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尘山海录》 第一章 今夕何夕 山海122年 霞光萦绕、飞虹漫天,大荒之地层林尽染一片金光闪耀,海外之地惠风和煦一片碧波荡漾。各族人平静且安详的生活在大荒之地上。自天帝昊天统领大荒后,五族止休兵戈、停止杀伐已是百年有余。 巍巍昆仑在大荒之西又名不周,广万里、高万里,其高出日月之上,不可见,峰顶犹如天柱有弱水环绕。 不周之山分为三,其下名为玄圃、其间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整座昆仑四分有三之地都为玄圃层,条件极其恶劣,人畜不可近。 中为阆风、若能穿过玄圃到达阆风,此地却是风和日丽、百草丛生。 顶为层城,层城与阆风间有弱水环绕,弱水鸿毛不浮,不可越,其间还有许多水怪猛兽亦或更甚,都是一些民间的口口相传,从未知晓谁人到达过阆风就更不用说弱水环绕的层城了。 天帝昊天在阆风层,踱步于百草之中,时而俯瞰大荒中的族人,时而若有所思的躺在百草百花中仰望着苍穹,暗自叹息。 此刻弱水在霞光下如一面铜镜微风划过碧波荡漾,湖中大雾弥漫看不清前方,水中倒映着两个太阳,一个从大荒之东汤谷刚刚升起而另一个却以缓缓向大荒之西日月山落下。 相传,汤谷有十只离朱鸟,可化作骄阳从汤谷的扶桑树上飞起,飞过海外、大荒之地在海外最东边的日月山吴姖天门峰落下,化作离朱鸟再飞回汤谷,离朱鸟都是一只飞回,另一只才化作骄阳升起,在山海世界中正是一天。而在一年中会有一天出现两日同天的奇观。 突然,水中的两个红日消失不见,大雾茫茫的水中徐徐显现二个人影,从水中走来,却滴水不沾,天帝缓缓站起走向水边。 两位男子一前一后朝天帝走来。走在前面的男子一席红袍无比华贵,一头红发,眉间有一颗火红的印记,一双瑞凤眼远远地望向天帝,深邃之感油然而生。另一个则是一身银黄短衫,眉清目秀,相貌堂堂,缓缓的跟在红衣男子身后,左右观望着什么,手中把玩着一个小鼎。 “天帝,我等已参透碑文,碑文显出八个大字‘佞者作祟,山河破碎’,恐不日大荒将又分崩离析,民不聊生,但碑文却未显现是何原因,起因为何。”红衣男子从水中跳上岸来,一股烈风袭得百花在风中摇曳不定。 天帝听后左边嘴角微微上扬,笑中尽是无奈之意缓缓说道“你二人这几日走后,我时常梦到两条蛟龙缠斗在琅琊山之上,就恐有不祥之事将发生。玉碑却又在这种时候写出,大荒离乱的预言,真不知当如何是好。” “天帝,依我看来当务之急就是发布五方天帝令,召集五族将此事尽早告知” “烛龙此事你与应龙去办,目前只能先依你之计尚且如此了”天帝负身背手缓缓说道,一袭白袍满头银丝,银白的发梢在清风中摇曳摆动。今日无夜,西落的太阳已落入日月山,东升的太阳正当昆仑上空艳阳高照。 “诺”烛龙与应龙齐声拜道。如今整个山海大荒之中只有烛龙与应龙为真神,早已羽化登仙,也只有这两人能在双日同天的日子里穿过弱水进入层城,天帝却是毫无功力,但多年以来的经历及自身的德品加之二神的辅助在五族人的心中早已将天帝看为了领袖一般的人。 天帝说罢,一个人向百花丛中走去说道“你们先行离去吧。” “天帝不与我们一同回大荒么?我等何时来接天帝?”应龙看了看烛龙,向天帝问道。 “我已时日不多,还有一人已六十余年未见,我在昆仑再等她三日,若还未见到那可能是情缘已尽、无须强求,此生也无憾了,届时我唤鹏而归汝等也无需来接我了”天帝盘腿坐在百花中,眼神迷惘,晶莹在眼中缓缓萦绕,说不出的凄凉与感伤。 二神听闻天帝的话又对着天帝俯身一拜后没有多说,化为两条巨龙一赤一金,径直向昆仑山下飞去。 烛龙原名烛九阴,本乃山海大荒中三大顶尖高手之一,功力深不可测,极少出手,见过烛龙出手的人已隔百年有余,已是寥寥无几,相传烛龙与年轻时的天帝曾有一段奇遇,当年为救天帝,凭一人之力与三百高手缠斗,最终同归于尽保护了天帝,死后最终也羽化为神,法身为一只赤色巨龙,更名为烛龙。 应龙原名应岚天,本是北荒一普通族人,当年烽烟四起、战火连天、食不果腹,应龙亲人都死在了兵戈之中,孤身一人浪迹大荒,浪迹至巫山,奄奄一息之时被巫山十四巫救下,后暂居巫山奇遇南极果,服下后有如神助、灵力百倍,加上自身的聪颖后得水伯天吴亲传,学得推宫运气之术、习得吞云吐雾之法。学成后在大荒各地降服作乱妖兽,后在狍鸮之灾中以自己的肉身作为人柱炼化九天玄鼎后羽化为神,法身金龙,更名为应龙,后与烛龙一同辅助天帝。 二神走后过了许久,已是皓月当空,漫天繁星。天帝独自一人靠坐在弱水之畔凝望夜空。伸手将吹散在脸前的白发撩拨到头后,重新盘上发髻。百花的幽香伴着浓郁青草气息,在湖中雾的氤氲下沁人心脾。天帝闭上眼睛嘴角上扬嗅着香气,此刻仿若忘记了一切是是非非,感觉自己已与这天地化为一体,无喜无忧、无痛无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 山海137年 自烛、应二神携五方天帝令召集五帝汇集与琅琊台并警示五族已过十五载,大荒平静如昔,各族生活安定祥和。在这十五年间天帝与烛、应二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为何大荒之中再无三人音讯。 在山海纪元前,西荒兑金之地上的金族云合城就已是闻名天下、群英荟萃的繁华城邦。现在正是金族的主城,狍鸮之灾也未波及到金族。金族可谓是大荒最繁盛的部族之一,金族灵力最强的三人当属白帝禹卿、金神蓐收、窫窳候公孙少典。 窫窳候乃是白帝儿时玩伴,其灵力极强与金神蓐收不相上下,为人谦和且乐善好施,对金族贡献极大,被白帝封为窫窳候地位不在金神之下。 公孙少典有两子,长子公孙焯,为人有些像其父亲谦和憨厚,生来一副天灵之躯,自各族休战以来五族一同在北荒瑶旭岭共建了寒荒阁,收纳五族天赋异禀之人汇集于此,共同研习修灵之术,培养可造之材,为各族培养异士以御当年狍鸮之灾一般的灾祸。公孙焯自幼就被送入寒荒阁修习。次子公孙掣,聪慧过人,性格顽劣,生来体制怪异不能聚灵,无法修灵。 七年前随父亲一同去北荒看望兄长时随行队伍在北荒境内被人奇袭,一行百人几乎全部被残杀致死,父母失踪、亲人离散,公孙掣与寥寥几个门客幸存,被护送回云合城。自此之后开始阅尽天下古典名籍,潜心研究五行八卦之法,机关器械之术,盼能在力所能及之中保护家族。白帝也为此事勃然大怒,几乎与玄帝拉开大战,终被黄帝与炎帝劝阻,自此之后水、金两族几乎是封门闭户、互不往来。 黎明,犹如一把利刃一般,劈开了幽静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曙光。云合城西门外三十里有一片密林,这密林内长满巨大的榕树,枝叶茂盛密不透光,清风徐来吹的密林沙沙作响,一名穿着天蓝色长袍的俊美少年,矗立在密林深处,少年眼昏似秋月笼烟,眉自如晓霜寒月,唇角带着一抹犹如春风般的微笑,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明亮澄澈,环视着周身的机关器械,和斜倒坍塌的一片林木,身后还跟随着几位衣着如家丁门客的随从。 “公子,倾尽三年心血潜心研究的五行天罗阵今日终于大功告成了,威力真是不容小觑啊”身后的门客愕然说道。公孙掣以自己对五行的潜心研究又加上自身的聪颖,竟研究出五行相生之术,又做出机关器械并以人力趋之,相互配合威力比普通人直接打出的灵力胜过百倍。 “你们再以我刚才布下的方位相互传递灵气,从西南点泄力,效果应当更为惊人”公孙掣半蹲再地上,用长短不一的蓍草茎作为五行卦象,不停的拨弄着蓍草茎并说道,话音未落骤然从密林深入飞来一道气浪,气浪如刀刃般强劲紧贴地面,划过之处竟留下了一寸之深的印记,直指公孙掣而来。 门客们见状纷纷飞身上前一同驭气抵挡,气浪撞在金色的气墙之上轰的一声,门客们被冲撞的四散而飞,虽说公孙门客灵力未至高深境界,但也算是金族中有些实力的修灵者,却同时被一道气浪击的四散溃败。 密林深处伴随着一声长啸缓缓显现出一个身影“哈哈哈哈,这西荒兑金的族人灵力也不过如此,还敢同比与水族自诩为大荒最强两大部族真是可笑之极。”此人生的一双眉剑星目,眼神中满是凛冽桀骜,定睛一看居然是人首蛇身,众人皆为惊愕,此人居然是女娲族族人,女娲族深居苍梧山中极少会踏入大荒之地,也不介入大荒纷争,今日却在云合城外亲眼见到女娲族人大为惊诧。 公孙掣不惊不乱站起身来向女娲族人抱拳作揖道“敢为阁下何人?来我金族云合作甚?又是为何要无故打伤我金族?” 女娲少年侧脸相对,不屑道“本来想你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头领,想你也稍有灵力,好让我试探试探这大荒深浅,结果不料众人相救还被我的气浪冲散,我可是只出了五分力罢了。我接你们一招,若你们能伤我分毫我便留下大名,便你日后寻尽千山万水来拜师学艺,也好知道师父的大名” 众门客听了之后皆义愤填膺,起身擦去嘴角鲜血就要上前与女娲族人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公孙掣拦下众人,眼神凌厉微微一笑,瞟了一眼女娲族人道“倘若你死了,可别怪罪于我”。 于是公孙掣以五行八卦方位将门客们依次排开,并告知传输灵气的法门以及发力的关键点位。 众人推宫运气首尾相连整个阵法中充盈着灵气,灵气急速在阵内回旋反转,时而擦出金黄色的气浪,整个阵法周遭灵气翻腾席卷的草木横飞,公孙掣和女娲族人的发梢、衣襟被翻腾的灵气吹的不停抖动。 女娲族人见此状心生惊诧和疑惑,弱不禁风的一群人为何灵力徒增,感受气浪之强劲后,女娲族人也不敢小觑,摆下姿势准备抵挡气浪。 只听西南阵角一人大喝一声,阵内灵气瞬间从此人手前倾力泄出直逼女娲族人而去,飞溅出的气浪气势强劲大开大合,女娲族人双踏地,双手举起形成一道气墙准备接下此招。 眼看气浪翻涌而来就要击倒气墙之时,突然一个人影闪至气浪前方,身法奇快细细看来竟然是位身姿倩妙的青衣女子,以青纱遮面看不清面容。 女子双臂摊开以自身为轴将整个气浪吸在周身回旋,紧接右手向天一指竟将气浪从自己指尖的方向生生迂回了出去。 “姐,你这是作甚?”女娲族人道 “信儿,你简直胡闹,这次出来是让你来寻衅滋事的么?还不快随我回去”女子转向那女娲族人呵斥道,虽说是呵斥但声音极为柔美,宛若一江春水徐徐漂荡;又如疾风劲林沙沙作响,每个字都显得那么收放自如。 女子弱声细语的留下一句“多有得罪”向公孙掣凝视了一眼转身便离去了。那个女娲族人也不敢多说,摇身一变蛇身竟化作人形一身黑袍追了上去,两人径直踏步飞去。 公孙掣与众门客木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为何女娲族会离开苍梧山出没于大荒,又为何在云合城附近出现,女娲族蛇身竟能化为人形,那个遮面女子是谁灵力如此之高,为何蛇身男子对她恭敬有加,这蛇身男子又是谁。诸多疑问在众人的心中盘旋久思不得其解。 两个身影在密林上方朝着云合城急速穿梭,青衣女子眼眸森然一瞪望向男子说道“信儿,你可知道,倘若你真的接下那一道气浪,只怕现在你已是身首异处了”。 女娲男子不屑道“姐,我也奇怪,那群乌合之众本是被我一击四散,也不知道那小子使了什么诡计,后来使出那道气浪着实力道强劲,但不也至于让我身首异处吧” 青衣女子冷哼一声“我使了六阶天玄逆灵才将那道气浪击飞,至于为何灵力大增我也不解,只是听说旧时灵巫们研究古籍发现,当年娲祖曾与兄长常年久居苍梧修灵时悟出推宫运气经过体内经络竟与五行八卦生克之术不谋而合,修灵的至高境界便是虚实相生以本体为五行载体,脱离肉体吸纳、贮藏灵力的本质进而能达到灵肉分离的状态,实现万物为灵的境界。可是这个说法实在难懂,留下的古籍也对五行卦象与修灵之间的联系提及甚少,因此世代灵巫直至今日都未能悟出其中奥妙,看来大荒中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被称为信儿的女娲男子此时已是黯然无声,听的目瞪口呆,想不到那瘦骨嶙峋危机时刻需要众人相救的小子竟然有如此之大的能耐,世代灵巫都未能参详的奥秘却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心中一阵恼怒与不甘。 第二章 女娲真人 “公子,快些、快些,起身下榻了。”家仆站在公孙掣房门外手足无措焦急地催喊着。公孙府宅在云合城内可谓称的上是层楼叠榭、碧瓦朱檐,院内阶柳庭花满是各色奇珍异草。 此时天际刚刚破晓,院内光线朦朦胧胧。过了片刻屋内人问道:“是何时辰了?”家仆赶忙上前对着门缝细声细语道:“公子,已是卯时。” 公孙掣拖着及慵懒又无奈的声音问门外家仆:“卯时?卯时天都未亮你来催魂啊?是不是昨晚你汤水喝多了,起夜解手顺便来逗我玩耍啊?” 家仆吓到面色铁青,赶忙解释:“公、公子啊,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我也不敢戏弄您啊,寅时帝宫就来人带话说白帝唤您辰时于聚灵殿相见,这不是才来催你起身么。”家仆的声音越说越小,边说边将耳朵依凑到门缝边听着屋内的声音。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狠狠的推开将家仆撞翻在地,家仆连忙一个翻身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微微抬头瞟了公孙掣一眼,公孙掣歪头侧脸的低视着家仆,慵懒中带着俏皮的说道:“你不让人好生睡觉,白帝也不让人好生睡。看吧这下好了,你的报应来了吧,非要做这帘窥壁听之徒,摔个鼻青脸肿。还不快去上药,等我亲自给你上呀?” 家仆起身拍了拍膝上尘土,右手挠了挠脑后,看着公孙掣痴痴傻笑:“不敢、不敢,公子膳食和车架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其他家仆都在外院候着您呢。”公孙掣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家仆退下歇息,便朝外院走去。 窫窳候府门外四只独角驳兽腿蹄轻捷、昂首嘶鸣,其状如马白身黑尾,头顶长有一角,虎牙爪,嘶鸣时音如击鼓一般洪亮,可食虎豹,可御敌兵,乃大荒诸族代步与征战的必要之物。驳兽身后的车架也是无比华贵。窫窳候遇难后,公孙府长子公孙焯修灵于寒荒阁常年为下过瑶旭岭,整个府门与氏族的重担就落到了次子公孙掣的身上。那时的公孙掣仅有十五、六岁就开始执掌氏族了,遇难后的公孙掣变得早熟、沉稳,如今的窫窳候府依旧门丁兴旺不减当年,白帝也赐予公孙掣常年享有窫窳候的礼待。 公孙掣坐上车架驰行在云合的街道小巷内,公孙掣撩起锦帘困倦的呆看着窗外,此时大街小巷已是炊烟袅袅,人来人往。不知走了多久,已经来到了聚灵殿前,殿门前层层守卫已是将大殿包围的水泄不通。 公孙掣走入殿内,大殿穹顶镶嵌着各色彩石,殿柱皆是纯金所铸,金碧辉煌,阳光穿透穹顶的彩石照入殿内格外耀眼,公孙掣对着大殿早已是不以为奇,他在这殿内研习古典名籍的次数只怕不下千次。 走过大殿转入左边是一道黄金大门,大门常年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入内,门上刻着一个“禁”字。公孙掣来此千百次也从来没有进入过折扇大门,金神蓐收此时站在门前向公孙掣摆了摆手示意上前。 金神虎背熊腰身长足有七尺,上身穿着一件虎皮短衫,一身横肉,从相貌判断应该四十有余,肩扛一柄巨斧,相传此斧百斤有余,劈山断水不在话下,一只手按在公孙掣头顶不停揉搓并说道:“你小子可真是难请啊,白帝都在里面等候片刻了。哟,几日不见你小子又长高了不少。” 公孙掣闪身躲开,双手整理着被拨乱的头发,向金神白了一眼说道:“金神,我现在已不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今年也二十又一了,能不能别这般调侃我。” 金神大笑:“是是是,现在已是大孩子了,早都应当谈论婚嫁事宜了,若不是你爹娘不在白帝又护着你,去年我非逼你娶了句芒的女儿。”蓐收一边对公孙掣说一边将一只手依附在金门之上,大门徐徐打开,竟是一个密闭四方的小空间,蓐收与公孙掣一并走了进来。金门一闭,门内的情景着实让公孙掣吓了一大跳。 小而漆黑的四方空间瞬间变得华光异彩,脚下踏着星辰穹宇,整个空间时而晦暗,时而明亮,周遭都是星移斗转。骤然画面一变,只见远处两个人缠斗在一起飞身流转,两边气浪大开大合。 蓐收与公孙掣距离这两个人越来越近,公孙掣凝神屏气细细看来,发现两人竟一个是白帝禹卿,一袭金色长袍,长袍上用银线绣着一道道古朴的花纹,薄唇勾一抹浅笑,湛蓝色的双眼犹如一片辽阔的大海,长发披肩,五官线条柔和,好看得令人过目难忘。另一个则是昨日在林中见到的青衣少女,公孙掣急不可耐,走上前去却发现四壁外虽然清晰可见,但却中间阻隔着一道无形的结界,用拳敲击了两下却也能感觉到是一层冰凉之物。 哐的一声,四壁一阵碎玉发出的声响,远处的白帝喊道“你二人进来吧”又转身向青衣女子说“可敬、可敬,想不到这第十四代女娲真人有如此手段,想你师傅当年也不过如是啊,真是后生可畏,最后一招来决出胜负吧” 青衣女子谦逊的向白帝作揖说道“白帝谬赞了,也只不过在此罢了,若是在大荒中恐怕师傅或是您出手全力一击,我怕是连抵抗的余力都没有了”停顿了片刻“那么得罪了”说罢从手中祭出一柄法杖,杖身黝黑,杖头一黑一青、一长一短,如蛇形,两只蛇头长的在上,短的在下,两只蛇头宛如两把尖刃,两蛇之间包裹着着一颗五色石璀璨无暇。蓐收大惊“逆灵杖”。 女子将法杖反手负于身后,法杖在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黑色的漩涡越转越快,突然青衣少女左手食指与中指指向白帝,整个身后黑色漩涡瞬间贯穿青衣少女身体从指间迸射向白帝。 白帝微微一笑,骤然全身金光大作,手臂一抬击出一道金色半月形气浪,整个气浪外围不时包裹着闪电,嗤嗤作响,直逼黑色气指而去。 轰的一声,两道气浪击在一起震的天崩地裂一般,四散开来的灵气极强,公孙掣被吹的睁不开眼一只手挡在眼前努力的想看结果如何,却又感觉自己要被这四溢的灵力震飞。 蓐收伸出一只手挡在公孙掣背后,灵气源源不断注入体内,这是公孙掣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灵气在内体流动,这种奇妙的感觉公孙掣简直不能用某个词语来形容,灵气流淌过五脏六腑仿若一汪暖流穿过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脚下也踩实了些许,公孙掣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这两人之间的对决超乎了公孙掣的想象,这样的对决也是闻所未闻。 灵气炸开定睛看去,顷刻间青衣女子以奇快的速度闪到了白帝身后侧身半蹲手持蛇杖,一端两只如刃般的毒蛇已贴在了白帝脖颈之上,金神微微一笑“还是太稚嫩”,骤然白帝的本体如虚影一般消失,出现在女子的身前,掌心已是正对面门,一道气风划过鬓角发梢娟娟飘起,女子一惊,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腮旁泛起了淡淡的嫣红。 青衣女子和公孙掣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转瞬间两人真是阴阳两隔、生死之间。 蓐收丢下百斤重的大斧,震的众人两耳轰鸣,拍手叫好“新一代的女娲真人果然了得,竟能接下白帝数十招,可惜经验尚匮,白帝速来以下盘聚灵速度极快而闻名,闪身绝又是成名招数,怎么可能站定不动被人以刀剑相架,陷阱太过明显,但还是中了招。” “这是女娲族十四代女娲真人虞曼殊,这位是我们金族窫窳候公孙少典的二公子公孙掣,你们二人昨日应是在城外林中已是见过面了吧”金神立于二人间介绍彼此,二人相视点头示意。 这斗转星移的密室、聚气化实的对决、女娲真人的出现诸多疑问在公孙掣的脑中盘旋,令他最疑惑的是为何白帝要召他前来让他目睹一切,实在是令他久思不解。 白帝虽说与窫窳候是儿时挚友但两人岁数相差十二,只因当年两人同在一乡,两人从小修灵天赋极高,且对此兴致盎然,少时两人经常在一起研讨修灵的法门,一同外出在大荒中游历,如亲兄弟一般。白帝从小就对公孙二子宠爱有加,在窫窳候遇难后独挑大梁的公孙掣更是疼惜:“掣儿,近日可是安好?”。 公孙掣回了回神,行礼道:“白帝费心了,近日一切皆安好,只是许久未收到家兄消息了。” 白帝扭过头去对虞曼殊和蓐收说道:“女娲真人,请先破除空间结界,我需和掣儿先出去聊聊。金神,你就带女娲真人在咱们聚灵殿里观游一番吧。” 虞曼殊与蓐收一并行礼后,虞曼殊将逆灵杖平举胸前,双眼紧闭嘴中念着女娲一族才懂的女娲咒,骤然整个斗转星移的空间消失,公孙掣眼前一黑,再看清时,已是发现四人在聚灵殿金门之外了。 公孙掣回头看去,蓐收已是带着虞曼殊向内殿走去,却发现虞曼殊双眼如冰一般清透深深看了公孙掣一眼,婉如万道寒冰刺入心中一般,他不知为何“难道她还在为昨日发生的事而记恨我?” 白帝拍了拍公孙掣的肩膀示意跟随并说道:“掣儿,你兄长去北荒已约二十年了,你父在北荒出事之后,你兄长回云合的次数愈发的少了,我们与水族关系甚为紧张,我也不便过问玄帝。当初只因大荒经历了狍鸮之灾后五族一同建立了寒荒阁,因此五族都将人才送至寒荒阁,当年水族与我金族势力不相上下,但水族尚武金族好柔,最终将寒荒阁建立在了北荒。送你兄长去之前我再三劝你父亲,毕竟寒荒在水族属地,自己人还是让我们自己人来培养的好,可是你父亲执意如此,唉。”白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两人踱步在聚灵殿的廊庭之中,白帝接着又说“你可知为何今日唤你前来?” 公孙掣瞪着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脸茫然的看着白帝:“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多,而且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时半刻真是猜不透其中究竟。” 聚灵殿内雕梁焕然、金玉交辉、宏伟无比、富丽堂皇,一扇扇雕花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数不尽的典籍,两人走着走着穿出殿内来到了后院,院内虽说不大但也是池鱼花鸟,亭台楼阁,白帝看着池中游动的鱼群,黯然垂下眼帘说道:“掣儿,我一生都在思考我为何而来,又存在着大荒之中是何意义,当年凭着一腔热血任了着第三代白帝已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中终于了然,时世能造就人,而人永远也造就不了时世,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尽职这白帝了。” 第三章 侯府惊变 渐渐的院内起风了,吹的枫树摇摇曳曳,不时挂落几片叶子落在两人的衣衫肩颈上。公孙掣眉头紧锁,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白帝甚为不解的问道:“白帝为何会有如此顾虑,我金族如今与水族比肩同是大荒最强的部族,金族城邦车水马龙,街道之上摩肩接踵,部族各个雅人深致,金族部族欣欣向荣,为何白帝会如此想来?” 白帝颔首低眉,满面苦涩,英武的面庞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但这微笑中却又掺杂了无尽的无奈,摇摇头对公孙掣说道:“你年纪尚浅,又贵为窫窳候之子,自小就不曾怎么远行过,在这云合城中深居高阁,能过上如你这般日子的人恐怕这大荒之中真是少之又少,世人总是看到这云合城的繁华与富丽,却不知当年为了建这云合耗费和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在云合城始造初期,金族从大荒各地搜罗来近万人修筑云合以及后期的聚灵殿,相传金族凭借威慑,强行从大荒各族征收褐衣不完、并日而食的穷苦族人,在修筑中死去的人少说也有半数。 白帝站在池边望着池中的鱼群,鱼群再两人身前游动,似乎习惯了喂食,在跟岸上的人讨要着食物一般,突然白帝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丢向鱼群。 噗通~ 池面泛起一层涟漪,鱼群也同涟漪一般四面散开。 不一会儿,鱼群又聚集而来在两人身前的池中游动,讨要吃食。白帝抬手一指,嗖的一声,指锋奇快一道气指直指鱼群,水面波澜不惊,待公孙掣反应过来凝神看去才发现红色的鱼群中竟夹杂着一点鱼肚白,这是早已被白帝悄无声息射杀的死鱼,鱼群毫无反应依旧在原地游动、打转,不经意间还碰撞着翻了肚皮的死鱼,依然如旧。这一指连公孙掣都未能察觉,更何况是这一群只顾讨要吃食的池鱼。 公孙掣俯身看着池中兜兜转转的鱼群,又回忆了白帝刚说的话,皱眉思考了许久问道白帝:“世人如池鱼,被圈在这斗筲之大的池内,作为权贵的观玩赏物一般,总是疮好忘痛、哀哀苟延的讨要吃食,却浑然不知站在他们上方,甚至立于顶端的人早已以不为察觉的手段随意抹杀和掌控他们。” 白帝看着公孙掣眼里满是赞赏与惋惜,却也不知白帝为何惋惜:“掣儿,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让你背负的太多,以至于本该风华正茂的你心智却被磨练的如此老成,能领悟的如此透彻。但你不觉更令人惶恐的难道不是这鱼群对已死的同伴从身边擦肩而过,熟视如睹么?不以为然的仍在原地兜转着讨食。”白帝边说边皱紧眉头,整个看起来之前的神采荡然无存,仿佛迷失了自我一般。拍了拍公孙掣肩头:“不说此事儿了,不说了。” 公孙掣自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白帝,在他的心中白帝总是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眉宇间皆是英气,不曾想过此时此刻这个神情恍惚、满面愁容的人竟是金族白帝,不但精神上有些不振,而且总是欲言又止,想与公孙掣一吐为快,又囫囵的咽了回去,似乎隐瞒了什么。 白帝定了定神说道:“你定是心中有疑,为何今日唤你来此,女娲族从不涉入大荒之地,但这次女娲真人来此却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你在聚灵殿研习五行之术已有年月了,但近日听闻你融合五行与修灵的法门造诣甚高,昨日你们在城外相会已互相见过,这次女娲真人来我云合却未能在聚灵殿内找到答案,但她盼你随她去苍梧,一同研究五行之术助她解开难题,你若随她而去她便会在路上告知你一切起因原由,故我唤你到此,我也望你能在这大荒中游历一番,亲眼看看这真实的大荒。但是去是留,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 两人站在青松院内,斜阳已西下,扫在两人侧脸上,公孙掣已是听的不知所措,他看了看白帝久思不语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白帝眉头舒展,嘴角微扬:“回府吧,细细想想再做决定,如若是要去明日正午来西城门便是了。”说罢负手背身,缓缓离去。 公孙掣看着渐渐走远的白帝,背影中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哀愁。 …… 回到府宅一路上公孙掣思绪万千,是否真当该去大荒间游历一番,又有女娲真人相伴,当不至于一路坎坷,旧时就听说女娲一族博大精深,当年名震大荒的《伏羲注》也是出自苍梧女娲,可如果他走了氏族怎么办?父辈的基业又当如何?若要上路明日就当启程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是不多。 傍晚用过餐食之后,府院内传来悠悠荡荡的箫瑟声,轻灵飘逸、馨沁淡雅。公孙掣跪坐在院心亭的石桌前,石桌上摆着一座青铜香炉,香炉中徐徐飘出一缕青烟悠然凌空去,随风缥缈还。香炉旁摆放着三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只偌大的檀木瑟,瑟有五十弦,公孙掣井井有条的抚弄着琴瑟,声音如高山流水令人舒缓,一旁的乐童吹弄着一只木箫清脆悦耳,乐声丝毫不比公孙掣的逊色,可见乐童应当是窫窳府精心挑选的。 每当心中苦闷或是思绪凌乱的时候,总喜欢叫来乐童与他合奏当年《伏羲注》里的‘苍梧九歌’选节,《伏羲注》包罗万象修灵仅仅是其中微乎甚微的一部分而已。 乐声渐弱,公孙掣转头对乐童说道:“上次就已提醒过你第三节的商音你总是奏出羽音,总是不在意,唉,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好。” 乐童低头不敢言语,手中摆弄着木箫神色颇为紧张。公孙掣笑笑说道:“下次着重注意就好了,别摆出一副哭丧脸,又不是天掉了下来,不就一个音错了么。” 公孙掣拿起桌上糕点起身递给乐童:“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你陪我奏上一曲甚是快哉。” 乐童呵呵一乐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瞪大了眼睛对公孙掣又是比划又是作揖,公孙掣也被他逗得开怀大笑,对他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快吃吧。” 乐童如释重负捧着糕点盘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对于大荒中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细腻精致的糕点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几块,公孙掣看着乐童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满是欢喜。 吱……内院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四五个门客手持兵刃向公孙掣徐徐走来,这些人都是前日在城外林中与公孙掣同行的门客,没有家仆前来通报且门客不得进入内院,公孙掣看出事有蹊跷拉了一下乐童的袖襟示意跟随,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亭子,向公孙掣卧房缓步移去。 门客们正好在大门、卧房、亭子间的丁字口驻足挡住了公孙掣的去路,公孙掣朗声道:“你们几个何故擅闯内院?” 一位带头的门客先是作了个揖接着说道:“公子啊,平日里你着实带我等不薄,但是你的五行术实在玄妙,又有人极为感兴趣花了大手笔请公子前去,我等实在不想难为于你,请公子乖乖随我去一趟,免得动粗伤了公子,对公子不敬。” 话音未落站在后排的门客急不可耐开口说道:“费什么话,咱们只管把人带回去,要的是他能开口说话,活的就行,打断双腿带走便是了。”说话的门客体型硕大,满面的横肉,邪气一笑竟连牙槽都漏了出来,甚是令人生恶。 “怎么能对公子如此不敬,公子一向是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我们,衣能保暖,食能果腹,这云合城乃至整个金族谁人不知公孙氏族为人谦和,待人以善,我们怎么能过河拆桥。”带头的门客向身后说话之人摆摆手,又转头对公孙掣说道:“在下已是万般想保公子周全,若是公子依旧不答应,这位鲁莽之人若是硬要打断公子双腿强行带走你,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了,公子可不要抱有幻想,外院还有二十多个我们一行的人呢。” 公孙掣脸色白皙、清瘦,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暗自心想‘我对这些人至仁至善,连年收留一些逃难至云合的苦命人,有的人在这窫窳府内也有五、六年了,今日却反目做出这等见利忘义之事,手段还如此狠辣,实在心痛。’ 狂言的门客大吼一声:“费什么话,真啰嗦。”手提大刀飞身便上朝着公孙掣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公孙掣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毫无灵力虽然对五行、修灵的法门颇有见解,但是实战对于他来说真是无能为力,若是能逃回卧房中,还有回旋的余地,今日这群人若要他死,他也只能束手待毙。 正在此时从外院冲来两个门客和一群家仆,有的手拿棍棒,有的拖着扫帚、木板等杂物与门口的带头作乱的几个门客对峙,家仆们个个瑟瑟发抖却一步也没有退让,大喊:“公子快逃!” 狂言的门客这时也已冲至公孙掣面前,手起刀落,就在刀落一瞬乐童一把推开了公孙掣,一刀劈在石地上劈了个空,震的门客双手一麻,刀也随即掉来出去。 乐童趴在地上死死抱住狂言门客的大腿,两只手紧紧扣成一个死环,嘴里咿咿呀呀的示意公孙掣快走,狂言的门客见状狠狠一脚踩在乐童后脊上,这一脚踩得乐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表情及其痛苦,眼角挂着些许晶莹望着公孙掣,一脸急切,张着满口鲜血的嘴朝公孙掣咿呀叫喊。 公孙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股悲凉从后背穿过脖颈直冲头皮,瞪大了眼睛看着狂言门客一脚一脚的踩着乐童,乐童满口鲜血却死死不肯松手,心下凛然‘已经有人为了我牺牲了生命,我站在这里也是徒劳。’一咬牙看了看内院大门处,家仆和作乱的门客已是打作一团,三步并作两步朝卧房跑去,公孙掣跑进来卧房,将门狠狠的摔关起来,整个人两眼无神的瘫坐在了地上。 第四章 又逢劫难 这发生的一切,使他莫名回忆起了七年前发生的事,瘫坐在地上仿佛一切历历在目,意识一点一点变的模糊,眼前浮现出的全是当年的画面。 一行队伍约有数百人,徐徐的在山谷中缓行着,队伍前排是手持盾牌、兵刃的甲士,中排是一辆四驳车架,四只驳兽一看就是驳中精品,身形魁硕,体魄强健,车架也是雍容华贵,车旁是四名骑着驳兽的人在两边保护,看似像是窫窳府的门客作为窫窳的贴身侍卫,车内坐的自然是窫窳候夫妇,后排则是一些跟随队伍缓行的仆人,拉着装满食物、锦缎等杂物的车身影交错。 公孙掣骑在一头幼年驳兽上从队伍的前排驾至后排,又从后排跑至前排,嘻哈玩耍。 “掣儿,慢点骑行,小心摔着了!”窫窳候夫人撩开锦帘探出头来,声音极为柔美。公孙掣骑在队伍前排,转头往来嘿嘿傻笑欢快的答道:“知道啦,知道啦!” 轰的一声,队伍左侧的山崖突然崩裂,巨石从山崖上朝着队伍滚落,众人与驳兽受惊后乱作一乱,窫窳候一把撩开车架门帘朝身边的侍卫喊道:“快去保护掣儿!”四名门客听闻后骑着驳兽快速向公孙掣方向驶去。 公孙掣骑乘的驳兽年纪尚幼,被山崖的崩裂声吓得如惊猿脱兔,抬蹄嘶鸣将公孙掣从背上摔将下来,公孙掣被摔得神迷目眩昏厥了过去。 …… 突然,公孙掣的视野变得极高极远,像是站在了山崖之上,周围皆是穿着黑衣的蒙面人,黑衣人们扔下锁链,一波接着一波顺着锁链滑入山谷,他能看到整个山谷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远处人群稀乱,他看到昏迷的自己躺在山谷中,甲士包围着他,巨石从身边滚过,四名侍卫上前将昏迷的自己托上驳兽背部。 滑入山谷的黑衣人们与甲士缠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手段残忍毫不留情,甲士们显然不是他们的敌手,顷刻间,一大半甲士已丧命山谷,或是被残杀,或是被巨石砸死。侍卫将公孙掣送至车架上,母亲紧紧的抱着昏迷的公孙掣。窫窳候见孩子安然被送回对侍卫说了一句:“保护夫人”提剑便飞身冲入厮杀的人群中。 窫窳候一身白色素袍,手持一丙银白长剑,剑身长约三尺,剑鞘两侧镶着两条玉龙,玉龙碧绿通透一看便是南荒翼山遗玉所制,可谓是上成佳品,窫窳候抽出长剑在人群中左右挑刺速度极快,黑衣人纷纷被击倒。 以窫窳候为界,竟然杀的将混战在一起的甲士和黑衣人分割开来,窫窳候也不多说,徒然右手将长剑掷在空中,左手反手一接将长剑背于身后,右手收掌…运气…隔空一掌打出,浑厚的灵气瞬间向黑衣人群爆射而去,人群被这一掌击的四散而飞,前方的黑衣人非死即伤,山谷的前端烟尘飞扬,所有人都木然的看着窫窳候丝毫没有声音,整个山谷被窫窳候这一掌震的哑然无色,只能依稀听到细小碎石甩打和风沙的呼呼声。 “哈哈哈哈,妙哉、奇哉!”从后方传来凄厉的笑声,众人大惊转头看去,一黑衣男子面前戴着一个红色面具,表情极其狰狞。单脚站立在窫窳候的车架顶端的木雕上拍手叫好:“不愧是窫窳候,灵力果然深不可测,真是可畏可叹。” 不知此人是何时进入人群,站上车架的,车架旁边的四个侍卫对他的行踪毫无察觉。四人拔出兵刃一脚踏在驳背上朝男子跳去,男子犹如脚下生风,一只脚踩在车顶转了一周,另一角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隔着一丈远竟将四个侍卫齐齐踢飞,四个侍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男子跳下车架,朝着窫窳候凌空一指,气指直接从七八个甲士的胸膛前贯穿而过,铛的一声!窫窳候用剑挡下气指。 男子开口说道:“南荒的离火玄晶果然了得!但是为了窫窳候妻儿的周全,在下还盼窫窳候不要轻举妄投。”男子一只手指着身后的车架,一只手将面具缓缓摘下,丢在地上。 窫窳候大惊失色,喉咙哽咽的几乎说不出声音,囫囵的从嘴里硬挤出了两个字:“是!你!” 男子抿了抿鲜红的嘴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阴邪的笑道:“真是对不住了,吓到了窫窳候,现在这个情况颇为复杂实在是在下不想看到的场面,我们不妨在做个交易,如何?” 公孙掣极力想看清楚男子的面容,可是无论他怎么定睛、如何入神就是看不清男子的相貌,男子突然向山崖上方公孙掣的方向往来,两只眼睛如尖刀利刃般死死盯着公孙掣。公孙掣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冷颤醒了过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神游时男子的音容样貌,只是记得看到过他鬼魅般的笑容、蛇蝎般的眼神,却怎么也记不得面容,他很是惊讶,为何刚才会回忆起七年前发生的事,还看到了许多当时自己不醒人事本没见过的画面,是不是这件事在自己的内心中压抑太久,使他产生了幻觉? 屋外的打斗、尖叫声打断了公孙掣的思路,他透过门缝看到内院地上多数家仆躺在血泊之中,仅剩的寥寥家仆拿着棍棒颤抖着与作乱的门客对峙在院内,作乱的门客如切瓜砍菜般将剩下的家仆残杀后朝着公孙掣卧房走来。 公孙掣看着屋外家仆为了保他周全,明知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但一个个不畏生死与作乱之人周旋至最后一刻,看的他心如刀绞、五内俱焚,双眼发红恫吓一声。 屋外作乱的门客一惊,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骤然整个内院沿着院墙大火四起,整个内院被熊熊大火围住,火势极强将内院整个封死不可出入,院内亭的瓦砾中射出万点星芒,速度极快毫无死角的射向内院的四面八方。 随着几声惨叫,作乱的门客避之不及,纷纷应声倒地,细细看去身上扎满了千万支细针,有两人仍站在针雨中,一人用掌风形成一道气墙将飞来的金针刮卷出去,一人则身手奇快的以手中长剑快速挡下飞来星芒。 “进屋!”一名门客大喊一声,两人随即踹开房门,跳入公孙掣卧房内,卧房里公孙掣掀开案台,摆弄着案台下一排排机关应当是他这几年研究、安置的成果。内院满是横飞的金针,火势也愈烧愈大,大火从院墙向整个内院蔓延开来,直逼卧房,此刻着实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门客手持长剑顶在公孙掣脖颈上慌乱的怒吼道:“快关了机关,否则杀了你。” 公孙掣死死瞪着门客问道:“为何昨日在城外林中不掳走我?今日才动手?还搭上了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我等在你府中潜伏数年,为了就是等你将五行之术研究细透,谁知道今日打听到你去帝宫,白帝命你出走,打乱了计划,只好今夜起事。”门客透过窗户看着院内的形势,忐忑不安的说道:“我等不想要你性命,只是奉命带走你,快关了机关,否则大火烧进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卧房之内。” 抵在脖颈上的长剑一点点嵌入公孙掣脖下的皮肉里,鲜血顺着长剑滴下,公孙掣看看作乱的门客仰头大笑:“我救不了他人,也救不了我自己,这次我就和你们玉石俱焚,死也拉上你们垫背岂不快哉。” 就在作乱的门客看出公孙掣赴死心意已决,不知所措时,屋外一声异响,屋内三人齐齐朝院心亭方向看去,一把长斧带着冲天火光从天而降,砸的院心亭七零八落,瓦砾横飞,射出金针的机关也被砸的支离破碎。 三人大惊,就在三人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一人自上而下,破顶而入不偏不倚的落在公孙掣身后,左手三指捏在门客长剑的剑刃上轻轻一震,震得门客虎口一麻,松开了握着剑槟的手。 公孙掣侧脸看去,身后之人竟是金神蓐收,电光火石之间蓐收左手捏住剑刃向外一转,剑锋瞬间划过身边门客的脖子,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右手悬空对着右前方的另一门客一掌打出,将门客击出了卧房重重的摔在院心亭的废墟之中一动不动。 蓐收一把抱起公孙掣破顶而出,跳再房梁之上,一个箭步踏空而起径直飞去,卧房外部的墙面横梁被大火熏烧的已是乌黑酥软,院墙和其他房间几乎都已坍塌,公孙掣看着身下的府院,内院已是断壁残垣,尸横满地。外院地上同样躺满了家仆和门客错落的尸体,金族卫兵此时也已赶来匆忙的在下方救火,显然这场灾祸蓄谋已久。 第五章 定魂珠 蓐收踏屋跃梁,只手抱着公孙掣飞走在云合城的琼楼金阙之间,此时皓月当空,今夜的云合一反以往灯火阑珊的常态显得极为安静,八街九陌只亮着零星灯火,远远望去窫窳府内火光冲天与此时的云合真是格格不入。 公孙掣双目无主,白皙的脸上,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抬头低落的向蓐收问道:“金神,为何他们要作乱劫我?形同废人的我到底有何价值让这么多人为我搭上性命?” 蓐收没有看腋下夹着的公孙掣只是盯着前方帝宫方向说道:“只怕是与你这些年来研习五行术有关,我金族自修筑聚灵殿后千百年来都在探究《伏羲注》中的奥秘,这些年来大荒中人无一不为之狂热,仅其中修灵一节天下名士就研习了五百年,更别提融入五行之法了,而你出事后的几年里就初窥门径,小子,你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得羡煞多少人么?” 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千丝万缕纠缠在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是接着追问:“我们去往何处?金神又如何得知今夜候府生变?女娲真人找我是做何故?当年我父候出事金神了解多少?”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问题”蓐收眉头微皱右手中指重重弹在公孙掣额上,长吁了一口气:“告诉你,掣儿,只此一生临死时人才能恍然,除了当下活着的每时每刻其余都将成为虚无,你要庆幸你还活着,过去的事既然木已成舟就别给自己徒增伤悲。我现下送你去帝宫最为安全,你父侯的事一直都是白帝亲自在追查,出事后,白帝就对你倍加照料,设下多耳目随时保护你,生怕你再出事,今夜就是有人来报,否则你的小命已是不保,至于女娲之事我是一概不知了。” 两人三言两语间已是来到了帝宫门前,侍卫见到是金神蓐收纷纷作揖,开卡放行。 公孙掣一路上听着蓐收的话心里感到万分感激,自幼白帝和金神就待其如子喜爱有加,如今父侯不明下落,但此二人更是对他视若珍宝,让他尤为感激的,是那句‘每个人只此一生临死时候才能恍然,除了当下活着的每时每刻其余都将成为虚无,过去的事既然木已成舟就别给自己徒增伤悲。’在他心中回荡久久不能释怀。 穿过一道道宫门,两人来到了白帝行宫的正殿,白帝早已站在殿门外,公孙掣衣衫褴褛,玄青素衣上布满了尘土和血渍,脖颈上的划痕血迹未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森然,自小备受呵护的他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白帝只觉背脊一凉,心下生痛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公孙掣抱在怀中,在其的后背轻拍了几下,对蓐收说道:“金神,先带掣儿去客房歇息片刻吧,让医师处置一下伤口,我随后过来。” 蓐收点点头携公孙掣向左侧偏宫走去,深夜的帝宫四下无人,静的能听到两人踩在地砖上细碎的‘咔咔’声。虽然公孙掣身形高挑,但金神的身形实在太过高大魁梧,两人走在一起公孙掣显得就如同孩童一般,公孙掣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影子,微微扬起了嘴角。 蓐收搓了搓胡茬,挑着眉毛调侃的问:“傻小子,被人揍了,还傻笑呢?来我看看是不是方才被打到脑袋打傻了。”公孙掣抬头望着蓐收的眼睛,蓐收看着他眼里满是暖柔,被他这句毫无幽默感但却又如此温暖的调侃逗的笑出了声音。 “我只是在月光下看到金神和我的影子,想起了儿时和父侯一起在帝宫散步的往事。”公孙掣停下了脚步,目光从蓐收转向了深邃的天际,望着漆黑无尽的苍穹接着说道:“儿时,父侯告诉我,照亮大荒的本是明月而非骄阳,只是后来有了离朱鸟,有了昼夜之分,人们就淡忘了曾经永挂云端的明月。听父侯说大荒有座不周山可以踏上云端,真想去看看天的那一边究竟是什么。” 蓐收半蹲在公孙掣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脖颈上划痕说:“掣儿,一个人如果有了秘密,那么他就真的长大,云合这座牢笼关了你太久了,你应当去看看外面的大荒是个什么样子的,若有一天你踏上了不周山的云端,你自然就看到了你所想看到的。” 为公孙掣备好的卧房门前已是重兵把守,四五个医师也齐齐站成一排,一队队仆人端着果品、糕点在客舍门前出出进进。医师处理了脖颈的伤口后就纷纷退下了,仆人打点好一切也退出房间在屋外听候。 金神二人在屋里清茶漫谈了片刻后,白帝推门而入看着此刻情绪舒缓的公孙掣舒了一口长气:“掣儿的伤势如何?” “无碍”蓐收答道:“白帝,掣儿脖颈的伤医师已处理过了,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大的伤损,我去门外恭候了,若有什么事情你唤我便是。” 白帝点了点头,从手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递向公孙掣,小瓶雕刻娟秀一看就是不凡之物:“掣儿,服一颗瓶内丹药,剩下的你先收好。” 公孙掣倒出一颗拿起服下,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喉咙向下滑动直至小腹,骤然体内数道灵气游走在全身穴位、脉络之间,原本淤堵的经络尽数被这些气冲开,感到身体无比轻松,精神百倍。 金神掩门而出,白帝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对公孙掣细声说道:“这里面装的是当年天帝赠予初代白帝的宝物,是金族的无上至宝‘定魂珠’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将它服下,日后遇到危险定能保你周全,且记不可告诉任何人。”本席坐在案台旁的公孙掣一听吓的拔地而起,将小盒推回给白帝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大荒五族各有一宝分别由五方人帝各自持有,这定魂珠乃是金族无上至宝,今日白帝要交于他,对本族如此重要的东西他怎能收下据为己有。 白帝再三相说公孙掣宁死不从,白帝也是拿他毫无办法,直接打开了小盒,取出一个樱桃一般大的黑色小珠,一把塞进公孙掣口中,又运气将定魂珠送至体内,公孙掣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如鲠在喉,狂呕不止。 白帝哈哈大笑:“掣儿,着定魂珠一经咽下就化入了你的五脏六腑中,不会卡在你的咽喉中的,你这般狂呕是吐不出来的,除非等你天命已尽之日,灵肉分离之时才会脱离你的身体。”笑罢从案台上拿起茶碗递给公孙掣再次义正言辞的说:“此事跟谁都不能提及,泄露出去不但你会招致杀身,金族也会大乱。昨日与你相商之事,不知最后如何决定了?” 虽然白帝这么但公孙掣仍觉得定魂珠噎在喉中,狂饮下碗中茶水,又在胸口锤了两拳才觉得舒服了些,顿了顿才说道:“现如今金族至宝已在我体内,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若是命丧大荒,这至宝岂不也将遗落。” “说来这定魂珠本就应该是你们公孙家的,当年被盗,前任白帝费尽周折也未能找到,还是你父侯冒死找回了我族至宝,当年本就要传白帝之位于他,将定魂珠赐予他,可他最终以诸多借口推辞让给我,还答应前任白帝辅助于我,前任白帝才肯罢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再者说这新任的女娲真人虽然年纪尚浅却灵力极强有她相伴,你怎会丧命大荒。” 这定魂珠白帝已是强行塞进了公孙掣的体内,又听白帝这么一说,一时之间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是真的想去大荒看看,自幼就没怎么走出过云合城,这次外出一来都说女娲族乃大荒始祖,此行可以细细探究一番《伏羲注》里的奥妙,二来还可以四处打探父侯下落。” 白帝本是听的连连点头,但听到他要打探父亲下落时整个人都变得俨乎其然:“为了你自己的性命,关于你父侯的事,从今开始你便要只字不提,出门在外也不要显露你是窫窳候之子。” 公孙掣恍然大悟,又骤然发问:“对了,白帝有一事我多年以来百思不解,当日出事,我只记得山崖崩裂,惊的坐骑将我从驳背上摔下,我就昏了过去,等我和几个门客醒来已是浮尸遍野,父母也失去踪迹,白帝知晓此事后,帅军直逼那座山谷,无知有何发现?” “那个地方在北荒钟山,山谷名叫‘断鹰岭’,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你已被护送回了金族境内,谷内皆是家仆与黑衣刺客的尸体,金族卫兵翻遍了所有尸体,也没有找到你父亲和母亲,后来我与金神等上山崖发现崖山之上有一个蛇形图腾,蛇形图腾理当是苍梧女娲,但根据千丝万缕的头绪我和蓐收怎么也联系不到女娲族身上,后来我亲赴苍梧,发现苍梧女娲也徒生变故,今后若有机会十四代女娲真人应会告诉你来龙去脉,那次的祸事应该另有他人,而且是一场周密的截杀,当时发现在山崖上有诸多打下的木桩和连接的铁索,刺客应是滑索而下如谷的。”听到这里公孙掣一惊,突然想起了与今晚逃进卧房后神游的画面如出一辙。 白帝接着说道:“从尸体的分布和倒落的方向来,再加上地上的印迹来看,你父侯应是出手击杀了部分刺客,尤其是谷口有一片尸体应是被一掌击飞的,但不知是何原因你父侯停止了战斗,和你母亲双双不见了,我和蓐收谈过多次,真是想不出这大荒之内有谁能全身而退的将你父侯掳走。” 白帝说罢后,公孙掣更是毛骨悚然、汗出如渖,又拿起台案上的茶壶喝了一口早已放凉的茶水才定下心神:“白帝对我公孙氏族之恩公孙掣此生无以为报,随行女娲的事切容我再慎思一番,明日便会答复。” “好,明日你若决定要去午时到城门相会,若决定不去便留在云合城,重建府门或住在帝宫都可,今夜经历一场劫难,先下也平息了许多,切休息吧。”说罢白帝掩门而出。 白帝出门后侧脸看了一眼金神,金神说道:“放心吧,他定会去!” 两人缓缓朝着正殿走去。 第六章 起行上路 ‘滴滴哒哒’窗外下起了小雨。 公孙掣躺在榻上夜不能寐,月光透过纸窗斜斜射在他的双眼上,那是一双悲伤但又坚韧的双眼,游历大荒的决定早已在他心里开花结蒂,他遭遇劫难在卧房中的神游并没有告知白帝,金神的那句‘当一个人有了自己的秘密后他就真正长大了’,神游时看到的场景与白帝的描述以及今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一直回荡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 翌日的晌午,离朱鸟依旧化作艳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将夜的宁静向天边驱逐。 ‘吱~~~’的一声,洗漱换装过后公孙掣推开房门,经过一场夜雨满是青草的芳香,公孙掣用双手搓了搓迷蒙的双眼,深深的吸吐了一口气,感到浑身轻快。 门外的侍卫早已万事皆备,恭候公孙掣。 公孙掣右手握拳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捶了两下,暗下心想‘除了现下我还活着除此之外都是虚无,庆幸我还能看到翌日的阳光。’登上车架起行朝城门方向徐徐行去。 金神、女娲真人等人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公孙掣多时了,看到公孙掣的车架缓缓行来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金神点了点头高兴地一把抓在身后侍卫的肩头一捏随即大吼一声:“好啊!” 蓐收手劲过大一时兴起没能控制,‘喀拉’一声捏的侍卫疼的伏地大叫,蓐收连忙转头将侍卫扶起:“这位小哥,真是不好意思,一时得意忘形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蓐收尴尬的面红耳赤,伸手招呼其他侍卫上前将受损的人抬了下去,引的大家大笑不止。 车架上的公孙掣也跟着众人露出了一抹浅笑,下车后缓步走来,金神看公孙掣情绪已是舒缓了很多,三两步跑了上来兴致极高的大喊:“掣儿,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哈哈哈”。 金神正准备一把抱起公孙掣时,公孙掣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说道:“金神,切勿碰我。” “掣儿,你这是做什么?” “金神,掣儿瘦弱,怕被你给捏碎了,未出云合城就死在了城门口,这要是传到后事岂不让人笑死了。” 众人掩面大笑,蓐收满脸尴尬:“你这小子现在也学会调侃我了,方才实属意外,意外”。 这赫赫一族之神被一个毛头小子调侃的颜面扫地,实属罕见,一旁的女娲族人们也是看到啼笑皆非,唯有一人不屑说道:“没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还真的敢来。” 说话之人就是当日在林中寻衅滋事被女娲真人救下的女娲族人,公孙掣撇过头去看了看:“哎呀呀,我当是谁在大放厥词,原来是个手下败将,如若不是被女人给救了,恐怕我前日都已经吃到串烤蛇肉了吧。” “小子,你信不信我动动小指就能杀了你?”女娲男子气急败坏的叫喊道。 女娲真人瞪了身后男子一眼转头对公孙掣作揖说道:“先是万分感谢公子这次愿相助于我族,再次这是我同母异父的小弟吴林信,他说话想来有口无心,但是心地善良并无恶意,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多多担待,我在这里替他向公子赔罪了。” 公孙掣回礼说道:“真人都说是有口无心了,哪里还生的出心地善良,不过真人放心我心胸宽广一般不会和手下败将计较。”这句话说的女娲真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公孙掣暗下心想‘这小子前日在林中分明差点要了我的命,还算心地善良你们女娲族还真是彬彬有礼啊’ 蓐收见气氛凝重上面调节赶忙与公孙掣说道:“掣儿,今日白帝突有急事不能前来送你了,让我代为行之,行走大荒一路上环堵萧然不比你的云合窫窳府,这个你拿好,可避蛇虫鼠蚁。” 拿出一块透黄小石塞在公孙掣手里,凑到公孙掣耳边说道:“那小子对你意见甚大,出门在外没人保护你,拿着这个你就再也不用怕那条小蛇了,蛇最怕硫磺石”。 硫磺石产自南荒鹊山脉系中,鹊山脉系中奇珍异宝极多,但山中至怪也甚多,因此很难入山采集,硫磺石只产于鹊山中,且山中极少见,算的上是大荒中的稀罕物。 又向身后侍卫摆了摆手,侍卫拉来辆车东西和几只驳兽,蓐收对公孙掣和虞曼殊抱拳说道:“此一行,盼女娲真人一路多多担待掣儿,这是些上品碧玉、铁精、草药以备路上所需,我还亲自挑选了几只驳兽供你们一路骑行。” 铁精与玉石可以用来打造兵刃甲胄,也可雕琢配饰摆件,在整个大荒中算是流通的有价之物。 “白帝、金神费心了,这些随行物品太过累赘,昨日公子已经遇难说明有人已经盯上了公子,大荒耳目众多骑行驳兽实在太过眨眼,这些东西我们就不收了,昨日我已在云合城中挑了几匹骏马,路上我们就骑马而行吧,此去一路上我定会拼上性命护公子周全,待公子助我成功亦或是公子想回云合城时,我定亲自护他归来。” 山海大荒中驳兽速度极快且凶悍是大荒中骑行的首选佳品,但数量与普通马匹较之只能算是寥寥,能骑驳兽的人一定是各族非富即贵之人。 公孙掣走向车架说道:“这驳兽可以不骑,但这美玉不能不拿,出门在外安身立命之本啊”边说边从车架的行李内挑了两三个品质极佳个头不大的上品美玉揣在怀中,扯下车架上的一块麻布包了一包拴在缰绳上便翻身上马。 女娲一族也翻身上马,众人向金神抱拳道别向城门外缓缓驰去。 蓐收看着公孙掣不忍说道:“掣儿,出门在外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想早日回来书信于我,我便亲自去苍梧接你。” 公孙掣笑了笑扭头便向城外骑去未说只字,背着身朝蓐收挥了挥手,此刻公孙掣已是两眼翻花,满目晶莹,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蓐收,怕忍不住留下泪来。 出了城门一行人向北而行,众人骑在马背上在林中穿行着,马儿不比驳兽在泥泞坎坷的林中只能缓行,颠的公孙掣七倒八歪,自幼生在豪门侯府的他哪里起过马:“这马儿真是不比驳兽,又颠又慢,这样走到苍梧只怕是得人老珠黄了吧” “公子多担待吧,慢是慢了些,但是好过引人注目,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虞曼殊淡淡的说道,两人并排骑行距离极近。 公孙掣侧脸向虞曼殊望去,由于这次两人离得较近,公孙掣细细观察了虞曼殊一番,透过浅浅的遮面青纱细细看来虞曼殊肩若消成,腰若约素,肌如凝脂,气若兰霜。可谓称得上是一代绝色,看的公孙掣心中一阵火热,额头瞬间渗出颗颗细密的汗水不免有些脸红。 “咳咳,恩,此话有理,还是女娲真人想的周全” “公子过誉了,我也年长不了公子几岁,公子日后直接唤我名字如何,不然实在显得太过庄重,有些拘谨,二来还可以隐藏身份便于我们行走大荒。” “甚好,甚好,以后我直接唤你曼殊如何?你称呼我为公孙,以后切勿再喊我为公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婢女,实不敢当啊。” 两人相视一笑,紧跟其后的吴林信听着公孙掣与姐姐相谈甚欢,心下生恶,瞟了公孙掣一眼冷哼一声。 “哎呀,那个手下败将叫什么来着?不服气,上次饶你一命怎么还是不知悔改如此叫嚣。” 公孙掣这句话说的吴林信气急败坏,吴林信大吼道:“现下已出了云合城,着荒郊野岭的杀了你都无人知晓,小子,记好爷爷名讳‘吴林信’,下次若是让我再听到你叫我手下败将,我就一掌拍死你。” 公孙掣听完连连点头道:“是了,果然你姐姐说的没错,名字都叫‘无良心’,真是人如其名,可悲可叹那。” 此话气的吴林信哑口无言、火冒三丈,一掌击向林中大树,大树顺势倒下,林中响起了一阵鸟鸣声,惊得鸟儿四处逃散。 突然一只长着翅膀浑身黝黑如一个圆球又似鸟非鸟怪异之物从鸟群中飞了过去,速度极快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虞曼殊与吴林信对望了一眼,虞曼殊开口说道:“马上穿过林地了,前面是一片平原,天色已晚快些赶路吧”策马疾驰而去。 穿林越陵半日后已是傍晚时分,沿途极少有人家,四下荒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半段的疾驰的路程中几人都没有怎么相互攀谈,公孙掣察觉到自出了林地女娲族人就变得警觉了许多。 “天色已晚,人困马乏,我们今晚就在这歇息,明日再起行,信儿带几个人去打些吃食回来,其余的人生火搭棚。”虞曼殊不紧不慢的指挥着大家,又转身对公孙掣说道:“公孙你同我来,我有些话应当对你说清楚了。” 第七章 伏羲上卷 公孙掣与虞曼殊拴好马匹将包裹行囊递给女娲族侍从后,两人踱步渐渐远离人群,走至四下无人的地方虞曼殊开口说道:“你选择这次随我们一同返回苍梧有些事情就应当原原本本都告知于你了。” 女娲一族世代隐居苍梧山中的苍梧巨树之内不问世事,两千年前女娲灵巫携《伏羲注》遁逃,上卷被寻回,下卷流入大荒最终收入云合城,至此之后女娲真人命灵巫修筑苍梧之门建立结界切断与外界来往。 苍梧女娲族与北海之外的盘古族可谓当世最神秘与最古老的氏族,很少与大荒中人来往,而当年天帝昊天意外穿过结界进入苍梧树内,与女娲族有过一段奇遇经历。 七年前,有人手持天帝信物前来苍梧,说有要是相见,事关整个山海大荒生死存亡,十三代女娲真人开启结界,打开大门结果却引来了女娲族灭顶之灾。 十三代女娲真人将《伏羲注》上卷交给虞曼殊将其任为下一代女娲真人,遣死士将她护送出苍梧树外,以自己作为人柱重新开启了苍梧之门的结界,将众人锁死在苍梧树内。 ‘又是七年前?这七年前大荒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此事是否也与当年自己的祸事有关’公孙掣听的入神心下想到。 苍梧之门的结界封印为五行结界属于结界术中的至高境界,公孙掣对五行颇有见解,虞曼殊将上卷《伏羲注》交于公孙掣研习,希望能助她重新打开苍梧。 听到这里公孙掣眉眼顿开接过一个厚厚的羊皮书卷,翻开看到里面净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大惊道:“原来如此,难怪在云合城看的《伏羲注》如此晦涩,原来还有上卷的存在,你放心我定当好生研究,倾力助你。” 虞曼殊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左手轻轻将面纱摘下,只见她秀脸如水,双眉修长,白皙的面容上两颊带着星点红晕,比最温润的美玉还要洁白晶莹,两边耳垂处各挂着一条黝黑蜷缩的小蛇,烟波如水的对公孙掣说道:“此行怕是不易,昨日的事情说明已有人盯上了你。” “对了刚从林中出来,你们就变得异常警觉是发现了什么吗?” “幼时我见过灵巫们施展神交术,可将自己的神识灌入活物之中,看到活物的视界,战时用于查探工作,在林中你激怒信儿,信儿一掌打在树上惊的鸟兽四散,却无心插柳的惊动了一只烈血蝠,烈血蝠极喜湿寒,绝不可能出现今日路过的林中,此蝠飞行速度极快且体型较小,是侦查的不二佳选,定是有人已在监视我们了。” 公孙掣一边津津有味听虞曼殊讲着,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上卷书籍“神交术,听起来好生有趣,这上卷中诸多解释作为下卷的基石,好多谜团迎刃而解,实在是有趣。” “你怎么一点不上心,还有趣呢,现在我们对手都不知究竟何人,要是死在荒山野岭了你就等着哀哀自怜吧。” “怕什么,不是有你保护我么,虽然那天败给白帝,但是你与白帝几乎不相上下,想要我的命也不是易事啊。” 公孙掣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书卷连连叫绝,早已深陷书中的奥秘不能自拔,敷衍的回答着虞曼殊的话。 虞曼殊听到公孙掣夸赞自己与白帝不相上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的灵力较白帝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公孙掣这时才收起手中书卷望向虞曼殊:“那天你们二人过招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难道是因为那个斗转星移的空间?” “聪慧!就是那个空间的缘故,那扇金门也是结界只有女娲咒可以打开,结界是我所开,因此进入这个空间的人灵气若是高于我会被压制,极限也只能与我并齐,因此我才能与白帝交手数十招。” “难怪,那你与白帝比起来相差几何?” “恐怕是繁星对皓月,寒鸦对离朱,这几年我行走大荒了解到,大荒中人将修灵划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终、太仙、太神七个层级,每个层级中又分下中上三阶,听闻五方人帝当属大荒翘楚,此五人已至太素层级,而我只怕最多算是太始层。” 公孙掣听到头昏脑涨摆着手指头最终念着:“易、初、始、素、终、仙、神,太素、太始……细细理下,嗯……大概明白吧,你二人相差一个层级实力悬殊这么大吗?‘无良心’的灵力如何?” “修灵层级越高越难以提升,好比一杯茶水,倒满了自然难以再往内注入更多,作为灵力载体的我们承载的灵力越多就越难以再吸纳更多的灵气,信儿的灵力应当是太初中阶。” 公孙掣边听虞曼殊的解释边走马观花的翻着上卷,书卷的最后一页画着一副大荒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重要的城邦、上川、江河,公孙掣如获至宝般的在地图上用手丈量着。 “我还当这个‘无良心’有多厉害呢,如此嚣张。对了,既然苍梧之门已经关闭数年,我们还将它重新打开作甚?若是以驳兽脚力我们三五日便可到达苍梧,为何要骑马而行?” “其一,当年慌乱逃走,不知现在苍梧树内我族是否还有生还者,其二,苍梧树内有娲祖留下过几样重要的东西锁在内殿,当年事发突然没能带出。” 公孙掣只是点头,也不知是听见去了没有。 虞曼殊接道:“此次驱马而行的真正目的,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准备近期赶回苍梧!” 听到这一句,公孙掣才放下书卷抬头茫然的看着虞曼殊,缓缓从口中蹦出四个字问道:“不回苍梧?” “嗯,现在就是一日内到达苍梧,我们也无法打开苍梧之门,缓行可以留给你更多研习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我在诱敌。现下有人盯上了我们却不现身,那定然会在回苍梧的路上有所布置,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看看我们的对手究竟是何人,到时候我们进可攻退可守,也可择路另行。” 公孙掣恍然大悟,眯着眼睛盯着虞曼殊心下暗自想到‘此女子看似柔情若水,小鸟依人般的模样没想到心机如此了得,早已层层部署,步步为营。’但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但愿此一行能全身而退吧” 虞曼殊看着公孙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并肩,原路返回。 女娲侍从们已是搭好营帐,此次出行没有带过多的出行用品,因此营帐也甚为简陋。吴林信也带着几个侍从狩猎而归,将猎物架在火上烹烧着。 看到姐姐回来的吴林信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在虞曼殊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虞曼殊眉目瞬喜的朝他点了点头。 公孙掣归来之后就在营帐内点起蜡烛,借着烛火开始翻阅上卷《伏羲注》,看到如痴如醉,饥肠辘辘的他竟也对芳香四溢的烤肉都已不为所动了。 若是说云合城的下卷是稀世异宝的话,那这上卷才真是开启至宝的一把关键钥匙,使得公孙掣几年来百思不解的难题瞬间豁然开朗,治丝益棼。 卷中提及的身化五行更是让他痴迷,卷中说道人体五脏分属五行,之间联系甚为紧密。肝生心就是木生火,如肝藏血以济心;心生脾就是火生土,如心之阳气可以问脾;脾生肺就是土生金,如脾运化水谷之精气可以益肺;肺生肾就是金生水,如肺气清肃则津气下行以资肾;肾生肝就是水生木,如肾藏精以滋养肝的阴血等等。 这些说法与他的五行术不谋而合,公孙掣从行囊中翻出一册空白书卷,又拿出笔墨在封页上大大写下两字“灵枢”,于是翻开书册奋笔疾书。 …… “奇妙!奇妙!”过了许久后公孙掣才走出营帐,手中拿着书卷不时的还看上两眼,整个人喜上眉梢,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着,嘴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虞曼殊等人见到他终于走出了营帐都齐齐望去,虞曼殊对侍从摆了摆手,侍从转身端出一盘刚烤的野炙放在用石块堆积的石台上,虞曼殊开口喊道:“公孙,今日都没有好好进食,快来先吃一点吧。” 