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骄》 楔子 是不是每个孤独的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不能拥有的人。 有些伤口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愈合,而有些伤痛却只能慢慢去习惯了。 他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商业奇才,而他的世界却也只剩下了商场。 “先生,你的病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肯放下手中的工作静心休养,或许还可以撑个一年半载。” “嗯,我知道了。” 面对医生沮丧的回答,他只是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时日不多了么。” 对于死亡他并没有恐惧,可却有一丝深藏在心底的苦涩。他缓缓站了起来,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大厦,就好像站在了这座城市的中央,俯视着这芸芸众生。 这座大厦取名相知,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她会明白他的心意,然而她终究是不明白的。 “高处不胜寒呐……” 微微有些自嘲的叹息一声,蓦然回首,这辈子的时间似乎都用在了商场上,几十年的奋斗,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熬过了旁人无法想象的重重艰险难关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别人只会锦上添花,真正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亲身经历者方能知其味。 “我想有一天可以让爸妈不再那么的辛苦,不再为了生活而操劳。” “你们之间的差距注定是不可能的。” “我们分手吧……” 一个梦想,几句话把他带进了这条路,之后的一生都在为此奋斗。可当他登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时却没有太多的成就感。喜悦无人分享时,才是人生最大的落寞。 人在咫尺,心远天涯……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得到了再多也无法弥补心中的那一份遗憾。 心微微有些刺痛,眼前的世界猝然变得黑暗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感然后身体轰然倒下……。有人冲了进来似乎在哭喊着些什么,可他却已经不想去听了,疲惫地只能闭上眼睛。 第一章:世子随从 张云阳莫名其妙来到这个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世界已经有几天了,至于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没法解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多重宇宙,平行世界? 至于过程他自然是一无所知的,醒来后便占据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他的名字便从张云阳变成了现在的云阳。而且还继承了前宿主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大抵知道了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这种只有在前世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荒谬情节,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兴奋,有的只是猝不及防的茫然和无助。不过既然重获新生,那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上一辈子过得太单调,在匆匆而过的数十年里错过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事业成功却只是孤家寡人。如果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了。不过还好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可以照顾。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云阳微微一叹,有些事情该忘记的就不要耿耿于怀,人总不能一辈子回首,而忘了前方的路。 夜已深,云阳心中在想着这些事情,久久无法入眠。从前世的回忆慢慢想到了现在的自己,目光从茫然无神似乎渐渐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此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看到这间房子的轮廓。这是一间既陌生又熟悉的古代厢房,他已经在这间房这张床榻上整整躺了三天,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现在倒是完全清醒了。 从脑海中获得的一些零碎记忆中,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叫着燕王府,而这座王府的主人叫薛礼,除此之外对于这个世界便一无所知了。 而对于自己的身份,云阳更是郁闷之极,按套路,穿越者不是皇子就是王子,再不济也是锦衣玉食,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他倒好穿越在了一个侍从的身上…… 醉卧美人膝,掌管天下权。那只是小说中如梦一般的美好,可现实就是如他此时一样,为奴为婢。 没有显赫的身世,更无自由之身,当然脑海中也不会有什么高科技系统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一个现代人的头脑,一切还得从零开始。 “想要摆脱命运,路漫漫其修远兮!” 胡思乱想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浑浑噩噩之间似乎有人在叫他。云阳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登时门外传来了剧烈地敲门声。 “云阳!云阳!” 一个女孩儿如狼似虎般地叫喊着,云阳摇晃着睡眼惺忪的脑袋只好无奈地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便见外面站立着俩人,其中一人分明是男装打扮,可却体态婀娜,馨香弥漫。倘若是这个时代之人或许会浑然不觉,但以云阳现代人的基本常识,一眼之下便已知其真实身份。 云阳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之前他养伤的时候她也过来看望过几次。此时见她头戴浑脱帽,身着一袭圆领窄袖长袍,腰系皮带,足登高腰靴。 肌肤细腻如雪,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虽是男装却难掩其国色之姿,柔美中平添一分英气更显得英姿勃发,撩人心魄。 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半青侍女,也是天生丽质,脸上虽还是稚气未退却亦有动人之处。只是可惜此时的她冷着一张脸,目光中明显带着不悦,皱了皱眉对着云阳说道: “若不是昨日见你好了,是不是还要继续装病下去?今日郎君要出府你且跟着。” “郎君?” 云阳神色古怪地看了俩人一眼,听说古代的公子哥身边的贴身丫鬟、书童。除了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之外还提供一些“特别”服务。这小丫鬟年纪尚小,真是口无遮拦。 小丫头哪里知道这家伙看似眉清目秀心里却是这般的龌龊,此时见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登时又怒气冲冲地道: “你还愣着干甚?没见着郎君在等你么?” 云阳正假装自己没听到呢,谁知小丫鬟又说了一遍。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是自己想歪了。没办法在现代电视剧的熏陶下,先入为主,以为郎君就是古代妻子对丈夫的称呼。 可在唐朝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在唐代的称呼中男性为“郎”女性为“娘”的尊称很是普遍,无论贵贱亦是如此。譬如唐玄宗,杨贵妃就喜欢叫他“三郎”。 至于“郎君”则是奴仆对少主人的称呼,也指青年男子。若是少年男女便称之为小郎君,小娘子。 后知后觉,云阳心中狂汗暗道自己差点出糗了,赶紧干咳一声,没有理会在一旁怒目而视的小丫头,而是对着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女说道: “少爷,我大病初愈身体还有些不适,所以睡过了。” 这具身体的前宿主是为了救这位女扮男装的少女而死的,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鸠占鹊巢了。 虽然身份卑微只是她身边的一介侍从,但他也有僭越本分的想法,最后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爱慕之人的性命也算是情有所终了。 “快去洗漱罢,我和小蛮先去马厩那边等你。” 薛青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转身走了。可心下却并没有像表面那样的古井无波,“方才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莫非是那日在湖里救我之时发现了什么?” “你快点,别让郎君久等了。” 那个唤作小蛮的侍女又叮嘱了一句方才跟了出去。云阳的目光落在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身上,若有所思。 根据他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知道此女便是燕王长子薛青。没有人知道她从小就是女扮男装,即便是王府里知道这个秘密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云阳不禁疑惑,这燕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如果被朝廷知道了可是欺君之罪。难道为了一个世袭罔替就值得冒这么大的险? 云阳并没有深究此事就抛之脑后了。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事,现在连他自己都前程未卜,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个?何况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和权力。 打水洗漱完毕之后,云阳来到了王府的马厩,一辆稀松平常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赶紧跑了过去,跟车夫打了声招呼上了马车。 车厢里除了薛青和小蛮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这个时候看见云阳进了马车,小蛮又是凤目怒视。云阳尴尬地笑了笑,赶紧道歉表示下不为例。还好这位“郎君”性格温和,并没有责备之意。 或许是怕被人看穿了身份,这位女扮男装的世子殿下素来低调,偶尔出门游玩也都是乔装打扮。故而所有人也只是知其名而不识其人。 因此,私下里就有人笑谈这位世子殿下倒像是养在闺阁之中的郡主一般无人识。倘若要见其一面,那非得八抬大轿上门娶亲才可。 但也有一些饱读诗书的文人,觉得如今世人皆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身为世子殿下,却还能如此洁身自好殊为不易。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之态,委实令人钦佩。 不过另有一种传言,说是这位世子殿下其实是被禁足于王府之中,不出来溜达那是情非得已。 只是若他们知道,他们口中的这位洁身自好,淤泥不染的世子殿下其实是女儿之身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这还当真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了。 年近花甲的车夫,双鬓已然发白,手脚动作却颇为娴熟利索,丝毫不逊年轻力壮的汉子。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云阳的目光透过间隙向着外面打量,街道上行人众多,两旁的商铺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倒是一副升平景象。 云阳看了一眼还在一旁兀自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小蛮,心中一动,说道:“咱们这座城市看起来倒是挺繁华的。” 果不其然,小蛮立刻冷哼一声说道:“在咱们王爷的治理下,晋阳城自然是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晋阳?” 云阳开始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历史上有九朝古都“晋阳城”,也就是太原,素有龙城之称,与西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晋阳并称唐代三都。后被宋太宗以“盛则后服,衰则先叛”将晋阳城火烧水淹,彻底摧毁。 “原来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山西太原。” 云阳总算弄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抬头却见薛青和小蛮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云阳胡乱地擦了擦脸。 “云阳,最近你的言谈举止怎么有些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薛青一双眼睛如皓月一般地照射在他脸上,似要在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云阳故作茫然说道:“郎君,我能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你的啊。” 薛青仍是一脸狐疑,直直看着他不肯罢休,云阳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确实有一件事瞒着你们了。” “何事?” 薛青心中一凛,不知为何有些心跳加速,俏脸之上也有些发热,“难道他真的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么?” “其实我失忆了。”云阳小声说道。 “失忆?” 薛青和贴身侍女小蛮都是一愣。 云阳一脸的沮丧道,“是啊,以前的事情我大都不记得了。” “那你可记得那日在晋阳湖畔遇刺之事?” “遇刺?”云阳一脸的茫然之色,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假公子是何居心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之身的事实,恐怕会惨遭灭口之祸。 “那天我们在晋阳湖畔游玩,突遭一个蒙面人刺杀。你为了救我受了那人一掌然后便掉进了湖中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云阳摇了摇头故作努力地想了想:“我醒来之后就只记得我叫云阳,是郎君的侍从其他之事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薛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神情放松了下来说道:“嗯,既然想不起来了便不要想了。那日你为了救我不畏生死,我很是感动。” 云阳登时满脸激动,慷慨激昂道:“既然身为少爷的侍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 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豪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对待丫鬟随从一个不如意便是杖毙弃尸荒野,吓人的很,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不过云阳显然是杞人忧天,有些草木皆兵了。就算薛青证实了他知道她是儿女之身也未曾想过要杀人灭口。不过谨慎也没有错,毕竟这是在古代,小心行事方能有一丝的自保之力。 一路穿过张灯结彩的繁华街道,半晌之后便来到了一条河边的街道。 这边倒是风景幽静,绿树成荫,只是地处稍偏,周围的房屋稀稀疏疏的。街上行人也大多是挑担子来往的贩商走卒,偶尔也可看见妇女下到河边洗衣取水之类的忙碌身影。 不多时,马车在一家府邸停下。 云阳、薛青以及小蛮三人下了车便在门足的带路下走进了府里。府邸的主人看来颇为文雅,房间的布置,花园中一山一水的点缀,皆是处处显诗情,点滴露画意。 “哈哈,此子落盘,胜负已定!” 三人走至书房外便听到书房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只是笑声未尽便戛然而止,“咦?你这老不死的,果然老奸巨猾!” 这个时候另一人也笑了起来,闻声便知是个老者,“第一手天元,泰山压顶,确实是高招。” 另一人后知后觉道:“棋从断处生,隐中藏变。我步步进逼,你却在退让之中锦密布局,将我的大龙活活斩断。” “一花独放不是春。步步进逼,更容易顾前失后,陷入危局。这招诱敌深入百试不爽,郭老头谁叫你贪得无厌?” 两人说话之间,这边薛青已经走进了书房,云阳和小蛮则在门外等候。 “学生见过老师。见过郭老。” “小青啊,你来得正好!老朽我可是输惨了快来帮我杀他几局。” “我哪里是老师的对手啊,郭老怕是要失望了。” “哈哈,你这小子不实诚,明明棋艺精湛,却说实力不济。莫非是是怕杨老头责备?你大可放心有老朽担保你尽管下手便是。” 里面三人下得津津有味,在门外的云阳却是百无聊赖。这古代人的娱乐方式着实单调,平日想必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大抵也就是只有青楼画舫之类的风月之所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薛青才从书房出来。听他们说起云阳方才知道今天是上元佳节,薛青这一趟则是来送请帖,请这位姓杨的老人去王府赴宴的。 第二章:订婚 古代的城市一般都有宵禁制度,到了晚上二更天亥时便开始执行宵禁。此时任何人在大街上行走出没都一律按盗贼抓捕。一年之中也只有寥寥几天是例外。 正月十五,上元节解禁,一共燃灯三日。舞龙狮,灯会,诗会,各种活动,夙夜不眠。 燕王府龙盘虎踞于整个晋阳西城,千门万户,复道连绵,幽房雅室,繁华千丈。 今日整个王府上下张灯结彩,喜庆辉煌,仅是大红灯笼就挂了不下数百个。夜幕降临时,如过江之鲫的显贵便纷纷携礼赴宴,欢声笑语之中,一片热闹景象。 王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都是笑容可掬,喜色溢于言表。然而云阳却显得意兴阑珊,看惯了现代都市的繁华这样的场景便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宴席上他只是吃了几口汤圆,便用身体不适的理由先行离开。那些个认识他的丫鬟婆子也不在意。这云阳自从受伤之后,便有些沉默寡言,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也没有人会特别留意。 此时,云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端着一本没有标点符号的书籍皱眉沉思,一字一句的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意思。这是一本史记,经过仔细研读,算是颇有些收获从书中大概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历史轮廓。 原来,他所在的这个朝代叫做唐武,和历史上的唐朝也只是一字之差,自高祖以武建朝至今已经延续近百年了。国力长盛不衰,万国朝贡,谓之天朝上国。 玄宗即位后,更是励精图治,开创了“开元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故而文风渐涨,各类诗词歌赋层出不穷,文人骚客更是多不胜数。 显而易见,这个唐武朝的历史轨迹和唐朝如出一辙,大同小异。 云阳秉烛夜读,虽然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旁红袖添香,但他却看得津津有味。从书中可以让他快速地了解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有些乏了方才放下书籍,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思绪便渐渐地有些飘远了。 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随手拿起一面铜镜,借着烛光看着镜子中菱角分明,眉清目秀的少年,愣愣出神。虽然很不情愿,但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这个人,也已经无法回去了那总得想想以后要怎么过。 眼下作为世子的侍从,在王府里的地位虽然不轻不重,但至少不用干什么体力的粗活,每天只要跟在这位女扮男装的世子殿下的身边打打杂,跑跑腿就可以了。 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那生活也是过得挺殷实的,对于这个民以食为天的时代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殊荣了。但是对云阳而言却终究是寄人篱下,这种卑躬屈膝的生活,以及王府诸多繁文缛节的条条框框不适合他一个现代人。 尤其是自己的生命掌握在他人的手上,这是无论如何都是令他无法接受的。 看来要想办法赚点钱替自己赎身,离开王府这个深宅大院。以自己超前的现代知识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云阳暗暗想着,不过他也知道在这种君主制下的封建社会是没有人权可言的,一旦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在赎身之前一定要有所准备,即便在王府不肯放人的情况下也可以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才可。 他只是一介仆从,这样想或许是杞人忧天了,但身在古代就必须有足够的危机意识才能够活得长久。 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钟声响起,亥时到了,元宵夜进入了高,潮。 此时,王府的宴席早已结束。 书房中,燕王和河东节度副使李义对弈。王府幕僚杨盈川以及薛青、李季兰两个小辈则在一旁观战。 李季兰,李义之女,连燕王也大为赞赏,曾亲口评点“德贤聪淑,恭言慎行”,因此许多人都深信此女将来必定会进入燕王府。 若非如此,李府的门槛怕是都会被前来的提亲之人给踏破了。尽管如此,许多自视有身份的士子们仍是心存幻想,但是今晚之后他们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 就在刚才,燕王已经向李家提亲,而李义也欣然答应。