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金戈》 第一章 墓中忽生巨变,只听一声震天巨响,硝烟冲霄,夹著无数砖石、灰土、木树,声威骇人之极。 但见相距墓冢数十丈外炸裂一个数丈方圆缺口,烟尘弥漫中,人影纷纷冲出墓外。 南宫鹏飞及梅复翁脚下一阵浮动,暗道:“不好!” 梅复翁身形腾空拔起。 南宫鹏飞返身掠前,左臂疾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挟起谷中凤邱慧珍两女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踹足穿空斜飞,掠上一株巨柯。 这时地底宛如滚水沸腾一般,风雷隐隐大作。 谷中凤花容失色,道:“不知我娘出来了麽?” 南宫鹏飞道:“令堂吉人天相,定可安然出险。” 邱慧珍诧道:“是否地底禁制引发?” 南宫鹏飞摇首道:“禁制已然封闭,此系人为而发。” 谷中凤诧道:“子母雷珠!” 南宫鹏飞道:“不错,正是子母雷珠。” 地底裂口逃出无数人影,不少望谷外掠去。 但…… 罗刹追魂唐天残、三绝手裘元、白鹭崖主谷姥姥、催魂伽蓝丁大江等人纷纷掠上墓台。 谷姥姥目睹梅复翁不禁噫出声,道:“梅老儿,想不到你又再出江湖了。” 梅复翁鼻中冷哼一声,道:“人事无常,谁又想到在此竟又遇上你这老虔婆,老朽从来不做乘人於危之举,你我前怨另择时地清结前怨。”说著仔细望了谷姥姥一眼,接道:“为何如此狼狈?” 唐天残与梅复翁原是旧识,闻言冷笑道:“还不是误中冯翊奸计,我等赔了夫人又折兵,误事则误在丁老儿……” 丁大江怒道:“如非是丁某,你等岂非葬生在墓穴中,焉能怪得了我丁大江!” 烟尘未落,仍自弥漫腾空中如飞掠来七蒙面人,各持奇门兵刃,锋芒虚指著丁大江。 裘元低声笑道:“鼠贼窝里反。” 谷姥姥冷冷答道:“未必是窝里反。” 只见一个短小精悍,手持阴阳三才剑一指催魂伽蓝丁大江,厉声道:“那吕梁鼠辈邝仕豪虽为你子母雷珠炸毙,但还有一名顾永强为你制住,现藏在何处速速交出。” 丁大江阴阴一笑道:“你等有目如盲,那顾永强先邝仕豪炸毙,血肉横飞,尸骨无存,怎还向丁某要人,哼哼,丁某救了你等性命,尚要恩将仇报,岂非令人寒心。” 那蒙面人大喝道:“在下终日打狗,那能不知狗心狗肺,你丁大江在江湖中辣毒阴险,卓著盛名,你将顾永强藏起,意欲在他身上逼出冯翊行踪下落,在下岂能叫你称心遂愿!” 丁大江目中凶光逼射,厉喝道:“有何为证?尊驾再如此无事生非,休怨丁某心狠手黑。” 蒙面人恻恻笑道:“丁大江,你那无形奇毒伤不了在下等,武功也不过尔尔。” 丁大江激怒已极,掀出一柄有异寻常的兵刃,似佛手拐又似点穴镢,锋芒犀利,鬼指屈钩,抡腕疾攻如风。 七蒙面人身形倏动,兵刃雨点攻出手,配合严谨袭向丁大江。 唐天残等人均退出四五丈外。 西天剑君梅复翁冷冷说道:“以众凌寡,算得什么英雄行径。” 裘元道:“你道丁大江是好相识麽?” 谷姥姥不见爱女谷中凤纵踪,暗暗焦急,忽见一株巨柯上宛如飞鸟般泻下其女及邱慧珍,尚有一面目森冷中年儒生。 谷中凤低声向谷姥姥道:“丁大江虽然辣毒阴狠,但此刻却死不得必须保全。” 谷姥姥道:“为什么?” 谷中凤附著谷姥姥耳内密语一阵。 只见各姥姥面色沉重,慢慢颔首似赞许谷中凤之言。 七蒙面人合攻之势,越打越快,招式诡异辛辣。 丁大江以一敌七,武功精奇,不落丝毫迹象。 谷姥姥与唐天残、裘元及梅复翁窃窃私语,谈论方才古墓中惊险一幕往事。 南宫鹏飞则与二女低声道:“那顾永强亦非如丁大江老贼所说惨遭子母雷珠毙命,血肉横飞,尸首无存,更非那蒙面人指称为丁大江制住,挟藏另处。” 邱慧珍诧道:“顾永强有如此重要么?”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重要得很,但非蒙面人所想!” 谷中凤诧道:“少侠说什麽?恕我茫然不解。” 南宫鹏飞道:“他并非顾永强,而是邓公玄,在下意识中邓公玄已易去本来面目混乱武林群雄中。” 两女面色微变,目光不禁向四周巡扫。 南宫鹏飞冷笑道:“我就不信他能逃过我目光下。” 谷中凤忽想起一事,道:“邓公玄如明天与我等相见,在家母面前等若问起丁汝楚之事,将如何答覆。” 南宫鹏飞闻言不由一呆,道:“这不可不防,姑娘此刻不妨先与令堂说明。” 谷姥姥一面与裘元等三人说话,一面留神注视谷中凤与南宫鹏飞说话神情似异常亲密,不禁疑云满腹,忖道:“凤儿一向眼高於顶,江湖上指她貌美如花,心如蛇蝎,手狠心辣,怎会与此人如此热络。” 只见谷中凤疾掠身前柔声禀告。 谷姥姥颔首笑道:“凤儿,与邱姑娘站在一处的中年儒生是谁?” 谷中凤闻下不禁靥涌红霞,羞不自胜,嗔道:“娘,稍时再说吧!”双肩一晃,惊鸿疾闪去。 谷姥姥暗叹一声道:“情之一字,委实不可理解。”她只觉其女受了委屈一般,南宫鹏飞不堪匹配。 蓦地…… 催魂伽蓝丁大江发出一声闷哼,左肩头被一蒙面人飞猿爪抓中,深及半寸,鲜血涌出,沁透了半边上衣。 丁大江忽喉中发出一声厉啸,佛手拐一振,招式雷厉电奔,拐影漫空,势可排山倒海般猛攻七蒙面人。 只听啦的一声重响,丁大江一拐击中一蒙面人肩头,力逾千斤,肩骨粉碎,蒙面人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鲜血如泉喷出,仰面倒了下去。 其馀六蒙面人见同党惨死,不由激发凶性,六般兵又错综如电攻向丁大江。 片刻之後,丁大江肩背又伤及两处,红透上衣。 西天剑君梅复翁忽倏地站起,宛如一头大鸟的飞落在场中大喝道:“住手!” 一剑平挥出一招“帘卷西风”,剑影如山逼开了六蒙面人,丁大江趁机跃出圈外。 梅复翁冷笑道:“老夫瞧不顺眼以众凌寡之举,再你等诡秘本来面目,分明心怀叵测……” 忽闻一蒙面人大喝道:“你我双方无仇无怨,藉故生非,莫非认为你是西天剑君神剑无敌不成。” 梅复翁森冷地笑了一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老夫,可见你等亦非无名之辈,老夫非要见见你等本来面目不可!”长剑倏起一招“暗香浮影”。 剑势太快,只见寒芒疾闪得一闪,一人蒙面乌巾被挑得飞了开去。 唐天残等人不禁惊噫出声,原来那人丑恶无此,一张面孔直似被利剑横七竖八地划十数条血槽,凝结紫瘢。 那人手持一柄瓦棱蛇头剑,目中凶光逼射,大喝道:“老匹夫,欺人大甚,还不纳命来。”蛇头剑疾刺而出。 一溜寒光电奔,夹著一声悸耳巨啸,袭向梅复翁胸前七坎死穴。 剑势仅距寸许,拂腕震出朵朵剑花,梅复翁胸腹等处要害无不罩在剑势之下。 梅复翁知犯了江湖大忌,心方一怔,对方剑势大快,如非闪避得快,必伤在蛇头剑下,鼻中冷哼一声,疾出一式“云屏天半”,把对方剑势封了开去。 其馀五蒙面人忽一跃向前,同地兵刃攻出手外,兔起鹘落,又展开了凶猛拼搏。 丁大江怨毒在胸,却不急於离开,他蕴藏恶毒阴谋,虽有墓穴之变,不愿半途而废,长叹一声道:“江湖盛传丁某阴狠辣毒,却不知中了冯翊暗箭伤人之计,天幸邝仕豪阴谋未逞,但此刻冯翊已携带著三位的‘五行绝命针’、‘避毒珠’、‘七禽掌经’三物赶奔长白而去,不知三位计将安出。” 唐天残冷冷笑道:“冯翊固然可恶,但丁老师亦差不了许多,唐某就不信你丁老师大发慈悲善心。” 丁大江淡淡一笑道:“信与不信,但凭与你,不过别忘怀了唐老师与丁某亦是恶名在外……”忽闻一声震天大笑,只见梅复翁一剑划开了一蒙面人左股,殷红鲜血飞溅如雨。 那蒙面人虽被西天剑君梅复翁剑伤股际,血涌如注,但仍然与同党联手不懈,猛攻梅复翁。 裘元淡淡一笑道:“梅老儿恐一时之间不易占上风。” 唐天残及谷姥姥均是明眼人,知裘元之言不虚,唐天残道:“我等不如速离此是非之地吧!” 谷姥姥道:“我等一无所获岂可轻言离去?” 裘元道:“古墓已毁,留此亦无是处。” 谷中凤忽掠至谷姥姥道:“娘,那黑衣蒙面妇人呢,顾永强呢?两人下落至为紧要,末必罹受子母雷珠,那蒙面人急於找出顾永强下落,似非无因。” 说时邱慧珍与南宫鹏飞两人亦走在谷中凤肩後。 裘元不禁一怔道:“是呀!慌乱之际一直未发现黑衣蒙面妇人,令媛之言甚中肯綮,其中必有蹊跷。” 谷姥姥注视了谷中凤一眼道:“凤儿,你从何而知此两人极为重要?” 谷中凤娇嗔道:“娘,先别问女儿,女儿欲知墓穴中突生什么变故,或可明知原因。”说著连声催促。 谷姥姥略一沉吟,娓娓与其女道出墓穴经历…… ………… 原来墓穴中黑衣蒙面妇人偕同吕梁太原分堂主螳螂爪邝仕豪、顾永强、七蒙面人等遭遇飓风狂飚强阻。 黑衣蒙面妖妇信邝仕豪之言上次随冯翊来此,遇五魅影拦截,心疑邝仕豪心怀叵测,正欲追问之际,忽遇强风,心中一动,疾闪在邝仕豪身後。 由於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狂风怒吼震耳欲聋,邝仕豪丝毫不曾察觉黑衣蒙面妇人隐在身後。 只听顾永强低声道:“堂主,适才之言是否故作恫吓之词?” 邝仕豪答道:“不是,此墓禁制异常厉害,按时发作风雷水火。” 顾永强道:“堂主,你我何不趁机逃离,还在此等死不成!” 邝仕豪苦笑一声道:“本座只随令主前来一次,而且并非去总坛必经之处,慢说本座不知此墓奥秘,就是知道亦不愿此时逃离。” “为什麽?” “因为本座家小现在水深火热中,如不及早设法使之逃出魔掌,本座梦寐难安。” 顾永强目中不禁泛出怨毒之色,杀机内蕴,他岂能将大好时光作此无谓捱延,道:“那么总坛现迁往何处?” 邝仕豪闻言不禁一怔,诧道:“顾舵主,你为何急於知道总坛所在?” 顾永强知邝仕豪已起疑心,忙道:“堂主,你我处境险恶万分,未必你我都能活著离开此墓,万一属下侥天之幸逃出墓外……” 话尚未了,邝仕豪已自沉声道:“本座活不了,你也难以逃命。” 顾永强猛然泛起一个念头,右臂暗蓄真力,欲以闪电手法制住邝仕豪逃往墓内另一僻处,右掌欲伸之际,忽闻身侧不远处突传来一声惊噫。 诧声虽低,在顾永强耳中听来无异霹雳巨响,心神猛震,循声凝目望去,只见是黑衣蒙面妇人站在三丈开外。 不知这妇人听真了他们两人相互问答没有?但显然诧声并非对自己两人所发,定睛之下,察觉汹涌如潮的罡风逐渐减弱,那催魂伽蓝丁大江等人亦相继进入。 刹那间,风止吼息,墓穴中似水一般沉寂,墓地两道熊熊烈火升起,光芒映及十丈方圆之内。 一个蒙面人蹑在邝仕豪身侧,火光一闪之际,疾逾电闪,五指迅抓在邝仕豪“肩中”穴上。 邝仕豪不禁痛彻心脾,忍不住张嘴嗥哼一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蒙面人阴森森一笑道:“邝堂主方才与顾老弟所说之话在下听得极为清楚,既然此墓并非去贵派总坛之处,你还是领我等速出此墓……” 邝仕豪心中大惊。 此时,一双蒙面人忽扑向顾永强而来,顾永强冷笑一声,挥剑快攻出手。 邝仕豪道:“邝某怎能领七位平安离此。” 蒙面人沉声道:“你对此墓了如指掌,必另有通道,速带我等前往。” 另三蒙面人出掌推出一股狂飚,将两股火焰吹熄。 黑衣蒙面妇人尖叫道:“速将邝仕豪拦住,他欲将我等同葬身墓穴!” 暗中亮光一闪。 数条人影疾扑邝仕豪而去,由三蒙面人拦截,那扣住邝仕豪的蒙面人,挟持邝仕豪向内疾掠而去。 另一蒙面人双掌推出一股呼啸狂飚,刚升起火焰,又倏地熄灭。 催魂伽蓝丁大江亦是老年成精,绝顶聪明,闻得黑衣妇人呼叫,情知有异,手中疾抛出几只火球。 一道强烈红光疾射而出,强光之下,只见邝仕豪不知在何处掣动了机纽,一方石壁显出一道门户! 顾永强邝仕豪与蒙面人疾奔掠入门内,黑衣蒙面妇人惊鸿疾闪随入。 那蒙面人仍扣住邝仕豪腕脉要穴不放,峻冷喝道:“邝堂主,速关闭门户,并启禁制阻住群邪。” 这是一间宽敞阴暗石室,室中景物莫辨,似陈列有榻椅等物。 阴暗中邝仕豪快步往一方靠壁石案上一尊佛像,伸手过去,不禁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 那蒙面人道:“邝堂主为何如此?莫非有什巨变。” 邝仕豪苦笑道:“墓穴中禁制已然失灵,一切都是枉费心机了。” 蒙面人大惊失色道:“为什么?” 邝仕豪道:“墓内似先有人暗中潜入,将枢纽总轮关闭,禁制一切失效。”说著略略一顿,凄然苦笑道:“这本不要紧,怎奈出路已封闭,无法逃出,而且我等进入第一间石室有一盏长明灯,石鼎中自然泄风,灯遇风即速燃,他不关闭此墓,灯尚可点燃千年万载,若一通风,油尽即墓毁。” 蒙面人道:“冯翊现在何处,总坛迁往何处,现在应说出了吧!”五指一紧。 邝仕豪痛得冷汗爆出,张口欲言。 顾永强惧邝仕豪吐出隐秘,一剑刺向那蒙面人而去。 剑势辣毒玄诡,虹飞电奔,带出一声刺耳尖锐破空锐啸。 此刻…… 催魂伽蓝丁大江及手下闪入门内,剑光眩目,看真了景象,不禁色变,大喝道:“此人并非顾永强!” 在水濂洞外丁大江已见过这种剑招,瞬眼之间即忖为邓公玄其人,丁大江喝时手中投出一颗子母雷珠疾向邓公玄射去。 正巧蒙面人为邓公玄剑势所逼,牵著邝仕豪迅疾移形换位,单掌发出一梭形暗器,迫得邓公玄退了开去,子母雷珠却击中邝仕豪後背。 此刻,赤城门下多人扑入石室内,惧邝仕豪遁走,只听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紫光流闪,夹杂数声凄厉惨嗥。 但暗中却有一颗子母雷珠却击向催魂伽蓝丁大江及其手下而来。 紫光疾闪,霹雳大作,三凶邪立遭炸毙,血肉横飞,引发死者囊中所藏的雷珠,立起连珠爆炸,地为撼震,石崩裂穿一大洞,天光映入。 显然丁大江见机得快,雷珠闪炸之际,即避闪开去,但率来爪牙十死其七。 究竟墓穴中伤亡人数均不得而知,慌乱之际,唐天残等人随著丁大江窜出墓穴外…… 说此谷姥姥慨叹一声,道:“为娘自始至终均是糊糊涂涂,莫明所以?” 忽闻另一蒙面人大喝道:“梅老儿暂住手!” 西天剑君梅复翁鼻中冷哼一声,撤剑飘开。 那蒙面人道:“我们另订时地或著去谷外拚搏,不过目前亟需离开此谷。” 梅复翁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片刻之後,此谷即将化为灰烬。”并将窥听邝仕豪之意说出。 唐天残等人大惊失色。 谷中凤道:“邝仕豪生死存亡事实如何?” 裘元道:“他已血肉横飞,当场炸毙。”说著忽目注丁大江,冷冷一笑道:“方才在地穴中丁老师指顾永强并非真是顾永强,致生此变,究竟是何人?” 丁大江道:“邓公玄!” 此言一出,不但裘元等人一怔,而且南宫鹏飞亦为之一震。 一路上邓公玄即为丐帮高手追踪,决不让他遁逃无踪,但邓公玄一至太原城内即影踪消失,宛如石沉大海,无一丝线索找出端倪,却原来己易容成顾永强。 (ocr者按:前面不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么,刚刚写过就忘记了?) 谷中凤道:“那黑衣蒙面人及顾永强如今何在?” 唐天残摇首答道:“谁也不知,谅已逃出谷外而去,我等速离此谷吧!” 忽见催魂伽蓝丁大江阴恻恻一笑道:“诸位慢走!” 谷姥姥道:“丁老狮还有什么话说!” 丁大江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在此稍留片刻,待丁某等先行一步,诸位只须发现谷外升起一道红色旗花即可离谷!” 唐天残冷笑道:“我等怎可听你之言,夜郎自大,你也不嫌太狂妄点了麽?” 丁大江道:“诸位如不听信丁某之言,自取罪戾可怨不得我丁某。” 南宫鹏飞突朗笑道:“丁大江你别作梦,你妄欲将我等与此谷共成劫灰,以九颗子母雷珠事先埋置,待你一走立即引发,殊不知雷珠已为在下起出……” 丁大江闻言面色大变。 谷姥姥等人不由骇然色变,面面相觑。 南宫鹏飞又道:“谷外黑衣妖妇邓公玄等群邪尚在谷外守候,你也未必安然离去。” 丁大江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丁某又非元凶巨恶,怎可成为众矢之的,若说守候丁某更是舍本逐未。”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目注谷中凤道:“姑娘请与令堂等老前辈速速离去,丁大江与在下暂留此谷。” “什么!”丁大江怒极厉声道:“尊驾有何能为勒迫丁某留下?” 南宫鹏飞道:“在下言出必践,决无更改,你不信何妨试试。”语音甚是平和,但语意却坚毅沉厉。 催魂伽蓝丁大江忽右掌一拂,身形倏地穿空如电掠去,他那残馀爪牙亦迅速向谷外奔去。 南宫鹏飞急向谷中凤低声密语。 谷姥姥目睹女儿与南宫鹏飞不避形迹亲密异常,不禁眉头一皱,只见南宫鹏飞双肩一晃,人已远出六七丈外,去势如电,追向丁大江去路,瞬眼无踪。 谷中凤道:“娘,他说我等最好不要揭破邓公玄身份。” 唐天残不由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谷中凤道:“邓公玄叛门之罪无可掩饰,所以易容成为顾永强,俟机潜入其本门总坛不使冯翊发觉,前辈如暂不揭破,则可从他身上找出冯翊。” 裘元颔首赞道:“此言有理。” 谷姥姥道:“他是谁,其师承必大有来历。” 谷中凤杏靥一红,嗔道:“娘,此时此地还有心情询问人家姓名来历,有暇女儿当据实禀明。”说著与邱慧珍一撞肩,双双奔向谷外而去。 裘元哈哈大笑道:“女儿大了终须嫁,何况女生外相,崖主何必追问此人根底。” 谷姥姥微微一笑不答,身如行空流水而去。 群邪紧随身後…… ………… 催魂伽蓝丁大江朝蓊郁林树中掠去,正待拔身如仞峭壁上一处落足。 忽闻森冷笑声传来道:“丁老师慢走!” 催魂伽蓝丁大江闻声骇然变色,四面一望,只见南宫鹏飞负手立在丈外,不由厉喝道:“朋友,你追踪丁某不舍有何图谋?”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无谋图谋,亦未与丁老师结有前怨,不过丁老狮揭破顾永强的身份甚为不智。” 丁大江呆得一呆,道:“朋友追来,就是为了说这两句话么?” 南宫鹏飞道:“正是,这两句话异常重要,丁老师一翻出谷外,如在下所料不差,定必遇上顾永强,最好还是不宜揭破其身份……”语声微顿,又道:“要知邓公玄已是叛门弟子,冯翊见著定然处死无疑,他易作顾永强,必有所图谋,我等何不在顾永强身上找出冯翊,一则可免打草惊蛇,再者可获事半功倍之效,岂非一举两得。”言毕不待丁大江答道,身形一闪而杳。 丁大江深觉南宫鹏飞之言有理,此刻无暇思忖,找上峭壁突处,抓实一束藤蔓,揉上峭壁,身形迅速如飞,掠下峰去。 同党爪牙相继飞登峭壁,在後疾随,到达一片林中猛地停住回面说道:“林外就是谷口必经之径,我等严密监视著唐天残等人就是。” 忽闻森冷笑声传来道:“丁老师!” 催魂伽蓝丁大江转面望去,正是冤家路窄的顾永强。 顾永强冷笑道:“丁老师,你我之间有何不解之仇,在此一拼清结就是。” 丁大江淡淡一笑道:“顾舵主此话未免强调夺理,老朽以及武林群豪莫不是俱为了贵总瓢把子冯翊而来,你我之间并无怨无仇。” 顾永强沉声道:“方才在墓穴中丁老师指认在下并非顾永强……” 丁大江忙接道:“这是一段误会,方才丁某误认顾舵主乃邓公玄……” 顾永强道:“如今哩?” 丁大江道:“片刻之间,老朽在墓台前目睹一人禀报裘元谓邓公玄与费月萍妖妇等人已奔往吕梁而去,方知尊驾非是邓公玄。”说著语声一沉,接道:“丁某志在向冯令主索取一物,与顾舵主丝毫无干,丁某并非惧怕顾舵主,怎奈丁某不欲多增杀孽而已。” 顾永强冷笑道:“丁老师委实自负得很,慢说冯令主不会惧怕丁老师,就是顾某对丁老师亦未必见惧。” 丁大江摇首微微一笑道:“非是丁某自负,顾舵主武功再高,谅难禁‘子母雷珠’粉身碎骨威力。” 顾永强心中暗震,鼻中轻哼一声道:“丁老师未免糟塌了子母雷珠。”转身疾跃腾起,杳失於苍枝。 丁大江暗道:“侥幸!” 他那馀存党羽缓缓聚齐,探首林外道上,只见罗刹追魂唐天残、三绝手裘元、北海白鹭崖主谷姥姥及谷中凤邱慧珍两女、南宫鹏飞等人身形如飞,由崖隙鱼贯穿出谷外,接著又是甚多人影穿出,其中有西天剑君梅复翁,尚有那不知名蒙面人。 蓦地…… 一声惊天巨响,火光连闪中夹著惨呼哀叫声,只见崖隙山石炸飞,雨点般落下,尘土木树弥漫冲霄。 火光中忽有一条黑影横空,疾掠而杳。 谷内起了一片轰隆哗啦之声,宛如天崩地裂。 唐天残等不禁骇然变色。 谷姥姥道:“莫非墓内灯油已罄,此谷成为飞灰么?” 南宫鹏飞道:“不是,此乃子母雷珠爆炸。” 唐天残神态不善,冷笑道:“你不是说过丁大江埋置九枚雷珠俱为起出,怎么还有雷珠存在。”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唐老师怎知那爆烈雷珠就是丁大江埋置者。” 他竟称威震南天的罗刹追魂为唐老师,怎不令唐天残怒火冒涌,厉道:“小辈,你竟敢对老夫如此妄狂无礼。” 南宫鹏飞道:“唐老师无须找事生非,你我尚未脱险!” 蓦闻一声冷笑传来,迎面道上突窜起五人,一列横身阻在道中。 只见五个黑袍老者,均是五旬开外。 裘元不禁诧道:“那不是苍岭三蝶玉峰双雁么?他们为何竟撞在一处,委实令人惊异。” 苍岭三蝶尹氏昆仲三人退隐江湖已近二十年,尹铭忠、尹铭平、尹铭文三弟兄各有一身独特武功,心性为人也在正邪之间,倨傲自高,昔年足迹不出东南沿海。 玉峰双雁乃异姓兄弟侯鸿邵太化心狠手辣,纵横粤东,无恶不作,苍岭三蝶怎屑与其为伍,但今日竟聚在一处宁非怪事。 尹铭忠抱拳一拱,笑道:“诸位暂请留步。” 裘元道:“尹老大拦阻我等去路则甚?” 尹铭忠道:“我尹老大受一位友人之托,邀请诸位前往一叙,他知五行绝命针等物真正下落,如诸位愿往,请去汾阳金巷郭嵩寓所,尹某等人七日内均在郭家恭候驾临。” 唐天残道:“郭嵩乃系何人?” 尹铭忠道:“乃郭汾阳旁支後裔,家道富豪,性好结交江湖朋友,那位友人就下榻於郭嵩家中。” 裘元眉头暗皱道:“你那友人姓甚名谁,可否见告?” 尹铭忠哈哈大笑道:“见面就知,何必多问。” 唐天残冷笑道:“倘唐某不允前往哩!” 尹铭忠道:“那是唐老师自己的事,我尹老大无法相强。”略一抱拳,五人转身飞奔而去。 裘元道:“尹老大虽刚愎自负,但出言如山一诺千金,所说似无虚假。” 谷姥姥道:“如此说来你我必须赶往,澄清此事,免得盲目摸索。” 梅复翁忽道:“慢看,你我之间前怨理该清结。” 谷姥姥颔首道:“好,你我远离道旁一拚高下如何?”说著一望唐天残裘元,笑道:“两位请先去汾阳,如老身不死,必在三日内赶抵汾阳东门外护城河畔会齐。” 裘元道:“咱们三人同进退,至於你与梅老儿之间恩怨,不论谁胜谁败,我二人不伸手就是。” 谷姥姥道:“好!”一转身形迳望崎岖小径走去。 南宫鹏飞与两女低声道:“在下只待令堂与梅复翁胜负判明,便须赶赴一处,不拟同往汾阳。” 他们三人尾随唐天残一行之後,缓缓行走,谷中凤闻言一怔,说道:“少侠意欲何往?” 南宫鹏飞道:“在下不愿陷溺再深,无可自拔。” 谷中凤不由泛起一种惘然若失感觉,深知南宫鹏飞宛如神龙在天,身形飘忽不定,只觉羞於出口挽留,柳眉不禁深颦,默然不语。 邱慧珍暗示谷中凤一眼色,附耳道:“他说不愿去汾阳,那麽我等亦不去就是,不会跟著他走麽?” 谷中凤料不到邱慧珍如此爽朗乾脆,自己有逊多矣,相视一笑会意。 到达一芳草如茵斜坡上,梅复翁高声道:“此处合意麽?” 谷姥姥回巡一眼,见这草坡斜度不大,数十丈方圆内并无杂树藤棘阻碍施展手脚,点点头道:“就是此处了。”身形立定,伸手撒出肩头一柄百练精钢长剑,翻腕之间,划出一道太极圆弧,寒光飘飞,振空锐啸。 梅复翁面色一肃,道:“看来谷崖主武功日益精进了。”伸手拔剑出鞘。 忽见两条人影如飞掠至,现出一双挺秀俊拔少年,朝梅复翁抱拳躬身施礼。 梅复翁向谷姥姥手指一年约二十五六,面如傅粉的少年道:“此乃犬子梅家驹。”左手移向另一年仅弱冠,龙眉虎目,阔口方颐少年,道:“此乃拙徒司徒英。”继又沉声,喝道:“见过谷老前辈!” 梅家驹司徒英双双抱拳施礼道:“晚辈拜见谷老前辈。” 谷姥姥微微一笑道:“两位贤契少礼!” 梅复翁左掌一摆,梅家驹司徒英转身疾跃开去。 谷姥姥道:“你我还是以百招为度,请出招吧!” 梅复翁好宇出口,一招“法轮九转”出手,幻出漫天流芒,剑影如山,啸风悸耳,罡劲宛如春潮叠涌。 只听一连串金铁交击声响中,人影一分一合,双剑猛搏狠斗。 这两人具是武林名宿,剑招之奇无与伦比,一式之微含蕴著无数神奇变化。 三绝手裘元罗刹追魏唐天残两人只觉双方功力之高,逾于他们想像之外,不禁同感惊骇。 谷中凤邱慧珍两女四道清澈眸光注视著双方拚搏,虽然双方均未露败象,却暗暗忧心,只求谷姥姥不可落败。 梅家驹司徒英却另怀心情,两对眼神频频窥视一双俏佳人身上。 谷中凤那还不觉察,她是有名的多刺玫瑰,柳眉不禁泛出两道冷煞,无奈忌著他乃西天剑君之子,不愿平添其母烦扰,所以强自抑制。 南宫鹏飞却似含重忧,心神不安地频动足尖。 谷中凤察觉有异,说道:“你瞧瞧双方谁胜谁负?” 南宫鹏飞道:“谁胜谁负无关紧要,在下忧心的是汾阳郭嵩家系一陷阱,眼前四外暗中,在下只觉尚有人在虎视耽耽。” 两女知南宫鹏飞决非危言耸听,心神不由一震低声道:“究竟是什么陷阱?”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其中疑窦大多,在下无法断言,能否请裘唐两位出面阻止双方拚搏,免得遭人暗算?” 暗算二字沉劲森厉,谷中凤听得汗毛皆凛,身形如鸟腾起,迅快如飞掠在裘唐二人身前落下,道:“两位师伯可否阻止我娘与梅前辈拚搏下去。” 唐天残说道:“姑娘是否瞧出双方有生死之危。” 谷中凤摇首道:“草坪之外似有人暗中窥伺,慎防暗算偷袭。” 唐天残不禁目中凶光迸射,冷笑道:“人在何处?” 谷中凤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只是坚信南宫鹏飞之言绝无虚伪,不禁呆得一呆,答道:“晚辈只觉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紧紧逼问,使各中凤无可对答,站在那里红著一张脸,做声不得。 唐天残冷冷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只是为人说动,哼哼,老夫一瞧此人独加嫉视。” 谷中凤道:“人不可貌相,唐师伯为何对此人独加嫉视。” 唐天残正欲答言,只见邱慧珍右手一扬,一道眩目梭形火光向著远处一株大树上射去。 那道梭形火光势如雷奔,投人浓枝密叶中,轰的一声顿成一团火海。 忽见一条黑影由火海中射出,迅速如鸟穿空腾起,去势如电,瞬眼已落在二十馀丈外。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火海中摔下一条衣裤尽燃黑影,叭哒坠地,片刻间烧成一束枯骨,令人骇目惊心。 仓猝生变,谷姥姥与梅复翁自动住手跃出圈外,见状不禁一怔。 谷姥姥问询谷中凤,经谷中凤答出经过,不禁两道霜眉浓皱,目注远处正在商谈的邱慧珍与南宫鹏飞。 唐天残冷笑道:“唐某只觉此人行事可疑,心怀叵测,怎奈令媛……” 谷中凤道:“唐师伯,他与你结有宿怨么,如非是他,师伯等人早就葬身墓中了。” 唐天残闻言心中不由怒火顿涌,嘿嘿冷笑不止。 谷姥姥面色一沉,叱道:“怎可对唐师伯无礼,还不与唐师伯谢罪。” 未待谷姥姥言毕,谷中凤已自翩若惊鸿般闪向南宫鹏飞邱慧珍之处。 谷姥姥无可奈何歉然一笑道:“小女为老身娇纵坏了,望唐兄见谅是幸!” 唐天残哈哈大笑道:“你我知己,唐某怎会见怪!” 只听谷中凤高声道:“娘,女儿先行一步!” 西天剑君梅复翁忽大喝道:“且慢!” 喝声甫出,人如闪电掠去,越过南宫鹏飞头顶落下。 南宫鹏飞神色若定,淡淡一笑道:“阁下有何见教?” 梅复翁语声寒冷似冰,道:“尊驾自负得很,方才那火中逃出一条黑影,是何来历定必知情,为何秘而不宣。” 南宫鹏飞道:“并无向阁下言明之必要!” 梅复翁不禁猛萌杀机,霍地拔出长剑,喝道:“狂妄无礼,若不出手惩治,你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快拔剑吧,” 南宫鹏飞冷笑道:“西天剑君,名震宇内,其实见面不如闻名,阁下剑学不过尔尔,区区不才,愿以臂代剑一证高下。” 此言一出,不但梅复翁面色大变,而且唐天残裘元等人也不由骇然凛震。 谷姥姥暗道:“少年人委实不知天高地厚,梅复翁当代霸杰,一派宗师是好惹的么?” 心中虽是这么说,却不能不惊佩南宫鹏飞气吞河岳的器度。 梅复翁此举似迹近无理取闹,其实他存有私心,指望他与谷姥姥印证高下,一抢得失机即展出生平绝学“夺命连环”三招,在谷姥姥险危之际急急撤招飘身而退,自承不敌输招。 如此之下各姥姥怎不暗中心感,乘机成全其子梅家驹亲近谷中凤,这件婚事当可水到渠成,遂不知天下不如人意之事凡八九,变生不测致一番图谋成空,更瞧出二女似对南宫鹏飞已生情丝,只觉南宫鹏飞那一点也不能与其子梅家驹相比,不由嫉念顿生…… 此刻,梅复翁势成骑虎,恼羞成怒,一剑疾挥而出,点点寒星袭向南宫鹏飞胸後九处重穴。 南宫鹏飞一声朗笑出口,右臂迅如电光石火疾伸,两指骈戟,身形疾转虚腾升空,指力似剑斜点梅复翁剑身。 这一招用得猛奇,指势啸奔,而且分寸拿揣极准,只听当的一声,指力已击实在剑身上。 梅复翁只觉如受千斤重击,虎口发麻,几乎抱持不住长剑,身形连倒出两步,目中连闪森严寒芒。 南宫鹏飞亦震得飘身开去。 梅复翁大喝一声,身形拔去,一招“开天辟地”劈出,寒虹如同天河狂泻,势如山岳。 谷中风大惊道:“少侠快出剑!” 南宫鹏飞喉中突发出一声清啸,潜龙升天腾起,两臂翼张,挟著一片排山倒海罡劲压下。 裘元大惊道:“这是大鹏身法,还有达摩降龙掌,均是武林不传之秘,如何到得此人身上……” 话声未了,只见南宫鹏飞身形疾沉,双掌飞快地一弧疾转。 但见一道寒虹在梅复翁手中飞出,投向远处一株巨干,笃的一声,插在树干上,投入一半。 南宫鹏飞身躯轮转升空,翻落在十馀丈外,似觉胜得不易,长嘘了一口气。 西天剑君梅复翁一脸茫然之色,怎么亦不曾料到这面目森冷中年儒生空著双手能震出他手中的长剑。 南宫鹏飞身上长衫为犀利的剑锋割开多处,却未伤及皮肉,但真力损耗极钜,胸前只感气涌血逆。 谷中凤邱慧珍双双跃起,掠至南宫鹏飞之前,目露忧容道:“少侠受伤了麽?” 南宫鹏飞微笑了笑道:“不妨,调息片刻也就好了!” 谷姥姥唐天残裘元三人大感震骇,如非亲眼目睹,简直无法相信。 梅复翁一脸铁青,心如刀割,成名多年,威震江湖,竟会败在後生小辈手中,恨不得横剑自绝,了此馀生。 他身形倏地腾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旋转,右掌虚扬,一股无形潜劲向树干上长剑罩去。 只见梅复翁五指一舒一抓,一支长剑自动拔出树干外飞向梅复翁手中。 二女及南宫鹏飞眼前一花,西天剑君梅复翁满面杀气横剑立在丈外处。 谷中凤笑道:“梅老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欺人太甚?” 梅复翁不禁一怔,道:“老夫欺人太甚?” “正是!”谷中凤道:“是老前辈无事生非,这位少侠虽将老前辈长剑震出手外,自身亦被老前辈剑罡所伤,武林人物成名不易,不要因一时之念,妄动无名,自招身败名裂之祸!” 梅复翁闻言老脸通红,倏转铁青一声大喝道:“贱婢,你怎敢对老夫无礼!” 谷姥姥道:“凤儿……” 谷中凤摇手道:“娘,此乃女儿的事,不必过问,事了女儿愿领责就是。” 说著目注梅复翁,面色一沉,寒声道:“老前辈,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晚辈方才之言,语语真诚,须知江山百代,英雄辈出,这位少侠空手与你过招,老前辈当已明白用心良苦。” 梅复翁厉声道:“你是说以剑过招老夫决胜不了?” 谷中凤螓首微颔道:“事实如此!” 梅复翁闻言气极,长须无风自扬,大喝道:“老夫如不胜,愿自刎当场,以身殉剑!”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不由大感震惊,料不到梅复翁好胜如此。 南宫鹏飞气血已调匀,闻言微微一笑道:“请问梅老前辈此次出山志在什麽?” 梅复翁不由一愕,答道:“老夫也不瞒你,此次出山志在访觅一位平生知己的下落,这位知己亦是老夫恩人。” 南宫鹏飞缓缓撤出墨螭剑,道:“老前辈一再相逼,在下不敢有违师命无法退让,若能止戈言和实属万幸,不然老前辈恐贻後侮莫及之感。” 寥寥数语,气雄万丈,使人心折,裘元等三人不禁互望错愕。 梅复翁双目开阖之间,怒光逼射,冷笑道:“你是说你稳握胜算。” 南宫鹏飞道:“在下并未如此说过。” 西天剑君目光注视在南宫鹏飞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上,沉声道:“你出招吧!” 南宫鹏飞摇首道:“如非强仇大敌,十恶不赦之辈,在下决不先出剑。” 梅复翁冷冷一笑道:“好,老夫有僭了。”长剑缓缓挥出,振起风雷隐隐之声,剑光流闪,罡气潮奔,与对敌谷姥姥大不相同,一招之中,含蕴无数神奇变化,浩浩荡荡,大气磅薄,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南宫鹏飞横剑於胸,喉中发出一声低啸,身形平飞而出,疾逾奔震,握腕出剑,其快无比。 蓦地,流闪剑光齐敛,只见墨螭剑光虚点在梅复翁胸前“云玑”穴上。 梅复翁满脸黯然神伤之色,道:“老朽知过矣,原来少侠竟是老朽恩人嫡传弟子!” 南宫鹏飞转剑回撤归鞘,道:“老前辈恕在下无知冒犯!” 梅复翁苦笑道:“老朽知道少侠此一剑招不能虚发,出必见血伤人,少侠居然能收发由心,足证已臻神化境域,两次保全老朽性命,少侠就不是恩人衣钵传人,老朽亦当感恩载德。” 南宫鹏飞道:“老前辈言重了,在下施展此一剑是为使老前辈明白在下师承来历。” 梅复翁道:“令师可好!” 南宫鹏飞道:“托老前辈福庇,家师安好。” 裘元等人这等武林名宿,目光锐厉,竟无法瞥明南宫鹏飞是如何出剑,不禁面面相觑。 谷姥姥道:“两位可瞧出此人剑式宗派么?” 裘唐二人不禁赧然一笑,三绝手裘元摇首答道:“这手剑招端的快极,裘某无法辨明,难道崖主瞧出来了麽?不过此人武功似宗法禅门,却又玄诡僻异,蹊径别走。” 谷姥姥道:“正是,裘兄眼力不差,此人师承必定大有来历,梅老师不然也不致愧悔疚如是。” 唐天残道:“看来令媛必然知道此人师承来历,何不问问令媛。” 谷姥姥高声道:“凤儿!” 谷中凤闻声疾若惊鸿般电闪而至,笑靥如花,娇声道:“娘,呼唤女儿为何?” 谷姥姥道:“此人姓甚名谁?是何人弟子?” 谷中凤正要作答时,忽见梅复翁与南宫鹏飞匆匆数语後,领著梅家驹司徒英如飞离去,南宫鹏飞亦有不辞而别之意,花容一变,道:“娘,以後再说吧!”施展分水凌波绝乘轻功向南宫鹏飞掠去。 果然,南宫鹏飞目送梅复翁三人身影即将消失之後,疾如流星奔矢,微瞬即杳。 裘元微微笑道:“令媛独具慧眼,情愫滋生,看来世事大多不能用常理判断,我等走吧!” 三位武林名宿如飞而去。 ………… 夜色苍茫,黄澄澄官道处现出一盏迎风摇摆灯火,官道人影如飞奔驰著,只听响起唐天残森沉语声道:“前途谅是客栈,咱们也该歇息了。” 裘元笑道:“对,咱们喝两盅去。” 谷姥姥始终郁郁不乐,途中一语不发。 三人投入店後,店夥接著,引进相邻西间宽敞房间,并送上酒食退出。谷姥姥只觉前途艰险凶危重重,酒食之间不禁忧心如焚,三绝手裘元哈哈大笑道:“谷崖主,你我三人俱非初出茅庐之辈,老朽江湖,见多识广,天塌下来有地接住,生死二字你我视同儿戏,有何忧虑。” 谷姥姥长叹一声道:“事关武林安危,怎能不忧心仲仲,尹老大言词闪烁,汾阳郭家分明是一陷阱……” 裘元说道:“谷崖主为何这等畏首畏尾,汾阳郭府就是森罗地狱,裘某也要闯上一闯!” 忽闻一声轻笑道:“成名人物,果然豪气干云,可惜晚了一点!” 语声清晰入耳。 三人心神大震,裘元意欲腾身拔起扑出,一提真气之际,突感两足一软,喉头发麻,坐在原处宛如木雕泥塑。 唐天残及谷姥姥无独有偶,亦是四肢瘫软,喉头一麻,僵坐不动,心中大感焦急。 门外忽飘身走入一中年儒生,正是那南宫鹏飞,面带微笑,手拿一付杯筷。 他先将油灯剔亮,然後在空著一方坐下,正巧是上座,因为唐天残三人谁也不愿在上首坐下。 显然酒食中施放了毒药,那南宫鹏飞居然不惧,自酌自饮。 唐天残暗道:“难道是他做的手脚,因何不向我等动手?” 只见南宫鹏飞用饱後,放下木箸,端座上首不声不语,与裘元一般,一瞬不瞬。 蓦地…… 突闻门外传入一声苍老冷笑道:“为何变了四人?” 接著响起店夥语声道:“原是三人,小的接待三位送上酒食後退出回转前厅柜上,就是那中年儒生身形迅快进入店内,追问三绝手裘元老英雄可是投入店内。” “你就该回称无有!” 店夥答道:“怎奈儒生坚称他一路追踪而来,除了落在本店别无他处,小的心想,不如连他算上,免得横生枝节,即答称裘元三人实落在店内……” 那人冷哼一声道:“不用说了,反正此人自送上门,怨得谁来?” 微风过处,油灯一暗又明,房中多著一个梳著发髻葛袍老者。 谷姥姥三人认出是甘凉绿林道第一把高手活僵尸夏元甲,不禁暗感凛骇震恐。 夏元甲瘦长枯干,面色灰暗,暗中透亮,双目深陷,尖额削腮,颧骨高耸,眼中逼射阴森慑人凶芒,唇不掩齿,更增恐怖,活僵尸之名当之无愧。 只听夏元甲桀桀狞笑道:“三位别来无恙?可还认得我活僵尸夏元甲麽?” 忽闻一语声传来道:“明是四人,夏老师怎可简慢嘉宾,再夏老师就是死了身化厉鬼我也认得出来!” 活僵尸夏元甲面色大变,竟无法察出是何人答话,更震惊竟有人能开口,显然药性未臻全功。 只听一声冷笑道:“夏元甲,你藏在此客店中,向我等暗施毒药为何?” 活僵尸夏元甲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此际也不由毛骨悚立,暗打寒噤,咳了一声道:“是那位说话?” “你目光锐厉,难道瞧不出是谁?” 夏元甲阴森眼神扫视了四人一眼,却认定南宫鹏飞,狞笑一声,绕向南宫鹏飞身後走去。 突感飒然微风向脑後袭来,不禁身形暴退,骇然变色,大喝道:“谁?” 蓦闻户外飘回数声长啸,尖锐刺耳,划破如水沉寂夜空,触耳心惊。 夏元甲闻得啸声入耳,脸色更是一变,身形疾旋扑向门外,突如遇重阻,震得望後退回。 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左手腕脉穴道如嵌五只钢钩,痛彻心脾,不禁闷嗥出声,只见眼前现出一条人影,正是南宫鹏飞。 夏元甲只道自己眼花,情不自禁地回头一望,座上已无南宫鹏飞身影,顿时胆寒魂飞。 只听南宫鹏飞喝道:“速取出解药。” 夏元甲冷笑道:“尊驾错了,老朽奉命施为,解药并不在老朽身上。” 南宫鹏飞阴沉哼了一声,伸手错开夏元甲身上几处重筋骨骼。 夏元甲周身骨骼宛似裂散一般,满头冷汗暴沁,痛苦不胜,狞笑道:“尊驾愉袭暗算,算不了什么英雄行径。” 南宫鹏飞道:“你也是一般,酒食中下毒,否则三位都是武林名宿,凭你夏元甲谅无法获胜。” 夏元甲道:“老朽说过系奉命所为,毫不知情,酒食中下毒,并非老朽,各有职司,焉能见责。” 南宫鹏飞冷笑道:“如此在下倒错怪了夏老师了,但夏老师可否见告受何人所命?” 夏元甲摇首答道:“老朽职司甚微,层转奉命,老朽亦不知敝上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弹指一缕劲风射出。 活僵尸夏元甲面色大变,跌在地上,宛如五牛分尸,筋扭首断,痛极中尚有麻痒钻心。 这滋味比死还要难受,涕泗横流,喉中禁不住发出怪嗥,身躯颤抖。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你那同党均被阻住,店内人手亦悉数被制,夏老师如预与在下各凭真实武功,在下愿给夏老师一个机会,不过须取出解药。” 夏元甲神魂皆冒,此刻已说不出话来。 南宫鹏飞却从夏元甲眼神中知已就范,疾伸两指点在腰後无名穴道上。 夏元甲立时万般痛苦齐皆消失。 南宫鹏飞冷笑道:“在下尚未解开搜魂手法,只暂时止住片刻,再发作时其痛苦更倍於此刻。” 夏元甲见无人赶来解救,知南宫鹏飞所言不虚,不禁黯然长叹一声,在胁下囊中取出两只瓷瓶,倾出红白丹药各三粒,交与南宫鹏飞道:“各服下一颗,其毒立解。” 南宫鹏飞接过,答道:“在下解开这三位後,立时将夏老师穴道拍开。” 忽地一声阴恻恻泠笑飘送入耳,南宫鹏飞不禁一怔,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执一柄寒光犀利长剑虚点在谷姥姥咽喉上,道:“夏元甲,你将两瓶解药放在地上!” 沙巾内两道夺人眼神迅移在南宫鹏飞面上,冷笑道:“尊驾也是一般,将解药放下!” 南宫鹏飞镇定如恒,淡淡一笑道:“请问朋友此乃何意?” 蒙面人厉声道:“尊驾最好听话,不然休要後悔。” 南宫鹏飞朗笑道:“在下生平独来独往,决不受人胁迫,何况白鹭崖主生死性命与在下毫不相涉。”说著手出如风,迅疾无伦将活僵尸狭在胁下掠出户外。 蒙面人猛感惊愕,大喝道:“那里走!” 双臂一振,身如离弦之弩般穿窗追出店外,但见云遮半月,星斗满空,四顾苍茫,却不见南宫鹏飞去迹。 此蒙面人目的志在活僵尸夏元甲,却不料被南宫鹏飞识破,不禁懊丧万分,狠狠地一顿足,身形疾转急返客栈。 但—— 室内的谷姥姥、裘元、唐天残三人俱已无踪影,蒙面人更是一呆,只闻户外天际遥处又腾起数声长啸,飘送入耳,喃喃自语道:“糟了!” 他耳力锐利,蓦感门外微风飒然,情知有异,退身不及,只见一脸如淡金,秃眉无须中年人,神色冷漠如水,身著紫衣长衫飘身入内,具有一种无形之威严。 蒙面人似为紫衫人气度所慑,缓缓倒退两步。 紫衫人冷冷问道:“唐天残等三人何在?” 蒙面人答道:“被人救走!” 紫衫人望了蒙面人一眼,道:“你是何人?” 蒙面人眼神一直停在紫衫人面上,欲言又止,忽做出一繁复的手式。 紫衫人神色一愕,倏又面色一整道:“你是太原分堂弟子?” 蒙面人答道:“在下身属太原分堂白虎舵,请问……” 紫衫人语声一沉,道:“老夫金凤堂主慕容彤,你何为蒙住面目?” 蒙面人收剑归鞘,揭下蒙面玄巾,显出本来面目,正是顾永强,躬身施礼道:“属下太原分堂白虎舵主顾永强参见慕容香主,隐蔽本来面目属下自有逼不得已之处。” 慕容彤胁下披著一柄金鞘剑,按剑顾盼自若,闻言双眉微微一剔,道:“有何逼非得已,快说。” 顾永强道出太原分堂门下惨遭毒手,仅剩下堂主邝仕豪及他自己两人被逼领往古墓前後经过叙出。 他一面叙说时,忖道:“金凤香主为何换了慕容彤,这慕容彤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此人。”极力抑制疑云流露。 慕容彤道:“你是假子母雷珠炸开墓穴之际逃出,令主业经遣人赶往古墓已返回覆命,与你所言大致无错,这么说来邝堂主已炸成劫灰了。” 顾永强闻言眼中一红,热泪盈眶,几乎夺目流出,苦笑一声道:“所以属下顿成为众矢之的,逼不得已蒙住面目,不择方向逃去,途中却又发现罗刹追魂唐天残等三人,不觉尾随到此……”竟做作得逼真。 慕容彤目光四巡了一眼,淡淡一笑道:“怪道你还用那废弃多日的手式,如非本座细心谨慎,顾舵主岂非丧命在本堂煞手之下……” 顾永强接道:“唐天残既入客栈中,但属下不敢明白张胆公然露面,店外频频发现江湖人物,行踪诡秘,更不敢败露行藏,潜伏店外,俟闻得啸声,店内人影纷纷掠出赶去,却不见唐天残等三人露面,心知有异,是以小心蹑入店内,察觉唐天残三人被制,更有活僵尸夏元甲与一中年儒生……”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你不知夏元甲系本门中人么?” 顾永强闻言大愕,摇首苦笑道:“属下身为外堂舵主,难知总坛人事。” 慕容彤他一沉吟道:“你是说那中年儒生以迅雷不及掩手法制住夏元甲,威逼夏元甲交出解药,待你一现身,这儒生立即挟持夏元甲遁去,那你又为何追出呢?” 顾永强道:“因属下身无解药。” 慕容彤微微颔首不语。 忽地—— 窗外随风飘来阴寒如冰冷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顾永强你原来藏在此处。” 顾永强面色大变,道:“斯云!” 慕容彤一掌虚推而出,身随掌起,与顾永强先後穿出窗外落在小院中。 墙头屋角瓦面,白影幢幢如魅,伏桩森罗密布,令人不寒而栗。 院中斯云率领三名赤城高手,目光慑人心神,逼视在慕容彤顾永强两人面上。 顾永强喝道:“顾某与斯朋友无怨无仇,找我顾某为何?” 斯云道:“明人不讲暗语,现在只有顾舵主可以领斯某前往贵派总坛了。” 顾永强冷笑道:“斯朋友,莫说顾某不知,就是知道也无法奉告,彼此对敌,各听所命,顾某无法容忍,还不纳命来。”长剑飕的挥出,翻腕之间已攻出三招,剑芒流奔,寒星飞涌。 剑势迅辣狠毒,竟舍弃斯云,攻向三赤城高手。 慕容彤目中突逼射两道悸人寒芒,却瞬即隐去,嘴角漓著一丝森厉杀机。 三赤城高手虽蓄势戒备,却料不到顾永强猝然出手,剑势更如雷奔电闪。 只听凄厉惨嗥腾起,三赤城高手倏地倒卧在血泊中,俱腹破肠流,鲜血成渠。 瓦面屋角伏桩暗器如飞打出,随著扑了下来。 慕容彤却一剑直指斯云,看似缓慢,其实极快,金霞疾闪,剑尖已点在斯云咽喉穴上。 斯云心神猛凛,只见慕容彤剑招如平水春帆,朴实无华,却无法闪避,错愕之间迅被制住。 顾永强舞出一团剑影逼开暗器及来敌,却留神慕容彤举动,瞥见慕容彤剑势奇诡无比,不由大骇,剑化“崩云坍雪”,惊虹狂卷,怒潮汹涌。 又是数声凄厉惨嗥腾起,血光迸射中四个赤城高手翻倒在地。 赤城匪徒顿时慑住,退了开去。 屋面下倏地纷纷又掠现如魅人影,只听一声沉喝道:“速放开斯老师,不然丁某‘子母雷珠’立时出手!” 顾永强已瞥明屋脊上衣袂飘飞老者正是那催魂伽蓝丁大江,闻言大震,道:“慕容香主,众寡悬殊,何况雷珠霸道,我等杀开一条血路离去。” 慕容彤沉声道:“他就是丁大江麽?本座不信他子母雷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顾舵主紧随本座之後,不可稍缓。”说著左手疾翻,将斯云挟在胁下,身剑合一,匹练金虹奔空冲起。 顾永强心中一惊,接踪而出。 丁大江目睹金虹势如奔电,带著如山刺耳罡啸向自身冲到,不禁大惊,迅疾移影换位飘开七尺。 金虹带著裂帛悸耳狂啸,电掣掠过丁大江身侧,瞬眼,已飞掠过数十丈。 顾永强作梦也未曾料到慕容彤竟有如此超绝功力,身化流星随出,耳旁急风刺耳,不禁心骇神摇,忽闻耳边送入一丝语声道:“身形速沉,你想送死么?” 他身不主地急沉而下,落在长草丛中。 耳旁又响起喝声道:“蹲下,你不要命了麽?慕容彤已有杀你之意。” 顾永强毛发悚立,身形倏塌,目光观觑望远处。 只见慕容彤挟著斯云落在十数丈外,目光四巡,似不见顾永强,错愕疑诧,泛出一抹森厉杀机,倏地长身腾空如电掠去。 催魂伽蓝丁大江率著手下追出,苍茫夜色中,魅影凌风,厉啸刺耳,平添无限恐布气氛。 顾永强忖道:“方才是何人示警,未必是好相识!” 他藏身草丛,半晌见并无可疑动静,缓缓长身立起,目光缓缓扫视四外,朗声道:“是那位兄台出声示警,小弟感激不尽,请现身容小弟拜谢。” 连唤了数声,如水沉寂,一无回音。 只见他眼珠一转,纵身疾跃,如风奔去。 ………… 再说谷中凤邱慧珍一双俏佳人追赶南宫鹏飞,无奈南宫鹏飞身法太快,地势更起伏不定,一刹那间,竟追失了南宫鹏飞身影。 两女不禁呆住,柳眉紧蹙。 沉沉夜色中,远处只见一条迅快的人影划空疾闪而过,邱慧珍急道:“是他!” 拉著谷中凤追去。 那人影竟又是愈追愈杳,远处现出数点灯火倏隐倏现,奔至临近,方始瞧出一座庄院建在葱翳林木中。 谷中凤低声道:“珍妹,是他么?” 邱慧珍点点头,道:“除了他,怎能有此上乘轻功身影。” 谷中凤道:“如此说来,他定投身此庄了。” 两女穿过林木,只听庄院内隐隐传出啼哭之声,悲啼甚哀,二女心中一动,急急奔入。 只见一广坪聚拢著十数人,均是村妇老翁,人丛中一三十许妇人哀哀啼哭,一稚龄身穿花布衫女童面色苍白,两目上吊,嘴角尚有白沫,昏厥如死。 一白发苍苍老翁手提著灯笼,正欲离开,转面之际,发现二女,面现惊愕之色,问道:“两位姑娘何来?” 谷中凤嫣然一笑道:“情急赶路,不觉迷途,急欲借宿一宵,天明即离。”说著一望人众,接道:“哭声甚哀,不知发了何事,可否见告?” 老翁叹息一声道:“哭者乃老汉堂房侄媳,单生一女,不知什么原因前年误食了毒物,每年须发数次,发时口吐白沫,面色痛苦不胜,片刻後痛苦渐减,昏睡过去,延医诊治,医者断言腹内毒物三年後始长成破腹飞去,但孕者非死不可,唉,屈指算来三年之期即届,怎不令人心酸断肠。” 邱慧珍诧道:“居然有此等事,我就不信无法可治,可否让我姐妹一试,且先抱入房中榻上。” 老翁闻言不由欣喜於色,忙分开人群,向村妇高声告知,村妇止哀,抱起女童望左侧矮屋行去。 谷中凤细心察视女童脉象神色,知身蕴奇毒并非虚假,但无法确定腹中是否孕有毒物。 村妇目眶红肿,道:“姑娘,小女是否有治?” 谷中凤道:“请放心就是,自然有救,但尚须配制药草。”说著取出一粒师门驱毒丹砂喂服女童,并点了三处穴道後,嫣然一笑道:“令媛一觉醒来,便感好得多了。” 村妇千恩万谢,并领著走上一幢木楼,楼房内床榻被褥洗濯洁净,虽不富丽,却也窗明几净,清风悠悠送入异香。 谷中凤道:“我俩尚未见过此宅主人?” 那村妇道:“翁姑及拙夫均去前村作客,明日即归,何况天时已晚,远来跋涉劳累,待我送上酒食,两位用饱後早点歇息吧。” 二女谢了一声。 村妇下楼而去,片刻登楼,手提著食盒进入,将酒菜一一放在桌上。 酒香扑鼻,色如琥珀,显为自酿好酒。 菜肴亦是家常食用的鸡鸭鱼肉,并有一笼热腾腾馒首。 两女只觉香腴可口,吃得津津有味,边喝边谈。 正谈之间,窗外忽风送一缕箫声,韵律美妙,抑扬顿挫,接著又一歌声相和。 只听得: 忆昔钱塘话别,十年秋燕秋鸿,今朝勿过暮云东,坐对秋亭说梦,破帽手遮斜日,练衣袖卷寒风,芦花江山两衰翁,消得几番相送。 谷中凤谱晓韵律,只觉词意美妙,突闻箫声一转,歌声由苍凉惜别一转缠绵绯则。 体态看来隐约,梳妆好是家常,檀槽初抱更安祥,立向尊前一行。 少打登钩怕重,尽缠绣华由长,娇春莺舌巧如簧,飞在四条弦上。 ………… 青螺添远山,两娇靥笑时圆,抱云勾雪近灯看,妍处不堪怜,今生但愿无离别,花月下绣屏前。 双蚕成茧共缠绵,更结後生缘。 ………… 二女听得“抱雪勾云近灯看”句时,不由绯红双靥,娇啐出声,只觉香艳不堪卒闻。 须臾—— 二女不由脸色一变,猛感双足麻软不听使唤。 接著两手也感沉重无力,知是著了暗算,不禁大惊,逼使体内真力运行冲开滞阻,怎奈心有馀而力不足。 忽见一黛黑胖妇,约莫四旬走入房中,望著二女龇牙一笑,将二女抱起放在榻上。 二女惊得花容失色,噤不能声,只觉这胖妇七手八脚将上下亵衣尽皆卸脱,剥得一丝不挂。 胖妇格格一笑道:“嫩皮白肉,欺霜压雪,我见犹怜,难怪邓少侠梦寐难忘。”扯过一条薄被盖上离去。 此刻,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二女禁不住珠泪夺眶而出,只觉生不如死。 胖妇又匆匆进入,见二女悲楚不胜,不由桀桀怪笑道:“二位姑娘,今晚是你们大喜之期,为何悲啼,邓公子因有事赶往另处,不久即回,望稍安勿躁。”言毕放了杯筷酒肴出房而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夜静似水,案上烛花爆采,二女泪珠似断线般顺颊流下。 蓦地—— 楼口响起邓公玄语声道:“一切安置好了吗?” 只闻胖妇答道:“公子只管请登楼就是,左拥右抱,销魂今晚。” 楼外一条黑影飘然闪向暗处,只见邓公玄站立在广场中,衣袂飘风似在沉思。 忽地,一条飞鸟般黑影由窗外翻入广场中,向邓公玄禀道:“汾阳郭嵩宅中内外,与人似另有一种阴沉感觉,江湖人物频频进出,小的离开郭宅之际,发现一紫衫人挟一白衣老者由後墙翻入……” 邓公玄面色一变道:“你是说紫衫人?” “正是!” 那人答後又道:“小的方才在宅外大门上,拔下一对三角小旗。”将小旗递与邓公玄。 星光灿烂下,只见那是两支黑底三角小旗,上绣一具白骨骼髅。 邓公玄不禁骇然变色,知是赤旗门主的白骨旗令,旗不轻出,出则必遭血洗,忙低声喝道:“今晚有变,我等必须在天明之前逃出。” 那人闻言不禁心神猛凛,道:“我等已在天罗地网中。” 邓公玄沉声道:“不错!快随在下来。”身形疾闪,先後掠入正屋而去。 那藏在暗处的黑影忽地一闪而出,身如玄鹤冲天拔起,掠上楼去翻入室内。只见胖妇匆匆踏出门外,疾弹出一缕指风,胖妇闷哼一声倒下。 来人正是南宫鹏飞,目光向床上望去,只见薄被已然揭开,塌上躺著两具欺霜压雪胴体,菽乳高耸,粉弯雪股,纤毫毕露。 两女动弹不得,泪流满面,只见一条人影穿窗而入,疑是邓公玄,几乎吓得昏死过去。 但—— 来人却是南宫鹏飞,两女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如鹿撞心胸不停,只觉无地自容。 南宫鹏飞不禁惊得呆了,忙飞指点在二女睡穴上,略一沉吟,取出避毒珠在二女玉体上滚转飞动…… 此刻真为难了南宫鹏飞,以避毒珠滚转二女体上,虽说南宫鹏飞是诚厚君子,具有禅门忍定无上功夫,目中有色,心中无色。 但人非太上,孰能无情,眼前春色著实迷人,不由俊脸通红。 他微叹一声,收起避毒珠,将取自活僵尸夏元甲怀中解药红白丹丸各两粒研碎喂服二女口中後,拍开麻穴,迅以薄被掩遮胴体。 只听二女嘤咛出声,忙道:“两位姑娘请速穿好衣裳,随在下离此是非之地。” 二女睁眸醒来,只觉娇羞无地,但心中有种想法,非君莫属,忙穿好衣裳。 谷中凤咬了咬牙道:“那邓公玄可恶贼子呢?” 南宫鹏飞道:“他有强敌寻仇,自顾不暇,我等网开一面,他终有恶贯满盈伏诛之日,走吧!”身形疾穿出窗而去。 二女翩若惊鸿般鱼贯随出,身法如风,转瞬已离庄宅四五里外,掠上一座小山,满植矮松,月色迷蒙,松涛如吟,如置身梦境。 谷中凤道:“公子慢走!” 南宫鹏飞停身止步,但不转身,道:“姑娘唤住在下有何话说?” 谷中凤望了邱慧珍一眼,陡地红霞涌颊,白了南宫鹏飞後影一眼嗔道:“你总不能永远避与贱妾两人见面,莫非我俩蒲柳之姿,公子不屑一顾麽?”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大感为难,缓缓转过身来,想起前情,不由心跳耳热。 邱慧珍羞不自胜,螓首微低,娇声道:“蒙公子相救,得全清白,粉身碎骨难报,但公子对我俩有无妥善安排?” 休看邱慧珍平时沉默寡言,但此际确是字字均敲在节骨眼上,使南宫鹏飞无法不开口。 然而南宫鹏飞却沉沉长叹一声,低眉垂目,望著地面矮松阴影。 谷中凤不由著恼,顿足嗔道:“公子,你是怎么了?”眼中一红,珠泪几欲夺眶而出。 南宫鹏飞抬面,见二女神情,不由心头一震,又是一声轻叹,答道:“二位姑娘天仙化人,怎奈在下订有妻室,岂可有屈……” 谷中凤不禁转悲为笑,道:“贱妾从来没有世俗之见,公子只要不负我俩,名份决不计较。” 南宫鹏飞摇首苦笑了笑,无可奈何答道:“只是有屈两位姑娘,在下歉疚难安。” 谷中凤心境开期,只觉从未曾有之舒泰,发出一声银铃悦耳娇笑道:“现在你我应前往何处?” 南宫鹏飞道:“令堂三位亦与二位姑娘一般遭受暗算,幸被在下相救,速前往相见。” 谷中凤闻言大喜,道:“真的么?快去!” 三人身法迅快,奔出七八里之遥,只见一茅屋孤伶伶座落在山洼内,隐隐现出一盏灯火。 身至临近,谷中凤掠在门外,娇唤道:“娘!” 屋内传出谷姥姥话声道:“是凤儿么?进来!” 谷中凤推门而入,只见唐天残与裘元相对而坐,对奕象棋,谷姥姥坐在上首旁观。 三武林名宿目睹谷中凤邱慧珍南宫鹏飞先後走入,不禁除哦了一声倏地立起。 唐天残面现愧疚之容,抱拳向南宫鹏飞一拱,赧笑道:“少侠相救之情,永志不忘,请恕唐某嘴下无德,冒犯少依侠乞见谅!” 南宫鹏飞微笑道:“不敢,在下为事所羁,未免顾此失彼,又因年轻识浅,至礼数不周,诸位前辈海涵。” 裘元等人不由一愕,暗道:“此人最少也在四旬开外,怎说是年轻识浅?” 谷中凤察颜辨色,已知裘元等心意,不由娇笑道:“这位少侠年未弱冠,眼前乃易容所扮。” 唐天残情不自禁“哦”了一声。 谷姥姥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少侠在何处寻到小女及邱姑娘的?” 南宫鹏飞自客店中佯装弃谷姥姥于不顾,挟持活僵尸夏元甲窜出店外,那蒙面人不禁大急中计追出。 但南宫鹏飞并未远去,将夏元甲藏在暗处,召来隐藏屋角暗处的丐帮高手,迅疾无伦地将裘元三人救出店外。 裘元等服下夏元甲解药後已能说话,谷姥姥便向南宫鹏飞道:“多谢少侠相救,小女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不由呆住,说道:“令媛不是与前辈在一处么?” 谷姥姥说道:“她追踪少侠身後,难道少侠不知情么?” 南宫鹏飞猛一顿足,命丐帮高手护送谷姥姥等至此茅舍中调息,自己暗蹑蒙面人身後。 他疑心蒙面人就是邓公玄,邓公玄为何前来,剑抵谷姥姥咽喉,显然有所图谋,联想到邓公玄必知谷中凤邱慧珍二女行踪。 这一猜被他猜中了,及时救出二女,此刻见谷姥姥一问,只觉碍难启齿,支吾回答不出。 谷姥姥见南宫鹏飞似极为难以启齿,不禁疑云满腹,望了谷中凤一眼。 谷中凤红霞飞靥,暗感此事切不可隐瞒,遂幽幽地把自身及邱慧珍遭遇和盘托出。 唐天残不由哈哈大笑道:“恭贺崖主得此佳婿,唐某愿作现成冰人!” 裘元笑道:“少侠,老朽略擅星鉴之术,少侠为多妻之相,将来成婚之日不分大小以姐妹相称,不必为难,还不拜见岳母。” 南宫鹏飞犹豫了一下,揭下面具拜倒,口称岳母。 谷姥姥笑扶起,只见南宫鹏飞丰采俊逸,宛如玉树临风,气质迷人,暗道:“怪道凤丫头为他著迷。” 裘元唐天残二人亦惊於南宫鹏飞绝乘根骨,洒脱不群的气质,呵呵大笑道:“二位姑娘好眼力,这种人品打灯笼都没法寻到,当然抓住就不放啦!” 二女不由娇羞不胜,啐了一口,嗔道:“两位师伯没大没小,怎拿侄女们取笑!” 谷姥姥微微一笑道:“贤婿家世姓名可否见告?” 南宫鹏飞便将姓名家世禀明,又道:“小婿师承来历,碍於师命难违,暂难禀明,日後自然知情。” 裘元呵呵一笑道:“少侠虽不说,老朽亦隐约可猜出,目睹少侠武功身法及西天剑君梅复翁前倨後恭神情,便知少侠师承当是佛门高僧武林耆宿。” 南宫鹏飞只微微一笑,并不置答,予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唐天残道:“少侠既知蒙面人是邓公玄,为何不将他制住?” 第二章 南宫鹏飞摇首道:“邓公玄机诈多智,他一时行迹不慎逼不得已叛门,冯翊对他忌刻甚深,因邓公玄知他隐秘太多,是以晚辈设下这长线放远鸢之策,从邓公玄身上可以找出冯翊隐秘,也利用他为牵制,使冯翊无法放手施为,为此暂不除他,何况邓公玄目前亦无确凿罪证。” 唐天残颔首微笑,似期许南宫鹏飞谋事沉稳,道:“那面似淡金,自称为金凤香主慕容彤,功力似强过邓公玄,少侠谓慕容彤已狭著斯云前往汾阳郭嵩家中,看来尹铭忠用心叵测,但其中又感委实云诡波谲……” 南宫鹏飞道:“前辈之意是……” 唐天残道:“尹铭忠无疑吕梁冯翊沆瀣一气,既然约我等去汾阳郭家,为何半途又生心加害,岂非矛盾之极。” 南宫鹏飞道:“此系脱嫌之计,不过他们尚未必知情三位已然洞晓其奸……” 裘元道:“我等应否赴尹铭忠之约?”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三位前辈均急於找回失物,故易为凶邪所乘,若淡然置之,则无往不利,前辈等去汾阳应约亦无不可,恐……” 谷中凤不禁娇嗔道:“贱妾一路而来,探知公子虽初涉江湖,却才华出众,智比诸葛,戏弄群邪犹如股掌上,如今公子为何吞吞吐吐,似有畏忌不成?” 南宫鹏飞不禁朗声笑道:“在下经姑娘这麽一说,无异鲤跃龙门,身价十倍了。” 邱慧珍不由格格娇笑。 谷中凤霞生双靥,嗔道:“惹厌!” 南宫鹏飞面色一正,道:“晚辈认为三位前辈还是以赴约为宜,但不可急急于谋取追回失物,予凶邪可乘之机,如晚辈所料不错,那慕容彤无疑是冯翊化身。” 此言一出,谷姥姥三人不禁相顾失色。 谷中凤惊问道:“真的么?” 南宫鹏飞道:“在下怎可危言耸听。” 谷中凤道:“娘及两位师伯前去赴约,岂非羊入虎口,自送上门?” 裘元目露疑容道:“如少侠所说是真,冯翊在我等身上究竟有何图谋?” 南宫鹏飞略略思索,道:“据晚辈所知,武林各大门派均有吕梁赤城两派奸细在内,所以各大门派掌门人均不愿插身这场是非,以防引起门户之变,如非尚有所忌,吕梁赤城几可任所欲为,相约三位前辈前去,谅欲笼络为他所用。” 裘元大笑道:“不错,老朽也是如此猜测,郭嵩府中就是阴司地府,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但问少侠,川南四煞之死是否为冯翊所为?” 南宫鹏飞微笑道:“目前都是猜测之词,三位前辈无须心忧,终有原壁归赵之日。” 谷姥姥微微一笑道:“贤婿似成竹在胸,我等也不必急在一时,应从长计较,凤儿你们劳累了一天,且去歇息,明晨再说吧!” 忽闻户外一阵衣袂破风之声入耳,谷姥姥面色一变。 南宫鹏飞迅疾如电将面具戴好,疾飘出室。 谷中凤邱慧珍急随在後。 一眼望去,只见是催魂伽蓝丁大江、追魂学究苏廷芳、天罗禅师及三面目森冷阴鸷老者,谷中凤面笼严霜,叱道:“老贼……” 丁大江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出口伤人,昔日之事老朽无德冒犯姑娘,日後必有以报,此次老朽特来拜望令堂,烦请通禀。” 谷中凤正想问他何能找到此处,忽闻谷姥姥高声道:“凤儿不必阻拦,说为娘有请。” 南宫鹏飞暗示眼色让他们进入。 丁大江哈哈一声乾笑,六人鱼贯进入茅舍。 南宫鹏飞与二女竟远离茅舍十馀丈席地而坐。 邱慧珍说道:“公子不要听听老贼来意麽?”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无须,一切均为在下意料中。” 谷中凤凝眸望了南宫鹏飞一眼,目含幽怨之色道:“贱妾有句言语不知当讲否?公子请勿以为忤。” 南宫鹏飞道:“凤姐有话,在下洗耳恭听。” 谷中凤忽嫣然笑道:“贱妾只觉在摩云峰起,公子就一直有意规避贱妾……”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其实,一则男女授受不亲,再则凤姐乃武林中卓著盛名的辣手观音,在下焉敢有非分之想,即是稍涉有遐思也不敢形於颜色,自招杀身之祸。” 谷中凤玉靥一红,嗔道:“公子乃诚厚君子,但这件事公子分明有意谎言相欺。” 南宫鹏飞诧道:“何以见得?” 谷中凤道:“贱妾为丁大江老贼所制时,邱贤妹也在,为公子相救,贱妾当问及余翠娥事,公子答称余山主择婿甚苛,因未习武,何敢妄念,令尊亦未必许婚,足证其时公子尚未有妻室,今晚相救贱妾两人时,又谓已定下婚事,前後矛盾,如不出贱妾所料,公子必与余翠娥许婚是麽?” 南宫鹏飞暗赞谷中凤玉雪聪明,叹息一声道:“凤姐猜得一点不错,非是小弟巧言相骗,若易身相处凤姐又应如何……”说著微微一顿,又道:“何况小弟岂能作得陇望蜀之想。” 邱慧珍格格娇笑道:“现在呢?” “一箭三雕,虽南面王不易也。” 二女闻言不由啐了一声,娇羞不胜。 邱慧珍忽想起一事,道:“贱妾两人在那庄宅中身罹暗算之时,耳闻箫音和以歌声,韵律甚工,不知乃是何人?” 南宫鹏飞叹一声息道:“乃此宅少主人,与邓公玄系一丘之貉,武功甚高,貌像也佳,却心术不正,为在下点了残穴。” 谷中凤纤手一掠鬓旁乱发,幽幽一笑道:“贱妾与邱贤妹两人,在公子心目中与余翠娥一比,究竟谁人孰美?” 南宫鹏飞道:“小弟昔日也曾说过,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皮像之美难及贤淑慧婉,小弟凡夫俗子,何幸……” 邱慧珍娇嗔道:“只要不负贱妾,公子别酸好不?” 谷中凤盈盈一笑道:“珍妹,愚姐看来谅不止我们三人。” 南宫鹏飞正色道:“别胡说,小弟还有何人?” 谷中凤道:“事实胜似雄辩,日後定可知道,贱妾并非捻酸吃醋之辈,公子只管放心就是。” 南宫鹏飞摇首苦笑,慢慢走向茅舍而去。 邱慧珍低声暗责谷中凤道:“别惹恼了他!” 二女随著南宫鹏飞走近茅舍,只听屋中催魂伽蓝丁大江高声道:“崖主谅已知避毒珠为何人得去?” 谷姥姥道:“老身如知避毒珠下落,也不敢盲目摸索,丁老师为何念念不忘於避毒珠?” 丁大江答道:“不瞒崖主,丁某意欲将‘伏义天玑图解’据而为己有,习成武林绝艺,图霸武林。” 唐天残哈哈狂笑道:“凭你也配!” 继听追魂学究苏廷芳尖锐嗓音道:“唐老师,你我双方无须意气用事,我等此来志在联手共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取图解时则各凭智慧机缘,否则落在他人之手,我等非但俱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武林难免血腥浩劫。” 裘元微笑道:“看来丁老师所指他人,一定必有所悉,不知可否见告?” 丁大江冷笑道:“丁某倘若知悉,也不会找诸位来了。” 唐天残冷笑道:“可惜我等亦未获知一丝端倪。” 丁大江道:“苍岭三蝶玉峰双雁与诸位会面,决非无由。” 谷姥姥淡淡一笑道:“原来丁老师俱已知情。” 丁大江道:“仅凭猜测而已。” 正说之间谷中凤邱慧珍与南宫鹏飞飘身入室。 谷中凤一见丁大江,星眸中不禁逼泛杀机。 南宫鹏飞忙示了一眼色,淡淡一笑道:“三位前辈,你我何时动身起程前往汾阳?” 裘元立即会意,应道:“依老朽之见尚须从长计议,苍岭三蝶虽为人尚称正派,却昧於善恶是非,尹老大称其友人知失物下落,何以非要去汾阳郭嵩家不可,此分明是一陷阱,我等先须查明有无可疑,再言行止。” 丁大江诧道:“郭嵩?” 裘元点点头道:“正是,苍岭三蝶玉峰双雁约往郭家。” 丁大江诧道:“郭嵩不过是一名武师,家道富有,甚少在江湖中走动,武功亦属平平,虽性喜结交,却不沾惹江湖是非,为何竟沾上此事,裘老师说得是极,其中不无蹊跷。” 裘元却打铁趁热,忙道:“丁老师,我等故意缓慢行程,不避行迹前往汾阳,但丁老师等诸位请乘机探明苍岭三蝶有何阴谋。” 丁大江道:“这个理所当然,你我如不共谋合作之道,恐祸不旋踵。”忽眉目间泛出一抹忧虑之色。 虽一闪而隐,却已瞧在南宫鹏飞眼中,蚁语传声送入谷中凤耳中。 丁大江不识南宫鹏飞,因南宫鹏飞又易换形貌,但极为留神南宫鹏飞,只见南宫鹏飞冷笑道:“与你等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亦无法拒绝丁老师之所请。” 丁大江面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在老夫之前尚敢倨傲无礼!” 南宫鹏飞面色一寒,冷笑道:“丁大江,你无须太得意了,虽然谷前辈三位太以托大,不慎吸入你那新近配制的独门无形奇毒,但不料三位前辈功力精深,丝毫神色不露……” 谷姥姥三人不禁一怔,恍然明白南宫鹏飞话中必另有深意。 催魂伽蓝丁大江面色大变。 只听南宫鹏飞说下去: “当然,丁老师此来是有恃无恐,因为这无形奇毒配制得太以高明,使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而又不十分痛苦……”说著冷笑一声道:“但,丁老师不要忘了,谷前辈避毒珠虽然失去,却擅知解毒之法,还有在下与两位姑娘罹毒最轻。” 丁大江淡淡一笑道:“尊驾有过人之能,老朽异常钦佩,但此毒只有避毒珠可解。” 唐天残不禁大怒,厉声喝道:“丁大江,你这是何意?” 南宫鹏飞忙摇手笑道:“唐前辈暂请息怒,即是在下不揭破此事,丁老师也要向三位言明。” 裘元闻言不由大感错愕,道:“此是何故?” 南宫鹏飞道:“此乃丁老师攻心之计,他急须求得避毒珠以遂其欲,深知谷前辈仆仆江湖莫不是为了寻回失珠,此刻,谷前辈若知身罹奇毒,更急急於找回失珠,如此他可收渔翁之利。” 丁大江心中大惊,目中凶芒逼射,冷笑道:“尊驾虽料事如神,但依然晚了一步,须知言多必失,种下杀身大祸。” 南宫鹏飞大笑道:“莫认为在下不慎误罹奇毒,便可以生死胁迫,这点轻微之毒在下三日後便可逼出躯体以外点毒无存……” “未必!”丁大江不信南宫鹏飞有此之能,冷笑道:“尊驾不要作法自毙。” 南宫鹏飞目光阴冷地望了丁大江一眼,道:“方才丁老师曾谓与谷前辈三位共谋合作之道,如凭智慧机缘获取‘伏义天玑图解’,在下极为赞同,丁老师如谓非须听命不可,那就大谬不然,须知丁老师也有把柄在我等手中。” 丁大江怒道:“什么,老朽岂是可受危言恫吓的麽?” 南宫鹏飞道:“在下并非危言恫吓,而是事实,倘或避毒珠为谷前辈找到,用来救治某人,那么丁老师则有杀身之危,此刻若将丁老师与我等共谋之事张扬于赤城山主,丁老师祸更不旋踵矣。” 丁大江闻言面色惨变,厉喝道:“赤城山主与老朽何干!” 南宫鹏飞轻笑一声道:“丁老师既与赤城山主无干,那又何必面现恐惧之色?” 话声甫落,一缕疾风猛生自南宫鹏飞身後。 南宫鹏飞闻风知警,身形移星换斗,旋身探腕,疾如闪电抓去。 “笃”的一声,五指扣住在一支点穴镢上,一面目森冷老者面色大变,喉中猛的吐气开声,拧腕疾沉,欲将点穴镢夺回。 那知宛如蜻蜓撼石柱般,猛感右臂酸麻,气血逆行攻心,并觉胸前如压一块千斤重石,眼中金星乱涌,不由面红耳赤。 陡的南宫鹏飞冷笑一声,手腕疾翻,点穴镢卡喳折断,那老者被南宫鹏飞一拧之力,身形带得离地翻起,南宫鹏飞左掌虚送而出。 只听那老者闷哼出声,身形疾如离弦之弩般射出窗外,叭哒坠地。 这不过是弹指转瞬间事,丁大江等群邪不禁面色大变,暴喝出声。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丁老师不要妄动无名,仅凭在下一人,以一敌五,你等也未必可操胜算,何况我等还有六人,这是贵同伴偷袭暗算之辱,怨得谁来?” 此言一出,双方不由暗惊南宫鹏飞委实狂妄自负。 谷姥姥不禁暗暗皱眉,忖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丁大江乃是宇内五大凶人之一,一身武学歹毒无比,而且睚眦必报,一经结仇,永难善了。” 谷中凤察觉其母神色,不禁嫣然一笑,低声向谷姥姥附耳言道:“娘,你认为南宫公子忒傲慢自负了麽?其实他最谦诚敦厚,精华内蕴,涵蓄不露,他如此对待丁大江自有其不得已之处。” 谷姥姥恍然明白南宫鹏飞别有用心。只见丁大江面色由青转红,怒道:“尊驾委实大言不惭!” 南宫鹏飞冷笑道:“丁老师如不见信,不妨一试,在下以一敌五,恐未必落败,但在下不愿无事生非,你我双方合则两利,分则俱败,汾阳郭嵩寓所还望前去一探。” 丁大江冷笑道:“如丁某不愿前往咧?” 南宫鹏飞嘿嘿冷笑道:“是丁老师自己前来共谋合作之道,又非我等逼迫丁老师,天色已不早,转瞬即将黎明,丁老师等倘被赤城山主发现行踪,恐身罹惨祸。” 此无异强行驱客,丁大江不由心神猛凛,暗中懊悔此行,虽说对方为无形奇毒所制,自已隐私亦为对方识破,似得不偿失,面色阴晴不定,一时之间,无法置答。 苏廷芳见弄成僵局,遂哈哈大笑道:“尊驾何必如此,我等似宜从长计议!” 南宫鹏飞道:“在下也不愿意闹成水火之势,极不相容,不过丁老师须坦诚相待,而且……”右手一伸道:“取出解药,此後双方不得再使展心机!” 丁大江眼珠一转,宏声大笑道:“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老朽自诩机智过人,今日相形之下自愧不如。”说时从怀中取出六粒香味扑鼻丹砂递与南宫鹏飞。 南宫鹏飞接过,望也不望一眼,抓在掌心,向邱慧珍笑道:“有劳姑娘去倒杯水来。” 邱慧珍应了一声,翩若惊鸿般闪入邻室而去。 丁大江趁机抱拳,道:“我等这就赶往汾阳,不论查明与否,均须向谷崖主诸位覆命共商。” 南宫鹏飞忙道:“郭嵩似系吕梁山主冯翊爪牙,方才在下获讯,赤城高手斯云被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擒走,带往郭嵩後宅,风闻慕容彤武功高绝,丁老师务须留神一二。” 丁大江面色一变,抱拳笑道:“多承指教,容後言谢。”话落与苏廷芳等四人纷纷掠出户外,只见前被南宫鹏飞震飞的同党尚昏绝在地,不由暗叹一声挟起如飞奔去…… 谷中凤忽向南宫鹏飞噗嗤一笑,道:“土别三日,刮目相看,公子江湖历练与日俱进,老辣刁钻,沉稳机智,丁大江这等恶人反被戏弄得哭笑不得,真是恶人终有恶人磨,解药还不分与我等服下。” 南宫鹏飞道:“此未必真是解药,服下反被所害,何况三位前辈丝毫并未中毒。” 唐天残两目一瞪,诧道:“真的麽?那麽丁大江为何信以为真?” 南宫鹏飞道:“丁大江施展无形奇毒是真,但晚辈护送三位前辈来此之前也早有防患。”说著纵身一跃,伸手在梁间拔下一支点燃的线香,只暗红一点,并无香烟袅袅,亦无气味,接道:“此乃万年龙涎香和以药未所制,能避百毒,但较之与避毒珠则不啻霄壤之别。” 裘元接过凝视了一眼,道:“少侠何来此物?” 南宫鹏飞答道:“此乃家师所赐。” 谷姥姥道:“方才贤婿向丁大江恫吓之言,不知是何指,贤婿可否言明。” 南宫鹏飞道:“小婿虽有所知,但知之不多,此刻尚言之过早……”说著望了窗外天色一眼,东方已微现曙白,天际遥处忽风送一声长啸,声如龙吟,不禁面色微变,忙道:“三位前辈速离去,前往汾阳,强敌片刻来犯,晚辈尚要在此布伏。” 裘元道:“少侠小觑老朽了。” 南宫鹏飞道:“老前辈乃武林名宿,武功超绝,跳梁小丑,岂堪一击,但目前老前辈等不可多树强敌,徒增艰危。” 谷姥姥颔首微笑道:“也好,我等走吧!” 谷中凤道:“女儿与珍妹留下。” 唐天残哈哈笑道:“这要瞧姑娘夫婿之意了。” 谷中凤鼻中轻哼一声道:“我偏不走,瞧他岂奈我何。” 唐天残哈哈大笑,一声走字出口,与裘元谷姥姥身形疾闪而杳。 邱慧珍嫣然笑道:“公子,千万不可责怪凤姐与贱妾,我俩一路追踪公子,历尽艰险,凤姐已胆寒心惊,如今凤姐已下决心,绝不须臾稍离了。” 南宫鹏飞剑眉微皱道:“两位姐姐请在此歇息,但不可外出,小弟出去就来。”纵身一跃,掠出户外,四巡了一眼,拔剑出鞘,在地面上东划西指,神情异常诡秘。 天际啸声忽远忽近,南宫鹏飞忽藏身一株巨干之後,身形隐去。 忽见顾永强率领著九人飞奔而来,距茅舍十馀丈外倏地停住,只见顾永强冷森森的眼神向四外景物扫视了一眼,声寒如冰道:“祝彪禀知暗中追蹑二女直至此处,进入一幢茅舍内,眼前景物与祝彪所禀虽无异,独不见茅舍为何?”说著冷笑一声,接道:“祝彪呢?” 忽听风送人耳阴恻恻冷笑道:“祝彪已去阎罗地府报到,阁下如想与他晤面不难。” 只见西向林中,走出一双白衣劲装汉子,均是四旬开外年岁,一是面色灰暗,浓须如剑,豹目炯炯,慑人心神,另一满面疙瘢,小眼合成一线,开阖之间,精芒如电,两人背胸衣内鼓隆凸起,似藏有多种暗器。 浓须如刷汉子道:“阁下是否吕梁舵主顾永强老师?” 顾永强道:“不错,在下正是顾永强,两位来历姓名可否见告?” “赤城门下郝嘉、鲁天沙。”郝嘉答道:“本门香主斯云一时失慎,被贵派香主慕容彤及顾朋友擒走,请顾朋友释出斯香主,不然顾朋友今日难逃罗网。” 顾永强身後突扑出两老者,出刀极快,人未落地,刀势电奔向郝嘉、鲁天沙劈出。 郝嘉、鲁天沙哈哈一笑,身形疾出,翻腕拍向腰际,活扣一松,各弹出一支软钢长剑,手腕探处,攻出朵朵剑花,啸风悸耳。 顾永强暗道:“谷中凤两位贱婢竟是赤城门下救去么?如此正好获渔翁之利。”但他并不知慕容彤何往,眼珠转了两转,胸中已设下毒计。 郝嘉、鲁天沙两柄软剑宛如夭矫龙蛇,幻起漫天流芒剑影,对方亦是武功甚高,一时之间尚难分胜负。 顾永强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正欲喝止双方之际,忽见郝嘉、鲁天沙喉中发出一声怪啸两人腾身而起。 蓦地—— 郝嘉、鲁天沙猛的身形疾卷,足上头下,张臂如鸟,力贯右臂,软剑向钢刀磕去。 叮叮金铁交击中,刀势荡开,忽见剑虹飞出数点殷红火星,打在一双老者身上。 宛如沸油著火,呼地燃烧起来,一双老者变作火人一般直坠泻落,惨嗥凄厉,使人战栗。 顾永强不禁大骇,欲待扑灭,无如火势太猛,转眼之间,一双老者变成一束焦炭。 其馀匪徒扑前,猛攻一双老者。 顾永强目光冷森,缓缓扫视四外有无蹊跷,他不信祝彪会谎言欺骗,否则祝彪不至身罹惨死,更不信茅舍一夜之间会失踪,即是拆除,也会迹象可寻。 他只觉心神不宁,令他困惑的是眼前强敌,决不止郝嘉、鲁天沙两人,不料赤城山主竟然网罗甚多身手歹毒的江湖高手,自己无异两面作战,只觉前路艰难,不禁忧心忡忡。 茅舍内谷中凤邱慧珍二女并未歇息,就在窗内觑望屋外情景。 邱慧珍目睹郝嘉、鲁天沙两人,不禁惊诧出声道:“郝鲁两位师兄怎会投在赤城山主门下?” 谷中凤微微一呆道:“一双红衣者俱是坎离前辈门下麽?此用不著惊讶,目前迹象已明,吕梁赤城双方均网罗得都是一些身具奇才异能的武林高手,似流金巷尹铭忠之约亦是受冯翊密计,意欲将家母及裘唐两位前辈网罗门下。” 邱慧珍面现忧急之容,道:“如此看来,我那师父也一定为赤城山主所网罗的了。” 谷中凤道:“坦诚相与,义同手足,这本无不可,只恐令师受制于赤城山主。” 邱慧珍不禁忧心于色,惶惶落泪。 谷中凤见状噗嗤笑道:“我这两句话,就把你急成这付模样,愚姐不过是猜测之词,即是不幸而言中,惶急忧愁更是无济于事,看你真投出息。” 邱慧珍斜睨了谷中凤一眼,妩媚笑道:“凤姐说得好听,小妹一路随凤姐同行,不知多少次发现凤姐背人私自珠泪偷弹,平时眼角眉梢也不时泛出忧郁神色。” 谷中凤陡的红云涌靥,玉拳轻槌邱慧珍一下,嗔道:“胡说,愚姐才没有珠泪偷弹,贤妹若再说,看愚姐撕了你这两嘴唇不?” 邱慧珍伸了伸舌,格格低笑道:“哟,才过河就拆桥,今日凤姐已称心如愿,即忘了当年相思断肠之苦么?” 谷中凤满面通红,气得顿足嗔道:“贫嘴薄舌,你还不是一样?” 邱慧珍笑靥如花道:“小妹不愿和凤姐争论,稍时请公子评评理如何?” 谷中凤真怕邱慧珍在南宫鹏飞面前乱说,莲足微躲,嗔道:“愚姐与贤妹谈论正事,你竟扯到题外文章了。” 邱慧珍笑道:“谁叫凤姐骂我没出息!” 谷中凤正欲反尾相讥,蓦闻惨嗥入耳,心神一懔,凝目望去,只见顾永强手下三人为郝嘉、鲁天沙阴毒火器所中,身形罩入一片火海中。 那三人迅即卧倒滚转,欲把火焰压熄,但心与愿违,火势更烈,转瞬燃成焦炭,惨嗥凄厉不忍卒闻。 顾永强至此地步,再不能让同党受害,飕地一剑挥出,震出流萤百点攻向郝鲁两人,剑势雷厉电闪。 郝嘉鲁天沙立被顾永强雷厉剑势罩住,只有封架之力,无法反击。 顾永强迅快狠毒的剑势使郝嘉鲁天沙两人无法缓手施展歹毒火器。 片刻,顾永强已攻出五十馀招,剑势更快,宛若狂风骤雨。 突然飕的一声,剑光疾闪。 郝嘉张嘴闷嚎出声,血光迸射,左臂被划开了一道裂口,身行踉跄倒退。 只听顾永强冷笑一声,长剑疾震,流芒电闪,鲁天沙张口怪叫,背部被犀利剑芒划裂三道血口,身形望前仆去。 顾永强蓦闻身後飘来一声阴冷笑声,心中一惊,左挪三尺旋身转面,只见一面目森冷中年青衫人,手执一柄铁剑,立在丈外。 青衫人冷冷说:“顾施主,你把残余手下悉数遣回,免累及无辜,在不绝不伤害于你,只想彼此商谈避免泄露。”说著目光转注郝嘉道:“两位虽受剑伤,却伤不致命,请速离去吧!” 郝嘉望了青衫人一眼,服下丹药止住血流,默不置答,挽起鲁天沙缓缓离去。 顾永强疑惑地望了青衫人一眼,道:“为何顾某须遣去手下?”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在下原为了顾施主著想,被此商谈之话,决不容第三者闻知。” 顾永强冷笑道:“为什麽,顾某怎可受危言恫吓!” 青衫人不禁笑叹一声道:“顾施主死在旦夕,尚不自知,令人嗟叹。” 顾永强面色一变,喝道:“阁下是何来历,请速见告,否则休怨顾某辣手无情。”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顾施主真姓顾么?” 此言一出,顾永强不禁悚然变色,示意手下猝袭出手。 只见一双瘦小五旬左右老者,疾转至青衫人之後,猛然身形疾扑而出,各持著一柄夺魂五爪镰,交错织出一片天罗,挟著尖锐啸风罩袭而下。 青衫人冷笑一声,长剑疾施“帘卷西风”,身随剑旋,只听叮叮声中腾起两声凄厉惨嗥,一双瘦小老者震出丈外尸分两截,血涌如注,脏腑流溢腔外毙命。 顾永强不禁骇然色变,道:“阁下未免……” 青衫人冷笑道:“未免太心狠手辣了一点是麽?这是顾施主自己命手下人猝袭暗算,焉能怪得在下。” 顾永强不禁语塞,苦笑一声道:“阁下不道出来历姓名,顾某怎能见信阁下不是赤城门下高手。” 青衫人冷笑道:“在下假如是赤城门下,岂能容顾施主剑伤赤城高手郝嘉鲁天沙两人……”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姓名本无真实虚假之分,捏造一个姓名,自称少林掌门俗家师叔,顾施主肯相信否,何况顾施主亦不是顾永强本人,尊驾坚持道出来历姓名未免多此一举。” 顾永强默默打量了青衫人两眼,回面喝道:“诸位回庄院守候兄弟返回。” 他那爪牙互望了一眼,面现踌躇之色。 顾永强知他们放心不下自己安危,道:“诸位走吧,兄弟定可安然返回。” 经此一言催促,数条身形如飞奔去。 顾永强眼神慑人,逼视在青衫人面上,察视青衫人面色有无变化,暗中蓄势戒备,道:“现在阁下可放心叙说了吧?”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这本是为了邓少侠的好,如走漏风声,只怕邓少侠性命难保。” 顾永强闻言不禁骇然猛凛,倒退了一步,道:“阁下究竟是谁?” 青衫人左掌一摇,道:“现在长话短说,在下意欲向邓少侠作一个交换,包管邓少侠有利无害。” 顾永强不禁一愕,诧道:“我如何相信得过阁下。” 青衫人微微叹息一声道:“邓少侠就从来没有相信的人麽?人不能互信互助,少侠如何在武林中容身,恐一生均在胆战心惊,杯弓蛇影中度过。” 顾永强皱眉摇首朗笑一声道:“邓某算是交定了阁下这位朋友了,阁下有何交换?” 青衫人道:“不瞒邓少侠说,谷中凤邱慧珍两位姑娘实系在下救走。” 顾永强面色大变,道:“如此说来,那庄门上留有两支……” 青衫人摇手忙道:“与在下无干,也与在下并非同路。” 顾永强道:“阁下无疑目击来人……” 青衫人道:“黑夜之中只察觉数条飞快的人影,在下虽未看清来人,却知他们真正来历。” 顾永强道:“他们是何来历,请乞见告?” 青衫人略一沉吟,答道:“你我又要回过头来说话了,谷邱二位姑娘乃在下钟爱之人,在下非他们莫娶……” 顾永强道:“二位姑娘虽是天仙化人,如果阁下是片面相思,婚娶之事必要双方情愿才可。” “那是当然!”青衫人冷冷一笑道:“在下对邓少侠那霸王硬上弓方法极不赞同。” 这话无异揭邓公玄疮疤,邓公玄目中怒光闪动,嘿嘿冷笑两声,强行忍住。 青衫人似知邓公玄心中感觉,朗笑一声道:“少侠无须著恼,在下之言也是事实,二位姑娘今晚就要与在下洞房花烛,望少侠今後不要再向二位姑娘无礼,在下亦以不泄漏少侠底细为报。” 顾永强面上一热,悻悻笑道:“只此相求么?邓某应允就是!” 青衫人正色道:“话别说得这么容易,今後不论在何场合相遇,不得向在下两位夫人出手无礼。” 顾永强沉声道:“邓某言出如山,决无更改,还有其他事须一并提出麽?” 青衫人道:“当然还有。” 顾永强怒道:“阁下似贪得无厌,邓某并非受制于阁下,非得听命不可!”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已说过交换条件,并非要挟,听命不听命任凭於你,在下不敢相强。”话声略顿,望了顾永强一眼,接道:“在下未竟之言暂且不提,那在庄宅门上留有两面三角骷髅小旗之人乃令师冯翊遣来……” 邓公玄不禁心神大震,冷笑道:“这话邓某不信。” 青衫人道:“为什麽?” 邓公玄道:“邓某叛门虽事出有因,逼非得已,不足为外人道,但家师既知邓某潜迹之处,定须亲自前来擒回治罪,决不会假手他人。” 青衫人冷笑道:“原来如此,你只道在下骗你不成,令师已因事他去,一切皆由金凤香主慕容彤作主。” 邓公玄诧道:“阁下怎会如此清楚?” 青衫人道:“如非在下示警,少侠已随慕容彤而去,自投虎口,送死无异。” 邓公玄听出青衫人语音已变,确是途中示警之人,不由目现惊异神光,道:“原来就是阁下,邓某感激不胜,不过邓某有二事可否请问?” 青衫人微笑了笑道:“自然可以,少侠不说,在下已知少侠胸中疑虑,第一,慕容彤为何察出少侠并非顾永强,因少侠自诩易容扮装得维妙维肖,丝毫破绽不露,心疑在下故作危言,第二是须问在下为何相助少侠,素昧平生,如非有意示恩便是别有意图。” 邓公玄暗暗大惊,骇然忖道:“怎么会己心中所想说出的话悉为猜中。”遂点点首道:“不错,邓某正是此意” 青衫人朗声大笑道:“少侠易容逼肖,谎话也编得天衣无缝,本来慕容彤已被骗过,错就错在少侠施展剑招露出破绽。” 邓公玄恍然大悟懊恼不及,暗道:“自己为何情不自禁施展独门不传之秘,这怨得谁来。” 只听青衫人轻笑一声道:“在下确是别有意图,不过却对少侠完全无害,只望从少侠身上查明令师是否身怀避毒珠等珍物。” 邓公玄道:“在下不知。” 青衫人道:“慕容彤知道?” 邓公玄大笑道:“邓某并非顾永强已为慕容彤知悉,再也无法以顾永强身份骗过慕容彤,何况亦不知慕容彤现在何处。” 青衫人正色道:“少侠既然知情,就该听命於在下,合则两利,分则少侠恐身遭惨死。” 邓公玄冷笑道:“这未必见得!” 青衫人不禁响起震天豪笑。 邓公玄面色变易频频,一时青,一时白,异样难看。 青衫人良久笑定,道:“少侠武功虽高,但也非三头六臂,假扮顾永强已不可恃,恢复本来面目则恐自速其死,因为少侠树敌太多,少侠如不听命于在下,非但无法逃出慕容彤天罗地网之下,而且此刻也难逃出百丈之外。” 邓公玄闻言心胆皆寒,强作镇定泠笑道:“莫非阁下有取邓某性命之意。” 青衫人道:“在下若有取邓少侠之命,岂肯枉费唇舌到如今,少伙武功稍逊在下一筹,请勿动妄念为上。” 邓公玄道:“纵使阁下所说句句是真,邓某也无法听命,除非武功胜得过邓某!” 青衫人乃南宫鹏飞,一切均皆策划周密,使邓公玄渐渐落入圈套中不可自拔,逼得邓公玄无法不动手拚搏,使邓公玄心服口服。 当下青衫人冷笑道:“少侠当真要印证高下么?” “正是!” 青衫人哈哈朗笑道:“此刻邓少侠应允在下之见,你我尚属朋友之交,多少还有朋友情谊在内。若输招败北,一变为主仆之分。” 邓公玄闻言心中激怒忿恨,厉声道:“邓某说话算话,阁下请出招吧!” 青衫人铁剑一晃,道:“还是邓少侠先请!” 邓公玄毫不思索,好字出口,一剑电闪飞出,剑至半途,震腕化成金星朵朵,啸风刺耳猛厉迅疾。 青衫人赞道:“邓少侠好精奇的剑招。”墨螭剑缓缓封出一道剑弧。 邓公玄只觉青衫人剑势有著一股奇异的吸力,由弱转强,由缓变疾,自己长剑如遇滞阻,不禁大惊,贯输内力,使出独门绝学。 青衫人铁剑由缓转疾,变化怪异,攻向部位使人难料,玄妙不测。 二十馀照面後,邓公玄渐感吃力。 蓦地,吸力一轻,消失无踪,邓公玄剑势宛如脱缰野马不可驾驭,呼的一声电奔剑势竟偏左三尺。 青衫人冷笑一声,铁剑疾震,寒光一点迅疾无伦地落在邓公玄“章门”大穴上。 邓公玄顿感青衫人剑尖射出一缕奇寒罡劲透穴而入,连打两个寒颤,血行滞慢,真气窒逆,冷入骨髓,情不自禁道:“好冷!”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邓少侠还要再战麽?” 邓公玄怨毒在心,却无再战之力。 忽见青衫人面色一变,道:“在下无伤害少侠之意,但慕容彤却有置少侠於死之心,少依随在慕容彤身後之际,已不慎被慕容彤奇毒所害,此刻少侠心头是否感觉烦恶不宁。”说时已撤回长剑。 邓公玄猛感心头烦恶,口渴舌燥,头目微微晕眩。 青衫人又道:“须臾,少侠腹内定必绞痛如割,冷汗爆涌,五脏六腑亦有翻转之感。” 果然—— 邓公玄只觉腹痛宛如刀扎,头面之间沁出如雨冷汗,易容药物悉皆冲去,现出本来面目,体内脏腑蠕蠕翻转,面色惨变。 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如此情形,少夫已受蛊毒之灾,在下无能为力,只有药物暂行压住,但解药非须在慕容彤身上取得不可。”说著在身上取出一粒银朱丹丸,大小如莲实,微闻一股清香随风飘散开来。 邓公玄虽痛苦不胜,却心有畏惧,不敢伸手去接那色如银珠的药丸。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并无害人之心,此药并不一定强迫少侠服下,端视少侠需要与否,蛊毒发作非经半个时辰不能平复如初,每日此时必定发作不可……” 邓公玄汗流如雨,目露痛苦惊悸之色道:“真的么?” 南宫鹏飞正色道:“在下为何要骗你,如果在下此时视你如仇,少侠已失却动手之能,在下杀害少侠易如反掌。” 邓公玄闻言暗道:“是啊!此刻他要杀我不费吹灰之力。”遂苦笑道:“阁下丹药不知有何功效。” 南宫鹏飞道:“此药可压制蛊毒发作时之无穷痛苦,每日此时只觉轻微晕眩而已,可保四十九日之久,少侠在此七七之期内定须觅获解药,不然无法保全性命,不过在此期内戒犯美色。” 邓公玄道:“阁下德量心感,邓某必有以报。”伸手接过一口吞下。 南宫鹏飞道:“在下如此做,是为了少侠娴熟吕梁底细,可便於卧底不虞露出马脚。” 邓公玄点点头道:“如何卧底,请即见告。”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少侠先扮作常人模样,混入流金巷郭宅,宅内必有相识吕梁高手在内……”说著附耳密语数句。 邓公玄道:“谨受教,三日後邓某决在流金巷恭候大驾光临。”长身一揖,转身奔去,瞬眼无踪。 南宫鹏飞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飘然走回茅舍。 茅舍内两女仍立在窗口内,靥上红霞未敛,仍在争执什么,一见南宫鹏飞走来,谷中凤嗔道:“你怎不将邓公玄一剑杀死,永除後患。” 南宫鹏飞道:“在下在他身上弄了手脚,以恶人制伏恶人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等他恶贯满盈之期终必伏诛。” 邱慧珍谷忽抿嘴娇笑道:“公子本是至诚君子,怎会学得油嘴薄舌。” 南宫鹏飞闻言大愕,茫然不解。 邱慧珍低垂螓首,娇羞不胜,道:“什麽叫做绑鸭子上架?” 南宫鹏飞恍然大悟,只觉讪讪不好意思,道:“家师常谓,谓易容不类,难在须合乎身份,装鸡像鸡,装虎肖虎,否则岂非自露马脚,速招其祸。” 谷中凤道:“邓公玄为何会找来此处,祝彪是什麽人?” 南宫鹏飞道:“此中一切,均是在下有意安排。” 谷中凤诧道:“赤城高手也是公子所引来的麽?” 南宫鹏飞点点头,答道:“赤城高手来的不少,均被在下禁制摒拒於奇门外,只有郝嘉鲁天沙两人有意使他进入。” 谷中凤道:“公子对郝嘉鲁天沙两人知之甚深麽?”