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平的巨大财富》 一、波尔·希奈尔 吉姆-马克-阿莱米,美国最大的犯罪学报纸《警探报》的创始人和总经理,在下午将要下班时,刚刚走进编辑部大厅。他被几位同事围绕着,在向他们谈着自己的意见——当然这意见还不是很成熟,是有关前一天对三个小孩子犯下的可恶的罪行,以及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激起的公众的舆论的,他马上把它命名为“三胞兄弟的被残杀”。 就在对所有的儿童犯罪,尤其是前一天的重罪做完评论的几分钟后,吉姆-马克-阿莱米转身对混在编辑中认真听他说话的他的秘书帕特里希哑-约翰斯顿说道: “帕特里希姬,现在是发信的时候啦。所有要签字的信都准备好了吗?请您到我办公室来,好吗?” “都准备好了,先生……可是……” 帕特里希娜停了下来。她竖起耳朵在听一种奇怪的声音,同时结束道: “……您的办公室里有人,马克-阿莱米先生!” 总经理耸了耸肩。 “我办公室里有人?这不可能!通向候见厅的门已经用插销闩起来了。” “可是您的特别出入口呢,先生?” 阿莱米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从来不离我的身,它就在这儿。您在说梦话,帕特里希娅……好啦,我们去工作吧……请您原谅,弗尔德,让您久等了!” 他十分亲切地把手放在了他的一位助手的肩上,后者不是他的一位编辑,但是是他的一位私人朋友。弗尔德几乎每天都要到报社来看他。 “请您随意,吉姆-阿莱米。”法律界人士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说,“我并不急,我知道发信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马克-阿莱米说,“再见,先生们,明天见,尽量多地搜集犯罪的资料。” 他点了一下头,向同事们告辞,后面跟着他的秘书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他走出编辑部大厅,穿过一条走廊,打开了他的经理办公室的门。 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很豪华,里面空无一人。 “您看,帕特里希姬。这儿根本没有人。” “是的,”女秘书回答说,“可是您查看一下,先生,这扇门原来还是关着的,现在却已经打开了。” 她指了一下办公室的一扇通往更小一点的里面有保险柜的房间的门。 “帕特里希娅,从这个保险柜到通向外街的我有时走的秘密出口,有两百米长的走廊和楼梯,其间有十三个门和五个插了插销、上了锁头的栅栏门。没有人能使用这条通道。” 帕特里希姬思索了一下,她那两道细眉轻轻地皱了一下。这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高个子年轻女人,步履匀称、轻柔,一看便知道是坚持体育活动的人。她的脸部有点不规则,或许是有点短的缘故,没有那种古典美,但是脸上的神色很自然,有一种未经修饰的、好像是透明的纯情,一张清秀端正的大嘴巴,红红的嘴唇,闪现出整齐的皓齿,宽宽的、聪明的额头被金黄色的头发遮掩着,特别是那双长长的丹凤眼,灰绿色的眸子,嵌在长长的黑睫毛下,一种无法比拟的自然美。当帕特里希娅严肃时,又表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神秘的美;可是当她确实十分高兴时,则表现出的是一种轻桃的和带点孩子气的美。她充分地表现出健康、身体与精神的和谐与活力,以及对生活的情趣。她是那种不骗人和不失望的女人中的一员,她对任何人都表示出同情和信任,并总能激起他人的友谊和爱慕之情。 出于她在马克-阿莱米身边渐渐养成的习惯——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她朝屋内的各个角落浏览了一遍,以确保她曾经整理好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 一个细节使她大吃一惊。 在办公桌上放着的一本记事簿上,她倒着看到了用铅笔写的两个字。一个是一个人的名字:波尔。另一个,她辨认得不是那么轻松,是一个人的姓:希奈尔。那么,是波尔-希奈尔。这是指的一个女人。 帕特里希姬十分清楚马克-阿莱米的严肃、正派的作风,他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到他呆的地方来,而且也绝不会把她的姓名公开地写在自己的经理办公室里。 那么,波尔-希奈尔表示什么呢? 马克-阿莱米看着她,微笑着说: “真及时,帕特里希娅,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但是解释是很简单的:这是一本法文小说的标题,是一位翻译今天送给我的,我比较喜欢。波尔-希奈尔是女主人公的名字。法文的书名更富刺激性:《道德败坏的波尔》。 帕特里希姬有种感觉,她认为马克-阿莱米没有说出真正的解释。可是她又怎么能要求另外的解释和说明呢? 此时,电灯突然熄灭了,他们都置身在黑暗之中,她的思路也随即被打断了。 “请不用动,先生,是保险丝烧熔了。我知道。我去处理一下。”帕特里希哑说。 她摸索着来到了马克-阿莱米办公室前面的那间候见室,它朝向经理室专用楼梯的三楼楼梯平台。底层的电灯还在亮着,在黑暗中放出辐射的光。在堆放杂物的一间狭窄的小屋里,年轻女人取出一架轻便的双脚六级梯子,把它展开,靠墙放好。她爬上去,但同时又隐约听到从某个黑暗角落传来的微弱的声音,突然,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 他在这儿。她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在这儿,躲在昏暗之中,随时准备像窥视着猎物的猛兽一样对她发起攻击…… 这是一个神秘的、可疑的和危险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她知道他的存在。她知道他是马克-阿莱米的特别秘书,是一位从不露面的秘书,也是他的一个保镖、一个侦探、一个管家、一个干所有机密事和杂务的人,一个神奇的人,阴险的人、危险的人、阴郁的人。帕特里希娅始终在担心他会在她的身边出现,对她馋涎欲滴。他令她坐立不安,有时候,尽管她很勇敢,但她还是心惊胆战。 她站在梯子上,心在怦怦地跳,她在认真地听着……不,没有什么?……她肯定是自己弄错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尽力微笑着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取下保险,抽下断了的保险丝,安上一条新的,把短路问题解决了。光明又回来了,它从磨砂灯泡的玻璃后面射了出来。 此时,袭击也发生了。躲在阴暗处的人正巧出现在帕特里希姬的下面。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年轻女人的膝头。在差不多要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帕特里希娅在梯子上摇晃起来,但是她喊不出一声来,接着就滑落了下来,落进了下面张开的双臂之中。下面的人紧紧抱住她,就势把她按到了地板上。她无声无息地躺到了地上。 帕特里希娅知道袭击她的这个人是个大块头,而且还有一股子蛮劲。她几乎是马上做出的反应,她在抗争,但是这是徒劳的。她紧紧地被对方抱着,像一头被战败的猎物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个人一面紧紧地抓住她,一面在她的耳朵边悄悄地说: “不要反抗,帕特里希娅,有什么用呢?也别喊叫!……老马克-阿莱米会听到的,而当他看到你倒在我的怀中时,他该怎么想呢?他会以为是我们的默契。他可能是对的。我们生来,我和你,就是要默契的。我们两个人都愿意让我们的欲望得到满足,挣钱、赢得权力,而且是越快越好。可是你在浪费时间,帕特里希娅。绝不会因为你是阿莱米儿子的情妇就可以得到些什么。小阿莱米只不过是一个傻小子,一个无所做为的人。至于老的,他也差不多是属于这一类的。此外,他正在跟他的朋友弗尔德,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在一起安排一桩大买卖……是的……他正在为此而操劳。帕特里希娅,如果我们会运作,我和你,早在六个月前,《警探报》也就落入我们的手中了。那么我们两个人可以从中得到美元,美元,成千上万的美元呀!预订费、广告费、丑闻、敲诈勒索,里面应有尽有。但是,需要懂得驾驭它们。而我是谙熟此道的!但是,我很爱你,帕特里希娅。这既是我的力量所在,又是我懦弱的一面。为帮助我成为主人,成为无所不能的主人,你将与我共同承担罪恶和共同分享胜利!我们两个人,我们来统治这个世界!你懂的,对吧?你接受吗?” 她喃喃着,十分慌乱地说: “放开我……马上放开我。我们以后再谈这些东西……另外选个时问。当我们不会被人听到,不会引起注意……” “那么,我总需要我们这一默契的印证……你就发发善心吧……做一次爱,然后我就放了你。” 帕特里希哑十分慌乱。这个人酒气冲天。她想象着他那张丑脸贴近她的脸时的情景。他那激动得发烧的嘴唇在她的脖子上和脸上狂吻的同时,还在搜寻她那摇来晃去的嘴唇……于是同样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爱你,帕特里希娅。你懂得吗,爱情可以把你和我,我们能够生成的同盟变得倍加牢固的。两个阿莱米,他们都是些无能之辈,是傀儡……而我,我想象到的,我知道的是你曾经展现出来的所有激情和欲望。爱我吧,帕特里希娅。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另外一个人有我这种水平,有我这种智力,他们既没有我的意志,也没有我的毅力。啊!你气馁了,帕特里希娅,你听我说,你心慌意乱了……” 他说对了。尽管她反抗和恶心,她感到了惶恐不安,和一种奇怪的眩晕,而这些就带着她走向了最可怕的结局…… 这个人阴晦地冷笑着。 “好啦,你同意啦,帕特里希娅……你不能再反抗了。你已经如临深渊了。可怜的小美人,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女人,不要这样以为!……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都会表现得惶恐不安和苦恼的。我的意愿决定一切,它可以推倒所有障碍,粉碎它们……而当我把命运掌握到我的手中之时,我们差不多会是幸福的,对吧。承认这一点……而且不要害怕。我并不是恶人,尽管我的同志和我的敌人——朋友,我是没有的——把我叫做‘暴徒’……‘野人’、‘死敌’、‘凶狠的人’……” 帕特里希娅彻底垮了。那么谁又能来救她呢? 突然,那双无情的大手松开了。野人抱怨着,为难以忍受的痛苦抱怨着。 “谁?你是谁?”他痛苦地呻吟着。 一个低沉和嘲讽的声音回答道: “一位绅士,弗尔德先生的司机和朋友。他相信我,让我驾车送他去长岛,他应该到他父母那里去吃晚饭……也许还在那里过夜。那么,你明白啦?当我听到你发表演讲时,恰好是路过这里。你说得很好,野人。只是,当你自称是凌驾于一切人之上时,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错。”对方大声吼了起来。 “错了。你有一个主人。” “一个主子,我?……说出他的姓名来……一个主子,我?……那就只能是亚森-罗平。或许你就是亚森-罗平?” “我是只发问而不许别人问的人。” 对方思索了一下。他用已经变了调的声音低声咕哝道: “总之,为什么不可能呢?我知道他正在纽约,而且正在跟阿莱米、弗尔德和公司在耍弄我不清楚的小诡计。而这样拧胳膊就是他的绝招。这是他战胜最凶猛的敌人的绝活……那么,你就是罗平啦?” “你别去管这些。不管是不是罗平,我既然是你的头儿,你就得听命于我。” “我,听话?你是个疯子吧。不管你是不是罗平,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弗尔德在阿莱米的办公室里。到那儿去找他们吧。给我滚开!” “首先,放开这个女人!然后滚蛋!” “不!……” “不!……” 于是,一只大手又狠狠地落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身上。 “不?!……那就活该你倒霉了!我又要来了。” 野人发出了更加惶恐和痛苦的呻吟,好像有人在要他的命似的。他的双臂垂了下来。他像一个脱臼的木偶一样,在地上打着滚。 解救帕特里希娅的这位神奇人物帮助她起了身。她靠着他站着,还在气喘吁吁地发着抖,口里咕哝着: “小心一点!这个人很危险。” “您认识他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但是他跟踪我,我非常害怕他。” “当您有危险时,您就叫我。只要我能听到您的声音,我一定会来保护您的。拿着,请接受我给您的这只小银哨子,这是一只施了魔法的小哨子,我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它的声音……在危险的时候,您就不停地吹它。我会来的……而且绝不耽搁。您要当心这个野人。他是强盗中最凶残的一个。我的职责是马上把他交给司法部门。可是我们忽略了这一类的职责……这是绝对错误的。” 他弯下柔软的腰身,俊秀的脸上挂着极有修养的微笑,他很得体、很有礼貌地吻了一下帕特里希娜的手。 “您真的是亚森-罗平吗?”她轻声问道,同时试图看清他的面孔。 “这对您并不重要!您难道不愿意接受他的保护吗?” “噢,愿意。不过我想知道……” “无谓的好奇心理。” 她没有坚持,而是转身进了《警探报》的总经理办公室,然后对自己这么久离开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是因为有点不舒服。 “现在好啦,对吧?”马克-阿莱米十分关切地问道。“是的,我看您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 于是他以另一副腔调说: “我们可能要认真谈一下。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对您说。” 在这十分友好的命令面前,心绪不宁的帕特里希娅变得清醒了,镇定了。她坐在了马克-阿莱米指给她的一张扶手椅里,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他接着说道: “帕特里希娅,从您进这间公司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您在所有的下属部门都已经干过了。您知道我为什么在五年前,选了您担任经理部的秘书吗?” “无疑是因为您认为我为人正派、正直,先生。” “那是自然的,可是并非只是您一个人如此呀。还有其它的理由。” “我能问您是些什么理由吗?” “首先,您很美。而我又爱美。如果我在我的朋友弗尔德面前这样说的话,您不要感到不快。我对他无秘密可言。另外,您生活中有一段悲剧,是我一直关注的悲剧。我的那个儿子,亨利,利用了您的处境艰难,溜到了您的身边。您当时很年轻,对生活很陌生。他答应您要娶您。您并不懂得反抗,于是他诱骗了您。随后他又抛弃了您,认为只要给您一笔钱就跟您两讫了,当然,您拒绝了。然后,他娶了一位有钱的姑娘,而且还有很硬的关系。” 帕特里希姬满脸羞红,用双手遮着脸,低声说道: “请不要再往下说了,阿莱米先生。我为自己的过错感到羞愧!我本想自杀的……” “您要自杀?就因为一个年轻的无耻之徒玩弄了您!” “别这样说您的儿子。我求您……” “您还在爱着他?” “不。但我原谅了他。” 阿莱米做了一个猛烈的动作。 “可我,我没有原谅。错误是归在我儿子身上的!……所以我把您作为一名合作者召到了我的身边。” “在您的眼里这是一种补偿吧?” “是的。” 帕特里希娅朝他抬起头来,面对面去望着他。 “如果我早知道如此,我早就拒绝了,就像拒绝您的儿子给我的钱一样。”她十分痛苦地说。 “那您怎么过活呢?” “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先生,靠做工……工作到下班离开这里后,晚上,再到另外一个地方工作到早上,来上班之前,再去第三家公司做些抄誊工作。世界上没有身体好又勇敢的人活不下去的,感谢上帝。靠自己的劳动!” 阿莱米皱起了眉头。 “您太傲气十足了。” “很傲气,这是真的。” “而且还雄心勃勃。” “是的。”她十分镇定地回答道。 又出现了一小会儿沉默,然后《警探报》的总经理继续说: “刚才,我在这张办公桌上看到了您的一篇关于我们曾在编辑部谈过的,就在昨天发生的杀害三胞兄弟的这件恐怖凶杀案的文章。” 帕特里希姬改变了脸色和声调,她是评论方面的新手。 “您曾耐心地读过它啦,先生?” “是的。” “您认为合意吗?” 总经理点了点头。 “您所写的这件凶杀案中,关于挑起此案的动机,关于您认为是罪犯的那个人多半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是有创意的,而且很合逻辑。您表现出了真正的判别力和想象力。” “那么,您会发表它啦?”十分欣喜的年轻女人问道。 “不。” 她吃了一惊。 “为什么,先生?”她问道。她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因为它不适合!” “不适合?可是您刚才说……” “作为文章发表不适合,是的。”阿莱米解释道,“您知道吧,小姐,在我的眼里,一篇关于凶杀案的报道的价值不在于它出版发行的数量、它包含的暗示和实情。这只是一种使所有东西得以曝光的方法。” “我听不太懂。”帕特里希娘说。 “您会明自的。假设……” 他停了下来。毫无疑问,他很后悔自己不得不做出解释。但他还是简略地阐述了一下。 “假设我马克-阿莱米本人被牵涉到某件神秘的事件中,而且不能自拔地被人在这个夜晚杀掉了。那么,当局势令您承担起叙述这一复杂事件的任务时,您的叙述必须要突出我们现在进行的这次会晤,而且还要赋予这次会晤以哀婉动人的色彩,让读者从中感觉到令人生畏的结局的端倪。要让强烈的感受不断地加强,直到最后一行行文的结束。记者和小说家的全部技巧就在于准备悲惨事件,编导这一悲惨事件,指出它的曲折和它的高xdx潮,并且让这一切马上把读者吸引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我无法告诉您这一点。这是天赋的奥秘。如果您本身没有用这种神秘地由裙子或女紧身衣构成的词语去吸引读者的天赋的话,那么就没有小说,也不可能产生文章。您明白了吗,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 “我懂,先生,首先我应该像个见习生一样地工作和学习。” “正是这样。在您的文章中有好的要素,但却是由一个学校的小姑娘表达出来的,结果没有一点价值,没有击中要害。把它重新写一下,再写一些其它的。我再读一读它们……再否认它们,直到您以好的艺术手法写出一篇好的文章来。” 然后,他又笑着说: “我但愿它不会是关于我的题材,也不是有关我的犯罪案件的曝光。” 帕特里希娅不安地望着他,突然以一种令男人倾倒的声音对在其身边工作过多年的这个人说道: “您不用惊慌不安,先生。难道您真的能预见?……” “没有,绝对没有什么……但是我的报纸的本身特性使我与一个比较特别的社会发生了关系,我们发表的某些文章又给我制造了仇恨和报应。这就是所谓的职业上的风险。我们别再谈它了。谈谈您吧,帕特里希姬。我们来谈一下您的现状,再谈一谈您的将来。您帮了我很大的忙。为了让您在生活方面有可靠的物质保障,和使您今后一切如意,我签了一张两千美元的支票,您去出纳处领取吧。” “这太多啦,先生。” “太少了,这是考虑到您的能力和您今后将要为我做的。” “可是,如果我失败了呢?” “这是不可能的。” “您竟如此地相信我。” “比这还要甚!我对您是绝对地相信的。我愿意与您敞开心扉进行交谈,而且是很隐秘的话题。帕特里希娅,您看,男人到了某个年龄时,他是需要更强烈的感受、更广泛和更复杂的激情的。我们已经到了这个阶段,我的朋友弗尔德和我本人,而为了在我们的体内制造出一种新的、强烈的兴趣,它往往是千篇一律的,我们已经着手一项巨大的、全新的和有诱惑力的事业,而这需要我们全部的经验、全部的能动性,又可以同时满足我们的好斗本能和对高尚品德的关注。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伟大的、是与我们的遭邪恶反对的严格的老清教徒的思想深处相一致的,无论它们是如何表现它的。不久,我会让您知道这一事业的真实情况,帕特里希娅,因为您将正直、正派地参加到我们的充满激情的斗争之中。弗尔德和我为了实施我们的计划,很快就会到法国去。您将与我们同行。我习惯了您的服务、您的忠诚的合作,并且您的在场对我来说,比任何时候都变得更加不可缺少了。这将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的一次旅行……一次我们的旅行……” 他迟疑着,十分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自己的话,或者更确切地说,不敢结束自己的话。他把年轻女人的两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差不多是羞怯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的蜜月旅行,帕特里希娅。” 帕特里希姬惊呆了,她在怀疑自己是否听对了。这样的一个要求,事先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如此地出乎意料,又如此地感人至深,但又是如此地笨拙、鲁莽和严肃。她受到的感动和由此引起的自豪,致使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投入了老人的怀抱。 “谢谢……噢,谢谢!……这使我重新获得了尊严!可是我怎么能接受呢,先生?您的儿子夹在了我们中间呀。”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脸去。 他皱起了眉头。 “我的儿子是按照他的意愿生活的,我愿意按我的心意生活。” 她满脸羞红,十分为难地轻声说道: “还有一件事您不知道,我看得出,阿莱米先生。我有一个孩子……” 他吃了一惊。 “一个孩子!” “是的!亨利的一个孩子,我非常爱的儿子,一个我要为他奉献一生的儿子。他叫罗多尔夫……他像爱情一样美……他对人很亲热,又很聪明……” “那是我的血脉啦?我儿子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这不是很自然吗?” “不,这不自然,”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插话道,“冷静一点。他太激动了,无法控制自己了。” 阿莱米转过脸来对着他,神情忧郁地说: “那么,按您的意思,弗尔德,我只有放弃啦?……” “放弃?……我不这么说……但是请认真想一想,冷静理智地分析一下这非同寻常的形势……这一情况无疑将会为世人所知……而且会被认为是您的一个懦弱和不道德的行为。” 马克-阿莱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好吧,”最终他违心地说,“让时间去修补它吧。它总是为爱它的人们尽力的。无论如何,帕特里希娅,”他补充道,“所有这些丝毫也不应该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日常合作。我们对此无异议,对吧?” 年轻女人看到被失去她的想法而折磨得十分痛苦的老人的不安,她又被深深地打动了。 “完全同意,阿莱米先生。”她回答说。 《警探报》的总经理拉开一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藏在深处的信封,他在上面写了年轻女人的名字,对她说: “这个信封里有我给您写的一个材料。您要在六个月之后,即九月五日才能打开它看,您要完全按照里面的指示行事,从现在起,我就把它交给您。随时把它带在身上,要须臾不离。或者就把这个信封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别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 帕特里希娅接过信封,朝马克-阿莱米深过身去,同时伸出额头接受他的吻。她又朝老弗尔德伸过热情的手,然后一面说着下面的话,一面退了出来: “明天见,老板……明天见……而且是天天见……” 她穿过了候见厅。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紧跟在她的身后。走到楼梯平台时,他们看到在他们下面,在一层和二层之间,两个男人,一个紧随另一个,在下楼。走在后面的那个人高高的个头、宽肩膀,样子很笨拙,偷偷摸摸又惴惴不安地走着,像是要抓住另外那个并非诡诈的人。他赶上了他,突然举起了握着雪亮的刀的右手。帕特里希姬真想大叫起来!但她窒息得喊不出来了。手落了下去。但是,就在这凶器要刺到后背的同一瞬间,受攻击的人俯下身去,抓住了袭击他的那个人的两条腿,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力把他抢了起来,越过楼梯扶手,把他扔到了楼梯问。袭击者被重重地摔到了二楼,又朝前冲了几步,发出痛苦的呻吟。 《警探报》的总经理发出了一阵大笑。 “您有什么好笑的,阿莱米先生?”帕特里希娅不解地问道。“是您的秘书干的坏事,是您的心腹。” “对他是多么好的教训呀。”老人十分满意地回答道,“野人是个这么可恨的歹徒!大家的头号敌人。再有一秒钟,他就要刺中他的同伴了。一个粗野的人,这个家伙。但他对我来说并非完全陌生……对您呢,弗尔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弗尔德简洁地回答道。 两个朋友又回到了楼上。马克-阿莱米把浅黄褐色的大皮公文包忘在了他的办公桌上,那里面可是装着与伟大的计划息息相关的所有资料呀。 当继续朝下走的帕特里希娅来到楼梯底下时,两位打斗的人已经消失了。 “真遗憾。”她想,“我很想再看一看那个肯定是亚森-罗平的人。” 她走出大楼,同时在强行控制自己的不安情绪。大自然令她心里好过了许多。大街上人群稀落,在晚上,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年轻女人朝右拐去,坐到了一个比较宁静的小广场上。她需要认真地思考一下。她对自己在新闻方面初次尝试的失败感到沮丧,但是从她老板对她说的同情、鼓励的话中和从对她充满信任、对她的未来充满信心的话中,她又感到极大的安慰……而这次他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这对她来说标志着对过去的宽恕,它使她高大和纯洁了。 帕特里希娅出身孤女,被一位并不爱她而且对她漠不关心的老太婆亲戚违心地收养,她的童年是酸楚和孤独的,她所有的童稚和热情都被残酷地扼杀了。她是在期待着尽快独立之中长大的。她在亲戚死时就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当时她的亲戚留给她的是只够几星期生计的东西。但是帕特里希姬非常勇敢,工作吸引了她。她是个出色的打字员,并很快获得了一个低微,但是她本人还满意的位置,因为她的生活从此有了保障。 此时,帕特里希姬在一间她有时星期六去的公司里,遇上了亨利-马克-阿莱米。他当时也非常年轻,很英俊,而且显得真诚和热情……他对这位孤独、迷人且年轻的姑娘大献殷勤……而帕特里希娅热情奔放,完全陶醉在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之中。她除了要使这撩拨她的爱情向前发展之外,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由于受到信任和怀有希望而激动的她,终于屈服了……几个月的幸福过后,就是不忠诚、遗弃,这是令她心碎的……而现在不得不蔑视她曾经如此爱恋的人——也许现在还深深地爱着的人。这一折磨人的苦涩尤其令她心碎…… 可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又重新把年轻女人与生活联系到了一起。帕特里希姬在孩子身上,自襁褓时起,就倾注了自己的全部期望。她对自己本身的生活没有丝毫的企盼,她把自己全部的爱和所有的激情都疯狂地集中到了小罗多尔夫的身上。他是对背叛了她的父亲的话的复仇。她要把他塑造成一个真诚而高尚的人,就像她认为亨利-马克-阿莱米本应该是的那种人……她本人也还是一个孩子,现在却不得不当母亲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女人从痛苦的过去中解脱出来,并且重新获得了生活的乐趣。只是要使她的儿子成为一个最有前途的显赫之人的意愿变成了她生活的主要原因……可是,现在,她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必要的帮助吗?这不是出乎意料地出现的天赐良机吗?老马克-阿莱米对她,对罗多尔夫来说,不是替代了亨利-马克-阿莱米这个骗子、这个卑怯的人、这一靠不住的靠山的最强大的靠山吗?……帕特里希娅,在这渐渐降临的黑暗中,预计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时间一点点地在流逝。帕特里希娘从她的幻想中醒来,站起身来,准备朝一家小饭店走去。她在回自己的简陋的女单身住房前,总是在这里吃晚饭的。她工作是为了活命的。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在她的对面,在广场外边,在一幢房子的底层,一扇小门打开了。而这扇小门,她很清楚,是通过长长的走廊和许多层的楼梯与马克-阿莱米的放保险柜的那间小窄屋相通的。而他也常常是从这里离开报社的。 确实,马克-阿莱米在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陪伴下出现了。 这两个人没有看到帕特里希姬,他们并肩穿过广场,在一条与主要街道平行的小街里走远了。 二、十一人集会 帕特里希娅不露面地悄悄跟上了这两个男人。虽然不是出于平庸的好奇或者是出于兴趣她才这样做的,但是她不会忘记吉姆-马克-阿莱米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冒险的结局或许对她来说是悲惨的之类的话。他是否受到了某种实实在在的恐吓?难道帕特里希娅不应该在这些话中看出某些应该引起她警觉的预示吗?她的任务不就是监护他吗?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在夜间外出,无疑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她就有采取行动的必要。 两个朋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他们手挽着手,激烈地争论着。马克-阿莱米用他那只空着的手提着那只有皮把手的、浅黄褐色的公文包,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则甩动着手杖。 他们走了很久,来到了悄悄地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帕特里希娅从来没有走过的一条街上,他们沿街走着,没有丝毫的犹豫,好像他们非常熟悉这条街似的。 最后,他们绕过一个宽阔的方形广场,其中一面饰有柱廊,柱廊下面是一排商店。在这个时候,它们的百叶窗都已经关上了。