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书生》 第一章 恨如山重仇似海 五月荷花开…… 七月莲子香…… 长白山巅的天地,百泉奔注,深夜月下,蔚为奇观。 天池旁,一块丈许方圆的青石上,盘坐着两位五旬开外老者,一僧一俗,正借月色饮酒对奕。 青石上的棋盘,约寸许大小,简直小得可怜,二老所用棋子更妙,一用黑沙粒,一用白沙粒,落子时,只见二老手儿一弹,沙粒稳不偏不倚即坎入青石所划那线样的格疑缝中,是如此的准、稳、劲…… 从这一点,可知这一僧一俗,内家功力已至何等境界! 就在二人聚精会神之际,蓦觉金光耀眼,二老虽奕兴正浓,也不禁为这金光而感惊讶不已。 循光望去,金光发自池心,直冲霄汉。 蓦地,金光闪耀中,水面冒起一个童子,赤身盘坐,腰悬革囊,如老僧入定,待其全身冒出水面后,方始看出,原来他坐在一碗大金色莲花之上。 待金色莲花出了水面,金光倏敛,而金色莲花也缓缓的往岸边移来,那童子却坐着动也不动,但见其满面金光,一脸煞气。 池中,夜半三更天冒出这么个童子,已属怪事,而金色莲子能在水中移动,更属天下奇闻。 然而,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金色莲花离岸虽远,二老目力何等精锐,他们已看出,原来,水中有一个丈五六长的金色大鲤鱼,口中含着金色莲花,往岸边游来! 这真是千载难得一逢的怪事,二老瞧得百思莫解! 倏听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云霄,二老同时心中一震,定睛看时,金色莲花离岸只剩五丈远近,那啸声竟是童子所发。 瞧那童子,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哪来这等深厚惊人的内家功力? 忽见影儿一闪,童子已腾空飞起七八丈高,手儿一招,金色莲花应手而起,快如电光石火般已握在童子手中。 刹那间,童子凌空折转,双臂一展,大雁般飘落岸上,姿态美妙之极。 这份轻功,虽不惊世骇俗,可是,发生在这么个童子身上,而又是叠坐在碗大的莲花之上,无从着力,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二老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怪事还不止此,童子一落地,腰儿一挺,霎时变成个十六七岁,英挺俊秀的美少年,脸上金色煞气,全部消弥无踪。 二老这一份惊骇,简直无法形容,失传江湖武林数百年的“缩骨奇功”,居然也同时在这少年身上发现。 这时,少年从腰间革囊里,已掏出内外衣服穿妥,对着池中大拜三拜,口中喃喃,不知何语! 拜罢起立,蓦地脸上又泛起淡淡金光,猛抬头,双眼如寒电般,朝老僧凝视,久久不动。 敢情,他早已发现了二老所在。 俗装老人一见少年脸上满布煞气,就知不妙,忙微微躬身,道:“老朽李慕龙,江胡恭送匪号苍海七友之一,这位大师道号石头陀,系属少林寺门下……” 一语未毕,倏听一声怒啸,如狼嗥鬼哭般,凄厉骇人,紧接着金光一闪,一声惨叫,骇魄惊魂。 李慕龙定睛一看,石头陀仰尘埃,头如烂西瓜,已然名登鬼录,魂上西天,死状之惨,实不忍睹! 李慕龙既然惊又怒,抬头看少年,仍姑在原地,握着那三尺来长的金色莲花,双掌一台,立即只剩下一朵莲花,那三尺来长的莲杆,原来是环节套成,全都缩在莲花里面去了! 李慕龙为方外之友,不明不白惨死而伤痛,大喝一声道:“畜生,你好狠的心,石头陀乃得道高僧,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少年冷冷的哼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回身就走! 李慕龙一声断喝:“站住!” 少年猛一转身,脸上又泛起淡淡金光,腾腾杀气! 李慕龙苍海七友之名,震骇中原,手中一支剑,曾连败黑道十数高手的围攻,可是,今日在一小娃儿面前,心中禁不住寒意直冒。 然而,石头陀岂能白死?遂道:“小鬼,石头陀死得不明不白,你要给个交待……” 少年终于开口了,只听他道:“死得不明不白,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 少年语声铿锵,如金铁交鸣,显见中气充沛,功力深厚已达化境。 李慕龙一听其语,同样不明不白,也不禁一怔,道:“什么人死得不明不白?” 少年脸上金光倏敛,满脸悲凄,道:“当年铜堡存尸七十余具……” “铜堡?”李嘉龙大吃一惊,退后半步,口中惊呼道:“你……” 少年热泪盈眶,道:“我!铜堡唯一生存者!薛仇……” “薛……仇……” 少年薛仇一抹热泪道:“不错,天下第一剑神剑手薛成勇之独生子,今日艺成出,我要报仇,我要杀,杀尽武林七人派的人,杀尽所有我薛的朋友,但凡‘生死薄’上登载有名的我全都杀,杀……杀……” 薛仇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凄厉,最后几声杀,震得李慕龙双耳不住翁翁,李慕龙惊骇莫名地叫道:“生死簿?” 薛仇仰首苍穹,道:“往年签名册,今日‘生死簿’!” 随着话声,薛仇探手革囊,取出一物,“沙”的随手拌了开来,原来是一本折叠缎面的簿子,婚丧喜庆签名用的, 淡月下,光线虽弱,李慕龙仍能清楚地看见,那签名簿上密麻麻排满了一个个的名字! 薛仇冷然一笑,道:“苍海七友,当年若非名下注有几个小字,哼哼!……”言外之意,若非此数字,你也与那石头陀同一命运了! 李慕龙一愕,道:“什么小字?” “礼到人不到!” 李慕龙倒抽一口冷气,定了定的,长里的叹了口气,道:“十六年了,这是武林中未了的一公案,不过,阁下也不可大太冲动,怎能不分好歹全杀……” “不分好歹?”薛仇收起他自称的“生死簿”,满脸肃穆严厉地道:“何谓好歹?当年铜堡因我周岁喜庆,大筵宾朋,亲友不下千人,就在当天夜里,我一家大小七十余口,全部丧命,可千余亲友无羔,此事怎讲?” 李慕龙苍头微晃道:“然则武林七大派均为正派人物……” 薛仇英眉一轩,星眸圆睁道:“正派人物?哼!当年家父,名震寰宇,义薄云天,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一旦被害,七大派中人,非但不侦凶察恶,反四处追踪我之下落,若非那们恩公,舍身绝子救我,今日哪来薛家后人?” 李慕龙一惊道:“果有此事?” 薛仇又哼了声,道:“当年逃出关外,进入长白,我已十二岁整,难道我不知?追随我恩公浪荡江湖十一年,恩公一字一句全都告诉了我,难道我会忘记?恨只恨恩公终究还是死在贼子手里,使我抱恨终身……” 说至此,仿佛真已做到交待完的责任,遂转身悲唱道: “恨如山样重, 仇似海洋深, 薛仇出天池, 杀尽簿中人。“ 李慕龙心想,薛仇一旦下得长白,武林中立将掀起一场无边血劫,他身为侠义道中人,岂能明知而不管。 眼看薛仇转身欲去,忙唤道:“小位且慢!” 薛仇再次转身,脸上已透不耐之色道:“尊驾尚有何见教?” 李慕龙钢牙一咬道:“少侠若肯稍宽时日,老朽愿以性命作保,答应替你寻访仇家!” 薛仇仰首长笑道:“家父与尊驾,交情不够!” “为小侠,义不容辞!” “你拍马屁吗?” 李慕龙一听,心火倏发,道:“又何止于?” 薛仇仍笑不停道:“那就少管闲事!” 李慕龙终于一叹,道:“为挽劫运,拯救武林苍生!” 薛仇星眸倏睁,道:“十六年来你哪里去了?如今,嘿嘿,已经迟了……” 李慕龙大叫道:“少侠请留步,请留步!” 却哪里还来得及,薛仇已如一缕轻烟,飞出十数丈远,下了山巅,薛仇此一去,江湖中立即掀起了一阵腥风血浪,也同时震惊了整个武林。 首先松香河畔,长白派的松峰观中,掌门松雪道人,及派中长一辈的十二高手,于半个时辰之间,不明不白的全都送命在薛仇双掌之下,薛仇,他竟连金莲花也没取出使用。 号称长白派的掌门松雪道人,于薛仇手下,竟只走出三招!至于晚一辈的门人,薛仇都没妄下毒手! 在离开松峰观时,薛仇取出了“生死簿”,在上面勾掉了一笔…… “长白派掌门松雪道人亲率雪字辈弟子……” 薛仇的脸上露出狰狞的微笑,又迅速地看了一遍“生死簿”。这本“生死簿”他已不知看了几千百遍了,随时随地,他都能背诵得出。 然而,他这时为什么还要看?为的是激起他的“仇”与“恨”! 原来,薛仇天生并非凶残之人,却因为“仇”与“恨”,将他的本性蒙蔽了,出天池的第一天,他以金莲击碎了石头陀的光脑袋,他当时被自己神奇的武功惊怔住了,以致没想到别的! 可是,松峰观中却又不然了,十数老道,被其一掌一个击毙,那凄绝人寰的惨景,却不禁使心慈手软! 以致长白派晚一辈的,用了多少阴损毒辣的字眼骂他,他却不忍再下毒手,只一一惩戒了事。 因此,他只有不断地看那“生死簿”。他只要一眼触及那“生死簿”中排列着的名字,他心头怨恨怒火,便会倏然之间,高冒千丈。 这阵子,只听他自言自语地道:“从这去,该轮至山海老范云那老贼了。” 薛仇自语毕,仔细折叠起“生死簿”,放回腰间革囊,蓦地,手指于革囊中触及一物,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个娇小玲城,天真活泼的影子。 那是“云妹”,自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伴侣,恩公白云叟尚妙仙的女儿尚小云,当时恩公为了拯救自己,不得不将他亲生小女托付故友玲珑子幸隆,只携带自己一人,万里纵逃。 云妹!一张可爱而天真的娇脸,水汪汪的眼睛,有如黑宝石的光亮照人,自幼与自己十分要好,有如亲兄妹般! 离别后,他无时不想念她! 云妹比地小一岁,自幼丧母,十一岁又再离开父亲,这一切全是因为薛仇所造成的,因此,薛仇除了喜欢她以外,还怀着满腹愧疚。 倏然间,眼前大放光明,原来,薛仇的手已离了革囊,手中拿了一个光彩耀目的宝石项链。 薛仇脸上泛起微笑,自言自语道:“云妹,这是‘辟毒宝项’,天池中唯一珍贵的宝物,我将把它戴在你的项间,我要你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彩芒闪照宇内……” 猛然间,一道疾风,划空而落,一只纤纤玉手,已如电闪般伸向了光彩夺目的“辟毒宝项”。 薛仇一见,心中大怒,右手并指横空一划,快如电光石火,立闻一声娇啼,彩芒中血光崩现…… 薛仇微一闪目,已看到丈外端立一玄色劲装女子,黑纱蒙面,身段窈窕,鬓间插着一朵大红蔷薇花,右手腕鲜血狂滴,不由冷然一笑,道:“凭你也想戴这武林奇珍‘辟毒宝项’?” 玄衣女子哼的一声,道:“你小子别狂,有种报上名来!” 薛仇哈哈长笑,道:“天下第一剑神剑手薛成勇之子,”铜——堡——薛——仇“便是!” 铜堡薛仇四字,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声,玄衣女子不禁为此四字惊得连退三步,骇然呼道:“铜堡薛仇?”言外之意,铜堡薛家居然还有后人? 薛仇禀赋大生,聪明绝顶,哪能不知,脸上倏然飞起一片金光,暴鸣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人”字音未落,蓦觉红芒耀眼,浓香刺鼻,一股粉红色烟雾已迎头罩落。 一嗅浓香,薛仇就如烟有剧毒,手中“辟毒宝项”在身前一晃,意欲再挥拳将红雾震散时,红雾早已消弥无踪。 敢情,这“辟毒宝项”果真是上古至宝,神奇惊人! 薛仇此时反而一阵惊愕,他明知“辟毒宝项”可避天下任何剧毒,但却从未试过,万想不到,神妙得如此惊人! 一怔之下,再看时,玄衣劲装女子也与粉红烟雾同时失踪,只留卜地上一滩鲜红的血痕! 照说,玄衣女子要想从薛仇手中逃走,谈何容易,只是薛仇武功虽高,却缺乏江湖阅历。 薛仇一见对方已走,不觉一声傻笑,收起“辟毒宝项”迳往关内奔来! 山海一老范云天,关外名手,声震武林,誉满江湖,手中一支剑,除了已死的神剑的薛成勇外,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门下弟子更是遍布中原。 可是,在一天的凌晨,却被家人发现他挺剑伫立庭院中,双目前视,久久不动,家人误以为他正在深究剑术,不敢惊动! 待到日上三竿,仍见他仁立如故,方觉情况不妙,赶前看时,方始觉山海一老范云天胸衣上印着个碗大莲花痕,已然死去多时。 这消息,不数日已传遍中原武林…… 紧接着,长白山的消息,也到了…… 少林寺,石头陀魂游天地的消息,也已报上了嵩山少室峰! 一连串不幸的噩耗,大大的震撼了中原武林,也犹如一天阴霾,刹时掩盖了整个神州。 纷纷争论之中,有如江湖的末日,武林各派,颤立骚动,掀起了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惊浪狂潮。 就在这江湖骇浪掀起之际,薛仇悄没声地出现在山西太原幸家庄外,他“生死簿”上已勾了两笔,此来,他并非想勾第三笔,而是要会一会一别五年,整日索绕脑海的“云妹”! 时值黄昏,彩霞满天,映照得大地一片金黄! 薛仇摸着革囊中的“辟毒宝项”,脑中想着云妹那娇小玲珑的情影,五年,不算短的日子,云妹想必也长大了。 霎时间,脑中又飘过月前关外那玄衣女子那窈窕的身影,心中暗忖道:“云妹想必有这么大了,自小优美的身材,相信绝不至于比她差!” 忽然,脑中又升起恩公白云叟尚妙仙那肃穆而又和蔼的脸庞,心中立如针刺般的抽痛,忖道:“恩公为了维护自已,遗尸天池,我该怎么向云妹交待?我该怎么说?恩公死时,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 想到舍身救他一命的大恩人,双眼热泪盈眶,又忖道:“云妹如今不知怎么样了!她是否仍如以前般的和我要好?假如她因此而恨上我呢?又该怎么办?她打我?骂我……薛仇呀!薛仇,纵然她杀了你,你也不能还手,你只能告诉她,待我仇了恨消,我自会亲手自……” 想至此,薛仇心中更痛,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倏听一声断喝! “站住!再走近一步,当心弓箭无眼。” 薛仇一怔,抹泪抬头,十数丈外,墙如城堡,高七丈余,两扇大铁门,严严闭着,墙沿里一双双鬼眼,全凝盯在他人身上! 幸家庄,薛仇五年前随恩公送云妹时曾来过,当时虽深夜,薛仇却因此系云妹唯一落足地,惟恐日后忘了,不易寻找,所以沿途均记得十分清楚。 事隔五年,记忆犹新,薛仇探首四下一望,除了这城堡似的高墙,未曾见过,绕庄溪流,沿岸垂柳,无不与印象中一模一样。 这真是“柳岸依旧,面目全非。” 薛仇因云妹住在任中,不敢鲁莽,遂抱拳打礼,扬声叫道:“请问,贵处可是幸家庄?” 墙头上本无人,这时却冒出一彪形大汉,喝道:“小子你找幸家庄何事?” 薛仇一听对方开口粗鲁,不禁微微皱眉,道:“在下远道而来,求见贵庄在主!” 大汉微一凝神,薛仇已听到喃喃细语,心知大汉身后还有人操纵,心中不禁大奇,想不通是何道理? 却听大汉已道:“此处是幸家庄不错,只不知你找的哪位庄主?” “哪位庄王?”幸家庄难道还有几位庄主,薛仇一闻此言,不觉微微一惊,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忙道:“在下拜会玲珑子幸隆老英雄!” 此语一出,墙头同时冒起三个男人,一个四十来岁,两个十七八岁,全都劲装配备,如临大敌般,怒目瞪着薛仇! 那中年汉子开口道:“庄主江南访友,不在庄中!” 薛仇本自不信,遂又问道:“在下还欲拜会一人!” “请说!”仍然是那中年汉子。 “白云叟尚妙仙老前辈之令媛,尚小云!” 薛仇一语未毕,墙头上四人脸色大变,脸上杀机重现,薛仇虽远在十数丈外,仍能看得十分清明,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却听中年汉子道:“本庄主并无姓尚之人!你请吧!” 薛仇一听,哪里肯信,不觉郎然一笑,道:“尊驾不必害怕,在下此来,并无恶意,不见她我是不会走的。” 一语未毕,柳岸旁飞出一道碧红,正朝薛仇迎头劈下,口中还自叫道:“我早知你会来,接招!” 薛仇此来,诚无恶意,幸家庄当年既敢留小云,可见其也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朋友,对薛仇来说,有恩无怨,薛仇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岂能恩将仇报,妄动无名,眼看碧虹如电,迎头劈落,忙斜里一纵,倒飘丈二。 定睛看时,身前一个白发婆婆,六十来岁年纪,手执碧虹宝剑,又再次朝他飞身扑来! 碧虹如蛟,刺削劈斩,威劲十分! 薛仇再次飘身退了八尺,叫道:“老婆婆,我是……” “你是万毒恶贼!打!” 随声,三点寒星,掠空射至,快如电光万火,紧接着身左身右,三角形射来九颗银亮暗器,同时分打薛仇前后左右丈许方圆!敢情,墙头三人,已随着老婆子的出现,飞下了墙头,四面夹攻。 这九颗暗器的同时,老婆子一抖手,“天女散花”,遍天银雨,罩头而落,她心想,你纵有飘若幽灵的身法,也难逃这四面夹攻之危! 薛仇至此,心中怒火微升,脸上金色隐现,他想:“如此纠缠,终非了局,不如暂时退去,晚间自行入庄,探上一探!” 可是,他却不能如此隐去,若不露两手,还只当我是当真好欺的人呢! 只听他,猛然一声长啸,如龙吟凤鸣,声震柳枝,随见其手儿往空一招,身子疾旋倒纵,翻腾雀跃…… 刹那间,满天银星,及那九颗寒电般的银星暗器,全都无影无踪,就连那防他逃走,射向丈上的,也同时没见落地声影! 再看场中时,只觉人影一闪,也不知打从哪里飞走了。 却听划空铿锵之声,传来道:“敬请寄语幸庄庄主,尚小云我非见不可,不见她绝不走!” 场中男女老少四人,一刹时全都怔在当场,做声不得,他们那曾见过来人这等绝世超凡的武功。 夜!笼罩了整个大地!也同时掩蔽了幸家庄。 二更刚刚敲过,庄中灯火全熄,是现着一片死寂,这过份的沉静,反而隐隐的透露着一种恐怖慑人的煞气。 就在这当儿,幸家庄外疾逾飘风地飞来一缕轻烟,这轻烟在庄外电闪雷掣般绕了一周,终于在穿庄而过的溪流上游,停了下来。 敢情,这缕轻烟正是日间未能如愿进庄的铜堡薛仇! 他!铜堡薛仇,站在溪流上游,双目凝注潺潺而流的溪水,正在沉思,对那七八丈高的城墙,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那七八丈高的城墙难得倒他吗?并不,他尽力纵跃下,纵然再加上七八丈高,他也能一跃而过。 只是,今日他不屑为,原因是他此来的目的,是暗探而非明闯,如说明闯,那两扇宽大的铁门,又怎能挡得住他盖世的功力? 溪流宽有丈余,深六七尺,溪水清澈,游鱼可数! 铜堡薛仇既聪明,又复谨慎,他站在岸头,静静地打量着溪流,心中暗忖道:“若说幸家庄中戒血森严,这条溪流中也必有机关埋伏,如若溪中毫无装设,岂不是一天大笑话与漏洞?” 这时的薛仇,脸上既无金光,更无煞气,隐隐中却透着忧郁之色,似为云妹的未知数而焦灼! 终于,薛仇抬头看了七八丈高的城堡一眼,他立身之处,只需轻轻点足一纵,立可腾越入庄! 可是,这却无法避免被人发觉,他不愿这样硬闯,因为这样硬闯,绝不能如愿地会到幸庄主及青梅竹马的云妹! 正当其时,忽听夜行人奔行衣袂飘风之声,十分疾迅,心中微微一愕,忖道:“什么人夤夜至此?” 风声盈耳,人却仍在半里之外,薛仇心想:“也好,干脆让他们将庄中人惊动,趁乱进入庄中,探到虚实!” 心念未已,庄外人影已现,来的人数还真不少,前后竟有七八人之多,薛仇再不犹豫,就溪旁俏没声地下了溪流,顺着流水,浮游入庄。 就在城墙脚下,那露出水面高不满三寸的空隙之间,忽见一根根粗如儿臂的铁条,横竖形成一个个三四寸宽的小方洞,薛仇纵然运起罕世缩骨功,也无法钻过这三四寸宽的小方洞。 薛仇稍一摇动铁栏,并不想象中的坚固,以他的神奇功力,一推准倒,但因此却使他想到这铁栏定牵涉着机关或警铃。 突地,城堡上一盏强烈的火光,直照而下,大概他那微微摇动,已使庄中人有了惊觉,薛仇心知想得不错,赶忙往水中一沉,潜入水底。 倏然,他发现水底铁栏,断了数根,露出个径尺方洞,一个稍小的身子,从这穿入,足足有余! 薛仇心中一阵惊愕,显然,以前也有人从这溪流,暗中入庄。使用这途径,当非什么好事! 薛仇双眼,夜中视物,明察秋毫,水中亦同就在他发现方洞时,也同时看到水底有几根断落的铁条,拿起一看,断处平整,毫无凌齿之状,铁条粗如儿臂,如非宝刀宝剑,怎能断得如此平整。 就在他丢下铁条时,忽见零碎铁条中另有一物,且有磷光闪动,抬起一看,原来是一匕首鞘子,只是此鞘非皮非铁,十分沉重,不知何物所造,薛仇一心进庄,三不管先塞在怀里! 微一缩身,已穿过方洞,待进庄露出水面,庄口已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但却空无一人,庄外叱喝拼斗声,阵阵传来。 薛仇心中一喜,这可是给他一个绝妙的机会! 薛仇从水中上来,掩避身形,眨眼工夫,已来到庄中大厅,薛仇方只一踏入厅中,心中就不由猛的一跳! 四处灯火辉煌,就只这大厅,一灯如豆,但却檀香缭绕,薛仇心跳什么,那是大厅中迎门摆着一具寿棺,显得阴森恐怖! 阴森恐怖,怎吓得了薛仇,倒是那棺后神台上,檀香缭绕间,棺中死者的遗像,赫然是幸家庄庄主玲珑幸隆。 这一见,怎不把他吓了一跳,当年夜入幸家庄,来时三人,去时两人,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而所见到的呢?除了玲珑子幸隆再无旁人,当时玲珑子幸隆亦曾为薛仇掉了两点眼泪,想不到一别五年,居然阴阳两隔路! 看那白幔丧帐,已呈薰黄,显见去世已久,但却何故尚停柩屋中,还不发丧掩埋,薛仇正自寻思,该上哪儿去寻找云妹时。 蓦地厅外噗通一声,并有悲声叫道:“爹!我……我要跟你……跟你去了……爹……等等我……” 薛仇猛然一震,飘身出屋,厅外倒着日间那两位少年之一,遍身血污,已奄奄一息,眼见没命了! 薛仇一见,再不顾忌什么,手指连弹之下,竟隔空闭住了少年胸前数处重穴,革囊中取出一玉色小瓶,倾出绿豆大一粒银色丸药,塞到少年口中。 这一刻,庄外杀声震大,显见已进入混战之中! 杀声中,一条人影,飞上了墙头,原来是一中年道士,只听他大笑道:“畜生,我看你待哪里走,幸隆老狗,还不现身!” 一语未毕,倏然间,一条黑影,扑面而来,根本没容他看清身形,只觉右耳一痛,紧接着一股绝大的潜力,将他的身子托着抛出了城墙。 这黑影在墙头一站,猛然一声震天厉啸,啸罢叫道:“都给我住手!” 啸声穿耳,直灌心田,场中多半人为此啸声,惊骇得住手退开,可是,场中仍有两对人在互相拼杀! 一对是一个老道,拼斗庄中白发婆婆,另一对是庄中另一少年,与一妙龄带发修行的道姑在相对撕杀,四人所用,全是青钢长剑,正杀得难解难分,虽也一样惊骇啸声威厉,却没有及进住手退开! 墙头的人当然是薛仇,他见仍有人在场中拼斗,不觉大怒,刹忽间,金光罩脸,英眉倒剔。 只见他腾身一纵,有如大蝙蝠般凌空而降,迅若流星飞矢,眨眼已落入斗场,但觉人影飘忽,数声惊“咦”之后,场中立即静寂无声。 而薛仇呢?他不偏不斜,恰好站在四人当中,但他左右双手,却分携着四人的四把青钢长剑。 薛仇露了这一手,立时场中数十人全都震住!因为全场主要的两人,在他的手下,简直如无物般! 夺下少年与妙龄道姑的手中剑,不为稀奇,夺下那老道与老婆婆手中的长剑,可就惊人了! 因为那老道乃华山大妙观华山派掌门师弟徐真人,手中一支剑,精奥绝伦,华山派除了长一辈的,就是掌门真人还要让他三分! 而老婆子呢?乃是庄主夫人,蓝念敏,幸家庄名剑手蓝存孝之后,全都是江湖中响当当列名高手! 尤其,双方激战时,内家真气,全部贯注剑尖,潜力激荡,威势无俦,哪知却被薛仇轻而易举的将剑携之而去,心中怎能不惊? 薛仇将剑抛在地下,指着那老道,喝道:“你是哪里的道上,竟敢夤夜侵犯幸家庄……” 徐真人被猛喝一声,倏然惊觉,忙敛神凝目,却见薛仇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那脸庞上浮着淡淡的金色,虽说威煞摄人,仍不免大感惊讶! 遂冷冷一哼道:“哪里钻出来的小畜生,竟敢干涉你华山道爷的事,想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不提华山则已,一提华山,薛仇心火倏发,脸上金光顿浓,煞气更炽,朗朗一声长笑道:“狗道士,你知道我这小畜生是谁?” 徐真人明知对方了得,方始抬华山派的金字招牌,因为华山派也是中原一大派,门徒众多,遍布中原,势力十分雄伟! 然则,薛仇闻之反而大笑,徐真人硬装英雄,也不禁冷汗沁背,通体一颤,退了一步,故作轻松道:“既承认是畜生,大不了猪、马、牛、羊、狗……” “狗”字音未毕,忽见薛仇脸上金光闪亮,猛然记起近日轰动江湖之杀劫案件,不由得大惊色变,“哎呀”一声连退三步,叫道:“你……你是铜堡……薛……” “仇”字来叫出,薛仇已仰天长号道:“叫你死后阎王殿上好告状!” 薛仇号叫凄厉,徐真人通体直发抖,回身就跑,却哪里还来得及,薛仇只一跨步,已追至真人身后丈外,随手拍出一掌,徐真人一个身子立被震出三丈开外,哼也没哼一声,倒地身死。 随着徐真人同来的其余七人,站在场中,呆若木鸡似的,连跑跑惊叫全都忘了,想必灵魂儿全都飞了! 薛仇扫了七人一眼,哼了一声,道:“念你等年事较轻,我铜堡薛仇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返回华山,寄语贵派掌门,下月月圆时,莲花峰上取他人头,还不快滚?” 一声喝叫,七人全都魂收惊醒,哪里还敢说半个不了,抬起徐真人尸首,夹尾而去。 薛仇待华山派的人走远后,回身欲待向那老婆子报名道歉,却见老婆子双眼血红如火,怒目而视,心中一愕忖道:“难道我这帮忙的人还帮错了吗?若非为了寻找云妹,谁稀罕一而再的看你这种脸色……” 思忖未已,即听庄主老夫人蓝念敏哼一声,道:“铜堡薛仇,你来此作甚?” 薛仇忍住满肚子火,道:“日间我就说过,我要见尚小云妹妹,我只见她一面就走!” 蓝念敏依然满脸怒气勃勃地道:“日间也曾告诉你,幸家庄没有这个人!” 薛仇大吃一惊,事至如今,自己暴露了身份,且解了他们一场危难,居然还不对我说实话,这未免也太缺乏人情味了! 可是,转而一想,这其中或真有难言之苦衷呢? 倏然间,薛仇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云妹已然遭遇不幸,离了人间?薛仇大叫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蓝念敏老婆子冷冷地道:“有什么能与不能,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 薛仇记起日间的话,遂反驳道:“日间也曾说幸老庄主去了江南,这是谎言!” 蓝念敏倏然老泪纵横道:“好!就让你搜,也让你看,瞧你如何抬头走出幸家庄?”老婆子说完,也没招呼谁,迳自入堡去了。 薛仇反被他两句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竟然怔在当地!“如何抬头走幸家庄?” 忽听一细声附再道:“薛兄,请进庄看过灵堂后,不必搜庄,小弟届时当有以告兄,家母年迈,刺激过深,希谅之。” 薛仇猛回身,身侧站着适才受伤被自己点救的少年,这一刻精神极佳,想必伤势全好了! 却听他又道:“小弟名克绳,薛兄请随我来!” 薛仇第二次迈步进入大厅,这时厅中亦明亮如昼,老婆子蓝念敏跪在棺前,伏身悲泣。 一见薛仇进入,掌起处,“喀嚓”“噗通”连响,寿棺棺盖已被掀了开来,薛仇先是一阵错愕。 双眼过处,紧接着大吃一惊。 原来,棺木中哪有有什么尸首白骨,空荡荡的只有一束白发,而灵位上却明明写着幸庄主的名讳! 却听幸克绳在身后悲泣道:“家父死后,只剩下这一束白发和一滩污血……” “尸骨无存”,薛存心中既惊又怒,暴声叫道:“什么人下此毒手!” 叫声后,厅中悲泣之声,此起彼落却没人答他的腔。 薛仇心知其中定有蹊跷,遂不再多问,伏身大拜八拜,准备稍待再向幸克绳问个清楚明白。 哪知一经拜下,忽有一股无名悲痛,起自心头,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一旦悲起心头,不泄不快,遂大放悲声。 岂料,哭开了头,竟然收声不住,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痛-…… 原来,他这一拜,居然想起铜堡七十余具尸首,亲身父母晚年只得他一子,死后连个拜奠的人都没有,他心中哪得不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待他自己收住悲声,抬头看时,大厅中灯火又已全熄,人也全都走光了,只留下那少年克绳,仍然跪在身侧。 幸克绳道:“薛兄,各人有各人的伤心事,触景生情,在所难免,时已不早,请薛兄客室稍歇,我已命人备置酒饭,劳顿整夜,想必也饿了!” 来至东客室,酒肴已备,于幸克绳的殷殷款待下,终于坐了下来。 酒食间,幸克绳说出了一段话! →豆豆书库ocr小组扫描、ocr,豆豆书库独家连载← “五年前的一日,幸家庄突然多出了个小姑娘,天真活泼,娇小玲珑,十分讨人喜爱…… “可是,谁也不知她怎么来的,姓什么,只知她名叫小云,家母向家父严厉地追问,也没有得到结果……” “半年后的一日,家父太原府访友归来,立即大兴土木,筑起了一道城墙,这城墙家父费尽了脑筋智力,建造得十分完美,但凡从城墙上飞越进来的人,绝难过守夜人的双眼,而守夜人的所在,不是庄中人绝无法得知…… “并且,家中房屋也稍稍翻新了一下,就在翻新时,房屋中开劈了密密夹道,并有暗道可通庄外…… “打从那时起,家父整日愁眉不展,突然一个晚上,警铃暴响,来了个武功极为高强的黑衣蒙面人,一进庄,就击毙了两个庄民,父亲执剑与敌,没走上十招,就被来人空手将剑击飞,家父也就伤在他的掌下…… “那一次,仅是受伤,不多时也就好了,来人向家父追问,首先就提到兄台的名字,家父一问三不知…… “没数日,第二次有人进庄,此人之来,可没动武,只询问家父几句话,也就走了。但是,次日的夜里,那人又另外引了个红衣少妇,二次进庄,那人对红衣少妇,恭敬异常…… “红衣少妇一开口就询问兄台去处,紧接着又追问尚叔叔及他的女儿……” “至此我们才知道小云就是尚叔叔的女儿,可是,自从房屋翻新后,小云一直被藏在密室之中,知道有小云之人的,也是有限的数人…… “家父在红衣少妇冷言冷语讥讽下,仍是一问一摇头,再问全不知…… “自此后,又平安了半个月,有一日,太原府鹏叔突然驾到,鹏叔姓张,单名鹏,江湖人称九头鸟…… “鹏叔与家父数十年交往,情同手足,这日突然写临,二人进入密室谈了半个时辰,方匆匆离去…… “自筑城墙后,鹏叔这还是第一次来我家,鹏叔看过密室,不禁深赞家父设计巧妙,但言谈间仍不免时露忧急…… “哪知,就在当天夜里,庄中出了件惊人奇事!但却一点声响也没有,直到次日凌晨方始被家人发觉…… “发觉时,家父人已不见,床上只有污血一滩,腥臭骇人,独有一头白发,留在枕上…… “与家父无故毁尸丧命的同时,尚小云姑娘也突然不见了,而暗道的后路却完好如初,因为那是一片草地,破土而出,冉要复回原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庄中墙巡视者,却又毫无发现,来人除了去遁土隐身之法外,谁也想不出他有何路可进出?…… “五年了,这离奇命案及尚小云姑娘的失踪案,一直眩惑着庄中每一个人,虽然,五年中,仍然不断有人进庄骚扰,可是一经看到家父的遗发,全都惊骇莫名地纵身而逃,宛如遇到蛇蝎般。 “今夜,华山派的道士,却是为了日前些许小事,竟然大动无名干戈,多亏薛兄及时出现,方始救下兄弟一命,救命之恩……” 语至此,薛仇忙阻止道:“幸兄,为我一人,害得令等尸骨无存,合家失欢,我薛仇已罪不容赦,此许小事,千万不必挂在口上,至于五年前令尊命案,我倒是稍有眉目。” 这话立即令幸克绳大为吃惊,道:“你……” “我不是也从庄中出现吗?因为我是与五年前的人,走的是问一条路!”于是,薛仇将溪底之方洞事,告诉了幸克绳,并从怀中取出那匕首鞘,递给幸克绳道:“幸兄,你可认识这鞘子!” 幸克绳接过,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道:“我从没见过这鞘子……慢着,薛兄,我看此物,非铁非革,定有来历,待我持去询问家母,或知一二!” 一语来毕,风声疾起,烛影摇红,幸克绳大惊未呼,薛仇非但不惊,且立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口中叫道:“伯母!” 敢情,来的正是蓝念敬,幸克绳的母亲,而幸克绳手中的匕首鞘子,却已然到了她的手中。 蓝念敏对薛仇仍然不理,手执鞘子,烛光下翻来复去的察看,那鞘子磷火似的光亮,烛光一照光华更激。 忽地,蓝念敏就于袖上猛力一阵擦摩,再看时,星光倏炽,光华暴射,与适才真有天壤之别。 忽听蓝念敏道:“绳儿,告诉你,此匕首名丧门剑,乃数百年前一位铸剑师,以寒铁钻沙所铸,功能切金断玉,吹毛断发,丧门剑一共是三柄,百年前分落在武林三大派手中,一柄在嵩山少林寺,一柄在武当三清观,还有一柄原在点苍派,七十年前点苍派内哄瓦解后,此剑又落于昆仑派中!这鞘子就是丧门剑的剑鞘,” 说完,蓝念敏老婆子摔下剑鞘,看也没看薛仇一眼,掉首出屋而去。 薛仇呢?虽如此他也不敢生气,而且,静站一旁,他一直就没敢坐下,老婆子所说,一字一句,他都深刻在脑海中! 幸克绳直待母亲出屋,方“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是丧门剑,据说江湖中有一长三短四柄凶剑,为人人所夺之物,敢情这是三短之一,只可惜是剑鞘!” 薛仇道:“何谓凶剑?那长的又是什么剑?” 幸克绳道:“丧门岂不凶?那长的我也没见过,据说名叫‘飞魂剑’,长到怎么个程度,我可说不上。” 薛仇也没有问,将丧门剑鞘收到革囊里,却转变话题道:“幸见那位鹏叔,他住在太原何处?” 幸克绳也非愚笨之人,一听薛仇独独提起他,心中不免大惊,道:“鹏叔,他怎么样?” 薛仇道:“事情在未曾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敢断言说谁怎么样,不过,见台那位鹏叔处,稍一打听,或能略知端倪,因为只有他,才能知道令尊当夜受难,是出于何人之手,除了他……” 幸克绳闻之一愕,道:“我当时也曾想及此点,可是,待我赶进城时,鹏叔早已在家父蒙难一日前黄昏,就从庄中出去后,走了,不知到哪里去了,据他一位老家人说,鹏叔也是畏惧有人相害,才逃走的。” 薛仇本想从九头鸟张鹏处打听一些始末,这一来又不觉断念了,不过,从幸免绳的所述中,他深深怀疑这位九头鸟张鹏,其为人上有问题! 此际,天已大亮,薛仇起身告辞! 幸克绳挽留住上些时日,薛仇苦笑道:“一身罪孽,岂可偷闲,我这就上少林寺,除了报仇外,还要找他们讨取丧门剑,从这剑鞘上相信定能追出杀害令尊的罪祸魁首,及云妹的下落!” 想到云妹,幼失怙恃,复遭惨变,起因全是为他,心中怎能不痛,不恨,鼻中一酸,热泪又已盈眶,赶忙低头出屋。 走至门首,他忽然又站住了,回首打量了幸克绳两眼,问道:“幸兄也学剑吗?” 幸克绳叹了口气,道:“恨只恨家父突然遭难,未能留下他老人家两手剑招绝艺,不然,岂能容人如此欺凌侮辱……” 薛仇心中一痛,脸上飞红,又问道:“昨日另一位中年人与少年如何?怎的不见?” 幸克绳摇了摇头道:“实对你说了吧!我原有两个哥哥,为的是外出访寻仇家,仇家不知是寻着也未,却先后遭难,消息传来,全家悲痛,对你,可说恨之入骨,我是因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方对你将细节说出,若非如此,即使你将我全庄人都杀了,相信也没谁会对你透漏半点消息……” “至于那中年人及少年,是我的舅舅蓝之民和表哥蓝仁倍,他们对人你,同样怀恨,不见他们也罢!” 薛仇心中真是悲痛莫名,为他一人,先后牵连多少无辜之人为他送命,他应该用什么报答?仇家应该怎么追讨? 杀!只有杀!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仇与恨。 薛仇复又回身坐下道:“幸兄,我倒有两手剑诀,想向幸见切磋讨教!” 幸克绳一听,心知薛仇欲将绝艺传他,哪能不大喜过望。 薛仇在幸家庄中住了三天,传了幸克绳一套“七绝剑法”,与一套“七绝游身步”,剑法七招,却含有二十一式,威猛无比,狠辣异常。 而“七绝游身步”却只有整整七步,别看只有七步,其中却暗藏着九宫八卦法门,波谲云诡,精妙绝伦,游身而走,纵然罕世高手,若不悟他步法精髓,要想伤他诚然不易。 第三天夜里,他见幸克绳招式步法,全已精纯烂熟,遂留条而去,待幸克绳据报赶出庄来,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薛仇趁夜奔行,取道嵩山少林寺,刚离开幸家庄,就觉尾随有人,还只道是幸克绳赶来了,伫兄稍候,尾随之人,也同时隐没, 薛仇心知不是幸克绳,不觉一声冷笑,自顾自往前奔。 天明时,官道上忽见一光头和尚,在数十丈外一步步缓缓走着,从身后看不见和尚的容貌年纪,只觉和尚身材矮小,光头发亮。 “生死簿”上,当年少林寺签名者,有四尊者十八罗汉,外带行脚僧石头陀,笑弥勒等三十余人,为“生死簿”上一派里人数最多的一门。 据恩公白云叟尚妙仙告说,少林寺大举入铜堡,系因有事路过,适逢其会,但却不该不顾江湖道义,于次日发生血案后,拍腿一走了事! 拥有武林北斗泰山之隆誉的少林寺,又复有这么多高手在场,居然不追查源由,不主持正义,不闻不问,难免不使人疑心业起! 因此,薛仇对少林寺僧众,也特别恨之入骨! 如今,一见光头和尚,他就下由心头冒火,施展开脚程急迫而去!眼看只隔数十丈之遥,薛仇尽力两三个起落,也就可以赶上了。 哪知,一气追出十余里地,仍然隔这么数十丈,就像水涨船高似的,毫无影响,你快他也快,你慢他慢! 更气人的,和尚没纵没跃,一步步更没加快半分,薛仇居然追他不上,这怎能不使薛仇大吃一惊,但他脾性偏傲倔强,毅力特坚,他就不信这个邪,难道和尚真是天上神君下凡,戏弄于他? 猛提一口真气,薛仇施展开天池所学“飞龙腾空”,上古奇学,绝世轻功,尾追而去。 一口气,又追出三十余里! 追着,追着,和尚人影倏忽不见。 这下好,连人也追丢了! 薛仇心中猛吃一惊,探首四望,左边忽现连绵山峰,暗忖道:“难道就这刹忽间,被他纵上山去了!” 仁足候了一阵,仍不见和尚人影,薛仇心中透上一丝寒意:“他会是石头陀的冤魂化身,前来索命?可是身形却又不像。难道世上真有鬼魅不成?” 一夜奔行,再加上这阵急赶,已微显困累,薛仇遂也奔至山下,觅一树下,盘坐调息! 静坐间,时辰易逝,瞬息已是日正中天! 忽闻清越笛声,如凤鸣,如击玉,悠悠扬扬,随风飘至,薛仇从静坐中睁眼,秋阳下,树影纵横,却无所见。 薛仇忽感笛声柔和悦耳,诱人十分,心中微微一愕,山中莫不住有什么高人隐士?突然,笛声一转而为激昂,高耸入云,隐隐中暗藏杀伐之声! 薛仇心中一怔,不由自主地起身循声而去! 笛声传至山坳里,薛仇转过山后,仍觉笛声不远,心中不觉微微一凛,以这人吹笛看来,内功也不弱。 越是引人,越欲探个明白! 两座山峰尚未转过,笛声倏然中断,声调未结,似不该于这时中断的,薛仇惊疑未完…… 倏闻一声尖锐惊呼,疾传而至。 薛仇一惊,赶快飞身纵去。 临近一看,山腰树影之下,一条粗如碗口的长蛇,紧盘着一位文弱书生,而书生的双掌,巧不巧正握住了蛇的七寸,可是,人面与蛇头,相去却只有两尺远近。 长蛇颈子被捏,正是致命之伤,可是血口张开,怕有面盆那么大,一条舌信,更是吞吐不停,形态骇人已极! 薛仇一见长蛇,心中也不由寒意直冒,眼看书生,脸色铁青,双手微颤,似已到了精疲力竭之时,薛仇那敢怠慢,怀中摸出金莲花,随手一抖。 金光景射之下,金莲花倏伸三尺七八,薛仇大叫一声道:“兄台别慌,我来助你!” 但见人影起处,金光倏闪“啪”的一声响过,血花飞射,蛇与人同时萎顿倒地,那书生被蛇血溅了一脸,睡在地下,却已无力爬起。 薛仇收起金莲花,将书生搀起后,道:“小弟一时情急,未能顾及兄台,致使兄台头脸遍沾污血,这可怎么办?” 那书生终于定了定神,喘息道:“小弟一命还是兄台所救,些许污臭,算得什么,我还另携有衣具,少时更换涤洗,也就是了。” 果然一旁树下,确有一小包袱。然而,书生松手没往那走,却走向一旁的草堆,翻呀翻的,从草堆中抬起一物,竟是一只两尺来长的银笛。 薛仇心中一惧,原来是他在弄笛,以笛声来揣测,吹笛之人,定是一武林人物,怎会竟被这长蛇缠盘住。 忽听那书生道:“小弟姓古名铮,生来畏蛇,虽也练也几年武功,却无寸进,一旦遇蛇,更是骨软筋酥,通体无力,若非兄台及时赶到,实不堪设想。” 古铮说完,绽嘴一笑!适才的惊险恐怖,早已消失无踪,可是那满面点点鲜血,将他一张俊脸,已点缀成小丑之造型,一笑更滑稽。 薛仇见了真想笑,却没笑得出来,但他心中早笑了,他笑古铮既怕蛇,却又玩笛,因为这悠扬笛声,正是招蛇之唯一妙音。 薛仇心性坦爽,不存奸诈,却没往旁的方面想。 随又听古铮道:“请问台兄贵姓?” 薛仇报了名,古铮毫无惊奇之感,似对近日江湖传闻毫无所知般,薛仇也不以为意。 古铮道:“此地腥臭,且离去寻一水源,待小弟更衣后,再为爽谈。” 薛仇当然赞同,他自幼毁家,随恩公白云叟,河湖奔波十一年,虽有云妹作伴,两小无猜,但仍却孤寂! 天池艺成下山,一连串全是鲜血杀动,一大难得与人说上半句话,幸家庄中与幸克绳盘桓三日,却因幸家庄中无人不对其仇视,也使他心情低落,有心与幸克绳谈谈,幸克绳又一心习武。 如今,得遇一年龄相仿的书生,看情形人也十分坦爽,薛仇哪能不高兴万分,惟恐失之交臂。 走了一阵,眼前境界忽变,耳中只听涛声雷震,低头一看,横在眼前竟是一条五丈余宽的峡谷,峭壁深处,奔出一条急流,湍急澎湃,触目惊心! 古铮侧睑一笑,道:“薛兄,你就在这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语声一落,但见身影一晃,古铮已飞身纵落峡谷,瞧其身法,去若流星,轻身功夫十分高妙,薛仇心中又是一阵错愕! 蓦听疾风丝丝,胸前飞过,循声望去,原来是一支松针,松针既轻又细,居然横飞能发出丝丝风声,这份功力,诚然惊人。 然而,惊人的还不止此,那支松枝所去方向,正是一株合抱大树,以薛仇的猜测,这支松针,定能插入树中盈寸。 岂知,那支松针见在树皮上轻轻一触,立即飘飘而坠,忽见一小黑点般大的东西,竟随着松针落了下来! 及地一看,小黑点竟尔会动,两个翻滚爬了起来,敢情是只山蚂蚁! 蚂蚁大小只不过细香头那么一点,被松针击中而落,竟会没死…… 紧接着又是一支接一支的松针,疾飘而过,每支极针,无不疾带丝丝之声,而每支极针,忽高忽低,也无不击下一个蚂蚁,更怪的,所击落的蚂蚁,竟无一伤死,全都两个翻滚,爬起四散奔逃。 这情景,立将薛仇惊骇得目瞪口呆,乍舌难下,天池苦习五年,含恨下山复仇,自以为凭藉天池上古绝学,定能扬名寰宇,天下无敌,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杀尽“生死簿”中,当年一些毫无江湖道义之徒! 哪知“生死簿”中方始勾得两笔,就遇上这等怪事…… 猛回首,数十丈外一株百年古松,松针一支支从上飞落,及地六七尺之距离,倏然折转,快如流星飞矢般,立朝合抱大树射去。 松针不是直接而发,更不是无意飞落,薛仇一看就知是被人以“玄戈神功”,一支支的吸下,再以“曲阳指”弹射而出! “玄戈神功”以及“曲阳指”,天池中全都记载着有,薛仇苦习五年,也已登堂入窒,长白山下来时,薛仇袭击那抢夺他“辟毒宝项”的黑衣蒙面女子,所用的就是“曲阳指”上古绝学。 于幸家庄前,收取蓝念敏母子老少四人漫天暗器,所施展的就是“玄戈神功”,而这两样上古绝学,在他以为,已达得心应手,炉火纯青之境,万料不到于此荒山之中,竟出现了这么个隐身人,功力竟然已达化境,比他还要高一筹! 尤其,松针于“曲阳指”弹射下,能恰到好处,击落蚂蚁而不死,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薛仇惊骇万分之余,自信望尘莫及。 此刻,松针已然停了,薛仇忙朝着百年古松肃之行礼道:“铜堡薛仇,误入荒山宝地,不知前辈隐修于此,多有惊扰,能否允许拜见,领受教益?” 语毕,薛仇凝神静候,久久不见回音,义道:“薛某既无缘拜见前辈尊颜,能否赐下前辈尊号,以铭心腑!” 薛仇自信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谦恭有礼,自离长白以来,他还没这样向人低过头说话! 哪知,候了一阵,仍无回音,薛仇心中大不以为意,他想:“纵然您艺业齐头,我又何至于一定巴结你?” 随即一想:“不!我薛仇又何至于如此无用,低声下气你不理我,以为我怕定了你吗?在我面的显示能为,我倒偏要惹你,纵然‘玄戈神功’与‘曲阳指’不及你功参化境,可是你也不定能接待下我‘金莲十八闪’和我练达七成的‘摧枯拉朽掌’。” 如此一想,薛仇个山豪气顿发,猛一提气,气贯全身,足尖转点,已如流星般,飞落百年古松后! 然而,当他及地看时,松后哪里有人,竟连鬼影也没有看见,心中一凛之下,探首四下一阵察看。 忽见一条白影,出现在对面山腰上,凝目一看,赫然又是晨间那位光头闪亮的和尚,心中大惊,暗忖道:“这和尚究竟是人是鬼?……” “薛兄,看点什么?” 薛仇闻声回首,古铮不知何时已站在丈外身后,心中惊震之下,耳目居然失灵聪,古铮何时上来,亦未发觉。 古铮涤洗过后,又换了一袭长衫,与薛仇颜色相仿,只是,古铮较文弱纤瘦,看起来也较薛仇潇洒脱俗。 薛仇苦笑道:“我看到一位和尚……” 古铮轻声一笑道:“这种秃驴,遍地皆是,有甚好看的?” 薛仇摇了摇头,道:“不然,此僧神出鬼没,功高绝世,薛某自信艺业非凡,要说与他相比,又差了这么一截,一日之间,竟被其连续戏弄两次……” 古铮于薛仇报出名姓后,毫无惊恐之色,可是一听说有位老僧,武功居然高过薛仇,却不禁大惊失色! 不过,也就这么一刹那,惊容倏敛,又恢复了原有的态度,薛仇没注意,也就没瞧出其中的蹊跷。 却听古铮轻声一笑,道:“薛兄,我们可是初会,别为这秃驴,扫了我俩雅兴,来……” 说到来字,古铮拉着薛仇就走,所走的正与那和尚反方向而去。 下得峰后,已是未时正,古铮与薛仇,同时猎了些山间小动物,双双起火,烧烤来吃。 这其间,二人天南地北的谈了起来,古铮每说,必滔滔不绝,说得有声有色,十分动听! 且不时手舞足蹈,显见其内心的欢愉! 言谈中,薛仇发觉古铮所学甚杂,所懂更多,胸中宛如包罗万象,文才方面,尤为惊人。 薛仇不山大起钦羡之心!没半日辰光,已深深被其吸引住,他想:“若能有古铮这样一位朋友同行,途中定能减去许多寂寞!” 遂问道:“古兄,欲往何去?” 古铮道:“我这去洛阳访友,你呢?” 薛仇一听,大喜道:“我去嵩山,正好同行!” 古铮也十分兴奋道:“这真太巧了!” 说完二人立即上路!途中古铮叽叽咕咕,就是说个不停,与他那一身纤弱书生打扮简直不相称配! 薛仇一笑道:“你呀!就跟我一位小妹妹一样。” 薛仇眸子微睁,侧道问道:“谁?” 一想到尚小云,薛仇心中就不由一阵惨痛,脸上欢笑倏失,想道:“如若古铮换上尚小云,该有多好?……” “是谁呀?不能告诉我吗?” 薛仇微一叹息,道:“他是我一位恩公的女儿,姓尚名小云……” 古铮“哦”了一声,这一声“哦”代表惊呀与神奇,更仿佛是说:“哦,原来是她!” 薛仇一愕道:“你认识她?” 古铮诡异的一笑道:“我若认识她,一定从你手上抢过来,娶她为妻!” 薛仇哈哈一声大笑道:“她若能做你妻,该是她的一生幸福,我预先为你们祝福!” 古铮微怔道:“怎么?你不吃醋,你不喜欢她?” 薛仇错愕不已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们亲如兄妹!” “那为什么你不会吃醋,不想娶她为妻?” “这?……事情很难说,因为我们一别五年,以往有的,只是兄妹之爱,手足之情,全然不涉遐思,她的人如今在哪里,尚还不知!” “如若再度相逢!” “那也要看她,因为我对她负疚犹深,不敢作非份想,甚至我怕她会将我杀了,为了我,使她一家流离失所,父母惨遭杀害!” 薛仇说至此,又不禁悲从中来! 时已入夜,二人正行至一荒山古刹之前,寺中蛛网尘封,似已久无烟火,二人遂进入古刹,清扫一角,盘坐以度一宿。 坐定后,古铮又复开言道:“薛兄,你那云妹,她丑吗?笨吗?” “聪明伶俐,美若天仙!” “五年不见,你怎敢如此断言?” “在我心中水远如是!” 古铮一笑道:“再相逢时,她若不喜欢你呢?” “我也将使她成为天下第一贯夫人!” 古铮一惊道:“你是不是说梦话?” 薛仇大笑道:“让你见识见识,想必你也没见过!” 随着话声,眼前倏的一亮,薛仇手中已持着那“辟毒宝项”,毫芒四射,光华夺目,照得二人发眉皆现! 古铮一声惊道:“呵!‘辟毒宝项’!” 薛仇本以为古铮定然不识,哪知他一见就脱口叫出,怎不使他大吃一惊,怔怔的一时哑口无言! 古铮一笑道:“怎么舍不得给我看?” 薛化尴尬地一笑道:“哪里,哪里!可惜此物为女子所用,若不然……” 古铮一撇嘴,道:“薛兄怎知我非女子!” 此语可说大胆之极,薛仇闻之,不免大吃一惊,他江湖阅历甚浅,从不知有女扮男装之事! 此刻闻之,借宝项毫光,定睛朝古镜打量! 薛仇一直未曾仔细的打量过古铮的容貌,这一刻只见,眉儿似轻描绘,粗宽适中,却已失秀眉风度!可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又难掩一个少女的风韵,不大不小的鼻子,虽有诱人之处,那厚薄适中的嘴唇,一笑两个浅浅的酒涡,若再经打扮,可称得上是个美女! 忽见古铮,一扯文生巾,秀发一缕,披肩而下,果真是个绝色女子,薛仇越看越觉其美,一霎时,竟看得呆了! 古铮粉脸一红,蓦地一耸鼻子,撤娇似地道:“怎么?忽然不认识我了!” 薛仇一愣醒来,羞怯地道:“古兄……呵,古姑娘你真美,比我一生所见过的女子全都美。” 古铮一听,有如掉进了糖缸里,浑身都甜,真甜到心里,但她却有意一撇小嘴,道:“薛兄,那这”辟毒宝项“就送我吧!我立即回复女装!” 薛仇万料不到古铮这等厉害,词锋尖锐刺人,心知适才大意失言,俊脸一红,腼腼的道:“古姑娘,请原谅小弟的苦衷,此物我发誓要送我的云妹,不能转送给你,恨只恨当日匆匆离开天池,没多带两件宝物,待我恩仇两了之时,我一定携你上天池,进入‘环珠洞’,任你挑选千件百件均可,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忽听古铮格格娇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满头大汗,怪可怜的,收起来吧!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贪心丫头,我家里的宝物也不少,名震寰宇的一长三短四凶剑,我家里也有……” 古铮说至此,突然花容失色,敢情她信口开河,居然说漏了嘴,总算她够机警,及时煞住,没将话说全。 只见她,修地嫣然一笑,道:“不说了,该歇息了!” 薛仇一听说到一长三短四凶剑,精神不由一阵紧张,没想古铮话至中意,戛然煞住,当真不痛不痒! 薛仇想追问两句,又见古姑娘已经半转身子双眼合起,敛气凝坐,轻唤两声,古铮如若聋了般动也不动! 好容易发现一丝头绪,岂肯轻易放过,薛仇用手轻轻一扳对方肩头,意欲将她身子拍转过来,好说话! 那知,薛刀轻轻一扳之下,古铮姑娘就像面粉做的,腰儿如腰般一转,顺着他的手臂,倒向他的怀里! 但听她有气无力的,伏在他的怀中道:“仇哥,因遇惊险,我一身骨骼,酸痛不堪,早已困累如死,你就饶了我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俗语有说:“女想男,隔层板,男想女,隔重山”。现今社会,仍然如是,何况千数百年的古时! 薛仇本是一心想追问到底,古铮姑娘这一伏,浑身立如触电般,一刹时遍达任何一条神经。 一日来薛仇对古铮姑娘,早已钦羡万分,适才,又再度惊见她的美,薛仇一颗情苗,不禁深深地种下了! 他!年方一十七岁,正当少年,英气勃勃,热情奔放,一发而不可收拾之际,一旦遇此情形,心中虽也惊恐,但却忍不住心猿意马,神魂颠倒! 再看她,粉脸飞霞,星眸半睁,樱唇微启,吐气如兰,薛仇纵然是柳下惠重生,他也忍耐不住…… 心神一荡之下,双臂微收,古铮姑娘玲珑娇躯,立如软蛇般,紧贴在薛仇的胸口,薛仇只需将头微低,四唇立可相接。 正在这个当儿,忽觉古铮姑娘通体一颤,微微一挣,薛仇虽是神魂颠倒,理智已失,但他禀赋特佳,敏感力仍然极强。 古铮微挣之下,薛仇已然松手!却见她,自撩左袖,露出雪也似的玉腕,玉腕上现出一粒姆指大的朱砂红痣。 薛仇不解其意,正自错愕。 却见古铮姑娘泪眼迷蒙,凄切地道:“我非淫娃荡妇,自制‘守宫砂’,以表自身清白,望你惜我……怜我……”一语未毕,古铮姑娘猛投入怀,抱住薛仇脖颈…… 薛仇还没弄懂其意,已觉一双火热的樱唇,印上了自己的双唇,是如此的热,有力…… 一触之下,薛仇方如恍然大悟,她是表明她自己并非随随便便之人也,不觉深为感动,双臂一紧,热情奔放,双唇中丁香款送…… 四片樱唇,越含越密,两个人的胴体,也越抱越牢,越贴越紧,就仿佛欲溶为一体般…… 一刹时,欲火焚烧了二人的心房,血脉贲张,理智全灭,薛仇的双掌,更从身后移到了前胸…… 蓦地,一丝丝破风之声,疾穿而入,此刻,纵然长剑摆在头边,他俩也不会发觉。 倏然间,古铮姑娘一阵寒颤,惊醒过来,脸上立即变为死灰,颤声道:“仇哥哥!你……你给我瞧瞧!” 说着,转过身来! 薛仇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古铮姑娘背上,竟中了一枚毒蒺藜,伤处正往外淌着黑水,显见毒性至烈。 薛仇吃惊并非毒蒺藜之毒,而是情爱之迷人,竟使一个人耳目失聪,高达如许程度,如若斯时有人暗中加害自己,死后还不知怎么死的,不禁大大的起了警惕之心,忙从怀中掏出“辟毒宝项”道:“本姑娘,你用此宝项一触伤处,天下任何剧毒,也必为这吸光,瞬息可愈,我往外瞧瞧,什么人有此狗胆,做这无耻勾当,暗中伤人?……” 一话未毕,古刹外飘入一声朗笑,道:“铜城薛家遗孽,还不出来受死?” 薛仇一听大怒,脸上金光暴闪,足尖点处,已如一缕轻烟,飞出古刹,淡月下,树影婆裟,却没见人影! 