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子公寓》 第一章 服部和子在下午四点左右离开公司。这天是星期六,所以比平时提早一个钟头半就下班。 尽管提早下班,和子并不特别高兴,因为既没有约会的人,也没有想要看的东西。提早下班反而让她感到忧郁。 她任职的公司是机械商行,她在那里打了十年字,年龄是三十二岁。这个年纪与年轻男性交往已提不起劲了,而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年的她,对男性同事也早就失去了吸引力。 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公营的独身宿舍式公寓,在搬入这里以前,曾换过好几处公寓。两年前才达到居住者资格的收入而提出申请,很幸运地在去年抽到签,终于如愿以偿。 当时兴奋得不得了,装饰房间,布置室内,购买家具,感到很有意义。 和子刚搬入世田谷这间公寓时,参观别的房间,大吃一惊。除了厨房以外。虽然还附带地板间,但那间仅仅六席的起居室,竟然挤得下这么多的家具!装饰得漂亮讲究,充满女性情凋。凸出的阳台摆满盆栽。每个房间莫不如此,仿佛百花争妍。 开头的时候,由于原先的公寓是木造的,不但简陋,房租也贵。不能花钱布置,家具也就暂时用旧的凑合着。 因此而来的反作用,使得她大受刺激,把薪水的大半花在新事物上头。音响、书柜、三面镜、冰箱、衣橱等等,把新式家具一一陈列于室内。觉得说不出的高兴。幸好公管公寓房租费用低廉,与以往的差额好象是多赚的钱,于是就大买特买。分期付款也不会太勉强。 这份感动的情愫如今已经淡薄。热心于装饰房间会使干枯的感情得到滋润的想法很短暂,渐渐习惯以后,就又重新恢复焦躁不宁的心境。以前从外面回来,打开门的一刹那。梦境般的房内景色一下子跳入眼睛,一股压抑不住的欢欣从心底涌上来。但现在也已渐渐退色。 那一阵子买了许多唱片。独居的快乐在于轻松自在地躺在沙发上听美妙的音乐,一面环视漂亮的三面镜、光滑的衣橱、富于情调的窗帘,和装满翻泽小说的书柜,觉得很满意。这气氛把她关闭在优雅和教养的幻梦世界,但这分亮光现已暗淡,渐渐变成石壁一般的冷漠。 和子与平时一样走在街上,今天比平时往来的人多,周末傍晚总是这样。电影院前面和剧场前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们在排队购票。任何一家咖啡店都坐满年轻的情侣。购物中心,银座的时髦服装非常显眼,人群中到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和子怀着几分反感,急急往车站走。觉得那是与她毫无缘分、毫无关系的群众。愈是走在热闹的街道,心情愈落寞。 车站也是人满为患。每逢周末,在收票口附近约会的年轻男女就比平时更多,每一对眼睛都期盼地注视着出口。 这些人竟然这样不害躁,露出那种表情站在公共场所。 到了月台,电车满载情侣们开走。不管往哪边看,都看不见生活的疲劳,一张张尽是流露欢悦的面孔。 今天真不愿意回家。每次到了周末晚上,和子总是这样。然而,没有地方可去。结果便在涩谷下车,到一家小电影院看了一场无聊电影消磨时间,然后进入一家服务不周到的中华料理店吃了便宜的炒面。回到公寓时,天已经全黑了。 公寓是从车站搭二十分钟巴士的地方。而且从巴士站还要步行十来分钟,但这一带是住宅区,环境不错。大门气派的房子一栋栋。每一栋都附带着长长的围墙。环境虽好,却象是把她拒于千里之外的城市。 经过这一带后,四楼建筑物的灯光就亮在夜空。外形雄伟,几乎令人错觉地认为这建筑物里面蕴藏着愉快的罗曼史。 这是双拼式的公寓,左边是女子专用,右边是男子专用。两栋公寓之间间隔两米。一道走廊架在二楼。使双方能够来往。走在这走廊,恰象走在桥上。正面是长形广场。 和子抬眼看看男子公寓。尚未亮灯的房间大约有三分之一。周末晚上有时到第二天早上都是黑暗的,有的则到午夜二点左右才亮灯。 管理员的房间是在男子公寓一楼的角落,每次看到这窗口,和子就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管理员住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只会收取租金而已,对公寓的纪律为什么不多监视监视? 男子独身公寓根本谈不上规矩! 和子在搬进来以前,以为这里居住的都是独身者,所以这方面一定特别严格。发给她的小册子上面也是印着:外来者到午后十点为止,不要大声吵闹妨碍邻居安宁,避免刺激性的行动等等。 所以和子以为如果违反这些规则,管理员必会出面干涉。 然而,男子独身公寓,几乎恰象和子的好朋友江藤美也子说的,百鬼夜行。平常日子还好,但到了礼拜六和礼拜天晚上,从外面来的女客就住在男子公寓过夜。也有的从傍晚时分来,到午夜一点前后才走。在公离前面的广场也公然拥抱。 如果只是这祥,冷眼旁观倒还无所谓,但伤脑筋的是这些外来女客都到女子公寓这边来用厕所。在公用厕所突然碰面时,感到不好意思的反而是这边,对方却毫不在乎。这些女人显然是酒吧女,头发染得红红的,恬不知耻地进进出出。大胆地瞪眼注视的不是这边,而是那边。她们的眼光。好象是说,怎么有这样奇怪的女人住在这栋公寓? 更讨厌的是,这种女人还到地下室女子专用浴室来洗澡,露出一张理直气壮的脸,泡在公共浴池中。多半是在傍晚的时候,仔细洗过澡后,在更衣处浓妆艳抹一番,换上艳丽的衣服,飘然往男子公寓而去。有的男人甚至从他们的公寓出来迎接。 到底他们不敢靠近女子浴室,可是,却在地下室浴室旁边的墙壁上叫唤。 这浴室是在女子公寓西南角,浴室的天花板差不多与地面一样高。地面与浴室之间大约有半米的间隔,地面那一边有一堵水泥墙。因此,当把脖子以下泡在水池中时,可以越过窗子看见水泥墙上端。从那里露出广场的树梢。 下流男人是无可理喻的,往往走到作为遮挡之用的这水泥墙旁边来偷看。从浴室看出去,发现水泥墙上面海怪般的人影时,真会大吃一惊。近来提高警觉。把靠近路这边的窗子关上了。但为让水蒸气透出去,只好打开窗子上面的回转窗。 脸皮厚的男人就从那里问:“喂。xx,你还要多久方会出来?” 同样厚脸皮的那种女子就回答:“还要五分钟,等一下嘛。” 住在女子公寓这边的人当然不能袖子旁观,于是全体开会决定,在每月一次与男子公寓方面的恳谈会时,由与会的代表提出抗议。 “好,以后我们一定会注意。”男子方面的代表抓抓头回答,但接着征求意见问。 “不过,我们该采取怎样的方法,才能达到你们的希望?女方我们要求每一位要自律,但不见得每一位都愿意接受我们的要求。因为这里毕竟不是学校的宿舍。管理员也足基于私人的立场,不能多说什么。如果小姐们有什么好办法。请告诉我们好了。” “晤,这样吧,从今以后女子公寓专用浴室不准外来的人使用。”女子方面的代表之一提议说。 “可是,订下这条规则的话。你们不是很不方便吗?比方你们的亲戚,或好朋友来拜访的时候,要是不能洗澡。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对方反击地说。假使禁止一切外来的女客使用浴室当然就是这样。结果,这件事没有谈判成功。 然而,男子公寓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放浪形骸,实在令人看不下去。遇到那种时候,女子公寓的住民们无论如何克制,注意力都会被旁边那栋公寓所吸引。窗口的灯即使亮到深夜也同样刺激神经,灯光熄灭的房间更令人焦虑烦躁。 “据说。男子公寓假使没有女人来往,男人的心理就会变态哩。” 江藤美也子对和子说。美也子是在田村町某政府机构任职,是三十五岁。她自己虽然瞒着不说,但似乎有一度和男人同居。她也是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很漂亮的一位。据说很久以前男子公寓的三楼三一二号室房客由于精神错乱而进入了神经病院。经过调查后,发现三一一号室和三一三号室每逢星期六晚上。一定有女人来过夜。三一二号室的房客从没有女人来找他,所以到了星期六晚上他两边房间的声响,总是让他彻夜难。 “好可怜。管理员究竟在干什么?” “管理员也无能为力啊。他总是说:‘我不是舍监。’而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瞧不起人!” 和子也觉得男子公寓的周末夜龌龊不洁,令人厌恶。 如果夸大地说,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男子公寓的人数就增加一倍。于是,女用的厕所和浴室的侵入者也增加相同的数目。 光是这样还不够。女子公寓各楼都有个公用洗衣处。 洗衣机就摆在这里。但到了星期六、虽期天,从外面来的身分不明的女人就把冼衣机占领了,并且满不在乎地冼男人的衣物。尤其多半是在星期日上午。前夜住在那里的女人,抱着她们的爱人衣物过来洗涤。因此,女子公寓的房客反而无法洗她们自己的衣服。 厚颜无耻的程度到了这种地步,反而使得这边的女房客望而怯步。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连说声对不起都没有,就象她们是这里的居住者一样,一副大牌的模样。 女子公寓这边从没有发生这种事。几乎没有任何男客在晚上来访。这一方面也是因为人言可畏。如果这里晚上有男性访客,那么,在一小时以内。消息就传遍整栋公寓。 服部和子的房间是三楼的三○五号室。三○六号室就是江藤美也子的房间。 这女子公寓的居住者平均年龄是三十二岁,所以十年以上的职业妇女占绝大多数。此外有电视演员,在医院任职的女医生、护士、电影的场记、服装式样画家、音乐家、女记者等等多彩多姿的职业。 其中也有象三一0号室的栗宫多加子那样,从前是外交官夫人。栗宫是明治时代的财阀。目前仍有这方面的津贴,虽然为数不多。生活仍过得满舒服的。 女子公寓整栋的房客人数是四十五人,但最大的特征是平时不大交际。不过,无形中分成三组。是由兴趣和教养而分成的,另外有一群比较平民化的人聚集在一起。也就是说,大体上分为比较高级的一群,和比较低俗的一群而往来。 但这只是大体上的区别,其中又分为比较投合的两三人自成一小组。比方以江藤美也子为中心,二、三楼有五、六个人颇为要好。那就是除了和子以外,有电影场记南恭子、服装式样画家山崎美子,以及在家庭法院任职的村上照子。她们的年龄都是从三十一岁和到三十五岁之间,也许可以把她们称为智能派的一群。 只有六十二岁的栗宫多加子可能由于年龄上的关系,别具风格。在任职的房客们都出门去上班后,白天她都是把自己单独关在房里,等到其他的人都回来后,她才仿佛从漫长的无聊中得到解放一般,到各房间去走访。 栗宫多加子的话题差不多是固定的,首先她一定炫耀和己故的丈夫一起到过世界多国任职。她的丈夫最后任职的地方是在葡萄牙担任公使。在这以前,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比利时、瑞典、意大利等,足迹遍及世界各地。 除了观光旅行之类的话题以外。就是她出生的财界的亲友关系。在她的谈话中出现的人物姓名,几乎都是大正和昭和初期活跃一时的官僚或财聚人士。可是,现在都已经到了第二代或第三代。似乎都已经和她断绝往来了。 换句话说。她是孤独的。 她的用词十分优雅。现代的妇女已经不好意思使用的恭敬客气的言词。很自然地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她那片白皙、下巴丰满的面庞,尽管皮肤已经松弛。刻画出深深的皱纹,但仍足以让人想象她当年的高尚优美。 其他的女性。有的人对自己办公室的一切绝口不提,有的则自动地侃侃而谈。例如在家庭法院任职的村上照子,对她的工作就象个人的秘密一样,守口如瓶。而电影场记南恭子,对于电影明星,或大导演,都如同自己的好朋友一般,得意扬扬地谈论。服装式样画家以她那老练的线条和色泽,每天在自己的素描簿上创造新的款式,因此,只要有人来访,她就征求别人的意见。不过,万一对方把她的话当真而说出感想,她就马上露出轻蔑的冷笑表情。就是说,她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只是借口,炫耀自己的才能才是真的。 如果了解这些房客们的特性,先有了心理准备,小心来往的话,从另一方面的意思来说,是相当愉快的生活。 不高兴的时侯,可以关起门来躲在自己的房里。受到邀请时,可以在别的房间聊天聊到三更半夜,更可以三两人轮流请客开派对。 然而,这一群小姐们似乎都没有男朋友。靠电影场记南恭子来说,虽然她工作的地方是桃色新闻最多的摄影厂,但她只是正如其工作性质,记录别人的言词和动作而已,她本人似乎遇不到邀约她的人。 这话不知是谁先说的,她们不称三○三号室,或三○六号室,而戏称为:“三○三号单身牢房。” “三○六号单身牢房。” 她们是把生活枯燥的自己比喻为囚犯。 第二章 她们把彼此的房问视为单身牢房,比喻为女囚犯。是由于生活上的寂寞而来,但大部分是起因于对人生没怀希望。 这栋公寓的女性房客们若不多都过了三十岁,当然也包括四十岁的女性,和栗宫多加子这种六十二岁的女性。 她们各有自己的往事,也都是靠着白己的能力而生活。 她们对结婚的希望已经烟消云散,或者可以说是害怕。 因为以往或多或少受到那一类的伤害。她们的职业也已经固定化,无法脱离。 她们被封锁于自已的洞穴内,看不见希望的曙光。说起来确实与女囚犯差不多。女囚犯在监狱中,到刑期终了为止每日反复相同的作业,她们是活在每日操作上级所命令的工作中。这栋公寓的房客们与她们的情形差不多。她们所担任的并非情愿奉献一生的职业。从前也许是的,但现在早就失去了热情。只为了生存而维持着惰性,正象女囚犯,是缺乏自主性,毫无兴趣地作业。 虽然如此,女囚犯是有刑期的,刑期满后就获得释放。 回到社会。然而,这里是没有刑期的。勉强说时。只在于退休时。或是公司倒闭时而已。 每一个人都过着单调的日子。尽管买最新式的家具来摆设,以窗帘的色彩来制造气氛,可惜心灵却得不到安慰。她们在谈活间开玩笑地说到养老院的事,都是基于对前途的绝望感而来的。 她们当中虽然也有人交到男朋友。但为数不多,而且全然没有昔日的梦想和希望。大部分交往的是有妻子的男人。她们一方面苦恼,另方面却寄以生存的意父。然而却不能安定她们的生活。有的甚至于女方还贴钱给她的情人,自己则刻苦地忍受过时的旧衣服。 因此,这种女性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吝啬而坚韧。对于流行看也不看一眠。一个单身女子,收入相当不少,可是终日被分期迫得喘不过气。吃也吃得很节省。与收入相同,生活条件相同,而银行存款却不断增加的年轻女性截然不同,区别得清清楚楚。 不过,没有男朋友的女性们也尽量享受她们自己的生活,这些人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喜欢喝酒的人轮流以她们的房间作为会场,举行小派对。不会喝酒的人另组烹调会。可足,这些事变成惯例后。兴趣就减低了。其实她们之间不是没有莫逆之交,通常只限于两个人、她们俩特别亲密。可是,这种交情也不能太公开,因为邻居们立刻就以奇怪的眼光看待她们。换句话说。住在这栋公寓里面过着象死人一样的生活是最平安无事,因为她们互相监视着别人。 天气晴朗的屋期天,女子公寓的窗口就晾着各种衣物。 内衣陈旧的人不好意思拿出来晾在窗口。新式内衣、漂亮床单或棉被等就晾得颇为自豪。 此外,哪一号房间的人晚上几点回来。她们都准确知道。因为楼梯和走廓是由无法减音的混凝土和灰泥所造的。 “x号室的人今天早晨三点才回来。” “x号室的人十二点多的时候由男人送回来。” 这些都是由高跟鞋及中跟鞋的声音而知道的。男人的鞋声从走路方法就可以辨认。 这里的房客以外的女性照常侵入。星期六和星期天由于男子公寓的人口增加一倍。女子公寓这边也就受到加倍的干扰。光看到在洗衣处入口洗灌男性内衣就觉得厌恶,而最不愉快的是那些女人毫不在乎地停在浴室。 总不能当面指责,把她们赶走,顶多只能瞪她们一眼,可惜没有效果。 女子公寓的房客们会区别谁是到男子公寓来的女人,谁是来拜访女子公寓这边的客人。因为到男子公寓来的女人,差不多是相同的面孔。当然也不是说她们是长期客,其间偶尔有新的面孔交替,或到来的次数断断续续,仍只要来过两次,大家都会记住她们的面孔。这方面的神经,住在女子公寓的小姐们特别敏锐。 到女子公寓这边来拜访的客人,则多半是从家乡来的母亲或姐妹,再不然就是住在别的公寓的女性朋友。这里的房客们看到这类访客并不会生气。 服部和子在四月十日星期二晚上十点半左右才回到公寓,因为快到下班时才忽然多出了工作而不得不加班。公共浴室是周六、周日、周二、周四供应热水,从下午四点烧水烧到十点,但可以洗到十一点。只是洗到最后,水已经混浊了。 虽然如此,与其和周六、周日晚上来路不明的女人一起冼澡,还是一个人冼痛快得多。她急急忙忙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带着冼澡用具下楼到地下室去。在楼梯转弯处的天花板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电灯,时常有陌生的男人在这里徘徊、胡闹。 公寓各楼的走廓简直和大马路一样,只差在车辆不能进来而已。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进来,大门整夜不关,走廊是开放的。所以除了各房自己紧闭门窗外。没有其他方法。 令人头痛的是这种构造的房子晾在阳台的衣服很容易被人偷窃。而且,偷窃阳台衣服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是男人的行径。各房间的阳台距离走廊的采光窗相当远,然而,窃盗仍不顾危险地窃走其它的物品。从脚印看来,是在令人发抖的高处行动的。要是不小心地掉落下去,恐怕生命就完了,就算保住生命,也必定折手断脚。虽然如此,窃盗事件仍不断地发生,可见男人多么执拗。 要到浴室去时,九点十点左右人最多,将近十一点人就很少。 和子加快脚步下楼梯。在刚进入地下室的地方,一边是锅炉室的墙璧,所以这一带有些黑暗。不过,经过这里以后,正面就是浴室。因此,微暗的地方大约五米长而已。 和子走到这里时,迎面来了一个女子,头上包着红色头巾。低着头走过来。看到这女人,和子心中想,男子公寓的女客今夜又来了。这女人穿着红色的粗横条纹薄毛衣和绿色裙子。手里抱着脸盆,毛巾挂在脸盆上面。 这女人碰见和子,仍然低着头走过去,可能是从外面来的人在这里洗澡感到不好意思吧,这是少见的神情,第一次遇见这种女人。 洗澡的费用是房子的租金以外另收取的。此外,各楼收拾垃圾的费用、或走廊、厕所、洗衣处的清理工作,每天由打杂工人处理,这个费用加上洗澡水的费用,每月每人分摊三千元。因此,外面来的人等于是免费洗澡。 和子对刚才遇见的人产生几分厌恶感。本来很高兴地期待着今夜可以痛痛快快洗个设有被那些女人弄脏的干净的澡。她以为周六和周日的厌恶感。只有今夜周二是可以避免的。 刚才交身走过的女人面目,她没有看清楚。但她内心正在思付,又来了一个新的了。明天得赶快把消息告诉邻居江藤美也子。 她打开浴室的门,门进去的地方是脱衣处,沿着墙壁有一排存放衣眼的架子。和子进去时。一套绿色衣服折得好好地放在架子止的一格。裙子是细褶裙。 地上一双黑色中跟鞋,鞋面缀着骆驼色蝴蝶结。 看到这些。和子内心说:啊哈!是二楼二○九号室村濒妙子的女性朋友。因为从衣服和鞋子的特征就可以看出。 村濑妙子是十年前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在一家著名的裁缝学校担任教师,收入相当多。皮肤黑黑的,但五官端正。脸形凹凸分明。不过,由于她瘦削,所以给人以枯干的感觉。 她很得意白己是现在这位校长的第一届毕业生,她说她自己有一所独立的裁缝班,可是却被校长硬留在母校任教,其实她是在毕业后十五年才回到母校。 这位村濑妙子和六十二岁的外交官寡妇栗宫多加子炫耀自己方面。正好是一对。栗宫多加子夸耀的是对伦敦、巴黎、维也纳的回忆,与知名人士的交游。村濑妙子引以自豪的是与学生家长之中的著名人物来往。可以说,栗宫多加子是往昔古色古香的豪华,村濑妙子是现代的华丽。 