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只知他们两人擅使火器……”忽面色一怔,目注邱慧珍道:“莫非郝嘉鲁天沙系令师门下?” 邱慧珍微颔螓首,道:“乃同门师兄。” 谷中凤接道:“珍妹为此耽忧其师坎离前辈为赤城山主所制。” 南宫鹏飞道:“无妨,郝嘉与鲁天沙尚困在旗门中,珍姐不妨见见他们一问就知。”说罢领著二女走出茅舍,望南迂回行去。 一片疏稀竹林中,赫然缩著两具白衣躯体,正是那郝嘉、鲁天沙两人,双目微睁,口角吐著白沫。 邱慧珍道:“他们怎么样了?” 南宫鹏飞道:“他们被困在旗门中,东拚西闯,精疲力竭,昏厥倒地,现仍未苏醒。” 邱慧渗走上前去,朝郝嘉鲁天沙两人背後命门穴重重拍了两下。 郝鲁两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啖,长吁了一声张目四望,发现邱慧珍三人,惊诧出声霍地跃起。 鲁天沙道:“邱师妹何来?” 邱慧珍盈盈一笑道:“两位师兄何以投身在赤城门下?” 郝鲁两人面色不禁有点异样,嘿嘿笑道:“师妹不必太过追究,我俩离开师门後,师父未曾严命我等不准投身别的帮派。” 邱慧珍道:“那麽师父还在山麽?” 郝嘉道:“师妹与令兄迄未回山探视麽?” 此言一出,邱慧珍等三人已听出话内大有文章。 邱慧珍冷笑道:“莫非师父也去了赤城!” 郝鲁两人苦笑了笑,点点头。 南宫鹏飞目注两人久之,忽朗声道:“两位身上是否已为赤城山主下了禁制?” 两人面露惧色不答。 邱慧珍道:“师兄实话实说,我等或可解开,那禁制按在何处。” 郝嘉凄笑道:“师妹盛情心感,但师妹无能为力,禁制就在我俩头顶发际中。” 邱慧珍面色一变,道:“赤城山主在师兄发中安装何物?” 鲁天沙苦笑一声道:“是一枚细如发丝,长可三寸的毒针。” 邱慧珍眸中神光闪动,柔声道:“两位师兄可否让小妹一察究竟。”姗姗向前走去。 郝嘉鲁天沙如遇蛇蝎,面色大变,目露悸容倒退,摇手慌声道:“师妹你不要看,更不能动。” 邱慧珍诧道:“这却是为何?” 鲁天沙叹息一声,面泛凄然笑容道:“师妹有所不知,赤城门下均在体内安有禁制,以防叛门之变,愚兄前曾目睹,同门厌恶赤城辣毒控制,恳求另一同门与他拔除毒针……”说时,眼前似泛出一幕恐怖情景,骇然色变。 邱慧珍道:“之後呢!” 鲁天沙道:“那拔除毒针的人,七孔慢慢流出黑血,满地翻腾哀嗥,俟血尽乾枯方能毙命,痛苦须拖至几达六个时辰。” 郝嘉接道:“那为死者起出毒针之人,毒性立从指端渗入皮肤,循著行血攻入体内,慢慢受尽折磨而死,其身受之惨非可言宣。” 二女闻言骇然变色,目光转注在南宫鹏飞面上。 南宫鹏飞思索须臾,含笑道:“两位无须恐惧,在下可为两位解去禁制。” 郝嘉鲁天沙两人意似不信,目注邱慧珍道:“这位是何来历?” 邱慧珍不由红云飞靥,道:“乃小妹夫君!” 鲁天沙郝嘉两人不禁面现惊异之色,暗道:“我这师妹兰心蕙质,貌美如花,怎么选婿如此丑陋。”心底为这位小师妹抱屈。 南宫鹏飞忽疾伸两指,飞点在两人昏穴上。 郝嘉、鲁天沙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南宫鹏飞将两人挟在胁下,道:“速回茅舍!”率先奔去,两女疾随身後,进入茅舍,把两人放在榻上。 忽闻随风飘来一声长啸,南宫鹏飞忙道:“两位姐姐速蒙住面目,去舍外防护,如有凶邪侵入立即制伏擒住,不可使之逃遁。” 两女拔出长剑,掠出户外而去。 南宫鹏飞吹开郝嘉头顶长发,只见距百汇穴近处显露一点蓝色针尖,别无异处,又沉思了片刻,霍地向门外疾掠出去。 只见两女仗剑并肩立在一株参天古柏之旁,瞥见南宫鹏飞走来,谷中凤道:“救转来了么,谅已无凶险。” 南宫鹏飞摇首道:“谈何容易,在下尚未开始施救。”说着突又低声道:“啸声倏地寂灭,恐来人武功甚高……” 只听语声传来道:“郝嘉、鲁天沙两人失踪得太以奇怪,你等是指他两人进入这片林中麽?” 语声阴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但闻一苍老语声答道:“正是!” 又是片刻沉寂。 阴寒如冰语声又起:“怪道鲁郝两人失踪,原来这片林中竟布设了星遁奇门。”继又冷笑道:“朋友,你藏身奇门禁制中又有何用,请即现身出见!” 南宫鹏飞倏地潜升天拔上古柏,一直翻上树巅,凝目下望,只见一白衣红脸老者率领五人目光森厉逼射在奇门内,迅即疾飘下地,朗笑一声道:“尊驾目光委实锐厉,竟能瞧出在下藏身奇门,但在下与尊驾素昧平生,素无恩怨,定欲相见为何?” 只听那红面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两位手下陷在朋友禁制内,请即释放,不然老朽硬行闯入,休怨老朽心辣手黑。” 南宫鹏飞朗声大笑道:“尊驾无事生非,大言不惭,在下所以布设奇门即是为了避免烦扰,尊驾两位手下怎能陷身在此,不过在下倒可指点一条明路。” 白衣红面老人厉声道:“老朽向不受谎言欺骗,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南宫鹏飞道:“尊驾心疑在下不敢出阵。” 老人厉声道:“不错,老朽断言郝嘉鲁天沙两人陷身阵内,说不定身遭毒手。”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既是尊驾如此肯定,何不进入阵中面见在下。” 老人道:“区区奇门怎能难住老朽?” 南宫鹏飞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在下就在奇门内恭候大驾就是。”说著与两女低声说了几句。 两女点了点头,往茅舍内掠去。 南宫鹏飞抛出一枚雷珠,大喝道:“雷珠!” 白衣匪徒闻声大惊失色,猛地紫芒流闪,连珠震天巨响中,树干折断,尘飞叶涌,威势骇人。 匪徒们纷纷四射逃遁,不及逃者断肢折腿,鲜血逆射,发出凄厉惨嗥。 红面老者见状大惊,玄鹤冲天腾起,两臂如鸟翼疾翻开去,脱出雷珠炸势之外,身沉沾地,只见面前人影,一青衫面目森冷文士阻在身前,迅如电光石火五指抓住右手脉门要穴上。 南宫鹏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红面老音猝不及防,顿时为之扣住。 红面老人武功极高,虽在惊惧中犹自镇定如恒,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真力贯输右臂,使之坚硬似铁,欲崩开南宫鹏飞五指。 只听南宫鹏飞哈哈一声,五指一紧。 红面老人只觉腕脉穴猛然生出酸麻感觉,真气逆攻回袭,不禁大骇,身不由主地被南宫鹏飞带飞腾空,去势如电,瞬眼落在数十丈外。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尊驾真欲找寻郝嘉鲁天沙两人么?” 红面老者目中怒光逼吐,冷笑道:“朋友手段辣狠,施展子母雷珠……” 南宫鹏飞忙喝道:“住口!尊驾怎知施展子母雷珠系在下所为,在下相救尊驾身出危境似是多事。” 红面老人不由一怔,道:“那么是何人所为?” “邓公玄手下爪牙!”南宫鹏飞道:“尊驾似无法相信是真。” 红面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自然无法相信,否则,朋友为何扣住老朽腕脉不放。” 南宫鹏飞道:“这个在下自有道理,因为郝嘉鲁天沙两人为邓公玄擒走,在下一路尾随蹑踪,到达一处土墙大宅院内,邓公玄逼令两人道出赤城隐秘……” “真的麽?”红面老者冷笑道:“他们两人怎敢吐露,老朽亦未必相信你所说是真。” 南宫鹏飞道:“待在下说完了,尊驾就知在下所说丝毫不假,郝鲁两人目前尚未吐实,但需邓公玄解开他们身上禁制後,尽其所知无不详告。” 红面老者面色大变,沉声道:“邓公玄那有此能……” 南宫鹏飞接道:“一物自有一解,此万古不易之理,赤城山主与吕梁山主本为一师之徒,手法纵有变异高低,但万变不离其宗,邓公玄究竟年轻见浅,不敢轻试,所以在下意欲试解他们两人穴道。” 红面老者道:“这关老朽何事?” 南宫鹏飞道:“听鲁天沙言说,赤城门下均为此一歹毒禁制制住,不敢稍起叛异之心,尊驾身上谅亦按有禁制,在下意欲在尊驾身上寻出解法!” 红面老者闻言不禁胆寒魂飞,面色大变,道:“郝嘉鲁天沙与朋友是否大有渊源?” “不错。”南宫鹏飞答道:“其师坎离神君与在下师门颇有渊源,在下怎能目睹死于在下盲目摸索之下。” 红面老者只觉浑身绵软乏力,暗叹一声道:“老朽与尊驾又非宿怨大仇,为何定欲致老朽於死。”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尊驾生存机会多于死亡,只须尊驾与在下同心,料亦无妨。” 红面老者面色渐变紫青,道:“尊驾如何能救?” 南宫鹏飞道:“在下先将尊驾身上七十三处重穴逼住,然後再拔出尊驾百汇穴毒针,使其剧毒暂时无法发作,然後以内力从百汇穴吸出奇毒,七十三处重穴逐次疏开,再服下驱毒丹药。” 红面老者闻听南宫鹏飞要拔出他头上毒针,骇得面色如同败灰,道:“朋友毒针未曾拔出,老朽奇毒却蔓延全身,无法封闭……” 只见南宫鹏飞左腕一翻,二指若电光石火迅疾点了三处穴道。 红面老者额上汗水如雨流下,苦笑道:“尊驾且慢……” 老者一张朱砂红脸变得苍白如纸,恐惧已极,长叹一声道:“距左耳下一寸三分‘血巢’穴可止住剧毒发作,老朽虽然探明,但无法解开禁制。” 南宫鹏飞道:“这为什麽?” 老者答道:“点穴一道,武林人物多半都会,却轻重分寸拿捏极准,非武功炉火纯青,对点穴之术浸淫甚久,参透神奥无法臻此,‘血巢穴’乃人身要害,出手稍重立即毙命,稍轻又不能封闭住血行……”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尊驾若然寻获具有如此功力的高手,无疑早就解除禁制了。” 红面老者摇首苦笑一声道:“那也未必,因点住‘血巢穴’後,尚须迅疾拔除毒针,然後服下解药,俟药性散开後立即将‘血巢’穴拍开,一则解药难求,再则不能谬托知己,更不能以性命相试。” 南宫鹏飞道:“如今总算尊驾找到了。” 老者面色惨变道:“阁下并无把握,老朽亦不愿以性命当作儿戏,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尚望阁下高抬贵手。” 南宫鹏飞冷笑道:“尊驾年岁谅已逾六旬,怎麽这等怕死,恐怕由不得尊驾了。”说时两指疾如电光石火望老者“血巢”穴戮下…… 云压天低,牛毛细雨纷飞。 汾阳流金巷及邻近四条短短巷路行人稀少,青石板湿淋淋地光可鉴人外其馀一无生气,显得异样的冷凄肃森。 一个灰衣僧人低首手持木鱼缓慢现出在转角处,敲击木鱼声“笃笃……”急促有力,随著微风细雨飘送开去,震人心弦。 那僧人霜眉银须,约莫七旬左右,枯干清瘦,沿门化缘,不声不语,接受施舍只躬身一礼,连个谢字都无,他在附近化缘已有三日,附近居民多半均认识此僧,除化缘外别无异处。 世代簪缨,中与晚唐一代名将郭汾阳子仪府邸就在流金巷端,历经变乱,改朝换代,虽无复当年气派之雄伟,却亦高墙大屋,庭院覆荫,依然气象富丽。 宅主人郭嵩方面大耳,威仪非常,家道殷富,深居简出,不求闻达,因精擅武功,以名武师自居。这日,他正巡视後园,忽闻一阵急促木鱼声送入耳中,令他心神猛震,不禁询问。 下人禀明此僧在附近化缘已有三日,别无他异,恐非武林人物。 郭嵩喝道:“带他前来!” 手下奉命外出,木鱼声突戛然而止。 郭嵩只听一蚁音传声道:“大限来时悔已迟,郭嵩你的报应来了。” 第三章 郭嵩身形倏地一鹤冲天而起,意欲循声扑去。 突然,郭嵩身如断线之鸢般落下,暗中忽闪出慕容彤寒著一张脸道:“强敌已自窥伺於外,为何轻身涉险。” 郭嵩道:“据禀报尚无可疑人物进入汾阳,但此僧人来历未免可疑,恐系踩探我方虚实而来。”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道:“我等安排食饵钓金鳌,切不可轻举妄动,你怎能独自一人出外!” 郭嵩强笑道:“属下知罪,但此僧击敲木鱼声,声虽不大,却震人心弦,并蚁语示警,敌友难分。” “蚁音示警。”慕容彤面色一变,诧道:“真的麽?” 郭嵩道:“属下怎敢谎言欺骗。” 一个青衣汉子奔来禀道:“那老僧现在宅後巷内席地进食!” 郭嵩略一沉吟,手掌微摆,青衣汉子躬身退去。 慕容彤喝道:“闵俊何在?” 一个目光阴森四旬左右身穿玄色长衫中年人飞身掠至,躬身问道:“有何令谕。” 慕容彤道:“宅後巷内有一僧人,可用闪电手法擒来见我!” 闵俊微微欠身道:“属下遵命!”声落人起,疾如流星向宅後飞掠而去。 他身形落在墙内,腾身虚空,瞥见那老僧已食饱立起欲待离去,忙悄无声息翻出墙外,望老僧身後扑去。 那老僧浑若无觉,抽出木鱼敲下。 闵俊手指堪近老僧胸後三寸,只见老僧霍地潜龙升天拔起,木鱼仍自敲击未歇,离地五六丈高下,双臂轮转斜穿而去。 只听老僧传来一声响亮佛号道:“阿弥陀佛!”去势如电,转瞬已远在十数丈外。 闵俊暗道:“怎么这麽巧法?” 他怎能让此僧人离去,身如离弦之弩追去。 老僧似不知身後有人追踪,掠出城外後,竟是越走越快,两人相距渐渐拉远。 蓦然老搭身影消失在一土阜之後。 闵俊心中大急,功行右臂,力贯五指,身形疾射扑向土阜之後。 那知一落在土阜之後,老僧已无踪无影,不禁一怔,只觉背骨左右如著了一支暗器,痛澈心脾,不禁失神狂叫了一声。 就在闵俊痛极神昏之际,突感右臂如扣著一道铁箍,深勒入肉,真力涣散。 只听耳旁传来阴冷语声道:“闵舵主别来无恙?” 闵俊转面一望,只见是邓公玄,不由胆寒魂飞,深知邓公玄心辣手黑,残酷无比,面色大变,道:“邓少侠,你我无仇无怨,为何……” 邓公玄微微一笑道:“闵俊舵主,在山时你我相处谊若手足,怎奈在下为势所逼,被人诬陷叛门,百言莫解,致成敌对之势……”说著略略一顿,接道:“闵兄,在下决不伤你,不过希望闵兄不与在下为难,有话必答,请勿隐瞒。” 闵俊知已落在邓公玄之手,脱身希望渺茫异常,当下忙道:“闵某知无不答,少侠请放心,何况令主尚未确定少侠叛门。” 邓公玄冷冷一笑道:“令主现在何处?” 闵俊答道:“令主现赶往长白而去!” 邓公玄不由心情略宽,暗中点了闵俊背後数处穴道,缓缓松开扣在闵俊右臂上的五指,道:“那么吕梁总坛一切布设均已改弦易辙了。” “正是。”闵俊答道:“一切均已变更,目的对付武林群雄,并非少侠,闽某虽身为内三堂舵主,却所知不多。” 邓公玄阴阴一笑道:“风闻内三堂香主均换了人是么?” 闵俊不禁心神大震,暗道:“他这怎麽知道的?” 因为慕容彤虽心疑顾永强为邓公玄,却不敢证实,他与邓公玄陌生得很,更又在相随途中无故失去身影,返回郭府後亦未说明,只严命搜觅顾永强。 此刻,闵俊朗声答道:“少侠耳目真灵,内三堂确换了人,天龙堂已换了商焕,金凤堂换了慕容彤,地豹堂为茅望北,此三人从未曾江湖中行走过,不知令主从何处请来。” 邓公玄面色一变,道:“原来内三堂香主呢?” “不知所踪!”闵俊答道:“少侠甚知令主城府极深,行事莫测,三位香主生死存亡非可由闵某妄测。” 他们在身之处异常隐秘,土阜之外丛树密植,又非行人通衢,邓公玄笑道:“闵兄请坐;你我在此细作长谈如何?” 闵俊暗道:“在人檐前过,那得不低头。”遂答道:“少侠只管请问,闵某如有所知,无不掬诚见告。” 邓公玄暗中冷笑道:“不怕你不吐实。” 果然一问一答之下,闵俊无所隐瞒,邓公玄获知不少。 但邓公玄忘怀了闵俊不过是内三堂一名舵主,重大机密无法预闻,而闵俊亦不知金凤堂主慕容彤实系冯翊所扮。 邓公玄只觉闵俊已无多大用处,留下性命反成大害,不禁杀机猛萌,眼中寒芒一闪,两指抬腕欲伸。 闵俊目睹邓公玄眼中神光,即知不妙,大惊失色道:“少侠……” 忽闻近处传来一声冷喝道:“手下留情!” 邓公玄不由心神猛凛,循声望去,只见树後飘然走出那青衫人,面色微变道:“原来是……” 青衫人微笑道:“你我最好以兄弟相称!” 邓公玄怔了怔神,道:“兄台有何赐教。” 青衫人道:“邓少侠若杀了闵俊舵主,那就大错铸成,无可挽回了。” 邓公玄道:“请道其详?”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少侠莫谓我窃听你们谈话,其实我若未来,少侠如恃闵舵主言语可靠,潜入郭宅,那就自投罗网了。” 邓公玄面色一变,道:“莫非兄台听出闵俊之言似不尽不实?” 闵俊暗感猛凛,忖道:“这是何人,邓公玄对他似畏惧极深。” 青衫人摇首一笑道:“即使舵主之言句句实在,请问少侠如何进行?” 邓公玄仔细寻思之下,只觉无法进入郭嵩宅中取得解药,略一沉吟道:“兄台可有良计么?” “有!”青衫人应道:“就是有万全之策,不能不现身出见,少侠与闵舵主相知甚深麽?”弹出一缕指风,闵俊昏厥过去。 邓公玄颔首道:“在下在吕梁时彼此过从甚密,相知颇深。” 青衫人道:“那么少侠对闵俊言语神态习惯亦颇稔熟了!” 邓公玄不禁一怔,忽双眉立剔,惊道:“兄台是否欲将在下易容为闵俊?” 青衫人点首朗笑道:“少侠果然聪颖,除了易容闵俊,混入郭府外,别无万全良策。” 邓公玄皱眉一笑,大感为难,摇首答道:“委实妙计称绝,但在下不擅易容,恐无法摹仿神似,露出破绽,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本与我无干,少侠应牢记若未取得解药,只有七七四十九天好活,此话少侠别认我有意挟制,句句都是由衷之言。” 邓公玄不禁苦笑道:“兄台何出此言,在下并非见利忘义小人,兄台之恩誓当图报。” 青衫人颔首说道:“我相助少侠并非一无目的,但与少侠及川南四煞无关,而是冯翊本人,此刻尚言之过早,少侠请席地坐下,容我为少侠易容。” 邓公玄如言坐了下来。 青衫人长身一跃,掠入树丛,须臾提著一青布包袱掠回解开,包袱中俱是易容必须药物。 邓公玄按耐住一股难言的心情,任青衫人摆布。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易容已毕,青衫人取出一面铜镜,笑道:“少侠瞧是否神似闵俊。” 邓公玄接过铜镜,对镜一照,果然与闵俊一模一样,不禁赞道:“兄台真是神乎其技,武林中无相天君余旭亦精擅此道,看来兄台……” 青衫人微笑道:“我与无相天君余旭丝毫无关。”说时向闵俊虚空一拂。 闵俊如梦方醒,两臂欠伸,睁眼一望,只见那青衫人与一面目逼肖自己之人注视著自己,不由面色大变,缓缓站了起来,目露骇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邓公玄道:“闵舵主可还认得在下么?” 闵俊听出语者却是邓公玄,不禁恍然大悟,道:“少侠是否欲易作闵某模样,进入郭宅麽?” 邓公玄道:“正是,闵舵主是否认为在下很快即露出马脚,身遭惨死之祸。” 青衫人沉声道:“闵舵主,若邓少侠遭受不测,你身受之惨,亦不下于邓少侠。”说著施展错骨分筋手法,错开了闵俊十二处主经和骨节。 闵俊只觉四肢百骸宛如拆开了一般,酸麻飞涌,不由冒出黄豆般大汗珠,面色惨变道:“阁下如须邓少侠不露出破绽,请放开闵某。” 青衫人举掌向闵俊两肩重重拍下,闵俊错开骨节立时还原。 邓公玄只觉青衫人手法怪异莫测,不禁暗惊。 闵俊立向邓公玄叙出自己习惯,言语,动作,郭府一切布置,手法暗号,种种不厌其详反覆详陈。 青衫人道:“时刻不早,两位请互换一身衣著,立即返回流金巷郭宅,免得慕容彤起疑。” ………… 闵俊返回郭府中,已是午後时分。 慕容彤道:“你为何直至此刻返转。” 闵俊答道:“属下追踪那灰衣老僧,不觉追出城去约莫五十里外,那老僧返身立定,喝道:‘老衲本为找寻冯翊而来,如今风闻冯翊已离山北去,老衲亦要回山料理一些私物後追踪而去,奉劝施主莫等待孽重难回时,老衲也救不了你等性命。’ 属下喝道:‘你这老和尚满口胡言,找我冯翊令主为何?’ 怎奈此秃驴坚不吐实,属下故意激怒他出手,那知此僧武功极高,一掌将属下震飞出七丈开外,讥笑怒骂了几句飘然而去。” 慕容彤面色微变,诧道:“他志在令主一人麽?他究竟有何图谋?” 闵俊面现惶恐之色道:“这老秃驴临去之际,隐约说明要向令主逼问那华修翰及毒尊者存亡下落?” 慕容彤闻言心神猛震,但面色镇定如恒,淡淡一笑道:“他找到令主时自有解决之法,与我等无干,舵主受伤了么?” 闵俊摇首赧然笑道:“秃贼似乎下留情,又幸属下施展了巧力,虽然如此,却也内腑震动,吐出两口鲜血,但伤势并无大碍,休息两日当可痊愈。” 慕容彤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五指扣在闵俊腕脉上。 闵俊心头不由一震,同慕容彤一般保持镇静。 慕容彤察出闵俊气血似生阻滞,散窜岔径,知闵俊之言不虚,放开五指,颔首道:“仅受微伤而已,好好地调息吧!”说罢疾闪入内而杳。 闵俊捏著一把冷汗,恐他察出脉象中有蛊毒,那岂非自投罗网,此时胸中虽落了一块大石,但却惊于慕容彤手法神奥绝伦,顿生望尘莫及之感,忧心忡忡,如何能从慕容彤身上取来蛊毒解药。 虽说七七之期尚有一段遥远的日子,但在他眼中看来却有度日如年之感,不禁废然长叹一声。 只听身後传来一个语声道:“闵舵主如何出声长叹?” 闵俊回面望去,只见尹铭忠含笑走来,邓公玄身在江湖时也曾与苍岭三蝶有过数面之雅,即使无闵俊指点,他也知道应付之策,遂苦笑一声道:“尹老大,闵某今日奉命办事,落得个灰头土脸返回,怎不令人懊恼。” 尹铭忠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闵兄遇何棘手强敌?” 闵俊遂说出追踪灰衣老僧经过。 尹铭忠目光闪动,面现惊容道:“尹某也耳闻得木鱼敲击声有异,但慕容香主严命如非奉命不得离开郭宅外半步,此僧恐系武林中著名人物。” 闵俊摇头叹气,一丝苦笑道:“尹兄所说不差,但闵某自任本带内三堂舵主以来,就难得离山外出,武林知名人物仅凭耳闻,无法猜测此僧是何来历,闵某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宅无险可凭,令人不胜忧虑。” 尹铭忠面色一变,低声道:“此话若为慕容香主闻知,定然怪罪,但我等一俟北海白鹭崖主谷姥姥罗刹追魂唐天残三绝手裘元到来事妥,即行撤离。” 两人并肩走出,邓公玄已由闵俊指点他居室方位,向居室走去。 闵俊长叹一声道:“这三人均是武林名宿,心机卓绝,纵使应约而来,成败利钝尚未可知!” 尹铭忠道:“慕容香主如无必胜把握,岂能引狼入室,自找覆灭。” 闵俊道:“但愿如此!” 两人谈了一阵,尹铭忠作别而去。 闵俊知宅内伏桩密布,张网捕鸟,自己如非奉命调息也身有职司,可惜在尹铭忠口中无法探明邀约谷姥姥等三人有何图谋。 夜色苍茫,郭嵩府内沉寂如水,连云甲第,房舍不下百间,仅三两处稀疏灯火,宛如鬼火闪烁,平添了几许恐布气氛。 闵俊从房中疾闪而出,在宅院内飞掠巡视,突在屋角暗处射出两人,寒芒飞洒,喝道:“什么人?” 只见两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态犷鸷,目睹是闵俊,不禁诧道:“是闵舵主!” 闵俊心头暗惊,答道:“正是兄弟,兄弟猛然忆起追踪老僧返转城内之际,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逡巡,倘不出兄弟所料,今晚三更必然有事,为此放心不下……” 突然风送入耳一声长啸,但相距数里之远,郭府濒临城厢,听得极为清晰。 闵俊闻得啸声不禁脸色一变。 忽听传来一森冷的语声道:“闵舵主这话是真的麽?” 他听出是慕容彤语声,忙答道:“启禀香主,这样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爪牙,其中一人属下曾目睹他随在丁大江身侧。”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道:“丁大江有何可惧,本帮用毒不逊於他。” 闵俊道:“他那用毒及武功虽无可畏惧,但他身怀子母雷珠……” 慕容彤喝道:“你怎知他身怀子母雷珠?” 闵俊畏惧慕容彤神威,嗫嚅不敢再言,但欲言又止。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道:“你吞吞吐吐则甚,有什么话只管说出。” 闵俊轻咳了一声道:“香主怎未风闻古墓被丁大江用子母雷珠炸毁,墓中葬身武林高手甚多,尚有人当场目击,并非子虚……” 话尚未了,慕容彤已自沉声道:“这个本座知道,子母雷珠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本座不信丁大江身怀甚多,何况雷震子对子母雷珠惜如性命,决不致对丁大江另眼看待。” 闵俊躬身道:“属下万不敢顶撞香主,但属下有两点存疑不能不说,首先我等无法确证丁大江已将子母雷珠用罄,其次我等应查明雷震子何故赠丁大江大量子母雷珠。” 慕容彤愕然望了闵俊一眼,颔首笑道:“闵舵主之言虽然有理,但目前均无法查明,依本座看来自有令主筹划,不用我等操心。” 蓦地一声长啸飘送入来,凄厉刺耳。 慕容彤面色一变,身形疾闪隐去。 闵俊则藏在慕容彤之後三丈开外暗处,忽瞥见一条魅样人影电疾风飘掠在慕容彤身侧,只听那人道:“慕容兄,今晚似难免一场激烈凶搏,但不知侵扰者是何来历?” 慕容彤道:“据闵舵主禀知曾发现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手下,据兄弟看来,丁大江似虚张声势,故意恫吓,未必真敢来此侵扰,兄弟知丁大江甚深,他绝不愿无的放矢,侵袭此地有何益处。”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我等留在郭府静候白鹭崖主谷姥姥等人如约前来将事办妥,为此不希望节外生枝。” 慕容彤低声道:“兄弟已有万全准备,丁大江只是虚声恫吓而已,不敢真正侵袭,唐天残等人想必日内即可到来……” “他们三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用毒也未必生效……” 慕容彤压低语声道:“不用毒!” “用什么?” “蛊!” 那蛊字虽轻,但闵俊听来却无异霹雳重雷,可见青衫人并非无中生有,遂聚精会神听下去。 但,却鸦雀无声。 又是两声刺耳长啸飘回夜空。 啸声并非愈送愈厉,沉寂良久後才腾起一两次,如此闹了一个更次後,约莫三更时分。 忽闻一声凄厉惨嗥,叭哒一声,重物坠地捧在一长长天井中。 暗中火光一闵,熊熊火焰升起,映著苍岭三蝶尹铭忠昆仲三人及一红衣老者,只见在四人之前躺著一具尸体,骨断胸裂,七孔内仍涔涔流出殷红鲜血,似是为内家真力劈空掌法致命。 苍岭三蝶等四人眼中显露骇恐神色,死者无疑系吕梁门下,而且身手极高。 突然,邻近房中又起了一声惨嗥,嗥声凄厉不忍卒闻,令人战栗寒颤。 一个更次中,连伤十条人命,俱是吕梁高手,死状均为内家绝高重手法,在猝不及防下击毙。 然而── 郭嵩府中吕梁高手密布,连丧十条性命,却不见对方一个人影,但宅外啸声频频送来,尖锐悸耳,惧人心魄。 慕容彤不禁怒火如焚,但他行事异常沉稳,临事不乱,强予抑制下来。 突听随风送来一个森冷语声道:“慕容彤,你家令主冯翊行踪何往,老夫也不逼人太甚,限明晚三更前答覆,不然,我等在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休怨我等斩尽杀绝!” 绝字尚未落音,慕容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循声双掌虚空抵去。 只闻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似为慕容彤掌力击伤,立足不住从一处屋檐上坠了下来。 慕容彤身影掠出,疾如电光石火抓在那坠下人影的手臂曲池穴上,怒喝道:“速放弩箭!” 但听弓弦乱响,蝗弩逆射。 一吕梁匪徒亮起了一支熊熊火炬,只见火光映照下慕容彤扣著一面如古铜,须发蓬松,目中怒光暴射的五旬上下老者。 那老者大喝道:“老夫不过是一无足轻重之辈,天罗地网下你等仍是无有生路。” 慕容彤冷笑道:“业已被擒,尚敢狂妄。” 老者两目一瞪,厉声道:“放手!” 慕容彤道:“本座不放手又当如何?” 那老者被慕容彤抓著左臂,痛彻心脾,仍强自忍住,右掌霍地舒开,狞笑道:“若不放手,咱们同归於尽。” 他说时候又掌心复合,作势欲掷。 一舒一合,为时短暂,慕容彤却已瞧清他那掌内赫然却是紫芒流转,大如雀卵的子母雷珠。 在此时刻,慕容彤要在弹指电火间作一个重大决定,一缕劲风射向老者右手腕脉。 那老者话音甫落,作势欲掷之际,忽感一阵奇痛,右手自动舒了开来,子母雷珠落下。 一旁闵俊看得真切,身影电射掠出疾抓那子母雷珠,不料暗中又掠出一条黑影,比他更快,一把抓起子母雷珠,冲天飞起。 吕梁匪徒纷纷大喝出声,穿空追出。 那条人影去势如电,迅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闵俊只觉到手的子母雷珠,倏又成空,不禁大感懊丧,因为这粒子母雷珠对他极为重要,如若到手,则可逼死慕容彤取出蛊药,由不得呆住。 那老者见子母雷珠失去,突张嘴怒啸一声,身形颓然跌倒,面肤青紫气绝毙命。 啸声戛然而止,忽随风飘送过来阴恻恻冷笑道:“慕容彤,你如惜死,速吐出冯翊去迹及五行绝命针等物落在何人手中。” 慕容彤喝止追出的手下,知今晚凶搏难免,也不答话,暗中传命布署人手。 蓦地…… 又随风传来一个儿啼怪鸣,那鸣声凄厉刺耳由不得使人战栗。 怪鸣声中,又隐隐夹著一片春蚕啮叶沙沙之声。 突闻一声惊呼道:“毒蛇!” 慕容彤面色疾变,大喝道:“速退,用毒青子喂他。” 夜风过处,一缕如怨如诉的笛声飘忽扬起。 顿时,郭嵩府中陷入千万毒虫进袭中。 一株巨槐之上,悄然立著一青衫人,锐利眼神炯炯逼视著双方情势,忽瞥见万蛇蠕蠕游动如风,自己虽然不惧,也不由心头暗感骇然。 青衫人猛然忆起一事,面色一变,施展七禽身法,扑向那笛声送来方向而去。 他身形隐蔽异常,疾逾鬼魅,不愿被人发现,只见一处城垣上立著九煞手漆元章吹横笛,韵律快慢不一,催动万蛇猛袭。 漆元章身外丈许周近立著十数个手执兵刃江湖高手守护著。 青衫人暗道:“丁大江最後也不得将漆元章用作臂助了。”仔细观察那护守著漆元章的十数人中,并无催魂伽蓝丁大江追魂学究苏廷芳等人在内。 显然丁大江已潜入宅内,俟机将慕容彤等人一网成擒,默忖了须臾,心内权衡作了一个决定,传声道:“漆老师别来无恙,可记得在下丁汝楚麽?数月来为觅寻漆老师的下落,在下几乎踏遍了大河南北。” 九煞手漆元章闻声心中大惊,却又不敢停笛不吹,以免丁大江察觉有异。 青衫人语声又道:“漆老师休要害怕,在下只是意欲相助,并非加害,四位自被丁老贼挟制在湘江舟内,在下追踪而去,适漆老师被制离舟奉命他往……” 漆元章心中一动,暗道:“你如能解开漆某身上禁制,漆某当能改邪归正。” 青衫人似知漆元章心意,接道:“在下千里追踪,仆奔江湖,志在解救漆老师免为丁贼所用,在下并无所求。”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漆老师不妨虚与委蛇,佯为他用,解开禁制後亦是一般,免丁大江起疑,而全身避祸,在下现已易容……”继说出自己面貌穿著。 漆元章凝耳旁听,未免心神稍分,不能贯注,蛇群毒虫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只见一条人影掠上城墙,正是催魂伽蓝丁大江,目蕴怒光道:“漆兄,速将蛇群毒虫撤回。” 笛声疾变尖锐高亢,吹奏了一阵,漆元章停笛不吹,诧道:“丁兄,这却是为何?” 丁大江摇首苦笑道:“我等伤亡惨重,慕容彤无疑的有备无患,他手下均泯不畏死,更以慕容彤武功极霸道,不畏虫蛇……”说著略略沉吟後,又道:“非是丁某虎头蛇尾,一则无法知道斯云住处,再者除慕容彤外,无人知冯翊隐秘,所以丁某欲改弦易辙,俟谷姥姥赴约时,再作道理。” 漆元章道:“如此趁未天明前,我等迅疾撤出城外。” 这时攻向郭嵩府内的凶邪纷纷掠出,由丁大江、漆元章为首率领跃出城垣,疾奔离去。 蒙蒙曙光,丁大江等人一行窜入一处幽静山谷中。 漆元章道:“丁兄,笛声驱蛇最耗真元,小弟意欲在附近择一秘处调息,可命八人守护不得惊扰,约莫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丁大江点点头,道:“贤弟自择好了。”随即命人前往探听谷姥姥等行踪。 漆元章跃上崖去,一眼觅得调息之处,丁汝楚潜入身形绝不至发现,微微一笑道:“就在这里了。”缓缓盘膝坐了下去。 八个带刀大汉跃上崖来,漆元章睁眼微笑道:“有劳八位了,此无必要,八位尽可无须守护,趁此也休息片刻。” 人之习性,好逸恶劳,八人拼搏之馀,劳累异常,闻言欣然致谢,商议轮流守护。 虽说如此,却只有形式而已,只觉眼皮沉重,不禁熟睡呼呼…… 八个带刀大汉纷纷入睡,鼾声大作。 漆元章只听丁汝楚传来语声道:“漆老师,在下已随著而来,但未便现身,防丁大江突然寻来撞破,反为不美。” 果然,催魂伽蓝丁大江,一眼察觉八人熟睡之状,不禁脸色一变。 漆元章微笑道:“丁兄,任他们睡吧,经过一场激烈拼搏,真力耗损极钜,是小弟命他们休息,并助他们入睡。” 丁大江点点头道:“据报谷姥姥等现在福安镇上,距此仅五十馀里,丁某立即赶去相见,贤弟等在此相候,丁某去去就来。” 漆元章道:“速去速回,免我等悬念。” 丁大江匆匆应了一声,穿空掠去。 ………… 郭嵩宅中经过一夜变乱,尸污狼藉,尚弃有满地蛇虫躯壳,一股腥臭直冲入鼻,中人欲呕。 慕容彤指挥手下收拾洗刷,面色寒冷。 闵俊也在忙碌著,心中暗怀鬼胎,目光游视,意欲寻出昨晚与慕容彤说话之人。 但—— 他大感失望,因为始终未曾发现,然他委实是工於心计之枭雄,一面用竹帚冲洗著天井血污,一面道:“香主!” 慕容彤闻声一愕,道:“闵舵主,有何话说!” 闵俊道:“启禀香主,丁大江今晚是否还要卷土重来。” 慕容彤道:“也许,丁大江未达成其志,决难死心。”说时目中不禁露出忧郁之色。 闵俊道:“不料丁大江还精擅驱蛇役虫邪法,此处无险可恃,不如迁地为良。” 慕容彤点点头,道:“本座亦是此般想法,丁大江侵扰本是节外生枝意外中事故,本座奉命等候唐天残等人,他们早就该依约而来,怎奈他们行迹忽隐忽现,飘忽不定,行程缓慢,无可奈何!” 闵俊诧道:“唐天残等有如此重要么?” 慕容彤道:“令主目前辣手强敌,唯数赤城山主一人,眼下赤城山主势力党羽扩及各门各派,所以令主认为本派势单力薄,必须延揽武林名宿,以资对抗……” 闵俊施展渐进之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唐天残等人愿受本派网罗麽?” 慕容彤道:“只要他们应约而来,必然就范无疑。” 闵俊目露诧容道:“唐天残裘元谷姥姥武功心计均系超绝群伦顶尖高手,他们既敢前来必有所恃,倘与丁大江沆瀣一气,里应外合,我等必败无疑。” 慕容彤闻言不禁一怔,冷笑道:“丁大江与他们有不解之仇,形同水火,那能沆瀣一气,你无须杞人忧天。” 闵俊道:“万一丁大江侦知我等用心,拦阻唐天残等人赶来,昨晚之事便可想见。” 慕容彤微微颔首道:“闵舵主顾虑未必无理,但唐天残等人现已在距此五十馀里外福安镇来汾阳途中,迄未发现丁大江匪党拦截情事,如本座所料不差,今日午刻左右定可抵达。” 闵俊道:“属下乃并底之蛙,焉能蠡测香主神机妙算,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一著错满盘皆输,为此不胜杞忧。” 慕容彤森冷的面色上,不禁绽出一丝笑容,道:“我等不与唐天残等动手相搏,有何忧虑之处!” 闵俊闻言张目大愕,茫然不解道:“是否用毒……” “不是。”慕容彤沉声道:“用蛊,使人在不知不觉中终身受制!” 闵俊更为之大惑不解,道:“蛊!如对方不受制,必遭反噬之害,香主不可不慎。” 慕容彤哈哈大笑,身形疾闪而杳。 闵俊施展攻心之计露出一点眉目,慕容彤忽无故离去,不禁大感失望,心头难受宛如万针刺孔一般,不禁呆若木鸡。 须臾,他暗中叹息一声,认定昨晚与慕容彤谈话之人就是施蛊苗疆高手,决心要查出此人…… 三绝手裘元及罗刹迫魂唐天残白鹭崖主谷姥姥三人,午刻时分,已进入汾阳县城。 汾阳最热闹街道宽仅丈馀,市尘到也繁荣,行人熙攘不绝,唐天残三人似不急於前往流金巷,反投向一家五福酒楼。 柜上一见唐天残三人走入,高声吆喝道:“看座啦,三位。” 声音提得长长地,悠扬响亮。 楼梯口上现出一酒保,肩披布巾,登登快步奔下楼来,哈腰笑道:“三位请上楼,楼面上宽畅凉爽。” 唐天残微微一笑道:“店家带路吧!” 酒保领著上楼,楼面上只上了三成座,疏疏落落摆设二十馀桌面,四面雕花护栏,空畅异常,虽是午牌时分,因凉风习习不觉其炎热。 裘元择了一张凭街空桌坐下,道:“店家!劳驾送上一坛陈年未开封的汾酒。” “有,有,小店尚有百年未启泥封陈年好酒,不过……不过……” 唐天残道:“不过什麽?价银不拘,只要货真。”说著在囊中取出一绽纹银,足称十两。 其时吃用便宜,一席酒筵上好菜肴也不过两许银子,酒保忙道:“小的这就将酒送上,不过三位爷台要些什麽下酒好菜?” 唐天残略一沉吟道:“爆双脆、炸丸子、清蒸山鹞、烧羊蹄、虾烩鱼尾。” 酒保喏喏连声。 唐天残道:“银子先拿去,等会再算吧!” 酒保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快步下楼而去。 此刻,楼下忽走上一身著玄色纺衫中年文士,朗笑道:“三位可欢迎我这不速之客麽?” 裘元一眼就认出系南宫鹏飞所扮,因从肩上铁剑认出,微微一笑道:“请坐!” 南宫鹏飞做作得逼肖,似是江湖旧友,仅略一抱拳,欠身坐下。 谷姥姥得此佳婿,心情大慰,什麽避毒珠早就抛至九霄云外,眯眯一笑道:“凤儿咧!” 南宫鹏飞道:“凤姐与邱姑娘现在客栈中,昨晚丁大江率众侵袭郭嵩府中,双方互有伤亡,经慕容彤驱退。” 谷姥姥道:“这个老身知道,天明之前丁大江已赶来会晤,恳求我等里应外合,将慕容彤制住。”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丁大江今日必然卷土重犯,为今之计,三位明日再去就是,一切均在算计中,不必淌此浑水。” 裘元笑道:“对,今日有酒今日醉。” 不大功夫,酒保已捧上一坛尚未启封的好酒,哈腰笑道:“此酒已百年以上。”说著剥开封泥,揭开坛盖,一股芳香弥漫开去。 邻座食客不由赞道:“好酒!” 片刻菜肴杯筷一齐送上,南宫鹏飞将酒倾入壶中,再在各人杯中斟满。 唐天残三人在五福酒楼上,自有眼线传入慕容彤耳中,慕容彤不禁一怔,暗道:“唐天残等果然是武林高人,举动诡秘,令人莫测高深。”立即召来苍岭三蝶玉峰双雁,吩咐急邀三人来府。 苍岭三蝶等三人立即赶往五福酒楼,登上楼面,早见唐天残等四人谈笑风生,尹铭忠疾趋前数步,抱拳哈哈大笑道:“三位果是信人,期前赶抵汾阳,尹某弟兄五人闻讯前来……” 唐天残冷冷一笑道:“尹老大,我等来到本欲即去流金巷拜望,怎奈腹中饥饿又无意相遇多年未见旧知,所以假此五福酒楼叙阔,酒好菜佳,宽敞凉爽,意欲留连一宵,明日午正再投帖拜望令友。” 尹铭忠不禁一呆,面色微变道:“尹某友人因事改今晚离此他往,郭府园亭幽美,酒菜更好,务请福祉光降。” 裘元道:“这更不能打扰郭府了,令友如瞧得起裘某,何妨修一密缄请尹老师转交裘某,倘能追回失物,必有以相报。” 尹铭忠道:“看来三位不急於找回失物了,莫非已知失物下落。” 谷姥姥面色一寒,冷笑道:“我等若知失物下落,也不会来汾阳了,老身奇怪的是令友何以如此诡密行藏,莫非就是那金凤香主慕容彤么?” 一言惊呆了三蝶双雁,尹铭忠苦笑一声道:“原来三位都已知情?” 唐天残冷笑道:“听说丁大江侵袭之事已有耳闻,那能不知之理,谅必慕容彤恐丁大江今晚卷士重来,所以迁地为良,我等不用淌此浑水,再我等前日在途中无意相遇一人,慕容彤来历不明……” 尹铭忠情知此人来历不小,道:“此是何人?” 唐天残道:“邓公玄!” 尹铭忠面色一变,道:“邓公玄现在何处?” 唐天残道:“今晨才与我等分手,似赶往吕梁,并带来一封手书,托唐某面交慕容彤,如今正好托尹老师带交也是一般。”说时递出一封书信。 尹铭忠接过,尚未瞧明函上字迹,突闻两声闷哼起自玉峰双雁,不禁心头大震。 只见双雁面色痛苦异常,目露悸容,手臂上涔涔流出殷红鲜血,无法伸屈自如。 但闻南宫鹏飞冷笑道:“害人害己,你俩有多大道行,胆敢暗算偷袭,哼哼,快滚!” 苍岭三蝶暗怒双雁露出马脚,被他们瞧出,尹铭忠向二雁怒视了一眼,忙道:“既然如此,尹某回去覆命,稍时再来拜望。”急急转身飞奔下楼而去。 一抵达流金巷口,突然“铮铮”两声弓弦震响,只见二雁张嘴发出一声惨嗥,背上冒出一团烈火。 火势蔓延迅快,转瞬二雁身形没入呼呼烈火中,凄厉惨嗥倒地,烧成焦炭枯骨。 苍岭三蝶不由心胆皆寒,疾掠奔回郭嵩府内。 慕容彤目睹三蝶神色仓惶奔入,两道眉峰浓聚,情知有异,沉声道:“你们神色仓惶为了何故?” 尹铭忠把与唐天残见面详情叙出。 慕容彤骇然变色道:“双雁不慎露出形踪,为那中年文士察觉,以牛毛飞针打伤二雁手臂,使他们无法得逞麽?” “正是!”尹铭忠道:“但二雁逃抵流金巷口又为烈火暗器焚毙,此人忒也心辣手黑。” 慕容彤目露忧虑之色道:“似非一人,而且亦非同道!” 闵俊等一干吕梁高手四人亦在大厅凝耳倾听,说道:“这是何故?” 慕容彤答道:“五福酒楼上,他们要取二雁性命易於反掌,何至等到流金巷口。” 闵俊道:“众目睽睽下杀人焚身,似惊世骇俗,贻人话柄。” 慕容彤道:“你虽言之成理,但唐天残绝不顾忌这些,似是丁大江所为。” 闵俊知慕容彤口是心非,二雁身上必暗藏有异常恶毒之物,是以才遭焚身惨死之祸,忖道:“莫非二雁身怀毒蛊么?” 竟是越想越对,二雁之死无疑中了坎离神君独门火器,除了邱慧珍并无别人。 只听慕容彤道:“速将邓公玄之书信递上!” 闵俊暗暗冷笑。 慕容彤接过书信,拆阅之下不禁心神暗震,冷笑道:“邓公玄胆量委实不小,竟谓他在山时金凤堂主并非我慕容彤,令主受我等蛊惑以莫须有之罪加诸於他。” 尹铭忠道:“邓公玄已奔往吕梁,此事暂且搁置,看来唐天残三人似明白设此圈套诱使投入樊龙,如今计将安出。” 慕容彤正欲答言,忽闻一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毒蛊之计已败,你那妄念亦可截止了,豢蛊之人因二雁身藏蛊虫同遭焚毙元神受创甚重……” 闵俊暗道:“二雁难怪惨死,原来身怀毒蛊。” 慕容彤大喝道:“尊驾是谁?” 那阴语声又起道:“慕容香主乃贵人多忘事,连老朽丁大江的语音都听不出来么?” 慕容彤厉声道:“丁大江,在下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一再相逼。” 只听催魂伽蓝丁大江语声道:“慕容香主,你乃冯翊手下第一高手,丁某与冯翊仇恨不共戴天……” 慕容彤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慕容彤则甚?” 丁大江道:“抽丝剥茧,丁某要寻你家令主,必在你慕容香主身上找些端倪。” 慕容彤道:“冯令主并非怕事畏仇,丁老师倘约时定日,我家令主必然赶到。” 丁大江语声传来道:“时机不再,稍纵即逝,丁某尚要在冯翊身上追查华修翰及毒尊者两人真正下落。” 慕容彤不由心神狂骇,冷笑道:“你也管得太多了。” 丁大江大笑道:“江湖事自有江湖中人管,慕容彤,你若束手就缚,丁某当保全你等。” 慕容彤在丁大江说话时,凝神默察丁大江存身之处,暗中示意手下党徒。 丁大江话声一出口,闵俊等人身形穿空飞起扑出大厅而去。 闵俊暗道:“如丁大江说话不错,那豢蛊之人因二雁之死,元神已受重制,只留神观察,当不难找出此人。” 他们扑出宅外,只见对面屋面上穿空飞起五条人影迅快身形,势如飞鸟,去如流矢奔电。 闵俊忙喝道:“穷寇勿追,不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回去吧!” 慕容彤始终未追出,闵俊等人返回後,只见他一人负手凝立厅外,目光仰视,落在晴空飘浮一块白云上,似在沉思。 闵俊道:“丁大江已逃去,既然唐天残不愿前来,我等不如返转吕梁。” 慕容彤纵声狂笑道:“闵俊,你也是武林知名人物,怎么受了些许微挫,就顿萌退志,此非你我英雄本色,应再接再厉,终底於成。” 闵俊赧然笑道:“属下并非此意,而是此间无险可恃,又是人烟稠密闹邑,凶搏屠戮恐引起非常之变。” 慕容彤冷笑道:“你也太胆小了,唐天残等不来,本座自去找他就是,不过不以力胜,须以智取。”忽地脸色一变,右掌疾伸,望天井上虚空拂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条人影如断线之鸢堕下。 那人身形堪堪坠地时,虚空一个鸢字翻身,挺身兀立天井中,显出一面目骠悍,目中精芒逼射三旬开外黑衣劲装汉子。 慕容彤不禁大惊,此人竟能在暗桩密布下潜入府中未曾察觉,可见此人武功不同凡俗,尤其中了自己掌力後,居然能兀立如常,怒喝道:“朋友,你形同宵小潜入府中为了何故?” 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慕容彤你错了,此处可不是你吕梁金凤堂,在下来此为了要找寻豢蛊之人。” 慕容彤冷笑道:“朋友,你自投罗网,尚敢大言不惭。” 那人哈哈大笑道:“慕容彤,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忽闻府中起了几声尖锐哨声,刺耳悸人心神。 只听传来一声惊呼道:“起火啦!救火!” 刹那间,当当之声大作,惊呼狂叫乱成一片。 叭哒声响如雨,慕容彤存身大厅多处中了火箭火弹,烈火猛腾。 尤令人惊骇的是,出口之处为烈火浓烟封住,奇热如焚。 那汉子顿时发出狂笑。 慕容彤面色一变,伸臂疾如电光石火向那人抓去。 不料那人身法疾快无比,左掌一带,竟将尹铭义带过塞送慕容彤手中。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尹铭义被慕容彤五指插在左胁内,骨裂脏损,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血喷如泉,几乎喷得他满头满脸。 那中年汉子一声狂笑出口,身如箭射扑入厢房长窗而去,拍的一声大响,长窗已震飞。 这时,浓烟烈火已吞没整个大厅一半,苍岭二蝶见其兄弟惨死,知无法复仇,冒死扑出大厅。 慕容彤则随著那人身後扑入厢房。 闵俊呆得一呆,一顾左右道:“各位速速逃命,闵某须追随香主!” 匪徒拔出兵刃,舞起一片寒飚,护住身形,冒性命之险冲了出去。 但这火并非普通之火,一沾人身,宛若如火迎硝,呼地燃烧开来。 只见一匪徒掠上屋面,沾身再起时,数点火星竟穿越寒飚,沾衣呼的一声即没入火海中,手舞足蹈,惨嗥凄厉转瞬变成一束焦炭。 闵俊暗暗惊心,窜入厢房内。 只见那黑衣汉子与慕容彤像蓄势凶博的公鸡般,面色阴冷,相距丈外,双掌均抬起,欲一击出手。 一张胡床上盘坐在一绿衫人,头部以白布束成一团,只露出两眼,使人油然泛起一股阴森砭骨之感。 浓烟弥漫,酷热窒闷…… 闵俊悄然如风落在胡床之侧,低声道:“情势危急,不如随闵某逃出。” 那面扎白布之人竟闷声不答。 闵俊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那人目光呆滞定住,暗道:“莫非此人死了不成?” 他思索了一下,左掌一翻伸手欲向那人腕脉扣去。 忽闻一声蚁语断喝道:“住手!” 闵俊分辨出喝声系慕容彤发出,忙撤回左掌,只听慕容彤接道:“他因玉峰二雁焚毙,二雁身怀毒蛊同遭波及,这毒蛊系以他刺心涌出鲜血培养,久而久之,与他元神相通,二雁之死,他亦受创沉重,现在调息,不可惊扰於他,你只要守护住,片刻之後,即会醒来。” 慕容彤与黑衣汉子仍自未肯出手,活像这出手一击必然石破天惊。 烟雾迷漫,自窗外飞掠扑入两黑衣蒙面人,向胡床上猛扑而去。 闵俊暴喝道:“退开!” 鬼头刀电闪挥出,嘶嘶破空锐啸,眩目耀眼。 只听一声闷哼,其中一蒙面汉子左肩为寒芒划开一道七寸口子,血光迸射。 另一蒙面汉子大喝道:“你找死!”手中长剑疾挥出一片飞星,势如电奔。 闵俊心头一惊,旋身跃了开去,只觉臀股宛如针扎一般,喷出一抹鲜血。 那蒙面人两剑合壁,攻向闵俊,剑虹流转锐啸,势如雷霆。 那面慕容彤与黑衣汉子已对拆了一招,轰的一声大响,劲风四溢,马步浮动。 慕容彤忽地发出森冷慑人长笑,身形虚空提起,双掌交叉,一式鹰搏下击。 火势愈燃愈旺,蔓延入厢房,窗木燃烧起来,却有一股墨黑浓烟涌入。 只听数声闷哼相继腾起,慕容彤低喝道:“闵俊!” 紧接著应道:“属下在!” 闵俊答声有点兢抖。 慕容彤听出闵俊答声不对,似受了重伤,循声疾掠过去,只见闵俊靠在壁角,身上带有剑伤,鲜血染满胸衣袖管,忙道:“闵俊你伤势如何?” 闵俊摇首苦笑道:“伤势谅无大碍,对方剑身淬有药物,伤处辣灼麻痒令人难耐,现已服下本山灵丹。” 慕容彤道:“他们两人咧?” 闵俊道:“死在属下刀下!” 慕容彤如风望胡床前掠至,凝目望去,不禁面色大变,出声惊噫。 原来那蒙首白布之人目中流出两道黑色血水,断线般顺颊淌下。 慕容彤目中神光惨变,顿了顿足道:“一番心血,竟付之水流。” 闵俊较慕容彤心中更难受,他瞧出那人已死去,故作不知,惊道:“为何这般模样?” 慕容彤道:“谅系你对敌之际为人施放暗器致命,我等速离开此处为妙。” 闵俊忙道:“他身上尚有用之物麽?” 慕容彤猛然省悟,疾伸右臂向那人胁下搜去…… 蓦地…… 三点火星奔电般疾射在端座胡床那人体上,火光疾卷燃烧开来。 狂烈火势之下瞬即焦枯,慕容彤毫发之差竟已无及,顿了顿足道:“咱们走!”带著闵俊掠入厅後,由秘道逃出…… ………… 一抹夕阳,垂挂天际。 慕容彤与闵俊藏在一片疏林斜坡上,远远望去,城内浓烟烈火渐熄。 闵俊叹息一声,道:“丁大江手段辣毒,看来就是香主与属下两人逃出火窟了,如果蔓延邻宅,累及无辜就百死莫赎了。” 山坡上忽现在一条人影,踉跄奔上,焦头烂额,衫裤俱被焚灼,一见慕容彤及闵俊,只叫得一声:“香主!”便昏死过去。 慕容彤扶起那人,喂服了颗丹药,唤道:“艾麟!” 只见艾麟缓缓醒转,眼睛似受烟薰过久,充满红丝,流泪不止,凄然一笑道:“属下藏在水缸侧,得以不死!” 慕容彤道:“你是如何逃出的?” 艾麟道:“四邻及军丁勇猛救火,属下趁著忙乱之际得以安然逃出,火势已然遏止,仅焚毁郭府一栋。” 慕容彤点点首,道:“艾麟,且睡上片刻恢复体力,我等前路异常艰危,明晨再作道理吧!” 艾麟委实疲累,倦极欲眠,道:“如属下放肆了。”身形倒下呼呼大睡。 慕容彤望了艾麟一眼,长叹出声道:“天明本座即修书一封,命艾麟赶往恳求苗疆蛊主亲自出山相助。” 闵俊吃了一惊,道:“苗疆蛊主,未必肯应允出山相助。” 慕容彤冷笑道:“他衣钵传人被丁大江及坎离老鬼杀害,如此血海大仇,焉能不亲身出手索偿。” 闵俊不敢再说,心中暗喜,忖道:“若能蛊主亲自赶来,不难索得解药。”但一忆起身中蛊毒仅有保全七七四十九天性命,倘不能在期前赶来,性命危矣。 他一忆起此事,不禁目露忧容。 慕容彤察觉闵俊神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损失甚微,因何愁眉难舒,本座如不将丁大江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闽俊苦笑道:“丁大江显然被赤城山主所罗网,侵扰目的志在救出斯云。” 慕容彤面色一变道:“你为何知道斯云!” 闵俊知一时漏了口,情急生智,道:“香主忘怀了尹老大回禀之语,属下也闻听玉峰二雁言说顾永强已投在邓公玄门下。” 慕容彤面色一惊道:“顾永强投在邓公玄门下麽?” 闵俊道:“仅凭耳闻,难知真假,日後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慕容彤喃喃自语道:“斯云看来被他们救走了。”斜傍著一株虹松旁,目光沉凝,落入深深忖思中…… 暮瞑渐合,夜幕低垂,山野风劲,林木送涛,闵俊似睡非睡,仰面躺著,目凝苍穹,繁星明灭,心头思绪起伏不定,感慨万千。 他几次猛萌杀机,欲将慕容彤除掉,恢复他自由之身,但一念及蛊毒未解,不禁心灰意冷。 突闻慕容彤道:“闵舵主,你留在此处守护艾麟,本座去去就来!” 闵俊挺腰坐起,慕容彤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不知慕容彤突然离去之故,心内忽生惴惴不安之感,强提著精神不敢稍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彤疾逾流星奔矢掠回,手捧著两包食物,席地坐下,唤醒艾麟,打开荷叶纸包。 一包是热腾腾馒首包子,另一包乃红卤牛肉,香味扑鼻。 三人尽情嚼食,慕容彤嚼了一块牛肉後,叹息一声道:“本座至今茫然不解,为了一个斯云竟大动干戈,岂非舍本逐末。” 闵俊欲言又止。 慕容彤道:“闵舵主为何不敢启齿!” 闵俊道:“属下认为……” 山坡下忽随风飘传过来一缕笛音。 艾麟系惊弓之鸟,一跃而起,道:“不好,丁大江又驱役蛇虫,三十六著走为上著。” 慕容彤沉声道:“来不及了!” 突闻近处传来阴恻恻冷笑道:“对极,现在要逃似迟了一步。” 慕容彤厉喝道:“尊驾是丁老师麽?何不现身开门见山,明白说出来意?” 丁大江道:“慕容香主是明白人,何用丁某哓舌,丁某意欲与贵教当家晤面,只有慕容香主知道冯翊去迹。”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敝上行踪飘忽不定,宛如天际神龙,兄弟亦难明冯令主下落。” 丁大江哈哈大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慕容堂主,你少在丁某面前花言巧语,片刻之後丁某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难能了!” 笛声愈传愈近,韵律怪异,令人心寒肉颤。 忽闻慕容彤一声大喝道:“孽畜找死!” 闵俊艾麟闻声一惊,抬目望去,只见山後转出一只巨豹,喉中唬唬作吼,眼中逼射两道绿芒,作势欲扑。 慕容彤低喝道:“两位小心!不止一只巨豹。” 两人环身巡视,只见四面八方涌出九只巨豹,闵俊霍地拔出钢刀。 但丁大江送来阴森长笑道:“三位留神,尚有毒蟒!” 一言点醒慕容彤三人,猛然发现环身林木树枝上蠕蠕移动的蟒蛇不下五六条之多,径粗如拳,长可两三丈,张嘴吐信如火,伸缩不停。 怪异笛声如裂帛刺耳,入耳心神欲飞。 那丁大江阴森长笑又起,道:“慕容彤,尚有蝎子、蜈蚣等毒物,你纵有盖世武功,也难安然逃出……” 艾麟暴喝如雷,身如奔矢踏出,长刺一招“裂云断流”,寒虹狂泻,劈向一头巨豹而去。 剑到中途,只闻一声断喝道:“回去!” 艾麟如受重阻,身形倒翻撞出。 闵俊左臂疾伸,一把捞住艾麟,低声道:“我等不可莽撞,端视香……” 声犹未了,那只巨豹为艾麟触怒,掀身一跃,挟著一片狂风扑下,重逾山岳,张嘴怒吼。 闵俊身形矫捷,拉著艾麟旋身错步,右手钢刀一招“金针度厄”劈出。 寒光疾闪,巨豹肚皮豁然中分,狂吼一声,跌下了地来,脏腑随著泉似鲜血涌溢流出。 那面三只巨豹,两条巨蟒夹攻慕容彤,蟒嘴喷出一蓬毒雾。 慕容彤冷笑频频,长剑挥洒,飞星漫空,寒芒电奔,逼得三只巨豹掀腰甩尾连连跳跃。 “卡喳”一声大响,树柯迎剑而断,巨蟒堕下地来。 此时—— 蟒蛇受尖锐笛声驱使,发动猛攻,吼声雷动。 三人全力搏击,破空剑啸悸人。 暗中,不时闻得丁大江冷笑声。 闵俊异常耽心蝎子、蜈蚣百毒,心神未免旁骛分心,险被豹爪抓伤。 蓦地—— 笛声戛然沉寂无声,蟒豹迅快翻身穿入林中不见,这显得太过突然,三人心头顿泛上恐怖阴森之感…… 武林中有甚多不可理解之事,扑朔迷离,黑白难分,即使水落石出之後,亦并无多少真象,可资谙晓其来龙去脉,只知又清偿了一宗恩怨。 眼前就是一项事实,冯翊为何隐去本来面目,扮成金凤堂主慕容彤,甚至他最亲近的亲信也不知情。 第四章 他有何图谋,为何要如此,仍是一个谜,可见冯翊城府之深。 谚云青出于蓝胜于蓝,名师出高徒,邓公玄即是一例,师徒二人各扮成慕容彤闵俊,互不察真正身份,彼此勾心斗角,各有所图。 但—— 目前情势艰危险困,他们两人即使明白彼此真正身份,也应捐弃私见,同衷相济,共渡危困。 夜虽是宁谧似水,却充满了无尽恐怖。 刺耳尖锐笛音在刹那间消失,随之毒蟒巨豹扬然无踪,慕容彤闵俊两人面色渐趋平静,艾麟尚馀悸犹存,道:“香主,我等速离此处吧!”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准能安然离去麽?丁大江为何突然撤去蛇蟒,必有缘故,稍待片刻,便知分晓。” 闵俊暗道:“此刻千万不能让艾麟遇害。” 他急於寻获解药,艾麟倘若死去,则永远无法找到蛊主,忖念之间,不由自主地向艾麟身前挨近。 慕容彤双目炯炯慑人眼神,频频巡视四外。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依然平静如故。 慕容彤更心疑不已,饶是他盖世枭雄,也猜不出其中缘故。 蓦地—— 艾麟突发出一声凄厉惨嗥,纵身跃起三四丈高下又堕下地来,一动不动。 两人不禁大惊,不知艾麟因何如此,星光闪烁下,只见艾麟腿上蠕蠕爬下一多足怪虫。 闵俊一眼看去,真像一只鬼脸毒蛛,大如铜钱,禁不住骇然色变,忙轻飘闪开去,惊道:“香主,艾麟死在鬼脸毒蛛之下,刻已无救。” 慕容彤亦已看得真切,两指疾伸,一缕劲风射中那鬼脸毒蛛。 鬼脸毒蛛吱吱发出一声怪啼,被指力压成一团毒泥秽浆毙命。 慕容彤右臂迅疾带起闵俊,穿空飞去,去如流星,转瞬已远在三四里外黄土高崖之下停住。 闵俊方才见慕容彤施展旷绝奇学指力击毙毒蛛,暗感骇然道:“怎知此人亦习得如此惊人指法。”他在吕梁仅目睹其师冯翊施展过一次。 他骇异慕容彤具有莫测高深的武功,殊不知慕容彤就是其师冯翊。 冯翊亦不知闵俊即是叛徒邓公玄,但在此刻他们两人不论城府如何深沉,亦不免兴起同舟相济之感。 闵俊道:“香主,你我逃出险境否?” 慕容彤四望了一眼,叹息出声真情流露道:“你只道我等已至穷途未路了麽?这倒未必!因令主未曾料到催魂伽蓝丁大江会从中作梗,致有此失,但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咱们令主已布下了数著妙棋。” 闵俊道:“但愿如此,此刻你我何去何从?” 慕容彤道:“令主之命,笼络谷姥姥等人绝不能有误。” 闵俊道:“艾麟已死,香主准备命何人前往苗疆敦请蛊王。” 慕容彤冷笑道:“本门尚未死绝,还未至不能派出人手之地步,目前你我处境,本座不敢断言已安然出险。” 闵俊目露疑容,道:“究竟丁大江图谋什麽?” 慕容彤道:“在本座身上找出令主下落,因为武林盛传咱们令主乃残害川南三煞主凶,叛徒邓公玄更含沙射影,江湖中人益发相信,目前令主又离山他往,又平添了几分真实性。” 闵俊道:“事实上令主有无其事?” 慕容彤摇首苦笑道:“本座断言系无中生有,但令主确有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之意图,是以令主离山即为了查明系何人得去……”说著又是一笑,接道:“令主有无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并不与你我有关,我等俱是令主手下,自应奉命唯谨。” 闵俊似欲晋言,张口又止,似是无法启齿。 慕容彤道:“闵舵主有话只管吐露,何必吞吞吐吐。” 闵俊犹豫了一下,道:“属下委实猜不出邓公玄为何叛门,谅系武林中人有意中伤,使师徒两人互相疑嫉,形成水火,俾可从中渔利。” 慕容彤点点头道:“令主并非不顾虑江湖中人有意挑拨离间,是以命本座将邓公玄活捉暂于囚禁,等令主回来再作发落,但令主向本座尝言邓公玄貌虽恭顺,却心术阴险,暗中注意他甚久,发现邓公玄有数次败德之行……” 闵俊闻言,心神暗中猛凛,故作惊诧道:“令主就该废去邓公玄一身武功,驱出门墙。” 慕容彤叹息一声道:“无奈令主深爱邓公玄姿质禀赋,一度欲将邓公玄作为他衣钵传人,灰心之馀虽把甚多独门武功停止传授,但依然望邓公玄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然邓公玄如陷泥淖,深不可拔,他之叛门为令主始不及料。” 邓公玄暗中冷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似想起一事,答道:“邓公玄尚未离山返回太湖时,属下与他交情不恶,无所不谈,曾有怨怼令主之意。” 慕容彤微微一笑道:“这早在令主意中,但令主大度包容,视若未见,听而无闻,不过叛门罪行非小,若查明不是江湖中人恶意中伤,邓公玄恐怕逃不了碟身惨死其刑。” 闵俊禁不住毛骨悚然,心头泛起一缕奇寒,道:“邓公玄曾说过令主也是叛门重投……” 慕容彤目光一冷,大喝道:“他还说了什麽?” 闵俊嗫嚅答道:“他说令主不但叛师重投,而且还以恶毒手段将其师华修翰制住,囚禁在秘处等话。” 慕容彤目光森冷,沉声道:“你相信真有其事麽?” 闵俊道:“其实属下只有唯唯诺诺,焉可相信,但属下在汾阳时,无不听得江湖传言欲在令主身上找出华修翰囚处,因为武林中人均不相信华修翰已死。” 慕容彤心中暗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座尝闻令主之言其师因病身死,华前辈临危之前命令主万不可将其葬处泄露,是以造成江湖中无稽谣诼……”说时慕容彤发出一声感喟长叹,接道:“其後,令主因感学无止境,改投在毒尊者门下,毒尊者以其擅长役使毒物,并知天下百毒解法得名,并非人如其名。” 闵俊道:“这个属下知道,但江湖中另有一种谣诼在暗中流传著,深深对令主不利。” 慕容彤道:“这却是为何?” 闵俊道:“江湖谣传毒尊者也是被令主所害,囚禁之处疑是那座古墓内。” 慕容彤不禁心头大震,淡淡一笑道:“言人人殊,无风起浪,唯恐天下不乱,此为无稽谣诼,我等先赶回吕梁与天龙堂主锦豹堂主商议,再赶上令主再定对策。” 闵俊暗道:“且随他回到吕梁,再怂恿他另遣人赶往苗疆邀请蛊王出山。” 当下并不再言,只道:“属下唯香主马首是瞻。” 慕容解四顾了一眼,低声道:“看来丁大江为事所羁,故未追踪我等,你我可以放心大胆上路了。” 两人身影迅快消失在夜色深沉中。 催魂伽蓝丁大江窥看慕容彤闵俊两人即将迫使就范,忽地笛声戛然而止,不禁心中一怔,回身疾掠过去,只见九煞手漆元章坐在一株樟树旁,面色苍白,频频气喘,似不胜痛苦,瞑目呈现半昏半睡神态。 立在九煞手漆元章身旁的追魂学究苏廷芳及天罗禅师均目露骇异之色。 丁大江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麽?” 苏廷芳答道:“漆兄突感不适,心痛如绞,漆兄忙换笛声回撤豹蟒,以免酿成大患,幸好撤回豹蟒後才昏迷过去。” 丁大江诧道:“丁某已赐服解药,按道理不会突发……” 蓦地一个森冷语声随风传来道:“丁老师,你错了,漆元章所罹之疾并非丁老师解药所能解开。” 催魂伽蓝丁大江一听语声入耳,就知是什么人,不禁面色一变。 只见星光闪烁下青衫背剑的中年儒生,含笑飘然走出,目注丁大江道:“丁老师,你是否疑心在下之话必系故作危言,其实漆元章并非中毒。” 丁大江道:“莫非遭受暗算么?” 青衫人点点头道:“正是!” 丁大江道:“是谁?”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罹受暗算时并非在此,而是侵袭汾阳郭宅内时,其人是谁?在下尚未能查出姓名,因为此人已死,但他来历,在下片刻之前才知,所以匆匆赶来。” 丁大江面色一惊道:“莫非是那慕容彤属下闵俊。” 青衫人冷笑道:“闵俊不过是吕梁一名舵主,他有何能为,此人已遭焚毙,系慕容彤请来苗疆高手擅於放蛊。” 丁大江三人不由大惊失色道:“漆元章罹受的是苗疆毒蛊么?” 青衫人察知丁大江三人似不深信其事,不禁放声哈哈大笑道:“丁老师莫非心疑在下之言有不尽不实之处麽,其实三位罹受蛊毒,慕容彤就是奉了冯翊之命,邀请唐天残等人去郭府应约暗中施蛊,罗网臣附其门下,不料丁老师诸位竟先蒙受其害。” 丁大江听出青衫人话中涵意,面色大变道:“阁下可是暗指我等四人均罹受蛊毒了。” “不错。”青衫人沉声道:“丁老师急於求功,致遭此罹,你施展的无形奇毒尚有法可解,此种毒蛊恕在下无能为力。” 苏廷芳道:“为何漆老师遽而发作,苏某三人并无所觉?” 青衫人望了苏廷芳-眼,道:“四位还算幸运,因为慕容彤有网罗四位之意,故令那位苗疆高手施蛊,但那苗疆手忽遭焚毙,慕容彤也不如四位是否已受制,四位才能逍遥自在……”说著目注漆元章道:“漆元章系役使蟒豹毒物吹笛,真力耗费大过,才突然发作,三位天明之前亦生不适之感,漆元章片刻之後即会醒转。” 丁大江苦笑道:“蛊毒是否可解?” 青衫人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丁大江道:“但此人已死!” 青衫人沉声道:“这个在下知道,但丁老师忘怀了一事,那位苗疆高手虽已焚毙,在他身後却尚有人,适才在下窥听得慕容彤与闵俊对话,他还要派人去至苗疆,重金礼聘蛊王。” “蛊王!”丁大江面色大变,道:“丁某行走江湖多年,走南闯北,苗疆亦不陌生,从未听过有蛊王其人?” 青衫人冷笑道:“江湖隐世高人车载斗量,不胜枚举,丁老师怎会尽知,再说在下丁老师就未必能知其师承来历。” 丁大江道:“阁下武功虽高,但年岁极轻,丁某何从知之。” 青衫人冷笑道:“在下师长年逾百岁,鹤发童颜,身高九尺,印堂上长有品字形三颗豆大红痣,凤目狮鼻,长眉卷曲,声若洪钟,不知丁老师也有耳闻麽?” 催魂伽蓝丁大江闻言,不禁老脸通红,郝然笑道:“恕丁某不知!” 青衫人道:“在下师门无关去旨,说笑而已,倒是四位身罹蛊毒,若不觅获解药,只恐终身受制。依在下所见,慕容彤与闵俊必逃往吕梁,四位可赶去,仅虚声侵扰,不急於求功,慕容彤需急急遣人前往苗疆邀约蛊王,以後之事,端凭四位运用了。”话落,目光巡视三人一眼,又道:“如丁老师不信,不妨搜宫过穴,试试体内是否有异。”双肩一振,人如飞鸟般穿入夜空中电闪疾杳。 丁大江等不禁面面相觑。 只听漆元章长叹一声,睁目醒转,缓缓立起,苦笑道:“漆某只觉腹内绞痛如纹,五脏蠕蠕剧痛,天晕地转昏死过去。” 丁大江惊道:“现在漆兄感觉如何?” 漆元章道:“四肢乏力,头重目昏,除此别无所异,难道丁兄你也不知么?” 丁大江不禁露出尴尬笑容道:“此非丁某所施无形之毒,而系苗疆毒蛊……”逐将青衫人所叙托出。 漆元章闻言不由呆了一呆,道:“三位也中了蛊毒麽?” 丁大江三人忙搜宫过穴,果然感觉体内气血微生滞阻,脏腑内似有物蠕蠕爬动,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如抵。 漆元章心头暗喜,佯作不敢声色,叹息一声道:“看来我等一生算计别人,不料反被别人算计,有道是善泅者必死於水,信不诬也。” 苏廷芳道:“埋怨怃用,目前情势瞬息万变,非以力胜,唯有智取,智慧高出一筹者必稳操胜算,我等若不戮力同心,摒弃私欲,必遭惨死。” 丁大江怒道:“你是指桑骂槐麽?” 苏廷芳冷笑道:“到此地步丁兄尚不省悟么?你我俱罹毒蛊,小弟身遭惨祸,丁兄也未必活得。” 催魂伽蓝丁大江暗感此言有理,强忍著一腔怒气,叹息一声道:“其实丁某亦是一片好意,那册秘笈万万不能落在冯翊及赤城山主手中,丁某半身为恶,如今回头迁善,但无人能信,所以迫不得已,丁某亦不愿多作辩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漆元章冷冷答道:“但愿如此,我等走吧!” 暗中冉冉闪出南宫鹏飞,两道晶湛眼神凝视著渐已消失远去的丁大江四人身影,不禁油然泛起一种无名地感慨,暗道:“名利二字,误尽苍生,不料江湖中尤有甚者……”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娇媚清脆笑声道:“公子,我们可获短暂的宁静麽?” 南宫鹏飞转面望去,只见是邱慧珍谷中凤胜玉珠三女,不由笑道:“劳碌奔波,身心疲累不堪,也该养息三两日了。” 胜玉珠道:“距此不远有片庄院,院宅主人与贱妾稔熟,吕梁亦无第二人得知,可以借住些时。” ※※ ※ 半湾清溪,波平如镜,沙明水净,游鱼可数,垂柳绕溪,随风扬起千重翠云,隐现小楼一角。 楼内传出朗吟声,只听得: “十岁手如芽子笋, 固爱弄妆偷傅粉, 金蕉并为舞时空, 红脸嫩, 轻衣褪, 春重日浓花觉困 斜雁轧弦随步趁 小凤累珠光绕鬓 密教持履恐仙飞 催柏紧 惊鸿奔 风袂飘摇不定准” 歌声铮锵悦耳动听。 楼下三女坐在树荫花间笑谈,如叙家常。 谷中凤螓首微抬,望了楼上一眼,道:“他心劳力瘁,让他在此描绘丹青,填词赋诗,得以排遣心绪也好恢复心智。” 胜玉珠道:“他文采翩翩,学富五车,拾紫缀玉,易如反掌,怎么他竟以江湖作家……” 谷中凤格格娇笑道:“胜姐姐不知他是半路出家,去年今日恐还是一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哩!” “真的麽?”胜玉珠似不信其事,摇首嗔道:“二位姐姐说笑,武功一道,浩瀚若海,那有短短时日内可习成绝乘武学之理。” 邱慧珍盈盈一笑道:“南宫公子根骨非常,迭获奇遇,你不信便去问他嘛!” 胜玉珠嫣然一笑,眉梢眼角不禁泛出一丝凄然之色。 谷中凤知胜玉珠心情,立即劝慰道:“胜姐姐不必忧虑,他并非负心人,因他秉性耿介高洁,家有妻室,与我等过於亲近,恐贻自命风流,到处留情之讥,似小妹……”她毫不避讳,把她自己之事说出,说时不禁靥泛红霞。 胜玉珠道:“两位姐姐名分已定,只是……”底下的话碍难启齿,一张脸涨得通红。 谷中凤轻笑一声道:“胜姐姐是说妾身未分明麽?只要胜姐姐不嫌委屈,包在小妹身上就是,小妹看他除了前定妻房外,绝不止你我三人。” 邱慧珍忽向谷胜二女示了一眼色,只见楼廊上疾然现出南宫鹏飞身影,身形虚提,宛若风中落叶般飘下。 他不朝三女身前走来,竟自徘徊於花丛小径间,神色忧郁,落寞寡欢。 三女不禁一怔,谷中凤莲步姗姗走前,妩媚一笑道:“公子为何忧郁,吕梁冯翊自有邓公玄丁大江互为克制,赤城山主心忌冯翊,亦不敢公然为恶,局势渐明,只待澄清,擒拿首恶。”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小弟忧虑的并非马翊及赤城山主两人,而是那古墓所遇的黑衣蒙面妇人。” 谷中凤诧道:“黑衣蒙面妇人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答道:“这蒙面人似与华修翰或毒尊者有重大渊源,武功不但高深莫测,倘华修翰与毒尊者真如武林盛传并未死,无疑她也在追查生死下落,与我等不无阻碍。” 邱慧珍诧道:“公子为何在此刻提起那黑衣蒙面妇人?”弦外之音,大有责怪南宫鹏飞陡乱人意。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自古墓之後,黑衣蒙面妇人便一直未现身露面,但在小弟意识中,那妇人似藏在暗处注视著小弟。” 谷中凤嗔道:“你也太疑神疑鬼了!” 忽地天际遥处忽冲起一道蓝红黄三色旗花,南宫鹏飞神色一变,道:“果然不出小弟所料,三位姐姐慎匆离开此宅。”双肩一晃,人如电闪而去。 三女感觉南宫鹏飞行事异常诡秘,举动离奇,不禁互望了一眼。 胜玉珠道:“三色旗花,不知是何惊兆?” 谷中凤道:“就是不知嘛!想来真气人。” 忽闻一声清脆娇笑飘送入耳道:“此处委实幽美恬静,确系金屋藏娇之处。” 三女闻声一惊,转面望去,正是那黑衣蒙面妇人。 胜玉珠道:“姑娘无须口齿轻薄,请问姑娘来意?” 黑衣蒙面妇人纱巾内两这清澈如水神光逼视在胜玉珠面上,盈盈一笑道:“难道我是信口开河么?三位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藏身在此?”语声甜脆,柔媚动人。 三女见她问得如此露骨,不由满面绯红,谷中凤叱道:“我们与他是什么关系与你何干?彼此互无怨隙,你速离开此处,免自讨无趣。” 黑衣蒙面妇人格格笑道:“我就是看在彼此无有怨隙分上,你们三人才能安然无恙,我一生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虽是谷姥姥爱女,武功深得真传,但还不在我眼中。” 谷中凤冷笑道:“大言不惭!” 黑衣蒙面人道:“邱姑娘乃坎离神君高徒,火器独步武林,但别轻易妄动,否则必作法自毙。” 胜玉珠目注蒙面妇人道:“姑娘武功无疑卓绝超群,却愤世嫉俗,年龄虽比我等稍长几岁,但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但为何找上我等,令人难解。” 黑衣蒙面妇人闻言,不由娇躯一阵撼震,似不胜惊讶,凝视胜玉珠须臾,道:“胜姑娘弃暗投明,本属好事,奈彩凤随鸦未免可惜,姑娘怎知我犹是云英未嫁之身。” 胜玉珠道:“此易事耳,从姑娘语声,喉头,体态便可察出。” 黑衣蒙面妇人格格娇笑道:“胜姑娘不愧神目如电,但有一点猜错了。” 胜玉珠诧道:“那点猜错了?” 黑衣蒙面妇人道:“我芳华虚度三十有二,怎配称姑娘!” 胜玉珠道:“那麽叫我等如何称呼?” 黑衣蒙面妇人默然半晌,曼妙叹息一声道:“这些话都是题外文章,三位姑娘郎君姓甚名谁,师承来历不知可否见告?” 胜玉珠道:“我等可从实见告,但必须坦诚相对,姑娘为何隐秘本来面目,对我等三人夫君查根问底究竟何意?” 黑衣蒙面妇人默然有顷,喟然叹喟一声道:“同属女身何妨明白相告,须知天嫉红颜,女色祸水,三位虽是貌美若花,然我却不比三位姑娘逊色……” 胜玉珠道:“这我相信,片刻之前,我忽忆起一事,必与姑娘有关。” 黑衣蒙面妇人盈盈一笑道:“我也料到胜姑娘你必然想起我来历,但不知贵派尚有几人知道?” 胜玉珠略一沉吟,答道:“除我之外并无第二人知情。” 黑衣蒙面妇人忽娇笑道:“胜姑娘,我来此真正原因,是欲姑娘相助,因吕梁一切布设姑娘必了如指掌,我必须取回一件事物,事成後定当图报。” 胜玉珠心头一震,摇首答道:“姑娘必有风闻,自邓公玄叛门後,吕梁布设已改弦易辙,此去无异飞蛾扑火,恕我无能为力。” 黑衣蒙面妇人笑道:“我相信姑娘所说句句是真,但我耗费时光隐约查明一事,吕梁令主冯翊与赤城山主遇上辣手强敌,频遭重创,却又无法探悉对手强敌是谁?” 谷中凤冷笑道:“想必你已查明了。” 黑衣蒙面妇人点点头道:“查明就是三位夫君!”说著玉掌疾如电光石火飞出,纤指落在胜玉珠後背。 胜玉珠突感尖锐针尖刺入骨内一缕奇寒循著脊骨心慢慢散开,不禁面色惨白如纸。 谷中凤邱慧珍见状大惊,救助不及,不禁面色一变,身形疾分欲抢攻出手。 黑衣蒙面妇人柔媚一笑道:“二位姑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怕胜姑娘丧命么?”语音略略一顿,又道:“三位的夫君片刻之後就要返转,他必不忍三位受制于我,他在吕梁已布下了卧底眼线,进了吕梁如同轻车熟路,毫无拦阻……” 谷中凤邱慧珍忽双剑疾挥攻出,精芒电奔,寒飚漫空,转眼之间两女已快攻七式,辣毒异常。 黑衣蒙面妇人双掌疾封,身法奇幻,在双剑中穿行如风,不论双剑剑势如何凌厉,均一错就开。 片刻,只听二女闷哼一声,二女为蒙面妇人指锋扫中臂肘,痛彻心脾,一股奇寒循著臂肘涌袭全身,双剑脱手,呛啷坠地。 二女心中难受之极,不明白黑衣蒙面少女施展的是何神奥身法,谷中凤冷笑道:“我三人虽不慎为你所乘,但他却未必受范。” 蒙面妇人道:“我不信他就是铁石心肠,眼看着三位娇妻饱受凌辱无动於衷,此人心性又有何可取。” 谷中凤冷笑道:“未必如此如意!” 黑衣蒙面妇人盈盈一笑,在怀中取出一张已写就字迹的纸卷钉在一株树干上,道:“尊夫回来瞥见留字,定然追来我住处,三位请随我走出宅外。” 忽感身後微风飒然,情知有异,忙旋身回面,那知眼前竟毫无人影,不禁一怔。 突闻身後又传来冷笑道:“姑娘,你未免欺人大甚!”忽觉脑後伸来一只怪手,迅疾无伦将蒙面纱巾揭下,露出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面庞,一双眸子勾魂夺魄,与古墓之前一现即隐约的面目可见殊色。 她虽自称芳华虚度三十有二,看来却仅双十年华,被揭除面纱,神色一变,右手五指反施一招“分花摘叶”,身随手转,眼前非但毫无人影,而且连谷中凤邱慧珍三女身影亦告失踪。 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女镇定如常,柔媚轻笑道:“果然是冯翊辣手强敌,你这样做无异害死你三位夫人性命。” “真的麽?”花间飘然现出南宫鹏飞身影,他尚未恢复本来面目,仍然是中年懦生打扮,面目冷峻,接道:“在下并未与姑娘结有宿怨,因何无事生非,登门寻畔?幸亏在下察知受愚,匆匆赶回,不然三位姑娘定遭毒手。” 那少女妩媚一笑道:“我姓松名唤莺娘,只要阁下应允我一事,阁下三位夫人必安然无恙。” 南宫鹏飞只觉松莺娘别有一种风韵,妩媚动人,她那一双眼神更勾魂摄魄,令人无法抗拒,禁不住心神微荡,赶紧收敛心神,淡淡一笑道:“松姑娘方才言语在下俱已听悉,潜入吕梁并无如此容易,何况在下亦不甘被人迫,最好姑娘将在下三位姐姐解开禁制,掬诚相谈,在下或能相助。” 松莺娘秋波滴溜溜地一转,银铃悦耳娇笑道:“阁下真不愿相助麽?”她暗暗说道:“我就是不信你能抗拒我那天魔摄魂大法?” 南宫鹏飞与松莺娘目光相接,不觉心神猛震,眼中逼射坚毅冷湛精芒,沉声道:“姑娘不惜孤注一掷,恐得不偿失,天魔摄魂大法并非无往不利,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姑娘请三思而行。” 松莺娘笑靥如花道:“我为何掩却本来面目,即是如此,不幸阁下将我面目揭去,逼非得已为之奈何,天魔摄魂一发即不可收回,除非阁下……” 底下之话止口不言,松莺娘眸中泛样光辉,靥泛霞彩,天魔之法即将发出。 南宫鹏飞一声霹雳大喝道:“姑娘还不赶紧收回天魔大法。” 松莺娘如感当头棒喝,忽觉一只手紧抵在胸後命穴上,只听南宫鹏飞道:“气走雷宫,血行巽经……” 她忙遵南宫鹏飞之语施行。 半晌,才听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亏得姑娘善根未泯,悬崖勒马,不然我俩同蒙其害,悔恨莫及矣。” 松莺娘转身一望,只见南宫鹏飞已飘身三丈开外,暗暗悔道:“自已为何不施展天魔大法将其制服,收作臂助。”同时亦感震惊自己不知何故,更凛於南宫鹏飞居然能抗拒不受丝毫伤损。 南宫鹏飞似看穿松莺娘心意,道:“姑娘懊悔不该半途作废麽?其实此为姑娘之福,若继续施为,姑娘必五内俱裂。”语音略略一顿,又道:“姑娘倘摒弃私欲,共谋造福武林,若与在下无碍,必然相助姑娘。” 松莺娘著双眸盯在南宫鹏飞面上,长久忽道:“阁下此刻必非本来面目,如我所料不差,阁下必年岁甚轻。” 南宫鹏飞闻言不由楞住,答道:“姑娘从何瞧出在下并非本来面目。” 松莺娘道:“阁下易容之术,委实巧夺天工,无法察出丝毫破绽,我是方才省悟其中蹊跷。” 南宫鹏飞道:“请道其详!” 松莺娘道:“谷中凤姑娘系北海白鹭崖主爱女,虽名以母传,但其貌美如花,冷若冰霜,稍示轻薄者必遭重惩,辣手心狠之名震动武林……” 南宫鹏飞摇手微笑道:“姑娘话中涵意在下已然明白了,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实因她们感在下保全清白救命之恩,不惜以身相许。” 松莺娘妩媚一笑道:“这我相信阁下之言句句实在,但阁下忘怀我亦为女身,同为女儿家最知少女心理,不论如何绝难三女同配一夫,三女均是心高气傲之人,怎甘屈居人下,还有阁下无意说漏了一点……” 南宫鹏飞诧道:“在下说漏了那一句?” 松莺娘道:“阁下贵庚几何?” 南宫鹏飞怔得一怔,道:“在下年逾不惑?” 松莺娘格格娇笑道:“那麽阁下为何对谷中凤三位姑娘以姐姐相称?” 南宫鹏飞恍然大悟,暗道:“自己为何疏忽如此?”遂颔首微笑道:“姑娘聪颖睿智无匹,在下实系易容伪装,来历师承亦不妨相告,但须姑娘先解开在下三位姐蛆禁制。” 松莺娘绽开百合般笑容,发出银铃笑声道:“好!”右手纤纤玉指忽疾翻如电扣向南宫鹏飞腕脉要穴,距离既近,出手又快,而且奇诡莫测。 手指堪堪搭在南宫鹏飞腕脉上,南宫鹏飞右掌疾翻,五指正扣在松莺娘腕脉要害上。 松莺娘嘤咛一声,只觉一股热浪循穴攻入,身不由主地被南宫鹏飞牵著进入屋内。 只见一张宽大檀床上睡著三女,屋内布设华丽,菱镜妆台,宫灯流苏,壁上悬挂四幅仕图,中间檀床散发著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南宫鹏飞一步踏入房中,带著松莺娘缓缓走向檀床,目中发出异样神光。 松莺娘只觉南宫鹏飞神色有异,不禁花容失色,顿感心慌意乱道:“阁下意欲如何?” 南宫鹏飞道:“松姑娘,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在下何能独免。” 松莺娘不禁魂飞胆寒,厉声道:“你敢!我身化厉鬼也不饶你!”语音发颤,面色铁青,目露惊悸之色。 南宫鹏飞微笑道:“只怨姑娘太也手狠心辣,在下三位夫人均被制在阴毒手法之下,倘或在下亦被制姑娘之手,又当如何?”说著左手欲解松莺娘罗衣。 松莺娘不禁珠泪夺眶而出,道:“我知错矣,请赐我一死,九泉之下也感大德。” 南宫鹏飞道:“姑娘若死了,在下三位夫人何人解开禁制。”说时手指已触及松莺娘腰间钮扣。 松莺娘不禁奋力一挣,怎奈脉门被南宫鹏飞扣紧,挣闪之下身形一扭,面门酥胸竟向南宫鹏飞撞去,无巧不巧嘴唇撞了个正著,合成一个吕字。 正在此际,忽闻传来莺声呖呖道:“好啦!不要逼人太甚。” 南宫鹏飞嘴唇一合之际,立即闪开头面,只见余翠娥莲步姗姗走入室内,薄嗔颦笑,仪态万千,诧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松莺娘惊魂未定,目睹余翠娥走来,面有嗔色,知清白已然保全,暗惊余翠娥美比天人。 余翠娥眉梢眼角泛出一丝忧容,道:“愚姐必须赶来,稍时再于告知。”目光一落在床上谷中凤三女,缓缓转注松莺娘,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烦姑娘施救。” 松莺娘向南宫鹏飞道:“阁下不放手叫我如何解救。” 南宫鹏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倘姑娘趁机兔脱奈何?” 松莺娘道:“我言出如山,决心反悔之理。” 南宫鹏飞道:“人心奇险,何况姑娘心机不测,在下如何能信!”说著伸手取出一粒红色丹丸,接道:“姑娘请服下,待解开三位姐姐後,再赐服解药。” 松莺娘暗叹一声,左手接过药丸,毫不迟疑一口咽下。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松开扣著松莺娘的脉门上五指,飘然出室而去。 松莺娘向余翠娥微微一福,浅然笑道:“蒙姑娘适时赶来,不然险失清白,此恩此德,杀身难报。” 余翠娥道:“不敢,我这弟弟忠厚诚谨,并非好色之徒,如此对待姑娘,必有深意在内,如我所料不差……”底下之话碍难启齿,嫣然笑道:“姑娘请解开三位姐姐禁制再说吧!” 松莺娘微颔螓首,走向床前而去。 余翠娥只觉松莺娘媚在骨中,竟是愈看愈美,眸中两道秋水勾魂摄魄,使人不由自主想入非非,暗道:“莫非鹏弟情难自禁么?”只觉茫然不解。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三女一一被解开。 谷中凤三人在南宫鹏飞未现身之际,只觉眼前一黑,被点了睡穴,之後即无所觉,醒来目睹余翠娥在此,惊问其故。 余翠娥嫣然微笑道:“只问这位松姑娘就明白了。” 松莺娘道:“如非这位余姑娘,我险些失身被污!” 谷中凤闻言色变,叱道:“血口喷人,他岂是好色之徒!”伸手拔起肩头长剑,寒光一闪,一刺向松莺娘咽喉。 余翠娥忙身形疾闪,玉掌横拍,封开谷中凤剑势,娇笑道:“谷姐姐且慢,松姑娘并非信口雌黄,是小妹亲所目睹……”继将眼见情景叙出。 胜玉珠忽道:“小妹明白了,他是这不得已,如非如此,救不了我等三人,而且也解救不了松姑娘一条性命。” 此言一出,不但谷中凤邱慧珍余翠娥不解,连松莺娘亦感茫然。 胜玉珠望了松莺娘一眼,道:“姑娘伤我们三人手法是否为冰魄寒罡?” 松莺娘道:“不错!” “这就是了!”胜玉珠柳眉一扬,含笑道:“他如不胁迫松姑娘苟合销魂,恐姑娘施救时口不应心,我三人反而受害,虽然手段太过辣毒,但实逼非得已。”说时靥泛红霞,羞赧不胜。 谷中凤邱慧珍不由大为感动。 余翠娥道:“除了施展此策,就别无良计么?” 胜玉珠虽未见过余翠娥,但在谷邱二女口中屡屡叙及,不禁柔声笑道:“冰魄寒罡伤及经络脏腑,如不及时解救,一个对时後便血凝髓冻,虽九转仙丹亦无可救治,倘余姐姐不赶来,叫他如何设法说动松姑娘自动解救。” 松莺娘道:“这话甚是,但也同时解救了我一条性命,此言不知何解,望请见告?” 胜玉珠道:“你与他为敌时,是否施展天魔大法?” 松莺娘面色一变,道:“不错!” 胜玉珠目光如挟霜刃,怒视了松莺娘一眼,道:“据我所知,天魔大法极难习成,而且阴损歹毒异常,难发难收,他如被天魔大法所惑,眼前景物必异,必幻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血肉之躯,定力稍弱之人定精枯血竭,终身受制。”说著语音倏沉,接道:“这不为所惑之人,千百年难遇其一,如不幸遇见,施展天魔大法之人必遭反噬,身受之惨,非可言宣,鹏弟发现松姑娘体内即将天魔反噬时,及时……” 言还未了之际,忽闻窗外传入南宫鹏飞语声道:“玉珠姐姐不愧料事如神。”说时一条身影疾如流星般掠入房内,现出南宫鹏飞。 只见南宫鹏飞倾壶斟满了一杯冷茶,送服一粒丹药,揭下面目,盘坐於地,瞑目调息。 诸女发现南宫鹏飞面色苍白,似经过一场激烈拚搏,损耗真元甚钜,不禁相顾骇然失色。 松莺娘闻听胜玉珠之言,猛然省悟南宫鹏飞为了救她,使她心血迸散四窜,不令反噬,虽不明其施救之法如何,却恩重如山,只见南宫鹏飞人若玉树临风,神态飘逸,面色渐渐红润,更显得气质潇洒迷人,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不然谷中凤怎会委身事他。” 一盏茶时分过去,南宫鹏飞睁眼一跃而起。 谷中凤诧道:“你遇见谁了!” 南宫鹏飞道:“此人似是赤城山主,武功诡异博杂,五百招後各以内力对拚了一掌!” 谷中凤道:“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小弟不知他伤势轻重,只知他亦无力再战。” 余翠娥闻言面色顿时阴暗下来,道:“你怎知他就是赤城山主,是何形像?” 南宫鹏飞道:“面似淡金,恐非本来面目,似是小弟一般易容改扮,仔细辨察,可发现眉梢眼角,嘴唇两耳有著显明的破绽,他一言语说溜了嘴,小弟可断言他八九系赤城山主。” 余翠娥默然不语,面色甚是凄惶烦忧。 南宫鹏飞不禁一怔,知情形有异,忙道:“姐姐远来跋涉,必劳累困倦,休息片刻再作计议吧!” 余翠娥道:“你伤势真的不要紧麽?” 南宫鹏飞道:“小弟伤势已然痊愈。” 余翠娥愁容略舒。 松莺娘幽幽一笑,道:“少侠,无知冒犯,幸无伤损,请赐服解药俾便告辞。”说时靥泛红晕。 胜玉珠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那红色丹丸莫非有毒……” 南宫鹏飞忙接道:“不是,如松女侠体内并无不适,可以离去了,不过……”说时面色忽地一变。 诸女发现松莺娘面如巽血,眼神如火,张臂扑向南宫鹏飞而去。 她那扑势迅快如电,诸女纷纷喝叱出声,南宫鹏飞被松莺娘一把抱了个正著,力逾千钧,如束一道铁箍。 幸亏南宫鹏飞在松莺娘两臂束紧之际,右手两指飞点在松莺娘两乳上。 松莺娘两臂一紧时,喉中发出嘤咛娇呼,似软蛇般瘫颓似在南宫鹏飞怀中,全身火熨焚热。 南宫鹏飞忙道:“快准备浴盆,盛满冷水,要快,迟则无救!” 谷中凤邱慧珍三女闻言疾掠出去。 南宫鹏飞目注余翠娥叹息一声,道:“天魔依然反噬,如不速为解救,阴火自焚,形销血枯而毙。” 谷中凤在宅主人处找了一只大浴盆,朱红光漆,盆深尺二,放在榻前。 胜玉珠邱慧珍穿梭不停出入提水倾注盆中,片刻已将浴盆注满八分。 南宫鹏飞道:“有烦相助,将松女侠脱光浸入盆中,小弟须以纯阳内力将松女侠体内阴寒火郁驱出。”说著转过身躯,瞑目蓄运真气运行。 四女片刻间将松莺娘脱光浸入浴盆内,只听南宫鹏飞说道:“将松女侠浸在水中,不使头部没入。” 胜玉珠与邱慧珍两人以臂相连,将松莺娘头部搁放在手臂上。 南宫鹏飞倏的转身,收敛心神两掌紧抵在松莺娘後胸命门穴,以纯阳真气贯输,循穴攻入,导使散窜阴火趋归主经…… ………… 蟾破浑圆,放出迷蒙光辉,万籁俱寂,清风如吟。 南宫鹏飞与余翠娥等四女同坐在瓜棚豆架下聚谈,一张白木小桌上摆置了酒肴,与余翠娥洗尘接风。 余翠娥忧戚於色,说明此行经过,原来其父无相天君余旭与天池钓叟葛慕九等人在红叶山庄神龙一现後,就失去了踪影,不知何去何从。 在南官鹏飞离京後数日,余翠娥突由一丐帮人物辗转带来一张图卷,图内却是一幅杭州西湖郊区胜景地形,并标明何处是灵隐,何处是玉泉观鱼等并有赋诗。 余翠娥认出系其父笔迹,但茫然不知其意,第二其母亦迁来燕京,余翠娥便问其母。 其母命余翠娥赶来相寻南宫鹏飞,是以余翠娥星夜出京,由丐帮门下找来此处…… 南宫鹏飞道:“岳母大人说了什么话么?” 余翠娥道:“娘说他们两老分别前夕,爹曾言说他此次再出江湖难免有险,遇险时必有图卷送交女儿,命我接到时速送南官贤婿参解。” 南宫鹏飞忙道:“图卷何在?” 余翠娥探场在腰旁囊中取出一摺叠齐整四方纸块,道:“贱妾摺叠放在囊内,免人起疑,也可在途中便利参阅研悟。” 南宫鹏飞接过,也不舒展,立起说道:“小弟要在静室中研悟图中奥秘。”说罢起身离座,向宅内走去。 蓦地,忽闻窗内传出松莺娘惊呼。 四女倏地纷纷鱼贯掠入。 原来松莺娘睁眼醒来,发觉自己一丝不挂,赤裸玉体睡在榻上,体上仅蒙著一张薄巾,忆起扑向南宫鹏飞情景,顿时羞愧无地自容,不禁出声惊呼。 松莺娘察觉身上无有异状,心情立舒,只听谷中凤语声传来道:“松女侠为何惊呼出声?” 她回面望去,只见四女鱼贯掠入室内,凝眸望著自己,不禁霞飞双靥,娇羞不胜,道:“那位姑娘借我一身衣裳。” 胜玉珠不禁笑道:“哟,我还忘怀了,松女侠那身衣服我拿去洗濯,现已半乾。”