许多这种外表很相像的商店,同样的布局、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装潢,其间一扇扇门把它们间隔开来,那是通向上面住房的通道。 马克-阿莱米突然停了下来,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帕特里希级站在不远处,躲在拱廊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地看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的最上面几级。 马克-阿莱米,后面紧跟着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走下楼梯,门也随后关上了。《警探报》总经理应该在上面呆了有一分钟左右,然后才往下走的,因为帕特里希娘发觉底层的商店亮着灯,光线从地面的星形孔里放射出来,再从那里透过前面的窗帘显露出来。 有几分钟时间的静寂无声。 十点钟的钟声敲响了。几乎是同时,有两个男人出现了,他们无精打采地走着,来到拱廊下面转来转去。这两个男人来到了小商店的门前,其中一位用手里拿着的金属物件敲了敲前门。金属门中的一扇低矮的小门马上从里面打开了。两个男人马上涌了进去,敞开的小门也随即关上了。之后,帕特里希娅始终在监视着,心在怦怦地跳着。她又发现一伙四个人,好像无所事事的散步者一样,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他们也在商店前面停下来,敲着前面的门。小门同样地为他们打开了。他们也消失在里面了。 然后来的是一个人,他同样地敲了门,一样地进去了。然后又是一个。最后来的是一个大个子,戴着压得低低的帽子并围着灰色的毛围巾。 “一共十一个人。”在等了几分钟不见再有人来之后,帕特里希娅默数道。十一个人,包括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他们是先来等其他这些人的,这些其他的人是干什么的?……这些看上去像是社会上的最复杂的各阶层的人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他们如此神秘地聚集到这表面看来像是被遗弃的小商店来是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呢?而且是在如此偏僻的街区…… 帕特里希娅想起了总经理的话。这难道与他告诉她的,即他本人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投身其中的伟大事业没有一点关系吗?这冒险和棘手的事业的结局对马克-阿莱米来说或许就是死亡。 帕特里希娅十分不安,非常慌乱……如果他们此时要杀掉马克-阿莱米呢?……她要赶紧跑开,拦住第一个过路人,问他最近的警察局的地址…… 但是,她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她有权介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吗?也许它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马克-阿莱米组织这次集会,是完全知道它的必要性才这么做的。如果他冒风险,那也是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帕特里希娅以什么样的借口去把那些守不住秘密的警方人员召来打扰他的计划呢?这难道不是为了转移想象中的危险而挑起真正的危险吗? 年轻女人不露面,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金属门上的小门终于拉起来了。三个人,四个、五个人出现了。他们共有十个人,在始终巧妙地躲着的帕特里希娅的犀利目光下散去。她看到了戴围巾的那个人,好像也认出了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但是没有看到吉姆-马克-阿莱米。 帕特里希姬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她看到戴围巾的人又出现了。他又沿原路折回了商店。像先前一样,他敲了门,然后很快溜进了为他敞开的低矮的门里。 四五分钟过去了,不会比这更长,戴围巾的人又露面了。他走出了小门,手里拿着马克-阿莱米的那只浅黄褐色的皮公文包。他匆匆地离去了。 帕特里希娅觉得此事十分可疑。为什么这个人拿走了里面装着这个重要事业的全部秘密的如此珍贵的公文包?年轻女人在想,她到底应该等着看到马克-阿莱米出来,还是应该去跟上这个戴围巾的人。她没有过多思考,马上决定去跟踪这个人。紧走几步之后,她便跟上了他。这个人走得很快,好像还十分不安地左顾右盼着……避免被人发现,帕特里希娅不得不格外小心。她既不敢太靠前,又时刻担心在她不熟悉的街区的某条街的拐弯处看不见他了。他突然跑了起来,帕特里希娅也跟着跑了起来,跑到了有好几条街交汇的一个广场上。该走哪一条街呢?那个男人已绎不见了…… 帕特里希娅有点气喘地停了下来。她的跟踪一无所获…… 她对自己的笨拙既气恼又羞愧,自怨自文地耸了耸肩。而她自以为很灵活……啊!她是个蹩脚的侦探!好几个小时,她都在监视,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现在才发觉,她甚至连那些神秘人物集会的那间神秘商店的地址都不知道。她确实无法再找到它,……那里有拱廊……是的……就是有人把她带到那里,她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呢?一个晚上浪费掉了……这就是她全部努力的唯一收获…… 她十分困惑,又非常不满意自己。她盲目地沿着一条有很多人的,两边被灯火照得特别亮并有鬼鬼祟祟的顾客经常进出的酒吧的宽街漫步着。到处充斥着喊叫声和大笑声。帕特里希娅惴惴不安地,急速地朝前走着,她根本就不敢问路……也看不见有警察局。相反,倒有一些气势汹汹的人在跟着她,想要跟她攀谈。她走得更快了。阵阵刺骨的寒风在抽打着她的脸。她以为自己已经走近了水边。这个地方变得安静了,没有人迹了,也暗多了。她来到了堆满建筑材料、沙子、石膏袋、堆放好的木柴堆、一排排空桶和装满东西的桶的河岸上。 年轻女人突然吃了一惊,一只沉重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哈!你在这儿,帕特里希娅!多么幸福的相会呀。我再也不放过你了,我的美人!不,你没有必要挣扎!” 尽管她不能辨认出袭击她的人的声音和身影,但年轻女人还是相信他是那个被称为“野人”的家伙,“暴徒”,那个下午已经在《警探报》报社的楼梯上纠缠过她的人。她试图挣脱出来,可是抓着她的那只手像一只铁手。这个人边嘲笑边威胁地接着说道: “既然有此机会,我警告你,我的宝贝,你走了一条错路,小心一点!你现在于的可是间谍活动!是为谁干的?为了谁的爱?是老阿莱米的!天杀的,儿子完了,现在又轮到老子啦?还总是离不开这个家!听着,我的美人:如果你说出一句今天晚上你看到和知道的东西,你就彻底完蛋了!是的,彻底完蛋!你和你的小罗多尔夫!这可爱的孩子,他也逃不脱的,我可以向你发这个誓!那么,保持沉默。嗯!别管我们的事,如果你还愿意别人管你的事的话!懂了吧,嗯?为了使这一协议得到保证,来干一次吧,我的美人!只一次,但是要真正的做爱。” 他抓得更紧了,想要够到那张左右摇摆着的嘴。下午的争斗又开始了。帕特里希哑抗争着,尽管很猛烈,但是她不敢叫喊,害怕会被不停地吼叫着的野人掐死。 “你真蠢!做一次爱,我也好让你知道这件事:有很多钱好挣,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很多的钱!怎么你拒绝?你以为跟马克-阿莱米工作能够得到吗?傻子,算了吧!啊!蠢家伙……真蠢!” 她像一只愤怒的母猫,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死命地抓他。他的脸被抓出血来了。他大声叫道: “阿尔贝,帮我一把,你这老小子!” 一个穿水手服的人,身高六英尺的大汉,从岸边的阴暗处出来,听到野人的叫声,跑了过来。在他的帮助下,野人把帕特里希娅摔到地上,窝成了一团。 “抓住她,阿尔贝!等着,这里有个舒适的小窝,她在里面就抓不到了,也逃不掉了!” 他瞄准了河岸上的一只大空桶。在大个子的帮助下,他举起始终被窝成一团的年轻女人,猛地把她塞进了大桶里。她全身窝在桶里,只露出了脑袋。 “你给我好好看住她,阿尔贝。”野人命令道,“如果她想喊叫或者想从里面出来,你就给她脑袋狠狠地来上一脚,叫她像蜗牛一样地缩回壳里去。一小时之内我就会回来。你知道我去哪儿,对吧?我刚把事情办了一半,我得把它干完!要趁热打铁。我们很走运,那么就要充分利用它。你那一份包在我的身上。等会儿见,帕特里希娅。如果你觉得冷,我的房子就在附近,在海洋酒吧里,我等会儿带你去那儿暖和一下。而你,水手,你记住命令啦?给她脑袋一脚,或者,想要她不出声,你就干她一家伙!她喜欢这个!” 他冷笑着,抓起他放在一个袋子上的浅黄褐色皮公文包,走远了。 帕特里希娅蜷缩在大桶里,并不觉得这可笑的境遇有什么不适。恐惧和担心令她兴奋不已。但是她马上就厌恶起来了。水手等野人一走开,便凑到了她的面前,把脸靠到了她的脸旁,近得使她恶心地嗅出他喷出的气中混杂着的酒气和烟气。 “你好像喜欢那个?”他压低声音,淫秽地说道,“那么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野人,我才不……!做一次爱,非常开心地干,我就把你从桶里放出来。” “先把我放出来。”帕特里希娜喘息着说,她看出这个令人恶心的野蛮人可以救她。 “那么你答应我啦?”他犹豫不决地问。 “当然!你对我的要求,就只这么一点。” “我能要求更多!”他淫荡地笑着说,“总之,我相信你。” 他抓住大桶,像玩把戏一样地把它倒了过来。帕特里希娅从里面逃出来,滚到泥泞的地上,然后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么,我的做爱呢?”大个子说着,同时伸着双臂朝前面走来。 她朝后面退着躲开。 “想接吻?这是已经答应了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但是不在这儿。这儿太冷。还会有人来。他的房子在哪儿?” 他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 “你看到红色灯光……在那儿……那就是海洋酒吧。” “我到那儿去。”帕特里希哑说,“跟上我,我到那儿等你去。” 她轻松地逃脱了。她对自己得以逃脱喜出望外,所以根本就不觉得累了。现在,剩下的最大的担心又攫住了她。野人最后说的话令她惶恐不安。他所指的那另外一半工作是什么?他还要去完成什么大事?他还要去杀某个人? 她匆匆朝那条有不少小酒馆的街走去,进了有红色招牌的那家酒馆。 “一杯咖啡,一杯白兰地。”她对酒馆的招待说,“电话在哪儿?” 招待把她带到了电话问。她查询了一下号码簿。 她茫然不知所措,紧张地思索着。她想:“好啦……要通知谁呢?警察局?……不,先通知弗尔德……他该回到自己家了……而那里就有危险。对……弗尔德-弗雷德里克……” 她焦躁不安地拨了号码,听到对方摘下了话筒。 “喂……喂……”她用因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的声音说。 她迟疑着,不安着。此时,弗尔德说话了: “喂……您是谁?是您吗,马克-阿莱米?野人刚刚到我这儿。” 年轻女人吓得发抖。通知弗尔德……还是不要,一个老人怎么能进行自卫呢?……是强盗在恐吓他。她回答道: “正是,我想跟他谈一谈……以马克-阿莱米的名义。” 她马上就听到了野人的粗鲁和嘶哑的声音: “喂?是谁?” “是我,帕特里希娅……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赶紧走开……我已经把你对弗尔德的企图报告给了警方。你马上走。” “哈!是你。”他无动于衷地说,“那么这个蠢水手干完了自己的事了……行啦,我这就走。不过我还得呆五分钟。我还有话要对弗尔德先生说。” 帕特里希娅在发抖,但是她的声音却变得专横和强硬起来: “小心一点,野人。我全都说了。警方人员已经乘汽车出发了。他们现在应该包围了房子。想想坐电椅的滋味,如果你犯罪的话……” “谢谢你关心着我。”他以嘲笑的口吻说,“那么,我只好加快速度了……”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突然迸发出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一声临终时的叫喊。 “啊!这个强盗!”帕特里希姬喃喃着,她喘息着,几乎要晕过去,“这个强盗,他把他给杀了。” 她十分慌乱地挂上电话,给酒吧台的人扔了几个小钱后便逃了出来。水手来到了:她躲闪着他,在酒馆外面拼命地跑着。幸亏她看到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她跳了上去。她已经头昏脑胀了,本应该把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家的地址或者是报社的地址告诉司机的,结果却下意识地把她自己的地址说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动物,要本能地逃回自己的窝一样。 她突然感到自己特别地疲乏,好像都快要累死了。她想躺下,睡上一觉……忘掉她预感到的这幕惨剧。现在,这出戏已经演完了,她对此已经束手无策了。动荡的事件已经把她压垮了。 她睡得很差,好几次被可怕的幻觉惊醒。在半夜里,她失眠了。这次的冒险令她越来越害怕。关于隐秘的皮公文包这一插曲更增加了她的担心。可是,她经过思索,无法找出合乎逻辑的推理。也就是说,如果公文包从马克-阿莱米那里被盗走,那就只能是强行夺走的。不,她完全相信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已经成了野人的牺牲品,可是,还不到一秒钟,她又为马克-阿莱米担心了。她什么也不去猜想,也不愿意预料任何东西。 第二天,她来到报社,看到办公室里人声鼎沸、编辑室里一片混乱。当她得知老板就在自由广场上的一个商店里被人在心脏上刺了一刀时,她的惊讶是难以言表的。在自由广场!就是那儿,带拱廊的广场! 为了不倒下去,为了保持沉默,她极力坚持着。这一事件令她心绪不宁,她感到自己悔恨不已。她不是可以救马克-阿莱米的吗?她不是可以采取行动的吗?……她只是想着这些,想着在这已发生的罪行中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其余的,就是稍后警方被通知的方式,警探们如何能知道这间商店,店主在那里召集的会议,以及所有的细节,这是大家知道了的。可是对她来说,在此悲惨时刻,这些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此时,她正像个女犯人一样在责怪自己没有采取行动! 她还是读了所有的晚报,它们以各种资料详尽地描述了凶杀案。她读了各类的评论文章和关于死者的一篇往往是错误百出的生平介绍。一个知名人物的悲惨、神秘的死亡,在读者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在这些报中,同时还叙述了另一件引起轰动的凶杀案,但是这并没有使帕特里希娅感到意外;不正是她第一个打电话通报的吗?而且就是在凶杀发生之时。这是一桩涉及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律师的凶杀案。他这个人,本应该很快去欧洲的,结果却在自己家中被杀了。就在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被一位来看他的陌生人给了他心脏一刀——与《警探报》总经理挨的那一刀一样。这两起凶杀案是否有某种关联呢?报界都这么揣测着。两个死者关系很好,而且有共同的事业。是一群强盗团伙杀害了他们吗?是否在同一时间杀掉他们的呢? 但是,在弗尔德家,一个保险柜被强行砸开了。一笔五万美元的现金被盗走……难道这是单枪匹马一人干的凶杀? 帕特里希哑无庸置疑地知道是同一只罪恶的手杀害了这两位老人。但是确切的目的是什么?为了什么了不起的暗帐吗?野人是大型犯罪团伙的代表呢?还是仅仅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她很想知道这一点……为达此目的,只有一个办法…… 在双重罪行发生的第二天下午,帕特里希娘被亨利-阿莱米召到了《警探报》的总经理室。做为吉姆-马克-阿莱米的儿子和继承人,他接了班。 年轻女人看上去没有一点激动,她应邀赴约了。亨利-马克-阿莱米,三十岁。帕特里希娅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他的面了,她发现他已经完全成熟了。同时她还认出了她过去早已熟悉的面庞。但是,所有的激情在她的身上都已经死掉了,就像在他的身上一样。他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地交谈着。 “小姐,”年轻的经理说,“我的父亲的私人记事本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与您有关的:‘帕特里希娅……有个性、激情和组织能力。副经理的位置完全适合于她。’” 他没有看年轻女人,继续说: “我将尽一切所能来完成我父亲对您的安排意见……只要,当然啦,这要与您的意愿相符合……” 帕特里希娅同样有保留地回答道: “我以为,先生,我为报社效力的最好方式是,全身心地去为您父亲报仇雪恨。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去法国了。我已经在‘法兰西岛’号船上订了位。” 亨利-马克-阿莱米做了一个感到惊讶的动作。 “您要去法国?”他大声问道。 “是的。根据您父亲所说的某些话,我可以断定他曾打算在近期内自己去法国一趟。” “那又怎么样?” “那么,我以为这次法国之行是与马克-阿莱米先生之死一案有关联的。” “您有证据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 “而就在报社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却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就凭一个简单的想法吗?”亨利-阿莱米有点嘲讽地强调着。 “为了行动,人们往往不得不顺从自己的直觉。”帕特里希娅十分平静地解释道。 “可是您要和警方取得一致意见呀。” “我不认为有此必要。我不可能为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功夫。 “您有钱吗?”亨利-马克-阿莱米继续说着。不管他愿意与否,年轻女人的决定还是感人至深的。 “预支的两千美元。是您父亲拨到我在出纳处的帐上的,做为我今后工作的预支。” “这不够的。” “如果为了取得成果我需要一大笔钱的话,您将会被通知到的,先生。” “我相信。再见,小姐。” 帕特里希娅刚退出来,一个未经通报的年轻女人就跑进了总经理室。她漂亮、浓妆艳饰,穿着丧服仍显出了雅致,她像一阵风似地从帕特里希娅身边擦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喊叫着投进了亨利的怀中: “我的新大衣,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是服丧期,对吧?” 这是亨利-阿莱米的妻子。 时间到了。帕特里希姬登上了“法兰西岛”号船。她独自一人。一位女友将在两三周后,把她的儿子小罗多尔夫再带给她。 这次航行马上为这位年轻女人提供了很好的休息机会。她孤独地呆在陌生的旅客之中,船上的恬静生活在她身上产生了无可抗拒的良好效果。人的一生中的某些时候,只有当闭上眼睛时才能看得清楚。大海带给您的这种泰然从容,正是人们在某些心绪不宁和犹豫难决时所特别需要的。 头两天,帕特里希娅没有离开她的包舱。她的包舱在走廊的尽头,左边没有一点声响,右边也没有一点响声。“隔壁的旅客从来不出舱门,总是躺在床上。”客轮服务员这样告诉帕特里希娅。 可是,在第三天,她在从甲板上散步回来后,发现她的旅行袋和所有的抽屉都是乱糟糟的,有人到她这里来翻东西了……谁来翻的呢?要找什么呢? 帕特里希娅让人检查了一下扁插销,这扇舱门的两边都闩住了。它们没被碰过,锁也是转了双圈的……不可能有人来过。可实际上确实有人来过了。 转过天来,同样的闯入,同样的乱翻又发生在帕特里希娅的包舱里。她不能再犹豫了。有人趁她不在时进来过。谁呢?又一次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到线索,她加入到船上的活动之中,以便观察旅客们。她中、晚餐都去餐厅吃饭。她到甲板上去散步,出入于沙龙……听着……观察着……不,她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可是对她包舱的搜查和翻动仍在继续。帕特里希娘向船长投诉了,后者告诉了负责搜寻工作的船上警长,让他安排人进行监视。 监视和搜寻工作一无所获。但是她本人通过调查,发现船上一只大米粉罐子漏出的粉末上留下了脚印。这个迹象向帕特里希娅揭示出:闯进她包舱的人是从隔壁过来的。这间包舱是由一个名叫安德莱伍-福伯的人占用的。安德莱伍-福伯?……帕特里希娅根本就不认识他。可是在十分担心、万分惶惶不安之中,她认为这个名字的背后隐藏着“野人”这个家伙……或许是那个在《警探报》社的楼梯平台上把“野人”打翻的人呢……谁又说得准?是他把帕特里希姬救出来的。 怎么才能摸准情况呢?既然隔壁的旅客从来不出他的包舱。步。 她决心要弄清楚令她不安的这一疑团,她让警长陪同着一起去拜访隔壁包舱的旅客。警长敲了门,进行交涉,最后利用他的权力,把帕特里希娘带了进去。 帕特里希哑看到了神秘的旅客,惊讶得叫了起来。 “怎么,是您?亨利……” 她请警长让她独自一人跟这间舱里的客人呆一会儿。 亨利-马克-阿莱米,在警长在场时,还控制着自己,可是,当他独自和年轻女人呆着时,自他们在报社见面时就戴着的无所谓的面具掉了下来。他面色惨白,慌乱无主。他跪在了帕特里希娅的脚下,供认了一切。 他爱她。他从来都没中断过对她的爱。他哀求她对他那不负责任的抛弃给予原谅。没有她,他无法再活下去。 “我很嫉妒。”他气喘吁吁地结束道,“我很痛苦。这次动身是什么意思?为我父亲报仇雪恨?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这是在撒谎。您不是一个人走的,帕特里希娅!您跟一个您爱的男人一块走的!他是谁?我一无所知?但我会知道的!我要从他手里把您夺回来!没有比您更重要的了。我的婚姻是一次疯狂。我爱您!我忍受不了看着您跟别人走!我应该杀掉您!我无法忍受您的背叛!” 在这些不公正的指责下,帕特里希娅惊呆了,她感到愤慨: “至于背叛,这是您干的事,亨利!我是委身于您的!我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您!我只是为了您和我们的孩子在活着!可是您把这一切都毁掉了!所有这一切都毁于一旦,没有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在一张小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永别了!’您说要杀掉我?……可是,如果没有罗多尔夫,我早就死了!原谅您?休想吧。不过,我可以对再也不放在心上的残酷的过去给予原谅!也可以对一个已经从头脑中抹掉的和根本就不再把他放在心上的、冷漠的人给予原谅!” 她非常地坚决,又很倔傲和毫不留情。亨利-马克-阿莱米极力保持着冷静。他站了起来,答应她当天就换客舱,而且不再打搅她,还说一到了欧洲,他就马上再返回纽约。 “您应该去管理您的报社和照看您的妻子。”帕特里希娅近乎命令地说。 他耸了耸肩。 “不,报社让我厌倦。这是超过我的能力的。编辑们集中在一起,他们会干得比我好。我已经在出发前交出了权力。我已经把所有的善后工作都解决好了……” “那么您的妻子呢?” “当我真正了解了她之后,我讨厌她。她非要把我从您的身边夺走。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自私、浅薄,而且非常任性!” “您的位置是在她的身边!因为您已经娶了她!您应该让她幸福!这是您的职责!” 他辩驳着、哭泣着,重又开始恳求她。当看到她无动于衷后,他最终答应了她向他提出的一切。 “一个懦夫,一个没有主见和三心二意的人。”帕特里希娅回到自己包舱后,这么想着,“我当初怎么会上当受骗到这种程度呢?怎么会把他这么一个人看成是一个正直的和值得爱的人呢?……” 亨利-马克-阿莱米并不使她害怕。她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得知夜间在甲板上有两个人在相骂打架。其中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扔到了海里。 那位名叫安德莱伍-福伯的旅客从那时候起就不见了。人们都相信他成了牺牲品。但是无人知道是谁把他从船上扔下去的。没有人是这次相骂打架的直接见证人。打斗者之一被扔进了大海,另外一个又隐匿了起来。人们在船员和旅客中徒劳地寻找着。这神秘人物未被揭露出来。 可是帕特里希娅断定——尽管没有证据——这个凶犯是“野人”。是他在杀害了父亲之后,又干掉了儿子的。她猜想“野人”一定混在了旅客之中。她认真地研究所有的面孔……可是怎么能够认出只是匆匆一见,而且是在特别危机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仔细看的人呢? 年轻女人尽管胆子很大,但她知道这是危险时刻,因为她的看法是经过认真推理的,和令人鼓舞的:有人在监视她。是的,那个曾经救过她一次的人,在必要时,还会再救她的,那么他也在这条“法兰西岛”号船上了?为什么不呢?他不是曾许诺要救她,要保护她吗?他不是最强大的吗?想到她要面对一切可能的攻击,为了保护好自己,她像对待有用的护身符一样,在脖子上挂上了他给她的那只小银口哨。只要一有情况,她就叫他,他也就会来的,她对此坚信不移…… 现在,她心里非常踏实,她可以在宁静中度过剩下的旅行时光了。没有任何事发生。像野人一样,她的拯救者就躲在她看不透的阴影里。 到达后,在登岸的栈桥上,她就站在他们的迎面,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让她能够在离船登岸的旅客中辨认出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位,可是他们却在她的记忆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一个是险恶、粗俗,令人生畏、并且有着执拗的、粗暴的和胆大妄为的激情的人;另一个则是果敢、友好和强大的人。她信任他,有他在,她就再也没有恐惧感了,因为他答应救助她并保护她。 帕特里希哑的方案是建立在以下的推理上的: 吉姆-马克-阿莱米的伟大而神秘的事业决定了他要做这次到法国的旅行。那么,野人,杀害他的这个人——就是他,这一点不容置疑——也要到法国去,这样做既可以躲避纽约警方的追捕,也可以继续他已经开始了的想要得到好处的行动。肯定地,在英格兰秘密地离船之后,他想走另外一条路到法国来。于是帕特里希娘在勒阿弗尔租了一部汽车,开到布洛涅,然后到加来,为的是监视从大不列颠来的旅客在此登岸。 傍晚时分,在加来,一个穿着宽大的套袖式大衣、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脸的下部裹在灰色围巾里的人走过了栈桥。他的右手提着一只沉重的衣箱。在他左手臂下,夹着一个用纸包着而且用线绳捆着的包裹,大小与马克-阿莱米被盗的那只皮公文包一样。 帕特里希娅小心地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个人,最终认出了这个被人称作“野人”的人的身影。于是她紧紧跟了上去。 他上了去巴黎的火车,帕特里希娅登上了他隔壁的那一节车厢。到巴黎后,他住进了离北站不远的一家大旅馆。帕特里希娅也在同一家旅馆、同一层楼安顿了下来。 她断定他不会怀疑她也在这里。一整天她都在等着,同时在构思着行动计划。但是很快就又否定了这个计划。楼层清扫房间的女工,在被她买通之后,及时地向她通报那位旅客的时间安排。很简单:他一个下午都在睡觉,并要人把晚餐送到他的房间去。他一刻不离那只有皮把手的浅黄褐色的公文包。 这最后的信息战胜了帕特里希娅的犹豫和恐惧心理。要在强盗动作之前采取行动。要在他没来得及从中取走部分文件资料或者找到安全可靠地方藏起来之前,把公文包从他手中夺下来。 帕特里希娅从她的化妆袋里取出一把袖珍手枪,这是一件自卫的武器。离开它,她是不旅行的。然后,她又用一笔丰厚的小费,让清扫卫生的女工把她带到野人的房门前,用万能钥匙给她打开了门。 帕特里希姬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她独自一人跟这个男人呆在房间里。 他刚刚吃过晚饭。他站起身来,帕特里希姬看到了他那高大的身材,他的宽阔的肩膀,他的野兽般的大脸。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猜测,回忆在楼梯平台上、在河边的阴影里依稀看到的脸。现在,惊讶之态使他变得滑稽可笑了。 但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而且还想开一开玩笑。 “帕特里希姬!不,是您吗!多么出人意料的惊喜!您想来看一位老朋友!那么请坐吧!来点水果、咖啡,还是烈性酒?不过,首先,要不要拥抱一下?”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她马上用那支小手枪对准了他: “老实呆着,好吧!” 他笑了起来,但是却停下了脚步: “那么,为您做点什么呢?” “把您在小商店杀害了马克-阿莱米先生,然后又在‘十一人’集会后去偷走的浅黄褐色公文包交给我。”帕特里希姬命令道。 他仍然在笑着。 “既然我认为为了偷这只皮包而应该杀人,那么就不会交出它去,明白吧!您要它有什么用呢?” “继续由我的老经理开始的事业。我想,所有必需的资料都在这个皮包里面吧?……” “肯定的。而且没有它们,是什么事情也干不成的!” “把它们交给我。您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人们随时可以因为这两个凶杀案而逮捕您。那么,文件将会从我们手里失去的。” “我们?那么您同意为我工作啦,我美丽的帕特里希娅?” “不,为我和为报社。” “那也就是说为了您的老朋友,小阿莱米啦?” “他死了。”帕特里希娅沉重地说,同时未能掩饰住战栗,“有人把他扔下水了。” 野人耸了耸肩。 “真是笑话!有人掉下水去,会的……而这个小家伙,混到了三等舱的旅客之中。那么,您没有读纽约方面最新获得的消息吗?” “那么,是谁落水了?” “是一个因为肮脏的事情被逐出美洲的意大利侨民。他应该是犯了敲诈方面的事……” “是从您的手中把我救出来的那个人把他扔下海的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 “您在撒谎!他对您说他是亚森-罗平!” “我根本就不能肯定。有可能是他……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么说,您要公文包?” “是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把您交给警方。” “好吧。不过,先把我们二人之间的帐结清。” 一下子出现了沉默。野人显得犹豫不决。最后他大声说道: “您让我怎么办吧,一边是您的手枪,一边是警察……” “把公文包给我……您把它藏到哪儿啦?” “在我的枕头下面。