当然,住在这里的人对村濑妙子不能说没有反感,大家背后对她的批评是:好讨厌。比起来栗宫多加子的谈话多半是战前好时光的回忆。不过,依靠娘家方面的津贴而生活的老人,等于是被送入了养老院,所以大家对她的反感比较少。 现在,和子看着这套绿色衣眼,一面脱下自己的衣服,尽量放在远一点的架上,然后拉开浴室内部的玻璃门。里面只是冒着薄簿的水汽,其他什么也没有。浴室内部的面积大约六坪。浴池柜靠窗那边,大约占了三坪,贴着瓷砖,略呈长形。 和子心里打着问号。有一套衣服脱在外面,里面应该有人才对。可是,不论浴池壁面,或浴池外面的镜前都看不见人影。 浴池上面的旋转窗稍微开着。 这时候大约十一点五分钟前。按照惯例,十一点半管理员就来把浴室的门下锁,第二天才放掉浴池的水,同时清洗。 由于刚才一个陌生女人交身而过,和子相信在她进来以前,在浴室里面洗澡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衣服还脱在架上的村濑妙子的客人。 这位客人老实说,和子也不曾详细看过,她的身材与妙子差不多,瘦瘦的,总是略低着头走进二楼的二○三室。她来到的时间都已经很晚,据说不曾在十点钟以前来访。村濑妙子的房间是在二楼冼衣处紧邻,在二楼走廊看过她的背影两三次。她似乎是个十分谦虚的人。这是和子第一次在浴室看见她的衣服。 这是一个谦虚的人,说不定躲在最旁边的角落洗澡。 和子内心想着。不过,灯光虽然幽暗,浴室究竟也不大,有没有人在里面。应该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 奇怪?和子心中打着问号。这是很不礼貌的想象,浴室旁边附着厕所,这位客人也许是在厕所里面,因为有人进来,觉得不大好意思出来吧?内向的人可能就是这样,真可怜。和子一面进入浴池,一面打算尽快地离开。 水已经微温,但泡到脖子。仍然感到很舒服。这时候,听见外面的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进来在脱衣处。 片刻后,玻璃门开了。 “晚上好。”沙沙的声音说。 回转头。看见了栗宫多加子。虽然已经六十二岁,全身仍丰满富于弹性。光看到她的身体。想象不出年龄这么大了。肤色也相当白皙,毕竟她是出生于上流社会。 “晚上好。”和子也泡在水中招呼说。 多加子彬彬有礼地进入浴池。 “服部小姐,你今晚洗得好晚啊。”多加子先说。 “是的,因为加班,这么晚才回来。”服部和子回答说。 “哦,原来如此,那真辛苦。” “栗宫太太,你怎么也这么晚才洗澡?”和子问。 “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吗?今天我到日本桥的三越百货公司去买东西,那里的贩卖部主任都认识我,一个个都赶过来找我谈话。这时候,高仓先生。喏,就是从前的伯爵,他的太太刚好从那里经过,她说:”哎呀,栗宫太好久不见了。‘后来我接受她的邀清,到目黑的雅叙园去了。“ 栗宫多加子上流社会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和子闷闷不乐地想着,附和地说。 “哦,原来如此。所以才弄到这么晚?” “是的,谈起从前的事,谈得太起劲了。”显然要开始在浴泡中长谈了。“你知道吗?我们一谈就谈个不完。高仓太太从前也并不很幸福,似乎吃了好些苦。她年轻时候可真漂亮哪!在华族会馆参加晚会时,那些达官显要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呢。可是,后来受了苦,一方面是现在年纪大了,但因为吃过苦,憔悴得很,看着她的脸,我就感到难过……” “哦哦,是的。” 好无聊的谈话,和子打算赶快离开而移动身体。不过,有这么一位人物进来,二楼二○九号室的那位客人也该从厕所出来了吧?说不定她不会回到浴池,直接到更衣处穿衣服就回去。“ 就在这一刹那,和子脚底睬到了软软的东西,觉得圆圆的,有弹性的。 起初和子以为是皮球或海绵。但这栋公寓当然没有小孩,而且和子脚底下踩到的,软瘫瘫的,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高仓太太的独生子被征入伍。才二十三岁就当了中尉,战死在前线。所以这位太太更加悲哀……” 突然间,和子尖声叫起来。因为她脚底所踩的皮球,其实是人类的头颅,这是从另一只脚睬到连接着的身体而发现的。 第三章 一小时后。单身女子公寓象火警现场,样样惊慌失措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但二楼、三楼、四楼。几乎每个房间的门都敞开。小姐们在走廊忙乱地进进出出。三、四人聚在一起悄声交谈。没有一个人单独关在房内。仿佛要证明她们平时的孤僻是多么不正确一样,非得与别人交谈就平静不下来。每一张面孔都露出夸张的恐怖表情。 因此。邻栋公寓的男光棍冒冒失失地冲过来也没有人埋怨。反而因为男性邻居的来临而觉得踏实了些。在发生以外变战之际,毕竟需要“男人”。她们以这种心境在走廊迎授他们,平时洁癖地谴责男性闯入者的眼光已经消失,脸上出现和善的微笑。 “这尸体是你们这栋公寓的人吗?”男性邻居们每一位都这样发问。 “不,她是外面来的人。” 三十岁女性们象少女一样皱着眉头回答。每一位男士开头的问题都差不多。把他们代表性的问答列举如下:“外而来的女人?嘿,那就是男子公寓的访客罗?” “不是。不是那种人。” “那么是你们这边的客人?” “嘘。声音不要太大。是常常来找二楼二○九号室的客人。” “二○九号室是住着怎样的人?” “叫做村濑妙子,据说是裁缝学校的老师。” “被害死的那个人大约几岁?” “可能是二十七八岁吧?” “漂亮吗?” “漂亮。” “嘿,现在正在地下室检验吧?既然是光着身体。法院就可以省掉脱衣服的麻烦了。哇。倒想去瞧瞧。” “到地下室的楼梯附近就会被赶走的。” “听说是沉在浴池下面吧?就是说,死后没有多久?” “在那以前我们才进去洗澡,想想真不舒服。好可怕。” “好象是说。有人踩到了尸体?” “就是三楼的三○五号室服部和子小姐踩到的嘛。真不晓得她吓成汁么样子?和她一起洗澡的三一○号室栗宫多加子太太听说是尸体时,昏倒了呢。” “就是说。她也是光着身体昏倒的吧?她还年轻吗?” “大约六十岁。” “嗬嗬。耶么,服部和子小姐正在接受警察的侦讯吧?” “我想是的。” “也许被杀的这个人其实是心脏麻痹。洗澡的时候往往会发生这种事。” “不,据说颈项有毛巾绞杀的痕迹……唉,好可怕。你们不要再问这些了。” “警察对凶手是不是有点线索了?” “我不知道。” “女子浴室杀人。真是少见啊!就是说。这栋女子公寓里面藏着杀人凶手罗?” “喂喂,太可怕了!不要这样说……” “在你面前这样说,也许有点冒失,但说真的,这栋女子公寓里面住的,都是脾气古怪的人。喏,外国电影不是时常出现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笔直地瞪着,发出干涩的声音说话……” “不要胡说八道,只是我们这里都住着老小姐罢了。” “也有寡妇啊。” “反正都是对人生已经不抱希望,年纪也已大的人。虽然如此,我认为不至于会杀人。” “喂,那个村濑妙子小姐怎么让自己的客人单独去洗澡?” “据说,当时村濑小姐不在家,后来回来时才大吃一惊。警察正在楼下讯问她。” “这未免可疑,说不定她是偷偷溜进没有人的浴室,把朋友杀死,然后偷偷溜出去,假装若无其事地回来。推理小说常常用这种手法。” “我不晓得,但她本人说在外面和别人约会。” “这个被杀死的人是村濒妙子的什么人?” “据说是洋裁学校的晚辈。” “你刚才说她长得漂亮,你和她说过话没有?” “没有,不但没有说过话。也很少见面。” “哼,那你怎么晓得她漂亮不漂亮?” “因为男人都抱着很大的期待,我才这样说。其实她总是晚上很晚才来二o九号室,而且总是很谦虚的样子,所以并不清楚。她的身材瘦瘦的,好象是漂亮的女性。” “那么,都住在这里?” “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我想可能是在这里过夜。不过,没有注意那么多。” “晤,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会是同性恋爱吗?” “哎呀,讨厌。男人为什么会往这么下流的地方猜想?” 回答男人询问的这个女人,后来转头和她旁边的女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浅笑。 地下室的浴室里面临时换上大灯,已在浴池外面完成了牺牲者的检验工作。 “死因是绞杀。从留在颈间的线头看来,凶手是从背后用毛巾绞住脖子,然后把面孔压入水中。被害人喝了很多水的原因显然就在这里。绞杀用的毛巾可能是被害人的,但也可能是凶手自己的,在行凶后,把两人的毛巾都带走了。” 法医也发表验尸后的结果说:“死后经过的时间大约两小时,也就是说,发现者服部和子小姐进入浴室时,刚行凶不久。” 从警视厅派来的负责搜查的人叫做室井刑事组长,一张面孔肥胖得使架在上面的眼镜显得好小。他抬头看浴室的窗子,将后颈的肌肉叠成了双层。窗子锁得好好的,其上面的旋转窗为了透气而开着,但人当然是进不来的。 “这扇窗子一向都下了锁的吗?”室井刑警询问惶惶不安地站在旁边的管理员。 “是,是的……因为时常有恶作剧的人在外面偷看,所以都锁起来。” “在外面偷看的是附近的男人吗?” 室井组长以“附近”来暗示邻栋独身男子公寓。 “呃,差不多是那些人。” “看来任何地方都有好奇的人。不错,这扇窗子几乎是齐地面,从外面那堵遮挡的墙壁探头一看。很可能就看见了。” “因此,好久以来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晤。在发现的人服部和子入浴以前,是谁在洗澡,你不知道吗?” “洗澡水烧烫后就没有我的事了,所以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是女子专用浴室,我总不能老是盯着看。这里只要扭转水龙头,冷水热水都可以自由调整。” “据刚才服部和子说,她进来的时候这里面没有人,只有被害人的内衣放在脱衣处的衣架,那时候是十一点稍前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没有人洗澡了吗?” “是,有时候是这样。” “我冒昧地问一件事,据说,时常有不是这栋公寓的人来这里洗澡,真的吗?” “是,那是真的,多半是到男子公寓来的女客,使女子公寓这边的人很不高兴。可是,因为没有强制防止的办法。只好听任她们使用。” “好,以后再问你。” 室井组长以略呈蹒跚的脚步走上一楼,进入住于男子公寓那边的管理员办公家。这里虽然狭窄,但所有借赁手续都是在这里进行。有桌子扣椅子及账簿,服部和子以及村溃妙子从刚才就坐在这里的椅于等候。室井组长看到服部和子虽然脸色苍白,却相当冷静。村濑妙子则因激动而涨红了脸,汗水把白粉脱落,露出粗糙的皮肤和小皱纹。 “服部小姐。”室井挤坐在管理员的椅子问:“你说到浴室去时。遇见一位女性,这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刚才我也说过,因为那里昏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确实是在锅炉室旁边遇见的。”服部和子回答。 “请你把这位女性的特征再说一遍。”室井抬起手指推推小小的眼镜。 “个子不太高,大约一米五十五厘米吧?头上包着红色头巾,穿着红色粗横条纹薄的毛衣和绿色裙子。因为那边昏暗,加上她低着头,所以她的面孔没有看清楚。” “晤。从她的服装,你能不能判断她是这栋公寓的人吗马?”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服装,所以我内心想,使用这浴室的外来女性又多—个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来访邻栋男子公寓的客人?” “是的。”服部和子点头说。 “地下室上来就是—样的地面,从这里经过院子就可以走到男子公寓吧?” “是的,外来的女性洗完澡后,似乎都从院子到男子公寓去。” “也就是说,可以到男子公寓。同时也可以从两栋公寓共用的玄关走出马路,是吗?” “是的。也可以这样做,” “好!刚才刑警们已经到女子公寓各房间去问过,以前有没有人看过这种打扮的女子,但据说没有人看过。虽然如此,并不能因为没有看过这样的服装,就确定这个人是陌生人。因为事实上连你也没有看清她的面孔。” “是。” “你踩到尸体时,这牺牲者才刚刚断气而已,所以现在最需要找到的人,就是你在锅炉室旁边遇见的女子。过后假使你再想起什么,希望再告诉我们。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是,谢谢。” 服部和子在肥胖的室井刑事组长面前一鞠躬,然后静静站起来,服部和子走出管理员办公室后,室井组长与旁边的赤冢刑交换了一下眼光。赤冢是宽额、薄眉、高颧骨的容貌,记者们都称呼他“七兵卫、七兵卫”。七兵卫是他的名字,但同时是因为他的搜查手法使人联想起“大菩萨巅”出现的脚步飞快的盗贼。他是将近四十岁的男人。 室井把肥胖的颈项转向村濑妙子。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 这样说,是因为把讯问工作移后的关系,同时也是为了想从对方口中多打听一些消息。 “村濑小姐,刚才也请教过你,但因为我们这边还很慌乱,没有听清楚,所以对不起,重新请教一次,请你不要生气。” “好。”村濑妙子抬起出现雀斑的面庞,她还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刚才你已经看过在浴室死亡的女性吧?” 室井说话时有些气喘。他自己没有发现,也许他的肥胖已经引起了心脏肥大症。 “看过,但因为觉得恶心,没有仔细看。”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也看出来是来找你的客人吧?” “是,叫做山本菊枝。” “是的,山本菊枝。不过,你说,不知道她的准确地址?” “是。” “不过,听说她是你任职的洋裁学校的晚辈?” “那只是我对公寓的人随便说的,她和洋裁学校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公寓的人嘴巴很讨厌。” “怎么说呢?” “山本小姐有时候来住在我这里,所以大家就胡乱谣言……” “胡乱谣言的意思是……”室井粗大的喉咙吞下口水才,接着说:“指同性恋吗?” “哎呀,讨厌。”村怒妙子皱起了面孔,“请不要用这么讨厌的字眼。” 妙子露出了责备对方缺少风度的眼光。 “抱歉,抱歉。总之,是这一类的谣言吧?”室井道歉后重新问。 “别人当然什么话都会说,尤其是女人嘴巴最罗嗦,所以只好小心一些。” “小心当然是很好,不过,对我们隐瞒山本菊技的身分和住址是不对的。因为她是被害人。要是不知道被害人的身分,我们就无法展开正确的搜查。” “我和山本菊枝是三个月前在新宿站前面认识的,我只听说她住在涩谷方面,但没有去过。” “你从来没有给她联络吗?” “没有,都是她那边联络过来的。” “你说在新宿站前面认识,是怎样的情形下认识的?” “我约了洋裁学校的学生在那里见面,但对方没有来,害我在那里等了个把小时。那时候山本菊枝也和我同样在等人,我们就这样交谈起来,然后去喝茶,开始来往。” “就是说,当时你就把她带回你的公寓?” “是的,从此她就常常来。” “山本菊枝是独身吗?起码这一点你该问过她吧?” “是,她是独身。” “在什么地方做事?” “没有详细问她,好象是没有职业。” “独身女子没有职业,那么是依靠父母生活?” “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这种事我从没有问过她。” “哦,是的。那么,山本菊枝有没有说过她是什么地方的人?” “说是北海道。但只知道是北海道而已,到底是北海道的什么地方,我认为那是多余的,所以没有问。” 室井对这位四十岁的裁缝教师感到有些难以对付,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七兵卫刑警。 这时,两个年轻刑警从外面进来,在七兵卫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七兵卫刑警同样悄声转告室井组长。 “这附近都问过了,在那个时间,没有人看到包着头巾。穿粗横条纹红色薄毛衣配绿色裙子的女人。” 第四章 问题的关键在于服部和子到浴室时,在锅炉室旁边交身而过的那女子。根据服部和于的供述,这女子头上包着红色头巾,穿着红色的横条纹毛衣。裙子是绿色的,打扮鲜艳。 打听消息回来的刑警报告说,在那个时间没有人看见那个女人,这报告使得七兵卫刑警和室井之间似有默契般地对望一眼。 “不过,村超小姐,”室井继续询问被害者常来访的裁缝教师,“既然你们这样亲密,一定听到许多关于山本菊枝的事吧?” 室井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除了山本菊枝的姓名以外,连她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当然,我们谈了许多话。”四十岁的村濑妙子回答,“不过,我们彼此都不谈私人的事,否则的话,友谊怎么能持久?”裁缝教师理直气壮地说。 “不错,有时候是这样。不过,在你们亲密的谈话中,总该有些什么可以让你猜测她的环境吧?” “猜测?”四十岁的人出现小皱纹的服角闪闪一亮。“我不是警察,你期待我会猜才是怪事哩。” “哦哦,那就改变说法,叫做想象好了。”这位肥胖的刑警又显出有些招架不住的样子。 反正了解被害人是先决问题;所以非得尽量讨好这位裁缝教师,以便向她打听消息。 “比方说吧,你已经听到她说,她是北海道的人,那么,应该也听说过目前住在什么地方?”“刚才就说过了,听说住在涩谷方面。”村濑妙子不客气地回答。 “涩谷很大,有没有说第几町?” “我对她的住址不感兴趣,所以只知道这些。” “哦,那么,她是住公寓吗?” “这么……好象说过是私人的小公寓,但我不晓得名称,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她。” “那么,你们是怎样联络的?比方说,打电话联络的话,总该知道电话号码吧?” “没有这个必要,她来玩的时候就约好下一次的日期。电话也都是她打过来的。” “就是说,山本菊枝时常来找你?总共来过几次?” “晤,准确的次数已经不记得,不过,三个月之间好象来过十次左右。” “十次,就是说,大约十天一次?” “差不多吧。” “她来得这样频繁,我想你们应该很要好。” “所以,刚才我也说过,别人就传说纷纷了。我真不知道她们在我背后说些什么?” “这种程度的亲密,根据我的常识判断,你们应该谈了很多话。” “都是一些警察先生不感兴趣的话,譬如音乐、电影、小说等等,我们都是谈这些。” “她在这里过夜。是你留她的吗?” “开头的时候是我留她的,因为我们总是谈得很久,让一个单身女子在那么晚的、时候回到僻静的地方不太好。” “你说僻静的地方?”室井组长立刻抓住这句话,“这就是说,住在涩谷的比较僻静的地方吗?” “我不太清楚,她这样说。” “村濑小姐。”室井转变方向问:“你也看到的,你的好朋友死得这么悲惨,而且必须把她的遗体交还给她的家人,所以如果知道公寓的名称,请告诉我们好吗?也许可以从那里查出她的家人住在什么地方。” “我也很同情,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这时候,瘦削的七兵卫刑警过来对室井耳语了一阵。 室井点点头,继续问村濑妙子。 “那就棘手了,警察不能把尸体带回去,既然你是她特别要好的朋友,那么,就放在你的房间直到打听出她的家人为止好吗?” “什么?”村濑妙子原本理性的表情突然崩溃,眼睛睁得很大,“要把死人放在我的房间?” “你要是答应,我想山本菊枝也会很高兴的。” “拒绝!”她发出尖锐的声音叫起来。“岂有此理,要好的只是活山本菊技。我是外人,警察有权强迫我这个外人接受被人谋杀的尸体吗?” 