说著即取来衣包,捡出一身合身的衣服交於松莺娘。 松莺娘悉索悉索,须臾穿齐,向四女盈盈一福道:“四位姑娘可否见告为何我脱得一丝不挂?” 谷中凤叙出经过。 松莺娘十分感动,钦佩南宫鹏飞如此衡权不避嫌疑,解救自己,忙道:“少侠哩!我须向他道谢!” 余翠娥嫣然一笑道:“他现在思考一事,不必惊扰他,松女侠若不嫌弃,与我姐妹饮叙如何?” 松莺娘道:“恭敬不如从命。” ………… 暮夜三更,五女娓娓倾谈之际,南宫鹏飞飘然出室走来,面色沉肃,向余翠娥道:“不错,岳父已遇险,连天池钓叟葛慕九前辈也同陷身匪窟。” 余翠娥花容失色道:“陷身何人手中!” 南宫鹏飞道:“赤城山主!” 五女同时惊诧出声。 余翠娥不禁两行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忧心如焚。 南宫鹏飞道:“岳父离开龙驹寨之时,早料知赤城山主必难放过他,已有万全准备,姐姐不必忧烦,小弟已悟出图文隐秘,唯须姐姐置身事外,速返燕京。” 余翠娥摇首凄然一笑道:“贱妾欲同赶往赤城!” 南宫鹏飞默然不语,神色似不怿。 谷中凤暗扯余翠娥衣襟。 余翠娥随著谷中凤走了开去,道:“姐姐唤我何事?” 谷中凤道:“欲救出令尊,任务必然艰钜,何必徒增鹏弟後顾之忧,须知分心则乱,万一你也陷身匪窟如何是好。” 余翠蛾知谷中凤所言是事实,幽幽一笑道:“老父被擒,我何能忍心袖手不问。” 谷中凤道:“话虽如此,你在此处反增鹏弟困扰,不能放手施为,爱之适以害之,又何可取,小妹坚信他智慧武功必可救出令尊。” 余翠娥默然须臾,微颔螓首,曼叹一声道:“我答应他转回燕京就是。” 谷中凤嫣然一笑道:“小妹多日来发现鹏弟是一至诚君子,对余姐姐似乎爱极,敬若神明,绝不容你有损丝毫……” 话尚未了,余翠娥已自绯红双靥,嗔道:“他对你们还不是一样麽?” 谷中凤红著脸,道:“小妹知道余姐姐不忍与鹏弟分离,今晚你俩单独相处不是很好麽?”说著疾掠而去。 余翠娥霞飞双靥,缓缓走向豆架下,只见南宫鹏飞一人尚留在此,谷中凤诸女也不知何去,知谷中凤有意捉狭,不禁恨得牙痒痒地。 南宫鹏飞展齿微笑道:“姐蛆要单独见小弟,必有紧要之话嘱咐。” 余翠娥不禁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鹏弟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愚姐有什麽话须背人嘱咐,还要谷丫头转告麽?” 南宫鹏飞先是一怔,继而哈哈朗笑,走入宅内与诸女商会营救无相天君余旭之策。 ………… 翌日清晨,余翠娥易容伪装成一老妪,率著三名丐帮高手回京而去。 南宫鹏飞目送余翠娥消失的後影,不由泛起一股无名怅惘,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背後传来谷中凤娇笑道:“哭了麽?” 南宫鹏飞俊面一热,佯怒道:“别胡说,谁哭了。” 胜玉珠道:“别只管说笑,救兵如救火,依昨晚计议行事。”说著目注松莺娘道:“莺姐姐,我们即刻动身如何?” 松莺娘娇笑道:“好!”与胜玉珠惊鸿疾闪而杳。 南宫鹏飞身如行云流水飘然走去。 谷中凤邱慧珍掠回庄宅。 一个时辰过去。 蓦地—— 一条黑影疾射入室,现出一四旬左右黑衣汉子,目光阴鸷,绕腮短须,显得神情骠悍,左肩头插著一只蛇矛短戟,右肩装著一排毒刀,张望了一眼,低声道:“田老二放胆进入,这屋中并无一人!” 飕的一声,一条身影电闪掠入,现出一瘦小汉子,手握著一柄鬼头刀,刀身泛出蓝汪汪的光华,不言而知淬有剧毒。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胆大赤城妖孽,竟敢私闯民家住屋,还不束手就缚,要老夫施展辣手么?” 黑衣汉子循声望去,冷笑道:“朋友,这那里是民家住屋,分明是吕梁一处分坛,我郗伦田大昆奉山主之命追踪一名贱婢,朋友如献出那贱婢,我等立即就走,不然别怨我等心狠手黑。”说时招呼田大昆退出壁角。 田大昆长身一跃,落在距房不远的壁角。 郗伦言毕忽疾闪入内室。 屋内岑寂如水,不久那阴恻恻冷笑又起,道:“两位朋友你中计了,已陷入天罗地网,纵然有三头六臂,亦无幸理。”说时四条人影分由门窗两处射入。 田大昆不待四人站实,鬼头刀一式“风卷落花”,疾挥而出,嘶嘶破空锐啸,蓝光过处,两声惨嗥腾起,一双吕梁匪徒被削断一腿。 刀声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双双倒地死去,睁眼张口,面肤毒紫,死状恐怖骇人。 还有一双匪徒身未落地,发现刀光有异,疾翻出一丈四五,落在内室门首。 身方立定,忽面色大变,张口闷嗥,身形栽倒在地,只见两人後心各插著一柄毒刀。 郗伦疾闪掠出,拔出两尸胸後毒刀复装於背上弹簧弩架上,低声道:“我等同道尚未赶来,只怕被吕梁鼠辈阻截在中途,那贱婢恐已闻风遁隐,你我留在此处无益,不如……” 声还未了,只听阴恻恻冷笑道:“血债血还,你等走不了!” 郗伦田大昆二人在赤城堪称顶尖高手,非但武功上乘,而且机智无伦,两人互望了一眼,田大昆抓起交椅先後从门内投了出去。 田大昆郗伦却从窗口身如离弦之弩窗掠了出去。 却不料迎面强风如墙袭至,哈哈大笑入耳道:“两位留下!” 笑声沉劲,一个麻面老叟率著十数吕梁高手将郗田两人围住。 郗伦知千万不能落在对方手中,蛇矛戟应手而起,与田大昆同时出手。 蛇矛戟出手如电,点向一名吕梁高手,嘶的一声,已点实在一人左臂。 那人疾翻而出,左臂上点破,点豆大创孔,鲜血涔涔溢出,那人面现疾厉之色,扬刀猛砍自己左臂。 卡喳一声,一截断臂落地,止住溢血,扬刀攻向郗伦,四名吕梁高手张臂合击,凌厉歹毒。 田大昆刀势凌疠奇诡,已连伤两人倒地毙命。 麻面老者大怒,喝道:“将这一双鼠辈碎尸万段,不得纵其逃脱,违者处死。” 郗伦田大昆渐感招架不住,那吕梁合攻之术似少林罗汉阵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麻面老叟一支长剑攻势雷奔,诡疾狠毒,冷笑道:“郗朋友田朋友,你等追踪之人究竟是谁?” 田大昆冷笑道:“胜玉珠,这贱婢诱杀本门高手多人,手段残酷已极,死者均系剥皮割断筋络惨死,仇深如海,本门若抓住胜贱婢,定叫她不得好死。” 忽闻屋内传出胜王珠冷笑道:“你俩死期已至,还大言不惭则甚,马堂主必须活捉他们两人。” 麻面老者闻声大喜道:“胜姑娘麽?他们必逃不了!” 胜玉珠又道:“我负内身伤,逃来此间,必须调息良久,不能相助马堂主见谅。” 麻面老者道:“一双鼠辈已成待宰之兽,稍时必一网成擒……” 说时,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名吕梁高手伤在田大昆鬼头刀下,刀猛力沉,斜切藕势连肩劈下,血如涌泉喷洒如雨。 郗伦蛇矛戟纵横如飞,戟影漫空,劲风呼啸中振出点点寒星袭去,右肩一振,五柄毒刀离肩飞起,飞势旋转,交叉罩下。 麻面老音一声大喝,腾身奔空,长剑飞点击向毒刀。 叮的一声,剑尖正敲在一柄毒刀刀身上,刀势遇阻,倏的滴溜溜斜落在草中。 麻面老者身在半空,左足一点右足背,候又拔起三尺高下,长剑震出四点寒星,击向另四柄毒刀。 他那剑势认位极准,只听叮、叮、叮、叮四声,击中四柄毒刀。 毒刀被震得飞了回去,倏地变得长空星泻一般,势若损星泻空,雷奔闪电砍向四名吕梁高手。 那四柄毒刀似长了眼睛般,同地插在四名吕梁高手後背,狂嗥一声,张嘴喷出一股鲜血,倒栽了下去气绝毙命。 麻面老者做梦也未料到四柄毒刀被自己长剑震开,反而势道更劲,伤了四人性命不禁一怔,厉喝一声,长剑一式“飞花吐絮”震起漫空剑影劈下。 郗伦见四柄毒刀被麻面老者长剑震开,势道更沉,毙了四人,知有人暗助,不禁精神大震,戟势一挑,划开一名吕梁匪徒胸膛,血光迸射中丧命。 田大昆郗伦如虎添翼,神威大振,肩背等处虽负有轻伤多处,攻势仍然迅厉辣毒。 突然,麻面老者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面色大变,长剑略缓了缓。 郗伦冷笑一声,蛇矛戟一式“穿针引线”,寒光如电点入麻面老者胸膛。 麻面老者发出一声震天凄厉惨嗥,喷血如涌,面色惨变,仰身倒地,手中长剑脱手飞向郗伦而去。 吕梁高手被麻面老者惨嗥声所惊,顿被田大昆鬼头刀又劈死两人,其馀匪徒见势不敌纷纷反身逃去。 郗伦田大昆见吕梁匪徒逃去,相视一笑,田大昆道:“你我擒走胜玉珠贱婢向山主覆命。” 两人疾掠入屋内,忽感胁下一麻,真力全泄,只听阴恻恻冷笑道:“两位你中计了!” 郗田两人不禁胆寒魂飞,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只见面前转出一青衣老者及蒙面黑衣少妇。 青衣老者正是南宫鹏飞,黑衣蒙面少妇却是松莺娘。 原来昨日南宫鹏飞在松莺娘尚未到来之际,与谷中凤邱慧珍胜玉珠三人叙谈之际,见得三色旗花疾掠出宅。 丐带高手在宅外远处林丛中伏椿向南宫鹏飞禀知松莺娘闯入宅院而去,及附近频频发现赤城匪徒现迹。 南宫鹏飞略一思索,想出一条妙计吩咐丐帮高手施为,自己则返回宅院。 不料余翠娥到来,此计正好用上。 此刻郗伦心知必已无幸,冷笑道:“我俩虽然被擒,但你妄想从我等口中吐出实言,无异痴人说梦。” 南宫鹏飞并疾伸两指,迅如奔电戮向两人耳下“血巢穴”,指法迅快又准。 两人不禁脸色大变,田大昆喝道:“尊驾这是何意?”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老夫意欲拔去你们头顶毒针。” 两人闻言不由脊骨上冒上一缕寒意,郗伦道:“我等视死如归,危言恫吓又有何用?” 南宫鹏飞冷笑道:“老夫点了你等耳下穴道,阻止毒性循穴攻心,你等想死也不能,老夫慢慢起出毒针,令你尝尽了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这滋味能够忍受下去,老夫可放你一条生路。” 田大昆道:“我等与尊驾有何不共戴天之仇?” 青衣老者冷笑道:“各为其主,最好实话吐露,老夫非但饶汝等不死,尚可代为解除禁制。” 郗伦向黑衣蒙面少妇道:“姑娘就是胜玉珠麽?” 蒙面少妇答道:“正是!” 郗伦望了青衣老者一眼,摇首苦笑道:“郗某惜死贪生,传扬江湖,何颜立足於天地间,请赐我等一死。” 青衣老者冷冷一笑,右手缓缓伸出,施展错骨分筋手法,将两人几处重要骨节及筋络错开。 这苦头吃大了,两人头上黄豆大汗珠滚滚冒出,钢牙紧咬,目中露出痛苦之色。 先还硬挺下去,到得後来喉中呃呃惨呼,全身颤动不已。 田大昆委实禁不住,颤声道:“尊驾想问什麽?” 青衣老者缓缓将两人错开筋骨还原,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 郗田两人痛定思痛,心有馀悸,苦笑了声,坐了下去…… ※※ ※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将近午牌时分,南宫鹏飞松莺娘已易容扮成郗伦田大昆两人,相视一笑。 松莺娘道:“你我如何行事,只恐见了赤城山主会露出马脚,尤其你蛇茅戟忽变了一支铁剑,未必可操胜算。” 南宫鹏飞道:“在下自会应付,唯担心女侠模仿田大昆语声不慎露出破绽,女侠尽量避免说话才是。” 屋内姗姗走出胜玉珠谷中凤两女,谷中凤妩媚一笑道:“贱妾有句不当之言,鹏弟与松女侠何妨姐弟相称。” 松莺娘幽幽一笑道:“只怕高攀不上!” 南宫鹏飞聪明无比,了若谷中凤用意,忙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口中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是为难至极。 松莺娘芳心大喜,道:“你我速离,早日救出余山主。” 南宫鹏飞率著四女撤出这幢宅院,命丐强高手移走郗伦田大昆。 他们离去未及片刻,慕容彤及闵俊率领一干高手赶至,只见宅外遍地弃尸及屋内四具尸体,不禁暗感骇然。 慕容彤目光森厉,沉声道:“看来胜玉珠已受郗伦田大昆两人挟持而去,哼,本门与赤城势不两立。” 闵俊不禁大感失望,深知一日不除胜玉珠,必成心腹之患。 慕容彤凝望天际一片浮云,似在沉思,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本座心中不解,胜玉珠残酷手段处死赤城门下多人,不慎失手负伤逃逸,怎知逃了何处?” 闵俊答道:“此处与本门总坛密通,胜姑娘在山时,想必常来此处,故而异常熟稔,她意欲奔回总坛,怎奈伤势沉重,所以命此宅中人传讯告警。” 慕容彤点点头,回顾了一眼,长叹一声道:“本座闻讯太迟,晚来一步,致使胜姑娘身陷魔掌。”手掌一摆,沉声道:“你等搜觅赤城匪徒去迹!” 吕梁高手闻命四散掠去。 慕容彤在屋中来回踱步,神态阴森,半晌道:“郗伦田大昆两人虽是赤城一流高手,但马堂主武林堪为一派宗师,只在两人之上,不在其下,凭郗田两人之力,怎奈将本门能手诛戮殆尽,其中必有蹊跷。” 闵俊道:“暗中赤城尚有高手相助亦未可知。” 慕容彤冷笑道:“那么他们为何不现身,逃回之人禀报只有郗伦田大昆两人,并无其他赤城匪徒。” 闵俊不敢再说。 蓦地—— 忽闻门外随风送来一森冷笑声道:“就是有第三人,可惜你属下有目如盲,未发现老夫,怪得那个?” 慕容彤疾掠出屋,但那有人影…… 郗伦田大昆两人奔出四五里外,只闻道旁林中传出击掌声。 第五章 两人身法一缓,穿入林中,只见一短装中年化子目注郗伦一眼,躬身抱拳禀道:“吕梁匪徒一名现点住穴道,谷姑娘命化子送与少侠。”说著一指树下躺著一具匪徒躯体。 郗伦含笑相谢道:“有劳了,我等仍照原定之计施行,在下自会随时传讯诸位。” 中年化子道:“少侠与姑娘此去万望小心保重。”说著一抱拳转身穿入浓翳林木中迅杳。 田大昆手指吕梁匪徒,低声道:“此人有何用?” 郗伦笑道:“此人用处大得很呢!他就是方才小弟暗中相助那真郗伦五柄毒刀砍毙五人时,亡魂逃窜之残馀匪徒其中一人,他目击当时拼搏情景,可藉他之言以坚定赤城山主之不疑。” 田大昆轻喟了声道:“鹏弟聪颖绝伦,才华无匹,难怪四位贤妹倾心於你,尤其那武林中以辣手著称谷中凤,居然也对鹏弟百依百顺,不敢丝毫违忤。” 郗伦面上一热道:“莺姐又在取笑了。” 其实松莺娘何尝不暗恋著南宫鹏飞,无奈她青春老大,自恨难配,暗暗伤神。 只见郗伦点了匪徒数处穴道,震醒了匪徒,那匪徒睁目一瞧,瞥见郗伦田大昆两人,不禁骇然变色。 郗伦冷笑道:“朋友,只要你实话实说,郗某绝不难为你。” 那匪徒知落在赤城手中,与其身受凌辱酷刑,到不如自绝一死,暗中把心一横,却猛然面色惨变。 原来那匪徒发现穴道已受制,贮藏在空穴内奇毒竟然闭滞阻住无法运行,不由胆寒魂飞,苦笑道:“兄弟位卑职微,所知不多……” 郗伦道:“无妨,尽你所知及遵照郗某嘱咐据实说出便可无事,郗某决不亏待朋友你。”说著附耳密语一阵,突伸手一指点在匪徒睡穴上。 匪徒应指瞑目昏睡过去。 田大昆笑道:“我真服了你了。” 郗伦四望了一眼,正色道:“从这时起,你我均以郗伦田大昆身份说话,不可稍露破绽。” 田大昆点点头。 郗伦一把挟起匪徒,与田大昆先後穿出林外奔去,约莫奔出七八里外,到得一处村舍矮屋不远,身法放缓了下来。 那片村庄约莫七八户人家,都是竹篱茅舍,丝毫不令人起疑,一个老汉正在树荫下打盹,不远处一条肥壮水牛嚼食著青草,宁静异常。 郗伦轻轻一击指,那老汉疾跃而去,望了郗伦田大昆一眼,示意随他入村。 老汉领著两人奔至一幢茅屋之外之际,即开户内传出赤城山主语声道:“你们回来了麽?” 郗伦田大昆双双进入,将吕梁匪徒弃置於地,只见一面形瘦削,目若朗星蓄有短髭的中年儒生正在案前作书,忙施礼躬身道:“禀山主,属下追踪胜玉珠贱婢,并未擒到邓公玄……” 赤城山主头也不抬,继续作书,沉声道:“你将经过详情陈明。” 郗伦运用既定之计便添枝加叶描叙一番。 赤城山主搁笔愕然注目望了郗伦田大昆一眼,道:“冯翊始终未露面么?” 郗伦答道:“风闻冯翊只身赶往长白去了。”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我亦有耳闻,但我等目的仍志在探明冯翊真正行踪,至於邓公玄对本山无关紧要……” 郗伦忙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必要直抒己见,你说罢。” 郗伦道:“属下深知山主睿智明察,料事如神,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得,属下以为山主认冯翊尚在吕梁,恐山主中了冯翊之毒计……” 赤城山主淡淡一笑道:“我对冯翊知之甚深,他谋定後动,绝不草率行事,更尚无迹象可断言‘五行夺命针’等物被他得去,冯翊去长白又有何用。” 郗伦道:“冯翊亦对山主所知甚深,即使冯翊未得手‘五行夺命针’等物,他必须追踪阻止别人得手。” 赤城山主不禁一怔,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邓公玄是冯翊视作传人珍爱弟子,邓公玄为何叛门?必有所图,冯翊如已离开吕梁,他潜往吕梁未免多此一举。” 郗伦道:“据属下风闻,那华修翰及毒尊者尚在人间,为冯翊囚在隐秘之处,邓公玄志在华修翰及毒尊者两人,因为这两位前辈所知‘伏义天玑图解’隐秘甚多……” 言尚未了,赤城山主已自面色一变,道:“你在何处风闻华修翰毒尊者两位前辈仍在人间。” 郗伦道:“属下窃听得两吕梁匪徒私语。” “只你一个人听见么?” 郗伦面色肃然道:“田老二也在属下身旁。” 赤城山主哈哈大笑道:“我还忘怀了你们天目双丑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继又面色微变道:“田贤弟今日为何沉默似金。” 郗伦道:“田老二挨了慕容彤一掌,几乎丧命,张嘴狂吐鲜血,虽服下山主独门灵丹後伤势减轻,但语音喑哑,将息两三日後谅可复元。” “慕容彤。”赤城山主喃喃自语道:“慕容彤不知是何来历?” 郗伦道:“风闻吕梁天龙堂金凤堂锡豹堂三堂香主均换易新人,慕容彤乃金凤堂香主。” 赤城山主沉思有顷,抬面忽望了郗伦肩头一眼,皱眉诧道:“你那蛇矛戟咧?” 郗伦苦笑一声道:“折成数截!”说著在囊中取出断成七截的蛇矛戟。 赤城山主道:“莫非又是慕容彤所为?” 郗伦答道:“如非田老二不惜性命出手相救,属下那有命在,亦因此田老二身负重伤。”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辛苦两位了,我筹计已熟,目前已接近水到渠成阶段,胜算已稳稳在握,两位先下去歇息吧!” 郗田二人双双躬身转面欲退之际,忽闻赤城山主低喝一声道:“两位暂别走!” 田大昆心神一震,暗道:“莫非他瞧出破绽不成?” 郗伦面色镇定如恒,道:“山主还有吩咐?” 赤城山主道:“擒来匪徒你问过麽?倘若所知何必留他性命。” 郗伦道:“属下尚未询问此人!” 他已知赤城山主嫉刻成性,喜怒无常如已问出吕梁隐秘,说不定郗伦田大昆两人有性命之忧。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那麽我亲身问他就是,郗贤弟这柄宝剑得自何人手中?” 郗伦赧然笑道:“在一名吕梁门下取得,此剑怎当得起宝剑之称,属下因蛇矛戟折断後田老二及时出手相救闪身跃出,那匪徒挥剑拦阻被属下毒刀致命,他尸体倒下之际属下将其剑拾在手中……”说时解下肩後长剑,献与赤城山主,又道:“此剑系上好缅铁打造,钢质极隹,属下趁手异常。” 此剑打造得与墨螭剑款式一模一样,南宫鹏飞算计赤城山主必将查问,故用来鱼目混珠。 田大昆暗道:“鹏弟委实料事如神。” 只见赤城山主缓缓拔剑出鞘,但觉两面刃口并不锋利,剑身暗黑青绿,却轻易地削除桌沿一角,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两位贤弟请便吧!”说著将剑还于郗伦。 郗伦田大昆两人退出门外,只见那老汉立在一株大树之下,目睹两人趋出,立即迎来笑道:“两位请至膳堂用食。” 领著两人走入一间茅屋内,只见屋内摆著六七张八仙桌而已,已是杯盘狼藉,用饭时间早已过去,仅馀一张桌面尚留著酒菜馒首未动。 那老汉笑道:“恕不奉陪,两位请用吧!”转身趋出门外而去。 郗伦谢了一声,示意田大昆各坐一方,传声道:“你我只进食,避免多言,以小弟所料不差,暗中必还有人在监视著。” 田大昆亦传声道:“是否你我被查出有异?” 郗伦答道:“赤城吕梁两派,均以不择手段成事,是以彼此猜嫉,无法互信。”说著在田大昆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酒…… ………… 赤城山主俟郗伦田大昆走出後,略一沉吟,伸指解开吕梁匪徒穴道。 吕梁匪徒如梦方醒,目睹赤城山主,不禁面色惨变,宛如败灰。 赤城山主道:“在下将尊驾自郗伦手中救出为何如此害怕?” 吕梁匪徒回巡了一眼,道:“兄弟为何在此?阁下是何来历?” 赤城山主面含笑容道:“尊驾竟将前事丝毫不记忆么?” 吕梁匪徒迟疑了一下:“兄弟毛世雄与同门多人奉命镇守吕梁分坛,因本门高手胜玉珠姑娘由燕京赶返,不迳回分坛却往一民宅奔去,意欲借宿数日。 本门金凤堂慕容香主闻讯大怒,传讯分坛严令将胜玉珠生擒活捉,是以分坛主率众立即赶往那所民宅,怎料胜玉珠姑娘由京奔来途中,发现邓公玄及丁大江均紧紧追踪不舍,她不愿分坛地点败露,故施移花接木之计诱敌受愚,不意却遇上了赤城门下多人,分坛主立命分出两批,兄弟一批十馀人扑向那所民宅,但赤城门下郗伦田大昆两人亦同时赶至……” 赤城山主微笑道:“郗伦田大昆仅两人,他们再高的武功,也双拳难敌四手,尊驾为何被他们所擒,能否把详情见告。” 那吕梁匪徒把拚搏情景详细叙出。 赤城山主凝耳倾听完毕道:“尊驾惊於郗伦五柄毒刀罩袭之下无法幸免,转身逃奔,未出数丈外,突感胁下一冷,便自昏迷不醒麽?” 那人点点头道:“正是,兄弟目睹阁下,并非郗伦,但不知身在何处,蒙仗义伸手施救,他日定当图报。” 赤城山主微笑道:“我辈侠义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施恩何须求报,尊驾不必介意。”说著略略一顿又道:“贵山冯令主与在下曾有一面之雅,无奈在下身如飘萍,天涯作客,从此就未再重逢,风闻贵山之主已离山他往,不知是否是真。” 那吕梁匪徒道:“似已离山,迩来武林情势险恶,冯令主因预为防患,应拒强敌,本山禁制均已改弦更张,内三堂堂主均已换易新人。” 赤城山主道:“此一改弦更张,不但外人难入,就是你等也难越雷地半步。” 吕梁匪徒道:“不错,令主正是此意。” 赤城山主忽弹出一缕指风,匪徒亦应指昏厥过去。 只见赤城山主面色如罩一重阴霾,沉思有顷,缓缓立起踱向室外而去。 他走近郗伦田大昆两人用食之处一闪而隐,只听郗伦长叹一声道:“冯翊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江湖传言属实,冯翊叛师离道,先後将华修翰毒尊者两位业师梏囚,倒行逆施,致众饭亲离,其视为衣钵传人邓公玄居然也效法他自己,不可谓报应不速。” 田大昆语声沙哑答道:“我田老二无力说话,只有听你的了。” 郗伦又是一声长叹道:“不知日来江湖间盛传咱们山主掳囚天池钓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两人之说不知是否是真?” 赤城山主闻言不禁心神猛震,暗道:“此事隐秘异常,怎的外泄,莫非……” 蓦地…… 天际遥处传来尖锐破空鸽哨传来方向掠去。 赤城山主扑向一道小溪旁竹林间,鸽哨传来甚劲,右手虚空一扬,一只灰鸽投向赤城山主掌心。 那灰鸽虽小,却异常神骏,偏首咕咕低叫,注视著赤城山主。 赤城山主左掌抚摸了灰鸽羽翼一下,取出一粒黄豆般大药丸喂服,解下了足击信笺,甩掌任鸽飞翔天空。 他取出信管中传讯,拆阅了下,不禁面色大变,讯中所言,不但与方才郗伦之言无异,而且分晰得极为详细,现在武林群雄发动搜觅葛余二人下落。 赤城山主与吕梁令主冯翊都是枭雄机智,城府极深,两人明争暗斗已非一日,惟其如此,武林之内才能暂获平静无事,因谁也无法稳握胜算,如今,因川南三煞之死,风云更形险恶,定须先发制人,不能坐以束手待毙。 是以赤城山主以诡计生擒天池钓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余旭,他不想加害两人,而是欲藉两人之力将吕梁山摧毁无遗,想不到机密竟然会外泄…… 赤城山主面色频频变异,思索须臾,转身疾掠返回室中,重重掣掌三下。 掌声甫歇,门外闪入一个貌相阴鸷汉子,躬身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道:“你去至膳堂请郗伦田大昆二人来此。” 那汉子应了一声,急急奔去。 不到片刻,郗伦田大昆双双趋入,躬身道:“山主有何差遣?” 赤城山主道:“江湖内迩来盛传我将天池钓叟龙驹寨主诱来囚禁,你等可有耳闻么?” 郗伦田大昆闻言不禁面色微变,互望了一眼,郗伦嗫嚅一笑道:“虽有耳闻,但属下不敢草率听信,即使真实,属下也不敢妄自评论。” 赤城山主默然须臾,点点首长叹一声道:“不错,无相天君余旭及天池钓叟葛慕九均中计为我囚禁,但我并无为害武林之意,因我心疑川南三煞之死及迩来武林祸乱均皆为冯翊暗中策划,目前为害尤烈,必需阻止冯翊图谋……” 他说时目睹郗伦田大昆眼中有疑诧之色,欲言又止,微笑道:“你们两人可是想问此与葛慕九及余旭风马牛并不相干,为何将我强拉到一处,未免迹近违心之论,巧言令色。” 郗伦道:“属下不敢!” 赤城山主笑笑道:“不要说是你们,就是我也有此想法,我决无责怪之理……”说著面色-肃,接道:“冯翊武功承两师之教,本人又颖悟,造诣非同凡响,尤其工於心计,目前情势宛若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我如不先发制人,必罹奇祸,所以我意欲借重余寨主易容易术,以李代桃僵之计,逐个将冯翊羽翼翦除,使冯翊孤立处於楚歌四面之下,不难不战而擒。” 郗伦目露诧容道:“无相天君余寨主易容之术虽巧夺天工,神情逼肖,但语音神态及习惯须模仿神似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个我筹之已深。”赤城山主道:“我与冯翊暗中敌对甚久,他网罗党羽遍及武林各大门派,我亦命甚多同道模仿他党羽知名人物武功神态语音,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仅差易容而已。” 郗伦道:“山主不愧神机妙算,但余旭葛慕九两人为山主座上客之风声因何走漏,恐影响至钜,宜及早速谋补救。” “你是说冯翊得知风声了么?”赤城山主点点头道:“不错,我亦有此顾忌,风声已然外泄,冯翊必然有所耳闻,但冯翊决不致猜透其中玄虚,” “山主!”郗伦道:“据属下风闻,武林群雄已纷纷搜觅余旭下落,似已知山主意图。” 赤城山主面色一沉,道:“武林群雄如不明善恶是非,休怪我心狠手辣!” 郗伦道:“山主不是说过冯翊网罗党羽,遍及武林各大门派,他们受命而来或因友及友,何能怪得他们。” 赤城山主点点头。 郗伦紧接著又道:“属下返回途中,曾无意窥见武当三仙,那风声就是属下窥听三仙谈话而知……” “武当三仙!”赤城山主面色一惊道:“他们有数十年不在江湖露面过,我只闻三仙其名,却未曾目睹其人,但不知是何形象?” 郗伦心知赤城山主之言是疑心自己不实,暗道:“你那里不曾目睹武当三仙,我怎会受你之愚。”他有备无患,遂即描叙三仙形象,穿何衣著。 赤城山主立时面色沉重严肃,颔首道:“不错,正是东极子、西寰翁、南星叟武当三仙无疑。”立时击掌数下。 掌音清脆传出室外,须臾只见疾掠入来一黑袍老翁,躬身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道:“你率众搜觅这周近五十里外有无武当三仙形踪,并传命各地伏桩,如发现三仙立即蹑踪,他们一举一动均须留神注意,但切莫打草惊蛇,随时传讯禀报,违令者死。” 黑袍老翁道:“遵命!”疾转身躯一闪而杳。 赤城山主挥拳示意郗伦田大昆两人离去,面色凝重,跌入一阵沉思中。 ………… 距赤城山主暂居之处十数里外郁林中,端坐著三人,一字横肩,盘陈运功调息。 当中一人枯干清瘦,霜发高髻,银屑拂耳,肩搭双剑,身著一袭灰袍,正是武当三仙之首东极子。 左首面鬓八方是一阔面垂耳,狮鼻海口,秃顶突额,面如朱砂,胸前飘拂著一绺雪白如银疏须,宽大皂色道袍之後搭著一支奇形兵刃的老翁,两眼闭成一线。 右首南星叟神似一具南极仙翁,却驼背身矮,手拄一柄龙首铁拐。 郁林中晦暗沉寂如水。 蓦地…… 武当三仙耳中突送来清晰蚁语传声道:“强敌逼伺,当心赤城匪徒暗算!” 南星叟身形暴腾,铁拐一式“乌龙卷尾”,立起一片刺耳雷啸罡风,四外巨木古树纷纷倒折,轰隆哗啦,宛如天崩地裂,威势骇人之极。 叶飞尘涌中,逃窜起数条如飞人影,其中一人身形略缓,只见眼前人影疾晃,腕脉如中五只铁钩,但闻苍老语声道:“尊驾慢走!” 那匪徒面无人色,只见面前正是南星叟,扣脉手法甚是玄诡,浑身真气涣散,即是自绝亦不能,不禁胆寒魂飞。 东极子西寰翁已身影杳失,无疑是追踪赤城匪徒而去。 南星叟冷冷一笑道:“赤城山主何在?” 语声甫落,四道劲风凌空罩袭南星叟而下。 南星叟情知赤城匪徒来袭,身形巍然不动,右手龙首铁杖震起满天杖影。 只见四条人影挟著电射寒芒势如殒星下泻,顿遇重阻,叮叮金铁交击声中,四条身影又奔空腾起,交叉如梭。 南星叟大喝道:“那里走!” 四人中顿起阴恻恻冷笑道:“谁个怕你!” 身影疾落,四赤城高手合攻南星叟。 南星叟左手仍扣著那匪徒,右手拐杖疾攻挥卷,杖势如山,呼啸如雷。 赤城门下四人各有一身奇特怪异武功,如非南星叟怎是敌手。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双方互无轩轾,南星叟因东极子西寰翁两人迄未返回,不由心生急燥,左手五指倏松,翻腕飞点在“精促”穴上。 那匪徒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老匹夫,这等心辣手黑,焉能饶你。” 赤城高手攻势愈加凌厉,宛如四条神龙飞翔缠斗。 南星叟冷笑道:“恕老朽妄开杀戒了!” 龙首一翻,两目中突射出四支飞芒。 四赤城高手闷哼一声,如断线般跌下,南星叟身手绝伦,五指电闪抵住一人,厉声道:“赤城山主何在?” 一株巨树上阴恻恻冷笑声中,一条白色人影疾如飞鸟电泻飞落在南星叟之前,道:“撤手!” 只见一面目森沉白衣汉子,手执一柄寒光犀利钢刀,式出“指天划日”,势如电奔指向南星叟左乳中穴。 南星叟心中一惊,身形奇幻移形换位,虽然侥幸避过这一刀奇招之下,手中扣著的那赤城匪徒却惨罹池鱼之祸,被钢刀划起一道血泉,由肩及腹,斜切了两尺许口子。 鲜血飞溅中腾起一声凄厉惨嗥,气绝毙命。 那白衣人钢刀第二招欲起未起之际,只听耳旁响起一声冷笑道:“尊驾灭却人性,刀毙同门,杀人灭口,但尊驾也难逃奇祸!” 东极子西寰翁如飞掠至,南星叟面现惊喜之容。 白衣人哈哈朗笑道:“凭你们武当三仙尚胜不了在下!” 东极子冷笑道:“尊驾忒狂妄极!”三仙三式攻出。 白衣人钢刀极快,封式如电。 蓦地—— 林外天际远处忽传来一声长啸. 白衣人一闻啸声,即道:“山主有事宣召,恕不奉陪,有缘当再相见。”人如飞鹤冲天升起七八丈高,穿入郁林密叶中不见。 武当三仙紧追不舍,如风追去。 白衣人去势如电已甩开武当三仙投向一处山谷内。 只见山谷内赤城山主面带凶煞,身前数十门下均皆噤若寒蝉。白衣人一至,赤城山主即冷笑道:“你等为何不遵令出手,打草惊蛇。” 一个赤城门下嗫嚅道:“并非属下妄自出手,而是武当三仙已知我等潜隐近处,手辣心黑,击毙数人,故属下逼非得已。” 赤城山主沉声道:“此言可真!” 那人道:“如有丝毫不实,属下等甘愿受重责。”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闻知详情,目露诧容道:“武当三仙怎知我对他有不利之意?” 忽地近处传出一声阴恻恻冷笑。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身形逾电疾射而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伸出虚空抓向一丛密叶中。 只见一条人影在密叶中腾空而起,带起森冷笑声道:“请瞧树干上留字!” 赤城山主闻言不追,化抓为拨,拂开浓枝密叶,只见一株树干上,被削除一方树皮,露出显明字迹,上书: “催魂伽蓝丁大江与阁下同床异梦,日後必死於丁大江之手,奉劝阁下明哲保身,不要为私仇致荼毒武林。” 字迹甚浓,赤城山主心神猛凛,面色大变,低喝道:“此处已败露,不可逗留,我等快走。” 反身率众退走,疾如流星奔矢,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转入一座隐秘山谷内,森林密藏翳罩一幢巨宅,看来占地极广,但终年难得一见阳光,令人有阴森恐布之感。 郗伦田大昆两人默然无言随众奔来,只见赤城山主立定四面,神色忧郁,长吁了一口气。 那白衣人道:“山主为何畏惧如此,莫非山主认出此人来历麽?” 赤城山主冷笑道:“我畏惧谁?”继而长叹一声道:“冯翊与我虽形同水火,世人尽知,但均不容於武林,川南三煞之死,我已受疑,若不及早退避,反中了冯翊借刀杀人之计。” 白衣人点点头道:“看来此人是非敌了。” “那也未可断言!”赤城山主道:“咱们入去再从长计议。”说著目光四巡了一眼,瞧瞧有无可疑人物蹑踪。 白衣人张口欲言又止。 赤城山主道:“此人心怀叵测,定暗中跟随我等来此。”说著急步如风,走入巨宅内,站在一处狭长天并中,袖管内忽放出一只细小蜂鸟冲空而去。 郗伦田大昆只觉此屋阴气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赤城山主望了白衣人一眼,道:“你想问那人暗随我等有何用意麽?” 白衣人道:“属下正有此意。” 赤城山主道:“你可曾风闻天池钓叟葛慕九及龙驹寨主无相天君余旭被我诱擒囚禁之事么?” “属下已有耳闻。”白衣人目露诧容道:“莫非此传闻是真?” 赤城山主面色沉重道:“正是事实,不但为我诱擒,而且也囚禁在此屋内,此人蹑踪,目的即志在救出两人。” 白衣人道:“属下不信山主在此处四外一无戒备。” 赤城山主颔首道:“戒备森严又有何用,他如非艺高胆大,焉敢追踪。”继而冷森森一笑道:“天罗地网之下,此人看他如何安然逃去。” 显然此幢巨宅除赤城山主外,随行之人并无一人曾经来过,他们只觉此宅恐布阴森外尚有陌生之感。 只见赤城山主徐徐击掌三下,那沉脆的掌音嗡然飘散开来,暗中忽冉冉飘来一条修长白影。 这白影来势看来缓慢,其实快速绝伦,眨眼即至,亦是一具面目森冷的白衣人,躬身行礼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尚未出言,忽地宅外天际遥处起了一清澈长啸,啸声沉劲悠长,袅袅不绝不禁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强敌已追踪而至,李彬,你速传命下去,来犯者格杀勿论。” 那白衣人李彬森冷一笑道:“遵令!”身一闪即杳,去势之快,令人咋舌。 赤城山主向随行之白衣人道:“宋杰!想不到情势变化得如此之快,真有令人不及措手之感。” 宋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强敌必难得逞,不过……” 赤城山主道:“不过什么?” 宋杰道:“此处属下等均感陌生,地形不熟,我明敌暗,不易出手拚博。”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随我来。” 一步掠入一间宽敞的厢厅中,火光疾闪,一道熊熊亮光生起,赤城山主已燃著了一柄松油火摺,身形如风,迅疾无伦点燃了厅内悬著的八盏流苏的宫灯,刹那间厅内光亮如昼。 厅内布设堂皇富丽,匪徒等纷纷进入,只见赤城山主打开一只木厨,在厨内取出甚多鹿皮手套,分赐诸人手套一双。 郗伦凝目望去,只觉鹿皮手套俱是左手,不禁暗暗纳罕,忖道:“用此手套在明处相搏可分辨你我是自己人,但在暗处就一无用处了。” 赤城山主道:“你等戴上手套,虽在暗处亦可发出磷光。” 田大民暗道:“原来有此用处。” 宅外长啸声此起彼落,划破如水沉寂长空。 宋杰冷笑道:“大概强敌已测出宅外凶险异常,不敢妄入雷地半步!” 蓦地…… 只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来犯强敌共有四五拨之多,都是武功极高能手,你也太大言不惭了。”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右掌倏地挥出一股暗劲,八盏宫灯顿时熄灭。 宋杰已自循声扑去。 赤城山主喝道:“回来!” 宋杰倏地返回,诧道:“山主!这是为何?” “此处无异铜墙铁壁,森罗地狱,凶险重重,步步死域,此人必活不了多久。”说著身形倏地拔起,伸手似向梁上暗钮按下。 喳地一声,厅门外忽落下一张铁壁,将厢厅封闭起来,郗伦只觉脚下一沉,身形迅疾下降。 田大昆紧靠著郗伦并肩立著,暗示了一眼色,均知沉下地穴,必是天池逸叟葛慕九、无相天君余旭囚处,不禁心头暗喜…… 须臾。 身躯微微一震,下降之势定住,郗伦凝目望去,只觉是一处长长通道,宽可丈许,每隔二三十丈远就有一盏油灯。 昏黄灯光映照下,可察出甬道两侧现出门户多处,只见赤城山主推开一间密窗,剔亮油灯,取出一卷地形图铺展开来,正是此宅上面布置图。 郗伦暗道:“但不知地穴布置图藏在何处?” 只听赤城山主朗声讲解,手指逐处指点图上…… ………… 宅外郁林中啸声频频,人影纷纷若魅。 正南方忽穿入七八条身影,为首者正是面如淡金,秃眉无须,面目冷漠如冰,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身著一件紫衫,胁下披著一柄金鞘短剑。 身後随若闵俊等人,闵俊目光闪烁,似心有不甘随著慕容彤而来。 只听一声震天大笑,林中疾闪出修长白衣李伦,肩搭一柄五爪如意钩,目中慑人神光炯炯揣视了慕容彤一眼,道:“诸位是何来历,望即见告,再若妄入一步,无异自堕森罗地狱。” 慕容彤冷笑道:“烦劳通禀,就说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奉了令主冯翊之命,来此求见贵山主,尊驾无须危言恫吓,常言道得好,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在下来未必惧怕,何况今日来者似非仅我吕梁一方。” 李彬沉声道:“原来是慕容彤香主,贵令主命阁下来此必有用意,可否赐告,兄弟李伦奉命守此,无论何人胆敢妄闯者格杀勿论。” 慕容彤怒道:“好大的口气,凭你一人能有多大的道行?” 李伦冷笑一声,右臂挽回肩头,将五爪如意钩撤在手中,道:“慕容香主,你也太小觑了我李伦!” 慕容彤冷笑道:“麦子超,你去招呼这位李老师。” 其后应了一声,一个头大如斗环眼大汉疾窜而出,空著双拳,猛地刁腕呼的推出一股排空如潮的罡飚。 李伦鼻中冷哼一声,五爪如意钩挟著一片金霞,兜头罩下,带出一片悸耳锐啸,威势凌厉。 慕容彤望也不望两人拚搏一眼,低喝道:“我们闯!” 身射逾如离弦之弩般,率著闵俊等人闯入郁林深处,欲逼近巨宅。 闵俊等人身未立定,猛感一股强风排空相阻,赤城高手纷纷闪出逐个接住。 慕容彤为一面目阴沉白衣中年儒生接下,展开一轮快攻,招式毒辣狠厉。 田大昆身形疾飘落在闵俊之前,伸指向闵俊七坎穴点到。 这一招看似平实无奇,其实含蕴著极凌厉的暗劲,似一只利箭破空袭向闵俊胸前。 闵俊心中一懔,暗道:“赤城门下果拥有不少武学奇高之好手,眼前之人就非易与之辈。”右掌一弩,一招“反阴为阳”将田大昆化解开去。 田大昆本是松莺娘易容所扮,他与吕梁赤城上代有着极厚的渊源,也有著极深的仇恨,目睹闵俊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攻招,深知邓公玄已得冯翊一身绝艺七成火候,丝毫不敢大意,展开疾攻。 闵俊虽不知慕容彤就是冯翊化身,却防慕容彤在武功上察出其非闵俊,是以不敢展露真实功力。 郗伦亦随著一吕梁匪徒,但身形却距田大昆始终不离数尺远,防田大昆因败露身份,影响大局。 密林中刀光剑影,掌风雷啸,人影兔起鹘落,激搏极烈,却散布极广,彼此无法互应。 闵俊既心有顾忌,却施展闵俊所学,与田大昆拚搏绰有裕如。 田大昆渐渐相形见拙,陡听郗伦蚁语传音说道:“山主已与慕容彤移地甚远,无法瞥见,田老二可施展独门绝学驱退闵俊。” 忽见田大昆身形一旋,面带森然笑意,手腕倏沉,两指一翻骈立如戟,迅如电光石火向闵俊“锁喉”重穴戮去。 这时,闵俊才感觉田大昆委实是个辣手人物,掌下猛一提气,斜跃出数尺,双掌陡然递出,呼啸如潮,向田大昆硬封硬击。 田大昆一错身形,招式疾变,振起漫空掌影,幻杂迷离诡变,玄诡绝伦。 郗伦一时游门,忽然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双肩微振,一只毒刀离肩飞起五尺高下时,陡然形转似螺旋转向吕梁匪徒袭下。 刀势如电,吕梁匪徒察知有异时已是不及,毒刀已中左肩後,投入三寸,只觉遍体飞麻,伤处若割,不禁发出一片凄厉惨嗥,张嘴吐出泉涌黑血,仆跌在地,立时气绝毙命。 郗伦走上前去在尸体上拔下毒刀回肩,负手旁观田大昆与闵俊拚搏。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郗伦大喝道:“住手!” 闵俊田大昆两人闻声倏地分了开去,郗伦飘然慢步走向闵俊之前。 田大昆暗道:“我到要瞧瞧鹏弟如何玩弄於股掌上。”凝目打量郗伦如何举动。 闵俊冷笑道:“两位欲以二打一么?” 郗伦鄙夷不屑地一笑,道:“凭尊驾用不著我等联手合攻。” 闵俊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郗伦忽低声道:“尊驾并非闵俊,是麽?” 闵俊大惊,骇然魂飞胆寒,厉声道:“闵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何至假冒,阁下如再信口雌黄,休怨闵某心辣手黑。” 郗伦微微一笑道:“在下说此话并非空穴来风,自有根据,再说在不亦无害你之意。” 闵俊心中一动,鼻中发出浓重冷哼道:“有何根据?” 郗伦冷冷一笑道:“在下郗伦,在未投身赤城时,闵俊并未归依吕梁,本是至交好友,闯南走北相偕与随为时数载,方才尊驾竟不识在下,可见尊驾并非闵俊无疑。” 闵俊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右掌疾晃抓出。 郗伦倏地移形换位,忙道:“尊驾且慢!” 闵俊低喝道:“还有何话说!” 郗伦淡淡一笑道:“在下受一友人之托,叙明尊驾系何人所扮,那人转告尊驾全力出手,并设词慕容彤不可退却,因此宅囚禁天池逸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余旭,尚有甚多武林高手,若不及时救出……” 话尚未了,闵俊已自面色大变道:“阁下受何人之托!” 郗伦淡淡一笑道:“青衫人!” 闵俊不由心神大震。 田大昆忽道:“强敌又进入林中了。” 只听一声刺耳惨嗥,闵俊循声望去,但见一群武林人物穿入林中奔来,为首一老叟扬掌劈死一名赤城匪徒,心脾皆裂,张口一股鲜血喷出嘴来。 郗伦倏地伸手一牵田大昆跃入林中不见。 与慕容彤拼搏的面目森冷中年儒生疾逾闪电掠入旗门中,张嘴吐出一声长啸。 一刹那间,赤城匪徒退了个一乾二净。 侵入林中的正是武当三仙东极子、西寰翁、南星叟与武林各大门派群雄。 东极子慑人目光望著慕容彤,道:“阁下必是迩来江湖盛传之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老师么?” 慕容彤点首道:“不错,正是在下,尊驾是否就是武当名宿,三仙之首东极子。” “老朽就是!”东极子道:“贵上冯令主现在何处?” 慕容彤道:“敝上数月前已兼程北上,川南三煞之死,谣诼漫天,对敝上困扰甚重,含冤莫白是以亟欲查明以使水落石出。” 东极子道:“且听慕容香主来此,也是贵上之意麽?” 慕容彤笑道:“这是突然的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三位且慢究问在下,谨防赤城山主兔遁。” 东极子道:“慕容香主言之有理。”说著用锐厉眼神望了林中一瞥,冷笑道:“原来林中已布设奇门,但岂奈我何?” 右腕倏地一翻,长剑离肩落在掌中,吐气开声,甩腕一道寒虹匹练,奔雷掣电袭向十丈开外翳群树中,宛如夭矫神龙,破空飞去。 武林群雄脱口惊诧道:“虚空驭剑!” 突问一声凄厉惨嗥,一条身影摇摇晃晃跌出,只见一个面目狞狰青衫大汉,长剑已刺入他的腹中。 青衫大汉怒目凝视著东极子,狞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匹夫妄施……”面色惨变森厉,似痛苦之极,身形摇摇欲倾,伸手猛然拔出腹腔长剑,一股泉涌鲜血随之喷出,甩腕掷剑向东极子射去。 剑虹一闪,东极子冷笑出声,疾伸右臂将来剑抓住,只见青衫大汉仆栽在地,气绝毙命。 慕容彤赞道:“武当三仙果然名不虚传,驭剑之术已臻化境,在下自愧不如。” 东极子道:“好说!好说。”顾左右西寰翁南星叟,低喝道:“我们闯!” 武当三仙身如脱弦之弩扑向巨宅而去。 身形才扑出七八丈外,只觉一片重逾万钧暗劲,武当三仙立时倒震而飞出,目露惊骇之容。 慕容彤目光锐厉,只瞧出武当三仙内腑已罹有微伤,不禁暗惊,低声道:“我等先不要恃强攻入,反中了他们以逸待劳诱敌之计,不如我等采取包围之策,在此林外亦布下一道旗门,无异瓮中捉鳌。” 闵俊道:“旷日时久香主是否能稳操胜券?” 慕容彤冷峭目光望了闵俊一眼,道:“闵舵主有何高明之计,本座从善名流,洗耳恭听。” 闵俊故意出此不逊之言,佯凛於慕容彤神色阴冷,悚然不语。 慕容彤倏地莞尔一笑道:“其实本座并无责怪闵舵主之意,我等如不先不稳住阵势,定必被赤城匪徒逐个击破。” 武当三仙自然首允,武林群雄亦怀同仇敌忾之心,慕容彤丝毫不倨傲忤慢,礼请武林群雄布下一重先天奇门…… ………… 赤城山主退入奇门後,虽被东极子杀死一名高手,武当三仙却被躯退。 但。 吕梁慕容彤等江湖高手却未再有恃强攻人之迹象,赤城山主不禁一怔,命手下探明回报。 片刻—— 只见一矮小黑衣劲装老者回转覆命,向赤城山主躬身一揖道:“慕容彤及武当三仙等群雄俱已退去。” 赤城山主目平视,思索须臾,摇首道:“他们怎会如此轻易退去,未必是施展阴谋诡计。” 接著,又是一赤城高手疾逾流星奔矢返回,禀道:“慕容彤及武林群雄在门外亦布下一道旗门,欲将我等先去围杀在阵内,这道奇门委实神奥玄诡莫测,属下察视甚久,无法察出生门所在。”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陡地哈哈大笑道:“凭你也瞧出奇门神奥,他也枉费心机布下这道阵式了!”说著神色陡地布下一大片阴霾,异样难看。 李彬诧道:“山主何事忧心,他们既不敢恃强妄入,日久无功,必知难而退。” 赤城山主长叹一声道:“我并非惧慕容彤,而是对那暗中示警尾随而来的那无名人物有所顾忌。” 宋杰诧道:“山主顾忌定然有因,据属下所知,若我等全力一击,慕容彤等必丧身无疑,那人形单影只,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属下等。” 赤城山主道:“他不与你们明地拼搏,只用暗箭,志在解救余旭葛慕九,我等防不胜防。” 宋杰道:“余葛囚处仅寥寥数人知情,囚处不是步步杀机,无人能够得手!” 赤城山主道:“话虽然如此,但不可不防,你等各自严守方位,彼此呼应,我去去就来!”说著快步如飞奔向巨宅而去…… 郗伦自然与田大昆守在一处。 田大昆忽向郗伦低声道:“这阵式迷离幻变,你瞧出其中神奥麽?” 郗伦点点头。 田大昆眨眨眼道:“那么你我速离此,暗蹑赤城山主之後,他必然前往余葛二人囚处。” 郗伦略一沉忖,摇首微笑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赤城山主狡诈如狐,狠辣阴毒,他已心疑其门下必藏有好细,暗与吕梁通风报信,你我倘暗蹑其後,正好中了他毒计。” 田大昆皱了皱眉道:“你我在此守株待鬼不成,我已感不耐。” 郗伦蚁语传声道:“莺姐暂且忍耐,小弟终必设法使他自动领你我前往余葛二人因处。” 田大昆闻言芳心大慰,笑道:“谈何容易,万一不成瞧你如何自圆其说。” 郗伦笑笑道:“愿受莺姐重责!”忽地面色一变,接道:“有人来了!” 只闻极轻微的衣袂破风掠至,距身七八丈外一条人影疾闪现出闵俊。 田大昆神色微现不安。 郗伦道:“无妨,他瞧不见我们。”遂送出一佛家经乘传音道:“邓少侠!别来无恙?” 闵俊闻声只觉语音异常熟稔,悟出那是青衫人,不禁面色微变。 但听青衫人语声送入耳中道:“少侠如要答话,须用传音,以免赤城妖邪听见,在下虽混入赤城奇门中,但尚未悟出神奥,你我必须设计查出余葛囚处及赤城山主包藏什么祸心。” 闵俊道:“计将安出!” 青衫人略一沉吟道:“少侠何妨驱使那些恶贯满盈,罪行如山的凶徒前来送死,使在下内应得以取信于赤城山主,可乘间探得机密。” 闵俊不禁一怔道:“阁下还有内应麽?” 青衫人道:“在下内应已与少侠片刻之前晤面。” 闵俊不禁恍然大悟,点点头道:“遵命,不过……”似有难言之隐,碍难吐出。 青衫人传声道:“在下已知少侠之意,莫非体内蛊毒尚未解除么?” 闵俊似觉精神为之一振,道:“不错,乞代设法解救。” 青衫人答道:“在下之药只能解除暂时发作之苦,无法根绝蛊毒,少依尚须根绝,非须蛊王亲自解救不可。”说著略略一顿後,又道:“少侠无须忧心,譬如紧弦,逐步施为,自然水到渠成。”紧接著授以邓公玄密计。 闵俊面泛惊喜之色,纵身飘退,奔往慕容彤处。 向慕容彤沉声道:“属下听得一鳞半爪,赤城似知香主等在林外亦布下旗门禁制,他们以不变应不变,让我等旷日时久,不战而退。” 慕容彤冷笑道:“本座定可让他称心如愿。” 闵俊道:“属下也是这般想法,愿率领数名武林高手俟隙潜入,一鼓而下,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彤略一沉吟道:“此无异送死,此法未必可行。” 闵俊急趋在慕容彤身前附耳密语数句。 慕容彤朗笑道:“好,不妨一试!” ………… 果然不出南宫鹏飞(郗伦)所料,赤城山主独身一人,形迹慎密察视自己属下举动,是否有形迹可疑叛门之人。 闵俊逡巡阵外,却未察觉他与郗伦传声时候,以为郗伦与田大昆彼此商议对策。 但见闵俊神色忽忧忽喜,嘴唇喃喃自语,倏地反身奔去。 郗伦忽有所觉,哈哈笑道:“田老二,闵俊神情闪烁,如不出愚兄所料,他必驱使别人前来送死。”说时暗向田大昆递了一眼色。 田大昆会意,鼻中冷哼一声,佯装怒极,目中泛出两道森厉杀气。 郗伦叹息一声道:“这也难怪他,差点命丧吕梁匪徒之手,如今语音尚自痒哑难能痊愈。” 隐在暗处的赤城山主面带阴笑离去。 蓦地—— 天际遥处忽起了一片尖锐长啸,随风飘散开去,声震云空,袅袅不绝。 一刹那间,啸声相和,尖锐刺耳,此起彼落,夕阳西下之际,分外凄厉恐怖。 显然吕梁慕容彤等武林群雄发动攻势,攻入奇门阵式之内。 暗处刀光剑影中人形飞腾扑来,不时响起一两声惨嗥,双方互有伤亡。 赤城山主却不敢现身迎敌,因为他察觉对方老在诱使自己现身,对方呼应甚快,倘自己现身,立即陷身重围,为此踌躇不前。 他又察出对方武林高手似悟出自己所摆设的旗门生死门径,不禁心惊。 一顿饭光景过去,赤城山主却更发现了一事,对方似用无限的人力消耗自己有限的党徒,几乎是二对一,不禁胆寒,忙与宋杰道:“若不将囚牢中武林高手拨来补充,必致途穷日暮。” 宋杰道:“山主为何不亲自出手,必能扭转危局,反败为胜。” 赤城山主道:“你尚未看出他们志在逼使自己现身麽?” 李彬冷笑道:“山主太多虑了,慕容彤等人系虚张声势而已,不待片刻对方必然退去。” 赤城山主诧道:“这为什麽?” 李彬道:“武当三仙不是不知山主武功绝伦,才华盖世,宅内布设宛如森罗地狱,必不敢冒险进袭。” 忽闻又是一声长啸腾起,赤城山主不禁面色一变,不知慕容彤施展什么花样。 须臾,只见郗伦遍体带有血迹进来,禀道:“慕容彤等人突然回撤无踪。” 赤城山主立即命人再探,替换人手,将郗伦田大昆等人撤回地穴中休息。 郗伦田大昆并肩随众人进入地穴甬道,向指定的居室走去之际,忽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後行不远一匪徒冷笑道:“郗老师眼花了乱,见了鬼不成。” 郗伦沉声道:“郗某没瞧见鬼,倒瞥见一条可疑人影穿过通道尽端,似非自己人。” 那人冷笑道:“怎见得不是自己人,分明危言耸听!” 郗伦意待发作,被田大昆制住,五指扣住腕脉拉入居室,只见是一土室,点著一盏油灯,散出昏黄光辉,土壁乾燥光平,壁角凿有通风气孔,非但不感窒息,而且凉爽宜人。 室内设有两张草榻,并有一张小桌,茶壶瓷杯等物。 郗伦四平八交仰躺在榻上,道:“倦极欲眠,田老二你把房门拴上,你也歇上一会,不久恐还须枕戈待旦咧?”说著示了田大昆眼色。 田大昆会意,反身拴牢房门,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说真的,你方才瞥见可疑人影并非眼花么?”语音虽带沙哑,但是田大昆嗓音。 郗伦哈哈一笑道:“郗老大怎会眼花!” 田大昆缓缓倒下,诧道:“但怎可断言不是自己同道?” 郗伦道:“事实虽显然,但难能解说清楚,譬如捕盗能手,目光锐利,能在千百人群中找出凶恶盗邪,百不爽一就是此理!”说著慢慢闭上双目。 田大昆亦闭上双目养神。 片刻。 门外起了剥啄声。 郗伦一跃而起,喝道:“谁?” 田大昆倏地翻出床外,落向壁角,撤出鬼头刀,屏息蓄势。 只听门外响起赤城山主语音道:“二位请开门!” 郗伦暗暗冷笑道:“饶你奸狡似鬼,在下这渐进之策,不怕你不上钩。”忙惊哦了声道:“原来是山主?” 说时已自疾步趋前开门。 赤城山主飘身走入,目注郗伦道:“你来时发现一条可疑人影。” 郗伦躬身禀道:“不错,属下发现一条人影掠过丁字屋端。” 赤城山主道:“那人身法迅快么?” “正是。” 赤城山主道:“倏忽之间,你能分辩出敌我,目光之锐敏,我亦难能。” 郗伦道:“山主莫非心疑属下之言不尽不实……” 言犹未了,门外哨声大作,一个劲装汉疾掠入道:“禀山主,出口处留有三具尸体,俱是本门高手,系用阴毒绝高手法点破穴道致命。”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同著郗伦田大昆二人疾奔而出,只见出口梯阶下倒著三具白衣尸体。 三尸致命伤痕同是左太阳穴上,部位不差分毫,被点破豆大伤孔,孔内尚汨汨流出黑色鲜血,目瞪口呆,死前似极恐怖,馀悸犹存。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命众严密防守後,身形抢出地穴外而去。 郗伦暗扯了田大昆一把,低声道:“时机已至,你我不可错失机会。”联袂回望自己居室之前走去。 两人不慌不忙,行云流水般走至室外,忽见宋杰急步行来,两人一闪而入。 宋杰只听门内郗伦一声低喝道:“朋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还不束手就擒,真要郗某辣手无情么!” 接著又听一个森冷彻骨语声道:“兄弟闯龙潭虎穴,如入无人之境,就是赤城山主亲自来此,兄弟亦未必惧他,两位不如归顺了兄弟,还可留待一条活命。” 郗伦怒道:“朋友你已是笼中之鸟,待宰之兽,尚敢大言不惭。” 此本郗伦一人扮演双簧,神似逼真。 田大昆守在门侧,不禁暗暗窃笑。 宋杰不虞有诈,飞身抢入。 室内一片沉暗似漆,宋杰疾如闪电掠入,唤道:“郗老师,贼徒何在?” “碰”的一声,厚铁门被田大昆迅疾关上。 宋杰不禁一惊,左掌呼地劈出,右手短剑挥舞出弧形寒芒。 从剑光闪烁中,可清晰瞧出郗伦田大昆二人身形,并无第三人在,猛然省悟出中了郗伦诡计,不禁目露凶光,阴恻恻一笑。 郗伦忙一摆右掌,道:“宋老师你该守在门外,防贼人逃遁,郗伦所以出声音使是有意让宋老师听见,那知此贼竟趁著宋老师掠入门内之际错身飞出,郗某误伤宋老师,是以……” 宋杰将信将疑,冷笑道:“宋某眼中不揉砂子,郗老师你就认罪了吧!” 一道熊熊火光升起,田大昆已燃著了桌上油灯。 郗伦冷笑道:“莫须有之罪,郗某无法担当,宋老师倘定欲冤诬我等,则你我同归於尽。” 宋杰沉声道:“是与不是,端凭山主睿智明断,你我无冤无仇,宋某何能冤诬,事实俱在,不容强辩!” 郗伦冷冷一笑道:“那是说宋老师坚欲强我入罪的了,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宋杰一剑击出,绝顶内功灌注剑身,疾逾奔雷,无可退避,剑式之奇,武林罕睹。 田大昆暗中一惊,道:“这宋杰一身武学堪为一派宗师,为何自甘居屈人下。”心神悬念在郗伦身上。 只见郗伦竟是不闪不避,俟剑势堪近,突施身反腕向宋杰手中利剑抓去。 倏忽之间,手法变幻,奇奥莫测攻了五招。 这五招均是“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学之奇招,神奥莫测,源源不绝攻向宋杰。 宋杰不但剑势被封了开来,而且无还攻机会,先机一失顿为郗伦克制。 只听郗伦冷笑一声,倏地反腕,滑步进身,五指迅疾如风扣在宋杰腕脉要穴上。 田大昆似已受郗伦指教,身法电疾,落指如飞,在宋杰身上点了数处无名重穴。 宋杰不禁面色惨变,机伶伶打一个寒颤道:“原来两位久已处心密虑,山主看错人啦!” 郗伦微微一笑道:“本门有一宗奇学,名唤戳魂手法,不知宋老师可习成了么?” 宋杰一听,不禁心胆皆寒,却佯装坚毅不屈,冷冷一笑道:“此是本门不传之秘,宋某无缘习得,不信两位习成此项奇学。” 郗伦望了田大昆一眼,笑道:“这大出意料之外,郗某已习成戳魏手法。”手指缓缓点向宋杰颈右一处无名阴穴。 猛地。 门外又起了敲门击指声响。 郗伦指式一斜,疾如电奔,点在宋杰睡穴上。 宋杰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郗伦忙向田大昆低声吩咐,两手将宋杰推入榻下。 田大昆一跃上得草塌盘膝面外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生似老僧入定。 郗伦把门开启,只见是赤城山主,忙道:“原来是山主,属下替田老二治伤,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两位瞧见宋杰麽?” 郗伦道:“属下两人同返房中之际,望见宋老师经过门外,但不知何往。” 赤城山主诧容道:“怎么遍寻无著?”说时面色倏地罩下一层严霜,神态冷森,接道:“五鼓天明,在前面大厅聚集计议。” 郗伦道:“属下尊命!” 赤城山主毫未起疑郗伦田大昆有诈,疾转身躯消失在门外。 郗伦关上门户,将榻下的宋杰拉出,拍开睡穴。 宋杰悠悠醒来,发现两人依然无恙,不禁面色大变。 郗伦先不问话,施展戳魂手法。 只见宋杰额上青筋爆乱,冷汗滚滚顺颊流下,遍体蚁走,脏腑毒蛇啃噬著,忍不住喉中发出惨嗥。 郗伦迅快出指,止住戳魂手法发作之苦,冷笑道:“宋老师,可是戳魂手法么?” 宋杰面色如同败革,苦笑一声道:“郗老师,明人不说暗语,制住宋某意图如何?” 郗伦微微一笑道:“不瞒宋老师说,在下亟欲知道无相天君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下落。” “这个……”宋杰摇首苦笑道:“恕宋某不知情!” 郗伦淡淡一笑道:“宋老师,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手指缓缓又向宋杰身上点去。 宋杰淡然-笑道:“两位怎知宋某知情。” 郗伦道:“山主在我等面前提及。” 宋杰默然须臾,长叹一声道:“即使宋某详细指点,但在重重禁制之下凭两位之力难以相救,何况要救之人尚有甚多。” 郗伦微笑道:“此不劳宋老师费心!” 宋杰冷笑道:“如无宋某带路,两位纵有盖世绝学必难救出,一时之间怎能说得清楚。” 田大昆挥掌疾伸,叭的一声,宋杰颊上现出一只红手印,冷笑道:“宋老师最好不要枉费心机。” 宋杰逼射两道怨恚已极的眼神,怒道:“宋杰若能说清楚,须耗去三个时辰,两位既然坚持,宋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郗伦忽道:“好,就依宋老师就是。” 宋杰只觉肩後针刺了一下,右肩痛彻骨,但闻郗伦冷笑一声道:“宋老师如敢谎言欺骗,所受之惨非可言宣,走吧!” 田大昆拉开门拴走了出去。 郗伦与宋杰趋出。 甬道内昏黄光辉,并无一人,阴森恐怖。 宋杰低声道:“两位随我来。”迈开大步走向甬道西端。 三人正行之际,忽闻郗伦低喝道:“宋老师且慢!” 宋杰满脸惊愕之色,回顾郗伦田大昆两人道:“两位有何指教?” 郗伦微笑了笑道:“郗某一向光明磊落,话要说在前面,希望宋老师不要意存歹毒,口不应心,谨防灭门之祸。” “什么!”宋杰变色道:“灭门之祸从何说起!” 郗伦笑道:“宋老师家小不是在大同六槐庄么?” 宋杰面目惨变,心神巨震。 郗伦一摆右掌道:“宋老师无须惊惶,在下并无害人之意。”说著沉沉一声叹息道:“在下并非坏人,宋老师之所以忠诚顺服赤城山主,不敢怀贰,因为赤城山主在你家小身上下了极辣毒的禁制,但在下非但将宝眷救出虎口,而且还解开宝眷身上的禁制……” 宋杰先是一惊,略现喜容後倏又变色摇首道:“此话若出自他人口中,宋某尚有三分相信,但出自你们天目双丑穷凶极恶之辈之口,宋某虽至愚亦无法听信是实,何况赤城山主禁制手法奇奥无比,岂是你天目双丑能办得到的?” 郗伦知以天目双丑身份无法使宋杰听信,不禁望了田大昆一眼,微笑道:“宋老师真认为我等是天目双丑麽?” 语音一变,宋杰听出有异,目露惊容道:“两位究竟是何来历?” 郗伦道:“此非谈话之所,望宋老师能听信在下,尊府宝眷均由在下送往极为隐秘安全之处。” 宋杰目露感激之色道:“两位快随宋某来!” 前行数步,进入一间密室,将门关好,道:“救出葛慕九余旭两位老英雄谈何容易,但须从长计议,我等三人之力过於单薄,恐不能成事,但宋某须问明一事,阁下怎知宋某家小在大同六槐庄?” 郗伦长叹一声道:“赤城山主与冯翊一生均在算计别人,殊不知别人也无时不刻在算计他,在下在赤城山主门下卧底已久的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宋老师一切,是以才设下此计。” 宋杰点点头道:“余旭等人藏处并非在此,但此处是一必经之地,到达囚处须闯过十数处险伏,决非一蹴既成之事。” 郗伦诧道:“闻听宋老师口气,囚处距此尚远?” “正是。”宋杰自露忧容道:“就是我等闯过十数处险伏,恐为时过久,被囚之人不是被迁走,就是杀之灭口,爱之反以害之。” 田大昆道:“赤城山主有如此狠毒么?” 宋杰道:“他行事一向斩钉截铁,乾脆俐落,就是用心歹毒,残忍凶恶,未免上干天和。” 郗伦长吁了一口气道:“宋老师可否将由此处通往天池逸叟葛慕九等人囚处沿途形势险伏详细叙明,待在下筹思良计,使赤城山主自动领我等前去。” 宋杰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恐未必如此容易。” 郗伦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不妨与赤城山主斗智,自然并非顺利,势必耗费一番手脚不可,不过在下似可稳操胜算。” 宋杰暗道:“好大的口气!”遂将去余旭囚处沿途布置详细说出……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急促脚步声,只听人声隐隐,吵杂异常。 宋杰道:“他们在找我们了。” 郗伦道:“无妨,宋老师还是把要紧的话说完,一切皆由在下来应付。” 宋杰继续叙出,一面暗暗忖道:“此人怎么怎般托大自负?” 片刻,吵杂人声渐隐,郗伦悄无声息启门而出,接著田大昆宋杰鱼贯走了出来。 行出十数步转弯之际,忽面前白影疾闪,一面目狞恶白衣人横身相阻,怒喝道:“山主寻觅三位甚久,三位到何处去了?” 郗伦耳旁传入宋杰蚁语传声道:“此人名唤罗世春!” 他面色倏地一沉,冷笑道:“罗兄怎说此话,郗某方才与山主追踪那混入此间匪徒後,即想到潜伏在此的决不止一人,是以我等三人搜觅残馀可疑匪徒。” 罗世春将信将疑道:“但不知找出了没有?” 郗伦哈哈大笑道:“当然找出了!” 宋杰不禁大惊,暗中皱了皱眉头,忖道:“此人真个胆气过人,若是自己恐要为他哄住了,但罗世春以心机慎密著称,恐哄不了他,瞧此人如何自圆其说。” 只见罗世春闻言不禁一呆,道:“匪徒现在何处?” 郗伦摇首答道:“那匪徒身手高绝奇快,我等三人一时大意,被他遁去……” 罗世春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怎能骗得过罗某!” 郗伦忙接道:“不管你相信与否,烦劳禀报山主,就是慕容彤即将大举进袭。” 罗世春闻言不禁怔的一怔,冷笑道:“慕容彤进袭之事,郗老师怎能知情?” 郗伦道:“我等三人追踪前往,窃听得知,哼,误了大事,可别怨郗某届时无法徇私!” 宋杰微笑道:“罗兄,此纯系实情,并无半点虚伪,天目双丑武功并不在你我之下,机智更在你我之上,小弟片刻之前方知。” 罗世春大笑道:“宋兄今日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咱们山主素有知人之明,量材而用,天目双丑在东南武林中虽卓著盛名,却比不上你我……” 宋杰冷冷答道:“罗兄不信一试就知。” 罗世春道:“难道咱们山主走了眼不成?”说著一掌“金剑雕翎”疾逾电闪向田大昆抓去。 五指堪近田大昆肩头,田大昆身形“柳絮迎风”飘闪开去,滴溜溜一转,左掌“犀牛望月”斜封,右手五指拂向罗世春,数缕劲风罩向罗世春几处要害穴道。 宋杰腹笥颇广,不由大惊暗道:“这不是武林失传之分花拂穴手法!” 郗伦亦自暗暗惊异。 罗世春只觉闪避不开,不由心头猛凛,暗道:“宋杰果然非危言耸听,田大昆武功神奇不在自己之下。”懊悔已是不及,存心两败俱伤,身形倏坍,两掌施展独门神功回环扫出。 他那独门神功欲发未发之际,忽闻一阵锣鸣“当当当”急促传来,令人心弦皆颤。 郗伦大喝道:“罗老师速禀明山主,慕容彤刻已大举进袭,误了大事恐罗老师死无葬身之地,如有不忿请另订时地,我天目二丑无不奉陪!” 宋杰亦沉喝道:“我等且去接应,免得奇门突破,罗兄不可自误。”说著率著天目二丑奔向地穴出口而去。 罗世春怔了怔神,消失于甬道沉暗中…… ………… 古木参天,枝柯纠结,叶荫密茂,张盖如伞,平时难得由叶隙渗透一线阳光,此刻已是暮霭苍茫,昏暗似漆,更平添了几许阴柔恐怖。 尖锐刺耳长啸频频游走,使人心寒肉颤。 郗伦田大昆宋杰三人一出得宅外,宋杰不禁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 田大昆低声道:“宋老师似忧心如焚。” 宋杰道:“如非慕容彤此时大举进袭,我等性命危殆矣!” 田大昆哑然笑道:“此非偶然之事,而是依照原定之计逐步施为。” 宋杰不禁一怔道:“那么二位与慕容彤是……” 郗伦笑道:“宋老师不必胡乱猜疑,我等与吕梁形若水火,积不相容。”说著望了望方位,望西奔去。 田大昆宋杰紧接著奔去,未及数十步,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林木外涌入一群武林人物。 为首者正是慕容彤闵俊,及武当三仙等,尚有甚多高髻背剑老道,目光炯炯如电。 宋杰抱拳一拱,冷冷笑道:“慕容香主,为何一再进袭,志在何物?” 慕容彤面色冷漠如冰,沉声道:“兄弟来意已显明,速请你们山主来此回话,否则,立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宋杰答道:“我山主已离此他往,与在下言说亦是一般。” 慕容彤响起一声阴森的长笑,似冰谷寒风,使人毛骨耸然。 半晌笑定,面色如罩一重严霜,道:“尊驾以为在此布下奇门阵式,就自恃金城汤池,妄闯入者必死无疑,须知兄弟已将此一角正反八卦阵中伏桩全部歼毙,尊驾不信,可前往察视究竟。” 宋杰暗道:“山主会严命布伏奇门中高手固守方位,不得轻离,此一奇门虽然厉害,不能互相呼应,但利多於弊,慕容彤如须进入屋内,必须付出很大的伤亡。”当下冷冷一笑道:“不须察视究竟,兵凶战危,死伤难免,本派虽损折五名高手,但血债血还,你等恐不能全身而返。” 显然,慕容彤已为此话激怒,右掌缓缓抬起。 闵俊忙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三人均是大言不惭,插标卖首之徒。”说著目光瞥向一背剑绿袍道人。 绿袍道人立时发出一声狂笑,身形电射而出,双足未治实之际,肩头长剑已夺鞘迸冒寒虹,一颗碗大金星直指宋杰心坎。 剑势奔雷,破空锐啸,认位奇准,慑人心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宋杰身手再高,也难挡此一记奇袭。 忽闻一声凄厉惨嗥,绿袍道人身形弹震飞起半空,长剑脱手堕地。 只见道人如断线之鸢叭哒堕地,胸前播著一柄蓝光闪闪的毒刀,已没一半,面色惨厉,瞪目裂唇,口中汨汨冒出紫黑血液。 郗伦漫不经意走前,拔起毒刀在绿袍上拭净了血迹,还归肩头。 敢情群邪均未发现郗伦何时发出毒刀,不禁相顾失色,目露凶光。 慕容彤面色激动,拾指不停地伸屈。 闵俊低声向慕容彤道:“香主千万不可中了赤城山主激怒之计,前路险阻凶危,他存心想俟我等内力耗尽,疲累不堪之际才一鼓成擒。”说著略略一顿,又道:“他杀了金天观门下,金天观主必定出手,香主稍安勿燥不可自乱脚步。” 慕容彤虽然激动,但其行事沉稳不在赤城山主之下,纵使闵俊不出言阻拦,他也不会恃强出手。 蓦地…… 一声凄厉长笑中,六条人影电疾飘掠在宋杰三人身前,为首是一满头白发,梁冠高髻的老道,庞眉秃目,炯炯逼人,身著一袭绣织甚工八卦道袍,颔下银须飘拂,怒光落在郗伦面上。 田大昆低声道:“此人就是兰州金天观主离魂剑焦兆扬,剑招凌厉毒辣,出必伤人,你须留神一二。”关注之情,洋溢於言辞之外。 金天观主之後,一列屹立著五黑衣道人,均都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这五人均是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境界。 突闻金天观主响起一声焦雷般大喝道:“偷袭暗算,无耻之尤,还我门下命来。” 郗伦冷冷一笑,将绿袍道人长剑拾在手中,道:“如非在下飞刀及时射出,我那同伴岂非死在你们长剑之下!” 金天观主焦兆扬闻言不禁老脸一热,厉喝道:“拿下!” 身後五道立时扑出,振腕挥出五道飞虹寒芒,奔雷掣电劈向宋杰五人。 第六章 蓦问宋杰一声厉笑,三人倏地同时迎出,寒飚漫空,劲风雷动,只见八条身影闪掠转动如飞,激起一片强猛漩涡气流。 四外近处林木枝叶簌簌落下如雨,威势骇人。 宋杰在赤城门中堪称一流顶尖好手,武功更是诡异凌厉,精奥玄奇。 慕容彤暗向闵俊道:“有金天观主在,三人必授首无疑,我等不如趁此攻入,一鼓而下。” 闵俊摇首道:“赤城山主诡计多端,此为诱敌深入之计,不可不防。” 慕容彤瞪了闵俊一眼,道:“想不到闵舵主如此胆小。” 闵俊面色一红,道:“倘香主命属下只身进入,万死不辞。” 慕容彤默默不语,他口中虽如此说,却心内大以闵俊之言为然,自己如真是慕容彤,则毫不思索藉此役成名,无奈他身是冯翊,决不能轻易涉险,遂道:“方才本座乃是戏言,舵主不可动气。” 闵俊忙道:“属下怎敢!” 他们两人均是作戏,做作逼真,人生悲欢离合,莫不是戏,江湖更甚。 突然一声惨呼出自金天观五道中,宋杰犀利长剑刺入一黑衣老道腹腔内,一股鲜血随著长剑拔起之际似喷泉般喷出,仰面横死倒地。 这声惨呼凄厉刺耳,其馀四道不禁心神一分,田大昆鬼头刀变招“平沙落雁”,刀光奇诡电奔中一双老道封架不及,斜切藕般两颗人头离肩飞起。 倏地,郗伦身形奇幻一转,两柄毒刀离肩猛砍在其馀一双黑衣道者胁下,发出令人震悚的惨嗥。 金天观主焦兆扬见本门五精英同时惨死,不禁面目森厉骤寒,唇角浮起一丝阴谲残酷的笑容。 闵俊不知郗伦就是青衫人,更不知青衫人即是南宫鹏飞,但只觉宋杰郗伦田大昆三人武功僻异奇诡,低声向慕容彤道:“并非属下危言耸听,恃强硬攻硬拚,不但无法稳操胜算,而且救不了余旭等人。” 慕容彤眼看金天观主焦兆扬宝剑一式“海波迥环”攻出,剑势宛如潮涛山涌,冷冷答道:“你怎么能瞧出我等无法稳操胜算?” 闵俊答道:“香主不是料定赤城山主尚在麽?” 慕容彤道:“不错!” 闵俊道:“那他何以不露面现身,难道他畏惧我等么?他与令主本是同门手足,武学旷绝非凡,门下网罗之众亦不下本门,就拿眼前三人,便知一班。” 慕容彤道:“依你之见呢?” 闵俊略一沉吟,道:“依属下之见,不如邀请能手相助。” 慕容彤诧道:“本座委实想不出尚有何人身手高过令主及本座,就是有也无法与我等同衷共济。” 闵俊道:“属下之意不妨去请蛊王赶来相助。” 慕容彤闻言一呆,忽道:“你说得不错,本座亦想到此点,怎奈远水救不了近火。” 闵俊道:“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双方旗鼓相当,势必胶著难分胜负,蛊王能赶来正是时候。” 慕容彤默然须臾,颔首道:“好吧,稍时再遣出能行且善於辞令的弟兄,准备一份厚礼赶去。” 这时金天观主焦兆扬与宋杰两人拚搏凶狠,双剑交织著漫空闪电,锐啸悸人。 气氛逐渐沉重,使人窒息。 金天观主焦兆扬不愧一派宗师无情剑之称,吐剑委实无情,宋杰一身白衣被划破多处口子,殷红鲜血涔涔溢出,染透了一袭雪白长衫。 宋杰却未落败,一支长剑宛如天际神龙,千变万化,虹飞电奔过处,金天观主头上白发不时飘下一绺。 慕容彤突发出一声长啸,林中突人影疾闪,一支火箭射中一株巨干之上,立时燃烧起来,循著枝叶蔓延,哔哔剥剥,火光大盛。 箭飞破空,曳著一道道红影落在林木中,转眼之间变成一处处烈焰,渗著一片混乱喝叱搏杀,兵刃交击,更不时腾起一声凄厉惨嗥,使人战颤。 闵俊不禁心头一凛,暗道:“原来他有此布设,难怪有恃无恐。”陡听青衫人蚁音传来道:“少侠不可气馁,慕容彤无法致胜!” 他找不出青衫人藏身何处,只见郗伦一声大喝道:“宋兄,我们走!”拾自绿袍人那柄长剑,突脱手飞向金天观主而去。 金天观主焦兆扬由不得身形一闪,避开来剑。 宋杰与田大昆趁机掠向茂密林中而去。 郗伦身如脱弦之弩般平飞出去,伸手虚空一抓,抓住那柄长剑,疾挽出一片寒罡剑飚,发出一声长笑,曳空射向林内而去。 金天观主焦兆扬只觉头顶一凉,数十茎如银白发飘飞落地,不禁面上升起-重浓煞,抡剑追向郗伦。 慕容彤同来的武林群雄分散掠攻入林。 片刻,只见一青衣带刀短装汉子奔来禀道:“张舵主谓无法攻近此宅,已伤亡过半,武林群雄亦相继退後散去。” 此刻已是烈焰腾空,焚热逼人。 慕容彤面色森疠,狞笑道:“我就不信烈火之下,他能久藏不出。” 闵俊道:“香主,我等也不能久立此处,如不进攻便须撤离,须防并无退路。” 突然长空起了惊天霹雳,倾盆大雨如注泻下。 一刹那间烟消火灭。 慕容彤柱立发呆,喃喃自语道:“此乃天意乎!”怔了怔神,回面向闵俊道:“你说得不错,惟有智取,不可力敌,必须遣人邀请蛊王赶来相助,但恐夜长梦多。” 闵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香主不可太难受,何况我等亦未落败,至少已收吓阻之效。” 慕容彤道:“你说说看!” 闵俊道:“香主奉令主之命,属下虽不知情,却知兹事体大,赤城山主将陷身泥淖,不能自拔,他不能舍弃葛慕九余旭等人,又无法将其悉数杀害……” 慕容彤诧道:“这为什么?” 闵俊道:“据属下风闻,赤城山主网罗甚多武林高手,志在图霸武林,而那些人皆未动用,因为尚未经余旭易容……” 慕容彤面色大变道:“为何须易容方可动用?” 闵俊道:“详情属下虽不明了,但属下如猜测不错,其所以须余旭易容者,均系武林各大门派掌门及首领,模仿逼真,咱们令主亦在以假乱真之列,倘不救出余旭,情势堪虑。” 慕容彤颔首似深为赞许道:“说得一点不错,我等还是以围为攻之策,走吧!” 其实两人均各弄心机,闵俊如恺切陈述,悉无所蒙,定遭杀身之祸,所以闵俊隐约其词,似是而非,令慕容彤大为宽心。 慕容彤所以急需攻袭赤城山主,若早日得手以免後顾之忧,但情势不如他所料这么容易,此刻认定闵俊是一好帮手,不如重用使其效忠。 两人出林而去,郗伦及田大昆宋杰先後疾闪现出,目睹焦干枯枝,心头不禁泛出悲怆之感。 宋杰长叹一声道:“这把大火及无情猛攻,使本门又损折二十馀名高手,替补不易,困守在此终非上计,为何请罗世春速速禀明山主,怎么山主迄未现身。” 郗伦冷笑道:“罗世春必器量狭隘,挟怨泄愤,不知在山主前捏词诬陷什麽?” 宋杰道:“郗兄不可多心,罗老师并非如此之人。” 郗伦道:“但愿如此,便是本门之福。” 忽传来一声朗笑道:“我到此已多时了!” 正是那赤城山主,率著七名白衣高手步出一株合抱巨干之後,罗世春亦在白衣人之内。 只见赤城山主目露忧容道:“慕容彤及武林群雄皆不足忧虑,所虑者就是潜伏本门卧底奸细。”说著望了郗伦一眼,接道:“你等追踪那名奸细从何方向逃遁?” 郗伦答道:“此人身法绝快,属下三人到底迟了一步,谅此人已谙晓奇门神奥,才能安然遁去,属下料测此人并非冯翊那面党羽。”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道:“你从何得知?” 郗伦答道:“此人如是冯翊那面党徒,此刻已是领著慕容彤长驱直入了。” 赤城山主心神一震道:“说得不错,那又是何来历?” 郗伦道:“在事实未明白之前,如属下无法妄喙,不过属下斗胆陈言,本门中难言已无卧底宵小奸徒。” 赤城山主更是脸色一变,沉声道:“似此内忧外患,本门必永无宁日。” 郗伦道:“启禀山主,我等不如先发制人,立可扭转危局。” 赤城山主面色激动不已,良久才轻叹一声道:“你们不知道,我有难言之隐!”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却已判明郗伦田大昆二人知晓本门隐秘不多,因天目双丑,乃外堂弟子。 自然宋杰身穿白衣,身为内堂弟子,知晓秘密自比天目双丑为多,但由此可见宋杰并未对天目双丑吐露。 於是,赤城山主心中数块大石,不由消释了一半。 郗伦望了赤城山主一眼,欲言又止。 赤城山主心中一动,喟然叹息道:“那逃去的奸细,不知是何来历,慕容彤等在外虎视耽耽,如果又添一强敌,本门有累卵之危。” 宋杰淡淡一笑道:“属下只觉山主无复往日的那种明快刚毅,为何如此畏首畏尾,令属下茫然不解。” 站在赤城山主之後的七白衣人闻言不禁面色一变,换在平日,宋杰必死无疑。 那知赤城山主毫不动气,似甚期许道:“你只觉我行事畏首畏尾,大异寻常麽,此非你等所知……” 蓦地…… 只见一条白影疾掠而至,正是那李彬,躬身禀道:“属下探知慕容彤等人并无再进袭模样,按兵不动,似酝酿著密谋……” 郗伦接道:“慕容彤欲遣人赶往一处邀约一名邪派凶人,黑道名宿来此助阵。” 李彬诧道:“你怎知情!” 郗伦答道:“方才慕容彤与闵俊离去之际,正谈论此事。” 赤城山主目中精芒逼射,道:“你知否他们邀约何人?” 郗伦摇首道:“慕容彤隐约其词,未明指是何人物,是以属下不能妄度猜测。” 李彬紧接著又道:“尚有一重大事故须禀明山主,离此十五里外,本门十七高手应援惨罹毒手,胸前呈现一只紫淤掌印,内腑糜烂,部位不爽分毫,无疑同系一人所为……” 赤城山主脸色猛变。 李彬紧接著又道:“属下风闻三晋盛传,山主不仅诱擒天池逸叟及无相天君两人,尚有甚多隐世已久的名手均被山主诱擒囚禁。” “此话当真。”赤城山主不禁面笼寒霜,煞气逼泛眉宇,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罗世春道:“山主,不能撤离此处么?” 赤城山主摇首答道:“如果撤走,一番心血将付之流水,留在此处胜败尚未可知,郗伦田大昆!从今日起,你们两人已是内堂一等镇坛护法。” 郗伦忙道:“属下不敢当此重任,情愿仍为外坛弟子。” 赤城山主诧道:“这是为何?” 郗伦道:“属下两人对内堂情形陌生得紧,须揣摸熟透非须问明摸清不可,难免引人起疑,众口铄余,百词莫辩,望山主收回成命。” 田大昆暗道:“鹏弟果然心计至工,以退为进,赤城山主虽狡滑如狐亦要堕入术中了。” 赤城山主面色一沉,道:“我一向出言如山,决无更改之理,你们速至内堂去。”身形疾闪而杳。 天目二丑立著只是发怔,脚步不曾动得半步。 罗世春目露惊异的神光,低喝道:“两位尚不速随我等进入内堂,领受白衣,歃血效忠么?” 郗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值此水深火热之际,内外堂有何分别,难道外堂不能与山主分忧解恨麽?” 罗世春厉喝道:“郗老师,违忤山主之命者得处死!” 郗伦冷笑道:“这还要你说,方才山主为何不出此言,我天目双丑身尚未进入内堂,已遭受疑嫉,倘膺此内堂一等护卫之职,必罹非常惨祸。” 宋杰叹了一声道:“郗兄,你这是太过虑了,我等内堂弟子各有职司,并无利害相关之处。” 郗伦冷冷一笑道:“非是郗某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方才山主论命之际,郗某已觉察出有异。” 宋杰笑了笑道:“想不到二位多心如此,宋某断言并无仇视二位之心。”连劝带拉,天目双丑才算随行。 重返巨宅地穴後,宋杰等人领著走向一条狭仄甬道,地形斜泻,因一无灯光,黑暗似漆,无法瞥见景物。 约莫走去百数十步後,进入一间幽暗石室,只觉一阵哗哗水声入耳。 猛地火光一亮,罗世春煽燃了松油火摺,点著了一支插著壁角的火炬,映得一室通明。 只见一方显露出巨大缺口,较石室地面低下两尺,水波潮激石壁出声。 罗世春探手入水,深及手肘,缓缓抽起,但见他拉著一只铜环,环曳麻索,缓缓拉入一只小舟,可容四人乘坐。 天目双丑及宋杰率先登舟,缓缓穿出石穴,隐约可见穴外尚泊著数艘小舟。 郗伦低声问宋杰道:“为何一路而来,怎麽未见一处伏桩。” 宋杰道:“怎么无有,只以我等均是自己人,才未现身。”说著抡起木浆挥摇,舟行似箭,迅快平稳。 这片水道约莫七八里路远,似均在山腹中。 忽地凉风扑面,抬面可见漫天星斗,冷月如梳,满地霜华,舟已傍岸。 但见是一片山谷中,四山萦回,群峰插天,郗伦不禁诧道:“此处除了水道外别无通路麽?” 宋杰道:“自然有,但山主隐约其词欲想寻出另一条出路者,恐身罹奇险,其他就不知情了。”说著手指一幢茅舍,接道:“此刻夜深,两位请自安歇,明晨再入内堂,宋某片刻即回。”说著匆匆离去。 郗伦忽低声向田大昆道:“莺姐,明日难免一场凶杀,囚禁之人非集中一处,零落分散甚远,请早安睡,小弟守护。” 田大昆摇首笑道:“你怎可不睡,我还不倦。”说著目凝窗外,又道:“邻近有十数幢茅屋,均是内堂弟子所居,看来群雄囚处必不在远……” 郗伦忽伸手按著田大昆躺下,低声喝道:“有人来了!” 田大昆假装倦极欲眠,道:“我先睡了!” 只见罗世春宋杰两人送来酒食,忙立起道:“这如何当得起。” 宋杰大笑道:“今日有酒今日醉,郗兄,你我痛饮共谋一醉如何?” 四人杯酒联欢约莫半个时辰,罗世春与宋杰先後告辞而去。 郗伦匆匆送出,在屋外走了一圈,返归室内。 只见田大昆面对著窗外怔怔出神。 郗伦进入微笑道:“莺姐早点安歇吧!今晚此间虽有事变,我等可相应不理。” 田大昆目露诧容道:“这是何故?” 郗伦笑道:“旨在避嫌!” 田大昆摇首答道:“我还不倦。”说著凝眸望了郗伦一眼,道:“我不是谷中凤贤妹已告知你习性为人,定误会你是高深莫测,心术阴险的黑道枭雄。” 郗伦道:“如今呢?” 田大昆道:“还是认为你莫测高深?” 郗伦微微一笑道:“莺姐,小弟胸中尚有悬疑,可否请问莺姐?” 田大昆道:“只要愚姐所知,无不奉告。” 郗伦道:“赤城山主真正姓名想必莺姐知道,莺姐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何?” 田大昆微喟了一声道:“壁缝有耳,处身虎穴,不可不慎。” 郗伦道:“小弟已有安排,他们若逼近我等居室立即知情。” 田大昆道:“赤城山主复姓司马,名唤玄坤,年岁约莫四旬一二,当年冯翊司马玄坤少年俊逸,谈吐隽永,武林闺秀暗暗锺情倾心他们不乏其人……” 郗伦忖知松莺娘当年必也是倾慕冯翊司马玄坤两人,甚难取舍,不知为何因爱成仇。 只见田大昆幽幽一笑,道:“不瞒鹏弟说,昔年愚姐亦是痴情少女之一,只以偶然发现他二人心术阴险,残酷不仁,令愚姐退避三舍。” 郗伦道:“就是为了他们两人,莺姐就终身不嫁麽?” “胡说!”田大昆嗔道:“谁说愚姐不嫁,愚姐因双亲无故失踪,所以蹉跎至今。” 郗伦诧道:“令尊令堂失踪莫非系冯翊司马玄坤两人所为麽?” 田大昆颔首答道:“愚姐爹娘均是一身绝学,追随毒尊者多年,愚姐因事远去滇南,事了转回之际,途中闻讯毒尊者已归道山,尚未到达晋南,打尖在僻乡客栈内,暗中突有人示警,愚姐及时避开才幸免惨死。” 郗伦诧道:“那告警之人是谁?” 田大昆摇首道:“不知?” 郗伦略一沉吟道:“那里客栈暗算莺姐之匪徒可知其来历麽?” 田大昆苦笑道:“身法绝快,形迹飘忽,无法认出,但愚姐已料出暗算凶徒必为冯翊或司马玄坤所遗,与我爹娘失踪有关。” 郗伦道:“如此说来,令尊令堂必仍在人世了。” “不错!”田大昆点点首道:“非但我爹娘仍在,而且毒尊者亦活在人间,多少年来数度潜伏吕梁总坛,搜觅我爹娘踪迹,迄无一鳞半爪可寻……” 郗伦接道:“莺姐就想到古墓及此处可能赤城山主系主谋者。” 田大昆点点首道:“需查明之事甚多,眼前武林乱象无不息息与冯翊及赤城山主相关,但我急与我爹娘复仇。” 郗伦陡的面色一变,凝耳倾听户外,低声道:“有人闯入此谷!” 只听得户外起了一声刺耳长笑,郗伦飘然而出,但见罗世春及另一白衣中年汉子拦阻一个头罩白巾之灰衣中年人。 那人罩面色巾绘著一具骷髅头,月夜星光之下,黑白显明勾勒,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罗世春冷笑道:“朋友你也太胆大包天了,独自一人敢闯入此落魂谷中,朋友意欲何为?” 那人阴恻恻笑道:“老夫若惧,也不会只身来此,老夫来此索放三人。” 罗世春沉声道:“那三人!” 蒙巾人道:“龙驹寨主无相天君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与乾天金轮鲁天扬。” 罗世春面色一变道:“敝派无此三人。” 蒙巾人大笑道:“老夫已探查得明明白白,如敢违忤,此谷定遭血洗。” 罗世春厉声喝道:“大言不惭,还不束手就擒。” 语声甫落,四周纷纷响起一片衣袂飘风之声,顿时现出三十几条人影。 那蒙面人“哗啦”一声手中多著一柄一尺八寸长金丝钢片摺扇,展开一片夺目光华,飚风狂起攻向罗世春两人。 扇影漫天,罡气锐啸,悸人心魄。 罗世春及一双白衣高手料不到蒙面老者猝然发难,慌得身形连晃,避开这雷霆一击。 赤城门下三人大喝一声,身形飞起猛扑夹击,各持一只奇形兵刃,在夜空中闪动寒芒,划空如电。 蒙面人奇奥的身形一塌,铁扇猛施一招“大鹏张翼”斜切了下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个赤城门下双臂已遭切断,血喷如注,身形震飞起半空,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地来,尸横在地。 其他四人大怒,舍死忘生展开一身武功,招式毒辣,攻向蒙面人。 蒙面人仰首发出一声厉啸,身形暴腾,铁扇挥阖之间,流芒万道挟著如山潮罡风,宛如大鹏鹰隼般袭下。 赤城门下纷纷加入合击蒙面人,不下於十数名之多。 真是-场骇目惊心激搏,十数名赤城门下内有著三名白衣高手,罗世春却立在一旁袖手旁观。 郗伦与田大昆立在屋檐下奇门中并肩观战,不处罗世春等人发现。 田大昆道:“鹏弟,你瞧见了宋杰么?” 郗伦点点头道:“在罗世春身後。” 田大昆道:“快传声命他到此,免得玉石皆焚,此人留著尚有大用。” 郗伦道:“到底莺姐比小弟细心。” 田大昆嗔道:“你就是嘴甜。” 郗伦张著嘴唇送出蚁语传声。 宋杰立在罗世春身後,面色微变,向罗世春道:“天目双丑为何不见露面,莫非睡得甚沉,容小弟前往察视。”不待罗世春答话,一跃而出。 突地扬中一声大喝,蒙面人身形如神龙飞腾,铁扇倏地一招展开,流芒四射,刺耳破风锐啸。 惨嗥过处,五六条人影弹飞半空,断线风筝般落地,血雨飞溅,悉遭惨死。 罗世春面色猛变,眼珠疾转,抛出一球状物,散出淡淡黄烟。 蒙面人一柄铁扇幻出漫空扇影,人影翻飞,生像数十人一般。 流芒电奔,只听又是一声厉嗥,但见一颗斗大的头颅离肩飞起,冲起一道血箭,散溅四周。 罗世春暗暗震栗,厉喝道:“朋友,你已罹受本门无形奇毒,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法幸免。” 蒙面人哈哈狂笑道:“雕虫小技,尚敢班们弄斧,毒尊者尚且不敢在老夫面前卖弄,你是何等人,稍时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罗世春不禁心惊胆寒。 陡然—— 只听一声大喝道:“住口!朋友,你既敢妄闯我落魂谷,为何不敢现出庐山真面目。” 罗世春等人听出是赤城山主口音,不禁面泛喜容。 一条身影疾逾飞鸟掠落在场中,右手疾逾闪电抓向蒙面人铁扇。 蒙面人冷笑道:“凭你也配夺老夫的追魂扇!” 倏忽之间扇掌已交换了十数招。 两条人影猛然分了开来,赤城山主目露惊容,道:“阁下好俊的武功!”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不如说好毒辣!” 赤城山主沉声道:“落魂谷内十数条性命必须偿还。”