等着,您会得到的。” 野人始终置身于小手枪的威胁下。他朝床走过去,弯下腰……突然,他像一道闪电似地跳到一边。与此同时,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打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脸上,结果把她手中的小手枪打掉了。 强盗马上抓起武器,朝年轻女人走过来。 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她揣测着他那怒不可遏和野兽般的表情。 她把小银哨放到了嘴上。 “住手!否则我就叫人啦!” “有谁会来?”强盗冷笑着说。 “他。就是那个曾经在您面前保护过我的那个人。” “你那神秘的救星?” “我的救星,亚森-罗平。” “你以为那是他吗?”野人边说着边向后退去。 “你也以为是他。”帕特里希姬说,“所以你才害怕了!……” 他还在试着充好汉。 “那好,你吹呀!让他来呀!我想当面见识见识他。” 可惜的是这种欲望太有限了,因为他放年轻女人走了。 帕特里希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决定第二天再进行新的尝试,而且要事先通知好警方。她睡了几个小时,早晨被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情绪激奋的说话声吵醒了。 起床时,她从清洁房间的女工那里得知,她称作“野人”的那个人,就在夜间,被人在脑袋上狠狠地给了一棍子。当时他还活着,人们对救活他并不灰心失望。人们对混进来来往往的旅客中的袭击者一无所知。 帕特里希娅利用她的记者证,顺利地参加到了警方的初步调查中。她没得到什么东西,但是当她返回旅馆后,清扫房间的女工看出受伤者不管怎么说很能引起她的关注。做为一种酬谢,她把被打昏的人的记事本交给了她。她是在他房间里的暖气后面发现它的。帕特里希娅接了过来,然后寻找公文包。但是没有人看到它。袭击野人的人肯定把它拿跑了。无疑是要抢走它,他才来袭击他的。 在证件套中,帕特里希姬找到了一个小身份牌和藏在一张云母片下面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是马克-阿莱米写的一行字: (m)波尔-希奈尔三号 记事本的一页上记着某个埃德加-贝克尔在朴次茅斯的地址(圣乔治酒店)。其它各页都是空白的。帕特里希娅猜测,这个埃德加-贝克尔肯定是袭击野人的人,也是偷走了皮公文包的人。她想要进行印证,同时也想见一见这个人,看他是否把猎物带到了英格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马上出发去了勒阿弗尔,然后穿过英吉利海峡,到了朴次茅斯。 在那儿,她很容易地找到了圣乔治酒店。 这是港口边的一间小酒店。整个酒店里人声鼎沸。老板是一个长着红棕色头发的大胖子,十分健谈。他在向帕特里希娅讲述着。他这里几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埃德加-贝克尔,住在小酒店附近旅馆的房客,被杀害了。他刚从法国做短期旅行回来…… “他谈到过一只浅黄褐色的公文包吗?”帕特里希娅问道,她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过度兴奋。 “确实,小姐,我看到它在他的衣箱里。贝克尔上楼休息去了。那么,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任何东西。可是三个小时过后,女佣发现贝克尔被扼死了。” “那么公文包呢?”帕特里希娅问。 “没有公文包的踪影。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小记事簿。看,我还忘记告诉警方这件事了。” “十英镑,如果您把这个小记事本给我。”年轻女人说道。 老板没有丝毫的犹豫。 “噢!只要您愿意。我要它有什么用,再说贝克尔还欠我的钱,警方也不会付……” 这个记事本与“野人”的那个一样,里面有同样的小身份牌,是由阿莱米先生签字的,一张同样尺寸的照片,和同样的标记: (m)波尔-希奈尔四号 帕特里希娘回到法国,落脚在星区的一家旅馆里。只是在三天后,从她收到的《警探报》上,她才得知这篇出色的文章在美国和在世界上的所有国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它是以这样耸人听闻的句子开头的: 四桩凶杀案发生了,两件在纽约,一件在英格兰,另一件在巴黎。表面看来,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相同点,而且我不认为警方,即便他们有时间思索,对纽约发生的这两起凶杀案来说,能发现它们之间的丝毫关联。可是,这是同一个凶杀案,我会不遗余力地把它揭示出来的。 帕特里希娅叙述了她与马克-阿莱米的谈话,叙述了某个夜晚她跟踪他穿过大街小巷的原因;在自由广场商店的十一人集会;浅黄褐色的皮公文包的被盗;她给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悲惨的电话;她的欧洲之行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另外两个凶杀案的情况。 叙述得多么巧妙!推理得多么清晰!从第一行起,就营造出多么好的氛围!啊!她充分地用活了老阿莱米给她上的课! 文章结束的那一页凝聚了全部的力度,而且表现出它全部的含意: 所以,为了一个好像是极重要的事业而把十一个人召集起来的这一阴谋策划的秘密会议,显然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那么商定的共同努力的最初结果是什么呢?三个人被杀和一桩谋杀案!能够说这一事业是那些只能制造死亡、偷盗和那些丑恶行为的事业中的一个吗?不。它是在两个男人,两个有着相同意识和无所怀疑的性格的朋友的大脑里产生的!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但是它很艰难,充满了障碍、危险和困难,两个朋友应该在形迹可疑的人中挑选他们的合伙人:冒险家、骗子、什么坏事都干的人、各阶层的坏蛋。马克-阿莱米挑起了这些人的欲望和水不满足的胃口。他对我说:“假设我投身一次最终会把我带向死亡的冒险。”而这些在一开始就突然发生了。两位高尚的人马上被杀害了,事业成功所必需的文件被掳走了。这是一个卑鄙的、兽性十足的跨越国界的团伙,带着野蛮的奢望,被目标所刺激。他们变得更加冷酷残忍……结果:又有两个牺牲者。但这还没有完结。 假设……您说?没有真凭实据的假设? 我的那些论据,我将保留到做结论时。确切地说是我的证据,因为只有一个,但它是无可辩驳的,而纽约的警方将会赋予它全部的权威性。 正是通过我得到的,分别属于“野人”和埃德加-贝克尔的这两个身份证发现问题的。然而,我确信,人们应该或者将要在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文件之中找到问样的身份证…… 确实,这篇文章一被纽约警方得知,搜寻工作便在两位被杀害的朋友的资料中展开了,并且发现了两个身份证,警方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它们上面。 人们看到上面有这些注释。 在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尔二号 在吉姆-马克-阿莱米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尔一号 证据找到了:在这四个死去的人身上,有一个共同的东西。是口令?是集合信号?是一个真实妇女的姓名?特别的绰号表示:“道德败坏的波尔?”神奇!完全的神奇!……是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人们有权怀疑七个活着的人将通过这个名宇集合起来:波尔-希奈尔,而且还配有指出他们在这邪恶的集团中的顺序的序号和在前面冠以大写的字母“m”。 但是,在他们发现问题后的夜里,两位被杀害的人的身份证从警署的办公中心丢失了……怎么回事?……又是一个神秘…… 三、奥拉斯·韦尔蒙、德·奥特耶-隆尚公爵 维克图瓦尔老奶妈脚步轻轻地,摒住呼吸,走进了洗澡间,她的主人裹着一件彩色浴衣,睡在一张沙发床上。 他连眼睛也不睁开地在低声埋怨着: “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你完全可以咣当门、打碎盘子、跳狐步舞、擂大鼓。我只要一安定下来,就不会轻易醒的。等会儿见,维克图瓦尔。” 他把头埋在软垫里,又安然地入睡了。 维克图瓦尔带着一种欣喜,长时间地欣赏着他,嘴里还咕哝着: “当他睡觉时,他就没有了那种爱开玩笑的笑容和充满活力的神情了,可是这在前一天还是他所特有的。这总让我心神不定。我,他的老奶妈,那么多年来我始终没能习惯。” 最后,她又对自己咕哝开了: “他睡得像个孩子……哈!他笑了……肯定地,他在做好梦……他的思想在休息,这可以看出来的。他的面孔多么平静……这让他显得年轻!人们从来不会说,他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 她还没有说完,睡觉的人全都听到了,他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喉部。 “你给我住口!”他喊道,“我会去向街角的肉店老板说你的年龄吗?他正在追你呢。” 维克图瓦尔惊呆了,她特别愤怒,因为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正扼住她的脖子,而且正在准备继续用力。 “街角的肉铺老板……噢!……” “你这么大叫我的年龄是诽谤我。” “这儿没有人呀。” “有我。可是我还不到三十岁……那你为什么拿着嘲笑人的数字伤害我呢?” 他重新坐到沙发床上,打着哈欠,喝着水,然后又以孩童般的亲热搂着奶妈,并且大声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维克图瓦尔!” “为什么呢,我的小宝贝?” “因为我安排了我的生活。再也没有冒险了!维克多和戈利奥斯特罗的冒险行动是最后一批了。我已经够了!我已经把财产安置好了,我要无忧无虑地尽情享受了,像个亿万富翁那样。而且我已经对各种各样的女人厌倦了!爱情也够了!征讨也够了!伤感也够了!还有那些大吵大闹!月光下的柔情够了!一切都已经够了!我已经厌倦这一切了!给我一件上过浆的衬衣和我最喜欢的外套。” “你出去?” “是的。奥拉斯-韦尔蒙,法兰西航海界的一个古老家族的唯一后代,现在侨居在特朗斯瓦尔,并在那里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发了大财,今天晚上要去出席银行家昂格尔曼家的一年一度的盛大晚会。让我穿好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老妈妈!” 十点半钟时,奥拉斯-韦尔蒙来到了位于圣奥诺雷区的一幢豪华住宅前,它既是昂格尔曼银行的所在地,又是银行家的公馆。穿过拱门,走过办公楼群之后,他来到了一个被侧翼的住宅楼环绕的院子,它铺着草皮,直通到那些一直延伸到香榭丽舍大街的美丽花园中的一个花园。 两个大的遮蓬在这院子里和这柔软的草皮上支了起来。尽头是块闹哄哄的地方,那里堆着木马、跷跷板和各种各样新奇的、吸引人的东西;还有展示各种奇事的木棚、拳击台和别开生面的徒手道台。在这灯光闪烁的氛围中,几百个人拥在一起。三支交响乐队和三支爵士乐队在疯狂地演奏着。 昂格尔曼在大门入口处迎接着宾客。他白头发,但仍然年轻、光洁的脸孔泛着红润,一副电影中的美国银行家的派头。他把财政状况建立在靠技巧、正直和信誉建立起的三个坚实的基础之上。距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的妻子,漂亮的昂格尔曼夫人,是她那无数的仰慕者这样称呼她的。 奥拉斯握住了银行家的手。 “您好,昂格尔曼。” 昂格尔曼以同样的友好态度回答着问候,但他好像很难给这张面孔一个名字。 “您好,亲爱的朋友。您能来真好。” 匆匆走开的这位亲爱的朋友,马上又回来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知道我是谁吗,昂格尔曼?” 银行家战栗了一下,然后以同样的声调回答道: “我的天,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您有那么多的名字!” “我是一个不喜欢让人摆布的……昂格尔曼先生。不过,在没有任何正式论据的情况下,我觉得你出卖了我。” “我……您……出卖您!” 尖利的手指已经嵌进了他的肩膀,但是表面看去像是一个亲善的动作。压得很低的声音又恶狠狠地说道: “听着,昂格尔曼。只要有一天我被人盯上,我就会像砸碎玻璃一样敲死你。你就休想再活了。现在,我还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是把你的令人仰慕的公司作为你的忠诚与否的抵押品的。” 银行家脸色变得灰白,但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自己的家中,所以马上控制住了自己。又表现出他那上流社会的微笑来。 可是奥拉斯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他正在对漂亮的昂格尔曼夫人鞠躬致意。他以一种皇家的派头和恰到好处的殷勤,吻了她的手,然后直起身来悄悄地说: “晚上好,玛丽-泰雷兹……怎么,总是那么年轻,那么迷人,那么贞洁?” 他开着玩笑。她也在微笑,同时以同样的嘲讽口吻喃喃着: “那你呢,潇洒的忧郁人,还总是那么正派吗?” “当然,正派是我的一件饰物。不过这一点并不是女人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对吧?玛丽-泰雷兹。” “自命不凡的人!” 她的脸色有点微红,同时耸了耸肩。而他则以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说: “监视你的丈夫,玛丽-泰雷兹。请相信我,盯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悄悄问道。 “嗽!不是向女人献殷勤的事……怎么可能对漂亮的玛丽-泰雷兹表现不忠呢!是涉及更重要的事情……相信我,把他盯住。” 奥拉斯微笑着,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然后,他朝花园里吸引人的地方走去。 他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其中有许多漂亮的女人。他朝那些他认识的女人中的某几位微笑着。在回他以微笑时,好几个人的脸羞红了,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好像打算玩一会儿。他在放木马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走进散打擂台的木棚。一位穿着玫瑰红背心、虎皮短裤的老竞技者在与一名大块头的自吹自擂又很残忍的职业打手较量时弄断了自己的手腕。奥拉斯把帽子拿在手中,在为老竞技者恳求着。然后,他走进木棚,很快也穿上背心,出现在擂台上。此时,人们正好可以欣赏到他那块块饱胀的肌肉的匀称和他的身体的灵巧。他向庞然大物般的打手挑战,只交手两下,便用日本式的最妙招法把他摔倒在地上了。观众群情激昂,在为他欢呼喝彩。当他穿好衣服走出木棚后,人们都好奇地把他围了起来。他嘴角挂着微笑,又朝涌满了跳舞者的舞场走了过去。 一对跳舞的人特别引人注目,他们以娴熟灵巧的舞姿,吸引人们围成一个圈子在欣赏他们。奥拉斯也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此时,一位先生悄悄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先生特别高大,奥拉斯被挡住,看不到前面了,于是他便移动了一下。这位先生过了一会儿也移动了一下,仍然像影壁一样地挡在了他的前面。奥拉斯要提出异议时,人群中出现了骚动。这位先生向后退着,结果踩了奥拉斯的脚。他并非故意这么做,只是太不注意了。 “请原谅。哎唷。”奥拉斯低声抱怨着。 这位先生转过身来。这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人,很潇洒,脸色红润,烫过发,衣服穿得笔挺。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一圈卷起的小胡子,勾勒出一张冷峻的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的脸庞。他望着奥拉斯,但是不请求原谅。 舞会结束了。交响乐队又开始了另一支曲子:探戈。地中海东部地区的那个人朝一位非常漂亮的盎格鲁-萨克逊型的年轻女人鞠了一躬,她就呆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而且奥拉斯早就注意到了她那优美的身段。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接受了邀请。这两个人跳得那么尽善尽美,致使人们围成圈子在看他们。 当地中海东部地区的那个人把年轻女人送回原地后,他又站到了奥拉斯-韦尔蒙的前面。不过这一次,奥拉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搡到了一边。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发怒了,猛地转过身来。 “先生……” “太没礼貌啦。”奥拉斯说。 这个男人气得涨红了脸,提高嗓门说: “要找事,对吧?” “不。事实如此。” “我认为被冒犯了。” “我希望如此。” 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以一个十分洒脱的动作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 “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伯爵!您的名字,先生?” “德-奥特耶-隆尚大公。” 人们聚集到前面,为奥拉斯-韦尔蒙的冷静的玩笑而开心地笑着。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愤怒得满脸通红。他问道: “您的住址,先生?” “这里。” “这里?” “是的。在事态严重的情况下,和我认为有重大的事情要处理时,我总是马上而且是在现场解决的。您认为受到了冒犯……那好吧!您想挑选什么武器?剑?手枪?板斧?浸过毒汁的匕首?长枪?一四三○型的弩?” 人们在他们的周围笑得越来越厉害了。外国人感到,由于这个爱开玩笑而果断的人,他很可能遭到奚落,于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愤懑,冷冷地回答道: “手枪,先生!” “来吧。” 他们正好呆在离射击场很近的地方,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靶子、管子和有鸡蛋壳在上面跳动的喷水管。奥拉斯取了两支第二王朝时代的两响福楼拜式长管手枪,让人在他们面前装好子弹后,把其中一支递给阿马尔蒂伯爵,同时十分认真地对他说道: “只有击中两只蛋壳,才能挽回名誉。” 这位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甘愿接受这句玩笑了。他举起手枪,瞄了很久,结果还是没有击中目标。奥拉斯从他手中接过枪来,漫不经心地举手端平这两支枪,连瞄都不瞄一下,就扣动了扳机,两个蛋壳都被打掉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赞叹声。 “名誉保住了,先生。”奥拉斯说道,“我们的两个蛋壳都滚到地上去了。” 于是他向阿马尔蒂伯爵伸过手去,后者笑了起来,说道: “了不起,先生!机智又灵活!这正是我所需要加强的!我非常想再见到您。” “我可不是。”奥拉斯从容地说道。他匆匆地走开了,以便离开那些好奇的人们。 他又在花园中比较清静的地方散了一会儿步。正当他准备朝门口走去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奥拉斯转过身来。 “啊!漂亮的盎格鲁-萨克逊夫人!”他以一种欣喜的语调大声说道。 “美国人,而且是小姐。”她回答道。 他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我需要自我介绍吗,小姐?” “没有必要。”她笑着说,“对我来说,德-奥特耶-隆尚大公就行啦。” “很好,但我,我无幸认识您,小姐!” “您能肯定吗?好吧。我们在纽约的一栋房子的楼梯上见过面。您记不起来了?……再说,我已经观察您一个小时了。” “那么是监视啦?” “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您就是我找了好几天的那个人。” “您找的是什么人?” “能够给我提供重要帮助的人。” “我总是能为漂亮女人提供重要帮助的。”奥拉斯说道,他总是那么献殷勤,“小姐,我听从您的指挥。” 他把手臂伸给她,然后带她穿过人群,又来到他刚刚离开的那个清静的地方。他们在花园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在这儿,您不冷吗?”奥拉斯问道。 “我从来都不冷。”她回答道,同时还把这在光滑的肩膀上的纱罗撩了下来。 “谢谢。”奥拉斯赞许地说。 她感到惊奇。 “谢什么?” “您允许我欣赏的节目呀。太美了。像希腊的大理石雕塑。” 她脸色羞红地皱起眉头,又把纱罗拉到了肩上。 “您肯定愿意听我说吗,先生?”她十分生硬地问道。 “当然,能够对您有用,我很开心。” “那么,是这样的:我是美国一份发行量很大的警报的工作人员。所以,我搅进了一桩凶杀案中,而它最后一段是发生在法国的,这就是:马克,阿莱米案件!我用很有成绩的工作在报社进行了成功的合作之后,现在又要进行搏斗了。虽然已经进行了两个月了,但却没有丝毫的进展。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情况下,我于两天前去了警署。在那里见到了一位警探,他给我提了极有益的忠告。最后他大声地叫喊道: “啊!只要您能找到‘某个人’合作!” “‘某个人’?”奥拉斯问道。 “是这样,警探告诉我,这是他们对一个玩世不恭的家伙的称呼。他有时跟我们一起干。他的名字,我们不知道,就连他的真实的外貌特征我们也不清楚。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男人,好像是一个很富有的王公贵族。他总是以特别的方式行动的。他强壮有力,又难以置信地灵活。此外,还有那任什么东西都无法干扰的冷静……可是他在什么地方呢?……噢!注意……昂格尔曼男爵明天在他的圣奥诺雷区的豪华宫邸举行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他会邀请全巴黎的社会名流参加的。肯定这‘某个人’会出席。您将发现他并让他对您的事业产生兴趣。” “那么,您就到这儿来啦?”奥拉斯说,“那么,因为您看到我摔倒了一个竞技者,在做善事,和与人决斗击蛋壳,您就以为:‘这就是那某个人’啦!” “是的。”美国女人回答道。 “那么好吧!小姐,我确实是那个‘某个人’,而且愿意尽全力为您效劳。” “谢谢。那么我就开始吧。您了解一些我刚才跟您提及的美国案件的情况吗?” “马克-阿莱米的案子?一点儿。”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有关这一案子的一篇文章,是一位女人写的。” “是的,是我,帕特里希哑-约翰斯顿。” “祝贺您!” “毫无保留吗?”帕特里希娅问道。她对这种赞赏的语调有所警觉。 “不,有个保留:文章写得太好啦,文学色彩太浓重了,而且也太过于发挥了。关于犯罪的题材,我还是喜欢平铺直叙,而不是‘叙述’,不是修饰润色,不要去追求效果,也不应该有戏剧性的变化。警探小说令我打瞌睡。” 她微笑了。 “这跟阿莱米先生给我的建议完全相反。我曾经做过他的秘书。但是关于激情,是我从他那儿学到的。” 她简单明了地叙述了事实。他认真地听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结束时,他说: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我的解说比我的文章更清楚?” “不,可是您是用嘴把它说出来的,而您的嘴唇又是那么地迷人。” 她又一次地脸红了,不高兴地咕哝着: “啊!这些法国人……总是这样……” “总是,小姐。”他平静地说,“我真的只有说过我很爱她之后,才能敞开心扉地与女人交谈。这是一个光明正大与否的问题,您是知道的。现在先让我对您的美貌、您的肩和您的唇表示爱慕之意。好啦,有什么东西困扰着您呢?” “一切。” “自从朴次茅斯的第四次犯罪之后,没有出现任何新情况?” “没有。” “没有丝毫迹象?” “没有。我到巴黎快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一直就未找到任何线索。” “这是您的过错。” “我的过错?” “是的。您只从偶然间给您提供的事实中汲取了一部分事情真相。” “我汲取了人们所能汲取的一切事实。” “没有。证据是,在听您解说时,我本人得到得更多一些。所以,如果您不顺利,这完全是您的错误造成的。您有疏忽和思想上的怠惰。” “我在哪方面疏忽和怠惰啦?”帕特里希哑受到了冒犯,不快地质问道。 “您过急地接受了关于波尔-希奈尔这个名字的解释。希奈尔是:‘道德败坏者’。那么,您就由此得出结论,认为波尔-希奈尔是:‘道德败坏的波尔’。这是模棱两可的解释,太过于简单化了。您应该深入到现实当中,想一想亚森-罗平过去是怎么做的。您认识他吗?” “像大家一样,通过读有关他的业绩的书认识他的,但是,就他本人来说,我可能还不认识他。” “您失去的太多啦。”奥拉斯非常严肃地说道。 “他做了些什么?”她惊奇地问。 “为了好玩,他有两次把自己的名和自己的姓的字母打乱,然后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组合起来,这就使他在一段时间里,成了俄罗斯王子保尔-赛尔宁,随后,又成为一名葡萄牙的贵族路易-佩雷纳。而且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奥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皮夹子里取出几张名片。他把它们一撕为二,选出十一张小卡片来,然后把“波尔-希奈尔”这两个词的字母分别写到卡片上。最后,他把它们全部交给年轻女人,同时说道: “按顺序念。” 她大声读着这十一个字母: 亚森-罗平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弄混了?” “这表示,美丽的帕特里希娇小姐,亚森-罗平的名字的十一个字母可以被他用来组合成十一个字母的:波尔-希奈尔。” “因此,波尔-希奈尔根本就不存在?”帕特里希哑反问道。 奥拉斯点了点头。 “它不存在。您很巧妙地把它归咎于纽约团伙的一个简单的口令和集合信号了。” “口令本身其实掩饰了亚森-罗平这个名宇?” “正是如此。” “这个所谓的亚森-罗平在这次冒险事件中充当了一个角色,一个头领的角色。对吧?” “我不这样认为。当然,案件只应该是这样表现的。可是,这不符合罗平的平和的性格,因为他不会同意所犯下的这四桩罪行的。我坚信,这个组织表面看来是在罗平的领导之下成立起来的,其实恰恰相反,是要给他找麻烦。按照伦理道德,马克-阿莱米是这样对您说的!对于像他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这样的清教徒们来说,有比打击坏人,让其退赃和赋予集团无限的力量以及能够把罗平的巨大财富交到内行人的手中更道德和更值得称颂的吗?要么就让人把它偷走,要么就让人去狠狠地敲诈勒索他。” 黑手党攻击亚森-罗平,我觉得这是这次新的十字军东征的格言、口号和指示。我认为,要攻击的和要消灭的异教徒、叛逆者和撒拉逊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亚森-罗平先生;而十字军参加者,布戎的戈德弗洛伊军团,里戎的理查德-科尔军团和圣路易军团是参加到征服耶路撒冷战役之中的,这就是马克-阿莱米,是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是“野人”。您像我一样地不相信吗?” “噢!是的。”她十分真诚地承认道,“这正是我所了解的马克-阿莱米。我清楚地看到他投身到打击伪基督的斗争之中,而在他的眼里,亚森-罗平就代表了这个伪基督。” 四、黑手党 帕特里希姬长时间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最终,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么,黑手党在攻击亚森·罗平……”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奥拉斯·韦尔蒙: “黑手党……”她重复道,“是的,您的结论应该是对的。” “肯定的,”他说,“而这个黑手党,原来是美国的组织,并不局限于它的领导人们规定的进行正大光明的行动的目的,即与坏人坏事斗争。他们想马上就有钱。那么,与此同时,他们像过去那些贪财的雇佣兵一样,受雇于那些想要复仇的,或者要躲避报复行动的个人,或者受雇于决定想要某个政敌、有关的高级官员、敌对的将军、很有魄力的政府首脑等倒台的政界的捣乱集团。” “那么,人们如此谈论的黑手党竟然是这样的?” “是的。” “您已经获得了证据?” “您也能获得的。警方和全世界都能够通过这些谋反分子的身份证辨认出来。您已经发现并对外公布了,它们都有一个大写的字母‘m’,对吧?” “是的。” “‘m’是黑手党的第一个字母;另外,‘m’和‘a’两个字母是马克·阿莱米的名字的两个打头的字母;‘f’、‘f’则是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两个打头字母。此外,我还得知为马克·阿莱米充当秘书的人——‘野人’,您是这样称呼他的——现在已经成为这个团伙的首领,他叫玛菲亚诺。正是从这个帕尔姆的西西里人的名字里,头领们找出的‘黑手党’这个字的……黑手党,过去是西西里的作恶者的团伙,他们以政治假相掩盖他们的罪行……这是黑手党悲惨的过去……” “在巴黎,人们近一段时间常常谈论的黑手党是否就是他们呢?”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同一类的字眼产生的是好的效果。我认为,它以各种方式指出坏的思想。有一个世界性的黑手党,差不多所有分散在各国的团伙都附属于它,它组成一个可怕的联合体,专门从事偷盗和暗杀。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在纽约,有一个核心组织和一个一直辐射到欧洲的行动中心,它是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杰作。他们并不知道其罪恶底细,而且想把它办成一个乐善好施的力量。根据我的情报,这个行动中心分成两个小组:战士,行动人员。由西西里人玛菲亚诺指挥。还有一个管理财务委员会,类似于董事会的,是由两个朋友创办的,收受各项费用,而更主要的是分派利润。