村濑妙子由于过分激动,肩头发抖着。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时另外一位刑警进来报告:“搬运尸体的车子已经到了。” “哦,到了?”肥胖的室井点点头,同时告诉村濑妙子,“你可以走了。” “啊。要间我的已经都问完了。”她松一口气地望着空忙一阵的室井。 “改天再详细问你。” “随时欢迎。”她耸起肩头回答。 室井与七兵卫刑警一起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楼梯刚下去的地方围着绳子,警察站在那里看守看热闹的人挤在绳子前面。 担架正从下面慢慢被抬上来,尸体覆盖着白布。室井组长和七兵卫刑警站到旁边,向遗体行礼。 “解剖要等到天亮后才能进行。”跟在担架后面,罩着白色外套的医务人员对刑警们说。 “好,拜托了。” 看守的刑警收下围着的绳子。让担架沿着梯子上来。看热闹的人—齐紧贴着墙壁,屏息静气地注视着,到了地面,两辆类似救护车的搬运车停在玄关外面的灯光下。担架从车后放进车内。 公寓的每—扇窗子都有人在探视。不论是女子公寓这边,或男子公寓那边都一样。 一会儿,这辆不吉利的车从公寓前面开走了,窗口的人们都发出了叹息。 目送搬运车离开后,室井组长和七兵卫刑警一起重新回到公寓。他们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做。 再度来到管理员室,管理员命他的妻子泡茶端饼干出来招待。 “管理员先生,这公寓的房间住户表借我看一下好吗?” “是。在这里。” 管理员从桌上竖着的帐薄之间,抽出住户表给刑警们。 室井接过来仔细查看。 村濑妙子是二楼二0九号室,它的西邻是洗衣处,东邻为二一0室,依次下去到二一五号室为止。 这栋公寓的构造是各层楼两边都有八个房间,所以靠南方从西边开始第—号。到第八号为止。各楼的构造完全相同,所以二楼的房间就叫做二0几号室,三楼叫做三0几号室。 不过。两侧合计隔成十五个房间的原因是二0一号、三0一号、四0一号各室前面是洗衣处,东侧最尽头则是厕所。 现在室井刑事组长注意观察的是、以村濑妙子的二0九号室为中心,其隔壁的二一0号室,及对面的三个房间。 对面三间只能说是两邻,因为其中的一间是洗衣处,放置着公用的电动洗衣机。 “二一0号室的南恭子是怎样的职业?”室井指着表上的姓名问。 “南恭子是电影的场记。” “嘿,是拿着剧本对照演员的台词有没有错误的工作。” 室井知道电影的的工作性质。七兵卫刑警在他旁边做记录。 “二0三号室的广田绫子的职业是什么?” “广田绫子是化装品推销员。” “哦,时髦的职业。二0二号室的村上照子呢?” “村上照子,是在家庭法院做事。” “哦哦。那么,二0一号室的细川美奈子呢?” “细川美奈子是政府某机关的总机小姐,据说是当班长,很神气,已经在那里任职二十年的样子。” “那么,年纪不小罗?” “是,将近四十岁。” “好。” 室井和七兵卫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请二0九号室正对面的二0二号室住户,也就是在家庭法院任职的村上照子到这里来谈谈。 “请你小心一些,惊动了大家就不好。” 由于这里是女人的世界,室井特别提出警告。 “是,我明白。” “先请教一下,村上照子是给人什么印象的人?” “这个,年龄大约三十五岁,似乎不大喜欢和别人交往,遇见我的时候也只是略点一下头而已,不大开口。” “你说她在家庭法院做事,回来时间早吗?” “好象七点一定回来。” “好,你去吧。” 室井命管理员上楼请村上照子下来。 “详细情形我是不知道。” 村上照子推推小脸上面的大眼镜,回答室井的询问,她的态度十分冷静。 “虽然我对面的房间二0九号室是村濑妙子,可是,晚上偷偷来找她的客人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哈,偷偷地来是什么意思?”室井摩擦着手掌问。 “我想你们已经调查过了,在浴室被人害死的女性,都是在整栋公寓的人睡觉以后才来。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来。当她走到二0九号室前面时,并不需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由此可见村濑妙子小姐总是专心在等待客人来临。” “哦,是的。那山本菊技,就是村濑妙子的客人,你仔细看过她没有?” “只看过一次,晚上很晚的时候,我洗完澡上来时,在走廊遇见;但对方急急躲到走廊黑暗的地方,就是上面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她怪可怜的,我就假装没有看见,回到房间来。但说真的,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惶惶不安的人。” “从这件事,会让人引起奇怪的想象吧?”室井面无表地问。职业上的关系,不能把“男性”表现出来。 “就是啊,你们也听说了吧?” “没有,只是有一点点风声而已。” “其实消息已经传得相当广,因为那个人的态度,而且每次来,一定过夜,所以一定是那样。” “过夜后的第二天早上怎办?” “好象很早就离开村濑妙子的房间走了,晤,也许是六点以前就走了。这栋公寓的人都在七点的时候陆陆续续起,所以应该没有人看见她早晨回去。” “那你是听见脚步声,哦,不,高跟鞋的声音罗?” “是中跟鞋。”村上照子说。“不错,我是有些神经质,有一点声音,我就马上醒来。” “这件事你跟村濑妙子说过没有。” “那怎么可以?有了这种事,我更不能说什么。而且我是在家庭法院做事。各种家庭纠纷都送到那里来处理,晤,差不多等于是人生的缩图。在那里已经听了太多丑陋事,回到家里,我就累得跟谁都不愿意说话了。所以虽然有电视我也不看,如果偶尔看看,只是看音乐演奏会的实况转播而已。我唯一的兴趣是听唱片。” “是的,我了解你的感觉。那么,今夜村濑妙子小姐那里的脚步声,你有没有听见?” “有,听见了。”她清晰地回答。 “大约几点的时候?” “晤,好象是十点二十分左右吧?不过,鞋声走到门前又回头向楼梯走。可能是看到里面没有灯光,知道村濑妙子不在家。” “是的。” 那就是说,这位访客知道村濑妙子不在家,便在等候她回来之间,到地下室去洗澡?可是,她带着毛巾吗?而且她一向小心谨慎,为什么会突然到从来没有去过的浴室洗澡? 这个时间,村濑妙子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 “这奇怪的传说,就是村濑妙子与女访客之间的同性恋爱传说,是谁先传出来的?”室井客气地问。 “不是谁说出来,是自然而然传开的。” “可是,应该是从村濑妙子的二0一号室附近的房间传出的吧?因为住在那里的人最容易发现。” “啊!”村上照子瞪起眼睛看室井,“你是说,谣言是我散布的?因为我的房间在村濑妙子正对面,所以你认为发现的人是我?” 第五章 被村上照子指责说:你以为村濑妙子的同性恋消息是我散播的吗?肥胖的室井一时显得有些畏缩。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作为参考,问—问而已。” “参考?”家庭法院的村上照子生气地瞪着眼睛,“什么话?我不能作为你的参考资料。” 她那来势汹汹的样子,可能是从家庭法院学来的。在法官面前低头的证人姿态,在她眼中必是受到轻蔑的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因为你的房间在村濑妙子正对面,所以我是想,也许会使你有那种感觉。” 室井解释说。 “虽然我是在正对面,但为什么一定是我的房间先发现?还有我两边的人啊。” 两边的人是指细川美奈子和广田绫子。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室井组长便和七兵卫刑警一起叩访村上照子的邻居,在政府某机关担任总机小姐的细川美奈子。 细川美奈子站在门内接受询问,她的态度十分良好,但由于在办公室是班长,所以相当高傲。 “同性恋什么的这种污秽的话,我说不出来。”她以高尚的词句拒绝地说。 “不过,村濑妙子那里,不时有女客偷偷来访,你总该知道吧?” “那当然,不过,眼睁睁地盯着人家的客人这种下流行为,我绝不会做。” 这话显然是指村上照子而说的。 接着,刑警们到二0三号室来询问广田绫子。广田绫子在他的房内接受询问,她的个子矮小,接受刑警的询问时,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当室井提出相同的问题时,她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点头回答。 “我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看清楚。” “真的?没有看过那女子的脸吗?” “是,没有看清楚。” “村濑妙子的同性恋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这个,我不方便说。” “不要紧,你说出来,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 “是,隔壁衬上照子小姐说的。” “哦,是的,好。”室井扭着粗大的脖子,表示果然不错。 “村上照子偷看过二0九号室而知道的吗?”室井的讯问有些大胆。 “不,我想不至于这样。不过,村濑妙子的样子的确会引起人们这样传说。” “哦,就是说,深夜访客走到二0九号室前面时,村濑妙子就从里面把门打开?” “是,我也听过脚步声,听过开门声……” 就在这时候,走廊忽然传出一片惊呼声。这里全部是女人,使得惊呼声听起来象是尖锐的金属声。 室井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庞大的身体迅速地跳出走廊。四、五个表情激动的女人围过来。 “刑警先生,糟糕了。” 跟着后面的七兵卫刑警一对眼睛闪亮如老鹰。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刚才小偷进来。” “小偷?在哪儿?” “三楼的三0六号室,江藤美也子的房间。” “逃走了没有?” “是的,看不见人影了。” “偷了什么吗?” “内衣。” “内衣?” “女人的内衣,晒在阳台的,全部偷走了。” 室井变成了泄气的表情,七兵卫刑警的肩头也垂落下来。 “明天到派出所去报案吧。” “不!到派出所报案没有用,这栋公寓没有人不被偷过,现在正是机会,刑警先生,请到三0六号室看看现场吧。” “这小偷,应该说是色情狂吧?” “是不是色情狂,我们不知道,反正偷了东西,所以是窃盗。” 不错,言之有理,刑警们无话可说。 “实在令人很不舒服。事情也许很小,但既然能够偷偷到三楼的阳台,说不定将来会发生更大的案子。因为房间的构造都被发现了。” “不错。” 这话也是有道理,室井组长点着头。事实上万—以后发生更大的案子时,他的责任就更大了。 “你去看一下怎样?”室井对七兵卫说。 “好。”额头秃亮亮的刑警走出去,肥胖的室井回到广田经子面前,讯问工作被无聊的小事打断,使他颇为不高兴。 七兵卫刑警在女性们的带领下来到三楼,刚刚发生的偷窃案件,此刻似乎比杀人案更吸引这些女性的兴趣,已经没有—个人留在室井旁边了。 刚才杀人案现场看热闹的人们,现在挤在三楼的走廊。 “嗨,一连串可怕的事发生。” “看样子得搬出这公寓了。” 经过走廊时,这些声音传入七兵卫耳中,大家都盯着他看。 “就是这里。” 领先的瘦女人站在三03六号室前面,回头对七兵卫说,然后抬手敲门,房内有人回答,然后一个长脸女人把门打开。 “江藤小姐,刑警先生来了。刑警先生,就是她的东西被偷的。”瘦女人对七兵卫说。 “对不起。”江藤美也子行了一个礼,低垂着眼睛轻声说:“没什么好报案的。” 从她的样子看来,似乎是别人起哄的。 “不,现在正好是机会,江藤小姐,最好要报案。刑警先生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了。”瘦女人说。 聚在那里的一些其他女人都抢着说:“对对,住在这栋公寓的人没有不被偷的。” “趁这次机会彻底调查清楚。” “好吧,让我看看现场。”七兵卫刑警对一大群受害人说。 “请吧。”让藤美也子有些无可奈何地让刑警进入屋内。 七兵卫刑警在进门的地方脱鞋,他一眼瞧见室内而睁大了眼睛。他是被室内的装潢和家具的豪华程度而吓了一跳,那不是刑警的能力所能及的生活。况且因为是独身女子的香闺,弥漫着柔美的气氛。 江藤美也子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黑暗的天空展开,远处的街灯闪烁。 “就晾在这里。” 美也子指着阳台的晾衣绳说。各种颜色的衣夹象铃子一样倒夹在绳上。 “哦,晾在这里。那么,是从哪里上来的?” “这下面有一点点脚印。” 江藤美也子指着下面说。刑警从腰部取出大型手电简,走出阳台照射。 原来在二楼和三楼之间有一道不能算是屋檐的凸出部分,十分狭窄,脚踩在那上面,脚底恐怕有一半露出外面。 “显然是从这里过来,抓住阳台底部偷窃的。” 各房间的阳台间隔两米左右,其间没有任何抓头儿,可见小偷也需要练点轻功。 “办得到吗?这么狭窄,只要踩错一步,摔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七兵卫刑警探视下面说。地面有一块宽约一米半的水泥地,如果跌落这上面,撞破了头就一命呜呼了。 “是的,只是想象就害怕。” “从什么地方可以爬到这里?” “大概是浴室的围墙。” “哦,是的。” 浴室围着厚厚的墙;从地下室高高耸立着,高出地面大约一米。如果踩在这里,沿着转角稍微凸出的墙壁,似乎可以攀登到三楼阳台来。 “实在是很讨厌的事,是吗?” 从江藤美也子房间出来,听见优雅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七兵卫刑警回转头一看,看见一位皮肤白哲的老太太眯着眼睛站在江藤美也子背后。 “辛苦你了。” 栗宫多加子的眼光与七兵卫刑警相遇而大方地说。 “江藤小姐,全部告诉刑警先生了吧?一定有脚印留下来,刑警先生,能不能趁现在把脚印查看清楚?” “这么黑,看不清楚,明天会派人来调查。” “是吗?不过,向派出所报案,警察也不肯来,实在很不应该。” “江藤小姐,请你明天填写失窃申报表。” 刑警故意不在当场询问失窃的东西,因为已经听说被偷走的是女人的内衣类,所以他就不好意思详细询问。 在女子公寓浴室被杀死的人身分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天午后,有人看到报纸的消息而到警察局来报案。 这报案的人叫做棍原繁子,是新宿一家酒吧“萤火虫”的女老板。 警察局的巡佐立刻拿被害人的半身照片给报案的人看,这人很有把握地说:“不错,是她。” 萤火虫女老板大约三十一二岁,是颇为艳丽的女人,穿着鲜艳的和服到搜查一课来报案。 “谢谢你特地来报案。”肥胖的室井说:“你是怎样认识被害人的?” “她是我那里做事的女孩子。” “哦,是的,难怪一看就知道。听说在公营公寓被杀害,你就马上猜到是她?” “是的,因为她昨晚没有上班,而且她常常提起这公寓的事。” “什么?她常常提起?请你把详细情形告诉我们。”室井兴奋地问。“首先,请你说说被害人的身分。” “她叫做滨谷若子,北海道的人。” “哦哦,是的。” 姓名虽然不同,出生地点却与村濑妙子所说的一致。 “大约半年前到我的酒吧来,那天她突然出现,叫我雇用她。那时刚好有两个女孩子离开,所以我马上把她留下来。对待客人的态度很老练,虽然有些过分大胆的样子,但还算不错。” “她是住在你店里的楼上吗?” “不,好象是住在大久保那边的公寓,不过,店里的人没有人去过。” “但住址总该听说过吧?” “我一向不追问这些,而且这女孩子好象有她自己的原因,讨厌别人对她问东问西、” “哦。是的。那么,她常常到世田谷这女子公寓去吗?” “是的,因为她时常提到这个公寓的事。” “嘿。就是说,有相好的人住在那里?” “是啊,所以周末晚上时常不上班。” “那么。这位相好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绝对不肯说。只是常笑嘻嘻地透露有个相好的人而已。” “为什么?她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刚来的时候。男人总是到店里来找她,而且津津有味地大谈对方的姓名和身分。” “就是说。只有这回隐瞒着不说?” “是的。” 室井问到这里,已经了解滨谷若子的对象可能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当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自己是同性恋。所以不说出对方的姓名。 “这女孩子的品行如何?” “真有点难于开口,她的名誉不大好。” “哦,行为荒唐?” “不,自从到我的店里以后,因为我监督得很严格,所以不准她乱来。” 这酒吧女老板在为自己的生意做宣传,多半意识着与她说话的是刑警。 “那么,问题是在那以前?” “我是听到奇怪的风声。” “怎样的风声?” “只是偶然听说的。若子以前是应召女郎。” “应召女郎?”室井立刻做记录。“这是真的吗?” “晤,那么,是属于哪个俱乐部的应召女即?” “不知道。”女老板摇摇头。 室井认为这种俱乐部调查一下就知道,所以继续询问下面的问题,“那一类的男客人。曾经被带到你的店里没有?” “没有。脸皮再厚。我想不好意思这样做。” “是的。” 问进行到这里,室井认为应该转变方向而问:“滨谷若子在店里的时候、有没有提过叫做村濑妙子这个人?是个中年独身女子。” “有,这个人到我店里来过两三次。” “什么?到过你店里?”室井不由得探出了上身。 第六章 听说村濑妙子到过被害人任职的酒吧,使得室井的圆脸紧缩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七兵卫刑警从外面进来,室井便做个手势,要他也坐下来听洒吧女老板的话。 “是的,若子给我介绍说,叫做村濑小姐。如果是那位中午女人,我想是不会错。” 女老板回答后,说声对不起,从皮包拿出香烟,以熟练的动作点火。 “滨谷若子怎样称呼村濑小姐?”室井稍微躲开女老板喷出来的烟雾而问。 “晤,叫她姐姐。” “姐姐?” 不错,女性的同性恋爱以姐妹相称,似乎很恰当。 “那么,她们两人很亲密吧?” “在我看来,好象村濑小姐对若子的态度比较亲热,好象很疼爱若子。” “若子方面呢?也象妹妹对姐姐般向村濑妙子撒娇吗?”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在我们面前的关系,若子显得有些拘谨。倒是村濑小姐这位客人。在我看来相当积极。” “你说,村濑小姐到你的酒吧去过两三次?” “是的。” “最后一次是几天前?” “我想想,好象是四天前,十点左右一个人进来?” “等一下,她总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的。村濑小姐大概很能喝酒吧?到我店里来的时候那是已经喝过了,虽然在我那里只喝—杯威士忌。” “在店里的时候,当然由若子陪着她吧?” “是的,一直陪着她。” “那时候她们两人都谈些什么?” “两个女人谈得很亲密的样子,别的女孩子就不好意思走过去,所以没有人听见她们说什么,因为到底不能象对待男客人那样。” “谢谢,你的话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资料,非常感谢你特地来报案。” 肥胖的室井弯头致谢,女老板嫣然一笑,把香烟收入皮包,轻快地站起来。 女老板据原繁子走后,室井对七兵卫说:“据说,被害人做过应召女郎,在新宿那一带,但不知道属于哪一个组织。而且住在哪一家公寓,也不告诉女老板,只知道在大久保方面。所以希望你到那一带的。公寓去找找看。” “好。还有,到酒吧去的村濑妙子是不是村濑妙子本人,我想必须证实一下。” “也好,明天请村濑妙子来一趟,同时让女老板来认认她。