此事从王府传出消息后便如雷滚一般的迅速轰动了整个晋阳城,无数心仪其倾城之姿的风流才子们顿时如丧考妣。 作为北燕的中流砥柱,李义对于薛青是女扮男装的身份自然早就心知肚明,燕王给她们订婚无非是想保住薛青的身份不被暴露。两人狼狈为奸,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趣的是李季兰也知道薛青其实是女儿之身,然而对于自己身为女子却要嫁给另一个妙龄少女的这种荒唐之事,非但没有表现出抵触之意,反而是欣喜若狂,如获如意郎君一般,让其父哑口无言只有长叹一声。 但你如果知道李季兰以往的所作所为,便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起李季兰倒是颇为传奇,她肤白貌美,天赋极高,从小就显露诗才,曾六岁写诗,乃是北燕士子公认的“女学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 然而李义对这个女儿却颇有微词,只因当年女儿六岁时写下的那句:“经时架却,心绪乱纵横。”的诗句。“架却”谐音“嫁却”,李义认为此诗不祥,小小年纪便知待嫁女子心绪乱,长大恐为失行妇人。 而这也不幸被他言中,长大后的李季兰不学女工不做那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为躲避婚姻更是去了上清宫潜心修炼。整整修行了五年,如今年近二十仍未出嫁。 昔日“德贤聪淑,恭言慎行”的评语也成为笑谈,让其父颇失颜面,幸好北燕王对此并不在意。 唐武朝虽然比之前朝乃至历史上所有的朝代都要思想开放,但终究是君主制下的封建社会,遵循的是天地君亲师、三从四德的传统观念。 李季兰这种公然忤逆父亲决定之事,在眼下的社会那就是离经叛道,必定受人非议,甚至是口诛笔伐。一开始李季兰的确是千夫所指,说什么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之类云云的。 更有读书人的诛心之言,讥讽李季兰生**漫,神情萧散。出家为女冠说是清心寡欲,潜心修炼,实则是为了纵情作乐,为人不齿。 对于这样的诋毁李季兰只是沉默,也只能沉默。一开始她置若罔闻,可世人却不肯罢休,仍是步步紧逼。 直至天宝六年,冬。奚人一千余众在雁门关外劫掠。李季兰一人一骑下山直奔关外,面对蛮夷虎狼而不惧,单枪匹马,长驱而入,于千军之中取敌将之首,以女子之身证明自己不比铁血男儿逊色。 此役之后李季兰名声大震,被封为宣武将军,成为了唐武朝第一个真正实至名归的女将军。一时间人人称赞,巾帼不让须眉。 此事之后李季兰一改之前委婉之态。与之前的性格迥异,判若两人。虽然少了几分胭脂水粉之气却平添了一分英气,非但没有明珠蒙尘,反而是越发的明艳动人,声名远播。 更有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美誉。 此时,书房中李季兰泰然自若,不动如山,全无半点烦厌之色已然有了一派大将之风。女扮男装的世子薛青却是心不在焉,眼睛时而看向窗外心下早就蠢蠢欲动,想着去逛那夜市,猜灯谜、的热闹事情。 燕王看了她一眼大手一挥,薛青立刻眉开眼笑,拉着还不忘行礼告退的李季兰离去。 杨盈川看着俩人远去这才若有所指道:“王爷下得一手好棋啊。” 燕王薛礼闻言苦笑道:“盈川兄就莫要取笑我了,我这是逼不得已。唉,真是苦了青儿和兰儿这两个孩子了。” 李义皱眉说道:“安禄山为人口蜜腹剑,现在又是圣眷正隆。可他却特来告诉王爷说圣上有意下旨赐婚,这其中未必没有他自己的打算。” “如今圣上听信谗言,对王爷是百般猜忌,此举名为赐婚,实则是为了招世子进京。” 杨盈川看着燕王说道:“如今世子订婚的消息已然传了出去,若陛下得知此事之后还是不肯收回成命,王爷又该如何自处。” 燕王叹息道:“一步错步步错,若陛下还是不肯罢休,那本王便只能故技重施,瞒天过海了。” 第三章:昔有佳人公孙氏 回到了世子大院,薛青在房间里选了一套男装给李季兰换上,准备去逛夜市,赏灯玩耍。 “哟,小娘子真是长得好俊呀,怪不得那么多的风流才子为之倾倒呢。” “青儿,别闹了……” 房间里传出了两人嬉闹的声音,不多时两个俊俏的假小子便走了出来。 住在厢房的云阳,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世子要出去游玩他自然要跟着的。长夜漫漫,也无心睡眠,出去看看这古代的人情风物倒也不错。 云阳走了出去向薛青以及李季兰作揖行礼。面对李季兰的时候便也称郎君,她本人倒是婉儿一笑并不在意。薛青却是打趣说道: “云阳,兰姐这打扮你便认不出来了?” “这身打扮不是要掩人耳目嘛,我自然也要配合的。” “你倒也机智,看来失忆之后你变聪明多了。” “是啊。”云阳笑了笑。 ………………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从苏味道的一首《正月十五夜》大概可窥出古人欢度元宵节之盛况。 在这难得的节日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外出赏灯。平日受妇德束缚,终年禁锢家中的妇女,深居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上元节却是例外,都要盛装打扮一番,出门夜游赏灯,甚至是通宵达旦,夜不归宿,以至于街市中车马塞路,人潮汹涌。 此时的晋阳城,人声鼎沸,爆竹声声,舞龙舞狮。随处可见的花灯,将整个街市照的犹如白昼。 “桥头佳人相道别的谜底是什么啊?” “还有这个:一形一体,四支八头;一八五八,飞泉仰流……好难啊我一个也猜不出来。” 小蛮孩子心性一到街上便兴高采烈,滔滔不绝。 “我也不知道啊,这得问问我身边的这位李大才子了。” 薛青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李季兰也回礼笑道:“薛兄就莫要取笑我了。” “李兄谦虚了,你的才学可是咱们北燕士子公认的。不过今晚我们便一人猜一个如何?” “那就依李兄了。” 两人拱手作揖,冰冰有礼,云阳在后面倒也看的有趣。 随后两人相继说出了谜底,原来前者是“樱”字,后者是“井”字。摊主听了连说俩位小郎君大才之类的赞美,将赠品递了过来。 小蛮拿着获得的灯笼赠品又蹦又跳叽叽喳喳个不停。 几人沿着街道一路游玩,忽然看见前方一群人围着一盏大红灯笼争论不休,于是便挤了进去瞧个究竟。 原来灯上写着一副对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这则灯谜谜面很是平常,可却没有人能够对出下联来。 这下薛青和李季兰也都犯难了,虽然她们知识渊博,可读的却是圣贤书,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加之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便很少去关注这些寻常百姓所用的日常之物,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下联来。 云阳看着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妞皱眉沉思的样子,微微一笑,他正好知道这个谜底,想了想便轻声对着一旁的小蛮耳语了几句。 小蛮听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轻声说给薛青听了。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薛青顿时眼睛一亮,当即走上前提笔写道:“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这谜底到底是何物啊?” 周围有人念了出来,可是众人看着这两副灯谜都是惑然不解,目光纷纷落在了薛青的身上。 “这位小郎君既已填出了下联,何不把谜底也说了让我等解惑?” “诸位,猜灯谜的有趣之处便在于“猜”字之上,我若直接说出了答案岂不扫兴?” 薛青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随即走出了人群,随后看着小蛮微笑道: “小蛮是倒是深藏不露了,我们想了许久还没有你厉害。” 小蛮忙不迭地摇头说道:“不是我……是云阳跟我说的。” “云阳……” 薛青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云阳的身上。李季兰也是有些诧异,这则灯谜虽说不难其实她也想出了答案,但是云阳能够这么快的对了出来倒也有些出乎意料。 “我只是恰巧听人说过这则灯谜,所以方才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了。” 云阳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薛青、李季兰倒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对她们而言只是区区小事,能对出一副对联猜出一则灯谜也算不得什么惊才绝艳,不会太在意。 倒是小蛮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那谜底到底是什么啊?” 云阳说出了谜底,小蛮顿时恍然道:“油灯和杆秤,原来这么简单啊。” ……………… 晋阳城论名头最大的地方那当然是燕王府,但若要问最为风雅之处,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天香坊”了。 位于北城的晋阳湖畔,处处是碧瓦飞甍、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颇有江南烟雨风情的韵味。天香坊便也座落于此,庭院深深,古色古香。 歌舞坊内的技艺广涉琴棋书画,歌舞杂艺。姑娘们无不曲艺娴熟,能歌善舞。可谓是文人骚客们的天堂。曾经就有一位风流才子写下了“上有天堂下有香坊”的绝笔,一时脍炙人口。 因此天香坊极富盛名,就连圣上来晋阳行宫避暑的时候,都曾微服私访过天香坊,便只为一睹那位当年在北都之地当之无愧首席花魁公孙姑娘的倾城之姿。 虽然这只是无据可查的小道消息,不过当今圣上确实曾多次下诏令她入宫表演,由此可见这位公孙姑娘的名气之盛了。 当年的公孙姑娘善舞剑器,舞姿浑脱,浏漓顿挫,剑舞之名遍于天下!世人皆称公孙大娘,更是获得了“舞圣”的美誉,是时,或官员达贵,或江湖豪侠,或诗人雅士,无不以能赏剑舞为荣。 然而世事浮云,自公孙大娘销声匿迹之后天香坊便再也没有出过毫无争议的花魁了。如今百花争放一般,各地青楼的美人们费劲心机争芳斗艳。 然而这些年来虽然花魁无数,却无一人能达到“舞圣”公孙大娘之高度。细细数来也只有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花神”杨贵妃方能与之相提并论。 在“舞圣”公孙大娘的掌舵下,天香坊风头一时无两。即便是由当今圣上和杨贵妃所创建的梨园也要稍逊一头,在晋阳城更是有了“一坊两院三楼的说法”。不过公孙大娘芳踪渺然之后,天香坊的名气便每况愈下。 这些年来,便有三届花魁易主别处,若是今年再无花魁之位,唐武朝三大风雅之名的天香坊怕是要沦为明日黄花了。所幸凭空出现了一位公孙氏剑舞真传的李倩姑娘,才有了希望挽回天香坊三年无魁的尴尬局面。 说起这位李倩姑娘倒是颇有些神秘之处,据说一年前她孤身一人来到天香坊自称是公孙大娘的亲传弟子。当场舞了一曲绚烂的剑舞,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无不惊叹。 别看这位李倩姑娘年纪虽轻,但对于剑舞的领悟之深比之当年的公孙大娘也不遑多让。就连早就退居幕后不问世事、已经是人老珠黄的老坊主听闻之后也顾不得形象,当即颤巍巍地跑了出来是喜极而泣。 此后,李倩的名声便水涨船高,红遍了北燕之地,即便是京城长安那边也知道了出了这么一位公孙大娘的亲传弟子。 第四章:李十二娘 元宵素来是赏灯赏月赏佳人的好时光,此时的天香坊自然是晋阳城最为热闹的场地之一了。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灯下歌舞百戏莺莺燕燕,将气氛烘托得即活波又不失古雅。 此时,在房间中的李倩正拿着眉笔对着铜镜给自己画眉,作为这天下有名的女子,有着冠绝天下的才艺,平日自是不需出去抛头露面。但在难得的节日里却也要出去表演一番让自己的名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小丫鬟碧儿给她梳头整理发髻口中倒是轻笑说道: “小姐,你马上就要出去表演了。听说那位刘郎君不远千里迢迢从长安赶了回来便只为了看你的剑器浑脱舞呢。” 小丫鬟脸上洋溢花痴的笑容说道:“刘郎君可是我们北燕这里的大才子大诗人,闻名遐迩,人又长得好看而且还这般的痴情于你,不知有多人要羡慕小姐了呢。” 李倩闻言不由抬头笑道:“我们天香坊那么多姐妹你又怎知他是为我而来的?倒是碧儿你这么关注他让人好生奇怪。” “小姐,我跟你说真的嘛。”碧儿被说的撅起了小嘴,“他真是为你而来的呢!” “你又不是他如何这般肯定他就是为了我而来的?哦……我知道了,莫非碧儿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倩继续笑着打趣,小丫头窘得满脸通红,轻哼了一声决定不理她了,不过过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地说道: “小姐,外面都在传你北上的时候曾女扮男装化名王十一,在汀洲与刘郎君一见如故,同游数日。你离开之后刘郎君日夜思念,不能自已,于是便写了一首诗。”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然后悠悠念道: 望君烟水阔,挥手泪沾巾。 飞鸟没何处,青山空向人。 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 谁见汀洲上,相思愁白蘋。 将这首诗念完,她叹了口气,伤春悲秋道: “原以为只有我们女子为情之一字最是看不破,没想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刘郎君却也是如此的多情。“ “小姐,听说他得知你是女儿之身后,连今年的春闱也顾不得了,马不停蹄地便赶了过来,这样痴情的男子真的很少见了呢。小姐,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动?” 碧儿滔滔不绝地说着,李倩却仍是不温不火,她拿起了一朵珠花镶在发髻上,言语轻柔:“既然你这么感动,这么喜欢他,那我便叫杨妈妈替你说媒让你嫁他好了。这样你便高兴了吧……” “谁说我喜欢他了,”碧儿急的快要哭了出来,“碧儿也只是为小姐你着想嘛,那刘郎君既然那么喜欢你,你若能够得到他的帮助那今年的花魁肯定非你莫属了。” 李倩站了起来,伸手勾了勾小丫鬟的下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小美人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碧儿被她逗了满脸通红,心如鹿撞,小声的嘀咕道:“我哪有啊,小姐才是真正的小美人呢。” 李倩捧着脸颊左顾右盼着铜镜中化了妆后的自己,愣愣出神,突然喃喃低语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样的美人儿不知那位洁身自好的世子殿下,会不会心动呢……” 被自家小姐逗了脸红心跳的碧儿闻言愣了一下,原来小姐的心仪之人竟然是他啊。只是这位世子殿下可是从来不露面的,小姐的这番心思怕是要空了。 “小姐,据说燕王因王妃过世之事,从小便不喜欢这位世子殿下,因此将他关在王府里十几年了都不许他出门半步。” 李倩淡淡一笑,“只是外人的流言蜚语罢了,当然这其中也有燕王故意引导世人这么认为的。” 小丫鬟一脸的疑惑不解,“那燕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倩不答反问:“如果你在一件事上故意撒谎是为了什么呢?” “那当然是为了掩盖事实了。” “这不就对了?”李倩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之中似乎有些冷意。 晋阳湖畔是整个晋阳城最为璀璨的明珠,尽管此时月上中天但湖边的街道中仍是游人如织,人声鼎沸。精美的花灯挂在树梢上,将整个湖畔点缀得光彩夺目,几艘金碧辉煌的画舫游船漂浮在湖面上,传来了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 薛青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画舫,忽然来了兴致说道: “我们去天香坊逛逛如何,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看到那位李十二娘的表演呢。” “就是那位自称是公孙大娘亲传弟子的李倩李十二娘?听说她的剑舞风采比之她的师父也毫不逊色!” 李季兰神采奕奕,她早就听闻剑舞之名,也想一睹为快,但天香坊这种地方平日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了自然不妥,不过今日却是例外,上元佳节,解禁三日,普天同庆,没有那么的规矩,大家可以尽情的呼朋唤友参加各种宴席。 李季兰本就不拘小节,世俗的一些繁文缛节倒也不太在意,更何况眼下又是女扮男装,这样热闹的地方自然不容错过。 薛青笑道:“可不是么,去年中秋节时我便看过她的表演,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小蛮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那位李倩姑娘真的很厉害呢。” 李季兰点头微笑,“那倒要去见识见识了。” 几人说的无意,跟在后面的云阳却是听得有心。公孙大娘?听到这名字云阳就联想到了杜甫的那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于是说道: “你们说的是不是诗圣杜甫诗中的那位公孙大娘?” 诗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所说便是唐朝的第一舞人公孙大娘。既然唐武朝也有这个人,也就兴趣所致随口一问,没想到薛青、李季兰、小蛮听了都是一头雾水。 小蛮道:“诗圣杜甫是什么人啊?” 过了少顷李季兰倒是微微一笑道:“我倒是知晓有个叫杜甫的城门校尉,虽也识文断字却并无诗才。” “文无第一,若是真有诗圣之名那必然是经天纬地之才,声名远播之辈,可我却从未听说过此人。” 薛青摇了摇头,以为云阳只是信口开河,若是真有这样诗才之人,即便是隐于深山的神仙般人物,也肯定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看到这几人的反应,云阳心中一动,倒是来了兴趣又说道:“那诗仙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三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薛青更是瞪大了眼睛道: “刚才一个诗圣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诗仙!敢以仙为号怕也是性格不羁的狂妄之辈,你倒说说看此人是谁?” 云阳撇了撇嘴,心说何止是诗仙诗圣,诗魔诗佛甚至是诗鬼都有呢。 不过诗仙、诗圣之名虽是后人誉称,但在当时便有人说过“执唐诗牛耳者,唯李、杜二人也!”,由此可见在唐朝李白和杜甫俩人的名气之大了。但是现在看来唐武朝却好像并没有他们的踪迹。 云阳微微一叹,唐武朝终究不是唐朝了,历史轨迹虽然如出一辙,但显然也少了许多知名的人物。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诗仙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 云阳说道,原本还想一睹太白兄、子美兄的绝世风采,如今怕是难以如愿了。 薛青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并未听说此人,是我孤陋寡闻了。” 倒是李季兰神色恍然,好似想起了某些往事,缓缓道:“李白我却是略有耳闻,他的诗磅礴大气,恍若鬼斧神工引人深思,委实令人钦佩。的确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哦,真有这样的人物?那怎么没有流传于世的诗作?” 在这个时代每个少女的情怀都有诗情,自然也会崇拜诗人。薛青口中虽然不服气,但眼中却隐含期待。 李季兰确实知识渊博,见识甚广,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之事也都略知一二。 只听她缓缓述说道: “开元年间,圣上发布玄宗令诏天下有名的诗人至长安,当时及冠之年的李太白也赫然在列。然而到了长安之后圣上却只是将他们这些才子诗人供奉于翰林院中。 才华横溢的李太白眼看自己只是附庸风雅的帝王喜见文化盛世的一个摆设,心灰意冷之下,整日与酒为乐,放浪形骸,自暴自弃。一日醉酒之后在长安市井与一名无名剑士比剑不慎死掉了。” 说到这里李季兰摇了摇头,无不惋惜的叹道:“若他没有发生不幸,或许真能成就诗仙之名也说不定,可惜了。” 云阳瞠目结舌,青莲居士、一代诗仙就这么草草死掉了,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薛青也是目瞪口呆,过了片刻她望着云阳狐疑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人的,以前也从未见你这般的见多识广啊。” 云阳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他挠了挠头故作尴尬地一笑: “最近无事之时喜欢看一些列传小说,觉得书中写得煞有其事,方才想起于是便问了出来,没想到还真有其人其名,看来这些小说也并非完全是作者杜撰的。” “你说什么?你竟然这般无聊!” 听了李白之事,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心中感到惋惜的薛青先是一愣,继而怒目而视,眼神不善,握着小拳头咬牙切齿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将云阳暴打一顿。 李季兰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恐怕也只有薛青这个天真烂漫的主人才会有这么无聊的侍从了。 小蛮倒是与众不同,她才不管是不是真有诗圣、诗仙这号人物,此刻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显然从一开始便是当作听故事了。 第五章:淡泊名利 天香坊布局精美,古韵悠然,各种亭台廊院,小桥流水。处处可见种植的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可谓相得益彰,美不胜举。 远远的已然听到了楼上传出的旖旎之音,也能看见舞伎们翩翩挥袖的影子。 随着走进便见前方一座雕梁画栋的几层高楼,赫然矗立。飞檐下高高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照亮了楼门上的横匾,匾上写着遒劲的“天香楼”三个鎏金大字。 作为是天香坊最为奢华之处,仅是门口挂着的耀目珠帘价值就能让寻常人瞠目结舌,望而止步。另有据说是当今圣上亲手提笔写的“竟夸天下无双绝,独立人间第一香。”的门对,更是无价之宝。 楼内垂帘,锦绣铺地,茵榻帷幄都是极尽奢华。所谓奢靡,也不过如此。 今晚来了很多文人士子,甚至是一些渊博大家也到场了,但更多的是附庸风雅的商贾人士。楼内包间有限众人便在院中摆开宴席,此时众人谈笑风生,台上的歌舞百戏令人目不暇给,热闹之极。 宴席上除了必不可少的行酒令之外,自然也少不了猜灯谜,诗会的环节。这个时候文人斗诗,美人则斗艳,可谓不亦乐乎。 尤其是那些个寒窗苦读,默默无闻的读书人更是期盼已久,心情激动,若是自己的诗作足够出众,便能得到佳人的青睐出来演唱一番。 如此一来,就有可能一夜成名,成为脍炙人口的大诗人。倘若运气再好一些,被哪位姑娘相中了,那更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传。 另一边,已是卓然成家的才子则不同,有名气又大多是世族出身,眼界更广,他们想的是力压群雄,让自己的诗作被传唱出去,便是流芳百世。 读书人想要通过这些女子扬名,而这些女子自然也想通过这些读书人来增加自己的名气。虽是云泥之别,却也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名气。 