忽见树梢头,人影晃动,薛仇猛一长身,飞纵而上,心想我要让你逃出手去,我天池“五年苦练,也算白废了!” 哪知待他追上树梢,人影已飘出数十余丈,轻功之俊,实非等闲。 第二章 江湖神乞 薛亿哪吃这-套,猛一提气。尽展“飞龙腾空”轻功绝学,疾若流星横空,飞矢穿杨般疾追而去! 哪知,他这方始起步,前行人影忽的没入林中。待他电射般纵到,人影幽灵般又已不见。 忽然间,薛仇记起古刹中的古铮姑娘,还有姑娘手中的“辟毒宝项”,怕不已被人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掳人夺宝…… 这一想,薛仇哪得不惊骇莫名,赶忙飞身赶回! 返回古刹,果不出所料,古刹中已失古铮倩影!那“辟毒宝项”更是无影无踪,薛仇不禁气得五内如焚! 怒恨之余,忽见净土上一排字痕,薛仇以为是古铮姑娘临危所留信息。急忙蹲身,凝目去看…… 只见地上写道:“仇哥哥.原谅我.我奉命盗宝,身不由已,山中巨蛇,古刹毒蒺藜,全为事先有意的安排,目的只为这‘辟毒宝项’,当你见字时,我已远出数里之地,追亦无益,以你现今功力,天下任何地方去得,要此‘辟毒宝项’何用?不如转送我复命吧,一旦非要收回不可,就请奔‘洞底洞’来找我古铮,当有以报命!仇哥哥,原谅我!”字小且草,薛仇仔细看了半晌,方全部看完。 一经看完.又不禁怒发冲冠,敢情,古铮吹笛,闹蛇.受伤,全部是经早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这“辟毒宝项”。 江湖之阴毒,无奇不有! 人心之阴诈,层出不穷! 然则,古铮字里行间,又透着万不得已的苦衷。 悔恨!惊怒!之余,薛仇又不禁给予古铮姑娘偌大的同情,因为古铮姑娘的倩影.第一次侵掳了他少年的心田。 只是,那最后的一句话,-旦非要收回不可,请奔“洞底洞”,却使人大感迷惑,是否这仍然是一个脂粉陷阱? 当然“上-次当,学一次乖”,有此次的惊吓,想必不至于再为陷阱所困,然则什么叫“洞底洞”?“洞底洞”又在哪里? 倏然,耳旁骤起数声怪啸,杂夹着一声阴阴冷笑! 薛仇猛一晃身,穿出庭院,四面残墙上站着五男一女,女的一身玄色劲装.青纱蒙面.身材窈窕,鬓间插着一朵大红蔷薇花,形态正与那长白山下所遇.意欲抢夺他“辟毒宝项”,而又伤在他手下的青衣女子,一模一样。 而那五个男的,却是四老一少,老的五六旬间,相貌均十分丑怪,而少年约二十一二年纪,长得倒尚称端庄俊秀,只是.一脸邪气,一双黑睛左溜右转,显示此人心术不正。 薛仇一见六人作包围状高立墙头,不觉振吭大笑道:“何方邪魔外道。如此瞧得起我铜堡薛仇?” 六人中,似以那玄衣女子马首是瞻般.全都不声不响.久久方听玄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姓薛的,你可认识姑奶奶?” 薛仇哈哈笑道:“芳驾莫不就是长白山下,意欲夺宝的掌底游魂?想不到仍然有胆再次前来.勇气可佳,勇气可佳!” 玄衣女子闻言不但不羞不怒。反格格娇笑道:“姑奶奶想要的东西,何惧不能到手,‘辟毒宝项’已为姑奶奶小师妹携去.瞧你还能凭什么阻挡蔷薇夫人的‘断魂飞烟’?” 薛仇一听.古铮姑娘原为她所指使来的,不禁怒火倏发,脸上金光闪耀.暴喝一声,尚未发作。 倏的眼前红光疾闪,一片红云罩头而下,随着红云,飘来淡淡幽香,紧接着,身后厉风疾逼,势若排山倒海,挟雷霆万钧之势,猛袭而至! 薛仇万料不到,贼子以多为胜,竟如此不顾江湖道义,-声不响.合而攻之,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大意! 原因是,罩头红云,虽发幽香,其中难免不有毒.身后掌风,从四面袭来,势若雷霆,显见非一人所发。 回掌抵住身后掌力.却又难逃红云之毒,避得了罩头云.却又无法抵挡身后的威猛的掌力! 薛仇情急之下,只得先避来势,“七绝游身步”,-晃一闪.一旋一绕之下.非但避过了当头红云.且从凌厉掌风丝丝缝隙中穿了出来,身形快如电光石火,身后四老看也没看清楚.薛仇反站到彼等身后去了! 这种绝妙精奥无与伦比的轻功身法,简直匪夷所思! 薛仇恨恨的一哼,道:“凭你们两手三脚猫也敢对我偷袭暗击,接我-掌试试!” 薛仇平胸推掌,根本没见他运气行动,只觉掌风缓慢,有如拂拂和风,毫无威厉可言! 薛仇数日间,名震寰宇,威骇武林,四老合力出手.本无制胜把握,一旦加上蔷薇夫人的“断魂飞烟”,又不觉信心陡增,自以为定可一举而击倒薛仇,谁想.薛仇不声不响的已闪出风圈以外。 四老矛盾的心里,又不禁大骇! 如今,-见薛仇掌出不过尔尔,齐都哈哈大笑,以为对方不过只依赖轻功了得罢了,讲究真才实学与内家修为,确还差之甚远。 因为薛仇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纵然打从娘胎里就练武,也不过这么十余年的火候,又真能强到哪去! 于是,四老又再次合手接了薛仇一掌! 倏听蔷薇夫人尖声惊呼.叫道:“巫山四怪快退,你们不要命了……” 这里话声刚起,那边双方掌风已然接实,-旦掌风相触,方觉薛仇掌风虽缓,却绵绵不绝,如滚滚长江流水,劲势越来越大,威猛越来越强,且潜力激荡,凌厉无俦,震骇心魂。 巫山四怪大惊之下,闻警欲待撤掌,又哪里能够,对方掌风潜力之外,且像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将四人吸住,连动也别想移动半分! 原来,这正是薛仇所练“玄戈神功”奥妙无穷。 突听一声尖啸,夹着两道虹影,横卷而至虹影之外,又是一道银虹,凌空斜劈而下! 三般兵刃尚未落入当场,即听四声闷哼,巫山四怪同时跌出两丈余,坐倒墙根下,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巫山四怪,黑道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想不到在这么个少年手下.居然没接下一掌,难怪能数日而名扬宇内!确非侥幸。 这三般兵器卷入场中,原来是蔷薇夫人的一对金钩,外加少年的一柄长剑,三般兵器,本只想将薛仇逼退,撒手放过巫山四怪,也就算了。 岂料巫山四怪是放了,但却受了重伤,非止此也,薛仇非但没被逼退,却反而纵身往三般兵刃撞去! 蔷薇夫人嘿嘿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心黑手辣!” 那少年所说却不同,但听他哈哈笑道:“也当是我费元神扬名露脸的时候了。” 而薛仇这时所说却又不同,道:“有什么厉害绝学.趁我没发威前尽量施展吧,待到我一伸手时,你们要想再施展可就来不及了!” 二人一听薛仇一再取笑,哪里容得,大叫声中,二人招式突变.一攻头脸一攻下盘,猛劈猛砍猛削…… 一阵猛攻,果然做到尽力施展的能事! 只是,薛仇青衫飘飘,三般兵刃盘、绞、削之缝隙中.三十招,五十招,眨眼七十招也过去了,居然连他衣角也没有沾到一丝。 蔷薇夫人与那自称费元神的,可是越战越心凉,越杀越胆寒,对力连一招也没出手.二人已落了下风,一旦出手,岂堪想像! 忽地!薛仇睑上再度发起了那淡淡的金光—— 蔷薇夫人曾数见此兆,哪得不惊? 倏地.一声长啸,划空而至! 蔷薇夫人计上心头,立即尖声叫道:“姓薛的请稍缓,我可是特意为你通风报信来的!” 叫声未完,仍迟了一步.错眼不见.蔷薇夫人双掌一紧.掌上双钩脱手飞去,虎口一阵剧痛。 与此同时.一声惨嗥,费元神已倒出丈许,同样的口喷血箭.跌坐院中,伤势可能不轻。 而薛仇神色安闲地抛下三般兵器,站在场中,冷笑道:“为我报信就暂时饶你-命,若想骗我.当心叫你死无全尸!” 一经停手退下,蔷薇夫人心中已定.又见她淫声笑道:“哎呀!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此来可真是-番好意,你可知近日江湖中对你阁下所为.震惊之余,可也暴怒异常,已纠合数派高手,数十余江湖中一等一的闻人,分批截袭阁下……” 薛仇一听,朗声大笑道:“此乃我薛某之愿也!” 蔷薇夫人故作关心似的作容挤头,道:“不然,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纵然你有盖世之能.也无法独身与武林七大派正面为敌!……” 薛仇依然大笑道:“别说武林七大派.纵然集齐武林所有高手,我也不惧!” “如若再加上‘天海山洞’的举世高人呢?” “何谓‘天海山洞’?”薛仇一阵错愕! 蔷薇人人只道他畏惧了.得意的一笑.道:“我说吗,究竟还不得不有所忌惮畏惧,若能跟我们合作,保证你诛尽武林七大派武林称尊……” “呸!我铜堡薛仇,岂是依人成事的,你瞧我将武林七大派杀给你看,‘天海山洞’什么高人,目前不知,只要犯上我,一样的溅血飞魂!” 薛仇说至此,倏然转身,面对寺门外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既有种追踪.何不现身?” 寺门外,破竹似一声大笑道:“娃娃!你好狠的心.居然要杀尽武林七大派,可怕!可怕!院中狐骚狐臭,污浊不堪.我们外面好说话!” 薛仇耳聪过人,早知来人轻功了得.还只道是连日来戏弄自己的灰衣僧人,忙纵身飘出寺门.就寺门前广场上昂然一立。 淡月下.三丈外跌坐一个老花子,衣履褴褛.污秽还在其次.一头银发雪须.却也黑点斑斑.不知是污泥还是蚤子! 薛仇一见心中不觉好笑.这般形态,居然还敢嫌别人狐骚狼臭,污浊不堪,却见老花子双眼倏睁,有如两道寒夜电光般,直射而来! 薛仇心中一愣,道:“尊驾唤我吗?” 老花子双睛在薛仇脸上转来转去,没答他的话,反道:“果然是一株武林奇葩,只可惜情杀双重.难分难解!” 语含玄机,反使薛仇一时摸不着头脑! 猛然间,薛仇记起“生死簿”中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不禁脸泛金光.怒火骤升,恨恨的哼了一声,道:“尊驾莫不是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 龙贫二字,声如金铁交鸣,似乎所有的恨意,全都发泄在这二字上面!老花子仰首长笑,仍没答他的话,道:“娃娃.你先别问我,你可知华山派徐真人师兄弟三人,已纠合无极、昆仑,及山海一老范云天的数位好友,共计二十余武林绝顶高手.已追踪而至,少时也就到了,你准备如何应付?” 薛仇见对方没答他的话,心中十分气怒,可是一听说数派高手集而追踪于他,且对方口气,满含关怀之情,与适才蔷薇夫人所说,又自不同,不由强压心头怒火,恨恨地道:“如何应付?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正是我之所愿.求之不得,免得千里奔波,四处找他们!” 老花子突然双眼怒睁,喝道:“娃娃,你真要武林中人全部起而与你作对吗?你究竟为的什么?” 薛仇嘿嘿-笑,道:“又有何俱?求之不得,‘生死簿’中记载的一个也别想跑得了!” 老花子猛的一震,叫道:“生死簿”? “不错,判官笔下的‘生死簿’,你老若不报名,今天也别想走!” “拿来我看!”好大的口气! “凭什么?” 老花子突地一纵,但觉人影一晃,老花子一颗白苍苍的头,已停在薛仇身前三尺不到。 身手之快,连薛仇看了心中也不觉一怔,更惊人的老花子只有一条左腿,右腿齐膝而断,右手持着根五尺来长的镂花古藤。 但是,薛仇功参化境,意所至.功已显,浑身早已动功戒备,但见他连身影也没动一下,道:“别以为凭这一手就可吓唬人.集中原武林高手薛某亦不在乎,想看我‘生死簿’,你就先报名!” 老花子被他-言,气得浑身打颤,然则他这一冲,薛仇身稳如山岳.他也不得不打从心底生起钦配,只可惜傲岸不动,不由恨恨地道:“娃娃如此狂妄无礼.该是末受家教.上天错赐你如此天资禀赋,老花子说不得要为武林主持正义,惩戒惩戒你这狂妄之徒,叫你知道,中原武林并非无人!……” 薛仇曾听恩公白云叟谈起“生死簿”中-些人的特征,心知此老并非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因为他只有一条腿。 然则老花子所说,薛仇非但不怒,反振吭大笑不止。 老花子气怒倏加,左掌猛然推出,虽说只发三成功力.风声知如饿虎狂扑.疾啸随起。 老花子口口声声惩戒薛仇,可是,出掌时不由自主的又留了情.究竟武林奇才难得,造就一个人材,更非易事! 尤其.薛仇那份豪气.那份胆识,那无所畏惧的傲岸狂妄.无-不对正了他的胃口,与他童年时一模一样! 因此,老花子虽被激得怒火狂激.临到出掌时,手底下又不由稍稍收了几分.哪知,一掌拍出,身前倏失薛仇人影。 二人相距,不及三尺之遥.探手可及之地,老花子掌出如电,居然仍被薛仇避了开去,老花子心中哪得不惊! 定晴看时,薛仇已立身三丈外.仰首姿态没变,长笑仍未止。 老花子一掌未奏功,再发掌相信也难击中对方,反而自取其辱,见对方仍笑不停,不由动了真火,断喝一声道:“畜生,你究竟笑的什么?” 薛仇收住笑声,不屑的道:“我笑你老今日居然敢说为武林主持正义!” 老花子反被他一句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的回不上话,却见薛仇陡然间英眉斜轩,脸拢杀气,金光渐激,厉声道:“老花子,你可知道十六年前震骇中原武林的血案,当年你老花子那里去了?怎不见你老花子也出来主持正义.穷家帮誉满武林,威震寰宇.在我薛某眼中看来,嘿嘿……也不过只是欺世盗名之辈。” 老花子,江湖异人.乃穷家帮上代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其岁数怕不已近百岁高龄.穷家帮威势遍神州,履盖任何一派之上,独脚神乞蹬蹬脚,可能震动半边天.一生行乞唯古藤为记.不认识他的人,只要见到这支古藤.就知是他老人家,任你一派掌门见了也得尊一声“穷爷”! “独脚神乞”适才突然跃起。为的是亮出镂花古藤,表明自己的身份,在江湖中走动的武林人,谁能不认识这支镂花古藤? 不想.薛仇非但不惊不骇,反开口“老花子”,闭口“老花子”,辱骂穷家帮狗血淋头.盗名欺世,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哪知,这一骂,竟骂得“独脚神乞”当场呆住,久久方听他道:“娃娃.十六年前,什么血案竟能震骇中原武林?” 薛仇一听老花子口气、似对十六年前所发生之事,毫无所知般,似有不信地瞧了老花子一眼,道:“穷家帮消息之灵,哪派能及?何必问我?” “独脚神乞”苦笑一下,道:“老花子十八年前离开中原,畅游大漠三年.归途中无意间救得一周岁弃婴.也是老花子贪恋戈壁风沙奇景,天山一住十五年,半月前方始返回中原.欲暗察帮中有无什么不轨之事,以致尚未正式露面,娃娃就说说何妨?” 薛仇一听,原来如此.遂道:“十六年前,铜堡中一夜间.存尸七十余具.除我薛仇周龄婴儿经人绝子掉换,免于难外,余均死于非命!” “什么?铜堡神剑手薛老弟他……” 一刹时,老花子须发根根直立,双眼红如喷火.脸上神气一阵青一阵白.气结神驰,当场跌坐地下! 久久,方听其放声痛哭,哭声中道:“老花子只知你妄杀无名,正准备进入铜堡兴问罪之师,哪知,我那薛老弟他……他居然已遭劫难!” 蓦然.树梢头飞落一条瘦小人影,快如狸猫似的往老花子身上扑上去,口中并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啦!” 这人影的飞落,疾若电闪,薛仇看也没看清,人已扑到老花子膝上,捧着老花子污秽的睑,惊声而呼! 可是,老花子越哭越凶,根本没停的意思! 那瘦小人影双手频频摇晃老花子的头,也没法止住老花子的号啕悲声,与泪泉的狂涌。 那瘦小人影一见劝阻无效,不禁回首死命地瞪了薛仇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薛仇至此方看清,原来也是个褴褛污秽,肮脏不堪的小花子! 小花子忽地纵身而起.欺近薛仇身前寻丈之地,指着薛仇道:“是你将我师父惹哭了吗?” 薛仇心情本也酸痛难当.因为老花子是为他父亲之死而痛哭,他又怎能不为他的亲人悲痛? 可是,小花子气势汹汹,又不禁使他大起反感,道:“谁惹他了?” 小花子想不到薛仇居然敢顶嘴,双眼一瞪,道:“你不惹他,他怎会伤心?” “他自忧伤心,关我什么事?” “好呀!居然还敢顶嘴.还不赶快上前陪不是,你若不能使他止住悲声,瞧我可肯容你?” 薛仇听他说话幼稚得可怜,不禁想笑,终于还是强行抑制住,故意调侃似的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小花子仿佛也是不可一世般,哪里听得进这种口气,叱喝一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瞧我配是不配,照打!” 说打真打,呼的一掌,当胸劈到! 名虽叫他小花子.其实他也十六七岁了,能小到哪去,只是身子比较瘦弱点,然而一劈出,来势之快,劲气之足,也非泛泛可比。 薛仇见他骄狂似较自己更甚.存心要挫挫他的骄气,有意的不躲不闪.左掌-封,右掌疾出,反扣对方手腕。 双掌伸错间,快如电光石火,薛仇自以为十拿九稳.定能将小花子手掌扣住,挖苦他两句。 岂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薛仇双掌错间,对方手影倏失,左腕上厉风疾袭,心中猛吃一惊! 一时大意轻敌,险险着了道儿,总算他艺出上占,功力非凡,千钧一发之际,左掌一沉.猛旋身退出寻丈。 薛仇这方吃惊不小,他哪知对方吃惊更甚! 小花子这-招有个名堂.叫做“花子玩蛇”,乃是穷家帮镇帮绝艺,九招“大擒拿手”中,最凶猛的毒辣的一着。 九招“大擒拿手”与十八招“藤蛇棒法”,同为穷家帮的镇帮之宝,通常帮中徒众,立了大功,有了苦劳,方能赏个一招半式。 不过,只要学得这么一招半式,已可抵敌高出自己数倍的强手,而且帮中的地位,也视所学这两门绝学的多寡而论高低! 往常.除了掌门帮主,谁也不够格将一套学全,有个四招五招的,已是帮中叫字号的人物了。 而小花子非但学得九招“大擒拿手”,十八招“藤蛇棒法”,更是精而又纯,原来他就是独脚神乞大漠中收养的弃婴,也是他根骨奇佳,赋禀特异,方获独脚神乞垂爱,这一阵他是瞧薛仇顶得他冒火,才一上手就施展了毒辣凶猛的大擒拿手“化子玩蛇”,准备一招就将薛仇擒住,羞辱他一番。 关外大漠中,小花子就凭“化子玩蛇”一招,曾败过十数武林高手,仅仅凭这一招,每试不爽! 今日,想不到竟让薛仇逃出手去,他心中怎能不惊骇莫名,但他仍骄狂地道:“总算你还有两下子,再接我两招试试!” 随着话声,但见他左手并中食指二微提,直取薛仇面门,右手食中二指叉开如剪,疾点薛仇前胸! 薛仇适才一时疏忽,险险着道儿,心知小叫花子别看他人小,招式可精奇诡秘,绝妙无比一时也不敢大意。 可是.待看到小花子这二次出手时,并无甚特别精奇处.只觉怪诞十分,遂仍不闪不避,以天池所学“盘龙掌法”中一招,“雷霆击鼓”,长臂虚架,另掌沉腕硬切,直削对方手腕! 这一招.薛仇用的是硬碰硬的打法.不料,双方招式未接,小花子身形如蛇般.-软一滑,已晃闪至薛仇身侧,双掌-错一开,猛点薛仇左方太阳穴.招式之快,如同电闪般,刹时即至! “太阳穴”为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一经点中,准死无疑,薛仇估不到小花子手法这厉,心肠这毒,不禁怒火倏发! 仓促间,施展开“七绝游身步”一旋-晃,横移半丈,长啸骤起,如龙吟凤鸣.声震夜空。 紧接着,双臂挥展,朝小花子猛扑而去! 薛仇一旦发怒,所施展的尽是天池所学,上古绝艺,小花子哪是他敌手,数招末满,已被逼得退出一丈五六!- 旁坐地的老花子独脚神乞,他早已不哭了,反绽开了一张阔嘴傻笑,眼看小花子招架无力.单凭飘忽身法,左闪右躲,他也不管。 “独脚神乞”-只独脚,能开莽莽江湖之中,博得“追风无影”的隆誉,其轻功造诣,自有过人之处。 小花子适才说满了嘴,这时可是穷受罪,但他也真有骨气,非但不讨饶,可连师父也没叫一声! 十招未满.小花子已臭汗滚流…… 倏然间.葛影飞腾,直穿而入! 小花子一见大喜.张手抓住,立即横扫而出,原来这道飞腾而入的葛影,正是独脚神乞的镂花石藤! 小花子“藤蛇棒法”,较“大擒拿手”更为精纯,一棒在手.如虎添翼,精神百倍.横抡直劈.只两招立将薛仇逼退! 薛仇能于幸家庄前,双手夺下四支长剑.适才院中.又一招内夺下两人兵器,且还伤了一个人,如今,他难道不能夺下小花子手中的古藤而被逼得退身? 不能?就是不能!“藤蛇棒法”如此慎重传人,如无真正惊人之处,何可贵之有,穷家帮也不拿它当宝啦! 就拿薛仇说吧,一身所学,已然震惊江湖,可是,当他伸手时,竟觉那条镂花古藤,刹忽间变成了一条巨蛇,摇头摆尾,婉转而上,手伸出竟不知往何处抓好,逼得他只有退身! 却见小花子并没追来,道:“亮兵器吧!算你赢了一场,我们兵刃上再见高低!” 薛仇见对方竟然认输了一场,也够坦爽,不愿叫他过份下不了台,遂又退开半丈,道:“既然你拳脚认输,兵刃上我也认输就是,我可没功夫.失陪了!” 薛仇说完一转身,一步末跨,人影疾闪,小花子横杖阻住去路,嘿嘿一声干笑,道:“说得容易、不露两手你就别想走!” 这厢语音未落,老花子一旁坐地大笑! 薛仇怒气顿发,忖道:“给脸不要,真以为我敌不过你吗?你笑得出口.我要不在你面前打得他走投无路,天池五年算白辛苦了!” 薛仇边说,边从革囊中掏金莲花,鼓气-抖,金莲花暴伸三丈七八,莲花下露出拇指大-条细杆,那碗大金莲花在杆头一晃一摇,那细杆有如载它不起般的! 原来,这朵金莲乃是一外门兵器,那细杆是一个个小圆筒,环节连套而成,可伸可缩,可软可硬,随使发者心之所欲! 薛仇抖开金莲花后.有意随便-挥。可碗大金莲花所带起的风圈,竟有两尺宽圆,一旦尽力挥舞,怕不宽至三尺余! 这等威力,诚然少见。 一旁的“独脚神乞”,也不禁看得一呆,虽说他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威力这大的金莲花! 小花子,他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一见薛仇亮出金莲花,立即挥杖抢攻,杖走龙蛇,势若猛虎。 薛仇一见对力招式诡绝,威猛异常.也就不敢以怠慢。 金莲花抖起一朵朵金花,施展开天池上乘绝学“金莲十八闪”与小花子拼搏。 三招一闪.薛仇心中已然有数,小花子在他手中绝走不上五招,可是,这时的他.面对这小花子.竟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那刁钻而又倔傲的脾性.竟使薛仇深深的喜爱上了! 为此,他怎能再忍心一而再的要他当面出丑呢?于是,他只好…… 倏然,一个意念,闪过薛仇的脑际.他想:“既无伤他之心,又无法即刻抽身,何不借他奔腾凶的杖法中,演练自己的‘金莲十八闪’呢?” 如此一想.心中不觉大喜,“金莲十八闪”放手施展下,挟着小花子的“藤蛇棒法”,只刹间…… 风云骤起,石走沙飞,先还看得见二人的奔腾纵跃,可是,片刻光景.一片耀眼金光过处,两人连影子都没有了。 场中就只留下一团金色光柱,这情景,一旁坐地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神目如电,也看得痴痴呆住。 猛的一声叱喝,场中金光暴散,人影倏分,又各退出一丈五六。 薛仇,神彩飞扬,满脸欢欣,显见心底是何等愉快.他可并非战胜而骄,而是这一次,真正与人对敌中,“金莲十八闪”当中微微一点疑难之处,已在不知不觉中迎刃而解,他哪得不欢欣若狂? 反之,小花子-双眼死死地盯住薛仇。他的脸上,因过于肮脏而看不出神色表情,可是,这一双眼中,却流露了惊、喜、怨、恨。 从适才一阵对掌中,他不承认他会输给薛仇,他只承认自己功力非薛仇之敌,于是,他想从“藤蛇棒法”中找场! 他如此想,老花子又怎能不是?不过,老花子的气量较大,他的意思就只是试试对方兵刃的艺业而已。 交手末及招数,小花子心中又冷了,连年来关外蓄养起的豪气,刹时消弥无踪,侥幸.对方并没紧紧推逼,仍有空余让自己递招撤招!他明知对方手下留情,但他却不愿领这情。 同时,他也奇怪,刘方看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亏他怎么练的? 忽听老花子哈哈笑道:“小石头,你今天也碰到硬的了,听着,持我藤杖.谕令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十日后洛阳南关见我.速去速回!” 这被称小石头的小花子赶快应了一声,又回首盯了薛仇一眼,方纵身而去。 天时已寅末卯初,月影西斜,残星数点! 老花子独脚神乞打发走小石头后,道:“娃娃,功艺双绝,难得难得,悲灵大师是你什么人?” 薛仇本是欢容满脸.一听老花子提到出家人,不禁欢容尽敛,意味深长的道:“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出家人.若有!就是我的敌人……” 语音至此,倏然煞住.因为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肥头大耳,头戴金边僧帽,身披朱红袈裟,盘坐一朵金莲花上,宝相庄严,神威凛凛。 薛仇心中一痛,忙合目祷道:“原谅我的罪孽,原谅我的罪孽!” 一旁的老花子,被他一句话,愣在当地,张口不得,凭他的神目,他已看出薛仇武功来源,哪知,薛仇竟说出这样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来,他哪得不惊? 薛仇默祷毕,忽的想起,老花子即非所寻之人,在此多留无益,一旦被其以正义压制,天池所发宏誓,必将付于流水! 于是.趁老花子愣愕不备之际.突的飞身倒纵,“飞龙腾空”尽力施展之下.口中却叫道:“老前辈.告辞了.铜堡血案清了.再向你老领罪!” 老花子万没想到薛仇会得突然离去.单足一挺,纵身飞上树梢,薛仇人影已疾若飘风般出去数十余丈。 老花子未明因果,岂能容其再造无辜杀孽,立即施展“无影轻功”.猛追而去! “追风无影”之名,得来非易,可是,在老花子尽力施展下,仍然没能赶上薛仇,追上数十里地,反将薛仇追丢了! 薛仇呢?有心回避他,岂能还让其追上,不过,两人这一阵急奔,倒让薛仇避过了一场罪恭孽,因为在他走后不久,追赶他的人已来到古刹。 薛仇此去,目的地可是嵩山的少林寺。 嵩山少林寺.为武林泰山北斗,向执武林七大派之首。 不数日,薛仇来到嵩山少室峰下,正是一日的清晨,尚末登山,就在通上山的道路上,看到阻路端坐着一位清癯的老和尚,额头突出,颧骨甚高,鼻头圆挺,下颚既长且翘,脸颊削瘦,更显得颧骨之高,鼻头之挺。 老和尚一脸肃穆严谨之色,双眼微合,凝坐道中一动不动! 薛仇一见老和尚,貌相虽怪.却自有一股无形的摄人威仪,心中微微一怔,突的发觉老和尚头顶冒起蒸蒸白气…… 就在这时,薛仇想起日前戏弄自己的那位老和尚的背影,矮小的个子,岂不与当前老和尚十分相似?那头顶蒸蒸白气,更显示出老和尚功参化境。 心中一怔之下,居然裹足踌躇不前! 忽听晨钟“当当”疾传而下,仰首朝峰巅望去,倏地,眼前云气一闪,阻路老和尚倏忽不见。 薛仇心中大惊之下,原有杀毁少林僧众之心,不禁大为动摇,少林寺辈出奇人,能伫立江湖数百年不衰,实非侥幸,当有其过人之长。 然则,铜堡七十余口,不明不白的惨死,岂能如此不了了之,纵然明知少林寺中现有惊世高人,累累现身示警,也不得不硬起头皮一闯! 薛仇就革囊中掏出“生死簿”,迅速地看了一遍,心中怒恨之火.倏忽间骤升千丈,双眼气得血红红的,立即撒开大步,往峰上走去! 直到少林古刹之前,也再没见那怪和尚现身,薛仇恨海难填,气涌如山,眼见寺门紧闭,探掌就拍! 掌未及门,寺门忽的“咿呀”开启,迎门两个十二三岁大的清秀小沙弥,恭身肃立,同声叫道:“月日、月清奉掌门方丈之命,迎接铜堡薛少侠大驾!”语毕,二人同时顿首! 薛仇一见,当场愣住.所谓“吃软不吃硬”,伸手难打“笑面人”,两个小沙弥虽没嘻皮笑脸,可是,以礼相迎,薛仇纵然怒火再旺.也无从下手! 再者,两位小沙弥年岁较大还轻,铜堡惨案,他们或许听也没听说过,更别说名登“生死簿”了! 两位小沙弥的指名相迎,又不得不使薛仇心中-惊,敢情别人早已预知相候了,遂哼一声,道:“贵派掌门人今在何处?” 二沙弥同声道:“敝掌门方丈现在‘戒恃院’中恭候侠驾!” 薛仇眉儿一轩,睑泛淡金,道:“贵派四尊者十八罗汉呢?” “均于‘戒恃院’中默候!” 二沙弥说完,当行领路,往“戒恃院”而去! 行行重行行,已绕过十数间大殿,所经之处,全都寂静如死,不见半人,眼前忽现一翠竹围绕的殿院,高大的门楣上分写着“戒恃院”三个大字! 薛仇悲声仰首唱道: “恨如山样重, 仇似海洋深。 ………” 唱声未毕,倏见修竹上.随风起伏的竹叶巅.赫然站着那峰下迎路而坐,怪相清癯的老和尚! 老和尚依然双眼微合,站在竹叶巅上倏然转身,踏竹而去! “那背影”不就是日前戏弄自己的吗?薛仇至此,非但不予退身,反怒火更炽.心中暗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杀你寺中人吗?我就不信斗你不过!” “戒恃院”中鸦雀无声,薛仇随着二沙弥进入.定以为内中戒备森严,正自运功遍布全身! 眼过处.忽见院中分班跌坐三百余老小僧众,人人穿戴整齐,职责所在,颜色分明,仿佛正遇上什么隆重大典似的。 院中香烟缭绕,薛仇刚一踏入,立闻院顶钟声“当当”而鸣,声音缓慢,显得十分悲暗凄凉。 薛仇恨在心头,仍不为当前情景所动,大踏步跨入殿中.忽见殿上首走下一老年和尚,迎着薛仇打了个问讯.道:“少林寺七十代掌门法元,带罪迎接施主侠驾!” 薛仇见老和尚白眉苍苍,满脸凝重肃穆之色,遂哼了一声道:“铜堡薛仇,今日冒昧上山,欲了却十六年前铜堡中一段公案,请贵掌门唤出当年进入铜堡的四尊者及十八罗汉等二十余僧众!……” 少林寺掌门法元禅师苍眉微皱道:“施主请息怒,稍坐待茶.容法元启禀下情!” 薛仇冷然一笑道:“薛某不渴也没空,掌门人还是先将他们请出吧!” 少林寺领袖武林数百年,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其掌门人若非德高望重,武功卓绝,岂能胜任! 眼观少林掌门法元禅师,年越古稀.如此低声下气,而薛仇竟然不买面子,不禁使殿中所坐三百余老小僧众,全都陡然睁眼,怒目而视! 法元禅师赶快一摆大袖,厉声喝道:“今日谁敢妄动无名,立即逐出山门!” 语音铿锵.十分威厉,三百余僧众立即垂首闭目.无一敢作容者.法元禅师随又对薛仇道: “施主请听老衲一言.当年铜堡血案.少林寺中门人实难委其过,只是.确也有不得己的苦衷。” 薛仇悲声大笑道:“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简直自欺欺人,少林寺领袖武林,身逢其事.居然于事发次日来个不闻不问而去,武林中岂还有正义?” “施主有所不知,当年,少林门人大举南下,实因敝派有一叛徒悟元,为非作歹,隐迹北雁荡山,此獠生俱异禀,家师在世之年,十分钟爱,待到家师仙去后,此獠恶性突发,竟自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而同辈中师兄弟三五人竟非其敌,不得已令四尊者十八罗汉尽数南下,以除此獠…… “当年,老衲正闭关中,四尊者十八罗汉与同门数师兄弟,路过铜堡,正逢铜堡喜庆.武林通好情面难却,不得已进入铜堡祝贺,岂知当天夜里,急接少林寺数百年开派以来.甚少启用的掌门绿玉符令报警,此令即出,举凡门人必须尽数回归少林待变……师兄弟们惊奇老衲正闭关中,何以无故破关而出,传此绿玉符令,而传令之人又不见影,猜想少林寺中定然发生重大变故,当夜未敢行动,因铜堡究与一般江湖庄堡中所可比,势派之大.较之少林寺有过之无不及! “焦虑直待天明.正待辞行时,始轰传血案,惊骇之余.也曾巡视察一遍,居然渺无头绪.为了掌门绿玉符令的紧急召集.不得已暗中留下了老衲师弟二人.以作暗中侦察血案凶手…… “不料.余人日以继夜,兼程赶返的当日下午,恶耗传来.老衲两位师弟已登极乐,尸骨无存…… “而余人之赶返寺中,发觉寺中毫无所变,平静之极,而老衲仍闭关未出,惊骇万分之下.反失却主张,不敢公然为铜堡察凶侦敌,暗中却也曾派出人去查探.四尊者头批行动,十八罗汉继之,前后三年.毫无所获.待到老衲破关出时,噩耗频传,四尊者十八罗汉相继归西.施主请看……” 语至此法元禅师手往佛殿上首一摆,掌门人座后一排二十余灵位,分两排并立,前四后十八,不多不少,与数正相符! 薛仇听至此,半信半肄的仍然冷然道:“片面之词,何能尽信,而江湖中怎没听说贵派门人遭难之事?” “此事也十分隐秘,非本派中人,全都不知.后得老衲师叔悲灵大师手谕,但凡寺中人,绝不准转离嵩山一步,而出外行道者,也陆续回寺,唯独石头陀性元与笑弥勒佛二位师弟,受师叔之命,外出办事,十余年始终未曾返寺…… “至于当年铜堡发现之绿玉符令,数十代传下,原有三片.待老衲破关后查看时,始发觉已失其一,敢情盗令之人与谋害贵堡之人.尚有关连……” 薛仇怎肯信法元禅师片面之说,恨恨地道:“令师叔可是耸额尖鼻薰翘下巴的矮小老和尚?” 法元禅师一愕道:“施主何处得遇老衲师叔.老衲师叔自四十年前家师坐化时.离山后一去不归.十余年前也只是一纸令渝,从不现身,昨日又得-纸令谕,方知施主今日抵山,特纠集寺中门人,于此相候,不知老衲师叔.曾对施主说些什么?” 薛仇道:“说什么,他要我诛杀……” “杀”字出口,陡听一声轻笑起自耳边,不禁倏然煞住,恨声道:“既是佛门高人,又何必藏头露尾.若不现身,请恕薛某要大开杀戒,血染少林寺了……” 语音甫毕,耳中忽响起蚊唱似的声音道:“小侠别说杀人,若能将供桌上二十余块灵牌打毁,你就非常了不起啦.老衲自会现身相见!” 声如蚊唱,却听得十分清晰,薛仇懂得此乃“传音入密”的绝世奇功.与“玄戈神功”“缩骨奇功”鼎足而三,薛仇他全都学过! 只是,独独这一门功力较浅,因为他在天池中,无人可对语,但他却知,“传音入密”这门功力,练至化境时,可因人而发,并可远出三数里之地。 如今,眼观法元禅师在他面前发愣,心知他没有听见,遂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毁给你看!” 随着话声.薛仇足尖猛点。刹忽间,横飘八丈余,两旁僧众及法元禅帅.只觉青影一闪,人已端立供桌前,抬掌欲横扫桌上排列整齐的二十余灵牌。 两旁僧众一见,不觉大哗! 少林掌门法元禅师心中更惊,眼看薛仇抬掌就欲拍打而下,欲待相阻,哪里还来得及! 木制灵牌.薛仇一掌拍扫之下,哪能还有完物!虽然,这是木制灵牌,可以另外再制.然则于一派之中,除非此人犯有不赦大错,死后仍被逐出门墙,方能将其牌位击毁.以示驱逐之意! 如今.无缘无故,怎能让薛仇毁去? 一声大叫: “施主!施主!使不得,使不得!” 叫声未完,忽昕“噗通”两声,两位六旬高僧,分左右倒下尘埃,敢情这两位大师正站在供桌两侧,专司护位之职! 今见薛仇欲毁供桌,哪里容得?双双从旁射出,推掌疾朝薛仇扑去! 薛仇掌未落,已觉厉风砭骨,一声冷笑.改掌后拍,将两位少林寺中高僧.当场给震倒地下。 薛仇二次抬掌疚迅的仍欲拍下!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际,蓦见神案上悬垂黄幔.无风自动,朝两旁飘起甚高,露出当中供奉的神像! 神像肥头大耳.上戴金边僧帽.身披朱红袈裟.盘坐一朵金莲花上.宝相庄严,神威凛凛! 薛仇一见这佛像.心中猛吃了-惊.举起手掌非但拍打不下,反“噗通”一声.跪倒案前.放声痛哭! 原来.这佛像在天池中,也塑有一尊,完全一模一样.他朝夕礼拜,奉作师祖,想不到这尊佛像,居然出自少林.怪道悲灵大师所施展的绝艺,自己均曾修习,自己岂不也是少林一脉! 五年苦练,自以为绝世奇学,不想仍没走出武林七大派.当日天池誓言,看样子已难实现,心中哪能不痛? 这情景当然也使得在场僧众全都惊愕莫名,就连掌门人法元禅师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薛仇痛哭一场,再拜立起.“戒寺院”中僧众全部散了.唯有掌门法元禅师仍陪坐一旁。 薛仇当先询道:“老禅师.适才失手伤了两位大师.不知伤势如何?” 薛仇一脸血红,又道:“在下携有现成药丸,服下片刻立愈,但愿未至血僵脉息!”说完,革囊中掏出玉瓶,倾出绿豆般两粒小银丸,又道:“此丹原为少林所有,在下亦不知何名,但却别具灵效.老禅师无须客套,携往一试便知!” 听说此丸原属少林所有,法元禅师就不由一怔.可是,待他看到银丸后,又不禁双眉皱紧,他身为少林七十二代掌门,竞连此丸之名也呼叫不出,岂不惭愧? 法元禅师接过丸药,轻拍-掌,院门外转入月白小沙弥,法元禅师付过丸药.交待数句,立将薛仇领入禅房! 蓦见禅房桌案上排着一纸信笺,墨迹未干,法元禅师先看到字迹,已认出为师叔悲大师手谕,正待念读,发觉原是给薛仇的,可是,那抬头的称呼,却把大大的吓了一跳,赶忙退身-旁! 薛仇也早已经看到,取起看时.却见上面写道:“薛仇师弟,老僧究不知你属何人门下,冒昧的以老卖老.尊你一声师弟,你不是欲往‘洞底洞’去吗?那就去吧!你的仇家.也可能在那里.只是,那魔头魔道正旺,寿数未至,难使你如愿以偿,不过,最少也能使了却些心愿…” “观你现今功力.已能与这般魔头分庭抗礼,只需胆大心细.别说‘洞底洞’,纵然‘山外山’‘海上海’‘天中天’同样去得!欲知详情,请询穷家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老花子……” “最后,老僧奉劝师弟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少造杀孽……悲灵僧字” 薛仇看完,心中大感迷惑,而少林掌门法元禅师,却早已跪伏一旁.薛仇赶忙搀起,腆腆地道:“老禅师千万不必如此,反使薛某不安,我这就欲洛阳一行,寻找追风无影独脚神乞问事。” 薛仇一看到信中写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老花子”,他已揣测到正是指的日前所遇之老花子,想起洛阳十日之期,哪敢错过。 临行忽然想起丧门剑鞘.忙道:“老禅师,寺中是否存了丧门剑-柄?” 法元禅师闻问,立即退出禅房.在神像后一阵摸索,取出-柄丧门剑,双手恭敬的递交薛仇道:“师叔若用得着它,不妨携带身旁!” 薛仇一看,剑鞘果与怀中-模一样.苦笑了一声道:“我用它不着!” 离了嵩山,急奔一日夜,次日天明.已进入洛阳! 连日来的变易,实在太大了,未上嵩山之前,薛仇满胸满腹,全都隐藏了一股股的杀气。 如今,他可是满腹的疑团,他不能再乱杀,他要出面寻找仇人了,当年,并非没人主持正义,只是,暗中贼人.实在太凶,太毒,太厉害了,以致无人敢正式出面与之为敌! 然而,究竟是什么人呢?竟然如此厉害? 他们为什么要和我铜堡作对,甚至一气就想铲草除根呢? 当然,这些个问题.他要在见到独脚神乞后,望独脚神乞协助,逐一追查明白,尤其,“洞底洞”、“山外山”、“海上海”、“天上天”,这三四一十二个不明不白的字,更是悲灵大师指示向他询问的。 薛仇进入洛阳后,首先寻一客店.嗽洗一番,再来到南关寻找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老花子。 洛阳.数朝建都于此,尤以唐朝最盛。明清时,仍繁如故.街道行人,熙熙攘攘,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为-卧虎藏龙之地。 “南关”,就只这两个字,占洛阳四分之一地,薛仇一个十六七岁小伙子.江湖阅历毫无,要他上哪儿去找? 左转右转,东弯西弯,别说是独脚神乞与小石头,不见人影,路边竟连个乞儿也看不见。 薛仇越找越烦躁.又无处可问,老百姓,生意人,谁认识什么独脚神乞,“独脚蟹”,馆子里跑堂的或许会告诉你,这是江浙小菜! 眼看日已中天,毫无着落.薛仇心想:“急也不在-时.干脆,填饱肚子再说!” 不想还好.一想肚子里立即咕咕叫,抬首望去,前面就是一座酒楼,前门黑底金字“醉仙居”。 薛仇来得临近,见里面哄哄嚷嚷,座几无虚设.他本不喜这等热闹所在,可又想到,店里面的吃食,或说较为高明些,方能吸引这多食客,他哪知“醉仙居”于洛阳,乃首屈一指的酒楼。 薛仇进得“醉仙居”.跑堂的穿来绕去.端菜呼酒.忙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注意他的进入。 薛仇四下一望.厅角里还有个小空座位,遂也不打招呼,迳自往里挨去! 生意兴隆,市侩商人也就不顾客人是否舒适,将桌柿排得密而又密,一旦坐满.简直就看不见过道。 薛仇还算小心,仍然碰了一个人的手肘,将那人一杯酒打翻了少许,薛仇赶忙恭身致礼,连陪不是! 哪知,身形未直,一个蒲扇般大手掌,已横打而至!随着一声臭骂道:“不长眼的王八羔子……” 凭薛仇一身的能耐,这一掌哪能打中他,只是,他气恼此人太过凶霸,撞翻一杯酒也没甚大不了的.居然开口就骂,动手就打,瞧那毛绒绒的大手掌,怕不也是个武林人物.如若自己换了个常人.这一掌可能就要了半条命! 他想:“似你这等凶神恶煞似的.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定是一恶绅土霸,害人不浅!” 薛仇想尚未罢!“啪!”的一声暴响,薛仇脸上已着着实实的捱了一耳光,可是他连晃也没晃动一下,脸上更是笑容依然,毫无异状。 反之,那打人的大汉.一条手臂,软软坠下,再也抬不起来了,而且就这刹那的光景.大汉额头上,汗珠如黄豆般大,一颗接一颗,越冒越多,越流越快,如若拿起他那手掌来看,就更吓人。眨眼间的工夫.已肿大了一倍,痛得他咬紧牙根.连哼的力气也没有了!别说骂人。 与大汉同桌的.另有三人.本已准备张嘴大笑.那是等薛仇狼狈倒下之后,不想预料的情形没出现,惊人之事发生了,他们哪里还笑得出来,眼看大汉受伤情形,他们骇得目瞪口呆! 薛仇可没去理会他们,仍然含笑走到厅角坐下! 大厅之中,发生这事,全厅中人.谁能不知?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睛.全都射向了厅角,照在薛仇的睑上。 这一来,反使薛仇如坐针毡,大感腆腆!原因是,他并非想逞英雄,实在是出于一时气愤。 于是,薛仇赶快将头低下…… 就这一低之际,蓦见邻桌上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正在盯住他甜甜的微笑。 因他这惊人的表演,跑堂的马上就过来了,薛仇也不懂什么好吃,不好吃,随意点了两样,要了一壶酒。 菜尚未上,无意中一抬头,又看到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仍在对他微笑,不由得仔细地打量对方两眼。 弯弯的细眉.大大的眼.直直的鼻,小巧的嘴,乍一看,只能说讨人欢喜,细打量、方觉其美而秀.微笑更迷人! 薛仇多年来.已没这样细心打量过女孩子,心中不觉一荡,赶忙掉头他视,下意识的双眼又扫到适才那-桌上.敢情.就这阵子工夫.人家早走了。 薛仇可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走不走在他全无所谓,可是,收回眼光时,有意无意间又扫了邻座少女一眼! 笑!仍然在那儿微笑! 薛仇心中一怔,不禁想起一别五年的云妹,如今身在何方?变得怎么样了?有这位姑娘这么高吗?这么美吗?这么迷人吗? 要拿别人比,就不得不朝人家打量,只看得一眼…… 突听一声冷笑,起自身旁,阴冷冷的道:“我说呢,酒馆里显能,敢情为的是吊膀子来啦!” 薛仇一听大怒,猛回首,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个五短身材老头,花白的胡须比老山羊多不了几根,两太阳穴鼓起如小丘,双睛开闭间,精光电射,显见此老乃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若说是薛仇未登嵩山以前,他又会询问对方名号,如今他不问了,问了不过徒增烦恼痛苦。 于是,他也冷笑道:“你老人家说谁?” 老人哈哈一笑,道;“我说那不长眼的王八羔……” 老人这一声笑,立使座上客走了四分之三,然则薛仇领座那少女却没走,仍然在笑! 老人-言未毕.倏的一声惊“咦”,手起处就在嘴唇边夹住了一根细小鱼刺,就像变戏法似的虚空抓到。 三角眼猛一翻,从薛仇身上却转到了领座的少女,可是,那少女除了一脸笑容,连姿式也没动一下。 老人哼了一声,道;“原来全是好朋友,有种的今夜三更,南关外洛水旁松林内,不见不散。” 说完,老人没等答言,回身就走。 薛仇也没阻拦,酒菜上来,迳自吃喝,不过,他心中也想着一个问题,就是老人挟的那根鱼刺! 那根鱼刺,明明是从少女那方向射出的.难道那根鱼刺会是少女所发?可是,他再怎么也看不出少女是个练家子。 忽听一娇柔的声音道:“姓薛的.你敢去吗?” 薛仇猛吃一惊,敢情别人识他.不禁脱口反道:“你敢去吗?”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不去.可是,我有个好朋友去!” 薛仇一怔抱拳道:“请问尊姓芳名?” 少女甜甜-笑,突然立起付帐走了,这可把薛仇弄得好不尴尬,他摸不透这少女究是什么来路?怎么认识他? 当天.直至傍晚时分,南关差不多全走遍了,也没看到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师徒的影子。 薛仇不得已,晚膳后回房歇息-阵.他对夜里的约会.毫不紧张.直待二更将尽,方飞身出店。 南关外洛水旁,一排浓密的松林,沿岸而立。 薛仇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惧暗算什么的.仰首月色中天,时刻将近,飞身就朝林中纵去。 穿入林中十八丈远,薛仇已闻声息.敢情人家早到了,遂放慢脚步,大大方方的往里闯。 松林近河岸处,原来有一大空场,似为渔人晒网之地。 场中,一排站着五个人.除了那五短身材的老头外,余四人三老一少.老的五六旬不等,年轻的可只二十三四岁。 可是,那五短身材与其余三老,对这青年人显得恭敬异常.仿佛是专程请来的厉害帮手似的。 五人一见薛仇现身,九只眼睛全往薛仇身后凝视,宛如薛仇身后还另外隐藏着有人般。 五个人怎的只有九只眼.原来那青年只有一只右眼,另一只左眼.戴着眼罩,大概是有毛病。 那五短身材的见薛仇走出,久久没见旁人现身,不禁嘘出-口长气,有如提心吊胆了半日,突然放下了心,道:“小子!那贱丫头呢?” 薛仇,哼了一声道:“我一个人你们就受不了,何必再找旁人?” 五短身材的哈哈大笑,道:“如不是那鬼丫头,我焦虎酒楼里.早就要了你的命!” 薛仇一听.那少女敢情大有来历,遂道:“我当真得谢谢她了!” “她若不来,下辈子你再谢吧!”那自称焦虎的老头子,随着话声.突然拍出-掌,掌风疾劲,凌厉无匹。 薛仇哈哈大笑,不闪不避,更不回掌相抗。任由那凌厉的掌风,吹打在身上,将他-袭青衫吹得疾向后飘,似欲裂体而过般! 焦虎五短身材.却以掌力浑厚称雄洛阳,于豫陕-带,小有名气.只要提到洛阳焦二爷.谁都得买个小面子,日间那大汉,正是他的儿子焦铁塔。 不想.今日似遇到鬼般,出了这等邪门奇事.居然有人敢以肉身阻挡他一双铁掌,而无伤损,哪能不使他惊.终于桀桀怪叫道:“邪!邪!你使邪法!” 那独眼少年蓦的一挥袖.阻住焦虎叫嚷.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薛仇看也没看他一眼,却对焦虎:“尊驾约我来此,如不想将我小命留下,我可失陪了!” 独眼少年见薛仇狂妄至极,竟敢不接他的腔,不禁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颤,猛一摆手道:“二位程爷,请将这小子拿下!” 独眼少年身后,立即转出两个老大,一般高矮,一样长相,只一眼就能认出,这二老不是孪生,也是亲生兄弟! 二老走出后,也没开腔,分左右循规蹈,一步步往薛仇身前欺近。 薛仇虽不惧来人,可是,二老这等气定神闲的姿态,却不禁使他心中微微一怔,大起警惕之心! 从三丈远的距离,直欺进寻丈之内,二位老人仍未出手,这等气势,胆小点的早已吓得心手打颤! 再跨前一步,双方又伸手可及,薛仇早已运功全身,可也忍不住心中忐忑,跳个不休! 就这眨眼工夫,二老忽的四掌箕张,两声“呀呀”怪叫,朝薛仇左右肩扑到,势道之劲速,纵然一等一的高手也莫辨。 薛仇万料不到此二老武功这高,仓促间不及出手迎敌. 只得闪身退避,猛然塌身疾旋,斜跃八尺。 尚未回首,身后风声盈耳,疾迅异常! 一着之差,竟然连连遇险,这还是他自下天池以来,第-次遭受的屈辱,正待翻掌反拍—— 蓦觉一股阴阴寒气,已透青衫,随气并有刺鼻程度,中人欲吐,薛仇“辟毒宝项”已失,大惊之下,哪敢硬接? 肩头猛晃,再跃丈二。 “飕”的一声,金光倏闪,薛仇回转身时,已然抖出了三尺来长的金莲花! 金莲花的出现,焦虎急退三步,脸色大变,铜堡薛仇之名,早已震摄中原武林,他有几个脑袋敢捋虎须? 然而,那独眼青年却大喜而笑,道:“追踪十数日,今日总算被我遇上了,薛小子,过来,你家熊小爷要估量你,瞧你确是有这么两下,值得我出手!” 口气之大,无与伦比,简直把薛仇看成三岁小儿似的,怎不使薛仇气得心火倏发,刹时淡金布脸…… 忽地一声“呼呼”沉重的鼾声,起自场中,冲淡了场中紧张的火药气氛,独眼青年单眉一皱.道:“龙爷!你给瞧瞧是什么人,给他废了!” 这位龙爷与那两位程爷,赶情全是独眼青年领来的,不过,这位龙爷在这些人中,年纪数他最大,已近古稀之年。 龙爷领命,循声纵往左边,声音忽从右边传来,纵往右边,鼾声忽然又从后面升起,龙爷只兜得一个转,立觉不对,快飞回独眼青年身旁,皱眉低声嘀咕了两句,宛如说来人功力甚高,不可轻视。 独眼青年冷冷一哼,道:“胆怯吗?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独眼青年语毕,突然一招“撑天一柱”,朝头顶上空拍去,随着疾风,但见一缕白烟,从掌心发出,较疾风更快的朝上空冲去! 哈哈一声大笑.半空降落,随着笑声,飘落一条人影,落地看时.皓首如嵩.遍身褴褛.正是独脚神乞那老花子! 薛仇寻遍南关,未曾相遇.想不到他会在此出现。 独脚神乞飘身落地,单足似不稳般.晃了几晃终于还是“通”地坐倒地上,老花子-裂嘴.道:“我老花子生就苦命,好容易找个清静地方.睡个大觉,又遇到你们送丧的鬼叫,还害我老花子摔了一跤,啊哟!” 场中除了薛仇.还有-个人认识他,那是独眼青年身后的龙爷.他三十年前曾与独脚神乞见过一面,虽然事隔三十年,在他脑海中印象犹新,一成不变,心中不免大吃一惊,这老花子居然没死! 龙爷轻轻拉了独眼青年一把,附耳低语,道:“念青,老花子乃穷家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与你爷爷同辈,三十年前华山论剑,印证武学.你爷爷曾被他打了-藤棒,这就是你爷爷所以隐迹不出的原因.也是他一生奇耻大辱.若无必要.最好少惹他为妙。” 独眼青年原来名叫熊念青.他不听龙爷之言.还则罢了.-听之后,反而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我非斗斗他不可!” 龙爷一听大骇,忙道:“念青,别忘了此来的目的,我们是为铜堡薛家遗孽来的呀!” 熊念青独眼一瞪.道:“量他也跑不了!” 熊念青不再理会那龙爷.径自跨前两步.指着独脚神乞冷然笑道:“臭化子你就是追风无影独脚……” 一个名字还没念完.迎头疾风扑落。狂袭而下.熊念青-声冷哼.不闪不动.-手迎空就抓! “噗”的-声,抓个正着,手里仿佛抓的是水蜜桃.但却没有水蜜桃的芳香。反之却有一股恶臭。 借着月光一看,手中抓破了个荷叶包,包的却是金黄粪便.恶臭薰天,五个手指头全沾得满满的! 这-下,可把熊念青的肚皮气炸,猛抬头.迎面树上站着个小花子,手里持着条镂花古藤.正朝他龇牙咧嘴吐舌头扮鬼脸道:“不害臊!谁臭呀!” 熊念青心火高冒,一声怒吼.飞身就朝树上扑去! 身形刚起,眼前金光倏闪.震发朵朵金花,将去路阻住,逼得他不得不凌空煞势.转折落下! 这现身相阻的,当然就是薛仇,他是看出独眼青年武功了得,小石头虽有古藤在手.也非其敌,这才现身相阻。 却听他道:“你不是找我吗?先解决我们的事情再说!” 熊念青一再受气.哪里还忍得住.再不答话.抽出随身宝剑,就朝薛仇刺来.惊虹电闪,疾若奔雷。 薛仇金莲花迎着颤一绞.胸前金花震开如磨盘,将来剑封住,紧接着身子腾空一招“天女散花”对正熊念青头顶罩落。 熊念青武功.若非了得,怎敢开言斗神乞?一见薛仇金莲花招式了得,遂也不敢大意。 侧身一闪.横飘半丈,“怪龙翻身”长剑削肩挂臂,猛劈薛仇左肩。 双方一阵抢攻,霎时已过十招,只见金光耀眼,银虹夺目,沙腾石走,枝射叶飞,打得好不激烈。 熊念青受命入中原,他可是雄心万丈,自以为凭祖传绝艺,可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想第一次出手,就遇到这么个硬货。 二十招也过去了,熊念青越打越心寒,尤其,金莲花乃外门兵器,可劈,可扫,可点还可绞,他一把长剑,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长剑,居然越到后面越递不出,逐渐的竟落了下风! 龙爷一见大惊,正待出手夹攻薛仇。 即听老花子叫道:“龙劣民你想什么?欲以多为胜吗?老花子陪你玩两招!” 龙劣民心中一怔,急忙煞住势头道:“穷爷,何必拿晚辈开心,家师当年一棒之恩,耿耿三十寒暑,未曾或忘,正等着前辈呢。” 独脚神乞心中一寒,脸上却嘻皮笑脸地打了个哈哈道:“都没死!很好,很好,来日方长,我一定要拜访!” 这时,场中的熊念青已被薛仇的金莲花连震退两次.退出一丈五六远去,薛仇恨他适才口中不干不净,有意要累得他喘不过气。 倏的,熊念青一声大喝,掌剑齐施,剑尖颤出数十朵银光.奇幻异常,掌出啸风疾强裂震耳. 这一招,总算将薛仇震退半步,挽回劣势。 龙劣民一见,心知不能再让他胡闹下去,忙一声尖啸叫道:“念青,走!” “走?”熊念青哪里肯走,左掌右剑,二次朝薛仇扑到,就在二人“花”“剑”相交未交之际,熊念青倏的剑交左手,右掌一推,射出一道白烟,直朝薛仇飞去。 