我想大概是她本人没有错。” “是的,我也这么想。” “对了,发现者服部和子碰到的那从浴室出来的女人,还没有查出来吗?” “没有。说不定是往男子公寓那边去了。” “可是,打扮那么艳丽的女人,男子公寓那边应该有人再见才对。” “那个时间走廊没有人出入。男子公寓那边每个房间都问过,也问不出来。如果她是谁的情妇,这男人当然不会说。那么,这男人就是共犯。但目前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就是说,这女人与杀人案无关?” “我是觉得这样。也许这女人进去洗澡以前,滨谷若子已经躺在浴池底下。浴池相当宽大,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假使在离开远一点的地方,就踩不到尸体。” “你的话不错。” 目前在警方有两种看法,一种是把那从浴室出来的女人视为嫌犯;另外一种则认为不是,只是因为不愿意被扯上关系,才不肯露面,而凶嫌是从外面潜进来的。外面的人们却猜测地说,凶嫌是男人,潜入没有人的浴室,却被那女人发现,因此把她勒死在浴池中。这是由于色情狂频频出现女子公寓,偷窃内衣,因而如此猜想。 “不过,村濑妙子到萤火虫酒吧去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而且滨谷若子的姓名和住址都不老实说,对我们胡说八道。” “是啊。不过,这样更让人感到同性恋爱的真实性。她对这传说相当在意的样子。” 七兵卫刑警抚着额头回答。 “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何必隐瞒?女人也未免真浮浅……今天派谁到女子公寓去了?” “内衣失窃那件案子吗?刚才小伙子回来报告过了,是从浴室旁边的围墙爬上去的。实在太冒险,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玩儿的。” 七兵卫刑警带着另外一位年轻刑警,在大久保一带花了半天的时间搜查,终于找到了被害人滨谷若子的公寓。 那是在弯来转去的巷内最尽头一栋肮脏的私人公寓,应门的是房东太太。 “滨谷若子是三个月前搬来的,没有填写住民登记,所以不知道她的原籍在哪里。催过她几次都不肯登记,我也没有办法。” 这脸色苍白的女人回答,似乎在担心被追究违反规则的责任。 “吃饭差不多都是在外面,早上只吃面包而已。” “搬过这里以后,有没有带朋友来玩过?”七兵卫问。 “没有,没有人来过,而且她多半不在家,也常常在外面过夜。” “在外面过夜后才回来?” “她说是在酒吧做事,所以可能生活很随便,好久以来我就在考虑请她撤走。嘿,既然被人杀死,一定是与男人的纠纷。” “有这方面的迹象吗?” “不,我们几乎很少交谈,那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可以让我们看看房间吗?” “可以,请进来吧。” 房间只是四席半一间而已,没有家具,里面却乱七八槽。衣服都挂在衣架上,这些衣服虽然乱糟槽,却都是质料很好的衣服。 在旧桌子的抽屉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空香烟盒及酒吧的火柴。榻榻米上面随便丢着烤面包机、啤酒瓶、杯子、旧报纸等。 “好脏,多没规矩的女人。”房东太大皱着眉说。 “搬到这里来以前,她是住在什么地方?” “她说是世田谷方面,但靠不住。到我们这里是捐客介绍的。” “租金有没有付?” “有,付了,否则的话,八干元哩,怎么吃得消?” “以前住在什么公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她有没有带一位叫做村濑妙子的女人到这里来过?”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带来过。” “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来过,显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住所。有人传说她是应召女郎,你认为怎样?” “什么?应召女郎?”脸色不佳的房东太太睁大了眼睛,重新扫视房内,好象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哎呀,我一点不知道,难怪常常在外面过夜。” “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什么都不知道。” 七兵卫刑警离开公寓,来到新宿一家咖啡店,这一带的店铺大都是开到深夜的饮食店。 “嘿,老板,你有什么事?”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高大的男人,咧嘴笑着坐在七兵卫刑警前面。这个人是这一带的“组”的老大哥,“有一件事拜托你,一个应召女郎被人杀死了,请你打听她是属于哪个俱乐部的女郎?” “被人杀死?那我应该会听到风声。” “报纸刊登了,在世田谷一家公寓的浴室被人杀死了。” “哦,是那个?那我看到了。但既然这里没有风声,八成不是新宿的女郎。” “不是现在,据说是半年前。被杀死的时候是在一家小酒吧做事。” “哪一家洒吧?” “叫做萤火虫。” “哦,是萤火虫?那里是以对客人服务亲热有名,生意好象满不错的样子。” “真的?反正麻烦你查一查俱乐部。” “好。老板,你先在这里睡一下午觉。” 他爽快地走出去。正如他自己说的,一小时后就回来。 “老板,看样子确实不是新宿这边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女郎。会不会是涩谷那边的呢?” 第二天,室井通知村濑妙子于下午两点来警刑事组。 村濑妙子走进狭窄的主任室,立刻以十分不高兴的口气向室井埋怨:“为什么要传讯我?简直把我当做嫌犯看待,对我太不方便了。” 肥胖的刑警柔声安慰她。他有一张娃娃脸,所以倒满适合扮演抚慰人的角色。 “嗨嗨,村濑小姐,不要生气,我们非常明白使你不方便。不过,我们非得捉到凶手不可,所以很盼望得到你的协助。目前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帮得上忙。” “那是因为你们警察的侦察能力太差的缘故,不拿出自己的力量来进行,只想仰仗别人。我是有职业的人,要是常常这样传讯我,我可吃不消。” “我想以后不会再传讯你了,这完全是因为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了解被害人。” “太讨厌了,你们总不至于认为我对她做了什么吧?” “不,不会,你是有证据的,这一点请你放心。” “是吗?有什么事,快说吧。” “被害人的身分已经知道了,叫做滨谷若子,是在萤火虫酒吧做事的女郎。听说,你到那家酒吧去过两三次,去找滨谷若子。真的吗?” 村濑妙子吓了一跳,嗫嚅了半晌回答不出来。 “对,去过。”她抬起脸来,昂然回答,一副豁出去的神态。 “太糟糕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故意把滨谷若子的名字说成山本菊枝,把大久保的公寓说是涩谷方面,全都是谎言。” “那是因为我不愿意被误会我和她的关系。不过。我去过那家酒吧,和这件案子并没有直接关系。” “是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你说你是在新宿站偶然认以滨谷若子,但后来你到她的酒吧去过两三次,总该让我们知道,好让我们证实一下真伪啊。”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我也说谎?”村濑钞子责备地反问刑警。 “不,不是说你撤谎,但我们需要证实—下。” “问我多少次都是一样,确实是那时候在那里认识的。她说她在某某店里工作,叫我顺路的时候去看看。所以很久以后我才去了。” 当室井向村濑妙子进行侦讯时,七兵卫刑警让酒吧女老板棍原繁子从另外一个房间的窗子观察村濑妙子。当然这是外面看得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的魔镜构造。 “不错,是她!”酒吧女老板大声宣布,但当然声音不会传到村濑妙子耳中。“到店里来找若子的人就是她,没有错。瞧,她现在讲话的样子,嘴角一带的特征,跟她亲热地对若子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谢,非常感谢你。” 七兵卫刑警把根原繁子带到他的办公室,将她的证言作了记录。酒吧女老板看到自己所说的话变成文章,觉得很好奇,在自己的姓名下面高高兴兴地按下手印。 裁缝老师生气地离开,酒吧女老板兴奋地告辞后,在室井的办公室召开侦查会议。 第七章 通常杀人案在查出被害人的身分后,侦查就有进展了。 世田谷女子公寓的杀人案。在被客人滨谷若子的身分明朗后。原是期待侦查能够顺利进行,然而。尽管被害人有应召女郎的前科,却仍调查不出她周围的有关人物与事务。 从被害人的交游关系寻求凶嫌的线索是应有的惯例。 但滨谷若子由于职业持殊,所以估计她的男女关系相当复杂。然而,由于大部分隐藏着,故侦查遇到了挫折。 这天的侦查会议决定从根本检讨问题,肥胖的室井组长担任主席。征求各位侦查人员的意见,结果得到如下重点。 (一)被害人在浴室受到突袭。但没有发出声音,由此可知被害人与加害人互相认识。 浴室是在地下室,所以如果稍微发出声音,可能不会传到上面来。 然而,位于上部的旋转窗为了排除热气而开着,所以声音大一点的话,朝着院子的窗口应该会听见从这里泄出的尖叫声。 根据刑警们的调查,当夜在距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有人站着说话。而且男子公寓这边的二楼、三楼也都有窗子开着,所以浴室的叫声应该会传到这里。既然没有人听见叫声,故推测被害人是突然被勒住脖子无法发出叫声。 另外一点,浴室是在地下室的角落,洗澡时间过后,很少有人走近这里。而且十点过后,管理员就离开锅炉室,地下室就成为无人地带,这点也须包括在考虑条件之内。 (二)女子公寓各房间的房客经过调查后,与被害人关系最密切的,仍然是村獭妙子。其他房客几乎都不认识被害人。但被害人遇害的时间,村濑妙子有正确的不在场证明。她是与三名洋裁学校教师在银座见面,时间是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二十分,不可能在散会后,于凶杀案发生时间前赶回世田谷的女子公寓现场。 (三)村濑妙子的供述十分暧昧不清,可疑点相当多。 但这些都推定为她与被害人是同性恋关系,极力避免其事实被揭露所致。事实上村治妙子确实很挂虑这些传说,因此,她怀恨被认定为传出此谣言的人——村上照子。 服部和子在地下室楼梯遇见的包头巾女人行踪,至今仍未查出。她是凶手的可能性颇大,至少,她是重要的证人,目前仍在努力追踪之中。 (四)女子公寓的房客是否包头巾女子的可能性,也作过一番调查,多半的人在那个时间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单独留在房内的人虽然不能提出有力的证明,但自动请求搜查房间,结果都没有发现包头巾女子的衣服,或被害人的东西。 这些情况经过检讨后,参加会议的一位刑警提出调查村濑妙子任职的洋裁学校后的报告。 “据说,村濑妙子的储蓄相当丰富,她在同事之间以吝啬而闻名。有的人说,她的存款起码有一百万元以上。可是,近来她常常说,不能按照计划存钱。她的薪水,由于她是现任校长的第一届毕业生。所以相当多。据说,实际收入大约四万元,其他还有种种加班费,所以每月大约五六万元。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就是从这些收入中储蓄了一百万元以上,那么,生活费一定少之又小。” “这样看来,村濑妙子唯一的兴趣是存钱吗?”肥胖的室井问。 “这女子公寓的房客们,多多少少抱着金钱最可靠的观念。如众所知,住在这里的都是将近中年的女性,她们对自己的老境都很不安。其中也有好几位婚姻破裂而离婚,或恋爱失败、放弃结婚的人。所以自然变成男人不可靠,只有金钱可靠的心理。她们都没有儿女,所以也难怪。” “不过,几个要好的人聚在一起喝喝酒,煮煮吃的东西,不是也过得很愉快吗?” “在闷得受不了的时候,总是需要散散心。但那也只是小小的花费,喝喝酒,每人顶多分摊四五百元而已。这和她们的生活没有希望,至少把房间布置得豪华一些的心理相同。” “不错,她们的布置太惊人了,象我们这种穷光蛋是没的比的。” 七兵卫刑警想起前夜的印象而说。 “不过,房间的布置再漂亮,还是不能弥补心灵的空虚。所以她们拿监狱的犯人做比喻,互相开玩笑说是几号室的女囚犯。” “这样说来,比起星期六、星期天晚上,人数增加一倍的男子公寓这边,女子公寓似乎太拘谨了一点。” “可不是?而且年龄多半不小了,所以对男子公寓这边的放荡,自然白眼相向了。” “难怪都那么歇斯底里。” 室井侦讯女子公寓的房客时就经历过她们的歇斯底里。 “那么,村濑妙子不能按照计划储蓄,是因为多出了需要花钱的事吗?”室井问。这话的背后关系着与被害人滨谷若子的同性恋。 “好象是。”在发表调查报告的刑警回答,“据说,她对同事说:存款减少了,觉得很不安。同事问她:你干什么花那么多钱?村濑妙子回答说,钱不知不觉就花掉了。反正是说,她对于不能存钱感到很烦恼。” “会不会是因为给滨谷若子零用钱的关系?滨谷若子是应召女郎,所以说不定是以金钱为目的而听从村濑妙子的指使。” “这方面也调查过。但没有结果。因为村濑妙子极力隐瞒着她和滨谷若子的关系,所以这方面的事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不过,组长,也许正如你说的,钱是被滨谷若子敲走的。因为象她这种女孩,虚荣心强烈,吃的、穿的,都很花钱。” “女孩子虽然可爱,却又不愿意存款减少,村濑妙子想必左右为难。” “另外还有一件事,据说,村濑妙子有一项计划。” “哦?怎样的计划?” “这也是从洋裁学校听来的。据说,她打算办一所学校,因此才储蓄金钱。” “也是洋裁学校?” “她是洋裁学校教师,所以在内容方面可能不会改变。不过,根据她的计划,外表不大一样。简单地说,是新娘学校、教裁缝、也教烹煮、插花和茶道。而且据说,她口口声声表示。近来的女性丧失了修养。所以也要有品行的教育” “就是道德教育吧?” “差个多是的。不过,说穿了是因为近来洋裁学校纷纷设立、已经没有以前那样赚钱,所以才加上其他名目,打算吸引结婚前的女孩。如果办得好。可能赚钱,所以还是从赚钱主义而来的。” “那一定需要很多钱。不是一两百万元就办得成的。” “不过,村濑妙子似乎—本正经地在考虑这件事。据说。她表示要从小规模做起,再慢慢扩大。事实上目前的洋裁学位、烹调学校之类的,也都是由小而大的,所以她也抱着这样的希望。” “那就可以了解她为不能存钱而烦恼的原因。不过,村濑妙子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再讯问她也是白费。所以,从别的方向搜索看看怎样?”室井的小眼睛环视在场的刑警们说。 然而,其他的人都提不出更好的报告。七兵卫刑警显然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资料,反常地默默不响。室井原是乐天派的人,这时一张圆脸也出现了焦急神色。 这天晚上,世田谷的公寓召开男子部和女子部的干事联络会。 这是向来的习惯,互相选出的干事每一任任期是六个月,每月举行一次联络会。对照之下,男子部的平均年龄年轻得多。 男子部方面一旦结婚就搬出这单身公寓。相反的,女子部限定月收二万元以上才有资格居住,所以年纪轻的多半不够资格居住。这资格使得女子部的居住者年龄大多不小。换句话说,男子部是结婚之前暂住的地方,女子部则是半永久性的居所。 男子部方面的干事如果是英俊青年,有趣的是女子部的干事就干得很起劲。 女人不管年纪多大,似乎都会被好男子所吸引,这是男子部的人在背后批评的。反正联络会的出席率极佳,提议的事项,女子部也忠实地照做。 这一期的男子部于事平均年龄才二十七岁,而且多半是英俊的好汉。双方干事各五名,在男子部的一楼休息室举行会议。 再过半个月,双方干事就要更换新人,所以这天晚上是最后一次联络会。女子部本期干事是:服部和子、栗宫多加子、村濑妙子、南恭子、细川美奈子。年龄最大的,当然是栗宫多加子。 男子五人,女子五人,夹着一张大桌相对而坐。 女子部方面的人为表现女性的温柔,细川美奈子分送茶杯,南恭子在每个茶杯里面倒茶。 “你们女子部那边这回真是意外的灾难。” 最先开口的是男子部的岩濑幸雄。他是银行职员,一向发言积极,人又长得英俊。 “是的。” 细川美奈子低声回答,并且匆匆瞥了旁边的小姐们一眼。当事人村濑妙子也在其中,但只有她仰着脸,其他的人都低着头。 “太惊人了。女子浴池里面躺着谋杀尸体,真刺激,据说是服部小姐发现的,喂。你的脚踩到尸体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这是公务员横川义彦说的,一头短发十分相称。 “请不要再说这些了。”服部和子蹙着眉摇手。 “我也在场呢。”栗宫多加子强调自己的存在而说。“那时候的惊骇啊,真的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第一次遇见的呢。因为事情实在太凑巧了,女人的尸体就躺在我们的脚下,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听到服部小姐的叫声时,开头我以为是色情狂出现而吓了一跳。但知道是尸体时,差一点昏了过去。真的,那间浴室再怎么改装都令人很不舒服,真不愿意进去呢。” 由于发生了杀人案,管理员连忙重贴浴池的瓷砖,墙壁也重新粉刷。因为大家觉得很不舒服,不能使用,而提出抗议。 “幸好,服部小姐很有胆量,立刻去报告管理员。我一个人被丢在那里,觉得尸体好象就要站起来,从水中向我走过来。想到当时的情形,我就四肢发冷。我的亡夫在外国的时候,有一次也是……” 显然栗宫多加子又要开始那恭敬的饶舌了,男子部的干事饭田省二赶快打断她的话。饭田省二是一家著名电器商的技术员,同时是爱好文学的青年,下班回来就写文章。 “啊啊,栗宫太大,这话等一等再说,我们先进行讨论。上回决定的关于垃圾箱的共同处理问题,非常好。那么,今天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提议?”饭田省二问。 “有。”南恭子说,“这回谋杀案被杀死的人是从外面来的女于,从那以后,到男子公寓来的外面的女人,照样到我们这边来洗澡,洗衣服。这事难道不能限制吗?虽然我也知道你们有种种理由……” “真厉害。”岩濑幸雄抓抓头回答,“这件事我们没话说,杀人案发生得太意外了。” 其余的男干事也露出了苦笑。 “最重要的是这回发生的事,使得警察插手侦办,而把一切都公开来。包括星期六、星期天晚上,外面的女人涌到男子公寓来的事在内。这事让我们感到很丢脸。” 这是村濑妙子的发言。 其他的干事们听了村濑妙子的话,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被杀死的滨谷若子,不是偷偷模模来找她的人吗? 然而,村濑妙子对别人的眼光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 “和男子部比起来,女子部的人都很安分。我们不愿意太粗野,但希望你们趁此机会自律一下。” “好,我们没有话说。”横川义彦轻轻把头弯下去。“我们常常为这件事而被你们欺负……” “什么?我们没有欺负的意思,我们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南恭子说。 “而且纪律实在不好,女人的内衣物频频遗失。” 栗宫多加子说出了年轻女人不好意思说的话。 第八章 栗宫多加子插口提出女人内衣失窃的事,引得男干事们失声而笑。 “不过,栗宫太大,”横川义彦忍着笑说,“我想这件事与联络会没有关系。