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饮剑》 第一章 青云门 布置简洁的屋子里,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正站在床边。 “大师兄,你真的要脱离门派么?”小石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的看着屈明德。 “小石头,现在的青云门已经变了,我再待在门中,又有什么意思。”屈明德放慢了自己的手脚,看着眼前不足十岁的小石头,摇了摇头,叹道:“你,唉!现在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你以后要好好练武,千万不要再偷懒了。” “可是,大师兄,我舍不得你……”小石头并不太懂屈明德话中的无奈,只是单纯为这个对自己极好的大师兄就要离开了而伤心。 眼看着小石头又想要哭的模样,屈明德终于停下了自己收拾行李的动作。 他摸了摸这个还不到自己一半高的少年的头,正想说话。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蛮横的声音:“小石头,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出来。一会去晚了,看师傅怎么收拾你。”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也出现在了房门之外。 不过,门外的人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因此,他虽然出声呵斥屋子里的小石头,但是却迟疑在门外,半点不敢踏进来的样子。 听到这声音,屈明德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小石头,跟我出去吧。” 说着,屈明德拿起自己的行李,拍了拍眼含泪水的小石头,示意他该走了。 房门本就没关,外边的阳光直接照射进来,显出一道金黄的轨迹。 屈明德带着小石头出来的时候,看到屋子外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这个时候,他正在屋子外边来回走动,但每次到了金光的界限边上,就又转了回去,看来是不敢直接出现在门口。 那大汉许是等的不耐烦了,看到小石头终于从房间里面出来,伸手就想要拉扯他。 “啪!”大汉的手刚伸出去,眨眼间又以更快的速度缩了回来。在他手上的,出现了一条红印。 大汉吃痛,张口就想斥骂,转眼却把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吞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屈明德跨出房门一步,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手中长剑的同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汉可不会忘记,三天之前,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是怎样用自己手中长剑,在门中大殿之上,接连挑翻十二位赤极门高手的。 因此,虽然心知屈明德在门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但此刻一站在他面前,大汉还是不敢吱出半声。 屈明德看到这大汉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古怪一笑,似是嘲讽。 “小石头,我走了。”屈明德对着消失头说了一身,把包袱甩到背上,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就知道偷懒,你想像那个家伙一样,被扫地出门么?”大汉眼见着屈明德走出去几步远,在他的背后对着小石头喝道。 看大汉的样子,就像是要为自己刚才的畏缩出口气,只是他到底底气不足,因此这呵斥之声也显得绵软无力。 屈明德自然听到了大汉的话,但是他却没有转过去再教训对方一顿的意思。 “像这种没有骨气的东西,骂他都是脏了我的口。只是可惜师傅英雄一世,到头来苦心经营的青云门居然变作他人附庸。嘿,有意思,真有意思。”屈明德在心里想着,一连两个有意思,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走不出多远,屈明德已经来到了青云门的山门之前。 说是山门,其实不过是块刻有门派名号的石碑。 十三年前,屈明德的师傅、青云门刚刚故去不久的前门主赵远极,看中了这里山势,以手中长剑会尽周边四派后,终于立下青云山门。而这原本无名的小山,也由此被唤作青云山。 当时赵远极种下这块青云石碑的时候,屈明德就在边上看着。遥想当年青云势起,师傅意气风发的样子,屈明德一时间有些伤感不已。 正在这个时候,后边传来招呼声。 “大师兄,你真的要在现在离开? 屈明德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声音就是自己的师傅唯一的儿子,现任青云门门主赵青山的。他们两人自小相处,可以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不过他还是回了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师弟。“赵门主,我已经脱离青云门了,大师兄的称呼,实在是当不起。” “大师兄……”赵青山还想再说什么。 “赵门主,不用再说了,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坚持。青云门全派上下决心要投靠赤极门,那是你们的选择,我无意指责什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屈明德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其中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赵青山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只觉得此刻的他无比的陌生。 “或许,自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十七岁的大师兄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赵青山有些想哭。不过,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青云掌门了,他生生的止住了这种冲动。 半晌之后,赵青山终于终于收拾好情绪,哑声说道:“好好好,你很好。屈明德,你厉害!你有种!你这么有种,怎么不敢留下?非要选择逃避!赤极门势大,我选择暂时屈服,保存我青云门香火,这有错么?” “韩信当年尚且受了胯下之辱,我暂时弯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这里,赵青山语气逐渐激烈。 “算是我父亲瞎了眼,把你视作自己的衣钵传人。现在他老人家刚刚仙去,你就这样急忙忙的脱离青云门。哈哈!哈哈哈哈!屈明德啊屈明德,你可真是我爹的好弟子,我的好师兄啊。” 屈明德静静的看着赵青山的指责自己的狂态,一言不发。 “怎么?被我说中,你无话可说了!”赵青山看到屈明德平静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怒火越发高涨了起来。 “赵青山,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屈明德淡淡的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方才还是狂态毕露赵青山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什么话?” “大丈夫屈是为了留以待伸,要是伸不了怎么办?那么今天的屈就是懦弱的表现,是懦夫的行为。”屈明德的语气难得的出现了波动,“你且扪心自问,以青云门现在的表现,将来还有伸的机会么?” “能屈能伸太难,宁折不弯却要简单的多。” 说完,屈明德不再理会呆在原地的赵青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剑,转身大踏步离开,不再回顾。 第二章 思前路 盘膝坐在床上,屈明德在想着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算算时间,他来到这个奇异的武侠世界已经有十四年之久,除了把前世的记忆几乎忘了个精光之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却是少的可怜。 因为,在这十四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跟在赵远极身边。别说出远门了,就连独自到这个离青云山不过十四五里的符离县城的次数都不多。因此一旦出了附近百里方圆的土地,他虽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也是心中没底的很。 人,总是会本能的恐惧未知。 屈明德虽然有武功在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横行无阻。要知道,即便是以他师父大同周身七十二处窍穴的修为,也只能在这小小的符离城外,立下了一个小小的门派。现在的自己连师父也不如,横冲直撞简直就是找死。 青云门是师傅赵远极在十三年前一手创立,时间还是太短,底蕴也太弱,所以才会在赵远极病故之后,立刻被赤极门给欺上门来。而那些门人弟子几乎没做任何犹豫,立刻就选择了投降。 要不是当时屈明德一连挑翻对方十二名弟子,说不得现在青云门已经被除名,连一个附庸的地位都不可得。 想到这里,屈明德苦涩一笑。“自己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师傅的养育之恩了吧。” 只是,屈明德想着门中那些毫无骨气的家伙,实在是不甘心至极。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青云门可以说是唯一的归属。现在可好,十四年过去,连这唯一的归属也没了,真当得上一个凄惨。 “罢了罢了,本来就是一个流浪之人,现在不过是回归正常的轨迹而已。能得十四年的安稳,已经是邀天之幸,再要求更多,怕是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了。”屈明德再自己的心里默默的想着。 不过还好,作为一个非典型穿越客,老天爷对屈明德倒也不算太薄。 除了给他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之外,还让他拥有了一点别人所没有的异能,这才让他能够顺利的成长起来。成为一个至少在表面上,还算看得过去的少侠。 屈明德一点一点的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现在他脱离了青云门,别的人不好说,当初被自己落了面子的那个赤极门长老,也许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屈明德可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一连挑翻对方带来的十二名弟子之后,那位带队长老的脸色有多么的差。要不是随行的有一位赤极门的贵客,说不得那长老当时就要出手把自己给干掉。 现在自己孤身在外,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理,屈明德认为这一点必须要小心对待。除此之外,他也没有结下什么仇家,所以倒是不用考虑太多。 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赵子旭开始想白天进城时候看到的情景。 符离城似乎一下子冒出了许多陌生的江湖人。 作为大周王朝的几百个县城之一,符离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根本就没有吸引人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是干什么的。屈明德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去打探一下! 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屈明德也曾思考过自己将来应该做点什么。 但是,自从见识到武功的存在之后,他就已经不再费心想这个问题了。作为一个从小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人,在得知这个世界上真的拥有神奇的武功之后,会做什么选择,这还要说么? 选择了武功之后,有着成人思维的屈明德,自然早早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顺理成章的,他就成了赵远极的得意大弟子,青云门人的大师兄。 当然,支撑他这一切的,除了自己的刻苦修炼之外,还有着天赐的异能。 这异能虽然不能让他一步登天,却直接给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无形之中,也就让屈明德节省了许多时间。积少成多之下,也让他渐渐成长为青云门中第二高手。 不过,这一个所谓的第二高手,说出去,不但不能用来证明他的强大,反倒是衬托出青云门的虚弱来。 事实上,青云门一直是靠着他师傅赵远极一个人撑起来的。所以,当赵远极这棵大树倒下以后,整个青云门也就跟着垮了。 想的有点远了! 屈明德收回自己发散的太远了的思维,重新回到符离城出现了许多陌生的江湖人这一怪异的现象来。 “也许他们是在寻找什么宝物。”屈明德猜测。 这个世界虽然拥有神奇的力量,但是人的本质却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一个江湖人,如果是听到某地有什么天材地宝、神兵秘籍现世,无论自己有没有能力拿到,总是忍不住要去掺和一下。万一运气好中了大奖呢? 至于其中的危险?对不起,作为一个合格的江湖草莽,随时都得有刀口舔血的觉悟。所以危险什么的,在利益面前,根本不算回事。 大家坐下来喝喝茶,然后顺带谈谈怎么解决问题这样的事情,那都是江湖大侠们才有资格摆的谱。小虾米要想有这么一天,还是去打拼着先。 要是连拼命都不敢,还想出人头地?除非你能够抱到一根粗大腿,否则还是洗洗睡吧。 穷文富武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江湖散人和门派弟子相比,除了有无师长的指导外,少的恰恰就是这所谓的资源。 以前的时候,青云门虽然小,但是作为首席弟子,屈明德等闲倒也不用为修炼资源担心。 但是现在不行了,脱离了青云门,他已经成功的沦落为江湖散人。 要是再不做些打算,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即便屈明德运气很好,一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等他神功大成时候,也该有个七老八十了。 到时候再想当主角,恐怕是稍微晚了点,估计只能去做别人的老爷爷,侧面见识一下别人的精彩人生。至于说鲜衣怒马,年少轻薄什么的,那绝对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能接受么?当然不能! 所以,屈明德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能参与其中,也算是给自己踏入江湖的第一步留些纪念。 想完这些事情,屈明德闭上眼睛,开始做起自己今天的功课来。高手之路,在于积累啊! 随着屈明德渐渐的将心神沉入修炼之中,在他的体内,三百六十五颗明星逐渐浮现。其中有五十六颗,光芒更是璀璨无比。 第三章 话因由 人体身藏三百六十五窍穴,修炼之要旨,就在于以内力贯通窍穴,直到在人体之内运转无碍,才算是大成。 只不过人体深藏玄奥,窍穴数虽然固定,但具体到每个人身上,位置却又不尽相同。所以,武者在修炼的过程中,除了要固本培元,增厚根基之外,寻找窍穴所在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而屈明德却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只要他进入定境,周身窍穴就会如明星一般直接显现来。至于那些已经被内力贯通了的,更是会绽放光明,显得璀璨无比。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屈明德才会说老天对自己还算不薄。 要说这世界上的武者,之所以对于神功秘籍的追求如此狂热,原因就在于一门好的功法,除了能够修炼出更深厚的内力之外,还能够让人们更加轻松的找到自己身上的窍穴所在。如果失去了第二个功能,神功的吸引力就会大大降低。 因为,即便是你的内力深厚无比,但是不能打通更多的窍穴,那么在本质上,和其他修炼普通功法的武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至于说每打通一个窍穴,武者的寿命就会更长、五感更敏锐等等福利,一个无法打通更多窍穴的人,显然是无法享受到。 入定之后,时间流逝的感觉会显得微弱无比。等到屈明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 做了一夜功课,屈明德只觉得自己浑身舒泰,精神振奋至极。 “难怪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十年深潜,一朝出世即震惊天下的人物,这修炼的过程,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些。”稍微收拾了一下,屈明德带上自己的长剑走出了寄身的客栈。 大街上随便逛上一圈,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好友,本地著名的青皮头领陈彩德。 “老陈,最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多出这么多陌生的江湖人。”将背对着自己的好友拍了一下,屈明德对着他问道。 老陈的男子因为有人拍自己,正想发怒,突然听到了屈明德的声音,连忙转身挤出一副笑容。 “原来是屈爷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好让我吩咐兄弟们准备准备酒菜,好好的招待您呐。” 老陈并不老,不过二十三四上下。他嘴上留着一撇浅浅的八字胡,加上那时不时转上两圈的小眼睛以及麻杆似的身材,活脱脱一副奸诈师爷模样。相熟之后,因为他年纪大,屈明德直接就叫他老陈了。 看着一脸的谄媚之色的老陈,屈明德颇有些无语。 自从屈明德帮了他一把后,老陈每次见到屈明德都是这副样子。要不是说屈明德等闲难得下山一趟,他怀疑自己都会被这个家伙的笑容给腻死。 “哎,快把你脸上的这副笑容收一下,整的自己跟卖笑似的,一大老爷们你也不嫌难看。”屈明德对着老陈说道。 “嘿嘿,看屈爷您说的,我这副笑容也就对着您一个人。要说能把脸上这笑卖到你手上,也不枉我老陈来这世上走一遭了。”听到屈明德的话,老陈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是有些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意思。 屈明德听到老陈的话,顿时无语。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真不知道你手下的那批兄弟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种世界幻灭的感觉。” “嘿嘿,他们要是能见到我这副样子,平时就不会对我老陈畏之如虎了。唉!这群小兔崽子也真是的,害怕个什么劲儿啊,不知道老陈我是最心善的人吗?”一边说着,老陈还一边做出叹息的样子,似乎真是手下人冤枉了他似的。 只可惜,屈明德虽然不常下山来,但是对他陈老虎的名声还是略有耳闻的。因此对于他刚才自卖自夸的那番话,是半个字也不相信。 两人瞎扯了几句,算是离别重逢的叙旧。然后老陈就对着屈明德说道:“要说这附近,最近还真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说到正事,屈明德也打起了精神。 “咳!”老陈清了清嗓子,“是这样,听说最近在彭城附近,天南镖局失了一趟镖,里边就藏着价值万金的《北斗剑经》。” 说完,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看向屈明德。 两人统共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彼此之间的交情却是甚好,要做到这一点,不是性情相投,还真解释不来。 总之,一看到老陈的样子,屈明德就知道,他在等着自己接话,俗称捧哏。 要是平时,说不得屈明德还得逗上他两下,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因此他顺着对方的心意,问道:“怎么?难不成我们符离城出现这么多陌生江湖人,和天南镖局丢的镖有什么关系?” “屈爷英明!”老陈一拍大腿,赞了屈明德一句。 难得屈明德配合了他一次,老陈显得心满意足。“听说劫镖的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梅花盗。听说当时那梅花盗把彭城外一户路边铺子的老板给绑了,自己装作卖茶的。” “这不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嘛,镖局的人也放松了下来。谁知道就这么阴沟里翻了船。好家伙,整整一队人马,全中了对方的独门迷药梅花烙。要不是那梅花盗一心劫镖,不想伤人,估计着天南镖局还要更加丢人。” “这件事一出,天南镖局的总镖头关应昔大怒,立刻发动人手进行追查。” “说来也是梅花盗太大意,明知彭城是天南镖局的大本营,还敢进城去联络自己的下家。啧啧,活该他倒霉啊,当下就被人给卖了。” “梅花盗和个关应昔大战一场,然后负伤逃离,听说是到了我们符离左近。这些江湖人,大概都是奔着那《北斗剑经》来的。” 也亏了老李一副好口才,整件事情被他讲的跌宕起伏,十分精彩。 不过,屈明德自动省略了其中的种种精彩故事,直接注意到了老陈所说的那本武功——《北斗剑经》。 要说这《北斗剑经》,来历可是不小。 三十年前,江湖人称北斗神剑的蓝一尘,就是仗着这门武功,一人一剑,把江左二十七剑盟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样一门剑法,的确当得起这么多武林人士的追捧。 只是,据师傅所说,在北斗神剑蓝一尘失踪之后,《北斗剑经》也随之消失无踪。怎么这会儿又出现了? 第四章 义气人 《北斗剑经》出现的原因在屈明德的脑子转了一圈之后,就被他甩了出去。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北斗剑经》为什么会出现,而是在于自己能不能得到它。 是的,在听到老陈说出《北斗剑经》四个字的时候,屈明德心动了。 他现在修炼的,是青云门的根本功法《千幻剑诀》。这门功法重在一个幻字,走的是轻灵的路子,据说练到极限,一剑拔出就会让对手如坠云中,根本分不清楚真正的剑路所在。 只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已。屈明德自己借助着上天赐予的异能,早就把这门剑法给修炼到了极限,但是,也不过是一剑开九花而已。凭这么点数量,又哪里能够称得上如云如雾呢?更别说还有剑花越多,威力越弱这个缺点了。 屈明德还记得,自己的师傅在世的时候,就常感叹本门剑法轻灵有余而威力不足,面对开了七十二窍穴小周天级数的高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否则的话,他也不用龟缩一处,面对赤极门等四派束手无策了。 为了达到将青云门发扬光大的目的,赵远极数年如一日的致力于寻找一门威力足够大的剑法,用来作为《千幻剑诀》的替换。只是这世界上,武功秘籍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所以直到病故,赵远极也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 受到这个的影响,屈明德虽然才开了五十六窍,但也希望自己能够尽早找到一门好武功,免得将来措手不及。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屈明德在心里对这自己说道。 当然,这可不是说他准备直接追上去把梅花盗给干掉。 凭屈明德一个人,根本不是梅花盗的对手,哪怕,这是一个受了伤的梅花盗。否则的话,梅花盗也不可能在犯下这么多罪行之后,还能逍遥于江湖之中。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虽然屈明德一个人不是梅花盗的对手,但是现在寻找梅花盗的也远不止屈明德一个人。 因此,只要找到梅花盗,然后把消息放出去,就不愁没有人当开路先锋。到时候,乱战之下,屈明德未必没有机会拿到剑经。 只是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必须好好计划一番,并且还不能少了老陈的帮助。 “什么?屈爷你也要去争夺《北斗剑经》?”听到屈明德的话,老陈顿时惊叫起来。 要不是他们刚才已经转移到了老陈的宅子里,光凭这一嗓子,就能引起无数的关注。 “没错!”面对老陈的惊呼,屈明德显得非常的冷淡。“我师父因为没有更好的功法,至死也卡在七十二窍无法突破。我现在虽然还年轻,但是却不能不早作谋划。” 老陈听了屈明德的话,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作为一个江湖人,谁没有武功大成,纵剑天下的野心?只是很多人心知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才会有了各种各样的选择罢了。 就算是老陈,在一开始得知梅花盗带着《北斗剑经》来到符离之后,心中也未尝没有动过心思。 只是老陈也知道,自己虽然手下领着二三十号的青皮地痞,但是,在符离四派的眼中,自己根本就是个屁。 而且,老陈深知,以自己二十四岁的年纪,修炼到现在也不过开了七八个窍穴,这固然有缺少资源的缘故。但是,在武道一途,自己显然也是没有天赋的。所以成为人人敬仰的高手这一份梦,也只能藏在心里了。所以他才会按下心思,对一切不闻不问起来。 但是屈明德不同,他现在才十七岁。 虽然老陈不知道屈明德具体开了多少窍穴,但是总归不会太少,否则的话,赵远极那个老鬼也不会将他立做青云门首席。 “你真的要这么做?”老陈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对着屈明德说道:“没拿到剑经,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当是看了一场戏。但是,万一你运气好,把剑经抢到手中,天南镖局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找到青云门去,你要怎么办?” “我已经脱离青云门了!”屈明德的回答显得轻描淡写,似乎脱离门派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听到屈明德的这句话,老陈比听到他要夺经的反应还要大的多。 “什么?你脱离了青云门?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作为一个散人,要继续在武道之路走下去有多么的艰难么” “呵。老陈,你说我们修炼武功,为的是什么?” “这……”这问题说起来简单,但是老陈一时之间却答不上来。 屈明德也不勉强老陈,直接就说道:“在我看来,修炼,是为了让自己的身心更加舒畅,复杂一点的说,大概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念头通达。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不如去种地。” “在师傅去世之后,全派上下面对赤极门的逼迫,居然选择投降。呵呵,这青云门,我继续待下去,怕是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老陈看着屈明德,半晌无语。最后他才说道:“好吧,你要夺经就去夺经,我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去给你打探一下消息吧。” “谢谢你,老陈!”屈明德郑重的对着老陈说了一个谢字。 这不是他矫情,而是因为老陈的表现,完全当得起他这一声道谢。因为,屈明德这么做,其实也是把老陈带入了一个不可知的危险当中,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会走向何方。 “去去去,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左右不过是给你传递一些消息罢了。这种事情,老陈我可是熟门熟路,根本不会有什么风险。” 屈明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不在乎神色的老陈,点点头,对着他说道:“你知道在什么地方找我的。”然后,就提着自己的剑走了出去,留下老陈一个人待在身后。 重新走到大街上,外面阳光正好,来来往往的行人将整个世界染得喧嚣无比。但是,此刻屈明德的心中只有一片沉静。 他修长且干净到过分的手按在宝剑之上,轻轻的说道:“现在,只差找上几个靠谱的队友了。” 第五章 说合作 找一个队友难不难? 不难! 大街上到处是拿刀带剑的江湖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随时可以充当你的队友。 但是,找一个靠谱的队友,很难。 更何况,屈明德需要的靠谱队友,还不止一个。 所以,他现在正在纠结。 在屈明德的前面,站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十七八岁模样,头戴英雄巾,身着一件宝蓝色长衫,腰间挎着一柄黄铜吞口的宝剑。眉飞入鬓,眼若点漆,当真是一副堂堂好相貌。 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曲明德脸上却是眉头紧皱。 为何?因为在这少年宝蓝色长衫袖口处,分明绣着一团赤色的火焰。 这火焰虽然是绣上去的,但是随着袖口的摆动,跳跃之间却像是真正在燃烧的烈焰一样,灵韵非常。 而屈明德之所以皱眉,就是因为这火焰有着不一般的含义。它出现在衣服袖口上,往往代表着,这人是赤极门的核心弟子! 这少年,怕正是赤极门六大核心真传之一。 屈明德之所以脱离门派,还不是因为面对赤极门的逼迫,青云门上下全无对抗之心,直接就选择了投降么?此刻这少年拦在眼前,让屈明德如何能够不紧皱眉头。 “在下秦旭,见过屈兄!”那少年直接无视了屈明德紧皱的双眉,满脸笑意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早就听说屈兄风采卓然,非同凡类。现在一见,才知道是传言比之真人,远远不如啊。” 虽说屈明德对于赤极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倒也还不至于将对方的视作生死仇人。否则的话,屈明德也不会在选择脱离门派之后,一心只想着离开符离闯荡江湖了。 而且老话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刻那秦旭对着屈明德笑脸相迎,即便屈明德心中犯着嘀咕,却也不好直接无视对方。 因此他稍一拱手,对着秦旭说道:“谬赞了!不知道秦兄拦我去路,所谓何来?” “呵呵。我听说秦兄在这城中有一好友,名叫陈彩德,也是个英雄非常的人物。我心中实在是仰慕非常,所以想和他交个朋友。” 听到秦旭的话,屈明德目光一冷! 秦旭无视了屈明德逐渐冰冷的目光。 “日前江湖上有个传言,说是截了天南镖局《北斗剑经》的梅花盗,在受伤之后,逃到了我们符离左近。我想,这对你我而言,应该都是个机会。”说完他看了一眼屈明德。 屈明德却不答话,只是手轻扶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宝剑。 “呵呵。屈兄,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好好做上这么一笔买卖,如何?” “你在赤极门内身份已然不低,定是得了真传。而且,手下想必也不会缺了使唤人手。这突然找到我身上,谈这合作之事,实在是让我费解得很。”屈明德看了秦旭半晌,终于缓缓的开口说道。 秦旭听到屈明德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赤极门虽然在这符离称尊。但这功法比起当年北斗神剑仗之纵横江湖的剑经,孰优孰劣,难道需要我来解释?” “而且,要说人手,我手下自然也有那么几个。只是,这些人平时壮壮声势还行,真要拿出去为我对付梅花盗……”秦旭顿了顿之后,摇头“啧啧”两声,没多说什么。 屈明德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秦旭的诚意倒是相信了几分,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大乐意。 虽然眼前这秦旭武功想必是不差的,作为自己的队友绰绰有余。但是,屈明德想要找的队友,武功还在其次,主要却是要“靠谱”。而作为赤极门的核心弟子,即便有着先前的言论,但是秦旭在屈明德心里,离靠谱二字却也还有点距离。 只是,对方刚才的话里面点出了老陈,因此屈明德还是有些顾忌。 “屈兄,你当初在青云门大殿一连挑翻我门中十二弟子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啊。此刻合作一笔买卖而已,何必如此婆婆妈妈。难道说一点小小的风险,还能让你如此顾忌不成?”眼看着屈明德迟迟不肯答应自己,秦旭再次开口道。 屈明德想了又想,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不好打发,当下只好说道:“合作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到时候怕是不好分账啊。” “哈哈哈,屈兄果然豪气。只是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北斗剑经》,分账一事又有何难,无非是找个地方分录一份罢了。” “这样吧,到时候我拿副本好了。原本就让给屈兄你,如何?” 秦旭听了屈明德的话,显得非常高兴,直接就提出了一个对屈明德大大有利的条件。 屈明德一听,脸上也绽出了一点笑意。他对着秦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当下两人相视而笑,似是在一时之间相谈甚欢的样子。 “哦,对了,那天我那师叔回到门派之后,对于屈兄你是大赞不已。说你的《千幻剑法》已经修炼到了不输前赵门主的地步,这实在是让我非常敬佩。” “此刻刚好遇着,不如你我二人过上两手,你看如何?” 看着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秦旭,屈明德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正合我意,只是原先还怕唐突了秦兄,因此不敢冒昧相请。” “哈哈哈哈。”秦旭大笑。“这下可好,你我二人却是想到一处去了!那么,我们且找个地方去试试吧。屈兄,还请前边带路。” 听到秦旭的说法,屈明德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说道:“城外三里处有一小树林,虽然靠近官道,但也还算是幽静,正好适合我们两个较量一番。秦兄,你看如何?” “当然没问题!”秦旭说着,单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屈明德也不多说,直接转身对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不紧不慢跟着的秦旭。 两人一路边走边谈,说了许多江湖上的传闻,一时间倒也显得十分融洽。 没一会儿,小树林就到了。 这树林正如秦旭所说,就在官道边上。只是来往的行人虽多,却没有谁试图往里面靠上一步的样子。 这也很好理解,此地离符离才不过三里,无论是出城的还是进城的,都没有在这个地方歇脚的道理。因此,幽静一些倒也正常。 “秦兄你看着地方如何?” “甚好!” 第六章 人前笑 符离城。 东门之外,站着两伙人。 头一伙儿,约莫十七八号。一溜的灰布短打,吊儿郎当。 他们当中,领头的是个头顶四方髻,脸留八字胡,身材瘦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男子。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屈明德十七年至今唯一的朋友,陈彩德。 陈彩德身后站着的,自然就是他手下的小兄弟们。 这第二伙人,不多,只有区区四个。 但是,这四个人和陈彩德他们不同。 这四人,身上清一色的赤红长衫,手上清一色的三尺青锋,脸上清一色的面无表情。 唯一不是清一色的,就是在他们的腰间,分别系着的黑白黄绿四色腰带。 这四人,看着就比陈彩德的十七八号小兄弟们精神。 实际上他们也很精神。 此刻,他们正紧紧的握着自己手中的宝剑,斜斜的对着陈彩德等人。 这四人,眼看着一半精神放在城外的官道上,好像在等什么人。一半精神放在陈彩德一伙儿身上,似乎随时想要称量一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时候,城外并肩走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眉目之间,神采飞扬。另一个人,身着青色文士服,嘴角含笑,温润如玉。 这是两个看着像是春游书生的年轻男子。 只是,这两个人显然都不是书生。因为,他们的腰间,都悬着宝剑。 渐渐的二人走近,只听到宝蓝色长衫的那人说道:“屈兄,此次一会,当真是名不虚传。一剑七花,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哈哈,秦兄实在说笑了。我那一剑七花对上你的那招盘蛇吐信,当真是如卵击石。要不是秦兄最后收了手,我恐怕就得狼狈咯。” 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去城外树林试剑的曲明德和秦旭。 眼见着两人相谈甚欢,赤红衣服的四人和陈彩德一伙儿之间的紧张气氛,渐渐的也就消去了许多。只是彼此之间的戒备之意,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屈爷,您没事儿吧!”陈彩德一见着青色文士服的屈明德,急忙就迎了上去,对着他关切的问道。 “哈哈,老陈,我只是和秦兄去试试手罢了,能有什么事?”屈明德听到老陈的话,哈哈大笑。似乎真的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陈彩德闻言,立刻一叠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曲明德走了两步,拍拍老陈的肩膀,并不多说,只是脸上笑意不减。 而在另一边,宝蓝色长衫的秦旭也和赤红色侠客衫的四人组说了些话,然后就停了下来。此刻正转身向着屈明德这边走来。 看到他的动作,屈明德笑着迎了上去。 “秦兄这边,可还有什么交代?”屈明德对着秦旭问道。 秦旭闻言笑道:“屈兄说笑了,这次的事情,相信屈兄心里自然有数。只是我身在赤极门中,行动并不自由,这打探消息的事情,还劳屈兄多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你我之间既然谈了合作,自然是要各自尽力才是。”屈明德笑着道:“一旦有了消息,我必定第一时间给秦兄送到!” “如此,拜托屈兄了!”秦旭说着,一拱手,转身告辞。 屈明德也是笑着拱了拱手,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等到秦旭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屈明德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的冷了下去。 “屈爷,您看这事儿……” 正如屈明德了解老陈一样,老陈对屈明德也是十分清楚。因此,见到他的笑容渐渐的冷了下去,也不奇怪,直接就说起了正事。 “不急,反正我们也的确要找到梅花盗的消息。既然这秦旭主动跳出来,那就让他跳吧。”屈明德说道:“左右这消息是要放出去的,早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屈爷高见!” “去,老陈你就别在这儿给我灌迷糊汤了。对了,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屈爷放心,这方圆二十里之内的风吹草动,绝对绕不过我去。在这里,我的消息,比官府还要灵通三分。”老陈对着屈明德拍胸脯保证道。 屈明德点了点头。 他和老陈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的能耐,还是清楚的。 “老陈,这找梅花盗是一回事。可你自己的安全,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可万万不能马虎了啊。”屈明德说着,想起自己和秦旭见面的场景,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呵呵,屈爷您放心。这符离城里,只要我想藏,保管他们翻了天也找不着。” 对于这一点,老陈十分自信。 他虽然才二十四岁,但是在符离城已经经营了七八年。就连那百里侯县太爷,也见了第三任。这样长的时间里,早够他把符离城打造成铁桶一般,自信是水泼不进。 听到老陈的话,屈明德皱着的眉头放下了。他还是相信老陈的。 而就在屈明德和老陈说话的当口,秦旭也在和他手下的赤衣长剑四人组在谈话。 “公子,何必对一个脱离了门派的江湖散人如此客气?”说话的这人,腰间系着黑色腰带。 其他三人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一股急欲求知的神色,显然,他们的心里并不如脸上那么冷漠无情。 秦旭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并不让人感到温暖。 他对着黑色腰带的手下说道:“黑一,你从来没到外边厮混过,怕是忘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轻轻的扫视了一眼伸手的白二、黄三、吕四,“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脱离了赤极门的我们,对于屈明德来说,远远称不上强龙。而在陈彩德的帮助之下,他却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 黑一白二,黄三吕四。 这就是秦旭手下四大赤衣人的名字,好记,而且好认。 四人听完秦旭的话,顿时都沉默了下去。 是的,在这次的事情上面,他们的确是脱离了赤极门。 因为,如果是以赤极门弟子的身份行事,《北斗剑经》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秦旭手里的。 再是核心真传,上边也还有这一众的长老,以及最尊贵的掌门。更何况,即便是六大真传当中,秦旭也仅仅排在第五。 是人都有野心,而野心,在组织里是不被认可的。 秦旭不希望自己的野心被压抑,所以,他脱离了组织。当然,是暗地里! 第七章 无字旗 原还准备着,要找几个队友的屈明德,经秦旭这么一搅和之后,顿时也没了心情。 事实上,也没了那个必要。 “老陈,我先走了,有消息叫我就是。”屈明德说着,直接离开了城门口。 老陈看着屈明德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晃过了好几天,屈明德并不着急。 正主还没到呢,自己一个外人,急什么。 又过了两天,老陈来到“有间客栈”。 “屈爷,有线索了。”一进了屈明德所在的院子,老陈就低声的说道。“梅花盗现正藏在城外十三里处的一个庄子上。” 屈明德点了点头,问道:“这庄子是什么来历?” “已经打听清楚,是黄枫谷一个执事置办下的。平时也就是几个老人在收拾着,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怎么牵扯到了黄枫谷?”屈明德听见这三个字,顿时在心里沉吟了起来。 符离县不大,左近的江湖势力也就是赤极门、黄枫谷、小隐村和摩天岭四处。当然,若是乐意的话,或许还可以加上一个青云门。 赤极门,擅长剑术,是符离第一的势力,这自然不需要多说。小隐村和摩天岭两个刀枪棍棒都有一些,基本是个大杂烩,实力垫底,不过大体还不算出格。 唯有这黄枫谷! 枫叶本该是红的,却非要用个黄字,其中自然有着些许古怪。一提起他们,屈明德也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想着师傅赵远极从前对自己说的有关于黄枫谷的种种,屈明德一时间有些踌躇。 “屈爷。”老陈看到屈明德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上前两步,低声喊了一句。 屈明德听了老陈的招呼,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管他黄枫谷有多少诡异,到时候也不是我打头阵,有什么好顾虑的。” 屈明德想着,笑了一声,说道:“老陈,现在我要去拜访一趟秦旭,这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放心吧,屈爷,我老陈保证一定办的妥妥的。” 屈明德点了点头,目送着老陈走出了院子。 在院子之外,还守着四五个老陈手下的小兄弟。看到这样子,屈明德更加满意了。 等到老陈走远之后,屈明德这才转身回房,拿出自己的宝剑向着外边走去。 这个时候,符离城外的官道上,正有十几匹马在行进。 “总镖头,前边就该到了。”说话的,是个腰间悬着一柄宝刀的大汉。他的胯下,骑着一匹健壮的黄骠马。 被称作总镖头的,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 要说这汉子的面容,十分普通。唯有那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叫人一眼望见,就绝不会忘记。 两人的后边,自然也是一水儿宝刀在腰,精干强壮的汉子。 不,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精壮的,其中就有一个例外。 这例外的人,身材看着瘦削得很。要看外表,几近于手无缚鸡之力,完全就是一副书生模样。 此刻他也骑着一匹黄骠马,挤在人群中间。 他正扛着一杆大旗。 大旗由天蓝色锦缎所制,旗面之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天南镖局,是江州四府三十余县里边,走商行货之人,决然绕不过去的一个组织。而无字天蓝旗,则是他们的标志。 瘦削年轻人所扛着的,正是一张无字天蓝旗。 这一伙,竟是天南镖局中人。 听那跨刀大汉的称呼,这骑着白马走在最前边儿的,居然是天南镖局的主人,关应昔。笔断天南关应昔。 听到自己手下副手金刀苗鹏运的话,关应昔并不回应,只是微微颔首。 “把旗收起来。”又行进了一程,关应昔一招手,对着扛旗的人说道。 “是,总镖头!”那人应了一声,三下两下,就把整面天蓝无字旗从旗杆上给摘了下来,收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而那没了旗面的旗杆,居然在瞬间就变成了一杆长达一丈三尺三,通体精钢所铸的大枪。 这样一杆枪,本应该出现在两军对战的沙场之上,但是此刻却握在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手里。 长达一丈三尺三的精钢大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原会是一个很不和谐的组合。只是,但凡看一眼这年亲人的表情,就没有人还会认为他们不和谐。 年轻人收起了旗面之后,整个人似乎也惫懒了起来。他灵巧的一个俯身,就从路边上折了一段野草,斜斜的叼在嘴里。 其他人看到他的样子,也不奇怪。因为,他们和这年轻人已经很熟了。 “进城之后,大家都注意着点,绝对不能擅自行动。都听明白了么?”关应昔打马走在前面,说话的是金刀苗鹏运。 “是,苗头儿。”后边的精壮汉子们齐声应道。 苗鹏运看了一眼扛着大枪的瘦削年轻人。 “苗叔,我知道了,绝对不会乱跑的。”嘴里叼着野草的年轻人看到苗鹏运特意盯着他,轻笑一声,毫不犹豫的爽快出声。 只是,看苗鹏运的样子,显然对这年轻人的保证并不太相信。 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最前面的关应昔已经头也不回的说道:“承文,这次行动不比从前,你千万给我老实点。等到这事情办完了,你再想去找那青云门大师兄比武,我也绝不拦着你。” “好吧,三叔,我听你的。”关应昔发话,左承文也只好吐掉自己口中的野草,又一次答应了下来。 说话间,符离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关应昔等人骑着马到了城门口,看着守在门洞的几个城卫,也不废话,直接就翻身下了马。就连那自打收了旗之后,一直是惫懒模样的左承文,这时候也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面上的表情。 “不要在城中惹事。”城卫看着关应昔等人,特别是盯了左承文一眼,说道。 他们这些天看多了来往的江湖人,对于关应昔一行人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因为左承文手中的大枪,这才多嘱咐了一句。 面对城卫随口的交代,关应昔等人并不答话。至于有没有放到心上,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就在关应昔等人进城的时候,离着城门不远处的茶摊上,有个苦力打扮的年轻人排出几个铜钱,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走了两步,然后拐进边上的一条巷子中。 “哎呀,小小符离城,居然有了这么多的江湖人,看来这《北斗剑经》的吸引力,还真是不小啊。”左承文抚着自己手中的大枪,对着身边的一个同伴说道。 第八章 小霸王 符离城的江湖人当中,忽然兴起一个流言。 据说,大家要找的人,此刻正躲在符离城东十三里外的一处庄子上。 又据说,身怀剑经的梅花盗,中了笔断天南关应昔的绝招,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消息是从哪里开始流传的,没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在自己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其他人同样在谈论着它。 “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所有人都对此确信无疑。 “我可能是下一个幸运儿。”所有人都愿意对此确信无疑。 于是,原本还算平静的符离城瞬间不再平静。刚刚安顿下来的天南镖局之人,也不得不再次开始了行动。 他们不得不动,因为,所有的江湖人都已经开始向着传言中的庄子走去。 路上,依旧是关应昔在打头。但这个时候,他们胯下的宝马已经没了踪影。 “三叔,为什么我们这么着急,也许应该先找一下符离城中的地头蛇。”右手持大枪的左承文,用左手拿掉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吐了一口唾沫之后说道。 关应昔看着左承文的样子,笑了一下,说道:“你应该注意一点,这里已经是黄枫谷的地盘。” 左承文听到三叔的话,脸色一僵,但随即恢复如常。 他重新折了一根野草叼到嘴里,说道:“三叔,黄枫谷要是这么有本事,他又何必缩在这小小的符离城,连江州会武也不敢参加。” “江州会武,会的是武,不是其他。黄枫谷不去,不代表他们在场外的本事也低。”金刀苗鹏运这时候说道。 左承文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只是慢慢的琢磨着自己手中的野草。 在天南镖局众人的身侧,时不时的就会有几拨江湖人路过。 他们有的埋着头,急急赶路。有的则是左顾右盼,遇到相熟的江湖人就会大声的招呼上几声。一时间,整个官道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天南镖局的人静静的走着自己的路,可总有人会认出他们。 但即便是认出了他们,一众走在路上的江湖好汉,也绝不会过来打上一句招呼。 因为,现在还不是攀交情的好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后边来了一个骑驴的男子。 他身着青衫,嘴角含笑。无论看着谁,都是一副温润柔和的样子,像极了赶路的书生。 只是,走在路上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所以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书生。 没有哪个书生,敢在一大堆的江湖人面前,露出这种既好看、又讨厌的笑容。 当然,最直接的证据还是,在这个貌似书生的青衫男子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但凡是懂得一点武功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不会是一把装饰用的文人剑。 左承文当然是懂行的人,所以他也看出来了。 骑驴的当然不是书生,他是屈明德,眼下还默默无闻的一个小人物。 屈明德自老陈那里知道了天南镖局的人进城之后,就让他把梅花盗的消息给放出去。 以老陈的本事,自然是在一夜之间,就把这个消息撒的人尽皆知。于是,整个符离城都因此而沸腾了起来。 不过,始作俑者的屈明德和老陈二人,绝没有当成了一次幕后黑手的快感。他们甚至不敢停下来稍微回味一下,这种暗地里操着着众多江湖好汉的滋味。 消息一散出去,老陈就立刻带着他的心腹兄弟们躲了起来。而屈明德,自然也走在了赶往城外庄子的路上。 老陈等人要躲多久,全在于屈明德能不能成功。 屈明德要是失败了,老陈他们藏个十天半个月,又可以光明正大的混在符离城中。 屈明德要是成功了,那老陈他们只好永远的躲下去。至少,在江州的大地上,最好再也不要出现。 骑在驴上的屈明德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他转过头,与看着自己的人对视了一眼。又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这人手中的兵器。 人,屈明德并不认识。 只是,不认识人没关系,认得那杆枪就好。 江州地界广大,即便屈明德对这外边的江湖并不熟悉,但是他也知道,用枪的人肯定非常多。 可是,老陈告诉他,用这长达一丈有余,纯精钢打造的硬枪的,只有一家人。那就是天南镖局总镖头关应昔、副总镖头苗鹏运的结拜大哥,左建章的左家。 年纪轻轻又用着这种枪的人,也只有一个。他就是左建章唯一的儿子,天南镖局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左承文。 屈明德认出了这杆枪,所以也就认出了这个人。 左承文看到屈明德盯着他手中的长枪,当下露齿一笑,说道:“看兄台气质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这是左承文第一次开口向路人问话,当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搭理路人。所以,除了关应昔之外,所有人都看向了屈明德。 关应昔从来不说废话,也从来不关注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是这样,他练不成一身判官笔的打穴功夫。 看到左承文对自己说话,屈明德也笑了。他的笑容千锤百炼,外人见了肯定不会怀疑他这笑的真诚。 “在下屈明德,当不得小霸王如此称赞。” 左承文,使用一杆精钢铸就的长枪,继承了他家传的霸王十三式,故而有好事者将其称为小霸王。之所以只叫做小霸王,那是因为真正的霸王是他爹,左建章。 听到屈明德的话,左承文笑的更开心了。 “原来你就是青云门主赵远极的得意大弟子,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字。这次来,正想找你好好比试比试。” “小霸王说笑了,霸王枪名震江州,我何德何能,敢与左兄较技。”说话间,屈明德对眼前的人称呼悄悄换了一个。 左承文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转而邀请道:“我看屈兄你一个赶路,未免有些寂寞,不如跟我们一起!” 左承文的话让他的同伴们感到疑惑,但是关应昔不说话,苗鹏运不说话,所以他们也只好说话。 屈明德好像没有注意到左承文语气上的问题,依旧是笑着说道:“这样最好,我也怕一个人赶路太过寂寞。”说着,屈明德跳下自己骑乘的驴子,加入到天南镖局的队伍当中。 左承文看着屈明德的作态,半晌说道:“屈兄,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哈!”屈明德笑了一声,没说话。 第九章 老江湖 小霸王左承文在屈明德加入队伍之后,虽然偶尔还打量他几眼,但是却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 只是看屈明德的样子,显然也不太在意,依然微笑的跟在天南镖局的众人中间。 庄子本来就不远,加上一众都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路上花费的时间自然更少。走不了多久,传言中的庄子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屈兄,你看这个地方如何?”一路上再没有开过口的左承文,这时候突然凑到屈明德的身边,对着他小声的问道。 屈明德看了一眼队伍前方走着的关应昔,以及走在关应昔边上的苗鹏运,这才慢慢的答道:“很好。” “有多好?”左承文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颇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屈明德修长白净的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之上,边走边说道:“至少,作为某些人的长眠之地,想来也是够了。” “哈哈哈哈!”左承文放声大笑,弄得在他周围站着的天南镖局众人莫名其妙。 只有苗鹏运和关应昔二人,似乎对于左承文做出来的一切奇怪动作都已经习惯了,因此并不回头。 屈明德跟左承文不熟,但是对他莫名的大笑似乎也不在意。 在屈明德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千锤百炼的笑容,在行进缓缓的扫视了着环绕在庄子周边的小树林。 如果是换了一个不明就里的人过来,他肯定会以为这边一切正常。 只是,屈明德并非不明就里的人。所以他知道,这个时候,周边的环境越正常,那就代表着情况越不寻常。 因为在他们过来的时候,身边至少也该走过了七八十号江湖人。只是你看现在,庄子周边除了他和天南镖局的一众人之外,还有哪个江湖人在场么? 众人在关应昔的领导下,走到了庄子门前三丈处站定。 苗鹏运凑近关应昔的身边,问道:“总镖头?” 听到苗鹏运的问话,关应昔先没有说话,而是和屈明德一样,打量着周边的小树林。 小树林寂静无比,就连最常见的虫鸣鸟叫之声也听不见。 这个时候,左承文显得有些无聊,他一伸手,就想从地上折下一根野草来。 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这是左承文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习惯。虽然他也承认,在很多场合下,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只是承认归承认,大多数情况下,左承文不会管这许多,只要周边有草,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他折野草的动作,就和屈明德脸上的微笑一样,同样是千锤百炼。每当他用出来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显得自然无比,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不过,现在左承文的手刚伸了出去,却又猛的顿住。原本流畅自然的动作,顿时显得生硬起来。 悻悻然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左承文一转头却看见了屈明德正看着他微笑。 他甩了甩手,对着左承文说道:“见鬼,你这笑是从什么地方学来,怎么看着就这么讨厌呢。” “讨厌么?”屈明德嘴上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在想着这么一句。 这个笑容,可是他除了思维方式之外,唯一留下来的纪念品啊。 自屈明德十二岁直到现在,左承文还是第一个说这笑容很讨厌的人。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关应昔似乎是看够了庄子外的风光,他一挥手,对着众人说道:“走,进庄。”说完,就直接走了过去。 众人看到关应昔的话,没有二话,都跟在他身后向着庄子的大门走去。 “砰砰砰!”苗鹏运来到大门口,很有节奏的叩响了大门。 没一会儿,庄子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人。 说他老,是因为那满头的白发,以及脸上满满的皱纹。 但是,如果只看他的身子的话,绝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老人。因为,他的腰杆依旧是挺直着的。 这老人看了看天南镖局的众人,又看了看众人身后的树林。 老人收回自己的目光,又盯了一下左承文的大枪。最后才问道:“几位贵客叩响敝庄的大门,不知道有何贵干啊?” 苗鹏运说道:“我们赶路累了,见到贵庄,特意来讨杯水喝,顺带歇歇脚。如有打搅之处,还望老丈多多海涵。” “噗嗤!”左承文一下子笑了起来,他从来都不是特别能忍住自己心思的人。就像在看到屈明德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而他就第一个说话一样。 “见鬼!”听到左承文的笑,苗鹏运也是心里暗叫一声,知道自己丢了老江湖的脸。 谁让关应昔做出要进庄的决定,却又什么话也不说。苗鹏运仓促之间,说起了最常用的借口,这也是下意识的事情。 不过,即便心里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借口,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但是,苗鹏运到底还是展示出了一个老江湖的面皮。他说完话之后,就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老人听到苗鹏运的话,也沉默了一下。 关应昔站在苗鹏运的身后,无论是在苗鹏运说出了借口,还是左承文失笑出声的时候,他都一言不发。此刻也一样,虽然老人在沉默,他依旧没有吐出哪怕半个字。 “原来如此,那么,请诸位客人进来吧。”那老人在沉默过后,出声说道。然后往边上一让,示意苗鹏运等人进去。 “这样,多谢了!”苗鹏运说着,走了进去。关应昔等人也随之鱼贯而入。 在众人都走了进去之后,大门随之被老人关闭。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庄子之前,又来了五个人。 当先一个蓝袍公子,腰间悬着长剑。在他身后,则跟着四个赤衣人。 这蓝袍公子,也是屈明德的“老熟人”了。 他正是屈明德唯一的队友,秦旭! “黑一,上前叫门,就说我们赶路累了,前来叨扰一番。”秦旭站在门前看了两眼周边,然后对着身后赤衣黑带的黑一说道。 “是,公子。”虽然这个借口非常的不合理,但是黑一不会质疑。 他走到门口,如同苗鹏运一样,叩响了大门。 依然是老人过来开门,双方进行了一模一样的对话,然后秦旭等人也被迎了进去。 当然,在这过程当中,老人着重看了一眼秦旭。 大门再一次关上,外边的树林当中,似乎比刚才还要显得寂静,但终于没有人再次前来敲门。 第十章 厅中宴 这庄子,站在外边看来并不算大。但到了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屈明德跟着天南镖局的人,在那老人的引领下进了庄子。 一晃神的功夫,也不知道老人从哪里唤出来的个小厮,代着他把众人引着,到了一处院落当中。 “几位贵客暂且在此休息一番,等到晚上,我家老爷再为设宴款待。”小厮对着领头的关应昔说道。 关应昔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小厮自便。 说话的时候,双方显得很有默契,不约而同的把苗鹏运敲门时的借口选择性遗忘了。好像天南镖局众人,就真的是特意赶来庄子,拜访它的主人一样。 这时候的左承文说道:“看来,这主人家对于我们的来意,已经是了然于胸了啊。” 说完,他咂了咂嘴,又四处看了看,好像要寻找什么东西。 “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方便。”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道:“的确是方便!只不过,今晚长眠在这个好地方的人,不免得多上那么几分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屈明德说道:“外面的朋友们既然来了,想必也该做好这个准备。” “那么屈兄你呢,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自己身后事并不在意。怎么?你来之前,也做好了准备?”听到屈明德的话,左承文停止了自己左顾右盼的动作,专心的看向他。 自与左承文等人见面之后,屈明德的脸上时刻都在挂着微笑,现在也一样。 听到左承文的问话,屈明德只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这才被卷入其中。不过,我已经准备好做个看客,有着左兄你挡在前边,想必是轮不到我来做这鸟、这人的。” “是嘛?”左承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了起来。“如果说屈兄只是一个看客,那么,这符离满城风雨,难道还真是老天爷做出来的不成?” 屈明德摇了摇头,说道:“这,恐怕就得去问老天爷了,反正我是不知道的。” 苗鹏运和关应昔二人,就坐在上首处。对于二人的对话,显然不会听不到。但是,当屈明德说自己只做个看客的时候,除了苗鹏运看了他一眼外,关应昔却是根本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看到这苗鹏运和关应昔的样子,屈明德稍稍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是这宅子的主人似乎忘了天南镖局众人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院子就像是被立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询问,众人是否需要些茶水。 好在屈明德等人都是江湖中人,这点忍饥耐渴的本事到也还不缺。因此,就算没有过来理会他们,众人也还是能够安然的坐着。 好不容易到了夜幕降临,左承文一把抄起放在手边的大枪,站到门口张望起来。 屈明德看了一眼仿佛木雕菩萨的关应昔,然后对着左承文说道:“左兄何必这么着急。” “嘿。”左承文哂笑一声,说道:“我和屈兄比不得,屈兄现在是稳坐钓鱼台,但是我可得为自家的东西考虑着点。” 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左承文就已经对着外边张望了四五次。 “文儿,稍安勿躁!”这时候,一直做着泥塑的菩萨的关应昔难得张了一次口。“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听到关应昔的话,左承文依旧显得躁动,但终于还是勉强做了回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长枪一直握在手上,根本没有放下的意思。 屈明德在边上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也抚了一下自己的长剑。 正如前边他和左承文的对话,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而今天晚上,想必会有很多人选择在这里长眠。 就在关应昔开口不久,外边总算是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出现,苗鹏运第一个向着外边看过去,然后又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是左承文和屈明德,最后才是一众天南镖局的弟子。 关苗左屈四人,虽然听到脚步声,但依旧是坐在椅子上。而那一众最后反应过来的弟子,却是嚯的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诸位贵客,我家老爷已经备好宴席,还请诸位稍移尊步,随我前去赴宴。”来人站在门外,朗声对着众人说道。 这个时候,不论是站着的众弟子,还是坐着的苗左二人,都扭头看向了关应昔。只有屈明德低下头,盯着横在自己膝上的宝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人设宴,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了这片心意。大家就一起去吧。”这是今天屈明德看到关应昔第三次说话。 话音刚落,他就站了起来,当先向着外边走去。而其他人自然也是紧紧的跟在后边。 左承文看了一眼屈明德,说道:“屈兄,你就跟着我一起吧。” “这个自然,我还要左兄为我挡上那些个霜刀雪剑呢。”屈明德回答道。 “这样最好!” 在那小厮的带领之下,众人七穿八绕的,总算是到了正厅。 进去之后,就见到大厅之中,已经分两边摆上了十七八张席案。席案之上,各有蔬菜瓜果,美酒金樽。 “啧啧啧,我听说,这家的主人只是黄枫谷一个执事,怎么能摆出这样的排场?看来,黄枫谷还真实深藏不露啊!”屈明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对着左承文小声的说道。 “也许是吧!”左承文这时候反倒像是和屈明德换了个性子,居然在低声回了一句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关苗二人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还请诸位贵客随意落座,我家老爷一会儿就到。”那小厮把众人引到厅中,恭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退了下去。 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看了看,选择左侧首席坐下。 然后苗鹏运对着众人说道:“都随便坐吧,等会主人出来了,大家可得好好看看,这是一个怎么样的遮奢人物!” 众弟子得令,两两一席坐了下来。至于左承文,自然是拉着屈明德,坐在了左手次席之上。 就在众人坐定不久,外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就听到有人说道:“诸位贵客请进厅中少坐,我家主人一会儿就到。” 竟然又有人来了! 第十一章 宴中酒 有人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其中,蓝袍的秦旭和他手下的四个赤衣人,屈明德自然是认识的。至于其他人,却是半个也不认得了。 秦旭进来之后,看到屈明德端坐在左手次席处,脚步似乎是顿一下,但是却不明显。若非屈明德一直关注着他,也不会发现。 紧跟在秦旭后边的一众江湖好汉,见到在座的天南镖局众人,都迟疑了片刻。 不过也只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各自选取了座位安坐下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排序,这些平素最好争个高低的江湖人,这时候选择位置,居然都是顺顺当当,也没有出现哪两三个人看中同一个位置的状况。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本还显得空荡的座位,立刻就被穿着各式衣衫的江湖人填充完毕。 “哈哈哈。”就在屈明德四处打量在座的江湖人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大笑。 众人急忙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伴随着这一声大笑,从门外跨进来了一个衣冠博带,穿着如同王卿贵族似的人物。 这人看着约莫五十岁上下,虽已过了年富力强的年纪,但也还不完全老去。颔下半尺来长的美须无风自动,一身宽袍在走动之间大袖飘飘,显得风采卓然。 看到这人的样子,屈明德暗赞一声。心道自己到了这般年纪,一定也要来上一身打扮。 大笑声中,这人已经走到了主座之上。 到了位置上,他也不先忙着坐下。而是一拱手,朗声说道:“各位好汉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他俯身倒了一杯酒。 “诸位大驾光临,无以为敬,还请满饮此杯,也算聊表老夫寸意。”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边坐着的江湖人看到主人家的样子,有的举杯饮尽,有的却无动于衷。 其中,尤以天南镖局众人为甚。 在这个主人劝酒的时候,关应昔等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屈明德坐在众人中间,也是有样学样,连碰也不碰这酒杯一下。 坐在上首的主人放下酒杯之后,看到天南镖局众人的样子,于是转首过来。 他看着关应昔等人,说道:“怎么,我家的酒不合诸位心意么?” 关应昔摇了摇头,说道:“酒是美酒,菜也是佳肴,只可惜,这美酒佳肴并非我们所求。” “那,不知诸位贵客所求何物?”主人问道。 “我素来听说,黄枫谷李门主风姿不凡,令人见之心折。此刻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关应昔说道。