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非你不可》 1、序章 意识被耳旁的巨大轰鸣和尖啸声,以及周身被烈焰焦灼的疼痛弄得一片模糊,但方维信还是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死了。 任何一个人,当身处在三万英尺高空中爆炸起火并且开始剧烈摇摆俯冲下坠的机舱中时,都会有这种笃定,只是,大部分人是恐慌而失控地尖叫嚎啕挣扎,同时带着无措茫然悲愤,当机舱中混乱成一片的时候,方维信却依然坐在头等舱里宽大的杏色真皮座椅上,如果不是两手撑着座椅扶手以在剧烈震动的机舱中保持平稳,比起舱内其他狼狈的乘客,他的姿态看起来还算优雅,甚至闲适。 他闭上眼缓慢地靠向椅背,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死亡会是这么得戏剧性。 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就让自己遇上了这么一次飞机失事,这真是一场不幸的撞彩。 其实事情的发生是非常迅速而突然的,他根本来不及回忆或者思索更多,在最后的一丝意识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人的面孔。 他的死亡会不会让那个人心生几分难过? 笑了笑,他打消了这个无谓的念头。 只是心头萦绕着的遗憾和悲伤无法挥去。 这一世,名利、地位,还有家族的名声荣誉他都不曾真正放在心里,但仍然受其牵绊,如果,真的有来世,他愿意不惜一切守候在那个人的身边。 ——即使依然不能得到那个人的回应,他也甘愿。 机身的强烈震动和急速俯冲产生的失重让他胃中一阵难受的翻腾,过强的气压让他耳膜刺痛,他已经感觉到口唇颊边都有热液缓缓流下,漫过双唇,血腥气息侵入了咽喉鼻腔。 广阔的天空中,一架巨大的飞机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机身在瞬间断裂成两段,伴随着高速跌落的机身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剧烈尖啸,两个巨大的火球坠入了底下碧蓝的汪洋大海…… 2、第一章 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方维信轻叹了一声,在淡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从混沌的黑暗到一片光明,他有些不适地微微皱了眉,眯了眼,过了许久,才重新适应了这明亮温暖的光线。 他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是一扇窗户。 有些陈旧老式的田字格窗,漆了枣红色的漆,玻璃干净而清透,躺在床上,能望见窗外白玉兰树粗壮的枝干、绿油油的叶片,和点缀其间的白色花朵。 窗户是开着的,不但迎进了窗外白玉兰花的清新香气,还有和煦的清晨阳光,窗帘是淡绿色的柔软棉布,在晨风中微微扬起一角,拂在阳光下,近似透明。 默默凝视着房间里简陋老旧,但却整洁不失温馨舒适的陈设,方维信的脑子依然存着一片暂时无法衔接的空白。 这是一个他非常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直觉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一个房间里的,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自己应该是在哪里。 就在他仰望着天花板尝试着回想一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他顺着开门的声音望了过去,看见了一个面容温婉柔美的妇人,她盘了一头乌发,穿着面料和剪裁款式都很普通的衣衫,手上捧着一个蓝色的脸盆,样子就像一般人家里的主妇,但是这个妇人却有一双明亮安静的眼睛,身段也很窈窕,有一种典雅安宁的艺术气质。 他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这是他的优点之一,当然,这也是他一步一步爬到家族里第二顺位继承人的位置所历练出来的。 这么一想,原先脑子里的淤塞就慢慢有些通了,神智也开始清明起来。只是不待他继续往下仔细想,却听到“哐啷”一声,那妇人手中的脸盆摔落在地上,脸盆里的水也洒了一地,毛巾也掉了出来。 那妇人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是惊讶中带着狂喜,她伸手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喃喃念着:“……天哪……天哪……”,但却终于还是禁不住呜咽了出来。 她冲到床边跪坐下来,紧紧拉着他的手,眼里溢出了激动的泪水,却依然紧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般,笑着哽咽道:“小优……小优!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方维信微微皱眉,却无言地任由妇人紧拉着他的手又哭又笑。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妇人,可是对于这个妇人滴落在他掌心中的眼泪却古怪地感到一丝难过和……亲切? 不自觉地,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抚向心口,在妇人的哭声里,他心口的位置交织着一种酸痛又带着依赖的情绪,那是一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情感,好像身体里有着另外一个人是相当熟悉面前这位妇人的。 “……妈妈……” 在怔愣的时候,他却已经冲口而出,来不及收回,似乎是身体里的一种莫名的本能在操控着他的一丝情绪。 他的声音既低又哑,好像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许久的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即使如此,妇人也听到了,她抬起头,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拂过他额边的发,嘴唇轻颤却慢慢对他绽开一个笑容,噙着泪道:“小优,妈妈的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然而方维信却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中,几乎没有再注意到妇人对他说了些什么。 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就算自己的声音再低哑,他也绝不会听错,这种诡异的状况让他无法接受,就好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隐约存在着另外一个陌生人。 他缓缓举起手,对着阳光,手掌白皙而细瘦,皮肤苍白得近似透明,对着阳光似乎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 ——那不是他的手。 也许,他错了,住在这个身体里的陌生人,是自己。 &&&&&&&&&&&&&&&&&&&&&&&&&&&&&&&&&&&&&&&&&&&&&&&&&& 刚过晚饭时分,晚风轻拂,在这个老旧但清幽的小住宅区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居民在散步,透过房间里开着的窗户,能听见楼下的邻里之间寒暄的模糊话语,还有不知谁家传来的电视声,或者谁家孩子练琴发出的断断续续的琴音。 彼时的方维信,此时的秦优,正坐在书桌旁,桌上左上角的墨绿色台灯放出明亮柔和的光芒,照着他光洁的额头,一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那双乌亮的眼睛,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灵活地转动着笔杆,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距今为止,他“变成”这名叫“秦优”的十七岁少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所谓的“借尸还魂”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经历了那场飞机失事,自己已经神经错乱了。 但是,外界的新闻媒体都真真实实地报道了那一场航空意外,当时他乘坐的那一架从德国慕尼黑飞往美国芝加哥的豪华空客在大西洋上空因为引擎故障发生剧烈爆炸而坠落大海,全机两百零八名乘客包括机组人员无一生还。 随同这个消息一起发布的另一条新闻,是搭乘此次失事航班的乘客中,包括某大家族财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年轻而富有才华……” 对于新闻评论给予他的中规中矩的评价,勾起唇角,他笑得嘲讽。从他开始懂事起,二十多年的努力,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那些曾经有过的隐忍和不为人知的黑暗都被轻轻抹去了。 他在家族中的权势和地位从来不会有人停止过觊觎,面对他的死亡,真正会为他感到遗憾难过会有几个,怕是暗中庆贺欢喜的人会更多吧。 “叩叩”两声,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那美丽温柔的妇人,也就是这个身体,秦优的妈妈微笑走了进来,柔声对他道:“小优,书本文具都收拾好了吗?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了哦。”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秦优就已很快垂眸敛去眼中与他此刻年龄不符的阴冷嘲讽的神情,此刻听见秦母的问话,也同样带着微笑抬起头来,回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在以前,他从来不会想到毕业于名校在商场中尔虞我诈了十年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回到十七岁,重返高中校园里去读书。 这个身体,秦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大约一年前在上学途中不幸地遭遇了车祸,几乎伤重不治,医生们好不容易抢救回他的一条小命,只不过,一直到出院他都没有再从昏迷中醒来。 医生说,秦优的脑部在车祸时受了重创,可能这一世都不会再醒来,如果能醒来,那也是奇迹。即使如此,秦母依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作为单身母亲,在承担了生活压力之余,依然每日坚持着给秦优细致地做着护理按摩,只期盼有朝一日真的会有奇迹降临。 也许真的是这深厚而无私的母爱感动了老天,当那一天她如往常走进房间准备为秦优做一番梳洗的时候,却不期然地看见总是一直沉睡着的秦优睁开了双眼。 在醒来的那一天,方维信在秦母又哭又笑的叙述中,从震惊、不可置信,到逐渐慢慢平静。 善于隐藏情绪和遇事冷静是他的本能。这两个多月来,随着这副身体的复健康复,他也慢慢了解了有关这个身体和这个单亲家庭的一些事情。 即使他再怎么不动声色,毕竟他不是真正的秦优,两个人,无论年龄、性格、身份、经历和背景都是彻彻底底的完全不同,只不过对于现在的秦优有时会流露出的一些陌生和疏离,秦母却并没有起疑,因为之前医生所下的秦优在车祸时脑部受创的结论,她对秦优所表现的与以往的不同都视为理所当然,加上爱子心切,只要秦优能够重新醒来,她比什么都高兴。 秦母笑笑,在书桌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儿子清俊的眉眼和黑亮的眼神,心里很是感到幸福和安慰。 “妈妈,”曾经的方维信如今的秦优不是很适应这种宁和温馨的气氛,“妈妈”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属于陌生,以前,他都只能恭敬地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母亲”,“妈妈”这个词太过于亲昵而柔软,在他的家族中,是用不上这种词汇的。 然而此刻的他却能自然而然地称呼眼前的妇人一声“妈妈”,他只能归根于也许是这副身体的前任主人所遗留下来的一种情绪对他产生了影响。 看着秦母温柔慈爱的眼神,秦优抿抿唇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接着道,“我是想说,我可以应付得来高三的功课,不需要再读高二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再重新学习那些对他来说已是属于重复多余的基础知识的必要,即使他可以当做自己不再是方维信,却也不想在这方面花费这种纯粹是浪费的时间。 秦母闻言失笑,只当是儿子为了会与曾经低一届的学弟学妹成为同学而觉得别扭,于是温和道:“小优,妈妈知道你应付得来,从小到大你的成绩都是拔尖的,不过,高三的功课太紧张了,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先在比较轻松的环境下适应适应。” 秦母的殷切关爱让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反驳,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现在的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男孩,还是一个有些虚弱苍白、身体不是太好,需要受到周围人的关爱和保护的男孩。 ——对此他感到相当的无奈,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掩饰地清清喉咙,他无力地笑笑,只得回道:“那么好吧,妈妈。” 3、第二章 清晨的六点,已经从窗外洒入了一室的阳光,楼下的大院还很宁静,只偶尔能听见环卫工人在用大竹笤扫地发出的声音。 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秦优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抚额,一边等待大脑慢慢从睡眠的状态恢复清醒,一边习惯性地开始细细回想一遍今天会有的行程和安排下的事宜,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每日行程表里满是商务会议、谈判、应酬的方氏总裁,而是一个年仅十七岁、就读高中二年级的平凡少年。 不一会儿,房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秦母的声音,“小优,起来了没?今天第一天上学,不要迟到哦!” “我很快就好!”大声回应了一句,秦优捋开垂落到额前的碎发,从床上坐起身来。 微皱着眉头看向床头上整齐叠放好的校服,他对自己目前的离奇遭遇再次暗自叹了口气。 站在衣柜的镜子前,他端详了一番对面镜中看起来依然还是有些陌生的身体和面孔。 少年人独有的瘦长身形,头发乌黑而柔软,脸色仍然苍白,不过眼神却很清亮,乌黑的瞳仁,长而浓密的眼睫,鼻梁挺直,容貌的轮廓跟美丽优雅的秦母颇为相似,看来秦优长得应该是要多像母亲一些;他没有见过秦优的父亲,奇怪的是,这个家里甚至连这个男人的照片都没有一张,所以他也只能这么猜测着。 其实以当今的审美观来看,秦优算是那种稍微带着点病态柔弱感的漂亮少年。 看着镜子中的身影,他试着回忆自己以前的容貌,但不知为何,却似乎已经逐渐有些模糊了。 不过他很快阻止自己那些无谓的怀想,毕竟,那都算是“前生”的往事了…… 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穿着,胸口绣着校徽和校名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即使这身校服干净而整洁,熨烫妥帖,但那粗糙的布料和剪裁,以及刻板的款式还是让曾经养尊处优的方家少爷再次皱了眉。 然而今时已是不同往日,于是他选择转身离开那面镜子,并忽略自己心里对穿着这种制服而产生的不适应感。 打开房门,可以看见这个家具老旧但却布置温馨的小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紧邻客厅的小小厨房里传来了阵阵香煎荷包蛋的味道,听见声响,秦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秦优一笑,道:“可以吃早饭咯,赶紧去洗漱。” 秦优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同样也是面积有限的浴室兼洗手间。 待他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时,桌上已摆上了热腾腾的白粥,一碟小菜,煎蛋,还有小笼包。 “快吃吧,时间不早了,今天早点去到学校,你还要先去见见你的新班主任。”秦母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只荷包蛋,微笑着看他。 这两个多月来,早餐都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几样,没有管家小心研磨烹煮的苦涩黑咖啡,没有大厨细挑配料制作的精致糕点,更不要说有着精巧手工绣花的纯白桌布、那些光润如玉的昂贵骨瓷餐具和擦拭得雪亮的纯银刀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秦优来说,眼前这些简陋的食物却是格外美味。 也许是因为不再是独自一人坐在虽然奢华可是却偌大空旷的餐厅中面对着无人的长桌吧。 很快吃过早饭,母子俩就出了门。 他们所居住的是一个有差不多十年历史的老住宅小区,基本上,大院里周围几栋住宅的邻里之间都算熟悉。老房子就是这一点好,人情味比较浓,上上下下都有招呼打,得闲的话还可以停下来唠嗑几句。 自两个多月前秦优醒后,他也曾走出家门几次,只不过由于他在床上昏迷的时间太久,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还比较虚弱,所以都没有走远,仅仅在大院的小花园中走动一番,作为锻炼复健。 秦优母子俩在这个大院里住了也差不多七八年,邻里街坊都很熟悉,秦优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秦优的礼貌懂事和优异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大院里其他同龄孩子的家长们口中的学习榜样;当初秦优出车祸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后,周围的邻居都纷纷感到心疼和可惜。 秦优的妈妈是这个小区附近一所少儿艺术中心的钢琴教师,收入普通,但还算能维持母子俩基本的生活开支,但自秦优出了车祸以后,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就加重了,尤其肇事者事后逃逸至今也没有下落,一分钱的赔偿也没有;近年来她虽然多少有一点积蓄,可是那也仅仅只够支付秦优在医院里的手术费,而大笔的医疗医药费用还是她工作的少儿艺术中心代为垫付的。 为了继续维持生活和偿还债务,秦优的妈妈不得不又去兼职了一份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弹琴的工作,当她忙碌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也只好委托周围的邻居代为照顾被留在家里的秦优。 所以秦优能够奇迹般地苏醒并日渐恢复,感到高兴的并不只是秦优的妈妈,那些热心善良的邻里街坊也都是很欣慰的,几个老太太们也不时念叨说,真是老天保佑…… 秦优拎着装着课本和文具的书包跟在秦母的身后下楼,楼道旁的窗户照进了阳光,细小的尘粒随着他们的脚步在一段一段的阶梯之间跳跃着。 此时此刻的这种氛围让秦优感觉有些新奇。 之前他第一次下楼到大院里做复健的时候,也是有一种新奇的感觉,说来好笑,那时因为他还不适应这个新的身体,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跟从前的自己有一段差距,当大脑向身体下达指令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不可抑止地会产生一种仿佛在试用某种新功能的诡异感,于是一个不留神,就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庆幸的是,当时陪着他复健的秦母拉了他一把,而他也正好扶着楼梯的扶手。 然而此时的新奇感,则是因为,他是以一个高中学生的身份,背着书包跟在母亲身后去上学。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正如他之前所想,既然成为了秦优,接受了这样一个身份,那他也只能在没有掌握更多的主控权的情势下,继续沿着这个身份该行走的轨道走下去。 本来对这种新奇感他是带着一种玩味的情绪,可是当他们下了楼,走出大院,上了前往学校的公车以后,向来自诩冷静淡然的他也禁不住嘴角带些僵硬。 这一路过来,几乎见到的每一个叔伯阿姨大爷大妈,都会带着一脸和蔼亲切的笑容对他道:“嗳,小优要上学去了?”然后眼神里都会流露出“你好乖”的赞扬爱惜之情,伸出手来拍拍他的头顶。 他的身体虽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但他那年近三十的灵魂却直观地认为这种表示关爱的举动一般,而且最好,是使用在对待尚是幼龄的孩子或者表象可爱的宠物身上。 他蹙着眉,总是遭遇到这种状况让他颇感无奈。 不算太拥挤的车厢一角,坐在车窗边穿着一身校服的瘦弱少年怀里抱着书包,微抿着唇,轻轻拧着眉头,神情看似老成地在思考着什么,车窗外早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秀气漂亮的脸上,虽然气色有些苍白,但却让那张皮肤细腻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像孩童般幼嫩;他微垂双眸,又长又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层倒影,明明周身隐隐是一种淡漠疏离的气息,但此时的他看起来竟然格外地孩子气。 注意到站在车厢中间拉着扶手的几个同样学生打扮的女孩不时瞟向这边的目光,秦优的妈妈侧过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儿子。 自从儿子苏醒以后,几乎一直都是显得有些冷淡而沉默的,原本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有时却会让她觉得深沉。她几乎要开始担心是不是车祸对秦优的心理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此时难得看见他走神时流露出这么可爱的神情,秦优的妈妈心底顿觉一片柔软,终于稍微放下心来,想到自己的儿子在经过了那样一场生死垂危,现在重新恢复了健康,还能继续上学读书,做母亲的心里一下子生出了一份骄傲和欣慰,于是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拍抚了几下自己儿子的头顶。 4、第三章 如果单独看现在的秦优,除了显得比同龄的少年安静沉默一些外,不仔细观察倒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但是当秦优站在了一群同龄人中间的时候,立刻就凸显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来。 而这么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又是更加地衬托出他那漂亮的容貌,。烨烨光华难掩其灼,普通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优雅的姿态和从容的气度。 秦优手上拎着书包,安静地跟在秦母的身后走进了德庆中学的学校大门,对周围看向他的好奇打量的目光无动于衷,一脸的平淡。 一路走到隶属高中部的一栋教学楼前,秦母转过身来,微笑着对秦优道:“小优,妈妈就陪你到这里吧,我现在去找教导主任办一些复学手续的事,你自己去年级办公室找你的新班主任,好吗?” 这两个月来一直被当做一个孩子一般对待,虽然很不习惯,可是此刻看着秦母鼓励温暖的眼神,秦优也只能点了点头。 秦母笑着伸手想要再揉一揉儿子的头,秦优一下子撇过头去躲开了,转眼看见秦母有些失望的眼神,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忍,清清喉咙,轻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血缘的关系始终是无法割断的,即使他占有了这个身体,但是每当面对秦母的时候,他都会无法控制下意识地做出孩子面对母亲时的姿态来,这让从来亲情观念极淡薄的他感觉格外不自在,对这种陌生的亲情,他的反应是生涩的。 然而看着秦优一脸别扭表情的秦母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可爱,笑了笑也不介意,只是转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挥了挥手算是跟儿子说再见,微笑着转身走开了。 看着秦母离去,秦优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四层楼高的教学楼,此刻正是早读开始的时候,各层的走廊上都没有学生走动,只有栏杆边花池中的太阳花在晨光中开得灿烂。 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重新回到校园,这种古怪的奇遇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现在是“秦优”,再也不是方维信。 方维信已经在那一场空难中死了。 他踏上台阶,走入门厅,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子,上面用磨砂写着本校的校训“团结、友爱、奋斗、进取”八个大字,镜子的两边分别是通往教学楼两端的阶梯。 他看见镜子里那个苍白瘦高的少年,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上拎着黑色的书包,眼睛乌黑清亮,如果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秀美的眉目间隐隐藏着不为人所察的深沉。 他回忆不起来少年时的方维信是什么样子了,现在镜中的那个人,外表是陌生的,但藏在这副躯壳后的灵魂却是再熟悉不过。藏在这样一个纯净少年的身体里,让他觉得命运之神真是很懂得开玩笑。 缓步踏上阶梯,经过三个传来朗朗书声的教室,他直接来到了位于三楼东端走廊尽头的高二年级办公室。 伸手敲了敲本就一直开着的门,办公室里两排办公桌中,只有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听见敲门声她从手边批改着的卷子中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不待秦优开口,就先出声道:“是秦优吗?进来吧。” 这位女老师应该就是他要找的新班主任关老师了。 秦优在关老师那打量的目光中走进了办公室。 关老师知道今天秦优会来报到,所以特地一直坐在办公室中等着而没有在这早读的时间同以往那样去班级巡视。 她知道秦优,曾经是德庆中学的风云人物,学习尖子和优秀学生干部,从前的班主任是何老师,秦优是何老师从初中就一直带上来的得意门生,连着三届全国奥数竞赛的第一名,还拿过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口语和笔试的冠军,这样一个文理全科优秀,德智体全面发展,给学校争得奖杯荣誉的好学生,自然是每一个老师都喜欢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却在去年高二新学期刚刚开学不久就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听说是脑部受到了重创,一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一下子就成了深度昏迷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半植物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老师都扼腕叹息,而秦优当时的班主任何老师更是心痛不已,去医院探望了几次,每次回来均是面色沉重。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优秀的学生也许就这样折损了,却没想到现在秦优竟然还能奇迹般地重新苏醒并康复,复学回来上课。 当她告诉何老师秦优复学上课被安排在她带的班级的时候,何老师是惊喜的,如果不是正带着高三分身乏术,恐怕都想亲自来带秦优了。 关老师看着面前安静沉默的少年,身体比印象中要瘦弱了一些,面色也还有些苍白;之前秦优的妈妈和她通过电话,聊起秦优伤势的恢复,也曾提到,大概是脑部受过重伤的缘故,秦优的记忆受了影响,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许,会在学习上有些困难,如果一时成绩跟不上也不要紧,她也希望学校不会给秦优太大的压力。 想到这里,关老师不禁对秦优妈妈那体贴的母爱而感动,看着秦优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温和关切。 “走吧,”关老师微笑着,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卷子,起身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道:“我们一起到班里去。” 他们要去的班级仅仅和年级办公室隔了一间教室。 跟在关老师的身后走着,秦优略微抬头看了看教室门边的木牌,上面写“高二(三)班”几个字。 快到门口的时候,关老师却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秦优温和地道:“秦优,新学期也才开始没多久,新课的进度也不会很快,老师相信你能赶上,不要着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到办公室来找老师,好吗?” 并不习惯这种长辈对孩子般的关切语气和目光,秦优也不想忤逆别人的善意,只好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那些课本他昨晚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草草翻过,里面的内容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以往家族中对后辈的教育非常严格,在家族精英式的教育中,他被要求去学的那些比这些课本里的内容还要艰深得多,何况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进入了那所世界著名的高等学府开始攻读学位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的方维信又怎么能在方家的那些优秀后辈中脱颖而出,进而被方老太爷看重培养呢? 秦优的过于安静和沉默却让关老师隐隐有些担心。这个学生在经过这一年的休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适应这高强度的学习,高二是为进入高三冲刺时的铺垫阶段,课业其实并不轻松,何况德庆中学是省重点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学习强度是很大的,秦优之前是学习尖子,但这么久没有上课,就算从前打下的基础很好,也不能保证他现在马上就能跟上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 刚才她对秦优说的那番话其实是一种安慰,她其实更担心曾经是学习尖子的秦优如果在此时面对学习困难,甚至成绩滑坡的时候,会不会无法接受进而受到打击。 略有些忧心的关老师不禁有些怔忡。 秦优注意到了关老师的表情,很快就猜出她的忧虑。 “老师,”待关老师回过神来看着他,他轻轻一笑,目光清澈而从容,“我可以赶上现在的学习进度。” 5、第四章 下课铃响起后不久,原本安静的校园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结伴走过,或倚着栏杆聊天,在初中部和高中部相邻几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还有不少初一年级的学生在追逐打闹。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后这才宣布下课休息,但除了个别几个,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怎么离开座位,一些是在对着老师刚才评讲的试卷唉声叹气,而更多的则是聚成几个小群体的女生们,在悄悄打量着班里新来的学生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秦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手中的那张数学科模拟试卷。刚才是他上的第一堂课,老师评讲的就是他手中的这张卷子,由于他之前没来得及参加这次考试,所以老师没有让他听讲,只是将这张空白卷子给了他让他先试着做做题目。 这些题目对他来说并不难,一道一道往下解,敲惯键盘的他慢条斯理地用圆珠笔一笔一划写着字,这一堂课下来,一份三联开六页的试卷他已经填完了大半。 旁边一些女孩的嬉笑说闹几乎毫不掩饰,内容都是以“秦优”作为主角。 虽然他占据了这副身体,但是属于“秦优”的记忆却几乎是一片空白。除了这副身体中母子的血缘天性让他能自然而然地能认出秦优的母亲,其他有关秦优的一切他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分神听着那些女孩的议论,他才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有了一些了解。 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的秦优是那样一个优秀的少年。 他不禁微微蹙了眉,如果说是他的灵魂在那场空难后占据了这个身体,那么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也就是真正的秦优又去了哪里呢?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办法解释,当初的他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可却是几乎无法接受自己如此诡异地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秦优。” 一个笑得阳光的少年跟他打了声招呼,坐在他前面那张桌的空位上。 敛去眸中的情绪,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充满活力的黑亮眼睛,对面少年的友好热情很有一种能感染人的魅力。 “我是齐朗,这个班的班长。”齐朗笑眯眯地看着秦优沉静如水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 人如其名,阳光而爽朗,一眼就能看出应该是一群孩子中的小头领,自信大方,充满了活力。 齐朗让他想起他从前的一个得力助手,有着敏捷圆滑的心思,处理人际关系的高超手腕。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也是他当初能一步步爬上高位而练就的本领之一,而许久以来,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陌生人做下判断已经渐渐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能接受自己成为“秦优”,却不代表他就会把自己还当做是一个纯真的少年;而接受回到学校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却并不意味着当他面对着这些比他小了十岁的孩子时能产生想融入这个群体的意愿。 他相信自己已经充分表现出了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漠,而周围的那些人也一直如他所愿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却还是没想到齐朗会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主动表示友好。 曾经的方维信被人背地里称作“笑面虎”,面上温和,手段却是阴狠,当别人面对他的一脸平静的时候,往往都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换了这副身体便失去了原本的威信,还是这单纯真挚的少年就是那初生的牛犊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心下却知道其实自己对面前这个少年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些许的好感让他微微点了点头,对齐朗回应道:“你好”。 齐朗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试卷,眼里有着惊讶和佩服,“啊,秦优,这最后四道大题你竟然都解出来了?!” “啧啧”有声地一边拧着头看着试卷上清晰有力的字体,一边摇头赞叹,过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来时,齐朗才笑着对他道:“秦优,你这个连着三届的奥数冠军真不是盖的!” 秦优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而齐朗也不介意,一边抬眼在教室中梭巡着什么,一边继续道:“我们班也有一个数学神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的,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就是了,他也是何老师的奥数班带的学生噢!说起来他算是你的师弟,哈哈——喂,乔大维!” 看见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的高大身影,齐朗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大声唤道。 一个身材高大,理着平头,眉目俊朗的男生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慢慢踱了过来,走到齐朗面前的时候两手抱臂,两道浓眉一拧,道:“干嘛?!” 压根就直接无视乔大维的粗声粗气,齐朗一把拉过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捶了捶那结实的胸膛,笑嘻嘻地对秦优介绍道:“喏,这个大块头就是乔大维,本班的体育委员,风靡第二附中的超级大帅哥,”说着还坏笑着冲秦优挤挤眼睛,“别看他那么凶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害羞的,连校花都有写过情书给他哟……”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大维一把甩开手,齐朗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而乔大维已经是连耳根子都有些泛红了,果然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你有完没完……”乔大维瞪了瞪齐朗。 “好啦,不说就不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齐朗伸出手肘给了乔大维一拐,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笑道。 乔大维也回敬齐朗一肘子,这两个少年一下子就开始说笑着打闹了起来。 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在试卷上填完最后一个答案,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两个充满活力的少年,唇边也不自禁地勾起一丝笑意。 &&&&&&&&&&&&&&&&&&&&&&&&&&&&&&&&&&&&&&&&&&&&&&&&&& 秦优复学的事情渐渐就传遍了整个第二附中。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太特别的事情,秦优虽然以前是一个学习尖子,为第二附中争得了不少荣誉和奖杯,在经过严重车祸昏迷一年后康复,现在重新开始上学,校方也曾想在一次校会上为秦优办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一来借此鼓励秦优继续努力,而来也想借秦优作为一个坚强勤奋的好学生典型,作为第二附中的模范学生,从而调动其他学生更大的学习积极性,强化校园里的学习气氛。 不过最终校方还是选择了不宣扬的做法,原因是在秦优从前的班主任何老师和现在的班主任关老师都认为,秦优脑部曾受过重创,即使此时恢复健康重新回来上学,但也不确定是否还能适应现在的学习强度并赶上学习进度,如果再把秦优当作模范学生进行宣传表彰,反而会给秦优增添更大的压力,不利于秦优往后的学习。 在这两个老师的建议下,校方只是像重新接受了一个普通学生的复学一样,对这个尖子生的复学处理得相当低调;加上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格外独立于校园的另外一端,上下课的时间也比其他年级要来得紧凑,所以秦优从前的同班同学几乎都不会有机会碰见他。因此如果不是秦优现在班里的学生也有不少认识他并渐渐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估计都不会有除了现在的高二(三)班的学生知道那曾经的校园风云人物返校复学的事情。 从开始上学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在这期间,秦优在学校或者在上下学路上的时候,周围总会多多少少有看向他的目光。 若说是因为这个尖子生的身份就让秦优这么受到这些学生的关注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秦优如果还是从前的那个秦优,在尖子生的光环下,他也就是一个长得漂亮一些的平凡少年,温和懂事的性格,老师和家长面前标准的乖乖牌学生,每天埋首于学习,然后在鲜花和赞扬声中等着被安稳地保送到最好的大学里去。 像这样的优等生在其他同学的目光中是被羡慕的或者是被嫉妒的,但却绝对不会是受到关注和仰慕的。 气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概念,但是一个人具有怎样的气质却能直接地影响别人对其的直观感觉,不同的人有着属于各自的不同的气质;但若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的灵魂呢? 外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内里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的灵魂。 方维信是方氏家族第三代中最受方老太爷着意栽培并重用的后辈,方氏财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夺得家族中的权势和地位,完全凭仗着他的聪明才智和深沉心机;家族的优秀基因和从小刻意的管教,让他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又懂得权谋算计的男人,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优雅从容的仪态,这些已经是他灵魂中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 那年轻漂亮的外貌反倒成了一种额外的衬托,如今的秦优,即使眸底藏着淡漠疏离,却也无法遮掩得住这种与生俱来的烨烨光华。 6、第五章 这里是市内的一间五星级大酒店。 外头是霓虹闪耀的城市的夜,而在一扇华丽透亮的玻璃旋转门之隔,则是奢华典雅的酒店大堂。 带着职业的微笑迎进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站在门口制服笔挺的门童小张转过头来,看见从街角那边往这里走过来的一个高瘦身影,呵呵一笑,低头看了看手表,摇头笑着轻叹:“诶,这孩子可真是准时……” 待那高瘦的身影渐渐走近,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孔也慢慢出现在那酒店辉煌灯火的光影中。乌黑柔软的发,漆黑如墨的眼睛,即使那只是一个穿着一身普通校服的年轻男孩,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一种慑人的气度。 “小优,来接妈妈下班啊?”小张笑眯眯地招呼。 小张认识秦优,知道他是每晚在酒店二楼餐厅弹钢琴的那位徐老师的儿子。从上个月开始,秦优就每晚九点整都会过来这边接他母亲下班,非常准时,即使有一次下着大雨,秦优也是撑着大伞依时出现在酒店门口。这一点让小张印象非常深刻。 当初他知道秦优竟然是徐老师的儿子时,他真的有些惊讶。不但因为那依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来得年轻、美丽和蔼的徐老师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孩子都已经快要成年的妇人,还因为徐老师的这个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具体怎样的感觉他描述不出来,在这间五星级酒店干了三年门童,来来往往的名流士绅他见得多了,当他第一次看见秦优向酒店这边走来的时候,要不是发现那一身朴素简单的学生校服,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哪个优雅贵公子这么有闲情逸致地在晚上散步。 不过,像徐老师这么温柔又有气质的人,她的孩子这么优秀也不奇怪吧。 秦优对小张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就看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徐舒雅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两袋食盒匆匆从酒店大堂里面走了出来。 “小优!”徐舒雅看见儿子,笑得开心,然后像献宝似地将手中的一个食盒递给秦优,接着道,“这是餐厅经理特地送的点心,他们的点心大厨可是很有名的呢!” 就为这一小盒精致点心就笑得这么开心,一副单纯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模样,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个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妇人。 秦优笑笑,接过那个食盒拎在手里,然后道:“走吧,那趟公车也差不多快到了。” 徐舒雅又将手里的另一个食盒递给了小张,笑着道:“小张,今天点心有好多,来,这份是给你的。” 小张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啊,我也有啊……谢谢徐老师!” 见小张道着谢收下了食盒,徐舒雅这才挥了挥手,笑眯眯地挽着儿子走了。 他们要走回酒店另一端那边路口的公车站去搭车回家,并不太远的一段路,大概要走上十多分钟的样子,但是这一带的地段环境比较复杂,一边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区,酒楼商场林立,而另一边是一条酒吧街,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都很多,龙蛇混杂。 以前徐舒雅自己一个走的时候,从来都是抱紧手里的小包然后低着头快步匆匆走过,不过也还是有那么一两次被人搭讪;其实这周围的环境看起来虽然比较乱,但是不时还是有巡警走过,基本上治安维持得还算不错,只是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走,也总感觉需要小心翼翼的就是了。 本来徐舒雅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太在意,何况这份工作她做了差不多一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走这一段路去搭车回家,也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不妥;然而却在一个多月前,有那么一两次,她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跟踪她,她当是自己多心,也没有过于在意。 她不想放弃这份薪水优渥的兼职工作,毕竟她还想靠着这份薪水能早日还清秦优车祸后艺术中心帮她垫付的那一大笔医药费。 后来她只不过随口跟儿子当笑话一样说了说,哪里知道此后秦优就一直坚持每晚接她下班,她起初是不想让秦优这么做的,儿子晚上出门,她这个当妈的还担心呢,再说她也怕会影响儿子的学习和休息,可是秦优却只淡淡睨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功课上的事情不需要担心”,然后她再说什么就不听了。 这个孩子哪学来这么一副脾气,这算是青春期的叛逆吗?当妈的苦口婆心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无视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现在每天下班有人过来接,回家的路上还真是有了不少安全感。 侧头看看身边高出她一个头的儿子,徐舒雅心里感慨,不知不觉,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呀,想当年还是一个小小的粉嫩嫩的肉团子,睁着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 相较于徐舒雅的回忆走神,走在她旁边的秦优却没有那种轻松的心情。 就在刚刚走出酒店范围的时候,他感觉到有股视线正在看着他们,这种被暗处里的人注视着的感觉让他蓦地心生警惕,为了不想让徐舒雅胡乱担心,在没有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前,他一直不动声色,静静地陪着徐舒雅继续往前走,只是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无论如何,先尽快走到公车站台那边总会比较安全一些。 他猜测不出跟踪他们的人的目的和动机,这样几次三番的跟踪窥探又不现身,也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恶意,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拉着徐舒雅转过街口,借着转角商店的橱窗倒影,他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正沿着马路的边沿缓缓而行,而当他们转过了街口终于踏上公车站台的时候,那辆银灰色奔驰却没有再跟来,而是恢复正常的车速,直接顺着马路一路向前开去,消失在夜色下霓虹闪耀的马路尽头。 &&&&&&&&&&&&&&&&&&&&&&&&&&&&&&&&&&&&&&&&&&&&&&&&&& 今天上午的第三堂课是音乐课。 虽然第二附中对高二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可是却也没有取消美术、音乐等这一类的“副课”,一周一次,学生们对此也很有积极性,当作是紧张学习之余的小小放松。 何况再过两周的期中考试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学校建校四十五周年的庆典,这算是一次大庆,校方对这一次的校庆非常重视,到那一天,也将会有许多老校友返校参加庆典,一系列的庆祝仪式当然是少不了学生们的文艺表演。 每个年级都要出两到三个节目,为此,在这段时间里,学校里的音乐老师最是忙碌,忙着组织安排学生筹备这些节目。 “哎,大维,听说一班的曾安然校庆那天会表演独舞喔!”齐朗一边灵活地转着手上的笔,一边冲一旁的乔大维挤挤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 乔大维埋头看着手上那张被折得皱巴巴的大合唱乐谱,丝毫不搭理齐朗,只闷声道:“那关我什么事!” “咦,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齐朗一脸坏笑地故意加重“好”字,继续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齐朗话还没有说完,被乔大维一个转头,目光凶狠地盯着,立刻消了音,对着乔大维做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齐朗转过身,手肘碰了碰另一旁一直沉默的秦优,抬抬眉头道:“某天放学某人跟一班的某女生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我们都看到了的,对吧,秦优?” 秦优抬眸,看看冲他挤眉弄眼的齐朗,再看看面色开始涨红的乔大维,勾起唇角笑了笑,选择了继续沉默。 此时还是课间时间,他们正坐在音乐教室里,小型的阶梯式教室是两排长形桌椅,他们就坐在靠走廊的最后一排上,而教室的正前方除了一块大玻璃黑板外,一旁还有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正在这时,站在钢琴旁和班里的几个女生在说着什么的音乐老师忽然抬起头来望向秦优,大声道:“秦优,你过来一下!” 撇下又准备开始斗嘴打闹的齐朗和乔大维,秦优直接从座位站起身,缓步走下阶梯来到那架黑亮的三角钢琴前。 “秦优,校庆那天的汇演,你表演一个钢琴弹奏吧?”音乐老师笑着对他道。 “什么?”他怔然地将目光从那架钢琴上移到音乐老师那笑容和蔼的脸上。 “对啊,秦优,以前你不是在学校艺术节的文艺汇演上表演过吗?弹得真的很棒诶!”不待音乐老师回答,一旁的一个女生插嘴说道,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就是啊,我听说那些师姐私底下有偷偷叫你‘钢琴王子’哟!嘻嘻,你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嘛!”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偏头看他。 那几个女生围着他开始七嘴八舌地兀自说了起来,说得兴高采烈,到最后,甚至连曲目都已经有了决定。 “那就这样吧。”见基本上商量出了结果,音乐老师拍了拍手说道,终于让一帮女生稍微安静了下来。 转眼看看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秦优,音乐老师笑着对他道:“怎么样,秦优,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来到钢琴前,秦优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黑亮的钢琴,即使一旁音乐老师和几个女生讨论得激烈,他也静静地一句话不说,只是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了他眼里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失神发呆,还是在想些什么。 音乐老师又问了一遍,秦优这才仿佛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看着音乐老师带着期待和鼓励的和蔼笑容,许久,他缓缓一笑,轻声回道:“不,没有问题。” 7、第六章 “……本台消息,隶属方氏财团旗下的信联国际海运总裁方维信在数月前的空难中罹难后,原本信联国际海运一直紧锣密鼓筹措的公司企业内部改制计划就一度被迫暂停,据悉,此项改制计划是为了针对信联国际海运在明年和恒泰集团的一项重要合作开发方案而进行的一次内部调整和重组,然而这一计划的执行,据知情者透露,意义重大,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此次与号称国际航运业巨头的恒泰集团的合作,从长远来看,信联国际海运的此次改革也许是拥有百年历史的方氏财团准备进行自身体制改革和战略调整的一个信号……” “……日前,在方维信罹难后,暂代信联国际海运总裁一职的方氏财团执行副董事方鸿云已默认,由于集团内部各方的意见不统一以及一些涉及集团上层的人事变动关系,信联国际海运内部改制计划的暂停将会无限期延长。一场原本风云变幻的改革就此消弭于无形。不过,方鸿云却表示,信联国际海运的内部改制企划只是属于企业自身的一次小规模调整,涉及面并不广,其意义和影响并没有外界所形容的那么夸大;当然也更加不会对在明年和恒泰的合作开发方案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记者曾就此问题询问恒泰集团的相关人士,不过在此次事件中一直保持低调的恒泰集团也只是宣称一切无可奉告……” 秦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神色冷淡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嘲讽的眸光里带了一丝冷意。 方维信并不是方老太爷的嫡长孙,在方家这个大家族第三代的一众优秀后辈中,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得到方老太爷的看重培养,并一步步爬上第二继承人的位置的人;随着他在方氏地位的不断升高,方氏财团里,他手中所握的权势也渐渐开始能够和方家的第一继承人、他的大伯方鸿云相抗衡。 以方维信为首,其所代表的是方氏财团中锐意革新的一派,而另一边保守稳进的一派,自然是方鸿云为首。 两人两派的相争和各自的利益冲突,已经是方氏财团里一个公开的秘密,而手握最大权势的方老太爷却一直是不闻不问,退隐幕后却坐山观虎斗,有心而敏锐的人能渐渐察觉出道道来,而身处风眼的两人,以其各自的心计和城府,也自然是能猜出方老太爷心底真正的打算。 然而世事无常,谁会知道方维信就这样在空难中化为一片灰烬随着飞机残骸坠入大海? 多年的权谋心机步步为营在一刹那间就已经烟消云散。 方鸿云怕是会为他这样的死而大笑三声吧,叔侄一场,却早已在各自的利益斗争中消磨尽了仅有的一丝亲情,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彼此是对手,更是敌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他一死,方鸿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接手他的地盘了,这段时间里,方氏财团里的情形,怕是要比刚才新闻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来得严重得多…… 只是可惜了那份和恒泰的合作企划。他费尽了所有的心力去筹划准备,就只是为了等那一刻…… 秦优有些疲惫地仰靠在沙发椅背上,伸手覆住双眼,唇边勾起一丝苦笑。 为了那个人,他放弃了曾被视为生命的音乐梦想;为了那个人,他收起了琴谱,不再踏足琴房,开始努力地去学习他本厌恶的商业管理、计策权谋;为了那个人,他让自己学会玩弄心计、尔虞我诈,成为了一个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而那个人,是天上的星,是纵横睥睨的王者,为了那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自己够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他不在乎方鸿云轻易就将自己原有的一切占为己有,不在乎方氏富可敌国的财富,不在乎那些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权势地位,更不在乎他这十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已经化为乌有。 可是他的心却为自己在终于快要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却失之交臂而感到刻骨的疼痛!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如果真的是死亡,除了遗憾,也不再剩下什么,可是他却还活着,只是命运的玩笑,让他离那个人更远,更远…… 这一刻,刻意压抑了许久的浓浓哀伤汹涌而出,瞬间将他重重湮没。手掌覆盖下的双眼轻轻地颤动,他感觉到了浮上眼睫的湿润…… 光阴就似那指间的沙缓缓流逝。 夕阳的余晖从客厅窗户外透过,昏暗的橘色光芒将厅中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发出缓慢而平稳的嘀嗒声,而电视中的节目早已经换成冗长枯燥的股评。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徐舒雅推门而入,楼道上投过来的灯光映出她柔美容颜上的几分烦忧慌乱,垂首叹了口气,顺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再抬起头时她才发现秦优竟然坐在客厅里。 很快掩饰地转过身去放下背包钥匙,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平常轻松的语气道:“小优,怎么不开灯?这样看电视容易看坏眼睛哦!” 回过身来悄眼看去,发现秦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的样子,徐舒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调整好情绪她笑了笑,然后走到沙发旁,发现电视里竟然播放的是商业台的股评,不禁觉得惊讶,伸手揉揉儿子的头,问道:“怎么看起这个来了?能看得懂吗?” 早已恢复一脸平静的秦优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拉开徐舒雅的手,抬头看着她道:“没什么,随便看的。” 徐舒雅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回头笑着对秦优道:“今天晚上虽然不用过去餐厅那边,不过倒是要回艺术中心加班,最近少年合唱团的那些孩子在准备一场大型表演,老师人手不够,要去帮帮忙;反正没有买菜呢,不如我们出去外面的小面馆吃一顿吧?” “好。”秦优随手按下遥控器关了电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徐舒雅看了看他,抿了抿唇,又道:“要是功课做完了,晚上不如就跟我一起到艺术中心去吧?” 秦优转过头看徐舒雅,心思极敏锐的他察觉到徐舒雅的语气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嗯——去练练琴也好,你不是说校庆的时候你要代表年级去参加汇演的吗?”徐舒雅很快接着道。 秦优挑了挑眉,注意到了她眼神里的一丝闪躲。 避开儿子的目光,徐舒雅转身重新拿起背包和钥匙,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催促道:“走吧走吧,再晚些小面馆可能就没有座位了。” 没有再说什么,秦优无言地跟随在徐舒雅身后走出了家门。 待两母子坐在喧闹拥挤的小面馆一角的卡座里,徐舒雅仍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低着头,手中的竹筷无意识地拨着面碗里的青菜,一碗热腾腾冒着香气的肉丝面,也没有动几口。 “发生什么事了?”秦优抬眼看了看她,终于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口问道。 从刚才出门到现在,她不是暗暗左右张望似在躲着什么,就是这样一副走神恍惚的样子。 “啊——”听见秦优问话,徐舒雅一下子抬起头,眼里一片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撇开眼,掩饰地翻搅着碗里的面条,顿了顿才接道,“呃,什么发生什么事?没有啊……” 不语地看了她一眼,秦优没有再说话,重新低下头去,从容而优雅地继续吃着自己面前那碗其实略嫌粗糙油腻的面食。 徐舒雅有些讷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沉默不说话的儿子好像总会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威势和压迫力。 只不过,心中有事的她根本就没有太过留心这种不和谐的怪异。 沉默了一会儿,徐舒雅悄悄抬眼看了看儿子,犹疑许久,然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试探地问道:“……小优,你……你想不想见爸爸?……” 话问出口,她却又开始后悔了。 似乎察觉出她并不愿提起那个男人,秦优从小也懂事地很少问起有关他的爸爸的事,都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事实不也证明,没有那个男人,她也能独立将孩子抚养成人。 而私心里,她其实也有些害怕,也许,当那个男人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在秦优面前的时候,她害怕以那个男人一贯的霸道,会不顾一切地将她的孩子带走。 正好此时,面馆门外的路边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掩去了她刚才格外轻细的声音。 “什么?”秦优抬眸,隔着面碗冒出的蒸腾热气,静静地看着徐舒雅的欲言又止。 “……没有,”徐舒雅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没什么……” 8、第七章 “喂,秦优,放了学一起打球去?” 刚回到教室,齐朗就凑了过来,大咧咧地跨坐在他前桌的椅子上,两手扶着椅背,笑眯眯地对他道。 如果说在这个班里他的冷淡能让其他同学和他保持距离,那么至今唯一能和他多说几句话,甚至不时拉着他一同参加活动的,也就是班长齐朗了。 秦优瞄了瞄随后而来,靠着旁边一张课桌两手抱臂脸上总是带着不耐烦表情的乔大维,嗯,这个勉强也算作是一个。 他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有事。” “早知道你会这样讲。”齐朗耸了耸肩,也不介意,站起身来,手臂搭在乔大维肩上,“本来看你身高还不错,——虽然比起我们两个差了一点点,”他伸手比了比乔大维的下巴,自己的额角,“而且体质也一般,不过,我们还是挺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球队的。” 闻言秦优挑眉,看着那两个少年故意摆出一副既惋惜又嘲弄的表情,不禁莞尔,轻轻耸了耸肩,抬眼看着他们,顿了顿,才道:“是很可惜。——我不会打球。” 看见两人睁大眼睛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惊讶模样,秦优垂眸轻笑,然而心底里却有一丝淡淡的涩意。 马术、高尔夫、甚至击剑他都擅长,因为从小有专门的教练教授,网球也略懂一些;童年时他没有什么玩伴,印象中整日里似乎只有管家和几位家庭教师陪伴在他的身边;少年时,也有去学校上课,但是来回都有司机接送,母亲也规定他每日必须按时回到家里,所以他没有机会去和他结识的新朋友交往。没有要好的朋友伙伴,而且母亲也不允许他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谓的游戏和活动上。 从前的秦优会不会打篮球他不知道,但刚才他没有跟齐朗和乔大维开玩笑,他是真的不会打篮球,更何况是加入他们的球队。 “你说真的?!”齐朗一脸不可置信,和乔大维面面相觑,“不会吧——” 他们很难相信,现在还有男生连打篮球都不会的。 难怪几次拉秦优去打球他都推说有事,就有那么一两次跟他们去了球场,也是坐在看台上看着他们玩。他们还以为也许是秦优的身体还没好完全不能打球呢。 “不会打球?!哼,讲得那么好听,其实是不好意思去跟我们打球吧?!” 这时一旁忽然有人这么插了句话进来,语气里夹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蔑。 秦优侧过头,看见一个男生高高翘着脚坐在不远处,脚下那双白色却画着大红火焰的名牌球鞋格外醒目,头发用发胶精心打过一小撮一小撮嚣张地往外竖,胸前校服的纽扣有两三颗没扣,立着衣领,衣袖也松松垮垮地卷起,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时下最新款的运动手表。 虽然和周围的学生并不熟悉,但是毕竟在同一间教室里相处了几个月,知道并记住他们的名字并不难。 这个男生应该叫张嘉辉,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不过看样子家世也许不错,身上有那种殷富人家的孩子所有的那种气焰,张扬而不可一世的。 真正豪门世家的子弟,从小的家教都是格外严格,即使衣食住行无不是名贵精致,处处受人小心奉承,但也绝不允许嚣张跋扈,在父母长辈的教养下,他们对人接物都必须学会内敛而温和,那种□□裸的炫富和自觉高人一等的姿态在所谓的真正的上流社会中是要遭人耻笑和鄙夷的。 秦优并不在意刚才张嘉辉的话里带着的嘲弄和轻蔑的意味。坐在这个教室里,他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但他本身却是一个成年人,他无法强迫自己融入进这个小群体当中,但是却不自觉地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着这些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说笑打闹,这个勉强可以称作是他莫名其妙地成为“秦优”以来仅有的一种趣味。 张嘉辉的话音刚落下,从来脸上都是带着不耐烦表情的乔大维却先是怒了,原本斜靠着课桌的他一下站直了身体,浓眉一竖,绷着脸盯着张嘉辉,道:“你什么意思?!” 