你这样说,好象男子公寓这边有嫌疑的意思……” “不。”栗宫多加子不为所动地说,“我没有这样说,只是大家规矩不好的话,可能会有人因此而受到刺激。因为你们男子公寓那边并不是每一位都有情侣。” 由于这话是出自六十多岁的栗宫多加子嘴巴,所以更显得可笑。不过,栗宫多加子毫不在乎地继续说:“我这样说,也许大家会以为我是守旧的老古董,但在我们的时代,男女授受不亲,规矩非常好。这在现在的年轻人看来,也许无法想象。不过,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对男女间的交际抱着顽固的观念,正加大家所知,我的亡夫是外交官,我常常跟着他在外国,所以对那边人家男女的礼节,非常了解。近来很多人把肉麻当有趣,以为标新立异的行动就是新的自由主义,其实错了。在外国,乱伦的交际,淫贱的行为,一样要受到攻击。这是因为我们这边水准还不够,在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外国的风俗就传进来。简直变成了猫狗的交合……” 栗宫多加子叹息了一声。 男土们哭笑不得。 “嗨嗨,栗宫太大。”岩濑幸雄插口阻止栗宫多加子累赘的长篇大论说:“你的高论我一直觉得很了不起,不过,因为与今天的联络会意义不同,所以……” “不,不能这么说。”栗宫多加子不满意地打断对方的话说:“当然先生们和女士们不同,我不能要求你们象女子公寓这样严肃。可是,目前的情况,未免太过分。这是由于新的男女关系,没有道德观念而来的。在外国,看起来好象自甘堕落的样子,其实人家都好好遵守一定的规则呢。日本人只会模仿表面,而没有看见根本的道德。我认为现在正是需要新道德的时候。” “栗宫太大的道德论,我相信非常正确。”男方的干事连忙说,“不过,改天再打听……” “不,不能逃避。”这次开口的是村濑妙子。“年长的妇人所讲的话,你们总认为陈腔滥调,不合乎时代,那是你们的错误。我认为最好慢慢听栗宫太大说话。栗宫太太在外国住了很多年,深深接触过外国开放的男女交际,所以我相信她的话可以作为参考。” 村濑妙子支持栗宫多加子。 但从另一方面的含义而言,村濑妙子是这件不幸案件中的旋涡中人物,她感到目前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于她身上,因此反驳地提出这样的意见。 “嗨嗨。”横川义彦弹落烟灰说,“我会通知男子公寓所有的人,改天另外开一次会,专门研究栗宫太太的话。到时候,栗宫太大,请你务必赏光赐教。” 横川半嘲笑、半阻止这席对男子部不利的饶舌而客气地这样说。 “可以,随时乐意参加。”栗宫多加子挺着胸回答,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嘲笑。 接着,栗宫多加子终于息鼓收兵,不再唠叨。于是,会议正式进行。可是,一无结果。这一方面是因为女子公寓的浴室杀人案才发生不久,记忆犹新,在这样的气氛中,无法进行正常的会议。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吧。” 男子部的领导人物岩濑幸雄两手按着桌子站起来。 “今天不行,彼此都不大冷静。” 横川义彦说出了老实话。 “一点不错,我真希望警察赶快破案,好让大家恢复以前的平静。”细川美奈子推推眼镜说。 “等一等,我希望说明一下。”在临散会之际,村濑妙子说。“为了这件事,我受到很大的困扰。被害人滨谷若子虽然是我的朋友,大家却因此而传说纷纷,以奇怪的眼光看我。可是,我是清白的。如果我有一点点可疑,早就被警察扣留了。既然没有扣留我,可见警方也明白我与案件无关。今天是很好的机会,让我把这件事告诉男子部的先生们。” 她对男子部的干事们宣布说。 警方正努力追查服部和子在地下室楼梯遇见的包头巾的女子的行踪。这女子的打扮相当引人注目,衣服是鲜丽的红色与绿色。因此,如果她从地下室上来就到外面而被人看见的话,目击者一定会记得她。然而,却查不出目击者。 站在不远处谈话的邻人也表示没有看见。此外,男子公寓那边有人开着窗,在窗前弹奏曼陀琳和聊天,这些人应该也会看见,但他们同样说没有看见。 虽然如此,也不能断言这女子没有从公寓玄关走出外面的道路。因为公寓院子电灯装设不均匀,所以有些地方灯光照射不到,成为黑暗地带。假使这女郎存心躲避,拣黑暗的地方走,从上面的窗口就看不见了。 警察也在相同的时间,试验性地从公寓窗口俯视。只有两三盏电灯沿着道路排立着,投下光圈。这部分的光亮反而阻碍了其他部分的视野。 此外,院子种植着五、六棵喜马拉雅杉,从上面往下看,杉树枝挡住了道路和草坪。 既然如此,到外面的马路时,应该会有人看见。可是,却找不出看见的人。这条路往前走二百米左右时,就到了车辆往来十分频繁的大街道。 这里行人多,车辆密,衣着鲜艳的女人不会没有人看见才对。然而,尽管警察努力搜索,仍然找不出看见她的人。 这条大街有许多流动性的计程车。假定这女子从地下室的浴室出来,在上楼梯之前遇见服部和子,其后就宛如走在无人地带,从玄关到院巷,从院巷来到大街拦计程车离开,那么,从这里以后就非要有发现的人不可。 警方通过计程车业者的协助,进行调查,却查不出有哪一辆计程车载过这种打扮的女子。地点已经知道,而且衣着是前面已经说过数次,一眼就给人留下印象的鲜艳色彩。所以司机不会不加以注意。 从这条大街搭车约十五分钟就到涩谷,也许这里有人看见她。因而在涩谷一带查询,同样没有结果。当然把红色包巾取下来的话,剩下的特征只是衣着而已,在热闹的街上,混在其他衣着差不多的女孩之间时,目击者的印象自然会比较淡薄。不过,说到没有目击者,不仅是包头巾女郎找不到目击者,而且被害人滨谷若子同样没有目击者。 至今仍没有出现看见穿绿色套装、黑色中跟鞋的被害人若子的证人。 看见那女郎的人只有服部和子,因此开始讨论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过,除非和子是凶犯,否则没有理由说谎,而她不可能是凶嫌。 室井遇到了棘手的案子,这案子的搜查工作只有依靠供词。既然效果不提高,就没有希望展开新的局面。 因此,搜查总部决定重新调查村濑妙子。她有正当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倒不是把她视为凶嫌,而是作为追查凶嫌的有力线索,希望证实她所供述的话。换句话说,搜查愈无法进展,愈盼望从她的证言中找出线索。 “问多少遍都一样。”最后,刑警的执拗惹得村濑妙子大光其火,“我知道的,只是最初说的那些而已,其他再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然而。刑警们知道村濑妙子计划设立新娘学校,因此绕着圈子,婉转地提出达事时,她马上说:“对对,这事从以前就在计划了,因为我总不能一辈子当教师啊。” 问到资本的问题时,她说:“放心,等我拿出具体的计划时,已经有好几位我的崇拜者表示要出资了。只是现在发表他们的姓名,对他们不方便,所以我不想说。对,不是光教裁缝而已,还有烹饪、茶道、插花等等,综合性的,有兴趣的科目都要教。此外,我要对教养科大大加强。这方面也有赞助者。比方美术要聘请大村教授、文学是根下先生、社会科是村冈教授、本国的礼节则打算聘请外交官夫人栗宫多加子担任。” 村濑妙子所提出的教授都是著名人物,只有栗宫多加子是无名的。但从某种意义而言,她确实适合担任。 又过了三天!正确地说,是浴室杀人案发生后第十天晚上,午夜一点二十分左右,女子公寓的水泥地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是在村濑妙子所住的二0九号室正下面的地方,这里是对着后面的院子。不过,因为声音不大,睡觉的人不用说,即使醒着的人也不加以注意。因此,真正发现那里有一具男人尸体时,是在天已亮,六点半左右的时候。时常从三楼三0九号室俯视窗下的星野正子,发现窗下躺着一个大字形的男人。 本来她并不知道那是尸体。在躺着的这个人身边和周围。散落着各种形状的白色物体。 三0九号室的星野正子最初感到很困惑,猜测不出那是怎么回事。那散落的白色物体,虽然已看出是女人的内衣;但为什么有个男人睡在女人内衣散落的地上,她实在搞不清楚,她叫醒邻室的栗宫多加子,一起从上面看下去。由于睡在地上的人一丝也不动,才明白这个人已经死了。 于是,天下大乱。 靠近尸体看时,发现仰身而卧的男人后脑的地方有一摊血。假使没有这摊血,只会让人认为这个男人把女人的各种内衣撒在自己四周,满足地躺在那里仰望空中。首先,一件内衣从他的脸部到胸口,轻轻覆盖着,而好几件内裤和胸罩宛如雪片一般,散落于他的手和脚附近。 这男人的面貌,女子公寓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是男子公寓的光棍,银行职员岩濑幸雄。是个英俊的男子,从男子部选出的干事之一。使女子部的干事干得很起劲的委员就是他。 岩濑穿着运动衫和外套,以及窄长裤。他恰象把花朵装饰于身边,将女人的内衣裤撒在自己全身。 这些内衣是谁的,很快就知道了。从岩濑跌落的现场仰头看上去就是村濑妙子房间的阳台,晾衣绳的一端松落,垂下来,这一端还挂着丝袜的破片。 人们立刻奔上三楼,敲叩村濑妙子的房门。 村濑妙子睡眼惺松地从门缝探视外面。 “大清早就来敲门,有什么事?” 她满脸不高兴,而在听完说明时,变成了恐怖的表情。 雀斑浮现的中年女人刚起床的脸容,实在不堪入眼。而且这张脸又因为恐怖而扭歪,所以令人不敢正视。 “好可怕唷。”她发出与这张脸不相称的少女般的声音。 “看看窗下,你的内衣都掉落在尸体周围。”通报消息的人说。 “哎呀,讨厌。一定是偷内衣的窃盗失足跌下去的。” 村濑妙子刹那间的推理,后来成为警察的推定。 到警察抵达以前,公寓的房客们以尸体为中心,围成半圆形。当然男子部那边也冲过来一大群人,因为刚好是上班前的时间。 不过,看尸体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死得悲惨,反而因为女人的内衣散落于尸体四周而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幸运的家伙——这是男子公寓的人的感想。 派出所的刑警先到,一会儿,警察局的肥胖刑警室井和七兵卫刑警,以及其他几位刑警也抵达。因为这是女子公寓第二次发生的悲剧,所以他们急急忙忙地赶来。 室井以眼光测量尸体的位置。和村濑妙子的阳台距离。 其实并不太高,但这粉红盗的恶运是因为后脑直接撞在下面的水泥地。 “太意外了。” 发现者据实报告室井,“做梦也没有想到岩濑先生是色情狂。” 岩濑幸雄是第一流银行的行员,而且总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开会时,积极提出意见,一直都是男子部的代表人物,英俊而且有教养。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是偷窃女人内衣的惯盗! 几天以前,女子公寓内衣被偷窃的人,莫不把窃盗想象为色情狂。她们认为必是住在附近的变态者,长着一副狰狞下流的相貌,暴牙而且丑陋。 然而,事实竟然如此! 人真不可貌相。女土们齐声叹息,这些中年女人“可爱男孩”的想象被毁坏了。 七兵卫刑警询问村濑妙子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回答,“内衣是昨天傍晚洗后晾上去的。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一向都是十点左右就下锁,因此,这以后即使有人爬上来,我也听不见声音。睡着以后就更不用说了。到今天早上被大家叫醒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七兵卫刑警到阳台查看,不错,阳台下面的排水管留着人爬过的痕迹。刑警一对嵌在宽额下面的凹陷圆眼闪着光,仔细检查,他忽然发现阳台的栏杆有一道轻微的摩擦痕迹。 第九章 阳台的栏杆是金属的。经过风吹日晒,油漆已经退色,但七兵卫刑警发现的是,在这不亮的栏杆上面有一条微微发亮的痕迹。也就是说,那是被什么东西撩过的痕迹。微微发亮,可见是最近才出现的痕迹。 假定岩濑幸雄是从下面爬上来,抓住这栏杆,伸手拉扯上面挂在晾衣绳的内衣。那么,一定会留下某些痕迹,但那只是手的痕迹而已。然而,现在发现的,却显然是摩擦的痕迹。 “这是什么?”七兵卫刑警问村濑妙子。 “哼?是什么?”村濑妙子也歪歪头。 “好象是绳子摩擦过的痕迹。” “是啊。”妙子观察了片刻说,“也许是绳子摩擦的。喏,这上面不是有一条晾衣服用的绳子吗?也许是这绳子的—端摩擦的。” 只是绳子擦过的程度,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不过。因为村濑妙子的嘴巴不饶人,七兵卫刑警便默默不作声。 “总之,现在各位已经知道让大家烦恼不安的内衣窃盗是谁了。”七兵卫刑警离开阳台出来。 “是的。不过,太意外了,做梦也没有想到是岩濑先生。人死了,实在不愿意说他坏话,不过,这个人原来就变态吗?” 因为事情过于出乎意料之外,村濑妙子满脸半信半疑的表情。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很受女孩子青睐欢迎,在他办公的地方也很得女性的人缘。” “可能,因为他长得很英俊。星期六、星期天晚上大概也有外面的女人来找他吧?” “不,据说没有这种情形,都是他到外面去,他时常在外面过一夜才回来。” “哦,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偷这种东西?通常偷窃内衣的人,多半是没有机会接近女人,在这方面受到限制的人吧?” “不,这要看个人的性情,这件事与那个是两回事。” “是吗?”村濑妙子满脸不解的表情,喃喃说:“男人的心理实在不可理解。” 不管如何疑惑,如何不相信,反正落水管有从下面爬上去的痕迹,村濑妙子的阳台栏杆也留下用手抓过的痕迹。 当然这些痕迹都是模糊到无法采取指纹的程度,但既然岩濑幸雄是与村濑妙子的内衣一起坠落于她的窗下致死,岩濑的行径就是不可置疑的了。 七兵卫刑警回去了。 岩濑幸雄的尸体送出去解剖。他的亲属拍电报来,将到东京来接受他的遗骨回家乡。 这天下午,男子公寓发出一封邀请函,内容如下:“岩濑君不幸死亡,他所做的事,不足以赞扬。但既然人已成佛,我们同住一栋公寓者打算为他的亡魂凭吊一番。假使女子公寓这边有人愿意参加,请于傍晚六点到岩濑君的房间来。” 对男子公寓这边的人来说,可能是以岩濑的死亡作为赌注的勇敢行为吧?想起来他们真的是有如此深层意识吗? 看到这邀请函时,感到最不知所措的人是村濑妙子。 她立刻到栗宫多加子的房间来找她商量,刚好村上照子也在那里。便一起商量。 “无论如何我感到最不舒服,我的内衣被那个人偷窃,我感到很生气,也很恶心,心情复杂得很。不过,男子公寓那边送这样的邀请函来,使我觉得这个人的死,好象一半是我的责任似的。” “嗨嗨,村濑小姐。”栗宫多加子以她惯有的语气说,“你的心情,我了解,你实在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要是一般人,一定气得连看都不看了,你反而表示同情,实在令人敬服。” “哎呀,栗宫太大,请不要为这种事煽动我。”村濑妙子说,“无论怎么说,人是在我的窗下坠死的,如果不去烧一炷香,我会难过得睡不着觉的。” “是的,说得不错。”栗宫多加子说,“村濑小姐,这样好了,我们也一起去;你说怎样?村上小姐。” 栗宫多加子征求戴眼镜的家庭法院职员。 “方便的话,一起去怎样?” “晤……” 村上照子踌躇不决。到底她是在家庭法院工作的人,凡事比较理智化。按照她的想法,内衣窃盗死了,被害者这边的人凭什么要去悼念?说起那是岩濑自己的过错,罪由白取,没有话说。不过、村上照子知道这栋公寓的同性们从以前就在背后说她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不容易相处。再加上进约她的人是文雅高尚的栗宫多加子,没有勇气拒绝。而且如果拒绝,以后不晓得又要被说得多难听。因此,村上照子也点头说:“好吧,我也去。” 女子公寓这边的女士们由栗宫多加子领先,村濑妙子、村上照子、服部和子等人,到岩濑幸雄房间参加追悼会。 这是第一次女士们到男子公寓的房间来,她们表面上装得安安静静的,但走在男子公寓的走廊时,内心压抑不住地涌起好奇,如果看见开着门的房间,就假装自然地斜眼偷看。 岩濑的房间是在二楼二0五号室,来到这里一看,男子部的房客已经济了一大群人在里面。不过,女士们依照年龄的顺序,由栗宫多加子带头走进去时,横川义彦急忙迎上来说:“请,请,请。” “这次的事,唉,真是意外。” 地方虽然狭窄,栗宫多加子仍坐得端端庄庄,开始说些追悼的话。跟在她后面的其他小姐们都挤着站在后面。 “请烧香。” 横川对栗宫多加子恭敬得令人不耐烦的客套话感到厌倦,同时为了让挤在门口的其他女士进来,赶快把栗宫多加子带到正面的遗照前面。 岩濑幸雄在自己桌上的镜框内,安安静静地望着大家。 显然是临时买来的黑色缎带,斜着系在镜框上面。 “唉唉,多么温和的容貌。” 栗宫多加子恭敬地烧了一炷香,专注地望着照片。 “一朵花开得这么短就凋谢,实在太可怜。” 并肩坐在照片旁边的横川、饭田等人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个年纪较大,可能是岩濑幸雄任职的银行主管,到前面来向烧香的女士们致谢。 栗宫多加子烧完香后,接着是村濑妙子。她成为在座者注目的对象。无论如何这次的不幸事件。是由于她的阳台晾着漂亮的内衣而引起的,否则的话,岩濑幸雄也不会冒着死亡的危险去偷窃吧。 而且每一个人都知道村濑妙子的内衣,仿佛覆盖棺木的鲜花一样,撒在岩濑幸雄身上。男子公寓的房客现在正看着那些内衣该用到的肉体的位置。然而,村濑妙子的肉体与那些镶着花边的漂亮内衣给人的印象不同,毫无性感可言。面容有些憔悴,眼睛四周堆着小皱纹。 她也感觉到男士们的这种眼光,有些骄矜地烧香,简单地合一下掌就退下来。接着是村上照子、服部和子等,按照年龄的顺序烧。完香后,女士们挤靠在男士们让出的地方,垂着眼睛看下面。 “从今以后,各位一定会觉得寂寞得多。”栗宫多加子代表女士们发言。 “例如横川先生、饭田先生……” 称呼每一个姓名时,她的眼光就移到这个人脸上。一个个称呼下去,当她的眼光移到最后面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脸上时,短短地叫了一声:“啊!” “这一位不是刑警先生吗?” 栗宫多加子大声这样说,使得大家都吓了一跳。七兵卫刑警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一鞠躬。 男子公寓的人都知道七兵卫刑警来参加追悼会,但表面上不好意思公开刑警参加他们所经办的案子的被害人追悼会。因此,男子公寓的人虽然明知刑警另有用心,却都佯装若无其事。 栗宫多加子的叫声对女士们是一种打击,尤其是村濑妙子,顿时改变了脸色。 “刑警先生也真辛苦。”栗宫多加子天真地说:“我以为警察人员只顾搜查,毫无人情味呢。想不到还会参加死者的追悼会,可见日本的警察也变得绅士化了。我们住在外国的时候,这是发生在巴黎的事……” 显然又要开始炫耀外国的得意事了。但也许忽然记起场所错误吧,村濑妙子迅速地撞了一下栗宫多加子的侧腹。 “哎呀,我怎么不小心多嘴起来了。” 在场的人对栗宫多加子不合乎时宜的多嘴有些讨厌的样子。 “我想,我们应该告辞了。”村濑妙子低声说。 “是的。好,那么,各位先生,请原谅我们的自私,容许我们先告辞。” 栗宫多加子毕竟是年长者,她代表女士们恭恭敬敬地招呼。 女士们退出房间,经过走廊时,再度好奇地左顾右盼,偷偷探视房间。只有村濑妙子苍白的脸色仍然没有恢复。 第二天早上,七兵卫刑警上班后,马上过来坐在肥胖的主任面前。 “昨夜我去给那位被害人烧香,就是男子公寓那位。” “辛苦罗,在电话中听到你的联络,那么女子公寓这边的人也去了?”肥胖的室井刑警问,他记起被他侦询的那些女性面孔。 “有,去了,村濑妙子、栗宫多加子……” “哦,就是那位话最多的外交官寡妇?” “是的。