轻推了一下孙子的肩,“逸风,奶奶来看你了,快醒醒!” 瞧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段奶奶心都凉了一半,“逸风,是奶奶啊,你好久没和我一起吃晚餐了,快点儿醒来,奶奶煮好料的给你吃,你不是老吵着要吃酱爆牛肉吗……” 岑祎伦看着这一幕,眼眶含泪,微昂着头吸了吸鼻子,控制住不让泪落下。 “逸风、逸风,奶奶来了,你舍不得看奶奶哭吧?怎么不理奶奶呢……”段奶奶摇到手都酸了,但孙子像是没听见般,迳自睡着,于是她放下了手。 “祎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像在瞬间老了十岁,令人看了更觉心酸。 “他……出车祸,已经昏迷快两个星期了。”知道终究还是瞒不了,她只能全盘托出。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他是我唯一的孙儿啊!” “我们怕你担心。”她极力咽下喉头的酸涩,“逸风他很孝顺你,他不忍心看你难过,所以我们不敢告诉你。” 知道这是孩子们的苦心,段奶奶心里虽苦,也不再责难,只是看着原本生龙活虎孙子变成这个样子,胸口就忍不住发酸。 “他会醒过来的,对吧?”在说这句话时,她已老泪纵横。“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呢。” “他一定会醒的。”岑祎伦也是一直这么相信着,看见奶奶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若他知道了,也会不舍的吧?“逸风,我跟你说,奶奶知道你也很想你父母,但因为奶奶的关系,你把照片都藏起来了……你快醒来啊,奶奶现在已经不悲伤了,我等着你找出你父母的照片,和你一起看呢……” 越说越是哽咽,抽泣一阵后,段奶奶带着红肿的眼,望着强忍悲伤的岑祎伦。这些日子,这女娃儿天天陪她吃饭、聊天,然后又得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照顾孙子,累得自己都瘦了,却还要借口是工作忙、减肥的关系。 “这阵子,苦了你了。”段奶奶摸摸她的头。 岑祎伦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奶奶知道了这件事,让她提心吊胆的心中大石砸下了,虽痛,但堆积在心中的不安稍稍减缓,而她满腹的苦楚也终于有人能体会。 此时,医生进来替段逸风做例行的检查,段奶奶一见到医生,连忙迎了上去,劈头就问:“医生,我的孙子情况如何?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岑祎伦闻言心里一紧。她方才只轻描淡写地带过他的病情,但医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万一奶奶不能接受事实,那…… “你是段逸风的……奶奶?” 确认段奶奶是病人家属后,医生十分直接地说出了他的判断,“他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以后无法醒来的机率很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这番话令段奶奶与岑祎伦脸色都白了,尤其是与段逸风相依为命几十年的段奶奶,这无疑是青天霹雳。 忽然心脏剧裂地疼痛起来,段奶奶揪着心,眼前一黑,便在众人面前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只听到岑祎伦惊慌的叫声。 第九章 “这不是你的错。” 在手术室外的走廊,老毛安慰着岑祎伦。 “奶奶还在手术室里急救,我不知道她心脏不好。”她捂着脸,几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如果注意一点,就不会让奶奶跟过来,也不会害她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看着一向光鲜亮丽的美女如此慌乱,老毛也在心里黯然。段逸风出事这么多天以来,她没打过一通电话向他求救,现在唯一接到的一次,竟是为了奶奶,可见她真的无计可施了。 “逸风的情况再不好转,奶奶迟早会知道的。” “可是不应该是现在。”她泪眼婆娑,“我可以一点一点将消息透露给奶奶,让她慢慢接受事实,而不是一下子让她承受这么多,太残酷了!” “这也不是你愿意的,别太自责了。”老毛摇摇头。她跟段逸风一样责任感太强,这种个性只会累坏自己,最好的实例已经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半个月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一直不醒,你要撑到什么时候?” 沉默须臾,岑祎伦只吐出一句话。 “他睡多久,我就等他多久。” 老毛意外地望着她,想不到她对他的爱情这么深,愿意把青春年华赔在他身上,尤其她又是个这么美好、众多男子追求的女人…… 走廊上陷入一片死寂,手术室的红灯不灭,他们只能无止境地等待。忽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接近,一双护士鞋落入她眼中。 “你们是1508病房段逸风的家属吗?”护士小姐问。 这么诡异的情况,让他们都紧张起来。“是,他怎么了吗?” “他清醒了,已经有好一阵子,医生刚检查完毕,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岑祎伦和老毛惊喜地对视一眼,快步赶往段逸风的病房,门一开,果然看到他已经张开眼睛,精神奕奕地坐在病床上了。 他微笑着朝她举起手,她立刻飞奔过去,差一点就忘形地扑在他身上,想到他还是病人,她硬生生地在床边停住,只握住他温热的大手。 “你终于醒了……我等了好久……”她泫然欲泣,忽然想到他昏迷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紧张地连连问道:“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一旁做完检查的医生安慰她,“放心,岑小姐,你对他的照顾很周到,平时按摩也做得很彻底,所以目前看来他身体情况很好,只要再做一些精密的检查就行了。” “真的?”她扭过头感谢医生,接着便轻轻搂住段逸风,不管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你好可恶!居然做这么冒险的事,害得自己差点醒不来了!” “你瘦了。”他爱怜地轻抚她的颊,连下巴都尖了呢! 在昏迷那一阵子,他其实仍是有感觉的,所以他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还总是不停地在他耳边唤着他。 她对爱情的执着,比什么都要令人动容。 “人家奶奶说我瘦了看起来楚楚可怜,更动人呢!你居然一副嫌弃的样子。”不想再让他多担一份心,她站起身,含着眼泪和他斗嘴。 “你这么凶,我怎么敢嫌弃。”他不舍地拭去她眼角泪水,试图逗笑她,“医生,你说是吧?” “段先生,岑小姐对你真的是有情有义,每天都过来照顾你,我们这些医生护士都感动极了。”医生也感染了他们的欢欣气氛。 “医生,你这么说,我会吃醋的。”虽说才刚醒,段逸风仍旧本性不改。 “老兄,你有什么醋好吃?”老毛作势扁他。“你一醒就顾着泡美眉,把岑大美女拐到你身边也就算了,连护士小姐都围在那儿是怎样?” 大伙儿因这番话笑成一片,他也只能苦笑。 “老毛,这阵子谢谢你了!” “算你识相!不过,你真要感谢的,该是岑大美女才对。” “我知道。”收起戏谑,他真诚地望向她。“我想我这回真的非得以身相许不可了!” 从他灼灼的目光中看出他的深情,却又为他促狭的话受窘,岑祎伦不太自在地瞄了旁人一眼,才讪讪地回道:“你以身相许我就一定要收吗?” “恐怕由不得你退货。”他抬手示意她靠近一些,在她耳边低语,“你已经试用过了不是?” 小脸爆红,要不是他大病初愈,她肯定奉送他一拳。 这对小情侣悄悄话说得热络,医生护士也很识相地退出病房,老毛正想把空间留给这对爱情鸟时,段逸风突然问了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对了,我的事奶奶应该不知道吧?” 问题一出,却是满室寂然,段逸风纳闷竟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怎么了?你们说话啊?” “奶奶她……”她的脸色变得凝重。“现在正在动手术。” “动手术?”段逸风差点没从病床上跳下来。“她怎么了?” “她……”咬着下唇,她不安地低下头,“她知道了你的病情,一下子承受不住,心脏不能负荷,就……” “该死!”他狠狠捶了下病床,“老毛,我不是说不要让奶奶知道的吗?” “这……”老毛也语窒了。 “你不要怪老毛。”岑祎伦担下所有责任,“奶奶是跟着我来的。” “你为什么要带奶奶来?”他气得连苍白的病容都涨红了。 “你不要那么激动……” “你叫我怎么能不激动?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却让她看见这么残酷的事,你到底在想什么?”握紧拳头,他几乎无法平抑内心的暴怒,“你不知道她已经七十五岁了吗?怎么能受这么大的打击?” “不是我要带她来的,我不知道她跟在我后面……”她想解释,却又被打断。 “你不能注意一点吗?!” “那时我急着从你家赶到医院,接替下班的看护,而且还是奶奶送我出门的,我没想到她会偷偷跟着我……” “你明明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因为体力差,他说得直喘气。 老毛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皱起眉头,“逸风,你说这话不厚道。” 极力克制从心底窜起的惊恐及愤怒,段逸风咬着牙问:“奶奶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在手术房里五个多小时了。”即使内心觉得委屈,岑祎伦仍是按捺住难过的心情,据实以告。 “我要去手术房那里!”他挣扎着下床,却因为太久没走路,踩到地时脚撑不住,老毛连忙过来搀住他,岑祎伦也抱住他滑落的身体。 “逸风,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过去……”老毛想劝退他。 “该死的不要拦我!”他用尽剩余的力气推拒。 “你连路都走不动了,不要逞强!”瞧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岑祎伦也动气了,“奶奶如果出来了,会有护士小姐来通知的……” “你还敢说!奶奶居然被你照顾成这样!”他有些气昏头了。 他的话像一巴掌直接打在她脸上,令她的身躯陡然僵硬,松开了扶他的手,退了一步。 “你觉得是我的错吗?我不应该为了赶来医院照顾你而……”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只要你顾好奶奶!”一觉醒来就要面对与唯一亲人生离死别的场面,教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我来照顾你是我自作多情?”她低着头,拳头握得发抖,语调凄然。 还扶着人的老毛看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用手肘撞了一下段逸风,“你冷静点!这不是她的错,你太过分了!” 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他强逼自己要冷静,一昂首,看清了岑祎伦强自隐忍难过的模样,他浑沌的大脑立时清醒过来。“祎伦,我……” 他知道自己话说得太重了,奶奶出事,她内心的痛也绝对不下于他。 “对不起。”她冷冷地打断他,然后抬起脸,绝然地正视他。“是我鸡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看见她眼眶中的泪,他发现自己完全慌了。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别走……” 但是来不及了,他才伸出虚弱的手,她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痛苦得完全不知如何反应,茫然地看向老毛,而老毛只是脸色凝重地摇摇头。 “你真不是个男人!” “我……”他抓住自己的头,“我只是很急,奶奶她……” “你被逼急了,所以可以这样胡乱骂人?那李得时也是被逼急了才联合美升找人开车撞你,他干么被抓去关?” “老毛,你知道奶奶对我的重要性……” “所以祎伦就不重要了?你知不知道她这阵子有多累?每天要工作,晚上还得先去你家安抚奶奶,再赶来医院和看护交班,你竟然有脸说出宁可不要她照顾这种话?” 纵然是再好的朋友,老毛也真的被惹毛了。 “你也看出她瘦了,就应该知道她花了多少心力在你们这家子身上!就算是她一时大意没留意到奶奶跟着她,这能怪她吗?谁能预测奶奶的行为?何况我们已经极力隐瞒,编到都快没谎话可以编了!” “我后悔了……”段逸风抬起脸,无助地看着好友,“老毛,你去帮我找她回来好吗?我要和她道歉,我、我真的……”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虚弱,连一步都走不动;更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居然气走心爱的人。 “她现在在气头上,不会理你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刚才他拚命使眼色,抓得手都快断了,这家伙还不是照样口不择言? “老天,我究竟在干什么?”他跌坐在病床上。 “气走这么好的女人,是你活该!”老毛一点也不同情地瞪着他,“你也不想想,她是你老婆吗?还是你花钱请的佣人?人家肯这么劳心劳力地照顾你们,你一点也不感激她,还把她痛骂一顿,你未免把她的付出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因为我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人了……” “这不是理由,她对你们段家可是一点义务都没有。”除了摇头,老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说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谁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当我问她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你知道她回答我什么吗?” 段逸风无措的眸子对上他的。 “她说,你睡多久,她就等多久。”老毛深深地叹气,“而且,当时医生说你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所以她愿意等他一生一世?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却因他的不识好歹,让她离开了他。 闇黑的眼变得更幽深了,他完全无法言语,恐惧由心底慢慢延伸──他很可能失去了今生的挚爱,就在刚才,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大与愚蠢。 