在班里,乔大维从来都看不惯张嘉辉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了不起,仗着家里有钱,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特别喜欢跟同学炫耀他身上的名牌球鞋和手表,手上的手机也是久不久就换一部,人前人后拿着到处招摇;其实,以乔大维的性格,他是不屑于搭理张嘉辉那样的人的,他们之间现在之所以有这么浓的火药味出之有因。 张嘉辉长得白白净净,相貌在女生眼中还算是比较帅气;他的成绩一般,但却很懂得讨女生的欢心,年级里也有几个家里条件和他差不多的女生爱和他玩在一起,每逢过生日或过节,会喧闹欢腾地彼此赠送大束的花朵,或者大得夸张的玩偶。张嘉辉自己有一部数码相机,自称爱好摄影,还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博客,放了一些他所拍摄的那些女生化着浓妆摆着怪异姿势的照片,写几段他自觉高深而艺术的文字。 自诩为才子的他对周围的其他男生是很轻视的,觉得他们都很“土”;然而班里却冒出了齐朗和乔大维,那两个人,不但成绩很好,而且高大,在女生的眼中还“很帅”,齐朗是班长,老师的得力助手,笑起来很阳光,女生们私下称他“白马王子”;乔大维是体育委员,头脑灵活,在篮球场上和齐朗搭档,所向披靡,因为他皮肤黝黑,女生们就戏称他是“黑马王子”。 出了这两个“王子”,张嘉辉总觉得自己的风头被抢了,时不时在别的女生面前明里暗里对他们冷嘲热讽;可是女生们自然有自己的一番主见,反而觉得张嘉辉这种做派很是惹人讨厌。 最最叫张嘉辉嫉恨的,是被称为德庆中学校花之一的同级一个女生竟然托人悄悄给了乔大维一封情书。在女生面前他从来自我感觉良好,而这个校花他也曾献过一番殷勤的,花束、巧克力等等小礼物没有少送,但是总被人家冷着脸给退了回来,却偏偏,给乔大维写了一封告白的情书。 于是张嘉辉对乔大维更加看不顺眼,甚至于有一次,他花钱叫了外校的几个小混混在放学的路上堵了乔大维,想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却不料其中一个小混混是乔大维兄长的同学,还是关系不错的那种,结果义气的小混混不但没有去围殴乔大维,反倒通风报信,让乔大维知道了张嘉辉导演的这么一出。 张嘉辉当然不会承认,但从此后,两人便是水火不容了。 现在,这边乔大维看到张嘉辉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更是心头火起,而张嘉辉见乔大维生气,反倒更加得意,轻蔑地瞥了一脸平静沉默的秦优,撇撇嘴道:“什么意思,我说的是那个穷酸,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新来的秦优也是张嘉辉很看不顺眼的一个。听说秦优之前是高他们一届的学生,品学兼优,还拿过好几次奥数比赛冠军,是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算是德庆中学的风云人物;不过,后来有一次上学出了车祸,休学了一年,复学的时候这才到了他们班里。 他还听说秦优之所以休学了一年是因为车祸时脑子受了重伤,差点成了植物人,于是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傻傻呆呆的傻大个儿,却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个高瘦苍白的漂亮少年。 秦优一来,班里的女生就都好像发花痴一样总是盯着秦优看,课余的话题里说的也都是秦优,说他“容貌的精致漂亮好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说他“外表虽然看起来柔弱想要让人呵疼保护可是却一点也不会娘娘腔,优雅、高贵,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冷淡却藏着一种无法捉摸的深沉”…… 他对安在秦优身上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形容词嗤之以鼻,什么优雅、高贵,明明就是一个穷酸,脚上总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书包、文具看上去都是很旧用了很久的东西,没有mp3,没有psp,连手机都没有,每天上下学都是搭最便宜的公车,连一辆山地车都买不起,——这算是什么高贵啊?! 张嘉辉刚才一番话,也是想要挫挫秦优在女生中的风头,让秦优丢丢脸的,可是,当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秦优气急败坏地反驳的时候,却发现秦优无动于衷,搞得他像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似的。 见秦优一派平静淡然,乔大维心里也是服气,觉得自己也犯不着跟张嘉辉这种人怄,于是便白了张嘉辉一眼,转身不再搭理。 张嘉辉见没人理他,觉得很是没有面子,做出一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样子转回头去,但嘴里却大声地说道:“切,还真以为自己真的很高贵了,父不详的野种,老妈还在酒店弹琴卖艺……” 张嘉辉的小姨在少儿艺术中心工作,有关秦优妈妈的一些事情,他也是听小姨说的。对此他很是得意,认为自己消息门路很广,什么都能探听得到。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看见旁边几个同学大气不敢出的讷讷神情,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股视线在冷冷地盯着他,犹如芒刺在背,刺得他从心底开始发凉,连话也说不出来。 秦优抬眼冷冷地看着那个口无遮拦肆无忌惮的少年,开口淡淡地道:“小心你自己说出的话。” 9、第八章 德庆中学建校四十五周年校庆将会是一次非常隆重的庆典,当天会有不少嘉宾和老校友会来参加,尤其德庆还是一所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名校,在这些老校友当中,更是有不少的有相当身份地位的人物。 校庆当天的庆典有几个比较重要的项目,其中就有学生们为此而特别准备的汇演。 为了追求节目的新颖和可看性,校庆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经过几番讨论商量,对一些节目做了相应的调整和变动,一次次的整改,追求完美,总是让这些老师们感觉时间的紧迫,之前已经不惜花下重金去请来了专业的舞美灯光,再接下来,指不定就连明星都要请来了。 由此可见,德庆中学对这一次的校庆是多么得看重。 校庆汇演的那天,偌大的校礼堂座无虚席,刚刚一个大型舞蹈节目表演完毕,随着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上,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精心的准备再加上有专业人士的指导,节目排演得很精彩,坐在前排位置的校长转头看了看周围面带笑容的嘉宾和老校友们,不禁满意地对身旁坐着的副校长点了点头道:“这次汇演,筹备小组的工作做得不错……” 副校长笑着满面红光地回道:“还好让王秘书去找了摄制小组全程拍下来,到时候专门制作四十五周年校庆汇演的光碟,每个校友都给送一份,留作一个纪念。” 校长赞许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此时,刚才在台上的司仪已经退下台去,礼堂里的所有灯光都渐渐暗了下来,然后熄灭,场内原本有些嗡嗡的说话声也顿时停了下来,一下子,黑暗中,整个会场变得格外安静。 轻缓柔和的钢琴声慢慢响起,幕布又缓缓拉开,黑暗的舞台中央从顶棚忽然投射下两束灯光,台上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在其中一束灯光中透出黑亮的优雅色泽,钢琴旁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年,灯光给他乌亮柔软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俊美的侧脸,眼眸微垂,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的倒影好似漆黑的鸦羽。 少年的神情似乎有些淡漠,弧度优美的薄唇轻抿,可是弹奏着黑白琴键的修长手指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温柔,恍惚中,会让人产生那双薄唇微笑勾起的错觉。 而舞台上的另一束灯光则随着一个身穿白色及膝纱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女孩慢慢移动着,女孩梳着高高的发髻,露出一张素净姣美的鹅蛋脸,眼眸灵动,灯光下泛着点点水光,她四肢纤细修长,体态有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柔弱美感,而一举手一抬足又带着优美轻盈。 曲子的名字叫做《童话》,一首唱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可是此刻在钢琴的演绎下,那简单的节奏却显得格外静谧温柔,仿佛每一个从琴键之间跳跃出来的音符都能扯动人心底柔软的情感。 黑暗中的礼堂,舞台上美丽而梦幻的氛围就像一个不断扩散的涟漪,一波波一圈圈地随着漂浮的音符荡漾开去,让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带微笑,目光动容地沉迷在自己脑海里那被音乐唤起的幻境中。 短短几分钟的表演,随着最后几个音符缓缓飘落,全场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礼堂后排的学生席中,甚至有几个性格张扬的男生连连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这个钢琴伴奏的独舞节目似乎比预期的要来得更加成功。一直站在后台负责舞台监督的音乐老师看到礼堂里热烈的反应,不由得笑容满面。 按照原先的节目安排,除了学校艺术社团的演出,高二年级本身是有两个节目的,一个是高二(一)班曾安然的独舞,一个就是秦优的钢琴弹奏。可是在后来因为一些缘由,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做出了改动,决定将这两个节目合并为一个。 曾安然依据流行歌曲《童话》而专门编排的独舞是早就排练好的,要是临时更换曲目,难度比较大,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为了将就这个舞蹈,秦优原本要弹奏的曲目就被撤换了。 为此,音乐老师还曾想方设法想要找来这首流行歌曲改编后的钢琴曲谱,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秦优倒是自己拿出了一份手抄的谱子出来,试着弹奏了几次,音乐老师还发现,这份手抄的琴谱比起原谱,似乎被改动了几处,但是使得整个曲子更加圆润柔和,适合钢琴的单独演奏。 这两个孩子在节目排练期间一点也没有让她操心,在最初两天的磨合之后,一直配合得很好,因着她同时还要帮忙其他年级的一些节目,所以也没怎么关注他们,只是隔个几日询问一下进度,直到在汇演前两日的彩排上,这个一直并不太受她看重的节目让她有了忽然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她也相信,不光是她,整个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都和她一样。 秦优和曾安然两人再次谢幕后退下舞台,音乐老师远远地看见秦优的同班同学齐朗和乔大维向那两人迎了上去,然后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结伴离开礼堂后台。 四个人当中,只有秦优一个走得比另外三人稍后一步,任那三人在前面说笑打闹,却没有去加入其中的打算。在音乐老师的印象中,秦优确实要比其他同龄人要显得安静沉默,连神情都始终带着冷漠的距离感,周围的同学当中,也就齐朗和乔大维能够和他显得稍微亲近些。 不过—— 她远远地一直看着秦优走到后台的大门,比起略显得昏暗的礼堂后台,门外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看起来,这个孩子似乎并不简单啊! 音乐老师暗暗地想道。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给这一座繁华喧嚣的都市染上了一层金红的颜色。 又是一日放学,秦优一如往常拎着那装满书本和测验试卷的黑色书包走出校门,在他的身后,两三步远之处,是齐朗、乔大维,现在又多了一个曾安然,三人说说笑笑地走着。这四个人,独独沉默内敛的秦优一人看起来总和另外三个搭不到一块,但偏偏这个组合,却怪异地有一种隐隐以着秦优为中心的小团体氛围。 这四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少男少女,却都有着出众的外貌,每当他们走在一起,就无法不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他们所散发出的光芒,是温和而不失青春的活力和欢快的,没有张牙舞爪故作姿态的放肆举止,也没有目中无人嚣张无忌的叛逆言行,在这所学府的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当中,他们自然地融入其中,又有着有别于众的优秀和独特。 出了校门以后,四人一同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便在一个十字路口附近各自分别而去。 与平时不同的是,今天秦优没有走向他往常等待公车的站台,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其他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他站在路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抬起头看了看逐渐隐没在一幢玻璃幕墙大楼之后的红色落日,然后转过身来。 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驶近,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前。 身穿笔挺制服、理着平头的司机走出车外,干净利落地转身为他打开了车门,神情恭敬又言简意赅地道:“请。” 车内的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见应是杏色的真皮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面目隐在车内的暗影里,然而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那不怒而威的犀利目光。 任由这目光的审视打量,秦优依然神情平淡。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车外,不语地彼此估量着对方,周围是下班时期交通高峰中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皆匆匆而过。 过了一会儿,秦优率先收回了目光,然后一语不发地弯身坐进了车里。 司机稳稳地关上车门,重新转回身坐进了驾驶座。 银灰色的车影平稳地驶出路口,很快汇入了马路中的车流。 10、第九章 金沙湾的福泰轩是这座城市中很有名气的一间高档中餐厅,位于这座城市临海的一角,在一处废弃码头的旁边;因为码头旁就是内海的海湾,海景景观非常开阔美丽,所以周围的土地都被一些土地开发商相继买下,建起了一个个豪宅小区。 福泰轩占着地利,紧邻海湾,乘车沿着长长的灰色海堤往福泰轩而去,路上一旁的风景是海岸公园的郁郁葱葱,另一旁则是金沙湾辽阔的蓝色海景。 海堤的尽头就是福泰轩,一栋古朴典雅中式风格的三层小楼,带着一个大大的仿苏式园林庭院。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即将隐没在海平线下,漫天红霞,黄昏中的大海仿佛被撒满了碎金,柔柔的波浪好似轻轻摇晃在杯中的醉人陈酿。 福泰轩三楼的一间包厢里,占据了两面墙的通透玻璃窗外是怡人的黄昏海景,屋内暖色的灯光柔和得恰到好处,映衬着包厢中古典雅致的摆设,还有红木餐桌上盛在光洁骨瓷盘中散发着香气的精致菜肴,别有一种悠然于世外的惬意舒适之感。 不过,这一席小宴的气氛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美好。 红木餐桌的一端,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秦优微垂着双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手里茶杯的杯沿,白玉色的精致茶杯有着剔透柔亮的光泽。 “……这些年,你和你母亲,都好吗?” 自两人进入包厢里坐定以后到现在,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两人间一直以来的沉默。 听见对方的问话,秦优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那个相貌英挺,气质儒雅威严的男人,淡淡地道:“如你所知道的。” 之前察觉的跟踪和窥探现在都已经有了解释。 对面那个中年男人,虽然自从他坐上那辆车子来到这里以来,没有直接向他表明身份,但他也还是能猜得出来,听闻刚才的问话,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真正的秦优,所以不能替秦优和徐舒雅这两母子来回答男人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秦优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最终要避开徐舒雅单独来找秦优。 秦谦端起茶杯,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那一脸冷淡的少年。虽然秦优的回答让他觉得有些无礼,不过从开始到现在,秦优所表现出的敏锐和冷静让他暗暗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满意。 秦优从小到大的成长和经历,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并没有参与,可是他不久前已经阅过了所有相关的调查,看着眼前的这个优秀少年,他不否认在心底有一种作为父亲的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同时这让他也稍微松了口气,原本他对和秦优的单独见面还有一些顾虑,以为会需要对这个孩子费些唇舌地解释安抚一番,所以看到此时秦优的表现和反应,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其实他也是最近才得知,面前这个少年,是他和舒雅的孩子。 十多年了,当年的往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没有想到舒雅竟然瞒着自己,独自生养了他和她的孩子,如果不是一些机缘巧合让他竟然又再次遇到了她,他也许真的就会一辈子守着当年的遗憾……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秦谦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有了你,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就这样独自在外这么多年。” 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秦谦的眼底露出一丝带着回忆的柔和,柔化了他原本严肃威势的气息,顿了顿,他才转眼继续看着秦优,语气里含着一丝无奈地道:“前几天我去找过你的母亲,可是,她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 所以他才会单独来找他。 秦优挑眉,他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年,以往的他周围的社交圈子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故事,看对面男人的穿着举止和气质谈吐,便知道其身份地位必定不低,而据他所知徐舒雅的家庭背景单纯而普通,这两人之间的过往和纠葛,他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秦谦的神情又恢复了刚硬严肃,只是在看见秦优那一脸的无动于衷时,眸里划过一丝复杂和黯然。 对于这个孩子,他始终是感觉歉疚的。秦优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冷漠让这个始终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 不过那只是一瞬,很快他又目光犀利地望向秦优。 “我希望你和你母亲能跟我一起回去。”秦谦缓缓地道,简单的陈述,话里却隐含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对这母子俩,他希望能从现在开始弥补自己过往的疏漏,让他们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提供给他们更好更优渥的生活,让秦优接受更好的教育,甚至在将来,秦优也将会成为秦氏产业的继承人之一。 话音落下,厢房里却只有寂静。 白皙修长的手指依然轻轻抚弄着茶杯的杯沿,秦优微垂着眸,长而浓密的卷翘眼睫遮掩了他眼中深藏的情绪,在那张俊美细腻的脸上投下暗淡的剪影。 良久,秦优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拎起放在椅后的黑色书包,道:“对于您的提议,我会转告母亲,在这件事情上,我将遵从母亲的决定。” 这一番话,摆明了他的立场,他不想插手这一件事,让他的“父亲”和“母亲”去自己解决这一段恩怨是非吧。 说完,秦优转身就要离开。 对秦优的态度和语气,秦谦的眼底隐隐一动,然后开口叫住他,“秦优。” 秦优站住脚步,侧回头,迎上秦谦那双威严沉肃的眼。 秦谦定定地看着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清冷得多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你始终都是秦家的子孙。” 闻言,秦优缓缓勾起唇角,却垂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桃木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从金沙湾回到市区里时,街道两侧早已是一派夜色繁华,霓虹闪耀的光影,映得夜幕透着灰暗的深红,喧嚣中浮动着躁动。 秦谦的司机依照吩咐将秦优直接送到了徐舒雅兼职的酒店门口,时间掐得刚刚好,当徐舒雅从大堂里走出来的时候,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秦谦如此安排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秦优走下车,不意外地看见徐舒雅面色一白。 阖上车门,车子很快平稳地滑了出去,驶离酒店,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流。 秦优瞥了一眼门童小张那有些惊讶好奇的神色,走到徐舒雅的身旁,低头迎上她那有些复杂的目光,轻声道:“走吧。” 徐舒雅站在原地,待心里稍微恢复平静了一些后,她才微微低着头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母子俩慢慢沿着夜晚的街道向平常等车的公车站走去。 秦优没有说话,他安静地走在徐舒雅身旁,等着她开口。 沉默了许久,徐舒雅终于叹了口气,低低地问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嗯。” “他……”声线中带了一丝紧绷慌乱,徐舒雅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已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眼里有着紧张,“……他跟你说了什么?” 秦优回望她,轻声答道,“他希望我们能跟他回去。” 似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徐舒雅很快低下头,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闷声又问:“小优,你……你答应他了吗?……你想跟他回去么?……他,他毕竟是……你的爸爸……” 秦优垂眸,没有马上回答,两人间一下子又静默下来,不时有偶尔经过的行人好奇地看向站在路边的这两人。 秦优的默然让徐舒雅的心里一下子笼罩上了一层恐慌,让她几乎哽咽了出来。 虽然秦优从小都很乖巧懂事,知道“爸爸”这个词是妈妈心里的禁忌,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可是哪个孩子不会向往那完整美满的家庭,渴望着双亲的共同呵护。她不是不知道小时候的秦优会偷偷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拉着父亲的手或者骑坐在父亲肩膀上,眼底都是羡慕,她一直都清楚孩子对自己父亲的好奇和渴望。 所以她总是很害怕,害怕如果有哪一天,当那个男人终于知道秦优的存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会失去秦优。 看着女人微颤的肩头,身体里隐藏的那始终不可割断的亲缘让他的心也开始有些酸疼,秦优苦笑,这种深浓于血的亲情牵绊对他来说曾是一种陌生的体会,而现在却已经越来越熟悉和不可分割了,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将眼前这个忧伤慌张的女人当做亲人了吗? 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去牵起女人纤细温凉的手,拉着她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我没有。”秦优平静地道,“如果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11、第十章 皓月当空,夜色宜人。 老式公寓的小阳台,水泥栏杆上的几个盆栽中,一盆白色昙花正含苞待放,婷婷袅袅,在晚风中轻盈摇曳。 一个少年站在昙花旁,眼眸半垂,神情似在思考着什么,薄唇微勾,俊美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和他年龄并不相称的淡漠,月光洒在他那乌亮的发上,泛着柔润的光泽。 脑海里回忆着几串数字,那是当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单独以别的名义置办下的几份投资产业,他现在不确定是否还能够取回并转至秦优的名下。 现在这个身体还没有成年,何况也不比当初,只是一个普通少年,身份上的种种限制,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如果贸然将从前的产业转到现在的名下,且不论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麻烦,也很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妥当的隐患。 可是这些小事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棘手,他不愿轻易放弃,他想再努力一次,借着这笔不算太多也不是很少的资金,他想要重建自己的王国,即使这一次会比从前更加艰难,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让自己再一次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一切从零开始的白手起家对他来说不算很难,可是那意味着会耗费更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所以当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找到他要求他跟随回去的时候,他没有回绝;即使知道秦优的父母之间必定有着一场是非恩怨,即使知道作为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应该选择的立场,他也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可以回旋的余地。 重回秦家,就意味着他将可以借助秦家原有的基础更快达到自己的目的,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自己必须要有能与之相称的实力,在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都可以为此而不在乎放弃更多,那么现在,他也可以做到不择手段。 可是却偏偏,面对那个身份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当他看到那总是优雅温柔的女人眼中那脆弱惊慌的眼泪时,他还是心软了。 这也许可以归咎为这个身体对那个女人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他并不愿意去承认那份深浓的母子亲情也曾是自己羡慕和渴望的,此刻借由这个身体得到,其实在内心里,他格外珍惜而不愿意放弃,不想看到那个现在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在望着自己的时候眼中会出现失望和难过。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触着柔嫩娇软的花瓣,垂眸看着那羞涩的花朵在月光下一点点地盛开,那幽幽淡雅的姿态让那淡漠的目光渐渐露出几分温和怜爱,缓缓一笑,他抬头望向夜幕中那皎洁的月。 放弃秦家这一个机会,是有些可惜,不过,要让自己脱离目前停滞束缚的状况也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而已,他还可以再等等,等着下一个机会…… &&&&&&&&&&&&&&&&&&&&&&&&&&&&&&&&&&&&&&&&&&&&&&&&&& 月光的清辉照耀着夜色中另一座繁华都市,在这个被称作东方之珠的不夜之城不同于白日里的紧张匆忙,此时在那炫目的霓虹中,是如此喧嚣热闹。 深夜了,一辆拉风的银色保时捷跑车似闪电一般穿过灯火通明的海底隧道,沿着公路驰骋了一段后拐入了一条私家车道,引擎的轰鸣和车子转过弯道时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在两侧种满了高大梧桐的宁静道路隐隐回响着,地上的几片落叶被车后卷起的一道风拂起,在半空中飘扬着然后又缓缓落下。 这座临近海湾靠着矮山的豪宅区里,一幢欧式白色小楼静静立在夜幕下。 贝静妮盘着膝坐在书房里的地板上,埋头翻看着一份影集,她的身边散放着一叠叠的资料文件,还有一张张的照片和影碟。 音响中放着舒缓慵懒的布鲁斯,沙哑磁性的女声伴随着悠扬的钢琴音符低低地回荡在气氛安宁的书房中。 沉闷的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贝静妮微微蹙了眉头,放下手里的影集,摘下秀挺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从地板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落地窗旁,轻轻撩开白色的窗帘,不意外地看见那熟悉的银色跑车从房前草坪那端缓缓打开的雕花铁门外驶了进来。 眼底浮起一丝厌恶,她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转身拿起桌上放着的遥控器,调大了音响的声音,然后重新走回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架起眼镜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翻阅。 可是没过多久,书房门就被敲响,接着,一个男人推开了门。 男人有一副俊雅干净的容貌,一身名贵的浅色休闲装更衬得他身材欣长,隐隐散发着温文优雅的贵公子气质,只不过,他的眼神傲慢且带着一种浮华的轻佻,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看出那双时常勾得女人脸红心跳的桃花眼里暗藏着的精明市侩。 而房里地板上坐着的年轻女人,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简单利落地盘起,柔美精致的小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美眸中带着几分被打断的不耐;她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家居服,卷起的衣袖下露出半截白皙细腻的皓腕,卡其色的短裤下,一双匀称修长的玉腿在身侧交叠,妩媚而不失干练。 见贝静妮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自己,梁邵庭挑眉,嬉皮笑脸地两手抱臂倚着门框,道:“怎么,梁太太是用这种表情来欢迎夫君回家的吗?” “有什么事吗?”听得出梁邵庭话里暗含的嘲讽,贝静妮一脸平静无波,语气冷淡地接道。 耸耸肩收起笑,梁邵庭扫了一眼贝静妮身侧的那一沓文件资料和照片,这才接着道:“不要忘记后天的那场慈善宴会你要同我一起出席。” 知晓梁邵庭所指,贝静妮点了点头,应道:“这个自然。” 梁邵庭笑笑,走上前去,俯身蹲在贝静妮的身前,望着她那张柔美精致的脸,伸手想要撩起垂落在她颊边的一丝碎发,贝静妮却侧开头去避开了他。 “啧”了一声,梁邵庭也不介意,扬了扬眉毛,收回手,目光有些放肆地梭巡在她领口细腻的肌肤上。 贝静妮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无视话里的逐客之意,梁邵庭反倒靠近贝静妮,鼻尖几乎碰触在她的颊边,引来她带着怒意的瞪视。 “你可真是冷淡,”梁邵庭嘲讽地冷笑道,“难道,你整天都是用这样一副僵硬的面孔去对着你公司旗下的那些美人?” 贝静妮也毫不示弱地讽刺道:“我是不比东皇娱乐的梁大老板,旗下的各个女星都可以是情人。” “怎么,吃醋了?”梁邵庭附在她耳边笑得轻浮。 眼底蓦地划过一丝了然,贝静妮冷笑,“不要忘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彼此生活各不相干。——今天你竟然会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要讲这些废话的吧?” 被说破心思,梁邵庭也还是脸无愧色,反而一挑眉,道,“我过来和我的妻子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有什么不对吗?” 贝静妮抬眼冷冷地看他,道:“如果你想让我解除cici的合约,那就可以不必谈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她签的是死约,没有做满五年就想要走,可以,三百万的违约赔偿,一分也不能少。” 对于贝静妮的斩钉截铁,梁邵庭倒是不甚在意,笑笑道:“既然那女孩有意跨界发展,那又有何不可,她可以继续做你旗下的模特,也不影响我包装她给她出唱片让她拍电影。” 贝静妮静静地看着梁邵庭,良久,她嗤笑一声,凉凉地问道:“看来她不止是上了你的床那么简单,是什么原因会让你为了这样一件事上心?” 梁邵庭赞许地一笑,眸光中却是意味不明,伸手轻佻地捏了捏贝静妮尖削柔滑的下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不过是一份合约,你再考虑一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房门被重新阖上,贝静妮刚才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扔下手里的东西,她有些烦闷地捋捋额前的发,仰头望着天花板,许久,才轻轻一哼,低头重新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这时,一张照片从文件的纸页间滑了下来。 因为黑暗以及拍摄角度的关系,这张照片周围的环境被拍摄得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出照片中所拍的是一个舞台,台上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年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旁。 整张照片拍出的效果可以说是有些拙劣,看得出应该只是当时在场的某个观众用像素不高的手机临时拍下的画面。 尽管如此,也还是能够看出舞台中央的灯光下,那个少年有一张俊美精致的侧脸,他专注地弹着琴,神情有些冷淡,可是却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深藏的温柔,在这样的场景中,恍惚间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职业的敏感让贝静妮一下拿起这张照片,她很快连翻了几页文件,找到了相关的一些资料。 随着这份少得有些可怜的资料一起的还有一张翻刻的光碟。 贝静妮拿出那张光碟,看着上面黑色手写的一行字,微微蹙了眉,有些不满地低声道:“中学生的校庆汇演?” 不过,当她将光碟放进播放机,看了屏幕中的一小段录影之后,她很快地拿出了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是我,……对,那几个候选人的资料我都看了……不,这次我不打算任用职业模特……我手上有一份材料,明天一早你先到我办公室来……是的,我想,他将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12、第十一章 踩着水泥阶梯一步步顺阶而上,暮霭中,光影在这座老旧公寓的楼道里显得斑驳而昏暗;楼道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一片深沉的昏黄中,可以看见大院里的树木叶子渐渐零落,现出干练的枝干,——入冬了,天气渐冷,鼻间呼吸的空气总是冰冰的,但却有着一种干净却苍凉的味道,让人感觉心里空旷又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在熟悉的楼层停下,秦优将手里的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那扇有些陈旧但却厚重的老式防盗门。 在玄关的矮柜上放下钥匙和书包,他转过身,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还在酒店餐厅做兼职琴师的徐舒雅此时居然在家里。 她抱着膝蜷缩在客厅的旧式沙发上,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发呆,直到秦优进屋后关上门发出的声音才让她蓦地回过神来。 “啊,小优回来啦?”徐舒雅很快收起脸上有些落寞的神情,坐起身笑了笑道。 秦优看了看她那不自然的笑,没有说话,转回身取下颈上的围巾,脱下身上那件样式过时的旧外套,然后走进客厅,俯身半蹲在徐舒雅面前,看着她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简单问话,却让徐舒雅感到觉得温暖而安慰,原本起伏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儿子长大了,虽然性子好像变得有些冷漠,话也越来越少,可是却能给人一种很舒服可以信任依靠的安全感。这个无论哪一方面都看起来优秀又出色的孩子可是她独立生养抚育的,每当想到这一点,徐舒雅的心里就会有一种作为母亲的自豪和骄傲。 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徐舒雅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柔声道:“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秦优依言坐下。 徐舒雅转过身,背靠着儿子,抱着抱枕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有些萧索的冬景,这才缓缓道:“今天你爸爸又过来找我了。” 秦优靠着沙发扶手,一手支着额角,神情平淡,他低垂着眸,看着沉暮中客厅里的家具在地板上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我们谈了很久,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徐舒雅笑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回忆起什么,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我刚生下你的时候,看着你身子小小软软的,又皱着红通通的小脸哇哇大哭,心里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做下独自抚养你的决定是错误的,怕自己没能力养好一个这么小这么脆弱的生命。可是你小的时候就很乖,我几乎都没怎么操心过,看着你一天天健康地长大,这么地优秀出色,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不过妈妈始终对你有些亏欠,”徐舒雅又轻叹一声,“别的孩子都有父亲,而妈妈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你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这对你的成长来说,始终是一个遗憾。” 秦优侧过头去看了看徐舒雅柔和慈爱的眼,又很快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真正的秦优也许早就已经死了,他只是一个顶替了这副身体的陌生人。可是这一点他永远不会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优,你会不会恨妈妈?”徐舒雅转过身来,握住儿子的手,看着秦优那双跟秦谦相似的眼睛,轻声道,“如果当年妈妈没有离开爸爸,你的生活也许会比现在过得更好,至少,比起其他的同龄人,你还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秦优淡然一笑,轻轻摇头。他曾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怎么会不清楚所谓的亲情在金钱和权势面前是显得那么微薄,又怎么能够比得上现在这样虽不富裕却安宁温馨的生活。 只不过他并不能代替真正的秦优来回答他母亲提出的问题,所以选择了沉默。 但他这样的反应便已经足以让徐舒雅感觉安心。 徐舒雅又重新转回身去,抱着抱枕,仰头靠在儿子的肩上,望着天花板,顿了顿,才又说道:“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结了婚,他也一直瞒着我没有和我说……对于这一点,我非常得生气……” 秦谦的妻子耿素妍是个很精致漂亮的女人,高贵而娴静,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当年当耿素妍出现在徐舒雅面前时的情景,徐舒雅至今想起来都还仿佛历历在目。 耿素妍对她说,她是秦谦的合法妻子,并且已经结婚两年;她甚至让她看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钻戒,出示了她和秦谦的婚姻证明。 然后耿素妍从容而优雅地告诉她,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 耿素妍高高在上但却冷漠的姿态在向她表明,她并不在乎她的丈夫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但是绝不允许这些女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于是我很坚决地跟你爸爸分手了,断了跟他的一切联系。可是——”徐舒雅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两个月后,我竟然才发觉自己已经怀上了你……” 她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对儿子说出了这些事,她感到有些释怀。 当年背负着非婚生子的压力她并不好过,其实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只是她独自徘徊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做下打掉这个孩子的决定,那毕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她狠不下心。 不过,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生下秦优,这个孩子,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客厅里很安静,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快要隐没,昏暗中,晚风送来几许临夜的寒意,伴着邻里传来的饭菜的香气,有些冷,但是又温馨。 徐舒雅轻轻揉了揉眼睛,沉吟了一会儿,道:“小优,你爸爸希望你能跟他回去。” 秦优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沙发扶手的绒边。 “他是家里的独子,但他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他的妻子身体并不好,女儿……也有些让他操心,”徐舒雅又轻叹,神情里有些许的无奈,“秦氏的产业,他也需要一个可靠的继承人,他希望你能回去帮他。” 静默了一会儿,秦优终于开口,道:“那么你呢?”他侧过头去静静地望着看她,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徐舒雅避开儿子似能看穿她内心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笑,“妈妈在这里住得习惯了,不想到处东奔西跑的,反正你也还可以经常回来看我……” 秦优挑眉看着她,徐舒雅越说声音越小。 似察觉到自己在儿子面前变得有些弱势,徐舒雅清清喉咙,心虚地瞪了儿子一眼,顿了顿,才继续接着道:“你爸爸已经把我们欠艺术中心的钱都还清了,妈妈现在也不用去兼职,你不需要担心妈妈在这里会过得不好……” 她伸手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妈妈以前的想法太自私也太狭隘,总是想要把你拴在自己的身边,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可是那次你出车祸,妈妈一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幸好你终于又重新健康起来,不然妈妈真的是要伤心内疚一辈子……” “之前的医生说是因为车祸时你头部受到的伤害比较大,而现在虽然你已经逐渐康复,但是残留在脑部的淤血还没有彻底的散尽,所以才会造成记忆缺失,妈妈希望你跟爸爸回去,他可以安排你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做一次更全面的检查,而且……”她终于抬头望进秦优眼里,“你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妈妈也希望你有更优越的生活条件,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等了好一会儿,秦优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小优?”徐舒雅轻轻唤道。 “嗯?”秦优抬眸,眼中一派沉静。 “你听见妈妈说的话了吗?”以为刚才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后讲了那么一大段,而儿子却在走神,徐舒雅鼻子都要气歪了。 看着徐舒雅有些生气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落寞神色的脸,秦优蓦地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不。”他淡淡地道。 “……什么?”徐舒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地看着儿子, 秦优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看客厅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转身拎起自己那总是装满书籍和试卷而显得沉重的黑色书包,准备走回自己房间。 “小优……”徐舒雅叫住他。 天快黑了,秦优顺手打开了客厅角落的一盏落地灯,霎时温暖的橘黄灯光熏染了周围的昏暗,也映得他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眸似乎也轻轻流露出一丝温柔。 “你不走,我也不走。”他回过头微笑着再次对她说道。 13、第十二章 三杯热巧克力,一杯咖啡,两盒鸡块,四个红豆派,还有两筒大份薯条,加上酱料、纸巾,另外还有一套蜘蛛侠的儿童套餐玩具,满满当当地装在两个托盘里,放在白色亚克力的餐台上。 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麦当劳里的温暖空气混合着奶油和咖啡的香味,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曾安然拿起咖啡递给秦优,然后再一一将三杯热巧克力放在齐朗、乔大维和自己的面前,接着冲将手先伸向那套蜘蛛侠玩具而不是食物的乔大维翻了个白眼,用鄙视的语气道:“幼稚!” 乔大维根本不搭理她,只顾着爱不释手地隔着塑料包装袋左右翻看着里面的蜘蛛人,两眼放光地道:“再等下一个出来,这一套公仔我也快收集齐了!” 齐朗将一筒薯条倒在托盘上,然后撕开一包番茄酱挤在旁边,趁空好奇地探头看了看乔大维手里的蜘蛛人,然后不感兴趣地撇撇嘴,道:“真难看。” 乔大维也不搭理他,——因为经常被这样地鄙视,他已经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领。他也不舍得拆掉那层塑料包装袋,兀自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玩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进自己的书包里。 今天是期末考的第三天,考完最后一科时间还很早,曾安然嚷着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于是便一同来到了学校附近的麦当劳里。紧张的考试消耗了不少能量,再加上考前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累,现在一下子轻松下来,心情及其舒畅,他们围坐在那张餐台前,开始进攻面前的食物,——具体地说,是除了秦优依然端着咖啡坐在那里,其余三人都埋头狼吞虎咽着,很快托盘里的食物就被消耗了大半。 曾安然一手抓着鸡块,一手拿起热巧克力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又开口道:“你们寒假有什么打算?” “我得去上辅导班,我妈非得给我报的,说是什么名师辅导。”乔大维皱皱眉,恨恨咬了一口薯条。 “兄弟,咱们同病相怜。”齐朗重重拍了一下乔大维的肩膀,心有戚戚焉地道。 两人很有默契地垂头深深一叹。 看着这俩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曾安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秦优,问道:“你呢,秦优?” 看着齐朗和乔大维,秦优的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听见曾安然问他,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有些茫然地道:“不知道。” 以前的他几乎没有过什么假期,还是年少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在拼命努力学习,后来进了方氏,先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然后是扩张势力,一直到最后和方鸿青分立两个利益阵营,他一手策划着一步步拥有更多的权势,爬上更高的地位,能接近再接近那人一些。 工作就是全部,所谓的娱乐也是商业应酬的一部分。 成为秦优以后,先是每日专心做着复健,然后就是读书,他把原来的重心渐渐转移为扮演另一个人的角色,每天上学放学,也当做是一种工作。 现在要放假了,面对这一下子空余下来的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的。 曾安然耸耸肩,同情地看了三个在座的男生一眼,突然笑容灿烂地举起手兴奋地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姑娘我,寒假要出门去旅游!” “啊——”齐朗和乔大维瞪向她,眼里满是艳羡。 “我爸妈说下学期就要开始功课紧张了,而且明年要升高三,考虑在暑假的时候让我参加提前学习高三课程的学习班,到时候更加没时间玩,所以为了好好补偿我,决定在这个寒假先带我去好好玩个够。”曾安然得意地晃了晃头上扎的马尾辫,满足地灌了一大口热巧克力。 “诶——”两个男生垂头丧气地郁闷着,放个寒假,人家去旅游,而自己是去上补习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直埋怨自己的爸妈怎么就没有人家的爸妈那么开明呢。 看着身旁这三个活泼的少年说笑打闹,秦优笑笑,喝下最后一口有些焦味的咖啡,转头看看落地窗外的繁华街景,阳光明媚得耀眼,他发现,原来每个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地走着,显得这么忙碌。 &&&&&&&&&&&&&&&&&&&&&&&&&&&&&&&&&&&&&&&&&&&&&&&&&&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香港机场,外面温度十七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请您再解开安全带……” 机舱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徐舒雅转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儿子,刚才飞机在空中开始降落的时候,秦优就开始有些脸色苍白,想着这是儿子头一次坐飞机,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她安慰地拍拍儿子的手,柔声问道:“小优,你还好吗?” 秦优张开微阖的眼睛,侧过头去对徐舒雅笑笑,不想让她担心,只淡淡地道:“我没事。” 那一次的飞机失事到底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刚才飞机下降时产生的失重感让他感觉心脏一阵紧缩,那一日机舱内惊恐混乱的情景一下又浮现在眼前。 待下了飞机,母子俩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子举着写了秦优名字的小牌子一下冲到他们面前。 “你一定就是秦优吧?哈哈,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哦!”女孩笑眯眯将手里的小牌子递给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又示意他上前去接过秦优手里拎着的行礼,然后才向秦优伸出手,很爽朗地道,“你好!我是img模特经纪公司的艺人助理关颖,叫我阿颖或者小颖就可以了,以后就由我负责你跟公司有关的一切事务。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哟!” 这个女孩性格很是活泼,不过行事作风却很大方又干净利落,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相对她的活力热情,秦优只是微微对她点了点头,礼貌性地伸手回握了一下。 关颖也不在意秦优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只不过做她这一行的,形形□□的人也见过不少,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面前这个男孩并不是像其他少年人那样故意装酷,他身上所有的那种淡漠深沉的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站在面前的其实不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人,而是一个心思不可捉摸个性冷漠的男人。 这样复杂而矛盾的感觉让这个拥有俊美容貌的少年散发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光彩。 不过这又让她对秦优产生了一种好奇。 关颖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秦优一眼,笑容中带着满意,对于公司新签的这个模特,不愧是公司老板贝静妮亲自指定去给当红女歌手方可盈新曲mv当男主角的人,她原本还以为,老板贸然让一个□□的少年,而且还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来当男主角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但是现在,她只有更加佩服贝静妮的职业敏感跟眼光。 这种暗地里的观察和打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老练圆滑的关颖很快又转过身,甜笑着看向秦优身旁的徐舒雅,很热情地道:“这位一定是秦优的妈妈徐阿姨吧?阿姨好!” 徐舒雅也笑着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却好似浑身充满了干劲,礼貌得体又笑得很甜,很是觉得可亲。 原本她对img这间公司始终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过于多心了。 一个多星期前,这家公司的人开始联系她,通过几次电话,她都没有当真,如果不是对方真的语气诚恳,她真的会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骗子。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何况自己从事的也是跟艺术相关的工作,凭秦优的资质,不是不能当一个银光灯下的模特,而是她觉得,秦优值得更好的发展。于是她也一次次地婉言谢绝了她们。 不过她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得锲而不舍,甚至通过了艺术中心直接找到了她家门口。 img派出的两个代表都是打扮精致、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刚坐下,她们就开门见山地提出她们想要签下秦优作为旗下新人。 她本想再次拒绝的,只是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秦优却忽然开了口,提出要先看整份合约。 接下来,整个的情况就不同了。 其实有关什么合约一类的事情她真的不太懂,但秦优简单的几句话先是让她们的态度由从容变得惊讶,然后是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接着便开始拿起手机小声跟那一端的人商议起来。 两天后,她们再次送来了一份新的合约。 徐舒雅并不是不让秦优去接下这一份工作,她只是觉得秦优值得更好的而已;然而若是秦优自己有这个意愿,她也不想过多干涉,一来是孩子已经逐渐长大,做母亲的要放手让孩子学着自己去做出选择;二来,最近的相处,儿子所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也让她很是放心。 其实不知不觉中,这个家庭里的决策者逐渐易主而徐舒雅却不自知,儿子给她的可依靠信任的感觉让她愈加安心。从前的她需要让自己像一个穿着铁甲的女武士,必须坚强而勇敢地站在儿子身前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而现在,她在秦优面前更像是彼此平等相处融洽默契的好友知己。 在满足不影响学业功课、不参与商业应酬活动、个人资料保密等几个条件后,秦优签下了这一份和img为期三年的合约。 这次过来这里,正是为了秦优这第一次要参与的mv拍摄。拍摄为期一周,正好在寒假中期,本来公司已经安排了专门的助理来照顾秦优的生活,不过在秦优的要求下,这一次徐舒雅也一起过来了。 作为秦优,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他知道徐舒雅始终是放不下心的,于是便作了这样的安排,同时,他也希望徐舒雅借此机会好好出来玩一趟,就当作是散散心也好。 “这次mv的拍摄,可是会飞去北海道取景哟!”当他们坐上等候在机场门口的黑色保姆车后,关颖从前头座位上转过身来开心地笑道,“作为新人能有这个机会真是好幸运,秦优,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秦优笑笑,转头看着车窗外阳光下澄净的山和海,心底似有什么在悄悄浮动, ——他知道,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14、第十三章 《冬季恋歌》是当红女歌手方可盈的最新专辑的主打歌,曲风轻盈悠扬又带着一点点的感伤,为了迎合词曲,这次拍摄的mv故事脚本讲述的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对一个爱弹钢琴的男孩一段无望的暗恋。 拍摄场景大部分是在冬季美丽的北海道,用那寂静空旷的被白雪覆盖着的树林当做背景,来演绎这一段哀婉凄美的爱情故事。 贝静妮手里捧着热咖啡,站在距离拍摄现场的不远处,看着秦优一步步从树林深处向等候在一棵树下的女主角走来,然后露出浅浅的却温柔的笑…… 那一刻,贝静妮忽然有一些恍惚,想起似乎曾在自己还很年少的时候,也像这个故事中的女孩那样,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暗恋的一个学长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他笑得也是这么清浅温柔,而她却早已经红透了双颊,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都太过年轻、太过羞涩,最后很多美好都没有来得及把握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飘散而去。 “……阿静……阿静?” 手臂被人拉住,才让贝静妮恍然回过神来,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好友,她掩饰地低下头啜了一口开始冷掉的咖啡,敛去了眼底的神色,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笑笑看向谢无双,道:“谢大监制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么,贝大老板都亲自现身片场了,我一小小的监制还不赶紧过来等候吩咐啊?”谢无双笑道,继而又冲贝静妮眨眨眼,用下巴点了点秦优所在的方向,一脸戏谑地问,“怎么一直看着那个小王子发呆?难道你开始喜欢这类型的美少年了?” 贝静妮笑笑,没有接话,仰头一口喝掉杯中渐冷的咖啡,这才转而问道:“gk要找亚裔代言模特的方案已经出来了吗?” 提到工作,谢无双很快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沉吟了一下,道:“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开始物色人选,合适的不多,比较看好的是daniel和kevin……” “不,换上秦优。”贝静妮打断她道。 “什么?!”谢无双惊讶地叫道,惹得拍摄现场那边的录音师有些不满地侧过头睨了她一眼。 贝静妮两手抱臂,看着好友兼合作伙伴一脸的不可置信,耸了耸肩,道:“为什么不可以?年轻、俊美、气质冷漠,gk要求的条件他几乎都符合。我觉得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是新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谢无双瞪着她,“gk挑选代言人从来都是格外挑剔,再说人家是国际大牌,找的都是职业模特,是名模!秦优的资质是不错,可是你以为秦优真的能胜任吗?!” “怎么不行?”贝静妮笑着望向谢无双,“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这里,他的能力你没有看到吗?” “可是……”谢无双默然,她并不否认贝静妮对秦优能力的肯定,但任用一个完全零经验的新人去给像gk那样的大牌当代言人,她真的觉得这是一种冒险,面对gk这种大客户,她可不想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似看穿谢无双的心思,作为对合作伙伴的一种尊重,贝静妮笑笑,退一步道:“或者你可以把秦优和daniel的材料都交给gk,让他们挑出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见好友这么坚持,谢无双也只好点了点头。 贝静妮又看了一眼拍摄现场那边的状况,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阿静。”谢无双抬头叫住她。 贝静妮停下脚步,无奈地道:“谢大小姐,有话快说,我刚下飞机就跑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了,现在很想赶紧回旅馆去好好泡个温泉澡呢。” “真无情,这么久没见面想跟你多聊两句不行吗?喂,你……”谢无双快两步走到她身旁跟着她边走边侧在她耳旁笑嘻嘻地小声道,“你不是真的……呃,喜欢上那个小王子了吧?” 贝静妮睨了一眼不谈工作就变得一脸八卦的好友,优雅地挽起垂落在耳边的长长卷发,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哪个小王子?” 谢无双白了她一眼,道:“明知故问。就是这个你不远千里亲自飞来日本探班而且一下飞机就立马过来看的秦、优咯!”她刻意一字一顿地道。 贝静妮耸肩,半真半假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俊男没有见过,何况以你贝大小姐的身份,随便勾勾手指也有大把好男人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跟哪个闹过绯闻,连夜店你都很少去。这次对着这个秦优,什么例外都让你破了,很难不会让人猜想你跟他之间有什么哦——”谢无双挑眉故意拖长了话音。 贝静妮没有接话,前方她的司机见她走了过来,连忙为她拉开了车门。 “阿静,你不是认真的吧?”见贝静妮沉默,对多年老友的熟悉,让谢无双一下瞪大了眼睛,“他才十七岁诶,而且你也已经结婚……” “怎么?”贝静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两手抱臂望着谢无双,冷笑一声道,“只准梁邵庭左拥右抱,我却必须守身如玉吗?” “阿静,”谢无双也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好友的这一段婚姻,她真的有些有心无力。顿了顿,她静静地看着贝静妮,道,“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你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来报复梁邵庭……” “或许。”贝静妮不愿再谈,重新转过身坐进了车里。司机关上门,对谢无双点了点头,坐回了驾驶座。 看着车子在一片白茫茫中渐渐远去,谢无双无声地叹了口气。 &&&&&&&&&&&&&&&&&&&&&&&&&&&&&&&&&&&&&&&&&&&&&&&&&& 温泉旅馆的走廊上,有一侧是一长排的木台,可以让客人坐在那里,欣赏走廊外面那北海道那茫茫的被白色覆盖的山林美景。 贝静妮穿着旅馆给每位客人准备的浅蓝色简式和服,正坐在木台上,手上抱着一盒巧克力慢慢吃着,一边看着远处发呆。 她刚泡完温泉出来,白皙细腻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粉红,明眸中依稀还带着些许氤氲的水汽,长长的卷发被随意地盘在头顶,垂下几缕发丝;她靠坐在木台一侧的柱子旁,半盘着腿,神态中早已没有刚才在外人面前的那种精干强悍,放松下来的她此刻显得慵懒而妩媚。 她在想着之前和谢无双谈过的话。 她之所以一直避着没有正面回答谢无双的问题,那是因为她自己也开始有些迷惑了。 她不否认自己的心底对那个名字叫做“秦优”的少年有着一些异样的感觉。 可能是从第一次看到秦优弹琴的那段录像,或者也许,是看到那张拍摄粗劣的照片,就开始了。 其实更可能的是,她并不是在迷恋这个少年那俊美的外表,而是在迷恋少年的那双虽然冷漠但却隐约深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深沉的眼睛。 她也许是着了道入了魔,竟然对着那双眼睛里所不经意流露出的种种细微情感有着好奇想要去探寻的欲望…… 而现在,她虽然没有办法理清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却止不住想要去更接近那个少年一些,对他的一些偏颇也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这些在外人看来,也许都会产生像谢无双那样的想法吧。 口中带着绿茶清香的巧克力慢慢融化,伴着巧克力特有的轻微苦味,又有一种原始清新的甘醇。 贝静妮低下头,翻看着盛装巧克力的深蓝色精致包装盒,抽开红色的漂亮绸带,辩读着印在包装盒上面的红色日文字体:“白色恋人?” 