“只是,如此风流人物,为何甘心替人受过?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还请李门主教我。” 屈明德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笔断天南关应昔也是挺能说的。 “什么?坐在上面的居然是黄枫谷门主李元纬?不是说是黄枫谷一个执事的庄子吗?” 在座的虽不全是本地江湖人,但是既然来到符离,这四大门派首脑人物的名讳,总还是能够打听清楚的。因此,在听到关应昔的话之后,人们不禁吃了一惊,左右议论开来。 而有些喝了酒的人想到黄枫谷的名头,一时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只有屈明德以及赤极门五人脸上无丝毫变色,因为,他们都认得高踞上首的是什么人。 “呵呵。”面对关应昔的问题,黄枫谷门主李元纬有些不置可否。 他举杯示意众人再饮,同时说道:“我庄也有歌姬数人,请各位欣赏。”说完就要招人上来。 “不必了!”这时候苗鹏运出声道:“李门主,我们听说梅花盗就在你家府上。这一次,也是为了梅花盗而来。如果李门主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话,就请直接把这贼人交出来吧。” 李元纬听到这话,放弃了自己招歌姬上来的打算。不过他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贼人。” “当真不知道?”苗鹏运逼问道。 “当真不知道!”李元纬说道。 “那好!”苗鹏运站了起来,先是四下一拱手,然后才对着李元纬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让我们搜上一搜。诸位同道在此,想必不至于冤枉了李门主。” 听到苗鹏运的话,原先还是安静的看着事态发展的众多江湖人,此时也都鼓噪起来。“没错没错,既然李门主说没有贼人,那么为示清白,就让我们搜查一遍。” “呵呵。”李元纬冷笑两声,猛的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说道:“我好心好意招待各位,怎么?你们就是这样来回报我的么!” 苗鹏运说道:“李门主何必动气,我们在这里,也只是想要看看到底有没有贼人而已。若是果真没有,就算是搜上一遍,又能怎么样呢。” “哼!我家宅中多有女眷,苗副镖头所请,恕我不能允许。”李元纬说道。 “这恐怕由不得你。”就在苗鹏运和李元纬对话的时候,突然又插入了一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李元纬转过头去,一看,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五公子当面。怎么,这本不关赤极门的事,五公子也要来管上一管?” 秦旭摇了摇头,说道:“路见不平,管上一管也是为了江湖道义。我只代表自己,并非赤极门的立场如何。” 说着,秦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屈明德,说道:“更何况,屈兄也在这里,难道他也是代表着青云门吗?” 看到秦旭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屈明德说道:“我只是个江湖散人,并非什么青云弟子。” 李元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慢慢端起桌上的酒杯,然后说道:“那么,关总镖头也是一样的意思咯。” “你这话说的可笑。”一直正襟危坐的左承文这时候开口说道:“既然苗副镖头开口了,自然是我家总镖头的意思。” “好极好极!”李元纬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这样看来,庄子你们还是非搜不可了。” “这也是当然。”左承文说道。 沉默! 李元纬端着酒杯不动,大厅中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在座的江湖人,无一不是紧握起自己手中的兵器,同时看向门外,预防惊变。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李元纬却笑了起来。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自便吧。” 第十二章 事临头 听到李元纬的话,所有人都没有动。 更确切的说,在座的江湖人不是不动,而是因李元纬的态度,在这刹那之间呆住了。 “怎么?刚才诸位非要搜查我家不可,此刻居然又不动了,是何用意啊?”李元纬喝完杯中的酒,对着在座众人说道。 “这……”苗鹏运一时语塞。 想了一下之后,他才说道:“李门主,贵庄占地广大,若是我等随意乱闯,万一冒犯后宅女眷,如何是好?所以,还是恳请李门主前头带路。” “不错不错,苗大侠说的对。”一众江湖客都叫了起来,“我等来此,只为抓贼,不为结怨。还请李门主前头带路。” 看着这群人的表现,关应昔几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哦?”坐在主座的李元纬似笑非笑。 只听他说道:“若是依了苗副镖头的说法,要查遍我这庄园,没个三五天功夫怕是不成。” 关应昔又皱了皱眉。 “诸位要在此住上个三天五天,老夫倒也不介意。只是,我怕诸位不愿意花这时间?”李元纬冷笑着说道。 这时候,与屈明德同坐一席的左承文开口说道:“何必如此麻烦,只需要李门主多派弟子,各领一路便是。在场同道众多,分个三路五路的,想还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小霸王所言,的确不错。嗯,依你就是。”面对左承文说出来的要求,李元纬却是直接应了下来。似乎这种要求在他看来,一点儿都不过分。 只不过,虽然李元纬应下了,而且这个计划看起来也非常合理,但在座好汉们的脸色却都变了。 这庄园可是黄枫谷的地盘,谁知道外边会有些什么东西。如果没了笔断天南关应昔、金刀苗鹏运二人在前边保驾护航,江湖好汉们的安全如何能够保证? 出于这样的考虑,众多好汉的脸色在这瞬间都有些变幻莫测起来。 只是,无论是提出意见的左承文,还是坐在左手首席的关、苗二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见到这种情况,虽然众好汉们心中有气,却也只好生生忍下了。 高踞上首的李元纬,自然把下方众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但他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就依小霸王的主意吧。”李元纬说着,一拍手,只是眨眼的功夫,外边就进来了四五个黄枫谷的制式白衣弟子。 黄枫谷的制式白衣,就和赤极门的袖口火焰一样罕见。因为,这二者都代表着,两门中的核心弟子。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屈明德和秦旭的眼皮子都是跳了一下。 如果说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让这么多的核心弟子齐聚一处?而这些核心弟子都出现了,难道还会缺了黄枫谷的五散人么? “看来这里的事情,倒是越发的复杂了。”屈明德在心里说道。 虽然说,自见了李元纬之后,屈明德就感觉事情有变。但直到真看到这五个白衣弟子,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事情真的大条了! “幸好我早有准备!”屈明德看了一眼秦旭,心中暗道。 “这是我门中五位弟子,对这庄园还算是熟悉。诸位好汉请各选一人,随意查去吧。”李元纬对着众人说道。 所有人还是都没有动。 天南镖局的人没动,是因为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正盯着李元纬,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而其他的江湖好汉们没有动,是因为他们需要看清天南镖局的动向。 至于说秦旭,这时候却是在左顾右盼,嘴角扯出了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赤衣四人组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这时候也是安坐如故。 “呵呵,看来,关总镖头还真的是要我亲自带领才肯放心啊。”李元纬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亲自给你们带上一路罢。” “如此最好。李门主果然通情达理!”关应昔说道。 “不敢!”李元纬说着,从席后走了下来,同时对着关应昔等人说道:“那么,我们就走吧。其余的诸位好汉,我这五位弟子就在这里,你们请自便。” 这时候,江湖好汉们没有端坐不动的意思了。 只见他们飞速的站了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各自挑选了看着顺眼的一个白衣弟子,抢在天南镖局的前边出了这大厅。 左承文看到这些人的作态,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五公子不走么?”李元纬回头看到秦旭及他手下的四个赤衣人还坐在那里,因而问道。 秦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有那么多的江湖同道前去,我们五个去不去也无关紧要。更何况,李门主这里备下的许多酒菜,若真无一人品尝,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听到秦旭的话,李元纬看了他一眼,终于点点头,说道:“妙极。既然如此,还请五公子慢慢品尝,老夫稍后再来作陪。若是酒菜不足,五公子尽可吩咐手下人补上就是。” “多谢李门主厚意。”秦旭说道。 李元纬笑了一下,显得极是温和。然后他转过头,对着关应昔说道:“关总镖头,我们走吧。” 关应昔点了点头,站起来就跟在了李元纬的后面。 天南镖局的众人看到李元纬的动作,也都站了起来,就要跟着他一起出去。 这时候关应昔突然说道:“文儿,你与众弟子待在这里,我和鹏运一起出去就行。” “啊?”听到关应昔的话,左承文显得十分的吃惊,他说道:“这,三叔,这是为何?” “人多反而不便。”关应昔说道。 苗鹏运这时候也说道:“不错,既然总镖头发话了,文儿你就待与一众弟子待在这里吧。” 左承文看了看安坐如故的情绪,又看了看在自己边上站着的屈明德,最终说道:“那好吧,三叔,苗叔,你们多加小心。” “呵呵,我这里也不是虎穴狼窝,小霸王何必如此嘱咐。”李元纬说道。 “虽然不是虎穴狼窝,但只怕比这二处还要毒上三分!”左承文说道。 李元纬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直接带着关应昔和苗鹏运走出去了。 左承文站在原地看着三人走远之后,扭头说道:“大家都坐下,小心戒备。”又说道:“屈兄,请!” 屈明德耸耸肩,也顺从的坐下了。 第十三章 罢歌舞 关应昔等人已经离开,此刻的大厅中,只剩下有屈明德等年轻人。 这时,左侧坐着的,是屈明德,及以左承文为首的天南镖局众弟子。而右边,则是赤极门的秦旭和他手下的赤衣四人众。 看着对面的秦旭大吃大喝,屈明德也举起了酒杯。 “左兄,这般坐着岂非无聊,不如同饮一番。”屈明德对着左承文说道。 看了看秦旭,又看了看屈明德。左承文摇头,无声的拒绝了屈明德的邀请。 看到这一幕,屈明德一耸肩,也不再相劝,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天南镖局手下的十来号子弟,看到左承文端坐不动,也是正襟危坐。一个个紧握手中兵器,对于眼前的酒菜,同样一口不动。 就这样埋头对吃了一阵,秦旭突然抬头,对着正在喝酒的屈明德说道:“屈兄,难道你就不怕这酒菜里面有毒?” 屈明德放下手中就被,脸上带着笑意,一拍宝剑说道:“如果有毒,秦兄为何不怕?” “我自有办法!”秦旭说道。 屈明德也说道:“我也有办法。” “哈哈哈!”秦旭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屈兄果然有趣,来,我敬你一杯。” 屈明德老实不客气的举起酒杯,与秦旭同饮了一杯。 左承文看着两个人的样子,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些许疑惑,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一杯酒喝完,两人又再次互不搭理,埋头吃喝起来。一炷香时间过后,屈明德这边还好,秦旭身前的案上,却已经是酒菜尽空了。 停下杯筷,秦旭皱了皱眉头。 他沉思了一阵,随即伸出右手,轻轻摇动了案边的小铃铛。 这铃铛,是用来召唤下人的。 片刻功夫过后,外边就进来了一个穿着灰衣的仆人。这仆人眼看着四十上下,面目普通。 “请问贵客有何吩咐?”灰衣仆人走到秦旭面前,躬身问道。 “劳烦与我再上些酒菜。”秦旭说道。 这是一个比较罕见的要求。 不过,这灰衣仆人想是得了吩咐。因此,当秦旭要求添些酒菜的时候,他只是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就很快的退了下去。 趁着这闲工夫,秦旭正了正身子,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左承文、屈明德二人说道:“让二位见笑了。” 左承文从斜置身侧的长枪之上移开目光,看了一眼秦旭没有说话。 屈明德却停下酒杯,说道:“我们来做客的,酒足饭饱本该是常态。秦兄但觉得不满意,再要添些也是正常,哪里有见笑不见笑的说法。” “……”看到屈明德将这不常见、甚至是失礼的事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秦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西,因此只好沉默。 见秦旭沉默,脸上挂着笑的屈明德,也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继续一杯接一杯,慢慢的喝起酒来。 时间不长,外边进来了两排仆人。 察觉有人进来,屈明德抬起了深埋杯盘之中的头颅。 只见这两排仆人行进间变作一列,走到秦旭的案前。 当先空手一排,依次把案上杯盘撤去。 第二排端着酒菜,同样依次放了下来。 一切就绪之后,他们又撤了下去。整个过程当中,无一人发声,显是训练有素。 见到这场景,秦旭固然是摇头苦笑,屈明德也是啧啧称赞。 这样的气派,即便他活了两辈子,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进来黄枫谷的这庄子,可算是大大开了眼界。”屈明德摇首叹道。 紧接着,原先那位灰衣仆人又出现了。 “诸位贵客,我家老爷不能亲身作陪,心中实是歉疚。故特差遣来庄中歌姬,且为诸君娱乐。” 说着,这灰衣仆人退到大门右侧,拍了拍手,转眼间,门外就现出十三位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 这十三人来到大厅中间站定,即开始舞动起来。 处在最中间的一人,在舞动的同时,还放开歌喉,低声吟唱起来。 见到这一幕,屈明德忽然想起前世一句词来。 “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当然,他没有念出来,只是在心里面默默的想了一下,然后由此回味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很少忆起从前。此刻记起了一句词,当真是可喜可贺。 于是,屈明德又喝了一杯。 轻歌曼舞,一时间,将整个气氛沉闷的大厅,染成了粉红世界。 秦旭这时候也不吃喝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中间那位边舞边唱的歌姬,一边听着,一边还慢慢的拍着桌子,以和节拍。 左承文虽然与秦旭不同,但是显然注意力也放在了这些歌姬身上。 至于说屈明德,因那词句的关系,虽然也欣赏歌舞,但还是慢慢的喝着自己的酒。 时间慢慢过去,这些歌姬一曲舞罢,却不就此离去。 只见他们走到天南镖局众弟子身边,为他们倒起酒来。独有赤衣人一侧,却是没有人前去。 最中间那位歌姬,这时候却是走到了主座边上。 她倒起一杯酒,转身对着众人娇声说道:“主人不在,妾身在此稍为僭越,以酒一杯,代为赔罪。” “呵呵!”屈明德从来都是挂着笑,但是从来没有失声的时候,这次算是破例了。 只见他举起酒杯,说道:“李门主能够有姑娘这般尤物,当真是好运气。”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人却是完全不动,更没有举杯的意思。 “诸位少侠这般,是觉得妾身不配吗?”看到在场人的样子,这歌姬眉头轻蹙,做出一副不胜娇怜的模样。 天南镖局一众弟子听到这话,加上身边美人软语相劝,都有些招架不住。有几个不慎的,就被灌了进去。 左承文见到了这一幕,虽是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么。 “哈哈哈哈。”这时候,秦旭大笑了起来。 “公子为何发笑?”正是站在主座之前的歌姬发问。 “没什么!”秦旭说道:“只不过,玉散人亲自献舞、进酒,我只不知世间几人能够消受?” 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屈明德,说道:“哦,屈兄倒是受得起的。” “秦兄说笑了,我只是不知这是玉散人当面,否则的话,这杯酒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喝的。” 屈明德嘴上说着,脸上并无丝毫变色。 二人对话一毕,无论是上首被称作玉散人的歌姬,还是坐着的左承文,都是脸色突变。 第十四章 分敌我 黄枫谷五大散人,玉散人正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秦旭道破玉散人身份的话一出,秦旭脸色突变,为的自然是天南镖局子弟。他们,几乎都已经被歌姬灌进了酒。 在黄枫谷的地盘上,特别是玉散人面前,任何一个人入口任何一样东西,都绝不会感到无动于衷。 而上首的那位,却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符离左近江湖之中,黄枫谷五散人的确是声名赫赫。 但是,绝大多数人向来只是听得赫赫威名,从未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因为,五散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因为,但凡是见过五散人本尊的,一般都死了。 玉散人自信,就算是赤极门主秦中止当面,也不可能这么快识破自己。更何况,秦旭只是一个后辈新秀而已。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秦旭偏偏认出了自己。其中有何奥妙?而且,那个自破青云门而出的屈明德,表现也颇为可疑。 但转念之间,玉散人压下所有心中疑虑,并不追问,反倒是眨眼间复为笑靥如花。 她赞了秦旭一句道:“五公子真是好眼力。” “呵呵。”面对玉散人的赞语,秦旭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又听玉散人对着在座的众人说道:“既然诸君已识破我身,接下来又该如何自处呢?” 话音未落,似是应和她的疑问,就听得下首传来“扑通”一声。 众人急忙向声音来处看去,原来是天南镖局刚被歌姬劝饮的人倒下了。剩下的几位,眼看着摇摇晃晃,也不像是能够支撑下去的样子。 左承文见这场景,勃然大怒,长枪“唰”的一下,瞬间就刺了出去。 目标,自然是在他右手边的那一位歌姬。 只是对方也显得十分机警,在那天南镖局子弟将倒未倒之时,就已经转身急退。因而左承文的枪虽快,但这一枪出去,却也只好无功而返。 不过即便如此,这擦身而过的一枪,还是把那歌姬吓得脸色发白。 左承文借着一枪刺出的功夫,整个人也已经蹿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追击,而是横枪身前,背靠着柱子站定。 “你们下去吧。”玉散人看到左承文的动作,也不理他,反是对着一众歌姬说道。 众歌姬得令,转眼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大厅之上,能动的只剩下九个人。 站在上首的玉散人,堵在门口的灰衣仆人。站着的赤衣四人,提枪的左承文,以及还在坐着的秦旭和屈明德。 “五公子,屈首席,二位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玉散人饶有兴趣的看了坐着的两人一眼,说道。 “当然害怕,玉散人当面,就算是我师傅亦不免动容,何况我这后辈小子呢。”秦旭的回答十分干脆。 听了秦旭的话,玉散人一笑,说道:“五公子这话未免太抬举奴家了,若真是秦门主在此,我哪敢这般。”说着,她又转首看向屈明德,问道:“屈首席你呢?” “我?我并非什么首席。不过自然也是怕的。只是,散人你刚刚敬了我一杯酒,总不至于这么快翻脸吧?毕竟我只是个客人,也从未有过冒犯之举。”屈明德答道。 听到屈明德的话,玉散人笑容更甚,说道:“屈公子说的是呢。” 只不过,这“呢”字还未消散,玉散人已经一扬手,一道银光直奔屈明德脸上而去。 “锵啷~” 不见屈明德如何做势,他面前就突兀的闪出一道青光。这青光,自然是他的佩剑。 “铛”的一声,玉散人手中发出的银光顿时被挡住,掉到桌上。 仔细一看,竟是一根飞针! “散人练得一手好暗器。只是,奈何要把我当这软柿子呢?”屈明德提剑在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玉散人说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这是一种天赋,越是紧张的时刻,屈明德越是冷静。连带着,他脸上的笑容在面对敌人时,也很少散去。反倒是与他亲近的人,偶尔能够看到他冷下脸。 玉散人笑不出来了。 “屈公子,不愧是青云首席,这一手剑术,怕是不比令先师差了。”玉散人说道。 赵远极,一手千幻剑术会尽四派高手,这才得以立下山门。玉散人见到屈明德剑术竟有如此造诣,心中岂能不惊? 固然,屈明德修为不会比他师傅高,但黄枫谷向来不以正面战斗称雄,玉散人更不是打通七十二窍穴小周天级数的高手。 此刻双方面对面,加上对方还有赤极门真传秦旭,天南镖局小霸王左承文,玉散人觉得自己是有些托大了。 不过,她抬眼看见堵在门口的灰衣人,又恢复了一些信心。 这时候秦旭也站了起来,抽出了随身宝剑,然后说道:“黄枫谷五散人,个个都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今天不得已而面对,我心中实在有些忐忑。” “屈兄,左兄,我们怕是要同心协力才行啊。” “这是自然!”屈明德笑着应道。 左承文看了一眼正趴在桌上,生死不知的众子弟,沉默着点了点头。 “既然二位应下,我们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说着,秦旭说道:“黑一,你们去守住门口。” 明看着三人在自己面前串通,这玉散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一语不发。 秦旭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出招。 只是,这三人出招的目标,居然全都不一样。 背靠柱子,站得最远的左承文,一枪刺出,目标竟是身侧屈明德。而不巧,屈明德的剑锋所指,也正是左承文。唯一冲上去对付玉散人的,只有秦旭一人。 这种惊变,玉散人当时就是一惊。 “左承文和屈明德,这是在做什么?” 见此惊变,玉散人本能的想要问个清楚。但是此刻剑锋已然即体,她却是抽不出这个时间了。 面对秦旭的长剑,玉散人急忙抽身后退,同时两只广袖飞出,和眼前长剑纠缠了起来。 原来玉散人的舞衣,不只穿着好看,动起手来,杀机也是不小。 大厅之中,九个人战成了三团。 第十五章 做算计 九个人乒乒乓乓在大厅当中打做一团。 屈明德抽空往门口看了一眼,他突然发现,那个灰衣人在面对赤衣四人众的时候,居然显得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的武功居然这么高?”屈明德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他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屈明德发现,这人的武功并不比赤衣四人众精妙多少,他之所以显得游刃有余,是因为他对招式的拿捏更为精确。 如果屈明德练的不是《千幻剑法》,而是其他对招式的精确度的要求略低一些的剑法,这时候他也未必看得出来这灰衣人的奇异之处。 什么时候,黄枫谷居然也出这种人了? 屈明德一边和左承文对打,一边关注着灰衣人和赤衣四人的战斗,居然也没有被号称小霸王的左承文占到什么便宜。 那老者的感官似乎相当敏锐,当屈明德盯着他的时候,他也扫了一眼过来。 见到屈明德正在看着他,灰衣人显然吃了一惊,他急忙看向左承文。 屈明德见到灰衣人看过来,当即就收了自己的视线,和左承文专心的打斗起来。看二人的样子,显得十分的卖力。剑来枪往,那叫一个精彩。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灰衣人,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沉思。 与灰衣人做对手的赤衣四人众,只觉得明明加上一把力,就可以将这他撂倒。但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却也没有办法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总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黑一见到这样子,心中大为郁闷。就算是他们平日和秦旭对战,也没有这么吃力的时候。 想到这里,黑一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玉散人打斗的秦旭。 只是没想到,这一转头,就断送了他的生机。 且说那灰衣人见到屈明德和左承文的打斗,眼中掠过一缕沉思。只不过他对于节奏的把握显然要优于黑一等人,故就算灰衣人战斗中走神,赤衣四人也没有办法抓住。 等到了黑一转头的时候,灰衣人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果断舍去正向自己攻来的黄三不顾,抢身就撞向黑一。 “小心!”眼见得这一幕,白二、吕四出声提醒。 黄三见灰衣人舍自己不顾,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当下内力一转,剑速更快三分。 黑一耳闻提醒,眼角瞄到灰衣人正攻向自己,心中也是警钟大鸣,暗恨自己居然在战斗中犯了分神的大忌。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努力横剑在前,想要护住自身。 “只要撑住这一招,黄三的剑就会刺入这灰衣人体内,到时候就胜利了。”黑一心道。 只是,黑一心中虽然这般想着,现实却不如他的意。 “砰!” “嚓!” 转瞬之间,连续两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前者,是灰衣人一掌按在黑一的胸口所发出的声音。而后者,却是黄三一剑刺在灰衣人身上,发出的摩擦声。 两声过后,灰衣人平安无事。而黑一已经口吐鲜血,横身倒飞,眼见着胸口凹陷,已经是不活了。 这一幕,却是恰巧被再次开小差的屈明德看到了。 这灰衣人居然穿着护身软甲!目睹这一幕的屈明德瞳孔一缩。 看灰衣人的模样,分明不是有横练功夫在身。因此,能够防住黄三一剑,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穿着护身软甲。 “大哥!”黄三目睹这一幕,心中羞愤交加,大喝一声,猛的就抢身上前,对着灰衣人再出一剑。 灰衣人一个滑步,轻轻巧巧的就避过剑锋,绕到黄三侧面。 黄三见此,立即收步扭腰,手腕一翻,就想要以手中剑削过去。 但,为时已晚。 灰衣人滑到黄三侧面之时,已经右手轻抬,架住他的胳膊。同时左手迅速往前一掌,正中黄三肋骨。 这一掌,虽没直接命中黄三要害,但灰衣人的内力,却在瞬间将黄三经脉震了个寸断。 只一瞬间的功夫,黄三也已经口鼻溢血,软倒在地。 看到这模样,屈明德眼皮子又是一跳。 赤衣四人众因为黑一的一个疏忽,眨眼间就倒下了二个。剩下的白二、吕四自然也无法独立支撑。片刻之后,两人也倒在地上,赴了兄弟前尘。 解决掉赤衣四人,灰衣人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盯着屈明德和左承文的战斗。 “还不快来助我。”就在灰衣人正看着屈、左二人的战斗出神的时候,上首的玉散人瞧见这边的情况,大声呼喊了起来。 听见这一声喊,也不知道灰衣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真的就想要绕过二人,前去支援已经被秦旭削断长袖,正在赤拳肉搏的玉散人。 见到这情况,屈明德和左承文虽然没有商量,但却像是心有灵犀,纵跃间,一枪一剑就向着灰衣人攻去。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一个青云门前首席大弟子,另一个是江州有名的小霸王,自然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货色。 灰衣人见到二人一齐攻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故虽在观察二人战斗的时候,心里有些许想法,但是却没有放松警惕。 所以,当屈明德和左承文一齐攻向他的时候,灰衣人很快调整了身形。左右掌分,各自击中了剑脊枪杆。 灰衣人的双掌与屈、左二人的武器一接触,三人都觉得身形一震。 原来这三人在这一招当中,同时调用上了内力,试图一击制敌。 略一停顿之后,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身体急退,在地上还“蹭蹭蹭”的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而那灰衣人却是口吐鲜血,借着后退泄力的功夫,急速向大门外奔去。 “好好好,两位不愧是少年英杰,老夫改日自当再来拜会。”到门口的灰衣人留下这么一句,转身一纵,三两步间不见了踪影。而这个时候,屈明德和左承文才堪堪站定而已。 “这人好像有伤在身!”屈明德说着,左手笼回袖中。 “追上去。”左承文更是言简意赅。 屈明德一点头,两人同时纵身向门外追去。 秦旭早在玉散人出身的瞬间,就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此刻看到屈、左二人的动作,居然“唰唰唰”一连三剑,略略逼退玉散人之后,也转身纵出门外。 玉散人见到这一幕,哼了一声,放开一直握拳的双手,她左手中,赫然有一黑色药丸。 从玉散人出声到现在,统共也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大厅中站着的人,却只剩下她一个了。 第十六章 争错路 且说众人相继纵出大厅之后,那玉散人丝毫没有跟上的意思,直接一转身,打开一个暗道,消失不见。 至于堂下倒在桌边,生死不知的天南镖局众弟子,她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屈明德和左承文蹿出大厅,借着月光,仔细的探查了一下痕迹,然后就直追下去。 他们沿着痕迹追踪,很快深入了树林。一段距离后,却已经彻底失去灰衣人的所有踪迹。 “屈兄,现在怎么办?”左承文手握大枪,对着屈明德问道。 “不知道。”屈明德回道。 这个时候,秦旭也顺着踪迹追了上来。 “两位这是在弄什么把戏?”秦旭看到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站在一处,虽然互相之间隐有戒备,但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禁出声问道。 左承文看了秦旭一眼,没有说话。 “屈兄,你我前次约盟,现在不如趁机结果了这位江州小霸王,如何?”秦旭见到两人都不说话,居然对着屈明德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屈明德笑着道:“为什么?眼下小霸王与你我并无冲突,何必无故结仇于天南镖局。” “现在没有冲突,但不代表一会儿也没有。”秦旭说道。 “莫非你能找到梅花盗?”屈明德问道。 “不能!” “那不就结了,既然都找不到人,不如回家睡觉吧。”屈明德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左承文说道:“屈兄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对于刚才秦旭所说,要屈明德和他联手,一起做掉自己的事情,左承文虽然未必不介意。但是,他相信屈明德不会这么选择。 因为自己的存在,显然是平衡屈明德和秦旭之间的一道关键,或者说,现在自己等三人互相制约,即便是谁想起什么心思,也绝不可能随意动手。 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左承文虽然心里含着三分戒备,但还是准备和屈明德一起走。更何况,左承文觉得屈明德这个人,似是颇有些可疑虑之处。因此,他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走屈明德。 “自然是回城。”屈明德说道:“看了一天的戏,眼下月上中天,也该回去休息了。” “那不如一起吧。”左承文说道。 “左兄不在这里等后关总镖头等人了么?还有殿中子弟,难道就这样弃而不顾?”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听到这话,略一踌躇,然后说道:“既然我已经走到这里,再回去也晚了,堂下子弟,也只能听天由命。至于说我三叔和苗叔……他们要是有事,我也不可能帮上什么忙。” “此言差矣。”秦旭说道:“压垮马匹的,也许就是那最后一根骆驼。虽说小霸王你武功不及关总镖头和苗副镖头,但是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一根稻草呢。所以说,还是去找找他们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旭一副都是为左承文谋划的模样。似是全然忘记,刚一见面时,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了。 左承文看了说话的秦旭一眼,眼中闪过些许戒备,但是他并不出声,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看到左承文的样子,屈明德深知他这是跟定自己,当下只好耸了耸肩,说道:“好吧,既然左兄你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么,秦兄你呢?左兄要跟着我回城,你又有何打算?” “我?”秦旭呵呵一笑,说道:“黑一等人尽皆失陷,我一个人又能有什么作为,自然也是回城为妙。既然大家都要回城,不妨结伴。” 秦旭这一笑,既不是悲痛,也没有愤怒,只像是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见到这般作态,屈明德心道:“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现!” 不过他嘴上说的却是:“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人且结伴同行好了。” 说着,也不理会二人,直接就转身向着外边走去。 见到屈明德开始行动,秦旭和左承文对视一眼,相互之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也跟着屈明德而去。 屈明德走在前边,手紧紧的按在剑上,丝毫不敢放松。 众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秦旭突然说道:“屈兄,这不是回城的路吧?” 听到秦旭的话,屈明德转身站定,然后说道:“不是吗?” 秦旭看着屈明德,似乎想在树荫之下,看穿他的心思。 左承文这时候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是紧紧握住了手中长枪。 半晌之后,秦旭说道:“我们来是,走的是向东,就算是蹿出一段,偏离了道路,这时候也该往西南而去。但是,屈兄你带的这段路,却是正西啊。” 屈明德无辜的说道:“怎么会这样?秦兄,既然你发现问题,就应该早说才是,何必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走了一段冤枉路?” 秦旭沉默。 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既然屈兄你不认得路径,那还是我来引路吧。” “这样最好。”屈明德毫不介意的说道。 看到屈明德这样的作态,左承文紧握着大枪的手也松了一松。 秦旭不再多说,对着天上的月亮调准了一下方向,就往城中走去。 “呵呵,左兄,我们也走吧。”屈明德对着左承文说道。 “好!”左承文说着,就跟上秦旭。这个时候,屈、左走在后方,却要比秦旭在后边的时候,心里放松多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秦旭在说起赤衣四人遇难时,那一声平淡的笑。 “今晚月光倒是不错。”走着走着,屈明德突然对着左承文说道。 “怎么?”左承文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屈明德会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屈明德看了一眼秦旭,然后说道:“要不是这样的月光,秦兄只怕也未必能认得出路来。我们三人,怕就得在我的带领之下,胡乱的转上一夜。” “哈,屈兄所说,却是小看我了。就算没有这月光,我也不至于忘了道路。”秦旭在前边听到屈明德的话,笑着说道。 “哦?”屈明德说道:“这话说的不错,看来去秦兄对自己很自信。” “对于分辨路径,我向来是自信的。”秦旭闻言,接过了话头。 左承文感觉屈明德是在没话找话。 “这样最好,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客栈当中,好好的休息休息。”屈明德说道。 没等秦左二人说话,他却又补充道:“只是,看今晚这状况,怕是难以如愿了。” 第十七章 真高人 原本三人之间,各自隔着约莫有四五步的距离,听到了屈明德的话之后,秦旭和左承文却是各自向着屈明德踏进一步。 “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旭冷声道。 “也没什么。”屈明德说道:“我只是想着,这路似乎远了些,回到城中怕是太晚,客栈早都关门了。” “那又如何?”左承文说道。 “如何?”屈明德看了一眼左承文,说道:“客栈关门,我可就没地方睡觉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赏月,何必赶那么一段路去城中吹风呢。” 这下子屈明德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显然,他是不准备跟着秦旭还有左承文两个人一起走了。 虽然说秦旭、左承文二人都深知,屈明德绝不是一个甘愿受人摆布的人。前番与自己等人虚与委婉,不过是情势所迫。 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翻脸的行为,还是让二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无论是秦旭还是左承文,相对于秦旭来说,都有着更为深厚的背景。 就算现在他们身处密林当中,背景所起到的作用很小,可单武功而言,三人同样也就是不相上下。屈明德同时得罪两个人,依仗是什么?难道就凭着三人之间者脆弱的平衡? “屈兄,我希望你这只是在开玩笑。”秦旭对着屈明德说道。 屈明德看了秦旭一眼,右手搭在剑上,说道:“我从来不和外人开玩笑。” 感受到屈明德的决心,秦旭瞳孔一缩,手也按上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不忙着动手,而是看向了左承文,说道:“左兄,你意下如何?” 左承文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说实话,跟秦旭还有屈明德两人行了这一路,左承文感觉比自己平日里舞了一整天的霸王枪还累。要是往常时候,他早就脱身而走。 可是现在却不行,因为在大厅中与灰衣人一交手的功夫,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肯定是有伤在身。 这样一联想,即便他不擅长心机,也有三分怀疑那灰衣人就是梅花盗。 再想到屈明德在大厅中那反常的笼手进袖的动作,左承文有理由相信,屈明德肯定在灰衣人身上种下了手段。 这一个个联结起来,让这小霸王即便再不乐意,也不得不紧跟屈明德。 眼下见着屈明德居然想要甩开自己,左承文当然不同意。 不过相对于秦旭,左承文对屈明德的印象还是要好上一些。因为他觉得,屈明德的脸上虽然时常挂着假笑,但至少心底还有些坚持。不像秦旭这个人,满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太危险也太印象。 因此,在听到秦旭对自己说的话之后,左承文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如果只是赏月,不如你我一起。” “不了!”对于左承文的最后挽回,屈明德并不领情。他说道:“这种事情,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对于左兄一路来的照顾,我只能改日再做回报。” 看到屈明德坚定的拒绝自己,左承文的脸色有些难看。 而秦旭这时候却是左右看了看,他总觉得屈明德这个人不至于如此不智,在毫无依仗的情况下,还要生生的跟自己两人翻脸。 “如果我硬要跟着呢?”左承文说道。 “这恐怕不好!”屈明德的回答还是一样的干脆利落。 左承文不说话了,后退一步,抖开了自己的长枪。 秦旭见到左承文的动作,也是“呛啷”一声使长剑出鞘。 面对已经拉开架势的两个人,屈明德却是不慌不忙。他说道:“左兄,秦兄,二位何必如此着急,就不想想我为什么敢在这里与二位道别?” 秦旭本来就已经对他十分怀疑,此刻再听到屈明德一说,长剑顿时由斜指地上变为护在身前。做完一切动作之后,他才再次细细的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身后就是他们的来路,左承文与他同样背靠大树,身后的还算有些保障。 左右并无动静,除非是绝顶高手,否则不可能瞒过他们的耳目。但是,如果是绝顶高手的话,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现身,自己二人绝不是对手。 就在秦旭还在考虑的时候,左承文已经喝道:“不过虚张声势,屈兄,如果你不改主意的话,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主意已定,哪里还有再行更改的道理。”屈明德说道:“至于说虚长声势,左兄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屈明德话音刚落,在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有七八个人正在赶来。 听到这动静,左承文一愣,秦旭却是更加的戒备了起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屈明德的身后当先走出来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人物,借着月光,依稀能够看到他嘴上的两撇八字胡。 看到这人,秦旭一愣,说道:“这不是陈彩德陈老大么。怎么?屈兄你的依仗莫非就是他?” “自然!”屈明德说道。 “哦?我还真没想,陈老大居然是为深藏不漏的高人。”秦旭说着,长剑一震。 左承文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也在紧紧的盯着陈彩德。无论怎么看,这也只是一个粗通武学的普通江湖人而已,实在看不出来他哪里来的底气,敢作为屈明德的依仗。 这时候陈彩德说话了。 “哈哈,我不过通了七八窍,倒也算不上什么高人。至于说屈爷的依仗,当然不可能是我。”陈彩德说道,一拍手,他的身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时候出来的人就多了,统共有七八个。 秦旭和左承文只是扫了他们一眼,顿时都是瞳孔紧缩。 这些来人的武功并不高,甚至还不如陈彩德。但是,他们的手上,却都是已经上弦了的诸葛连弩。手弩槽中,尽是寒光闪闪的箭镞。 “有这几位兄弟,可是够了么?”屈明德这时候问道。 左承文握着手中长枪,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秦旭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我走了,两位留步。”屈明德说着,一拱手,转身而去。陈彩德则是带着一众手持劲弩的手下,缓缓的退入树荫之中。 第十八章 中山狼 秦旭和左承文眼睁睁的看着屈明德等人没入树荫当中,一时间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秦旭“呛”的一声将宝剑收入剑鞘中。 “左兄,现在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左承文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了秦旭一眼,然后也不说话,直接就转身望着来路快步离开。 看着左承文的样子,秦旭恨得牙只痒痒。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盯着屈明德离去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再次沿着原本选定的方向,继续走去。 …… 屈明德在陈彩德等人的接应下,顺利脱离了秦旭和左承文的掌控。 众人走着,身边的树木逐渐高大起来,看样子已经是渐渐进到深山。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座木头搭成的屋子出现在屈明德的眼前。看着这屋子,无论是陈彩德等人,还是屈明德,这时候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什么人!”在众人靠近木屋子周边的时候,里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伴随着这喝问声,屋子的门窗“咯吱”一声全部打开。然后,只听得“呼”的一声,几根火把就被扔了出来。 这深山当中,常年不见阳光,潮湿之气相当的重。因此,这些人扔出火把,短时间内倒也不怕会引得大火烧山。 在火把扔出来的同时,走在最前面屈明德敏锐的察觉到,至少有三四个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目光,正正的钉在身上。 借着火光,屋里的人可以明显的看到屋外的屈明德等人。 但是反过去,屈明德等人站在明处,却是无法注意到屋内人的动作。 这是一个相当不利的处境。 只是见到这一幕,屈明德等人却没有丝毫的惊意。 “哎呀,陈大哥,屈爷,你们回来了。”在火把落地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刚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里面却没有了原先的戒备之意。 话音落下,只见屋内走出一人。 这人身材总有八尺上下,浓眉大眼,膀大腰圆。 而且,和陈彩德时常转着的眼珠子正相反,这人的一双眼睛,它总是瞪着的,好似好吓死几个胆小的人。 真是一条好汉子,光往那一战,就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架势。 “老朱,看的不错,警惕性挺高。”看到这人出来,陈彩德走上前去,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 “嘿嘿!”被称作老朱的大汉得到陈彩德的夸奖,居然憨憨的笑了起来。此刻一看,哪还有刚才的威猛气势。 看着眼前的一幕,屈明德倒是笑了起来。 自从见到老陈之后,他就收起了自己脸上那一直挂在秦旭等人面前的笑容。这时候再笑出来,也并非那种千锤百炼的刻意的笑,而是很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屈爷对老朱,倒比对我老陈还要亲近些。”陈彩德看到屈明德的笑,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嘿嘿,嘿嘿。”老朱这时候光顾着傻笑。 屈明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一对活宝。 老朱,原本没有名字,但是在老陈和屈明德相熟之后,就央求着屈明德为他去了一个,叫做朱实。 这名字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不过是说这老朱外表威猛,实则没什么心眼,十分老实而已。 只是自从取了这个名字之后,老朱一和屈明德说话,十句里倒也那么四五句实在憨笑。这一点,倒是跟陈彩德学了个十成十,因为陈彩德总是喜欢佞笑与屈明德。 虽然对这两个家伙十分无语,但是随着大家的交往久了,见到他们这近乎标志性的笑容,屈明德倒也觉得十分亲切。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屋内又走出了四五个人。 这些人和跟在屈明德身后的那些弟兄们一般打扮,也是灰布短打,手持劲弩。刚才屈明德感受到的威胁,大都是从这劲弩而来。 看到人一个都没少,陈彩德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扬声道:“老朱,把小白带上来给屈爷瞧瞧。” 听到陈彩德的吩咐,老朱转身走进屋中,没一会儿,就牵出了一条浑身白毛的狗。 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条白狼。 “屈爷,这就是那中山狼。”陈彩德看到老朱把白狼牵来,转过身对屈明德说道。 在说正事的时候,老陈是不会对屈明德佞笑的。正如老朱也只是在屈明德身边,听说一些闲话的时候,才会憨笑一样。 屈明德仔细的打量着这条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低低的咆哮不休,直到陈彩德过去安抚它才停下来的白狼。、 所谓中山狼,其实是异化了的野狼。它们不同于一般的灰狼或者青狼,而是通体白色。 这种异兽鼻子天生灵敏,在训练过后,甚至能够在几十里地内识别专门的味道,可以说是追踪敌人的不二利器。 但是野狼异化本就罕见,而异化了的白狼一旦成长,更是狼群中的绝对王者。所以每出一只,则必然被狼群牢牢护卫住。加上要训练这中山狼,还必须得从小培养。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成就。因此,要拥有所谓的中山狼,除了武功之外,还需要绝对的运气。 陈彩德就属于运气爆表的那一种,不然,以他的武功,根本也不可能拥有它。 至于说屈明德与老陈的结识,也是因为这一段故事。 屈明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条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它真的安全吗?” “放心吧屈爷,这中山狼是我从小亲自喂大,绝对安全可靠。”陈彩德说道。 屈明德闻言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行动吧。” 老陈听到屈明德的话,也不多说,从腰带中摸出了一点粉末,放到了中山狼的鼻子前。 那白狼见到主人的动作,低头轻轻的嗅了嗅。 只见它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对准一个方向低声的咆哮了起来。 “在那个方向!”老陈说道。 屈明德见到白狼的模样,点了点头。 老陈一直盯着屈明德,见到他点头,顿时一挥手,说道:“走!” 第十九章 穿身箭 屈明德等人在中山狼的引领下,选准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狂奔约有半个时辰,中山狼这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也幸好这些被老陈带来的兄弟,都是开四五个窍穴的入门武者。否则的话,普通人根本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 看到中山狼的动作,老陈对着屈明德说道:“屈爷,已经接近目标了。” 中山狼作为异兽,智力自然不会和普通野兽一般低下。当它受主人的驱使,靠近目标一里地左右时,这中山狼就会停下来,以做提示。 此刻见到中山狼的动作,无需老陈说明,屈明德也知道这个意思。 “大家先休息休息,恢复一下体力。一刻钟后出发。”屈明德说道。 众人闻言,默默停下。 一刻钟后。 老陈站了起来,说道:“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谁要是坏了屈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放心吧,陈老大,我等都晓得。”这些兄弟平时对老陈就十分畏服,此刻知是到了关键时刻,更是精神一振,纷纷握紧手中弩弓。 “好!”老陈看到兄弟们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看了屈明德一眼之后,下令道:“大家注意左右,出发。” 这一声令下,虽然手下加上老朱,也才十五六个兄弟,但是却也别有一番气势。 众人得令,随即两两结对,进入了戒备状态。 这一次就连中山狼也放慢速度,缓缓的朝着目标前进。 一里地并不长,片刻就被众人跨越。 这时候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块被人为开拓出来的空地。空地之上,则是站了一个人。 见到这人,中山狼的顿住了脚步,硕大的狼头开始摇摆起来。 “小白,干得好。”老陈见到顺利的找到了目标,走到中山狼边上抚了抚中山狼的头,说道。 那人听得动静,转过身来看向屈明德等人。 屈明德仔细的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眼前这人,应该就是曾在黄枫谷庄园中与自己交过手的那位。 “怎么是你?”这灰衣人见到屈明德,显得十分惊讶。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开始游目四顾。 “这话是什么意思?”屈明德听到灰衣人的话,心中戒备之心更甚。 那人并不回答屈明德的话题,屈明德不追问,而是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梅花盗吧。” 那个人没说话! “把剑经交出来,你我各走各的路,如何?”屈明德继续说道。 灰衣人听到屈明德的话,重新打量了他好几眼,说道:“你知道《北斗剑经》是何等珍贵的宝物,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你身负暗伤,就算是有几分实力,又能胜我多少?”屈明德说道。“跟何况,我身后还有数十硬弩。” “我只数三声,交出剑经,或者死!” “我死了,你也不可能找到《北斗剑经》在什么地方。”梅花盗说道。 “三!” “年轻人火气何必这么大呢?”梅花盗继续对着屈明德说道,似乎想要用语言动摇他的决心。“你应该知道,现在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北斗剑经》藏在什么地方,不如缓……” “二!” “你……”眼前的灰衣人还想继续说。 但是他顾不上了。 因为屈明德已经一挥手,对着身后众人说道:“放箭!” “嗖嗖嗖”,一瞬间只听五声弦响,二十五只精钢打造的弩箭就朝着站在空地中的灰衣人射去。 听到这刺耳的破空之声,那灰衣人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废话,身形一动就想要躲。 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这些射出弩箭的人。 这二十五只弩箭,并不都朝着灰衣人射去,而是分散着笼罩他周身空间,瞬间封死所有闪避路径。 那灰衣人见到这一幕,又惊又怒。双手连抖拨开一部分弩箭的同时,身体也在尽量的蜷缩闪避。 “噗!”灰衣人身形一顿,一只弩箭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 “噗噗噗!”一连串的弩箭随之钉上了灰衣人。 灰衣人低头看了一眼穿在自己身上的弩箭,又艰难的抬起手,几乎是硬挤着出声,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不、不可能,他不是、这、么说、的。”话一说完,立时倒地身亡。 “屈爷?”老陈见到这灰衣人的模样,对着屈明德喊了一句。 转战南北,纵横江州的梅花盗,就这么死了!死在五把弩弓之下,甚至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回想刚才灰衣人在死前艰难伸手指着自己,一副想说什么却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屈明德的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看着这灰衣人的尸体,屈明德叹道:“不成小周天,所谓纵横,不过是个笑话!” “屈爷不必叹气,只要有了这《北斗剑经》,以屈爷你的天赋,相信成为小周天高手的日子绝不会远了的。”老陈对着屈明德说道。 “是啊,屈爷,你天赋卓绝,一定能成功的。”老朱也说道。 屈明德一笑,说道:“小周天高手,练气成罡,就算是面对这弩箭攒射,短时间内也可生生扛住。无论是进是退,都能够有选择的机会,绝不会像这眼前的灰衣人一样,就算身穿宝甲,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我不过是看到他死得如此憋屈,发一句感慨罢了。” 等等!宝甲? 屈明德突然脸色一变,说道:“刚才这人的样子,可不像是穿有宝甲。大家小心戒备。” 老陈看到屈明德的突然色变,问道:“屈爷,这……” “你们小心戒备周围,我去看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屈明德说完,走了几步,却又猛的停了下来。 在他停下来的一瞬间,有一声大笑同时传来:“哈哈哈,屈兄不愧俊杰,居然能够在密林之中,找到这梅花盗的所在。” 是秦旭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屈明德的眼神冷了下来,脸上却是挂上了那千锤百炼的微笑。 “秦兄也不差。”屈明德说道:“你我早已约盟,此刻正是收获之时。秦兄可带来纸笔了?” “当然。”声音刚落,就见屈明德等人的正面,出现了一片盾墙。 第二十章 豪杰聚 这盾墙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材料,无非是几块劈开的原木而已。但是,木墙的出现,却让屈明德和老陈的目光有点幽深莫测起来。 “秦兄这是做什么?”屈明德故作不解的问道。 盾墙微微一分,露出秦旭的面目。 只见秦旭一拱手,说道:“山深林密,要是没点防身之物,恐怕难以走到屈兄面前。” 屈明德示意老陈等人稍稍后退,然后对着秦旭说道:“梅花盗就在眼前,秦兄你看,我们两个谁去搜身比较好?” “这……”秦旭站在那里,似乎有点为难。 的确是让人为难呐! 无论是谁去检查倒在地上的梅花盗的尸体,可都十分的不安全。但让对方去吧,这似乎又有点吃亏。 因此,屈明德嘴上说的大方,但无论是秦旭,还是他自己,这时候都在犹豫。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突然又有一声大笑出现。 “哈哈哈,两个小家伙倒是有趣。东西都在眼前,却又都害怕烫了手,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待你们收了吧。” 这声音一出,屈明德和秦旭同时扭头看去。 来者并非一人,也许是屈明德和秦旭二人刚才对峙太过投入,居然对这些人的接近一无所知。 来人中,打头的是一个满面虬须的大汉,此刻他边走边说话,显然对屈明德和秦旭二人十分看不上眼。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摩天岭的山大王。”秦旭淡淡的说道。 摩天岭原是一打家劫舍的强盗所在,只是后来被灭,这才轮到现在的摩天岭一门崛起。因此,凡是蔑视他们的人,都将这摩天岭主称作山大王。 屈明德虽然也认出了这个人,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需要考虑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 他在大厅当中趁着交手那一刹那的功夫,将老陈特质的药粉洒在了灰衣人的身上。然后借助中山狼之力,这才一路寻来。 但是看秦旭的样子,显然用的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手段。 加上这莫名出现的空地,摩天岭主的到来,一切都不能不让屈明德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也许,自己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也遭到了别人的算计。”屈明德心道。右手慢慢的按到了剑上。 “啧啧,你这小孩好没礼貌,就算是秦中止当面,也不敢这么叫我。”摩天岭主厉弘阳说着,语气突然转为阴森,“莫非你是想要找死么?” “嗤!”秦旭不屑一笑,好像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打通七十二窍的小周天高手历弘阳,而是不值一提的土鸡瓦狗一样。 见到秦旭的态度,历弘阳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语气阴森的家伙居然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突然出手,而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就好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现场随着历弘阳的沉默,顿时变得寂静起来。 屈明德左右看了看,半晌之后突然对着秦旭问道:“秦兄,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一开始的时候,屈明德并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但现在情况似是有点诡异,他不得问。屈明德需要秦旭提供的信息,好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秦旭听到屈明德的问话,收回自己盯在摩天岭主历弘阳脸上的目光,然后回道:“自然是被一封信引过来的,只是没想到我紧赶慢赶,屈兄还是赶到了最前边。” 屈明德听了这话,目光一缩,转而又看向了历弘阳。 “看我做什么!”历弘阳说道:“大家都一样,只是你们两个小家伙既然最先赶到,为什么不赶快拿东西就走,非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屈明德面上微笑不变,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和这两个人并不一样,他从来就没看到过什么信。 就在这个时候,好几个方向就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有人过来了! 后边来的这些人,屈明德都不陌生。 第一路来人,是黄枫谷主李元纬,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脱去了宽袍大袖,换上了武林中人常穿着的劲装。 第二路是天南镖局关应昔和苗鹏运,但是却不见了小霸王左承文,大约是走散了。 第三路人马一出现,却见到秦旭立刻靠过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恭谨的说道:“参见师傅。” 原来这一路,正是赤极门主秦中止带的队。 摩天岭、黄枫谷、赤极门,加上天南镖局,出了自身比较独特,难以看做一般江湖势力的小隐村,目下这符离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势力基本就算是齐活了。 至于说青云门,这时候已经沦落为赤极门的附庸,算不上什么独立势力。 后边来的三路人马见这地方已经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脚步。但是他们很快就调整过来,将目光放在倒地的灰衣人身上。 然后,屈明德就变成了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关应昔和秦中止看到屈明德,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 “我以为赵兄去后,青云门必将有难,因而主动庇护于它。没想到屈师侄竟是如此火爆脾气,就这样脱离门派,这可真是我的罪过了。”秦中止看了屈明德好一会儿之后,出声说道。 听他的语气,倒是很温和,似乎对于屈明德,他并没有什么敌意。 屈明德听到秦中止提起这事,心中顿时一阵怒气泛起。 脸上的微笑可以维持不变,但屈明德却并非是那等太上忘情的人物。只是目前形势不利,他也只好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快,说道:“让秦门主见笑了。” 他这话并不软,但是也还不至于直接和秦中止翻脸。 果然,秦中止听到屈明德说出的这话,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追究什么。而是转问道:“符离城中有一位豪杰,比那号称百里侯的县尊还要让人畏服,想必就是师侄你身后的这位吧。” 听到这话,屈明德本就按在剑上的手,这时候忍不住一用力,手背上泛起了一丝白意。 “小人不过是个混饭吃的人物,哪敢当得亲大侠如此赞誉。”屈明德不说话,老陈却是站了出来,对着秦中止很恭敬的说道。 第二十一章 迷雾浓 秦中止听到老陈的话,哈哈笑道:“要是让百里侯也无可奈何的陈老大,只是一个小人物的话,像我等这般连城也难进的人物,又该叫做什么呢?” 老陈听了这话,脸色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屈明德说道:“诸位一齐来到这里,难道就不好奇到底是谁把我们引过来的么?” “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想法。”秦中止说道。 “愿闻高见。”屈明德原是为了给老陈解围,此刻见秦中止无心追究,自然顺势说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时候都看向秦中止,想要听听他是什么想法。 秦中止轻轻的一抚颔下飘逸的长须,然后说道:“我料这人敢把我们聚到一起,显然底气不是一般的足。要说在这里的,除了天南镖局关总镖头之外,我想不出谁能有这样的魄力。”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关应昔和苗鹏运。 “秦门主这话说得,啧啧,可真是没有道理啊。”苗鹏运见到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二人,站出来说道。 对外,苗鹏运一直是天南镖局的喉舌,反倒是真正的一号人物关应昔,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说话。 “哦?我说的没有道理?那不知道苗副镖头又有何高见。”秦中止见到苗鹏运站出来,倒也没有什么太过惊讶的表情。 苗鹏运看了一眼秦中止的模样,说道:“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听秦门主的意思,是我等把众人引到这地方。只是事情果真如此,那这躺在地上的梅花盗又该如何解释?我们千里迢迢来到符离,为的可就是这家伙。” “说的也是。”黄枫谷门主李元纬这时候也站了出来。 方才时候,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带着众人把李元纬给逼得有些狼狈,但这时候他显然来不及计较这些。相对于庄园中的小小摩擦来说,李元纬觉得还是解决眼前这诡异的情况更为重要。 “哎,大家要说这个,我觉得问问秦门主座下五公子更为合适。”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摩天岭主历弘阳突然说道:“我来到这里之后,秦五公子就已经到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每方得到一封信。那么,敢问秦五公子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方才被秦旭讥讽了几句的历弘阳生生忍了下去,这时候却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把秦旭逼到了墙角。 “这……”秦旭看了看自己的师傅,急切间想要给出一个解释,但是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秦中止一摆手,说道:“旭儿能来到这里,自然是我给他传的飞书,这里诸位不用质疑。” 听到秦中止的话,秦旭是什么表情且不说,众人脸上却是有些变幻莫测。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秦中止说的话,或许别人就算心里不相信,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是屈明德却很清楚,这绝对是谎话。 按照秦中止的说法,一来无法解释先前秦旭的行为;而来,也不足以说清楚为什么秦旭一出现,就能准备好克制自己这方弩弓的原木盾墙。 “是内奸?还是其他的原因?”屈明德自看到盾墙之后,脑海中就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只是时间太短而且线索太少,屈明德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 “呜~”这时候,被老陈取名叫小白的中山狼在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呜噜声。 老陈察觉到自己宠物的异样,轻声提醒了一下屈明德之后,就赶忙走过去安抚住它。 只是这个时候的小白虽然被老陈安抚,却还是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时候还要顾着一只畜生,陈老大,你可真是有心啊。”其余人看着老陈的动作,没说什么。唯有这历弘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看到谁都想刺上两句。 “这里还不是摩天岭,历弘阳你管的未免太宽。”出声反击历弘阳的是秦旭。 屈明德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有点想法。但是这似乎无关于眼前的局势,因此他也不多费心神。 老陈对历弘阳的话充耳不闻。在好不容易安抚住小白之后,老陈牵着它走到屈明德身后,在站定的时候,突然低声说道:“屈爷,情况有点不对。小白如此不安,绝不会没有原因。” 这句话的声音几近于无,要不是屈明德站得近,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屈明德听到老陈的话,只是像不经意间扶了一下长剑,并没有做出其余的动作。而老陈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管屈明德听到了没,直接站在他的身后,再不发一言。 “好了,二位且先不要争吵,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引来这个地方?引我们来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至于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还是先放放的好。”黄枫谷主李元纬说道。 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他是从始至终的关注着倒在地上的灰衣人。就连那千里迢迢过来追击梅花盗的关、苗二人,这时候也比不上他如此的专心。 “李兄所言甚是。”秦中止表示同意。“这样吧,旭儿,你去搜搜这人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秦中止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征求其他人意见的心思。不过很奇怪的是,哪怕是一直关注着灰衣人尸体的李元纬,或者是千里迢迢为灰衣人而来的关苗二人,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至于说屈明德,这时候也维持了沉默。 虽说他手下还有十五六张弓弩,但眼下这里站了至少四个小周天高手,要做什么决定,当然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看到没有人反对,秦旭应了一声“是”,然后就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开始翻检起灰衣人的尸体来。 只见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摸索了好几遍这灰衣人之后,突然对着秦中止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什么也没有。” 第二十二章 来复去 “什么也没有?”听到秦旭的话,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秦旭看到众人的表现,心知他们在怀疑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秦旭只好双手平伸,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拿。 只见秦旭站起来,一步步的退离尸体,边退边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要是不信的话,请自己过去看看吧。”这话说完,秦旭已经退到了秦中止的身后。 “总镖头?”金刀苗鹏运在秦旭退走之后,转过头看向关应昔,低声的请示道。 关应昔看了一眼那灰衣人的尸体,沉吟一下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得到命令,苗鹏运拿着自己的金刀,一步步的走到尸体的边上。 只听“嚓”的一下,走到灰衣人尸体边上的苗鹏运,转手就把大刀给插到了地上。 然后他和秦旭的动作一样,开始上上下下的摸索了起来。半晌之后,他也站了起来,走回关应昔的身边。看他的样子,也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儿线索?”黄枫谷主李元纬看到连苗鹏运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失声说道。 “李兄看起来很焦急,莫非是有什么隐情?”历弘阳的话真的很多,看到谁有失态,他都会插上这么一句话。 李元纬看了一眼历弘阳,说道:“没事,没事。” 屈明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总觉得十分的怪异,但是具体问题在哪里,他却无法找出。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灰衣人身上的护身宝甲到底哪里去了?如果没有护身宝甲,那么为什么在之前他能够挡住赤衣四人的长剑,却在之后挡不住本方射出的弩箭? 要知道,弩箭对于江湖人来说,真正的威胁在于,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发出让人躲无可躲的密集攻击。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真要论起穿透力来,只要是打通了三十六窍以上的武者手中握有兵刃,二者不会差别太多。甚至于武者手中的兵刃还要超出一些。 这也就是为什么屈明德在一开始接近灰衣人之前,会让众人小心戒备的原因。 屈明德怕的,就是这灰衣人借着宝甲之利,生生闯过来,给跟着自己过来的弟兄们造成伤亡。 此刻屈明德有心想要过去看看,但是眼下却无法行动。 “我说诸位,我们大半夜来到这里,总不至于是为了看死人尸体的吧?大家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就走。”厉弘扬大声的说道。 “这话说的不错,那么厉兄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秦中止听到厉弘扬的话,立刻接了下去。 “哦,我嘛,也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上我摩天岭撒野。秦兄你呢?”厉弘扬大声的说道。 “我也一样。只是可惜,即便我派了小徒绕路堵截,还是没能看到他的身影。” “那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回家补觉了。” 话一说完,厉弘扬就要转身离开。 “厉兄且慢!” 那边才走了两步,就听得后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的发出者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对这件事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关注的李元纬。 “呵,怎么,李兄还有事?”听到招呼,厉弘扬转过身来,站在原地问道。 顿了一下,他又扫了一眼关应昔二人,继续说道:“要是李兄有什么为难的话,那不妨跟着我一起走吧。这几步路,料也无妨。” “这,这,多谢厉兄。”李元纬听得这话,顿时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厉弘扬边上。 “多谢厉兄!”前边说一遍不算,走到身边之后,李元纬又一拱手,再次道谢。 “哈哈,李兄太见外了,你我二人相识几十年,这点小事,实在算不上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眼见着就要走出视野。 这时候,苗鹏运抬手,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出声制止正在离去的人。但是下一瞬间,他的手又放了下去。 这样做并非他本身的意愿,他的手是被按下去的。 按下他的手的人,是关应昔。 “总镖头?”这是苗鹏运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第二次对着关应昔使用疑问的语气。 第一次是请示,而这第二次,则是疑惑。 关应昔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秦中止。这个动作就像是给了苗鹏运什么指示一样,他顿时不出声了。 最后,秦旭跟着秦中止走了,苗鹏运也跟着关应昔反身离开。 人一群群的来了又走,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灰衣人躺在地上,却是无可置疑的事情。 这一切,显得怪异至极。 “屈爷,我们也走吧。”中山狼小白一直表现的很焦躁,这让老陈感到不太舒服。 “等等!我先去看看。”屈明德对着老陈说道。话未说完,他已经向前走了两步。 老陈看到屈明德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小白跟了上去。 走到灰衣人尸体旁边,屈明德俯身看了一眼,紧接着长剑出鞘,“刺啦”一声剖开这灰衣人的衣服。 的确像先前秦旭和苗鹏运所说的,什么也没有。 “这很不正常!”屈明德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他看向那些穿进灰衣人身体中的弩箭,眯了眯眼睛。手中的长剑随之握紧。 犹豫了许久,屈明德举起手中长剑,对住了灰衣人的心脏部位。 “屈爷,你这是?”看到屈明德的动作,老陈吓了一跳。 所谓人死如灯灭,现在灰衣人已经死了,就算有天大的冤仇,也不至于戮尸吧。 屈明德看了老陈一眼,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横练功夫在身没有。” 所谓横练功夫,江湖中流传最广的自然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这类功夫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练了之后,浑身皮肤将会不同程度的硬化。就算是到了阳极生阴,刚极变柔的大成境界,也依然会留下和未曾练过这等功夫的人不一样的痕迹。 听了屈明德的话,老陈不再阻止。 见此,屈明德举起宝剑,缓缓的刺向灰衣人的尸体。 第二十三章 语动人 “且住手!”就在屈明德手中的剑即将刺进倒在地上的灰衣人的尸体的说实话,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屈明德的手一顿,接着就把剑移到边上,远离灰衣人的尸体。 “不知是哪位朋友在此,不如出来一会。我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屈明德对着那方向说道。 屈明德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传的极远。就这一手,显出了极为高明的内力操控手段。 与此同时,在屈明德身后戒备的十几个兄弟,这时候也把手中的弩弓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树木枝条浓密,在看不清人的情况下,弩弓的威胁实在是极为有限。 “连死人的尸体也不肯放过,青云门大师兄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那人依然躲在浓密的树叶之后,只是慢慢的出声。 屈明德原地站着,眯了一下眼睛。突的把剑举起,猛的就往下刺去。剑尖所向,正是方才犹豫着是否刺入的灰衣人尸体。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决绝果断,丝毫的停顿也没有。 “啊!”看到屈明德的样子,站在他边上的老陈顿时被震住了。 “好胆!”暴喝响起,紧接着只听到“嗖”的一声,一只若隐若现的飞刀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空地圈内,直奔着屈明德而来。看这人的样子,却是要来个围魏救赵。 老陈的惊呼声甚至还没有消去,就见到屈明德正在下刺的长剑随着手腕一翻,青光乍现间,已经变成横在身前的模样。 “铛”的一声巨响猛的炸响在老陈的耳边。 这是怎么回事?老陈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他目光看向屈明德,又低头看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老陈才见到,地上赫然多出了一把三寸来长的飞刀。 这却是因为飞刀速度太快,所以从始至终老陈都没有发现他是从哪里来的。 “屈爷,你没事吧?”老陈这时候问道。不等屈明德回答,他就已经继续下令:“所有人,瞄准前方,三段式给我放箭。” 他手下的兄弟如老朱的等人,听到老陈的命令,二话不说就站了过来。 “等等。”屈明德阻止道。这时候,已经有二十五只弩箭照着前方飞了过去。 老陈对屈明德说道:“屈爷,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久留无益。” “不!你们先小心点,我过去看看。”屈明德说着,就往前边走去。至于说那二十五只弩箭,却是已经纷纷钉在了树上,间或有几只穿过树叶丛,也不见到起了什么作用。 老陈见劝不住屈明德,记得几乎要跳脚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没辙,只能让所有人继续弩箭上弦,照着屈明德的吩咐紧张的戒备了起来。 “啧啧,屈大师兄和陈老大,你们二位可都是急脾气的人呐。”那人再次出声。 但是这时候屈明德却不理会他,只是提着剑继续往前走去。 “你还敢继续靠近?”见到屈明德的样子,那人又一次说道。 屈明德站住了脚步,说道:“以阁下的飞刀功夫,我是不敢再靠近了。不过,不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你能闪过多少弩箭?”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好好好,果然有勇有谋!赵老鬼倒是收到了一个好弟子。”那声音说道。 听这人再次说起自己的师傅赵远极,屈明德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自己的师傅,好像认识的人不少啊! 不过这只是个一闪而逝的念头,他的注意力再次放在了眼前藏着身躯的人身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梅花盗?灰衣人?还是其他来路的朋友?”屈明德对着前方问道。 “有什么区别?”那人反问。 屈明德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没什么区别,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把《北斗剑经》交出来,免得一会儿伤了和气。” “哈,哈哈哈哈!这还真是个大笑话,我都不知道,在我飞刀放出去之后,你我之间哪里还有什么和气。” “不不,要是我连你一飞刀都接不住,那才真是没有和气可谈。眼下这样的情况,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好好聊聊。” “有意思,有意思。”那人说道:“不过,我想问问,是不是符离的江湖人,都和你一样的虚伪?” “虚伪说不上,只是能动口的时候,我不怎么愿意动手而已。”屈明德说道。 那人被屈明德的脸皮给惊住了,半晌之后,才听到他说道:“赵老鬼,找老鬼还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罢了,给你就给你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了不得。” 说话间,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拨开树叶,只不过动作十分的隐秘,短时间内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动的。 屈明德并不多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前方,丝毫没有因为那人服软的话而有丝毫的放松。 “唰!”的一声,这一次却是从前边飞来一本书状物。这东西飞来的时候声音很大,速度很慢,但是却也很平稳。 屈明德长剑伸出,微微抖了一下,就粘上那飞来的东西。 这果然是一本书! 就在剑与书接触的一瞬间,屈明德只觉得有几股刚柔大小尽不相同的力道从剑尖传来。在这几股力量的作用下,长剑开始猛力的挣扎起来,似乎像是具备了灵性,想要脱离屈明德的掌握一样。 面对这意外的情况,屈明德脸上笑容不变,手腕轻轻抖动几下,就又将长剑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握。 等到一切动作停下的时候,书正稳稳的停在了屈明德的长剑末端。 “好俊的功夫!”也不知道那人是透过哪里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出声赞了一句。“剑经已经给你,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屈明德一扫剑尖的秘籍,说道:“悉听尊便!” “那就多谢了!”那人说着,树上果然传来阵阵悉索的声音,似乎是那个人正在远离。 第二十四章 策马走 等那声音消失了一阵之后,小白也不再是方才焦躁的样子,老陈这才凑了上来。 “屈爷!”老陈看着屈明德剑尖上的书,脸上露出了喜意。 屈明德在刚才的时候利用长剑粘书,就已经大略挑过了其中的章节,虽然没有完全看清楚,但这已经确定是一本颇为高深的武功秘籍无疑。 此刻,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北斗剑经》四字,屈明德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喜意。 “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屈明德对着老陈说道。 “哈哈,这是屈爷手段高明。”老陈笑着恭维了一句,然后又说道:“屈爷,既然东西已经到手,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地方不宜久留。” 屈明德点了点头,顺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包裹,把那《北斗剑经》装了进去。 小心收好之后,两人这才转过身,对着老朱等人说道:“我们走!” 一群人维持着刚才的小心,慢慢的消失在了树林当中。只是相比起来时的沉重,这时候目的达成,众人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 一刻钟之后,屈明德等人原先所处的空地之上,又迎来了两个客人。 这两人走到灰衣人尸体边上,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他们都走了!” “时间应该不长,要是追的话,还来得及。” “算了,那边自然有人去料理,我们不需要为这个费心。” “既然如此,左承文那边如何?” “有李元纬在,这个应该也不成问题。” “就怕真经不知道被人带走。” “一本书而已。雕版一动,要多少有多少,带走了也无所谓。” “那我们就先去彭城吧。” “走!” 两人站在原地一番无头无尾的对话之后,转身就又再次离开。走了没两步,其中一人挥起手中刀,把拦在前面的树枝“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 屈明德和老陈等人选准了一个方向,就开始了长途跋涉。这一走,就到了天光大亮。 “老陈,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屈明德说道。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条官道之上,只不过这里已经远离符离,左右也没看到什么人来往。而在他们的身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二十匹骏马。 老陈听着屈明德的话,笑道:“屈爷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您把我救下,早几年这世上就已经没有老陈这个人。眼下无非是陪着屈爷您走了一夜的路,哪里当得起这个谢字呢?” 屈明德摇了摇头,看向围站在周边的兄弟们,不再多说什么。 “你我相识,眨眼就过去四五个年头,想想,还真是快啊!”屈明德说这话的时候,转动着身子,将身前的所有人一一扫视了一遍,最后才回到老陈的身上。 “是啊,屈爷,这时间却是过得飞快。想当初,您也才十三岁呢,剑术就已经如此高明。这些年过去,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步。眼下又有《北斗剑经》在手,指不定那一天,老陈我就能听到你的传说呢。” “哈哈哈!” 屈明德仰天大笑,笑得极为欢畅。自从师傅赵远极逝世,青云门中惊变之后,屈明德可就再也没有这么笑过。 “屈爷,这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这次剑经到手,我们也该离开了。”老陈对着屈明德说道。 离开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因为它意味着,无论老陈,还是屈明德,都将离开自己熟悉的天地,到外面更广阔的天空下去闯荡。 这个后果,其实在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清楚。 江州从来都是天南镖局的地盘,既然在对方虎口之下抢下《北斗剑经》,他们这群人在江州还怎么可能继续混下去呢? 而离开,也就意味着离别。 屈明德闯荡江湖,也不可能带着老陈等人。更何况,就算他愿意带,老陈也不愿意成为他的拖累。故而到现在,却是双方分开的时候了。 只是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老陈和屈明德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伤感。这个世界可大得很,此刻一别,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罢了罢了,我也不在做这小儿女情状。老陈,我们就此别过吧。”屈明德说道。 “屈爷多多保重!”老陈说着,一声令下,众人同时翻身上马,就要掉头策马离去。 “哎,等等!” “屈爷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是没有,只是这东西累了我们一路,现在分别时候,就交给你带走吧。”屈明德说着,却是把装有《北斗剑经》的包裹交给了老陈。 看到屈明德的样子,老陈却是一惊。 “屈爷,这如何使得?” 屈明德摇头,“老陈,我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大半晚的功夫,记下这一本小小册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尽管拿去就是!” 老陈仔仔细细的看了屈明德一眼,确定他不是再开玩笑之后,才郑重的点头。 “屈爷,您的厚恩,老陈永世不忘!” “哈!”屈明德失声一笑,说道:“好了老陈,这话却是不用再说。等出了江州,记得把剑经复刻出来。兄弟们陪着咱俩奔波劳苦,眼下又要背井离乡,这功劳,你千万别忘了。” 这句话,屈明德的声音不小,跟在老陈身后的众多兄弟的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唯有老陈却是浑身一震。不过这个时候,除了屈明德之外,怕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老陈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对着屈明德大声的应到:“屈爷放心,兄弟们的辛苦,老陈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去吧!”屈明德说道。 等到老陈等人策马离去之后,屈明德这才慢慢的翻身上马,从另一边离开了。 坐在马上,屈明德的眼睛半真半闭,陷入浅度的入定之中。 这时候,他的体内,五十六颗明星忽隐忽现。在这隐现当中,这五十六颗明星却是没有安分待在本来的位置,而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划着玄奥的轨迹。 最终,这五十六颗明星往中间一合,猛的撞上又炸开,最终化作了四个大字。 北斗剑经! 第二十五章 舞剑花 “北斗剑经”四个字直接化生在了夏由的体内,这却是他天赋异能的另一个用法。 夏由穿越而来,老天爷待他也算不薄,给了一个师傅不算,还给了他一个异能。 这个异能有两种形态。 第一,就是当夏由深层次入定的时候,体内所藏的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会直接显化出来,免了他寻窍定穴的功夫。 第二,则是他现在所用。在浅层次入定的时候,已经被打通了的窍穴会随着屈明德的意愿,在他的体内为他推演武功。 也就是说,任何秘籍,只要屈明德能够记下来,就可以在自己的体内进行推演。 而且,他打通的窍穴越多,推演的速度也就越快。这也就是为什么屈明德能够在修为还不如他师父的情况,能够把《千幻剑诀》修炼到一剑九花的原因。 屈明德坐在马上,任由马匹沿官道缓缓而行。自己的眼睛微闭微睁,正在仔细的推演这新到手的《北斗剑经》。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 在屈明德马前五丈左右的位置上,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灰色武士劲装,双手负在背后,正盯着屈明德直瞧。 看着这人,屈明德第一时间就想了曾经与自己交过手的灰衣人。只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却是完全不像。 屈明德看着这人,勒住了胯下骏马。 “这位朋友,你站在这里,是为我而来?”屈明德坐在马上,高声问道。 “如果没看错,我正是来找你的。”那灰衣人说道:“屈明德屈首席,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屈明德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走这条路的?” “这个不难!”灰衣人说道,但是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屈明德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想多说,直接了当的说道:“那看来只能做过一场了。” “早听说屈首席剑术了得,不让令先师,我正要领教。”灰衣人说着,左手一翻,从衣袖间扣出一柄持续长的短剑。 看着这人左手持短剑的架势,屈明德眼睛一缩,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阴散人当面。” 阴散人,正是与那玉散人并列的黄枫谷五散人之一。 “呵呵,屈首席好见识。”灰衣人冷笑两声,不阴不阳的夸赞道。 屈明德不再废话,“呛啷”一声,挂在得胜钩上的长剑已然出鞘。 然后,他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按马背,整个人就已经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想着阴散人刺了过去。 这一剑速度并不快,但是阴散人的脸色却是在瞬间沉重了起来。 “好一个凭虚御风!”阴散人说道,双脚一蹬地,整个人就如炮弹一样想着屈明德冲了过来。 双方在迅速的接近。 “叮叮当当”的几声,屈明德还为落地的功夫,两人已经过了四五招。 交手过后,阴散人转身站定,而屈明德这个时候已经是落在了阴散人的背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见面时候的五丈长短,这时候已经所到了不足一丈。 “交手之时轻飘不定,刚柔随心,呵呵,屈首席果然是得了令先师的真传。”阴散人看着屈明德,说道。 屈明德并不答话,只是专心的看着这个阴散人。 从前时候,屈明德和阴散人从来没有照过面,交过手。但是对于这人的特点,却也是略知一二。 和玉散人善用飞镖、毒药不同,阴散人从来都只有一把左手短剑。 只是,这阴散人使的虽然是短剑,走的却是刚猛的路子。身法极快,而且挥剑之间,势大力沉。这快与沉重并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屈明德要和这个家伙放对,却是必须得拿出浑身解数才行。 还没等屈明德思忖完毕,那阴散人已经再次攻杀了上来。 屈明德打起精神,挥剑迎战。 两人对上,身法不相上下,但是手中功夫,却正好是力与巧的对拼。 屈明德手中长剑,轻快无比,特别是当他使出刺剑的时候,更是剑花夺目,令人胆寒。 但是和他做对手的这人并没有在剑花之下炫目,因为这个人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阴散人。 不管屈明德用出多少剑,他总是能够迅速的找到真正的剑身所在,然后那势大力沉的一剑,就会让剑花破碎。 两人的打斗已经有一阵子的功夫了,可还是不分上下。 阴散人一点都不着急,但是屈明德却有点不高兴了。因为,虽然阴散人叫他屈首席,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江湖散人。 身为一个江湖散人,而且还是刚刚夺得宝藏的江湖散人,是不应该在他得到宝藏的地方停留太久的,否则的话,很可能就会遇上更多的麻烦。 屈明德决定快点结束战斗,无论是取胜也好,逃跑也好,这都不太重要。只要能够摆脱阴散人,快速的离开江州。 不过阴散人显然不准备让屈明德如愿,他一直挡在屈明德和马匹的中间。 论身法,屈明德的不慢,但是也不比阴散人快。 而且,要论起远距离的奔波,一匹好马显然比轻功要可靠的多,而且也省力得多。 “不能再拖时间了!”屈明德和阴散人又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从他们初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屈明德觉得阴散人肯定实在拖时间,等待着帮手。否则的话,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杀马。对于一匹死马,屈明德是不会像桩子一样被定在这里的。 瞅准了功夫,屈明德又用出了一式刺剑。 不是说其他的招法用不出剑身分化,只是屈明德觉得刺剑最快,最耀眼,所以他喜欢用刺剑。 面对屈明德的这一招,阴散人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知道屈明德最高用出过一剑七花。阴散人自信,就算是屈明德用出了一剑七花,只要他还是小周天以下,自己就能接得住。 屈明德的剑刺到了阴散人的身前,剑身分化。 阴散人举着短剑就要迎上去,但是紧接着,他又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 因为,屈明德这一剑,开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朵剑花! 第二十六章 陨流星 阴散人在退得跟快,但是屈明德追上去的速度也不慢。 屈明德的剑,一直指在阴散人上身要害,一剑九花维持已经有一会儿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散去。 剑花不是没有散去,而是每当将散未散之时,屈明德就会手腕一抖,让这剑花重新盛开起来。 这一套动作说起来简单,但是屈明德的节奏却把握得相当好。 阴散人每次试图发出反击的时候,就是屈明德手上剑花最盛之时,这样的一种结果,让他难受的只想要吐血。 退着退着,阴散人心中突然无名火起。 他可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而眼前这人呢?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而已。现在自己和他一对一的战斗,居然被逼的连连后退,无法做出反击。 若是这事情传了出去,自己还有上面脸面在江湖上厮混。 “一剑九花。一剑九花!好得很,小子,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的话,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阴散人在后退中,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但是现在屈明德没有空搭理阴散人,因为他正在计算自己出剑的轨迹。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谨慎。”屈明德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眨眼的功夫,两人直接退到了屈明德的马前。 这马好似是训练有素,虽然眼前两人打得正激烈,他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容的样子。这马要是个人,那绝对属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豪杰。 阴散人虽然没看后边,可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退到马前只是,他一个弯身侧步,就从屈明德的马肚子下边转到了另一边。 这样一来,虽然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屈明德的剑锋所指,可情况也要号上许多。因为,他大半边的身子,都已经被屈明德的马给遮掩住了。 看到这情况,屈明德手上的剑一顿,似乎因为这马匹而产生了些许犹豫。 虽然这停顿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屈明德的剑就已经重新动了起来,但是一直盯着屈明德的阴散人却已经抓住机会。 只见阴散人矮身侧步钻过马匹,人还没有站稳,就已经反手握剑,像是拿着一把匕首一样,直接向着屈明德冲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阴散人这一冲,更是双方都已经被对方纳入了剑圈当中。 “铛!” 举剑一刺,阴散人终于在屈明德化出一剑九花之后第一次击中了他的剑身。这也是阴散人在屈明德使出绝招之后,第一次出剑。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第三,乃至第无数次。 “铛!铛铛铛铛!” 就像是一曲钢铁交响乐一样,一长一短两把宝剑在阴散人和屈明德的操控之下,不停的撞击在一起。 和刚才那飘忽的无声交锋不同,此刻二人的战斗,却是显得切实了许多。 局面对屈明德很不利,因为他的节奏已经被阴散人给破坏了。此刻二人的战斗,正逐渐被阴散人纳入自己的节奏当中。 刚才屈明德和阴散人是一进一退,现在整个情况却正好反了过来。 屈明德在不停的后退,而阴散人则是大步向前,同时手中的短剑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紧紧的咬住了屈明德的长剑。 “哼哼,小子,刚才你不是追得痛快么?此刻如何!” 阴散人大概是打出了火气,这时候根本不再像一见面那般从容,连表面的客气也给省去。 当然,其实两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只是,无论这阴散人嘴上说出什么话,屈明德都是一言不发。而他的这副样子,却让阴散人的怒气越来越大。 “只是一个小辈,却喜欢做出这种深沉模样。可恶,真是可恶!” 阴散人的心情十分的恶劣。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有一个家伙也是这样对着他的。 “二十年前有一个家伙也是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模样,不过他最后还是哀声向我求饶。”阴散人对着屈明德说道:“不过,他最后却是被我活活的刮了,当时我以为自己给他的痛苦已经够了。但是,小子,现在我才发现,那种痛苦还远远不够,我会让你比他更惨一百倍。” 屈明德一言不发,只是长剑一抖,想要再度让剑身分化,破开阴散人的节奏。 “铛铛铛!” 一连三声钢铁交鸣,屈明德还未盛开的剑花就被生生击散。 “没有用的,小子,这是没有用的。”阴散人越打,就越像是陷入了癫狂。 屈明德看到阴散人的模样,心中也是暗自诧异。因为这家伙的表演,根本不像是一个久经阵仗的老江湖,至少比起那个说出了一个不靠谱的借口,还能若无其事的接下去的金刀苗鹏运要差远了。 不过敌人表现得越蠢,屈明德自然越高兴,万没有替敌人担心的道理。 唯一可虑的是,阴散人虽然神色癫狂,但是手上短剑的攻势却越发凌厉起来。 “刚不可久!”屈明德心道,应对起来就更加的小心了。 “该死!该死!”阴散人简直是疯了。 屈明德不知道这阴散人二十年前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创伤,居然会让他变成目前的模样,可这些都跟他无关。 阴散人又一剑击中了屈明德的剑身,彻底破去了他所有的剑花,将真正的剑身暴露出来。 “哼哼!”阴散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癫狂神色一收,冷笑起来。同时反握着长剑的左手一环,剑尖划出一个森冷的弧度,直接朝着屈明德的咽喉奔去。 “胜负已定!”阴散人心道。 千幻剑诀之要旨,就在于一个幻字。当真正的剑身暴露在敌人面前的时候,往往青云门的弟子就是他们离落败不远了。而在现在的情况下,落败就是死亡。 屈明德见到这一幕,也顿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刺出了一剑。 本是飘忽飘幻的长剑,在这一刺出去之后,顿时变得锋锐而夺目。 剑如天外流星,转瞬逝去,只是在人的眼底留下了无法消散的光华。 这人,正是阴散人。 “这不是千幻剑诀!”阴散人捂着喉咙,艰难的说道。 “的确不是!”屈明德说道。 屈明德话音刚落,阴散人的喉咙之上,慢慢渗出了一条鲜红的细线。 第二十七家 小酒家 屈明德用的的确不是《千幻剑诀》,它没有这样的凌厉。 这决胜的一招,出自最新得手的《北斗剑经》。名作天外流星。一剑祭出,则像天外流星,倏忽而逝,无可捉摸。 天外流星的特性,正和《千幻剑诀》中的剑身分化相反,但二者也正好相辅相成。在剑花被破去的一刹那,屈明德用出天外流星,本无防备的阴散人顿时中招,魂飞阎罗殿去了。 看了一眼阴散人,屈明德不再多话,直接跳上自己的马匹。 一声鞭响,骏马随即开蹄狂奔起来。 经过了阴散人的事情,屈明德自然不会继续悠哉游的在路上推演功法。 这一次该向什么地方去,屈明德暂时还没有想好。但总的方向,自然是远离江州。就算以后想要回来,那也得等到自己有不惧天南镖局的实力才行。 …… 就在屈明德离去后不久,刚才他与阴散人战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五短身材,胖墩墩的显得十分笨重。 但是,这也只是外表显得笨重而已,实际上他很灵巧。 只见这个人从树林中出现,唰的一下就奔到了阴散人的尸体边上。 看着阴散人的尸体,这个五短身材的胖子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他看了一下阴散人的尸体附件,发现血液溅出得非常远。但是仔细检查之后,却只发现在脖子上才有一条细细的伤口。 “好快的剑!”这人说道。 然后他又转了两圈,很快找到了屈明德离去时候的马蹄印。 “这个阴老鬼真是蠢,为什么不知道早点杀马.现在让那小子骑着马跑了,我要追到什么时候去!”身材矮小的胖子继续嘟囔道。 听他的话,丝毫没有为阴散人的死亡而伤心,反倒是因为阴散人没有把屈明德的马给杀了而感到不满。 这人抱怨了几句,然后四处走了一圈,这才把阴散人的尸体提到了树林里边,找个地方放下。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死了,也别指望别人替你收尸。”这人说着,就不管阴散人的尸体,直接纵身一跃三丈,快速向着屈明德离开的方向追去。 …… 对于身后的事情,屈明德毫不知情,他只是沿着官道不停的策马狂奔。 老陈选出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因此,即便屈明德如此毫无怜惜的鞭笞,这马依然跑得飞快。 很快,两条岔道就出现在了屈明德的身前。 “吁!”屈明德拉住了马,看着这两条分开的官道,想着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个时候,前边来了一个路人,这人牵着一匹骡子。骡子之上,左右各装了一个箩筐,看起来是个行脚的商人。 眼下的世界,交通并不便利,很多老实的农人一辈子也不会走出五十里外。因此,这些带着商品,沟通城池与乡村的行脚商人也就属于那必不可少的人物。 “这位大哥,请问哪里是前往彭城的方向?”屈明德见到这行脚商人,直接下马对着他一抱拳,问道。 行脚商人见了屈明德的高头大马以及手中长剑,脸上闪出了一丝惧怕的神色。 不过他还是拱了拱手,对着屈明德说道:“这位大侠,彭城是我来到方向,你直管往前走就是。” “哦。”屈明德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么说来,这往左的一条,是通往徽阳的咯?” “是的,是的。”行脚商人小心的应对道。 “多谢大哥指点。”屈明德说着又是一拱手,然后上马奔着左边的那条路而去。 那行脚商人看到屈明德策马而去,转身回望了一会儿,然后才用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赶路。 又奔出了几十里地,直到前方出现一杆迎风招展的酒旗,屈明德这才放缓马速,开始修养马力。 走不多远,那酒家已经近在眼前,屈明德下了马,立刻就有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这位大爷,是要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小二一边殷勤的接过屈明德的马缰,一边嘴上对着他问道。 屈明德看了这小二一眼,说道:“小二,你这可就不对了,眼下天不过正午,我当然是要喝上两壶茶水之后继续赶路,哪有这日在正中的时候就停下来住店的道理呢?” 小二这时候也看了屈明德一眼,笑道:“这位客官看来不是左近人啊。” “哦?何以见得?”屈明德听见这话,顿时好奇的问道。 “凡是附近及经常往来人物,谁不知道我这店是往前百里内唯一一家呢?如果客官是去符离也就罢了,无非策马狂奔到天黑而已。但要是前往徽阳或是彭阳,这时候赶路,怕是要到深夜才能到达地方了。”小二对着屈明德解释道。 “原来如此!”屈明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开上一间上房吧。” “好嘞客官,您先请坐,我去为您安排。”小二说着,挥手招来一个酒保,把屈明德引到大厅的桌子当中坐下。自己则是牵着屈明德的马,往左侧的牲口棚走去。 “客官,您要喝点什么?”把屈明德引到桌边坐下之后,那酒保问道。 屈明德发现着家店有几个特点,而这酒保开口就问自己要喝什么,应该也算是其中之一。 “我想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屈明德说道。 “哈哈,客官,我家这里的食物都不单卖,而是随着你点的饮品直接赠送。”酒保笑着对屈明德说道。 “哦?那我要是只要一壶白开水呢?” “那我家自然能送您两个打白馒头。” “哈哈,有趣!既然如此,就给我来一壶上好的云雾茶吧。” “好嘞!”酒保应着,然后高声唱道:“上号云雾茶来一份。” 然后他又低下声音,对着屈明德说道:“看来客官是符离人呐。否则一般来客,是不会点着云雾茶的。” “嗯!”屈明德点了点头,并不多说。 见状,酒保也不再在他身边候着,而是说道:“客官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招呼小的。” 第二十八章 借刀处 屈明德点的东西很快上来,随着这壶茶一起奉送的,还有几盘云片糕。 看着这些东西,屈明德略感无语,就这么一点儿,能填饱肚子么?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几盘云片糕,真的只是小二送来让他垫垫肚子的。后边,还有一大堆食物。 “小二,这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你们这家店是怎么收费的?”屈明德拉住为自己上菜的小二,问道。 “客官放心,一壶云雾茶只要两分银子,其余东西全是白送。”小二看了一眼屈明德,笑着回道。 两分银子,的确不算贵。 于是屈明德不再说话,专心的享用起桌上食物。 在他左侧坐着的三个人,他们的身前,各自有着一把剑。 如无意外,这三人也当是江湖中人。 “听说了吗?梅花盗一事已经了结了。”一个人说道。 “哦?这么快!结果怎么样,是天南镖局追回《北斗剑经》还是被哪个幸运儿捡了便宜?”另一个人问道。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我听说天南镖局损失惨重。他们从彭城出发的时候,来的是一大队人马,结果回去的时候只有笔断天南关应昔和金刀苗鹏运两个人了。” “不会吧,难道小霸王也折在了符离城?” “这……似乎没有听说小霸王的踪迹。” “唉,算了算了,这些都是没影子的事儿,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来,喝酒喝酒。” 这消息传得有点快!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百里外的这小酒家就已经有人在讨论了。 不过,江湖之中,凡是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总是会传得很快,这并不奇怪。 屈明德只是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一抬眼的功夫,他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奇怪。 整个大堂之中,拿着剑而喝茶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为他招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不过,大家也只是看一眼,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样的言论。 没一会儿,屈明德吃完了自己桌子前面东西,站起来就想要招呼小二领自己去房间里面休息。但是他又突然坐了下来,因为门外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吸引别人目光的人。 比如说,身前摆着剑,而又一直高谈阔论的那三个江湖人,这时候就闭上了自己的嘴。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人的手上提着一把枪。 一把长达一丈三尺三,且通体精钢打造的枪。 “霸王枪!是小霸王左承文!” “肯定是他,江州没有年轻人再使用这样的枪。” 小霸王对于别人的议论,并不太关注,因为他一进来,目光也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这个人就是屈明德。 “屈兄,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小霸王走到屈明德的桌子前,将长枪搁到一边,然后自顾自的坐下。 “我也没想到。”屈明德说道:“我以为你该回彭城去了。” “没有,我三叔让我去徽阳办一件事。”小霸王说着,态度很是温和。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被他放在心上。 屈明德有心想要问问黄枫谷庄园中,天南镖局旗下的那些弟子怎么样。但是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只是他不开口,左承文却是要主动提起。 “那些弟子没什么事情。”左承文说道。“他们只不过是中了迷药而已。” “这是一件好事,值得庆贺。”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次符离之行,虽然没有拿回镖物,但是天南镖局也没有任何人因此而受到伤害,所以左承文觉得这的确是件好事情。 “只可惜了诸位同道!”屈明德叹息一声,说道。 那些江湖人自从大厅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也许他们是走了,也许他们已经凶多吉少。 左承文不知道屈明德的这一声叹息,是为了那些江湖人白白浪费时间,还是哀叹他们枉送了性命。因为,他也没有再见过那些人。 屈明德叹息完,也就完了。他举起茶杯,对着左承文问道:“要不要喝杯茶?” “好!”左承文答得很干脆。 除了喜欢在嘴里叼一根野草之外,左承文对于其他的享受并不是很有兴趣。因此,即使大厅中绝大多数——或者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余的江湖人都在喝酒,他也不在乎。 边上的江湖人从左承文进来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他,连带着,他们还关注了一下唯一一个拿着剑而又喝着茶的屈明德。 只可惜,屈明德并没有像霸王枪一样名震江州的标志物,所以这些人关注归关注,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他来。 “这个人是谁?看小霸王对待他的熟稔,这人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物。”边上的江湖人互相用眼神。 只是和刚才一样,虽然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些想法,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走过来,跟他们攀谈一番。 “屈兄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左承文问道。 “不知道!只是,总得远离江州。”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又点了点头,“看来《北斗剑经》终于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左承文说着,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因此,周边的人都听到了。 就像那三个身前放着长剑的江湖人,在听到《北斗剑经》四个字之后,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就像是小声会传染一样,沉默同样会传染。大堂之上,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这是要借刀杀人?江州小霸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屈明德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左承文问道。 “因为你杀了阴散人,因为我没有把握赢你。”左承文说的很坦然。 这不是一个合格江湖人应有的态度。 江湖人从来争的都是一个脸面,要他们当面自承不如别人,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大堂更加沉默了。不只是因为小霸王左承文自承不如屈明德。还因为他说,屈明德杀了成名多年的阴散人。 黄枫谷五散人之一的,阴散人! 第二十九章 夜无声 “左兄想吃点东西么?”屈明德问道。 左承文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不过,如果屈兄明天是前往徽阳的话,不如我们两个一起走。” “可以!”屈明德说着,站起了身子,招呼小二带着他往房间走去。 左承文看着屈明德的动作,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 太阳很快落山,天地再次被夜幕笼罩。 这时候,屈明德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屋顶之上有人在走动。 这家小店左右并没有人家,这些人在屋顶上走,显然不是路过。他们的目标,也应当是在这家客栈当中。 屈明德虽然没有特意打量,但是也知道,这酒家并不算大。如果真要找人的话,难度也不会大。 白天的时候,左承文在大厅当中说出《北斗剑经》落在屈明德手上的消息,屈明德并没有否认。因着这个,后果也就要他自己来承担了。 因此,这时候虽然不知道上面的客人要找谁,屈明德还是不得不小心戒备。 “一个、两个、三个……”屈明德默默的数着房顶上的客人数量。 “擦擦擦!” 这些人走路的声音很小,要不是此刻天地间尽是一片寂静,屈明德也未必听得到。 屋顶上的人对于自己的目标好像不太熟悉,来来回回的跑了还几次。从脚步轻重的轻微差异,在寂静的夜里,要判断出是不是同一个人并不难。 没人出声,但是屈明德还是听得出来,这些夜行人都停在了他屋顶的上方。 “还真是来找我的。”屈明德无声的叹息。这种事情,实在是无法躲过。 只是屈明德也没有躲的打算,只要不是那些通了七十二窍穴的小周天高手,屈明德自问并不惧谁。 不过他把放在床边的剑握在手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 双方互相都看不见,同时也没有沟通的意思。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和去屈明德明明白白的互相对峙。 这对峙的时间不可能无现场,实际上,只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屈明德就听到屋顶上传来了异动声。 “卡擦!”有人在动屋顶。 黑暗中的屈明德“呛”的一声,长剑带着青光陡然出鞘。 这是切实存在的青光,因为屈明德已经把他的内力运到了极致。 脚一蹬,屈明德顿时冲天而起,长剑刺向传出异动声的地方。 “砰!” 长剑刚触到屋顶的瓦片,就是一声爆响。 就像有人在屋顶扔了个炸药似的,周围的瓦片猛的炸开四射而去。 剑尖的触感告诉他,刚才一剑,并没有刺到任何人,显然对方十分的机警。在屈明德出剑的瞬间,就已经向着其他地方闪避过去。 而屈明德,整个人也就顺势冲出屋顶三尺有余。凌空一个翻身站定之后,屈明德曲着右臂,长剑护在胸前,然后才抬眼打量周围的局势。 但是这一打量,屈明德顿时苦笑起来。 “看来这是被害妄想症有点严重了。”屈明德心道。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了现场局面,才发现事实其实并不像他先前想的那样,一群人聚到屋顶,想要打他的主意,至少,不是一心只打着他的主意。 真实的情况是,两拨人在对峙! 说两拨人也许并不争取,确切的说,是一拨人在和一个人对峙。 人多的一方,屈明德一个都不认识。但是独身一人的那个,屈明德却很熟悉,这人,正是江州小霸王左承文。 此刻,左承文右手持枪,斜指对面,正紧盯着对面的一群人。屈明德的出现,让他有些吃惊。 “左兄,你这是……”屈明德看着左承文,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江州围杀天南镖局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 要知道,以左承文的身份,一旦出事,在江州绝对是震动武林的大事。天南镖局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会把这些凶手找出来。 而无论是谁,一旦对上霸王枪左建章,都一定会感到头痛的。 “不知道!”左承文的回答很干脆。他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他还在好好睡觉的时候,突然就被人引了出来,并且在这间屋子上边出现了一堆埋伏不像埋伏的蒙面人。双方正在对峙的时候,屈明德就这么一剑炸开屋顶冲天而起,跑了上来。 正如屈明德不知道左承文实在哪个房间一样,左承文其实也没有注意过屈明德的房间。 因此,当发现着房间居然是屈明德的,左承文也是有些吃惊。 “出现这种情况,不知到底是出于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又是什么用意?”这是左承文看到屈明德之后,心里面冒出来的想法。 而就屈明德来说,他已经确定对方至少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否则的话,不会特意选择他的屋顶。 “我现在回去睡觉,不知道行不行?” 屈明德看到这事跟有小霸王在前面挡着,并不是太想这么快插手进来。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不算少了,正如前面他说的,能不出手,最好就不要出手。 “恐怕不行。”回话的依然是左承文。 正对着他们一方的蒙面人,就像是哑巴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出声的意思。 “唉!”屈明德叹了一口气。看到这群人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杀!” 对面的人终于还是出了一声,只有一个字,而且戾气极重。 得到命令,站在他身后的蒙面人顿时对着左承文冲了过去。当然,不出所料的,他们也没有放过屈明德的意思。 黑衣蒙面人一共五个,除了刚才发号施令的人没有动之外,其他的四人两两一组,分别提刀对上了屈明德和左承文。 看到这情况,左承文自然不消说,长枪一抖就与对方战到一处。屈明德有心想走,对方却不肯放过他。 “我只是路过,何必如此?”屈明德自嘲的说道。 话音未落,长刀已然临头。 第三十章 徽阳道 屈明德长剑在手,对于当头而来的刀锋,并没有太过在意。 刚才的观察,已经让他大略看出了这两个人的修为并不高,至少没有他高。 此刻屈明德唯一注意的,其实是正袖手站在一边的,蒙面人头领。 无论是什么东西,在他出于迷雾当中的时候,给人的威胁感总是最大的。 “铛铛”两声隔开长刀,正如他之前所料,这刀上力量并不算大。他格开这两刀,并不吃力。 抽空看了一眼左承文,屈明德见到他也是轻松写意的模样。 “这人带着这四个家伙过来,是搞笑的么?还是所,他们四个其实是有着某种特殊的连击技法?”屈明德一遍格挡着对方劈来的长刀,一遍在心里想到。 按照这些人的力量,如果没有特殊之处,绑在一块,屈明德也有把握在二十招之内解决他们。 左承文一杆家传霸王枪名震江州,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二人虽然没有正式交过手,但是屈明德可以感觉得出来,对方绝对不会比他差。 甚至在没有得到《北斗剑经》之前,屈明德比起左承文来说,还要稍微差一点。 就这样四个连他都打不过的人,过来找左承文的麻烦,岂不是来搞笑的? 不过话是这样说,屈明德却没有立刻结束战斗的意思,因为他此刻还摸不透对方那个束手一旁的头领的深浅。加上左承文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现在他也搞不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持一切不变才是最好的应对。 “撤!” 打着打着,对方的首领却是发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正在和他们对打的蒙面人二话不说,刀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这变化虽然还奈何不了屈明德,但是却也他顿住脚步,无法再向刚才一样挥散自如。 眼看着五个蒙面人转身远去,如同飞鸟投林,屈明德和左承文对视一眼,都没有做出追击的举动。 “左兄,你怎么看?” “这些人……”左承文一时间好像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因为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搞笑”。 “这些人,来得奇怪,去的也是莫名其妙。左兄,恕我多嘴问一句,你到徽阳,是为了什么?” 左承文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想回答屈明德,还是其他的什么意思。 “这一夜怕是无法休息了,屈兄,不如我们连夜赶路?”左承文说道。 连夜赶路?屈明德抬头看了一眼正是高悬天中,但却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有点无语的对着左承文说道:“左兄,你看这天色,夜晚赶路你确定自己没说错话。” 如非不得已,谁会在晚上赶路?至少,此刻应该算是逃亡路上的屈明德,就不怎么喜欢做出这样的选择。 “能来第一波,自然也能来第二波。更何况,刚才来的人先找的是我,屈兄就不怕下一波人找上你么?” “哈哈,哪有这么巧……的事……”屈明德说道最后,这话已经练不成句,因为,这世界上,果然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只见他们站在屋顶往下看去,分明可以看到有人正鬼鬼祟祟的往屈明德的房间里面偷瞧。不过,所谓的上房,当然不可能只有一间屋子。这是一个类似于套间的回环结构,所以这些人站在正门外往里瞧的时候,站在屋顶上的屈明德和左承文正好可以看见他们。 “好吧。”看到这一幕,屈明德不得不承认,左承文说的话确实是有一点道理的。 下边的人大概也发现了自己这个样子,是不可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的。但是他稍一徘徊之后,还是决定做点什么。 “屈兄你看如何?”左承文的声音一如刚才,清晰的在屈明德的耳边响起,但是却没有惊动下方的人。这一手,自然也是展示出了他精纯的力量控制手段。 “我看不如何。”屈明德说道。 而在下方,那人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管,捅破窗纸之后,往里边开始吹气。 “这是迷药?”屈明德的脸色十分古怪,没想到自己刚决心孤身闯荡江湖,就遇上了这种传说中的事情。人生际遇,真是不可想象。 迷药的威力有强有弱。 弱的且不说了,但这强的,却像是梅花盗的独门秘方梅花烙,就算是小周天高手,照样能放倒。 屈明德虽然不知道下方那人用的是哪一种,但是也没有去试一试的心思。 因而他说道:“左兄,你方才的提议很有道理,我们还是连夜赶路走吧。” “可以!” 左承文说完,转身就向着马厩而去,屈明德自然是紧跟在他身后。 至于说处理那个正在往屋子里吹迷烟,想要打点坏主意的小贼,屈明德是不愿意去收拾的。正所谓,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客栈不大,马厩自然也不可能远了。因此,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叫醒门房,各自骑上自己的坐骑,打马飞奔而走。 至于屋内的人,虽然听到了马蹄声,但是愿意出来看的人,显然是不多的。 …… 就在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骑马连夜往那徽阳城的时候,在官道边上,正有几双眼睛在注意着他们。 “后面的路上你们安排的怎么样了?” “首领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这小霸王不是个笨蛋,跟他一起的那个青云门首席屈明德也是个扎手的家伙,他们两个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有兄弟们的照顾,他们肯定能到徽阳城。” “这样最好!记住,一定要让他们两个牢牢的粘在一起,绝对不能分开咯。” “是,首领。” “嗯。你好好盯着,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要是坏了盟主的大事,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属下明白。” “好,我走了。”被称作首领的人说完,原地一振,整个人顿时像是化身飞鸟一样,站眼见没入林中深处,不见踪迹。 刚才一直躬身说话的那人也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看了看已经了悟人迹的官道,一挥手说道:“我们也走。” 站眼见,刚才还站着数人的地方,就已经恢复了寂静。 第三十一章 过五关 一路快马加鞭,虽然天上乌云遮住了月光,但是顺着官道走,两人倒也没有发现多大问题。 只是,若想要一切顺利,显然是不可能的。 恰如此时,远在视线尽头,就有几人站着拦路。 看到这一幕,屈明德条件发射的就想要勒住马匹。 “继续冲。”左承文突然出声说道:“交给我!” 听到左承文的话,屈明德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选择继续跟从。 两人胯下,都是好马。特别是左承文那一匹,更是真正千里追风的宝马良驹。 方才两人一路赶来的时候,屈明德就发现,如果不是左承文有意控制马速,自己很可能就跟不上对方了。 “驾!” 左承文一踢马肚,不再刻意等待。登时,他的速度就提升了一大截,远远的超出屈明德。 刚才还在视线尽头的人,这时候就已经可以清晰的瞧见眉目表情了。 拦路者看到左承文没有减速的意思,都有些慌张。 武者,并非不能力抗奔马。 但是有了这种修为的人,也不可能亲自过来做些拦路的勾当,因此这些人的慌张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拦路者在慌张,左承文却十分的淡定。 双方的距离在飞速的接近,那些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身体一转,就要向周围闪避。 “砰!” 平地一声炸雷,这是大枪抖开的声音。 长达一丈三尺三的精钢霸王枪,本就是战场争锋的利器。此刻左承文借着宝马之力出手,更是将这枪的威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马过人堆,枪过喉!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物,在左承文一枪祭出之后,顿时跌倒尘埃,再也爬不起来了。 “早听说小霸王的风采,这时候才得见真面目。”过了一段之后,左承文放慢马速,屈明德追赶上来说道。 “屈兄谬赞了。”左承文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枪头依然光亮如新,没见染有半点鲜血。 …… 就在二人过了这段不久,又有数人快速奔来,显然都是身怀上乘轻功。 “死了!” “都是一枪入喉,应该是小霸王下的手。” “他们已经做出躲避,但却都在瞬间毙命。真是好快的枪。” “没有马匹徘徊的痕迹,看来是直接纵马出枪。” “霸王枪本来就是沙场征战的利器。见到有人拦路,毫不犹豫纵马挺枪,这位江州小霸王,果然不可小觑。” “前面还有人在拦着?” “当然!” “那只能祈祷他们好运了。” “为了盟主大业,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 二人又纵马赶了一阵,前方再次出现拦路之人。 “看来今天晚上还真是平静不下来了。”屈明德想道:“只是不知道,我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以至于他们宁愿彻夜等待,也要拦在前头。” “一般的组织,绝没有这样的能力调动许多人马拦路。这徽阳城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左承文心里也在揣测。不过,他思考的方向,却和屈明德完全不同。 这一次左承文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天南镖局总镖头、笔断天南关应昔飞鸽传书,要他当先迅速赶往徽阳办一件大事。 但这件所谓的大事到底是什么,飞书里面却没有说。只说等到了地方,就会有人来与他接头。 而关应昔等人,则是要返回彭阳,亲自坐镇。 现在这么多人拦路,显然不可能是为了屈明德而来。 他身上拿有《北斗剑经》的消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就算真的传有这么快,也不能引来这样大组织的注意力。 也许,这是某个神秘组织在和江州传统势力天南镖局在较劲。而双方争斗的关键,很可能就在徽阳城中。不然的话,决不至于出现眼下的情况。 马匹飞奔时候,风吹在脸上绝不好受。但无论是屈明德还是左承文,他们的心里都是火热的。 “左兄,这次我来出手。”眼看着渐渐接近拦路之人,屈明德抢先出声道。 左承文没有回答,但是被控住的马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哈哈哈!”屈明德大笑,这段时间的压抑在这即将进行的战斗当中,彻底消散无踪。此刻他心中剩下的,全是那万丈豪情。 “就拿这几个拦路小丑,来祭我掌中宝剑吧。”屈明德想到。 和刚才左承文纵马出枪一样,屈明德也没有降低自己的马速,反是加紧催马上前。 这一次的几个人显然要聪明的多,在发现屈明德的意图之后,他们并没有试图闪避,而是纷纷探手入怀,扔出了各式各样的暗器飞刀。 屈明德伏身马背,周围暗器过耳的声音,完全不能干扰他的判断。 渐渐的,双方的距离近到三丈之内。 拦路人已抽刀在手,准备迎战。 “呛啷”长剑出鞘的清吟之声响起,久久不绝。 清吟声中,屈明德纵身而起,瞬间到达这些人的头顶。 “铛铛铛!”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每一声,必然伴随一道倏忽即逝的青光。而每一道青光闪过,屈明德的速度也会更快一分。 剑如虚影,点眉头! 七剑过后,屈明德正好落在往前疾驰的马背之上。他的身后,那些人依旧举着长刀,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再动上一动。 左承文在屈明德身后五丈,此时打马从七人中间穿过。马速太快,直接刮起了一阵大风。 “噗噗噗!”“叮叮当当!” 人体扑倒,长刀落地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原来,就在方才那一刹那,屈明德的长剑已经点破拦路者的眉心,内气入脑致使众尽数身亡。 只是减速太快,用力太巧,这才让这些人僵在原地。直到左承文打马而过时,才被那风带倒。 “好快的剑!”左承文说道。 …… “又都死了,全是眉心中剑。” “是青云门首席屈明德出的手。” “小小符离,居然出了这等俊杰。” “赵老鬼运气不好,眼光倒是不差。” 评论声在屈、左二人离去后不久,再次出现在尸体边上。只是转眼间,突然出现的人又都突然消失不见,只有风中的血腥气见证了所有。 第三十二章 过五关2 “看来前面还有不少麻烦。”屈明德说道。 这不需要多说,左承文自然也知道。 如果有一方势力不介意从那酒家开始,就布置人手来阻拦他们的话。那么眼下距离徽阳还有近百里之遥,他们也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杀了这两拨,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屈明德和左承文都不再说话,也没有人提议绕路,因为走官道,才是最便捷的方法。 他们也有足够的自信,光凭这些货色,拦不住他们。 严格来说,屈明德并不是非去徽阳不可,他随时可以转道去往其他地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跟跟着左承文走可能会比较好。 屈明德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顺着感觉走。 “大概是舍不得这一路的精彩!”屈明德想到。 嘚嘚嘚!嘚嘚嘚! 马蹄踏在夯实的官道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是作为拦在前方的人来说,他们的心里却觉不好受。 “前面拦着的两路人都死了。”一个拦路者说道。 “但是首领命令我们必须守在这里,违抗命令,必死无疑。而且,还会连累到家人。”另一个人接过话头。 “谁带了绳子?” “想做绊马索?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暗青子都拿在手上,听说这两个人都不会停下马匹,见面先来上一套。” “射人先射马,这两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护住马身。” “来了,所有人准备。” 可惜,这些准备好要射马的人,迎来的却不是马匹。 远在数十丈之外,屈明德和左承文已经一拍马背,当先跃起。 他们的速度,连奔马也追赶不及。只几个纵落,就已经闯入人堆。 霸王枪和长剑同时舞开,不到五个呼吸,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早有准备了。”屈明德脚下人的手,发现对方正握着一枚飞刀。 长距离上,一般人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而如果有不一般的人,那也没必要派这些小喽啰在这里送死。 所以,唯一能解释眼前情况的,就是对方用了飞鸟传信。 左承文和屈明德都很熟悉这种套路。虽然一个人是亲身经历,而另外一个,只是曾经看见过。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左承文说道。 这很容易判断,因为要是没有人在后面跟着的话,他们绝不会察觉到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的手段。 “要不要留下来等待他们?”屈明德问道。 “算了,我们需要尽早感到徽阳。”左承文拒绝了他的提议。 屈明德不知道左承文有什么任务,但是此刻对方显然是把他视为同伴了。否则的话,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说出“我们”这样的词。 不过,对于左承文的说法,屈明德并不太反感。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介意跟自己这个临时的队友关系稍微亲近一些。 “既然如此,左兄,看来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我们需要多注意一下天上了。”屈明德说道。 “希望他们没有一次性派出几十只飞鸟。”左承文说道。 他说的是实情,如果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一连派出了十几只甚至几十只的飞鸟,那么该收到消息的人,此刻都已经收到。他们再怎么防备,也是白费了。 屈明德俯下身子,将那一枚飞到捡起来拿在手中,翻身上马。左承文也是同样的动作。 两人再次策马向着前方疾驰。 …… “啾啾啾!” 在他们离去之后不久,现场果然又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并不跟在其他人身边,一起去查看尸体,而是对着路边的树丛发出鸟鸣声。 哗啦啦! 一群宿鸟冲天而起,扇动翅膀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夜的寂静。 但也不是所有的鸟都朝着远离人的方向飞走,有一只头有白冠的异鸟就是向着这发出声音的人这边来的。 这鸟儿展翅起来,也就跟麻雀差不多大。但是看它飞行的速度和气势,却非同一般。 只见他一伸手,这白冠异鸟就很熟练的站在他伸出的小臂之上。显然,这是一只传信的飞鸟。 做完这一切,他才向着自己的同伙走去。 “怎么样?”手上架着鸟的人问道。 “有凌乱的脚步,应该是他们落地了。”有人回声道。 架着白冠异鸟的这人一点头,说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还不够详实,他们两个像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也不一定,也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已经给他们提醒了,如果这两个家伙不是笨蛋的话,肯定能猜到我们在用飞鸟传信。”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失去了这白冠鹰的指引,前面的人很可能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小小一只鸟儿,居然被叫做鹰! “没关系,他们猜不到我们放出去了多少只飞鸟,绝不敢像前两次那样硬冲。只要能迟缓一点儿他们的脚步,也就够了。” “但是看情况,这些人并没有什么用。小霸王和那个青云首席的实力,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高出不少。” “白老三也不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会让我们满意的。”胳膊上架着所谓白冠鹰的那人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徽阳城中的人手脚快点。别等这两人闯到了地方,都还没有搞定。” …… 屈明德和左承文不知道身后的人在说些什么。 但正如对方预料的一样,因为不知道对方传出了多少飞鸟,为保险起见,当再遇到敌人的时候,两人并不敢仗着快马硬冲,而是要提前几十丈就得从马上跃起,自己亲身厮杀。 两三次下来,两人的内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消耗。 “唉,可惜这到底不是战马,否则的话,凭着宝甲,小小飞刀,何足挂齿。”又一次战斗完毕,左承文提枪坐在马上,对着屈明德叹息道。 “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走法。”屈明德回应着,却想起了老陈手下的那十几把硬弩。 第三十三章 白大爷 太快了!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虽然接连别人阻拦,但是他们却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 因此,当马蹄声出现白老三耳中的时候,他不禁出声感叹。 “白大爷,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藏起来?”一个黑衣长刀的人对着白老三问道。 白老三显然是个绰号,但是当地位比他低的人面对白老三的时候,却都一律叫他作白大爷。 