薛仇早知烟中有毒,不禁震怒万分道:“好,我不饶你!” 一句话,还没落唇,“叮当”一声,熊念青长剑摔落尘埃,人也呆在当地。 龙劣发魂散魄飞,心知抢救无用,不由朝独脚神乞冷笑道:“穷爷,我把他交前辈了,我得回去复命!”龙劣民说完,朝另外二老一摆手,当真作出要走的意思。 独脚神乞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小狐狸,带走吧!谁愿意污手伤他?” 有他一句话.龙劣民心知无人敢阻,拾起长剑抱起熊念青,领着二老飞身就走,而那洛阳焦二爷更是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小石头一嘟嘴道:“师父怎么放他走?他们分明不是好人。” 独脚神乞看了薛仇一眼道:“薛小侠不会责怪老花子多事吧?” 薛仇忙道:“哪里.哪里,我和他们本无冤仇!” 独脚神乞一叹道:“魔道猖獗,中原恐不能太平了,薛小侠.你知此四人来历吗?” 薛仇疑惑地摇了摇头。 独脚神乞又道:“他们来自东海圆圆岛.岛主神风剑影熊东海,乃黑道中一毒魔,专炼腐尸毒气,厉害非凡,那独眼青年就是神风剑影熊东海的孙子.明知他非好人,老花子也不能落人话柄.以老欺小.倒是我怕薛小侠,不明尸毒厉害,方始现身,余三人-个长尾狐狸龙劣民,此人最为刁滑奸诈,诡计多端.另二人是苗山双尸.是一对哑巴,不会讲也不能听.武功却也还十分了得.不过,遇到薛小侠,也是该他们倒霉,这二人全是神风无影熊东海的门人。” 薛仇对这些.无心去听,一见独脚神乞停口,忙道:“请问神乞前辈……” 独脚神乞道:“怎么改口了?还是老花子听得够劲!” 薛仇脸儿刹时飞红,究不知此老是真是假,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独脚神乞见他尴尬的样子,打个哈哈道:“我一生一世穷,还是叫我穷爷吧!” 薛仇心知扭不过,只得道:“穷爷,请问什么叫‘洞底洞’、‘山外山’、‘海上海’、‘天中天’?” 独脚神乞猛然一挺腰跃起,道:“谁问?” “当然是我?” “你怎知?” “悲灵大师所告!” “糟呀,又是那秃驴,只会支使人.他就不管,坐下听我说……”接着独脚神乞说出一番话来。 “这‘天海山洞’.乃是天下四大奇景.在这四奇景里,每-处都住着一个极厉害的黑道魔头.‘天’就是‘天中天’本是佛家语,乃是括苍山群峰中-所庞大古寺,不知建于何年何月.却极尽建造精巧之能事.寺中主持方丈黑风头陀,黑道魔头数他为最,心毒手辣,残酷无伦,武功之高,三十年前已名震寰宇,声震江湖…… “而那‘海’字就是‘海上海’.也就是东海外的圆圆岛,岛成环抱.当中有一渔池似的.仍然是海,故得名,神风剑影就是该岛岛主。…… “第三个‘山’字.指的是‘山外山’、昆仑山脉连绵不断的层峰之外.孤立着一座‘万丈崖’只听这名字.就知此崖之险.崖上也住着个魔头.人称‘武林一怪’.其武功较之熊东海不相上下,却较黑风头陀为差…… “最后就是‘洞底洞’了,它于泰山神霄山下.其洞之怪,千洞穿绕,万洞回旋.洞中住着个鬼婆印婵娟.为四魔中最阴毒.也最难缠的一位,她的武功三十年前较黑风头陀还要差这么一筹…… “三十年前,华山论剑,印证武学.四魔齐出.也全都杀羽而归,隐迹至今.未再现身江湖,薛小侠突然提起.当是有所原因?” 薛仇道:“我要往‘洞底洞’追讨一物!” 独脚神乞道:“事至如今.我也不能不说.顷得小徒乞食乾坤禀告.当年铜堡一段公案.经十余年暗中侦察,已现端倪,仿佛亦与鬼婆印婵娟有关.我们正好一同前往查探查探.只要端倪一现,不难全盘皆知!” 薛仇一听大喜道:“一切仰仗穷爷鼎力协助!薛仇感恩不尽。” 独脚神乞道:“我老花子还要往安徽会一友,少侠可携小石头先行!老花子随后就到!” 独脚神乞说完,拍了拍小石头的脑袋,做了个诡异的笑容,独脚一蹦蹦走了。 薛仇看了看小石头,一笑道:“小石头,天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小石头满脸污秽,一双眼睛可又大又亮,闪了闪道:“就这么走吗?” 薛仇不解其意地道:“还等什么?” 小石头哈哈一笑道:“醉仙居你不是还有位朋友吗?” 薛仇一怔,也笑道:“原来那位姑娘是你小石头的朋友,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我问你,她长得美吗?” “很甜,很迷人!”这是薛仇心里话。 “你喜欢她吗?”小石头轻轻一笑!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薛仇有点惊异。 “我只问你喜不喜欢她!”小石头盯着问。 “喜欢有什么用?”薛仇苦笑了-下,诚然,似这样又甜又迷人的少女,谁看了会不喜欢,只是薛仇心中有难以言述的苦衷! 小石头一听大笑道:“怎么没用,改天我替你引见引见,不就得了!” 二人正说笑,突听一声厉啸,起自江边,紧接着“飕飕飕”的黑影频射。 薛仇横目一扫,四周同时出现一十二人,三僧三道外加六位老人,将他二人围在核心。 若说未上嵩山前,这可是薛仇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如今,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能再凭“生死簿”乱杀无辜,他要追究真正凶手。 却听一老道人道:“姓薛的,中原武林可不能任由你如此横行,杀人偿命,还不赶快自决!……” 薛仇遇此场面,果真不知如何应付,呐呐的尚未答言,两位道长已拔出长剑,扑了上来,叫道:“哪有这么多罗嗦,先宰了他再说。” 双剑齐出,快如电闪,语音未落,银虹已到! 第三章 初见情人 薛仇与小石头,正于松林说笑。 突听厉啸骤起,场中现出三僧三道,六位俗装老人,全都怒腾眉梢的.将二人困在核心! 两位老道且不容薛仇多加伸辩.执剑就扑,双剑齐出.快如电闪,眨眼已射入场中。 薛仇金莲花未收.他本无出手迎敌之意,可是,两位老道出太过无礼,竟不容人开口说话.遂一挥金莲花。 “叮当”“呛”声响过,两位老道全被薛仇一招,震退三步。 书中交待,来的十二人,三位老道,全是华山派徐真人的师兄弟,说话者厉真人,余二人一名方真人,一名罗真人。那三名僧人则是昆仑派十念僧中,念法、念戒、念施三位大师.十念僧乃昆仑派中,除了掌门及几位高僧.武功最高的僧人。 另六名俗装老人,除一位是山海一老范云天的好友,翼北神拳斐武良外,余五人全是无极门中有数高手。余飞龙、田盛官、柴秋民、施费、周天福五人全是师兄弟。 薛仇只一招,就将方罗二真震退三步,不禁使全场的人皆都心头大震,想不透薛仇小小年纪.哪来这高功力。 这还是薛仇不忍心伤他,如若不然.就这一招.很可能就将两位老道给废了。 昆仑派念施和尚.十念僧中排名第五.武功却数他最强,他一见薛仇露出这一手,心中已然有数.纵然合十二人之力,不见得就能准胜薛仇,他不知薛仇巳然醒悟,遂合什为礼,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天生异禀,质姿超人,乃一朵武林奇葩,惜煞冲牛斗,老僧愿破除一已成见,为施主解此冤孽,只要施主放下屠刀……” 念施和尚-语未毕,无极派中柴秋民突的叫道:“且慢,敝人师兄弟五人,乃是奉掌门‘铁牌金令’前来惩凶,岂能如此轻易了却,就算他答应,我们也不能答应,最少得随咱师兄弟,同去见本派掌门人交差!” 念施和尚本是一番善意,万想不到无极派的人会出面相阻,语意斩钉截铁,毫无转弯余地,不禁双眉微蹙,喧了一声佛号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僧本上天好生之德……” 柴秋民“呸”的一声道:“废话,来时怎么说的.要怕了你们昆仑派的就退出!” 语意强硬,无容人之地,念施和尚只紧锁双眉,却没生气,仍然轻声轻气,和缓地道:“柴施主无需如此咄咄逼人,老僧等本亦抱除害之心,然而此子煞气虽重,却不似万恶不赦之徒,何不劝其弃邪归正,定要将人逼上梁山……” “哎呀”一声惊呼,又将念施和尚的话打断,定睛看时,原来是厉真人偷袭不着,又被薛仇金莲花震出寻丈,只是仍未受伤! 柴秋民没待念施和尚再为薛仇说项,手一摆,五人长剑全都出鞘,柴秋民大喝一声,五柄长剑,齐朝薛仇扑去。 突听一声断喝,藤影闪处,小石头当先将柴秋民阻住,道:“你们别以为人多就有什么了不起,不是他已有悔意,不肯乱杀,纵然你们再多一倍的人恐怕也完了!” 柴秋民一看,阻路的是个小花子,不觉心火更旺,一声怒喝道:“臭花子,你敢管闲事?想必是活腻了!” 语音未毕,长剑猛展,一招“毒蛇出洞”,直刺小石头的胸膛,小石头一见大怒,古藤猛然一提一挥,“叮叮”两声,将柴秋民长剑震得,险险脱手飞出,口中却叫道:“凭你也敢瞧不起我?” 诚然,小石头功力不高,可是“藤蛇杖法”威猛无俦,岂是他接得下的?柴秋民估不到这小花子杖法这等凌厉,-怔之下,二次出手! 这次,他一出手,也施展了无极派的“一字无极剑”,连绵攻出,招式如电,奇妙无比,也非等闲! 小石头猛然一啸道:“好!你要不知好歹,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小石头语毕,古藤猛展,势如惊涛骇浪,拔树狂风,与无极派柴秋民,双双接手拼搏。 这一边,无极派的余、田、施、周四位.却早已围上了场中的薛仇,四柄剑合华山派的三位真人,全力向薛仇扑击! 合七武林高手之力,薛仇要起一招两式,将他们逼退,可也非易,处此情形之下,只得展开金莲花,与七人周旋! 只见他,进如行云,退如流水,忽左忽右,倏前倏后,招式中夹杂着暗藏九宫八卦的“七绝游身步”,晃来闪去,他不想伤人,七把剑也别想近他身。 而一旁昆仑派的三位大师,既没走,也没出手.退过一旁,静静的作壁上观,而斗场的一旁,却另有一位老人,那是山海一老的好友冀北神拳斐武良。 斐武良与山海一老乃八拜之交,异姓手足,情逾骨肉,当他听到山海一老被害的消息后,悲愤无以名状,立即四出追凶。 一月来,好不容易让他追赶上了,可是当他见到薛仇后,他心中立即闪过铜堡神剑手薛大侠的影子,与铜堡一夜间存尸七十余具的惨景。 当年,铜堡喜庆,喜贴遍武林,他也是被邀之一,山海一老与他同行,血案发生数以千计的武林人作鸟兽散,他也曾因侠义之心而鸣不平,谁想,竟被山海一老暗中劝阻。 他也曾对山海一老加以询问,山海一老只是默声不语,自此后,山海一老更是忧郁寡欢,从此不离家门一步。 如今,斐武良思前想后,这其中不无问题,再看到薛仇那惊世骇俗的功力,亦非他所能敌,于是.他默声不响的抽身走了.他要事先弄清楚这问题,再设法对付薛仇。 来了十二人,走了一个,三个没出手,威势无形中减了一半,而小石头更敌住了柴秋民! 柴秋民见自己苦习数十年武功.居然战这么个小花子不下,不禁勃然大怒,攸然-声暴喝.招式突变,剑演“-字无极剑”连环三绝招,招套招.式环式,连绵削刺,果然威势突增。 三招未毕.已将小石头逼退五步。 小石头手中古藤.一直未施绝招,一见对方剑演绝学,也不禁大怒.古藤倒提.一招“神龙摆尾”,卷起阵阵煞风.又将柴秋民逼退。 柴秋民刚刚抢到先手,岂肯轻易放过,连环三绝招.再度施出,意欲将小石头伤在剑下。 小石头“藤蛇杖法”,乃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亲传.威震中原的绝学,岂会输于无极派的“一字无极剑”,只两招,又将对方逼退。 正当其时,数声惊呼骇叫.疾传而至! 柴秋民闻声心惊,猛攻一剑,退过-旁看时,薛仇满面金光,眉腾杀气,端立场中,右手金莲花倒持,左手每个指缝中挟着一柄剑,四柄剑全是他师兄弟四人的。 再看场外时,师兄弟四人,一个个如木偶般,脸上全如死灰.尚幸均没受伤,而三位华山道士.手中同样的没剑。然则虎口汨汨流着鲜血,显见长剑已被薛仇金莲花震飞,连影子也没有了。 却听薛仇恨恨地道:“铜堡薛仇.今日一再手下留情.愿渚位不要逼人太甚.以往有所误杀.薛仇一旦恩怨两了.自会个别登门负荆请罪,给诸位一个交待。” 说完.将剑往空中一摔,四柄剑齐抛起三丈来高,落下时.却见薛仇曲指猛弹,四柄剑先后掉首斜飞.刺向三丈外的-百年古松!剑剑没及剑柄合抱百年古松,亦被震得摇晃不停.松针簌簌而落! 这份惊人的绝艺,深厚骇世的功力.就连昆仑派的三位念字辈高僧,也为之咋舌不已。 薛仇露了这一手,明是告诉众人,我只要每人送你们这一指“曲阳指”,你们谁消受得起? 随着,薛仇向小石头-招手.道:“小石头.我们走吧!” 小石头突听薛仇也称他小石头.不禁一撇嘴,万分不乐意的,径往林外纵去.薛仇一愕.见众人没再相阻,立即跟踪而出。 此际,天色早已大亮.小石头沿岸飞纵.头也不回,反把薛仇弄得莫名其妙,他想:“没什么开罪他呀?” 薛仇赶前两步,与小石头跑了个并肩.正待开口相询.小石头猛一纵,又抢前寻丈远近。 薛仇也是个傲岸的脾性.他想:“你想耍脾气吗?我可不吃这-套.干脆让你多气一点,我就不信能把我摔掉。” 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也赶不上薛仇,小石头又哪是对手.在薛仇“飞龙腾空”罕世轻功施展到五成时.小石头已无能为力。 你慢他也慢,你快他也快,你要停下.他索性也停下.有如随身之影.附骨之蛆,始终保持并肩姿态。 这可把小石头气恼得无以复加。 日上三竿时,小石头浑身臭汗,终于停下了,恨恨的白了薛仇一眼,道:“我到底要怎么样?” 薛仇一怔,道:“不是令师把你交给我的吗?” 小石头-愕,忍不住笑了,道:“凭什么你叫我小石头?” 薛仇“哦”了一声,恍然而悟,道:“抱歉!抱歉!这是我的不是,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石头习惯的一撇嘴,道:“现在问已经迟了。” 薛仇一愣,也笑了.这位小花子诚然刁钻得可以,遂道:“既然是兄台不愿赐告,那就算了……” 小石头没待薛仇说完,忽的插嘴道:“对了,有一个人想见你,你可愿见她?” 薛仇一怔道:“谁?……” 谁字出口,蓦地记起“醉仙居”所遇的那位姑娘,忙又“呵”了声道:“你是说她?” 小花子诡异的一笑,道:“可愿意?” “见不见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那位姑娘的出身来历!” “何不亲自问她?我去请她来,你在这等一等!”小花子说着,指着河边一块青石,接着道:“我稍去就来,你可不准走!” 薛仇瞧这小花子十分刁钻古怪,遂点了点头,就青石上坐下。 约莫半个时辰之外,仍没见小石头的影子,正感不耐之际,忽见下游江面上一条梭影小舟,飞快地划来,船尾上一个青衣姑娘,金环束发,容颜娇丽,赫然是“醉仙居”所遇的姑娘! 薛仇一怔立起,小舟已缓缓移近,却没见小石头的影子。 青衣姑娘莞尔一笑,道:“请上船来吧!小石头有事,嘱小妹妹告薛兄,前途再行相见。” 薛仇一听,声音好熟,眨眼间又不觉好笑,这声音昨天刚刚听过,怎能不熟,赶快行礼道:“请问尊姓芳名?” 青衣姑娘又是甜甜一笑,道:“小妹妹姓柳,贱名红波,薛兄请登船吧!” 薛仇见这位柳红波姑娘,十分大方,虽不知上船欲去何方,他也不怕,既是小石头叫他来的,相信也不至于会错。 天池五年,水中能耐,并不弱于他陆上武功,他不怕会遭什么暗算! 薛仇上得小舟,即听柳姑娘道:“此去泰山,水路快舟,数日可达,免得终日奔波!” 薛仇一听,忙道:“薛某不懂驾舟,怎敢烦劳柳姑娘相送?遥遥数千里……” 柳姑娘仍然没改“醉仙居”的憨态,两眼不停的在薛仇的脸上瞟来瞟去,脸上更是不停的笑道:“摇撸乃巧劲,可也是笨事,一学即会,何劳烦心,再说小妹摇几天橹,送薛兄一程,也算不了什么?” 薛仇被柳姑娘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听柳姑娘说摇橹容易学,心中已有注意,遂不再讲话,朝船头一坐。 眼看舟行下水.去如飞矢.两旁水花.射起老高,薛仇端坐船头,心中想着许多问题…… 此去泰山,第一当然是寻找“洞底洞”.讨回“辟毒宝项”,再顺便侦察铜堡血案真正凶手.当然,也避不了会一会古铮姑娘!只是,应该怎么对付她.恨她.爱她,还是同情她? 想起古诤姑娘.又不由记起恩人之女,自小青梅竹马的尚小云姑娘.如今怎么样了?身在何方? 还有幸家庄老庄主玲珑子幸隆之死,是什么人所为?身边的丧门剑剑鞘.少林寺已见过了.武当派的尚未见到.点苍派那柄丧门剑又落在何处? 对了!古铮姑娘曾说.“涧底洞”中一长三短四柄剑也有,只不知有几把.那失落的剑鞘.会不会就是他们的…… 左思右想,不知不觉日已过午,腹中咕咕鸣叫,而小石头始终没见人影,柳红波姑娘也没再提起。 眼看前面有一小镇.薛仇撇去所思.回首道:“柳姑娘.小石头呢?” 柳红波姑娘娇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呀.他说有事先行.我们就到那镇上打尖,顺便看看吧!” 小船拢岸,柳红波向舱下取出-物.赫然是穷家帮老帮主的那条镂花古藤.薛仇一愕,柳红波却笑道:“这是小石头交我的.你傻看什么?” 薛仇道:“你口口声声小石头.小石头.难道说他没名没姓吗?” 柳红波一笑道:“你想我告诉你吗?你还是以后自己去问他吧!”说完咯咯大笑.像花子拾到金子般欢喜。 柳红波领着薛仇.在镇上用过午膳.又前后走了-趟,没见小花子的影子,反之,却引来两个老乞丐的尾随。 两个老乞丐,亦步亦趋,毫不隐藏.薛仇心知定是为了柳红波姑娘手中.穷家帮老帮主的那条镂花古藤,有心向老两位老乞丐说明。 却见柳红波故作不知般.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竞对身后尾随二位老乞丐,理也不理,遂也不便明说。 回到河边,上了船,两位老乞丐方在岸上止步,薛仇想不通此为何意,却听柳红波笑道:“薛兄,别瞧了,这根镂花古藤是穷家帮之宝,所经之处,穷家帮中只要有帮中弟子.必定保护此杖安全,直到送离该地为止,又复连络下一站,从此去,我们连食宿全都不必耽心,相信吗?” 薛仇瞧这样子,倒真有点像,哪能不信! 船行数日.果真沿岸均有穷家帮中弟子接应,食宿全都招待得无微不至,只是有-点,问起小石头谁也不知! 数日同舟共济,薛仇与柳红波已逐渐的厮混熟了,且逐渐的生出了情感,连称呼也改了,一个称仇哥.一个称波妹, 而且,薛仇也学会了摇橹掌舵,他们不再每日落店住宿.日里,由薛仇摇桨.晚间由柳红波姑娘摇桨.交换着日夜兼程。 不一日,已抵鲁省东阿县城,此地离泰山已然不远.二人遂弃舟登陆.取捷径直往泰山而去! 泰山为我国五岳之东岳.山中峰恋洞溪.美不胜收! 沿途中,事事全由柳红波姑娘作主,她实在也较薛仇懂得多,江湖经验老到,薛仇无不深深佩服得五体投地! 直至进了泰山,薛仇仍以为柳红波姑娘定知“洞底洞”所在,哪知,奔行数日,毫无所见,一问之下,柳红波她连方向也不知,乱冲一气。 薛仇一听,双眉微蹙,道:“我只当你是识途老马,谁知你也是第一次进入泰山,山中峰峦溪洞,数之不尽,如此瞎撞,何日方能寻到?” 柳红波被责,老大不高兴道:“谁说我知道啦?是小石头说他师父定较我们先至,我在寻找他老人家的标记,哪知他老人家也没来。” “哦!你原来尽靠别人!” 柳红波脸儿一红,大发娇嗔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将你平安领进了泰山,你要讨厌我,我走好了!”柳红波说走就走,一纵两三丈远。 薛仇-听说将他平安领进了泰山,他误会了,他想:“我一身奇功异能,难不成还要你暗中保护,岂不使人笑落大牙?你表功,我偏不理你.你走就走好了!”哪知他这微一误解,险险闹了个生离死别! 就在柳红波姑娘的身影消失的瞬息工夫,突听一声惊呼,起自数十丈外.非但是柳红波所去方面,声音更像! 薛仇心中大吃一惊.猛然提气轻身,“飞龙腾空”尽力施展下,只两个起落.已见到山道上留下零乱的脚印,只是,柳红波的倩影.已然不见! 这一惊诚然非轻,猛然一声长啸,叫道:“波妹!波妹!” 四山一片回响…… “波妹!波妹!波妹!”但却没有波妹一点点声息。 薛仇心知这已进入“洞底洞”的势力范围内,敌暗我明,危机重重,不得大大起警惕之心。 随暗忖道:“似如此捉迷藏般,敌人若不现身明斗,自己纵有欺天绝艺,也用它不上,倒不如给他叫开……” 如此一想,薛仇忙引吭高声叫道:“洞底洞的鬼婆印婵娟听着,我是来迫讨我的‘辟毒宝项’来的,好好差人现出,万事皆休,如若不然……” “怎么样?”一声娇叱,起自身后。 薛仇猛回身,五丈外站着个容颜绝丽的美姑娘,身背宝剑,腰悬革囊,一身墨绿劲装,衬托着一个玲珑曲线,也是这么十六七岁年纪,只可惜绝美的脸蛋上罩着一层杀气,使人一见生畏! 可是,薛仇只看得一眼,心中立即突的一跳,尚小云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孔,又突然映过脑际,这不就是五年前的云妹吗?多么相像的一张脸! 若说此非鬼婆印婵娟的势力所在,薛仇定会扬声而呼,如今,他可不敢乱认,一个不巧,落入圈套,岂同儿戏,遂道:“请问芳驾尊姓?” 绿衣姑娘脸容-成不变,大有不屑之意道:“你管?” 薛仇微微一愕道:“小可铜堡薛仇!” 薛仇将自己的名字,念得坚定有力,仿佛就凭这两字要使对方认出自己,因为他确认.除了尚小云.谁在他脑中也没有这等深刻的印象! 果然,绿衣姑娘在听到薛仇报名之后,通体一阵轻微颤震.震动轻微且远在五丈开外.同样的难逃出薛仇的一双神目,薛仇一见,惊喜莫名,欢声叫道:“云妹.想不到果真是你!” 绿衣姑娘一声娇叱道:“谁是你的云妹,趁早离去.如若仍在这鬼叫.当心姑娘手下不留情。” 薛仇闻言,心中一凛道:“云妹,你不认我仇哥哥了吗?可怜尚伯父为我.身死长白山,死在武当一阳妖道手里,他………” 绿衣姑娘通体一颤.突的执出宝剑,冲前怒叱道:“你疯言疯语什么.还不给我滚!” 薛仇一惊.退了两步.眼见绿衣姑娘脸色倏青倏白,泪眼朦胧,虽然恶声相向.可已十二万分的断定.她就是尚小云无疑。 薛仇心中一阵惨痛.又道:“我知道云妹你恨我.尚老伯为我铜堡薛某.绝子丧妻.家破人亡.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云妹若恨我.尽管刺我两剑,只要留我一命,为尚老伯及我家报仇.也就心满意足了!” 绿衣姑娘热泪盈眶,只差没滚落腮旁.突见其脸儿一端,不屑地道:“听你口口声声,感恩图报.既知仇人所在,何不先往武当山为你尚伯父复仇,到此泰山何事.为追踪情人?” 薛仇一听.猛吃了一惊.诚然.你意忘了这-点.不!不是忘.他原本抱着诛尽武林七大派的心,一派派的去,又怕谁能跑得了? 谁想.于少林守中突然醒悟,一时间却忘了先上武当,因为一阳老道,乃是他恩公白云叟尚妙仙临终时叫出的名字,他永远忘不了.这个仇人他也永不会饶恕,除非他自己先登极乐。 如今-听.他哪得不惊.不管对方是否尚小云.别人责备得可一点不错,此来虽是追讨宝项,谁会知道你心中想不想见一见古铮姑娘,这第一个与他肌肤相亲,启发他灵欲爱心的古铮姑娘! 薛仇刹那间羞愧得脸儿血红,愧疚的道:“对,我这就走.上一趟武当.先替恩公雪仇除恨,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薛仇说走就走.猛一纵.已出去十余丈远。 薛仇一连两三个起落,又忍不住停身回首.数十丈外.绿衣姑娘仰首痴立.脸颊上一道道的分明是泪光。 薛仇真想回身去与那绿衣姑娘叙叙别后相思离情.因为她已充分的表露,她就是尚小云姑娘。 但是,他也同样的裹足不前,云妹对他如此淡薄无情,相见而不相认.可知其内心是如何的恨他? 只是,云妹怎么到了此地.她怎会被鬼婆印婵娟给收留了?是谁将她送来的?她又怎安心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怀着满腹疑虑.薛仇在山中奔波了两日,居然被乱山将路也迷了! 深秋天气,泰山中已是金风无影,朔风怒啸,山中云气缭绕,若非熟识山路,连方向也难以分清。 连日来,端赖柳红波姑娘马首是瞻,引路前进,如今迷路了,又不禁想起柳红波姑娘。 薛仇猛然一惊,停了身子,这两日来,他竟忘了柳红波姑娘,他想:“来时是两人,怎可-人出山,这岂是侠义道中人所为!” 如此一想,他又不准备走了,他想:“不管怎样,最少我要找到‘洞底洞’鬼婆印婵娟的巢穴,将柳姑娘救出,方能离去。” 一旦想起柳姑娘,连日来同舟共济的相聚,又不禁一幕幕的映过脑际,当时不觉怎样,如今想起来,却有无穷无尽的绵绵情意…… 蓦听,嘤嘤啜泣,直自耳旁薛仇一怔凝神,啜泣声又传自老远,循纵去,发觉泣声传自一小石洞中。 薛仇提气轻身,悄没声息的掩至洞口,往里一张,见石洞不大,洞中堆着一地干草,草上一位姑娘,正伏地掩面痛哭,声音细弱.却显得十分悲凄。 薛仇看那姑娘,一身青衣,与柳姑娘略有相似,只是发上未束金环,腰间又多了个革囊.明知非柳姑娘,仍然忍不住轻“咳”一声。 洞中少女,闻咳身颤,猛然一挺.跃了起来,花容失色,泪落如雨打海棠.可是薛仇-见.敢情正是晋省山中,骗取自己“辟毒宝项”的古铮姑娘,心中一愕之下,双双当场愣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铮姑娘一声娇啼,又复伏倒草上,悲声痛哭。 薛仇一怔,却不由嘿嘿冷笑道:“装的什么蒜,速还我‘辟毒宝项’来!” 古铮姑娘再闪抬头,恨恨的道:“原来你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 薛仇哼了一声,道:“我若有情,可能连我的小命也送在你手里了!” 古铮姑娘脸色一变,止住悲声道:“你真的一点不同情我?” “谁又同情我呢?” “好,算我瞎了眼,你可有胆跟我来,自会还你‘辟毒宝项’!” “怕了我就不来,来了就不怕!” 古铮姑娘恨恨的一哼,道:“你可千万别后悔!” “我可从不知后悔是哪两个字!” 古铮姑娘被他气得脸色煞白,再不答话,挺身出洞。 薛仇侧身让过道:“希望你别捣鬼,我可不懂怜香惜玉!” 古铮姑娘刚刚走过薛仇身边,闻言大怒,猛回身,纤掌-扬,一逢血红烟雾,对正薛仇迎面袭来。 薛仇在见到古铮姑娘后,早已有备,月前盗宝,受命支使.身不由己,这次又怎么不可以是受命来对付他,身不由己呢? 虽说二人曾相依相偎.热吻紧拥.大不该古铮姑娘是有所企图,使得这种热烈的亲情.反成了一种污浊的手段、而使人怀恨。 当然.古铮姑娘不一定要投怀送抱,他大可以使用别种手段.除非她动了真情.岂能如此逼真.而使薛仇神魂颠倒。 这可是薛仇无法理解的.没见她以前,他倒真肯同情她,一旦相见,他又不觉恨上心头.然而一颗心.也忍不住阵阵刺痛。 薛仇事先既已有备.又哪怕什么歹毒烟雾,提气张口一吹,一道白气.将血红烟雾,送上了半天,飘散得无影无踪。 可是.古铮姑娘却没走,气得粉脸煞白,怒目瞪住薛仇道:“我承认我有错,也曾向你道歉,要杀要剐人造任随尊便.若想言语侮辱我,我可一辈子和你没完,纵然拼不过我也不惧。” 薛仇冷笑一声,正待再多说两句.气她一个死.以报复月前被骗之恨.口未张,忽地记起两日前所遇尚小云姑娘.与古铮装束分明一样,可见二人是一伙.也定然相识.何不从古铮口中,打听她的底细。 于是.一改笑声.道:“好了!别说了!只要取回‘辟毒宝项’.我不再怪你就是”。 薛仇语气一缓.古铮姑娘马上也柔声道:“仇哥哥!如若你肯听我的话.希望你别去.‘辟毒宝项’你留着并无大用.还是不要的好,待日后再……” 薛仇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蔽门中所有徒众,除了-身武功外,全都携有剧毒暗器.更可说暗器较武功更惊人、这‘辟毒宝项’就成了本门唯一克星.怎容留于世面,一旦被你夺回,仍不免于千方百计以争.届时你当遭受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可是-片好心,尤其此去‘洞底洞’中.危险万分.仇哥哥你……” 薛仇一听,故作无所谓的道:“这么说,那就算了,我也并非想据为已有,我是准备送人的.有此惮忌.不要也罢.铮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一人……” “你想知道穷家帮的青衣姑娘?” “穷家帮的?”薛仇明知古铮提的柳红波姑娘,但他却不知柳红波姑娘也是穷家帮的,以至微现惊讶之色,随接道:“不!我不是问她!” “不是问她?你问谁?” “两日前我所遇的那位绿衣姑娘!” “啊!你说古琼!” “古琼!”薛仇惊奇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分明是尚小云妹妹.怎会变成了占琼? 古铮姑娘展眉一笑.道:“你原来喜欢她,所以如此对我!” 薛仇一怔道:“她是你的亲姐姐?” “不是。” “她真的姓古?” “谁知道她原来姓什么。” “这么说,你原来也不性古!” “我们小姐妹全姓古,可是追随义父灰鹰古盘姓的,能知道自己本姓的,那算是万万万幸福,我可连自己原来姓什么也不知道。” 古铮说时,满脸悲凄含泪欲滴,薛仇大起同情之心,同时,也想到了一个计策,遂道:“铮姑娘,你能否设法使我与古琼会一面?” “会一面?” “唔!只会-面!” 古铮姑娘两眼中射出愤怒妒忌之光!薛仇道;“非为私情,而为报恩,请相信我,我当永铭心腑,感恩不尽!” 古铮姑娘一咬牙道:“好吧!谁叫我爱你,纵然因此失去你,我也要成全你!” 薛仇-听,深为感动,道:“我将永不忘记你.铮妹。” 古铮姑娘苦笑一声,道:“前面底崖下,有一山洞,你先别去,以防被人跟踪,待今夜三更后再去,我当使古琼来会你!记住.三更后!” 古铮说完,朝四下望望,纵身而去! 有古铮姑娘如此肯定的许诺,薛仇哪能不欢喜万分.目送古铮姑娘人影消失后,正待觅食充饥。 突听一声奸冷阴笑,起自身后,薛仇心中大吃一惊.听这声音,分明是讥笑他白日做梦。 换句话说,适才的对白,全都落在这人的耳里,薛仇心知此人定是“洞底洞”中的,若真让其听去,那还得了! 脑中电转之际,猛一长身,凌空拆转,往后扑去,一招“玄戈神功”,挟着“曲指”,弹扫而出。 薛仇存心不让那人逃出手去,这一掌一指,五丈方圆,全在他势力范围之内。 哪知,他这凌空拆转,尚未扑上,七八丈外冒起一条灰影,如鹞鹰般,只两个起落,已钻入一片密林中。 薛仇既惊又怒,“飞龙腾空”绝顶轻功猛展之下,仅仅只差这么瞬息工夫,也衔尾钻入密林。 只是,林中静悄悄的,除了间歇的怪鸟鸣叫声外,上哪去那灰衣人影? 薛仇一见未曾将人留下,心中大叫糟透,错过与云妹会面还则罢了,一旦因此出甚差错,岂非他反将古铮及云妹给害了! 薛仇心情焦灼之余,不禁希求最愚笨的方法,心中暗祷道:“但愿那灰衣人并没听去和古铮姑娘的话!” 三更天,秋月高悬,如银泻地。 薛仇尊照古铮姑娘之嘱,藏身密林中,焦急得连吃食也忘了,直待时间已过,方敢抽向出林,谨慎而又谨慎地掩到那底崖下。 果然,崖下有一石洞,且有微弱火光,从洞中传出,薛仇心中一喜,敢情云妹已较他早来了! 薛仇捱近洞口-看,洞中一堆火.火后坐着个绿衣姑娘,身背宝剑,腰悬革囊,玲珑的曲线衬着个绝美的脸蛋,正是古铮姑娘口中的古琼,而他则认定是他自小青梅竹马的云妹! 薛仇大喜之下,不觉欢声叫道:“云妹……” 古琼头也没抬,动也没动,脸上却隐着滴滴泪光。 薛仇心中一痛,走进洞来,道:“云妹,你千万不能恨我,我们应该合力寻觅对付我们的仇人,虽然,因为我而连累了你一家,连累了……” 薛仇边说,边就古琼身旁坐下,话没说完,猛觉四周寂静得可怕,古琼姑娘更如木头人似的,连呼吸也没有! 陡的一探掌,已挨到古琼姑娘肩头,掌一触,薛仇心中大吃一惊,敢情古琼姑娘已被点了穴道、安放在洞中。 薛仇一惊之下,就知已中了圈套,一探臂将古琼抱在怀里,准备先行出洞,脱出了虎口再作道理。 岂料,身形未起,突听一声大笑,紧接着“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地动山摇,尘烟迷漫,有如天塌下来般! 薛仇不用看,就知洞口已被巨石封住,他仍然亳不畏惧,凭他的“玄戈神功”,盖世神力,万斤巨石,他也要设法推动它。 只是,就在山洞晃摇之际,洞顶忽落下一物,巧不巧就落在火堆上,薛仇以为是洞顶碎石,被震而落,也没在意。 哪知,此物落入火中,立即发出一声爆响,火星纷射之下,只刹那之间,一般恶臭黑烟,已迷漫全洞。 薛仇纵有盖世之能,他也无法将这毒烟赶散,因为洞中所有的空气,就这刹那间,俱都变成了毒烟,哪里还赶得走。 只稍一疏神,已被毒烟钻入口鼻,薛仇一个喷嚏也没打出,已觉心头作呕,眼前一暗,当场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薛仇从悠悠中苏醒,只觉遍体酸软无力,头痛欲裂,好容易强挣坐起来,但觉眼前如黑墨,不知身处何方? 咬咬舌.仍觉微痛,心知尚未进入地狱,赶忙就坐着方式,敛气凝神,强行打坐运功。 不提气行动,还则罢了,-旦提气行动,只觉浑身骨肉间,有如万千虫蚁啃咬爬行般,既痛又痒,无法忍受。 万不得已,只好作罢,想起此次受毒昏倒前的事,心中大感悔恨,更深深的恨上古铮姑娘,以为又是古铮姑娘蛇蝎心肠所设的毒计。 然而,此刻恨,也晚了,身入囹圄,且受毒害,革囊中虽有治伤药丸,却不是疗毒圣品,除非“辟毒宝项”在,他只要含住宝项上一颗钻石.浑身的毒气,眨眼间全能退光,只是“辟毒宝项”呢? 想起“辟毒宝项”,他更恨古铮姑娘了! 忽听一声痛苦呻吟,起自不远,仿佛是隔了一间房,从板壁缝隙中传过来般,薛仇心中一怔,赶忙拢目四下打量。 暗黑中坐久了,双眼自然能视物。 一经打量,方知自己已被关在-间石室中,只有一道铁门,铁门上一个半尺大方洞,那痛苦呻吟声似从方洞传来。 薛仇用尽仅存微力,从地上挣扎立起,扶壁走至铁门洞口。往外一张.外面敢情是个大厅。 恨只恨薛仇从方洞中看出来,也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块,原因是那道铁门,怕一尺半厚,纵有骇世神功,也别想动它分毫。 看,更是只能看到一点! 厅中阴森森的,淡淡的幽光,闪照着全室。 薛仇刚站得一刻,呻吟声又响,薛仇只能分辨出这声音是属于女子的,却不知属于谁? 倏地,厅中起了一声奸阴冷笑,道:“贱丫头,这可是你自作自受,怨不了谁!” 这话声薛仇听不出来,可是,声奸阴冷笑,薛仇可听得出,正是那灰衣人所发,忽听一微弱的声音道:“义父!请赐我一死!” 薛仇一听话声,大吃一惊,敢情这呻吟的正是古铮姑娘,他还一直怀恨她呢。谁想她也因此受了连累,或许还正在忍受无边酷刑呢! 薛仇心中不觉大痛,禁不住暴声叫道:“铮姑娘!铮妹!你不能死,千万别死!我-定设法救你!” 一声震天大笑,回音翁翁,良久不绝! 笑罢!一个阴苍的声音道:“多么可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想救人,你要欣赏吗?来,推过去,让他去怜香惜玉去吧!” 薛仇从古铮姑娘的称呼中,已知道这说话的人就是灰鹰古盘,听他一笑,方想到自己的幼稚,诚如其说,自身尚且难保,怎谈救人? 忽地,吱吱声中,一架大木架移了过来,架上大字形绑着个赤身血人,身上左一条右一条全是紫色血痕,有些已破皮流血。 只是,她的脸上却完好如初,仿佛是谁有心给她留下那完整的艳丽脸容般。 薛仇一见,心中更是惨痛万分!他万想不到古铮姑娘受到如此酷刑,这可全是他一手所赐。 陡听“吱吱”声中,一条碗大巨蟒,出现眼前,巨蟒仰起三角头,红信伸缩不停,待其全部呈露眼前时,竟有一丈七八长短,凶态骇人已极! 又是“吱吱”两声轻哨,巨蟒已游至古铮所绑大木架下,那吞吐而贪婪的红信,竟粘上了古铮伤处的鲜血…… 薛仇睁着两只愤怒欲喷火的红眼,看着眼前这副惨景,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他以为做梦! 就这瞬息工夫,巨蟒已盘上古铮的躯体,红信伸缩之间,伤处鲜血汹涌而出,古铮姑娘一声惨嗥,当场昏死过去! 薛仇若说末中毒前,他只要随便抓到一粒沙子.五七丈外他也能将巨蟒击毙,如今,相去不过两丈远近,他却因身受毒伤,而无能为力。 忽听一声音道:“师父,我还不想她就死,我还要享受享受。” 那阴声哈哈一笑道:“好!你就带去吧!借春药尽情享受吧!” 随着话声,大木架旁走过来个二十-二岁青年,“吱吱”一哨,巨蟒立即隐走,青年露着一脸邪笑,指儿一点,古铮立即醒了过来。 青年轻浮的在古铮脸上香了一下,道:“铮妹,这次你总跑不了啦!师父已将你赐我享受,借春药尽情享受,哈哈哈……”笑着又在古铮下体摸了一把! 古铮突然“呸”,吐了青年一口血痰,叱道;“万音顿,你这淫贼我死了做鬼也不饶你!” 薛仇认得这青年,晋省山中,随蔷薇夫人身旁的就是他,他本不懂这万音顿所说的享受是怎生享受法。 随见他一连串的淫笑,与动作,他全部了然啦!古铮姑娘为了他,非但受此苦刑,且葬送了一生幸福…… 急怒、恨、仇…… 一声大叫,薛仇再次倒地昏过去。 当他二次醒来时,室中仍然暗黑如墨,首先想到体内的毒伤,微运气一试,仍然如故。 接着,他想到那年轻美丽的古铮姑娘,当他第一次和相逢,直至今日,一幕幕映过脑际。 紧接着,古琼姑娘的影子又清晰地出现眼前,半分不错,她确是尚小云无疑,当他受毒时,她被人制住穴道,如今可不知是否也在忍熬着残酷的刑罚。 随着,第三个影子又出现了,那是柳红波姑娘,半月相聚.早已情爱互生,在一起时,根本不觉,一旦分离,方知情苗深种,已牢不可拔,第-次,薛仇尝试到为情想思的苦痛。 如今,连她也不知身落何方,当然,被“洞底洞”中妖魔擒住,成份占多数,只不知是否已脱险,或也如能他般,备尝毒害的痛苦。 当这些人影,已不能罩在黑暗中,清晰的思忆起来时,身临绝境的恐惧,开始笼罩着他!威胁着他! 本能的,他又挣扎立起来,往方洞外去看! 厅中阴森恐怖,除了惨惨幽光,毫无声息,古铮姑娘更是无踪无影。 薛仇频临绝境般地倚在铁门上,可是,他的脑中却没停止思索,恩公白云叟尚妙仙自幼灌输给他临危应变的经验与知识,他要苟延残喘从这方面寻求一线生机,怎么样始能脱离这座死牢。 突听阴声又响! “什么人敢闯刑堂牢房?” 一听声音,薛仇就不由一怔,敢情这灰鹰古盘暗中守在厅里,如若本身功力未复,纵有人相救,也别想逃过此关。 一念未几,又听一人道:“启禀总监,洞主飞箭传书,明日午时可返。” “知道了!” 薛仇一听,大惊失色,原来将自己关囚此地,系因鬼婆印婵娟不在,待其返回,自己一条小命,必定不保。 心惊未散,又听阴声冷冷-笑道:“害怕了吗?洞主明日可返,换句话说,你的狗命也只有十二个时辰了,洞主此去,为的是设法对付你这个,数日间名震武林的铜堡薛仇,她怎会想到,在她离去的半月光景,你这威胁一时的铜堡薛仇却已做了‘洞底洞’中的阶下囚,哈……” 薛仇这一惊,更是非轻,他看不到人家,更连人家身在什么方向,也辨别不出,可是,别人视他却了若指掌,竟仿佛连他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又怎能不惊不骇? 通常,任何一个角度,对方能看见自己的眼睛,对方的眼睛,也就绝对躲不过自己的视线,借反光镜,转拆看.此理亦同。 可是,他哪里知道,他身中鬼婆印蝉娟赖以成名,霸道无常的“一丝万缕”毒烟,这毒烟只需一丝,就能使万人飞魂,武林人对此“一丝万缕”毒烟,闻其名已胆碎魂飞,可别说相遇了! 薛仇,若非天池中得获异宝,连就一身惊人奇异功力,当时石洞中已然断魂,哪留得小命到此时? 虽然,因此保得小命,一身功力却已丧失过半,耳目全都失去灵魂,这可是他忽略的。 如若他功力在时,他首先会看到方洞正对面的壁上,悬着一面小镜,小镜中有一个钩鼻环眼,削腮没下巴的灰衣老人,环眼瞪如铜玲的紧紧疑视住他,脸上泛着奸冷的阴笑。 惊骇之余,薛仇想到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有对症解药,哪需这多时间,若无解药,再多一倍时间,亦属罔然。 为了这宝贵的十二个时辰,薛仇不再胡思乱想.忙盘膝坐地,将天池五年所学,一项项从头想起,看看有什么绝学.能解他这一步危难。 五年所学虽多,想一遍却也容易,但是就没一项可以解他一身奇毒的,薛仇一遍想过,心头不觉大为烦躁。 一旦烦躁,傲性突发,薛仇就不信“玄戈神功”无法抗拒他这一身剧毒,猛一提气行动,遍身万千虫蚁啃咬如故! 不信又待如何?“哎呀”一身大叫,总算这次没昏过去,不过,因此反使他承受更多的苦痛,原因是那万千虫蚁啃咬仍在继续着。 万不得已,薛仇放弃一切可能的办法,因为任何办法也不得不先行功运气。 薛仇绝望地往地上一躺,尽可能将浑身筋骨肌肉,全部松驰,他知道这样做会稍减他目下的痛苦。 就在他痛苦稍除的刹那之间,薛仇猛然想起一项“散害奇功”! “散害奇功”是他在天池五年中,所没有学的一项古怪功力,这项功力首先就是将浑身筋骨肌肉尽量松驰. “散害神功”主治严重内伤,在无药力疗治之下的任何严重内伤,只要心脉不断,只消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再重的内伤,也可无药而愈。 当初,薛仇一心为复仇而苦练绝艺,何曾考虑到受伤,他也没那多时间花费在这项奇异的功力上. 所以,他在熟读默念“散害神功”之后,只练了一月不到,就搁下了. 如今,从筋骨肌肉的松驰上,突然又启开了他记忆之窗,想到了这门古怪的“散害奇功”. 他心想:“这‘散害奇功’本是疗治内伤的,不知是否能散除这遍身剧毒? 人入绝境,一丝希望,也绝不肯轻易放过,薛仇已濒临绝望边缘,既有这一丝曙光,哪得不紧紧掌握? 也不管有用没用,就这尽力松弛筋骨肌肉之下,依照“散害奇功”的步骤,先行调气,待到真气调顺,气结丹田,再慢慢的施展“散害奇功”! “散害奇功”非但能疗治严重内伤,且是清除任何剧毒的怪异功力,本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以外的一种奇异内功,且在少林寺中早已失传。 薛仇这一试,还真试对了,-个时辰不到,他出了一身臭汗,就那恶臭的味儿.简直使人嗅之数日无法下咽! 倏然间,钥匙涩涩的在门锁中旋转着.紧接着,铁门“咿呀”一声开了起来,一个钩鼻环眼,削肋没下巴的灰衣老人,出现门口,灰衣老人身后,则紧随着那一丈七八长的巨蟒。 当然,这老人就是灰鹰古盘,只见他满脸惊讶,眼露凶光,仿佛已测知薛仇的所为般! 可是,当他看到满地翻滚,正在痛苦挣扎的薛仇时,他惊讶全退,凶光顿敛,又笑了,嘿嘿道:“让你知道,鬼婆的“一丝万缕”滋味如何?” “当”的一声,铁门关闭了,门锁又在旋转着,但是,遍地翻滚薛仇依然没停。且已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经过了好半响工夫,薛仇方才停止了翻滚,但口中的呻吟却越来越粗重,然而他的脸上却飞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究竟是怎么同事! 原来,薛仇一阵臭汗发散之后,心中已宽舒多了,然而,此一刻突然听到门声,却不得不使他大感惊骇,他知道这是他那臭汗恶味招来的麻烦,大惊之下,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佯装痛苦之状。 这一装,还真像,竟将灰鹰古盘瞒过了,为了谨慎起见,薛仇没敢马上停止。虽没看的人,仍然继续表演,唯恐一时疏忽,露了马脚,那可是自作孽,不可救了! 如今,他虽然继续在呻吟,可是,那得意的笑容,已代替不了心头的欢喜,因为他已证实,这“散害奇功”可以清除他体内的剧毒。 这一次,经过了两个时辰,又出了一身臭汗.恶臭熏天,薛仇为掩盖那恶臭的播散,他不得不继续表演-番。 侥幸,这次连门也没响,而薛仇已能运气行功了! 在功力的协助下,一阵阵臭汗狂冒而出,约莫五六个时辰之久,他体内剧毒已清除过半。 正当其时,铁门又一阵急响,拉了开来,灰鹰古盘再次出现门口,那阴奸的冷笑,早已消逝无踪,代之以惊、惧、疑感不解之色。 而薛仇呢?他已无暇再作表演,他知道就算表演逼真,也不能再获对方的相信,而他体内剧毒已除过半,功力自也恢复许多,有了这份功力,再加一身盖世艺业,他已无所畏惧了。 尤其,离鬼婆印婵娟返回的时辰已然将近,要想守到功力全复,实不可能,不如趁此冲出,侥幸闯过灰鹰古盘这一关,或能逃出“洞底洞”亦未可知。 只要逃出“洞底洞”立可化险为夷,再寻一隐秘所在,一日半日的,定可将体内剧毒全部清除。 自从洞中醒来后,他从没打量过身外之物,这一刻急速一探之下,发觉身携各物,-件没少。 这或许是天照应,其实是灰鹰古盘太过自信,因为“一丝万缕”惊世毒烟,除了鬼婆印婵娟一人,随身携有解药外,连他身边也没有,他不相信还有谁能救他?而“辟毒宝项”.鬼婆也携在身旁,更是万无一失。 然则,当他见到薛仇脸上微红的血色时,他已知事态不妙,但他怎能相信“一丝万缕”会在薛仇身上失效! 只听他嘿嘿冷笑道:“妤呀!小杂种,我要让你活着离开‘洞底洞’中死囚牢,我灰鹰古盘从此绝迹江湖,永不谈武。” 接着嘴上“吱吱”两声,左手一指薛仇,灰鹰古盘身后那条巨蟒.立如电闪般绕过灰鹰古盘.朝薛仇扑去。 薛仇一看那三角蛇头,就知此蟒非同儿戏,就此腰腿一挺.横移半丈,金光闪处,三尺七八长的金莲花已执在手中! 灰鹰古盘只看出情况不对,却万想不到他身中盖世剧毒“一丝万缕”,居然-日间毒退功复,看似好人般的,心中哪得不惊。 猛然提气,灌足内力-掌劈出,掌风疾万带啸,威猛骇人。 薛仇功力尚未全复,哪敢硬接,又被掌风逼得退回原处,“当”的一声大震,尺余厚的铁门又复关闭上了! 薛仇可也没想到灰鹰古盘去得这快,仓猝间未及拦截,只得先没法对付室中的碗大巨蟒。 金莲花一闪击下,薛仇总以为定能一击而毙巨蟒,哪知此巨蟒似以过战斗训练般,狡猾至极,三角蛇头一伸一缩之下,非但避过了薛仇疾迅的一击,反闪电般盘旋着金莲花而上。 薛仇想不到这条巨蟒如此快迅,一时大意,竟被巨蟒一口咬中了手腕,整条手臂立即麻痹不堪,金莲花“叮当”一声,跌落地上。 薛仇大吃一惊,心暗叫道:“这下完了!” 心叫未已,通体皮肉间虫蚁啃咬又起,痛苦万分.不得已,薛仇软坐地下.松去浑身劲力,任由巨蟒咬住手腕。 薛仇这一松驰,忽觉巨蟒也瘫无力,咬住他的手腕的三角蛇头,虽没松下,却已随着他的手腕瘫倒地下。 薛仇一愕,立即想起身上剧毒,全被逼出在皮肤上.莫非巨蟒也承受不起此剧毒.反被毒死? 大喜之下,薛仇不敢鲁莽,赶忙又施展“散害奇功”。 奇功再展,神效立现,蛇齿咬处,黑血沽沽流出。恶臭难耐。 半响工夫.薛仇神清气爽.居然毒尽功复,全都好了,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惊喜未退,铁门又响,薛仇心想:“该死的东西,我可在戏弄你一番。”于是,赶忙紧闭双眼,闭住呼吸,装死。 开门的,仍然是那灰鹰古盘,他一见薛仇被巨蟒咬住手腕,自以为大功已成,不禁哈哈大笑道:“我说呢!你还能出得了我这死牢?只可惜糟踏了我了条灵蛇。” 灰鹰古盘笑声未毕,突见蛇影闪动,那巨蟒三角蛇头,已如流矢般,朝自己心口扑到。 灰鹰古盘一惊人侧身,巨蟒飞出三丈外,“吧嗒”一声,摔落地上,灰鹰古盘刚刚回首看蛇,身后厉风疾响,这一惊更是非轻,往前猛一纵,退入厅中。 身形未稳,疾风又在领后响起,砭骨冷风且已射入颈,通体一阵寒颤,连续三跃,总算将那附骨寒风避过。 待其回首看时,薛仇已然端立厅中。 精神饱满,气色明朗,哪有受毒迹象? 这一惊诚然非轻,却听薛仇哈哈一笑道:“天下任何剧毒也别想奈何我分毫,现在可是你的报应到了!”说着说着,脸上透出一抹金光,杀气满布。 灰鹰古盘,乃是鬼婆印婵娟的左右臂,但凡“洞底洞’中一切,全都交由他一人管理,岂真是毫无能为之人? 但听他也怪笑一声道:“你先别得意,要真离了‘洞底洞’再高兴不迟。” 随着话声,灰鹰古盘怀中-探,哗啦啦撤出一条八尺余长的铁链,铁链乌黑闪亮,可以看到链上一个个倒钩!倒钩错乱杂存,身体任何地方,若被其挂上这么一下,准会拉下你好几块肉来。 灰鹰古盘一抖铁链,道:“要斗得过我乌钩链,再让你见识‘洞底洞’之奇,若不你却别想!” 语音未落,哗啦啦一声,劈头盖脸而来. 薛仇脸上金光更炽,金莲花一招“开天劈地”,立闻“叮当”脆响,合而又分,灰鹰古盘被震得退了三步,臂腕一阵酸麻。 薛仇只试了一招,已知对方底细,嘿嘿一笑道:“十招内,我要不把你铁链击飞,我就永不离此。” 灰鹰古盘早已惊震对方之名,连同洞主鬼婆印婵娟亦出外谋求应对之策,他又怎能是对手? 不过,灰鹰古盘也是黑道中知名之士,早年也曾威赫一时,纵然薛仇艺业再高,他也不信接他十招不下。 尤其“灰鹰”名之来由,是形容他长年一袭灰衣,拼捕时,武功长于凌空飞扑,有如一头恶鹰般。 这一刻,薛仇把话说满,灰鹰古盘心中是气怒加欢喜,气怒薛仇瞧他不起,欢喜薛仇把话说得太满。 灰鹰古盘一声怪叫,猛然长身,乌钩链挥舞如满天链影,朝正薛仇迎头罩下,这是灰鹰古盘的成名绝艺,凌空三绝招,他满以为只要连续施展这凌空三绝招,纵然不能将薛仇伤了,最少也能将他逼退几步。 哪知,薛仇艺出少林失传绝学,功参化境,岂畏他这区区三招,只听他猛然一声长啸,四室回响,嗡嗡不绝。 随着啸声金莲花一招“石破天惊”,击散漫天链影,金莲花威势未衰,仍往空飞起,点打上灰鹰古盘的胸门。 灰鹰古盘明知他了得,却不知他了得到这种程度,眼看金莲花即将及胸,仓促间要想回链相阻,谈何容易? 灰鹰古盘要说被薛仇的金莲花点中胸口,他十条命准报销了九条半,留下半条命,也只有等待进棺材了! 干钧一发之际,总算灰鹰古盘轻功不弱,凌空一仰,倒翻而下,脚出连环,反踢向薛仇的腕脉。 薛仇一鞭斜收,金莲花一震一击,又复疾追而出!可惜,这眨眼工夫,灰鹰古盘已稳住身子,铁链倒飞,横扫而至! 铁链过处,卷起一阵煞风,呼啸而过。 “这是第三招了,五招一过,你就当心点了!” 灰鹰古盘一听大怒,猛提真气,挥舞开乌钩链,斜劈横卷直点倒挑,一口气发出三招! 哗啦啦声下,软时如蛇倒卷,硬时如枪似戟,确也非同凡俗,只是,今天不该遇上绝艺满身的薛仇,金莲花更是武林罕见的怪异兵器。 只见他,金莲花万道金光中,一招招将对方的招式拆解了,非但没退,反而进了半丈,金莲花震起朵朵金花,将灰鹰古盘一个身子全都罩在金光中。 在这眼看就要得手之际—— 忽听一声欢呼:“仇哥哥……” 薛仇闻声一震,金莲花缓得一缓,灰鹰古盘已脱出金光所罩,退出丈余开外,薛仇趁机循声望去. 见一铁门的小方洞中,露着小石头那一张污秽的脸,薛仇心中一愕,怪道连日来,一直没看到他,原来他早已被擒. 突听“叮当”碎响,薛仇回首看时,地下一串钥匙,静静地躺着,抬头看灰鹰古盘,却听他奸笑道:“钥匙上有毒,你敢碰吗?要救人没这串钥匙也不成!” 薛仇细看对方两手,早真全都戴着鹿皮手套,不觉微微一笑道:“我说过,再毒之物也莫奈我何!” 说完,行前去弯腰待拾。 他真不怕毒吗?非也.不过他“玄戈神功”厉害非凡,一旦将功运灌双臂,手指间就可以不必沾到东西,而将东西拿起来。 薛仇他就想凭这点,拾取钥匙,因为要救人,他就必须得这串,又长又大又奇异的钥匙。 哪知身方弯下,手未沾地,突地厉风压顶,丝丝厉风,砭骨冰心,较前约强数倍有奇。 薛仇没想到对方会趁隙偷袭,仓促间,仍然将钥匙拾了起来,猛地脚尖用力一蹬,一个身子,平飞三丈. 双足落地,即听一声哈哈大笑道:“瞧你怎么走出我这刑堂死囚房!” 薛仇掉首望去.灰鹰古盘已退至墙边,突见其在洞壁上一靠,人影倏没,洞壁一翻,又恢复原状! 敢情,那壁上有一活门,灰鹰古盘从那活门处退走了! 薛仇四面一看,另外还有一道门,而灰鹰古盘不走正门,却从活门中退走,不知用意何在。 这时又听小石头的声音道:“仇哥哥,快来一开门呀!真把人窒死了!” 薛仇心想:“对,先救人要紧!” 薛仇双指没沾钥匙,隔空运功,将铁门打开,门里纵出小石头的脸,却是柳红波那青衣女装身子,心中不禁一怔。 “当啷”一声,钥匙已被小石头一脚踢飞,却听她道:“有什么好看的,难看吗?我就是小石头小石头也就是柳红波,当年恩师关外救的是大女娃,怎么样!还要看吗?” 薛仇傻笑道:“我只是惊奇罢了!” 柳红波没理他的话,一扭头,四处乱找。 薛仇道:“可是找你那条古藤?” “不!我找那条小花蛇,我被那糟老头擒来时,它尽欺侮我,现在我可要它好看,不把它耍得不亦乐乎,我枉为穷家帮老帮主亲传弟子!” 薛仇一听,心中大震,那么大的一条蛇,居然称为小花蛇,那么,怎么样的蛇,才能称为大蛇。 那条大蛇,适才被灰鹰古盘的乌钩链,扫滚带到洞壁边去了.薛仇遂朝那方向一指,道:“呶!那不是吗?早死了!” 柳红波双眉一蹙,十分可惜又复可恨般。 正当其时.耳中又听“嗦嗦”之声! 柳红波大喜道:“来了来了!我可煞煞手痒了!” 随着话声,就从那道正门外,源源爬入一条条巨蟒,全都粗如碗口,长约丈许,一条条昂首而入,后面还不知有多少。 薛仇心中猛吃一惊,一条蛇.他已然险遭不测,这多蛇同时进入,可非同儿戏,忙道:“波妹!当心!……” 叫声末毕,柳红波已一声欢呼,迎了上去。 这一来,可把薛仇吓了一跳,忙不迭紧握金莲花,尾随柳红波身后,惟恐柳红波有什么不测,可及时救援! 哪知,还没捱近,蛇影翻飞下,“吧哒!”已有七八条巨蟒.被摔了出去,而且摔出的,落地僵下,无一能活。 而柳红波呢?她站在场中,没纵没跃,只两只手儿一起一落,每一起一落,必有一条蛇被摔了出来! 这真是神乎其神的绝技,简直把薛仇看呆了,非止此也,柳红波更仿佛有一股天然吸力般。 所有进入洞中的蛇,全都向她扑去,竟没一条朝薛仇袭来.薛仇心中不禁大呼怪诞不已。 稍一凝目朝柳红波的双手看去,却见她左手上执着一颗碧绿圆珠,色如翡翠较翡翠更美! 那些毒蛇,一条条的全部昂首朝那绿珠咬去,可是,尚未及珠,已被柳红波右手拼指在脑壳上一点,顺手一抓一抛,一条蛇就飞了出来。 手法之快,叹为奇观! 柳红波更是乐极忘形,不禁咯咯大笑! 薛仇心知定是那绿珠作怪,而那绿珠,也定是蛇中异宝,才能吸引所有的蛇,一条条的失去凶怪、灵性…… 忽听“吱吱”声急鸣,大概是唤蛇号令,而蛇群仍源源而出,似对“吱吱”之声已置之不顾。 “轰隆”声响,石门紧闭,蛇群断了,可是,已进入洞中的蛇群,却没一条能逃过柳红波双指敲头之危。 柳红波将最后一条蛇抛出后,得意地回身朝薛仇一笑道:“怎么样?纵有十万八千条蛇,我照样使它们一条条头壳破碎而死。” 薛仇称赞了一番,问道:“这珠子?……” “这是万蛇之王‘蛇宝’,也是从蛇头里取出来的,只是,这条蛇可比你身子还要粗,任何蛇,只要吞了这颗‘蛇宝’.它就能成为群蛇之王,所以,随便什么蛇,只要闻支这‘蛇宝’丝微气息,就会不顾性命地拼命争夺!我为这‘蛇宝’,曾苦练三年东石绝技,我也曾一气击毙过三千多条毒蛇!” 