老毛看得出他后悔莫及,也体谅他在一瞬间受到奶奶开刀及爱人离去的双重打击,即使这是他咎由自取,也够他受的了。 “逸风,你一定要劝回她,错过了她,会是你今生最大的损失。” 段奶奶手术结束后就一直待在加护病房,段逸风只能在固定时段进去看她半个小时,其他的时间便陷入无止境的等待。 医生说,她平时没注意心脏的保养,幸好这次病发恰巧在医院里,能够做最及时的救援,否则若换个地方,可能送到医院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长达七个小时的手术,也替她彻底地解决了心脏的问题,以后她不会动不动就心绞痛,面对突发的状况,也不会像这次这么严重了。 可是,她仍旧虚弱地昏迷着,还没脱离险境。 段逸风做完例行的复健,便呆呆地坐在加护病房外,脑子里混乱至极。 原来,这种茫然看不到路途、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空虚感受,就是等待的感觉,那么当时,祎伦是怀抱着什么心情,无怨无悔地等他? 每天兴起新的期待后,就被摧折;期待再起,又被摧折,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免心灰意冷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她真的比他坚强太多、勇敢太多! 她究竟去了哪里呢?当他试图找她,却发现她的电话无论是家里或手机,都没有人接听,找到风光公关去,洪水晶也只说她把年假和特休全请了,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上班。 他找不到她了。 他知道她爱他,虽然她从不说一个“爱”字,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却无庸置疑地表露出她的感情。大联银行事件爆发时,她替他保密,无条件收留他;她知道奶奶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所以他人一不在,她就主动替他照顾奶奶;为了怕他在爱情上矮她一截,甚至告诉他她最大的秘密,只为了让彼此在爱情的天秤上有着相等地位。 他如果不好好把握这样的女人,才真是傻了。 只是她现在人在哪里?知不知道他正疯狂她想念她呢?她临去前落在颊上的那些泪水,至今仍扎得他心疼,他多想亲手抚去她的泪、她的伤。 不行,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护理站交代了几句,留下自己的联络电话,他招了辆计程车离开。他想,她的父母都在国外,她在台湾也没几个地方可去,于是他凭着直觉往中部的山里去,直抵他南投老家。 抵达时已是傍晚,太阳的一半都落到山后头了。看着屋内一片寂静,灯也没点亮,他开始苦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她现在恨都恨死他了,又怎么会想来这个和他关系密切的地方? 灰心地推开门,穿过整栋老房舍,他想到后门的小树林里晃一晃,看看夕阳的余晖是否能驱散一点郁闷的心情。 才走进林子,他立即发现林中的一角有个黑影,眯起眼专注地辨识,藉着落日余光,他看见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景象。 那是她,他心心念念寻找的人儿,此刻她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挖掘什么东西,身上的牛仔裤和白色短上衣都沾上了泥土,绑好的马尾落了几缕发丝在颊边,纤手抚去额际香汗,却把些微的泥沙留在粉颊上。 他头一次看到她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却也是他见过她最美丽的一次。 他轻轻走近,怕她突然消失在黑暗之中,霍然伸手由后头搂住她,不再给她逃走的机会。 “啊!”岑祎伦被人猛然一抱,吓得手里铲子都掉了,本想大声尖叫挣脱,但在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后,便放弃尖叫,转而挣扎起来。 “放开我!” “不,我再也不放了!”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感觉到他紧抱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他那么好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声线依旧是冷冰冰地。 “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他开始相信两人真是心有灵犀了,“就像你当初找不到我,却知道我在你家等你一样,我一心只想着你会在这里。” 她闷闷地瞧他一眼,拾起铲子低下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她原本打算不再理他了,但他竟三言两语便动摇了她。 他转到她跟前,想看看她的脸,她却转了个方向不甩他,侧着头挖个不停。 “祎伦,你在做什么?”