总之,在这一类的团伙中,规章制度是非常严格的,也是严格地绝对遵守按照等级分配利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依照他的职级和他在各等级中的序号来确定。过去在海盗团伙中就是这么做的。对于不廉洁、懦弱的唯一的惩罚是:死。而且犯事的人是没有能逃脱的。对他们来说,没有完全的藏身之地,也没有能乔装改扮躲过去的。迟早有一天,人们会发现他的尸体,是被刻着‘m’字母的匕首刺死的……黑手党!” 在作出回答之前,帕特里希娅又一次地沉默了,她又陷入了沉思。 “那么,”她终于开口了,“我们意见一致了。您在各方面都有道理。但是,既然我没有能从波尔·希奈尔这个名字中,找出它的全部含义,我又怎么能够知道‘m’字母是什么意思以及这个可怕的组织有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呢?您一定是掌握了特别的情报。” “那当然啦!”奥拉斯·韦尔蒙承认道。 “那么是以什么方法呢?是否有一个成员叛变了?” “正是!而且是亚森·罗平的一个过去的同伙。” “那么,是您的一个同伙,承认吧!” “只要使您高兴,不过眼下这并没有任何意义。罗平的一个老同伙,现在成了纽约的一个歹徒,而且被马克·阿莱米雇用了。可是当他得知他们谋划反对亚森·罗平时,他就向我报告了。于是我马上乘船去了纽约,我在马克·阿莱米周围进行活动,并把一份重要的资料卖给了他。之后,我申请加入了该组织。” “您也是黑手党的成员!” “这很简单,甚至还身居高位呢。这是我的卡片:波尔·希奈尔十一号。” “这真奇妙。”年轻女人喃喃着,既惊喜又非常钦佩,“这真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机智和大胆。” “那么,”他继续道,“现在您总该明白了吧?” 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在演戏似地提高了嗓门: “总之,小姐,女男爵,在认为她的画像有点发橙黄色,现在又变成了浅金黄色的之后,拒绝接受它。画家想对她起诉。事情就是这样的。” 帕特里希娅惊奇地望着他。他接着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地说: “冷静一点……不,我没有发疯,但是有人在窥视我们。” “这个故事真有趣。”帕特里希娅笑着,大声说道。 “是吧?”韦尔蒙说。 然后又悄悄地说道: “您看到这三四个穿晚礼服的家伙了吧?是的,在那儿,他们混在客人之中,但是都很显眼。我说不出这是形迹可疑呢,还是鬼鬼祟祟,还是从一里地之外就能嗅出的这个团伙的阴森恐怖……您一点也不记得他们了吧?” “记得,”年轻女人抑制着自己过度兴奋的感情说,“他们使我记起了在纽约的凶杀夜见到的那些人,就在自由广场的拱廊下面。” “完全正确。” “是您在盯着他们!” “确实如此。”奥拉斯十分镇定地说,“想一想,这个集团由十一个人组成。如果它最终只剩下四个或者三个人的话,在分配利润时,这三四个人就可以把猎物全部拿到手了。所以这个团伙才一点点地自己拼命地收缩。很快,由于不断地淘汰,最后只剩下一个了,这应该发生在九月底的结帐和解体之时。注意,看一下右边……您认识这个长胳膊长腿的大个子吧?” “天呀,不认识。” “您刚才就是跟他一块儿跳舞的,这是不对的。您本应该拒绝的……啊!……他走开了……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伯爵,玛菲亚诺男爵。” “那么是‘野人’了?一个同伙?就是您认为是头领的那个人?” “是的……是马克·阿莱米的亲密无间的顾问,一个包揽一切的人。就是躲在暗处,让您不得安宁的那个人……是他杀了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 “而他也在巴黎的旅馆里被别人袭击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袭击,但不是杀害。他医好了伤,而且在您那篇揭露他一开始扮演的角色的文章发表之前从医院里消失了,因为他可能会因此而遭逮捕。” 年轻女人尽管很勇敢,但也还是颤抖了。 “噢!我不知道这些……噢!我害怕这个人!请您千万要小心!” “您也一样,帕特里希哑,小心一点。既然他已经盯上了您,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您的。这可实在危险。” 她试图控制住自己的不安情绪。 “可是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跟我一样。” “可是我并不是他们团伙的成员呀。” “这是真的!只是,您是敌人。您从纽约动身十分钟后,同样的电讯已经传到了在欧洲的每一位成员的手中:帕特里希姬·约翰斯顿,秘书,为了给‘m一号’和‘二号’人物报仇登船了。从这时起,您就被监视和被宣判了。今晚死神在窥视着您……我们一同离开这里。跟我在一起,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而且您到我家去过夜。” “好。”她顺从地说,“可是,请相信,我像担心我的安全一样,在担心着您的安全。您不是告诉过我,他们已经知道了罗平的所有住址了吗?……” “我给他们的单子是在马克·阿莱米死之前的。我现在的住址没有写在上面。” 他站起身来。 “来吧,帕特里希娅。把您的脑袋靠到我的肩上,请允许我用我充满敬意的手臂搂抱着您的腰……对,就要这样……我们一块儿走,不要像想逃跑的、想防备什么的和互相援救的战战兢兢的坏蛋那样,要像恋人那样相互温情地偎依着,陶醉在激情之中。来吧,帕特里希娅,来吧!” 年轻女人顺从着。他们相互偎依着,迈着稳健的步子,并肩走了。 他们朝大门口走去,但是在他们穿过花园的一段黑暗的、没有一个人的地方时,一个男人的瘦削的、很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奥拉斯·韦尔蒙的手离开帕特里希娅的腰部,并且像一道闪电般地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到这个蓦然而至的男人的脸上。他的另一只空闲的手做好了扼对方喉咙的准备。 奥拉斯冷冷地笑了起来。 “是的,真的是你,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德·玛菲亚诺男爵。”他嘲笑着说,“你就是‘野人’。闪开一点,给我们留出一条路来。你没有一副好嘴脸让我喜欢在树林边遇到你,你知道的……甚至我还想到处躲着你。我可不想让你像杀死你的老板,好人马克·阿莱米先生,那样杀死我,还不用说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那么,说吧,你要不要一个好的建议?让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安静好吧。” 强盗向后退了一下,回答道: “纽约方面已经告诉我们,她对我们来说是个危险的女人……” “那好,我在巴黎告诉你,她是不伤害人的。再多说一点儿,我爱她。那么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别打算染指,玛菲亚诺……否则的话……” 这个人大吼了起来: “你……早晚总有一天……” “最好是晚,我的小家伙。为了你的利益……你休想反对我……恰恰相反。” “你是亚森·罗平。” “没有比这再对的了。赶紧滚吧!快点让路!去管玛罪亚诺的黑手党吧,少来管我们。这更谨慎,听我的……” 强盗犹豫了片刻,然后突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好像他一下子扎进了水里似的。 奥拉斯和帕特里希姬离开花园,穿过了宽敞无人的大厅。当帕特里希哑去存衣处取大衣时,奥拉斯才去向昂格尔曼伯爵夫人告辞。 “您新征服的人太美了。”伯爵夫人以气恼多于玩笑的语气咕哝着。 “确实很漂亮。”奥拉斯认真地说,“但这不是一位被征服者,这是一位大西洋外来的朋友,她不熟悉巴黎,让我把她送回她的家。” “仅此而已!可怜的朋友,您真不走运!” “只要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来的。”奥拉斯说教式地答道。 她两眼紧盯着他的眼睛。 “那您永远等我啦?”她嗫嚅地问道。 “直到永远。”奥拉斯回答道。 伯爵夫人转过脸去了。帕特里希娅赶上了他们。 奥拉斯重又挽起年轻的美国女人的手臂,然后两个人一同走出了昂格尔曼的豪华宫邸。 他们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奥拉斯对他的同伴说: “我再向您重复一遍,别在您的家里过夜,帕特里希娅。” “那么到您家啦?” “到我家。这些家伙很残忍,您会害怕的。他们是从来不后退的。” “您相信您的用人们吗?”年轻女人问。 “我只有一个老保姆,我的老奶妈,她对我心诚到死。” “忠贞的维克图瓦尔?” “是的。我可以为她而自豪,就像为我自己自豪一样。来吧!” 他带着她一直来到他的汽车旁,他们上了汽车。一刻钟过后,奥拉斯把车子停在了奥特耶,西贡大街二十三号,他住在前有院子后有花园的一栋楼房里。 他打开朝街的栅栏门,按铃通知维克图瓦尔。当他们进来时,老奶妈可是并没有在门前台阶上露面。 奥拉斯皱起了眉头。 “这真怪。”他警觉地说,“维克图瓦尔怎么可能不亮前门厅的灯呢?怎么不露面呢?我不在家时,她是从来不睡的。” 他打开灯,然后马上俯身查看楼梯上的地毯。 “有人来过,这是他们的脚印!我们上楼去好吗?” 帕特里希娅跟在他后面,匆匆地跑到了三楼,然后打开了一扇房门。在这间卧房里,维克图瓦尔平躺在沙发床上。她被捆绑着,口里乓塞了东西,眼睛上蒙着布条。 他朝她扑过去,在帕特里希娅的帮助下给她松了绑。维克图瓦尔已经昏过去了,但是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没什么吧?没受伤吧?”韦尔蒙问道。 勇敢的女人迟疑着。 “没有,没有一点儿……” “发生什么事啦?他们袭击了你。你看清楚他们了吗?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猜,是从餐厅那儿来的。我当时在这儿,昏昏欲睡。门被打开了,他们往我头上扔了什么东西……” 奥拉斯已经匆匆跑到楼下去了。在一个大房间的另一头,有一个配膳室。在这间配膳室的壁橱里藏有一条楼梯,它通往地下的一扇门,它控制着院子下面的一条通道。这扇门现在已经打开了。 “强盗!”奥拉斯大吼着,“他们在监视我!他们发现了一切!嘿!嘿!这是些旗鼓相当的对手!跟他们打交道可就别想轻松。” 他回来,坐到餐厅里的一张对着窗户的桌子前,帕特里希娅跟着他,把还有点头昏的维克图瓦尔留在了楼上。年轻的美国女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面。 他们呆了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两个人都在认真地思索。最后,帕特里希娅说道: “这个黑手党的人怎么想要抢劫亚森·罗平呢?偌大的一份家产不可能像提手袋一样地被拿走的!” “罗平在到处卖他拥有的证券票据、股份、首饰及其它东西时耍了花招。所有这些都变成了现金,一大笔很显眼的钱,而且他自以为已经隐藏好了,但也许它们已经被人家发现了。那么,这之间的争夺就是他们与他之间的事情了!啊!我保证他们已经掌握了王牌和可以获胜的办法。可是不管怎么说,罗平毕竟是罗平呀!……” “罗平心里踏实吗?……” “并非总是如此。他们人多势众,行动神速,而且是胆大包天,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他们直到今天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这一点。此外,他们拥有所必需的资金。从一开始,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就每人提供了十万法郎。此后,那些人早就使这笔数目翻了几番了。由于进行了一系列小的令人怀疑的行动,这就成了对他们有利的胜券,罗平对总是处于常备不懈的状态厌倦了。他渴望休息,过宁静的生活,做一个谦谦君子。他要充分享受生活,享受自己辛勤努力得来的果实。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战争胜利结束之后,拿破仑的星形勋章开始褪色时的法国元帅们的处境。他厌倦了……” 奥拉斯·韦尔蒙突然停了下来。他几乎要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了。 “这个罗平,他真的这么富有?”帕特里希姬心不在焉地问道。 “嘿!很难估算……几十个亿吧……七十……八十……九十个亿,大概吧。” “那还是比较棒的。” “不错。而这些让他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完全有权拥有它们。就算一千万是生意上赚的,大概如此吧,还有七八百个百万是其它各类的生意所得,而所有这些都是通过复杂的手法、有力的远征、冒着风险、受伤流血、恐怖的战斗和令人沮丧的失败来体现的。此外还有糟糕的投资、可怕的投机、危机、还不算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大的需求、支付的膳宿费用。而罗平是从来不吝啬的!在此情况下,他怎么能不看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罗平对他人的财产并不眼红,但是,别人也休想碰他的!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要有人觊觎他的财产,就会令他不能自控。他也就会自然地变得凶狠无比。” “真怪,”帕特里希娅低声说,“我原以为他不是这样的。” “他是一个人,所有做人应该具备的品性对他来说都不是陌生的。”奥拉斯十分冷静地回答说。 “可是我总觉得人不应该把偷盗来的东西全部据为己有呀。”美国女人强调道。 他耸了耸肩。 “为什么呢?取比挣还要难得多。而且人所承受的风险也更大!拥有这唯一事实能造就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情绪也就越加严重。罗平已经有了差不多一百亿……是的,这是他承认的数目。那么,我不建议任何人去觊觎他那隐藏的财富。” 他的声音消失了,但随之而起的是勉强能够听到的嗫嚅声,同时他还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口: “千万别动,别说一句话,甚至也别哼一声……您听到我说的了吗?” “完全听明白了。”她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这正是我所要求的。” “有什么事吗?”帕特里希姬问道。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燃一支香烟,向椅子背上一靠,然后看着蓝色的烟圈打着旋升上了天花板,同时嗫嚅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要做出反应,也别发抖……要绝对地不假思索地服从。您准备好了吗?” “好啦。”她低声应道,同时知道形势非常严峻。 “在您的对面,有一块镜子挂在墙上。只要您把头抬起几个厘米,这面镜子就会把我看到的东西全部反馈给您,因为我是面对着窗户的,您明白吗?” “是的,我看到了镜子和窗户……左下方的一块玻璃,对吧?” “正是的。有人在这块玻璃上钻了一个洞。您看到了吗?” “是的,而且我还看到了有东西在那里动来动去。” “动的是一支枪管,它伸出来,而且外面肯定有人在瞄准我。注意,看一下镜子上方的陈设武器架。上面少了一支枪,一支乙炔枪,它射击时没有声音。” “那么谁在瞄准您呢?” “肯定是玛菲亚诺……‘野人’,或者是他的一个因为灵活而被选中的同谋。千万别动。嘿!帕特里希哑……您不会晕过去吧?” “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您呢?” “我吗,这是一种享乐。别出声,帕特里希娅。点上一支烟,这样的话,烟就会遮住您那苍白的脸。外面的人在观察您,但不要以为被发现了。现在,听我的安排。您呆会儿沉着地站起身来,上到二楼去。我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平台,屋内有一部自动电话。您要通十七:这是盗警处。要他们派五六个人到西贡大街二十三号来,要快。所有这些要压低声音。而您不用担心维克图瓦尔,她在三楼很安全,您就呆在房间里,放下所有的护窗,插上门闩,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人!” “那您呢?”帕特里希姬话中带着明显的不安问道。 “我,只要不需要再照顾您,我就要干事了。好啦,帕特里希姬。” 然后他提高嗓门,大声说道: “亲爱的朋友,您这一天已经很劳累了。如果要我给您建议的话,那就是请您去睡觉。我的老保姆会告诉您房间的。” “您说得很对。”帕特里希姬十分镇定地回答道,“我已经疲乏不堪了。晚安,亲爱的朋友。” 年轻女人十分自然地站起身来,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了餐厅。 奥拉斯·韦尔蒙对自己十分满意。他在危险面前表现出的自制力、沉着果敢,使他在年轻女人的眼里更加树立起了自己的,也许由于先前自己的供认而有所降低的威信。 他发现枪口在蠕动,好像已经把它杠在了肩上。他大叫起来: “来吧,玛菲亚诺!开枪呀,我的小家伙!可千万别打偏了,否则我会把你仅有的一点脑浆挤出来的!” 他敞开外衣,挺胸向前。 子弹射了出来,没有一点响声。 韦尔蒙战抖了一下,把手放到胸前,然后倒在了地板上。 此时外面响起了欢呼声。落地长窗猛地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男人想跳进房间里来……结果却浑身抖动着退了出去。韦尔蒙朝他开了一枪,手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肩头。 韦尔蒙毫无损伤地站了起来。 “傻家伙!”他对这个人说,“你真蠢,你以为你从我的枪械架上取下一支装了子弹的枪,你又是黑手党里的最佳射手,就足可以了。哎呀,就一切都好啦!我也就死定了!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我也蠢到了把武器装备好交给袭击我的人吗?这总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住在一幢独立住宅嘛!是的,我是把钢管交到了袭击者的手中,而子弹,正是它们缺少了最关键的东西。” “什么?”对方大叫了起来。 “子弹,枪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么,你是在打空气,傻子!你打的只是空气。杀人不是这么干的,我的老伙计!” 韦尔蒙一边说着,一边从武器架上取下第二支枪,然后朝窗户走过去。他努力搜寻着逃跑人的身影。他看不到玛菲亚诺的影子,十分不安地在想: “这个鬼东西会到哪儿去呢?他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突然,他听到在二楼,有一阵尖厉的哨声,他马上就辨出了它的声音。是帕特里希娅在求救。 “强盗们已经发现了我房间的秘密通道?”他在焦急地想着。 但是对他来说,焦急意味着行动。他匆匆朝楼梯跑去,三步两步就登上了楼。 到了二楼,他站在房门前,从透过墙板传出的嘈杂声中,他明白里面发生了战斗,也就是说,他经常进出的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已经被人发现了。 于是他凶猛地撞击门。 房间内,一扇墙已经打开了,玛菲亚诺在拼命地想把帕特里希娅带走。在后面,在阴影处,在秘密通道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同谋,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必要时会马上介入的。 帕特里希娅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勉强地招架着。她已经把小银哨子丢在了一边,十分虚弱地喊着: “救命呀!” 此时此刻,人们听到韦尔蒙正在疯狂地撞击着已经松动了的房门。 “啊!我得救了!他来啦!”年轻女人嗫嚅着,她也一下子恢复了力气,拼死命地挣扎起来。 玛菲亚诺把她扼得更紧了。 “得救,还没有呢!” 门咯吱咯吱地响着,两个同谋从秘密通道口逃掉了。剩下的这个强盗气得发狂。 “我至少得有所补偿吧。”他大吼着。 他突然俯下身去,想吻年轻女人的嘴唇。 可惜的是他只能轻轻地碰一下。她向后仰去,同时用她的指甲对这讨厌的接触进行着反抗。她抓破了他的脸。 “可恨!卑鄙下流的畜牲!”她大骂着,同时,与又把她抓住的男人撕打了起来。 突然,门扇倒了下来。玛菲亚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韦尔蒙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强盗的下颏重重地挨了一拳。他放开了帕特里希娅,踉踉跄跄地站不稳了。一阵愤怒的耳光又使他站直了身子,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想逃走,但是出入口已经关上了。于是他又回到房子中央,取出他的手枪,坐下来,对韦尔蒙——他也始终未放下武器——说道: “等一等,韦尔蒙。我们俩人先把我们的武器暂时放一放。两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此激烈地打斗,而且不顾死活,总不能事先不商定好条件吧。” 韦尔蒙耸了耸肩。 “这可正是你想干的。一段时间以来,就想杀死我而不做任何解释。总之,我们可以谈一谈,如果你愿意,但是要光明正大地正派地谈!” “是这样的!你今天晚上对我说,就在昂格尔曼家的晚会上,你声明我们美丽的帕特里希娅是属于你的。因为你喜欢她……那没有办法……你应该知道一点,你在她的身上是没有丝毫权利的。” “我对我得到的,和她所给予我的是有权利的。” 强盗的眼里闪出了凶光。 “我反对……” “在这种情况下,你去找接待员吧。”韦尔蒙嘲笑着说,“有反对意见去那里正合适。” 玛菲亚诺,轮到他耸肩了。 “你疯啦!好啦,认真想想吧。你认识她还不到两个小时。” “那你呢?” “已经四年了。四年来,我一直在她的身边……我在窥视她,我在不露面地跟踪她。她知道我在阿莱米家,对吧,帕特里希娅?有多少次我是在暗中跟着她呀!因为她也知道我爱她,我想要得到她,她是我的一切,一切……” “你说得好。”韦尔蒙冷笑着说,“但是,她如果是你的一切的话,而你,你对她却是没有丝毫价值的。对吧,帕特里希娅?” “比这还要差。”她很反感地说。 “你看,玛菲亚诺!好啦,滚吧,让我安静地呆在这个自由的位置上吧。” “让你?休想。你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你看嘛,你知道她的生活点滴事情吗?你知道她同时被阿莱米父子所爱吗?” “你在撒谎。” “你知道她是亨利·阿莱米的情妇吗?” “你在造谣。” “这绝对是真的。她还有了他的一个孩子呢。” 韦尔蒙脸色变得惨白。 “您撒谎……帕特里希娅……我求您啦。” “他说的是事实。”不屑撒谎的女人承认道,“我有一个孩子,一个现在已经十岁的儿子……一个我很爱的儿子,罗多尔夫。他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希望。” “一个她不能分开的儿子。”玛菲亚诺补充道,“她让人把他带到巴黎来了,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强盗的话对奥拉斯来说是具有某种含义的,所以后者十分不安地问道: “这个孩子在哪儿,帕特里希姬?是否没有任何危险?” 她笑得十分肯定。 “是的,没有任何危险。” “您赶紧到他那儿去,帕特里希娅。”韦尔蒙很严肃地说道,“把他带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而且要马上把他带走。” 玛菲亚诺冷笑了起来。 “已经太晚了。” 帕特里希哑脸色惨白,跳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凶光。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早上还看到过他呢。” “是的,在吉维尔尼,对吧,在韦尔农附近的一位勇敢的瓦瓦塞尔妈妈家。再回那儿去呀,帕特里希娅,您在那儿再也找不到孩子和瓦瓦塞尔妈妈了。勇敢的女人今天下午把他给我带走了。” 帕特里希哑脸色大变。 “您是一个无赖!一个恶魔!……这个孩子很脆弱,他需要精心的照顾!” “他会得到这些照顾的,我向您保证。我就是他的母亲。”玛菲亚诺以一种奸诈的嘲讽回答着。 “我去报告警署!”帕特里希娅发疯地叫喊着。 “我完全具有小阿莱米的做父亲的权利。司法部门会祝贺我把孩子归还了他的父亲的!”玛菲亚诺耍弄地说。 韦尔蒙的可怕的大手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在司法部门之前,先是警署,它在等着你并且要和你清帐……” “警署还远得很呢。”强盗说。 “并非像你所想象的!我已经让人给盗警处打了电话。他们的汽车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这里。注意,听好……汽车的喇叭声……他们来了……看到形势了吧,玛菲亚诺?等着你的将会是两端有木条锁的锁链……拘留所……重罪法庭……还有断头台……” “还要逮捕亚森·罗平!” “你是神经病,对于警署来说,亚森·罗平是不可触犯的。” 强盗想了一下。 “那么,你有何提议呢?”他问道…… “说出孩子在哪儿,我就网开一面,让你从第二个秘密通道逃走,就这样。快点吧。汽车已经到了门口了。孩子在哪儿?” “让帕特里希娅陪我一起去。由她和我去处理这件事。她知道我所提的条件,她首先妥协,那我马上就会把儿子还给她。” “那我宁肯死。”帕特里希娅低沉地说。 楼下已经响起了第一阵铃声,韦尔蒙大声吆喝着: “他们来啦!” 他把一个手指按到了细木护壁板的一个凸出部位。 “只要我按一下,前门厅的门就会打开。那我就按啦,玛菲亚诺?” “尽管按。”玛菲亚诺说,“那么帕特里希娅就休想知道她的儿子在哪儿。” 韦尔蒙接了凸出部位。马上就听到了楼下的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韦尔蒙朝门口走去,迎住他们。动作像闪电般快,玛菲亚诺朝一扇窗子跑过去,打开它,然后跨过栏杆,消失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韦尔蒙冷笑着说,同时又抓起他的枪,它的枪栓上有一个特殊的机关。 夜色笼罩着花园,中间的花园所占的地方非常宽阔。 “他,”韦尔蒙继续说,“还得翻过三堵矮墙才能到第四堵高些的墙边。他必须借助放在第四堵墙跟前的梯子才能爬上去,然后下到一条杳无人迹的小街上逃走。” “如果他没准备这架梯子呢?”帕特里希娅问道。 “他已经准备了。从这儿就能看到它的立柱。” 年轻女人战栗了。 “如果让他跑掉,那么我将永远见不到我的儿子啦。” 此时,警员们在下面叫了起来。维克图瓦尔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下了楼。但是奥拉斯已经向他们喊了起来: “楼梯,先生们!在二楼,对面的门。” 他以窗台为依托,端起了枪。 “别杀掉他。”帕特里希娅恳求道,“那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儿子也会丢了。” “不用害怕。只是让他的一条腿变得迟钝一点。” 人们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但是没有很大的声响,没有爆炸声,最多只是一阵轻轻的呼哨声。可是,在花园的另一头,痛苦的喊叫声响了起来,同时还伴有呻吟。 韦尔蒙跨过阳台,再帮助帕特里希娅翻过去,然后扶住她,借助梯子的正面固定的扣钉下到了地上。 三堵矮墙很容易地被跨过去了,在比前面几堵墙高出了许多的第四堵墙的墙脚下,躺着一个人。他在不停地抽动着,韦尔蒙用手电筒照着他。 “是你,玛菲亚诺?右腿肚子被打坏了,是吧?没关系。我的大粒霰弹都是在消毒的高压锅里消过毒的,而且我还有一盒绷带。把你的伤腿伸过来。仁慈的手会给你上绷带的。” 帕特里希娅灵巧地把一块绷带绑在了那不太严重的伤口上,此时的韦尔蒙正在敏捷地掏着玛菲亚诺的所有口袋。 “好啦。”他高兴地叫道,“我抓住你了,我的坏蛋。我通过帕特里希娅,已经得到了你的成员名片。这里是你在纽约偷的马克·阿莱米的和弗尔德的东西。” 然后,他对着他的脸凶狠地说: “把孩子还给我们,然后我就把名片还给你。” “我的卡片,”玛菲亚诺咕哝着,“我根本就不在乎。” “错啦,我的孩子!你非常地在乎!这张有你在集团中的顺序号码的卡片,是你的唯一的头衔标志,它决定了你在分配获得的猎物中的利益。如果你不能在必要时出示它的话,你就不能算是集团的成员。因此,你就不能参加利益的分配。那你就肯定会陷入困境,我的小兔子!” “不对!”玛菲亚诺争辩道,“那里的人都认识我。我就说我的卡片被人偷走了。” “要有证据!像帕特里希姬或者是我这样的证据。可是你谁的也得不到。这是希望的彻底毁灭。” “你忘了我手中有你们两个人要的小孩啦。那我就把小孩看起来。” “不。你今天早上给我们把他带来,然后我们交换。有来才有往。” “好吧。”伤者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你完全明白了。”韦尔蒙强调说,“如果到早上九点钟孩子还不来,那么就祝你身体健康,我把卡片烧掉。” “真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把我的腿打伤了。我无法动弹了。” “确实如此。让帕特里希娅重新给你包扎一下。然后你安心地休息,明天晚上,我们再来找你。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解救孩子。同意吗?” “同意!” 帕特里希姬和韦尔蒙把他弄到大墙边的一间堆满花园用的椅子和长凳的小储藏室里。他们把他放在一张长凳上,重新给他包扎,然后走出储藏室,用钥匙把门锁了起来。 之后,他们回到了房间里。 “偷盗!”奥拉斯对带着警员来的班长说。 “真狡猾!你们怎么会把他放走了呢……其实我们并没有耽搁时问。他是从什么地方跑走的?” “从花园里,他翻过了最外面的高墙。请你们认真地找一找。” 当然,警员们的搜寻工作一无所获。班长又回来问奥拉斯·韦尔蒙: “请问,您是什么人,先生?” “是你们在警署里称为‘某个人’的人。” 警员们惊奇地望了他一会儿,但是没有做任何评论。 “那么夫人呢?”班长又问道。 “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小姐,美国记者,路过巴黎。” 班长带走了他的人员。 这一夜,韦尔蒙睡在他房间的前厅里,因为帕特里希娅占用了这个房问。 第二天一天没有什么事发生。维克图瓦尔给他们做了可口的饭菜,他们俩像老朋友一样地亲切交谈着。到清晨时分,韦尔蒙给伤口在恶化的囚犯送去了一些吃的和大量的水。然后,他去午休一下,准备迎接可能是动荡不安的夜晚,因为他并不相信玛菲亚诺的话。这个家伙会交还小罗多尔夫吗? 当天晚上,奥拉斯和帕特里希娅来到了围墙脚下的储藏室。奥拉斯打开门,马上发出了一声惊叫……在他的手电筒的照射下,他看到储藏室是空的。小鸟确实飞走了……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锁头,曾经用钥匙锁好的,好像看不出有被扭动的痕迹。楼梯也摆放在平时呆的地方。 “这帮家伙真厉害。”奥拉斯气哼哼地说,“他们应该是从与我毗邻的那幢楼里面穿过的。” “谁住在那里?”帕特里希娅问道。 “没有人。但是是我用做秘密通道的两条路线,一条通向底层,一条通到二楼,直到我的房问。您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一条……” “在您的房间里?” “是的,您很清楚……就是您夜里睡觉的那一问。您没听到有人从那里经过?” “没有。” “您绝对听到了,因为出入口就顶着床。另外,我真蠢……不是这样的嘛!” “您是怎么猜想的?” “我什么也不猜。我知道,帕特里希娅,是您放走了玛菲亚诺。” 她发抖了,勉强地微笑着。 “出于什么动机,上帝!”她大声说。 “他通过您的儿子控制您。他肯定对你进行了我不知道的恐吓!这是对母爱的敲诈!”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帕特里希娅低着头,脸色苍白,好像要哭似的。奥拉斯把手电光射向她,仔细地观察着她。过了一阵子,他又若有所思地说: “他是通过您的儿子控制住您的。” 她不作回答。他显得动摇了,打着响指,然后不再多说一个字,哼着小曲走出了储藏室,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神情。 几分钟过后,在恢复了心情之后,他想跟帕特里希娅再进行一次谈话,以便了解她真正的意图,但是他找遍了花园和房子也没有见到她。帕特里希娅失踪了。 五、罗多尔夫王子 奥拉斯让人请来医生,后者让他不用为作为攻击目标而受到惊吓的维克图瓦尔的健康担心。伤势一点儿也不严重。也没有任何挫伤。为了使受刺激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全休了三四天。然后又到乡下去住了一段时问。 奥拉斯很爱他的老保姆。他尽一切所能要让这位卓越的女人尽快地恢复健康。到了第二天,在看到下午的报纸后,他便在五点钟前来到了一位公证员家,并当场买下了在芒特郊区的他最近看过的一处宽敞的产业红房子。他是在刚才看到报纸时得到这房子要出售的消息的。 当天,他把一位建筑师和一名挂毯帷幔安装工人召到红房子来。他们保证在四十八小时内一切都会安排好。韦尔蒙根本就等不到他的新居一切就绪,就派人找来了一批人,其中好几个是经过认真挑选的,他旧时的追随者。他知道他们是最可靠的,也是最警觉的。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即买了红房子的第二天,奥拉斯回到了他在奥特耶的住所。晚饭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摘下听筒: “是奥拉斯-韦尔蒙家。您是哪位?” 一个童稚的声音回答道: “我是罗多尔夫先生。” “罗多尔夫先生?不认识。”奥拉斯就像一个性情暴躁的人一样地说道,并且还准备挂上电话。 童稚的声音马上又响了起来: “罗多尔夫先生,帕特里希娅夫人的儿子。” “啊!好呀……能为您做点什么吗,罗多尔夫先生?” “我母亲认为形势非常严峻,她想让我和您见一个面,为的是认真考虑一下对策。” “好主意,”奥拉斯说,“我们认真研究一下,罗多尔夫先生。只要您有时间,我都方便。您选择吧。还请告诉我地点。”他结束道,同时已经预见到了行动的方式。 “好吧,您同意我们见面……” 通话突然中断了。奥拉斯愤怒地挥了一下手,站起身来,沿着从外面接到餐厅里的电话机上的电话线查看着。于是他来到了隔壁的配膳室。检查马上有了结果。电话线正好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处被剪断了。线的两头吊在那里。那就是说,某个人躲在配膳室里偷听了通话,而且是在奥拉斯感兴趣,又对对手构成危险的时候把它剪断的。这个看不到的敌人是谁呢?他是为谁干的呢? 奥拉斯-韦尔蒙没有思索很久,他知道他的敌人……而且,两天来,在玛菲亚诺失踪之后,紧接着是帕特里希哑的失踪,他从内心深处在指责帕特里希娅背叛了他……帕特里希娅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把强盗放跑了……帕特里希娅为了获取“罗多尔夫先生”的彻底自由,为了使其逃脱玛菲亚诺的魔掌,成了西西里人的俘虏。 交易就是这样地在她与玛菲亚诺之间摊牌的。奥拉斯就像是亲耳听到地一样明白: “顺从我,帕特里希娅,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帕特里希娅顺从了吗?或者她已经准备屈服了?母亲心里的斗争是十分激烈的,它是如此地激烈,以致帕特里希娅在背叛了韦尔蒙,放走了他的敌人之后,还要让她的儿子做中间人来向韦尔蒙求救:“妈妈说形势非常严峻……”孩子在见面时,肯定会告诉奥拉斯这一悲剧发生的地点的。 这一地点,如何才能知道呢?奥拉斯一面受着情感方面的煎熬,一面在想,这对他来说,还从来没有过。怎么可能阻止陷于困境之中,在慌乱异常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的儿子处于危险之中的母亲去献身,去满足这个魔鬼的欲望呢。 在奥拉斯-韦尔蒙那容易走极端的本性中,突然生出一股激情。他从一开始便达到了爱情的最高点。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面对这合谋的卑鄙无耻的恐吓而变得束手无策。 他很有经验,同时也明白,他在未获取事件的新情况时,是休想靠侥幸来采取某些行动的。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研究行动的方式,随后又放弃掉,继续等消息。他疑虑重重,心绪不宁,焦躁不安。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三天就这样地过去了,十分地难熬又令人亢奋。第四天的早上,西贡大街的栅栏门上的铃响了起来。韦尔蒙朝窗子跑过去。一个孩子又一次地按了铃。韦尔蒙匆匆跑下台阶,跑进了花园。大街上,一辆汽车全速开了过来。然后它猛地停在了楼前。一个男人跳下车,抓住小孩并把他塞进车里,汽车随即发动起来。整个事情持续了不到二十秒钟。韦尔蒙根本就来不及介入。他打开栅栏门,看到了远去的,随后消失在空旷的大街上的桔黄色的敞篷汽车——这是玛菲亚诺的汽车。 韦尔蒙回到房内,看到了维克图瓦尔,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而且是听到铃声跑下来的。 “赶紧去红房子。”他命令道,“给我召三十个人,要最好的。把那边安排成一个真正的设防点,让任何人都进不去。夜里,我们的三只牧羊犬,要最凶狠的那三只,值勤守夜。要有口令,有夜间巡逻、监视。总之,要有铁的纪律。你要做好应付各种情况的准备。我可能会给你带个人去,你要一刻不眨眼地看好他。 “再见。迂回过去,自己去想办法吧。不,没有意见,没有问题,没有讨论。我的生命处在了危机之中。而你知道我是如何看重它的!去吧!” 他本人又走进了奥特耶的家中,奥拉斯-韦尔蒙为自己的安全采取了所有必要的措施…… 无用的小心谨慎,至少在开头的十二天里是这样的。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所有这些只是向韦尔蒙表明,尽管他的警惕性很高,他们不分昼夜,始终执勤守卫着,但任何时候敌人都可能到他家中来的。而且是来去随便的。他们可以搜查他、掌握有关他的细节和他的一切情况。他感到在自己的周围有飘浮游荡的、看不见的鬼怪。有时他会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绝不是的:“有人”到他家来了。房子里好像经常有鬼怪出没……他查看了一个遍,没有一点用。他埋伏着,手里握着手枪……没有人……可是在他呆的隔壁房间里,有——的响声、喘气声,有时还有地板条的咯咯声在告诉他那里有人……他跑过去……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影子……没有一点声音……有时他又隐约听到令他心惊胆战的脚步声。随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发怒了,他被这些恶毒的把戏搅得狼狈不堪。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其实早就锁起来了。这些人是怎么进了他的家的呢?这是他的家呀,亚森-罗平的家! 但是到了第十三天的夜里,在寂静之中,一阵轻轻的擦刮声从与凹室隔开的秘密通道里传了出来。 正在床上看书的奥拉斯竖起耳朵在听着。这种擦刮声很清晰,同时还伴有奇怪的刺耳的响声。他以为是一只迷路的小猫在抱怨,便从床上跳下地,一边开灯,一边把遮板抽了起来。 在秘密楼梯的平台上,在阴影处,站着一个小男孩。他等在那里,眉目清秀,很英俊,梳着金色卷发,穿着小女孩的衣服。 “你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韦尔蒙恶狠狠地问道。但是他在小孩开口回答前就马上知道他是谁了。 “是我,罗多尔夫。” 他打着哆嗦,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 奥拉斯抓住他的手,把他带进房间,十分急切地问着他: “她在哪儿?是她派你来的?她没有什么事吧?你从哪儿来?说呀,快一点!” 小孩挣脱出来。他好像恢复过来了,鼓起自己的勇气,还有他母亲的勇气: “是的,是她派我来的……我逃出来是为了找您的。但是我们别说这么多了!还是赶紧行动吧。来吧!” “到哪儿去?” “去找妈妈,那个男人不愿意让她出来!而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听我的吧。” 尽管形势很严峻,而且帕特里希娅又处在危险之中,但奥拉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他笑着说,“既然罗多尔夫先生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我也就只好服从了……走吧,罗多尔夫王子。” “您为什么叫我王子?”孩子问道。 “因为在一本著名的小说里,有一位王子叫罗多尔夫,他战胜了一切困难救出了他的朋友们,让他的敌人们上当受骗。你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我,我担心……” “不是我!”孩子说,“走吧!” 罗多尔夫在奥拉斯的前面,走进了秘密通道,他手里还拿着一只手电筒。他那金黄色的卷发在风中摇晃着。他走过楼梯平台,在黑暗中用他那敏锐的目光窥视着。 当他走到楼梯转弯处时,奥拉斯拉住了他。 “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我担心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人把守。他们认识这条通道。” 罗多尔夫耸了耸肩。 “今天夜里,它没被人把守。” “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有人把守它,我就不可能进来了。” “也许是由于疏忽大意,他们把你放进来了……也许是为了把我和你引到外面去。算啦,随它去吧,咱们还是走吧!到时候再说吧!” 孩子以十分坚定的神情摇了摇头。 “什么也看不见。我跟您说没有人,那就肯定没有人。” “很好。”奥拉斯说,同时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让我走在前面。” “只要您愿意。”罗多尔夫说,“不过我认识路,我是从那儿进来的。出口通到临街的一间小屋,就在您的车库边上。房子里没有人,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我都看过了。妈妈也跟我讲过。我们可以朝那儿走。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此外,我注意了一下您的车库。有人把您的车开出去了。车在等着我们,没有一个人。” “哪一部车?” “八个汽缸的。” “天呀!是你开的?” “不。是您的人。” 他们没有碰到一个人,来到了街上,确实有辆汽车等在那儿。他们跳上车,奥拉斯坐到了汽车方向盘的后面。罗多尔夫站在挡风玻璃的后面,没戴帽子,在那里指挥着: “向右!……向左!……朝前开!走快一点呀!妈妈还在等着呢。” “哪条街?” “博姆街,跟奥斯曼大街平行。” 汽车全速前进着。奥拉斯从来没开过这么猛的车。他急速地转着弯。好几次他都应该为自己没有碰车、没有翻车和冲上人行道而感到惊讶。 但是玛菲亚诺粗暴地威胁帕特里希娅的情景,以及小家伙的鼓劲使他变得疯狂起来。他在继续加速。 “向右拐!”小孩十分镇定地喊道,“往右拐!博姆街在左边的第一个路口……加速!现在可以叫了。用喇叭叫……好!再来!” 奥拉斯看到一个奇怪的住宅,它的底层非常矮。在中二楼的窗户前面,有一块草坪。在汽车喇叭的召唤下,中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了,一个女人在草坪上跑着,一直跑到了石头栏杆处,然后翻身越过,消失在黑影之中。 “是你吗,罗多尔夫?” “是我,韦尔蒙。” 奥拉斯走下汽车。他认出了帕特里希娅。 “啊!一切顺利。”她高兴地叫道。 但是她又转过身去。因为另外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男人跳到了草坪上,愤怒地大叫着。 “你真的要回去吗?” “您滑下来吧。”韦尔蒙指示着,同时朝她伸出了双手。 帕特里希娅没有一点犹豫,她跨过石栏杆,投入了他那坚实的怀抱中。在把她放到地上之前,有一秒钟,他高兴得都要发疯了。 “妈妈!好妈妈!”罗多尔夫喃喃着,朝他母亲跑了过去。 在高处,气得大发雷霆的玛菲亚诺在威胁着。他也跨了上来。 “请你住嘴,玛菲亚诺,你干什么大喊大叫!”奥拉斯讥讽着,“可事实上,你给我提供了一次最理想的瞄准机会,我的小家伙!多么圆的屁股呀!笨蛋!为了对称,还是右边一下左边一下吧。” 他从汽车里取出了无声长枪。就在玛菲亚诺转过身去,用双手勾着栏杆准备往下跳时,他开了两枪。玛菲亚诺每边挨了一下,他重重地滚到了街上。 “救命呀,抓杀人凶手呀!”他撕破喉咙地喊叫着。 “没有必要这么叫。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会要命的。我真想好好整一整你这位巴黎先生!”奥拉斯在离去时丢下了这句话。 于是汽车在博姆街的拐角转弯了。 清晨两点钟,在交换过口令之后,汽车驶进了红房子的灯火通明的院子。二十名卫士在维克图瓦尔的指挥下向新来的人们发出了欢呼声。狗们也在他们的周围欢蹦跳跃着。奥拉斯把年轻女人和孩子带进了一间饰满鲜花的房问。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里,帕特里希娅。你也一样,罗多尔夫。”他命令道。 房间的窗前只有两三米的花园。下面,三个卫士甚至被安排在草坪上日夜值勤。 奥拉斯把双手放到了年轻女人的肩上,在不让罗多尔夫听到的情况下,他急切地问她: “我没去得太晚吧,帕特里希娅?” “没有。”她的双眼紧盯着他的眼睛在看,“没有,不过正是时候。这个恶魔给我的时限是到中午结束。” “那您已经下了决心啦?……” “去死,是的。” “那罗多尔夫呢?” “罗多尔夫会去奥特耶寻求您的庇护的。可是当我能够把他给您派去时,我就已经平静下来了……我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我坚信您会救出我来的!” “是罗多尔夫救的您,帕特里希娅。多么勇敢的小东西呀!” 六、玛菲亚诺的报复 就在被拘禁在博姆街的房子里时,也就是在被她的儿子和奥拉斯-韦尔蒙解救出来的前几天,帕特里希娘又给《警探报》写了一篇新的文章。她用一枚戒指买通了一位女用人,得以把文章传到了纽约。这第二篇文章引起的反响比第一篇的还要大。这篇被翻译成多国语言的文章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应韦尔蒙的特别要求,帕特里希娅在文章中没有谈及与他的相见。但是她致力于描述他对波尔-希奈尔这一人名中独立的大写字母“m”的真正含义,以及对名为黑手党的这一组织的存在的发现。 帕特里希娅提出的这一解释,马上就被读者们接受了。它那么简洁明了,又扣人心弦。警署让人们随意地去议论和猜测。在奥特耶报警之后,当警探来到楼内进行再一次的调查时,他们未能再找到“某个人”和美国的女记者,还有老保姆。所以,他们都是些可疑的人。袭击者也找不到,无论如何调查,这一事件总是无法解释清楚。能够承认那么多的失败吗?如果把这一事件,以及那么多其它完全不同的尚不明朗的案件统统算到这阴险的黑手党,和命中注定要上重罪法庭的那位进行过那么多次偷抢的强盗头子的头上,那该多好呀!要让这个抓不住的角色名誉扫地,这是绝好的机会。因为他的声誉和不受处罚对当局来说是一个永远存在的挑战。警署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一机会,希望来一次快速反击,想使这些事件能够有利于自己和双方的参战者。他们总有一天会请求警方的合作,这样就给他提供了有效地进入战斗的可能性,而且会在一网打尽这些人的过程中获利。 那么,帕特里希娅和奥拉斯-韦尔蒙就不会是警方要积极寻找的对象了。安全局决定再看一看,并让这些可疑的人在骗人的安全情况下睡大觉(至少它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四个星期以来,帕特里希娅和奥拉斯-韦尔蒙一直在老保姆维克图瓦尔和小罗多尔夫的陪伴下,在有绿树成荫的大花园的、宽敞的、风景如画的红房子里享受着恬静的休息。花园中的一条主要甬道,被呈拱形的浓密的椴村所覆盖,像一条绿色长廊。道路夹在石头的大花盆和大理石的雕像之中,沿着塞纳河,就像一幅和谐的、铺满鲜花的草场和果园的风景画。 在这休闲的宁静中,韦尔蒙过着幸福的生活。他有一个难得的好性格,因此当他愿意享受眼前的所有可爱的东西时就能够把最棘手的难题丢到脑后去。眼下,他一边加强戒备,一边把玛菲亚诺丢到了脑袋后面。玛菲亚诺不存在了。韦尔蒙爱上了帕特里希娅。但是他不对她说。他们的亲密只是停留在友谊上。但是他生活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身旁,日复一日地欣赏她的美貌、她的智慧和她的青春欢乐,实在是太惬意了。而小罗多尔夫的在场,对韦尔蒙来说,也是很惬意和很高兴的。罗多尔夫很像他的母亲,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跟他一起玩时,韦尔蒙感到自己也变成了孩子。帕特里希娅看着他们,在开怀地笑着。 可是,韦尔蒙像人们所见到的那样,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他一到红房子,就认真地查看了所有的防卫准备工作,并且逐个地了解了老保姆维克图瓦尔招募来的新用人的身份。 在这些用人中,韦尔蒙从来是对女性的诱惑力很敏感的。他被一位维克图瓦尔认为是首屈一指的女佣的,名叫昂热利克的年轻的农家女的完美的和充满活力的优雅打动了。韦尔蒙爱恋着帕特里希娅,对昂热利克则是以一种非激情的方式加以欣赏的……可是她多么有趣且多么漂亮呀!……她那鲜艳的脸庞,没有化妆,也没有打扮;她那苗条轻柔的身段,被裹在身后系带子的黑天鹅绒的女紧身上衣中。她的样子像一个喜剧中的聪明伶俐的贴身侍女。她活跃、轻盈、好动,人们随处可以看到她。在菜园里,她挑选蔬菜;在果园里,她采摘水果;在农场里,她收拴着刚生下来的鸡蛋。而且她嘴边总是挂着微笑,眼睛里流露出纯朴的欢乐,动作十分和谐又很有分寸。 “你是从哪儿把这个小美人挖掘出来的,维克图瓦尔?”韦尔蒙第一天就这么问道。 “昂热利克?是一位供货商给我带来的。” “证明呢?” “非常好。她曾在隔壁城堡里服务过。” “哪座城堡?” “就是看到高树的那座,就在那儿,在左边,高乃依城堡。” “很好,我的好维克图瓦尔。有漂亮女孩在身边,总是非常惬意的!那个贴身用人菲尔曼呢?……” 韦尔蒙按照规定了解完全体人员的情况之后,又去思考其它的事情了,尤其是关于眼下的消遣娱乐活动。这个季节很美,乡村的一切都很宜人。近旁的河流是他永不厌倦的娱乐场所。小艇载着韦尔蒙、帕特里希娅和她的儿子去河里游荡。他们还常常下河游泳。小罗多尔夫跟韦尔蒙越来越亲,经常骑到他这位亲密的伙伴的宽肩膀上,在水中发出欢快的喊叫声。 在这轻松愉快的、无忧无虑的、美好的、充满友谊和情感的时间里,帕特里希娅对她的同伴表现出越来越完全的信任,并且对他越来越温柔了。 “您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有一天他这样问她。那一天维克图瓦尔把小罗多尔夫留在了身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呆在小艇上。抓着桨叶的韦尔蒙,感到了同伴专注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请您原谅。”她说,“我有个冒失的习惯:借着紧盯着人看来尽力了解他们的思想深处。” “我的思想深处只有一个秘密。我要使您快乐,仅此而已。” 随后他又补充道: “而您的思想却是很复杂的。您在想,这个男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是不是那个亚森-罗平?” 帕特里希姬喃喃道: “就这一点来说,我没有丝毫的怀疑。您是亚森-罗平……这是事实,难道不对吗?” “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要看您的意愿了。” “如果我希望您不是,这并不妨碍您是亚森-罗平。” 他压低声音承认道: “我真的是。” 年轻女人脸红了,她被这一供认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了。 “谢天谢地。”她过了一会儿说,“跟您在一起,我肯定能够胜利……不过我害怕……” “害怕什么?” “为今后害怕。您的让我快乐的意愿与我们之间应该建立的严格的友谊关系是不相符的。” “关于这一点,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微笑着说,“我们的友谊的界限始终是由您来限定的。您不是那种别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愚弄或诱惑的女人。” “那么……您喜欢这样吗?” “您的一切我都喜欢。” “一切?真的吗?” “是的,一切,因为我爱您。” 她又一次脸红了,然后不说话了。 “帕特里希娅……”他继续说。 “干什么?” “请允许我要求您回答我的求爱……否则我就投入水中去。”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答应您的这一要求。”她以同样的口吻说道。 “那么我就下水了。” 他说到做到。他放下船桨,站起来,穿着全身行头,一头扎进了塞纳河,然后就猛游起来。帕特里希娅看到他朝位于他们右侧,全速驶来的一艘小艇游了过去。这只小艇由一位有点驼背,像是一个长着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的人在划着。只是他划桨的动作又猛又快,显露出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的活力和果敢。大概他觉得怪里怪气地戴上一副假头发和背上一个假驼子很好玩。 “喂!”奥拉斯-韦尔蒙喊道,“喂!玛菲亚诺!那么你已经发现了我们的隐居地啦?很了不起。” 玛菲亚诺把桨叶放下来,掏出手枪,马上射击。子弹在距游水者的头几厘米处溅起了水花。后者大笑了起来。 “没用的笨蛋!你的手在发抖,玛菲亚诺!把你那把戏给我,我来教你怎么使用!” 这一挖苦激怒了西西里人。他站在小艇里,抡起一只桨叶,想把他的对手打蒙。后者没有等着挨打,而是一个猛子扎下去,消失在水里了。过了一会儿,玛菲亚诺的小艇开始摇晃起来,同时,奥拉斯-韦尔蒙的脑袋出现在了船的左舷处。 “举起手来。”奥拉斯威胁着吼道,“举手投降,否则我就开枪。” 玛菲亚诺想也不想他的这位刚刚在河底潜游了三十多米的对手能用什么东西来射击。他举起了手,惊慌失措。与此同时,在韦尔蒙的体重作用下,小船马上倾覆了,它把西西里人带进了水中。 韦尔蒙发出了胜利的欢叫声。 “胜利啦!敌人在隐居地作战!玛菲亚诺和黑手党落水啦!你总会游泳吧?只可惜你游得像一个死产的小牛犊!抬起头来,妈的!否则你就要喝塞纳河水了,在你还没淹死之前,你就会先被毒翻了……啊!不管怎么说,自己想办法吧。看,你的救星来了。” 河岸上,两个男人跳下了水,然后朝西西里人游过来了,因为水流已经把小艇裹挟走了。不过,在他们还没游近时,优秀的游泳健将奥拉斯已经游到了陡峭的河岸,翻着放在堤坡上的衣服,同时大声说道: “又是马克-阿莱米签署的两张卡片:连同玛菲亚诺的,还有马克-阿莱米、弗尔德和埃德加-贝克尔的,我一共有六张了!赶快分赃吧!罗平的财宝归我啦!……” 帕特里希姬呆在小艇里,看到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非常地开心。 她走到了韦尔蒙身边,后者搂着她的腰,他们一同走上了最近的一条路。此时三个家伙也已经游到了河岸边。 韦尔蒙高兴地大声说着: “我赢得了金羊毛,美丽的帕特里希娅!一切顺利。敌人在河床上啃泥啦!他们按照我的意志行事。我是无可比拟的、顺从的仆人!仆人浑身上下都湿了,但是爱情之火会把他烤干的!” 一个农民驾着一辆装满干草的小车正好经过这里。韦尔蒙把年轻女人放到上面,自己坐在了她的身旁,同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两张卡片,帕特里希哑,多大的收获呀!” “那对您有什么用?如果他们成功了,您就会得不到钱……” “谁又能说我无法把某一天流动的财产转到我的口袋里来呢?再说,这些财产也是从这个口袋出去的,那就只能说是有借有还了。” 他坐在由一匹老马蹒跚地拖着的小车上,好像是在做一生中最后一次的负重旅行。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 “我们总算到了红房子啦。”农民说道,“不过我得把干草送到农场去。” “啊?”奥拉斯问道,“您是在红房子的农场干活的吗?” “是的。今天,要把干草归仓。” “您听到了吗,帕特里希娅?真好,真像是在梦中!有谷仓,有草场,还有人们收来的干草,全都是田园般的喜悦!……和宁静!……我们是多么地幸福呀!” “我在怀疑。”她勉强地笑着说。 “请问,您怀疑什么?” “您的不专一!人们都知道您是很容易另求新欢的!” “自从我认识您——无与伦比的帕特里希娅——之后,您的头发无论是金黄色的还是栗色的,都将是我艳羡不已的!并且,即便您的头发变成了白色,这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一个戴了银色桂冠的帕特里希哑!多么美的梦呀!” “谢谢!您无论如何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年轻女人笑着回敬道,“我是疑心很重而且是排他的和专一的人。我是不允许有一点蛛丝马迹的。如果您见异思迁,那就请站开!” 他们对刚刚出现的敌人再次在他们面前出现很是担心,为了将这种心情掩藏起来,他们愉快地交谈着,并走进了堆满肥料的用水泥石块垒起的有许多粪水池的大院子里。在大院子的中央,竖着一间呈缺角的塔楼形的鸽子棚。正在施工中的被常春藤覆盖的哥特式小祭坛的拱扶垛窗以及显得威严、壮观的门拱构成了这个鸽子棚,但它上面的引水槽却早已是破烂不堪了。 帕特里希娅在韦尔蒙的帮助下从小车上下来了。她在这夜幕降临之时,朝红房子走去。此时,奥拉斯则跟随农民走进了马厩,后者想让主人看一看马。几分钟后,奥拉斯穿过小树林和花园,也准备回去了。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他看到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台阶下,他们指手画脚地,激动异常。 “怎么回事?”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是年轻夫人!”大伙回答说。 “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 “是的。我们看到她从远处走来。突然,从暗处窜出来三个男人,把她围了起来。她想逃跑。她大声喊叫着。可是,在我们赶到之前,三个男人已经抓住了她,而且把她扛到了肩上。随后,我们还听到了她的喊叫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奥拉斯脸色惨白,紧张得要命。 “确实,”他说,“我是听到了喊声。可是我还以为是小孩子呢……这些人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他们是从新车库和旧储藏室之间走的。” “那么是朝花园尽头,朝农场院子走的?” “是的……” 奥拉斯没有片刻怀疑,他知道这是玛菲亚诺和他的同党所为。他们直接从塞纳河过来,在他和帕特里希娅之前来到了红房子,准备好了这次伏击,而且是在他本人和农民都在马厩里的时候下手干的。 他匆匆地去找到了农民。 “您知道,或者您听人说起过从农场或是从花园有路通到塞纳河吗?”韦尔蒙直截了当地问道。 农民没有迟疑。 “有,我知道的!好像过去还有一条路通往高乃依城堡。是的,漂亮的昂热利克,您的女用人,来到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以带您去那里。她很熟悉这条路。昂热利克!昂热利克!” 但是漂亮的昂热利克没有回答。于是农民本人带着奥拉斯朝鸽子棚走去了。在破旧不堪的引水渠的一个拱廊下面,紧挨着它,有一堵墙指示了一个用大石块堆砌起来的出口。 有一条秘密通道是无疑的了。农民对发现了这条全新的通道大为吃惊。 “他们刚从这里走过。”他说,“请看,先生。他们甚至都没把石块放回原处。他们就这么胡乱地弄了一下。” 奥拉斯和农民用肩一推,就把障碍物推倒了。倒到下面黑暗的楼梯里的石头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回声久久不散。 “通得很远。”农民说,“而且在半路上,有一个栅栏门挡住了。” 农民点燃了一盏风灯。奥拉斯也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他们走了有两百步左右,一道栅栏门把他们拦住了。所幸的是,钥匙留在了另一侧的锁头上,这群暴徒忘记把它抽下去了。 他们继续奔跑起来。很快,地下的空气变得凉爽起来了,这就说明快到河边了。突然,通过一个既没有玻璃,又没有了窗棂的窗框——这是一栋不知道靠什么奇迹竖立在那里的破房子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在那些使这块菜地凹凸不平的光滑的石头中间,河流宽阔的水面,在月光若隐若现的照射下,泛着光。在左边三百米远处,矗立着一块大的岩岬。它的后面,是满院子的高大的杨柳树。在这个院子里燃烧着一大堆火。一个树木茂盛的小丘的巨大黑影显现了出来。 奥拉斯小心谨慎地前行着。在火边,有一顶坯布帐篷支在那里。在这个帐篷的门口的布帘子的下面,三个看上去像是烧炭工的男人坐在马扎上。一张矮桌紧靠他们身边,上面摆着瓶子和盘子。在一个女人的服侍下,男人们正在吃着、喝着。 奥拉斯迟疑了一下,这三个男人很可能是玛菲亚诺和他的同伙。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地在他身边安营扎寨!但是他知道玛菲亚诺的疯狂的胆量和草莽精神。而且他差不多立即,借着火光,认出了他们,而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帕特里希娅……奥拉斯辨认不出她的面孔,但是他认出了她的身影……所以他为受辱而气得发狂。