公孙掣站在案台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书卷,另一只拿起一块烤肉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了进去,咀嚼两下便囫囵吞下,不时还大惊两声“妙!妙!” 一旁的吴林信看着公孙掣满面嫌憎摇头说道:“疯了、疯了、这小子定是疯了”。 第八章 赋芧戏狙 夜雾茫茫,月色苍苍,四下里极其静谧,只能听到夏日的蝉鸣中夹杂着寥寥野兽的低吼声。 公孙掣坐在营火旁的石块上右手拿着《伏羲注》,左手拿着一段快要烧尽的蜡烛,显然已是看了许久,但他神采奕奕看的极为投入,阅书片刻便放下书卷用指尖在自己的身上点来点去。 一边的吴林信则是昂躺在草地中,时而不屑的看看公孙掣嘴中轻哼几声,时而仰望着苍穹数着夜空中的繁星。 虞曼殊早已吩咐侍从睡下,而自己却是找来一些野果用锦帕一遍遍的擦洗。 “接着”虞曼殊朝两人一人丢去一个野果。 “碰~”的一声 吴林信左手扶地挺起腰背,右手一把接住,公孙掣抬头时野果已是飞至眼前,分毫不差的砸在了左眼窝,公孙掣丢了蜡烛一只手捂着眼窝疼的坐立难安,又不好意思喊叫出来。 虞曼殊赶忙跑向公孙掣连连道歉:“公孙你无碍吧?失礼失礼,我以为你能接住不料想……” 看的一旁吴林信捧腹大笑:“姐,你太高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了。” 公孙掣捂着左眼弓着腰背看着吴林信说道:“你个‘无良心’,再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蛇皮。” “哎呀,真是吓煞我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还敢狂言,还要扒我的皮?你来追我,倘若能碰到我分毫我从今往后喊你一声爹。” 话音未落公孙掣一个箭步朝着吴林信冲了上去,吴林信一拍而起脚下生风,一步向后跳了一丈远,两只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的冲着公孙掣喊道:“你小子想碰到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公孙掣止步不前回道:“恩,果然了得,你就是仗着自己有灵力不然也是废人一个,我若是点住你的少海和委中穴位你定是动都不能都。” “什么乱七八糟的少海、委中?你讲点能听懂的。” “就是你身上的穴道,穴道是灵气输送的节点,若是淤堵……唉,罢了罢了,想你也没读过几卷书,告诉你这无良心你也听不懂,敢不敢让我在你身上点两指,再让我抓你啊?” “就凭你这个毫无灵力的废人点我两指?能起何作用,简直白日做梦。” “你且说敢不敢让我这废人点你两指。” “哼,有何不敢,你点便是,不信你能玩出什么迷魂术。” 公孙掣嘴角微扬缓缓走向吴林信:“好,有胆识!我可点了啊,这一招真是厉害无比,若是你残废了可别怪我。” 吴林信斜斜看着公孙掣哼了一声,公孙掣说罢在吴林信的膝肘和臂肘内侧狠狠点了两下。 虞曼殊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点罢吴林信一个闪身跳了出去大笑道:“哈哈,说你是废人就是废人吧,也不知你小子在做什么,来啊,碰到我算你赢。” 公孙掣一脸愁容,看着吴林信说道:“看来今日要多一个傻儿子了,你还不叫爹等什么呢?” “叫什么爹,你小子连我衣角都未沾到。” 公孙掣不紧不慢的说“也不知方才我在哪条蛇儿子的身上点了两下。” “你小子耍诈!方才是你说你要点我两下致残使我不能动弹。” “是啊,没成功,那又如何,我俩之前的约定若碰到你就算你输”公孙掣一脸轻松的摆摆手说道。 “噗的一声”虞曼殊看到笑出了声音,吴林信则是在一旁气的简直要七窍生烟,直跺脚嘴里骂着:“卑鄙!卑鄙!小人!” 公孙掣看到虞曼殊发笑,又看到吴林信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欺负你这条小傻蛇了,罢了、罢了,不要你叫爹了便是,只是今后你这条小蛇乖点便是了。” 吴林信气的转身就走,话也不说一头钻进营帐中。 虞曼殊从青衣中取出一只植楮草,放入小碗中碾磨说道:“公孙,你的眼睛无大碍吧?这草药有化瘀治创的奇效,等下给你敷上。” 公孙掣左眼已是淤青,他走向营火拿着伏羲注借着营火的微光继续看着书卷,此刻的营火中的木材已是烧的差不多了,火势渐弱,火苗在风中摇曳摆动着,公孙掣翻看了一伙儿抬头对虞曼殊问道:“曼殊姐,我看书中记载,我们以百会穴吸收天地阴阳二气,在将其通过奇经八脉,穿过节点穴位输入体内气海穴下沉丹田化气为灵,可是我为何不能吸入灵气。” 虞曼殊捏着碗中的草药,碗中的草药已是被碾磨的稀碎稠密,一边用草药擦拭着公孙掣的眼窝一边说道:“常人未修灵或多或少体内都会存在阴阳二气,修灵最基本的法门若是理解后众人都可炼化灵气,但你……我是真不明白。” “可惜,修灵不但能自保,若是能修至大成可化气为形、至高可化气为实,岂不是能将一棵树变成一块石头了,实在奇妙。” 虞曼殊弓身在公孙掣身前擦拭着草药,公孙掣一抬头虞曼殊两只白皙的手臂在眼前轻轻挪动着,前襟已经大开,露出的半边酥胸在青纱衣襟中隐伏若隐若现。 幼时除了母亲,就再也没有被任何异性触碰过,此刻浑身发热,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后脊顿时油然而生,公孙掣脸颊渐渐微红赶忙说道:“多谢,多谢,我感觉已然是好多了。” 虞曼殊看看他发红的双颊问道:“怎么?身体不适么?” “无碍,无碍可能是……偶感风寒吧”公孙掣支支吾吾的话都说的有些结巴。 “公孙,时辰已晚了,明早还要赶路,早些休息为好。” 公孙掣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三两步跑进了自己的营帐。 …… 翌日清晨,四野寂静,营火早已熄灭但还飘着一缕青烟,公孙掣一大早便在营帐外又研习起了书卷。 众人进食过后,打点好行装起行朝着北方又缓缓前进而去,一路上公孙掣骑在马上拿着书卷也不释手。 翻山越岭,一路莺歌燕舞,青荫丛丛,来到山顶,茨水汨汨,聚合成潭,清透明澈,谭中水从缺口处潺潺留下,蜿蜒成溪,迆俪北流。周遭?树郁郁葱葱,高俊挺拔。 公孙掣手捧一汪潭水一饮而尽,清甘无比,吴林信和侍从架火烹鱼,虞曼殊找来些许野果、草药,将果浆、草汁挤在鱼体加之以佐。 公孙掣一口咬下香味四溢,先是鱼肉的鲜嫩加之果浆的酸甜,后又吃出草药的清香层次分明,真可谓是稚嫩爽口、口齿留香。 “太好吃了,云合的玉盘珍馐比起这鱼真是味同嚼蜡,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虞曼殊掩齿而笑:“这荒山野岭的哪里能比得上云合,只怕是掣公子吃腻了肥肉后酒,从未吃过着天然美味吧。” 此一行一路上奇珍异兽,桃红柳绿较之以前在层楼密布的云合城更有趣味,还有‘伏羲上卷’供公孙掣研修学习,此一行真是受益匪浅。 一名女娲侍从跑来毕恭毕敬对虞曼殊说道:“真人,越过此山,山下远处不出十里有一城邦。” “好,应是快行至寿麻城了,大家稍作修养便起行,今晚我们便去那里歇脚。” 吴林信听到寿麻二字,骤然跳起:“好呀,要是还能碰到那小子我就再好好教训他一次。” “信儿,你且能老实本分些吗?到了哪里都要生事,我们可不是来游玩的。” “若不是那两个傻小子欺压百姓,又挑衅与我,我怎么可能大打出手教训他,只因他太不是东西。” 公孙掣听到此处双手抱拳看着吴林信,声音中略带几份俏皮说道:“呀呀呀,没想到咱们的无良心还会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呢,失敬了,嘿嘿。” 第九章 寿麻北郊 ‘寿麻城’,笔直的黄土大道前立着一个两丈高的白玉牌坊,牌坊上刻着两个金字,黄土大道的两侧鳞次栉比皆是小屋小舍,来往的行人布衣草履。 公孙掣骑在马上看看城阙街道,又抬头看了看白玉牌坊上的三个字,结结巴巴的念着:“寿~~~麻~~~“城”!?”最后一个字还特别着重提了几个音调。 “你这云合公子深居锦宫,哪里知道这民间疾苦,云合本就偏北,现下快行至金水两族交界了,越是交界远离部族领地的地方越是穷苦,寿麻已是不错的城邦了。”吴林信摇头苦笑。 远望过去能看到城中有一座碧瓦朱檐,何等气派,怕是城主的府衙。 “恩,看看这城墙都没有城邦,可谓一贫如洗,再看看城中那座府衙,我现下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揍那小子了。” 众人下马向城内走去,身边皆是川流的人群,各个灰头土脸看着他们,虽说这几日的奔波使公孙掣等人的衣袍沾染了些尘土,但衣物的材质一看便是锦罗玉袍,气度不凡。 一家小店门前站着一位粗布麻衣的小哥看到众人前来,赶忙迎上:“各位大爷,打尖还是住店?小店虽说不是最好,但一定是寿麻最物美价廉的,进来歇歇脚吧。” 虞曼殊向侍从点了点头,侍从掏出一粒豆大的金子丢给跑堂小哥,小哥拿着金子呆滞了片刻,险些口水从嘴角流下,目瞪口呆,嘴中支吾着:“金~~金~~” 公孙掣这才明白一颗豆大的黄金在常人眼中的分量,他拍了拍身边的侍从问道:“一粒金豆他便如此?临行我包裹的那些美玉价值如何?” “怕是公子那一包美玉能将着城邦重新修筑一番了。”侍从抱拳答道,又转身向跑堂的小哥说:“把我们的马匹拴好喂了,上桌酒菜,安排好房舍,这是今日的费用,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小哥定了定神,举起手中金粒瞪目哆口:“一日的费用?这也太多了” “你只管招呼好便是” “小的看你们打南边来,是向北去吗?” 侍从点了点了头问道:“怎么?” “几位大爷,不然你们多住几日费用都算在金粒里了,你们明日出城向北怕是出不去了,今晚宵禁后,北去的路就封死了。” “这是为何?” “大爷们是不知,这几日城北封道了,城外近日死了数百人,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了,甚惨,甚惨。” 虞曼殊等人听到此处纷纷围走过来,道:“是灾祸?还是水族的兵士?”寿麻城地处金族北界,五族之间边境之界偶会发生兵戈冲突。 “哪里呀,水族与东边的土族经常打来打去,我们和他们冲突不多,是怪物,听说青面獠牙的见人就杀,前些日子重金请了几个修灵的高人去了,后来连一个都没能回来,我劝几位绕道而行吧。” 吴林信一脸不屑,双手插胸,昂首天外:“一只畜生,还能阻拦我等去路?看我不宰了它。” 公孙掣摇头苦笑:“你小子真不长记性,昨晚放你一马,叫你乖一些还是那么口无遮拦。” “好!今夜我便去取了这畜生首级,若是我取了回来,昨晚的赌约一笔勾销,再也不提。” “行了,信儿不准胡来,今晚我们暂且住下,明日一同前往看个究竟。”虞曼殊指着吴林信正色危言道。 土质小屋岁月蹉跎的痕迹星星点点刻在墙壁之上,墙壁看的出是修整过多次的样子,一株杉树盘根错节的坐落于院内,围着杉树一间间小房舍错落有序。 虽说是小店的土阶茅屋,屋内也是方寸之地却收拾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公孙掣一脸精疲力竭的模样,打了个哈欠便躺下睡去。 …… “当~当~当~”街道上静的出奇,只回响着宵禁的敲锣声,一人手提棒锣穿街走巷,边走边喊:“子时宵禁,各家封门闭户,不得外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咯吱~~~”吴林信轻轻掩开房门看了一看,捻手捻脚的走了出来,后脚踏出房门一刻,公孙掣就站在杉树下斜靠在树边轻咳两声,吓得他丧魂失魄。 定睛看去原来是公孙掣哑声大骂:“你小子找死啊,吓煞我也。” “我原以为以你的秉性早当出来了,没想到还真沉得住气让我等了足有一刻时。” “你等我作甚?” “我料你今夜必要出城一探究竟,等你带我一程啊。” “你要去自己便去,干我何事。”吴林信转身便要离去。 公孙掣一把拽住吴林信:“你急什么,且听我说,一则现下客舍大门已闭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二则跟着你这种高手去凑凑热闹也好有个人保护着。” “哼,我为何要带你去,你且在这好生待着,我去宰了那畜生便是。” 公孙掣扒耳搔腮、万般无奈,这小子怎会生的如此不通情理,莫非是真傻,但现下不依仗于他便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微微提起嘴角,强笑道:“万一你去了那怪物已死,你捡了现成岂不投机倒把,反观之,你杀了怪物,却无人相信岂不可惜,我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见证,不然我只好告知你姐说你深夜出行了。” 吴林信二话不说抓着公孙掣的衣襟飞身便起,踏过房檐,落在大道上:“公孙小子你真是涎皮赖脸,罢了,你跟我一起去,免得再寻借口。” 明月高悬在正林蝉翼般透明的云上,今夜的月色格外诡异,银亮的透出一股淡淡的血红之色,极为渗人。 两人行至城外,四下寂静森然,夜风阴冷的嚎叫着,两人缓缓走在阴森的小径上,周遭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幽邃直至深处。 两人并肩行进了片刻,前方一片白雾茫茫,两人相视一望吴林信说道:“不然,你在此处等我,等下若有异动,我可没法分身保护你。” “你保护好自己便是,放心,若见你不敌我肯定会先跑的,否则没人知晓你死在了哪里,收尸的人都没了。” 走入白雾中,雾气如烟如丝仅能看到前方一丈远,除却两人的脚步声外,能听到雾中深处传来的“呜呜”声,像是野兽的低吼,声虽不大但震感极强,公孙掣心惶恐,但却又感到刺激万分,这是他有生以来自己主动走向恐惧,恐惧与刺激交织说不出的感觉在公孙掣心中回荡。 突然一个身影从公孙掣身边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过去了?你看清了吗?”公孙掣问道。 “嗯?什么没有啊?你看见了什么?” “方才我看到一个黑影从身边闪过,速度太快看不真切。” “你是自己吓自己吧。” 公孙掣抹了抹眼睛,或许是太过紧张,吴林信握拳集气,两只拳头竟冒出了白色的烟气,两人继续向前缓行。 低吼声越发靠近,从两人左边传来,吴林信将公孙掣向后一拨,向左徒然就是一拳,一道气浪成螺旋状强劲有力卷着白雾钻射而去。 “轰!”气浪击在什么上一声炸裂,炸裂的方向红光四起,两人睁眼望去迷迷大雾中亮着一双幽绿的双眼盯着二人一动不动。 第十章 北郊探险 幽绿的双眼死死盯着二人,大雾迷迷看不清雾中是何怪物,只觉得雾中热浪翻腾,一道道热流向两人袭来如同身在烈日中一般炙热,两人额上皆渗出豆大的汗珠。 吴林信侧头对公孙掣耳语道:“等下我喊逃,你千万不要回头,径直逃回寿麻城。” 公孙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明白,向来傲上矜下的吴林信能如此说来,定然是与眼前这怪物之间的实力判若云泥,怕是凶多吉少。 “我逃了,你怎么办?” “现在不是谁能逃脱的问题了,我们二人中若是有一人能活下来,已是三生有幸了,你毫无灵力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是我能挡下一招半式,那你便有了逃跑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活下来,权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公孙掣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平日里高傲自大、冷漠无情,被自己称为‘无良心’的人,现下却为了能让他逃生展现出了以死相拼的气势。 两人话语间,吴林信已是摇身一变下身化做蛇体,通体黝黑布满了坚韧的鳞甲,双臂灵气暴走,两条手臂周围如风卷残云般的灵气徒然可见。 雾中的身影徐徐踱步向前,走出大雾行至两人面前,二人大惊! 从未见过如此怪物,就是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如此怪物,怪物狮头鹿角、麋身龙鳞,全身被火红的灵气包裹,虎爪轻踏过的地面竟留下了火红的印记如被烙铁烧灼过一般,烤的公孙掣五内俱焚。 公孙掣满头大汗,面带惊色:“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记得我方才的话。” 骤然,一道火光闪来吴林信一把推开公孙掣,火光与公孙掣的衣襟擦肩而过,待公孙掣反应之时,低头看去,长袍被火光掠过的衣襟已是焦化漆黑,还好吴林信反应机敏,否则此时公孙掣怕是已被焚化。 怪物似乎尚未发力,只是试探了眼前二人一番。 吴林信瞬间全身灵气暴涨,蛇身一摆,翻身斜掠,大喝:“跑!”,双手猛挥,双拳灵力耀舞直冲怪物。 公孙掣来不及反应,只是听的遁逃的口令,翻身向来时的路仓卒出逃。 这一拳吴林信使出浑身解数,气浪翻腾,跳下重重砸向怪物。 砰! 怪物一动不动原地站定,吴林信竟被生生弹回,心下生出一丝恐惧之意,集全身之力伤不了着怪物分毫,怕是实力相差甚远。 爬起又是几拳轰出气浪层层叠叠朝着怪物冲去,吴林信出拳罢毕,转身逃遁,蛇身极为灵动,相较人形速度更加之快。 身后被他的气拳轰的浓烟滚滚,飞身未行两步突然骤停,怪物已是拦下了他的去路,吴林信将灵气全部汇与下身又翻身逃走。 怪物行动奇快无比,绕着吴林信急速围猎,跑过的地面留下的红色印记将他生生围成一个大圈,几个来回下来吴林信竟不能从圈中逃出分毫。 吴林信心灰意冷知道自己逃不了,今日怕是要送命于此,气急败坏大喝道:“今日我就是死在此处也要让你这畜生见红!” 怪物见吴林信大喝一声,像是被挑衅了一般幽绿的双眼变得血红,全身火红的气浪翻腾的更加汹涌,扬天怒吼一声。 怪物的嚎叫如一道惊雷一般划破天际,声响如雷霆万钧般震耳欲聋,周遭草木横飞,吴林信只觉五脏翻江倒海。 热风徒卷,怪物张开大口一道烈焰朝吴林信喷涌而来,蛇身瞬间将通体缠绕包裹住,蛇身上的鳞甲矗立,烈焰冲至蛇身,蛇身如一口大钟一般将自己罩住,火红的烈焰却从蛇身两侧冲散出去。 盘曲封闭的蛇身从顶部打开了一个缺口,吴林信弹出头来,看着外面的形势,他挡下怪物这一击似乎是惹恼了怪物,怪物双眼血红,鼻孔中喷涌着怒气。 未等他作想,怪物大吼一声跳起,飞扑过来,热浪徒卷,怪物一掌拍下直击在吴林信的鳞甲之上,吴林信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炙热灵气犹如火海般翻涌而至,胸中一窒,丹田处一道烈焰灼烧般的直冲头顶,飞出数丈远。 怪物慢慢走上前来站在吴林信面前,吴林信如鲠在喉,胸中闷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瘫倒在地,使劲全身力气也未能爬起,四仰再地上。 怪物满目狰狞低头死死盯着他的双眸,此时的他已是早已忘记了疼痛、恐惧。 怪物张大口嘴蓄势准备咬下,吴林信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角似有一刻晶莹滑落,心想: 自己傲立于世,七尺男儿,却今日要死在这畜生之口下,何等悲哀,又想想若不是自己平日里好胜心切,没有尊听姐姐的话,也不至于此,怪不得旁人。 转念一想,此时公孙掣应当也是逃远了吧,盼他能够躲过一劫,幸免于难。 嗷~~~!怪物一声狂吼,叫声惨烈凄厉。 吴林信睁开眼睛看到怪物左眼插着一根尖锐的树枝,痛着怪物仰天长啸,一件青蓝色的衣袍在自己身前随风摇曳,衣襟处竟还有被火焰烧焦的痕迹。 抬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掣,公孙掣颤颤巍巍护在他的身前,两只手渗着淋淋鲜血,伤破的创口处还掺杂着树皮枝叶,很明显是打磨树枝时留下的伤痕。 怪物侧头一甩居然将木枝生生带着左眼拽了下来,疼的怪物摇头晃脑,嚎叫不止,抬手一掌将公孙掣撩起数丈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公孙掣!!!” 吴林信本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此刻却又硬生爬起,对着公孙掣大喊道。 怪物视吴林信无物一般,龇牙咧嘴,哼哧着走向摔在地上的公孙掣。 吴林信想起身阻拦但身体犹如触电一般,全身的骨头咔咔作响,使他动弹不得,他大叫:“公孙掣,快起身!快逃!快逃!” 任由他如何喊叫,公孙掣挨了重重一掌,又飞起数丈重重一摔,此时头晕目眩,浑身作痛,慢慢睁开眼撑着地面俯身坐起,意识有些模糊。 怪物横眉怒目看着公孙掣,像是愤怒到了极点,浑身火光大作,火光化为灵气突然向公孙掣爆裂而来,公孙掣迷迷糊糊看到一团火红朝自己喷涌袭来,眼前一片赤红,却不知该当如何。 吴林信昂首大吼,顷刻间,火光气浪大开大合,来势汹涌掩开就要击倒公孙掣时。 轰! 气浪在公孙掣面前的一道无形气墙上炸裂开来。 公孙掣与吴林信不知发生了何事,皆是目瞪口呆,对望而去,又转头向怪物看去。 此刻怪物对着公孙掣身旁的林中暗自低吼,抬眼望去林中树梢上站着一人,背对月色,只能看清轮廓却不能看清样貌。 那人看似站在树梢之上,实则御气悬空,左手一挥一道气刀向怪物迸射而去,气浪并没有想象的气势磅礴,只有二尺多长,但气浪明细能看出紫青之色,速度奇快。 怪物避之不及与气浪冲撞在一起,被小小气浪击的在地上飞滚了数丈远,爬起身来踉跄了几步,步履蹒跚的紧忙向大雾中遁逃而去。 第十一章 暗度良阳 “啊!” 公孙掣一声惊叫,从昏迷中骤然坐起,只觉浑身酸软,周身还残留烈焰灼烧的痛觉,窗外蒙蒙,应是刚刚破晓,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寿麻小店的房舍内,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青蓝长袍,只是有些脏乱,衣襟也被火燎去一角,桌上摆着一册伏羲书卷、几块美玉、一个白玉小瓶……皆是平日里怀揣之物,一切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一般,此刻如梦出醒。 “公孙,你醒了?”虞曼殊听到屋内的声响,跑进屋里看到公孙掣瘫坐在床榻上,长舒了一口气。 “我怎么在这里?” “到寿麻的第二日清晨发现你和信儿都不在屋内,我们找遍整个寿麻都没能找到你们,我想你们定是去了北郊,带人前去巡查才找到你们,你已是睡了三天三夜了。” 公孙掣懵然无知,如同一个刚出世的孩童瞪大了眼睛盯着虞曼殊,脑海中一片乱麻,万千头绪错综复杂,目光呆滞嘴里支支吾吾的自言自语道“三天?三夜?” 迷离的眼神猛然一聚,想起了什么,对着虞曼殊喊道:“吴林信在哪?吴林信怎么样了?” 虞曼殊皱眉紧缩,翩翩走向卧榻,掏出一个铜制香炉摆在床头,又点上熏香放至在香炉内,才在一旁的木椅上缓缓坐下,开口道:“他体内气血不畅,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我为他输送灵气尽量冲散了部分淤堵,抬你回来时从你的衣袍中发现一个白玉小瓶,多亏了瓶内丹药,否则你二人怕是都挺不到现在了,信儿一直昏迷未醒,怕是……” 香炉飘散着淡淡熏香,香气在屋内萦绕,炉顶的小孔中一缕青烟笔直升起,公孙掣迟眉钝眼望着升起的青烟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公孙掣木坐在床上侧身凝视着香炉,内疚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明知吴林信性格炯烈,当日为了自己的好奇,故意激他,使得他处身险境,若当时不是自己拖累于他,吴林信也许能凭着一己之力逃出生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因一时好奇最终换来如此结果,且不说与吴林信是否情谊深重,怎么说也是一条生生性命,前几日三人一同嬉笑打闹,如今已是不省人事,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虞曼殊突然开口:“你们太过顽劣,虽然我在大荒行走也不过数年,但大荒之事真是深不可测,偷偷跑去北郊,可知你们当时遇到了什么?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难以置信。” 公孙掣将那晚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讲给虞曼殊,突然皱起眉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对了,我当时迷迷糊糊最后一个印象便是那怪物被一道紫黑气刀击的飞滚。” 虞曼殊心下大惊:“紫黑色灵气?一击便击退火麟?何人有如此能耐?这一路形势越发复杂,出现的一批批人又是截杀、又是监视,却又出手相助,他们是一拨人?还是几波人?来意为何?一时半刻她也是想不明白。” 思考片刻说道:“找到你们时,我看了地上的痕迹和脚印,北郊你们见到的怪物名叫火麟,与北海的水麒是雌雄一对,寿命怕是有千年之久乃大荒神兽,极少现身,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地,灵力之强怕是金神来降服,也要苦费一番周折,居然有人能一击逼退。” 公孙掣没有多想火麟亦或是那个救他之人,现下心中只关心吴林信的安危说道:“当下该当如何?我们是否先应当找个繁盛些的城邦,寻些卓越的医师看看是否又良策。” “我也是如此想,这几日你们昏迷不醒,我又不通医术,便着人购了两架马车,也不知火麟现在何处,为确保安全,北上北荒的路怕是已经走不了了,我意与侍从分路而行,他们留在金水两族边境与他人周旋,我们三人先去土族暂避风头,潜居中荒,待信儿康复,你的五行解印略有小成再归苍梧,东边土族良阳主城是不二佳选,昼夜急行十日便可到。” “那还等什么还不上路。”公孙掣突然拖着炙痛的身体跳下床榻,一个踉跄差点又翻到在地,被虞曼殊一把扶住,说道:“我知你担心信儿的安危,但是急也不急着一时半刻,我着人给你买了些新衣,虽然比不上你的锦袍,但实在是太过褴褛还是换了吧,等下我叫人给你送来,再拿些吃食,我先去打点一番出行的事宜,我们正午上路。” 公孙掣站稳后一手扶着虞曼殊一手拿起桌上《伏羲注》说道:“对了,卷中有些穴位气道的医术讲解,与我之前研究的五行术不谋而合,对他的淤堵说不定有奇效,需以灵力催之,路上我可以教你,于你日后打开结界也有帮助,学成后你来施术,对他的伤势定有好处。” “甚好,打点一番,我三人便起行良阳。” 虞曼殊说罢便掩门而去打点上路的行囊,公孙掣趔趄而行,将桌上《伏羲注》与自己编撰的《灵枢》狠狠握在手中,暗自决心:“感觉当下还能活着真好,只要还活着任何曲折都不算什么,一定要精研书卷,将五行融通医术完成《灵枢》的编撰,治愈吴林信。” 公孙掣聪慧过人,对于五行的研究本就极深研几,加之上卷的解惑,现下已是全然解悟,只差融汇贯通,几日间竟就悟出了万物灵气的奥秘。 伏羲当年将基础记录于上卷,将精奥记录于下卷,世人未观上卷凭着对灵气的一知半解,照本宣科致使谬以千里的修灵方式耗费精力变成了徒劳竟不自知。 伏羲发现世间万物皆以阴阳二气所生,集合二气化为灵,阴阳为虚,灵为实。 又说到人体也划五行,五行分属五脏,灵气入百会集气海,经过各个经络开闭穴位节点可改轨灵气游走的路径,再加之五脏五行说可事半功倍,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伏羲在卷中一再强调灵气化炼实在是对身体调息,绝非为了化气为实的上层法门,阴阳不可逆,且不可破。 …… 北方距寿麻千里之外 “老四的小弟无碍吧,碰上这火麟兽对他们来说还是棘手了些。” 幽静的殿宇内光线暗淡,只见中间一张紫檀桌形状极其怪异,但质地流光溢彩,桌边裁云剪月,铸木镂冰极其精美。桌面则是返璞归真,平滑无奇,但面上刻着一个北斗七星阵图。 桌形也是以北斗打造,四个位置围坐,其余三个则是朝着一边斜斜延展出去,六人以桌面之上的北斗星位端坐,唯有天枢星方位空缺无人,方才其中一人洋洋开口说道,听声音约是已人至中年,声线沉稳雄厚。 “哎呀,二哥放心便是,区区火麟怕是三哥稍不留神就踩死它了。”另一人说道,这个声音中一股刁滑奸诈之味油然而生。 “应是无大碍,他们在寿麻修养些时日,待发现火麟遁逃走远应当就继续赶往苍梧了。”又一人淡淡道来。 首先开口的人又道:“恩,无碍便好,到达苍梧开启结界前还是暗中保其周全,以免生变。”顿了顿此人又接着说道:“老四与老七今夜动身吧,此行还需百般慎重,毕竟是五方人帝之一。” “二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可是有史以来我们七宿两人同行外出,别说是人帝了,就是天帝来了,哎呀呀,错了错了,天帝的实力怕是也只能和老四的废物弟弟一战了,嘿嘿。” “你还是想想此行怎么照顾好你自己吧,你若是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掣多年未见,心下挂念的兄长—公孙焯! 第十二章 黄帝薨殡 中荒大地一派空旷辽远、触目惊心的苍黄,沟壑纵横、黄尘滚滚,一辆车架疾驰在大道上,车架的结构有些松散,可以看的出为了赶路已奔波了数日之久。 “驾~~” 公孙掣坐在厢外前排手持一根红穗细棍驱赶着马车前行,虞曼殊盘坐厢内,腿边放着一册书卷,书卷上画着一个身体,身体上净是密密麻麻的黑点,黑点旁标注着小字。 虞曼殊将灵力汇于指尖在吴林信的身上滑动着,一边喃喃自语着“天突穴、神封穴……肝木生火推于心,如心之阳转问脾等等。”不时还瞟几眼身边的书卷。 公孙掣三人以是赶了九天的路,现在距良阳城不出三百里便到,这几日一路上也不知更换、累死了多少马匹,白天公孙掣、虞曼殊两人轮番驱车,夜里公孙掣教授五行于虞曼殊,虞曼殊天资聪颖又有修灵根基,一点就透,公孙掣的五行术已是学会了十之八九。 这一路上公孙掣几乎已完成了《灵枢》的编撰,书中基本上撰写的是自己对五脏五行和穴位经络的研究,加之对《伏羲注》的理解,图文并茂,言简意赅,厢内瘫放在地上的书册便是此书。 公孙掣的研究实在惊人,短短九日内一边赶路一边编撰,竟已完成,虞曼殊照本宣科的医治了吴林信三日吴林信就已苏醒,但只是意识清醒却还不能行动。 “姐,这几日的医治我已舒缓不少,只是身体还不能自如行动。” “你大难不死,真要好生感谢公孙了,全身经络淤堵,五脏皆损,若不是他我怕是根本化不开你这些经络,他的五行术实在奇妙。” 吴林信瘫躺在车厢内,嘴唇微微地扬起:“这位大公子还真挺厉害。”两人相视一笑闲,聊了几句虞曼殊又拿起地上的书卷开始研习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车架降下了速度缓行下来,车厢外传来公孙掣的声音:“快出来,快出来,外面这是怎么了?” 虞曼殊打开车幔探出身来,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远眺望去能看到良阳城一片苍白耀目,城墙、城楼、城内屋瓦之上都铺挂着白幡、白布,出城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人各个皆是白衣缟素。 虞曼殊跳下车架向着一位蓬头垢面的老者行了一礼便问道:“老人家,良阳城内是出了什么事?为何满城挂白,人人皆穿缟素。” 在这位老人家一抬头,满面净是风霜浸染成紫酱色的皮和有角有棱的骨头,颔首低眉四下观察了一番才凑到虞曼殊耳边颤巍巍的说道:“前日,黄帝薨逝了,全部族发布国丧,怕是消息还没传开呢。” 虞曼殊大惊失色:“什么?” 老人赶忙朝她摇手示意她低声一些,虞曼殊才定了定神声音细小的问道:“我前些年过路良阳,还在帝宫门前与他有一面之缘,我瞧他身体没什么大碍怎会突然薨天?” 老人又凑近些许,又压低了些声音:“听人说是在黄帝行宫内被外族人给杀死了,说不好,说不好。”老人家说到此处摆了摆手就匆匆离去了。 公孙掣和虞曼殊都听的哑然无声、目瞪口呆,这普天之下能取得了黄帝首级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别说是刺杀黄帝了,就是这黄帝行宫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地方。 虞曼殊坐回车架上与公孙掣相视一望,两人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呆坐了片刻都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车厢内吴林信喊着:“怎么了?为何不走了?”两人才回过神来,虞曼殊拍了拍公孙掣,一歪头示意让他进车厢,公孙掣将马车赶至路边两人钻进了车厢内。 说来也是奇怪,吴林信得知此事也是骤然一惊,但没有多说什么,全然不像昔日的他。 这一路上三人都换上了质朴的布衣看起来与市井路人没什么区别,但若细看三人眉宇间的气质一看便是温雅堂堂,虞曼殊一身素衣也不能遮其秀美,皮肤细润如玉,薄唇不点而赤,微皱眉头,贝齿咬着右手食指低头思考,片刻之后对两人说道: “艮土之地,地处中荒是各族中转交易、集会的地方,这良阳又是土族主城本就龙蛇混杂,现在竟然连黄帝都死在了自己的行宫内,我们一定要慎之又慎,凡事以息事宁人为好,暂避锋芒。” 公孙掣和虞曼殊回到厢外车架上,两人继续驱车前行,公孙掣挠了挠头问道:“到了良阳我们去何处落脚?” “寿麻分道的时候我带走了货殖不多,一路上又也不知换来多少马匹。”虞曼殊将腰间的锦袋打开,伸手进去掏出袋中金粒说道:“呐,就剩这么多了。” 公孙掣扭头看去虞曼殊手里大概齐还有五六颗金粒:“这不是还有五、六颗呢么,怕什么,够咱们好吃好喝一顿,对了还得饱睡一觉,这几日赶路累死我了。” “这是良阳,你当是荒郊野店呢,我们需在此地多住些时日,这几颗金粒若不省着用,怕是连个把月都熬不过去了。” “哎呀,当日上路身体也有些不适,为了一时偷懒,那一包美玉丢给了留守寿麻的侍从,若不然怕是能在良阳买套府宅了。” “大公子啊,咱们此行是为避祸,能否低调进出,别摆你的候公子架子了。” 公孙掣搔首大笑:“哈哈,是了,是了,出云合也有些时日了,许久未见繁华市井、喧嚣红尘了,有些得意忘形,到了良阳在下一定谨记教诲。但人活一世唯有美食与美酒不可负也,不怕,我当日还揣了几块上品遗玉,低调行事前也得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真是拿你这个云合公子没办法。”虞曼殊托着腮似笑非笑的凑到公孙掣脸庞说道。 