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司马玄坤,你从速释乾天金轮鲁天扬及余旭葛慕九三人,其馀老夫一概不问,免得老夫兴起,你一番图谋恐将尽付之流水。” 赤城山主朗笑一声道:“阁下错了!” 蒙面人怒道:“老夫错在何处?” 赤城山主道:“在下此处并无乾天金轮鲁天扬此人,天池逸叟葛慕九及龙驹寨余旭身为座上嘉宾,何来释放两字,阁下你这是无风起浪……” “住口!”蒙面人厉声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你那堑壁上廿八处土穴囚禁的是何武林人物?” 赤城山主倏地挥剑出鞘,一道寒光直砍而下。 与郗伦田大昆两人立在一处的宋杰不禁失声低呼道:“‘断岳倒流’,此乃山主五大绝招之一,出必伤人。” 一股断帛似地锐啸,剑势宛如天河倒泻,威力无匹,悸人心魄。 蒙面人目中逼射慑人神光,冷笑道:“果然有点道行。” 铁扇迳起一招“须弥六合”,漫空扇影罡风如潮迎向赤城山主剑势。 叮叮叮起了一串金铁交击之声,罡风四溢,尘扬砂走,蒙面人突长啸一声,身化潜龙升天拔起。 半空中,只听蒙面人传来厉声道:“司马玄坤,你从此恐无安宁之日了。” 赤城山主道:“阁下如不忿,明晚此时在下於此恭候大驾到来就是。” 天际遥处答道:“好,死约会,不见不散。”蒙面人去势如电,说到最後一字,已是身影俱杳。 赤城山主左臂衣柚被割开一条尺多长的口子,伤及表皮涔溢殷红鲜血,神色异样难看。 宋杰郗伦田大昆三人疾掠出去,与罗世春立在一处。 罗世春低声埋怨道:“两位怎么不出相助我等。” 郗伦苦笑道:“郗某与田老二都睡著了,想是已著了暗算,此刻尚感头目些微晕眩。” 罗世春不禁一愕,道:“此事用不著再提!” 只见赤城山主面色激动,似怒满胸怀,一股逆血几欲喷出口来。 罗世春道:“山主不必动怒,此人蒙住面目,知晓本门隐秘不少,又不畏奇毒,必是潜伏本门已久的奸细。” 赤城山主摇摇头,苦笑道:“这也未必见得,他那扇招凌厉玄奥,能逃开我那式‘断岳倒流’绝招,必是武林内卓著盛名老辈奇人,用不著潜伏在本门中。” 罗世春道:“他因何知落魂谷蕴秘,山主见多识广,从他扇招必可猜出来历。” 赤城山主沉沉叹息一声,道:“就是无法查出,使人忧心如焚,我并非惧怕此人,而是本门派出九名采药高手,傍晚时分丧命在官道上,非但无线索可寻,而且采集之药亦告失踪……” 李彬道:“与蒙面老贼是否有关连麽?” 赤城山主道:“但愿投有关建,否则不堪设想。” 郗伦接道:“不如施展借刀杀人之计,暂解此危。” 赤城山生不禁一怔,道:“何谓借刀杀人?” 郗伦答道:“蒙面人明晚必来,山主诱慕容彤等人来此,使他们凶博猛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本门再一鼓而歼。”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道:“此计甚好,恐慕容彤不会中我等之计。” 郗伦道:“不妨一试……”低声叙出诱敌之计。 赤城山主凝其倾听,慢慢现出无比愉悦的笑容,颔首笑道:“绝妙好计!” 立时照计施为,传令下去。 ………… 天色尚未放曙。 慕容彤等人即风闻昨晚落魂谷被一蒙面老人闯得天翻地覆,但因只身力寡,未能得逞,但已探得葛慕九余旭等人确实在落魂谷内。 此一风声,慕容彤并未丝毫起疑,因为传言确凿,系武林群雄口中吐出,更武当三仙目睹这蒙面人,蒙面人灿花绽舌邀请三仙相助。 慕容彤与闵俊二人在一纯阳道观内拜访武当三仙,并问三仙可有其事。 东极子捋须微笑道:“确有其事,蒙面人曾两度来访,就在片刻之前离此。” 慕容彤瞥见案几上尚有半盏香茗,触手微温,知无虚伪,道:“三位前辈应允了么?” 东极子道:“起初,老朽三人以其骷髅面巾狞恶,又不肯显示本来面目,自然难允其所请,最後此人盟誓必在落魂谷内救出余旭等人之前必显示本来面目,所以老朽应允了。”说著语声略顿,又道:“慕容香主意欲前往落魂谷麽?” 慕容彤道:“正是!” 西寰翁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慕容彤已知其意,忙道:“我等虽然同行,但各行其是,在下必不损及三位武林令誉。” 西寰翁道:“老朽并非此意,今晚落魂谷必凶险万分,说不定有去无回,慕容香主能不涉险是为上策。” 慕容彤暗道:“你尚不知我是何许人物?”轻笑了笑,道:“在下若然畏首畏尾,恐有负令主付托之重,傍晚时分请三位等候在下一同前往。”说著起身与闵凌双双告辞。 闵俊道:“香主真要轻身涉险麽?” 慕容彤冷笑道:“武当三仙愿与陌生人物涉险犯难,它有其不可告人之隐秘,大概蒙面人诱之重利,不然以他们武当三仙威望何至於斯。” 闵俊默然随著慕容彤离了纯阳观後,心中陷入一片苦思,他不愿轻身涉险,只欲守候蛊王来此。 但,慕容彤尚未派定有人赶往苗疆,为此,闵俊不由眉梢愁结,心情沉重…… ………… 落魂谷中赤城门下议论纷纭,虽然司马山主依郗伦之言施为,持反对者不乏其人。 郗伦不禁向罗世春苦笑道:“郗某似嫌多事了,还好郗某两人尚未供职内堂,退身还来得及。” “现在来不及了。”一个络须白衣老者豹目炯炯逼注在郗伦面上,冷笑道:“郗老师此计表白虽尽善尽美,其实无异引狼入室……” 不待这白衣老者说完,郗伦大喝道:“以山主睿智怎能受愚,尊驾莫非系指郗某用心叵测麽?哼,天下事永远无法纹风不漏,今晚那头罩骷髅面巾老贼卷土重来,必邀来助拳之人,即使本门守秘不泄,尊驾能禁蒙面老贼也只字不露么?” 络须老者不禁语塞,悻悻冷笑道:“郗老师怎知蒙面老贼必邀来助拳之人。” 郗伦冷笑道:“郗某不愿妄费唇舌,同室操戈,箕豆相煎,非赤城之福,田老二,话不投机半句多,对牛弹琴无益,我们回屋里去吧!” 双双倏地转身,络须白衣老者面上猛地升起森厉杀机,突身形一矮,两足猛踹加同奔弩般掌随身出,挟著一股雷奔罡风袭向郗伦胸後。 郗伦猛地身形一翻,双掌虚空推出,两股劲风一接,轰的一声大震,那络须老者面色一变,闷哼声中身形倒翻飞出,郗伦身躯撼摇,脚下下沉五寸。 只见郗伦自中怒光逼射,似强行忍住,反身与田大昆疾飘入室而去。 罗世春疾跃过来,扶住络须老者,道:“夏兄受伤没有?” 络须老者乃施展全力,欲将郗伦一击毙命,但郗伦却用的是一种巧劲,将络须老者推出的罡气消却七成,所以络须老者并未受内伤,只气血微微逆荡而已。 无如众目睽睽之下,威望有丧,羞辱之恨难为消释,气得一张脸铁青。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夏春霆,刚愎自用,心地狭隘,误了我的大事你能担当得起麽?” 语声入耳,夏春霆不禁面色大变。 一条身影疾如飞鸟掠落下地,正是那赤城山主,面色阴寒,怒视著夏春霆。 夏春霆悚然战栗,面如败灰。 赤城山主冷笑道:“此计如不可行,我怎能应允,郗伦说得不错,同室操戈,箕豆相煎,非本门之福,眼前本门有累卵之危,互相同衷共济,你如此狂妄自大,罪刑不轻。” 夏春霆战栗道:“属下愿受重责!” 赤城山主面色略霁,道:“姑念你用心至诚,目前又需用人之际,其罪可免。”说著目光冷峻巡视了四外一眼,沉声道:“今晚必然掀起一场惨烈拼搏,全仗诸位共渡艰危,我方才去查视派赴采集药物死者,并无线索可寻,由此可见对方处心积虑欲将本门摧毁……” 夏春霆嗫嚅出声道:“属下放胆有句话可否直陈山主。” 赤城山主冷冷答道:“你说吧!” 夏春霆道:“据属下所知,落魂谷内靠近金鲤潭隐居一双父女,武功才华极高,山主礼遇如同上宾,可否请他出手相助,一切迎刃而解。” 赤城山主不禁一呆,微叹一声道:“这双父女隐居在这金鲤潭已有十年了,深居简出,在其所居环周百丈以内划为禁地,非经许可,不得妄入。”说著望了夏春霆一眼,接道:“不过,似可一试而已。”说著转身向天目双丑所居茅屋走去。 只见天目二丑及宋杰李彬围著一张桌前,桌上平铺著一张白纸,郗伦手执炭笔,口叙诱敌之计,意欲将蒙面老者及慕容彤诱至一处死地,一鼓尽歼,但始终未画下。 赤城山主听得清晰,赞道:“你是想布下十面金锁阵么,此计绝佳,何不画明躔度方位。” 四人一见赤城山主走入,不禁躬身肃立,郗伦道:“属下不明落魂谷地势,仅信口妄议,并非真个如此。”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大敌当前,宜各竭所能,戮力同心,克尽厥职,才可稳握胜卷,诸位随我进入落魂各中相明地势。” ※※ ※ 落魂谷地势天险,夹谷危峻如堑,似斧劈刀削,插云耸天,光滑如镜,绿苔翳满,滑不留足,虽武功再高,亦无法借足,强行攀越必粉身碎骨,尸横谷底。 但谷内景物清幽,古木苍郁,尤以金鲤潭碧波千亩,荷风沁鼻,伫立潭边,振袂迎风,心脾为之一清。 金鲤潭南,一泥堤延伸潭水,约莫数十丈,堤端筑有亩许小洲,柳杏掩映著一幢精舍,切尚无一人,寂静异常。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率著天目双丑郗伦田大昆及罗世春夏春霆宋杰李彬六人到了潭堤之上,竟止步不走。 夏春霆低声道:“莫非这位前辈父女离去了不成。” 赤城山主摇首淡淡一笑道:“这位前辈足迹少有出得那洲渚一步,况落魂谷中,饮食不虞匮乏,潭内尽多鱼虾蟹鳌,谷中飞禽走兽张弓结网,垂手可捉,我只命人按时送上米麦盐酒等物,便足可度用三年两载。”说著伸手向身旁一株垂柳摸去。 只见树干结有一条麻线直延入那幢精舍,赤城山主拉动那麻线。 蓦地…… 一串振荡钢铃叮叮之声传来。 须臾,屋中起了一少女清脆语声道:“是山主么?我爹现在调息行功,请至客厅稍坐。” 赤城山主咳了一声道:“翠姑娘在下同了六人前来,一并普见卫前辈,有事请教,望勿见拒。” 少女似作难了一阵,才答道:“这么多年来,山主一直守信不渝,如今山主头一次破例相求,小妹怎能拒人千里之外。”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那么在下先行致谢翠姑娘了!”率著六人缓缓走上土堤。 潭内游鱼无数,清澈见底,砂明水净,金鲤泼刺翻跃於碧波间,自得其乐。 郗伦随著赤城山主入得精合客厅,只见布设古雅幽朴,上首设著一张乌木胡床,中置一几,几上铜鼎内正燃著一炉檀香,沁人心脾。 两侧各摆著一列四张大师椅,壁悬前人字画,琳琅满目,俱是上上之品。 七人鸦雀无声端坐在大师椅上,气氛令人沉重。 一条娇小的身影惊鸿疾闪般由廊房中掠了出来,只见一布衣少女织纤玉手中托著一只茶盘,轻飘飘地落在赤城山主之前。 那少女约莫二九年华,却清丽脱俗,令人一见有孤高不可亲近之感。 茶盘中七盛香茗未曾溢溅半点,那少女一一放在桌上,赤城山主微微欠身道:“翠姑娘轻功已臻化境,在下望尘莫及。” 少女道:“山主太自谦了,小妹肤浅武功,怎可谬奖。”说著望了罗世春六人一眼。 她语声清脆如莺,悦耳之根,尤其一双翦水双眸清澈眼神似欲看穿对方心胸般令人窒息。 郗伦只觉少女眼神瞥过自己与田大昆两人之际,微露讶异之色,倏即垂首走入廊房。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廊房内传出一声响亮的乾咳,内力沉劲,震人耳鼓。 赤城山主面色一动,缓缓立起。 罗世春六人亦随著站了起来。 只见廊房内飘然走出一身量魁梧高大,银发葛衫老人,头顶挽著一只发髻,面色清瘦白哲,蚕眉凤眼,双目炯炯,不怒而威。 赤城山主陪笑道:“冒昧相访,望前辈见谅。”面色极其恭敬。 老人微微一笑道:“各位少礼请坐,老弟何事赐教。” 赤城山主长叹一声,道出遭遇详情。 那老人凝耳倾听,面色威重,道:“这江湖传说是真的么?你将葛慕九余旭囚禁在落魂谷中,不论如何都是招惹武林大忌。”吐字缓慢,铿锵有力,字字如敲金石。 赤城山主答道:“事诚有之,却未有囚禁其事,前辈近年来亦知在下所为无不是对付那不义的师兄,迩来情势极为不利,若不先发制人,恐武林之内即生大变。” 老人点点头道:“老弟自比冯翊宅心仁厚,这老朽自然放心得过,只要老弟并未改变初衷,老朽自应相助,请问老弟,今晚必有一番安排。” 赤城山主便将借刀杀人之计叙出。 老人嘴角泛出笑容道:“此计甚好,恐慕容彤未必中计,那首罩骷髅面巾老者似非由那巨宅水道进入落魂谷,谅另有通路。”说著略略一顿後,又道:“不过尚请老弟派四名属下协助老朽查出那蒙面老人从何处潜入,再商定对策。” 赤城山主不由大喜过望,道:“在下这六名手下均是百中选一的好手,精明干练,请前辈挑选四名留下差遣就是。” 老人若不经意地随手一指,竟将天目二丑郗伦田大昆、宋杰夏春霆四人留了下来,并笑向赤城山主道:“今晚一战,事关老弟成败危亡,老朽并无胜算把握,只竭其所能而已。” 赤城山主朗笑道:“有前辈及翠姑娘相助,在下无忧矣!”说著起身告辞,领著罗世春李彬两人离去。 老人偕同郗伦四人送出舍外,立在洲渚上向四人扫视了一眼,道:“老朽卫长城,少在江湖中露面……” 夏春霆失声惊道:“老前辈莫非就是九现云龙卫大侠?” 卫长城不由面现黯然神伤之色,点了点头,道:“当年往事,不堪回首,提它则甚。”说著手指著南面一座猿形高峰,接道:“有烦宋老师夏老师两位查视此峰上,有无通道可进入落魂谷。”手一挥道:“快去!” 夏宋二人互望了一眼,如飞奔去。 卫长城道:“两位随我入内另有吩咐。”身形一转飘然入内。 郗伦田大昆暗示了一眼色,迈入厅内,已不见卫长城身影,只见少女一闪而出,道:“两位请入来!” 少女娇躯一扭,疾闪而杳。 郗伦田大昆身法迅快如电,如影随形般跟著少女身後掠入室内。 呼的一声,门已关合,少女两掌分攻天目双丑。 虽只一招,却掌影奇幻,生像十数只手掌攻向人身要害重穴,非但玄诡异常,而且罡风如山令人窒息。 郗伦田大昆两人身负旷绝武功,反应奇快,身形旋转如风,指掌交击而出,封开少女奇奥掌法。 少女明眸中露出惊诧之色道:“两位是何来历?” 郗伦呆得一呆,道:“在下郗伦,同伴田大昆,人称天目二丑。” 少女忽笑靥如花,道:“我叫卫小翠,两位真是天目二丑麽?” 郗伦顿感事态严重,面色仍镇定如恒,道:“不错,在下两人正是天目双丑!” 卫小翠道:“易容逼肖,语音无差,真乃巧夺天工,不过真正天目二丑武功无法封开我这天遁掌法‘雪花幻影’一击。”说著面色一寒,两道目光如挟霜刃,道:“两位如不实话实说,只怕难逃家父掌下摧魂。” 郗伦田大昆猛感後脑被指力点住,只听身後传来卫长城沉声道:“两位请道出真实姓名……” 声犹未了,郗伦已自卸开卫长城点在脑後命门要穴两指,身法奇幻地闪在卫小翠身後,两指已落实,蓄力未吐,冷笑道:“前辈未免逼人太甚!” 卫小翠不由花容失色。 卫长城似未听真郗伦说话,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继而目中神光大盛,道:“尊驾似非冯翊同党!” 郗伦道:“自然不是,在下以为前辈为赤城山主相助,甚为不智。” 卫长城宏声大笑道:“你我都是有心人了,尊驾方才施展的身法似为佛门绝学‘灵光遁影’,仅老朽禅门旧友身蕴此宗绝学……” 田大昆道:“前辈禅门旧友法号如何称呼?” 卫长城道:“大方禅师!” 郗伦道:“那么前辈隐居金鲤潭十年为了何事。” 卫长城道:“为了寻觅老朽旧友大方禅师苍冥剑客二人下落。” 郗伦淡淡一笑道:“家师即大方禅师。” 此言一出,不但卫长城父女大感意外,就是田大昆亦目露惊容。 卫长城目泛惊异神光道:“此言可真,那么尊驾亦是为了寻觅令师易容前来的了。”说著已放开点在田大昆脑後的两指。 田大昆疾飘开去,郗伦亦放开了卫小翠,便道:“家师仍在一处深山潜修,晚辈只奉命寻觅苍冥剑客华修翰生死下落,目前系为了龙驹寨主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两位前辈来此。” 卫长城问得大方禅师安然无恙,不禁大喜,道:“老朽大胆改称二位贤契,可否让老朽一见庐山真面,老朽知大方禅师须觅一根骨奇佳传人,枉费了多少岁月,他那宁缺毋滥的坚忍精神,使老朽无限感佩。” 卫小翠道:“爹,这为什么?” 卫长城道:“你那大方师伯称根骨奇佳的少年虽然罕遇难求,但心性敦厚尤重於根骨,他觅二者并有之人更难於上青天.是以一再蹉跎……”接着望了郗伦一眼,接道:“顷闻贤契乃大方旧友衣钵传人,不禁忆起当年往事,谅贤契根骨人品俱为绝乘,急欲瞻仰贤契庐山真貌。” 田大昆笑道:“鹏弟何妨应允。” 吐音变为女音,令卫长城父女惊异。 郗伦道:“虽无不可,但倘遇赤城山主门下撞来识破,则无异弄巧成拙。” 卫长城笑道:“他们来此必须拉动铃声,妄闯入者格杀勿论,即是司马玄坤本人也无此胆量。” 郗伦目注卫小翠道:“有劳姑娘,乞借一面菱镜,在下为了易作天目二丑艰辛不易,稍时还须易作郗伦,稍露破绽,必罹杀身之祸。” 卫小翠嫣然一笑,翩然闪入内室而去。 须臾,卫小翠取出一面菱形铜镜,递於郗伦。 郗伦谢了一声接过,对镜小心翼翼脱下人皮面具,现出丰神俊逸,气质迷人的面庞。 卫长城道:“贤契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郗伦忙道:“晚辈南宫鹏飞!” 田大昆亦对镜揭下人皮面具,掀下假发,现出一中年丽人,笑靥如花,吐出银铃笑声道:“晚辈为寻找失踪多年的父母,不得已出此一策,愿前辈成人之美,不胜感恩载德。” 卫小翠不由惊得呆了,星眸凝视著南宫鹏飞一瞬不瞬,只觉南宫鹏飞过人气质世上少有。 卫长城亦大感惊异,道:“姑娘令尊令堂必是武林知名人物,可否见告!” 松莺娘道:“家父松振泉,家母陈映雪……” 话未说完,卫长城已自动容,道:“原来是花溪双逸,姑娘莫非名唤莺娘么?老朽看见姑娘时尚在襁褓?” 松莺娘答道:“晚辈正是莺娘。” 卫长城微喟了声道:“屈指算来,已是三十年了,姑娘想必为了找寻令尊令堂下落犹是未嫁云英,不过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姑娘找对了地方……” 松莺娘大喜过望,道:“晚辈爹娘现在何处?” 卫长城摇首面含忧郁道:“姑娘别急,老朽虽隐约得知令尊令堂囚在此谷,但却未知确处,二十八处土穴看守严密,要救出令尊令堂必须小心从事。” 南宫鹏飞道:“前辈似有畏忌,不知可否见告。” 第七章 卫长城道:“冯翊与司马玄坤两人均是心术阴险,行事辣毒之辈,幸亏他两人在其师毒尊者门下已貌合神离,如今更形如水火,极不相容,武林才得暂时平静,但他们各在暗中破坏对方,期使能一战而胜,所以司马玄坤在落魂谷设了布设,森厉异常,虽自己人亦不得偷觑,否则格杀勿论……”说著长叹一声道:“老朽昔年有恩於司马玄坤,兹为拙荆染罹沉疴,下药罔效,去世後因此老朽灰心世事,欲觅地归隐,绝意江湖,为此司马玄涂就说此谷金鲤潭山明水秀,风景佳绝,又隐诲异常,邀老朽在此隐居……” 南宫鹏飞道:“所以老前辈携同令媛来此隐居?” 卫长城摇首道:“并非全然,拙荆病中便已耳闻华修翰大方禅师早已失踪之事,只因妻病女幼无暇分身,隐居落魂谷可从司马玄坤敌对冯翊情势中获知真象,故而应允。” 南宫鹏飞道:“前辈居此十年,司马玄坤一无起疑麽?” 卫长城道:“丝毫未起疑心,因为老朽将拙荆遗骨瘗此洲上,小翠又年幼,老朽足迹从未履落魂谷一步,更不知老朽与华修翰毒尊者两人均有深厚的交谊。”说此略略一顿,又道:“守护此二十八洞之人却是司马玄坤的死党,再不然便是心灵受控的江湖高手,主其事者系司马玄坤之妹司马文珠,给养由专人按时送上,老朽父女也有一份给养……” 松莺娘诧道:“怎么宋杰未提起过司马文珠?” 卫长城道:“二十八洞一切布设除了司马文珠外只有赤城山主知情。” 蓦地。 铜铃叮叮之声大作。 南宫鹏飞只道宋杰夏春霆两人返回,道:“谅系宋夏两人返回了!” 卫长城面色一变,道:“翠儿,来者系司马文珠,你去接待小心应付。” 卫小翠应了一声,姗姗走出,一面问道:“谁呀?” 外面传来一声娇媚悦耳脆笑道:“是我!小翠妹妹。” 卫小翠闻声知是司马文珠,玉靥上泛出一丝愉悦的笑容道:“珠姐麽?小妹正寂寞无聊,珠姐来此可作竟日之欢。”快步行去,只见一黄衣少女盈盈含笑,斜倚著堤岸旁。 司马文珠一双明眸又圆又大,胆鼻樱唇,雪肤花貌,不失为美人胎子,惜其眼神似嫌阴森谲冷。 “令尊呢?” 卫小翠道:“家父现在书房与令兄两名手下商谈,令兄片刻之前曾来寒舍,稍留须臾又匆匆离去。” 司马文珠点点头道:“家兄曾来我处,晚来之事我俱已知情,不过我有事请问令尊。” 说时两女并肩走入客厅,卫小翠唤道:“爹!” 卫长城一闪而出,见了司马文珠不由呵呵笑道:“姑娘可是与令兄争吵过负气而来麽?” 司马文珠略现不愉之色,倏转笑容道:“前辈料事如神,家兄严令晚辈不准参与今晚拼搏,更不得露面,前辈评评理看,晚辈又非他属下,为何定须奉命唯谨!” 卫长城微微一笑道:“此事关系令兄成胜危亡,今更有增无已,责艰任重,令兄不能不慎重将事……” 司马文珠冷笑道:“这个晚辈知道!” 卫长城深深地注视了司马文珠一眼,道:“慕容彤及武林群雄,昨晚首战骷髅蒙面布巾老者侵扰与令兄为敌其故安在?”语音似带冷沉。 司马文珠听出卫长城语音似甚为不悦,这是往日没有过的事,不禁一怔,道:“听说是为了相救葛慕九余旭两人,那蒙面老贼更指名索放乾天金轮鲁天扬。” 卫长城点点首,道:“不论此事有无是非,姑娘职责何事,令兄为防姑娘有甚失闪,方寸一乱,难免顾此失彼,如老朽所料不差,那蒙面老贼必由一条秘径潜入,虽然落瑰谷周绝壁危崖,耸削如刃,猿猱难渡,但世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未必不能设法攀越翻入,可知令兄付托之重,不使姑娘分心须臾稍离。” 司马文珠秀眉微蹙,只觉卫长城之言辟论方正,无词所驳,突然户外空中传来一声锐啸破空,不禁面色一变,疾掠了出去。 卫长城父女如影随形掠出,只见一只白鸽由长空疾泻投入司马文珠怀中。 司马文珠星眸泛出两道冷煞,道:“前辈说得不错,有人潜入落魂谷在晚辈所居之外逡巡。”说著疾转身躯。 卫长城忙道:“老朽应允相助,一同赶往瞧瞧来者是何人物,小翠,你留此等候夏春霆四人转回後赶来。” 卫小翠漫应一声。 司马文珠与卫长城疾如流星奔向一座名唤文笔峰而去,一至峰底深谷藤棘密郁外,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迅如电夺掠来三名面蒙蓝巾,身著短装老者,一列横身阻在两人身前。 三蒙面老者屹立如山,目光炯炯逼视著卫长城司马文珠,不声不语,气氛陡感冰冷肃森。 卫长城道:“三位朋友到此何为?” 中立蒙面老者冷笑道:“我等来此索放余寨主!” 卫长城似不经心左掌一摆,暗中作了一翻手式。 他已得南宫鹏飞指教,谙晓此式之人均是同道,应暗中维护,否则即可放手施为。 三蒙面人竟若无觉,令卫长城大感宽心,冷笑道:“老朽此处并无此人,三位朋友是何来历,还望解下蒙面纱巾明言相告,老朽已数十年不动杀机,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三位已陷身天罗地网中,最好不要恃强妄动。” 中立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儿,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就是赤城山主在此,老夫三人也未必惧怕,凭你们两人也敢在老夫面前卖狂。” 语音未落,藤萝密翳中射出无数牛芒飞针,疾如闪电罩袭三蒙面人。 只见三蒙面人身形倏转,六掌同推,吐出无形罡劲,将袭来牛芒飞针震飞,簌簌落下。 司马文珠面带煞气,右臂蓄劲意欲将三蒙面人一击毙命,卫长城低声道:“姑娘且慢,这三人身手极高,非可易与,我们务须将他们生擒活捉,才可逼问出底细,万一一击不中,再想生擒就难了。” 一声凄厉惨嗥腾起,藤棘中窜起一条身影,约莫五六丈高下,喷出一蓬血雨,断线之鸢般摔跌在地,死状狰狞恐怖。 卫长城暗中心神一震,道:“来人武功卓绝,不如让他们削弱赤城威势,自己与南宫鹏飞亦可减少艰阻。”不禁厉声道:“朋友好俊武功,恐这笔血债朋友甚难全身而退。” 三蒙面人同时哈哈大笑,霍的旋身窜入藤棘深处,只听数声闷嗥传出,四条尸体飞掷出来,叭哒坠地。 司马文珠杀机逼吐,冷笑道:“前辈不准晚辈出手为何?” 卫长城正色道:“姑娘,他们乃调虎离山之计,你我如被匪徒困住则後果堪虞。” 司马文珠深知卫长城之言并无虚假,却心有不忿,冷笑道:“晚辈岂能视若无睹。” 卫长城道:“这三人闯入落魂谷,志在探听虚实,必不久留,姑娘如果不认老朽之言为然,请蹑踪其後,或可知三人由何处侵入。” 藤萝密翳中传出喝叱声,逐渐远去。 司马文珠面色一变,道:“他们要离去了,晚辈岂可任其逃脱。”说看身如飞鸟扑出。 卫长城如影随形跟著司马文珠窜入荆棘藤萝丛中,立掌如刃,砍开一条通路。 沿途发现数名匪徒尸体均遭重手法拗断颈骨,心脉震断致气绝身死。 司马文珠扑至如仞削壁之下,只见六名黑衣人散在崖下,各自展式或攫,或砍,但都目定口呆,不言而知,这六名黑衣人穴道均被制住。 卫长城张目凝望崖上及四外有无可疑迹象,瞥见司马文珠伸手向一黑衣人解开穴道,不禁大惊,忙道:“姑娘,不能……” 但已自不及,那黑衣人身躯一颤,面色惨变,张口发出凄厉惨嗥,接著一股黑血喷泉似地喷出口外,仰面叭哒倒地,面色痛苦不胜。 司马文珠只觉大出意料之外,目露惶惑之色。 卫长城长叹一声道:“这六人同为阴毒奇奥手法制住,若不明其手法神奥,强行解穴将加速其死。” 司马文珠道:“前辈明白其解法麽?” 卫长城摇首道:“点穴一道,深博浩潮,迄无止境,尤其各家均有其独到之处,若强以为知,则差之毫里,谬失千里,这六人对方已无仁德之念,下手歹毒已极,生机已断,何可能救。” 司马文珠意似不信,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晚辈不能坐视无动於衷。” 卫长城道:“爱其生而不愿见其死,此乃人之常情,但无可解救,姑娘不如出手将五人点断心脉,免得临死难忍之痛苦。” 司马文珠只觉五人尚有可救,腹诽卫长城之子言,意甚不愿。 蓦地。 一名黑衣人裂嘴狂叫,猛跳拔起五六丈高下,倒栽下地,面目惨变,满地翻滚哀嗥不绝,七孔中涔涔溢出黑色血丝。 无独有偶,其馀四名黑衣人,先後裂嘴狂叫,腾起跌下,与前者一模一样。 司马文珠不由惊得目定口呆。 卫长城叹息一声,虚空推出,罡劲如山,将五名黑衣人一一击毙。 司马文珠面色如罩严霜,寒冽如冰,仰面望著插天如刃削壁,冷笑道:“这三蒙面老贼无疑从此逃逸山外,细心搜寻必可找出去迹。” 卫长城摇首答道:“这到未必,老朽必疑此乃声东击西之策,必另有逃逸通路。”说着目露忧容,接道:“看来事态发展比老朽所预料为严重,今晚但望令兄之借刀杀人之计如愿以偿,不过尚须提防对方移花接木。” 司马文珠接道:“前辈是说对方今晚必来劫救余旭等人麽?哼,我岂可容他们得逞。” 卫长城道:“三蒙面老者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此不过投石问路,未必今晚劫人,但今後必永无安宁之日矣!” 司马文珠默然须臾,忽击掌出声。 密莽丛中掠出一面具森冷的绿衫老者,道:“姑娘有何吩咐?” 司马文珠道:“我等伤折几人,你是否看真三蒙面老贼何去。” 绿衫老者道:“死了十一人,三蒙面老贼身法太快,莽林翳密,飘忽如风,瞬即杳失,恕属下无法看真。” 司马文珠面色阴暗,挥掌示意绿袍老者离去道:“前辈请有以教我?” 卫长城微微叹息一声道:“老朽已绝意江湖,不问武林恩怨久矣!无如老朽与令兄乃忘年之交,辱齿相依,不能坐视束手,是以应允令兄相助一臂之力,但瓜田李下,应远嫌避疑,何况老朽对令兄一切布设均感茫然,恕无法妄置一词。”说著目光忽落在不远一片绿叶上。 只见那绿叶上插著一支三棱钢针,光芒闪闪中泛有暗蓝色光华。 卫长城伸手两指,小心翼翼起下放在掌心内端详了一眼,道:“姑娘,此刻谅无变故,老朽意欲返回草庐。” 司马文珠道:“前辈可是认出此针来历麽?” 卫长城道:“目前尚无法认出,老朽欲意在针上淬毒找出其主者来历,再者老朽尚须守候夏春霆四人回报。” 司马文珠道:“如此晚辈在此稍作安排再去讨教。” 卫长城道:“姑娘珍重。”双肩一抖,潜龙升天拔起,穿空如电,去势如飞,瞬眼即杳。 ………… 天交未正,万里晴空,虽在盛暑,落魂谷却凉爽宜人。 金鲤潭碧波荡漾,红裳绿盖菌苕飘香,潭周弯柳翠拂,微风过处,吹起一片绿雾,令人神怡。 卫长城独自一人徘徊在沙堤上,只听得风送司马玄坤语声道:“卫前辈!” 司马玄坤行云流水般飘然而至,道:“舍妹来见叙说经过详情,令人心忧,不知前辈有无查明端倪。” 卫长城摇首叹息道:“谈何容易,老朽久未涉足江湖,如今新人辈出,欲查明来历无异大海捞针,目前当务之急,莫过於严密戒备,应付今晚强敌後才抽丝剥茧,必可找出线索。”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点点头,微叹一声道:“这个在下知道,慕容彤等人来犯有前辈为助不足为惧,但蒙面人委实会令人忧心,既不知其来,又不知其何去,更不知其来历,在下寝食难安。” 卫长城微微一笑道:“船至桥头自然直,一切皆请顺乎自然谅必安然无恙。” 赤城山主怔得一怔,道:“前辈莫非有事萦念於怀,碍难启齿或是不直在下所为么?” 卫长城注视了司马玄坤一眼,叹息道:“山主不要想得太远了,老朽只是宾客有许多话不便启齿,今日祸患不在於外,而是病於内。”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道:“此话何解,前辈是否能说得更清楚一点?” 卫长城道:“如老朽猜测不错,蒙面人必是久在落魂谷内的高手。” 赤城山主面色更是一变,道:“前辈是指在下的门下弟子麽?” 卫长城摇摇首道:“老朽是说久因在二十八洞中武林高手。” 赤城山主默然无语,面色异样难看,半晌才冷冷笑道:“这不可能!” 卫长城知不说得再清楚一点,赤城山主更滋生误会,只听南宫鹏飞蚁语传音道:“老前辈倘不打铁趁热,想弄巧成拙。” 他不得不佩服南宫鹏飞心智过人,遂长叹一声,道:“山主,老朽居此金鲤潭,父女相依如命,不问外事,山主一切作为老朽均茫然不知,倘非夏春霆等四位老师,老朽才得知其中梗概,所以老朽才判断蹊跷实出于内。” 赤城山主心底不禁升起一缕澈骨奇寒,道:“真有其事,被囚之人均在身上下了极重的禁制,故在下说不可能发生。” 赤城山主摇首答道:“世上极少有不可能之事,被囚之武林人物均身蕴卓绝武学,求生乃一天赋本能,他们何甘长陷在此,老朽虽不知被囚之人是何许人物,但料知其中必有智慧才华绝高之辈,悟出自解禁制之法,潜逃谷外,传讯友辈,商议营救之策……” 这番话,字字句句却如利齿啃啮赤城山主心胸,不禁面色大变,道:“二十八个洞每日清点人数,一个不缺,戒备森严,前辈之言虽极有理,但无人逃出,宁非怪事。” 卫长城不由哈哈大笑道:“山主,这清点人数,戒备森严,还是从未有之,抑或在川南三煞死後开始。” 赤城山主闻言不禁现出悻悻之色,苦笑一声道:“落魂谷世少人知,自认亦无人能逃出,从川南三煞死前清点人数仅偶一为之。” 卫长城正色道:“那自解禁制之人必在川南三几死前已寻出一条出谷秘径,他在谷外已设了一处暗椿传讯友朋聚集,自己则晚出晨归,人数不缺,山主何从得知。” 赤城山主闻言如遍体针刺,白露惊悸神光,道:“不是前辈提醒,在下尚在梦中,前辈可否与在下同往廿八洞察视。” 卫长城道:“事不在急,过了今晚再说。” 蓦地…… 只见四条人影先後风掣电般掠去,正是夏春霆宋杰郗伦田大昆四人。 四人向赤城山主及卫长城两人施礼後,夏春霆禀道:“老前辈,晚辈等找不到出谷秘径,复奉命往谷外四周搜觅,在一处芦荻深远的浅沼中,发现数幢由芦草遮蔽的茅屋,留有床榻炊食用之物,却并无人迹。” 卫长城两道银眉飞扬,道:“有劳四位,那几幢茅屋谅系与落魂谷被囚之人暗通消息之所了,请立即领老朽前往。” 忽闻屋内卫小翠娇声呼唤道:“爹,吃饱了再去如何?” 卫长城抬面望了望天色一眼,红日已是傍西,颔首笑道:“饱餐後才有气力动手,山主如不嫌弃寒舍粗茶淡饭,请随便饮用如何?” 赤城山主笑道:“在下就在片刻之前用过酒食,前辈不必客气,在下尚须与舍妹一谈,如此在下于外坛守候前辈就是。”说著略一抱拳身逾飞鸟腾起,转眼身影远去消失。 卫长城邀请夏春霆四人入内用食,这四人只有夏春霆一人如在梦中,宋杰只知南宫鹏飞并无害他之意,更是诚心贴服。 ※※ ※ 日薄崦嵫,暮色低垂,天际远处尚遗留一丝淡淡霞形,隐约能见一望无际的芦荻,瑟瑟晚风,杂树纷岐,朦胧昏茫,似乎添了几分凄凉。 另一面是连亘无尽断崖峭壁,似百丈城垣,猿猱难攀,其下则是弱水流沙,陷身其中,必遭灭顶,武功再高亦无用。 星光闪烁下,只见十馀条人影,兔起鹘落,施展登萍渡水轻功在无际芦荻中疾掠如风。 蓦然,只听夏春霆语声道:“在这里了!” 原与这片一望无际芦荻内有沼泽,也有陆地,夏春霆所指茅屋,就在其内。 只见夏春霆宋杰两人领先,随後即是卫长城郗伦李彬罗世春等十馀赤城高手。 其中多了一个司马文珠,独少田大昆。 那田大昆奉命陪伴卫小翠,南宫鹏飞在卫长城居处之外布下了一道神奥奇门,以防蒙面人侵袭。 南宫鹏飞亦不知蒙面人物来历,但他藉蒙面人物以遂救人之计,用心不谓不苦,智计不谓不高。 司马文珠戴著一方黑色面纱,心情异常沉重,她听说蹊跷出在廿八洞被囚之人身上,大感惊骇。 她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所以她相随卫长城前来,欲揭开蒙面老贼真正来历。 卫长城等人进入茅屋後,四顾了一眼,目泛忧虑之色,道:“对方行事委实莫测高深,虚虚实实,该来而不来,不该来却不速而至,今晚他们会在此落足否,尚未能确定。” 司马文珠忙道:“他们是谁?” 卫长城道:“老朽是指绘有骷髅面巾之蒙面老贼。” 司马文珠略一沉吟道:“蒙面老贼与家兄订好今晚之约,一定会依约前来,倘或他们未知我等已获悉他们潜迹之处,必至此聚集定非怪事。” 卫长城笑了一笑道:“夏老师回报仅说此处可能是潜入落魂谷对方落足地方,并未断言确定,何况我等此来志在寻找通望落魂谷秘径,姑娘请稍安勿燥。” 可马文珠亦不以为忤,道:“晚辈诧异家兄为何将本门绝顶高手俱留在守护廿八洞,确为一大失策之处。” 卫长城道:“令兄乃武林奇才,行事极为稳重,衡量得失轻重後才定对策,老朽虽是外人,却料测廿八洞对令兄极为重要。”说著眼中神光一瞥夏春霆等人一眼,接道:“眼前令兄派遣与老朽共事的诸位老师,无一身手不是内外双修已臻化境。” 司马文珠鼻中轻哼一声,显对卫长城之言大不以为然,却不便在口中说出。 但夏春霆等人脸上似有些讪讪地敢怒而不敢言,因她为山主之妹,更风闻司马文珠自负貌美,又厌恶庸俗男子,却又不甘寂寞,守护廿八洞赤城高手等人均是她的面首。 但司马文珠荡而不淫,犹是处子之身,只是笑谑玩弄,更喜怒无常,毒如蛇蝎,动则辣手伤人,虽未必死,却痛苦异常,当时甚久才能复元,赤城手下无不畏之如虎。 此刻,卫长城微微一笑,留下夏春霆宋杰郗伦司马文珠在屋内,其馀诸人在屋外设桩布伏,不至必要切莫现身。 司马文珠道:“前辈算准蒙面老贼定须前来此处。” 卫长城道:“不一定。” 司马文珠道:“这未免多此一举!” 忽闻郗伦冷冷笑道:“此行是谁为首?” 司马文珠眸中杀机逼射,厉叱道:“此处那有你说话之馀地。” 郗伦道:“在下虽投效赤城,但未必要听命於姑娘,此行责艰任重,生死未卜,望姑娘不要扰乱人意!” 司马文珠杀气大盛,嘴角格格一声娇笑,玉手五指轻飘飘拂了出去。 卫长城忙道:“姑娘不可造次!”心中暗诧郗伦为何要触怒司马文珠。 司马文珠忽低哼了一声,身形疾飘了开去,原来她五指只拂至中途,郗伦两指骈戟,比她更快,已点向胁下要害,指未触及,暗劲已自逼人,倘不及时撒手,必伤在郗伦指下。 忽闻屋外传来一声森冷笑声道:“朋友能找到此处,委实了不起,但在下非偷盗,与朋友无怨无仇,这片沼泽洼地又是无主之物,在下居此何碍于朋友?” 卫长城等五人疾掠出屋,只见首戴骷髅藤面巾老叟後随一双戴有鬼脸壳短装老者作品字形面对著李彬等五赤城高手。 李彬冷森森一笑道:“尊驾不是昨晚侵扰落魂谷,与敝上订下今晚之约麽?” 骷髅面具老者目光闪烁,冷冷笑道:“原来是司马玄坤的徒党,那就难怪了,老夫既定今晚之约,自会准时应约,你等来此乃是找死。”说著,左侧回顾道:“史荣康,开刀祭旗,预祝今晚得胜。” 立时那戴朱红涂金鬼脸老者应了一声,撤出一柄奇形兵刃断魂锏。 那断魂锏似折了尖端一柄断刀模样,两面锋刃犀利,寒光闪闪。 史荣康身形潜龙升天倏地拔起四五丈高,身形疾旋,头上足下,断魂锏卷起一道惊天长虹带著悸人锐啸向李彬五人罩袭而下,威势无匹。 李彬五人纷纷大喝,身形倏分,旋身出掌合击,劲风潮涌,势逾万钧。 蒙面老者及另一鬼脸同党猛地哈哈大笑,芦荻丛中纷纷扑出无数魅形,猛攻卫长城等人。 卫长城苦笑道:“老朽吩咐不至必要切莫现身,如此自大岂非自寻覆灭。”说著一掌推了出去,一道如山暗劲立时避开了扑来的两名蒙面人。 司马文珠道:“无须埋怨,他们在我等未来之前已然伏布,诱我等进入樊笼。”说著迎击出手。 史荣康半空中身形经李彬五人联击推掌发出罡劲弹震望上飞腾,只闻史荣康发出一声慑人桀桀长笑,身形疾旋,断魂锏撤出漫空锏影挟著一片沉如山岳的劲风,凌头压下。 李彬等以五敌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撤出兵刃,掌刃兼施,联臂拒敌。 他们五人各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但瞧出这面戴鬼脸怪者武学奇诡,一柄断魂锏招式更是怪异与凌厉,不禁暗暗惊心。 只听史荣康长笑声落,双方兵刃役交击之声又起,五人只觉右臂一阵酸麻,不禁大惊。 史荣康挟著漫空锏影身形疾泻扑下,那断魂锏端竟射出一片目力难辨芒针。 黑夜之间,目力难辨,无声无影,一双白衣赤城高手同感胸前一阵飞麻,张嘴发出凄厉惨嗥,口喷泉涌鲜血倒地气绝。 李彬三人大惊,不知其同党为何身死,但掌刃加疾护住身形。 那面亦惨嗥腾起,卫长城及司马文珠各击毙了两人。 郗伦不愿此际过於显露真实武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尚须防护宋杰受到伤害,与面带红白相间圆勒鬼脸老者拚搏,但暗感对方武学神奇凌厉。 那首戴骷髅面巾的老贼则不知何往,亦无暇顾及。 皓月升起,沼泽四野起了一重冷雾,迷蒙凄凉。 司马文珠这时已撤出一柄犀利薄如桑纸的宝剑,寒芒电奔攻向两蒙面人。 以一敌二,攻多守少,招式辣毒怪异,错非两蒙面人武功奇高,早就伤在她那辣毒剑招之下了。 转眼之间,司马文珠已次出三十馀招,每一招都是快如闪电,绵绵不绝,划出悸耳破空锐啸,令人目骇神眩。 突然,司马文珠厉叱道:“住手!” 两蒙面人倏地飘身开去。 一人冷笑道:“姑娘莫非要束手认输了麽?” “正是。”司马文珠是字尚未落音,一剑雷轰电掣挑出,寒芒疾闪,锐啸过处那老者蒙面玄巾被挑了开来,飞向丈外,显露出一张血瘢满面恐怖面庞。 司马文珠一声惊呼出口,翻腕剑式陡变,寒虹带起一颗六阳魁首,热血喷溅四飞。 另一名蒙面老者见状,心神猛凛,厉喝道:“贱婢!你也太心狠手辣了。”一柄月牙钢刃幻起排空如潮刃影,疾攻司马文珠。 司马文珠响出银铃悦耳娇笑道:“姑娘手辣吗?骂得好,你也非死不成!”右腕疾振,发出一片如山剑罡压去。 突闻一声断喝道:“贱婢敢尔!” 司马文珠只觉如山剑罡为一种巧妙劲力卸消於无形,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首戴骷髅面巾老者落下。 老者阴阴一笑道:“姑娘敢莫是赤城山主之妹?” 司马文珠冷笑一声道:“阁下知道得倒是不少。” 老者道:“老夫耗费了十数年时光,才摸清楚落魂谷隐秘,并找出-条出谷的秘径,但尚无法救出被囚之人……” 司马文珠冷笑道:“阁下一辈子也休想把人全部救出,你死了这条心吧!” “未必见得!”老者阴恻恻一笑道:“老夫如将姑娘生擒,带往去见令兄又当如何?” 司马文珠发出格格娇笑道:“阁下是欲将我挟持家兄,交换被囚武林群雄麽?” 老者沉声答道:“正是!” 司马文珠面色一寒,道:“慢说阁下无必胜把握,即是将我生擒活捉也未必可使家兄就范。”纱巾内两道眼神森厉慑人。 老者忽将右掌一摇,道:“姑娘,你这是枉费心机,老夫如果惧怕姑娘暗中施放无形奇毒,也就不会只身涉险了。” 他说时,双掌同施一式“捕风捉影”,抓向司马文珠。 这一式非但快得出奇,而且正反同攻,令人只是无法闪避开去…… 司马文珠更瞧出老者戴有一双银织手套,映月发生眩目寒光,不禁心头一震,身躯疾旋,长剑飞点出九颗寒星,攻向老者九处要害玄穴。 老者右腕疾沉,呼地疾伸攫向来剑,左掌雷厉电闪发出一片掌影急如骤雨般攻去。 司马文珠顿感先机无法抢回,处处受制于这老者,不禁捉襟见肘,渐露败象。 郗伦此时伤毙了一人,目睹司马文珠被老者抢去先机,大喝一声,双掌推出罡风如潮,五柄毒刀离肩飞起,蓝芒流闪,穿织奇幻向老者袭下。 那老者忽森森冷笑道:“老夫与令兄生死约会,不见不散,岂可失信于他。”说著喉中发出一声长笑,身形穿空飞起,双掌疾抡劈打,将五柄毒刀悉数震落。 他穿空如飞,领著同行党羽去势如电,消失在夜色苍茫远处。 司马文珠大喝道:“快追!” 卫长城叹息一声道:“来不及了,他岂能让我轻易追踪,万一落入他诱敌之计必死无疑。” 司马文珠道:“至少亦可发现他入谷秘径!” “谈何容易!”卫长城泛起一丝苦笑道:“我等伤亡不少,追踪只有全军覆灭,并无好处,老朽受令兄付托之重,只好有忤姑娘之意了。” 司马文珠怒不可遏,只是难以发作,纱巾之後面色连变,笑笑道:“前辈乃此行之首,说什么有忤晚辈心意,太客气了。”说著目注正在检拾飞刀的郗伦道:“多谢郗老师出手解危。” 郗伦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多礼,我等万万不能让姑娘被擒。” 司马文珠冷笑道:“那无异痴人梦想,我怎麽落在老贼手中,他不怕死么?” 弦外之音,暗责郗伦不该出手,否则骷髅面巾老者必死在她剑下。 郗伦那还听不出来,也不再理会司马文珠,向卫长城躬身道:“老前辈,眼下何去何从?” 卫长城长叹一声道:“老朽未曾料到他们在我等之前布下伏椿,致伤折了六名武林高手,令老朽愧对山主。”说著略略一顿,又道:“倘老朽所料不差,老贼入得落魂谷徒劳无功,抽身而远,他料定我等已早撤去,岂知我等尚在此处候他返回!” 司马文珠冷笑道:“前辈还不死心,尚欲将他生擒活捉么?” 卫长城道:“正是!” 司马文珠默然须臾,道:“但愿前辈能得心应手,此刻慕容彤等群邪必再度进犯,晚辈放心不下,意欲赶回落魂谷内。” 卫长城道:“姑娘请回吧!从今晚起落魂谷将无安宁之日,一夕数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宜和衷共济,才可渡过难关。” 司马文珠身形如鸟飞起,如飞而杳。 赤城高手死了六人,伤了两人,夏春霆、罗世春、李彬均带有轻伤,衣履残破,伤处鲜红血液涔涔溢出。 卫长城道:“我等速检视对方尸体及身上遗留之物或可找出一丝端倪查明来历。” 赤城高手均听命於卫长城,自然奉命唯谨,只有郗伦宋杰两人腹中明白,默默无语随众走出。 卫长城郗伦两人检视一具尸体,揭下蒙面玄巾,显出一方紫红血瘢狰狞面庞。 死者无疑为凶邪所控,为防别人认出来历,均被撕下一层面皮,身无长物,全无线索可寻。 卫长城低声道:“少侠瞧出对方来历麽?” 郗伦摇首答道:“死者主人必为一心智卓绝的盖世凶邪,行事不留一点痕迹,现在无法查明,但事不在急,眼前让他与司马玄坤为敌 造成岌岌可危之局,如此可顺利救出被囚之人。” 卫长城颔首,道:“目前如何进行?” 郗伦道:“我等不如在此稳住,以示不疑,在下料测慕容彤等及面戴骷髅面巾老贼此刻已攻入,虽无法得逞,双方伤亡终属难免,前辈与在下在此既可以避嫌,又可以退为进,使狡猾如狐的司马玄坤堕入术中。” 卫长城不禁大感赞佩,却耽心落魂谷内金鲤潭的卫小翠田大昆安危。 郗伦看出卫长城心意,劝慰笑道:“无妨,令媛与松女侠必安然无恙,不待天明,赤城山主谅会亲自前来,你我需佯装煞有介事般。” 赤城高手均一无所获,卫长城与郗伦两人在芦荻水草中捉来甚多水鸭,就在炉灶上烹烤。 ………… 慕容彤等人今晚只虚张声势,频频长啸,行迹飘忽,但并非真心进袭,一接即退。 然而赤城高手奉命追击,深入吕梁伏桩内,却不死必伤,损折数名高手。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为此大感困恼,传命防守严密不必追击,自己则潜隐在秘处,守候昨晚的骷髅面巾老者应约而至。 此时安排甚多伏桩注意那蒙面老者来去必经之路径,务必找出那些蒙面贼来龙去脉。 因久候不至,心中甚感焦急,暗道:“莫非蒙面老贼爽约不至了么?” 须臾,只见一条娇俏人影如飞掠而来,他目光锐厉,瞧出来人是其妹司马文珠,一闪而出,拦阻司马文珠去路。 司马文珠说道:“哥哥,那蒙面老贼尚未来麽?” 赤城山主答道:“尚未,你随卫前辈同行可看出端倪麽?卫前辈他们现在何处?” 司马文珠愕然诧道:“这就奇怪了!”遂说出此行经过详情,又道:“蒙面老贼不战而退,他须赶赴即定之约,不可失信,怎麽小妹绕了一大圈路,老贼尚未应约前来,其中定有缘故。” 赤城山主面色微变,道:“说不定他见我等戒备森严,临时改弦易辙变卦不来了。” 忽闻传来阴恻恻的笑声道:“老夫岂可不来,不似你们兄妹,口密腹剑,表面上仁义道德,其实男盗女娼,满肚子坏水……” 司马文珠闻得男盗女娼四字,不由粉面通红,杀机猛生,厉叱一声,循声扑去,拾指舒张,一式“天罗地网”,带著锐啸罡风,势若星河下泻罩袭而下。 她那掌势威力绝伦,十丈方圆草木俱皆偃斜欲折,轰的一声巨响,草飞尘涌,劲风四溢,只听传来蒙面老叟冷冷大笑道:“姑娘掌法虽然厉害,但岂奈老夫何?”话声竟远在十丈开外。 赤城山主道:“妹妹回来!” 司马文珠身形疾翻而回,赤城山主低声道:“此人竟能在环布高手的伏桩之下安然进入毫无所觉,还有我安排的伏桩亦一无举动,看来此人是一棘手强敌,非可易与,与其力敌不如智取。” 只见赤城山主高声道:“阁下既然言行如一,应约而至,为何不现身?” 远处传来蒙面老叟语声道:“山主方才说得不错,老夫必须改弦易辙,时机未成熟,老夫何能勉为其难,何况老夫亦不愿打落水狗,”语音顿时寂然。 月华如水,四野迷茫。 赤城山主兄妹面面相觑。 良久并无所闻,赤城山主知蒙面老贼去之已远,不禁面色铁青,迅疾找寻伏桩,发现一一睡在林深草地上。 他一一将伏桩拍开穴道,问明经过详情。 询问所有的伏桩,均谓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风送淡淡幽香,初未察觉其异,後昏昏欲睡,终於昏睡过去。 如此更令赤城山主大为惊震,他乃毒尊者衣钵弟子,用毒之术独步武林,赤城门下亦均有施毒避毒之能,这无异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眼睛。 司马文珠低声道:“老贼究竟离去了没有。” 赤城山主道:“谁知道。” 司马文珠道:“看来尚隐在近处。”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仰天大笑。 笑声宏烈,高亢入云,随风飘散开去,惊得宿鸟四飞,鼓噪越林。 司马文珠说道:“哥哥为何发笑?” 良久笑定,赤城山主道:“我笑这老贼甚是见机,如再恃强,定遭覆灭。”命手下搜觅蒙面老贼去迹。 司马文珠恍然悟出其兄故作如此神态,其实认定蒙面老贼尚潜伏在落魂谷内,淡淡一笑道:“哥哥,人家既已走了,我等也无须空自紧张。” 赤城山主道:“你到轻飘飘无事模样,如不找出入秘径,我岂能安枕。” 司马文珠道:“哥哥放心,卫前辈必能找出,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他就进入我落魂谷也无法得逞。”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慕容彤只虚张声势,不敢闯入,今晚看来可安然渡过,妹妹,劳驾一趟,请卫前辈返来共商。” 司马文珠应了一声,疾闪而去。 赤城山主张目四巡了一眼,缓缓飘身向金鲤潭滨沙堤上先去,只见卫长城所居一无灯光,岑寂如水,独自在堤上踱步,心中思念纷岐。 突然…… 潭心荷丛中忽喳的微响,穿起一条人影,施展蜻蜓点水绝顶轻功,三起二落沾足岸上,扑向插天奇峰而去。 赤城山主大吃一惊,认定两人无疑是骷髅面巾蒙面老贼,忙疾闪电追踪。 这人去向却是廿八洞,赤城山主明知廿八洞均伏有极强的能手,此人显然诱敌,但他不能不追。 然而在追近廿八洞之际,突然不见那人身影,赤城山主有种受人作弄屈辱的感觉,只觉肝胆炸裂,怒火陡涌,无处可泄。 远处树丛中忽生一声轻笑,一条身形如鸟般飞起,赤城山主鼻中怒哼一声,身如离弦之弩扑出,右手打出一道红色旗花。 空中生起强烈的红光,照耀著夜空,旗花传讯门下围扑那可疑人影…… 天色蒙蒙现出曙光,落魂谷中入影纷纷,忙碌了一夜,那可疑人影毫无踪迹可寻。 卫长城等一行在山外赶回,走进金鲤潭精含,只见卫小翠与田大昆两人对奕,聚精会神,落子缓慢。 司马文珠娇笑道:“究竟小翠妹妹福气好!” “我有什么好!”卫小翠推乱棋局立起道:“终夜不敢交睫,强拉著田老师奕棋。” 司马文珠说道:“你对外间毫无所觉么?” 卫小翠道:“虽有所觉,但奉命不得外出。”说著又道:“小妹暂时告辞,前往厨下准备茶水。”说者姗姗离去。 卫长城望了司马文珠一眼道:“姑娘速请令兄来,情势虽未必危急,但如不妥商对策,落魂谷将陷入四面楚歌中。” 只听户外传来赤城山主语声道:“不用请了,在下已是赶到。”一踏入室内,也不寒喧,即说出昨晚之事,又道:“前辈说得一点不错,病不在外而在於内,请问如何疗治。” 卫长城道:“老朽一切都皆陌生,必须切脉深问,才可对症下药。” 赤城山主大笑道:“如此有劳前辈了!”立即敦请卫长城同他一行。 卫长城知赤城山主请其巡视廿八洞,暗道:“南宫少侠不愧再世诸葛,料事如神。”遂缓缓立起,向赤城山主兄妹微笑道:“走吧!” 赤城山主见他不带同行之人,尚有一丝疑虑之心,尽皆消去。 司马文珠应道:“小翠妹妹不去麽?” 卫长城道:“女孩儿家,老朽不愿她涉足江湖,练武仅以防身而已,她去则甚?” 郗伦不由暗自赞道:“果然姜是老的辣,他与我一搭一挡,配合奇佳,大事必然可成。” 目送赤城山主兄妹与卫长城三人离去。 宋杰口奉密令,趁机高声道:“卫前辈方才赶返之际,命我等探听吕梁慕容彤动静,他虚张声势,按兵不动,必有诡计在内。” 除了天目双丑外,其馀之人均随宋杰而去。 卫小翠走了出来,向田大昆道:“他们都走了么?” 田大昆道:“均离去了!” 卫小翠突向郗伦道:“闻得松女侠言,盛赞少侠丹青翰墨堪称一绝,小妹珍藏一帧唐六如‘怨女抚筝’图,乞为一题如何?” 郗伦忙哦了一声道:“此乃松女侠谬赞,姑娘如何当真。” 田大昆忙向卫小翠示了一眼色,卫小翠玉雪聪明,立即会意,转身回房携出画轴,磨墨濡毫,连声催请。 郗伦知是田大昆,支使卫小翠,苦笑一声,坐下展开画轴,果是唐六如真笔,遂濡毫书下一阕“菩萨蛮”词: “哀筝一弄湘江曲, 声声写尽江波绿, 纤指十二弦, 细将幽恨传, 当筵秋水慢, 玉柱斜飞雁, 弹到断肠时, 春山眉黛低。” 其二,调寄生查子 “含羞整翠发, 得意频相顾, 雁柱十三弦, 一一春莺语, 娇云容易飞。 梦断知何处, 深院锁黄昏, 阵阵芭蕉雨。” 郗伦一挥立就,笔力苍劲,金钩铁画,词意清丽。 卫小翠盈盈称谢,将画轴收好什袭珍藏。 郗伦忽有所觉,神色微变,道:“田老二,咱们对奕一局如何?” 田大昆首允,召来卫小翠观奕。 郗伦落了五子後,右手扣著三粒白子,忽右腕一扬,三子鱼贯打出,疾如星射,打向厢房门内,喝道:“朋友请速现身,别怨在下手辣心黑!” 语音未落,人已穿向房内。 只听房内传出一声轻哼,原来一蒙面老者为一颗白子打中肩头,痛彻心脾,不禁出声。 正欲逃出之际,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郗伦已拦住去路,嘴角泛出谲冷阴笑。 郗伦认出正是那脸带朱红鬼脸面具的史荣康,不由冷笑道:“原来是你史荣康老师,沼泽中被你逃去,如今自投罗网,还不束手投降?” 史荣康沉声道:“就凭你麽?” 郗伦冷笑道:“你自投罗网,尚敢大言不惭,要知此处易入难出,步步死域,史老师,识时务者是为俊杰,何不弃暗投明?” 史荣康目中精芒逼射,哈哈笑道:“老朽既然敢来,就是龙潭虎穴也毫无所惧。” 郗伦道:“看来,史老师有恃无恐了,你我何不坐下谈谈?” 史荣康道:“不用坐了!”目光忽望了卫小翠一瞥,右臂疾伸,两指迅如电光石火向卫小翠期门穴点去。 指到中途,忽感脑後风生,心中一凛,撤臂横飘旋身甩掌,呼的一招劈出。 郗伦正落在他身後,右掌疾封,三招快攻而出,攻向部位使人意料不到,把史荣康逼得手忙脚乱,一连倒退四五步。 史荣康眼中杀机逼泛,猛提一口真气,功蓄左臂,骨骼顿时剥剥作响。 郗伦阴阴一笑道:“卫姑娘与史老师何怨何仇?” 史荣康道:“她是卫长城之女麽?” 郗伦道:“不错。” 史荣康道:“那么老朽要生擒她并无不是。” “这是为什么?”郗伦冷笑道:“史老师你如不束手就缚,别怨在下手黑心辣!” 史荣康哈哈大笑道:“这座小屋已在包围之下,三位如不信,老朽一声令下,此屋立成飞灰。” 郗伦道:“在下不信,史老师且请一试!”语声森厉。 史荣康不禁一呆。 田大昆拉著卫小翠身形疾闪入厢房内,她觉察出凶搏难免,两女离开可使郗伦毫无牵挂出手。 史荣康不由长叹一声道:“阁下方才不是说过识时务者是为俊杰,理应弃暗投明,赤城一派是名门正派麽?” 郗伦道:“尊驾未必亦是名门正派。” 史荣康道:“是极,但我等犯险冒难,志在救人,凭此一点,就比赤城高出一筹。” 郗伦淡淡一笑道:“既然志在救人,郗某绝不阻拦,但怪卫姑娘何事,莫非阻拦卫前辈……” “不错!”史荣康道:“敝上不愿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意欲借卫姑娘有所挟持卫长城急流涌退。” 郗伦大笑道:“这不可能,即是卫长城抽身,但天下事自有天下管,贵上既在廿八洞中开了一条秘径,图谋已久,为何不设法早早救走。” 史荣康目光一变,厉声道:“原本阁下也知情了,这益发不可留你等性命。” 郗伦面色一寒,笑声道:“凭阁下这支奇形兵刃尚要不了在下性命。” 史荣康阴恻恻一笑,右手缓缓撤出肩上的断魂锏,左手抛出一物落在窗外。 只听叭哒一声,接著又起了轻微炸裂声响,窗外红光一闪,飕的奔空而起。 但声响有点闷滞,郗伦冷笑道:“史老师真是妄想,旗花根本不能传出,因此史老师的同党无法窥见。” 语声中窗外忽又响起叭哒坠地声,旗花尚自爆射不已,红黄光焰闪耀眩目。 史荣康不由心中暗暗胆寒,如此一来,真如郗伦所说自投罗网怨得谁来,蓦然灵机一动,淡淡一笑道:“郗老师,你真认为老朽落了败着麽?那不是旗花。” 郗伦觉察出史荣康眼神疾转,知他必施展诡计,故意闻言愕然,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其时却在留神史荣康举止。 史荣康突长身一跃,落在一把太师椅之後,暗中在囊内取出一枚大如杏仁核状之物,两指一捏,置于地下。 郗伦倏地一掌推出,一股暗劲将那把金交椅压得粉碎,那史荣康暗置在杏仁核状之物正散出一缕无色淡淡芳香,亦被压熄。 史荣康身形疾飘开去,目中露出骇然神光。 郗伦趁机撤墨螭剑,左掌挥动将桌椅震开,冷笑道:“史老师,你那鬼域伎俩,少在郗某面前班门弄斧。” 史荣康知弄巧成拙,尚未答话,一道暗黑光华飞向自己面门,只觉来势奇快,玄奥不测,闪避不开,不由手中断魂锏一式“云屏巫峡”硬封出去。 但郗伦剑势太快,一出疾撤,史荣康只觉面门一冷,那鬼脸壳已被郗伦剑光挑下,显露出一方紫黑血瘢,狰狞面目。 史荣康大怒,断魂锏辣毒招式展了开来,急如狂风骤雨攻出九招。 锏势凌厉,破空锐啸,寒光电奔中挟著漫天牛芒毒针罩向郗伦。 郗伦大喝一声,剑势展开,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暗中逐渐加添内力。 他那暗黑剑光渐变墨绿光华,逼人寒罡暴炽狂卷,呼啸惊人。 史荣康断魂锏所发牛芒毒针,宛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心神大骇。 他只觉郗伦剑势有著一股巨大的吸力,使他断魂锏运展胶滞缓慢。 蓦地—— 郗伦一声低喝,史荣康右腕一麻,断魂锏啷当坠地,两点墨绿光华迅疾如电,刺入了史荣康两肩“肩井”穴上。 史荣康面色惨变,双肩一冷,蹬蹬蹬倒退在壁角,似软蛇般坐了下来。 郗伦慢慢将剑回鞘,左手两指如飞,点在史荣康数处穴道上。 史荣康肩井穴上溢出两行丝丝鲜血,他只觉郗伦剑势奇异无比,使自己真力涣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禁厉声道:“郗老师请赐我一剑,当感恩不浅。” 这时,卫小翠及田大昆两女姗姗走出。 卫小翠冷冷说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史老师何求一死?” 史荣康眼中泛出一缕怨毒光芒,道:“史某不死,只怕为你等带来一场无比的危难。” 郗伦冷冷笑道:“那麽史老师一定死不了。”说著向二女笑道:“有劳二位,在下去房外查明一下。”说著疾闪而出。 屋外沙堤上两颗巨柳之後隐藏著一双蒙面老者,久不见史荣康动静,不由惊疑,暗道:“莫非史荣康遭了什么暗算?” 其中一人忽身躯一颤,目睹郗伦飘然屋内走出,神色凝重,似未有事般。 郗伦走过两株巨柳三丈开外,宛若未觉有蒙面人藏身在後,一双蒙面人心中大喜,却又感到惘惑。 一双蒙面人疾如电闪掠出,两件兵刃奔电呼啸夹击向郗伦。 陡然,郗伦一个旋转,宛如大鹏展翼般,发出禅门神功,真力如浪潮澎湃拥挤而下。 只见三条人影一合,轰的一声,两条身影半空中翻滚了,叭哒坠地。 郗伦迅疾无伦沉身沾地,两臂如电抓起两人掠进屋去,一闪疾杳。 一条身影如魅影般飞掠向金鲤潭边,正是首戴骷髅面巾老者。 看来这落魂谷防守不严,这蒙面老者如入无人之境,其实非矣。赤城山主重点放在外坛後廿八洞,落魂谷久无人潜入,如今更是不能脚步紊乱,就是明明看见蒙面老者,只要无碍於事,也任他来去自如。 蒙面老者杳无声息落在卫长城屋外,由窗隙窥视入内,只见天目双丑对奕,卫小翠坐在一侧旁观,暗暗惊道:“史荣康三人似曾向自己言说须来此金鲤潭,看来他们三人并末来过模样,那他们何往?” 只听郗伦轻笑一声道:“方才闻老师来报,山主与卫前辈在途中发现蒙面贼三人影踪,包抄围击之下三贼俱已成擒,其中一人正是那史荣康,看来真象却将大白,我等可高枕无忧矣。” 田大昆冷笑一声道:“你我外坛弟子,无法参预内坛隐秘,如非我等与卫前辈渊源颇深,方蒙器重才得进入金鲤潭前辈所居,但非奉命不得外出。邓老大,最好效那金人三缄其口,免受嫌疑。”语音沙哑。 郗伦在左下再拈了一子後,乾咳两声道:“田老二,你是越来越胆小了,我等又非触犯山规,闲谈几句亦无甚大不了。” 田大昆怒道:“山主说物必先腐而後虫生,蒙面老贼能潜入落魂谷必有内应,内应必在廿八洞守护高手内,目前山主恐打草惊蛇,静以观变,只待慕容彤等人退去後再采取清除内奸之策。” 老者闻言心中一惊,只听田大昆接下去: “你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知多言贾祸,你乱说什麽?” 卫小翠冷漠如水的面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两位怎么为此无谓之事争执?” 郗伦摇首微笑道:“姑娘不可见笑,我俩生性恢谐,斗嘴惯了。” 首戴骷髅面巾老者沉吟一阵,转身如飞奔去…… ………… 午刻时分,赤城山主偕同卫长城返回金鲤潭,步入屋内只见天目二丑正与卫小翠谈笑,即道:“方才返回此处途中,卫前辈对二位备加赞扬,谓二位非但武学渊博,而且机智过人,需两位相助,二位今後就拨在卫前辈名下。” 天目二丑应了一声是,肃立无语。 卫小翠道:“女儿已准备酒菜,可否请山主留此用饭。” 赤城山主道:“不必了!在下尚有事待办,一切全仗卫前辈了。” 卫长城道:“与山主分忧解恨,此乃老朽理所当然之事,老朽用过饭後休息片刻立刻著手侦查。” 赤城山主即告辞离去。 卫长城与天目双丑送出,直至至沙堤外,目送赤城山主身影消失後,才转身回至屋内。 田大昆道:“老前辈此行如何?” 卫长城道:“此行不过是走马看花,志在取信司马玄坤兄妹而已,尚无法探出令兄令堂及余旭葛慕九四人所囚之处,但他已赋老朽全权,假以时日,必可救出。” 田大昆闻言目露喜容,望著郗伦。 郗伦即低声向卫长城禀明擒住二人经过,并定下救人之计。 卫长城不由大喜过望。 ………… 天交未刻,卫长城郗伦田大昆三人立在一片削壁之下,绝壁百丈,高插入云。 卫长城手指如仞削壁之上,道:“二位当可瞧见其上有一裂缝,距地四十馀丈,此乃第七洞。” 田大昆道:“但不知从何处进入此洞。” 卫长城手可指在一株参天古柏之上,道:“巨柏距石壁约十丈,但柏树上有一藤索,可荡越进入洞穴,但应计算方位准确,不然一荡不中,洞内赤城高手立即施展辣手,万无幸理,不过我等无妨,老朽身怀会符。”随即快步向巨柏之下走去,两肩微振,飕地玄鹤冲天拔起七八丈高下,右手一触斜柯,借力翻起。 只见卫长城一连几个翻腾,身法美妙奇快,腾上树腰。 郗伦赞道:“卫前辈不愧九现云龙之誉,但只身法轻灵奇奥,你我便望尘莫及。”复又低声道:“小弟殿後,莺姐先行攀登吧!” 田大昆一身功力与卫长城不相伯仲间,无奈假扮天目双丑,为免败露马脚,所以处处藏拙。 郗伦与田大昆登上巨柏山後,跟踪拔起腾上,三人并肩立在横柯上。 但见卫长城取出一柄玉符,符中镌嵌紫红水晶,对准洞穴映闪数下後收起,抓起击落在柏干上粗如手臂的藤索,两足一踹,离树荡出,捷如飞鸟般穿入穴中。 那藤索迅疾自动荡了回来,田大昆一把抓住。 天目双丑先後施为掠入洞穴内,只见卫长城已在立候,前行数步向左一弯,只见是一长长甬道,长可数十丈,每隔数丈即悬著一盏气死风灯,映射出强烈的黄光。 甬道两侧隐现铁栅土室,不到近前无法看真。 眼前忽人影一闪,现出一双蓝衫中年人,左立一人面如黄腊,稀发疏松,面色阴冷如水,两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 右立一人,塌鼻掀唇,虎目炯炯,头大如斗,不时喉中发出嘿嘿冷笑。 卫长城一语不发,森冷眼神射在两蓝衫人脸上。 面如黄腊蓝衫中年人,突目露畏惧之色,道:“看来尊驾就是卫长城了。” 卫长城道:“不错,老朽就是卫长城,奉了山主之命,须在廿八洞内查出吃里扒外的内奸。” “兄弟乃摧山手邴炎,那是我盟弟黑煞掌冉环。”邴炎冷笑道:“卫老英雄可是心疑我等有吃里扒外之举麽?” 卫长城微微一笑道:“老朽受山主付托之重,决意查明此事,二十八洞均在查明之列,非指两位就是内奸,邴老师敢莫是阻拦老朽入内查视麽?” 邴炎神色一凛,道:“不敢,但山主此举未免多馀。” 口中虽是如此说,但邴炎冉环身形却未让开。 卫长城眉头一皱,暗道:“风闻此两人武功极为霸道,性情亦极为狂傲,恐未必如此顺利,不如出言将他们震慑住。” 心念一动,只见邴炎阴森眼神注视著天目双丑的脸上,冷笑道:“你两人身为外坛弟子,何能进入廿八洞?” 郗伦沉声道:“尊驾到知道得太多,我俩奉山主之命,何有内外坛之分?” 邴炎冷笑道:“这个兄弟知道……” 郗伦面色一变,厉声道:“既然知道,还不闪开。”右手穿飞而出,欲将邴炎冉环两人阻挡的身形分开。 冉环冷笑一声,道:“大胆!”右掌直向郗伦前胸接去。 郗伦手到中途,忽翻碗迎向冉环右掌。 叭的一声,两掌相接。 只见冉环神色突变,身躯撼摇了几下,不由自主的倒退出数步。 邴炎目露惊异之色。 郗伦亦身形撼摇,退出一步,目中逼射出杀气。 只听卫长城道:“武林代有奇人出,後浪推前浪,此千古不移之理,休看他们身为外坛弟子,其一身所学,内外兼修,已臻炉火纯青……” 邴炎道:“真的麽?”说时右手疾伸而出,快如闪电光石火向郗伦右肩抓去,接道:“兄弟闻技心痒,意欲讨教。” 郗伦足步倏错,移形换位挪开三尺,右手两指一式“画龙点睛”,反向邴炎攻来右臂腕戳下。 邴炎目睹郗伦反击之势,宛如雷奔,不禁大为凛骇,右脚疾旋,身躯快转,硬把抓出右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邴炎一声大喝,双掌直击了过去,一刹那间,绵绵不断攻出七掌,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四涌。 郗伦横点斜戮,手法迅快奇奥,出人意外,均是克制邴炎的奇招。 只见洞里中两人立桩不动,右臂抡转如风,招出凌厉狠辣。 忽闻卫长城冷冷一笑道:“邴老师,你可是作贼心虚?” 邴炎闻言面色大变,喝道:“住手!”身形疾飘开去。 郗伦立桩如山,嘿嘿冷笑。 wavelet扫描lionking、紫气东来ocr武侠屋独家连载 第八章 卫长城沉声道:“邴老师你对眼前举动如何解释,恐老朽返回覆令在山主面前无法自圆其说。” 邴炎似气有不忿,冷冷笑道:“山主未免太不相信我俩了。” 卫长城诧道:“第七洞就只邴冉两位老师麽?” 邴炎道:“自然不止在下两人,但本洞系邴某作主,其馀之人均系随从多年,忠心不二。” 卫长城微微一笑道:“昨天文笔峰下死了本门高手十一人之多,不知邴老师知情否?” 邴炎答著:“这个在下知道!” “本洞高手亦损折了三人。”邴炎又说。 卫长城颔首道:“但那蒙面贼徒尚未查明由何处进入,邴老师久居本谷,稔熟地形,请有以教我。” 邴炎不禁一怔,尴尬笑了笑道:“在下只知七洞,不知其他,请卫老英雄不要见怪。”说著顿了一顿,又道:“本洞绝无吃里扒外的奸细,邴某可以颈上人头担保。” 卫长城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倒可省除老朽甚多麻烦,但若廿八洞之人均是邴老师这般说法,请问邴老师,老朽该如何做法。” 邴炎不禁语塞。 卫长城又沉重道:“山主已付老朽生杀大权,请勿触怒老朽,冉老师速召集此洞本门门下,待老朽查问。” 冉环伤势不重,早就调习复元,闻言嘬唇打出尖锐啸音,须臾奔来三个神态骠悍鸷猛的赤城高手。 卫长城手持令符宣谕赤城山主之命。 邴炎神色异样难看,极为不忿。 郗伦大喝道:“你不服令?”手出如风,两指点向邴炎左肩骨。 邴炎心神猛凛,身形还未闪开,只觉肩上一痛,两条主经及骨节,均被郗伦独步武林之“错经转脉”手法卸了开来,不禁痛得咧嘴怪叫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冉环等人见状不由胆寒,面面相觑。 田大昆向冉环瞪了一眼,低喝道:“还不领我等查视全洞,兀自发呆则甚?” 冉环面色一凛,领著卫长城三人逐处查视,第七洞内有八间囚室,每室住二人,除行动不能出铁栅栏外,行动均甚自由。 卫长城索取过来囚牢中花名册,查视被囚之人姓名来历,发现均是昔年在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巨擘名宿。 第七洞自然不会有余旭葛慕九及松振泉陈映梅等在内,他们不愿为赤城门主起疑,所以不迳去探望余旭他们。 卫长城异常心细,一物之微均不愿其烦反覆询问,更对守洞赤城高手盘诘尤详。 如此一来,几乎花费了三个时辰。 郗伦道:“似这般查法,廿八洞需时十天,这十天内变化甚大,恐我等尚未查出,蒙面老贼已得手而去。” 卫长城目光森沉望了天目二丑一眼,冷笑道:“兹事体大,不可不慎,老朽受山主付托之重,不可有丝毫之失,万一真如老弟所料,老朽问心无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郗伦道:“如依在下之见,反不如将余旭及葛慕九两人移置别处,免得夜长梦多。” 卫长城笑道:“如此正巧中了那骷髅老贼之计了,他正要我等如此,余葛两人倘被救出,蒙受重嫌的正是老朽及两位。”说著顿了一顿,又道:“何况那蒙面老贼未必真心欲救葛余两人,藉此为由其实另有图谋,但他亦有所惧!” 田大昆诧道:“他惧怕何人?” 卫长城叹息一声,道:“老朽绝意外事已久,足迹未尝履出落魂谷一步,江湖中事甚是陌生,闻得诸位在舍下商谈,才明梗概。” “武林盛传麻城大别七剑府中现踪的灰衣老叟,即是杀害川南三煞真凶,曾施展‘五行绝命针’,之後又在金陵露面一次,遂不再闻音讯,武林中不会有人疑心与山主有关……” “什么?”冉环闻言面色一变,道:“与山主真有关麽?” 卫长城微笑道:“这不过是猜测之词,如今余旭葛慕九两人陷在落魂谷中风声外泄,武林中人更是坚信山主心怀叵测,灰衣老叟与山主乃系一而二,二而一,同为一人,所以才引起慕容彤纠合武林群雄侵扰。” 冉环冷冷一笑道:“山主如真得手‘五行绝命针’等物,岂肯容他们逞狂。” 卫长城面色一沉,如罩阴雾,厉声道:“如此岂非不打自招,要知五行绝命针用一次即少一次,一筒五行绝命针并非用之不绝,取之不尽,那首戴骷髅面巾老贼恐亦非主者,山主乃聪明绝顶之人,怎肯做下愚不可及之事。” 这本是做戏,卫长城不过是照方抓药而已。 郗伦道:“如此洞并无可疑,我等前往第九洞查视。” 冉环诧道:“此洞距八洞最近,如何查视九洞?” 郗伦道:“不循序搜查,一则可防遇匪徒偷机取巧,再也使奸细措手不及,手忙脚乱自露破绽。”说著随卫长城走出。 入洞不远处邴炎亦然悠悠醒转,但主经骨环被错开,身如瘫痪,酸软无力,汗出滚滚流出。 郗伦走过邴炎身侧,道:“老前辈,容在下赐他一死,以儆效尤!” 卫长城尚未答话,忽闻一清朗语声道:“请看在下薄面,饶邴老师一死。” 只见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一闪而出,微笑道:“在下路经此地探望前辈有无查出端倪,绝非暗中窥探,在下欲重托前辈付以全权,不能遇事掣肘,在下还有事待办,有劳三位费神了。”说著一闪而去。 卫长城暗暗心惊,道:“司马玄坤委实狡猾如狐。” 郗伦冷笑道:“死罪既免,活罪难饶,七日後才可复元。”说著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把邴炎错开的骨环复元。 卫长城三人先後飞身下得崖去,煞有介事投往第九洞疾奔而去。 二十八洞赤城门下虽不声息相通,卫长城三人巡视第七洞的风声早已传遍,第九洞的高手站在洞口恭迎如仪。 检视花名册赫然正有花溪双逸松振泉陈映梅两人来历姓名。 田大昆不禁大喜若狂,忍不住心情激动,全身微微颤抖著。 忽地田大昆只觉自己左手被郗伦紧紧握住,猛然警剔自已兴奋过度大为失常,赶紧收敛心神。 只听郗伦蚁语传声道:“莺姐,你我必须谋定後动,不可自乱。” 卫长城向守洞赤城高手道:“老朽欲借一间空房商研被囚武林豪雄中有无可疑,再我等也要用点酒食。” 那赤城高手自然奉命唯谨,并送上酒食。 门敞开著,以示不避人窥听。 但,有无偷听之人?有!只闻郗伦冷喝道:“什么人!” 郗伦身形迅於离弦之弩,疾射而出。 门外一侧立有一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初不料自己会被窥觉,更不料郗伦身法奇快如风,声出人至,自己欲避闪时已自不及。 只见郗伦身未落地,右臂扫击出手,两指一式风卷扬花而来。 那黑衣汉子因听闻郗伦在七洞和邴炎动手相搏,武功之高,出人意料,心头不禁一凛,身形疾斜,右腕一翻,一掌“横断云山”猛击截下。 郗伦鼻中冷哼一声,掌指相触之刹那,突然翻腕疾沉,五指上刁的迅疾无伦扣著那黑衣汉子脉门要穴,左掌闪电按向前胸。 蓬的微响,黑衣汉子倒退出四五步,只觉眼冒金星,胸口气塞血逆,仰面倒地,一道鲜血直咳出口。 郗伦冷冷一笑,望也不望那黑衣汉子一眼,满面杀气,迳自转身走回坐下。 杀鸡儆猴之计显然收效,果无一人近前窥听。 卫长城鲸饮了一口酒後,展开名册,凝神沉思,其实却在蚁语传声对话:“所幸松姑娘双亲无恙,少侠,现在应如何著手?” 郗伦略一沉吟道:“据史荣康招供,他们出入途径乃由十九洞及廿三洞,而两洞属廿三洞隐秘异常,非但逃出甚难察觉,而且如不指明更无迹可寻,十九洞则须谨慎形迹,以防败露,我等不如假廿三洞为救人之径,用十九洞以搪塞赤城山主,但目前言之尚属过早,须步步为营,才可终底于成。” 三人商量步骤未竟,蓦闻门外远处传来高声道:“卫前辈,谷内外情势告紧,特来禀明!” 卫长城听出那是宋杰语声,三人霍地立起迈出室外,只见宋杰同著罗世春并肩立在距门外十丈外洞径中,身後随著守洞赤城高手。 郗伦道:“山主现在何处?” 宋杰答道:“山主现居中策应,暂不露面,慕容彤等志在骚扰,伤人即遁,山主虽严令坚守,但对方却似有歹毒诡谋……” 卫长城道:“为什么?” 宋杰道:“慕容彤似与戴有骷髅面巾老贼沆瀣一气,又有近百人在谷内现踪,形防飘忽,无法捕捉,现在司马姑娘率众扑击,命在下两人通知前辈戒备。” 郗伦道:“看来我等要通宵不寐,加紧找出蒙面人出入途径及阴谋,有劳两位守护峰下及巡视周近。” 宋杰罗世春应了一声,如令疾奔而去。 一名赤城高手道:“卫前辈,这么一来可证明本洞并无可疑了。” 郗伦哈哈大笑道:“未必就能释疑,因为蒙面老械徒党早就潜入落魂谷中,我等三人在此,或封阻了他们去路,是以施展调虎移山之计,诱我等出洞也未必可知。”说著话声略顿,面色肃森如冰,接道:“诸位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可惧,在下方才言纯属忖测之词,不足为凭。” 这番话使赤城高手大感心服口服,七名高手听郗伦之命防护洞外而去,只留下一名唤范重威以备咨询。 范重威昔年亦是关外绿林道巨憝,後因做案太辣,无法容身,托庇在落魂谷内。 此刻,郗伦目露恳求之色,微笑道:“范老师,山主与卫前辈几经研商,判断出必有内应,否则凶邪必难进入落魂谷内……” 范重威道:“所以便疑心到我等了。” 郗伦微微微一笑道:“如范老师身为山主,当作如何想法?” 范重威面色一怔,乾咳了两声道:“范某也有如此想法。” 郗伦点了点头道:“但山主亦疑心到被囚武林群雄身上,被囚之人俱是武学渊博,已臻化境,受制日久,已悟出自行解开之法……” 范重成鼻中冷哼一声道:“有此可能,因为被囚之人每七日才赐食一粒解药,以避禁制发作。” 郗伦道:“范老师可否将被囚之人身罹何禁制,以便查明被囚群雄有无可疑。” 范重威道:“均有记载甚明,范某即取来奉上。”说著一闪而去,须臾返回手捧著一本簿册递在卫长城手上。 卫长城路一展问,道:“多谢范老师,谷内情势危急,不敢有烦太多,若尚有相烦之处,老朽当再恳为相助。” 范重威道:“不敢,范某告辞!”抱拳略拱,转身离去。 卫长城急道:“老朽在此阻敌,两位即行解救松老英雄夫妇。” 郗伦田大昆立即前往囚牢,只见松振泉发须蓬长凌乱,遮拂颜面,隐隐可见棱芒吐露,盘坐于地。 陈映梅则倦身侧卧在草榻上,向内一动不动。 闻得郗伦田大昆步履声走来,松振泉倏地立起,目中怒光四射,多年被囚尚未机磨损他倨傲气度。 陈映梅则慢慢坐了起来,目露诧容。 田大昆目睹其父母面色憔悴,不禁心中一酸,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赶紧将衣柚拭净。 这情形却瞒不了松振泉陈映梅锐利双目之下,不禁一呆,松振泉张口要问,为郗伦摇手示意制住。 郗伦突转身目注对面囚牢两人道:“谷外群邪侵袭,山主觉势单力薄,意欲借重诸位相助。”说著手掌拿出两粒红色丹药,接道:“两位请服下,自有本门同道领两位出洞赶援。” 七间囚室内被囚群雄均服下红色丹药,只觉神色一阵恍惚,倒在榻上呼呼睡去。 田大昆早就进入花溪双逸囚室,幽幽一哭道:“可还记得我苦命的女儿莺娘么?”语声呖呖如簧。 花溪双逸几乎不信此是事实,疑是在梦中,陈映梅擦了擦眼道:“你是莺娘?” 田大昆道:“女儿正是莺娘。”即叙明易容扮作田大昆经过前後扼要叙出。 郗伦此刻已闪入道:“莺姐,此非叙阔之际,待小弟替两个老人家解开禁制。”说著目注松振泉,又道:“老前辈请坐在草榻上,时机不再,稍纵即逝,恕晚辈无礼得罪了。” ………… 天色尚未放曙,月落星沉,夹谷中只见两条人影兔起鹘落,激搏猛烈,夜风飘溢一股血腥气味,中人欲呕。 “姑娘,有道是血债血还,老夫三名手下不能白白丧命。” 正是首戴骷髅面巾老者与司马文珠两人硬折硬封,那老者喝时,人如大鹏展翅腾起,挟著一片重逾山岳罡气凌头罩下。 司马文珠自恃艺高,与骷髅老贼徒手相搏,却不料老贼凌空罩袭,只觉对方吐出罡力有异,焚热中令人窒息,心头一凛,疾拔出肩头长剑脱手飞掷而去。 长剑才脱手掷出之际,只听蒙面老者桀桀狂笑道:“姑娘,老夫尚不愿你就此死去!” 嚎笑声中,五根暗蓝光华牛芒已袭至司马文珠身前。 司马文珠警觉已是不及,只觉胸腹等处一麻,不禁嘤咛一声跌坐在地。 蒙面老者身形落下之际,右掌呼的劈出一股劲风,将司马文珠掷来长剑震飞开去,左手五指迅如电光下来向司马文珠抓下。 司马文珠目睹抓来之势奔雷掣电,不由大骇,暗道:“此番死定了!” 忽间半空中传来一声朗朗大喝道:“老贼闪开!” 一条人影疾如鹰隼疾朴而下,右腕疾伸,一把接住那柄斜飞穿空的长剑,震腕疾展一招“万花迎春”。 但见剑花流萤万点,寒飚漫空,挟著悸目心神破风厉啸压了下来。 蒙面老叟老练狠辣,如不撤手定然伤在他那凌厉剑锋之下,身形疾旋,双掌一招“开天辟地”攻出,足踹人起,猛然升天迎向凌厉剑招而去。 只听一声闷哼,蒙面老者掌力逼开剑势,身形穿隙遁出,但衣履被划开多处,鲜血洒飞。 那人影也不追赶,望下直落,手出如风点了司马文珠数处穴道。 司马文珠昏厥过去,那条人影将手中长剑放在司马文珠之旁,回顾了一眼,似有所觉,疾闪而杳。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只见七八条黑影电奔掠来,隐约可看出是赤城山主带领看一干人手赶至。 赤城山主目睹满地狼藉尸体,锐厉目光发现其妹司马文珠身躯,不禁大吃-惊,伸手一探司马文珠,察觉其妹鼻息尤温,只是为人点了睡穴,心情立舒。 他解开司马文珠睡穴,司马文珠醒来,先用那双娇目扫视了一眼,道:“哥哥!小妹被蒙面老贼阴毒暗器所中。” 赤城山主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急道:“伤在何处?” 司马文珠将负伤前後经过说出。 赤城山主诧道:“你瞧出此人是何模样,用何兵刃?” 司马文珠转摇螓首道:“黑巾蒙面,身法太快,无法瞧清,兵刃是小妹被震飞的宝剑。” 赤城山主怔得一怔,道:“此人看来并无恶意,幸亏此人点了你的穴道,使伤毒无法侵入内腑,得以全命,妹妹,我们速回金鲤潭,请卫姑娘与你施治,取出毒针後再作道理。” 司马文珠点了点头。 赤城山主随命手下清点伤亡,严加戒备後与司马文珠向金鲤潭走去。 兄妹两人仅至中途,忽见一条身影疾如电射掠来,口中高声唤道:“山主!” 赤城山主看真是李彬,心头一惊,问道:“何事?” 李彬道:“卫前辈三人通宵不寝,似已查出蒙面老贼得其党羽出入之径,但一步之差,就在片刻之前蒙面老贼率领多数党羽从十九洞逃去,并劫走余旭葛慕九等六人。” 赤城山主面色大变,顿了顿足,厉声道:“如今卫前辈三人何在?” 李彬道:“尚有残馀匪徒未及逃走,正与卫前辈三人在十九洞内拚搏。”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道:“务必生擒,我片刻之後即赶来。”说著与司马文珠继续奔向金鲤潭。 ※※ ※ 阳光四射,金鲤潭泛起著万道金霞,绿柳似烟,四山临碧,景色幽美之极,嗅不到一点血腥气味。 九现云龙卫长城须发飘飘同著郗伦田大昆疾奔而来上,三人衣袂染满斑斑血迹,显然经过一场惨烈的拚搏。 此时卫长城掩不住疲惫神态,一日夜的劳心劳力,倍感艰辛。 忽闻户内传出赤城山主语声道:“前辈,可擒住了凶徒么?”说时赤城山主疾闪走出。 卫长城泛出一丝苦笑:“谈何容易,我等著手侦查似太慢了点,经过一日夜功夫,才侦查了六洞,似发现了匪徒可能出入之径,却一步之差,被面戴骷髅老贼率众余旭葛慕九等六人劫走……” 赤城山主冷笑道:“那他害了余旭六人性命,活不了七日,匪徒出入之径系第十九洞么?” 卫长城颔首道:“十九洞是确定无疑了,但有无另处尚不得而知,据老朽猜测似还有出入之处。” 赤城山主顿了顿道:“前辈去过十九洞么?” 卫长城摇首笑道:“老朽认为未将全盘事实水落石出之前,暂不须打草惊蛇,余旭葛慕九等未必就是蒙面老贼所需救的人了,但老朽已将奸细点了穴道制住,但尚未讯问。” 赤城山主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前辈说得不错,但余旭于在下成败极钜……” 卫长城忙道:“无妨,他目的未达,尚须再度前来,他不知我等已探悉十九洞外还有另外通路,山主安下陷阱,容他自投罗网。” 赤城山主目露忧容道:“目前也最好如此了,但在下有数重忧虑,无法放手施为,第一是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纠合武林群雄在外虎视耽耽,骚扰侵袭,几乎无日无之,但未竟全力,似蕴酿密谋,使在下心存顾忌。 其次是吕梁令主冯翊迄未露面,为此心疑他一直就潜隐在侧,一举一动,无不落在他的眼中,谚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下为此不胜忧心。 第三,那骷髅面巾老贼似是奉冯翊密令,表面上与慕容彤陌不相关,其实暗中彼此互相呼应,但双方俱不知情,均为冯翊控制。 第四,不论冯翊在与不在,但他们不敢放手施为之故,是心疑在下系大别七剑府露面的灰衣老叟……” 卫长城道:“山主不会易容成灰衣老叟,吓退慕容彤等人麽?” 赤城山主两道剑眉一剔,哈哈大笑道:“前辈之言正合在下之意,但在下却非灰衣老叟,如真的灰衣老叟来到,这非弄巧成拙?” 卫长城赞道:“山主委实心细如发,但为今之计,我等只有步步为营,方可立於不败之地,显然彼此都有畏忌,不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依老朽猜测,倘世上真有灰衣老叟其人,他一定赶往去取拿火龙珠翠果,此处丝毫对他而言无关宏旨。” 赤城山主轻喟了一声道:“但愿如此!”说著偕同卫长城等人进入房室。 司马文珠经卫小翠循照赤城山主指示,起出所中毒针,伤势已无大碍,但却萎靡不振,躺在床上养息。 卫长城郗伦田大昆等人一一探视司马文珠,并询问详情经过。 赤城山主叹息一声道:“那救助舍妹之人身手绝佳,去如神龙,施恩又不望报,不知是何来历,无疑此人与蒙面老贼乃处於敌对地位……”说著目中神光一亮,接道:“依在下看来此人就藏在落魂谷内,否则落魂谷藩篱尽撤,毫无隐蔽可言。” 这时卫小翠已准备了一席饭菜,敦请客人就座,郗伦望了赤城山主一眼,道:“山主说得极是,卫前辈与属下两人判断,蹊跷倘不出在被囚群雄就是在守护廿八洞高手身上,他们居此日久,无所事事,潜心参悟武学,其中不乏有人已悟彻武功神奥,不甘蛰伏长居人下,是以才生此变。” 赤城山主不禁微微一呆,道:“在下始终未曾料到,真有其事麽?” 卫长城颔首正色道:“老朽保证确有其事。” 赤城山主不禁面色一变。 卫长城手掌一摆道:“山主,奉劝谋定後动以不变应万变,不可自乱,乱则授人以柄,山主付托老朽主管,老朽岂能不与山主分忧,来,老朽敬山主一杯。”手持酒杯相敬,一饮而乾。 赤城山主不愧为一代枭雄,暂撇愁怀,推杯换盏,所谈者均与眼下情势有关,却谈笑风生。 酒酣食饱,赤城山主忽道:“十九洞奸细何人?是否抓来询问?” 卫长城道:“此人名唤吴展雕,为老朽猝然出指制住,吴展雕迄未知奸谋已败露。” “吴展雕么?”赤城山主霍地立起,目中逼射出两道杀气凶光,厉声道:“将他送来。” 郗伦神色一凛,道:“遵命!”倏地离座掠出门外而去。 赤城山主忽大喝道:“且慢!” 郗伦闻声疾掠而回,神色凛然道:“山主还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道:“吴展雕现在何处?” 郗伦答道:“现由夏春霆数位老师看管。” 赤城山主道:“卫前辈及两位一夜劳累,亟待休息,还是让我去吧!”说时不待郗伦答话,快步如风出室而去。 卫长城长叹一声道:“天下事实不能一概而论,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山主集怨谤于一身,任劳任怨,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但情势险恶,形成众矢之的,恐无法自解。” 郗伦道:“江湖中事,云诡波谲,是是非非,甚难定论,但在下坚信人定胜天,凡事尽其在我,冯翊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尚未了,赤城山主挟著吴展雕身形如风,疾闪而入,冷笑道:“我如不将他挫骨成灰,难消此恨。”说时伸掌在吴展雕後胸一按,震开他被制的穴道。 卫长城面色微变,张口欲言又止。 只见吴展雕睁开双眼,目睹赤城山主神色凶煞,不禁心神巨震,口称:“山主……” 赤城山主沉声道:“吴展雕,我待你不薄,为何吃里扒外,与蒙面老贼沆瀣一气,速从实吐出。” 吴展雕神色惨变,颤声道:“小的该死,但逼非得已……”说时面色又是一变,已字出口,随著喷出一股黑血,仰面而倒。 那股黑血喷起有三尺馀高,落下溅污吴展雕面门,已是气终毙命。 赤城山主不禁目瞪口呆,似不料有此变。 卫长城郗伦田大昆等人同感惊诧,目露大惑不解之色。 这时司马文珠由卫小翠掺著盈盈走出,虽然玉容惨淡,却精神颇佳,望了赤城山主一眼,道:“哥哥不必惊诧,显然在吴展雕身上下了极歹毒的禁制,不然吴展雕何以胆敢背叛本门。” 卫长城道:“与蒙面老贼勾结者绝非吴展雕一人,不难查明,郗田二位老师即由十九洞出去,踩探老贼下落,山主与老朽继续严查廿八洞。” 郗伦田大昆立起趋出,如飞朝廿三洞奔去…… 由廿三洞後一处极隐秘的崖隙探首出来,俱是连天蔽空的芦荻,其下丈许是浅水流沙,人若陷身其中,立即沉下没顶,上临百丈绝壁悬崖。 但崖隙内却有两条藤索伸入芦荻,长可数百丈,击在芦荻中一块巨大崖礁上。 郗伦已恢复了南宫鹏飞本来面目,却脸上戴有一张蒙面纱巾在礁下倏地现身。 忽闻草丛中送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站住!”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朋友喝阻在下麽?” “正是!” 南宫鹏飞道:“喝阻在下则甚,你我风马牛陌不相关,各行其是,请别有目无珠。” 草丛中疾闪出一个黑衣蒙面老者,狞笑道:“你是想找死麽?” 南宫鹏飞道:“人均好生恶死,在下何能例外,尊驾是否畏忌在下寻出进入落魂谷秘径麽?其实在下早就寻出了,况且还从落魂谷出来,并非进入落魂谷。” 蒙面老者不禁一怔,道:“你此话是真?” 南宫鹏飞道:“那还有假的不成?” 第九章 蒙面老者突一侧身,右手快如闪电,砍向南宫鹏飞的脉门要穴。 南宫鹏飞鼻中冷哼,左掌疾翻一弧,身形错开蒙面老者右手快攻,一招“须弥六合”按去。 蒙面老者不料南宫鹏飞身法矫捷奇快,双肩一歪,右掌斜击出去,硬接南宫鹏飞一掌。 两股暗劲猛接,轰的一声微响,劲风四溢,蒙面老者双肩猛摇,身躯剧烈撼动,但绝不使身形退出半步。 南宫鹏飞不退反进,右臂疾旋,迅如电光石火五指扣在蒙面老叟腕脉上。 蒙面老者但感腕脉一麻,气血立时逆攻内腑,冷笑道:“阁下好俊的武功,但不太得意了,不妨瞧瞧四外。” 南宫鹏飞四巡了一眼,但见环周十数丈外芦荻丛中冉冉冒出二十馀黑衣蒙面人,不禁微微冷笑道:“在下说过,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如执意为仇,也就不得不开杀戒,贵上何在?” 只听一声森冷笑声入耳,草丛中疾冒出首戴骷髅面巾老叟。 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看来尊驾是大举侵入落魂谷了,在下不愿阻拦,但此举无异自投罗网。” 那老叟厉声道:“这不关阁下的事!” 南宫鹏飞傲然一笑道:“那么在下也不关尊驾的事了。” 老叟冷冷一笑道:“答得好,但阁下为何与老夫为敌,方才老夫在落魂谷内正要制住司马文珠时,如非阁下伸手架梁,焉能功亏一篑。” 南宫鹏飞心中一惊道:“尊驾眼力奇高,竟能在倏忽之间辨试在下,甚为钦佩,但尊驾疏忽了一点。” “疏忽什么?” “赤城山主乃心胸险恶,断腕辣手雄主,尊驾未能以司马文珠之性命胁迫他就范,何况时机稍失,尊驾也难逃天罗地网之下,他已查出尊驾出入落魂谷秘径,如非在下惊退尊驾,及时遁出,必遭生擒活捉。” 老者冷笑道:“危言耸听,老夫岂能见信?” 南宫鹏飞道:“尊驾谓我身陷危境,故作危言麽?其实我相信尊驾殊少制胜把握,所以也懒得枉费口舌。”说著把扣在蒙面老者腕脉上五指缓缓松了开来。 那首戴骷髅面巾老者见南宫鹏飞竟放开自己手下,举动离奇,大违常理,不禁一呆,只觉南宫鹏飞莫测高深,由不得心中生出一种畏忌之念。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为友为敌,端在尊驾一念间。” 老者厉声道:“阁下放了老夫手下,是否有意示恩?” 南宫鹏飞冷然答道:“那也不是,彼此无怨无仇,有何恩怨,你我对於落魂谷各有所图,似互不相关。” 老者不禁一怔,诧道:“阁下知老夫意图什么?”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在下不愿猜测,即是知悉也与在下无关。”说著略略一顿,又道:“尊驾能否一示本来面目,或将真实姓名见告。” 老者道:“老夫有难言之隐,无法显示本来面目,更不能将真实姓名见告。”随即发出森沉冷笑道:“老夫门下都是忠心不二之人,不同于司马玄坤及冯翊施展歹毒禁制,但不愿惊世骇俗,故隐住面目。” 南宫鹏飞道:“大概均是尊驾在水深火热救他们出来,感恩图报,至死不渝。” 老者道:“不错!” 南宫鹏飞道:“如此尊驾就去吧,但愿尊驾马到成功!” 老者道:“那么阁下何往!”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各行其事,互不相涉,尊驾问此未免多馀?” 老者忽身形跟了开来。 南宫鹏飞似有所惊觉,迅疾无伦斜飘五尺,旋身出手,动作快极。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条身影被剑虹切成四五截横飞而出,带起漫空血雨。 原来一名蒙面黑衣人趁著南宫鹏飞说话时,从身後猝然施袭,却不料南宫鹏飞闻风知警,墨螭剑威力如此锐利,遂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南宫鹏飞剑出人起,穿空如电,疾如弹丸飞掷,落在远处芦荻丛中不见。 