一条绳子连接着年轻女人的手臂和玛菲亚诺坐着的马扎……绳子一下子拉紧了,玛菲亚诺在他的座位上摇晃了起来。最后他还是在同伙们的大笑声中摔倒了。 奥拉斯把农民留在了地下,自己一动不动地躲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面,他的敌人是绝对看不到他的。 他们这伙人结束了饭局,点起烟斗之后,便点燃火把,走进了帐篷。奥拉斯借着他们的火把之光,发现还有一顶更小一点的帐篷,在第一顶帐篷的后面。那个女人在完成了任务后,走进了这顶帐篷。 几分钟过后,火把熄灭了。说笑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此时,韦尔蒙趴在地上,在杂草和树木之间匍匐前进着。他不时地选择着树叶和小灌木挡住的某些地形。 他就这样来到了挂绳子的桩柱前,绕着大帐篷转了一圈。突然,第二顶帐篷的篷布被掀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溜了进去。 “是您吧,奥拉斯?”一个稍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着。 “帕特里希娅?” “是的,帕特里希娅。快,进来!” 就在他要碰她的时候,她又开口说道: “我在黑暗中看到了您的到来,我在静寂中听到了您的声音。” 他激动地把她搂在了怀里。她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悄声地说: “快逃……贝舒探长和警署的人在找您。玛菲亚诺已经通知了他们您就在红房子里。” 奥拉斯-韦尔蒙蔑视地冷笑起来。 “哈!”他说,“我明白为什么他们敢在我身边安营扎寨了。因为警署的保护使他们有恃无恐了。” “快逃,我求您啦。”年轻女人又说。 “您愿意这样吗,帕特里希娅?” 她嗫嚅着: “我害怕……我为您担心……我已经没有力量了。”她最后补充道。 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把嘴唇贴了上去…… 她没有反抗…… 七、沉睡中的林中美人 满月把它那纯洁的银光洒在了这温柔之夜。在沉睡的乡间的宁静中,混杂着千百种细微的声音:有地上升腾起来的生命的簌簌声,还有夜鸟不时地、自由自在地从一个树枝飞向另一个树枝的声音。远处欢畅的流水把它水晶般的和谐洒落下来。宁静的夜晚为并肩躺在帐篷里的这对恋人提供了休息的温床。有时,奥拉斯在半睡眠状态中伸出手来抚摸他的一动不动的同伴的肩膀,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就在身旁。因为形势是如此地不可思议,以致他都在怀疑这是否是真的。 清晨时分,曙光的第一束光从顶篷的缝隙处射了进来。奥拉斯坐起身来,他再一次地把手放到了就在他身旁的那只手臂上……但是,他大吃一惊,颤抖了,害怕了……他摸到的手是冰冷的,很凉……像冰一样…… 奥拉斯恐慌地俯下身去看那躺在床上的一动不动的人……射进帐篷里的光线太昏暗了,他看到的是一张罩着薄薄面纱的脸。在半袒露的胸部,在左边rx房的下面,插着一把匕首……他怕得要死,把身子再次俯下去,耳朵贴在冰凉的皮上……再也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就这样,像人们睡觉一样,她安然地死去了……如此恐怖的死亡,致命的伤只是让她在情人的怀中抖动了一下,所以他也就没有察觉出来。 奥拉斯跑到了隔壁的帐篷。玛菲亚诺和他的人都不在了。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马上一口气跑到了红房子,去找帮手。 在红房子的前门厅,他碰上了出来准备进行早晨巡查的维克图瓦尔。 “他们把她杀了。”他对她说着,眼里已经合满了泪水。 维克图瓦尔天真地问道: “那么她死啦?” 他怔怔地望着她。 “是的,她死了。” 老保姆耸了耸肩。 “不可能!” “可是我告诉你,一把匕首就插在她的心脏上。” “可是我对你说:不可能。” “为什么?怎么会呢?这是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 “这表明我的判断,她没有死……一个女人的直觉,这就是所有的证据。” “那么你以女人的直觉给我什么建议呢?” “赶紧回到那边去,医治伤者,别离开一步。保护她,以防再发生新的袭击。” 她止住话茬。一阵急促的哨声在花园的某个地方响了起来。 奥拉斯-韦尔蒙跳了起来,他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帕特里希娅发出的信号。” “那么,一切都好。”胜利的维克图瓦尔叫了起来,“你看,她还没有死吧。她已经逃出了玛菲亚诺和他的同谋者的手心。” 奥拉斯满脸喜悦地靠到了敞开的窗户前,伸长耳朵在听着。 几乎是同时,一阵野兽的巨大又沙哑的怒吼声也传了过来,它在空旷的大地上滚动着、延伸着,最后静了下来。 老保姆就像听到了雷声似的,马上就发表意见了。 “这是一只母虎。”她说,“是的,昨天有人告诉我,有一只母虎逃脱了,已经有好几天了。这是在办流动动物展览时的事了,而且说是已经逃进了他们称之为原始森林的高乃依城堡这里来了。人们千方百计地搜捕它,它也因此受了伤。所以就变得更加凶猛、更加危险了。如果它碰上了帕特里希娅……” 奥拉斯从窗口跳出去,朝地下入口的那个老祭台跑去。他跑得飞快。当他赶到入口处时,听到了岬角那一侧的女人的喊叫声和混杂在野兽的怒吼声中的、不停的哨声。 又一阵怒吼,只是更近了一些。野兽朝红房子这边来了。韦尔蒙迅速穿过岬角邻近的草地,朝帐篷冲过去。他看到帐篷已经散了架,他惊呆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碎布、桩柱和小马扎子,好像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似的。 可是在附近的河面上,奥拉斯发现一艘小艇无声无息地向远方划去。他一眼就认出了呆在上面的三个男人。 “喂!玛菲亚诺!”他大声喊着,“你把帕特里希娅怎么啦?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犯!说!她是否已经死了?她在哪儿?” 呆在艇上的男人耸了耸肩。 “我什么也不知道!去找她吧!她还活着,只是母老虎把她从我们手里掳走了,还毁了我们的设施。我想帕特里希娅肯定被它带跑了。去找她吧,这可是你的事。” 小艇在河面上消失了。 奥拉斯控制住自己的焦躁不安,他在听着、看着。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哨声了,也没有吼叫声了……四周的一片宁静让他觉得-得慌。 于是,他按照强盗们说的,开始搜寻起来。在不远处,树木的浓重的阴影环绕着高乃依城堡的四周。他从墙的一个缺口处进去了。他先见到的是稀疏的树木,人们告诉他的原始森林,只是在距城堡很远的地方才开始的。 一阵新的吼叫声在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又响了起来。韦尔蒙停了下来,尽管他很勇敢,但还是很不安。肯定是野兽嗅到了他的气味,朝他跑过来了。他迅速地思考着。他能干什么呢?出于自卫,他只有一把小口径的手枪。此外,如果母老虎突然从矮树丛中一下子窜出来的话,他又怎么瞄准呢? 动物踩树叶的声音,折断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野兽走近了。他听到了深沉的虎啸声,老虎的粗笨的喘息声,但就是看不到它。 但是它肯定看到了他,而且随时准备扑向这一猎物。 奥拉斯以杂技演员般的技巧跳了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一根高高的树枝,又用双手用力撑了起来。他感到,他的大腿上遭到了不是獠牙,而是热吻般的冲击。他舒展开身子,又成功地抓到另外一根更高的树枝,轻松地爬到了野兽难以接近的高度。 母虎在第一跳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情况下,不想再做新的进攻了。奥拉斯很快就知道它跑进了树林中,他听到了它的咆哮。随后,它又发出了一阵怒吼,接下来是啃咬碎骨头的吱嘎声。 奥拉斯吓得发抖。野兽确实袭击了在帐篷里的帕特里希娅,它是否又回到了被它撕碎的尸体旁去了呢?如果真的如此,他便白冒着生命危险……也无法再救活死者了。 他此时软弱无力、心绪不宁、焦虑不安。他又等了两个小时才从树上下来。这没完没了的等待如此地残忍,一下子令他无力承受了。他不顾危险,手里握着手枪,在树林中穿来穿去。最后他钻进了矮树丛中。 他甚至大着胆子走到了他探测的森林的更浓密的边缘地带。尽管他仔细地搜索了一遍,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乌鸦在森林的上空拍打着翅膀飞来飞去,林中的小动物在他的面前窜来窜去。但是再也没有母虎的踪影了。 他长时间地搜寻着,只是没有丝毫的结果。他疲乏、失望。他被蚊子纠缠着,被闷热搞得疲惫不堪。此外,傍晚的暴风雨也在威胁着他。 最后,失魂落魄的他回到了红房子,因为第一道闪电已经划破了夜空,接踵而至的是那沉闷的雷声。 他没有吃晚饭。他的神经在汩汩的雨声中安静了一些。他躺到了床上。可是无论他怎样试着睡觉,却久久无法入睡。他那兴奋的大脑又回忆起夜里怀中抱着心爱的帕特里希娅的每一个时刻。他想象着睡觉时发生的事情。凶手们在黑暗中悄悄地溜了进来,他们蹑手蹑脚地,手中握着匕首,凶残地刺向了帕特里希娅。他们没有推想他当时也在场。他,奥拉斯-韦尔蒙……也许帕特里希娅具有超常的勇气,没去做把危险转移到他这一边来的任何动作……她用自己的死救活了他……她多么爱他呀! 但是还有呢……形势动荡不安,无法说得明白。这小哨声说明了什么呢?这一呼救信号显然是帕特里希娅发出的。为了发出求救信号,那就需要她活着……奥拉斯希望……是的,确实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它们还让人产生某种希望…… 暴风雨越来越猛了。突然,在震撼空间的隆隆雷声中,三条狗开始疯狂地猛吠起来。它们肯定挣脱了链子,因为奥拉斯听到al4ds了它们极度兴奋地猛奔起来的声音。它们穿过花园,相互追逐着,好像去追赶在树林和灌木丛中游荡的鬼魂,而且一直追到了农场的院子中。这是令人厌恶的嘈杂声,疯狂的喧哗声既神奇又恐怖。 人们会说,这块地方形成的有堡垒保护的营垒遭到了野蛮的骑士们的不成章法的攻击,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手持长剑冲入了守卫者的防线。奥拉斯-韦尔蒙在茫茫夜色中幻想着,他揣测着他们,幻想着他们挥舞着大刀和火把在杀在烧……还是这些狂吠声,这些疯狂的喊叫声,其间还夹杂着被追赶的猎物的惊慌失措的叫声……然后,那边又响起了母虎的愤怒的咆哮声。 奥拉斯叫来了护卫班的头头们。他们在注意地观察着,但是他们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试图到外面去看一看,但是在茫茫黑夜里,在瓢泼大雨中,他们没能走远,再说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狂风继续猛烈地扫荡着花园,它那不同寻常的暴烈,使人想起了古老传说中受苦难的猎人的不吉利的行程。 拂晓时分,暴风雨渐渐地平息下来了……狗群仍在不听话地狂奔着,好像得了冲动性精神病似的。暴风雨停息了,倾盆大雨也减弱了势头,变成了靡靡细雨,它好像负有浇洒战场的使命似的。天亮了,可怕的幻觉消散了,人和牲畜也安静下来了。狗群仍在呜呜着,只是没有那么张狂了,好像还有了些节制,时刻担心着那不可避免的鞭打,这是由它们夜间的发狂引起的……这将由主人本人来完成,他要把自己的精神紧张发泄到它们身上去。 “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为了什么古老传说中的妖怪?为了什么飞龙?为了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真是的,我看见什么啦?” 这是一只卷毛狗,一只快要死了的卷毛狗。它的头被轧碎了,肚子被豁开了,爪子还在不停地抖动着,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根树枝。由于它的内脏被全部掏了出来,所以它没有了血色,样子非常难看。 罗平抓住小尸体的耳朵,摇晃着,就像是摇晃战利品一样。他把它提给他的主人们看,同时还大声喊着: “看吧,仔细看看,这就是它拼命追逐的野兽。” 人群中的一个人仔细审视着死动物,然后说道: “哎呀,这是森林中睡美人的狗!” “什么?林中的睡美人?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啦,是一位在一座荒芜的城堡里睡了一个世纪的夫人。” “哪个城堡?” “高乃依城堡,就在那边,在岬角的后面。” “那里有位夫人睡了一个世纪了?你在瞎扯!这是童话。” “我是不知道。好像是有个夫人睡在……” “你认识她吗?” “没有人认识她。但是我问过村里人,他们这么告诉我……而且这一带的人对此谈论得很多。” “他们都说些什么?” “说她的祖父,在大革命时期,参加了对路易十六和皇室的宣判。于是,为了赎罪,她跪在高乃依家族受难的地方生活了十年,此后她就一直睡下去了。” “她独身一人在城堡里?” “是独自一人。” “可是她还是要吃、要喝的呀!……” “这就无从知道了。” “她也散散步吗?” “她偶尔到村子里来,不过所有遇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并没有清醒过来,而且是边睡边走路的。他们看到她睁着那双像梦游者的,只是看,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我,我是没有遇见过,但此事肯定是有的……” 奥拉斯-韦尔蒙沉思起来。他总结道: “我总该为她的卷毛狗的死去向她道个歉吧。这个城堡的准确方位在哪儿?” “噢!这个城堡是临时搭建的小木棚。它完全颓废了,又用些木板翻修过,四周环绕着叫‘原始森林’的树林子。” “那么她既然睡着,就不会接待客人啦?” “很少接待过。不过好像有一天,一个驯狮者和一个信差来通知说,一只母虎从巡回动物展览会中逃脱了。人们到处找不到它。当地的猎人们在千方百计地搜捕它。最后人们得知它呆在了高乃依的林中,不过睡着的夫人回答信差说:‘是的,我接待了它,它受了伤而且变得凶猛异常,它现在在我的林子中,已经痊愈了,但是却依然凶猛。你们去捉它吧。” “信差拔腿跑了回来……” 下午,韦尔蒙让人把小卷毛狗的尸体放进一个草筐里,然后带上它,朝岬角处走去。随后,他们沿着高坡的茂密树林走去。一条泥泞的艰难的路通向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被矮树林和橡树覆盖了的外堡基座突出其上。在一块绿草坪的尽头,竖立着已被岁月剥蚀得很厉害的受难地。上面覆满了藤类,在藤类植物下面,人们还能辨认出一座四分之三已经倒塌的建筑物的不规则的轮廓。它那些大石块都已经滚成了一堆,上面长满了青藤和苔藓。 一个充满敌意的告示在提醒着来访者。四周竖着黑底白字的油漆告示牌: 私人家产 禁止入内 恶狗凶猛 捕狼陷阱 见不到一扇门,也没有入口处。在荆棘丛中,有几级残留的长满苔藓的台阶直通到一扇窗口。里面,是没有了天花板的空荡荡的大厅,地下长满了杂草和多年生的植物,还有、些泥坑。一条小路,如果能这么称呼的话,在废墟中蜿蜒着。就是通过这条路,奥拉斯才得以来到一间竖在大厅中央的涂了柏油的长木棚前,他觉得它是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 他推开门,同时喊道: “有人吗?” 在小木棚的后面,响起了嘎吱一下的关门声。 他朝这个方向走过去。穿过一间狭窄的小室,小室里有一张行军床。他走进了厨房,里面的木桌上摆着一个酒精炉,土豆在锅里煮着,边上还有一碗牛奶。 林中的睡美人被闯入的人吓着了,逃跑了。但是她把饭留在了原地。 奥拉斯想去追赶,但还是站住了脚。在他面前,只有两步远的地方,一只野兽拦住了他的去路。 八、新战士 院子里的浓厚的树林中的树丛密不透风,在野兽的后面形成了一堵绿墙。一个窄小的缺口引出了一条浓密枝叶覆盖着的昏暗的通道。高乃依城堡的老女主人应该是从这条通道逃遁的。母虎在把她带走之后,又回到了这位不受欢迎的造访者的面前。 人和动物有一阵子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着,奥拉斯-韦尔蒙感到很不舒服,他在想: “好小子,如果你敢动一动,它那已经伸出爪子的脚掌就会抓伤你,还会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但是他绝不能低头。他的冷静在未曾经受过的灾难前经受着考验。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这次邂逅,因为它使他与兽中王面对面地相遇,还能处之泰然。多么好的意志和“自控”的锻炼呀! 一个世纪般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他始终泰然面对!……开始时,恐惧已经把他制服了,现在却在逐渐减弱。他等待着攻击……甚至还有点期盼它的意思…… 突然,野兽好像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人的强加在它身上的意志征服了似的,它发出了深沉的、带着哀怨的吼声。它转过身去,用鼻子嗅着,准备从绿色通道走掉。于是,韦尔蒙的眼睛仍不离开它。他向后退了两步,从厨房的桌子上取下了装着牛奶的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母虎的身旁。母虎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下了决心,可以说是还有点扭扭捏捏地过来喝奶了。它只三四舌头,就把碗舔光了。它安静下来之后,又来到了缺口处,在潮湿的草地上,用鼻子嗅从这里逃走的老夫人的足迹。奥拉斯发现母虎的后腿还有一点跛,这是在围捕时受了伤的缘故。他认为它在接受隐居在高乃依城堡的古怪女人的治疗,而且已经跟她很亲密了。 突然间,他不愿再处在野兽的随时会变化的脾气的威慑下了。他手里握着手枪,又穿过这小木棚,走了出来,同时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他在跑回红房子庄园的同时,还不时地回头戒备着身后。他痛定思痛,对自己得以平安地逃出危险境地还是比较满意的。 两天后,他鼓起勇气探查了这密不透风的树林,并再一次地走进了这座神秘的老宅。但是这一次它好像被遗弃了。他既没遇上林中睡美人,也没遇上母虎。他叫唤着,没有一点回声。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三角大刀……目的是要引出野兽,然后刺死它……这样的话,牺牲者就得以复仇了!因为,通过思索,他确信帕特里希娅仍然活着,当早晨他麻木地离开她时,曾经以为她已经死掉了。只是到了后来,母虎才把她弄死了,然后又把她弄到了某个枯枝败叶覆盖的洞穴之中的。而且韦尔蒙也想发现玛菲亚诺的逃跑路线并给他以惩罚。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三个强盗的线索……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无所获地游荡着,渴望着复仇和杀戮。 他精疲力竭地走了回来,非常失望。可是维克图瓦尔,他是把帕特里希姬的命运赌注全都交付给了她,充满疑虑地摇着脑袋,并且对他说道: “我不改变自己的想法:她没有死!野兽没有杀害她,玛菲亚诺更不可能。” “而作为证据的,始终是你的女人的直觉。”韦尔蒙凄切地讥讽道。 “这就足够了。况且,罗多尔夫特别地安稳。他并不担心他母亲是否不在了。他很爱她,他也很容易激动,而且十分敏感……如果他的母亲已死,他会觉察出来的……” 韦尔蒙耸了耸肩。 “超人的眼力……你相信这个吧?……” “是的!”老妇人肯定地回答道。 沉默了一小会儿。谈话又继续下去了。韦尔蒙希望……可是这不是发疯了吗?……他十分恼怒地继续说: “可是,那天夜里,我确实抱着一个活的女人……她到了早上就死了……” “是的,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女人。” “那么是谁呢?” 维克图瓦尔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 “听着,自那一神奇之夜后,女用人昂热利克就失踪了。可是,我从可靠的方面得知,这个昂热利克是玛菲亚诺的情妇。她认识玛菲亚诺的同伙们。她为他们做饭,而且每晚去和他们聚到一起。” 奥拉斯想了片刻。 “那么,被杀的是昂热利克啦?但愿如此,我……可是,在此情况下,告诉我为什么昂热利克要占了帕特里希娅的位置呢?为什么她要把我拉进帐篷呢?为什么玛菲亚诺要杀死她呢……为什么?……为什么呀?……” “昂热利克抓住机会接近你……这是她很久以来就想干的……你没有看到她向你投去的眼神?……” “那么,你认为她是钟情于我的啦?这有点吹牛!……而玛菲亚诺出于嫉妒杀了她……可怜的家伙……确实,他总是不能把自己心爱的人弄到手……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钟情……” “不是你告诉我,你拿了他的最终证明有资格分利的卡片……他担心在你身上找不到它,而且你如果死了,那将永远找不到它了……再说,他尽管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强盗,总还不敢就这样杀……奥拉斯-韦尔蒙……” 他摇了摇头。 “你或许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大相信……总之,如果……你推理清楚,很有逻辑性,我的好维克图瓦尔!……” “所以,你相信我啦?你被说服啦?” “我认为你的论据是无可争辩的,我毫无保留地接受,这样更好一些。可怜的昂热利克,真是的!……” 他对女用人被这野蛮人凶残地杀死而感到气愤,但同时又对自己产生的帕特里希娅还活着的想法而谨慎地希望着。 就在这次谈话后的夜里,韦尔蒙被老保姆叫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斥责她: “说实在的,你是否真的完全神经失常了?就为了要把你的某些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在半夜,四点钟,你居然把我弄醒!你是疯了,还是哪儿着火了!” 但当他看到维克图瓦尔的忐忑不安的表情时,他停了下来。 “罗多尔夫没在他的房间里。”她惴惴不安地说,“而且我想他不在家过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十一点钟!他起床了!总之,要过了青春期。只是,他开始得太早了一点……那你以为他去哪儿啦?去了巴黎?去了伦敦?还是去了罗马?” “罗多尔夫很爱他的母亲。我相信他是在找她了。他们有约会,这是肯定的……” “可是他是从哪儿走的呢?” “从窗户。窗户是开着的。” “那些看家狗呢?” “一个小时前它们狂吠过,肯定是在他离去时……而且有人告诉我,它们早上五点钟也叫唤,这也正是他回来的时候……每夜都是如此……” “像小说一样,我可怜的维克图瓦尔!没关系,我知道了……” “还有呢。”老保姆继续说,“三个男人在庄园附近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是追你的那些色鬼们,维克图瓦尔。” “别开玩笑,这是一些警员。监视工作是由你的一个最糟糕的死敌指挥的,他就是贝舒班长。” “见舒,一个敌人!你真会开玩笑!至少警署还没有下令逮捕我吧。别信那一套!我为他们提供的服务太多了。” 他想了想,皱起了眉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小心一点……去吧。快点!还有一句话……有人动过我放在那儿的保险柜了!三个组字的按钮都错了位。” “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人进到这儿来。既然不是我……” “那么是我忘记把这些数字恢复原位了。你要知道这是严重的事。那里面有我的文件证书、遗嘱,还有我的各类箱柜的钥匙,以及我的所有藏物点和网点的密码代号。” “圣母玛丽亚!”保姆搓着双手发出了惊呼。 “圣母玛丽亚与此毫不相干。应该是你要严加防范。否则,有你好受的。” “什么?” “你自己的名誉。”奥拉斯冷冷地说道。 当天夜里,奥拉斯攀上一棵大树,从农场这个方向观察着花园的栅栏门。 他躲在枝叶之中,耐心地等待着。这一等待是有收获的。教堂钟声还没有敲响子夜时,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庞然大动物的柔软并且拉长的身影。它先是悄然无声地奔跑,然后又敏捷地从他的身旁跳过了围墙。狗群在窝里狂吠了起来,奥拉斯从他呆的树上跳了下来,朝罗多尔夫的窗前跑去,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它。 窗户四敞大开着,房间里灯火辉煌。两三分钟过去了。监视者听到了小孩的说话声……随后他突然看到母虎回到了阳台上,它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它十分巨大、非常吓人,它把它的那双爪子放到了栏杆的横杆上。罗多尔夫爬在它的背上,两只手臂牢牢地把住它那粗大的脖子……还在大声地笑着。 猛兽猛地一跳,跳进了树丛中。然后,背上始终驮着那个开怀大笑的包袱,大步地跑了起来。此时,狗群又开始大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维克图瓦尔也从她藏身的阳台阴影处闪了出来。 “怎么样!你看见了吧?”她惊慌不安地问道,“这个野兽要把这可怜的孩子带到哪儿去呢?” “去他母亲那儿,肯定地!” “他可能是上帝吧?” “帕特里希娅应该是跟高乃依的夫人一起治疗了这受伤的猛兽,而且治好了它。母虎已经被驯化得差不多了,而且十分感恩,十分依恋她,并且像一只忠于主人的小狗一样地听命于她。” “是看出了一些问题!”维克图瓦尔赞赏地说着。 “我就是这么看的。”韦尔蒙谦虚地说。 他跑着穿过农场,然后是通向高乃依城堡的草场。他沿着近乎荒芜的路朝前走着,穿过小木棚的窗户……而且还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帕特里希姬坐在小客厅的一张扶手椅里,把儿子放在自己的膝头,拼命地吻着他。 韦尔蒙走上前去,心醉神迷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 “您……您……”他喃喃着,“多么幸福呀!……我真不敢想像您还活着!那么玛菲亚诺杀死的是什么人呢?” “昂热利克。” “她怎么来到帐篷下的呢?” “她把我放跑了,然后替代了我。只是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她爱亚森-罗平。”帕特里希娅紧皱着双眉结束道。 “可以比这更差。”韦尔蒙冷漠地回答说。 “母虎,塞依达,在塌落的帐篷下面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而且不用我插手就把她带来了。这多可怕呀。” 帕特里希娅颤抖了一下。 “玛菲亚诺在哪儿?他的同谋在哪儿?” “他们还在四周贼头贼脑地转来转去,但是非常地谨慎小心。啊!多么悲惨呀!……” 她又抱起儿子,充满爱意地搂紧他。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你一直没害怕吧,对吗?塞依达没弄痛你吧?” “噢!一点儿也没有,母亲。为了不让我太摇晃,它跑得很小心,我敢肯定……我就像呆在你的怀里一样舒服。” “总之,你和你那奇特的坐骑相处得很好。这真棒,不过现在应该睡一会儿了。塞依达也该睡觉了。把它带到它的窝里去。” 孩子站起来,抓起这个庞然大物的耳朵,牵着它朝房间的另一头走去。放床的凹室旁边的壁橱里放着一张床垫;凹室里放着帕特里希娅的床铺。 可是,塞依达一面往前走着,一面极不情愿地跟孩子抗争着,这一抗争演变成了一种轻轻的咆哮。最后,它不动了,坐了下来,就坐在了它女主人的床前。它的头靠到爪子上,又开始大声咆哮起来,同时还用尾巴猛地抽打着地板。 “好啦!塞依达。”帕特里希娅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有什么事,我的漂亮女?” 奥拉斯仔细地观察着母虎。 “好像,”他强调道,“有人躲在了您的床底下,或者躲在了凹室里。塞依达发现了他们。” “真的吗,塞依达?”帕特里希娅问道。 这个庞然大物报以更加狂躁的吼声。它站起身来,用它那大嘴巴摇晃着床铺。铁架床猛烈地撞击着侧墙。 三个可怕的喊声从真的躲在床下的人口里传了出来,他们现在完全暴露了。 帕特里希娅紧随奥拉斯的后面,赶紧跑过去救这些闯进来的人。奥拉斯大喊道: “好啦,赶紧说吧,不然你们就完蛋了!你们几个人?三个,对吧,还有著名的贝舒班长吧?好啦,快回答,我尊敬的警员们。” “是的。是我,贝舒。”始终呆在地上,而且被怒气冲冲、低声吼着的塞依达吓坏了的警员应声答道。 “那么你来是要抓我的啦?”韦尔蒙紧追不舍地问道。 “是的。” “先抓起塞依达吧,老朋友。也许它会让你得手的。真的,你运气不佳!你想叫它走开吗?” “那将令我高兴的!”见舒肯定地说。 “那么,我是不能拒绝你的,好朋友!会让你满意的。此外,这样更好。不然的话,我会为你的健康体魄的完美而担心的!好啦,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请把盯着我们的警卫撤掉吧。” 年轻女人一只手放在在她身旁像蒸汽机一样地呼噜着擦来擦去的母虎头上,同时喊道: “罗多尔夫!我的宝贝!” 孩子走过来,投入了她的怀抱。然后,帕特里希姬朝外面打着手势命令道: “塞依达,现在是送你的小主人回去的时候了。去吧,塞依达!去吧,我的漂亮女!一定要轻一点儿,对吧?” 母虎显出认真地在听的样子。它以十分明显的遗憾看着贝舒,它真想尝一尝他。但它仍十分顺从地决定去完成主人交给它的令它颇感自豪的使命。它一步步地走到罗多尔夫面前,把自己的厚实的背伸了过去。孩子爬了上去,轻轻地给了它脑袋一下,用双手搂住它的脖子,然后喊道: “向前进!” 巨兽跳了起来,只两下子便到了屋外。过了一阵子,那边的狗群又在夜里吠了起来。 奥拉斯说话了: “快,贝舒,跟你的小朋友们从床铺下出来吧。十分钟之内,它就会回来的。那么你快一点吧。你有逮捕我的命令吧?” 贝舒站起身来,他的同伴们也是这么跟着他干的。 “是的,总是例行公事吧。”他掸着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逮捕令应该已经揉皱了。还有另一份是逮捕塞依达的?” 贝舒很尴尬,不做回答。奥拉斯叉起了双手。 “天炉星座,行啦!那么,你想到过吗,如果你没有一份由权威人士签署的文件的话,塞依达将会被人用铁链锁住爪子的。” 他打开了通往厨房的门。 “快跑吧,我的小伙子!快跟你的小伙计们跑吧!像斑马一样地跑吧?跳上第一辆车,赶紧逃到床上去好好休息吧!听我的劝告,这是一个朋友的忠告。快跑,不然的话,塞依达会把警员的肋骨当做一次早餐的。” 两个小伙子已经跑了。贝舒也准备学他们的样时,奥拉斯拉住了他: “还有一句话,贝舒。是谁任命你为警探长的?” “你。所以我感激……” “你就是想通过抓到我来表示感激的。总之,我原谅你……贝舒,你愿意我让你成为队长吗?愿意!……那么,你们回警察总署去。明天早上,星期六,在十一点半钟时,跟你的首长们提出,让他们给你行动自由。我需要你……你明白吗?” “是的。谢谢!我感激……” “快走吧!” 贝舒已经跑走了。奥拉斯转身对着帕特里希娅。 “那么是您啦,林中睡美人?”他问道。 “是的,是我。我的母亲是法国人,而住在这里的老妇人,并不是疯子,只是很古怪,是我的一位亲戚。