公孙掣一转头,那浓密而万卷的眉梢,那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微翘的粉唇,近在咫尺,公孙掣如电击一般,心中砰砰跳动,脸顿时通红,脖颈只觉热辣辣一般,迅速转过头去,不敢对视,驱马急行。 虞曼殊看到公孙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哎呀呀,我们的大公子居然害羞脸红了。” “哪里有?瞎说。” “你看你脸和脖子红热的如煮熟的虾米一般,还说不是害羞了,嘿嘿。” “乱说,我~~~我~~~我这是听说黄帝遭人暗算,又~~又看到良阳这般情况,我这是悲愤!对就是悲愤!”公孙掣慌乱的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语无伦次的说道。 良阳城门比往日的看守更加严密,可谓守卫森严、风语不露,公孙掣驱着马车,对虞曼殊说:“给我一粒金粒。” 虞曼殊从腰间的锦袋中摸出一颗金粒塞给公孙掣,守卫对出城的行人查探较为仔细,对入城的人倒是得过且过,马车缓缓向城门内驾入。 “喂!停下,停下。”一名守卫高呼。 公孙掣见状停了马车,跳下车架回道:“这位军爷,何事?” 守卫横眉怒目走来手持长矛指着公孙掣说道:“你们是从哪来的?进城何事?车里装的什么?” 第十三章 巧入良阳 守城的侍卫满脸横肉,四十有余看似应是守卫领班之流官不过一个守城守正罢了,一边询问道一边瞄着虞曼殊,又用长矛跳起车幔窥视了一番内厢。 公孙掣先是行了一礼,回道:“这是在下远亲,厢内是她胞弟,身患重疾,家住金族寿麻,无人可治,这才变卖家当,投奔与我,赶着车架走了三十日接他来咱们这良阳城寻名医医治,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公孙掣边说边将金粒塞进守卫的手里中,守卫看了看手中金粒立马塞入了衣内。 “恩,你小子还算懂事,让你们进城也可以,不过这车架一律不得入内。” 公孙掣凑到耳边说道:“军爷,这点小钱是孝敬您的酒钱,等我这远亲医好了重疾,日后返回时必当重谢。” 侍卫眉低眼漫的撇了公孙掣说道:“人可以进去,车架放下。”说罢就转身离开,公孙掣追上前去正要搭话,守卫转过身来一把推倒公孙掣,将矛头指向公孙掣鹰鼻鹞眼的说道:“小子!让你们进城大爷我已是发了慈悲了,可别再得寸进尺,小心你的性命。” 虞曼殊看到此刻情况,双手握拳准备出手,若是守卫的长矛再离公孙掣分毫,怕是已死在了虞曼殊气刀之下,公孙掣扭头看着虞曼殊用右手轻点了几下,示意稍安勿躁。 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骤然严词厉色说道:“怕是小心性命的人是你了。” 守卫一脸骄横正要对公孙掣出手时,公孙掣从怀中掏出一块剔透的姜黄小石说道:“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清楚了此乃何物,哎呀,忘了忘了,你这双狗眼怕是也没见过此等稀世珍宝吧。” 土族地处中荒,良阳又是其主城称得上是大荒中四衢八通之地,每年秋分之时良阳都会举行一次三天三夜的聚宝大会,各族富商蓄贾都会带着奇珍异宝、丹青妙笔来此换取或贩卖心仪珍品,良阳城的人也就跟着大开了眼界。 守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这几人行单影孤,既无侍从服侍,又无门客护佑,粗布麻衣实在不像是达官贵人,但又看这姜黄小石似是几年前轰动聚宝大会,被金神蓐收以一车琥珀收购的上品硫磺石,谁人不知,眼珠一转倒也是聪明声音压低了几分,试探的问道:“小兄弟,要论宝贝我们良阳可是车载斗量,我们良阳人多少还是见过些,只是这宝贝怕是慢藏诲盗来的吧。” 公孙掣心下窃喜“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脑子转的倒是飞快,看到了稀释宝物怕是勿惹了权贵,称呼都立马变成了‘小兄弟’,这世道人心真是靡然成风每况愈下啊。” 声音更是高了几度朗声道:“放肆,你可知这是金神蓐收的珍藏,琥珀石?” “这个我自然知道,这还是金神在我们良阳聚宝大会上购得的。” “知道便好,亏你还敢说慢藏诲盗?你至金神于何物?你这话意思是金神虚有其表,连个小小的石头都看不住,被我这小毛贼给盗了去?” “我可是没有这意思,你可不要瞎说,你~~你~~~你~~~~”守正被公孙掣这几句话问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如何回答,支吾结巴的说道。 公孙掣冷若冰霜,敛容屏气说道:“土神本是我叔父,派我赴金族之地暗自接回车内之人,此人极为重要,低调行事切勿声张,才这身装扮,回程时金神将宝石交于我,托我带予叔父,是金神赠予叔父的礼行,如今回到良阳,却被你这小小守正百般刁难,弄得众人皆知,走!你这就押我入城,当着我叔父的面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处置我。” 说到此处守正已是吓得瞠目结舌跪倒在地,抱着公孙掣的大腿,连连大哭认错,不远处一队城守看到他们的守正跪倒在地当是处了什么事,纷纷手持兵刃,前来支援,其中一人大喊:“守正,无碍否?大家快拿下这个小子。” 公孙掣抽出大腿,对着跪地求饶的守正说道:“悄悄你干的好事,这下闹得众人皆知,我看怎么跟叔父交代。” 涕泗横流的守正才定神反应过来,一把抹去鼻涕眼泪,猛然抬头对着前来支援的城守们大叫:“你太娘的拿什么拿,谁让你们过来的,都他娘的给我滚开!!!”吓得城守们又纷纷原路跑了回去。 守正见城守们走远,转头看了一眼公孙掣又放声嚎啕大哭:“哎呀呀,公子啊,都是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公子这气质、这身形,小的一早就该擦亮狗眼看出是土神的侄儿,求公子饶了小人这一次吧,他们几个定然不会说出去,谁要敢说出去,我就砍了他,再砍了自己向公子谢罪,求公子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家里还有……” 公孙掣实在是听不下去着卑躬屈膝的阿谀奉承了:“你的狗命不值我取,我现在是否可以进城了?” “可以、可以” “能否驾车进去了?” “能驾、能驾”守正拜倒在地连连附和道。 公孙掣跳上车架执鞭驱车入城而去,一旁的虞曼殊是掩面大笑,拍了拍公孙掣说道:“哈哈,好一个土神侄儿啊,没想到,大公子还有这等手段,拜服、拜服。” 公孙掣摆手说道“见笑见笑,这等小事何足挂齿,此等小人我在云合可是见的太多了,只不过云合人人都识得我,实在是无处施展罢了,哈哈。” 良阳城虽不像云合那样碧瓦朱檐、金碧辉煌,但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各族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街道两侧商铺芸芸,八街九陌极为繁华,处处如同集市般繁盛,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前齐齐挂着一排木质招牌,兵刃、饰品、衣物、玉器等等应有尽有,中间有家略大的二层小楼,门前招牌上写着“灵轰”二字,公孙掣心下生奇跳下车架准备上前进店看看。 店内的老板见公孙掣有意光顾赶忙上前招呼:“客官,进来看看,小店一应俱全,物美价廉保你满载而归。” 虞曼殊拉住公孙掣说道:“先找地方落脚为上,安置妥当了有的是时间让你逛遍良阳。” 公孙掣转念想想厢内还有吴林信知道虞曼殊对他现下的状况放心不下,转头对店家说道:“店家,你们良阳最好的食宿在哪?待我吃饱喝足了再来你这里好好逛逛。” “好嘞,客官,向南一直走街角处有家庭院,醉仙庭里面住宿美食堪称良阳之最,只是价格怕也是不菲。”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好生把你的珍藏密敛给我留好便是。”说罢,公孙掣跳上车架驱车朝南奔走。 店家阅人无数,虽说公孙掣穿着朴实,但从气度与谈吐中感到绝非一般市井,紧忙追出店外高声大喊道:“客官,定要来小店一赏啊。” 第十四章 醉仙庭 车架沿着大道长驱直入奔向南端,远远能在众多楼阁中望到一片白色围墙上层露着漆红的顶砖,庭院内一座三层红顶朱瓦的楼堂馆所玉砌雕阑,极为显眼。 车架缓缓前去,庭院门前玉阶彤檐,左右门迎衣冠济济,门楣匾额之上写着“醉仙”二字,这个醉仙庭乃是良阳城的豪绅士族为体现土族实力专门为前来良阳的其他四族权贵打造的食宿之地。 后来由于不菲的费用入不敷出,便改为了醉仙庭,只要能负担起费用都可来此享用玉盘珍馐。 车架缓缓驶来,门迎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上前牵马扶车,两人下车后一名门迎谦和老练如平日里天天诵念一般的说道:“两位贵人一看便是人中龙凤、玉中翘楚,老爷生玉树临风,夫人长的鲜眉亮眼,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公孙掣挤眉弄眼,苦笑着对门迎说道:“你这巧嘴怕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来的吧,巧了嘴瞎了眼,这位是在下的姐姐。”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但门迎没有表现出丝毫羞涩之意立时开口说道:“难怪呢,小的看着二位眉宇间那一道英气如此相似,辛亏二位是姐弟,若不然二位喜结连理可要羡煞这全大荒的夫妇了。” 公孙掣搓手大笑:“妙了,妙了,小小门迎都如此舌尖口滑,看来这家酒楼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已经忍不住准备大吃一顿了。” 虞曼殊方才听着公孙掣与门迎的寥寥对话,脸上却不知为何划过一丝失落之意,又缓缓微笑对门迎说道:“我们需要三间客房以及日常食宿,先暂住半载,不知费用多少?” “贵人,我们醉仙庭闻名大荒,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拿不出的佳肴,但是食宿的费用怕是也是不菲,况且一住半年怕是略有些负担,您是以何物付费?小店不收铁精,实是无处存放,黄金、茯苓、琥珀、遗玉等名贵之物皆可。” 虞曼殊打开腰中锦袋倒出袋中金粒,仅剩了寥寥五颗递给了对门迎小哥。 门迎小哥脸上那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瞬间也消失的无所踪影,歪眉斜眼的看了看手中金粒又掂量了几下回道:“贵人,这些金粒要是食宿皆算,三间下房怕是也就十日,若论三间上房的话,实在是与贵人的逾期相差甚远,贵人要不去东街看看,东街也有不少客栈。”说着话便将金粒递还到虞曼殊手中。 “这就下了逐客令?你们这小客栈就是如此开门迎客?”公孙掣拍了拍门迎小哥的肩头。 “贵人,我们这小小客栈着实是贵了一些,但阁下囊箧萧条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公孙掣伸进衣领中掏出一块食指长的美玉,雕成一只细长的虎豹形状,通透无瑕高高扔起丢给门迎,看到此等佳品门迎两眼骤然放光忙跳起接住捧在手中如命一般,生怕摔了,细细看来两眼后期期艾艾的说道:“哎呀,上品,上品。” 公孙掣又拍了拍门迎小哥:“你现在是要迎我进去还是准备送我去东街?” “哎呀,像您这样的贵人们整天净戏弄我这个小小门迎,请你都请不急呢,哪里敢送您走,别说是半载了,住上三年五载都不在话下。” “别别别,姐姐说了半载那就是半载,一日多不得,一日少不得。这半载每日把你们的海味山珍、凤髓龙肝都上来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这个小小客栈的实力。”公孙掣负手背后,昂首阔步的已是准备进入院内突然又转头说道:“对了,车厢内还有一位贵人呢,你们快去把贵人搀扶进来。” 两名门迎生怕一丝怠慢放走了如此大的一笔生意,赶忙慌手乱脚的跑去车架内将吴林信搀扶下车,一人前方带路,一人背着吴林信,几人进入院内朝着楼堂走去。 “你小子这厚颜还真是无人可比,生来一副奴颜媚骨啊,不过还真是聪明绝顶,口齿灵滑,叫个什么名字?”公孙掣虽是一身粗衣但此时在庭中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如同在云合自己的府宅内一般,跟身前的门迎小哥闲聊道。 “贵人取笑了,这里人都叫我‘溜嘴儿’小的是从北荒逃难来的,穷乡僻壤的地方十人中怕是都活不下来几个,也不兴起名字,凭着舌尖嘴滑被老板收留赏口饭吃。”小哥挠了挠头,憨憨笑了笑又接着说:“贵人,这年头像我们这种出生寒苦,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脸皮再不厚些怕是活下来都难,还要这脸皮作甚?若不是为了活着,活的好一些,谁人又愿意这般,要是有得罪了贵人的地方还望贵人多多担待。” “‘溜嘴儿’这名字起得还真是贴合,就是叫起来太过拗口了。” 顷刻间几人已是走到了楼堂门前,堂内整齐摆着大大小小的桌椅板凳,只是未到用餐时候,堂内几乎没有什么人,堂内中央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锦衣,腰挂荷包,中年态像,一看便是富贵之人,在人群中指点着几个劳力将堂内桌椅搬来搬去。 那人吩咐时却也是眼观六路,猛然看到门迎和几个客人走来堂前,上下打量了一凡后,三两步走上前来眉开眼笑作揖说道:“贵客驾临,醉仙生辉。” 溜嘴儿为公孙掣介绍到这是醉仙庭的老板名叫裘财,又将公孙掣的遗玉上递给老板,告知了客人的需要,裘财接过遗玉的一瞬间双眼如光般一眼扫过透绿的碧玉,嘴角抽起微扬,又眯眼细看了公孙掣一眼作揖道:“贵人的需求,一应俱全,只怕是如此贵重的美玉怕是小店不敢收纳,这玉看似不大,却品相极高,怕是产自南荒鹊山,又经能工巧匠雕琢而成堪称绝伦,此玉怕只帝侯才佩之,这一块小玉恐要顶上我这醉仙一载的收成了。” 溜嘴儿听了老板的话后更是颤了一惊,对一家客栈来说,门迎可谓是一店之魂,既不能放跑了低调质朴,华不外显的贵客,又不能放进空口白话,华而不实的混子,他聪慧有佳这些年跟着老板在赏宝鉴物、察言观色等诸多方面已略有小成,看出了公孙掣绝非一般布衣青鞋之人,也看出了此玉价值连城,但绝没想到价值竟如此之高,醉仙庭一载的收成那可是能养活一个边城氏族之多。 公孙掣早已注意到了老板的每一个细节,这醉仙庭的老板且不论是何出生,与谁交好,就这来来往往各族各地的人,怕就已是阅人无数,城府心思深入大海,公孙掣也不慌乱,自幼生在贵门侯府,本就聪颖幼年就独当一面,早已了然这种平常人阿尊事贵背后的利词暗箭。 又置身权贵之地,富贵城邦之中,这一句句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之间,公孙掣仿佛感觉又回到了云合一般,而现在的他褪去侯府公子的光环,可以放手与一切陌生博弈,有些兴致盎然,抬手将散落额前的一缕长发撩拨到头后,拱手一笑。 第十五章 醉仙老板 “裘老板多虑了,阁下虽名为‘求财’但已是富可敌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相信裘老板的万贯家财也是有道而来,所以在下付的房费也必是有道而来,但这各自的道就是各自的秘诀,岂能告诉他人,否则不是人人都要像阁下一般富甲天下岂不乱套。” “贵人说的确实,求财取富本就各家有各家的手艺,不该多问。在下氏族世代经商,家父也是盼我能不辱组训,将氏族发扬光大,才给在下起了这个名字,见笑见笑。” “若我这取财之道非正道,我哪里还敢在这尽人皆知的醉仙庭内住上一年半载的,岂不是自寻烦恼。”公孙掣从容不骨、泰然自若满面轻松,摆手说道。 裘财心下凌然面前之人,不过弱冠年岁,一身粗布裤褂却又出手阔绰不凡,表情如弱水之清静,波澜不惊;谈吐似离朱之耀天,巧言善变。面如冠玉,英气纵横绝非一般人。 “贵人,三间上房,内院请!”除了客套的礼请外,裘财未多说一字,右手向堂内右侧的偏道一伸。 公孙掣也未多说抱拳礼谢便朝着偏道大步走去,此时众人身处的楼堂是醉仙庭内的醉仙楼,一入大堂堂内大道直通堂中,中央是一座搭起的红布戏台,围着戏台是方桌木椅,中间大道与左右两侧小道被门口雕刻娟秀的石塑和姹紫嫣红的盆栽切分开。 一般的客房都在醉仙楼的二三层,上房则要通过两侧小道抵达后院。 后院果然是别有洞天,来到后院先送吴林信进了房间,屋内装修华贵,一应俱全,裘财见这位客人身体虚弱行动不便问过公孙掣后,特意派了两人服侍吴林信,吩咐其他人闲杂人等退下,又请公孙掣借步说话,公孙掣说道:“裘老板稍后,我且与同伴言语二三便来。” 裘财拱手向三人作揖后,向服侍拍了拍手叫了出去,关上房门只留下他们三人在房内。 吴林信情绪低落躺坐在床榻上,自寿麻遇险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昔日的傲慢与无力也消失的无所踪影。虞曼殊坐在吴林信的榻边开口说道“公孙,我总觉住在这里太过高调引人注目,咱们是不是换个门可罗雀的地方谨慎些。” 公孙掣走去从自己的粗布上衣内套出两卷书,塞入虞曼殊的手中,俯身凑到两人耳边低声说道:“伏羲上卷虽然奥义无穷但却精练,我几乎可以默诵了,其他未参透的地方我在自己斟酌,原卷你先收好,另一册是灵枢你先拿着好生研读,有不解之处便来问我。” 说罢,公孙掣起身欲走时被吴林信伸手拉住了手臂,公孙掣转头看着吴林信突然心下一阵酸楚,眼前的吴林信少气无力变得有些萎靡,再也不像是那个锦瑟年华,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青年了。 吴林信缓缓说道:“这店太招摇,老板也非一般人,你意已决定要留下来吗?” “对,若是跟踪我们的人手眼通天我们就是躲进帝宫里也是徒劳,我们在猜测这店老板的时候,他一定也在揣摩我,怕是他现在一心想摸透我的身份,因此我才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曼殊保管较为妥当,等下我去会会这个裘老板,我还指着他通天的本事找来良阳名医医好你呢。” 公孙掣每次想到吴林信现在这副模样都自责难当,总是自责自己,若不是自己好奇太重,当日挑逗他,怕是夜里他也不会去寿麻北郊,已成现在模样。 “公孙,我陪你去吧。”虞曼殊起身说道。 “日后在这良阳可不是一时半刻,也不能时刻都贴身护我,看我每次遇险都能逢凶化吉,我想怕是有人还不想我死,放心吧这里面的深浅我自知,只是今后我的身份不能暴露给他人,以招惹事端,我们三人以曼殊姐为大姐,我做老二,林信比我略小些就做老三吧,今后我们姐弟相称便是。” 虞曼殊与吴林信看着公孙掣深觉敬佩,对望了一眼点头同意,以前虽知公孙掣聪慧,自幼阅尽天下书文,又自创五行术,但毕竟从小锦衣玉食,侯府公子,多少有些豪门纨绔。 但自打出了云合城一路上才慢慢了解公孙掣是何等的世事洞明,聪明绝顶,不但能言善辩还会揣测人心,本是有求于他,护他前往苍梧,实则这一路波波折折后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打点、照顾众人。 “公……”虞曼殊刚要开口,只蹦出了一个字时公孙掣犀利一指,指着虞曼殊眯眼魅笑着:“大姐,这么快忘了称呼。” “哦,是了,是了,是我疏忽,二弟多加小心毕竟这地方龙蛇混杂。” “大姐放心便是,照看好三弟便是,二弟自幼分寸”说罢,公孙掣意气风发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转身离去,身后的虞曼殊站在榻边,吴林信躺坐踏上看着公孙掣的背影也微微笑着,这是发自心底的笑,公孙掣仿佛如又一次找回了家人般的感觉,掩门微笑而出。 …… 裘财在院内踱步,见公孙掣出来大步上前,公孙掣先是抱拳行礼表示歉意道:“裘老板,久等。” 裘财笑笑回礼道:“屋内叙谈。”带着公孙掣向一间独座大屋走去。 “请!”裘财推开房门,伸手请道。屋内是餐卧两进的套间,外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玉盘珍羞摆满了佳肴,两人坐落,裘财开口说道:“略备薄酒,我们边喝边聊,我已吩咐下人送些去贵人同伴的房间,请贵人放心。” 裘财拿起桌上的青花酒壶斟满了两人面前的酒杯,双手各执一杯,将左手酒杯递给公孙掣,公孙掣起身谢绝道:“裘老板,在下从小到大滴酒微沾过,所以……” 裘财微微一笑,只觉公孙掣对自己还略有戒备,也没有强求,将酒杯放置在公孙掣面前:“贵人请座,倘若要害你,我可不会搭上我这上品的醉仙酿,这在整个大荒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酒,生意人嘛,贵人出手不凡实在是想交个朋友,仅此而已,切勿多想。” “非我多想,是裘老板多想了,在下年少无知,但坦诚相见,裘老板愿较我这个朋友,感激还来不及呢。”公孙掣拱手说道。 裘财挑眉大笑:“哈哈,贵人志勇无双,真可谓少年英雄,只是这个坦诚相见就说的有些避迹违心了吧。” “此话怎讲?还请明示。” “好,那我且冒然问问贵人五个问题,贵人直说是与不是便可,还盼望坦诚相见,哈哈。”裘财笑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拱手发问。 “贵人多年游历大荒,居无定所?” “不是” “那么贵人之前说从寿麻而来,但怕是翻遍了整个寿麻城怕是也找不出贵人这等阔绰之人了,敢问一句贵人是金族人氏?” “是” “贵人乃修灵之人?” “不是” 裘财又拿起酒壶斟满酒,端着酒杯眼睛上翻若有所思的嘴中喃喃:“金族人氏,出售阔绰,正当年少又不通修灵”突然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笑意看着公孙掣又将杯中酒水尽饮说道:“还有两个问题,看来马上就要拨云见日了。” 第十六章 五族往事 “若前三个问题是贵人推心置腹的答案,我便有些眉目了,若论富足整个大荒中富甲一方的氏族在下几乎都识得,若论权贵金族白帝金神皆无子嗣,听闻早年金族窫窳候生得两子,一个是天灵之躯,修灵奇才,一个是博览群书,聪颖绝世,贵人便是金族窫窳候公孙少典的二公子,是也不是?” 公孙掣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背心发麻有些紧张,双手微颤抖,强挤出笑意说道:“裘老板,说笑了,我们氏族在云合只是做些小生意,和公孙家小有来往,公孙掣那小子自小便是我朋友熟识的很,长大后,他整日深居聚灵殿研习书卷,又怎会破衣烂衫的跑来良阳。” 公孙掣只觉曾久居云合,除了云合内的事情外,就本部族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都不怎么了解,总觉人们都是偏居一隅,安贫乐道。全然没有想到,在天南海北、广袤无垠的大荒中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单凭三个问题就能猜测出一个未曾谋面人的身份。 “在下心中实则早有答案,贵人有难言之隐,我便不再多问,金族两位公孙公子现今都可谓名震大荒的人物了,若是他二人出行,那济济一堂的随从可要站满我这小小醉仙了。” 裘财笑着为公孙掣打了个圆场说道,怕是裘财早已看破了他的身份,既然公孙掣不想承认便定有他的缘由,承认或是不承认又能如何,裘财作为一个生意人与公孙掣既无纠纷也无争斗,只想与他交个朋友,必撕破脸皮不如顺应其意。 此时公孙掣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裘财,从进了醉仙庭以来就没有仔细的端详过这位其貌不扬的老板,现在仔细看来,裘财虽说相貌平平,但着实有一股说不上的气质令人拜服,这二人心灵相惜,棋逢对手,都凝视着对方。 片刻后,裘财哈哈大笑,又端起酒杯畅饮说道:“这神仙酿真是绝了,但贵人滴酒不沾,可惜,可惜了。” 公孙掣自觉若是裘财心怀不轨也不至与他饮酒畅谈,以他的情智只是略施小计便能达其目的何必多语,若是真冲他来的早就出手了,想到此处心里也就放下一丝警惕。 自幼从未饮酒的公孙掣拿起桌上酒杯说道:“既然裘老板如此看得起我,那我这第一杯酒就敬给阁下了。” 公孙掣一饮而尽喝入嘴中,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如饮甘露,入喉时又觉汹涌一般的烈焰一泻千里,饮罢后顷刻却又是余韵无穷,欲罢不能,一时间诸多表情在脸上更迭。 裘财笑道:“贵人,这神仙酿着实不错吧。” 公孙掣嘴中火辣只是频频点头,缓了片刻说道:“以前听说人生如酒,我喝了这第一杯酒怕是悟出了其中一二。” 裘财又将酒斟上:“贵人,且说来听听。” “幼年时,在庇护下成长,无忧无虑,清香淡雅,如同端起酒杯闻到美酒的芳香一般;壮年时,体会五味杂陈,为生活拼搏奋起,来处不易,如入喉时的炙热灼烫;暮年时,已是看尽世事变迁,离合聚散后,洗尽铅华如饮毕酒香的余味,只能回忆百味人生想要再饮一杯的畅快。” 顿了顿公孙掣又接着说道:“人生如酒却非酒,美酒可以续杯继饮,但人生只此一杯,再无回头,只怕酒醒却是一场空。” 一个涉世不深的豆蔻少年竟如此老练,将世事浮沉看的这般透彻,不忍心下一阵敬佩,裘财听完公孙掣这一番话语后起身叫好:“透彻。”与公孙掣碰杯尽饮。 公孙掣又问道:“裘老板既然说透彻,在下不禁要问现在的裘老板已是富甲天下,豪绅一方了为何不闭门酣酒,歌舞升平,颐养天年呢?” “想必贵人之前是深居楼阁中不问江湖事,初涉大荒定然是对大荒无从所知了,有几人能像贵人一般幼年能丰衣足食,受人庇护。” 裘财抿了抿嘴唇拿起桌上玉筷夹了两三口菜,又饮下几杯酒后,向公孙掣敞开心扉,直言不讳。 他本姓宇文,氏族原本是边疆偏居一隅的小氏族,当年连年兵戈,氏族之间互相吞并,无力对抗强盛氏族,氏族中壮年男子被抓做新设兵勇,大战一开从各个氏族抓来的兵勇作为先锋敢死先与敌人交锋,可谓是九死一生,若是逃跑则杀其家人子嗣。 祖辈亲人大多战死沙场,他的爷爷带着家人在乱世之中算是苟活了下来,那个年代不论是兵勇还是贫民各个皆是食不果腹,整个大荒尸横遍野。 狍鸮之灾后天帝设立五族,强令大荒各族止休兵戈。从此大部分兵勇被解散,但这些卸甲的兵勇却又被带回部族,变成了围城修殿的苦丁,每个部族基本被划分为三个层次,上层便是各族执掌大权的权贵,中层是大荒中小有所成的修灵人士,这些人被笼络起来替权贵卖命,权贵则是以黄金、美玉、修灵法门为诱惑控制他们,最底层的就是大荒中的平常百姓,生来便受到压迫剥削。 宇文氏族当年被迁至良阳城,加入了良阳城的建设中,其爷爷疲于劳苦。 相传当年建立五族,天帝苍梧一行后不知为何就深居不周山中,一住就是五十年不问大荒世事,那时的大荒虽说兵戈徒减,但各族为壮大发展,正所谓兴亡百姓苦,大荒仍是民不聊生。 在其十岁那年,良阳土族爆发了起义,父亲作为当年领袖之一带着氏族参与其中,五族黎民知道土族起义事后,各地大大小小都发生了暴动,但此时各族权贵以及修灵人士对灵力的运用已是炉火纯青,以一挡百,对暴动的黎民如杀鸡宰狗一般,不久各地的暴动皆被镇压。 镇压后各部族权贵对黎民剥削更甚,以土族为首,简直就是砸骨洗髓一般,手段最残忍的当属水族,北荒被本就尚武好斗,对暴动的氏族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天帝深居不周山,怕是根本不知大荒中发生的诸多。就在又一次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中,琅琊聚盟突然召开,天帝发布五方天帝令,令烛龙游走大荒,体恤民情。 但烛龙所到之处早已被各个部族修饰遮掩,欲盖弥彰各处皆是一派安居乐业,岂料天帝聪颖又遣应龙潜入大荒暗自查探,应龙下来不周山没走百里便看到四处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二人回不周后,应龙将所见所闻告知二人。 传闻说应龙在水族将至北海的先民城看此地世豪无所不为,惨不忍睹,烛龙一怒之下去奔赴先民城,一夜见将满城豪绅士族尽数杀绝。 第十七章 把酒言欢 其中死在先民城内的就有第一任玄帝的亲兄长,得知此事后玄帝一心报仇,伏羲注相传北海内有鲛人族,食人洗髓极为恐怖,但跨过北海便是极寒之地大泽,盘古族久居大泽从不越海,盘古族怕是要比女娲族更为神秘而且强大,玄帝得知后打造舰船,北上跨海越过北海到达大泽寻求力量。 五年后玄帝归来大荒约战烛龙,据说是一场惊天大战,两人一招一式都震动山河,应得大荒山洪泛滥。岂料烛龙十五招就击溃了学成归来的玄帝,烛龙为泄天下黎民之愤挖去玄帝双眼,但又不知为何立下誓言再不出手,之后回归不周山。 天帝得知后将烛龙封足于不周山,又罢免了初代五方人帝,重整大荒,大荒黎民苍生得以拯救,但大荒的平静靠着天帝一人是无法控制的,五族仍然在私下暗自争斗,终生仍是逃不出权贵的压迫,但相较之前的大荒已是民康物阜了许多。 天帝重整后,宇文氏族改头换面四下散去,逃去各族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在他十岁时,他的父亲改姓为裘姓,意为只盼后人不在缺衣少食,又开始做起了生意,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难免结识一些权贵,筑起了现在的醉仙庭,后来父亲死后裘财接手了生意。 土族地处中荒,四邻各族,以一敌四,又加上土族上层穷奢极欲、钟鸣鼎食,部族的连年的开销几乎都是仗着土族地域优势,从本族商人的销售,以及在大荒中举办大型集会强行征收而来,裘财告诉公孙掣他醉仙庭一年的收入中大半多要上缴土族支出,剩下的一半用来救济土族困济之人,还要保证日常的开销,最终自己留存也寥寥无几。 两人把酒言欢,阔步畅谈,裘财还又给公孙掣讲了许多他甚为感兴趣关于大荒的所见和听闻,不周山的苍茫高俊,离朱鸟的化日飞升,大荒中的奇珍异兽,五族在良阳城十年一次举行的武灵会等等。 两人聊的甚欢,不知不觉间两大坛神仙酿皆已被喝了个底朝天,两人都喝的有些微醺,两颊泛红。裘财手脚并用,在房内大步高谈,公孙掣则是趴在桌上,右手托腮听的如痴如醉,喜笑颜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琴乐之声…… 公孙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头晕目眩,腹中翻江倒海,眼前一片模糊,久思回忆才想起方才与裘财把酒言欢的场面,揉了揉眼睛仔细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内间的床榻上。 一个翻身起身下床,可能是饮酒过度加之起身太猛,公孙掣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踉跄了几步扶住墙壁稍缓了片刻,才走出房间。 此刻,屋外已是傍晚,从内院看去醉仙楼灯火通明,楼内轻歌曼舞,靡靡琴瑟,应当是到了每日豪绅来此流觞曲水的时间。 裘财眉头紧锁,一脸愁容和几个服侍在院内三言两语的说着什么,看到公孙掣出来便打发走了服侍,上前招呼道:“贵人酒醒了?” “是啊,裘老板,你的神仙酿真可谓是酒酣耳热,现在我还有些醉,论海量还属裘老板啊。” 裘财边说边从袖内掏出一个小锦袋,从袋中拿出一片小叶递给公孙掣:“这是清继叶,服下解酒。” 公孙掣接过吃下后醉酒晕眩之感历时全无,全身舒畅了许多,拱手道谢,又望向歌舞升平的醉仙楼说道:“近日黄帝薨逝,以国丧礼来说,部族应当关歇熙攘欢愉之地,怎么醉仙楼依旧歌舞升平,难不成是土族国丧不严?” “哪里,土族向来注重礼节,大荒十年一次的武灵会本是下月开始筹办,都已延后,只不过我这醉仙楼牵扯太多权贵利益,也就无人过问了,楼内大多都是他族人,这不,方才服侍还说土神托人带话令我收缴各家金银,说是黄帝薨逝,需征缴资金已办国丧,只怕是土神想中饱私囊。” “征缴就征缴呗,这种事儿在金族也是如此,经常以各种由头从百姓头上敛财。”公孙掣搔首说道。 裘财苦笑道:“你是不了解土神,视财如命,现下黄帝薨逝,土神可就说一不二了,我若是征缴不来,这笔钱财怕是就得我来垫了,这些财主们平日里锦衣玉食,各个巧舌如簧坑骗各族过路的族人也捞了不少,但一旦说起征缴各个变得家徒四壁。” “各家征缴多少?” “每家向来是一载一斗金,这次双倍就是每家两斗金,看来我只能是走一趟平阳侯府了。” “去侯府?” “醉仙庭一直受平阳侯护佑,生意也有平阳府一半,我与平阳侯公子交好,看看能否让平阳侯出面在土神面前说说……” 公孙掣若有所思的斜眼想着什么,突然打断裘财说道:“土神刚得势,这个时候怕是谁说都不管用,侯府你也不用去了,此事我有办法。” 裘财激动的抓住公孙掣的手问道:“贵人当真?且说来。” “若你信得过我,就依计行事,无需多问了。” 裘财虽说初识眼前少年,但他猜出此人应是窫窳公子,从两人攀谈中也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倘若是真的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不妨试试此事对他也无损失,便连连点头答应公孙掣。 公孙掣想了片刻又问道:“看来明日我要让这良阳城中的大财主们大出血了,裘老板此次征收的各家中是否有为人真诚,诚信生意从不坑骗,却是上缴不起之人?” 裘财眯眼想了顷刻回道:“东街有家粮店,老板为人实在从不坑骗,乐善好施,每年都外出周济良阳周边荒贫氏族与拾荒人。” “好就他了!” 说罢公孙掣拉着裘财就大步朝外走。 裘财被公孙掣拉着踮脚急步,一脸茫然说道:“这是去哪?要去东街也坐车架去啊,你是要步行而去吗?” 公孙掣大笑:“哈哈,哎呀得意忘形,得意忘形。” 裘财一头雾水也不知公孙掣到底有何计划,吩咐服侍备好车马,两人朝着东街粮店驰行而去。 第十八章 上缴重金 一路上满城都是白衣缟素,两人到达东街,裘财拿出两条白布系在腰间,又递给公孙掣一条:“良阳的国丧礼还有三日,在城内系上这个,出行都方便一些,对了方才出门你拉我走的太快,我看你们一身麻衣奔波至此,已经吩咐下人去给你们买几件衣物,回醉仙后你且换上吧。” 公孙掣点点头便也如裘财一般系上白带,下马走进一间古香质朴的小店内,点门上高挂着一个“粮”字。 买粮的人络绎不绝,店内人头攒动,柜上的一排小哥收下买粮人的金块后纷纷转头高声喊道:“一斗…三升…七升……” 不一伙儿,从里间几位粗布麻衫扎着白布的汉子扛着大小不一的布袋大米,抱到柜前放下后又转身跑回里间,整个米店里各自忙碌着。 柜中有一人虽也是穿的缟素丧服,材质算不上锦罗绸缎但也不是一般的粗布麻衣,来回踱步查看着柜台小哥面前记下的账单,一抬头看到裘财,赶忙从柜里走了出来拱手说道: “有礼,有礼,裘老板怎会如此闲暇光顾小店?若是买粮托人少个口信,我给你送去便是了。” 裘财也拱手回礼说道:“先谢过张老板了,但是这次来可不是买粮的,实是难以启齿。” 粮店张老板知道能使裘财如此唉声叹气,便知定不是一般琐事,但出于礼节还是回道:“裘老板,但说无妨,在下能尽力的定当尽心竭力。” 