她轻笑出声,抬头继续望着那一片雪白的山林,眯起眼睛低低地道:“可真是应景呵……” 这时,好像是刚才在外面取景的mv摄制组都回来了,温泉旅馆的门廊那边开始传来了热闹的人声,打破了刚才整个庭院里的安宁静谧。 贝静妮阖上手中的巧克力盒子,想了想又重新将那红色的绸带扎回原本漂亮的蝴蝶结样子,这才拍了拍手,整了整身上和服的衣领,从木台上站起身来走回走廊上。 就在她拿起巧克力盒子抱在怀里准备转身往自己所在的房间走时,她所面对的走廊连着旅馆门厅的那端已经有人开始走了过来,来人有几个,都是摄制组里面的工作人员,而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竟然就是秦优。 那几个工作人员认出她来,心里纷纷都有些惊讶,没有想到img公司的大老板贝静妮竟然会忽然在这里出现,面上却都恭敬地笑着道:“啊,是贝小姐!” 贝静妮优雅地微笑着,侧过身准备给他们让出路来,然后顺着他们一个个望过去,一边将他们脸上来不及掩饰的诧异都收在眼底,一边应道:“刚收工么?大家都辛苦了。” 几个人纷纷笑眯眯地应和着说着一些客气的话,但心底却开始悄悄有些打鼓,刚才听组里的几个人说好像在拍摄现场有看到贝静妮出现,他们都没有当真,以为同事看花眼,连自己东皇娱乐的大老板梁邵庭都不会到这些拍摄场地来的,今日贝静妮这样突然出现,难道是来代夫突击巡视的吗? 谁都知道梁邵庭和贝静妮是夫妻,这么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贝静妮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几人当中的那张俊美的脸上。 对上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许久,贝静妮缓缓一笑。 与此同时,在海的这一边,在香港国际机场的大厅门口,远远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坐进了一辆黑色宾利,隔着冬日和煦而温暖的阳光,只看见男人的身形高大修长,却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 很快车子平稳地驶出,后面隔着一段距离紧跟着两部同色的奔驰,它们穿过隧道,缓缓驶向那拥挤繁华、高楼林立的市区。 15、第十四章 衣香鬓影,布置奢华的金色宴会大厅里,一派盛世浮华。 这是一场由某个机构专门为一个慈善组织的筹款而举办的慈善拍卖晚会,因着主办方的深厚背景和人面脉络的广泛,此次拍卖得到不少富豪名流的慷慨捐助,拍卖的物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名贵的珠宝首饰和稀世奇珍,然而此次晚会的邀请函却是有限,让外界趋之若鹜。 “……秦优,谁都没想到贝小姐会让你当她的男伴去赴会哟,你的面子真的好大。” 坐在从酒店通往宴会现场的车子里,助理关颖侧过身附在秦优耳旁意有所指地小声道。 秦优转头淡淡看了眼她笑眯眯的眼睛,对这女孩眼里毫不掩饰的八卦好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关颖无趣地耸耸肩重新靠回椅背,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探听的,却也不敢再多问。 从到北海道取景拍摄mv一直到现在回到香港,她和身旁的这个少年相处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星期,却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几分秦优的脾气。 关颖出来工作得早,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圈子里混,早就是个人精,和什么样的人保持怎样的距离、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见面该说几分话,对这些的种种,在她的心里分明得很,从来都估量算计得清清楚楚。 秦优明明比自己的年龄要小,虽然个性冷淡又不太爱说话,可是却并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木讷,他身上隐隐约约地有种内敛的深沉,使他和别人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既不能亲密随意,也让人无论如何,不敢对他轻呼怠慢。 车子到了会场门口,殷勤的门童很快迎了过来,面带微笑地为客人拉开车门。 “秦优,”关颖叫住准备下车的少年,连忙交代道,“晚宴大概在十一点结束,到时司机会过来接你回酒店。” 见秦优点了点头后下了车,关颖吁了口气靠回椅背,顿了顿,才吩咐前面的司机道:“走吧。” 秦优下了车后并没有直接走进会场,他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会场左右,没有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身影,不禁略微失望地垂下眸去。 “秦优。”一道清雅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秦优敛去眸底的神色,转过身来,看见贝静妮带着微笑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 一身海蓝色的单肩绸缎长礼服,手上一个淡金色的小羊皮手拿包,长长的卷发被盘成松散的发髻,一个小小山茶花钻石发扣斜斜缀在柔亮的发间,两侧颊边垂落了几缕发丝,衬托着她精致的妆容,顾盼间明眸流光溢彩,高贵而典雅。 “你刚才在找我吗?”贝静妮笑着轻声问道。 她微侧着头看他,眼里带着欣赏和满意。 秦优这一身的白色礼服,是她亲手为他挑选的。修身的款式和精细的纯手工裁剪显出他身型的比例完美,加上俊美的容貌和安静沉稳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小王子。 高级定制的礼服价格昂贵不菲,可是这对她来说却并不算得上什么,她渐渐开始热衷于为秦优打造一个个像这样出众完美的形象,她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少年有着这样不同寻常的热情,这样的热情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将最好的东西摆放在他的面前…… 贝静妮感觉到周围的许多目光都是在望向秦优,这样一个漂亮的小王子可以说是由她一手挖掘打造出来的,她抬头望着秦优那双始终沉静淡然的眼眸,心底却隐隐有着一种兴奋,这种兴奋好像是初恋时第一次和男友并肩出现在别人面前一样,骄傲而又满足。 她走前一步转过身来站在秦优的身旁,然后伸手轻轻挽起秦优的手臂,抬起头对她的小王子优雅地轻轻一笑,道:“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 秦优从经过的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浅金色的液体入口,那馥郁的香气和冰镇过的丝丝凉意稍稍安抚了他心底的一丝烦躁。 整个宴会已经进行过半,压轴的重头戏慈善拍卖即将开始,他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三三两两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一边轻声细语聊着什么一边等待着拍卖开始的人们,又抬头看看大厅那端的会场入口,向来沉静的眸底掠过一丝失望。 也许……那个人……不会来了吧…… 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一口饮尽那浅浅酒杯中的香槟。 他本没有来这里参加这种商业性质的宴会的打算,贝静妮的这一次邀约,是准备让他签下gk代言人合约的前奏,通过这一次宴会,gk想要和他,还有公司里的另外一个模特非正式地见一次面,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面试。 这种机会,对于一般的新入行的人来说,是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连关颖都会禁不住地羡慕他的这种好运,时刻不停地提醒他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把握。 秦优之所以会签下img的模特合约,并不是因为一时的无聊,他的考量,在于利用这个机会,跳出那个原本虽然安宁但却对他想要实现的目的完全没有任何帮助的生活圈子,同时,用这个方法,他也能更快速地积累下用于启动的原始资本,否则,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既不能工作还要兼顾学业,这中间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 不想让自己在外人还有徐舒雅面前显得惊世骇俗,他只能在自己所能忍受的耐性底限下,做出一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能够接受的选择。 在合约上注明不参与任何的商业应酬活动这个条件,就是因为这样的考量,徐舒雅也才会对他的这个决定更加安心。 结束这一次的工作从日本回来后,他本打算陪着徐舒雅在香港好好玩上两天就回去,不过,贝静妮的邀约很快就随之而来。 如果不是听见关颖偶然提到这场宴会将会有多少多少平时难得一见名流士绅出席,就连从来都甚少露面的恒泰总裁梁墨琰也会出现…… “拍卖会快开始了,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贝静妮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笑着问道。 宴会刚开始没有多久,她就带着秦优跟gk高层的几个人见了一面,秦优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他虽然并不多话,可是无可挑剔的言谈进退和优雅的礼仪让贝静妮惊喜,她没有想到以秦优的年龄和阅历,能够表现得这么得体老练,完全没有一般人会有的怯场和生涩。 凭着秦优的条件和资质,gk一方自然是显得满意,虽然启用新人有些冒险,但作为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奢侈品品牌,用一个新面孔来做代言人,未尝不是体现了自身敢于突破固有的传统和局限去创新领先的一种理念。 于是这一份代言人合约,便在主客双方相当的默契中毫无悬念地有了结果。 贝静妮很高兴,秦优跟gk签下合约,也意味着公司签下了一个大客户,只要没有失当的地方,在将来就能够保有一份长期的合作。 贝静妮话音刚落,忽然整个会场开始有些隐隐的骚动,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望向会场入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在主办方两个高层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远远地并不太能看清男人的面容,但是从他出现以后,仿佛以他为中心的大厅周围就开始产生一种气场,让其他人的目光不自禁地追随仰望。 秦优垂下了眼眸,蓦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即使站在这里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是他也能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描绘出那人的眉眼。 “那个人是恒泰的总裁梁墨琰,”贝静妮侧过头低声对秦优道,“船王世家的新一代船王;恒泰是整个国际航运业的巨头,占了业内最大的份额。” 秦优没有言语,不过贝静妮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些不同寻常,因为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着梁墨琰那边走去。 那是她旗下最红的模特之一,也是这一次和秦优竞争gk这份代言合约的另一个男孩,daniel,童珂。 看着童珂穿过人群站在了梁墨琰的身旁,抬起头对着他温柔一笑,然后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贝静妮轻轻冷笑一声,“呵,我说为什么那么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一下变得大方起来,原来是攀上了这个大靠山。” 童珂也是个漂亮的男孩,聪明,善于察言观色,入行比秦优早,性格气质中也是带着一种冷,不过不同于秦优那深沉内敛的冷淡,他是心高气傲的那种冷;另外一点还跟秦优相似的是,童珂也弹钢琴,入行前的他曾经是一个小乐队的钢琴伴奏。 基于这几点,不光是gk这份合约,先前给方可盈的新歌mv找男主角,童珂也是人选之一。 连着两份合约,而且还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条件都非常优厚的两份合约都被秦优这个新人签走,以童珂一贯的脾性,肯定是要闹的,至少,他会想方设法不让秦优好过。 为此贝静妮也预先想好了一些安抚童珂的办法,毕竟他是自己旗下的红人之一,只不过,到头来这些办法却一个也没有用上。 这个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她早就听说童珂不知怎样攀上了梁墨琰,原本她就当笑话听过,梁墨琰是什么样的身份,是怎样的人,她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童珂之于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消遣的宠物。这种事情贝静妮见得太多,早已麻木。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段关系似乎不是童珂自己的一厢情愿,童珂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些底气,如果不是从梁墨琰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保证,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利益,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嘴甜顺服的童珂绝不会对她这个捧红他、手握他前途的老板开始表现得漫不经心起来。 秦优没有听见贝静妮的低语,不过他却看见了童珂。 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带着温顺乖巧的笑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梁墨琰身旁,原本紧紧捏着手指渐渐放松,修长的食指轻轻抚触着水晶酒杯光亮剔透的杯沿。 这个时候,几声清脆悦耳的敲击声响起,预示着今晚的慈善筹款拍卖会正式开始。 大厅内光华璀璨的水晶吊灯开始逐一转暗。 “走吧,我们找个视野好点的位置坐下,今晚上有几样难得现世的宝贝,不妨好好看看。”贝静妮转而微笑着看向秦优。 只是她回头的那一瞬,似乎看见那双总是平静淡然的眼睛倏然闪过一丝阴冷的寒意,令她蓦地怔住。 不过她想那多半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秦优正低下头来看着她,似乎说了句什么。 “什么?”她看着那双眼睛轻声问道,只是大厅内的灯光渐暗,秦优又正好背着光,他脸上的神情隐在昏暗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我是说,我们走吧。”秦优的声音依然淡淡地,沉稳而让人心安。 贝静妮对自己刚才的恍惚有些赧然,她抱歉地笑笑,伸手挽住秦优的臂弯。 待他们找好位子坐定,大厅内的水晶灯终于渐渐熄灭,只剩下了拍卖台上的一束灯光。 16、第十五章 梁墨琰在踏入宴会大厅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了那个手中握着酒杯远远站在人群中的少年。 少年微垂着头站在那里,似在想着什么,脸上神情冷淡,既没有随着周围的人抬头张望或者与旁人窃窃私语,可也没有那种旁观不屑、高傲冷清的故作姿态。 这样一个少年,在这样的年纪,却能给人这样沉稳淡然的印象。 于是梁墨琰不禁多留意了两眼。 少年有一副俊美的容貌,身形高瘦,一身合体修身的白色礼服愈加衬托出他气质中的安静和优雅,在这衣香鬓影、浮华贵气的人群中,不但没有被沉溺埋没,反而油然而出一种烨烨的光华来。 梁墨琰略一回想,印象中自己确实并没有见过这个俊美的少年,可是他却忽然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他猜想,也许这个少年是哪一个世家里刚刚踏入这个社交圈子的小公子,自己也许曾和他的父辈或者同辈的其他子弟打过交道,所以才会觉得他似曾相识。 然而,所有的想法都只是在那短短的一瞬而已,随着大厅内灯光渐暗,司仪宣布今晚的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他已经坐在了宴会主办发为他预留的视野最好的位置上,当第一件名贵璀璨的珠宝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刚才所有的这些想法都已经没有再让他在脑海里留下任何涟漪。 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那些被捐赠出来的拍卖品品相都很好,再加上拍卖官伶俐的口舌和善于炒作,现场的氛围格外热烈。 梁墨琰对收藏珠宝和古董没有什么太大兴趣,这一类的商业应酬他通常并不热衷去参加,只不过身处在这个社交圈子,总不能永远都不露面,这次来,不过也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并没有打算久留。 即使如此,为了应景,他还是示意身旁一位跟随过来赴宴的下属举牌拍下了两件拍卖品,一个明宣德的青花瓷执壶,和一枚俄罗斯沙皇时期的镶满黄金和红宝石的皇室彩蛋。 只是,在拍下那枚皇室彩蛋的时候,他不经意瞥见到坐席的那一端,刚才那个少年似乎侧过头来往他这边望了一眼。场内光线昏暗,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少年望过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讶然。 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眼里会有这样的神情? 一下子又想起了之前的那种既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梁墨琰挑眉,深沉的眸底渐渐起了一丝玩味。 后来中场离席,在宴会所在酒店的大堂里,他又再次看见了那个少年。 少年也似乎准备离开,这一次,少年的手臂上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们正站在酒店门口,而他们身前不远,正候着一辆车子。 他们站在那里在说着一些什么,女人似乎显得和这个少年有些亲密,她的一颦一笑,还有望着少年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含蓄的迷恋。 这个女人梁墨琰认识,而且绝不陌生。贝静妮,img的大股东兼执行总裁,也是他的堂弟,梁邵庭的妻子。 贝静妮还很年轻,但却绝对要比这个少年年长,可是在面对着这个少年的时候,很难想象一个像贝静妮这样精明、能干、又美丽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个少年的面前流露出这种娇柔妩媚的神态来。 梁墨琰的眸底又多了几分玩味。 “呵,又是他!”原本走在梁墨琰身后的童珂见他一下站在原地,不禁走前两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撇了撇嘴,带着厌恶的语气道。 梁墨琰侧头淡淡扫了童珂一眼。 童珂悄眼打量了一番梁墨琰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态,便大着胆子地主动又说道:“那是我们公司新签的一个新人,据说不知道是哪个小城市里来的乡下孩子,也还没见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贝小姐却挺宠他。” 童珂特意加重了“宠”字的语气。其实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贝静妮对秦优开始显得越来越明显的亲密。 说来童珂自然还是在嫉恨着秦优从他手里夺走的那两份合约。 一个新入行的新人,哪个不是由低做起,当然也是有个别运气特别好的,能够一下子就蹿上来,然而这寥寥的个别中,又有几个是真的光凭借运气?若非借着上位者的帮衬袒护,在这人人都想要出头的地方,怎么可能随便就轮得到你来? 其实他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这种人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谁都懂,只不过在于你用不用,有没有这个资本去用而已。 他童珂是红,可是还远远没有红到那种名利双收、挥洒自如的地步而已,入行两年,他也慢慢往上爬得辛苦,到现在也还只是img的赚钱机器。他一直不停地在物色着一个更好更稳固的靠山能够让他依仗。 而能够攀附上梁墨琰,就是他碰到的最好的好运。 即使是做别人的玩物又怎样?他童珂从不将尊严看得比名利贵重,如果没有名利,光守着尊严永远也换不来他想要的奢华生活。 之所以嫉恨秦优,是因为秦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几乎站在了他曾经耗费两年多的努力才攀爬上来的位置。 不过童珂也又有些瞧不起秦优,因为秦优攀附上的人,是贝静妮,一个比自己年长、还是结了婚的女人。即使贝静妮也还年轻貌美,有财力背景,可那又如何?贝静妮的老公是东皇娱乐的大老板梁邵庭,而梁邵庭又是谁?是船王世家恒泰集团的世家公子,是如今恒泰集团最大的掌权人、也是实力最雄厚的直系继承人梁墨琰的堂兄弟。 秦优果然还是太过年轻生涩了,即使现在看起来贝静妮似乎真的很宠他,但靠着贝静妮他又能在这个圈子里红多久?梁邵庭虽然花名在外,坊间也传闻梁贝两人的婚姻其实是貌合神离,但是梁邵庭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头顶被人戴顶绿帽,何况,模特圈也仅仅是整个大娱乐圈里的小圈子,而东皇娱乐才是这个大地盘里的真正主宰。 见到贝静妮和秦优的亲密被梁墨琰撞见,童珂很是有些幸灾乐祸,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秦优将会有的悲惨下场。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圈子中一步步爬上来的不易,但是当有机会的时候,他也会不惜将其他的同行一一踩在脚下;——何况,秦优的这个位置来得太过容易,作为秦优的前辈,自己也该奉送一些教训,不是吗? 童珂悄然地细细观察着梁墨琰的神色,可是却没有在那张深沉莫测的俊脸上看出任何的端倪。这让他感到略微有些失望。 &&&&&&&&&&&&&&&&&&&&&&&&&&&&&&&&&&&&&&&&&&&&&&&&&& “真的不再多留一会儿吗?”贝静妮挽着秦优的手臂,抬起头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柔声挽留道,“我可以让人给你的母亲打个电话,或者也可以让关颖到酒店去陪她……” 秦优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虽然儿子大了,不需要自己总是事事操心,何况去的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不过徐舒雅即使是个温柔慈爱的母亲,但在一些应该坚持的原则上还是有着严格的要求。她认为孩子毕竟还是一个以学业为主的学生,即使现在还是假期,也还是要继续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习惯,所以在秦优临离开酒店赴宴前,要求他要早些回来。 而秦优对于徐舒雅类似这样的要求也尽量地不去违背,真正的他是一个和徐舒雅对等的成人,但始终仍然给予了徐舒雅作为一个孩子对母亲应有的尊重。 贝静妮轻叹口气,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并不勉强。 她松开一直挽着秦优的手,退开一步后微笑地侧着头看他,再一次地叮嘱道:“记得明天早上九点半关颖会过去酒店接你到公司,我们先把和gk的合约签了。” 见秦优点头后,贝静妮示意一直侯在一旁的司机为秦优拉开车门,待秦优准备坐进车里时,贝静妮又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秦优……”贝静妮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待秦优回过头来,贝静妮又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了。 她在心里自嘲着自己的这种好像生涩的小女孩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孩面前,她总会失去原本干练精明的样子而显得失态又可笑。 “……抱歉,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到公司的时候再详细谈。”贝静妮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话圆了回来。 她其实希望还能和秦优再多聊一会儿,她很喜欢他那双安静淡然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冷漠,可是却莫名地能让她感觉安心。 她都忘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想要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了,虽然有些陌生,可是在重新拾起之后却发现它分外美好。 看着车子缓缓开出然后驶离,她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直到她自己的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她身边后为她拉开车门,她才好似一下子回过神来。 用手背轻抚自己有些微微发烫的双颊,贝静妮自嘲地一笑,弯腰坐进了车里。 17、第十六章 温暖的冬日,慵懒的冬日,整个美好的寒假好像还没有玩够乐够,就已经过去,新学期的开始,能再重新见到班里的同学,当然有些兴奋,彼此交换一下各自寒假的见闻,能聊的话题变得一下子又多了好多,只不过当一沓沓的新课本新参考书新试卷新测验题发到手上以后,各自都有开始郁闷着愁眉苦脸起来,而在班主任宣布这学期将要开始在周六上午进行补课以后,大家原本仅剩的一丝新鲜劲头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纵观整个高二年级的各个教室,里面可以说是哀鸿遍野也不为过。 可是即使再怎么地不情愿,但这样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高考就像是体育课里面的800米跑步考试,高二下半学期的紧张学习就是为这场跑步考试而进行的热身,如果不好好做好这一次的热身准备,那在跑步开始以后,就会在这个赛场上倍觉辛苦,然后慢慢落后。 顾着紧张的学习,就连许多的娱乐活动都不得不暂时终止了,这群学生们在课间时能聊的话题也变得不多,彼此的生活都是沉闷,压抑着这个年龄天然的活泼躁动,不少人都是有些百无聊赖地静静发呆。 可是最近,年级之间却开始渐渐传开了一个流言,八卦本是人的天性,何况又是在这样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聊情况下,再加上流言中的主角是学校中从来都品学兼优的风云人物秦优,于是这个流言就像一滴落在原本平静的热油锅里的水,“噼啪”一声开始滋滋作响地翻滚起来。 “……喂,他们说,秦优是哪个大款的私生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私生子,那不就是说其实他妈妈是那个大款的二奶咯!” “……真是看不出来秦优竟然是私生子,难怪从来没有听过他提起他爸爸,原来是这么见不得人啊……” 放学路上,两个学生在边走边大声议论着这最近流传的八卦消息,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走着的四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他们话题的主角。 “大维!”齐朗一把拉住气不过卷起袖子想要上前揍人的乔大维,前面那两个学生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看见横眉竖眼的乔大维正瞪着他们,又发现乔大维旁边三人中居然有一个还是秦优,吓得赶紧转身就跑远了。 “哼,肯定是张嘉辉那个混蛋在到处乱讲,真是可恶!”乔大维愤愤然地挥挥拳头,“整天自以为是得了不起,老干这种小人勾当!” “秦优,你别理他们,有些人就是那么讨厌总喜欢乱嚼舌根。”曾安然转头对身旁的秦优说道。 秦优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不过他的三个少年朋友却都知晓他并不在意,于是便放心下来。 对于三人来说,秦优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对这些天传来传去的中伤秦优的流言很是反感,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谁在那里散布流言,乔大维甚至为此还去拍了张嘉辉的桌子,只是张嘉辉却是决口否认。 四人继续朝前走着,过了一会儿,齐朗转头看看其他三人,顿了顿,道:“喂,跟你们说件事。” “什么?”乔大维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睨了他一眼道,“你最近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哪有?!乱讲!”齐朗冲他翻个白眼,又用手肘拐回去,这才道,“哎,说正经的,那个啥,我爸跟我说,他准备送我去澳大利亚。” “啊?”乔大维和曾安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怎么这么突然?难道你不准备在这上高三了?”曾安然连忙问道。 “嗯,”齐朗挠了挠头,答道,“我姑姑在那边,是她建议我爸把我送过去的,她说早些出去比较好,也没有必要那么辛苦去搏高考,她在那边可以帮我找个好学校。我爸原本打算等我大学毕业再送我出去的,可是我姑姑跟他说反正她在那边也可以照顾我,早些去更好。” “那,那你真的要去?”乔大维瞪着他。 “我爸是说他有这么个打算,不过,他既然都已经跟我说,我想多半是他决定要送我过去那边了。”齐朗耸了耸肩。 “诶,也好,听说那边的学习要轻松多了。”曾安然想了想,叹道。 “兄弟,你不够意思!”乔大维伸手搭上齐朗的肩膀,狠狠拍了拍,“你算是解脱了,可留下我们还继续在苦海里挣扎。” “喂,你们,我这都还没真的走呢!”齐朗笑着瞪他们,彼此望着,却都有着朋友间的真挚和默契,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秦优,”齐朗转过头来,对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的秦优道,“我听班主任说你下周要开始请一个月的长假?” 齐朗是班长,所以对于班工作中的一些事情,班主任都会跟他说一些。 “是。”秦优轻轻点头,那是为了gk的代言合约,不过,他签约img的事情是瞒着学校的,所以也没有对跟三人说。 “啊?你怎么了?怎么请这么长的假呀?”曾安然关切地望了过来。 “没什么,”秦优笑笑,平静地道,“我只是需要去做个详细些的身体检查而已。” 既然是要隐瞒,那就需要一个借口。而这个借口是徐舒雅为他想好的。 想起秦优之前遭遇过的严重车祸,三人都纷纷理解地点了点头。 “哎——走,我们去麦当劳吃些点心吧!”乔大维搓了搓手,笑着建议道。 曾安然白了他一眼,“八成麦当劳又出了什么新玩具了吧?” “嘿嘿,”乔大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然后笑眯眯地拉起大伙儿继续向前走去,殷勤道,“走吧走吧,我请客……” &&&&&&&&&&&&&&&&&&&&&&&&&&&&&&&&&&&&&&&&&&&&&&&&&& 这一回,是秦优独自一人再次来到香港。 徐舒雅毕竟还是要顾着自己的工作,而且经过上次,她也对img开始放心下来,何况还有关颖这个专门负责秦优的助理来照顾,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太过担心的。 这一日,刚刚在摄影棚完成一部分硬照的拍摄后中场休息,关颖就把手机递到了秦优的面前,道:“阿姨之前找了你几次,好像有什么事,你赶紧先回个电话吧。” 秦优挑眉,一手接过手机拨下熟悉的号码,一手松了松颈上的领带。 母子俩大概隔个两三天就会互通一次电话,徐舒雅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这么着急找他。 “小优。”电话刚接通,徐舒雅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过来,顿了顿,她才道,“今天上午你爸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嗯。”秦优将领带解下递给侯在一旁的服装助理,然后松开领口的两颗纽扣,握着手机离开了摄影棚,走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这里的空气比起摄影棚里的闷热让他感觉舒服多了。摄影棚里聚光灯散发的热量很大,即使是在这还稍微有些凉意的初春里,棚里开着空调,也还是让他出了一身薄汗。 “他听说你现在在香港,想让你回一趟秦家,吃一顿便饭,嗯——顺便和其他的家人见一面……”徐舒雅有些为难地笑笑,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你爸爸他……有些时候比较固执……” 即使和秦谦只见过一次面,他也对这个素昧平生的“父亲”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自然是明了以秦谦一贯强硬霸道的作风,绝对不会轻易就这样答应自己和徐舒雅做下的不回秦家的决定。 只是一顿便饭而已吗?秦优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小优,你在听吗?”没有得到秦优的回应,徐舒雅有些担心地在电话那端轻声问道。 在她看来,秦优不愿意和秦谦有过多的接触,甚至在知道这个父亲的存在以来,也几乎没有表现出孩子对父亲应有的任何好奇,是因为,儿子对这个父亲还有着敌意。不过她真的并不希望当年她和秦谦之间的恩怨会给秦优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她也有察觉到秦谦希望能够尽力改善他和秦优之间的关系,在她想来,就算秦优最终不愿意和秦谦父子相认,也至少不要有着敌对的情绪。 “我在听。”秦优淡淡地答道。 徐舒雅轻叹口气,柔声道:“小优,虽然你爸爸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回不回去秦家始终由你自己决定,妈妈也不会干涉;只是你们始终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子,你爸爸也很想再和你见见面,借这个机会,你们父子俩再好好聊一聊,好吗?” &&&&&&&&&&&&&&&&&&&&&&&&&&&&&&&&&&&&&&&&&&&&&&&&&& 秦谦派来接他的车子是直接等候在他所工作的摄影工作室门外的。 黑色的劳斯莱斯,豪阔又气派。 那时他刚结束这一部分的工作准备从工作室离开回酒店。 见他出来,在关颖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的目瞪口呆中,秦家的司机神态恭敬地对他微微鞠躬叫了一声:“少爷。”,然后替他拉开了车门。 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因为他一下便明了秦谦这样大肆张扬的背后所带着的目的。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刚硬威严的老头竟然也会用这样戏剧夸张的招数。 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在讶异过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于是现在,他便在这样一个风里还带着寒意的初春傍晚,坐在了位于太平山豪宅区的秦家布置奢华的餐厅里。 长长的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各色精致菜肴盛放在洁白细腻的昂贵骨瓷餐盘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不过,坐在餐桌旁的几人,面对着看起来这样美味的食物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 “哈,原来你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坐在秦优旁边的秦珊珊笑眯眯地大声道,特意加重了“同父异母”的语气,“长得不错哦,有没有兴趣在娱乐圈发展,唱歌、拍电影,都可以,姐姐有熟人,可以捧红你哦……” 秦珊珊只比秦优大了一岁,真人却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娇柔可爱,一头染成酒红色的利落短发,眉目之间看得出是一个漂亮的美人,只不过她化着很浓很艳的烟熏妆,高挑纤长的身材,上身一件紧身露脐的白色背心,下面搭配一条黑色紧身皮裤,脚下一双长筒皮靴,看起来性感狂放而又妖艳野气。 “珊珊!”坐在餐桌上首的秦谦威严地呵斥了一声。 “切!”秦珊珊无趣地用手里的刀叉拨乱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的目光斜扫过她母亲耿素妍那总是高高在上模样的冰冷面孔,鄙夷地撇了撇嘴。 刚才她那番话,与其是跟在秦优说,倒不如说她是在故意说给耿素妍听的。 乍一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珊珊惊讶过后也再没有更多的情绪。她从小就性格独立叛逆,出生在这个富有的家庭里,当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父亲总是顾着生意,而母亲只在乎自己的名利地位,秦珊珊是在管家佣人的照顾下长大的,所以对自己的这个表面和睦实则丝毫没有什么亲情温暖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秦珊珊从来都就最讨厌自己的母亲耿素妍脸上那一副高贵冷漠的神情。 现在,父亲当年的出轨让她有了一个异母弟弟,她知道这是她母亲难以容忍的事情。 这个弟弟的出现,让秦家本就有些微妙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不过秦珊珊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她只要看到耿素妍那张精致高贵的脸开始变得扭曲,她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现在已经出来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恢复安静沉默的餐厅中,忽然响起一道没有带着什么感情的清冷女声。 秦优抬眸,看见耿素妍正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神情漠然高傲地看向他。 “读书。”淡淡扫了一眼坐在餐桌旁表情严肃的秦谦还有一脸叛逆不羁的秦珊珊,秦优平静地道。他并没有因为耿素妍的态度而隐怒,只是对目前自己所面对的状况有些玩味。 “哦?”耿素妍冷哼一声,却依然面无表情,“我倒是听说你正在做什么模特?” 秦优放下手中的餐具,优雅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唇,微微一笑,道:“兼职而已。” 耿素妍冷笑着扫了他一眼,“秦家少爷居然还要抛头露面做这样的兼职,实在是有失身份。难道你的母亲没有教导过你要识得体面吗……” “素妍,”秦谦皱眉,正准备制止妻子,却不料忽然“砰”地一声,只见秦珊珊生气地把餐具狠狠扔在餐桌上,站起身来。 “体面是什么东西?!我记得我母亲好像也没有教过我,要不我这个秦家大小姐不也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当歌星拍电影啊?!”秦珊珊抱着手臂睨着耿素妍,仰着头一脸的不屑。 “你……”被女儿一顿抢白,耿素妍两眼一瞪,顿时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珊珊,坐下!”见气氛一下变成这样,秦谦顿时面色一沉。 秦珊珊冷冷一笑,头一扬,道:“抱歉,本小姐吃饱了。”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转身走到秦优身旁,望着少年似乎置身事外、依然沉静淡然的目光,眉毛一扬,然后一把拉起他,又道:“走吧,弟弟,这个家里可没有什么意思,姐姐带你出去玩吧!” 说完,也不管秦优,还有她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拖着他就转身往外走了。 18、第十七章 大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在狭窄的街角一个漂亮地拐弯,稳稳地停在了一间夜店门口。 秦优侧过头透过车窗向外看去,看见闪烁的霓虹灯下,黑色门框有着长长的金色把手的深红色皮质菱格纹大门两侧,分别站着两个制服笔挺戴着耳唛的俊男保安。 “啪”地一声,昏暗的车厢内亮起一小撮橙色火苗,秦珊珊手指间夹着一只被点燃的细长香烟放近红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对着车顶吐出烟雾,这才将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合起,随手扔在挡风玻璃前的台面上。 车厢中顿时萦绕着带着一丝凉凉薄荷气息的烟味。 “我刚才可不是在帮你。”秦珊珊转过头看着秦优,冷冷地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秦优回头看她,望见那张带着警告和排斥神情的艳丽面孔,忽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道:“想要吸引你父母的注意,大可不必用这种叛逆任性的方式。”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秦珊珊蓦地一怔,然后很快扭开头去。 这个男孩的眼睛虽然漂亮,可是眼神却太过锐利,轻易就能看穿人的心底,让她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觉。 可是自己明明比这个男孩年长,却还被这样说教,而且自己还明显气势远远弱于对方,一冷静下来,秦珊珊想了想,就觉得有些失了面子。 于是她掩饰地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用力吐出烟雾,然后一脸凶狠地转回头去,瞪着秦优冷笑道:“太过自作聪明的人是很容易给自己找麻烦的。小鬼,你毛都还没有长齐,就不要学着大人讲话。” 这样一个女孩,明明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可却总爱扮作街头太妹粗鲁野蛮的样子,用外表的独立叛逆来掩饰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 她刚才的威胁反驳可真的是一点气势力量也没有,反倒像是一个被踩到尾巴炸起全身绒毛的小猫儿。 他的这个“姐姐”,可真是有些有趣。 秦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准备拉开车门下车离开。 “喂——”见秦优要走,秦珊珊连忙伸手拉住他,眉毛一扬,笑得有些得意,“怎么,你怕了?” 她相信刚才男孩那锐利的眼神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而已。 秦优挑眉,看着女孩一下变得神采飞扬的笑脸,示意她看看车外逐渐黑沉的夜幕,道:“时间不早,我该回酒店去了,明天还有工作……” “工作?”秦珊珊学着他挑眉,瞥了一眼车外,一名泊车小弟刚刚从夜店门口拐角的停车场入口走出,一下认出她的车子,脸上已经堆着笑迎了上来。 秦珊珊眼底眸光一闪,转眼望着秦优笑眯眯道:“小鬼,既然今晚跟着姐姐出来,那不好好玩一下不是很浪费?” 不待秦优有什么反应,那泊车小弟已经走了过来,秦珊珊按下车窗,只见染了一头金发耳上戴着好几个耳钉的泊车小弟弹了个响指,热情地笑着道:“cici姐,还以为你今晚不过来了,——咦,你旁边这位弟弟很漂亮喔!” 泊车小弟单手搭在车窗前,弯下腰笑嘻嘻地冲车里的秦珊珊暧昧地眨眨眼。 秦珊珊经常来这间夜店,跟这里的人混得很熟,她没有什么架子,偶尔也乐得跟这些泊车小弟哈拉两句,所以相对的这些泊车小弟也喜欢招呼她,显得更加热情些。 秦珊珊白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指指秦优,对泊车小弟笑了笑道:“今晚带个小鬼来开开眼界。” 格外懂得看人眼色的伶俐小弟立马绕过车头走到秦优这一边,为他拉开了车门。 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女子几乎都算是识趣知礼,但是若要像现在这样,碰上像秦珊珊这样既不识趣也不知礼,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蛮任性的女孩,他真的是有些不知该怎样对待。 下车后,秦珊珊就一直紧紧地拉着他,外人看起来两人亲密,实则是秦珊珊怕没抓紧他让他跑了。秦优无奈,明白若是对她呵斥或者自己真的甩手离去,怕是更会激起秦珊珊的故意反叛。 于是他就这样被秦珊珊半强迫地拉入了这间夜店里。 穿过一道灯光昏暗的长廊,还未踏入灯光闪烁的大厅,就能听见富有强烈节奏感的音乐震耳欲聋,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浓烈的香水味道,热闹欢腾的大厅里,男女热烈地在这昏暗暧昧的光线中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 秦珊珊拉着秦优穿过拥挤的人群,刚走到吧台边,就有几个年轻男女笑着围了过来。 “ci—ci!”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吊带亮片短裙的高挑女孩拉住秦珊珊,柔媚的眼睛扫过秦优那张俊美的面孔,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转头对她道,“怎么,换口味了?原来你喜欢的不是梁邵庭那样英俊多金的魅力熟男,而是这么□□的美少年啊?!” “你小心被梁少看到,不然你好不容易钓上的大靠山就飞走了哦!哈哈!”另一个有着一头顺直的黑亮长发,留着齐额留海,化着埃及艳后妆容的女孩扑闪着她那双又长又卷翘点缀着钻石泪珠的睫毛笑道,然后她转过头,对秦优眨了眨眼,抛了个飞吻,道,“嗨,小帅哥!” “切!”秦珊珊手臂搭上秦优的肩膀,斜睨着她的这些朋友们,笑眯眯地道,“这个小鬼非要让我带他来这里开开眼界,今晚你们可要看我的面子,好好照顾他!” 闻言,一旁的秦优侧过头无语地扫了秦珊珊一眼,垂眸看了看女孩依然紧紧拽着他的手。 “嘿——你们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跟个服务生似的捧着这些酒到处找你们!” 就在这时,一个理着平头、身材高大的帅气男孩举着一个托盘左右避让着人群走了过来,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地托着手里的东西,而那个托盘里则是放了好些个浅浅的鸡尾酒杯,每个杯里都盛满绯色的酒液,酒液中浸着一小颗绿色圆榄,看起来美丽而诱人。 来到众人面前,他捧着托盘笑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是在瞥见秦优之后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向秦珊珊道:“不错哦,cici,哪家的小开?” “要你管!”秦珊珊撇撇嘴,不想在这些朋友面前说出秦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男孩耸耸肩,也不在意地又走开去和别的女孩说起话来。 “我该走了。”秦优抽开一直被秦珊珊紧紧拉着的手腕,低头看着她道。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喂……”眼看秦优要走,秦珊珊急得跺了下脚。 “咦,cici,你的小帅哥这么快要走了啊?”刚才的男孩正开始给旁边的其他人分发着他手中托盘里的酒,见状又走了回来,拿起托盘里的一杯酒递给秦优,道,“来,梦幻天堂的天堂,超正,试试看,——一般人我可是不会送的,待会不要太high哦!”男孩笑着冲秦优挤挤眼睛。 听出男孩话中的暗示,秦优知道面前这杯酒并不只是普通的鸡尾酒那么简单。 “不,谢谢。”秦优对男孩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哎——”秦珊珊眼珠子一转,连忙从男孩手里抢过那杯酒,然后死死拖住秦优,道,“你什么意思啊,我朋友难得请人喝酒你这么不给面子,就算你急着要走,也至少把酒给喝了吧?” 这个女孩的胡搅蛮缠已经让他耐心耗尽,秦优停住脚步转头冷冷地看了秦珊珊一眼。 秦珊珊被那双眼里的锐利和冰冷吓得一下松开了紧扣着秦优手臂的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怔愣在那里。 就在此时,舞池中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放烟咯——” 阵阵的白色烟雾开始从舞池地板隐藏的小洞中喷涌而出,烟雾升腾得很快,不一会儿,几乎整个大厅都开始在烟雾笼罩下变得朦胧起来,人们似乎被这烟雾带得情绪更加高昂,音乐声振聋发聩,加上不停摇曳旋转的炫目灯光,格外地刺激人的五感神经,让人感觉心脏是在咽喉处跳动,而全身的血液都要在这种热烈中沸腾。 回过神来的秦珊珊看着秦优转身走入了白雾中拥挤的人群里,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得意,冷哼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鸡尾酒,转身大笑着冲入另一边的舞池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梦幻、天堂是两种不同的□□,当这两种□□一同服食的时候,能让人产生极度快乐迷醉的情绪,效果有些类似于神经兴奋剂。而这间夜店的舞池,每晚在某个时段会放出混合了“梦幻”这种□□的烟雾,配合那些特卖的叫做“天堂”的鸡尾酒,能让来这里寻求刺激的人们兴奋到最高点。 当然,也只有夜店的熟客才会知道这个秘密,而一般的陌生人,若没有是熟客或者夜店会员的带领,是不被允许进入这里的。 秦珊珊经常来这间夜店玩乐,自然是清楚这当中的隐秘。她知道要骗秦优喝下那杯酒不太可能,而她也不打算让秦优喝下那杯“天堂”,所以她极力地拖住秦优,直到舞池中开始放出溶入了“梦幻”的烟雾。 “梦幻”“天堂”单独服食的话,效果不会像一起服食时那么强烈,只是会产生醉酒的感觉。 秦珊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异母弟弟,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她知道父亲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来继承秦家的产业,秦优的出现,让秦珊珊直觉地有了一种排斥心理,她虽然跟自己的父亲并不亲近,可是也不代表她就能够容忍别人来分享她能够得到的少得可怜的父爱。 哈,捉弄秦优是她一时兴起的想法,让他在大街上“醉酒”,最多也就是出出糗而已,就当是她这个姐姐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 舞池里的人实在太多,有些人的神情甚至明显已经开始有些兴奋狂乱。 当秦优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时候,他才刚刚走出吵闹拥挤的舞池,踏入那条昏暗狭长的走廊。 往前又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变得有些踉跄,连忙扶住墙壁,他伸手按住额头,努力抑制住眼前开始逐渐强烈的眩晕感。 看来应该是跟刚才舞池里的那白色烟雾有关。 很快想通秦珊珊行为里的古怪,秦优垂眸嘲讽一笑,他自诩是个理智冷静的成年人,今天却还是被这个任性娇蛮的女孩摆了一道。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头昏眩晕的感觉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慢慢开始加剧。他抬头往走廊左右看了看,试图凭着刚才进来时的记忆走出这里,可是眼前的焦距却又开始变得晕糊起来。 轻叹口气,他心想,今晚大概是不能顺利地回到下榻的酒店了。 看见走廊拐角的另外一端有个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厅,他克制住越来越强烈的晕眩,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起情况更加混乱复杂无法控制的大街,倒不如留在这里。 刚一踏入小厅,就看见小厅角落的那盏琉璃落地灯旁边,放着一张看起来舒适而柔软的长沙发,——原来,这里正好是一处供宾客临时休息的地方。 深深靠入沙发柔软的靠垫中,他闭上眼睛按住额头,紧紧地倚着沙发扶手,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被□□的药力搅得零散迷乱…… 走廊和小厅中都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当一个经过这个小厅的身影忽然在门口停住脚步,转而一步步走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直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光线。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对方背着光的高大身影。 一个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的高大身影。 “……呵……梁墨琰……” 他勾起唇角笑着轻声叫出那人的名字,然而他的目光却有些涣散了,他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身影,是真实的,抑或是自己在□□下产生的幻影,又或者,是自己想念过盛而错把别人误认。 秦优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梁墨琰仍然听见这个少年念的是自己的名字。深沉的眸底划过一丝讶然,紧紧盯着少年那双有些失去焦距的漂亮眼睛,他缓缓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张精致俊美的脸。 “秦优?” 声音低沉而磁性,尾音微微上挑。 秦优没有回应,此时他头脑里已经变得昏乱,许多记忆的片段交错着闪过,让他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叫秦优,还是,应该叫做方维信?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梁墨琰伸手轻轻捏住秦优的下颌,望进少年有些迷茫的眼里,轻声命令道,“说话。” 秦优被迫仰起头,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他修长的颈项间细致的咽喉,显得脆弱而又迷人。 秦优慢慢抬起手,似想要去抚触面前那熟悉的眉眼,只是蓦地,他似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收回手去,撇开头脱离梁墨琰的钳制,深深地将自己的身体埋入沙发里,望着一旁的琉璃落地灯,长而浓密的眼睫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暗影。 “……抱歉,梁……先生。”强烈的药效产生的眩晕让他有种不停旋转的失重感,秦优的手指紧紧抠住沙发的扶手,以避免自己会开始失态地从沙发上滚落。 梁墨琰直起身,扫了一眼他用力得泛白的手指,淡淡地嘲讽道:“嗑药了?” “……”秦优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去辩驳,顿了顿,转而道,“能不能……请你给我的助理打个电话?” 梁墨琰挑眉。 秦优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让她在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之前赶紧过来接我吧……” 19、第十八章 秦优现在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一会儿左右漂浮,一会儿随风旋转,腾云驾雾般不停地移动着,而不是真真实实地坐在沙发里。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其实就是一种神经麻醉剂,而对初吸食者的神经造成的刺激会显得更大而已,但秦优吸入的量不太多,在最初的强烈晕眩过后,感觉也慢慢缓和下来。 ——只是,剩下的药力能让人的神经变得松弛,变得彻底且毫无防备地放松下来,而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 若是服用的剂量大,药力对神经的麻痹就越是厉害,以致会让人失去痛楚的感觉,陷入迷幻和极度的快乐情绪中而无法自拔。这就是毒品的魔幻力量,不少在夜店狂欢的人所寻找的就是这样一种麻醉性质的暂时性快乐,有些人是为了逃避紧张生活中的种种压力,而更多的人,则是纯粹地追求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梁墨琰看着沙发上的少年由最初的克制隐忍到逐渐地放松,然后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伏在沙发的扶手上轻浅地呼吸着。 他知道秦优所在的这个圈子内有不少人都会吸食□□或者服用某种迷幻剂,工作和竞争的压力或者是一方面,然而更多的则是在寻求一种新鲜和刺激。 这间夜店是梁邵庭名下的产业之一,圈内最有名的奢靡之地,一个只对圈内的明星、艺人和模特们开放、供他们寻欢作乐和挥霍的地方,不单只是东皇娱乐旗下的人,其他的娱乐圈中人也都会经常混在这里。嗑药、酗酒、豪赌,甚至滥交,许多在公众面前外表光鲜美丽的人在这里都会露出他们不堪的一面。 梁墨琰忽然回忆起在那场晚宴上面前这个少年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冷淡的,安静的,优雅的,站在衣香鬓影的浮华人群中,自有一种无法被埋没的烨烨光华。 那时的秦优,不只是让他印象深刻,而且,还让他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 只是在此时,这个少年出现在这里,一副明显是嗑了药之后的昏沉模样,这使得他在惊讶之余,不免又让他对这个少年觉得几分失望。 想到后来撞见少年和贝静妮在宴会酒店门口的亲密,梁墨琰的眼里重又恢复一片深冷。 在这个圈子里又怎么可能会有谁干净而纯粹? 梁墨琰走上前一步,重新俯下身去,看着少年侧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漂亮面孔。 眼睫毛长而浓密,在眼下倒影出似黑色羽翼般的阴影。察觉到有人的靠近,黑色的羽翼轻颤着微微煽动,然后,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慢慢凝起有些恍惚的焦距。 “梁墨琰……”看清楚眼前那张深刻在记忆中的脸,少年轻叹一声,微笑着轻声唤道。 那双原本冷淡沉静的美丽眼睛,此时却好似柔和阳光下的海。 此时此刻的秦优,神智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持着冷静清醒,神经上的麻醉舒缓让他进入了一种没有任何防备的松懈状态。 这是今晚少年第二次这样念着自己的名字。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美丽得毫无防备的眼睛,梁墨琰的眸光愈见莫测的深沉。 ——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既有这个陌生少年对自己的熟悉,又有自己对这个少年一丝无法捉摸的莫名熟悉。 刚才看见这个少年独自坐在这里,他大可以不必理会地转身离去,可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让他从厅外走了进来,站在这个少年的面前。 如果说少年对他所表现出来的熟悉感是一种带着某种目的的刻意,那么为何自己却也对这个少年觉得有着一些似曾相识呢?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自信,但是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却开始慢慢起了一丝疑惑。 深深望进少年的眼里,他幽深的目光里有着几分暗沉的玩味。 “走吧。”手指轻轻划过少年颊边细腻光洁的肌肤,他低声地道。 “……去哪里?”少年微仰起头看他,清浅地笑着问道。 梁墨琰缓缓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 这是一场小型的私人宴会。 奢华高雅的大厅角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三人弦乐队正演奏着轻柔悠扬的音乐,厅中仪态优雅的人们手中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微笑着轻声交谈。 十岁的方维信端坐在大厅一端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站在不远处和那些叔叔阿姨们说着话。 和他一同坐在沙发上的,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也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只是彼此之间,都还有着陌生的距离,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方维信也不想说话,他只想回到家里的琴房去弹琴。每一天家庭教师布置的功课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可是他还是喜欢弹钢琴,他努力地把所有的功课都做得最好,以争取父母对自己安排一些弹琴时间的允许。 可是今天却不行。自从他满了十岁以后,父母就会经常带着他参与一些私人的小型宴会。身为方家的孩子,他知道,这是一种让自己开始慢慢进入社交圈子的信号。认识并熟悉一些同是世家的叔叔阿姨,还有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是要让他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个人际关系网络,而这,对于每一个像他这样家庭背景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遍基本的要求。 坐了许久,方维信终于有些失去耐性。 看了看父母似乎渐渐走远的身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自己这边。 于是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绕开摆放着一叠叠精致小点心的长桌,沿着大厅靠墙的走道一路走到位于大厅另一端的楼梯前。 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深红色花梨木楼梯,来到这栋大宅的二楼,顺着右边的走廊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着能望见大宅外整个大花园美景的巨大落地玻璃窗,还有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壁的大书架,架上摆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书籍,而最最令另方维信喜欢的,还是这个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 他来过梁家的这座大宅两三次,而这个地方,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那一次是因为宴会上的另一个孩子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宅子里的管家便将他带到了这个房间里附带的一间更衣室,为他换下弄脏的衣服。 方维信握着金铜色的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高大的黑色桃木门。 “谁?!” 一个冷冷的怒喝忽然从房里传来。 方维信站在门口,看见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正站在房里书架旁的桌前。 男孩似乎正在生着气,眼里还有着未散的阴沉,而他旁边桌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了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方维信犹豫了一下,可是又望了望房间角落里的那架钢琴,终于还是迟疑着走进了去,并顺手重新将门关好。 “呃……我,我只是想来弹一弹琴……”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方维信望着男孩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这个男孩的目光却已经有着很强的压迫感,何况男孩似乎正在因为什么而发着脾气,望着自己的时候还隐隐带着迁移的怒火。 方维信静静地回望着男孩。 一时,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 “随你。”许久,男孩终于冷冷地道。 闻言,方维信轻轻一笑,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便转身走到了钢琴边坐下。 不一会儿,这间洒满了阳光的房间里,就回荡起轻柔舒缓的琴声。 方维信很就沉浸在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把自己喜欢的曲子都重头到尾地弹了一遍。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后,他才又恍然记起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陌生的听众。 方维信转过头,看见刚才那个男孩果然还留在这里,只是现在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垂着眸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连他弹完琴,整个房间又重新回到一片安静都没有察觉。 方维信合起琴盖,起身走到书桌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男孩抬起眸看他,又瞥了一眼角落的钢琴,没有说话,虽然他的眼里不再有刚才的阴沉,可是却还是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方维信笑笑,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递到男孩的面前。 那是一枚精致的俄罗斯彩蛋。看得出是仿古式的手工雕刻,纯银制的蛋壳顶上是一架小巧的三角钢琴,壳身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虽然不是真正的古董,可却真金白银地镶嵌着贵重的碎钻还有几颗宝石。 “这一个很漂亮吧?它是我搜集的彩蛋中最好看也是最贵重的一个了。”方维信看着手里的小东西道,“除了弹琴,看着这些彩蛋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闻言男孩挑了挑眉。 要是方维信准备把这枚彩蛋当作自己允许他弹琴的谢礼,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贵重了。 似乎猜出男孩的想法,方维信一边笑着合起手掌重新将那枚彩蛋收进口袋里,一边道:“只是借给你看看的,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笑容中一丝狡猾的戏谑似乎感染了男孩,刚才脸上一直有些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松动。 方维信侧着头看他,眼里一片明净,“我是方维信,你呢?” 男孩望着他,轻轻道,“梁墨琰。” 20、第十九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蕾丝窗帘照进了这间蓝白色调的房里,微风从落地窗外吹入,轻轻卷起窗帘的一角,同时带来一丝属于海洋特有的气息。 远远传来的海鸟的鸣叫和有着轻柔舒缓节奏的海涛拍岸声,让房中躺在大床上的少年渐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可是室内明亮的光线让少年禁不住微微皱了皱眉,重新适应了光线以后,他才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离床边不远的小落地窗,窗外是个法式小阳台,而阳台上纯白色的栏杆外,则是一片纯净浅蓝色的辽阔大海。 顿了顿,少年原本还带着几分朦胧睡意的漂亮眼睛倏地睁大,一下从床上坐起。 白色的薄被从他身前滑落,露出他白皙精瘦的身体,骨架匀称修长,肌理柔韧而紧致,皮肤在清晨的光线中带着如玉般温润的色泽。 他低下头看了看身上,再抬起头看了看整个房间,神情带了一丝懊恼地伸手捋了捋头发,掀开薄被从床上站起身来。 