这其中,显然也有着某种约定俗成的隐秘。 “不用了!”白老三笑呵呵的说道。看他的样子,心情显然很好。 黑衣长刀的人见到白老三如此决定,心中略感不妥,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就退后坐下。因为,这里做主的人,终究是白老三。 马蹄声很快逼近,人影已经遥遥在望了。 白老三的目力极好,这么远的距离里面,他依然能够清晰的看清楚两人胯下的坐骑。 “看那一匹白马,应该就是霸王左建章爱驹玉龙马的后代吧,果然神骏。”白老三看着左承文胯下的宝马,自言自语的说道。 手下人听到了他说的话,插嘴说道:“只要干掉了这两个人,什么宝马良驹,那还不是白大爷您的掌中之物么。” “不不不!”白老三摇头,“做掉小霸王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办事,要是敢手下这玉龙马的后代,岂不是在找死。” 霸王左建章的威名在江州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手下的白云十八骑,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有这样的背景,等闲人却是不敢对左承文下手。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敢对左承文下手的,绝非一般人。 所以在听到白老三的话之后,站在他身边的这黑衣人撇了撇嘴,示意自己对所谓江州霸王的不屑。 他们的确有这样的资格! “你这种心态不对!”白老三没有回头,但是却好像看见了自己手下嘴角那一丝微小的动作。“盟主固然武功冠绝江州,笔断天南关应昔之类,绝非他老人家的对手。但是,这江州霸王却不在其中,就算盟主他老人家当面,也绝不会如此轻视于他。” “这江州霸王左建章有什么了不起的?凤凰不与凡鸟同群,既然他跟那什么关应昔混在一处,怎么配与盟主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呵呵,你还年轻!好了,不说了,我们的客人到了。” 白老三之所以能够被人称为白大爷,除了他的武功比较高之外,活的久显然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活得长,所以他知道的东西也比较多。不过这个时候,屈明德和左承文已经近在眼前,所以他也不再多加解释什么。 “吁!” 这是屈明德和左承文踏上徽阳官道以来,第一次勒住自己胯下的坐骑。 两人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看向白老三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屈明德问道。 左承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在这群人面前,他们显然不能二话不说就上去打杀。因为,对方全是坐着的。而且,还是坐在了路边上。 “白大爷,是不是现在上去搭话?”一个黑衣人问道。 “不,再等一会儿。”白老三小心的观察着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时刻在判断他们的耐心极限。 双方就这样无声的对峙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着也有一炷香的功夫。 在白老三观察他们的时候,屈明德也在观察着白老三一伙人。 从这些人的衣服、长刀之上,他可以确信,这些人也是拦路者之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坐到了路边上。 “在唱空城计?”屈明德揣测,“好像也不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拖时间。” “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接冲过去。”这会儿说话的是左承文,他实在不耐烦做这种无声的对峙。 而且,他知道后边有人在跟着,也许这群人就是在等待援手也说不定。 “可以!”屈明德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白老三突然站了出来,笑呵呵的对着两人拱手说道:“劳两位久等。在下年老体迈,耳目昏花,这么长时间才把你们两位给认出来,赎罪赎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位老人。 “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屈明德开口问道。 左承文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长枪,这种事情,他不是很擅长应对。 “呵呵,在下白老三,只是一个无名老叟。想来二位应该是不曾听过的。”白老三说道。 屈明德和左承文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此只好无言以对。 “那么前辈在这里等我们,是敌是友?”屈明德继续问道。 “哈哈,这位想必是青云门首席屈明德屈少侠了。”白老三说道:“老叟在这里,非敌非友,只是一个路人。两位要是着急赶路的话,还请自便。” 屈明德看着白老三,这一路上他发现,“青云门首席”这五个字,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关轻重。 至少,很多人在提到自己的时候,经常都要加上这五个字,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客气,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白老三说他非敌非友。 屈明德眯起了眼睛,在打量着周围。 这时候左承文却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老丈让个道路,我们要往前走了。” “哦,呵呵,请,请。”白老三说着,果然让开了道路。 左承文见此,二话不说就催马上前。 他胯下的宝马不愧是千里追风的宝马良驹,只在刹那之间,动如惊雷,嗖的一下就从白老三的身边蹿了过去。 屈明德见状,也顾不得在打量什么周围,也驱使自己的马匹赶了过去。 只不过相比左承文胯下玉龙马的后代,这匹百里挑一的骏马还是差了点,跑起来并没有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屈明德在经过白老三身边的时候,才能有空打量一下他脸上的表情。 而实际上,白老三除了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表情。 第三十四章 奈何桥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策马远去,很快踪迹全无。 白老三身边黑衣长刀的手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白大爷,就这么放他们过去,首领会不会责怪?” “呵呵,首领下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尽量拖时间。难道我们拖的还不够?”白老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说道。 听到白老三的话,那手下一脸囧然,他是在不知道,白老三是怎么判断出来他们拖的时间已经够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凭着我们这么几个人,就能拦住他们?”白老三看着手下的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拦不住?” “你自己算算我们开始行动是什么时间?再想想这里离那酒家多远?他们二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闯过五六道防备关卡,你觉得我们能拦得住?” …… 在白老三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有几个黑衣人正注视着他们。 “这白老三倒是聪明。” “不聪明他也活不到现在。” “这拖的时间够久,我只希望接下来的人也能够跟他一样聪明。” “也许吧。不过,河西双煞可能会动手。” “不用理这两个不听话的家伙,死了更好。” …… 屈明德和左承文一路策马潜行,大约每隔十五六里地,就会遇上一拨拦截者。 但是自从白老三过后,其他人都没有和他们动手的意思,只是尽量用各种行动来迟缓二人的脚步。 为了达到目的,这些人的手段可就多了。 有找他们瞎扯的,也有要请他们喝酒的。总之,怎么能拖就怎么拖,至少也要凑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行。 能不动手总是好的,反正时间好像还早,不到天亮城门也不会打开,屈明德倒是不怎么介意别人用这种手段来打扰他赶路。 只是相对于屈明德,做成文的态度可就不怎么好了。他宁愿到徽阳城下去待着,等到城门开启,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道路上。 坦白说,屈明德也是欣赏左承文这种态度的。但是他不愿意因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与人战斗,因而一直在劝着左承文要克制。 就这样一连过了四五拨拦截者,因为一直没有战斗发生,因而两人总算是把前面耗费的内力给重新恢复了过来。 “你看,这些人大概是故意来给我们恢复的时间的吧”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摇了一下头,“这些看起来分明是一方势力的人,为什么前后表现差异如此之大,其中必然有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屈明德承认做左承文说的有道理。 按说一个组织,如果他是接受到同一个首领的领导,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摆在眼前,他们就算再怎么想不通,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除非,他们虽然有同一个目的,但是却没有限制特定的手段。”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看了他一眼,对方这个态度,已经把他们的目的摆得很清楚了,分明就是要拖延时间。 “但是,屈兄你看起来好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左承文说道。 “那是当然的,能够坐下来好好谈,我又怎么会选择打打杀杀,这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马蹄声哒哒作响,两人里徽阳城已经很近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前面却又出来了两个拦路者。 他们的穿着,看起来和前面的人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伙的。可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屈明德和左承文却是齐齐勒住了正在奔驰的马匹。 有杀气! 杀气,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说法,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凡是江湖中人,修为到了一定的地步,对它的感应绝不会出错。 屈明德和左承文的修为虽然算不上高绝,甚至连小周天,都还离得有一段距离,但是两人的感知能力却不算差。 因此,在前方出现了那两个拦路者之后,他们又一次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屈明德。”左边拦路的人叫道。 “左承文。”这话换成了另一个拦路者说。 “我们等你们已经很久了。”那两人一起说道。 这是在唱戏么? “前面你们走来应该很轻松吧。” “但是这就是路的重点,再往前,该过桥了。” 两人依然是一人一句,这样说话,即便他们的语气很冷,杀气很重,但是屈明德还是想笑。他又想起一些事情。 “过什么桥?”左承文问。 “当然是奈何桥。”两人回答。 “可惜我们并不喜欢过桥,还是二位自己走吧。”屈明德说道。 “可惜,这也由不得你们。”两个拦路者同时说道。 话一说完,二人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分别向着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刺了过来。 看他们的样子,完全是忽视了双方的高度,还差着一匹高头大马。也没有想过,现在双方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是不是远了一点儿。 面对刺向自己的剑,左承文二话不说,一踢马腹就开始加速。看来他又要用枪马合一的招数了。 与左承文不同,屈明德看到对方一剑向自己刺过来,他却是轻轻一按马背,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飘,只是说屈明德的姿态,并不是说他的速度也像是人们往常想象中的飘一样慢。 实际上他非但不慢,而且非常的会,甚至和已经开始加速的左承文的跨向良驹一样的快。 在飘出去的过程当中,屈明德的长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握在了手中。 砰! 在大枪抖开的声音中,屈明德的长剑分化出了好几道耀眼的剑光,向着来人迎了过去。 剑光虽然耀眼,但是屈明德的对手却没有因此而迷失方向。 “叮”的一声,两人的剑尖撞到了一起。 “啧啧,高手!”屈明德说完这句,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得爱废话了,因此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而他的对手,战斗开始之后,至始至终没有多说出半句话。 双方你来我往,眨眼就过了数十招。 战斗异常激烈,以至于屈明德甚至抽不出空去看看,左承文到底怎么样了。 第三十五章 光破云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不停的响起,这是屈明德和对手长剑交击时所发出的声音。 两人从交手到现在,已经过了上百招。 屈明德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正式与人交战的经历中,所遇到的一个最强的对手。 甚至,这个对手比曾经拦截过他的阴散人还要强大。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被人驱使着来做拦路的勾当!” 屈明德的脑子里,在交手的间歇间,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不过,再怎样强的对手,总不能在激烈的交战中一直维持着巅峰在状态。 又过了几十招之后,屈明德感觉自己的内力有点供应不上了。 这很正常,因为他只是一个打通了五十六个窍穴的小虾米而已。 能够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中,支持这样久的时间,已经是《千幻剑诀》的柔韧性在帮了他大忙了。 对手这时候显然也不好受,屈明德已经开始在对方的剑招中发现破绽。 只可惜因为自己也同样疲倦,因此就算看了这些一闪而逝的破绽,屈明德也无法利用起来。 “低头!” 就在屈明德正与对手的战斗力都在逐渐消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 是左承文发出的声音! 屈明德虽然不知道左承文在自己的背后要做什么动作,但是他还是在瞬息之间做出了动作。 不是低头,而是一个侧翻滚。 屈明德在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在地上猛的一转,整个人已经是蹲在了对手的左侧。 这个位置是他计算好的,按照刚才左承文声音传来的方向,无论他要采用怎样的攻击方式,屈明德都可以保证自己的存在不会干扰到他。 与屈明德交战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左承文的喝声,因此他在迅速的往后退。 嗖! 一阵急速破空之声在两人的耳边响起,但却比飞箭的声音要大得多。 屈明德无暇去看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他只知道自己的对手正处在一个很不好的位置上。 敌人的劣势,当然就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优势。 屈明德一弹而起,长剑化作天外流星,向着敌人刺去。 那人的应对很慌乱,因为屈明德没有看见的东西,他看见了。 破空而来的,是左承文的霸王枪。 长枪红缨之上,好在滴着的红色液体,带着一股铁锈味,这是鲜血的味道。 面对急速破空而来的霸王枪,以及霸王枪之后骑着骏马的左承文,这人不得不一退再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左侧忽然亮起了一道青光。 这青光有着无法言喻的美丽,同时也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黑衣人眼角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无法闪避,因为后退的姿势用力以老。 青光自下而上,斜斜诶的点入了黑衣人的心脏。 噗! 这并非长剑刺入敌人体内发出的声音,而是左承文的长枪在黑衣人一个停顿之后,终于赶了上来,将对法扎了个透心凉。 左承文手按在长枪末端的时候,屈明德已经收剑而立,正自去向自己马匹所在。 当屈明德牵着马来到左承文身边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左兄?”屈明德用声音表达自己的疑惑。 听到屈明德的招呼,左承文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一下子拔出自己的长枪,任由那人倒在地上。 “这应该是最后一道拦截了。”左承文没有回答屈明德的话,而是看着远方在晨曦中显现出来的城墙,对着他说道。 左承文的态度有点怪异,但是屈明德倒也不是很在意,因为目光之中,并没有隐藏着的恶意。 一个人总得有点小秘密,只要不会伤害到自己,屈明德并不在意左承文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的确应该是最后一道拦截了。”屈明德说着,翻身上马。 “走吧!”左承文说着,驱马向前。 屈明德的行动要慢一点,因为他正在搜寻左承文的对手在什么地方。 很快,他就找到了。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只是现在,他整个身躯依然歪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显然,这人已经活不成了。 在他的手上,正握着半截断剑。 看到人之后,屈明德开始从他面向的方向往前扫,在地上一丈之内,地上绝没有半点痕迹。 另一截断掉的长剑,此刻正躺在离那人近半丈远的地方。 屈明德看着这些痕迹,在自己的脑海里复原了一下左承文战斗的景象。 当时,左承文坐在马上,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 那人也很机灵,一直在绕着马匹走,试图躲到左承文的攻击死角去。 他的意图显然得到了彻底的实施,所以左承文在战斗的时候,不得不时刻受人牵制。 只是在交手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大约是一直的顺利使这人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点,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一个不防备,顿时让左承文脱离了他的牵制。 这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失误,也许一个呼吸之后,他就会弥补过去。但是,左承文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让胯下的宝马猛地向前冲去。 那和左承文战斗的黑衣人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就想要追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左承文猛的勒住自己的马匹,让整个马身硬生生转了大半圈。同时,他持枪的手也是猛的一挥,砸向了那人。 看到自己重击,这人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横剑挡在自己的身前。 只可惜,他显然低估了霸王枪的力道。 被击中之后,左承文手中的霸王枪甚至没有留给他后撤泄力的时间,直接就砸断了长剑。同时去势不减,将这人打成了如此怪异的形状,抛飞了一丈余远。 “霸王枪,果然霸道!”屈明德看着这景象,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屈兄,城门快要开了,我们快点吧。”左承文的声音远远传来。 屈明德闻言,一夹马腹,整个人就随着胯下的骏马向前冲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左掌旗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来到徽阳城之前,城门尚未打开,但是外边已经有一条长长的队伍在排列。 这些都是住在城外,担柴带菜来卖、又或者进城来补充必需品的农人,以及那些连夜赶回来的行商走贩。 眼看骑着高头大马二来的屈、左二人,这行队伍有了点小小的骚动。 同时,城头之上,也探出一个人喝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王朝强势,官方对江湖人的态度自然也显得强硬。 左承文并不说话,而是从马鞍边上的包袱当中,取出一张叠得非常仔细的蓝色小方块,然后找到线头,轻轻的系在自己的长枪之上。 一切做完,他才将长枪竖起,用力一抖。顿时,一面无字天蓝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是天南镖局的标志!” 作为江州行商走贩绝无法绕过去的天南镖局,他们的旗帜自然被无数人所熟知。 因此当左承文把这个标志放出来的时候,前面排着对的小商小贩,又或者是有些见识的农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城头那人看到这面旗帜,似是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缩回了自己的脑袋,不再多说。 徽阳城外,左承文就这样举着天蓝旗帜,挺直了身体立在马上。 屈明德看着这面拥有无数威名的旗帜,脸上挂着那千锤百炼的微笑,却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 晨光渐渐亮了起来,城门“吱呀”一声,被几名军士用力的推开。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又有了一点小骚动。不过在城门未曾完全打开之前,没有哪个人敢直接闯过去。 城门未开而闯进者,斩! 大周王朝刑法酷烈,这绝非说说而已。此刻正是王朝鼎盛之时,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干犯王法。 两人立在人流之外,眼看着这那长长的队列已经渐渐消失,左承文却没有动上一步的想法。 屈明德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勒住自己的马匹,站在边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左承文的持着大旗的手依然稳定,但是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 时间转眼到卯时二刻,天已然大亮。 “左兄,我们是否需要先进城中?”屈明德问道。 “不,再等一会儿。”左承文回答道。 眼见着这个脸色阴沉,依稀要能滴出水来,但是身体已然挺得笔直的左承文,屈明德心知无法再劝,只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三刻,城门当中,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的七八个人。 这些人统一穿着灰色劲装,唯有胸前有一小片蓝色,和无字天蓝旗一样的蓝色。 “掌旗,属下来迟,最该万死!”那些人一看到左承文的胯下黄马,掌中长枪,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罪道。 屈明德从来都不知道,天南镖局之中,上下级的关系居然森严到如此地步。以至于这些人看到左承文之后,甚至不顾这是人来人外的城门外,直接跪了下来。 屈明德稍稍策马偏离了他们的正面。 至于说这人称呼左承文叫做掌旗,显然是他在镖局中的职位。这样看来,倒也算是恰切。 “为什么来晚了?”左承文在马上冷声问道。 这冰冷的声音,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左承文现在非常的生气,跪在他马前的天南镖局所属自然也不例外。 “掌旗,属下等人并非无故来迟,只是城中分舵昨晚上被人攻入,伤了许多兄弟。”那人回禀道:“只因安顿这些兄弟,误了时间,还请掌旗恕罪。” “先起来吧。”左承文听到这人的话,语气倒是放缓和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改了脸上阴沉之色。 “多谢掌旗。”一众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城门口处,然来人往,自然有不少看到了这一幕的。但是看到的人虽然多,敢再瞄第二眼的,却是很少。 “先进城再说。”左承文吩咐道。 听到左承文的话,前来迎接的这群人中的领头者,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颇为踌躇的看了屈明德一眼。 “怎么?”左承文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屈明德之后,转会身子对着那人问道。 实际上屈明德此刻也是十分纳闷,这人好好的看着自己做什么?难道说,在那天南镖局的徽阳分舵中,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看到的东西不成? “掌旗!”那人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就这样进城,恐怕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这位少侠胯下马匹,显然是军马。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恐怕会惹出麻烦。” 他说的是屈明德,而且说的很对,屈明德胯下这马,的确是老陈从符离城驻军处弄来的军马。也只有这样的马匹,才能够让屈明德一夜之间奔袭数百里。 左承文倒是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么一着,因而此刻他看着屈明德,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这位兄弟好眼力,只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左承文不好说话,屈明德却好像没有种种顾忌,坦然承认之后,对着那人问道。 “要是少侠信得过小人,不妨下马交予我等。这马,我们倒是有寄托的地方,等到少侠离开徽阳的时候,自然完璧归赵。”那人对着屈明德少一躬身,说道。 “这个当然没问题。”屈明德说着跳下马,牵着它来到这人面前,把缰绳递了过去。 从那人身后,站出来一个人接过缰绳,又站到了一边。 左承文这时候看着,忽然也跳下马来,说道:“既然如此,把我这马也一同带去,随屈兄的放到一起,好好照料。” 只是左承文虽然这么说,那人一时间却不敢接过。 谁都知道,左承文胯下马匹,乃是江州霸王左建章坐骑玉龙马的后代,这样的宝马,说价值千金还是贬低了。 这样的宝马,等闲人,又哪敢随意接过。就连这本是天南镖局手下的人,这时候也很是为难。 “镖局之中,本……”那人想说什么。 可左承文却不愿意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一下把缰绳递了过去。然后说道:“进城!”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三十七章 摄宵小 屈明德看到左承文已经当先向前走去,自己也跟在了后面。 其余人等,自然是领路的领路,跟随的跟随,并无丝毫混乱摸样。 只是此刻屈明德的心中,对于这些还是有些疑虑的。 像刚才他们所说的,昨夜徽阳城中,天南镖局分舵受到敌人的袭击,而且导致多人受伤。这样的事情,拿到当地的官府不会管么? 正如此前所说,如今正是大周王朝强盛之时。 如果说,只是一二个江湖人趁夜在城中某处打斗,又不伤及其他平民的话,官府或许懒得多费力气去追查。毕竟每一个案子下去,都是需要耗费诸多的人力物力。 可天南镖局作为江州武林中的一股强大势力,他们身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从来都会吸引到无数的关注目光。 更别说是有人夜闯镖局,还打伤镖局中多人这样的大事件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屈明德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显然很是奇怪。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下走在自己身边的左承文。 “屈兄,有什么问题?”左承文注意到屈明德在看着自己,因此问道。 这时候虽然已经进城,不过左承文却还没有收起那天蓝无字旗,而是用右手牢牢的掌握着它,任旗帜飘扬在空中。 “咳咳,没什么。只是,左兄你为什么在城中还要打着这张旗帜呢?”屈明德道。 “震慑宵小而已。”左承文对屈明德解释道:“徽阳城中,这几年来了一个强势的县尊,对于江湖人行事,一向颇多车轴。为了避免麻烦,我三叔已经把更多的高手调到了其他地方。” “这也就导致了在徽阳城中,我天南镖局声威,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要弱上一些。既然我来到这里,总要做些事情的。” 听完左承文的话,屈明德表面上点头微笑,实际上心里面的疑惑却更加的深了。 既然左承文对徽阳城中的事情不算陌生,那么他就不可能注意不到方才那人话里面的问题。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左承文依然不动声色,甚至还把自己的宝马也交给了那人,是什么意思? 可惜心中疑惑再多,屈明德也不可能开口问出来。因而他只好闭嘴,专心走路。 徽阳城虽然比符离要大上一些,但大的也很有限,众人走不多久,就已经来到了天南镖局的大门之前。 在符离城,屈明德是没有见过这样一张牌子的。 为什么天南镖局不到符离城中开设分处,屈明德既不清楚,也不关心,现下他只是在专注的打量着那一块蓝底的牌匾。 牌匾之上,“天南镖局”四个鎏金大字,在初出的阳光之下,透出一股微红的光彩。 镖局门前,并没有屈明德所想象中的那两座大石狮子。 这也很正常,因为按照大周王朝的规矩,非是五品以上武职人家,根本不允许使用石狮。天南镖局当然不可能出现一个五品武职的将军,所以,他们的门前什么都没有。 哦,不! 说什么都没有倒也不是很正确,因为在门前,其实是立有两杆很小的蓝色三角旗,而在三角旗边上,则是各站着一个值守的灰衣弟子。 屈明德注意到,当这两个值守弟子看到左承文,特别是那一杆被他牢牢举着,正迎风飘扬的无字天蓝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惊喜。 总之,屈明德也很难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旗到,你们还不赶快跪下迎接。”当先引路的那人看到这两个值守弟子呆呆的站着,一点动作也没有,顿时呵斥道。 那两个值守弟子听到他的话,立刻就跪了下来,低头道:“参见掌旗!” 这一低头,他们的表情顿时被遮掩了个干净,屈明德也看不到上面东西了。 “起来吧。”左承文说道,声音中完全听不出情绪。 屈明德忍不住又看了左承文一眼,因为此时左承文的表现,和之前的差异实在是有些大。 在这时候,那个嘴里总是喜欢叼着草根的年轻人彻底消失不见。一个虽不能做到喜怒完全不形于色,但也颇具威严的上位者取代了他。 屈明德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一个人总有各种各样的面具,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过多关注的地方。 左承文一句话说完,就把手中的长枪大旗往边上一个地方一戳,然后松开了手。 那旗帜在离开左承文的掌握之后,并没有倒下。 屈明德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个地方居然有着一个隐秘的卡扣。左承文长枪柱在上面,枪尾被卡住,自然也就不会倒下了。 做完这一切,他就在众人的注视当中,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我们先进去吧。” “那这枪……”屈明德用眼睛一扫,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无妨!”左承文说道:“敢在天南镖局前面动这一杆无字天蓝旗的人,并非没有。但是,他们最后都死了。我想,在这徽阳城中,应该没有这么大胆的人。” 屈明德炸了眨眼。 左承文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跨进了没有门槛的大门,然后左承文就不用人再领路,而是熟门熟路的向着前方走去。 只是片刻功夫,屈明德已经跟着左承文,坐在了大厅之上。 坐在里面,屈明德仔细打量,发现这个大厅比起先前在黄枫谷山庄所见,布置上要朴素的多,空间也要大的多。两个人坐在里面,有着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屈兄,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左承文看着屈明德在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问道。 屈明德的脸上微笑依旧,他说道:“自然是很好的!” “人呢?” “什么人?” “当然是我天南镖局这徽阳城分舵中的人。”左承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向正侍立下首的一个弟子。 屈明德一愣,也看向那人,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才说道:“自然也很好。” 第三十八章 赵镖头 屈明德不知道左承文想要做什么,但是本着凡是不多问的原则,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答了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答案。 左承文自然不知道屈明德心里面想着的是什么东西,因而在听到他的答案之后,点了点头。 在问完屈明德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左承文转向下首那位侍立的弟子。 “去吧赵忠叫过来。” “禀掌旗,赵镖头现在恐怕实在料理受伤的兄弟们。” 那弟子听到左承文的吩咐后,并不立刻去找人,而是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只是他执礼虽恭,但是眼睛却是直盯着左承文的。 听到这人的话,左承文如何表情且不说,看到这一幕的屈明德却是先皱了一下没有。 “看起来,这徽阳城中事情不少。”屈明德心里边想道。 从二人的对话当中,不难看出来,这所谓的赵忠赵镖头,应该是徽阳城天南镖局分舵的主事人。 屈明德虽然不太清楚左承文这所谓的“掌旗”,在天南镖局的体系当中,是怎样的地位,不过从前边人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低。 至少,不应该比这分舵主事人更低。 加上他还是从总部过来,也就相当于钦差大臣的身份。 以这样的身份过来到徽阳城中,这主事人赵忠居然避而不见,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道理,都不太合理。 这下子,屈明德有点理解左承文为什么在前边说出震慑宵小、以及突然问自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赵忠硬是不肯过来,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就算能够打得过对方,在别人的地盘上,想要找到对方也是难入登天。 真要是撕破脸的话,那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此刻的屈明德似然把这些事情都看在眼里,却依旧一言不发,坐等着左承文的处置。 当然了,作为一个客人来说,就算屈明德想要说些什么,也是很不合适的事情。 左承文看着下边站着的那人,半晌才出声说道:“那,受伤的兄弟们在什么地方?” “都在后院。”那人看到左承文如此问话,总算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左承文一言不发的时候,说实话,这人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紧张。 “掌旗可是想要去看看兄弟们?”这人出了一口气的同时,急忙开口问道。 “好,前头带路。”左承文站了起来,对他说道。 那人这时候总算是不再推脱了,赶忙走在前面引路。 而左承文站了起来之后,看向屈明德说:“屈兄,你是随我一起去看看,还是先去休息?” 屈明德这时候站起来,看了一眼那正躬身的人,说道:“自然是跟着左兄。” “也好。”左承文点了点头,就示意那人领路。 原先那在下首处侍立的天南镖局弟子,在看到左承文的示意之后,当即就往门外走去。 左承文长枪已经作为旗杆放在了外边,因而干脆背负双手,一副闲适模样的跟在后边。更后边的屈明德,则是手持长剑。 这般看起来,反倒像是左承文的跟班一样。 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屈明德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做出什么改变的意思。 就这样,三人一路走到了后院。 一个小院子里边,正有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走来走去,而左右厢房之处,则是不停的有人端着铜盆毛巾之类的东西,出没不停,看起来十分忙碌。 “镖头,掌旗到了。”前头领路的那人,刚一跨进院门,就对着那中年人大声的说道。 听到手下人的招呼,这中年人抬起头来,一看自己手下的左承文,顿时赶忙上前迎了两步就要跪下。 “不必了!”左承文见到中年人的动作,出声说道。 那人见此,也不坚持,只是还是拱手说道:“属下因事误期,未曾前往迎接拜见,还望掌旗赎罪。” 其余往来不息的人等,早已经听到了声音,但是却没有几个人停下来打量的。 屈明德站在左承文的身后,再看到这赵忠的作态,对于两人的上下尊卑,已经心中有数。 又看了左右仍在左右穿梭不停的人等,点了点头。 这时候,屈明德听到左承文说道:“赵镖头以镖局中事物为重,是很自然的事情,也谈不上什么怪不怪罪的。” 赵忠用手擦着头上的汗,诺诺称是,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左承文抬眼看了一下院中景象,突然对着赵忠问道:“赵镖头,兄弟们的伤都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拖主上洪福,兄弟们的伤并无大碍,修养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了。”赵忠说道。 屈明德听到“主上”二字的时候,又是一愣。 这天南镖局,到底是个什么架构,怎么听起来如此怪异! 像这徽阳城中分舵众人,见到左承文,下跪也就罢了,无非是说天南镖局上下级之间,等阶森严而已。 可这“主上”二字,按照这方世界的规矩,可不是随意可以说出来的。 至少,在屈明德的意识当中,若非钟鸣鼎食,爵位在身之人,手下决不可称之为主上。否则就是干犯忌讳。 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完的。 因为留心的缘故,因此屈明德可以清楚的看到,当着赵忠喊出“主上”二字的时候,做成文的身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好像想要做出什么动作。 但再看去,左承文与刚才相比,却不见有什么变化。显然,他克制住了自己。 “我可以去看一下兄弟们么?”左承文说道,好像刚才那个称呼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一样。 凭着眼角的余光,屈明德可以看见,那个引路来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掌旗想要去看兄弟们,原本是他们的福分。只是,如今各位兄弟有伤在身,只怕不太吉利。” “都是江湖儿女,哪有这许多顾忌。” 在“江湖儿女”四个字上,左承文明显加了重音。 “这,掌旗请。”赵忠抬眼看了一下左承文,又扫了一眼屈明德,终于低头说道。 第三十九章 孙县尊 左承文看了一眼赵忠,点了点头,随即向着前方走去。 屈明德此刻有点犹豫,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虽然从进院子到现在,左承文和赵忠说的也就是几句话,可是话中似乎隐隐透露出来一些不容外人所知的东西。 屈明德心中转过了一个后悔的念头,但是随即将之抛之脑后。 听都听了,就算想要捂耳朵也为时已晚。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跟在左承文的身后,屈明德走进了那东房。 这是一个大通铺结构的房间。里面已经躺了七八个大汉。 光看他们的身形,就能知道,这些人平日是何等的精装健硕。可是此时却一个个的躺倒在了床上,再无半点龙精虎猛的模样。 那些一直端着铜盆捧着毛巾,就算是左承文进院子也毫不停留的人,此刻正为躺在床上的伤患清洁躯体。 这些人多数是女子,但是干起活来,也不见半点羞涩,一切都是十分顺当。所谓礼教大防,在此刻并不适用。 “掌旗,这些都是受伤的兄弟们。昨天晚上歹徒闯进镖局之后,我等猝不及防,多亏了兄弟们拼死抵抗,这才将歹人赶了出去。”赵忠站在左承文身后,对着他低声说道。 左承文又点了一下头,扫视了一圈躺在床上的伤患之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又直接走了出去。 赵忠见状,自然是紧跟其后。 至于说屈明德,自从刚才跨进院子之后,他就是保持着沉默。直到如今,仍旧不发一言。 好在左承文此刻也没有要屈明德说话的意思,这才不至于让情况继续坏下去。 “赵镖头,昨天晚上闯进来的歹人,最后是往哪里去了?”左承文出了厢房之后,并不走远,直接就站在院落当中问道。 “掌旗,昨天我怕歹人还有诡计,在他们退出去之后,也就没有继续追击,所以……”赵忠说起这件事情,显得有些羞愧。 “有没有兄弟因此而,受难?” 大概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词,最终左承文选择了“受难”二字。 听到他的话,赵忠也是愣了一下。 “没有!昨天歹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动手的时候好像有些顾忌,也没见到有大杀大砍的状况。凡是受伤倒地的兄弟,那些人也没有非要致其余死地的意思。” “照这样看起来,这些歹徒是另有所图咯。” “以属下愚见,应该是的。” 赵忠说完这句,左承文也不说话了。 在这个院落当中,看样子是以左承文的地位最高。既然他都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多说。 一时间,整个院落只剩下那些忙碌不休的救护者还在发出些许声响,其余人全部静了下去。 屈明德此刻虽然一言不发,但其实他在观察这些极为忙碌的救护者。 他感到非常关心的是,这些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天南镖局做事,他们做事,又有着什么样的制度。 因为他们的表现,非常的奇怪。 左承文到这个地方,连徽阳城天南镖局分舵的主事者赵忠,也要在见面的时候做出下拜的动作。 可是这些人呢?别说是下拜了,就连停下来见礼的意思都没有。而左承文居然也不以为意,对他们视而不见! 屈明德觉得天南镖局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前面他以为左承文所说的震慑宵小,以及问镖局里面人到底如何的话,指的是天南镖局当中,可能有些不稳当。所以他需要展示出威风来。 可是现在一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一系列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让屈明德根本摸不着头脑。 “赵镖头,你觉得这镖局当中,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如此大动干戈?”半晌之后,左承文再次出声。这一次他对赵忠的称呼,总算是客气了许多。 “禀掌旗,属下在徽阳城中驻守十余年,从来不知道这里面藏有什么秘宝。” “最近也没有接什么棘手的镖物?” “没有!掌旗,自从上次总镖头传下命令之后,这徽阳分舵实际上已经处于休业状态,再不接货了。” 一问一答,什么问题也没有。显然左承文不可能从这其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屈明德却又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赵忠赵镖头,对天南镖局总镖头关应昔的称呼悄然发生了改变。 “好吧,既然如此,且让兄弟们小心戒备。同时,发动这徽阳的青皮无赖,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人找出来。”左承文说道。 话说完,他见赵忠似乎面有难色,因而再次出声道:“怎么?难道连这点能力,徽阳分舵也没有了么?” “掌旗,非是属下抗命不遵,实在是这发动城狐社鼠的事情,舵中确实没有能力啊!”赵忠说道。 “怎么可能?我天南镖局传承五十余年,在这徽阳城中,至少也四十五六年的历史。这样的底蕴下,你居然跟我说没有能力发动城狐社鼠?赵忠,你是看我人少容易欺瞒吗?” “属下绝无此意!”赵忠听到左承文的指责,急忙说道。“只是掌旗,这徽阳城自从来了孙大老爷之后,就一直在加紧城中清扫。经过这几年的功夫,早就把街面上的混混人物清扫一空。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赵忠的诉苦所说出来的理由,不但让左承文感到震惊,就连屈明德这时候也呆住了。 “这孙大老爷是什么来历,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谓的大老爷,当然是只县衙当中坐着的那位百里侯。可是大周天下数百城,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一位县令会干出这种事情的。 因此,左承文在呆了许久之后,才有此问。 “这,属下这些年来也曾悉心打探,可是除了知道那孙县尊是剑州人士外,其余一概不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这几年过去了,难道你就没有将这消息通报上去?” “掌旗,小人已在两年前派人将这消息送到彭城,只是也许这件事情太小,未曾进入掌旗耳中。” 左承文又一次沉默了。 第四十章 马头桌 虽则有着种种不如意之处,但等到天黑的时候,左承文和屈明德二人还是被安排在镖局中住下。 关于今天听到的事情,左承文并没有给屈明德一个解释。当然,他同时也没有对屈明德做出任何的要求。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时候,屈明德迈出房门,左承文已经起来了。 “左兄,今天如何安排?”屈明德一看到正在舒展筋骨的左承文,立即出声问道。 “自然是去拜访一下这徽阳城中的百里侯,孙彻然孙县尊。”左承文说道。 昨天晚上,他和赵忠一夕交谈,已经把这徽阳城中的许多事情弄了清楚。而那个时候,屈明德并不在他边上,因此虽然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了解的还是没有左承文这么透彻。 正如此刻,听到左承文叫出孙县尊名字的时候,屈明德才知道这徽阳百里侯名叫孙彻然。 听了左承文的话,他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屈兄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自己先逛逛?”左承文问道。 “哈,我还从来没有到过这徽阳,白天时候,就先自己看看这市井风情吧。” “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分开行动。” 二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就有人请他们去用早饭。 饭后,两人告别,开始各自行动。 左承文自然是往县衙而去,屈明德则是走向了市井。 自从昨天听到赵忠说孙彻然将这徽阳城中的青皮人物一扫而空,屈明德就一直想要出去看看。 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而且他并不认为,那些人物就真的消失不见了。 人不可能凭空的消失,除非他们死了,否则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 而屈明德想要找的,就是这些人吃饭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要做这些事情,第一等的去处当然就是码头茶馆之类的地方。 徽阳城背靠徽水,徽水则是直通汉江,自来都是重要水脉运输线,这一点,屈明德还是知道的。 既然有这样的地利,那么徽阳城肯定也有一个很繁华的码头。码头之上,当然也就不会缺少力工。 而这些力工,大约跟青皮人物总是有些联系的。 屈明德在符离的时候,就和老陈有着亲密的交往,虽则各地风俗不同,但是一类人物的做法还是差不了许多。 因此当他人到码头的时候,很快找到了一间茶馆走进去。 这徽阳城的码头船只来往不息,力工和货主共同构成了这间茶馆最为重要的客流。屈明德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大堂,很快就知道自己来到地方了。 他判断的依据倒也不复杂,无非是茶馆当中,当头摆着的一张桌子而已。 要说此刻茶馆之中,人来人往,几乎都要坐不下了。但是这一张当头摆着的桌子,分明很是显眼,却没有任何人想要坐上去的意思。 个中原因,屈明德自然是清楚的。 这些几乎都要找不到位置坐的人之所以不去坐在这张桌子上,不是因为他们嫌这张桌子风水不好,不愿去坐。仅仅是因为他们资格不够,不敢去坐而已。 据说大周天下,凡是有码头的地方,左近茶馆当中,必然都有这么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叫“马头桌子”,要一地水路的“龙头”才有资格坐。等闲人等,随便坐上去,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至于说这规矩到底是谁传下来,天下各地的水路龙头之间,又是否有着串联,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了的。至少屈明德是不知道的,他的师傅也没有说过这些事情。 现在桌子还在,那水路龙头自然也是在的。 既然看到这一幕,屈明德也就不着急了。 他随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桌子,歉意一笑,跟着坐了下去。 那些人见到屈明德身穿长衫,面白肤净而且气质不凡,都很惊异的看着他。 桌子是四方的,没一边都放着一把长木凳子。此刻,其余三面都已经有人坐下,屈明德一来,倒是正好把那第四面给补上了。 “这大约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吧?怎么会来了这里?”人们看着屈明德,心里闪出疑惑的念头。 不过虽然心中生了疑惑,但是却没有人多嘴问上一句,都是默默的喝着茶水。 所谓闲事莫管,惯常跑水道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屈明德左右看了看,别人不理他,他却要主动挑起话头。 “小二,捡几样拿手的下酒菜过来,再给我上一坛好酒。”屈明德说道。 虽说是茶馆,但是这种东西当然也还是不缺的。 因此当屈明德叫声穿过去之后,那跑堂小二立刻应了一声,就去筹备了。 这时候屈明德才对着在座的人团团一拱手,微笑着说道:“各位大哥请了。” 在座众人听到屈明德的招呼,从各自的杯碗中抬起头来,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半晌之后,才有一个年级约莫在三四十上下,看起来应该是个读过几天书的人物对着屈明德拱了拱手,说道:“小哥安好,不知道您有什么指教?” “哈哈,指教不敢当。我只想问问,这龙头何时出现。” 屈明德不需要特意指出是什么龙头,因为出现在码头茶馆的人,不知道这一点虽然不是没有,但也绝对不会多。 果然,屈明德这一句话出去之后,人们都对他有些另眼相看的模样。 “不知您是?” 原先看着屈明德身穿青色长沙,脸上笑容和煦,这些人起先还以为他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因好奇而下船来玩玩。此刻听了他的话之后,才知道这居然也是个江湖人士。 而屈明德一听,也知道自己居然歪打正着,找对人了。 这些人这样搭话,显然他们并非一般的跑商之人。否则的话,只说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也就罢了,绝不会有盘问的意思。 只不过看起来,这个徽阳码头的龙头似乎也不是一般的人呐。 像是老陈的手下,在遇到人搭话的时候,绝不会客客气气的说个“您”字。 “呵呵,我只是个无名小卒,随着朋友到了徽阳城中,久闻龙头大名,故特此寻来。”屈明德不知道这里的江湖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毫不犹豫的随口扯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之后,这些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第四十一章 鹏翼飞 最先搭话那人上上下下看了屈明德好几眼,才算是把表情调整了过来。 “不知道小兄弟找龙头,到底是什么事情?”说话的还是最初那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刚来徽阳城,听说县尊对本城管束颇严,所以,想要找龙头问个究竟。”屈明德说道。 “嗤!龙头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这是坐在屈明德对面一个大汉说的话。 屈明德听了这明显是在讽刺他的话,脸上表情却是没有任何改变。 “哎,客官,您要的酒菜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二端着盘子碗筷上来,对着屈明德招呼道。 屈明德等他把酒菜放好,退了下去之后,这才说道:“不知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张鹏!”大汉并不给屈明德好脸色。 至于最先答话的看起来读过些书的中年人,却是任由他的发挥,没有一点儿说话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屈明德要是还不知道对方是出来试探自己,那他就白活这许多年了。 “张大哥,见不见龙头的话且不提,来,我先敬你一杯。”说着,屈明德举起酒坛子,伸手就要给那大汉倒上。 张鹏看到屈明德的动作,二话不说手就架了上来。 “你我非亲非故,这碗酒怕是喝不得。” “江湖同道,相逢就是有缘,何必讲究这许多。” 张鹏还要推拒,但是那酒已经从酒坛子里面流了出来,化作一条细细的线注入他身前的碗中。 酒水化作的细线往下落的时候,非常稳定,从始至终,无论是粗细还是缓急,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等到注满七分,屈明德将酒坛子收回来,笑呵呵的说道:“来来来,请请请。” 屈明德话音已落,张鹏却没有动那一碗酒的意思。而是砰的一下,双手猛的撑在了桌子上。众人见此,都抬头看向他。 只见这时候,张鹏低下头看向屈明德,脸上直涨得通红。 “请!”面对着张鹏这怪异的脸色,屈明德神色自若,给自己慢慢倒了一杯酒,抬起来说道。 “张鹏,既然这位小兄弟如此盛情,你怎么好推却?”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张鹏听了这话之后,呆了半晌,才终于拿起身前的碗,咕咚一声喝了个干净。 “呵呵,张大哥好酒量。”屈明德说着,也把自己手中酒一饮而尽。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知道这个时候,那中年人才问起了屈明德的姓名。 “在下屈明德。” “屈小兄弟,刚才之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则个。”中年人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屈明德连连摆手,一副惊吓到的模样。“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哦,呵呵,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在下张翼。”中年男子说着,又指向坐在他对面的人说道:“这位是我三弟,张飞。张鹏乃是我等大哥。” “额!” 屈明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屈小兄弟这是?”中年人见到屈明德脸色微微变化,有些关切的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乍一听到三位大哥的姓名,有些惊讶。”话一出口,屈明德感觉不妥。可惜覆水难收,只好干笑两声打过。 那张翼听了这个解释,倒是自嘲的说道:“哈,让小兄弟见笑了,我兄弟三人由此姓名,却只能混迹茶馆,全是辜负了父母期望啊。” 屈明德其实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他不想越描越黑,只好再次端起酒坛子,给张氏兄弟各倒了一碗。 等他收回手,想要给自己倒酒的时候,看到一个小杯子,顿时停顿了一下。 然后叫道:“小二,给我上个碗来。” “好的客官。”跑堂小二远远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把碗给拿了过来。 屈明德这才给自己倒了酒,双手举起碗说道:“我敬三位一碗。” 听到他的话,这中年男子嘴角倒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倒是很少见到有屈明德这样的人。 刚才的话已经说开了,此时屈明德敬酒,三人不能不给面子。因而众人都端起了碗,大口喝完。 如是者三,张翼终于止住了屈明德再次倒酒的手,说道:“屈兄弟这样且慢,有话不妨说在前面,这一碗碗酒下去,一会儿怕是说不成了。” “哦,这样也好。”屈明德放下坛子,说道:“我次来却非为其他,只是想要问问这徽阳城中江湖好汉们都去了哪里而已。若是方便,能够见到龙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所要问的话,倒也不难回答。我们兄弟三个,现在就可以跟小兄弟说个清楚。只是要见龙头的事,恐怕不太方便。”张翼说道。 按照张翼刚才的介绍,他乃是张氏兄弟三人当中排行第二。但是在和屈明德的交谈当中,其余二位几乎没有说过话,都是让张翼来说。 屈明德无意窥探他们之间谁做主张的问题,只想要解决自己心中疑惑。 既然这张翼说自己就可以解决,当然是要先听他说说。至于说是见本地龙头的事情,倒也不忙在现在,以后总有机会。 于是屈明德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张大……先生指教。” “哈哈,某不过粗人一个,哪里当得起先生的称呼。” 屈明德有点尴尬! 刚才他本来是想要叫做张大哥,但是三人都姓张,这样一来反倒不好分辨。又看张翼看着有股读书人的风范,因而叫了一声先生。只不过这中间的转折太过明显,倒是有些问题。 好在张翼也没有多在这个问题多家纠缠的意思,只是对着屈明德说道:“要说这城中江湖人,当然不可能突然消失。县尊本事再大,也不能一一打杀了去不是?” “张先生所言甚是。”屈明德轻轻附和一句。 “所以他们自然有着托庇之处。” “烦请指教!” “指教不敢当,其实就算我不说,小兄弟也该知道。在这江州地面上,除了那一家,谁还有本事收容这许多人?”张翼看着屈明德,笑了一下。 “天南镖局!”屈明德说道。 “不错。”三人同时回答。 第四十二章 热心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屈明德原只是一个猜测,但是张氏兄弟这一承认,事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昨天他分明听到镖局分舵主事者赵忠说过,这徽阳城中,他已经无法找到驱使的人手。 但要是照着张氏兄弟的说法,赵忠所说的,毫无疑问就是假话。 不过他和双方都是一面之缘,这其中谁真谁家,实在难以分辨。 “算了,这件事情实在不好办,暂且先不管他。”屈明德心中想着,脸上又浮起微笑,举杯说道:“那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了。” 张氏三兄弟没料到屈明德居然会这样说话,顿时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由着张翼开口问道:“屈兄弟,你的意思是?” “哈哈,张先生有所不知。我初到徽阳城,乍一听到县尊对江湖人士多有管束,还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吃饭。现在既然有天南镖局愿意接下盘子,这对于我来说,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听到屈明德的话之后,坐在他对面低头喝酒的张鹏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额,屈小兄弟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丧气。”张翼说话的时候,有些踌躇,似是这句话很难说出口一样。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屈明德居然打着一个投靠天南镖局的心思。因此对于刚才说的话,就有些后悔。 但是话才刚刚出口,这会儿要吞回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因而张鹏也只好一字一句的思量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先生,您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正所谓出门在外,靠的就是同道帮衬。既然天南镖局有这心里,我去哪里叨扰一番,似也并无不可。为何说我这话讲得丧气?”屈明德看着张翼,问道。 屈明德的这话已算是十分不客气的了,张翼一时间也是呐呐无言。 “哼!”张翼正无言间,坐在屈明德对面的张鹏却是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酒碗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之上。 “我原看你还有几分本事,不成想竟是这种软骨头的人物,实在是让人见之心生鄙夷。”张鹏说着,眼睛一瞪,大喝道:“现在你给我离开这里,码头之上不欢迎你这样的人物。” “张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何动气?”屈明德脸上做出一副不解加惊讶的表情,但是身体却是坐得端端正正,绝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你要投靠……” 张鹏话说道一般,立即被张翼截断。 只听到他低声急道:“大哥不要胡说,屈小兄弟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许多花样。” 听到张翼的低喝声,张鹏这才住了口,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 屈明德看向张翼,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 张翼对着他歉然一笑,说道:“屈小兄弟,你才来到这徽阳城,其中许多关节还不知道。不过,这都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就不要打听了,免得到时候自寻烦恼。” 这时候屈明德说道道: “张先生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走江湖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 “三位大哥与我一见如故,我要是不知道也还就罢了,知道有那么一档子事,岂能无动于衷?” “若是因为那天南镖局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还请张先生直言不妨。我虽然武艺低微,但也不敢不略尽绵薄之力。” 屈明德的这一番话说的也是乱七八糟,但是配合上他逐渐涨红的脸色,倒真有那么三分气恼、三分义愤的味道。 “屈小兄弟,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总之,这徽阳城实在不是个太平地方,要是小兄弟你想要游历一番,还是前往彭城去吧。”张翼做出苦口婆心的模样,一意想要全走屈明德。 但是屈明德却十分的固执,张翼越是不肯多说,他就越要问个清楚明白,总之就是不甘心袖手旁观。 两人说来说去,终于还是张飞开口:“三个,要我说,既然屈兄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那咱们干脆就给他说个明白。到时候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好尽早离开,免得心中总是个疙瘩。” “三弟说的不错。我原还以为屈兄弟也是那等没骨头的货色,此时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他。”张鹏说到这里,对着屈明德一拱手,微示歉意。 如此这般,他才又继续说道:“听听也无妨,二弟你且给屈兄弟说说罢了。” 看到自家两位兄弟都这样说了,张翼沉吟半晌,终于喟然一叹,说道:“罢了罢了,我就先跟你说说又何妨。” “其实我徽阳城中,原也不是这般摸样。只是自那赵忠以及孙彻……孙县尊到了之后,情况却又不一样了。” 屈明德接口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可知为何徽阳城江湖好汉尽皆躲藏不见?其实正是因为这两个人。那赵忠,哦,赵忠就是天南镖局在徽阳城中的主事者。自他来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开始清扫起城中不愿听他命令的江湖人来。” “如果只是赵忠一个人在做事也就罢了,天南镖局虽然声威显著,但如此霸道的做法,江湖同道自然要找他讨个说法。问题是也不知道他与孙县尊是什么关系,结过说动对方动用了官府的力量。”嘿。所谓民不与官斗,你让大家如何是好。不得已之下,硬气些的自然是离开徽阳,软骨头们也就这样屈服了。” 一番解说下来,屈明德总算是闹清楚了张翼嘴里面说的事情。 意思无非是其他江湖人可以走,但是他们在码头之上的生意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抛开的,因此三番两次冲突之下,与赵忠可谓是仇深似海,依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不过也不知道双方都是个什么意思,虽然暗地里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明面上却是一片平静。若非身处其中之人,根本无处耳闻。 屈明德愣怔许久,才说道:“这样说来,似乎有些不合道理。” “确实不合道理。要是照我说,早抄家伙杀他个痛快,但是也不知道龙头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不肯声张。”张鹏虽然愤然出声,但是却还在压低着嗓门,显然有些顾忌。 “大哥,慎言!”张翼再次小声提醒。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四十三章 礼难却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屈明德听了他们谈论的这些事情,也不再细问,只是跟张氏三兄弟频频举碗饮酒。 这一顿酒直接吃了一两个时辰,眼看着日头就渐渐的过了中天,开始往下运行。 屈明德看了一下时间,说道:“今日时间看着有些晚了,我还要准备准备,去往其他地方,就此告别吧。” 张翼听屈明德的意思,好像是要离开徽阳,因而立刻开口问道:“屈小兄弟你这是要离开了?” “是的。”屈明德说道:“听张先生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徽阳城实在是危险。为安全计,还是先走为妙。” “就算是要走,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张翼劝阻道:“徽阳城虽然乱,但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况且屈小兄弟你和我们三个一见如故,怎么能让你空手离开。请先跟我们坐一会儿,等到日暮自有薄仪相赠。” “张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贪图财货之人不成。盛情我心领了,但是再坐却是不必,我还是告辞了吧。” 说着,屈明德站起了身子,眼看着就是要走的模样。 “哎,等等。是某说错了话,该罚,该罚。”张翼一手拉住屈明德,嘴上道歉连连的同时,一边还拿起酒碗赔罪。 “屈小兄弟还请稍坐。仪程且不去说它,但是一顿践行酒总不能推拒。否则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江湖同道笑话我兄弟三人,与人相交,却连一顿酒菜也舍不得相请?” 听张翼说的严重,屈明德当然不能再走,只好顺着张翼的牵扯坐了下来。 见到屈明德重新坐下,张氏三兄弟的脸上都浮出了一丝微笑。 屈明德坐着似是也嫌尴尬,他刚才的举动,是太不给张氏三兄弟面子了一点。 “小兄弟,行走江湖,靠的不只是武功,还要有朋友帮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张翼抿了一口酒,放下碗说道。 “张先生说的是。” “说出来不怕小兄弟你笑话我们三人功利,这朋友人情从哪里来?还不是那迎来送往的功夫做好了,慢慢缔结出来的。所以呢,这一顿饭,无论如何,还请小兄弟你赏光啊。” 说话间,张翼已经将称呼缩短到了“小兄弟”的地步,连姓也没有了。 屈明德看着酒碗呐呐无言,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幸好张翼也不再说这个事情,只是不断的劝着他的酒。 磨蹭着又过了个把时辰的功夫,屈明德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人就是这么的闲。一顿酒吃了大半天还不够,居然看着到现在也还没有一点儿要结束的意思。 不过他可没时间继续耗下去了,他现在需要回去找到左承文,好好的说一下今天的事情。 虽然说左承文的表现也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这并不影响屈明德跟他谈事情。 屈明德本就是跟着左承文过来的,他自己的价格他自己也清楚,既然左承文在见面的时候没有动手,那么就算有什么打算,与自己的关系应该也算不上太大。 而且屈明德也没有要跟对方对着干的想法,因此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双方应该是站在同一阵容里面的。 队友嘛,总还是要好好的互相扶持一下的。 主意打定,屈明德端起酒,对着张翼说道:“张先生,你的盛情我不能推却。但是明天一早,我就得离开这徽阳城,所以,现在还是先去取一下行李比较好。” “嗯?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起了行李的事情?”张翼问道。 “哈哈,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先把行李拿过来,明天一早上就直接出发。呵呵,想来张先生总不至于少了我一块儿睡觉的地方吧?” “原来如此,那么小兄弟不比亲自前往,把地方说出来,我派人去帮你取了就是。” “不不不,怎么敢如此麻烦。”屈明德说着,脸上颇显踌躇之色,好一会儿才说道:“何况小弟我手中,其实有些着紧的东西,必须要好生看护才行。” 说到这里,屈明德的脸上又是有些尴尬。“张先生,我这么说并非对你手下人有什么想法,只是,只是……” “好好,小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不打紧。既然你能把事情说出来,我等以足感盛情。这样吧,我一会儿派个人跟你一起过去,等你收拾完了,就直接领你到我家中。