当然也有真心求偶的才子佳人,譬如此时在楼上一间包间里的刘长卿,则是不远千里之遥而来就只为见那心中日思夜想的李十二娘一面,爱慕之情可见一斑了。 “文房兄,朱兄。这是陆某今年刚刚到手的绿茶,取之五峰山之巅,在朝露迷雾之时采摘最佳。前些日子我偶得妙法,尽得此茶的清醇甘美之原味。诸君请细细品茗。” 说话之人名叫陆羽字鸿渐,为人风流倜傥。喜欢吟读诗书却淡泊名利,只有一样嗜好让他上心,那就是品茶。无论是何种茶,不论贵贱他都要想方设法弄来尝上一尝,可谓嗜茶如命。 “此茶色泽苍翠绿润,毫白如玉。”刘长卿轻轻酌了一口,啧啧赞道:“好茶!” 朱放却是看着刘长卿似笑非笑道:“茶是好茶,只是可惜少了助兴之人。眼下子时已到,十二娘却迟迟不肯现身让人等得好生焦急啊。” 面对这样的调侃刘长卿只是笑而不语,他对李倩的心思已然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心中非但没有觉得恼怒反而有些暗暗窃喜。 “十二娘作为今晚的压轴好戏自然要晚一些,我们品完这壶茶想必也该出场了。” 朱放心情不佳,闻言便故作愁眉苦脸道:“鸿渐兄此茶虽好,可我都吃了好几盏了,我还是为文房兄出去打听一下十二娘何时出场吧。” 此番北上本兴致勃勃的他,可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令他闷闷不乐。想要出去透透气,但又不想影响了朋友的雅兴于是便找了这么个理由。 说罢,他便起身走了出去,陆羽和刘长卿也不以为意,继续品茗论道。 “若问茶之一道的见解与造诣,这天下之人恐怕无人比得上鸿渐兄了。” “让文房兄见笑了,我平生胸无大志,唯有这茶之一道令我痴迷,改是改不掉了。”陆羽微微自嘲地说,他将杯中之茶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神情已然有些失态。 刘长卿微微一叹说道,“吃茶本是赏心雅事并无不妥之处,你家中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鸿渐兄不必过于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陆羽嗜茶,路人皆知,他对茶道的喜爱和研究已经到了忘寝废食的地步。即便遭遇了连年大旱,家中田产收入锐减,可用钱粮所剩不多之际仍是不惜重金收罗各种茶回来品茗研究,以至其父母失望之极竟然双双亡故。 偌大的家业最后竟然沦落至家徒四壁的惨淡境地。因此,别人提起也只是摇头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不孝子。鲜有人知他对茶之一道的追求与狂热并不是表面看的这般肤浅。 刘长卿与其相交,谈诗论道,品茗说茶时便已然知晓名利于他视如粪土。心中的所思所想便只有茶了。其性格恬淡无欲无求着实令他佩服。 “文房兄所言甚是,今日难得的佳节不谈这些扫兴之事了。” 陆羽迅速收敛情绪洒然一笑,可心中的愧疚与自责仍是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世人皆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往往要等到大祸临头或者一无所有才能幡然悔悟。以前他只知喝茶,而如今有了这番觉悟却是他人生中不能承受之痛。 出了包间的朱放顿时有些惆怅起来,看着这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却是索然无味。昔日云游上清宫时,偶见一女冠便惊为天人,从此心思神往,不能自已。 后来知道了她叫李季兰,因不愿嫁为人妇方才上了上清宫潜心修炼。渐渐地俩人都彼此被对方的诗才所折服,成为了至交的好友。 因对方所陷之事,朱放一直将满腔的相思藏于心中,直至奉召进京为官,李季兰为其送行时,方才写了那一首“别李季兰”赠于她表达了心中的爱慕之情。 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离别了数年,后来她名声大噪成为了唐武朝唯一一个实至名归的女将军。更是有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美誉。 而这几年在京城为官的他却早已厌倦了官场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圣上不再是“开元”之时,励精图治的圣上了。改元天宝后,政治愈加腐败,如今更是奸臣当道,这官不做也罢。 因此便辞官一路北上,弥补当年的遗憾。然而一直未曾婚配的她却突如其来与燕王世子订婚,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心中唯有黯然一叹,他与李季兰怕是缘尽于此了。 朱放兀自伤神,周围热闹的场景仿佛与他无关,思绪渐渐回到了当年离别时的一幕,口中便也不由自主地喃喃念道: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 一道身影忽然落入了眼帘之中,虽是女扮男装但他一眼便已然认了出来。朱放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定不是自己看错时,心跳骤然加速。 心中的渴望与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更驱使他的身体向着对方靠近。越来越近,四年了,心中的这道身影从未像此刻这般的清晰,让他心颤。 这个时候李季兰显然也注意到了朱放,微微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迎了上去。 “朱先生别来无恙,何时来到了太原府了。” “朱先生……原来我在她心中便也只是如此罢了。” 本来心情激动的朱放被这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给刺痛了一下,他拱了拱手强颜欢笑道: “一切安好,某昨日与好友方才到达了晋阳城。没想到昔日一别已是悠悠数载,今日得以重逢季兰风采却是更胜往昔了。” 李季兰微微一笑,“先生的文采倒是一如既往,让人相谈甚欢,心旷神怡。” 李季兰虽言笑晏晏,却并无亲近之情,只是普通朋友相互之间的打招呼而已,已然没有了当年的熟悉之感。 朱放怅然若失,看着英气逼人的李季兰更有了自惭形秽之感。他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对方却是风华正茂,倾国倾城。以后更是王妃之尊,即便昔日也曾对他怦然心动,如今显然也是淡了。 理智上虽然深谙世事,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看着近在咫尺之人,却感觉好似远在天涯。苦涩难言之感,莫名而生。 “先生?” 朱放忆起昔日情景愣愣失神,直至李季兰轻声呼唤,他才尴尬地笑了笑,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薛青等人,道: “这位小郎君是?” 薛青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姓薛,早闻先生诗才已是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荣幸。” 朱放连忙回礼谦虚道,“薛郎君过誉了,某才疏学浅,些许游戏之作也是难登大雅之堂。”随后又对李季兰说道:“今晚佳节重逢,真是意外之喜,不知季兰与薛郎君是否愿上楼一叙。”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季兰点了点头,她虽然对于朱放并无男女之情却也不讨厌,昔日在上清宫时,她正是茫然之际,难得有一位说话之人陪她度过了那一段晦暗的时光。 时至如今她已然破茧成蝶,褪去了以往的婉约懦弱。待人接物自是雍容自若,虽是女儿之身,却有一种身为男子的气魄,看似狂妄,实则是对自己最高程度的认可,自信的光芒蓦然而出,已然是一派大将之风采。 而昔日的一些儿女私情到得了如今便也只觉得是年轻之时的懵懂无知罢了。 “那便请随我来。” 朱放也是洒脱之人,除了一开始有些失态之外便也恢复如常,走在前面带路。至于小蛮和云阳是奴婢侍从的打扮,身份卑微一般主客之间也不做介绍。 来到了雅间之中,又是一番的行礼介绍,相互之间谦虚几句久仰大名之类的话语。而听得刘长卿这个名字云阳便觉得有些熟悉,他看了过去只见此人生得仪容不俗,让人望而印象深刻。 好像小学语文课就有一首诗是他写的,不过一时间云阳也想不起来了,这个时候总算是体会到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意境了。早知有朝一日会穿越来到古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学好历史了。 而陆羽作为世界上第一部茶道著作【茶经】的作者,云阳自然有所耳闻。至于朱放是何许人也就不得而知了。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些人,能够身临其境一睹古人之风采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欣赏吧。 这个时候,朱放介绍李季兰的时候自然只是以“李大”一语带过。几人彼此礼毕方才落座又忽听得外面喝彩之声大作。 “想必是十二娘出场了。” 陆羽微笑说道,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婢女敲门进来报道:“诸位郎君,十二娘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了,请提前准备以免错失良机。” 第六章:剑器浑脱 此时周围的楼台亭阁已是人满为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布局精美艳丽的舞台之上。在舞台的一角可见四个军中大鼓,一字排开,另有箜篌、琵琶、横笛、竖琴等乐器。 周围四处无论士子名流都是翘首以盼,可见这位李十二娘的名气之高了。就连薛青、李季兰也是满脸的期待之色,更别提小丫头小蛮了,那模样更是恨不得高声呐喊以表此时的激动之情。 云阳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对他而言什么热闹没见过?后世各种眼花缭乱的舞蹈他也是兴趣寥寥。所以他更多的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视角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一盏茶之后,十几位样貌秀丽,技艺精湛的女子走上舞台,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前奏音乐缓缓响起,其中四个身穿戎装的女子手持鼓槌击鼓,身姿敏捷,翩若惊鸿。鼓声由轻变重,由缓变急,在达到一个顶点之后顿然休止。人群中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紧接着天空中便有花瓣纷飞,众人齐齐抬头仰望,只见一道身影骤然从楼顶之上跃出,轻盈如羽,悄然落于舞台之上。一袭红衣如火,裙裾飞扬,发丝飘舞,风华绝代! 大袖杨空,红菱飞出,尾端系剑,刹那间剑影笼罩四方! “回看虏骑合,城下汉兵稀。白刃两相向,黄云愁不飞。 手中无尺铁,徒欲突重围。 目极雁门道,青青边草春。一身事征战,匹马同苦辛。 末路成白首,功归天下人。 倚剑白日暮,望乡登戍楼。北风吹羌笛,此夜关山愁……” 台上之人引吭高歌,歌声清亮,激昂磅礴,意境深远,仿佛让人置身其境心中充斥着战场之中的肃杀与悲凉之感。 袅袅身姿翩然起舞,跃如游龙,浏漓顿挫。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可看清台上倩影剑器浑脱飞扬,却无法看清舞剑之人的面貌。一曲舞罢,周围四处之人兀自愣愣出神,久久寂静一片,好似还在沉醉于中舍不得醒来。 云阳也是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与众不同了。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确定楼上的确是没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心中当真是如同惊涛骇浪。 这红楼少说也有十几丈之高,就这么一跃而下,而且还是轻飘飘地落地。虽说前世各种小说影视剧里将轻功说的演的神乎其技,什么登萍渡水,踏雪无痕,让人心驰神往。 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艺术之美,往往夸大其词,根本不存在于事实,可是现在亲眼所见,震撼之余,更是欣喜若狂。 在这一刹那云阳心中已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种功夫要弄到手! “倩之陋技,有污诸位耳目,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清清冷冷的声音好似在耳畔呢喃轻语,只觉得好听极了。这个时候台下之人这才恍若回神,一时间掌声雷动,赞美不绝。更是引颈窥探,只可惜那倩影却是纵身一跃,扶摇直上,身轻如燕般落于楼上,芳踪隐去,独留香风阵阵,似萦绕在众人的心间久久不散,心醉神迷。 “剑胆琴心,风华绝代,不愧是公孙大娘的弟子。” “声音以及身姿便已是如此绝世,其容颜也必定是天下无双,倾国倾城啊。” 周围有人啧啧赞道,折服其剑舞裙裾之下的同时,也是更加的心痒难耐,心想若是能一睹那绝世芳容便是折寿十年也是值得的。 “当下歌舞表演风靡的是【凉州词】,然而李十二娘却是剑走偏锋,不墨守成规。这几首诗词与这剑器浑脱可谓相得益彰,意境更是深远,直入人心。公孙氏剑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离云阳等人不远之处有一群人,其中一装束富贵的蓝衣郎君如众星捧月,颇有些鹤立鸡群,显然出身不凡,此刻出口点评周围之人立刻是大声称赞,连说二郎果然文采斐然,见解之深令我等望尘莫及之类的阿谀奉承。 随后有人问道:“诸位可知十二娘所唱诗词是何人所作?” “这倒未曾听说,想必是今晚新出的新诗词吧。不知是哪位郎君这般荣幸竟然得了十二娘的亲睐,真是羡煞旁人。” 李季兰往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认识那位蓝衣郎君,但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意思。她忽然对着一旁的薛青打趣道: “十二娘舞剑一曲,当真是英姿飒爽,天下无双,连我也是怦然心动了,郎君不如便将她赎身了如何。” 薛青嫣然一笑,“好啊,到时候我便让你做妾,还要让你独守空房。” 幸好这番话语声音压得极低,周围吵杂也没有人注意,要不然指不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云阳神色古怪,闻言心中便有些恶趣味地想着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赶紧故作不知,望向别处。 薛青后知后觉,这个时候看了云阳一眼,心想这私房话竟然被这家伙听了去真是可恼。随后又想了什么似得不觉脸色一红,心中更是砰砰乱跳,好不羞人。 ………… 剑舞之后便也渐渐萧瑟了,虽说是一夜狂欢,但是凌晨过后人也就越来越少了。主要原因是许多年事已高的文坛宿老,精神支撑不住便陆续回家休息了。 而当这些人离开之后,便是才子佳人们花前月下的主题。这个时候,风流才子们费尽心思挥洒文采,博美人一笑的同时更能因此扬名,何乐而不为。 “谢谢诸位捧场,今晚诗会拔得头筹者便有机会上顶楼听小十二弹作一曲。当然若被十二娘亲自选中者便可直接上顶楼。如此良辰美景诸位郎君可不要错过哦。“ 生得体态丰满的现任天香坊主,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声音柔媚。 “今晚我们有幸请到紫阳书院的秦老先生,以及书法大家苏公作为评委。” 俩位年近花甲的老者皆是这晋阳城里的儒学大家,名气很高,想要请到他们殊为不易。从这一点足以说明天香坊的实力了。 “此香燃尽之前请诸位完成佳作,然后由俩位老先生评出今晚的斗诗魁首。” 天香坊主笑语嫣然,开始燃香计时。与此同时便有婢女将文房四宝呈送至各个房间之中。 立刻就有人朗朗上口,豪情万丈,手下笔走龙蛇,引来了不少喝彩之声,更有许多天香坊的姑娘暗中窥看窃窃私语。 显然,众人都是有所准备,此刻挥毫笔墨可谓得心应手,不多时便已有数人将诗作呈上。 秦老与那苏公看过之后也不说好与不好,只是将写好诗句的纸笺递给周围众人流传观看,有人觉得写的好便会起身朗声念诵一番,然后与周围之人谈论。 如此这般很快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香燃了十之七八。到了这时真正的佳作便也陆续出来了,剩下的这点时间想来也难有质量足够好的诗词了,因此众人心中也都有了一个大概。 此刻彼此高谈阔论,觉得这首或是那首诗可能夺冠。 房间之中,刘长卿执笔写完了一首诗,众人一看只见写道: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陆羽对着刘长卿拱手笑道:“这首【听弹琴】倒是颇有些知音难求,孤芳自赏的味道。看来今晚这顶楼的良辰美景非文房兄莫属了。” 刘长卿眼含笑意,“鸿渐兄何来此说,我这只不过是一首稀松平常的小诗而已,如何与众多才子的佳作相提并论呢。” “文房兄就莫要隐瞒了,方才李倩姑娘剑舞所唱诗词,据我所知乃是文房兄所著的【从军六首】。” 陆羽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道:“眼下的这首“听弹琴”虽小众但想必是有所典故,只写给知音之人。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文房兄亦不在这诗会魁首之上,只求得红颜知己共度良宵,郎心妾意,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朱放听了恍然大悟,也在一旁起哄打趣道:“鸿渐兄所言甚是,文房兄就莫要狡辩了,郎才女貌,日后必成佳话,可喜可贺了。” 刘长卿百口莫辩,只得转移话题看向另一边的薛青和李季兰,微笑开口说道: “不知二位郎君,可有大作?” “在下才疏学浅,不胜诗词,今晚来此也只是凑热闹而已。”薛青拱了拱手,随即眼珠一转说道: “不过我身边的这位李郎君倒是颇有才气,只可惜她不肯下笔我也是无计可施啊。” 李季兰眼神无奈拱手说道:“我的这点微末学识,就不来班门弄斧,与日月争辉了。” “李郎君真是谦虚了。” 刘长卿连忙回礼道,以为李季兰只是朱放的普通之友,大家萍水之交说了几句客套之语也就罢了。 只有朱放心知肚明,眼前这位俊俏的假公子称得上是凤毛菱角的才女。她若肯下笔其诗才自然不会逊色于人。 只是这几年她似乎改变了许多,已经没有了关于她诗作的消息了。 第七章:出乎意料 “你真的不写一首?原本我还想一睹那十二娘的绝世芳容呢,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薛青故作唉声叹气,李季兰只是笑而不语。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朱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联想到今晚从王府里散出的消息,他自然猜得出那位薛郎君是何身份了。 再看这俩人的言谈举止,如此亲密,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在这一刻也轰然崩溃了。世子殿下何等的身份,他区区一介草民如何与之相争。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云阳,这个时候突然走到薛青的身边微笑说道: “少爷,我倒是有一首诗或许可以让你如愿以偿的见到那位十二娘。”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目光齐齐落在云阳的身上。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诗才,何况还只是一介侍从。 若真是有大才之人,又岂会甘心为人奴仆。不过刘长卿、陆羽,朱放等人,自身修养都是极高之人,自然不会出言讥讽,对于云阳所说狂言也只是一笑置之。 云阳微微一笑,他选择这么做自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着自己的打算。其实他并不想用这些诗词来博取名声,或者扬名。剽窃几首古诗词成就一个大诗人的头衔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如果需要诗词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客气,毕竟这是个诗歌盛行的时代。 云阳执笔开始酝酿,好在上辈子闲暇时喜欢练毛笔字,十年如一日,对于书法不说成就斐然,但也算是登堂入室,自成一家了。笔尖开始在纸上划过他写的是楷书的路子,雄浑有力,寥寥几字,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这年头书法诗词是一家,在书法上有高深造诣之人,也多半也是才华横溢之辈,差也差不了多少。而能写出这样字迹来的人,其文采自然也不会太差。 刘长卿等人有些诧异,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在书法上也有相当高的造诣。自认为书法不输于人,可对方只是一介侍从,竟也能和他们平分秋色,想来颇为惭愧,然而等他写完再看这诗句,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 一舞惊艳四方的十二娘李倩,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波澜,心境如水。 此时,她已经褪去了那一身惹眼的红色,素颜相向,却仍是美的惊心动魄。 “小姐,今晚的客人名单都在这里了,根本就没有姓薛的嘛。我就说了那位世子殿下一直被禁足在王府里不可能出来的。” 小丫鬟碧儿翻看着一堆厚厚的册子,有些埋怨地说道。 李倩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看来是我多心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这么谨慎,即便登记在册肯定也不会使用真名。” “是呀,是呀。小姐我们还是看看今晚有什么好的诗吧。” 小丫鬟立刻高兴地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迫不及待地翻看着那一叠由婢女送上来的纸笺。 “怎么没有刘郎君的诗作啊。”她翻来覆去,神情苦恼。李倩在一旁笑着打趣:“哦,是不是没有看见你郎君的诗作觉得很失落?” “小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小丫头狠狠地瞪了自家小姐一眼,表示抗议。 “唉,都是为了我,可你的脸为何这么红呢?”李倩似笑非笑,眼神灵动地望望她。 “我……”小丫头涨红了脸正待解释,却见那爱捉弄人的可恶小姐笑呵呵地说道: “好了,不逗你玩了。” 她拿起了纸笺开始翻看今晚的这些诗作。小丫头这才长松了口气,说道:“小姐,你说今晚的诗会魁首会是谁的啊?” “自古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又哪有什么真正的第一啊。不过今晚写得好的确实有几首,能够被人传唱一段时间。譬如这首《上元》,今晚咱们天香坊的诗会魁首怕是他的了。” 这个时候,门外有婢女敲门说道:“小姐,又有新的诗作了。” 碧儿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将纸笺拿到手中翻看,随即高兴地说道:“小姐,是刘郎君的诗作呢!” 她跑了回来满脸的兴奋之色,然后拿起了那张纸笺开始朗诵起来:“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小姐这首诗……” 碧儿狐疑地看着自家小姐,李倩却是笑而不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随意拿起小丫头丢在案上的另外几张纸笺看了起来,然后脸上的神情突然就愣住了。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李倩看完这首诗只见落款处写着【杜甫】两个字。她低语喃喃说道:“杜甫……这人是谁?” 