直接走进了房中附带的洗手间里,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将汩汩涌出的温热的水扑洒在脸上。 这样的动作一直重复了许久,他才从水盆前抬起头来。 水珠沾湿了他额前的发,沿着额头滴落,卷翘的眼睫沾着朦胧的水汽,洗手台前方的镜子中,那双漆黑的眼重又显得清冽而沉静。 做完简单的洗漱,秦优走回房里,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周围。 整个房间不大,但是却因为色调清雅和布置简洁而显得大方且宽敞,浅蓝色的墙壁,地上铺着纯白的长毛地毯,款式简单的原木四柱大床,在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面长椭圆形的更衣镜,镜子旁的一张造型复古的原木柜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而衣物旁则是他的钱包和酒店房卡等随身物品。 秦优走到柜子前,光洁透亮的镜面倒映出他高瘦的半□□的身影,沿着细致的锁骨绕至还略显瘦削的肩背,顺着优美的脊椎线条而下,身上仅剩的一层薄薄白色布料包裹着那紧致翘挺的圆弧,直至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 柜子上的衣物被一件件拿起,抖开,然后被穿在这副漂亮完美的身体上,不一会儿,镜子中出现的,就是一个贵气优雅的俊美少年。 秦优淡淡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收好随身的物品就转身离开了这个雅致的房间。 拉开房门,门外的走廊整洁而明亮,看来这是一座地中海式风格的小型别墅,原木的旋转楼梯上方对着高高的拱顶,粉刷得雪白的墙壁,楼梯的一侧是一扇蓝色的田字格窗户,此刻窗户正朝外开着,正对着一片阳光下的碧蓝大海,窗前的花台种着一丛迎春,嫩黄色的小小花朵迎着微风一串串开得无比绚烂。 秦优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扣着手腕上的袖扣,直到下到最后两个台阶,他才抬起头来迎上站在楼梯前的男人深沉的目光。 两人彼此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很快,男人眸光一闪,缓缓勾起唇角,伸手牵了他走下楼梯,然后搂住他的腰,俯身在他颈间轻轻落下一吻,微笑着在他耳旁低声道:“昨晚睡得可好?” 这好似情人间的温柔亲昵使得秦优眉一挑,静静站在男人的臂弯里,侧过头看着男人道:“我记得昨晚曾拜托你找我的助理。” 闻言梁墨琰笑笑,没有答话,只是放开怀里的少年,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睛,转而道:“司机会送你回去,明晚一起吃个饭,嗯?” 语气好似安抚地征询他的意见,其实却并没有留下可容拒绝的余地。 这个男孩已经引起他的兴趣和好奇,而他也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男孩有着想要去探究的欲望。也许这会是一场彼此欢愉的捕猎,而他从来都习惯主导,那么,就由他来宣布这场游戏的开始。 眸光沉静如水,秦优心思一转,就已大致明了梁墨琰的举动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他没有想到会在昨晚那样的一个情况下和梁墨琰再一次碰面,在那种场合,还有各自现如今的身份,他知道,必定是梁墨琰将自己当时的一些举动当做了某种暗示的信号。 他在心里轻叹,世事的种种机缘巧合总是要将他的这场追逐置入一个玩笑而又无奈的境地。 一直以来,梁墨琰所站的位置太高,所以才会让自己一直在他的身后不停追赶,从前总是远远地一步步地谋划、接近,然而却没有想到最后一场空难让他所有的努力变得功亏一篑;但是现在,就在他打算再一次重新开始追逐的时候,喜爱恶作剧的机缘又将他直接拉到了这个人的面前,而且彼此的位置还是这样对立且尴尬。 可是,尽管这样的现状与他当初所设想的相差太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那他何不就这样将错就错呢,反正,无论怎样,走到最后,他都将会和梁墨琰有一场必然要解决的对抗。 他们两个人都是同样地高傲,究竟谁才会是两人当中的那个狩猎者? 秦优缓缓露出一笑,回望着梁墨琰,轻声道:“那么,好的,梁先生。” &&&&&&&&&&&&&&&&&&&&&&&&&&&&&&&&&&&&&&&&&&&&&&&&&& 当秦优重新回到昨日的摄影工作室的时候,整个摄影棚里有着一种暗暗涌动的诡异气氛。 待他一走进化妆间,紧随他身后一同进来的关颖立刻转过身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冲到秦优面前,抬起头瞪着那依然一脸冷淡平静的少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房门,神情紧张地道:“秦优,你你你……你昨晚没有回酒店!?” 秦优有些好笑地看着关颖有些失去平时老练圆滑的模样,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对。” “啊——”关颖夸张地捧着脸弯下腰做出大声尖叫的姿势,其实却紧紧地压低了声音。 “你在外夜宿竟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很快关颖的神情又是一转,柳眉倒竖地瞪着他质问。 秦优还未成年,当他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关颖作为他的助理,也就算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 “抱歉。”秦优的语气里还是带上了诚恳。 “算了,这不是重点。”关颖挥了挥手,继而又重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门,表情紧张地紧紧盯着秦优道,“刚才,如果我没有看错,送你回来的那辆车,是梁墨琰的?” 她曾见过那辆黑色宾利,而且还清楚地记得车牌号,只不过,那时候,从那辆车里走下来,并且趾高气昂的,是img的大红人童珂。 对于关颖能认出梁墨琰的车子,秦优用挑眉表示了他的讶异,不过他还是承认地点了点头,简单答道:“对。” “啊——啊——”关颖继续用她那夸张的又发不出声的尖叫来表达她此刻有些激动,或者是惊吓,的情绪。 相对于关颖有些失态的模样,秦优依然是一脸的淡然。 发泄了一下之后,关颖才又回复平时正常的神情,清了清喉咙,但却掩饰不住嗓音里还剩下的几分轻颤,“那……昨晚接你走的,也是梁墨琰咯?” 对于这一点关颖还是有些疑问的,毕竟昨晚的那辆车看起来可是跟刚才送秦优回来的车完全不是同一辆。 秦优没有回答,他并不想将秦家的事情牵扯出来。只是他这样,关颖便将他的沉默当作了对自己问题的默认。 关颖一边啧啧有声地摇头,一边看着秦优那双漂亮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复杂情绪,叹道:“秦优,原来我还是有些太过小看你了!” 也难怪关颖会有这样的想法。作为秦优的助理,虽然她到现在依然看不太透这个冷漠但却藏着深沉的少年,但她心里却清楚,秦优远远不是他外表那样的年轻单纯,她也知道,以秦优这样的性格,且不说是不是能够适应这个需要懂得看人脸色、识得伏低做小的圈子,但却绝对不会是能够轻易被人打压欺负的。 在img的几年,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模特的起起落落,对自己看人的能力也是有着自信的。对于秦优,她知道,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偏袒跟扶持,他也能在这个圈子里慢慢红起来,何况,在现在又有贝静妮这股助力,秦优比起别人不知幸运多少,少走了那么多弯路,别人需要奋斗上几年才能爬到的位置,他轻易就能得到。 这已经让img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眼红。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实在不知道应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有贝静妮做靠山,整个img里的人谁也不会也不敢对当着面说秦优什么,但明显,在外人看来,除了外表俊美之外,没有什么特别背景、身世又普通的秦优能够获得贝静妮的青睐已经成了不少人私下的话题,他和贝静妮之间的亲密关系引得许多人暗中侧目,对此,身为img大老板的贝静妮岂会不知,但她既不否认驳斥,也没有刻意避人耳目,这种沉默态度,如何不叫人猜测纷纷。 而秦优,这个看起来冷淡安静的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在得到了贝静妮的庇护偏袒之后,现在又招惹上了恒泰的船王梁墨琰。 是别人还好,却偏偏是梁墨琰。贝静妮的丈夫可是梁墨琰的堂弟梁邵庭!这是怎样的一个复杂又混乱的三角关系!何况梁邵庭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东皇娱乐的总裁,整个港岛娱乐圈的最大老板! 想到这里,关颖立刻觉得一个头变得两个那么大。 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关颖这才好似忽然想起什么,面色有些为难地道:“那个……早上贝小姐打电话来找了你,你当时不在,她要你回来的时候给她回一个电话……” 自秦优过来这边开始工作,贝静妮总会三天两头地打个电话过来,或者询问拍摄的进度,或者询问工作计划的安排,甚至是邀约,秦优没有手机,所以通常都是关颖接的电话并代为回的话。 正说着,她手里的手机就应时地响起。 关颖低头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回复一本正经的声音道:“是,贝小姐……在,刚到工作室……好的,请稍等。”说完将手机递给秦优,顺便还扬扬眉毛冲他做了个鬼脸。 “秦优?”手机那端,传来贝静妮清雅的嗓音。 “是我。”秦优扫了关颖一眼,应道。 “这两天进行得还顺利吗?”听见秦优的声音,坐在办公室里的贝静妮目光瞬时变得温柔,推开桌上的公事文件,她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伸手撩开白色的百叶窗,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和美丽的维港景致,心情顿时飞扬起来,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妩媚的笑意,“这一部分的工作下午就可以结束,怎样,我请你喝个下午茶,小小地庆祝一下吧……” 21、第二十章 距离方维信在梁家大宅第一次见过梁墨琰之后,大概过了一年半多的时间,他才又在一次世家之间的小型宴会上,再次见到那个给他留下了一个坏脾气的印象的男孩。 虽然方家中这一个年龄的孩子都会被要求去参加这一类型的活动,但其实方维信却对此并不热衷。那些世家的孩子,总是带着僵硬的面具,被教导得像是一个个精致却刻板的人偶,模仿着成人的语气和表情说话,让他觉得无趣和乏味。 所以他更喜欢待在家里的琴房中弹琴,练习指间的每一个技巧,弹熟每一首难度渐高的曲子,都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方维信从小就展现的这种聪明和绝佳的领悟力并不仅仅只是在音乐这一方面,学习并熟练掌握一门知识,并且能够灵活自如地运用,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天赋。这是最让方维信的父母感到欣喜和满意的地方。 方氏是一个世家大族,在长远的族谱中,不乏一些地位显赫的人物。到了这一代方老太爷的手中运筹帷幄,倚着深厚的背景,方氏财团在商界发展做大,拥有了不容小觑的强大实力。 方维信的父亲在方家和他同辈的子弟中,并不显得出色,比起那些嫡系或者非嫡系但在家族中显得出类拔萃的兄弟,显然方维信的父亲不太能得到方家的掌权人方老太爷的重用。在那些社交圈子中,人人都是势利,这种权势和地位的差别,也就决定了一个人所能够享有的待遇。为此,方维信的父亲在家族中总是显得郁郁不得志,而偏偏,方维信的母亲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 方维信被他的父母当作换取更高的权势地位的筹码,尤其是他的母亲,不停地让他去学习更多的东西,要求严格,甚至苛刻,只因为她寄望于这个孩子,能让她在方家获得后半生的富贵和显耀。 但偏偏方维信是一个很有着自己主见的小孩,他喜欢音乐,喜欢钢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父母强加在他身上的诸多要求和桎梏,无论学业会有多忙多紧张,他都从来不应付敷衍,而是完成得无可挑剔,然后再挤出时间来去练习他的钢琴,即使他的父母想要阻拦,却也无可奈何。 方维信从来对于自己所喜爱的都会有这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第二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方维信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那个坏脾气的男孩记忆这么深刻,只不过才见了一次面,两人也没有怎么聊,而且这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跟其他几个世家的孩子见面次数还要多些,都还不会对别人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方维信远远看着梁墨琰被不少人众星拱月般环绕。那个男孩是船王世家梁氏的嫡系长孙,将来也就是恒泰整个产业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也难怪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被周围的人追捧逢迎。 虽然同是出身世家,但也只有梁墨琰,才能算得上是那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方维信也曾偶尔听起自己的父母说起有关梁墨琰的一些事情。沉稳的、懂事的、有礼的、聪明的、优秀的,种种褒义的形容词似乎都可以往那个男孩的身上堆砌,方维信初初听到时感觉有些讶异,为什么自己所见过的梁墨琰却并不能和这些大人们眼中的那个梁墨琰对上号呢?那只是一个坏脾气的男孩,有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在生气的时候,会变得阴沉。 方维信看见梁墨琰如同大人一样在几位世家的叔伯之间说话周旋,腰身挺直,举止优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神情很是专注认真;方维信有些想笑,可是他看得出来梁墨琰并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模仿大人装样子,那种自然而然的神情和仪态,靠装是做不出来的;何况那些叔伯的眼神中对他也是带着满意赞赏,绝对不像是对孩子的那种敷衍应付。 只不过,方维信却在偶然间捕捉到了梁墨琰在谈话的间隔中没有面对任何人的的时候,眼里会闪现出一种冷漠的神情来。 这让方维信觉得有趣,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梁墨琰有着不同于别人的一些好感。 原来,梁墨琰似乎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呢。 想通这一点,方维信就有了想要再和梁墨琰多认识一些的欲望。 性格中的冷淡和早熟,让方维信很少会想去和同龄的那些小孩交往,平常空闲时的他要么一直坐在钢琴前不停地弹奏,要么捧着乐谱好像看书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要让他看起来最像一个这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样子,也就是只有在他面对着自己收集的那些俄罗斯彩蛋满脸高兴欣赏的时候了。 而他的这一点,几乎差点让他的父母误以为他是一个有着自闭症的小孩。 当这个小型的宴会进行到一半,那些大人们都纷纷各自三三两两地聚成一个个小群体说着话的时候,方维信看见梁墨琰终于独自离开了人群,悄悄走出了大厅。 他一路尾随着梁墨琰走进了大宅花园的深处。 此时正值初秋的傍晚时分,漫天是被晚霞渲染得柔和的淡紫,晚风有些凉意,可是南方的庭院即使是在这秋风初起的时候也还是葱葱郁郁,空气里有着青草的气息,园子里不像那奢华热闹的大厅,反倒有种宁馨的平静。 方维信只是远远地跟在梁墨琰的身后,他很好奇,原本以为梁墨琰是想要在大厅门口站上一会儿就回去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会离开得这么远,一个人避开所有的大人走到花园里面,难道他是准备背着大人在花园里面玩会儿吗?——这可真不像是梁墨琰会做的事。 只见梁墨琰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似乎在对着一丛灌木怔怔地发愣。就在方维信想走上前去打一声招呼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梁墨琰那一直笔挺着的肩背慢慢开始松懈了下来,头渐渐也低垂了下去,那个跟自己身高相仿的背影,不再有刚在在大厅里自信沉稳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一个符合他现在年龄的真正的小孩子了,——一个好像在为什么伤心难过的小孩子。 方维信有些惊讶,他不知道为什么梁墨琰会突然这个样子,只好依然远远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梁墨琰慢慢蹲下身,坐在了花园草地上的一个假山石上,然后抱着膝,紧缩着身体,额头靠在膝盖上,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他是在哭吗?看见梁墨琰忽然之间的这种转变,方维信有些疑惑不解地猜想着。 犹豫了一会儿,方维信才终于迈开脚步继续走上前去。 听见草地被轻轻的脚步踩踏发出的沙沙声,原本一直伏在膝上的梁墨琰猛地抬起头来。 方维信从那双眼里果然又看见了自己所记忆深刻的阴沉和防备,只不过,这一次,在这些之外,他还发现了梁墨琰来不及隐藏的一丝忧伤。 还好他不是在哭。方维信有些莫名地想道。 在那越来越不友善的目光中,方维信一步步走到了梁墨琰的面前,站定,然后蹲下身,平视着那越见冰冷和敌视的眼睛,轻轻一笑,侧着头道:“嗨,梁墨琰,我们又见面了……” &&&&&&&&&&&&&&&&&&&&&&&&&&&&&&&&&&&&&&&&&&&&&&&&&& 港岛的夜幕迟迟才降临,天边还带着一抹紫红色的晚霞,而灰蓝的天空已经辉映上了都市闪烁夺目的霓虹。 今天是gk在这繁华地段的第二间精品店的开幕日,仪式低调却仍然奢华而隆重,一如gk这个品牌本身所一直具有的风格。 开幕仪式之后有一个小小的酒会,然而过来捧场的名人嘉宾却是不少。 秦优和贝静妮一同来到了酒会所在的会场。他是gk新签的代言人,在合约期间,一些品牌推广相关的活动也是需要出席的。 从车上下来沿着深红的地毯走入会场,短短的一段路,两旁却还是站了不少摄影师和记者,贝静妮一身银色流苏的露肩礼服,高贵而柔媚;她身旁的秦优则是一身烟灰色系的衬衫西裤,窄版瘦削的剪裁很是衬托出他那高瘦修长的身形,俊美的容貌,冷淡深邃的眼神,少年的外表,身上却有一种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深沉和漠然的气息,让在场的媒体和记者们惊艳。 酒会中除了那几个gk的高层,还有一些上次在慈善晚宴中见过的熟面孔,再一次见到秦优,各自的神色和态度都不再生疏,反倒显得亲热和熟络许多。今时的秦优可不再是那默默无名的陌生新人。随着方可盈的新曲mv播遍大街小巷,秦优在mv中的出现开始引起不少关注这方面动向的人的注意,广告及新mv的片约开始增多,甚至诸人还得知他还是gk新签下的代言模特,此时身价自然已经是非同一般,自然也都分外赏面。高捧低踩在这社交圈子里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在会场中寒暄完一圈,秦优独自端了一杯香槟站在了大厅的一角,这是当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在现实生活里,人们演戏的天份往往要比在银幕前还要发挥得更淋漓尽致,那些刻意的逢迎奉承会在热情豪爽的伪装下显得真诚无比。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知道,当自己走入人群当中的时候,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初秋傍晚的花园深处,当梁墨琰第二次见到自己时的那个眼神,带着冰冷的防备,一点也不友善,可是,那双眼睛却很干净,在眼底的深处,还隐隐藏着一些孤独和忧伤……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贝静妮亲自看中签下的模特,不错啊,挺有本事的,短短时间,居然也让你混得这么风光。” 秦优转过头,看见秦珊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一身鲜红紧身短裙包裹着她曲线玲珑的高挑身段,颈间一条碎钻项链,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热烈而野性,美艳动人。 “是你。”秦优漠然地扫了秦珊珊一眼,端起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秦优冷漠的反应叫秦珊珊心里感到不快。她没有想到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居然就是这一阵子忽然风头正盛的那个新人。她也曾在img混过,始终也只是一个接拍一些小广告的普通模特,借着一次偶然机会,她才攀上了梁邵庭,解除了和img的合约,改签在东皇娱乐。现在,仗着梁邵庭目前的宠爱,东皇将她重新包装,推上了一线艺人的位置。 这个弟弟真是顺风顺水得叫人讨厌!不但父亲巴巴地捧着秦氏的产业等着他来继承,就连在这个圈子里,也是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绕。 秦珊珊冷冷一笑,眼睛望向酒会大厅的另一端,意有所指地道:“你看,我们还真的是很有默契不是吗,我上了梁邵庭的床,你上了贝静妮的床。听说她挺宠你,整天都围着你转,梁邵庭可都没有对我这么热情过。她是那么精明强干的女人,可惜老公花名在外,难免空闺寂寞,你真的能满足得了她吗……” 秦珊珊的话蓦地停顿,只因为下颌被秦优牢牢握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美眸紧紧盯着那张慢慢俯下来的俊脸。 “以你的出身教养,实在不应该说出这样粗鲁的话来。”秦优俯身看着秦珊珊淡淡地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秦珊珊愣住,心里却忽然对这个少年感到有些害怕。当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样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的背后真的会莫名地蹿起一丝凉意。 怔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少年给吓住了。 脸上闪现恼怒,她猛地侧头退开一步脱离了对方的钳制,仰起头讽刺地一笑,报复地道:“凭你怎么配和本大小姐提身份和教养,别忘了你才是那个野种!” 秦优两手抱臂,冷漠地看着秦珊珊恼羞成怒之后的张牙舞爪。 “哼,怎么不说话了?”秦珊珊得意地笑了笑,眸光一转,似想起什么,又重新踏上前一步,靠在秦优近前,挑衅地道,“不用装得这么冷清的样子,在这个圈子里谁都干净不了。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不但把贝静妮收得这么服服帖帖,居然还能勾搭上梁墨琰。” “说起来,你真的还要感谢我,亲爱的弟弟,”秦珊珊伸手轻轻搭在秦优的肩膀上,样子亲密地好像要在他的耳边落下一个吻,语气轻佻地道,“那晚的□□是不是让你有着迷人的醉态呢,我可是亲眼看见,梁墨琰把你抱上车的哦……” “啊——”秦珊珊突然被猛地一推,光裸的背脊撞在墙壁上,让她疼痛得叫了出来,可是在下一瞬,她的咽喉却被紧紧地握住,抬眼一接触到贴在近前的那深沉而冰冷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口地喘气,眼睛紧张地瞪着那神情忽然之间变得阴狠的少年。 “不要总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任性妄为,如果不是秦谦,你以为只凭你,梁邵庭就可以这么容易地任你摆布?”秦优俯在秦珊珊耳边缓缓地道,“一直天真的,是你。” 秦珊珊眼睛睁得更大,可是咽喉被收紧,疼得让她差点想要哭了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角落太过偏僻,又隔着几个高大的盆栽,人们轻易不会注意这里,就算是偶然间看见,他们此刻的姿态也会被误以为是情人间的亲密。 “不会再有下一次,嗯?”秦优垂下眼眸,感觉到女孩脆弱的咽喉在手掌中的颤抖,“对于暗算我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就算你是‘秦优’的姐姐也是一样。” “秦优?”贝静妮的声音忽然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 秦珊珊如同大赦,两手紧紧地抵着身后的墙壁,祈求地望着秦优。 秦优冷冷地看着秦珊珊,许久,才一点一点松开了握着她咽喉的手。 待到秦优终于松了手,秦珊珊立刻转过身从盆栽的另一边跑了出去。 “秦优,是你吗?”贝静妮又走上前一步。 她似乎看见,刚才,那个角落里,秦优在和一个女孩亲密地接吻…… 看着那火红色的窈窕身影转过盆栽渐渐跑远,贝静妮的心忽然慢慢变得阴蕴…… 22、第二十一章 gk的酒会结束后刚回到下榻的酒店,就看见梁墨琰的那辆黑色宾利已经等候在了酒店门口。 一同坐在保姆车里送秦优回来酒店的关颖眼尖,一眼就已经认出那熟悉的车牌,只不过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在秦优下车之前交代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和行程计划,然后看着他转身后,头也不抬地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梁墨琰的司机一直恭敬地候在车门边,待秦优走近,伸手为他拉开了车门,微微点了点头道:“秦先生。” 秦优转头看了看他。 “梁先生已经在晶悦订好了位子。”司机垂下眼补充道。 秦优淡淡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子离开酒店后,汇入了马路上拥塞的车流中,缓慢而平稳地行驶着。 此时夜幕早已经降临,却是这个都市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下班回家或者是开始夜晚狂欢的时候,夜色中从上空俯瞰,马路两旁的路灯织起一条条暖色的光带,而行驶在马路上的车流,那忽闪忽灭的红色尾灯在这光带中璀璨地流动着。 待终于驶离了喧嚣热闹的市区,车子拐下了公路,转上了盘山的弯道,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清幽而安静,晚风拂动弯道旁的树木,也好像慢慢将刚才从凡尘俗世中的气息一点点拂去,身后的城市逐渐远去,可是每当车子转过一道弯,那灯光灿烂绚丽的生动夜景又会一下子浮现出来,让人感觉似乎已经脱离凡俗却又忽远忽近地不曾远离。 驶入一道雕花铜门,车道两旁的高大树木已经换成了一丛丛修剪整齐齐腰高的常绿灌木,车道前方不远是一片宽阔的欧式园林草坪,而草坪的那一端,则是一栋灯火通明的两层钢结构玻璃建筑。 这是一间高级私人会所,华美而又隐秘。 当车子稳稳停在会所门口后,便有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快两步迎了过来,为客人拉开车门,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和微笑,低声道:“晚上好,先生。” 会所正好建在山边,其实从远远的往这边看,夜幕下,这栋亮着灯火的精致玻璃建筑好像是山间上的一颗闪着星芒的琉璃珠。 一位侍者走在前头,领着秦优踏上厅堂一侧的银色不锈钢玻璃楼梯,沿着明亮却安静的走廊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然后侧身为他轻轻推开那扇镂刻着独特花纹的磨砂玻璃门。 这是一间长菱形的房间,整整两面墙是巨大而通透的落地玻璃,正对着山下城市璀璨的灯海,两侧仿佛架空,使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迎着窗闭眼站立,似乎晚风一吹就可以在夜幕下展翅飞翔。 水晶吊灯的光线明朗柔和却不刺眼,梁墨琰正坐在灯下的餐桌前抬起头向他露出清浅的笑,黑沉的眸中似融入了夜色的深浓。 “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晚了,”他轻笑着道,口吻好似情人间的柔和亲昵,“我做主点了几道这里厨子的拿手菜,待会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秦优望进那双如深潭般的黑眸里,良久,缓缓勾起唇角,眼中的清冷后藏着淡淡的温柔,轻声道:“好。”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了进来,侍者安静地布好菜后,微微躬了躬身,退出了房间。 梁墨琰轻轻举起桌旁盛着红酒的酒杯,微微示意,笑着道:“听说gk今年在米兰的发布会将会邀请你出席,恭喜。” 这个消息秦优也是今天在gk的酒会上才知道,而梁墨琰却似乎早已知晓。 秦优抬眸看着男人面上真诚柔和的笑容,也举起杯,浅浅地笑道:“谢谢。” 这样一顿晚餐,精致而丰盛,氛围平和宁馨,两人一边享用着美食,偶尔交谈一两句,彼此就像是温柔而默契的情人一样。 梁墨琰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明明是陌生的眉眼,可却总是带着让他感觉熟悉的影子。 之前他让人去查过秦优,而且查得仔细,秦氏总裁秦谦的私生子,从小独自随母亲在一座小城市里长大,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成绩一直优异,高中二年级时因为车祸脑部重伤后深度昏迷而休学,将近一年后奇迹般苏醒,之后又重新上学。似乎直至数月前秦谦才得知这个儿子的存在,但父子两仅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有继续联系…… 他看得出秦优似乎并不像一般的少年那样简单。 秦氏并不算是富可敌国,不过也是家业颇丰,秦优的祖父是从电子行业白手起家的,传到了秦谦之后,发展到目前,整个秦氏的产业涵盖了电子、通讯和地产几个领域,秦谦是秦家的独子,而他又只有秦珊珊一个女儿,秦优要是回到秦家,在将来必然会是秦氏产业的继承人。 如果说秦珊珊放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做,反倒乐于当个半红不紫的艺人,是因为她父母过于骄纵下的任性和叛逆,那么秦优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为钱和名利,只要回到秦家,秦氏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就算不做秦家少爷,以他现在在学业上所展露的聪明和优秀,在将来他的前途也会是不可估量。为什么他要进入这个复杂混乱的圈子,甚至,还和贝静妮那么亲密? 相信他不会不知道贝静妮是梁邵庭的妻子,就算贝静妮真的迷恋他,又能在这个圈子里保他多久? 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少年,究竟是真的愚蠢,还是怀着别的心机和目的?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了什么?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由此种种的种种,让梁墨琰越来越觉得有趣,尤其,他还察觉这些都和自己对秦优的这一份熟悉感似有若无地有着一点关联…… 从前的方维信,可从来不曾像这样和梁墨琰亲密甜腻得如同情人一样坐在一张桌前享用着晚餐。看出梁墨琰的若有所思,秦优放下手中的餐具,这样各怀心思的诡异场面让他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于是他端起面前的那杯红酒,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他那细微的表情还是落入了梁墨琰的眼底。 梁墨琰也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拭了拭唇,笑着问道:“怎么,想到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转眼望了望窗外美丽的夜景,秦优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手指轻抚着手中的酒杯,他看着对面那双深潭般的黑眸,轻轻笑着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小故事。” 梁墨琰也回望着他,无声地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小黑兔,它们都很喜欢吃胡萝卜,可是小白兔很笨,有胡萝卜吃的时候,总是抢不过小黑兔,于是有一次,小白兔很伤心地哭了,哭得眼睛都红了,”秦优淡淡扫了梁墨琰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望向窗外,“见小白兔在哭,小黑兔就问:‘你为什么哭呀?’小白兔就说:‘因为看到没有胡萝卜了,所以我很伤心。’于是小黑兔就把胡萝卜放到小白兔的面前,小白兔很高兴,马上就不哭了。然后小黑兔说:‘我看到有胡萝卜就很开心,所以只是借给你看看的,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听秦优讲完这个小故事,梁墨琰淡淡地笑了,可是,却又好似渐渐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凝固了下来,那双深黑色的眸子也在一瞬变得有些暗沉。 只不过,这样的神情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 待秦优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望向他时,他已是优雅地举起酒杯轻轻和秦优的碰了碰,微仰起头饮尽了剩下的半杯红酒。 &&&&&&&&&&&&&&&&&&&&&&&&&&&&&&&&&&&&&&&&&&&&&&&&&& “阿静,你别喝了……喂,你……”谢无双忍无可忍地抽开好友手中的酒杯,拍着吧台吼道,“贝静妮!你喝够了没有?!” 立时这间酒吧里在场的人都不禁纷纷转过头来望向了这边。 “……看什么看?!”谢无双瞪大眼睛气势汹汹地扫了全场一眼,待别人全都重新转回头去,她才又再次夺过贝静妮抓回手里的酒杯丢给站在吧台里的酒保。 “……无双……”贝静妮一脸醉态地侧趴在吧台上,目光朦胧地看着好友,眼神却已失去了焦距,口中喃喃地道,“……我想……我是不是疯了……” “是啊,你是疯了。”谢无双白了她一眼,这才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一盒凉烟,抽出一支放在唇边用火机点燃,“什么不好学学别人在酒吧买醉!” “呵呵……”贝静妮笑了笑,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坐直身体,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今天看见他在角落里和一个女孩接吻,我竟然……竟然……” 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她更嫉妒那个被秦优拥在怀里的女孩。她知道自己这种一厢情愿的感觉是多么得可笑,可是她现在心里真的很难受,一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别的女人,她就有种想要冲上前去撕碎那一副画面的冲动。 “阿静,”谢无双吐出一口烟雾,望着好友,摇了摇头道,“你一向都最是冷静精明,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副模样……” 贝静妮没有言语,只怔愣着坐在那里,许久,才缓缓道:“我不知道……起初,我也只是……只是很喜欢看着他,他就像是我年少时梦中的那个小王子,优雅的,温柔的,一双深邃的眼里可以倒映出我的身影……” 对于自己到现在还存着的这种浪漫幻想,贝静妮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她的笑意中又出现了讽刺,“……也许,我也是想要借着他来报复梁邵庭吧……” 谢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在你心里究竟喜欢的是哪个?” 贝静妮转回头看着好友,“梁邵庭是梁邵庭,我是我,我只是……” 望着好友那清澈了然的眼神,贝静妮的话蓦地止住,顿了顿,她才好似了悟地苦笑,低声承认道:“是,报复梁邵庭只是我自己找的借口……” 掩饰自己其实是喜欢上了那个安静淡然的少年的借口。 不,也许,这种感情,比喜欢还要再来的浓烈一些…… 在她和梁邵庭的婚姻中,她根本就不在乎梁邵庭的出轨花心,也根本就不在意梁邵庭身边一个个轮换着出现的各样女人,借着和秦优的亲密来报复梁邵庭这个借口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 她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掩饰着自己竟然喜欢着一个年纪比自己要小的男孩这个事实。 看着好友瞬间变得脆弱灰败的面孔,谢无双轻轻叹了口气,道:“阿静,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我……”贝静妮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可是却怔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在犯什么傻?着魔了吗?”谢无双伸手轻轻拍了拍贝静妮的面颊,“拜托你清醒一点,就算那个男孩子再怎么成熟稳重,可是他才十七岁,十七岁!未成年人!” “你迷恋他什么?他又能给你什么?你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女人了,有身份有地位,有美貌有财富,甚至还有婚姻,就算你不稀罕梁邵庭,可是你周围还有大把的有名利地位的能配得上你的好男人,你为什么要去喜欢那个男孩?!他是很俊美,是很有魅力,可是除了这些他什么也没有,连现在的工作也是靠你给面撑腰。” “阿静,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几时见过能拿得出几分真心的人?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图一时新鲜刺激玩一玩就算了,千万不要把你自己的感情和心都搭了进去。再说,你真的能保证他也会喜欢你吗?不论年纪还是身份地位,你们都差得这么多,就算他说喜欢你,又有几分可信……” “够了,无双。”贝静妮打断了谢无双的话,抚着额有些疲累地垂下眼帘,然后慢慢把头埋入了臂弯里,在谁也看不到自己的时候,许久,缓缓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23、第二十二章 后来听父母偶尔的说起,方维信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梁墨琰的眼里会有那么忧伤的情绪。 梁墨琰的母亲也是某个世家的千金,与梁墨琰的父亲是政治婚姻,夫妻之间感情平淡。不过梁墨琰的母亲从小体质就娇弱,生梁墨琰时就是难产,情况一度危殆;后来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一直不断地抱病休养,在社交圈子里,也几乎没有再露面。 梁氏家大业大,然而主母却总是抱病而无法参与世家之间的交际应酬,梁墨琰的父亲虽不算是风流,但是也相继地有了几个情人,甚至,她们也不惜毫无名分地,为梁墨琰的父亲生下了几个孩子。 只不过,梁墨琰的母亲背后也是一个有着雄厚背景和实力的家族,她的存在也是两个家族之间稳固关系的一种隐约牵制,也因此,她在梁家中的地位是梁墨琰父亲的那些情人们所永远无法替代的。 梁墨琰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总是忙于事业,梁氏虽是一个大家族,但内里的关系却因为各种利益的牵扯而错综复杂,外面父亲的情人们彼此明里暗里算计打压,而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们也隐隐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有着压制和威胁。 方维信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人前总是把一切做到最好,表现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梁墨琰,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显露出那么阴沉的性格和糟糕的坏脾气。 他想起那个傍晚在花园里时,梁墨琰那双眼里的冰冷和防备。 那天他打完招呼以后,梁墨琰却根本没有理他,也似乎是不记得他们一年多前,曾经是在梁家大宅的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里见过一次面的。不过方维信却也并不介意梁墨琰敌对冷漠的态度,他从来很少会想去主动认识接近一个人,而梁墨琰是唯一的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是那个傍晚,他就一直静静地陪着梁墨琰坐在花园里,一直坐到了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但是在那之后又是过了很久很久,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见面。 他们平时各自要学要做的事情总是太多,世家之间的聚会也不是总能跟随着父母去参加,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梁墨琰是梁氏嫡系的长子,梁氏所有产业的首席继承人,也是将来恒泰集团的船王,而自己却只不过是方氏家族众多后辈中的一个而已。 方维信第三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见面,时间又是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年,而这一次,是在梁墨琰母亲的葬礼上。 本来他的父母并不准备带着他一起去参加梁墨琰母亲的葬礼,是他自己主动说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过来看一看梁墨琰。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潮湿而寒冷。 这场依着梁墨琰母亲的遗愿,办得葬礼简单而隆重。穿着素色衣服的人们撑着黑色的雨伞半围绕在墓地的周围,静静地听着牧师念着悼词,肃穆的气氛中,除了牧师低沉的吟诵,就只有绵密的雨丝悄然落在草地上的细微声响,安宁又带着一点沉重,而前方的白色墓碑上,梁墨琰母亲的照片静静地立在一束束鲜花的环绕中。 这也是方维信第一次看到梁墨琰母亲的样子。那是一个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女子,有着端庄娴静的气质,不过,眉目之间的神采,却隐隐有着一种高贵傲然。 方维信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梁墨琰的背影。他站在梁家管家为他撑开的雨伞下,穿着黑色西服的身躯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高挑了些,依然是挺得笔直的腰背,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可是方维信却一眼就能将梁墨琰认出来。 悼念的仪式结束很快便结束,人们也安静地在这绵绵无尽的细雨中慢慢散去,可是方维信却始终没有看到梁墨琰回头,——他一直都沉默安静地站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方维信慢慢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往回走,沿着石阶而下,一直走到快要到达墓园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身踏上石阶快步跑回刚才举行葬礼的那个地方。 果然,梁墨琰还依然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 停下脚步,方维信努力平复着有些急促地喘息,瞥了一眼远远站在墓地另一边朝着这里关切张望的梁家管家,他一步步走到梁墨琰的身旁。 梁墨琰的发间已经沾满了细细密密的水珠,肩膀和衣袖也已经渐渐被雨水沾湿,因为水渍而显得更加深黑。 “梁墨琰……”方维信开口轻轻唤道,缓缓伸出手去握住梁墨琰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碰触到的是一片带着湿气的冰凉。 方维信转过头去看那刚才一直表现得安静沉默的男孩,却是没有想到,望入的是一双湿润的满是伤痛的眼眸。 “……梁墨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也似乎开始有一点点疼痛,下意识地更加握紧那片冰凉,他蓦地松开了另一只手一直握着的伞,摊开掌心,接下了那滴有些烫热的眼泪。 &&&&&&&&&&&&&&&&&&&&&&&&&&&&&&&&&&&&&&&&&&&&&&&&&&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市区里的马路上,路边两侧林立的高楼遮住了几分午后的阳光,只透过车窗洒下明明灭灭的倒影。 秦优侧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梁墨琰,而对方也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望向他。 “怎么?”梁墨琰轻轻一笑,牵起他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问道。 秦优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车外透过来的倒影忽明忽暗地遮掩去了他眸底的情绪,良久,他无声地在心里轻叹一声,抬起头来清淡地微笑道:“明天要出去拍一些外景,大概不能赶回来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连着一个星期,梁墨琰都会在中午邀约他一起午膳,两人就像真正的情人那样出双入对。 “没有关系,明日我也正好有一个会议。”梁墨琰体贴地轻声道。 车子在路口拐了一个弯,平稳地停在了一栋银色玻璃幕墙的大楼下。 “我到了。”秦优转过头看了看车外,关颖已经站在了楼下大堂的门口等候,认出车子,向着这边张望。 他想要抽出手去拉开车门,可是梁墨琰却并没有放开。 秦优回头静静望那双深沉的黑眸,半晌,明了地只好倾前身去,在那带着一丝凉意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梁墨琰这才好似满意地淡淡一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轻抚过他漂亮却清冷的眉眼,道:“那周末出海钓鱼,我过来接你,嗯?” “好。”秦优顺从地点头应道,然后才转身下了车。 看到秦优的身影走下车,关颖很快就迎了过来,望了一眼渐渐驶远的黑色宾利,她这才转过头来对秦优道:“贝小姐找你,让你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我们赶紧上去吧。” 刚刚过完午后,走进img在港岛公司总部所在的楼层时,并没有遇到多少人,不过在走廊上见到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在看着秦优时,都有着一副好似格外熟稔热切的表情,点头招呼着并侧过身为他们让出路来。 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奉承巴结的待遇,关颖自然心里清楚,私下里其他的同事也都有对她表现出或羡慕或嫉妒的情绪来,不单只因为秦优的日渐走红,还因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秦优背后隐隐约约和两个大人物有着不同的牵扯。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梁墨琰几次到摄影工作室接送秦优也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何况还有之前传出的和贝静妮之间的暧昧,这些都使秦优在img的其他人的眼里,显得是个高深莫测又有着很强手段的人,不然怎能玩转这样一种高超的三角关系又给自己带来种种的好事和便利。 不过关颖却并没有为这种逢迎热切而感到高兴,她太过明白现实,梁墨琰和贝静妮都不是那种能任由揉搓摆弄的人;她也清楚这些面上热情的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他们在暗中,可都是冷眼地等着看这个少年将好运用尽,一朝从云端重重跌下。 关颖是目前站得离秦优最近的人,这一段时日里,秦优的工作和行程和计划安排都由她经手,甚至在秦优忙于工作的时候,梁墨琰和贝静妮的邀约来电都是由她接听并转达的,一些事实和真正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再清楚不过。 虽然贝静妮是img的老板,也是一手捧红并一直关照自己的人,但秦优对贝静妮,却并没有刻意的讨好和遵从,态度从来从容而淡然,最多也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的相处;反而贝静妮却好像才是刻意接近并流露出亲密姿态的那个,并且,在知道那些流言的情况下,仍然还是保持着这样一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这一点关颖早就隐约觉察,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说出。 而梁墨琰和秦优之间,现在看起来像是情人,总是邀约不断,可是两人之间却又似乎显得若即若离,关颖才不相信梁墨琰会不知道贝静妮和秦优的那些绯闻。 可是要说两人真的是一对,可是秦优每次和梁墨琰说完电话或者约会回来,都不像是那种陷入爱河的陶醉模样,至少,也没有任何一丝丝兴高采烈的情绪,冷淡平静一如往常。 如果说秦优是像童珂一样,和梁墨琰在一起只是为了交换一种利益,但她真的无法从秦优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一点点趾高气昂或炫耀得意的样子来。 这许多的错综复杂,让关颖觉得自己既像是一个清醒的局外人,看得比其他人要来得清楚明白;可又像是也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追究到底还是什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聪明如她,知道只有保持着沉默和若无其事,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其实她从来就看不透秦优这个人,在他的面前,她始终都觉得自己才是年轻单纯的那一个。 陪着秦优走到了贝静妮办公室的门口,关颖向贝静妮的秘书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 见到秦优走进办公室,贝静妮微笑着从座位上站起。 “秦优,来得正好,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伸手示意秦优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抬头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语气轻柔而愉快。 秦优清浅地笑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就是这样一个安静柔和的样子,总是让她深深地迷恋。贝静妮侧着头看了看他,然后低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放在桌面上的白色信封,借此掩饰去自己眼里的情绪,接着才重新望向秦优,笑着道:“由于你近来的工作表现非常不错,而且gk那一边也一直对你赞赏有加,公司决定给予你适当的一些奖励。”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闻言秦优接过信封,在贝静妮的示意下打开,低头看了看信封里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挑了挑眉,看入贝静妮的眼里,道:“以对员工的奖励来说,很丰厚。” “对,”贝静妮靠向椅背,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缓缓地笑道,“可不要妄自菲薄,今时的你已经不同往日,你现在是img里的首席模特之一,也是gk面前最红的人,在将来也还会有更大更好的发展,这种奖励对目前的你来说很是恰当,不过往后,你会发现你能得到更多。” 秦优笑笑,将手中的信封收起,淡淡地道:“谢谢。” 贝静妮按下心里的涌动,从容而平静地笑着回道:“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秦优起身,对她点了点头。 “……秦优,”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贝静妮顿了顿,又轻声唤住了他,待秦优回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面上带着平淡的笑,道,“下周三我过生日,晚间会搞一个小小的庆生会,届时也会有不少圈内的朋友会过来,我希望……你到时候也能一起参加。” “嗯,你既然在这圈子里,能够多认识一些人,对你的将来也是很有好处的……”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秦优想了想关颖提过的当日的日程安排,便点点头,应道:“好。” 看着秦优的背影离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阖上,贝静妮这才一点一点地放任自己露出温柔的神情来,不过,渐渐地,她又缓缓将这种越见深浓的情绪小心地收起,藏在自己平常冷静理智的面具下。 无双说得没有错,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给予自己。可是,她却也并不寄望着得到什么,财富、地位,这些她都有,她也不会想要更多,她只是喜欢看着他,喜欢看到他的笑容,喜欢听见他的声音,喜欢当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会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不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她只想要把自己能给予的都给他。名利地位,财富声望,只要她能给得起的,她都会把最好的捧到他的面前去。 这些只是属于她自己的一份感觉,无关任何人。 24、第二十三章 从img所在的大楼里走出,一坐上保姆车,秦优就将手中的白色信封和一张折起的纸递给关颖。 “这是什么?”关颖讶异地看他,伸手接过,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那张支票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哇,这么多!” 秦优睨她一眼,望着车窗外移动的景色,淡淡道:“帮我开一个股票账户,按纸上写的买下那几支股票。” 关颖翻开那张折起的纸看了看,抬起头,眼睛一眯,扬了扬手上的白色信封,道:“全部买?” 秦优头也不回地道:“对。” 关颖暗暗咋舌,努力地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情认识去猜测着这几支股票的好坏,而同时她也想着是不是秦优跟贝静妮或者梁墨琰套了些什么□□消息,才这么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把这一大笔钱全扔了进去。 不过有些事情只要牵扯上,总是会有点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却又好似理所当然,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耸耸肩膀,关颖很快就将这些想法扔在了脑后,收好手里的支票和纸条,拿出手机翻开行事历,开始了平时的联络和工作。 秦优现在已经并不只有gk的工作要做,在不违反现有合约的一些约束下,img又为他接下了一些时尚杂志和广告的硬照拍摄,因此他在港岛的这一个月里,行程和工作计划其实还是很满的。 黑色的保姆车渐渐驶出市区,来到了郊外一处海湾的废弃船厂码头,今天下午的拍摄将会在这里取景。 今天的阳光很好,天空也难得的清清朗朗,以致周围的景物格外地清晰,色彩和光感都很饱满,连海风也是轻柔的,让人感觉慵懒而惬意。 这是一片非常非常宽广的灰色水泥场地,上面零散地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集装箱和钢材,两个近千吨的深红色巨型门吊高高矗立在那里,油漆因为日晒风吹而有些剥落,远远看去,映衬着浅蓝的天空、大海和遥远的矮山,很是有一种空旷苍凉的味道。 码头一旁同样浅灰色的水泥建筑就是废弃船厂的厂房,从高高的巨大的门洞望进去,里面寂静而空旷,地面上还散乱地堆放着不少杂物,在这里,好像每一样东西都显得刚硬而巨型,每一个昏暗的角落都似乎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让人有种被威压震慑而需要小心翼翼之感。 摄影组的车队早就已经开了过来,分散地停放在厂房门口周围的的空地上,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服装师正在几排挂满昂贵服饰的架子前整理清点,布景师和场工搬运着一些脚手架和背景道具,灯光师和助理们都跟随在摄影师的身后去看合适的取景地了,此时一个场地助理见到秦优和关颖从保姆车上下来,连忙迎了过去。 先是向秦优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场地助理这才转头对关颖道:“关小姐,杂志监制那里正想找你过去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挺急的。” “啊?又有什么事情,之前不是已经在电话上都说好了的吗?”关颖抱怨地嘟哝,但是毕竟对方可是大牌杂志的人,就算侣榉骋坏悖约阂不故遣荒艿米铮谑侵缓米矶郧赜诺溃澳俏蚁裙タ纯矗然峄乩凑夷恪! “没事啦,关小姐,我可以先带秦先生过去那边等你。”场地助理笑得很是热情,伸手指了指远处停着的一辆临时充作更衣室的房车。 关颖抬起顺着场地助理指的地方看了看,瞥了一眼那笑得一脸讨好热情的男人以及他胸前挂着的工作人员名牌,有些不满地道:“有没搞错啊,你们把车停那么远,那么不方便,等下拍照换装不是很麻烦?!” 场地助理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这里杂物太多,车子也不好停放,不过那里比较安静,不会晒到太阳,地方也干净一点。” 关颖看了一圈周围,发现也是如这人所说的那样,于是便没有再跟他计较,转身往监制那边所在的车子走去了。 那场地助理依然一边继续陪着笑,一边领着秦优往那辆房车走去,秦优也没有怎么在意,毕竟出外景不比得在室内,自然是会有许多不便利的条件,有些时候需要将就一下也没什么所谓,没有必要去怎样为难那些下面做事的人。 ——不过,当他跟着那场地助理弯弯绕绕走向那台房车,而周围越见那些容易遮挡视线的高叠起来的废弃钢材和旧集装箱的时候,他蓦地察觉出了几分诡异和不妥。 “你这是要去哪里?”秦优站住脚步,冷冷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问道。 “啊,当然是过去那部车那里,呵呵……这路不是太好走,真是没办法,不过就快到了……”那场地助理回过头笑着道,眼里却带了点紧张急切,似乎想要让秦优再继续多走几步。 秦优眸色一沉,心里已经渐渐对面前那人的目的有了几分明了。 “是谁?”看着对方那副越见紧张的神情,他冷淡地开口又问了一句。 “什……什么谁,秦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那场地助理已经笑得很僵了,努力拉扯嘴角,却也只是抽搐了一下而已。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远远不像是他外表那样的好对付,而且他身上那忽然变得森冷锐利的气息也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那场地助理的额头也是冒出了冷汗,索性一咬牙,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秦优道:“看来和秦先生结怨的人不少啊!” 看见对方终于露出真面目来,秦优嘲讽地勾起唇角,眸底却更见冷意。 “哼,真是可惜了,——让你不能做个明白鬼!”那场地助理突兀地迅速往上方处望了一眼,然后退开一步,丢下了这句话后立刻转身就跑,随即还打了一记响亮的唿哨。 秦优没有忽略他那往上看的细微动作,警觉地跟着抬头,只见半空中高高的深红色巨型门上吊着的两段粗大钢丝缆绳已缓缓移到了他目前所在位置的上方,阳光有些耀眼,不过却还能依稀看见那粗大缆绳尾端,跟船锚一般大小的吊钩上拴着的一束被铁链捆扎着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钢筋铁条。 随着那声唿哨,空旷的场地上忽然响起一阵铁链摩擦发出的细细却刺耳的“喀拉喀拉”声,那两段吊着东西的钢丝缆绳在这声音中绷紧扭绞,紧接着“嗒”地一声,原本捆扎着那束钢筋铁条的细细铁链突然崩断,那些钢筋铁条便从空中如同箭雨一般散落着砸了下来…… 关颖走到那杂志编辑所在的车子旁,却看见那编辑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阳伞下的导演椅上,神情惬意地喝着咖啡捧着手提电脑在查阅文件。 “咦,司徒小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关颖忽觉奇怪,要是这个编辑找自己有急事,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悠闲的样子,干脆走上前很直接地问道。 “啊,什么?”那位司徒小姐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回过神来道,“诶?关颖,你过来了啊,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关颖更加一头雾水,疑惑道:“没有啊,不是你让人叫我来找你的吗?” 看见那司徒小姐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关颖忽地一跺脚,眉头一紧,道了一声,“糟了!” 她转身就往废弃船厂的门口冲去。 心底忽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回想起刚才那个场地助理虽然脖子上有挂着工作人员的名牌,可是面目却是陌生的。 这里是外景地不是img的摄影场,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全是img里的人,她竟然就那样随意地让秦优跟着一个面生的工作人员走了。 她暗暗责怪着自己,怎么能够这么大意。 待她快跑到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她蓦地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铁链声响,她抬起头,忽然就看见了一大束的钢条从半空中撒下。 关颖心里一紧,脑子里有根弦似乎要跟着崩断了,站住脚步,她紧抓着自己的领口大声地尖叫着对着钢条散落而下那片地方喊道:“秦优——” &&&&&&&&&&&&&&&&&&&&&&&&&&&&&&&&&&&&&&&&&&&&&&&&&& 梁墨琰第一次见到方维信时正在发着脾气,因为他父亲的情人之一今天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梁家大宅举办的小型宴会上。 虽然宴会上在外人的面前父亲并没有和那个女人显得亲密,可是他心里清楚,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和他父亲的关系。虽然母亲此时是在别处的宅邸疗养,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敢这样大胆地堂而皇之走入梁家大宅,是真的不将他的母亲放在眼里了吗? 想到那个女人还不惜没有名分地在外面为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梁墨琰的眼底更见冷意。 他恨恨将面前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落在地,正在这时,那个叫方维信的男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冷冷地瞪着那个男孩,想要让对方识相点退出去,可是那个男孩却偏偏只用一双清清淡淡的安静眼睛回望着他,带着一点忐忑地问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弹琴。 梁墨琰从来不太喜欢那些世家里的孩子,可是他年纪虽小,却早已经学会为自己戴上一个完美的面具,只不过,在此时,却叫那个男孩闯了进来看见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的一面。 偏偏那个男孩还很执拗,眼睛里除了坚持,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其他打探好奇或者讨好巴结的情绪。 梁墨琰便对他没有了再进一步抵触的想法,只是依然不太友善地道:“随你。” 可是那男孩却轻轻地笑了出来,清亮的眼里泛起柔和的光芒,礼貌地响他道了声谢,就快步走到了房里的那架钢琴旁坐下了。 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轻柔舒缓的调子很是能够安抚人的心情,弹得居然很不错,梁墨琰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孩,只见他微垂着眼眸,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轻盈地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落地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些耀眼,他坐在那里,好像连着身旁的钢琴都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之前心里的浮躁和怒意都已经被房中飘动的音符一点点地拂散,梁墨琰渐渐静下心来,他重新在书桌后坐下,微微阖上眼睛,开始慢慢思考起其他的事情。 “坚忍、冷静、从容,你一定要让自己做到无懈可击,完美到无可挑剔,妈妈知道这样你会很辛苦,可是你既然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就要勇敢地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来。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是梁家的嫡长子,将来恒泰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不要轻易叫人看轻了去。” 母亲一直生病修养,但每一次母子俩的见面谈话,母亲都会慈爱却又不失严厉地教导他许多道理,告诉他永远不要退缩和害怕,去勇敢地面对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 父亲的那些情人们不会得意太久的。梁墨琰双手手指交握着放在身前,身体缓缓靠向椅背,眸底的神色逐渐变得深浓。 桌面被轻轻敲了敲,梁墨琰抬起头,看见一张清浅的笑脸,转头瞥了一眼房中那洒满阳光的一角,钢琴静静安放在那里,不知何时那轻柔的琴声都停了他却没有察觉。 只见那男孩笑着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掌心中递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枚镶嵌着碎钻和几颗宝石的俄罗斯彩蛋,彩蛋上还有一个手工雕刻的三角钢琴。很精致漂亮的东西,也很昂贵。 他挑眉,有些讶异地想着面前这个男孩应该不会是想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为自己允许他弹琴的谢礼吧。 不过对方却笑得带着一丝狡黠,很快又将那枚彩蛋收进了兜里,然后说那是他除了钢琴之外最喜欢的东西,每一次看都会觉得开心,所以这也只是借给他看看,让他也跟着开心一下。 那双明净的眼睛和清淡的笑容组合在一起是这样地让他印象深刻,似乎在某一个刹那,心底自己没有觉察的一个角落里,就悄悄地烙上了这个人的影子。 那时候他不知道,在这一生,他们仅仅只有数面相见的缘分。 他叫梁墨琰,他叫方维信,那一年他们才十零岁,相识在梁家大宅那一间充满阳光的琴房里。 25、第二十四章 轻轻“叮”地一声, 光可鉴人的银色电梯门缓缓打开, 贝静妮跨出电梯,一路沿着深蓝色的地毯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厅前,坐在门厅一侧秘书台后的漂亮女秘书早已经通过楼下前台急急忙忙打上来的电话知道了她的到来, 早就连忙地从里面迎了出来,神色有些紧张为难地道:“啊, 贝小姐,老板他……” “他不方便是吗?”贝静妮冷冷地接道, 睨了结结巴巴的女秘书一眼, 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入了门厅。 