这样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还是张先生考虑的周到,这样再好不过了。我害怕一会儿过来之后找不到三位大哥呢。”屈明德边说边拱手,完全就是心悦诚服的模样。 双方敲定这事,张翼也就不再多做耽搁,直接招呼了一个人过来,指点了他一番之后,就让他跟着屈明德一起去取行李。 屈明德在边上看他对那人慢慢吩咐,脸上满是笑意,显得极为高兴。 这样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总算是把一切事情料理完毕。 “那小兄弟你且先去取行李,一会儿总有张七为你引路。”张翼说道。 “如此,我就先去了。三位大哥请少坐,我一会儿定然再去叨扰。”说着,屈明德又转向张七,说道:”张七哥,有劳了。” “不敢,屈少侠请。” 张七的回复极为客气,屈明德也不再多做推让,只是朝着张氏三兄弟笑了笑,就当先往茶馆外边走。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申时过半,按照前世记忆推算,现在已经是四点多钟。这茶馆一坐,竟然过了六七个小时之久。 踏在茶馆门外,张七问道:“屈少侠,是否需要我招呼一架马车过来?” “不用不用,都是江湖儿女,哪有这许多娇气。地方也不远,我们两个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见到屈明德这样说,张七也不坚持,当即紧闭上嘴跟在屈明德的后边。屈明德要是不问,他就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张七是个闷葫芦性子,屈明德也不再多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边走去。 当然,此时引路的肯定是屈明德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四十四章 小飞刀 屈明德在前边领路,张七就在后边默默的跟着。 但是走着走着,张七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屈少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去取我的行李。”屈明德的回答显得理直气壮。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一条路就是通往天南镖局的话,张七甚至不会有任何的疑问。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如果,这一条路,的确是前往天南镖局的徽阳城分舵,而且也只能前往天南镖局的徽阳城分舵。 所以张七不能没有疑问。 虽然屈明德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张七却不能继续跟着他走了。 只见张七立住脚跟,在原地对着屈明德微露戒备的说道:“屈少侠,恕某家失礼,你可知道前边是什么地方?” “天南镖局!”屈明德回答很直接,依然是那么理直气壮。 张七定定的看着他一会儿,突然转身就要离开。 屈明德这时候当然不能让他走了,所以一个跨步就要按住张七的肩膀,同时嘴里说道:“张七哥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我的行李就在前边,怎么临时转身要走?” 张七并不回答,在屈明德的手按到他肩膀的时候,只见张七唯一抖肩,屈明德的手就被震开。 这还不算,在屈明德的手被弹出去的时候,张七已然转过身来,一掌直接就对着屈明德的胸膛击出。看样子竟然是要一言不合,直接就下辣手了。 屈明德眼看着这一章即将击中自己,瞳孔微缩。他一时没有防备,居然没注意到这个被张翼呼来喝去的张七,实力比起被他赢压着倒了一碗酒的张鹏还要高上许多。 天下间不是没有这样的仆人,但是看张氏三兄弟的样子,显然不可能养得起。所欲,这张七肯定是另有身份。 心中虽然惊讶,但是屈明德并没有乱了章法。体内真气一转,整个人就随着张七的掌风往后飘退。 这一招,正是曾经屈明德与阴散人交手之时涌出来过的“凭虚御风”。 凭虚御风,借着体内一口纯正的真气,使自己身轻如燕,能够借着一点点的外力与敌人相持,保持着距离永远不变。真气不散,则天下无人能够近身。 当然,这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任何招式都有着自己的极限。只是到目前为止,屈明德遇上的敌人或强或弱,总还在他的应付范围之内。所以,凭虚御风两次使出,效果依然是惊人的好。 阴散人能够认出这一招,是因为青云门就坐落在符离,有心打探之下,总能够得到很多消息。 张七远在徽阳,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招叫做什么名字。 不过不认识名字不要紧,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就行,天下武功,见多了总能推测出个一二。 张七显然就是这种见多识广的人。 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这应对不是别的,就是要尝试打破屈明德身法的极限,硬生生突破凭虚御风营造出来的距离,击倒屈明德。 张七心中主意打定,当下脚一蹬地,整个人突然加速,手掌瞬间突破了凭虚御风营造出来的咫尺天涯,眼看着就要打到了屈明德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蓦然亮起。电光火石只见,张七停步缩手,避免被切断手筋的命运。 他停住了脚步,屈明德却没有站住。 所以两个人的距离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又重新来开了一大步。 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张七并不在意,他现在正盯着屈明德的右手。 见到张七的目光打量,屈明德微微一笑,将自己手中所拿着的东西亮了出来。那是一只三寸来长的匕首,或者说飞刀。 “张七哥,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让我好生摸不着头脑。” 屈明德废话多,张七却一言不发,眼睛左右打量着周边,像是在观察有没有埋伏。 “唉,真是好人难做。”屈明德说道。 “哈,屈兄,怎么才大半天不见,你又在这里跟人对上了。”一个声音从张七的背后传了过来。 这一句话,直接惊得张七连转身都顾不上,直接就要纵身一跃,就要往左边的屋顶上离开。 屈明德见此,手一动,就要把手中飞镖掷出去。 不过最终他手中的飞镖依然在手中,张七也依然站在原地。 这不是两人在玩心理战,而是另有一只飞镖发出了“嗖”的刺耳破空声,从张七的左边飞速穿了过去。如果张七维持着自己刚才的动作,必然被这飞镖穿身而过。 “左兄好手力。”屈明德对着张七的身后说道。 “客气。”那突然出声的人再次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俨然不把张七放在眼里的样子。 见此张七也不是傻子,当然不肯在背对着身后那人。 当下他慢慢的侧身,背靠边上房屋,侧对着屈明德以及身后来人。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无论是屈明德还是被他称作左兄的人,都没有半点儿动作。 好容易调整了自己的身形,张七这才得空打量一下这身后的来人。 只见到这是一个身穿黄色劲装,身材消瘦的男子。 此刻这人见到张七打量他,“噗”的一口吐掉了嘴上叼着的一支草根。 见到这人的模样,张七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哈,看你的样子,是认得左某了。”来人问道。 “天南镖局掌旗,江州小霸王左承文昨天招摇过市,徽阳城中谁人不知。”张七答话,这还是他在开战之后的第一次说话。 屈明德听到张七的话,虽然是在敌对状态,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古怪。这左承文还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看在他刚才二话不说,果断帮自己出手拦住张七的份上,屈明德倒是觉得自己把张七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带回来,显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左承文听到张七的话,点了点头,看向屈明德,问道:“那么屈兄,为什么你会和这位兄弟打起来了呢?” “哈,这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带着张七哥到天南镖局中取一下行李,谁知道他会突然出手。”屈明德一摊手,微笑着说道。 第四十五章 放长线 张七看着屈明德和左承文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眼中的戒备之色只是越来越重。 他有心找机会离开此处,但是看着正在屈明德手中把玩着的飞刀,又感觉贸然行动实在是太过危险。 “屈少侠,刚才只是误会一场。”张七开口,试图用言语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嚯,张七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刚才的事情呢,我也不放在心上。”屈明德说道:“只不过,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很简单,在茶馆的时候,张氏三兄弟跟我说的话,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屈明德问道。 “听到了。”张七回答,眼睛却在不停的扫着附近。 “好吧,既然听到了,那么请张七哥你和我们两个去天南镖局一趟,如何?” 屈明德的话一出,张七脸上露出了些许挣扎的色彩。也许,他是在权衡着去与不去之间,对自己的影响。 半晌之后,张七缓缓的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答应了。” “了”字刚一出口,只见他挺起后背,然后猛的一撞在自己靠着的墙壁之上,顿时把它给装出了一个大坑。而张七也顺着这个意外的同道缩了进去。 屈明德见此,二话不说就是一镖飞出。 可惜屋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而张七又太机警,所以去他的这一表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看着那一个大洞,屈明德和左承文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追上去看一下的意思。 里面实在是太黑了,完全不符合一般人家的格局,所以屈明德怀疑里面别有洞天。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贸然追进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江湖经验在不丰富,这种等同于逢林莫入的规矩,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左承文呢,他从出现到现在,一共没说两句话,根本就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看到屈明德都没有动,他当然也就更不会动了。 “唉,好端端的一个瓮中捉鳖,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瓮被捅出了一个大洞。”屈明德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对着左承文说道。 左承文目视屈明德,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屈明德当然不会做什么隐瞒。更何况,他这件事情本来也是为了屈明德而做出来的,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在听到屈明德给自己细细的讲述了一番前因后果之后,左承文的脸上也泛出了一丝的遗憾的神色。 “这可真是……屈兄,可惜了你一片好意。”左承文说道。 “哈,这倒无所谓,只是错过了这么一回,你再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就很难了。”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也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自己扔出,正插在墙上的飞镖前边,把它给收了回来。 干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屈明德眼看着既然没有办法挽回,自然也就只好说道:“左兄,我看这里应该是有条地道,他也许是顺着地道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说完,他对着左承文一摊手。 “好吧。”屈明德说的,左承文当然也知道,所以就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两人就开始向着前路走去,十来个呼吸之后,两人遇到一条岔道,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那分明不是通往天南镖局的路。 等到两人离开了一会儿之后,那破洞里面突然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人头露了出来。 这人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果真没有人堵在外面之后,这才纵身一跃,跳了出来。 看面目,分明是刚才那个逃跑了的张七。 “真是没想到,这个屈明德居然也是天南镖局的人。幸好张家兄弟还算精明,没有贸然行事,不然的话,这一次可真是亏大了。”张七心里想着,脚下步伐不停,快速的向着来路跑回去。 等到他的身形快要消失的时候,屋顶之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头。 “屈兄,你这守株待兔倒是听高明。” “左兄过奖了,无非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谁知道还真的就撞上了呢。现在这样,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连个不是别人,居然是已经离开了的屈明德和左承文。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居然会走了几步之后,又从屋顶上回来,并且还趴在上面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张七显然已经足够耐心了,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这屈明德和左承文居然会这么的,严谨。 “追上去倒是不必,我已经给他下了点东西,我们回去吧。”左承文说道。 “东西?”屈明德听了左承文的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给梅花盗身上撒的追踪药粉。当时要不是有着中山狼小白的存在,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招。 难道说,这左承文身上也带着这些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给自己也放了? 屈明德这样的想法并不过分,试想以天南镖局的财力势力,要找到这样可以依照特定气味来进行追踪行动的异兽珍禽,虽然不会简单,但是也不至于太难。 而像是左承文手里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的话,将心比心,屈明德觉得他一定会给自己身上放上一点。 “他是什么时候放的?”屈明德心里想着。 有了预设的结果,再想过程就没有那么难了。想到刚才左承文去拔飞刀的举动,屈明德心中已经了然。怪不得以左承文的身家,居然会吝惜一把捡来的飞刀,原来是为了顺道放药啊。 心中念头千回百转,屈明德脸上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嗯,还是要多谢屈兄,不然的话,我想要找到机会恐怕也不容易。” “哈哈,好说好说,你我二人结伴同行,互相扶持也是应该的。”屈明德说着站了起来,说道:“趴了一天也是够累的,左兄你的衣服都脏了。我们走吧!” 第四十六章 鲤鱼印 屈明德最后一句话说的相当无稽,以致左承文都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他看到屈明德再没有什么表示,也就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回到镖局正门。 那守卫门口的弟子一看左承文,顿时上前禀报道:“掌旗,赵镖头找您已经有一会儿了。” “怎么?他找我有事?” “属下不知,不过看赵镖头的样子,事情应当很是紧急。” “行,我知道了,多谢。” “属下不敢。”说完这句话,那弟子又退回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这时候,屈明德已经落在了左承文的身后,他扫了一眼依然伫立原地的大枪,没有说什么。 左承文在跨进镖局大门之后,却是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赵镖头看起来找我有事,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如何?” “客随主便。”屈明德应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需要回房去拿一下长剑。” 拿剑?左承文一愣,条件发射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大门之前的霸王枪。 “呵呵,自从我学剑以来,还没有几次像今天这样孤身出去的,有些不习惯。这会既然要去见赵镖头,我想还是拿上宝剑为妙。” 左承文知道屈明德的意思,无非是剑不离身的那一套说法。不过他不觉得屈明德此刻说起这个门诊的是因为须臾离不开随身宝剑。 门都出了一天了,这时候说起自己剑不离身,这样的说法换了谁来,也不会相信。 不过真正的理由这时候没必要明说,所以他只是点了一下头,示意要跟着屈明德先去拿上宝剑,然后再去见赵忠。 屈明德见到左承文的决定,当然也不会反对。 两人这一路走过去,除了遇到镖局众人,左承文要点头致意之外,就没有其他话了。可谓是沉默异常。 可屈明德对于这一切,却像是没一点儿不自在模样,脸上时刻都挂着他的那种千锤百炼的微笑。左承文这会虽然看见了,也没有再次做出什么评价。 天南镖局占地虽大,赵忠让人安排的屈明德所住小院所在却并不深入,因此二人只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当把长剑重新拿起的时候,屈明德把它拔了出来,见到依然还是寒光四射的模样,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左承文看着他昨晚一系列的动作之后说道。 “当然,左兄先请。”屈明德“嚓”的一声将宝剑收入鞘中,一伸手说道。 一炷香功夫过后,屈明德、左承文以及赵忠三人,各自在左承文小院的厅中落座。 “赵镖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左承文高踞上首,对着坐在左首首座,与屈明德相对的赵忠问道。 “掌旗,今天您与屈少侠出门之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属下看过之后不敢擅自做主,请掌旗拿个主意。”说着,赵忠站起来,从怀里面逃出来一封信双手递给了左承文。“因为当时指名是送给属下,所以属下这才拆了开来。” 左承文看了屈明德一眼,点点头,把信接过来之后,就掏出信纸看了起来。 以屈明德的角度看过去,这一封信上写的字显然不是很多,但是左承文却看了很久。 赵忠在把信捧给左承文之后,就已经重新落座。此刻左承文看着信不说话,他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左承文站起来走到了屈明德的面前,把它递给屈明德说道:“屈兄,你也看看,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处置呢?” 屈明德听了屈明德的话,也不问这件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直接就接过信纸看了起来。 信纸之上,些的确实没有几个字:明日申时三刻,愚在家中设宴,拜请小霸王、屈首席赏光驾临。 屈明德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统共二十四个字,明明白白的。只是信上面既没有主人的名字,也没有赴宴的地点。 看完两遍之后,屈明德将信还了回去,说道:“奇了怪了,看信,语气还是很恭敬的。但是这无头无尾,就算我们想去,又该去哪里呢?” “如果掌旗想去,这倒不是问题。只是……”屈明德话音落下,赵忠随即接口说道。 “有话直说无妨,不必吞吞吐吐的。”左承文出声道。 “是,掌旗。”赵忠一拱手,道:“这封信的来处,徽阳城中没有人不知道的。只看信封之上的鲤鱼印,就可以知道是水道龙头邱步凡的东西。” 还有这种讲究?这倒是屈明德不曾听说过的故事,因而又走上前去,很有兴趣的拿起信封看了几眼。 面对他的举动,无论是左承文还是赵忠,都没有说什么。 “只是掌旗你也知道,我们镖局一向做的是陆上生意,和各地水道龙头并无往来。他这一次突然发来邀请,实在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屈明德把玩着信封,耳朵里面也听到了赵忠的话。但其实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信纸之上,会堂而皇之的连带他也给邀请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没有跟什么水道龙头打过交道,也没有到过徽阳城。在这样的情况下,邀请他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称他为屈首席,这就更是奇怪当中的奇怪。 因此一时之间,大厅在赵忠说完话之后就沉寂了下来。 过了半晌,左承文说道:“赵镖头,你知道这龙头的宅址在什么地方?” “这当然是知道的,就在城南之外二十里、徽水湾上。”赵忠答道。 “那好,你准备一下,备好几份礼物,明天我们就去拜访一下这位龙头。” “可是,掌旗……” “不要多说了。”左承文医一伸手,止住了赵忠的话,说道:“对方盛情相邀,无论之前有没有交情,我们总不能推拒他的好意。对了,你刚才是怎么回的对方?” “刚才送信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留下信就走了,属下与他并无对话。”赵忠说道。 左承文点头,示意赵忠先出去。厅中,转眼就只剩下了左承文和屈明德二人。 第四十七章 大河湾 “你怎么看?”左承文问道。【ㄨ】 “总有一个人在说谎!”屈明德回答。 当然,其实这个答案跟没有一样。 左承文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那么今晚看来屈兄要陪着我一起,去见那赵镖头从未打过交道的水道龙头了。” “对方也点了我的名字。不过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屈首席这个称呼。” 左承文听着屈明德说的话,没有吱声。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大声对着门外伺候的下属说道:“去门口,把我的长枪替换下来。” “是,掌旗。”那人领命,立即转身离开。 第二天傍晚十分,屈明德、左承文二人并着赵忠等一干手下,正式前往赴宴。 这一干浩荡人等,出到城外之后,已经有人在那接应。眨眼功夫,众人翻身上马,由赵忠引路,向那龙头的住宅而去。 二十里官道,对于快马前往的众人而言,并不遥远。很快,黑暗中出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就是徽阳水道龙头的住处。 又近了一点,马蹄正踩在一方小山包的顶端。屈左二人勒住马匹,由这附近唯一的小山包向着下边看去。 天南镖局赵忠等人,在看到他们的动作后,自然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的灯火。 这灯火由路上一直绵延到徽水之中,在这黑夜的笼罩之下,尚且把徽水照得磷光一片。,直接映出了那里的地形。 那是一个徽水曲折而成的河湾,算起来并不小,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四五里方圆。可是地方虽大,灯火同样亮遍。看起来,如果对方不是闲钱太多,就是里面住着的人数实在不少。 “掌旗,下边的那片庄园,就是徽阳水道龙头的住宅所在。同时也是整个徽阳水道势力集中的大本营。”赵忠等他们两人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出声说道。 看着那一片灯火,再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七八个弟子,屈明德不由笑了。 “左兄,看来这次我们来得不对啊。”屈明德说道。 “只是赴宴而已,更何况,江湖之上,从来不以人数论输赢。”左承文长枪就挂在得胜钩之上,这话里面有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最好是这样。”屈明德说道。 他们说话的当口,下边出现了一跳焰火长龙。 这场龙自出现之后,没多久的功夫就延伸到了屈明德一行人的脚下。 “敢问可是小霸王和屈首席到了?”两两并排的火把分开,从中间走出来一个人,对着他们问道。 屈明德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可以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 “难道说,这里还有瞭望塔不成?”这样想着,他仔细的向着下方搜索,只可惜这黑夜笼罩之下,即便那河湾处灯火辉煌,也看不见猜想中的瞭望塔所在。 在屈明德兀自遥想的时候,左承文已经答话道:“正在在下和屈兄,此次上门,多有叨扰。” “不敢,在下忝为龙头座下左护法泰宏峻,小霸王和屈首席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海涵。”那人说道,对着左承文一行人延手一请,那两两并排的火把顿时从头只为,彻底分开。 这个时候,屈明德仔细看去,才发现从他们这里直到庄园门口,每隔一步远,就有两个人手持火把相对而站。 这么稍微估算一下,光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有千把号人之多。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小小徽阳水道,怎么可能养得活这么多人的组织?”屈明德心中的疑问随着这一个排场的铺开,也是彻底生了出来,怎么也无法摆脱。 倒是左承文好像对这一切见怪不怪,脚轻轻一踢马肚,当下就驱马缓步跟在这水道龙头座下,左护法泰宏峻身后,向着庄园正门走去。 这样缓缓走了四百多步,这时候距离正门也就是七八步的距离,左承文才翻身下马。 这一整套的行为,屈明德不是十分了解。因为自他来到这里为止,还没有去正式的去拜过那一家的山门。不过他虽然不清楚,但是却打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左承文做什么,他也跟着做。 所以此刻在见到左承文翻身下马之后,屈明德也立刻下来。他身后众人依然是如此。 庄园的大门已经洞开,在左承文下马的时候,原本一直站在门口三五个人立刻迎了上来。 “小霸王名传江州,今日才得一见,这可真是一件幸事。”当先一个气势极盛的壮年男子对着他左承文一拱手,说道。然后又转向屈明德:“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屈明德屈首席吧?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呐。” 看着这位的样子,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该是这处庄园的主人,徽阳水道龙头邱步凡了。 左承文拱手还礼,屈明德自然也不会落后。 三人站在门口稍微寒暄了一会儿,邱步凡就对着二人说道:“小霸王,屈首席,在下已稍备薄酒,里边请。” 主人相邀,屈明德和左承文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至始至终,邱步凡都没有和天南镖局的徽阳分舵主事者赵忠打过一个招呼,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欠奉。 看邱步凡的样子,就好像他没有看到赵忠,或者说赵忠在他眼里压根不值一提一样。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天南镖局在这徽阳城中再势弱,底蕴在那里。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赵忠好歹也是一方主事,没道理会这样受到冷遇。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屈明德就算想不通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问出来,因此只是闷声不语的跟着主人的指引,进到大厅之中。 邱步凡说是备下薄酒,可事实上这酒菜非但半点不薄,反而显得相当的丰厚。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他没有按照一般的规矩分席而列,而是直接把酒菜放在了一张团团大圆桌之上。 本来已经跨进门口半步的左承文,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不由自主的就顿了一下。 第四十八章 白云骑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规制,而是接待亲朋好友的时候才有的景象。 左承文自问和这水道龙头邱步凡从未有何交情,面对着一张团团大圆桌,自然不能不有所犹豫。 屈明德就跟在他后边,自然也看到了厅中摆设。 “两位都是江州才俊,为何在这一道小小门槛面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邱步凡对着左承文和屈明德二人问道。 “小小门槛好过,就怕人情难却。”屈明德答道。 “哈哈哈!”邱步凡放声大笑:“屈首席着相了。人走江湖,哪个没有受过这样的小恩小惠?又有哪个不曾仗义疏财?不过区区一桌酒菜,算得上什么人情难却?” 邱步凡的说法的确很有说服力,又或者说,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就只是为了等这一个等会可以用作推脱的借口。所以,当他的话说完之后,屈左二人就已经迈步进了大厅。 看到他们的动作,倒是让那邱步凡愣了一下。 但他随即心中自嘲一笑! 真是八十岁老娘倒蹦小儿,他邱步凡纵横徽阳水道这么多年,没料到现在居然被这两个年轻后辈给挖了一个坑。 好在邱步凡不是什么火气旺盛之人,虽然察觉到了自己被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先坑了一把,脸上也没有什么动气的表现。 表面上看,邱步凡在一愣过后,随即笑吟吟的延请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入座,又亲自把盏倒酒,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副亲近模样。 只可惜他的这副作态,落在屈左二人眼中并不太讨好。因此任他怎么劝酒,两人也只是稍饮即止,绝没有半点开怀畅饮的意思。 见到他们屈左二人的这番模样,邱步凡倒也没有强求,而是说道:“昨天我手下有几个人不守规矩,在屈首席面前胡言乱语,扰我两帮亲近,实在抱歉。” “嗯?”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听到这话,眼睛盯向了邱步凡,想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邱步凡看两人的样子倒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啪啪”一拍手,外边就来了三个手中端着托盘的人。 屈明德一看,这三个人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左承文目视屈明德,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屈明德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认识这三个人,也不知道邱步凡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左承文得了屈明德的回应,收回目光看向那三个托盘。 这托盘上边盖着三块红布,中间一大团隆起,也不知道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邱步凡站了起来,走到自己三个属下面前,一一指点过去,说道:“托盘之上,是我献给二位的礼物。”说着他对着手下说道:“把布揭开。” 三人闻言,将托盘改为单手托住,然后右手揭开了上边的红布。 “嘶~”看清楚了里面是什么东西之后,屈明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屈首席不要惊慌。”邱步凡说道:“昨天张氏三兄弟在茶馆当中搬弄是非,凭白让我水道与天南镖局多了许多龌龊。现在我已将这三人斩首,希望能够消除你我两帮之间的误会。” 言谈之中,邱步凡一直是把天南镖局当做一个帮会,但实际上,天南镖局并不是这样的组织。 不过这个时候,天南镖局到底是帮会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邱步凡玩的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承文这时候也知道这托盘上边,三个首级所属。 茶馆经历,屈明德已经明明白白的对着左承文说过。其中张鹏、张翼、张飞三位兄弟,以及那个怪异的仆人张七,通过屈明德的讲述,左承文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现在看来,那被屈明德评价叫做武功平平的张氏三兄弟,这时候已经赶赴黄泉,做鬼去了。 “世事之变,果然难以预料。”屈明德说道:“前天时候,我还与这三位兄弟相约再聚,现在看来,我也只能去他们坟前拜祭了。” “怎么,屈首席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邱步凡转过身来,正对着屈明德,问道。 屈明德摇头说道:“不是不相信邱龙头,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事实如何,与我要对着三位兄弟如何,那是两码事,不必混为一谈。” “哈,这,屈首席果然非同常人。”邱步凡慢慢的说道,好像是被屈明德的奇特言行给震住了。 首级看过,当然不能一直放在这里扰人胃口,邱步凡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三个属下先退出去。而他自己,则是重又坐下,对着屈左二人再次劝起酒来。 可惜刚才的事情发生过后,两人原就不怎么样的胃口,此时更是消失的半点不剩。 邱步凡看着两人的样子,倒也不好强求,所以,他准备开口说正事了。 “小霸王,屈首席,你们二位都是江州少有的青年俊杰,眼光相比也是十分出众。”邱步凡对着两人夸道。 这一顿恭维,显然只是开场白,所以屈明德和左承文并不吭声。 “依二位看来,觉得我水道下属如何?” 水道下属? 屈明德和左承文对视一眼,他说的是刚才铺延过千,举火相迎的那些人? 想到刚才那些人两两相对,举火站立不动的场景,的确不是一般的帮会人员能够做到的。在行走过程中,屈明德观察他们的气质,很不像是江湖人,反倒跟那各城的驻军差不多。 “驻军?”屈明德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脑海中闪过的这个词。这可不是一个吉利的想法! 屈明德仍在想着的时候,左承文已经语气莫名的说道:“确实不错!” “哈哈,能得从下看惯了白云骑的小霸王‘不错’两字评价,那看来他们的确不错。我这些年来花的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邱步凡说道。 霸王左建章手下白云十八骑,跟随他一起闯荡江湖,二十年来逐渐名震江州,屈明德是听说过的。 “但是,这白云骑是什么?白云十八骑的简称?”屈明德的脑海中浮出一片疑问。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四十九章 箭在弦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邱龙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左承文的目光紧紧盯在了邱步凡的身上,语气有些幽深莫测。 “哈哈,小霸王不要动气,我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邱步凡回答道。 屈明德在边上听着他们两个说话,脸上不动声色,但私底下系心思却是千回百转,难以平静。 屈明德也不是傻瓜,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虽然大周天下,江湖人可以自由行止,朝廷一般不会管束。 但是,无论如何一个帮派也不该出现上千人的规模,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加上徽阳水道上往来船只虽多,可要养活一千、甚至是数千人,这收益还是完全不可能的达到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邱步凡还是聚集了至少一千气质类似于正规军的人手,你说他除了那件事情之外,还能做什么? 想完邱步凡,屈明德突然觉得左承文所在的天南镖局也很是可疑。 如果说,在不知不觉之中卷入了这种事情当中,屈明德觉得这和自己先前的打算完全是背道而驰了。 邱步凡和左承文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多牵扯双方之间的事情,而是和左承文谈起了远在天外的京城景象。【ㄨ】 “由这徽水溯流而上,经由太平湖转到元江,三千里外,就是当今天下最为繁华、也最令人向往的天下中心,朝歌。”邱步凡说道。 屈明德因为有刚才的成见在,这时候听到他说起大周首都朝歌城,心中戒备更深。 左承文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屈明德可以看见他在邱步凡提起京城的一瞬间,有了一个挺身的动作。由此可见,他的兴趣已经被勾上来了。 对于二人的反应,邱步凡好像是看在眼里,但却不放在心上,又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总之,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题。 “当今陛下称尊海内三十余年,早是年过古稀。古稀古稀,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般岁数,不知道皇帝陛下还能支撑几年呢?” 邱步凡的这话,已经有了一些犯上的意思。 也就是在做的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都是江湖人士,否则的话,光是这一句话,他就可能招惹上杀生之祸。 接下来的时间内,整个大厅都是邱步凡一个人的演讲堂。 他先是给二人分析了一下朝堂问题,紧接着又是海内形势,眼看着邱步凡有越讲越广的架势,左承文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邱龙头,我们都是江湖草莽,对于天下大势既不甚关心,也无力影响。听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哈,小霸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白云十八骑手下,各有堂口,整合起来怕是不下一千八百白云骑。若是行走江湖,这样的骑军建设,可有用处?” 一千八百白云骑?屈明德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不过他很快就举起酒杯,将自己的眼神很好的隐藏起来。因此当左承文看向他的时候,只看到了阴影中的半张面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左承文说道:“如果邱龙头没有什么别的话了,那我们可要告辞了。” “邱某以真诚相待,小霸王何必如此?眼下武帝老迈,京都云播诡谲,三子伺机夺嫡,野心家蛰伏海内,眼见着就是英雄用命之时,难道霸王见了这机会,会坐视不管?”眼看左承文要走,邱步凡一张口,直接把一连串让官府听到之后,绝对是要夷诛九族的话说了出来。 见到自己的猜测属实,即便是用酒杯遮掩,屈明德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偏偏这时候邱步凡还注意到了他。 “屈首席追随小霸王,所为的,难道不是功名富贵?小霸王你如此待人,恐怕要让才俊失心啊。”邱步凡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对左承文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的姿势。 屈明德很想站起来喊一句,我都是无辜的,放我走。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他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估计就只能把剑一路打出去了,而且左承文很可能也变成他的对手。因为这时候的屈明德怎么看,左承文,或者说天南镖局,怎么看也不像是干干净净的江湖人的样子。 “小霸王,我这里聚集了江州水道十二城的精锐弟兄,徽阳已是在我鼓掌之中。此刻说话,大家正应坦诚以对才是。” “如果有霸王白云骑在彭城发难,我水道兄弟沿河动手,绝对可以让这江州城转瞬之间改换颜色。” “此后你我两家一南一北,各自出击,至不济也可划地称王,富贵无尽。” “你我两家联手,总好过单打独斗,被官军各个击破来得妙吧?” 这每字每句,都在向屈明德传达一个信息——他们真的是要造反。 而且在这个事情上面,天南镖局肯定有份。因为邱步凡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绝不可能对左承文说这些话。 野心家的话,也只能野心家来听。别人沾上一点儿,妥妥的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还不是时候。”听着邱步凡的话,沉默半晌的左承文总算出声搭话。 而这一声,直接就坐实了他身为背地谋反者的身份。 屈明德在这其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左承文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是左承文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他,看起来像是默认了前边邱步凡的话。 “小霸王,恕我直言,眼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三天前就得到消息,武帝其实已经驾崩,之所以秘不发丧,就是为了让身在高唐的大皇子尽快赶回。”邱步凡见到左承文吐出了足以坐实自己身份的话,终于开口,说出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武帝驾崩?” “当然!京城中大皇子一派还想隐瞒消息。但是远在江州的我都知道了,那么你觉得身在冀州、并州的其他二位皇子会是如何。” 大皇子处在荆州高唐,三皇子在冀州石邑,九皇子在并州高都,三城距离朝歌都不过千里。 五千里之外的徽阳草民邱步凡都知道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他们三位又会如何?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五十章 飞书急 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说法有些问题,因而左承文这时候又加了一句,“空口所说,只怕无凭。” “令尊多年积累,这个消息现在他应该也得到了。想来在这一两天的功夫,消息就会给你传过来。”邱步凡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好,我和屈兄就先回去,如果有消息的话,配合龙头绝不成问题。”左承文说着,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外边走去。 “好好好。”邱步凡抚掌大赞,“只要有小霸王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还请谨记,三五日之内我就将发动,如果到时候没有消息的话,还请小霸王携带贵方人马,提前出城。以免到时发生什么不愉快的误会。” “可以。”左承文说着,已经开始迈步往门外走去。 邱步凡也不多做挽留,只是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外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那赵忠好像一直想要找机会跟左承文谈谈,但是估计着屈明德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上前。 而左承文呢,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怎么回事,在屈明德有意往前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紧紧的跟上。一路上,丝毫没有给赵忠的机会。 一路无话,众人回到徽阳城外,城门已经关闭。 这个时候前去叫门,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掌旗,镖局在城外有一处庄子,晚上我们还是去那里休息吧。”赵忠这时候驱马上前,对着左承文说道。 左承文微微点头,示意赵忠前头带路。 众人在赵忠的带领下,转到城东,又走了四五里,终于来到一处庄子外边。 这个庄子看起来,比起邱步凡那边的要小得多,人手也要正常的多。 到了地方下马之后,赵忠正要安排下属带着屈明德前去休息,左承文却把屈明德叫住,说道:“赵镖头,你先去安排,我跟屈兄还有几句话要说。” 赵忠在听到这话之后,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他最终还是遵循了左承文的命令,退下去了。 在赵忠离开之后,两人站在那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左承文说道:“屈兄,关于今天的事情……” 左承文话未说完,屈明德立即打断道:“左兄放心,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不不,屈兄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这个。而是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屈兄对它有什么看法?” “看法?”这倒是屈明德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自从听到他们两个的话之后,他整个人的心思就在于思考自己该怎么脱身上面,对于事情的本身,反倒是疏忽了许多。 所以此刻在听到左承文对自己询问之后,屈明德一时间就愣住了。 左承文见到屈明德的状态,也没有去催他,而是静静的站着。 屈明德原本是打算糊弄一番的,但是在看到左承文的这样子之后,就知道对方要是没等到自己的答案,是肯定不会离开了。 既然左承文执意要个看法,屈明德只好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是左兄刚才那句话,空口无凭。现在说什么看法,也还是太早,我看还是等到令尊发信再说吧。” 就在这个时候,赵忠过来,说是已经准备好房间,请两人前去休息。 话谈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此左承文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屈明德从打坐当中醒来,感受着体内即将破开的第五十七个窍穴,心中甚是欣慰。 这一段时间不算长,但是发生的事情却是很多。而且,其中的每一件事,真要细想起来,都是牵扯甚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个人实力越高越好。 因此,现在的每一份突破,对于屈明德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感受罢自己的修为变化,屈明德又抽出摆在枕边的长剑。这个倒不是谁交给他的,只是他个人的一个习惯罢了。 在屈明德看来,这个世界的危险,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像这种随时将宝剑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的好习惯,还是能保持就尽量保持的好。 得益于屈明德的保养,这把跟了他许多年的长剑,此刻依旧寒光四射,丝毫没有被腐蚀的痕迹。并且从这长剑之上,屈明德分明可以感受到,那些曾经沾染上却又被擦拭去的鲜血的气息。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屈明德“嚓”的一声将宝剑收回鞘中,出声问道:“什么事?” “屈少侠,掌旗请你前去商议事情。”门外有人回答道。 这饭都还没吃,就请去商议事情,屈明德倒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不过此刻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还得客随主便。左承文这个主人既然有事召请,屈明德当然没有推辞不去的道理。 等到了地方,只见左承文正端坐其上。 “左兄,发生了什么事?”屈明德刚跨进门里,甚至都还没在走上一步,就出声问道。 “昨夜家父连夜送信,要我立即赶回彭城。”左承文声音有些低沉。 屈明德听了这话,忖度了一下问道:“可是因为昨晚上邱步凡说的那事?” “信上并没有明说。但是家父要求我在离开这里之前,需要先处理干净手尾。” 左承文来到徽阳,并非是平白无故,而是受到天南镖局总镖头关应昔的飞书指派。但是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也才不过几天功夫,关应昔所说的事情,根本就是没见半点动静。 而这个时候,江州霸王、也可能是造反头子左建章居然又传来书信,要他收拾手尾,这是一件咄咄怪事。 怪事是怪事,但是屈明德却没有追问所谓的手尾到底是什么,他只想问一下,对于邱步凡,左承文是个什么看法。 “他要做什么,那是他的问题,我们不用去管。”左承文说道:“不过徽阳分舵,也不能白白被人坑了。” 这一句话无头无尾,屈明德却好像是听懂了。 第五十一章 妖风大 事情还没有完! 屈明德知道一会儿肯定有事要做,所以他看向左承文,问道:“能否先吃顿早饭。” 听到屈明德的要求,左承文当即一愣,然后颇有些感激的笑了一下。 “来人,把饭菜端上来。”左承文吩咐道。 这个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吃饭倒也不能说是不合适。因此屈明德仍凭左承文代为安排着,细嚼慢咽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等到吃完,左承文又招呼来了赵忠,对着他吩咐了一番之后,就转向屈明德说道:“屈兄你看我的安排怎么样?” “还不错,对错稍后就知道了。”屈明德说道:“这要不是有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人在搞鬼,那么就是邱步凡一个人在耍空头。” 转眼时间到了下午太阳将要落山时分,天南镖局这一处庄子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劲装打扮的武林人士。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左承文站起来说道:“劳烦屈兄陪我喝了一天的茶,现在总算该要去办事了。”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在左承文还没有说出下半句的时候,屈明德就抢先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把对面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左承文给堵了一下,愣了一会儿之后,只好同意了屈明德是说法。 他们两人结伴来到庄子的前院当中,那些在下午时分分批赶到的江湖人已经集合了起来。在他们最前面站着的,正是徽阳分舵的镖头赵忠。 见到左承文带着长枪出来,赵忠上前,单膝跪地说道:“掌旗,兄弟们都到了。” “参见掌旗!”随着赵忠拜下,那百来号人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这一幕,实在是非常有冲击力,屈明德这时候才算是对左承文造反者的身份有了再一次认知。 “都起来吧!”左承文说道:“徽阳分舵,虽然势力稍弱,但天南镖局的名头不能落下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哪方宵小,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的头上,大家觉得如何?” 杀!杀!杀! 左承文问话刚落,那百十来号劲装汉子就在赵忠的带领下,连呼三声“杀”。 这一喊,当真是煞气逼人。 屈明德只是在旁边看着,都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微的不适应。 “这些人都是怎么养出来的?”屈明德的内心充满了疑惑,这些人,和普通的江湖武者的气质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屈明德根本想不到赵忠平时是怎么把他们给隐藏起来的。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所以屈明德压下心中的不适之感,继续看着左承文对这些人进行战前动员。【ㄨ】 这一过程并不持续很长时间,只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左承文骑上别人牵过来的宝马,长枪一指前方,说道:“出发!” 经过刚才的一顿整合,现在的百十号人已经颇有些军伍的严整模样。 在左承文、赵忠、以及屈明德这个外人慢慢的骑马出去之后,这些劲装汉子也尽都出门。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牵出来的马匹,这些人纷纷骑上,眨眼间,一支队伍就已成形。 …… 徽阳城中,县衙。 “大人,刚刚下面人来报,天南镖局那处庄园之中,已经聚集了不下上百人马。”一个穿盔带甲的人躬身抱拳,对着一个身穿文官服饰的男子说道。 这被称作大人的官员,看起来约有三十来岁模样,颔下有着半尺来长的黝黑胡须,身上威严颇重。 此刻虽然只是穿着一身文官服饰,但是依然把那顶盔戴甲的军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还是高看了这个小霸王,呵呵,这么快沉不住气了。”文官说道:“先不要管他们,那水道邱步凡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昨天左承文和邱步凡曾有过一次会面,具体情况不太清楚。”那军人依然躬着身子,丝毫没有放松的表现。 这位大人慢慢的用左手抚着自己的胡须,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罢了,雷校尉,你先回去将队伍整顿好,随时待命。” “是,大人!”雷校尉说着,一抱拳说道:“属下告退。” 当下说走就走,真正是军人做派。 等到雷校尉离开之后,从内廷转出一个人来。这人胖胖墩墩,踱着四方步,对官员说道:“孙老弟,你以为徽阳驻军确实可用吗?” 姓孙,而且能压得住徽阳驻军的官员,目下城中只有一个,那就是徽阳县尊孙彻然。 这颔下半尺长须,身着官服的人,显然就是孙彻然了。 只见听了这从内廷转出,胖墩墩的人问话之后,孙彻然动也不动,慢腾腾的说道:“散人与其考虑我的问题,不如想想怎么把屈明德这位屡屡出人意表的青云门首席给抓回去才好。” 胖墩墩的家伙听了孙彻然这番略有些不客气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大家都是为了盟主他老人家办事,孙老弟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孙彻然摇摇头,不再说话。 见此,胖墩墩的家伙也不再多废话,直接越过孙彻然,向着外边走去。 …… 徽水河湾处,此刻的邱步凡也正在听着自己手下人关于左承文等人的报告。 “哈,还有百十号人马,这赵忠果然好本事,也不知道平时都把这些人藏在了哪里。”邱步凡先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又向厅下道:“码头处我方的人马都撤出来了么?” “禀龙头,已经安然撤出。”一个有三四十岁,看起来有三分读书人气质的中年人站起来说道。 “那就好。大先生,这次可真是委屈你们了。”邱步凡对这回话的人也比较看重,因此当对方说完话之后,也很是客气的回了这么一句。 “不敢!能为龙头办事,躲上一天半夜的,又算得上什么委屈。”中年人恭谨的回答道,并没有因为邱步凡的另眼相待而有什么骄矜颜色。 “嗯,那么今天大家且养精蓄锐,等到明天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散了吧。”邱步凡说着起身往后方走去。 “恭送龙头!”以中年人为首,一大票人起身抱拳,对着邱步凡的背影喊道。 第五十二章 二面花 “现在时间是不是早了点?”屈明德看了看天色,对着驱马在前的左承文问道。 “无所谓,一会儿等着就是了。”左承文回头答话。 屈明德一时无语,疑心左承文是不是疯了。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可不适合这样大张旗鼓的。 只是他想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这是左承文家的队伍,出事了与屈明德的利害相关实在不大。所以,还是随他去吧。 左承文到底想去什么地方呢? 屈明德看着方向,显然他想要去码头做点事情。也许是报复,也许是其他,但无论是哪一种,流血显然是无法避免的。 他发现自己出来闯荡的时间不长,剑下的鲜血就已经不少了。而且看这模样,还可能越来越多。 “罢了,行走江湖,谁剑侠没有继续冤魂,这时候多愁善感,徒费感情。”屈明德心里边想着,把心思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之上。 左承文现在不做侦查,一头撞上去,也不知道对方——大约是邱步凡一方,到底会是个什么应对。 是把精锐人马调离码头,留下一个空壳子让左承文发泄一下怒气?还是趁机埋伏起来,坑上他们一把?这些都还是未定的事情。但是看左承文的这做法,显然是料定对方一定会妥协让步了。 可既然对方精锐已经离开,现在过去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徽阳城并非是天南镖局以及水道势力的地盘,它可是堂堂正正大周天子的城池。现在他们要干这样的事情,好像有些过了,这就不能不考虑一下官府的想法。 按照大周律,江湖势力要是敢在城中闹事,那肯定是要杀无赦。 如果不是左承文等人看着都是造反派的人物,而且眼见着就是要图穷匕见,向来他也是绝对不敢这样做事。 闲话少说,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城池之前。然后,屈明德就看到,事情非常的反常。 因为这个时候,城门洞开,顺着这高大城门向里边看去,能容三驾马车并行的石板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街道两旁的人家,也是一个个紧闭门户。 照着样子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徽阳成了一座鬼城。 可是徽阳城显然不可能是一座鬼城,因为屈明德很清楚,昨天出去的时候,这里还是十分繁华。所以,出现眼前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代表本地官府实力的孙彻然也对左承文让步了。 至于说空城计,现在是没有可能的。 也不知道那天左承文去找孙彻然的时候,到底谈了什么东西,居然让对方这样干脆。也许那孙彻然也不是很彻底的王朝官员,不然的话,无论他自己心里面的想法是什么,表面上也不会弄得这样的干净彻底。 屈明德把眼看向左承文。 左承文这时候也在发愣,估计他并没有料到孙彻然会这么的直接、粗暴。 刹那之后,左承文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着众人说道:“既然对方这么直接,我们也不需要掩饰了。” 话说完,他直接催动自己的马匹,向着城中快速奔去。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同时催动胯下健马,顿时,徽阳城中蹄声如雷。转瞬之间,徽阳城原本的寂静,已经被这如雷的阵点踏碎。 时间不长,他们来到了码头之上,这时候,原本是商贾不绝的徽阳码头,只剩下集中起来的苦力。 面对这个情况,说不上反常,但是很明显也绝对不是正常。 这如雷的马蹄声临近码头之时,并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所以,这些苦力很快就知道,自己等人要对付的敌手来了。 “你们的领头是哪一个?”左承文横枪立马,对着这些人问道。 众苦力面面相觑,不知道左承文一上来不开打,反倒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白的说,这件事情跟你们的关系不大。而且,你们也只是卖力气吃饭的小虾米,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动你们。现在,谁能站出来和我说说,我要找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左承文看到对面集中一处,手持各种兵器的苦力,再次大声的说道。 左承文大张旗鼓的带着人过来了,居然没有开打的意思。这倒是屈明德没有料到的一层变化。 那些苦工听到左承文的话之后,轰然间议论开来。 听着纷纷杂杂的声音,倒像是他们也被人给骗了一样。 最终,这些人公推出一个威望足够的人物,站了出来对着左承文拱手说道:“这位大爷,您的意思是说,您不是过来对付我们这些苦哈哈的?” “笑话,我没事对付你们做什么?”左承文说道。 “可是我听前面的领头人说,你们是过来加收我们的保护费的。” “无稽之谈,掌旗是什么身份,岂会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废话了,赶快说,那张氏兄弟到底在什么地方!”赵忠不等左承文吩咐,直接策马缓步越过屈明德,对着那些人喝问道。 这些人听了呵斥,反倒是更加放心的模样。当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这被推选出来的人口才还算不错,几句话之间就让屈明德等人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照他的说法,无非是有人玩了两面传花的游戏,挑起双方心火,一见面就开打以方便那人渔翁得利。 如果从苦工们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想法算不上错误。但是屈明德很清楚,左承文看样子一开始就没有要打掉摊子的想法,而是要借着机会找到幕后黑手摆在台面上的代言人。 “赵忠说要找出张氏三兄弟,也不知道他是没有看到那几个人头还是怎么回事?” “不对!”屈明德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左承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赵忠不知道张氏三兄弟已死的话,这是说不通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左承文认为昨天晚上他们看到的人头,不是真正的张氏三兄弟。” 类似今天的事情,左承文不久前也曾见识过! 第五十三章 一线牵 当初为了争夺《北斗剑经》,屈明德带着老陈等人追踪那梅花盗,就遇上过这种假死替身的事情。照这样看来,左承文估计也是认为这邱步凡和张氏三兄弟也是在玩这种花样咯。 “江湖上,难道都流行这种把戏?”屈明德看着左承文和赵忠,心里面想到。 只是这个时候,显然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心里面的质疑,顺带在回答一下他的问题。 “张氏三兄弟?”那被推选出来的苦工听到赵忠的问话,愣了一下,好像有点迷茫。 “怎么,难道你不认识他们?”左承文看到这人的表情,当即出声问道。 “这位大爷,不是小的们有意隐瞒,实在是我们真不知道什么张氏兄弟啊。” 左承文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屈明德。又拨马盯向赵忠。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按照邱步凡当初的表现,如果这张氏三兄弟不是水道势力的人,他没有必要背那个锅。可要是水道势力,而且又常常出现在这码头之上,这些苦工怎么可能不认识张氏三兄弟呢? 再说,如果这张氏三兄弟不是徽阳码头,水道势力的主事者,那么赵忠这些年在徽阳城岂不是都白待了? 连这种事情都能弄错,屈明德就要怀疑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了。 当然,这一切的推测都是建立在,赵忠没有欺瞒左承文的基础上。如果是赵忠有意告知错误信息的话,那么他在这里的身份、用心就很值得怀疑了。 左承文显然也是对赵忠有些难以界定,所以做出了拨马斜对着他的动作。 赵忠看到左承文的样子,脸上的汗一下子出来了。 这个事情不能解释清楚的话,他就算不死,也至少要去掉半条命。关于这个事情,屈明德还是能够确定的。 再怎么说,天南镖局也是一个造反势力。在这里面,说是规矩森严,那是肯定的。不然的话,他们也无法在大周鼎盛时候,就蛰伏发展,直到今天的地步。 赵忠咽了一下唾沫,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对着那被推选出来的苦工大声的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什么地方?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这三声喝问来的突然,那正弯着等待回话的人身子僵了一下,“小人名叫……” “你不要说话。”左承文说着,长枪指向另一个苦工,说道:“你来回答。” “大爷,他他他……”这人“他”了半天,也无法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左承文眯了一下眼睛,又将长枪指向另外一个人,吩咐道:“你来说。” “我,大爷,我……”这人也说不出来。 左承文摇摇头,又指向另外一个人。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疏忽还是有意为之,左承文的长枪彻底脱离了对正站在他马前不足两步处那人的身躯。 屈明德在看大左承文问第二个人的时候,手就微微扣在了袖子里,这时候更加的注意了起来。 事情诡异啊! 屈明德心知左承文从来都不是这种不厌其烦,一次一次非要找出一个能够顺利说出这人名字身份的人来。如果是按照往常的性子,此刻怕是这人已经被他直接叫人带走了。 这样做也许有些霸道,从某方面而言,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 但是屈明德心里很清楚,不要看左承文对自己一向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如果不是自己表现出来的能力,估计他都能把眼睛看到天上去。 出生宗门世家的子弟,有这些傲气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等闲时候,一些聪明人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 不过眼前当然不是等闲时候,屈明德都有了一种被这反反复复的事情给绕晕了的感觉,更遑论是左承文这样本来就不把一般小民放在眼里的家伙了。 屈明德的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千回百转,渐渐有些把握住了左承文的心思。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而已! 只是这种试探基本等于撞大运,就算那人没有任何动作,也并不能彻底的消除那人的嫌疑。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这人肯定会被左承文吩咐手下人带走的。 这里面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异常举动,决定了他在被带走之后,会不会受到苦楚。 屈明德看着看着,突然一挥手,一道寒光直奔那人的面门而去。 寒光是他一直小心收藏着的飞刀,从扣手衣袖到将其挥出,这动作不能不算突然。 幸好屈明德落后了左承文和赵忠两三个马身的距离,因此那人如果有能力的话,还能有点儿反应的时间。 之所以有这一举动,却是因为屈明德突然生出的想法。 左承文的伪装,也许已经跟赵忠商量过了。但是,对方要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生生忍住,他们又能如何?还不如自己来帮他一把。 打定主意的屈明德,立刻将本是用来防备那人有问题,突然出手伤到左承文的飞刀给扔了出去。 他选择的时间点很好,那人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左承文的身上,不会事先看到他出手的轨迹。但是以双方之间的站位,只要这人不是瞎子,肯定能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飞刀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的光芒。 飞刀的速度很快,眼瞅着就要飞到了那人的面门之上。 这时候,弯着腰的人突然一蹬地猛的往后退去,同时双手摆动之间,两只匕首就交叉护在了身前,准备迎接屈明德这闪电般的一击。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是兔起鹘落,精彩至极。充分展示了身为一个武林高手,应该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基本素质。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很让人意外,这人虽然做出了一系列的动作,他的两只匕首却没有碰到屈明德扔出来的飞刀。 不是因为他挡偏了,而是因为飞刀将要射到他身前的时候,猛的一下顿在了空中,然后又倒飞回了屈明德的手中——一条细细的银色丝线,正连在飞刀的末端。 第五十四章 好奇心 屈明德不是一个凭着自己的判断,就可以随意乱杀的人。所以在扔出飞刀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撤回的准备。 只是这一试之下,那人果然是个有问题的。 就在这人还发愣的时候,左承文手中长枪已经华为一条巨蟒,向着他直接杀了过去。 这人虽在发愣,但毕竟是个武者,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 所以当左承文的长枪向他刺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第一反应就已经和刚才面都屈明德的飞刀不同,他不是试图格挡,而是加紧往后撤退。 那些苦工原本就已经在发现自己想不起那人是谁的时候,有了一些慌乱。此刻看到左承文等人动手,更是害怕至极,当下就四处乱窜了起来。 面对这么多的人,左承文当然不可能纵马上前,胡乱践踏。因而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从人群当中穿过,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看着水花四溅的水面,以及到处乱跑总之要脱离自己等人的苦工们,左承文沉默良久。 “掌旗,你看这事……”赵忠策马到了左承文的身边,小声的问道。 赵忠身上的嫌疑虽然看是洗清了,但是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现在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正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 左承文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今天的事情屡屡出现意外,左承文这一番兴师动众,根本没有取得任何的结果。也可以说他是平白做了一番无用功不说,还把天南镖局在徽阳的布置给暴露了出来,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过了一小会儿,左承文调拨马头,重新来到屈明德的身边:“屈兄,刚才还是要多谢你了。” 