说完,又复自得地朝薛仇看了一眼。 薛仇又赞美了两句。 如今,蛇死门闭,打从哪里出困呢? 薛仇忽然想到灰鹰古盘适才走的活门,忙拉着柳红波,来到洞壁下,细一察看,果有一门样细缝,出现壁间。 薛仇试着往一边推了一掌,壁上活门立即一个翻身,又回复了原状,薛仇心中大喜.拉着柳红波,穿出活门。 门后现出一条甬道,只是,甬道中暗黑如墨,薛仇内功深邃,也只能看出三丈远近,再远也就看不清楚。 而柳红波她却连一丈远也看不到! 二人手牵手,走没十数丈远,一个转折,身前忽然开朗,大放光明。猛一看,仿佛已然出了山洞,见到天光,可是细一看,却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是个方圆亩许的大山洞,洞高百丈,洞顶悬着颗夜明珠,照得全洞亮如白昼。 洞底.毒雾迷漫,百虫钻动,其中有蛇,有蜈蚣,也有毒蝎,更有嗡嗡之声,较拇指比约两倍的毒蜂。 只是,这些毒蜂全在毒雾之下,似无力冲出毒雾般。 而薛仇与柳红波所立洞口,正是洞腰壁上,离洞顶约五十丈,离洞底也将近五十丈,若说跃上洞顶,他们无力办到,也没用处!若说下洞底,自是伤他们不到,可是他们又怎敢? 柳红波虽有制蛇本领,可是,当她看到洞底情形,早已汗毛根根倒立,骨软筋酥,通体直颤。 而薛仇呢?他也不免冷汗沁背,他哪曾见过这无数毒虫、蛇、蜈蚣、蝎子,全都不惧,唯有这毒蜂,大得出奇,如若成群结队而出.简直防不胜防。 薛仇心知路不通,甬道中定然另有夹壁活门之类暗道,正打算领着柳红波打退堂鼓。 蓦听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猛回首,身后一道铁门,断绝后路。 铁门一落,即听一声哈哈大笑道:“小杂种,有什么本事,就尽管抖露吧。要不就欣赏欣赏这‘百毒穴’,这就是‘洞底洞’中宝藏,别人百求不得-见,你们可说眼福不浅.哈哈!……” 薛仇这下,可惊傻了,这道铁门,虽没方洞可知深厚,他猜想也薄不了,要想动它,干难万难。 如非万斤重闸,怎能震得地动山摇。 退路已绝,只有往外想办法,如若不趁早想办法,在这甬道口饿也能把人饿死,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薛仇探身向外一打量,除了自己这个洞,别无他洞,往哪儿去找出路?回首柳红波,却见她已然跌坐地上,只是两眼却没离开他的身子,脸上透着一股甜美,若不是那脸上的污秽,又跟“醉仙居”那样子没两样! 薛仇不由问道:“波妹,你不怕吗?” “我本来很怕,一想到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 薛仇一怔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相信你能设法出洞。” “你以我真有这样信心吗?” “有这信心不好吗?” “……” “仇哥!坐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下!” “如若我们不能出洞,被困死,饿死在这儿呢?” “能与我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我还有何求?” 薛仇一听,心中大震,想起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恩人之女尚小云,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被害了? 正在受苦? 因恨我而变心了? 随后,又想到为自己受了苦刑的古铮姑娘,一想到她,就忍不住心头猝痛,双眼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只要尚小云不负他,他不敢也不能另娶任何女孩子,如若尚小云恨他,或另有所恋,他也应该守着古铮姑娘,纵然古铮姑娘已然遭污,只要不死,他也要娶古铮姑娘为妻,以报答她的深爱。 可是,眼看着近在身侧的柳红波姑娘,脸上情爱横溢,爱心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近月的相聚,自己情愫已生,又怎能只怪对方呢?…… 终于,薛仇又想到自己的恨与仇,不由暗中自责道:“薛仇呀!薛仇,你一身罪孽,亲仇迷离,血仇未偿,又惹了一身情孽,此身该如何得了?对得起恩公白云叟尚伯父吗?泉下有脸见自己的亲人吗?……” 心中越想越痛,热泪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 柳红波吃了一惊,急声叫道:“仇哥!仇哥!你怎么啦?你怕死吗?” 薛仇心中猛然一震,诚然,这不明显的表露着怕死吗?忽觉一条丝绢已擦上了自己脸孔,动作是如此温柔! 薛仇只好强忍悲痛,道:“我忽然想起了惨死的家人!” 柳红波拉他坐下后,道:“我们不必悲伤,必须临深履薄,越是危险,越需镇静,刚才我虽说得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幼扶我长大的恩师,也禁不住伤心欲滴,人!是情感动物,谁能逃出此关,仇哥你说对吗?” 薛仇点点头,道:“谢谢波妹的金玉良言!” 柳红波又复一笑道:“别谢了,我们先憩息一阵,才作道理,我总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再说恩师他老人家这两天也该来了,他一旦探知我俩被困,必千方百计以救,放心好了!” 薛仇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倒不是指望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能来救他,因为“洞底洞”中,看样子,机关满布,危险重重,独脚神乞弄不好也被困在洞中,非但有损他的尊严,弄不好多添一条人命。 一阵打坐调息,约莫一个时辰不到,忽听洞中传来话声。 “启禀总监,洞主已返,请总监说话!” 那阴声立即大笑道:“小杂种,洞主回来,你的死期就到了!” 薛仇一听鬼婆印婵娟已然回洞,心中猛吃一惊,同时,突然警觉灰鹰古盘一直守在左近。他奇怪,适才,他也曾探身外望,竟没发现任何洞穴,这声音打哪传来,二次起身,又探身外望,四壁依然毫无所见。 正自奇怪,忽听石裂嚓嚓之声……   第四章 鬼婆印婵娟 薛仇猛回首,左方七八丈远处,一块巨石.正往后退去,现出一个洞穴“嚓嚓”之声甚轻缓,久久方见一人探出头来。 薛仇一见此人,心中不觉大喜,敢情正是焦急惦念中的古琼姑娘,喜极忘形,正待开口呼叫! 突见古琼姑娘满脸泪痕,急急摇手相阻,赶忙止住,却见她再度弯手相招,左手并提一捆绳子,打着各种手势. 薛仇一看就明白,是叫他纵身飞起,她再抛出绳子接他,薛仇打量距离,不过七八丈远,凭他的轻身能耐,要想过去还不难,只是,那捆绳子仍有用处.因为柳红波姑娘可没这能耐. 于是,薛仇也朝她回了两下手势后.忙回身对柳红波姑娘道:“波妹,我先纵过去,你随后再斜身往外纵,我抛绳子接你!” 柳红波点点头,没做声。 薛仇为争取时间,哪敢怠慢,猛然提气点足,斜里一纵.疾飞五丈,凌空折转,飘飘斜落,姿态美妙,如乳燕穿林,正巧落在那洞口。 古琼姑娘忙不迭交过捆绳,薛仇执好一端,往柳红波一招手,柳红波这算是冒险了,鼓足勇气,斜里一纵。 只纵出三丈不到,去势已衰! 薛仇一见,赶忙抛出绳子,绳子抛出,柳红波已然坠落半丈,正好错过,柳红波已然惊骇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如若就此落下,哪时还有命在,纵不被毒气毒死,又怎能躲过千万只毒虫.毒峰的攻袭,一声惊叫,尚未出口—— 突觉腰间一紧,绳子已紧紧的在她腰间,绕了两圈.惊魂未定,身子已被绳子带着飞起三丈。 原来,薛仇见绳子抛出,错过准头,一惊也是不小,忙运内力一抖绳尾,绳尾立如电闪般直卷而下。 总算柳红波姑娘命不该绝.间不容发之际,让绳尾卷住了她的身子.如若这一卷不中,可就不堪设想了。 待到将她拉回洞中,她早已脸无人色,通体汗湿。 薛仇忙致歉道:“波妹,让你受惊了!” 一语未毕,忽觉古琼姑娘一扯他衣袖,一扯柳红波手臂,将他二人拖入洞中,随在壁上一按“嚓嚓”之声又响。 这里“嚓”声未起,已闻一声暴喝道:“吃里扒外的贱丫头,这次你还想跑吗?总算被我抓住了!” 古琼姑娘花容失色,道:“快走.碰运气吧!” 语音未毕.已领先疾纵。 薛仇见古琼姑娘这等惊骇,也就不敢迟延,拖起柳红波姑娘,紧随在古琼姑娘身后.疾奔而去。 可是,他口中仍没忘了问道:“姑娘,请你告诉我,你可是云妹?” 古琼姑娘没回过头来,也没出声,脚下更没缓下来,只微微一点头,仍然尽力往前奔去。 又何必出声,只这么一点头,薛仇已认为足够了,只要证明她就是尚小云姑娘,没受害,他已宽心大慰。 薛仇心知处身险地,哪敢多说.也是一味地随在尚小云姑娘身后奔去! 这里,仍然是一甬道,且弯曲频频,任你轻身工夫再高,也无法尽情施展,况且甬道中又暗黑如墨,若非有尚小云姑娘领路,谁敢如此狂奔,一旦遇到像适才那样饲满毒虫的洞。收脚不住,又该如何? 一盏热茶工夫,眼前忽的明朗,现出一间石室,室中桌椅卧榻俱全,尚小云姑娘一进入石室,立即搬着石桌一旋。 “咔咔”声中,石床移了开来,床下现出个圆口。 尚小云至此方开口道:“往这下去是个三十余丈深的圆洞,只要提气轻身,相信不至于摔伤.下面是一个大山洞,只要到达那山洞.危险就去了一半!” 尚小云说完,没待薛仇等开口就往下跳。 “噗”的洞底传来微响,薛仇心知尚小云姑娘已然着地,忙牵起柳红波姑娘,双双纵跃而落。 下面,果真是个大山洞,尚小云仍然守在旁边,一见她二人落下,正待转身领先奔出洞去! 突听,洞口传来一声阴笑,道,“想走吗?没那么容易!” 薛仇一听阴笑,就知来的是灰鹰古盘,禁不住心火高冒,想起古铮姑娘,忙问尚小云道:“云妹!那位古铮姑娘她呢?” 尚小云双眼又不禁热泪滚落,悲声道:“铮妹她……她已受辱而死……” 薛仇听得眼冒金花,大怒抢先出洞,却被尚小云一把拉住道:“仇哥,你且等等,我们不出洞,他们因知你武功了得也不敢贸然进洞,因此去凶吉莫辨.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了,再出洞不迟。” 薛仇一怔道:“放心,我一定保你安全……” “不!我并非怕死,洞主还不定能前来,只要你出去敌住我那贱义父,我相信还能自行脱困,不过,有一句最要紧的话.我不能不事先告诉你,就是你家的仇人,我已得知一点眉目……” 薛仇一听,双眉倒竖,道:“什么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洞底洞’中洞主鬼婆印婵娟就是其中主谋之一,她们……” 薛仇一理闻知仇人名字,不禁钢牙咬碎,道:“好!鬼婆印婵娟,我要不把碎尸万断,怎消我心头大恨?” “不!你不能这样急,急将坏事,因为他们也曾结盟,准备横霸武林,结盟在十六年前,也曾有个‘结盟簿’,只要获得那本‘结盟簿’,你家仇人则尽在其中,一个也跑不了。” 薛仇这种心喜,真是无以名状! “结盟簿!结盟簿”。他心里一直念着这三个字,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只要得此结盟簿,他将大开杀戒,血洗江湖。 忽听柳红波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既是十六年前已然结盟,何以至今仍未发动?” 尚小云看了柳红波一眼道:“姐姐大概是穷家帮老帮主独脚神乞的亲传弟子吧!令师已来泰山三日,只是不得其门而入。问起这黑道结盟而又迟迟不发动的事.其中约有三点,第一,在仇哥哥铜堡神剑手一家遭难后,也曾引起一些武林前辈.暗中探访,,四出奔走,因此拖了数年;第二.是黑道盟主的问题,这其中有几个人,谁也不肯让谁,遂决定每三年较量一次,谁能独冠群豪,就拥为盟主,哪知,多年来,一直未有一人能一气将余人击败,盟主未立.当然无从发动?” 说至此,尚小云朝薛仇看了一眼,道:“仇哥,令师是谁?” 薛仇正听出神,闻问忙道:“我没有师父!” 尚小云惊讶的道:“你没师父?” 薛仇点点头! 尚小云仿佛十分失望的道:“我总以为那是你师父,原因是在这第三那一点,就是每次他们黑道魔头,聚首较艺.随便怎么隐密,随便选在什么地方,在他们尚未斗罢之时.就都有一个老和尚出现.抖露一种绝艺,这种绝艺,惊世骇俗,他们集多人之力.也无法伤他败他,这可使他们大为忌惮而不敢贸然发动!这一切全是洞主每次返回后.向我那贼义父诉说时,无意中被我听到的……” 薛仇虽听得出神,可是听到最后,也没再听到第二个仇人的名字,忍不住二次追问,道:“云妹,你可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人?” 尚小云道:“我所以问你师父,就是这原因,因为我除了鬼婆印婵娟外,余人一个不知,如若那位老和尚是你恩师,他当比我知道得更多!” 薛仇忽然记起少林寺悲灵大师,尚小云指的莫非是他,怪道他叫我来‘洞底洞’一行,看样子他定知道不少. 只是,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要我这样无目的乱跑?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魔头寿数未终? 如今,要想找他的人,有如大海捞针…… 蓦听,洞外一声鬼叫,道:“怎么,怕了吗?还不赶快滚出来?” 三人理也不理,薛仇又问道:“云妹,鬼婆印婵娟,他可有结盟簿?” “我也曾疑心她有结盟簿,但却始终未曾见着,究不知是否有此簿在!” 紧接着又听她道:“话已说得差不多,我们该走了,不过,还有一句话.就是你们管你们自己吧,可千万别管我!” 薛仇一惊道:“云妹!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你要到哪去?” 尚小云脸儿一红道:“仇哥,虽然我们自小一起,却是兄妹之情,别后你有所遇,我已另外欠了一笔情债,我的仇必须你报,我则还要替别人去报仇!” “情债?”薛仇一愕,忽的冲口而出道:“你是说幸家庄的幸……” “你见过他?” “我非止见过他且替幸家庄解一次危难,也传了他两手绝艺……” “啊!这真太好了!”尚小云立即脸露甜笑,显见其心中多么高兴。 薛仇心中虽微感酸溜溜的,却不敢形之于色,究竟他自己也另惹情孽,更何况别人也微含报恩之意呢? 随想起革囊中的丧门剑鞘,遂掏出递给尚小云道:“云妹,你知仇家为谁吗?这柄剑鞘……” 尚小云接过,没待其说完,就道:“我家及幸家,所有的仇人.只要你家报了仇,我们家的仇人就全都死了,这其中只有一人,最使人痛恨,而又不属于你家仇人之中的!” 薛仇又“哦”了一声道:“云妹!你大概是说的九头鸟张鹏吧!我早就疑心是他弄鬼!” 尚小云估不到薛仇什么事都知道,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恨,道: “为了-柄丧门剑,竟然出卖了多年老友,结果只得了一柄,没有鞘的丧门剑,这是我亲眼所见,真能令人切齿,痛心疾首。” 尚小云姑娘说完,立即摆手接道:“你们先走吧!别忘了敌住我那贼义父!” 薛仇恋恋地看了尚小云一眼道:“妹妹,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我将晨昏为你祝福,你放心,我出洞只需三招,就能将那老贼了结!” 一语未落,已领先出洞,转了个弯,看见了洞口,洞口宽约三丈,洞口并不如他想像的围着许多人。 这一刻约是午末未初,深秋的太阳,斜斜的照进洞来,薛仇朝紧随身后的柳红波一打手式,双双分左右沿洞壁而出! 突听-声干笑,起自洞外,叫道:“来了!来了!哈哈!好畜生!” 一听声音.薛仇已发现了那人身影,敢情在洞口五七丈外一颗大树上隐身,薛仇一声冷笑,五指就壁间一抓,抓落一把碎石。 猛然一抛,有如一蓬密密飞矢般。 那藏身树上之人,叫声未毕,已“哎呀”-声栽下树来。 就在同一时候,一颗颗银星暗器,如飞蝗般从四面八方飞向了洞口,只是,一到洞口,劲势已衰。 薛仇一看情形,就知洞外人数不多,这些暗器.在外功布全身后.视同废铜烂铁,可是,柳红波姑娘.手无寸铁,不见得就能冲得出去! 薛仇稍一沉思,立道:“波妹!你等等!我先出去将他们打发走!……” 往常,薛仇唤她波妹,心中总有些耿耿然不自在,如今,云妹另有所爱,铮妹已含恨归天,他心中惮忌全失,虽处此恶劣情况下,竟也叫得温柔至极。 柳红波姑娘嫣然-笑,也笑得比往常娇甜,脸上虽说污秽未除,却憨态可掬,另有-番风韵。 薛仇心中一荡,收住话脚,猛然引吭一声长啸,大踏步来至洞口。 啸声未毕,暗器又如一蓬蓬急雨般洒落! 薛仇连躲也不躲,任由那些暗器往身上打,眼看所有暗器十之七八.全招呼在他身上。 哪知就差这么寻尺之距离,那些暗器,像遇到橡皮弹簧似的,又复纷纷反射而回,并不较来势为缓的,倒飞而去! 一阵惊呼之下,刹时纵出八名大汉,将去路阻住。 薛仇打量这八名大汉,全是三四旬间,一个个精气充沛.人手一支粗如儿臂的大铁棒,威风凛凛。 禁不住微微一笑道:“你们总监呢?” 八名大汉没答他的话,却听一人道:“废话,照打!” 一语未毕,四条铁棒已劈头盖脸而来,而另四条铁棒呢?却已扫向了薛仇的双足,这叫“天罗地网”,疏而不漏! 薛仇轻轻一笑.人如蝴蝶翻飞,翩翩起舞,薛仇看似轻松,可是,一圈未毕.“哎哟”痛叫频起,已然倒下了六个! 这还是薛仇手下留情,不愿痛创无辜,如若不然,这倒下的六人,怕不早已魂归奈何天了。 余下二人虽没倒下,可是两条铁棒已然出手,飞出三丈远,人则呆站当地.竞被点了穴道。 薛仇当胸执起一人.往一矮丛中摔去,这下惨了,矮从中荆棘满布,大汉被点中穴道,痛叫不得,遍身被荆棘挂得鲜血淋淋。 这是薛仇残忍吗?并不!就在大汉落下矮丛时,从后飞起了一条人影,敢情早已看到这里藏了有人! 这人影飞起,头也没回就落荒而逃! 薛仇想不到这人如此脓包,正待不与理会,倏见那背影竟是那二十一二岁青年,灰鹰古盘的徒弟,助纣为虐,残害古铮姑娘的正凶! 这一见,薛仇心火倏发,怒高三丈,猛然一声厉啸,“飞龙腾空”绝世轻功尽力施展下,眨眼间,已被其赶上。 虚空探掌朝对方背上一抓,口中却恨恨地道:“畜生!你还想走吗?” 薛仇五指坚如铁石,若是被其抓中,定必透背穿胸,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的红云暴起!迎面罩来! 薛仇早已提防有此一着,赶忙鼓气一吹,将毒烟吹散,可是,就眨眼工夫,对方已然纵出丈余远去。 薛仇恨透了他,本想给他来个穿背透胸,破腹流肠.随想起洞口的柳红波与洞中的云妹,二人均未脱困,不敢远追,遂曲指一弹。 “丝”的一声厉风响过,后脑洞开一个窟窿,一声痛叫尚未呼出,已然扑倒尘埃,一命呜呼! 薛仇手里身形未定.突闻柳红波一声尖呼,大惊回首.柳红波手执铁棒,正敌住了蔷薇夫人。 棒法精奥,招式稳练,将蔷薇夫人逼得团团转,显然柳红波已点了上风,尖呼为了何事? 正自揣想,忽见柳红波身后,一条人影,缓缓移进洞去。 这一见,薛仇猛吃一惊,这人影正是灰鹰古盘,他曾夸口替云妹阻住灰鹰古盘,如今偏偏让他钻进洞去? 这怎不叫薛仇惊、骇、怒、再加十成大火?原因是他离洞口数十丈遥,待他赶返,灰鹰古盘早已进洞去了! 可是,又不能不追赶加以阻止。 猛然一纵,一起一落间,已出去十五六丈,连续三个起落,巳如流星飞矢般赶至洞口。 然而,灰鹰古盘却已进洞,转眼不见了。 薛仇哪里顾得其他,一纵身立朝洞中猛扑而去! 身形刚起,蓦觉青影倏闪,香风过处,已听云妹的声音道:“仇哥,再见了,愿你保重……” 一语未毕,人已穿入树林,溟如黄鹤! 薛仇总算眼尖耳利,要不他准会出掌相阻,敢情,尚小云姑娘真可说胆大心细,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她算就自己在洞里,灰鹰古盘绝放不过她,而且,有薛仇为之开路,若不寻找机会,怎能过得了薛仇这-关? 待到灰鹰古盘漏过薛仇,匆匆进洞,她早已藏身洞顶暗处,待他匆匆闯入,尚小云早已安然出洞! 这真是阴沟里翻了大洋船,灰鹰古盘只被气得五内生烟,他是存心惩戒这一而再背叛他的丫头,哪想到反被戏耍了一番。 来至转弯处.又遇薛仇迎洞口而立,心中忐忑未定。 薛仇已开口说道:“你说的话,我们不必斤斤计较,我说的话,可不能不算数,我说过,十招内要你命丢人亡,在你的死牢里,你已使了七招,还剩有三招,这三招内你就准备阴曹地府里报到去吧!” 灰鹰古盘也是黑道多年成名人物,哪经得起如此冷言冷语,再加上一时疏忽,反被自己训练出来的人戏弄了一番,早已气得七孔冒火。 “杰杰”一声怪叫,叫声未毕,倏然又煞住了,原因是钩鼻人的最攻心计,这时突然想到一条绝路,冷然一笑道:“姓薛的,你是说,只凭一双肉掌?……” 他眼看薛仇并没掏出金莲花,故用言语逼住对方。 薛仇扬起双掌看了一眼,一声长笑道:“有此双掌,岂不足够!” 灰鹰古盘一听大喜,道:“这可是自己说的,看招!” “哗啦…”“叮当”连响,八尺乌钩链,抖得如铁枪一般,-招“毒蛇出洞”直朝薛仇胸前刺去。 能将一条环节铁链,运内力逼得如铁枪-般直,这份功力,-般武林道中来说,可也惊人。 然而,在薛仇的眼里,却算不了一回事。 只见他,身形一侧,铁链穿肋而过,可是他的人,却如同游鱼般,沿着铁链一滑而过,反欺到灰鹰古盘身前,长臂-探,硬抓对方手腕。 灰鹰古盘-见他手指抓式,就知了得,心中一惊,猛沉腕,倒踩七星步,铁链一抖,反击而回。 这一招乃是阴招“回光反照”,阴损毒辣至极。 薛仇一抓末中,疾风已及脑后,心中也不禁-凉,猛塌身,旋飞八尺,堪堪避过脑后这招阴招。 灰鹰古盘一见两招已过,心中大定,只剩最后的一招,他想:“过了三招,我看你拿什么脸立身江湖!” 灰鹰古盘心中想着,招式却仍未缓,猛然一长身,凌空直罩,又复旋展开他那成名绝艺凌空三绝招中最为威厉的一招“降龙伏虎。” 他的心意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只见,链影团团,厉风呼呼,真有“降龙伏虎”之威势。 薛仇也想到三招之言,可是,一旦见到对方这等威势,他不得不后悔适才太过自满.没取出金莲花应敌!对方究非泛泛之辈? 有金莲花在手,纵然对方威势再加数倍,他也不惧。 然而,等到后悔,事实已成,悔亦何益? 眼见铁链罩头击到,他只要闪身避让,就算完了。 在这干钧一发之际,薛仇不得不旋展开“玄戈神功”,挺而走险,但见他不闪不躲,长臂独深,硬往链光团团中抓去! 灰鹰古盘一见薛仇不知死活,硬抓铁链,不禁大笑,叫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古爷心黑手辣!” 笑声中,灰鹰古盘在十成劲气之中又加了两成!铁链上非但有倒钩,且染剧毒,手掌要被那错综杂存的倒钩挂上,这个手掌你就别想要了,纵有活血生肌,仙丹妙药,也无法使其还原! 若说再被毒碰上,那是准死无疑。 哪知,就这刹那之间,倏地一缕劲风,如利剑般穿透厉风链影,点向执链腕脉,根本没容他有所反应,腕脉一麻,铁链脱手而飞。 一惊末已,胸口又是一痛,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灰鹰古盘猛然一掌,按住伤处,急咳了一阵,脸上已如死灰。 只见他双眼瞪住薛仇身后,凄声道:“洞主,你……临危弃我!” 薛仇一惊回首,身后那有什么人影? 突听“啪”“啪”连响,洞口燃起一排青烟,正是那日受毒被擒,一样的烟色,这一惊诚然非轻。赶忙闭住呼吸回身看时,灰鹰古盘一手仍往革囊中掏摸,心知是灰鹰古盘临危挣扎所为,不禁大怒。 却听灰鹰古盘如狼嗥鬼哭的大笑道:“你也别走了,我们黄泉路上再比么?” 一语未毕,薛仇已抬起那条乌钩链,狂扫而至.恰好缠住了灰鹰古盘欲挥而未挥的手臂。 薛仇咬牙一扯,血肉翻飞下,灰鹰古盘一条手臂,早已肉隐骨显,惨不忍睹,然而更惨的是—— 灰鹰古盘当场-场惨嗥.立即倒地翻滚,号声惊心动魄,闻了汗毛根根直竖,冷冒心头。 这还不算,只刹那之间,灰鹰古盘睑上手上,但凡见到肉的地方,都长出了一个大疮,乌血狂冒。 薛仇心知是那乌钩链上的剧毒所至,这并非薛仇有心如此,真可说是灰鹰古盘作法自毙,能怨谁来! 声声狂嗥仍然未止,薛仇却不忍再看.丢下乌钩链,回身拍掌.震散阻洞青烟,借势往外纵去! 在洞外一停身,眼过处,柳红波姑娘仍然执着那根铁棒,与蔷薇夫人激战,只是,她已不复早先那么纵跃灵活,招式也缓慢多了,而蔷薇夫人一支剑,却仍如龙翻凤舞,仿佛越战越勇! 这二人的武艺,薛仇均曾亲身会过,他心知柳红波姑娘定能胜得了蔷薇夫人,所以他放心去追杀阻截灰鹰古盘。 如今,事实恰好相反。当然,这是柳红波手中铁棒过重,不能趁心如意施展,如若换回她恩师的“缕花古藤”,相信蔷薇夫人早已败了。 薛仇只看得一眼,已知底细,他仍没出手,原因是柳红波姑娘还没到危险时期,只要她不存心顽抗,永不会有危险。 再其次,他发觉受伤的退走了,暗中却又来了人,以四外静寂的情形看,这来人定是洞主无疑! 他这心想未已,忽听一细柔声音传至十数丈外一块大石后道:“薇儿退下!” 蔷薇夫人闻唤,一剑猛刺,以进为退,突然一纵,已退向发话之处。 薛仇在未得黑道:“结盟簿”之前,为了遵从悲灵大师的劝告,不是万恶不赦之人,不愿多造杀孽,所以他没出手拦阻蔷薇夫人。 可是,他的一双如电神目,早已射向发话之处! 发话之处末见人出现,却听柳红波恨恨的将铁棒摔在地上,气喘呼呼地道:“这笨家伙,真气死人,若换了古藤,我不早将他毙了才怪! 薛仇双眼-瞬不瞬,口中却安慰道:“别气,我早知道你的武功比她高。” 柳红波一听大乐,仰脸看了薛仇-眼,却见他神色凝重地注视远方,赶忙止住到口要说的话,循方向望去! 正巧那大石后缓缓走出一个老婆子。老婆子一头白发,削瘦的脸上满布血丝,穿着一袭宽大的衣服,两手藏在袖里,模样不伦不类,但却怕人十分。 柳红波只看得这么一付貌相,已吓得张口结舌,不寒而栗!然而薛仇呢?他可早已认出对方是“洞底洞”的洞主,鬼婆印婵娟,原因是这-张血丝满布的削脸,岂不跟鬼-样,大白天下.也能使人一见魂飞。 一经认出对方就是鬼婆印婵娟,薛仇早已气得怒发冲冠.恨得钢牙咬碎,大踏步往前迈去! 然而,也只跨得一步,忽见鬼婆印婵娟身后,又走出两位少女,两位少女当中,还挟持着一位姑娘.这位姑娘赫然竟是尚小云姑娘。 鬼婆印婵娟嘿嘿-笑,笑得柳红波姑娘鸡皮狂冒.赶忙低头,再也不敢看了。原因是这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配着一张血脸,就像欲择人而啖般,较前更骇人十分。 薛仇也同样的惊骇得止住了前进。只是,他并非害怕她那张鬼脸。而且因为云妹的安全.而不敢贸然再进。 却听鬼婆印婵娟笑毕,道:“放心,我还不至于伤她,不过一命换一命,你可愿意?” 一命换一命,说得多么可怜。薛仇仍然大感惊异,一个赫赫不可一世的魔头,居然摇尾乞怜,这真大出薛仇意料之外,一时反将他惊骇得无以为答。 鬼婆印婵娟又道:“我鬼婆并非真的怕人,我只需要一年,-年后你不找我,我也要你清算我们这笔账,如何?” 至此,薛仇不得不点头,道:“好,暂饶你一年!” 鬼婆印婵娟一笑挥手,尚小云姑娘已被松下,狂奔过来,叫道:“仇哥!她……她一年后,毒域气候已成,你……你千万当心!” 倏地,一道葛影,斜飞而至,来势即猛又疾,有如一条长龙飞扑,薛仇眼光锐利,双眶一瞟,已知何物。 嘿嘿一笑,单臂往上一托,“托塔望天”,硬生生将来势煞住,接了下来,敢情正是柳红波的“镂花古藤”。 柳红波一见,心喜未已…… 忽听半山一声大笑,道:“鬼婆子,谅你也不敢留穷家帮之宝!” 柳红波一听,忙抢过古藤,飞身朝峰上纵去,口中却叫道:“师傅!师傅!” 鬼婆印婵娟也报以一声冷笑道:“一年后,希望你老花子留得老命准备受刑!” 半山说话的,当然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但听他哈哈大笑道:“化子命,又穷又硬,死不了,请放心,一年后定当领教领教!” 薛仇为了尚小云姑娘,不得不忍痛,眼睁睁放仇人离去,可是忽然记起那“辟毒宝项”,还在对方手里,忙道:“你们偷了我的‘辟毒宝项’呢?还我!” 鬼婆印婵娟阴险的一笑道:“也等一年后吧!” 左一年,右一年,这-年漫长的岁月,岂不将人活活逼死?突然,薛仇又想到那黑道“结盟簿”遂道:“一年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当年结盟的‘结盟簿’在哪里?” 鬼婆印婵娟通体-颤,道:“贱丫头,居然什么都让你听去了,一年后你也得死……”一语未毕,忽地鬼脸上掠过一抹奸阴之色.随之发起得意的一笑.道:“要想知道结盟簿不难,只怕你未必敢去!” 薛仇明知对方是激将之法.却也忍不住暴声叫道:“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 鬼婆印婵娟嘿嘿笑道:“那就走吧!‘结盟簿’在‘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手上,不过你千万记住,一年中你不得再踏入泰山一步!” 薛仇恨恨的哼了一声,没应可否,眼睁睁看着鬼婆印婵娟领着余人,转入石后,心中真痛如刀割。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值得安慰的,黑道“结盟簿”,换言之“生死簿”已有着落,纵然“生死簿”不在“海上海”,最少他也多知道了-个仇人.那就是“海上海”的神风剑影熊东海。 薛仇强煞住眼中痛泪,回身看时,柳红波与尚小云全都不见,柳红波他知道是找他去了,尚小云呢,他也知道,她心念情人.又急急走了.不过,这次定然不会再生差错。 薛仇擦了擦眼中痛泪,忽地半空一道白影抛下,薛仇伸手接住,原来是半只化子鸡,香气四溢,薛仇方想起两日来末进滴水点米,腹中不是不觉饿,而是早已不知饿,哪有饿的感觉。 抬头上望,柳红波巳如飞纵下,脸上污秽已然洗尽,现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娇媚甜笑的道:“仇哥!你不饿吗?哦!你哭了?” 薛仇苦笑一声,道:“刚刚发现第一个毁家血海仇人,而不能杀她,能不使人痛断肝肠!” 柳红波见他说着又要掉下泪来,忙安慰道:“仇哥!别伤心.只要获得那‘结盟簿’我也要为你大开杀戒!” 薛仇强煞悲痛道:“令师呢?我们上山去拜见他!” 柳红波一撇小嘴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看到我这样儿,他说我不像他徒弟,他不要我了,连那“镂花古藤”也收回走了!” 柳红波说完,一脸伤心欲滴的样子,却又装得不十分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显得稚气可掬。 薛仇先是一怔,随见其这付样儿,心知非真,反将他引笑了,道:“神乞老前辈,真走了!” 柳红波突的眼儿-红,道:“谁骗你呀?他说不要我了,你可要我?” 薛仇若说是半日前,他真没法答她这句话,如今,他可坦然说了而且,柳红波这眼儿-红,却假不了,遂将她一拉,偎在怀里,道:“放心,令师会要你的……” “我问的是你?” “我也会要你的!” “永远?” “永远!” 柳红波一听大乐,心花怒放,垫足在薛仇脸上香了一下,道:“那就快吃吧!别饿坏了,我可要伤心死了!” 薛仇一听.心中深为感动,忙将柳红波姑娘又拥紧了些.方大口大口地咬着那只鸡吃。 边吃,边听柳红波在他怀里道:“我师傅他真走了,他说为那朋友没找着,还要去找,惟恐他有甚不幸,叫我们先往东海去,他绝不会迟到!” “令师找的什么朋友?” “他找的也是我的师傅.江湖尊称他‘醉圣’。” 柳红波说“醉圣”二字,字眼咬得很紧,以为薛仇定能知道.因为“醉圣”之名,但凡中原武林人物,诚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知.偏偏碰到薛仇,他就是一慨不知。当年喜庆签名簿上的名字.他倒是全都记得,但对于这些人谁的名气大,谁的武功了得,也是-无所知,偏偏的,喜庆簿上就没“醉圣”之名。 不过,以名测意,也能知道这人定是个酒鬼,遂淡淡的道:“嗜爱杯中物吧!” 柳红波一见他那等轻描淡写地说话,心中不悦道:“你可曾听过唐朝李白.每醉必文,未尝差误,且多绝妙之作.人称之“醉圣”,而我那师傅也是每醉必武,且舞多精奥之招。故也称“醉圣”,难道有甚不对吗?” 薛仇一听,“哦哦”连声道:“抱歉!我忘了那也是令师,罪过!罪过!” 柳红波本刁钻古怪,可也被他逗得无可奈何,遂逼着他道:“你倒说说,你这武功哪里学来的!” 薛仇四下一望道:“我们路上说吧!免得耽误时间。” 路上可没说,然而当天夜里,二人寻了一山洞歇息时,薛仇说出了一番获得这一身绝艺的经过! 原来,薛仇五年前,随白云叟将尚小云送到幸家庄后,立即远出关外,躲避敌人追踪。 岂料,出了关外,仍然被一些蒙面人追踪上了! 就在长白山巅,天池边上,展开了一场血战,白云叟为保护薛仇.背湖拼力死战,以一敌五,背湖可免后顾之忧。 不想,一人之力究有限.精疲力尽之余,终被一剑劈翻,薛仇虽没当场受创伤死,却被一人踢了一脚.跌入天池。 铜堡薛家实不该绝后,薛仇悠悠又复苏醒。 当他苏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口中一滴滴的东西,流下喉头,如饮琼浆玉液,遍体舒泰异常。 睁眼看时,那一滴滴的东西,来自一个水桶般大的玉石口,玉石闪亮,微带金光,更奇的,这玉石口,一半是在水中,另一半突出水面,悬在空中。 薛仇一愕爬起,那玉石竟突然退回水中,薛仇大呼可惜之下注目-看,哪是什么玉石,却是一尾罕世水中动物,大金鲤;那玉石却是金鲤之口。 再四面一看,自己处身一石洞中,洞外是水,洞里干燥异常,往外看有如一面大镜子,奇妙惊人,回忆起昏前遭遇,胸前一脚,痛彻心肺,当场昏跌水中死去。如今.胸前毫无痛苦,想必为金鲤神物所救,忙朝金鲤道谢。 那大金鲤仿佛知他心意,竟点点头走了! 薛仇在洞中一巡视,发觉是座十数丈宽高的大石洞,洞顶是悬着一颗夜明珠,照得洞中毫发可数。 其次,洞壁上首塑着一尊大佛像,头带金冠,身披绿衣绕边大红袈裟,宽面大耳,实相庄严! 像前则有-张石榻,榻上盘赤跌坐一付人骨.骨前石板上堆着许多书籍,和一朵朵金莲花,并刻着一些字痕,薛仇细一辨认,方见上面写道:“能进佛洞,即属前缘,习成绝艺,必须五年。” 薛仇一见大喜,忙跪地膜拜,发誓学成绝艺,方始离洞。 自此,薛仇就一心一意在洞中练艺,原来,那些书籍全是记载着一些绝妙精奥的武功。 每当薛仇感到腹饥时,那大金鲤必定出现,每次吐出十数滴口中唾涎到薛仇口中,薛仇习以为常,就知它是粮食,却不知这是金鲤千年修练所得的一些精液,非但可为他疗饥止渴,对他内功修为上也大有补益。 每约旬日,大金鲤出现一次,每次仅仅十余小滴,就可备他十日不饥,而大金鲤每次出现,必定领他在洞外水中游戏一番。 故此,薛仇除了练就一身武功外,水中能耐可也非凡。 薛仇说至此.已无话可说了,柳红波却听得倏然神往,紧紧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啦?” 薛仇一笑道:“后来?每日呆板地练艺,一招一式还要主吗?” 柳红波噗嗤一笑,道:“哪天我也到天池去玩玩,我也叫那大金鲤给点好的我吃!” 薛仇微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去?” 柳红波头一偏道;“为什么?” “我怕那大金鲤把你吃了!” 柳红波猛一扑,倒在薛仇怀里,撒娇地道:“你咒我,你敢咒我!” 薛仇与柳红波二人离了泰山,进入苏省,准备直穿苏省,往浙江去。 这日正奔行中,已进入太湖地面。 太湖古曰震泽湖,乃我国五湖之一。湖面号称三万六千顷.横跨江浙两省,湖中岛屿凡十余,万顷碧波.水清山秀.世称洞天福地。 薛仇与柳红波来到太湖时,夕阳西坠,已是傍晚时分。二人刚在湖边站得一会,天上隐隐藏藏地出现了数颗寒星,湖中已出现了点点渔火。 柳红波不觉大声欢呼,道:“啊!星光,渔火,万顷碧波,以及这悠静的夜色,我一生从未见过,简直使人遗憾。” 薛仇笑了笑道:“看见这湖水,却使我想到天池,波妹你如若到了天池,我相信你会更喜欢,更高兴!” 柳红波想起薛仇说大金鲤要吃她的话,不禁一撇嘴,却没答话! 少时,月亮也出来了,温柔的月色,和那温柔而又闪烁的星星,竟使二人忘了腹饥与奔行的疲累。 柳红波忽然有所感触地道:“湖水虽伟大得使我们变得渺小如沙粒,可是要比起在戈壁来,又不知要相差几百倍了,那骇人的旋风,那一望无际的黑沙漠,却又别有一番诱人风味!” 薛仇心中也大为感概道:“我们是来自这么不同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终年冰天雪地,雪气迷漫的天池,一个则是终年狂风怒号,飞沙走石的大戈壁,而能一见如故,错非有缘,实非终身所料可能及,你说对吗?” 柳红波点点头,忽道:“你愿意到大戈壁,那风沙走走吗?” 薛仇点了点头道:“待恩仇两了后,我必得走走的,若不见见闻名宇内的大戈壁,仿佛就虚度了这一生似的。” “哎呀!去不得!”柳红波惊叫了起来。 “为什么?”薛仇也感惊异的问题,他不相信有什么地方他不能去。 “我怕那旋风把你卷走了!”说完格格大笑,往边上躲去. 薛仇心知她是有意报复日前那句话.遂也故意地威胁道:“好,你敢咒我!瞧我可肯饶你!” 口中说着,立即纵身就追,一追一逃,却若飘风,一刹时已跑出数里之遥。薛仇要说存心追她.她又哪能跑得了,只不过借故开心吧了! 突地,薛仇脚下踩着一物,一个踉跄,险险栽倒,若非他身怀绝世功力技艺,这一跤准摔得他鼻青脸肿。 薛仇暗黑下,虽没十分仔细,可也不能说是三岁小孩,随便就让东西给绊了。再者,他这脚上功夫何等了得,纵然是块顽石,也定能踢得它四分五裂,怎的脚底下,竟无声响。 心中一怔之下,稳身回头看时,淡月下,赫然睡着一人,大腹便便,腹脐外露,猛一看以为是个待产孕妇,细一看敢情是个鼓腹老人,正在甜睡。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此老若非江湖异人,哪承受得起他这一脚?再说,一脚纵然没将他踢伤,难道还踢他不醒?其功力之深,岂非吓人? 薛仇一怔之下,忙回身朝那鼓腹老人行礼道:“前辈可是有心估量在下来了!” 一语未毕,倏闻鼾声如雷,酒臭亢鼻,薛仇心口又是一愕,忖道:“好呀!你是存心冤我!” 猛然记起柳红波口中说的“醉圣”,难道说这鼓腹老人就是闻名中原武林的“醉圣”?忽听柳红波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仇哥哥,再踢他一脚试试,怕他不醒!” 薛仇已知“醉圣”亦是柳红波的师傅,柳红波既说“再踢他一脚”此人当非“醉圣”无疑,既非“醉圣”,薛仇立即消除一切惮忌。 他想: “我倒真得试试你是铜做还是铁铸的?”于是,便当真跨前两步,飞起一脚,朝那鼓腹老人肋下踢去! 脚起老人随之上升,纵起三丈高,哇哇一声大叫道:“好小子,踢了我-脚还不够,还想再踢一脚,心肠好狠,照打!”语音甫落,-掌直劈而出。 薛仇可不管来人是谁,既是存心找岔,自己又岂是省油灯怕事的.见掌劈来.不侧不避,掌翻起,猛迎而出。 两股凌厉无匹的掌风相触,发出一声震天价的暴响。 “蓬”的一声,强风四射,沙石横飞。 薛仇被掌风震得晃了一晃,脚下可没动。 而那鼓腹老人可就不对了,竟被震得连退三步,方拿椿站稳,但听他哈哈-声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老花子说了我还不信,还有你这臭女娃,得新忘旧,欺师灭神,竟叫别人打师傅,我也不要你了。” 柳红波格格一笑道:“师傅!你老人家酒后方露绝招,今天怎的不露两手.我那‘醉八仙’还没学全了.你老人家何不成全成全!” “呸!谁是你师傅,有了小白脸,你还会认识我老头子?”鼓腹老人说完,掉头就走.一摇一摆.就如醉汉一般。 敢情,这来的真是名震中原的“醉圣”。醉圣姓乐,单名一个天字,-套“醉八仙”掌并不下于穷家帮的九招大擒拿手.只是各有所长。 柳红波一见他要走.心中大急,猛纵身,往“醉圣”大袖就抓。 眼看手与袖已然接触,忽见“醉圣”一个踉跄,有如立足不稳,而欲摔倒般,但却恰恰避过了红波的纤纤玉手。 却听他恨恨地道:“居然还敢无礼,瞧我不生劈了你!” 柳红波一抓不中.身子前冲.“醉圣”一晃一颠,稳身时一翻掌,正好印在柳红波的后心。 “醉圣”这招.奇妙绝伦,柳红波纵然要想躲避,又那里还来得及?“噗”的一声,已被醉圣在她后心实实地打了一掌,将她震出一丈五六。 薛仇万料不到“醉圣”对徒弟,说打真打,毫不容情,竟连抢救也已不及,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突见柳虹波翻身又扑,竟似毫无伤损,又不禁大感惊讶? 蓦听醉圣哇哇一叫道:“打不死的丫头,再接一掌。” 语音未毕,又见其一个踉跄,似左实右,似右又像左,柳红波还没思念及应堵何方,“醉圣”已左腕横切,猛削柳红波的腰间。 这一招柳红波没看十分清晰,娇躯微扭,右腕-沉,大擒拿手施展开,反拿“醉圣”的腕脉。 “醉圣”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左边腰间上又捱了“醉圣”一掌,将柳红波又震飞出七八尺远,只是柳红波仍未栽倒。 “醉圣”大怒道:“好娃儿,真有你的,再接两招试试!我就不信打你不倒!” “醉圣”怒叫着,柳红波尚未回身时,已扑了过去!一掌猛折柳红波的肩头,势道既快又猛,眼看无法躲避。 突见柳红波也来这么-个踉跄,居然将“醉圣”这威猛的招避过,反之,纤掌翻起,“啪”的同样在“醉圣”背上击了-下。 这下看似不重,声响却大,打得“醉圣”哇哇大叫道:“好!再接一掌!” “飕”的一声,又扑了过来。 柳红波身形连晃,“啪”的一声,又在“醉圣”腰间回敬了一掌! 这一掌折中后,柳红波立即欢喜叫道:“谢师傅成全之恩!” 醉圣哼了-声道:“鬼丫头,压箱底的东西全搬出来了.也没得什么再教你了,若再为我丢人.你也没脸见人了!” “醉圣”说完,足尖一点,已出去七八丈远,眨眼间,月色下已失其踪影。 薛仇看得莫名具妙,而柳红波却已跪在地上,望空拜了三拜,立起时.脸上泛着罕有的得意笑容,道:“我这师傅就是这样怪脾气,我学这仅仅八招的‘醉八仙’,时经-年.我也只学得六招,剩余这两招.就搁延至今,可是,除非我先出手,他决不会教我!” 薛仇也曾想到这是间接受艺,这两招确然妙不可言。但是,他想不通的是“醉圣”两掌。明明打在柳红波身上.柳红波何故毫无伤损?换句话说,若打在敌人身上.这点大力气,怎能伤人? 柳红波一见薛仇满脸疑惑,哪有不知之理?遂道:“这‘醉圣’的八招能扬名武林,其精奥绝妙,当无可厚非,最主要也最难练的还是在运气使劲上,这劲道用得不恰到好处,毫无威力可言,其功力有如‘隔山打牛’,一掌拍在树上,要不晃不摇,而树皮更无损,可是,树心却已碎烂,这就是说一掌拍出,看似威猛无匹,却无劲气,直待掌已沾物,方始吐劲,劲道无形中就会大得惊人,然则.你若不吐劲,岂不无事。” 薛仇练过隔山打牛之功,一听如此,哪有不懂之理,忽然,薛仇又记起“醉仙居”中一幕,忙又问道:“波妹.当日你在‘醉仙居’中,打出了一颗鱼刺,那焦虎见了何以这等畏惧,竟连看也没敢看你一眼?” 波妹闻之一笑道:“那是什么鱼刺,那叫‘飞鱼刺’,乃象牙所制,细若鱼刺,也是‘醉圣’扬名武林的成名暗器,飞鱼刺出现的所在,‘醉圣’必定在.中原一带,只要见到这飞鱼刺,无不退避三舍,谦让七分.那焦虎有几颗脑袋,敢轻易触犯飞鱼刺?” 柳红波说着,怀中摸出一支小小鱼刺,薛仇接过,借月色看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笑笑递还柳红波! 柳红波两指轻轻一弹.只见一道白光,电射而出,三丈外立闻“丝”的一声,似已射入树中,劲道还真不小。 薛仇笑笑,忽觉腹饥难耐。道:“饿死了!赶快找地方吃饭!” 柳红波也笑道:“我渴死了,还是先找水喝吧!饿死人的事少听到,渴死在沙漠中倒是常见.要死我也总比你先死!” 薛仇哈哈大笑道:“喝不尽湖水滚滚流!” 柳红波脸一红,出掌就打,薛仇一闪,往前就跑,一跑一追.两道黑影又如两道黑烟般,疾飘而去! 少时来到-小镇上。 时已戊牌时分,吃食店均已上了店门,二人好不容易找到-家客店带饭馆的,-进门屁股没坐定,叫茶的叫茶,叫饭的叫饭,伙计没惊着,却惊动了堂上原有的客人。 “少不更事,穷嚷什么?” 薛柳二人-怔坐下,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粗眉环眼,一脸横肉,却又戴着员外方帽,穿着一身锦衣,说他是暴发户吗.又有点不像,说他是附庸风雅,更不像,简直就四不像。 这人的对面,却坐着个妇人,妇人二十七八岁年纪,淡扫娥眉,樱桃小嘴.倒是有几分姿色- 座大厅,就只这么一对孤男寡女,看样子,正在说爱谈情,被柳薛二人-嚷,将那绵绵气氛冲散了,哪得使人不恼? 薛仇倒好说话,不嚷就不嚷吧,只要伙计听到了,将饭菜端来,他万事皆足,可是柳红波哪肯听这一套,这客店又不是为你一人开的,怕闹吗,干脆回家去吃,又何必上馆子? 然而,她这口还没张!薛仇已使眼色阻住,好不容易将她到口的话给压了回去,却见薛仇俯桌上轻声道:“你不是口渴吗?少说两句吧!” 一语未毕,倏听一声暴喝道:“叫你们别嚷听到了没有?” 薛柳二人一听,齐都心头火冒,柳红波早已忍不住头-偏,做出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谁嚷来着?” “我说不准嚷就不准嚷?” “有谁嚷呀?是疯狗乱咬人在嚷吗?” 那汉子一听大怒,呼地站起,好魁梧的一个身子,只听他道:“你敢骂我,贱丫头……” 一语末毕,那妇人忙阻止道:“陈爷,你怎么啦,也花得上生这么大的气,别人没惹你呀!”妇人说完,忽的回首瞟了薛仇一眼,露齿一笑! 妇人说话也就算了,大不该回眸对薛仇一眼.这-笑竟笑得那汉子脸红脖子粗,大叫道:“你们给我滚……滚……” 柳红波冷然一笑道:“谁踩你尾巴,你这不是明欺侮人呀!” 大汉跨出座位,吼了一声道:“就欺侮你怎么样?大太爷不让你们住你们就没的住,不让你们吃你们就没的吃.大太爷哼-声你们连茶也喝不到一口,趁早滚开,免我生气,如若不然.嘿嘿,大太爷只要蹬蹬脚……” 柳红波一撇嘴道:“怎么样?” “三百里内.你们连狗屎都吃不到!” “那是你吃的,我们可是在这吃定了?” 大汉一叫道:“查掌柜的.不准卖吃给他们,待我收拾他两个小鬼!” 那大汉一叫,柜上立即喏喏连声,这店就像是他开的,纵然是他开的,也不能如此待客呀! 柳红波一听,火可大了,忽的眼过处,对方桌上,鸡鸭鱼肉堆了满桌,酒馒头全都现成。 柳红波心中早已得了主意,见大汉铁塔似的压了过来,一张薄扇般大的手掌,对着柳红波兜头抓来。 柳红波一笑,笑的一个踉跄,就从大汉的胁下钻了过去,口中却叫道:“哎呀!可饿得腰酸无力,头重脚轻,修修德先让我吃点吧!” 柳红波躲过大汉,来到桌旁,还以为那妇人也会出手相阻,正自戒备,忽见妇人脸上泛着淫笑,两眼死盯盯地瞧着薛仇,仿佛已经痴了,竟连她的到来也无所觉,柳红波心中立即打翻了醋罐子。 忖道:“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待我酒醉饭饱,我不将你两颗黑珠子挖出来才怪……” 柳红波以前不是不会吃醋,而是因为如同尚小云般,与薛仇结识在她之先,她没有理由吃醋,也不愿吃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时的她,还没真正的得到薛仇的爱及薛仇的许诺! 如今,可就大不同了,薛仇的爱给了她,薛仇已整个是她的,她不允许再有第二个女孩子出现,夹入他们中间。 似妇人这种动作,她更不允许,她明知薛仇对这妇人,决不会生出非份之想,她也不允许,可见其醋性之大! 那大汉一掌抓下,人影倏失,柳红波身形晃摇,使的是“醉八仙”的步法,神奇绝妙,他哪里识得! 再待其回身时,柳红波已一手持壶,一手抓菜,边吃边喝,再看身旁的薛仇时,五个手指插着五个大馒头,口里还在咀嚼着。 “呼”的一声,一片鸡肉又飞了过来,吃得好不香甜……这一来,可把大汉气坏了,哇哇一声大叫,抬掌就向薛仇头顶拍来。 薛仇自始至终没动,也没说半句话,这一刻仍然自顾自地咬着馒头,吃着鸡肉,对大汉的来掌,有如不见,亦像个不懂武功的人般。 大汉本以为薛仇会躲,这一见他不躲,心头更火,掌上不自觉用了十二成真力,真劈而下,准备一掌,就将薛仇废了! 倏听一声娇叱…… “你敢!” 随着叱声,一条人影平飘而至,抬掌欲架大汉手臂。 大汉怒火焚心,只道是柳红波跑来护驾仓促间没听清,也没看清,更且,浑身劲力都实注在右臂上,直劈而下.口中还自恨恨地道:“凭什么不敢!” “啪”的一声,一掌劈个正着,然而,紧随着的一声惨叫,却把大汉吓得魂散魄飞,肝胆俱裂。 定睛看时,谁说不是,正是自己心爱的情妇,一条手臂早已软坠,显然已经断折,尚幸是拍在臂上,如拍在头顶,怕不一命呜呼! 可是,大汉惊骇之余,又不禁大呼怪事不已,妇人武功较他只强不弱,而且还抬掌来架,怎会反自己被击断了! 他糊涂,那妇人可不糊涂,她手臂刚刚抬起,“曲指穴”上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劲道全失,方遇此无妄之灾。 这一刻,妇人满头汗珠如豆点般大,脸色煞青,她明知大汉是个莽汉,她绝不至怪他。 她!突然回首,眼中红似喷火的瞪住柳红波,道:“好妖女,贱丫头,有种的别走,自会有人找你算帐!”说完,又回头恨恨的瞪了大汉-眼道:“陈爷,你-掌打得不错啊!还看什么?我们全都栽了,还不快走?” 这时的柳红波,却早已大模大祥,四平八稳地坐在桌边吃了起来,边吃边还说风凉话道:“怎么?狗咬狗又怪到我头上来了?你们也真喜欢欺侮人……怎么?说走就走了.那可得谢谢你们的酒菜啦!不过,要想将我们留住,还请吩咐掌柜的一声,开间上房,备好热汤沐浴,没地方住的话,我们吃饱就走了,我们是守法良民,我们可不敢强横霸道强住别人的房子!” 待她说完,那妇人与那大汉,早已出门去了,不过临出门时,却仍回首朝柜上使了一下眼色! 二人走后,那掌柜的小老儿忽然走出,朝柳红波深深一礼,惶恐抖颤地道:“这位姑娘.何必一定要和小店过不去,小店在此生根,靠的就是这片店,姑娘可知他们两位是什么人,他们乃是太湖魔王,那位陈爷是西洞庭的三寨主霹雳鬼陈志壮,那女的是马迹山上副寨主五狐耿六娘.全是太湖三寨雄极一时的人物,二位乃是过路客人,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汉敌不过人多,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依老儿所劝还是早点吃了离开吧……” 柳红波忽“哦”了一声道:“当真的,我倒将你们忘了,仇哥,我们走吧!”说完,真的立起来,走到薛仇身边,牵起薛仇就走! 薛仇一直以柳红波马首是瞻,听从好的摆布,虽然腹中只填了小小一个肚角,他也无所谓,他真能忍不住这半日之饥吗? 谁想,他俩还没迈出大门! 那掌柜忽从身后奔来,牵着薛仇一只袖道:“少爷少爷!慢着慢着.小老儿一时忘了,你们可不能走,你们可不能走……” 柳红波一皱眉道:“不是叫我们走吗?” 掌握的小老儿抖得更厉害道:“求求你们多留一歇,我马上打扫上房!马上打扫上房……” 柳红波一撇嘴道:“还是走好,等会太湖三寨的魔子魔孙,来的人多,将贵宝号砸了,我们可赔偿不起,还是离开的好!” 小老儿突然老泪纵横道:“求求你们修修好,砸了东西不要紧,可别把我老命要了,你们一走.我一家老小准死不活!” 柳红波突的脸色一变,双眼怒睁,道:“我早知道你们是一鼻孔出气,你以为你玩的花样会瞒得过我,要留下我们不难,趁早再烧两个好菜,弄两壶酒来,若想玩什么手脚,当心你的狗头!” 薛仇怔怔的,见小老儿叫他们走又留他们,本就感到奇怪,这一听敢情是这么回事,到底是柳红波江湖经验老到,自叹不如。 少时酒菜重排,柳红波毫不客气,大吃大喝。 酒足饭饱,眼看一更将尽,仍没见什么人来。 柳红波可不行,每日仍得睡一阵,这一刻,他硬逼着薛仇共枕而眠,薛仇扭不过,只好也躺下。 二人心地坦爽,却没生什么遐思! 室中灯火未熄,二人刚躺得一阵,忽的阴风骤起,倏然间灯火高冒经尺,由红变绿,刹时阴惨骇人。 二人本已朦胧入睡,阴风一吹,二人齐都警觉,睁眼一看,到这情景,禁不住冷汗沁背,这是什么?鬼吗? 薛柳二人.终年深山旷野中奔驰露宿,鬼火见得多了,可没遇到什么冤魂怨鬼,更没见过这等骇人的气势。 二人本是江湖儿女.哪相信什么鬼魂之说?可是,看到这种气势也不由汗毛直竖,而柳红波则更甚,紧紧的将薛仇拥着,-双眼不敢看也舍不得不看,看了又禁不住心头一阵阵寒意直冒。 那惨绿绿的灯火,倏然又高冒半尺,阴风更炽,并隐隐传来凄凄啜泣之声,缓缓移动,越来越近。 “咦呀”一声,窗子随着一阵阴风吹了开来,淡月下,窗前空荡荡的,无人无影,更显得阴气袭人。 窗子打开,如说窗外出现个冠魂野鬼,薛仇倒当真要掂量自己的胆子与能耐,瞧瞧闹鬼如何? 如今,窗外出乎想像之外,无人无影,反使薛仇心中忐忑直跳. “咔嚓”一声,天花板上传来棺木开启之声,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一对大红色绣花的三寸金莲,从天花板缝中掉了下来,随着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一摆摆的,似有节奏般慢慢的往下坠。 一袭古装花边红长裙,也出现了…… 终于,整个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秀发披肩,仍然在往下坠。 这一看,薛柳二人全都大惊失色,敢情那女子是悬梁而死的.脖子上还套着一条绸带。 薛仇虽惊骇这古装女鬼的突然出现,却还镇静,柳红波可就不对了,牙关打战,通体直颤!但那双眼仍然瞪得大大的! 那女鬼终于双足及地,缓缓的从脖子上将…… 将什么?薛柳二人四只眼紧紧的盯住她,总以为她是解下绸带,哪知,那女鬼突然将一颗秀发长披的头给拿离了脖子,绸带自然脱了下来。 