在楼下的大厅中,此时的诗会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最后这点时间赶上来的诗作往往差强人意,众人看了止不住的摇头失望。 这个时候,秦老笑着拿起了一首念道:“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烂熳惟愁晓,周游不问家。更逢清管发,处处落梅花。苏公,这首《上元》的确是才华横溢。” “嗯,今晚确实有几首质量不错的诗作,但比起这首《上元》还是稍有逊色。若不出意外,这斗诗魁首之位便是他了。” 秦老,苏员外对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显然都觉得不可能再出现好的诗作了。现在就只等着时间一到然后宣布结果。那么今晚的诗会也算是圆满落幕了。 待到这时,一个婢女拿着两张纸笺像是姗姗来迟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送到秦老先生和苏老员外这里。他们俩人分别拿了一张看了起来。 苏员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下意识地要放在一旁传给众人观看。但就在这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手又收了回来,然后低头仔细观看了起来,若有所思。 少顷之后,旁边的秦老点了点头说道: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出这么一首好诗,这位李长卿的确是河东河北两道最负盛名的才子之一了。” 这个时候苏员外也看完自己手中的诗作,然后接过秦老递过来的纸笺看了一会儿,也笑道: “借古调冷落,抒发怀才不遇,感叹世少知音,颇有些孤芳自赏之感。这刘长卿才学是有的,只是运气差了一些,他若能放下心中的傲气,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说完,将他看的那首也递了过去说道:“这首也不错,你且看看。” “哦?”秦老笑着接了过来,略略看了一下突然脸上神情一滞,过了一会他才点头喃喃念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绝妙啊!” 与此同时,在搂上许多人都从房间内走出等待着今晚的诗会魁首诞生的那一刻。 云阳等人也不例外,此刻也走了出来,在廊上观看。咋看之下没什么,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个身穿士服之人对一个随从显得有些过分热情了。 “杜兄高才,方才是我等失礼了。惭愧!” “刘兄谬赞,此诗真的不是我写的,在下只是借用而已,诸位见笑了。” 云阳拱了拱手,有些头痛地解释着。刚才他就已经说过这首诗是一个叫作杜甫的诗人所写的,然而刘长卿等人却误以为他只是为人低调,不喜张扬。 更是将他视为同道之人,开始称兄道弟了。 “杜兄虚怀若谷,淡泊名利委实令人钦佩。”陆羽拱手作揖,神情十分认真。 云阳无可奈何地发现他越是解释反而就越是适得其反,这个时候索性不再解释,他微笑回礼道:“诸位都是大才之人,在下也是十分仰慕的。” 第八章:此情可待成追忆 看着此时侃侃而谈,雍容自若的云阳,薛青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了起来。以前他虽也是能言善辩可却并无诗才。但眼下的这首诗便足以证明他诗才不浅,莫非以前他真的只是低调了? “你这位随从何时有这般才华了?” 李季兰满眼诧异之色,据她所知,云阳的身份名为侍从实为是隐藏在薛青身边的高手护卫。难道说此人居然是个文武全才之人? “谁知道呢。”薛青嘀咕了一句,心里想着回去之后定要逼他说出真相。李季兰听得如此糊涂的回答也是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在云阳等人仅是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那雍容华贵的蓝衣公子,他的目光所聚集之处却不是身姿绰约小娘子的丰胸翘臀上,而是在一位枯槁老者的身上。 这老者名为郭利贞乃江南广陵一带的一方巨富,曾为吏部员外郎,后辞官退隐。 天宝年间,郭利贞又以“取之以民,用之于民”之圣举,散尽过半家产救济受水灾之祸的难民广为人传。不过此举却遭其子女嫌弃,以至于被送至晋阳城老宅后便无人问津了。 “郭老,这首诗真的能力压诸多才子?” “老朽的这首《上元》定能让郎君如愿以偿夺得今晚斗诗魁首.至于能不能取悦那李十二娘的芳心便是郎君之事了。” “好!若此次能够抱得美人归,郭老便随我回范阳吧,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安仁执意气风发,老者却只是平淡说道:“郎君美意,老朽心领了。只是范阳风沙大老朽这身老骨头怕是折腾不起了。” 安仁执脸色一沉,话语之中已然有了一丝咄咄逼人之意: “卿本佳人,为何不肯为我安家效力?你若答应随我去范阳荣华富贵便是唾手可得。好过你在此苟延残喘,还要落得个无人送终的境地。” 老者闻言仍旧古井无波,缓缓道:“人过半百,万事已寂。老朽年事已高,只想着颐养天年,再无力其它之事。” 安仁执强忍着心中怒气。此次父亲大人带他来晋阳给燕王祝贺,可却没有让他进入王府而是让他来见这位落魄的老人。更是叮嘱要对其以礼相待,即便老人不肯答应他所求之事也莫要强求。 可他不明白这位落魄的花甲老人有何资格让他纡尊降贵,于是自作主张让家奴以父亲的名义将对方请到这天香楼来见面。但凡豪阀大族里都有万般驭下术,说到底无非就是恩威并济。 可是不管他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对方就是委婉拒绝,始终不卑不亢。让他心中是大为恼火。 “既然郭老都这么说了,晚辈也不强人所难。请恕方才失礼了。” 安仁执说完,转身离去,脸色再也压抑不住,一时间如同风云骤变。 “哼,老不死的如此不识时务。若不是父亲大人交代,老子才懒得与你废话。” 几个知其身份,晋阳城里的纨绔子弟,此刻看到安仁执走出了房间,立刻便聚拢了过来,纷纷拱手笑道: “安兄高才,《上元》一诗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心服口服。” “是啊,今晚这诗会魁首铁定是安兄了。可喜可贺!” “看来安兄要得十二娘的青睐了,真是羡煞旁人呐。” 这些个整日混迹于风花雪月,醉生梦死的纨绔公子哥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其实和他们一样都是上得了小娘子的床,却写不出那些个哄女人开心的可歌可泣的浪漫诗词。 要说欺男霸女,遛狗逗鸟,打架斗殴那真是无人可比,但是吟诗作赋爷才没有那个心情呢。 那么《上元》一诗的作者自是另有其人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这可都是他们纨绔爱干的事情嘛。 相比于这些纨绔子弟的喜闻乐见。那些个真正的读书人则是痛心疾首,虽说历来诗会出钱买诗扬名者亦不在少数,此事稀松平常。 然而将《上元》这等上佳之作也舍得出卖拱手让人的,还真是少见。真是让人扼腕叹息,怒其不争。 “哈哈,诸位皆是年轻俊彦,在下也是侥幸而已。” 安仁执哈哈一笑,颇为得意。作为河东节度使之子的他,有着足以自傲的本钱。此时看着满楼之人心中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群腐儒书生罢了,令人可笑。即便你们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又有何用?这诗会魁首,这美人还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放眼整个晋阳城谁敢与我争锋?就连那位世子殿下,也是胆小如鼠,十几年都未曾踏出王府半步,哪里比得了他风流快活。 听着周围之人的阿谀奉承,安仁执心中越发愉悦,早就将他此行的目的抛之脑后了。 时间到了此时,诗会已到了公布结果的一刻。厅堂之中彼此议论最多的显然是他从郭利贞那里得到的那首《上元》。 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厅堂中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只见一张纸笺在众人之间传递,待到众人一一浏览过后,彼此议论之声也随之而起。 “杜甫,此人是谁?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 “诸位,可有人认识此人么?” “不认识啊……”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说的却不是这首诗的评价如何如何,而是对杜甫这个人的好奇。对于这个名字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显然都不认识。 “去将诗作抄写一份送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何等诗作!”安仁执皱眉吩咐,一个随时听候差遣的家奴闻令立刻应声下楼去了。 “安兄,何须紧张。此诗就算再好也不可能超过安兄之作的。” “是啊,安兄你大可放心。这诗会魁首必然是你的囊中之物!” 纨绔子弟们大多不以为然,不多时那随从便将抄好诗句的宣纸拿了上来。众人看过之后却也愣住了。 云阳也没有想到这首诗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其实他对于诗词一道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懂得这首诗的真正欣赏价值。只是觉得诗句磅礴大气,读起来朗朗上口,若要说到底绝妙在何处他自然无法解释。 但这并不影响他用此诗的意图,那位李十二娘既是公孙大娘的弟子,看到描写自己师父之诗,出于好奇心理她肯定会想看看这个作者本人。 如此一来,云阳便也达到目的了。他以此诗为引先认识对方,后续的友情发展便可水到渠成。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也就可以用朋友之名向对方讨教武学方面的知识。 如果自己能够学到一招半式,不说踏雪无痕,水上漂的轻功绝技,便是一跃数丈之高那也是威风的很啊。 就在满楼之人都在询问杜甫是谁,杜甫此人在何处之时。一个婢女从楼上走了下来,渐渐的有人注意到了她,开始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因为跟着李倩而水涨船高的丫鬟碧儿,长得也是楚楚可人,让人望之怜爱,不比那些个当头红牌差了多少。许多风流才子为求一睹李十二娘绝世芳容。 对碧儿是百般讨好,因此认识她之人反而要比认识李倩还要多。这个时候她的出现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步伐看去。 碧儿显然见惯了此等场面,此时优雅而行径直向着云阳等人的方向过去。到了近前她先是对着刘长卿施了一礼说道: “见过刘郎君。” 刘长卿见碧儿向他问好心中一喜,以为是受其小姐之意,顿时笑逐颜开道:“碧儿,十二娘近来可好?” “有劳郎君挂念了,小姐她一切安好。” “刘郎君这般的儒雅才子,只可惜小姐却无意于他……” 碧儿心中幽幽一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云阳等人盈盈一拜,说道: “不知哪位是杜先生,我家小姐有请先生上楼。” 早就成竹在胸的云阳闻言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非常荣幸能够得到李倩姑娘的邀请,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我的几位好友一起同去?” “小姐虽然没有交代,但既然是杜先生之友自然是可以的。” 别人都是恨不得能与小姐单独见面,他却要邀请别人,还真是特立独行。碧儿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见眼前之人,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然而那一身青衣小帽的侍从装束,却显得特别的大煞风景。不免让人怀疑一个侍从如何能写出那样气势雄浑的诗句来的。 这个时候,众人看到这个所谓的杜甫都是大失所望,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竟然是一介侍从?” “我从未见过区区家仆还有此等诗才的,想必是冒名顶替,此诗作者另有其人。” “嗯,以在下之见,此诗定是其旁的那位俊俏的小郎君所作。或许是此人不喜张扬,方才让其侍从顶替。” “应该是如此了,咦,你们可知此人是谁?我从小便在晋阳城长大却未曾见过此人。”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过晋阳城里确实未曾有过这号人物,莫非是异乡之客?” 对于周围之人的议论和差异的目光,云阳毫不在意。此刻对着还有目瞪口呆的薛云笑了笑,“少爷,我们走吧去看看这位十二娘是何等的倾城之姿。” 薛云这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颔首道:“哼,那便走吧。” 说罢,便同李季兰一起向前走去。云阳刚刚踏前一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对着刘长卿等人拱手笑道: “诸位便也一同前去如何?” “多谢杜兄,那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本来心情低落的刘长卿心中微微感激,作为文人风骨本想拒绝,然而心中的执念却是驱使他答应了下来。纵然李倩姑娘无意于他,他也要见其一面,了结此事。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心系于国,这儿女私情若能如愿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若无缘也不必强求。 刘长卿虽然有些心烦意乱,但他的信念仍旧没有动摇,只是有些落寞罢了。 第九章:请君一曲 作为如今这太原府附近一带名气最盛的女子之一,其香房却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整个房间以朴素为主,但是一帘一幔的设计都是别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分。让人一看便觉耳目一新,清丽脱俗,舒适而又自在。 “杜郎君请坐,诸位郎君请坐。” 这位李倩姑娘声音婉转洋洋盈耳,犹如天籁令人陶醉。这个时候小丫鬟碧儿已经事先将云阳的身份告知于她。 李倩并没有因为云阳乃是侍从装束便轻视于他,她笑语言道: “想不到杜郎君这般的年轻,却又如此的文学斐然。剑舞一诗气势雄浑让人心中豪气顿生,久久不平。” “十二娘过誉了,想必诸位也心知肚明,此诗只是一首不完整之作。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姑娘之赞。” 云阳微笑说道,他看向这位脍炙人口的二八佳人,只见她不施粉黛却面如朝霞映雪,眸如点漆。额间那一抹梅花点缀更是显得明艳动人,美的不可方物。 如瀑的秀发也是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晶莹翠绿的步摇束缚。身穿半露酥胸的襦裙,袒胸露背,外罩透明的轻纱,内衣是若隐若现,让人目眩神迷。 这种装扮始于战国时期,主要有齐腰襦裙、高腰襦裙、齐胸襦裙等款式。袒胸露背的穿法却只是流行于青楼之间,然而唐武朝开放之风盛行。 女子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没有那么多的约束,穿衣打扮也略显开放之势。再加上风流才子们贡献了许多诸如“漆点双眸鬓绕蝉,长留白雪占胸前。”的旖旎绝句。 女子穿衣打扮便逐渐豪放、愈演愈烈。以至于如今王朝的名媛贵妇们都以露胸为美。 李倩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格外秀气,袅袅身姿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芬芳让人心猿意马,醉意朦胧。她的肌肤莹润如玉,特别是胸前的丰盈之处令人看之血脉喷张,当真是“波涛汹涌”直欲而出。 云阳怦然心动,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所见的美女可以说是多不胜数,然而李倩给他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过的惊艳。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之处…… 直至,一旁的薛青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在下失礼了,十二娘之美,实乃平生所见。所以一时情不自禁,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你小子如此失礼,居然还冠冕堂皇说出这般理由,真是厚颜无耻。古代人都比较含蓄一般不会直接这么赞美一个美女。 唐武朝虽然开放,但也是男女有别。面对这样的无礼之举,李倩自是心生厌恶,以为对方是个好色之徒。然而这番话说出,却觉得此人豪放不羁。 总比那些自命君子,却是表里不一者要强。能如此坦荡自是不拘小节,风流不羁的性情中人。不知不觉间李倩对云阳的观感有所改变,然而脸上却故作多愁善感,心有凄凄然道: “郎君言重了,小女子身处风尘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可言。” 云阳心中苦笑一声,都怪自己习惯使然,作为一个现在人骤然来到古代许多礼仪上的细枝末节难免有疏落之处。 要知道,这是歌舞坊虽也算青楼之列却并不是做那皮肉生意的勾当。她们身份卑微可却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卖艺不卖身。客人来此也都是以风雅自居,自不会有过分之举动。 再者,男女授受不亲在古代看得很重,若真是郎心妾意,你情我愿,便可为其赎身,众人也会祝福,男女主角更能一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即便是那些珠胎暗结之人,但表面上却也是彬彬有礼,像云阳这样第一次见面便明目张胆盯着别人胸脯看的,可算是无礼至极,为人所不齿。 不过以云阳现代人的思想观念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方才之举动的放荡之处,自不会放在心上,此刻听得李倩说出这般置气的言语,他微微一笑道: “十二娘为何这般妄自菲薄,姑娘之剑舞绝技早已誉满天下。即便那些个生在帝王之苑的公主郡主又有谁能达到此等高度?正所谓行行出状元,只要不做违心之事,无愧于人,身为艺人又何妨? 况且以在下之见,千年之后的艺人定会与今日截然不同,她们以一技之长闻名于世,受世人敬仰,更是千万人的崇拜对象。所以世俗的眼光,姑娘不必在意。” 这些陈词滥调对于拥有现代知识的云阳自然娴熟的很,但在这个谨言慎行的古代还是能哄哄人的。 果不其然,众人对于他这番奇谈怪论都是觉得颇为新意,若换作他人眼见美人置气必然会说:“都是在下惹得姑娘生气了,罚酒三杯。”之类的言语。 然而云阳却是与众不同,此番言论不墨守成规,发人深省。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有着诸多的条条框框,人分三六九等难以逾越。 可云阳的话语之中却超脱了规矩之外表达出了平等待人的观念,在他心中似没有尊卑之念,王公贵族亦如市井小民一样。听来狂妄不羁,其实细细想来却也不离大道。 不过此等言论倘若是别人听了定会觉得此人狂妄无知,离经叛道,说不得要给他扣上一个狂生的名号。幸好在座之人,皆非寻常之辈。虽有质疑,仍是没有打断与他争执,只以为他是个性格张扬、才思敏捷的少年人。 “好一个行行出状元!”陆羽起身拱手深深作揖,由衷叹服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杜兄之高见,令我茅塞顿开,深感佩服。” 云阳回礼笑道:“陆兄过誉了,以君之才也非久困之人,将来必是万古流芳的人物。” 对此陆羽一笑置之,以为只是他的客气之言,并未放在心上。 刘长卿也起身拱手道:“杜兄的真知灼见,确实值得深思。然而你所说的千年之后艺人亦可受世人敬仰却不敢苟同。恕我直言,千年之后如若艺人真成万民敬仰之对象,这样舍本逐末那便是我中华之哀也!” 云阳一愣,谁说古代人傻好忽悠的,都他娘的骗人的。 现代社会的明星出场费动辄百万千万以上,以至于出现了“重戏轻工,戏子误国”的言论。虽然过于危言耸听但的确也造成了一些负面新闻,刘长卿能够有这般的高明远识,足见其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这只不过是在下胡说八道而已,诸位不必在意。何况千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们也无需妄加猜测。” 云阳笑吟吟地做了个揖,原本刘长卿还想与他讨论一番,见他如此也就作罢。 不知为何心烦意乱的薛青恶狠狠地瞪了云阳一眼,只觉得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可恶。平日看着老老实实的,可一见到美人就这般的伶牙俐齿,油嘴滑舌。 更可恶的是,这家伙色胆包天,为了讨好美人竟然敢公然诋毁王孙贵族。可是谁让他是自己的侍从呢,这个时候也不能落井下石啊,待到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的呵斥一番。 有着一段不堪回首往事的李季兰,对人对事往往喜欢追本溯源,此时她若有所思,对于云阳的真实身份越发觉得好奇。隐隐觉得燕王将此人放在薛青的身边必然有着某种深意。 李倩的一双剪剪水眸流动,偶尔撒娇是调情,但要适可而止,过了就是惺惺作态,深谙这点的她这个时候便放低了姿态。 “杜郎君之言,实在令小女子受宠若惊。我便弹奏一曲以示敬意,还请诸君不吝赐教。” 碧儿闻言忙去取了古筝放到桌上,李倩莞尔一笑,螓首微低,纤纤十指如若无骨般轻轻抚下,叮叮咚咚的乐曲自她指端流畅淌出,若泉水激石,泠泠悦耳。 朱唇起,清亮的歌声也随之悠悠而起。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坎轲长苦辛。” 古朴的曲调,旋律优美,配上这首诗词的意境,再由她悦耳动听的嗓音演唱出来,相得益彰。虽无现代多元素伴奏音乐的饱和感,却平添一分飘渺。情感,意境更是让人身临其境。 蜡烛花中月满窗,楚梅初试寿阳妆。夜已深,微风拂过,垂帘袅袅如烟,烛光中美人抚琴,这一幕犹如一副画卷…… 赏古曲优雅之韵律,听天籁泠泠之绝音。不独云阳呆了,众人也是如痴如醉。曲毕歌绝,兀自未觉。 “如此清怜仙音,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随即便见一人推门而入,赫然是那位自命不凡的安仁执,他满脸欣然之色,拱手笑道:“能有此机缘闻得十二娘仙乐,实乃在下之幸也。” 众人正是善心悦目时,忽然见人闯进,心中已然不悦。再见此人竟将满室之人视若无睹,自以为是的侃侃而谈,说什么清怜仙音。这种俗人,以为把女子夸作天上的仙子,便是最好的赞美了,真是俗不可耐! 第十章:纨绔本色 “足下未受主人邀请便贸然闯进,未免有失礼仪,还请离去莫要惹人生厌。” 闻言安仁执斜眼看了刘长卿一眼,嘴角一扬揶揄道:“我道是谁口气这么大,原来是刘大才子啊,怪不得张口便是君子之道。只可安仁执惜在下不是读书人,讲什么狗屁礼仪!” 刘长卿只是淡淡一笑,面上不愠不怒心中却起了几份厌恶。细细打量此人却非自己所识之人。不过听他口气似乎却对他知之甚多。正犹豫不决时,门外又是一阵吵闹。 “我说坊主,你们这儿什么时候改了规矩,难道这歌舞坊不是价高者得?今晚我等发了钱便要听十二娘的曲!” 说话之间几个士族公子鱼贯而入,身后跟着浅笑嫣然,风情万种的天香坊坊主。她走到李倩的身边对她耳语了一句: “小十二,这位是范阳节度使安将军的安二郎,不能轻易得罪的。” 这才又妩媚一笑说道:“价高者得没有错,可唱不唱曲还得姑娘们答应。若她们不愿赏钱便系数奉还,天香坊虽小却也不会让姑娘们受半点委屈。” 她虽言语轻柔,却隐含强硬。天香坊说起来不过是一歌舞技坊没有什么背景,但平日来往之间的达官贵人可也不少。这其中有多少交情谁又知道。 更何况当今圣上都来过这天香坊,不看僧面也得看圣面。这些个纨绔欺男霸女之事的确没少做,可在天香坊却也不敢过分刁难。 但是事出有因,如果是在平日也就罢了,可眼下在安仁执面前这些人就着实有些放不下脸面。