正在此时,门厅一端厚重的棕色桃木门被打开, 梁邵庭好整以暇地走出来倚在门框旁, 轻佻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气势汹汹的贝静妮,道:“难得, 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他随意地挥挥手, 示意秘书不必再阻拦。 那秘书好似松了口气,忙不堪地坐回秘书台后,头也不抬地只看着电脑屏幕敲文件去了。 贝静妮停下脚步,两手抱臂站在原地,扫了一眼桃木门里端的办公室里坐在桌前转椅上的女人, 梁邵庭站在门口遮挡住了女人大半部分的身影,只看见一双匀称白皙的长腿和脚上的红色高跟鞋。 她嘲讽地看了看梁墨琰松开的衬衫领口和上面淡淡的口红印,语气冰冷地道:“不必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我问你,今天码头那边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对贝静妮的质问,梁邵庭挑了挑眉,“什么码头?你在说什么?” 贝静妮直直望入他的眼底,冷道:“怎么,梁邵庭你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梁邵庭撇开头嗤笑一声,这才转回眼来望回贝静妮,神色间却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浮,站直身体冷淡地道:“做出这种指责之前,你最好还是先想想清楚。” 闻言,贝静妮眉头微微一皱,看梁邵庭的神情也不像是推脱,原本心里的怒意和焦躁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那还会有谁……”还会有谁会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去谋害一个人?贝静妮最初想到的是童珂,可是以童珂的为人,就算他再怎样嫉妒秦优也好,他不会也不能够这样去精心布置策划这些事情。 去那个废弃的船厂码头拍摄外景虽是早有计划,可是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杂志编辑和img一方相关负责的人,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就只有码头那边的场地看守,而那人却正是当时将秦优带走的那一个。出了事情以后,那人就一直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废弃船厂那一方临时雇佣的,甚至留下的身份资料都是假的。 预先和另一个同谋在码头做好布置,待秦优和关颖出现后想办法支走关颖,将秦优带到周围都是废旧集装箱和钢材的地方,然后绞断捆扎在半空中的钢筋铁条……如果秦优当时再多走几步,走到他们预先设好的死地,那么秦优就算没有被半空中散落下来的钢筋铁条砸死,在他们的预计下,那些东西砸下来的冲击也能将周围特意摆放得不稳的废旧集装箱和钢材推倒,将秦优活活埋在底下。 当听到这些的时候,贝静妮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后怕,更让她觉得害怕的是,竟然会有人这样周密地去布置杀害秦优,究竟,会是谁,有这样狠毒绝决的目的? 秦优虽然已经开始走红,可是他除了工作需要一向都很少和圈内的其他人接触,也许暗里会有不少人眼红嫉妒,可是就算是和童珂,也没有结下那样深刻的仇恨,贝静妮最后所能想到的人就是梁邵庭,除了他,还会有谁能够有那种心机和能力去做下这样的事? 可是,在冲动过后,她冷静下来仔细再想,便明白梁邵庭确实没有什么动机和必要去这样花费心思地去对付秦优,何况以梁邵庭的性格和一向的手段,就算他想要一个人消失,也只会做得更加隐秘和悄无声息。 听见贝静妮的低语和若有所思的表情,梁邵庭蓦地有些明了为什么贝静妮刚才会那样怒气冲冲地闯到他的办公室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最近那些传闻贝静妮和一个新模特亲密暧昧的事情。对那个叫秦优的少年,他比起贝静妮还要了解清楚得更多。 因为,所有和秦优相关的资料背景,都是梁墨琰叫他去私下调查的。 对于那个少年的行事和心机,梁邵庭不得不承认连自己也有些猜不透,不过他却知道,在外界误以为的这段绯闻关系中,那些人,包括贝静妮,都有些一厢情愿了。 贝静妮的确是聪慧,不过,她始终都是一个女人,当面对感情的时候,女人永远都是远远比自己所要以为的还要单纯幼稚。她们任性地固执己见地一昧相信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面,往往丢失了冷静理智却不自知。 贝静妮眼里的秦优就好像是最理想的情人,俊美优雅、温柔体贴,他的年轻、他远远不如她的财富和地位,他目前的工作和前途对她的依仗,都叫她迷恋之余又对他心生怜爱,油然而生地想要去给予,想要去宠爱,恨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来去讨得他的欢心。 然而秦优却显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只执着于他光明的那一面,永远也看不清那双冷淡安静的眼睛里藏着的深沉。 梁邵庭觉得有趣,缓缓露出一笑,原来,就算是精明能干如贝静妮,也始终难免爱得盲目。 “让我来猜一猜,你之所以这么急冲冲地跑到我这里来,是因为……”梁邵庭轻笑着走上前,俯下身在贝静妮耳边小小声道,“你的那个小情人吗?” 贝静妮侧眼冷冷看着他。 “你刚才那样地质问,难道——”梁邵庭扬扬眉毛,迎上贝静妮的目光,“是他出了什么事?”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又何必知道太多。”贝静妮微抬起下颌,漠然地道。 “啧啧,身为你的丈夫,难道我不应该适当地表示一下关心?”梁邵庭若有其事地摇头轻叹。 贝静妮冷哼一声,讽刺地笑道:“谢谢,不需要。”继而面色一凝,直直盯着梁邵庭,语气含了几分警告,“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忘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彼此的生活各不相干。——秦优的事,不用你插手,当然,最好这件事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不然……” “不然怎样?”梁邵庭似笑非笑地望入贝静妮的眼底,可是唇边却是泛起一丝冷笑,附在贝静妮耳旁轻声道,“不要试图威胁我。——如果我想动他,你以为我会让你找到机会像现在这样质问我?……你将他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可是,他现在真正是谁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闻言,贝静妮蓦地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她冷声一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临走前,她侧过头对站在原地的梁邵庭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你这样真的没事?”梁墨琰两手抱臂斜倚在游艇的船舷上,望向秦优那缠着纱布吊在脖子上的右手臂。 秦优笑笑,抬起那受伤的手臂轻轻扬了扬,淡然地道:“没有伤到筋骨,之所以绑成这样,是因为不想让手臂的活动太过于牵扯到伤口。” “以后要多当心一点。”梁墨琰微微蹙眉,看见他受伤,心底着实有种不愉快的感觉。 “只是一个意外而已。”秦优浅浅地勾起唇角。 距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当时在现场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钢筋铁条不可能会无端端地从半空中掉下来,只不过出了这样一件事,影响可大可小,所以对外都统一口径地解释那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那个人想要将他引入死角,可是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不然,走进那里,就算不被砸死也是要被倒塌的钢板和集装箱活埋,下场也是一样。 那个人一跑,他就跟着冲了出去,周围到处都是遮挡视线的堆叠物,如果乱闯也是死路一条,那个人能亲自将他领进那里,自然是会给自己留条安全的退路,不可能也一起跟着砸死。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出错。 冲出一段距离后,就是码头的边沿,那个人直接跳入了海里,很快游远了,而他毕竟是慢了一步,跳入大海之前,还是被飞散而出的一个重物弄伤了手臂。 梁墨琰看着他那沉静淡然的眉眼,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对那轻描淡写的口吻感到有些生气。 他自然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意外,只不过,他竟然有些希望秦优能亲口对他说出来,就算不是趁机对他示好撒娇,也可以要求他为自己找出背后主使为自己报复了断。 可是,秦优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而且,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之前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攸关,而真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啊,鱼上钩了,快拉线!”秦优忽然指着海面上不停下沉上浮游移的小小浮标,示意梁墨琰赶紧去拿钓竿收线。 梁墨琰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伸手拿起钓竿,从容地开始收线。 “快拉过来,看看是什么鱼。”秦优好奇地从船舷上探头,努力想要看清那碧蓝的海面下在努力挣扎游动的鱼。 脖子伸得长长,眼睛里倒映着海面上的光芒,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才真正像个十七岁的少年,活泼而生动。 梁墨琰渐渐被他兴奋的情绪感染,心情也似一下放松飞扬了起来。 鱼线收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小心地用手拖过鱼线,一把拉起,一条鳞光闪闪的大鱼扭动着跃出了海面,随着鱼尾的用力摆动,几朵水珠甩在了半空中,在阳光下的蓝天和碧海之间折射出一条条小小的彩虹。 梁墨琰一手抓住滑溜的鱼身,一手准备去解开鱼唇上的吊钩。 “我帮你吧……”秦优靠在他背后,伸出一只手去想要去帮忙稳住那条一直大力扭动不甘愿被逮住的大鱼。 偏偏,它还真的成功了。 “啊——要溜走了要溜走了……”秦优着急道,两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想要抓稳那不甘就范的大鱼,可是随着沉沉的“噗通”一声,它终于志得意满地重回了大海的怀抱。 “……诶,它走了……”望着一片平静的海面,秦优遗憾地叹息。 梁墨琰好笑地转回头看他,笑道:“算了,随它去吧。” 秦优抬眼,静静看着梁墨琰,许久,伸出手去拂过那带着笑意的眉眼,淡淡地道:“很少看见你笑。” 梁墨琰挑眉,想要去握住那微凉的手,却不料秦优清浅地一笑,低低叹息一声,倾身将唇印上了他的…… 沉黑的眸底划过讶然,还有连自己也无法觉察的一丝温柔,梁墨琰伸手揽过秦优的身体,将他紧紧扣在怀里,加深了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轻轻地辗转吸吮,舌尖互相撩拨轻挑,交换着彼此的气息,这个吻在逐渐变得浓烈,身体紧紧贴着对方,都能听到各自粗重的喘息和激烈的心跳…… 久久,直到海面上忽然跃起一尾鱼,那“哗啦”的水声打破了那几乎快要凝固的炙热的空气,他们的唇才慢慢分开。 梁墨琰将秦优拥在怀里,头倚在他的颈间,呼吸着他清淡舒服的气息,一点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良久,他缓缓抬起手,手指轻轻拂过秦优受伤的手臂,声线中还带着几分沙哑地轻轻问道:“当时,不怕吗?” “嗯?”秦优轻笑,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垂下眼眸,迟疑了许久,他才低声地道,“怕。” 怕这一次,再也无法回来见你。 26、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栋宁静海湾边的白色别墅, 别墅后前的那片绿色草坪正面对着开阔的美丽海景, 而草坪的一侧,则是一个不规则弧形的泳池,此时池水波光粼粼, 辉映着远处晚霞漫天的碧蓝大海,景色让人迷醉。 在草坪上摆开了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餐桌, 桌上餐盘里盛着各色的精致小点心,草坪一旁的园林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配合着夕阳昏黄的余辉, 让草坪上的白色蕾丝帐篷、随处可见的鲜花和粉色气球显得如梦似幻。 这是一个小型的私人派对,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聚在草坪周围,面带笑容神色轻松地随意闲聊着, 两个临时雇用过来的侍者在他们之间穿梭, 手上托盘中的鸡尾酒色彩艳丽而诱人。 “阿静,生日快乐哟!”一身浅金色亮片短裙的谢无双将手中的一个包装精致的墨蓝色盒子交到贝静妮手上, 笑着轻轻拥抱了一下好友, 然后又悄悄在她耳边笑眯眯地道,“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大肆庆祝自己又老了一岁,看来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头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贝静妮接过谢无双的礼物,道了声谢, 听了她的话又无声地白了她一眼。 谢无双摊开双手笑着做个鬼脸,然后又一手搭在她肩上,冲着庭院入口的地方扬扬下巴, 道:“喏,你的小王子来了,赶紧迎驾吧。” 贝静妮索性就没有再搭理谢无双,拍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了。 今晚她一身白色单肩连身长裙,一头黑色的波浪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脸上妆容清新淡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柔美,从此时这样美丽的场景中走来,就像是一个美丽娇柔的雅典女神。 她亲自迎到了庭院门口,对刚刚走进来的秦优笑道:“欢迎哦。” 看见贝静妮,秦优走过来,先是将手中的礼物递到她手中,微笑道:“生日快乐!” 贝静妮伸手接过,侧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谢谢。” 她翻看着手中那系了粉蓝色绸带的漂亮白色小盒子,笑着又道:“好可爱的样子,是什么礼物?我现在就拆开来看看?” 秦优浅笑着点点头。 贝静妮低下头,伸手轻轻拉开绸带系成的蝴蝶结,再慢慢将白色盒盖打开,一串圆润柔亮的黑白珍珠手链静静地躺在铺了墨色绒布的盒子里。 每一颗珍珠都是经过仔细精心的挑选,一串黑珍珠,一串白珍珠,然后用白金的扣子连结,虽不闪亮耀眼,但却是有着一种低调奢华的美感,流露着优雅温柔的气息。 虽然比起其他更加精致昂贵的礼物来,这串黑白珍珠手链并不算有多么特别,可是贝静妮心里却觉得它最特别,一眼就看中,格外地喜欢。 “很漂亮啊!”贝静妮小心地将手链拿起,欣喜地赞叹道,然后她抬起头,望入那双清淡的眼,轻轻一笑,轻声道,“能不能帮我戴上?” 秦优微笑接过那条手链,道:“好。” 那手链握在那双修长的手里,竟然会是那样好看。贝静妮抬起皓腕,看着秦优为自己将手链戴上,目光不自禁地带了几许迷恋和一丝羞涩。 “好了。”秦优抬眸看她,淡淡地笑道。 “好看么?”那手链与她今晚的装扮竟然分外地契合,这让贝静妮更加开心,甚至微牵起裙摆转了个身,笑着抬起头看着秦优,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秦优点头,微笑着看她,“你喜欢就好。” 贝静妮走到他身旁,挽起他的手臂,看着他道:“我当然喜欢。——走,我今天是寿星婆,看在你送我一份这么合心意的礼物份上,我就让你做我今晚生日派对的舞伴,陪我出场开舞吧。” 她轻轻扬手向草坪一端等候的小乐队示意,舒缓轻柔的华尔兹在他们踏入草坪中央临时充作舞池的空地时适时响起。 此时夕阳已经渐渐落入了海平线,天边的紫色霞光也即将渐渐融入墨蓝色的天空里,这一支黄昏中的华尔兹是这样地朦胧而美丽,让人沉醉,却也让人感觉仿佛是记忆中的旧梦,不似真实而又永远无法遗忘。 一曲终了,舞池中其他一起共舞的宾客和一旁观众都轻轻鼓起掌,贝静妮牵着秦优的手,轻笑着优雅地微微屈膝致谢。 这时草坪边的园林灯灯光渐渐转暗,侍者推了点着蜡烛的蛋糕出来,小乐队演奏的曲风一转,小提琴为主音的一首“生日快乐”轻快悠扬地飘荡而起。 蛋糕被推至贝静妮面前,周围她的朋友们都围了上来,笑着看她说对着烛光虔诚地许下愿望后,然后轻轻将蜡烛吹灭。 “谢谢大家。”贝静妮在朋友们的掌声中笑得灿烂。 “静姐,今晚为了给你助兴,我可是特地准备了我的新歌喔!”当红的女歌手方可盈和贝静妮的私交不错,所以她也是今晚贝静妮生日派对邀请的宾客之一。 说完,方可盈走到小乐队前的话筒旁,正要示意乐队中的钢琴师开始伴奏,贝静妮却好似忽然想起什么,笑着扬手打断,转而对站在身旁的秦优道:“怎样,为了今晚寿星我,你也露一手,如何?” 看着贝静妮期待的眼神,秦优微微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代替了乐队的钢琴师坐在了那架白色三角钢琴前。 方可盈看见秦优上来,顿时眼睛一亮,笑道:“啊,秦优,由你来实在是再好不过。” 方可盈也算是一个能自己创作的音乐才女,那一次在北海道的mv拍摄,每一幕弹琴的场景,秦优的弹奏都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秦优大致看了看架上的乐谱,然后对方可盈轻轻点头示意。 如行云流水般的乐符轻柔地响起,方可盈一手扶着话筒,微阖着眼眸,随着琴声轻轻摇摆着身体,磁性又带了一点点沙哑的悦耳嗓音缓缓融入乐声中。 “……可盈的这首歌不错,”谢无双优雅地叉了一口捧在手中的一小盘蛋糕放进嘴里,一边对身旁的贝静妮意有所指地说道,“不但动听,还很应景。” 贝静妮扫了好友一眼,又转开眼去看着钢琴前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两人。 “不是的,无双。”贝静妮笑笑看向好友,眼里只有一片恬静,“我没有想借着这首歌表达什么。我只不过是……” 谢无双侧过头去望着她。 “……我只不过是想看他弹琴的样子而已。”贝静妮轻轻耸了耸肩膀。 闻言谢无双扬起一边眉毛,怀疑道:“哦?” 贝静妮淡淡地笑着转开眼,侧头看着坐在钢琴前眼里有着认真温柔的秦优,轻声地道:“你们都不会懂的……” &&&&&&&&&&&&&&&&&&&&&&&&&&&&&&&&&&&&&&&&&&&&&&&&&&&&&&&&&&&&&&&&&&&&&&&&&&&&&&& 近日港岛的一些娱乐八卦杂志开始小篇幅地有一些关于一个新晋模特的报道,内容除了对该模特的简单介绍外,无外乎就是和某某的绯闻,这一类的娱乐新闻不少都是一种变相炒作,此外也就是娱记在捕风捉影,以这些话题来吸引一些注目。市民们对此司空见惯,却也乐于借此用作茶余饭后的闲聊。 作为一个模特,而且还是一个新晋模特,其新闻话题被关注的程度自然远远不及那些出镜率更高的影视歌明星,不过这个名字叫做秦优的十七岁少年第一次出镜是在方可盈的新歌mv当中,首先注意到他的是方可盈的一些粉丝。 这个容貌俊美气质清冷的陌生少年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额外关注,甚至,在网络上方可盈歌迷会的专属论坛里有一个关于秦优的专门帖子。由于秦优和img之间签下的关于个人资料保密的协定,他们最多也只能查找出他的名字和大概的年龄,以及现在是属于img的首席模特,具体的其他细节都并不清楚。 可是越是神秘就越能引得别人好奇,渐渐地,就有几个人开始专门去挖掘有关秦优的一些事情,有心的寻找总是能翻找出一些的蛛丝马迹,即使img确实遵守协定没有泄露秦优的相关资料,秦优一贯也是除了工作需要也很少出席那些公众性的活动,但他却并不可能也不会完全像特工那样去隐蔽自己的行踪,自然而然地,有一些和他相关的消息也会被人察觉或无意中透露出来,比如他和img总裁贝静妮之间的暧昧,以及……他是恒泰船王梁墨琰的新任情人。 这些话题恰恰正好触碰到了娱记们灵敏发达的职业嗅觉,虽然秦优在模特这个圈子里正逐渐开始成为新一代的红人,可是却还没有真正完全地进入到公众的视线里去,不管传闻的那些是否真假,但当中的隐秘恰恰是最有娱乐八卦性的。 靠炒作捧红一个人或踩低一个人对于娱记来说,几乎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以梁墨琰和贝静妮的身份地位,他们自然不会去轻易得罪,然而这一类的报道却对于公众有着一定的吸引力,他们对此懂得尺度轻重的拿捏,这次刊登有关秦优的新闻,也算是他们对梁、贝两人态度的一次试探。 杂志用了选词夸张的标题,还有几张模糊的远距离偷拍照片以及闪烁其词地内容,既撇清自己捕风捉影胡乱炒作的干系,也同时成功地吸引了读者的眼球。 近月来方可盈的新歌mv在k房点播率高居榜首,某时尚杂志也因为刊登秦优为gk拍摄的系列照片而大卖。没有想到是这样打出了知名度,不过这当中除了那些被有意无意炒作的绯闻,秦优年轻俊美的形象和独特的清冷气质也是受到不少人的喜爱和追捧,他虽然年轻,却没有时下年轻人的浮躁叛逆,安静而优雅,温和而稳重,这更加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这样一来,反而有更多的广告商和制作人找到img。而莫名地,秦优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粉丝,有一次因工作需要拍摄街头外景,居然有几个路人认出他来而要求签名合影,不过,因为模特合约的特殊约束,关颖都一一代秦优作了解释并婉拒。 “要回去了?”梁墨琰侧过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秦优。 “是,”秦优点头,“只请了一个月的假,这边的工作也快结束,学校那边近期可能临近考试,公司暂时不会再安排其他的行程计划。” “那么,”梁墨琰倾身靠近他,嗅着他颈间冰凉的薄荷气息,“不是会很久见不到你?” “对。”秦优轻笑,转过身抬眸看他。 忙碌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赶在假期结束之前大致上完成了目前的所有工作,他这一次的香港之行也即将结束,明日返家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今晚梁墨琰将他约出一起晚餐后,两人又来到了这山顶俯瞰着港岛美丽的夜景。 夜色宜人,山下璀璨的城市灯火倒映在他眼里,犹如星芒。 “许多时候……”梁墨琰的手指轻轻抬起他光洁的下颌,目光沿着他颈项间细致的咽喉而上,姆指轻抚那双温润的薄唇,望入他清澈安静的眸里,“我真的会遗忘你还是个在读书的少年。” 越是和秦优长久相处,就越不会将他当做一个仅仅才十七岁的少年,他的言行举止、思维谈吐,甚至是修养气度,都会使人感觉面对的是一个和自己对等的成人。 ——而且,渐渐地,他还发觉,看着秦优的时候,有时会和另一个深深藏在他心里的身影模糊地重合。 只是,那个人已经…… 梁墨琰蓦地松开手转过身去,望着远处的灯火辉煌,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眸中的神色有着一瞬间的黯沉。 “我会很快回来,不会离开太久的。”秦优也转过身,两手撑着山边的栏杆,看着那城市的夜景,轻声淡淡地道,“我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 话音轻轻被拂过的晚风吹散,梁墨琰没有听见,他一时沉浸在了一些很遥远的回忆当中,沉默地没有言语,良久,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转过头看见那双淡然安静的眼睛,他不禁伸出手去,将身旁的人拉入怀中,俯低头深深吻住那双柔软温润的唇。 “……嗯……梁墨琰……”那双手臂将身体越勒越紧,几乎要让自己无法呼吸,秦优张口想让对方松开一些,但那一声低唤又被吞噬在唇舌的交缠中。 许久,两人的唇才在彼此愈见粗重的呼吸中慢慢分开,可是身体还是紧紧地被钳制在对方的怀里,秦优挣了挣,抬头道,“喂,你……” 梁墨琰却已先一步将他放开,面上恢复平常的神色,眸底黑沉不见波纹。 “也许,我可以安排你过来这边读书,这样,你将来也不必要经常因为工作而来回两地。”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 秦优挑眉,想了想,保留地道:“我会考虑。” “不,不必考虑,”梁墨琰牵起他的手握在掌中,低声却不容拒绝地道,“就这样决定。” 27、第二十六章 “秦优, 这个, 这个,还有这个,这里面的都是你?”曾安然将一本时尚杂志翻开放在秦优面前, 指着一页页的gk广告望着秦优问道。 此刻是刚刚放学,曾安然、齐朗和乔大维三人一起将秦优拉到学校附近的麦当劳里, 然后曾安然就从书包里拿出这本杂志来,一脸兴奋神秘的样子。 看着面前三个少年探寻好奇又带着点激动的表情, 秦优没有否认。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就算自己再怎样回避隐瞒自己签约img的事情,始终也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被透露出去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是这么快,毕竟到目前为止, 他的曝光率也不是很高, 即使这一段时间里港岛的一些媒体对他有一些提及,可是却都并没有显得过于张扬。 谁知现在此刻, 曾安然却已经知晓, 并且还将登载有gk最新一期广告海报的杂志放在了自己面前。 “你一定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吧?”曾安然得意地看着秦优,然后又瞄了瞄左右两边各自一脸更加急切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齐朗和乔大维,轻哼了一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杂志,对秦优道,“你瞒得可真紧啊!要不是上周我那在香港的表姐和大舅舅过来这边探亲, 而且还带回来这本杂志,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当了模特噢!” “真的吗,秦优?”乔大维瞪大了眼睛看向秦优。 “当然是真的啦!”曾安然抢白道, “我表姐现在超迷他,还特地买了方可盈最新的mv影碟呢!这本杂志要不是我表姐她多买了一本,她才不舍得给我呢!” “啊?方可盈?”齐朗不解地看着曾安然。 “你没留意吧?电视台有播过方可盈的那首《冬季恋歌》mv啊,秦优就是里面的男主角。”曾安然做出推眼镜的样子,一手抵着脸颊,道,“我当时都没有仔细看,就觉得里面弹钢琴的好帅,而且还很眼熟,要不是后来我表姐说那个人就是秦优,我还真没有想到呢!” “哇,秦优,那你现在可是个明星了耶!”乔大维两手撑着桌面,坐直身体,满脸的惊奇。 齐朗很快低下头打开书包,翻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到秦优面前,笑眯眯地道:“来,老大,给俺签个名吧!——哦,对了,要签多几个!” “——为什么还要多签几个?”乔大维斜睨向齐朗。 “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明星经济……”齐朗白了他一眼,抬手搭在大个子的肩膀上,正准备“传道授业解惑”,却不料被一旁的曾安然推了一把。 “来来来,坐过去一点,坐过去一点。”不知什么时候曾安然手里拿了一部数码相机出来,将齐朗推开,自己挤坐在秦优一旁,转头笑着对秦优道,“秦优,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好不好?” 不待秦优回答,齐朗和乔大维两人就先跳了起来,索性推开椅子站在了秦优和曾安然的身后,一边探过头来,一边道:“一起一起!” 四颗脑袋紧紧靠在一起,秦优垂眸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感觉到那三个少年贴近时身体传来的热量,不禁勾起唇角微笑,每一次都是这样,从头到尾自己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但这三个小孩却已经叽叽喳喳把话都讲完了,在他看来,他跟他们之间对多只能说是同学,可是他们却已经都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学放学,课间一起闲聊,分享笔记和参考书,相处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以他的实际年龄,也实在无法将自己还当做一个小孩和别的小孩交往,但他们都不介意他的沉默安静,很真诚地把他当做朋友,没有功利目的,没有虚与委蛇,简单而直接,纯真得让人不忍拒绝。 “喂喂,大家都看镜头啊!——要笑哦!”曾安然高抬起手臂,反拿着相机,道,“来,一、二、三,茄子——” 手指轻触快门,轻轻地“喀嚓”一声,就将这一段时光这四个笑脸定格在了一张照片中。 &&&&&&&&&&&&&&&&&&&&&&&&&&&&&&&&&&&&&&&&&&&&&&&&&&&&&&&&&&&&&&&&&&&&&&&&&&&&&&& “小优?”徐舒雅轻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这才推开。 秦优合上手中的书本,抬起头看向门边。 徐舒雅走进来,将手中端着的那碗甜汤放到桌上,微笑道:“还在做功课?先休息一下吧,喝点红豆薏米汤,” 秦优笑笑,端起那碗微微冒着热气的甜汤。暖色灯光下,碗里的甜汤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拿汤匙舀起,浓稠的深红色汤汁连着煮得软糯的薏米和红豆流淌而下,分外诱人。 “怎样,味道不错吧?”徐舒雅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看着秦优喝下一口甜汤。 “很好喝。”徐舒雅的厨艺很好,一些简单的菜式甜品,经她的手做出来,总是会变得格外美味,对此,秦优从不吝于赞美。 这样的对话已经有过很多次,不过徐舒雅总是乐此不疲,看到儿子高兴满足地吃下她烹制的食物,她会特别开心。 “小优,”顿了顿,徐舒雅沉吟着道,“妈妈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什么?”秦优抬起头微笑看她。 “是这样的,”徐舒雅看着儿子那双清亮的眼睛,有些犹豫地道,“今天艺术中心的领导跟妈妈说,下个月我们跟香港那边的合作社团有个学习交流的活动,到时候会派出妈妈和另一个老师过去那边进行为期半年的交换教习,——嗯,你觉得,妈妈应该去吗?” 闻言,秦优的眸底一如以往的沉静,他低下头,舀了一匙甜汤放入口中,缓缓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是啊,妈妈也这么觉得。”徐舒雅眼里有着一丝兴奋,“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而且,听说到时也说不定还能够参加和其他几个著名乐团的交流会。” 徐舒雅将音乐视作自己的第二生命,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她会一直孜孜不倦地去追寻属于她自己的音乐梦想,能够和真正的乐团交流学习,那是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如今机会就在面前,叫她如何不兴奋。 听出徐舒雅声音里难掩的高兴激动,秦优微笑着侧头看她,道:“如果你想去,那就不要错过了。” 徐舒雅轻轻点头,末了,又接着摇了摇头,道,“不,还是算了吧,要在那边待上一年呢,放你一个人在家里,我怎么放心?”虽然感觉遗憾,可是徐舒雅是真的不愿意丢下儿子自己离开。 想了想,秦优望入徐舒雅的眼里,缓缓地道,“其实,我现在打算休学……”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掩去也打断了他所说的话,徐舒雅没有来得及听清儿子在说什么,也只好先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门去接听电话。 秦优安静地坐在桌前,手指慢慢抚触着盛着甜汤的碗,长长的眼睫在灯下的倒影遮掩了他眼底的思绪。 过了许久,徐舒雅才带着几分疑虑的神情走了进来。 “怎么了?”秦优抬起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徐舒雅微微摇头,重新在他旁边坐下,顿了顿,才道,“刚才是小颖打来的电话……” 秦优看着她有些复杂的表情,静静地等她把话说完。 “……小颖说,香港那边有间学校想要招收你过去那边读书,说是读完中学的课程以后,可以保送你到英国的伦敦时装学院进修……”徐舒雅一边说,目光一边梭巡着儿子脸上的神情,“小优,你……” “什么?”秦优回望她,眼里平静而淡然。 徐舒雅轻叹口气,道,“也许是妈妈多想了,总觉得这两件事情凑在一起有些巧合,你说,会不会是你爸爸他……” 秦优轻笑,望入她带着几分担心神色的眼里,淡然地道,“不管怎样,这样的安排也好,我们一起过去那边,你可以放心地去参加交流活动,而我也可以兼顾学习和工作。” 想了想,徐舒雅这才迟疑地缓缓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徐舒雅又轻轻一叹,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她看着儿子安静清澈的眼睛,微微一笑,拍了拍儿子的手,道:“小优,你真的已经长大了,妈妈发现很多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这一次,妈妈决定听你的。你还很年轻,将来还要面对更多更复杂的事情,所以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怎么做,在那之前,一定要在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清楚的想法。——你,明白妈妈的意思了吗?” 秦优浅浅地一笑,轻轻握住徐舒雅的手,没有再言语。 &&&&&&&&&&&&&&&&&&&&&&&&&&&&&&&&&&&&&&&&&&&&&&&&&&&&&&&&&&&&&&&&&&&&&&&&&&&&&&& 深夜,熄了灯的房中,床头柜抽屉的缝隙中蓦地亮起一丝灯光,手机震动发出的“嗡嗡”声响在寂静的昏暗中。 拉开抽屉,拿出那部收在抽屉底下的薄薄的手机,秦优按下接听键,重新躺回枕上。 “睡了?”梁墨琰低沉的嗓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 “没有。”秦优望向天花板,大院里昏暗的路灯将窗外白玉兰树的倒影映在上头,晚风吹拂,那黑色的影子也明明暗暗地轻轻晃动。 这样安静舒适的夜晚,连床铺也带着催眠的温暖气息,让他的声音含了几分慵懒。 梁墨琰轻轻一笑,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准备什么时候回来这边?” “也许,很快。”秦优淡淡地道。 他知道有许多事都是经由他安排,但是他不会问。 “那很好。”梁墨琰轻声道。 他知道聪明如他一定会想得明白,所以他也不会说。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秦优缓缓阖上眼睛,低声道:“梁墨琰……” “嗯?”听见话筒里渐趋平缓的呼吸声,梁墨琰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晚安……”秦优轻轻地道。 黑沉的眸底在同样无人看见的黑暗中蓦地闪现一丝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梁墨琰道:“晚安。” 28、第二十七章 秦优这一次转学, 是由gk出面一手包办的。在img看来, 是因为gk对秦优青睐有加,于是有意培养,所以倒是乐见其成, 而且当这个消息渐渐传出以后,不少人对秦优更是刮目相看。 他们都以为贝静妮也许是促成此事的幕后推手, 毕竟她对秦优的提拔力捧是img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可是真正的事实总是被一层一层掩盖,各自都认为自己的猜测最合情理, 但实际上却又并非如此。 本来这也不算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可是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却偏偏遇上了一些巧合和意外,在有心人的炒作下,渐渐衍生出一场风波来。 这一日, 秦优刚刚乘了秦谦那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山上富豪区的秦家大宅里出来。 一直以来, 秦谦都时不时和秦优保持着一种并不太紧密的联系,虽然相处的时候不多, 可是秦谦却知道秦优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妥协让步的人, 他希望这个儿子能够回来继承家业,而且是心甘情愿地回来。 即使并不指望能够被那自己忽略了十多年的母子俩接纳,释怀他曾经的糊涂和错误,但他仍然想尽量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 秦谦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也许在感情方面的处理上他显得有些古板而霸道, 但是他很懂得把握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尺度,在恰恰好的程度下,对秦优母子做出最好的弥补。 自得知秦优母子即将迁往港岛, 秦谦便提前在一处交通便利又环境幽雅的高级住宅区里置下了一套百多平方的寓所,放在了秦优的名下。 也许徐舒雅和秦谦之前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她对于秦谦所做的一切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这不能说是一种默许,而是徐舒雅在尽量避免自己以往的情感恩怨影响了秦优的判断,她可以选择遗忘过去、遗忘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但秦谦毕竟还是秦优的亲生父亲,无论秦优将来是否决定要回到秦家去,她都不希望秦优会因为她而去憎恨自己的父亲。 今日是周末,秦谦便派了车过来接秦优到秦家大宅吃午饭,这是秦优第二次踏入那栋富丽堂皇但却显得有些空旷冷情的豪宅。 有趣的是,这一次,那任性不讲理的秦珊珊却没有在场,陪同秦夫人耿素妍出席的,是一个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而儒雅的年轻男人。 林俊彦,耿素妍胞妹的次子,哈佛毕业的高材生,刚刚从美国回来。 餐厅中的气氛有些微妙,耿素妍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一如既往,轻声细语地提出林俊彦将会进入秦谦公司帮忙做事,秦谦之前似已经对此事有过默许,此时耿素妍一提,他并没有否认,只是让秦优以后要多跟林俊彦学习。 秦谦知道gk要将秦优保送到伦敦时装学院进修的事,但他只字不提,从他的言语和态度却可以看出他对gk的这种安排不以为然,而且他也另有打算。 只不过,席间耿素妍冷冷的目光和林俊彦脸上温和而无害的笑容很是让人玩味。 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秦优微微勾起唇角,眸中沉静似水。 此时车子行驶在山边的道路上,明明是下坡,可是车速却忽然放缓了。秦优抬眼看向前面的司机,不待他开口,那司机已经有些迟疑地道:“呃……少爷,路边栏杆上坐着的那个,好……好像是小姐……” 顺着司机的目光看去,前方山路靠近陡坡的一侧,一个穿着红色雪纺衫牛仔短裤的女孩正坐在矮栏边,手中拎着一支酒在那里灌,脚下滚落着几个空酒瓶;她头发被山风吹得凌乱,看不清楚表情,可是看样子却知道她已经喝醉,坐在那里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摔下那陡峭的山坡下去。也难怪秦家的司机见了一脸担心的表情。 “……啊呀,那人真是小姐!……她怎么会坐在这里喝酒!?……”随着车子慢慢驶近,司机终于确认那女孩就是秦珊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秦珊珊像喝水一样又灌下一支酒,然后用力将手中的酒瓶抛了下去,人也跟着踉踉跄跄地差点摔下,秦优微微挑了眉,终于淡淡道:“停车吧,下去看看。” 司机小心地将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这才赶紧下了车去,走到秦珊珊身旁。 隔着车窗,秦优看着司机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秦珊珊,想要让她离开山边,可是显然秦珊珊却并不领情,她充耳不闻地依然故我,到最后,那司机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仍然坐在车里的他。 “……滚开!你……你们全都是……都是不安好心的混蛋!……”秦珊珊摇晃着狠狠将一只酒瓶扔在不远处的一根路牌柱子上,酒瓶的碎片顿时弹溅开来,落得一地都是。 “如果你不想被巡逻的警察带走,然后明天上娱乐版的头条,你最好进车里去,让司机送你回家。”走下车,秦优抱着手臂站在秦珊珊身后,冷冷地道。 听见秦优的声音,秦珊珊的背影蓦地一顿,然后她捋了捋额前被山风吹乱的发丝,慢慢转过身来,看向秦优,美眸一眯,道:“秦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珊珊看看他身后的车子,眸中一片了然,冷哼一声讽刺地又笑道:“哦——原来是爸爸又把你‘请’来家里吃饭了。”她刻意地加重了语气,看向秦优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怨恨,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怎么,见到了我那位青年才俊的表哥了吗?” 秦优没有说话,只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秦珊珊也不理会,抬起长腿摇摆着跨过矮栏,用力推开司机好心的搀扶,慢慢走到秦优面前,昂起头看着那双墨色的漂亮眼睛,冷笑道:“人家拿的是哈佛的双学位,而且很快就要进入秦氏工作,从小又很会讨爸爸的欢心,你猜,他会不会是将来你继承秦氏产业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我跟你讲哦——”秦珊珊好似说悄悄话一般附在秦优耳边道,“你的出现,让他们即将得到的又要失去,你说,他们该有多么讨厌你?” 秦珊珊紧紧地盯着秦优,想要从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出一点惶恐、害怕或是紧张的神情来,可让她失望的是,秦优依然还是一脸的淡漠。 这一点,最叫秦珊珊讨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乎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吗?!”秦珊珊忽然有些狂乱暴躁地挥舞着双手,美丽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你不过是爸爸的私生子,一个乡下来的野种,你凭什么让爸爸这么喜欢你,你凭什么让爸爸想把一切都捧到你的面前,你凭什么这么不在乎这些?!凭什么凭什么?!” “……那些都是我想要却永远都得不到的……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地不在乎……”说到最后,秦珊珊已经有些呜咽,可是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忍着不让泪水滴落下来,只恨恨地盯着秦优。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秦优平静地看着她道,“你醉了,让司机先载你回去吧。” 秦珊珊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这才转回来,嗤笑一声,道:“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不用你假好心……”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她脸色却忽然一白,身体一软就慢慢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秦优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一旁的司机见状一脸着急,一时有些慌了。 只见秦珊珊此时双眼紧闭,嘴唇一丝血色也无,面色苍白得吓人。 秦优微微蹙眉,弯腰一把将秦珊珊抱起,走向车子。司机顿时也回过神来,赶忙走前几步为秦优拉开了车门。 “去医院。”秦优侧过头对他道。 待司机重新发动车子起步准备向医院驶去,感觉到车身轻微的震动,秦珊珊却开始渐渐醒转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车窗外急速掠过的树影,身体轻轻一震,睁大了眼睛,语气带着虚弱地道:“这是去哪里!?” “医院。”秦优答道。 直到这时,秦珊珊才发现自己还躺在秦优的怀里,连忙伸手推开他挣扎着坐起。 秦优没有阻拦,松开手,任由秦珊珊晃动着慢慢自己坐好。 扶着额头,秦珊珊微微阖着眼睛,整个人已经再没有刚才发酒疯大叫大闹使性子的任性娇蛮模样,看起来显得有些脆弱憔悴。 “不要去医院。”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地说道。 “不能去医院。”她抬起头,再一次轻声说道。 避开秦优那双沉静却暗藏锐利的眼睛,她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远处的某一点,良久,她忽然轻轻一笑,车窗玻璃倒映出她眼中的几分倔强,只听她带着一丝迷惘地道:“亲爱的弟弟,我怀孕了,孩子却不是梁邵庭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 落地窗外的天空是一种凄迷的浅灰,细雨迷迷蒙蒙,透着季节里最后的几丝寒凉。 今天是清明节,一个清清冷冷的日子。 午后,秦优才从书房中出来,揉揉眉间,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支矿泉水拧开放在唇边喝了几口,这才稍微感觉放松地轻叹了口气。 关上冰箱走出厨房,偌大一间寓所,静悄悄的,除了雨滴拍打着窗户发出的轻微声响,就只有他自己走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 徐舒雅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自从迁来这里以后,无论工作还是业余,都有不少她喜爱的各种音乐交流活动,她感觉如鱼得水,每一日都在开心地忙碌着。 走进客厅,秦优拿起茶几上徐舒雅给他留的字条看了看,上面都是一些诸如要按时吃饭、不要学习得太累、有事给妈妈打电话之类的叮嘱,有些碌枪厍形萝啊g赜徘崆嵋恍Γ畔伦痔酰叩铰涞卮扒埃掏茸诠饨嗟哪镜匕迳希淹孀攀种械目笕浚簿部醋糯巴怃冷懒ちさ挠昃啊 过了没多久,门铃却忽然“叮咚”一声响了。 秦优有些意外地挑眉,起身走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高大身影让他更加地意外。 “不打算请我进去吗?”梁墨琰望入他的眼里,低声问道。 秦优轻笑,侧身让开,道:“请进。” 这个新家是徐舒雅一手布置起来的,简洁、素雅而不失温馨舒适。梁墨琰走进客厅,看了看周围,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 那架钢琴在徐舒雅和秦优搬进来之前就已经放在了那里,应该是秦谦为他们母子俩特意买的。 “想要喝些什么吗?”秦优站在他身旁问道。 “不,不用。”梁墨琰转过身看着他,淡淡地道,“听说,你钢琴弹得很不错?” 秦优笑笑,神情淡然,“现在已经很少弹了。” “是吗?”梁墨琰望向那架钢琴,目光却有些黯沉,许久,他才又低声道,“能为我弹奏一曲吗?……随便什么曲子都好。” 感觉到梁墨琰有些低沉的情绪,秦优抬眼看着他的侧脸,顿了顿,道:“好。” 缓慢但悠扬的音符轻轻地飘荡在带着细微凉意的空气中,柔和而细腻地一点点抚平梁墨琰今天有些烦躁起伏不定的的心绪。他坐在沙发上,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秦优,看着那浓密的眼睫微垂,在脸上覆下一层淡影,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指灵动地在黑白色的琴键之间跳跃。 此时窗外没有阳光,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淅沥沥的绵绵细雨,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样的场景会是那么地熟悉? 梁墨琰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思绪渐渐陷入那遥远的有些褪色的回忆片段里。 许久之后,他忽然用很轻的声音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琴声蓦地中断。 秦优依然坐在钢琴前,两手放在琴键上,只是微垂着的眼睫毛在轻轻地颤动着,良久,他轻轻勾唇一笑,有些沙哑地低声道:“……是吗?” 梁墨琰没有回答,静默了一会儿,他才仿佛喃喃自语一般地用更轻的声音道:“本来今天想要去看看他的,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再去看他的墓碑还有什么意思呢……” 客厅里一片静谧,而窗外的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伴随着一阵阵的风,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然后拖曳着长长的水印,慢慢滑落而下。 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梁墨琰睁开眼睛,看着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少年。 秦优俯身蹲在他身旁,抬头望入那双沉沉的黑色眼眸,伸手轻轻将梁墨琰那有些凉意的手覆在掌心中,轻轻地唤道:“梁墨琰……” 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29、第二十八章 近期港岛八卦媒体的刊物上忽然爆出那一日秦优在山道上抱着秦珊珊的几张照片, 由此引出的话题又是成了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曾经跟秦珊珊传出过绯闻的圈内外人都有不少, 所以这一次秦珊珊又被爆出绯闻也不算是个什么新闻,反而另一个主角秦优倒是再一次成了公众目光的焦点。 这个俊美的少年,一开始就高超地玩转着和img老板贝静妮以及船王梁墨琰之间的三角关系从而上位, 而这一次,又和秦氏的独生女秦珊珊举止亲密, 而且,看样子他和秦珊珊的关系似乎还得到了秦家的认可, 不然在这些照片中又怎会看见他们当时似乎是乘着秦家的车子从秦家大宅所在的富豪区中出来?娱记们极尽猜测之能事, 各自编出的故事亦是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最最有意思的,是不少人都认为, 秦家这一代无子只得秦珊珊一个独女, 找个同样姓秦的当上门女婿,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秦优还这么年轻, 甚至比秦珊珊还要小上一岁, 可是这却更让人联想到,是否这样的少年才更容易培养成将来的秦氏接班人,当然,也更容易被秦家人掌握。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八卦周刊登载了网络上某个私人博客的内容, 该博客主人自称是秦优的熟人,对秦优的不少事情都有着相当的了解;博客的文中曝光出秦优其实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靠母亲独立抚养长大, 读高中二年级那一年曾遭遇严重车祸陷入深度昏迷差点成为植物人,不过因此导致他母亲背负了一身债务,母子俩穷困潦倒,甚至为了还债,秦母还出入高级酒店弹琴卖艺……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最耸人听闻的,是该博客主人还用一种隐晦的口气透漏,秦优在原来的学校期间也似乎跟几个同学有着不正当的关系,其中有男有女,举止亲密引人侧目…… 这些八卦爆料引来一片哗然,然而奇怪的是,一下子有了这么多负面新闻,秦优的人气反倒上升得很快,而且部分公众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还对他表示出一种带了几分同情的好感,他们都认为秦优有着这样一个惨淡艰辛的成长背景,但他却还能这么的独立坚强,尤其,他还不像时下的年轻人那样叛逆暴躁无事生非,反而显出一种不合乎年龄的稳重成熟来,这已经是非常的难能可贵;而另外,至于他的一些与某人的关系纠葛,以及借此搏上位的各种绯闻,也让人觉得他是个识时务、有心机头脑、懂得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 随着曝光率的增高,秦优的粉丝也越来越多,甚至,早期在方可盈的歌迷会专属论坛上讨论秦优的那些人,也同时将秦优划入了他们最喜爱的偶像的范围,在几个比较有号召力和组织能力的人的牵头下,专属于秦优的粉丝会开始初具规模。 他们对那所谓爆料的博客内容所隐含的对秦优的贬低和诬蔑感到愤然。有趣的是,那个博客主人之所以这样爆料似乎只是为了想要成名,他那公开的博客链接很快被秦优的粉丝们翻找了出来,甚至顺藤摸瓜,他们还查到了秦优曾经就读的德庆中学,挖掘出秦优在校期间门门功课成绩优异的成绩单和他获得过的各种奖项。 当这些内容被他们公之于众的时候,对于从来务实功利的一些港岛市民来说,秦优在这一系列所谓的绯闻中所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却更加赢得他们的一种赞赏。有人甚至说到,所谓的出身背景又能代表什么,说不定秦家正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聪明醒目和能干实际,所以才会揽了他做上门女婿。 众说纷纭,然而这些个话题中的被涉及到的每一个当事人都没有出面做任何的澄清或说明,秦家一贯是不予理会这些;而从来爱靠绯闻造势的秦珊珊近期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行踪隐秘,对外的宣称一律是为即将开拍的新戏做着准备而需要专注研习剧本角色;没人敢去触梁、贝两人的虎须,剩下秦优这个成为公众关注焦点的绯闻主角,从来都是低调冷淡,即使是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面对一些狗仔的围追堵截,img特意为他加强了出行时的安保。 有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作为一名模特,秦优却有不亚于那些影视歌红星的待遇,只要有他出现的公众场合,都有一群属于他的粉丝等候在那里,热情地举着他的照片喊着他的名字,大声地道“秦优,我们永远支持你!”……初初见到这样的场面的时候,走在秦优旁边的关颖真是惊讶得连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孩能混得这样风生水起。”斜倚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梁邵庭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望着窗外阳光下美丽的维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淡金色的液体,勾起唇角笑着道。 梁墨琰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眸底的情绪深沉莫测,良久,他淡淡地道:“这几日你把他和秦谦是父子的消息放出去。” “哦?”闻言梁邵庭挑了挑眉,转过头看他,“怎么突然有兴趣插手起这件事来?” 梁墨琰垂眸,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既然他的身世背景已经曝光,再多说一些也没有什么。” 梁邵庭讶异地看着他,久久,眼里忽地闪过一丝兴味,“你在保护他?” 梁墨琰没有言语,只冷冷地扫了梁邵庭一眼。 梁邵庭没有退缩,不怕死地兴味盎然地继续道:“他是私生子的事已经被人挖了出来,耿素妍肯定会在更多人知道他是秦谦的亲生子之前再次下手杀他,所以你要先她一步把这件事暴露出去,对不对?” “你话太多了。”梁墨琰语气冷淡,却暗含警告。 熟知梁墨琰脾气的梁邵庭自然没有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那双桃花眼里却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拎着酒杯慢慢走到那张宽大厚重的桃木办公桌前坐下,优雅地两腿交叠,手肘搁在皮椅两旁的扶手上,迎着梁墨琰沉沉的目光,他轻轻一笑,静静地陈述道:“你好像对他很不同。” 没有看梁墨琰的反应,梁邵庭低下头去抿了一口酒,让甘醇的酒液在舌尖转了一圈才细细咽入喉间,一脸享受的神情,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冒出一句道:“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碰他吧?” 蓦地感觉到一股冷意,梁邵庭抬头看向梁墨琰,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道:“啊,我只是胡乱猜测一下……嗯哼……难道是真的?” 梁墨琰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是莫测的深沉。 “看来,你对他——”慢慢敛了笑,梁邵庭靠向椅背,一字一顿地道,“是认真的了。” &&&&&&&&&&&&&&&&&&&&&&&&&&&&&&&&&&&&&&&&&&&&&&&&&& 在港岛人气急剧上升的时候,秦优已经动身飞往了意大利的米兰,参加gk在当地时装周的一场发布会。 “秦优,刚才好多帅哥在看你诶。”关颖走快两步到秦优身旁,靠近他耳边悄悄地道;顿了顿,接着又说,“嗯,也有很多美女在看你……” 秦优只侧过头扫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此时刚刚结束发布会的走秀,同gk的几位高层道了别,秦优就走出了忙碌混乱的后台,准备离开回酒店。这一场秀举办得很是成功,庆功宴会将在晚间开始,之前的长途旅行之后没有怎么休息就开始了工作,现在忙完确实有些疲累,趁着还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还可以稍事休整。 与秦优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关颖已经渐渐习惯自说自话,她毫不在意地兀自陶醉地捧着脸道:“啊,他们真的好帅啊!有一个帅哥的眼睛是碧绿色的,你知道吗,那种碧绿色,像湖水一样的,真是漂亮啊……真是可惜这次忘了带相机出来,不然一定要想办法偷拍些照片回去。”她引以为憾地摇头叹气。 “你最近很得空?”看着关颖有些过于兴奋的模样,秦优挑眉道。 自从在香港上了飞机一直到现在,关颖的表现就像是放出笼的小鸟,尤其到了这gk发布会的后台,两眼放光地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完全一副新鲜好奇的神态,哪里还有平时那精明能干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关颖有些忘乎所以,这一次出来,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算是一种公费旅行。她虽是秦优的助理,可是此次出行已经全程都由gk一手安排妥当,她只要陪着秦优一起过来,然后到时再陪着他一起回去就可以,哪里还需要再多做些什么事,实在是轻松得不行。自从她开始在img工作以后,每日里总是不停地忙碌,要处理许多琐碎纷乱的事情,连假期都很少休,难得这一回秦优面子大,连人家gk这样的大牌公司把什么都为他安排好,完全不需要她这个小小助理操什么心,来米兰之前,周围的同事可都是对她羡慕得不得了。 听见秦优问话,关颖一顿,掩饰地轻咳一声,略微收敛地低头道:“呃,还好……” 看她开始有些心虚,秦优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见她头越垂越低,他几乎失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虽然有时候在他面前大咧咧的,但偶尔又会表现出一种战战兢兢的畏惧。 将手中折好的一张纸递给关颖,他正色道:“查一下上面写的这几个人的联系方式是不是现在还有效,然后想办法查出他们现在的下落。” 关颖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以往那干练的神色,伸手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道:“好,过几天给你消息。” 秦优不时会交代给她一些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习惯只管做事不多问,她现在并不清楚秦优要做什么,不过,她知道的是,从她所代为经手的一些投资过程当中可以看出,秦优的个人资产已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翻倍膨胀。他投资眼光的精准和对金融市场的预测把握让关颖咋舌不已,曾经试过悄悄跟着秦优下注,虽然自己的本金不多,但还是获得了很丰厚的回报,这让她在震惊之余,心里只有着对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深深地佩服。 关颖的为人处事也让秦优放心将一些他不方便自己出面去做的事情交予她办理,这一次这张纸上列的名单,是他在方氏时的几个得力下属,当初方鸿云在方维信死后接管下信联国际海运,这些下属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会继续留在信联。他希望能够重新找回他们。 见关颖将那张纸收好,秦优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磁性的嗓音:“嗨,秦。” 看见关颖两眼蓦地一亮,秦优转过身去,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正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嗨,jonas。”秦优淡然一笑。 jonas就是刚才关颖一提到就两眼放星星的绿眼帅哥,一个德国籍的男模,刚才在后台的时候不时找秦优搭话,所以才会认识。 jonas看着那双安静漂亮的黑色眼睛,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和热情,他邀约道:“有空吗?是否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去喝杯咖啡?” “不了,谢谢。”秦优婉拒道,“我还有事,恐怕没有什么时间。” jonas轻笑,绿眸温柔得似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他靠近秦优,低声道:“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拒绝我的邀约,有些伤了我的自尊呵。” 一直站在一旁的关颖忽然用力地咳嗽起来,努着嘴眨巴着眼睛似在极力暗示着秦优什么。秦优侧过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会场门口的路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有些疑惑地扬眉看向关颖,关颖使劲地点头。 有趣地看着两人好似在猜谜一般,jonas跟着回头去看一眼那辆车子,心下似忽然有些明了什么,眼中带点遗憾,但他仍然还是笑着望向秦优,轻声地戏谑道:“嘿,看来,我好像没有机会了。” 秦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道了声“再见”便准备转身离开。 “秦,”jonas忽然伸手拉住他,绿眸里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笑意,俯身亲吻了他的面颊,低声道,“tschus。” 30、第二十九章 梁墨琰十六岁生日的时候, 他的父亲为他在梁家大宅里举办了一次很隆重的宴会。 但是在那之前, 却发生了一件事。 即使母亲已经离世,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将来的继承人, 梁墨琰在梁家的地位始终稳固,这也和他一直以来优异的表现不无关系, 而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们始终都无法能与他相提并论,这往往让他父亲的那些情人们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父亲对他越来越看重, 同时, 对他的偏袒和爱护也是越来越明显,这自然也引起了个别人的格外不满和隐恨,直至有一天, 终于导致一场针对梁墨琰的预谋已久的绑架谋害。 幸运的是, 事情发生的时候,有人悄悄给仍然蒙在鼓里的梁墨琰的父亲通风报信。当梁墨琰的父亲和警方终于找到梁墨琰的所在, 他却已经被捆绑着装入了一个装满石头的大麻袋, 而凶手正将他抛入大海。 他被救上来的时候,不但几乎溺死,而且也是遍体鳞伤。 当他昏迷三天后在医院里醒来,无论警方怎样想方设法地要问他的口供,他也决口不提当时曾经发生的任何事情, 包括医生和护士,还有他的父亲,所有人都无法靠近他, 他的目光阴沉冰冷且充满防备,手中紧紧握着药瓶的碎片,连掌心被割破也没有知觉,任那深红的血液点点滴落。 当方维信跑进梁墨琰的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在梁墨琰父亲的施压下,即使部分媒体已经知晓这起绑架案,但并没有大肆加以报道,知道事情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方维信有在方家老爷子的书房里听一个伯父对方老爷子谈起,他也不会知道梁墨琰已经出事。 他想也没想就央求伯父让人带他到医院去看看梁墨琰。伯父眼里明显是不相信他会和梁家的大公子能有什么交情。其实也是,他也只不过和梁墨琰见过两三次而已,何况近两年,他们也都几乎没有再碰过面,也许,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梁墨琰也可能都不会记得他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要去看一看他。 见他坚持,方老爷子难得开了口。在伯父有些诧异的目光下,方家老爷子让自己的司机载了方维信前往医院。 “梁墨琰……”站在病房门口,方维信轻轻喊道。 坐在病床上那浑身伤痕的少年眼里满是戒备地紧紧盯着他。 “喂……我是方维信,你……”他望着那双黑得深浓的眼眸,轻声道,“还记得我吗?” 两人彼此僵持地对望着,静默了许久,梁墨琰一直紧绷的神情竟忽然有了一丝几乎不可觉察的松动。可是方维信仍然看见了,渐渐地,他勾起唇角,从来清冷的眸底漾起几分柔和。 他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接近,直到能够轻轻地握住那一直紧紧握着药瓶碎片沾满鲜血的手。 “放开它,好不好?”他低声地对他道,慢慢打开那紧握着的手。 那碎片深深插入掌心中,伤口两侧的皮肉都已翻开,血液不停地滴淌。方维信眼里蓦地一片深沉。 他一手稳稳地握着梁墨琰的手,另一手慢慢伸过去轻轻拔出碎片扔开,这才抬眼看着那双一直紧紧望着自己的眼睛,清浅地笑着道:“好了。” 仿佛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掌心的疼痛,梁墨琰的手开始轻颤,而他的眼里仍然像是沉在冰湖下的深浓的黑,让方维信的心也感觉到一丝沉闷得不能呼吸的疼痛,他张开手臂,将面前那仍然倔强地不愿意流露出一点脆弱的人拥住…… ………… 两个多月后,梁家大宅里的生日宴会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依然是那个表现得完美无缺的梁墨琰,面对几位世家伯父的关切询问,他一如既往地从容而沉稳,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带过,好像那一场绑架案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已,于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也许是为了一种补偿,在宴会进行的中途,梁墨琰的父亲突然当众宣布已经将梁氏部分的重要产业和股权提前转入梁墨琰的名下。 这意味着梁墨琰作为恒泰第一继承人的地位得到了实质上的保证和稳固。 看着总是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人群当中的梁墨琰,方维信的母亲侧过头去对站在自己身旁的方维信道:“如果将来你能及得上他的一半也是好的。”一贯凉淡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羡慕,还有少见的一丝和蔼。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来自己的孩子竟然有些转性,不再像以往那样完成学习之后就中日坐在琴房里读琴谱、弹琴,而是开始更认真地于专注于她为他刻意安排的那些课程,在家族中也渐渐地显得活跃起来。这正是让她感到高兴并乐于看到的。 现在方维信已经靠着优秀的表现得到了方老爷子的格外关注,在方家其他的第三辈子弟中,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得到进入方老爷子书房的特权的人,随着方维信逐渐受到方老爷子的看重,他在方家当中的地位已不是从前可比。 这一点,最是让方维信的母亲感到满意。尤其,在她觉得方维信似乎和恒泰将来的继承人还有不错的交情的时候,她更加希望方维信能够牢牢抓稳这个值得攀附依靠的关系,为将来在方氏得到更高的地位和争取更多的利益添加一个有利的筹码。 “有机会要多和梁公子交往,将来他会是恒泰的主事,有些交情的话,也许你还能靠他提拔一下。”方维信的母亲低声地嘱咐道。 人群中的梁墨琰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在衣香鬓影的大厅中梭巡着那双安静清澈的眼睛,当两人的视线终于重合,彼此都各自静默地站在原地隔着人群看着对方。 良久,方维信轻轻笑了笑,这才终于转过头去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淡淡地道:“不,母亲,不需要。” 说完,他转过身去,在她母亲有些愕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梁家大宅那奢华热闹的大厅。 &&&&&&&&&&&&&&&&&&&&&&&&&&&&&&&&&&&&&&&&&&&&&&&&&& “……醒了?” 听见梁墨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声地问道,秦优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自己靠趟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他侧过头去,看见那熟悉的眉眼就近在眼前。 慵懒地笑了笑,他声线里仍带着几分睡意的沙哑:“我睡很久了?” “不到四个小时。”梁墨琰道,然后伸手贴在他的额上试探着温度,“还是有一些低烧,吃了药还可以再睡一会。” “不了,”秦优慢慢坐起身,拉拉身上睡皱的衬衫,无奈地摇头,道,“我想先去洗个澡。” 昨天晚上gk的庆功宴是梁墨琰陪着他一起出席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梁墨琰会突然出现,不过gk的几个高层倒是显得很是高兴。通常这一类的宴会,也会有不少商界的人物出席,行业之间彼此沾光,何乐而不为,尤其gk除了在时尚界是个奢侈品品牌,它自身也是一个很大型的商业集团,借着此次庆祝发布会成功的宴会,自然也同时进行一些商务上的交际应酬。 所以参加这一次的宴会,与其说是梁墨琰陪同秦优出席,倒不如说是梁墨琰带着秦优共同出席会更恰当一些。 不过有心人都有留意到,这一次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全程中梁墨琰一直牵着秦优的手几乎都没有放开过。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宴会上停留多久,在与必要的一些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并非是外人所以为的这一对情人要趁着夜色去哪里约会,而是秦优当时正发着低烧。 秦优忘记了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并不算是多么地健康,长途旅行和工作的奔波劳累,加上当地的气候要比现时的港岛要寒凉一些,已经让他出现了疲乏虚弱的状态,只是他一直都并不太在意,还在业余之时利用休息的时间忙碌筹划着自己额外的工作,会突然病倒实在是一点也不奇怪。 从宴会出来以后,精神松懈下来的秦优就已经感觉有些昏沉,只依稀记得是梁墨琰送他回了酒店,然后还叫来了私人医生,之后他就陷入沉睡,一直到刚才醒来。 经过一番熟睡,让一直疲劳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不少。秦优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调养好现在这副身体,即使不能完全恢复到从前自己的那种状态,但至少也要能够应付一定的工作强度。 用大毛巾擦完湿发抬起头来,他看见慵懒地靠着床头坐在床上的梁墨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幼稚的背心短裤,秦优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徐舒雅给他买的一套睡衣,纯白色柔软棉布的背心短裤,可是胸前的图案却是一只高高举着马桶皮吸、两眼眯成一条线的流氓兔。 这次出行的行李是徐舒雅为他准备的,总共备了两套睡衣,一套是这身流氓兔,而另一套则是q版的咸蛋超人,连挑也没得挑。 可是这样的装扮倒让总是显得冷清淡漠的秦优显出几分好像孩子般的纯真可爱来,他抱着毛巾站在那里,漂亮的眉眼轻轻皱着,流露出一些不满,面颊因为他还发着低烧而透着红润,周身未散的淡淡水汽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显得更加腻滑。 梁墨琰静静地看他,浓黑的眸底却渐渐变得暗沉。 他忽然伸手拉过站在面前的少年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俯下头去,吞噬了那双柔软润泽的唇。 这样好像野兽捕食的掠夺让秦优完全没有来得及反抗的机会,他两手的手腕被梁墨琰锁在背后,下颌也被牢牢扣紧,只能被动地仰着头被侵略。 少年的身体带着病中的烫热,那光滑柔韧的触感使他心生浓浓爱怜,可是也更加让他想要在那上面一寸寸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 梁墨琰缓缓放开那被自己啃噬得红肿湿润的唇,沿着咽喉而下,时轻时重地吸吮着那颈间光洁的肌肤,一边深深地呼吸着秦优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一边从背后将他拥住,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那紧致的腰身,手已经慢慢沿着修长的腿滑入布料下掩盖的敏感之地。 “……梁墨琰……你……”身体的反应永远都是最诚实不过,秦优的喘息蓦地变得粗重,因为那不可抑制的兴奋酥麻,让他眼中忽然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连着本是带着怒意的指责都变成了低喘着的沙哑,有些虚弱的身体轻颤着,这样的被动和那一瞬间蹿升而上的强烈快感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然而从来清澈的眼眸仍带着愤然恼怒的火焰,危险地眯起。 平常的秦优总是会让梁墨琰产生那是一个和自己对等的成人的错觉,看似清冷而淡漠,有时却又显得深沉,行事作风成熟理智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连自己也会觉得无法看透他的心思,而在这个时候,却难得见他有了几分气急败坏的表情。 梁墨琰低沉地轻笑,含住他的耳垂轻轻舔咬,更加放肆地一点点地寻找着怀中的身体每一处的敏感。他一只手撩开少年的衣衫,让那因为喘息而不停起伏的白皙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撩拨地抚弄着柔韧紧实的肌理,这样美丽的身体让他几乎要失去控制地将其狠狠占有。 隐约察觉出了少年反应中的一丝生涩和羞恼,让他原本一直隐在心底的几分莫名躁动悄悄散去。 “不要再和别的人过于亲近,嗯?”梁墨琰惩罚地在他颈侧的动脉处重重吸吮,黑眸中渐渐流露出一种强硬的占有欲。 “你……”正努力挣动中的秦优蓦地停下动作,侧过头望入那双沉沉的黑眸中,眼里带着几分讶然。 良久,他忽然勾起唇角,缓缓笑了出来,顿了顿,他微微挑了眉,用不可置信地语气低声道:“梁先生,你这是在吃醋?” 梁墨琰看着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轻轻一笑,将他圈在怀中,为他拉好衣服盖上被子,贴在他耳畔轻声地道:“不,我是在宣告我的所有权。” 31、第三十章 “秦优, 秦公子, 秦大少——”待秦优一坐进保姆车里,关颖用力拍了拍自己膝盖上放着的一叠八卦杂志和报纸娱乐版,一脸郁闷地指责道, “你可瞒得真紧啊!” 刚从米兰回来,关颖就收到了这样一份“惊喜”, 从同事手中拿到这些报道,全是关于秦优:“一线名模身世曝光, 清寒苦儿原是豪门公子”、“人间戏剧豪门恩怨, ‘未婚妻’其实是家姐”…… 秦优只随意瞄了两眼,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瞥向车窗外。 关颖气哼哼地悄悄冲他做了个鬼脸,重新拿起其中的一份细细地翻看着, 过了一会儿, 她假装不经意地试探着问道:“你……好像不打算回去认祖归宗哦?” 这样不声不响,就算那些本事的娱记都把他父母的陈年旧事全部都挖了出来, 把这件事炒作的热辣辣, 他也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回应;一般人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吧,突然有个身家过亿的父亲冒出来,早就应该扑上去了不是吗?这个身份之后所代表的可观财富可以让一个人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啊!舒舒服服地当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多好,何必再这样辛苦地打一份工,做个小小的模特。 车里静默了许久, 关颖以为是不是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显得有些逾越了以致秦优并不打算回答,不由得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秦优一眼。 “你觉得呢?”秦优忽然笑笑转过头来看她,语气轻淡得好像根本就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 “你问我啊……”接触到那双安静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关颖不禁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狼狈,脸上微微一红,嘟哝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啊……” 不过如果她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好事,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了,可能连睡觉做梦都会笑醒了,哪里还能像他这么冷淡到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对于自己骨子里的几分功利,她倒是能够很大方地承认。何况周围的大环境就是这样,人都是现实的,有钱有地位就等于几乎拥有了一切,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必再朝九晚五看老板客户脸色低头哈腰,也不需要掰着手指精打细算每月的账单开支,出门前呼后拥自有人奉承伺候,谁不乐意这样? 不过,聪敏如她,很快就转念想到了秦优如今个人名下的资产,虽然还远远及不上秦家产业所代表的可观财富,但那个数字却是时时刻刻都在不停地变化,像滚雪球一般地翻滚扩大着,凭着秦优这样的能力和本事,在将来就算不靠秦家,他也能过得很好,甚至会比进入秦氏还要更好也说不定。 对认不认秦氏少东的这个名头,于秦优来说还真的好像是没有多大的干系,那只是一个身份而已,然而只要有实力,个人的身份自然就会有人给予认同,何必多此一举地去依附谁呢? 是自己只看到了眼前一时的浮华而动摇,失去了冷静和理智。 这么一想,关颖顿觉豁然开朗,神情也自然了很多,不由得频频点头一脸佩服,语气却带了几分戏谑地对秦优道:“唔,秦小弟,你高瞻远瞩放眼未来,有前途,很有前途哇……” 秦优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并没有像关颖所想的那样从容淡然,如果是在当初,他还只是个平凡普通的中学生,为了跳出那平静安宁的生活圈子,他真的会选择回去秦家也说不定,只不过是再去面对一场家族利益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已,诡谲狡诈已是他性格中隐蔽阴暗的一面,他的双手早已染黑,自然不会有些什么高洁的想法。 而现在,事情进行得比他所曾设想的要来得顺利,在这样的状况下,再去丶夷翘嘶胨丫缘糜行┒嘤啵慰銮丶铱此埔仍痉绞夏桥谈斫诘拇蠹易謇吹眉虻ヒ恍抵噬希敝械亩髟咕栏鹁腿缤焓嫜琶客肀厥卦诘缡踊翱吹陌说愕稻缂谝慌耘憧炊伎吹眯姆场 秦谦在商场上的确是个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强者,可是却未免有些过于刚愎自用而变得盲目,也难怪耿素妍会最终忍无可忍而选择联合自己的娘家对秦氏下手。 他这个“私生子”的出现,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也许现在,耿素妍和她的侄儿林俊彦已经联手正慢慢将秦氏架空了吧。 这副身体虽是秦氏血脉,然而秦家的那些产业于他来说既不是必需也也没有必要在意,商界本是残酷,如果不是自身存在漏洞疏忽,又怎么可能留有机会让旁人下手。秦谦被自己的刚愎自用蒙蔽了双眼,此次就算不是耿素妍和林俊彦,也自然会有别的人出现。 他可以冷眼看着秦氏多年的基业慢慢被蚕食侵占,不过,对于曾经为此而暗算自己的人他却绝不会心慈手软轻易放过。 &&&&&&&&&&&&&&&&&&&&&&&&&&&&&&&&&&&&&&&&&&&&&&&&&& 梁邵庭走进这间清幽雅致的咖啡厅,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一处角落安静的坐席。 “很少见你这么正式的约我。”他拉开座椅优雅地坐下,看着对面手中正捧着一杯咖啡的贝静妮微笑道。 贝静妮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眼看着面前一派温文贵气的男人,语气里带了一丝嘲讽地道:“我也要谢谢梁总这么赏脸,能够在百忙中抽空赴约。” 梁邵庭轻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慢慢往后靠向椅背,对贝静妮一贯冷淡的口气不甚在意,耸了耸肩,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样正式地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贝静妮伸手,轻轻将桌上一侧一份用牛皮纸信封装好的文件推至梁邵庭的面前,“不会花去你太多的时间,只是这几份文件需要让你签署一下。” 梁邵庭看看那封文件袋,又看看贝静妮认真冷淡的神情,轻轻挑了挑眉,拿起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白纸黑字的文件,顿了顿,诧异地道:“离婚协议书?” “上面的全部条款我都已经列好,”贝静妮平静地道,“我只取回婚前属于我名下的产业,合营的部分已经按照股权的比例分离出来,,你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遗漏或者错误的地方,我可以让律师……” “为什么?”梁邵庭打断她的话,望入她的眼里。 贝静妮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她淡然地一笑,回望着对面的男人,缓缓道:“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只是为了梁、贝两家的利益结合,父母之命而已,婚前签署协议,婚后各自生活互不相干,你喜欢游戏人间,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束缚一生,而我是只想过独立简单的生活,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见面就吵,彼此厌恶,那你觉得,到头来,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吗?” 梁邵庭没有回答,顿了顿,他眸底划过几分了然,带着一丝讽刺地道:“何必说这许多,其实你只是在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而已。怎么,在得知你的‘小情人’原来是秦氏未来少东之后,让你有了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那是我的事,是不是那样都与你无关。”贝静妮冷冷地回道,“何况这件事只是我自己个人的决定,跟秦优没有任何的关系。” 梁邵庭将手中的牛皮纸信封袋扔回桌上,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靠向椅背,微微眯起眼睛,道:“我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他是谁的人,更加知道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你从来精明冷静,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顽固幼稚?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所谓真爱执着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台词而已,——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够换来他多看你几眼?” “你……”贝静妮怒极,她目光冰冷地盯着梁邵庭,许久,却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有些疲累地垂下目光,眼中带着一丝哀伤,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梁邵庭,我们结婚几年,可是,你到底对我了解又有多少呢?……你知道我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看她难得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一丝脆弱彷徨,梁邵庭的目光渐渐沉静下来,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挂着自己姓氏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妻子的美丽女人,半晌,他淡淡地道:“那你对我的了解又有多少,你是否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贝静妮蓦地抬头看向他。 “这些事,你我从来都不会说,也从来都不会问,”梁邵庭望入她的眼底,轻轻一笑,嘲讽地道,“那你想要我们能够怎样了解彼此?” 贝静妮撇开眼,低头看着桌上逐渐冷掉的咖啡,许久都没有再言语。 “这件事最好各自做好考虑再谈。”梁邵庭推开椅子站起身,看着贝静妮沉默的侧脸,道,“总之,现在这一份离婚协议我不会签。”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32、第三十一章 “……好!休息一小时, 换下一个布景再继续。”摄影师按下最后一个快门, 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摄影棚里的众人宣布道。 秦优走出银光灯的光幕,伸手接过关颖递过来的大毛巾擦拭着自己的一头湿发。 刚才的拍摄中, 为了达到摄影师所要求的雨雾效果,几位模特都被摄影棚顶上的水雾喷洒器淋了个透, 此时刚刚初夏而已,为了场内银光灯的散热, 空调已是开得很足, 这样被水雾淋湿,又被空调冷风一吹,一个两个都开始打起喷嚏来。 “来, 喝口热茶。”关颖又将手中的冒着腾腾热气的保温杯递上。 “谢谢。”秦优接过保温杯, 扫了一眼关颖忽然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 “怎么?” “呃……”关颖轻咳一下,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有人来探班哦,在你的休息室那里等你。” 对这女孩一脸的古灵精怪有些起疑,秦优隔着热茶的雾气他微眯起眼,道:“哦?” 关颖微微一瑟缩, 吐了吐舌,走上前一步,在他耳边悄悄道:“是梁先生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过来这里, 可是他好像看到刚才你跟angela,嗯——比较亲密的镜头……” 关颖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秦优闻言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关颖撇开眼,一脸无奈地摊开手,道:“秦少,你要好好解释,刚才在场的人都看到angela明明就有些假戏真做嘛,这次海报的拍摄尺度那么大,她这样可不就是要把她跟你的绯闻越抹越黑,趁机借你来炒作她自己。” 关颖口中的angela也是img旗下的一名首席名模,年龄和秦优差不多,是个高挑美艳的混血儿,从小在美国长大,后来随母亲回到香港,才在这边开始img的工作。她个性早熟,而且很是豪放直率,在某次硬照拍摄中和秦优合作过一次之后,竟对媒体大胆扬言要倒追秦优,这则绯闻也是被热炒了一阵子,且不论她是否真的像她自己所说“对小王子一见钟情”,但她借由正当红的秦优来炒作自己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最叫关颖觉得不屑。 而这一次的拍摄,为了达到摄影师所要求的颓废暧昧又带几分挑逗的效果,尺度放得比较开,在灰色的背景中,水雾喷洒而下,模特们几乎都衣衫尽湿,angela和秦优贴得最近,几乎整个身体都要挂到秦优身上去了,毫不掩饰望着秦优的撩人眼神,所有在场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秦优不在意地笑笑,将手中的毛巾和保温杯递回给关颖,转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走出摄影棚,沿着走廊走到尽头,靠在最里面的一个安静房间是img专门为他在这里保留的休息室。他推开门,看见梁墨琰正抱臂站在休息室里的玻璃窗前。 “怎么会有空过来?”他不由得带了几分讶异地问道。从来梁墨琰都不会到这里来,刚才关颖说有人来探班他还以为是徐舒雅而没有想到会是他,也难怪刚才关颖会那么惊讶。 梁墨琰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看向站在门口的秦优,然而却在一瞬眸色渐渐变得暗沉。 那高挑的身影背对着走廊上的光线,赤着双脚,紧身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修长的腿,上身的白色衬衫已经湿透,贴在线条完美的柔韧肌肤上,纽扣被解开了大半,胸膛微敞,湿发上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的颈项滑落,一路沿着滑腻的肌理没入紧致的小腹间…… “据说自报到以后,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学校去上过课?”沉默了一会儿,梁墨琰终于冷冷地开口道。 对梁墨琰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秦优不禁微微一怔,良久,他才缓缓一笑,伸手阖上门,端着手臂斜倚着门框,安静的目光望入那双沉沉的黑眸里,点了点头,承认道:“是。不过,我已经向校方递交过了缺课申请,只要期末能够参加考试并且及格就可以不必再过去上课。” “是吗?就算是这样,”又一阵沉默后,梁墨琰再次开口,语气中的冷意更盛,“可你现在的合约似乎并没有要求你这样放松学业只顾工作。” “是没有。”秦优轻轻勾起唇角,再一次点头承认,淡淡地道,“只是我自己觉得不需要再在那上面多浪费时间而已。” “原来你觉得读书对你来说是浪费时间吗?”梁墨琰从窗前转过身,看着他的目光深沉而冰冷,“我以为,学业才是你目前应该所应该认真注重的;——还是,这样混在这个圈子里才更让你如鱼得水?” “我只是觉得——”秦优撇开目光,微笑着道,“对已经懂得的东西再重复地学习,对我来说并不必要而已。” 他直起身慢慢走到梁墨琰身前,抬眼望着那双沉黑的眼,清浅一笑,倾身吻住那微凉的嘴唇,轻轻辗转吸吮,许久,才抬起头神情慵懒地望着梁墨琰,缓缓道,“梁先生,你特地过来这里,是为了教训我吗?” 看着他浅浅的笑意和清澈淡然的目光,梁墨琰一时有些怔忡。 他不否认之前看见秦优和一个女人在镜头前那样搂抱紧贴让他莫名感到一种被刺痛的怒意,他很不喜欢那双安静淡然的眼睛带着这样的笑意和柔和的神情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很不喜欢。 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占据了自己越来越多的注意,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变化,尤其,当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已经越来越容易影响到他的情绪。 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面色微沉地一手揽住那柔韧的腰将少年的身体紧紧贴近自己,一手轻轻握住秦优的下颌,冷冷地在他耳边道:“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别人把我说过的话当做耳边风。” 他曾对他说过,不要再跟别的人过于亲近,可是他却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才从米兰回来没有多久,就跟另外一个模特传出新的绯闻,而刚才虽然是工作,可是那女人眼里露骨的挑逗却是事实。 “梁墨琰……”秦优微眯起眼睛,窗子的倒影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他缓缓将手绕到背后,掌心覆住梁墨琰紧紧扣着自己腰背的手,然后靠近那结实的胸膛,贴在梁墨琰的颈侧,轻轻一笑,低声地呢喃道,“怎么办?能不能阻止我一下呢?……好像着了魔一样,你越是表现得这样在乎,我就越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地面对你……” 梁墨琰不禁一怔,眸色却忽然变得更加深浓。 秦优那又长又浓密的眼睫毛好似两片鸦羽轻轻扫过他的颈项,有些发烫的呼吸扫过他的皮肤,让他原本握住那光洁下颌的手开始慢慢下滑,指尖扫过咽喉间那细致的喉结,那里轻微的颤动让他蓦地用力锁住对方的颈项,俯下头去狠狠擒住那双柔软温润的唇深深吻住。 “……嗯……”两人所在的空间似乎被某种力量紧紧地压缩了,呼吸很快变得粗重,气息炽热而急促,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又好像在急剧地减少,彼此的身体紧贴,都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疼痛,渴求着某个方式的纾解。 他们互相啃咬舔舐着对方的唇舌,双手抚触着彼此已经变得烫热的肌肤,可是这样简单肢体抚慰还是无法满足各自心底里开始疯狂叫嚣的野兽。 梁墨琰转过身,将秦优紧紧抵在墙上,让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的唇沿着那弧线漂亮的下颌缓缓而下,湿热的舌尖在细腻的颈项上挑逗地轻舔,留下湿润的痕迹,对方的轻颤让他轻轻一笑,而眸里却更见暗沉,他一下张口含住颈侧急促的脉搏,重重地吸吮,直到感觉秦优握着他手臂的手蓦地收紧,喉间发出轻轻的呜咽,他才缓缓放开。 秦优漂亮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清冷,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只刚刚被释放的囚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底有一种要将面前的男人吞噬的锋芒,只是很快,他微仰起头,将那几乎要失控的野兽再一次压制。 不,并不是现在……他和他不是一时的游戏追逐,而是两世的守候陪伴。 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场感官的欢愉,那他在前世就可以不择手段地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 只是,现在,他被禁制了许久的灵魂和身体已经被这样热烈的火焰唤醒,都有些涨痛的难过,那他是否,可以向他讨要一些应得的利息呢…… 趁着梁墨琰不注意的时候,秦优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和他拉开一些距离,大口地喘息着,望入那双黑沉的眼里,勾起唇角缓缓一笑,声线暗哑地道:“不,不要在这里……” 梁墨琰挑眉,握住他抵在自己胸口的手,倾身含住他的耳垂,用唇撩拨地揉捻,手指沿着那背脊的弧度一寸寸下滑,直到秦优呼吸一窒,气息再次无法控制地急促,他才低沉地笑着戏谑道:“想好了吗?要在哪里,嗯?” 秦优抬眸,漂亮的眼里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氤氲水雾,又好像是浓浓的暗影,带着无法言喻的让人迷乱的诱惑和挑逗。他轻轻一笑,支起身体拉着梁墨琰的手,走到这间雅致休息室的一角,拉开一扇隐蔽式的门,将梁墨琰和自己推了进去。 门里的空间狭窄而黑暗,两人只能紧紧地贴靠着站在一起。透过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透过来 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 “你……”梁墨琰惩罚地在他的颈项间重重一吮,沙哑地嘲讽道,“这就是你喜欢的地方?” “唔……”秦优吃痛地闷哼,可是在黑暗中,他却微微一笑,手中一按落下门锁,然后将梁墨琰推靠在门背上,倾身覆了上去。 两人涨痛的下身重重地摩擦,彼此都发出粗重的喘息。 狭逼窄小的空间里,一时只有两人唇舌相交的渍渍水声和粗浊的呼吸,黑暗中视线已是无用的多余,其余的感官却变得分外敏锐,连皮肤的每一寸毛孔都能感受到一种刺激的战栗,每一次的碰触和抚摸,都能带来强烈得致命的酥麻快感。 这时,走廊里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angela一下子闯了进来。 “秦优?……咦,不在啊……”她手里捧着两杯热咖啡,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难掩脸上的失望神情。 她特意让自己的助理去买了咖啡,兴冲冲地捧了过来,准备在秦优的面前展现一下自己体贴的一面,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个殷勤献得有些晚了,休息室里并没有人在,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先赶着去换下湿衣服补妆的,湿透衣服还不忘给小王子送咖啡,也还说不定小王子会觉得她善良体贴,更加感激然后喜欢上她呢…… angela懊恼地跺跺脚,不过很快又忽然想起刚才似乎有看见秦优的助理关颖正往街角餐厅的方向走去,也许,小王子正在那里? 这么想着,她连忙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33、第三十二章 转眼酷热而又漫长的盛夏即将过去, 总是让人觉得烦躁的潮湿闷热终于在入秋的某天被一场凉爽宜人的秋雨清风一扫而光, 一眨眼,这仿佛总是混混沌沌的时日一下子又开始变得惬意舒爽起来,季节气候的变化总能影响着人们的情绪, 生活一直不停地往前行进,看似平淡中带着浮躁的表面, 在那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涌。 港岛商业中心区最繁华地段的恒泰集团大楼顶层,安静的会议室中, 每周一次的高层例会刚刚结束, 梁墨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 “梁先生,请留步。”一个身形中等,理着精神寸发的男人快走两步来到梁墨琰身前轻声道。 梁墨琰转过身看向对方。 出声留他的人是恒泰的营运副总陆晋安, 相貌普通, 但是却是个敏锐实干的人,人脉很广, 也有着很高明的商业手腕, 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 陆晋安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待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相继离开之后,这才略一沉吟,道:“梁先生,最近有一家控股公司正在暗中大量收购信联国际海运的股票, 陆陆续续的进行到现在,大约已经控制了信联大约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权,方氏那边似乎有意要拆散信联, 准备转让一部分股权,这家公司正着手和方氏接洽,想要将信联的部分产业接手下来。” “哦?”梁墨琰眸底闪过一抹冷意,“方氏准备拆散信联?” 信联是方维信在方氏经营十多年的心血,即使在方维信死后,他的几个得力下属仍然竭力维持着信联的正常运转,而趁机接手的方鸿云虽然将其占为己有,但信联本身就是方维信在方氏中一手建立起来的和他完全对立的庞大阵营,其完善的体制和运行模式总是和他向来的经营方式相悖,一直让他如鲠在喉。现在他终于打算将信联分解化散,即使会致使方氏因此而受到一部分巨额损失,也要将其彻底拆吃入腹。 “是。”陆晋安点点头,接着道,“只不过拆散信联对于方氏和我们的合作企划所带来的影响并不太大,而且分拆本身也牵涉到方氏各个方面的利益,到目前为止还未做下最后的决定,所以我们这边也一直没有得到正式的照会。——不过,这一次针对信联的分拆应该是势在必行的,方鸿云一直在各方周旋,而且,据说原先方总的几个下属已经陆续辞职,只是原因并不清楚,而方鸿云也顺水推舟没有挽留。” “辞职?”梁墨琰微微眯起眼睛。 “有消息说是有猎头挖角。”陆晋安回道。 梁墨琰眸色深沉,顿了顿,他淡淡地道:“让人去查查那几个人的去向,另外给我一份有关那家公司详细资料。” &&&&&&&&&&&&&&&&&&&&&&&&&&&&&&&&&&&&&&&&&&&&&&&&&& “你最近的工作行程排得这么满,想要约你出来真是不容易呢。”贝静妮用银勺轻轻搅拌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咖啡,望着坐在对面的秦优轻笑着假意埋怨道,不过语气里仍然带着几分关切,“不过你不必要把这些安排得太过紧凑,公司也还不至于这样压榨劳工,适当的休息也才会有更好的状态不是吗?” 秦优淡然一笑,道:“公司给出的报酬丰厚,又怎能不落力做事。” 贝静妮睨了他一眼,微笑着嗔怪道,“怎么,你这是在向老板邀功自己对工作尽心尽力呢,还是在抱怨公司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多?” 秦优轻笑,微微摇头,没有接话,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这里是位于某个街角的咖啡屋,店里有着明亮的玻璃窗和舒适柔软的沙发,每一张铺了素雅桌布的桌子上,都摆放了插满鲜艳花朵的白色瓦罐,热烈的艳丽;空气中飘着咖啡甘醇的香气,伴着几分甜而柔软的奶油气息,让人感觉慵懒写意。 此时正是某个工作日的午后,阳光耀目,街上悠闲的行人也稀少,咖啡屋里没有什么人,只有着懒洋洋的安静。 贝静妮侧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却渐渐变得遥远,手中的银勺也无意识地慢慢停顿,过了一会儿,她才似忽然回过神来,垂眸一笑,低下头去敛去自己有些恍惚的神色,这才重新抬起头望向那双安静的漂亮眼睛,轻声道:“能和你这样坐着一起喝咖啡真好……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时光就这样一直停留着……” “秦优,”停顿了一会儿,贝静妮终于放下手中的银勺,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笑着道,“我打算……离开香港一段时间。” 秦优抬眸,贝静妮缓缓靠向椅背,望向窗外的街景,接着道,“想去旅行很久了,总是嘴上说说,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现在正好公司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趁机出去游历一番,我也想好好休息,沉闷了这么久,换换心情轻松一下。” 其实她是想要找个地方让自己能安安静静地呆着,好好想清楚一些事。 她对面前的少年有着一份莫名且无望的感情,别人无法理解,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可是她也并不需要谁去理解这些,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那都是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去体会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对爱情抱着过于理想的憧憬的人,连谢无双也嘲笑她在这一方面的幼稚和固执。从少女时期开始,她就在脑中刻画着属于自己的小王子,那单纯而又完美的设想居然也能成为她根深蒂固的一个执念。 与梁邵庭的婚姻既是她对现实的一次妥协,也是一次反叛。她生活的周围,表面唯美而内里腐烂的事物实在太多,言不由衷和虚与委蛇已经是一种习惯,天长地久的誓言背后就藏着撕心裂骨的背叛,她看过听过的那些渐渐叫她感觉失望,继而是麻木。反正无论如何结局也是这般,她又何苦去这样尽心费力地经营一段所谓刻骨铭心的感情。 秦优的出现是一个很美丽很梦幻的意外。他能满足她对理想伴侣的所有设想,是上帝按照她的刻画一一打造的完美,是从她那被冷落遗忘许久的少女梦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所以她愿意不计较一切地去为她的小王子付出她所能给予的,譬如财富,譬如机遇,譬如权势,譬如庇护。她所做的这些其实许多都是为了要维护自己曾经以为不可能的梦想,维护自己渴望去珍视并且能够长久守护的一种感情。 她承认她是爱着秦优的,爱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许多的少年,她喜欢看着他的笑容,听见他的声音,喜欢他那双安静淡然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喜欢他在黄昏的海边轻轻拥着她跳一曲缓慢而优雅的华尔兹,喜欢他陪着她安静地坐在这咖啡店里看着街角的风景。 这一份爱无关索取和占有,完全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精神恋爱,可就是这样的纯粹和完美才值得叫她这般倾心痴傻。 但是现实并不是能够按照她的意愿理想化的,每一日当中流逝的每一寸时光也不是只靠着理想去支撑的。她守护着的小王子最终要转身离开她的身边,就算她再怎样无私,也会害怕看见他张开双臂拥住别人。而自己至今的孑然也开始让她反思,是否自己真的有这个决心跟勇气,只靠着一厢情愿的精神之爱去面对一世的孤寂。 所以她决定要离开一段时间,一个人旅行,好好冷静,避开现实当中的纷纷扰扰去理清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秦优看着她有些迷惘的侧脸,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缓缓地道:“旅行总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是啊,”贝静妮转过头来微笑着看他,点点头,换上一副憧憬的神情,捧起香浓的咖啡喝了一口,笑着道,“能躲开这个拥挤喧闹的城市到一个世外桃源去,想起来都觉得向往,让人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秦优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两人一时静默了下来,贝静妮垂眸凝视着桌上瓦罐中盛放的鲜艳花朵,捧起咖啡细细地品着,咖啡店里的一个角落摆放着店主收藏的一台老式唱机,此时唱机里播放着断断续续的爵士乐,乐音轻轻柔柔地忽隐忽现,低沉而缓慢。 ………… 离开的时候,两人站在咖啡店的门口,贝静妮忽然伸手拉住秦优,深深吸一口气,这才笑着抬起头看他,轻声道:“秦优,……可不可以……向你讨一个拥抱呢?……” 她眸里带着一丝羞涩,可是仍然微仰着头望着他,美丽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如水般温柔明亮。 对贝静妮突如其来的要求,秦优不禁愣了愣,看着她有些赧然却仍旧小心等待的神情,良久,他淡淡笑了笑,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当然可以。” 靠在那温暖坚实的胸膛前,贝静妮微微阖上双眼,深深呼吸着那让人安心的气息,许久,她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地道:“秦优,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不,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只这一次……”她伸手轻轻抱着他的背,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平稳心跳声,唇边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缓缓道,“我喜欢你,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这种喜欢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谁也拿不走,谁也取代不了。” “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一直都在用你的方式来告诉我,你的心里住着的是另一个人。” “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要你也喜欢我,我只是希望你能让我用我的方式来喜欢你。……只要这样就好……” “我知道用这样一个幼稚的方式告白很糟糕,原谅我这个还带着小女生梦想的女人吧。” “……别的没有什么了,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这一份心情而已,就是这样。……” “……你不要看我哦,我数到三,我们就各自转身走开好吗?到下一次见面,你一定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会觉得很难为情的,真的……” “……好了,我开始数咯……一、二、三……” &&&&&&&&&&&&&&&&&&&&&&&&&&&&&&&&&&&&&&&&&&&&&&&&&& 凉爽宜人的秋季眨眼即过,落完深秋的最后一场冷雨,在入冬的时候,某一日,市井间忽然传出秦氏集团偷税漏税的流言,数额惊人,甚至,还有替境外黑帮洗黑钱的嫌疑,很快,这个流言莫名地被大肆传扬开来,几乎闹得满城风雨,直到最后相关的政府部门和警方都开始介入调查,报纸杂志近期都用着大量的版面篇幅来报道对此事的各方看法以及最新进展。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刻,秦氏忽然又面临大笔资金被公司财务总监监守自盗的问题,那人已经逃往国外,巨额的款项也被转走,经此一劫,秦氏的周转出现了断链,同时还产生了企业信用危机,在这些事情陆陆续续发生的时候,秦氏的股票指数也一路不停地下滑,真真是应了墙倒众人推这句话,银行开始收紧贷款,供货商也接二连三地上门催缴货款,从前往来频繁的合作方,一下子都纷纷对秦氏避之唯恐不及,一时之间,秦氏内部人心惶惶,一派风雨飘摇的景象。 而这一边正热闹的时候,方氏财团已开始悄悄进行着将旗下的信联国际海运分拆的计划,随着隶属信联的下属公司被一个个分散、再重新整合,以及部分股权的被转让,信联国际海运渐渐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在方氏财团的版图中隐形消散。 方鸿云在方氏家族中终于将曾是方维信的一切慢慢分解,剔除去那些顽刺,然后将剩余的都划入了自己的范围。 与此同时,一家名为信德国际控股的公司逐渐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它以黑马的姿态横空出现,收购股权,占领地盘,大肆扩张地着,带着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只是这信德国际控股的东家实在是有些神神秘秘,几乎都不露面,众说纷纭,可到底是谁却始终都说不清楚,人们只依稀知道也许是海外的某个有着雄厚资金背景的大企业或者豪商。 冬天了,可是港岛却并不冷清,街头上永远都是喧嚣而拥挤,gk最新的巨幅海报已经在中心区最繁华地段的精品店中挂出,隔着透亮的玻璃橱窗,优雅而精致。 34、第三十三章 一日里, 某份八卦周刊忽然刊登了有关一线女艺人秦珊珊的几幅“独家私密”照片, 内容竟是秦珊珊在夜店嗑药并和圈内其他几个明星开性-爱派对的场面。照片很清晰,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像是当时在现场被秘密安放的针孔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 随着这几份照片的曝光, 仿佛一颗大石被投入了原本平静的湖面,噗通一声巨响, 水花四溅,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公众一片哗然, 舆论尽是谴责之声,秦珊珊和一起被曝光的几位年轻艺人一起陷入了这一场“派对门”事件,人气一度跌落谷底, 随之而来的, 是被所属经纪公司的冷藏和各个制片商及广告合同的解约。 无论是作为一个在演艺界里还算比较红的明星,还是作为秦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曾经风光无限、趾高气昂的秦珊珊, 在这一次事件中,已经是彻底落得颜面扫地,陷入了不堪的窘境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之后不久,又传出了秦珊珊曾因为乱交而导致怀孕于数月前在东南亚某国的一个私人诊所堕胎的谣言, 这则谣言首先也是登载在某个八卦刊物上,消息一出来,所造成的负面影响甚至还要强烈过那场“派对门”事件, 不过秦珊珊本人极力否认了这个谣言,并由其经纪人和律师出面向媒体声言要将“恶意诬蔑”发布不实新闻的该八卦周刊告上法庭。 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娱乐刊物却找来了秦珊珊当时的出入境记录,除此之外,还有那家私人诊所的安保监控录影带,并在录影中找到了秦珊珊在当日出入的监控画面;。 至此,秦珊珊的星途和所谓的演艺事业算是彻底玩完。而今秦氏集团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显赫风光,只余一个连自保都无力的空壳,又如何能像从前那样给予这个骄奢任性的秦家大小姐提供庇护呢? 自从秦优是秦氏集团老总秦谦私生子的消息被曝光以后,作为秦氏这个豪门富家的小姐少爷,秦珊珊和秦优一个是一线艺人,一个是img的首席名模,都是挂着明星光环的年轻人,都是一度被负面的绯闻缠身,他们常常被人们相提并论,当作正反面的对比,不同于高调、任性、叛逆、常常目中无人的秦珊珊,冷淡、沉默、优秀又勤奋的秦优在公众中的口碑要更好,尤其是在这一场接一场的风波中,秦珊珊和秦优姐弟两人的表现都被媒体和大众看在眼里,孰优孰劣一眼即分明。 只是人们开始渐渐发现,本身已经算是很少在公众面前亮相的秦优,现在更是几乎都不再露面了,除了gk的广告海报和个别的时尚杂志彩页中能够见到他外,他似乎正在漫漫淡出人们的视线。 “小优?”书房门被敲响后从门外传来徐舒雅的声音,很快房门就被推开,徐舒雅看向房中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的儿子,神情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 秦优抬起头望向仍然站在门口的徐舒雅,看她神情有些怔忡,淡淡一笑,开口问道:“怎么了?” 徐舒雅回过神,低声道:“刚才……你爸爸的律师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爸爸他,昨晚被送进医院抢救,好像……情况并不乐观……” 徐舒雅看着儿子平静淡然的目光,不禁轻轻一叹,这才又缓缓道:“小优,去看看他吧……不管怎么样,他始终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 到了医院,秦谦所在的重症监护病房门口,只有秦谦的律师和秦珊珊两人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见到秦优,秦谦的律师很快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秦少。” 秦优看看他,又看了看始终目光呆滞地坐在长椅上的秦珊珊,没有说话。 秦谦的律师看了一眼秦珊珊,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开口解释道:“这一阵子秦先生一直都在为公司的事情焦虑忙碌,他的身体以前也是不太好,最近这样操劳,心力交瘁,健康状态变得很差,昨天看到了有关小姐的一些报道,他当时就发了一通脾气。听大宅的佣人说,秦先生晚上就找了小姐到书房谈话,看样子似乎父女俩还吵得很厉害,然后就是小姐慌慌张张从书房里跑了出来说秦先生昏倒了,让佣人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现在醒了吗?”秦优望着掩上的病房门,问道。 “醒了,只是……”秦谦的律师看着秦优,重重一叹,道,“只是他的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了,看样子……”他低下头去,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秦优走到病房的玻璃隔离窗前,隔着半阖起的百叶窗缝隙,看见秦谦正躺在房中的病床上,这个原本正值壮年、威严刚硬的男人此时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身上插着很多导管,连着床边的几台维生监护仪器,呼吸缓慢而微弱。 “秦少,”秦谦的律师站在秦优身旁轻声对他道,“我们一同进去吧,秦先生他……应该是有一些话想要交代……” 待他们准备进入病房的时候,不管律师怎样劝说,秦珊珊却始终不肯跟随他们一起进去,只坐在那里不停地流泪摇头,最后律师也只好放弃。 他们一走入病房,秦谦就睁开了双眼,目光有些混沌地看向他们,看见秦优,他那插着点滴针头的手虚弱无力地轻轻示意着动了动。秦优慢慢走到病床前,秦谦的目光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只是那双眼里已经不再有当初那不怒而威的犀利。 父子两人就这样一直对视着彼此,如当初刚刚相见时那样。许久,秦谦轻颤着将手抬起,秦优转开目光望向病房的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才移回目光,好似不太甘愿地慢慢伸出手去,轻轻将秦谦的手握住。 秦谦缓缓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紧紧看着秦优那双清亮安静的眼睛,用因气息虚弱而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道:“……替我……向,你母亲……说声抱歉……是我……耽误了……她的……一生……” 他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病房里格外安静,周围仪器规律的响声外,几乎都要听不清他近似低喃的话语。 “……照顾……你母亲……”秦谦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胸腔上下费力地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往病房门外看了看,重新望着秦优,低低一叹,轻声道,“……照顾……你姐姐……” 他一直紧紧望着秦优,直到秦优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头,他的眼里才流露出放心疲惫的神色来。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律师,律师连忙走上前一步,郑重地道:“秦先生,是否需要让秦夫人……” 秦谦微微摆了摆手,律师明了他的示意,点了点头,重新退开到一旁。 秦谦一直看着秦优,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目光有些遥远,似乎正在透过秦优,而陷入了属于他这一生的久远回忆中,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自那一天,秦谦一直没有再重新醒来过,他微弱衰竭的呼吸和心跳依靠着仪器维持了几日之后,终于在这寒冷冬日里的某一个清晨安静地终止。 秦谦丧礼过后的一周,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秦氏集团终于正式对外宣布破产重组。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秦氏早已是被秦谦的未亡人耿素妍和她的娘家彻底架空,只余一副空壳,虽然按照秦谦生前立下的遗嘱,秦优继承了秦氏大部分的产业,可是耿素妍已经将所有的利益转移,剩下给秦优的,只有秦氏的债务和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秦谦最终还是背着所有人留了一手,近年来他悄无声息地将秦氏在海外的部分产业分批转化为资金购置了大量的不动产并放在了秦优的名下,如今这一批不动产已经因为急速升值,价值变得相当的可观。 正因为此,秦氏的破产,也并没有让秦优这个继承人因为债务而破落得一无所有,这是对秦氏的没落抱了几分报复快意的耿素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而在外人看来,这一场豪门恩怨的收场始终还是令人感到唏嘘。 不过,这却并不是最终的落幕。 &&&&&&&&&&&&&&&&&&&&&&&&&&&&&&&&&&&&&&&&&&&&&&&&&& 恒泰集团大楼顶层,梁墨琰眸光深沉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情带着几分莫测。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很安静,恒泰的营运副总陆晋安坐在梁墨琰对面,始终面色稳重地等候着梁墨琰的开口。 “你是说,信德准备要和我们讨论关于恒泰与方氏之间的合作案?”许久梁墨琰终于缓缓道。 “是。”陆晋安打开手中的那份资料并将其递到梁墨琰面前,“这是他们所做的关于这份合作案的详细企划,从整体上看来,似乎要比方氏那边做的要更加完善,更符合恒泰目前的要求和将来的发展,而且这份企划案无论是他们开出的条件还是合作之后双方的赢利都要比方氏的可行性更高,——不过,这样的做法,好像……他们是知道方氏那边的底牌的,而且,还知道的非常详细。” 梁墨琰随手翻了翻那份资料,勾起唇角笑了笑,冷淡地道:“原先在方氏的那几个人现在不是被挖角到了信德吗?会对这份合作案了解详细也不奇怪。” 这个合作案是方维信还在世的时候一手策划制定的,他的几个得力下属自然对此相当熟悉,虽然后来在他死后这份企划被方鸿云全盘收走,但大体的内容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 “就算是这样,但我仍然觉得有些蹊跷。”陆晋安沉吟着道,“这份合作案从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我在经手,我始终觉得,信德这样出手,很是老道狠辣,就好像是相当了解方氏的运作和方鸿云的脾性,招招都打在了方氏的软肋上,方鸿云一定不会想到,接下他的烫手山芋的人,最后反过来一拳狠狠打在了他脸上。” 梁墨琰看向陆晋安,眉头微挑,淡淡道:“原来你已认定这一场谁会是赢家。” 陆晋安轻笑,慢慢靠向椅背,神情略微放松下来,耸了耸肩,道,“老实说,我竟然有些欣赏信德的作风。从开始调查他们到现在,我只能说,这家公司除了年轻一些之外,从公司的架构、制度、实力、资金链的运转等等等等,我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何况现在在那边实际运作管理的那几个人,都是从前方总的下属,彼此都认识且知道些底细的。” “当然,具体的也还是要到时会面之后才能有最后分晓。不过——我很期待。”陆晋安摊开双手,笑道。 信德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陆晋安并不是没有去调查过,也问过了现在从方氏跳槽到信德的那几位朋友,只是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都笑得有些无奈,并且都几乎一致地回答他们的这位老板曾要求不能随意暴露他的身份,所以……爱莫能助。 &&&&&&&&&&&&&&&&&&&&&&&&&&&&&&&&&&&&&&&&&&&&&&&&&& 信德和恒泰的首次正式会面定在了在圣诞节的前两天。 这一日,连着几天的细雨绵绵忽然开始放晴,和煦柔暖的阳光扫去了这个都市里的几乎每一处阴暗潮湿,让人感觉慵懒舒服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愉悦。 临近会面的整点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恒泰大楼的大堂门口,其中前面那辆,还是和梁墨琰那部同款的黑色宾利。 当从后面车上下来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跟随着从宾利上走下来的修长身影踏入恒泰总部大堂的时候,前台的两位美丽小姐都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时怔愣在了那里。 “小姐,”其中一位风度优雅的男子微笑着走上前,道,“我们跟贵公司总裁梁墨琰先生约在十点会面,可否请你通传一下?” “啊……嗯,请稍等。”其中一位前台小姐很快回过神来,目光从那修长的身影上转回来,换上礼貌的职业微笑,望向发话的男子,然后低下头去看了看预约记录,很快抬起头来,柔声道,“请问你们是否来自信德国际控股?” 男子依然微笑着点头。 前台小姐示意同伴打电话通知总裁秘书之后,便将来人引领至直升大楼顶层的专用电梯前。 微微低头等待那光亮的金色电梯门缓缓阖上,她才轻轻吁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是他吗?……真的是他?……不会看错吧?……” 而在恒泰的顶层,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站在一旁等候迎接的总裁秘书看见来人,也不禁微微一怔,只是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表情,看了看一同从电梯中走出的几人之后,她终于确认了来者的身份,惊讶之余,她仍然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侧身示意道:“秦先生,这边请,梁先生已经在会议室恭候多时了。” 35、第三十四章 冬日的阳光透过占据整面外墙的落地玻璃窗洒落进来, 这种自然的采光让这里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会议室更显得简洁利落。 黑色的长会议桌正对着厚重的两开黑色皮质菱格纹大门, 长形会议桌的左侧是主位,梁墨琰坐在上首,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他的首席秘书和恒泰的营运副总陆晋安, 恒泰这一方的其余三位与该项合作案有关的高层主管依次坐在他们旁边的下首;会议桌的右侧,梁墨琰的正对面, 是客位,目前还是空着的。 陆晋安看了看手表, 离十点整还差一分钟, 他侧过头去看了梁墨琰一眼,只见梁墨琰靠着椅背,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 黑眸中沉静如水, 看不出神情。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秘书小姐率先走了进来, 她侧过身,对身后的来人道:“秦先生,这边请。” 恒泰一方的人不禁都侧过头去,看见一行四人以一个年轻男子为首从门外走进了会议室。 直到对方已经在会议桌的那一端坐定,陆晋安等人这才收起诧异讶然的神色, 回首看向从头到尾一直眸色沉沉地坐在上首的梁墨琰。 秦优优雅地在梁墨琰的对面坐下,隔着长长的会议桌,清冷安静的双眸直直望入梁墨琰的眼里, 两人就这样彼此无声地望着对方,偌大的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两人周围都仿佛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威压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冷凝而微妙,恒泰和信德两方的几个高层主管,包括陆晋安,目光开始专注地盯着手上的文件资料看。 良久,秦优缓缓勾起唇角,率先移开视线,微微垂下眼眸,轻笑着淡淡道:“会议可以开始了吗,梁先生?” ………… 其实通常这一类的会议都会有些冗长且枯燥,不过陆晋安却因为对那镇定从容的年轻人有着几分好奇和期待,所以倒不觉得有时间上的漫长,相信在座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和他同样的感觉。 陆晋安不得不承认,秦优的表现让他完全无法因为那年轻的年龄和漂亮的面孔而去有所轻视,也难怪原本在信联的那几个人会愿意过去跟随左右,这个年轻人的行事作风很是有着沉稳冷静的霸气,头脑清醒,思维敏捷而果断,看上去对这种商务谈判老道而熟练,完全没有一丝新手临场的怯意。 这让陆晋安从心里对这个名字叫做秦优的年轻人有了好感并深深佩服。原来外界所说的秦氏少东是个聪明能干又上进的人并不仅仅是个传闻,那些褒赞之词也原来不是一种虚无浮夸的光环,而是真真实实的形容。 也难怪秦谦会如此放心地将秦氏的大部分产业交由这个刚刚才认回来的儿子继承,耿素妍早已有了异心,女儿秦珊珊又无法依靠;秦氏的最终破产始终让人感到唏嘘,可是,这个年轻人应该不会叫秦谦失望,会让秦氏东山再起吧。 这么想着,陆晋安就开始已经对秦优产生了认同感,慢慢有了一种前辈对后辈的欣赏和扶持之意。 可是渐渐的,他却对那个年轻人模糊地有了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不禁开始有些分神去苦苦思索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他留意到信德的几个高级主管和秦优之间那默契的沟通交流,他才恍然,原来,从这个年轻人的言行举止中,他竟然看到了方维信的影子。 这份合作案在恒泰这一边一直是由他经手,从前方维信还在世的时候,恒泰和信联国际海运有关这一次的合作案主要都是由他出面和方维信进行洽谈的,所以他才会对方维信比较熟悉。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不只言行举止之间很像方维信,就连那淡漠冷静中藏着犀利狠辣的作风都有些相似。 看着原本方维信的下属坐在秦优的身旁,陆晋安始终抓不住脑海里那一丝莫可名状的古怪感受。 临近中午的时候,这场会议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恒泰和信德的几个高级主管原本就相熟,此时便邀约着一同前往餐厅就餐,识趣地先行离开了。 当会议室的大门轻轻阖上的时候,整个空间里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安静。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沉默了许久,梁墨琰终于开口冷冷地问道。 “谁?”秦优挑眉,缓缓靠向椅背,纤长浓密的眼睫轻垂,淡笑着道,“方维信?” 念着自己曾经的名字,回想着自己曾经是的那个人,感觉……很奇妙。 听见那熟悉的名字,梁墨琰的眼底微微一黯,看着长桌的那端用这种轻淡却亲密的口吻吐露出这个名字的人,他就觉得心脏似乎被一根刺轻轻扎了一下。 而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方维信的身边有过谁和他这样亲近。 “我和他之间……”秦优将手臂搁在扶手上,一手支着额头,姿态闲适,轻轻扫了梁墨琰一眼,垂眸掩去眼底的几分邪肆笑意,他抿了抿唇道,“嗯……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亲密一些。” 梁墨琰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眼里已是一片深浓的黑沉。 “我和他的相识只能说是……一种偶然。”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座椅扶手上黑色皮革细密的纹路,秦优缓缓勾起唇角,“而且他也似乎,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哦?”梁墨琰望着他,淡淡地讽刺道,“原来他竟可以将情人收藏得如此妥贴。” 秦优轻笑,抬眼看他,眸中却藏着幽深,“总不似你,外界可以细数你的每一任情人吧。” 梁墨琰冷冷看他,秦优轻轻挑眉,两人对峙着,会议室里又恢复沉默的安静。 “信德是他的?”良久,梁墨琰转开目光,看着窗外温暖的冬阳,问道。 “是。”秦优重新垂下眼眸,答道。 “为什么?”梁墨琰对方维信当初为什么要暗中创立下信德感到不解。 “他曾经对方氏势在必得,”秦优的眼里带着回忆的神色,像是在叙述者别人的故事。“创立信德只是当初他为了以防万一的一个手段。” 当年分别以方维信和方鸿云为首的两股势力在方氏中的争夺不可谓不激烈,方维信会暗中以别的名义创立下信德,仅仅是为了在出现最不可预料的后果的时候而做的一份准备。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最终竟然还是用上了,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只能说,世事真是难料。 “而你……”梁墨琰转过头看向他。 “而我,”秦优缓缓笑道,“是要借信德来完成他的一项遗志的。”垂落的眼睫掩去了他眼底的一丝戏谑,有意地误导着梁墨琰。 “就凭你?”梁墨琰慢慢靠向椅背,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语气带着冷漠的质疑。 即使他知道坐在对面的那个少年并不简单,从以往的相处和刚才在会议中的表现都可以看得出来,也难怪方维信生前会这样宠信看重,可是如果这个少年仅仅想要靠着如今的信德而去和根基深厚的方氏抗衡,是否有些过于托大了? 秦优抬眼看他,轻轻一笑,黑眸中澄澈而明亮,“他觉得我和他很像,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彼此都是同一类人。——你认为呢,梁先生?” 梁墨琰深深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好像已经很晚了。”秦优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过了正午,而下午还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会议。他站起身来,对梁墨琰邀请道,“是否一起吃个午餐?” 待梁墨琰也站起身来,两人便一同往会议室的大门走去。秦优刚刚想要去拉那金色的门把,身后的梁墨琰忽然伸手紧握着他扶住门把的手,将那扇黑色沉重的门重新阖上,然后从后紧紧揽住他的腰身,两人的身体顿时前后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梁墨琰低头贴在他耳旁低沉地道:“你既是他的情人,那现在和我在一起,又算什么?” 秦优勾起唇角,回眸转过身将梁墨琰推靠在门背上,俯身抵住对方的身体,贴近他的唇边,笑得有些不坏好意,轻声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他的情人?——还是……你在在意着什么?” 梁墨琰看着他,手指轻轻拂过他漂亮的眉眼,沿着那精致的轮廓缓缓滑落,微凉的手指流连着肌肤相触间的光洁,最后握住他细致的下颌,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淡淡地道:“那你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秦优拉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倾身更靠近他一些,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扫过他的侧脸,在他耳边低声地道:“你还没有察觉到吗……我在追求你呀,梁先生。” &&&&&&&&&&&&&&&&&&&&&&&&&&&&&&&&&&&&&&&&&&&&&&&&&& “小优——”徐舒雅在房间里大声地喊着儿子,声音里带着欣喜和兴奋。 过了一会儿,秦优揉着眉从书房中走出,来到徐舒雅的房门口,只见大开的房门里,徐舒雅正捧着一个小相框坐在地板上,周围散乱地放着一些相册和书本。 他慵懒地斜倚着门框,无奈道,“你不是在收拾行李吗?怎么又翻起了这些东西?” 前几日徐舒雅就高兴地告诉他,她将要随着社团到维也纳去进行为期一周的访问,期间很有可能会有机会去金色大厅听平安夜的一场音乐会。后天就是平安夜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今天早上起来她就一直在准备着行李,连门也没有出。 “快看,”徐舒雅献宝似地向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相框,开心地笑着道,“这是你的百日照,我找了很久,现在终于找到了!” 秦优抱着手臂,浅笑道:“你准备带着它一起去维也纳?” 徐舒雅睨了儿子一眼,缩回手,一边轻柔地细细擦拭着小相框,一边道,“好哇,反正社团里你那几个阿姨可是很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你这张坐在澡盆里傻笑的照片她们一定很喜欢看。” “……”笑容僵在嘴角,秦优一时无语地转开头去。 “好像一眨眼你就已经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呵。”徐舒雅轻笑着微微摇头感慨道,“看着你还摇摇晃晃地坐不稳呢,一下子你就已经要成年了……” “可惜圣诞节那天妈妈不在,要错过你的十八岁生日了,那可是代表了你已经成年的大日子……”徐舒雅抱着小相框面带遗憾地道。 “……你不是说要过农历的生日才算的吗?”秦优凉凉地道。徐舒雅那一日宣布要去维也纳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啊……嗯,没错,我们干什么要去凑圣诞节那个洋节日呢?