这一动作,简直把薛柳二人惊骇得差点叫了起来…… 倏然,那女鬼回过身子来了! 一张惨白骇人的脸上,挂着一条血红的长舌,双眼掉挂在眼眶外.一滴滴的鲜血,从七孔往外冒流。 女鬼转过身子后,立即缓缓地移往梳装台前,就欲对镜子梳头,只是女鬼仿佛讨厌头发披在肩后,不方便梳拢,那女鬼的头倏然间九十度大转变整个倒转了过来。 这除了鬼外,武林人功力纵然再高,相信也无法练到这个地步。 薛柳二人总算胆子够大。竟没被当场吓昏过去。 那女鬼似乎仍觉不方便,干脆竟将头从脖子上搬了下来,搁放在桌子,再行慢慢地梳理着…… 柳红波终于忍不住惊呼-声,埋首薛仇怀里,再也不敢看了! 正当其时,窗外传来“吱吱”叫声! 薛仇猛抬头,窗外站着个白衣无常。身高丈二,白脸无血,两只大袖一摇一摆之下,阴风骤起! 一个女鬼已够吓人,居然还要出现个无常! 紧接着“吱吱”声中,仍夹着悲声啜泣.有如怨鬼夜哭! 不知何时,一阵阴风袭面.薛仇一惊之下,两只纤纤鬼手,居然已伸到他的肩头.仅仅就差这么半尺之隔。 薛仇大惊失色,再也不管女鬼真伪?猛然一掌,朝正对方头脸劈去,“吧嗒”一声,鬼头滚出两三丈.然则.薛仇却被那女鬼点中了穴道。 一声惊“咦”之下.通体骤然不能动弹。 薛仇虽不能动弹,心里却仍明白,他奇怪.女鬼居然还会点穴。 那女鬼头已失去,仍然毫无关系般,一只鬼手却已抓向薛仇怀中柳红波萎缩颤抖的身子!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自己一时疏忽,竟为这种邪魔小丑所制,要说因此而死,那才冤呢! 眼看-双鬼手已抓向柳红波,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女鬼突的一声惨嗥尖呼,退出半丈。 薛仇心中一愕,柳红波却反而缓缓的从他怀中抬头,原来柳红波手中早已扣了几支飞鱼刺,是她将女鬼伤了,只见她英眉倒剔,美目圆睁,一脸骇人杀气,但听她冷冷一哼,道:“原来你们就会这下流骇人勾当.今天本姑娘要不把你们一个个杀了,难以弥补适才惊惧之恨!” 敢情,这装女鬼及装无常鬼的,全是太湖三寨中的人马! 书中交待,太湖名闻宇内的东西洞庭及马迹山上,全都住着武林人物,东洞庭的巫莲英巫勇靖姊弟,率领着千余喽罗,乃太湖之王。 西洞庭住着太湖四鬼,老大摧命鬼陈志刚、老二无常鬼陈志强、老三霹雳鬼陈志壮、老四胭脂鬼陈丽是个女的。 太湖四鬼占住西洞庭,手下亦有数百喽罗,只是,他兄妹四人武功平平,靠的全是一套骇人装鬼伎俩。 马迹山上,住着一对夫妇,灵熊丁贵与狐王灵六娘.武功可全在太湖四鬼之上.但却较东洞庭巫氏姊弟又要差这么一筹。 如今,窗外来的是无常鬼陈志强,他那丈二身材虽是装的,不过他本身实也长得瘦高。 室中的,就是胭脂鬼陈丽,她可没本事真把头摘下,那颗头可是假的,她本身头小颈子短,藏在衣下。 柳红波一语未毕,窗外无常鬼陈志强抖落假装,喝一声“打”,一逢银星,疾若电闪射入。 柳红波一伏身,抱起薛仇,腰腿-挺,破帐顶而出。 岂料,身形未落,一道银虹,又已削足而至。 柳红波心中大怒,手儿一扬.白芒三点,去若流星。 惨嗥声中,来人倒向一旁,正是抖落假装,头小颈短的胭脂鬼陈丽,只是,这一刻她却像真鬼般,双眼与嘴里全都在冒血,这当然是柳红波的三支飞鱼刺所赐! 柳红波稳身后还没来得及解开薛仇的穴道,房门“砰”的一声震了开来,那霹雳鬼陈志壮手执两板大斧,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那玉狐耿六娘,左腕吊在脖子下,右手提着一柄长剑,气势汹汹,-进门就冲柳红波刺来。 柳红波一侧身,将薛仇倚壁而立,翻身踏步.一掌斜劈,直取玉狐耿六娘的腰际,另手五指箕张,施展大擒拿手法,硬扣对方执剑手腕。 玉狐耿六娘明知对方了得,哪敢大意,沉腕旋身,长剑猛翻.硬削对方来掌,手卜功夫竟也不弱。 这时,那霹雳鬼陈志壮.一双板斧,却奔向了依壁而立的薛仇,柳红波岂能容他接近,手一扬,又是三点白芒射出! 霹雳鬼陈志壮板斧一横,三颗飞鱼刺竟被他震落地下。 在这同时,窗外又纵进两人,一个矮个子舞着一只花刀.他是玉狐的丈夫,灵熊于贵,另一个五旬老人却是摧命鬼陈志刚,只他空手而入。 这二人进入,那灵熊于贵立即舞起双刀加入玉狐耿六娘,双战柳红波! 柳红波手中没兵器,恨得牙根直咬,竟被二人三般兵器,逼得手忙脚乱,她估不到这些草莽中人,手上功夫竟也不弱?她飞鱼刺暗器虽厉,便她却珍贵异常,不到万不得已.从不乱发! 眼看柳红波已遂渐招架不住,而那霹雳鬼陈志壮,更已接近了薛仇,板斧举起,堪堪劈下! 而薛仇呢?依然紧闭双眼,依壁而立,一切都像与他无关。 柳红波是又惊又骇,飞鱼刺三次待发! 忽听哈哈一声大笑,霹雳鬼“卟通”一声,栽倒尘埃,柳红波闪目一瞥,薛仇双手执斧,端立房中,穴道竟自开了! 原来,薛仇懂得自行解穴之法,只是从没试过,时间不由长了一点,反使柳红波捏了一把冷汗。 薛仇复原,后顾已除,柳红波心中大定,尖声一啸道:“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真以为能逼得倒本姑娘吗?看招!” 柳红波艺出追风尢影独脚神乞亲传,当真如此脓包.连江湖上这些二流脚色都敌不住吗?并不! 实因惦念着薛仇的安危,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一乱柳红波就把持不住,手下更糟。 如今可就不同了.一声尖啸下,身如行云流水,忽进忽退,双掌翻飞,一会是掌,一会是指,一会又变成了大擒拿手。 只十招不到,非但将颓势挽回,反将灵熊于贵与玉狐耿六娘三般兵器,逼得手足失措。 突地,摧命鬼陈志刚一声惊叫道:“飞鱼刺!” 敢情,他已在胭脂鬼陈丽眼中,发现了飞鱼刺! 叫声未歇,灵熊于贵夫妇,双双兵器被夺,栽倒地下。 摧命鬼陈志刚飞身纵出窗外,怀中掏出-物,往空中一抛,只见一线闪亮蓝焰,破空直上。 薛仇微微一笑道:“又搬兵了,我们且到院中相候!” 柳红波看着地下四人,心中仍有末甘般,又踢了那玉狐耿六娘两脚,丢下刀剑,与薛仇跃出院中。 刚在院中站定,院外飕飕飞进两条人影,一男一女,年龄比薛柳二人大不了三两岁,模样儿也与薛柳二人相差无几。 这来的,正是太湖之王巫氏姐弟,巫氏姐弟谁也不知其出身来历,三年前到此,将东洞庭的原寨主杀了.趁势占山为王。 巫氏姊弟一现身,立即朝摧命鬼陈志刚道:“是否有甚发现?” 摧命鬼五旬年纪,居然对这一对少年男女恭敬异常,但听他肃身答道:“是的,发现了飞鱼刺!” 巫莲英倏的英眉一挑道:“谁?” “那女娃!” 巫莲英-睁美目,掉首在柳红波身上打量了两眼,冷冷的道:“醉圣乐天可是姑娘师傅?” 语意不够客气,柳红波一听就火,她抱以一声冷笑,道:“你管得着吗?” 巫莲英嘿嘿一笑道:“难道你不敢承认?” “废话,只是不愿意告诉你,谁还怕你,能赢得我再告诉你不迟!” 巫莲英一听,突地脸泛杀气,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怕你不说!”随着话声,巫莲英飞身疾扑,亮掌如爪,施展的竟是上乘武学“鹰爪功”。 柳红波一见,微微一怔,立即也施展开大擒拿手法,闪身反迎!一招未满,双双合而忽分,心中全是一惊! 也只眨眼工夫,同时暴起两声尖啸,又复拼在一起! 薛仇一见对方一个年轻女子,竟使的是上乘绝学“鹰爪功”,不禁朝那一旁的少年打量两眼。 只打量得-眼,薛仇心中就不由得一震。   第五章 丽宫生死战 薛仇只看得少年一眼,心中就不由一震。 原因是他发觉少年腰间插着一匕首,匕首薛仇不识。那鞘薛仇可是一看就认识,正是武林中-长三短四柄凶剑之一的…… “丧门侠!” 这柄剑,想必就是三柄短剑中,唯一不知下落的一把,难道这一对少年男女,会是点苍派什么人之后! “嘭’的一声暴响,将薛仇的思潮打断,回首看时,柳红波与巫莲英以内力拼了一掌后又分了开来! 以院中飞尘的情况衡量,二人似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谁也别想赢得了谁?原因是二人脸上全是-脸惊讶难信之色。 却听巫莲英首先发话道:“原来是穷家帮的高手!” 柳红波哼了一声道:“点苍派中绝艺,居然也有传人!” 一语未毕,一支火箭,亮照夜空! 巫莲英一震道:“靖弟,瞧瞧去,什么事速报我知!” 巫勇靖退后起身,院外飞进一条大汉.躬身道:“启禀寨主,天中天贵宾驾临,请寨主速返!” 巫莲英脸上飞过一抹惊喜之容,道:“好!我就来!”随即回身对柳红波道:“既是穷家帮的,不怕找你不着,本姑娘今夜有事!少陪了!” 巫莲英语毕,一抬手,和巫勇靖双双飞上墙头…… 柳红波见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正待出声喝阻,忽见仇哥哥眼色频递,忙推身过去。 即听薛仇道:“你不听天中天来了人吗?我们何不看看去,瞧是个什么人物?” 柳红波一听,大加赞同,四面一响,室里室外太湖四鬼,灵熊夫妇,有伤没伤的全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 二人遂也无需顾忌,立即朝立氏姊弟方向,疾追而去! 前后相差一歇工夫,一会儿也就追上了,只是,待他们赶上时,巫氏姊弟已来至湖边,上了一艘大帆船,张帆而去。 薛仇赶至湖边,帆船已离岸十余丈,若说只有薛仇-人,他全不顾一切地跃入水中,从水中追去。 如今,多了个柳红波姑娘,就不允许他这样做了。 二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跋足沿岸西下。 忽地芦苇深入一条小小渔船,慢慢摇出。 小渔船闻唤转过头来,船尾上一个精壮汉子,朝薛柳二人打量-阵,道:“请问二位要上哪去?” 薛仇道:“我们上东洞庭会友,劳驾借渡,船资任凭吩咐!” 精壮汉子摇摇头道:“我李七虽穷,却还不贪非份之财,上东洞庭乃是顺船,就请二位上船来吧!”说完小船已然靠岸! 薛柳上得船来,因船甚小,一人之重量,能左右船之平衡,于是柳红波在船头,薛仇则在船中坐下。 少时,小船来至湖面上,湖面风平浪静,月色姑银,但却早已失去那艘大帆船的影子。 那李七忽道:“这位兄台尊姓。” 薛仇忙道:“在下薛仇,渔哥哥怎么称呼?” “小弟李七,薛兄可曾去过东洞庭?” “此为第一遭!” “可曾听说过东洞庭的情况?” 薛仇一怔道:“未听说过,李兄此问何意?” 李七道:“东洞庭乃太湖凶险之地,终年波翻浪涌,四面尽是暗礁,瞧二位竟欲借渡小船进入东洞庭,故知二位不知那地情形!” 薛仇-愕道:“然则李兄怎敢前去!” 李七脸上浮起得意之色道:“那是李七每日必经之地,是以不惧,如换旁人,谅他也不敢前去!”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耳中已闻风浪之声,小船也开始微微颠簸,然而,一起一伏之下,小船反而更快了! 顿饭工夫,波浪更大,湖面风声呼呼,与适才如同两个世界,眼前更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座高山。 正当其时。忽听李七大笑一声道:“小蛇李七,奉寨主之命,迎接二位,请下船吧!” 一语未落,船身猛侧,薛仇大吃一惊,猛打千斤坠,稳住船身,回头一瞥,水蛇李七果真如一条水般,钻入水中去了! 风狂浪大,天色也昏暗不少,薛仇心思未起,船身又一阵巨晃,浪花哗啦啦打入船中! 柳红波哼了一声道:“真是杀不尽的恶贼!”口里骂着,身如海燕掠波,从薛仇身旁一闪,落到船后,她本想借桨将船稳住,哪知,那支桨居然也随李七失去踪影。 柳红波口中刚叫得一声“不好!” 船下已传来“咚咚”之声。 薛仇脸上现出淡淡金色,道:“波妹,你当心点,待我下水去!” 薛仇飞快的将青衣脱下,塞入革囊,猛一纵,穿入水中。 船底正在凿船的水蛇李七,眼看即将得手,恕见薛仇跃下水来,心中也不免一惊,但他总以为自己水里工夫了得,还自不惧,猛一翻腕,一支分水钢刺已紧握手中,朝正薛仇分心刺去! 薛仇随同大金鲤,天池戏水五年,大金鲤飞逃下,也不过只快薛仇三两分,可知薛仇水底能耐如何? 只见他,两腿一夹,身子较游鱼更显灵活的,避过钢刺,反闪到水蛇李七身后,李七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潜水下沉! 却哪里还来得及,手腕-紧,钢刺脱手,紧接着背上又是一痛,犹如被钢爪抓住般,痛入骨髓,浑身劲道全失。 薛仇-下抓住水蛇李七,正待将他抛上船去,蓦地身后急浪推来,心中一怔,忙侧身闪避- 把闪亮的峨嵋刺,已刺向他的手腕。 仓促间,薛仇不知水中究竟来了多少贼子,不敢大意,忙将水蛇李七释了,水中旋身,四下一望,仅仅只来了-个贼子,那赃子与李七,已双双沉入水底! 薛仇为了船上的柳红波,不敢远追,见贼子已去,忙露出水面,略一辨认方向,立即推着小船,迎风破浪,朝山岸靠去! 好不容易,靠到岸边,天色已然大亮! 薛仇本准备暗中窥探。这一来计划全错,于是打定主意,干脆硬闯东洞庭巫氏姊弟的山寨,倒要看看“天中天”来了什么人? 哪知,直闯上山寨,寨中除了-些喽罗外,竟不见巫氏姊弟人影,抓一喽罗探问,方知,巫氏姊弟已随“天中天”来人,连夜离去,不知何往。 这一突变,反使薛柳二人错愕不已,无原无故闹了一夜,只发一把“丧门剑”外,无所获。 薛柳也不愿伤害无知喽罗,只叫喽罗们放船送他们上岸。 不数日,二人已抵东海边,然而,探问雇船。竟没人敢去,不得已,二人自行买了条小船,蓄了水粮张帆出海! 时虽初冬天气,海面风浪却不大! 船行数日,经过十数荒岛.终于来到闻名武林的“海上海”。 日色近午,远远的,即见一船迎面而来,船上张着一面大旗,上书一大“熊”宇;薛仇心知这是“海上海”的巡船,遂下帆停船。 来船上有人喝叫道:“什么人不懂规矩,敢是活腻了!” 薛仇一听声音铿锵,就知来人功力非浅,忙也振声道:“在下铜堡薛仇,专程拜访贵岛岛主!” 铜堡薛仇之名,已然震惊环宇,来船只听到这四个字,立即一阵忙乱,船头上同时出现十数人影。 薛仇俊目-掠,已看清这些人中,有一人似与众不同,身材颀长,面白无须,后约六旬上下。身着葛布长衫,眼中神光充足。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其余的全都是佩着刀剑的劲装大汉! 这些个大汉,一个个行动敏捷,看来均非庸手。 此刻,两船又接近了些,那葛衣老人忽朗声叫道:“老朽葛衣叟桂甫,有幸得会薛小侠,本当立即指引小侠上岛,只是敝岛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尚请小侠海量包涵!” 薛仇见对方一改语气,十分谦和,忙也客气道:“什么规矩,尚请示下是幸。” 葛衣叟桂甫展眉一笑,忽的一招手,身后立即捧过一茶盘,盘中一壶一杯,葛衣叟喝了一杯,二次倒满,道:“老朽敬小侠一杯酒!” 语音未毕,葛衣叟桂甫抛杯而起,突地一声大喝,随势一掌朝向酒杯劈出,那酒杯立即凌云平射而出。 两船相隔,少说点也有五丈之遥,那只酒杯,居然平射五丈,直到薛仇头顶,方缓缓而落,而杯中之酒,竟没一滴溅出。 这份功力火候,诚然十分惊人! 薛仇想不到对方使用这种方法,来试自己功力,心中主意未定,酒杯已落,不得已运功鼓气,扬掌平托! 只是,酒杯可没落在他掌上,还差这么一尺之高,凌空稳住,薛仇张嘴-吸,杯中酒变成一道酒箭,射入口中! 薛仇吸完酒,没见他手臂颤动,那酒杯无风自动,又再跳起一尺,显然这是薛仇以“玄戈神功”摧逼它跳了起来。 紧接着,薛仇手指一弹“曲阳指”奇功再使,酒杯去若飘风! 突地,柳红波一声娇笑,道:“我柳红波不敢接受恩赐,就借这浅尝浅尝,意思意思吧!” 随着话声,柳红波手儿一扬,一道白芒射出,正好在头顶击中那只酒杯的边缘,酒杯电闪般打了个跟斗,滴下剩余的半滴酒。 那酒杯,凌空仅仅只打一个跟斗,又回复了原状,这份巧劲如此恰到好处,诚然够使人惊奇的了! 然则,更惊人的是,那酒杯去势依然未减,且仍飞回到对方船头上,如若因她这一阻,酒杯中途落入海中,岂不丢人? 薛柳二人双双露了这一手,竟使对方全都目蹬口呆,薛仇的“玄戈神功”,“曲阳指”,均为武林罕见绝学,而柳红波这一手借巧打巧,虽没名堂,更显惊人! 葛衣叟桂甫接杯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请过船来吧!” 这里还没上船,船上已飞起一只信鸽,冲向岛去! 薛仇宛如不见般,与柳红波同上对方大船。 葛衣叟明知铜堡薛仇此来,绝非善意,却仍然招待殷勤! 少时登岸,岸上已有多人相候! 薛仇一眼就看到少岛主熊念青,及长尾狐龙劣民,但他却如不识般,领着柳红波大摇大摆上岸! 熊念青哼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叫你来得去不得! 薛仇轻松的一笑道:“薛仇既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放心吧!” 熊念青脸色一变,杀机顿炽,立时就欲动手,长尾狐狸忙拉了他一把道:“岛主丽宫相候,请随我来!” 长尾狐狸说完,拉着熊念青就走! 人群立即左右他开,让出一条过道! 薛仇明知此去不啻龙潭虎穴,步步惊险,但他脸上笑容依然,轻松已极,毫无紧张气氛! 行约半里之遥,穿过一排密林,眼前又出现一片诲洋,初看以为是岛的另一面,细一看方知此岛环生,这是岛里面的海! 这海虽没太湖般,万顷碧波,一望无际,可也有百七八下丈方圆,环海围着-片密林,沿岸一只只画舫。 海当中,平水面起盖着一栋辉煌富丽的建筑,雕粱画栋,环楼五字,不亚于帝王之家的皇宫内院,丽宫之名,当之无愧! 薛柳二人随着长尾狐狸上了画舫,朝丽宫摇去! 忽听锣鼓喧哗,笛声悠悠…… 乐音声中,丽宫门前出现个面白无须的魁梧老者,狮鼻虎口上衬挂着一对三角眼,一脸奸笑,伫立相迎! 老者身后,紧随着那一地哑吧!“苗山以尸”! 薛仇一见老者,即知为“海上海”岛主“神风剑影”熊东海,见他出而相迎忙也抢出船头,抱拳行礼。 入屋寒喧落座后.“神风剑影”熊东海将八人支走。首先发话道:“薛小侠数月间,名震武林,此次突然造访丽宫,不知有何见教?” 薛仇微微一笑道:“薛某此来,乃是经人指点,欲向岛主乞求一物,此物关系铜堡薛家七十余口血仇的命案,尚祈岛主成全是幸!” “神风剑影”熊东海心中一颤,脸上神色却没变,道:“不知小侠所求何物?能有这般重要!” 薛仇倏然脸容一整,道:“薛某不情,欲求岛主将十六年前,与友结盟,所签‘结盟簿’一观!” 神风剑影熊东海猛然从座位上立起,道:“什么人说的?” 薛仇脸上金光忽炽,杀气顿现道:“只问岛主,有是没有?” “神风剑影”熊东海通体一颤,三角眼突然一翻道:“小侠若不肯告知受何人指使而来,怕永难如愿以偿!” 薛仇闻言,当真不敢再强,原因是,他根本没有为鬼婆印婵娟守密的义务,又何苦一言弄僵,遂道:“洞底洞洞主鬼婆印婵娟所告,难道还有假?” “神风剑影”熊东海一听,大惊色变,脸上一阵青-阵白,道:“果然是这妖妇,背信忘义,我要不毁你洞底洞,岂能对得起………“神风剑影”倏然警觉住口,三菜眼连翻,神光电射,道:“我熊东海若说‘结盟簿’不在我处呢?” 薛仇哈哈一笑道:“薛某说不得要大开杀戒!” “神风剑影”熊东海又复坐下道:“如若我交出‘结盟簿’呢?” 薛仇大喜道:“薛某立即离岛,返航!” “神风剑影”似乎被逼不得已般,道:“好!待我取来给你就是!” 随着话声,“神风剑影”立起就欲转身进入内堂。 柳红波忽的叫道:“且慢,仇哥哥,我们跟他去!” 薛仇一想不错,突见神风剑影三角眼中,精光炯炯凝注柳红波,仿佛柳红波瞧出了什么鬼计,竟欲杀她泄愤般。 薛仇心虽惊,赶忙移身柳红波旁,道:“岛主或可差人去取!”- 语未结,一只信鸽,突然扑入门首铁笼中。 神风剑影一惊,忙走至门首,探臂就信鸽足上竹筒里抽出一纸,尚未展视,猛然一纵,跃至门外。 “噗通”一所巨响,大门霍然关闭,紧接着通往内进的门也闭上了,却听神风剑影熊东海在室外奸声冷笑道:“姓薛的,你是自投罗网,管叫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变生伧促,谁会想到神风剑影借机退走,柳红波总算已识破他的狡计,却也没防到此一着。 两门一闭,退路全失,薛仇心中大怒。革囊中摇出金莲花,纵至门口,叫足内力朝门上击去! “当”的一声暴响,铁门无损,头顶却射下一蓬箭雨! 薛仇一闪身又退了回来! 他心想:“这时若有一柄宝刀宝剑,岂不即可脱困?” 蓦的,格格声中,四壁又落下四块铁板! 紧接着,四块铁板,有如一个铁盒般,齐往下沉! 柳红波大叫道:“他们要把我们活葬海里!” 正当其时,突听头顶一声苍笑道:“老酒鬼,你猜怎么着,那头狗熊敢情跑了!” 柳红波一听大喜叫道;“师傅!师傅!” 薛仇一愕道:“哪位师父?” 柳红波道:“两位师父全都来了,说话的是神乞恩师,他叫的可是醉圣恩师,有他两人来,我相信绝死不了啦!” 薛仇恨恨地一蹬脚道:“死何足惜,若让那熊东海跑了才冤!” 忽听头顶又是一声惊咦道:“老花子,不妙啊!那两个小家伙呢?” 柳红波又连连叫了几声“师父”!始终未有回音。心中不禁大急,薛仇忽得主意,突地一纵,金莲花电闪般朝头顶击去! 他是想:“纵然头顶是铁板,响声能使头顶的二位老人听到。 若是三合土或石板,金莲花岂不能破它而出?” “当”的二声,暴响是有,顶上却无感应! 却听一奸声大笑传人道:“你们死了心吧!乘乘的海底去喂王八!” 薛仇一听就知是岛主“神风剑影”熊东海,只不知他藏身何处?追风无影神脚神乞与那“醉圣”乐天竟寻他不到。 心想未已,下落之势已停。 刚顿得-顿,四壁缝中,海水急射而入! 薛仇心中一惊,纵至铁板壁角,纠劲猛力一推,却哪里动得分毫,薛仇水中待个三天五夜不当回事,他担心的却是柳红波! 柳红波生长沙漠中,能划船已是奇事,岂非真还会潜水? 薛仇-再推铁板不动,水已及膝! 回首望时,柳红波一脸惊惶之色,投到薛仇怀里,道:“仇哥哥,我知道这水奈何不了你,但我却奈何不了它,我死后,希望你能替我报仇,并转告两位恩师!” 一脸凄容,声音悲切,薛仇心中好不难受,忙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办法还没想妥,水已齐胸,来势好快! 薛仇万分无奈,又奋力推那铁板! “卟嚓”一声,壁角两铁板开了指大一缝! 薛仇-见,心中大喜,忙将怀中柳红波推开,运起“玄戈神功”,两掌各沾一板一声大喝,又复纹丝不动! 连推三掌,依然如故! 然而,稍稍推开这一缝,海水灌入更急更猛,眨眼间,已达没颈地头! 为了柳红波,薛仇只得暂时放弃推那铁板,一手挟起柳红波的身子,双足微动之下,随水而升! 水流无止境,少时已然掩没至顶,连一丝丝空间均无。 薛仇就在水淹没顶的一刹那,将柳红波身子搬正了。匆匆的用嘴合上柳红波惊骇惨白的樱唇。 相处近两月,他俩始终未曾及乱,顶多不过拥抱香脸,就如同现在似的亲吻,这还是第一道。 柳红波惊怔之余,水已盖脸,她以为薛仇欲送她死别香吻,遂也玉臂反抱,将薛仇的头搂得紧紧的。 这一刻,她什么都忘了,她尽情享受这绝别前的-刻,万金难买的甜密而宝贵光景。 只是,眨眼后,柳红波感觉上不对了,薛仇双唇虽合在她嘴上,一不热情,二不激猛,有如假意的敷衍! 柳红波心中先是一阵惨痛,随之而来的却是大惊失色,敢情薛仇正以上乘绝学,“龟息”之法,缓缓于他度气! 心感薛仇相爱之深,更不愿因为自己连累了他的安全,遂趁薛仇不注意时,猛一推,躲开薛仇的嘴。 当然,柳红波一时还不至于死,她也能稍稍闭气,只是,因为她没经过练习,时间无法持久罢了! 薛仇本是一番好意,被她一推,先是惊愕不已,随之也理解到了。心知柳红波不愿牵累他,再要强行,也绝行不通,只得另外设法。 二人合嘴后,薛仇双脚也不动了,他要尽量保持体力,抗拒这未来,也是未知数的危难。 这阵子,两人又沉下来了,因为柳红波的拒绝合作,不得不使他另想出困之法。 水底虽暗,薛仇神目,丈许内仍视物分明! 薛仇三次来到壁角,又一次运起“玄戈神功”,猛推壁角那两块铁板! “叮叮叮”’一连声暴响,响声震得薛仇双耳嗡嗡。水中传声,既迅且巨,倒把薛仇吓了一跳。 然而,一听声音。薛仇就知是铁钉之物,被他推断了,同时双掌也得了感应,那原来指大的-缝,如今已有半尺宽了! 大喜之下,薛仇用头试了试,仍然出不去! 薛仇用劲又推了一下,又不动了,只闻叮叮铁物撞击声,不过,薛仇已不怕了,因为他已测知,他不能出去,柳红波娇小的身子却能出去! 这阵心喜,笔墨却难形容,薛仇不再推了,运起缩骨奇功,眨眼间,已变成个十二三岁小孩模样! 只见他,微一侧身,已从两铁板中穿过来! 至此,他方发现,两铁板是由十数铁钉连起,上下则另有两把大铁锁,如今,铁钉全断了,大铁锁却没动分毫! 何以起始薛仇推它不动,推它不断,如今一推就断了呢? 原来,当室中无力,四壁的压力,何止万斤?薛仇能于水未注满而推开一小缝,已是奇迹! 如今,里外都是水,外壁压力全失,薛仇“玄戈神功”尽力施展下,那铁钉又哪得不断? 如若是陆地上,那两把铁锁,可经不起薛仇双掌的一推。 薛仇回身,准备牵引柳红波出来,柳红波水中不能睁眼,又不能换气,竞同一个废人般! 薛仇身形刚回,蓦觉警波袭背,猛回头,身后一条一丈七八条的大鳄鱼,张着骇人的长嘴,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悄没声已袭到他背后!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他哪会见过这等海外水中怪物,锯齿的长尾,貌相凶恶的扁头,那一身厚厚的鳞甲…… 大惊之余,又复钻入缝中。 那鳄鱼,身长一丈七八,比之薛仇变小的,有三四倍那么大,它可没办法钻入铁板中。 薛仇又不禁大叫侥幸,如若铁板再推开大一点,鳄鱼能自由进入,那一刻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薛仇没见过此物,当不知此物之凶残。可是,那一张长嘴,及那一条摆动的锯齿长嘴,已够他心冒寒意了! 突地!板缝中又多了一条同样大小的鳄鱼,两条鱼紧紧地靠在铁板间,似欲破铁而入般,久久不去! 薛仇心想:“好吧!我们对捱,看谁捱得过谁?” 心念未已,身旁冒起一连串泡泡,那是柳红波口中的。 薛仇回头一看,柳红波已忍不住在大口大口地喝水! 薛仇一见大惊,忙又凑嘴合上柳红波的樱唇,只是,柳红波似已神智昏迷,无法闭气,鼻中也已灌进水去,薛仇想渡气亦不可能! 这-来,薛仇心知不能捱了,再捱柳红波一条小命,就得香消玉殒,惊恐之下,总算薛仇没忘了疾点柳红波胸前数穴,暂保她一命,但他仍知此非长久之计,为今之策,只有尽速设法出水困。 突地,铁板缝中又多了两条鳄鱼!那一对对骇人的眼睛,全都凝注在薛柳二人身上,似欲分而食之。 薛仇万料不到水底这么多此怪兽,一瞬间出现四条,没出现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可是他却不能这样死待下去,他脑中转动着退敌之法! 倏地,一条小鳄鱼从板缝中钻了出来,这鳄鱼就它小可也有一丈三四长短,那白牙长嘴仍然骇人十分! 薛仇一见大惊,猛然一掌拍出,掌推巨波,鳄鱼无损,只微微阻得他一阻,又继续游来! 薛仇见掌无功,曲指一弹,“曲阳指”水中发出绝大的威力,只是,击在鳄鱼身上,鳄鱼仍无所觉! 鳄鱼长嘴一张,疾冲而前,-合之下,就是柳红波的粉头!薛仇魂飞魄散,猛一牵,将柳红波扯过一旁。 只是,柳红波松落的丝,竟帔鳄鱼一口咬住。 柳红波的头发,若说全散了,相信鳄鱼也咬它不住,可惜她发尾还用丝带扎得牢牢的,没被咬住,也挂在鳄鱼齿上。 薛仇一见大惊,柳红波已昏迷不省人事,他可不敢胡乱扯,运力之下,-旦将头盖整个扯落,那便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扳开鳄鱼的嘴巴!从鳄鱼口中解除青丝才是办法! 薛仇舍下柳红波,双足一夹,已如游鱼般,眨眼闪至鳄鱼之背,双手闪电似的一上一下,已分开了鳄鱼之口。 薛仇心急力猛“咔嚓”微响下,鳄鱼一个翻滚,劲道全失。非但将柳红波青丝松了,且已一命呜呼,沉底不动。 薛仇误打误撞,竟找到击杀鳄鱼致命最高妙之法”心中-喜,忙穿壁缝而出,那四条鳄鱼一看到食物,立即掉头疾追。 鳄鱼貌相虽凶,身子却不见灵活,头未转过,已被薛仇击杀两条,待它转过头来,命已丢了! 眨眼工夫,薛仇以快闪如电身法,以双臂万斤神力。击杀四条巨鳄,这也是他心中半刻所不敢想象的事。 这里刚刚击杀四条巨鳄,虽说只眨眼工夫。可是,那巨鳄掐扎翻滚,却引来了更多的鳄鱼! 不过,薛仇既得妙法已无所惧,来一毙-,来二毙双,没盏茶工夫,已毙杀二十余条之多。 然而,接踵而至的,仍然有,薛仇又不由得为已昏迷不省人事的柳红波,而大为担心。 忽见,那随后而来的,竟没奔向薛仇,反冲向已死的鳄鱼,一条条的,大家分别叼了就走。 薛仇一见,又不由大喜。忙从壁间拖出柳红波,冒水急上。 “咚”的一声,头顶撞及一物,撞得薛仇好不痛苦,细一摸索,仍然是块铁板。因为那上面有铁锈,薛仇不分东南西北,认准一个方向,尽力外游,终于,看到丁一丝光亮。大喜之下,双足猛力一挟,去若剑鱼! 刚在水面冒头,即听叱喝怒骂之声! 他也不管是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人?来不及听,更来不及看,恢复原有身形,抱着柳红波,从水中-纵跃起。 他这跃起,眼过处,敢情这里不是海中巨屋之外,反钻到屋里面来了,原来这里是个天井!四面全是厅! 厅中,数十人正在拼斗。薛仇一眼就看到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和醉圣乐天,分二处敌住了十余人! 薛仇的突然冒上,也引来了-阵惊呼! 惊呼声中,所有的眼睛全都射过来了! 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一见薛仇抱着腹大如鼓,不知死活的柳红波,早已惊魂皆散-声大喝,缕花古藤一招“劈地开天”,震开一条甬道,冲了过来! 薛仇没待其奔到,已迎着他将柳红抛去.口中却叫道:“我点了她‘璇玑’、‘阴交’、‘章门’数穴尸他这里口中说着话,人却已然飞起,因为他已发觉了“神风剑影”熊东海,正准备潜走,他岂能如此轻易将他放过! 倏然,-声大喝,长虹闪处,已阻住薜仇去路。逼得薛仇不得不凌空煞势,落了下来。 薛仇心中大怒,猛探臂,避过长虹,往那人胸口就是一掌,薛仇怒极而发,掌出快如奔电,势若惊雷,对方哪里躲得了! “嘭”的一声,对方总算出手挡了一下,但却被震出寻丈。哇哇地吐出两口鲜血,颓然坐倒! 薛仇至此方看清,这人竟是少岛主熊念青! 薛仇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忽的银虹一闪,神风剑影熊东海,横剑当胸,拦在熊念青身前道:“小畜生,水中不死,算你命大,‘海上海’岂真能让你猖獗,我神风剑影熊东海又真是浪得虚名之辈?……” 神风剑影熊东海,一见薛仇从天井中挟人冒出,当真使他奇了。他这水闸机关,费了他十余年心血,也曾害死过不知多少武林能人,想不到今天竟困他这毛头小伙子不死,这怎能使人不惊骇莫名? 原因是,避得了水,避不了水闸之围! 他哪想到薛仇,非但避了水,破了壁,还会盖世奇学“缩骨奇功”,更伤了他心爱的数十条巨鳄? 薛仇一声冷笑,脸上金光顿炽道:“奸贼,今天要想逃命,怕比登天还难!” 一语末毕,银虹暴闪,薛仇肩头微晃,横移寻丈,口中仍道:“结盟簿既在你处,想必你就是罪魁祸首,先毙了你再说!” “神风剑影”四字,乃是熊东海的一套“神风剑法”,精奇绝妙而得名,可知其剑上造诣,也非泛泛可比! 熊东海一招未满,二招又发,长虹进处,风声飒飒! 薛仇语落身摇,二次避剑,倏地,金光一闪,金莲花一颤一颤,三朵金花,反罩向熊东海的头顶! 熊东海二剑不中,辣手频施,“刷刷刷”一连三剑,劈开金花,反削向薛仇的肩头削肩挂臂,威骇惊人! 薛仇侧身一旋,“倒打‘金钟”,金莲花腕底翻出,凌空直刺。 熊东海绝招频施,竟能抢到些许上风,就知不妙,赶忙稳住心神,施展成名绝艺,“神风剑法”,稳扎稳打。 薛仇冷然一笑,道;“今天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武林绝学!” 金莲花随语落招变,施展开“金莲十八闪”盖世奇学。但见金兴灿灿,莲花闪闪,刹那间已将神风剑影熊东海裹在金光之中。 金光越演越炽,银虹却越缩越小,别人看不清金光中的人影,从那缩小的银圈中,已知熊东海招架吃力,胜负就这瞬息之间! 倏的,一只护手黑钩,左右袭来,势道既快,招式更毒。 随着双钩的袭击,更有两股尸臭射来! 薛仇一眼就认出来的是苗山双尸那一对哑巴,心中不禁怒火大焚。金莲花旋风一舞,“叮当”两声两支护手钩立被震脱出手,飞上半空。 熊东海本已汗流浃背,感到薛仇金莲花下,招招变化精微,毒辣异常,威猛之处,无以伦比!确实难以应付! 这一见苗山双尸,抢出相救,机不可失,顿进大展余威。 猛攻数剑,跟着疾迅地纵退丈余! 薛仇哪肯容他就退走,-声厉啸,“飞龙腾空”绝世轻功尽展之下,一纵掠过熊东海头顶,反拦在他的身前。 只是,身形方落,-个七八十斤重的大铁锤,已迎头击下。 薛仇-看,来的是一精壮骇人黑大汉。看他的样子,就知其膂力惊人,三不管,一声大吼,金莲花往上一托,那大铁锤下击之势,竟会被他挡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手一起,把那名黑大汉倒提起来,旋风一转,“啪哒”-声,摔出两三丈外。 这一阵势,诚然惊人,小小金莲花竟拦住了七八十斤的大铁锤,若非内力深厚,谁敢尝试! 摔脱大汉,薛仇正待寻找“神风剑影”熊东海,双眼未转,忽见青光一闪,金丸劈风之声到背后。 薛仇手掌反劈,一掌竟没有劈着,来的乃是“长尾狐狸” 龙劣民,洛阳南关外已曾会过,看他样子,镇静异常,似是熊东海手下高手! 薛仇一掌未中,对方挟剑又上,竟没容薛仇有喘息机会。薛仇怒发心田,脸蒙杀气,金光顿炽。 但听他又是一声大吼,金莲花一圈一绕,震剑袭敌,只一招,就将龙劣民震退七八尺远! 突听龙劣民一声高叫,道:“你们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就这一呼,霎时数名大汉,纷纷扑出,银虹闪烁中,刀剑齐施。薛仇真被他们气得五内如焚,七窍冒烟,下手再不容情。 只见他,身躯猛转,金莲花翮腕一挥,“劈啪”数”响,紧接着数声惨叫,只一招就击毙四名大汉! 那些大汉,几曾见过这等阵式,一时间又纷纷后退! 薛仇眼过处,却早已不见了“神风剑影”熊东海的影子。 就连受伤的少岛主熊念青敢也已杳无踪影! 薛仇这-气,真是无法形容,忍不住迁怒这些大汉与龙劣民身上,一声悲啸,反身闯入人群! 只见,薛仇金莲花每一挥展,必有数声惨嗥传起,只刹那工夫,地下躺了十七八具尸首。 没有捱着的人,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发一声喊,齐都四下纵逃! 龙劣民也想趁机溜走,却被薛仇死死盯住,但他却迟迟未曾杀他,因为他要从龙劣民身上,寻找“神风剑影”熊东海的下落! 龙劣民号称“长尾狐狸”,他哪有看不出的道理?心知绝非薛仇对手,遂将长剑一摔,又想使出洛阳南关那一套,“耍赖”! 只是,薛仇却不吃那一套,但听他冷笑道:“要想保得一命,却也不难!趁早说出岛主藏身何处,饶你一死!” 龙劣民故作慷慨激昂之态道:“岛主藏身暗室,告诉你也找不到,何况我还不愿说?” 薛仇双眼一睁,神光电射道:“不愿说。” “不说就是不说!” 一语未毕,金光闪闪,但觉右耳-凉,剧痛攻心! 龙劣民大叫道:“你杀了我也不说!” 薛仇一听大怒.金光一闪,龙劣民另一只耳朵,已飞上了半空,这-次,他却连哼也没哼一声。 薛仇心中暗暗着急,时间越长,对他越是不利,熊东海要就此隐走,泛舟海上,可不易追赶。 突的薛仇心生一计,叫道:“好!算你有种,待我将你武功废了,再慢慢修理你,不怕你不说!” 龙劣民黑道中亦非无名之人,要说顾全义气,赴汤蹈火,为友舍身,又算得了什么?一死名留,岂不大快? 可是,若要废去他一身武功,好可比要了他生命更痛苦。须知武林人的一身武功,可比命还重要! 龙劣民丢了双耳,也不过皱皱眉头,这一听可是魂魄飘飞,猛然一声大喝,拼死朝薛仇劈出一掌! 薛仇脚踏“七绝游身步”,回身一旋,似退实进,探指点了龙劣民的“肩井穴”。 “肩井穴”为人身之麻穴,一经点中,浑身失去知觉,只是,五官能动,心里也明白,这下可惨了! 薛仇嘿嘿-笑,道:“姓龙的,你要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说了我就饶你一命!” 龙劣民至此欲死不能,只得咬牙道:“南边厅内西面壁上,有一幅山水画,揭起画可以看到一个铁钉,只要按住铁钉左旋三旋,右旋三旋,自有一道暗门开启!” “暗门中有多少通路?” “暗门中有两条通路,一连外间大厅,一通海底暗道,可以不必用船而离此海上丽宫!” 薛仇一听有暗道离此,再不怠慢,忙纵至南厅。果见一幅山画,他照样左三右三旋了六下,左方立即现出-道暗门。 薛仇这一阵子,早忘了“追风无影”、“刎脚神乞”等三人,欲待离去才想起,四面看时,却哪有三人的影子! 为了追赶熊东海,他也顾不得了! 忽听龙劣民叫道:“姓薛的,你说话放屁吗?” 薛仇一愕,回身踢了龙劣民一脚,将他穴道解了,立即钻入暗门。 暗门中道路弯折,尚幸只有一条,别无岔路! 转了数十转折,突见身前一条人影,疾迅奔来,忙蓄势戒备。人影临近,原来是个黑脸和尚。 和尚脸色虽黑,却慈眉善目,年约五旬出头点,一身灰布僧袍,背上却背着一件极为惊人的外门兵刃“金刚降魔杵”。 “金刚降魔杵”向为佛教中护法尊者所用,黑脸和尚这件“金刚降魔杵”长达四尺七八,杵头粗如碗口,紫光闪闪,似为紫金所铸,这份量可比钢铁要重得多。 薛仇刚刚打量完来人,已见对方单掌一立道:“来的可是铜堡薛施主吗?老衲少林寺护法尊者!……” 薛仇心中一愕,忖道:“少林护法尊者怎会出现‘海中海’丽宫暗道之中,难道他们也是助我来的吗?” 心忖未已,又听黑脸和尚接道:“薛施主可是追赶熊东海那贼子的!” 薛仇急道:“正是!” “那得请快,那贼子已入海底暗道,再迟恐怕赶不及了!”黑脸和尚说完,侧身让道。 薛仇-听大急道:“他们走了多久。” “不过片刻工夫!” 薛仇纵身绕过,道:“谢大师!” 黑脸和尚微微一笑,道:“同仇敌忾,何谢之有,少时再谈!” 薛仇也不客气,一抱拳,回身就走! 突的心中想到,当日少林寺中,少林寺掌门人法元禅师曾说,少林寺所有僧众,全都聚齐“戒恃院”,我怎的没见过这和尚?……” 心中虽想着,脚下可没停,下意识地回头看时,却早巳不见了那黑脸和尚,正自惊讶黑脸和尚何以去得这么快时,耳中忽闻来路上传来一声重浊的呻吟,薛仇心中一怔,双足一紧,少时已来至-间亮室。 室中布置豪华,金碧辉煌,耀眼生花! 薛仇来不及细看,只发觉地下躺着一人,额头上破了一洞。满脸鲜血,肩胸一长条衣服尽碎! 头上的伤不重要,胸肩的伤,才是致命伤! 薛仇从那黄脸血污上,认不出他是谁,可是,一旦看到那人的衣着,禁不住当场吓了一跳。 敢情这人正是威霸东海的“神风剑影”熊东海! 薛仇一恼之下,俯身察看,却见熊东海已气若游丝,命在顷刻之间,忙从七囊中摇出玉瓶,倾了一粒银丸塞在熊东海口中。 他倒并非有心救他,实想从他处得到那本黑道“结盟簿”,以便为众人报仇。 妙药仙丹,自有灵效。只瞬息工夫,熊东海吐出两口血后。终于慢慢的从死亡边缘苏醒过来。 他一苏醒,眼还未睁,口中已自骂道:“恶僧,原来你也想做黑道盟主!……” 薛仇心中吃了一惊,他骂谁?是那和尚吗?想做黑道盟主?薛仇心中虽惊,却没去理会,径自问道:“熊东海,事到如今,还不交出那本‘结盟簿’?” 熊东海闻声,大惊睁眼,他万料所不及,这救他之人竟是他的死对头薛仇,忽听他放声大笑道:“阁下你还是来迟一步!’薛仇一愕道:“怎么说?” “结盟簿已被那恶僧夺去!” “少林护法尊者?他夺去何用?” “你被骗了,他哪是少林寺护法尊者,他已是少林寺的叛徒悟元和尚,他夺去‘结盟簿’之意,是想做黑道盟主!有了此簿,才有权指使簿中人物…… 薛仇一惊,就欲回身追赶悟元和尚,身未立起,却又问道:“阁下竟斗他不过!” “哼!我们要说正式比试,鹿死谁手,实难预料。因我们原是好友,他更是海上海的贵宾,谁也没想到他人面兽心暗施杀手,将我击成重伤,就为了这一黑道结盟簿子,他竟在我这-住半年!……” 薛仇没工夫再听了,回身就走,耳边却又响起熊东海的声音道:“你若追他不及,可往括苍山‘天中天’一行,定能将他找到!” 薛仇追踪原路而出,果不见了悟元和尚,意外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师徒,正在寻他! 一见柳红波安然无羔,薛仇心中自是高兴! 柳红波却已扑上前来,叫道:“仇哥哥,你到哪去啦?” 薛仇本是满腹烦恼,这-刻也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我是追贼去啦!” “你可曾杀了凶?你可曾看到‘结盟簿’了?” “我非但没杀他,且还救了他一命,可恨的是,那本结盟簿却让另一位黑脸和尚给抢去了?” “怎么是他?” “怎么?你见着那黑脸和尚了?”.“我可只看到一个影子,‘醉圣’师父他可能追下去了!” “独脚神乞”忽地插言道:“少侠要那簿子何用?” 薛仇道:“据在下恩公之女云妹所告,当年黑道结盟后,第一个对象,就是我铜堡薛家,故此我要携取此簿,寻找真正仇人!” “独脚神乞”哦了一声道:“怪道我那劣徒说‘海上海’‘天中天”洞底洞’全都脱不了关系,但也全拿不准,究不知什么人所害?” “于是,就必须要先得到‘生死簿’,才能放手去干!” 柳红波忽道:“那黑脸和尚可知其出身来历,我们找他去!”” 薛仇道:“他乃是少林寺中叛徒……” “独脚神乞”一声大叫道:“你说那是悟元?” 这声大叫,骇人十分,将薛柳二人同时吓丁一跳,薛仇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恶贼!” “独脚神乞”大叫道:“那我得赶快。‘醉圣’恐怕一时制他不住!”语落回首就走! 薛仇忙也拖着柳红波道:“我们也跟去!” 薛柳二人出得丽宫,见一画舫,倚在宫边,舫上站着少岛主熊念青跟那一对哑巴“苗山双尸”! 熊念青满睑悲凄一见薛仇走出,挺剑就刺,口中却叫道:“你杀了我父亲,我跟你拼命!” 薛仇一愕,闪身避过道:“我非但没杀他,还救了他-命!不信你进密室问来。” 他这话没说完,“苗山双尸”左右双掌齐出,朝正薛仇扑来,薛仇心中大怒,暴吼一声,道:“你们真活腻了吗?” “苗山双尸”是哑巴,哑巴必定耳聋,他听不到薛仇说些什么,见薛仇一味闪躲,还当他已受内伤,双掌翻飞,攻得更急。 柳红波斜里穿出-掌横扫,将“苗山双尸”阻住,道:“看样子,你们真活够了。放着正事不干,竟杀到恩人头上来了。” 熊念青哼了一声,念悲忍泪道:“别想骗人,悟元师叔亲目所见,他也被你们打伤了!” 原来,当他们进入密室,熊东海为了熊念青的安危,嘱“苗山双尸”保护他先走,他则与悟元恶僧进入密室去取结盟簿。 岂知,悟元恶僧狼子野心,竟趁熊东海不注意时,击了他两杵,将他打得重伤倒地,悟元以为熊东海活不成了,遂嫁祸于薛仇。 当悟元恶僧逃出丽宫时,正巧熊念青等备船诲边,等候“神风剑影”熊东海逃出,一同扬帆海上。 悟元恶僧一见,趁机骗过熊念青,他父亲被害。熊念青立即返回丽宫,而悟元恶僧则坐那船走了! 薛仇-听说悟元恶僧说的,心知不见“神风剑影”熊东海,熊念青及“苗山双尸”绝不会相信,而他又急欲追赶悟元恶僧,不得已亮出金莲花,金光闪烁下,欲将熊念青及“苗山双尸”逼退。 哪知,熊念青听信悟元恶僧之言,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竟自不闪不避,尽走险招,一派拼命招式。 熊念青一派不要命的打法,与“苗山双尸”双双夹袭,一时间反将薛仇给逼得连连后退! 薛仇在未得黑道“结盟簿”前,不愿多造杀孽,尤其对“苗山双尸”这一对无知哑巴,他更不愿伤他们。 因此,瞬息工夫,薛仇反被逼进厅里! 一旁的柳红波,见他四人进入厅中,她倒不担心薛仇有什么危险,所以她也不出手相助! 这时只见她纵身跃上画舫,一掌将那摇船汉子击下水去,将画舫摇离水面十余丈远,立即引吭叫道:“仇哥,快来。” 薛仇于厅中,虽被熊念青等三人不要命地围攻,逼得节-节而退,但要想伤他,谈何容易? 这一见柳红波夺得小船,心中大喜,金莲花“横扫千军”,只一招,就将熊念青的长剑震飞,将“苗山双尸”逼退! 他则纵身飞跃,从熊念青头上跃过,落到门外,再一纵时,已落到海中小画舫上,一纵十余丈远。轻功之俊,无与伦比,姿态且美妙已极,竟将熊念青及“苗山双尸”惊得呆在丽宫。 薛仇回身道:“你们别不信,进入密室就知,暂别了,得了‘生死簿’,我或许还要二上丽宫的可能,届时你们是要像今日这么轻松,可就不简单了!” 少时,船已及岸,待二人赶到岛边时,已是黄昏时分! 落日余晕,映照海面一片血红! 海上,除了那艘高悬“熊”字的葛衣叟的在船外,别无余船。 这时。葛衣叟桂甫,正仡立船头上探首-望,一见二人奔来,忙迎上叫道:“二位可曾遇到少岛主?” 薛仇一听,就知葛衣叟桂甫也已被悟元恶僧骗了,忙将前后情节解释-番,然后请葛衣叟桂甫送他们上岸。 葛衣叟桂甫不似熊念青那般糊涂,一听就相信了。忙请二人上船,张帆出海,并命人设酒款待。 当夜三更时分。薛仇朦胧间,忽觉船身静静的,毫无摇幌之感,似已停了下来般,忙爬起出舱!- 颗头刚刚探出舱门,突的两道银虹,压顶而下! 薛仇哪想到会突然生变,仓猝间进退均危,只得就着银虹落下之势,往地下扑去,及地双掌一撑,两道银虹落下,正好斩在他的脚后,就这分毫之差,薛仇险些受伤! 薛仇-挣跃起,身形未稳,飕飕弩箭破风之声,从三方面如飞蝗般急射而至。薛仇心中既惊又怒,猛一长身,跃起数丈,堪堪避过的那一支支怒箭又朝空射来。 只是,就这稍息的工夫,薛仇早已摇出金莲花,金光团闪之下,将那一支支怒箭,全部击落海中。 待他落下船头时,弩箭已停。却听葛衣叟桂甫的声音道:“铜堡姓薛的,你杀了敝岛岛主。居然还想乘他船返回神州,那你可做的是春秋大梦。太天真了。少岛主始终发信息传来,很可能也伤在你手下,葛衣叟虽斗你不过,可也得为敝岛主稍尽愚忠,我可要和你同归于尽了!” 薛仇一听大惊,探首四望,海连天,天连海,一望无际,再回首,却见葛衣叟高站蓬顶。身旁-排排全是弓箭手! 他心想:“此刻纵然舌烂莲花,也难使对方相信,只有想法以武功将对方制服,乖乖地听候调度!” 他心忖未已,又听葛衣叟桂甫道:“你是想以武功制服我们吗,哈哈哈……”葛衣叟桂甫似已瞧透薛仇的心事,纵声长笑后,指着道:“船底装有斤炸药,炸药有十二根引线。 分装在船的四周,只要点燃-根引线,船上一个人也别想落个全尸!桂某及一船兄弟,全都视死如归。对岛主愿效愚忠,如今就等你-句话……” 薛仇闻之,不禁大惊失色,这无边大海,他只要认定一个方向,还不定能奈其何,只是,波妹呢?又该怎么办?两个人就危险了,他没这份自信,定能将波妹带着游返大陆。 终于,薛仇只好忍气吞声,道:“什么话?” 葛衣叟佳甫脸色一端,道:“想死想活?” 薛仇心中大怒,口中却道:“什么是死?怎样能活?” 葛衣叟桂甫哈哈一笑,道:“死嘛,只要我一声号令,我们就同归于尽,活嘛!乖乖地听从吩咐,我们回返‘海上海’,只要见到少岛主、经他证实,是真是假,当见分晓,若有差错,老朽跪受责罚。冉送阁下回大陆不迟!” 薛仇虎吼一声道:“我们要去追赶悟元恶僧,岂能如此来回跑,眈误时间!” 葛衣叟桂甫冷然道:“这可与我们无关。” 突然,“嘭”的一声,舱门震开,柳红波从舱里飞身纵出叫道:“薛哥哥!我在舱里看到左前方有条船,怕是那贼和尚的!” 这一叫,众人齐都掉首南望! 果然,一条黑船影,出现海面。 薛仇大喜叫道:“姓桂的,那条船若是悟元贼僧所乘,只要赶上抓住他,事实真假,一问便知,这样可好?” 葛衣叟桂甫不由得现出迟疑之色,他本不信薛仇片面之言,而少岛主又无飞鸽报信,不知吉凶。 其实,那些飞鸽全都被悟元和尚暗器击毙。 如今,遇到这机会,本可赶上证实,但他又怕那船非悟元和尚所乘,而被薛仇逃上那船,则一切成空。 葛衣叟桂甫不由得现出迟疑,忽听号角声响!正是那船所发,闻声心头大宽,敢情,那号角乃“海上海”通讯之用。 只听他道:“少侠别急,待我讯问就知,是否少岛主的座船!” 随着这方号角声响,高低悠扬,响震夜空! 一问一答之下,果然是少岛主的座船。葛衣叟一听大喜道:“好啦!已证实少岛主的座船,我们这就追去,悟元大师若承认是他伤了岛主,夺了“结盟簿”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嘿嘿……” 说完,掉头吩咐改航! 忽地-阵热风吹来,葛衣叟桂甫心中一震,仰首望天,繁星闪耀,明月高悬,并没有变天的预兆! 双船在号角声连络下,已逐渐接近。相到间已可看到人   突地,对方船上一阵大乱,惨嗥声远远传来,声响虽细,仍然惊人,葛衣叟桂甫,及手下人全都大惊凝目而望,只可惜相去过远,瞧不清晰,除了那骇魄惊魂的惨嗥声,更是听不到什么! 薛仇道:”糟糕,那贼僧大概要弃船逃走了!” 葛衣叟桂甫道:“果真做贼心虚嘛?” 薛仇没答他的话,却反问道:“这两艘船,哪一艘快?” “此船乃岛上唯一巡船,除风帆外,还另有设备,较那船快了何止一倍!”语音未落,接着发出一声号令,船腰上立即伸出数十快桨,“哼喝哼喝”声中,船行去如水面飞蛇,刹进出去数十余丈! 两船眼看渐渐接近,声音也逐渐接听到了! 正在这个当口,忽听一声震天价响,海面上立即暴起一团火光,照得沉暗的海面上如同白昼。 敢情,那条船下同样的安装有炸药,不知怎样爆炸了! 葛衣叟桂甫大惊叫道:…快!快!快!赶去救人!” 三个快字一叫,“哼喝”也加快了,“哗哗”水声中船如飞矢! 薛仇这一刻的心情,较之葛衣叟更为震骇,第一,船下果然装有炸药,证明并非恐吓之意。 其次,那悟元贼僧不知生死如何?一旦死去,尸首沉入海中,那本黑道“结盟簿”岂不也同葬海底.永远成谜? 少时临近,那船无踪无影,水面火光亦灭,淡月下却仍能看到海面上一点一分的黑影,正是那些未曾罹难者。 不大工夫,船上已救起了十余人。这些人没一人完好,全都受了伤,大争先抢救与裹伤中。声音,嘈杂混乱,竟没人问及事情原委! 葛衣叟桂甫在船边用竹篙救人,只要搭上竹篙的人,他轻轻一挑就起来了,他再将人交给别人去救。 这时,葛衣叟救起了一个血人,他一看就认出是“长尾狐狸”龙劣民,他们本是好友,这一发现,岂不心惊?忙抛下竹杆,抢前察看。 正当其时,海面上突地纵起一条人影。轻飘飘的落在船上,只见他光着头,一脸黑肉,正是少林叛徒悟元和尚! 悟元和尚船头一立,横目四扫,并没发觉他所害怕的人,不禁纵声狂笑,道:“纵然你们再毁一条船,要待伤咱家,也是妄想。”- 语未毕,倏的青影-闪,眼前端立一个俊美少年,正是铜堡薛仇,只因他正在协助救人,俯身蹲地,所以没被发现! 薛仇一声暴吼道:“赶快交出生死簿来!” 悟元和尚一见薛仇,心中不禁忐忑而跳,故作轻松道:“啊!原来是铜堡薛施主,只不知何谓‘生死簿’!” 薛仇哼了一声道:“你从“神风剑影”熊岛主处得的什么簿子,你就给我什么簿子。” 悟元和尚大大的吃了一惊,那熊东海敢情没死?要不二人之事,别人怎的知晓?这一想,他心中更惊,熊东海如若当真没死,自已立身之处,就越来越危险啦! 悟元和尚心中惊骇,满脸都是疑惑之色,道:“施主说的什么呀?咱家一点不懂!” 薛仇哼了-声,道:“装得倒是蛮像,只可惜你是瞎子点灯,白废劲!今天你要不交出‘生死簿’,要想安然离船那可是做梦。如若肯交出‘生死薄’我倒不一定非要替少林寺来清理门户。这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 悟元和尚听他语气,越来越强硬,心中不由急转念头,道:“薛施主,你不必如此盛气凌人。咱家不定就会怕你,口口声声要那簿子……”刚说至此,忽见葛衣叟桂甫从人群中走出,忙叫道:“桂兄!快,铜堡薛仇杀了你们岛主,毁了你们丽宫……” 薛仇心中真不耻和尚为人,这样做简直就是当面说谎,愚笨得无以复加,但他仍担心葛衣叟误会! 却听葛衣叟嘿嘿笑道:“大和尚!不必说了,任何事,我们返航‘海上海’再说。是真是假,到时自然明白,又何必强争雄辩!” 悟元和尚-怔,道:“这怎么办?咱家必须数曰内赶返‘天中天’会友,这还是年前约好的!” “大和尚,这可由不得你,为了你自身的清白,你必须要走-趟。” “这……这……这……”悟元和尚呢喃了一阵,突地拔出背上那支“金刚降魔杵”,哈哈一笑道:“桂甫,咱家可不能听你吩咐,任你摆布,咱家要回神州!” 葛衣叟桂甫指着沉沉海面,道:“请便!” 悟元和尚一震,猛的将手中紫金杵往船板上轻轻一碰,船板立即破裂一个大洞,此杵重量可知。 悟元和尚是又干又瘦,居然使得动此杵.其武功膂力也可想而知。 薛仇自信凭手中一朵金莲花,制服悟元和尚手中紫金杵足足有余,他守在一旁,闭口不言! 葛衣叟桂甫哼了一声道:“你想毁船吗?适才那船就是榜样!” 悟元和尚大怒,这真是虎落平阳受犬欺,猛然一声大叫道:“桂甫,你竟敢反叛咱家,取你狗命!”- 语未毕,单掌抡起紫金杵,往他头顶直劈而下! 葛衣叟桂甫身法好快,猛然一旋,已平飘八尺,就一大汉手中,接过一柄怪兵刃,竟是一柄铁桨! 铁桨也是狠家伙,与金刚降魔杵,正是名符其实的一对。 葛衣叟桂甫接过铁桨,也是一声暴喝,双手挥桨,朝悟元和尚头顶劈来,悟元和尚自持功高力大,不闪不避,举杵硬架。 桨杵相交,“当”的-声大震,各人震得耳中嗡嗡发响,悟元和尚只觉手臂微微一麻,别无大碍。 而葛衣叟桂甫,-双手除了酸麻外,虎口还隐隐作痛,至此方知对方果然力大无穷,赶忙跃开! 悟元和尚哈哈-笑道:“咱家杵下,没遇过百合之人,来来来,咱们大战百合!” 语毕欺身直近,紫金杵挥舞开,横扫直劈,但见一团紫光,如同滚球般,朝葛衣叟桂甫滚来。 葛衣叟桂甫,明知非和尚所敌,却敢取桨而斗,这说明了早已将性命置之不顾,见他欺近,也就不再闪躲,舞开铁桨,将门户紧紧封住。 桨杵齐发,一声声金铁交鸣的恶响,震彻夜空。 这番恶斗,真是武林罕见,二人铜缸对铁瓷,大力拼大力,各以上乘门硬功相拼相抗。 一霎时,只瞧得旁观众人惊心动魂,尽皆骇然! 悟元和尚自负膂力盖世无双,岂知葛前叟桂甫竟也神力惊人,不但力大,招数也十分精奥! 适才,他曾说杵下五百合之人,如今眼看已对拆了四五十招,虽就寻方守多攻少,他却不能让他紧守,硬拖百合。 当下,一声大喝,招式突变,竟是少林寺护法神林三十六招降魔杵法,此杵法一经施展,但觉紫光闪闪,杵影翻飞,威势诚然罕见! 