其中一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道: “这位乃是范阳节度使安将军之子安二郎,如今安将军圣眷正隆,你天香坊名气再大也比不过安将军吧。更何况我等发了赏钱却听不得曲是何道理?再者,你事先有言今晚夺得诗魁者便可听十二娘弹奏一曲。你们出尔反尔反现在倒是我等之过了?” 一群平日就跋扈惯了的膏粱子弟,眼看自己占理立刻气焰嚣张地大声嚷嚷道: “就是,你们几个还不快快离去,莫要扫了我等听曲的兴致。” 天香坊坊主心中暗骂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断章取义无理取闹,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说道:“各位郎君就莫要为难我了,之前我说的是夺得诗魁者便有机会上楼一叙。如今又怎的变成了郎君所说的这般了?“ 那人被说的涨红了脸,继而冷笑一声纨绔本色顿时一览无余,道:“那又如何,今晚这曲本少爷是听定了!你们这些人曲也听了人也见了,便请离去要不然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若是平常早就让自己身后的恶仆冲上去拳打脚踢了,何须这般的浪费口舌。 刘长卿,陆羽等人眼见他们不依不饶,神色都有些难看正要出声呵斥。便在这时气不过这些人跋扈的小蛮,终于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在晋阳城也敢如此作乱,难道你们就不把燕王放在眼里吗?” 没想到这些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哄堂大笑,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更有一人踏前一步围着她细细打量,嘴里啧啧笑道: “不知是哪家的小婢,长得倒是挺水灵的。不如弃了你那没用的主人随我回去好了,日后定然保你衣食无忧,逍遥快活,如何啊。” “你……你你……” 小蛮气得满脸通红,怒目而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些人瞧得更是有趣纷纷大声起哄道:“卢兄风流倜傥,既然他看上了你,我说小娘子你便随他去了吧,哈哈!” “我也看上了这位小娘子,尔等若是现在不离去那便永久留下可好?” 一个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平静中却透着一股肃杀的气势。几个平日混得风生水起的纨绔,何曾有过这般的憋屈,岂能一忍再忍,正要不由分说让身后的恶仆一拥而上,将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一通乱打才解气。 却听那人又不咸不淡地继续说道:“太原府尹之子卢真杰,河东郡守之子王知命。你们的父亲大人平日在人前都喜欢自诩是高风亮节的清廉好官。可见了你们两位我才知什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有你们这些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两人气得脸色发紫,卢真杰突然凶光一闪大声喝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侮辱朝廷命官,此乃大不敬之罪,来人呐给我将此人拿下送官查办!” “哦,我倒要看看谁敢。”李季兰神色自若,她只是眼睛一瞪,整个人的气势便陡然一变,那种冲锋陷阵的杀伐之气仿佛化作无形之剑,空气中似乎都为之一凝。 卢真杰被她的目光所慑心中顿时一寒清醒了过来,这晋阳城还由不得他胡作非为,若真是惹上惹不起的人,恐怕他的父亲也要遭殃。他心中一个哆嗦暗骂自己太冲动。 纨绔不代表他没脑子,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心底都有数。眼见这几人此时还是如此的气定神闲,卢真杰就知道自己怕是踢到铁板了,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真是晦气。 门外楼梯中,一个锦衣华服,相当贵气的公子哥走上楼来。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娘的,这群王八羔子,平日对我是称兄道弟。老子才刚刚被禁足几天,他们就跑去巴结那个叫什么安仁执的家伙。 哼,在我的地盘抢我的兄弟,还想染指十二娘,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是……这小子是不想活了。不就是个范阳节度使之子吗,还是排行老二,神气什么啊,哪能跟少爷你比啊。再者少爷以后是要成为世子殿下小舅子的人,那小子对你而言更是不屑一顾。” 身后跟着的仆从是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之色。 “这话说的在理,我喜欢听。” 自负是这晋阳城里的头号纨绔子弟的李季安,哈哈一笑,浑身散发王八之气。此刻龙行虎步直奔顶楼而去,心中想着待会定要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让其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李季安抬头挺胸,好不威风,正要一脚破门而入,才显得霸气。却听李季兰的声音响起,他先是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下一瞬间便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全无半点的风度可言,真是斯文扫地。 那家奴也是猝不及防的愣在那里,他眨了眨眼,随后也听到了李季兰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立刻脸色一变,脚底抹油紧随其后是狂奔而去,急急如丧家之犬。 第十一章:我不会作诗,但我会写词 一路如见了鬼似得跑出了天香坊,跑了老远,李季安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气喘吁吁地道: “老黄,你说刚才有没有听错那是我姐?” “是大娘没错,还好少爷你机灵跑得快要不然这回咱们又要惨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可是少爷,大娘她似乎遇到了麻烦,我们就这么跑了好像有些不够义气啊。” “就我阿姐那彪悍的人生,谁去惹她那是自讨没趣。你就放心吧。” “是我糊涂了,大娘她武功盖世,面对虎狼蛮夷都不惧又岂是几个纨绔惹得起的。” 李季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有些惋惜地说道:“阿姐今晚去天香坊想必陪着世子殿下的,可惜了我又无缘认识殿下了。” “少爷,急啥。反正你都是世子殿下的小舅子了,以后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也是!” 李季安豁然开朗,施施然阔步而去,嘴里大声说道:“走了老黄,咱们去苏五家吃花酒去!” 再说云阳这里,卢真杰、王知命等人一时间都被李季兰的气势所慑,在没有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李季兰虽名动天下,可在信息极其简陋堵塞的时代,真正见过并且认识她的人仍是少之又少。世人对于这位巾帼英雄的容貌,也只是通过画师的画像乃至文人墨客口中的赞美描述,皆是道听途说。 很难有一个准确的相貌轮廓,但无论是文人雅士的高谈阔论还是坊间八卦的小道消息,对于李季兰一致认可的便是美,真的很美。据说她的美可以让十万精兵不顾生死丢盔卸甲,也可以让十万精兵如狼似虎不顾一切。 卢真杰就私下收藏了一副他视若珍宝的画卷,图中的美人惟妙惟肖。这可是他发了不少心思从一个据说曾在上清宫和李季兰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手中得到。 那书生画工极佳,出神入化,图中的美人千娇百媚好似要破纸而出。卢真杰极为痴迷,每晚睡觉前都要仔细地瞧上几眼。既然现实中不能如愿以偿,那么做梦也要一亲芳泽。 可怜那书生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了人,引来了杀身之祸。 对上摇尾乞怜对下就斜眼看人的几个纨绔,此时面对李季兰刺人脊骨的眼神心下都有些忐忑。卢真杰更是觉得李季兰眉目之间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其他人也在打量着李季兰等人,暗自揣测。对他们而言,放眼整个晋阳城能让他们噤若寒蝉的不过寥寥几个,这几人究竟是谁呢?几个纨绔讳莫如深的对视了一眼,心底都有一个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言明的猜测。 率先发难的卢真杰此时的心中是暗暗叫苦不迭,这个时候僵持不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不由得看向了安仁执希望他能够解围。不料对方明明看见了他使眼色,却是置之不理。卢真杰气得脸色铁青,心中咒骂不已。 安仁执看了卢真杰等人一眼心中不屑,然后胸有成竹地看向云阳这边说道:“既然我夺得了今晚的诗会魁首之位那便有了资格听十二娘弹奏一曲,是也不是?” 看到坊主没有反驳,安仁执心中暗自得意突然对着云阳说道:“这位小郎君剑舞一诗可谓惊才绝艳,只可惜不是今晚的主题方才落选。我也不仗势欺人,若你能够出一首力压我【上元】一诗的主题大作。在下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诸位以为如何?” 安仁执心想,刚才楼下众人的议论他都听了一清二楚,也以为那首气势磅礴的剑舞之诗绝非出自云阳这个家仆之手。此刻点名要让他与【上元】一诗一较高下,那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 以势压人固然直截了当,但是难免会唐突佳人,若是以才服人那美人还不投怀送抱?这种美事何乐不为呢。 云阳正期待着看一场好戏,心里想着李季兰接下来会如何处理。没想到下一刻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他神色一愣,心中暗叹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早知麻烦来的这么快就不用诗词了,这以后万一出了名气,还不得被烦死。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会作诗,靠剽窃度日,终有一天会原形毕露。看来这诗词以后还是不用为妙,免得自找麻烦。 安仁执看见云阳愁眉苦脸的样子,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看样子你是作不出来了,既然如此那便莫怪在下无礼了,诸位请离开吧。” 云阳微微皱眉,他环顾了一周,看到薛青对着自己眨眼示意,心中已然改变了主意。随即淡淡一笑:“我确实不会作诗。” 安仁执闻言微微皱眉心中已然怒意翻涌,正要发作却听云阳又说道:“但我会写词,以词对诗想必诸位也不会有意见吧。” “诗词本一家,无可厚非。”刘长卿微笑说道。安仁执本想反驳几句却想不出理由来,冷哼一声看向云阳。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献丑了。” 云阳微微一笑,走到桌案坐下拿起毛笔,故作沉思了一会这才沾墨。笔尖开始在宣纸上划过,遒劲的字体便落入了众人的眼中。 薛青满脸期待早就忘了这家伙刚才那可恶的言谈举止。此刻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写出来的词作便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她的声音无疑是极好听的,此刻加上韵意更是空灵悠长,余音绕梁。 安仁执以及几个对诗词一知半解的纨绔子弟,都还未觉得什么。但是听了青玉案开头这一句的大气磅礴,刘长卿、陆羽、朱放、李季兰、李倩都是精神为之一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十二章:人生百态 月光如水,星光如稀疏的雨点点缀于漆黑的天幕。 夜幕下, 晋阳城的街道两旁的灯笼依旧亮如白昼,依稀还可以听到坊墙内传出的笑语之声。 还有街边的摊主小贩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仍旧孜孜不倦的对着偶尔穿行而过的稀疏人群招呼着。只希望在这难得的节日里,能够多卖几笼小笼包,多挣几文钱。 想到回去后自家婆娘的温柔笑容,便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稍显静默的街道上,摊主眼睛一亮顿时卖力地喊道:“香甜可口的小笼包,三文钱一笼……” 长相憨厚的摊主大汉只是寻常百姓没有识文断字的本领,想不出那些个华丽的叫卖口号。虽然觉得坐在马车上的人未必看得上他这种街边的小吃,可他还是卖力地吆喝着。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下车来,笑呵呵地对他说道:“给我来一笼吧,谢谢。” 憨厚老实的摊主一时愣住了,来不及深思,暗叹一声好俊的小郎君,长得实在好看。过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憨厚一笑说道: “好的,小郎君,你稍等马上就好。” “有劳了。” 云阳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马车说了一声:“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便走到摊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摊主大汉便将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放到桌上。 “小郎君请慢用。” 摊主又是憨笑地说了一声,便继续左顾右盼招揽生意去了。云阳看着这蒸笼小笼包不禁有些感慨,多少年没有吃这样的东西了,若不是穿越重生,想来也不会再去体验这种滋味。 一笼小笼包也就十来个,云阳很快就吃完了,拿出几枚开元通宝放在桌上便起身回去。 过来收拾碗筷的摊主大汉看到桌上铜钱后,连忙拿起其中的几枚追上去,“小郎君,你给多了。只要三文钱……” 云阳回头一笑,“今晚我高兴,这是赏钱。”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憨厚老实的大汉有点想哭。他不懂什么治国天下的大道理,可这世道豪门士族生来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而寻常百姓的贩夫走卒想要养家糊口那便要吃苦卖命。不是他怕苦怕累,而是这个世道的不公平。 吃了东西不给钱的泼皮无赖。 看着不顺眼动辄就砸摊打人的纨绔子弟,比比皆是,哪次出摊不得小心翼翼。哪里不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何曾有会平白无故多给一文钱的好心人啊。 伍文钱,在别人眼里或许微不足道,可在寻常百姓的心里却是重如泰山。 憨厚的大汉抹着眼泪,对着云阳离去的方向,深深弯腰鞠躬,一揖到底。 外面稀松平常,里面却是豪华舒适的马车内,薛青和丫鬟小蛮的一双妙目都盯在云阳的身上。薛青看了他片刻才说道: “你下去吃小笼包就是为了多给他几文钱?” 云阳不置可否,“这么晚了,还在忍冻坚持,生活不易。” 薛青沉默了片刻,微微叹息道:“像这样生活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却不多,认识到并且放在心上的人就更少了。而像你这样走过去直接伸出援手的人就更是微乎其微。” 薛青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而我直到十八岁以后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真意。” 云阳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笑着说道:“所以啊,我只是给了他几个铜钱。” “你们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郎君,我们不是在逼问他诗词的事情吗,你怎么跟他说起这些东西了。” “对啊!” 薛青后知后觉,然后眼睛一瞪,恼羞成怒道:“好你个云阳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快说诗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好的诗才了?” 云阳叹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小蛮一眼,后者吐了吐舌一脸的无辜表情。 “我说我是做梦学到了这两首诗词你们信么?” 云阳干笑地说道,薛青眼神威胁:“你再胡说八道,今晚你就别想回去睡觉了!” 云阳一咬牙,心想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不睡就不睡。 “我真是做梦时偶然得到的这两首诗词,事实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这么荒诞不经的理由,你当我是傻子么?” 薛青看着他,云阳也瞪着她,比瞪眼我一个现代人脸皮比城墙还厚,谁怕谁啊。 只是一会儿薛青就败下阵来。面对云阳那灼灼的目光不知为何薛青总是有些心虚,不由自主便收回目光,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然而脸上升腾起的热气更是让她心慌意乱。 云阳也是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小妞女扮男装那么久了还是这么羞涩。正想找个话题缓解气氛,突然一声马嘶,整个马车一阵摇晃,这才停了下来。 薛青暗松口气,开口问道:“裴伯,出了什么事了?” 外面传来了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没事了郎君,刚才一个不开眼的东西,居然敢跟踪我们,被老夫打发走了。” “哦,那我们走吧。” 马车又开始缓缓向前行驶而去,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吱的声音。稍显偏僻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一切看似如常。只是前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后。原本寂静的街道旁。 一颗茂密的树上突然一阵摇动,一个人影砰然落地,这人方面大耳,身材魁梧。此刻躺在地上脸色痛苦,胸前有鲜血溢出显然受伤不轻。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安仁执是越想越气。因为从小便善于骑马射箭,父亲对他颇为偏爱。尚未及冠就获得了鸿胪卿官衔,兼任广阳太守。如今已是父亲麾下的都知兵马使,可谓少年得意。 安仁执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身后名妓如若无骨的手在他身上推拿按摩,时不时的还用她那丰盈之处故意挑逗。可他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始终毫无所动。 安仁执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这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待会阿二回来查清了对方的底细后,他便将那个胆敢让他出丑的蝼蚁除掉就是了,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而失了自己的雅兴。 安仁执呼出一口气,终于伸手揽住了美人的腰肢。那名妓顿时娇喘一声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安仁执哈哈一笑正要提枪上马。却听砰的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看到是为自己出去办事的奴仆,安仁执这才压下心中怒意平心静气地说道:“阿二,可查清楚对方的底细了?” “少爷,属下无能,对方有高手护卫,我没能完成任务。” 安仁执,猛然站起,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第十三章:无耻云阳 安仁执勃然大怒,奴仆阿二立刻噤若寒蝉,匍匐在地。 安仁执眯眼看去,只见其胸前衣袍沾染的血迹,已然凝固。破裂的衣袍下赫然可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本就尚武,自然知道这是被何物所伤。区区一枚石子便可将武功稍逊于他的阿二伤成这样,那人的武功之高,内力之强,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本以为只是几只不开眼的蝼蚁,没想到啊……。阿二,这事不怪你,你回去处理一下伤势吧。” “是。” 奴仆阿二这才敢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家奴退去,安仁执登时满脸狰狞,一把将那名妓掐住狠狠地摔在榻上,嘴里嘶吼道:“贱婢,老子弄死你!” ………… 回到王府,云阳没有料到薛青还真是一诺千金,说不让他好好睡觉还真就说到做到了。她没有动用世子殿下的权力,而是施展了怀柔手段,让小丫鬟小蛮跟在他的身边。 如影随形,摆明了要无赖到底。 云阳有些哭笑不得,加上困意上涌,一咬牙就再写了一首诗,小蛮这才心满意足拿着宣纸走了。 “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想象中以诗交友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家里的这个倒是好像已经被迷倒了。这要是每天都要他写一首诗,那这以后的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写的那首诗,云阳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恶趣味的笑容。 拿着宣纸满脸兴奋之色的小蛮,一路小跑进了薛青的房间,邀功似得说道: “郎君,我到手了,哈哈……” “哦,快给我看看!” 薛青也是眉开眼笑心情有些激动,从云阳今晚出的这两首诗词的质量来看,这首必然也是极佳之作。这家伙还真能藏拙,明明有这样的好诗词却秘而不宣。学什么韬光养晦啊。 薛青拿着宣纸来不及细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念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啊,郎……君……这首诗也太……我不知道啊……” 小蛮啊了一声,然后低着头眨着眼睛不敢说话了,嘴巴抿得紧紧的,楚楚可怜。 薛青心直口快念完了才后知后觉,顿时满脸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却是莫名其妙的羞涩,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她咬牙切齿道:“云阳这个登徒子,田舍奴!” 月落乌啼霜满天。 又是一天的好天气,整个晋阳城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朦雾之中。当东边的第一缕金光洒向大地开始,风雨无阻的报晓钟声便是如期而至的敲响。 “感觉好久没有睡过懒觉了。” 一觉起来,云阳觉得神清气爽,望了望天色差不多已是晌午。洒然一笑觉得自己还真是没有当家奴的觉悟。左顾右盼了一会,院中静谧无声,想来人都已经出去了。 打水洗漱了一番,觉得肚子空空的云阳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这个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看到他便笑着说道: “云阳,你起来了啊,饭菜在堂上都为你留着呢。