——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元旦生你才对……”徐舒雅点点头,笑眯眯地道。 看着她的笑,秦优神情再次无奈,却也还是不禁莞尔,可是渐渐地,他的眸中浮起几分黯沉,面上的笑容也慢慢凝结。 他缓缓走到徐舒雅的面前,蹲下身抱着膝看着她,良久,在徐舒雅开始觉得诧异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地淡淡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徐舒雅打断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微笑地看他,柔声道,“你是我整整痛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当然就是我的孩子,从始至终都是,这是永永远远都不可能改变的。” 秦优静静望入她的眼里,许久,释然地轻轻一笑,拉起徐舒雅的手握在掌心,没有再说什么。 “啊,对了!”徐舒雅忽然放下手里的小相框转过身去,将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木箱子拿了过来,神秘地对秦优眨了眨眼,道,“妈妈要送你一份成年礼物。” 说着,她打开了那个小木箱,拿出一个红色绒布盒子,然后递给秦优,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秦优挑眉,看了一眼徐舒雅那一脸期待的神情,接过那颜色已经显得很陈旧的绒布盒,慢慢打开,一枚镶嵌着血红色宝石的戒指静静躺在盒里。 纯金的指环,虽然颜色已经因为年代的久远而有些发暗,可是细看之下,那上面雕琢的古朴典雅的纹路显出手工的精细巧妙,切割完美的椭圆形戒面,血红色宝石澄净通透,大约有普通人的指甲盖般大小,整枚戒指看起来显得大方贵气。 “很漂亮吧?”徐舒雅探过头来和他一同看着那枚戒指,笑着道,“这可是你外婆的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本来到了我这里,是要传给我的女儿的,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呀,所以就只好先传给你了。” 徐舒雅拍拍儿子的肩膀,憧憬地道:“将来,你就把它交给我的儿媳妇吧……” 36、第三十五章 冬日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即使几丝北风不时吹拂而过, 却并不让人觉得凛冽,反倒让人有种舒服得想要眯眼打盹的慵懒。 明天是圣诞节,今晚就是平安夜, 公司的员工基本上都在放假,整栋大楼里格外冷清安静, 可是在秦氏集团大楼顶层,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秦优仍然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翻看着手中那叠厚厚的文件资料。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然后推开,关颖从门外探进头来,看见秦优仍然在看着那堆又长又枯燥的财务报表, 她不禁摇头叹气, 无奈道:“秦少,今天是平安夜, 全世界的人都在放假, 你可不可以不用这么勤力啊?” 秦优抬头看她,淡淡一笑,道:“忘了你还在这里陪着。你先回去吧,我把这份报表看完就走。” 关颖目前除了是他的私人助理之外,现在还兼任他的临时秘书, 近一年的相处,这女孩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他的认可,待关颖与img的合约期满, 他便会考虑将她邀入信德的旗下。 关颖再叹气,然后才道:“那么,老板,现在可否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请你抽空移步到隔壁的会议间一下?” 秦优挑眉,扫了眼笑眯眯的关颖,看着她一脸的坚持和神神秘秘又不肯再多说的模样,只好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 待他走出办公室来到旁边的小型会议间门口,关颖小跑着抢先来到他面前按住门把,冲他挤挤眼睛,一下推开门,笑着道:“当当——” 只见门后会议间里的圆桌和地板上都放满了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还有十几二十捧大大的花束,琳琳琅琅一片,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空气中馥郁的花香气息扑鼻而来。 秦优两手抱臂站在会议间门口,看着这些夸张地堆了整个房间的礼物花束,侧过头睨了一脸兴奋的关颖一眼。 “哪,我呢,是受img还有你的粉丝会所有成员所托,作为代表,来当圣诞老人和爱心大使的。”关颖笑嘻嘻地道,还搞怪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那些忠实粉丝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 “是不是很惊喜呀?”关颖抬起头看他,献宝地指着坐在圆桌中间的一只系着红色绸带蝴蝶结的大泰迪熊道,“看,最最特别的是这个,那是其中一个粉丝专门为你订制的哟,啧啧,好大手笔呀,全球唯一一款和你同名的泰迪熊,据说它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也是专门从gk订制的,照着你为gk拍的第一个广告海报上面穿的那套灰色礼服按比例纯手工剪裁制作,很精致吧?!” “其他的礼物据说还有几个限量版的袖扣啊,皮夹啊什么的,我就不一一给你介绍啦,等你慢慢拆,感受下你那些粉丝们的心意。——唔,还有这个,”关颖变戏法似地将一直背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盒被递到秦优的面前,关颖抬眼看着他,歪着头笑眯眯地道,“这个呢,是我本人送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也是人家的一份小小心意啦,秦优,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秦优一时有些意外,看着关颖那真诚的笑脸,不禁还是莞尔,伸手将那纸盒接下,轻声道:“谢谢。” 看秦优收下礼物,关颖侧头吐了吐舌笑着道:“十八岁生日过后你就是个成年人啦,——不过你平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未成年人,——所以我就不跟你讲愿你快高长大什么了,那就希望你今后一帆风顺,平平安安吧。” “好了,我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关颖拍拍手,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既然老板大人恩准,那我就先走一步去赴我的平安夜之约咯。” 她转过身,朝秦优挥了挥手,“我走啦,今晚你也玩得开心点。” 说完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包包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拿着关颖送的礼物,再看看满满当当的会议间,秦优低头笑笑,又重新走回办公室,刚刚踏进门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清冷的目光泛起一丝柔和,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还在公司?”手机那端传来梁墨琰低沉的嗓音。 “嗯,”他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晒着暖暖阳光的繁华都市,有些慵懒地道,“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似感染了他的几分轻松愉悦,梁墨琰在那端微微一笑,轻声道,“四点我过去接你。” “好。”浅笑着阖上电话,他转身走回办公桌边坐下,又再次埋头在那厚厚的文件堆里。 ………… 太阳渐渐西移,街头上越来越拥挤热闹,这个温暖的冬日,再加上一年一度的节日盛会,让这个都市洋溢着欢乐热闹的气氛。广场上早已经伫立着巨型的圣诞树,一片浓绿中点缀着圣诞的深红和炫彩的浅金,不停闪烁的彩灯早早开放,如星光般璀璨而夺目。 在马路上长长的车龙中缓慢穿行了许久后,黑色的宾利终于驶出了车流,平稳地停在了秦氏集团大楼下的大堂门口。不一会儿,一个修长的身影就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弯身坐进了车里。 “我以为,你大概是要迟到了。”秦优侧过头笑笑,对坐在身旁的梁墨琰道。 好像全城的人都涌上了街头,仿佛每一个角落都在嘈杂地喧闹着,随着夜晚的逐步临近,这种氛围只会变得更加欢腾。 梁墨琰轻轻勾起唇角,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没有说什么。 车子重新又驶入了马路中的缓慢车流,一点点地往前移动,一些道路已经因为人潮的汹涌而开始封闭,为此还特意绕了几个街区,这才终于在恒泰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秦优靠着座椅椅背,看了看车窗外熟悉的恒泰金色玻璃大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扶手,挑眉道:“我是否应该在刚才把我桌上的那叠报表一起抱来?” 梁墨琰是准备接他过来一起在平安夜加班的吗? 梁墨琰扫了他一眼,浓黑的眸底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转身先下了车。 走进冷冷清清的大堂,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整栋大楼里也和秦氏那边一样格外的安静,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冬日的白天格外短暂,此时太阳已经是要开始落山了,橙黄色光线透过大堂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将他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渐渐重叠在一起。 待电梯门再一次打开时,秦优发现他们来到的并不是恒泰顶层的办公室,而是一个封闭的小门厅,灯光在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自动感应而亮起,小门厅中除了一座不锈钢玻璃楼梯之外什么也没有。 对梁墨琰的这种出其不意觉得有趣,秦优好整以暇地慢慢跟随在梁墨琰的身后踏上了那座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门,梁墨琰伸手拉住门把将门慢慢拉开。 伴随着耀目的落日余晖一下子照进了这小小的楼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带进外面清新冷冽的空气。 踏出那道门,竟是位于大楼最高层的天台。视野一下子变得格外的辽阔,远处是橙红色的夕阳和被霞光染得艳丽的天空,下面是波光粼粼的维港和周围高楼的塔顶,倚着栏杆从这几十层的高度往外望去,几乎整个繁华美丽的港岛都收入了眼底,感受着呼呼而过的冷冽寒风,夕阳的余晖将眼中的景致镀上一层壮阔宽宏的绯色,仿佛一伸手,就能将那最灿烂耀眼的东方明珠轻轻握在掌心之中。 两人凭栏眺望,久久,此情此景仿佛有着一种让人迷醉的魔力,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随着这冷冽的风一起融入到这一片光芒里去。秦优转过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梁墨琰,两人的目光相遇,望入彼此眼中,都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在落日下的倒影。 这时,忽然远远传来螺旋桨盘旋时发出的“嗒嗒”声,抬头望去,天空中的一个黑色圆点越来越近,渐渐放大,竟是一架黑色的直升机。 迎着光,秦优微微眯起眼睛看去,看见机身上恒泰的私家徽记。 直升机轻轻一个盘旋后开始慢慢降落,螺旋桨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卷起的强风拂开了他们风衣的衣摆。梁墨琰看向他,扬扬眉向他伸出手,秦优的眼里有丝讶异,只是在看到那双深浓黑眸的时候,他缓缓勾唇一笑,握住那微凉宽厚的手掌,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天台的另一端直升机的停机坪走去。 很快,直升机又像来时那样,轻轻地在天台的上空盘旋绕了一圈之后,载着他们向海港的方向飞去了。 海平面的那一边,夕阳已经落下去了一半,当远处的喧闹都市慢慢在视野中几乎缩为一个小小黑点的时候,在被落日染得如同撒了碎金的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邮轮。 ………… “梁墨琰,你这是在向我宣战?”秦优抿了一口杯中淡金色的酒液,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餐桌对面的男人,缓缓道。 远离了都市的两人独处在这静谧安宁的大海上,此时夜幕低垂,隔着邮轮餐厅的玻璃天顶,竟然可以看见散布在寒夜里如钻石般闪耀的星子,一颗颗璀璨夺目,仿佛伸手便可触及。 这样的平安夜,和往常的大不相同,没有喧闹欢腾的人群,也没有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的霓虹彩灯,鲜花、礼物、派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棵应景的圣诞树都看不见。 在宁静无人的餐厅里,只有桌上暖暖的烛光、馥郁的香槟和他们自己。 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约会,氛围却很好,恰如其分的惊喜,恰到好处的浪漫体贴,对于每一个被追求者来说,实在是一种温暖贴心的安排。 ——梁墨琰竟然对他曾说过的话有着这样幼稚的计较,这让秦优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意外。 由此,也让他对这个总是给人感觉深沉莫测的男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只是此时也不禁真的有些遗憾当初他们之间不曾真正地开始过就一切已经结束,他以为只要努力追上他的脚步,能够和他并肩地站在一起,就是自己一直固执坚持的目标,但当两个人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和他之间,除了追逐和守护,还可以拥有更多。 梁墨琰淡笑着没有说话,放下手中剔透的水晶酒杯站起身来绕过餐桌走到他身后,两手扶着他座椅的扶手,慢慢俯下身靠近他耳旁,抬眼望向前方餐厅的落地窗,低声对他道:“时间差不多了,快抬头看。” 秦优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暗夜中,在海的那一面,港岛的夜空里开始升腾起美丽无声的焰火,绚丽的色彩点亮了夜幕,一朵接着一朵热烈地绽开、熄灭、坠落,惊心动魄的华美让人怜惜着赞叹,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午夜了,生日快乐。”梁墨琰贴在他的耳畔,声线低沉,带着一□□惑的沙哑。 39、第三十八章 谁也看不出, 那个站在这间奢华宴会厅一角和几个世家掌权者相谈甚欢的年轻男人仅仅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 他的举止沉稳优雅而得体, 谈吐睿智暗藏锋芒;这满场的人里,哪一个不是一方人物,哪一个不是有着熠熠风华, 可是他站在当中,既不张扬跋扈, 也不谦卑讨好,自有一种从容淡然却不容忽视的气场。他唇边带着一丝浅笑, 眸光流转间, 不动声色中隐隐流露出深沉的锐利和威势。 所以那些在商场叱咤数十年、如今半隐幕后笑看风云的老狐狸们不会轻忽他。他们没有时间精力也更加不会有兴趣去关注娱乐圈的事情,对他是否是炙手可热的img首席名模没有什么概念,只道他是秦谦的儿子, 如今秦氏产业的执掌者, 更是信德国际控股的真正掌权人。 他年轻俊美的外表和背后的各式绯闻传言都仅仅只是一种陪衬,以老狐狸们的精明睿智和多年沉淀的独到看人眼光, 对于这个年轻后辈, 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后生可畏。 在这个衣香鬓影的奢华宴厅里,哪一个没有曾经的过往,哪一个背后没有一些不堪,在商海里浮沉,到了如今的地位, 谁敢说自己真的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一尘不染两袖清风?现在拥有的地位名声、财富权势,都是他们靠着自己双手挣下来的,所以在他们的眼里, 所谓的身世背景的确只是一个陪衬,他们更看重的是实力和手腕。 社交圈中自也是有分辈分和规矩的,一般的世家后辈不管在外面如何嚣张跋扈,但是在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人面前,也只有恭恭敬敬、俯首聆听的份。以他们的地位和身家,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有一种雍容俯瞰的气度,只是现在大部分的年轻后辈在他们的眼里,空有气焰而没有气势,有手段而没有城府,有冲劲却沉稳不足,敢冒险却又缺乏担当,认伏低做小为谦和,将妄自尊大当做傲气,所以能得到他们认可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个叫做秦优的年轻人甫一进入宴厅时,就得到了大部分人关注的目光。初见一个人,人们都是对第一次产生的印象保留着格外深刻的记忆,也会借由此来对这个人做下基本的判断。宴厅中的部分人,并不是第一次见秦优,那个少年曾经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而参与了一些隆重的晚宴和时尚界的官方活动。虽然那个时候秦优的真正身世还没有曝光,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而已,他们没有去特别关注,可他们却记得那优雅淡然的身影,低调但是有着无法忽视的烨烨光华。 此时再见他,他的身份和地位都已经不是往日可比,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依然显得温文而从容,面上带着清淡的笑意,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冷静沉稳,还多了一种深沉的锋芒。 作为一个以正式的身份刚刚踏入这个社交圈子的人,他完全没有初来者的那种青涩生硬,也不轻佻张扬,就好像是从来就一直是属于这里的一样,对周围的氛围感觉平淡而熟悉,进退得体地和每一个人交谈,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进来。对于此,人们竟然也莫名地觉得理所当然。 “他真的很迷人,不是吗?”方可盈微笑着侧过头,看着身边的梁墨琰,轻声笑着道。 她是今晚陪同梁墨琰出席宴会的女伴。一袭宝蓝色的丝绸单肩长裙礼服,佩戴着简单大方的钻石首饰,愈加显得妩媚高贵。 从前曾和秦优有过合作,那时她就感觉这个气质清冷淡漠的俊美少年很是有些与众不同,拍mv的时候,发现他的钢琴弹得很好,在音乐上产生的一些共鸣让她对他一直都很欣赏,后来他的迅速走红也让她觉得那是意料之中,在她看来,秦优就是那种天生带着耀眼光芒的人,就算性情再怎么冷淡内敛,也无法掩藏得住与生俱来的风华。 梁墨琰收回视线,轻轻一笑,只是端起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垂眸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馥郁的香槟,没有说话。 “说真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我那个堂哥……我很少见到他的,他总是很忙……不过我们家族里的人也是太多了,叔伯兄弟姑婶姐妹的,就算全聚在一起,有些彼此还不一定能认得出谁是谁呢。何况我又不太喜欢家里那种气氛,真是认都懒得去认……”方可盈笑了出来,无奈地摇摇头,不过眼中却浮起一丝回忆,“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也就只有那个堂哥最叫我印象深刻了,那时的感觉就跟现在差不多,我远远地看着他,就已经觉得他真是好耀眼……曾经他的钢琴也是弹得很好的呢……” “……只是可惜他在一场空难中早逝,不然今天也会和我们一起站在这里吧……”她遗憾地慨叹。 一时陷入回忆的她没有发觉到自己和梁墨琰之间的沉默气氛,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抬起头,看见了往这边走来的秦优和关颖,又很快笑开,对梁墨琰道,“啊,他们过来了!” 说着,方可盈就先走向前迎了过去,关颖看见她,也似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转头和秦优说了一声后,就拉着方可盈往着另一边走去了。之前因为工作的关系而结识,那时关颖还仅仅只是img为秦优安排的私人助理,不过,方可盈虽然是一线艺人,但本就不是一个爱摆架子的人,于是两个性格同样开朗的女孩因为话题相投,成为了不错的朋友。因此在这里碰面,彼此都很开心,——何况,陪着秦优这样一圈走下来,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关颖也是真的有些累了。 秦优独自慢慢走向梁墨琰,顺手从经过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 待他走近,梁墨琰轻轻向他举起酒杯,两人互望了一眼,隔空微微向彼此示意碰杯后,淡笑着饮下。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顿了顿,梁墨琰看着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挑了眉道。 他知道秦优的表现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进展竟然是这样理所当然的顺利完美。他始终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个年轻男人。 “我曾想过是否需要请恒泰船王来为我引荐的,不过刚才似乎他更乐意作壁上观。”秦优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就算自己是秦氏的继承人,可是秦谦在让他以秦氏少东的身份正式进入社交界之前就已经过世,何况如今的秦氏虽然没有完完全全地灰飞烟灭,但是自从宣布了破产重组之后,就已经不再有当初的风光,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是不会有人给予过多的同情给弱者的。 今天他能站在这里,与其说人们所接受的是他的作为秦氏少东的身份,倒不如说,他们更加认同的是,他所代表的信德国际控股。 让梁墨琰来为他引荐也是一个进入社交界的很好方式,毕竟现在恒泰和信德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何况梁墨琰的身份地位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最好的通行证,人们也会对他更加容易接受,而他也无需大费周章地交际应酬,一点一点地去从零开始重新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可是,刚才那样说也仅仅是个玩笑而已,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开口,梁墨琰也不会拒绝,但是他却绝对不会容许自己那样低头,他有他的骄傲和坚持,轻易示弱和随意依赖是弱者的表现,相信要是梁墨琰和他调换立场,也是同样的想法。 而梁墨琰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彼此间都有着无需多言的默契。 听他这样轻松调侃,梁墨琰笑而不语。 “他把你教得很好。”饮尽杯中的香槟,梁墨琰放下酒杯,转身看着大厅中的人群,淡淡地道。 看秦优如今的能力,是否是因为当初方维信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会对秦优着意培养? 他不相信这一点。秦优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优秀的人,只是……就算是依靠从前方维信倾注所有心力的教导,秦优从始至终太过完美的表现还是让他生疑。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否则以他的身世和经历,“梁墨琰”这个名字也许早就已经刻在了冷硬的墓碑上。 有些时候,面对秦优,那种疑惑就像是一根又软又细的刺扎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当他想要伸手将刺拔去,却又莫名地觉得不安,似乎拔去以后,那小小的坑洞就会一分分地延伸出细密的裂纹。 秦优垂下眼眸,静静看着手中剔透光亮的水晶酒杯,杯中细密的小小气泡追逐着从淡金色的液体底下浮起,然后轻轻破裂。 “我说过,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良久,秦优轻笑着道,“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梁墨琰转头看他,看着那清冷带着一丝淡漠的双眸,忽然间,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他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再也不见了…… 40、第三十九章 冬季的时候, 夜晚总是来临得很早, 六点多一点,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不过路灯和大楼上的霓虹也亮得早, 因着临近农历新年,彩灯和红色灯笼也格外多了起来, 在夜幕下,迎着寒冷的北风轻轻晃动。 中心商业区里, 随着下班的人潮一波波地慢慢散去, 大楼里的灯光也一层一层地熄灭,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只不时见到清洁工人推着清洁车慢慢走过的身影, 偶尔, 还从某个角落传来吸尘器发出的轰轰声响。 到了七点以后,员工们基本上都已经下班离去的秦氏大楼里, 也慢慢变得静谧。楼下大堂的保安笑着和几个晚走的员工点了点头后, 坐在岗位上打开报纸慢慢翻看着,一旁的桌面上放着一本最新的商业周刊。 这本周刊现在这栋大楼里很是抢手,就连平时只看八卦时尚杂志的前台小姐手里也拿了一本;据说这期周刊在街角报刊亭里一上架没多久就全部卖光了,让卖报老头诧异了许久。 这期周刊的封面人物是秦优,采用的照片是他曾经为gk所拍摄的一帧身穿黑色修身西服的广告硬照。照片稍微做了处理, 模糊了gk在照片中所带的商业元素,只着意突出了照片主角的本身。 年轻俊美的面孔,清冷淡漠的气质, 白色的背景和一身的黑色西服有着强烈的对比感,不得不说当时的摄影师捕捉的角度很好,镜头中,秦优的那双墨黑色眼睛漂亮、安静,可是细看,隐约透出暗藏其中的深沉内敛的锋芒。 封面照片底下的标题是一个问句:多重身份的转换,他是否会重振秦氏往日辉煌? 信德国际控股已经正式对外宣布收购秦氏集团,而原本的秦氏少东秦优就是信德的幕后老板这一消息也在那场晚宴中曝光,秦氏的被收购及重组只是一道手续而已,而真正的老板还是原来那个,随着信德的收购合并,制度的重新调整以及更新,原本的秦氏上下顿时有了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短短时间里,经历着从兴盛到迅速衰败,然后又在最灰暗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忽然又出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开朗,如此种种戏剧性的变化,让之前曾经摇摆不定不知前路如何的秦氏集团员工一下子又重新对公司的将来有了新的希望。 对于秦优的身份跳跃性的变化,已经成了港岛坊间的一段传奇,他曾经的和现如今的种种都是人们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 而秦优以往的那些粉丝们对他更是拥护和喜爱,秦优从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少年到如今成为一个家族企业集团和国际控股公司的掌权人,一路走来,他们都在关注着,他们自诩是秦优最中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在秦优又再次成为全城话题之后,他们将从前收集到的有关秦优的所有资料整理后贴在专属论坛的网页上,俨然已经是秦优最有力的支持力量和最有权威的发言人。 不过,就如同商业周刊上面的标题那样,其实更多的人在等待着想要看到,究竟,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只是一个比较受命运眷宠的幸运儿,抑或是一个真正有着心机头脑和智谋城府的商界黑马。 而此刻,秦氏大楼的顶层,不同于落地窗外那灯火璀璨的繁华喧嚣世界,安静的办公室中,秦优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电脑屏幕,而手边的桌上,仍然放着一沓沓厚厚的文件资料。 他伸手端起一旁的咖啡,放到唇边时,才发觉咖啡早已经冷掉,微微蹙了眉,他却还是抿了一口,带着凉意的苦涩液体从咽喉落入空腹……嗯,效果确实比喝中药还提神。他无奈地自嘲。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放下咖啡杯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熟悉的一串号码,轻轻笑了笑按下接听键后放在耳边。 “小优,还在忙?”徐舒雅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一如往常那般带着和煦的暖意。 “……不,正准备回去了。”扫了一眼桌上的那堆文件,秦优只淡然地道。 “不要骗妈妈哟,我可是有千里眼的。”徐舒雅轻哼了一声,一下戳穿儿子的谎言。 “……”秦优有些意外地挑眉,顿了顿,只好转而道,“今天玩得可开心?” “当然!威尼斯真是太漂亮了,我拍了很多照片,迟些有空我电邮给你看。”一提起现在的旅行,徐舒雅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她其实心底也知道儿子又在转移话题,只是没去点破而已,“下一站准备去佛罗伦萨,大概会停留个两三天吧,到时会跟当地的一个乐团搞一个小小的交流活动。” 自徐舒雅去了维也纳后,紧接着的行程一直被延长,慢慢就演变成了一场欧洲行,跟着社团的一些人一边到处参观,一边联络当地的乐团做交流活动,节目总是丰富多彩,这番周游列国几乎已经是让他们乐不思蜀了。 秦优也很支持她在外面的游历,一来那是徐舒雅从前一直有却没有机会实现的梦想,二来他也看出徐舒雅很喜欢目前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每一天母子俩保持的电话联络中就能听出她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快乐愉悦。 而同时,港岛这一边如今的状况他也不希望将徐舒雅牵涉进来,公众的舆论和外界的关注虽然多半都是针对他,但他不想让徐舒雅为此而担心甚至受到影响。 他承认,在心底,已经是真正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自然而然地把她划入了受自己保护的领域里。 “如果有需要什么就跟我说。”秦优淡淡地道。 “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跟着社团里的那些人跑,吃住行全都是安排好的,没问题。——好了,我要收线去休息了,玩了一天挺累的。”徐舒雅的声线里已经透出几分困意了,不过她很快又道,“儿子,你不要工作得太晚,记得按时吃饭,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慢慢调养好,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秦优应道。 “别整天老成得跟一个小老头子似的,你才十八岁!”徐舒雅最后喃喃念叨了一句,这才挂上电话。 “……”听着那一端传来的忙音,秦优轻叹一声,轻轻阖上手机。 他摇头轻笑,往后靠向椅背静静坐了一会,接着又重新拿起手机缓缓按下一串号码。 那端响了两声之后,就已经接通,传来梁墨琰的声音,低沉又带了一丝慵懒:“原来你还记得我。” 自那场晚宴以后,秦优就开始一直不停地忙碌,而梁墨琰那一边也不见得悠闲,将近半个月,两人之间除了偶尔因公事上的电话联络,也没有时间碰面。 唇边勾起笑意,目光瞬时柔和了下来,秦优轻声道:“想邀约你共进晚餐,是否赏面呢,梁先生?” 梁墨琰低声笑了笑,这才道:“原本还想晚些给你电话。司机已经等在你楼下,他会载你过来。” 秦优轻笑,顿了顿,道:“那么,一会见。” 待他离开办公室,走出秦氏大楼,果然看见梁墨琰的那一辆黑色宾士正停在大堂的门口,司机见他出来,已经笑着走下车为他拉开了车门。 随后车子便平稳地驶出,缓缓汇入了马路中的车流。 一路驶离了喧闹的市区,顺着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去又下来,终于到达某个靠山临海的幽静别墅小区里。 走下车的时候,秦优看着面前那栋有些熟悉的地中海式的小型别墅,这才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个夜晚,误吸入□□的他和梁墨琰在某间夜店的“第一次”相识,那晚之后的次日醒来,他就是身处在这间别墅里。 大门为他预留着没有关,推开门走进去,室内的明亮暖和很快扫去屋外夜色下的黑暗和寒冷。 他脱去外套,随意打量了一番客厅中简单舒适的布置,便循着食物的香气往厨房和餐厅走去。 厨房里,梁墨琰正解下身上的围裙准备离开,转眼看见秦优已经站在了门口,便微微一笑,慢慢走过去,侧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只是两个星期未见,之前各自一直都在忙于工作还不太觉得怎样,可是在此时,两人都才发觉对这样紧紧相拥和气息交融的想念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浓烈。 一瞬间有一种叫做欲-望的火焰似乎被悄悄点燃,呼吸开始渐渐粗重,他们望着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的眼底都有着深浓的暗。 梁墨琰一手紧紧地锁着他的腰身,一手从后扣住他的颈项,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他们勉力暂停下这个快要失控的吻,纠缠喘息着轻轻耳鬓厮磨。 许久,秦优伸手抵在梁墨琰的胸膛上,转头往餐厅的方向看去,开放式的厨房与餐厅之间并没有特别的隔离,只见那端一盏精巧水晶吊灯的暖色灯光下,铺了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平衡,而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他轻轻一叹,勾起唇角笑道:“我饿了,梁墨琰。”声线中仍然还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仿佛像是另外一种引诱。 梁墨琰倚在他颈间,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清淡舒服的气息,低低笑了出来,喑哑地道:“那让我来喂饱你……” 41、第四十章 忙忙碌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农历新年的来临让人们一下松了一大口气, 不管一年当中怎样辛苦,在这个时候,都是要先将那些大小琐事往一边放下, 与家人团聚在一起,清扫房屋、拜神、采购年货、添置新衣、准备年夜饭, 从古到今都是这样,这是一年里最最热闹的时候, 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的人们, 在这个大日子里都是如此,怀着一份虔诚,在新年的开始祈愿来年的风调雨顺、平安顺利。 徐舒雅终于赶在了大年三十之前回到了港岛, 带着几箱满满的行李满载而归。一回来, 她就开始在家里忙碌个不停,家里的放满了她在游历中带回的各式纪念品, 琳琳琅琅满满当当, 她还专门拿了一处墙面当她的摄影作品展示区,将在旅途中拍摄下的人文风景照片挑选出最美的贴了上去。 所以当秦优从公司回到家里时,对家里的景况着实是讶异了一番,好笑地看着她,戏谑道:“你是否在暗示我该买一套大些的房子了?” 徐舒雅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了一下一个多月未见面的儿子, 笑眯眯地顺着他的语气答道:“啊,如果真的可以,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母子俩相视一笑, 温馨而融洽。 “气色不错。”秦优看着她笑道。 徐舒雅红光满面,虽然人稍微有些消瘦,不过却带着快乐和满足的笑容,而且眼里还有几分对已经结束的旅行意犹未尽的兴奋之情。抛开了过往,放下心底的包袱,那些曾经烦扰她的陈年旧事都已经慢慢随风散去,此时的她轻松而自在,本来就是一个乐观而温柔的女人,成熟和豁达的心态更加增添了她的美丽。 徐舒雅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却皱了眉头,谴责道:“儿子,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秦优摊了摊手,淡笑着道:“最近有些忙而已。” 徐舒雅无奈地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入那双淡然清亮的眼里,心疼道:“不要让自己太累,没有人逼你非要做出什么成绩不可,你这么优秀聪明,可是妈妈却希望你能做一个快乐普通的人。” 有一些事,徐舒雅从来不说,却不代表她真的就是不闻不问,她对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是信任和鼓励的,而秦优一直所表现的成熟理智和卓越能力也让她能够真正放心,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她也看出了他的执着和好强,虽然她并不清楚秦优真正的想法,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对自己的孩子爱护和疼惜,她不求什么名利权势,只要他能健康快乐地生活。 秦优看着她,缓缓一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眼里浮起一丝柔和,良久,他轻声地对她保证道:“不要太担心我,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 母子俩热热闹闹地过了新年和元宵以后,徐舒雅又高高兴兴地重新开始了她的交流旅行,和社团里的几个兴趣相投的朋友相约着一起踏上了新的行程。 而在假日一结束,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又回到了以往忙碌紧张的生活步调中去了。 信德上上下下的忙碌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和秦氏的合并以及与恒泰的合作,在夺下方氏财团手里原本与恒泰的合作案以后,信德就与方氏结下了梁子。事情自然还不至于有多么糟糕,而且在明面上大家都还是曾经有过合作交易,能够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友好关系。 其实商场中的事情总是诡谲多变,成王败寇都是寻常,方氏将其与恒泰的合作案当作囊中之物而过于大意,所以才会给了信德可趁之机,说起来这也只能怪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怨不得别人,只不过,方鸿云除了有些刚愎自大之外,还是一个心胸比较狭隘的人,他将这一笔帐都记在了信德的头上,尤其,是针对秦优,因为那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几个高层管理挖角又同时抢走自家生意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落败在这样的对手手里,这让他感觉颜面扫地。 所以如今的方氏,在明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却一直在暗暗打压信德,毕竟信德还是一个刚刚才崛起,根基并不算稳的新公司,而且在这港岛的商圈,方氏已经是稳坐一方,打压一个新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在方鸿云的眼里,就算秦优再怎样能耐,也只不过是一个初生牛犊而已,就算有冲劲和胆识魄力,但那又能如何,毕竟还是太过年轻,年轻就是一个最大的弱点,经验终究是不够老道,再加上起点又是那么高,一上来就坐在了云端,总要让他狠狠摔下来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要得到什么并不是像可以任由他探囊取物般容易。 方鸿云着意要给予信德一些教训,有些眼力的人心底都比较清明,秦优的能力确实是众人有目共睹,然而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自然都是会明智地选择作壁上观,他们是要看,究竟这个少年是真的有不可估量的能耐,还是仅仅是因为一连串的幸运撞彩才让他坐在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只不过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得到的是,秦优其实并不是他们眼中的那个也许有些本事的幸运少年,那个年轻躯体里的灵魂是在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方维信,方氏家族里那个从众多优秀后辈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爬上高位、和方鸿云斗了将近十年的对手死敌。 他的城府心机和阴谋算计比起方鸿云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方氏自成一股能和方鸿云一派相抗衡的势力,不然又如何能够得到方老太爷的倚重和宠信,进而直接威胁到了方鸿云第一继承人的位置,由此而成为方鸿云眼里一直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近来面对着方氏对信德的步步打压,他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但是,他用着“秦优”的身份,既是个让众人低估他的障眼法,却也让他不得不面临一些麻烦。毕竟“秦优”和“方维信”两个人身份上始终都是有着差距,人们在面对他时,所持有的态度自然都是不同的。 尤其是在一切重新开始的创业之初,这种差别对待和由此而对工作开展而造成的压力就加倍地明显。 不过对此他早有预料,所以也是有心理准备去面对这种身份上的落差和由此而造成的小麻烦。近期来的忙碌多半也是因于此。 时间就是在这样的时日中匆匆流逝,这期间秦优和梁墨琰之间的感情也在缓慢地进展着,两个都不是清闲享福生活悠哉的人,各自顾着工作,只偶尔的相聚,维持着默契而稳定的情人关系。 只是两人都发觉到彼此之间那种愈见浓烈的感情。 如果说从前的方维信对梁墨琰所抱持的是一种追逐、然后并肩进而守护的单方面强烈情感,那么如今的秦优,在两人进一步的相知相处和亲密关系中,让这种情感慢慢变得更加细腻而深浓。 而梁墨琰也觉察到自己对秦优感情上的变化。起初,他对这个让自己产生了陌生熟悉感的少年只是有着一种好奇,建立起彼此的情人关系,一方面就是有关秦优谜样的种种的的确确让他觉得玩味和兴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秦优的身上似有若无地带着几分引起他迷恋的影子,那双冷淡安静的眼睛和无需多言的默契陪伴总是能够很好地安抚他的情绪,让他感觉安宁。 他从来都是一个防备感强烈的人,排斥着别人跟自己的过分亲近,可是秦优却独独例外,他喜欢秦优待在自己的身边,不管做什么都好,即使两个人只是静静坐在一起各自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也让他觉得自在舒服。 然而就算是如此,两人间却始终还有着几分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确定和隔阂存在。梁墨琰始终还是对秦优带着某种怀疑,他不知道梗在心底深处的那一个疑惑到底是针对了什么,每每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现,可总是快得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 秦优知道,梁墨琰应该是猜测出了什么,可是却总无法让自己去相信而已。他也不会去解释,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件无法能够靠解释去说清的事情。 现在的他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在稳固新的基业中去,重建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没有了家族的桎梏,他反而更能全心全力;如果有一天他能和梁墨琰相守在一起,他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依附于人的存在,他的爱情带着强烈的占有和执着的骄傲,而那个人已经站在了顶端,他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更快地追逐上去。 到了暮春的时候,秦优和gk之间的代言人合约也即将结束,gk其实对秦优并不舍得放手,只是秦优已经无意再续约,许久之前,在他已经迅速走红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淡出了那个圈子,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喜爱他的粉丝们都觉得格外地可惜。 在合约快要到期之前,gk最后一次让秦优为他们拍摄一个系列的广告海报。那一日,当秦优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在门口见到了许久未见似专程在那里等候他的方可盈。 “秦优,”方可盈有些迟疑地笑笑,看着他欲言又止,“你……有空吗?可否占用你一点时间,和你谈谈呢?” 42、第四十一章 秦优对方可盈有些突兀的邀约觉得讶异。 在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 和方可盈这个堂妹没有什么交往。方氏是一个很大的家族, 不说直系,单单只是旁系都有着众多后辈,各家之间的往来因着利益上的关连而分着亲疏远近。方可盈的父母与方维信的父母其实关系只能算是一般, 更何况,方可盈的父母在方家中的地位也不高, 依着方维信父母的势利心态,自然不会有心思去和他们有什么来往, 尤其, 到了后来,方可盈的父母更倾向于站在直系方鸿云那一边的立场,在方维信受到方老太爷的倚重, 渐渐在方家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 两家就更是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来往了。 而秦优与方可盈之间的关系,开始于当初方可盈《冬季恋歌》mv的拍摄, 那时候秦优才知道, 原来这一个堂妹在音乐上有着不错的造诣,不但毕业于著名的音乐学府,而且还进入了娱乐圈,一边创作一边表演,在流行乐坛中有着“才女”的名号, 成了一线的当红艺人。 如果他当初没有放弃自己喜爱的钢琴,大概也会和她一样能够进入音乐学院深造,然后, 或者会有机会进入某一个乐团里当一个钢琴师也说不定。 因着这个,且与方可盈在音乐上也有着一种认同感,所以那时才会在mv拍摄完毕结束工作以后,彼此还有着一些交往,不过各自也不能说得上有多熟悉,只能说是普通朋友而已。偶尔在一些公众活动中碰面,也能够聊上几句。 不过却从来都没有过像这一次这样专程的邀约。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隔着桌上咖啡冒着的丝丝热气,秦优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方可盈。 摄影棚附近的街角有一间环境清幽静谧的咖啡店,工作日的午后,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此时他们正坐在一个偏僻角落,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可是从他们坐下以后一直到现在,方可盈都只像是有着什么话想说可是却游移不定的样子,按她以往爽朗的性情,现在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反常。 “秦优,你……”方可盈抿了抿春,望向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你和梁墨琰……还是情人的关系吧?” 看着那双清冷黑眸里的沉静,方可盈却忽然感到背后隐隐似有一丝凉意,从前她只觉得秦优是一个安静淡漠的人,却没有想到原来秦优也有这样让人在他面前感觉惴惴不安的一面。 方可盈有些后悔早先的决定,也许,她不应该来找秦优的;尤其她现在几乎已经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场面变得更加糟糕。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嗯……”方可盈低下头,有些艰难地道,“那个,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梁墨琰的?” “你……你是爱他的吗?”方可盈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望向他,鼓足勇气道,“你爱梁墨琰吗,秦优?” 方可盈轻轻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看着他,良久,才见秦优淡淡地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闻言,方可盈眼眸微垂,手臂紧靠着桌沿,两手交握着,手指用力地有些泛白,她又深吸口气,终于道,“是这样的,秦优……” “……我父母其实一直对我的爱好和现在的事业有着不满,他们……他们最期望的,是我能够像其他的那些世家小姐一样,安安分分地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做一个贤良淑德、相夫教子的富家太太……” “我根本就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很满足现如今这样的状态,可是……”方可盈微微苦笑,“有些时候,并不是我想怎样便能怎样的……当初签约做歌手,也几乎跟家里闹翻,家人给我施了很大压力,我和父母的关系也一直很僵……” “前几日家里说要给我安排一门婚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到大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就连婚姻也不例外;我已经很厌倦了,也不想再继续和父母争吵,所以当时一时冲动就随口答应了他们……” “秦优,”方可盈抬眸,深深地望入那双静如深潭的冷眸,紧紧抿了抿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方氏想要和恒泰联姻,为的是能巩固两个世家的关系和将来两方势力的联合,所以我大伯父和父母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我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梁墨琰已经亲口应承了这场联姻,订婚宴订在了下个月,大概消息也会很快放出来了吧……” “……我后来单独去找过梁墨琰,希望他能将这次联姻取消,不过他没有同意……”方可盈有些紧张急切地解释道,“我们之间一点感情也没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夫妻,何况,我……” “你是说,方氏和恒泰的联姻,是梁墨琰亲口应承的?”秦优忽然打断她的话,声线里竟是冷漠的平静。 方可盈轻轻垂下头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在刚才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秦优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刺痛深沉的冷意,此刻她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口快,她真的不想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可是在这一件事面前,却似乎已经无法回头…… 试图想要去极力弥补解释一些什么,她用力紧握着自己的手,勉力让自己保持着平稳的语调,没有回答秦优的问话,只加快了语速道:“梁墨琰的意思,是只给我一个名分,婚后我们各自的生活互不相干,他不干涉我继续做一个歌手,而且……”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才又接着道,“而且,他只要求在婚姻期间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生下继承人后,就可以签署离婚协议……” 呵……继承人…… 他垂下眼睫,唇角嘲讽地弯起,心脏却像被一种尖锐一下接着一下沉重地刺入,再拔出,再狠狠地刺入,周而复始,让他感觉到,原来有一种疼痛,可以这样迅速地蔓延到周身的每一寸神经每一寸皮肤,不但痛,还带着凉透全身血液的冷。 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一个问题,从前不是没有去想过,只是当它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愤怒的无望和决绝仿佛能够将身体生生地撕裂,鲜血淋漓。 “……我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没有所谓,老实说在娱乐圈里呆的久了,就对所谓的承诺和天长地久感到失望,反正无论迟早,也是要去嫁人,这一场婚姻既能改善我和父母的关系,让他们还有整个家族都满意,我也可以继续去做我喜欢的事情,况且只要用一个孩子就能够换回我的自由,我当时真的觉得这就是简单明了的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换而已……” “可是……直到前几天我在一场宴会上看见你和梁墨琰走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时的感受,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们就觉得你和他之间竟是这样的契合……你是爱他的,对吗,秦优?”方可盈低垂着头,轻声地道,“但我却已经那样草率自私地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次来见你之前我考虑了很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和感受,这样我才能稍微减轻一些心里的负疚和罪恶感,我真是一个好虚伪的人,不是吗?……” 方可盈自嘲地笑笑,然而却还是始终觉得压抑。她话音落下以后,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和凝结。她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缓缓捧起自己面前那杯微温的咖啡,只是将杯沿放在唇边以后,却觉得索然而无味,迟疑着又慢慢放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始终没有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他,然后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顿了顿,低低地道,“秦优,我真的很抱歉,真的……” 直到方可盈已经离开了许久,秦优都还一直静静地坐在原位。他心里有一种空洞的失望,还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一直都能够冷静沉着地面对一切,就算曾经遭遇过一场生死,变得一无所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的时候,他都可以淡然地去应对。 他从来都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在努力不停地去追逐,然而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彻底地感觉到那份信念支撑在开始一寸寸一分分地碎裂开去。 只不过茫然只是短暂的瞬间,继而就被一种悲凉的清醒取代。方可盈是不需要向他说抱歉的,而梁墨琰的隐瞒和悄无声息也没有错;就算不是方可盈,也会有别的女子站在她今日的立场,而如果方维信还没有死,那也许,他最终也会这样不动声色地去做下这必须去做的安排。 其实对这早有预见,只是当它来临的时候,才知道这种将要窒息的痛楚是有多么地强烈。 43、第四十二章 暮春时节的夜晚, 若在平时还是稍稍有些凉意的, 只不过今夜却忽然开始有些闷热起来,云层积压得又厚又低,空气中流动着湿润的潮气, 也许预示着将会有一场雨,大概今年的夏天也会提早来临。 梁墨琰坐在车里, 看着车窗外一晃而逝的风景,沉沉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当他回到这栋临近海边的小别墅的时候, 天空竟然真的已经开始飘下了小雨, 而且黑沉沉的天边还隐隐约约地响起又闷又短的雷声。 走进房门之前,他留意到车库里停放着秦优的车,不禁觉得有一些诧异, 秦优从来不喜欢都市里太过拥塞的车况, 一向都是很少自己开车,不知道怎么今天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兴致? 阖上房门他走进了客厅。客厅里的大灯没有打开, 只有角落里沙发一侧的落地灯亮着, 暖色的灯光透过明黄色的灯罩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而秦优正抱臂站在一旁的落地窗边,半边身影隐在暗影中,静静地看着雨点缓缓一滴又一滴地打湿窗上的玻璃。 梁墨琰看着那个身影,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喜欢他站在自己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只是就这样一个背影, 也能让他感觉安宁。 房间里很安静,听见梁墨琰走近的脚步声,秦优从窗边转过身来, 刚刚侧过头,就碰触上了他微凉的唇,然后身体被拥紧,落下的这个吻轻轻淡淡,却带了几许温柔。 秦优微微一怔,最后却还是发出轻轻一声叹息,伸出手臂也拥紧他,加深了这一个吻。 唇舌相互舔舐轻挑,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两个人的身影紧紧重合在一起,呼吸也开始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修长的手指缓缓一颗一颗挑开秦优衬衫的纽扣,然后探进衣里,沿着胸膛的曲线慢慢滑向背脊,抚触着柔韧坚实的肌理,撩拨点燃起炙热的欲-望火焰。 将他推靠在墙上,秦优倾身覆上去,一手抵在他身侧,侧头轻轻吻着他的下颌和颈侧,贪恋着他的气息,一手也沿着他的腰线缓缓游移,最后贴靠在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皮肤之间的触感和温度。 “……梁墨琰……”秦优的声线沙哑而低沉,可是却隐隐地带着几分寂寥和黯然。 梁墨琰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扣住,彼此的下身紧紧地贴在一起,这样的碰触让他们的咽喉间都不禁发出一声粗喘。 只是,就算这样,他仍然察觉了秦优的几分不同寻常。 他捏住秦优光洁漂亮的下颌,深深望入那双深潭一般的眼里,目光里带着探究,缓缓地,深浓的黑眸里浮起一抹了然,梁墨琰慢慢放开了手,转而拥紧秦优,靠在他的鬓边轻声地道:“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秦优微微一顿,然后垂下眼眸,许久都没有说话。 两人都渐渐沉默了下来,客厅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地安静,只听见雨滴噼噼啪啪地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的声音,偶尔,还有窗外的夜幕中传来的一阵短暂沉闷的雷声。 “其实极力促成方氏和恒泰联姻的,不是方鸿云,而是方家老太爷。”过了一会儿,梁墨琰终于开口,淡淡地叙述道,“方鸿云在方氏的一些作为并不太得人心,也许他以为自己的权势已经得到稳固,所以也渐渐有些不太将方老太爷放在眼里。他不知道联姻是方老太爷的安排,目的是将要借助恒泰打压方鸿云在方氏的势力,扶持方家的老二方鸿青。” “恒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靠联姻来联合其他世家去稳固自己的权势,这仅仅是一场利益的互换,只是——”梁墨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看着他安静的眼睛,低声道,“在将来,恒泰会需要一个正统的继承人,仅此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莫名地浮起几分无力和隐痛,紧紧握了握秦优的手,他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秦优抬眸望入那双沉沉的眼里,勾起唇角淡然一笑,低低地道,“梁墨琰,你不需要这样安抚我,这些我都明白……” 就是因为太过明白,所以心里才会有一种无法控制的空洞和压抑。 梁墨琰的无声隐瞒其实并没有做错,一些事情,其实双方都早已经预见要出现,然而不说总比说要好,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有。 方可盈的告知和歉疚是一种多余,它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戳破了原本可以维持的默契与平和,如今让他们再装作不知和视而不见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道伤疤,原本可以去忽略它的,可是它却又被人用力地剥开,不得不去看见流出的鲜血和承受撕裂的疼痛。 他们都太过于冷静理智的人,总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才是最好。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样做会造成一些永远也无法挽回的裂痕,可是仍然能够毫不迟疑地执行下去。 如果两人的身份互换,他也同样会去做下这样的安排。因为家族、责任还有各方利益的衡量,这些从出生就带来,不可轻易斩断不可轻易割离,是必须要背负要承担的现实。而这次,只是让梁墨琰先走了这一步而已。 给予和承受,哪一方会更痛苦,他无法分辨。 ——可是,能够就这样撕掉一直过于温和的伪装也好。 秦优慢慢放开梁墨琰,往后退开一步,他背着光,神情隐在暗影里,似在想着什么,许久,才缓缓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在很久以前,我是不是曾经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我似乎忘记了,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对我所要做的一切的初衷不是这样……简单无害的。” 他轻笑,眸光却渐渐变得暗沉,“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我所喜爱的的事物从来有着近乎顽固的执着,音乐,钢琴,就算是一颗小小的彩蛋,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永远不会放手。”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那个人聪明、骄傲,有着一副阴沉多疑的坏脾气,像一个总是全副武装竖着刺的刺猬,眼里总是带着冷漠跟防备,而且……还很善于伪装。周围的其他人总是将他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可是我却不止一次远远地看到他在别人的面前挺直腰背优雅从容地笑,然后又离开人群独自偷偷躲在角落无声哭泣。” 秦优倾前身,伸出手臂抵在梁墨琰身体的两侧,将他拢在自己的身影下,俯低头看着那双眼底慢慢流露出震惊的黑眸,贴近他的耳畔,轻轻地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喜欢他,他滴在我掌心里的眼泪会烫手,看到他的脆弱,我心里也会蔓延着疼痛。” “他背负的责任太多,又总是这样孤单,所以我要站到他的身边去,守护着他。可是他站得太高了,我得先要去追上他的脚步,要格外努力地去追,才能追得上,才能够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秦优微微垂眸,低声道,“梁墨琰,我曾经对方氏势在必得,可是仅仅得到方氏,还远远不够,远远还未达到我所想要的……” “我说过,对于我所喜欢的,就永远都不会放手;而这种占有,是要彻底完全的占有。” 他抬眼看向他,线长浓密的眼睫微微扫过他的面颊,眼中的锋芒已经不再深藏在清冷淡漠之下,而开始一点点地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释放出来,“我的初衷,是要毁了恒泰,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我。” 闻言,梁墨琰眼眸微微眯起,眸色深沉而莫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周围的空气仿佛带着一种能够让人窒息的压力,连窗外的闷雷和雨声都渐渐变得有些悄无声息起来。 良久,秦优缓缓弯起唇角,轻声地道:“可是今天我开始怀疑当初做下的一步步追逐的决定是否正确,这样的过程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温吞漫长了,所以才给了你一个刺伤我的机会。如果那时候我能够不顾一切地把你困锁在我的身边,是否现在的情形就会更加简单明了一些。” “……但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也许会毁了恒泰,而更可以肯定的是,也会毁了你。” “所以我舍不得。”又是一阵的沉默之后,秦优的眸底却闪过几分促狭,侧头再次贴近梁墨琰的耳旁,他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我对我的所有物从来都不会舍得毁坏,就像……在我手里的每一颗彩蛋都是完美无缺,一直都保存完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划痕,——对你,也是一样的。” 这样的比喻让梁墨琰眼里倏然划过一道冷芒。 秦优靠在他的颈侧低低地笑了出来,两人之间刚才有些紧绷的氛围渐渐就一点一点地消散着。 过了一会儿,秦优缓缓抬起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畔,深深望入那双黑眸里,眼里浮起柔和,轻声道,“其实,你心里有我,只是不敢去承认。” 梁墨琰不语。 “只有这一次,梁墨琰,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让我这样狼狈。”秦优慢慢放开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慢慢收晴的夜雨,笑了笑,对他道,“我们宣战吧,看看到最终,谁会落在谁的手里。” 44、第四十三章 在某个老社区一个不起眼的街角, 人来人往的骑楼下有一间也同样很不起眼的老式茶楼, 灰蒙蒙的旧招牌,那黑漆写的字体几乎都要看不清楚了;楼下临街的店面很小,长长窄窄的, 装潢也是很老旧的样子,青色水磨石的地板经过长年的踩踏已经是显得几乎光亮如镜了, 不过店里面的一切却都很干净,新粉刷的米色墙面, 上面挂了几幅黑白旧照片, 靠里的一侧还有一个神龛,柑橘苹果和香火的供奉都是整整齐齐的。 楼下的座位都是那种车厢式卡座,座椅上的墨绿色皮革都已经被磨得黯淡而柔软, 寥寥几个客人四散地坐着, 手上拿一份报纸,面前一个圆胖的青花旧茶壶, 一个茶杯, 两三笼小点心。 门边有一个窄小的柜台,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老伙计,平平淡淡的神情,不过笑容却是温和,客人来往, 招呼得都很周到。 店面进门靠左有一道木楼梯,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转头就可以看见一个大约两百平方左右的大厅, 这才是茶楼的大堂,十多张旧式云石台,旁边放着同款的酸枝圆凳,天花顶上的黑色老电扇慢慢悠悠地摇晃,不同于楼下看起来的冷清,二楼这里已经是几乎满座,大部分都是熟客和老街坊,闲聊的,看报的,逗鸟的,没有闹闹哄哄,但氛围却是和乐,三两个穿着白衫黑裤的伙计在台与台之间穿梭,手里的托盘都堆叠着好几个竹屉蒸笼。 大厅角落靠窗的一张桌边,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白发白眉,身形福态,乐呵地坐在那里,面前的桌上简简单单的一盅两件。和他同桌搭台的也是两个老头,三人闲适悠哉地各自吃各自的,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笑说几声。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老头聊完吃完,就陆续地招呼了一声买单走了,茶楼里都是熟人,来来去去都有招呼打。 “日朗风清,天下太平,闲适写意饮茶,悠哉笑看风云,方老太爷,真是好兴致。” 方宗敬微微抬眼,看着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淡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男子执起桌旁的茶壶,姿态优雅而恭敬地为他已空的茶杯斟上茶水。 方宗敬微微一笑,扫了一眼一直放在自己手旁的纸扇,只淡淡地道:“以前我让我的孙子陪我坐这茶楼,他也这么说过,还特地找人做了一把折扇,又是画花又是题字,搞得我一个糟老头子被老街坊取笑附庸风雅。” 秦优笑着没有说话,可是他仍然留意到了老人眼里隐藏的几分伤怀,轻轻垂下眼睫,掩去了自己眸底的情绪。 “人老了,就总是会去缅怀一些旧事。”方宗敬笑得云淡风轻,然后那双能够仿佛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睛直直望向秦优,捧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道,“曾经听一些老朋友提起,秦谦的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儿子很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年少有为。” 秦优清淡地笑,道,“总是不及您老当益壮,运筹帷幄的雍容大气,笑看风云的从容潇洒。” 闻言,方宗敬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好,许久不曾有人这样逗老人家我这样高兴了,年轻人,不错。” 秦优含笑看着老人,眼中的淡淡温情一闪而逝,不曾叫老人发觉。 他曾经以为,从前的一切在他忽然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以后,也不会再留下什么,可是现在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在偏执地为坚持自己想要的那些而努力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一无所有地孤独着。 “除了几个老朋友,很少会有人知道我来这里的,”方宗敬笑完,然后目光便直直望向秦优,道,“你很有心。” 秦优笑而不语。 方宗敬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手旁的折扇打开,慢悠悠地摇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不过,老头子我现在也是半退休不太理外面杂七杂八的事了,很多事情也都是交给后辈年轻人去拿主意,懒得去插手。” 秦优笑笑,没有接话,顿了顿,转而言道:“在信德收购信联国际海运的时候,我曾经和青叔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踏实勤恳,沉稳大度,作为后辈我很是尊敬信服;也曾听过几位世家叔伯说起青叔的端正公平颇得下属的拥戴,方氏家大业大,青叔这样一位能做中流砥柱、稳守基业的儒雅大将,想必方老太爷对他也是青睐有加、相当倚重的。” 他口中的青叔,就是方宗敬的次子方鸿青。 随着方鸿云这方氏第一继承人日渐显露的跋扈□□以及刚愎自用,一直隐在幕后的方老太爷便渐渐开始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者。方氏的基业已经有些过于庞大,不必要再去开疆拓土,更不能恣意霸道张扬,它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稳守其成、梳理平衡的守业之人。 对于方宗敬想要扶持方鸿青这一件事,仅仅只有极为少数的几个人隐晦地知道一些意思。 秦优忽然就这样似有若无地提起,让方宗敬眼里倏地划过一道利芒,他眯起眼睛看向坐在面前那个一脸安静淡然的年轻人,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那种在商场尔虞我诈争斗了几十年而沉淀下来的威压和气势一下子向秦优压了过去。 只是秦优不是像他外表那样的一个年轻后生,也不是一个爱自作聪明莽撞冒失自找死路的傻瓜,他曾经跟随在方宗敬这个老狐狸身后十多年,是方宗敬自己青睐看中并亲自一手培养起来的小狐狸,他了解方宗敬,了解方氏财团,了解整个方氏家族,当他自己不再身在局中之后,再旁观时,就像是面对一盘再熟悉不过的棋局,对方每一步的落子行走,他几乎都能察觉出背后所隐藏的玄机。 面对方宗敬的威压和打量,秦优只是微笑,端起手边的茶壶,再度恭敬地为老人家斟好一杯茶。 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接着道,“其实方老太爷您不必太过讶异,相信您已经是知道信德的真实背景。我会知道一些和方氏有关的事情,实在并不奇怪。” 蓦地想起了这一点,方宗敬才不禁在恍然之后渐渐放缓了神情,慢慢点了点头,他轻声道,“没有想到,维信他会给自己留下这样一步后路……只是当初他根本不必这样……”老人家神情有些复杂地慨叹。 秦优笑得淡然。 “听他们说,你是维信的徒弟?”方宗敬重新眯起眼上下打量他。 “……算是。”秦优微微垂眸,轻轻清了清喉咙。 方宗敬口中的他们已经不用再多去纠缠是谁谁,那是老狐狸和小狐狸之间曾经的斗法产物,而这些过往,也都该让其随风而逝了吧。 半晌,方宗敬冷冷一笑,道,“我就说秦谦那霸道刚愎的老顽固怎么可能培养得出一个那么优秀的儿子,原来是维信给他帮扶了这么一把。” “……”秦优伸手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窗外。 彼此沉默了一阵后,方宗敬端起面前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这才道,“好了,你就不用在老人家面前搞这些弯弯绕绕的,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不得不说,秦优从开始到现在,对他的一步步接近真是很有心计,而且似乎还挺了解他的脾气,知道怎么样才能引出他的兴趣。而他还真是很欣赏,对这个还算是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也是有些喜欢起来。 秦优望进方宗敬那双精明睿智的眼里,开口道,“相比起恒泰,信德更合适与方氏联合,追根究底,信德和方氏也是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不需要靠联姻拉拢,人脉也能彼此相通;借助信德来扶持一个继承人,也等于是自己人帮自己人,何乐而不为?” 何况,恒泰和方氏旗鼓相当,把恒泰牵进方氏,风险也会更大,即使有着姻亲关系,却也难保哪一日不会被恒泰反噬。这一句话其实就是秦优的言下之意,他知道方宗敬在之前做下和恒泰联姻的决定是也一定是对此有所顾虑的,而现在,只要深入一想个中的利害关系,就不难清楚应该做下怎样的选择。 方宗敬怎会想不通透? “说是自己人,可是信德也不会无缘无故插这一手进来。”方宗敬看他,两眼都是清明,“说说你的条件。” “条件就是,”秦优轻轻挑眉,缓缓勾起唇角,“取消方氏和恒泰的联姻。” 方宗敬略感意外地看着秦优,良久,他眼里浮起一丝了然和有趣,顿了顿,笑道,“以前我觉得我的孙子已经是一个难得少见的顽固不化,不过,梁家的小子其实也不差,好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优笑了出来,缓缓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无所不用其极地要去敲醒他。” 45、第四十四章 一个月之后, 原本恒泰梁家和方氏方家的订婚宴在还没有来得及公布的时候, 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无疾而终。 恒泰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营运副总陆晋安坐在梁墨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臂搁在扶手上, 两手交握着,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想了许久,他终于有些迟疑地看向一直眸色沉沉不发一语的梁墨琰, 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方老太爷做出了这样出尔反尔的决定?” 梁墨琰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依然沉默,没有回答陆晋安的问题。 其实他心里清楚明白地有着答案,不过他却不会对陆晋安说出来。 而且, 他也已经大致能够想出秦优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去说服了方老爷子取消梁方两家的联姻。 恒泰和方氏联姻的失败其实对恒泰来讲并没有造成任何的损失, 本来就是一场利益的相互交换然后靠这场联姻来巩固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那些利益有就是锦上添花, 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 他当初应承下方氏提出的联姻要求, 主要是出于整个家族的利益考量,同时,也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正统的继承人。 他是梁氏家族里的嫡长子,不过, 小时因为母亲身体一直羸弱多病,他的父亲便开始有了众多的情人,而他, 也就相继有了不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从小到大,他虽然好像一直都是过得风光尊贵,可是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背后,为此他曾付出过多少努力。 如果不是因为他外祖父家族就是一个与恒泰实力相当、有着雄厚背景和实力的世家,两个家族之间的稳固关系靠的就是他父母婚姻所形成的一种隐约牵制,以他母亲一直羸弱多病的身体,根本不足以保护他和自己,否则,她在梁家中的地位早已被他父亲的那些情人们所取而代之,不能保有恒泰梁氏家族当家主母的地位,更不能保有他这个正统继承人的位置。 甚至在他母亲逝世以后,也同样是因为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他父亲的那些情人们,始终都是无法借着种种算计坐上那一个正位,否则,他早已经被其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所取代。 这一点,让他一直都有着非常深刻的意识。 直到现在,虽然他已经将恒泰牢牢握在了手里,可是他同时也肩负着两方家族的沉重责任,他没有任性和随心所欲的权利,他或许可以选择喜欢谁、想要和谁在一起,然而两个家族却是绝对不会允许让他在涉及家族利益的婚姻面前有着哪怕是一分的偏差,他必须要有一个妻子,一个同样来自某个有着背景和实力的世家的女人,以此来平衡跟稳定家族之间的权利和利益关系。 于是方氏这次主动提出的联姻,他便顺势地应承了下来。 何况,方可盈表示她不喜欢束缚,只是想应付完家族和父母,并且同意和他交换条件,用试管婴儿的方式怀孕生子,愿意用一个孩子去换回她喜欢的自由生活。 由此,来自方氏家族的方可盈,对他来说恰恰就是一个合适而完美的人选。 可是秦优的插手,直接就彻彻底底将他的计划打乱粉碎。 说到底他是应该要生气的,但他也无法否认在知道方氏决定取消联姻以后,他心里却确确实实地有了一种豁然轻松的感觉。 尤其,对于秦优,隐藏在心里的那些曾经困扰他许久的迷惑和疑虑在揭开谜底之后,忽然面对的竟是如此意外的结果。 ——让他蓦地有种失而复得的不知所措,和无法言喻的……感激。 多年以来,那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精神上的支持和陪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可以成为彼此的支撑,默契的相互守望永远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当他知道那个人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的时候,他就不会感觉孤独,不会感觉彷徨无依,他才会有勇气在那样沉重的期望和责任下继续前行。 因为只要他一转头,就可以看见那双明净安静的眼睛也会看向他,就算是远远地隔着人群相望,也能看到那双眼里有着只属于他的柔和光芒。 ………… “听说,最近信德跟方氏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一下子缓和了起来。”陆晋安看见梁墨琰依然深沉看不出情绪的脸色,想着是不是因为方氏决定取消联姻的决定让他觉得脸上无光正在生气,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话音落下,陆晋安察觉虽然梁墨琰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是周围的气氛却是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于是他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梁墨琰自然知道陆晋安说的是什么,信德和方氏之间会有的合作协议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方鸿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老对手居然还能死而复生又回到了方氏,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注定了是要出局;而已经被方老太爷认定扶持的方鸿青,在有了秦优这个助力以后,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会稳握胜券了。 那接下来,秦优还会再有什么别的举动呢?难道他真的还想要再夺下方氏?然后再毁了恒泰? 想到这里,梁墨琰那黑沉的眸底蓦地浮起一丝兴味,而目光却慢慢地泛起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他说,我们宣战吧。 他说,看看到最终,谁会落在谁的手里。 那一晚,秦优说着这些话时候的眼神,跟许多年以前,在他十六岁生日宴会上,他们隔着人群彼此目光相望时,是一样的。 梁墨琰唇角微弯,微微垂眸,掩饰去自己眼底深藏的真正的情绪。 不过,陆晋安却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因为他正陷入了一个新的困扰。 “……真是奇怪,前一阵子两家还好像还在明枪暗箭地斗个不停,现在一下子又和好了……信德这样做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会不会是秦少想要以退为进,趁人不备呢?……”陆晋安坐在位子上,有些纳闷地喃喃自语道。 回过神时听见陆晋安的低喃,梁墨琰轻轻挑了挑眉,依然没有说话,任由这个下属兀自坐在哪里毫无头绪地冥思苦想着。 46、第四十五章 梁墨琰也不知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方维信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 也许是他每一次最阴暗最狼狈最脆弱的一面都被方维信看见,在方维信面前暴露的是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也许是那双安静清澈的眼睛和无言默契的陪伴让他感觉平和心安, 让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 也只有这个人才最懂自己。 十六岁那一年遭遇到绑架,那个时候, 他浑身都是被鞭打和利刃割开的伤口, 无法逃走无法躲避,因为手脚都被绳索紧紧捆缚,也无法呼救或是看见周围, 因为嘴巴和眼睛都被胶带封住,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自己被装入麻袋投入大海的时候, 涌上心里的那种恐惧害怕和绝望无助就像一张冰冷带刺的密网迅速地扩散开去, 紧紧将他箍住,刺穿皮肉扎入骨髓…… 在医院醒来后,即使知道已经脱险,但他也无法让自己从戒备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信任, 他总是只能孤独地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一切,他憎恨却永远也无法脱离那些束缚,就像沉入那幽深冰冷的无声海底, 不能挣扎也不能呐喊,无望地等待水压一点点地挤压去肺里的空气。 直到方维信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清冷的眼底有着他熟悉的几分柔和,那唇边还有一丝浅淡的安抚的笑。他握着他的手,温暖而安稳,在这一刻,他就忽然对他有了一种隐隐的深切的期待,期待他将会是自己一生一世的陪伴,永远也不离不弃的守护。 即使再怎样难过无助,他也从来不会向任何人流露出一丝的软弱,可是当方维信张开双臂将他拥住的时候,他只希望时间在这一瞬可以多停留一下。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只要他回头寻找,就会看见那双明净安静的眼睛,就算是远远地隔着人群相望,也能看到那双眼里有着只属于他的柔和光芒。 他们不需要浮华热烈的交往,也不需要殷勤刻意的言语,只是仅仅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就能够感觉到彼此之间才有的那种那种亲密默契。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和对方最契合的人。 可是随着时日渐长,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并不再单纯地满足于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两人之间隔得太远,又有着各自的忙碌,也不是总有机会能够见到对方的,他能见到他的时机实在是太少、太少。 于是他开始喜欢收集和那个人有关的影像,商业周刊中的照片、方氏每年的重大庆典和尾牙宴会的录影、商业新闻访谈的电视录像等等等等,只要和“方维信”三个字有关,他都会下意识地留意并收藏。 他也开始关注起古董拍卖和珠宝展会的相关资讯,悄悄购买下也许那个人会喜欢的某一颗彩蛋,然后小心翼翼地妥帖存放,在看着那些夺目精致的小东西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他总会想着,也许,该找一个日子,将这些都送到那个人的面前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后来就渐渐放弃了对音乐的狂热喜爱,没有再听见过那安宁轻缓的琴声让他觉得是一种遗憾,他曾想着那个人也许某一天会站在舞台上接受世人的掌声喝彩还有无上的荣耀,只是可惜那个人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那样执着地想要夺下方氏,甚至为此而不惜和方氏的正统继承人方鸿云为敌。他看得出来那个人的眼里其实并没有对那权势地位和财富身家的狂热,可是当他看见那双从来清冷的眼睛里隐藏的深沉和坚定,虽然不明白,但他觉得自己也可以为那个人而去做一些义无反顾的事。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他清楚地了解彼此都不会喜欢别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莫名地帮助或是干预,所以他不会去插手方维信所做下的任何决定,不过他却能够默默地支持,悄然地站在他的背后去为他扫清一些隐藏的障碍。 商场中的尔虞我诈从来都并不仅止于表面上的残酷,往往总会有一些叫人不容易觉察的隐蔽性的危机埋藏在更深的一层。恒泰的继承人位置,一直都有着来自家族的一些人和父亲的情人们的觊觎,为此他们也不惜去想方设法使用各种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梁墨琰从小就必须要学会怎样去和他们周旋对抗,因此对于隐藏在周围的隐患他比方维信更要敏感和警觉。 方维信面上优雅温文带着几分淡漠深沉,实则思维缜密、行事果断狠辣,被人称作“笑面虎”,而方家老太爷在私底下则对这个自己一手培养最得自己宠信倚重的孙子笑称“小狐狸”;只有梁墨琰看得出来,有的时候,方维信也会有不自觉的一丝心慈手软。 方维信不会轻易对那些看起来暂时对自己无害、没有主动挑衅的敌人下手。他的这一丝心慈手软其实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然而一些不可预测的危机也往往就会隐藏在这些悄无声息的对手当中。 外人眼里的梁墨琰其实是一个阴沉莫测不可捉摸的人,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清楚,这位恒泰的继承人有着怎样的心狠手辣的铁血手腕,否则,就算他曾是那个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也无法那样干净而彻底地将所有的对手和可能存在的障碍打压清除,稳固自己的地位,牢牢地将整个恒泰掌控在自己手里。 梁墨琰仔细而小心地过滤着可能会对方维信造成任何威胁的人,为此他甚至将自己的一名得力下属安插进了方氏,让这个下属每隔一段时间就向自己汇报方维信的近况和动向。 这种行为实在是称不上什么光明磊落,可是他却能够通过这样做来去让自己为那个人做些什么,而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多知道一些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的。 他不明白自己心里对方维信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他也不会去往那里想,他所做着这些的时候,都仅仅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从来都没有这么不计较得失、任性而毫无顾虑地去行事,这种其实看起来有些幼稚的行为,在他看来却是莫名地理所当然。 直到有一天,梁邵庭似笑非笑地问他,为什么他的每一任情人都总有着几分相似之处,都总有着,某一个人的影子。 对于梁邵庭的点破,他在恍然明白了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所想之后,其实并没有什么欣喜,甚至还有些恼怒。因为这样的感情被揭开那层似有若无的懵懂之后,就已经破坏掉了那一份无声的美好,他不能在让自己假装盲目地相信自己只要能和那个人远远地彼此相望,互相守护就已经足够。 是的,他想要更多,可那些都是永远遥不可及的奢望。他和他之间横隔着太多的阻碍,他们可以相知却不可能相守。 &&&&&&&&&&&&&&&&&&&&&&&&&&&&&&&&&&&&&&&&&&&&&&&&&& 阳光是这样地灿烂耀眼,建在山腰上的小教堂响起了庄重而动听的钟声,停留在教堂前绿色草坪上的几只白鸽扑簌簌地展开翅膀飞向浅蓝色的天幕。伴随着管风琴的轻轻奏响,手捧柔美花束、一身白色婚纱礼服的贝静妮挽着同样一身白色笔挺礼服的秦优缓缓沿着教堂里的红毯往圣坛走去。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侧过头去看向走在身旁的那个俊美优雅的年轻男人。三年多的时光转瞬即逝,她独自地在各地旅行散心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回来,许多事情看似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实际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转头望向前方圣洁的白色圣坛,轻声道:“秦优,谢谢你,能够在今天陪我踏入这里。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着一份与众不同的意义。” 秦优淡淡地一笑,目光却始终是和观礼坐席中的那双沉黑双眸紧紧相系,他也轻声地道:“你就是童话里那个勇敢执着地追寻幸福和梦想的公主,命运和爱自然会对你加倍地宠爱。” 闻言贝静妮不禁笑了出来,一路走到红毯的尽头,她站定脚步,转身抬头看着那清澈安静的眼睛,道:“第一次听你这样感性地说话,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她上前一步再一次轻轻拥抱了一下她的小王子,在他耳边道,“我已经开始抓住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我知道你也一定可以。” “我对此从来都不曾怀疑。”秦优微笑,倾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然后转过身,牵起她的手将她交给一直等候在一旁的梁邵庭。 这是贝静妮和梁邵庭的第二次婚礼。经过三年多的自省和反思,这一对怨偶终于决定要重新开始。这一次的婚礼仅仅是一个代表新的起点的仪式,简单而隆重,没有花车也不办酒席,只是邀请了几位亲朋好友作为见证,在这一座临海山腰上的安静小教堂里再一次在神的面前做下婚姻的承诺,这一次他们不再将婚姻当作一场互相交换利益的协议,而是要真真正正地开始学会怎样去信任,怎样去爱,怎样才能抓牢就在手边的幸福。 “一个是对爱情的质疑者,因为不相信爱情而流连花丛游戏人间,一个是对爱情抱有理想主义的人,因为对爱情有着洁癖和太高的向往而逃避婚姻。阿静,恭喜你,你终于走入了凡夫俗子的世界。”谢无双带着凉凉的口吻说道。仪式过后,她陪着贝静妮站在教堂草坪前的花台上目送着前来观礼的亲友们离开。 贝静妮笑着转头看向好友,其实心里明白谢无双只是担心她再一次选择梁邵庭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那曾是一个花心浪荡又强势得不能轻易驾驭的男人。 她望着站在不远处和几位朋友说着话的梁邵庭,目光平静而柔和,她缓缓道,“无双,过去我和他的婚姻,除了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联合,什么都不会有,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和睦,尊荣无比,其实私底下我们就跟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互相都看不顺眼,见面总是争吵斗气。” “我们都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只会拿自己的观点去质疑对方,抱持着彼此敌视的态度。这三年多来,我们在分开后都有冷静下来去思考了许多那些一直被我们忽视的问题,直到发现原来吵吵闹闹到现在,我们的婚姻里仍然只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说真的,我和梁邵庭都已经过了那种可以任性冲动不负责任的年纪,我们之间,还有我们的两个家族之间,早就已经因为这一场婚姻而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当然,如果我们坚持,也不是不能够就此分开,不过……” 贝静妮看着好友微微一笑,轻叹一声,道:“不过我们都很懒,都觉得如果再找一个人重新开始实在是太累了,既然彼此都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何不就尝试着去信任接纳对方,去好好地经营现有的这一场婚姻呢?” 谢无双也看着她,良久,释然地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站在一棵高大的栀子花树下的秦优和梁墨琰,向贝静妮眨了眨眼,语气恢复往常那般戏谑地道:“那么,这一次你是终于决定对你的小王子放手了?” 贝静妮顺着谢无双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站在那里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互相望着对方,唇边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举止言行之间都能看出他们有着无法言喻的默契;绿色的草地,开满白色栀子花的大树,两个人的身影,那一个空间里除了他们彼此,就再也不能融入别人。 贝静妮眼中浮起温柔,她微笑着,不答反问道:“无双,你知不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 对贝静妮突如其来的问题,谢无双觉得奇怪地睨了好友一眼,然后耸了耸肩,直白地道:“不知道。” “好像是‘永恒的爱与约定’。”贝静妮侧头看着几朵白色的栀子花被清风从树上吹落,落在秦优的肩头再轻轻落向草地,“——没有什么放手不放手的,他是我藏在心里的一个梦,永远都会是我的小王子。” 47、第四十六章 华灯初上, 山顶依山望海的方家大宅门口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 沿着通往大宅庭园的私家道路,两旁高大梧桐树下的灌木丛也点缀了好似璀璨银线一般的串串细小灯盏,远远看去, 华美而喜庆。 大宅庭园里草坪两侧的车道上已经停满私家车辆,而门口还仍然陆陆续续有车子驶入, 辉煌的灯火从大宅门厅里映照出来,管家恭谨而从容不迫地将一位位贵宾迎入宅中的宴客大厅。 今天是方家方宗敬方老太爷的九十岁大寿。 方宗敬虽然年事已高, 但如今依然是精神矍铄, 清明睿智不输从前,即使现在早已退居幕后,不过他在方氏的威势依然不减当年, 这个商界的元老泰斗仍然是一个能够呼风唤雨、伸手遮天的人物。 各个世家豪门都纷纷前来参加贺寿宴会, 也之所以平常总是安安静静的方家大宅今日会这样热闹。 梁墨琰走下车,对一旁为他拉开车门笑容温和的方家管家微微点了点头, 踏上台阶走入了大宅门厅。在玄关处遇见了两位世家叔伯, 互相笑着招呼致意后,几人便慢慢说笑着一起走入了富丽堂皇、衣香鬓影的宴客大厅里。 大厅的一角,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弦乐队正在演奏着轻柔而悠扬的乐曲,手捧托盘训练有素的侍者穿梭在人群当中,为客人奉上香槟和鸡尾酒。 大厅里人很多, 在梁墨琰他们进来以后,人们都纷纷将目光望了过来,微笑着致意。梁墨琰抬起头, 下意识地梭巡,直到看见人群的那一端,站在方老太爷身旁的秦优也正淡淡地笑着看向他,他的唇边才又勾起一丝笑意,举步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这三年来,方老太爷一步步削去了长子方鸿云在方氏中的权势,和秦优联手,扶持起了次子方鸿青成为如今方氏财团的正式主事;而借着和方氏的合作,以及将从前的秦氏并入之后的融合,信德国际控股也一直在不停地稳固发展着扩张壮大,如果按照这样的势头一直朝前发展下去,相信在不久以后的将来,信德就将要和恒泰并驾齐驱了。 同时,说是方老太爷也因为方维信的关系而对秦优爱屋及乌也好,或是方老太爷本身也很欣赏秦优,从他身上又重新找回了从前和小辈斗智的乐趣,因着这样的交情,方老太爷和方氏财团似有意若无意地渐渐成为秦优和整个信德国际控股的靠山和支持者,对于此秦优也不觉意外,借势也一步步巩固着自己在这个商圈中的势力和地位。 这些原本都是在秦优的算计之中的,彼此当初的条件交换就那一条,可是在这背后却是隐藏了不少顺势而为带来的利益和好处,秦优的城府和心机方老狐狸又怎会不知,不过都是相互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方老太爷才会对秦优更加欣赏和喜爱吧,一老一小常常给对方在暗中使些小绊子,外人看来只当这两人亦敌亦友,关系深浅莫测,却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在那里幼稚地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而对于秦优来说,脱离了方维信这一个身份以后,他和方老太爷之间的关系反倒才能有像现如今这般地融洽,从前虽然是关系至亲的祖孙俩,但却因为彼此之间参杂着家族中的争权夺势以及错综复杂的宗族利益,始终都是有着隔阂,只有现在这样的相处,才最是真实而自然。 “方老太爷,”梁墨琰走上前,优雅而得体地微微行了一礼,祝贺道,“佳辰瑞气,松鹤长春,祝您老长生无极。” 方宗敬哈哈一笑,两眼眯成一线,长长的白色眉毛也跟着抖了抖,满面红光地道:“梁家小子,不错!” 梁墨琰抬眸,和站在方宗敬一旁的秦优相视一笑。 “外公——”随着一道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走过来一个身形娇小玲珑,容貌精致如洋娃娃般的少女,她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白色无肩短裙礼服,乌黑长发挽成温婉的发髻,婷婷袅袅地走来,甜笑着挽住方宗敬的手臂,撒娇地靠着老人,却用着半咸不淡的中文一字一顿地道,“嘉怡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方宗敬乐呵呵地拍拍外孙女的手,摇摇头笑着道,“还不错,跟着你妈妈住国外这么久,还知道怎么说中文。” “哎呀,人家一直都有在好好学啊!现在讲得又不会差。”何嘉怡嘟了嘟嘴,不满地摇着她外公的手臂,“就是刚才那两个词很少念,不熟而已啦。” 何嘉怡的母亲是方宗敬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幼就在国外长大,平常很少回到港岛,只有这一次方宗敬过九十大寿,长期在国外的一些方氏家族的成员们才算是基本上都回来了。 “啊,秦优哥哥!”何嘉怡一转眼,看见站在一旁的秦优,立刻放开了老爷子的手臂,走到秦优面前,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声音一下低柔了许多,道,“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想约你出来,可是你的秘书老是跟我说你没有空,你好忙!今天可以见到你,我好高兴!” 闻言,站在方宗敬旁边的梁墨琰先挑了挑眉。 秦优淡然一笑,回道,“我也很高兴。” “秦优哥哥,我现在都有更加努力学中文,连老师都说我进步很快。外公说等我可以讲好中文,才可以把我‘发配’给你……”何嘉怡兴奋地拉着秦优的衣袖。 “发配?”秦优玩味地扫了一旁兀自笑眯眯的老狐狸一眼。 “……啊,我又说错了,好像是……啊,许配!嗯!”何嘉怡甜甜一笑,根本没发觉她身后的梁墨琰眸色蓦地微沉,神情莫测地看向方宗敬。 方老太爷老神在在,和蔼地笑着向外孙女招了招手,道,“嘉怡,来,跟外公去周围走走,认识一下几个世家叔伯。” “喔……”何嘉怡依依不舍地放开手,不过她又忽然踮起脚尖,伸手勾住秦优的颈项,仰起头在他的颊边落下了一个香吻,道,“秦优哥哥,等舞会开始,你当我的舞伴好不好?——等一下我回来找你哦!”不待秦优回答,她已经双颊绯红、两眼晶亮羞涩地转身快步拉着自己那圆圆胖胖的外公走开了。 方宗敬和他的外孙女一离开,在场的这两人却还是没有机会再多说一些什么,周围开始陆续有人走过来和他们攀谈,在这一个公开的社交场合里,恒泰船王梁墨琰身份地位尊贵,事业如日中天,他平时又甚少出席一些社交圈的活动,所以只要他一出现,都会有人赶紧借机结交寒暄;而秦优则是个新晋的青年才俊,和方氏财团的方老太爷又是忘年交,而且谁都看得到信德国际的日渐壮大,早已不容小觑,不是往日可比,自然人人都争相结识攀谈。 这样一场下来,直到宴客大厅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预示着舞会的即将开始,人们才慢慢散了开去。秦优刚刚在一旁经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放下手里的酒杯,抬起头,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拉着他转身往大厅一侧的露台走去。 昏暗中,他勾起唇角轻轻地笑,毫不在意地跟在那高大的身影后迈开脚步往前走。 踏上空无一人的露台,迎接他们的是凉爽的晚风和夜幕中满月洒下的清辉,露台外是山下铺着银色月光的寂静海湾,只是和里面的奢华热闹隔了一道厚厚的帘幕和几段矮矮的台阶,就是这样一个柔美宁馨的世界。 倚着白玉色的大理石栏杆,梁墨琰拉过秦优,一手紧紧锁住他的腰身,一手和他十指相扣,侧头吻住了他那仍然带着笑意的唇。 这一个吻起初是炙热而激烈的,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和占有,交换着对方的气息,然后才渐渐变得柔和下来,贪恋地缱绻缠绵,直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将要失控的急促,他们才缓缓分开。 秦优转过身,伸出手臂抵着栏杆,将梁墨琰禁锢在自己的范围里,低笑着靠在他耳边有些沙哑地道,:“你不会看不出老头子的小把戏,怎么还这样在意,嗯?” 梁墨琰拥紧他,深浓的黑眸背着月光是这样地暗沉,深深呼吸着来自他身体清淡温暖的气息,良久,才喑哑而低沉地道,“我只是……不想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从我身边离开……” 从前两人,即使彼此默契,相互的交集却是不多,只是远远地望着对方,就已经感觉那已经是一种依托。当他得知方维信的死讯以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里枯坐了一天一夜,那个时候体会到的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空寂,就好像是脑子里身体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就只剩下行尸走肉一样的麻木。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可以也是必须要强迫着让自己恢复过来,重新去面对身上肩负的责任。 他收拾起所有和有关方维信的东西,照片、录影、文件资料,还有精心收集的装在一个精致雕花檀木盒里的十几颗彩蛋。他让自己不再去看,不再去想,即使以后在人群中回头也不会再看见那双和自己遥遥相望的安静双眸,即使心脏那里好像空出了一大块,他也可以依然挺直肩背戴着面具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经历过这样一场失而复得,他不但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而且他们之间比起以往更少了一些阻隔,每一日都可以相见,每一日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肌肤相贴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彼此的烫热,相比起从前,这些是这样地让人感觉不可置信和奢侈。 他这才知道其实自己会这样地贪恋着一个人的气息和体温,即使只是无声地看着那个背影,他就可以觉得心里满满地充盈着平静和安宁。 但是他却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容易满足,日复一日,他对那个人的渴望和占有就会变得越来越浓烈,而拥有的越多,就会越害怕失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真的还有勇气再一次像从前那样毫无知觉地继续过着没有那个人的生活。 夜幕中月色下,他们静静靠着对方,即使沉默,却是如此契合的亲密。 不过很快这样无声的静谧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 “秦优哥哥!”不知何时,何嘉怡也踏上了露台站在那里,她是在舞会开始以后遍寻不着她约定的舞伴才跑到这里来的,可是她却看见了他们这样亲密地站在一起,美丽地大眼里顿时浮现惊愕和伤心,声音里带着几许委屈。 闻声秦优转过身,而两人仍然紧紧牵着对方的手没有放开。 不待他说话,何嘉怡却已经生气地跺了跺脚,指着梁墨琰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他又没有人家漂亮!而且外公明明答应了等我学好中文就可以把我‘发配’给你的,你为什么喜欢别人?” 秦优微微一怔,然后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梁墨琰一眼。被何嘉怡这样一闹,刚才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无踪,他选择了沉默,好整以暇地退开一步斜倚着栏杆假装事不关己。 梁墨琰和他始终相握的手紧了紧,意味着对他种行为回去后再算账,而面上目光却一冷,沉沉地看着那个率真娇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虽然被对方那有些阴沉的气势吓退了几步,不过何嘉怡还是勇敢地两手抱臂,挺胸抬头,冷哼了一声,道:“有情敌我也不怕,我们公平竞争好了!” 49、第四十八章 三日后的傍晚, 秦氏大楼楼下。 秦优走出大堂门口的时候, 那辆黑色的宾利刚好随着马路的车流缓缓往这边驶来。 这时只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却从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中钻出,大声地叫着他:“秦优哥哥!” 秦优转过头,看见身穿粉藕色衣裙的何嘉怡向他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他的面前。 “秦优哥哥。”何嘉怡仰起头看他,圆圆的大眼睛好似小鹿, 水润而明亮,粉嫩的面颊因为刚才见到他的急切和小小兴奋而显出动人的红晕。 “嘉怡。”没有想到何嘉怡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秦优不禁有些意外, 不过却还是淡淡地笑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女孩,打了一声招呼。 “秦优哥哥,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我打你的电话想约你的, 可是你的秘书总是说你很忙。”何嘉怡带着一丝埋怨的口气道, 不过很快又得意地笑了出来,“所以我就干脆在这里一直等, 等到你下班, 我总会抓到你的。” 闻言,女孩的率真直接让秦优不禁莞尔,抬眼看了看已经驶下马路拐入大楼前车道的车子,轻笑着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女孩道:“抱歉,不过, 今晚我的确有事。改日好吗?” “啊——怎么这么不巧……”两眼一暗,何嘉怡失望地垂下肩膀,道:“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去澳洲了诶……” 秦优微微挑眉, 道,“我记得方老爷子好像提过你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老头子最疼爱这个小孙女,好不容易何嘉怡回来一次,却又匆匆要走,老人家怕是会有些失望吧。 “本来是的啦,但前两天我在学校加入的那个考古社团给我来电话,说下周他们就要去埃及尼罗河沿岸考察旅行,问我要不要加入。我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所以明天就要先回去准备了。”何嘉怡皱了皱鼻子,轻声嘟哝道,“……以前每一次考古社团有活动我的申请都被会打回来,他们都说我资历不够不能随团去什么的,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打电话邀请我诶,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啊……” 黑色宾利缓缓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停下, “哦?”秦优清冷的眸底似有什么悄然滑过,看向从车上走下来的某人,没有留意到何嘉怡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地安静了下来。 “秦优哥哥,我……”何嘉怡神情变得有些忸怩,她没注意周围的情况,只是专注地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秦优,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两眼一闭,大声道,“我喜欢你!” 四周顿时一片静谧。 “我……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现在还太小,连外公都笑我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可是,可是……”何嘉怡睁开眼睛,脸上浮起红云,期盼地望入那双漂亮淡然的眼底“……你,你等我长大,先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秦优微微怔了怔,然后轻轻笑了出来,微摇着头,道,“嘉怡……” 似看出秦优想要说什么,何嘉怡心里一急,连忙慌乱地打断他道,“我们就这样先说定了哦!真的!嗯,就这样,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俏脸绯红地转身飞快地往自己的车子那边跑去,坐上车,拍了拍自己胸口,安抚自己快速的心跳,生平第一次向自己喜欢的男生告白,她真是紧张得不得了…… 待定了定神,清秀的眉又忽地一皱,刚才跑回来,好像有看见那个“情敌”站在秦优哥哥身后? 她转过头去一看,果然! 猛地推开车门,她又风风火火地走下车,冲回秦优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揽住他的颈项,“啵”一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落下一个响亮的香吻。 “哼!”虽然那双危险地眯起的眼睛让她觉得周围温度好像一下降低了许多,但何嘉怡还是强撑着给了自己的情敌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这骄傲的小孔雀才摇曳生姿地在那冰冷阴沉的视线下慢慢踱回了自己的车里。 ………… 黑色的宾利重新汇入马路上的车流,平稳地往已经预定好的餐厅行去。 车窗外是缓缓流逝过去的街景,而车厢里的气氛却有一种诡异的凝固和安静。 直到快到目的地时,才忽闻一声终于无法抑制的轻笑,打破了这种无形的沉闷。 梁墨琰转过头去看那抑制不住笑容的人,从林立大楼的缝隙间投射过来的夕阳余晖照在车窗旁秦优的那张轻笑着的精致面容上,那双黑亮的眸子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浅金色光晕,清冷淡漠的眉目一下子显得很是生动。 眸色黑沉如深潭,他警告地紧了紧和对方相握的手,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待到了餐厅门口,甫一下车,原本走在前面的梁墨琰却忽然转身,揽住秦优,伸手轻轻握住他细致的下颌,倾身过去含住了那双温润的唇。 这家餐厅虽不是那在闹市街头的食肆,却也还是位于市中心的地段,周围不时有着车辆和行人经过,此时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只闻几声低呼和一片吸气声,而站在餐厅门口等候的侍者和门童也都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地愣在了那里。 这一个吻结束以后,看着秦优那双清亮安静的眼睛,梁墨琰感到心里从未有过的宁和平静,缓缓勾唇一笑,他紧紧握着他的手,走进了餐厅的大门。 “……秦先生,您预定的四人席位,那两位客人已经先到了。”餐厅明亮的走廊上,走在前面引路的侍者恭敬地道。 “四个人?”梁墨琰停下脚步,挑眉侧头看向秦优。 “四个人。”秦优看回他,眼中却是藏着几分不可捉摸的笑意。 梁墨琰却忽然莫名地觉得对方笃定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我记得你说今晚吃饭时你会有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梁墨琰淡淡地陈述。 “没错,是很重要。”秦优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 梁墨琰望入他的眼里,缓缓道,“那两个人和你要说的‘重要的’事有关?” “对。”秦优从容地再次点头。 “是什么事?”梁墨琰微眯起眼睛。为什么,他却会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秦优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步,倾身附在他耳旁,带着笑意低低地道:“见家长。” 感觉到对方身体的轻轻一僵,秦优垂下眸,浓密卷翘的眼睫被走廊下的灯光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缓地将一枚镶嵌了红色宝石的金色指环套在了梁墨琰左手的小指上。 “啧,果然刚刚好……”好似低喃一般,他满意地轻声道。 “这是什么?”梁墨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这个啊……”他故做认真地思考着,却没有人看见那轻垂着的眼中流转的邪肆笑意,只听他淡淡地道,“嗯,是定情信物……” (the end) 50、花絮I•耿素妍 / 林俊彦 “……本台报道, 今日在青门屿一废弃船厂内发生一严重事故, 数千公斤钢筋从高达数十米高的门吊上坠落地面,同时扫翻场地上的数个集装箱,当时某杂志摄影组正在该场地内拍摄外景, 所幸在此次事故中,除了在场一名模特受了轻伤之外, 并未造成其他重大伤亡……”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林俊彦那张白皙斯文的脸上, 顿时浮起一片红肿。被掌力扫得偏过头去, 他的眼里顿时闪过阴冷跟愤恨,不过却在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是,掩饰了过去。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耿素妍收回手, 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 看着自己的侄子冷冷地道,“我道是你这个哈佛高材生会有什么好手段把那个野种撵出秦家, 原来不过是这样。连这么低等的雇凶杀人都不能做得干净利落, 我还要你来帮我做什么?!” “姨母,”林俊彦轻拭嘴角,站直身体,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解释道, “这一次只是一时失手……” “失手?”耿素妍冷哼一声,恢复了平常优雅高贵的仪态,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 声音轻柔而缓慢,却还是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第一步就做得这么愚蠢,你当秦谦真的是眼瞎耳聋,一无所觉的吗?” “姨母……”被这样奚落,林俊彦顿时急着辩解。 “好了。”耿素妍打断他,冰冷而淡漠地看了自己这个太过年轻且过于自以为是的侄子一眼,“你专心在秦氏做好该做的事,不要再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杀了秦优,确实是可以一了百了永除后患,不过这样做却是太过明显,秦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何况雇凶杀人也会容易留下破绽和把柄,她可不想横生枝节。 “那个野种看着也不简单,何况,恒泰的梁墨琰似乎和他关系不浅……”耿素妍缓缓道。 “姨母,那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姨丈偏袒,才这么趾高气昂,再说,谁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攀附上梁墨琰的,难道梁墨琰会为了一个……”林俊彦的眼里带着鄙夷和不屑。 耿素妍低头细细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美丽指甲,轻轻淡淡地再一次打断他道:“他现在还跟梁墨琰在一起,如果他出了事,就算梁墨琰不会真的在意他,也不代表梁墨琰不会不知道是谁做的。我只想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不想招惹任何不应该出现的麻烦。” “……是。”半晌,林俊彦低下头,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轻轻应了一声。 ………… 后来他们的确如了愿,架空了秦氏,将原本放在秦氏名下的一切都转移到了自己的手里。 在得知了秦谦的死后,耿素妍却也一时有些茫然若失。 她和他的婚姻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个时候,即使这个婚姻多半是利益的联合,但她也曾经爱过这个英俊刚毅又有魄力的男人,婚后的生活虽没有如胶似漆,却也相敬如宾,而且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她以为这样就是所谓的幸福,毕竟她的父母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没有多久她就发现他开始有了情人。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只觉得如鲠在喉那样难受,然而又太过清楚生意场上又怎么没有逢场作戏,男人都是这样,只要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在外面三心二意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她那作为过来人的母亲在婚前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明明知道,却又还要装做若无其事,这一点她可以忍受,然而却在发现他似乎对某一个女人动了真情以后,她真的无法再继续容忍。 他夜夜晚归,假日也常常不在家里,就算在家,却是对她冷淡,说话敷衍,往往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轻声细语地说着电话,偶尔的怔忡眼里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在外面逢场作戏,甚至有几个情人也没有关系,但是唯独,他绝对、绝对不可以爱上别的女人。 他的爱情让她觉得可笑、可悲,又很可怜。秦谦,你有什么资格去爱别的女人呢?你总以为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可以轻易掬在手里吗?在一边隐瞒,又在另一边欺骗,原来你所谓的真情,也不过是一次又次的撒谎,最终骗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她找到那个看起来美丽柔弱的女人,当面冷漠地告知秦谦和自己的婚姻关系。当看见那双眼里的震惊、痛楚和决然的时候,无可否认地,她心里确实有着几分快意。 那个女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从此再没有音讯。秦谦到处找寻了许久,他知道一定是她和那个女人说过什么,为此还和她争吵、冷战了许久。 可是,到了最终,没有任何结果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看着他只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以后,又继续跟以往那样意气风发地忙碌着他的事业,然后又慢慢开始有了别的情人,她只是觉得好笑,而心里,却一寸寸一分分地感到悲凉…… 只是没有想到十多年后,竟忽然又有了那个女人的消息,而且,那个女人竟然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她知道他一直都想要有一个儿子能够继承秦氏的家业。她从小就体弱,婚后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怀孕,为此秦谦虽然不说,但她也能看出他的一些失望和不满。后来也曾有别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有了他的孩子,而可笑的是,到最后不是一场逼宫的闹剧,就是查验出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种。 生子无望,而唯一的女儿却没有继承任何一点他在商业上的魄力和头脑,秦氏将来的继承渐渐成了他的一处心病。 而她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在看见他为此而烦恼却无可奈何的时候,她心里会有一种解恨的快意。 她期待着那个女人的孩子其实也是别人的种,然而这一次却让她失望了。 他高兴而满意地带着他的儿子回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秦氏的一切都捧到那个男孩的面前去。 ——怎么可能呢,秦谦,你怎么能够,就这样让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儿子轻而易举地得到这所有的一切?谁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而女儿又被你置于何地呢? 不仁和不义是相对的,你既然这样对我,也不能怪我也要做些什么,来拿回原本应该属于我的那些了。 于是她报复了他,联合了娘家的势力,一步步夺走了他的一切财产,再让他身败名裂。 然后他死了。 她没有觉得有多少心伤,只是有些茫然若失,就像心里有些什么被掏空了,一阵轻松之后,留下一片空洞。 ………… “……姨母?”林俊彦再一次叫了她一声。 耿素妍回过神,轻轻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姨母,原来姨丈竟然还背着我们留了一手。”林俊彦有些气急败坏地向她摊开手里的一份资料,“他将在海外的部分产业分批转化为资金购置了大量的不动产,并且全都放在了秦优的名下……” “是吗……”耿素妍冷淡而缓慢地打断侄子的话,却完全没有兴趣再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姨母……”林俊彦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耿素妍却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就这样吧。”一切就到此为止吧。耿素妍有些疲累地靠向沙发椅背,闭上了眼睛。 林俊彦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再说话,不过他的目光里却闪烁着不甘和野心,在这些下面,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贪婪。 既然姨母不想再插手了,那他也乐得多得一份;事事受姨母的牵制,他早就受够,这一回,就让他自己动手…… 林俊彦转身离去。 “俊彦。”耿素妍睁开眼睛,看着侄子的背影,轻轻地道,“适可而止吧,不要……” “祝您晚安,姨母。”林俊彦回过身,礼貌地躬了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转过头时,他唇边浮起轻蔑的笑。 女人终归是女人,太过于心慈手软又容易被感情左右。 耿素妍重新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秦谦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却也是有些多疑且谨慎的,何况在商场若真是没有敏锐的洞察力和眼光,秦氏也不可能走到那样兴盛的地步。 秦优如果资质普通没有一点能力,他也不可能这样义无反顾地将秦氏交付给这个才刚刚认回没有多久的儿子。 秦谦,你终归还是有些好运。 她原本好意,想要提醒她那年轻气盛又自视甚高的侄子,她看得出来秦优这个人,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看起来安静又无害…… ………… 一个多月以后, 林俊彦名下某项大型投资项目遭到惨重失利继且大部分资金被套牢,周转无力,他铤而走险利用假合同骗取银行贷款,继而又在某一个合作开发项目中,因合作方中途无缘由违约撤走所有资金,他的那一笔用于周转的资金又再一次被套死。 走投无路之际,他又一次冒险向高利贷借债,不过在这笔钱刚刚到手的时候,他利用假合同骗取银行贷款的事情竟然败露,被经济罪案调查署以诈骗罪起诉,同时,他还被警方指控涉黑藏毒而刑拘,名下所有资产被冻结…… 51、花絮II•无责任采访 关于从来面瘫正经的某云对秦优和梁墨琰两人的访谈实录。 纯粹无聊, 无责任恶搞。 某云(以下简称云):请问两位的名字?(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子做低头专注状) 秦优(以下简称优):(淡淡扫了某云一眼)让我说哪一个名字? 梁墨琰(以下简称墨):(目光一如既往地深沉冰冷, 不说话) 某云:…… (三个都不是多话的人,于是一开始就冷场) 云:(硬着头皮继续)两位年龄是? 优:(又扫了某云一眼)让我说哪一个年龄? 墨:(继续不说话) 云:……其实,有不少同学觉得现在你们的年龄差距应该蛮大……(某人阴冷的视线让某云住了嘴) 云:(清清喉咙, 转移话题)两位性别是? 优:(轻轻挑了挑眉,直接无视某云) 墨:(同上j) 云:……算了, 当我没问…… 云:两位的性格? 优:(淡笑着看了梁墨琰一眼)比较固执。 墨:(还是不说话) (镜头外,某云怒:梁墨琰, 你再不说话, 咱就不顾jj哒河蟹期禁令把乃被秦优压倒吃干抹净的事爆出来!) 墨:(撇开眼,终于开口)……比较阴沉。 云:(捋捋头发,继续做专注状)你们觉得对方的性格呢? 优:(轻轻勾起唇角)他其实有些敏感脆弱。 墨:(抿唇)他刚才也自己承认了, 很固执。 云:两位相遇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 优:在我还是方维信时, 那时候我们才十多岁吧,在梁家大宅的琴房里。 墨:嗯。 云:那你们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优:(轻笑)暴躁, 坏脾气的小孩。 墨:(轻哼, 眼里却带着一丝柔和)安静,又有一点淘气。……那双眼睛很干净,很明亮…… 云:你们喜欢对方哪一点? 优:(单手支额,微微垂眸,想了想, 笑)全都喜欢。 墨:(不着痕迹地撇开眼,面上却浮起一丝可疑的红,神情有些不自在)反正……都喜欢…… (场面有些微妙, 某云轻咳,试图努力忽略那两人之间微妙的电流) 云:咳,那,有没有讨厌对方哪一点? 优:没有。 墨:没有.。 云:哦…… 云:你们觉得和对方的性格合得来么?似乎有同学说你们两个性格太像了,一起相处时会不会因为没有话讲而冷场? 优:(莞尔)怎么可能? 墨:……只要可以看到他,就算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关系。 云:(斜睨梁墨琰一眼)喔?忽然一下子这么感性真让人不习惯啊! 墨:(脸色微红,瞪眼)闭嘴。 云:怎么称呼对方的? 优:(眸里有似戏谑,但更多的是温柔)梁墨琰。 墨:…… 云:(再一次斜睨)怎么不说话? 墨:…… 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噢,你只要一见到秦优就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了,无声胜有声啊! 云:那你们希望对方怎么叫你? 优:只是一个称谓,又有什么关系。 墨:(眸中有着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柔和)……我就喜欢他直接叫我的名字。 (镜头外,某云:谁有绝缘衣的借来穿穿,这里电流四窜状况常常发生,我头发都炸了……) 云:如果把对方比作动物的话是什么? 优:(不着痕迹地扫了梁墨琰一眼,坏笑)小白兔。 墨:……小黑兔…… 云:(抚额) 云:如果送对方礼物会送什么? 优:互相赠送礼物那不是小孩子才干的事? 墨:就是。 云:(怒)谁说?!那是表情达意的一种方式。 优:哦, 墨:嗯。 云:(更怒)你们俩什么意思?! 优:(摊摊手)我们不需要靠这种方式。 墨:嗯。 云:…… 云:有没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 优&墨:(异口同声)没有。 云:哦…… 云:是否觉得自己有什么缺点? 优:(轻笑)比较固执。 墨:……比较阴沉。 (某云轻哼) 云:那觉得对方有什么缺点? 优: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 墨:嗯。 云:(讶异)嗄,有吗? 优:(淡淡扫了某云一眼) 云:……哦,那就跳过吧…… 云:讨厌对方做什么?……算了,这一题也跳过,换这题,你做了什么对方会生气? 优:(低头轻笑)你问他吧。 墨:(脸上浮起诡异的红云,转过头去)哼! 云:(两眼一亮,恍然大悟状)噢! 场外:喂喂!到底是什么事!? 云:(侧头悄声)就是那个违反河蟹期禁令的事啊…… 云:(清清喉咙,故作一本正经状)那个,你们的关系进展到何种程度了? 优:(一手支着下颌,挑眉)你说呢? 墨:(直接无视某云) 云:(垂头)……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云:.两个人的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优:晶悦。 墨:嗯。 云:(疑惑)晶悦?……(半晌后终于想起)哦哦,那个建在半山腰上华丽丽的私人会所…… (实在想不起来的同学可以重新翻看下本文第二十一章) 云:那——那时候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 优:(淡笑)不错。 墨:嗯。 云:(斜睨梁墨琰)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和谐,其实底下有着暗涌吧? 优:至少我觉得挺好。 墨:嗯哼。 云:(瞪梁墨琰一眼) 云:那时候你们进展到何种地步? 优:(摊摊手)能进展到什么地步?只是第一次约会而已。 墨:(唇角微微弯起,轻轻看了秦优一眼) 云:(两眼一亮)嗯?好像还有内情? 优:(回望着那双深沉的眼眸,良久,静静地道)你那是趁人之危。 墨:(终于缓缓笑了出来,然后倾前身去隔着沙发扶手在秦优温润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云:(脸红低头嘟哝)咳,你们能不能收敛点…… (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的同学可以重新翻看下本文第十九章) 云:你们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哪里? 优:嗯?海上吧,一起出海钓鱼什么的。 墨:那里比较清静。 云: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优:(睨了梁墨琰一眼)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粉红色的气球,还有巧克力…… 墨:(安静地看着秦优,淡淡地道)我不喜欢甜食。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某云按住自己被电炸的头发) 云:(果断打断他们的眉目传情,转向梁墨琰)好了!该你说了。 墨:(眼神深沉却柔和)如果他喜欢,也可以再在海上看焰火。 云:(按着计算机)那可花了不少银子吧? 墨:直升机和邮轮都是自己家的。 云:(拍拍额头)对喔,忘了你是恒泰的“船王”啊…… 云:嗯——下一个问题是,你们两个人是谁先告白的? 优:我。 云:(扫回秦优一眼)哟,真干脆。 优:(笑)我追求他,当然由我先告白。 墨:…… 云:你们有多喜欢对方? 优:(渐渐敛了笑,眸光安静而深沉)我要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只属于我。 墨:(静静回望着秦优,温柔地笑了笑)好。 云:(眉头微挑,笑得有些邪恶)梁墨琰,之前你还背着秦优要订婚,你这样伤害秦优,知道当初有多少同学痛骂你吗? 墨:(霎时眼中闪过深深的歉疚和刺痛,垂下眸去) 优:(紧握着梁墨琰的手)他也有他要背负的责任,如果是我在当初那种情况,也许我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事。只能说那时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才会有了让他刺伤我的机会。 云:(继续扮恶人状,冷笑)秦优,你在为他辩解的同时,是不是也在给自己开脱? 优:(目光冷冷地刺过来)什么意思? 云:(强忍着不瑟缩,继续冷笑,嘴角却有些僵硬抽搐)继承人啊,恒泰在将来会需要继承人,而你,你现在家业这么大,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继承人的事。 优:我是有考虑过。 墨:(身体微微一僵) 云:(怜悯地看了梁墨琰一眼,凉凉一笑地嘲讽)哦?你果然还是一个相当理智又冷静的人啊…… 优:(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听说贝静妮和梁邵庭生了一对漂亮聪明的双胞胎。 云:(鄙夷状)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优:(淡定地轻轻一笑)我还知道梁墨琰背着我找律师立了遗嘱,将来的恒泰将交给这对双胞胎的老大继承…… 墨:(惊愕地抬起头)你…… 云:(同惊愕)…… 优:(转头看着梁墨琰)为了这个,你还跟你母亲的家族承诺了几个利益交换条件。 云:(喃喃地)啧啧,这个过程当中应该做出了不少重大让步吧……梁墨琰,你果然该狠的时候还真狠啊,连对自己也不例外…… 墨:你怎么…… 优:(清浅地笑)我怎么知道?——或者我告诉你我又有怎样的决定吧。 云:(急切状)快说快说。 优:(眼里只有梁墨琰的存在,根本无视某云;倾身附在梁墨琰的耳畔淡笑着道)既然你已经订下了老大,那我就要了那个小的吧。 云:(急得在旁边跳脚)什么什么?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啊?!啊!? (那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忽然就眼神炽热起来……一直被忽略的某云暴走,采访现场开始陷入短暂的混乱) 云:(喝了碗凉茶,终于平静了心神,补了补妆,重新坐定,却还是有些咬牙切齿)好了!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我就下班回家吃饭。——那么,你们之间是爱么? 优:(微微一笑,目光安静而明亮) 墨:(如平常那样,握着秦优的手,十指相扣) 云:好了,我知道了……(合上笔记本起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