首戴骷髅面巾老叟见状不由心神巨震,目露懔惧之容,叹息一声道:“饶谨虎一身玄罡护体,刀剑不入,难道此人之剑是一柄春秋神兵麽?” 墨螭剑光华未有异状,他不知南宫鹏飞为免察出墨螭剑,剑触及死者身体时才施展内力,拿捏发收无不恰到好处,不然那戴有骷髅面具老者目光锐厉,焉可不被察觉。 一名蒙面黑衣人道:“启禀瓢把子,因何不追踪?” 老者长叹一声道:“多树强敌,未免不值,老朽之意只一俟落魂谷中我等得手後再予清算,目前不如暂且忍耐为上。” “瓢把子图谋何物?” 老者四顾了一眼,叹息道:“非是老朽对诸位不能推心置腹,而是兹事重大,防不慎走漏,为诸位带来不测奇祸,老朽亦问心不安,更恐一场图谋成为幻影空花。 昔年赤城山主之师毒尊者乃一武功奇高,学究天人禅门名宿,并非他心意狠毒,而是他腹笥渊博,更擅于役毒,以毒攻毒,活人无数,武功极为霸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死必伤。 因此之故,使他久久不能证果。 他深知自已嫉恶如仇之性无法更改,虽然我佛慈悲,有时也不能不施展霹雳手段,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而已。 所收之徒冯翊司马玄坤均是秉性极佳,悟性奇高,欲把一身所能悉授他们二人,自己可择一隐秘之处潜心参悟佛学真诠。 那知毒尊者慢慢发觉冯翊司马玄坤心术阴险,手段狠辣,是以悬崖勒马,甚多高深绝学秘不相授,导致了毒尊者生死不明,同门手足相残……” 另一黑衣蒙面人道:“毒尊者见事不明,冯翊背师重投,心性可知,毒尊者怎么可收作衣钵传人,自取其咎,怨得谁来?” 老者摇首答道:“其中原委并非如你所说如此平易,牵涉极广,所以不能妄入人罪,老朽去落魂谷亟亟图谋者乃毒尊者精心研剑的四手剑法。” “那四手剑法现在何处?” “就在廿八洞内,一名被囚禁高手手上,此人乃毒尊者昔年未皈依佛门之前旧友,武功虽不高却诚厚不欺。” “但不知总瓢把子找出此人否?” 老者点点头,答道:“我是找出了,但他矢口不认毒尊者有四手剑法秘存他处,老朽虽无法相强,又不能将他救出,只有慢慢设法说动于他,殊不料变生不测,慕容彤等率众进袭落瑰谷,老朽为防夜长梦多,一时不慎败露形迹,致有此失,一着错满盘皆输。” 那蒙面黑衣人道:“总瓢把子不可自怨自艾,属下等敢不尽力以赴。” 老者微喟了一声,道:“我们走吧!”纷纷扑向悬崖之下而去。 芦荻丛中南宫鹏飞身影探首现出,自凝远处消失的人影沉思须臾,震腕打出一道旗花,冲霄奔空,爆射出满天流芒异彩,身影返扑向落魂谷而去。 ………… 落瑰谷内一片零乱,绿阴丛中传出一声清脆掌声,一个年约四旬黑衣带刀中年人快步迈入一片竹林,低声道:“总瓢把子来啦!如今计将安出?” 竹林内间首戴骷髅面巾老者,脱下面巾,现出一面色白皙的老者,道:“刘宏明不要多问,兵贵神速,迟则生变。” 他席地而坐,取出一面圆镜,对镜易容,片刻功夫已变易成为那黑衣带刀人刘宏明,沉声道:“你藏在此处不动,必须等老朽返转,如老朽未返,三个时辰後迳自逃命去吧!”身如离弦之箭般掠出竹林,投向十五洞而去。 在他身後暗随著郗伦,只见刘宏明投入十五洞。 一间昏暗的土牢中,黯淡油灯映照下,一个须发凌乱短装老叟睡在地上,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忽闻一轻微语声道:“黎老师!” 那须发凌乱的老者闻声倏地翻身坐起,炯炯电射目光逼视铁栅外的刘宏明,不禁大怒,沉声道:“你无事生非,一日数次找老夫的麻烦为何?” 刘宏明微微一笑道:“黎辰,还是那两句老话,你把那四手剑法给我,刘某定将你救出落魂谷外。” 黎辰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也不嫌说话闪了舌头,老夫自始至终已向你言明并无那四手剑法,即是有也不能给你。” 刘宏明道:“这为什么?” 老者冷冷一笑道:“因为你无法将老夫安然救出落魂谷,司马玄坤在老夫身上下了极歹毒的禁制,功力几乎全失,无异常人,何况你已存心杀人灭口,焉能将老夫救走?”说著语首略顿了一顿,语音突变森厉,接道:“眼前你并非刘宏明,骗得过守洞匪徒,须知骗不了老夫神目如电。” 刘宏明不禁心神一震,淡然笑道:“黎老师,兄弟钦佩你神目果然如电,但可惜你执迷不悟,目前吕梁冯翊纠集武林群雄围袭落魂谷,司马玄坤岌岌可危,三两日内必遭侵入,到时玉石俱焚,未免不值。” 黎辰闻言,目中逼射慑人心魄寒芒,沉声道:“是冯翊么?” 刘宏明答道:“不错!” 黎辰嘴角闪出一抹冷漠如冰笑容,道:“他们两人都该死,这关我老夫何事。” 刘宏明目中泛过一抹杀机,道:“黎老师!你真不愿将那毒尊者精研四手剑法赠与在下麽?” 黎辰瞪了刘宏明一眼,沉声道:“你可是动了杀机么?那为何不出手。” 刘宏明强抑制下一腔杀气,鼻中冷哼出声道:“黎老师不要後悔就是。” 黎辰道:“老夫从不後悔,谅尊驾也杀不了老夫。” 蓦地—— 洞径内忽传来朗朗语声道:“卫前辈奉命来此巡查,我等速前往参见,卫前辈对我等每人有所垂询。” 刘宏明朗声道:“知道了,刘某立即赶来。”接著目注黎辰,又道:“情势岌岌可危,望黎老师三思而行。” 一条人影疾闪掠出,正是那郗伦,冷笑道:“你就是刘宏明麽?还不快去参见卫前辈。” 刘宏明道:“兄弟这就去了。”说时疾转身躯,却慢慢行走。 只听郗伦语声道:“阁下就是黎辰么,速随在下去见山主。”随即只听得启开铁锁声。 刘宏明暗暗纳罕道:“司马玄坤也知黎辰身怀隐秘麽?不对,他若知道为何不早早有所举动。”动念欲暗随郗伦身後。 此时,黎辰目睹郗伦进入,面色不禁一变。 郗伦两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点在黎辰一处血巢穴下。 黎辰应指倒地。 郗伦两臂疾伸,扶起黎辰,向洞外掠去。 在郗伦身後遥遥蹑随著刘宏明,郗伦宛若魅影投入一片枫林中。 郗伦将黎辰放下傍著一株长枫坐著,拍开穴道。 黎辰睁眼四巡了一眼,冷笑道:“你们山主何在?” 郗伦道:“在下意欲将老前辈救出落魂谷,请老前辈勿妄自惊疑。” 黎辰冷笑道:“老夫与你陌不相识,非亲非故,尊驾如无所欲,决不敢冒大死之险相救,尊驾不过是与刘宏明一丘之貉而已。” 忽闻风送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老前辈是指在下麽?” 一条身影疾逾电闪掠入林中,正是刘宏明。 郗伦冷笑道:“你怎么偷跑出来了。” 刘宏明面色一变,右掌“五丁开山”猛推出去。 郗伦横向一跃,掠开七尺,旋身双掌斜扫,一式“犀牛望月”迎出,轰的一声,掌力相接,强风猛漩四溢。 刘宏明只觉两臂酸麻气血狂震,身形弹飞出去一丈开外,不禁大为震骇道:“司门玄坤门下果然不乏劲敌,此人功力之强不在我之下。”沉声道:“阁下大名可否见告?” 郗伦答道:“在下郗伦!” 刘宏明闻言不禁一怔,深深地注视郗伦一眼,不禁哈哈大笑道:“凭天目双丑怎会有如此精湛武功,尊驾绝非郗伦,显是冒名顶替而来。” 郗伦鼻中怒哼一声道:“不错,在下并非郗伦,但尊驾亦非刘宏明。” 刘宏明不由一惊,道:“刘某昔人称东霸天,威震鲁广,阁下何指兄弟并非刘宏明。” 郗伦冷冷一笑道:“真刘宏明在竹林中,尊驾麽,不过是那蒙骷髅面巾的老贼。” 刘宏明心中大骇,目中怒火加焚,双掌下击,清脆掌音中四外林中掠出七个黑衣蒙面人,各持著一柄寒光闪闪长剑,目光阴森,缓缓逼前。 黎辰暗道:“双方都不是什麽好东西,还不是图谋老夫那四手‘毒剑’。哼,任凭你施展什么辣毒手段,也别想在老夫口中掏出一句真言”想得至此,心中泰然无隐,睁眼凝注即将展开一场火炽的拚搏。 刘宏明厉声道:“阁下不幸知道得大多了,恕老朽无法保全阁下性命。” 郗伦冷冷答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尊驾不嫌言之过早麽?” 刘宏明道:“阁下胆量豪气惊人,老朽不胜钦佩,阁下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出,老朽保证将话传到。” 郗伦缓缓拔剑出鞘,道:“尊驾还有人呢?” 刘宏明怒道:“仅此七人足够制尊驾死命。” “未必!”郗伦话出剑出,一式“投鞭断流”望一名黑衣蒙面人袭下。 剑式无奇,却快捷无伦。 那蒙面人只觉无法闪避开此招,却硬生生旋身闯去。 一声裂帛声响过处,那黑衣蒙面人左肩长衫被划破一条两尺多口子。 只听得纷纷大喝,其他六名黑衣蒙面人同时扑袭郗伦,剑芒流奔,寒飚没空。 刘宏明却向黎辰面前走去,面露阴鸷冷酷笑容,忽目光一变,只觉脑後风生,情知有异,迅疾身形一塌,拂柳飘身,旋身一招“画龙点睛”攻出。 七蒙面人立在七星方位,各自展开精毒剑招,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向郗伦,无一招不是人身要害玄穴。 黎辰冷笑道:“你不要管老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只心无旁鹜或可逃生。” 郗伦充耳不闻,剑招突变,一式“万花吐蕊”,宛如洒下漫天寒星,挟著悸人心神剑啸,寒飚流转,威势骇人。 只听一声嗥叫腾起,一个黑衣蒙面人被剑尖点在心窝上,仰身倒地,鲜血似一道红线般喷起三尺多高。 郗伦望也不望死者一眼,剑势疾变,迳向刘宏明攻出九剑。 九剑同出,就如一气呵成,墨绿光华大盛,寒气逼人。 刘宏明大骇,才知郗伦武功高不可测,上身疾仰,倒踹出三丈开外,纵身一跃,潜龙升天拔起。 只见刘宏明半空中一个疾转,左手五指发出一把“白虎钉”,右手一剑“全网撒鲤”与其他六名蒙面人成五面罗网之势猛攻而下。 黎辰见刘宏明攻势如此凌厉,不禁目骇神摇,暗道:“只怕郗伦难逃剑下丧身之劫。” 似见七条身影一聚,猛然一分,墨绿光华大盛,金铁交击声中,刘宏明那一把“白虎钉”悉被磕飞,反向六黑衣蒙面人打去。 刘宏明凌空下扑,只觉一片巨大无比的万千罡力迎胸拉实,不由自主地被震得上升二尺,向外飘身开去。 那六蒙面黑衣人均为白虎钉伤及,但犹能不畏死,向前猛扑。 只见六条寒虹直射向郗伦,就如雷奔电射,带著一片怒啸,威势骇人之极。 郗伦却对六剑雷霆万钧攻势似若无睹,反朝刘宏明疾逾闪电扑去。 他瞧出刘宏明意图向黎辰不利,身形虚空,墨螭剑一式“分光捉影”指向刘宏明左肩“风虎穴”刺下。 剑势未至,寒气如割已自逼人,刘宏明心头一震,身子疾侧,反臂封出一剑。 双剑未交击,墨螭剑突然一滑,错开二寸,剑尖如闪电划开刘宏明左臂。 一股殷红鲜血由刘宏明左肩伤处喷出,刘宏明由不得闷哼一声,身形倒跃出三丈开外。 这时六剑已自势若天河倒泻袭向郗伦。 郗伦一声大喝,剑招随身疾旋“万花迎春”展了开来。 “万花迎春”乃极为诡奥之剑招,南宫鹏飞渗入了佛门绝学在内,更显得威力无匹。 漫空金星罩袭下,只听数声惨嗥哼起,剑势倏敛,六蒙面黑衣人纷纷倒地,鲜血溅飞。 郗伦一件长衫亦被割开成为条条片片,刺伤两处,鲜血外溢,伤势不重却气血翻腾。 刘宏明目露骇然神光,但见郗伦仗势欲向自己逼来,口中大喝了声: “走!” 刺空如电而去。 受伤六人亦纷纷翻身跃起穿林飞遁疾杳。 黎辰目睹刘宏明等人纷纷逃去,长叹一声道:“纵虎归山,徒成大患,尊驾恐得不偿失。” 郗伦目注黎辰微笑道:“在下既无所欲,也就无所失了。” 黎辰嘿嘿冷笑两声,目露不信之色,却不再言语,瞧瞧郗伦对自己作何举动。 郗伦两手掺起黎辰,疾奔向南,转入一片幽遽险僻的山谷,择一平坦如茵草地放下黎辰。 黎辰目注郗伦道:“尊驾相救老朽,确无所求么?” 郗伦淡淡一笑道:“在下之言句句真实,眼前在下必须解开前辈身上所罹禁制,送前辈出得落魂谷後,在下还另有要事特办。”说著五指扣在黎辰寸关尺上察视脉象。 黎辰微微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是有目无珠,错怪了阁下啦!但阁下易容改装潜入落魂谷定非无因。” 郗伦点点首道:“在下奉师严令寻出苍冥剑客华修翰及毒尊者生死下落。” 黎辰不禁一怔,道:“令师必是武林名宿,可否见告?” 郗伦微笑道:“恕难奉告,但日後就知!”说著落指如飞,在黎辰身上点了十九处穴道,封住气血岔入旁经……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郗伦在黎辰“期方”穴震了一掌,朗笑道:“前辈禁制尽解,只消气运周天之後,便武功尽复,前辈速调息行功,容在下可将前辈送出落魂谷外。” 黎辰心中不禁泛起一种感恩图报的感觉,但心有顾忌不先调息行功,道:“阁下可知方才扮作刘宏明的凶邪的来历得图谋何来?” 郗伦摇首答道:“此人的来历迄今还是一个不解之谜,但他图谋的是老前辈身怀毒尊者所遗留的四手剑法心诀。” 黎辰点点头道:“不错,阁下还知老朽为何留有毒尊者四手剑法及为何禁囚在窑洞中宛如沉沦九幽么?” 郗伦朗笑道:“在下不知也不愿探索其中原因。” 黎辰诧道:“为什么?” 郗伦道:“不为什么,只求心之所安而已。” 黎辰道:“那麽阁下为何单单相救老朽一人?” 郗伦道:“因为前辈身怀毒尊者四手剑法,在下虽无所欲,但也惧落在凶邪手中,恐引起武林杀劫。”语音微蕴怒意。 黎辰道:“这四手剑法,系毒尊者毕生心血精研,精博玄奥,威力绝伦,似晦深疑幻,非具有过人秉赋无可理解,老朽秉赋太差,多年来参悟这四手剑法神髓却一无所得,然确是武林中梦寐难求之物,为何阁下竟能弃之如敝帚。” 郗伦道:“世上美好之物触目尽是,而无法予取予求,一切皆顺乎自然,强求必生奇祸,前辈速调息行功,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黎辰也不再言,气行周天後,一跃而起,笑道:“有劳阁下送老朽出落魂谷!” 郗伦皆同黎辰奔去,择径幽僻,迳向廿三洞奔去,只见廿三洞内并无一人,静悄悄地似一泓死水。 黎辰暗暗纳罕,几次出口欲问又止。 穿隙而出,探首下望,只见自己两人身处右千仞削壁之中,远眺过去,只见一望无际芦荻。 郗伦道:“峭壁之下有片寻丈流沙弱水,陷身其中必遭沉没灭顶,芦荻深处系有两条藤索可落足,前辈请留心在下落足之处。”说著身形一腾穿空而起,落在芦荻丛中。 黎辰如影随行飞出,认位奇准,在郗伦方才落足之处沾实。 两人一前一後如飞奔去,直至四里外芦草丛中一处略高土阜之上顿住。 郗伦微笑道:“黎前辈,此处望南,毫无阻拦,但愿後会有期,恕不恭送了。” 他略一抱拳,转身欲转返落魂谷。 只闻黎辰道:“阁下且慢!” 郗伦转过面去,目露诧容道:“黎前辈有何赐教。” 黎辰目露恳挚之色,笑道:“老朽斗胆相求,阁下可否一示庐山真面目,有生之年略可心安,不然至死尚不明不白。” 郗伦略一沉忖,揭下人皮面具,现出南宫鹏飞本来面目。 黎辰一面注视南宫鹏飞脸上,一面在衣角内拆线抽出一纸卷,递与南宫鹏飞,道:“请背人观看,便知端的。” 语音未落,人已穿空斜飞而出,去如飞鸟,转瞬便已消失芦荻远处。 南宫鹏飞四顾了一眼,才仔细端详手中纸卷,见是极好贡纸,韧如锦帛,不易破裂,但纸色已呈黄灰,不言而知为黎辰珍藏衣内已久。 纸卷慢慢展开,长仅尺二,宽才两寸,纸上绘上十六图形,并书有密密麻麻字迹。 他细心观看,知此就是毒尊者毕身心血研悟的四手剑法,一手含有四式变化,四式尚衍变无数剑招,威力无俦。 纸未尚有毒尊者评语云: “老衲精研四手‘宇宙中分’、‘开天辟地’、‘太极两仪’、‘雷霆闪击’剑法虽威力无匹,却似过於辣毒,倘习之非人,恐酿成江湖血腥浩劫,上干天怒,此非老纳之用心,而习此四手剑法者非具有菩萨心肠,不然奇祸立至。” 南宫鹏飞记忆力极强,将图形文字均熟记於胸,摺叠放入囊内疾奔而去。 ………… 落魂谷那片林外刘宏明又重率著其馀黑衣蒙面匪徒飞掠落下,慑人眼神逼视著林内。 他左肩剑伤鲜血已止,但血迹已染满了半边衣衫,显然心有顾忌,以目示意,挥手令徒众掠入林内分向搜觅郗伦黎辰两人。 刘宏明认定黎辰功力已失,不能施展轻功无法逃出落魂谷外,必还潜藏在林内。 须臾,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风送入耳,道:“刘宏明,你在此处为何?” 刘宏明闻声不禁心神猛震,转面望去,只见赤城山主偕同七名白衣人注视著自己,不禁悚然躬身道:“属下在追踪一名逃犯!” “逃犯!”赤城山主闻言诧道:“是谁?” 刘宏明道:“黎辰!” 赤城山主先是一怔,继而面罩寒霜,怒道:“那黎辰功夫已失,绝难逃出,何况你身上带有剑伤,黎辰更无法与人动手拚博……” 刘宏明忙道:“黎辰有人助其逃走,现逃在林内藏身,属下不敌,是以身负剑伤。” 赤城山主面色略霁,沉声道:“何人助其逃走,黎辰身无隐秘,只见性情暴戾刚愎,触怒了我,因此暂废其一身武功。” 刘宏明道:“系天目二丑老大郗伦!” 赤城山主闻言面色一变,喝道:“只郗伦一人么?” 刘宏明道:“正是。” 忽闻卫长城宏亮语声传来道:“山主别听此人胡诌。”只见卫长城领著十数人如飞赶至。 刘宏明冷笑道:“属下并非谎言,卫长城分明叵测,与天目二丑沆瀣一气,另有图谋。” 卫长城淡淡一笑道:“刘宏明已由天目二丑查明系吃里抓外奸细,想不到尊驾反咬郗伦一口,不过尊驾并非刘宏明。”说著轻轻一击掌。 只见树後推出一具身形,正是那真的刘宏明。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厉喝道:“尊驾究竟是何人?” 刘宏明暗暗心神一震,略无惧意,大笑道:“不论在下是谁,但所说却是千真万确事。”说时疾闪掠入林中。 赤城山主大怒,厉喝道:“那里走!” 卫长城忙道:“且慢,山主不可中了他的诱敌及离间之计,此人在林中已布下险伏。” 赤城山主道:“此人是谁?” 卫长城道:“此必为首蒙骷髅面巾老贼,可讯问刘宏明便知真情。”说时示意白衣高手分散伏桩林外,免蒙面老贼图逃。 赤城山主暗道:“我怎麽糊涂了,放著刘宏明不问还要问谁?”纵身一跃,五指抓在刘宏明肩胛骨上,厉喝道:“那扮作你的实系何人?” 刘宏明只觉赤城山主五只铁指深嵌入骨,不禁痛得全身发颤,面色惨变,颤声道:“卫前辈说的不错,蒙面老贼就是他。” 赤城山主厉声喝道:“他究竟是何来历?” 只听林中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你永远难问出老朽来历姓名了。” 只见刘宏明面色苍白疾变青紫,紧接著眼耳口鼻内汨汨冒出黑血,气绝身死。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右掌倏地直击入林,呼啸如潮,林木纷纷断折,叶枝四飞,尘飞砂涌,声威骇人之极。 林中远处突响起蒙面老者阴森长笑,笑声宛如冰谷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一条白影疾若闪电掠至,禀道:“慕容彤率众大举进犯。” 来人正是宋杰,接著面露沉痛之色道:“属下今晨偕同郗伦田大昆两人前往谷外查探敌情,返回途中不幸遇伏,田大昆力竭身中暗器惨死,郗伦亦身罹重伤与属下冲出重围後,因郗伦无法奔行藏入农家养伤,命属下返回向卫前辈覆命。” 赤城山主冷笑道:“卫前辈,在下忍无可忍,意欲慕容彤决一死战。” 卫长城尚未答言,宋杰紧接著禀道:“郗伦探出一件紧要大事,须属下禀明山主。” 赤城山主道:“什么紧要之事?” 宋杰答道:“郗伦说慕容彤就是冯翊!” 赤城山主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面泛杀气道:“此言是真?” 宋杰道:“属下相信郗伦之话不假。”说著趋近,附耳低禀了一阵。 赤城山主面色频频变异,向卫长城低声道:“你我合博将蒙面老贼一举成擒,再与冯翊一拚高下。” 卫长城低声道:“他暗我明,不知虚实,不如网开一面让他逃出谷外,山主将去路封闭,遣人追踪,再定擒他之策……” 赤城山主摇首道:“我意已决,以免夜长梦多。”挥手命属下入林,自己随著白衣高手掠入。 林树茂密,只见数条白影浮动,赤城山主忽见走在最前面的罗世春,忽鼻中冷哼出声,只觉头目晕眩,身躯一个踉跄,直挺挺仰面倒地。 赤城山主不禁一怔。 接著又是一名高手倒地不起。 卫长城不放心赤城山主涉险,随著赤城山主之後,见状大惊,右臂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和在赤城山主腕脉上,喝道:“速退!” 带著赤城山主身形如风疾飘出林,其馀白衣高手亦纷纷退出。 卫长城馀悸犹存,道:“老贼不知在何处获此‘断魂香’,所幸他所有无几,只能保命,无法杀敌,不然落魂谷死无瞧类矣!” “断魂香!”赤城山主面目一变道:“在下从未听说过有‘断魂香’一物。” 忽听林中传来森冷怪笑道:“你乃毒尊者衣钵传人,学博精深,怎么连‘断魂香’都未曾听闻。”说罢又是一阵震天长笑。 笑声似空远去,赤城山主面如巽火,激动难抑,卫长城急道:“穷寇勿追,山主不可中他诱敌之计以身涉险。” 赤城山主鼻中冷哼一声,道:“卫前辈请代在下拒敌冯翊,在下意欲随宋杰探望郗伦。”语声略顿,又道:“在下只觉郗伦言犹未尽,必探出甚多重大隐秘,才招致杀身奇祸。”说著目光偷觑宋杰。 只觉宋杰面色平静,丝毫不启人疑窦。 卫长城略一沉吟道:“也好,但望山主速去速回。” 赤城山主领著宋杰朝十九洞奔去。 ………… 距落魂谷外二十馀里一间茅顶农舍内竹榻上躺著奄奄一息的郗伦,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满面,衣衫残破,目光暗淡,喘气频频。 蓦地…… 户外传来赤城山主语声道:“是此处么?” 宋杰答道:“不错,就是此处。” 须臾,一个十馀岁的牧童领著赤城山主与宋杰走了入来,目注宋杰道:“自你老走後,这位客官用水吞服一颗药丸,便坐在榻上不声不语,因不敢惊动他,所以未在探问,不知何时就睡觉了。” 宋杰微笑道:“多谢小哥,我俩自会照顾同伙,小哥请自便吧!”说著取出一锭三两白银赠与牧童。 牧童再三推却不受,怎奈宋杰坚要他收下,只好千恩万谢走出。 赤城山主道:“这家中就只他一人麽?” 宋杰答道:“家境贫苦,他父母去前村大户人家帮工打杂去。” 赤城山主两道眼神落在郗伦身上,伸手解开胸衣,只见胸前显出一只紫淤掌印,不禁暗皱眉头,五指倏搭在郗伦腕脉要要穴,真力输逼指端透穴送入。 只见郗伦面色转红,睁开一线眼帘,似瞧清那是赤城山主,嘴角泛生一丝凄凉笑低哑唤道:“山主……” 主字出口,忽嘴唇一张,从嘴中冲出一股黑血,身躯颤了两颤,心脉已断气绝而死。 赤城山主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变。 窗外风送传入一个冷森森语声道:“司马玄坤,郗伦自取其死,你还欲妄想在郗伦口中道出吕梁隐秘么?” 语声中数道黑色流茫疾射入来,力沉风劲,势如电奔…… 那黑色流茫疾如飞星射出室外,赤城山主一声大喝出口,两足飞踹,横掌疾封,一股暗劲将黑色流茫悉数震开,啪的大响声中人已穿窗飞出。 赤城山主人未落地,也瞧出那是催魂伽蓝丁大江并同著甚多江湖凶邪散布在远近麦田中,不禁厉声喝道:“丁大江,你暗算施袭是何缘故?” 催魂伽蓝丁大江嘿嘿冷笑道:“如今真象大自,山主你还不实话实说么?” 赤城山主傲然无惧,哈哈大笑道:“什么真象大白,如非你口蜜腹剑,过桥抽板以致功败垂成。” 丁大江冷笑道:“川南三煞之死为何讳莫如深,山主不能推心置腹,为何怪得了丁某为德不终。” 赤城山主面色严肃,道:“你道川南三煞在龙驹寨附近丧命是我下手杀害的么?” 丁大江道:“不错!” 赤城山主道:“而且府县大别七剑府那施展‘五行绝命针’的灰衣老叟也是我麽?” “正是!” 赤城山主大喝道:“那么为何我不敢施展‘五行绝命针’,难道对你有所畏惧麽?”说著阴阴一笑,慑人眼神巡视江湖群邪一眼,沉声道:“诸位显然受丁大江之愚,在下倘为杀害川南三煞真凶,眼前丁大江岂能活命。” 只听一声“无量寿佛”,一穿八卦道袍,首戴金冠的白须道人,飘然掠出,手持拂尘稽首道:“山主别来无恙?” 赤城山主认出是南阳玄通观主,微微一笑道:“观主有何指教?” 玄通观主道:“贫道等虽不信山主乃杀害川南三煞之真凶,但落魂谷囚禁龙驹寨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等武林群雄可有其解释麽?” 赤城山主正色道:“自然有,但说出来将不获诸位谅解,因只有在下一人知情,诸位现在蒙在鼓中,未雨绸缪能有谁见信。” 玄通观主道:“可否请道其详?” 赤城山主道:“落魂谷内群雄,悉是在下在冯翊毒手虎口救出,因他等身罹歹毒禁制,在下费尽心血,仅能保住性命,无法解开禁制……” 玄通观主诧道:“请恕贫道插口,山主与冯翊本是一师之徒,怎么不知冯翊武功手法。”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名师授徒,各按其秉赋姿质相授,何况冯翊背师重投,其前师又是名震宇内的苍冥剑客华修翰大侠。” 第十章 玄通观主默然无语 只听赤城山主接下去:“还有就是在下探出冯翊欲向武林知名人物下手之前,在下先一步将此人请来,因此在下已制止了冯翊荼毒武林之恶念,诸位倘不见信,至今武林各大门派中高手不少已在冯翊心有所顾忌,早在江湖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玄通观主望了群雄一眼,颔首道:“这个,贫道等俱已知情,但余旭葛慕九两人……” 不待玄通观主说完,赤城山主轩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愿冯翊荼毒武林,贻师门之羞,只有设法使其自乱,在下敦请余山主相助,展其独步武林易容之术,扮作他的心腹死党……”说时面色一沉,如笼冰霜,厉声道:“殊不料武林群雄见事不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致在下之计功亏一篑。” 丁大江冷笑道:“这话有谁能信!” 赤城山主目露杀机,沉声道:“请问今日武林中为恶的是谁?” 丁大江不禁语塞,一脸悻悻不以为然之色。 赤城山生又道:“谁是谁非,自有水落石出之时,诸位若愿同衷相济,共歼元凶,冯翊必将授首。” 玄通观主道:“冯翊何在?”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在下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才知,冯翊并未急於赶往邛崃山谷及长白以北攫取翠果及火龙珠,潜藏谷外欲趁火打劫。” 玄通观主不禁一怔,道:“冯翊趁火打劫,志在何物?” 赤城山主道:“还不是与诸位一样心理,认定在下是杀害川南三煞主凶,志在五行绝命针和大还丹等物,而杀人灭口以除心腹大患。”说著冷冷-笑道:“他藏在何处,谅诸位决无无法能猜得到!” 天罗禅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陈兵谷外,虎视眈眈,只须生擒慕容彤必可问出冯翊潜迹之处。” 赤城山主冷笑道:“禅师此举无异痴人说梦,慕容彤宁死也不肯说出冯翊藏身之处,如果此计得逞,在下也不会容慕容彤在各外逞凶了!” 天罗禅师道:“究竟是何原因?” 赤城山主道:“殊不知慕容彤就是冯翊,冯翊就是慕容彤!” 在场群邪一闻此言不由大震,面面相觑,都不信此言是实。 丁大江冷笑道:“司马山主危言耸听则甚,冯翊为何扮作慕容彤?”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鱼目混珠,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他按兵不动之故,是欲借诸位之力坐享其成,何况他亦有所畏忌。” 丁大江道:“他畏忌什么?” 赤城山主道:“他畏忌那灰衣老叟及叛徒邓公玄。”说著望了催魂伽蓝丁大江一眼,接道:“想必丁老师此刻已不惧那灰衣老叟了!” 丁大江不禁面红耳赤,老羞成怒,面色由赤红转为铁青,目中凶光暴射,大喝道:“司马山主,你胆敢羞辱丁某。” 赤城山主冷冷一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丁老师,在下说话并非希望取信於你,因为你既不可与患难,又不可共富贵,反覆无常,焉能怪得在下。” 玄通观主道:“两位不必争吵,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时,倘赤城山主之言不假,我等应擒捕慕容彤不使漏网,才能得知真象。” 赤城山主在脸上戴起一幅面巾,道:“在下机随诸位去见慕容彤,到时须用机谋,始可不使慕容彤逃脱。”说著与玄通观主道:“你我头前带路并请道长主持。” 玄通观主略一沉吟,颔首道:“为了武林正义贫道当然义不容辞,只恐贫道才德不孚众望,有负重托。” 丁大江道:“道长忒自谦了,我等均听命於道长,务必生擒冯翊。” 玄通观主微微一笑道:“那麽贫道就当仁不让了!” 一行多人疾奔而去。 途中玄通观主低声向赤城山主道:“司马施主,你我交情非比泛常,望坦诚相告,洞庭湖主杨镇波父子是否为施主囚禁,今日同行中就有不少为杨镇波父子下落奔波寻觅。” 赤城山主摇首苦笑道:“此是从何说起,现下实无以取信诸位,不如随在下前往落魂谷查视有无杨镇波父子便知在下之言真假。” 玄通观主不禁一怔,道:“此乃究竟是谁人所为?” 赤城山主喟然叹息一声道:“千头万绪,迄至今日为止,尚无法找出端倪!” 蓦地。 远处忽腾起一声清澈长啸,随风指送开来,高亢云霄,震人耳鼓。 赤城山主道:“我等行迹被慕容彤发现了。” 只听一个宏量的大喝道:“来人止步!” 但见一身材雄伟,花白长须的黑衫老者由树後闪出,抱拳问道:“在下徐仲英,奉吕梁香主慕容彤之命在此设椿守护,请问诸位来意。” 玄通观主向徐仲英打一稽首道:“贫道南阳玄通观茅金兴,特与同道赶来共歼赤城山主救出被囚群雄,烦劳通禀,贫道求见慕容香主。” 徐仲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观主,敢请稍候,待在下通禀。”疾转身躯奔去。 赤城山主与玄通观主低声商议如何应付,催魂伽蓝丁大江在旁留神倾听。 片刻。 只见徐仲英领著慕容彤及兰州金天观主快步走来。 金天观主与玄通观主本是相识,彼此寒喧了数句,金天观主笑道:“茅道长,这位就是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 玄通观主茅金兴定睛打量了慕容彤一眼,躬身稽首,含笑道:“落魂谷外慕容香主逼使赤城山主龟缩不出,威名远震,贫道有幸得能拜见。” 慕容彤淡淡一笑道:“不敢,观主到此有何赐教。”说著目光巡视了相随玄通观主武林群雄一眼,发现竟有催魂伽蓝丁大江等知名群邪,却未发现赤城山主。 因为司马玄坤已揭下蒙面乌巾,换易了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显然为无相天君余旭所制作,乍睹之下,无法发觉其假。 此刻,玄通观主答道:“贫道有数位知友无故失踪,心疑陷身在落魂谷内……” 话未说完,慕容彤已自沉声道:“那么道长何不迳向赤城山主当面索人!” 玄通观主茅金兴不禁一呆,道:“贫道只说有此心疑,却未能证实。” 慕容彤淡淡一笑,冷冷答道:“非是在下绝情,奈奉有严命不能因人成事,亦不愿有人掣肘,道长等来此在下虽不胜欢迎,但须听命于在下。” 只听玄通观主身後飞出一声阴冷笑声道:“好大的口气!” 慕容彤目中暴射杀机,鼻中沉哼一声道:“是谁?” 突然,不远处忽起了一声凄厉惨嗥,令人闻声战栗恐怖。 慕容彤循声望去,只见一枝白色长箭射入一瘦长面目森冷汉子右肩,箭沉力劲,透骨而穿,利簇钉在一株巨干上,深入三寸,将身躯虚悬离地尺许。 那面目森冷汉子乃江湖中无恶不作的无尾蝎荀繁,奸淫掳掠,视人命如草芥,心辣手黑,恶行如山,擢发难数,这也是他作恶多端之报,身躯虚欲,手足无处用力,箭身上似淬有药物,灼痛如焚中终有冰寒酷冷感觉,循著行血攻向内腑,这滋味非人所能想像,禁不住出声惨嗥,手舞足蹈,面色惨厉。 慕容彤目光频频变异,忽向玄通观主茅金兴道:“道长,分明是你心怀叵测,与赤城山主沆瀣一气,意图向在下等不利,道长你纳命来吧!”说著一掌呼的劈出。 玄通观主面色一变,拂尘倏地横截拂出,身形如风飘了开去,大喝道:“且慢!” 慕容彤冷笑道:“道长还有何话说?” 玄通观主道:“慕容香主为何含血喷人,须知捉贼捉赃,你断言贫道等人所为未免令人不服。” 只听随风飘送入耳阴森冷笑道:“说得对,敬告诸位并无慕容彤其人,你等面对者即是吕梁令主冯翊!” 此言一出,慕容形心神大震,武林群雄骇然变色,大感意外者却是邓公玄。 邓公玄扮作闵俊,日夕相随慕容彤,费尽心机球从慕容彤口中套出冯翊下落及密谋,但苦於无法找得良机,如今乍闻此言,不由心神猛凛,几不相信此是事实,目光一睁不瞬逼视在慕容彤面上,瞧他是否作贼心虚。 慕容彤冷笑道:“尊驾以莫须有之词加诸在下之身,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现面。” 那人始终未露面,只传来语声道:“兄弟绝非含血喷人,无的放矢,真者自真,假者自假,阁下何必以慕容彤之名避仇远祸。”语声中一支白箭疾射而来,破空悸啸。 慕容彤眼看白箭射来,深知箭上淬有毒物,自己虽然谙习毒性,却不敢空手去接,身子一闪,横掌虚砍出去。 一股暗劲走出,正巧击实在箭杆上,啪的声响齐中折断坠地,地面上冒出一缕黑烟,腥气扑鼻。 这时荀繁已遭惨报,惨嗥得声嘶力竭而毙,群雄触目惊心,均不知此箭主者是何来历。 玄通观主深知要打蛇打在七寸上,紧接著问道:“慕容香主请表明身份,不然请详告师承来历,俾使证实无讹,贫道料测阁下武功极高,无疑师承亦非常人,定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前辈高人。” 慕容彤冷笑道:“在下师承与道长何干?” 玄通观主面色一变,大喝道:“拿下!” 丁大江等人率先出手,接著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亦展开抢攻。 慕容彤冷冷发笑,霍地挥出一柄剑展开了极为辣毒的奇招,剑锋所指处均是致命要害。 但联臂围攻慕容彤等人均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好手,各有一身绝艺,凶搏猛烈。 此刻虽然双方展开一场混战,但闵俊及金天观主等却各怀有私心,疑云满腹,不知慕容彤是否为冯翊所扮。 当然邓公玄心中明白慕容彤七分是冯翊扮装,冯翊一则是惧怕那灰衣老者,再则,却是恐惧自己邓公玄暗箭伤人,更此举易於混淆他人耳目,一举三得,暗暗钦佩冯翊比自己更富心机。 一株凌霄巨干之上,翳叶密蔽处藏著南宫鹏飞及丐帮高手马安骥。 马安骥长叹一声道:“冯翊与司马玄坤本是一丘之貉,少侠施用此计是欲他们两败俱伤麽?” 南宫鹏飞答道:“不错!”继而叹息一声道:“在下实在不知江湖中有如此云诡波谲,人心更险恶已极,就拿冯翊与司马玄坤相比,也难到明谁是伪善,谁是真恶。” 马安骥含有深意地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真恶伪善两者相较,何者为重。” 南宫鹏飞轩眉一笑道:“依在下之见,伪善较真恶更为可怕,因为真恶由於其恶根天生,冥顽不灵,有其内而形诸外,人见人怕,或远离规避,警剔於怀,或防患可及时制止,但伪善却不然,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使受害者致死不悟,为害之烈更甚於洪水猛兽。” 马安骥闻言大感钦服。 南宫鹏飞目注地面激烈战况,又道:“苍天有好生之德,何能连累无辜,减免伤亡,亦是一善。”说著施展传声之术进入双方群雄耳中。 渐渐双方拚搏的群雄停止扑杀四散开去,立在近处的只有金天观主、催魂伽蓝丁大江、玄通观主茅金兴及闵俊等人停立旁观冯翊与司马玄坤猛烈激搏。 双方展开的武学均精博玄奥,一式之微蕴含著万千变化,司马玄坤愈打愈相信对方就是冯翊。 他暗暗心惊冯翊武功突飞猛进,似未尽全力,暗藏煞手,冯翊若知对方是司马玄坤,必然施展杀手无疑。 司马玄坤有几次施展独门煞手武功,又一击不中,反带来无穷後患,更欲从冯翊身上找出几项隐秘,是以欲发又止。 突然。 慕容彤长剑攻出一招极奇奥凌厉的招式,势如雷奔电掣,裂帛锐啸悸人。 绕是司马玄坤闪身得快,长衫下幅被割开尺许口子。 司马玄坤心中一颤,疾飘身开去,落在玄通观主茅金兴面前,道:“道长,我们走!” 慕容彤也不追赶,只眼中显出迷惘困惑之色,目送消失远逝的司马玄坤的身影,似一片沉思中…… 赤城山主疾行如风,奔出七八里外才停住,目光一瞥玄通观主茅金兴、催魂伽蓝丁大江等群那,面泛怒容道:“诸位如何坐观成败?” 玄通观主道:“无量寿佛,慕容彤始终未承认他乃冯翊,何况贫道等亦无法相助山主。” 赤城山主道:“是否诸位不信在下之言,此刻慕容彤不论如何镇静,心内必然发慌,行动举止间情不自禁自露马脚,诸位前往窥探,当可证实在下所言不虚。”说著身形疾闪远去。 丁大江不禁面色一变,欲待追出,玄通观主茅金兴伸手一拦,道:“不要追赶,贫道只觉赤城山主之言甚是,我等不如速去窥探慕容彤如何举动。” 群邪也感赤城山主之言极有见地,与玄通观主及丁大江聚商一刻,纷纷疾掠而去…… ………… 慕容彤目送赤城山主身影消失後,心中如压一块大石,向闵俊道:“此人委实可疑,其武功路子虽僻异奇诡,但万变不离其宗,神似令主强敌司马玄坤。” 闵俊不禁一怔,道:“他怎会与丁大江老贼在一处,属下认为此人绝非司马玄坤,但他为何坚指香主为冯令主?”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大概他们欲激起群雄仇视令主之心,图获渔翁之利。” 闵俊道:“如属下推测不差,玄通观主等今晚还要卷土重来!” 金天观主等亦纷纷趋集,闻言答道:“闵舵主之言不差,贫道也有同感,不如及早攻入落魂谷,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彤道:“在下无制胜地握,不敢恃强涉险,观主倘胸有成竹,在下愿听驱策。” 忽见一黑衣汉子疾奔掠去,禀知落魂谷另有通道,首戴骷髅面巾老者率众屡次潜由秘径闯入谷中,搅得天翻地覆,风闻龙驹寨主余旭及天池逸叟葛慕九已被救出。 慕容彤闻言不禁骇然变色。 金天观主道:“既然另有秘径,谅茅金兴道友必然知情,贫道前去找他商议。” 那黑衣汉子道:“通往落魂谷内秘径入口已由属下探出,但能否安然可进入落魂谷则属下无法断定。” 慕容彤双眉冷然一皱,道:“那么你带路吧!” 黑衣汉子面色沉肃,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慕容彤闵俊金天观主等群邪随著黑衣汉子疾奔向漫天芦荻而去。 玄通观主茅金兴催魂伽蓝丁大江在芦苇中注视著慕容彤群邪举动。 这时,赤城山主已返回落魂谷外,竹林内卫长城率著三白衣高手满身浴血疾闪而出,显然经过一场激烈拚搏,见了赤城山主苦笑道:“山主回来,自山主只身前往落魂谷外,蒙面老贼又再度侵袭并救出甚多被困群雄,依老朽之见,山主不如暂时放弃这片落魂谷,徐图卷土重来之计。” “甚么!”司马玄坤厉声道:“在下岂能如此甘心!” 卫长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山主如再坚持,恐中了冯翊借刀杀人之计。” 赤城山主默默须臾,叹息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想不到一着错满盘皆输,竟有卧底奸细,吃里扒外,在下如不报此仇难消此恨。” 卫长城劝慰道:“蒙面老贼救走多人,也无能为力解开禁制,何况冯翊尚有人视他宛如眼中钉,使他寝食难安。” 赤城山主道:“谁?” 卫长城道:“邓公玄!山主,我等速速撤走,令妹已在复元中,由小女陪侍,老朽发觉情势不利,已作毁除金鲤潭所居的打算!”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断然答道:“好!”两人如飞奔往金鲤潭而去。 就在十数丈外丛中,一条身影惊鸿疾闪现出,正是那首戴蒙面骷髅布巾的老者,目中射出炯炯寒芒,似傲然得意自己的杰作。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道:“朋友别太得意了!” 蒙面老者不禁心神一震,转而右掌疾吐而出,一股暗劲送去。 他只觉为一种巧妙的卸力将自己所吐的暗劲卸了开来,心中大骇,但见丛莽中分,一面目森冷背剑中年蓝衫书生飘然走出,嘴角噙著一丝冷笑道:“司马玄坤与阁下何怨何仇,经阁下如此一搅,基业尽毁,阁下於心何忍?” 蓝衫书生身如行云流水,精华内蕴,似功力高不可测,蒙面老者目露惊容道:“尊驾是否司马玄坤之友?” 两臂暗蓄罡力,俟机一击出手。 蓝衫书生摇首答道:“非是!” 蒙面老者道:“司马玄坤廿八洞中囚禁群雄,蓄意为恶武林,尊驾为何反同情于他?” 蓝衫书生微笑道:“在下之见,元凶巨恶还在冯翊,司马玄坤此举志在对付冯翊行恶。”接著又道:“在下与司马玄坤陌不相识,用不著偏袒与他,但事有轻重缓急之别,留下司马玄坤性命,可以制衡冯翊,否则局势转一发不可收拾矣!” 蒙面老者道:“这话老朽不信。” 蓝衫书生冷冷一笑道:“相信与否端凭阁下,在下决非危言耸听,稍时冯翊必率众由十九洞後侵入落魂谷内。” “什么?”蒙面老者诧道:“尊驾是说冯翊麽?” 蓝衫书生道:“正是,慕容彤就是冯翊,冯翊就是慕容彤。” 此言一出,那蒙面老者不禁楞住。 蓝衫书生轻笑一声,飘忽走去。 蒙面老者道:“尊驾且慢!” 蓝衫书生回面笑道:“阁下还有何赐教?” 蒙面老叟道:“请问尊驾,冯翊为何扮作慕容彤?” 蓝衫书生微微一笑道:“冯翊心有所惧,司马玄坤就是其中之一,阁下目的既达,又何必多事追究。”说著疾闪而杳。 蒙面老者呆得一呆,向十九洞奔去。十九个内并无一人,囚牢中空空如也,阴暗凄凉。 蓦地,只听一阵衣袂破风之声传来,蒙巾老者心中-动,身形闪避在隐处,但见江湖群邪纷纷由後洞秘径疾掠而来,他认出其中有催魂伽蓝丁大江等人。 群邪陆陆续续奔入,一拨、两拨……五拨、六拨……突发现慕容彤目光阴冷率著闵俊走来。 闵俊眼神骛狠阴毒,蒙面老者发觉闵俊似对慕容彤异常怨毒,非欲拔之而後快,不禁暗暗诧异,忖道:“慕容彤真是冯翊么?闵俊是吕梁死党,为何他似与慕容彤有深仇大恨,莫非蓝衫书生之言是实么?” 他待群邪走尽,反身追蹑慕容彤而去。 落魂谷内尽撤一空,武林群邪知赤城山主已迁地为宜,早一步撤去,金天观主长叹一声道:“司马玄坤真乃枭雄机智,能屈能伸,毅然将大好基业忍心抛弃,他日重作归来。” 慕容彤闻听金天观主赞许司马玄坤之言,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鼻中冷停一声道:“他不是穷途日暮,岂肯甘心就肯撤手。” 金天观主道:“依贫道看来,他尚未到如此地步,风闻为一首戴骷髅面巾老者在此落魂谷内布卧底奸细,将被囚之人悉数营救而出,他内外受敌,无以自明,焉能不趋吉避凶。” 慕容彤默然无语,自围困在落魂谷外,时时刻刻欲寻觅一条秘径潜入生擒司马玄坤,不料又事与愿违,顿了顿足道:“务须找出他下落再定生擒之计!” 金天观主道:“那只好如此了!” 落魂谷内群邪乱舞,却找不出赤城山主去迹一丝端倪。 突然落魂谷中群邪谣诼鼎沸,说是赤城山主施展瓮中捉鳌之计,诱敌深入落魂谷内四面火攻一网打尽。 他不知这谣诼所由来,一刹那间人心惶惶,三停中离去了一停。 笃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实在一株白扬上,烈火熊熊蔓延波及附近树木。 相继另数方向纷纷射落数支火箭,忽闻一声大呼道:“此乃离火真君火箭,扑灭不得,逃命要紧!” 群邪大乱,向十九洞逃窜而去,慕容彤目露凶光,一掌拂出暗劲,击开一支飞来的火箭,身形凌空电射投向火箭发出之处。 身形甫一站实,忽闻身後阴恻恻传来一声冷笑,迅速旋面四顾,只见正是传言甚久的首戴骷髅面巾的老者,暗暗一惊,冷笑道:“阁下是否是离火真君?” 蒙面老者摇首道:“不是!” 慕容彤厉声道:“那麽为何你不显露本来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道:“与你一般,不敢显出庐山真面目。” 慕容彤不禁一惊,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蒙面老者冷笑道:“吕梁令主冯翊。”话落手出如风,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望慕容彤面门抓去。 慕容彤闪身斜步,右腕一刁,一式“金蛟翔空”迳向蒙面老者右臂切下。 这一式用得奇诡已极,力沉而劲,若被他切实,蒙面老音右臂定然齐肘切下。 但蒙面老者亦非易与之辈,奇奥地换位移形,双掌展开一套凌厉僻异的掌法。 慕容彤冷笑一声,震起漫空手影,呼啸雷动,与蒙面老者作殊死恶拚。 树荫暗中藏著一人,锐利目光注视著两人拚搏情形,正是那邓公玄,他由衷地希望慕容彤落败,再乘隙偷袭出手,将慕容彤一击致命。 这时落魂谷内愈见混乱,催魂伽蓝丁大江忽闻一稔熟语声传入耳中道:“丁大江,你又要混水摸鱼麽?哼,老夫岂能让你称心如愿,你如有改邪归正之念,速退出落魂谷,从冯翊身上探出华修翰的生死下落。” 他听出话声为灰衣老叟所发,不禁胆寒魂飞,忙向追魂学究苏延芳等人示了一眼色,迈开大步向十九洞走去。 显然,追魂学究苏廷芳等人并未闻得灰衣老叟语声,诧道:“丁兄,这就离去了麽?” 丁大江沉声道:“不离去定将白白被烈火烧杀,我等不如守在谷外要道上,慕容彤出谷必然经过,尾蹑追踪,或可寻出主凶线索。”说著越走越快。 蓝衫中年书生飘然走出,神态安详,不言而知是南宫鹏飞,目光一瞥丁大江等远去的後影,一跃飞起,疾逾飞鸟落在金天观主之前,道:“观主最好立即离开落魂谷,免得葬身在此。” 金天观主正因慕容彤掠向火箭射来之处久未返回,动念寻去之际,忽见南宫鹏飞落下阻在身前,不禁冷笑道:“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南官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佛手书生,作恶之人自有其报,观主既然皈依三清,何苦涉身江湖是非中?徒贻助纣为虐之讥。” 金天观主目露诧异之容道:“风闻司马玄坤乃杀害川南三煞主凶,贫道千里迢迢奔来落魂谷,志在伸张武林正义,何况司马玄坤擒囚龙驹寨主余旭及天池钓叟葛慕九,罪证确凿,何得讥为助纣为虐。” 南宫鹏飞道:“司马玄坤诚有非是之处,但他诱擒余旭葛慕九及落魂谷洞内武林群雄,志在对付冯翊,惜被人误解为恶武林,堪称不幸。” 金天观主冷笑一声。 南宫鹏飞不待金天观主出言,已自忙道:“在下知观主有不得已之苦衷,否则亦不会听命于冯翊,司马玄坤廿八洞中就有观生替身。” 虽然言简意短,但金天观主亦是聪明绝顶之人,那还听不出话中含意,面色微微一变,道:“施主看来有解除贫道身罹禁制之能?” 南宫鹏飞道:“观主速回金天观,自有观主至友前往相助解除禁制。” 金天观主闻言向南宫鹏飞打一稽首,道:“他日有缘,当拜谢大德。”转身腾空如飞掠去。 一旁突掠出丐帮高手马安骥,道:“少侠不愧为佛门高弟,慈悲为怀,金天观主秉性乖僻,是非不明,稍予惩治,亦可敬其为非。” 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度化一恶人,胜积千万功德,在下不愿多事杀戮,何况杀不胜杀。”说著左手一拉,带著马安骥玄鹤冲天拔起,向慕容彤与蒙面老者拚搏之处附近落下。 两人正巧落在邓公玄身後不及一丈开外,邓公玄似有所觉,转面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南宫鹏飞马安骥身法奇怪,在邓公玄察觉之前已将身形藏起。 马安骥右手握著刀把上,瞧出邓公玄神态不善,蓄势待敌。 果然,邓公玄似已觉两人藏身之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身形缓缓逼前,马安骥只觉紧张无比,刀身随著邓公玄逼前身形,一分一分的拔出鞘外。 蓦地—— 南宫鹏飞左手轻轻捺在马安骥右臂上,传声道:“邓少侠,休得轻举妄动!” 邓公玄语声入耳,不禁面色大变,顿时退後了两步。 南宫鹏飞又道:“此刻少侠切不可轻启杀机,亦不可心存对慕容彤半点不利之妄念,须知蛊王尚未应约赶来,蛊毒未解,少侠无法放手施为。” 邓公玄到也听话得紧,藏身原处不动。 只听慕容彤一声大喝,胜败立分,慕容彤一式奇妙的掌式削中了蒙面老叟左胁。 蒙面老者身法奇幻灵妙,对方堪堪触及袍衫,突然一个陀螺疾旋卸了开去,腾身穿空拔起,只听一声刺耳裂帛声响,一件长衫为慕容彤掌力割开两尺多口子。 但蒙面老者去势太快,瞬眼落在十馀丈外,只见邓公玄如离弦之弩般向蒙面老者扑去,喝道:“老贼!那里走!” 慕容彤忙道:“闵俊,穷寇莫追,回来!” 邓公玄闻声急旋千斤坠身法,沉声沾地,一个倒翻跃回慕容彤身前,道:“香主,为何让他逃走?” 慕容彤道:“此人武功极高,你不是敌手,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寻司马玄坤的下落,此人也是不容司马玄坤逃遁至半途而废必追踪而去,反不如假司马玄坤之力除他为上。” 邓公玄道:“就是经此老贼一搅,全盘计划俱成画饼,如非老贼,蛊王一至,那有此失。” 慕容彤道:“悔亦无用,此为始未及料之事,如本座所料不差,司马玄坤必逃之不远,稍加留意,形迹不难发现,我们走吧!” 闵俊道:“属下遵命!”扬手放出一道旗花,召集吕梁党徒离开落魂谷而去。 ………… 落魂谷之役後,江湖间觉似风平浪静,丝毫未有纷扰。 一幢五进宅院内,余旭葛慕九松振泉陈映梅四人在花厅内谈论。 松振泉长叹一声道:“司马玄坤囚禁群雄中多半均罹受歹毒的禁制,内中良莠不齐,极难决定施救与否,稍有不慎,纵之荼毒武林,又酿大劫,也亏了南宫少侠为他们一一解救。” 余旭道:“我等四人被救,冯翊与司马玄坤及蒙面老者无不在追觅我等下落,但我等亦在侦查他等,令人惊异的是,他们竟不知何往,宛如石沉大海,一丝线索均无。”说时面现懊恼之色。 葛慕九冷笑道:“冯翊必然沉不住气,自露形迹,老朽料测华修翰必尚在人间,他必然赶往华修翰居处勒逼传授一项武林绝学。” 余旭喟然叹息道:“我等劳碌奔波即是为了找出华修翰生死下落,至今尚难得知一些端倪,冯翊此人心计手段未免大辣毒了点,语云师恩深重似海,为了图霸武林,竟欺师灭祖,令人心寒。” 说著之际,南宫鹏飞翩然走入,含笑道:“武林群雄因受制日久,体能恢复略生困难,须为时半载一年,晚辈不能久羁此处,冯翊司马玄坤久未得悉行踪,卫长城父女亦未见传讯,谅玛翊又生重大阴谋,片刻之前曾得丐帮高手传讯,晚辈须赶往太原省城,此间未了之事有劳四位前辈。” 余旭点点头道:“丐帮传讯何事?” 南宫鹏飞摇首道:“并未明言,仅吩咐小婿立即赶往省城。” 余旭道:“你去吧!” 南宫鹏飞告辞走出,跨上一骑枣骝,一提包袱,墨螭剑斜插在包袱上,跨鞍得得离去。 黄尘漫天,斜阳影里,道旁不远孤零地现出一座客栈,矮檐土墙,落地扇门畅开,檐前挑出一竿“安吉客栈”布帘,迎风招展。 南宫鹏飞驻马道中,眼神四顾了一眼,慢慢落骑下鞍,牵著马走向道旁安吉客栈而去。 客栈内突奔出一个赤足小厮,约莫八九岁,一身短装补缀了多处,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只手捉住了马缰,哈腰笑道:“爷台要住店麽?” 南宫鹏飞颔首笑道:“天色已晚,自然要住店!” 小厮笑道:“今儿个店旁空著呢!小的领爷台去洁净上房。” 南宫鹏飞暗道:“想不到这儿也有上房。” 那小厮将马系在马桩旁,便提著包袱领著南宫鹏飞走入一间宽爽後院厢房,壁糊宣纸,光洁如新。 房内一床、一桌,另外两条乌漆长凳,南宫鹏飞连连道好,小厮点燃了桌上油灯,道:“爷台用些什么酒菜?” 南宫鹏飞道:“有什么现成的酒菜随便送上就是。” 小厮答道:“小的吩咐厨下!”匆匆奔出。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就在灯下展阅一卷劝善宝文。 片刻之间,小厮提著一只食盒走入,掀盖一一端出,南宫鹏飞笑道:“小兄弟,我-人食用挺寂寞无聊得很,你也一同用饭,咱们也好谈谈。” 小厮忙道:“爷台在此,小的怎敢无礼!” 南宫鹏飞哈哈朗笑道:“我这人很随便,小兄弟无须拘泥,咱们谈谈吃吃,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厮见南宫鹏飞随和,放胆在对首坐下,道:“小的娃赵,名昌兴,小名兴哥,年方九岁,家就住在邻村,只因家境贫寒,在此安吉客栈帮佣博取糊口之资,月支两吊钱。” 南宫鹏飞浅饮慢酌,言笑中问知店主已离店外出访友去了,当然此非真话,但他仍佯装是实。 赵昌兴食用饱後,就放下杯筷道谢了声,目光落在那本“劝善宝文”书上,道:“爷台,请问行善有善报麽?” 南宫鹏飞正色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怎麽无有报应,语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说著将“劝善宝文”塞在赵昌兴手中,接道:“此书赠与小兄弟,善恶端在一念方寸之间,常存善念可导致福祥。” 赵昌兴接过藏在怀中,眉梢隐泛一丝忧郁之色。 南宫鹏飞似未察觉,鲸饮了一杯酒後,畅谈了几个为善获报故事。 赵昌兴听得暗暗心神猛剔! 突然,赵昌兴道:“爷台金言,小的永记不忘,爷台可是去府城麽?” “不错!”南宫鹏飞颔首微微笑道:“应闱赶考去,你有事么?” 赵昌兴道:“小的有位族叔在省城经营粮行,但不知确处,可否请爷台顺便探听一下。” 南宫鹏飞首允道:“将你族叔名姓年龄籍贯抄下,或可探出。”说时发现门外暗中有双锐厉目光注视著自己,不由心中一动。 “那么小的回家问明家母,明晨就重托爷台了。”说著目注南宫鹏飞那支铁剑,又道:“看来爷台还身具武功。” 南宫鹏飞不禁哈哈一笑道:“我这剑只可画符驱鬼,化了五钱银子用来黑夜行路赶逐豺狼。”说著将剑捧过抽出,那只是一截铁剑,毫无异处。 赵昌兴随即收拾桌上残肴杯筷,告辞走出。 南宫鹏飞虚掩上门,吹熄了灯,倒在床上曲臂侧睡,但闻户外起了落足微声。 须臾又起了衣袂振风之听,分明那人已远去。 南宫鹏飞倏地一跃而起,抓起铁剑穿窗掠出,已无那人踪影,翻至床下,只见赵昌兴走出厨房望外走去。 他随著赵昌兴暗暗蹑去,越过一处植松林土阜,星光闪烁下隐隐可见数间茅屋,其中一间灯火明亮,传出哀哀啼哭声。 赵昌兴加快了脚步,奔向那间灯光明亮的茅屋,高声唤道:“娘。” 南宫鹏飞身逾闪电,掠落茅屋之侧,觑眼内望,只见一衣衫褴褛中年妇人在劝慰一年轻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发鬓凌乱,两目红肿,依然不减其明艳。 赵昌兴道:“娘,你何必劝郑姑娘顺从那王八爷,王八爷作恶多端,终有报应,岂非断送郑姑姑一辈子幸福麽?” “胡说!”中年妇人面有惊容怒道:“为娘何忍让你姑姑送人作妾,无奈我等天生苦命,明日王八爷就要来此抬亲,若不顺从,恐殃及四邻无辜。” 赵昌兴道:“王八爷又未派人看住郑姑姑,孩儿之见不如把郑姑姑送至远处躲开一时,亦是一宗善举。” 中年妇人摇首道:“你尽说这傻话则甚,王八爷严嘱你店主把郑姑姑交付为娘,郑姑姑一走,为娘如何脱得了关系。” 蓦闻一声阴冷冷笑声道:“兴儿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么?”一条身形疾落在门首,现出一面目森冷的中年短装汉子。 赵昌与一见此人,面色变得苍白如纸,颤声道:“店主!” 那面目森冷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明天凌晨准时招亲,如有疏失,当血洗全村。”话落身形疾转掠出,却不料南宫鹏飞身形如附骨之蛆般跟随其後。 忽地胸腹一麻,心中顿感大骇,转面一望,只见风动林木,树影婆娑外,并无人影。 虽然毫无异状,但他心中不禁发毛,身不由地望前奔跑,步履显得踉跄不稳。 绕过一片竹林,只见斜谷中隐隐藏著一幢高墙巨宅,忽闻一声冷沉喝道:“林春,你慌张什么?” 林春长吁了一口气,脚步放缓下来,舍笑道:“刘大奇,八爷在麽?可否通禀就说小弟求见?” 暗中传出沉声道:“随我来!” 一条人影疾闪了闪,林春亦步亦趋,跨入正屋天井,只见檐下屹立著一豹目炯炯矮胖身形,林春忙躬身道:“八爷!” 那人低喝道:“你找我何事?” 林春禀道:“属下等,奉命侦访敌踪,百里之内并无可疑赤城凶邪,风闻催魂伽蓝丁大江老贼等人已在太原现迹,谅司马玄坤亦到了太原。” 那人沉声道:“这个我知道,令主疑惧的并非司马文坤,而是灰衣老叟与首戴骷髅面巾老者及余旭葛慕九等武林群雄,所以你等万万不能败露形迹,惹来无穷後患!” 林春嗫嚅答道:“令主不是赶往西邛崃去了麽?” 那人冷笑道:“令主昨晚已赶至,你还有事麽?” 林春便道:“明晨是否还要将郑女抬来?” 八爷森冷的面色上绽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明晨悄悄地送来,避免令主知悉,你去账房里取壹千两白银作为一切开消支用。” 林春喏喏遵命而退,在账房中支领了千两白银离了巨宅,奔往赵昌兴茅屋,一路上胆寒发怵,却未遇有异。 屋中仍是灯火明亮,哭声甚哀,林春一步迈入,笑道:“姑娘何必啼哭,明日就是大喜之期,八爷决不致亏待姑娘。”说著拿银袱在桌上一搁,解开现出一堆白花花的纹银,眩人眼目。 忽地右耳一凉,一只耳朵削落坠地,只听冷笑传来道:“林春!你助纣为虐,应该碎尸万段。” 林春痛彻心脾,神昏皆颤,转面一望,只见是投宿在自己落店中的书生。 赵昌兴目睹书生,不由惊喜出声。 林春目中射出怨毒眼神,大喝一声,双掌一式“风雷出谷”呼地推出,罡劲宛若排山撼岳。 他那掌势才出,南宫鹏飞身形疾闪,不退反进,两手中指迅如奔电戳实在林春掌心。 林春顿时面色惨变,汗如雨下,颤声道:“林某奉命施为,罪不在林某,尊驾为何出手伤人。” 南宫鹏飞朗笑道:“世间就是你等卑鄙无耻小人掀风起浪无端生事,你奉何人所命?” 林春道:“王世恭,他乃本邑首富,因年老无子,相中郑姑娘为宜男之相,是以命林某作伐纳为三妾。” 南宫鹏飞冷笑道:“婚姻之事须两厢情愿,你不是助纣为虐是甚。” 林春噤苦寒蝉,面如死灰。 南宫鹏飞一指落在林春昏穴上,林春应指倒地。 赵昌兴喜形於色道:“爷台,想不到您是仗义豪侠。” 南宫鹏飞手掌一摆道:“小兄弟,些许小事份所应为何敢当豪侠之称,这千两白银可供令堂和郑姑娘等人迁居安家度用,最好搬至省城作小本营生,令堂如愿前往,我可修书一封去太原面交好友,恳托顺便访觅你族叔。” 赵母及赵昌兴自然应允。 南宫鹏飞立时修下书信一封交与赵昌兴,催赵母及郑姑娘收拾衣物同家人速离。 四鼓将残,南宫鹏飞护送一行人等至汾水支流登上两艘渔舟,赵昌兴依依不舍,南宫鹏飞笑道:“小兄弟,我送你那本‘劝善宝文’,宜勤读抄写,分送亲友行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为之,这两句话,够你一生受用不尽。” 赵昌兴喏喏应声,目中两行珠泪断线般淌下。 南宫鹏飞目送两舟离岸,才转身返回赵昌兴茅屋,抓起林春躯体奔回“安吉客栈”,穿窗而入。 火光一亮,点燃了桌上油灯,一掌震开林春睡穴。 林春睁眼醒来,面色惊骇道:“小的只奉命所为,并无大过,望饶恕活命,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南宫鹏飞冷笑道:“王世恭在吕梁冯翊手下身居何职?冯翊现在何处?” 林春闻言面色大变,知不可隐瞒,道:“王世恭身为外堂主,冯令主风闻已西去邛崃。”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明晨王世恭见你未将郑女送去,他必然找来,你最好将所知详情吐出,不然俟在下将王世恭生擒,对执之下,若发现你所言不实,莫怨在下心黑手辣。” 林春暗道:“自己一时失慎身中暗算,八爷赶来你未必是敌手,那时自己非报此仇不可。”苦笑一声,答道:“小的职司甚微,奉命开设这间客栈以供耳目之用,别的毫不知情!”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尊驾不嫌问得太多了麽?” 灯火微微一晃,两条身影疾逾飘风掠入室来,只见是一双头戴宽檐软帽,面形瘦削,黑衣劲装中年汉子。 两人装扮虽是相同,却貌像有异,面目森冷的出奇,令人一见不寒而栗。 林春却不识来人,惊喜中渗有迷惘之色。 南宫鹏飞镇定如山,道:“难道在下不准问麽?” 右立黑衣汉子忽冷笑道:“探人隐秘,自己找死!”死字出口,右手五指拂向南宫鹏飞面门而去。 手出人出,奇快绝伦,寒风若割,令人窒息。 只听那黑衣汉子鼻中冷哼一声,右手拂空,目露惊异之色。 南宫鹏飞身形已退至壁角,面寒如水,目注一双黑衣汉子举动。 另一黑衣汉子亦惊骇不胜,他未瞧出南宫鹏飞如何逃出同伴玄诡凌厉手法之外。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阁下向我猛施煞手请问其故?” 那黑衣汉子沉声道:“尊驾心中明白,既然站在敌对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南宫鹏飞道:“在下与两位无冤无仇,莫非两位亦是冯翊死党麽?”说著冷笑一声,接道:“在下并非冯令主强敌,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两位自顾不暇,更树敌结怨未免不智。” 两人不禁一怔。 蓦闻一个苍老笑声传来道:“尊驾好俊的眼力!” 南宫鹏飞道:“在下带著店主进入客栈时,就已发现阁下同著多人潜伏暗处,在下本欲置身事外,怎奈仍不免卷入是非漩涡中。” 门外迈入一葛衣老者,鼻梁以上两眉以下系著一条黑巾,防人认出本来面目。 葛衣老者身後疾随入四蒙面人,胁挂长剑,右手均按著剑把。 南宫鹏飞目睹五人进入室内,只用两道晶澈眼神凝注著,似丝毫无动於衷。 一双黑衣汉子却面色肃森已极。 葛衣老叟一瞬不瞬望著两黑衣人,须臾忽呵呵笑道:“原来是花仕杰、费重豪两位老师。” 两黑衣汉子惊异已极互瞥了一眼,花仕杰淡淡一笑道:“阁下竟然识得我俩来历,阁下似欲向我们伸手是么?” 葛衣老叟道:“梵净双奇久未露面江湖,为人行事亦颇方正,想不到竟也与冯翊为虎作伥,老朽只向冯翊伸手,并不愿与二位为敌,二位若返转梵净,不插身是非中,老朽愿网开一面。” 费重豪冷笑道:“阁下好狂妄的语气,凭阁下五人恐难置我等於死地,请问阁下与冯令主何怨何仇。” 葛衣老叟冷笑道:“还要问麽?” 费重豪面色一变,右臂疾挥,一道寒光电掣出手。 葛衣老叟心中一惊,身形疾提倒翻了出去。 但费重豪剑势极快,锋芒已波及一蒙面人,裂帛声响过处,斜胸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溅飞如雨,蒙面人如非飘身退後得快,定必丧在剑下。 此刻,葛衣老叟等已退在室外,梵净双奇接纵射出。 葛衣老者扶著伤者喂服了一粒丹药,止住了伤血外溢,冷笑道:“想不到费老师功力日益精进了。”探腰取了一柄软索困龙爪。 这柄软索困龙爪握手处乃一圈钢环,金丝蛟筋织成一条软索,长三尺二寸,索套一只缅铜紫金砂合铸龙爪,钢环内装有掣纽,可使龙爪舒展自如。 梵净双奇虽然见多识广,却不曾见识过这柄软索困龙爪,更无法猜出这位蒙面葛衣老叟来历。 花仕杰费重豪倏地已将长剑握在手中,葛衣老叟更比双奇快,困龙爪一招出手,展起泻空爪影霞光,遮天匝地望梵净双奇罩袭而下。 三蒙面人亦快剑出手,寒芒流奔,划空怒啸,剑势凌厉绝伦。 梵净双奇展开旷绝武功,迅如雷奔。 南宫鹏飞飘然走出,亦不观战,走向负有剑伤之蒙面人,问道:“尊驾伤势无碍麽?” 那蒙面人鼻中冷哼一声,似不屑回答。 南宫鹏飞豪不动气,微微叹息了声道:“尊驾委实傲慢,在下乃是一片好意,尊驾如此,岂非令人心寒。” 那蒙面人冷冷答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用不著藉故套交。” 南宫鹏飞道:“那尊驾是死定了。” 蒙面人闻言不禁心头一震,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凶芒。 南官鹏飞走开两步,目注双方激烈拚搏,只觉双方武功精奇奥绝,自己如出手一拚,绝难取胜。 忽见花仕杰一招“金针度厄”挥出,只听一声闷哼,一个蒙面人身形倒飞出去,带起一抹洒洒鲜血,叭哒摔落在地。 可是一声惨嗥,另一蒙面人亦被费重豪快剑划伤,不支倒地。 葛衣老叟趁机困龙爪一招“天罗地网”洒下,霞光眩目中,梵净双奇突穿空腾起,肩头洒出殷红血液,带出森冷的笑声曳空电闪远逝疾杳。 南宫鹏飞目注梵净双奇去向,分明是王世恭所居之处,不言而知冯翊意欲大举而动了,默然忖思,心中盘算-番。 葛衣老叟察视两人伤势,赐服丹药,止住溢血。 南宫鹏飞道:“阁下为何不追踪梵净双奇之後?” 葛衣老叟沉声道:“老朽为何一定要追赶?” 南宫鹏飞道:“从双奇身上可以找到冯翊下落!” 葛衣老叟道:“那倒不必!” 南宫鹏飞道:“原来阁下已知情了!” 葛衣老叟道:“那也未必见得!” 语声森冷,拒人千里之外。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恕在下多事了。”慢慢转身向房内走去。 葛衣老叟喝道:“慢著!” 南宫鹏飞道:“你我不相统属,用不著声色俱厉,呼来喝去未必对阁下有利。” 葛衣老叟不禁呆得一呆,身後蒙面人忽疾闪而出,长剑圈胸,幻弧形剑花,厉声喝道:“你在找死麽?” 南宫鹏飞道:“在下尚不想死,要死的是你们,伤在梵净双奇剑下的四有其三,须知双奇剑上淬有慢性奇毒,当时并未所觉,一个对时後才皮肤溃烂,终至无可救治。” 葛衣老叟及四蒙面人闻言不禁一怔。 南宫鹏飞道:“五位休谓在下之言危词耸听。” 葛衣老叟诧道:“尊驾何以知情?” 南宫鹏飞道:“此易事耳,伤口微现一线紫黑,分明剑淬有毒,三位虽受剑伤,但未现有异,可见带有慢性奇毒,阁下如不见信,试运真气推宫过穴,逼驱毒性至一处空穴外,便可证实毒性之强。”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向一蒙面人如言施为。 果然在一处空穴口肿起一铜钱大小脓包,裂开流出腥臭紫黑血液。 南宫鹏飞忙道:“不要使毒血流至别处!” 果然毒液流经之处呈现溃烂,毒性之强由此可见。 南宫鹏飞取出三粒药丸,交与葛衣老叟,微笑道:“贵属三位均须同一手法驱毒後,服下此药便可安然无恙,相信与否,悉凭尊意,不过此药如不服亦请交还在下,因配制不易尔。”说著转身回房而去。 他独坐案前,灯前握卷阅读。 片刻之後,葛衣老叟翩然走入,含笑道:“老朽特来拜谢赐药之德。” 南宫鹏飞立起含笑道:“些许小事,何值挂齿,阁下请坐。” 葛衣老叟坐了下来,道:“老朽风闻冯翊决在武林中掀起一场血腥浩劫,所以老朽为了防患未然,决心制止……” 南宫鹏飞道:“阁下原就错了,那落魂谷内二十八洞被囚群雄,均是司马玄坤用来偷天换月,翦除冯翊羽翼之计,如今被阁下一搅,冯翊已少了一分畏忌,便可放胆欲为了。” 葛衣老叟闻言,不禁身形一阵撼震,心中大惊道:“原来尊驾已知道老朽身份?”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下并无敌对之心,冯翊潜迹之处在下可以相告。”遂指明方向远近,并将王世恭所居描叙一番。 葛衣老叟深深注视了南宫鹏飞一眼,欠身离坐,朗笑一声道:“尊驾实乃有心人,你我何不同往共歼元恶?” 南宫鹏飞摇首笑道:“此刻在下相告实逼不得已,因阁下心中对在下不无疑窦。”说著望了窗外一眼,接道:“天色即将黎明,如依在下猜测,王世恭不久必遣人来店相寻店主林春,那时阁下可暗蹑其後,足证在下之言不虚。” 葛衣老叟道:“店主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道:“为在下藏起。” 葛衣老叟诧道:“林春有如此重要麽?” 南宫鹏飞道:“他对王世恭重要,却对冯翊无关宏旨。”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道:“冯翊是否以本来面目现身?” 南宫鹏飞道:“这倒不知,在落魂谷他以金凤香主慕容彤自居,如今则不知用何身份。” 葛衣老叟抱拳一拱,道:“多谢了!”转身迈出门外。 南宫鹏飞虚空一掌拂熄了桌上灯火,窗外射入昏茫黯淡曙光,整个客栈寂静如水,仅隐隐传来风送林外沙沙啸涛。 忽地—— 瓦面上起了落足微声,两条身影疾飘落地,唤道:“林春!” 一连唤了两三声,遍无同音。 只见一矮胖结实,粗眉大眼汉子诧道:“这就奇怪了,我等前往郑姑娘处,三幢茅屋俱已人去室空,又未发现林春送亲踪迹,令人费解!” 另一人阴恻恻冷笑道:“千两白银,郑女美貌,林春趁火打劫,财色兼获逃之夭夭了,八爷真乃有目无珠,太相信了这无耻小人。” 那矮胖汉子道:“事实真象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要妄下断言,八爷对林春信任之专,并非由来短暂,区区千两之数,尚难放在林春眼中。” “那麽郑女呢!” “郑女本是林春发现。”矮胖汉子道:“若林春欲占为已有,也不会让与八爷了。” “那麽林春何在?” 忽闻矮胖汉子惊噫一声道:“瞧这地上留有血迹犹新,看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定是林春遭上横逆,咱们速回禀八爷。” 两人速速离开客栈,如风闪电掣而去。 在此两人身後,暗随著几条魅掠人影,敢情就是葛衣老叟等人。 到得中途,葛衣老叟之後人影渐众,都是身负绝高武功名手,奔入遍植两行槐树一条黄土马道中,却见树後转出一绣袍黄带中年人,手持一柄蜈蚣槊,沉喝道:“来人止步!” 为首奔来之人是一手持厚背钢刀彪形大汉,却充耳不闻,钢刀一式“分花拂柳”挥出,砍向那绣袍黄带中年人。 那中年人目中威棱逼射,身形疾侧,让过凶猛的刀势,蜈蚣槊挥出手。 一声惊天凄厉惨嗥腾起,那彪形大汉被震飞在半空,坠下地来,左足膝盖骨已击碎,痛得昏绝过去。 此一击果然震慑住来犯之武林高手,纷纷止步,目中逼射怒光。 那绣袍黄带中年人仰面放声长啸,啸声高亢云霄,随风播散开去,声震天际,回应不绝。 只听一声大喝道:“你鬼叫什么?”一面如锅灰麻冠道人疾跃上前,右腕一节手中乾坤笔,闪出一抹眩目寒星,护住胸前。 绣袍黄带中年人面寒如水,沉声道:“在下郭连城久居此处,未曾涉迹江湖,亦未与武林朋友结怨,诸位来此所为何来?” 麻冠道人冷冷一笑道:“贫道等来此要找的并非郭施主,而是吕梁令主冯翊。” 郭连城面色一变,狞声道:“在下不识什么吕梁今主冯翊,奉告诸位,切勿再妄入一步,寒舍四外寸寸有险,步步杀机,否则莫谓在下心狠手辣。”话落身形疾闪而杳。 麻冠道人回面望了群雄一眼,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乾坤笔一带,身形当先扑出。 武林群雄紧随麻冠道之後,纷纷扑前。 须臾,林木中忽传出数声悸人心神刺耳竹哨,此落彼起,令人心旌猛摇…… 槐荫土道中突飞身疾落下南宫鹏飞,注视了昏绝在地被郭连城敲碎了膝盖骨的彪形大汉一眼,只见裤管染满了鲜血,不禁长叹一声,右掌伸抵後心,左手扶著坐起,一股纯阳真气透穴送入。 那彪形大汉喉中发出呻吟痛楚之声,睁目醒来,凄然苦笑道:“请速赐一死!” 南宫鹏飞道:“尊驾伤不至死,但亦不致残废,何自求速死。”说著撕开裤管,扯下他一块袍幅,以伤药敷扎好,赐服一颗丹药後,右掌如刃劈下一支树柯充作拐杖,笑道:“尊驾只要不与人拚搏,将息三月便可复原,请速离开此是非之处吧!” 大汉伤痛大减,接过拐杖撑在胁下,抱拳目露感激之色道:“恩公大名可否见告,兄弟西岳门人古云廷,他自定有以报德。”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下复姓南宫,行侠仗义乃我辈所应为,古兄不必挂齿,恕在下不护送了。” 古云廷支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去。 此刻那刺耳的竹哨声此落彼起,悸人心魄,南宫鹏飞纵身一跃,穿空腾起落在十数丈外,闪入一丛凤尾竹内。 那葛衣老叟率来武林群雄,有七八人相距南宫鹏飞之前数丈外犹豫不前,目露恐怖之容。 原来草丛中蠕蠕滑动著独角怪蛇,红信狂闪,张牙狺狺发著低沉怪声。 只见一人大喝一声,寒光飞闪,笃的一声砍中了怪蛇背脊。 怪蛇显然铜皮铁骨,非但不伤分毫,反而激怒了蛇性,身如电射飞起,缠著那人腕臂上,毒牙猛噬而下。 那人虽是武林高手,慌乱之馀,未及运气护体,只觉痛撤心脾,不禁张嘴大叫一声,面色惨变,左手五指抓下那条怪蛇奋力掷出,身形仰面倒下,唇泛青紫,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毒性发作昏死过去。 南宫鹏飞忙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疾掠扑出,抓起那人喂服了一粒解毒药丸,右手铁剑迅如电光石火砍向一条蠕蠕滑来一条怪蛇。 怪蛇惨叫半声,立时断成两截…… 在南宫鹏飞身後目睹剑砍独角怪蛇的数人,不禁心中大诧,互望了一眼,目中泛出困惑神色。 他们均是武林高手,目光锐厉,却瞧不出南宫鹏飞手中那柄剑有何奇异之处,怎能将此刀剑不入的独角怪蛇砍成两截。 自那条蛇被诛之後,群蛇均有畏惧之意,咕咕怪呜,圈身昂首张牙纷纷不前。 竹哨催蛇尖锐悸耳哨音愈更凄厉,南宫鹏飞亦不再向前,执剑目凝怪蛇若有所思。 突然—— 一条身影落在南宫鹏飞身侧,正是那葛衣蒙面老叟,目光注视了南宫鹏飞手中铁剑一眼,笑道:“承蒙赶来相助,无任心感,尊驾似有什麽顾忌么?” 南宫鹏飞颔首道:“我等如此冒险犯难攻入,难免伤亡,未免不值,在下为此有所感触,万一伤亡累累又扑一扬空,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葛衣老者不禁一怔,道:“尊驾之意欲老朽退却么?”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察觉情势有异而已,非但此中大有能人,更有旁门外道驱毒役鬼,而且宅内外布设奇门遁甲……” 葛衣老叟冷笑道:“尊驾恐惧么?”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已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怨在下多口了!”说著身形疾闪而杳。 葛衣老叟大感出于意料之外,不禁楞住。 身後一个中年汉子道:“此人并无别有意图,师伯为何将他气走!” 葛衣老叟怒道:“非要他老夫就无法成事么?老夫偏不信邪!” 说时,那些畏惧不前的独角怪蛇,又经哨声逼催向前滑来,葛衣老叟冷笑一声,左掌疾扬,拍的一声,一粒珠状物堕至一条怪蛇前。 蓬的一声,冒起一团惨绿火焰,迅疾无比燃烧在蛇身上,火势不烈,蛇却翻腾怪叫不已,须臾变作一条焦黑枯骨。 葛衣老叟掌中弹出如雨,惨绿火焰不但独角怪蛇遭殃,而且波及竹林,并未冒出明火,只袅袅升起黑烟,竹木逐渐变成焦黑。 竹哨声戛然而止。 第十一章 忽听一声怪笑道:“这弹用得极为高明,不知是何武林高手的独门暗器为阁下借来?” 葛衣老叟闷声不语,目光炯炯如电循声逼吐,面色却肃如凝霜,厉喝道:“尊驾何不现身说话?” 林木内喷出一片水花,将烟燃的竹木压熄。 接著又是一串长声悸人的怪笑道:“阁下自不能察见兄弟存身之处怨得谁来,奉劝阁下,不要妄树强敌,恃强任性,恐得不偿失,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葛面蒙衣老叟狞笑道:“老夫一经伸手,决难中止。”话出掌出,呼的一招循声劈去。 卡喳一声巨响,十丈开外一株腕粗桐树其中折断,哗啦坠地,震起一片弥漫尘土。 葛衣蒙面老叟身如离弦之矢般向前扑去,身一沾地,只觉一缕破空急风袭向自己,情不自禁地身形疾闪让开,却不料一同道疾随身後,猝不及防,迎了一个正著。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仰身倒地,葛衣老叟心头大骇,回面望去,但见那同党为一支钢弩穿胸透入数寸,鲜血涌出,已然气绝非命。 他发觉随著他而来的仅有四蒙面手下,均目露骇然之色不禁眉头一皱,鼻中怒哼一声,疾如电掣再度向前揉身扑去。 四蒙面人互望了一限,疾随老叟身後,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却不得不壮了胆子随行。 葛衣蒙面老叟忽感迎面逼来一股无形潜劲,重逾山岳,两足一沉,欲稳住不动,但仍身子撼摇了摇,足下沉没三寸。 但见一面目森冷中年人缓缓走出,阴恻恻冷笑道:“阁下来此为何?” 葛衣蒙面老叟道:“老夫意欲求见冯令主,尊驾莫非就是……” 那中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闵俊,敝上早在月前远赴关外,阁下此来是否存心无事生非!”说著一剑飞出,流芒电奔,洒出漫空寒星。 闵俊出剑快,收剑也快,葛衣老叟尚未出手之际,寒天寒飚疾敛,身形亦杳失无踪。 环周五丈开外升起一圈白色浓烟,瞬眼之间烟没五人身形,苍郁如雾,只见一片混沌,迷失眼目。 葛衣老叟心知已触发奇门禁制,四名党徒已失踪影,其实五人都在禁制内,近在咫尺,但无法互见罢了。 五人心神惴惴不安,均知陷身禁制内必凶多吉少,各持兵刃护住身形,出声相唤同伴,但语声发闷无法传出。 蓦地…… 一道寒虹疾闪,只听一声凄厉闷嗥,一个蒙面人中剑负伤倒地…… 苍郁浓雾中寒芒流奔,葛衣蒙面老叟似若无觉,身形缓缓定立,但茫然莫辨东西南北。 突然,右手触及一躯体,心神不由猛凛,左掌呼的劈出,暴喝道:“鼠辈找死。” 只听一个沙哑语声道:“且慢,是在下吴长青。” 葛衣老叟疾撤左掌,诧道:“吴老弟么?” “正是小弟。” 面前身影一晃,现出一面部轮廓,疏花白短稀发,瘦削长脸,圆眼炯炯逼射慑人寒光,手持一柄仙人槊,棱芒闪闪。 葛衣老叟泛出一丝苦笑道:“吴老弟,只你一人么?” 吴长青答道:“多人均持观望之态犹豫不前,小弟亲眼得见有十数同道尾随阁下,想均陷身奇门中。” 葛衣老叟咳了一声道:“吴老弟身怀奇学,谙晓八卦九官之术,可瞧出了这阵式内奇门变化么?” 吴长青苦笑道:“这是什麽时候还要取笑,小弟焉能班门弄斧。” 葛衣老叟道:“不进则退,此刻我俩不知身立何处,亦莫辨南北东西,盲目走去,只恐陷入泥淖,不能自拔。” 吴长青长叹一声道:“小弟胡乱摸索,幸为兄台发现相聚在一处,但你我总要设法出困。” “不错!”葛衣老叟冷笑道:“对方欲将老朽置于死地,怎会让你我轻易逃去,必还有件麽诡计。” 吴长青道:“毒蛇已被兄台火弹烧死,尚敢故调重弹麽?” 言还未落,葛衣老叟月光忽察觉距自己足下两尺处一条黑影迅疾扑来,心说不好,右掌飞按下去。 啪的一声,黑影经掌力重压,毙身土内,五指抓起一瞧,赫然呈现一只褐甲多足毒蜈。 只见一片瞿瞿声响,刺耳悸人,葛衣老叟大喝道:“老弟留神!” 吴长青亦已发现了葛衣老叟抓扛起的百足蜈蚣,不禁骇然色变。 浓雾渐稀,但仍难察见丈外,却已瞧清大大小小,如潮水般蜈蚣涌来,尚隐隐可闻一丝奇异的笛音。 吴长青一跃而开,仙人槊迅疾如风挥向地面。 葛衣老叟在囊中取出一掌火弹,挥洒打出,堕下地面,燃起一团绿火,阻住毒蜈,冲入火圈内毒蜈均被吴长青仙人槊击毙。 忽听随风送来阴恻恻冷笑道:“老儿,你那火弹是否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葛衣老叟厉声道:“你等尚有什麽鬼蜮伎俩,只管使出,老夫何惧之有。” 接著刺耳冷笑又起道:“如此你老儿死得恐不明不白,我等亦不愿落此骂名,你那强仇大敌即将到来,那时你可与他放手一拚生死。”说罢寂然无声。 吴长青忽闷吭一声,左臂被一只毒蜈利螫紧紧噬住,毒液立即循著行血攻入,慌不迭地封闭肩臂诸处重要穴道,以防蜈毒潜入内腑。 葛衣老叟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起那只毒蜈,指力一紧,将蜈蚣捏成数段。 只见吴长青满面冒出汗珠,现出痛苦之色,惨笑道:“只怕小弟不成了。” 葛衣老叟诧道:“言之何故?” 吴长青道:“毒性极强,小弟伤处如火灼奇痛,几乎封闭不住穴道,若让毒性攻入,小弟恐难活命。” 葛衣老叟沉声道:“无如此容易死,老朽替你闭住这条左臂穴道,最多毁了这条左臂,吴老弟,你坐下行气运功驱毒,老朽助你一臂之力。”右手两指如风落下,闭住吴长青数处穴道。 吴长青如言坐下,闭目叹息一声道:“兄台火弹用罄,你我还是一条死路。” 葛衣老叟厉声道:“岂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老弟今日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算你还算是武林成名人物。” 这几句说得吴长青不禁豪气奔涌,强忍著痛苦泛出一丝笑容,暝目调息行功。 葛衣老叟左掌紧抵著吴长青胸後命门穴上,右掌虚扬,锐厉目光频频巡视四外。 浓雾渐渐稀薄消散,目力可见十丈远近,葛衣老叟突发现远处地面躺著数具躯体,正是他那手下蒙面人等,不禁心头暗暗骇震猛凛。 却见远处如飞纷纷奔来十数条人影,行至近处只见为首之人正是赤城山主司马玄坤,随行者却是南阳玄通观主茅金兴等武林群豪。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停在葛衣老叟身前七尺外,冷森眼神注视在葛衣老叟面上久久不移。 葛衣老叟已松开了抵在吴长青胸後的手掌,暗道:“原来冯翊心狠心毒,避不露面,欲假司马玄坤之手制老夫于死,哼!老夫岂能让你称心如愿!”遂冷冷说道:“咱们萍水相逢,互不相识,注视老朽则甚?” 赤城山主冷笑道:“阁下认为弃易骷髅面巾,兄弟就不复相识麽?哼,阁下纵然身化成灰,也无法逃得兄弟神目如电之下。” 葛衣老叟不禁心神猛震,道:“老朽不知尊驾在胡说什么?” 赤城山主放声笑道:“阁下似有失大丈夫英雄行径。”说著右掌轻飘飘地拍向葛衣老叟胸前。 掌势宛如柔丝飞花,幻出无数掌影罩袭而下。 葛衣老叟只觉赤城山主此式掌法奇奥绝伦,非但无法化解,而且更不能避了开去,不禁咬牙右臂蓄满真力,施展平身绝学,挥掌迎出。 “轰”的一声轻响,尘飞雾起,两人身形疾分,葛衣老叟右掌打出一道紫芒,厉喝道: “著!” 赤城山主认出那是风雷堡独门暗器“子母雷珠”,毫末思索,身形暴腾,虚空一掌将“子母雷珠”往近庄林木之内。 只听霹雳大作,紫光乍闪,木叶炸得粉碎飞腾,地土撼摇不绝。 赤城山主暗道:“莫非此人是风雷堡主麽?” 这时吴长青一跃而起,拉著葛衣老叟腾身扑去,竟是扑向庄内。 赤城山主大喝道:“那里走!”挥手率众疾追。 突然,竹哨声再起,凄厉刺耳,林木中可闻起了一片沙沙之声,不言而知那怪蛇毒蜈又受竹哨驱使。 葛衣老叟同吴长青奔入一处旷地,那片旷地仅三十丈方圆,绿草如茵,阳光四注,宛如一张绣毡。 环绕旷地是片果林,橙黄桔红,绚烂悦目,扑鼻香味沁人肺腑。 葛衣老叟只见剑劈独角的南宫鹏飞负手正立在草地上,虽非本来面目,却也神采飞扬。 南宫鹏飞含笑道:“阁下怎麽也来到此处?” 葛衣老叟鼻中怒哼一声道:“老朽不能来麽?”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但此处乃在下所有,这三十丈方圆之内虽无奇异之处,却安如泰山,但一出此草地,则步步凶险。” 葛衣老叟怒道:“你说此话是何用心?” 南宫鹏飞面寒如水,道:“阁下虎头蛇尾,不迳去向冯翊或赤城山主寻仇取甚,在下无意卵翼……” “住口!”葛衣老叟声色俱厉大喝道:“无须向老朽故弄玄虚,有甚么话乾脆向老朽说出就是。” 南宫鹏飞道:“阁下执迷不悟,自狂自大,在下不屑与牛弹琴。” 葛衣老叟闻言目中怒芒逼吐,猛泛杀机,忽闻吴长青道:“不可轻树强敌!” 南宫鹏飞又淡淡一笑道:“阁下武功虽高,奈独力难成大事,冯翊非易与之辈,而且似邀赶来相助者其中大有能人。” 葛衣老叟冷笑道:“老朽成事与否,於尊驾何干?” 南宫鹏飞面色一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在下也懒得管你了。”身形疾闪而去。 吴长青道:“小弟只觉此人并无恶意……” 语尚未了,忽见赤城山主领著数十名高手奔来草地,目注葛衣老叟冷笑道:“原来阁下也在此处?” 葛衣老叟正欲反唇相讥,草地中群豪均闻得蚁语传声道:“你等均陷身在冯翊奇门禁制内,同仇敌忾拒敌,均有生还之望,否则鹬蚌相争,不啻自找死路。” 赤城门下不禁面现恐慌之色。 蓦闻一声哈哈大笑,东向果林内鱼贯掠出十数人,均身著绿色劲装,为首者正是闵俊,随行者无一不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精芒内蕴,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 闵俊竟和颜悦色道:“诸位已身陷重伏,不如弃刃束手就擒,留下一条生路。” 吕梁匪徒却不掠至草地,只环立在果树林外沿,生似赤城山主等人已是瓮中之鳌,束手成擒。 司马玄坤不禁勃然变色。 突然响起一清朗语声道:“闵俊,别太自恃了,若不妄逞林内禁制,你等还有一条生路,江湖是非,胜者为高,尽可放手一拚。” 只听一声惨嗥起自一吕梁高手口中,身形横飞摔在草地中央,背部射入一支铁箭,箭端冒出一股浓烟,伤处现出焦痕,逐渐蔓延扩大,衣烂皮焦肉枯,由铜钱般大小,逐渐变为碗大以迄盆大。 伤者显然中箭,尚未死去,这时所受痛苦非笔墨所可形容,挣扎无力,哀嗥惨嘶。 闵俊不禁大骇,大喝道:“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清朗语声接道:“尊驾也太唠叨了,如在下揭破尊驾真正来历,尊驾定遭杀身之祸。” 闵俊不禁大骇,暗道:“此人怎知我真正身份。” 赤城山主却趁闵俊首鼠两端之际,率众扑向吕梁匪徒,展开一场惨烈拚搏。 林中发话之人正是南宫鹏飞,他由攻心之术使群邪彼此心怀惴惴。 紧立著南宫鹏飞身旁的是秀丽可人的谷中凤,嫣然一笑道:“少侠行事委实莫测高深,贱妾无法测知少侠用心何在,造成双方火并之局,我等图谋何物?” 南宫鹏飞转喟了声道:“小弟不想沾惹江湖是非,亦不愿目睹互相残杀,但卷身其中则身不由主,是以小弟尽量减少伤亡,消弭祸患於无形为己任。” 谷中凤道:“但他们却打起来了!” “不错!”南宫鹏飞颔首道:“仅以武功互拚,可点到为止,伤不至死,若让冯翊或司马玄坤等阴谋得逞,武林之内必罹血腥浩劫,凡事不能视其表面,应权衡轻重决定取舍。” 谷中凤道:“这究竟为了什么?” 南宫鹏飞道:“不为什么?志在查明苍冥剑客华修翰生死下落,江湖盛传之火龙珠翠果纵有其事,然‘天玑伏义图解’无疑是一骗局,骗得令人无法不信,逼使冯翊及司马玄坤在未取得‘图解’之前,不敢明目张胆,任性胡为。” “真的么?”谷中凤笑靥如花道:“但愿少侠之言是实。” 南宫鹏飞道:“此刻冯翊必藏在暗处,无心注视双方激搏,而急於搜觅小弟藏身之处!” 谷中凤目露惊容道:“他察觉少侠真正来历么?” 南宫鹏飞接口答道:“他不知道小弟真正身份,但他畏惧那灰衣老叟或其他隐名高手,认为小弟是其中之一,倘小弟所测不差,冯翊途穷日暮之际,那华修翰老前辈亦将重现武林。”忽地面色微变,一拉谷中凤闪身在桃树之後。 只见慕容彤疾闪出,後随一双持剑红衣童子,年约十四五岁,面目冰冷惨白。 慕容彤冷冷喝道:“赖元甲、朱焕紫,你俩去瞧瞧闵舵主胜负如何?” 两童略一欠身,向林外奔去,忽倒飞退回,面现恐怖之色,慕容彤不禁一呆,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你真是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麽?” 慕容彤道:“尊驾何人,但求一见。” 苍老语声答道:“不见也罢,老朽须面晤冯翊,你尚不配!” 慕容彤闻言目中不禁射出两道浓重的杀机…… 但闻一声冷笑道:“慕容香主,不管你是否真是慕容彤,倘欲寻老夫晦气,休怨老夫五行绝命针狠辣。” 慕容彤闻言骇然变色,暗中示意两童偷袭,口中却冷笑道:“兄弟向不受恐吓,五行绝命针亦非天下无敌,何况尊驾显非五行绝命针得主。” 一双红衣小童各施一招“贯目倚虹”,寒光流射,刺向南宫鹏飞藏身桃树之後。 南宫鹏飞暗笑道:“殊不知我即是‘五行绝命针’得主。”目睹一双红衣小童使剑展式刺来,心惊慕容彤委实心机狠辣,分明驱使两童送死,以证实自已是否确有五行绝命针。 两童一掠至桃树後,剑化“犀牛望月”,势若需奔,凌厉诡绝,剑芒扫及之处,叶枝簌簌纷飞如雨。 但两童发觉扑空,目震惊异之色,身形疾退。 慕容彤目睹两童退回,鼻中冷笑道:“危言恫吓,本座岂是如此容易受骗的?” 这时闵俊等人已退回果林中,数人带伤,衣上染有斑斑血迹。 慕容彤忙叙出有人潜隐在禁制中,命众严密搜觅。 吕梁匪徒领命纷纷掠去。 闵俊问知慕容彤方才详细情形,暗中心头猛凛,忖道:“难怪自己方才围捕赤城山主之际,他出声示警,隐隐暗示已知自己来历,此人不除,留有无穷後患。” 但他也有存疑,听慕容彤说此人语声苍老,自己所听生的则清朗年岁甚轻,如此说来,那麽隐藏在禁制中不仅灰衣老贼一人。 慕容彤见闵俊神色不安,诧道:“闵舵主神思不属为何?那司马玄坤等人现仍在草坪中么?” 闵俊道:“他们尚在草地中不退,欲参悟禁制隐秘。” 幕容彤冷笑道:“这座奇门禁制,乃一前辈奇人布下,若再深入一步都有杀身危机。” 闵俊摇首答道:“无名老贼潜隐在禁制中,由此可见奇门威力并不如香主所说之强。”