屈明德摇头,苦笑道:“唉,我好像是好心办了坏事。要不是我突然出手,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弄清楚那人的身份。” “不,我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他了,偏转马头已经是最后的验证。要不是屈兄你那一手飞刀,估计他还能隐藏下去。”左承文说道。 看他的样子,的确不是安慰的话语,屈明德心中的歉疚也就稍微去了一些。 “刚才的苦工里面,有问题的人绝对不止一个,否则的话,那人不可能被当成代表推选出来。”略过刚才的话题,屈明德说道。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刚才屈明德找人问话,苦工群中明显又过一番骚动。不过最终还是把那人给推了出来。 如果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他威望较高,所以能让苦工放心的话,那么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 苦工的骚动,分明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出来和左承文对话,而这人则是在自己同伙的帮助之下,以自告奋勇的姿势赢得了苦工的默认,这才能够顺利站到左承文的马前。 只是这样的推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个人要站出来?他和左承文接触,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笔记,左承文已经打算在这里的事情完结之后,就返回彭阳了。 “搞鬼的人,肯定邱步凡、孙彻然当中的一个。”赵忠恨恨的说道:“徽阳城中,除了他们,没有谁还有这样的能量。” “这可不一定!”屈明德在心中暗自回答道。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在从符离到徽阳的路上,那一夜奔驰途中的屡次拦截。如果是那些人的话,也未必没有可能。当然,现在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就一定和邱步凡、孙彻然二人没有联系。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在这里凭空瞎想,显然是不可能出什么结果的。因此屈明德很快放弃推断,将心神集中到眼前来。 左承文好像也是刚刚回神,只听他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算完了。” “怎么就算完了?前面左承文说是关应昔飞书给他,要他尽快赶往徽阳,有事要做。但是现在做了什么呢?吃了一顿饭,见了两个人,这就算完了?” “他和孙彻然会面的事情,我没有参与。难道在这其中,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不成?” 屈明德听了左承文开头的话,在心中暗自思索,但是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邱步凡就算不是个造反头子,将那么多人集中起来,也肯定有问题。另外那屈明德从未谋面的孙彻然,肯定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除此之外,徽阳城中的青皮混子这时候到底落在什么地方,屈明德也还没有搞清楚。 不过左承文当然不可能知道屈明德的暗中腹诽,因而他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现在彭阳有事,我不能不走。但是邱步凡这里,似乎也要在近期举事,代表官方势力的孙彻然又是态度暧昧。未防意外,赵镖头你带上几个人留在这里,以观后变。要是没有什么情况的话,半个月之后,你也赶回彭阳来。”左承文说道。 “是,掌旗!”赵忠的回答很是干脆,对于左承文的命令没有半点质疑。 “现在我们先出城,晚上就出发赶回彭阳。”左承文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苦工逃散的方向,然后就从手下人分开的中间往外边策马走去。 苦工当中有问题的人不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一一调查,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轻轻放过。 屈明德看着左承文的背影,暗思自己信息缺失太过严重,虽然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只是事情已经结束,再多想也是无益,因此屈明德立刻也是拨马跟在了左承文的身后。 眼下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屈明德的好奇心彻底的升起,而且他也想要看看,如果左承文等人想要造反的话,那么千军万马对垒的到底会是什么局面。 虽然屈明德也知道,好奇心很可能害死猫,更可能害死人,但这时候也管不来那么多了。 第五十五章 大庄园 明知道被人坑了一把,却因为时间的原因而不能进一步的去追查,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美妙。 在留下赵忠带着几个人留守徽阳之后,左承文就带着那百十号人手,加上因为好奇心大起,取消自己脱离江州的计划的屈明德,一起赶往彭城。 屈明德之所以敢这么做,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从左承文的身上,他看出天南镖局对于自己夺得《北斗剑经》一事,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在意。 “可惜了老陈。”屈明德想到这里,心中暗自叹道。 由于当时对情况的预估并不乐观,双方别到而走,现在也不知道老陈到了什么地方。屈明德心中感叹再多,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他了。 这一次月下重走徽阳道,和前几天来时情况已然不同。 当时过来,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一路被人拦截。现在呢,前呼后拥上百人马,除了被他们的马蹄声惊起的飞鸟之外,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一夜功夫,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一座小酒家。 不过左承文看了一眼在晨曦中迎风招展的酒旗之后,就毫不留恋的打马而过。 见到他的样子,其余人肯定也不会停下来,于是有一阵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倏忽而去,逐渐消失在酒店住客的耳朵里面。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几辈子都没听见过这么多马匹狂奔的声音了。” 时间虽早,小酒家大厅里面却不冷清。这时候,一个看起来精神不错的老人家,就在对着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道。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水道之上有些不平静,好像正在酝酿着什么大风暴啊。”中年人听了老人的话,急忙欠身说道:“三叔,眼下看着事情不大对头,我看这一趟生意走完之后,我们还是先回家待着吧。” “嗯,不错不错,小石头,你这可算是历练出来了。事情是不太对头,我们是要回去避避风头,查看查看情况再出来走动。”老人家说道。 被这老人当众喊起小石头这个当年的名字,而且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夸,这中年人感到十分的尴尬。不过对方是长辈,他也不没法说什么,只好讪讪一笑。 …… “左兄,我们就这样跑过去,这马匹怕是受不了啊。”屈明德对着左承文说道。 “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一次过去,并非要跑到彭城。” “那要去什么地方?” “哈,那是我父亲平时待着的庄子,离这里不过是四五十里地而已。大家在赶一阵,很快就到了。”左承文说道。 听到这话,屈明德不再出声。 果然如左承文所说,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脱离了官道。又过了一阵之后,一个巨大的庄园出现在了屈明德等人的眼前。 “什么人!”屈明德等人在左承文的带领下,刚以靠近庄园,就见边上突然闪出一人,对着他们喝问道。 只是不等左承文回答,这人就看清了他的长相。因而急忙告罪道:“属下眼拙,未曾看清大公子面貌,请公子责罚。” “无妨。”左承文高踞马上,对着那人问道:“我父亲是在庄园当中么?” “老爷一直都在等着大公子回来。”那人说着,又一躬身说道:“职责所在,属下告退。” “去吧。” 左承文话音刚落,那人噌的一下,又蹿入了边上的林木当中。屈明德仔细的搜寻了一下,居然真的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了。 “这可是个不错的本事!”屈明德心里面想到。 左承文注意到了屈明德的眼神,对着他说道:“这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守卫,就是怕有什么问题出现。” 屈明德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自腹诽。 这所谓的守卫,应该是精锐侦察兵才对吧。嗯,也可能是一个隐藏着黑暗角落的刺客。这种隐匿功夫,真要去刺杀,那可了不得。 想到刺客,屈明德又联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重走徽阳道的时候,官道之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一具尸体,边上也没有什么看着像是坟墓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帮当初拦路者收拾了骸骨,收尸的人又把他们给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终究是个题外的话,所以屈明德只是甩了一下脑袋,就把这个事情抛飞一边。 眼下他真正关心的,其实是左承文的父亲,江湖人称江州霸王的左建章到底是个是么模样。 怎样面对江州霸王,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左承文已经出声说道:“屈兄,还请下马,随我前去见见家父。” “理当如此。”屈明德说着,依言下马。 这个时候,自然就有人过来把他的马匹牵到一边。那些跟着左承文从徽阳一路赶来的百十号人马,也自然有人将他们引到了其他地方。 “屈兄不用紧张,家父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左承文看到屈明德左顾右盼,似乎不太安宁的样子,于是出声安慰道。 “呵呵,让左兄见笑了。不过令尊号称霸王,名震江州多年,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过去拜会,实在是不能不紧张啊。”屈明德说道。 “唉,一会儿屈兄你看到就知道了,跟我来吧。”说着,左承文走在前边,亲自为屈明德带路。 屈明德跟在他的后边,仍然没有止住自己左右顾盼,而脸上稍露古怪的表情。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并非像他的说辞,真的是因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名震江州的霸王而感到不安。而是因为屈明德凭借着自己极为有限的知识,隐隐看出这个庄园,似乎是为了应对战斗而设——不是那种江湖人高来高去的战斗,而是大军压境、两军对垒的攻防战。 对于这种冷兵器时代下的大规模攻防战斗中,一座稳固防守建筑该是如何模样,屈明德不幸恰好有些研究。 有这样的一座庄园,江州霸王何许人也,大约也就不用再多做怀疑了。 第五十六章 立规矩 屈明德一路打量,一路跟着左承文穿庭过院,很快来到一间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院子前边。 唯一和别处不同的是,在这院子的门前,左右各有一个站岗的侍卫。 他们看到左承文之后,都是躬身行礼,道:“大公子!” “我父亲在里面么?”左承文问道,语气比起别的地方来,要多出了两分客气。 看起来,面对自己父亲的贴身近卫,如左承文这般人物,也不得不在礼数上面多讲究讲究。 “是的公子,主人正在里面。大公子可以直接进去。”那侍卫说道。 “多谢!” “大公子折煞小人了。” 他们这么说着,让开了道路。对于屈明德,这两位侍卫却是问也不问,似乎并不担心他的来历。 进了院子,当先是一丛修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摆设。 而这个时候,就在这竹子之前,正站着一个人。 屈明德还没来得及打量,左承文就已经深深的躬下身子,对着那人道:“父亲。” “哦,文儿回来了。”那人回应道:“哦,还带了朋友过来。” “晚辈屈明德,见过伯父。”屈明德说道。 一张嘴,屈明德就借着打招呼的功夫,将双方的关系拉近了些许。 借着这一躬身的功夫,屈明德打量完了站在竹子前面的这人。 这位就是名震江州的霸王左建章! 屈明德看清楚站在身前的人的第一眼,就被震惊到了。 左建章给屈明德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他好像是钢铁造成的一样,身形巨大,除了脑袋是光秃秃的之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毛发。髭须如同一把粗大的刷子,炸开了放在脸上——他现在穿着一身开襟短打,否则的话,屈明德也不会看的这么清楚。 说话之声,如同金铁交鸣。屈明德相信,世界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这样的声音。 屈明德也很难想象,为什么左承文和左建章父子二人,差异居然会这么的大。要不是因为二人眉目之间,有三分相似,屈明德几乎要以为左承文其实是被捡来的了——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即便真不是亲生的,按照现在的规矩,左承文也肯定是左氏宗族过继之人,绝不会是路边上随意领来一个冒充的孩儿。 但是,与外形相当矛盾的是。左建章的气质并不显得如此粗狂凌厉,而是十分的温和。 如果光是用言语描述而非亲自见识,屈明德很难想象得到居然会有这这样的人。 “贤侄不必多礼。”左建章用他那金铁交鸣般的嗓音说道:“我听说你这一路跟随文儿前往徽阳,途中很是帮了他不小的忙。文儿能够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幸运啊。” “伯父过誉了,能与左兄相交,才是我的幸运。”屈明德很客气的回应道。 左建章与他闲聊了几句,然后就问道:“贤侄,这次你去往徽阳,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感受?那边情况如何?” 屈明德一愣,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和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讨论起来。难道说,这位外形粗犷而气质温和的江州霸王,要那自己的话当投名状不成。 但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在是没有道理。 寻思间,时间过了一小会儿,整个院子都在屈明德的沉思中变得沉默。 等到他醒转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因而急忙道歉道:“所见所闻,繁芜丛杂。一时之间,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还望伯父见谅。有关徽阳之事,就请左兄代为详述吧。” 左建章听了屈明德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左承文,示意他讲述一遍。 屈明德是本着闹不明白就闭嘴的原则,选择了退避。但是左承文作为左建章的儿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因此一张口,就把在徽阳城所见所闻,所作所为都给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左承文的话,左建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这样做,虽然理智,但是并不合我心意。” 左承文听到左建章这轻描淡写的话,只是低下了头,并不吱声。 看到左承文的样子,左建章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从小跟着关兄弟的日子要多些,养成这副性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照你的说法,徽阳水道龙头求不发发动,也就在这几天的功夫了。那你好好准备准备,我们要抓紧时间扫除后顾之忧。” “这,不知道父亲所谓后顾之忧,是什么事情?”左承文问道。 “彭阳城中,关兄弟似乎是出了一点意外,我们不能不防。”左建章说道:“不过现在还没有定论,等到今天晚上,有了那边的消息之后,我们再来说话。现在你先带着屈贤侄去洗漱一番,一会儿来与我喝上两杯。” “是,父亲。” “小侄告退。” 屈明德说着,在左承文的带领之下,出了院子。 看着走在前面的左承文,屈明德发现,其实他的父亲左建章在说话的时候,并不是规矩严苛的样子。倒是左承文,一直显得十分的守礼,应对之间,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然后他又想到,左建章说彭阳天南镖局总舵,也就是笔断天南关应昔所镇守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意外,这是不是就和左承文那一趟莫名其妙的徽阳城之行有关联? “屈兄,我父亲他……”就在屈明德走神的时候,左承文突然对着他说道。 “哦?”屈明德赶紧回过神来,问道:“伯父他怎么?” “……”左承文踌躇了许久,终于摇了一下头,说道:“罢了,总之屈兄你在庄园之中尽可随意走动,只是有一点却是不能不注意。” 左承文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却又转到了另外的话题。 但是屈明德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哪一点?” “庄园之中的女人,千万不能动!”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一阵无语,难道他看起来,竟像是那种色中恶鬼么? 第五十七章 行专断 只是左承文并不理会屈明德那怪异的脸色,仍然郑重的说道:“这条规矩,屈兄一定要记住。” 他没有说记不住回事什么后果,但是屈明德也明白,既然左承文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那犯了规矩,肯定不是那么好玩的。 “好吧,左兄放心,我肯定会记得的。”屈明德心中无语,却还是严肃的一点头,对着左承文承诺道。 “屈兄不要嫌我啰嗦,实在是关系重大。” 在屈明德承诺之后,左承文这才略带些歉意的说着。他的歉意并非没有来由,人是谁接受到了这样的警告,心里面都肯定不会高兴,因为这岂不是代表着他人对自己人品的怀疑吗。 略过这节不提,这一晚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在屈明德重新从修炼中醒过来的时候,时间依然蒙蒙亮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屈明德走到门外的院落当中——这处庄园很大,在住处上,左承文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屈明德拔出自己的剑,开始练了起来。 “好剑法!”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一个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将沉浸在剑法世界中的屈明德惊醒。 听到这声音,屈明德一惊,转而看向院门方向。 江州霸左建章! 院门处,左建章正站在那里,轻拍着着自己的双手,为屈明德喝彩。 “技艺疏浅,让伯父见笑了。”屈明德飞快的收敛内心情绪,对着左建章说道。 “不不不,贤侄太过谦虚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整日里还只知道飞鹰走马,哪能静下心来磨练技艺。贤侄能够在这个年纪就懂得如此自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左建章逮着屈明德就是一阵猛夸,好像就没注意到对方脸上那种略显尴尬的神色。 说了半天之后,左建章对着屈明德笑了一下,说道:“哦,哈哈,人老了就喜欢拉着年轻人说话,这一说就止不住了,贤侄勿怪。哈哈。” 屈明德强忍着自己心中因为左建章这剧烈发差而引发的不适,和对方打着太极。 两人站着闲聊了一阵,左建章啪的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像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似的,对着屈明德说道:“看我这记性,都忘了是来请贤侄前去用早饭的。” 屈明德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间说不上早也说不上晚,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一般很少人会在这种时候吃得那么认真。 来到昨天左建章待的那个院子,此刻在竹子边上,已经白摆起了一张桌子,上面的东西倒也没有太多,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家常小菜。左承文这时候已经坐在上边了。 等到看到左建章带着屈明德过来之后,左承文急忙站了起来,对着左建章行礼过后,又向屈明德打了招呼。 “来来,都坐下,坐下,贤侄,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千万不要有什么拘束的感觉。”左建章对着屈明德说道。 屈明德除了唯唯拜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饭桌之上,左建章对屈明德显得十分的热情。要不是因为刚才练剑时候的事情,屈明德几乎要忘记了这是以为名震江州的武道高人了。 酒菜过后,左建章开始说起正事。 这所谓的正事,倒也没有多么的新鲜,只是昨天晚上的一个补充。 按照左建章的说法,昨天晚上派去彭城那边的人已经回来,天南镖局方面,关应昔等人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但是具体的情况,那人的级别太低,暂时还没办法弄清楚。 “如果真是关兄弟那边有了问题,对我们今后的计划将极为不利。”左建章说道。 屈明德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话的意思。他看这左承文的表情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显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由此可以看出,左建章此刻说起这个,其实纯是为了说给屈明德听。 “这就麻烦了。”屈明德在心里面想着。 现在看对方的样子,分明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换句话说,他们好像是铁了心的就要把屈明德拉下水了。 造反失败,株连九族的后果,屈明德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孤身一人,也没有九族去让大周斩杀。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对方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至少到目前为止,左建章也好,左承文也好,都没有明确的对屈明德说出自己就是要造反的话。 心中想法转生转灭,但是屈明德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就像是没有听出来左建章说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屈明德如此的表现,左建章也没有评价什么。在把基本的情况说清楚之后,左建章就说道:“事情基本就是这样,为了能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需要你们去彭城一趟。” 左建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是自然,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中,指派的人没有包括屈明德这个“外人”一样。 但实际上,他的话里面,的的确确的是把屈明德也给包括了进去。 “是,父亲,我会和屈兄一起去往彭城的。”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听着左家父子的对话,转瞬间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就被人安排好了,感到十分的无语。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而屈明德虽然被人安排了行程,心中却没有很大的不满,只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已。 彭城,是江州的州治所在,那里边当然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可以发生。比如说,就在不久之后的江州会武,屈明德就很想去见识一下。 “伯父,江州会武就在不久之后要举行,不知道这次我们过去,能否先参与会武?”屈明德放下酒杯问道。 “这,哈哈,江州会武乃是年轻一辈的盛事,你们去了彭城,理当去参与一番。”左建章是说道:“这是一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我岂会拦着你们。文儿,你们过两天出发,等到江州会武过后在回来不迟。” 第五十八章 行商队 自谈话之后,屈明德又在庄子里度过了几天平淡如水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屈明德早早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因为按照约定,他们今天应该启程前往彭城,去调查依稀关应昔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贤侄,文儿,你们去了彭城,千万要小心。”左建章亲自将他们二人送到了门口,在离别之前嘱咐道。 两人面对他的嘱咐,自然只有唯唯称是。 等到好不容易启程,骑马到了官道上之后,屈明德看着路上只有他和左承文两个人,忍不住问道:“屈兄,这些天我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是也能看的出来,关总镖头那边的布置,对你们来说至关重要。既然如此,为什么伯父不派些高手过去调查,反而交给我们两个人?”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疑惑的地方,因为按理说以他们两个人的境界,只能说是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还是江州地界的。怎么看也不像能够独立担当这种大事件的模样。 一不小心,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勾当。 左承文看了屈明德一眼,说道:“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父亲这么做,总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更何况,在彭城当中,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来出头。” 屈明德以为,左承文的话里面,只有后边那一句还算靠谱。 既然知道了对方在城里还另有人手,屈明德就放心了。然后,他就把心思放到了即将开始的江州会武之上。 江州会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下来,总之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就已经将他视为迅速成名的大好途径。 一个年轻人,如果能够在会武上面有亮眼的表现,那么毫无疑问,他将在不久的将来,名动江州。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曾经的左建章似乎在年轻时候,也曾经参与过这场盛会。并且,在当年力压群英,夺下了会武头名。 屈明德这一想,就有些刹不住车了。 因为他又想到,这个江州最为出名的武道盛会之上,江州各门各派,都会派出自己的精英弟子前去参与。一来,是为了让弟子们能够多多见识,第二个,当然也是为了扬自己门派的名声。 那么,秦旭这个有些古怪的老相识,是不是也会代表赤极门前去与会? 还有那个才脱离没多长时间,但此刻回忆起来已经显得十分遥远的青云门,他们是不是也会去彭城? “屈兄?屈兄?” 就在屈明德正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左承文在招呼他。 “啊?抱歉,刚才有些出神了。”屈明德说道。 对于屈明德突然的出神,左承文不置可否。他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你看,这几个人,我们前些天是不是见过?” 屈明德顺着左承文的指点看过去,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他们在从徽阳返回的时候,在那酒家门前,确实是见过这几个人。 但当初人在马上,对酒家中的情景不过是匆匆一撇,现在左承文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看出了屈明德的疑惑,左承文道:“我认识他们,那是江州最为有名的一个行商。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识十分广泛。我们这一路赶去彭城,时间还早,不如跟他们一起,听这老人家讲讲故事,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他们是商人,难道会愿意这么草率的带着陌生人上路?” “哈哈,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对于他们来说,我可不是什么陌生人。” 左承文笑着,俯身抓起一根生长路边的野草,三两下捋去草叶,然后将根茎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了起来。看样子,倒像是这草茎当中,是什么不得了的美味一样。 叼上这一根草茎之后,左承文整个人顿时多出了三分玩世不恭的懒散,然后,他策马跑了一阵,赶到前边刚才他们议论的行商边上,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就招呼落在后边的屈明德上去。 “老人家好啊!”屈明德下马,对着那老者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位少侠真是折煞老头子我了。”老者看到屈明德的样子,急忙出声说道。同时,他驱使着身边的一个中年人道:“小石头,还不赶快给这位少侠让个地方。” 左承文这时候已经已经轻车熟路的把自己的马拴在了车上,然后自顾自的跳了上去。并且,他还是以屈明德跟他一样的做法。 看起来正如左承文刚才说的那样,对于这老者以及这个被称作小石头的中年人来说,他的确算不上一个陌生人。 不过,此刻屈明德更大的兴趣,其实是放在了中年人的身上。因为他的名字——小石头,跟屈明德在青云门中最为亲近的那个小师弟是一样的称呼。虽然说,小石头这样烂大街的名字,十个里面至少也有二三个人接触过,但这并不妨碍屈明德对他感到亲切。 这中年人也是久经历练的模样,只不过他显然相当的尊重这位老者,所以在对方发令之后,他就一一照办了。 “三叔,我们是不是先叫伙计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赶路?”中年小石头对着老者问道。 老者看了一眼时间,又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左承文和屈明德,在得到了无所谓的答复之后,才说道:“好吧,叫伙计们休息一会儿。对了,把肉干和我的酒拿过来,今天难得见到大公子和……” 说到这里,他卡住了,因为屈明德还没有通报自己的名姓。 “在下屈明德。”看到老者的卡住,屈明德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哦,哦。是老头子失礼了。”老者说道:“小石头,你去把我的酒拿过来,今天我要好好的招待一下两位公子。” “我知道了,三叔。”中年小石头说着,从车上跳了下去,然后开始招呼起手下的活计来。 而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则是坐在车上,与那老者交谈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遇奇事 就着酒交谈,屈明德和左承文在听到老者谈起了前几天有大队人马从徽阳城往这边奔来的时候,都是相视一笑。 “唉,老头子我也是见机得快,眼见这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在徽阳城外就停了下来,派了个小徒弟前去打探情况。”老者抿了一口酒,说道:“不得了啊,徽阳居然乱了起来。” “哦?是怎么回事,老丈能够跟我们详细说说?”听到徽阳城乱了起来的消息,屈明德分外关心。 关于徽阳水道龙头邱步凡要弄些事情的消息,屈明德和左承文已经听他亲自说过。但是具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就不清楚了。所以这时候听到这老者说话,屈明德和左承文当然留意。 老者听到屈明德的话,倒也没有多心。 大周天下安稳了这么多年,乍然听闻有了不安稳的迹象,自然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关心的。 老者说道:“好叫两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强人,把徽阳给占下了。” “等等,老丈你是说有人公然举旗造反了?”屈明德听到老者的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邱步凡真的是那种毫不利己,专门为人的“古道热肠”的人看起来也不像啊。 “公然举旗倒是没有,不过造反应该是无疑的了。”老者说道:“总之是徽阳怕已不再官府的掌控之下了。” “不是公然举旗,老丈你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内情呢?”屈明德再次问道。 左承文一面听着屈明德和老丈的的对话,自身并不开口,而是无意识的把玩着酒杯,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不是老头子我吹牛,这些年走南闯北,别的没有,但是大周官府的做派我却是见多了。徽阳城现在虽然挂着大周的旗帜,但是里面的那种气息,我一看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是官府。”老者说道。 这么说好像是有些神秘主义色彩,莫不是这老者还有望气之术? 心中转着各种念头,屈明德却是把话岔了开去。 见到他的样子,老者也顺势略过这个话题。 别看他们刚才说造反造反的,一个个都是淡定无比的样子,似乎这不过是个等会吃什么的小问题。但实际上,老者的心里面却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大周王朝律法严苛,这绝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因为还有武者这种神奇生物的存在,屈明德毫不怀疑官府对人的控制会多出许多倍。 老者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维持表面的镇定和他们谈论这些,已经算是借了多年来闯荡市面的光了。 接下来左承文也不玩他的酒杯了,跟着老者问起了许多的新鲜事,屈明德在边上听着,偶尔参与两句,倒也不觉得有丝毫的无聊。 他们这一路慢腾腾的走了两三天,这才算是遥遥望见了彭城的城墙——行商队伍,到底和单纯赶路的江湖人不同,速度慢些也是正常的。 这一路上,屈明德并没有在路上看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老者说的徽阳城乱起来的消息不靠谱,还是因为所有的异常情况都已经被人在他们的身后拦截住了。 这时候看到了城墙,左承文舒了一下腰,说道:“可算是到了。” “呵呵,这几天陪着老头子唠叨,真是辛苦两位公子了。”老者看见左承文的样子,笑着说道。 “许公说笑了。这两天我们多有叨扰,又听了您这么多的故事,告罪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屈明德说道。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屈明德已经知道老者姓许,叫许源。那位被称作小石头的中年人本名魏石,跟许姓老者倒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只是因为跟得久了,这才叫他三叔。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能够为大公子和屈公子你们二位解乏,这是老头子的荣幸。” 说话间,商队在慢慢的往前行进,差不多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到了彭城之下。 作为江州首府,彭城比起憋出来,自然又多了一份壮阔。 至少光是从这城墙上来看,就比屈明德见过的符离以及徽阳都要高出了一倍还多。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屈明德感叹道。 “一州治所,理应由此气象。”老者说道:“这城中好玩的去处有许多,不过有大公子在这里,老头子就不为屈公子你多为赘述了。” 说话间,魏山走了上来,对着老者说道:“三叔,地方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卸货?” “哦?这么快就到了啊,各位主顾都来了没有啊?”老者问道。 “来了来了,都在那边等着您呢。”魏山对着老者说道。 “好好好,那你就去主持一下,我在这里陪着两位公子,走不开。” “别别,老丈你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们了。”屈明德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不如就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左兄你要不要一起?” “当然!”左承文答道。 见到两人表态,老者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就带着他们过去了。。 说是主持,当然也不需要老者亲自动手,不过是站在边上跟着各位相熟的主顾寒暄而已。 屈、左二人这时候也没有干站着,而是四处打量起分派的货物。 这许姓老者果然不愧是被左承文称作江州最有名的行商,他弄来的很多东西,屈明德都没有怎么看见过。 “能够把行商的生意做到这一步,这老丈果然也是天才啊。”屈明德感叹道。 然后他就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左承文并没有回应。 屈明德抬眼看向左承文,发现他正盯着一个人。屈明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睛。 “左兄认识?”屈明德问道。 “不认识!”左承文的回答很干脆,“不过我想,戴着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出来,这位到底是想要掩人耳目,还是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只怕是后者。”屈明德说道。 第六十章 辨雌雄 一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戴着一张粗制滥造人皮面具,你很难让人想象他是出于掩人耳目才这样做的。 至少,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个人,就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屈明德看了几眼之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说道。 他的好奇心虽然很大,但也不是无限的。 屈明德觉得,目前还是应付好左承文这一边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说这戴着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还是不要研究为妙。 “不不!”左承文反对道:“要是平常时候,我绝对不会去管这种闲事。” 反言之,意思就是他现在非要去管这个闲事不可了。 屈明德看着左承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好奇心这么强的一个人了。 注意到屈明德目光中的探寻意味,左承文笑着说道:“这自然是跟屈兄你学的,你的好奇心那么强,跟你接触久了,自然也多多少少沾染上了一点儿。” 他的这句话,当然是点出了屈明德一直以随波逐流的状态,跟在他身边的事实。 屈明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的确,一开始是左承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才邀请的屈明德同路,而屈明德本是可以拒绝的。可是因为这好奇心的缘故,他一路跟了下来,而且还有参与其中越来越深的架势。 此刻左承文点出这个,用意不问可知。 屈明德笑笑,虽然左承文已经点明了想要他表态真正的参与进去,但是他还是不想这么快答应下来。 这么做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屈明德觉得,以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一旦正儿八经的加入了其中,那可就得受别人规矩的束缚了,这是屈明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状态不可能持久,就算是左承文愿意让他一直跟着观察,却又不加入其中,江州霸王左建章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一次被直接点将来到彭城,就是左建章一种预先的表态。 屈明德应承了下来,但是又提出参与江州会武以做缓冲。大约左建章是估计到左承文,本身也不想逼他太过,所以就同意了下来。 只是这显然是最后通牒下达之前的演练,屈明德要么是从这件事后,彻底脱身,要么就得在左建章这个看起来是造反集团无疑的体制当中,找到一个自己的位置。除此之外,绝无第三种选择。 事情还早,倒也不用如此紧张,一切等到江州会武过去之后再说不迟。 抱着这个想法,屈明德面都此刻左承文的话,也就一笑而过,暂且当做听不懂了。 左承文见到屈明德的这个样子,耸耸肩,也不再多说,只是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这位朋友,相见就是有缘,不如聊上两句。” 屈明德听到左承文对着那脸上戴着一个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的人说道,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摸清楚左承文的性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不过这样无关紧要,屈明德只是很意外的看到,那个人居然答应了左承文的要求,并且跟着他一起向自己这方向走了过来。 实际上双方的距离并不远。否则的话,屈明德也不可能那么清楚的听到左承文的话。 “在下林虎,不知尊姓大名?”戴着面具的这人跟着左承文来到这边,很主动的向着屈明德打招呼道。 他的声音,有一种沙哑,好像是嗓子不太舒服。 屈明德字从踏上许姓老者的车之后,脸上就一直是那种千锤百炼、若有若无的微笑。此刻见到这人对着自己打招呼,脸上的笑意自然就更加的明显了。 “在下屈明德,见过林兄。”屈明德拱手说道。 “原来是屈兄,幸会,幸会。”林虎说道。 在接下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屈明德就知道林虎为什么会跟着左承文过来了。 很显然,这也是一个好奇心过剩的人物。 从三人站到一起开始,林虎就一直在询问两人一些江湖上的事情,间或说一些自己的见闻,总之,他的话就没有断过。 屈明德对于这看起来是话唠的林虎,应付起来还算轻松自然。 可是左承文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屈明德已经注意到,左承文在林虎看向别处的时候,都会抬头看一下天色。看起来,他对于自己惹上了这个话唠很是后悔。 见到这副模样,屈明德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越发的不肯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左承文终于忍无可忍,他对着林虎说道:“林兄,我先失陪一下,去找许老问个事情,你和屈兄现在这里聊一会儿。” “哦,好,左兄请自便。”林虎大度的对着左承文说道,丝毫没有发现左承文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离开的。 “咦,屈兄,你怎么一直在笑,难道不累么?”林虎看着屈明德问道。 听到林虎的话,屈明德吃了一惊,这是他很多年来,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次,当然是左承文说的。 因为这种惊异,他很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林虎,半晌才说道:“林兄说的是啊。” “额!”屈明德的动作和话都很怪异,这下换到林虎噎住了。 趁着林虎噎住的功夫,屈明德假装看了左承文一眼,琢磨着对方是不是也看出来了一点什么,所以才会逃得那么狼狈。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屈明德在刚刚的仔细打量过后才发现,这个脸上戴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皮面具、声音沙哑的话唠林虎,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在很久很久以前,对于女扮男装,屈明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好的感觉。相反,他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应该十分的有趣。 但是这时候真的轮到了他身边出现这样的存在之后,屈明德觉得这种事情就不那么有趣了。现在屈明德也很想找个机会,趁机离开这个“林兄”的身边。 从没有那一刻,屈明德这么深刻的意识到,敢这么做的人,身后多办是要有些依仗的。 第六十一章 恶趣味 这是一个出乎屈明德预料的结果。 原本带着面具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加上这还是一个女人的话,那就是麻烦里的大麻烦了。 不过屈明德也只是惊了一下之后,就平静下来。 反正双方不过是路人,想来他还不至于这么倒霉,就这么恰好的碰上林虎身上带着的麻烦。 这样想着,屈明德就安定了下来。跟林虎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随意。 林虎显然是一个敏感的人,刹那之间就感受到了屈明德的不同。不过这个时候,林虎也不知道屈明德的改变是因为什么——对于自己的伪装,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屈兄,许老说他们还要忙一会儿,咱们先进城吧。”左承文突然走近来对着屈明德说道。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行啊。”屈明德说着,就想向眼前的这位林虎提出告辞。 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口,对方已经先惊喜的叫道:“怎么,你们也是要进城的么?正好,我们顺路。” 林虎的话一出来,屈明德就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是左承文惹起来的,而且这趟行程,也是以他为主,干脆把这个问题交给他好了,自己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不得不说,屈明德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点恶趣味的。 屈明德扭头看了一眼左承文,以征询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左承文做出最后的决定。 “怎么?左兄是有什么难处么?”因为屈明德的作态,林虎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转向左承文,看到他没有回话,因而出声问道。 “这……没有,林兄要跟着我们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左承文说道:“只……” 林虎听了左承文的话,压根没有等他讲完,直接就高声的笑道:“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就结个伴吧。这样一来,路上也要热闹些。” 屈明德看着不到二百步外的高大城墙,实在不知道林虎所谓的路上,到底是什么路。 左承文吃了这一顿抢白,只好强行咽下了自己后面的半截话。说到底,他还是不太会拒绝别人。 虽然和林虎同行,不是很符合屈明德的心思。但是真到了事情发生,他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坏。不管怎么说,天塌了还有左承文这个高个顶着的嘛。 “我这样算不算是坑队友啊?”屈明德在心里面很高兴的想到。 他觉得自己出来之后,性格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先前在青云山中,他可是一心练剑的人物啊。 三人说走就走,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城中。 和徽阳以及符离都不相同,彭城市井的繁华那是有相当的高度的。 大约是多了一个林虎,左承文也不好立刻就跑到天南镖局去,因而随意找了路就拐过去。 “左兄这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啊?”林虎问道。 看林虎左顾右盼的样子,左承文想了一下说道:“林兄大概不是彭城人吧?” “是啊,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彭城呢。屈兄、左兄你们两位如何?” 屈明德没有答话,左承文却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彭城人,既然林兄和屈兄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到彭城,那我可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林虎显得非常的高兴。 一路上玩得更加起劲,当然,对于左承文现在要带他们去的地方,他也是更有兴趣了。 没多长时间,他们来到一条河边。 看着左右的风景,林虎很满意的点头。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 只不过,屈明德这时候看着左承文,眼睛里面却出现了一些奇异的神色。 虽然他是第一次来到彭城,但并非第一次出门,而且从某种方面上讲,他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此刻看着这周围的红墙绿瓦,对于这是个什么地方,心里面已经有了些猜测。 左承文察觉到屈明德看他,回应似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景色虽好,但屋内风光更妙,林兄,屈兄,二位请跟我来。”左承文说着,一马当先的选择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听着左承文的话,再看他的动作,屈明德对自己的猜测已经有了十分肯定。 只是林虎好像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到左承文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径直往那边走去,也很是好奇的跟上了。 屈明德作为走在最后的人,看着最前面的左承文的背景,心里默默的问了一句:“你带着林虎来这里,就不怕他家里人抓到现行,找你左承文算账么?” 左承文怕不怕,屈明德暂时无从得知。他只知道,现在左承文已经开始敲门了。 “砰砰砰!” 左承文敲得很有耐心,开门的人却显得非常急切。 “嘎吱”一声,紧闭的镂花门扇就被打开了。 只是看到了左承文的第一眼,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娇笑:“哎哟,大公子好久不见了,怎么白天也上门来了啊?” 听着那娇滴滴的声音,屈明德发现林虎和自己一样,也是“虎”躯一震,打了个哆嗦。 倒是左承文显得见多识广,面对这种声音依旧能够泰然自若。 “这次刚刚回来,带了两个朋友。先不要多说,酒席备上吧。”左承文声音如常。 “是是是。”里面的声音依旧是娇滴滴的模样。“就请大公子和两位贵客先进来坐吧,酒菜一会儿就上来。” 说着,她让开了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左承文转过身看向几乎要呆在一边的林虎,说道:“林兄,请!” “啊?额!屈兄先请,屈兄先请。”听到招呼的林虎才算是回过神来,看着屈明德就是一阵客气。 他们两个在那里退让,走在最后的屈明德却不客气,在听了林虎的话之后,直接就走了过去。只是在越过林虎,看向左承文的时候,屈明德给了他一个不明意味的眼神。 左承文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怎么看都比屈明德的恶趣味还要严重许多。 第六十二章 红如火 别看林虎在外边作风彪悍,但是到了屋子里,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只能说,在这屋子里的人,在对人类性别的判断上,显然要比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强上一筹不止。 双方几乎是一照面的功夫,前来招待的那人就已经明显表现出来识别出林虎真身的状态。 她纳闷的看向左承文,没发现什么指示,当下只好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对待屈、左二人一般模样的对待林虎。 屈明德相信林虎若不是因为太过忐忑,一定会发现那一瞬间的古怪。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如果,因此在表面上,这里还是一且如常。 “先上一壶酒,菜也随便先拿一些上来。”左承文对着女人说道。 屈明德这时候打量完了屋子,把目光放到女人身上。只是对昂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在得到左承文的吩咐之后,就利落的往后边走去。不一会儿,后院响起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从进来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是左承文丝毫没有为屈明德和林虎介绍一个,刚才那个女人是谁的意思。 林虎出于紧张,忘了这茬。屈明德却是压根没想过要问。 “屈兄,林兄,我们上去坐吧。在楼上看那河中风景,才是别有一番风味。”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依言跟随,那林虎却道:“听左兄的意思,好像经常来这个地方?” “哈哈,土生土长,总是有那么一点熟悉的。” 三人依着窗边坐定,从这里看去,河上时不时经过小船,确实是有一点儿意思。但也就是这么一点儿而已,屈明德看了不久,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倒是林虎一副兴致勃勃,看了就诺不开眼的架势。 屈明德看了左承文一眼,撇撇嘴指向目光正对着楼下河中的林虎。 左承文含义不明的做出一个笑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一时间三人俱是没了声音。 幸好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续端上来酒菜,杯盘响动的声音,也算是遮掩了方才无声的尴尬。 “来来,我敬两位一杯!”出人意料的是,这时候先说话、先动作的却是林虎。 “林兄,我作为东道主,这第一杯酒,应该是我先敬二位才是。”左承文说道。 “哎,左兄,我这借花献佛虽然突兀了点,但是心意却是真的。要不是你带着,我怕难以见到这风光。所以,这第一杯酒就让我先敬吧。” 实际上,一杯酒的事情,谁先谁后还不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人要讲礼数,看着反倒是重要了起来。 不过左承文到底不是那种老学究,在看到林虎的坚持之后,他就退让了。 三人这样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酒就去了小半。屈明德寻思着左承文这样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完全对不起先前左承文那丝诡秘微笑的时候。 事情果然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是左承文首先挑起来的,毕竟,他才是这一桌莫名其妙的酒席的东道主。 “来到这里,光有酒菜怎么行,林兄、屈兄,我请你们看个节目吧。”左承文说道。 “什么节目?”屈明德出声询问。 他觉得有些事情,心里面想想就好。真的要做出来的话,还是得考虑一下后果。但是看现在左承文的样子,可没有半点要考虑后果的意思。 “啪啪!”左承文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掌。 掌声落下,一阵丝竹之声随着响起。然后,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几名身着红色薄纱群的女子,因年轻而显得活力四射的躯体,就在这红色纱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十分动人心魄。 自然,纯以艺术眼光来看,这里的舞蹈是比不上曾经屈明德在黄枫谷山庄中所见的。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这三名女郎的诱惑,却要比黄枫谷那无名庄子处更多上几分。 丝竹乱耳,红衣迷目! 屈明德看着舞蹈表演的时候,留了三分心神在林虎身上。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这两个人到底要搞什么鬼?”屈明德心中疑惑。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很不正常,要不是因为左承文一直跟着自己在一起。而且他也可以确信,左承文和林虎两人并没有过私下的交流,屈明德几乎要以为他们两个已经串通好,在演一场谁也看不懂的戏了。 “公子!”就在屈明德一走神的功夫,红衣薄群的舞女,已经欺身向前,快要拱到他怀里来了。 三名女子,对着在座三人,果然是十分合适的。 屈明德看到,左承文并不推拒,而是十分配合,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放浪的接受了舞女的敬酒。 这还不算,只见左承文在喝酒的时候,伸手好像要捧酒杯的样子,但却直接抓在了舞女的手上,看着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在屈明德看来,当然不算什么。但要是以这个世界的礼法来看,左承文的行为显然已经够得上是太过轻薄了——当然,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道学先生指责他就是了。 屈明德自己做不到左承文这么放浪,但是正常应对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唯一显得扎眼的就是林虎,这时候他几乎要被舞女逼得只想跳河了。 “咳!”屈明德一摆手,暂时推开了一直要往他身上靠的舞女,对着左承文说道:“左兄,你我三人坐在这里,饮酒谈天也就罢了,何必来这许多客套呢?” 左承文看了一眼屈明德,又看了一眼被舞女逼得手足慌乱的林虎,说道:“屈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想你我二人风尘仆仆赶回彭城,又在城外幸遇林兄,怎么能不来这里放松一下。” “哦,对了,如果你担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和这里的红姑十分相熟,她派过来的这三位姑娘,肯定是干干净净的。” 左承文话音刚落,屈明德就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焰,但是火焰要灼烧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正侃侃而谈的左承文。 第六十三章 河中戏 如芒在背的感觉来得突兀,去得也快,但屈明德相信左承文一定能够察觉得到。 不需要回头,屈明德知道这是林虎极具情绪的目光,触到自己身上而引发的一种本能的直觉。 “咳咳。”左承文干咳两声,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罢了罢了,既然林兄不喜欢,那你们就先下去吧。”左承文挥手对着红衣舞女们说道。 看到左承文这么说,这几个人自然不敢违抗,应了一声“是”之后,就干干脆脆的退了下去。 经过这一番打岔,三人之间的气氛又多出了一丝古怪。 左承文和林虎之间的这一种无声的互动,引发了屈明德的一点儿怀疑:这两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先前他曾经怀疑过,但是因为左承文和林虎二人绝没有事先接触的可能,所以屈明德推翻了这种想法。 可现在却又不同了! 林虎的态度,绝不像是一般人的反应。 不过这些念头都只是在屈明德的脑子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反正不管左承文和林虎是不是认识,两者只见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屈明德只需要确定一点就行——这两个人的纠缠,不会把火烧到他的身上。 心下主意已定,屈明德也不再疑神疑鬼,干脆的就不管两个人之间的问题,直接端起酒杯,打量起河面来。 正如前边所说,这河里时不时的会出现几条小船。屈明德打量的这会,就一条乌篷船正在顺着水流往城外走去。 可似乎有些不巧,在这条乌篷船的正前方,也有一张小小的竹排逆流往上而来。 竹排之上,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如果不看,屈明德或许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不巧的是,他已经看了。所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屈明德断定,这竹排上的老人,正是冲着那乌篷船而来。 这样的戏码,在江湖中不算少见,但也不是随处可见。看到了,这总归是一场好戏。 所以屈明德招呼了两人一声,说道:“河上有一出戏即将上演,左兄、林兄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如快来看看。” 听到屈明德的话,左承文和林虎二人当即转过头去,看向河中。 他们两个的转头之快,几乎是有些刻意的迅速。 “咦?这不是城东当铺的荀朝奉么?”左承文一看之下,有些惊疑的出声说道。 荀朝奉? 看来这是左承文认识的一个人。 “左兄好像认识?”屈明德问道。 “当然,这荀朝奉在彭城当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一号人物,我怎么会不认识?” “鼎鼎有名?是因为武功?”屈明德又问。 “不是,是因为他的一双眼睛。凡是出现在他面前的物件,这位荀朝奉一打眼,总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久而久之,这名声也就传了出来。”左承文说道:“只不过,我还不知道他居然也是个江湖人,而且看起来功夫还不低。” 彭城当中的河,当然不会是风高浪急。但即便实在风平浪静的小河当中,逆流而上却又不要撑子,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偏偏荀朝奉就做到了! 此刻他正负手而立在竹排之上,无人掌控的竹排以一种平稳的姿态,不急不慢的逆流而上,向着乌篷船靠过去。 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乌篷船摇桨的船家站在船尾,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 船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坐在乌篷里面的人却已经豁然站了起来。 “外面是什么人?”这个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回荡在了河面上。 一时间,原本是清净的两边屋子,响起了各种开窗的声音。 屈明德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原来喜欢白天到这种地方来的,不只是左承文一个人。不过个个都是穿戴整齐的样子。 “看来白天和晚上,这是两个不同概念的世界。”屈明德想到,“也难怪左承文敢把林虎往这边领来。” “这荀朝奉如此高调,后边的生意还怎么做?”屈明德突然对着左承文问道。 左承文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并无什么妨碍。” 说这话的时候,左承文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居然会作为一个小小当铺的朝奉,一呆就是一二十年。 “其中若无什么隐秘,那才是天大的怪事。”林虎只是在旁边听着两人的三言两语,这时候也突然插话说道。 左承文和屈明德同时点了点头——荀朝奉因为某件隐秘之事,隐姓埋名在彭城当中待了下来。这么多年之后,才得到确切的消息,赶来拦截自己的仇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关系户,这才是故事的正常发展顺序,也是大家最喜欢看的一种节目。 其中的隐秘如何,这是的三人当然是没有办法弄清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坐在楼上看戏。 这时候的河中两人虽然还没有动手,甚至他们都还没有见面,却都已经展示出了不俗的内功修为。因此对于荀朝奉以及还未露面的那人之间的战斗,屈明德等三人自然是十分的期待的。 从屈明德的角度,可以看到荀朝奉的嘴巴正一张一合的好像说着些什么,但是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传出来。 “传音入密!” 屈明德看到这一幕,眼中有了一丝的谨慎。 收束声线,这是每一个身怀内功的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个就曾经干过这种事。收束声线的精准与否,考验的只是对自身内力的掌控是否精细。 不过任何事情都会有质变的时候,比如说完全的传音入密——荀朝奉此刻做的就是这个,那就必须是达到小周天以上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一个小周天高手,就站在眼前,屈明德怎么能不谨慎。 河面上是一副诡异的寂静,竹排和乌篷船相对立在河面之上,谁也没有动的意思,好像就要这样对峙到地老天荒。 第六十四章 上门客 在众人的注视当中,那乌篷船的主人始终未曾路面。 倒是荀朝奉嘴巴开阖之间,像是说服了对方一样,噌的一下跳上船,挑开帘子走了进去。然后,整条船又慢悠悠的开了起来,独留下一张无人的竹排停在江中, “这就完了?”屈明德看了半天,见是这样一个成果,心里面不免有些失望。 对视一眼,三人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索然无味,屈明德干脆说道:“要不我们改天再聚?” “好,正好我现在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没办,那就改天再聚。”林虎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了,当即出声同意屈明德的建议。 左承文这时候也没有在闹出什么幺蛾子,三人出了房间,林虎和两人道别之后,就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目送林虎离开良久,屈明德问道:“左兄,你认识这林虎?” “不认识。”左承文回答道。 “那,这是为什么?” 屈明德问的是为什么左承文要故意捉弄这个林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左承文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可惜的是,左承文虽然听明白了,却没有解答屈明德的这个疑问。 左承文越是这种态度,屈明德心里面的疑问就越多。只是对方既然不想说,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好想。 等到林虎消失不见,二人这才转身,由左承文引着向天南镖局走去。 彭城是江州首府,规模自然不是徽阳可比。屈明德跟着左承文走了半天,才见到了天南镖局的大门。 天南镖局的总部,规格比起在徽阳的那个分舵,自然要高出许多。光是门口站着的,就有六个人。 这六个人看到左承文,都是口呼掌旗,只是行礼的时候,没有徽阳那么夸张,当街跪下。 面对着留人的行礼,左承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带着屈明德走了进去。 正如他自己所说,对于天南镖局总舵,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进来之后,左承文也不需要别人引路,直接就往某个方向走去。 “文儿,你怎么回来了?”走在半路的时候,两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招呼。这是天南镖局总镖头,笔断天南关应昔的声音。 “额,三叔!”左承文转过身,对着关应昔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徽阳城那边发生了变故,因此我就直接回来了。” 左承文没有说起他曾经左建章,或许是等会才要进行禀报,总之,这时候双方只是稍微交流了两句,就把话题引到了屈明德的身上。 “屈小兄弟,你也来了。”关应昔看着屈明德的眼神很正常,完全没有说是因为他得到了剑经就有什么敌意。 “见过关大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屈明德干脆用了一个江湖上最常见的办法。 寒暄过后,关应昔说道:“屈小兄弟在黄枫谷之时,表现实在是两眼,连我也是自叹不如啊。” 这样夸奖着屈明德,关应昔将两人引入了厅中坐下,然后问道:“文儿你说徽阳城发生了意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忠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到关应昔的问话,左承文自然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最后才说道:“我现在叫他在徽阳城中打探消息,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应该就要回来了。” “嗯,很好,你的应对很妥当。”关应昔点了点头,又说道:“没想到邱步凡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要想着造反。嘿,这大周太平了多少年了,居然还能养出这样的孽种。” 关应昔说话的时候,先是看了屈明德一眼,然后才看向左承文。照他这意思,好像里面还有什么说法。 屈明德没什么感觉,左承文也没有搭话。 那关应昔说了一会儿之后,就放下了这个事情。“徽阳城的事情,自然有官府料理。