还有啊郎君说了若你醒了便去书房一趟。” “好的。有劳这位姐姐了。” 云阳灿烂一笑,那丫鬟也不过是十八、九岁,正是春心萌动的年华,不由得脸色一红羞涩地跑开了。 吃完饭云阳来到王府里世子专用的书房,看到薛青正在拿着一本书研读,这个时候明知他来了也不理会。 云阳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古怪,不知道昨晚她看到那首诗的时候会什么样的情景。想来脸皮薄的她,肯定是满脸通红,大骂自己卑鄙无耻下流。 许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薛青放下了书籍,淡淡说道:“坐吧。” 云阳左顾右盼,偌大的书房哪里有椅子给自己做啊,看到薛青只是盘膝而坐于几案前,心中也就了然。唐代的时候桌子椅子板凳什么的还没有普及。还是以坐垫,坐榻为主,唐武朝显然也是如此。 云阳脱了鞋,穿着袜子走到一张几案前,也学着薛青那样盘膝而坐。薛青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又自顾自的拿起书籍认真研读起来。 云阳心中苦笑一声,看到她神色淡淡,大抵也知道了是自己那首诗惹恼了这位女扮男装的世子殿下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说话,故作茫然无知的神色。果然没过多久,薛青便忍不住地开口说道: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呃,少爷叫我来此,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云阳神色恭敬地说道,薛青眼睛一瞪,神色威严地说道:“云阳你少给我装糊涂,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云阳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有啊。小的一向是谨言慎行,唯唯诺诺的。以少爷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何来胆大之说,我冤枉啊!” 薛青沉着脸,恨不得将这个表演的声泪俱下的登徒子咬死,说道:“昨晚那首诗你作何解释!” 本以为这位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世子殿下,自己写了这么一首诗,以她的脸皮以后肯定就不会再来找他要诗词了。万万没有想到失算了,云阳有些头疼,最近怎么老是时运不济啊。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才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那是一首好诗啊,可称警世之作。少爷你想啊,古往今来哪个沉迷于女色之徒,能够长寿的?” 云阳不顾已经涨红了脸的薛青,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 “虽然少爷你现在身边只有小蛮一个侍女,但是你贵为世子身边总是少不了莺莺燕燕的。我将此诗赠予殿下,意义之重大,可见我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云阳!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打你!” 终于忍不住的薛青,举手就将手中的书籍对着云阳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云阳头一歪躲了过去。薛青大怒,站起身来正要不顾形象亲手好好教训这个满嘴***之词,胡说八道的家伙。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刚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薛青,立刻回到案前,正襟危坐,是目不斜视。还不忘眼神示意,云阳眨了眨眼,薛青低头指了指自己。 云阳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双膝跪坐。古人坐姿都很讲究,如果你坐不好别人会以为你无礼,没有教养。所谓“正襟危坐”,便是双膝跪下,屁股压住自己的小腿肚和脚踝。 这种正襟危坐的方式,是最为隆重的坐姿,一般正式场合,或是尊长面前都必须这样坐。 这个时候,一个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赫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盈川。薛青这才赶紧起身,躬身以学子施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云阳紧随其后,拱手作揖道:“晚辈,见过先生。” “嗯,请坐。”杨盈川走到主位坐下,这才神色古怪地看了薛青和云阳一眼,脸上挂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看得薛青心里有些发毛,有些不自在,她赶紧开口转移视线说道: “老师,我看云阳出口成章,好像还读过几年书,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如今我正好缺一个伴读书童,以后他便随我一起听老师教诲。” 杨盈川点头说道:“嗯,如此甚好,你有个伴读也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云阳心说,什么我读过几年书,还一无是处,你这分明是在贬低我。脸上却是满脸喜色,“多谢少爷厚爱,我一定尽心尽力陪伴少爷读圣贤书,立君子品,做有德人。” 薛青眼中露出一丝皎洁之色,心说过几天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第十四章:鹬蚌相争 昨晚一夜狂欢的余波还未褪去,整个晋阳城仍旧笼罩在喜庆之中,许多歌舞聚会还在陆续上演。而到了此时,关于昨晚天香坊诗会上的消息也在整个晋阳城内悄然弥漫开来。 一个叫杜甫的人便也开始进入了众人的议论之中,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以及种种猜测更是升起人们的足够兴趣。关于他的那两首诗词也才在许多文人士子之中掀起了波澜,显露出本该有的魅力来。并且随着时间的伸展,还在不断膨胀、扩大。 此刻,在一座雅致的院落里,一个装束富贵的胖子负手而立,双目微眯,似在养神,又好似在沉思。这个时候,一个冷若冰霜的美男子走了过来。 这位臃肿如猪的胖子,晃了晃硕大如猪的脑袋,脸上肥肉颤了一颤,这才睁眼说道:“二郎还没有回来了吗?” “没有。” 男子不苟言笑,神色淡淡的说道: “二郎骁勇善战,平日又受义兄宠爱,难免年轻气盛。昨晚诗会受挫,心里不好过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此事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安禄山冷哼一声,“我才不管他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我只在乎我交代他的事有没有办好。什么不学尽学那些文人士子间的争风吃醋,那些个书生意气,什么浩然正气,对我而言就是臭不可闻!” 男子仍旧冷漠,对此云淡风轻不作任何评价。只是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义兄此来晋阳平白送给燕王这么重要的消息,想必燕王对义兄甚是感激。日后若有所求,想来燕王也不会拒绝你。” 安禄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引以为豪的义弟,微微一笑道:“义弟以为我此举是为了帮燕王?” “我只是不明白,如今义兄圣卷正隆,未免多此一举了。” 安禄山叹了口气,“圣上对我恩重如山是不错,但是有杨国忠那老贼把持朝政。我若尽心尽力帮助朝廷拔掉这把悬在大唐江山头上的利剑,那么我离下一个燕王也就不远了。” 男子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冷冷道:“杨国忠专权误国,欺瞒圣上,败坏朝纲。如今官场乌烟瘴气,人人自危。义兄确实应该要为自己着想。” 安禄山也不在意他的语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杨国忠突然对燕王出手已然暴露了其狼子野心。加之此人好大喜功,排挤忠良,如何能容得下我?如今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和燕王两败俱伤,他好坐拥渔翁之利。哼,这老东西我岂能让他如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杨国忠果然奸诈!” “所以我将他的计谋故意透露给燕王的同时,顺便再加一把火。便让原本就是对立的两方势力,更加仇视,甚至是相互撕咬,自相残杀。” “义兄洞若观火,进退自如,转危为安,着实令人叹服。” “哼哼,波诡云谲,阴阳互换。我退一步便可居于渔翁之位,反观鹬蚌相争。何乐而不为?” “义兄果然思虑周密,只是不知郭利贞此人有何用武之地。值得你这么重视?” 安禄山心中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眯眼说道: “郭利贞乃文坛宿老,在江南道以及河东道都颇有名望。若他肯为我所用,将来必然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文人利剑!” 就在这时,一人走进了院中,安禄山和冷酷男子都不约而同的结束了对话。 安仁执看到是他们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师父。” 安禄山看着自己这个疯了一天一夜才回来的儿子,心中顿时怒气汹涌,沉声问道: “二郎,我吩咐你之事办的怎么样了。” 安仁执看到父亲的脸色,才知大事不妙,顿时心里一沉,颤声道: “父亲,那老家伙实在是冥顽不化。孩儿……孩儿不能说服他……” “混账东西!我让你去拜访郭老先生,你倒好跑去天香坊和人争风吃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安禄山越说越气,一脚将安仁执踢翻在地,仍是觉得不解气又上去踢了几脚。这才冷声说道:“还不给老子滚,少在这里碍眼!”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俊美男子,神色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 安禄山似也不避讳在自己的这个义弟面前教训儿子,眼见安仁执步履蹒跚远去,这才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平日宠坏了这个孩子了。” 男子不置可否,仍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脸色。 ………… 人的一生,纵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刘长卿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天香坊,黯然一叹,喃喃低语道:“有生之年,何幸遇见。若能碰上对的人,已是一种福分,不敢再多奢望。” 刘长卿深吸口气收回目光洒然一笑,当即转身而去,这一步踏下他和她之间从此便是天涯海角。 “祝愿文房兄此次进京高中,得以施展心中抱负!” 晋阳城外的官道上,陆羽、朱放俩人为刘长卿饯行。 三人将碗中的绿蚁酒一饮而尽,刘长卿明知没有希望但仍旧对着陆羽和朱放说道:“如今庙堂多被心机诡诈之辈占据,我辈读书人当弃小聪而取大慧。长通兄、鸿渐兄、你我三人一同进京岂不快哉!” 陆羽和朱放都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作解释。刘长卿长叹一声,放下瓷碗拱手施礼后便策马而去。 天香楼内,李倩望着城外的方向,轻轻一叹。丫鬟碧儿见此似赌气地说道:“人走了,小姐叹的再大声也没有用了。” 李倩笑骂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这脑袋一天到晚尽想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能当饭吃么?” “小姐!我只是替你可惜,刘郎君这么好的君子居然就被错过了,不知道有些多少人要笑话你傻呢。” “哦,若我答应了他便是才子佳人的佳话了。可我不喜欢他啊,碧儿,终于一天你明白这道理的。” 碧儿小声地咕哝道:“小姐喜欢的是世子殿下,才拒绝刘郎君的,可殿下那是高不可攀的啊。” 李倩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高不可攀么,当年我娘也是这么做的……” 第十五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看到自家小姐骤然神伤的模样,碧儿再也不敢如老僧念经一般的继续唠叨了,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 “小姐,是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不怪你,只是我忽然想起了我阿娘的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李倩莞尔一笑,同样身为女子之身的碧儿也被这一笑惊艳到了,只觉得自家小姐那真是好看极了。心里突然觉得似乎真的只有那些个凤毛麟角的王孙贵族才能配得上小姐这风华绝世的容貌。 小丫头兀自胡思乱想,李倩却是拿起了昨晚云阳写下“青玉案·元夕””的那张宣纸,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嘴里喃喃自语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触动人心的词句?” 云阳的一举一动,此刻似还在她心中萦绕。只觉得这人的言谈举止当真是狂妄不羁,可有时却又如此的儒雅,自相矛盾。真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看到李倩拿着宣纸愣愣出神,碧儿忍不住的扼腕叹息:“唉,这位杜郎君人长得好看,诗词也写得好。只可惜是个家奴,要不然也是一位如意郎君呢。” 李倩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何曾见过像他那样不拘小节,言谈不羁的家奴?” “哦,莫非小姐以为他不是家奴!那他又是谁啊?” 李倩微微沉吟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她仿若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一般地推测道: “此人的言谈举止,哪有一般家奴的卑躬屈膝,即便是下人那也绝非一般人家的奴仆。还有他身边的那两位郎君更是气质出众,我来晋阳虽不久,但是对整个太原府的达官显贵之子都略有耳闻,可却从未听说晋阳城里还有这么两位气宇不凡的郎君。这几人如果不是最近才到晋阳城的,那便只有燕王府里的人了。” 碧儿觉得自家小姐那真是与众不同,有时候锋芒如利剑,有时候却又委婉如羞花。平日天香坊里的姐妹们哪个不是忙于琴棋书画,歌舞技艺。可小姐却是痴迷于练剑,似乎在她心中唯有剑才是最为纯粹的表达方式。 只是碧儿百思不得其解,平日不练习歌舞技艺的她,为何能一舞惊天下,一曲动人心。 ……………… 上元节过后,晋阳城又回到了往日的熙熙攘攘。许多文人士子还未从这样的狂欢中彻底清醒,酒楼妓坊仍旧人来人往。但是更多的人却没有那么的清闲,他们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奔波忙碌了起来。 城市的街道之中,随处可见的贩夫走卒,穿行而过的马车。形形色色,人生百态。 而成为了薛青伴读书童的云阳,几日下来才真正体会到了古人读书之艰难,什么悬梁刺股,凿壁借光那都是说轻了。 光是这“正襟危坐”的陪着世子殿下听课就差点没把他的腿给坐折了,在云阳心中苦苦祈祷下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是终于引经据典讲完了今天的课程离开了。 云阳长松口气,感觉下半身已经麻木了。他忍着抽痛慢慢把腿伸直,这才唉声叹气的道:“原以为这伴读书童是个好差事,不曾想,这他娘的简直是要人的老命啊。” 跪坐了一个时辰仍旧神色如常的薛青看到云阳的惨状,忍俊不禁地道:“我说你有那么夸张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难道你平日没有这么坐过?” “谁丧心病狂平常会这么坐?你们古人的繁文缛节,真是臭不可闻,害人害己!” 薛青一脸疑惑地道:“什么你们古人,难道你不是现在的人?” 云阳干笑一声解释道:“呃,我是说你们读书人的古人定下这么多的规矩真是既害人也害几。” “云阳,你少胡说八道,小心我定你个“大不敬”之罪!” “你看,又来了动不动就是大不敬,哪来的那么多的规矩啊,轻轻松松岂不更好,定那么多规矩约束自己你们不累么。” 薛青眼睛一瞪:“少废话起来坐好。” “又来了……”云阳顿时愁眉苦脸道:“我说少爷,殿下,今天我们就算了吧。” “不行!你连四书五经都不会背怎么做好我的伴读书童。”薛青眼中露出一丝皎洁之色,笑容可掬道:“有本世子殿下亲自教学那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 云阳小声的咕哝道:“那我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好了。” “嗯,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云阳立刻盘膝坐好,可怜兮兮地道:“没有啊,你听错了……” 薛青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自从云阳重伤醒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在无形之中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与其说是主仆但更像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没有了以前的主仆观念。 以前的云阳总是恭恭敬敬的,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人在咫尺,心远天涯……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然而如今的云阳却是截然不同。 他风趣,不拘小节,却又深谙世事,更有绝世之才,能写出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旖旎绝句,这样的人不就是她心中所仰慕的,风流潇洒,狂放不羁的大诗人么? 只是这样的人,以前为什么她就没有发现呢,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不会读四书五经,薛青觉得云阳的身上仿佛充满了神秘之感,想要一层一层地拨开他,了解他…… “听好了,跟我读。” 薛青收回思绪拿着书开始读道:“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 云阳无可奈何只能有气无力地跟着读道:“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 “喂!你认真点!” 云阳眼神无奈,只能摇头晃脑地朗声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嗯,不错。我们再来一遍。” “什么!”云阳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地道:“你故意整我的吧。” 薛青好整以暇地道:“我整你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不想自己丢脸。我堂堂世子殿下的伴读居然连四书五经都不会,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有眼无珠?” “好了,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你不就是想要诗吗,我拿诗换自由如何?” “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某人可不要在背后说我仗势欺人哦。” 薛青得意洋洋道,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还有不许写那些污秽之诗,如果诗的质量不好,那我们便继续读书吧。” “算你狠!” 云阳咬牙切齿地道:“笔墨伺候!” 这个时候心情舒畅的薛青也不在意他失礼僭越,笑嘻嘻地拿来笔墨纸砚,满脸的期待之色。 云阳接过毛笔,开始挥毫笔墨,心情不好字就写得潦草一些。薛青在一旁看得皱眉说道:“你这人也太懒了,这些字好多都简写了。” 云阳心说,因为我只会写简体字啊,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道:“但凡书法大家,无不有其独特之处。我这是书法大成,自成一家了。不懂就不要乱说。” 薛青不屑地道:“别以为我不懂,明明就是懒!” 云阳写完放下将毛笔搁下,斜眼道:“你要不要,不要我丢了!” 薛青二话不说一把抢了过去,略略看了几句便如获至宝, 第十六章:腰牌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幽静的庭院中,薛青将李白的这首“三五七言/秋风词”读完。情有所感,不禁捂住胸口,久久回味。这个时代的少女都有一颗诗词之心,自然也会崇拜那些浪漫主义的诗人词人。 当云阳写出杜甫那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句时,她只是觉得惊艳,惊讶于他骤然崛起的才华,心里却并没有过多的感触与崇拜。毕竟对于女孩而言即便是“沁园春雪”也只是觉得磅礴大气而已。 但是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却已经让薛青如痴如醉,再到此时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更是在她那平静了十几年的心湖中陡然投进了一颗巨石,荡漾起了无尽的波澜。 没有人知道从小便以男儿之身示人的她,心中是多么的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恢复正常,可以像普通女人一样,去爱一个男人,可以结婚、生子、可以经历一个普通女子这一生中能够经历的事情。 幼时阿爹就对她说,你是要像个男子汉那样的活着,那样的顶天立地,小时候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是点头答应,阿爹说的话自然对的,要牢记于心。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可她却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的阿爹,她相信父亲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所以她要维持着这个“燕王世子”的身份。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去看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 心里羡慕那些女主主人公能够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自然偶尔也会幻想自己若是哪一天碰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会不会也会像书中所说哪样不顾一切和他私奔呢? 坐在庭院山石的薛青,从这些论七八糟的思绪中回神,终于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你啊,就不要想这些事了。