裘财将土神今年征缴税赋翻番之事细细告知于他,听的张老板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青紫之色,大呼道:“这不是要我亲命吗!本来小店就是薄本微利,上半年刚将半年收益周济于人,别说是两斗黄金了,就是一升我现在都拿不出。” 张老板骤然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这一大呼整个店内哑然无色,所有的目光都汇集过来,呆看着裘、张二人。 本是喧闹的店内顿时无声,裘财余光环顾四周,赶忙将张老板搀起,凑到耳边说道:“张老板,你这是……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这不是专程前来助你化险呢么,你先别急啊。” 米店老板一听裘财不是来索财还说驶来化险的,立时瞪大双眼紧紧握住裘财双手:“裘老板,定要救我,我这小店也是不易,三代人的基业了,从不坑骗别人,世代周济苍生,可千万不能砸在我手里。” 裘财拉着米店老板向外走去说道:“我是救不了你,不过我这次带来一位高人,我们出去说。” 出门三人站在街上裘财向米店张老板引荐了公孙掣,但裘财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孙掣为好,只是叫他为贵人。 张老板伸手向公孙掣弯腰谦恭道:“不知这位贵人尊姓大名?请定要相救于我,在下万分感谢。” “名讳不值一提,你且按我说的做,我保你这次分文不出,但可能需得受点皮肉之苦。”公孙掣将要谋划告诉裘财与粮店老板要他切记自己需说的话和该做的事便是。 三言两句间两人被公孙掣的权谋之道所拜服,交代完后公孙掣对着张老板抱拳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演好这场戏,就看你们了。”说罢便于裘财驱车返回醉仙庭。 两人坐在车架上,马车在 裘财先开口道:“贵人,今日我们初识虽说相交甚欢,但才初识,你便欲帮我如此大忙,真是不知该如何言谢。” 公孙掣笑笑道:“裘老板太客气,初识便好酒好菜的款待我,这点小忙还是要忙,结果还尚未知晓,倘若解阁下困难,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贵人但说无妨,哪怕不能成功若是我能帮到的一定尽心竭力。” “不急,日后再说,先依计行事将眼前的困窘渡过再说。” 大荒已入辰时,本应欢闹的良阳城由于黄帝薨逝的变故静谧徒增了几分,街道的灯火有些昏暗,听到的净是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咯吱”声响。 虽说黄帝薨逝部族国丧,但公孙掣明显看得出权贵对黎民剥削、压迫早已使整个部族上下离心,就连土族上层权贵也是如此,丝毫看不出部族的一方人帝离去对一个部族的感伤,甚至一丝感触。 众人皆是虚有其表的穿着丧服缟素,但内心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悲伤,亦如往日一般。黄帝的薨逝怕是有些人还会暗自窃喜亦或是拍手叫好,公孙掣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怕这便才是真实的大荒。 裘财看公孙掣苦笑摇头不解问道:“贵人,为何发笑?” 公孙掣摆摆手:“无事,只是黄帝薨逝,但众人还是以往常态似乎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黄帝尸骨未寒,土神就已四处敛财,突然觉得可悲可叹又可笑罢了。” 裘财听公孙掣如此说来,也是一脸无奈笑道:“原来如此,贵人笑的是世态炎凉,其实这一节不难想,权贵高居帝宫和一般的市井之人本就是两个世界,能互相见到都难,更何谈感情,再者大荒本就零落离乱,黄帝土神对部族本就暴虐,现下众人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能生出怜悯之意呢” “恩,裘老板句句点睛,说的在理,是这么回事,对了我来良阳的路上听人说黄帝薨逝是被人所害?” 两人本坐在车架上,裘财赶着车,公孙掣坐在裘财一旁,说到此处,裘财脸上闪出一丝惊恐贴在公孙掣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贵人,这事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以免引火烧身,我也略有耳闻,黄帝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向来安康,听说是被人所刺而死,但能在帝宫刺杀黄帝,且泰然自若,全身而退的除了烛、应二神我还真想不出第三人,还有人说是土神下毒,毒害了黄帝,谁知道呢,说不好,不好说,这事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自寻烦恼。” 公孙掣也是默默点头表示同意,三言两句间两人来到了醉仙庭前,门口的服侍看到老板归来,跑来牵马坠镫。 醉仙楼内琴瑟绵绵,歌舞成欢,公孙掣交代裘财吩咐下人通知其他各家上缴税费的人,明日醉仙楼土神使者请来一聚,将明日他与张老板应当注意的事项也又一次交代提醒了裘财一遍。 说罢裘财去安排下人筹备明日的事宜,公孙掣也告辞后去内院欲探望虞吴二人。 第十九章 面具男子 公孙掣轻敲了几下虞曼殊的房门,房内无人应声,想必实在吴林信那里,又辗转来到吴林信房前敲门,屋内传来虞曼殊的声音问道:“谁?” “大姐,是我。” “是二弟啊,进来吧,我和信儿刚还说起你呢。” 公孙掣走进屋内,吴林信躺在榻上似是已被推宫运气治疗过了,虞曼殊双腿翘叠坐在吴林信身旁的木椅上,腿上还放着公孙掣的《灵枢》,两人皆是表情严肃,见公孙掣进来都瞪眼看去。 公孙掣一脸茫然的呆问道:“怎么了?你们都这样看着我。” 虞曼殊向他挥了挥手喊他过来,公孙掣踏步上前还没等虞曼殊开口,一屁股坐在吴林信的床榻之上问道:“你现下感觉如何?还是不能行走么?” 吴林信被他这突兀的一问,问的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点了点头。 公孙掣又挠头喃喃自语道:“不应当啊,灵枢乃是伏羲注衍生来的,难不成伏羲注中所有有误?还是我自己的理解出了偏差?大姐,你研习灵枢时可有什么不解之处?难不成是操作的手法出了问题?” “要说伏羲注晦涩难懂,我的医治手法出了问题还有些可能,但你给我的灵枢中分明写的清楚,绝不会出问题。” “哎呀,这就奇怪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你放心我定要想出治好的你办法。”公孙掣思考了些许又对吴林信说道。 吴林信轻拍了一下公孙掣肩膀道:“我真不知如何谢你,以前我总是对大荒豪门权贵有所偏见,当日在云合城外冒然出手差点害死了你,寿麻北郊你都逃了,还折回救我,如今还为我担心,我当真不知何面目面对你,能不能治好我不要紧,现在最关键的是保护好你的安全。” 公孙掣听的心中一暖却又泛起一股莫名的感伤,现在的吴林信不但身体如此,就连性格也变得黯然,仿如当空骄阳失去了光华一般,强笑着说:“没良心,你现下怎的变的如此婆妈了,那个暴跳如雷,自信满满的没良心不见了,我以后苦闷时去逗谁呀?” “对了,有正经事儿要告诉你,我们刚到此处你就和此地老板打的火热,一见如故胜似亲人,还是小心为好,你不觉其中有蹊跷?怕是你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吧。” 虞曼殊起身边说边缓缓走向木桌将手中书卷放下,拨弄着桌上包裹中的零碎物品。 “恩,自然是不了解,才相见一日,但就目前来说,他对我应当没有威胁,若要下手我怕早已死了不下十次,我应该对他来说有所有他才如此殷勤,现下他对我来说也有所用,所以我们一拍即合,相敬如宾罢了。” “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今日公孙掣与裘财畅饮时,虞曼殊就早已在两人门外伏了片刻,担心公孙掣遭人暗算,但见两人相安无事后才离开,离开后她在良阳城内游转了一番,偶遇了前些年在木族结识的青丘族人。 两人许久未见,便到一家茶馆漫谈叙旧,在茶馆内看到两群黑衣暗衫结伴成群之人来此歇息,各个面目狰狞,满脸刀疤,想必不是善者。 未过片刻两群人带头人就坐在虞曼殊身后的茶桌叙谈,听到二人攀谈起了兑金窫窳公子公孙掣,说到公孙掣已自通汇五行修灵之法,灵力与日俱增,突飞猛进,在寿麻城郊与女娲真人联手收复了火麟便离开去,现在怕是已到北荒水族境内。 二人似是交换情报一般侃侃而说,不过片刻一位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走进店内只字未说拎起两个百斤大汉,飞起便走。 公孙掣听到此处不惊有些面色发白,想起了在云合府宅受袭时自己游离状态下站在断鹰岭山谷上看到七年前的悲剧,事后又听白帝说起此事居然与游离时看到的景象贴合。 在游离时分明也看到了戴着面具的遮面人,虽然苦思也记不起男子容貌但深深记得那个面具,整个面具通体发白,但额上画有六颗深蓝小点和一颗火红色大点。 前几日研读伏羲注上卷,在卷中发现这七颗星点排列的位置竟与卷中记载的北斗七宿不谋而合,公孙掣骤然起身问道:“面具男子?看清是什么样的面具了?” 虞曼殊与吴林信被公孙掣这一跳起徒然一惊,虞曼殊停下手中拨弄的包裹,转头望向公孙掣,发现此时公孙掣已是冷汗涔涔,六神无主也不他为何突然变貌失色,便不甚了了的哽道:“你…无碍吧?” 公孙掣没有回答虞曼殊的话,心火如焚的追问道“你快说那面具样子如何?身形如何?知不知是何人?” 吴林信、虞曼殊二人从未见过公孙掣如此横眉怒目,顿足搓手的样子,虞曼殊思索片刻说道:“是何人实在不知,从身形看应当是个将近三十的年轻男子,面具……恩,面具没有太多特点,大体白色,额上有几颗蓝色亮点。” 公孙掣又缓缓瘫坐在吴林信榻边,双目无神,兢兢战战,张大了嘴巴皱眉直勾勾的呆望地板不发一语,吴林信伸手刚碰到公孙掣的左肩,被公孙掣下意识一把牢牢抓住。 公孙掣一个冷颤如梦初醒这才满脸愧意的放开了吴林信也没多说什么,吴林信轻轻在公孙掣肩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公孙掣也吴林信微笑着点了点头表达谢意后,起身从衣服中取出一块遗玉放在床榻上对虞曼殊说道:“你先拿去用,我这里还有。” 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两人看着公孙掣此刻的背影是何等的孤独,就如一个孩子形单影只的行走在风霜雪雨中独自茕茕。 公孙掣回到房间后躺在榻上久久不能成眠,面具男子究竟是何人,诸多千奇百怪的事,都被这个面具男子串联了起来。他想到了七年前失踪的父母,想到了多年未见的兄长,想到了现下的自己,无法修灵的他,现已离开云合的庇护,不久怕是也会与虞曼殊、吴林信分道扬镳,真是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双手垫在头后侧脸看着窗外的朦朦胧胧的月色不尽哀声叹气,白齿轻咬了一下下唇,喃喃自语说道“一定要找个兄长,与兄长一并寻回父母。” 第二十章 美人如画 离朱飞悬升起,逐退了深夜的群星,公孙掣本就无心睡眠,一大早就换上了裘财为他准备的新衣,出门在良阳城中游逛,换上新衣的公孙掣光鲜亮丽,静美素雅,加之本就英韵盎然,现下的公孙掣走在街道上可谓是气宇轩昂,英姿卓越,经过的女子都斜眼偷偷瞄着公孙掣。 公孙掣出了醉仙庭一路上随心所欲的城内踱步,为了方便起见,自然也是在腰间扎了一条白布,不知不觉公孙掣已是来到了一片园林之外。 郁郁葱葱的花草香气已是从院墙内飘散出来,沁人心脾,公孙掣沿着院墙径直向前走去,不远处开着一扇侧门可以通入园林之内。 走进才发现整个园林别有洞天,奇大无比,园林内常青藤漫爬满院墙,院内地上除了铺设的石板路其他地方皆长满了花草,草丛内种着一片一片人为造型的奇花,各个蓓蕾初绽,吐花展瓣。 园内中央是一汪湖泊,一碧万顷,静影沉璧,有座湖心岛在湖中央,绿柳周垂,山石点缀,远望去岛上一座三层塔楼碧瓦朱檐,公孙掣绕湖环走想找到一条通往湖心岛的路上去一探究竟。 园中甬路相衔,时而垂花门楼,时而抄手游廊任公孙掣如何围湖游转就是找不出一条通往湖心的道路,前方是又是一条弯曲回廊,廊内两侧木椅横置,轻幔低垂,公孙掣欲进回廊歇息片刻。 漫步上前,在游廊中间的穿堂内踱步一个转角,公孙掣发现此时已是有人坐在了廊间长椅上,细细看去惊的公孙掣如触电一般酥麻。 坐在廊内的是位女子,一袭粉衣,肤如凝脂,眉若霜烟,虽说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算得上国色天香的尤物佳人,公孙掣只觉越看越是好看,似是被人勾了心魄一般已呆住死死望着女子。 女子微微侧头,一双剪水双瞳望向公孙掣,玉口微启轻声问道:“公子,有事?” 女子声若黄鹂,酥麻入骨,本就看到痴迷的公孙掣被着一声问的酸软,差点抽倒在地,公孙掣赶忙就近坐下离女子约莫有两三个人的位置,口齿不畅地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来此小憩片刻。” 女子听后起身,朝着公孙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公孙掣强挤笑脸,也朝着女子点头微笑,整张脸的表情扭曲的不成样子,这个强挤的微笑怕是公孙掣这辈子假装强笑最难看的一次了,虽说表面平静可此刻心中已是怒海波涛,极高穹顶了。 女子离去公孙掣还久久回味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中不能自拔,片刻后才慢慢清醒过来,心下遐想: 此女子是何人,竟能生的如此标致,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口味言而先笑,身欲进而频回。 公孙掣胸闷气喘只觉心脏似是要从胸口跳了出来,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又向前走去,继续寻找前往湖心的路,但更期盼能再次与那粉衣女子相遇能再看一眼。 裘财在醉仙庭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时常还向街道深处远望而去,公孙掣这才手中拎着一个面具晃晃悠悠,怡然自得的朝着醉仙庭走来。 裘财看到公孙掣健步如飞,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公孙掣的手:“贵人,你这一大早是去哪了,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眼看就将至约定的时间了迟迟不见你回来。” 公孙掣见裘财心急如焚的样子想起了今日园中看到粉衣女子时自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嘿嘿,裘老板,你慌乱什么,莫不是你看到我也怦然心动,脸红慌张了?” “心动?脸红?你这都是哪跟哪啊?你说我能不紧张么,你的计划怕是九死一生,若是中间出了纰漏,可就不是交钱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裘老板,你是商人,应该懂得富贵险中求吧,你们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够了。” 公孙掣朝着庭内走去,裘财伴其身旁,依旧摇头不止说道:“万一不成我这醉仙庭怕是要被付之一炬,我也要人头落地了,你告诉些细节于我,也好让我心里有些底吧。” 公孙掣止步摆手:“裘老板,我们各司其职就好,我现在要回房间稍作准备,你就按计划在此恭候你的财主就好。” 说罢公孙掣三步并作两步径直朝着内院大步走去,裘财任是惶惶不安但公孙掣如此说也不好强行忤逆,毕竟渡过难关还得靠公孙掣。 公孙掣来到内院欲找虞曼殊帮忙,却见虞曼殊与一位粉衣女子畅谈,那位粉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掣今日在林园游廊内见到的那位俏丽佳人。 两人站在院内,一粉一青,一个若水佳人,一个冷艳端庄,般般入画,皎若秋月,二人站在此处真可谓是羡煞大荒中所有女子。 虞曼殊看到公孙掣木立内院前,侧头问道:“回来了?”,公孙掣正欲回答,粉衣女子也随着虞曼殊的目光转头望来,公孙掣羞涩的难当看也不敢看,向吴林信的屋内奔去,口中喃喃:“大姐我有事找你,有客先忙,我去看看三弟。” 门也为敲一把推开吴林信的房门冲了进去,掩门闭户。 吴林信正坐于榻上翻看着书卷,被公孙掣抱头鼠窜惊了一大跳:“你…这是?何事?” 公孙掣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没事,没事,刚见大姐与别人在外叙旧,我就先进来看看你。” 吴林信皱眉瞪眼看着面红耳赤的公孙掣说道:“那你也不至于抱头鼠窜冲进来,我还以为谁追杀你呢,脸都红透了。” 公孙掣摸摸额头不敢直视吴林信说道:“啊,我可能是跑的太快急火上头,无碍无碍。”赶忙转移话题说道:“大姐近日治疗可有效果?” “恩,身体是舒适多了,就是腿部仍是气血不畅,尚未只觉。” 两人在屋内闲聊漫谈了几句后虞曼殊推门进来,公孙掣不敢望去心中又是希望进屋的是两人,又怕掩饰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情。 虞曼殊掩面笑道:“你跑什么?是不是看到美人害羞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没想到豪门公子还如此娇羞。” 公孙掣眼神闪烁的瞟了门口一眼,发现进来的只有一人,突然内心平静了许多,也不免有些失落说道:“哪里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我是担心三弟才匆匆进来了。” 吴林信这才明白公孙掣方才为何如此,也莞尔一笑看着公孙掣,公孙掣顿感气氛有些尴尬,赶忙转移二人的注意,对虞曼殊说道:“大姐,今晚有要事,找你帮忙。”将手中的面具塞给了虞曼殊。 第二十一章 土神使者 虞曼殊纤纤玉手微微抬起,看了看公孙掣塞入自己手中的雕花面具,哈哈大笑道:“你该不会是让我蒙面将美人给你强掳回来吧。” “莫要说笑了,今晚有极为重要的事需你鼎力相助,话说咱们最初在云合城外第一次相见时,与我随行的门客若以大荒中灵力等次划分,应该是什么级别?” “当初信儿太初中阶将你的门客一击溃散,大荒中一般的修灵人只怕也就是在太易阶段徘徊,小有所成的最多怕是太初下阶,已是翘楚了,当然不论那些天灵之躯和修灵通达的奇遇之人。” “对了,我记得你已是太始中阶吧。” “在良阳时我已太始中阶,说来也神奇,近日研读你的五行术对于修灵真是,受益匪浅,颇有心得,已至太始上阶了,只是太始至太素怕需将你的五行术融会贯通后方可一试。” “太始上,那我便心安,此事能成的几率又增了几分。” 公孙掣将裘财所求之事以及虞曼殊需助公孙掣所做的事情缓缓道来,听罢后虞曼殊心有余悸的皱眉问道:“你参合土族内事宜妥当么?此事若是出现纰漏可谓后患无穷。” “放心吧,算是帮裘老板这个忙,多交个朋友罢了,况且以我在金族权贵混迹这么多年对他们的认识,此事按照我的计划应当不会出现问题,走吧时间怕是差不多了。” 公孙掣推门看四下无人转头向虞曼殊招了招手,虞曼殊柳眉愁黛,嘴角轻撇总觉公孙掣介入土族内事便会引火烧身,但此刻已是火烧眉毛,时态何等紧急也容不得耽搁,便也没再多说将雕花面具戴上跟着公孙掣一同出去。 两人从内院后门出在醉仙庭的外围兜了一圈,便从正门再次进入,门口的门迎仍是最初来此处遇到的“溜嘴儿”,在裘财的下人中属此人最为灵光,作为醉仙庭下人,他自然在计划之内,裘财早已将他需做之事告知。 溜嘴儿一眼就看到大街上步履匆匆的公孙掣,想起老板交代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免心中有些忐忑,紧忙跑上前去开口喊道“贵……啊……贵宾,土神使者到!”险些喊错了名字,公孙掣睁大了眼睛瞄了他一眼,辛亏这小子反应极快立时改口。 “土神使者”这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街上的行人与庭内客人都被溜嘴儿这一声喊的转头看来,一般市井之人连这等称呼都听不到,更不会有机会能见到此等长戟高门了,都好奇纷纷看来。 只见公孙掣装出一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之态,昂首阔步,摇头摆尾根本不看周围人一眼,溜嘴儿定睛向公孙掣身后遮面人看了又看,公孙掣说道:“你小子看什么?这是老子的侍卫,你小子还不带路去见你们裘老板,傻乎乎的。” “哎呀,使者大人切勿生气,醉仙二楼请。” 溜嘴儿带着公孙掣二人走过醉仙庭内廊,进入醉仙楼,一路上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上楼在梯间内无人时,溜嘴儿凑到公孙掣耳边说道:“贵人,老板让我见到你四下无人时转达于你,楼上屋内除了裘、张二位老板,通知的五位商界富贾代表都已到,裘老板说五人都带了高手门客前来,似是来者不善,有位名叫钟离玉的老板似是与土神有些关系,需公子小心些。” 公孙掣点了点头,心下暗想:“还带了高手,嘿嘿,妙哉,正合我意。” 醉仙楼梯阶檀木飘香,二层环廊四围都是用食的包厢,楼内中空,可以看到一层的食客们围桌交盏,红布大台上舞女翩然起舞,走至长廊尽头,溜嘴儿站在一间包厢门口高声喊道:“土神使者到!” 溜嘴儿缓缓打开厢房大门,眼前一座落地屏风,透过屏风依稀能看到屋内众人围坐在一张圆木大桌上,公孙掣二人走进屋内绕过屏风,看到裘财早已站起,抱拳上前:“使者大驾,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众人站起,裘财互相介绍了一番,公孙掣大体扫了眼前众人一遍,各个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看样式要说交不上着几斗金还真难以置信,除了裘、张二人其余几人身后都站着修灵的门客,各个凶神恶煞似与公孙掣有切骨之恨一般,一看便是早有准备,看来对他这个土神使者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 介绍过后众人入座,公孙掣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歪着头媚笑问道:“我看今日各位大多都带了随行的护从,咱们良阳城的豪绅倒也是富足,还能请的起些高人护佑,裘老板你和这位老板是为何没也请些高人?” 裘财听出了公孙掣话中的意思,怕是他与粮店张老板只身在此与其他老板显得有些突出独立连忙解释道:“使者说笑了,土神交代此事于我,又遣您来此督导,我在我自家的醉仙楼还带人护佑,以后谁还敢来我这醉仙。” 公孙掣早已交代粮店张老板无论如何都要与他针锋相对,张老板念念不忘嘱咐,便也说道:“我这小家小户小门店,一日三餐都吃不饱,我连请个小小的门客都请不起,就别提缴纳税赋了。” 公孙掣嗤之以鼻,极为不屑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撇着嘴把玩着桌上餐具,这副嘴脸像极了不知纪极的土神做派。 其中一位老板向公孙掣抱拳开口道:“这几日里,咱们良阳大大小小的事着实出了不少,带个侍卫安全一些,阁下切勿多想,只是这‘土神使者’一职我们从未听过,也不知使者大人唤我们来所谓何事?” 公孙掣瞟了此人一眼,说话之人不是别人,就是此前裘财借溜嘴儿之口提及的钟离玉,缓缓说来:“今日把你们叫来,想必你们心知肚明,不就是缴税的事么,我们良阳的甲士保护你们安居乐业,让你们各个赚的朱门绣户,不得也让我们这些甲士们吃口热食不是?” “赋税一年一斗向来不都上缴了,为何今年缴前还要叫我们聚此?” 公孙掣挑高了眉梢,用拇指在嘴边轻抹了两下:“那是往年,那是向来,这次你们几家大户一家三斗。” “什么?三斗?”众人齐惊高呼。 第二十二章 针尖麦芒 今次税赋突升至往年的三倍,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裘财与张老板也被这大言相骇,土神本次要裘财收缴税赋增至两斗,可公孙掣竟改成了三斗,是否有些不矜不盈了。 计划的细节公孙掣从未告诉任何人,只是要求各自铭记需做之事,粮店张老板想起当日公孙掣交代的细节,一旦公孙掣在桌上提及缴税之事便暴跳如雷,定要与他针尖麦芒。 张老板立时跳起,大喊道:“这不是要了我的亲命吗?我实话说了吧,现下别说是三斗金了,我一斗也拿不出,除非我变卖家产,你还是杀了我吧。” 公孙掣靠坐在木椅之上,脸上媚笑不改,摆手叫好:“有胆色,有魄力,早就听闻张老板为人真挚,性格耿直,不曾想今日竟然将命都要交于我了,先杀你了,再卖了你的店,如此一来也到省力,甚好。” 在场众人全然没有想到,公孙掣一开口便就撕破脸,说出如此直接狠辣的手段,张老板一时听到也是有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接话,磕磕巴巴说道:“你…你…杀我?我有没作奸犯科,你名不正言不顺,你…你…凭什么杀我?” 公孙掣站起身来扯了扯袖口的纹饰,缓缓向着张老板走来,张老板坐在公孙掣对面,走来时指尖在其他人背后的椅背之上按压划过,被公孙掣划过之人感到背后一阵森凉。 公孙掣这一副贪食梦魇的样子着实演的深入骨髓,压迫感极强,若是裘、张二人事先不知,怕是早已相信了此人真是土神派来的凶神恶煞。 走至张老板背后时,整个厢内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望着公孙掣,公孙掣轻拍了拍背对自己坐在椅上张老板的肩头说道:“三斗嫌多?那你就缴四斗吧。” 张老板目瞪口呆骤然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竟真的不知如何回答公孙掣的话。 公孙掣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极是鬼魅道:“来吧,随我来,我们出去谈谈。”轻掂起张老板肩头衣衫,张老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两人走出厢房门外,厢内各个瞠目结舌,互相呆看,只有一人便是钟离玉似信非信的紧眉深思。 门外 “贵人,你这……也太过逼真了,吓的我都不知如何对答是好了,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万一有人告知土神,可就不好收场了。”张老板擦了一把额上冷汗。 “这就是我事先不告诉你们细节的缘由了,若是你们都知晓了,哪里还能演的如此逼真,稍等片刻我们再进去,你定要表现出惊恐之态,我如何说你都要唯诺应允,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别怕演过了,若是演不好失败了你可知道这次就不光是交钱这么简单的事了,到时候咱们几个都得人头落地。” 张老板点点头又随公孙掣进入屋内。 此刻厢房内众人本在议论纷纷,看到公孙掣推门而入瞬时哑然,公孙掣与张老板坐回原位后,张老板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无论成败心中都忐忑不安,若是此事败露,让土神知道了可是株连氏族的罪名。 公孙掣却是泰然自若,收放自如,打一进门便又是一副恃才傲物的表情说道:“张老板觉得三斗太多,那就四斗,至于如何凑集那便不是我的事情了,其他人还有嫌三斗太多的么?若是没有各位便请回,告知各家片区商户,每个片区商户集纳三斗金,明日午时前送至醉仙庭,午后就劳烦裘老板一并验收送至帝宫敬献土神。” 要说三斗金各家片区商户凑集一些也不是难事,毕竟这些年来日进斗金,盆满钵盈,但无故就突然被敛去这么多,多少心下有些不甘,却又看看张老板栗栗危惧,已然妥协,便又无人再多说什么。 “且慢!”就在噤若寒蝉之时,一直坐在桌上未发一语的钟离玉开口说道:“先不论几斗金,在下还是有些不解,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过‘土神使者’一职,每年缴税都是选一家片区商户代表收缴赋税,今年不知为何阁下会介入,还望能解开心惑也好让我明明白白的献上斗金。” 此人终于开口,公孙掣心下大喜,若是他一言不发便走了定是不信,怕转头就会去将此事上告帝宫,他问了则表示他已对此事半信半疑,一步步已走入了公孙掣设下的局内。 钟离玉开口后,众人便如等到救世神仙一般,虽然心下都有疑问但都不敢开口,终于盼到钟离玉发问。 公孙掣一撇头用舌尖舔了上唇,眯眼斜盯着钟离玉:“这位是钟老板吧,我知晓你与帝宫中人有些往来,此时黄帝薨逝,土神正处关键时刻,你不说带头上缴支持土神,现下居然反来怀疑?” 钟离玉忙拱手向天解释道:“并非是我对土神不敬,我向来是十分敬仰土神,我只是对阁下的身份有些怀疑。” “一个小小商贾真是了得,居然质疑我?” “不敢不敢,只是听闻土神尚武,手下足士各个神猛无比,灵力极强,只是看阁下身形飘虚,实在不像修灵之人,土神怎会选阁下作为使者,实是不解。” 二人言语间虞曼殊对公孙掣传音入密道:“我用灵力传音与你,你且听我说,和你对话人身后修灵者体内灵气异动,似是要一触即发,你先入座等下我发力时可能会有极强的压迫感,你定要咬牙坚持,千万别露怯了。” 这场聚宴实则各个都心怀鬼胎,钟离玉早已重金请来死士,即可护佑周全又可一试土神使者,钟离玉早已交代碰碗为号,一触即发,死士只是钟离玉计划中的一枚弃子罢了。 一试即知深浅,若是为真,出手不敬之人是身后死士,也非他本人,最多是杀了死士,自己落下个管教无方之名,再者说凭自己多年势力面对一个收缴赋税的小职,还是敢与此一搏。 钟离玉拿起桌上玉筷在自己的碗口轻轻点了几下说道:“在下向来心直口快,若是哪句话冲撞了阁下还盼勿要见怪,先在这里……” 钟离玉还未说完话身后的死士看到号令灵力暴涨,向公孙掣大步冲来。 轰的一声 商贾们骤然各个趴倒在桌上,身后的修灵侍从,各个跪倒在地,众人皆是泰山压顶,不堪重负。 只见虞曼殊以雕花面饰遮住其面,青衣鼓动褶褶飞旋,层层气浪在周身翻叠涌动。 “好强的灵压!”钟离玉被虞曼殊暴走的灵气压得整个人贴在桌上动弹不得,硬生生从口中强挤出几个字。 第二十三章 出演成功 整个屋内灵力纵横,虞曼殊的灵压犹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得众人面红耳赤,青筋暴涨,唯有公孙掣一人从容不迫,稳如泰山,也不知为何这覆海翻天的灵力竟然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虞曼殊也是不解。 钟离玉不单被极强灵压压喘不过气,更为之惊恐的是遮面人的身份,怎会如此之强,全然不是大荒中等闲之辈,且在看身边这位土神使者更是了得面色丝毫不该,惧怕之感油然而生,恐是这次真的招惹了狠角色。 事态突然公孙掣尚未来得及入座虞曼殊为护其周全已先出手,但这灵压对公孙掣丝毫不起作用,自己也是百思不解,不过这样更随了公孙掣的意愿,阴差阳错的让人误以为公孙掣灵力深不可测,交之眼前高人更胜一筹。 本来气势汹汹的死士此时已是爬到在地不得起身,公孙掣眉喜眼笑缓步靠近,俯身蹲下拍了拍死士说道:“想出手?也好生看看对手是谁,真是当臂挡车,愚不可及何必要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呢?是吧。”公孙掣虽是拍打这死士阴阳怪气的说到,实则却是说给钟离玉听的,钟离玉一代商贾何等聪慧,哪里会听不出公孙掣弦外之音。 公孙掣起身对虞曼殊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差不多便可以了,土神还指着各位富家商贾上缴斗金呢,黄金还没到人先死了,我等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 一道气浪集汇在半空中,回旋后徒然被虞曼殊收起,顿时如释重负,屋内众人喘着大气正襟危坐,各个心有余悸。 钟离玉坐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就要昏厥过去一般,喘息过后,两眼滴溜一转,立马一副曲意逢迎之貌,真可谓是独心千面:“大人,此人是我偶遇看他可怜才收入门下做个门客的,竟敢冒犯您,死罪当诛。”不愧为精商之才,变脸之快如白驹过隙,易如反掌。 “钟老板,你这一手驱虎吞狼之术真是太过拙劣,你门下之事自行处理吧,明日午时前做好我交代好的事便可,其余杂事,切勿烦我。” “待返回便通知片区商户,定然在时限内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钟离玉已是起身双手抱拳,俯身拜道。 “我本是奉命办事,黄帝薨逝,时期特殊,本想若有机会下次禀明土神将你们的税赋稍减一些,谁知今日你们各个坐在这里貌合神离,罢了罢了,我真是自讨没趣。” 此话说罢众人起身,围拜公孙掣,有的哭天喊地,声泪俱下,有的溜须拍马,卑躬屈膝,都想为之前发生之事弥补一二,缓释先前争锋相对的处境,也望日后公孙掣能在土神面前多说些好话,商人重利被这几个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裘财和张老板早被现下这几个风靡狂热之徒挤到了门前屏风后偏隅一角,用衣袖遮面忍笑,二人看着眼前一幕,众人围拜,阿谀奉承的场景,由衷佩服公孙掣胆识谋略,已知此事成功,看着眼前众人真是哭笑不得,为了不被看出破绽两人嬉笑耳语了几句,也随即围了上去。 钟离玉拿起桌上酒壶斟满了两杯酒,敬素端起对公孙掣说道:“若有不敬之处,在下恭敬使者一杯,还望海涵。” 公孙掣也不多说尽饮杯中酒,虽说酒水甘洌,入喉即化但较之先前的醉仙酿真是相差甚远,对着裘财说道:“裘老板,你看各位豪绅商贾都应允明日午前将斗金送来,如此支持你,为你解决难题,你不将你的醉仙酿拿出来感谢各位,是不是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裘财喜笑颜开,听声应和道:“是了,是了,在下招呼不周,马上换酒。”三两步推门跑出厢房,对着楼下大喊:“溜嘴儿,赶紧的,快些把菜肴端上来,叫人去酒窖搬两坛醉仙酿上来,快去,快起。” 公孙掣见事已做成,险些忘了身后的虞曼殊,怕是早已不耐烦了,准备脱身撤走:“好,看在今日最终事情妥善处理,各位商贾又态度甚佳的面子上,我回禀土神时,定帮你们说些好话,来年稍减税赋。”众人大喜,都端着酒杯溜须拍马欲敬公孙掣几杯。 