葛衣叟桂甫本是堪堪为敌,数十招下来,早已臂软筋酸,浑身汗湿,心头忐忑不已,但他乃久经大敌之人,故所以始终能尽力守住招式不乱。 如今,悟元和尚这一变招,立将葛衣叟桂甫逼得节节后退! 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响! 原来,悟元和尚眼看再有两步,就能将葛衣叟桂甫逼下海去。遂紧了紧手中紫金杵,施展-招绝学“一泻千里”猛袭! 少林寺七十二种绝学,艺盖武林,降魔杵法又是护法神杖,而“一泻千里”,更是降魔杵法中六大绝招之一,葛衣叟哪里消受得了! 避、闪、躲、架、全都无法解救,除了往后疾退,那就非得被逼下海不可,万分无奈。只得双挥桨硬架! 一声大响,铁桨飞上半空,跌出船外,葛衣叟桂甫呢,双臂软坠,虎口鲜血,泊泊而流! 悟元和尚单臂举杵毫不容情,劈头直落! 葛衣叟桂甫紧闭双眼,连动也没动-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死,船底炸药立燃,纵有通天本领,也难救这全船数十人命! 敢情,“长尾狐狸”龙劣民也是伤在悟元和尚手下,悟元和尚想以杀一儆百的手段,并以蛇无头不行的看法。 哪知,船上只要主脑受难,炸药立被点燃,谁也别想逃过此难。 如今,又回到方才那上面去了,只要悟元和尚一杵将葛衣叟打死,船上数十口性命就全难保存。 就这危乎其危的-发千钧之际,倏地金光-闪,一朵碗大金莲花,堪堪架住紫金杵下落之势! 紫金杵长约四尺七八,杵头粗如碗门,全部紫金所铸。 重有七八十斤,竞被-朵姆指大细梗金莲花托住,真有点难以使人相信! 悟元和尚定睛一看,正是新近名噪江湖,盖冠武林的铜堡薛仇。当然,悟元和尚不看也能想到是他,只是,他不敢相信,这看似软绵绵一节节的细梗,竟能架住他威霸江湖的紫金杵强猛的一击! 悟元和尚单臂猛一叫劲,在他心想:“我不将你这金莲花压碎,细硬压折才怪。” 哪知,不动劲压还则罢了,一经动劲,立感一股热流。从紫金杵上疾传而至,烫他手儿差点松脱。 一惊之下,猛一摧气,也用内力回逼,在他心想:“你年纪轻轻,功力纵然再高,又哪能强得过我数十年内力修为!” 不想,双方内力一冲,悟无和尚方始大惊色变,对方内力非但猛烈、威厉,且较自己高出许多! 大惊之下,赶忙松劲吹气,抖腕撤招。 总算他应变神速,见机得早,没伤在薛仇手下,如若稍迟片刻,再要撒招时,已然不及,非受伤不可! 悟元和尚撤招后退,脸冒红光,一脸骇容。 薛仇嘿嘿冷笑道:“怎么样?可以将‘生死簿’交出来吧!” 悟元和尚响也不响,倏然一声怪叫,紫金杵横扫,疾向薛仇腰间打来! 这一杵挥将过来,带着一道紫光,那紫金杵重七十余斤。他随便-出手,就见紫光,其膂力之强,手法之快,就可想而知了,怪道当年少林寺中,集十八罗汉之力,方敢出而寻他。 薛仇一心要折服他,使他安安稳稳的将“生死簿”交出。 如若不然,弄不好他将“生死簿”毁了,岂不是冤? 见杵袭来,双脚不动,把腰身向后一缩,那紫金杵带着一股厉风,恰好在他腰前掠过。 这若是换了旁人,别说被杵击中,就这一阵厉风,也吃他不消,然而,薛仇却哪当他一回事。 哪知,悟元和尚不等紫金杵势头用足,手腕用劲,紫金杵横挥之势,斗然间变为直挺,竟向薛仇腰间猛击过去! 这下变招厉凌,大出意料之外。 薛仇也不由吃了一惊,忙将金莲花在紫金杵上一压,身子借力,凌空飞起。 悟元和尚不等他落地,扬杵上击,有心一下将薛仇毙在杵下。 薛仇金莲花花二次在紫金杵上一按,再度飞起。 悟元和尚大喝一声道:“哪里逃!紫金杵跟着又击了过来! 薛仇身子凌空,无从借力,照说情势极为危急,然则薛仇何许人也,劲高艺绝,哪怕这个? 但见他倏然一声龙吟长啸,声震夜空,紧接着凌空一翻,身形倒转,头下足上,长臂一探,已抓住了紫金杵头,手中金莲花,却对着悟元和尚的光光头,直罩而下,势道骇人十分。 若说二人功力技艺相差无几的话,悟元和尚大可奋力夺杵而退,只是,薛仇功力艺技,均较他为强,要想夺杵,谈何容易,看样子非撒手放杵不可! 就在这间歇之际,倏地一蓬银针直射薛仇!这一下相去既近,银针发出又无声无息,待到薛仇发觉,银针距他身子,已不及数寸! 薛仇本可不顾银针来袭,一下将悟元击毙,先夺过“生死簿”再说,可是,那银针头上全发乌光,显见染有剧毒。 泰山洞底洞中,他曾受毒昏倒被擒,他本聪明智慧的人,哪肯重蹈覆辙,也亏他武功造诣实是非同小可,危急中,手儿一按,双足一拳一伸,呼的一响,凌空平射丈余,一莲银针尽数在他脚底飞过,落入海中! 悟元和尚两次出手,也两次受辱,又两次从危难中解救过来,这次他再也不敢大意出手,冒险强攻,眼睁睁站在船头,凝注薛仇,他心中在想:“这小子是什么变的,竟有这等惊人能耐?” 薛仇落下船头,再次冷笑道:“二次手下逃命,怎么?还不肯乖乖交出,真要见了棺材始肯掉泪吗?如肯乖乖交出“生死簿”,如肯从今改邪归正,纵然簿中有你之名.薛某也饶你一命!” 悟元和尚雄心勃勃,岂肯轻易交出这簿子,因为拥有这簿子的人,有权支使簿中任何一人,而这本簿子,当年结盟时,也曾言明,在未曾选出盟主前,暂由“神风剑影”熊东海保管。 十数年来,盟主未曾选出,而悟元和尚却早已不耐,他想据为已有,召集簿中人,大兴风波。 想不到薛仇正巧也在追寻此簿,给他增添了困扰! 薛仇见他深思不语,禁不住心火倏发,脸上金光顿激,道:“我数十下,你若再不自动交出,可别怨我心黑手辣…… 一、-:、三……六、七、八……” 倏的,悟元和尚猛然一纵,往大海中跃去! 薛仇早已防到此着,金莲花长伸疾卷,已阻在头里! 哪知,悟元和尚能有今口,亦非愚笨之人,他使的可是声东击西之法,明是纵身往海跳,其实中途煞势,薛仇移身阻住他时,他已到了右边,只是他站在船边。可没往下跳,因为他根本不识水性。 适才船破落水,他伐幸获一船板,方始逃得一命! 这时,只见他插好紫金杆,怀中掏出一本拆叠簿子,双手合按,道:“姓薛的,你…一心要此簿子,当是寻找尔家仇人,你若逼急了,咱家只要微一使劲,再往海中一散,你的血仇,就永世别想报得了!” 薛仇一听大震……倏地,一阵热风吹过,狂风骤起,乌云密布……   第六章 火穴鸳鸯 一阵热风吹过,狂风骤起,乌云密布…… 船上众水手,立即喧哗大闹! “飓风来了!飓风来了!” “哎呀!不好!你瞧那大旋风,大旋风!” 众人循那喊叫人手指望去,果见数十丈外,旋风中一条水柱,被卷得慢慢上升上升,逐渐越来越大,几达数十丈高下。 这惊人奇景,实是人生难得一见。 柳红波本被紧张气氛闹得几乎要窒息,这一见不觉惊喜叫道:“啊!好雄伟的旋风,较之沙漠中,更使人惊心动魄!” 蓦然一声冷哼,葛衣叟走出,道:“诸位,这是飓风季节,飓风来时,横扫千里,威势骇人十分,避是避不了的啦,只有尽力维护这船的平衡,我们合则众生.散则众亡,谁也不敢说在船沉船破后,还能保得一命,我们各凭运气吧!所有的纷争,只有留待飓风过后再谈!” 处此情形之下,薛仇乐得打破这僵局,悟元和尚心中则更是欢喜,他巴不得暂时搁下,找个机会逃开薛仇的追踪。 少时,在葛衣叟的分配下,受伤的全都送入舱内,一个个用绳绑在舱板上,免得风波来时,摇幌跌撞反增痛苦! 薛仇被指配在船头新架的一只大桨边,协助摇桨,这只大桨总有七八丈长,用铁缆松松的绑在船弦两只高仅尺半的铁柱上。据葛衣叟说,这支桨用处奇大,一可支持船的平衡,二可闪避迎头的风浪与山岩,与此船的安危,关系重大,因恐手下人无法支持,故请他一旁协助! 悟元和尚膂力天生,被指派协助看管张帆的主杆,此杆一遇危急,落帆张帆也关系着全船生命。 而葛衣叟自己则亲去掌舵,这更是全船生命关键,他自己承当。 柳红波呢?没派到职事,反叫她进舱去,谎说叫她看伤者,其实实因她是女流,不愿叫她冒此风险。 柳红波哪有不知之理,但她却不领情,坚持守在薛仇身边。当然,她也有顾忌,如若遇险,她有薛仇相救,真有不幸,她愿死在薛仇怀里! 人手分配准备停当,风浪早起。 刹那之间,狂风怒啸,波浪滔天,四周暗如黑墨!伸手难见五指,仿佛置身鬼域,柳红波紧紧抓住薛仇的手臂,任由浪花扑打在身上。 隐约间,仍能看到那一座座小山似的巨浪,压顶而来,若被击打在船上,只这么一下,就可能将船击得粉碎。 而船身呢?刹时升起,如置身峰峦山巅,倏忽落下,又如沉下万丈海底,惊险之处,简直可说无与伦比,胆小的怕不当场就被吓昏过去! 柳红波虽说内功深厚,究是个女儿家,起始时,还可免强支撑,逐渐的已觉头脑昏眩,胸闷欲吐。 而薛仇要看顾着那些人摇桨,唯恐一时无力,他就必须出手相助,处此情形之下,薛仇只得将柳红波送入舱中。 船身颠簸摇晃,起落不停,薛仇每跨一步,足下均施展开千斤坠功夫,如若不然,很可能就有被吹下海的可能! 进入舱中,舱中早已绑满了伤患,连落足之地均无。 薛仇一皱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蓦地记起左方有一木箱,斜眼望去,箱上果真无人,薛仇立将柳红波抱到箱上,想叫柳红波就在木箱或躺或坐,休息一阵! 忽又想到,坐木箱上不如睡木箱里,若遇危险,这木箱也可救她脱险。 柳红波进入舱后,被血腥一冲,头脑更昏,她也不管,遂任由薛仇摆布,将她放进箱中。 当薛仇再次出舱时,突听一阵阵喧哗惊呼,他以为自己离开这片刻,船头大木桨出了纰漏,心中斗然一惊,忙紧走两步!…… 倏听“克嚓”一声暴响,一道厉风,压顶而下。 薛仇仰首一看,暗黑中仍见一道黑影,直劈而落,黑影还挂着过半未收的大布帆,使他想到这是船的主杆。 厉风罩头,杆落如疾电,薛仇脑筋未转,巨杆已然及顶。 若是平地之上,薛仇尽有余暇,从杆下逃生,却因风波过大,船身不稳,既不敢绷,又不敢跃,万不得已,只好抬掌硬托。 半分不差,被薛仇双掌,将巨杆托个正着。 此杆粗如合抱,挂着过半面的帆,被强风吹得满满的,从后压折而下,其势之大,有如泰山压顶。 薛仇双掌刚刚撑住,即觉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股血箭,从口中疾射而出,眼前金光并射。 喧哗声中,似听有人叫道:“快!快!协助稳住杆帆,不然船要翻了!…… 这叫声一出口就被狂风吹散,薛仇哪里听得到,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昏昏然之下,哪还顾向别的! 猛力一推,薛仇已将木杆推过一旁,他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只是,他这身形未稳,船身猛侧,一股巨浪,将船整个击得翻了过来! 昏昏悠悠,迷迷糊糊,薛仇身上一阵疼痛,醒了过来。 睁眼看时,眼前一对怪鸟,红鼻,绿头尖嘴,高有三尺五六,凶睛圆滚,一付狰狞吓人模样! 薛仇看到它们时,怪鸟两只长嘴正身他身上啄来,一惊之下,忙双掌分朝两只鸟拍去。 双掌方出,尚未拍实,两只怪鸟已展翅冲天而起! 只是,薛仇反而一声痛叫,险险又昏了过去!原来,他浑身骨节,均如散了般,疼痛万分! 那只怪鸟,飞起十数丈高,见薛仇躺着不动,又复扑了下来。这一次,来势凶猛异常,双翅张开,总有一丈二三长短,所带起的风势,骇人已极。 薛仇心中大吃一惊,不禁暗忖道:“完了!想不到会丧生在这扁毛畜生嘴下,这在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眼看一双怪鸟扑下,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低低轻啸,从海上传来,一双怪鸟闻啸煞势,一个翻身扑人林中,霎时,又复冲天而起,倏忽之间,已没入云层,不见踪影。 薛仇重伤下,仍能看到怪鸟四只爪子,抓着四个葛色野果飞走了。 不知啸声发自何人?来至何方?但却暗叫侥幸不已,错非这声轻啸,一双怪鸟长喙下,他可能尸骨无存! 薛仇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不过,他革囊中有治内伤灵药,遂忍住痛苦,缓慢地探手入革囊,取出那个小玉瓶! 当他正准备倾出一粒,放入口中时。 突听暗器破空之声,疾射而来,所指竟是他的手腕! 薛仇手执玉瓶,已觉骨骼痛苦不堪,且颤抖不停,明知暗器射向手腕,却无力闪躲,万分痛苦的一沉腕,仍然迟了一步。 “啪”的一声,腕上中了一下,落地竟是颗小指头般的小石。 可是薛仇重伤之下,手腕哪受得了,手中玉瓶,当场滚落跌出两三尺远,一条手臂更是痛得无以名状,就好像已与身子脱离了般。 随听一声冷笑道:“畜生,你也有今天?咱家倒要看你怎么死!” 薛仇闻声,胆碎魂飞,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敢情,这说话的声音正是少林寺的叛徒悟元和尚。 薛仇痛苦的偏转了头,没看到悟元和尚,却发觉自己原来躺睡在海边的沙滩上,碧绿的海水,离自己不过一丈五六远近。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老天不睁眼,冷死不准活,如若让他服过一粒灵药后,只需片刻工夫,他就可将内伤治愈,那时若让他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如今,可就不同了!他想:“如若能让我爬入海中,或许也能逃过此劫!”原因是他虽受重伤,水却淹他不死! 忽听悟元和尚的声音又道:“姓薛的,你还想那……生死簿吗?” 薛仇虽重伤不能动,然而脾性仍在,闻言不由突发傲劲,道:“为什么不想,我薛仇一时一刻不死,我随时随地都想!” 悟元和尚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居然还白日做梦,出家人讲究的是缘法,与咱家相遇,总算有缘,咱家岂能看着你死不瞑目,咱家做做好事,修修来生的德,就让你看看你心目中向往的‘生死簿’吧,也好让你阴曹地府去告上一状……” 语音未落,“啪”的一声,薛仇身侧落下一本摺叠的黄绢簿,簿子不大,与他革囊中的喜庆簿相差无几。 薛仇心中一痛,热泪突地涌满双眼。诚然,他是多么希望见到这本簿子,因为他要从这本簿子里去寻找仇家,为铜堡七十余人的惨死而复仇。 如今,总是如愿以偿了,却万万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眼看离死不远,就算看到,又能如何?” 诚如悟元和尚所说,看了他只能将记忆带到阴司去,在阎罗王面前,告他们一状。 薛仇明知,看了生死簿,死后更难瞑目,但他却不管这些,他仍然要看,因为这究是他所希求的东西呀! 纵然看毕立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万分痛苦地伸手将那黑道“结盟簿”抓起!抖开一看!只见上面一连串的名字…… 天中天黑风头陀…… 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 山外山武林一奇巫百年…… 洞底洞鬼婆印婵娟…… 少林寺护法僧法和尚…… 武当三清观诸葛真人…… 无极掌门舒百会…… 一连串的名字,总有四十余人之多。 突地,在倒数第三人中,一个名字跳入薛仇的眼帘,不禁把他吓了一跳,原来那名字竟是穷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这怎能不使薛仇大大的惊吓莫名?黑道“结盟簿”中,出现了少林、武当、无极派的人,不算惊奇,居然还出现了闻名宇内,横霸南北鼎鼎大名的丐帮老帮主? 依他的身份地位,他不相信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会得参与此类结盟,依他近日所作所为,更证实了其中有人陷害! 薛仇一怔之下,又听悟元和尚哈哈笑道:“姓薛的,看完了吗?你得牢牢记住,要不你将终身后悔,死不瞑目!” 何止牢牢记住,薛仇一目十行,只需一遍,足已刻骨铭心,只见他恨得钢牙紧咬,脸上金光映射,有如佛像脸神相若! 这些人物,除了上面记载的,其余都是黑道中一流高手,薛仇他哪识得这多,他只紧紧记住,一个也没遗漏! “嚓”的一声,薛仇手中簿子,已被人一手夺去,紧接着身侧出现一个黑脸和尚,正是少林叛徒悟元和尚。 悟元和尚阴恻恻的一笑,道:“姓薛的,还有什么不能搁下的吗?……” 薛仇心中一凉,万念俱灰,立即紧闭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 忽听悟元和尚又怪笑道:“姓薛的,你何不讨饶?” 薛仇突的双睛一瞪,道:“铜堡薛仇今日落到这般地步,要杀要剐,任凭尊便,如想对我遍加凌辱,我可要骂你啦!” 悟元和尚仰首大笑道:“身处荒岛,终日望洋兴叹,无人对语,怪寂寞的,就多留你活两日吧,不过,你可千万别打歪主意,那是你自速其死!” 悟元和尚说完,拾起那绿玉小瓶,看了看道:“这也不知是什么药,咱家要它无用,还是丢掉,绝了你的妄念吧!” 薛仇一听大怔,刚想喝声阻止,玉瓶已然出手,被抛入海中去了,薛仇心中大叹可惜不已,这可是上古灵丹,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妙用呀,竟被悟元和尚视如粪土,抛下海去,岂不可惜。 至此,薛仇心中百感交集,感慨无穷,天池五年日夜辛勤,发奋练艺,下得山来,实指望替薛家一洗沉冤旧恨,替亲人寻仇报复。 哪知,仅数月之久,仇人的名字刚刚入眼,自己已经走到死亡边缘,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过,有一点薛仇还是不明白,那是黑道结盟簿倒数第三人写着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这会是陷害?…… 有两个“独脚神乞”?…… 会不会是真的?他为什么与黑道中人结盟? 薛仇想起“独脚神乞”,又不禁联想到被他安置在木箱中的柳红波姑娘。当时,飓风怒号,波浪滔天之下,薛仇被船上主杆折下击伤,因他的疏忽,终于将整条船弄翻了,全船数十人命,齐毁在他一人之手! 他记得,当他受伤奋力推脱巨杆,大船翻过来时,巧不巧他正好又落在巨杆上,无边的波浪,与骇人的狂风,逼使他不得不抛除一切杂念,为求生存而死命地抱住那条巨木杆。 因为当时他已受重伤,他没有任何余力去拯救旁人,如若他没受伤,他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柳红波。 不过,当他见到黑道结盟簿中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的名字后,他又想到,这样也好,免得双方尴尬,难以安排! 当时,他抱住了巨木杆,在昏天黑地,翻江倒海的狂风怒浪中,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终于因伤后功力消散而昏了过去。 如今,他虽然侥幸未葬身大海,却万想不到悟元和尚竟也没被怒海吞没,更想不到会与他同被飘送到这荒岛上。 他哪知道,当时巨杆实是被悟元和尚击折,因为悟元和尚心毒手辣,狂风怒流中,他不管众人的生命,他还在想着逃生之法! 什么东西,悟元和尚也没看中,偏偏被他看中了这条巨杆,他知道只要抱住这条巨杆,纵然风浪再大,他也能逃命! 于是,在布帆被巨风吹满收不下时,他非但不协助,反趁势将巨杆击折,船翻时他却已抱住了巨杆的一端! 因此,这全船人的生命,换句话说,实是死在悟元和尚的手中。 他与薛仇,巧不巧一人竟抱住木杆的一端,当然也就同被吹飘到荒岛上来了,只是悟元和尚没受伤,虽也被风浪吹击翻滚得昏了过去,但在荒岛上,却较薛仇醒来得早。 当他醒来,发觉薛仇时,先被吓了一个倒跳,爬起来就跑,跑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原来是个荒鞠小岛,他只是兜了个圈子。 可是,薛仇仰睡沙滩,依然未醒! 悟元和尚突起毒心,手执紫金杵,欲趁薛仇未醒前,先将他击毙,提心吊胆的行近一看,薛仇一脸惨白,嘴角淌着一线血丝,看样子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哪还需他担心? 悟元和尚一见,大喜而笑,离开薛仇,寻找食物,尚幸,岛虽小而荒鞠,却还有些野果。 他本是慈面残心的人,既知薛仇离死不远,他却偏偏不让其死,他要使尽凌辱折磨的能事。 一个人,若能于死前一无所知,如现今的脑溢血,心脏病突发等症,那是一生最后而又最大的幸福。 反之,一个人明知自己临死不远,期待着死亡的降临,那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一事无成,满腹牵挂,那份痛苦更是无以言述。 薛仇,他现在非但是处身此境,且更甚之,因为他恨如山样重,仇似海样深,在刚刚知道仇人的姓名后而死去,这份痛苦,如何形容? 尤其,他还不能死,若能立即死去,也就算了!纵难瞑目,究比这期待死亡,要痛快得多。 薛仇横眼一扫,悟元和尚坐在离他躺处不及三尺,伸手可及,若他功力稍稍恢复一些,只要出其不意地疾迅出手,准能将悟元和尚当场点倒!可是,他连伸一伸手,都感到万分痛苦,哪敢妄想“疾迅出手”。 因之,薛仇看着悟元和尚那张黑脸,可真是越看越恨,越瞧越痛苦,只得闭起双眼,抛除思想…… 心静神明,只瞬息工夫,薛仇突然记起天池书中所记载的疗伤篇,当时他也曾熟读,只是从未试过,一时之间,被俗念冲得头脑晕沉沉的,所以也没想起,如今突然间记起,心中不由大喜! 连忙从头到尾默念一遍…… “静神敢,还元归虚,灵明气正……” 倏的,薛仇“哎哟”一声痛叫,险险又痛昏过去,敢情他胸口“华盖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碰得他通体筋骨抽搐,痛苦难当! 悟元和尚的冷笑声,突然响起道:“叫你别生妄想,居然还要动坏脑筋,尝尝这滋味如何?”敢情,薛仇心中一喜已形于脸,竟被他看去了! 薛仇满头大汗,怒目圆睁,道:“贼秃,你何不杀了我?” 悟元和尚哈哈大笑道:“洒家要留你做伴,偏不杀你,就要你想死不得死,想活不得活,让你尝尝人生千载难遇,死活不得的滋味!” “哼!你敢杀我?” “哈哈,激也没用,洒家岂是傻蛋?” “量你也不敢杀我,我师父……”薛仇不善说谎,事实他不得不说,但又说不圆满,他没师父应如何编造。 悟元和尚仍然大笑道:“你师父是神仙,也想不到这荒岛上来,纵使他凌云而至,洒家也来得及收拾你,你别为我担心!” 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薛仇倒不是武功上输了,可是,他要较口,又哪是悟元和尚的对手。即然斗不过口,激且无用,薛仇只得闭目待毙。 因为“华盖穴”被点,他连真气也提不起来了,怎能自疗伤势? 静静的躺着,眼看日已西坠,海风迎面吹来,吹得薛仇通体寒毛直竖,功失气散,他连御寒的能耐也失去了! 天!逐渐地暗了下来,月亮也从海平线上一跳跳地升了起来! 悟元和尚忽道:“小子!你怎不说话呀!” 薛仇道:“要我说话,你先替我解开‘华盖穴’!” “别做梦啦!小子!” “那我就不说。” “你真不说!” 薛仇闭目含口,理也不理! 悟元和尚哈哈笑道“要酒家替你解开穴道,似有乞求的意味?是不是?” 薛仇仍然不理,他知道这是悟元和尚逗他说话的关键,他就是不理! 少歇,悟元和尚笑道:“小子,你可知道你铜堡七十余亲人,为什么死的?主要的关键在哪里,你想知道吗?” 薛仇猛然一怔,诚然,这问题始终还是个谜。为此,他不得不屈服,开口说话了,只听他说:“为什么死的?” “哈哈,想知道吗?那我们做笔交易,你陪我说话,我就将这事告诉你,因为你死后也能知道,不如早点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 “有问必答!” “当然!”薛仇不得已低头! 悟元和尚想了想方道:“武林中有一长三短四柄凶剑,你知道吗?” 薛仇心头大震,又是这四柄凶剑,看样子,铜堡血案还出在这四柄凶剑上,遂忙答道:“我曾听说过。” 悟元和尚道:“这四柄凶剑,长的名‘飞魂剑’,短的三柄名‘丧门剑’,四柄剑全都锋利无比,能断金切玉,乃罕世神兵利器。三柄短剑全都有着落,单单这柄长的‘飞魂剑’,近百年来,不知落于何方?” 薛仇心中又是一怔,暗忖:“跑不了,是这‘飞魂剑’出的毛病!” 悟元和尚又接着道:“突然有一年‘飞魂剑’在江湖中出现了,此剑与众不同,挥舞开有一缕缕红云冒出,与之拼斗之人,别说被其刺中,就被这红云闪晃,也能使之目眩心乱,气燥神弛而失手伤死……” “飞魂剑既是罕世神兵利器,哪个不想,于是,拥有此剑之人,随时都得警惕着暗中有人袭击陷害……” “只是,此剑出现,不及一年时间,又隐没了……” “半年后,江湖上轰传,‘飞魂剑’突然落在铜堡,天下第一剑神剑手薛成勇的手中。神剑手薛成勇手中一支剑,早已名燥一时,四海皆知,如今再添这神兵利器,岂不锦上添花!” 薛仇听至此,不禁插言道:“这使你们妒忌了,于是联手陷害,谋夺宝剑!” “这倒未必,因为谁也知道神剑手厉害,不敢轻攫其锋,问题却出在神剑手自己,他大不该传言江湖说:此剑为别人奉送。他认为武功高的人,不一定需要借助宝剑,他就不耻用它,再者,此剑胭脂气极重,有如红粉祸害,实属不祥,他准备遍邀武林中有名人物,当场将此剑投火毁弃!” 薛仇又插言道:“这样做对极了,有什么不好?” 悟元和尚哈哈笑道:“虽然,这事甚对,可是,你要知道,武林中还有多少人物,武功不济,却需借助宝刀宝剑,以之成名!” “这也值得杀我一家七十余口?”薛仇恨得钢牙咬得格格响! “这只是其中之一,其次是当年神剑手曾一再与黑道中人作对,引起黑道中人的公愤,因而结盟群起对付。” 薛仇越听越恨,问道:“如今飞魂剑又在谁人手上?” 悟元和尚一听,语气不对,至此方始发觉,似乎言之过多,忙止住道:“好了!好了!该歇息了,咱家可不准备陪你死,明天我还要环岛看看,寻过往船只搭渡!” 薛仇故意轻松的一笑道:“我即然是死定了,多知道一点又何妨?” 悟元和尚道:“好,就告诉你,黑道结盟后,‘飞魂剑’与‘结盟簿’,本该归盟主所携,却因盟主迟迟未曾选出,以至分搁在两处,‘结盟簿’在‘神风剑影’熊东海手上,‘飞魂剑’归‘黑风头陀’保管,不过…… “不过怎的?” 悟元和尚眉飞色舞,得意的一笑后,道:“不过,当你死后的不久,黑道中已有盟主,那就是咱家悟元。” 悟元和尚说完,又看着薛仇欢欣地笑了笑,走了开去! 薛仇侧首望着他的背影,真恨不得自己能突然好转,将悟元贼秃立毙掌下,方消心头恨火。 时间说快则快,说慢则慢,月沉日出,又是一日的黎明。 薛仇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爬上老高,悟元和尚也早已坐在他的身侧。 悟元和尚正在吃着野果,双眼扫视着海面,当他一个果子吃尽时,又从地上抓起了一个果子。 薛仇顺势一看,敢情,悟元和尚身前地下,堆了一大堆野果,不下三四十枚之多,不禁逗得他馋涎欲滴,口渴难耐。 可是,若要薛仇开口相讨,他是宁死不肯。而且,体内伤势今天显然又加重,眼看死期不远,又何必丢这个人? 于是,薛仇又复闭眼假寐。 但是,悟元和尚咬着野果的“着着”水声,仍然不听指挥地飞进薛仇的耳中,使得薛仇好不难受。 蓦听悟元和尚“唔”了一声,呸了数口,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鸟果子,又酸又苦又涩,小子,赏给你吃吧!” “噗噗噗噗”一气丢了五个果子在薛仇手旁,薛仇睁眼一看,每个果子都有拳头那么大,颜色黑葛,皮生麻点,样子就难看,那能好吃? 可是,处身这环境之下,能有什么办法,听悟元和尚说了,又酸又苦又涩,他除非不吃,要吃就管不了这多。 薜仇忍痛拾起一只,只咬得一口,不禁大皱眉头,果然,酸苦涩三味俱全,诚然难以下咽。 但是,他在微嚼之后,立觉满口生津,虽酸苦涩却也另有好处,不得已只好一口口地咬了吃。 突然间,一股暖流发自丹田,起于无形之中,薛仇心中猛然一怔,这是他两日来所希求而没有的,难道会是这野果的功劳!猛然记起昨日那一对怪鸟,临去时,爪上抓的也是这黑葛色的果子。 薛仇心知悟元和尚厉害,一丝丝喜怒哀乐,也不敢形诸于色,这次若再被其发现,那可是注定命丧荒岛。 既然不想给悟元和尚发觉,就不得不装模作样,其实也不必他装,因为那野果,其昧之怪,无与伦比,吃了想不皱眉苦脸,都不可能。不过,这样一装,更显得难看痛苦罢了! 悟元和尚一见,大得其乐,哈哈长笑不止。 薛仇一口气吃光野果,腹中暖流更炽,他真希望悟元和尚这时能够离去,好让他运功冲穴,集气疗伤! 哪知,悟元和尚偏不离去,反调侃地掷了两个果子过来,道:“喜欢吃吗?这里还有一个半,那半个可是洒家咬剩下的,你喜欢也得吃,不喜欢也得吃!” 薛仇心里高兴,却不敢形诸于色,故作为难地先拾起那枚好的,放到口中咬了一口,依然愁眉苦脸。 先时,薛仇伸手拾果,痛苦难当,这一刻却毫无痛苦可言,只是,他仍然装作痛苦的模样,缓慢而颤抖。因为悟元和尚厉害非凡,他不敢稍露丝丝痕迹。 免为其难的,薛仇又将两个果子吃了! 正在这个当儿,两声“呱呱”怪鸟鸣叫,破空传来! 薛仇抬眼望去,昨日那对怪鸟,又复凌空飞来。只是,这次十分缓慢而平稳,不如昨日般直上直下,横冲直闯。 倏然间,薛仇见那对怪鸟背上,似有两个人影,他心中一愕之下,不禁暗忖道:“这会是什么人?竟饲养着这等巨猛怪禽。” 少时,一对怪鸟已然飞近,诚然,那鸟背上果真有两个人骑着,而且还是两个女子,瞧装束全都十分年轻。 悟元和尚一见,心中也大吃一惊。猛一提足,踏在薛仇胸口,他这是防备万一,他只要将薛仇毙了,他就可少却许多顾忌。 悟元和尚这一脚,只要稍用两分真力,薛仇这条小命就准得报销不可,正在这当儿,鸟背上一声惊呼…… “仇哥哥……” 薛仇闻声一怔,又是惊又是喜,最利害的还是害怕,因为这来的是柳红波姑娘,吃惊的是她的凌空而降,欢喜的是她居然也逃过一劫,没死!害怕的呢?是悟元和尚那一只脚,一脚之下,他不敢想…… 两只巨猛怪鸟戛然而止地停在沙滩上,柳红波从鸟背上,一纵而落,飞身就朝悟元和尚扑来! 悟元和尚挥出一掌,将柳红波逼退,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也想在洒家手中救人?……” 一语未毕,忽见另一鸟背上跨下的少女,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双瞳剪水,齿若编贝,肌质晶莹,真如九天仙女下凡来,淡素服中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使人不敢侵犯。 悟元和尚一惊,倏然住口。 却听柳红波叫道:“边姐姐,边姐姐,快帮帮我忙,那就是我说的铜堡薛仇,看样子他……他已经受伤了,不然这贼和尚绝非他对手!” 那白衣少女秋波微转,瞟向地下的薛仇,而薛仇这一刻也正好侧头在打量她,四目相对,薛仇心中咚的一跳,热血倏然间滚沸而动,诚然,这白衣少女太美啦!有如天仙化人,一下子就将薛仇双睛紧紧吸住。 薛仇并非好色之徒,哪能如此不知自重?可是,世界之大,难能见到美丽的东西,能不多看两眼! 非止是他,就是雄心勃勃,一向好色而又不为女色所迷的悟元和尚,两眼又何曾不发直,眨亦未眨。 忽见白衣少女淡淡的一笑道:“柳妹,你说的是他吗?……” 柳红波忙接口道:“是,是,就是他,可是,现在怎么办?” “叫他起来好啦!”白衣少女似是不明世事般,竟不知薛仇处身的危险,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句话,一时之间,反将柳红波楞住,不知其用意何在? 柳红波怔怔地瞧向白衣少女,久久方道:“仇哥哥受伤了,被那贼和尚踏住胸口踩在地下,贼和尚只要脚上一用力,仇哥哥胸口就可能开个大洞……” 白衣少女依然淡淡地笑道:“我知道,我说了叫他起来,谁敢在这百花三岛上撒野?” 白衣少女虽说语轻容淡,却自有一股慑人威仪。 悟元和尚听得先是一怔,继之却哈哈朗笑道:“请问姑娘尊姓芳名,令师怎么称呼?” 白衣少女似没听到他问话般,道:“我说了叫他起来!” 悟元和尚冷然一笑道:“叫他起来嘛!当然可以,只是得有条件,最好能给洒家弄条船来,让洒家离去,洒家自然放他起来?” 白衣少女仿佛喜怒都不形诸于色般,一听悟元和尚居然提出了交换条件,遂不再开口,却一步步的往前移去,脸上神情一成没变。 悟元和尚一见,大吃一惊,脚下又踏紧了一点,暴喝一声道:“站住!你要敢再接近一步……” 一步?何止一步?就这一句话,白衣少女连进三步,脚下从容不迫,一点都瞧不出武功底子! 只是,柳红波声言请她协助,她的武功定然远高出柳红波之上,那是毫无问题的,要不柳红波怎能请她帮忙? 这一刻,却把一旁的柳红波给急坏了,她一心挂念着薛仇的安危,她请白衣少女帮忙,也是想救薛仇,如今,白衣少女这般强行硬逼,非但没能救得薛仇,很可能反将他害了! 然而,此刻的薛仇,他又怎么呢?他的心情,诚然矛盾至极,柳红波的凌空而降,虽使他惊喜交加,但是,脑中倏然闪过“生死簿”中的人名,他张口刚刚想叫,又不禁止住了! “追风无影独脚神乞”既然也是他家仇人之一,他就没有理由再与柳红波接近,更不希望能得到她的恩惠,原因是惟恐日后对“独脚神乞”下不了杀手! 眼看着白衣少女一步步接近,离悟元和尚之处,已不及三丈,悟元和尚瞧着他那无所事事的淡泊样儿,心中是又惊又怒,又是一声大叫道;“你再不停止,可别怪我脚下无情了!” 白衣少女充耳不闻,前进如故。 一旁可急坏了柳红波,她万想不到白衣少女这般强横硬来,忙也叫道:“边姐姐,边姐姐……” 叫声未毕,悟元和尚突然一个踉跄,退开两步。敢情,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薛仇运起已复的微力,在地上猛力一翻,非但将悟元和尚给翻退开两步,他自己也翻滚出三四步远。 这真是悟元和尚万料所不及的事,一个重伤垂危的人,谁会想到在这一发间,居然能将他单足推开,他哪知.薛仇适才吃的数颗葛色麻果,正是此岛的珍奇,疗伤治病天然圣品。 悟元和尚一见大怒,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飞起一脚,对正薛仇脑袋踢去,这一脚要被其踢中,薛仇一颗头要不变成烂西瓜才怪。 薛仇因伤势过重,虽吃了数颗疗伤圣品,却因不能施展功力辅助,未能将伤全部治好,且因胸前要穴被点,真气不能提聚,一时之间,虽侥幸滚开一旁,要想再躲,哪里能够,眼看就要伤在悟元和尚脚下! 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见白影一闪,白衣少女快如电闪般,停在悟元和尚脚前,挥动白袖,疾迅而轻飘的在悟元和尚脚上一拂。 这一拂之势,就如她说话一般,轻描淡写,只是,悟元和尚却已来不及收回,更消受不了! 但听他一声惨嗥,单脚在沙地上连退四五步,终于还是没能稳住身子,坐倒沙地上。 单看白衣少女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谁会想到她功力这么高?这一拂之势,竟有千斤般重,悟元和尚一只脚,当时就好像被斩断般,痛入骨髓。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一旁的柳红波,却早已将薛仇抱着躲过一旁。 忽听白衣少女道:“柳妹我们先回岛去吧!” 柳红波指着悟元和尚道:“这赃秃驴呢?” “由其自生自灭!” 柳红波抱着薛仇跨上一只鸟背,却感坐不稳牢,摇摇欲倒,白衣少女立道;“放我这边来吧!” 只见她衣袖轻轻一拂,已搭在薛仇肩头,薛仇立如木偶般,钉在鸟上背,薛仇心中不由大吃一惊,白衣少女哪来这等惊人功力? 二鸟凌空飞翔,瞬息工夫,眼下又出现一岛,这岛比适才那岛可大得多了,有山有水,奇花异卉,遍岛皆是。 二鸟在一峰腰停了下来,峰腰上原来有一大山洞。 薛仇被红波抱进山洞,立即吩咐她解拍胸前穴道,然后调息真气,自行疗治伤势。 待他经过数个时辰的自疗,感觉稍好而睁眼时,洞中已然昏暗一片,敢情已是傍晚时分。 薛仇四下一看,洞中空空如也,只堆了两三个干草堆,似做床用,连一点什么别的都没有。 柳红波则坐在他身旁,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一见他睁眼醒来,立即脸露欢笑,大喜叫道:“仇哥哥,你好了吗?你受的什么伤?” 薛仇苦笑一笑,道:“我是受了内伤,又经寒毒内浸,一时间怕全好不了,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方能将内脏寒毒提尽!” 柳红波道:“我请边姐姐来帮忙,她本事好大,一看准好!” 薛仇仍然苦笑道;“只十天半月光景,又何必请人帮忙?” 接着,薛仇问起脱难经过,柳红波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只知苏醒时,人已在岛上。 身上也受了伤,据说是那两只怪鸟从海上提回一只大木箱,破开大木箱,柳红波就在大木箱里。 再问起白衣少女,柳红波同样说不清楚,她也只知道她姓边,其余出身来历,她同样迷糊,只知其武功高不可仰,深奥莫测。 只有一小部分,柳红波能说得清楚的,那就是这岛是一排三个岛,世称百花三岛。三岛以此为主,岛上就只边姑娘一人,养着两头凶猛巨鸟,完全与世隔绝,不知人间辛酸悲苦,一人独处荒岛,有如世外神仙,仿佛这世界之大,除了她仍然只有她一人般的。 因为她第一眼看到柳红波时,就感到惊讶不已。 既问不出名堂,薛仇也没再问,柳红波心知薛仇伤势无碍,也十分放心,迳自出洞,准备食物。 一连五日,薛仇已伤好过半,这五日中,柳红波对薛仇侍候得无微不至,相信她对她的受业恩师“独脚神乞”,也没这样周到过。 只是,越是如此,薛仇心中越是痛苦难当,然而,处此情形之下,实在又少不了她,薛仇心中虽痛,可也莫可耐何! 五日来,薛仇除了头一天见到过白衣少女边姑娘外,这一连几天,却再也没见到她的影子,薛仇疗伤之余,心中不时像是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一刻,又是傍晚时分,柳红波正巧不在,薛仇遂从地上立起,缓步出洞,想一览这岛上景色。 刚至洞口,忽听半空怪鸟急鸣,仰首上望,也只看得一眼,心中就不由得大大的吃了一惊。 你道为何?原来那两只凶猛怪鸟,正与那白衣少女凌空而斗,互相扑击拍打,厉害非凡。 那白衣少女并非真仙.她不能凌空飞翔,御风而行,她只是借那二鸟扑击之力,倏升倏降,有时,借二鸟扑击之力不着,她就在二鸟身上背上击上一掌,人又借力弹了起来,横射斜飞,毫无忌惮。 人鸟凌空而斗,虽说是在海面上,一旦失手跌落,可也消受不起,因为人离海面,虽没万丈,也有五六千丈.就是一块大石,海面水力,也能将此石震碎,何况她还是个人? 人鸟凌空而斗,无休无止,二鸟被白衣少女逼得怪叫连连,薛仇却直为着白衣少女而提心吊胆。 总斗了约一个时辰之久,依然没停!薛仇的脖子,却早已又酸又痛,难过十分,但却不肯歇刻。 倏听柳红波道:“怎么样?了不起吧?” 薛仇一怔,柳红波什么时侯来到身边都不知道,可是他的双眼,却仍然不肯稍离空中。 就在这个当儿,蓦听白衣少女一声长啸,双掌分拍,将二鸟逼了开去,而她自己的身子,却因二鸟分飞,直坠而下。 薛柳二人一见大惊,惊呼尚未出口,一只怪鸟已俯冲而下,较白衣少女落势更快的,钻在白衣少女身下,白衣少女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怪鸟上,真是妙不可言,神乎其技。 薛仇心中万般感慨,以白衣少女的轻功及武艺,自已真是难望其项背,本只道天池五年,下山无敌,想不到海外竟出现了这么个少女。 薛仇眼送怪鸟飞向山后去了,方始揉动酸痛的脖子,与柳红波回进洞来。 一连又是数日,薛仇未再出洞。 这一日,薛仇伤势总算好了,内伤刚好,他就想到了另一岛上的悟元和尚,还有他怀中的“生死簿”! 当然,这“生死簿”,他无需再看,就能一一背诵而出,只是,面对柳红波,他应该怎么说?除了将“生死簿”夺来,让柳红波自己去发觉。 于是,薛仇要柳红波去向白衣少女商量,想借她的鸟儿代步,到另一岛去,目的是要杀悟元和尚报仇,其次就是夺取他怀中的“生死簿”! 白衣少女一听薛仇伤愈,立即随着柳红波来了,见面就道:“听说你的武功很了不起,我想和你较量较量。” 白衣少女美绝人寰,说话更是坦爽万分,毫无些许少女应有的衿持,一时间反使薛仇愣住,久久方道:“姑娘人间仙品,武功绝世,铜堡薛仇日前蒙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哪敢与姑娘较量,尚祈姑娘原宥是幸。” 白衣少女脸上神色终如一,但听她道:“我是想知道一点中原的武功,究竟是怎么了不起,我不会伤你的,你害怕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救你,我也不想别人报恩!” 薛仇闻言,心中不由冒火,忖道:“我也不一定就怕你,纵然明知你武功了得,惹发我的脾气,我照样要斗你一斗。只是,目下毫无争执,这又何必?你虽嘴说没救我,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稍一沉思后,终于道:“姑娘若想见识中原武功,只要陪我薛仇去到那岛上,自然可以看到,又何必一定要和我过手不可?” 白衣少女双眉微皱,说:“我说过不伤你,你怎的如此畏首畏尾,毫无些许男子气慨?” 薛仇心中大怒,傲气顿发,微微一笑道:“姑娘既是一定要较量较量,薛某说不得只好奉陪。不过,姑娘千万不必客气,尽量的施展吧!薛某接得住得接,接不住也得接……” 一语未毕,白衣少女已打断他的话脚,道:“哪来这罗嗦,接招!” 随着话声,一只左袖已拂了过来! 薛仇想不到白衣少女说打就打,势道且快速惊人,逼得他只好横里急抢两步,让过白衣少女一招。 只是,身形刚稳,厉风又已扑面,这一招从右袭来,式道非但快迅如电,威势且骇人万分,厉风扑面如刀,疼痛十分。 薛仇心中一惊,倒踩“七绝游身步”,一晃一旋,总算脱出了厉风范围,退出寻丈开外。 这一次薛仇已有戒备,身未稳而“玄戈神功”与“曲阳指”已分布双掌,只待对方逼进,立即施以反击。 岂料,白衣少女这次非但没再追袭,且呆站场中,一脸惊讶不信之色,仿佛对薛仇的能逃过她这招,感到万分惊奇。 薛仇心中忖道:“你会得惊讶动容吗?我还没真正出手呢?虽然我明知不及,你要想三招两式将我打败,可也休想!” 薛仇思忖毕,立即也拍出一掌,道:“姑娘也接我一掌试试!” 薛仇幼得千年神鲤精液,五年来,功力已越甲子,一掌奋力拍出,威势之猛厉,有如掀海巨浪,骇人万分! 这一掌,薛仇是存心要试试白衣少女的功力,究竟要比他高出多少,因为白衣少女凌空而斗,非但表现了惊世骇俗的轻功,若无超越的内功,也无法办到。尤其,白衣少女身材苗条纤瘦,看似弱不禁风,可是双袖所展,又不得不使他承认,其功力实较他为高。 哪知,薛仇一掌拍出,白衣少女似有所惮忌般的,凌空而起,一穿五丈,竟不接薛仇这一掌。 随听她道:“这样硬拼,只一掌就能决生死、分胜负,而我说过不伤你,我们还是比比真实武艺吧!我的目的还是见识中原武功!” 这一次,白衣少女口气似不像先前那样强硬,语气柔和多了,薛仇虽感到语带凌辱,可也无可耐何? 见她凌空斜扑,遂也收住“曲阳指”及“玄戈神功”未发,施展开他认为最凌厉的“盘龙掌法”,与白衣少女相互扑击。 于是乎,一场罕见而又凶猛的拼搏,在这山腰洞口展了开来。 开始时薛仇尚能应付,只是半套盘龙掌法尚未使全,招式已感混乱,竟然把持不住,仿佛四面受敌,而至无法出手,错非足下“七绝游身步”,奥妙无穷.怕不早已伤在对方掌下。 薛仇一惊未毕,白衣少女已自行退了下去,道:“你还是亮兵器吧!我这双长袖,不啻一对软剑,且较真剑更为厉害,占了不少便宜,这次你亮了兵器,我们再比过。” 诚然,白衣少女一双长袖,真比一对软剑还要厉害,收发时较之软剑还要方便,其中另加掌指,近身拼搏有如长短四般兵器,难怪薛仇感到四面楚歌了! 薛仇定了定神,缓过一口气来,他本想不取兵刃,只用“玄戈神功”及“曲阳指”力敌,又怕对方再次笑他胆怯,没丈夫气慨。 其次,如若以“玄戈神功”胜了,也只是力胜,并没显出真正的武功本能。于是,薛仇再不考虑,毅然从革囊中取出金莲花,“刷”的一声,抽出花梗一抖,道:“请姑娘进招吧!” 白衣少女这次突然笑了,微微的,就这么一点点,有人说,“任何人都在微笑时最美”真可说“一笑倾城国”。 薛仇心中一荡,真有飘飘欲仙之感! 一旁的柳红波,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二人的武功她全都见过,她更相信二人所说,她不会害怕谁会伤在谁手下,所以她一点也不心急! 可是,白衣少女这一笑,就连她的心中也笑得忐忑不安,因为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她对另外女子的美,除了羡慕之外,成份多的还是妒忌。  如今,她对白衣少女,亦复如是,她羡慕白衣少女的美与骇人的武功,但妒忌之心却远超过羡慕许多。 尤其,白衣少女这一笑,更使她心中忐忑、愤愤,眼看薛仇已痴愣愣的双眼发直,心中更恼。 突的抖手弹出一支飞鱼刺,这飞鱼刺没奔向白衣少女,指处是薛仇的笑腰穴,眼看去势急,薛仇又愣如呆,必中无疑! 哪知,就在离薛仇半尺不到之地,薛仇手中金莲花,无风自动,轻微一弹,正好将柳红波的飞鱼刺击落地下。 柳红波一见,心中暗叫惭愧不已。薛仇看似痴呆,其实他周身无不戒备着,美色当前,毫无所动,真不愧为一天下奇男子。 柳红波这一击,虽说无声无息,没击中薛仇,更没能逃过少女的双眼,白衣少女禁不住引吭而啸…… 随着啸声,白衣少女双袖翩翩起舞,犹如怪鸟双翅,可是,每一扑击,必是既猛又疾,威厉十分。 薛仇明知白衣少女了得,金莲花取出后,早已深加戒备,一见对方扑来,立即施展开天池五年所学,威猛无垢盖世绝学金莲十八闪,与以抗拒反击,攻守兼备,紧紧地守住门户。 这一场拼斗,较之先前又自不同,疾猛扑击中,映发着道道金光与团团白光,呼呼厉风号啸,连远在三丈外的柳红波亦被逼又退出寻丈。 薛仇金莲十八闪,虽说总共只有十八招,但却能纵横杂错使用,颠倒秩序,亦无不可,秩序依然,毫无稍弱之态! 而白衣少女的艺业,则更为惊人,双袖翩舞,竟似没一招一式相同,且一招较一招威猛,一式比一式凌厉,有如滚滚长江之水,源源而来。 只瞬息工夫,二人已相拆百招以上。 逐渐的,薛仇已感压力平增,钦服之念,油然而生。只是,他却不肯认输退下,因为他还有“玄戈神功”与“曲阳指”尚未施展。 再拆数十招,薛仇金莲花威势顿减,万分不得已下,薛仇左掌,只得施展开“曲阳指”,夹式弹出,以应缓急。 “刷”的一声,“曲阳指”罕世奇学,只一下,已弹中对方长袖,将对方一招压势破去,这一指既无中袖,如若不横断直裂长袖,最少也要在袖上留一小洞。 白衣少女一见薛仇施展出“曲阳指”,也是一怔,禁不住收势查看她的长袖,长袖完好如初,毫无伤损,方仰首道:“原来你也会这门功夫,难道中原武林,都会这门功夫?” 薛仇见她倏然收势,也觉惊讶,他本已身透重汗,忙喘息答道:“中原武林会此功夫者,寥寥无几,但却有高出薛某许多者。”薛仇此语至诚,毫无夸张之言,因为悲灵大师的“曲阳指”,功力就较他深厚许多。 白衣少女闻言,不禁紧皱双眉,蛾首低垂沉思,久久不发一语。 薛仇伤愈之初,体力尚未全复,经此激战,早已疲困不堪,见对方沉思不语,他倒乐得先歇息一阵。 总过了好半晌工夫,方见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倏地,屈指一弹,“嚓”的一声,三丈外一颗合抱大树,应声现出一圆洞。 敢情,白衣少女也懂得“曲阳指”功夫! 却听她道;“较我这功力如何?” 薛仇一看就知白衣少女指上功力较他为强。可是,要与悲灵大师相较,仍然差这么一筹,遂实说道:“姑娘指力惊人,薛某望尘莫及。然则比之薛某所遇之人,仍差一筹,恕薛某大胆直言了! 白衣少女一听,脸上立即泛起痛苦之色,道:“好!我叫二鸟送你们回去吧!” 薛仇想不到如此轻易就能离去。可是,看到白衣少女满脸苦痛,心知她定有什么悲痛辛酸,想起她一人处此荒岛,终日与鸟为伍,不禁大起怜惜之念,忙问道:“姑娘脸色不悦,想必心事重重,能否一道其详,若有所差谴,薛某愿效微劳,以报日前相救之恩!” 白衣少女猛然抬头,脸色沉重,双眼紧紧凝注薛仇道:“我说过没救你,无需你报恩,一月后,我当出面寻你,只要你肯再见我,见到我的二鸟后,招呼一声,就感激不尽了!” 说完,白衣少女没待薛仇再说什么,径自掉头而去,连柳红波也没招呼一声。 柳红波一听说白衣少女一月后去寻薛仇,心中突起异样感触,虽然她明知此念污浊,大有侮辱白衣少女天仙般的人儿,但她却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见白衣少女走远,急急投入薛仇怀里,道:“仇哥哥,你说你爱我的,不是吗?” 薛仇本亦心不在焉,见柳红波扑来,自然地揽住她的纤腰,听也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就微笑点头! 头刚点下,猛然警觉,“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在生死簿上那八个字,又跃现眼前,仿佛满沾腥血,红得惊人,赶忙松开手臂,但却呐呐的答不上话。 柳红波见他点头,先是一喜,突觉他手臂一松,再抬头看时,薛仇一脸淡金,满布杀气,心中一寒,道:“仇哥哥,仇哥哥,你怎么啦?” 薛仇微微振了振神,方道:“没什么?” 虽只短短三字,薛仇似已用了很大的劲,方始吐出,显见这三个字,是多多的不真实,违背了他的心意。 柳红波聪明人,哪有不知之理,尤其这三个字的语气,淡漠吓人,哪像是相爱人的语气? 柳红波心中一凉,打了个冷战,道:“仇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值得瞒我,今生今世,我柳红波对你绝无二心,只要你开口要看我的心,我立即剖腹取出来给你看,言过其实,天不容我。” 柳红波越显得爱心坚韧,薛仇越是痛苦难当,但听他暴喝一声,道:“我说过没什么?……” 一喝未毕,薛仇已然警觉,柳红波非但没错,且对自己有恩,自己何苦对她发这大脾气?“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若真的参加了预谋铜堡血案,还怕他跑得了吗?日后自会找他算帐,届时,柳红波自然会反亲为仇!…… 于是,薛仇赶忙又安慰道:“波妹,目前因我一身血债未偿,心下难过十分,请波妹原谅我这脾气……” 柳红波不是不知道他满身血债,但她更知道二人之间一定有问题了,薛仇越是解释,则越证实其中问题不简单,但她也知道若是直接追问下去,是问不出所以然的,只有期待间接的探测。 这时,两只怪鸟已停在二人身前,但却不见白衣少女影子,柳红波与二鸟已然熟识,并懂得驾鸟之策,于是当先跨上鸟背。 少时,来至另一岛上,薛仇落下鸟背,在岛上来回寻了四五遍,哪有悟元和尚的影子?但却在岛的四周,发觉了七八个火坑,大概悟元和尚用火烟向海上船只求救,被船只救走了! 如不急急设法逃走,他也明知死路一条! 薛仇见寻他不着,只得与柳红波又跨上鸟背,往大陆上飞去! 两只怪鸟,双翅展动,真是一泄千里,哪消些时,大陆已然在望! 薛柳二人在沿海山区落下时,正是午牌时分。 柳红波自晨间的暗影笼罩心头后,对薛仇已大起警惕之心,她倒并非怕薛仇会害她,而怕薛仇会不辞而别? 再者,她要暗中探测,二人间的暗礁,其故何在?对薛仇的侍候,她可是有增无减,绝不自动疏远。 爱是微妙的,它能驱使一个人,毫无目的的为爱而牺牲。因为热恋中的人儿,有时确是盲目而可怜的,她明知是错,而偏偏要踏上去。 “爱”,占据了意识界最重要的地位,一个人为情而动,为爱而动…… 如今的柳红波就是如此,她愿为薛仇做任何一切,除非她办不到! 而薛仇呢?他并非真的不喜欢柳红波。柳红波的温柔体贴,早已使他情爱波动,傅影深刻,若非生死簿中发觉“独脚神乞”的名字…… 连绵山区,四下无人,二人立即寻路出山,准备寻人打听,身处何方?当真,二人连处身何地均不知? 峰峦连绵起伏,一望无际! 奔行约半个时辰,突然发现环山中一个数亩的草地,时虽严冬,枯草仍长可及人。草地当中,却起盖了一座小小寺院,红墙绿瓦,点缀得十分别致。 寺院毫无残破之相,虽处荒山,亦必有人,二人一见大喜,忙跃下峰去,寻路穿草,来到寺院门前。 寺院远看不大,近看可也不小,二人见寺院横匾黑底金字写着“圣主寺”金字亮光耀眼,加之红墙绿瓦,均像新起盖的一般。 二人心知,选此地修庙,必是高人隐士之流,不敢大意,遂轻叩寺门! 稍歇,步履声传了出来,开门的竟是个十四五岁小沙弥。小沙弥一见二人,毫无惊奇之感,且十分礼貌地打个问讯,道:“家师今日晨间打坐,突感心血来潮,说今日必有二位贵宾驾临,嘱小僧定必请二位内殿待茶,以便爽谈。请二位随小僧入寺歇息如何?” 薛柳二人闻言,心中猛吃一惊,居然有人算就他二人会到此,这等世外高僧,哪能错过拜见机缘? 于是,薛仇忙接口道:“小师父,令师法号怎么称呼!” “家师上慈下悲,隐居天台环地已二十余载。” 原来,这乃是天台山附近。薛柳从外飞来,预测也是江浙沿岸一带,遂随着小沙弥进入内殿! 小沙弥边行边道:“圣主寺每年粉刷,二十余载始能保持完整如新!” 薛仇心道:“我说呢?要不每年粉刷,哪得如此美观?大概这位高僧原本家中亦甚富有。”遂随口问道:“令师想必是前朝贵人!” 小沙弥一笑道:“施主说得不错,家师乃前朝武将!……” “武功也定必了得!” “这倒未必,小僧来此前后八年,家师一心向佛,很少谈及武功,只教小僧一些防身健身粗浅薄技,根本谈不上武功!” 薛仇看他步履沉重,不像有意做作,倒真信了! 穿过天井,进入一所偏殿,殿中红木桌椅,纤尘不染,上首黄幔低垂,不知供的什么佛像。 小沙弥奉过茶后退出,柳红波立即挨近薛仇低语道:“仇哥哥,此僧眼活嘴乖,当心其中有鬼!” 薛仇心中一怔,小沙弥果如柳红波所说,口齿伶俐远超过他的年纪。只是,看这寺院中的气氛,不像什么歹人所主持! 尤其在寺门被小沙弥一语击中要害,使他深信寺中定必是甚高僧,有道高僧门下,难免不有一二乖巧灵徒? 再者,薛仇艺高人胆大,身边又无甚可值人觊觎的,有甚值得留意,倒是柳红波多心了。于是,他忙也轻声喝阻道:“波妹不得胡说,武林中奇人异士,不胜枚举,只恨无缘得见罢了!” 柳红波却大不以为然,这阅人之术,她学自“醉圣乐天”,十九不错,薛仇越是不信,她越是担心? 