难道奶奶在这地方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宝藏?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她好像挖了不少地方。 她仍是不理他,埋头苦挖,用力的铲着,像在泄愤一般。 难道这是她出气的新招?段逸风心疼又好笑地抓住她自虐的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泥沙。 “怎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呢?像只小花猫一样。”他帮她将散落的发丝拢回耳后,然而她毫不领情,将小手从他的大手中抢回来,又继续挖着。 “不要再挖了,你这样会把自己弄伤的!”即使她冷冰冰的,他仍坚持地重新握住她两只沾满泥土的手。“这里没什么东西好挖的,你不怕挖到什么奇怪动物的尸体吗?” “你放手,会痛!”他干么使这么大的劲?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便低着头不愿再看他。 “对不起,我的手现在还不太听使唤……”他愧疚地说,却也因这句话让她停下了挖掘。“瞧你,头上还有树叶,手还刮伤了,你平常不是很爱漂亮的吗?” 笨拙的手想替她整理衣着,却被她一把挥开。 “人家就是爱漂亮,不行吗?”岑祎伦倏地抬起头,明亮的大眼袭上一层水雾。 “你……”老天,她要哭了吗?“可以可以,你爱怎么漂亮,就怎么漂亮……”他不舍地将她的头压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轻哄着。 孰料这番动作像摧动了她的泪腺,她突然忘却形象地大哭出声,令他一下慌了手脚。 “呜……你这王八蛋!干么来惹我哭……” “别哭别哭,奶奶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她哭得更难过了。“你骂我……” “我不是骂你,我只是……”他手忙脚乱地搂着她摇晃。 “你有!你怪我没有照顾好奶奶,可是你不知道我比你更自责、更难过……”她擦着眼泪,像个小女孩般,把这段期间所受的委屈全部倾吐出来。“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又不敢告诉奶奶,我每天都好难过,可是没有人可以听我说,我连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说着,拳头不断地捶着他的胸膛,但为什么她的痛苦仍是宣泄不出来? 段逸风听得既惭愧又心疼,只能任由她发泄,因为这一切他是始作俑者。“你乖,我已经醒了,奶奶也不会怪你的,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明就里地怪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吸着鼻子、抽抽噎噎地继续哭道:“我好怕……我好怕你一直睡下去,就再也不会醒了,奶奶倒下去的时候,我更怕她就这样过去了……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跟着一起倒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 “不!幸好你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如果你也倒下,那么我醒过来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他紧紧地抱着她,体会她的无助与害怕。她再怎么坚强、再怎么勇敢,毕竟仍有着女性的纤细与敏感,而他竟该死的没给她一个支撑的肩膀,害她哭成了泪人儿。 这几个礼拜以来漫长的等待及在加护病房外的心焦,化为层层的阴霾罩在她的心里,而在他的怀抱里,即使仍然气他,她还是止不住地低声哭泣。 那像小动物受了伤的悲鸣,几乎将他的心扯得四分五裂。他怎能让自己最爱的女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受这么大的委屈? 天渐渐暗了,她哽咽着,但灼伤他的泪水已慢慢止住。“奶奶……奶奶还在加护病房里……” 听到这话,段逸风就知道她必定曾偷偷地去探望过奶奶。“医生说奶奶的情况乐观,应该很快就能换到普通病房,你对我那么有信心,也应该要对奶奶有信心才对!”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应该要陪着奶奶才对!”她离开他的怀抱,抹了一下眼角,用红通通的眼不满地睨着他。 “因为我等不下去了。我怕我的老婆在这段时间里跑了,奶奶醒来之后一定骂死我。”他深情凝视,多想给她一个亲吻。 她扁着嘴,郁闷的心情因他的安抚而慢慢解开了。其实她也明白,当时他会气急败坏的指责她,也是因为一时急昏了头,但在那当下,她真的有种白白付出的感觉,所以即使现在他亲自来到面前道歉,还是难以完全平抚她的伤。 “祎伦,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原谅我好吗?” 