公孙掣拿起桌上酒壶斟满了自己手中的空杯说道:“在下就不一一与各位交盏了,还有些事宜需我去处理,这一杯我敬各位,感谢各位为我土族兴盛添砖加瓦,对土神一片丹心,醉仙酿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今晚诸位定要喝到尽兴。” 公孙掣一饮而尽拱手便走,众人也不在多拦各个抱拳拱手,目送公孙掣,虞曼殊跟着公孙掣出来厢房,二人顺梯而下,公孙掣仰身背后,不好意思地憨笑着对虞曼殊说道:“抱歉,抱歉。今夜真是为难大姐。”与屋内方才公孙掣简直判若两人。 二人走出醉仙楼,虞曼殊将雕花面具摘下道:“我倒是无事,只是你这般胡闹,就不怕自己引火烧身么?现下你的名号在大荒可是名噪一时,诸多人都在找你,你如此介入土族内事,早晚得暴露了身份。” “那又有何办法,人在江湖本就身不由己,我若是对别人置若罔闻,反之别人对我也会置之不理,有太多的事还需这些坐地原户来帮忙协办。” 二人边走边说,欲从来时醉仙庭外的小巷内绕行回到内院,虞曼殊也不知公孙掣为何事如此想得到本地土族的支持,已经历了万千磨难,好不容易三人兜转后潜隐良阳,但如此下去定会又一次陷入窘境。 公孙掣发问道:“大姐,你那一招是什么招式,居然能力压全场,仿佛雷霆千军一般,吓煞了那些人。” “那是灵压,若是灵力相差一个大阶以上的修灵者之间,强者的灵压能压制较弱的一方,对了,说来也是奇怪,当时怎么对你丝毫不起作用,我还传音与你让你提前准备,哪知那人突然出手。” “要说灵力方面,你若不解,那我就更不解了。” 三言两句间二人走出醉仙庭大门听到身后有人的呼喊声。 第二十四章 石桥明月 二人转头看去,原来醉仙老板裘财,公孙掣二人本就走的急切,裘财定是跑赶追来气喘吁吁:“二位贵人,方才多有不便,解决了如此棘手之事还没谢过。”裘财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公孙掣看街道之上耳目众多,拉着裘财便穿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内。 向二人致谢时,裘财剔抽秃揣了虞曼殊一番,着实对方才屋内的灵压为之惊骇,虽说他大致猜出了公孙掣的身份,但就门客亦或是侍从来说,定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灵力,这位被公孙掣称呼为“大姐”的人,难不成果真是大荒传闻中的女娲真人么? 又想起方才屋内如泰山压顶般的灵压,唯有公孙掣无碍,近日传言公孙掣自创五行术,灵气大成,与虞曼殊二人在金族边界遇战火麟兽,又想起同行的第三人身负重伤来到他的醉仙庭,难不成这些传言都是真的?但裘财自然也不便直接过问,毕竟两人曾把酒言欢时,公孙掣对自己身份未肯未否,但从他的穿着、行事各方面已表明对于窫窳公子的身份他不愿公之于众。 公孙掣鉴貌辨色的能力实属犀利,裘财这些细微的动作眼神尽收眼底,心中已有所想撇嘴一笑说道:“裘老板,怕是不光来致谢的吧?” 裘财被公孙掣这一问,问的瞠目结舌有些呆滞神离了,片刻后回神说道:“真是来感谢二位的,张老板也托我来一并致谢,莫说升至两斗,就是三斗我七拼八凑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让我负责征缴,实在是为难我,这次贵人既帮我解决了负责征缴的难题,也帮张老板卸下了增税的重担,方才你走后,就有人已吩咐下人回去凑收赋税了,真是立竿见影。” “若要道谢何时不可,如此特殊的时候你不在楼上陪你的钱袋子,跑来道谢,我想此非裘老板的情商,你无非是想来问我之后事情的要点,和对我假传圣旨,土神若是追究的担忧吧?” 裘财听的顷刻满脸煞红,虽然他未说出心中疑惑,但着实是为此才冒险赶来拉下公孙掣致谢,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此刻被公孙掣一一点出,实在羞煞万分,也被公孙掣深不可测,世事洞明的心智折服,拱手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今晚陪好你的钱袋子,明日他们定会送来赋税,你需按每片多过二斗的数量上缴土神,至于你自己留下多少是自己的事儿了。还有你所担忧,其一,以楼上那些人的身份地位触及不到土神,若能接触土神层面者也不会为了如此小利撕破脸皮,其二,最重要的是当你把超过预期的斗金拉至土神面前时,至于你是如何坑蒙拐骗来的又与土神何干,他在乎的只是他所需要的东西,况且倍于预期,他若惩戒你,日后谁敢为他卖命,这一节作为统治阶层的他应当明白,你就安心回去喝酒吧。” 公孙掣以点概面权衡利弊后将其中是非曲直向裘财一一作了解答,裘财本还有些对此事有些后怕,听公孙掣将其中关键分析过后觉得说的甚是在理,心中忧虑也散去了大半,脸上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意,公孙掣看到裘财舒眉扬嘴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绝世聪慧的裘大老板竟然才看懂这一节,可惜了,可叹呐,你回去喝酒吧,我们先回房还有事相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裘财这次多半是被棘手的问题扰乱了心智,对公孙掣一招一式全然没有猜透,也从心底由衷拜服公孙掣,年纪尚浅但心智成熟而内敛,足智多谋而果敢,对此人今后会如何正是不能揣测,拱手道:“我且先上楼,将此事处理罢毕再登门拜谢。” 今晚的月色格外透亮,静夜苍穹万里无云,今日是土族国丧最后一日依旧宵禁,街道上人群稀疏,裘财走后为掩人耳目,虞曼殊建议二人在城里走走再返回醉仙。 二人一言不发静静地走在细碎的石路上,两旁除了各家高耸的围墙,就是紧闭的门户,或是门楣或是牌匾上都围着一圈服丧的白条。 走出一条青石小巷,来到了一座拱桥上,拱桥如长虹卧波架在碧波之上,桥侧两边半镂空栏板上雕花纹龙,略处下方的石板上长出了些墨绿青苔。 二人驻足桥上,公孙掣背依栏板双肘架起,昂头端详着穹宇之月,虞曼殊则单手托腮,趴在栏板上,低头品赏着水中映月,两人都依着石桥栏板,身形错落,虽说都是赏月,却一个仰视明月,一个俯瞰倒影,形成了极强的反差。 月光投射在桥面上,将二人脸上的轮廓照的清晰可见,虽未身着锦罗玉锻,但二人如凤翥龙翔,翩若惊鸿,正可谓胸怀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此刻一桥二人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自刚出云合在山野中篝火热炙后,似乎就没有如此静谧的待在一起了。”公孙掣开口说道。 微风划过虞曼殊颊侧发梢,她点了点头,用右手将发梢撩拨至耳后微微起身说道:“从未想过此生会与你相遇,若不是部族不兴,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苍梧步入大荒的。” 公孙掣侧头看着虞曼殊,眼前这人相识不过数十日,但却犹如已交百年,只觉心中一炙,一起出行的这些时日里亲似家人,公孙掣早已将虞曼殊当做亲人一般,但他至始至终分不清到底自己心中对虞曼殊是男女间的爱慕之情,还是知己间的袍泽之谊。 “时光飞逝,一眼百年,你此生为何而活?可曾有过想法?”公孙掣问道。 “自小只是在苍梧过着平淡的生活,从未想过,直到部族遇难后,我现在的心愿便是回到苍梧拿到遗物,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为部族报仇。”说到此处,虞曼殊紧握双拳目光如刃。 公孙掣转过身来也将右肘搭在石桥栏板上,左手轻搭在虞曼殊肩头,坚定地说道:“放心我定助你打开结界返回苍梧!” 虞曼殊心中一暖也侧头望向公孙掣,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结界是以五行为基,在你帮助下五行术我已初窥门径了,他日定能成功。”两人相视一笑,虞曼殊又问道:“对了你呢?此生的心愿。” 公孙掣突然将搭在肩头的手放了下来,看着幽静的河水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想与兄长相会后寻回父母,便了却此生愿望了” “那等找回了呢?” “那我就背上行囊云游山海大荒,我想看去汤谷看离朱鸟,想去不周山登上穹顶,还想去看好多好多我尚未知晓的云阶月地、瑶草奇花、奇闻异事、神霄绛阙,嘿嘿。”公孙掣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只怕此生就是抓条游龙当坐骑,怕是也走不遍山海大荒之地,实是太过广袤了。” 二人无拘无束放声畅谈大笑,仿佛与此时的天地寰宇再无关系。 第二十五章 浮出水面 “手脚真够利索的,你们人还未到,寅时五合军团就已经有人来向外汇报,黄帝已死的消息,此消息怕是已从良阳传出千里开外了。” 雄浑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殿宇游廊之内,三人在北斗殿的长廊内缓行,走在中间的人是公孙焯,眼眸如墨,面若寒冰一席淡色长袍加身长相与公孙掣毫无二致,毕竟二人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但相较公孙掣,公孙焯的神情显得更加高冷、孤傲。 跟在公孙焯后面的一位便是刁滑奸诈、獐头鼠目当日与他共赴良阳,刺杀黄帝之人。 另一位便是方才说话之人,此人身形极其高大壮硕,与金神蓐收不相上下。 三人穿过殿宇长廊来到一面雕纹石门前,公孙焯将右手附在石门之上,骤然灵力暴涨汇集在依附石门的手中,一个灵力汇集淡蓝可见的圆形图案依稀可见,口中喃喃低吟,石门缓缓打开。 门内便是那日诸君议会时,极其诡异的那张七宿桌,桌上七宿座内第二位天璇巨门、第五位玉衡廉贞都端坐桌前。 “事情办的如何?处理的干净么?”坐在天璇巨门的男子见到门开三人进入问道。 公孙焯走向七宿星第四位的天权文曲,只是默默回道两个字:“妥当” 坐在第五位玉衡廉贞的司空翎萱是一位女子,殿宇内光线有些昏暗,只从轮廓看便就能看出是位风华绝代的俏丽佳人。 第一天枢贪狼位于第三天玑禄存位都空座无人,那位身形魁硕的男子叫做单于右乃是七宿一手打造五合军团的头领,他则是坐在第六开阳武曲位。 而那位獐头鼠目,油嘴滑舌之人名叫杭海,早就落座在了七宿星第七位的摇光破军位,此人声线较为尖细说道:“二哥,放心吧,走的时候就说了,这次七宿二人同行史无前例,怎么可能失手,任你是哪族人帝,不过都是刀下亡魂罢了,哈哈哈。”此人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生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四哥青年才俊年不过三十便已太素上阶,小小大荒中人谁能抵挡,你给你们说啊,当时我们二人毫不费力进了帝宫,谁知黄帝那厮居然与两个歌妓在房内交杯换盏,鸳鸯戏水,我当时就想一刀宰了,谁知四哥踹门便入,与黄帝酣战数十招,那可真是……” “杭海,谁人是你四哥?如此聒噪,实在恼人,你若不会称呼便不要提及我,若有下次我便直接割了你舌头。”公孙焯实在是听的心烦意乱,直接打断了杭海,公孙焯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入骨,吓得摇光破军再不敢说话。 坐在天璇巨门位被杭海称之二哥的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老四,你本就知晓老七平日就是话多,别太在意了,对了,方才老七提起的那两个歌妓如何处置了?没有被其他人发觉吧?” 公孙焯回道:“区区黄帝行宫怕是没几个人能洞察到,我们都戴了七宿面具,定然不会被发现。” 杭海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那两个女人我进门一刀一个就已经宰了。” “恩,那便甚好,大事未定前北斗七宿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大荒,大家都小心为上,待九龙锡鼎开解完成,利用老四的小弟打开封印后,我们终可实现目标,达成遗志,也不枉我们志同道合的初衷,现在不知天玑禄存在何处是否保护好了公孙掣。” 天璇巨门说到此处公孙焯开口:“我与破军得手后在良阳城内遇到了禄存,据他所说公孙掣现已是也在良阳了,还有几波人也在寻他,他查明其他几波人大多是各族修灵者与权贵,为五行术而来,几乎已被禄存一一收拾了,将我小弟交给禄存保护,定然无事,放心吧。” 魁硕男子单于右也说道:“据五合军探报,也发现了公孙掣在良阳城醉仙庭内,应当无碍,近日玄帝又送来五千壮丁,我挑选过后一千健硕者扩充入五合军,剩下孱弱的都灭口了。” “恩,各司其职,很快便会拨云见日了。” 七宿北斗这个名字在大荒中知晓的人寥寥无几,也不知是谁创立,目的为何,也不知这七个人为何会在大荒的天南海北都汇集于此,志同道合的初衷又是什么,但就这七人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 用过午食后公孙掣在醉仙内院中闲庭信步,虞曼殊从房中走出换上了一身新衣,衣服颜色鲜丽,显着光彩照人出门一看便看到了公孙掣,微笑开口道:“我有些事情,出去会个朋友。” 公孙掣挑眉弄眼坏笑说道:“大姐,今日打扮的如此亮眼夺人,花枝招展是要去会哪家的公子?嘿嘿。” “别说笑了,哪里来的公子,就是你昨日在院内见到的那个美人。” 公孙掣心中咯噔一跳,怦然心动,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从头热到脚,想起了昨日在良阳园林游廊内见面的情形,女子的身形美貌早已深深嵌入公孙掣心中根深蒂固。 虞曼殊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二弟,你脸又红啦。” “哪里…大姐快去吧,我突然对《灵枢》中一节又有了新的体会,我回去好生研究一下。”说罢公孙掣赶忙向自己的屋内走去,只觉的心中惶惶,砰砰乱跳,傻笑着走进了屋里。 公孙掣回到屋内躺在榻上望着天花板像个傻子似的痴痴发笑,回忆着昨日的偶遇佳人,又不时幻想二人再次见面时的样子,涎眉瞪眼活像个傻子。 砰砰砰…… 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公孙掣如梦出醒回了回神起身问道:“又怎么了?” “贵人,是我呀” 本还期盼着虞曼殊是不是在门口遇到佳人,两人一并回来了,听声音是裘财,公孙掣一脸倦意声音疲态说道:“进来吧,裘老板。” 裘财推门而出,满面笑意,急切的对着公孙掣说斗金清晨时分便已缴齐,他一早就送至帝宫上缴土神,果不出公孙掣所料,土神也知晓了“土神使者”一事,使者醉仙楼舌战群贾的事已是在帝宫内传的沸沸扬扬,但对裘财这次收缴税赋办事得力土神满心欢喜,不但对假传旨意一事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夸赞了他一番。 公孙掣瘫躺在卧榻上面无表情听着裘财手舞足蹈的大肆描述频频敷衍点头,可裘财却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犹如一个说书人一般的滔滔不绝,突然裘财想起一事突然拉起公孙掣。 “是了,是了,我出帝宫前在宫内遇到了平阳侯和平阳公子,还将此事告之了他们,平阳侯与公子都说你神机妙算,绝顶高凡。” 公孙掣嘿嘿一笑,无奈的说道:“裘老板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怎么这点小事还能如此喜出望外。” “你不懂,你不懂,不说这个,对了,平阳公子说想请我将你引荐于他,他对你甚是仰慕,盼能一叙。” 第二十六章 医治有望 “什么?见我作甚?” 裘财接着说道:“贵人,你整日在我这醉仙庭内无所事事自得其乐,好是好可不时也会寡淡无味,既然平阳公子对你如此感兴趣何不见见呢,我跟你说,平阳公子为人正派可谓是……” “好了,好了,别夸你的平阳公子了,我知晓你的醉仙庭向来是受平阳侯府护佑,你对他们自然是爱屋及乌了,但是我着实对这个公子不感兴趣。”公孙掣打断了裘财话,实是听的有些不耐烦了。 裘财也看出公孙掣却是对此事索然无味,也不好差强人意逼得他去边说道:“此事日后再议吧,你上次说你有事找我,不知何事?现下我的难题已是解决了,你且说来吧。” 公孙掣嘿嘿一笑,陡然精神一震坐起身来:“这才是你该说的嘛,是我那个三弟,意外遇险后下身动弹不得,我想良阳乃是土族主城,又是大荒的四族通衢想必来来往往的能人异士甚多,想请你裘老板帮我遍访名医,帮我医好三弟。” “我听醉仙的仆从提起,贵人的大姐有时在屋内为其医治,昨天我是见识了你们二人的实力了,灵力简直是出神入化,连你们都束手无策…” 裘财看到公孙掣瞬时脸上变得黯然神伤连忙说的:“别,别,别,贵人你别一副生无可恋,郁郁寡欢的样子,我这就着人去四处打探名医,让我想想。” 裘财坐在木凳上思索了片刻,屋内二人哑然无色,突然跳起:“你别说,我还真想起位神人。” “神人?” “恩,此人不知姓名,不明何处,不晓人神,来时无影去时无踪,上有通天大才,下有入地本领,只怕这人真的是不在三界内,超脱五行中。” “你说的这还是人么?怎么听来如此玄乎其神的,若真有这样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寻得到。” “我是没见过天帝与烛、应二神,觉得他的本事通天彻地,若是我见过便知这人是三人中的谁了,如此神人尘世凡人定是寻他不得,但是他有个极大的爱好,嘿嘿。”裘财坏笑看着公孙掣说道。 公孙掣早已听的耐不住性子了:“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那就是我们家的神仙酿,对了昨日贵人可是在宴上将我这镇店之宝叫错了名字,贵人说成了醉仙酿,神仙都喝醉了哪里还能酿出如此琼浆?” 公孙掣跳下床榻,连鞋子都为踏,三两步跑至裘财面前,汲汲皇皇的说道:“差不多,差不多,你快说来,接着说!” 裘财将一些自己见到和耳闻的事一一讲给公孙掣,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谁人都不知其身份,偶尔出现在良阳城内游走,帮穷苦百姓医治病症或是除暴安良。 相传是十年前前后,有一日此人在良阳城外见到黄帝公子带着门客、侍从强掳民女,荒淫无耻,此人要求众人自裁手指以谢其罪,众人不但未知悔改还辱骂了一番,最为可恨的是,黄帝公子为讥讽此人竟然将被**的女子当场杀死,最终此人大怒将一行人尽数杀尽。 黄帝得知后痛心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带着土神和一千近身侍卫杀奔至城外誓诛此人,何曾想到此人仅仅用灵压就压的黄帝和土神动弹不得,大荒真可谓是天南海北,包罗万象,有人用灵压就可将一方人帝与辅助神压的动弹不得,实是天外有天人外人。 此人虽神通广大,但未伤其他人分毫,还将自己的小指切下给了黄帝,说到伤人者需自伤以痛苦铭记过错,若不自伤则日后必被天伤,天道定数总有轮回,无一恶人可侥幸逃脱,穷欲简望才能安定泰然,至此之后黄帝和土神夹尾逃窜,再不敢招惹此人。 但此人却嗜酒,极其嗜酒,正中在‘神仙酿’的下怀,这位神人每载都会来醉仙庭,大醉三日再飘然离去。 公孙掣听后又是惊诧又是大喜,若此人真能再来,如此世外高人必然能有医治好吴林信的办法,但他又想到若是等三年五载都等不来此人可如何是好,又是一抹淡淡的忧伤从公孙掣眉间划过。 裘财不解的询问公孙掣为何有大喜转悲,公孙掣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于他,裘财突然自己在心中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扬说道:“还有一个法子,我终于找到你去见见平阳公子的意义了。” “什么?” “东荒灵山中住有十人,这十人被称为灵山十巫,据说都是医道高超,出神入化的巫医,大荒中没有他们医不了顽疾,但他们极少与大荒中人来往,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灵山,听说擅自闯进之人,最后死法都凄惨无比,甚是可怕。” “从不与大荒中人来往?那你还说来作甚,怕是去了连灵山都进不去吧。” “也不是从不,只是极少罢了,我去自然是无法见到了,可是平阳公子若有办法那不就解决了一大难题么,平阳公子可是有一段奇遇当年被巫医亲手医治。” 公孙掣又转悲为喜,心中想到:行走大荒,多谢朋友总是好事,虽说还未有切实的办法医治吴林信,可是这下就知晓了两条能行的通的办法,至少已有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那我们现在去平阳府吧。” 公孙掣此刻雷厉风行让裘财哭笑不得,方才还是对见平阳公子索然无味,现下已是急不可耐了:“贵人,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今日平阳侯与公子去了帝宫,不知何事回来,我先迁人打探神人下落和公子是否回府,待有了结果我便第一时间来通知贵人,可行?” 第二十七章 青丘九尾 公孙掣情绪平静舒缓了许多,黯然点头道“是我…太过急切,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是啊,贵人现下静候佳音便可。” 两人本是高潮迭起的谈话也就此告一段落,窗户被公孙掣轻轻推开阳光斜入屋内,公孙掣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院内草木的芬芳,嘴角又微微上扬起来,显然将心态已是调整了许多,拿起桌上的发带将自己的一头黑丝扎起。 过了少许时日裘财坐在一旁看着公孙掣吱吱发笑,公孙掣转头看了甚为不解皱眉问道:“为何如此看我还笑得这么渗人?” “方才我回来时碰到你大姐出门,我们叙谈了片刻,她告诉我说现下有一女子使得贵人魂不守舍,春心荡漾,嘿嘿。” 公孙掣白了裘财一眼:“裘老板,你少说也大我十岁,怎么还关心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你可别听我大姐瞎说。” 裘财看公孙掣故作镇定,决意要逗耍他一番说道:“原来如此,我本对那女子之事还略知一二,既然贵人本无折桃之意,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不提也罢。” “什么?你认识那姑娘?”公孙掣瞪大了双眼骤然转头问道。 “哈哈哈,还说不在意呢。” “好你个裘老板,你竟这般戏弄你的恩人,你若是再遇难事可别再来找我了。” 裘财本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忙收起笑脸摆手说道:“别,别,贵人,你自己不承认在先也并非是我故意戏弄你,我告诉你便是了。” 公孙掣抬起一张雕花圆木椅走到裘财身边坐下听裘财缓缓道来。 那女子名为柳言心,乃是木族青丘氏,青丘氏族久居青丘山,临东海之滨,青丘族善出美女,而且是绝世佳丽,相传青丘祖上是一位逃难之人,逃至青丘山内奄奄一息时被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所救。 待男子醒来后便已是在一座山间木屋内,每日这位佳人都会为他烹食煮药,男子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康复起来,后来二人在木屋中日久生情,结发相伴。 可后来男子细细想来,为何在这荒无人烟的青丘中会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倾世佳人,于是询问女子的由来才知晓,女子原来本不为人,是一只九尾灵狐。 在青丘山中觅食遇到天灾,被巨石所伤奄奄一息时,一位高人路过救下九尾灵狐,将死九尾逆天改命后习得集气敛魄之术,以阴为经,以阳为形,修灵幻化为人形,后活了百年之久。 救下九尾狐后那人留下一句话:“今日救你性命,传你延年之法,可化作人性苟且天地之间尚可百年,若是有一天阳气尽便会化为乌有,这是天命。切记再不得入世,更不能与大荒中人有任何来往,否则必遭天谴。” 九尾狐化人形后每逢十五月圆重阴之时,都需吸取男子阳精之气方可维持人形,九尾狐救下男子实则是阳气几尽,为自己寻得一个集气敛魄的活物。 可男子却为报九尾狐救命之恩,留在山中与其相伴,与九尾狐日久生情,同住小屋中相伴。 三载后,原本正值壮年的男子已看起来似是已至垂暮之年,身体日渐消瘦,男子明知被九尾狐吸阳敛魄,却还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她。 九尾狐看着眼前自己的男人已是一息待死,心下生悲留下了两滴泪,相传两滴泪珠各自结成了两颗宝石,一颗名曰双生石,一颗名曰忘情石,触摸两颗宝石加上青丘特有的巫咒会出现奇特的效果,双生石可使两人一见钟情,忘情石则让人忘却今世情殇,此后两块石头流落大荒不知去向。 两人又过了数十日,九尾狐竟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此后二人带着出世的孩子来到了青丘山下的一个小村落中在当地落户安家。 男子五年后便离开人世,此间两人又生下一女,两人来到村内时,村内的人便就被这女子美貌所惊艳,于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年后已是传至百里开外闻名大荒。 青丘族女子多情狐媚,男子死后九尾狐便与很多当地村民有染,九尾狐貌若天仙这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人人都想与之有一段合欢美事,导致当地多数村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纷纷慕名而来的人却数不胜数。 年复一年过去了,九尾狐的两个女儿也长大成人,各个也是貌美如花与九尾狐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样九尾狐的子嗣日益剧增,青丘族人逐渐壮大起来,加上慕名而来的大荒中人,在村内定居的人也是多了起来。 一千多年过去了,那个村落现下已是发展成了木族赫赫有名的青丘城,青丘族也不断壮大扩张自己的势力,但在五族成立前也不知是何故,青丘族曾被九黎族奇袭几乎屠杀殆尽,最终青丘族恳求苟延与世,便答应九黎族世代侍奉九黎一族永居青丘城内,若无应允绝不外出。 余下的青丘族便聚集回到青丘城内,青丘城最终也成了大荒中寻欢作乐的纵欲之地。 公孙掣坐在小凳上听的聚精会神,裘财踱步在屋内如说书一般娓娓道来:“土族在大荒中位置四面受敌,便一向以交好金木两族防范水族为方针,常与金木两族互通有无,现在青丘族人在大荒内已是寥寥,这柳言心便是青丘族人,因其貌美被青帝赠予黄帝为礼。” 黄帝已是薨逝,自打入了土族的境内公孙掣已是了解了此前黄帝为人如何,听到此处公孙掣便有些黯然失色,他深知黄帝、土神二人皆乃贪财好色之徒,怕是他心中的天仙女子早已是被黄帝玷污。 裘财接着又说道:“土族为保全部族,发展壮大在部族内四处敛财剥削,对其他各族则是以‘聚宝汇’‘武灵会’等方式吸引各族人氏来我部族,这柳言心因面容貌美,还弹得一手好琴曾被黄帝派遣至大荒各地赚取极高的出演费用,说白了现下只是歌妓罢了。” 裘财看了看公孙掣,发现公孙掣方才津津有味已是荡然无存,此刻一筹莫展,走到公孙掣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气说道:“我能看出你对她有爱慕之情,但是听老哥一句劝,绝世美人谁人不爱,但这青丘女子多情狐媚,还是劝你小心坠入深渊,趁着未陷太深尽早抽身吧。” 公孙掣望向裘财微微笑了笑,裘财混迹大荒之久已是阅人无数,他自知裘财是为他所虑,但是心中萌生出的爱意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喃喃道:“但我看那女子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不像是水性杨花之人。” 裘财听到此处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哪个坏人脸上刻着坏人二字?在大荒中,最怕不是遇到猛禽野兽,而最怕的是看似温润的动物突然咬你一口,你如此聪慧涉身情爱也变得如此糊涂了。” 昔日翘舌善变的公孙掣此时竟哑口无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第二十八章 再生变故 嗖的一声~ 一道金光闪过二人眼前,一支短箭从窗外射入,钉在公孙掣的木榻边沿上,二人转头向外看去,窗外却一片风和日丽,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裘财走上前去拔出短箭,箭矢竟然是纯金打造的,箭身上裹着一张纸条,裘财打开纸条,纸上写着:‘西石桥’三个大字。 两人对望不解其中意思,又是何人将飞矢连同字条一并射入屋内,裘财皱着眉头淡淡喃喃道:“西石桥?” “怎么了?裘老板知道这个地方?” “西石桥就在良阳城内,出了醉仙庭一路向东就到了。” 公孙掣想起那日事毕夜里与虞曼殊一同去散步见过的石桥问道:“可是一条雕花纹龙的石拱桥?” 裘财点点头,公孙掣心中一惊想,难道是被人跟踪,若非如此巧合,他来良阳后除了园林与石桥外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但为何此人又留下石桥的信息。 就在二人久思不解时,听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溜嘴儿大步跑来高声急呼:“老板!老板!”听声音像是出了事情一般,倘若不然也不会这般心急如焚,高呼呐喊。 裘财应了一声,二人朝门口走去。 嘭的一声。 两人来没走到门口溜嘴儿已是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溜嘴儿满头大汗,嘴上和衣襟之上都有一丝血迹,裘财也被溜嘴儿这一破门而入惊了一跳:“没规矩,不知道这是客房么?” 溜嘴儿也不敢说话了,公孙掣上前忙说:“好了,裘老板,你还当我是外人啊,你看他这般模样,定然是出了事儿,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莽撞,溜嘴儿你且说来。” 溜嘴儿擦了擦嘴角,又看了看裘财,裘财对着他做了一个仰头的动作示意同意他说,他向二人拱手拜道:“老板、贵人,出大事儿了,一群帝宫来的卫兵进店就四处翻查,弄的店里鸡飞狗跳,我们上前好言相向,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公孙掣与裘财二人皱眉对视了一眼,裘财接着问道:“人呢?” 溜嘴儿接着说:“还在醉仙楼内呢,我这才火烧火燎的跑来找你,若是冲撞了贵人,实在得罪。” 公孙掣朝着溜嘴儿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又对着裘财说:“赶快去看看吧。” 裘财点了点头,三人走出房门朝着醉仙楼赶去。 醉仙楼大堂内客人早已四散逃空,桌椅板凳,瓜果碗筷子被翻得满地皆是狼狈不堪,三五个醉仙服侍也是瘫倒在地,一行侍卫正从侧梯上楼上走去,裘财几人从醉仙楼后门进入一路小跑从偏侧小道直达堂内。 “大人们,且慢!” 裘财大喊着朝着楼梯之上的甲士冲去,甲士中走在最前面的人朝下俯瞰了一眼裘财开口道:“哟~裘老板呐,少见少见,出了大事,我等也是例行公事罢了,得罪得罪。” 楼梯上站满的甲士,裘财只能跑至楼梯口,在楼梯下拉高了声音说道:“大人,你先移驾下来吧,你看我着,上也上不去啊,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咱们都好说好商量。” 带头的侍卫撇嘴一笑高声喊道:“你们且先出去在楼外把守。”其他甲士听到命令纷纷下楼出门在庭院内将醉仙楼围守起来。 带头侍卫则是不紧不慢的从梯上晃悠了下来,裘财站在颔首低眉,频频点头。 溜嘴儿也是机灵,连忙跑去将一张还完好的木桌从地上扶起,摆上木椅茶具,将桌子擦拭了一边。 人将下来时,裘财从腰间掏出一个圆润的锦袋,想必里面装满了金粒,遮遮掩掩的塞给在甲士手中,甲士拿着锦袋掂量了几下撇嘴一笑看着裘财。 公孙掣在一旁见到甲士着令人作呕贪婪模样不屑的转过头去没再多看。 “大人,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裘财边说边摆手指向溜嘴儿方才整理收拾好的那种桌椅,甲士将硕大一个锦袋一把塞进自己胸口的衣襟内,满面都是贪邪的笑容,二人走向木桌落座。 落座后,溜嘴儿赶忙提来一壶上等茶水倒满了二人茶杯,甲士一脸的心满意足笑着先是开口说道:“裘老板,得罪了,且不要怪我等冒犯,只是出了大事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理解,理解,若是有什么需要我醉仙庭配合大人的,大人开口便是,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折,敢问出了何事劳烦大人亲自前来?” 甲士环顾四周又伸出右手朝着裘财勾了勾手,裘财凑近了些许,甲士这才贴在裘财耳边细声说道:“出了大事了,平阳侯死了!” “什么?!” 裘财听到此处吓得脸色煞白一股坐下,整个人瘫倒在木椅中,匪夷所思的呆望着甲士面如土灰。 甲士看裘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撇着嘴深深的点了点头:“这是真的,所以土神才命我等火速彻查良阳各处,这不才到你这醉仙庭来,事出有因裘老板见谅。” 公孙掣看二人窃窃私语,裘财又面色突变,半身不摄的瘫坐在椅上想到定是出了大事才让裘财如此,于是公孙掣步履轻盈的向二人身后处挪动,执耳听着二人的谈话。 黄帝薨逝不过数日,平阳侯竟也出了事,若说黄帝被人行刺还能说事出有因,毕竟黄帝土神二人暴虐苍生,外族势力又觊觎瓜分土族属地久已,但平阳侯向来为人正派,怎会出事,裘财不得解。 