少时,小沙弥送上两碗素面,一盘馒头,热气腾腾的,二人正是又饥又渴,遂也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柳红波一直当心着,喝茶吃面,她全都谨慎又谨慎,看出茶面无鬼,方敢放心服用。 自此,柳红波也认为自己确然多心了! 饭毕,殿门出现一胖和尚,脸色红晕,顶门亮光照人,年约六十余岁,一脸慈祥和霭之色。 一进门就微笑打个问讯,道:“适才正在抄写‘佛经’。空劳二位贵宾久候……” ’ 薛柳赶忙立起还礼,连道打扰! 互相报名,再次坐下后,慈悲僧突地凝注薛仇,苍眉深深一皱,惊咦了一声。薛仇心中一凛忙问道:“薛某有缘拜见世外高人,尚祈不吝,指示一二迷津,则终身铭感!” 慈悲僧缓缓摇了摇头,道:“观施主气色,似近遭危难,死里逃生……” 慈悲僧语至此,忽然打住,薛仇心中一震,眼前这和尚,有如再世活佛,这不明明说对了吗? 随听他又接着道:“万幸得遇贵人,保得一命,只是煞透眉峰灾祸频至,七日内仍有血光杀祸……” 薛仇心中大吃一惊,死!他并不足惜,只是七日中,他怎能将所有仇人全都杀尽,不将仇人杀尽,纵死亦难见泉下先人? 忽见慈悲僧眼转向柳红波,看了一阵方道:“女施主亦新遭危难,但却有惊无险。女施主智慧超人,乃人间仙品,更有暗痣隐藏,大福大贵……” 这一刻非但是薛仇惊讶,连柳红波也惊得呆住了,别的不说,就只说暗痣这一点,她就不得不深深佩服,因为她身上确有一颗暗痣,位于脚板底上,若不留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除了惊讶外,她还有欢喜,原因是这颗暗痣隐藏着大福大贵。贵,在她不重要,福,却能拼除一切灾祸! 薛仇对这位慈悲僧,早已信若神明,忙问道:“大师既已指点凶险,使薛某得知警惕,实感激不尽,只不知薛某是否注定七日内必死,还是另有趋避之途。” 慈悲僧又朝薛仇看了半晌,忽地若有所悟的微笑道:“施主何必外求趋避之途,有女施主大福星陪伴你,当可化险为夷!” 柳红波一听,心中大悦,以为薛仇也必定高兴,遂朝薛仇望了一眼,哪知薛仇非但没欢喜,且显出沉重痛苦之色,心中一酸,却又不敢发问,但双眼中却再也忍不住热泪簌簌而落! 薛仇这一刻果真痛苦万分,因为他正想与柳红波分开,因为柳红波的痴情柔丝,正一根根加紧的往他身上缠来。多一日的相处,分离时将会多一分的痛苦,不分开吧?那是永远办不到的事! 这一阵,虽说只有七日,七日后再分开,也无甚不可,然而,自己岂是忘恩之徒,七日托福保得命在,一旦无事,方又将人抛弃,他就是宁死也不干! 忽听柳红波朝慈悲僧道:“大师,贵寺能否让我们借住些时日?” 慈悲僧迟疑了一阵,道:“寺中借住,本无不可,只是寺中近犯忌月,老僧正抄写‘佛地经’以求平安,若在寺中借住,必须听从老僧之言,女施主以为如何?” 柳红波一听大喜,慈悲僧正抄经求平安,若在寺中留下,岂不沾光不少,遂忙向薛仇道:“仇哥哥,我们在寺中住些日子好吗?托大师的福!” 柳红波言明托大师的福,那是革除薛仇对已的偏见。哪知,薛仇一听说柳红波有心留下,他却偏偏要走,但听他道:“不!还是你一人留下吧!我当通知令师前来接你!” 语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弯余地,若不是说明柳红波身上暗藏福痣,他倒不会这么急,说离就离,再处七日也无所谓。如今,他可是再过一日也觉痛苦,仿佛就受了莫大的恩惠般。 柳红波一听大急道:“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道留,你别想把我一人抛下,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永不分离!” 柳红波说时,声泪俱下,悲凄万分,薛仇心中老大不忍,想起百花岛上自己疗伤时,柳红波的服侍,心中忍不住万分痛苦! 慈悲僧忽道:“二位施主何必争执,今日天色已晚,暂在寺中安歇一宵,夜里静静的思虑后,明日再作决定不迟。只是,为了敝寺的平安起见,还请二位施主夜里不要外出,以免撞犯敝寺中凶煞恶神,不情之处,尚请二位包涵包涵!” 慈悲僧说完,径自起身辞出,说是去抄写“佛地经”。 有柳红波如此坚决的表示,薛仇倒真得静静地思考一翻,应该何去何从,七日,短短的七日…… 夜里,薛仇与柳红波被安置在后殿一间双榻客厅里,小沙弥送上灯来时,还关照了一声,夜里千万别离室。 三更天,柳红波已然睡去,薛仇却被一异声惊醒,“噼噼啪啪”仿佛烈柴燃烧爆炸之声! 薛仇心中一惊,半夜里哪来此烈火烧柴之声?但他为了慈悲僧的吩咐,不敢贸然冲出察看。 又过一歇,“噼啪”之声更加近了,但他仍不敢乱动,因为他心中深信慈悲僧,如若真是烈火焚寺,窗外一点红光也看不见,更听不到寺中僧众一点呼号抢救之声。 突地,柳红波从榻上一跃而起,急声叫道:“仇哥哥快闯,我们中了贼子奸计!” 薛仇一听,猛吃一惊,凝目朝窗外一看,敢情,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将外面一切,全都遮住了! 再拉门时,门也反扣上了,薛仇心中大怒,猛一掌,将门拍飞,门一开,满眼红光,仿佛连天也烧起来了! 薛仇既惊又怒,猛一长身,跃上屋面,不看则已,只看得一眼,不由大惊色变,敢情,除了立身这两间房外,其余整个寺院全都是火海! 浓烟密布,火光冲天! 薛仇冷然一笑,道:“这点儿火,也想难得住我?” 柳红波紧随着也上了屋面,叫道:“仇哥哥,我疑心这里就是‘天中天’,那秃贼必是‘黑风头陀’,我们遭难遇险的一切,必是悟元那贼秃早我们一步到此说的!” 薛仇一想,当真有道理,要不那贼秃哪来如此神乎其神的相学,将二人骗得团团转,再一打量地势,四面环山,当中圆圆的天,法华经上更有“圣主天中天”之语,身入“圣主寺”不知已入“天中天”? 薛仇心中真是又气又恼,越想越火。但是,身处屋面,足下已在冒烟,哪有余暇去想别的? 但见他一手将柳红波提起,另掌在柳红波双足上一托,道:“波妹,你尽力纵跃,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希望只一下,就能穿出这层层火海,别被火灼伤!” 柳红波心知安危系于一念之间,更不答话,猛一提气,尽力在薛仇掌上一撑,薛仇再顺势扬臂,将柳红波送出十数丈外! 柳红波身如矢般射出十数丈外,依然未能脱出火海,凌空煞势,二次提气,右足在左足面一点,又飞出二丈余外。然而,落下时,足下仍是熊熊烈火,柳红波已无余力挣跃,禁不住魂惊魄散,心胆皆裂。 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突觉一股厉风从后袭到,在她后心一推一送,又将她送出五六丈远,堪堪落在寺外枯草地上。 柳红波早知是薛仇及时赶到,救了她一步危难,心神甫定,身旁却没见薛仇影子,心中又不禁大惊。 凝目朝屋面看去,火光熊熊下,却哪有薛仇的影子?柳红波这一惊诚然非轻,忙引吭叫道:“仇哥哥!仇哥哥!” 叫了数声,未见回音,她知道薛仇为了救助自己,已陷身火海,生死存亡,不得所知,她哪得不悲痛欲绝! 她正想扑向火海,为爱殉情,同做火海鸳鸯。 突然,一个光球,从火焰中飞起,落在她的身旁! 柳红波一见当知系薛仇无疑,她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薛仇突然出现,喜的是薛仇死里逃生。 不过,看这周围火光,薛仇定也伤得不轻! 柳红波心中是酸痛异常,可是,当她一眼看清站在身旁的薛仇时,又不禁当场呆住了? 薛仇身上哪有半丝火光? 原来,薛仇将柳红波送出后,心中已预知柳红波绝无法飞渡这场火海,于是,他忙又随后跟踪而至! 如若柳红波不自行再跃出二丈远,薛仇赶到,正好将她从熊熊火势中提起,双双跃出寺来。 却因柳红波的奋力挣扎,反使薛仇感到左右失措,不得已只好先行一掌将柳红波送出,他自己倒因这一掌,而坠下屋去! 尚幸,薛仇急中生智,一掌将火苗震开,落地后掏出金莲花,急急挥舞,将身子紧紧裹住! 可是,断梁倒墙,因薛仇的一掌,齐齐塌下,逼使他不能立即飞身而上,而柳红波所看到的红光,则是薛仇挥舞的金莲花。 金莲花在火光中挥舞,与火光岂不一般无二。 柳红波一见薛仇安然无恙,大喜扑在薛仇怀中,叫道:“那该死贼秃嚼舌根,说我身上那颗是什么福痣,简直就是祸痣,明天我非挖掉它不可。几次害你遇险,若不是为我,你何至于如此,凭你一身骇人武功,你会怕谁?……” 薛仇他倒没这想法,他认为这是应该的,身为侠义道中人,哪顾得什么自身的危险? 这一刻,他更无暇想及其他。但听他道:“波妹,一切以后再说,我们先登山察看贼子,我不信他们去得这么快,一个也没留下。” 在二人穿行枯草地,尚未及山脚,突的一声大喝,数十只火箭凌空射下,一刹时又将薛柳二人立处照得如同白昼! 薛仇一面抖打着火箭,一面拉着柳红波往前冲。 火箭满沾油渍,着火不灭,遇风更炽,跌落枯草,便连枯草也点燃烧了起来。刹那之间,薛柳二人前后左右,全都燃了起来! 这一烧,范围更广,草遇火,一发不可收拾,而峰上的火箭,仍然不断的射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多。 薛仇眼看进既不能,退亦无路,草丛中闪跃亦不便,正感无策之际,忽听柳红波又叫道:“仇哥哥快!我们选那火烧过的地方跃?” 薛仇一听,果是妙策,一面抖打着头顶飞来火箭,一面探首四下打量,左方果有一片丈余宽地,火势已弱。 薛仇忙拉着柳红波飞身纵过,只两三掌,薛仇已将地下余火击灭,而柳红波更以掌出风,向四外挥舞,这样一来。圈子越来越大,逐渐的,烈火已侵袭不到二人身上,可是要想冲出,一时也不可能。 少时,烈火往四外烧去,空场更大! 这时,忽听峰顶一声怪叫道:“烧他不死,还怕拼他不死吗?我们下去,别让他跑了!” 随着这声怪叫,峰上飞般冒起十数人影!人多,在薛仇并不害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不拼! 人尚未至,忽听柳红波道:“仇哥哥,我去找根趁手兵刃!再来助你!” 柳红波语音未落,更没待薛仇答话,已反射向寺方跃纵而去,薛仇要待拦阻,已然不及。 突听一人叫道:“嗨!那雌儿跑了!” “跑了一个,岂不更妙?正好合力收拾这小子!” 薛仇一听“跑了!跑了!”他倒不怕她跑,怕只怕又落入这些贼秃手中,若真跑了,倒省却他一番心事! 眨眼工夫,火场中陆续跃进十余僧人。为首的两人,一人手持禅杖,一人手执紫金降魔杵,正是圣主寺的慈悲僧,与少林叛徒悟元和尚。 薛仇一见二人,不由钢牙咬碎,恨恨地哼了一声,面对慈悲僧,道;“你究竟是谁?用这种卑鄙手段想陷害你家少爷,简直做梦?今天就叫你碎尸露骨,死无葬身之地!” 慈悲僧仰首打个哈哈道:“洒家早年法号黑风,今日突改慈悲,可专为慈悲你来的,有什么不对吗?瞧我这堂堂佛相,超度你该是你福缘不浅!” 这慈悲僧果然就是“黑风头陀”,黑道的闻人,这次真如柳红波所说,一切全是悟元和尚先行告知。 书中交待,人身内痣,常从脸上能发觉,有深研究者,甚至能知部位,当今江湖术士亦有知者,不足为奇! 薛仇一听他自称“黑风头陀”,哪里容得,一声长啸,金莲花一招“摇头一闪”,快速无伦的夹着一股劲风朝“黑风头陀”点去! “黑风头陀”从悟元和尚处,已知薛仇根底,虽自恃武功了得,人数众多,可也不敢怠慢!双肩微动,急退三步,禅杖横抡“力扫千军”,卷起一阵狂飚,反朝薛仇拦腰袭到,势道却也威猛骇人! 薛仇见对方杖势凶猛,却也不敢硬接,闪身急退,侧避寻丈!身形未隐,紫光一闪,厉风压顶而至!正是悟元和尚的紫金降魔杵! 薛仇心知降魔杵威猛无俦,吃了一惊…… 第七章 招魂剑 薛仇见对方杖势凶猛,却也不敢硬接,闪身急退,侧避寻丈。哪知,身形未稳,但见紫光一闪,厉风已压顶而至! 正是悟元和尚那紫金降魔杵! 薛仇心知紫金降魔杵威猛无俦,吃了一惊,但他生性狂傲,且恨对方入骨,哪里容得下? 但见他,双肩微一晃动,闪身侧让五尺,避过一杵劈打,身躯疾转,金莲花快如电光石火,瞬息间攻出三招,分袭悟元和尚“玄机”“将台”“期门”三大要穴。 悟元和尚一招偷袭不着,已然心寒,再见金莲花快捷电闪,哪得不心惊胆颤?急急抢退半丈,紫金杵横抡一圈,将自身护住。 然而,薛仇这连绵三招,一气呵成,厉害非凡,乃金莲花十八闪中三招绝学,猝然间,悟元和尚还真守它不住。 就在这个当儿,突听一声娇叱,一道银芒,如电闪雷奔般,直射而至,正好切向薛仇手中的金莲花。 薛仇闻声就觉一怔,还只道柳红波已然复返,一见银芒射至,就知错了。可是,他心惊的,却不是为此,而是那剑首银芒。 银芒于剑尖前,吞吐伸缩,长将过尺,一看就知是柄罕世宝剑。薛仇手中金莲花虽非凡品,可也不敢与这银芒相触,赶忙撤招跃退,待他稳身定睛看时,发现来的竟是太湖东洞庭山的巫莲英。 巫莲英柳眉倒竖,美目突瞪,道:“姓薛的,你可认识这柄宝剑?” 薛仇想不到巫莲英会突然于此时此刻出现,看样子还是与“黑风头陀”,悟元和尚们一伙的,遂朝那宝剑看了两眼。见那宝剑,长只一尺七八,剑薄如纸,剑叶毫光耀眼生花,剑首银芒,不动时亦有两三寸,伸缩颤动,十分骇人,薛仇何曾见过这名贵宝剑,当然不识,遂摇了摇头! 巫莲英脸罩严霜,冷冷一笑道:“看清楚了!这就是武林四凶之尊,‘飞魂剑’!” “飞魂剑”三字一经入耳,薛仇心中就不由一震,鼻子一酸,眼中已满痛泪,铜堡七十余口,全都是为这宝剑而死,他哪得不见物心痛! 可是创痛欲泪未及,巫莲英已一声娇叱,挟着一道耀眼银芒,刺了过来,势道疾迅无比。 薛仇虽心痛如绞,手中金莲花却不敢与那“飞魂剑”相抗,赶忙闪身侧让,避开半丈,金莲花“春云乍展”,从侧面递了过去! 巫莲英一击不中,金莲花已点至左臂,她心中也不由得一惊,薛仇变招好快,竟没容她宝剑收回,只得横移避招。 薛仇只将巫莲英逼退,立即收招稳身,道:“巫姑娘,我薛某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巫莲英一声娇喝,打断了薛仇的话脚,板脸叱道:“你知道这‘飞魂剑’是谁家所有?” “谁家?” “乃我巫家数十代传家之宝!” “可没谁抢你的呀!” “说得多好听,你薛家就抢去了,且想将它毁掉,当年为此剑并杀了我巫家三十余人!” “你不能如此血口喷人!”薛仇虽如此说,心中也不禁惊骇莫名。据悟元和尚说,当年“飞魂剑”名属凶剑,可也是武林觊觎之宝,落入铜堡,乃别人慕名送上,父亲因其不祥始欲集天下英豪,当面起炉焚毁。 巫莲英脸色铁青的冷然笑道:“这事黑风师叔就是证人,薛家虽堂其皇为剑不祥而毁掉,其实是想瞒过天下人之耳目以原物另造一把,用心之卑劣,令人齿冷,今天说不得要以这凶剑,来向你姓薛的追讨当年血债!” 巫莲英语毕,剑挽银花,飞扑刺来。 薛仇是又气又怒,巫莲英话中竟辱及他的先人,哪里还容忍得住,金莲花施展金莲十八闪,立与巫莲英拼搏。 这次,他不再闪避“飞魂剑”的劈刺,他运起“玄戈神功”,贯注金莲花上,要以这奇异功力,来与这罕世宝剑拼搏。 巫莲英手中宝剑接连两次与金莲花相触,眼中看得十分真切,但都被一股无形潜力,反弹而回,非但没将金莲花削断,反被弹震得手臂发麻。 这一来,巫莲英只数招工夫,就被迫得节节而退。可是,薛仇全力施展功力也无法持久! 正当其时,厉风迅即压顶而至,薛仇处此情形之下,真叫危险万分,挡得了巫莲英手中宝剑,却挡不住悟元和尚的紫金降魔杵,挡得了紫金降魔杵,却无法闪避锋利无匹的“飞魂剑”。 说巧不巧,薛仇正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际,忽见白芒一道,激射而入。这道白芒一经入眼,薛仇就认出是那柄丧门剑,这柄“丧门剑”当然是巫莲英的弟弟,巫勇靖所持,想三面夹攻,一下将薛仇杀了! 哪知,薛仇一见“丧门剑”飞射而入,心中不禁大喜,翻腕一圈,已将丧门剑握在左手,说时迟那时快,丧门剑一经入手,金莲花与丧门剑同时而出,金莲花抵住了悟元和尚的紫金降魔杵,丧门剑则迎上了“飞魂剑”! 悟元和尚数十年修为,本非薛仇敌手,他倚仗人多势众,车轮战他也要将薛仇给杀了! 原因是百花三岛上,他太不该太过自信,竟将黑道结盟簿,呈现于薛仇眼底,违背了当年结盟条例,只要薛仇稍稍漏一点风声,无需薛仇找他,就黑道中人也会齐起对付他,所以他是急切的要杀薛仇。 这一刻,小小金莲花迎头抵住了他的紫金降魔杵,他立即运起数十年修为的内家功力,猛压而下! 哪知,薛仇金莲花上,本已灌注了盖世无双奇功,一经弹压,震力更大,只一下就将紫金降魔杵反弹起来,薛仇也趁此横身闪退一旁。 只是,身形未稳,一股排山倒海厉风,又从身后狂袭而至。薛仇回首一看,身后一排四柄禅杖,卷起一阵狂飚,同时袭至。 处此情形之下,薛仇心知,若不大开杀戒是难以脱身的了,遂也不再顾忌悲灵大师留条劝告,金莲花倒打金钟,一个身子更是飘然而起,正好从四柄禅杖上飞过,但见金光一闪,惨嗥立起,骇人十分。 薛仇金莲花只一招,就削掉四个和尚的光脑袋,立将余人震摄住,但却激发了巫莲英的无边怒火,严然笑道:“似你这等毫无心肝的人,本姑娘就和你拼了!” 随着话声,巫莲英已挥剑滚上,“飞魂剑”狂舞之下,但见一缕淡淡红云,从那剑首银芒中缓缓透出。 薛仇迎战中,稍一大意,已嗅得一些,但却一股异味,冲鼻而入,立感天眩地转,四肢发软。 薛仇大惊,赶忙闭住呼吸纵身抢到上风。哪知,红云一经随风散开,立即变为无形,一点也看不见。 转眼之间,噗噗噗的,他们同伴却有三四个无缘无故地倒下去!薛仇可是一点都不敢疏忽,紧紧的闭住呼吸,又接住了巫莲英狂滚而来的宝剑,与悟元和尚那沉重威猛的紫金降魔杵。 忽然,身旁起了一声大叫:“把‘丧门剑’还我!把‘丧门剑’还我!” 薛仇闪目一瞥,正是巫莲英的弟弟巫勇靖。薛仇心中不由得好笑,这叫声显得巫勇靖多么幼稚。 经这一叫,薛仇不由得福至心灵,遂专以“丧门剑”去迎向巫莲英滚滚舞来的“飞魂剑”,果然,此着大有用处,巫莲英竟不敢用“飞魂剑”削斩“丧门剑”,因此她那狂猛的剑势,竟不得不收敛一下。 如此一来,薛仇又可以专心一意,以金莲花来对付悟元和尚! 激战一阵,招式已记之不清,天上可已微露鱼肚白! 悟元和尚见久战薛仇不下,心中不免急躁难耐,忙叫道:“老大!你怎么了!一起上来呀!” “黑风头陀”一边冷冷笑道:“我守在这呢?别怕!” 悟元和尚一听他的口气,心中不由寒意直冒,一怔之际,眼前金光倏激,悟元和尚立又密密封住门户,叫道:“老大!快呀!” “黑风头陀”嘿嘿连声道:“急什么?巫姑娘不在助你吗?我想等一下!” 悟元和尚大惊,他已觉出“黑风头陀”没安好心,事实上,他们全都是面和心不和,勾心斗角,互相猜妒。 薛仇一见有机可乘,更不答话,金莲花舞得更紧,招式施展更密,竟将悟元和尚整个罩在金莲花下。 一旁,虽有巫莲英相助,却因巫莲英多方忌惮,威力顿减! 突听“黑风头陀”笑道:“悟元!实说了吧!你‘海中海’一去半年,目的何在,还想瞒我,如不对我实说,我可马上就叫巫姑娘退下了!” 悟元和尚一听大急,凭一人之力,他可绝不是薛仇敌手。然则,他更想不到“黑风头陀”心肠这么黑,竟临阵使诡,恶毒无比。 悟元和尚稍一迟疑,“黑风头陀”已扬声叫道,“莲英,退下来!” “黑风头陀”是巫莲英的师叔,说的话她哪得不听。她虽不明白二人闹的是什么意见,可也不得不撤招退了下来。 这一来,薛仇可是求之不得的事,越是闹意见,对他越是有利,这些个都是黑道中一等一的高手,以一敌一,他是绰绰有余,以一敌二,仍可免强,若以一敌三,他就得考虑考虑了,若再加上宝剑毒味等,那他更得另加谨慎。 悟元和尚一见巫莲英退下,压力顿增,心中可是既惊又怒,忙哀声叫道:“老大!我们合力拼了他,再谈私事,岂不甚好?” “黑风头陀”阴阴的一笑道:“又何必?有人替我逼供,岂不甚好?你诡计多端,还是快说吧!” 悟元和尚就这眨眼工夫,已施展开护法神杖三十六招降魔杵法,紧紧守住门户,不敢抢攻,一听“黑风头陀”之言,气得脸白如纸道:“不错,洒家是有目的的!” “想那‘结盟簿’?” “黑风头陀”来不及的追问? “正是!” “可曾到手?” “现在我怀里!” “你若不抛出,就别想我救你!” “若不救我就别想得这‘结盟簿’!” “好!看谁硬得过谁吧!” “黑风头陀”幸灾乐祸的说,可把悟元和尚心肺气炸,他已被薛仇金莲花一阵猛攻之下,通体臭汗淋漓,显得招架困难,命在呼吸之间,万不得已,悟元和尚掏出“结盟簿”,往空中一抛! 他心知,非但是“黑风头陀”想此结盟簿,就是薛仇又何曾不想这“结盟簿”,他情愿落入薛仇之手,也不愿给“黑风头陀”得去! 因为,薛仇一心抢“结盟簿”,他就可趁机逃走! 哪知,“结盟簿”一经出手,肋下已着了一下重的,鲜血狂喷之下,悟元和尚已栽倒尘埃! 薛仇一招伤了悟元和尚,另手“丧门剑”更刺中了悟元和尚抛出的“结盟簿”,他可真是一举两得。 黑风头陀万想不到薛仇也想要这“结盟簿”,一见薛仇剑刺“结盟簿”,不由大惊,大喝一声,立即挥杖扑出。 “黑风头陀”一旦出手,四面紧紧围住的和尚,禅杖也一起发动,连同巫氏姐弟,将薛仇紧紧困在核心! 地下的悟元和尚,虽受重创,却仍没死!但听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黑风头陀’,原来你是如此黑心?你可怪不得我了!巫家姑娘,你们巫家三十余口,全是他勾结鬼婆印婵娟害死的……” 一语未毕,悟元和尚脑袋上着了一杖,打得他脑袋粉碎,一命呜呼,作恶多端,终也死于非命! 这一杖当然是“黑风头陀”所发,他后悔没及早将悟元和尚杀了。原本他的用心良苦,因为巫氏姐弟正是山外山武林一怪巫百年之后,被他探得落足太湖,遂花言巧语骗来,并赠以“飞魂剑”,想倚为左右手,就是巫百年知道,也无甚不可,因他与巫百年,果真有师兄之谊,但巫百年却万万不知,巫家三十余口人系他与鬼婆印婵娟所为,当年他把这祸移在“醉圣乐天”身上,随又转移到薛仇身上,这都是他一手编排的好戏。如今,悟元和尚一叫,他可是什么都拆穿了!遂忙叫道:“莲英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疯狗乱咬人!” 巫莲英姐弟,经悟元和尚一叫,早巳退了下来,悟元和尚的叫唤,他是疑信各半,原因是武林一怪在他们临进入中原时,曾交代过一些话,只叫他们暗中查访真正仇家,可没叫他们直接投奔天外天,虽与天外天有师兄弟之谊,他却十二万分的不喜黑风头陀的为人! “黑风头陀”一见巫莲英退下,他心中也不由忐忑不宁,凭手中一条禅杖,薛仇要想伤他,百招内绝难成事,如巫莲英反过来加入,那他可惨了! 激战猛斗一阵,天色已然大明,巫氏姐弟疾站一旁,真不知何所适从,是助薛仇呢?还是相助“黑风头陀”? 薛仇呢?他一见巫氏姐弟退下。他已胜券在握,尤其是,他与巫氏姐弟实无冤仇,真不想伤害他们,遂缚手缚脚,一旦退下,他尽可无忌惮的大开杀戒。但听他一声长啸,紧随着惨嗥起,血光崩现…… 只瞬息工夫,所围僧众已伤亡过半,薛仇不由心花怒放,反之“黑风头陀”那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一声怪啸,起自峰脚,啸声未毕,场中已出现一白发老人,巫氏姐弟一见,忙扑上前去,双双连呼“爹爹”不止! 长髯老人大袖一挥,阻住姐弟二人,一双鹰目中,神光电射,凝住在“黑风头陀”身上,厉声道:“我早疑心是你干的好事,你还不与我死!” “黑风头陀”一见长髯老人突然现身,心中也是-惊。但他却镇静异常的朗声大笑,一面猛力击出两招,将薛仇逼退三步,方始说道:“师兄,你也别尽得意,当年结盟,逼害铜堡七十余众,如今案发了,‘结盟簿’也已被对方得去,迟早你也难逃一死!” 长髯老人闻言,通体也是一震,一双鹰目不自觉地转移到薛仇身上。薛仇不知来者是谁,可没在意,一心关注在“黑风头陀”身上,唯恐他趁机逃去! “黑风头陀”退下,余人也都退下了,场中立即呈现死样的寂静。直到如今,薛仇才想起柳红波。一点不错,柳红波是先行弃他而去了,除了怕他遭遇意外,薛仇别的毫不挂心。 倏然,一声厉喝,“黑风头陀”挥舞着手中禅杖,竟扑向了长髯老人,长髯老人因“黑风头陀”一语,正在打量着薛仇,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但他也非无能之辈,仓促间,大袖猛挥,脚踏连环,一袖挥向“黑风头陀”,一袖反带走巫氏姐弟,身子更是连退七八步,方始避过“黑风头陀”一招猛击。 哪知,“黑风头陀”这一招,实别具用心,一见长髯老人退身,正合他的心意,一声朗笑,猛力一纵,已走出七八丈远! “黑风头陀”身体肥胖,轻身工夫可也不弱,一连两三个起落,已纵出二十来丈远,将近峰脚。 突的,头顶疾风电射,一条人影,越顶而过,正好阻在他的身前,“黑风头陀”定睛一看,不觉凉半截! 敢情来的正是死对头铜堡薛仇! 薛仇手中“丧门剑”及“结盟簿”已藏在革囊中,单手执着金莲花,哼了一声道:“贼秃,这就是你葬身之地,还想走吗?”  一语未毕,金莲花震起朵朵金花,朝“黑风头陀”击去! “黑风头陀”本以为趁机逃走,必定能逃得一命,哪知,薛仇轻身提纵术,居然较他为高? 这一来,“黑风头陀”已知凶多吉少,再不答话,抡起禅杖,架过金莲花,倏然,“黑风头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道:“薛少侠,你若能饶我这遭,我有好消息奉告!” 薛仇冷然道:“你可别在我面前花言巧语!” “黑风头陀”可不管薛仇听是不听,满有把握的道:“铜堡七十余命,你可知谁是主谋?……” 薛仇心中大震道:“谁?” “黑风头陀”道:“请随我来!” 一语未毕,“黑风头陀”已从侧面纵上山峰,因这时,余人全都从身后赶来了,薛仇为了想知道这一点,遂放“黑风头陀”过去,原因是,他不怕“黑风头陀”,能跑出他的掌握! 说真的,这一点他不得不知道,究竟什么人是主谋?其目的何在?为仇?为恨?为妒忌?还是情爱? 薛仇紧紧追在“黑风头陀”身后,一前一后,少时已将余人抛出老远! 来到一座密林中,“黑风头陀”气喘呼呼地停下了,薛仇则紧握金莲花站在“黑风头陀”身后。 “黑风头陀”似已紧紧握握住了薛仇的心,他将禅杖摔在地上,觅一草地坐下后,方缓缓地道:“薛少侠,你当真不知?” 薛仇道:“悟元贼僧曾告诉我,是因为‘飞魂剑’的原故!” “黑风头陀”哈哈一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中主谋者……” “到底是谁?” “黑风头陀”稍歇道:“我说了就是怕你不信?” “此话怎讲?” “因为他也是正派中人!” 薛仇心中咚的一声,如遭重锤,自言自语道:“难道他还是主谋?” 薛仇自言自语,声音虽轻,“黑风头陀”也听了个一字不漏,他心中也不由得嘀咕,“他难道已经预知了?”遂道:“你已经知道了?” “不!还是你告诉我吧!” “黑风头陀”又沉思了一阵方道:“主谋暗杀铜堡七十余口的是穷家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薛仇虽早料到是他,听了也觉吃惊不小,竟尔当场愣住。黑风头陀只当他不信,又道:“你若不信,你怀中已有当年结盟簿,打开一看便知!” 薛仇痴愣愣的,这句话他一字也没听进去,“黑风头陀”一笑立起,在薛仇肩头轻轻拍了一掌,道:“不必太信任人,有时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倏然间,“黑风头陀”一声大喝,薛仇一个身子,竟被“黑风头陀”一掌,打出一丈七八,倒在地下。 “黑风头陀”哈哈一声长笑道:“叫你别信任人,你哪能如此不小心!这一会说不得要取你小命……” 薛仇被“黑风头陀”在肩头拍了一掌,“黑风头陀”见有机可乘,掌未抬起,顺势就猛聚内力推了出去! 薛仇一阵剧痛,从痴呆中惊醒,再要爬起,已觉内伤剧重,这还是“黑风头陀”拍的肩膀,如打的是胸口,怕一掌就要了他的小命! 薛仇这一刻可真是魂飞天外,心胆俱裂,“黑风头陀”提起禅杖,一步步逼近,眼看就要尸横荒野,命奔黄泉……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丝丝破风之声,穿林而入,黑风头陀闻声急闪,猛回首,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个敝衣鼓腹老人,来的正是“醉圣乐天”! “黑风头陀”一见大怒道:“老酒鬼,你别不自量力,你准能赢我‘黑风头陀’吗?” 醉圣乐天眦牙一笑道:“大师言重了,我醉鬼今日滴酒未进,哪来气力与你大师较量,只是熟睡未醒,被大师惊扰酒梦,说不得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黑风头陀”哼了一声,道:“谁爱听你胡说八道,趁早滚开,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可别怪我禅杖无眼,一道送你们见阎王!” “醉圣乐天”哈哈一笑道:“我醉鬼每天想死,就是死不了,阎王爷他就是不要我,今天说不定请大师为我超超生……”  “黑风头陀”一听大怒,醉圣乐天一张嘴出了名的尖酸刻薄,今天还没说什么,要斗嘴皮子,他准输。 然而,“醉圣乐天”一身武艺也非等闲,要真讲比划,还不定谁赢谁输,但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 但听他一声大喝,禅杖横抡,卷起一阵狂飚,直扫向醉圣乐天。 “醉圣乐天”哎呀一声怪叫,脚底一个踉跄,斜跨三步,险乎其险的,恰恰好避过“黑风头陀”狂猛的一袭! “黑风头陀”一袭不中,回杖已近薛仇身旁,他不再顾及醉圣乐天,禅杖猛抬,对正薛仇劈下。 他一心要将薛仇置于死地,身后的醉圣乐天,要想抢救,又哪里来得及! 眼看禅杖劈下,薛仇就死无全尸,猛然间,眼前金光暴射,“黑风头陀”一声惨嗥,当场倒在地下,一命呜呼! 敢情,薛仇危急之中,一见醉圣乐天,想起他那飞鱼刺,也同时记起自己手中金莲花,那一片片的金莲花,就是歹毒无比的暗器,他只需在柄底一按,金莲花立即四散纷飞,电射而出。 纵然是盖世英豪,一旦近身也休想逃得一命之危! “醉圣乐天”一见薛仇无恙,死里逃生,赶忙纵过,道:“少侠!你感觉怎么样?” 薛仇冷冷的道:“有什么怎么样?大不了一死!” 薛仇对“醉圣乐天”,不但没谢他援手之情,反报以这般态度,他是以为“醉圣乐天”定也与“独脚神乞”一伙,所以不予理会! “醉圣乐天”先是一愕,随也严声道:“小侠无须如此,请借‘结盟簿’一观!” 薛仇冷哼一声,道:“你想毁掉证据吗?” “醉圣乐天”一听,不由火冒心头,但他是个老江湖,数十年修炼,脾性早磨炼得平和了,再加生性诙谐,怎能与薛仇一般见识,遂淡淡一笑道:“小侠不必如此,老朽可是一片好心!” 薛仇仍然不信道:“人心隔肚皮,我已吃亏上当太多了!” “醉圣乐天”真气得五内如焚,但他仍和霭地道:“人格担保,我只借一观!” “醉圣乐天”越是如此,薛仇越是不能相信,道:“除非你用强,要我相信你……” 一语未毕,突的紧皱双眉,敢情,伤处因说话过多,引起剧痛,“醉圣乐天”一见大惊,道:“你中了那贼秃的黑风掌!” “醉圣乐天”一语未毕,再也不管薛仇如何?倏然伸指点了薛仇昏穴! 待薛仇二次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在一山洞里,身下是软绵绵稻草,洞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满身暖烘烘,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爽! 薛仇微一翻身,胸中痛苦已减,肩头却增加了疼痛,侧头一看,左肩头衣服已退下包着厚厚的布条。 想起昏前一切,除了“醉圣乐天”救助自己,再无旁人! 突听洞外传来阵阵厉啸,叱喝声:“老酒鬼,你再不将他交出,可别怪贫道翻脸不认人!”这声音是如此的生疏,但却铿锵有声,显见此人内功甚强。 “醉圣乐天”的声音立即接道:“诸葛老杂毛,你以为我怕你吗?想见他不难,再等三天!” 薛仇一听双方对话,已知来人是武当三清观,武当掌门诸葛真人,他心中是喜也是忧,喜的,当年恩公白云叟尚妙仙死在诸葛真人手里,无需自己上武当山,他已送上门来,可以替恩公一洗当年旧恨了! 忧的是,“醉圣乐天”说,还有三天,很明显的三天后自己方能痊愈,这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三天时间,难免不无变化? 蓦地,洞中闪进一条人影,手里却拿着薛仇的金莲花,薛仇猛一看是个小花子,细一看竞认出是柳红波,又恢复了她原来的装束! 薛仇心中可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知如何应付,只见他手中除了金莲花外,还有些鲜果,进得洞来,不声不响的全给摆在薛仇身旁。 薛仇心中老大不是味道,忍不住叫道;“波妹!你……你不能怪我!” 柳红波眼含痛泪,坐在火旁,将火又添了两根干柴,方缓缓地道:“你所得的‘结盟簿’,何以不愿拿出来给人看看?” 薛仇一愕,道:“难道醉圣他还没有看过?” 柳红波突的掉过头来,道:“你当他是什么人?他岂会趁人之危?……” 薛仇心中立感愧疚万分,忙从革囊中掏出“丧门剑”和“结盟簿”,一道抛了过去道:“好!你就看看吧!” 他这话音未落,簿子还在空中! 突地,洞外如蝙蝠般飞进一条人影,将“结盟簿”凌空抓住,薛仇有伤在身,不能跃起抢救,心中大吃一惊。 可是,待他看清来人时,方稍放宽心,原来这突然飞入的正是“醉圣乐天”,见他落地后先对薛仇微微一礼道:“醉圣乃苍海七友之一,以苍海七友之名誉作保,欲借一观,请薛小侠原宥则个!” 薛仇一听,“醉圣乐天”竟也是苍海七友之一,不禁一愕,遂忙也致谢道:“承蒙前辈大量宽容,救我伤痛,薛仇铭感五内,这结盟簿我将易名‘生死簿’,以作追杀仇人之根据,尚请前辈原谅一二。” “醉圣乐天”不再客套,紧张的一页页翻动!柳红波更倚在他的身旁,两只眼睛鼓得像小灯笼似的…… 猛然间,二人四目全部停住不动了。显然的,二人已发现了“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的名字。 薛仇也曾一一仔细看过,遂问道:“此簿各人笔迹不同,只不知是否他亲笔所写!” 薛仇稍侯,仍未见二人回音,这证明那签名也是“独脚神乞”亲笔所写,于是薛仇又再提出第二个问题,道:“据那黑风贼秃说,当年铜堡中命案,乃他主谋,这话相信乐前辈也曾听见,敝堡与他究有什么深仇大恨?乐前辈与他至交,或能稍知此事原委……” 一语未毕,倏听“醉圣乐天”一声暴喝,抖手洒出一打飞鱼刺,立闻洞口“哎哟”“哎哟”痛叫之声。 薛仇本以为将他惹恼,心中吃惊不少,听到了叫声,方始略放宽心,敢情已有敌人掩至洞口。 蓦地一股疾风,从外扑入,随见个二十来岁书生打扮的汉子,却又擦着满头脸的粉和胭脂,摇着一把两尺长的钢骨折扇,一摆一摆.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尖着个嗓子叫道:“谁在这兴风作浪,让俺来瞧瞧!” 醉圣乐天一见那怪书生进入,不由大惊色变,叫道:“阴阳书生!” 那书生闻叫停身,朝醉圣阴阳怪气的打量了两眼,道:“你是谁?认得俺阴阳书生?” 书中交待,这来的果是阴阳书生,乃无极派的前辈高人,早已绝迹江湖,如今怕已近百岁,因他身兼阴阳二性,又精采补之术,故看上去仍像二十岁人。数十年前,因其采补,有损阴德,故被数位武林前辈逼围荒山,一瞬数十年,江湖中以为他早已死去,谁知他仍然活着。 “阴阳书生”年高百龄,其功力之厚,自不必形容,手中一把折扇,招式之阴毒,更是骇震寰宇。 “醉圣乐天”也只是幼年时,听人描述过,却从未亲见,若非他那书生装束以及那尖嗓怪声,“醉圣乐天”也认他不出。 “阴阳书生”见“醉圣乐天”竟敢不答他的话,不由得娇媚作态的一笑,随即张开折扇,朝“醉圣乐天”一扇,道:“老东西,俺要你无用!” 一扇虽缓,但却满洞生风,且逼刺如刀! “醉圣乐天”一见大惊,赶忙将柳红波一掌推开,避过正锋,顺势又将“结盟簿”塞在柳红波手里,他自己则迈开醉八仙步子,一晃一摇,仍被厉风吹得转了两转。 “阴阳书生”一扇无功,不怒反乐,格格娇笑道:“老猴舞狮,再转几转!” “醉圣乐天”,也是江湖中顶尖高手,成名多年人物,但在他的手中,却真听话,叫他转他就转,连连转动,一转十几下,转得他头晕脑涨,老眼昏花。 其实他不转行吗?“阴阳书生”一扇扇连连动下,他根本连一丝丝自主的权力都没有,除非他以内力硬抗,他又哪里敢? 倏地,“阴阳书生”折扇停了,原因是他突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薛仇,那俊美的容颜,吸住了他整个视线! 可是,他这一停,“醉圣乐天”已栽倒地下,气喘呼呼! 却听“阴阳书生”格格笑道:“好一朵武林奇葩,该俺‘阴阳书生’福缘不浅,嗨!还是只童子鸡呢?” “阴阳书生”边说,边往薛仇身边挨去。薛仇这一刻,直恨自己伤势未愈,要不他真要斗斗这“阴阳书生”! 突的,“阴阳书生”在薛仇脸上捏了一把,格格笑道:“当真不错,丫头们,给俺抬走!” “阴阳书生”在薛仇脸上捏了一把,薛仇根本就莫名其妙,连闪避的念头还没起,脸上就像被蛇碰了一下般,冰冷砭骨。 原来,“阴阳书生”练了一种奇异功力,自命“寒山功”,一身血脉,早已练得如寒冰般,若非他兴房作乐,一身永远是冷冰冰的,谁碰到也会缩手。 此功在身,错非神兵宝刃,寻常利器,根本别想伤他,尤厉害者:不畏毒,天下任何剧毒也伤他不得,他自命为金钢不坏身。 薛仇被他碰了一下,早已寒毛直竖,但却尚未呼叫出声,故被“阴阳书生”嘉誉为“当真不错”。 “阴阳书生”一叫,洞外当即纵进四名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女子,一个个全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动作敏捷,一看就知全都身手不错。 柳红波一见大惊,正待呼叫,却被“醉圣乐天”一把抓住。 “阴阳书生”媚然笑道:“小花子,他受了点伤,俺抬去替他疗治疗治。” 四名少女进入,不待吩咐,已将薛仇抬起,薛仇欲待挣扎,却感四肢穴道都被人按住,连动一动都休想! 薛仇心中一寒,忖道:“这下完了,这究是什么怪物?非但功高艺绝,‘醉圣乐天’竟非他一招之敌,不知他抬我去究欲何为?” 出得山洞,洞口十数丈外站着两排人。一排人是道士,薛仇一个不识,只是其中一个三角眼的老道。薛仇仿佛十分眼熟,他故意叫了一声,道:“诸葛真人,你好?” 那三角眼老道,果然双眼一瞪,口张开了又迅速的闭上,却忙向“阴阳书生”深深打礼,道:“老前辈,武当诸葛松给你老请安!” “阴阳书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摇一摆地走去! 那另一排五人,薛仇曾于洛阳南关外见过,全是无极派的,余、田、柴、施、周五人。却听那柴秋民道:“祖师爷爷,我们要的就是这小子!”薛仇一听,敢情这“阴阳书生”是无极派的,心中更加凉了,这一抬出,当真是凶多吉少。 突然“阴阳书生”扇子一挥,道:“要你多嘴?”那柴秋民被扇,竟卟通卟通连翻四个跟斗,当场倒地爬不起来。 至此,薛仇方知“阴阳书生”果真厉害得紧,纵然他身上没伤,相信也绝非“阴阳书生”的敌手。 他对“阴阳书生”毫无所知,从柴秋民的唤呼中,他方猜出了一点关于“阴阳书生”的年纪与来历,少时,穿过一片丛林,四少女抬着他竟然行走如飞! 蓦地,迎面两条人影,疾奔而来。 远远的,薛仇已认出是巫氏姐弟。 巫氏姐弟见迎面有人来,立即侧身让道,突然发现薛仇被四位少女抬着,脸上均现出惊疑之色! “阴阳书生”一见巫氏姐弟,又格格笑道:“哎呀!中原怎的尽出这些俊男美女,真羡煞俺了,早知道俺早就出山来了,也免得荒山孤困多年!” 说着话,根本没见他作势,也没听到巫氏姐弟叫喊,已双双被“阴阳书生”点倒,一手一个挟在腋下,飞般领头而去! 薛仇一见,心中大起猜疑,这究是怎么回事?要说抓我,是因为我与他们无极派有仇,抓巫氏姐弟可又为的什么? 傍晚时分,在一座悬崖绝壁脚下停了下来! 薛仇探首四望,一无房舍,二无洞穴,蓦见那“阴阳书生”,依然左右挟着巫氏姐弟,猛然一长身,竟纵上十七八丈,在绝壁上一点脚,又上去了十来丈,如此连续六七次,竟在百丈高处停了下来。 原来,那绝壁上竟有一块大突崖。 少时,崖上落下一长滕,四名少女中一人,立即抱起薛仇沿藤而上,薛仇看着那“阴阳书生”上崖的功夫,当真是功高艺绝,他就自叹不如。 在那突崖上有一株百年古松,松后现出丈许方圆的洞口,进入洞口,洞中竟有亩许宽大,容个数万人毫无问题!且有许多小洞,仿佛一间间石室般。 薛仇被安放在一小洞中,少时送来一颗丸药,薛仇处此情景之下,还能顾忌什么,生命只是旦夕间事,纵然是毒药,他也吃了! 丸药服下,伤处痛苦顿减,薛仇心中大喜,紧接着又送来一杯琼浆玉液般的白乳,香喷喷的,薛仇也毫不客气地喝了! 白乳一经入喉,通体立感说不出的舒爽,懒洋洋的,只不过眨眼工夫,薛仇已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薛仇通体被一阵抚摩惊醒。睁眼看时,胸前伏着一名少女,正是日间四名少女之一。 只见她,双眼如醉,满脸含春,四肢外露,肌质晶莹,只胸腹间裹着一层淡红色薄纱。 薛仇一见,心中大吃一惊,赶忙挺身坐起,刚刚挺起一些,立感通体酸软无力,一点也支持不住。 想用手去推,这手也软得难以使力,竟仿佛得了软骨病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忙叫足内功,提气运功,他以为穴道被点,意欲自行将穴冲开。 哪知,周身百穴,爽行无阻,毫无被点迹象。 突的,少女手至他的胸前,解开了他的上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少女如获至宝般,爱不容释地抚摸着,一遍遍。 那不规矩的手,倏然一把抓向了他的下体,薛仇一声大叫,这下可好,他可连声音全都哑了。 蓦地,洞口传来一声声浪笑,少女淫火欲念,似已高达顶端。只是,薛仇通体酸软无力,那儿又何曾站立得起? 少女猛的一搂,紧紧抱住薛仇的身子,胸前双峰不住的在薛仇的胸前磨擦,两条玉腿挟着一颗圆滚滚的肥臀,更倚在薛仇大腿上,一摇一摆,一摇一摆…… 陡听“阴阳书生”一声尖叫,道:“美春呢?……”叫声未歇,少女突的一跳,从薛仇身上跃起,犹如一阵风似的,飘出洞去。眨眼工夫,“阴阳书生”走进洞来,一见薛仇那狼狈样子,不禁怪叫道;“那浪蹄子又偷香,干脆,你也来见识见识,若不是正逢俺是朔日阴性,今日就该是你享乐啦!” 说完,“阴阳书生”一把将薛仇抓起,走到另一间较大的石洞中。 这洞中有一石榻,榻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毯上吓然存现着一个一丝不挂,羊脂白玉般的女性胴体,那凸凹的曲线,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薛仇只看得一眼,就认出是那巫莲英姑娘。他心中忐忑大跳,方始惊觉“阴阳书生”真面目。 “阴阳书生”将薛仇搁放一旁,叫道:“美春,你这淫货,速取水来!” 声未歇而美春已出现洞口,手里捧着一小杯水,“阴阳书生”冷冷一哼道:“还等俺吩咐吗?” 确实,没待他多说一字,美春已从榻上取起一粒红丸,捏开巫莲英的牙关,用水灌了下去! 眨眼工夫,巫莲英在榻上翻来覆去,咦呀乱叫,这阴阳书生,更是早已脱除了书生伪装,爬上榻去…… 薛仇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叫他看,他哪里敢看,恨只恨双耳没有东西塞住,没法阻止那些淫声浪语钻入耳鼓。 他更怪这时功力已失,体软无力,要不他明知不是“阴阳书生”的对手,也要与他拼个死活。 因为,他知道这决非巫姑娘自己愿意的…… 突听那“阴阳书生”道:“孔子曰‘食色,性也!’人之甘食悦色者,人之性也!以色一字,更能启发人之本性,本书生嗜色如命,俗语曰:民以食为天。本书生则以色为天,男矣!女矣,皆俺所欲也……” 胡言乱语,仿佛专为讲给薛仇听。薛仇欲待不听,哪里能够?巫姑娘的咦呀怪叫,更惊人耳目。 随又听“阴阳书生”道:“姑娘,你别急,行房前还必须来段爱抚,一经入港,方能相偕入妙境,这是前奏,绝少不了,抚胸,相吻……” “阴阳书生”越说越污浊,简直不像人话,薛仇直想大声叫唤,恨只恨嘴巴哑,叫唤不出。 终于,忍无可忍,薛仇一咬舌头,痛昏过去! 醒来时,耳中首先听到海潮泊泊之声。薛仇一怔睁眼,发觉自己躺在洞口边,旭日初升,彩霞满天,洞两旁全是绝壁,洞外水天一线,果是汪洋大海。 洞里静寂如死,毫无人声。 蓦听“呱呱”两声鸟鸣,这声音薛仇一听,就知是百花岛上边姑娘所畜养的那两只怪鸟的鸣叫! 仰首上望,一点不错,正是那两只怪鸟。边姑娘停立鸟背上,有如九天仙子,凌空而降! 薛仇一见大喜,开口欲呼,却哪里能够,嗓子早哑了,欲待挥手示意,亦不可能,眼看二鸟从海外飞来,越头顶而去。 薛仇心中好不恼,如若边姑娘知他在此,定然降下救他,就算敌不过“阴阳书生”,最少能将他救走。 凭那两只怪鸟腾空的本领,“阴阳书生”除非会飞天! 痴想一阵,鸟儿早飞得没影子! 薛仇动不能动,叫不能叫,他真想滚下崖去,寻求一死。只是,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岂能轻易如此说死就死? 终于,薛仇忍下了一口气,直挺挺地躺在那洞口。 就这样,不生,也不死的。每日,他均被移置在向海的洞口,看日出,迎晚霞,晚间,再被送进里洞去! 薛仇数着日落日出,仿佛已过了整十天。 这一夜,他忽然没被送回原来的洞穴,却抬到一间蓄满清水的小洞中,被那美春给摔到水池里。 水,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冷,温暖暖的,浸在里面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爽。奇怪,一旦落水,薛仇全身都能活动了,却听美春笑道:“小弟弟,乖乖的洗个澡,要不我可得动手替你洗了!” 薛仇一听大惊,赶忙点头,退衣! 总算好,美春离去了,要不,薛仇是不会将衣物全脱光的!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阵,越洗越高兴。 忽听一声娇笑,将薛仇吓了一跳,回首看时,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云样白的少女,袒胸露臂,只围着一块红纱。 初看时,薛仇认不出来是谁,细一看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敢情来的正是“阴阳书生”。 “阴阳书生”轻轻一跃,已落在薛仇身旁,一探手,抓住薛仇,道:“来!俺们来个鸳鸯戏水!” 薛仇四肢虽能动,功力却未复,要待抗拒闪躲,哪里能够。 “阴阳书生”本是阴阳二性,朔日太阴起,初一到十五为阴性,下半月则为阳性,日前正逢生阳性日,以至与薛仇接近,可牺牲了个巫莲英! “阴阳书生”一看薛仇体软无力,不由一笑道:“没趣,还是上去吧!” 薛仇糊里糊涂的被提离了水,又糊里糊涂地躺下,再糊里糊涂的吞下了两颗不知名的药。 猛然间,一股热火,起自丹田,一股从未有过的旖旎欲念,起自脑海中,紧接着热血滚沸,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满着全身。 正在这危险当儿,突的响起数声惨叫尖呼,紧随着美春跃进洞来,只叫得一声“师父”立即口吐血箭,萎地香消玉殒。 “阴阳书生”正待作乐,遇此哪得不怒,手起处,已点了薛仇的穴道,赶忙披衣执扇,钻出洞来。 头刚钻出,迎面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女,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美若仙女,“阴阳书生”见的女子可说多了,就没见像这白衣般的美得映人,一刹时,竟看得“阴阳书生”两眼发直,口涎直唾。 说你不信,这白衣少女,竟陪伴着个污浊不堪手执藤棒的小花子,敢情这及时而至的正是百花岛的边姑娘与小石头柳红波。 柳红波一见“阴阳书生”,即叫道;“边姐姐,就是他,可能仇哥哥就在他身后的洞里!”边姑娘一贯作风,神色不动的道:“叫他放人!”声如银铃,脆亮十分! 柳红波知道边姑娘的脾气,遂也理直气壮的道:“阴阳老怪,你别以为有什么了不起,我姐姐乃是百花岛上的公主,功参化境,艺盖武林,叫你放人,你就趁早将我仇哥哥交出,如若不然,我姐姐只要小指一伸,就能送掉你的老命!” 柳红波吱吱咕咕,“阴阳书生”就好像没听见,两眼仍死死的盯住边姑娘,一眨不眨,就像蚊子见了血般。 柳红波心中大怒,但她自知武功不行,那敢随意出手,遂回首道:“边姐姐,他瞧你不起,先赏他一指。” 边姑娘真听柳红波的话,柳红波话音未落,她曲阳指已然弹出,但觉一股疾风,激射而出,快如电光石火! “嚓的”的一声,指风不偏不斜,正中“阴阳书生”胸口,将那胸衣打碎了一个洞,露出里面雪白胴体。 只是,“阴阳书生”毫无伤损,只身体晃动了一下,可是这一来,“阴阳书生”却从痴呆中惊醒过来。 柳红波一看对方无伤,这一惊可真非轻,她不禁埋怨道:“边姐姐,你怎不弹他眼睛!”边姑娘可比柳红波更惊,一指之力,可穿寻尺硬木,洞壁裂石,想不到竟不能将对方伤了! 然则,“阴阳书生”可也吃惊不小,武林中除与他同辈齐名之人外,要想一指能将他身体打动的,可说点数不出。 如今,对方十七八岁年纪,居然一指就将自己身体打得摇摇晃动,其功力也当非等闲可比。 忽听柳红波又叫道:“听到没有,我姐姐百花公主叫你放人!”“阴阳书生”阴阳怪气的“啊”了一声,道:“放人?哪一位?” 柳红波道:“铜堡薛仇!” “啊!是他吗?谁叫俺放?” “百花公主!” “百花公主?”“阴阳书生”重复了一句,他在想这个名字,他仿佛没听说过,他哪知这是红波顺口编出来的,他做梦也想不到。 只听他又接着道:“原来是百花公主,倒真失敬了,要俺放人,不难,可得有条件!” 柳红波心知对方厉害,边姑娘一指没能伤他,究不知边姑娘是否他的对手,若能不必动武,而交换条件,岂不更好,遂道:“什么条件?” “这条件很简单,人换人?” “人换人?”柳红波一时之间没理解过来,“醉圣乐天”也没向她明言,一个少女哪能想得这许多,遂道:“怎么个换法?” “阴阳书生”朝柳红波看了一眼道:“你虽然也是女的,送给俺,俺也不要,俺要的是她,俺是书生,她是公主,正好一对!” 边姑娘一听大怒,再不罗嗦,挥起一双长袖,往前猛扑! “阴阳书生”怪笑一声,道:“别急呀!俺日子还没到呢!俺还要半个月!” 随着话声,“阴阳书生”折扇疾点,所指均为边姑娘身上麻穴,认穴之准,招式之奇,可真是武林罕见。 相对只拆了三招,边姑娘就知遇到了对手,哪敢怠慢,猛然一声尖啸,双袖立即施展她认为最威厉的“蝶袖双飞”,猛力抢攻。 “阴阳书生”年高百龄,功高艺绝,虽说姑娘双袖如两把利剑般,但他浑身刀枪不入,何惧她一对衣袖。 于是,他常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出招,他只护住脸上双眼,其余的捱上两下,也无所谓。 这一来,十数招不到,边姑娘已数遇险招。 柳红波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胆颤,暗捏冷汗。 陡地,从一暗洞中,慢慢的移出幽灵般两个影儿,柳红波虽凝注场中,但身处敌地,她也不敢稍存大意。 两条黑影移出,柳红波已然发现,赶忙一横手中藤棒,喝道:“什么人?……” 一语未毕,柳红波双眼立如铜铃般,瞪得老大,她不敢相信她的一对眼睛,所看到的是事实。因为这出来的两人,正是太湖东洞庭的巫氏姐弟,半月前,“天中天”的巫氏姐弟,一个艳丽,一个英俊,可是,这一刻的巫氏姐弟,头发蓬松,脸色腊黄,双双如久病未愈般,依偎而出,似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哪能不使红波惊骇莫名? 忽见那巫莲英,急急向柳红波招手,柳红波见他两的狼狈,心知必有原故,忙趋近前去,道:“二位怎的落得这般光景!” 巫莲英摇了摇头,痛泪已溢满双眼,她一声不响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尺来长的宝剑,递到柳红波手中,凄声道:“速去交给那位姑娘,只有‘飞魂剑’能伤这妖怪,‘飞魂剑’果真是凶剑,虽是我家传家宝,我也不要了!” 柳红波一听大喜,忙拔出“飞魂剑”觑准场中一抛,口中叫道:“姐姐接住!” 边姑娘这一阵已连遇凶险,因为她双袖无功,只靠“曲阳指”抵挡一下,若非她功力深厚,轻功高绝,怕不早已着了“阴阳书生”的道儿。 这一见凌空飞来一柄宝剑,看样子还是柄前古神兵利器,她那得不喜,凌空探爪,将剑抓住。 这一挥,就将“阴阳书生”逼退两步。 前古神兵利刃,究竟非凡,边姑娘轻轻一挥,那剑首银芒,立即暴长盈尺,映射成一道银虹。 阴阳书生不畏任何兵刃,但他究竟是血肉之躯,寻常兵刃伤他不得,这种神兵利刃,他可是碰也不敢碰。 于是刹那间,只数招工夫,边姑娘立即反败为胜,将阴阳书生逼得节节而退,显得招架无力! 倏的,“阴阳书生”一声大喝,折扇猛然一张,拂拂拂,连扇三扇,疾风立即随扇而起,如排山倒海般扑了过来。 边姑娘轻声一笑,左掌猛力一推…… 而一旁的柳红波却吓得目瞪口呆! 百花岛上,薛仇与他拼斗功力,怪道她不愿接,敢情她自知功力非凡,出手一个不当,定必伤人! “阴阳书生”一见扇力无功,心中可也吃惊不小,但他身体与手中折扇,全都畏这宝剑如蛇蝎,哪敢再与她接斗,只得连续将扇子挥动,想以深厚的内功,战胜对方! 哪知,边姑娘也是以内力见长,她也不怕硬拼,遂也一掌掌的推出,与“阴阳书生”来个硬拼到底。 “嘭”“蓬”之声,连续而发,震耳欲聋。 亩许大的石洞中,刹那之间,塞满了疾旋的强风。 这可苦了一旁的柳红波与巫氏姐弟,逼得站脚之地均无,只好退进边上小洞,躲避强风。 连续数十下,双方内力俱都有限,若再拼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边姑娘突然想到一计,立即尖声长啸。 啸声未歇,洞口钻进两只红头怪鸟,边姑娘朝“阴阳书生”一指,两只怪鸟立即朝“阴阳书生”扑去。 四只大翅张合之间,洞口沙石滚滚而起。 “阳阴书生”一人之力,哪抵得了三人夹攻,但他也是成名魔头,岂真会伤在两只扁毛畜生翅下。 