还有家庭法院的戴眼镜女士村上照子,以及女职员服部和子,一共四人。” “有什么变化吗?” “显得最不安的,还是村濑妙子。她们没有想到我会参加,栗宫老太大发现我,大声叫起来,她们才吓了一跳。岩濑是愉取她们的内衣而坠楼摔死的,所以是意外死亡,再加上眼光凶恶的刑警在场监视,所以她们内心一定很不高兴。” “一定的。那么,关于村濑妙子的阳台栏杆绳子的摩擦痕迹,你有什么好的看法?” “我也想不出什么。村濑妙子说是晾衣绳摩擦的痕迹,但我觉得她在骗人。因为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绳子会摩擦栏杆?” “会不会是要把什么东西放到下面去的时候,绑在绳子末端,因而摩擦出来的痕迹?” “可是,没有这个必要啊,东西可以从前面的走廊带出去,何必从阳台放下去?又不是要瞒着人……” 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钻入七兵卫脑中,使他的表情闪动了一下,但在主任面前他不敢随便说出来。 不过,室井组长从七兵卫的脸色已经看出了蹊跷。 “喂,你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不必隐瞒,正说到栏杆摩擦的痕迹时,你一定想到了什么?” 七兵卫刑警抓抓头。 “只是忽然想起的……” “晤,晤。” “就是栏杆被绳子擦过的痕迹这个问题。我是认为象村濑妙子说的,只是晾衣绳擦过的痕迹,一定不可能有那样的程度。所以,我是认为你说的,把什么东西绑在绳子的一端放到下面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是什么东西?” “服部和子在锅炉室旁边遇见的包着红色头巾的女子行踪,到现在还查不出来。打扮这么艳丽的女人,公寓附近应该有人看见才对,可是,甚至计程车司机都没有人来报案,在那个地点载过这种打扮的女子。简直象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这件事使我想到也许她没有到外面去,而是进入公寓里面。” “晤,不错。” “这是我现在忽然想起的,没有证据,也没有凭靠,我是觉得也许她带着另外一把钥匙,自己开门进入村濑妙子的房间。” “什么?”室井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村濑妙子派这个女子来谋杀滨谷若子,同时让凶手进入她不在的房间?” “不,我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只是从栏杆的绳子摩擦痕迹而临时想起的。比方说,把那女子鲜艳的衣服绑在绳子的一端,从阳台放到下面去的工作。你也知道,红色头巾、红色粗横条纹毛衣、绿色裙子,这一身打扮给人的印象很深刻,所以在楼梯下面遇见的服部和子才会记得很清楚。” “晤,不错……”室井伸手按着额,“这样说的话,就是村濑妙子让这女性去杀害滨谷若子。行凶时间,她另外安排不在现场的证明。事先与凶手约好,给凶手钥匙,逃到村濑妙子的房间去。所以,外面的人才没有任何人看见她。是不是这样?” “是的。” “这女子脱下那一身鲜艳的衣服,换上朴素的衣服。然后把脱下来的毛衣裙子等,加上放在脸盆内的被害人的东西,以及绞杀用的毛巾,绑在绳子上,从阳台放下去。然后她本人再去取那些东西,是吗?” “喂,是的。”正如七兵卫自己说的,这理论尚未经过整理,所以越说他越有信心。 “那么,用绳子把这些东西放到下面去的理由是什么?凶手只要换了衣服,东西用包巾什么的包起来,不就可以大大方方从村濑妙子的房间走出去?” “哦,对是对……” “再说,这样引人注目的女性进入村濑妙子的房间,公寓的人会没有看见吗?时间确实晚了些,但那时候有人走道走廊,这些人不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么鲜艳的服装。” “……” “除非这两点得到解答,否则你的想法就缺少证据。不过,由阳台栏杆的擦痕想到这样的问题确实很有趣。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发展?” 第十章 肥胖的室井对七兵卫刑警的推测,虽然指出好几处漏洞。但对于他能够从阳台栏杆的绳子擦痕而引出这些想象,颇为称赞,认为他的着眼点不错。 根据七兵卫刑警的看法,村濑妙子是利用某女子到浴室谋杀滨谷若子。凶手是那穿鲜艳衣服的女子,她从地下室楼梯上来,遇见服部和子,然后就直接进入村濑抄子的房间。 村濑妙子为了要让人认为她与凶杀案无关,事先安排在凶杀时间与朋友到银座会晤。因此她的二0九号房间是锁着的。凶手可能是事先接受了村濑妙子的钥匙,打开她的房门,躲入她的房内。 到这里是七兵卫刑警前半部的推测。 这段推理的弱点,肥胖的室井已经指出来。本来七兵卫刑警也声明过,这只是他一时想起的阶段。不过,这推测在根本上就有疑问存在。室井发现这疑问而继续问七兵卫刑警:“那么,根据你的推测来说,村濑妙子为什么要谋杀滨谷若子?滨谷若子不是她所疼爱的女孩吗?” “晤,这个吗?”七兵卫刑警伸手抓抓宽阔的额头,“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反正因为发现绳子摩擦的痕迹,这些想法才忽然象泡沫一样冒上来……让我再仔细想想,推敲推敲……不过,我是觉得即使村濑妙子谋杀滨谷若子,也不是不自然的事。” “嘿,为什么?” “这也是我个人的想象,我觉得村濑妙子是十分高傲的女人。” “不错。”室井表示同感。 “自从滨谷若子偷偷到她的房间来的事,被对门二0二号室的村上照子发现以来,同性恋的消息就传开了。这是十分自负的村濑妙子不能忍受的事。再加上——这也是我的想象——村荫妙子既然有意办理新娘学校,可见相当有钱。这一点从打听来的消息就可以得到证明。滨谷若子则是做过应召女郎的人,所以对于金钱的欲望必非常强烈。本来她也并不是喜欢村濑妙子,我认为是为了钱而听从村濑妙子指使的。因此,村濑妙子显然被滨谷若子敲诈得紧紧的……” “等一下,既然这样,村濑妙子满可以不让滨谷若子到她的公寓房间来,在市内随便找一家旅馆作为幽会场所,那就不怕被公寓的人传说纷纷了。” “是的,是这样,只是如果替村濑妙子想想,在陌生的旅馆,两个女人住在一起,人家同样会感到奇怪。何况她打算将来要做新娘学校校长,所以不愿意为这种不光明的事被旅馆的女服务生记住她的容貌。假使新娘学校办成了,村濑妙子校长就是社会名流了。那么,报纸或杂志也会刊出她的照片,那时候就糟了。” “你的话有道理,村濑妙子一定是考虑到这些问题。而且据我的看法,这个女人很吝啬,与其花费旅馆费用,不如利用自己的房间,一个钱都不必花。” 这部分的推测,室井与七兵卫相同。 “……就是说啊,村濑妙子是很吝啬。把话题拉回杀人的动机时,我认为也与她的吝啬有关。唠,不是有人证言,村濑妙子在抱怨说,近来存款减少,感到不安吗?由此可见村濑妙子被滨谷若子敲诈到已经觉得头痛的程度。因为存款减少,对她来说,也许是比死还痛苦。” “不错,有趣。”室井抖动着双层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现在,不但品行方面传出了恶名,而且为设立学校而储蓄的钱又受到敲诈,所以村濑妙子产生了杀意,决定杀死滨谷若子。再说,村濑妙子对办学校的构想,是强调道德教育,对于女子的德行讲座,抱着很大的热劲。她不是说,打算请那位外交官寡妇栗宫多加子担任讲师吗?因此,若继续被滨谷纠缠下去,将会妨碍她的新事业。想到这些,就会发现村濑妙子谋杀滨谷若子的动机有好几个。” “好……那么,村濑妙子委托谁去谋杀滨谷若子,你推想过没有?当然不是说,确实知道这个人的姓名,而是大体上是怎样的人物?” “这个吗?”七兵卫刑警合抱着胳膊说:“这个好难,因为村濑妙子不大和别人交往。除了滨谷若子以外,只与几个老老实实的同性有接触。从目前出现于表面的交游关系看时,没有一个人可以推定为凶嫌。因此,也许应该从滨谷若子这条线追踪凶嫌。” “那么?” “正如前面说过的,滨谷若子曾经是应召女郎,以后是吧女,并且与怪里怪气的男人有交往。我想这也是村濑妙子讨厌她的原因之一。比方说,滨谷若子有情夫,这情夫利用滨谷若子向村濑妙子诈取金钱。发现这事后,村湖妙子当然会感到讨厌。不过,一旦被这种人缠住,就不容易摆脱,所以也许觉得除了杀死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那么,凶手是滨谷若子的情夫?” “那怎么可能?这个情夫要是失去滨谷若子,就算从村濑妙子那里得到报酬,也是得不偿失啊,因为滨谷若子还有利用的价值。再说,不管是多么凶暴的人,要他当刽子手,除非有相当大的报酬,或特别的利害关系,否则不会轻易答应。因此,情夫方面,我认为不会是凶嫌。” “那么?” “记得村濑妙子到萤火虫酒吧去过两三次吧?我认为萤火虫的女老板和村濑妙子都把次数说少了,事实上去的次数可能更多。根据我的想法,村濑妙子是到那里物色谋杀滨谷若子的人,而且如意地得到这个人。” “照你的说法,是怎样得手的?” “当然不能在萤火虫酒吧商量这种事,所以村濑妙子先认得一个她认为适当的人选,然后要这个人过后与她电话联络。在电话中,村濑妙子指示对方到某一地点见面商谈。当然付给对方相当多的钱。这个人必然是一向讨厌滨谷若子的人,否则就不可能答应。我认为村濑妙子到萤火虫去,表面上是会晤滨谷若子,事实上是去物色这样的人。” “是吗?” 室井衔了根香烟,脸上露出赞成七兵卫刑警的推理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夹杂着“你的想法有道理,但缺少真实感”的脸色。 因此,室井下结论地说:“总之,村濑妙子对滨谷若子抱着杀意这一点,可以说有某种程度的正确性。” “我认为相当浓厚。” 七兵卫刑警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现在把问题拉回头,假定确实有这么一个女人接受村濑妙子的杀人委托,那么,阳台栏杆的绳子摩擦痕迹,要怎样解释?” “这个,还不知道。就象你刚才指出的,那一身打扮要到二楼去,可能会被人看见。何况用钥匙去开村濑妙子的房门,也是会发出声音。糟糕。” “这一点的确是想不通。不过,你对栏杆擦痕的着眼点很好。我也认为这事可能与杀人案有关。” 两人暂时都沉默不语。 “啊!” 七兵卫刑警突然叫了一声,就在相同的刹那,室井忽然拍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脸颊。 “怎么了?”室井问七兵卫。 “倒是你想到了什么?”七兵卫盯着对方脸上问。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 两人互不相让。 僵持了片刻,室井终于说:“也许我们两人想到相同的事。我是认为那绳子擦痕与偷窃内衣、坠楼死亡的岩濑幸雄有关系。” “一点不错,我也正这么想。”七兵卫刑警兴奋地说。 “不过,我只想到这里为止。因为岩濑是冒险攀登到村濑妙子的阳台,所以到达后,用手抓住阳台的栏杆,然后把绳子绕着栏杆,把自己的身体绑着,以策安全。就象爬山的人那样。但当他要偷内衣时,绳子断了,所以就坠地死亡。村濑妙子听到声音,到阳台一看,发现绳子挂在栏杆上。一时间,她害怕被怀疑这意外事故与她有关,就急忙把绳子解下来藏着。这样的说明如何?就是说,因为是女子公寓,都是一些喜欢论人长短的女人,所以使得她这样做。” “是吗?”这次轮到七兵卫刑警表示怀疑,“我反对你的意见。” “哦?” “我倒认为是村濑妙子放下绳子,要把岩濑拉上来。” “嘿,这个问题可大了。”肥胖的室井睁大了眼睛,“那不是等于说,村濑妙子在帮助岩濑窃取她自己的内衣?” “这一点我还不知道,不过,这样推想如何?当然给小偷放下绳子帮助他,未免不正常。不过,也许是村濑妙子在阳台上面发现正在攀登上来的岩横,觉得他很危险,因而放下绳子,以免他发生危险,或者是岩濑爬到一半身体摇摇欲坠,正巧村濑妙子出来探视,因而向她求救。” “晤,同样一件事,各人看法不一。不过,栏杆的擦痕,可能与岩濑那天晚上的行为有关,这一问题我们的意见一致。” “是的。” 不过,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开朗不起来,因而两人的意见都仍含糊不清。 “等一下。”室井说,“村濑妙子说,那天晚上她在房间里而吧?而且又说,到第二天早上大家把她吵醒,才知道内衣被偷的事。如果根据你的推测,她是知道却佯装不知道。晤,这就得好好想一想。” 室井的表情转为凝重。 “喂,看来我们两人的推想越来越有苗头了,再往前想想怎样?” “对,再想想。” 七兵卫刑警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们两人重新落入沉默,满脸苦思的表情。室井旋转着陈旧的旋转椅,发出吱吱声,肥胖的身体忽而朝这边,忽而朝那边。 七兵卫刑警则离开室井的桌前,去坐在一把粗陋的椅子上,手支着宽额。但很快又站起来走动,看看室井,然后再坐下去。显然两人都绞尽脑筋在思索。 时间整整过了三十分钟,七兵卫忽然过来,把椅子拖到室井面前的桌子前面,跨坐在椅子上面,近近逼视着他的上司。他的眼睛活象注视着凶犯,锐利凶狠。 “组长,我知道了。”七兵卫说。 “啊,知道了?”室井把旋转椅转回正面。 “岩濑幸雄很英俊吧?” “对,是英俊。” 室井不知也发现了什么,声音兴奋。 “据说,岩濑担任男子公寓这边的联络委员时,女子这边的人就干得特别起劲,对不对?” “对,岩濑特别受老小姐和太太们的欢迎,有他在,女性委员就干得特别起劲。” “主任,你说岩濑的身高是多少?” “晤,不太高,大约一米六十厘米的样子。” “体形呢?” “不胖不瘦。” “假使村濑妙子拉拢岩濑,你会觉得怎样?” “没什么不自然。” “据说,岩濑那里周六、周日很少有女人来。这对英俊人,不是太严谨了一些吗?” “是的。” “但又据说,夜里他常常不在房间。” “晤,晤。” “假使岩濑潜入村濑妙子的房间,也没什么不白然吧?” “可以想象得到……对了,男人不能到女子公寓去,虽然在深夜,也可能会被人撞见。所以根据你的想法是认为岩濑男扮女装,就是那有特征的衣服……” “对。所以村濑妙子对门的村上照子只看到对方的人,却看不见脸。村上照子以为这女子是滨谷若子,但事实上到村濑房间的人,不但是若子而已,岩濑也偷偷地来。其他房间的人不是也听见中跟鞋的声音偷偷进入二0九号室吗?岩濑是男扮女装而来的,他的个子不高大,所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就是说,行凶后,服部和子到浴室时,在楼梯附近遇见的人就是岩濑?包着红色头巾,发型就不会被人识破,而且低着头,面孔也看不清楚。就算被看见多少,一定化着妆,匆匆看一眼的程度,可能辨认不出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所以岩濑才进得了女子浴室。那时已快十一点,是没有人洗澡的时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只要有一个人在里面洗澡,就不可能了。另方面村濑妙子显然也是事先通知滨谷若子在那个时间到浴室去。时间上的一致,当然是村濑妙子一手安排的,所以那两人一定就在浴室碰个正着。滨谷若子是外来的人,以为岩濑是公寓的女人,所以对他毫不警惕。当然如果把衣服脱掉就无法掩饰了,所以我想是在更衣处行凶的。岩濑在更衣处勒杀了滨谷若子,再把她放入浴池里面。他们两人虽然是第一次碰面,但滨谷若子的长相,村濑妙子一定事先对岩濑描述过,何况时间一致,所以才顺利地行凶。另外一点,假使浴室有人在洗澡,当然也不能杀人,计划就得中止。这是极受偶然机会影响的计划,所以假使服部和子提早五分钟进来的话,我想计划就不能实行了。比服部和子晚了两三分钟的栗宫太太要是提早到,也是同样不能实行。” “那么,你是说,谋杀内衣窃盗岩濑的人是村濑妙子。” “是的。” “说说你的推理吧。” 第十一章 由于七兵卫刑警认为岩濑幸雄事实上不是内衣窃盗,也不是坠楼致死,而是村濑妙子的伪装。因此,他和室井的讨论进入了白热化。 “根据我的想法,”七兵卫刑警宽阔的额上—对眼睛闪亮有神,“村濑妙子和岩濑从以前就搭上了,岩濑男扮女装,偷偷到妙子房间来幽会。但自从被村上照子发现以来,同性恋的消息就传开了。这事使妙子颇感头痛,但更头痛的是岩濑不住地榨取妙子的钱。岩濑虽然是银行职员,薪水却不多。” “就是说,岩濑敲诈妙子?” “对。可能岩濑威胁妙子说,假使不依照他的要求给钱,就要揭露他们两人的关系。这事一旦揭露,对于妙子会比同性恋的打击更大。因为让男人装扮成女人潜入房间,将成为妙子致命的丑闻。不但会没有脸继续住在那栋公寓,而且以道德教育为目标而预备创办的新娘学校,恐怕也会办不成。” “既然如此,妙子可以付一笔钱给岩濑,结束两人的关系。” “可是,岩濑也看透了妙子的用意,所以不急着隐退。说不定他是打算把妙子的钱全部榨光,才肯罢休。这样一来,妙子就非把岩濑杀死不可了。 “等一下。”肥胖的室井掏出手帕擦拭颈项,“你这样说,妙子的杀人动机已经明白,但被杀死在浴室的滨谷若子该怎么解释?” “哦,这个吗?”七兵卫刑警的表情访佛是说:这事简单得很。“这也是妙子让岩濑去做的防卫式伪装。” “怎么说?” “就是说,妙子要让人们错误到底,认为她是同性恋爱。为此,偷偷到她房间来的人非得是女人不可。由于这样,她必须向大家证明她的对象是女人。当大家知道了死亡的人是滨谷若子后,岩濑潜入妙子房间的事就一笔勾消了。” “照你这样说,妙子是事先就考虑到以滨谷若子作为她向大家证明她们是同性恋的人?” “不错。组长,我认为滨谷若子原先是岩濑的情妇。岩濑不是常常不在他的公寓吗?当然岩濑是偷偷到妙子房间来幽会,但我认为除此外,还到外面与滨谷若子幽会。” “有道理,但萤火虫酒吧的人都没有听过岩濑的名字。” “可能因为岩濑与滨谷若子的关系不是发生在萤火虫酒吧。我是认为滨谷若子当应召女郎的时候认识的。比方说,岩濑叫应召女郎,碰巧叫到的是滨谷若子。其后滨谷若子爱上了岩濑,两人一直保持着关系。其实她到萤火虫酒吧来,不过是半年光景。岩濑是银行职员,是细心的人,担心他和滨谷若子的事泄漏出去。加上他不会喝酒,到酒吧去也没有意思,所以一直在外面幽会。” “那么,妙子到萤火虫酒吧去的事,怎样解释?” “这可能是与岩濑共谋的,就是说,已经计划好要谋杀滨谷若子。” “同时妙子也打算消灭了滨谷若子后也要收拾岩濑?” “我想是的,但当然不会让岩濑知道。她大概是对岩濑说:公寓的人已经发现她偷偷到我的房间来,幸好还不知道事实上是你。将来我也要办学校,所以一定要将错就错,维持同性恋的说法。为此,把滨谷若子作为对象,把她杀掉。反正死无对证,真相不怕泄漏。我想是这样。” “为这样单纯的原因,岩濑会同意吗?尤其滨谷若子是岩濑的情妇,怎么可能为这个就谋杀她?” “这也是我的想象,岩濑对滨谷若子的纠缠,已经感到厌倦。萤火虫女老板不是说道,若子曾泄漏她有个情夫吗?也许岩濑在疏远若子,而若子紧迫不舍。若子当过应召女郎,所以显然也有流氓朋友。也可能她威胁过岩濑,你要是敢不理我,我就让那帮人来找你算帐。因此,岩濑也有谋杀若子的动机。被应召女郎纠缠着,对银行职员是不利的事,而且要谈婚事时,也会成为阻碍。” 这些理论,七兵卫刑警流利地说出来,使得肥胖的室井奇怪地问:“喂,你是什么时候想了这么多的?” “不,只要能够推定一件事,就成为突破的关键,其余的就容易了。” 七兵卫刑警对于自己因多年经验而来的发达的想象力颇为得意。 “惊人!”室井佩服地说。“那么,村濑妙子到萤火虫酒吧去过两三次的事,该怎样解释?” “这是很容易了解的。”七兵卫刑警的表情象是说: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明白吗?“村濑妙子为了让警察和其他的人们知道偷偷来找她的滨谷若子和她是同性恋爱的关系,所以必须事先强调她和若子是认识的。酒吧女老板不也说道吗?妙子对若子很亲热地说话,若子却显得拘谨的样子。可以说,妙子曾经和岩濑一起遇见过若子,若子当然不知道妙子和岩超的关系,对妙子表示客气的态度。妙子为了要让人相信若子是她的宠爱者,非得表演亲热的态度不可。” “原来如此,就是说,证明滨谷若子是村濑妙子的同性恋爱对象?” “是的。” 