其实和兰姐姐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树上的一只麻雀,许是被她的唉声叹气惊动,就好似泼妇骂街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薛青听得烦躁就骂了句:“不是一只好鸟!”,继而又想到云阳那家伙明明有着这么好的诗词,却骗自己是做梦学到的。 “云阳这家伙也不是一只好鸟!” 骂完,薛青后知后觉,不由噗嗤一笑,刹那间连那聒噪的麻雀儿的叫声也是戛然而止。 不是一只好鸟的云阳,终于摆脱了那摇头晃脑背诵四书五经的煎熬。他走出书房在这院落中闲逛,虽然王府够大,但他能去的地方包括世子大院在内也就寥寥几个院落,更不要说私自出府去玩了。 他之所以写诗给薛青,其实并不是仅仅换取自己不要读书这么的单纯,自然是另有所图。既然薛青喜欢诗词那么他也正好利用对方这一点爱好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反正也不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只是想解脱这样被人约束的生活,想要自由自在,我给你写诗,你给我自由,天经地义,说不上利用,而是交易。 云阳这样的安慰自己,毕竟这样骗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心里多少有些罪恶感,不过为了摆脱王府这个深宅大院也只能如此了。 云阳心中暗暗思忖,今天一首诗可以在这几座院落闲庭信步,说不定再写几首,便可自由出入王府,只要可以私自出府就是再写十首诗词也无妨。看来他得要好好想几首爱情诗了。” 一个看似有意实则无意,一个看似被逼无奈,实则有意为之。就这样,薛青隔三差五就来威胁他要读书,而云阳也很配合的写诗来贿赂换取自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薛青漫步于花园之中,手里拿着云阳写的诗词,神色之间充满了哀伤……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梳妆台前薛青双手托腮,看着铜镜中洋溢着甜蜜笑容的自己,没来由地脸上就升起了红晕。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宏伟的高楼上薛青半依在栏杆上,眺望着天边,幽幽一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书房中薛青慢慢放下手中的宣纸,剪剪明眸看了云阳一眼。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能写出这么多扣人心弦的爱情诗词。 以前从未想过要深究云阳身世的她,此刻却突然好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薛青只是朦胧记得,十岁那年的某一天,阿爹忽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孩。当时年仅十岁的他,便能徒手杀死一只大虫,同时击败数个王府甲士,从那以后小孩便成为了她的侍从,护卫她的安全。 而她,在此之前也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侍从护卫,仅此而已。 直到那日她贪玩偷偷跑去晋阳湖畔游湖,突然遇刺落于湖中。她本就不善水性,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见云阳不顾生死以命换命,最终以重重受了那人一掌换得先机,杀了刺客然后跳进湖中救下了她。 从那以后,薛青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可她心中却也已经埋下的这份恩情,不愿再仅仅把他当作自己的侍卫而已。 薛青深吸口气,忽然低声对着云阳说道:“云阳,我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这样逼着你给我写诗你会不会怨我?” 云阳看到她愣愣出神的样子,还以为是被这些浪漫的诗词感动的无以复加,这个时候猛然听到她说出这句话不由得一愣,继而微微一笑地道: “哪里会,不过是一些诗词罢了。我又怎会与殿下置气呢?” “不过是一些诗词罢了?” 薛青眼睛一亮,立刻笑逐颜开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有很多诗词嘛,拿来吧。” 真想给自己一大巴掌,你说这不是自己挖坑让自己跳么。云阳抚了抚额,愁眉苦脸道:“真的没了,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有那么多的诗词啊,殿下你就悠着点吧。” 薛青顿时眼睛一瞪:“你给不给!” 云阳语气坚决,誓死不从:“不给!” “好,” 薛青微微一笑,睨一眼云阳然后不疾不徐地道: “老师好像好几天没有来了吧,待会我就让小蛮去请老师过来。” 薛青眼含笑意故意拉长语调继续说道:“唉,老师授课啊,圣人说过的一句礼义仁智信,他都要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记得有一次一连都说了好几天呢。” 云阳顿时脸色一黑,嘴角抽搐,“你厉害!”立刻就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还是不要打扰杨老先生了。再给你写一首诗词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薛青立刻得意洋洋地道:“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云阳想了想,说道:“整天在这个深宅大院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我想要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腰牌。没事的时候出去逛逛,心情好了也许就能写出更好的诗词。” 对此薛青深以为然,心中忽然有些愧疚,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因此也就答应了云阳的要求。 第十七章: 雨如万条银丝般的从天上飘下,屋檐上落下的一排排水滴,便如美丽的珠帘在不停地滚动着。 这是云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下雨天。 付出了十几首诗词终于如愿以偿得到自由出入王府的腰牌之后,他也就找了个机会出了王府独自在这晋阳城中闲逛起来,欣赏着这古城的人情风物。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那酒楼品一口“古酒”去那天香坊拜访那位李十二娘跟她讨教一下武学知识。 天空便骤然乌云压顶,隆隆雷声接连响起,天地之间一片晦暗,雨下的越来愈大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挤满了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场骤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早点结束。 云阳也躲在屋檐下,或许是看到他仪容不俗那些朴素的百姓便略略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因此中间便空出了几米之地。一双双好奇地眼睛,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这位不拘小节的少年郎。 心中都是疑惑不解,不知哪里来的富贵郎君,怎会如他们一般屈尊于这屋檐下?若是平日所见的那些膏粱子弟,这种雨天,早就不知道躺在哪个温柔乡里,花天酒地去了,哪有闲情逸致在这屋檐下看雨。 许多普通人家的女孩,没有大家闺秀的诸多繁文缛节,平日也要抛头露面为生活奔波。 这个时候骤然看到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也是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只见他身穿黑色窄袖袍,腰围白璧玲珑带,恍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丝和善的浅笑,也是瞪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们。 这些个平素胆大的都敢和街坊无赖说几句荤话的小娘们,顿时心中一荡,纷纷羞涩地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国色生骄》第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暗杀! 雨如万条银丝般的从天上飘下,屋檐上落下的一排排水滴,便如美丽的珠帘在不停地滚动着。 这是云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下雨天。 付出了十几首诗词终于如愿以偿得到自由出入王府的腰牌之后,他也就找了个机会出了王府独自在这晋阳城中闲逛起来,欣赏着这古城的人情风物。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那酒楼品一口“古酒”去那天香坊拜访那位李十二娘跟她讨教一下武学知识。 天空便骤然乌云压顶,隆隆雷声接连响起,天地之间晦暗得如傍晚。 雨越来愈大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挤满了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场骤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早点结束。 云阳也躲在屋檐下,或许是看到他仪容不俗那些穿着朴素的百姓便略略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因此中间便空出了几米之地。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时不时偷偷地打量着,心中都是疑惑不解,不知哪里来的富贵郎君,怎会如他们一般屈尊于这屋檐下?若是平日所见的那些膏粱子弟,这种雨天,早就不知道躺在哪个温柔乡里,花天酒地去了,哪有闲情逸致在这屋檐下看雨。 许多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没有豪门士族大家闺秀诸多的繁文缛节,日常也要抛头露面为生活奔波。 这个时候骤然看到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也是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只见他身穿黑色窄袖袍,腰围白璧玲珑带,恍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丝如沐春风般的浅笑,也是瞪大了一双好奇眼睛看着她们。 这些个平素胆大的都敢和街坊无赖说几句荤话的小娘子们,顿时心中一荡,纷纷脸红心跳羞涩地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时候,只见朦胧的雨幕中两个撑着油纸伞的人急步向着这边走来,他看了一眼便知又是两个女扮男装出行的女子。唐武朝风气使然,女扮男装出行很是风靡一时。 女子看到云阳的身边还有一席之地,略略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来随即拱手施礼道: “这位郎君,有礼了。” 云阳微笑还礼道:“幸会,幸会。” 两人含笑致意,已是礼毕。耳边倒是听那奴婢的声音说道:“郎君,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何时,我们还是先找个酒楼避避,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 “不用了,这种大暴雨下不了多久就会停了,便在此等一会好了。” 女子理了理沾湿的鬓发,莞尔一笑。 看着朦胧的雨幕,云阳心里想着今后的一些打算,想要脱离王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必要早作打算,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首先自己得要有钱,有钱才能雇用办事的人。 至于要如何赚钱,在这商业尚未发达的古代有很多方法。比如唐武朝的炒菜还处在萌芽的阶段,就可以利用这一点优势开一家酒楼,推出后世的各种美食,以及还未出现的蒸馏酒。 这些都是比较容易上手的,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只要经营得当收益便可立竿见影。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云阳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气息,他悚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动。 只听一声惊呼,云阳这才发现自己这一动之间居然将那女扮男装的女子猛然扑倒在地上,他赶紧起身作揖道歉: “对不起。只是个误会,方才在下是因为……” 云阳满脸尴尬之色,突发神经将人扑倒在地,说是无意之举,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话啊。 女子俏丽的脸上升起愠怒之色,口中呵斥道:“无耻之徒!” 大概是平日很少骂人,一时倒也想不到骂人的词汇,狠狠地瞪了一眼云阳,脸色微红,微微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奴婢满脸怒容的挡在自家小姐前面警惕着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想要上去抽他几巴掌,但是想到自己与小姐都是弱女子,这才忍住没有动手。 而刚才还在仰慕这位温尔儒雅的少年郎之人,见此一幕都不由暗叹一声,心道贵族子弟果然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因此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雨幕中那匆匆而过的马车。 云阳对此视而不见,心中暗忖刚才那种心悸之感不会是平白无故,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墙上插着一根箭矢,深深陷入其中。他脸色沉重地拔出箭矢握在手中,眼睛四处打量寻找可疑之人。 、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又得罪过什么人,难道是王府的敌对势力?云阳脑海中开始分析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之人不过寥寥几个,而会对他使出暗杀这种手段之人那就更加少了。 他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针对王府的敌对势力不可能对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侍从出手暗杀。而且这种当街暗杀的手段也并不高明,透着一股狗急跳墙的紧迫感。 那么如此一来,也就只有那位被自己一首【青玉案元夕】弄得颜面扫地的安仁执了。云阳心中发寒,他们无冤无仇,不过是一次情场失意他就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云阳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他要向薛青打听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从那天晚上就可以看出此人的身份不俗,晋阳城的膏粱子弟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再加上此人姓安,名仁执。 因此要打听他的身份并不困难,所料不错的话,薛青即便以前没有见过此人但从这些蛛丝马迹就已经能够猜出对方的身份。 等等…… 云阳皱眉沉思,他忽然想到上元节的那天晚上,那些纨绔子弟似乎说过他是什么范阳节度使安将军之子。 “范阳节度使,安将军?” 云阳猛然一惊“安禄山!” “安仁执,安禄山之子!”云阳心中已然明了。对于这个结束大唐盛世的罪魁祸首,他的历史再差自然也知道发生在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 安禄山的儿子找人来暗杀他,云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有必要甚至会主动出击,不管对方是谁都要让他明白自己绝非任人宰割之辈。人善被人欺,尤其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更是真实的写照。 现在对方一击未果,想来不会轻易放弃,必然还会有眼线暗中窥探。眼下如果他直接返回王府无疑就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云阳心中暗暗思忖。不知不觉间雨势渐小。 不一会儿便停止了下来,云阳左右看了看,心中已然有所决定,便向着一个方向迈步行去。 第一十八章:奸佞当道 雨过天晴的道路上有点泥泞,云阳走在街上,看似闲庭信步却是暗中警惕。 他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往城东的方向走去,稍显偏僻的街道两旁绿树成荫,偶见来往的行人也大都行色匆匆,耳边时而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鸡鸣犬吠之声。 云阳走到了一座府邸门前,身形魁梧的门房大汉看到是他便笑着迎上来说道:“小郎君,今日怎地一人了?” “哦,我有点私事想要拜访一下杨老先生,因此我家郎君便不曾前来。” “如此那便请随我进去吧,阿郎正好在书房与郭老先生下棋。” 这是云阳第二次来到这座杨府,随着门房穿堂过院来到了书房,杨盈川看到是云阳后微微有些差异地说道: “小阳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云阳赶紧说道:“没什么事,今日游玩顺路便来看望先生了。” “你倒是有意了。”杨盈川呵呵一笑示意他坐下,云阳也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下棋。两个老者的棋艺都很高,显然棋逢敌手,一时间胜负难分。 又下了一会儿,杨盈川眉头紧蹙,另外一个老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上次连输你几局,眼下总算是扳回一局了。” 杨盈川洒然一笑,“这局算老夫输了。” 名为郭利贞的老头捋了捋胡须,忽然看了云阳一眼故弄玄虚地说道:“看小郎君观棋入心,想来对此道颇有心得,觉得老朽这棋局如何啊?” 云阳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天元之位被黑子占据,两军厮杀,黑子占据上风。白子纵然有心杀敌也无从施展。若继续下去不出三手白子必然溃不成军,胜负似乎已然注定……” 郭利贞闻言微笑说道:“哦,听小郎君之言似乎颇不以为然,莫非是有破局之策?” “看似胜券在握……”云阳也不客气拿起一颗棋子微笑说道:“如果将此字落于此处,两位前辈以为如何?” 两位老人微微有些愕然,显然都没有料到云阳居然真有破局之能。杨盈川看着棋盘过了半晌才说道:“此子落盘即可保住全局,退敌。又可进攻澄清道路消弱黑子,反败为胜。真是一手妙棋啊!” “上元夜,一首青玉案.元夕让老朽已是自叹不如,眼下小郎君一子落盘更是令老朽大开眼界。后生可畏啊……” 郭利贞摇头笑道:“看来我们老了啊……” 杨盈川捋了捋胡须点头深以为然: “是啊,如今奇才辈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该退居幕后了。不过我大唐诗歌兴盛,自羽诗人者多不胜数。却是少有写词之人,偶尔听过几个,其词作也是平平无奇。然而这首【青玉案.元夕】却是让老夫着实一惊,其构思精妙,语言精致,含蓄婉转,令人余味无穷,可谓开山之作!” 后世说起诗词,都是以唐诗宋词为主。唐朝兴盛于诗,宋朝则兴盛于词。辛弃疾的这首青玉案.元夕本就是一首传世之作,如今被云阳推前了一个朝代出现顿时便让所有写元宵之夜的诗词黯然失色。也难怪俩位文坛宿老心有感慨了。 杨盈川有些好奇说道:“只是杜甫此人为何此前从未听闻?不知是何方名士。”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此人尚未及冠,且是以奴仆之身出现在天香坊内。因此便有人说其两首诗词皆非出自他手,而是另有其人,众说纷纭。” “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能写着此等诗词之人又岂会是庸俗之辈?” 看到俩位老人谈论自己,云阳在一旁笑而不语。心中古井无波,诗词也好下棋也罢,都不算他的成就。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福利而已。 “不说这些了。”郭利贞突然笑眯眯地看着云阳说道:“看小友棋力高深至此,老朽心痒难耐,可愿纹枰一局?” “呃……”云阳微微一愣,正想开口答应,却见一个奴婢走了进来将一封密信交到了杨盈川手上。 杨盈川也不忌讳当着俩人的面便看了起来,只见他脸色沉重,更是止不住地摇头叹气,目露悲切与气愤。 云阳一脸好奇之色,不知道密信上写了什么竟能让这位平日总是和蔼可亲的老人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和杨盈川乃莫逆之交的郭利贞对于对方乃王府幕僚之事自然是心知肚明,此刻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好开口询问。 不过杨盈川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杨国忠倚仗圣上对其的信任,去年十一月推荐其党羽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使,并命其率兵攻打南诏,结果大败,士卒阵亡六万人。然而杨国忠不但没有处罚鲜于仲通,而且还为其大叙战功,六万英魂就因其好大喜功,埋骨于南诏荒野,却连一个以身殉国之名都没有,何其不幸!” “什么!” 早就过了耳顺之年的郭利贞闻言也是勃然大怒,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口中更是义愤填膺地喝骂道:“好个杨国忠竟敢欺上瞒下,糊弄陛下,真是罪该万死!” 杨盈川摇头叹息道: “如今权臣当道,排挤忠良,起用奸佞,有识之士纵然有心匡扶大唐,也无从施展。对于南诏战事,谎报军情,朝廷上下竟无一人指正,可见一斑。杨国忠损兵折将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再次请求圣上发兵攻打南诏。 如今更是在长安、洛阳、河南、河北各地大肆强制招兵买马,弄得整个中原百姓哀鸿遍野,惶惶不可终日,百姓何辜,江山何辜啊!” 这个时候一名家丁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先是对杨盈川施礼说道:“见过杨老先生。” 之后又对云阳拱手示意,至此方才对着郭利贞轻声轻语道:“阿郎,二娘来看您了。” 心中愤懑的老头听闻此话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起身对着杨盈川告罪一声,“杨公,家里有点急事……改日再聚。” 杨盈川点头起身相送,云阳也跟着与他在门口目送对方离去。 第十九章:马德 等到郭利贞远去,云阳这才跟杨盈川说起当街被暗杀之事。 杨盈川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云阳也不隐瞒淡然道:“安禄山之子,安仁执。他不知我身份,所以要有劳先生送我回府了。” “这无妨,只是你是如何与之结怨的,此人年少得意难免轻狂,目中无人。日后你需得小心才是啊。”杨盈川有些担忧地说道。 