反正徽阳的分舵也是差不多出于休业状态,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 “三叔说的是。”左承文说道。 “对了,今天我和屈兄坐在红楼的时候,看到荀朝奉展露出了一身武功,叔父你知道他的来历么?”顿了一下之后,左承文问道。 “荀朝奉?”关应昔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他似乎是在十几年前来到这里,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武功在身。不过,真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这一时半会也探究不清楚,我先让人去查一查吧。” 关应昔的应对中规中矩,并没有因为听到荀朝奉的功夫达到小周天而又什么特殊的对待。 说完这些,眼看着关应昔再没有什么吩咐,左承文就带着屈明德告退了。在离开的时候,倒是关应昔特意交代了一声,说是要他好好招待一下屈明德。 对此,左承文自然是恭声应是,连屈明德也不能不再三谢过关应昔这个主人家的好意。 在安顿下屈明德的住处之后,左承文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趁着下人出去的功夫,对着屈明德问道:“屈兄,你觉得我三叔今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按说屈明德和关应昔这才是第二次见面,真要有什么问题,也轮不到他来发现。但是左承文偏偏就这样问了。 听了左承文的话,屈明德想了一下,也不推辞发表自己的意见,直接就说道:“依我看来,关总镖头似乎是太过和善了一点儿。” 太过和善!这就是关应昔今天的表现。 对于屈明德这个可以说是涉嫌扫了天南镖局面子的客人,关应昔居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半点的不爽快,反倒是再三要求左承文好生招待屈明德。看他的样子,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要误以为双方的关系有多好似的。 但是无论是屈明德还是左承文都知道,屈明德和天南镖局的关系,决不至于这样的和气。虽然,左承文在对待屈明德的时候,本身多有倚重,但这并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左承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的确有这种感觉。 第六十五章 后花园 关应昔的表现的确比较奇怪,就连左承文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但是,谁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认为他又什么问题。 左承文和屈明德说了半天的话,时间眼看着就到了掌灯时分。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大公子,天色昏暗,小的来为您送灯油来了。”外面的人不等左承文问话,直接就说道。 送灯油? 屈明德看了一眼正亮着的灯火,不过因为有纱罩附在灯火之上,他也看不出里面有多少灯油。 “进来吧。”屈明德正打量间,左承文已经出声说道。 听到左承文的话,屈明德哑然失笑。 自己行走江湖没几天,倒是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这里可是天南镖局的总舵,不说什么人这么大胆的敢来惹事。 单就说,就算有这种傻大胆,他也不可能深入到这个地方来。因为真要能深入到这里,他也不需要弄出这样的诡计了。 左承文的声音刚落下,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从外边走进来了一个手上拿着一盏灯的年轻人。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添油,倒像是来换灯的。 “大公子。”这人进来之后,也不急着做他刚才说的事情,而是对着左承文再次行了一礼。 左承文看了屈明德一眼,说道:“有事但说无妨,屈兄不是什么外人。” “是。”那人低声应到。 屈明德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眨巴眨巴眼睛,心道:“感情这还真是个有问题的人啊。”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天南镖局中人,叫左承文做“大公子”的,几乎没有。一般而言,他们会称呼他为掌旗! “莫非这‘大公子’这三个字还是个暗号?”屈明德心中忖度道。 “大公子,灯我就给你换在这里了,如果没有需要的话,还请打开纱罩将灯吹灭。” 这人说着,将手中的灯换置到桌上,又将那盏旧灯提走。只不过,灯上的纱罩,却是端端正正的留在了桌子上。 “小的告退。”他说道。 眼看着房门再次掩上,屈明德转头看向那盏灯。 刚才那人的提示实在太明显了,明显到你甚至不能认为他是一种暗示。这灯里面要是没有什么古怪,那才是真的古怪呢。 左承文又看了一眼门,好像要确定他的确是闭上了一样,然后才把灯上的纱罩拿了起来。 只见他顺着某条线一划,一个团团圆圆的纱罩顿时铺开。 左承文对着纱罩看了两遍,这才招呼游目四顾的屈明德说道:“屈兄,你不妨也看一看。” 听到招呼,原本就是压抑着自己好奇心的屈明德也就不再客气,直直的把脑袋凑了上去。 “呵,好精巧的东西。”屈明德心道。 这纱罩,不过是由轻纱和竹篾支撑,唯一值得屈明德赞为精巧的地方,就是在这竹篾之上,刻有细细小小的字。 这些字的内容,倒也没有多少古怪,无非是记录着关应昔这段时间以来的行止而已。比方说本月某日,关应昔出门前往红楼一游等等。 文字虽然精简,但是记载却很是详细。这一路看过去,屈明德可以发现,这个月的时间里面,关应昔的一举一动,都体现在了这竹篾之上。 “这很不正常。”屈明德说道。 “哦?”左承文抬眼打量了屈明德一眼,问道:“屈兄你能从这里面看出什么古怪来?”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左承文自失一笑。 这的确很不正常。不过,不正常的不是关应昔的行止,而是这竹篾的存在。 对于一个江湖大豪采取这样的监控,本身就不是江湖人应有的勾当。 “屈兄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们不是正常的江湖人。行事之上,有些手段也是不可避免的。”左承文对着屈明德低声解释了一句。 听到左承文的话,屈明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心里面还是有些疙瘩难以解开。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屈明德还是当自己是一个江湖人,而非其他的什么存在。 事情说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展开讨论的。 左承文在作出了一次解释之后,就不再出声,而是一项项的仔细推敲起了被记载在上的关应昔的行止来。 左建章在他们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就说彭城这边的确是出了事情。不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现在还很难说。 光是从关应昔事先居然不知道左建章将左承文从徽阳城召回这一点,屈明德很难判断到底是不是因为左建章和彭城这边产生了什么分歧,所以想要事先针对关应昔做点什么。 当然,这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因为真要说的话,只有屁股决定脑袋,从来没有脱离屁股做出决定的事情。 现在屈明德是跟左承文一伙的,左建章这边想要做什么动作,难道他还能派出去通风报信不成? 坐在椅子上研究竹篾上文字的左承文,这时候当然不会知道屈明德的脑子里转着的都是什么念头。因此他并没有因为屈明德复杂的心理活动,而产生一丝半点的反应。 “咦?这里的确有问题。”左承文突然惊道。 “什么问题?”几乎要神游天外了的屈明德被这一声低呼拉回了现实,对着左承文问道。 刚才左承文既然把竹篾上的东西给他看了,那么这件事情,左承文显然没有避讳他的打算。 面对对方这样的作态,屈明德自然不会在事情发展到一半的时候自顾自的跑开。因而这是听闻左承文的惊呼,他主动凑上去想要问个明白。 左承文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你看这一条,不像是我三叔平时会做出来的事情。可是在本月的记录上面,却一连出现了三次,要说没有问题,你信么?” 屈明德顺着左承文手按在的竹篾看去,只见上面写道:“本月三日,后花园;四日,后花园;十二日,后花园。” “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屈明德说道。 第六十六章 心演法 关应昔一连两天去了后花园,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次前往。这样的规律,自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只是有一个问题却是难以解决,那就是这天南镖局向来就是关应昔他的地盘,真要有什么东西的话,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去找呢?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这样一想,屈明德对自己刚才说的话连连摇头。 “这后花园只是名称。”左承文说道:“其中并没有任何的花木。” 在左承文的解说之下,屈明德总算是弄清楚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南镖局的房子并非新建,而是从彭城一个富商手中买来,加以改造之后形成。而最为天南镖局的总镖头,或者说是此代主人,关应昔本人并没有任何的亲眷,因此这用以娱乐后宅的后花园自然也就没了用出,渐渐荒废了。 “这么说来,如果这时候关总镖头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也能解释得过去?”屈明德问道。 “不。这地方在天南镖局掌控下,过了这么多年。当初改造之时,更是掘地三尺,真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早都已经发现了,根本不可能留到现在。” “那应当作何解释?”屈明德又问道。 左承文摇了摇头,不再做声。 看着他没有紧皱的模样,屈明德心知他这时候也没有一个答案,因此也不再询问。 这件事情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查找真相,暂时按下不表。马上到来的江州会武也是他们所关注的大事件。 “江州会武,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一辈的武者会过来凑个热闹。”屈明德说道。 自从他习武一来,零零散散的也算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不过像这样的盛事,却还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因此这时候说起来,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向往。 左承文从小在这彭城长大,江州会武也是见多了,对屈明德说起的时候,虽然有些兴奋,但是就没有他那么多的期待了。 “最近一两年,江州并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杰出的人物。”左承文说道:“要是不出意外,估计还是那几家在唱戏。” 所谓的那几家,就是江州境内的几大名门,说起来屈明德对它们也不算很陌生。 两人又谈论了一阵这个事情之后,左承文就提出了告辞。 屈明德看着写有文字的竹篾在左承文的掌中寸寸断裂,又细心的包在那纱布当中,然后出门而去,自己也把桌上的旧纱罩罩了上去。 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已经铭记心中,能够分析的也都分析了一遍之后,屈明德这才上床休息了起来。 躺在床上闭目入定,屈明德体内有如明星般的五十六个窍穴浮现出来,第五十七颗也已经是隐隐绽放着光明。照这样看来,不需要多长时间,应该就可以将其彻底贯通了。 才五十六啊,屈明德心中叹息道。 五十六,实在是太少了,如果能够到了七十二,天下之大,只要不自己作死,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呢。 只是修为毕竟是需要水滴石穿的事情,就算屈明德想得再多,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转向《北斗剑经》的研究。 上次屈明德初初得到《北斗剑经》,就凭着一招天外流星,瞬间刺死了前来拦截于他的阴散人。对于这一本刚好与他修炼多年的《千幻剑诀》可以说是互相补充的剑经,屈明德当然不可能不上心。 只见他念头一转,原本安定不动的五十六颗明星顿时开始聚在一处,演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金人。 这金人立于屈明德的心内虚空当中,一招一式的演练起那《北斗剑经》来。 屈明德看着小金人的演练,虽然身体不动,思维却在思考着招式的关联以及力量的运转。 而随着他思维的运转,这小金人也在不停的改变着自己的运力方式,剑招角度。一旦是最为适合的模式出现,小金人就会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否则的话,小金人就不会有什么外在的反应。 从前的屈明德就在这一次一次的尝试当中,将《千幻剑诀》推演到了一剑九花的地步。 要是一个正常人敢做这样的话,花费的时间多少且不说,但是在这过程当中出现了一次错误尝试,就能让他追悔莫及。 要知道武之一道,内力是根本,贯通更多的窍穴,一直是所有武者的追求。但是,人在江湖,未必要等你武道大成才出去打拼。在这打拼的过程当中,无论你本身是否愿意,与人结怨结仇,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力技巧的高一些,就能够让你在与对手修为持平,甚至是略低一线的时候,取得最终的胜利。 前些时候,屈明德对阵阴散人,这就是最好的旁证。 当然,若是耍些阴谋诡计,这自然又和这正道不同了。再高的高手,真是心口中剑,那也是无法活下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金人突然散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屈明德见此自然是大喜。不过喜悦并非是他最主要的反应,在喜悦还没有破坏掉自己的心境之前,屈明德已经努力的收束精神,重复推演了起来。 随着屈明德对武道认知的增多,他当然可以越来越省时间的找到最为精妙的剑法发力技巧。 但是,要达到最精妙,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因此就算他的本领再高,只要没有达到在世武圣的地步,就不需要集中精神去捕捉那最为细微的差别,然后加以反复演练,这才能够将其化为思维上的本能。 是的,屈明德这样辛苦下去,所得到的成果,只能体现在认知上。至于身体上的锻炼,还需要他一剑一剑的会出去,才能慢慢的化为身体的本能记忆。 面对这样的结果,屈明德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因为比起那些普通武者来说,他已经算是极得上天眷顾的了。 第六十七章 自作孽 第二天的时候,屈明德练了一会儿剑,在院子里面用过了饭,就想要出去彭城当中h转转。 这还是屈明德第一次来到彭城,对于城中景象,还是有些兴趣的。但是,没等他出去,左承文突然派人来请。 “左兄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屈明德对着左承文问道。 左承文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并非由我做主,此刻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 “屈兄不比担心什么,我们只管过去就是。” 左承文这样说,屈明德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剑带上,然后才跟着他前往大厅。 两人来到了里边,当先看到关应昔高踞上位,正是满脸笑意模样。 “哦,文儿,贤侄,你们两个过来了。”一看到两人跨入门中,关应昔立刻笑着出声道。 “见过三叔(伯父)。”左承文和屈明德同时躬身问候,然后才发现,原来在这左边的客位上,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也是三四十岁模样,身材精壮。另一位却是年轻女子,面容姣好。 “来来,快来见过,这位是你林伯父,他与我,以及你父亲,都是许多年的老交情了。”关应昔对着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这时候当然不好失礼,因而在左承文恭恭敬敬的对着那人叫了一声“伯父”之后,自己也说道:“见过林大侠。” 这位被关应昔说是左建章至交好友的林姓壮汉,态度极为友好的给了两人回应。 见礼过后,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坐到了右边位置。 这时候的屈明德还在想着,关应昔叫左承文来当陪客还算合理,叫我过来,又算怎么回事呢? 哪知道那关应昔和林姓壮汉一直聊得相当热闹,几乎是要忘了他们几个小辈的存在。 只是他们毕竟是小辈,此刻长辈说话,虽然因插不上话而呆坐着十分无聊,但也只好生生忍耐。 半天之后,林姓壮汉才说道:“哦,哈哈,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们几个年轻人枯坐着肯定无趣了。这样吧,两位贤侄,就请带我女儿出去游玩两圈,如何?” 额! 屈明德和左承文听到这个要求,都是愣了一下。这样做父亲,真的好么? 他们两个还在犹疑呢,那年轻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坐在上首的关应昔行了一礼,就催促着屈左二人赶快带她出去玩。 好吧,既然一个姑娘还如此主动,他们两个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屈明德还是打定主意,一会儿就让左承文带着这小丫头片子玩耍,他要自己出去逛逛去。 走不到几步路,那林家姑娘突然对着两人说道:“现在外边天气这么热,我们还是去后院赏花吧。” 听到这女孩的话,左承文还没做什么回答,屈明德已经出声应和道:“不错,现在天气太热,出去也没什么力气游玩,不如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左承文昨晚明明已经跟屈明德说过,天南镖局的后花园已经荒废。但是此刻那女孩说话之后,屈明德却还是附和了她。 面对这种情况,左承文当然不会认为屈明德是****熏心,把自己昨晚上说过的话给忘了。 心里面想了许多,但是这年头转动速度飞快,因而在外人看来,只是这女孩和屈明德把话一说,左承文就不发一言的把他们往后边带了过去。 左承文在天南镖局总舵生活的时间,甚至比在他家里还长。去个后花园,那自然是轻车熟路。 只是等他带着左承文和女孩来到了这地方之后,却又了一点小小的迟疑。 为什么?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后花园,和从前的记忆已经是大不相同。非但后花园当中的池子上开满了荷花,假山怪石,奇花异木也是仅仅有条。 屈明德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色,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左承文。而此时,左承文也恰好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的当中读出了疑惑。 “咦,这是谁人在打理,还真不错啊。”女子说道。 “是不错,林兄你突然来访,也让我很是吃惊啊。”左承文答道。 听他的语气,谁能想到,这所谓的主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的后花园变成了这种景色呢。 “额,左世兄,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么?”林姓女子听到左承文的话,显得相当的吃惊。 这明明是一个女子,怎么左承文却是口口声声的称呼别人为“林兄”呢。 只是站在边上听他们两个说话的屈明德,也没有对左承文的这一称呼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模样。好像,他说的就是天经地义一样。 那女子看了看左承文,又看了看屈明德,脸上的惊异在一瞬间消散,换上了一种悻悻然的神色。 “怎么你们两个就这么断定,一定是我?”这女子问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居然会在这么短的一点儿时间之内,接连遇上这么多林家人。”左承文说道。 “他其实是猜的。”屈明德心道。当然,这时候他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给左承文拆台。 “那么林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左承文又问道。 林虎看了两人一眼,突然笑了。 “随随便便打听女儿家的名字,可不是君子所为。”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称呼你为林兄好了。”左承文对此根本不做任何纠缠,直接就问道:“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林兄作何解释?” “哈,我倒还想问问两位,既然看出我是女儿身,却还把我带向红楼,又该作何解释。” 恢复了真身的林虎的这一反问,很有气势。对于自己内心的一点儿恶趣味,左承文此刻当然不好明说,因而一时间居然想不来用什么话来回应对方。 屈明德仰头看着遮蔽在三人上方的树叶,脸上一片严肃,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东西一样。 但其实他的内心却不是脸上这么正经,而是想着,左承文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六十八章 湖心亭 林虎口口声声说的是两位,但是屈明德却只把这句话当做是质问左承文。因为,去红楼的事情,他原先并无参与。 屈明德开口来后花园,当然不是为了站在树荫下边,这只是他为达到自己目的的一个方式。所以,现在他们需要开始走路。 游走后花园,这是他们现在正做着的事情。 只是林虎看的是风景,而屈明德和左承文却在细细的打量着任何一个起眼不起眼的地方。 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让关应昔三番两次的来到这个他以前从来不光顾的地方,并且还把这里修整成了这样。 镖局是关应昔的镖局,后花园变了一番模样的事情,自然也只有在他这个主人的命令下才可能发生。 林虎并不知道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人关心的是什么,此刻他正是兴致勃勃,全心全意的看着这被人精心准备过后,花园中的非凡景色。 “天南镖局果然不愧是天南镖局。”林虎赞叹道。 “如果愿意,你可以多待两天。”左承文说道。 这句话并不很恰当,因为听起来,倒像是有些赶人的意思。 只是林虎听了之后,却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道:“可惜我并没有时间多待两天,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一时间,三人又沉默了下去。 屈明德一直带着笑意,好像游玩得十分开心。虽然在这过程当中,他其实并没有和林虎搭上几句话,但林虎并没有感觉自己受到了屈明德的轻慢,所以众人的心情都很好。 大家心情都很好!这不是一句虚言。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屈明德看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一点点问题,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三人走了许久,于是到后花园的湖心亭中坐下。这时候,自然有识相的下人端来至少是一杯的热茶递给了三人。 “这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林虎看着桌上摆着的点心,以及自己刚刚喝下肚中的热茶,对着两人感叹道:“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有酒。” “林兄,你的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能够说出来的。”屈明德说道。 “你都叫我做‘林兄’了,为什么还非要觉得我必须要做出一个女孩子的样子来呢?”林虎反问道。 屈明德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是说错了话。如果想要让对方做一个女孩子的话,那他至少应该先把称呼改过来。 左承文也觉得这很有意思,因此他招呼下人送来了酒。 作为天南镖局的掌旗,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别人的眼里很可能是这天南镖局的继承人,左承文的话,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去听。 至少,在这镖局里头,不愿意听左承文说话的人,基本没有。 因此左承文的命令下达之后,只片刻功夫,酒就已经来到了三人的桌上。 有人喝酒之后就喜欢多话,屈明德原本以为林虎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是走了眼了。 一壶酒喝了大半,林虎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她跟着老林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来,见过的许多事情。 “最近的江湖好像是越来越乱了,水道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安定。”林虎对着两人说道。 她说的只是一种现象。 水道越来越乱,这是林虎的亲身感受。但是,为什么水道会乱,这确实林虎说不清楚的事情。 不过也不需要他说,屈明德和左承文已经瞬间联想到了徽阳水道龙头邱步凡手下的那一批精锐。 也许正是因为各府县的水道龙头将力量集中到邱步凡这样的人的手里,才会导致他们手上力量的欠缺,渐渐的有些镇压不住场面了。 乱的何止是水道,屈明德忍不住发散起自己的思维。再过一段时间,整个天下怕都是要喧嚣了起来。 是的,整个天下! 屈明德绝不相信,想左建章这样的人,居然是江州才有。 因为他根本不觉得江州和大周之下的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居然能够特别滋生出邱步凡、左建章这样蓄意谋反的人来。 天下的野心家到处都是,肯定不止江州才有。所以,从江州暗流涌动来看,天下里骚乱也不远了。 当然,这一切还是维系在京城会乱起来的猜测之上。大周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他们不自己先乱起来,等闲人等就不敢轻易发难。 天下大势到底与屈明德相距太远,因此他只是下意识的想了一下,就将精神集中到当下来。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屈明德终究也会加入左建章的团体,暂时成为造反分子中的一员。为了将来自己的前途,他觉得有必要好好查探一下这后花园。 虽然,后花园当中有异常之处这一点,还只是他们的猜测,真要追查下去,未必能够发现什么东西。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揪住一点线索——哪怕只是一个猜测去追查,也能让他们好过一点儿。 一壶酒在喝去大半的时候,林虎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可直到整瓶酒喝完,她也还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醉态。 “看来这酒只是一个媒介,一个人要是愿意说话,不醉也是能说很多的。”屈明德笑着对林虎说道。 “屈兄你这是闲我唠叨?”林虎反问。 这问题不值得多做讨论,因而屈明德很明智的闭了嘴。 屈明德不说话,林虎也没有穷追到底。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时间眨眼就过去了,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不如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 屈明德已经看了一遍后花园,这时候就想要完成自己早上的愿望去了。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屈明德不想和林虎一起去做,所以他要开动脑筋,想一个推脱的办法。最好是让左承文陪着林虎去逛,剩下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去哪里,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这这种时候,除非他不愿意出去,否则的话,借口是很难想到的。因此,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一起出了门。 第六十九章 疯孩子 刚开始走在街上,屈明德一直想找到逃脱的机会。不过走着走着,他渐渐忘却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发现,跟着左承文以及林虎走在一起,虽然感觉怪了点,但是收获到的好处却要更大。 路上左承文二人谈论的许多东西,品评的许多人物,都是屈明德先前所没注意过,或者是不知道的。 就这样,渐渐的屈明德也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将脱离的想法彻底抛弃。 “彭城最近真是格外热闹了。”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对于他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是因为见多识广不认同这所谓的热闹,只是因为他从来没到过彭城,所以也就无法比较而已。 “左世兄说的不错。”林虎说话,一直很有男子气概。“虽然我没有来过彭城,但是走在路上却可以看得出来,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向城中赶来。” “江州会武一开,各大名门子弟都会过来争一争风头,人多也是正常。”屈明德说道。 这条消息是前不久左承文刚跟他说过的,这时候拿出来接话,也还算恰切。 林虎笑了笑。“名门子弟争锋,的确是每次挥舞的焦点。谁要是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上取得优胜,自然立刻名震江州。” 这是自然的事情。 “只是今年恐怕有些不同。”林虎说着,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为什么?”屈明德接话很快,因为他一直就在注意听着林虎说话。 “屈兄知不知道,徽阳有些动荡?” 屈明德点点头,这件事情的起源,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一清二楚。 “江州说小不小,但是说大,却也不算大。”林虎又笑了一下,“徽阳一乱,彭城岂能独善?那些个名门一个个都狡猾得很,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徒子徒孙放出来惹事。” “所以说,现在来到彭城的,其实都是一些闲散江湖客!”屈明德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只有江湖散人,没有那么多的消息来源,才会不知道徽阳发生的变故。所以,也只有他们,才会在这个时候,按照历年的传统来到江州。 林虎同意了他的看法,在这种时候,除了那些江湖散人之外,也就是一些好奇心过于旺盛、或者是身负特别任务的人,才会凑到彭城来了。 “只是。”左承文听着二人说话,突然叹了一口气,“江州会武终究是一件盛事,希望徽阳那边的****不要迁延太久才好。” 说是这样说,但是大家都知道,眼下离江州会武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了。而徽阳一乱,要解决问题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因此这一年的会武,未必还能够继续下去。 说不定,到时候连主持的人也没有了。 屈明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曾经跟左建章说参加完江州会武再回去,对方也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大方的同意了。 只是看现在的样子,江州会武很可能就开不下去了,他和左承文是要什么时候回去好呢? 林虎没有他们两个的感叹,因为她明天一早就要跟随她的父亲离开彭城。本来就看不到,今年的会武开不开,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正感叹间,林虎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堆人正围做一团。 “怎么回事?” 见了这情况,三人自然要选择上去围观。 “卖身葬父!”挤进去之后,四个大字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字写的很不错! 大字后面,有一个年轻人正低头跪在地上,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模样。 什么地方都有穷人,即便是江州首府的彭城,也有难以落脚的贫民区。 不过卖身这种戏码还当真不多见,因为就算是贫民区中的人,也决不至于弄不到一张破草席来安抚亡灵。真要这么干的,一般都是外地人。 “你是什么人?”林虎出声问道,女孩子见到这种事情,说话总是要比别人快一点。 听到林虎的问话,跪在地上的这孩子抬起头来,看向林虎。 直到这个时候,屈明德等人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还未长开的男孩。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模样,而且,应该还没有武功在身。 没有武功在身,这也很正常。因为这个世界,要是有些武力,他也不需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只要二十四两银子买上一副棺材,为我父亲收殓。”这男孩说道。 二十四两银子! 屈明德总算知道为什么围着的这一群人,居然没有几个吭声的了。这个男孩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 听了男孩的话之后,林虎皱了皱眉头。但她终究还是继续问道:“一副薄木棺材,只不过要二两银子。你这里却要二十四两,是什么道理?” 男孩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林虎。 “这孩子怕不是疯了?居然这么贪心。二十四两?他是要为死去的爹准备什么样的棺材,也不怕睡不住?”边上有人议论道。 屈明德主意到,当别人用鄙夷的语气谈论他的时候,这跪在地上的孩子双拳有个明显握紧的动作。显然,他正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不让它发泄出来。 林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起来,跟我走。” “你愿意出钱?”男孩问道,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彩。 “二十四两银子而已,我可以给你。”林虎说道:“不过,这些钱怎么花,我来决定。” “必须要买上二十四两银子的棺材!”男孩坚持说道:“不然的话,你就走吧。” 沦落到这个地步,居然还这么倔强? “这孩子怕不是疯了!”屈明德又一次听到身边的人议论道。 不过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孩子全副心神都放到了林虎的身上,并没有对闲人们的话产生什么反应。 林虎大约也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这样一个家伙,愣了一下才说道:“好,依你无妨。起来,跟我走。” 那孩子得到承诺,站了起来,小心的擦去地上的字,束手站到林虎的身边。 第七十章 时间差 二十四两银子的棺材,当然是上等货色。 面对这样的大主顾,棺材铺的老板很殷勤的为他们找来了几个力士。 然后,众人就在这孩子的带领下,往城外走去。 离城不远,有一个依附着城池而存在的村庄。村庄当中人不算少,看到他们这样一个古怪的组合,当然会给出许多关注的目光。 这些人不像是单纯的好奇,因为在众人走过之后,围观的人通常会有些言语发出。 屈明德的耳力不差,所以总是这些人的声音已经很小,他也还是能够听到一些。屈明德相信,左承文和林虎也能听到这些指指点点的议论。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又走了不久,小孩子示意到地方了。 他们刚停下来,就见里边蹿出一个人来。 “小莫,你果然从成里面要来了?”这人看了一眼站在男孩身后的屈明德等人,低声说了一句。 “我要到了。把我爹爹放进去吧。”小男孩说道。 “好好。”这人应道,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房子太小,一副二十四两银子才换来的棺材根本放不进去,所以只能带着逝者的遗体出来了。 屈明德在男孩的父亲的遗体放入棺材当中的时候,打量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男孩非要用二十四两银子的棺材,来安葬他的父亲了。 从穿着以及遗容来看,那是一个很儒雅而富贵的壮年人,即便此刻已经毫无生气,但是屈明德依然能够想得出来吗,当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到底有着怎样的风采。 男孩没道理会沦落到当街卖身葬父的地步。屈明德判断道。 这里面显然有些故事,只是现在还不到询问的时候,因而屈明德选择一言不发。 一切收拾好了,人们看向了男孩,这个时候,棺材显然不能一直停放在这里,他必须要找个地方放进去才行。 这时候,男孩看向刚才窜出来的人。这人对着棺木拜了拜,细心的锁好自己的房门,接着才拉起男孩的手,谦卑的示意大家跟着他走。 他带的路并不远,很快屈明德等人就到了地方。在那上边,已经有了一个挖好的墓坑,就等着放上去了。 这一场葬礼,除了一个不错的棺材之外,其他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等到人们把土填上,一个孤零零的墓就这样产生了。 屈明德注意的看着,发现这孩子全程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事情虽然是简略不能再简略,但是等到他们再次回到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昏暗。 “这个孩子应该怎么办?”屈明德问道。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出声询问才算是合适。 左承文和林虎知道他问的时候。 按说这个孩子是林虎买下来的,自然应该跟着她。但是,三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林虎明天一早就要跟着她的父亲离开彭城。 “左世兄可以给他一碗饭吃么?”林虎问道。 这本事无可无不可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屈明德和左承文身上带着的人物,对于关应昔来说并不友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矛盾就会激化出来,到时候谁也没有余力照顾这小孩。 一时间,本来是随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居然变得这么麻烦了。三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回话。 这孩子并不是一个傻瓜。敢于卖身葬父,他也不缺少勇气。在看到三人沉默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气息。 “我们应该先问一问这个孩子的情况。”最后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和林虎同意了。 他们三个人把这孩子带回了天南镖局,吩咐下人送来饭菜,然后才开始盘问起他的来历。 “我叫莫东。”男孩说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用一种虽然低,但是却流畅的话语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叙述了出来。 “等等,你说你的父亲曾经是朝中御史?”屈明德打断了莫东的话,问道。 “嗯。因为我父亲被罢官,所以我们才回到江州来的。”那孩子说道。 从京城到彭城,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可是屈明德不用看也知道,带着一个孩子,任谁也不可能如此疯狂的赶路。因此,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只会更长,这样一来,能够探听到的消息即便还有,但是时效性也太差了。 想到这个,屈明德刚才热切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林虎不知道为什么屈明德会关心远隔千里的京城,但是左承文却是知道。所以,在屈明德问话的时候,他保持着沉默。 “快有一个月了。”莫东说出了一个令在场的三人大吃一惊的答案。 “快一个月?你们怎么能这么快?”林虎失声叫道。 正因为经常和父亲在外边,所以林虎比左承文和屈明德更能感受路途远近的区别。这时候听到莫东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京城赶到了彭城,这怎么能让她不惊讶。 屈明德和左承文确实比不上林虎的敏感。可是,他们也都不是迟钝的人。 三双闪烁着灼灼光芒的眼睛盯在了莫东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不过还在他恐惧归恐惧,却也还记得这三个人刚刚才帮助过他,并不是坏人。因此他才吞了一口唾沫,勉强镇定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 “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左承文问道。 “坐船。”莫东回答道。 “你说谎,京城与彭城之间,根本没有水道联通。”左承文说着,眼睛就眯了起来。从这双眯着的眼睛当中,有一种刀一样的光芒刮在了男孩莫东的身上。 “我没有说谎。” 莫东吓得快要哭了起来,但是他却没有逃避,而是梗着脖子与左承文对视。看他怒气勃发的样子,就好像左承文刚才的话对他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一样。 第七十一章 夜破坟 看见这种神色,左承文知道这个男孩既没有说谎,因为他的一腔愤怒并不是随便可以装出来的。 然而这始终是一个谜题,所以他们必须继续追问下去。 “你说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借助水道从京城来到了这里?”左承文道。 “没错。”莫东回答道:“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从七月二到七月二十九。” 莫东说了一个日期,不需要算大家也知道,那的确是不到一个月。 “你知不知道你们是走的哪条道?”左承文继续追问。 莫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但是我们是在彭城下的船。” 得到这样的答案,事情就更加的麻烦了。 彭城的确是有一条水道,可是如果想要从彭城水道去往京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左建章准备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左承文又在彭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要是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话,那么这些年未免活得太白痴了一些。 可是这个孩子却又没有说谎,这样一件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的矛盾,你让他们如何解决? 想来想去,仍旧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左承文突然说道:“算了,既然暂时理不清楚,就不要要理他。” “小莫,既然你父亲在京城做官多年,那么你知不知道最近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屈明德问道。 莫东道:“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陛下已经很久没有临朝视政,很多事情都是丞相在处理。” 屈明德只是随口一问,他没想到这个男孩真的提供了这样一条关键的信息。 不等屈明德询问其中的理由,莫东已经说道:“要是陛下不出来,我父亲又怎么会被人陷害。他一向是最得陛下赏识的。” 后面莫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且不去说,总之他给自己关注这件事情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屈明德等人听了之后,也只能选择接受这样的解释。 左承文叫来下人,把莫东带起休息。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天南镖局,但是莫东的表现并不坏,这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确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在莫东跟着离开了之后,林虎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很奇怪,这世上绝对没有让人能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坐着船从京城来到彭城。” “但是我们应该能够看得出来,莫东并没有说谎。”屈明德说道。 一个人要刻意说谎,当然不是别人能够轻易看得出来的。可是,天下间绝没有人会说出这样一个完全不合理的谎言。而这,也正是屈明德等人选择相信莫东的重要原因。 讨论了许久之后,天色彻底黑暗了下去,这个时候,林虎纵使对这件事情再怎么好奇,也不能不告辞离开了。 两人目送着林虎离开,左承文看着屈明德问道:“屈兄,这时候没有别人,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了。” 屈明德点点头,对着左承文说道:“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彭城和京城只见,绝没有直接连通的水道。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人从京城送来,是不是?” “是的。”左承文说道:“如果真有这样一条水道,彭城也该是在上游。逆流而上的船,绝对不会有这么快的。” “小莫也没有说谎。”屈明德又说道。 “不错。”左承文回答道。 “所以他们的确是从京城来的,而且只是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屈明德说道。 不等左承文瞪大了眼睛要说话,屈明德已经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我们都知道大周的首都是京城。但是,京城却不一定是大周的首都。”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只听了这一句,眼睛亮了一下。“可是那边也有个皇帝,也有个丞相。” 屈明德道:“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发疯,那么就是里面肯定有着我们很难想象的东西。” 左承文道:“虽然小莫卖身葬父的时候要了二十四两的银子,但是很显然,他绝对没有疯。” “我们也没有疯!”屈明德说道:“所以疯的人只能有一个。” “小莫的父亲。”左承文接话,“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看看棺材里面躺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屈明德点点头,将放在桌上的宝剑重新悬在了腰间。两人就这样走了出去。 白天由莫东领路的时候,他们走的时间就不算长,这会只有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个人,速度自然更快。 黑暗已经笼罩大地,但是这难不倒两位内功有成的武人。所以当他们两个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白天的把棺材买进去的地方。 虽然说,惊扰死人的确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看着这个新成的坟墓,屈明德和左承文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情。 “答案也许就藏在里面,小孩子总是比较好骗的。”屈明德说道。 现在他身体虽然也才不到十八岁,但是和十一二岁的莫东,终究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左承文同意了屈明德的话,因此他们立刻准备开馆验尸。只不过在行动之前,两人却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虽然已经想了很多,却从来没想过要带一把铲子过来。 屈明德腰中的长剑当然锋锐非凡,可是在挖土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比一把普普通通的铁铲好用。 周边的树都很小,想要削木为铲也不行了。 “这实在是个小麻烦。”两人相视着摇了摇头。 屈明德和左承文两个人手上没有铁铲,甚至连木铲也没有一把,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 再回去找一把铲子过来的事情,两人是万万不愿意的。所以他们还是决心要开这个新墓。 实际上,两个有修为在身的年轻人,想要徒手挖开一个坟墓,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显然也不会很难。半个时辰之后,二十四两银子买来的上好棺木已经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开始吧。”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晚来声 前面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开棺更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种事情到底是有些心理障碍,因此二人在动作之前,还是先躬身拜了一下。 随着棺盖缓缓推开,两人的眼睛同时眯了一下。 棺材里面,竟然没有人。 “左兄你以为如何?”屈明德问道。 “看来小莫是被人骗了。”左承文说道:“只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知道,小莫在街上随时可以遇见任何人。” 屈明德道:“这件事情也许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们的目的也仅止于让这人脱身。” 左承文道:“很有可能。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屈明德道:“如果没有后续,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 左承文点了点头,就准备要动手盖上这棺木。 虽然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发现的好。 但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屈明德突然说道:“等等。” 左承文一愣,但随即屈明德给他指了一个地方。 左承文顺着屈明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愣住。在那个地方,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因为这个盒子是靠近左承文一侧放下,所以刚才他才没有发现。 两人对视了一眼,左承文想了想,撕开衣襟包在手上,然后把这盒子给拿了出来。 “很轻。”左承文掂了掂盒子,对着屈明德说道:“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机关。” 机关暗器,都是要用金属制作的东西。既然这个盒子很轻,自然也就不可能放得下。 上下检查了一遍,为安全起见,左承文将盒子放在地上,然后用一根树枝将它打开。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两人这才走了过去,细细打量起里面的东西。 盒子当中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在底部,却又一片小小的方形突起,凸起处,被人刻意的漆成了蓝色。 看了半晌,屈明德的心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打眼看向左承文,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无字天蓝旗!”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显然也有这个想法。 “可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个盒子放在棺材里?有什么意义?”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道:“这些问题,只怕永远无法解答。除非有人能够站出来告诉我们。” 他话音刚落,突然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好啊,我来告诉你们。”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两人顿时大吃一惊,一个纵身跳了出去,转而并肩面向声音的来处。 “什么人?”左承文喝道。 那个声音道:“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好奇的人果然还是太多。但是,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好奇心太旺盛的人,往往都活不久么?” 两人总算是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人。 他此刻的穿着盗版完全看不见,因为外边已经罩着一个宽大的斗篷。 这时的月色还算明晰,不然的话,就算是这家伙在站近一点,不出声的话,屈明德和左承文也未必能够发现他——这人的修为明显不低。 但是他偏偏就出声了,而且双方此刻的间隔,也还在一丈开外。 一丈的距离,对于屈明德和左承文来说,当然算不上远。 这时候屈明德就按住了腰中宝剑,道:“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那人刚才没有回答左承文的喝问身份的话,屈明德这时候也不追究,而是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来。 那斗篷人道:“很多,只要你们想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 屈明德道:“那么,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斗篷人道:“不多,不过跟你们说说这个盒子的来历还是可以的。” 屈明德和左承文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斗篷人。 斗篷人道:“好好,虽然你们好奇心很重,但总算话还不多。看到那个盒子,我想你们肯定会想到天南镖局的无字天蓝旗。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不但和天南镖局相关,而且关系极大。并且,如果你们现在再不赶快回去,就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什么好戏?”左承文追问。 可是斗篷人这时候确实古怪一笑,脚步一蹬就纵入林中,三两下间消失不见。 他的突然离开,就和突然出现一样,屈明德和做出反应过来再想追赶,已经找不到人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承文握拳击在自己的掌心。 屈明德道:“不知道,不过我们快点回去,总是没错的。” 左承文应道:“好!” 两人草草的把坟墓复原,然后捡起了那个盒子,就立刻往城中赶去。 来的时候觉得近,但这是因为心中怀着疑问,反而觉得路途太远。 当他们回到天南镖局的时候,那里仍然是一片安静,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那人要我们快点回来,总不至于是无的放矢。”左承文说道。 “如果不是想要把我们调离那个地方,就是这里果然有什么变故在发生。”屈明德说道:“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 “我们最想要知道的,就是后花园的事情,如果有事情发生,也该在那边。去看看。”左承文说道。 左承文的这个提议,屈明德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当下径直往后花园赶去。 天南镖局本可以说是左承文的家,可是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却是刻意绕开了巡逻的岗哨。赶到后花园的时候,更是远远的收敛了声息。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屈明德很小心的对着左承文说道。 此刻他们两个正趴在墙头,从这里看过去,除了少数几个地方,整个后花园几乎是一览无遗。 视野当中,什么也没有。 左承文指了指那几个假山,如果有人在假山后面,他们是不可能看见的。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突然,花园中出现了一阵特意的声音。 这声音非常的轻微,如若不是在这种万籁俱静的时刻,屈明德和左承文根本不可能听见。 第七十三章 病如山 这是一阵机括声,不知道借着什么东西的遮掩,变得如此轻微。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趴在墙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处。 目光所向,没有任何奇特的东西出现,但两人并没有放松。既然是有人触动了机关,总不是没有原因的。 没有让他们多做等待,几个呼吸之后,他们盯向的怪石处突然的转出了一个人来。 “关应昔!”屈左二人对视一眼,确定了自己所见,绝非幻觉。 大半夜的,作为天南镖局总镖头的关应昔如此鬼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除此之外,那个让他们赶回来的斗篷人同样值得防范。 只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么多事情的时候,或者说,他们都已经没有心力去考虑这些事情了。因为,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关应昔”,做出了一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两个人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居然从脸上接去了一片面具,人皮面具。 关应昔的脸上,怎么会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此刻,屈明德的脑子还算正常,可是左承文已经彻底懵住了。 他们两个都不敢说话,就怕惊动了刚刚转出假山的“关应昔”。借着月光,两人当然可以看到,这人绝对不是左承文的三叔。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好在也今天两人的运气似乎不错,只等了没几分钟,就看到又一人从外边走进来。 金刀苗鹏运! 见到这人,屈明德只想表示自己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左承文能否接受这个现实。 苗鹏运看到了站在假山边上的“关应昔”,只说了一句:“你怎么把面具摘下来了?” “这东西虽然轻巧,但是戴久了难免也会觉得气闷,摘下来换换气。”被问的人说道:“你就不觉得?” “呵,这里毕竟是对方的老巢,还是小心点好。” “怕什么,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 好样的,现在事情已经不需要多说了。显然,这所谓的“金刀苗鹏运”和“笔断天南关应昔”一样,都是实打实的冒牌货。 屈明德看了左承文一眼,发现他这个时候的身体都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气的。 任是谁突然看到自己亲近的人突然变成了其他的家伙,心情也肯定是十分复杂的。左承文的愤怒,大概也算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个时候他克制得很好,虽然已经极为愤怒,却还能保持着隐藏不出声。 “东西已经找到了。”摘下面具的人说道。 “哦?你拿出来了么?”伪装成苗鹏运的人问道。 “没有,里面的机关十分复杂,不过给点时间,我总能破解的。” “后花园已经被我们改建成如此模样,又用这假山将入口遮掩。时间多的是,尽可以慢慢来。” 摘下面具的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也是。只不过还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那左承文的回来十分蹊跷,而且还带着屈明德,这可跟我们原先的设计十分不符。” 仍旧带着苗鹏运面具的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让他们两个留在这里终归是个麻烦,看来必须像个办法将他们调开才是。” “又要想借口。”“关应昔”说道,看起来十分的不乐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不可能将他们打杀。要是惹得左建章亲自过来,这一张薄薄的面具可顶不住。” “好吧,我们先进去看一下。若给亲眼所见,我真是想不到这东西居然会被隐藏在此处。” 两人说话间,绕过假山就消失不见,随后又是一阵机括声响起。 等到两人都消失了许久之后,屈明德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左承文问道:“左兄,这事情实在是蹊跷,你看我们是否先回去禀报令尊再做定夺?” 左承文沉默了许久,好像是在集中着自己全部的意志,去压制突然发现事情真相而引起的内心激荡。 半晌他才回答道:“不行,要是我们现在离开,但是对方却走了,那我三叔和苗叔的事情就没办法解决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可是,就算他们不走,明天那两个人也肯定会想出办法来支开他们两个人。而且,单凭他们两个人的话,也没办法应付对方啊。 “这件事情稍后再议,现在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妙。”屈明德说道。 左承文没有反对。于是两人立刻从墙头上离开,绕开了巡逻之人返回房间。 在回房间的时候,屈明德突然想要确定莫东是不是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但是随即想想还是放弃了。 莫东的事情虽然有古怪,可是大半夜去找他,说不定就要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在这个左承文情绪不定的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到了房间里面,屈明德把眼睛看向了左承文。 “屈兄放心,我现在很好。”左承文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古怪,不但是我三叔和苗叔被人掉包了这件事情很古怪,因我们过去的人同样大有问题。” 曲明德听到左承文说自己没事,也不多做询问。只是道:“不错,一切都需要思量。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通知令尊。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留在这里,与之周旋。” 左承文道:“这事简单,他们想要支开我们,关键还在于我。只要我必须卧床静养,在不能撕破脸的前提下,他们还能如何?明天我就病倒!” 两人仔细而快速的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左承文随即告辞离开。 这一晚上,左承文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屈明德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二天看到左承文的时候,他已经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床上。 “关应昔”就坐在他床前,同时,还有一名花白胡子的医师正在为他号脉。 屈明德好好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进去问道:“左兄这是怎么了?” “唉,暂时还不清楚。仗着年轻不知道防微杜渐。唉!”看到屈明德,关应昔叹息着说道。 第七十四章 烈如火 站在屈明德眼前的这个人,对左承文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丝毫看不出他有半点的虚情假意。 如果不是昨天亲眼所见,屈明德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关应昔居然是假的。 心中的思绪虽然复杂,但是屈明德脸上也是半点声色不露。他跟着关应昔说了几句话,又上前探视了一下左承文,就告退了。 走出左承文的房间之后,屈明德盘算了一下时间。按照两人昨晚上的谋划,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中午江州霸王左建章就会达到此处。到时候再有什么问题,也就不需要他们来操心了。 只要今天不露出马脚,一切就都好说。 为这个目的,这一整天屈明德都没有再在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跟前露过面。就连莫东那边,他也只是稍微探视了几下,没有做更多的询问。 林虎已经在早上的时候跟着她父亲离开了天南镖局,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时间眨眼到了第二天。 中午! 天南镖局的门外突然喧哗起来,不为的别的,只因左建章到了。 左建章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过来,随行的还有七八个手下。这些跟在左建章身后的下属,各个呼吸绵长,显是修为不弱。 “大哥可曾接到了我的传书?怎么到得如此之快?”看到左建章出现的这么快,关应昔的脸上露出一副既惊讶的样子。 “此事别有原因,稍后再论。文儿现在什么地方?”见到关应昔的第一句话,左建章直接就问起了左承文的事情。 显然在左承文生病的时候,这个关应昔也已经发出飞书,对左建章说了这件事情。他现在惊讶,只是因为左建章出现的速度太快了一些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听到左建章问起,他还是很快的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惊讶,边领路边说起左承文的事情来。 作为左承文的好友,屈明德一直陪在身后。 在听关应昔说左承文的病因尚无法得知的时候,他的心中暗自笑了一下:“要是装病也能被查出来,你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很快,他们来到左承文的房间。 左建章一进去就扫视一圈房内布局,发现没有任何人之后,他说道:“贤侄,你去看看文儿是睡是醒。” 屈明德知道他叫的是自己。 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房门之前,是睡是醒走两步去看就知道,何必要叫自己过去先看一眼? 幸而屈明德心中已经先有了些许准备,这时候听到这左建章的话,虽然不甚理解,但还是依言照行。 他过去看了一眼,正要轻声呼唤左承文,好让他知道两人的计策已经得逞,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吃了一惊的屈明德顿时下意识的转身,发现原来是左建章挥掌突袭了那关应昔。 这一声大喝正是自关应昔传出——他似乎早有戒备,并未被左建章突然是出的一掌打中。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关应昔一个灵巧的繁盛躲过这一掌,身边的苗鹏运已经过来接应,这才能出声询问道。 左建章冷笑一声,招呼道:“文儿,出来跟你两位叔叔说一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父亲。”左承文听了左建章的招呼,应了一声,然后从床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槛处。 看他此时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病容。 “两位何必还要假装,前天晚上的事情,我和屈兄可都是看得清楚明白。”左承文说道。 左承文这话一出,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脸色徒然一变。 屈明德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是对这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感兴趣。 相对于曾经林虎的哪一张面具来说,他们脸上戴着的实在是太逼真了:非但人看着找不出破绽,就连细微表情的变幻,也可以一一体现出来。 要不是昨天晚上确实看到了关应昔摘下面具的过程,谁能想到其中的关窍? 脸色变过之后,站在左建章对面的二人不再多做抗辩。 那假扮苗鹏运的人冷笑道:“真是没想到,大好的事情居然坏在了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手中。” 他的这一声冷笑却是吓不倒任何人! 左建章说道:“你们两人如实束手就请,我还能绕你俩一条活路。若要执迷不悟,就别怪左某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左建章,别人怕你江州霸王,我却是不怕!”假扮关应昔的那人大笑道:“凭你的本事,想要留下我们两个人,还差了点。” “不错,如不想两败俱伤,最好还是放我们悄悄离去为妙。”面鹏运的假扮者也出声说道。 左建章纵横江州多少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当即也是怒火大盛。 只见他哼了一声,道:“可笑!”说完就纵身出掌,直接欺上了那两人。 左建章不愧是纵横江州的高手,这一双铁掌击出,果然是非同凡响。 眼看着他那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屈明德自忖易地而处,一掌也未必能顺利接下。 可此刻与左建章交手的那两人既然敢出狂言,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左建章的攻势,以二敌一,虽不能大占上风,却也显出分庭抗礼之势。 但是,这里到底是天南镖局,非比野外。 左建章与那两人交手眼看暂时是占不到什么上风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来天南镖局时带上的手下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如前文所说,这些人个个呼吸绵长,显然都是修为高深的好手。