室井为让自己接受七兵卫刑警的理论而沉思了片刻,然后提出问题的核心:“到这里为止,大体上已经明白。那么,关于谋杀岩濑的顺序是怎样的呢?” “关于这个,我的想法是这样。”七兵卫刑警以谨慎的口吻说:“那天晚上,村濑妙子让岩濑偷偷到她的房间来。在整栋公寓的人都睡熟后,岩濑就可以以男人的本色潜进去。然后妙子找个借口把岩濑带到栏杆旁边,趁岩濑没有提防时,把他推下去。然后再从上面把晒在阳台的内衣丢到躺在水泥地上的岩濑身体四周。这使得他看上去恰象偷取内衣时,脚下没有踩稳而摔落地上一样。就是说,村濑妙子巧妙地利用了女子公寓频频发生的内衣失窃案。制造内衣盗,就很容易把事情蒙混过去。事实上那栋公寓的内衣盗确实是冒着极大的险而行窃的,所以让岩濑冒充内衣盗,坠楼而死,并不会显得不自然。” “晤,不错,好功夫。你的着眼点很好。”室井点点头。 “不过,喂,因为岩濑不是真正的内衣窃盗,所以假使真正的小偷再来偷窃的话,怎么办?” “在今日的社会,变态的人到处可见,一个内衣窃盗失败,另外一个相继而来,是很自然的事。” “好明快的理论。” 室井站起来,在旁边踱方步。 “喂,”他似乎又对七兵卫刑警的理论产生了疑问,“无论如何,岩濑幸雄总是男人,村濑妙子有这么大的力量从阳台把他推落下去吗?如果发生挣扎,一定会有声音。既然没有人听见声音,你说,该怎样解释?” 七兵卫刑警也明白这是一个弱点。 “女人趁男人没有提防的时候下手,应该有某种程度的成功率吧?比方男的靠着栏杆探视外面的时候,女的突然把他的两脚抬上来,男的就摔下去了。在不小心的情况下,任何事都会发生。” 七兵卫刑警仿佛要以自己的力量征服自己的弱点一般,强调地说。 “是这样的吗?”这回室井警部补完全不赞同的样子,“那么,我问你,阳台栏杆绳子的擦痕,与谋杀岩濑有关吗?这擦痕是怎么来的?你能说明一下吗?只是根据你的想象也没关系,说说看。” “这一点还弄不清楚。”七兵卫刑警不得不投降地说。“不过,组长,现场有第三者无法了解的现象,存在的例子并不少。为什么会这样,别人怎么想也想不通,无法解释那种情况。除非逮捕凶嫌,听他说明。就是说,现场往往有些现象是只有凶嫌才知道的。” “话是不错。”室井折着手指,但不知是因为肥胖,还是不够灵活,发不出清脆的声音。“这一点我也是经验过,看过现场的人都弄不清楚的谜,后来逮捕凶嫌,经过他的说明才恍然大悟。这种例子确实是有,” “是啊,所以栏杆的绳子擦痕,可能只有凶手才能说明。” “等一下。虽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不能不考虑。” 室井靠着椅子,沉默地思考。片刻后他说:“喂,你现在的理论,不能解决的疑问仍然存在。” “是吗?” “是的。第一,你说岩濑在浴室杀害滨谷若子后,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从地下室上来,然后以钥匙打开衬润妙子的房间,这当中都没有被人撞见,这个疑问仍然存在。况且从二楼阳台推落地上也不一定会撞死。” “是的。” 七兵卫刑警也认为这一点非得再好好考虑不可。 “第二,我仍不能同意的是把岩濑推下楼去的事;村濑妙子是四十多岁的瘦女人,岩濑虽然不算壮硕,毕竟是体格良好的青年,尽管是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也不见得事情能够顺利进行。达一点除非有合情合理的理论,否则太软弱了些。” “不过,组长,根据以往的犯罪例子来看,没有按照道理进行的情形也是很多。譬如平常力气并不大,但在万一的时候,忽然力大无穷。这种情形不是没有。那是常识不能解释的事。” “是吗?照你这样说,岩濑在谋杀滨谷若子后,没有被人碰见而进入村濑妙子的房间。完全是偶然的幸运?” “晤,也可以这样想。从地下室到二楼的二0九号室,顶多三四分钟。不,四分钟太多了,可能两三分钟就够了。这中间没有被人看见,并不算什么……当然根据证言,那个时间二楼走廊有人出来过,但难道说。一分钟都不会差错吗?才两三分钟的时间而已,不能太重视这证言。” “这也是道理。”室井点点头,“那么,你是想把衬濒妙子捉来看看?” “喂,我是认为她的嫌疑最大。” “要逮捕人,总得有正当理由,目前还不能以谋杀滨谷若子的嫌疑逮捕她,因为没有物证,只能作为证人而已。” “作为证人把她传来,在侦肉之间出现漏洞,就可以直接发出逮埔状了。” “你说得倒简单,但要是出了问题,该负责任的却是我,让我再考虑考虑。”肥胖的室井擦拭着颈间的汗水说。 “组长,谋杀滨谷若子的事暂且不说,先作为谋杀岩濑幸雄凶嫌的重要证人而传讯她怎样?反正那件事是在妙子的阳台下面发生的。只要弄清楚那天晚上岩濑不是从墙壁外面攀登,而是进入她的房间以后,从阳台坠落,那就可以发出逮捕状了。” 室井对这意见没有说什么,一个人斟酌着。他踌躇不能决定到底要接受七兵卫的建议,传讯村濑妙子,还是暂时放开她,再收集一些证据。 “村濑妙子嫌疑很重,这一点是不错。”室井仿佛是告诉自己一艇,喃喃地说。“其他的人都是清白的,只有村濑妙子最可疑。但没有证据,喂,没有证据啊。” 室井的口气好象是没有证据是七兵卫的责任一样。“女子公寓这些人的嘴巴很讨厌,不论是未来的新娘学校校长,或是家庭法院的职员、设计师、女画家,一个个都好象由嘴巴先出生一样,一张嘴巴特别发达。所以没有足够的理由,要再传讯村濑妙子,恐怕不太好。” “既然这样,只好再努力看看。” 七兵卫刑警虽然这样说,但似乎对于继续搜索村濑妙子周围的事,已没有多大信心的样子。 “喂,”室井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把肥胖的身体转过来对着七兵卫刑警,“关于栏杆绳子的擦痕那件事,你会不会认为是村濑妙子用绳子绑着岩濑的身体,从阳台上面把他放下去?” “这个……可是,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当七兵卫刑警一口否定了室井的想法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室井“哦、哦”地听了片刻,放下话简后,表情僵硬地看着七兵卫刑警。 “喂,村濑妙子被人杀死了。” 第十二章 肥胖的室井和七兵卫刑警,以及检验的人到达世田谷的独身公寓时,女子部这边的入口前面聚集了一群人,警察正在驱赶看热闹的人。 看到他们抵达,一个警察马上向他们敬礼。 “村田君来了吗?”室井急急问。 村田是管区搜查课的人,是滨谷若子谋杀案的搜查部主任。 当他们往女子公寓的入口走时、村田正好冲出来。 “嗨,你们到了?”村田脸色苍白,“又有人被杀死了。” 村田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真没有想到连村濑妙子也被人杀死。” 室井在电话中听到消息、时的惊骇,到现在仍未减退。 “是很意外,我简直感到莫名其妙。” 衬田并不知道村濑妙子是室井和七兵卫刑警所推测的谋杀滨谷若子和岩濑幸雄的嫌犯。因此,妙子被人杀害,受到打击的是室井和七兵卫。 “在她的房间被杀的吗?”与村田同样混乱的室井问。 “不,是很奇怪的地方。” “很奇怪的地方?” “是的。地下室楼梯下去的地方不是有一间锅炉室吗?一小时前在那里发现尸体的。” 锅炉室!真是意外的地点,室井匆匆看了七兵卫刑警一眼,这位优秀的刑警也露出了惊愕的眼光。 村田引着他们到地下室去,这里那里都有警察在守卫;滨谷若子遇害时,他们就到锅炉室来过数次,却想不到村濑妙子会在这里被谋杀。从入口看时,看到一个黑衣女人俯身在狭窄的机器之间,灰色的裙子稍翻上来,露出白白的腿。 “尸体发现时就是保持这个样子吗?”室井小心地求证。 “是的,在总部的检验完成以前是不会移动的。” 验尸课的人马上开始拍摄现场的照片,一时镁光灯闪个不停。 拍摄完毕后,验尸课的人把俯着的尸体板上来,村濑妙子的嘴巴流出少许的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痛苦致死的表情。 毋需验尸课员说明也看得见其颈间有一条索沟,面孔紫黑,是勒死的特征。 验尸课员蹲下去,翻开眼皮检查眼睛,又拿出手电筒照射鼻孔、口腔等,然后对站在后面的室井报告说:“推测死亡时间大约十小时至十三小时,详细情形要经过解剖才知道,但从尸体的硬度来看,时间上大概没有错误。” 尸体躺在狭窄的锅炉室,刑警们进不去,只好站在验尸课员的背后。 片刻后,担架进来把村鞍妙子的尸体搬出去。她穿着家居用的短衫和裙子,着拖鞋,没有穿丝袜,一望而知没有外出的准备。当然也没有携带皮包。 验尸课的人判断绞杀用的凶器是麻绳,但可能是凶手带走了,尸体身上和现场都没有找到。 “显然,”验尸人员站起身来对室井说,“被害人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下手的。被害人似乎毫无抵抗,同时凶手可能是相当有力气的人。” 验尸人员表示了他的意见作为参考,他没有说,凶手可能是男人,原因是尚未掌握正确的资料。 “是谁发现这尸体的?”室井问管区的主任。 “是这公寓的管理员。据说,今天早上十点半左右,他到锅炉室来要打扫时,发现刚才那具尸体,马上向我们的管区派出所报案。” 据说,管理员没有打电话给一一0而向管区派出所报案,是因为前不久才发生滨谷若子的命案,搜查总部的名称还留在他的脑中。 管理员战战兢兢地走到室井前面来。 “这锅炉室一向不锁吗?”室井问。 “是的,只是关着,不锁。因为没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所以一向都不需要下锁。” 连续发生了三件离奇的命案,使得这栋公寓的管理员惊慌失措。 “昨夜有没有烧洗澡水?” “没有。本来昨夜是烧洗澡水的日子,因烧水锅炉坏了,为了要修理而没有烧热水。” 如果死后十小时至十三小时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村濑妙子就是昨夜十点半至午夜一点半之间遇害的。既然没有烧洗澡水,就没有人下来浴室,凶杀过程不会被人撞见。 昨夜没有烧洗澡水是一个重要的条件,因为有没有人到地下室来,对于凶杀能否得逞关系密切。没有人经过锅炉室前面,可以便凶手容易下手杀害村濑妙子。 不过,奇怪的是村濑妙子为什么会进入锅炉室? 当然必是凶手把她带进来的。只是如果强迫的,她就会呼叫、抵抗。虽然是地下室,声音还是会传到上面的公寓。 管理员是在一楼角落的房间,但过了午后八点,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他没有听见呼叫声。而且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后,村濑妙子有没有从二楼下来,到地下室去,管理员就看不见了。 因此,无法判断村濑妙子是被迫到锅炉室去,还是自己愿意去。如果是后者,当然凶手是被害人认识的人,而且可能是情投意合的人。不过,就算是情投意合的人,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到锅炉室去?这一点未免奇怪。晚上的锅炉室当然是静悄悄的,而且由于没有烧洗澡水,据说地下室没有亮灯。假使妙子毫无抵抗地到锅炉室去。可见凶手必有相当的理由促使她去。 不过,还有一个情形可以想象。那就是妙子和一个认识的人到地下室,走到锅炉室前面时,对方突然用力把她拉入锅炉室。假使是这样,妙子当然会挣扎,也会大声叫喊才对。 虽然如此,在不能洗澡朗日子,村濑妙子到地下室去做什么?事实上她也没有携带洗澡用具。其中原因是警察想象不出来的。 “试着想想被害人当时的心理状态吧。”室井说。 “村濑妙子显然是被十分亲近的某一个人邀到地下室去的,对方一定是对她说,要跟她商量极秘密的事。当天晚上没有烧洗澡水,所以不会有人进去的地下室是最理想的说秘密话的场所。如果是普通的秘密话,当然不必到地下室去,可以在她的房内说,把门关起来,说话声就不会传出外面。因此,他们所谈的秘密话,想必是非常秘密的秘密话,甚至在房内都不放心说的秘密话。” 室井召集管区搜查总部的人员,把关于村濑妙子的疑点加以说明。 “由于以上所说的原因,村濑妙子是利用岩濑幸雄谋杀滨谷若子。然后利用已经发生多次的内衣失窃的机会,让岩濑伪装偷窃内衣的变态者,从她的房间的阳台把岩濑推下去,坠楼死亡。现在,村濑妙子假使是由于重大的秘密而应邀到地下室的话,这秘密话可能是与她的犯罪行为有关系。换句话说,这公寓里面有人发现妙子的犯罪行为。这样解释才能说明她顺从地到没有人的地下室左,而且又进入锅炉室的原因。也就是说,在职下室还不够放心,非进入锅炉室不可,因为还担心说不定有人经过地下室。” 正召开搜查会议时,警察医务所打电话来传告尸体解剖的结果。据此项报告说,推测死亡的时间和原因,以及勒杀所用的凶器等,都与验尸人员的判断一致。从胃袋中的晚饭消化情形来看,其死后经过时间也更加明确地证明没有错误。 肥胖的室井当场顺便宣布这项解剖报告。 “也就是说,凶手绝对不是外面的人。我想,从这独身公寓的房客追查,一定不会错。不过,据鉴识的结果说,村濑妙子可能是被力气比她大的人勒杀的。此外,妙子是被突袭的,所以个子比她矮的人不可能纹杀她。妙子身高一米六十,是属于较高的女人。她的颈部索沟是水平的,若是比她矮的人勒杀她,索痕就不会是水平,而是倾斜的。由这一点也可以判断凶手不是与妙子差不多高。就是比她高的人……” 说到这里,室井想了想,对自己的话加以注释说:“当然也可以想到凶手把妙子扯倒,再以麻绳缠着她的须项,但假定第一圈是在她没有防备时绕上去的,但那三道索沟之中,至少有一道应该是倾斜的。然而,尸体上的三道索沟都是水平的。由此可知,如果凶手是女人,则个子非比妙子高不可,且是力气相当大的人。因此,也可以说,应该是比四十岁的妙子年轻的人。当然凶手若是男人,年龄方面也可以稍微放松。男人年龄稍大,通常力气也比女人大。” 室井表示,他认为凶手是公寓里面的人,而且是男性。 与女子公寓相连的男子公寓的房客,当然也包括在疑犯之中。甚至身高也都提出来,事情就更明确了。 “动机方面呢?”管区的一位刑警问。 “动机吗?正如刚才说过的,是发现村濑妙子犯罪的人。说不定是岩濑幸雄被谋杀以前,偷偷把事情告诉朋友,这个人就偷偷以此威胁妙子,敲诈金钱。妙子是吝啬的女人,所以拒绝对方。假定这项交易是在锅炉室进行谈判,那么,妙子进入那里就不会显得不自然。在那里妙子拒绝对方的要求,她是骄傲的女人,可能恶言责骂对方。这男人一气之下就……” 说到这里,室井对自己的假定感到矛盾。 因为假使是发作性的行凶,勒杀的可能性比绞杀的可能性大,但凶手却是事先预备了麻绳的。所以室井自己感到语塞。 “这只是假定而已,可能与事实距离很远,请各位只当做一种可能性而考虑。” 另外一位刑警问:“不过,凶器已经推测是麻绳,所以应该认为凶手是蓄意杀人,从开头就计划要杀害妙子,是不是?” 室井被说中了他所假设的弱点。 “这一点是很好的意见,但目前要尽量假设各种可能性,从各方面追查。凶器推测为麻绳,却不是断定为麻绳,所以也可以认为凶手由于偶然的原因而带着麻绳,因而利用它为凶器。” 室井为自己的理论的弱点这样解释后,改变方向说:“因此,男子公寓各房间的房客,以及女子公寓各房间的房客都必须传讯。尤其是女子公寓这边,要查出是否有人看见村器妙子到锅炉室去。她们是一群嘴巴很厉害的人,希望各位适当地讨好她们,以便打听消息。”侦查会议到这里暂时结束。 村濑妙子的房间是二楼的二0九号室,隔壁二一0号室是南恭子,对面二0一号室是细川美奈子,二0二号室是村上照子,二0三号是广田绫子,这四个人是侦讯的重点人物。此外,二楼其他房间的房客都是重要的参考人。 三楼、四楼的人同样不能忽视,因为三、四楼的人也需要利用楼梯上下楼。 “又发生讨厌的事了。” 二0二号室的南恭子哭丧着脸接受刑警的访问。 “昨夜我是十点上床的,所以隔壁村濑妙子小姐的房门到底有没有开,我不知道。” 二0一号室的细川美奈子说:“昨夜我一直在房内,没有出去。但因为昨夜有好看的电视节目,我一直看到十一点半。电视的声音大,加上注意力都集中在画面,所以没有听见村濑妙子的房门打开的声音。” 村濑妙子的房间正对面的村上照子皱着眉说:“这公寓实在太讨厌了。我一直觉得村濑妙子似乎会发生事,当然没有想到是被人谋杀。真是不吉利的公寓,这个月结束,我就要搬家了……哦?昨夜吗?昨夜我的表妹来玩,难得见面,谈话谈得很起劲。当然很晚才睡,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但两人又说又笑,没有听到村濑妙子有没有开门,也没有注意到有没有脚步声……刑警先生,如果不赶快破案,这栋公寓的人都会跑光。” 二0三号室的广田绫子说:“昨夜我是十二点过后才回来,因为在银座参加公司举办的晚会,散会后与几个女同事去了两三家酒吧,所以根本没有遇见村濑妙子。对了,我回来时,村濑妙子的房门是关着的。” 除了这几位是个别访问之外,其余各房间的人,决定把他们聚合在一起询问。 第十三章 整栋女子公寓的房客都集合在一楼的大厅,然而,却问不出足以作为参考的话。 室井担任主要侦讯人,虽然这里的房客多半是中年人,被一群女人围绕着,毕竟感到有一些兴奋。七兵卫刑警也在旁边提出补充问题。 但从结论而言,没有人看见村濑妙子到地下室去。 开头的时候,室井逐一询问,让她们一个个单独回答,但一大群女人聚在一起,不久就变成了聊天的形式。当然聊天的形式自有它的好处,不是全然无益。因为说不定会有人偶然说出接近真实的话。 “事情真是够讨厌。”外交官的寡妇栗宫多加子以她惯有的恭敬口吻说:“消息要是传开来,这栋公寓就没有人敢来租了。” “就是说啊……租金再便宜,也没有人敢住这种公寓啊。” “而且听说租金要涨价了呢。” “岂有此理,我倒想要他降低租金哩。” “是啊……” 女士们的聊天是没有尽头的。 “好了,那就到这里为止吧。”室井终于不得不宣布散会。“谢谢各位女士,如果再想起别的问题,请务必通知我们。” 其实这次聚会使女士们很开心,在一向单调枯燥的生活中,她们得到一种刺激感。虽然没人看到凶手而有些失望,但个把小时的聚合并不是完全令人失望。 女士们离开后,宽大的厅内只剩下室井和七兵卫刑警。“组长,正如所料。”七兵卫刑警说。“这么多的人聚在一块儿,互相牵制,一定问不出什么。” 他对集体询问的方式产生疑问。本来他比较擅长的,仍然是一个个单独地询问。 “我是预料到没有什么结果,所以第一次把她们全部找来。因为我认为女人对这种问题,也许不是互相牵制,而会有一种竞争意识,那就也许会说出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独家消息以引人注目。” 室井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应该受到订正。 总之,到目前为止,第三件谋杀案仍然成为悬疑案,室井感到十分头疼。 这时候,距散会不过—卜来分钟,女子公寓的星野正子慌慌张张跑进来。 “糟糕了!” “啊?” 室井和七兵卫刑警都转头注视星野正子。 “怎么了?” “我的内衣被人偷走了,刚才偷走的。一定是我下来集会的时候去偷的,因为下来以前还好好地晾在阳台。反正请到我那里看一下。” 面庞小小的,个子矮矮的星野正子,说话时的表情仿佛鬼魂出现被她看见一样。因为已经相信偷窃内衣的人是坠楼死亡的岩濑幸雄,所以觉得好象是岩濑的鬼魂出来偷窃似的。当然室井和七兵卫刑警都不认为偷窃内衣的人是岩濑,只是岩濑坠楼而死后没有几天,这变态者就重新出现,不免令人惊骇。 星野正子的房间是在三楼三0九号室,室井和七兵卫刑警经过她布置漂亮的房间到阳台时,看到一条绳子从上面垂挂下去,在风中摇动,他们亮着手电简查看阳台下面,但这小偷的技艺似乎十分高明,看不见爬上来的痕迹。 这时候。栗宫多加子说一声打扰,一面从门口走进来。 “嗨嗨,好可怜。”栗宫多加子对垂头丧气地站在刑警旁边的星野正子说,“年轻人对刑警先生诉说内衣被人偷窃,是多么勇敢的行为啊。我告诉星野小姐,要帮她说,但她表示现在刚好刑警先生在这里。所以要亲自来说。” “你是在这隔壁的房间吧?”室井问。 “是的,我是在隔壁,三一0号室。这里是三0九号室,再过去是洗衣室。” “原来如此,也许是从洗衣室进去,沿着外壁偷窃的……” 两位刑警到洗衣室查看,洗衣室无需下锁,所以随时可以进入。