云阳说道:“这我知道,其实我与其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我不小心坏了他的好事,因此对方便怀恨在心。” 云阳来到杨盈川这里主要是为了掩饰身份,还有就是想要借助对方王府幕僚的身份,给安仁执一个忠告。如果安仁执头脑足够清醒自然不会为了那么点小事便和燕王府有关联之人拼个你死我活。 倘若这样对方还是不肯罢休,云阳也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打算云阳自是不会与杨盈川坦白,毕竟此人乃是王府幕僚是燕王最为信任之人,此后他可是要脱离王府的,在其面前不能过多表露出自己的心思,以免对方猜忌。 在云阳的请求下,杨盈川让奴婢给他找了一套家丁的衣服,乔装打扮成对方的书童,这才坐着马车回到了王府。 ……………… 晋阳北城的一家幽静的后院中,安仁执手握长枪,身姿若猛虎一般,每一枪刺出都是势大力沉,威风凛凛。这个时候那个叫着阿二的奴仆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 “少爷料事如神,今日我在西街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子,只可惜当时人多口杂未能一击得手。不过我暗中跟踪之下见对方居然进了杨盈川的府邸。莫非是其家中奴仆?” 安仁执收枪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神情说道:“你以为区区奴仆真能写出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 “少爷是说此人隐瞒了身份?怪不得上元那晚他们明知少爷的身份还敢与少爷作对,原来如此。” 阿二恍然大悟,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那么我们的计划是否要继续下去?” 安仁执淡淡一笑:“不必了,师父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让我改改这脾气。况且明日我们就要回范阳了时间也不够,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惹父亲生气了。哼,算那小子走运,以后若有机会再找他算账!” 阿二终于长松了口气,脸上顿时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少爷能伸能屈,深谋远虑,将来必定大有一番作为!” “好了阿二少拍马屁了,我知道此事我做得不对,以后我多注意些便是了。” 安仁执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阿二,若以后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需你提醒以免犯了大错。” 阿二神色又恭敬了几分,深深弯腰鞠躬道:“小的誓死追随少爷!” 安仁执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抬头望着天空,冥冥之中似有某种感觉,终有一天他会站在这云雾之巅,俯视这天下的芸芸众生。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知不觉间,云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当春天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云阳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万物复苏。当花蕊吐艳,蜂蝶乱舞,整个大地开始变得生机勃**来,处处春意黯然。这是在现代化都市没法体会到的自然之美。 自从那日被暗杀之后,云阳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后来经过几次的试探,又从薛青那里打听到了安禄山返回范阳之后,这才放心下来。因此便开始了他的发展大计,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按照自己心中的计划推进着。 今天是四月月底,他乔装打扮来到了一家叫着“天上人间”的酒楼。 酒楼内寥寥几个酒客,显得毫无生意。几个酒博士也是懒散地聚在一起闲谈,“博士”是唐武朝服务业以及中低级技术人员的称呼,跟现代相差甚远,一开始云阳也很是不习惯。 总是开口就叫:“小二上酒”,他上个月第一次来到这古代酒楼喝酒的时候,就弄得满楼酒客目瞪口呆的乌龙事件。 几个言笑晏晏的博士,看到进来之人是他这才猛然一惊,赶紧上来行礼。云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径直向着账房走去。 掌柜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身材佝偻,大抵是弯腰习惯了,不过长相倒是和善,此刻看到云阳走了进来,这位姓马名德的老掌柜便立刻迎了上来,神色谦卑地道: “东家您来了。” “嗯。” 云阳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特意命人找木匠打造的椅子上,一脸的享受,真是好久没有坐椅子了啊。 这个时候马德将手中的账本递了上来说道:“东家这是本月的账本,您请过目。” 云阳接过账本,翻开看了起来。老掌柜马德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时而打量着这位成为他们酒楼新东家刚好一个月的年轻人。马德心中奇怪这位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看到如此糟糕的账目,脸上的神情居然能够始终古井无波。 小小年纪便沉着冷静至此,这让这个深谙市井的老掌柜马德的心中是越加的恭敬与忐忑。 在寂静的气氛中云阳终于看完了账本,脸上仍旧淡然,找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马德见此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东家,本月酒楼从酒坊进酒为四百文钱,加上工钱一百文钱,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所用,本月总共支出为五百五十文钱。然而本月的收入却只有寥寥四百文钱,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酒楼恐怕无法经营下去啊。” 唐武朝货币主要是以铜钱为主,也就是开元通宝。大额支付一般用金子,以及绢布。至于银子因为开采技术落后,产量过少,因此不作为日常交易的流通货币使用。 上个月云阳经过打听之下发现这家酒楼因为经营不善即将面临倒闭,所以他就用了五两金子买下了这家酒楼。唐武朝的一两金子为六千文钱,五两金子这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笔相当大的财富了。 但是对于王府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不提一提,这是云阳写诗从薛青得到的赏金,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买下这家酒楼之后,云阳并不着急经营,而是先观察了一阵子,看到这位老掌柜还算靠谱,这才将心中的计划慢慢交给他去办。 这个时候看到老掌柜马德愁眉苦脸的样子,云阳终于开口说道:“无妨,我自有办法让酒楼变得好起来,这一点掌柜无须担心。” 马德眼睛一亮,说道:“不知东家有何经营妙法,能够让酒楼起死回生?” 云阳淡淡道:“不急,对了我上次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东家,您让我找人打造的铁锅已经完成了,只是铁匠铺的生铁过硬无法按照您给的图纸打造,您又很少来店铺我没法向您汇报,便自作主张稍微改变了一下形状,不知是否可行!” “这倒无妨,你带我去看看吧。” “是,东家请随我来。” 第二十章:销售 云阳随着马德来到后院厨房看过之后,点了点头,虽然样子有些古怪但总算是个成型的铁锅了。 “东家,这玩意炒出来的东西真的好吃吗?” “当然了,以后酒楼就要靠它赚钱了。” 闻言老掌柜马德的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显然不认为仅靠铁锅炒菜就能够直接给酒楼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如今的烹饪技巧已然很完善了,各种烹饪美食应有尽有,即便炒菜能一时让人感觉新鲜,但要靠这个来振兴酒楼谈何容易。 老掌柜马德心中暗叹,东家虽然看似沉着冷静,但还是太年轻了,显然没有经营酒楼的经验,看来应该是某个富贵家的子弟想要出来闯荡一番罢了。 云阳对此也不作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马德,你去通知一下大家一刻钟之后酒楼开始歇业,我会为你们讲解酒楼今后的经营观念以及发展的方向。” “是,” 马德应了一声便转身开始准备去了,心里虽然不怎么看好这位年轻的东家,但他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即便酒楼倒闭了,对于东家而言想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最多也只是当作一次经营经验的历练罢了。 一刻钟后,马德已经按照云阳的要求将酒楼关门歇业,众人便在楼下大厅中等候。 不多时云阳走了过来神色轻松地道:“诸位不必拘谨,请坐!” 众人连声答应,却不敢真的席地而坐,仍旧站在那里唯唯诺诺。深谙市井是好事,但矫枉过正就不好了,云阳走到一酒案前坐了下来。 唐武朝的酒肆大多开在居民住宅的坊内,或是山乡要道之处,一般都是规模较小的食肆。偶见酒楼规模也不大,这家“醉仙阁”起初在晋阳城算是比较新意的,而且规模也大。 云阳调查过刚开业的那会,酒楼经营的还不错,每天酒客络绎不绝,然而酒楼内装修过于简单,楼下大厅全是这种散座,楼上也是如此显得单调无味,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较大的酒肆而已,毫无特点之处。 更重要的是酒楼是靠酒坊进酒并没有自己的镇店招牌酒,久而久之酒客也就不愿来这里喝酒了,因此渐渐就被后来新开的酒楼取而代之了。 酒楼的这些致命缺陷此刻在云阳的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之后,他才开始说道:“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云名东南,接下来我会宣布一系列的重要措施。我希望大家能够同心协力,从新振兴酒楼。”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云阳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实际上除了老掌柜之外也就只有四个员工而已。 “经过一个月的煎熬,我相信还留在此处的都是真心希望酒楼能够变得好起来的。所以作为回报我决定从今日开始给你们的工钱提高一倍从原来的两百文提高到四百文钱。” “什么?工钱提高到四百文?我没有听错吧!” 老掌柜马德的心中已经在呐喊了,酒楼都快要关门了工钱不减反增,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干这种蠢事。而且这些懒散的伙计只不过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而已,不然早就走了。 老掌柜马德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这工作是保不住了。 几个平素就是混日子领工钱的伙计,还以为今天东家召集大家是终于要他们扫地出门了,没有料到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一个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阳,一脸的不可置信。 云阳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用怀疑,也没有听错以后你们的工钱每月为四百文钱。此外,每一名伙计若成功向酒客卖出一壶酒便奖励一文钱,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闻言众人从喜悦中回神,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显然对这位东家的夸夸其谈都是半信半疑,人们常说商人逐利,哪一点不是斤斤计较,又怎会平白无故给他们这么多的好处,眼下东家说的好听但未必就会兑现。 久经商场的老掌柜马德却从中听出了一些门道,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云阳一眼,心想这样做的确能够激发工人的热情,不过眼下酒楼并不景气,光有热情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接下来云阳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渐渐的众人在不知不觉间众人都被他吸引住了。而老掌柜马德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得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沉思。对于云阳这个人的看法从一开始的沉着冷静,再到缺乏经营经验的富家子弟,然而到了此时对于这位东家老掌柜马德的心中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高深莫测之感。 若换作他人在酒楼亏损之下,想到的必然是减少工人甚至是降低工钱来缓解压力,但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东家却是反其道而行,不减反增,其行事特立独行,看似自取灭亡,却有推陈出新之效。 而对于云阳所说的一些观点,马德更是闻所未闻,但若是仔细琢磨便不难发现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不由得连连点头,心中是大为叹服。 看到众人兴奋的表情,云阳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终于第一次洗脑成功了。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了,今后的几天我将会持续为你们讲解销售技巧。” 众人一脸的意犹未尽,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我们真的能够像你说那样吗?” “相信我,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加油!” 云阳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在众人古怪的眼中转身离去,老掌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后面。 回到二楼的账房之后,云阳坐在椅子微微想了想一下便对着在一旁恭敬等候的马德说道:“从明日开始酒楼便开始停业,我要从新将酒楼装修一遍。找木匠工人之事有你负责。” “是,不知东家打算如何装修,是否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了。” “楼下大厅的散座全部去掉在中间装修一个舞台,至于楼上则装修成小包间,细节届时我会一一指点,这个你不必担心。” “如此便有劳东家了。” 马德躬身作揖行了一礼,云阳点了点头,随后便拿起笔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马德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心里想着不知这位东家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多时云阳便将写满字迹的几页宣纸递给了马德说道:“这是我写的几道菜名以及做法,你先让主厨自己琢磨一下,尽量做出符合众人口味的佳肴,有什么不懂之处便来问我。” 马德赶紧将宣纸接过,还未细看云阳又拿起一张宣纸说道:“还有这个叫着菜单,上面有菜名以及标价。你找人按照我画的这个图纸打造,选料要耐用而且看起来还得善心悦目才可。” “菜单?” 马德好奇地接过宣纸看了一会这才抬头说道:“东家所写的这些菜名,我虽未见过但也能猜出一二,但是这个富贵蛋是何种禽蛋居然可以卖到二十文一枚?” “额,其原料是皮蛋经过加工之后而成,不但卖相好看而且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能泻热、醒酒、去大肠火,治泻痢,能散能敛,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鸭蛋还能有此等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第二十一章:开始布局 马德顿了顿随后有些迟疑地道:“东家,恕我直言,鸭蛋再怎么做终究也只是鸭蛋而已。二十文钱一个是不是有点贵了。” 要知道唐武朝的一斗米才十文钱,一个鸭蛋居然要卖二十文,除非那人脑子有毛病才会舍得花这个冤枉钱,这个价格何止贵了点,简直就是离谱了,如果是在此之前马德一定会认为云阳这是异想天开,太过于理想了。 不过听了云阳刚才的一些经营理念之后,心中忽然觉得他或许真的做到也说不定,但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了出来。 “如果只论鸭蛋本身的价值当然不值得这个价格,但若是经过包装,宣传、炒作之后那么鸭蛋也能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 对于这些新奇词汇马德似懂非懂,“这包装、宣传、炒作?是何物?竟然可以让区区几文钱的东西价值提高了数十倍,若真如此那么所有的东西都经过这包装、宣传、炒作之后,岂不是一夜之间就可暴富!” 云阳赞赏地看了这位老掌柜一眼,不愧是久经商场,一点即通。 “也非如此,奇货可居乃经商之道,但若是家喻户晓的东西即便经过包装、宣传、炒作也是不可能超出它本身价值的数倍之多。这松花蛋原料虽是鸭蛋,可毕竟是新兴事物,若一下子做贱价卖,以后就更难卖出高价了。” “奇货可居,确实如此,东家之言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深感佩服!” 云阳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马德,你且说说我们库房里还剩下什么酒?” “东家,眼下我们库房里还有剑南烧春、咱们河东的葡萄酒、齐地鲁酒、宜城九酝,绿蚁……” 云阳听的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什么啊,除了葡萄酒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没有听说过啊,赶紧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销量不好的酒就不要进了。我已经买下了一个小作坊,专门制作一种新酒和我跟你说的松花蛋,稍后我便带你去看看。此外,等酒楼从新开张步入正轨之后这些都要你来打理,平日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酒楼。” “是,一切听东家的安排。”马德躬身答道。 “还有,你通知下去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身份便说不清楚,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年龄以及容貌。你可以去设定一个身份、相貌与我截然不同的人设,让下面的人记住。” 云阳淡淡地看了马德一眼,“若发现有人多嘴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特征决不轻饶!” 马德有些莫名其妙东家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吗?表面却是恭敬答道“是。” “嗯,那我们便去作坊看看吧,以后我只站在幕后,酒楼的日常管理便有劳你了。” 云阳站起身来,带着老掌柜马德去了一趟小作坊又给他讲解了一些相关方面的知识和问题,如此一来,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朦胧了,薛青看到他这个时候才回来,便狐疑地问道:“这一天都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府?” 云阳随意笑了笑道:“没事,就是到处逛了逛。” 薛青眼睛一瞪,不满地说道:“到处逛逛你能逛到现在?鬼才相信你呢,是不是去天香坊见你的那个小美人了?” 云阳看了她一眼,“什么我的小美人,那种流金淌银的地方你觉得我一小人物能消费得起吗?” 薛青听了顿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哦,差点忘了,只是进天香坊的门就得先交五百文钱,随意约见一个姑娘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少说也要五六贯钱。你若不是腰缠万贯就别想见到那位李十二娘了。” 云阳无奈的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的,有一次他去了天香坊想找李倩探讨一下关于武学方面的知识,结果发了钱买了帖进入坊之后还要预约,前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有钱也不定见得着。 “不对啊,前些日子我不是刚赏给你一百两黄金的,这几日你又一天比一天晚归,莫非真的去见她了?” 薛青忽然想起这件事,随后看了云阳一眼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去了就去了,我又不会怪你,干嘛要隐瞒啊。” 云阳抬头望天,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我的世子殿下,我真的只是在城里逛逛而已,偶尔也会去杨先生的府邸看看他老人家下棋,你若不信下次先生来的时候你可以去问他。” 薛青抿了抿嘴,委屈地道:“不是就不是了,干嘛那么认真,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云阳真是哭笑不得了,这主还真是难伺候。“好吧,都是我不对,我的世子殿下大人你想怎么样?” “谁是你大人了,少胡说八道。” 薛青瞪了他一眼,然后嘻嘻一笑:“那个你写的诗词已经用完了,你若还想出去玩还得要再写几首。” “没了,打死也没了……” “那我可不管,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春意盎然、处处鸟语花香的后花园之中,薛青依在石桌上手里拿着云阳写的诗词看了又看,忽然幽幽一叹:“好无聊啊,云阳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站在身后的小丫鬟小蛮见此一幕终于忍不住地说道:“郎君,你这一个时辰就已经叹了七八回了,要不我们也出府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云阳那家伙在干什么呢。”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云阳这小子最近老是神秘兮兮的,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薛青立刻站了起来,“小蛮我们走吧,我倒要看看那云阳一天到晚究竟在干什么。” 俩人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之后便出了王府,在晋阳城里闲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