虽然还没有达到如在交手的这三人一样,迈进了小周天高手的行列,可是组成阵势,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试问两个联手才能应对左建章的人,怎么应对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他们已经起了撤退之心。 强攻几招,伪装苗鹏运的人喝道:“走!”说完拔地而起,纵身就走。 “关应昔”听了声音,抽身也想跟着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场上发生了让屈明德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变故。 第七十五章 疾如风 当先离开的“苗鹏运”为了接应同伙,抽身离开之时未尽全力,被那“关应昔”从后赶超。 见到这情况,他当然不会再做逗留,撒下一把暗器之后,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时,“苗鹏运”还未越过墙头,就突的倒飞了回来。 这一变故,让刚刚扫落暗器的左建章猝不及防,一连倒退好几步,方才站定。 “怎么回事?”屈明德和左承文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那“苗鹏运”站起身子,踉跄后退几步,猛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看他的样子,竟是受了重伤。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 左建章也是见惯了变故的人物,虽然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在那“苗鹏运”鲜血吐出的刹那,他已经欺身上前,三两下将他制服。 …… 当天夜里,左承文突然找到了屈明德。 “屈兄,这里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随我去做?”左承文对着屈明德问道。 屈明德道:“什么事情?” 左承文道:“我父亲已从那伪装者的口中得知三叔及苗叔所在,命我立刻率领白云骑前往救援。”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多说,屈明德知道了左承文的意思。 这样的事情,虽然与屈明德无关,但是他既然想要继续在这个团体当中待下去,这些功劳还是能捞就捞。 面对左承文的一片盛情,屈明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屈明德答应之后,左承文也不再耽搁,当下就带着他往外边走去。 那跟随者左建章一起来的人当中,有两人被分拨到了左承文的手下听命。 他们一路策马,离开彭城五十里左右,就见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百骑士,正列阵相迎。 “这就是白云骑?”屈明德看了一眼这些人,心中生出这样一个想法。不过表面上却是丝毫声色不露。 左承文策马跑在最前面,屈明德等人跟在他左右,看着这一路上渐渐是往符离的防线,屈明德心中有些发愣。 “屈兄,我三叔和苗叔先前失陷在了黄枫谷庄园处,以那人的口供,现在依旧关押在那处未曾转移。”左承文这时候才对着屈明德解释道。 听了这句话,屈明德心中的震惊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在最后争夺《北斗剑经》的树林中,他还是见过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要是按照左承文的说法,当初他所见到的人,岂不是也是那两人伪装的? “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去,难道不怕他们带着人转移了么?”屈明德问道。 “无妨!”左承文说道:“这是我父亲特意交代,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杀进去即可。”左承文说道。 既然是左建章的交代,屈明德也只好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且说他们一路策马狂奔,只用了三天的功夫就来到了庄园之外。 这个时候,一切跟从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见到庄园正门,左承文二话不说,长枪一举就撞了过去。 虽然说屈明德已经知道,左建章给他们的交代就是尽快的杀进去。可当他看到左承文的举动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左承文这是要把自己当成攻城锥的架势。 人马合一的左承文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冲到大门前面,枪尖一触,整个大门就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样,“轰隆”一声间顿时四分五裂。 整个庄园的前庭,就这样暴露在屈明德等人的眼前。 那里边有几人正在走动,猛然间遇到这样的变故,都是一个个呆立当场。 “反抗逃跑者,格杀勿论!”左承文放声大喝道。 他的这句话虽然没有用上内力,可是声音也是巨大无比,显然不只是让正在眼前的这些人听的。 百名骑士一用而上,片刻功夫就将整个庄园的前庭占据。 刀剑一逼,庄园中的原有的人物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的都是不敢作声。 左承文踱步来去,在那铺地的大方砖上反复打量。过了一会儿,像是找到了什么标记,长枪猛的一顿地。 咔嚓嚓! 只见屈明德和左承文曾经坐在其中饮酒的大厅侧方,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 “这……”屈明德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一天晚上,关应昔等人跟着黄枫谷主李元纬出去搜索庄园,难道就是中了这个机关的算计? 事情真相如何,暂时还不可知,左承文静静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地道,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看着他探身就要进去的模样,屈明德急忙上前阻拦道:“左兄,里面情况如何尚且难以得知,怎么好就这样冒冒然的闯进去?” 左承文摇了摇头,说道:“据那人交代,这庄园地底下实际上有一个大牢房,上次被设计失陷庄园中的江湖同道都被关押在里边,我三叔和苗叔同样份属其中。” 听到左承文的话,屈明德倒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为上。 因此他继续劝道:“里面也不知道布置有什么机关陷阱,总之就算要进去,还是得做些防备才是。” “现在这个时候,能做什么防备?”左承文说道:“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如果屈兄你还是有些担心的话,不如这样。” 他说着,走到了那几个看样子是黄枫谷子弟的家伙面前,伸手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那几人纵然是想反抗,可是左承文带来的手下刀剑就架在他们的颈上,哪里能够动弹。 然后左承文说道:“让他们走到前面。” 被他带来的,自然是左建章心腹中的心腹。听到左承文的话,这些人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黄枫谷弟子给提到地道之前,押送进去。 左承文自己,则带着那两个原是左建章身边的高手跟在这些人的身后。 见到左承文如此,屈明德自然也只好跟了进去。 第七十六章 掩旧迹 众人走进其中,果然没有什么埋伏。 这地下空间也不大,只有三个牢笼。 其中两个都有人在。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关应昔和苗鹏运。 从外边看过去,他们的肩上都有锁链延伸出来,显然是被锁住了琵琶骨。 这还不算,看他们两个在左承文和屈明德等人进来的时候毫无反应的模样,如果不是晕过去了,那就只有更糟糕的可能。 “三叔!苗叔!”见到关应昔和苗鹏运,左承文急忙奔过去,大声的呼喊道。 只可惜面对这样的动静,里面的两人还是毫无反应。 左承文顾不得其他,转身喝问道:“钥匙在什么地方?” 原来这里的牢笼都是百炼精钢所铸,左承文的本领,还无法以暴力打开它。 被他喝问的对象,自然是刚刚裹挟进来的黄枫谷弟子。 看到左承文脸上表情狰狞,眼中杀气毕露,那几个人颤抖着以目示意。 顺着这些人的目光,左承文拿到钥匙,将里面的人解救出来一看,还有鼻息。 在场的人里面,没有哪一个是通晓医术的。 屈明德想了一下,对左承文建议道:“这里离符离不过二十里路,不如将两位镖头送往城中,先找医师看护。就算没有办法解决,也好过胡乱移动。” …… 当他们来到符离城下的时候,只有屈明德和左承文等寥寥几人。剩下的大部人马,左承文命令他们在城外躲藏,没有什么情况,决不允许露面。 送着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来到符离城中的医馆中,左承文固然要留下看护,屈明德却对他说道;“这里也算是我的家乡,这段时间正好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去逛逛吧。” “也好,天黑的时候屈兄记得赶来与我们会和就是。”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道:“这我自然晓得。” 与左承文等人分别,屈明德要去的倒也不是什么地方,而是当初陈彩德占据城中之时,总部所处。他想要去看看,现在这里变成什么样了。 算算时间,他们离开这里也才是半个来月,可是事情反覆之快,简直要让人目不暇接。屈明德这会儿故地重游,心里面也是感慨颇深。 “站住,什么人!” 就在屈明德正要举步上前的时候,前面他突然窜出来两个精干的汉子,对着他喝问道。 屈明德一愣,顿住了脚步,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这两个人既然不认得屈明德,自然也就不是陈彩德的人。 前面说事情反覆极快,让人目不暇接,此刻却正好是个明证。陈彩德离开也才不过半个月,他悉心经营的基业就已经被人夺去。 “问你话呢,哑巴了?”那人见到屈明德不回他们的话,反而是站在那里继续四处打量,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你们的领头是谁?”屈明德问道。 “你是谁?”这两个人总算没有蠢到家,在看到屈明德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之后,才想起来问问他的来历。 此刻屈明德的脸上虽是带着笑,手轻扶着腰间的长剑,这种装扮作态,极易让人误以为他是文人士子。 可是只要你仔细看去,就可以知道,他绝不是那种文人。因为,腰间那把长剑,可不是样子货。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虽然是蠢了点,可是也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看清楚这来世不对,当然不会再自己出头。 这会儿换成他们不搭屈明德的话了。非但不答话,而且还转身就跑。 看着这刚才对他喝问的两个人转身就跑,三转两转间不见了踪迹,却明德却没有着急着追上去的意思,反而是闲庭信步般的慢慢走动。 先那陈彩德选择这地方作为自己的老巢所在,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里别看这不大,实际上房子挨着房子,时断时续,横纵间隔出通道无数。要是一般人来了这里,先别说找人,自己能不能走出来都是个问题。 当然,对于江湖人来说,走出去不是问题,因为他们可以飞檐走壁。 只是飞檐走壁可以解决掉迷路的问题,却没办法让他们找到特定的目标。 特别是如果想要在这里进行作战,有人先埋伏下来的话,就算是一般的江湖人,也会大为头疼——这也是为什么陈彩德可以凭借着一身低微的修为,在符离城中站住脚的原因。 不过以上种种都是对别人来说的,屈明德却不算在内。 作为前符离青皮首领陈彩德的好朋友,屈明德对这里半点都不陌生。所以虽然那两人当先走了,他也不在意。 屈明德的踱步,似慢实快,虽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可是当屈明德来到作为陈彩德总部的房屋之前的时候,那些人却还没有集合完毕呢。 “就是他。”屈明德往那房屋面前一站,还没说话,刚刚仍在喋喋不休告着刁状的两个家伙就已经当先跳起来,指着他喝道。 听他们那声嘶力竭的样,如若换成不知就里的人看来,还以为屈明德怎么为难他们了。可是天知道,屈明德不过是问了他们一句话而已。 “这位朋友,不知道你来此有何贵干?” 出来搭话的人也许是这伙人的新头领,看起来也是一条威风大汉。 “你是头领?”屈明德问道。 那人回答道:“正是。” 屈明德道:“哦,也没什么,以前这里的人呢?” 那人道:“以前的人?”那人挺了屈明德的话,神色间出现些许不安的戒备,“这里以前并没有什么人?” 屈明德道:“是么?我听说这符离原先是以为姓陈的头领在主事,不知道可是你啊?” 那人道:“少侠许是弄错了吧,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姓陈的头领。” 屈明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说道:“原来如此,想来是我弄错了吧。” 听到屈明德的话,那人松了一口气,说道:“哈哈,不碍事。不过既然来了,就是有缘的朋友,少侠要是不嫌弃,不如由我做东,一起去喝杯水酒。” “不必了。”屈明德说着,转身就走。 第七十七章 点将台 屈明德探过旧迹,眼见着别人也不想再扯上关系,当下也不说什么,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当他回到左承文等人所在医馆的时候,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已经醒了过来。 兴许是在他回来之前,关苗二人就已经跟左承文谈过话,这时候见到屈明德,也不见有什么不好的模样。 向二人见过礼,屈明德随即告退。左承文跟在他身后追了出来。 站在门外,左承文对着屈明德说道:“屈兄,现在我三叔和苗叔都已经醒了过来,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立刻离开吧。” “现在离开?”屈明德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全凭左兄吩咐。” 左承文点点头,入内去做布置。 他果然是早有准备的,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外边就开来一辆马车。将关应昔和苗鹏运两人请进马车之后,屈明德等人随即簇拥着马车离开。 一直到汇合了外边的部属,也不见发生什么意外,屈明德这时候才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马车的缘故,这一次他们回去的路上速度并不快。但是好在他们也不许要一路赶往彭城,而是在先前屈明德第一次见到左建章的庄园停了下来。 一天之后,左建章从彭城回到庄园。 …… “屈兄,随我去大厅参与议事。”屈明德正在练剑的当口,左承文突然从外边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他兴奋的说道。 “议事?”屈明德愣了一下。左承文固然不是个城府深重的人,但是也很少这样明白的袒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见到屈明德发愣,左承文再次开口说道:“不错,正是要到大厅当中议事。好了屈兄,现在无需多说,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实际上屈明德下你在已经有点明白了,左承文之所以如此兴奋,除了那件足可令天下震动的大事之外,还会是其他的什么呢? 不过屈明德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因为他的好奇心早就已经让他深陷其中。这时候再想要说退出,恐怕是有些晚了。更何况,屈明德实际上也没有想要抽身离开的意思。 当他们两个来到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才济济一堂。 看着这些气息悠长,煞气极重的人物,不用说屈明德也能猜得出来,这些大概就是那传说中的白云骑了。左右数数,也还真是十八个一位不差。 “见过掌旗。”这十八个人看到当先屈明德一步进来的左承文,立刻站起来躬身行礼。看他们这整齐划一的模样,谁要说他们是江湖人,屈明德第一个不相信。 坐在最上边的左建章看到左承文带着屈明德来到大厅,当即虎视了一眼全场,说道:“很好,现在人来齐了。开始议事吧。” “是!”众人同声一诺,铿锵间恍然有杀伐之气升起。 “前日接报,国都当中已经乱起。”让屈明德没想到的是,代表左建章向大家说话的居然是左承文本尊。 左承文先说了这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继续道:“皇帝驾崩,三位皇子几乎同时赶回京城。投鼠忌器之下,谁也不敢乱动。” “旬日之前,城中大臣联合禁卫偷迎大皇子进城登位,三皇子和九皇子不服,也在带着自己手下军兵退守周边城池。眼下京畿一地三家大军互相对峙,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了。”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束手退到了一边,再不说话。 左建章扫视了一眼厅中众人,说道:“眼下正是皇族内斗,又有徽阳之事将州中军队吸引了过去,此刻正是我们起事的大好时机。” 听到左建章说江州的军队被徽阳城吸引了过去,屈明德怔了一下,他可是记得在自己和左承文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件事情。 看来在他们前往符离营救关应昔和苗鹏运二人的时候,左建章也没有闲着啊。 不过这时候左建章可没工夫猜测屈明德的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而是对着个人一一分派军务。 看到他那驾轻就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谋划了多少时间了。 虽然左承文叫屈明德过来的时候,名为议事,但是从头到尾屈明德也没有出过一声。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别人叫他过来是给他点面子,也是有心要接纳他进入核心圈的表示,但是这可不意味着他一个没有资历的人可以随意插话。 屈明德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所以这时候自然是三缄其口,多听不说。 这一场实为军议的部署,从中午一直开到了晚上才算是结束。左建章留着众人吃了一顿饭,然后就让他们速速去做准备。 在后面的几天,屈明德果然感觉到整个庄园中的气氛渐渐紧张了起来。原先还伪装的面具,在这些天终于被彻底撕下,露出了左建章这位霸王的獠牙。 只不过这些事情屈明德虽然全程参与,可实际上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做的。因此他也就是看看而已。 这样的部署眼见着就是过了三天,被分散出去的白云骑果然依照左建章的吩咐,带着平时分散各地的人赶过来回合了。 刹那间,这座庄园彻底转变为了一个大军营。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外人并无法得知,也不知道这庄园之后到底有多大的地方,将近二千骑士,以及两倍于此的马匹统统被装了进来,还能维持不被外界发现。 不过等到最后一批人马也赶到之后,屈明德知道,左建章已经不需要在等待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左承文就领着屈明德穿庭过院,往庄园后边走去。 等到了地方,屈明德才知道,原来这个依山下而建的庄园后院,竟是一个大大的校场。 这校场延伸到了山中,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开辟出来的。前三天这些人估计就是直接屯宿在这校场之上,所以才能维持着外界的平静。 此刻二千骑士静静的站在场中,正面点将台。 屈明德站在左承文的边上看着这些一言不发的人,却感觉到一股非同江湖人集会的杀气弥漫开来。 第七十八章 专征伐 左建章誓师征伐并没有费去多少时间,二千大军转瞬间即鱼贯而出。 一路上遇到的有行人,几乎都被监禁了起来。虽然这个时候掩饰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但是能让风声走漏的更慢一点,对于大家也没有什么坏处。 左建章蓄谋已久,加上他们出发的位置本就离城不远,因此第二天下午,大军就已顿足于彭城之下。 虽然他们的行军速度已经极快,但是消息还是被传了过来。此刻的彭城城门紧闭,城头之上也是人头耸动,看来已经是有了防备。 左建章麾下这一支队伍,全部是骑兵。 若是偷袭还好,眼下却被人有了防备,这时候再想打破城池难度实在太大。更何况,这彭城还是江州首府,城高池深,兵马粮草一应俱全。 中军升帐! “可恨只迟了一步,让彭城有了防备。”左承文对着左建章说道:“只不过眼下彭城外驻军应该还没有进城,只要吃掉了城外的驻军,积威之下,城中未必敢于顽抗。” 左承文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是静静的听着。以屈明德看来,虽然偷袭计划失败,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还很镇定,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显然,他们对此早已有了准备。 不过想想也是,左建章号为江州霸王,又不是傻子。他处心积虑的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年,要是造反的只寄望于这一次突袭,那才是笑话。 想到这里,屈明德更加不肯说话,而是仔细的听着。 “不错。”左建章对着左承文点了点头,“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征发民夫。眼下我们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聚在一处人吃马嚼的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必须将城外的民夫征集起来。” 另外,关于城外驻军,也必须要好好看着,不能让他们闯进城中。” 左建章说道这里,顿了一下之后说道:“文儿,我给五百人,一定要堵住城外驻军入城的同道。其余人等,各自散去征发民夫粮草。” “遵命!”众人一齐应道。 对于左建章的做法,屈明德感觉有点奇怪。 两千人,而且还是骑军,在正常情况下想要攻克彭城,根本就不可能。最大的希望就是想左承文说的那样,一鼓作气歼灭城外驻军,让对方胆寒之下自出昏招投降。 只是对方出昏招的可能性也很小,说到底还是因为这边的力量太小,根本无法动摇城中的决心。 像左建章这样,不但没有急着攻击敌方,反而是四散开去搜集粮草民夫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除非,这只是一支先锋部队,背后还有大军未曾感到。否则的话,左建章怎么看也是在找死。” 屈明德心里面翻来覆去的想着,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点什么他忘记了的事情,只是最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干脆就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 “不管怎么说,左建章总不至于是拿他全家的性命来开这个玩笑,还是静观其变好了。”屈明德最后下定决心道。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逃跑罢了。作为一个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又是籍籍无名的,想要逃得性命,难度并不大。 屈明德正在思量的当口,左承文已经把点起人马,派人来通知他要立刻出发了。 时至今日,屈明德在这个造反系统里面依旧没有自己的位置,他更多的像是作为一个客卿之类跟在左承文的身边。现在左承文要离开大营单独去执行认为,屈明德当然也得跟着。 他们五百人到的地方,全是一片风声鹤唳。 别看整个二千人的军队在攻打彭城的时候好像微不足道,但是走在城外野地,威慑力还是非常高的。一般的江湖人物即便是看到了他们,也该是退避三舍。 他们移师驻防的地方,其实也不太远,离来处不过是十来里地而已。 彭城外的大周驻军就在河对岸,编制是五千人。若是去除吃空饷的话,大约也该在三千五百人上下。不过那边没有骑兵,若非如此的话,左建章怎么可能让左承文带着五百人马就来堵人。 说起来大周久历太平,要是正常情况的话,这营伍恐怕早就烂到家了。可是拜世间武道昌盛的缘故,军士要加入军中,怎么也得有三分修为,所以军队的战斗力其实不差。 所以即便对方没有骑兵,左承文等人能够拖延的时间也很有限。 现在那边是顾忌着他们总计两千多人的骑兵,不敢轻出军营。可是等到明天,那可就不一定了。 “左兄,要是对方列阵而出,缓缓进军的话,我们五百人恐怕很难冲破对方阵营吧?”屈明德和左承文隔着河看向对岸,对着左承文说道。 屈明德虽然不通军事,但是也知道现在对方之所以龟缩起来,不过是因为大白天,双方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十分清楚,要想渡河太难而已。 眼下左承文已经让手下的五百人开始监督路上裹挟来的百姓修筑营寨,他们两个暂时倒是没什么事情,因此站在和边观望驻军营寨。 左承文听了屈明德的话,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堵住这唯一的一条路,让他们无法过河。等营寨修好,他们在想过河也难了。” “可是,我们人数太少,根本没办法攻城。对方只要稳稳守住,难道我们还敢跟他们拖时间不成?” “这个嘛,我父亲自然另有安排。”左承文道:“屈兄但管放心就是。” 左承文说到这份上,屈明德心目里面就算是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忍住不言了。 他们裹挟来的人不少,修建的又只是安放五百人的小寨,因此等到太阳落山,一切就已经就绪。” 屈明德看了一眼对岸的周军营寨,又看了一眼在他们背后不远的彭城,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知道左承文所谓的安排是什么,现在他们可是腹背受敌啊。一不小心估计就要完蛋了。 第七十九章 甘赴死 驱使裹挟来的百姓修筑营寨之后,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在其中休息,而是放在了另外的地方安置。 也幸好左承文等人到底是本土人物,因此虽然将百姓裹挟过来,但是却没有虐待他们的行为。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站在河边,远远的看去,能够望见大周在彭城的驻军在营寨中喧嚣来去,看来对方对这里的变故也不是没有反应的。 夜幕很快降临,左承文安排好警戒以及看守那些百姓的人手之后,就自顾自的回答营帐中休息去了。 屈明德这时候也没什么事情,自然也是回到自己的营帐当中,开始专心琢磨剑术。 今天的事情在他的思维里面总是觉着有些许古怪的地方没想通,这时候也只好按捺下去,静观其变。 只是让屈明德没想到的是,变故很快就到来了。 月上中天的时候,正在静修中的屈明德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营帐外边有大动静。 怎么回事?现在他们可不是平常百姓,屈明德当然也不敢安坐帐中。因此在听到外边的杂乱的声音之后,立刻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当他掀开帐篷,左承文距离他不过一丈,看样子是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左兄,发生了什么事情?”屈明德问道。 左承文道:“现在我父亲正在应付城中守将,我们赶快过去助阵。” 屈明德问道:“啊?那这边怎么办,全都回去?” 左承文道:“不,这里自有副将约束,目标依然是困住不让周军入城。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就行。” “那好吧。”屈明德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他实在有点不明白自己等人这样奔波来去是什么道理。 带着大军裹挟百姓的时候,他们来到这里花费的时间也不多,更何况现在是轻车简从。所以,很快白云骑的大营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在大营和彭城之间,双方军士的火把将整个场地照耀得恍如白昼。 而在场地的正中,则是两个人在对峙。 其中一个是左建章,另外一个人屈明德不认识,大概就是左承文口中的彭城守将。 说对峙也不太正确,因为他们好像已经做过了一场,现在左建章是负手而立。虽然以屈明德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左建章的背影,但是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自信。 在看那彭城守将,却是以刀拄地,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话说到这里,林兄应该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还不肯放弃大周么?”左建章的声音远远传来。 听到左建章的话,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下马之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这人也姓林?跟林虎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屈明德下意识的想到,只不过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就消失不见。 别说天下姓林的人那么多,不见得二人就有关系。就算是真的有关系,屈明德也没有为他出头的立场。更何况,就算有心出头吧,这里做主的人还是左建章。对方要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屈明德来置喙。 “咳咳咳!”站在左建章对面的林姓守将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平复下去,也算是坐实了屈明德刚才的猜测。 “左建章,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狼子野心之辈。”林姓守将说道:“刺史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背叛他。别再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左建章摇了摇头,说道:“我才是真的没想到。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要为大周尽忠,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是卢奇的人。先别说我什么狼子野心,卢奇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呢?” “你身为江州守备,在这最后关头想到的居然是不能背叛卢奇,大周朝廷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此刻的左建章说话,依然是声如金铁,不过话里的心思,却不比外表粗豪。 林守备听到左建章的话,似乎也是愣了一下。往日里不觉得自己尽忠刺史的心思有什么问题,这时候想起来,滋味却很复杂。 一州守备,从位份而言,比刺史也就是稍低半格。虽然说朝廷赋予了州刺史很大的权利,这驻军应该还是要被中央牢牢控制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林千军居然很少想到这件事情,反而是一心听卢奇调遣——虽然他从来没有干过什背叛朝廷的事情,可这时候听起来确实很不得味。 从了风声之外,现场再无半点其余的声音。 屈明德刚刚跟着左承文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林姓守备怎么就跑到城外跟左建章干上了,而且看起来还是单挑的模式。 不过这时候显然是不适合询问的,但是他已经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屈明德隐约意识到,打听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关于左建章今天率领两千骑兵顿足坚城之下的事情,就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建章,我心如何且不多说,今天无非一死。” “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是也别得意,就算我死了,但是这城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林姓守备说着着,手中一振,长刀从下往上,卷起一片刀光。 这刀光来得犀利,转眼就卷到了左建章的身前,眼看着就要将他灭杀。 但就在这个时候,左建章背负着的双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合在了身前。刀光顿时消去,那长刀已经被他合掌夹在其中。 林姓守备见此,拼了命的想要将宝刀拔出,却只对上了左建章的冷笑。 “林兄,既然你一心为那卢奇效死,我也只好让你求仁得仁了。”左建章说道。 话说完了,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两人就像是僵持住了一样。只是那林守备的脸上却慢慢的涨红了起来。 可是看着他们的样子,屈明德的眼中却是闪出了凝重。因为,没有动作,就是最危险的动作——现在的左建章,正在和林守备拼内力。 这时候谁要是势弱一分,很可能就是经脉寸断,五脏俱损的下场。 第八十章 天下事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样的死法说起来惨烈,但是外在却不会受到半分伤损。屈明德在这瞬间,有点儿感受到了左建章残忍的仁慈。 这一段比拼内力持续时间很短。 只两个呼吸之后,与左建章对拼的林姓守备身体一顿,然后猛的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整个人就此萎靡下去。 他没有死!左建章在最后时刻收手了。 “来人,把他抬进去!”左建章招招手,身后走出两个人,直接把萎靡在地的林守备给架了进去。 对方怒目圆睁的看着左建章,但是却没力气发出哪怕一个冷哼。 “林兄,你也不要怪我。我们相交多年,虽然是阵前想见,也总不好真取了你的姓名。”左建章对着那人说道:“总之此处事态已经无可挽回,你还是安心在我营中休养一段时间吧。” 左建章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对方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不过这个时候左建章已经不再看向他,而是一招手,抬着林守备的两人随即退了出去。 在左建章的面前,并非没有彭城官方的人马存在。可是她们面对着左建章的时候,根本不敢发出哪怕一丝半点的抗议,显然是之前的战斗中被吓破了胆。 屈明德看着这场面,突然间明白了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忘了,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虽然自己一直有武功在身,但是面对打仗这种事情,思维还是停留在普通人的层面上,都忘记了这是一个强者主宰人间的世界。 军队的作用不小,但是却只是镇压低级武者的工具。小周天武者在某些方面就已经不需要畏惧军队,更何况左建章这种更加高出一头的大高手。 屈明德也不知道左建章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显然不只是小周天,否则的话,造反等于嫌命太长。 “屈兄,这位林守备是我父亲认识多年的朋友,这次双方兵戎相向是各自的立场问题。如非万不得已,我父亲应该是不会杀他的。”左承文对着屈明德轻声说道。 屈明德听到左承文的话就是一愣,他并没有询问这件事情的意思,怎么左承文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 被他这种行为弄得愣了一下的屈明德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左承文。这个时候,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稍顿了一下,屈明德点了点头,示意领情。 左承文这样做,无非是告诉屈明德,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融入这个群体当中就已经参与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如果他想要离开的话也是可以的。只需要,在离开之后,别处处跟左建章作对,双方就不会反目成仇。 这样的待遇虽然说不上是恩深似海,但是也足以让人心生感激。此刻的屈明德就是这种感觉。 在屈明德点过头之后,左承文就把目光移开,看向了站在场中的左建章。 “尔等眼见于此,还想反抗么?”左建章粗声对着对面的那些人说道。 这些随着林守备出来袭击——也可能是越战左建章的兵士,这时候俱是面面相觑,根本拿不出一点儿主意。 虽然说城池就在身后,可是他们却都知道,这时候想要回去是不可能了,因为城中守兵绝对不会给他们打开城门的。所以,眼下他们的选择只剩下两个,要么活着向左建章投降,要么死着为大周王朝尽忠。 左建章的一句话造成了更深的沉默,半晌之后,那些人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将手中刀剑尽皆放在了地上,选择投降。 “不错,还算是识时务。”左建章赞了一句,然后一招手又出来的白云骑的人,将他们押送进了营寨当中。 一场战斗就这样完结了,不过左建章却还没有立刻守兵回营,而是仰起头对着城上大喊道:“卢奇,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午时要是还不开城投降,刺史府上下,鸡犬不留。” 这声音大如洪钟,想必城上城下,除了聋子之外,绝没有任何听不清楚的人。 左建章说完这话,才施施然的带着自己人退了回去。 屈明德跟在左建章的身后,看着这个大光头,心里面的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城中确实没有多少驻军,但仰仗着城高池深,正常人就算带着三五万大军过来,如果城中之人拼死防御,怎么也能够撑个十天半个月。 但是左建章显然不是正常人,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修为在身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说是正常人。遗忘普通人的战斗方式,在面对这些修为高深的武者面前,已经完全做不了准了。 就像现在这样,左建章的手下也不过是二千骑兵,而且还分作两地驻扎,但是他一个人就能威胁城中刺史投降。 若是只他一个人如此的话,还能说这人犯了失心疯。可是屈明德的眼里不差,此刻虽然是晚上,可是借着城上的火光,却可以看见上边守兵的脸色有些惶恐。 “在我们到来之前,这左建章到底展现出了什么实力,居然让城中的人这么害怕?难道是天罡武者?甚至直接成就了天人?”屈明德心中想到。 天罡武者,是全身三百六十五关窍尽皆打通,举手投足有着难以匹敌之力的存在。而天人,更是在天罡武者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蜕变之后,才能够造就的神奇武者。 从某方面来说,天人应该算不上是人了,谁他们是行走在人世间的神。 当然,据说这天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要不是典籍上确之凿凿的记载着他们的存在,此世几乎就要将他们视为荒诞不经的传说。 想到这里,屈明德摇了摇头。他不可能是天罡圆满的高手。 从下往上数,七十二窍的小周天,一百二十八窍的大周天,然后是二百五十六窍的地煞高手,直到天罡、天人,这样算起来,左建章很可能是大周天,甚至是地煞级别的高手。 造反的本钱应该是够了。 第八十一章 出降幡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走在回营的路上,屈明德问道:“左兄,依你之见,那卢奇会投降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左承文说道:“说来惭愧,虽然我在彭城生活的时间不短,可对于卢奇这个人,我除了知道他的官声还算不错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屈明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刚才左建章将他们两个叫过去之后,只是问了几句营寨的情况,就让他们回营做准备。 屈明德听着左建章的话,有些估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把握把卢奇劝降,因此才会在路上问左承文的看法。谁知道左承文也提供不了什么信息,因此只好闭嘴。 他们回到营寨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就连对面大周江州驻防英,也压根不见一点儿动作。 “今天晚上看来是不能好好睡觉了。”屈明德开玩笑道。 左承文道:“无妨,一晚上不睡,大家都能撑得住的。” 听到这回答,屈明德愣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然后拱拱手,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面去了。 第二天极早的时候,也不需要击鼓聚将,众人就很自觉的感到左承文的大帐中。屈明德虽然不是他的部将,但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自己摆出什么特殊,因此也跟着几个百夫长走了进去。、 “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对面突入彭城,如果对方没有动作的话,我们也不要主动挑衅。”左承文说道:“一切等到主营发出进一步的命令再说。” “是,掌旗!”众百夫长沉声应到。 “很好,去吧。”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早会就这样结束了。这种干脆利落的作风,倒是充满了江湖人的气派。 “左兄,难道我们就这样做事对方?”屈明德还留在大帐当中,对着左承文说道:“时间可不在我们这一边啊。” 左承文点点头说道:“屈兄你说得是有道理,可是我们不坐等着又能怎么办呢?” 屈明德被这一反问弄得哑口无言。 的确,他们现在除了坐等之外,别无他事可做。 虽说如果能够断掉河对岸的驻防军,肯定能够给城中造成极大的震动。但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真要去做,屈明德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对方至少是三千以上的职业士兵,加上占着防守的优势,强攻硬弩也不知道有多少。就凭他们这五百人冲上去,恐怕片刻功夫就会死得渣也不剩。 坐着等待的功夫是极为无聊,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大帐中的气氛却是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按照左建章昨天留下的话,这江州刺史卢奇要是不投降的话,他就要攻城——直到现在为止,屈明德还是不知道左建章准备用什么办法打破这高大的彭城。 午时将到,对方是战是降,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屈明德和左承文自然也没有心思坐在大帐苦等,因而都是站了起来,吩咐营中人着甲,马出厩,到营中校场集合。 然后,众人频频望向主营方向,就等着左建章拍出来的传令使者了。 午时,一刻! 在他们视线中,陡然出现了一阵烟尘。 这是有人在打马飞奔而溅起的尘土,屈明德这段时间前后奔波俱是骑马,自然对此十分熟悉。 “来了。”他心中按叫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报~”远远的就见那骑士进营下马的同时,拖长着声音大声的喊道。 “结果如何?”左承文问道。 那人在左承文面前单膝跪下,对着左承文说道:“主上请大公子前往主营,随主上接受江州刺史卢奇的头像。另,请屈公子同行,其余人等原地驻守,务使江州守军不能过河一步。” 左承文和屈明德二人听到这话,同时舒了一口气。 这里人数极少,而且昨天屈左二人就已经离开过营地一会,因此这时候安排起来就是驾轻就熟。没一会儿,就跟着这传令兵一起前去主营拜见左建章。 “卢奇还算是识相。”一看到左承文,左建章就说道:“刚才他已经派使者过来,说是愿意投降。文儿,贤侄,你们二人稍后就站在我的左右吧。” “是!”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同时应到。 卢奇果然没有耍鬼,在约定时间到了之后,就见到城门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一群素衣之人。当先一个受伤捧着代表刺史的金印,后边还有一堆拿着户籍田册的官吏,正是出城投降的卢奇等人。 当他们来到城外之时,城头上代表大周的旗帜也随之降了下来,唯有一根光秃秃的旗杆留在那里。 “霸王在上,卢奇……”卢奇拜倒在地,刚开了个头,就见到左建章一把扶起他。 “哈哈,卢兄,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再来这一套。”左建章说道:“更何况,某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担得上霸王的称号。 卢奇被左建章这这一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待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不站起来也不是。 最后他咬咬牙站了起来,躬身将金印举过头顶,献给左建章。 一州刺史,到底是封疆大吏,他的这方金印,就代表着大周认可的正统。 此刻左建章见到卢奇将金印献上,也不矫情,直接就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虽然左建章是个造反者,但是州刺史金印到他手中之后,几乎就代表着大周在这江州的统治形式上的灭亡。诸多仍旧拜倒在地的官吏见到这一幕,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左建章一一扫过他们,自然是看清楚了这种颜色。但是他并不生气,而是说道:“都起来吧!” “是,将军。”一阵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然后那些官吏才敢慢腾腾的爬起来,弯着腰站到了边上。手上的户籍田册,却是丝毫不敢乱。 “哈哈哈。卢兄,随我一同进城。”左建章抓住卢奇的手臂,大笑着说道。 左承文和屈明德就一左一右的跟在左建章的身后,再后边,自然是数百名下了马的骑士。 第八十二章 接重任 做到刺史府中大殿上,左建章显出一份志得意满的样子。 “哈哈,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一天。”左建章说道:“以前光看着你们威风,这时候总算是轮到我自己了。” “将军说笑了,以您在江湖中的威望,所享受到的威风,又何尝比往后差呢?更何况我这小小的刺史。”卢奇对着左建章恭敬的说道。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完成了角色转变的心理建设。从这方面来说,这卢奇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左建章听了他的恭维,摆摆手笑着说道:“那不同!江湖草莽,怎么能够与公卿相比?这号令天下的威风,就是在野众人怎么也无法感受到的滋味。” 说着,左建章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空中虚握了一把,权当是这掌握风云的表现。 卢奇在下首站着,微微低下自己的头颅,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低下头颅的卢奇就听到高踞上首的左建章说道:“只是这风光虽好,却还是无根飘萍。只有将周边郡县一一拿下,这位置才能够做得安稳。” 这时候他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的得意。 从语气中听得这样明显的变化,卢奇惊讶的抬起了头来看了一眼左建章。只见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分明是一片沉静。 这样子,就好像刚才你志得意满的人不是他一样。 卢奇看到左建章这迅速的心理转变,一时间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将自己迫降的江州霸王,的确不是一般好糊弄的货色。 “将军说的极是。”卢奇对着左建章说道:“为今至极,的确是应该尽早降服周边郡县,以免将军起事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惹得各路人马也行此效颦之事。” 顿了一下之后卢奇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最要紧的是先将城外那一直驻军消灭才好。否则有他们在边上虎视眈眈,将军麾下人马尚少,恐怕不足以征讨四方。” 左建章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消灭敌方最快的办法,却不是将其直接毁灭。” “还请将军示下。”卢奇拱手问道。 “哈哈,难道你在这江州刺史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就真的想不到我说的是什么?”左建章问道。 “这……”卢奇沉吟了一下,说道:“卑职心中有一个想法,却不知道是否和将军之意?” 左建章道:“说来听听。” “是!”卢奇应道:“要说降服敌手,攻之以战,实属下下之策。攻之以心,方为上计。以卑职观之,此刻江州驻防军近在咫尺,如芒刺在背。对我方而言,将军虽然武功盖世,但是麾下人马尚少,不解决对方则无疑挥师克服州内郡县。” “所以卑职以为,可以遣一名使者前去驻防军中陈说厉害,若能够收服对方为我所用自然最好。至不济,也可以将他们驱除出彭城、乃至江州地界,使之不成威胁。” “不错。”左建章点了点头,“卢兄所说,正合我意。” 卢奇听得左建章的称赞,只是拱了拱手,不再对此多发一言。 前面的话已经说透了,接下来要怎么样做,自然有左建章去拿主意。派谁去不拍谁去,却不是卢奇这一个新降之人可以置喙的。 左建章看了一圈此刻正站在下首的众人。 出了卢奇这个原江州刺史之外,投降一方还有江州通判,彭城太守。除此之外,原先左建章麾下的诸位百夫长也站在其中。加上左承文和屈明德二人,乍一看上去,也还能够撑得起门面。 看了一圈之后,左建章对着屈明德说道:“贤侄可有意为我前去驻防军中一趟?” “敢不从命?”屈明德拱手说道。 “好好。”左建章笑了起来:“能得贤侄前去,必然是马到功成。这样吧,我拍五十名军士随你一起前去。” “多谢将军。”屈明德再次躬身说道。 五十名骑兵,看起来好像不好,但是相对于河对岸军中三千多人,这也只能算得上是一块稍微大一点的蚂蚱罢了。双方要是不翻脸还好,万一对方翻脸不守规矩,那屈明德的麻烦可就要大了。 可是此刻左建章亲口点将,要是屈明德不答应,估计立刻就得出局。 而这种情况对于还没有看够戏的屈明德来说,是玩玩不可以接受的。 安排下屈明德之后,左建章继续随口吩咐着其他各项事宜。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左建章显然是早早做过了一番功夫,此刻所说事情虽多,却全都是忙而不乱的模样。 在这些杂务之中,原彭城太守乌孙通需要安抚民众不说,最要紧的却是左建章为卢奇以及江州通判铁裕安排的训练新兵事宜。 左建章起兵至此,麾下一共才二千起兵。虽然仗着武功之威,把彭城迫降。 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他要经营江州,却不可能靠着自己的武功办事。毕竟一个人武功再高,却也不可能分身无数。因此要攻略其他城市,甚至是防备与他同样级别的高手,都非得练出一直大军不可。 说起来左建章之所以能够的迫降彭城,除了他横压江州守备的武功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出其不意的切断了江州驻防军与城中的联系,让其坐落在外无法入城。 否则的话,江州守备完全可以稳坐城中,安心等待其余各处援军的到来。 真要是等到大军齐聚,即便是左建章可以全身而退,却也不可能在作出攻城拔寨的事情了。 甚至于一不小心,他也要失陷在军中。毕竟千军万马合围,连绵不绝的破甲箭,就算是到了地煞级别的高手,也得有些难以应付。只有到了天罡乃至于天人,才能够完全无视人间兵马的威胁。 以新降之身,被左建章委以如此重任,卢奇心中不禁感到万分的惶恐——惶恐,而非受宠若惊! 第八十三章 示以威 卢奇的诚惶诚恐,左建章自然是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屈明德既然接了任务,那么无论从前他的身份如何,从今天开始,在左建章面前也不能不以属下自居了。因此在左建章将众人挥退的时候,屈明德也跟着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屈明德看着天上的太阳,感觉耀眼程度又与从前不同。 “屈兄。”在他正在感叹之时,左承文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屈明德转身道:“左兄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左承文道:“屈兄与白云骑接触不多,此次前往驻防军说降一事,事关重大。所以我特来祝你一臂之力。” 屈明德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左兄了。” 左承文道:“往后需要借助的时间还多的是,屈兄何必跟我如此客气。” 两人边说着,就骑马往城外走去。 此刻彭城已经成了左建章的天下,左承文作为他的儿子,自然是备受瞩目。连带着与左承文并驾齐驱的屈明德,也是额外受到了许多的关注。 前面说来,彭城当中应当举办一次江州会武,但是因为出了左建章这么回事,这件事情自然就黄了。 现下屈明德与左承文说起来,心中也是颇感唏嘘。 “其实这件事情,家父仍有考虑。”左承文听出屈明德的意思,对着他说道:“只不过如今局势未稳,暂时不便召开而已。” 屈明德听了他的话,心中颇有些疑惑之处。 从前能够召开这盛事,那是大周多年来的功劳。如今左建章造反,其他的武林势力、江湖散人,难道会愿意仍到彭城来召开江州会武? 只是这疑虑心里想想还罢,屈明德身为这个造反集团当中的一份子,相关的话是万万不能够说出口的。 策马于他边上的左承文毕竟没有他心通的本事,当然不知道此刻的屈明德心里是何想法。 两人一路回到驻扎在河边的军营,被左承文安排过来暂为主持营中的副官来报,说是对面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屈明德和左承文对视一眼,心道莫不是对方已经知道了彭城当中发生的事情? “这不太可能。”左承文说道:“附近已经被我们封锁住,这里又是一览无余,没道理有人能够绕过去通风报信。” “有人作乱,只要是对方没有蠢到家,看到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的动作,也应该看清楚了。只不过如今彭城变幻大王旗的事情,他实在不应该知道。” 这是一句实话,彭城离这里足十里有余,任谁眼里再出众,只要没有话本里面的神通,就不太可能看得清楚那一张小小旗帜的变化。 加上他们的严密封锁,如果对方还能在这瞬间知道大周的统治在彭城已然完蛋了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 “罢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那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吧。料来以对方的谨慎,在事情完全明朗之前,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屈明德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左承文道:“也好,我现在就为屈兄你调派人手。” 左建章曾经在刺史府中说过,与屈明德五十人马前去与驻防军接洽,最好能够将对方劝降。但是此刻,左承文却是想要给了屈明德一百人。 “左兄不必如此。”屈明德说道:“对方营中有三四千的人马,我带五十个或者一百个过去,其实并无太多差别。” 左承文道:“屈兄你这话不对。五十人和一百人,要是结成阵势,能够坚持的时间有着本质的差别。关键时刻,说不定这一点儿时间就能够让结果全然不同。” 屈明德听了左承文的话,想想觉得也还不错,因此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样做自然是有些违反左建章的命令,不过,左承文自然不用说。屈明德虽然在接受了这个任务之后,实际上划给了左建章的麾下,但是他也没有那种俯首帖耳的习惯。 因此,这悄然增加的五十个人,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决定了下来。 在之后,左承文又命令营中剩余的四百骑兵,准备大举渡河。 “左兄你这是要做什么?”屈明德听到左承文发出去的命令,顿时大吃一惊。 要知道,现在他们隔河对峙,实际上是一个脆弱的平衡。在这个时候,玩意有事,谁先轻举妄动跨过河界,谁就要吃大亏的。 屈明德的担心一一剖析过后,左承文却道:“屈兄所说,我自然也知道,不过我方全是骑兵,就算是出了意外,要逃跑也不比对方吃亏,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河而已。” 说着他笑了笑,“这条对我们来说,意义已经不大。而且。我预料此去必然无恙。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防万一。将白云骑带过河去,示之以威,让其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听了左承文的话,屈明德只觉得真是太过冒险。 不过这基业是他家的,屈明德现在要说有多少感情投入,却也不至于。因此,身为白云骑少帅的左承文都这样说了,那他也就干脆的闭上了嘴。 只是这样一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屈明德说道:“既然要示之以威,那我带这么多人过去就不适合了。这样吧,左兄请给两个文人,我带着他们过去就是。这一百白云骑,还是留在你的麾下吧。” 听到屈明德这样一说,左承文顿时有些懊恼。他刚才光顾着后边的事情,倒是把前面给忘记了。 想来想去,左承文最终还是被屈明德给说服了。 于是原定五十而又增加到一百的卫士,此刻直接全部取消,换成了两个非亲信的文人跟着屈明德一起前往江州驻防军。 而至于左承文本人,则是带着五百骑兵缓缓的度过了原先倚为屏障,隔断驻防军与彭城联系的河流。 “大大大,大人,我们这样过去,真的不会有危险么?”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个文人忍不住哆嗦的问道。 屈明德回头看了一眼左承文的五百骑军,笑道:“放心吧。” 第八十四章 逞口舌 外边的动静那么大,驻防军中当然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将军,那河对岸不知来路的队伍往大营方向来了。”驻防军,中军营帐处,一亲兵正对着高坐主位的驻防军将军禀报道。 “哦?他们来了多少人?” “看起来五百人左右,全是骑兵。” “五百骑兵,哈,这还真是够大胆的。”那将军说道:“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没有冲击大营的意思,就不用管他们。” “是,将军。”那亲兵应着,就往外边走去。 在营帐当中,除了将军本人之外,还有其他的第一层级的军将坐着。等到亲兵离开之后,众人看向了将军。 “将军,我们这样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将军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能有什么问题?” 看到将军是这样的态度,其他人就算是有再多的想法,这时候也不敢说出来了。 安静还没有一会儿,亲兵再次来报,说是对面骑兵停在了三里之外。不过有三个看起来像是使者的人,已经往大营方向过来了。 “好啊,没想到这些贼人还能派出使者,那就让我们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这将军听到禀报之后,笑着说了一句。 随后他又吩咐道:“若是他们求见,直接带过来就是。” “是,将军!” 另一方面,左承文率领手下五百骑士停下之后,屈明德却是带着那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书生径直走到了大营门口。 因为有驻防军主将的吩咐,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为难,很快就来到了中军大帐门口。 “来人止步,解下佩剑。”在中军帐前守卫的兵士看到屈明德腰中长剑,顿时拦住他们说道。 屈明德不在意的将长剑交给了他们,随后拒绝了搜身。 看到屈明德的态度,那两名兵士就想发火。但是这个时候,帐中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放他们进来。”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这座营中身份最高的主将。 这两名兵士听到将军的命令,瞪了屈明德一眼,然后才同时往两边撤去。 屈明德看到他们的动作,却是笑了笑,道:“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一会儿我成了你们将军的座上客,让他斩了你们来泄愤么?” “你……”两名兵士没想到屈明德还有这一招,顿时又气又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哈哈,几位远道而来,就是为了逞这口舌之利么?”大帐中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屈明德听到了这句话,再次笑了起来。 他一步掀开帘布,边往里面走便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将军何必如此。” 屈明德一个人轻松自在,他身后的两名书生却是吓得半死。 “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这么嚣张,万一别人发怒要拿我们开刀。你一个江湖好汉本领高强能够进退自如,我们两个岂不是要做了刀下泄愤之鬼?”这样想着,两人简直恨不得把屈明德的嘴给堵上。 不过他们也就是想想而已,先不提本次的身份,但是以屈明德的功力,就不是他们两个书生能够摆平的了。 且不提身后两人是什么想法,屈明德一进入帐中,目光就盯在了高坐主位的驻防军将军身上。 “将军身为大周驻防军之统领,眼下彭城受困,将军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不知道是何心思?”屈明德稍微拱了拱手,出声问道。 这样好不寒暄,直入主题的方式,倒是让那位将军愣了一下。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茬子,不应反问道:“你是为哪边来做的说客?” “自然是彭城!”屈明德说道。 “彭城?”那将军觉得屈明德的行为屡屡出人意表,很有些不好对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次啊说道:“什么彭城,我看你明明是为那些反贼而来。到了此处,难道你想要对我说身在反营,心向大周么?” 不等屈明德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就算你想要这么说,林某却是不信。” 又一个姓林的! 屈明德既然是为了左建章做说客而来,当然不可能不做任何的准备。因此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到打听清楚了。 这驻防军的守将,姓林名永信。当然,他也顺带打听了一下彭城守备的名讳,其人唤作林志泽。至于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暂时屈明德还不得而知。 “呵,林将军,你这话确实说差了。”屈明德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所谓的反贼,此刻正高坐彭城刺史府。因此,我说为彭城而来,与你口中的反贼却是一回事。” “什么?彭城失陷?”林永信听到这话,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显然,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一直待在边上的众位军将也是一阵喧哗。 “简直一派胡言,彭城城高池深,守备大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守备府更是训练有素,怎么可能在这一日一夜只见被攻陷?” “就算是举数万大军,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攻陷彭城,小辈其实在这里大言恫吓?莫不是以为我们会因为你这一句虚言而被吓倒!” 那些人这时候心神震撼,不顾礼节的大声质问起了屈明德。 只是对于这些人的质问,屈明德只紧紧的盯着上面的主将林永信,其他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此刻高坐主位的林永信脸上神情可以说得上是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势,将大帐中的杂乱之声弹压了下去。 别的屈明德倒还不怎么在意,可这个时候见到林永信一个手势,就让群情激奋中的众人安静了下来,他脸上挂着的笑才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半晌之后,林永信才缓缓的说道:“你可知道,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派人到彭城去刺探消息。到时候要是回报说你是信口胡言,你这吃饭的家伙,恐怕就不能安坐颈上了。” “林将军随时可以去查探。”屈明德意味不明的说道。 林永信看着屈明德,屈明德也正盯着他。 第八十五章 彭城外 双方对峙半晌,林永信主动退让目光,对着屈明德说道:“看来你说确有几分属实。” “将军……” 林永信话音刚落,顿时整个军帐当中哗然一片。 众人难以置信,这话居然是从自己的主将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实际上这军队就相当于林永信本人的私产,手下众将的反对,并非是为大周不平。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林永信的利益会因此受损。 而林永信的利益,也即包括他们的利益。 高坐主将之位的林永信挥手止住众将的意义,道:“我欲点起兵马,往彭城一观究竟,你们以为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林永信的目光放在了屈明德的身上,似要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些许端倪。 军帐中的众将没有再第一时间搭话。林永信的这个决定,显然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别看这些人闹得挺凶,但是在这个时候,身为主将的林永信才是真正决定军队行止的关键。多年的积威,林永信只要不作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手下人不可能造反。 所以在他说出要带着军队去彭城,看看情况再说,这个决定众人没有异议。 屈明德更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说些什么东西,因此林永信一声令下,整个军队就开动了起来。 这样的喧嚣自然不可能瞒过在外边的左承文,让他一阵心惊,还以为屈明德劝降彭城驻防军的计划失败,现在对方是准备开战了。 不过就算是对方准备开战,手上只有五百骑军的左承文也不可能做些什么。 只是心中惊疑,左承文仍旧徘徊不去,为的,自然是看清楚结果到底如何。 就算对方真的果断举旗,要为大周或者其他的什么目的与自己等人为敌,左承文也要先看清楚结果,才好回去禀报左建章。自然,看屈明德的处境也是左承文的目的之一。 好在事情并没有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在喧嚣了一阵之后,营门大开,屈明德并着两个书佐从驻防军大营中走了出来。 “屈兄,结果如何?驻防军一动是怎么回事?”见到屈明德,左承文直接就问道。 个人安危似乎是被无视的屈明德也没什么脾气,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之后,就闭口不言。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左承文这边,只有答应和不答应两种选择,但无论是哪一种态度,都无益于如今的局面。 正如前文所说,手上仅有五百骑军的他,根本不能对强攻硬弩,兵种齐备且人数远远超出他们的驻防军造成太大威胁。况且这一拒绝,除非对方主动退缩,否则他们就只能跟驻防军开战。 以屈明德看来,左建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但这种选择应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因此,十有八九,左承文是要答应对方了。 果然,在沉吟一阵之后,左承文终于想明白似了的点点头,传令全军退到河的另一侧。 这种举动没有实际意义,只是表明了左承文的态度。 见此,林永信终于号令大军走出营门。 三千好人,说起来不多。但当他们果然旗帜招展,井然有素的排开阵势之后,带来的视觉冲击也绝非等闲人物可以想象。 屈明德跟着左承文等人退到河的另一侧之后,见到这大周驻防军果然气势非凡,忍不住暗自赞叹了一番。 在边鄙之地的江州,驻防军尚且是如此气势,那么向来称雄于天下、拱卫京都的上四军,又该是什么气势? 不说这题外遐思,林永信将军队调派到营外之后,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列队层层而进,三千驻防军很快就开始渡河。 眼前的这条河并非如徽水一般浩大,可以让人倚为屏障。所以,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做什么文章。 顺利过河之后,林永信那边派人来和左承文通了声息,左承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双方的队伍保持距离。 十余里路程,约莫一个时辰后就被行尽。 林永信并着手下众将站在高台之上,遥遥望着彭城确实是换了王旗,即便早有消息,一时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为军将的众人尚且如此反应,更何况手下一众士兵?在见到彭城之上,挂着不再是大周王旗后,驻防军上下一片哗然。 每个人都在议论着出了什么事情,严整的阵型在这瞬间发生了一些骚乱。 屈明德和左承文二人在自家军中,隔着一二里的距离远远的看着,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也能感受到那种笼罩在驻防军上空的混乱。 “可惜,如果有人抓住机会,从右侧突进的话,这驻防军必然全军覆没。”左承文说道。 他们现在占的是驻防军左侧,在这一侧,林永信很小心的安排了许多心腹。骚乱也有,但都很快被控制住,没有给左承文等人留下太多机会。所以左承文才有叹息。 听到左承文的话,屈明德心中动了动,笑道:“既然我是被安排来劝降的,足见将军心中只怕不怎么乐意跟林永信交战。” 左承文点点头。屈明德说的不差,就算有机会,他也不可能在没有得到进一步命令之前,攻击驻防军。刚才说的,不过是本能反应而已。 林永信皱着眉头看了一阵城上,然后才对围拢在身边的众将说道:“带着你们的亲信去弹压第队伍,尽快回复阵势。” “将军,那这彭城的事……” “整军为上,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至于彭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既然对方派人来谈,那么大家自然能够慢慢谈。”林永信淡淡的说了一句。 从林永信的话中得到力量的众将不再迟疑,迅速的离开了主将身边,带着自己的亲信弹压队伍。 毕竟林永信在这彭城驻防军中威严深重,他的命令很快就被贯彻了下去,骚乱的军队渐渐安静,知道回复了之前的肃穆。 只是,如此种种无非表象。屈明德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现今的驻防军跟刚才一比,气势上就是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