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使出这种温柔手段,真是心机太重了,她瞪着他,几乎要被他黑瞳中的深情淹没,于是她别过头。 “你先帮我把东西找出来。”赌气似的把铲子丢给他。 “你到底在挖什么东西?”他接过铲子,开始折袖子。就算她要他在这块土地上挖出温泉,他也会找人灌进去! “照片!” 第十章 “奶奶知道你也很想你父母,但因为奶奶的关系,你把照片都藏起来了……你快醒来啊,奶奶现在已经不悲伤了,我等着你找出你父母的照片,和你一起看呢……” 听完了岑祎伦的解释,段逸风陷入沉默。 “喂!你怎么了?”她轻推了他一下。 “原来,你在这里是想找我父母的照片……”唇角勾出一抹难解的浅笑,“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我是啊!”她直言不讳,还附带一声轻哼,“我是帮奶奶找照片,可不是为了你!” 是吗?他因她的举动而暖在心里。她对他的用心,岂是一句托词可以掩饰的? “跟我来。”他握住她的小手,一点也不在意她身上脏兮兮的泥巴。 “等一下!”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要走出树林有点难度,她递出一支手电筒给他。 “你准备得这么齐全?” “当然,我已经挖了两天了,第一天就是因为没带手电筒,差点在林子里摔成猪头,这次我就学聪明了。” “东西是我埋的,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她说得令他好心疼。 即便面对他深情的注视,她还是没给他好脸色。“因为我在生你的气呀!” 他无视她不善的态度,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反正气可以慢慢消,但最重要的,是她仍在他身边。 接过她手中的手电筒,他领着她回到小屋露天长廊外的那片庭院,让她先坐在长廊上,他自己则进屋开了灯后又折回来。 “房子以前改建过,有一些地方的位置都不同了,”他环视周围的环境,仔细思索,“如果我没有记错,以前这里有一棵大树,我应该是埋在……” 大手指向庭院的某个角落。“这里!” 岑祎伦闻言,由长廊上跳了下来,却又被他按回原位。“我来挖,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凭着记忆往下挖,掘了片刻后又换了几次方位,终于在铲子铲到硬物时,才松了口气。 “挖到了!”由洞里拿出一个饼干铁盒,拍了拍铁盒上的土屑,他回到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把饼干盒打开来。 令人意外地,照片的状况非常好,数十张有着他父母的照片,都被他收在盒子里。 她和他一张张拿起来看,没有交谈,她却能体会到他心情不寻常的波动。 突然翻到某一张照片,段逸风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 “你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还是奶奶照的呢!”它同时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合照,照片里的他还只是个打蝴蝶领结的小学生。 “你长得比较像妈妈。”岑祎伦说出自己的感觉。他的父亲长得憨厚老实,母亲温婉甜美,他出众的长相显然是遗传自母亲。 “大家都这么说。”他微笑着,抚着照片缅怀过去,“我父母非常恩爱,所以我长得像妈妈,爸爸反而更疼我,我妈有时候还会跟我吃醋,不过她也对我很好……” 她听他诉说着过去,回忆着往事,好像也陪着他笑过哭过了童年时光。 “咦?照片后面好像有写字呢!”她好奇地指着他看不到的背面。 “是吗?”段逸风疑惑地将照片翻过来,就着屋内映照出来的光,看清了照片上的字。 奶奶的三个宝贝:爸爸、妈妈,和小逸风。 “这是奶奶写的。”只这么短短一行字,她却能体会到奶奶对这个家庭的爱。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行字。”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奶奶的字迹,想到她对他从小到大的疼爱以及呵护,再想到她现在在加护病房里与死神搏斗,再次明白到生命的脆弱。 “祎伦,其实我很害怕。”他靠向她的肩,闷着声音。“我怕奶奶像我父母那样突然走了,只剩照片能让我回忆。” “我也很怕。”否则她不会哭得那么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奶奶也有点年纪了……”人总有一天会老,会过世,届时他仍旧要面对这个事实。 “我知道,但至少要让我有心理准备,我再也受不了亲人突然消失在我面前的感觉。”他依旧整个人埋在她的颈窝,仿佛可以从她身上得到勇气。“所以,别离开我,陪我一辈子好吗?” 岑祎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轻拍他的背,像刚才他哄她那样。 段逸风好久没有这么温暖、这么感动的感觉了。小时候在这个庭院里游玩的景象在脑海里翻腾。