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狞笑道:“只要他敢深入奇门,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处。”说著反身走去。 闵俊道:“香主!赤城山主等人如何发落。” 慕容彤冷冷答道:“让他们困死在阵中,你先去搜觅无名老贼的下落,速报本座知道。”说著率著一双红衣童子一跃而起,落入林木重重中。 闵俊呆得一呆,转身如风疾闪而杳。 南宫鹏飞与谷中凤现出。 谷中凤道:“冯翊必有所恃,这座奇门有如此厉害么?” 南宫鹏飞道:“自然有所恃,驱迫蛇蜈、辣毒火器,这分明是九煞手漆元章,独门异法,怎会突归于冯翊手下其中必有蹊跷。”说时凝思有顷,换易一具人皮面具,改成面目猥琐的四旬中年汉子。 谷中凤则更易为麻脸丑妇,双双穿入旷地内,只见赤城门下亦有多人负伤,纷纷调息行功。 葛衣蒙面老叟与吴长青相对而坐,低声谈话。 群豪见得南宫鹏飞及谷中凤双双奔入,目露惊诧之色,只听一人冷笑道:“我等欲逃无路,两位尚要自投罗网,其愚真不可及。” 南宫鹏飞怒目瞪眼道:“俺俩尚比你等早来一个时辰,同是一般命运,我死你也活不了,尊驾还有什麽心情讥刺俺俩。” 那人不禁语塞。 南宫鹏飞迳向葛衣蒙面老叟及吴长青走去,含笑道:“两位可愿息兄妹席地一话否?” 葛衣蒙面老叟不禁一呆,冷冷答道:“彼此夙未谋面,有何可谈?”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同为冯翊之敌,便是同道,如不摒除私欲,共谋图存,则我等俱死在此处。” 他语音清朗,字字清晰送入赤城山主等人耳中,均不由凝耳倾听。 葛衣脸面老叟冷笑道:“尊驾为何单单挑上老朽商谈。” 谷中凤道:“家兄找你自然有道理!” 葛衣蒙面老叟及吴长青相继缓缓立起,冷笑道:“老朽实在想不出两位为何无事生非。” 南宫鹏飞也不管葛衣老叟说什么,目光四巡了一眼,长吁一声道:“这奇门幻奇莫测,令人莫辨东西南北方向,若自恃强冲出,必愈陷愈深,是以在下不信诸位中无人通晓奇门之学……” 葛衣蒙面老叟冷笑道:“故而尊驾因此找上了老朽。”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相信老英雄通晓奇门变化,因为你在落魂谷出入如同无人之境……” 话犹未了,葛衣老叟已自暴喝道:“胡说!”右掌一式“移山倒海”压力,力逾千斤,掌风疾啸破空。 南宫鹏飞翻腕一式“天王托塔”,硬接来掌。 啪的一声,双双各震开数尺,南宫鹏飞冷笑道:“时至如今,用不著什么隐瞒,阁下自开始进入落魂谷时,在下就尾随身後,一举一动均落在在下眼中。” 葛衣老叟厉声道:“你去落魂谷则甚?” 南宫鹏飞道:“欲救出一位至友,别无所图。” 葛衣老叟沉声道:“尊驾无须含血喷人,老朽未去过落魂谷。”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能否将那左胁下革囊解下将物件一一取出,公诸武林群雄观看麽?” 葛衣老叟不禁一呆,怒道:“老朽革发内均系私用之物,又非偷来之物,与尊驾何干?” 南宫鹏飞微笑道:“至少阁下革囊内有一幅骷髅面具无法见人。” 葛衣老叟心头猛震,暗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马玄坤闻言神情激动,缓缓逼前。 葛衣蒙面老叟目睹司马玄坤走来,暗中已功行两臂,蓄势一击出手。 南宫鹏飞冷笑道:“这样更好,待你们双方打得筋疲力尽,俟冯翊伸手时就容易如反掌了。” 两人不禁一怔,葛衣老叟怒道:“尊驾究竟是何用心?” 南宫鹏飞冷冷答道:“冯翊意欲将我等困死在此处,眼前冯翊潜隐在王世恭宅内风声已风传开来,江湖群雄恐相继赶来此地,若不设法寻求脱困之策,死者将不止我等。” “不错!”葛衣老叟怒道:“但这与老朽何干?” 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众人同心,其利断金,阁下有物可助我等安然脱困。” 葛衣老叟厉声道:“何物?” 南宫鹏飞目光缓缓向群雄扫视了一眼,道:“冯翊之计异常歹毒,在下经半日内观察,已忖知了其中大概,他定了三个步骤。” 赤城山主道:“那三个步骤?” “第一,是欲我等困在此处,力疲智尽俯首称降,自然冯翊料定我等绝不会就此束手,必然图脱,但我等已不明方向,愈陷入恶毒禁制内。” 赤城山主道:“其次呢?” 南宫鹏飞道:“你不为他用则死,诸位若泯不畏死攻入禁制内,则施展迷性毒药,灵智迷失终身甘为他用,否则,把诸位送入雷火禁制内炼成飞灰。”说著望了葛衣老叟一眼,接道:“阁下有次潜入落魂谷,在赤城山主布伏椿下如入无人之境,亦是施展迷性毒药……” 说在此处,司马玄坤面现讪讪愧疚之色,怒视著葛衣蒙面老叟。 葛衣蒙面老叟目中不禁露出骇异神色,遂坚信他暗蹑自己身後之言非虚。 只听南宫鹏飞接著说下去:“但阁下只施展了迷性毒药一次,以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却足证那迷性毒药并非阁下所有,而系那位朋友转赠与阁下的。” 葛衣老叟道:“不错,正是朋友所赠。” “但不知是那位武林高人。”南宫鹏飞道:“可否见告?” 葛衣老叟诧道:“这与今日之事有关么?” “有关!”南宫鹏飞正色道:“冯翊施展的与阁下施用的丝毫无异!” 葛衣蒙面老叟厉声道:“你怎知道?” 南宫鹏飞放声大笑道:“阁下险被冯翊利用尚不自知麽?” 葛衣蒙面老叟嘿然无语。 赤城山主淡淡一笑道:“请问尊驾方才吕梁门下来袭,阵内突射出一火箭,是否为尊驾所为?” 南宫鹏飞道:“就因为此,我等在此暂获苟安于一时,眼前吕梁门下正在禁制内忙於搜觅敌综。”说著目注葛衣蒙面老叟,又道:“阁下身旁还有残馀的毒香麽?”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伸手入探取出一支烧残的一截寸许线香。 南宫鹏飞接过,在鼻端嗅了一嗅,点头说道:“果然一般无异。” 蓦地…… 果林禁制内,忽传出一声尖声惊呼道:“哥哥救我!” 司马玄坤不禁色变,高声道:“此乃舍妹!”右手疾挥,率众循声扑去。 接著禁制内惨呼凄厉,哀嗥悸耳。 葛衣蒙面老叟骇然变色,道:“不好!” 身如离弦之弩射向果林内。 南宫鹏飞目睹吴长青面色苍白,诧道:“此是何故?” 吴长青苦笑道:“他心爱的幼子谅为冯翊擒来,方才哀嗥声即系他幼子所发。” 南宫鹏飞忙道:“他究竟是何来历,姓甚名谁?” 吴长青道:“他姓……” 忽然吴长青仰面倒下,胸口射入一支泛蓝钢镖。 南宫鹏飞疾朝吴长青胸颈等处急点了数处穴道。 谷中凤诧道:“还要救他性命麽?” 南宫鹏飞道:“那能见死不救?” 谷中凤嗔道:“你不是说过事凡权衡轻重,此人有如此重要麽?” 南宫鹏飞疾挥右掌,将三支蓝色流芒震飞开去,抓起吴长青道:“咱们走!” 两人穿空飞起,迅逾飞鸟落在果林中。 南宫鹏飞苦笑道:“冯翊想是援兵赶到,我等自身难保,尚能救助他人乎。”说著右臂一振。 臂出剑出,一道血光飞溅,只见一个黑汉子倒出林木外摔在足下。 蓦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尊驾速弃剑就缚,可饶你不死!” 只见一面色白皙,凤目海口持剑中年人飘身现出,眼中精芒逼吐,三绺长须披拂在胸前,剑尖平伸,颤出数点寒星,嗡嗡不绝。 南宫鹏飞沉声道:“兄台狂言无益,请速退,不然在下出剑无情。” 说时谷中凤已倏约三剑攻出,剑气电奔,寒飚如溯,凌疠绝伦。 那中年人不禁惊噫出声,身形闪挪避开谷中凤攻来凌厉三剑,突然身形疾转,一剑挥出。 只听嘶的一声裂帛声响,谷中凤身形疾退,上衣为迅雷的剑势截去一角,几乎划破皮肉。 南宫鹏飞冷笑道:“兄台好快的剑招,可惜助纣为虐,有损英名。” 那中年人面色一寒,沉声道:“谁与你种兄道弟。”一招吴刚伐挂劈出,寒光眩目,剑势奇快无比。 岂料他快,南宫鹏飞比他更快,墨虹疾闪,卡喳一声,中年汉子身形暴退五尺,骇然变色。 只见中年汉子剑尖已截去六寸左右,他无论如何不相信南宫鹏飞手中的是一柄切石若腐犀利宝剑。 南宫鹏飞冷笑道:“恕在下要出手了,第一剑要削去兄台三绺长须!” 饶是那中年汉子武功再高,胆子再大,也不禁心中发毛,断剑一横,左掌护胸,目注南宫鹏飞掌中墨剑。 南宫鹏飞朗笑一声墨剑疾弧飞出。 那中年汉子只觉目光发眩,忙掌剑交叉劈出,但仍是黍米之差,面颊顿感冰冷澈骨,长须悉被削除,飘飘飞落在地。 南宫鹏飞已屹立在距身丈外,微微一笑道:“在下这第二剑要削除了兄台满头白发及双眉。” 中年汉子面色一变,大喝道:“我与你拚了!”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还不配!”声出剑出。 那中年人只感头面如浇冷水一般,顿变成一颗秃溜溜的光头。 陡闻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在下这第三剑取你的两耳及右足。” 中年汉子不由胆寒魂飞,大喝道:“且慢!” 南宫鹏飞道:“兄台不妨见告尊姓大名,在下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那人满面血红,愧然叹道:“兄弟姜子伦……” 谷中凤惊呼道:“天山醉鹏!” 姜子伦顿现愧悔之色,叹息一声道:“从今後武林中恐无天山醉鹏此人了。” 谷中凤摇首说道:“姜大侠不必悲愤,愚兄妹已知大侠身罹歹毒的禁制,身不由己,若大侠早自承来历,家兄亦不敢向大侠无礼了。” 姜子伦苦笑道:“兄弟成败荣辱无关宏旨,身罹歹毒禁制的并非兄弟一人,均是武林成名之高手耆宿,令兄妹武功虽高,恐无法消弭此一浩劫。” 谷中凤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尽其在我而已,但不知姜大侠为何甘心听命于冯翊,其中必有重大原因,能否见告,我知姜大侠决非好生恶死之辈。” 姜子伦面色阴晴数变,叹息一声道:“我等均在不明不白中罹受歹毒的禁制,发作时期都在很久很久以後,俟察觉时已发现是不及,更把我等家人掳作人质……” 南宫鹏飞忙道:“姜大侠察觉体内有异时当已发现受何人所害?” 姜子伦摇首道:“不知,当然如今已知是冯翊所为,但其时发作时突接获家人陷入水深火热中一封悲惨的家书,并另有一令谕命兄弟赶往某处,若遵命行事可获家人安居乐业。”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大侠身罹禁制必系以前之事,冯翊算准期日时刻,到时命人送上解药等物,不怕大侠不就范。” 姜子伦道:“正是,兄弟纵不惜死,但亦要顾忌数十口家人性命,待兄弟赶至某处,已身陷牢笼概不由己了。”说著面泛凄然之色道:“据兄弟所知者,为冯翊所控的武林名宿遍及各大门派,无一不是武功旷绝的高手。” 南宫鹏飞道:“姜大侠必然亲眼目睹,不知可否举出其中一二。” 姜子伦略一思忖,道:“峨媚金顶普修上人、少林寺达摩院三老、催魂伽蓝丁大江……” “什么?”谷中凤诧道:“催魂伽蓝丁大江也落在冯翊手中麽?”眸露困惑之色,望了南宫鹏飞一眼。 姜子伦道:“兄弟决非无中生有,内中一人是兄弟莫逆之交,龙驹寨擒龙手李星岳亦听命于冯翊。”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大诧,道:“其中蹊跷在下委实难於理解。” 姜子伦喟然叹息道:“兄弟约莫猜出其中道理,不知是与非是。” 南宫鹏飞道:“请道其详!” 姜子伦道:“冯翊与司马玄坤本是一师之徒,深明毒性并了然解法,再武林中擅长施毒者不乏其人,催魂伽蓝丁大江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冯翊闭门研制一味慢性毒药,一经吸入或食入,慢慢毒性侵入人腑,神智渐感恍惚,使人意识不清。”语声略顿,又道:“这慢性毒药虽为冯翊研制而成并经施用,但是否有效,冯翊本人亦无把握,迄至眼前此药是否能绝对驱使我等,冯翊仍不放心。” 南宫鹏飞恍然大悟,道:“大侠之言极是。”说著取出一粒朱红清香扑鼻药丸,微笑道:“若大侠相信在下,此药压抑体内奇毒暂缓发作之苦,预祝大侠趁机救出家人找得解药脱除苦海共歼元恶,同享武林澄平之福。” 姜子伦察觉南宫鹏飞目中流露出诚挚的光辉,毫不迟疑,接过吞下,道:“元恶就歼後兄弟就此入山为僧。” 南宫鹏飞闻言恻然道:“此乃在下之过,大侠不必心灰意冷,日後在下必有以相报。” 姜子伦道:“兄弟带路!” 南宫鹏飞、谷中凤随著姜子伦扑向禁制内。 那知这须臾耽误,禁制已全部撤去,不但慕容彤闵俊等匪徒不知何往,连赤城山主等亦失去踪迹。 不言而知冯翊又逃走了,当然南宫鹏飞大感痛心疾首,耗尽心血几次探知赤城及冯翊,却又为他兔脱顿成泡影。 姜子伦亦大感诧异,茫然不解其故。 三人返归原处,只见吴长青亦莫知所踪。 天山醉鹏姜子伦忽有所悟道:“方才尊驾出剑削除兄弟须发之时,谅为冯翊党徒偷窥,但後来情形因冯翊急召匆匆离去,未曾得见,心料兄弟必已无幸,也就不置意了!” 南宫鹏飞道:“大侠猜测得一点不错。” 谷中凤道:“但他们何去呢?” 南宫鹏飞沉思良久,长叹一声道:“此去冯翊图霸武林之念更疾,因为那慢性毒药已证实有效,是以他也用不著以武功来慑伏天下武林群雄了,若忖料不差,一年以後,天下武林将臣伏在冯翊脚下了。” 谷中凤默然无语,知南宫鹏飞所说不差。 姜子伦道:“两位姓名来历不知可否赐告,所说不错,若不及早歼去元恶後果则不堪设想。” 南宫鹏飞道:“在下来历自然奉告,但是非之地宜速离去。”三人疾如流星电奔离去…… ※※ ※ 紫柏山外突来了数骑,均是关外豪雄,为首者系关外飞魔邵天雄,特来拜山,求见山主无相天君余旭。 一捧刀大汉欠身答道:“咱们山主离山已久,尚未返回。” 邵天雄道:“代摄山主职务乃何人?” 大汉道:“李香主星岳!” 邵天雄面现喜容,道:“擒龙手么?邵某正要见他!” 捧刀大汉道:“小的领路!” 邵天雄等人下得鞍来,牵马随行。 龙驹门外早有擒龙手李星岳垂手迎候,满面含笑。 李星岳之後立着一双蒙面男女,目光阴森骇人。 邵天雄呵呵大笑抱拳一拱道:“李兄,咱们一别至今,天涯睽隔已易十数寒暑,李兄还是神采如昔,小弟有愧多矣。” 李星岳道:“邵兄谬奖,请入寨一叙。” 大厅中早设下一桌丰盛的酒宴,珍馐罗列,芳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邵天雄等人走入大厅,一翘拇指道:“武林盛传龙驹寨余山主待客礼厚,不亚孟尝,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李星岳道:“李某腆膺山主之命,务使拜山嘉客都有宾至如归之感,邵兄关外雄主,李某何敢失礼。” 邵天雄大笑,遂一一为李星岳引见。 李星岳延宾客就坐,自己坐于主位,自有小童在每人杯中斟满了酒。 酒如醇醪碧绿,浓香扑鼻,邵天雄暗道:“好酒!” 李星岳举杯立起,含笑道:“诸位乾!” 邵天雄等人举取酒杯正欲就唇,忽然叭叭连声,酒杯不由自主地坠地粉碎,酒液四溅。 忽闻一极轻微的森冷笑声传来道:“这酒最好不要吃!” 那蒙面男女大喝出声,疾如电射扑出。 邵天雄面色一变,道:“李兄这是何故?” 李星岳正色道:“李某怎有相害之心,本山因川南三煞之事後,即频生变故,鬼魅魍魉相继来扰,邵兄不可中贼人离间之计。”说时又在壶中斛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接道:“此酒是否下有迷毒,邵兄一试便知。” 邵天雄察视壶酒,并未有异,心中大愕,互望了一眼。 李星岳道:“诸位若不见疑,且请寞坐,待李某擒了此贼再作畅饮如何?” 邵天雄道:“李兄请便!” 忽闻阴冷笑声又起道:“凭你李星岳也能擒我?” 李星岳迅快无比转身,一掌打出,身如箭射穿出厅外,如飞扑去。 只见一条迅快人影距身十余丈外,去势宛如电掣。 李星岳鼻中怒哼一声,加紧了身法追去,龙驹寨众多人急随李星岳之後,只听一个蚁语传声道:“李星岳,你最好一人去阔谷中,当日杨玉龙藏身之处会晤,以防机密外泄。” 语音低若蚊蚋,却字字送入李星岳耳内清晰无比,李星岳不由心神一凛,听不出语声是何人,暗道:“此去吉凶难卜!”不禁把心一横,回面向随行之人吩咐各守暗处,逼使贼徒自投罗网。 他独自一人迅如流星掠望阔谷隙穴中,掏出了夜行火摺燃著,侧身步入。 只听一清朝语声道:“李老英雄还记得在下麽?” 李星岳亮著火光,凝目望去,但见神采飘逸的南宫鹏飞含笑立在身前,不禁大喜道:“老朽等候公子也不是一日了。” 南宫鹏飞道:“在下就是为了老英雄而来。” 李星岳神色一变,诧道:“看来公子俱已知情了。” “不错。”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在王世恭庄外果林禁制内曾目睹老英雄。” 李星岳闻言神色默然道:“公子知否老朽为何甘心听命於冯翊之故麽?” 南宫鹏飞颔首,目注李星岳道:“老英雄是否将本山隐秘俱泄闻於冯翊?” 李星岳摇首凄然一笑道:“老朽一点灵智未泯,幸未泄露,用谎言骗过冯翊,日後毒性渐深,那时罪亦不在老朽。” 南宫鹏飞大喜过望道:“只要冯翊不知隐秘,事尚有可为。”说著取出一粒朱红丹药赠李星岳服下,与李星岳密话一阵。 李星岳连连点头。 南宫鹏飞道:“那一双蒙面男女是何来历?” 李星岳道:“是冯翊遣来监视本寨举动,因此老朽凡事小心翼翼,临深履薄,不使稍有错失。” 南宫鹏飞立时易容成为三旬上下汉子,面色姜黄,小眼高鼻,唇厚稀须,其貌不扬,身穿一套天蓝镶白劲装,怀中悬著一只革囊,星寒剑鞘柄均漆上一层厚厚广漆,褐灰如土。 两人先後穿出石隙,忽闻一男一女对话声,只听得男音低声道:“我就不信龙驹寨并无隐秘,川南四煞之死并非无因,看来李星岳这老儿灵智未泯,守口如瓶。” 那女声答道:“纸必包不住火,龙驹寨除李星岳外未必无人知情,假以时日定能探出。” 南宫鹏飞两道剑眉猛然上剔,低声道:“李老英雄,我已知这蒙面人的来历了。” 李星岳面色一惊道:“是谁?” 南宫鹏飞低声耳语後,先後一闪而出,窜上涧岸,只是一双蒙面男女立在合抱长荫之下。 蒙面男女鼻中冷哼一声迎著李星岳南宫鹏飞纵身疾跃而来。 南宫鹏飞冷笑道:“李香主,这一双男女是何来历?” 李星岳笑道:“这两位乃远来嘉宾,不可冒犯。” 南宫鹏飞小眼一瞪,上下打量蒙面男女一眼,沉声道:“山主在山时,凡拜山嘉宾,不论黑白两道一律承看,但须本来面目,不得心怀叵测,并非属下不敬,而是有违山规……” 李星岳面色一寒,厉喝道:“住口,这两位是胡伯棠季凤英梁孟,防吕梁看出,更义助本山而来,是以将面目蒙住。”继而抱拳一拱,笑道:“两位不可见怪,此人是老朽相随多年得力好手郝飞,心直口快,自汉中返回,冲撞之处方请见谅!” 胡伯棠冷笑道:“不知不罪,李香主可追到那贼么?” 李星岳面露悻悻之色道:“老朽与郝飞两人截击,怎奈此人武功精奇奥绝,终被兔脱,郝飞几乎丧命。” 胡伯棠道:“此人形像如何?” 李星岳描叙此人形像。 胡伯棠不由大骇,知李星岳所说的就是那蓝衫书生,暗道:“他怎么也来了?” 蓝衫书生一来,胡伯棠一切图谋顿成空花泡影。 胡伯棠是谁,不言而知是闵俊,更是那邓公玄易容所扮,女的却是妖妇费月萍,她不知用何诡计竟混进了冯翊门下不曾察觉。 李星岳见状知南宫鹏飞之计已显生效,心情为之大宽。 胡伯棠佯装面色自若,与李星岳郝飞返回大厅,故意放慢行程与郝飞搭讪,言谈之间都与蓝衫书生有关。 李星岳急行两步,奔入大厅,哈哈大笑抱拳道:“李某失礼了,来来来,罚李某三杯!”抓起酒壶,一手擎杯,咕噜噜连乾了三杯。 塞外飞魔邵天雄等人面前酒菜无缺,不敢饮用。 李星岳愕然诧道:“邵兄敢是疑心李某还有加害之心麽?请放心饮用,李某若有异谋,定天诛地灭。”随即命小童换过壶酒。 邵天雄眉稍一振,豪笑道:“李兄既如此说,邵某若再不信,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著却推杯换盏,笑谈尽欢。 胡伯棠季凤英郝飞鱼贯走入,相继入座陪饮。 邵天雄问明那潜入龙驹寨中匪徒是何来历。 郝飞冷笑道:“乃一蓝衫穷酸。” 胡伯棠季凤英默不作声,邵天雄详细询问蓝衫书生的形像武功及诸般猜测。 言谈之间,自然离不了因川南三煞之死後,江湖间发生凶搏之事。 胡伯棠此刻却高声道:“此次邵老英雄拜山绝非无因,不知可否见告?” 邵天雄道:“邵某多年未入关,此次不禁兴起作万里壮游,亦可探望阔别多年友好,但身为武林中人,岂能不对武林中事不加闻问,偶经紫柏,顺道拜望山主并问原委。” 胡伯棠阴恻恻一笑道:“邵老英雄说话恐言不由衷。” 邵天雄面色勃然一变,沉声道:“胡老师可是无事生非麽?” 胡伯棠道:“川南三煞之死与吕梁叛徒邓公玄大有关连,风闻邓公玄与令女徒黄凤珠相恋,私通成婚就此双宿双飞,不惜背叛吕梁,自燕京一现踪迹後,从此就未见现踪……” 话尚未了,邵天雄已自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当席左掌推出。 胡伯棠身形离座飞起,疾飘出大厅外,冷笑道:“邵天雄,胡某言非无因,你如非心存诡谋,何至如此恐惧。” 邵天雄身形扑出,厉喝道:“含血喷人,无耻之尤,老夫已瞧出你并非龙驹寨门下,岂可任你在此掀风作浪。”说著一撤肩头“金锁断魂枪”。 胡伯棠冷冷一笑,挽剑离鞘,一道寒光迸出,突闻李星岳沉声道:“风闻之事,无稽无凭,岂可当真,胡老师你怎可冒犯本山嘉宾。” 李星岳说时,伸手一拦,疾如电闪五指已扣著邓公玄腕脉穴上。 季凤英见状心头一震右手疾挽肩上长剑。 郝飞低声道:“姑娘不可冲动,这本是假戏假做,不然龙驹寨岂非又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这时均已离席外出,郝飞紧立在季凤英之後,季凤英秀眉微皱,右手放了下来。 胡伯棠只觉腕脉飞麻,长剑几乎失手坠地,心头不禁暗生凛骇,忖道:“难道李星岳泯不畏死,意图向自己不利么?” 只见李星岳又缓缓放开五指,向邵天雄含笑道:“邵兄请勿动怒,罪在李某。”说著抱拳一揖,连拖带拉,又将邵元雄等人请入大厅。 胡伯棠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忽闻一极轻蚁语传声道:“邓公玄,你这去舍木逐未,为何向邵天雄无的放矢,自遭罪戾,你大不该擅自轻离慕容彤。” 语声显系蓝衫书生所发,胡伯不由心胆皆寒。 那蚁语传声又道:“须知你那身罹蛊毒尚未解除,万一蛊王来到,你又不在,以致错失,你那性命难保,再则令尊亦自行向冯翊投到。” 胡伯棠闻言不由心神猛震,四面一瞧,只见季凤英静静立在近处,目露惊诧之色,郝飞已不见踪影。 季凤英疑诧道:“你为何如此?” 胡伯棠循声扑去,穿入一座偏院中。 只听那蓝衫书生语声从屋内飘出道:“你是想面见我麽?” 胡伯棠道:“正是!” 蓝在书生道:“这对你无益有害,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胡伯棠道:“如不目睹阁下,无以平息心内恐惧。” 蓝衫书生道:“那是少侠自己的事,少侠如不以自己性命为重,尽可听其自然。” 无疑胡伯棠绝难死心,一连问了数句,却并无回声,心知蓝衫书生已去,不禁暗暗叹息。 季凤英追随而至,但邓公玄与南宫鹏飞却用蚁音传声之法,使她蒙鼓中,诧道:“你发现什么?” 胡伯棠道:“蓝衫书生。” 季凤英大感惶惑,说道:“此人是何来历?” 胡伯棠无法回答,只笑笑道:“我与他萍水相逢,无意邂逅,却英雄相惜,顿成莫逆。” 季凤英皱皱眉头道:“此人知道是你麽?” 胡伯棠忖道:“当然知道。”但摇首道:“不知!” 季凤英道:“既然不知,那你追踪他又有何用?” 胡伯棠此时只觉费月萍惹人讨厌,目光一瞪,沉声道:“少管闲事好麽?” 费月萍做梦也未想到邓公玄会顶撞于她,不禁粉靥发青,如罩严霜,眸中泛出一抹杀机。 胡伯棠又道:“你如此紧蹑严缀,恐你我二人都要葬在龙驹寨内,不如让小弟只身行事,或可与此人面见。” 季金凤鼻中冷哼一声,转身跺跺莲足,纵身腾空,翻出墙外,忽见一条蓝影在她眼前疾闪掠过,喝道:“那里走!” 身如电疾追向那蓝影而去。 他认定那蓝影就是李星岳、郝飞、胡伯棠口中所说的蓝衫书生,不由把满腔愤怒一股脑儿全泄在蓝衫书生身上。 龙驹寨内屋宇众多,栉比连绵,自余旭家中及仆佣陆续易地而迁,内寨几有三分之一无人居住。季金凤随著蓝衫书生去踪落在一片长满石榴树的无人庭园内。 忽闻一森冷笑声道:“季姑娘,你来此处则甚?” 侧屋内两扇木门呀地开启,郝飞面泛阴笑飘然走了出来,目光似两把利刃般看穿了季金凤心胸。 季金凤只见郝飞身上换了一袭天蓝府绸长衫,才知自己将葫芦硬栽在东瓜藤上,她怎肯认错,冷笑道:“我受李香主邀请来此相助,巡视内寨乃我职责,郝老师未交多此一问!” 郝飞沉声道:“龙驹寨内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尚未至须请旁人相助地步,再说此间独院乃郝某住处,姑娘追踪而来,莫非有所图谋。” 季金凤闻言大为尴尬,怒道:“方才我追踪的人竟是郝老师么?那是一扬误会。”说著缓缓转身,倏的一剑弧形飞出,寒星万点袭向郝飞。 郝飞早防季金凤有此一著,身形疾飘开去,右掌推出一掌,逼开季金凤凌厉剑势,冷笑道:“季姑娘,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至黄河心不死。”说著撤出一柄铁剑。 季金凤见郝飞避闪身法诡奇,不禁暗暗骇异,忖道:“此人武功不凡,难怪如此狂傲。” 只见郝飞铁剑平指,道:“郝某第一剑要将姑娘蒙面纱巾挑开,并在姑娘美丽双颊留下记号。” 季金凤格格娇笑道:“凭你也敢向姑娘动手。” 话音未落,郝飞右腕一震铁剑由下而上疾挑而出。 剑势平凡已极,却快速绝伦。 季金凤只觉无法封架,心中一震,情不自禁地仰身後跃开去。 那知剑虹贴身掠过,一方蒙面纱巾就如飞絮般离面飞去,堕挂在一丛石榴枝上。 季金凤只觉脸庞奇寒彻骨,不禁大惊,顿知自己双颊已被郝飞绝异剑势所划破。 她猛感平生未受如此屈辱,而且从未有过之挫败,亦知自己与邓公玄向以出剑奇快著称,但郝飞却比她更快,不禁震恐忿怒,恨不得一剑把郝飞剁了,砾尸万段,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郝飞两道森厉目光凝注在季金凤脸上,良久才哈哈大笑:“果然不出郝某所料,姑娘并非季金凤,妖媚动人,天生尤物,就是人尽可夫的费月萍。” 费月萍银牙猛咬,冷笑道:“不错,正是我。”一拧右腕,招剑电奔攻出,如撒下一蓬银网凌头罩下,风雷啸动,威势猛厉。 郝飞沉椿不动,一招“火树银花”攻出,振起流萤万点,漫空飞舞,挟著一片裂帛撕啸。 只听一连串金铁交鸣,火花迸冒,震得费月萍连退三四步,但闻郝飞大喝道:“郝某无礼了!” 剑化万朵银花,墨虹飞动。 费月萍一声尖叫出口,右手捂著鼻子,顺著指缝流出殷红鲜血,双肩亦被点穿一孔,血染罗衣,一柄长剑啷当坠地。 郝飞冷冷一笑道:“费月萍恶名在外,本当取你死命,怎奈郝某性不嗜杀,只废除你一身武功。” 费月萍双肩主筋已被挑断,不禁面目惨变。 郝飞左手疾出,迅如电光石火点了费月萍数处穴道。 费月萍嘤咛一声,仰面倒地昏厥过去。 郝飞抓起将费月萍带往屋内藏起,身形掠出穿空飞起,落在两重屋脊外,飘身慢步重回大厅。 半途中和胡伯棠不期而遇,郝飞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为了敝寨之事,累及胡老师,委实於心不安。” 胡伯棠道:“此许小事,何值挂齿,为朋友插刀卖命在所不惜。” 郝飞冷冷说道:“想不到你胡老师还是个义薄云天人物。” 胡伯棠暗暗切齿痛恨。 两人一前一後,走回大厅,厅内豪笑如雷,李星岳见得两人返回,举杯劝饮。 他们均在席前说些江湖中轶闻,避免提起不愉快之事,胡伯棠满腹忧烦只吃著闷酒,默默无语。 这一席酒宴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胡伯棠只觉不见费月萍返回,渐感不妙,如坐针毡阢陧不安。 直至筵散,将邵天雄等人送至宾舍後,胡伯棠向李星岳低语了一阵。 李星岳不禁面色一变,道:“胡老师不是与季女侠同在一处么?怎会离奇失踪?” 胡伯棠目露愧容道:“在下因发现可疑人影,追踪而往,季女侠紧随在後,在不怪她多言书偾事,拒她同行,她一气离去。” “胡老师发现什么可疑人影?” 胡伯棠摇首答道:“追踪不及,未必就是敌踪。” 李星岳略一沉吟,道:“说不定季女侠亦发现可疑人物追踪而去!” 突然一个青衣大汉,手执著一只绣鞋,禀道:“寨南山坡下松林中属下拾获一只绣鞋,地面尚留有殷红血迹,特来禀告香主。” 胡伯棠目睹绣鞋,不由脸色大变,忙道:“这绣鞋是季女侠所有。”接过绣鞋,端详了一眼,挺身穿空跃起。 寨南山坡松林内果留有血迹,但不能断定系季凤英负伤流出,但可想而知季金凤凶多吉少。 李星岳使人命搜觅季女侠下落,自己同著胡伯棠往南扑去,暗暗向郝飞示了一眼色。 郝飞拔身掠向摩云峰绝顶,展开上乘轻功,快如流星奔电。 半个时辰後到达摩云峰山下,忽闪出一双黑衣劲装高手,横身相阻道:“尊驾何往?” 郝飞取出一面令旗,含笑道:“两位请放行。” 两个青衣汉子一见令旗,面色肃穆,抱拳躬身,赶紧闪开。 郝飞施展七禽身法,拔上绝顶,奔入寺中,迳向後院掠来。 那所小屋仍自木门虚掩著,郝飞肃立低声道:“恩师。” 须臾,只闻一声佛号喧出道:“是鹏飞么?” 郝飞恭声道:“正是徒儿。” 大方上人道:“鹏儿进来吧!” 郝飞慢慢推开木门走入,只见大方禅师凤目睁开,射出一线精芒,凝注在郝飞背上。 星寒剑在郝飞背上跃跃欲动,生似欲脱鞘飞出。 大方禅师道:“鹏儿,你在何处得来此剑?” 郝飞将下山经过扼要说出,墨螭剑获有只是偶得机缘而已。 大方禅师喟然叹息道:“一饮一啄,若非前定,你获此剑可助为师早日离此摩云峰绝顶。”说时索取墨螭剑。 郝飞解下墨螭剑,递与大方禅师。 大方禅师留一拂拭,端详了星寒剑一眼,疾站而起。 原来大方禅师坐在一口枯井上,只见大方禅师身形虚挺拔起,凌空一个筋斗,头下足上,疾逾奔电穿入枯井内。 郝飞不禁大骇,忙掠至井口,只闻得井底波涛汹涌中扬起怪兽凄厉吼叫,探首下望,井底甚深,墨螭剑宛如一点寒星。 他望出大方禅师以身闭封并口,因并底藏有一只怪物,如让怪物窜出,恐伤及甚多生灵,不禁大感钦佩。 井底吼叫如雷,隐隐可见墨绿光华飞舞,人兽拚搏猛烈。 南宫鹏飞只觉帮不上忙,耽心大方禅师安危,不禁心忧如焚。 吼叫声渐弱,约若一顿饭光景过去,并底突寂然无闻,郝飞暗道:“大概怪兽已被恩师歼毙。” 但大方禅师久久不见上来,心中正大感忧急,忽闻井底传来大方禅师语声来道:“鹏儿速取来一圈绳索,为师已存放室角,紧紧握著放下救人。”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一怔,忙在室角找到一卷麻绳,缓缓放下井内。 他发觉这口古井至少有数十丈深,忽感手腕一震,只听大方禅师道:“鹏儿,待为师绑好後从容拉起。” 南宫鹏飞高声道:“徒儿遵命!” 忽感绳索一摇,两手交换慢慢拉起麻索……… 第十二章 南宫鹏飞拉起的并非大方禅师,而是一皓首银须的老者,面色清瘦,穿著一件朱红长衫,已呈半湿,腰间系绦著一具葫芦。 这老叟双目紧闭,枯瘦如柴,但躯体微温,并未死去,暗感纳闷,忖道:“这老人是谁,恩师守护的就是他麽?”小心翼翼解开绳索,使红衣老人仰面平睡著。 忽闻井底大方禅师送来语声道:“鹏儿将麻索放下,拉为师的上来!” 南宫鹏飞迅将麻索悬下,将大方禅师拉了上来,只见大方身上沾满血迹,显得筋疲力尽,神态憔悴。 大方禅师将星寒剑还与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如非这柄墨螭剑,尚须为师多等三年。” 南宫鹏飞道:“井底有何怪物?” 大方禅师道:“九角火蛟!天生灵物,玄奥之极,此物本系龙蟒合种,产自地底流泉眼内,水火相生,非百年不能成形,成形後又不能蛰伏,必须奔出穴外。 但出穴後就引起洪水汜滥成灾,百万生灵无辜受害,洪水退後立即又亢旱,为师不能无动於衷,是以坐镇井穴……” 南宫鹏飞手指著那红衣老者道:“此位老英雄是何来历?” 大方禅师望了那位红衣老者一眼,叹息一声道:“这位施主乃为师的方外挚友,就因为他探悉此井底‘九角火蛟’即将成患,先行入穴制止,传讯为师赶来,但为师无能入井相救,更无把握将火蛟除去。”说著语声略顿了顿,又道:“鹏儿可知他是谁?”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徒儿不知!” 大方禅师道:“他就是苍冥剑客华修翰老前辈!” 南宫鹏飞不禁楞住,他做梦也不会料到这红衣老叟就是华修翰,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诧道:“如此说来,武林传言都是无稽之词了。” 大方禅师道:“什麽传闻?” 南宫鹏飞道:“盛传华修翰及毒尊者两人并未死去,系受冯翊禁囚,逼使两人将隐藏的武功传授,因之迩来武林群雄所作所为,无不是欲冯翊走投无路,逼非得已,将华修翰毒尊者俩人自动释放。” 大方禅师颔首微笑道:“武林群雄推测得一点不错,华修翰毒尊者确落在冯翊手中。” 南宫鹏飞闻言茫然摸不著头脑,大感不解,诧道:“难道世上有两个华修翰麽?” 大方禅师道:“不错,正有两个华修翰。” 南宫鹏飞更大诧道:“恕徒儿愚鲁,无法理解。” 大方禅师道:“此中原委,片言难竟,不过可告明于你,受冯翊禁困者乃华修翰替身,因冯翊当年叛迹未显,华修翰已有所疑,却未能以莫须有之罪处置冯翊,又探得‘九角火蛟’为害,乃思忖良久,才设下替身之计……” 南宫鹏飞道:“冯翊才华奇高,为何始终未发现有诈。” 大方禅师道:“那替身曾受过华修翰救过性命大恩之人,形像逼肖,身带重伤归隐居之处,与冯翊言说他必须养伤复原,不得有人烦扰,免走火入魔,说著走入後洞,取出两粒丹药吞下,瞑目调息行功。 冯翊当时心急,问道:‘恩师何故受伤?’ 华修翰睁目答道:‘为师不愿你自找危险,是以不欲将详情告知,既然你一定要问,不妨道出梗概。’ 他谎言万山丛中一处深谷内藏有一册前辈奇人遗略之武功秘笈,名‘太极伏义图解’,惜藏处有魈魃、火龙守护,他恃强侵入受伤。 返转途中,华修翰思忖须取图解,必须将魈魃火龙除去不可,更须五行绝命针等物,说罢精神突转疲败,缓缓又瞑上双目。 冯翊心中大急,道:‘那太极伏义图解藏处是什么地方?’ 华修翰只低声道出那付联语,遂不再言语。 翌日。 冯翊果起异心,暗中下手,点了华修翰三处穴道。 华修翰睁眼凄然一笑,道:‘为师早察知你心若枭獍,必起叛异之心,欲废除你一身武功,但师徒情深,犹疑不决,今日之事乃为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之过。’ 冯翊厉声道:‘谁叫你秘术自珍,甚多奇奥武功不愿相授!’ 华修翰道:‘武功一道,须循序渐进,择之燥切,无益有害……’ 冯翊怒喝道:‘这话有谁相信?’ 华修翰淡淡一笑道:‘眼前你就是失之燥切之害,即是我有甚多奇奥绝学也无法相授,因为你已使我走火入魔,必须等我恢复了再说。’ 冯翊弄巧成拙,故将华修翰移往他处。” 南宫鹏飞目光惶惑不解道:“恩师怎知道这段清楚,莫非真华修翰隐在近侧麽?” 大方禅师微笑颔首,在怀中取出一粒大还丹喂在华修翰口内,双掌在华修翰身上慢慢捏拿拍打,推宫过穴。 南宫鹏飞目光眺望门外,似跌入一片沉思。 他忖测不透既然真华修翰隐身在侧,目睹冯翊手段辣毒,为何不立即出手制冯翊死命,免得今日祸害。 华修翰在井底留了十数年,难道不饮不食尚能留得性命,饶是南宫鹏飞聪颖绝顶,也无法忖出其中道理。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只见华修翰喉中发出一声长叹,睁目醒来坐起,望著大方禅师道:“禅师在何处找得那柄神兵?” 大方禅师微笑道:“乃小徒偶遇机缘所获,鹏儿,赶紧拜见华老前辈。” 南宫鹏飞躬身长揖道:“拜见华老前辈。” 华修翰立即含笑道:“贤侄少礼。”目光一瞬不瞬盯在南宫鹏飞面上,暗道:“老和尚择徒奇苛,宁缺毋滥,此人……” 大方禅师已知华修翰的心意,笑道:“鹏儿,你取下面具。” 南宫鹏飞如言揭下面具。 华修翰道:“骨秀神情,星标玉立,老和尚,华某佩服你了。” 大方禅师神色微微一变,忙道:“鹏儿,有人来了你出去慎重应付,不得形迹败露。” 南宫鹏飞迅转面具戴好,快步迈出小院,转入客室檐下,即见胡伯棠同著十数江湖人物跨入门来。 显然这些江湖人物并非龙驹寨弟兄,而是吕梁遣来的能手。 胡伯棠目中神光一闪,道:“郝老师有什么发现?” 郝飞淡淡一笑道:“来的不止一人,都是身手矫捷,神行如风的武林高手。” 胡伯棠道:“他们来此何为?” 郝飞目光一瞪,道:“胡老师,你认为他们为何而来?” 胡伯棠冷笑道:“郝老师,别在胡某面前装蒜,季女侠何在?” 郝飞面色一寒,沉声道:“季女侠何在与郝某何干,你再敢喧宾夺主,可别怨郝某下逐客令。” “你敢!” 胡伯棠身後一个青衣汉子厉喝出声,声出掌出,一式“移山倒海”平胸推出。 掌沉力猛,裂石开埤。 郝飞竟视若怒睹,掌势雷奔,啪的一声巨响,击实在他胸脯上。 只见那汉子面色惨变,两手拾指根根折断,血流如注,双肩撼摇了几下,倒退出数步,哇的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晕厥过去。 胡伯棠等人见状大恐震凛,伤者并非普通庸手,一身武功上乘,郝飞并未动手,竟然伤人於无形,不言而知郝飞功力高不可测。 郝飞冷笑道:“胡伯棠,你趁早离开龙驹寨吧!郝某一向心辣手黑,如非看在李香主面上,眼前你非死不可。” 一道寒光电闪袭向郝飞,吕梁匪徒欺身如电倒袭出手。 郝飞侧身一让,五指迅如电光飞出。 只听一声闷哼,一柄长剑已落在郝飞手中,郝飞腕幻出三点寒星。 那来袭匪徒长剑被夺,已魄寒魂落,不料郝飞身手奇快,三点寒星疾压而下,匪徒凄厉惨嗥出口,身形向胡伯棠倒撞而去。 这不过是转瞬间事,快得无法瞥清真象,胡伯棠忙伸手按住那匪徒。 匪徒并未致命,身上被点破豆大小孔之处,汨汨流出殷红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胡伯棠道:“你伤势如何?” 那匪徒摇首凄然一笑道:“伤不致死,但一身武功被废。” 南宫鹏飞宅心仁厚,不愿徒增杀孽,只废掉一身武功使他不能再仗武功为非作歹。 胡伯棠等人不禁慑住。 郝飞冷笑道:“郝某亲自恭送胡老师诸位离山。” 胡伯棠道:“不是胡某无事生非,而是季女侠失踪得可疑。” 郝飞面色一寒,道:“所以疑心到郝某身上。” 胡伯棠道:“因为郝老师对胡某两人似冰炭不容,怎不教胡某心疑。” 郝飞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人都有捕风捉影,无的放矢通病,胡老师你也太多心了,郝某一生光明磊落,厌恶挟怨寻仇之举。” 三条人影迅快如电掠入寺内,只见李星岳同著龙驹寨二高手现身。 胡伯棠目睹李星岳神色不安,心中惊道:“李香主莫非找到了季女侠不成?” 李星岳道:“约莫一个时辰前,大寨有人投书寄柬射在标木上,谓他已擒了季女侠作为人执,须胡老师替他办妥几件事後无恙释放。” 胡伯棠不禁大骇,忙道:“书柬何在?” 李星岳取出书信,道:“此函仅李某寓目,无别人得知。” 胡伯棠接过掠至窗前背人偷阅,尚未看毕已心惊肉战,冷汗遍体,忙道:“我等速返回商议!”挥手率众扶起伤者掠出。 李星岳向南宫鹏飞打一眼色,先後窜出,紧随著胡伯棠等一行疾奔下山而去。 入得龙驹寨中,身法立时放缓了下来,胡伯棠转面一望,只见李星岳与郝飞两人低声谈论,不由眉头一皱,道:“李香夫,信中言万不可泄漏。” 郝飞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本门绝难沾惹旁人是非。” 胡伯棠大怒道:“胡某念在同道份上一再容忍,岂料郝老师得寸进尺,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血债血还,连伤两人,胡某若示弱,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说著拔剑出鞘,一道寒光电闪眩人眼目。 李星岳忙道:“自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郝飞冷笑道:“谁是他自家人,心存鬼蜮,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岂是大丈夫英雄行径。” 胡伯棠绝非故意做作,他心中有鬼,实有图谋,经郝飞一再相激,更心内怒火猛腾,厉声道:“李香主,恕胡某不买交情了。” 李星岳面现惶愧之容,抱拳打拱道:“如此一来传扬开去,李某会招人笑柄……” 郝飞冷笑道:“李香主不必作难,好汉作事好汉当,自有我郝飞一人担承。”说著目注胡伯棠等人厉喝道:“有谁不忿,尽可放手施为,单打合攻,郝某无不接下。” 胡伯棠大喝道:“这是你说的!”说时挥掌率众扑前,联臂攻向郝飞。 李星岳面露焦急之色,虽闪身开去,却注视情势,若郝飞不敌立即出手。 郝飞背上墨螭剑似无意拔出,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五指疾如电光石火伸出,已夺下一柄长剑,朗声大笑入云,剑势展开,宛如飞花涌潮,夹著悸人破空啸风。 胡伯棠暗道:“郝飞武功果然旷绝,无怪他狂妄无礼。” 郝飞已知胡伯棠心意,他意欲借刀杀人,藉郝飞之手除去吕梁匪徒,不然他返回冯翊处,无法隐瞒其在龙驹寨一切所为。 但,郝飞不愿杀人,却也不愿破坏自己既定之谋略,遂将剑法一变。 寒光疾闪,只听雨声惨哼,一双身影弃刃倒地,伤在肩胛骨上,鲜血溢出。 一招得手,郝飞更是如虎添翼,剑蛇轮转疾射,爆出万道流芒。 此乃一招佛门绝学“法轮九转”,威力无匹,又是数人应剑倒地。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吕梁匪徒悉数负伤倒在尘埃,只剩下胡伯棠一人。 郝飞冷笑道:“胡老师,郝某这一剑要将你满头青丝剃去。” 胡伯棠心中一惊,冷笑道:“未必!” 两人出剑都是奇快绝伦,郝飞一剑离胡伯棠头顶三寸之际,胡伯棠一剑穿起,叮叮声响,两剑交击,双双震了开去,胡伯棠袖口上显出一双洞大剑孔。 郝飞道:“胡老师武功不错,再接郝某这一招。” 话落,只见郝飞身形拔起五六丈高下,突然身形一转,宛如大鹏展翼,剑势排空如潮,宛如天河倒泻罩袭下来。 胡伯棠面色大变,只觉无法避开,手中长剑一式的“金针度厄”,剑尖颤出一抹寒星指向郝飞胸坎,仰面疾点而去。 火花迸冒,一串金铁交击声中响起胡伯棠冷哼,身形贴地窜了出来。 只见胡伯棠一件长衫变得千剑百孔,宛如蜂巢般,却未伤及皮肉,但飘落了几绺长发。 胡伯棠骇得面色大变,料不到龙驹寨中竟有如此身手奇高的能手。 擒龙手李星岳皱了皱眉头道:“郝贤弟,胡老师来此就是嘉宾,岂能失礼,何况季女侠无故失踪,胡老师心情沉重,行事未免失之躁切,以致忤犯了贤弟,何必为了一时之念树一强敌。” 郝飞鼻中冷哼一声,不屑地望了胡伯棠一眼,弃去手中长剑,疾步如飞向内寨走去。 李星岳目送郝飞消失的後影,不禁长叹一声道:“郝贤弟一生就吃了火爆耿直的亏。” 胡伯棠道:“胡某并未失礼於郝老师,为何他视胡某如仇雠,非拔之而後快。” 李星岳道:“两位蒙住面目,莫测高深,引起他胸中疑窦,何况近日江湖中风风雨雨,更使他不无警惕。” 胡伯棠慨叹一声道:“敝上对武林中各门各派高手无不如数家珍,惟独贵寨郝飞其人竟无所闻,可见百密必有一疏。” 李星岳微微一笑道:“郝老师昔年因性情火爆,曾几乎闯下一场大祸,害得人家妻离子散,险遭灭门之祸,幸敝山主及时挽救,事後郝飞痛定思痛.韬光隐晦,武功隐而不露,非但敝寨极少知郝飞有一身绝高的武功,何况贵上。” 胡伯棠默然叹息一声,道:“在下意欲赶返敞派总坛,受伤同伴意欲……” 李星岳忙道:“胡老师不必挂虑,就在此养伤,伤愈後再返回总坛。” 胡伯棠欲言又止。 蓦地。 一条身影疾如惊鸟般飞掠而至,正是那郝飞去而复还,淡淡一笑道:“胡老师,你放心离去。”说著击掌出声,只见奔来十数龙驹寨弟兄,郝飞示意将伤者搬去宿舍养伤,接道:“现在,胡老师总可称心快意了麽?” 胡伯棠闻言不禁色变,沉声道:“胡某宁折不弯,郝老师之言何意?” 郝飞道:“郝某动手之时已然省悟出,胡伯棠欲借郝某之手斩尽杀绝可无後顾之虑,因为胡老师惧他们泄露详情。” 胡伯棠目露骇然神光。 郝飞手掌一摆,接道:“你放心,郝某已知胡老师有难言之隐,此间之事郝某包管一丝不露,胡老师返回见贵上时如何编缀谎言,却不要牵涉到龙驹寨,以免败露。” 胡伯棠诧道:“郝老师为何知道胡某有难言苦衷?” 郝飞道:“胡老师不必多问,前途自知。” 胡伯棠倏地穿空飞起,朗声道:“珍重再见!”去势如电,转眼无踪。 郝飞道:“大患已去,李前辈只须要为应付邵天雄等人,在下尚须赶回摩云峰。” 他不待李星岳答话,一跃而起,扑向摩云峰,急不择途,施展绝顶轻功,快如流星奔电而去。 绝顶之上天风狂劲,振袂瑟瑟出声,寺内随风送出清磬梵呗,南宫鹏飞掠入後院,只见大方禅师那间小室木门仍是虚掩著,室内沉寂如水,不禁一怔。 他低声唤道:“恩师!” 良久并无同音,南宫鹏飞只觉有异,推门而入,只见壁角放著一盏昏暗油灯,灯下镇有一纸。 南宫鹏飞将镇纸取出,剔亮油灯,就在灯下细阅,才知两人已离去,书中谆谆告诫他只除元恶,其馀匪徒视恶行轻重发落,以杀止杀乃万不得已霹雳手段,并要嘱他如何行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他环顾室内一眼,吹熄了油灯翩然出,疾行如风下得摩云峰绝顶…… ※※ ※ 邓公玄意兴萧索,满怀惘怅离了龙驹寨向忻县奔去,摘下蒙面布巾,身法如同行云流水。 黄土大道上人来车往,尘烟满天,忽地三骑快如奔雷驰来,骑上人均是衣饰鲜明,神态骠悍江湖人物,顾盼之间威棱逼射。 此时一骑上人惊诧道:“闵舵主!” 他瞧出前行者身影正是闵俊。 邓公玄别面一望,认出是慕容彤心腹死党查洪卢飞虎徐罢,不禁眉头一皱道:“三位何往?” 查洪三人立时跃下马鞍,抱拳笑道:“我等奉命传讯各处,现赶往五台,闵舵主不在龙驹寨则甚,意欲何往?” 邓公玄道:“闵某将赶回总坛,有紧急大事向慕容香主禀明。”说著面泛忧虑之色道:“三位此来可曾察觉可疑人物尾蹑足踪麽?” 查洪三人闻言面色大变,答称无有。 邓公玄喟然叹息一声,四顾了一眼,道:“官道上不便说话,我等前途约定一处会晤。” 卢飞虎道:“忻县之西,距城不远黄叶岭地僻人稀,岭上灵官庙无人看守,正好借宿。” 邓公玄道:“好,就在灵官庙内会面,咱们不见不散。” 查洪三人一跃上鞍,疾奔而去。 邓公玄避免败露形迹,不疾不徐走向忻县,日色傍西之际,已自登上黄叶岭。 岭上满生杂树,时当初秋,树叶尚未凋落,林木丛中隐隐可见一座庙宇。 灵官庙香火不盛,故无庙祝,庙貌斑剥颓坏,楣额“灵官庙”三字模糊莫辨。 邓公玄跨入庙内,只见蛛网尘结,神龛内面只剩下一尊斑剥蚀落的三眼灵官塑像,凄凉异常。 但闻传来查洪语声道:“闵舵主,我等在庙後小楼上恭候。” 邓公玄转过一堵土墙,土坪对面建有一座木造小楼,窗扇洞开,身形拔起穿窗而入,只见楼面上已打扫得纤尘不染,左厢平铺草褥,可供四人起卧,右厢查洪三人盘坐于地,面前摆著五色酒菜,碗筷壶酒。 徐罢哈哈大笑道:“闵舵主,你看此处如何?” 邓公玄笑道:“此处甚佳!” 查洪道:“闵舵主快请坐下共饮,我等避免形迹败露,将三匹座骑留在忻县。”说著在邓公玄面前碗内斟满酒。 邓公玄谢了一声坐下,端起酒碗笑道:“闵某先乾为敬。”说著仰面一饮而尽。 查洪三人亦酒到碗乾。 只见邓公玄长叹一声道:“三位可知闵某奉命去吕梁为何麽?” 三人互望了-眼,摇首答称不知。 邓公玄见状暗暗冷笑道:“你们那有不知之理,哼,邓某眼中不揉砂子,定要在你们口中套出隐秘。”故作长叹一声道:“慕容香主奉令主之命以川南三煞之死,龙驹寨脱不了关系,故命闵某前往侦查及守候余旭返山。 目前得慕容香主传讯,恐闵某势孤力单,特调遣本山多名高手前来相助,但迄未见到达,闵某愈感有异,只恐遣来弟兄已遭毒手……” 查洪面色微变道:“闵舵主何以见得。” 邓公玄道:“慕容香主令出如山,派出之人应於何时赶抵龙驹寨,不能逾时,违忤者死,可见定然惨遭横逆。” 查洪三人面面相觑。 邓公玄喝了一口酒後,又道:“如闵某料测不差,强敌已遍布耳目,注视本帮一举一动,我等如不防范,定遭暗算,毁尸灭迹,手段毒辣,故闵某在途中询问可曾发现有可疑人物跟踪麽?” 三人暗感心神一震,卢飞虎道:“或许慕容香主临时改弦易辙,中止遣人赶往龙驹寨。” 闵俊道:“事实上已遣出来了,闵某绝非危言耸听,如此看来,三位赶赴五台途中一定有险。” 三人不禁一呆,面色微变,倏地查洪哈哈大笑道:“我辈武林中人与镖局生涯并无两样,刀口上讨生活,荣辱存亡甚难预卜,来来来,查某敬闵兄一碗,今日有酒今日醉。” 闵俊微微一笑,鲸饮进食,频频劝酒。 天色渐暗,暮暝四合。 查洪在百宝囊内取出一根红烛,正要点烧,迅闻山风送来一声长啸,啸声似甚远,不禁一呆。 邓公玄忙道:“不要点火。” 那一声长啸,以後并无所闻。 四人食用已饱,收拾残肴,屏息凝神在小楼上木板隙缝内外望,查洪等为邓公玄危言所动,先入为主,情绪紧张之极。 那小楼之下土坪约莫十馀丈方圆,长草侵膝,唧唧秋虫长鸣,一条黑影如鸟飞落在士坪内,显出一头戴骷髅黑巾的黑衫人,手执著一柄招魂幡。 接著又飞落三黑衣人,均戴有骷髅面巾,混淆莫辨男女。 手执招魂幡的黑衫人锐利眼神四顾了一眼,嘿嘿笑道:“此处僻静无人,正好作刑坛之用。”说时厉喝道:“押了进来!” 只见墙外两蒙面人架著一人腾起,落在土坪中,被押之人是一面目鸷冷的五旬老者,目露怒光,神色傲然。 两蒙面人倏地将手放了开来,那老者突仰天狂笑道:“缚虎容易纵虎难,只怕尊驾已铸大错!” 笑声宏烈,高亢入云,随风播散开去,震耳欲聋。 查洪暗暗一震,低声道:“此人乃本门高手摧山掌关霸,为何落在他们手中?” 邓公玄竟不识关霸是谁,不禁大诧道:“闵某从未听过本门关霸其人?” 查洪轻笑道:“闵舵主久任外坛舵主,怎么知晓总坛之事,何况关霸为慕容香主引进,才来不久。” 邓公文微微哦了一声,也不再语,目注关霸举动。 那黑衫人招魂幡一晃,阴阴一笑道:“朋友,在下与朋友无冤无仇,所以不愿加害,只望朋友据实见告!” 关霸冷笑道:“老朽无可奉告,最好让老朽安然离去,不然恐後悔莫及!” 黑衫人道:“这话吓不倒在下,朋友奉冯翊之命外出必有所为,能否据实见告?” “不能!” 另一黑衫人厉喝道:“关霸,你这是找死。” 关霸不禁一呆,诧道:“你怎知道老朽姓名?”说著迅疾无伦在袖管中取出一支洞箫。 “关朋友武功无论如何高强,以一敌六,无异以卵敌石,极为不智。”说著那黑衫人招魂幡一摆。 只见黑衫疾晃,将关霸围在当中。 查洪目睹情势极为不利於关霸,低声道:“我等焉能坐视无动於衷。”说著即要掠下小楼。 邓公玄低喝道:“慢著!” 查洪三人不禁一呆,道:“闵舵主为何相阻?” 邓公玄道:“五台之事与眼前孰轻孰重?” 查洪道:“自然是五台之事重要。” 邓公玄道:“万一救关霸不了,把自己性命赔上,更贻误大事三位问心安么?” 卢飞虎道:“话虽如此,卢某不能见死不救。” 邓公玄道:“三位既然执意相救关霸,未使再阻,闵某决代三位去五台,大丈夫行事须权衡轻重,全始全终。” 查洪面色一红,经邓公玄一言,反不敢现身而出了。 只见关霸面色严肃,蓄势相待。 六蒙面人亦不敢恃强先行出手。 忽然关霸淡淡一笑道:“欲老朽实话实说并无不可,但六位须应允一个条件。” 手持招魂幡的蒙面人不禁一怔,道:“什么条件?” 关霸道:“老朽喜吹奏洞箫,六位中如谙晓音律,请听老朽吹奏一曲,那位答出曲名,老朽当据实相告。”说时亦不得蒙面黑衫人应允与否,以箫就唇,袅袅而起一种悲怆音调,随风飘散开去。 手执招魂幡黑衫人大喝道:“关朋友怎知在下同意你所提条件。” 话声才落,忽闻身旁起了一声凄厉惨嗥,一黑衣人倒在草地上,只见尸旁滑出一条独角赤鳞毒蟒。 那手持招魂幡黑衫人身形奇快,迎著毒蟒左掌劈下。 关霸箫音突大转尖锐,毒蟒独角戮向黑衫人掌心。 只听一闻炸音,火光迸射,蟒首炸得粉碎,血肉溅飞,蛇身叭哒坠地。 洞箫嘎然无声,关霸止唇不吹,目露骇然之色,道:“尊驾可是招魂使者康霖!” 康霖哈哈大笑道:“关朋友目光委实锐厉,箫音催蛇之术作法自毙……”说著面色一寒,喝道:“上!” 五蒙面人扑攻关霸。 关霸始终不明白他那箫音仅催得一条赤鳞毒蟒,莫非黄叶岭周近甚少蛇群栖息麽? 他更震凛康霖击毙毒蛇施展乃系风雷堡雷珠,无疑康霖系风雷堡雷震子门下,一竿洞箫震起如山箫影,招术辣毒凌厉。 五蒙面人武功势精奇,关霸以一敌五,未免相形见拙,更心惧康霖子母雷球,顿萌逃念。 邓公玄瞧得极为清楚,低声道:“关霸有逃难之念,怎奈五人合搏之术精奇绝命,更防守谨严,恐无法安然逃去。”说著转面望著查洪三人。 查洪道:“见危不救,何以为人,我等以雷霆万钧之势合击而下,康霖必难活命。” 邓公玄道:“别忘了康霖有子母雷珠。” 徐罢目闪寒芒冷笑道:“闵舵主你这是何意?” 邓公玄道:“闵某出诸善意,三位如不信,请你细观察对面屋顶。” 三人仔细凝眼望去,果然对面屋顶分立看三条魅影,敢情自己存身小楼楼面也有伏桩,不禁心中悸寒。 邓公玄又道:“若三位坚欲相救关霸,闵某不便相阻,但请将五台任务见告,在下设法先离开是处以免同归於尽。” 卢飞虎道:“闵舵主,何以见得我等凶多吉少。” 邓公玄冷冷一笑道:“闵某断言三位必死!” 此言一出,查洪三人面色大变。 忽见关霸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只闻屋面上传来阴冷喝声道:“下去!” 关霸忽如断线之鸢般坠下。 关霸落地之际,身未沾地,突然一个翻身再度凌空腾起,双手疾扬。 只听两声闷嗥,一双蒙面人翻身倒地,以手护住双目,鲜血在指缝中流出。 此刻,关霸已腾起五六丈高下,超过屋面,突闻拘魂使者大喝道:“格杀勿论!” 屋面上伏桩纷纷截击,关霸身形如电穿空掠去,只感左臂上一阵灼痛,火光疾闪,炸音生起,关霸发出一声厉吼,一条左臂被炸得血肉横飞,但他身法毫不停顿,疾如奔电逸去。 拘魂使者康霖等人在後紧追不舍。 查洪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我等如及时出手援救,关霸绝不会惨遭断臂之苦。” 邓公玄冷冷一笑道:“闵某似多管闲事,三位如赶去相救关霸性命还来得及,闵某决不拦阻。” 查洪喝道:“咱们走!”率著卢飞虎、徐罢穿出窗外,飞落坪中。 只听屋面上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原来内面尚藏有关霸的同党!” 屋面上如风电闪般纷纷掠下七八条身影,刀剑交挥,扑向查洪三人。 这时,查洪才知闵俊并非危言恫吓之词.但悔已大不及,三人心念相通,施展全力猛拚。 双方都是一流高手,出手投足,非但精奇玄奥,而且招招无不致人於死地。 邓公玄在楼上嘴角噙著一丝冷笑,怀著隔岸观火的心情,谁胜谁负,丝毫无动於衷。 一顿饭光景过去,拘魂使者康霖手下伤了两人,但仍自浴血苦拚不退。 查洪、卢飞虎、徐罢三人虽未呈败象,但肩背等处负伤累累,鲜血透衣浸出。 片刻之後,查洪三人渐露不支之象,卢飞虎暗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愧不信闵俊料事之能,自己三人今晚必然凶多吉少,悔不该不将传讯五台令谕托付闵俊。” 徐罢心中怨毒已极,暗恨闵俊见危不救,今晚如生还定与闵俊誓不两立。 忽地,一蒙面人长剑疾变“射阳指日”,寒芒闪奔点穿了徐罢肩胛,一道鲜血如注喷出。 徐罢喉中吐出一声厉啸,手中钢刀脱手掷出,身形踉跄倒退,摔在尘埃。 钢刀掷向蒙面人,迅如离弦之弩,划空射向面门。 那蒙面人料不到徐罢身负重伤,尚忘不了两败俱伤,只见眼前刀虹眩目,情不由主地头一偏,刀势雷奔却砍中蒙面人肩头,深入三寸,克嚓声响,肩骨碎裂,狂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查洪、卢飞虎两人瞥见徐罢负伤晕倒,不由大惊,就在此心神略分之际,只听弓弦响处身上疾麻,已中了弩箭多处,真气涣散倒地。 邓公玄及时掠出,身如飞鸟扑下,大喝道:“休得伤人!” 剑芒一闪,一蒙面人应剑倒地。 寒虹疾射,可是两声闷哼,一双蒙面人应剑摔出,带出两股血泉,并毁了两具孔明连环弩。 其馀蒙面人目睹邓公玄剑招辣毒,出必伤人,不禁大骇,也不恋战,挟起伤者急急遁去。 查洪、卢飞虎为两支钢弩射中要害,更淬有奇毒,血流过多,已是奄奄一息。 邓公玄察视两人伤势一眼,叹息一声,挟起查洪,道:“闵某侥幸用险得逞,但贼人必卷土重来,查老师尚可步行麽?速离开此地再说。” 徐罢肩骨伤处溢血已止,但尚伤不至死,挣扎爬了起来,苦笑一声道:“你我速将两人离开此!” 他们仓皇离了灵官庙,就在黄叶岭下僻静之处停住,藏身在竹叶密茂林中。 查洪凄然一笑道:“查某不听信闵舵主之言,後悔莫及。”说著取出一封密缄,又道:“乞交与五台元元大师,就说是元元大师天外故旧井上云要见他就是。”语声微弱如蚁。 卢飞虎毒性已流窜全身,虽未气绝但已神昏模糊不清。 邓公玄接过向徐罢道:“我等绝不能将查、卢两位弃置不顾,闵某意欲等候天明再送往城中诊治。” 查洪摇首凄然笑道:“查某活不到天明,请速上路吧!” 突闻林外传来一声冷笑道:“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出多远。” 正是那拘魂使者康霖。 另一人接道:“未必就藏身在这竹林中,倘依属下所料,先扑出楼外三人,其中两人为毒弩所伤,毒性极强,如无解药,此刻昏迷不醒,另一人亦罹受重伤,那使剑匪徒一人之力怎能带走之人,逃也逃不远,属下断言必藏身林内。” 邓公玄暗道:“林内施展不开手脚,康霖入来只怕成为瓮中之鳌。”心萌毒念将三人杀之离去,别面一望,不禁一怔。 原来徐罢於无声无息中已倒在竹林中宛然如死,查洪、卢飞虎亦已毒发昏迷不醒。 虽然如此,邓公玄杀念仍未敛,两指骈戟欲向徐罢死穴戮下。 蓦闻,蚁音传声道:“邓少侠还不快走,欲玉石俱焚麽,速望东离去。” 邓公玄不禁心惊胆寒,仰面辨认星斗方位,望东迅如电光石火掠去。 掠出竹林外,只见眼前人影疾闪,邓公玄不由大惊,左掌护胸,右手长剑震出朵朵剑花。 猛感一股卸劲将自己剑势卸了开去,星光闪烁下已可辨认出立在面前的正是青衫人。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邓少侠,那封与元元上人密缄交与在下吧!你速回总坛,看住慕容彤。”说著取出一粒银朱药丸,又道:“蛊毒差不多要发作了,返回客栈中立即服下。” 邓公玄忙接过药丸,并取出密缄,道:“那慕容彤真是冯翊麽?” 青衫人道:“不错,慕容彤就是冯翊化身,在下尚有要事赶办,不容多作逗留,少侠珍重,不可形迹败露自招杀身之祸。” 邓公玄忙道:“阁下稍待片刻,公玄一事不明,请问拘魂使者康霖并非主者,那主者是何来历,莫非是风雷堡堡主雷震子门下麽?” 青衫人道:“少侠猜测甚有道理,在下却不敢凭空臆断。”说时身形腾起,两个起落,已远在十馀丈外杳失在沉沉夜色中。 ………… 竹林中枸魂使康霖率众掠入搜觅查洪等三人下落,陡听一声道:“在这里了!” 康霖循声扑去,果见查洪、卢飞虎徐罢倒在丛草中昏迷不醒。 一蒙面人诧道:“为何将他们丢下?” 康霖冷笑道:“此人见他们业已无救,故予抛弃。”说著喝道:“三人如未死绝,速予逼供,不然枭下首级後化除他们尸体。” 忽闻一森冷笑声传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康霖,你如此心狠意毒不惧果报麽?” 弦月升空,迷蒙如梦。 只见篁影纷波中飘然走来一面目森冷青衫中年儒生。 康霖目中杀机逼吐,厉声道:“方才杀害康某手下的就是尊驾麽?” 青衫中年儒生面色一寒,沉声道:“是你亲眼目睹麽?” 康霖从手下目光得知并非这青衫人,冷冷一笑道:“既非尊驾所为,请勿多管闲事。” 青衫人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在下不愿多造杀孽,只望能放过这三人。” 康霖冷笑道:“此三人尊驾知他们来历姓名麽?” 青衫人答道:“你知道麽?” 康霖一时之间不知所答,终又嘿嘿冷笑道:“可笑尊驾是非不明,助纣为虐,他们三人均是冯翊门下匪徒,奉命肆虐,掀起血腥浩劫,尊驾岂非推波助澜麽?” 青衫人道:“康朋友怎知他们是冯翊门下匪徒,如所说是实,康朋友在灵官庙内联臂合攻关霸时,为何能坐视见危不救。” 康霖闻言只觉委实有理,道:“尊驾在旁亲眼目击不成?” 青衫人道:“在下借宿于神龛内,岂止目击而已,因事不关已所以不愿伸手,但此刻却因康朋友张冠李戴,斩尽杀绝,逼非得已才予露面,康朋友可肯赐赠被毒弩所伤三人解药。” 康霖略一沉吟颔首道:“自然可以,但问知他们真是冯翊手下时又该如何。”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立即就走,任凭处置。” 康霖立时取出两粒解药,向查洪、卢飞虎两人伤处端详了一眼,道:“中毒已深,恐非短短期内可愈。”说著撬开查、卢两人牙关喂服药丸。 青衫人叹息一声道:“又非深仇大恨,怎好用此剧毒暗器。” 康霖不禁脸上一热,答道:“康某奉命而来,志在用以对付冯翊,以毒制毒,有何不可。” 青衫人微笑不语。 良久,查洪、卢飞虎渐渐苏醒,目中神光黯弱。 康霖高声道:“二位居处请赐告,兄弟可命人护送。” 查洪凄然一笑答道:“不敢有劳,我等住在太湖之滨,乃邓尉梅隐门下,我等为了寻觅邓尉梅隐父子下落才奔波江湖,此盛情心感,日後定有以报。” 康霖不禁默然,面现尴尬之色,向青杉人抱拳一拱道:“康某冒失,所幸尚未铸成大错,我等尚有事未了,歉难奉陪。”急急挥手,转身率众退去。 青衫人忖思须臾,穿空腾起,尾随康霖身後而去,片刻又返回原处。 查洪、卢飞虎神智已清,精神仍自萎糜不振,目睹衫人掠回,不禁大骇。 只见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二位遵在下传声之嘱,谎言邓尉梅隐门下,侥幸骗过康霖,逃却一场杀身大祸。”说著面色一整,接道:“但三位必须永离江湖,易姓改名小本营生或躬耕务农,才可善终天年,不然横祸立至。” 查卢二人已挣扎扶竹立起,不禁面色大变。 卢飞虎道:“这却是为何?” 青衫人道:“因为三人受伤甚重,此後甚难妄用真力,不过这还是小事,三位如赶返总坛,恐未到达已身首异处。” 查、卢二人不禁骇然变色,目露不信神色。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危言耸听,三位可知闵俊是谁么?” 二人不禁一呆,摇首道:“不知!” 青衫人道:“真闵俊墓木已拱,与三位相处在小楼上聚饮酌叙的却是邓公玄。” “邓公玄!”三人不禁失声惊呼,查洪摇首,目露迷惘之色道:“这不可能!” 青衫人笑道:“闵俊有如此凌厉精奥之剑招么?他为何一再阻止三位冒险援救关霸,又为何直至三位负伤後才扑出相救?错非如此,三位岂能将密缄托交与他,试一寻思,当知其中道理。” 查洪、卢飞虎面色凄怆,查洪黯然一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我俩只觉问心有愧!” 青衫人面色一沉,道:“冯翊与邓公玄均是一丘之貉,为害武林,难得他师徒两人离心背德,互为牵制,在下决不容他二人得逞私欲,此刻邓公玄已赶返总坛而去,两位还是听在下奉劝从此绝意江湖为好。” 两人面色凛然,道:“我等遵命!” 青衫人又道:“徐罢失血过多,在下点了他的睡穴,并服下一粒灵丹,两位可扶着他离去吧!”说著虚空一指落在徐罢穴道上,双肩一晃即杳。 ………… 五台为我国佛教名山,居晋省东北部,出五台故城十里,即至山界,山分东南西北中五峰,北台尤胜,初夏满山奇花异草,风景最佳,山顶风大,旧历八月即飞雪,庙宇多在山麓。 那日清晨,阳光煦和,北五台锦屏翠黛中现出一青衫人影,衣袂飘飞,从容慢步在山道上行走。 山道上转角处突传来一声清亮佛号,转出一结实携著禅杖僧人,年约莫二十七八,虎目炯炯朝青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柱杖合掌道:“请问施主意欲何往?” 青衫人微笑道:“名山胜地,尚禁人朝香膜拜麽?” 那僧人道:“施主乃武林中人,何必说此违心之语。” 青衫人颔首笑道:“大师是否可领在下去见元元上人,在下乃元元上人昔年方外至交井上云。” 少年僧人道:“原来是井施主,请随小僧来。” 两人一前一後,步履如飞。 青衫人察觉一路上暗中均有伏桩,只以少年僧人领路,才未现身拦阻。 壑谷麓腰翠蔚林木中隐隐可见断墙绿瓦,浮图耸立,钟磬梵声之呗飘送入耳,和以天风送涛,顿成仙籁,使人尘虑尽涤,宠辱皆忘。 只见少年僧人窜下一座壑谷,领著青衫人奔近一寺,回面肃然说道:“井施主请稍候,容小僧禀明元元师伯。” 青衫人微笑颔首,目送僧人走入寺门後,已审明山门上横书: “清音禅院。”四个大字。 雄浑苍劲,刻勒有力。 寺外十数枝奇松,虬柯盘曲,龙飞凤舞,摇曳生姿。 须臾…… 少年僧人领著一清瘦高瘦的老僧走出,老僧雪眉银须,面含笑容道:“井施主,一别二十年不闻音讯,你还是昔年-般神采飘逸,极为难得。” 青衫人抱拳一揖道:“自那年别过老禅师後,就闭门家居,不料还是为事再出江湖,老禅师近日来可好?” 元元上人大笑道:“佛门中人,宁静淡泊,不求名利,与世无争,还有什么不好,请入内坐叙如何?” 青衫人谢了那少年僧人,接道:“有烦老禅师领路。” 那少年僧人告辞离去,青衫人随著元元上人走入清音禅院云房内分宾主坐下。 小沙弥献过香茗,并端上松子银杏梅梨四果。 元元上人摒开小沙弥,关上房门,低声道:“令主有何谕令?”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井上云,传讯之人之身受重伤,托在下来此一行,并带有一封密缄。” 元元上人不禁面色一变,坐式不动,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拂出,五缕劲风点向青衫人要害穴道。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老禅师你太昧於是非了。” 元元上人出手快,青衫人更快,三指已扣在元元上人腕脉穴上。 弹指之间元元上人便已受制,此乃不可思议之事。 元元上人乃五台卓著盛名的高手,即是冯翊亲身来此,也无法在一招之间令他被制,不禁大骇,道:“施主究竟是何来历,来此何为?”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来此系出诸善意,相救五台一派毁在冯翊手中。”说著取出那封密缄,松开扣在元元上人腕脉上的五指。 元元上人惊骇莫名,接过那封密缄,察视缄上暗记实系冯翊亲事传讯,并无虚假,道:“那传讯之人呢?” 青衫人道:“已改邪归正,从此遁迹市井,不问江湖中事。” 元元上人长叹一声道:“事必为冯翊侦知,恐五台举山之众难免屠戮之祸。” 青衫人摇首微笑道:“冯翊自顾不暇,已成四面楚歌,覆亡在即,老禅师不必忧虑,在下来此特来解救老禅师身罹禁制。” 元元上人惊喜不胜,道:“我佛慈悲默佑五台。”说著拆开密缄。 缄内另有七颗丹药,一包药未。 两人详阅缄内冯翊指示元元上人,那包药粉命元元上人倾掺於僧众面饭饮水内,使五台全山在不知不觉中慢性中毒侵入内腑。 青衫人暗感骇然,道:“好辣毒的手段!” 元元上人面色苍白,目中隐泛怒光。 青衫人道:“看来,贵派还有六人亦罹受冯翊的禁制,此六人何在?” 元元上人黯然叹息一声,道:“老衲乃佛们中人,六尘不染,五大皆空,生死二字不复置意,何忍一己之性命贻害本山,怎奈七人不得同心,各逞私欲,为此老衲穷思苦索,无一良策可行……”说著不由泛出一脸愧悔之色。 青衫人道:“老禅师不必难过,好生恶死,人之天性,世有几人负能看得破勘得透,切不可过於自怨自责,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在下之计意欲……”说著压低语音,把胸中既定之策吐出。 元元上人皱眉摇首道:“慢说施主一人之力决难抵得本门六位高手,何况其中一人就是敝派掌门人。” 青衫人不禁一怔,诧道:“什麽!贵派掌门人亦罹受禁制,冯翊有贵派掌门人做他羽翼,驱策全山之众,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多此一举?” 元元上人道:“倘非如此,上下难得齐心,何况太显形迹,恐为强敌侦知难容。” 正说之间,山谷间突飘传悠亮钟声。 元元上人不禁面色一变,诧道:“此乃掌门人召集传钟,多年来轻不用此,必有非常变故!” 青衫人道:“老禅师要去否?” 元元上人答道:“自然要去,施主有何吩咐?” 青衫人略一沉吟道:“倘贵掌门人已闻知在下来此,老礼师尽可诿言在下已离去了。” 元元上人颔首道:“老衲遵命,施主慎勿出外就是。”合掌一揖,出得云房掠出“清音禅院”,循著钟声奔去。 一片绿草如茵山麓上,相继奔至聚集甚多僧人,山腰上红墙迤逦,飞詹耸高。 钟声嘎然而止。 群僧鱼贯走入山门,聚在巍峨庄严大雄宝殿广坪上,一刹那间有四五百人之众,肃立无声,冷寂如水。 但久久不见掌门出来,众僧眼中虽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讶神光,却仍肃穆屹立如山。 忽地大殿响起一声清磬,慢慢走出一双沙弥,立在殿合抱长柱下,同声道:“掌门人宣元元师伯晋见问话,其馀静候法谕。” 元兀上人不禁一呆,合掌低诵了一声佛号,趋出队外走上石阶,缓缓步入大雄宝殿。 只见一枯瘦霜眉银须老僧盘坐在如来佛祖丈八金身前蒲团上,两眼开阖之间逼射精芒。 元元上人合掌躬身施礼道:“参见掌门人!” 五台掌门道:“方才闻报师弟禅院中来了青衫中年施主,说是师弟昔年方外至交,不知可有其事。” 元元上人答道:“诚有其事。”面色平静如恒。 五台掌门人道:“此人是何来历?” “井上云!”元元上人道:“这位井施主并带来一封手书,极为重要,小弟特带来与师兄一阅。”说时怀内取出那封密缄。 五台掌门一眼认清密缄,不由赫然变色,尚未伸手来接之际,突神龛内丈八金身之後如风电射六蒙面人,三男三女。 三男蒙面人均是一身黑衣劲装,背搭奇形兵刃,年岁约莫均在中年四旬上下,馀外三女却妙龄少女,肌肤胜雪,翠衣短裳,弯腰似柳,仿佛甚美。 一蒙面人身未落实,手出如风,迳将那封密缄接过,元元上人大怒翻腕出指,点向蒙面人腕脉要穴。 五台掌门人忙道:“师弟不得无礼。” 元元上人急撒右手,身形疾飘退后。 五台掌门道:“他们均是受令主之命赶来。” 元元上人闻言不禁大愕,暗道:“莫非青衫人来此事机不密,已为冯翊门下悉为所知么?” 只见那蒙面人细心察视密缄上暗记,向其他蒙面男女扫视了一眼,道:“果为令主亲笔手书,丝毫无伪。” 一蒙面翠衣少女道:“内面呢?”吐声甜脆,宛如出谷黄莺。 那蒙面人道:“想内面也错不了。”说时抽出缄内笺函详阅及察观药丸及药未一眼,交与五台掌门。 五台掌门看後默然无语。 蒙面人道:“一切无讹,唯独令主派遣三人传讯,为何只一人赶至。” 蒙面少女道:“既然无错,来人也定然假不了,或因中途为事所羁,三人仅一人赶至。” 元元上人朗声道:“不错,来人谓中途遇袭,敌方势强,不得已施展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只身脱出追踪。” 五台掌门道:“敌方是何来历?” 元元上人道:“正要谈起,即闻掌门师兄传钟召集。” 五台掌门点点首道:“他还在清音禅院内么?” 元元上人毫不思索,答道:“还在!” 五台掌门望了那蒙面人一眼。 蒙面人将手中密缄递与五台掌门,道:“速照书行事!” 元元上人不禁心头一震。 六蒙面男女倏地又闪入在丈八金身之後。 五台掌门自取一粒药丸服下,另取一粒微笑道:“师弟,你也服下。” 元元上人不敢违忤,接过当面吞服。 五台掌门道:“师弟,你请回清音禅院稳住来人。” 元元上人躬身一揖,道:“小弟遵命!”乃飘然步出大殿,只觉众僧仍肃立守候在广坪内,心内暗暗叹息一声道:“劫数使然,恕老衲无能为力。”迳望清音禅院疾奔而去。 暗房内岑寂如水,元元上人推门走入,只见那青衫人端坐椅上握卷阅读佛经。 青衫人目睹元元上人走入,忙示了一眼色,立且即抱拳笑道:“禅师就返转了。” 元元上人猛然省悟,暗中心神一剔,含笑道:“老衲已将令主密缄交与掌门人,并谓照书行事。” 青衫人道:“那么在下须返山覆命,恕在下告辞了。” 元元上人忙道:“施主慢走,掌门调本门俗务一了,还要延见施主有所商谈,务请打住一日。” 青衫人道:“在下不过是一传讯人,无法参预机密,贵掌门宠邀,恐在下答非所问有负盛情。” 突闻禅房内响起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尊驾三人同行,为何只身到来?” 说时一蒙面人疾如电闪掠在青衫人身前。 青衫人身後同地掠落一蒙面翠衣少女,纤指飞落在左後肩穴道上虚悬半寸。 只要指力点实,必然心脉震断,口喷逆血而亡。 青衫人面目一变,冷笑道:“老禅师胆敢背叛令主,不惧五台惨遭血洗浩劫麽?”说时身形疾滑,迅捷无比掠开在两丈开外。 一双蒙面男女料不到青衫人身法如此奇快神化,不禁楞住。 元元上人道:“施主错了,这两位也是令主所遣。” 青衫人冷笑道:“有何为证,分明是宵小假冒。”说著身形电欺,右手疾抓而出。 他那手法竟平淡无奇,迳由中宫抓向蒙面人面门而去,劲风呼啸悸耳。 那蒙面人暗道:“原来是外家名手,走的是刚猛路子。” 他乃内家高手,讲究的是四两拨千斤,一力降十会,不禁冷笑出声,一招“飞云投虹”穿胸弧封出去,意欲卸开青衫人刚猛力道後趁机拿住穴道。 那知青衫人来掌看似平淡无比,其实神奥已极。 蒙面人目光锐厉,警觉已是不及,双方交臂猛撞,只觉一阵痛澈心脾,克嚓声响,臂骨折断,一条蒙面面巾迅疾无伦被揭了下来。 现出一麻脸中年人,面色苍白如纸,额角痛得豆大汗珠,顺颊淌下。 元元上人一见此人真面目,不禁失色诧道:“你不是点苍金龙杖林鸿基施主么?” 这时青衫人身形疾转,迅如电光石火攻出七招,幻出漫空掌影落向蒙面少女而去。 蒙面少女虽目睹青衫人伤了同党,却料不到他出手奇快,使她不及撤出兵刃,又失去机先,双掌还击,但守多攻少,败象已露。 麻面中年人狞笑一声道:“不错,在下正是林鸿基!”说著在囊内倾出三粒朱红丹丸服下去,扶好断骨,又沉声道:“禅师怎能坐视无动於衷!” 元元上人道:“林施主无法证明系受令主遣来,即或事实,也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残,恕老衲不能左袒。” 林鸿基闻言不由一呆,冷笑道:“兄弟等人在贵掌门之前表明身份,证实无虚,还假得了么?” 元元上人道:“那么何以证明这位青衫施主是假?” 林鸿基不禁语塞。 只听得蒙面少女嘤咛一声惊呼,背肩为青衫人点了数处穴道,蒙巾亦被揭下,露出娇美面庞。 青衫人一见此女面目,不由一怔,暗道:“怎么是她!” 原来是卫长城爱女卫小翠,显然卫长城亦陷身在冯翊的魔掌下。 卫小翠察觉青衫人目光有异,芳心猛震,叱道:“要杀就杀,你如敢羞辱姑娘,身化厉鬼也不饶你。” 青衫人淡淡一要道:“无冤无仇在下怎敢伤害姑娘。”转目注视在元元上人面上道:“在下不得不留在此地了,面见贵掌门证实孰真孰假。”说著手出如风,两指落在林鸿基“期门”穴上。 林鸿基面色大变,闪身不及,只觉眼前一黑,昏倒於地。 卫小翠花容失色,不禁魂飞胆寒。 只听青衫人道:“姑娘尚有同行麽?” 卫小翠尚未答言,元元上人已自抢著回答道:“共是六人,三男三女,施主伤了他们两人,恐後患无穷。” 青衫人沉声道:“同室操戈,徒贻人讥笑,最多在下与他们赶回总坛,面见慕容香主辩理,在下不信他们乃奉令主之命而来!”语声略顿,又道:“老禅师请守住门外,察视他们有无同党赶来,在下须向这位姑娘问两句话。” 元元上人面色略现犹豫,终予首允,飘然走出。 卫小翠目露悸容,面色惨白如纸。 青衫人微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决不伤害你,请至邻室叙话。” 卫小翠闻言芳心略宽,道:“此处说话不是一样麽?姑娘所知不多,恐阁下问话未免多馀。” 青衫人道:“姑娘最好听在下之话去至邻室。” 卫小翠穴道受制,步履维艰,轻蹙柳眉慢慢走入邻室。 青衫人随著走入道:“卫姑娘,你为何落在冯翊手中?” 卫小翠听得语音甚熟,诧道:“阁下是谁?” 青衫人微微一笑,揭下人皮面具,正是南宫鹏飞。 卫小翠眼神一亮,脸绽出百合般笑容,道:“是你!” 南宫鹏飞迅将人皮面具戴上,道:“姑娘千落不可激动,慎防败露。”说著伸手落指,解开卫小翠穴道。 卫小翠目露幽怨之色,凄然一笑道:“我随家父及司马玄坤兄妹连同赤城高手撤出落魂谷後,忽风闻冯翊潜藏在一名王世恭,浑名王八爷王豪庄中,侦明地址即行赶往,陷身在果林禁制内。 家父及司马玄坤均谙晓星遁奇门之学,在阵内悟解禁制变化之际,忽感神智一阵恍惚,软弱不支倒地,均被擒住……” 南宫鹏飞道:“司马玄坤兄妹乃毒尊者之徒,怎会为毒制倒?” 卫小翠叹息一声道:“他兄妹两人也不明所以。” 南宫鹏飞忽恍然大悟道:“你等均中了冯翊慢形奇毒,在体内潜藏已久,正好在果林禁制内发作,令在下不解的姑娘等何以会罹受冯翊的慢性奇毒。” 卫小翠诧道:“什麽慢性奇毒?” 南宫鹏飞便将冯翊研制一种慢性奇毒,无色无味,服下後不知不觉,将毒性蔓延脏腑才发作,但冯翊不知此慢性奇毒是否实有效,用量亦因人而异,是以心有顾忌,不敢放手畅所欲为。接著问道:“那麽姑娘等见著冯翊了?” 卫小翠凄然一笑,道:“未曾见过,但见著了慕容彤,赐服解药後以家父性命为胁迫我效力吕梁!” 南宫鹏飞颔首道:“在下已明其中梗概了,容在下解开身罹禁制,姑娘可先将林鸿基解开穴道再说,”遂低声嘱咐卫小翠如何向林鸿基说词。 卫小翠含笑应允。 南宫鹏飞遂步出禅房外,只见元元上人立在屋角飞檐上,巡视四外情景,忙飞身拔起。 元元上人道:“他们如何发落?” 南宫鹏飞道:“老禅师不必耽忧,同是吕梁门下,尚惧他寻仇麽?” 元元上人低喟了一声,叙出见掌门人经过,接道:“老衲已服下药丸,那包药未谅已洒在僧众饮食中,此乃劫数使然,天意加此,未必能逃脱。” 南宫鹏飞微笑道:“药丸与药末俱为在下换易,皆为助长精神药物,有益无害。” 元元上人面色一变道:“那慢性奇毒必然按时发作,掌门人定察觉书信有假。” 南宫鹏飞道:“正是对症之药,在下别无他长,唯行事极为慎重,务使不出些微差错。” 元元上人暗道:“好大的口气,”衷心不禁喜悦,道:“如此说来,施主确有把握解开老纳等身罹禁制。” 南宫鹏飞道:“兹事体大,关系贵派万千生灵,在下如胸无成竹,决不敢放肆狂言。” 他虽是谦诚君子,但此刻他深知决不能丝毫虚假,必须以刚毅果决方能有成。不待元元上人答话,语声略顿了顿,又道:“眼前最辣手难解决的就是老禅师等七人是否能齐心,在下方能著手施救,必须老禅师协助,否则在下也无能为力。” 元元上人道:“老衲力之所及,无不如命,施主请赐教。” 两人在屋面上娓娓商谈…… 禅房内卫小翠系好蒙面纱巾,走在金龙杖林鸿基之前,如南宫鹏飞之言施救。 林鸿基睁目清醒,只觉四肢无力,头目似轻微晕眩,扶著桌脚缓缓立起,苦笑一声道:“姑娘,此人为何不取你我性命?” 卫小翠道:“此人实是慕容彤遣来之三人之首查洪,所以查洪手下留情,饶了你我性命。” 林鸿基冷笑道:“废了林某一身武功,生不如死,回返之际,你我仍不免刑责……” 卫小翠道:“林老英雄後悔了麽?” 林鸿基面色一呆,忽地泛起一丝无可奈何凄怆的笑容,摇首道:“林某年未五旬,何敢称老,一生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唯独此次身罹暗算,又关系整个点苍生灵及寒舍老幼性命,不得不忍辱偷生。” 第十三章 卫小翠闻言心头激起一种共鸣,叹息一声道:“倘或有人能解开你我禁制,林前辈不知仍然会与吕染冯翊卖命。”她改称林鸿基为前辈,这是她聪明过人处。 林鸿基闻言不禁一怔,道:“姑娘,你认为林某甘心卖命麽?你我幸能解开禁制之日,则是冯翊土崩瓦解之期,林某定竭其所能将冯翊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卫小翠道:“但不知前辈口能应心么?” 林鸿基听出卫小翠弦外之音,惊诧出声道:“姑娘何来救星,请道其详,林某如有口不应心,日後必不得其死。” 卫小翠道:“林前辈言重了,这位救星就是那青衫人。” 林鸿基不禁面色大变,道:“他是谁?” 卫小翠道:“武林高人之徒,冯翊派来之人均为他所除。” 林鸿基道:“果不出林某所料,他为何不向林某说明。” 卫小翠道:“如林前辈不信其言事小,泄漏出去则影响整个武林安危,是以必须慎秘。” 林鸿基默然久之才长叹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某谨遵姑娘之命,敢不尽力以赴,但林某不解此人为何与姑娘自吐隐秘。” 卫小翠道:“他与家父本是旧识。” 林鸿基长长哦了一声,不禁现出愉悦笑容,偕同卫小翠缓缓走出,只见南宫鹏飞与元元上人立在飞檐上娓娓倾谈。 南宫鹏飞身形一跃,宛如风中荷叶般悄无声息沾地,略一抱拳道:“方才冒犯林大侠,望乞见谅,不过在下方才所为乃迫不得已,因林大侠体内毒性已深,经在下驱策於数处空穴内,凝滞成胶,是以此刻大侠感觉疲软无力。” 林鸿基愕然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此等现象何时可以消失。” 南宫鹏飞答道:“体内之毒不尽,则无法恢复!” 元元上人突跃了下来,低声道:“二位同伴四人已前来老衲禅院了,须善加应付。” 林鸿基忙将面目扎好纱巾。 果然四蒙面男女如风闪电掠入清音禅院,一人吐出沙沉嗓音道:“二位为何来了这麽久。” 林鸿基手指南宫鹏飞道:“这位查洪舵主确系奉命而来,但途中猝遇令主对头强敌,三死其二,查舵主仅以身免,那强敌似知令主计谋,紧追查舵主不舍,恐已追来五台,为此计谋如何应付。” “决定如何应付,大概筹之已定。” 南宫鹏飞笑道:“只要在下於五台山外露出形迹,或能使五台安然无事,但在下如不能甩掉追踪,恐为本门带来一场血腥杀劫!” 那蒙面人发出一声沙哑狂笑道:“容易得根,查舵主如甩不开追踪的武林高手,最後一死,什么机密亦无法外泄。”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自古艰难唯一死,在下尚须活下去!” 蒙面人冷笑道:“不想阁下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南宫鹏飞竟无动於衷,道:“那么尊驾又何以腼颜苟生!” 这人无异心如刀绞,不禁面色惨变,目中吐出杀机。 林鸿基右手一摆,笑道:“梅兄尚是这等火爆性情,其实我等却是腼颜苟生,均有难言之隐衷。” 只听另一蒙面人厉声道:“林老师你不要命了么?” 林鸿基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位也是不愿助纣为虐,久欲脱出樊笼,各位倘有此心此其时也。” 四蒙面人闻言大喜,却心忌林鸿基之言有意相试,均不敢贸然置答。 林鸿基知他们心意,道:“我等六人不如同往後殿计议,见仁见智虽各有不同,但取舍之间必有定见。”以目示意,领著五人离去。 南宫鹏飞向元元上人道:“老禅师速去暗暗禀明掌门,时不宜迟,今晚在下须在同一时间内施救,免得顾此失彼。” 元元上人道:“老衲遵命,但不知掌门人能否取信。” 南宫鹏飞道:“动以利害及五台一派生死存亡为劝,或可使贵派掌门人不再犹豫。” 元元上人正待离去之际,突见卫小翠匆匆走来,笑道:“他们四人均听信林鸿基之言是实,唯闻梅魁之老师言,这两日慕容彤奉冯翊之命还要派遣甚多高手分赴各大门派,冯翊知时机迫不容缓,早日掀起武林巨变,使对头人措手不及。” 元元上人面色一变,道:“老衲告辞。”大柚一展,身法迅快如风奔去。 ………… 午牌时分,清音禅院忽传出数声清磬,松荫坪下纷纷闪掠而至七条僧影,身形一立,显出五台掌门及元元上人等七位五台高手,面色严肃,各守方位列阵相待。 五台掌门沉声道:“元元师弟,那位施主呢?” 古松之颠突送出一声轻啸,只见一条如鸟般身形穿出落地,半空中变换身法之奇,令五台掌门人心中暗暗一震。 南宫鹏飞一袭青衫衣袂飘飞,含笑道:“在下拜见掌门及诸位五台前辈。”说著环施一揖。 五台掌门及诸僧均合过掌身道:“不敢,请问施主师承来历?” 南宫鹏飞道:“家师大方禅师,在下复姓南宫草字鹏飞。” 五台掌门闻言面色微变,道:“大方前辈,佛门高僧,十数年前已证果,何况大方前辈毕生未收衣钵传人,施主之言不无可疑。” 南宫鹏飞道:“在下之言句句实在,要如何方能取信。” 五台掌门道:“昔年老衲曾亲拜大方前辈门下,虽未蒙青睐视为寄名弟子,但获教益不少,稍窥大方前辈堂奥,意欲向施主印证,方可证实施主之言是虚是实!” 南宫鹏飞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赐教!” 左方一老僧道:“恕贫僧进了!”说著右掌一式“独劈南天”挥出。 其馀六僧各各攻出一招,潜力如山,压向南宫鹏飞而去,虽不带一点劲风,却重逾千斤。 南宫鹏飞丝毫不敢大意,一式“莲台座佛”展出,疾化为八方风云。 五台掌门只感一股平和柔劲,把自己所发出禅门内家掌力消卸於无形,不禁心神暗凛,忖道:“此人莫非确系大方前辈衣钵传人。” 其馀六僧却不禁泛起骇然神色。 只见南宫鹏飞掌法突变奇幻不测,使人眼花缭乱,七僧身形穿插如飞,右掌连摧。 表面上,双方互无胜负,力争先机,其实,七僧掌力如石沉大海,未有半点痕迹。 忽地五台掌门跳出圈外,合掌躬身道:“请问施主所露武功可是无相神功么?” 南宫鹏飞疾飘开去,含笑答道:“在下尚未悟澈玄奥,所成肤浅,祈勿见笑。” 五台掌门面色严肃道:“老衲深知大方前辈所习无相神功与老的等禅门所传之无相禅掌大大不同,威力无匹,能隔山打牛,百丈内伤人於无形……” 南宫鹏飞忙道:“在下说过所成肤浅,难及恩师万一。” 元元上人道:“掌门师兄是否已证实了南宫施主来历不假?” 五台掌门摇摇首,正色道:“尚未,南宫施主所展‘无相神功’似是而非,关系至钜,本座未能遽断。” 元元上人不料五台掌门竟出此言,不禁呆住。 南宫鹏飞道:“要如何才能见信,在下如非为了贵派存亡绝续,立时绝裾离去。” 只听一声宏亮的大喝道:“施主,老衲以禅杖试接施主长剑。”说时一杖“乌龙卷尾”横扫而出,劲风厉啸。 南宫鹏飞冷笑一声,身形疾转,手出剑出,墨虹狂卷,那老僧顿时为一片墨飚罩住,寒芒逼人。 五台掌门认出这一剑式为禅门锋厉绝招“八方风雷”,心神大骇,忙道:“施主剑下留情!” 漫空墨飚倏敛,南宫鹏飞身影飘出五丈开外,只见那老僧手中一杆镔铁禅杖被削断成三截,须眉断秃,一袭僧袍千创百孔。 老僧面色苍白无神,黯然叹息一声,朝五台掌门人合掌稽首道:“弟子无能,愿向掌门人领罪。” 五台掌门人道:“印证武功,自有高下,何罪之有,南宫施主乃是一番诚意,来此解救本门倒悬之危,如不施展绝招,无法证实他确是大方前辈衣钵传人。”说著转向南宫鹏飞歉然一笑,接道:“事非得已,请恕老纳无礼施主,望乞海涵。” 南宫鹏飞道:“不敢,时机迫不容缓,掌门人请择一僻静隐秘之处,今晚容在下一一施救,并请掌门传下法谕须戒备森严,防玛翊续遣人前来。” 五台掌门道:“老衲遵命!” ………… 时当初秋,酷热未敛,五台绝顶却八月飞雪,山麓一片清凉。 尚未黎明,五台山仍罩在一片夜色沉沉中,山风狂劲,呼啸生寒,天空不见一点星光。 山口外忽电疾风飘掠来十数条魅样黑影,扑向山口,身距十数丈外,突闻一声冷森森喝道:“朋友,请速止步,再若妄闯,别怨在下刀枪无眼。” 来人为首者倏地身形一沉,答道:“林鸿基老弟么?小弟彭潮海。” 只见半空中一条如鸟身形朝彭潮海飞落,身未沾地,诧道:“彭兄么,为何来此?” 彭潮海道:“慕容香主奉了令主急命尽遣高手四出,赶赴武林各大门派,并赐一封锦囊妙策,到达目的地再拆囊照策行事。” 林鸿基冷笑道:“看来慕容彤情势危急势免手忙脚乱,先是查洪卢飞虎徐罢到达五台,随後林某六人接踪而至,已引起五台派全山僧众不忿起疑,如今又是彭兄,恐弄巧成拙,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彭潮海冷冷一笑道:“林老师是否有不满小弟之意麽?” 林鸿基沉声道:“林某何能不满,五台派不乏能手,若引起心疑,我等只恐难以安然无事。” 彭潮海冷笑道:“谅他也不敢。” “谁说不敢!”一个面目阴沉青衫儒生曳空电泻落下,手捏著一串明珠,光芒四射。 彭潮海不禁一怔,道:“尊驾是何来历?” 那青衫人答道:“你等诸夜来得,在下也来得,何况在下受邀而来。” 彭潮海厉声道:“受何人之邀?” 青衫人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冷哼一声道:“阁下凭恃什么过问,你等是何来历?为何来到五台?” 一吕梁匪徒在彭潮海身侧扑出,双手拾指箕张,带著阴柔暗劲,疾如电光石火戮向青衫人。 青衫人似不曾防避,顿时扑了一个正著,只听一声闷嗥两条人影疾分。 只见那匪徒身形倒飞出去,摔跌在三丈开外,拾指根根折断,鲜血如注,面色惨白森厉,目射惊恐怨毒神光。 青衫人虽飘身开去,却浑如无事人般,面含微笑,似无动如衷。 匪徒似受反震之力震伤内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变晕了过去。 彭潮海等人心中大骇,已知青衫人功力已臻化境,不禁慑住。 青衫人冷笑道:“念在无知初犯,饶你一条性命。” 彭潮海向林鸿基低声问道:“此人是谁?林兄见过麽?” 林鸿基摇首答道:“不知!” 青衫人又道:“诸位速返据实回复贵上,在下念你等身不由主,所以网开一面,不然在下心辣手黑无法全命。” 彭潮海面色大变,道:“看来尊驾已知我等来历了。” 青衫人道:“只知你等奉了冯翊驱策,意欲迫使五台臣伏,在下无意与诸位为敌,因为诸位身受冯翊恶毒禁制,身不由主,不同於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可比,是以不愿与诸位计较。” 