拿起桌上茶杯轻轻啄了两口杯中茶水,缓了缓神才疑惑问道:“敢问平阳侯怎会出事?” “昨日平阳侯与平阳公孙赴帝宫与土神商谈事宜,今日遇回府时,突然帝宫内闯入刺客大乱,平阳侯怕土神出事又与公子折回,果然折回发现有人与土神已是缠斗在一起,那人灵力不在土神之下,两人不分胜负见到平阳侯赶来,那人遁逃” 甲士拿起茶水吹了一吹饮尽了茶水,裘财连忙又为甲士倒上茶水问:“那平阳侯怎么又出事了?” “哎呀,真是说的我口干舌燥”甲士又喝了以后茶水接着说:“此事第二批帝宫护卫也赶来,大家本以为已平安无事,就在土神与平阳侯攀谈的时候,那人手持长剑又突然从背后杀出直指土神,速度奇快险些要刺到土神时平阳侯反手一抓握住剑身,土神幸免于难,那人弃剑而逃,当时无人在意,谁知道那畜生的剑身竟涂了桂汁剧毒,土神和平阳侯带着侍卫一路追杀,刺客大闹良阳城一路上杀人无数,毁房摧店,半途平阳侯突然毒发,使得那人逃脱,后来有人看见在四石桥还和一位灵力高强的青衣女子打斗起来,就不知了去向,哪里还得女子也是好生了得,也不知最近是怎么,这么多高手都跑来了良阳。” ‘四石桥’这不是方才短箭纸条上的附言么? 青衣女子?灵气高强? 裘财与公孙掣对望了一眼,裘财起身对甲士拜道:“大人,醉仙庭与平阳府相交甚好,绝不会私藏罪犯,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我这就去府上探问情况。” 收过裘财的礼金后,甲士也是心满意足:“了解,了解,我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裘老板切勿见怪,既然这里没有,我就去别处在搜搜了,告辞。” 说罢,甲士即刻转身出了醉仙楼携众侍卫从离开醉仙。 公孙掣已是急不可耐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平阳府,我去四石桥。”边说边跑出门去。 “你且等等,溜嘴儿快些备马!” 第二十九章 以身试险 一路上公孙掣策马疾驰,奔走在良阳石路上,穿街走巷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四石桥,桥两侧围满了过往的行人。 公孙掣下马跑上前去,挤开人群想一探究竟,挤进人群定睛看去才发现昔日的那座雕花纹龙的拱桥已是断裂了一半,断开的巨石落在河道内被河水冲刷着,人群指着拱桥四下议论纷纷。 公孙掣对着一个年迈老者问道:“老人家,敢问这是怎么了?” 老人拈了拈灰白的胡须叹气道:“说来也怪了,今年良阳城祸事不断,有人前些时日预言说大荒不日要有翻天巨变,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 “那此桥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您可知晓?” “打斗打的呗。”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掣一番又说:“看你长的白净是大户人家孩子吧,这年头真是苦了我们咯,方才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一路杀戮屠虐,小姑娘为了救我们和他打斗在一起,打的真是昏天黑地。” “那女子身形如何?长相如何?” 老人搔首遐想了片刻:“嗯…姑娘长的和你一般高又或是比你稍矮一些吧,穿着一身新衣,我想想…应该是青色的,对…还有…” “老人家她们去了哪里?”公孙掣已是听的心急如焚,按耐不住了,两只手抓着老人急切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像城东外面飞去了吧。” 公孙掣二话没说上马便向城东外赶去一路扬鞭而去。 城外林中爆炸声不绝于耳,两个身影你来我往一道青光与一道红光交错不息,突然两人逆向分开立于两只树干之上,相互对望。 青衣女子正是虞曼殊,此刻虞曼殊手持一柄黝黑双头蛇杖,这便是当日在神秘空间中与白帝过招时祭出的‘逆灵杖’,青色衣裙在打斗中已是有了一些残破。 对面之人黑袍加身,袍上绣着几朵血红的曼珠沙华何其亮眼,面部遮戴着一副面具,面具额上七颗星点,其中最尾端的一颗为火红色。 虞曼殊拦下此人实在是想帮公孙掣理清头绪,她曾见过公孙掣听到这般面具之人时面色煞白的样子,定是这人与公孙掣有莫大的关联,想为他弄清缘由。 “小姑娘,灵力不错,但你又斗不过我,看你貌美如花死了多可惜,老子饶你一命,快些滚吧,别耽误了老子去办大事。”面具之人率先开口说道。 虞曼殊自知灵力不及此人,少说这人灵力也是太素阶,但多少还是想为公孙掣问出一二:“你到底是何人?你在城中杀了祸害了那么多无辜,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嘿嘿,就凭你怕是拦不住我,你手里拿的是女娲逆灵杖吧,可惜了,既然一心求死那我只好便送你一程了。”男子声音迷幻应当是用了变音之法,根本听出是何人,虞曼殊现下不敢奢求太多,只想揭下男子面具一看究竟。 面具男子说罢黑袍飞旋,一个箭步跳上前来手中红色气浪冲天,大开大合朝着虞曼殊径直劈下,虞曼殊向后跳离,气浪将树从中间生生撕裂在地上击出一个深坑。 气浪太过强劲虞曼殊落地时竟未站位踉跄了几步,这时男子一个飞身已是冲至虞曼殊身后,手掌一抬击在虞曼殊背部,只觉胸中一炙,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扑倒在地。 面具男子手下丝毫不留情,接着又跳起双手集合成两道气浪向着倒地的虞曼殊猛击过来,虞曼殊翻身朝上已是来不及躲闪,便将逆灵杖对向袭来气浪。 轰的一声~只见林中深处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震的整个树林鸟兽四散。 面具男子御风悬浮空中,心有余悸侧头向上看着黑色光柱击去的方向说道:“真是危险,被着灵力击中了可是够我喝一壶了。”说罢低头向虞曼殊看去,此刻虞曼殊下体已是摇变成了蛇身,蛇身之上布满尖锐鳞甲。 虞曼殊化为蛇身后如当年寿麻城外吴林信一般,速度徒增,而与吴林信唯一不同的是,虞曼殊化蛇后额间生出了一个青蓝菱形的花纹。 虞曼殊蛇尾一扫跳起如一道闪电一般,右手抬起向面具男子击出数道气指,面具男子御风空中左右躲闪,生生避过了全部气指正待发力时,虞曼殊突然闪至他的身后,高举逆灵杖顺势向下劈去,逆灵杖化作万丈光芒,咆哮着倾泄而下。 面具男子大惊双掌画出一个圆形光气转身朝头顶挡去,光气与逆灵杖击在一起炸裂开来,两人都被气浪飞卷落地。 虞曼殊此刻已是倾尽全力,喘息急促,左手握着逆灵杖,右手中已是在方才对抗时偷偷摘取下了男子的面具。 男子长的獐头鼠目,面目狰狞,一口尖嘴獠牙长相实在令人惊恐,男子邪笑着看了看虞曼殊手中面具说道:“小丫头的法杖着实了得,我放你一条生路不走,却非要还自寻死路,看见我的容貌那你可就必须得死了。” 男子双拳紧握,仰天怒吼全身灵气暴涨,火红色的灵气四溢散开犹如熊熊烈焰一般,扫过树木枝叶竟都被气浪灼烧消散,来势极其猛烈,虞曼殊只觉一股强劲的压迫感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 男子大喝一声从手中祭出一柄血色长剑,正是刺杀土神时那把沾了桂汁的长剑,一个箭步飞身上来对着虞曼殊左砍右刺,虞曼殊立时将蛇尾包裹住自己,蛇身上的鳞甲如刺刀一般耸立而起。 长剑击在蛇身鳞甲上犹如劈砍在金甲铁盾一般,男子眼见长剑无法刺穿蛇身急红了眼劈砍的势头与速度更加猛烈。 ‘叮叮叮’ 两个身影伴着一道烈焰红光在林间划过,气浪划过之处草木横飞炸裂开来,蛇身有几片鳞甲已被砍落,但始终无法贯穿,男子似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两眼血红,咆哮着不断劈砍。 虞曼殊眼看鳞甲难以抵挡骤然停了下来,将剩余灵力汇集于蛇尾,男子一剑刺来,蛇尾从侧面横扫向剑身。 “咣当~”剑身齐齐从中间断成两截。 虞曼殊与男子打斗时久又催动逆灵杖对灵气的消耗过大,此刻已是精疲力竭,无法在与男子搏杀,她将揭下的面具紧握手中,此刻只想全身而退,可眼前之人已是杀红了眼,怎会让她逃脱,虞曼殊用蛇身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一动不动。 男子望向虞曼殊又看了看手中断剑,将断剑扔了出去,断剑落地插在泥土之中,男子紧闭双目吁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道邪魅的笑容喃喃道:“女娲族果然了得,还有龟缩护体这么一手,这一招就不知你能否接下了。” 男子运气汇集在两掌之上,双手贴扶着蛇身,骤然一股滚烫的烈焰在林间涌动,被蛇身包裹的虞曼殊大汗淋漓觉得自己血脉翻腾,像是被扔进了熔岩烈火一般。 “噗~~”一口鲜血从胸中喷涌而出,溅射的周身全是鲜红,虞曼殊自知已是撑不过去了,她将手中面具塞入胸前的衣内,若是丧命于此也能为公孙掣留下一星半点的线索。 蛇身依旧包裹着虞曼殊,可此时她全无只觉,已不感觉疼痛了,闭上双眼微微一笑留下了一颗晶莹的泪光。 第三十章 香消玉损 “老七,你怎么还在这里?” 又一面具男子疾行赶来,闪身停滞在两人激斗的地方发问道。 獐头鼠目的男子依旧双手依附虞曼殊蛇身不断向内输入着火红的灵气说道:“三哥,这小女子见过我的面容了,还弄断了我的佩剑,今日我若不杀了她,以后还如何在七宿混下去,怕是这次回去公孙焯又要颐指气使的冷嘲热讽我了。”男子边说手中的灵气更甚了一筹。 北斗七宿中排行第三的应当是天玑禄存-闻人之,被称呼为老七的便是与公孙焯一起执行刺杀黄帝任务的摇光破军-杭海。 眼看说不动杭海,闻人之右掌一转击向蛇身,顿时包裹着虞曼殊的烈焰气浪消散全无。 杭海大惊:“三哥,你?” “你的烈阳毒火已攻入她的心肺,她活不过多久了,你在城内闹得动静太大,方才林中激斗光影四射,你看城东已是黄沙四起,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再三嘱咐过现下还未到现身大荒的时候,你若是因小失大怕是这次我也保不了你。” 向远处望去东城门外已是扬尘四起,但杭海仍旧心下不甘,可又不敢忤逆闻人之,咬牙切齿看着被蛇身圆润包裹的虞曼殊暗自生恨。 盘曲的蛇身徐徐打开,蛇身内侧尽是虞曼殊喷涌的鲜血,虞曼殊眼眶发紫似是中了极强的烈毒,眼神也有一些迷离,嘴角的鲜血已经是变成了干渍。 虞曼殊此时已精疲力竭,灵气荡然无存,全身如触电一般,时而热如烈阳时而寒如玄冰,眼神迷离不清,双手毫无知觉,不能将法杖祭回。 ‘咣当’法杖从手中脱落。 “逆灵杖?”闻人之惊道。 “对!就是这小小法杖若不是逆灵杖我早就宰了这小丫头了。” “这杖中石便是补天石,解封必要之一,当日大举攻入苍梧就是为了找它……小伍也是为此而困死于苍梧古树之内…若当时就知晓补天石便是在逆灵杖中也不会为此死那么多人了。”闻人之越说声音越发颤抖,像是想起了极其悲切的往事一般。 杭海俯身捡起逆灵杖,嘿嘿一笑:“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下回去好交代了。” 闻人之整个人透骨奇寒一般神情冷漠的转身离去,杭海回头喊道:“三哥,你且等等我啊!”连忙追了上去,闻人之只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虞曼殊迷迷糊糊中看到两人离去,拿走了师傅交于的逆灵杖,却无可奈何,恨不得立时自刎而尽,但此刻连发出一丝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嘭的一声~仰倒在草地之上昏了过去。 公孙掣在城内驱行就看见虞杭二人激斗时,逆灵杖那冲天气浪,朝着此处急行赶来,在林中寻觅二人踪迹,顺着一排林木倒塌的方向公孙掣看到一位满是伤痕的女子,下马奔走过来果然是虞曼殊。 虞曼殊躺在血泊中,凌乱的长发遮盖着她布满血渍的清秀面容,双腿布满了被划破的伤痕,原本钟灵毓秀、甘之如饴的女子此刻被迫害成了这般模样。 公孙掣一个箭步跪倒在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遮盖在虞曼殊身上,将她抱起轻摇道:“曼殊!曼殊!醒醒。”这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已是极寒无比。 虞曼殊躺在公孙掣怀中如回光返照一般眼睛缓缓睁开,公孙掣喜极而泣怒斥道:“你!你何故孤身一人犯险?” 虞曼殊抬起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从衣襟中掏出那个沾满血渍,以命相搏摘下来的面具,离散的眼神望向公孙掣用最后的气息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有一丝反应。 公孙掣看到那个七宿面具骤然如触电一般,潸然泪下,明白了虞曼殊为何如此不顾性命,以身犯险,那笑让公孙掣的内心瞬间崩塌,涕泗横流。 成千上万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三人信马由缰奔走沃野,花前月下嬉笑打闹,又想起每个夜里秉烛夜书昏睡虞曼殊为他盖上的一席暖被,二人明月石桥畅谈天涯。 初识、相知、同行、患难,起初三人一同出发,而今便如此这般,两人在血泊中,虞曼殊静静的躺在公孙掣怀中一动不动,公孙掣拿起滴满血渍的面具,身体联动着指尖抖动不已,公孙掣早已是泪流满面,面具在手中被捏的越来越近,边沿深深嵌入手指之中,嵌入的凹口内渗出了丝丝血迹。 公孙掣突然抬起头仰天长啸,那巨吼犹如万丈苍穹中的惊雷一般击穿大地,堪比万钧雷霆一同炸响…… 未过片刻,公孙掣身后林中烟尘滚滚,驳兽嘶鸣,从林中钻出一队驱使驳兽的人马,其中一人大叫:“掣儿!?”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识了,但公孙掣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良阳城郊听到,低下头在自己的肩头草草擦抹了两下泪水转头看去,果然这人正是金神蓐收。 一行来人中都是追杀刺客而来,有金神、土神、平阳公子、裘财等,裘财望向血泊中躺着的女子,一眼便认出了是虞曼殊,定是与刺客搏杀不敌才成了这般,刺客敢在众目睽睽下行刺土神,灵力定然深不可测,也不知为何她要去追击刺客。 又看看蓐收与公孙掣如此亲密,果然自己当初没有猜错,此人确是窫窳公子-公孙掣,随后疾驰奔来一波甲士应当是土族帝宫护卫。 公孙掣将虞曼殊轻轻放在草地之上,向蓐收飞奔而去,蓐收也跳下驳兽相迎而来一把将公孙掣拦在怀中,在公孙掣背上轻拍了两下:“掣儿,你怎么跑到这里还了?” “金神,我求你,救救曼殊姐吧!”公孙掣用极其沙哑的嗓音说道。 蓐收大惊向躺在血泊中的女子看去:“那是女娲真人?”说音未落公孙掣便拉着蓐收跑去,驳兽上其余人也下马缓步向此处二人走来。 虞曼殊此刻被公孙掣的外袍包裹躺在血泊之中,蓐收半蹲在地上将一只手悬空在虞曼殊身体上方,手中发出淡蓝灵光,片刻后,蓐收摇了摇头。 公孙掣明白了蓐收所示之意,本就紧皱的眉梢又深深的锁上了一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向人群望去,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裘财,冲向裘财。 公孙掣双手死死抓在裘财肩头道:“裘老板!你前日跟我说过,平阳公子与神医相识,你带我去见平阳公子,他定能帮我!快!快!”公孙掣两眼血红,样子极是可怕似是痴癫了一般。 裘财这次确认了公孙掣的身份向公孙掣拱手拜后掌尖指向身旁之人说道:“窫窳公子这位便是你要找的平阳公子。” 第三十一章 英才相遇 眼前少年与公孙掣年龄相仿,一袭紧身劲装,身姿矫健面无表情,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右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黑发高高扎起,剑眉斜飞入鬓,红眸如血目光似剑,英姿飒爽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哀愁,应是与平阳侯有关,但丝毫看不出他撕心裂肺的哀哀自怜,一身杀伐戾气,犹如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噗通一声~ 公孙掣竟单膝跪地抱拳拜在平阳公子面前,平阳公子连忙上前搀扶,公孙掣却不肯起身,只好使出力气将他硬生生拉了起来:“窫窳公子,使不得,快些起身说话。” 公孙掣自幼便聪慧有佳,又是侯门公子,除了父母外就连对白帝都未曾行此大礼,此刻已是全然不顾,只愿能救虞曼殊性命。 “平阳公子,我听说了平阳侯遇难的事,本不该在此时叨扰,但我挚友也是危在旦夕,我又无计可施,听裘老板说起过,阁下识得神仙高人,才冒昧请求望能施以援手,公孙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窫窳公子,哪里话,金土两族本就交好,你我又同是侯门公子,何谈叨扰,这位女子与贼人搏杀至此程度,可敬可谓。”平阳公子看着躺在地上的虞曼殊不由从心底生出一丝敬佩。 蓐收走至公孙掣身旁拍了拍公孙掣肩膀,望向平阳公子:“此事还烦平阳公子费心了。” “在下年幼时与灵山十巫曾有一段奇缘,如今家父也危在旦夕,今日我便要携父赶往灵山,希望能妙手回春,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携上这位姑娘一同,我记得裘老板曾向我就说过窫窳公子很早之前因一位友人的伤病就想为此找我了,不妨这次都一同前往灵山,不知窫窳公子意下如何?” 公孙掣抱拳以谢,心中如同怒海波涛一般,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仿,身份相似的人,在如此为难之时,竟如此冷静沉着,此生至此初次碰到能让他佩服的同龄人,公孙掣只觉一种英雄相惜之情泛起心头:“那便有劳了。” 从虞曼殊的情况来看刺客已是逃走很久了,进入密林便如龙入大海,虎入山林,再追下去也是徒劳,众人准备返回良阳再做打算。 众人骑上驳兽返回良阳,金神、土神二人奔走在前方,公孙掣与平阳公子等人随后,一路相互攀谈。 平阳公子名为后土,年纪长公孙掣一些,自幼已是修灵通达,名震大荒,现已是太始下阶,虽说较五帝无神,女蜗真人还有遮面刺客来说相差甚远,但对于大荒中人这般年纪能修灵至此境界已是天赋异禀了。 后土自幼性格极为沉稳,出事井井有条,从父侯遇难一事便可知晓端倪,后土非但没有声嘶力竭,捶胸顿足的哭喊,反而思路清晰,一方面让侯府内人备车驱马,送父侯前往探病,一方面寻找线索追击刺客。 “平阳公子,在下有一样东西给你看。”公孙掣骑跨在一只披甲驳兽之上,从衣服中掏出虞曼殊拼死摘下的七宿面具递于后土。 “这莫非是刺客的面具?” “是,此面具我想因有七个,我已见过数次,此中来龙去脉日后再想你一一道来,这只面具是追查凶手的唯一线索了,恐怕……” “怎么?” “我们的仇家应当是一个!” 后土拿起手中面具细细端详了一番,面具通体雪白,只是这一只面具已沾满了虞曼殊的血迹,面具额上有几个星点,后土实在不明其中意思又问道:“敢问窫窳公子,这星点是何意思?单靠这个面具又如何进一步追查下去?” “你看额上星点,共是七星一线,我曾在伏羲注中获知,这个星点的排列与天上北斗七宿星的排列不尽相同,其中六星均呈蓝色,有一颗大星为红,这一只面具尾星为红,佩戴此面具的人根据红星点位置的不同身份也不同。” 后土看着额上的星点这才明白了一二,如梦初醒大惊道:“如此说来,有七人?这大荒中哪里才能寻来如此登峰造极的七人?” “现在我也不解,曼殊也是为了能拿到这一点线索,才与刺客奋力搏杀。”公孙掣言语就语气已变得有些失落。 “早就听闻窫窳公子辨日炎凉,又绝世聪慧之才能,盼能鼎力相助,望能留在我府内一同找出真凶将此贼人绳之于法,只是还得去趟灵山求医,你先住下且等我回来我们一同商讨大计。” “承蒙平阳公子看得起,在下求之不得。” 两位少年英才一见如故,但命运驱使他们相遇的际遇却是如此残痛,若不是平阳侯与虞曼殊遭此劫难,怕是只会天涯两极,这二人的相遇最终也改变了整个大荒的轨迹。 金神听到公孙掣要留在良阳城时骤然转头问道:“掣儿你不跟我回云合去?自打你走之后白帝和我无不一日记挂,密探在寿麻失去了你们的消息时,白帝更是终日惶惶担心你的安危。” “金神,掣儿既然已经离开了你们的庇护便要在大荒中闯荡一番,如今诸多事情有了头绪,但未现结果还需我一探究竟。” 土神大笑,对金神说道:“哈哈哈,早就听闻窫窳二公子的事迹,今日一见豪气冲天,英雄之气不下当年窫窳候啊,蓐收兄啊,你们金族果然是英才辈出,少年气盛你若不让他去闯闯,他怎知这天大地大,况且在我良阳城内,我也会悉心照料的。” 蓐收抿了抿嘴角没有多说,但眉宇间显现出了一丝忐忑与不安。 几人聊罢,裘财加快了骑行几步赶了上,在公孙、后土二人边小声说道:“二位公子,我有一些想法不知可否一吐为快?” “你且说来。” “这次灵山求医,平阳公子手书一封,在下愿替二位走一趟,一来三位患者在下都熟悉方便照应,二来你们回城立时便可对此刻寻踪觅迹,三来灵山在木族,我也能回家乡探望妻儿一番,不知如何?” 后土望向公孙掣,公孙掣未表任何态度,后土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那就有劳裘老板了,回去我便写一封手书点二十精锐护你们赶往灵山。” 第三十二章 夜未眠 良阳又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屋檐瓦砾汇集流下,打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发出声响,雨季就快要结束了,恐怕这是良阳最后为数不多的雨水了。 裘财已赴灵山走了一天一夜,金神与公孙掣寒暄几句后暂时分别随土神、后土一同回到帝宫盘计近日大荒中的诸多怪事。 天空阴云密布,窗外细雨纷飞,送走了裘财等人,公孙掣孤身回到了醉仙庭,倚窗而坐在虞曼殊的屋内一夜未眠,桌上放着那只沾满血渍的七宿面具和一张纸条。 屋外的醉仙楼依旧歌舞升平,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身处良阳最繁华的醉仙庭,此刻公孙掣却觉得无比孤独,本就心烦意乱加之屋外纷攘的喧闹更是踌躇,便起身将木窗关上,又坐了回去。 公孙掣也不知道心中是无奈还是忧伤,眉头紧锁,双目无神,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泪珠。 在众人眼中天资聪颖神机妙算的公孙掣实则犹如无根浮萍一般孤独,和他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远去,年幼无知时,兄长就背上行囊远去,只记得兄长儿时对他的百般呵护,两人嬉笑打闹的样子,还有那天兄长在侯府门外的背影,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对兄长的面容已是几近模糊了。 断鹰岭一行,醒来的时候父母也离他而去,不知去向,舞勺之年便一人撑起了侯府诸事,却遭门客背叛。 此后公孙掣向放下一切与虞、吴二人远走大荒,而此刻二人伤的伤,残的残,他着实不知为何总是如此,每个人都与自己擦肩后消失的无所踪迹,究竟是为何,总觉得一个黑影跟随在他的身后,不时的就向他伸出魔掌,在他的身上划下一道伤痕却又不致死,就这样一点点的折磨着他。 裘财起行前,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吴林信并将《伏羲注》和《灵枢》一并交给了他,也不知是好是坏,那些穷追不舍,阴魂不散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五行术还是另有所图,公孙掣真是百思不解,五味杂陈。 当当当~ 门口传来了轻盈的敲门声,公孙掣呆坐原地并没有理会。 当当当~ 敲门的声音加重的几分。 “谁?”公孙掣问道。 门外人迟疑了片刻后答道:“公子,我是曼殊姐的故友,听闻她出事了特来探望。”声音如黄鹂出谷般淼淼脆萦,公孙掣心中咯噔一下,声音与内容在脑海中如闪电一般汇集成画面,是她! 公孙掣起身前来开门,果然门外人便是那位日夜思念如画中仙一般的女子,开口问道:“你是柳姑娘?” 女子一身淡粉轻纱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对着公孙掣作揖道:“前日曾有缘与公子见过面,这几日我在帝宫出演歌艺,昨日在帝宫内听闻有人行刺土神,醉仙庭窫窳公子与女娲真人遇险,我怕曼殊姐出了什么事,特此来探望。” 公孙掣皱眉叹气也不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柳姑娘,你的名讳我也是听曼殊姐和裘老板提起过,略有耳闻,先请进吧。”公孙掣将柳言心引入屋内落座,本想为她找杯茶水,可是看遍了屋内别说茶水,连个杯子也没有,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天一夜未饮未食未入眠了。 “溜嘴儿!溜嘴儿!”公孙掣恍恍惚惚朝着屋外醉仙楼大喊。 “来咯~来咯!”一个跑堂小二哥喘着粗气从醉仙楼后门小道踉跄跑来:“公子啊,是不是饿了,稍等我这就去备些酒菜,溜嘴儿出去办事去了,特意交代我照看好您,您一个人在屋内呆了一天一夜了,小的又不敢叨扰。” 公孙掣勉强扬起嘴角说道:“我这里有客,你去沏壶茶水来吧” 小二哥又问道:“那…饭食?” 公孙掣回道:“食不甘味罢了吧” 小二见公孙掣久未进食了,但欲言又止不敢冲撞他,只好挠头看他,盼他能改口,要些饭菜也好让他交差。 柳言心听着二人的对话,起身对公孙掣说道:“公子,我看你双眼发黑,是没有歇息好么?” 还未等公孙掣答话,店小二急忙接道:“是呢,公子回来都休息,饭食都未进一口。” “怎么如此多舌?还不去拿茶水?”公孙掣语气有些凌人吓的店小二不敢再多说,转身正准备要时柳言心却开口:“这位小哥且慢。”又转向公孙掣说道:“公子,你现在这般状态对任何事情都起不到向好的作用,何必要为难自己呢,今日恰好我也未曾进食,若是公子不弃可否让小二哥去取些饭食,我们边吃边谈?” 小二哥看着女子眼中净是感激与敬佩,貌若天仙的姑娘还如此善解人意,既给了他台阶下又让公孙掣能进一些饭食,真是聪慧无比。 公孙掣听后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对小二说道:“那就麻烦小二哥给备些饭菜吧。” “好嘞!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小二哥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儿,笑着跑回了醉仙楼内去打点酒菜。 公孙掣眼角微扬,漏出了一丝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侧向木椅将柳言心引下入座。 公孙掣将情况悉数讲给了柳言心,天空此刻拨云见日,纷纷细雨也渐渐停了,窗外传来莺雀的叽喳声,屋内却噤若寒蝉两人沉默了片刻,公孙掣发现柳言心的目光闪过一丝暗淡瞬间又平复了。 “柳姑娘,你与曼殊姐是如何相识的?” 柳言心水灵灵的大眼睛中似有泪光一般萦绕闪动了两下后贝齿微启笑着说道:“也算是缘分吧,两年前我被黄帝派遣在大荒中游艺出演,不兴半途被一**人掳走,是曼殊姐救下了我,那时我们终日相伴在一起足有半载呢。” “二位!酒菜到了!”恰逢此时,几个店内服侍端着大大小小的玉盘珍馐走进屋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 “公子,我们边吃边聊吧。”柳言心一边说一边双手拿起桌上银筷递给公孙掣,公孙掣接过筷子便也就顺其自然的夹起了盘中佳肴。 柳言心望着公孙掣笑眼相对颊上泛起了一丝桃红,一股暖流突然从公孙掣心中袭满全身,两人一边享用膳食一边闲聊叙谈。 第三十三章 金翎箭 日落时分,良阳城内甲士往来不绝,城内军队调动频繁,平日里一哨一岗的警戒都换成了五人,城墙上站满了兵士,街道上巡街兵士纷来沓至,敲着铜锣示意宵禁,满城贴满了帝宫告示。 告示写着近日多有贼人作乱,全族加强防范,即日起停止一切集会活动,每日酉时禁足,不得外出,若有擅自外出者,斩立决。 寥寥告示也未详细说明缘由,却强令百姓禁足多有不满,怨声载道但也无人敢忤逆,良阳城内除了来往甲士街上空无一人。 公孙掣与柳言心用过饭食后仍在醉仙内攀谈,突然屋外院内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公孙掣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朝外窥探。 一队甲士从内院后门进入,齐齐林立在内院。 碰~ 屋门被推开,蓐收站在门口,身形太过高大,额头几乎都要贴在门框上了,跟在身后的是平阳公子后土,柳言心连忙起身作揖道:“金神、公子。” 蓐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朝着屋内环视了一圈后,二人进屋朝着倚靠在窗边的公孙掣缓缓走去:“掣儿,你且来,我和平阳公子有事和你商议。” 柳言心双眼水灵的像闪亮的墨玉,望着几人提溜一转,向着公孙掣也作揖道:“公子既有贵客登门,小女子便先行退下了。”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 后土伸手拦下了柳言心:“姑娘,此刻全城都已戒严,只身出去怕是会被巡街的侍卫扣捕,你去哪里我让我的侍从送你回去吧。” 柳言心没有回后土的话,只是眉头微皱,右手握拳,拇指不停在手中磨搓,贝齿咬着下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本就生的美丽动人,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看了更让人心动不已。 “柳姑娘?有什么难处么?”公孙掣见她迟迟不说话便问。 柳言心又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说道:“不瞒公子,此刻小女子也不知何去何从。” 她原本是青帝赠予黄帝的歌妓,黄帝派人组建歌妓团云游出演,黄帝被刺后无人再理会过歌妓团情况,良阳城内更是怪事层出,此后歌妓团人分了金银四下逃散了,如今柳言心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公孙掣本对这个美艳的女子就有些心动,加之此刻她无处可去,公孙掣从心中萌生出了将柳言心留下的冲动,虽自己贵为侯公子,但又不知凭借什么来养活这位倾国倾城的佳人,细细想来自己确是一无所有,不禁苦笑了自己一番。 “柳姑娘,你若是不弃就先在曼殊姐的房内住下吧,等你考虑好了去处在做打算不迟,你看如何?” “小女子谢过公子了。”柳言心对公孙掣点头回道。 公孙掣转向蓐收和后土:“请二位随我一同去我屋内详谈,正好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说罢公孙掣拿起窗前木桌上的面具与纸条塞入衣服朝外走去,柳言心侧脸斜眼看了一眼公孙掣朝衣内塞入的东西。 三人转至公孙掣屋内,围坐在桌前,公孙掣将面具与纸条放在桌上,又从一旁木桌抽屉内取出了一支短箭。 “二位,这是虞曼殊与刺客搏杀时取得的面具,戴此面具的人应有七个……”公孙掣将伏羲注中的七宿星与面具星点的关系,以及出走云合城一路上诸多怪事一并讲给蓐收和后土。 后土一双冰冷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支带血的面具,眼中犹如万千火焰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一般。 蓐收拍了拍公孙掣叹气道:“掣儿,今日我便要返回云合了,你与我一同回去。” “回去??当初三人一起出城,兜兜转转二人伤的伤,残的残,我若现在回去了,还有何面目苟活下去?” 蓐收朝着窗口和门口望了一眼后压低了些声音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水族在金土北境交兵了,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公孙掣打断了蓐收:“金神,我对现在的争权夺利,江山社稷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盼我身边的人能够平安而已。” “国破家何在?烽烟四起何来平安,况且现在大荒太过动荡出现的这些刺客连人帝都敢行刺,灵力高深莫测我们却对他们毫无了解。”蓐收说话的音量欲见趋高,拍着桌子起身接着说:“你知不知发生如此多事死了如此多人,这些人可能就是为你一人而来的。” 这一点公孙掣在心中也早就想到过,但当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将诸多的变故和矛头剑指公孙掣,还出自亲密无比待他如子的金神口中时,公孙掣此刻变得有些黯然失色。 “自幼身边对我好的人就一个一个离我远去,难道真的是我害了他们?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诸多问题在公孙掣内心回荡、碰撞,交织在一起。 本就一夜未眠思绪有些杂乱,经此公孙掣只感头痛欲裂,愿本发黑的眼眶变的有些泛红,眼内不满红丝有些充血,公孙掣低着头喘着粗气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后土忙起身拱手向蓐收拜道:“金神,姑且先不谈此时为好,若公孙公子不愿远行,便在平阳侯府先安顿下来,也有个照应。” 起风了,院内甲士的旌旗随风四处鼓动,紧闭的窗框挂着木栓也被狂风吹的吱吱作响,三人沉默了许久,公孙掣打破僵局说道:“若是平阳公子不弃我愿侍奉公子作侯府门客。” 公孙掣的话惊呆了二人,听的后土瞠目结舌忙道:“使不得,你我同为侯公子怎可主仆相称,万万使不得,公子作为宾客入驻府门,日后的事再议如何?”后入说话时特意也转向了金神,意在也想争得金神同意。 蓐收并未表态也不言语,只是双手插在胸前皱眉头眯眼。 公孙掣也不过多理会此时对着后土作揖点头便是感谢,又拿起桌上短箭说道:“这支短箭不知道金神和平阳公子是否了解一二,这是出事前有人射入我屋内的短箭,箭头精细秀丽,且是纯金打造,定有来由。”公孙掣又走向榻边用手摸了一下木榻边的缺口接着说道:“这就是短箭射入的地方。” 二人随即上前来看,后土不甚了了,蓐收却一把从公孙掣手中将短箭抢了过来,放在眼前对着箭头端倪了半天,满目惊恐的喃喃道:“金翎箭?这…难道是他?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 金翎箭(二) 能让堂堂金神如此惊诧的到底是什么?后土和公孙掣都皱眉不解问道:“是谁??” 蓐收闭上双眸长舒一口气,仿佛时光和思绪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抓着金翎箭颤颤巍巍的手腕渐渐停止了抖动,从口中滑出了三个字:“闻人之!” “金翎神剑—闻人之?