父亲在一旁莳花种草,母亲言笑晏晏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奶奶端着点心催他来吃;一直到那天,奶奶接到了青天霹雳的恶耗,他见父母最后一面的地点,是在医院太平间,而送走他们的那段漫长的路,却在记忆里一闪而过就走完了。 他甚至来不及孝顺他们。 岑祎伦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肩头传来微湿的感觉,但她没有揭破,只是让他拥着,给他力量。她想到奶奶说的,在他父母去世时,他没有哭,因为他必须坚强,不让奶奶担心。而现在,这些照片传达的回忆再一次撕裂他的伤口,或许他以前忍住不痛的,现在痛彻心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都爬到天顶了,屋里的灯光将两个相依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夜晚的虫鸣蛙叫也无法惊扰他们。 岑祎伦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此时一阵突兀的音乐声忽然响起,抱着她的段逸风身体微微一动,由口袋中拿出电话接听,但仍是依恋地靠在她肩膀上。 “是,我是……什么?好的,谢谢,我马上赶回去。” 感受到他异样的心情转变,她不解地推了推他。他顺势离开她的肩头,大手却握住了她两只嫩白的手臂,脸上漾出笑容。 “奶奶醒了!” “你今天好点了吗?” “思,我很好。你呢?你好点了吗?” “我也很好,医生说我不用再去做复健了。” 段逸风坐在病床边,欣慰地看着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奶奶。 “对了,逸风,祎伦怎么没跟你来看我?”她气色已经好多了。 她从老毛那儿知道了孙子气走岑祎伦的事之后,结结实实地念了他一顿,但两人除了她清醒那天一同出现过之外,其余皆是各自单独来探望她。 “她……”段逸风露出苦涩的笑容,“她不接我的电话,或许还在生气吧?” “你真的很逊。”段奶奶皱着眉。“要不是我现在没力气,一定好好打你一顿。” “我也很想打自己。”他叹气。 “逸风,以往你交多少女朋友我都不管,但祎伦你一定要找回来。”想起那美丽窈窕又责任感十足的女娃儿,而她的笨孙子竟气走了这么好的对象,她就满腹牢骚。 “我知道,她真的很好,对不对?”同样忆起那娇艳出众的脸庞及爱美至上的可爱个性,他不由得露出微笑。 “是啊。你昏迷的那一阵子,她天天来陪我这个无趣的老人家聊天吃晚餐,现在有几个女孩子能做到这样啊?”孙儿那副失魂落魄的傻样,她看了也甚是不舍,只能安慰安慰他。“所以,她一定很爱你,就算生气也只是一时的,你可别傻傻地就放弃了。” “放心,我想要老婆的心绝对比你想要孙媳妇的心要来得急切。”回想和她初识时你来我往的趣事,当时他还笨得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爱上这么表里不一的女人,结果仍是一头栽下,而且栽得心甘情愿。 “奶奶,我不得不说你慧眼识英雄。”否则他可能还呆呆地在一群爱撒娇的乖乖女中,寻找他未来的另一半。“果然我最后爱上的,是和我势均力敌的女人。” 祖孙俩谈到一半,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岑祎伦穿着肩头一边编花、另一边交叉细带的连身小洋装亮丽出现,手里还提着电脑包。 “奶奶,我……你怎么在这里?”她以为段逸风还在上班,才会挑这时候来的。 “祎伦,你还在生我的气?”他会挑这时间来,就是特地要来堵她。 “哼!我才没那么多气好生!”其实她一方面是不想让他觉得她太好搞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害羞,谁教她前几天在他怀里哭得一点形象都没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丢脸。 别过头,迳自走到段奶奶病床边,她笑着从电脑包里拿出一张光碟。 “奶奶,上次我们看了照片,这次我们来看影片吧!你可是女主角喔!” “喔?是什么?”段奶奶相当好奇。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被她这么一提醒,段逸风才猛然忆起。 “是奶奶你拍的广告啊!今天首播喔!我想你在病房里应该看不到,所以特地拿来医院放给你看呢!”示威似的瞄了他一眼,这个粗心的家伙,连这种事都可以忘记! “真的?”段奶奶惊喜地在床上坐了起来,差点吓坏他们。“我要看,快放给我看。” 岑祎伦拿出笔记型电脑,调整了一下,便在她面前播放。 “啊!这是逸风送的珍珠项炼,真的很衬我呢!” “奶奶,你拍得很漂亮喔!” 段逸风眼中带笑看着他最爱的两个女人的兴奋神情,直到播放结束,岑祎伦抬起头,迎上他深情的目光,突然间怔住了。 段奶奶瞧着小俩口痴痴地对视,当下安静地不打扰他们。谁知不识相的笔电忽然发出尖锐的声响,才打散两人胶着的目光。 岑祎伦不太自然地起身收拾电脑,而段奶奶则懊恼地看着孙子。都这么久了他还不能夺得美人芳心,真是有辱他交过那么多任女友的经验。 “祎伦,你好久没来看奶奶了。”她故意问。 “呃……那是因为……”她尴尬地找理由。 “因为你还在气逸风吧?”段奶奶浅浅一笑,“祎伦,从这次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是要好好把握的。” 岑祎伦瞥了段逸风一眼,只见他眼中的温柔从没变过。或许奶奶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今天仍是昏迷未醒,说不定两人连赌气的机会也没有。 “给他一个机会吧!回到他身边,看你要怎么折磨他、欺负他都没关系,但别再让分离浪费了彼此相处的时间。记得要把握当下,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美丽的面容浮现了犹豫,他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的,触碰的瞬间,她的心像初恋时那般悸动了一下。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拥抱一下,算是和好?” 她略带扭捏地靠近了他,却被大手狠狠一拉,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温热的唇侵略性地落下。 许久许久,这个像睽违了一世纪的吻,终于分开。 “段逸风!奶奶只说抱一下的!” “只抱一下绝对不足以表现出我“莫大”的诚意!” “可恶!你是故意的!” “不然我让你吻回来好了……” “哈哈哈……” 段奶奶的笑声响彻了整个病房,连医生和护士都吓得跑了进来。 而他们进来后,是否又看到另一个“大和解”的场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尾声 “祎伦,我们在一起也两年了,再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 “所以,我想……”段逸风由身后拿出一个锦盒,献到她眼前。 “哇……”她差点被眼前亮晶晶的钻石闪花了眼。 “怎么样?比王先生那颗钻石漂亮多了吧?”他从奶奶那里知道了她曾经草拟出这么一个人物,来刺激当时昏迷不醒的他,他可是一点也不服气。 “……”她白了他一眼。若真有王先生,她早就甩了他! “嫁给我!”他摆出最帅的姿势。 “我……”仿佛极为感动地看着他,她欲言又止接过钻戒,给了他肯定而有力的答案── “不要!” “为什么?”他的笑容都快歪了。 “等你的绯闻少一点再说。”由于他天生桃花运强,又带了双电眼,老是和明星名媛传出绯闻,她这个正牌女友反而像地下夫人了。 虽然她知道那些绯闻都不是真的,不过不酸他两句哪能平她每次斗嘴都斗输他的气闷呢? “我承认,我看到美女会多瞄两眼,见到辣妹会搭讪两句,但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所以现在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绯闻。”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也知道,我自从认识你之后,和你唇枪舌战都应接不暇了,哪还有空和别人瞎搅和?更何况……”贼兮兮地用目光游遍她全身。“有你这个前凸后翘的美女,我的眼睛电能全用在你身上了。” 想不到她却不领情,扬扬秀眉。“意思就是等我老了,胸部下垂水桶腰,你就会开始开发新电源?” “岂敢,这年头讲求节约用电。”他仍是嘻皮笑脸,“说不定那时我也秃头痴肥啤酒肚,还怕你更换电表呢!” 淡淡地送过去一个白眼,她不说话。 见她不以为然的态度,他还真有些头痛,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曾经花心的男人连信用都没有。“好吧,那我发誓,我会永远爱岑祎伦,永远对她忠实,否则我出门被狗追,吃饭噎到,喝水呛到,一辈子把不到马子……” 话声一顿,利眼瞄了过去,他的语气转为疑惑,“喂,通常剧情演到这里,一般女生应该飞也似的扑过来,感动地捂住我的嘴,说‘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可惜我不是一般女生。”她皮笑肉不笑,“你的发誓太小儿科了。你应该说,‘我段逸风向上天发誓,会永远爱岑祎伦,对她永远忠实,否则出门被狗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一辈子阳痿……’对了,最后再加一句‘如违誓言,天打雷劈落入十八层地狱。’你觉得这誓言如何?” 他瞪大了眼,抚住额头低笑出声,“天啊,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那是因为男人实在太可恶!”扬高了眉,她也学他干笑两声。 “所以你什么时候要答应我的求婚?”他干脆挑明了,直接逼问婚期。 “哼哼!”她挑高了细眉,“等你断了所有的桃花再说吧!” 段逸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他或许该慎重考虑要先让自己秃头或是啤酒肚,让外头的莺莺燕燕自动打退堂鼓,才能抱得美人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