彭潮海等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乌巾蒙面,不知青衫人从何处察觉出来。 天际微规曙光,青衫人缓缓将明珠放回囊中,神态从容,负手目光凝向远处,似在沉思。 彭潮海低声向林鸿基道:“他怎知道我等来历,莫非林兄向他吐出隐秘麽?” 林鸿基闻言不禁目中暴射怒光,道:“此人从未目睹,难道林某六人不要命了麽?彭兄为何说出此言。” 彭潮海忙道:“林兄请勿误会。”说著抱拳向青衫人一拱,道:“尊驾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请道其详!” 青衫人朗笑一声道:“在下与冯翊有不共戴天之仇,追踪搜觅冯翊多年,所知者也多,不久前在下一步之差,致使冯翊在王世恭宅中逃遁。” 彭潮海道:“尊驾错了,冯翊早在二个月前赶赴关外寻觅仙药翠果去了。” 青衫人冷笑道:“在下未错,你等错了,此乃冯翊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策,明为金凤堂香主慕容彤发号施令,暗中实由冯翊筹划……” 彭潮海道:“尊驾是说冯翊仍藏在总坛内?” “不错。”青衫人沉声道:“在下尚有所闻,慕容彤与冯翊其实是一人。” 此言一出,彭潮海等人不禁楞住,说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青衫人道:“无他,用心虽在混淆武林中人眼目,但最紧要者乃牵制诸位不敢生出叛异之志,因为他用本来面目相见,防诸位怀必死之心,联臂合击,他纵有盖世武功,也双拳难敌四手。” 彭潮海点点头道:“正是,我等均有此意,但不得其便,草率行事非但得不偿失,而且恐贻害整个武林,是以暂且忍辱含垢。”说著语声略顿,又道:“尊驾从何而知我等身罹恶毒禁制?” 青衫人答道:“在下来此途中无意在山间救了一人性命,此人与诸位一般,奉了慕容彤之命赶赴一处,临行之前他未服下所赐解药……” 彭潮海诧道:“他为何如此愚蠢?” “此人并非愚蠢。”青衫人道:“这是他聪明之处,他未如命赶往其处,而是奔往友人处解救禁制,本意在友人住处发作,以便使他至友瞧得异常真切对症下药,不料他友人已离家他往,短短时日无法返回,怀著一腔失望之情离去,到得途中发作起来。” 彭潮海道:“此人身怀解药为何不及时服下。” 青衫人摇首叹息道:“冯翊所下恶毒禁制,须按时服药,此人发作之时虽将解药服下,但已迟了一个对时,却痛苦难禁,适为在下发现,救了此人性命。” 彭潮海不禁心中一动,道:“听尊驾语气,尊驾能解开兄弟等身罹恶毒禁制?” “不错。”青衫人道:“冯翊乃毒尊者门下,用毒之能独步武林,在下是他深仇大敌,怎能不研悟避毒解毒方法。” 彭潮海闻言不禁望了同行诸人一眼,其中一人道:“尊驾是否能解开我等禁制。” 青衫人答道:“当然可以,只端视诸位有无脱去桎梏的决心,诸位可以好好商议,在下须赶往应约,午刻前可至大雄宝殿前寻觅在下。”说著双肩一振,穿空腾起七八丈高下足沾一支柏枝腾起,身躯轮转如风,杳失於远处。 那青衫人甫离,忽闻一阴恻恻冷笑道:“诸位为何停在此处,犹豫不前,莫非五台有变麽?” 彭潮海闻声大惊,别面四顾,只见一年约花甲,须发苍白,目光炯炯灰衣老叟,後随蒙面男女四人。 这老叟四方脸膛,豹眼狮鼻,貌像威严肃穆。 彭潮海、林鸿基等人均认出是吕梁锦豹堂主轩辕彪,不由暗暗一震,忙躬身道:“禀轩辕香主,五台已受控制,我等在此商议如何将五台与外界暂时隔绝,以免百密一疏。” 轩辕彪颔首道:“如此就好,情势险恶,令主谆谆严嘱,必须先发制人,五台已在控制之下,令主心中亦可稍宽,方才青衫人是谁?” 林鸿基等人不由心中大惊。 彭潮海忙道:“香主已瞧出此人是谁么?” 轩辕彪摇摇首道:“相距甚远,只觉此人身法绝快诡奇。” 彭潮海开闻言心中大宽,笑道:“此人乃本门舵主查洪,方才与属下等言语相激比试轻功高下,经不起属下等一再嘲弄,负气离去。”说著语声略顿,又道:“香主是否赶来坐镇五台,属下等带路。” 轩辕彪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本座须赶奔沧州,奉香主之命务使四海帮归心臣伏。”说著在囊中又取出一封密缄,交在彭潮海手上,接道:“交与五台掌门。” 彭潮海接过藏在怀中,又道:“此处向南不远道旁有家酒店,酒菜殊佳,属下等意欲相请香主及四位,聊表洗尘接风微意。” 林鸿基等暗暗诧异彭潮海不知是何用心。 轩辕彪目中神光炯炯逼视了彭潮海一眼,道:“本座前途自会饮食,不劳你等费心了。” 彭潮海哈哈笑道:“香主如心急赶路,属下也不敢勉强,此乃顺水人情,因属下等尚未进食,山中素斋清淡,无法入口。” 轩辕彪绽出笑容道:“原来如此,那么本座一同前往就是。” 往南走去,约莫三里外,可见三四座店肆分列在登山径口旁,其中一家酒帘挑出,随风飘扬。 林鸿基暗暗纳闷,难以猜透彭潮海用心,忖道:“这不是自找麻烦麽?” 走入酒店前,只见一名酒保疾趋向前,朝轩辕彪哈腰行礼,谄笑道:“爷台里面请!小店酒菜腴美味鲜,有口皆碑,还有三十年远年汾酒,包管爷台们称赏。” 彭潮海趁著酒保高声夸喝之际,暗中捻了林鸿基一把,低声道:“速盗取彭某怀中密缄快送往青衫大侠!” 林鸿基恍然大悟,暗道:“彭潮海心计甚工,用此计稳住轩辕彪,通知南宫少侠赶来应付。”迅快传声与卫小翠。 卫小翠以迅疾无比的手法将密缄窃取,在数十人入店涌进之际,离了酒肆掠向北五台而去。 轩辕彪不料彭潮海等人已背叛吕梁,更不防走掉了卫小翠一人。 彭潮海等轩辕彪上坐,催著酒保送上酒食,吕梁高手占了满满三张桌面。 果然酒醇肴佳,味腴可口,群雄兴高彩烈。 卫小翠怀著密缄飞驰,快如流星电掣赶往清音禅院。 南宫鹏飞与元元上人在禅院外商谈,正要离此去五台掌门处,目睹卫小翠赶来,诧道:“姑娘,莫非彭潮海等甘心为冯翊助纣为虐麽?” 卫小翠嫣然一笑道出锦豹堂主轩辕彪到来经过详情,所以赶来此处问计於南宫少侠。 南宫鹏飞颔首赞许道:“彭潮海智计过人,当机立断,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说著便拆开那封密缄,面色微微一变,冷笑道:“冯翊委实用心毒辣,借刀杀人,命贵派掌门拨冗前往嵩山拜望少林,使武林同道不疑,趁际用迷性之药遂其阴谋。” 元元上人大惊失色道:“倘不如命施为,只怕一番图谋俱成泡影。” 南宫鹏飞默然沉思须臾,面露笑容道:“得之矣,我等用计诓诱冯翊派令尊等人赶来,走,我等去见掌门人。” 三人如风电闪而去…… 大雄宝殿後一只白鸽冲霄腾起,飞入云中杳失不见。 ………… 酒肆中尚在推杯换盏,店外忽走入青衫儒生,就在靠壁一付空座头坐了下来,招来酒保道:“三斤陈酒,另送上四样菜肴,要快。” 那酒保忙笑道:“酒菜现成,即刻送上。” 青衫儒生取出一块白银递与酒保,道:“酒钱先惠,我还要赶路,快快送上。” 酒保喏喏连声而退。 彭潮海林鸿基瞥见南宫鹏飞已赶来,心中大宽,突闻南宫鹏飞传声道:“彭老师,你那同行如食用既饱,可命他们先行离去赶往清音禅院,有卫姑娘在内接待,容在下适时解救,你尽量稳住轩辕彪,多延误片刻他行程,於我等更为有利。” 此刻,酒食已用了七成,彭潮海便向邻席道:“为免惹人眼目,你等最好化整为零,陆续进入五台。”说著立起趋前佯装取书信交付一五旬老音,接道:“五台掌门此刻现当在清音禅院,必须面交不可失落。” 那老者佯装将密缄收置怀中只身出店,接著又是两人离店而去。 因做作逼真,轩辕彪等五人正酒酣耳热之际,丝毫未曾觉察彭潮海其中有诈,彭潮海又大声呼唤酒保添酒加菜。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三席已走空了两桌,只剩下轩辕彪彭潮海等一席少数人。 只见轩辕彪目中充满红丝,鲸饮了一碗酒後,哈哈大笑立起,道:“想不到荒村中竟有如此好酒好菜,回返之际尚要好好吃他一顿。”说著向彭潮海一笑,接道:“酒酣食饱,本座就此致谢要告辞起程了。” 南宫鹏飞缓缓起身离店而去。 彭潮海等人恭送轩辕彪出店,分途作别。 轩辕彪五人带著一股浓重的醉意,疾奔出十数里外,只听得一声弓弦响声过去,身後忽闻一蒙面老者闷吭出声,身躯撼摇不止。 一支白骨箭射中蒙面老者右肩,再偏寸许伤及要害必然丧命,老者功力纯厚,将身形稳住,迅忙取出一粒丹药服下。 轩辕彪等人身形停下,目露惊震之容,冷笑道:“那位朋友阻住去路,何故暗箭伤人?” 道旁郁林中阴恻恻飞出一声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为何蒙住面目,行踪鬼崇,风闻迩来江湖凶邪,为害武林莫非就是你等麽?” 语声中林中出现出六人,为首者是一瘦削长脸老叟,目光慑人心神。 轩辕彪认出是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心神微震,故作不识,厉声道:“蒙住面目与否,与尊驾何干!” 桑振三身後突闪出一身著豹皮短装少年,貌像英悍鸷猛,面如锅灰,浓眉大眼,肤色栗黄,左臂挽著一把蛟筋弓,肩後排著十二支白骨箭,朝那蒙面老叟扑去。 豹皮短装少年右手迅如电光石火望那中箭老者按下,啪的一声轻响,老者发出凄厉惨嗥。 原来他那一掌正巧按在那支白骨箭上,白骨箭透背洞穿,掌心击实在胛骨上,内腑重震之下,惨嗥出口随即鲜血涌泉喷出,仰面翻倒。 只听一声娇叱,轩辕彪身侧掠出一黑衣蒙面少女,寒芒随腕电奔飞出,刺向豹皮少年。 豹皮少年宏声如雷笑道:“来得好!” 蛟筋弓斜挥劈出,迎向来剑。 蒙面少女剑势奇幻,不待蛟弓迎著攻到中途突然一弧,震出朵朵寒星,涌袭豹皮少年胸腿要害重穴。 豹皮短装少年神色一凛,满脸傲气稍敛,弓招倏变,只见漫天弓影挟著劲风狂啸迎向来剑。 轩辕彪噙著一丝冷笑,注视著豹皮短装少年,目中不时泛过一抹杀机。 突闻蒙面少女冷笑一声道:“著!” 剑势震开了漫空弓影,寒芒一闪,剑尖点穿豹皮短装少年右掌心,一股鲜血随着剑势洒飞如雨。 那豹皮短装少年哼声犹未出口之际,少女剑招疾变,克嚓响声过处,肩後白骨箭根根削断,如非他疾窜去,无法幸免身首异处之祸。 冷面锺馗桑振三怒道:“姑娘剑招精奇凌厉,老朽愿领教绝学。”横身跨步,身形末定,右掌倏翻按向少女肩头。 少女迅助移形换位,长剑疾吐点向桑振三掌心。 桑振三怒道:“姑娘,得意不可再往,你那微末技艺也胆敢向桑某无礼出手。” 少女冷笑道:“狂言无益,成不成动手方知!” 这时,轩辕彪突身形暴长,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向豹皮短装少年抓去。 短装少年只见轩辕彪右掌抓来,但感无法闪避,心中不由大骇,猛感肩头如中五支钢钩,深嵌入骨,痛撒心脾,禁不住闷嗥出声。 轩辕彪杀气满面,厉声道:“小辈,血债血还。”说时五指一拧,克嚓声响,一条臂膀离肩断落,右掌一沉,啪的一声击实在胸脯上。 豹皮短装少年应掌震得飞出三四丈外,嗥声未出心脉已然震断,堕地前即已丧命。 这不过是弹指刹那间事,风雷堡门下救援已然不及,不禁面色大变,同地伸手入囊。 轩辕彪大喝道:“最好不要妄展子母雷珠。” 只见轩辕彪左手两指已捏著一颗宛如核桃般大小,紫芒流转的子母雷珠。 冷面锺馗桑振三目睹轩辕彪手掏子母雷珠,不禁骇然,喝阻手下道:“不得妄动!” 风雷堡门下不由慑住。 桑振三道:“尊驾从何而得?” 轩辕彪冷笑道:“子母雷珠就是你们风雷堡独门所有麽?此珠一发,百丈方圆内立成劫灰,奉劝诸位速俯首就擒,可免一死。” 桑振三大怒道:“老朽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子母雷珠一发,阁下亦难幸免,何况我等亦身怀雷珠,最多同归于尽。” 轩辕彪狂笑道:“好个同归于尽!” 一条迅快人影宛如鹰隼天际泻落,身形尚在空中,左臂疾伸,奇快无比夺取轩辕彪手中子母雷珠。 轩辕彪闻声知警,身形疾滑开去。 那条身形却宛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五指如风奇奥无比,只觉闪避不开,轩辕彪心头大怒,左掌飞臂而出。 岂料那条身影闪滑无比,身形一错,左手已将那颗轩辕彪指中的子母雷珠夺下,左掌横封。 只听“叭”的一声大响,双掌交接那条身影借看反震之力腾空冲起七八丈高下,闪入林木郁枝中。 轩辕彪只感右臂飞麻,五指乏力,子母雷珠竟为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夺去,心神骇凛之际左掌猛接对方左掌,猛感左臂奇痛欲折,气血狂逆,不禁闷哼一声,双肩摇撼不止。 只听那人朗笑道:“双方各凭真实武功互争高下,不得施展子母雷珠,以免伤及无辜,兄弟居高临下,如胆敢暗算偷袭,休怨兄弟心辣手黑。” 冷面钟馗桑振三见状不禁暗喜,心情放宽。 轩辕彪调匀气血,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那人朗声答道:“兄弟与双方毫无渊源,用不著通报姓名来历,只是近来因川南三煞之死,非但震惊武林,而且乱象已萌,杀劫迭生,风闻吕梁令主冯翊乃罪魁祸首,但风闻二字焉可采信,所以兄弟亦不作偏袒。” 轩辕彪心情激动,不禁面如巽血,目中射出两道怒火炽焰,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无奈心有顾忌,不敢逞凶放手。 这为什么?因为此人口中虽说不作左右袒,其实却偏袒著风雷堡,桑振三率领党徒人多势众,此人何能偷过伏桩如入无人之境而不为发觉。 但轩辕彪尚有三分希冀,倘坚指此人系风雷堡同党亦无可能,否则此人趁机发出雷珠,立成劫粉,右掌一挥,率著党羽展开上乘武功扑前,意欲搏杀风雷堡高手,至不济也可冲出重围。 风雷堡高手怎能让轩辕彪等人逃出,冷面锺馗桑振三令众人合击围攻之际,忽闻议语传声道:“桑副堡主,可否来在下处商谈须臾?” 冷面钟馗桑振三不禁一怔,示意堡中高手合攻不可松懈後,倏地转身循声掠去。 深入一丛矮树密叶中,只见人影疾闪,一个青衫背剑儒生手执子母雷珠现出,含笑道:“桑副堡主,欲找出冯翊潜迹之处,必须将他们三人困住,俟冯翊自己赶来。” 桑振三道:“这为什麽?” 青衫儒生道:“纵然将他们生擒活捉,他们五人绝未有一人贪生怕死吐出隐秘,何况桑副堡主等未必能胜得过轩辕彪。” 桑振三道:“谁是轩辕彪。” 青衫儒生道:“那老者即是吕梁锦豹堂香主轩辕彪,不论桑副堡主相信与否,但在下心意已到,在下尚有事他往,奉劝桑副堡主,却不可让轩辕彪逃遁无踪。”声落身影疾杳。 且说五台清音禅院中彭潮海等人正翘首盼望,久候南宫鹏飞不至,心感忧急之际,忽见卫小翠疾掠而入,笑靥如花道:“南宫少侠回转来啦!” 说时人影一闪,南宫鹏飞已穿入大殿,含笑道:“事不宜迟,在下赶回为诸位解开禁制。”说著为彭潮海等一一点了睡穴,命卫小翠等人守护清音禅院外。 午牌时分,南宫鹏飞已解开彭潮海等人禁制。 彭潮海道:“少侠,轩辕彪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将轩辕彪等人为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围住情事叙出,笑道:“无论如何,即使轩辕彪脱围冲出,亦无法阻止桑振三等穷追不舍,在下更有同道好友为助,暗蹑桑振三其後,务使轩辕彪无法提早赶抵沧州。”说著望了群雄一眼,又道:“不知那位与四海帮有深厚的友情?” 只见一四旬中年人道:“兄弟孙西屏与四海帮主谭文藻乃总角之交,亲如手足。” 南宫鹏飞微笑道:“那是再好不过,有孙老师无异稳操胜券,如在下所料不差,此刻慕容彤已接获传讯,卫老前辈等必在今晚可赶至五台,明晨在下与孙老师可兼程赶抵沧州。”忽地面色一变,示意群雄。 群雄会意,知有人潜入清音禅院,四散藏在隐处。 只见一修长黄衣老人飘入清音禅院,面目森冷如水,腰披一支古剑,四巡了一眼,冷笑道:“怎么一个人影不见。”忽地一扬左腕,隐约只见三线白芒疾闪。 暗中藏身的三个江湖豪雄,低哼一声,同时栽仆出来。 黄衣老叟一见此三人,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光,冷冷一笑道:“果然传言不虚,五台已为冯翊所控,清香禅院盗匪充斥。” 暗中传出南宫鹏飞冷笑道:“阁下料错了,我等并非吕梁冯翊门下。”说时南宫鹏飞已飘然现身而出,身後紧随著林鸿基彭潮海两人。 黄衣老人怒道:“这三人均是江湖知名豪雄,不久前老夫在吕梁总坛发现他们,投效在吕梁。”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阁下更错了,他们均是表面佯装恭顺,其实存心于吕梁卧底,阁下已见事不明,何能强入人罪。” 黄衣老人双目一瞪,怒道:“休想在老夫之前花言巧舌,你来到五台有何图谋?” 南宫鹏飞冷笑道:“阁下前来五台又志在什么?” 林鸿基低声道:“此人是太岳飞剑神针夏伯城,武功心性俱狠辣无比。” 夏伯城倏地左腕一抬。 南宫鹏飞两指展点而出,摇首笑道:“阁下少在区区之前卖弄神针手法,最好据实回答。” 夏伯城只觉指风似剑,逼向自己脉门,心中大骇,迅撤左腕,道:“如老夫据实回答呢?” 南宫鹏飞冷笑道:“区区知阁下并非只身一人前来,禅院外必还布伏得甚多党羽,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後,阁下别尽打如意算盘。” 夏伯城冷冷一笑道:“你知老夫是谁麽?”神色隐泛不安,显为危词所动。 南宫鹏飞朗笑道:“太岳一奇飞剑神针夏伯城之名尚吓不到区区在下,夏老师,你已自投樊笼,速将三名伤者解救,不然,可别怨我出手太辣。” 忽闻一声宏亮的佛号传出,禅院外元元上人疾奔而入,望了夏伯城一眼,合掌旅礼道:“夏施主光降敝寺有何赐教?” 夏伯城面色微微一红,道:“只某听说冯翊贼子暗遣爪牙向贵山暗算施袭,是以前来相助。” 元元上人道:“夏施主义薄云天,贫僧仅代本门弟子致谢,德重心感,他日定当图报。” 南宫鹏飞冷笑道:“说得好听,什么赶来相助,分明是想趁火打劫,或是取渔翁之利。” 夏伯城不由升起满面杀机,厉声道:“你有何凭据?” 南宫鹏飞冷笑道:“不明是非,辣手伤人,还要说麽?” 元元上人道:“阿弥陀佛,看在贫僧薄面,所伤两人请赐解药。” 夏伯城道:“老朽神针虽辣,但决难致命,在未判明敌友之前,老朽碍难如命。” 南宫鹏飞大笑道:“还用不著他来解救!” 禅院外忽掠入三神态栗悍中年江湖人物,均劲装捷服,身法轻捷,不言而知均有一身上乘武功,那三人疾趋在夏伯城之前低言了几句。 夏伯城面色一变,怒目逼射在元元上人脸上,厉声道:“老朽带领卅二人赶来,据报有廿四人在清音禅院外无故失踪,谅是贵山所为……” 南宫鹏飞冷笑道:“含血喷人,你那二十四名从人均身陷奇门禁制,失去抵抗之力,束手成擒!” 夏伯城诧道:“奇门系何人布设。” 南宫鹏飞道:“乃在下所摆!并非用来对付阁下,而是用来抵敌冯翊遣来爪牙,但此刻在下心意已改,因阁下心机毒辣,与冯翊并无二样。” 夏伯城激得杀机猛萌,面如巽血,右手握向胁下剑柄。 南宫鹏飞冷笑道:“阁下如要动手拚搏,不妨在清音禅院外择一宽敞之处拚一高下。” 元元上人神色忧急向南宫鹏飞道:“施主何必轻动无名,依老衲之见,施主不如释放误陷禁制的廿四人,握手言欢,共谋制止冯翊为恶江湖。” 南宫鹏飞道:“来而不往非礼,在未判敌友前,碍难如命!”语音坚毅有力,斩钉截铁。 均听出南宫鹏飞有意如此,针锋相对,逼得夏伯城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此情形之下,飞剑神针夏伯城无法示弱,自恃威名艺高,冷笑一声道:“老朽接著就是!”话毕转身偕同三人走出。 点苍高手林鸿基道:“夏伯城刚愎自负,下手极为辣毒,须使他知难而退。” 南宫鹏飞颔首道:“谨遵指教,相烦先出应付,夏伯城手下尚剩八人,尽量避免与夏伯城拚搏,在下趁机救治负伤两位老师。” 林鸿基领命趋出。 只见夏伯城长剑挽在手中,寒光闪烁,刃口极薄,是一口极好的利剑,目注林鸿基彭潮海等人厉声道:“那穷酸为何不见。” 林鸿基淡淡一笑道:“他现在救治为阁下针伤两人。” 夏伯城哈哈狂笑道:“他救治不了!” 林鸿基道:“阁下委实大言不惭,你那飞针又非天下无敌之暗器,有何救治不了。” 夏伯城面色一沉,道:“老夫向不作耸听危言,相信与否,端凭阁下。” 林鸿基道:“林某从来不捕风捉影,无的放矢,片刻之後,阁下便可目睹。”说著忽朝手持判官笔的大汉走去,炯炯神光打量了大汉两眼,道:“尊驾是否姓董?” 那大汉神色微变,道:“不错,在下董超元!” 声犹末落,林鸿基金龙杖己自一掌挥出,大喝道:“新丰马场五条人命向董老师清偿!” 董超元闻言面色大变,见他说打就打,语音未绝,掌势已自如山逼来,冷笑出声,横臂运掌,一招“二郎担山”,潜运功力,硬封林鸿基的掌势。 林鸿基似乎存了独报私仇,不愿夏伯城参预,右掌硬击不变,左手五指斜取董超元左胁。 董超元身形一侧,让开了林鸿基攻向左肋的五指,但右掌却硬硬击实,只听蓬然一震,各各退出了一步。 林鸿基一退即上,双掌合击,一招“双风贯耳”猛攻而上,右脚“魁星踢斗”飞踢出去,迅猛绝伦。 董超元冷笑一声,双掌上下横挥出去,力贯五指,带起一片风啸,竟然硬封硬接。 两人都是内家高手,却全走的刚猛路子,不过却迅疾如电,变幻莫测。 太岳一奇飞剑神针夏伯城看得直皱眉头,暗道:“这等不顾生死的硬打硬拚,武林中实系罕见少睹,新丰马场之事,并未闻得董超元提及,其中情节恐不简单。”右腕微微一翻。 只听彭潮海冷笑道:“阁下不怕有失英名麽?” 夏伯城面上微微一热,抬目望去,只见清音禅院内飘然走出南宫鹏飞。 随著南宫鹏飞身後走出的两人正是夏伯城神针所伤的两人,夏伯城不禁大为震凛。 就在此时,只听啪啪两声巨响,董超元胸腹为林鸿基击实了两掌。 但见董超元身形几个踉跄,支持不住,张嘴吐出一股血箭,摔倒在地,晕绝过去。 夏伯城大怒地再度拔出长剑,寒芒疾吐。 南宫鹏飞抢前两步,换下林鸿基,微微一笑道:“阁下真欲动手么?” 夏伯城道:“欺人太甚,忍无可忍,只有动手一论生死了。” 南宫鹏飞点点道:“谁是谁非,自有定论,阁下如非神对伤人,焉能造成此种僵局,在下忽得传讯,冯翊派下匪徒多人已兼程赶来,计算程途,此刻相距北台不过十数里外,阁下如欲显露武功,不妨暂候片刻。” 说时举掌一挥,林鸿基等人迅快如风退了一乾二净。 夏伯城不禁一怔道:“此话当真。” 南宫鹏飞正色道:“怎能有假,在下此刻要诱他们前来陷入禁制中,阁下有兴,不妨在此守候片刻。”语毕双拳略拱,一式“神龙穿空”,拔起五六丈高下,穿空如电而去。 夏伯城只觉心头怒火中烧,热血沸腾,欢待追出,但已自压抑了下来,走近董超元之前,取出一粒灵丹喂服下去,扶得坐起,右掌紧抵命门要穴,一股热气透穴送入。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董超元苏醒过来,睁眼望了夏伯城一眼,用袖角拭去嘴角的血,苦笑一声道:“多谢主人救治之恩!” 夏伯城摇首笑道:“不用谢了,新丰马场之事似其中有难言之隐,怎未听你说起。” 董超元面泛愧疚之色:“这是一场误会,属下一时气盛引起误杀,之後猛自省悟,故内疚神明,一直隐忍不言。” 忽闻随风送来一声刺耳长啸,夏伯城微微一变,只见一双人影如风闪电疾掠而至。 来人是头戴束发金箍,额垂刘海,面色惨白,死板板冷漠如水,但却非孪生兄弟,两者年岁相距十数龄,貌像如异,但神态残恶。 右立一人目注夏伯城阴恻恻笑道:“尊驾谅必就是来到五台无事生非之人。” 夏伯城冷笑道:“两位想是自吕梁总坛而来,可否赐告姓名?” “不错。”那人阴森森答道:“在下两人乃阴阳双判……” 语尚未了,夏伯城一剑“漫天风雨”挥出。 寒虹疾闪,挟著悸人锐啸。 那人是阴到田松平,目睹夏伯城剑势,心头一震,身形疾飘开去了。 岂料夏伯城手中长剑,竟脱手飞出,宛如天际长虹,向阴判田松平雷轰电掣击至。 只见田松平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一颗头颅离肩飞起,冲起漫空血雨。 夏伯城长剑脱手飞出之际,左腕疾扬,数十道白芒迅若奔电向阳判童曜射去。 阳判童曜一直注视著阴判田松平安危,惊於夏伯城虚空驭剑旷绝武学,又为田松平惨死嗥叫得心神浮动,不防夏伯城暗算施袭。 白芒逼近,童曜警觉也是不及,只觉眼中一阵奇痛,已为飞针射入,大叫一声倒地。 突闻喝叱声传出,十数条迅快人影如电扑入向夏伯城猛攻而去。 这赶来十数吕梁高手都是一身上乘武功,急打猛攻,凌厉合击,迫使夏伯城无法驭剑飞针…… ………… 且说山口外一条宽敞松间石径,鱼贯走出五台掌门及元元上人等高僧,约莫数十人,低眉合十,停立恭候吕梁高手驾临。 南宫鹏飞稳住夏伯城後即赶来山口隐在暗处。 只见远处隐现数十人疾掠如风赶来,为首者是一虎头燕额,貌像威严,三绺长发黑衣长衫老者,手持一柄摺扇,含笑道:“有劳掌门人远迎,何以敢当!” 五台掌门人合掌躬身道:“屈施主即时赶来,乃敝派大幸。” 这人就是吕梁天龙堂主屈申,闻言微微一愕道:“接获传讯,只觉兹事重大,立即与慕容香主商议後,屈某率众赶来,如何接获传讯我等不能蒙住面目。” 五合掌门答道:“蒙住面目已引起波折,目前武林中人发现以面巾蒙面者便断定是吕染门下……” 屈申冷笑道:“这末必见得!” 五台掌门道:“事实如此,锦钓堂主轩辕彪奉命率众经过本山,并交付一封密缄後离去,即察觉有武林人物尾随其後,所以彭潮海林鸿基两位老师与老衲商议之下,立即发出紧急传讯。” 屈申微微一愕道:“轩辕香主武功旷绝,林鸿基彭潮海只须示警,追踪暗随之人定遭覆灭,屈某委实想不通贵派为何舍本逐末。” 五台掌门合掌高诵了一声佛号道:“其时本山亦岌岌可危,同为追踪之人分兵两路,一半追踪轩辕香主,一半进袭本山。”说着微微一笑,接道:“此刻进袭本山者,为彭潮海林鸿基诸位施主诱往清音禅院侧奇门中困住。” 说话时,南宫鹏飞已瞧出屈申率来之人内有卫长城,心中大喜,忙传声五台掌门如何说词及卫长城。 屈申目中闪过一抹杀机,沉声道:“请问掌门人,匪徒来历是否查明。” 五台掌门答道:“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锺馗桑振三及太岳一奇飞剑神针夏伯城,但无法查明何人是主者,或是另有其人暗中驾驭夏伯城及风雷堡。” 屈申面色大变道:“此话当真么?” 五台掌门道:“怎么不真,夏伯城现尚困在清音禅院外奇门中,追踪轩辕香主的乃风雷堡桑振三。” 屈申略一沉吟道:“夏伯城被困贵山,谅暂时无关紧要,屈某必须兼程赶救轩辕香主,不然若有错失,必危及整个大局。” 五台掌门忙道:“太岳一奇虽暂被困,却未制伏,此人武功绝高,尤其驭剑飞空之术精奇凌厉,数十丈内当者无法幸免身首异处之祸,屈施主可否留下一半人来相助,因为贫僧料测夏伯城尚有援手赶至。” 屈申尚未答话,突闪出阴阳二判,阴判田松平道:“属下与董老二先去清音禅院外察视究竟。” 二判不得屈申同意,双双腾空掠去。 五台掌门面色大变,惊道:“夏伯城并非易与之辈,率来卅二人武功极高,贫僧门下伤亡累累,虽侥幸被困,胜负却仍是未知之天,二位施主倘恃强出手,必凶多吉少。” 屈申两道浓眉一剔,冷笑道:“阴阳双判武功精奇虽不胜却未必落败,既然如此,屈某留下一半人就是。”说时一条身影疾逾闪电掠来。 身影一定,现出金龙杖林鸿基,双拳一抱,躬身道:“参见屈香主。” 屈申道:“本座留下一半人在此由你暂时统率,其馀一半随本座赶去。”说著大喝道: “走!” 未经挑选,自动留下多人,其馀急随屈申奔离。 留下者有小半均为卫长城暗中示意留下,只见林鸿基宏声道:“属下带路赶往清音禅院,以免两位施主罹受不测。” 立时有十馀人应声随著林鸿基如飞奔走,其馀之人均接待在宝相禅寺内。 卫长城突感衣袖被人扯动,回面一望,只见一唇红齿白的小沙弥在他身後,低声道:“卫老施主,敝寺方丈有请,请随小僧来。” 小沙弥走出。 与卫长城在一处吕梁高手,均与卫长城志同道合,知必有所为,也不出言询问。 卫长城随著小沙弥转过回廊走入一幢精含,只听一声娇呼道:“爹!” 惊鸿疾闪,翩然现出晶澈双眸,笑靥如花的卫小翠,娇笑道:“爹不曾想到女儿也在此麽?” 卫长城点点头道:“起初实未曾想到,但奉命动身之前,不禁恍然悟出其中蹊跷,五台一派对争霸武林实无足轻重,只是较近冯翊总坛不得不有所防范,怎能频频传讯。事非五台而起,频频与五台连络,看来南宫少侠在此了。” 卫小翠道:“正是,爹为何知道?” 卫长城大笑道:“除了他,无人使冯翊能中计深信不疑。” “南宫少侠命女儿通知爹及其他被制的武林高手守候寺内静待他赶回解开禁制。” “现在何处?” “现在清音禅院外,女儿就去寻他。”卫小翠取一只小瓶,递与卫长城,接道:“瓶内所装乃南宫少侠精心研制解毒奇药,托女儿转交与爹及其他友人先服下易於臻功。”说罢翩然闪出。 清音禅院外激搏猛烈,赶来的吕梁匪徒均是一身绝学,不在阴阳二判之下,武功辣毒精奥。 太岳一奇夏伯城因失去先机,虽不致落败,却无法施展驭剑奇学。 其他夏伯城八名手下被吕梁高手迫得险象环生,围攻八人者乃林鸿基彭潮海等人,此乃南宫鹏飞授意,以示有别。 忽闻一声惨嗥,林鸿基金龙杖击实在一匪徒背上,身形震飞起半空,张嘴喷出一股鲜血如泉,叭哒堕地,气绝毙命。 彭潮海一挥金刀宛如怒龙搅海,寒飚潮涌,忽地一招“雷震九天”,金霞疾闪过处,一颗六阳魁首飞起半空,嗥声未出,血雨洒空。 太岳一奇夏伯城见状心神大震,目中怒光逼射,突见林木丛中人影纷纷扑来,认出是被陷身奇门内的手下徒党廿四人,暗中大喜。 这廿四人分出一半相助夏伯城,夏伯城当前压力大见缓和,传声问道:“你怎能逃出奇门禁制?” “属下等为一青衫儒生所救,引出奇门外,经他指点才知主人为吕梁匪徒所困。” 夏伯城不禁一呆,暗道:“老朽武断他与冯翊乃是一丘之貉,其实非是。”心中由不住一股歉疚之意。 由於廿四人加入,林鸿基彭潮海等人飞撤遁去。 夏伯城厉喝一声,双手齐挥,剑气飞虹挟著一片白芒,雷厉电闪,威势骇人向吕梁高手击去。 吕梁高手配合严谨,泼水不透,夏伯城只觉发出飞针宛如泥牛入海,不禁一呆。 忽闻天际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震云空,山谷间播回不已。 吕梁高手突腾身拔起,穿空如电掠去。 夏伯城大喝道:“那里走!” 身後突响起青衫儒生语声道:“穷寇勿追!” 夏伯城别面回顾,只见青衫儒生含笑立在身後丈外处,忙道:“多谢释放老朽手下。” 青衫儒生摇首笑道:“误陷奇门,理该早早释放,又恐阁下误会勿释,罪在在下,何谢之有。”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吕梁有挟制五台之志,五台掌门人已然知悉,眼前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夏伯城道:“那麽尊驾布设奇门并非志在对付吕梁么!” 青衫儒生道:“当然志在对付吕梁,但此非其时,为减少伤亡,不至必要万万不能动手,其经阁下一扰,吕梁门下一再葬身五台,只怕五台掌门难推诿其咎。” 夏伯城只觉青衫懦生之言未尝无理,目注了对方一眼,道:“所以尊驾改弦易辙。” 青衫懦生道:“正是,如无必胜之望,切不可草悉行事,在下之意反不如翦除冯翊羽翼,孤立冯翊。” 夏伯城摇首道:“老朽赞尊驾之计,因且苟安,使冯翊势力坐大。” 青衫儒生哈哈大笑,目中精芒逼射,道:“冯翊武功高绝,慢说在下不是敌手,何况阁下,恃强攻入吕梁总坛,只怕自投罗网。” 夏伯城那还不听出南宫鹏飞话中涵意,目中怒光涌泛,冷笑道:“尊驾莫非有轻视老朽之意。” 南宫鹏飞忙正色道:“阁下不可误会,冯翊强敌,匹夫之勇切不可恃,倘不见信,你我何妨印证武功高下。”说著淡淡一笑,又道:“因为百日前在下曾败在冯翊手下,倘非机警定死在冯翊淬毒利剑之下。” 夏伯城面色冷如冰,道:“老朽不信!” 南宫鹏飞道:“阁下不信冯翊武功会高过你?”说著缓缓撒出肩後星寒剑。 剑出星斗寒,但此剑竟名不符其实,虚有其表,宛如一截枯木锈铁,朴实无华。 夏伯城向以目光锐厉而自负,见南宫鹏飞拔出此剑暗无光华,锋口迟钝,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南宫鹏飞沉声道:“阁下请赐招!” 夏伯城忽道:“小心了!”剑出“西山卷云”,急如雷霆,寒光疾闪,逼起一片狂飚。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震腕划空使出一招“行云流水”,剑势缓慢。 此招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奥无比,非但将夏伯城凌厉剑势消卸於无形,而且使夏伯城感受胸前巨压无异千斤。 夏伯城不禁心头骇凛,大喝一声,迅若奔电攻出五剑,狠辣猛厉,无一不是致人於死的剑招。 南宫鹏飞似视若无睹,一招“行云流水”施展开来,竟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一片剑云遮天匝地将夏伯城剑势遮住。 夏伯城厉喝一声,剑势雷疾疾出,只听一串金铁交击声响,墨云从一孔形穿出,他为抢占先机,九招迅疾出手。 南宫鹏飞身形一震,只觉胸口,逆血翻腾,几欲喷出嘴外,暗惊道:“此人功力委实深厚,自己如非墨螭剑大还丹之助,恩师毕生心血超绝武学转授自己,早丧在他的手中了。”不禁倒退了四五步。 他目睹夏伯城剑势再起,不禁萌起一股怒意,墨螭剑疾挥展出飘花剑法一招“万花吐蕊”只见寒星漫空,墨虹大盛,奇寒之气逼人。 夏伯城感受生平未受过如此败辱,面色不禁铁青,突然手腕一振,长剑竟脱手飞出,势如掣电击向南宫鹏飞,左手撒出一片银线白芒,双管齐下,欲致南宫鹏飞于死地不可。 南宫鹏飞冷笑一声,墨螭剑护身舞起深碧圆虹,只见夏伯城剑势迫近南宫鹏飞身旁,竟变得缓慢下来,如遇滞胶,叮的一声,那支长剑竟坠在南宫鹏飞足下。 那漫空白芒神针,悉为深碧圆虹吸取得无影无踪。 夏伯城不由骇得面色大变,道:“尊驾方才所施剑式似佛门绝传已久降魔奇学‘佛光普照’,不知是否?”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不错,阁下腹笥渊博,眼力奇高,正是佛光普照。” 夏伯城泛出一丝凄凉微笑道:“如此老朽虽败犹荣,尊驾身负旷绝武功,如何能败在冯翊剑下。” 南宫鹏飞道:“我辈武林人物,皆喜自诩其长,在下何能增人家威风,减自己锐气,无如此为事实,不容讳言,在下尚未悟彻神奥,不能发挥其威力,正如阁下驭剑之学,无法收发由心,欲与冯翊一较长短,似嫌自不量力。” 夏伯城闻言老脸不禁一红,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南宫鹏飞收剑回鞘,拾起夏伯城长剑送还,微微一笑道:“阁下不必难过,风雷堡似与阁下同仇敌忾,雷堡威震大漠南北,堡中高手如云,堪与吕梁一拚,吕梁瓦解不远,何必心急一时。” 夏伯城道:“老朽昔年曾蒙雷震子相救,又感他义薄云天,意气相投,大漠风光浩瀚雄浑,便留在风雷堡作客,一晃不觉数年,不料风雷堡传出古玉符失窃,因此老朽又重回关内……” 南宫鹏飞不待夏伯城说完,忙道:“玉符失窃尚无关重要,少堡主不知受何禁制,神智昏乱迷失,疯狂痴呆,喜怒无常。” 夏伯城大惊道:“尊驾为何知之。” 南宫鹏飞答道:“在下数位知友亦是如此,不过经在下送往一位精擅医理武林名宿治疗,现已复原。” 夏伯城面泛惊喜之色道:“尊驾不知可否将雷少堡主送往就医!” 南宫鹏飞道:“当然可以,不过眼前在下无法分身,吕梁锦豹堂主轩辕彪率众赶奔冀北,负有重大阴谋,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锺馗桑振三已跟踪轩辕彪之後,但天龙堂主屈申已紧追副堡主等人,在下此刻必须赶去及时阻止吕梁阴谋得逞。”说时一抱拳,又道:“前途再行相见。”一鹤冲天拔起,曳空星射,去势迅快,身形杳失远处。 夏伯城不禁呆得一呆,喝道:“咱们快走!” 一黑衣劲装老者神色诧异道:“主人咱们去何处?” 夏伯城道:“自然是追踪桑副堡主。”语音甫落,身形潜龙升天拔起。 只见人影纷纷横向山外而去。 第十四章 太岳一奇夏伯城出得五台山外,未遇拦阻,途中小径内发现数具尸体,血肉狼藉,是那在清音禅院外逃去的吕梁匪徒,夏伯城暗道:“难怪吕梁匪徒一去竟不复返回!” 他心中已坚信南宫鹏飞之言不疑,率众疾如流星奔去。 ………… 轩辕彪及四蒙面男女为冷面钟馗桑振三率众困在途中阻住,风雷堡好手又为轩辕彪五人戮毙三人後,改变为暗困之策,避在隐处出声吓阻。 只听冷面钟馗桑振三喝道:“轩辕彪!你等已成釜中游鱼,听桑某之劝,不如束手就缚,免遭惨死。” 其实轩辕彪本可冲出重围,无奈被青衫人先声恫赫,不敢造次,风雷堡何尝不是如此。 轩辕彪闻言冷笑道:“桑振三,你我两人敌手一拚,强存弱亡,藏藏躲躲,鬼鬼崇崇,算什么英雄行径?” 冷面钟馗桑振三道:“此非武功高底,有道是力取不如智取,轩辕香主,识时务者是为俊杰,眼前形势对你等极为不利,冯翊已是途穷日暮,何不弃暗投明。” 这时,轩辕彪身侧蒙面少女低声道:“香主,莫非其中有诈,那青衫人夺取香主子母雷珠时曾扬言要各凭真实武功,为何不力持前议。” 轩辕彪恍然,倏地疾如离弦之弩扑出,探臂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一丛藤荆密叶中。 只见一条人影冒出,发出一声惊呼。 轩辕彪掌势如电,叭的一声大响,击实在那风雷堡高手肩後,虚空震起两三丈高下,凄厉惨嗥中喷血雨,坠地毙命。 突闻一声娇呼道:“香主速避雷珠!” 轩辕彪闻声不禁心神大震,已瞥见一颗紫芒流转的雷珠向自身飞来,忙挥掌击出一股无形潜劲。 呼的一声,那颗子母雷珠被震得掉头飞了回去。 轩辕彪向四蒙面手下大喝道:“咱们走!” 所择途径竟是他震出子母雷珠飞去方向,不愧姜辣老练,只见远处子母雷珠炸裂,霹震大作,火光注目。 风雷堡高手惊得四散窜起,轩辕彪五人却在这天崩地裂炸势中掠越飞遁。 但—— 未逃出百数十丈外,忽闻前途传来桑振三大喝道:“站住!再若冲前,桑某廿四颗雷珠同发,五位无法逃出劫灰命运。” 轩辕彪面色一变,身形猛然刹住,挥掌止住四蒙面手下,低声道:“看来我等要等待後援赶达了。” 一蒙面老者诧道:“香主确知有後援赶来麽?” 轩辕彪颔首道:“本座临行之际,曾严嘱彭潮海,五台事了便兼程赶来相助,沿途本座已留下暗记,五台如无意外,这时彭等已在途中了。”说时双掌齐扬,大喝一声道:“照打!” 藏在暗处的风雷堡高手只道轩辕彪发出子母雷珠,不禁大惊疾飘而退。 桑振三传出厉喝道:“轩辕彪,你这是找死!” 但见距轩辕彪等五人环向十数丈外地上冒起一片浓烟,迅疾蔓展开来,弥漫郁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轩辕彪低喝道:“速随本座觅地藏起!” 四蒙面人随著轩辕彪疾如闪电掠入郁蒙浓雾中,杳失形踪。 只闻冷面钟馗桑振三森冷笑声道:“轩辕彪,想不到你如此卓著盛名人物,竟使展障眼法,哼!如想逃出重围,无异痴人说梦。” 但,并未闻得轩辕彪回答,岑寂如水。 那片郁勃浓烟笼罩数十丈方圆,飘浮似云,却未见消散,只渐渐稀薄。 一风雷堡高手道:“副堡主何不将雷珠投入浓烟中把轩辕彪炸毙,永除後患。” 桑振三摇首道:“如此做不但仇怨加深,而且少堡主亦无可解救,轩辕彪五人决不会在烟雾中等死。” “副堡主是说他们欲趁机图逃么?” “不错!” “那浓烟不除,恐夜长梦多!” 桑振三目注浓烟道:“轩辕彪诡计多端,雾烟虽可以障眼,内中必藏有诡谋,我等如恃强攻入,他暗我明,必罹不测之祸,烟雾终将稀散,我等何必急在一时。” 一个时辰过去,烟雾渐渐消失,却已不见轩辕彪五人身影。 桑振三不禁一怔,目中逼射两人慑寒芒,认定轩辕彪五人仍藏在近处,冷笑道:“轩辕彪你别做梦,妄想桑某认为你们已逃出重围怏怏离去,你等如不现身就缚,到时休要後悔。”暗命手下严密搜查。 蓦地…… 只闻远处传来一声惨嗥,令人战栗。 但见一个风雷堡手下疾掠而来,神色惊惶道:“吕梁总坛又赶来援手多人,为首者为天龙堂主屈申,这老贼武功极为辣毒霸道,本门已死两名弟兄。” 桑振三闻言面色大变,喝道:“咱们走!”振吭发出一声震耳长啸率众飞速撤离。 沧州为水陆孔道,地居要冲,市尘繁盛,人烟稠密。 码头上栀墙连云,嘈嚣如潮。 江岸人群中忽现出两人,一是身著天青纺衫俊美少年,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唇红齿白,肩搭一柄宝剑,展齿微笑,神态迷人,显得洒脱不群。 另一是四旬开外中年人,面目威重,三绺黑须披拂在胸前,与那少年并肩走下石坡。 那少年正是南宫鹏飞,同行者系孙西屏,只听南宫鹏飞低声道:“孙老师,要如何才能面见韩帮主。” 孙西屏答道:“目前武林已是多事之秋,韩文藻自洞庭湖之杨氏父子手中轻而易举的接过水道雄主位置後,深知此瓢把子不容易做,故严命手下绝不可招惹是非,战战兢兢,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俟局势澄静後再展雄图,非特不容易见著他本人,就是登门求见也未必能相见,此乃孙某方才听闻所得如此。” 南宫鹏飞眉头微皱,略一沉吟,道:“看来,四海帮已落在吕梁掌握中了,只待轩辕彪赶至,即供冯翊驱策效死不渝。” 孙西屏目露诧容道:“恕孙某愚昧,我等如先发制人,何不在途中拦截轩辕彪,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孙老师有所不知,冯翊为恶武林,逆谋未彰,我等要逼使他图穷匕现,自吐隐秘,必须慎重,倘杀死轩辕彪,更令他警剔,或逃之夭夭,再找他就麻烦了……”说著又是一笑道:“故我等须使轩辕彪相信此行顺利,返回总坛覆命,使冯翊不疑。” 孙西屏道:“孙某明白了!”突目注一油头粉面少年,年岁约莫廿五六,面色白中泛青,似是酒色过度斫伤,目光略带邪淫,由四五个獐头鼠目汉子簇拥著,神态飞扬。 南宫鹏飞道:“此人是谁?” 孙西屏低声道:“韩文藻独子韩瑞,风闻韩瑞为父母宠溺,不务正业,终日游手好闲,性喜渔色,挥金如土,韩文藻无可奈何。” 南宫鹏飞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目光望人群中一瞥。 只见一中年化子趋近南宫鹏飞身前伸手乞讨,道:“少侠有何吩咐?” 南宫鹏飞佯装傲然不屑之态,取出一串钱递与化子,一面用蚁音传声嘱咐化子。 化子接过谢了一声转身离去。 南宫鹏飞孙西屏紧跟著韩瑞一行人之後。 一黑衣面目森冷中年汉子朝韩瑞迎面扑来,冷笑道:“韩瑞,你抢夺民家妇女,作恶多端,还不纳命来麽?”两臂一挥,排开簇拥在韩瑞四周的打手,右手疾伸,快如电光石火,苍鹰攫小鸡般抓起韩瑞穿空掠向江岸之人。 人群惊叫出声,四海帮弟兄喝叱纷纷赶去。 但此黑衣人身法迅快无比,数个起落,已经无踪。 江岸上下纷乱一片,均系惊睹方才一幕情景而有所抒见,庆幸沧州少了一个祸根乱源,或慨叹江湖间从此多事矣!人云亦云,免不了加油添醋。 孙西屏领著南宫鹏飞走一座茶棚,找了一处空座相对坐下,伙计奔了过来,笑道:“两位要用些什么?” 码头口岸上人品复杂,龙蛇混处,却是四海帮势力范围,不消说那茶棚肆主夥计均是四海帮眼线,孙西屏尚未答言夥计,南宫鹏飞已自出声道:“是非少管,惹火烧身,这人不但在下知道来历,而且知他潜迹之处,但在下不明白他为何擒去韩瑞。” 夥计闻言不由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多望了南宫鹏飞两眼。 孙西屏道:“送上一壶好茶,可口点心送上几样。” 店夥喏喏而退。 孙西屏低声笑道:“少侠,此计业已生效,韩文藻事母至孝又极惧内,韩瑞被擒只恐韩文藻之母不肯干休,倘系孙某料测不差,最迟今晚韩帮主必然亲身找上门来。” 南宫鹏飞诧道:“眼前不会找来么?” 孙西屏摇首道:“韩文藻行事沉稳,决不会轻易为浮言所动,而且亦决不能听信茶棚夥计一句传言便坚信不疑,他一面遣人追踪那黑衣人去迹,一面必暗中追查你我来历姓名。” 南宫鹏飞道:“看来,韩文藻不愧为一帮之主了。” 孙西屏点首道:“不错,韩文藻有过人之长,机智沉稳,气度恢宏,惟其如此,才能受人爱戴轻而易举地登上水道雄主之位。” 说时夥计送上茶食,两人转过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江岸上下仍是嘈杂不堪,不过韩瑞被挟持之事却转趋平静,看来传言不虚韩文藻行事沉稳,不见半点慌乱,在暗中进行查觅解救其子之策。 南宫鹏飞孙西屏两人离了江岸,便作竟日之游,沧州胜迹无不登临。 转回客栈途中,孙西屏道:“从我等离了江岸便有人尾随暗蹑,少侠觉察了麽?” 南宫鹏飞颔首道:“孙老师说得一点不错,你我回得客栈後,韩文藻必遣人登门造访。” 暮露沉重,灯火万家,两人回得客栈独院,命店伙送上酒食对酌。 忽闻一声朗朗大笑道:“两位可容我这不速之客造访麽?” 孙西屏慢慢立起,面向门外含笑道:“我辈江湖人物,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尊驾请进。” 说时,只见一身著锦缎团花长衫,气度不俗,浓眉虎目的中年人跨入房中,抱拳笑道:“兄弟卢海观,忝为四海帮无名小卒,奉了敝帮主韩文藻之命向二位求教。”说著长施一揖。 南宫鹏飞立起向孙西屏望了一眼,道:“原来是卢老师,请入席共叙。”击掌召来夥加添杯筷,在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 卢观海道:“不速之客登门求见已属冒昧,叨扰更是不当,何妨兄弟作东如何?” 孙西屏大笑道:“卢老师快请坐,这东道我俩还请得起!” 卢观海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取过酒杯一饮而尽。接著,孙西屏南宫鹏飞各饮了一杯後,南宫鹏飞道:“卢老师奉了贵帮主之命来此有何事见教?” 卢观海堆上一脸笑容道:“今日江岸上突有一来历可疑黑衣中年人擒走敝帮主独生爱子韩瑞,二位谅有风闻。” 孙西屏点点头,诧道:“此事非但耳闻,而且当场目睹,贵帮尚未查出此黑衣贼人蛛丝马迹么?” 卢观海打蛇随棍上,忙道:“就是无法探明贼人来历,故而造次询问。” 孙西屏淡淡一笑道:“卢老师怎知我等知贼人来历姓名?” 卢观海面色一红,道:“两位在江岸茶肆中谈话,被敝帮弟子无意耳闻,是以韩帮主命兄弟前来求教。” 孙西屏轻笑道:“卢老师岂不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在下虽为武林人物,但亦应明辨是非,在未知事实真象之前,歉难奉告。” 卢观海面色一红,乾咳了两声,道:“兄弟知道此来未免强人所难,但敝主之子性命事小,却事关武林安危极大。” 南宫鹏飞冷笑道:“这话令人难解,在下委实想不出韩公子与武林安危有何关系。” 孙西屏恐卢观海脸上挂不住,忙笑道:“卢老师,不是孙某责备贵帮,孙某与贵帮主是总角之交,相交莫逆,只因年事渐长,行走江湖,各奔西东,多年未曾聚面,目前孙某欲拜访贵帮主,但为贵帮门下相拒,态度傲慢无礼,在下虽不计较,但因此对贵帮观感恶劣。” 卢观海面色一时青一时白,怒形於色道:“有这样事麽,孙老师请勿见怪,敝帮弟兄良莠不齐,龙蛇杂处,总之大人不见小人过,冲撞之处,望乞见谅。兄弟这就去通知敝帮主来此陪罪。” 孙西屏忙道:“这到不必了,我俩明晨就要离此他往,无须惊动贵帮主!” 卢观海惶恐忧急,连连抱拳笑道:“二位万请稍留,兄弟去去就来。”转身疾掠而出。 南宫鹏飞向孙西屏暗示一眼色,微微一笑道:“你我均是局外人,何必沾此无谓是非,尤其擒韩瑞之人更非易与之辈,惹火烧身,大可不必。” 孙西屏知南宫鹏飞眼色暗示屋外尚有四海帮伏椿在,遂点点头道:“少侠之见不错,但稍时韩文藻亲身前来,故人情谊犹在,叫孙某如何作答覆。”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明告韩文藻贼人来历,你我绝不能插身是非中。” 孙西屏道:“好!”两人转过话题,轻酌浅饮。 忽闻一宏亮大笑道:“孙贤弟别来无恙?” 笑声未定,门首已现出一个五旬上下,貌像威严中年人,目中威棱逼射,但笑容未敛。 孙西屏立即趋起,相与欢笑,并为四海帮主韩文藻引见南宫鹏飞。 三人略事寒喧後,韩文藻目注孙西屏道:“贤弟,你深知愚兄为人,行事实是求是,不求浮夸,只因生性直耿,难免开罪武林朋友,孽子生死虽不足惜,其中必有重大阴谋,可否赐告贼人来历姓名。” 孙西屏叹息一声道:“韩兄,请摒开门外贵派伏桩,若有纹风泄漏,韩兄恐惧不测之祸。” 韩文藻面色赧然,目注窗外宏声道:“你等均撤出,守在客栈外。” 只听窗外传起一阵衣袂振风声,须臾平静。 孙西屏道:“韩兄,你是否已受吕梁冯翊所控。” 韩文藻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一变,诧道:“贤弟为何知道?” 孙西屏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三两日後,吕梁锦豹堂主轩辕彪就要赶到沧州与韩兄见面,那时整个四海帮便要在吕梁冯翊卵翼之下。” 韩文藻事先已接获吕梁传讯,照算轩辕彪也该到达,不料忧心如焚之际,其子韩瑞又被人劫走,无异雪上加霜,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苦笑道:“事诚有之,韩某仅虚有委蛇,绝不助纣为虐,但孽子与此事有何关连?” 孙西屏道:“韩兄能虚与蛇委最好,只恐韩兄身不由主。” 韩文藻面色大变,道:“贤弟此言未免轻视愚兄了。” 南宫鹏飞突出声道:“朋友之交贵在坦诚相与,韩帮主请离去吧,以免言语不快!” 韩文藻料不到南宫鹏飞竟出言驱客,不禁面色铁青,胸中怒火沸腾,如非其子生死不明,即拂袖而出。 孙西屏咳了一声道:“兹事体大,韩兄切不可意气用事,妄动无名,亦不能隐瞒事实真象,才可化解危难於无形。” 南宫鹏飞冷笑道:“如不出在下所料,韩帮主迩来似有神思恍惚,忧郁不爽的感觉麽?” 韩文藻身躯一震,道:“不错,韩某只觉人生乏味,什麽吒叱风云,图霸武林,不过是一梦黄梁,转眼成空。” 南宫鹏飞点点头,含笑道:“韩帮主已中了冯翊无形慢性毒药,俟轩辕彪一至,四海帮举帮之众,俱臣伏吕梁之下,那擒走令郎之人系吕梁强仇大敌,用心难测,究竟他欲保存韩门一线香烟,抑或另有图谋尚不得而知。”说著语声略顿,又道:“不过在下敢断言令郎有惊无险,一时之间尚无性命之忧!” 韩文藻闻言面色惨淡,黯然一笑道:“不瞒两位说,目前韩某友人来访,酒酌之间谈起武林情势,危言耸听冯翊日後必霸导武林,不言而知此人亦投在冯翊门下,他劝说韩某不如结纳吕梁,可俟久远。韩某只推言四海帮在武林各大帮派中微不足道,定不受冯翊器重,到时再说如何……”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酒酌之间,此人在酒菜中已使了手脚,韩帮主身罹奇毒而不自觉。” 韩文藻赧然一笑道:“此位友人当时即言他可以韩某引荐,冯翊气度恢宏,礼贤下士,堪为人中之杰,告辞之际又言不久即可回去。” 孙西屏道:“韩兄谅得回音了。” 韩文藻默然答道:“四日前突获这位友人密缄,云已获冯翊令主接纳,日内冯令主派遣锦豹堂香主轩辕彪前来洽商,并言韩某已中奇毒,轩辕香主并带来解药等语。” 孙西屏道:“仅这些话麽?” 韩文藻点点头道:“其他之话,就是韩某不说,二位也可想像而知。” 忽闻门外远处传来卢观海语声道:“帮主在么?” 韩文藻不禁一怔,高声道:“卢贤弟请来此说话!” 一条人影疾闪掠入,正是那卢观海,面色沉肃。 韩文藻道:“有何紧急大事,不妨明言禀告。” 卢观海道:“吕梁轩辕彪香主已到,现在总舵。” 韩文藻面色大变,手势一摆,道:“贤弟速回,就说韩某即刻就来!” 卢观海应了一声是,转身疾掠而去。 韩文藻忽向南宫鹏飞孙西屏二人躬身一揖至地,道:“韩某方寸正乱,二位请有以教我。” 南宫鹏飞趋近,在韩文藻身旁附耳密言一阵。 韩文藻不禁喜形於色,连声道谢,告辞离去。 ………… 四海帮总坛议事大厅内灯烛辉煌,照耀如昼。 轩辕彪注视朱漆含抱两支梁柱上长联上: “立身苦被浮名累 涉世无如本色难” 他不禁眉头一皱,忖道:“看来韩文藻乃一胸无大志之人,易於驾驭,不似洞庭湖主杨镇波雄才大略,桀傲不驯。” 一阵步履声传来,别面回顾,只见卢观海领著四海帮主韩文藻走入。 轩辕彪抱拳施礼道:“吕梁末学轩辕彪奉命前来,惊扰帮主望乞见谅。” 韩文藻道:“岂敢,不知轩辕香主有何见教。”说著挥手示意卢观海走出。 轩辕彪立时取出三粒黄色丹药,并一封密缄,道:“这三粒丹药可解帮主体内奇毒,发作时亦不甚痛苦,一年後此毒完全消失,敝令主亲笔手书瞩在下面致韩帮主。” 韩文藻心如刀绞,接过三粒丹药纳入怀中,折阅密缄不禁面色微微一变,道:“韩某诚心归顺,为何定须用此施毒计策。” 轩辕彪面露歉然神色道:“为免功亏一篑,不得不尔,望韩帮主见谅。” 韩文藻轻轻叹息一声,重重击拳三下。 大厅外疾奔入来两个劲装汉子,其中一人为南宫鹏飞易容扮装。 韩文藻道:“传命属下送上八桌酒席!” 两人应了一声转身掠出。 韩文藻目注轩辕彪道:“稍时酒菜摆好,由何人施放药物在酒食中。” 轩辕彪在怀中取出一纸包,道:“三十斤坛装好酒,有此一包足够矣,此药於人体无害,还是由韩帮主代劳吧!” 韩文藻随手接过,放置于茶几上,道:“轩辕香主随从均为敝帮上宾,韩某岂能失礼……” 话声未了,轩辕彪忙道:“且待酒宴摆好时再说。”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张名单递在韩文藻手上,接道:“名单内均为贵帮知名人物,今晚饮宴时望俱应邀赴会。” 韩文藻接过名单瞧了一遍,不禁心头巨震,暗感骇然,忖道:“冯翊委实心机歹毒,对本帮了如指掌,这张名单几乎将四海帮重要人物一网打尽。”面色镇定如恒,答道:“那是当然!” 说时厅外奔入十数人,搬运桌面,摆设杯筷,川流不息送上酒菜。 卢观海忽走入,向韩文藻道:“帮主,八席盛宴本帮何人始可赴宴,请帮主指名属下立可传命。” 韩文藻将手中名单递与卢观海,道:“照单传命请来赴宴。” 轩辕彪忙道:“慢著,在下与贵帮主商谈未决,与宴之人暂请在厅外守候!” 卢观海道:“遵命。” 这时,南宫鹏飞日施展偷天换日手法换了一色药放在茶几上,与轩辕彪取出的一模一样。 酒宴摆齐,韩文藻挥手示意令弟兄撤出後,取起药包,道:“轩辕香主,可以施放在酒中么?” 轩辕彪点点头。 韩文藻轻喟了声,揭拍酒坛封泥,揭开坛盖,一股芳香扑鼻袭入。 轩辕彪不禁赞了声道:“好酒!” 只见韩文藻打开纸包将药粉倾注入酒坛中。 韩文藻传命开宴,但见与宴诸人纷纷走入,吕梁四蒙面男女亦进入大厅。 真可说是寿觥交错,华宴盛张,猜拳行枚,豪笑盈耳。 蓦地…… 只见一黑衣老者神色匆惶,奔入大厅,趋至韩文藻面前低语数句。 轩辕彪倨坐上座,见状不禁心疑,喝道:“韩帮主发生了何事?” 韩文藻道:“有人在搜觅轩辕香主下落。” 轩辕彪心神一凛,道:“是何人物?” 韩文藻道:“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及太岳一奇飞剑神针夏伯城及门下高手多人,不知在何处风闻轩辕香主在敝帮总坛作客,找上敝帮弟兄说他们三更时分驾临此处与香主一拚高下。” 轩辕彪不禁勃然变色,震地立起,大怒道:“他们现在何处?” 韩文藻道:“现在德安客栈内。” 轩辕彪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老夫自去会他。” 四蒙面人倏地起立。 韩文藻道:“且慢,轩辕香主此间事已办妥,无须再作逗留,不如速回总坛,桑振三来时自有韩某对付,否则,五位若万一不测,冯令主怪罪来无法辩白。” 轩辕彪冷冷一笑道:“韩帮主,你也胆子太小了,老夫自会传讯总坛,一切与贵帮无涉。” 即席索来纸笔,挥沥如飞写妥,摺好成一纸卷,在一蒙面人怀中取出一只长仅五寸,毛片翠绿的不知名的异种禽鸟,将纸卷系在足上。 只见轩辕彪长身一跃落在窗前,舒掌疾放,那小鸟射入昏茫夜空中不见。 韩文藻见轩辕彪坚欲前往德安客栈,无可奈何的泛起一丝苦笑,命帮中一名弟兄领路。 轩辕彪等人奔至德安客栈门外,即见屋内掠出一名店夥打量了轩辕彪一眼道:“爷台可是复姓轩辕麽?” 轩辕彪沉声道:“不错!” 店夥忙道:“风雷堡桑副堡主早料定爷台五位必然驾临,他言此间人烟稠密,恐惊世骇俗,命小的转告,他在城外柳树湾恭候五位大驾!” 轩辕彪心中大怒,激愤难忍,回面向四海帮弟子道:“你知柳树湾何在?” 那人答道:“知道,小的带路就是。” 转身领著轩辕彪五人疾掠如飞而去。 轩辕彪五人奔至柳树湾,只见像著运河一片平畴原野中隐约出两人并肩而立。 下旬无月,却星斗漫空,闪烁星光下可分辨出两人正是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及太岳一奇飞剑神针夏伯城,双袖飘飞,眼中逼射四道慑人心魄寒芒。 桑振三道:“轩辕香主别来无恙?” 轩辕彪鼻中冷哼一声道:“桑副堡主,你一再无事生非则甚,令老朽无法容忍。” 桑振三哈哈大笑道:“轩辕香主,你我本无怨无仇,但贵帮主为害武林,倘轩辕香主能悬崖勒马,弃邪归正,吐露隐秘,使桑某及武林群雄顺利擒戮主凶,当感德不浅。” 轩辕彪怒道:“胡说,你风雷堡横行大漠,欺诈商旅,恶行如山,擢发难数,尚敢在老朽之前鼓弄如簧之舌,速引颈就戮。”说著双掌平推而出。 罡劲排空如山,尘砂卷空飞涌,呼啸如潮,威势骇人之极。 桑振三夏伯城面色一变,身形疾飘开去,夏伯城喉中突放出一声尖锐啸声。 平畴远处隐隐现出甚多身影由四方合涌而来。 轩辕彪迳择夏伯诚扑去,右掌已撤出一柄奇形兵刃,迅疾如电攻出,抢制先机。 蒙面人两男拔出兵刃扑向桑振三,一双蒙面少女却挥剑迎向四面涌来的风雷堡匪徒。 两蒙面少女剑招犀利,长虹奔雷掣电,破空裂帛剑啸过处,惨嗥腾起,血雨溅飞,尸体纷纷倒地。 但她们却耳闻蚁语传声道:“两位姑娘不可恋战,速冲出重围,向南逃去!” 风雷堡及太岳门下匪徒在两女奔雷快剑之下,不及还手死伤了十数人。 两女疾如流星望南奔去,四蒙面匪徒尾随不舍。 四匪徒似身法极快,追出五六里外渐渐逼近,大喝道:“站住!” 两女倏地转身,冷笑道:“原来是神行四杰,难怪可以追及我俩,不过你们自问武功可胜过姑娘麽?” 面如重枣手持阔背钢刀大砍刀巨汉,狞笑道:“我等神行四杰英名并非幸致,姑娘太小觑我等了。” 只见寒光疾闪接著一声凄厉惨嗥起,一名匪徒左腕被削断切落,血涌如注。 那匪左腕坠地之际,一蒙面少女身形疾如离弦之弩射出,手出如风,在断掌内抢获一粒紫芒流转的雷珠。 其馀三人不禁大怒,厉喝道:“姑娘,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那蒙面少女格格娇笑道:“非是姑娘出剑辣毒,只是尊驾同伴取出雷珠欲加猝袭,倘使雷珠得逞,岂非我俩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另一蒙面少女冷笑道:“三位速转回复命,不然三位也别想活著回去。”示意同伴将子母雷珠掷发。 神行三杰见状骇然变色,胆寒魂飞,迅疾架著伤者反身窜去。 只见紫光闪耀注目,霹雳大作,掩没四人嗥叫,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二女耳边突闻一声冷哼道:“好辣手!” 只觉面上一凉,两幅蒙面纱巾为人揭去,不禁大惊,但感胁下飞麻袭体,四肢无力,摔倒在地。 子母雷珠迸发渐止,忽闻一个银铃悦耳娇笑道:“原来是一双美人胎子,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翻落惊鸿闪现出谷中凤,她认出二蒙面少女是司马玄坤之妹司马文珠,另一是淮阳派掌门爱女陈茵茵。 谷中凤两臂伸出如风,扶起二女掠入夜色苍茫中。 那面轩辕彪三人浴血苦战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及太岳一奇夏伯城等人联臂合攻。 太岳一奇夏伯城被轩辕彪抢得先机,凌厉快攻下使夏伯城无还手之力,但夏伯城剑招精奇,双方未分胜负。 然一双蒙面人虽是武林名宿,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以少敌众,显得强弱悬殊。 两蒙面人知今晚凶多吉少,出手更是辣毒凌厉,刀光电闪,连伤了七名风雷堡门下高手。 冷面钟馗桑振三阴阴地冷笑道:“恕桑某要下杀手了!” 他手中兵刃是一支不见兵器谱的“追魂笔”,腕脉一振,洒出漫空笔影,身形腾空疾转扑下,挟著寒星下点望一双蒙面人罩袭而下。 两人只觉罡劲如山高压,寒星入目生眩,不禁心神猛凉,四掌同施一招“犀牛望月”迎击而出,身形疾闪开去。 只听两声冷哼,满天笔影倏敛,桑振三倒翻飞出,一双蒙面人左掌被点穿巨大剑孔,鲜血汨汨溢出。 蓦地…… 桑振三忽闻森冷笑声飘送入耳道:“以众凌寡,怪道风雷堡威名远播。” 只见一背剑年少紫衣书生,嘴角含笑,却目中逼射威棱,慑人心神。 桑振三沉声道:“尊驾也是吕梁同道麽?” 紫衣书生道:“在下与吕梁风马牛不相关,是以不出手相救此二人。”接著手指两蒙面人,接道:“此二人并非甘心为虎作伥,乃迫不得已,望勿伤害他们性命。” 桑振三冷泠一笑,眼珠疾溜溜一转,道:“好!只要尊驾不伸手为仇,桑某何愿多事结怨。”示意手下将两蒙面人绑住。 紫衣书生道:“阁下不愧为风雷堡副堡主,气度恢宏,从善如流。”说著目光落在轩辕彪夏伯城双方拚搏。 两人凶搏激烈,所展武功均是武林罕见罕睹旷绝奇学,两道兵刃虹飞电掣,风雷锐啸,令人叹为观止。 突然两条身影疾分,只见轩辕彪森厉目光逼射在夏伯城脸上,手中兵刃却缓缓松落,当啷一声,脱手坠地。 轩辕彪双肩胸腹等处,衣内突溢出细泉般殷红血液,面色惨变,张嘴一股鲜血喷出,仰面倒地死去。 夏伯城脸色如同败灰,目注手中长剑凄然一笑道:“吒叱风雷,英雄何在?桑副堡主来生再见了。”右腕一扬,手中长剑掷飞向一株巨干之上。 笃的一声,长剑没入树干,夏伯城不禁哈哈狂笑,笑声凄凉。 那笑声由高转低,渐渐杳不复闻,身形颓然倒地。 桑振三疾掠上去,道:“夏兄!夏兄!”扶起夏伯城,只见他面色苍白,触手冰凉,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他察知夏伯城死于轩辕彪重手法,胸前已受重击,五内俱腐,虽有九转仙丹,亦无法回天,不禁长叹一声,向太岳门下道:“诸位准备将主人就地安葬,或运回大岳。” 太岳门下一位中年汉子答道:“家主人久未转返太岳,少主人现在贵堡,拟厝於附近寺院,通知少主人裁夺。” 桑振三颔首道:“这样很好,桑某现欲赶往吕梁总坛,一切仰仗诸位代劳,容後道谢。” 突闻紫衣书生道:“这一双蒙面人并非吕梁匪徒,容在下带走。” 蔡振三闻言一怔,转面望去,只见紫衣书生已点倒两名看守蒙面人弟兄,怒喝道:“尊驾如此无异虎口拔牙。” 紫衣书生朗朗大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下如无所恃,岂敢在桑副堡主面前放肆。”说著面色一寒,沉声道:“桑副堡主!你瞧这是什麽?”右手伸出一扬。 桑振三面色大变,骇然张目。 原来紫衣书生手中扬著一面杏黄三角小旗,制作甚精,并绣有风雷龙图案。 桑振三诧道:“此旗尊驾从何处取来?” 紫衣书生微微一笑道:“江湖有一不成文规矩,认物不认人,桑副堡主还是认物抑或认人?” 桑振三不禁呆住,嗫嚅答道:“当然是认物,不过桑某要瞧瞧真假?” 紫衣书生朗声大笑道:“真假自应由桑副堡主辨识,在下何能拒绝。”说看把手中杏黄旗递与桑振三,又道:“这旗系贵堡主亲手借与在下。” 桑振三接过仔细察视,果是本堡信物,苦笑道:“见旗如见堡主,违令者死,焉敢不遵,但桑某忝为副堡主,凡事可拿一半主意,桑某相信堡主借旗并非应允尊驾索放两人。” 紫衣书生道:“不错,两蒙面朋友并非冯翊徒党,更况心智丧失,浑然忘记本来及往事,在下索放亦是带回救治,无其他用意,倘不见信,不妨揭下他们蒙面纱巾。” 桑振三望了紫衣书生一眼,递还杏黄小旗,伸手揭下一双蒙面人物纱巾,不禁惊噫出声。 原来这二人均是武林知名人物,称为仙霞两鸟吕虎泰松林异姓弟兄。 桑振三抱拳笑道:“二位何以甘受轩辕彪驱策?” 吕虎秦松林两人目光呆滞,楞楞一笑,似感茫然,默然不答。 紫衣书生道:“如何?” 桑振三记疾抓起吕虎右臂,察视他体内气血变化,只觉吕虎真气散窜,脉乱错浮,不由诧道:“方才拚搏时不是好好的麽?” 紫衫书生道:“据在下所知,他们若不妄用真力施展武功或未负伤前,宛如常人般毫无异态,但此刻势必如此,非服用冯翊秘制丹药,无法六脉平和,体内蕴毒发作,痛苦之状,不堪言宣。” 桑振三不禁望了轩辕彪尸体一眼,道:“轩辕彪身上必留存解药。” 紫衫书生朗笑道:“在下所说丹药并非解药,解药仅冯翊一人独知,那丹药每服用一次,神智丧失更趋严重……” 桑振三浓眉一蹙,道:“这个桑某知道。” 紫衫书生道:“轩辕彪怀中谅藏有多种丹丸,桑副堡主怎能辨识?” 桑振三道:“尊驾怎知?” 紫衫书生面色一寒,冷笑道:“在下不屑与桑副堡主妄费唇舌,志在救人,在下要告辞了。”而仙露两鸟-手扶著一人,纵身穿空飞起,去势如电,转眼无踪。 风雷堡高手纷纷大怒,喝道:“此人有诈,属下去将他擒回。” 桑振三右掌一摆,道:“信物不假,不论此人来意善恶,再大过节,只有下次再见时清偿,咱们走!” 众人扑向吕梁而去。 ※※ ※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芦沟桥上车马辚辚,肩挑负阪,行人往来不绝。 车马丛中显出一辆破旧敝蓬骡车,蹄声得得敲打在桥板上,与鸾铃应和,生出一曲调和的韵律。 高踞在车辕上赶车把式是一浓眉大眼的短装汉子,握著一具皮制酒囊咕噜噜喝著酒,他眼看地头到了,面上却不见欢愉之容。 车内因蓬窗敞开著,可瞧见一中年儒生架膝端坐著,握卷低声吟哦,生似赴京赶考久试不第的举子,只听得他吟哦的是一阕词曲: “榴花篮外飘红, 藕丝罩, 小屏风, 东山别後, 高唐梦短, 犹喜相逢。 几时再与眠香翠, 悔旧欢何事匆匆, 芳心念我, 也应那里, 蹙破眉峰。” 这中年儒生吟哦之际忽感车经之处,桥栏旁有数这异样阴冷目光巡视掠过,突闻车把式传声道:“芦沟桥上今日有点怪异,莫非走泄了风声不成!” “你放沉著点!”中年儒生答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们却未察觉在下。”说著吟哦声又起: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 燕子双来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 斜光倒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雕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 山长水阔知何处。” 车行虽缓,此刻亦进入了城池。 天子脚下,人烟稠密,只听一片喧嚣如潮,车把式传声道:“晚辈委实不解凭丐帮眼目之广,那有查不出贼人来历姓名之理。” 中年儒生答道:“是我不准打草惊蛇,是以丐帮弟子不动声色,令他们莫测高深,不知我究竟是否已赶来京城!” “那麽他们来历师叔定然知情了。” “尚未能断言必知,到时再说吧!” 说时骡车已然停住,中年书生拖著一具长长破旧藤制的书箧跨下车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块: “悦来客栈”的横匾。 中年儒生在怀中取出一锭白银,赏与车把式後慢条斯理地走入客栈而去。 显然那中年书生是悦来客栈常客,与店中上下无一不熟,店夥领著中年书生前往上房,笑道:“郑大爷,你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奈时运不济,屡试不第,但大爷红光满面,今科必然高高得中。” 中年儒生笑道:“瞧你不出还精擅相人之术,今科得中,必抬举你一番。” 店夥道:“小人福薄,经不起抬举,谢谢你老了。” ………… 入夜—— 三更时分,月黑风高,偌大的北京城只剩下几点稀疏灯火,人声沉寂,俱进入梦乡,远处街巷隐隐传来更拆狗吠声,刺破似水般寂寥夜空。 一条身影疾若闪电般掠出了悦来客栈,落在街心,一式潜龙升天拔起,射入沉沉夜空中,施展七禽身法,在半空中连续变幻,轻飘飘地站实在对街墙外一株巨树浓翳内。 那条身影正是中年儒生,乃南宫鹏飞所扮,他立在树巅凝目下望,觉脚下恒泰兴布庄屋面上分立著数条魅影,屹然不动,使此深夜平添了几许恐怖气氛,令人不寒而栗。 南宫鹏飞取出一把黄豆,施展虚空打穴绝乘手法一一打去。 屋面上站立的伏桩只觉一麻,全身气血闭住,目呆口张定在原处。 南宫鹏飞轻轻飘下地面,迅如奔电掠入内院,穿窗入房,只见罗帐深垂,鼻息可闻。 他巡视房内景物一眼,轻轻撩开帐帘挂在钓上,探手推了推低声道:“黄姑娘醒了。” 黄凤珠矍然而醒。 南宫鹏飞忙道:“姑娘别惊,在下南宫鹏飞。” 黄凤珠听出语音确是南宫鹏飞,不禁喜极而泣,道:“你来时没遇上贼人拦劫麽?” 南宫鹏飞道:“屋面共是七名伏椿,俱为为下点穴定住,不知屋内还有贼人否?兄嫂是否无恙,姑娘知贼人来历麽?” 黄凤珠凄然一笑道:“屋内有无贼人不知,不过令兄嫂合府大小及贱妾均不慎身罹暗算,误服下毒药……” 语尚未了,南宫鹏飞已自惊道:“那是冯翊!” 黄凤珠摇首道:“并非冯翊,乃是丁大江!” 南宫鹏飞诧道:“丁大江为冯翊所制,难道他受冯翊驱策麽?” 黄凤珠道:“少侠错了,乃是丁大江主人雪山人魅。” 南宫鹏飞目中怒光逼射,道:“雪山人魅何在?” 黄凤珠摇首答道:“不知,风闻小红门外少侠府上双亲及余崔两位俱已被制!” 南宫鹏飞急抓起黄凤珠腕脉,察视体内血行变化。 黄凤珠星眸中不禁闪出一丝惊诧之色,道:“少侠怎知解毒方法?” 南宫鹏飞道:“不瞒姑娘,在下於一处古墓中,偶获机缘获有毒尊者所藏的一册秘笈‘毒经’,故深知解毒之法。”急取出一服丸药嘱咐黄凤珠解救合府老幼应用之法,迅疾逾电掠出宅外而去。 天色尚未大亮,帝都以外,宛平县境,芦沟桥栏柱上,每隔一柱,就悬著一具尸体,面目森厉恐怖,衣上留有字迹: “邪恶凶顽 代天行诛” 八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在这八字下又留有一封密缄,缄上并书有留交官府等字迹。 桥上行人车马往来不绝,当然被发现立时震动九城内外,好事之徒均涌往芦沟桥上。 刑部班头排开人群,检视尸体,并拆开密缄,缄内书由说明死者来历姓名及生平恶行。 此非南宫鹏飞一人咄嗟之间可辨到,当然有丐帮高手相助,芦沟桥上尸体共留下二十六具,官府捕快均是目光锐厉之人,瞧出死者都是受了极高的内家手法致命,暗暗骇然心惊。 官府自有弥缝之法,申详这二十六人都是江洋大盗,无恶不作,内中尚有久欲捕获未到的重犯,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日久渐湮没无闻。 这且不谈,单说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面目阴沉,五旬矮小老者,目睹二十六具尸体面目大变,泛出一股悲愤神色,暗中跺了跺足,急离芦沟桥,顺著河岸望下游奔去。 十数里远近,只见两只乌木巨舟泊在江岸旁,那矮小老者飞身沾足第一艘船舷,闪得一闪探身入舱。 半个身子尚未入得舱内之际,两道白芒由河岸上疾逾电闪射中双股。 只听哎呀一声,身躯摔跌在舱内,接著响起一片杯盘碗盏砸碎声及惊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邻舟显为响声惊动,纷纷扑出多人朝第一艘船上飞掠而至。 约莫一盏茶时分,舱内突掠出一白衣老叟,面色白中带青,蛇眼鹰鼻,森冷如冰,後随多人,身法奇快绝伦掠上河岸,阴恻恻笑道:“那位朋友无事生非,找上老朽有何见教?” 但听南宫鹏飞语声传来道:“游昭良,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处心积虑诱使在下自投罗网,如今在下已然投到,你还要问什么?” 雪山人魅游昭良闻言面目一变,钢牙紧咬,狠狠狞声笑道:“老夫悔不将你满门掳作人质,一念之差致铸大错。”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雪山人魅气极面色铁青,桀桀怪笑道:“老夫有何不敢?” 南宫鹏飞答道:“首先你尚未能断定在下是否确知全部隐秘,所以你才有意使三位姑娘送出信息与丐帮传讯与在下兼程赶来,其次在下满门老幼均为你暗施毒手所制,死活均在你掌指之间,不怕在下不就范……” 雪山人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接道:“冯翊风闻现仍在燕赵,是以你不敢明目张胆放手施为,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雪山人魅暗暗示意手下散开兜捕,沉声道:“尊驾为何不敢现身?”暗暗心惊南宫鹏飞之言猜料毫发不爽。 突闻南宫鹏飞大喝道:“游昭良别枉费心机,速止住你门下,否则血水盈河,积尸断流,休怨在下心辣手黑。” 雪山人魅门下果为慑住,犹豫不前。 南宫鹏飞又道:“游昭良,你後悔了麽?” 雪山人魅面色森厉,怒道:“南宫鹏飞,迄至目前,你尚未稳握胜算,且慢得意,芦沟桥上二十六人血债更须清偿。” 忽见一条身影疾途飞鸟般长空泻落在地,相距雪山人魅不过四五丈左右,现出俊美如玉本来面目的南宫鹏飞。 雪山人魅暗赞道:“好俊的人品。” 只听南宫鹏飞道:“在下闻讯即知你心意,遂严嘱丐帮弟子不可自乱脚步,在下行迹亦秘令不为人知,故你难如在下是否接获传讯,更难知在下行迹,最重要的是你料不到在下来得这么快。” 雪山人魅点点头道:“风闻南宫少侠机智才华无不卓绝,超人一等,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老朽钦佩少侠安排得天衣无缝,但少侠忘却了一点,你并未胜算在握。” 南宫鹏飞道:“这个在不知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在下不明阁下究竟志在甚么?” 雪山人魅冷笑道:“你真不知道麽?嘿嘿!老朽因爱惜你的才华武功,但所知大多,意欲收为臂助,使老朽亦然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所以老朽不愿结怨太深……”语声顿了一顿,又道:“倘你愿投在老朽门下,既往不究,你我之间恩怨从此一笔勾消。” 南宫鹏飞冷冷答道:“我与阁下之间有何怨?” 雪山人魅道:“芦沟桥上二十六条人命不算麽?” 南宫鹏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非在下之过,何能算在在下身上,倘你我之间易地相处,相信阁下手段更辣毒甚於在下!” “话倒不错。”雪山人魅道:“但老夫视为衣钵传人的申阳在紫柏山中摩云峰绝顶无端失踪,显然丧命在少侠之手,杀徒之仇,不共戴天,这笔血债怎么算法?” 南宫鹏飞朗声大笑道:“在下一向光明磊落,是非分明,令徒申阳非但在下未见过,何能担当莫须有之罪,那时龙驹寨因川南三煞之死已震动武林,天下英豪纷至沓来,令徒或丧在他人之手,何能硬栽在我南宫鹏飞身上。” 雪山人魅面色一变,道:“不论你如何辩解,总之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走。” 南宫鹏飞冷笑道:“不归顺你就是死路一条。” 雪山人魅疠声道:“不错!” 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阁下岂不知宁为鸡口,毋为牛後么?” 雪山人魅面色森厉,道:“如此说来再说也是枉费唇舌,别怨老朽心辣手黑。” 南宫鹏飞冷笑道:“那阁下还等什么?” 忽见一条飞快白影疾落在雪山人魅之侧,低声密禀,雪山人魅面色连变,突听不远处传来数声惨嗥。 嗥声惨厉,使雪山人魅及其门下心神略分之际,南宫鹏飞倏地一鹤冲天拔起,身化神龙穿云,快逾奔雷掠向数十丈外。 雪山人魅大喝道:“那里走!”率众穿空追去。 南宫鹏飞遁入一片乱林中,密翳纠结,蔽空掩日,莽林深阴,黑沉沉地阴森骇人。 雪山人魅率众落在林外,一名匪徒道:“禀师尊,这片密林占地不大,弟子们四面包抄,南宫小贼定无所遁形。” 游昭良当机立断,同意那名弟子主张,迅速分散向乱林四面包抄而去。 这片林地当真是伸手难见五指,饶是雪山人魅高身手也难瞥见三丈开外。 只听雪山人魅阴恻恻冷笑道:“南宫鹏飞,最好依老朽之劝,降顺老朽,免得後悔不及。” 不远处传来南宫鹏飞语声答道:“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在下实不知游老英雄用何方法可令在下诚心归服。” 雪山人魅沉声道:“老朽要将你困在林中直至今晚午夜正时。” 南宫鹏飞冷笑道:“就是困上三日三晚,也饿不死在下,你还有什么毒计?” 雪山人魅测出南宫鹏飞藏身之处不远,暗中示意门下如何动手,嘿嘿冷笑不答。 这时四面包抄匪徒均入得林中,同地扬手投出一宗暗器。 只见密林中升起一缕烟雾,刹那间弥漫开来。 雪山人魅嘴角泛出一丝阴冷笑容,道:“南宫鹏飞,你虽用釜底抽薪之策,移去满门老幼,怎奈今晚子夜老朽那手法禁制必然发作,如无独门解药,无法施救。” 他不知南宫鹏飞精擅解毒,心中得意之态溢於言表。 却不闻南宫鹏飞回声。 蓦地—— 雪山人魅门下相继在暗中悄无声息倒地,雪山人魅仍懵然无觉。 良久,雪山人魅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冰冷笑声,不禁大骇,别面一望,只觉扑面强风袭来令人窒息,罡风中渗有暗器,一蓬细如发丝芒针穿肤刺入,面部一阵飞麻,猛觉那是什么暗器後,不禁胆寒魂飞,叫喊道:“五行绝命……” 南宫鹏飞冷笑道:“现在知道得太迟了!” 雪山人魅在地上滚了两滚,身形渐化为一滩血…… 南宫鹏飞疾掠出林外,早有甚多丐帮高手立候,快刀手马安骥四面右手一招。 泊在河畔两艘乌木巨舟上飕飕拔起四五人,疾逾飘风掠来。 南宫鹏飞道:“只诛元恶,不究胁从,雪山人魅门下但须点住穴道暂囚秘处,俟冯翊就歼再行释放。” 马安骥等人无法相信雪山人魅已就戮在南宫鹏飞手中,诧道:“雪山老鬼咧?” 南宫鹏飞似极为轻松,笑道:“他死了!” 这三字在他口中吐出轻易异常,却听入丐帮高手耳内,无异霹雳巨雷,不禁面面相觑。 殊不知南宫鹏飞乘著雪山人魅得意之际,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佛门降魔金刚掌法,在雪山人魅转面之际,用十二成真力压下,左手启动五行绝命针筒,一筒针雨迸发射出,双管齐下,慢说雪山人魅无法闪避,即使能及时闪开,也不能躲过南宫鹏飞星寒剑雷霆万钧下击之势。 南宫鹏飞佯如不见,微微一笑道:“游昭良门下均为在下点穴制住倒在林中,有劳诸位移囚秘处,在下先走一步了。”抱拳一揖,循著河岸飘然走去。 ………… 小红门外,南宫府邸内喜气盎然,红楼闺阁上余翠娥、崔湘蓉、黄凤珠及南宫鹏飞笑谑甚欢。 他们四人久别重逢,三女宛如款待嘉宾一般,美酒佳肴,频频劝饮。 南宫鹏飞笑道:“这是雪山人魅大意疏忽,命该丧身,错非如此,即是有墨螭剑,最多使雪山人魅负伤而已。” 三女知是实话,并非南宫鹏飞自谦之词,但南宫鹏飞思虑慎密,算无遗策,智比诸葛,钦佩不胜。 黄凤珠道:“少侠何以赶来如此神速,迅雷不及掩耳,使雪山人魅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南宫鹏飞道:“娥姐赠小弟一只神雕,暗托一位在京丐帮高手豢养在家,那匹追风赤兔神驹亦由另一位丐帮能手暗随小弟身边,黄姑娘告急传讯送出後,丐帮得讯後即佯装混乱恐慌,遣三名年轻武功极高的能手出京赶往三晋,骗过雪山人魅……” 他展齿微微一笑,又道:“其实那紧急传讯由神雕送出,到达小弟手中不过两个时辰,小弟立即以对策交神雕送回,请丐帮群英在小弟未赶回之前代办妥数点要事。” “小弟在沧州稍作安排後,即乘红驹择山道无人行走险僻捷径赶回燕京,未牌分时起程,三鼓不到即赶抵宛平。” 崔湘蓉娇笑道:“原来加此,雪山人魅料测你必在吕梁附近窥探冯翊虚实,计算途程最快也要四日四夜,怎知你人在沧州,路程减了一半,又得神雕良驹之助,不消一日夜便赶回京来,岂非天意。” 余翠娥颦眉一笑道:“我爹呢!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道:“目前冯翊用心歹毒,以慢性毒药控制各大门派,遂其图霸武林之志,我等亦将计就计,使其不疑有他,因各大门派被制之人须经相当时日调养才能恢复功力,再冯翊并非雪山人魅可比,心机毒辣,行事沉稳,武功更浩潮渊博,恐一击不中,反贻武林无穷後患,不过冯翊就歼之期已不远。” 他们畅叙阔别,情如姐弟,不觉又是金乌西坠,新月初升,楼下突传来击掌声,南宫鹏飞面色微变,倏地穿窗掠出,同著一条迅快的人影翻出宅外望燕京城内而去。 ………… 燕京城内藏龙卧虎,外城靠东城厢内,一片菜畦,绿意盎然,占地亩许,在这茶畦中间却有一幢矮檐四合院子庄舍,骤看起来不过是菜农所居,谁也不知是丐帮总坛一处极重要的分坛。 四合院中骤立著不下四十馀丐帮弟子,面色激怒,却又慑伏不敢妄动。 只见十二名装束怪异,老少不一,面目森冷的江湖人物与丐帮弟子相对而立,其中一蟹脸老者,手持一柄月牙钢轮,面泛狞笑。 距蟹脸老叟身前不远处倒著两名丐帮弟子,左臂已削断,血流如注。 老叟阴恻恻笑道:“丐帮耳目灵通,事无钜细,均无法瞒得过你们丐帮耳目,那芦沟桥上二十六具尸体来历,老朽不信丐帮不知。”意寒语厉,令人心惊。 丐帮高手为何噤若寒蝉,因对方手中均持有一颗子母雷珠,敢情他们均是风雷堡中人。 蓦地…… 蟹脸老叟面色大变,目露痛苦之色,手中月牙钢轮似把持不住,当啷坠地。 风雷堡其他高手见状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青衣书生飘然由屋面上泻落,两指紧捏著一颗龙眼大小紫芒流转的子母雷珠,道:“诸位是否欲同归于尽?” 若一掷出手,不但同归於尽,化成劫灰,而且东城方圆十数里亦遭波及,万千生灵惨遭毙命。 同时一双丐帮弟子随著青衣书生掠落,掌心扣著一把“子午问心钉”,蓄势待发。 不论武林中人心性如何凶狠,对生死之间却不无忌惮,怎能两败俱伤,同归於尽,风雷堡高手当然被震慑住。 丐帮高手见南宫鹏飞入来,不由精神大振,身形欲展,似欲将风雷堡中人置予死地不可。 南宫鹏飞左掌一摇,道:“且慢动手,将伤者接好断臂要紧。”说著迅快无伦在怀中掣出一杆杏黄三角小旗迎风疾晃。 风雷堡高手见旗失色大骇。 南宫鹏飞道:“诸位识得这杆杏黄旗麽?在不知道诸位均是奉了堡主之命寻觅冯翊下落,急於施救少堡主身蕴奇毒。” 一面白稀髭老者目露诧容道:“尊驾何处得到本门信符,又何以得知敝少堡主身蕴奇毒?须知兄弟等人此次奉命,因堡主严嘱不是逼不得已,切忽施用歹毒手段,是以施用雷珠吓嗫?”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这个在下知道,风雷堡威震宇内,门下网罗者均是武功绝高的能手,除了子母雷珠外,尚有多种极厉害的暗器,诸如绿甲刺等,仅稍逊於五行绝命针……” 风雷堡高手不禁目露惊容,只觉南宫鹏飞所知甚多。 南宫鹏飞又道:“贵堡自玉符失窃,少堡主又遭奇毒所制,雷堡主不得不改弦易辙,全力搜觅冯翊下落。” 那面白稀髭老者道:“何谓改弦易辙?”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贵堡主原认定龙驹寨必与川南三煞之死有莫大干系,先由竹杖客登门作伐提亲,怎知为交趾鹰愁崖法轮尊者首徒厉信作梗,又贵少堡主回堡後神智失常,更闻大别七剑府无名老叟施展五行绝命针情事,警觉风雷堡不能凭籍昔日威名到处轻挫强敌,判断雷洪武身罹奇毒,八九为冯翊下的毒手,与江湖多般风闻印证一下,确信系冯翊所为,是以雷震子不得不改弦易辙,暗中调遣能手全力搜觅冯翊行踪下落。” 那老者心中骇然,冷笑道:“尊驾知道得太多了!” 第十五章 南宫鹏飞面色一寒,道:“冯翊乃一代武林巨邪,心机卓绝,他早在江湖各大门派中布伏甚多耳目眼线贵堡一举一动,均了若指掌……” 面白稀髭老者张口欲言,被南宫鹏飞摇掌制止,接道:“其宝贵少堡主并非冯翊所下毒手……” “是谁?” “催魂伽蓝丁大江!” 风雷堡高手不禁骇然变色。 南宫鹏飞笑笑道:“贵少堡主雷洪武心中也明白为丁大江下的毒手,只是神智迷失越来越重,无法向其父说明罢了。” 忽闻随风入耳送来阴森冷笑道:“巧舌如簧,说得这麽好听!” 风雷堡门下精神不由一振。 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雷堡主何吝一现面目?” 只见一条飞鹰般人影翻入院中,现出一圆眼尖嘴,乾枯瘦小老者,活似一只苍猿,目光森厉盯在南宫鹏飞的面上一瞬不瞬。 南宫鹏飞道:“雷堡主莫非心疑在下之言不实麽?” 雷震子冷笑道:“老朽疑心尊驾知道之事如此之多。”说时两道锐厉眼神凝注在南宫鹏飞手中的杏黄旗。 南宫鹏飞冷然答道:“就是在下所知大多,方始立於不败之地,冯翊屡欲加害,均棋差一著为在下从容离去。” 雷震子嘿嘿冷笑道:“尊驾不如说是败在冯翊手中好听些。” 南宫鹏飞答道:“倘在下握有胜算,冯翊早就授首了,那有今日的武林乱象,雷堡主岂非多此一言。” 雷震子老脸一红,无言可辩,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 南宫鹏飞忙道:“堡主是为了这杆杏黄旗麽?此乃令郎所赠,因在衡山县在下救了令郎性命,蒙他赠送贵堡信物,不过令郎终久还是逃不了丁大江鬼蜮暗算。” 雷震子闻言呆得一呆,道:“老朽尚不能深信不疑。”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下原非定要堡主见信,事实真象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不过在下必须奉劝堡主,催魂伽蓝丁大江不幸陷身吕梁,甘为虎伥,冯翊驱之为他效命,风闻丁大江,衔命去贵堡途中。” 风雷堡一高手道:“此人危言耸听,心怀叵测,堡主不可轻信。” 南宫鹏飞面色一沉,冷笑道:“究竟是谁无事生非,恃势凌人,丐帮一双门下断臂之仇如何清偿法,如非念在同仇敌忾份上,今日贵堡门下定然有来无去。” 雷震子一方雄主,心高气傲,目无馀子,怎经得如此奚落,不禁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南宫鹏飞大笑道:“雷堡主,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丐帮总舵也不是任人自由来去之地,倘传扬开去,丐帮威名大损,有何颜面再立足於江湖。” “故而尊驾要找回颜面。”雷震子沉声道:“尊驾既非丐帮门下,丐帮岂能任听尊驾越俎代庖。”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打架不恼助拳的,在下忝为丐帮前辈长老,有何不可?”说著拔剑出鞘,接道:“在下也要断除贵堡门下两人一双手臂,怨仇一笔勾消,此後为友为仇,悉听尊便。” 他知道不显露惊人武功,无法使雷震子相信他所说是实,而且不与丐帮找回颜面,丐帮从此将抬不起头来。 雷震子尚未答话,风雷堡一双高手疾逾奔电扑向南宫鹏飞,金刃劈空,夹袭数处重穴,南宫鹏飞冷笑一声,铁剑疾闪,只听当啷声响,风雷堡两人兵刃坠地。 那一双风雷堡高手胸前长衫上各点穿七个钱大洞孔,仅粟米之差使人鬼殊途,不禁面无人色。 南宫鹏飞疾飘了开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不忍断去二位手臂,仅点穿衣衫略示薄惩。” 雷震子心神猛凛,只觉南宫鹏飞出剑之快,剑招之奇平生罕睹,不禁楞住。 突见一鸩衣百结,蓬首垢面的老化子飞跃落在雷震子面前,抱拳说道:“雷堡主,可否借过一步,容化子面禀一件机密。” 雷震子略一沉吟,颔首应允。 那老化子道:“堡主请随老化子来。”说著便向四合院大门走去。 只见老化子尚未走近大门,便转身站住,雷震子接踵而至,老化子道:“有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结,何必动手相搏,拚个你死我亡不可,雷堡主,令郎所受丁大江暗算毒手,除了敝帮这位前辈长老,并无第二人可解,他老人家新近才研悟出天下百毒解法。” 雷震子愕然道:“真的麽?” 老化子笑笑道:“穷叫化乃是一腔好意,双方又非不可解的宽仇,何必拚个你死我亡,其实凭真实武功,雷堡主未必可操胜券,倘谓子母雷珠,堡主请仔细瞧瞧敝帮弟兄手中便知。” 雷震子闻言心中一惊,已瞥明丐帮中不少人手中正握著子母雷珠,道:“承蒙见告,德重心感,容後相报。”说看身形一跃而起,疾逾闪电落在南宫鹏飞之前,抱拳一拱,道:“犬子身罹毒伤,若蒙解救,敝堡堡众愿听候驱策。” 南宫鹏飞笑道:“不敢,令郎可送来此处,不过在下目前萍踪无定,奉劝堡主速返贵堡如不查明内奸,恐酿成大变。”语声只有雷震子可以听到,敢情惧风雷堡门下闻知,故施展蚁语传声。 雷震子心头一凛,抱拳答道:“多谢指教。” 南宫鹏飞又道:“武林各大门派首脑正联合密谋歼除冯翊之策,冯翊授首当在不远,到时在下自会通知堡主赶去。”话声咯咯一顿,又道:“堡主倘认在下之言为是,派遣在外贵堡门下应严命悉数返堡,桑副堡主此行必凶多吉少……”他又叙出途中发现桑振三夏伯诚经过,夏伯诚与轩辕彪两败俱亡等情。 雷震子心惊胆寒,与南宫鹏飞低声谈话良久。 风雷堡门下只见两人嘴唇频动,却未听闻语声,却从面色辨察已化敌为友。 但闻南宫鹏飞朗闻道:“恕在下不恭送了!” 雷震子抱拳一拱,大喝道:“走!” 人影冲空,转瞬疾杳。 