他不是已不在人世了么?这…怎么可能?”后土听后瞪大了双眼问道,公孙掣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迫切的望向蓐收想从他口中了解究竟是何人让他们动心骇目。 蓐收点了点头,将金翎短箭放在案台上,看向一脸急切的公孙掣缓缓开口:“这是金翎短箭,是他的所配武器之一。你尚未出世的时候,金族曾是大荒最繁盛的部族之一,在我如你这般大的时,你的父候、金神、闻人之、我四人力克火族三百庭卫,曾被大荒诸豪封为金族四杰,金族高层为延续实力在挑选下一任白帝和金神的意见中一分为二,一派推选你父侯为白帝,闻人之为金神,另一派则推选现在就任的二人,你父侯为了避免部族分裂与闻人之主动放弃,之后禹白帝就任后封你父侯为窫窳候,封闻人之为金族第二大城城主,将城改为金翎城,后来闻人之突然不知去向,相传早已遇难。” 二人听的入神,公孙掣心想原来父辈也发生过如此这般的诸多往事,好奇之心悠然而生。 后土又追问道:“听我父侯曾说起闻先生金翎神剑的名号,父侯说金翎剑消失于世,木神剑才登顶大荒。” “当年闻人之与句芒二人在剑术都有奇特独道的理解,二人都堪称精妙绝伦,相约论剑,但却没想到句芒惨败,从此句芒闭关不出,立誓要打败金翎剑一雪前耻,当句芒苦修五年出关时,闻人之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 “是的,若忆起当年旧事也算是一段奇谈了。” “金神,给我们说说吧!”二人盯着蓐收刨根问底的追问道。 “好吧,但有些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毕竟当时我们相隔甚远,金族四杰中闻人之是最早被就任的,那时金族还在上一任白帝掌控中,金族的老人们不断内耗,用我们四人分而治之,互相牵制势力,现在的禹白帝和窫窳候在年轻一代中最有势力因此被控制在云合城内。当年与水族为对立关系,于是就将抵御水族的重要城邦交给了闻人之,由他来做城主卫守隘口,后来因闻人之刚正不阿、民心所向,城邦的名字就渐渐被人们叫做了‘金翎城’” 蓐收似乎是渐渐回忆起了诸多往事,眼眸中流转着岁月的苍老,他拿起了桌上扣置的茶杯,提起水壶倒上了一杯水,轻轻的嘬了一口,又缓缓放下杯子。 …… 山海大荒77年 金翎城内 “交出来!”闻人之一袭羽褂,站在一群甲士前吼道。 “没得交。”司空羽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好!青丘!司空羽!够硬气,都说你们青丘九尾善使魅惑之术,没想到今天我却见了一个硬汉!”闻人之与司空羽双目相对,二人眼神凌厉如针尖麦芒般。 “起记!” 闻人之突然喊道,一旁的甲士连忙从身后的火盆内取出一根连着烧红滚烫的烙铁,闻人之接过烙铁,撩开司空羽凌乱的长发,在脖颈处烫下烙印。 烧红的伤疤与血水一同凝为一个“盗”字。 “金翎城除却你还有谁人能盗走我的兵符,既然你不交还,我就让大荒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贼,这印记会跟着你一生一世。” 金翎城的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各个嚼穿龈血一般,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人要盗了城主的兵符,但城主早已是他们心中正义的化身,惩戒之人必是大奸大恶。 咒骂声和碎石一时间朝着司空羽淹没而来。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此之后司空羽都被挂上了穷凶极恶的盗贼名号。 时隔整整一个春夏秋冬,不知为何闻人之将司空羽从大牢里放了出来,豁免了他,而司空羽也没有离开金翎,在城郊的一间小屋内独居。 往日在闻人之的庇护和管理下,金翎向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一日司空羽被放出后,夜幕刚临街上就无比冷清。司空羽走出房门,看到街上灯火通明,却没有一扇窗门是打开的。 司空羽思绪万千,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重返,老人孩子都变了模样。他一步步走在青石路上,用手**过墙上的每一块青砖,一位老人路过看了一眼他,裹紧衣服就匆匆离去,司空羽苦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一日,司空羽开门,见门前有位老者,徘徊不定,看到司空羽出来,老者欲言又止,神太复杂。 “老人家?何事?”司空羽先开口道。 “司空先生,多有叨扰、多有叨扰!但实在是事关重大,还求先生赐还于我吧。”老者作揖说道。 “啊?”司空羽搔首不解。 “先生何必装作不知呢,就是在下家的那颗祖传宝珠。” “为何如此肯定是我拿的呢?你们当着城中的贼就我一个么?” 老者再次作揖道:“先生莫要耍老朽了,这宝珠我放在密室内,还派人严加看守,这城中出了先生就只有城主有这本事了,定然不会是城主拿的吧,这祖传宝珠若是丢了,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列祖列宗,这可是要了老朽的命啊!先生。” “好吧,是我拿的,不过我还想再把玩把玩,你三日后来取,我保你全须全影的取回去。” 三天之后,司空羽果然将宝珠还给了老者。 消息一时间传开,司空羽原本门罗可雀的家门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丢了东西的人来找他,他都一一承认是其所为,但都推后几日将东西悉数奉还。 大家起初都怀疑是他,但苦于没有证据,也无法上告城主将其绳之于法。 人群散去后,司空羽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尚未离开,站在原地,一旁当是她的母亲,不停的拉拽着小姑娘的衣角道:“走吧,咳咳…”似乎是身体有些顽疾。 女孩很倔强,母亲拽不走她。 司空羽上前问道:“小姑娘,你也是丢了什么么?” “一个鸡蛋。” “鸡蛋?什么时候丢的?” “一年前你被城主绳之于法的时候。” 司空羽愣了愣又追问道:“一年前?你当时丢哪了?” “丢你脸上了。” 气氛瞬时凝重了几分,司空羽愣神了片刻,苦笑道:“好,好,好,也算是我拿的了。” 司空羽回到屋内取出一筐鸡蛋,交到小姑娘手中,并嘱咐她好生照料母亲。 第三十五章 金翎箭(三) 司空羽在城内闲来无事似乎渐渐也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凭着自己高超的技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一些重要的东西,待大家发觉后来找他,但凡是态度好些的他都把玩几日悉数奉还。 时间久了,他又和城内的百姓变得熟识起来,城里的人也再没有那么厌恶他,但大家都不明白他何如此。 有人说他是贼性难改,不断锻炼自己的技艺,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的大盗,有人说他是想引起城里人的注意,他被大家孤立,太过落寞。 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 有天夜里,司空羽突然听到了傍晚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还夹杂着轻微的哭泣,司空羽打开门,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一个小姑娘拉着司空羽的衣襟抽泣道:“求求你!把我的娘亲还给我吧!” 司空羽看了看小姑娘,想来面熟,这不就是一年前找自己要鸡蛋的那个小姑娘么,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说道:“娘亲一早咳嗽不止,说是去看大夫了,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大家都说,丢了什么东西都可以来找你,定是你把我娘亲偷了去。” 司空羽想起当年小姑娘的娘亲已是有些病入膏肓了,此刻听了小姑娘如此说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叹了叹气:“我没有见过你的娘亲,你回去吧。” 小姑娘依旧不依不饶:“骗人,为什么别人丢的东西你都还,就是我的不还!” “回去吧。”司空羽边说边将她推了出去,关上门,姑娘一边拍打着门一边叫着:“恶人!贼人!还我娘亲,还我娘亲来!” “贼人。”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司空羽心想,他也没有过多的再去理会,不一会儿门外的哭喊声也平息了下来,司空羽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司空羽开门出去,感觉脚下一绊,低头一看,发现那个小姑娘竟然还未离去,倚在门边睡着,脸上还残留着风干的泪痕。 司空羽拍拍姑娘的脸。 “娘!?”小姑娘喜出望外的被惊醒,却看到的是司空羽。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娘亲。一夜未归,家人当该担心你了。” “我...除了娘亲就没有其他人家了。” “你爹呢?” “没见过。” “你为什么要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偷走了我的娘亲!” “你不要乱说,我虽然是贼,但我可不偷人。” “你承认你是贼了?” 司空羽苦笑的指着脖颈处的烙痕:“不认不行啊。” “那就是你偷的。”说这句的同时小姑娘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气氛略显尴尬。 “先进来吃点东西吧。” ...... “好吃吧?”司空羽看着小姑娘笑道。 小姑娘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还好吧...” 司空羽自知自己厨艺了得,定是小姑娘嘴硬才如此说来,也没有过多的说是什么,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大快朵颐的吃饭。 “嗯...有些咸,比起娘亲来......”说到娘亲,小姑娘停止了咀嚼,一度哽咽了起来,眼眶又红了起来:“你可不可以把娘亲还给我......” 司空羽盯着小姑娘看了许久。 “你娘死了。”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滴的滴落在碗里。 待她哭罢,司空羽才缓缓说道:“怕是你也知道娘亲久病不愈,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来讨要,其一是不敢面对事实,其二你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你若没地方去,可以暂且住这里,我确实没偷你娘亲,所以也没法还给你,若是实在思念娘亲,你要是愿意......你...你就把我当作你娘亲吧。” “我才不要你当我娘亲呢!”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司空羽搔了搔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富贵。” “啊?怎么叫这么个名字,连个姓氏也没有么?” “娘说是爹取的,想要个男孩,让我们家以后大富大贵,结果我出生了,爹就抛下我们走了。” 司空羽叹了一口气:“多少总得有个像样的姓氏吧,你就先跟我姓好了,姑娘家的以后怕是都嫁不出去,暂且就叫你司空凌萱吧。” 小姑娘就这样住了下来。 为了避嫌,司空羽搬去了阁楼上住,把楼下卧房留给了凌萱。 阁楼之上,对小凌萱来说是个谜,司空羽让她留下但唯一的要求就是绝不允许她踏上阁楼半步。 虽然好奇,但小凌萱一直遵守着二人的约定。 司空羽送小凌萱去读私塾,不到半年时间,就被先生送了回来。 先生说凌萱实在天资过人,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还说若非是个女儿身,定能蟾宫折桂。 司空羽又送小凌萱去学抚琴 琴师最后抱拳相送。 棋、画亦复如是。 五年后,凌萱成了金翎城第一才女,司空羽也没有想到她的天资如此之高,不禁暗自惊奇。 年关将至,每年的最后一天司空羽都要带着凌萱去祭拜她的娘亲。 司空羽上罢香后就向远处走去,看着小凌萱跪拜在地上,凌萱与他也有一个约定,就是她在祭拜娘亲的时候,司空羽不能听她说话。 司空羽远远看着,凌萱一边上香,一边向娘亲泣诉,直到日头落下。 祭拜回来,凌萱提出要向司空羽学他的看家本领。 “你怎么不学些好的?” “好的都学完了啊。”说话时,凌萱脸上溢满了自信。 “是么?” 司空羽走向角落翻出凌萱以前练过的古瑟,拂去瑟上灰尘,放在凌萱面前。 “你弹一曲来听听。” “弹就弹。”凌萱撅了噘嘴,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如高山流水般一泻千里,司空羽闭目侧听,曲毕。 司空羽睁开眼睛:“不错,不过有几处音准尚不完善,我来给你示范一下。”司空羽结果古瑟开始弹了起来。 起初凌萱很是不是未然,心想“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还会抚琴,想必也是唬人”,但听了片刻表情就变的厉肃起来。 若说凌萱的琴艺已是极品,那司空羽的就堪称天籁了。她从未听过如此入耳的琴瑟之音,其声时而如溪涧泉水叮咚作响,时而如风过竹林温软绵长,已不是琴瑟之境,仿佛在诉说故事一般。 曲毕,凌萱还沉浸在琴声中久未自拔,定定神问道:“你...你真的就只是一个贼么?”司空羽的形象在凌萱的心中开始有些变化了。 司空羽起身将挽起的袖子放下,一脸从容道:“哎呀,有些时日没有摆弄这东西了,想来还是有些生疏了,不过要证明你离学到家还相差甚远,已是绰绰有余了。” “那若是有一天我弹的比过了你,你就教我偷盗的本事可行?” “你怎么还惦记这个呢?你想偷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偷来。” “谁说人家要偷东西了,你真是本性难改啊。”凌萱白了司空羽一眼。 “你不偷东西,学来这个做什么?” “你看你如此了得,不光偷盗的技术高明,厨艺也好,没想到琴也抚的精湛,可是你毕竟是个贼啊,若是没了传人岂不可惜你这一身本领了,我是替你着想啊。” 司空羽看她说的振振有词真是哭笑不得:“那如此说来,我还真的好好感谢你了。” “那可不是,这么说你是答应啦?” “你先比过我再说吧!” 第三十六章 金翎箭(四) 自此之后凌萱愈加勤奋的练习技艺,二人相依已不知过去了几载。 令她讶异的是,她越是进步的快就越能感受到自己与司空羽之间的差距之大。 司空羽的见识之博,才学之厚,都让她始料未及。除了琴棋书画外,他在武学、医术、庖厨、奇门遁甲、挂易礼道等封面均有不俗的造诣。 饶是她天资聪颖,在司空羽面前,也自觉如薄丘之于泰山,倾尽一生而只能望其项背罢了。 这天,司空羽又用一副名画打法走了以为前来索还的失主,凌萱终于忍不住对司空羽开口问道:“为何你要偷他们的东西,偷都偷了,又还回去?” 司空羽沉默小许:“你真以为他们的东西都是偷的?” “不然呢?” “这普天之下贼人如此之多,这金翎中也有不少吧,以前他们不敢作祟是忌惮城主罢了。” “那现在就不忌惮了么?” “当然忌惮,但自我被当众当作贼盗刺字后,他们就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盗窃,怕是大家都会把账算在我的头上,有我给他们顶着自然是敢兴风作浪了。” “既然不是你偷的,为什么东西每次都是你还给失主?” “那就只好我去找回失物还给人家了,每次延后推辞几日,这几日就是我打听和寻物的日子。” “你去要这些贼人就给你么?” “有些给,也有不给的,我就只好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了。” 凌萱听到这里一头雾水接着追问:“为什么不报官?” 司空羽噗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脖颈的刺字反问:“我自己都是贼人,哪里有贼喊捉贼的道理?” “岂有自理!!!”凌萱站起身来,正欲出门被司空羽拦下。 “你去哪?” “我要去还你一个公道。” “回来,哪有什么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心中有公道的人自然公道。” “可是你根本就是不贼啊!” “我是...” 司空凌萱望着司空羽,司空羽望着司空凌萱 “我是贼,虽然我只偷过一样东西,但一日为贼,终身为贼。” “你到底偷了什么?” 司空凌萱着实想不出,这世上究竟有什么能诱惑司空羽,是什么能让他没有能力得到,却要去靠偷来获得,多年的相伴凌萱早就知道司空羽是一个淡薄名利、不畏权贵的人,而又是什么能让他宁愿被闻人之刺字,折辱于大荒,背负一生骂名呢,实在想不出。 司空羽也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默默上了阁楼。 此刻金翎城城主府内两人对立而望,这二人便是蓐收与闻人之。 蓐收手持一卷金帛,应当是白帝密旨,闻人之接过打开端倪后,大为不解:“这是白帝的意思?” 蓐收并不知卷中写的内容,密旨只能由闻人之亲启,闻人之眼神凌厉观察了蓐收片刻将密旨递给他。 蓐收接过密旨大为惊讶:“这是什么人?白帝竟命我日夜兼程将此给你送来,我出良阳城时更是奇怪,我本是想与禹卿、公孙道别问问他们有什么捎带给你的话,毕竟我们金族四杰也有几年未见了,可白帝亲卫一路送我出了城门,不允我与任何人碰面。” 蓐收说时闻人之一直在皱眉观察,待他话毕,没有多说只是看了看府门外的天空:“看来此战是在所难免了。” “战???密旨不就要个人么?为何要战?” “这个人生是我金翎的人,死是我金翎的鬼,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做了孤魂野鬼,除非有一日白帝和金神亲帅大军,罢了我金翎城主之位,踏平我金翎的铁血男儿。” “闻人之,你这是什么话?到底此间有何蹊跷?” “蓐收,当年我们也曾并肩作战,为了部族可以放弃生命,也曾为了金族抛头颅、洒热血,可我们从未想过到底是在为谁誓死如归。” “公孙刚才封窫窳候不久,我出城时听帝宫的人说,公孙也因此事与白帝争吵,被禁足府内,为何现在就我一人被蒙在鼓中,一口污水。” “蓐收,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对你最是安全,如今金翎虽是金族属城,可有时很多事我已看不真切了,我已远离良阳帝宫多年,现下我只想保我金翎上下子民平安泰康,其他事与我一概无关了。” “你若不愿说就罢了吧,我蓐收信得过你的为人,可是白帝密旨,你如何应对?” “你回禀白帝,此事关系重大,我将亲自带司空羽回良阳城,你也好有个交代。” “之后呢?” 闻人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此人若是出了金翎交给了白帝,怕是大荒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当夜蓐收和闻人之就此事再无半句提及,两人只是就当年往事畅谈了一夜,第二日蓐收便离开金翎返回良阳。 又是半载过去了,金翎如往日一般安静祥和。 “怎么样?”凌萱穿着新衣服,涂着胭脂水粉,向一旁喝茶的司空羽问道。 司空羽躺坐在案前,一手搭在膝上端着茶杯扭头看来,这才发现凌萱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虽说不上出尘绝绝,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忽然想起距收留小凌萱已是过去了匆匆数载。 “恩,长大了。”司空羽淡淡说道,继续喝茶。 凌萱嘟了嘟嘴,似乎对司空羽答非所问的答案不太满意,跑到司空羽身边坐下,凑到他耳边。 “我嫁给你好不好?” “噗!”的一声司空羽一口茶喷到桌上。 “不行!” 第三十七章 金翎箭(五) “为什么?”凌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没有原因。” 凌萱不甘的追问道:“你不喜欢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比你大很多。” “你看起来不也就三十多岁么,我都不嫌你老.......” “总之不行,看来我平时真的是你对疏于管教了。”司空羽的语气很坚定。 司空羽站起身来“今天太晚了,明天搬出去住吧,我半年前已经给你置了一处宅子,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早晚是要搬出去的。” “你...你是要赶我走了么?”凌萱的眼中尽满泪光,即将一泻千里。 “我...”司空羽顿了顿,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却欲语又止。 “谁稀罕你的破宅子,我不要。”凌萱顷刻间泪如雨下跑了出去。 司空羽踏出一步要去追,又兀自停了下来,司空羽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晶莹。 司空羽彻夜未眠,翌日的阳光从窗边洒进屋内,凌萱一夜未归,司空羽独坐在案前打量着屋内每一个角落,回忆着与凌萱一起度过的日夜。 案上放着一张书信,是写给凌萱的告别,司空羽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长叹:“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又如何留的住。” “金神,前面就是金翎城了。” 金神抬手,身后五万甲士立刻止步。 金翎城城门紧闭,城墙上弓箭一字排开,蓄势待发,闻人之一身袍羽赫然而立城楼之上,拱手道:“金神大驾金翎城,闻某未能出城相迎,万望海涵。” “闻人之,你迎不迎我也就罢了,但今日这阵势,不知闻城主是意思?要莫逆不成?” “在下岂敢,只是我城中有些变故,因此封城闭门,正在搜查。” “闻城主让人心寒啊,当年你是白帝与我在后起之秀中最先提任的,可蓐收携密旨前来拿人,你却不放说亲自押回,可这已是半载有余,不知闻城主作何解释?” “金神。”闻人之双手再拜道:“承蒙白帝、金神看得起,任了这金翎城主,但在下年少无知做过那么几桩错事,金神放心,我闻人之金族人是也,此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部族的事,如今只想保境安民罢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你是开城让我进去提人?还是你亲自送出来?” “在下方才说了,保境安民,我金翎城中一草一木,一人一畜皆是我金翎之物,我会好生看管,不牢金神和白帝费心了。” “你......” 金神顿了顿破口大骂道:“闻人之你久居边戍,看来眼里已无金族,这是要自立么?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不念同族之情了,攻!” 随着一声令下,五万甲士如排山倒海之势步步逼近城门,守城的将士不过万人,但各个脸上未显示出一丝惧意,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只有闻人之才给予了金翎人的今天,只要他在金翎人便无所畏惧,即使是面对同族的五万精锐。 城楼上的将士手中的弓弦又拉紧了几分,闻人之的袍羽在风中摇曳,手中的金翎剑在烈日的照耀下金光赫赫。 大战一触即发,不知这场同族之战又要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 “且慢!” 司空羽一席黑衣,从城墙内飞身而出,这一声气息浩大,可谓震惊三军,双方都停了下来纷纷侧目。 司空羽踏步飞至两军阵前,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金神问道。 “我就是你要的人。”司空羽拉下脖颈处衣襟,露出劲上刺字。 闻人之叹了口气。 “我跟你们走,但请金神忘了今日之事,金翎仍旧昨日金翎,与城主、城内军民毫无相干。” 金神眯起双眼皱眉细细端详着司空羽,额间白眉赫然成聚,撇出一丝鬼魅笑意:“今日我若是不答应呢?闻人之与贼人勾结,这忤逆之罪,我金神都不管,他日这金族之地岂不要四分五裂了。” “那只怕是要玉石俱焚了,你们永远都别想抓住我,大可一试。”司空羽眼神如鹰隼般凌厉的盯着金神。 “哦?有意思,现下大荒的年轻人真是狂妄,老夫今日让你知道知道这其中深浅。” 待话音刚落,司空羽飞身跳起,朝着金神凌空击出一掌气浪,气浪大开大合犹如巨浪滔天般倾泻而下,从甲士头顶划过直逼金神而来。 金神单脚在马背上塌下跃起。 轰的一声,金神接下了司空羽的气掌凌空后旋了一圈才落地,金神负手身后只觉双掌发麻,全然没有想到此人灵力竟然能如此深厚。 司空羽向着金神摆了摆手道:“金神,方才在下只是用了三成力道,若是金神还不以为然,在下只要大打出手了。”说罢拱手又拜。 此话一出金神心中凛然一震,骇然之意又徒增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今日不是老夫无端滋事,我亲自率军来带你回去,可闻人之太过忤逆,竟违背白帝诏令。” “并非在下忤逆” 司空羽转过身,伸手制止了城楼上正要开口的闻人之,另一只手中多出了一支金色短箭,短箭的尾部裹卷着一块布锦。 嗖~~~ 短箭飞射在闻人之身后的楼墙之上,闻人之取下打开。 “拜谢城主,护我泰安金翎多年,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需再增杀伐,让无知者丢了性命,若我拒绝了此行,怕是大荒无尽纷此一别,有件事望城主允诺,便是代我照料凌萱,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闻人之看后心如刀绞,若是他今日出手阻拦,金翎城中的百姓怕是真的会迎来一场浩劫,他深思了片刻,抬头对着司空羽轻点了几下头。 司空羽望向闻人之从心底露出一丝暖人的微笑,好似释然一般。 “金神,我们上路吧,我与城主已是被白帝和金神的威压所动容,之前的事还望金神海量。” 司空羽戴上锁镣,坐进囚车,大军和囚车远远离去,缓缓的消失在夕阳落下的方向。 第三十八章 当年往事 同年。 闻人之、司空羽相继消失于大荒。 金神突然传来离开人世的消息。 有的人说闻人之当日便离开了金翎,只身一人劫囚,二人杀了金神后逃走。 有的人说司空羽在押送的路上突然化作一只巨狐口衔烈焰,将金神和五万甲士化为灰烬后不知去向。 也有人说司空羽被关押云合帝宫折磨而死,闻人之自刎而亡,众说纷纭。 蓐收说到此处有些口干了,拿起茶壶,可是壶中茶早已被饮尽,公孙掣、后土二人更是听的如痴如醉有些忘我。 公孙掣顿了顿才发现蓐收已经歇停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拿过茶壶准备去接水。 可是蓐收拦下了他,又缓缓开口:“不急,等下再饮吧。”轻轻放下茶壶道:“直到三年后,禹白帝就任,我被封为了新任金神,率军抗击水族,前线将士来报,水族先锋将领灵力奇高,善用飞箭,黑巾裹面,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奈何不得,入夜我便带人去前线探营。” 金水土边境之地已是浮尸千里,蓐收带人站在山岳高地俯瞰前方敌军阵营,水族军阵严密紧凑,来将定是不凡之人。 突然,蓐收身边一名军士惨叫一声倒在马下。 脖颈间被一直飞矢短箭插入,蓐收拔出短箭尚未思索,一个黑影从林中闪过,身边又有几名将士被飞矢射杀。 蓐收站起身来提起巨斧闪入林中向黑影追去,两人快迅如风,势如奔马霎那间奔出数十里。 突然黑影在前方停止不前,蓐收也跟着停下,男子转过头来缓缓扯下裹面黑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别来无恙啊。” 蓐收痴痴的望着此人,惊的连斧头都从手中滑落了,他从未想过此刻站在他面前灵力奇高,朝施暮戮的水族将领竟然是曾经亲民如子金族金翎城主闻人之。 “怎么?青云得路成了金神后连旧友都不认得了?” 蓐收哽咽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手脚都有一些微微颤抖,如鲠在喉的蓐收咽了一口口水才缓缓开口:“你...如今,怎么投了水族?” “蓐收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何时投了水族?” “你领水族军士攻我金族之地,当年那个金翎城主如今我真不知,你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桩交易罢了,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 二人来到一片湖泊边,夜风何须,划过湖面微波轻起,闻人之躺坐在草丛中好生安逸,蓐收站在其身后则是一脸凝重,率先开口道:“这些年...你...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竟然如此性情大变。” 闻人之幽幽道:“谈不上,只不过是拨开心中迷雾,知晓世态炎凉罢了。” “这就是你给自己残杀同族找的理由?” 闻人之更是摆手笑道:“不,不,不,金神你错了,做一些事并不需要什么理由,理由不过是世人堂而皇之地给自己一个台阶罢了,不辩自明,只管去做就好了。” 蓐收已是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三年的时间竟然如此大变,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愤恼的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叹气。 闻人之见状转过身来,在蓐收肩上轻拍了几下:“蓐兄,莫急,也许今日的我你有些不识了,但是你是什么人,我闻人之还是心如明镜,如若不然此刻我们早已兵戈相见,哪里还容得下我俩在此叙谈。” “可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想如何,唉。” 闻人之又撇过头去,望着苍穹缓缓开口道:“蓐兄你太过刚直,就如同当年我们四杰时一点没变啊,当年我们各个正气凛然,也同样奉命唯谨帝宫的号令,总想壮大金族,让部族的百姓过上衣食丰盈的日子,但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什么意思?无论那时什么命令,帝宫也没有让我们做过一丝一毫祸乱苍生的事啊!”蓐收站起身来质问道。 闻人之也起身,二人目光相对似是剑星对寒芒一般道:“对,咱们是没做过,只不过难办又干净的事儿都让咱们做了,我们听帝命,执王旗,自诩正义,杀伐征战四方,可战后我们有曾想过,赴我们之后派来的人对被我们占下的城邦、土地、百姓是如何割剥元元地?” 蓐收听的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闻人之。 “你说我残杀同族?是何为同族?在你金神的眼中,只有金族人才是人,才配活在大荒?以前那些死在我们刀剑之下马革裹尸的水族、火族、土族将士们,那些死了都不能魂归故里的皑皑白骨,他们就不是生命么?他们哪个是想前来寻死的?他们哪个不是迫于生计又或被强征至此的?他们不想安逸恬静的生活,在故土与家人共享天伦么?这就是各族帝宫一纸号令的结果!王族贵胄一己私欲就赔上了这么多苍生百姓的性命?”闻人之声调都高了几分,义愤填膺地说道。 蓐收此刻已是头昏目眩,闻人之的这些话是他以前才来就没有思考过的事,此刻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冲撞,那些被杀的异族将士和其家人的哭喊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阵微风徐来,二人站在摇曳的草丛中钳口不言片刻,蓐收平静了些许才开口缓缓说道:“这就是你这些年的经历么?” 闻人之摆摆手:“这些是我任金翎城主前就想到的,只是后来知道了这些事背后更可怕的一面罢了。” “更可怕的一面?” “当年在金翎你不是问我司空羽究竟窃了什么,他窃的是当年帝宫奇袭水族边境的军令。” “偷军令?” “幸得司空兄当年偷了我的军令,才没让我犯下大罪,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此话怎讲?” 闻人之又轻蔑的摇头笑道:“当年我接到军令后还附了一席附函看了真是骇然,军令名曰进军水族边境,可是师出无名,附函却命我率本族将士,夜袭本族村落不留活口,然后嫁祸水族,以此为由大举攻入水族。” 蓐收听的张口瞪目,不敢相信。 “无须惊慌,蓐兄,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如今你已任了金神,日后你自行感受吧。” 闻人之拍了拍蓐收又接着说道:“对了,蓐兄,今夜我引你前来本是想与你有要事相商。” 蓐收一脸不解,闻人之继续说道:“明日我大举进攻金族实则是佯攻,为了不必要的死伤我希望,明日无论我是何举动都请金神不要出营,这样既不妨碍于我,也无损你金族,如何?” “你究竟要做什么?” “趁土族不备一举拿下九玄之窟,攻入土族!”九玄之窟易守难攻,乃是土族抵御南下水族的终极屏障,若九玄之窟一破水族深入腹地就会一日千里。 蓐收大惊:“你们攻入金族是假,偷袭土族才是真正目的?” 闻人之邪魅点了点头:“放心,这次佯攻,金族一切损失玄帝会多倍偿于白帝的。” “偷袭土族?平阳侯用兵入神,你们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我们已经两军对垒,平阳侯远在良阳,怕是一时半刻也不能赶到,我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攻破了九玄之窟,剩下的事儿就交给玄帝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