他们以手电筒照射窗外,但仍查看不出凶手侵入的证据。 归途的车中,七兵卫刑警垂着头坐在室井旁边。原以为他在打盹,其实不然,他是一心一意在思考。 “组长。”七兵卫刑警开口,“刚才洗衣室没有下锁吧?” “对,没有锁,因为据说里面没有什么,不怕遭愉,所以整夜任何人都能进去。” 这事怎么了?室井看看七兵卫刑警那张严肃的面孔。 “请等一下。” 七兵卫刑警继续沉思了一分钟左右,然后说:“组长,请你把车子停下来好吗?” “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到那边去走走怎样?” 从车内看到儿童公园就在那边,肥胖的室井听从部下的话,从车上下来。七兵卫刑警早已先踏入草坪,滑梯、秋千等,在黑暗中浮现出轮廓。 “坐一下吧。” 七兵卫刑警在长椅坐下来。肥胖的室井拿出手帕擦擦座位,然后与七兵卫刑警并肩而坐。天上星星闪烁,今天的搜查工作从上午就开始,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这么晚了。 “组长,我想重新温习一遍滨谷若子谋杀案。”七兵卫刑警说。 “哦,好,因为这次村濑妙子被杀的事,与滨谷若子被杀关系密切,所以先温习一下前面的案子也许有帮助。” 室井虽然不认为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已经累了一天,所以把口袋的香烟掏出来。 “滨谷若子被杀的时候,是服部烈子要到浴室时,遇见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这个人以前我是认为岩濑幸雄乔装的。不过,他在杀人后,没有被人看见,这一点到底想不通。我认为岩濑男扮女装,杀人后进入村濑妙子房间。但从地下室到村濑妙子房间之间没有人看见,这一点同样有疑问。” “那么,怎样?” “刚才洗衣室没有锁我才想到的,村濑妙子被杀的锅炉室也是一向不锁门吧?” “对,不锁门。” “假使那衣着鲜艳的女子在锅炉室旁边遇见服部和子后,等和子进入浴室后就返门进入锅炉室的话,你认为怎样?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使这个人是岩濑乔装的,也可以不必让人看见那一身打扮。” “不错,是这样……”室井也抱起了胳膊。“那么,如果是岩濑的乔装,就是说,他在锅炉室放下女人的衣服,恢复本来面目?” “不,不是。我想,这个人仍然是女人。” “嘿,岩濑乔装的说法改变了?” “是的。假使岩濑是凶手,杀人的地方就是脱衣处——以前我这样推测。不过,尽管手法好干净利落,一定会留下移动尸体的痕迹才对。所以,凶手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这女人故意穿鲜色的衣服让别人看,所以说乔装确实是乔装,只是这个人本来就是女人。女人就可以在浴池内杀害滨谷若子。她在锅炉室脱下那红色头巾,红色横条毛衣,绿色裙子,恢复她本来的打扮。” “这个人是谁?” 室井急急问,七兵卫刑警却沉默了几秒钟不回答。 “傻瓜。”七兵卫喃喃说。 “什么?” “哦,我是说凶手。多此一举,反而露出马脚。” “你是指什么说的?” “刚才三0九号室星野正子的内衣被窃案啊。” “你说什么?” “组长,滨谷若子被杀时,在服部和子进入浴室后,接着是谁进去洗澡?” “栗宫多加子,那过分殷勤多礼的老太婆。” “是的,好象是比服部和子晚了六、七分钟进入浴室,所以两人泡在浴池中一面谈话时,和子才踩到了浴池底下的尸体。这位栗宫多加子为什么没有遇见服部和子遇见的那个女人?如果说是六、七分钟的差错,所以没有遇见,那不就是说,这女人是回到女子公寓里面去了?” “等一下,栗宫多加子是住三楼,村濑妙子是二楼,那么,六、七分钟的时间,足够让这个女人回到房间去。就是说,在楼梯和走廊没有遇见,并不算不合理。” “是吗?我倒认为这女人没有进入女子公寓房间,也没有到外面去。” “所以是在锅炉室?这着眼点虽然不错……” 说到这里,室井低叫了一声,因为他已经明白七兵卫刑警在想什么。 “喂,”室井似乎在整理脑中的思想,把话吞下去,然后才提出第一个疑问:“喂,你的意思是说,谋杀滨谷若子、岩濑幸雄,以及村濑妙子的凶手,都是相同的人?” “是的。” “不过,喂,谋杀岩濑幸雄的人,如果不是男人恐怕做不到。女人,而且是不年轻的女人做得到吗?” “组长,这从村濑妙子的阳台栏杆的擦痕就可以知道,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设计好的圈套。” “你说明一下怎样?”室井不了解地说。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能说得太有把握。” “推测也不要紧,说说看。” “从岩濑幸雄被杀的情形先说吧。岩濑的尸体被发现时是第二天早上,但正如解剖尸体的结果指出是午夜一点半左右死的。当时,岩濑幸雄可能是与另外一个女人在村濑妙子的房内。” “晤,那么?” “三个人开头可能在妙子房内说话,然后妙子起身到阳台,收取晾在绳子的内衣。这时,她故意让一件内衣掉落挂在阳台下面墙壁突出的地方。当然丢下一件,不见得就会准确地挂在那盟,所以大概是三、四件一起丢下去,只要其中一件能挂在那里就行了。” “晤,然后呢?” “妙子回到房间说,糟了,不好意思让人看见的内衣勾在外面,取不到,怎么办?假使她请求岩濑幸雄,这男人当然就得爬下去拿吧?三个人便一起到阳台来。” “然后?” “岩濑跨出栏杆要下去,但觉得很冒险。同时这也是妙子和另外那个女人计划好的,使用绳子系在岩濑的腰带。绳子是妙子早就预备好,放在房内的,所以马上派到用场。” “晤,就是说,妙子和另外一个女人拉着绳子的一头,把岩濑吊下去。” “不错。绳子挂在栏杆上面。所以才留下那擦痕。当然岩濑是手脚并用,而且有相当的体重,所以栏杆才会摩擦出那些痕迹。岩濑以不稳定的姿势伸手取下挂在绝壁的内衣,一副猴子一手勾着树枝、一手摘取东西的模样。这时候,两个女人在互相暗示下放开绳子。一刹那间,岩濑摔下去了。摔下去的地方是水泥地,这也是事先计划的地点,而且岩濑当时的姿势是头朝下面,所以就垂直落地……” “不过,绳子放开时,岩濑不会叫吗?” “人在遇到意外时,恐怖之余,往往叫不出来。所以岩濑可能是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先坠地了。” “坠地后,系在岩濑身上的绳子怎么办?” “两个女人之一下楼到外面,从死者身上解下来就可以了。那时是午夜一点半,外面不可能有人,就算万一在楼梯被人遇见,同样是公寓的房客,所以人家也不会感到怀疑。只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从其身上解开绳子时,不能被人看见。事情很顺利……” “晤。” “不但如此,而且这个女人要下去时,顺便以黑色包巾包着村濑妙子的内衣带下去,撒在尸体上面,恰象从上面覆盖下来一样。” “晤,不错。”室井抚摸着双层下巴。 “这事也顺利地做到了……而且犯罪者始终想着伪装,把已故的岩濑幸雄伪装成内衣窃盗,但因为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担心以后也许会出现纰漏,所以为了使人以为内衣盗与杀人有关,以混乱侦查,便也偷了隔壁星野正子的内衣。” “不过,你说,那是从什么地方进去的?” “我们已经确认星野正子的阳台下面没有攀登的痕迹,如果进入她的房间就可以办到了,而她是没有锁门就下楼来参加集会的。” 第十四章 “不过,你所假设的凶犯是,”肥胖的室井说:“六十二岁的人哩。这么老的人,杀得了滨谷若子这样年轻的人吗?二十七八岁,充满活气的人,抵抗一下,年老的一定就输了。” 七兵卫刑警默默考虑了片刻。 “这事我也仔细想过。”他开口说,“不过,组长,我是认为乘虚而入,攻其不备时,年龄上的条件不会成为太大的障碍,尤其是在洗澡的时候。假定两人一起在浴池洗澡,其中一个突然用毛巾从背后绕住对方的脖子。在浴池中,人的体位不稳定,所以突然受到攻击时,就马上跌倒,失去口气。凶手绞住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的头拉进水池中去,一会儿才把毛巾抽回去。这时候对凶手是能否得逞的决定性的一刹那,六十二岁的女人一定是拼着命把对方按在水中,到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年龄上的差别了。我们往往被年龄所束缚,认为六十二岁已经很老,很衰弱,但在这种情况下,力气是相当大的。” “……” “外国不是发生过有名的‘浴池新娘’谋杀案吗?连续把新娘按在浴池中淹死。一八九二年英国的卡雷也发生过八十一岁老太婆把二十八岁的媳妇淹死在浴池的案件,凶手是叫做梅亚丽。蓝卡斯特的老太大,由于她是八十二岁高龄,警察根本就没有怀疑这位婆婆,而作为意外死亡结案。杀人动机,正如日本也时常发生的,是出于儿子被媳妇占据的嫉妒。此外,一九二五年美国新奥尔良也发生了类似的命案,叫做德丽莎。薛华德的六十八岁的老太大,在距离她的家两公里的海岸,把附近一个十八岁少女从小舟上面推落海中淹死。本来少女是带着老太太出去划船玩的,凶杀案是发生在距离海岸仅十米的地方。经过情形是德丽莎看到水中的游鱼,指给少女看,少女弯身探视水中时,老太婆德丽莎突然捉住她的脚提上来。并且为了让她淹死,抓着脚不放。这凶杀案被发现的原因是,老太太不知道少女会游泳。会游泳的人竟溺死于距离海岸才十米的地方,警方感到怀疑而进行调查,终于逮捕了德丽莎。薛华德。” “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调查过。”七兵卫刑警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前几天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法医学专家写的《女性犯罪世界的实例》来看过。” “没有想到你这样用功。”肥胖的室井大感意外。 “我自己也是一直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不管是滨谷若子或村濑妙子的谋杀,只要被害人没有提防,缺少体力的老人也干得了。关于索痕的问题,如果被害人是蹲着,凶手站着,那就不会往后倾斜。” “好。”室井眼睛看着黑暗的地面,走了二、三步。“那么,把滨谷若子邀到浴室的是凶手吗?这不是有点奇怪吗?因为滨谷若子不认识凶手。” “这一点我是这样想,这件事是凶手和岩濑幸雄,以及村濑妙子三人间接共谋的。” “间接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七兵卫刑警慢慢说明,“滨谷若子是被岩濑幸雄邀来的,这一点正如以前的推测,没有改变。而要岩濑邀若子的人是村濑妙子,这一点同样没有改变。村濑妙子这样做,则是凶手建议的,所以是凶手与妙子的共谋。因此,行凶时间村濑妙子才安排与朋友在银座会晤而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不错,有道理。那么,岩濑幸雄知道这谋杀计划吗?” “我认为他不知道,可能他也由于年龄上的条件而没有想到真正的凶手是谁。” “嘿,那么,他以为谁杀死滨谷若子?” “也许村濑妙子对他说,是她自己谋杀若子的。因为这是她们的计划之一。” “可是,她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村濑妙子可能是对岩濑说,那几位朋友是受托作假证言的,事实上那个时间我从银座赶回来,在浴室杀了滨谷若子。岩濑相信她的告白,自认为成了她的共犯。” 室井沉默地考虑了一会儿。 “动机呢?”他走到七兵卫刑警正面站住,“栗宫多加子谋杀这三人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吗?我们在总部传讯村濑妙子时,她亲口泄漏了消息。她对我说:我的洋裁学校也有外国礼节的科目,这方面的课程我是考虑请以前的外交官夫人栗宫多加子来担任。” “这话给你带来什么灵感?” “也许村濑妙子把她的计划告诉栗宫多加子,并且让她投资了一笔钱。但妙子尽管说大话,事实上正如别人的证言,金钱方面颇为拮据。也就是说,栗宫多年来的储蓄,和亡夫的抚恤金全部投入了妙子的学校计划中。后来渐渐发现妙子是欺诈,学校可能办不成。在栗宫看来,可能教洋裁学校的学生外国礼节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她对这事抱着很大的期待,说不定是当做她老后的生活意义。所以当她听到妙子说,这事已告吹时,金钱上和精神上双方的打击一定很大。” “不错。” “办学校的事告吹的原因,听了妙子的说明而知道大部分的钱是被岩濑幸雄诈取的。这事想必是栗宫向妙子追问,逼得她只好坦白说出来。可能妙子也正好在考虑摆脱岩濑幸雄,所以她们两人使商量消除岩濑幸雄。换句话说,这是栗宫的希望被毁灭后的报仇。” “不错。” “于是,村濑妙子便欺骗岩贸幸雄,要他在那个时间邀滨谷若子到浴室去洗澡。岩濑是那种男人,他就照着妙子的话,联络滨谷若子在指定的时间到浴室去。对岩濑幸雄来说,他也已厌倦了这应召女郎,不愿意再被她纠缠。因此,滨谷若子被杀后,也许他反而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是共犯,但没有亲自下手,反而可以借此更进一步敲诈妙子。” “喂,等一下。”室井问:“这样说,岩濑最初不知道若子是在妙子的计划下被谋杀的吗?” “这一点我不大清楚,这些都是我的想象,所以详细情形还要听凶手亲口说明。反正只要大体上能够谋合,我想就可以逮捕。” 室井默默往车子走,待七兵卫刑警在他旁边坐定便对司机说:“请开回刚才那栋公寓。” 二十分钟后,车子回到原先那栋公寓。室井下车,仰头眺望女子公寓,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灯光的窗子增加了好几扇。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室井没有上楼梯、先进入内院,从那里抬头看三楼,从旁边数来第三个窗子还亮着一盏小灯。 室井接着向七兵卫刑警问:“栗宫多加子行凶时是躲在锅炉室吧?当时她是穿着自己原有的衣服,而要替换的那套鲜艳衣服是另外带着吧?” “是的。” “栗宫确定了滨谷若子单独进入浴室,而且知道浴室里面没有别人,她即进去。假装洗澡而行凶。那时候要更换的衣服放在什么地方?” “我想一定是留在锅炉室。” “好。然后她跑进锅炉室,换上那身鲜艳衣服,然后从锅炉室出来,碰见服部和子。” “这是很紧张的赌注,假使服部和子早一分钟从楼梯下来,可能就撞见栗宫从锅炉室出来。当然栗宫在走出锅炉室前,会先小心倾听脚步声,只是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所以相当的危险。” “好。服部和子进入浴室洗澡,栗宫确定了这事后,又回头进来?” “是的,那时候还没有遇见任何人,栗宫便又进入锅炉室,把衣服脱下来放在锅炉室,带着洗澡用具到浴室去。在浴池内一面聊天,一面等侯和子发现尸体。正如她的期待,和子踩到了尸体。” “那么,留在锅炉室的衣服呢?” “我想是趁大家惊恐慌乱之间拿出来的,如果用包巾包着,放在脸盆内,与洗澡用具一起抱着,别人一定看不出来。第一,在慌乱中,一定不会有人注意栗宫多加子这位老太太。这就是盲点。” “好。” 室井点点头,再度做一次深呼吸,然后催促七兵卫一起上楼。 室井敲叩三楼三一0号室的门,七兵卫刑警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门内的动静。接着,他向室井眨眨眼,因为他已听见脚步声走过来。 “哪一位?”栗宫多加子礼貌中含着责备的声音在门内问。 室井通报了姓名。 “哎呀。欢迎欢迎。” 门开了,出现了亲切而客气的栗宫多加子。是个矮小的、六十二岁的老太太。一时间,室井踌躇了起来。 “这么晚了,又来打扰。” 室井不由得恭恭敬敬地寒喧。栗宫把他们两人让进了里面。每一个房间的格式都差不多,不同的只是装修而已。 这里与其他房间的华丽迥然相异,壁上挂满了外交官夫人时代的照片。在朴素而高雅的色调下,弥漫着绚烂已经退色的萧条生活。 “嗨嗨,两位也太辛苦了。请稍等一下,我去沏茶。” 栗宫多加子恰象接待贵宾一样郑重其事,而且有一份独居生活中,客人来临的兴奋。 “太大,请不要客气。”室井阻止地说,“我们一会儿就告辞。” 七兵卫刑警的眼睛往室井那边闪闪。 “事情是这样,最近连续发生了几件离奇的案子,我们想就这些事,请教你几个问题。” “哦,是吗?真是辛苦你们了。好的,我知道的范围内,任何事都可以说,请问吧。” “那我就直率地说。太太,村濑妙子要设立学校,你是否在金钱方面给予他协助?这事能不能请你回答我?” “好,我给他融资一百五十万元,那是以学校设立后,聘我担任理事为条件而融资的。我是把我亡夫的抚恤金,全部拿出来投入其中。” “哦。那么,妙子已经遭遇了不幸,不过,在这以前设立学校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哦,村濑妙子由于种种原因,发现已经不可能设立学校。换句话说,我把一百五十万元投入了泥洼中。” 栗宫多加子高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指尖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在别人面前不表现喜怒哀乐,显然就是高尚的修养。 “关于这一点,村濑妙子有一位情人,叫做岩濑幸雄,你知不知道?” “知道。她什么事都告诉我,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为了她的名誉,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 室井内心犹疑着,一面问:“那就是说,妙子的钱大部分被岩濑敲走,因此学校才办不成的事,你也知道?” “嗨嗨。”栗宫夸大地称赞:“毕竟是警察,调查得这么清楚……一点不错。妙子被坏男人捉住不放,我也非常同情他。” “你不会因此而怀恨岩濑君吗?就是说,妙子由于被岩濑君捉住不放。才使得你的一百五十万元丢入了泥洼中。” “是的,岩濑是狠心的人,我确实对他很生气。” “对不起。”七兵卫刑警突然站起来,“太太,能不能让我们搜查一下房间?” “咦?对我有怀疑吗?” 栗宫的表情仍然冷静如前。 “是的,太太,你有谋杀滨谷若子以及村濑妙子的嫌疑和谋杀岩濑幸雄共犯的嫌疑。” “我吗?”栗宫连惊诧的表情都没有,“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想?” “太大,你在锅炉室杀死了村濑妙子。那天没有烧洗澡水,能把妙子邀进锅炉室的人只有你。你表示要在那里和妙子悄悄密谈,然后以事先预备的绳子绞杀了她。” 栗宫多加子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含着微笑,走到衣橱前面,用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把一叠整整齐齐的内衣拿出来。 “瞧,这些是隔壁星野正子的内衣,镶着漂亮的花边,可惜不懂得洗涤方法,洗得不够干净。” 然后又从下面抽出一条白色的尼龙绳。 “刑警先生,这是从阳台把岩濑先生放下去时所用的绳子,然后又用它缠住村濑妙子的颈项。” 栗宫多加子淡淡地说。 “刑警先生,我对这监狱般的公寓已经厌倦了,这次要到真正的监狱去。我想在那里可以和女囚犯打成一片。不象在这里,彼此都感到寂寞,却为了面子互相欺骗,这种假冒的监狱,我已经厌烦了,而且我的钱也全部丢光了……刑警先生,听说在监狱有制作假花的工作,请你们帮忙向法官说,让我做这个工作好吗?从前我教过学习院的贵族小姐们制作玫瑰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