南宫鹏飞如释重负,嘱付丐帮几句,飘然走出,返回小红门外家下而去,身入园中,只听得水阁内琴声悠扬,只听得曼妙歌声传来,不禁伫步倾听: “绿水波平花烂缦, 照影红妆 步转垂杨岸 别後深情将为断 相逢添得人留恋 絮轻丝软无系绊 烟惹风迎 并入春心乱 和泪语娇声又颤 行行尽远犹回面。” 歌声回肠荡气,使南宫鹏飞呆住,显然并非崔湘蓉、余翠娥、黄凤珠三女,暗暗皱眉道:“这是什么人?”只听得歌声又起: “移得绿杨栽後院 学舞官腰 二月青犹短 不比灞陵多送远 残丝乱絮东西岸 几度小眉寒不展 莫唱阳关 真个肠先断 分付与春休 细看条条尽是离人怨。” 南宫鹏飞愈更疑云满腹,委实听不出何人歌声。 忽闻一极微笑声道:“少侠,你听不出是谁么?真是贵人多忘事。” 南宫鹏飞别面一望,只见是韦云淞,不禁大喜,疾趋上前施礼。 韦云淞忙道:“老朽尚无暇寒喧,带来令师一封手谕面交少侠,这水阁中歌声就是少侠在金陵所救的周素贞、周素珠姐妹。”说著又是一笑道:“老朽已见过崔、余两位姑娘,因需赶往关外,无法稍留,回程时再作相见吧!”声落人起,去如飞鸟,迅即无踪。 南宫鹏飞不禁大感困恼,硬著头皮向水阁内走去,只见崔湘蓉余翠娥黄凤珠及周素贞、周素珠五女相与欢谈。 她们一见南宫鹏飞走入,盈盈立起,嫣然含笑,杏靥如花,只周氏姐妹眸露幽怨之色。 南宫鹏飞是个诚厚君子,周氏姐妹既然来了,就是他府内嘉宾,岂能拒人千里之外,逐霭然微笑道:“令堂好么?” 周素贞含羞声答道:“家母托庇躯体粗安,别来公子可好?家母时常问起公子并嘱愚姐妹不可忘记公子大德。” 南宫鹏飞道:“些许小事,何值挂齿。” 崔湘蓉道:“你知道麽?两位姑娘每隔十天便要来此叩问令尊令堂万福金安,深得令堂喜爱。” 南宫鹏飞诧道:“怎麽小弟一直不知?” 余翠娥娇笑道:“这点小事还要你知道么?” 南宫鹏飞暗道:“这还是小事!”他心目中始终认定崔湘蓉、余翠娥两女已文定终身,其馀诸女均是朋友之交,遂不理会余翠娥之言,笑道:“方才韦前辈匆匆离此,带来家师一封手谕,不知有何训示,小弟告辞片刻,诸位请坐。”说罢飘然登楼而去。 他独自闭处一室,拆阅大方禅师手谕,才知其师已联合老辈,诸如普渡上人、天池逸叟葛慕九、三绝手裘元、鹤叟方兰亭、九现云龙卫长城、苍冥剑华容修翰等人歼除冯翊之策。 在这手谕中可推测出冯翊武功绝高,不得不慎重将事,更不愿掀起武林杀劫,造成重大伤亡,才择此孤立冯翊之策。 手谕中又云冯翊在各大门派党羽甚众,欲完全肃清而又秘不让冯翊所知,须耗费相当时日。 谕示内最重要的就是武林群雄并无一人能打入吕梁总坛内,将冯翊一举一动送出,命南宫鹏飞筹一良计送一武林高手在吕梁总坛卧底。 这问题异常棘手,令南宫鹏飞大感难于措手,因为在吕梁总坛救出之人却系被奇毒所控,神智半已迷失,送入吕梁不难,恐适得其反。 他在密室来回踱步,筹不出一条万全妙计,此一卧底之人异常重要,成败安危所系,不可滥竽充数。 久思无计之际,突然灵机一动,击掌暗道:“邓公玄!” 邓公玄乃一最佳人选,南宫鹏飞不禁满怀欣喜,启门拾级下楼。 只见五女已准备了一席盛宴,静坐恭候自己,不由满怀歉意,连连致歉。 五女娇媚如花,催他就座後,余翠娥在南宫鹏飞面前酒杯中满满斟了一杯,举杯相敬,笑靥如花道:“贱妾等只浅尝而止,你乃海量请放量乾杯。” 南宫鹏飞接过一饮而尽,道:“小弟也力不胜酒,不如随意!” 崔湘蓉道:“大方前辈手谕中定有极重要之事,致使你筹措无计,大感困难是麽?” 南宫鹏飞颔首道:“正是!” 余翠娥道:“但不知我等可否预闻?” 南宫鹏飞取出大方禅师手谕递与余翠娥。 周素贞姐妹身非武林中人自然不愿预闻,由余、崔、黄三女并肩观看,崔湘蓉道:“你已思出卧底之人么?” 南宫鹏飞答道:“已想出绝好人选,不过在下须亲自赶往吕梁。” 余翠娥道:“他是何人?”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歉难奉告!” 余翠娥望了四女一眼,嫣然笑道:“不用你说出,我们猜都猜得出。” 南宫鹏飞道:“既然如此,小弟更犯不著哓舌了。” 崔湘蓉道:“丐帮总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南宫鹏飞道:“因芦沟桥上二十六具尸体之故,风雷堡堡主雷震子竟藉故生非,竟找上丐帮重地。” 崔湘蓉诧道:“这与丐帮何干?” 南宫鹏飞道:“雷震子指丐帮耳目灵通,事无钜细,甚难隐瞒得丐帮中人,所以询问丐帮是何人所为。” 余翠娥笑道:“这一来问是问对了。” 南宫鹏飞与诸女饮酌之间,娓娓道出经过详情,继又长叹一声道:“设若世无雷震子,冯翊必然提早发动图霸武林阴谋,则今日武林必然景象形势大异,昔日冯翊是欲利用风雷堡玉符驱策为己效死,如今形势逼得冯翊不能不将风雷堡受他控制之下,若小弟臆测不差,吕梁必已派人向风雷堡而去……” 崔湘蓉笑道:“雷震子已由你授锦发妙计兼程赶返风雷堡,料亦无妨。” 南宫鹏飞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倘有好生之德,必不让冯翊荼毒武林。” 余翠娥道:“鹏弟决定何时启程前往吕梁?”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尚须稍作勾留,一则须俟风雷堡将雷洪武送至,再也须在芦沟桥悬尸案沉寂後才可放心离去。” 崔湘蓉叹息一声道:“鹏弟此次行事似嫌太辣手了些?死者二十六人其中就无可宽宥之辈。” “说得极是!”南宫鹏飞道:“其中五人作恶多端,应予处死,馀外二十一人经小弟点穴,表面上与死无异,其实尚可救活。”说著面上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道:“这二十一人均已救活,但武功已失去,与常人无异,如此蓉姐绝不会认为小弟大心辣手黑了。” 崔湘蓉斜睨了南宫鹏飞一眼,格格娇笑不止。 ………… 居庸关外。 斜阳影里,一骑飞控,去如流星,隐入雪影重重中。 五台山绝顶八月飞雪,山麓间寒意森森,清音禅院内突匆匆走出彭潮海、林鸿基两人。 “接获南宫少侠传讯,说是今晚二更时分可至,命我二人前往香炉峰下相候,你我二人也该动身了。” 彭潮海点首道:“好,咱们走吧!” 枫红似火,秋意肃森。 夜暝四合之际,彭潮海林鸿基两人已自到得香炉峰下。 皓月当空,山野似披了一重雾气,凄迷如梦,风涛潮啸,隐隐渗著钟声梵呗,令人尘虑尽涤。 两人席地而坐,低声谈论江湖往事,地北天南,轶闻谐趣,似久别重逢旧友。 忽闻随风飘送一声阴恻恻冷笑,距两人之前三丈开外立著五个面目冷淡似冰的怪人,衣袂迎风瑟瑟出声,宛如鬼魅临风,林、彭两人一跃而起,四道锐厉眼神逼注在五条魅影上,林鸿基冷笑道:“五位朋友有何见教。” 只听一人答道:“谁是你俩朋友?” 彭潮海不由气往上撞,大喝道:“那么你等意欲何为?” 人影一晃,疾逾闪电般,面白如纸,束发老人落在彭潮海身前,狞笑道:“风闻五台已投在吕梁冯翊卵翼之下,看来并非无稽,你等谅系冯翊死党。” 林鸿基面色一冷,答道:“尊驾捕风捉影,是何存心,我俩路经五台,因天色已晚,权在峰下歇宿一宵,五位谅是冯翊仇家,何不迳往吕梁?” 老叟道:“老夫眼中不揉砂子,速报出来历姓名!” 林鸿基大怒,道:“兄弟乃点苍林鸿基。”话出手出,肩上金龙杖已自挥出一招“金蜂戏蕊”。 杖势如山,呼啸破空中幻出数点耀眼寒星指向那怪老叟重穴。 老叟面色一惊,道:“原来是金龙杖,果有几分道行!”右手疾弧,巨灵手掌排山倒海般疾抓金龙杖。 手指堪堪抓及金龙杖杖端,突闻铮铮声响,盘绕在杖身上金龙首口中喷出一线飞针。 老叟只觉掌心一麻,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疾飘开去,面色怪变。 他感觉到真气逆散,无法封闭右臂玄穴,飞麻循著行血攻上,钢牙一咬,左掌拔出一柄短刀,寒光电奔,将自己右臂齐肩切下,一股鲜血如注喷出。 其馀四条魅影不禁大怒,揉身猛扑,以二敌一,攻向林鸿基彭潮海。 他们知道同伴并非武功不济,而是伤在林鸿基独门长刃暗器之下,心怀警剔,一出手即施展全力,抢制先机,狠毒凌厉。 果然,林鸿基彭潮海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那断臂老叟立在圈外,目露怨毒之色,嘴角噙着一丝阴笑,仅剩的左臂紧扣著一把暗 器,非将林彭二人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一盏茶时分过去,林彭两人显然已伤力拚,微生气喘,渐呈不支。 断臂老叟两道锐厉慑人眼神凝注在林彭二人身上,左掌蓄势待发。 蓦地。 只感胸後一冷,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凄迷月色之下,但见南宫鹏飞飘洒逸身形现出。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不禁精神一振。 南宫鹏飞冷喝道:“住手!” 四面目森冷怪人悚然色变急跃开去。 南宫鹏飞道:“四位请将来历姓名见告,登门无事生非为何?” 内中一人阴恻恻笑道:“你等三人又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目中神光逼射,淡淡一笑道:“我等均是五台掌门方外至友,应邀来此作客,林彭两位老师是否与你等结有宿怨大仇?” 那人冷笑道:“贺兰阴风谷卞氏五杰,尊驾可有耳闻麽?” 南宫鹏飞目注那人须臾,道:“阁下谅系卞仲平我委实想不出贺兰与五台有什么瓜葛,更说不上与林彭两位结有宿怨。” 卞氏五杰乃兄弟五人,却面貌不一,同父异母,但貌像均丑陋狞恶。 卞仲平似乎一惊,道:“尊驾目光锐利,居然认出老朽卞老二,我贺兰五杰不出手则已……” 南宫鹏飞忙指地面一具躯体,冷笑道:“一出手就像他一般。” 卞仲平不禁面色胀得像猪肝一般,冷笑道:“无论如何,卞老四这笔血债须算在三位身上。” 南宫鹏飞沉声道:“如在下猜得不错,你等身後还有主使人,此人必还隐在近侧。” 忽闻不远处一丛矮树传来一声轻笑道:“尊驾料事如神,兄弟就隐藏在近侧。”一面如满月,五官匀整,三绺须的中年人飘身走出。 此人约莫四旬左右,身高六尺,穿著一件黑亮锦缎长衫,目中威棱逼射,手握一柄已合拢的摺扇,长约二尺四五,似为铁骨所铸。 南宫鹏飞凝注在那人面上,不声不语。 那人手握摺扇微微一晃,含笑道:“兄弟井云!”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到此并非无关,可否明言其故!” 井云含笑道:“实不相瞒,兄弟昔年与冯翊乃八拜之交。” “如今呢?” “不共戴天之仇!”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既与冯翊不共戴天之仇,不去吕梁来此作甚?” 井云道:“问得好!兄弟与卞氏五杰均有目无珠,错将冯翊当做良朋知己,推心置腹,掬诚相与,那知冯翊竟是狼心狗肺之辈,把兄弟一册武功秘灵盗去不说,反将兄弟与卞氏五杰各点了残穴,弃置於地底死谷内,如沦九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岂料天无绝人之路……”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遇上武林奇人相救了麽?” 井云冷笑道:“怎有人相救,幸亏兄弟终于悟彻自解穴道上乘武功心法,真气重聚紫阙。” 南宫鹏飞道:“想必得那武功秘笈之助!” “正是!”井云忽笑道:“可笑冯翊用尽心机,得手那册秘笈如同废物一般,秘笈纸页经兄弟乱了次序,冯翊虽聪明也无法悟解。”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井老师及卞氏五杰出困谅想亦不甚久。” “不错,兄弟仅出困月馀。”井云道:“因心急复仇,出困後略事停顿,便即启程入关,风闻川南三煞死後江湖风波迭生,冯翊已离吕梁。” 南宫鹏飞双眉微皱道:“井老师越说越远了,此与我等何干,更与五台风马牛不相及。” 井云面色一参,沉声道:“谁说无干,风闻五台与冯翊唇齿相依,已受冯翊卵翼,兄弟暗中观察,只觉五台山中杀气密布,传说并非无因……” 南宫鹏飞冷笑道:“事实上正与井老师猜测截然相反,在下等与五台却与冯翊势若水火,誓不两立。” 井云道:“兄弟不信。” 南宫鹏飞声色俱厉道:“相信与否,却与井老师无干。” 井云面色一变,摺扇一招“飞凤剌云”,寒芒一点疾射南宫鹏飞鼻梁。 出扇奇快,南宫鹏飞如非闪避得快,定为他扇招所伤。 南宫鹏飞滑身开去,井云扇招宛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到,逼近身前,扇页突然哗啦煽开。 只见寒光大盛,流萤万点,夹著强劲的罡风逼袭南宫鹏飞而去。 井云一招得势,南宫鹏飞先机失去,只见南宫鹏飞罩著一片寒飚光雨内,扇风狂啸,激起周外尘涌沙飞,威势骇人。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见状神色忧急不胜,蓄势引满待发,一见南宫鹏飞略呈败象立即抢攻出手。 卞仲平等四人不由喜形於色,他已察知林彭两人心急,冷笑道:“你们如敢妄动,休怨……” 语尚未了,只听一串金铁急振之声,火花迸发,南宫鹏飞一声大喝道:“撤手!” 但见一道怒卷墨虹震破扇飚,电射穿出,墨飚如潮反袭而下。 只听一声冷哼,墨飚倏敛,南宫鹏飞剑尖指在井云心坎上,冷笑道:“彼此无怨无仇,执意生非,井老师心性歹毒并不稍逊于冯翊。” 卞氏四杰见状面色大变,彭林二人已欺近四人身侧,逼使不敢轻举妄动。 井云被南宫鹏飞剑势猛震之力,震得两臂酥麻,气血狂逆,反被南宫鹏飞所制,黯然一笑道:“此刻兄弟相信尊驾并非冯翊同党了,并非兄弟贪生怕死,否则尊驾剑下岂能留情。”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井老师虽然已明白过来,但你我绝不能和衷相济,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好你我各行其是。”话声略顿,望了井云五人一眼,接道:“并老师如心急前仇,在下可指点一条明路。”说著缓缓撤回墨螭剑还鞘。 井云道:“还望指教。”说时察视手中摺扇,见铜骨已被切削断数根,不禁泛出懊悔之色。 南宫鹏飞道:“天明之前,在下派赴吕梁卧底之友可抵五台覆命,但他即刻又要赶返吕梁,防被冯翊察觉,井老师可暗蹑在下友人之後,潜入吕梁总坛。” 井云不禁大喜过望道:“真的麽?” 南宫鹏飞正色道:“在下句句是实,怎么不真,但在下有一条件。” 井云诧道:“什麽条件?” 南宫鹏飞道:“只可暗蹑其後,不可相识交谈,以防不测,井老师能答应否,不然诸位请立即离开五台。” 井云暗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俗谚不打不成相识,尊驾未免太认真了点。” 南宫鹏飞正色一沉,冷笑道:“在下为了武林大局,不能不慎重,在下现领井老师等去近处禅院内歇息片刻,俟友人抵达后再通知。” 卞仲平不禁望了井云一眼。 南宫鹏飞面色如罩严霜,沉声道:“你莫非认在下言中有诈麽?其实在下似多此一举,你我各行其是为上,诸位请离开五台吧!” 井云怒瞪了卞仲平一眼。 卞仲平悚然色变。 井云道:“兄弟深感愧疚有目无珠,险铸大错,有劳尊驾带路吧,冯翊授首之日,当略为谢罪。” 南宫鹏飞微笑道:“那到不必,请随在下前往。”说著飘然走去。 卞仲平扶起老四後,昆仲数人随著井云身後,只见南宫鹏飞转过两座山嘴,林木中隐隐现出红墙。 行至近处,只见是一所规模极小的庵堂,推门而入,走近并无一人的佛关後,南宫鹏飞回面说道:“天明之前在下定必来此回信,恕不奉陪,慎勿外出。”说著抱拳略拱,一闪即杳。 卞仲平道:“卞老二总不相信此人之言是实。” 井云轻喝一声道:“你不要命了麽?”继而冷笑道:“在人檐前过,怎能不低头,方才误事就误在卞老四身上,须知一误不能再误,井某还是解救卞老四吧!” 他蹲下身来,握起卞老四腕脉,察视体内气血变化,思索解穴方法。 井云身负奇学,精擅点穴,但一察视卞老四脉象,不禁面色大变。 卞仲平等四人见状,心神猛凛,道:“卞老四无救了么?” 井云泛起一点苦笑道:“并非无救,只是卞老四气脉逆冲,相互克制,若妄伸手施救,穴道难解,必口吐逆血而亡。” 卞仲平诧道:“井大侠精擅点穴,独步武林,如此说来是无救了。” 井云挺首叹息一声道:“学无止境,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何能当承独步武林之称,此人功力莫测高深,不知是何来历?” 卞仲平虽是他们昆作五人中排行第二,但武功机智数他最高,不禁忧形於色,道:“解铃还是系铃人,尚望井大侠好言相求。” 井云微笑道:“若此人言之是实,天明之前必然来此,他决不会要卞老四性命,诸位此刻似应调息片刻。”说罢暝目调息。 屋外松韵风涛,频频送入,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蓦闻殿外衣袂飘风声,接著传来南宫鹏飞清朗语声道:“井大侠,敝友已至,请准备起程吧!” 语声中,南宫鹏飞飘然走入,在卞老四身上落指如风,点了七处穴道,其解穴手法诡奥迅疾,令井云无法瞧得清楚明白,不禁大感震惊,只见卞老四已翻身立起,如置身梦中,浑浑噩噩,目露困惑之色。 井云等人随著南宫鹏飞走出,天色四更将残未亮,山风狂劲,月华似水,一片绿草如茵,山坡上立着邓公玄极为清晰,正与林鸿基彭潮海在叙话。 邓公玄依然是闵俊装束,他在吕梁总坛内虽日夕与慕容彤见面,心中却有与虎为邻之感,不知何时身为膏吻,终日郁郁不乐。 他心乱和麻,只见邀约之人派出後,就石沉大海,音讯全无,不由大感焦急。 那日傍晚,天龙堂主屈申匆匆在山外赶回,他就在慕容彤议事厅外偏室内值堂,只听屈申高声笑道:“五台局势已定,屈某赶去正巧遇上风雷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困住轩辕香主,桑振三无法两面为敌,率众遁去,轩辕香主亦赶往沧州四海帮,不久即回,屈某趁回山之便去北岳及中条两处巡一下,为此就误了三四日。” 慕容彤长叹一声道:“你我受今主付托之重,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唯恐有所陨越,前日小弟接获令主快讯,说他尚在长白以北,回山尚无定期,我等责重任艰,稍一不慎,必铸大错,每一念及,令小弟坐卧不宁。” 屈申哈哈大笑道:“令主智计如神,武功绝伦,慕容贤弟更是智比诸葛,相辅得人,图霸武林必底於成。” 邓公玄留神窃听,忽见一名值堂弟子提著一只鸽笼勿匆走入,道:“五台有急讯到来!”说时右手探入鸽笼,在鸽足解下火漆密封信管。 邓公玄道:“闵某将急讯面交两位香主。”一手接过,望议事厅内跨入,高声道:“闵俊求见!” 慕容彤道:“何事。” 邓公玄道:“五台有急讯到来。” 只听慕容彤沉声道:“进来!” 邓公玄快步走入,但见慕容彤屈申两人相对而坐,满脸惊愕之色。 “屈兄,你拆阅传讯是为了何事?” 他尊重屈申是吕梁三堂之首,屈申忙道:“慕容贤弟你乃令主亲口指定代摄之人,屈某何敢越俎代庖。” 邓公玄暗道:“敢情屈申也不知情,冯翊行事委实令人难测。”到目前为止,邓公玄始终不敢断定慕容彤就是冯翊。 慕容彤拆阅急讯,目中不禁怒光迸射,道:“轩辕香主他死了!” 此言一出,屈申无异遭受晴天霹雳,面色大变,诧道:“他怎麽死的?” 慕容彤道:“太岳一奇夏伯诚突破禁制五台遁出後,望冀北遁去,竟无意与轩辕香主相遇,发生激烈拚搏,两败俱伤,夏伯诚亦伤重倒毙。” 屈申诧道:“此事怎会由五台传讯?” 慕容彤道:“彭潮海不愿夏伯诚遁去,虽说夏伯诚不知我等图谋,却预防万一,是以彭潮海等四人紧追不舍……” 屈申愕然到:“如此说来,四海帮之行已成幻梦空花了。” 慕容彤摇首答道:“沧州之行已办妥,轩辕香主亦由四海帮总坛发出传讯,他返回总坛之际,因芦沟桥廿六尸所吸引,不慎形迹败露,为夏伯诚发现,诱往长城之畔印证高下……”说著凄然叹息一声道:“轩辕香主刚愎自用,不准任何人相助,更不愿彭潮海四人误了令主大事,与夏伯诚各以本身真实武功猛拚,两败俱伤同归於尽,彭潮海等人与太岳门下混战,重伤逃返五台,所幸者太岳门下无一幸存。” 屈申面泛悲沧之色,道:“他们现时情形如何?” 慕容彤道:“他们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需本门灵丹专人送往,再发现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向吕梁赶来,意欲侵袭总坛。” 屈申冷笑道:“桑振三自来送死,怨不得我等心辣手黑,慕容贤弟意欲派何人去五台送药。”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道:“闵舵主前往一行,须速去速回。”说著由囊内瓷瓶中倾出十二颗丹药说明服用之法。 闵俊唯唯领命,接过丹药,离了吕梁望五台疾奔而去…… 长城落日,雄浑苍凉,邓公玄由吕梁北上,取道代州雁门关,晚霞漫空之际,他已自到达关上,眺望落日奇景,不禁目旷神怡。 忽闻一极熟稔的语声道:“邓少侠别来无恙?” 邓公玄由不得心神一震,四面望去,只见那青衫人负手立在数丈外含笑目射自已道:“邓少侠想必蛊毒已解,为何来在雁门关上?” 青衫人目露真挚之色,似旧友久别重逢,关切神态溢於言表。 邓公玄抱拳长揖道:“想不到与阁下在此不期而遇,那蛊王始终未应邀到来,为此在下身居虎穴,胆战心惊,有朝不保夕之感。” “什么?”青衫人大惊失色,说道:“蛊王尚未到达吕梁麽?这话在下不信,恐冯翊秘不使少夫得知,一则他不知少侠易容扮作闵俊,再也不知你身罹蛊毒,他行事高深不测,即是贴身心腹也难知情。” 邓公玄闻言呆住,踌躇长久无法置答,半晌摇首苦笑一声道:“邓某自混入总坛後,遇事极为小心留意,不论如何隐秘,总难瞒得纹风不透,蛊王又非极重要的人物,谅尚未到来。” 青衫人目注邓公玄一眼,道:“在下亲眼得见蛊王随著两名吕梁高手已由县城进入吕梁山脉,怎会未抵达总坛。” 邓公玄惊诧道:“阁下何时见到?” 青衫人道:“五日前!” 邓公玄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真的麽!在下与冯翊拚了。” 青衫人摇首道:“谋定後动,在下为少侠思一良计,少侠如今何往?” 邓公玄道:“奉命赶往五台,二更时分必须赶抵,如无别事你我不妨同行,邓某有要事禀明。” 青衫人道:“闲云野鹤之身,到处为家已惯,也好,风闻武林群雄有歼灭冯翊之意,双方都在箭拔弩张,在下本不愿多事,如今已动念参与这场是非中。” 两人施展上乘轻功,如飞奔去,途中邓公玄倾吐吕梁一切诡谋布设。 青衫人笑道:“冯翊自以为聪明,一切所为均落在对方眼中。”说著剖析武林局势,对冯翊所为了如指掌,更比邓公玄清楚。 邓公玄大感惊异,道:“如此说来,冯翊岌岌可危了,邓某仍留在吕梁,到时恐无法自保?” 青衫人微笑道:“武林群雄虽有歼灭冯翊之意,但不敢轻举妄动,少侠目前不可违忤冯翊,在下决助少侠求得蛊王解药就是。” 邓公玄心中一宽,到得五台山北麓後已是二更将残。 青衫人突然止步不走,道:“少侠自去办事吧……”忽面色一变,手指著东南之远处掠过了一条迅疾人影,忙道:“少侠暂别离此,在下去追此人。”双肩一振,施展八步赶蝉身法,疾射追出,瞬眼已远失在苍茫月色中。 青衫人正是南宫鹏飞,他算准邓公玄不敢须臾稍离,那人影也是他智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快如流星掠向林鸿基彭潮海两人守候之处,正巧遇上井云及卞氏五杰无端事…… 南宫鹏飞把井云等人领至那禅院中後,匆匆又赶往邓公玄处。 邓公玄发现南宫鹏飞胁下挟著一人,诧道:“此人是谁?” 南宫鹏飞冷笑道:“雪山人魅三徒乌袒宏,他们师徒从川南三聚丧命在龙驹寨附近起,便一直暗中独行其是。”说著放下乌袒宏。 只见乌袒宏面肤青紫,目瞪口张,鼻孔内忽涔涔流出黑色血丝,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其愚不可及也。”择一凹处葬下。 邓公玄道:“乌袒宏吐露了隐秘?” 南宫鹏飞道:“他说其师必疑川南三煞是冯翊所害,江湖传言又愈来愈盛,几大门派更噤若寒蝉,足见冯翊势力已扩及九大门派,雪山人魅密约同道暗查九大门派隐秘,此次与乌袒宏同来的还有井云及贺兰卞氏五杰。” 邓公玄道:“井云等他们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道:“他们现仍在五台,少侠你速去办事吧!将独门伤药送交後即回此处,不能多管闲事,咱们不见不散。”说著身形疾闪出。 邓公玄亦急急望香炉峰下奔去…… 此乃前情,再说井云等著随著南宫鹏飞走去,只见邓公玄及林鸿基彭潮海三人聚商,忽闻南宫鹏飞低喝道:“身形隐起!” 井云等纷纷掠入阴翳中,南宫鹏飞暗指邓公玄道:“此人名为闵俊,乃吕梁内堂舵主,系我等派在吕梁卧底至友,六位请瞧仔细一点,以防错失。” 但见邓公玄聚商了一阵,倏地转身施展燕子三点抄水轻功,身法极快,闪得两闪便已无踪。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亦联袂奔望山谷远处消失。 井云目露困惑之色诧道:“尊驾命我等辨识闵俊形像为了何故?” 南宫鹏飞道:“稍时在下要与闵俊同行一程,不过中途在下因事他往,井老师若要进入吕梁总坛,可暗随闵俊之後,不过,闵俊为了他本身安全,决不会曲意相助井老师。” 井云恍然大悟,抱拳相谢,并道:“井某亦应予动手时,必保全闵俊一条性命。” 南宫鹏飞道:“闵俊也有自救之道,井老师诸位请去北山口外两村酒肆中守候,在下与闵俊日出之前必然经过酒肆。” 井云与卞氏五杰作别而去。 ………… 天色黎明,红日未升,山道上已熙来攘往,车马轿与不绝。 西村口酒肆也上了六成座,均是朝山进香及朝拜已毕下山的香客游人,尚有轿夫赶车把式,喧嚣如潮,酒香随风四溢。 门首竹棚下一付座头坐著井云及卞氏五杰六人默默在领著酒,只见南宫鹏飞与闵俊双双走入坐下,闵俊唤了酒菜送上。 南宫鹏飞低声道:“少侠你尚有何见教!” 邓公玄道:“蒙阁下屡次赠药,使毒遏止不发,但尚留有些微晕眩之感,然只是治标……” 不待邓公玄说完,南宫鹏飞已自阻止他说下去,道:“在下所以器重邓少侠者,就是少侠能当机立断,毅然背叛冯翊,此乃常人难能之处,至於外间谣咏,蜚论少侠,莫须有之罪岂能妄评,在下已思得良计逼使冯翊不能不用蛊王现身退敌。” 邓公玄大喜道:“计将安出!” 南宫鹏飞低声道:“少侠抬目望去,可见竹棚下南端一张木桌土坐著六人,少侠识得麽?” 邓公玄不禁一怔,抬面望了一眼,已发现井云及卞氏五杰,诧道:“这六人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低声道:“他们均是冯翊不共戴天仇人……”叙明六人姓名及所定谋略,接道:“少侠只作不知,诱使他们进入吕梁,井云武功绝伦,想必吕梁此刻已为风雷堡所侵扰,加上井云等六人,冯翊必感压力奇大,他又苦於无法露面,不能不请蛊王出手。” “真的麽?”邓公玄面泛喜容,道:“邓某始终不信慕容彤就是冯翊!” 南宫鹏飞道:“他可使你辨识出也不能称为冯翊了,枭雄才华无匹,你我有逊冯翊多矣!” 打住约莫半个时辰,南宫鹏飞留下一两白银在桌上,偕同邓公玄离了酒肆登程。 井云等六人随即离座,结了酒帐遥遥跟随邓公玄南宫鹏飞两人。 邓公玄南宫鹏飞两人身法不疾不徐,宛若行云流水,似不知有人在後跟踪。 接近吕梁山脉,南宫鹏飞突与闵俊分手他去。 闵俊身法加快,疾如流星奔电,山势险恶,窜跃如飞。 井云六人在後紧追不舍。 只见闵俊进入一片郁林中,井云不禁一呆,心中大急,疾窜入林。 只听一声冷笑道:“六位在五台起一路尾随不舍为何?” 闵俊突从树後闪身出来,剑流飞星逼出悸耳锐声,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冷笑。 井云撤出铁扇,正欲答话,闵俊倏地面色一转,笑道:“闵某已闻友人言说,得知六位来历,由此深入,遍处均是伏桩,六位须谨加小心,恕闵某不能相助了。” 卞仲平道:“由此处到达总坛有多远。” 闵俊略一沉吟,道:“在下一路入来,均绕过暗卡,所以六位安然无阻,但穿过郁林後便大不相同,距总坛约莫五十里,共有十三处险伏,闵某甚难相信六位能闯过,此十三道险伏每日均有变异,而且设有奇门禁制,恕闵某无法讲解。”说著抱了抱拳转身疾如奔弩射入。 井云低喝道:“咱们走!” 一出得郁林外,忽闻一片簧弩破风声迎面生起,只见一蓬毒弩宛如骤雨般袭来。 井云冷笑一声,铁扇哗啦展了开来,一招“天外来云”,罡风潮涌把袭来毒弩悉数震回。 卡氏五杰身形电出,右臂疾伸,闷嗥声起,只见苍鹰攫兔般抓起五个匪徒用抛空中,身形落下时右掌疾接,震断心脉,口喷鲜血堕地毙命。 突闻一声炸耳大喝道:“好辣毒的手段!”如风电闪掠出十数人将井云及卞氏五杰团团围住。 面对著井云的是一面如葫芦,白眉凤目的老者,目中怒光逼吐。 井云大笑道:“善者不来,来音不善,我并非出手毒辣,怎奈你等施用毒弩之故,烦传讯贵派令主冯翊出见。” 老者沉声道:“冯令主因事离山外出,半载後才可回山,尊驾无事生非,毒手伤人,这笔血债怎么算法?” 井云冷笑道:“江湖是非,胜者为高,我等六人既然来此,已豁出一条性命,就凭你等未必有制胜之望。” 老者忽淡淡一笑道:“老朽秦翼桓,自投归吕梁以来,从未有人敢夸此海口,尊驾是何来历?” 井云冷笑道:“兄弟井云!” 秦翼桓忽道:“井老师,本山总坛五十里方圆之内笼罩奇毒,一经吸入,半个对时内必身化黄水,六位此刻必吸入奇毒甚多,依老朽之劝……” 井云大喝道:“并某等如果畏惧奇毒也不敢妄闯吕梁总坛了。”示意卞氏五杰,喝道:“闯!” 秦翼桓身後突窜出一双匪徒,各持兵刃劈向井云,配合极佳,流芒闪电如轮,令井云无法闪避开去。 井云喉中发出一声轻啸,“唰啦啦”铁扇疾挥击出,金铁交击声中两股兵刃震开。 铁扇一招“投鞭断流”,击在一名匪徒肩骨上,那匪徒发出凄厉惨嗥,肩骨粉碎,痛昏倒地。 井云扇势诡奥迅疾,右腕一震化为“孔雀开屏”,扇页横展,寒飚电闪,削在另一匪徒脖子上。 那匪徒嗥声甫出口外,一颗头颅离肩飞出,喷洒一蓬血雨。 卞氏五杰也是以出手狠辣卓著盛名,瞬眼之间已诛戮三名吕梁高手。 秦翼桓见状右手一挥,残馀吕梁匪徒纷纷转身飞撤远遁,他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响起语声道:“井云,老朽不将你等碎尸万段,难消此恨!” 井云冷笑道:“凭你也配!”双肩微震,欲腾空追出,突问一个刺耳笛声随风送来,令人心神欲飞,不禁脸色一变,道:“卞老二,这是何响声。” 卞仲平凝耳倾听,似现不佳心神,目露悸容道:“此乃笛音,不知吕梁匪徒弄何玄虚,风闻冯翊门下网罗甚多奇才异能之辈,能以箫笛迫蛇虫,莫非就……”忽地脸色大变,手指四外惊道:“井大侠,你瞧!” 并云凝目一扫,只见革囊中蠕蠕滑出数百条蛇群,作乙字形滑行,红信伸缩疾闪如电。 六人不禁泛上一股无名的恐怖,笛音怪异,高亢入云。 井云低喝道:“五位来时均带有雄黄珠麽?” 卞仰平等人为并云一言提醒,迅忙从囊内各扣著一把雄黄珠。 一条赤鳞铁骨怪蛇突的一声怪呜,滑行如风望井云噬去。 井云鼻中冷哼一声,右腕疾振,寒光狂闪,唰的声响蟒首被铁扇锋利的扇骨削去一半,叭哒坠地。 其馀蛇群似畏惧不前,却又为悸人笛声逼催,咕咕发出怪呜,昂首盘旋。 卞氏五杰突大喝一声,各掷出半掌雄黄珠落向长草丛中,波波微响,升起一缕缕黄烟,弥漫开来。 蛇最畏雄黄,不禁骨软体酥,卷成一团。 但雄黄浓烟之外蛇群并不遭波及,既不前进却也不退,将井云六人陷在那儿进退维谷。 ………… 慕容彤藏身总坛内在议事厅上独自一人来回踱步,神色郁怒,目蕴杀机。 忽见闵俊走入,问道:“五台可有异状麽?” 闵俊躬身答道:“未有异状,属下将伤药面交彭潮海後,随彭潮海巡视五台全山,只觉要隘如恒,朝山香客仍来往不绝。”说著取出一封书信,又道:“彭潮海托属下带来一封密函禀呈交香主。” 慕容彤接过拆阅,面色频频变异,道:“除轩辕香主已丧命外,尚有四人尸体亦陆续发现,夏伯诚老鬼死有馀辜,所幸夏老鬼虽侵扰五台,却未察知内情……” 说时隐隐传来一串轰轰炸音,闵俊诧道:“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侵犯总坛,现陷身奇门内,所来并非无因,风雷堡势力庞大,不可轻侮,若应付不慎,必引起轩然大波。” 慕容彤察知乃桑振三施展子母雷珠欲突破禁制,叹息一声道:“本座岂能不知,桑振三侵犯本山系替夏伯诚复仇,因雷洪武罹有奇疾,疑心令主所为,桑振三虽为癣疥小疾,不足为患,但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来犯者相继不绝。” 闵俊道:“令主现在何处,为何尚未赶返?” 慕容彤道:“本座进传讯令主,得令主回音他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所幸九大门派及江湖帮会逐渐归心,不待令主赶回即可提早发动,使本门登上武林盟主宝座。” 闵俊道:“由本山召集大会麽?” 慕容彤摇首道:“并非由本山出面召集。” 闵俊哦了一声不再问话。 忽见秦翼桓匆匆奔入,禀知井云及卡氏五杰来犯。 慕容彤目中闪出一抹异芒,道:“井云!是何形像?怎么本座未闻武林中有此人?” 闵俊暗中观察慕容彤神色是否作伪,他如是冯翊,骤闻之下谅不能无动於衷。 但,他失望了,无法观察出慕容彤内心,只见慕容彤问道:“井云等武功如何?” 秦翼桓道:“武功辣毒旷绝,不畏奇毒,现虽被蛇阵困住,终须脱困逼近总坛,他说与令主有不共戴天之仇。” 闵俊突道:“香主说得不错,井云来犯未免可疑,恐後继者不绝如缕,属下之见,对敌绝不能仁意为怀,徒留无穷後患。” 慕容彤叹息一声道:“本座知道,本山派出的高手甚多,各有任务,未能全部赶返,因此人单力薄,只有火急传讯令主定夺。” 闵俊道:“启禀香主,本门所邀约的能人奇土尚未赶来么?” 慕容彤眼中闪出一抹异芒,浮起一丝苦笑道:“令主派赴各处弟兄邀约好友相助,迄今为止,仅苗疆蛊王赶至,其馀尚未到来,故本座力采坚守就是这个道理。” 闵俊闻言大喜,佯装困惑不解之色,诧道:“香主为何不请蛊王出手相助,他施展毒蛊唱名呼魂,擒制桑振三井云等来犯者易如探囊取物。” 慕容彤立向秦翼桓道:“来犯者格杀勿论,本座随後就到。” 秦翼桓应了一声,转身疾奔出去。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长叹一声道:“蛊王抵达本山後,忽罹一奇疾,久治不愈,现仍虚弱不堪,倒在榻上手足无力,遑论施展蛊法。” 闵俊闻言宛如兜头浇一桶冷水,喃喃自语道:“怎么蛊王病了?”目注慕容彤说道:“病因可疑,莫非遭人暗算不成?” 慕容彤摇首答道:“不似受人暗算,蛊王年岁已老,谅是食物不慎,水土不服,染患泻疾,到此第三日因外感风邪,高烧昏迷不醒,现逐渐痊愈,仍疲软无力,经医诊断,尚需月馀才可起床行动,看此情形下去,我们无法等候这久。”说著顿了一顿,又道:“闵舵主,你去传命各舵,随时留意强敌来犯。” 闵俊领命转身奔出。 慕容彤沉思一阵,转望一间密室,启动暗掣,壁间现出一道门户,跨门入去。 一双黑衣汉子掠至躬身道:“参见慕容香主!” 慕容彤略一挥手道:“打开乾字牢!” 一双黑衣汉子应了一声是,转身快步走入甬道。 慕容影随後走去,甬道只悬著一盏油灯,昏黄黯弱,不时送来一阵澈骨寒风,令人毛骨耸然。 暗中传来一声开锁声,接著又是打开铁栅沉重声响。 “有请香主!” 语声如雷,轰然巨震。 慕容彤一闪落在乾字牢内,只见人影如魅,黑幢幢地卓立不动,数十道锐利眼神慑人心魄。 “一号!” “二号!” “三号!” ………… ………… ………… 十六号已止,敢情这乾字牢房内有十六人,不呼名而是唱号,显然这十六人神智已受控。 暗中火花一亮,一道熊熊烛火升起,映得这座石牢清晰无遗。 石牢陈设甚佳,各有一张竹榻,被褥俱全,并有两张八仙大桌,虽不算应有尽有,却也够舒适无缺。 十六人想必昔年均是江湖名手,如今须发甚长,掩住本来面目,但内中一人却依稀仍可辨识为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与其他十五人一般目光呆滞。 一黑衣大汉低声道:“禀令主,这十六人均可应用了,叫他东不敢往西,可驱策效死。” 慕容彤略略颔首,高声道:“你们两人率领这十六人送往秦翼桓拒处,命秦翼桓全力格杀井云及卞氏五杰。” 一双黑衣人应命领著司马玄坤十六人走出石牢,鱼贯朝甬道尽端消逝。 这十六人其中仅司马玄坤灵智极为清楚,他佯装神智被控有他的用心。 他与冯翊乃一师之徒,均擅使奇毒,虽在王世恭庄外一度为奇毒所中失手被擒,当晚便已将毒性逼驱体外,本欲遁出山外,转念一想,其妹不知囚在何处,逃出更增加其妹苦楚,反不如将计就计,寄身吕梁,趁时而动。 司马玄坤随著一双黑衣汉子越过十数道险伏,逼近一片怪笋石林中。 一黑衣汉子喝道:“泰舵主在麽?” 石林中秦翼桓疾闪而出,黑衣汉子趋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交付一面皂色上绣符篆三角令旗,告辞而去。 秦翼桓将小旗向司马玄坤等人一挥,道:“诸位请随秦某应敌去吧!” 司马玄坤等十六人目光发直,面上了无表情,却同声应道:“遵命!” 快步如飞,鱼贯紧随秦翼桓入得石林。 一块石笋後突现出闵俊,目光闪烁,长身一跃,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赶上一双黑衣汉子。 那双黑衣汉子耳目锐敏,辨出身後衣袂破空急风声,心中一怔,迅疾翻身立定,只见是闵俊,不禁同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闵舵主!” 闵俊认出两人是郑庆华、尤五成,同是冯翊心腹亲信,武功高强,笑道:“闵某方才奉了慕容香主之命传令各舵严加戒备,共拒来犯强敌,在秦舵主处出来,瞥见二位领著十六人交与秦舵主驱策,其中一人似为司马玄坤。” 郑庆华道:“正是司马玄坤,咱们令主仁慈宽大,不特不杀,反收为已用。” 闵俊颔首道:“自古以来,圣贤豪杰均具有非常气度,才能竟非常之功,令主胸罗珠玑,渊博精深,才智无匹,百折不挠,我等誓死不二,其故在此。”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二位与闵某近在咫尺,奈各为所事,如隔天涯,但愿早日武林臣伏,江湖澄本,我等也可优游些时。” 他卖弄如簧巧舌,边走边谈,在郑庆华尤五成口中套出甚多自己不知的隐秘,用特定联络之法传讯於南宫鹏飞手中。 ※※※ 井云及卡氏五杰被困蛇阵,以雄黄珠驱阻蛇群,刃削掌劈诛戮无数。 但刺耳笛音仍自无休无止吹奏著,蛇群虽受遏阻,却有增无已蠕蠕滑巡于雄黄烟雾之外。 井云皱眉道:“擒贼需擒王,搏杀那笛音驱蛇凶邪,蛇群自然瓦解,卞老二给我少许雄黄珠。” 卞仲平忙取出一把雄黄珠,井云接过凝耳倾听那笛声传来的确方位,右掌一合铁扇,身逾飞鸟向笛音传来方向扑去。 起落之际,足未沾地必先掷出一颗雄黄珠,蛇群嗅入雄黄气味,必筋酥骨软,失去攻击之能。 井云身法极快,几个起落,已扑出数十丈外,只见一矮瘦黧黑老者坐在一块山石上横笛吹奏,身在半空大喝一声,铁扇哗啦抡开,迅如电光石火击下。 那矮小老者猝不及料井云来袭,只觉一道眩目电奔寒光,挟著一片扑面窒息的罡风罩下,慌不迭地短笛一式“指天划日”封出。 叮叮金铁交击声响,扇留相撞,老者只觉右臂酥麻,气血逆冲,短笛几乎脱手飞去,喉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穿空飞起。 井云冷笑道:“你走得了麽?” 右掌虚空送出一股排山撼岳的罡风,呼啸如潮,只见那老者半空中身形连翻了几个斛斗,却未坠下,反自更速掠去。 井云料不到这老者身负武学奇高,竟能在他手中逃去,不禁呆得一呆。 笛声一无,蛇群自动散退,一刹那间四散无踪,卞氏五杰迅如流星掠来,落在井云身前。 井云冷笑道:“此人见机得快逃去,才保全一条性命。” 声犹未落,面色一变,只见环周冉冉冒出司马玄坤十六人。 井云大喝道:“站住!” 喝声如雷,震播山谷。 但司马玄坤十六人却充耳不闻,目光逼射一步一步缓缓逼来向前。 卞老大冷笑一声,右掌疾扬,打出一蓬钉形暗器,流芒电奔,破空锐啸袭去。 司马玄坤左侧一位身著蓝衫,发须覆面怪人手持一只如意钢爪外门兵刃,阴恻恻一笑,身形暴出迎著卞老大扑去。 那钉形暗器打在这怪人身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 卞老大不禁大骇,只见这怪人身法加快,如意钢爪劈面抓下,势逾雷霆万钧,情不自由地身形一闪。 寒光疾闪,卞老大喉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令人毛骨耸立。 井云及卞氏四杰不禁大骇,只见卞老大为如意钢爪抓实,五只钢爪从左肩头下嵌入前後胸,损及脏腑,卞老大面色惨变,张嘴喷出一股鲜血。 怪人狞笑一声,撤回钢爪,卞老大尸体倒下,伤处汨汨冒出殷红血液,惨不忍睹。 第十六章 卞老三见其大哥惨死在如意钢爪不禁目眦欲裂,厉声大喝道:“老贼,我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此恨。”身形疾闪在那怪人身後,右臂疾伸挥出一抹寒光,刺向怪人胸後命门要穴。 蓝衫怪人虽神智被控,却功力仍在,耳目灵敏,闻风知警,身形未转,如意钢爪“横扫千军”回甩猛袭而出。 井云忽喝道:“卞老三回来。” 卞老三出手快,撤招更快,闻声身形疾飘而回。 井云电闪扑了出去,身出扇出,奇诡绝伦刺入爪势隙缝内,一点寒星击实在怪人右手脉门要穴上。 蓝衫怪人如中斧钺,痛得闷哼一声,五指舒张如意钢爪当啷坠地。 显然他因神智受控,泯不惧死,左掌疾舒探出,意欲将如意钢爪拾起。 他快井云却比他更快,铁扇点在他左腰眼上。 腰眼穴乃内家罡气难护住之处,蓝衫怪人大叫一声,身形冲空腾起,拔起四五丈高下,忽倒撞跌下地来,心脉已断气绝毙命。 司马玄坤十五人口中各发出一声刺耳长啸,猛攻井云五人。 十五人中只有司马玄坤灵智清醒,他决定让井云得逞,可逼使冯翊露面。 司马玄坤使井云得逞计策,使用得异常巧妙,丝毫不着痕迹,即使井云及卞氏四杰都懵然无觉。 双方激搏狠烈,卞氏四杰有两人带有轻伤,但司马玄坤十五人中却有四人皮破肉绽,鲜血淋漓,伤得并不重,更不知自己为何受伤。 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司马玄坤等人退守在乱笋段石林内,欲困住井云等。 不远处,却频频传来子母雷珠迸发的炸音,不言而知,风雷堡副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等人相距井云及卞氏四杰已很近了。 ………… 闵俊一步跨入议事厅,只见慕容彤神色烦燥,不安地又在来回踱步,忙躬身道:“禀香主,传命已毕!” 慕容彤点点首,望了闵俊一眼,道:“闵俊,方才有人回报,本山派出之人,甚多在返回总坛中受到狙击,伤亡惨重,这些强敌有唐天残、裘元、葛慕九、谷姥姥,如不先发制人,吕梁必成瓮中之鳌。” 闵俊道:“依属下之见,火速传讯令主及调集九大门派高手赶来相助。” 慕容彤摇首笑道:“这样做更显痕迹,令主不愿如此,是以本座传讯九大门派,以五台为首,召集武林大会,普发武林帖。” 闵俊暗笑道:“他尚不知九大门派与吕梁势若水火,这样一来无异自投罗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忧的是蛊毒未除,长此沉沦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彤察出闵俊神色极为忧虑,淡淡一笑,道:“眼前井云及桑振三不足为虑,稍时定遭司马玄坤等斩尽杀绝。” 闵俊神色恭谨,只答应了一声是,并无答话。 慕容彤瞧了闵俊一眼,又道:“我等只待令主回讯後立撤离兼程赶往五台。”说著咳了一声接道:“蛊王病重,百药罔效,已呈弥留状态,你去银丝崖洞内将他身旁一本‘驱蛊秘笈’取来。” 闵俊心头暗喜,应了一声是後答道:“香主之意是让蛊王死在本山中。” 慕容彤呆得一呆道:“你认为不妥么?” 闵俊道:“纸必包不住火,何不送往山外旅店中,移祸他人,将来见著苗疆弟子也好说话。” 慕容彤略一沉吟,道:“也好!” 闵俊满怀欣悦掠往银丝崖而去,一路上默默忖思著,解除身上蛊毒後,便可放手施为。 他为何要背叛冯翊?自然为私欲作崇,他能表面上恭顺使冯翊不疑,暗中策画取得避毒珠等物,那册武功图解秘笈便易於探囊取物。 那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负伤藏入红叶山庄偶遇花蕊夫人费月萍後,胜玉珠贱婢为求自保性命,竟先发制人诬害自己背叛师门,逼使自已落得如此地步,不禁咬牙痛恨胜玉珠。 如今形势瞬息万变,自己倘脱困後,究竟留在吕梁与否,在他而言是一个极难下的决定。 为什麽? 倘留在吕梁,万一道长魔消,玉石皆焚,岂非弄巧成拙,若离开吕梁,则无法到手那本武功秘笈,目前令他困惑的冯翊是否就是慕容彤。 邓公玄微微叹息一声,暗道:“那只有临机应变了。”身法如风,踏上银丝崖洞口,只见一手捧鬼头刀黑衣劲装中年汉子疾闪而出,道:“闵舵主何事!” 邓公玄微笑道:“奉慕容香主之命来此探望蛊王病情,听说蛊王病情沉重,香主命可救则救,无救则移往山外,本山可免含沙射影之讥。” 那汉子长叹一声道:“来不及了!” 邓公玄大惊道:“死了麽?” 那汉子点点头道:“方才咽了最後的一口气,兄弟这就要禀明慕容香主。” 邓公玄如受雷击,不禁呆住,喃喃自语道:“他怎会死了!” 那汉子目露疑容道:“蛊王之死有如此重要麽?” 邓公玄冷笑道:“怎不重要!为何令主不惜重金邀来相助,速领闵某去探视。” 他声色俱厉,那汉子不禁栗然色变,迅疾转身笑道:“速随兄弟来。” 进入洞穴,只见一老人躺在石榻上,气息全无,手足冰冷,显然是无救了。 邓公玄检视蛊王身旁,只搜出一木手抄小册,内书密密麻麻蝇头草书符篆,暗道:“此书谅系驱蛊符咒!”由於一字不识,将此书放置囊内,略一思索,转面向那汉子道:“你我回复慕容香主吧!” 两人放足疾奔返回总坛,向慕容彤覆命。 慕容彤闻知蛊王死讯,异常惋惜,道:“本座始终不明白蛊王又未受人暗算,为何会一病不起,致令主少一有力臂助!”言下甚感怆然,接著又道:“今晚令主必有回音,两位请随时准备撤离迁往五台,屈香主已应本座之请,率领本山高手多人先往五台布置。” 邓公玄与那汉子应了一声,即在囊中取出那本蛊王身旁搜觅所得小册递与慕容彤。 慕容彤接过展阅了一眼,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文字,本座从未目睹。” 非但慕容彤不识,就是普天下之人亦是茫然不解,因为蛊王尚未到达吕梁途中,就罹受极高明的点穴手法,丝毫痕迹不露,那本小册亦已易换,内面文字更是信笔涂鸦,慕容彤如此精明才智亦被骗过,遑论其他。 邓公玄转身趋出,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处极隐秘的地方,紧靠总坛不远,突出山崖之下建有一排平房,大小十数间,每间房住三人,床榻作品字形放置,房内已有两人躺在床上,似疲累不堪,其中一人眼帘微睁道:“闵兄,风闻我等有撤走之意,不知是否是真。” 闵俊点点头道:“怎麽不真,谅就在今晚便要撤出总坛。” 那人叹了一声道:“慕容香主此策甚是明智之举,我二人片刻之前才返回歇息,井云已与风雷堡桑振三等人合在一处,我等拦截拼搏,双方伤亡累累,但终被井云等遁出山外去……” 闵俊诧道:“井云与桑振三都逃走了么?” “正是!”那人答道:“他们逃走并不要紧,就恐引来无数强仇大敌,本山虽戒备森严,却也不能被迫处於挨打地位。” 闵俊长吁了一口气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愿令主能及时赶回才好。”说著亦倒在榻上闭合眼帘假寐,其实此刻他心乱如麻,何去何从难以决定…… 夜幕渐垂,吕梁平静似水。 邓公玄等人原料定井云及风雷堡众必卷土重来侵犯,却未见有何举动,吕梁派出的巡防高手频频回报,数十里外并无敌踪,敢情井云放弃了复仇之图。 月上中天,已是午夜时分,吕梁高手除职司巡防外,其馀均熟睡,俾便恢复日来紧张疲累。 蓦地…… 一声凄厉刺耳惨嗥震破如水沉寂的夜空,吕梁高手惊醒纷纷夺门而出,只见清冷月色之下倒著一具尸体。 那尸体遍身无伤痕,仅右耳下穴道现出一针点小孔,孔内溢出一丝紫黑色血液,已凝成血珠,如非仔细检视,穷极目力也是无法发现。 突闻屋内亦传出一声惊叫,原来一间屋内三名吕梁匪徒悉数毙命,死状一模一样。 这不言而知是内奸不在外敌,经此一来,无不岌岌自危,邓公玄飞奔走告慕容彤。 慕容彤先是一愕,继而目露阴森慑人寒芒,厉声道:“你说得不错,这是内奸,本座责成你查出此人……”说时神色略现踌躇,接道:“不过令主已有回音,他赞成本座意见迁地为良,提早发动。” 邓公玄道:“是迁住五台麽?未知何时撤离?” 慕容彤点点头,答道:“正是迁往五台,今晚就要分批撤离,查出此人要快。” 邓公玄迟疑了一下道:“恐不易很快查出,依属下之见,到不如赐服可疑人物一粒药丸。” 慕容彤道:“可疑与否,两者如何分辨?” 邓公玄不禁一怔,躬身答道:“属下们忠诚与否自在香主睿察中。” 慕容彤森冷的面色上泛出-丝笑容,颔首道:“就依你之见,但仍须查明凶手是谁,不可轻易放弃可疑蛛丝马迹。” 邓公玄道:“属下遵命。”转身趋出,穿经一处阴僻悬崖,忽闻一丝阴恻恻冷笑道:“请君入瓮,作法自毙,尊驾难道不知?” 语声入耳,邓公玄不禁毛骨悚然,暗道:“原来是他!”双掌倏地循声打去。 突感一股暗劲将自已推出罡力消卸开去,不由冷笑道:“阁下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装作得神似被控,骗过慕容香主。” 一条身影疾闪掠至,现出赤城山主司马玄坤,冷笑道:“尊驾胆量亦不小,虽易容假扮闵俊骗过慕容彤,但终必露出马脚身罹惨死之祸。” 邓公玄不禁魂飞胆寒,道:“阁下知道我是谁?” 司马玄坤冷冷一笑道:“邓公玄!” 邓公玄闻言如中雷击,半晌做声不得,良久才道:“山主怎知是在下?” 司马玄坤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闲话少说,你我应里应外合,才可成事。” 邓公玄道:“山主是否确知在下混身吕梁总坛志在什麽?” 司马玄坤道:“我多日来观察,得知邓少侠欲谋取冯翊的武功秘笈……” 邓公玄忙道:“冯翊并未得手。” “是的!”司马玄坤道:“最初,少侠认为冯翊尚未离山,如今不得不改弦易辙,守候冯翊返山,俟机谋取,此刻情势又变,使少侠心怀首鼠,患得患失。” 邓公玄道:“山主知道得太多了。” 司马玄坤摇首笑道:“最重要的是少侠身罹奇毒,尚未觅得解药,故而不舍难此。” 邓公玄心神震惊道:“并非不舍离此,而是无法离开。” 司马玄坤颔首道:“我相信少侠之言是实,故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邓公玄诧道:“山主伪装受控志在什麽,在下茫然难解。” 司马玄坤冷笑道:“志在冯翊!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磔骨扬灰,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邓公玄长叹一声道:“我等恐等候不及冯翊返山已成釜底游魂了。” 司马玄坤冷冷一笑:“倘我料测不差,冯翊并未离山外出,仍潜藏在吕梁,是以少侠可利用闵俊身份易於查明。” 邓公玄更是心头巨震,诧道:“他仍藏在吕梁麽?怎麽在下丝毫未有察觉。” 司马玄坤冷电眼神注视了邓公玄一眼,淡淡一笑道:“少侠这是违心之语,你我或有同感,不过未能确证,恐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邓公玄道:“山主何不明言冯翊藏身之处。” 司马玄坤道:“我心疑金凤堂之慕容彤就是冯翊,因为往昔吕梁内三堂香主我最是熟稔,半年前突告全部替换,旧人自此生死不明,轩辕彪、屈申、慕容彤非但均是藉藉无名之辈,而且那慕容彤威权太甚,为此就独对他有所疑虑。” 邓公玄大惊道:“山主之言甚是,在下亦有此疑。” 突闻不远处传来森沉语声道:“闵舵主,你在与何人说话?” 司马玄坤身形疾隐,只见两条人影疾掠而至,现出一双带刀劲装黑衣汉子。 邓公玄冷笑道:“闵某奉了香主之命,查明凶手是谁,究是外敌抑或内奸,蛛丝马迹不得轻忽偾事,因而在此调遣舵下弟兄分头查觅……”说著目中逼射两道慑人寒芒,道:“两位到此定有所为,速据实答覆。” 一黑衣汉子面色大变,怒道:“闵舵主莫非疑心我们……” “不错!”邓公玄不待此人话了,挥剑出手,只见寒芒疾闪,一双黑衣汉子嗥声未及出口,便自拦腰断成两截。 邓公玄身手迅快如电右掌猛劈出去,尸体震飞堕下悬崖。 司马玄坤身形现出,赞道:“少侠机智武功均已臻化境,眼前长话短说,我想慕容彤如是冯翊,撤出吕梁总坛迁往五台恐是指顾间事,你我为什么不在他召开武林大会之前搏杀之,恐俱是俎上鱼肉了。” 两人密商一阵分手离去。 天尚未大亮,慕容彤已下令撤离赶往五台,召集全山人手每人赐服一粒丹药。 闵俊目睹全山弟兄不下一两百人,聚立在山谷中,自己也不例外,宛如待宰之兽,心中极为难受,暗道:“自己无心之失,殃及自身,如非赤城山主,恐今日难以脱出魔掌。”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等人不在赐服丹药之例,因为他们神智业已受控,冰上加霜,反为不美,殊不知这一著之失,遂注定了冯翊覆亡之祸。 蓦地—— 慕容彤由六十四名红衣劲装高手,拥著快步如风掠来这片山谷。 邓公玄暗中一惊道:“这六十四名红衣人我怎未见过。” 慕容彤立定,炯炯四巡了一眼,道出奉令主紧急传讯须撤出吕梁,途中难免遭受狙击,每人赐服一粒丹药,此药能催发体内的潜力,用手一招,身後六十四名红衣人趋前分赐吕梁高手丹药,并监视服下。 邓公玄心内暗暗叫苦,正急燥之际,忽闻天外随风传来一声长啸,突见一红衣人面色惨变,张口发出凄厉惨呼,虎跃跳起三两丈高下,叭哒堕地。 只见那红衣人後胸插著一支五六寸长白骨箭,口角溢出丝丝黑血。 慕容彤不禁面色大变。 邓公玄灵机一动,疾趋上前道:“原定之计不变,赐服丹药属下代劳。” 慕容彤点首道:“好!”示意红衣人搜觅暗算凶徒潜迹之处,随即身形一拱,冲天拔起,落向十数丈外。 一块山石之後荆棘丛中隐隐可见有一矮瘦人影正张弓搭箭对准一红衣人,岂料空中慕容彤苍鹰搏免扑下,五指疾如电光石火抓在肩骨上。 指力宛如钢钩,深嵌入骨,不禁痛澈心脾,咬牙不哼一声,虽然冷汗涌出,却仍然未忘伤人,一支白骨箭离弦电射出去。 笃的一声,白骨箭正射中那红衣人後背。 红衣人面目惨变,全身栽仆在山石上,只身形颤了两颤气绝而死。 慕容彤不由大怒道:“小辈死前还要伤人麽?”五指一紧。 那矮瘦身形竟动也不动,四肢冰冷,已是自绝心脉死去。 慕容彤不禁一呆,顿感自己身陷危境,若不撤退,恐自己等人将成釜中之鱼了,振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疾闪得闪,泄空星射疾杳。 邓公玄虽存有私心,却不敢不赐丹药,三有其二均已分发,但不管其是否未服,连声催促撤离,自己身形疾跃,到达一处蔽空莽林中隐藏著。 须臾,一条人影疾闪而至,正是那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低声喝道:“少侠来了麽?” 邓公玄闪身而出。 司马玄坤面现一丝失望之色,道:“不料唐天残门下多人竟侵入吕梁总坛,虽未能竟功,全军尽覆,但误了我等之事,此刻慕容彤谅已逃往五台,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你我亦撤往五台,务在武林大会期前歼除冯翊。” 邓公玄道:“也只好如此了,慕容彤如真是冯翊,尽可放手一战。” 司马玄坤摇首答道:“他心有所惧,却并非惧你我,而且吕梁高手泰半俱调遣在外,仅凭奇门禁制设伏,难抵武林高手侵犯。” 邓公玄抱了抱拳道:“在下先走一步,五台再见。”双肩一振,穿空如电,转瞬即杳。 ………… 江湖上信使频频,武林大小帮派及声名卓著人物都接到一份请柬,柬上具名五台掌门人法号,并附有一份文词并茂的书檄。 於是武林震动,四方豪雄络绎于途,相继赶奔五台而来。 四名慕容彤心腹死党,身著红衣劲装匪邪,领著司马玄坤数十人奔往五台,恐形迹显露,循著吕梁山脉北上,跨越长城东行斜取五台,所择途径均为崇山峻岭,阴峻山谷无人行走之处。 他们一行疾掠如风,到达一处千丈悬崖之下,只见削壁如刃,巨干凌空,枝叶密翳,覆压不见天日,阴森森地令人恐布。 忽闻一声阴冷喝声道:“站住!” 为首一名红衣汉子右手望後一挥,司马玄坤等人立时止步刹住身形,大喝道:“是那位朋友阻住兄弟去路?” 但—— 并未丝毫回音,崖下寂静如水。 只觉这谷下弥漫著一片清香,如兰似梅,沁人肺腑。 司马玄坤心中一动,暗道:“不好,这香味有异。”赶忙屏住呼吸。 四红衣人亦感觉有异,不禁心神猛剔。 司马玄坤暗中凝目扫视了一眼,察觉同行诸人纷纷倚著树干如痴如呆,显然已被那花香所制,自己赶忙倚著树干。 蓦闻森冷笑声道:“四位请向前走出五十步!” “凭什麽令我等走前?” “不为什麽。” “啪”的大响,挥鞭破空,一名红衣匪徒左颊被抽中,痛极大叫一声,身形踉跄跌出数步。 其馀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又发觉司马玄坤等人俱已受制,更胆骇魂飞。 森冷喝声又起:“四位均是慕容彤心腹亲信,武功高强,难道心有所惧不敢出见,须知丑媳妇终须见得公婆面,躲躲藏藏无济於事!” 四红衣人相视了一眼,冷笑出声,如言走前五十步,只见头顶上露出十丈方圆空隙,可见蓝天白云,一手挽长鞭的白衫人卓立如山,面色冷漠,目中两道慑人心神寒芒逼视著来人脸上。 那人冷冷一笑道:“四位请到此为止,随我去见一位武林前辈!” 四红衣人神色木呆,充耳不闻。 尤其那挨了一鞭的红衣人更是怨毒人骨,突然一斜身,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劈去。 啪的一声大响,脸上挨了一下极重的,火辣辣地显出五条指痕留在白衫人左颊上。 白衫人目露凶光,哈哈大笑道:“果然不差,恕我杜南威辣手无情了!” 杜南威鞭梢一振,四红衣人身形倏动,掌刃交掣将杜南威圈在当中。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掠在暗处,只觉杜南威姓名似不陌生,脑中蓦然一动,猛然忆起杜南威系雪山人魅师弟,一身武学亦不稍逊於雪山人魅。 此时此地,司马玄坤却不愿见四红衣人丧命在杜南威之手,暗欲出手相助,右臂蓄势慢慢抬起,忽闻一极轻微语声传来道:“哥哥!” 司马玄坤听出那是其妹语声,不禁心头大喜,但见一条娇俏人影惊鸿疾闪而至。 正是那司马文珠,星眸晶澈,莲靥含笑。 司马玄坤诧道:“妹妹,你为何人施救。” 司马文珠道:“说来话长,非片言可竟,哥哥不宜出手,让杜南威与那四红衣人打成平手,尽量捱延时机。” 赤城山主诧道:“莫非杜南威对你有救命之恩?” 司马文珠摇首道:“眼前据小妹所知,慕容彤已赶往五台,但并未发现他的行踪,想必他是只人独身潜入,我等尽量拦截他相助人手赶去,使我等可从容布署,却又不能令他起疑鼠遁逃走。” 赤城山主凝目望了其妹一眼,道:“为兄不解的是慕容彤竟有如此重要么?” 司马文珠道:“慕容彤就是冯翊!” 赤城山主不禁呆住,经其妹口中说出,由不得不能不信,面上泛出一抹悔恨神光。 司马文珠猜出其兄心意,叹息一声道:“哥哥无须後悔,冯翊武功今非昔比,你绝无制胜把握,留得命已属万幸。” 赤城山主露出迷惘困惑神色,苦笑道:“冯翊只人独身前往五台正好撒网成擒,还等待什麽?” 司马文珠道:“此乃正邪分野之争,不然师出无名,目前虽知冯翊之邪,但未有确证,武林正派高手设计使他堕入术中,自然隐秘,更须救出一位前辈耆宿,故不能不使他暂消遥法外。” 赤城山主叹息一声道:“为兄雄心已失,若非与冯翊之仇不共戴天,你我兄妹二人经此遁迹山林,永绝江湖。” 可马文珠道:“苍天必不负哥哥苦心,但哥哥到达五台之後,必须先除去邓公玄,他心机至工,辣毒阴狠,时机成熟,必先下手杀害於你。” 赤城山主不由瞿然一凛,只见杜南威与四红衣人激搏猛烈,打得难分难解。 司马文珠纤手探囊,取出一只瓷瓶,道:“内有解药,哥哥速解救被制同行的武林朋友,动以利害,去到五台不妨与冯翊虚与委蛇……”说著压低语声与赤城山主说了几句,幡然疾离而去。 赤城山主楞了一楞,转身疾跃入林中。 杜南威长鞭挥卷如天际神龙,左掌施展冰罡寒飚,威势骇人。 但四红衣劲装人非但武学已臻上乘,而且配合绝佳,攻势辣毒,迫使杜南威每一招均未竟全力频频变招封架。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杜南威目中暴射凶芒杀机,振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飞拔化为神龙回空,厉喝一声,鞭势如山压下。 四红衣人亦是纷纷发出大喝,红色人影合成一团,但一合即分,只见杜南威面色苍白,身形倚在一支树干上,额上汗珠滚滚落下。 那杜南威目露怨毒神光,逼视在四红衣人脸上,长鞭拖垂於地,欲振乏力,不禁暗叹一声。 四红衣人红衣劲装破成丝丝片片,露出肌肤上一条条深痕血槽,真力虚脱,喘不成声,恐惧杜南威犹有再战之能。 突然,杜南威目中神光大炽,右腕疾振,呼的一声,长鞭“天马行空”卷向四红衣人而去。 一双匪徒正击个正著,狂嗥一声,身形腾飞起半空。 杜南威猛感胸前如中千斤钢锥,张嘴喷出一股血雨,身形疾转,取出三粒药丸强吞咽下,摇摇晃晃离去。 走出约莫半里外,仆咚栽仆在地。 忽见闪掠至三蒙面人,检视杜南威尸体,撕破衣衫,现出四处青紫伤淤,其上露出一截蓝汪汪光华丫字形针尾。 只听一个惊诧道:“蜻蜓旋尾针!” 三条身影穿空腾起,去如流星,瞬眼消失在远处。 只剩下两红衣吕梁匪徒,目睹远处弃尸两具,泛出一股凄怆之感。 其中一人苦笑道:“只怕司马玄坤等人已遭暗算,与其我等不能率领他们奔往五台,到不如杀之以除後患。” 另一人摇首道:“你我去瞧瞧再说,我俩身负重伤一下恐无力下手戮杀五十馀人,何况我们能否赶抵五台尚未可知。” 双双走入林中,只见司马玄坤五十馀人均睁著大眼望著他们两人,面带惊愕之色。 一红衣老者诧道:“我等力拒匪徒,你们为何不来相助?”目注赤城山主司马玄坤,逼射森厉慑人神光。 赤城山主暗驾道:“你们已是强弩之未,无异行尸走肉,此刻要杀你们不费吹灰之力,无奈你们尚有用处,且容多活些时日。”佯装浑浑噩噩一笑,答道:“我等只觉困倦欲眠,手足乏力,此刻已逐渐恢复,但宛如仍在梦中,不知有匪徒来袭。” 另一红衣匪徒面色一变,喝道:“我们快走!” 一双红衣匪徒服下本门灵药後,领著司马玄坤等人奔去,那红衣老者道:“幸亏只有杜南威无意遇上我等,若风声泄露,我等均无法全命。” 另一匪徒答道:“杜南威必走不出多远倒毙在途中,但愿杜南威是无意遇上我等,如再遇强敌,你我身负重伤恐无能抵挡。” 红衣老者神色困惑道:“赤城山主等五十多人同时困倦昏睡,谅系中了迷香之故,杜南威如无人相助,委实令人难信。” 这一点不但他们两人无法理解,就是杜南威活在世上亦难知其故。 所幸途中无人拦截,傍晚时分已然赶达五台,循著一湾险涧奔俦,跨越宽不盈尺,一条石梁,迳入西山口内。 只见人影疾闪,一手捧长剑黑须老者喝道:“慕容香主已到得多时,你们为何此时才来?” 红衣老者右掌一摆,冷笑道:“此刻无暇细道,速领我等去见慕容香主。” 黑须老者不禁呆得一呆,神色微变,鼻中冷哼一声,目注红衣老者道:“随我来!”领着赤城山主等人走去。 沿途崇山峻岭,危崖险谷,司马玄坤默默留神记忆途径,暗中似安有什么伏桩。 森林丛中,只见一个寺庙深藏於壑谷内,几点灯火朦胧如梦。 禅院门首立着邓公玄,望了一双红衣人及司马玄坤一眼,道:“为何此刻方到,速随我去见慕容香主!” 一间禅房内灯火如画,邓公玄命司马玄坤等在外,领著两红衣人晋见。 禅房内慕容彤与屈申正在密议,目睹邓公玄领著两红衣人走入,沉声道:“还有两人呢?” 红衣老者抱拳一拱,凄然笑道:“途中遇敌,他们两人已死!” 慕容彤面色一变,道:“你们遇见何人?” 红衣老者禀知详情,语声方落,与另一红衣人面色渐变,嘴唇颤动,栽仆在地。 慕容彤大惊,迅疾伸手一摸,只觉触手如冰,回首望著屈申苦笑道:“他们两人身罹寒毒,此刻已血凝成冰,半个时辰倘有大还丹及万年温玉,尚有生还之望。” 屈申皱眉道:“把他们掩埋好了,杜南威必活不了半里之遥,屈某断定杜南威绝不止一人,说不定有人尾随到此。” 慕容彤摇首道:“沿途伏椿严密,并有奇门禁制,绝难渗入。” 说著只见一名僧人奔入禀道:“少林、衡山、东岳、四海帮、淮阳派等掌门人率领门下高手相继赶来五台,并有甚多武林知名高手亦纷纷而至。” 慕容彤森冷的面色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但等後日武林大会便可一网成擒。”说著目注闵俊,沉声道:“闵舵主,你领著司马玄坤等人去青龙方位,交与鲁昌阳分派任务。” 闵俊应了一声是退出禅房外。 邓公玄领著司马玄坤奔向青龙方位交与鲁昌阳後离去,走出里许,黑夜之间山风啸掠,他神思不属,忽闻一个极轻微语声道:“邓少侠请留步。” 语声甚是陌生,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儒生飘然掠至。 邓公玄功行两臂,道:“尊驾为何识得在下?” 中年儒生答道:“兄弟奉了青衫客之命,有烦少侠领兄弟去见司马玄坤,并带了一包解药须面交少侠。” 青衫客! 解药! 这两句话对邓公玄无异雷霆,惊道:“青衫客何在?” 中年儒生道:“现为五台掌门座上嘉宾。” 邓公玄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冯翊已成瓮中之鳖了。” 中年儒生点点头道:“所料甚是,但须里应外合,有司马玄坤与少侠相助才可成事。” 邓公玄心头一喜,道:“解药请即见赐?” 中年儒生含笑道:“青衫客严嘱兄弟,谓少侠身罹蛊毒甚重,服用解药後人必发狂,必须兄弟与司马玄坤两人依法按时点穴,逼驱蛊毒出体,少侠竟谓如此容易麽?” 邓公玄沉吟须臾,道:“尊驾请稍候,待在下去请司马玄坤。”转身疾掠而出,入得青龙方位见著鲁昌阳,道:“在下突奉香主密命,偕同司马玄坤去办一事,鲁舵主务请守秘,不得走漏风声,否则恕闵某无法保全。” 鲁昌阳不虞有诈,匆匆掠去找来司马玄坤。 邓公玄沉声道:“速随我前往同办一事。” 司马玄坤目光发直,呆笑了笑,快步随著邓公玄走去,低声道:“何事?” 邓公玄道出相遇中年儒生,并叙出穿著形象。 司马玄坤在其妹分手之际,其妹曾密语到了五台後自有人去找他,此人正是那穿著形象,不禁点了头首道:“原来是他!” 邓公玄道:“此人是何来历?” 司马玄坤道:“他与舍妹乃多年旧友,世居罗浮,名何慕光。” 两人身法如风,不到片刻,已与中年儒生见面,司马玄坤抱拳一笑道:“昔年意气之争,还望见谅。” 中年儒生淡淡一笑道:“时过境迁,提他则甚,令妹可好。” 司马玄坤道:“舍妹与我同陷在此,风闻舍妹已遇救,迄未知其下落,谅可重逢于五台。” 中年儒生道:“何某亦风闻令妹遇救,是以赶来参与五台盛会,最重要的希望能会晤令妹。”说著取出一纸包,向邓公玄微微一笑道:“此乃解蛊之药,青衫客谓若再不将蛊毒解开,三日後必无救。” 正要递与邓公玄时,忽地面色一变,低声喝道:“有人来了!”与司马玄坤双双投入暗中。 邓公玄不禁怔得一怔,瞬眼之迟一条身影疾掠而至。 那身影正是慕容彤,喝道:“闵俊,你将赤城山主等人交与了鲁昌阳么?” 邓公玄答道:“属下方从鲁昌阳处返回。” 慕容彤道:“好,你随本座来。” 闵俊道:“恕属下无能随行。” 慕容彤诧道:“这是为何!” 闵俊道:“属下路经此处,忽觉属下已中暗算,真气逆阻,四肢已有乏力之感。” 慕容彤面色大变,道:“真的麽?”手出如风,五指迅疾无伦扣在闵俊腕脉要穴上,察视他体内真气运行是否逆阻。 蓦地—— 慕容彤忽感头顶风生,心中大骇,忙松开五指,疾飘开去。 只听一声冷笑道:“试试老夫五行绝命针!” 慕容彤不由心头猛凛,疾展燕子三抄水绝乘轻功,身如离弦之弩窜出数十丈外,只觉身後衣袂振风声响,知那人追踪不舍,遂头也不回飞掠遁去。 此刻中年儒生及赤城山主司马玄坤现身而出,望看慕容彤远去的身影不由微微而笑。 邓公玄诧道:“他为何惧怕如此之甚。” 中年儒生道:“他不愿在武林大会之前让人知道他是冯翊!”说著将那纸包递与邓公玄,接道:“少侠速服下,时刻无多,何某尚有事须赶办。” 邓公玄接过谢了一声,打开纸包,显出三粒清香扑鼻,翠绿色药丸,不虞有诈,迅忙一口咽下。 何慕光道:“少侠快坐下行功。”两指如风点在“将台”穴上。 司马玄坤亦落指如风在背後“心俞”穴道,邓公玄未觉有异,届膝盘坐于地,提聚一口真气循丹田走紫府王阙。 邓公玄乃绝顶聪明之人,殊不知慕容彤怎会只身来找他,真正慕容彤又怎么惧怕如此之甚,这都是大违常情之事,无奈他当局者迷,聪明反被聪明误。 中年儒生正是南宫鹏飞,他用攻心之策,非但使邓公玄信服得死心塌地,而且亦将司马玄坤玩弄於股掌之上。 邓公玄只觉气血逆涌,眼中一黑,昏倒在地。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向司马玄坤略一抱拳道:“此贼由在下带去,令妹尚有一书信托在下面交,冯翊授首之期就在明日。”说著袖出一函递与司马玄坤,右手疾伸,扶起邓公玄冲空腾起而去。 ………… 邓公玄苏醒过来,只是身躺在一间宽敞石室内,灯光眩目,欲待仰身坐起,但四肢绵软乏力,喘气频频,猛感武功已失,不禁大骇。 但闻一甜脆娇媚语声道:“邓少侠还记得我麽?” 邓公玄尚未思得是何人,只感身如小鸡被人提起,目光正与黄凤珠相接。 黄风珠杏眼圆睁,面罩严霜,逼射两道杀气寒芒,冷笑道:“恶贼,你也有今日。” 邓公玄不禁胆寒魂落,今日落在黄凤珠之手,便知死定,阴阴一笑道:“贱婢,那何慕光是谁?” 黄凤珠伸右掌,啪的一声,邓公玄左颊挨了一下重的,显出五条青痕,牙齿迸落,嘴角溢流鲜血。 忽闻一声娇笑道:“你别问何慕光是谁?何慕光受我重托计擒于你,何必怨他。” 邓公玄循声望去,只见是胜玉珠,不由凄然一笑道:“愚兄知罪矣,请赐我一死。” 黄风珠叱道:“我要你受尽活罪,死有如此容易么?”纤指疾伸,施展错骨分筋手法错开邓公玄数处主经。 胜玉珠意有不忍,黄凤珠疾拉著胜玉珠走出室外,盈盈一笑道:“此种狼心狗肺之人,那有什么同门手足之情,姐姐如落在他手中,此刻身受之惨恐百倍於他。” 两女远离室外,犹闻得邓公玄哀嗥之声,令人心神震颤,胜玉珠不禁发出叹息…… ※※ ※ 旭日东升,秋高气爽。 莲华寺中传出了亮的经声,梵呗铙钹不绝。 大雄宝殿前左右两厢搭建两座竹棚,棚内各摆著数十张桌面,却并无一人,僧众川流不息送上杯筷。 首由知客僧接待入来的是劳山碧霞官通天教主。 那通天教主首戴九梁冠,身看一件崭新八卦道袍,背搭双剑,却面目猥琐,鼠眼勾鼻,耸肩缩腮,气度不似一派之主,後随八道,走入南棚内一席坐下。 知容僧忙招呼送上酒菜。 只见送上八样佳肴,热腾腾地香味扑鼻,酒更是新开坛的陈年竹叶青,斟入酒杯,清碧如胶。 按说和尚庙内不见荤腥,但今日却破例由山外请来厨师,另辟炉灶烹治,八样菜中,四荤四素。 通天教主目光望去,只见菜疏精美丰富,不禁馋指大动,伸箸品尝,但觉腴美异常,与其门下八人频频劝饮,大声赞道:“好酒!” 不到片刻,知客僧又领著十数化子进入,化子年岁不一,均身穿百绽褂裤,却洗涤得极为乾净,腰系布带,各带有兵刃,快步如飞走入南棚内,占坐两桌,就与通天教主比邻。 只闻一少年化子笑道:“那知客僧为何不领我等前往北棚,难道有所区别麽?” 突然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正是有所区别,北棚是人家名门正派才可进入,像咱们不登大雅之堂帮派及名不见经传之辈,更有不守清规,荤酒不忌的秃驴牛鼻子,统统都由南棚收留。” 不知何时,距通天教主三张桌面坐著一个头戴巾帽,六旬开外老者,腊黄圆脸,眯眼小鼻,蓄著一撮山羊胡须,长像极为诙谐,正在擎杯独饮,自言自语著。 这话显然指名调戏劳山碧霞官那些不务清修的杂毛老道们。 “你骂谁?” 一背剑中年道人疾闪在老者桌前,目中凶芒逼射,面色森冷如冰。 那老者慢条厮理地嚼食了一块山鸡肉,以酒咽下,望也不望中年道人一眼,哈哈笑道:“我老人家胡说八道惯了,又非指名寻事,这又与道爷何干?” 那道人冷笑一声道:“道爷就瞧不顺眼你胡说八道的老匹夫!”说著欺前,一掌势如泰山压顶按向老者肩头。 若令此掌得逞,这老者肩骨必然粉碎,不死即伤。 老者哈哈一笑,杯中酒汁疾向中年道人面上拨去,身形一倒,左手五指迅疾如电已扣在道者腕脉上。 中年道长掌力正要击实对方肩头,忽被酒液泼中面门,如受针刺汤灼,不由冷哼出声,只感脉门被扣,身不由主地虚空飞甩出棚外,摔在土坪上,尚未爬起,羞愤难禁,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昏绝倒地。 南棚碧霞官道者大怒,纷纷聚围那老者而去,那通天教主亦目中怒光逼闪,直立而起。 老者哈哈大笑道:“想倚多为胜么?风闻碧霞宫杂毛仗势欺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想打我们去棚外打去。”身形一提,竟越过碧霞宫道众头顶掠向棚外,凌空一个斛斗,飘然落地。 碧霞官道者疾随掠出,一三角鬼脸老道右手一摆,冷笑道:“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老者眯眼一笑,道:“老朽名不见经传,又不与你们结亲攀交,要打就打,罗嗦什麽?你等还是独打群攻,抑或空手过招用兵刃,任凭尊便。”说著一掌横胸,又道:“人以名传,老朽知你乃名震齐鲁的摧魂掌三手真人罗天义,请赐招吧!” 三手真人道:“好!”忽地欺身而进,一招“神斧开山”当胸直劈出去。 老者冷冷一笑,横劈出掌,一招“掌横西门”硬对三手真人来掌。 一众高手瞧得心头骇然,像如此硬封硬架的武林罕见,何况三手真人亦是有名的高手,不言而知这老者一定是卓著威名的武林前辈名宿,但又猜不出来历姓名。 但闻轰然一震,老者只双肩撼摇了一下,三手真人却倒退出一步。 三手真人面色铁青,一退即上,双掌合击,一招“双风贯耳”猛击过去,右脚同时“魁星踏斗”踢起。 老者哈哈一笑,身影疾转,根本瞧不清他用何招式抗敌,但闻一声惨嗥,三手真人身形倒著飞出,头掼实在一株巨柏之上,接看一声凄厉惨嗥腾起,颅裂浆溢,血溅四射,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两棚到得武林群英,三山五岳豪雄不少,同作壁上观,见三手真人惨死,不由高叫出声。 老者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劳山碧霞宫也不过尔尔!”笑声如雷,震鸣云霄,一双风眼,突然圆睁,两道威棱逼射,慑人心魄。 劳山尚有六名高手不禁大怒,各出兵刃,出手攻去,招式狠厉毒辣。 两棚内群雄暗暗为老者危,武功再高,也难以一敌六,何况碧霞宫掌门通天教主亦闪出棚外,目光怨毒已极,劳山向以多凌寡取胜,只怕那老者凶多吉少。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老者一味游斗,不知在何处取出一支佛手拐,招式精奇,令碧霞宫门下无法得逞。 作为地主之五台派毫无人阻拦,武林各大门派亦均作壁上观,无人判论谁是谁非。 蓦地…… 一声惨嗥由碧霞宫门下发出,佛手拐一式“风雷九天”击在一丑恶獠牙五旬道者膝盖上,膝盖骨粉碎,仆咚摔翻在地,昏绝过去。 似乎那老者不愿让人猜破他的真正来历,施展武功均是各大门派常见的招数。 通天数主目睹又伤折一门下高弟,不禁胸中怒火如沸,杀机猛腾,但众目睽睽之下,究竟他是劳山掌门之尊,碧霞宫既已蒙以多凌寡之议,自己如再出手,不论胜负恐不获见谅,想了一想,大喝道:“住手!” 劳山门下闻声纷纷撤招疾跃开去。 老者哈哈一笑道:“怎么,不愿打了么?那就挟紧尾巴赶快滚出莲华寺外,没得让我老人家瞧见你们这班杂毛牛鼻子没出息的东西就生气!” 六个劳山门下听得面色一会青一会儿白,敢怒而不敢言,目中怒光逼射。 通天教主疾跨出一步,沉声道:“施主口齿轻薄似已够了吧。” 老者望了通天教主一眼,诙谐一笑道:“你们劳山碧霞宫永远还是不讲理的麽?” 通天教主怒道:“怎么不讲理。” 老者哈哈大笑道:“讲理就好,方才谁是谁非,有目共睹,你也在场,老朽自饮自酌,谁也未招惹,这场是非是谁先引起的。” 通天教主怒道:“施主如不冷言冷语,讥讽敝派,何致闹得无可收拾。” 老者道:“老朽自言自语,谁也投犯著,何况尚有穷家帮高高坐在棚内,自然把老朽的话记得一清二楚,老朽说了什麽?不妨把话背出,瞧瞧老朽是否冲撞你们劳山碧霞宫。” 如此一讲,通天教主更脸上挂不住,陡地撤出背上双剑,怒道:“施主即不明是非,贫道也无话要施主把说出话咽了回去,伤我门下三人,手黑心辣,孰不可忍……” 老者哈哈笑道:“不要描了,越描越黑,要打就打,罗嗦什么?”打字出口,佛手拐一式“开天辟地”劈下。 通天教主不料他说打就打,忙封剑一架,叮的一声,金铁交掣,火花迸冒,只感拐势沉逾万钧,虎口发麻,不由自主地退出了两步。 蓦地…… 寺钟当当当鸣了十数下,清澈响亮,随风播散开去,山谷鸣应不绝。 忽闻一声:“阿弥陀佛!” 只见元元上人踱出大殿,站立在殿阶上,向群雄深深一稽首,道:“两位且莫妄启意气,敝派忝为地主,若有接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敝掌门人现要见诸位,诸位请即入席。” 三山五岳群雄顿时鸦雀无声。 那老者向通天教主微微的一笑道:“有什么赐教,不如稍时再说吧!”不待通天教主回答,迳向南棚内入席大饮大嚼,直当没有方才那回事般。 通天教主强忍著一腔愤怒,救治受伤门下後仍回席中坐下。 武林群雄亦纷纷回棚。 又是钟声三响。 五台掌门人身披袈裟,率领八大弟子出得殿阶,微微含笑向两棚群雄顶礼,道出此次召开武林大会之故。 武林群雄接获五台传柬,均知欲藉武林大会推出一位盟主以澄平江湖杀劫。 当然盟生之产生决非如此容易顺利,其中甚多亦已明白内情究竟。 五台掌门人说完後,便望两棚内会见到达之各大门派掌门人。 只听寺外传来高声道:“风雷堡堡主雷震子施主率领门下来此与会。” 但见雷震子偕同副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等人步入,五台掌门人亲自出迎寒喧。 武林大会要等到午牌时分过後再开始,接著又闻飞报:“唐天残施主驾到!” ………… ………… “白鹭崖谷姥姥女侠驾到!” ………… ………… “裘元施主驾到!” “葛慕九施主驾到!” ………… 只见南北两棚内黑压压地一片人头,风云聚会,群英毕集,此时五台请来不少帮杂的乡民,来司添送酒菜,川流不息的往来奔走。 其中却隐藏著当今的罪魁祸首吕梁令主冯翊,亲身指挥著在酒食内施放慢性毒药。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南宫鹏飞亦将解药渗入在内,使冯翊不知不觉,以为毒计将售。 这时—— 那蓄著山羊胡须的怪老者自然不能独自一人踞占一席,自有不惧沾惹是非的武林怪杰与其共座,略事寒喧後即举杯相敬,与之同席的唐天残就是一个。 怪老叟忽咳了一声道:“唐大侠,你瞧此次武林大会盟主是谁,还是由德高望重之武林名宿中推选出,抑或由武功高下来定。” 唐天残冷冷一笑道:“阁下尊姓?” 怪老者道:“在下姓霍!” 唐天残忖思不出当今江湖中有这麽一个姓霍的人,遂答应道:“依阁下之见呢!” 霍姓老者诙谐一笑道:“依在下之见,这武林大会恐另有重大阴谋之内,决无如此简单,说穿了非动手不可!” 唐天残道:“你我俱是江湖中人,动手过招已是平常之事,那还有什么可惧,阁下既然来此,那就静观这场火炽连台的整本好戏吧!” 霍姓老者哈哈笑道:“在下亦是戏中主角,怎么可静坐参观!”说著语声略顿,又道:“唐大侠那筒五行绝命针筒被窃,不知有无线索可循麽?” 唐天残心中一动,道:“阁下想必已知下落?” 霍姓老者两眼一瞪,道:“在下如果知道,早就到了手中,武林盟主亦可垂手而得!” 唐天残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午牌时分已至,忽闻大声报道:“吕梁令主冯翊到!” 武林群雄为之翕然雷动,抬目望去,只见冯翊口角含笑,带著十六名红衣人走来,步向两棚之中广坪上,抱奉环揖道:“此次五台传柬召集武林大会唯独冯某未奉邀柬,风闻江湖盛传川南三煞之死,实为冯翊所为,迩来种种,均以冯翊不世之强仇。” 突闻风雷堡堡主雷震子一声暴喝道:“纵你舌粲莲花,亦无人能信你的清白。” 冯翊沉声道:“何以为证!” 雷震子道:“风闻你囚师另投,别的不论,就此一项是为武林不齿。” 冯翊怒道:“武林谣诼本无凭藉,何可妄入人罪,恩师华修翰视在下如子,师恩深重,无可答报,怎奈恩师昔年为习练一宗绝艺,误食药草,致令筋络僵硬,走火入魔,无法解其毒性,奉命转投在毒尊者门下,研习天下百毒,虽稍有所成,不幸毒尊者亦患重病身亡,在下多年来无不在求参悟恩师解毒灵药……” 雷震子冷笑道:“听你说来,华修翰仍在人世?” “正是。”冯翊朗声答道:“不但尚在人世,而且解开身罹奇毒,已可行动自如,筋络经久不常用,武功尚未能全部恢复。” “此说有谁能信?” 冯翊微微一笑,回面向一红衣人道:“有请恩师!” 红衣人疾掠出得寺门外,须臾只见红衣人领著一代武林奇才苍冥剑客华修翰。 两棚内武林成名人物多半均熟悉此武林杰出奇才华修翰的神采风范,如今重睹仅不过比昔年苍老一点,凝重神威如昔。 一刹那间,昔年曾与这位华修翰有过深厚情谊的武林名宿纷纷趋出栏外。 华修翰一一为礼寒喧问好。 如此一来,由不得不使人相信冯翊之言是实,当然此为不明白内情之人均有此想法。 霍姓老者忽一闪而出,向华修翰大笑道:“华大侠,你还认得在下麽?” 华修翰不禁一怔,目光注视霍姓老者须臾,摇首微微一笑道:“华某与阁下素味平生,恕不相识。” 冯翊目露诧容道:“恩师与这位老师真不相识麽?” 华修翰摇首道:“不识!” 冯翊道:“恩师昔年曾为武林中万人尊仰一代人杰,阅人何止万千,或有疏漏之处,恩师再想想看,以免失礼。”语带微笑,神色极为恭谨。 华修翰摇首笑道:“为师无他长,唯博闻强记逾於常人,这位老师,恕为师不识。” 冯翊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突见霍姓老者哈哈大笑道:“那么你这华修翰是冒名顶替的了。” 华修翰不禁面色一冷。 武林群雄闻言心神猛震。 冯翊为之勃然色变,目注怒光。 蓦地—— 通天教主忽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贫道早料定你是老匹夫来此无是生非!” 霍姓老者两目一瞪,冷笑道:“我也早探出你是个为虎作伥的三清败类。你若存心欲报伤你三徒之仇,何妨此刻就地解决。” 通天教主冷笑道:“你我纵有血海深仇,贫道亦不愿此时此地索报。” 华修翰道:“尊驾为何坚指华某系冒名顶替,华某此来专在与拙徒冯翊辨诬,杀害川南三煞主凶实另有其人。” 雷震子道:“杀害川南三煞主凶,华大侠师徒谅已查出线索,不知可否见告。” 华修翰道:“诸位已知大别七剑府那无名老叟施展五行绝命针之事麽?劣徒四出查访其人潜迹之处,怎奈武林不见谅……” 南棚内忽响起一声冷笑道:“说得好听!” 华修翰长叹一声道:“设若主凶确系劣徒,为何劣徒不施展五行绝命针,若众位见信,华某愿协助查明。” 霍姓老者冷笑道:“你无须巧言如簧,因为你不是华修翰。” 五台掌门高喧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说此必有根据,可否见告?” 霍姓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汉与华修翰是艺出一师,同门手足,未离山前同窗共榻,形影不离十年之久,如今竟不认识我这同门师弟,分明是假包换。” 华修翰不禁面色一变,厉喝道:“华某并无同门手足,含血喷人,颠倒是非,显与无名老叟系一丘之貉,诸位请出手将此人拿下。” 一言方出,点苍、峨嵋、少林、西岳诸派掌门人身形倏地一跃而出,各站立方位将霍姓老者圈住。 通天教主更是对霍姓老者衔恨入骨,见状不禁暗暗大喜,只见霍姓老者哈哈大笑道:“诸位不必受人蛊惑,老朽已偕同师兄华修翰到来,诸位见了便自知真假。”说著振吭一声长啸。 嘴音高低无序,怪异刺耳。 冯翊心神猛凛,他不知华修翰是假,似他如此聪明机智之人,居然被瞒过多年丝毫无觉,宁非怪事,可见天外有天,聪明实不可恃。 啸音一止,只听寺外高声喝报道:“苍冥剑客华修翰大侠与禅门高僧大方上人驾到!” 冯翊只觉心中不安,偷望望身旁的华修翰一限,只见他面色如常,丝毫难察出分毫不安神色,不禁暗暗纳罕。 但见苍冥剑客华修翰与大方上人双双联袂飘然走入,神态从容,须发飘飞。 真华修翰一至,武林群雄齐都鸦雀无声,他望也不望冯翊一眼,与各大门派掌门含笑为礼,并道:“欲分辨华某真假,唯有一法,诸位试想一想,华某失踪前一年中秋月明之夜,华某与各位约晤於黄山始信峰绝顶,把酒欢晤,纵论武林大事并评论各位武学成就,谅诸位或不健忘……”说著缓缓手指立在冯翊身侧的假华修翰,沉声道:“诸位请问他是否记得他当年所说之话!” 那假华修翰闻了不禁面色大变,纵身跃起,施展大鹏身法悬空翻出七八丈外。 冯翊见状不禁大骇,腾身欲起。 忽闻华修翰大喝道:“孽障,你还不认罪麽?”一掌推出。 大方禅师亦大袖挥出一股罡风向冯翊胸後压去。 前後合掣,罡力如山,冯翊忽扬手发出一片飞蝗暗器,身形奇快地穿起七八丈高,掠至树顶,双臂一振,穿越殿顶掠向殿後落去,随来红衣匪徒亦纷纷跟踪遁离。 奇怪武林群雄俱按兵不动,目送冯翊与假华修翰逃去似无动於衷。 华修翰微笑道:“孽障逃之处不远,自有人擒他。”说著与各大门派掌门及昔年知友叙阔。 霍姓老者忽出手如风,一把扣在通天教主曲池穴上,冷笑一声道:“通天教主,你与冯翊狼狈为奸,急欲将今日参与武林大会之异已一网打尽,我等已探知,诱你自动投入罗网,看你有何辩词。” 通天教主只觉右臂怪麻,一股行血逆攻而上,不禁冷汗如雨流流冒出,面色惨变。 碧霞宫门下贼道见状大骇,不禁慑住不敢动弹。 且说冯翊逃往其在五台临时总坛,面色铁青,向一红衣匪徒道:“此事委实离奇,华修翰自始至终禁制秘处,无人得知,怎麽竟为人换易……” 只听那红衣匪徒答道:“令主如令已是骑虎难下,一不做二不休,两棚群雄已食下毒酒,片刻之後即发作,图霸武林此其时矣!” 话声方落,忽闻一声阴森冷笑道:“你别在做梦,武林群雄已知你毒谋,你派往各大门派徒党均改邪归正,所得回讯的无一是真,可怜你至今仍在梦中。” 冯翊闻声面色大变,道:“司马玄坤!你如何知情?” 一条身影疾闪入来,只见司马玄坤握著一柄犀利寒光四闪的利剑,目光如挟宝刃,冷笑道:“你自始至终便如在梦中,华修翰当年神目如电,料定你日後必叛,预为安排一个替身,久与你陪伴者就是他。”说著满面杀气,大喝道:“冯翊,恩师是你害死的麽!”说时一剑疾挥向冯翊而去,势若奔雷,剑带刺耳狂烈啸风。 冯翊身手迅快,撤剑飞迎,两条身影一合,双剑交掣,铮铮响声中身影猛分,只见司马玄坤血流满面,脸上被冯翊划了一条血槽。 司马玄坤踉跄跌出数步,狞笑道:“恶贼,你死期将至,还敢逞凶。” 冯翊面色惨淡,显然内伤不轻,身後红衣匪徒突然一个个倒下,气绝毙命,不禁大骇,知大势已去,不顾再伤司马玄坤,疾掠出门奔往白虎之位。 甫才落足,只闻一声大喝道:“孽障,你犹敢妄念为祸武林不认罪么!” 只见冯翊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倒飞出六七丈远,单足点地,吐出一口鲜血。 忽闻一轻声叹息道:“悬崖勒马,犹未为晚,冯令主何必坚欲霸夺武林呢?” 冯翊回面望去,只见一神采俊逸的青衣少年,手持一柄铁剑目注自己,因他逃命要紧,也不答话,一招“虹飞碧落”攻出。 一股飞虹匹练,散出万朵金星,左掌横弧疾旋,蓄满真力推出。 南宫鹏飞冷笑一声,右腕疾震,漫空剑影爆射千万墨绿飞空,身形虚腾,罩袭而下。 只听冯翊怪叫一声,手中长剑被南宫鹏飞墨虹剑绞碎,化为满天流萤,反震之力就如千斤撞胸,後又喷出一股鲜血。 “孽障,你还不速弃剑就缚?”如华修翰语声有异。 其实他那剑只剩了一截把柄,冯翊脸无人色,惨白如纸,只见树後闪出一秃额瘦小老者,不禁胆寒魂飞,暗道:“怎么他尚未死!”强提一口真气,望南窜去。 这秃额瘦小老者乃毒尊者,竟伫立原处不动,嘴角噙著冷笑。 冯翊逃之不远,必遇阻而退,宛如冻蝇穿窗,到处碰壁。 毒尊者飘身走来,身法似缓实速,落在冯翊身前。 冯翊不由大骇,双掌“推窗望月”劈出。 毒者冷冷一笑,身形屹立如山,卜的一声前胸与冯翊双掌接了一个正著,如中败革。 冯翊面色惨变,手臂颤抖,慢慢向毒尊者面前跪了下来,这时四面八方人影冉冉现出,正是那华修翰、大方上人、铁丐龙霄腾、松振泉、鹤叟方兰亭、西天剑君梅复翁等人…… 山风如吟,隐隐传来一片梵唱之声。 冯翊向毒尊者拜了三拜,立起转身又望华修翰跪下拜了几拜道:“弟子罪孽深重,有辜师恩,只望赐一线怜悯,不把弟子尸骨曝露荒山,草草成葬,来生必结草衔环。”话音一毕,七孔之内涔涔溢出紫黑毒血,倒地气绝死去。 大方上人高喧了一声佛号,禅杖掘土如飞,片刻之间已将冯翊尸体埋葬,一丘隆然。 满山梵唱大盛,群雄相偕返回莲华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