在我刚到法国时,我曾来看过她。她对我特别热情。遗憾的是,她病倒了,而且差不多是马上就死去的,同时把这个颓败、遗弃的旧产业留给了我……我到这里落下脚来,借用这在当地流传的传说来保护自己,避免引起他人的好奇。当地没有人敢到这个地方来……” “我明白。”奥拉斯说,“您想方设法让我买下这附近的红房子……您有一个绝对可靠的隐身处。您不知道罗多尔夫在我那里将会得到很好的治疗……而且距您也不远。就是这样的,对吧?” “是这样的。”帕特里希娅说道,“距您不太远,我也同样感到很幸福。”说着,她低下头去。 他做了一个想要把她搂到怀里的动作,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年轻女人似乎对这柔情的表白没有任何准备。 “塞依达呢?”他问道。 “这很好理解。它在动物巡回展览时逃了出来,在对它的围猎中受了伤。它逃到了此地,而我给它绑好了伤口,进行治疗。出于感激,它向我表示出忠贞之情。在它的保护之下,我再不用害怕玛菲亚诺了。” 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奥拉斯朝帕特里希娅俯下身去。 “找到您多高兴呀,帕特里希哑!我还以为您已经死了呢……为什么您不早让我放下心来呢?”他有点责怪地问道。 年轻女人有一阵子不说一句话。她闭着眼睛,而且面部表情也比较吓人。 最后她回答道: “我不想再见到您。我不能忘记您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人……是的,在那天晚上,在帐篷里面……” “可是当时我以为是您呀,帕特里希娅。” “您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去想!就凭这一点,我就更不能原谅您了!把我当成这样的一个女人!玛菲亚诺的情妇、女用人和他的可怕的女同谋!您怎么能想到我可以自暴自弃到如此地步呢?那么我又怎么能把这样的一个印象从您的头脑中抹去呢?” “用更好的回忆去替代它嘛,我的帕特里希娅。” “既然它已经不是更好的,那也就不可能是更好的了。您拿一个姑娘当做我……我也就不愿意与她去竞争了!……” 奥拉斯被这醋意弄得欣喜若狂,他走上前去。 “竞争?您,帕特里希娅?您真是有点疯了!您不可能有相匹敌的对手的!我是中意于您的!总之,是您,帕特里希娅!是真正的!是唯一的!” 他激动异常,把她揽在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她。她挣扎着,非常愤怒,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她反抗到后来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 “放开我!”她大声喊道,“我恨您。您背叛了我。” 她战栗着,就在知道抵抗不住了,并且羞怯地屈服之前,她尽最后的努力去推搡他。但是他不松开双手,而且还把脸也凑了过来。 落地长窗的两扇门砰地一下子打开了。完成任务返回的母虎跳进房里来,半伸着身体坐在那里,两只大眼睛就像两颗闪着绿光的大灯。它随时准备着扑上来。 奥拉斯-韦尔蒙放开帕特里希娅,双眼紧盯着野兽。他小心翼翼地,十分和气地对它抱怨着: “哈,你回来啦。我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对吧?那么,帕特里希娅,您的小猫已经痊愈了!哎呀,您有让人尊重您的办法!好的,很好……我尊重您!只是,我不愿意出洋相,也不愿意让我所爱的女人讥笑我……”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又长又锋利的保险刀。这是他从不离身的。他打开了它。 “您这是干什么,奥拉斯?”帕特里希娅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亲爱的朋友,我要在您所爱的、令人敬畏的动物面前维护我的尊严。我不愿意让它把奥拉斯-韦尔蒙看成是一个一吓就逃跑的小孩子!如果您不当着这只猫的面马上就拥抱我的话,我就划开它的肚子。那将是一场十分壮观的战斗!明白吗?” 帕特里希娅犹豫着,满脸羞红。最后,她站起身来,走过去靠在奥拉斯的肩膀上,把嘴伸了过去。 “妈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面子!……而我只是要求经常以这种方式强制别人尊重!” “我不能让您杀死这只动物。”帕特里希娅低声咕哝着,“没有它的保护,我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呢。” “或许我会被它杀掉呢。”奥拉斯强调道,“但这一点不会令您如此担心的。”他很伤感地补充道。这是他不多有的做法,所以深深地打动了女人的心。 “您这么认为?”她咕哝着,脸也变得越来越红了。 但是,她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她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严重伤害,这种想法尚未完全消失。她走到母虎前,把手放到了它的头顶上。 “安静一点,塞依达!” 野兽哼了哼作为回答。 “安静一点,塞依达!”韦尔蒙重复了一遍,他现在也镇定下来了,“安静一点,好让先生不出丑地走!再见,林中女王!你身上的条纹使我想起了斑马……但现在是我要跑呀。” 他把帽子按在头上,在走过母虎面前时又脱了下来,并且很严肃地向它致意。他就在要出去时,又转过身来对帕特里希哑说: “我们很快又会再见的,帕特里希娅。您是一个女魔法师。您在塞依达身旁,就像是一幅美女驯兽图。您具有古代女神的神态、气质……而我特别喜欢女神。我向您发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帕特里希娅!” 奥拉斯-韦尔蒙很快就回到了红房子。维克图瓦尔正在大厅里等着他。大厅的所有门窗都仔细地关了起来。她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后,迎着他跑了过来。 “罗多尔夫已经回来了,你知道吗?”她大声嚷道,“是野兽把他带回来的,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你是怎么与母虎纠缠的?” “噢!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况且,我还准备了裁剪的大剪刀。” “可怜的塞依达!它总算逃脱了。你应该准备一块床前小地毯。嗯!维克图瓦尔?” “甚至两块。这只野兽,它很大。不过它的样子很温顺。” “这是一种爱。”韦尔蒙笑着承认说。 “现在,”奥拉斯-韦尔蒙继续说道,“我要跟你谈最重要的事情,维克图瓦尔!” “这个时候?”保姆十分惊讶地叫了起来,“难道就不能等到明天?” “不,不能。你坐到我的身边来,坐这里,坐大沙发床上。” 他们双双落座,静默了一会儿。 奥拉斯的样子一本正经,这也影响到了维克图瓦尔。 他开始了: “所有的历史学家一致认为,拿破仑一世只是在其统治的最后年代才如此伟大的。他的武装力量也是在一八一四年法兰西战场上才达到顶峰的。是叛变行为把他打倒的。贝尔纳多特与敌人勾结到一起后,已经把莱比锡的失败裹挟了进来。如果莫罗将军没有出卖苏瓦松的话,布吕歇早就被消灭了。如果没有马尔蒙的阴谋诡计,巴黎也就不可能投降。我们都同意吧。怎么样?” 老保姆神色慌张地眨着眼睛。 奥拉斯非常严肃地继续说道: “我讲到这里,维克图瓦尔:在尚波贝尔、在克拉奥纳、在蒙米拉耶,都是成绩。可是,我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滑动了。失败已经临近了。我的王朝、我获得的财富将很快落入敌人的手中。他们只要再努力一下,我就彻底毁灭了,无能为力了,战败了,被打倒了,奄奄待毙了……圣埃莱娜……” “那么,你被人出卖了?” “是的。我对自己刚刚陈述的一切确信不疑。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打开了我的保险柜,取走了钥匙和文件。而这些东西可以使他们从我这里窃取我全部的财富。他们可以将其变为自己所有,直至最后一个苏。再说,这一掠夺已经开始了。” “有人进了你的房间?你能肯定?”保姆咕哝着,“谁能够进去呢?……” “我不知道。” 他紧盯着她,继续说道: “那么你呢,维克图瓦尔,你不怀疑什么人吗?” 突然,她跪了下来,大声哭喊起来: “你在怀疑我,我的小家伙!那么,我宁肯去死!……” “我不怀疑你打开了我的保险柜,但是怀疑你同意别人进我的房间,搜查我的房问。难道不对吗?你老实回答,维克图瓦尔。” “是的。”她承认道,把脸埋在了双手中。 他很宽容地用手把她的头扶了起来。 “谁来了?帕特里希姬,对吧?” “是的。她是在你外出时来的,已经有几天了,是来看她的儿子的。而且她跟儿子关在房里呆着。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锁的号码呢?我不知道,我……除你之外,没有人知道……” “你不用管这些。我现在开始明白了。但是,你听着,维克图瓦尔,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她的来访呢?我本可以早些知道她还活着……” “她告诉我,如果跟你说她来过,那我就会令她有生命危险。她让我向她发誓,我要绝对地守口如瓶。” “你是以什么发的誓?” “以我的灵魂永驻。”老保姆喘息着说。 奥拉斯十分威严地叉起双手。 “那么,你的灵魂永驻比我的灵魂暂存要紧要得多啦?你把灵魂永驻看得比给我尽职尽责还要重要啦?” 老保姆哭得更厉害了。她始终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猛哭着。 突然,奥拉斯站了起来。有人在敲大厅的门。他走过去,隔着门板——他没有开门——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位先生一定要见您,老板。”一位小队长回答道。 “他在这儿吗?” “在,老板。” “好的,我来跟他说话。你回岗去吧,艾蒂安。” “是,老板。” 当这个人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在始终未开门的情况下,奥拉斯喊道: “是你吗,贝舒?” “是我!我来了。有些事要符合手续。” “你的逮捕命令?” “确实如此。” “你带来啦?” “带来了。” “从门底下递进来。谢谢你,老伙计!” 官方文件从门下面塞了进来。奥拉斯弯腰捡起它来,然后开始认真地研究它。 “很好。”他大声说道,“很好!完全符合手续。只是有个小毛病。” “什么错误?”贝舒很惊奇地问道。 “它被撕坏了,我的老伙计!” 奥拉斯把逮捕令撕成四块,然后是八块,再然后是十六块。他把它们揉成一个小球,然后把门打开。 “东西在这儿,亲爱的朋友。”说着,他把纸球递给了贝舒。 “啊!……啊!譬如……这……不能这么干呀。” 贝舒气得结巴起来。奥拉斯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安静下来。 “别这么大喊大叫的。这种行为不雅。那么。老伙计,说点别的吧,你的汽车在吗?” “在。”贝舒说道。奥拉斯的冷静总是令他很受感动。 “开车带我到警署去。要关心一下你的队长的任命。不过,还得等我一会儿。” “你去哪儿?我们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我要去高乃依看一下帕特里希姬。我还要跟她说几句话。你陪我去吗?” “不。”贝舒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你错了。塞依达没有不耐烦。当你面对面地直视它时,它从来不会乱来的。” “实际上,”见舒说,“我的同事和我根本就没有面对面地看过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罗平说,“那么,我就改日再去高乃依吧。先生们,现在听你们的指令。” 他亲切地挽起贝舒的手臂。两个人,后面跟着两名陪警探来的、等在前厅里的警员,朝栅栏门走去。天已经大亮了一会儿了。他们上了等在路边的警车。奥拉斯-韦尔蒙的心情格外地好。 上午九点钟时,在贝舒的斡旋下,他得以与警署总长举行了一次会谈。后者很好地接待了奥拉斯-韦尔蒙伯爵,这位富有的、颇具影响力的绅士,而且他曾为政府出过很大的力。 在长时间的、友好的讨论之后,韦尔蒙与警署总长分手了。他获得了贝舒的任命。他提供了一些有益的指示,并获取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协商是很完满的。 九、保险柜 在自己的汽车里,奥拉斯-韦尔蒙给自己粘了一个假胡子,并戴上了一副玳瑁架的、镜片带点颜色的眼镜。 十点钟敲响了,汽车沿人行道停在了马路旁。就在最后一下钟声响起时,韦尔蒙走进了昂格尔曼银行的大门。 在拱门下,银行的两个接待员请他出示了成员卡,并进行了登记。 在前门厅,四个肩宽体大的英国警察守在那里。在证明文件提出来后,又进行了登记。 最后,是按照规定的检查、搜身和印证奥拉斯-韦尔蒙的身份。随即,亚森-罗平被看守们带到了豪华的大理石楼梯前。他们在楼下的一个用铁丝网加固的巨大的栅栏门前,停了下来,并且按照下面的频率敲了五下:一……二、三、四……五。于是,他们听到有人拉插门的声音。紧接着,栅栏门的一扇打开了,它通向专门安放保险柜的地下室。 再没有其它通道可以通达安放这些保险柜的地方。必须穿过栅栏门,然后是通向大厅另一头的铜门。中央的平顶藻井是用铁条加固的。墙壁是用钢板加固的。 在大厅里,四十多名男人沿墙坐在扶手椅里,或是成群结伙地围在办公人员呆的小台子周围。在这些人中,人们看到有一个面色白皙、瘦削、目光冷峻的青年。他装扮成国民公会议员的样子,笨拙地仿效罗伯斯庇尔的神态,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单片眼镜贴在眼睛上,手里拿着短粗木棍,穿着宽领天鹅绒晚礼服,打着短领带。 这四十个人中的其余谋反者,差不多都是横肉饱胀的无赖,大嘴方腮,一脸的凶狠、粗俗相。 当锣声响起,通报最后一位的来到之时,他们同时站起身来。 奥拉斯-韦尔蒙讥笑地打量着他们,同时发出了一种傲慢、虚假的赞扬: “乌拉,强盗同志们!” 效果是令人恼火的。四十个人都认为受到了伤害。“强盗”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他们同时发出了反对的咕哝。 此时,呆在小台子上、面色白-的年轻人介入了。他用裁纸刀敲打着桌子。等到安静下来后,他说: “原谅他,他不认识我们。这是法国通讯员,是他把我们事业所必需的情报卖给马克-阿莱米先生的。” 他几乎马上开始以纤细的声音,他本想尽力克服这种软弱和无法改变的姿态,说: “绅士们,今天是我们行动委员会在开始时就已经安排好的第一次集会,我想有必要就那些从开始时就加入我们行列中的某些人做一些说明。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朋友们,我们的集团成立至今已经有几个世纪了。它是由勇敢的、有虔诚的宗教信念并想在文艺复兴的动荡时代拯救罗马教廷的人组成的。当时,教皇是捍卫罗马和拉丁的文明精神,反对北方的法兰克和日耳曼的蛮族的。” “我坚决反对这样的开场白!”一个宏亮的声音大叫了起来。 “这种反对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主席问道,他尽了很大的努力仍未能控制住事态。 “出于我自己的原因。此外,十一张卡片还没有验证。” “我已经点过名了。”主席反驳道。 “规定要求这种点名要进行三次,以避免出差错和遗漏。” “最后一次,我叫九号、十号?没有人能回应我们吧?那我们就没有要叫的号了……” “十二号,您在干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作了回答。一个年轻女人在甩掉男人的大衣后,出现了。她穿一身黑衣,戴着白面纱。她步履很有节奏地走上前,站到小台子上的十一号的旁边。 “这是我的识别标志。”说着,她把一张卡片递给了主席。 玛菲亚诺大叫了起来,他惊呆了: “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阿莱米儿子的情妇,老阿莱米的打字员!揭露我们这些人的女记者!” “这是玛菲亚诺又恨又爱地追逐的女人。”十一号大声宣布道。 “是您的情妇。”玛菲亚诺疾声大喊着。 “是我的未婚妻。”十一号修正道,同时把手放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肩膀上,“我的未婚妻,每个人都会崇敬她的死里逃生的。” 脸色白皙的主持会议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感情纠葛,”他说,“与我们不相干。有个问题,夫人……所有的卡片都剪下去一个角,我本人的戳记是呈蜘蛛网的。您的卡片只有马克:阿莱米的签名,这一不正常的情况您怎么解释?” “正像大家从《警探报》上的文章中知道的那样,”帕特里希娅回答道,“在马克-阿莱米被杀害的前几个小时,我曾跟他有过一次长时间的谈话。在分手时,他交给了我一个信封,嘱咐我只能在今年的九月五日开启。我按规定日期打开了它,这才知道持此卡的人要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这会议是马克-阿莱米决定的,是在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三,在巴黎,在这家银行举行的会议。所以我就来了。我听了你们的争论,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和我的权利。” “很好。现在只需打开这些箱子啦。” “箱子是打不开的。”十一号以生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意志在这一点上是不可动摇的。” 愤怒的恐吓声在他的周围响了起来。 “我们是四十个人,而您只是一个人!”主席十分轻蔑地强调着。 “我是主人,而你们只不过是四十个人。”威胁性的回答又递了过来。 十一号跳到小台子上,朝通向保险柜的门跑了过去。他站在那里,每只手里握着一把枪。一直呆在他前面维持秩序的集团成员纷纷向后退去,然后在相距一段距离的地方又聚拢起来。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他的自尊心比谨慎表现得更强烈。他蔑视眼前的危险,朝前走了三步,尖声喊道: “我们的忍耐已经够了!我责令您……” “而我,我只要一动就让你睡下去,小毛孩子。” 面色白皙的年轻人脸色更加苍白了,但是他不再往前走了。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 “您是什么人?会如此大胆……” 此时,十一号把一支武器放回口袋,快速地动了一下。假胡子和眼镜都掉到了地上。一个未经化妆的、微笑的,但是令人生畏的面孔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反响是令人震惊的。 “亚森-罗平!” 听到这神奇的名字,全体人员都向后退去,而且马上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继续说道: “亚森-罗平,所有卡片的执有者。也就是具备拥有这些柜子的数十亿财富的所有资格的人。当我得知为了重振威望,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又命令黑手党徒组织对我的征讨时,我已经介入了这一事件,以便更好地监护我的利益。而且我把所有与我的住宅、我的同伙、我的藏身地、我的洞穴、我的地下室、我的藏宝处有关的重要情报都提供给他们了。还有他告诉你们的这条保险柜的通道,我正往这里死命地聚敛着我的财富。” “危险的阴谋。”主席喃喃着,他刚刚恢复过来。 “但是何等地有趣呀!无论如何,结果就在这里。我们的章程要求按比例的份额分配利润。可是,我不仅在这间匿名公司里占有大部分份额,而且还有全部的股份。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去上法庭。与此同时,我将把这些财富据为己有,并守护着它们。我自认为有权。我的良心告诉我,这样更好一些……” 帕特里希娅走近罗平的身旁。她充满忧虑地低声喃喃着: “只要有一个人开枪,他们就会像恶狼一样地朝您扑过来的。” “他们不敢。”他回答道,“想一下这对强盗们来说代表着什么,一个亚森-罗平呀!想想我的威望!” “这是错的。对于一个盲目的团伙,一个愤怒得发狂和贪婪得要命的团伙,它什么也不会放在眼里的!什么也挡不住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住它!……” “有,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就响了一枪。罗平的大腿被擦伤了。他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但是马上又站了起来。只是他不得不倚墙靠着。 “你们真卑怯!”他喊道,“不过我并不怕你们放冷枪!我是不会让步的。谁先要进这个地下室,我就先打死谁。如果再开枪,我就要反击了!这第一粒子弹给谁?给你吗,玛菲亚诺?” 他用武器威胁着他们。大家再一次向后退去。面色白皙的年轻人又干预了。 “亚森-罗平,”他提高了嗓门说道,“我建议您还是妥协吧。请您接受这一建议。没有人怀疑您的勇敢和胆量。但是使命高于您的力量。您的财产在那儿。它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只有把它取出来了,您是不能反对的。您有什么必要全部都守住呢?它是如此庞大,以致对您来说,这个全部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请接受一个合理的分配:一亿给我们,您还留下几个亿供您享用。” 愤怒的抗议声又响了起来。没有人同意做出这样的奉献。他们一定要取出这巨大的财富,这笔财富令他们疯狂。 罗平回答道: “你们的朋友和我,罗伯斯庇尔,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想要全部,我也是一样。” “你是要找死吧?”假国民公会议员戏剧性地喊道。 “是的!绝对是的!罗平如果被战胜的话,那他就不是罗平。” “但是你已经被战胜了,罗平。” “没有,既然我还活着……现在,请注意,同志们。”他做了一个动作,站在最近处的人为了想躲开,推挤着拥在他们身后的人。但是罗平马上把他的一支手枪从两颗纽扣间放进了西服里。他的另一只手始终举着武器,瞄准他的对手们。他把空出来的手放到嘴边,两个手指按在舌头上,像街头小顽童一样,熟练地吹出了一个尖厉的口哨。这突然发出的尖厉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的喊叫声、恐吓声、咒骂声都停了下来。在这焦躁的等待中,沉静又恢复了。 十、s.o.s 1s.o.s.是呼救信号——编者注。 行动是迅疾的,并且马上对这信号做出了回应。 上面地面响起了跑动声,藻井天顶像是被翻揭开的瓶子盖,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来。 就这样,头顶上一百五十个正方形的洞,就像活动板门一样地张开了。从这一百五十个洞口伸下来一百五十个枪筒,它们的死亡的小黑眼睛紧紧盯住了人群。 “瞄准!”罗平以他宏钟般地声音指挥道。他又站了起来,自豪地、威风凛凛地微笑着,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他再次提高嗓门喊道: “瞄准!” 这一时刻真够悲惨的。四十个人已经被吓傻了。在行刑队已经瞄准了的卡宾枪的威胁下,他们像被判了死刑似地一动不动地呆着。 罗平发出了一阵冷笑。 “好啦,同志们,勇敢一点!别这么惊慌失措。哎呀!看好!为了让你们恢复过来,我来告诉你们一些放松动作,怎么样?开始!立正!双手放两侧!眼睛向前看!好了吗?按照手臂动作曲腿。请注意,脚尖向前。一、二、三、四!很好!玛菲亚诺,咱们在睡觉吧,小伙子!上面请注意,玛菲亚诺先生是个靠妓女过活的人,他躲在了同伴的队伍当中,靠着墙,在我的左边。如果他不听话……” 持枪人中好像动了一下,他们在搜寻玛菲亚诺先生。玛菲亚诺以为,如果他犹豫不决的话,必死无疑了。他也恬不知耻地听从了罗平的命令。他挺起胸、抬起头,把双手放到髋关节处,非常地认真,像个自觉性很高的小家伙那样尽量地把规定的动作做好。 “停!”罗平命令道。 这群人马上服从,突然一下子不动了。就在此时,一队流动哨兵从楼上来到了栅栏门前。贝舒,刚刚上任的队长,对此很感自豪。他指挥着这一队人。 罗平在指责贝舒队长: “喂,老朋友,你总还记得根据我和警署达成的协议,我给你交出的四十名第一流的强盗吧。这都是第一流的角色,他们是一群出类拔萃的人,而且最善长凶杀、绑架、偷盗珠宝和抢劫银行。他们为首的是玛菲亚诺先生,黑手党的头子,他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残人物。” 强盗们从开着的栅栏门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你呢,罗平。”队长以挑衅的口气说道,同时走近他。 “我,没有什么。我是不可触犯的。您已经接到了总长的命令了,对吧?” “是的。命令是为了抓获这些先生,就是黑手党们,集合一百五十四名警员和卫士。” “我要求的是一百五十名。” “多余的四名是与您有关的,罗平!” “你发疯啦?” “绝对没有。这是总长的命令。” “噢!警署就这样把我给甩啦?” “是的。我们对你的那些手法和那些把戏已经厌倦了。你的价值比你带给我们的价值要高得多。” 罗平大笑了起来。 “一群没有教养的人!你也要这么蠢吗?你,见舒!那么,再说一次,你认为,逮捕罗平的命令已经发出,那么这个罗平就会像烤熟的云雀一样地张口可得了吗?” “命令逮捕你,并且要活的!”见舒指出。由于他的对手非常冷静,他很不安,根本就不敢走上跟前。 罗平再一次大笑了起来。 “活的!他们想把我装到笼子里,然后弄到大会堂展览吧?” “小孩子,滚开!” “算上这些强盗,我们有二百个人。” “等到你们有二十万人时再说吧。” 贝舒试着对他晓之以理: “你忘记你已经受了伤,失了很多血,变成了半残废的人啦?” “半残废,这是你说的,我尊敬的贝舒!但就是这没残废的部分才是最好的。我就靠这四分之一的生命,来跟你们全体算账,我的羔羊们!” 贝舒耸了耸肩。 “你错啦,我可怜的罗平!你没有力气了……” “是我剩下的力量,你看不上眼吧?我的皇家卫士呢?就没有一点用处吗?你知道的,康布罗纳!” “让他把卫士交出来!” “可怜的贝舒,你也这样要求我?” “是的。” “注意,你会被压得粉碎的。” “快点吧。” “不,开始。你们先开枪吧,英格兰的先生们。” 贝舒的脸色变得灰白。他尽管有信心,但还是很害怕。他对着他的下属们大声喊道: “注意!……目标罗平!瞄准!” 一百五十名卫士面对罗平,把他们的枪瞄准了他。但是他们没有开枪。对一个受伤的、孤立无援的人开枪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他们犹豫着。 贝舒气得直跺脚。 “开枪!开枪!开枪呀!……” “开枪呀!”罗平附和着,“那你们还害怕什么呢?” 他面色苍白。他尽管踉踉跄跄,由于失血而变得很虚弱,但是仍然不屈服。 帕特里希娅扶着他。她尽管也脸色惨白,但是仍十分坚定。 “是时候了。”她低声说。 “也许有点太晚了。”他回答道,“但不管怎样,你要它来嘛!” “是的。” “在此情况下,承认你爱我。”他悄悄地要求着。 “我爱你,只是希望你活着。” “你知道,没有你,我就不能活下去,没有你的爱情……” 她盯着他的双眼,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我知道。我要你活下去……” “这是一种承诺?” “是的。” “那么行动吧。”他喘息着。他已经支持不住了。 该她的啦。她取出一只哨子。这是罗平以前给她的那只小银哨,她是从手袋里取出来的。她把它放在口里,然后断断续续地吹出尖厉的拖得很长的哨声来。她重复地吹着。穿透力很强的、急迫的、绝望的声波穿过走廊,传到地下室,然后传到了花园中。 接着,是一阵宁静!……一阵长时间的、令人不安的、谜一般的、可怕的沉寂!这次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准备了什么样的营救呢?怎样快捷的、令人震惊的和果断的行动? 就在此时,在那边建筑物的下面,可怕的吼叫声传了过来,而且越来越真切,越来越近。 “关上栅栏门。”贝舒吼道。 “关上栅栏门。”罗平平静地附和着,“关上栅栏门,祈祷上帝,让你们的灵魂安息吧。一群坏家伙。” 他跪了下来,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以惊人的毅力拼争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帕特里希娅俯下身去,双手抱着他……同时还不停地发出信号,这是神圣的召唤! 罗平凭着自己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的虚弱。他嘲讽道: “贝舒,你在可怜我。去把军队叫来呀……全部的队伍……还有坦克和大炮……” “那你呢?你也有一支队伍?” “我……我叫来大战中的勇士。起立,死家伙!站起来,人间和地狱中的所有强者!” 罗平显得兴奋异常。帕特里希娅突然停止吹哨子了。因为已经不再有此必要了。可怕的喧哗声像铺天盖地的波浪一样涌进了大厅。 援救工作迅速开始了。这奇特的援救、妙不可言的、令进攻的卫士们大感意外的援救工作开始了。他们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了。 “塞依达!塞依达!”年轻女人欣喜若狂,激动地喊叫着,“塞依达!过来,塞依达!” 母虎蹦跳着跑了过来。惊愕的警员们惶恐万状,开始逃跑了。可是,在栅栏门这一障碍物前,野兽犹豫起来了。 铁板制成的遮板占了栅栏门的四分之三的高度。第一阶段是这样构成的,必要时这是一个接力点……况且,就是没有这个支撑点,这个栅栏门就无法逾越了吗?上方的钉子和吊顶之间也有足够的空问。 母虎应该知道这一障碍是可以逾越的,因为它猛地一下子冲过去,像一只小鸟一样地腾空跃起,擦着锋利的钉子尖,但没有碰上去,越过了栅栏门,然后轻轻地落在了帕特里希姬和罗平的面前。 可是,贝舒也把他的人聚到了一起,集合到了栅栏门前。 “开枪呀,妈的!……”他大吼着。 “您自己开枪吧。”一个游动的卫兵说。 “你的那个同伙说得对!”亚森-罗平说道,“你先开枪嘛,贝舒!但是我不得不警告你,塞依达会很清楚是谁开的枪,谁把它打伤的,还知道是谁有胆量端起手臂,去瞄准它。你可以把自己看成是已经被老虎吃了,我的老伙计。塞依达可是吃人肉的呀,是吃贝舒的肉的呀!” 贝舒被激怒了,神气地开了枪。母虎被轻轻地擦了一下,它原地跳动着,咆哮着,在发着威。进攻者也迟疑起来了。他们中有三四个支持他们的头头的人,马上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很稳重地、循规蹈矩地开了枪。塞依达抵挡不住了。可是这不期而至的、奇特的、令人生畏的敌人的到来使他们产生了恐惧。它的奇特跟罗平的奇特的合作,总使他们觉得有些超乎现实。这种闻所未闻的力量和这一人物的重新复位,使他们中的许多人觉得是非凡的、令他们无法恢复平静。一个野兽的出现是超乎自然的,超出了他们所学的规程和现行的警界的技巧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准备过这样的战斗……贝舒本人已经慌乱无措……可怕的迷信的思绪困扰着他……一个虎和一个人的联盟……他在警署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见舒逃跑了。在他的身后是游动卫士的混乱的队伍,其中还跟着四十名强盗。现在再也没有人去看守这些俘虏了。玛菲亚诺已经跟母虎交过手了,他在急急地准备逃跑了。那位假花花公子紧随其左右。 “一百五十名警员、四十个强盗,还有那么多的勃朗宁枪,所有这些……在亚森-罗平和他心爱的大野猫面前败下阵来。英雄们也都是有缺陷的。真可悲!这是什么世道!什么警力呀!”罗平嘲笑着说。他尽管胜利了,但是也快要失去知觉了。 此时,沾沾自喜的、圆满完成了任务并赢得了战斗的塞依达睡到了它女主人的脚下。她在抚摸着它的额头。然后,她合上眼睑,竖起耳朵,捕捉着远处传来的声响。母虎又打起了呼噜。 但是,一分钟后,母虎又站起身来,咆哮了起来。帕特里希娅在细心地照料着罗平,而罗平也又恢复了知觉,他们二人又惊慌不安起来了。是的,第一个回合的战斗是获胜了……可是…… 悄悄走动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沿着外墙走动的阴影隐藏得好好的,它渐渐地靠近了栅栏门。 为他们的失败而恼火的强盗们被这数百亿的强大的诱饵所吸引,又从秘密甬道回来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臂,又都透过栅栏门的杆子伸了进来。 “瞄准,开枪!瞄准,开枪!瞄准,开枪呀!”罗平两个音节一组地,有节奏地放开喉咙喊着。 塞依达朝栅栏门爬过去,露出它的獠牙,吼着收缩起身子,准备跳起来。 同样的惊恐又令这些最高等的进攻者胆战心惊。他们再一次地逃掉了。 “快,”罗平说,“他们再一次反击的可能性仍然存在。我们赶紧跑!帕特里希姬,收起所有的钥匙和所有有用的文件资料。夜里我们把钱转移掉,把这一切都运送到乡下去。总之,昂格尔曼的银行是靠不住了。现在,我们抓紧一点!你和塞依达带来的汽车还在院子里,对吧?” “是的,由艾蒂安看守着呢……至少他没被抓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在为我做事,也不知道汽车是我的。再说,贝舒过于关心我和这四十名强盗了。他不会在来时想到别的事情的……而且他跟他的警员们逃跑时,应该只想到尽快逃离塞依达能及的范围。好啦,快一点吧?” “可是我们能走到院子里去吗?”帕特里希娅十分不安地问道。 “但这是必须的!” 他站起身来,结果差一点摔倒。 “好啦,”他笑着说,“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需要一剂补药和包扎一下。我们去找吧。塞依达能把我带到院子里去,就像它带罗多尔夫去高乃依城堡一样。” 于是,罗平真的按照小男孩的做法,骑坐在这一猫科动物的背上。这个庞然大物甚至都感觉不出这一重负。它从走廊出去,走到了银行的院子里。罗平最大的一部又宽、又长的汽车,正在艾蒂安班长的守护下,等在那儿。对母虎产生的有礼貌的恐惧,使得所有的敌人连同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所以他们没有见到一个人,也可以说是没被任何人看到。帕特里希娅和罗平坐到了汽车的长凳子上,而母虎则蹲在他们的面前。于是艾蒂安坐到了方向盘的后面。 “警员们都跑啦?”罗平在问。 “是的,老板。还带走了戴上手铐的强盗们。他们是在出口处把他们拢到一块儿的。” “总还有点小安慰吧。”罗平讥讽地说,“哈!他们真的想从我这里拿走这么多吗?给公众舆论来一点噪音。如果罗平被抓住的话,总还有点令人不舒服嘛。好啦,艾蒂安,全速前进!去红房子,开足马力!” 汽车发动了,没有任何麻烦地离开了银行的院子。没有任何障碍,汽车直接朝红房子驶去了。 到了庄园后,在帕特里希娅上楼去找儿子时,罗平从一走进前门厅,就开始粗声粗气地喊了起来。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胜利啦!胜利啦!” 老保姆匆匆下了楼,神情紧张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在这儿!你要干什么?我的孩子!” “我没有叫你。” “你在喊维克图瓦尔!” “你是想说我在欢呼胜利。我可怜的老妈妈,这就是你这个名字惹出的麻烦。” “那就用另外一个名字叫我吧。” “正是的:我想马上就办!你同意吗?泰尔莫皮尔?还是托尔比亚克?” “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基督教的名字?” “一位著名女英雄的名字?听着,冉-达克?它对你正合适。好,你对这个点头啦?那你就错了,我不愿意违背你的意志。不过,请放心,我不用费力就能给你找到的。还是先听听我的英勇行为吧。” 他像个中学生一样地笑着,讲述着自己的辉煌战绩。 “有趣吧,嗯?我的老妈。我已经有年头没这么开心啦。我将来对警署的斗争将有些怎么样的前景呢!我要驯养一头大象,一条鳄鱼,还有一条响尾蛇。那他们说不定就会让我安生了。当我更换这些同谋者时,那些驯养的动物又是一笔经济来源:我将有象牙储备,有用来做鞋子的鳄鱼皮,还有我门上用的响铃。现在,赶紧给我吃的东西,然后给我包扎一下!” “你受伤啦?”维克图瓦尔惶恐不安地问。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擦伤了。我流了一点血,但是,对罗平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况且这还会避免可能的充血。好啦,快一点,我还得赶紧走呢!” “可是你又要到哪儿去呢?” “找我的钱去。” 亚森-罗平在快速包扎了一下还没有恶化的伤口,速度更快地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休息了一个小时。他很精神,也完全恢复过来了。他指挥人们把二号车和三号车从车库里调了出来。他在帕特里希娅的陪伴下,登上了第一部车。在他的那些最强壮、最果敢的人中被挑选出来的四个人,坐到了第二辆车上。 “我们还到昂格尔曼老家伙那儿去。”罗平向帕特里希娅解释道,“那里还有点小东西要取。”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汽车到了银行的门前。罗平在帕特里希娅的陪伴下,在他的人员的簇拥下,来到了楼下的大厅。然后他直奔放保险柜的房间走去。 他有钥匙。他在编好锁头的密码的字母之后,打开了第一个柜子。 空的! 试着打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全都是空的!柜子是空的!财富已经全部失踪了。 罗平并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情绪来。他像个爱开玩笑的人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 “保险柜?全都空了……我的积蓄?全被别人吞掉了……我的钱呢?被偷掉了……” 一直在观察他的帕特里希娅问道: “您有个想法吗?” “不止一个。” “是什么呢?” “我现在也说不清。但是只有从我自己这里找起才是最合适的。在说话时,我好像什么也不想似的。” 他叫来一名银行的警卫。当警卫知道可怕的母虎已经不在这里时,便走上前来了。 “请叫昂格尔曼先生来。”罗平命令道。 然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人们在昂格尔曼的住宅里找到了昂格尔曼,他是在打斗时把自己关到那里的。现在,在几分钟之后,他又露面了。 他向罗平伸过手去。 “我亲爱的奥拉斯-韦尔蒙,非常高兴见到您。您还好吧?” 罗平没有握伸过来的手。 “我像一个遭贼偷的人一样好。”他说,“是你偷走了我的钱。所有的保险柜都已经空了。” 昂格尔曼跳了起来。 “全空了!保险柜空了!这绝不可能!啊!……”他摔倒在一个座位上,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差不多已经昏厥了。 “是心脏问题,”他呻吟道,“我心脏有毛病。这可让我倒霉了。为什么你如此不谨慎地告诉我这些事情呢?” “我把事实告诉你。那么如果不是你拿了我的钱,那会是谁呢?” “我没有一点儿线索。” “绝不可能。我马上要事实真相。谁把开这些柜子的密码告诉你的?别撒谎。是谁?” 他愤怒地盯着昂格尔曼。 昂格尔曼妥协了。 “是玛菲亚诺。” “钱在哪儿?” “我不知道。”银行家肯定地回答说,“你到哪儿去,韦尔蒙?” “去解决这引人入胜的问题。” 罗平一刻也不耽搁地走出了放保险柜的地下室。他穿过另一个大厅,脚步沉重地朝华丽的大理石台阶走去。 昂格尔曼紧随其后。 “韦尔蒙!不,韦尔蒙!我求你了,不要去。不,韦尔-…-” 昂格尔曼的话音卡在了喉咙里。又一次地眩晕,银行家倒在了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 帕特里希娘在保卫和罗平带来的人的帮助下,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人们把他搬到了楼下的大厅里,让他坐到了一张扶手椅里。 很快,他又恢复了知觉,结结巴巴地说: “真悲惨……我猜得到他的方案……但是我妻子是不会说的。我了解她。她一个字也不会说。啊!骗子!他以为无所不能。这就是跟像他这样的无赖共事的下场。” 开始帕特里希哑还没有明白过来,而现在她脸色突然大变了。 “把他抓起来!”他急促地说道。 银行家战抖着: “不可能的!反应太强烈了,我会承受住的!心脏,是吧……” 突然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宁静。帕特里希虹在大厅的另一头,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呆着。 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 昂格尔曼哭丧着脸,极度失望地结结巴巴地嘟囔着。他说着他的妻子,说她的贞操、她的勇气、她的判断力以及他对她的无限信任。所有这些也许是真的……不过也有可能并不真实。 人们终于听到脚步声了,随后是胜利者的欢快的口哨声。最后,罗平露面了。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昂格尔曼大声喊叫着,同时对他挥着拳头,“这不是真的!你不会这么干的!” “真的是,”罗平十分严肃地说,“你的偷盗。你为此准备了两天。你跟一个大的流动马戏团的头头们串通一气,租了他们的十八辆大卡车。搬运行动就发生在昨天夜里。从四点钟起,我的钱就流向了你的塔尔纳城堡,它建在山口上,在一个几乎是无法攀援的岩石上。如果我的钱在那儿,那我就完蛋了。我也就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这是编造的,是开玩笑,是长篇连载小说。”银行家反驳着。 “给我提供这些情报的人是正直的。”罗平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而你所说的这个人是玛丽一泰雷兹,我的妻子吧?你撒谎!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亚森-罗平不作回答。冷酷的、志满意得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上。 昂格尔曼又一次地昏了过去。 然而,帕特里希哑离得远远地,一言不发地全都听见了。她走过来,把罗平拉到一旁,以急促颤抖的话语对他说: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别这样,别这样。”他轻声说,同时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但是她猛地把他的手甩掉。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 “不。您再一次地背叛了我!” “帕特里希娅,是您背叛我的。玛菲亚诺是不可能猜出锁的密码的。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您,帕特里希娅。您知道在冒险生涯中,当然是从我这里知道的,‘波尔-希奈尔’中的第一个字‘波尔’这个名字的重要性。为什么把我的秘密给了玛菲亚诺呢?” 她脸红了,但是毫不犹豫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这是在博姆街发生的事。就在他抓住我并把我关在草坪的那间房子里时,我为罗多尔夫担心,尤其是担心我自己……玛菲亚诺答应在可怕地结束这一切之前再多给我一天,但他要求知道开保险柜的五个组成字母,因为他知道五个按钮控制着它们的锁。我跟他讲试一试‘波尔’。他做了,而且成功了。但是这样得来的这延缓的一天,使我得以把罗多尔夫派到您那儿去,而且我也得以被他和您救了出来。然后,一封恐吓要杀死罗多尔夫的信又逼迫我吐露出了其它的秘密……我被他吓得发抖,也为您担心害怕,因为有效地采取行动的时间还没到来……我又能怎么办呢?”她十分不安地结束道。 罗平再一次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得不错,帕特里希娅,我请求你原谅。你也原谅我吧,嗯?” “不!您背叛了我。我再也不想见您了。我下周就到美国去。” “哪一天?”他问道。 “星期六。我已经在‘波拿巴号’上订了位。” 他笑了。 “我的位子也订好了。今天是星期五。我们还有八天时问。我跟我的四个人去追这些卡车。我会抓到他们的。我把他们带回巴黎,再带到诺曼底,我那儿有可靠的藏宝处。而且,星期五晚上,我会在勒阿弗尔。我们同船航行,而且还是隔壁舱。” 她再也无力反抗了。他吻了她的手,然后离开了她。 昂格尔曼受着感情的煎熬,在罗平还没有走到门口时赶上了他。 “那么,这对我是毁灭。”倒霉的银行家咕哝着,“在我这个年纪,我该怎么办呀?” “哈!你还有藏起来的钱呀……” “没有!我发誓!” “你妻子的陪嫁呢?” “我跟其它的一块儿运走了。” “陪嫁在哪部卡车里?” “十四号卡车。” “十四号卡车明天将会回到这里,而且会直接交到昂格尔曼夫人的手里,还有我私人的礼物……不用害怕,我会像绅士一样做的。” “你是我的朋友,奥拉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昂格尔曼说着,同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表示感谢。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坏家伙。”罗平假装客气地说,“我对昂格尔曼夫人的诚挚的敬意,对吧……唉!至于礼物这个问题……给我一个建议……如果我把十五号车也送给她的话,不会令她不快吧?” 昂格尔曼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根本不会的,恰恰相反,亲爱的朋友!恰恰相反!她会很感动的……”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再见,昂格尔曼。我会抽时间再来看你的……当我从这里路过时……” “怎么呢!您随时受欢迎,我的妻子将会很高兴……” “我对此毫不怀疑。” 帕特里希娅回到红房子,来到了罗多尔夫的身旁。亚森-罗平根本就不管自己的伤势,他不顾疲劳,又跟他的四个人去追卡车了。 他只是经过两天的夜以继日的行动之后,当然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的,才得以回到红房子。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早就会累死了,而罗平却像个铁人一样。 他一回来,就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躺到床上去了。维克图瓦尔像个孩子一样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工作很漂亮。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对她说,“现在,我要睡觉。我要睡上二十四个小时!……” “你不冷吗,我的孩子?”维克图瓦尔不安地问道,“你没有发烧吧?” 他兴冲冲地从被单里伸出头来。 “天呀,你真饶舌!让我睡一会儿吧,胜利女神。” “你不冷?孩子,你能肯定?”她重复着。 “我在发抖。”他最终喘息道,“我都要累死了。” “那么给你一大杯热的?一小罐?” “一小罐‘萨莫特拉斯’?但这是个美梦!嘿,你不是想在你的维克图瓦尔的名后再加个姓氏吗?萨莫特拉斯不是挺美的!节奏感很强!给我一个掺热糖水的烈酒,给我一小罐萨莫特拉斯!……” 可是当老保姆把接热糖水的烈酒和小罐拿来时,亚森-罗平已经把这些忘得光光的了。他进入了梦乡。 “睡得像个孩子。”维克图瓦尔满怀爱怜地说道。 于是她把掺了热糖水的酒喝了下去。 十一、婚姻 在把他们带去美国的,横渡大西洋的“波拿巴号”船的甲板上,奥拉斯-韦尔蒙和帕特里希娅并肩地坐着,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我想,帕特里希娅,”奥拉斯突然说道,“我想,现在您的第三篇文章也应该在《警探报》上发表了。” “肯定地,因为我把它传过去已经有四天时间了。”她回答道,“此外,我在二等舱的最新消息布告栏里已经看到了一些摘录。” “我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很漂亮的角色吧?”韦尔蒙假装无所谓地问道。 “漂亮。尤其是有关保险柜的那一场战斗。您的利用塞依达的想法代表着最科学、最独特的想法……老虎大战警方……很显然,这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想到的,但这是天才的想象。” 奥拉斯真是欣喜若狂。 “那将会在社会上产生多大反响呀!”他说道,“多么辉煌的胜利!多么值得大写特写!多么出色呀!” 帕特里希娅对这值得称颂的作者的虚荣报以微笑。 “我们将会像英雄一样地受到欢迎的。”她说道。 他马上变换了语气。 “您,帕特里希娅,肯定是的。可是我,人们给我准备的无疑是电椅子。” “您疯啦?您犯了什么罪?是您赢得了胜利,还让人把这些强盗抓了起来。没有您,我的朋友,我将一事无成……” “您还是会取得这一成果的,只要您把罗平像奴隶一样地拴到您的胜利战车上。” 她深情地看着他,对这些话充满了焦虑。尤其令她受不了的,是他讲这些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但愿你不要因为我而有烦恼。” 他耸了耸肩。 “怎么会呢?他们将给我颁发一个民族的奖赏的,而为了我把家安在美国,会给我一座贵宾摩天楼,并给我‘公众第一号敌人’的头衔的。” “这难道就是你不久前跟我讲的结局吗?”她问道。“当时您让我想象您那一方面所必须做的贡献。” 她停了一会儿,她那美丽的眼睛湿润了。然后她又继续说: “我有时害怕您会离我而去。” 他没有表示反对。她喃喃道: “除了您之外,我不会再有幸福可言了,我的朋友。” 现在该轮到他盯住她看了。然后,他痛苦地说道: “除我之外……帕特里希娅……我这个梁上君子,小偷?我,亚森-罗平?” “您知道您有一颗伟大的心……一颗最敏感、最能理解人、最有骑士风度的心。” “例子呢?”他又恢复了轻松的口气,问道。 “我只举一个例子。因为我不愿意带罗多尔夫到美国去,害怕让他暴露在隐蔽的敌人的阴谋前。当时您就建议我让他留在红房子,由维克图瓦尔照料……” “她的真正名字是:萨莫特拉斯。” “还有您的朋友们和塞依达的保护。” 亚森-罗平耸了耸肩。 “这并不是因为我心好,才这么干的,而是因为我爱您……啊!好啦,帕特里希娅……为什么每次当我向您谈到我的爱情时,您总是这么爱脸红呢?” 她低下头去,低声咕哝着: “并不是您的话让我脸红,而是您的眼神,……是您那隐秘的思想……” 她突然站起身来。 “好啦,来吧。也许有最新的消息公布出来了。” “行!走!”说着,他也同时站了起来。 她带着他来到最新消息公布栏前,几封电报已经贴在了上面。人们可以看到: 纽约。法国的下一艘“波拿巴号”船给我们带来了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警探报》的著名女撰稿人。她最终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功,使得法国警方将西西里人玛菲亚诺领导的强盗团伙一网打尽。玛菲亚诺是个有好几个罪行的凶犯,尤其他是纽约的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凶杀案的凶手。 玛菲亚诺,人们都知道,在法国还犯有其他罪行,是不可能被引渡回来的。 市政当局准备热烈欢迎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小姐的到来。 另一条消息是这样说的: 来自勒阿弗尔的一份电报证实,亚森-罗平已经上了“波拿巴号”船。最严厉的戒备措施,在这个江洋大盗本人上岸前将得到保证。巴黎方面安全局的总探长加尼玛尔昨日已到达纽约,他将获得所有的方便,以确保抓到亚森-罗平,他的这个老对手。就像他在四分之一个世纪前干的那样。法国警方将乘坐美国警署的快艇,跟美国军队和警署代表一起去拦截“波拿巴号”轮。 第三条消息是这样的: 《警探报》宣布,小阿莱米先生,该报经理,已获准乘坐他的快艇去接他的女撰稿人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在轮船靠岸,游客上岸时,一班警员将由他来负责指挥。 “很好。”奥拉斯叫了起来,“我们将会论功接受欢迎。也就是说,我是警方的总动员人,而您,则是您孩子的父亲。” 听到这些讥讽的话和读到这些急件后,帕特里希姬变得忧郁起来。 “那么多的威胁、恐吓。”她说,“我并不担心小阿莱米那一方面,而是担心您,我的朋友。您的处境很可怕。” “吹哨子叫塞依达来。”罗平开玩笑说.“总之,不要为我担心。”他又十分严肃地接着说:“我又没有什么危险。即便有,尽管不可能,我还是愿意让他们抓住的。没有任何一个认证的罪名可以提取到,来对我提起诉讼……但是我在想,这个小阿莱米,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许我们一块儿旅行是个错误。”帕特里希娅指出道,“只要一调查,就很容易知道我们不是一起从勒阿弗尔离岸的。” “是的。在夜里,我也从来没到您的包舱里去过。” “我也没去过您那里。” 他的眼睛紧盯着她。 “您感到遗憾吧,帕特里希娅?”他狠狠地问道。 “可能吧。”她十分认真地回答说。 她向他抬起那张美丽、迷人的脸,在长时间地对视后,她颤抖着把嘴唇慢慢地向他伸了过去…… 这天晚上,他们面对面地共进了晚餐。而且罗平还要了香槟酒。 “我离开您,帕特里希娅,”他说,“在十一点左右,因为‘波拿巴号’刚才已经过了桥,而且已经在码头抛了锚。” 她很痛苦地低声说: “这是我们幸福的最初时刻,我的朋友。这也许会是最后的时刻了。” 他把她搂在了怀里。 清晨,帕特里希娅在洗漱和准备旅行的必需品。奥拉斯-韦尔蒙,确切地说是亚森-罗平,已经不在了。门上的钥匙还插在锁眼里,而且门锁也还是转了两圈锁住的。不过,帕特里希娅感到一阵潮湿的凉风灌满了她的包舱,她检查后发现舷窗没有关紧。他是从这儿走的?为了什么呢?从舷窗那儿是无法上到甲板上去的。帕特里希娅看不到她的同伴的任何踪迹,仍然呆在“波拿巴号”船上,吃着早餐。饭后,她准备再上到甲板上去时,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便条。亨利-马克-阿莱米要求会面。年轻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帕特里希娅来说,时间过得很慢,太漫长了,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 港口拥满了轮船、游船、快艇和机帆船……水上飞机在空中盘旋着。整个码头上热闹非常,人头攒动……千百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汽笛声、蒸汽机声、卸货声、喊叫声…… 帕特里希姬始终等待着。她不知道罗平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她现在非理性地,但又是正确地做出决定,在没有得到他的确切消息之前,她绝不上岸——无论她以什么方式得到他的消息。 这一愿望没有落空。在下午五点钟时,她从下午版的报纸上读到了由警方公布的这样的内容: 亚森-罗平海盗 昨天,半夜时分,现代最神秘的不法之徒在几个同伙的帮助下,登上了《警探报》的船舷,就是小马克-阿莱米的快艇的船舷。船员们在遭到了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被解除了武装。船长等人也都被关进了船舱。于是袭击者控制了快艇。这种难以想象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将近中午的时候。这时,被俘的船长等人通过隔板上的小洞得以互相对话,而且其中一人成功地打开了他同志们的舱门,把水手们放了出来。然后他们对海盗们展开了反击。最后海盗们尽管拼命抵抗,但还是缴械投降了。亚森-罗平本人在激烈战斗之后,由于寡不敌众,屈服了。他在船上像一头被追赶得走投无路的野兽,最后被逼到了前面的舷桅边。但是就在要被抓获时,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所有在场的那么多人中,没有一个人看到他重又浮出水面来。 不用说,警方从早上开始就已经采取了所有的戒备措施。警员们沿着河岸站满了。小艇在港口游弋着。机关枪也已经不准备射击了。到现在(三点半钟)没有任何新的动向,也就无法知道海盗头子的下场如何了。警方最高头领坚信,亚森-罗平不可能上岸,因为他们眼见他投下水中,精疲力竭了,也许已经被水流裹挟走了。人们在寻找他的尸体。亚森-罗平出于什么目的,要攻击马克-阿莱米先生的快艇呢?在快艇遭到袭击时,马克-阿莱米先生并没在艇上,他声明对此一无所知。著名的法国警探长加尼玛尔也不知道,但是他本人不相信这位著名的冒险家会死。 帕特里希姬情绪激动地读了这段文章。当文中谈及亚森-罗平失踪并可能已经死了时,她非常焦躁不安。但是,她很快就摇着脑袋,笑着说:“亚森-罗平这样完啦……亚森-罗平淹死了……不可能。加尼玛尔总探长说得很对……” “我该怎么办?”于是年轻女人开始动起了脑筋,“要么还在这里等?要么上岸?罗平准备到哪儿去找我呢!还是他再也不来找我了?……”眼里的泪水在打着转。 一个小时过去了……然后又是一个小时……最后,刚刚出版的报纸给她带来了新的消息,她情绪激动地读了起来。 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在《警探报》的经理办公室里,人们发现了小马克-阿莱米。池被绑在了椅子上,口里塞着东西。他的加固保险箱里被人拿走了一千五百美元,取代它们的是一封短信: “钱将会如数归还。我要在‘诺曼底号’船上订位于,而且得付款。我在船上,在回程时,安排了一个魔术晚会,现场用旅客们的表和钱包等实物进行表演。亚森-罗平。” 在小马克-阿莱米的对面,加尼玛尔总探长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中,穿着短裤和法兰绒的背心,也被捆绑着并塞上了嘴。他声明,但不愿解释得更详细,亚森-罗平取走了他的衣服,然后自己穿上,化妆逃跑了。亨利-马克-阿莱米先生不愿意做任何说明。为什么保持沉默?这个可怕的冒险家是怎么威胁这两个受害者的呢? 读完之后,帕特里希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而且还颇感自豪。这个罗平是多么了不起的超人啊!他具有多么高的胆识啊!……多么沉着镇定!…… 可是又怎么样呢,他还呆在船上?罗平绝不会把信送到这里来的…… 她匆匆地上了岸,要了一辆出租车,回自己家了。 她走进了家们。房子里到处摆满了鲜花。一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全套餐具也摆上了圆桌,在桌子旁的一张扶手椅上坐着一位宾客。 “是你!是你!”她大叫着、笑着、哭着,投进了她朋友的怀中。 在狂吻了几次之后,他问她: “你当时没担心吗?” 她微笑着耸了耸肩。 “噢!你,我很清楚,你任何时候都能顶住的。” 他们高兴地吃着晚饭。然后,他很突然地,并且语气十分严肃地说道: “您知道,帕特里希娅,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什么?什么准备就绪?”她惊讶地问道。 “您的未来。我们谈过了,小家伙和我,就在我堵住他的嘴之前。在长时间地争论之后,我们取得了一致。” 罗平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香槟酒。 “好啦,他娶您。” 帕特里希娅浑身战栗起来。 “可是我不会嫁给他的。”她干脆利索地回答道,“您怎么能这么干呢?是的,我明白,您并不爱我!” 她的声音嘶哑了,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她继续说: “这难道就是您所希望的结局吗?可是我不让步!绝不!” “需要这样。”他说着,两眼紧盯着她。 她耸了耸肩。 “我或者接受,或者拒绝,这是我的自由。是这样吧?” “不。” “为什么?” “因为您有个儿子,帕特里希娅。” 她又一次地战栗了。 “我的儿子是属于我的。” “属于您和他的父亲。” “我有监护权,是我把他抚养大,他只属于我自己,而且我绝不同意把罗多尔夫交出去。” 罗平不无伤感地说: “想想您的未来,帕特里希哑!亨利-马克-阿莱米愿意离婚娶您并认回他的孩子。他将给罗多尔夫一个无暇的名字和美国的最大的一笔财富。我能像他,做到这一点吗?我们最近的尝试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我箱子里的东西是我的敌人们觊觎的目标。他们的阴谋永远都是失败的吗?” 有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帕特里希娅显得很难受。罗平继续压低声音说: “那么,罗多尔夫取什么名字呢?他的社会地位会怎样呢?他又不是罗平的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帕特里希姬还在犹豫着,但她知道牺牲自己是在所难免的了。 “我让步。”她最后说,“但条件是我要再见到您。” “婚礼将在十个月后举行。帕特里希娅……” 帕特里希娅跳了起来,她望着他,脸上闪烁着欣喜的光。 “六个月!您可以说得更早一些嘛!六个月!但是这是永恒的!” “还有,就是要会利用这些时问。我们抓紧吧。”罗平说。 他斟满了两杯香槟酒。 “我买下了小家伙的快艇。”他继续说道,“我打算乘这条船回法国。警方会让我太平的,比起给我找麻烦来,他们更需要我。我会跟警署总长处理好关系的,加尼玛尔也会让贝舒闭嘴的,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他:我的安宁与我的沉默是相冲突的。是的,这是为了脱衣服的插曲。您将会在年末的杂志里看到穿短裤的总探长。这将会滑天下之大稽……而且他还答应了我一个位子,是看玛菲亚诺被送上断头台的。” 帕特里希娅不再听他说,她现在只想着他们两个人的事了。 “我要跟你一起乘快艇走。”她满脸鲜红,欣喜地对罗平说,“那将多么惬意!我们尽早动身。” 罗平笑了起来。 “马上,就是现在吧!……而且,在越过大洋之后,我们再沿着塞纳河一直驶到红房子。我们就住到那儿。你将看到罗多尔夫……多么美妙呀!” 他握住自己的杯子,把它举起来: “为我们的幸福干杯!” 帕特里希娅随声附和道: “为我们的幸福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