就在两只怪鸟四翅合而开的眨眼工夫,“阴阳书生”铜骨折扇,突地指向边姑娘,喳的一声,扇骨中弹射出三支,电光石火般射向边姑娘。敢情,他折扇中还有机关,能发射钢骨作暗器伤人! 这三支钢骨纵然再快,又哪能伤得了边姑娘,但见她宝剑一圈,三支钢骨全被她卷上了洞顶。 可是,就这眨眼工夫,“阴阳书生”已如灵蛇般,从两只怪鸟中穿了过来,从洞口一溜烟似地走了! 此刻,边姑娘精疲力尽,既然目的为的救人,她也就懒得追,因为就算追赶上,也不一定就能将对方杀了! 边姑娘抛下宝剑,跨步进洞,只一眼就看到薛仇赤身裸体的睡在榻上,两眼血红,如灯笼般瞪得大大的。 边姑娘脸上一红,欲待退出,可又已看出薛仇被人点了穴道,她本是个任性而无知的少女,百花岛上救下柳红波,又救了薛仇之后,她的一颗未曾兴波起浪的芳心,却因薛仇的英挺俊美,而泛起了阵阵涟漪。 只是,她有说不出的苦衷。因为她母亲在她十岁那年逝世时,并对她讲过这么一些话:“当你武功未能艺压武林时,你不要离岛,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远离他,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要杀了他。” 当年,她只十岁,她什么也不懂,母亲如此说,她也就点头,并发下重誓,一定做到。 白从遇到薛仇,她就开始喜欢他。于是,薛仇在岛上疗伤时,她尽量回避,而不与薛仇见面。 可是,在薛仇痊愈那日,她为了证实自己的武功,是否能艺压中原武林,而与薛仇比试。 再次相见,薛仇那狂傲的脾性,居然对上了她的口味,而使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心田中竟深深地印上了薛仇的影子! 薛仇离去仅仅三日不到的时光,她已不能再如以前般静下来了!做这不是,做那也不是,眼前不知不觉的就会出现薛仇那英俊的影子。 这一夜,她突然发觉,这就是“爱”。她想:“我确是爱上他了!”于是,在次日黎明时,她乘鸟离岛,寻找薛仇。 她想:“母亲所说,一点不错,当你爱上他时,就杀了他,我现在爱上了他,心中悬挂着,什么事也不能做,一旦杀了他,岂不一了百了,什么事都没了,我也不会再去想念他了!” 原来,她这次离岛的目的,为的还是要杀薛仇呢! 不想,薛仇没遇着,偏偏遇到了柳红波。柳红波因薛仇被擒,正感手足无措之际,遇到边姑娘,哪得不高兴万分忙将一切告知。 她本是来杀薛仇的,一听薛仇遇难,她心中反而焦急万分,立即与柳红波分乘怪鸟四处寻找。 好不容易,总算及时被她们找着了,一场激战…… 如今,看到薛仇这模样儿,心中又是怜又是痛,哪能还退得下来,紧走两步,揭起毯子,先替薛仇盖住下体,再为薛仇拍活穴道。 薛仇一醒,对边姑娘甜甜一笑,这一笑,直笑到边姑娘心窝里,一切疲困,什么都忘记了。 猛然间,薛仇从榻上一纵跃起,一把将边姑娘拦腰抱住,翻身按倒床上,嘶嘶衣物碎裂之声,紧随而起。 边姑娘这一惊,诚非小可,欲待挣扎,却因适才内力耗损过甚,反之,薛仇却像天生的神力将军般,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 尤其那一对充满血丝的眼睛,简直不敢使人对视。 处此情形之下,边姑娘真是欲哭无泪,因为薛仇这一抱,是女人的腰,也是女人唯一的要害。 再加上薛仇双掌裂衣,酥胸狂探,边姑娘纵然是九天仙女,她也承受不起,体软筋酸欲抗无门。 原来,薛仇腹中已被“阴阳书生”喂下了两颗厉害的春药。人虽苏醒,神智却昏,他根本就不知面前的是什么人! 一个是未经人道的壮男子,一个是初解春情的少女,虽然这事无需人教就会,但到底与驾轻就熟者不同。 眨眼工夫,洞中立即传出边姑娘声声娇啼,可怜!可爱!复可惊! 柳红波与巫氏姐弟藏身另一洞中,因两只怪鸟仍在洞中飞翔,那噗噗的风声,依然存在,以致他们不敢出洞。 这一听到边姑娘的娇啼声,柳红波首先大惊色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也不管洞外如何立即猛纵而出! 洞里除了两只怪鸟外,“阴阳书生”不在,边姑娘也没影儿,边姑娘所使的“飞魂剑”却摔在洞口。 这一见,柳红波魂飞魄散,她以为是边姑娘被“阴阳书生”擒进洞去,正在作乐。她不敢想,可又不得不想,她不敢看,可又不得不看个明白,她怎能死得下这条心,如若真如她所想,她也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柳红波先是轻轻移步,只跨出一步,她已忍不住猛力一纵,跃到小洞口,因为那声音确从小洞中传出,听得她浑身汗毛直竖。 可是,当她一眼看清室内情景,并认清人之后,她当场就吓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说叫不出。 声音仍从洞中传出,柳红波也仍然站在洞口,-动不动! 忽地,柳红波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方从痴呆中惊醒,一经醒来,她可不敢再看了,赶忙退身出洞。 却见身后拍她的,正是巫莲英。 只听她道:“柳姑娘,你别生气,也别自苦,我知道这是没法子的,薛小侠绝非那些个好色淫徒,他定是被人喂吃了药,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本性,他连现在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洞中我是第一个被害的人,其次是我弟弟,全都伤在那老怪手里,幸亏薛小侠没遇老怪,若不然,他也定和我姐弟一样,你必须原谅他!……” 巫莲英说完,径自与巫勇靖出洞而去! 柳红波痴痴地站着。她心中真是又酸又苦,她也一直深爱着薛仇,与薛仇这些日来,二人曾相拥共被,共床而卧,但始终未及于乱,这证明巫莲英所言非虚,只是,爱是自私的,少女的心是狭窄的,她怎能容忍得了? 蓦地,柳红波想起这一身打扮,为什么又恢复乞丐的打扮。那是醉圣师傅告诉他一些,她知如若此事属真,她这一生就没法与薛仇结合,所以她才恢复了乞儿打扮! 如今,事实已证明,黑道“结盟簿”中恩师亲笔签名,她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得了! 既然自己已没有这希望,又何必阻碍别人,干脆放大方些,寻一尼庵,落发出家,青灯黄卷过此一生。 柳红波既然想开了,遂从身旁将“生死簿”与金莲花取出,搁放洞中…… “呱呱”数声鸟叫,将薛仇从甜梦中惊醒。这一生,他仿佛没睡过这样的好觉,身子也从没有这样舒爽过! 不知不觉地伸了个懒腰,手臂放下时,碰到一光滑如玉的胴体,薛仇根本不知身在何方?微微一怔之下,赶忙侧首去看。 这一看,他三魂七魄都跳出了泥丸宫,身旁正睡着羊脂白玉般的半裸少女,背对着自己,下半身盖着张毯子。 薛仇一惊未已,突然想起这些日来的遭遇。他想,这少女雪白的胴体,定是“阴阳书生”那老怪的身体,只不知自己曾做过什么丢脸的事! 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得许多了,既然他沉睡未醒,不如趁机先将他毙了,除了他再说。 于是,赶快一提真气,居然,真气一提即起,与没伤前完全一样。薛仇心中大喜,暗忖道:“阴阳老怪,你可别怨我背后伤人,谁叫你尽做些害人勾当?” 薛仇真气提足,功行右臂,一掌就欲劈下! 蓦地,薛仇双眼掠过少女头顶的一缕青丝,乌黑发亮,与“阴阳书生”的迥然不同,他又像哪里曾见过! 对了!那是美春的! 于此山洞之中,即不是“阴阳书生”,当是那些个淫贱的丫头。他心想:“若是你们,就更该死,居然来盗我元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又传来两声怪鸟鸣叫,薛仇闻声,惊震的得莫名所以,微微伏身低头一看。 谁说不是,正是怪鸟的主人边姑娘! 这一下,薛仇心碎胆破,魂飞魄散,当场呆在榻上,无法动颤,可是脑海中却急急的寻查根由。 从水池中出来,曾吃过两粒丸药,接着:兽性狂炽,惨嗥骤起,美春也死在洞口地下。 转头一看,洞口边躺着的不是美春还有谁? 终于,薛仇略略的记起了一些,当他再次醒来时,果真看到一个白衣少女,仿佛就是百花岛的边姑娘! 但他那时药性正烈,哪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女的! 薛仇哎呀一声大叫,从榻上一跃而起,寻找自己的衣服穿好,系上革囊,立即纵身出洞。 在洞外刚刚停身,立闻洞中发出凄苦啜泣之声。薛仇心中一寒,暗责道:“薛仇呀!薛仇,枉你自豪为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如此畏首畏尾,事情既已做错了,怎可如此一走了之?这事是走得了的吗?” 逼不得已,薛仇硬起头皮,再次回进洞中。 榻上边姑娘仍然原状向里躺着,双手掩着面,哭得好不伤心? 薛仇痴痴地站在榻前,却不知如何说好,怎么说呢? 一个站着,一个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站着的仍然站着,哭的仍然哭,双方谁也没先开口,当然更没说半句话! 终于,还是边姑娘先开口道:“你毁了我,难道还要逼我去死!” 只要边姑娘先开口,薛仇就好办,因为他不蠢,只听他急急接道:“不!不!不!这全是我一人的错。不过,这也非我有心而为,我们全被阴阳老怪害了,如今,只听你吩咐,你要我怎么办,就怎么办,除了死一途外,我没有不答应的事,纵然是死,也未尝不可,只须等我将仇报清后,我一定亲上百花岛,将我项上人头奉上。” 边姑娘双手掩面,哭得好不伤心,道:“既然你如此说,就请你与我一同回岛!” 薛仇一听,又是一惊,这点他倒没有考虑到,要他同回百花岛,言之也是有理,只是,他冤仇未清,怎能就坐享清福? 逼不得已,薛仇再次硬起头皮,道:“边姑娘,这一点也请你原谅,因为我亲仇未报,不能和你同上百花岛,一旦血仇清了,我一定到岛上找你,就请你先行回岛去吧!我绝不会辜负你,请你相信我薛仇,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边姑娘一翻身,扑在薛仇怀里,紧紧地拥住他道:“不!我永不离开你,只要你说要我!” 薛仇一听大喜,这样个美人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还能有不要的,况其,武功又高,正是自己的好助手,遂也轻舒猿臂,将边姑娘抱住,道:“边姑娘……” “叫我文惠!” “文惠,只要你不讨厌我,只要你不恨我,我永远爱你,永生永世也不与你分离,好吗?” 哪得不好,回复的是紧紧的拥抱。 相拥一阵,又听洞外怪鸟鸣叫,边文惠衣物已碎,只得就洞中随便取了件穿上,还好,洞中的是“阴阳书生”四个女徒留下的白衣! 整衣出洞,只见两只怪鸟守在洞口,洞外人影晃动,只不知是些什么人。 边文惠以为柳红波仍在洞中,遂扬声而呼。 薛仇一听,心中不由微怔道:“她也来了!” 边文惠道:“我们一起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薛仇心知旎旖风光定已外泄,不由脸上一红,突见地下摆着他的金莲花与“生死簿”,忙抢前拾起。 边文惠也将“飞魂剑”拾起,插在腰间。 二人赶开怪鸟,走出洞来,洞外盘石上一排跌坐着三个僧人,正是昆仑派十念僧中念法、念戒、念施三僧。 三僧一见二人出洞,齐齐喧了声佛号,首由念法发言道:“贫僧等,此次远入中原,为的是武林四凶剑之尊,‘飞魂剑’,目的是应一血劫,此劫有关百万生灵,尚请施主们不吝赐下,以修阴德。” 边文惠不识三僧,但她全靠“飞魂剑”,方始将阴阳书生击败,有了这把“飞魂剑”或能艺压武林,对这“飞魂剑”她已爱不忍释,岂肯轻易松手送人。 于是,薛仇还没答话,她已抢着道:“不行,‘飞魂剑’已属我所有,谁也别想拿走!” 念法僧又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此剑之凶险,天下闻名,只要手执‘飞魂剑’,迟早必受祸害,百年来,哪个不知?女施主强欲留下,恐怕是祸非福,尚请三思!” 边文惠暗忖道:“手沾‘飞魂剑’,我已失去宝贵的贞操,虽属心爱之人,亦非所愿,还有什么灾祸比这更厉害的?” 遂冷冷一笑道:“有祸也降在我身上,与你们什么相干,你们趁早少废话。” 念法僧突的一板验,道:“贫僧等奉命求剑,势在必得,女施主如此说法,贫僧等说不得要用强蛮手段,请女施主指教一二。” 边文惠微微一笑,道:“凭你们也配说指教,先接我一掌试试!” 边文惠口中说道,已一掌轻挥而出,薛仇本待喝止,一见她出掌缓而无力,并没真动肝火。 再者,他从没见过她的掌力,究不知她掌力如何?况且对方一排三人,均为昆仑派中高僧,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念法僧见边文惠拍出一掌,既轻又缓,犹如儿戏,哪把她放在心上,他也和薛仇同一心思,对方年纪轻轻纵然再强,又怎能强过三人? 于是,也轻轻拍出一掌! 掌出尚未相接,倏觉厉风骤起,压力突增,这一惊诚非小可,赶忙提气灌劲,推了出去。 念法居中,念戒、念施左右相护,一见情势不妙。念戒、念施立即双双出掌,想以三人之力,与边文惠相抵! 蓦听边文惠格格一笑道:“全给我滚下去吧!” 话声未歇,“嘭”声暴响,三僧果真听话,立如断弦风筝似的,飞出盘石突崖,落了下去! 薛仇一见大惊叫道:“糟了!这可怎么好?” 边文惠却不以为意的接口道:“这有什么不好,摔他们一交,让他们知道厉害!” 可是,当她走出突崖,往下看时,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突崖离地,竟有百丈高下,三僧被震,已然受伤,一经跌下,哪里还有命在? 边文惠举手之间,击杀三僧,这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因为她根本不知突崖离地有这么高,她与柳红波进洞之初,是由两只怪鸟凌空送进来的,救人心急,哪顾得这些零碎! 突听崖下传来喧哗叫嚷之声,低头一看,人小如蚁,边文惠拖着薛仇道:“我们乘鸟走吧!” 薛仇一昂头道:“不,我们要下去,既做了就不怕,有什么祸事我来当,一错不能再错,你认为对吗?” 边文惠大为感动,道:“对!我们必须光明磊落,不至落人话柄,将来不能见人!” 薛仇也十分感动,道:“对,这样才是我的好妻子,才值得我爱!” 在这同时,洞顶五六丈处,闭息伏着小乞儿,那是柳红波,她始终没舍得离去,一听二人的对话,她是既羡又妒,她真想纵身跃下绝壁,以求解脱,但她却没这样做,因为她还有个任务未完成! 薛边二人,乘鸟落下地后,首先看到三僧的尸首,早已不成人形。随着,又发现了诸葛真人带着四个中年道士,五人五把青钢长剑,全已出鞘,十只眼睛更是满含愤怒的盯住薛边二人,一眨不眨。 薛仇一见诸葛真人,无名火高三千丈,遂移步朝诸葛真人走去! 诸葛真人一见薛仇从容不迫地走去,忙用剑指着他道:“你是哪跑出来的野种,敢冒用薛家之名,想扰乱武林,制造血劫,本真人算就,你定是那个老魔之徒,江湖中正道人物,岂会畏你!” 薛仇先被他说得一怔,随道:“老杂毛,你不认识我了。当年你率人,蒙面易装,追杀我恩公白云叟尚妙仙,难道你忘记了,恩公当年携带的男孩,那就是我!” 诸葛真人听得,通体大震,一张脸倏青倏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还没死?” 薛仇一声悲笑,道:“我死了,薛仇沉冤怎雪?血仇谁报?岂不让你们一般贼子,乐享天年?告诉你,我现已得‘生死簿’……” 薛仇说至此,从怀中掏出“生死簿”,猛力一抖,“生死簿”沙的摊了开来,上面一个个名字,清楚十分。 薛仇仰首长号道:“当年黑道结盟簿,今日薛仇索命簿。” “嗖”的一声,薛仇收起了“生死簿”,随手掏出金莲花,道:“老杂毛,还有什么说的,你身为正派中人,竟名列黑道结盟簿,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姓薛的夸下海口,你能在我手中走出十招,今日就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嘿嘿,那边的尸首,就是你的榜样!” 样字方出口,“嗖嗖嗖嗖”两弩箭分左右急射而至! 这种弩箭,全用机簧弹射,厉害十分,闻声即至,薛仇一心凝注诸葛真人,没想暗中还有埋伏。 但他功高艺绝,哪怕这个。但见他金莲花一抖一圈,说时迟,那时快,两排数十支弩箭全被他金莲花击得反弹回去! 然而,他身形未稳,诸葛真人长剑一挥,五柄长剑,如朵梅花般的,又复朝他分心刺到! 薛仇一声长啸,金莲花“春云乍展”,一招尚未使全,蓦见诸葛真人等人身后,射来两道冷冷的电光。 这对电光,薛仇知道是人的双眼,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凛。 第八章 血洒佛洞 薛仇发现这对电光,知道是人的双眼,心中不由微微一凛。 原因是这双眼光中,满含着无比的怨毒,与愤恨。他想不出什么人有这么对怨毒的目光?尤其,这目光明明是射向他,他更奇怪,什么人对他如此怨恨? 薛仇虽一心想着这对目光,手中招式却没缓,“春云乍展”,准备一招就将五柄剑全给震退。 哪知,诸葛真人此来,已抱着破斧沉舟的心,要一举将薛仇杀了,他除了分发弟子多人出动外,并邀请了师弟四人! 这四名中年道士,全是他同门师弟,经常合手出击,五柄剑有条不紊,而且每次合手,无往不利。 这一次,也不例外,五剑形如梅花齐出,待到薛仇金莲花击来,五人倏然分开,分而复合,两柄剑径取薛仇双肩,另两柄剑则指向薛仇双脚,当中一柄剑则仍然分心刺出,胸腹头脸,全都罩在这一剑之下。 薛仇心念丛林中的双眼,眨眼工夫,立陷危境之内。也是他福至心灵,猛吸一口真气,身子倏然暴缩,立如十一二岁童子般。 无形中,薛仇已避过了身外四剑,正面一剑,薛仇手中金莲花一圈一抖,青钢长剑立被卷上半空。 这正面之人,正是五人之首,诸葛真人,薛仇是恨透了他,既已将他长剑震脱,哪容他再逃出手去! 金莲花“花开富贵”,猛力一伸,不偏不斜,恰好击在诸葛真人胸前,诸葛真人哼也没哼一声,当场倒跌出寻丈开外。 身旁四人要待相救,却哪里来得及,只得四剑齐朝薛仇剁去。 薛仇悲声一笑,道:“不要命?你们全来!” 金莲花“拦江截水”、“风扫残云”,但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柄长剑变成八节,落在尘埃。 四名道士全都虎口出血,坠臂痴立,哪里还动得分毫,吓也把他们吓呆了,就别说其他!  薛仇不愿多造杀孽,他也没去伤他们,只往诸葛真人身上扑去,革囊中摸出丧门剑,疯狂般的三下两下,已将诸葛真人的心肝取了出来,就地插土为香,往北跪倒,伏地痛哭! 刹那间,愁云密布,薛仇只哭得哀哀欲绝! 这一刻若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剑,相信他黄泉路上还不知怎么个死的! 说有什么!就有什么。 正当其时,一方数千斤巨石,从矮丛后飞了起来,对正薛仇迎头压下。这要真被巨石压上,薛仇纵有盖世武功,他也无法死里逃生! 就这刻不容缓之时,平地卷起一阵怪风,将薛仇带出三丈开外。原来,这及时救他的,是他的爱妻边文惠。 可怜的是,诸葛真人死后被剖心破腹,最后还要经巨石压体,变得尸骨无存,这或许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薛仇从惊愕中醒来,首先就往矮丛后纵去,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对他如此怨恨。 矮丛后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 边文惠立即追上道:“我看到了,是个灰衣人!” “灰衣人?”薛仇的脑海中从没这个影儿,道忙问道:“他是个怎么长相?多大年纪?” 边文惠一嘟小嘴道:“他蒙头盖脸,蔽体罩脚,谁看得到他怎么个长相?谁知道他多大年纪,就连他是胖是瘦也没看清!” 薛仇一皱双眉道:“武功如何?” 边文惠也学他的样,皱了皱眉头道:“功力不弱,来去如风!” 薛仇心中一怔道:“这就怪了,会是什么人?” 边文惠一扯他手臂道:“管他什么人?你我之外,全是敌人,处处谨慎小心罢了!还能怕谁?现在我们先找点吃的吧!”  薛仇回首一看,那四名道士,早走得没影儿了,遂与边文惠,在森林中猎一些野味,采了些山果充饥。 吃食间,边文惠忽然问道:“仇哥,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诚然,到哪去?薛仇一愕道:“好!先找那老花子!” “老花子?”边文惠惊讶莫名地讯问。薛仇道:“不错,找那老花子,他是穷家帮的老帮主,叫追风无影独脚神乞,我们只需打杀他穷家帮中一些高手,不怕他不出面!” 边文惠闻之,瞿然一惊,道:“穷家帮不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正义之帮吗?人多势大,你……” 薛仇嘿嘿一笑道:“文惠,你害怕吗?” 边文惠一皱眉头道:“何至于?只想知道原委!” 薛仇一五一十的将十六年前铜堡所发生的血案,及自己出道后的一切,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边文惠。 最后,并取出“生死簿”指给边文惠看,道:“看见吗?就是他,而且还是主谋,只不知他为的什么?最使人头痛的是,他居然是柳红波的师父!” 边文惠一愕,道:“可怜的波妹,这该怎么办?” 薛仇也套边文惠一句话道:“这有什么怎么办?你我之外,全是敌人,我要依照这‘生死簿’索命,一个个的杀!杀!杀!” 杀字越叫越响,最后一字,竟震得林木簌簌而响。 边文惠英眉紧皱道:“我妈说我杀气冲顶,看样子你的杀气,定透云霄。” 腊尽冬残,瑞雪纷飞! 雪!覆盖了整个大地,也覆盖了杭州的西子湖。 西子湖边,雪堆如小丘,这是往年从没有的现象! 湖中,画舫游艇,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私人的,全都系在岸边,空无一人,独独有一条画舫,停在湖的中央。 这画舫也恁的古怪,舫帘低垂,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这日清晨,堤岸上雪尚未扫,行人绝迹。 蓦听画舫中暴起一声惊叫,紧接着舱门打开,跃出一个五旬开外的魁悟老人。老人一身百结鹑衣,肩头披着三四个又脏又破的麻袋,方方的脸上只有一只独眼,开合间精光炯炯,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此老定是穷家帮中高手! 敢情,这人正是穷家帮现任帮主“乞食乾坤”龙贫。 “乞食乾坤”龙贫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硬纸盒,盒大不满三寸,高只寸余,可是,看他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中仿佛捧着的是一盒毒蝎般! 龙贫一声大喝,堤岸旁那些看似无人的游艇中,立即纵出十数乞丐,全都是三四十岁间年纪。 乞丐中有缺臂的,也有少腿的,一个个行动均十分敏捷,一看就知无一不是穷家帮中矫矫者。 可是,当这些人的眼光,接触到龙贫手中的黑色纸盒时,也无不脸色煞青,目瞪口呆。 龙贫独眼一翻道:“昨夜哪几位当值?” 乞丐中立有三人高举手臂,齐声道:“昨夜弟子三人当值?” 龙贫压低嗓子道:“可有所见?” 三人齐都摇头。 蓦地,其中一人道:“昨夜三更,弟子轮值时,曾见雪天中落下一只怪鸟,硕大无朋,为弟子生平仅见。只是,此鸟在湖中转了三圈后,又飞走了。当时只因一时嗜奇,所以紧紧盯住怪鸟看了一阵……” 龙贫叫道:“糟透,只这一阵还不足够?” 龙贫说完,心知对头太过厉害,守他实属无用。遂道:“你们散去吧!着人往南关看看齐长老,速复报我!” 龙贫待人齐上岸后,方始回进舱去,将纸盒放在桌上,仔细地掀开盒盖,里面赫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人耳! 龙贫愁眉深锁,脸上却无惊容,想必他已预知盒中是什么东西。只见他从一木箱中,取出一黑漆木盘,盘上铺着一层石灰,石灰上赫然呈现着八只大小长短不一的人耳,整齐的排成一排,最奇的全都是右耳。 龙贫将那只人耳,凑了上去,然后又将那黑纸盒往舱角一丢,舱角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也是八个黑色纸盒叠在一起。 龙贫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绢巾,摊在桌上,只见绢巾上用血写了几十个字。 “穷家帮龙帮主尊鉴:贵帮老帮主寡廉鲜耻,不仁不义,谋害铜堡七十余口,却藏头露尾,不敢现身。如今惟你龙帮主是问,贵帮老帮主一日不现身,我薛某取贵帮中高人一耳,从大而小,十日不现身取十耳,百日不现身则取百耳,毫无宽赦可言,请贵帮仔细的记着数…… 铜堡薛仇亲笔。” 龙贫看着看着,啪地一掌拍在桌上,画舫立即一起一伏,这还不算,那硬实的楠木桌子,竟深深陷下,现出一个宽大的掌印,由此可见,“乞食乾坤”龙贫能领导这样个大帮会,其武功确非等闲可比。 正当其时,龙贫忽感船上来了人,忙喝问道:“哪一位?” 语气十分客气,显出一个帮主的身份。 突听如雷声般暴叫道:“帮主,是我齐贵!” 龙贫一听忙道:“齐长老请进!” 舱门打开,进来个矮壮的麻子,头上绑着布,布掩右耳,显然,适才送来的一只耳朵,正是他的。 齐长老脸上的麻子,一颗颗全如黄豆般大,这一刻只见他,咬牙切齿,怒眼圆睁,脸上的麻子更显得大了。 只听他道:“帮主,我们实不能再忍了,穷家帮威震中原数百年,今被人骑到头上,再要如此下去,穷家帮立即冰消瓦解……” 帮主龙贫一扬手,打断他的话道:“齐长老请稍安勿躁,请问,昨夜如何失耳?” 齐长老脸上一热,大麻子一颗颗发红光,好半晌方道:“说也惭愧,熟梦中,但见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右耳一凉,就这么回事。” “乞食乾坤”龙贫叹了口气,安慰道:“我派人守了三夜,就连人影也没发现,每日舱中仍然出现这么个黑盒子,迟早,我的右耳,也要凑上一份。” 齐长老忽的又发怒火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待宰割?” 龙贫摇了摇头道:“我已派人寻找老帮主的下落,并分寻帮中五长老及赤足三仙,待人到齐了,当有所交代!” 齐长老一愕道:“这关老帮主什么事?” “乞食乾坤”龙贫心中一痛。敢情,那一块绢巾,他还没敢轻示任何人前,因为这关系着穷家帮整个帮运,及老帮主一生的名誉,他岂敢轻举妄动?如今,齐长老问起,他不得不忍痛答道:“齐长老,这事情关系重大,时间未到,请恕我无法答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事非老帮主亲自驾临,无法解决!” 齐长老一怔,无言以对,只得忍气吞声辞出。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忽然一条小艇,摇上了湖中画舫,眨眼工夫,画舫中抬出一大木箱,木箱随小艇上岸后,立即又被抬着进城。 转弯抹角,送进了一个小破土地庙里。 转眼间,大木箱又从土地庙中抬了出来,奔向南关。 可是,大木箱抬走半晌之后,土地庙中却闪出一条魁梧的人影,这魁梧的人影脸上却只有一只独眼。 谁都知道,他就是“乞食乾坤”龙贫。 他是藏在大木箱中从湖中船上出来的,为的就是怕被人跟踪! 龙贫独眼睁得圆滚滚的,冷电般的往四下里张望了一阵,见确无动静,方转到庙后,越墙进入一大花园中! 花园中,遍地雪光发银,早已连一点花影也看不见了!只园中有一大间砖造的平房。 龙贫进入园中,立如电射般纵过雪地,进入平房! 龙贫别看他身体魁梧,纵跃间却如狸猫般,敏捷异常,从雪地上纵过,也只留下浅浅的数点脚尖印。 平房中空无一物,只有豆点般一盏小灯,还是搁置在墙角地下。 龙贫一进入平房,顺手就将门栓上,接着就往暗处看,暗角上黑忽忽地堆了一堆,仿佛是一个人盘膝坐着,龙贫也没有看清是什么人,立即跪伏在地叫道:“弟子龙贫给师父请安!” 墙角里发出鼻子里的哼声,龙贫通体一凛,赶忙从怀中掏出那块绢巾,双手过头捧上道:“弟子这有书信一封,请师父过目!” 墙角里立即探出鸟爪般一只黑手,将绢巾抓住,往怀里一塞,然后方发话道:“贫儿,我待你如何!” 这话声,正是独脚神乞的,敢情,龙贫是奉召而来的。 龙贫闻问,忙道:“师父对贫儿恩重如山!” “你可相信我!” “弟子天胆,也不敢对恩师有所怀疑!” “那么你可愿为我做任何一件事?” “别说一件,纵然十件百件,只要恩师吩咐下来,贫儿要说皱皱眉头,就死无葬身之地!” 龙贫当真立即附耳上去,但听“独脚神乞”吱吱咕咕说了一阵,龙贫仔细地听着,记着,最后,“独脚神乞”道:“你可愿意?” 龙贫马上斩钉截铁般接着道:“弟子没有不愿意的理由!” “你为什么不问原因?” “弟子没权问任何一点!” “独脚神乞”唉声叹了口气,道:“好!你去吧!” 龙贫再拜辞出,他确实没皱眉,可是他的心中,却一点点的在滴血。 次日,穷家帮的帮众,立即轰传,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已至杭州,午后就欲进入栖霞岭后,大佛洞中驻歇。 这一轰传,穷家帮中立即躁如鼎沸,帮主龙贫也在四处奔来奔去,一会儿南关,一会儿西湖,一会儿又到了湖后栖霞岭! 未牌时分,“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老帮主,由帮下十数高手,数十门徒抬杠着,穿过苏堤,直奔栖霞岭。 栖霞岭后大佛洞,早年亦是名胜之地,洞口有一大石佛,高三丈余,整个将洞口堵住,只留两旁过道,给人通行!佛像前有一石鼎,通常为人焚金烧纸之用。 洞中十分宽敞,且有许多宝石,相传为早年妙智大师修道之所。 “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率人进洞时,离洞十数丈处一枝树杆上,并排坐着一对男女,男的英气慑人,女的丽质如仙,正是铜堡薛仇与百花岛的边文惠! 二人自括苍山中出来后,首先就到了杭州,正巧这时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也在杭州。 薛仇本不识龙贫,在西子湖堤岸上偏偏让他遇上了龙贫。薛仇见龙贫曲偻着身子,也没比他矮多少,穿着的百结鹑衣,披盖的是破麻袋,就知这是穷家帮的人,且知绝非庸手。 薛仇有心试试对方本领,遂闷声不响的迎面走去!一掌拍在对方肩头,叫道:“喂!我有话问你!” “乞食乾坤”龙贫本也不识薛仇,他见薛仇如此无礼,心中微发怒意,暗忖道:“年纪轻轻一点江湖阅历均无,更没礼貌,不让你吃点苦头,日后上当死了,你仍然还是个糊涂鬼。” 于是,他微一使劲,身子微微一旋,脚下迅速无比的在薛仇脚下一勾,准备将薛仇摔一个筋斗,惩戒惩戒他。 哪知,薛仇乃是个大行家,方才出掌,他根本没提气运功,一见对方想摔他,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别怨我!” 心想未已,拍在他肩膀的手,没提起,反顺着他的身子旋转之势,猛力一按一推,脚下更是猛打千斤坠,稳如泰山般! 龙贫一脚踢出,肩头已着了道儿,要待收招,哪里能够,只得顺势,猛力加劲,往薛仇双脚上扫去! 这一扫之势,其中还加了薛仇的推力,较之往常,还要快猛许多,龙贫从薛仇的一推一按,已知薛仇非他想象那么脓包。 可是,薛仇的年纪,不过这么大点,纵然打从娘胎里就练功,前后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他心想:“这一脚纵然不能将你双脚踢断,最少你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爬不起来!” 岂料,一脚扫出,犹如扫在铁柱上般,一只脚火辣辣的,疼痛难忍,当场坐地爬不起来。 龙贫这一来,不由大惊色变,独眼一翻,射出炯炯精光,在薛仇身上身下,深深地打量了两眼,方道:“‘乞食乾坤’龙贫,有眼不识侠士,是有意是无心,寻我穷家帮什么霉气,尚请明说是幸。” 薛仇一听对方就是穷家帮现任帮主,误打误撞竟让他遇上了,心中也不由微微-怔,道:“原来阁下就是穷家帮帮主,倒真失敬了,在下铜堡薛仇,欲向贵帮主请教一些小事,尚祈指点一二。” 龙贫闻对方就是新近崛起江湖,赫赫有名的铜堡薛仇,怪道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 想起同是正派中人,绝无仇怨可言,忙朗声一笑,从地下跃起,道:“原来是铜堡薛小侠,幸会幸会!” 龙贫一跃立起,毫无痛苦,原来他曾练过铁腿功,腿上功夫也十分了得,身为-帮之主,当真如此无能吗? 薛仇也故作微笑地道:“请问龙帮主,贵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老前辈现在何处?” 龙贫哈哈一笑道:“着呀!你这可是问着了,我也正在找他老人家呢?不知薛少侠找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薛仇微一皱眉,尚未答话,身后边文惠已挨近身来,道:“仇哥,那老花子可有着落?” 薛仇摇了摇头,双眉皱得更紧。 乞食乾坤龙贫一听边文惠的口气,十分不善,且毫无谦恭之意,心中不由大犯猜疑,遂忙问道:“请问这位姑娘?……” 边文惠毫不客气的答道:“我叫百花公主!” 百花公主这名字,龙贫从没听说过,不如铜堡薛仇似的,使人一听则惊心动魄。 龙贫遂又问道:“公主寻找敝帮老帮主何事?” 边文惠道:“寻他索命!” 语气虽短,可吓人十分,“乞食乾坤”龙贫倏然听得,还只道对方说笑,细一审视,对方二人脸色均沉重异常,哪像说笑? 这一惊诚然非轻,刹那间连他身体也吓直了。 边文惠鼻中冷冷一哼道:“头脑迟顿,四肢发达,你块头大就能吓人吗?” 龙贫无名火高三千丈,但他畏惧薛仇在身旁,不敢过份强横,他自信以他一身所学及功力,绝非薛仇对手。 遂单寻边文惠道:“姑娘适才所说,可是当真?” “你有资格用得着我百花公主骗你?” 龙贫独眼一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姑娘既寻龙某恩师,就请接龙某两招。” 边文惠格格一笑道:“凭你也配?”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简直欺人太甚,龙贫虽对薛仇略有畏惧之心,但薛仇若言语侮辱他,他同样敢跟他拼命。 如今,边文惠视他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龙贫一声大喝,退身一旁,仍然客气地道:“请姑娘赐教!”不愧为一帮之主大家风范。 边文惠微微一笑,道:“本公主让你三招!” 龙贫一听大怒,呼的拍出一掌,这一掌他只用了五成功力,但已将地上沙石卷得飞起老高。 边文惠娇躯却也没动,只用左袖一迎,厉风立即斜飘而过,刹时化为无形,去无踪影。 只此一招,龙贫就不由大惊失色,虽然他只用了五成真力,可是,莽莽扛湖之中,真能有几人,接得下他五成真力的一招。 如今,边文惠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他五成的一招,这怎能不使他大为吃惊,他疑惑对方会使邪法! 因为对方明说了让三招,龙贫不好意思欺身进招,只得又拍出一掌,这一掌他又加了两成真力,他倒要看看对方怎么个化解法! 一掌拍出,厉风疾起,边文惠仍如前般,左袖一迎一带,厉风又已去得无影无踪,连同沙石都静止了。 龙贫愕愕地站在当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又是羞耻,又是愤怒。他身为一帮之主,居然于一默默无闻的女子面前,连番受挫。 薛仇站在一旁,他一直不响不动,既不出言劝止,也用不着他出手相助,边文惠的武功较他为高,更用不到他担什么心! 以往,他与柳红波一起时,对穷家帮中人物,不管高低,一律十分尊敬,这当然是柳红波的原因,其次就是穷家帮中人所作所为,确使人钦佩! 可是,自从发觉“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与黑道结盟之后,他心目之中,自然而然起了一种反感。 就是对一向亲密的柳红波也不例外。 然而,穷家帮数百年奠下的基业,岂能如此容易一旦毁弃,尤其帮誉之隆,威震整个神州。 薛仇,他只与“独脚神乞”一人有仇,他要寻找的只是“独脚神乞”一人,他不能将穷家帮整个毁了。 但是,若不制造事端,他简直没法找到“独脚神乞”。 如今,堤岸上无巧不巧让他遇到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真是他想象不到的事,边文惠一语激怒龙贫,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怎能还会出言相阻。 倏听一声大喝,“乞食乾坤”龙贫已发出第三掌,这一掌他已使出十二成功力,威力之大,确非等闲。 薛仇曾见过边文惠一掌将三个昆仑派中高僧震下崖去,知其掌力深厚无伦,他毫不为边文惠担心,担心的倒是边文惠若是接他这一掌,乞食乾坤龙贫准得身受重伤不可。 还算好,边文惠并没有食言,说让三招就是三招。只见她娇躯忽的自行旋转,那威猛无伦的厉风,从她身边一阵阵飘过,她就像正在随风起舞般。 “乞食乾坤”龙贫心知今天遇到了罕世高手,这个场准找不回来了,能留得命在,已属万幸。 于是,再不管什么身份之尊,一声长啸。随风疾扑,施展的竟是穷家帮中九招大擒拿手法! 边文惠疾旋未歇,见龙贫一个身子如铁塔般扑来,遂道:“三招已过,这下你可得当心了!” 一语未毕,身形倏煞,两只长袖闪电般交叉拂出,衫袖变换中,化出数十幻影,当真是奇绝一时的袖法! “乞食乾坤”龙贫一招抢扑,未见奏功,反被逼得退了下来,因为这袖招,确实高妙无比,他简直连闪躲亦无从闪躲,除了后退一路,别无他途。 可是“乞食乾坤”龙贫,身为一帮之主,名望身份,及一帮的荣辱,全膺寄于一身,明知非敌,也不能不战而退。 只见他,从身后破麻袋中,摸出了两只虬龙棒,交叉一击,“当当”连响,敢情还是熟铜所铸。 但听他道:“姑娘请亮兵器,龙某不才,兵刃上还请指点二一” 边文惠嘴角一挑,十分妩媚摇着双袖道:“这就是公主的随身兵刃,你尽管施展吧!” 龙贫心知功力高的人,摘花折叶,均要伤人,但手中一对虬龙棒,重有三十余斤,施展开,武林中少有敌手。边文惠纵然功力再高,相信也难以抵挡这对虬龙棒的狂挥疾舞。 忽见边文惠腰间插着一柄短剑,虽说形态甚古,却如儿戏的竹剑般,长只一尺七八,又窄又小,遂道:“还是请姑娘亮剑吧!” 边文惠腰间插的,正是惊震寰宇的四凶剑之尊,“飞魂剑”。但她临敌应战,均习惯以双袖代剑,所以反将“飞魂剑”忘了! 经龙贫提起,边文惠倒是低头看了看,也摸了摸,但她却没有抽出,故作大方,就好像成心似的道:“对付你,这剑还用他不着!” 龙贫一听大怒,正待不顾一切的猛攻而上。 忽听身后一沉重的声音道:“帮主且慢,待秃子会会这位失心疯的贱丫头!” 龙贫回首一看,身后来的正是个五短身材的秃子。秃顶耸起甚高,眼睛小,鼻子嘴都小,且都挤在一起,若不细心看,还真分他不清,下巴却又特长,且长着数得清的几根山羊胡子。 龙贫一见秃子,心知他诡谲多端,最是狡猾,不由大喜,叫道:“秃子爷,你也得当心,这位姑娘十分了得!” 敢情,这秃子爷,正是穷家帮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是穷家帮中有名的一秃,还有二烂、三仙,全都是龙贫最得力的助手。 秃子爷朝边文惠打量了两眼,然后沉声骂道:“贱丫头,你也配找我们老帮主,接招!” 呼的一声,掌出如电,快迅无伦。 边文惠一听他口口声声骂她贱丫头,早已心火高冒,怒声一啸,双袖疾起,与适才对付龙贫的招式全然不同。 哪知,这秃子狡猾得紧,他早在暗中窥视,已想到破除边文惠双袖之法,故此他敢贸然现身接替龙贫。 但见他一扫未满,中途倏然变式,身形一侧,双从左边袭去,口中却不停的乱骂,“贱丫头,疯丫头!” 边文惠何曾受人如此骂过,早已听得心血狂冒,双袖施展的,招招全是杀着,威厉狠辣,非比等闲。 那五短身材的秃子爷,别说挨她一招,就被她双袖带上一下,可也承受不起,保管阴曹地府去报到不可! 然则,秃子爷身为穷家帮中有数高手,且狡猾诡谲,岂是如此轻易就着道儿。尤其,他招招虚招,没一招敢用老了,一招未满,二招又至,身形飘忽不定,倏左倏右,忽上忽下,仓促间,边文惠实也莫奈其何! 其实,要说凭边文惠的武功,比之这秃子爷,真要高出数倍有奇,但她一上手就犯了武学大忌,被秃子爷骂得心中怒躁万分,以致迟迟未曾得手。 越是不能得手,心中越急,越急则越无法窥敌伺机,虽说艺绝功高,一时间可也无奈其何! 相对拆了三数十招,仍然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当然,其中只有秃子爷时遇惊险,但边文惠也被秃子爷污言秽语气得半死! 旁观则清,当局则迷,边文惠自身无法体会弊端,薛仇在一旁,可早就看出来了,他以为边文惠迟早总会惊觉,将秃子爷毙了。哪知,边文惠越急越气,越气越躁,那里能够体会? 万不得已,薛仇方出声叫道:“文惠!定定神,你还怕他跑了吗?” 边文惠一听,心中猛的一怔,当真,凭他微末之技,还真跑得了吗?于是,心火倏熄,脸上反透出娇媚的笑容,道:“臭秃子,我们跳个舞好吗?” 秃子爷不懂她说的跳舞是什么意思。但见她心神一定,秃子爷就知要糟,忙又暴声骂道:“不要脸的淫丫头,年纪轻轻偷汉子!” 边文惠脸色大变,这一句正好中她要害。但她本聪慧过人,一听薛仇叫破,再也不受骗了,睑上神色变得一变,又恢复了她那盈盈媚笑! 这一来,秃子爷可惨了,他不知对方如何跳舞,但当他发觉情况不妙时,人已被困当中。 敢情,边文惠又施展了她那翩翩飞舞之功,双袖舞起,双足前后左右移动,一刹时已幻化数十人影,将秃子爷困在当中。 她是恨透了这秃子,她不想一下就将秃子打死,她要慢慢的折磨他至心神憔悴,体力不支,零碎宰割而死。 果然,边文惠起舞只瞬息工夫,秃子爷已支持不住,四面受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蓦地右耳一痛,秃子爷伸手一摸,平滑光整,一只右耳已不知去向,却流了满手的鲜血。 秃子爷大吃一惊,人急智生但听他忽的大声朝龙贫叫道:“帮主,老帮主凤凰山金星洞前相会,有事相商,你快快去吧!” 他这一叫,全都大怔,“乞食乾坤”龙贫更不怠慢,立即撒腿急奔而去! 薛仇与边文惠听得,也是欢喜无限。 边文惠一欢喜,双袖身形全都-缓,秃子爷趁机猛攻两掌,将边文惠逼退少许,一溜烟跃下湖去。边文惠出生海岛,水中能耐自也不弱,她气愤不过,还待跃下湖去追赶,却被薛仇拦住道:“迟早他总得死,还怕他跑得了吗?我们先找那老花子要紧!” 边文惠心中虽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忙呼啸将两只怪鸟唤下,他们乘鸟飞去,自是比龙贫快了许多。 凤凰山在杭州以南,宋建行宫,圈山入禁苑。元张士诚筑城,复截山于城外,山顶砥平,宋时设御教场于此。 山之西冈,石林耸立,上有金星洞及郭公泉等名胜! 薛边二人于西冈落地,立即分头寻找,金星洞中空空如也,遍山连个行人都没有,更哪有“独脚神乞”的影子。 遍寻半日,连龙贫的影子也没见来,至此方知受骗,二人更将那秃子恨入骨髓! 其实,“乞食乾坤”龙贫事先哪里得知,待他跑了一段,方想此中有诈。原因是,此事若是实,秃子爷一见他就该说,不至到临危方大声叫唤,而且穷家帮中还有隐语,明知二人寻找老帮主,又何必大声鬼叫? 龙贫越想越不对,以致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届时,薛边二人早已飞远,秃子爷正巧从水里上岸,一问方知,乃是他黄鼠狼临危的救命屁。 薛边寻人不着,只得下山,杭州城中可再会不到那秃子爷,和穷家帮的帮主“乞食乾坤”龙贫。 费了多日工夫,终于被他们在西子湖中寻找到龙贫,因龙贫实也不知“独脚神乞”去处。薛仇遂想得一计,只要盯住龙贫,以穷家帮中高手的人耳为要胁,逼使他派人四处寻找“独脚神乞”! 这法子终于见效了,他们只割了九个人的右耳,“独脚神乞”已然出现了,且冠冕堂皇地进驻栖霞岭大佛洞。 薛仇与边文惠亲目送“独脚神乞”进洞去,但他俩仍坐在树杆上,迟迟未曾动手。 边文惠不识“独脚神乞”,薛仇可是认得的,他看到“独脚神乞”,只两月之隔,竟然苍老了许多,他心内无形之中起了不忍!  这一点,不知是由于柳红波的关系呢?还是别的,总之,他坐在树杆上,竟没急急跃下地来。 在未见之前,他只求尽速会到“独脚神乞”,以报铜堡血仇。如今,人见着了,他心中反萦绕了一个问题…… 见面后该怎么说? 先礼后兵,还是见面就动手? 到底我铜堡薛家与他究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该不该先向他追问明白?他若是一味的咬牙不说,又该怎么办? 是不是不顾一切的就杀了他? 如若他不承认呢?又该怎么办?这一点或许倒可不必担心,因为他是武林中最高辈有数之人,凭他的身份名望,相信他还不至于不敢承认! 沉思之际,薛仇无意中往侧面一瞥,突然又发现一对骇人目光,是如此怨毒的凝视自己。 薛仇通体不禁打了个寒战。要说正面为敌,能使他打寒战的,可说天上少有,地下绝无。 而这一对眼睛,自从括苍山中出现后,就一直追随在他左右,不时出现,且又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 曾有两三次,薛仇直接扑了上去,可是这对眼睛的拥有人,每次都选着十隐蔽而有利的地形,每次,不是如幽灵般的忽然隐去,就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袭灰衣,连头连脚全都罩住了。 于是,薛仇对这双眼睛,打从心底里发出寒意! 突听大佛洞口发出一声暴叫:“老花子!滚出来!” 薛仇听声音好熟,一怔回视,大佛洞口像前,站着个敞胸凸腹的胖老人,正是“醉圣乐天”。 “醉圣乐天”大怒道:“老花子,你不出来,你以为我不敢进去吗?” 随着话声,“醉圣乐天”立即从佛像纵了进去! 少时洞中立即传出叱喝与拼斗声,其中还夹杂着“醉圣乐天”的咒骂声!他骂的全是“独脚神乞”一人!听语气,“独脚神乞”仍没与他见面! 薛仇心知“醉圣乐天”也是不耻“独脚神乞”所为,而翻脸找他算账,哪知“独脚神乞”竟避不与他见面。 薛仇与边文惠在这多日,全都在栖霞岭上,对这大佛洞熟之又熟,心知除这洞口外,别无出路。 如今,“醉圣乐天”既已出面,他没有理由再坐壁上观,临纵身下树时,他仍没忘了朝侧面看了一眼,那双怨毒闪亮的眼睛,又已不见。 薛仇牵着边文惠,来至洞口,洞口叱喝声却已停了!二人心中一怔,急急纵入,却见一高石室口挤得满满的,全是穷家帮中乞丐。 而“醉圣乐天”则坐倒在石室边上,脸上灰白如纸,满显悲痛之色,仿佛已受了很重的内伤! 薛仇不知石室中发生了什么。大喝一声,欲将众丐唤开,叫“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出来。 薛仇叫声响震山崖,众乞惊愕回首。可是,当众乞一发现薛边二人时,齐都咬牙切齿,怒满心头,发一声喊,齐齐朝薛边二人扑来。 薛仇不知洞中发生何事,他本来找“独脚神乞”的,一见众乞扑来,心中不禁大怒,双掌分推。将众乞震过两旁! 他下手极有分寸,他不欲多造杀孽,只将众乞推倒也就算了,因为他一眼已看出数十丐众中,虽有武功高手,却无“乞食乾坤”龙贫及那秃子等人在内。 哪知,他这一推,惨嗥频起,吓人十分。 薛仇一惊疑目,原来是扑向边文惠的,被边文惠双袖飞舞,尚未近身,已一个个倒下,全都伤得不轻。 原来,边文惠最怕肮脏,见众乞扑来,哪敢容他们近身,别说是伤她不着,她浑身任何地方被碰一下,她也不乐意! 薛仇一皱眉头,叫道:“文惠!轻一点!” 边文惠尚未答言! 忽听穷家帮中一人怪叫道:“哼!你们逼死了我们老帮主,我们穷家帮数万弟兄,全都和你拼了!堵住他们,堵住洞口!……” 薛仇一听,心中也不由一凛,这么说,“追风无影”是死了吗? 薛仇可不怕困,更没打算逃走,他纵身一跃,越过众丐,落在石室门口,张眼望石室中一看。 可不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穷家帮的老帮主跌坐在一张石榻上,脸色乌黑,七孔流血,显然是服毒而死! 正当其时,洞口一声大叫:“闪开,帮主驾到!” 薛仇回首一瞥,洞口首先纵入的并非“乞食乾坤”龙贫,而是小石头柳红波,手中握着“独脚神乞”的镂花古藤,身后则紧随着“乞食乾坤”龙贫,还有那诡谲多端,狡猾无比的秃子爷。 另外,还有七八个穷家帮的老人,薛边二人只认识一半,而所认识的一半全都是少了右耳的。 众人进入,立即将出口堵住并没再深入。 其中就只有柳红波与“乞食乾坤”龙贫二人,直往石室走去一脸严谨肃穆之色,显见他们已知变故。 薛边二人一见柳红波,立即齐齐叫道:“波妹!波妹!” 柳红波一身乞儿装,薛边二人叫她:“波妹!”立使众乞惊愕莫名,可是柳红波对二人理也不理,连瞟也没向二人瞟一眼! 薛仇见她直向自己走来,却没看自己一眼,满脸的悲凄肃穆,竟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退离室门。 柳红波进洞后的情形,薛仇已不能看到,可是洞中传出柳红波悲泣之声,却紧扣着他的心弦。 突地,薛仇被人推了一把,这一把来得如此奇特,悄没声息,他竟连闪避也没来得及闪避,心中不禁猛然一惊! 如若这一把是一记毒招,他岂不当场受害?  薛仇惊骇之余,赶忙掉首去看,敢情推他的竟是“醉圣乐天”,“醉圣乐天”推开薛仇,也钻入石室。 只是,眨眼工夫,“醉圣乐天”入而复出,闷声不响的直出佛洞而去!不过,临出佛洞时,他又回首朝薛仇看了一眼! 薛仇正感其中微有蹊跷之际,柳红波已从石室冲了出来,血红的泪眼,瞪着薛仇道:“如今你总该得意了吧!恩师已被你逼死,还留在这干嘛!” 薛仇面对柳红波,真有说不出的愧疚。不过,“独脚神乞”一死,反给他无穷的困扰,究竟“独脚神乞”与他铜堡,有什么了不起的仇恨? 他这尚未答话,众乞已一声大喊道:“不行,不能放他走,我们要和他拼!有一份力量我们就要拼,有一口气在我们也得拼!” 柳红波心知薛仇与边文惠的厉害,这一拼岂不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所以她是万分的不赞同。 哪知,她尚未出言震压,身后传来“乞食乾坤”龙贫的声音,道:“拼!拼到底!” 这一叫,穷家帮中丐众,犹如打了一针兴奋剂,齐都引吭大叫,霎时之间,“杀”声震天,山摇地动! 薛仇一听穷家帮众欲待死拼,心中也不由一寒,原因是穷家帮中帮众,全都堵在洞口,若要出洞,非杀开一条血路不可! 这一来,除非大开杀戒! 倏听边姑娘冷冷一笑道:“你们是找死,可别怨本姑娘心毒手辣!” 薛仇一听大惊,忙跃前阻住道:“文惠!千万别造杀孽。” 边文惠哼了一声道:“他们是死有余辜。……” 边文惠一语未毕,倏的一声惊呼,一跃爬到薛仇背上,尖声叫道:“蛇!蛇!蛇……我怕!……我怕!” 薛仇一愕,朝地下看去,果然,一条长不足尺的细身小青蛇,正朝他立身处游来,来势虽缓,昂起的小三角头却十分怕人! 薛仇不由大奇道,“这冰天雪地之下,哪来这小青蛇?” 蓦听一人大叫道:“他们怕蛇,兄弟们!赶快放蛇呀!” 果然,就这一叫的工夫,地上大大小小立即出现了数十条蛇,全是乞丐们从麻袋中抓出来的。 这些蛇,先是不动,乞丐们不知喂了什么东西在它们口中,群蛇立即昂头睁眼,精神百倍。 边文惠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蛇,一见到蛇筋酸骨软,四肢无力,连舌头也短了。 薛仇一见她这情景,忙安慰道:“别怕!别怕!抱紧我,我们往外闯?”  薛仇叫声未毕,边文惠身子一软,从他背上滑下。薛仇赶忙一手将她挟在胁下,另手摸出金莲花一抖,引吭叫道:“你们若不让路,别怪我金莲花无眼!” 随着话声,金莲花起处,一条手臂大,七八尺长的蛇,已被薛仇的金莲花将三角头打得稀烂。 大蛇容易对付,那长不足尺的小青蛇可不易对付。而且,小青蛇动作敏捷,来去如电,简直防不胜防! 薛仇别说冲出洞去,就对付这些小青蛇就感头痛。 薛仇无意中朝柳红波立处一望,他的心意是,柳红波若再不出言喝阻,他可要大开杀戒了! 哪知,柳红波不知何时已然离去,连同“乞食乾坤”龙贫等穷家帮中高手,也已走得无影无踪! 薛仇心中这一惊诚非小可,心知定有什么毒计发生,再也不顾什么小青蛇了,金莲花挥舞得金光闪闪,风雨不透的将全身罩住,赶忙往洞口冲去。 尚未奔及洞口,掸在他金莲花下死去的蛇,为数已过半。 突地,薛仇脚踝上似被蚊子钉了一口般,微感麻痛,低头一看,不由得胆战心颤,魂散魄飞。 敢情,脚踝上咬着的是一条小青蛇,而且,仍然牢牢地咬住,根本没松。 薛仇又骇又愤,金莲花一挥,将那小青蛇,打得飞出数丈外,“啪”的一声掸在洞壁上死去。 可是,薛仇的脚踝上却留着四个小黑孔。显然的,那蛇儿的牙齿,均一一断折,留在他的脚踝上。 薛仇心知这种小青蛇,最毒不过,咬着人子不过午,越是动颤得厉害,血液流动得快,死得也快。 薛仇心中一凉,金莲花也缓了下来! 陡听边文惠也是一声尖呼惊叫! 薛仇一惊未已,边文惠一手高举,中指尖上也紧紧咬着一条小青蛇,她却已紧闭双目,昏了过去。 薛仇再次将小青蛇打飞,边文惠手指上同样的留下四个小黑孔,排得整整齐齐的像两对眼睛。 薛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了边文惠的穴道,阻住她的毒气上升。点了边文惠的穴道,方想起自己的,忙也匆匆点了两点,可是,事实已经迟了,一条脚却早已僵硬麻木。 就在这时,众乞已知二人均被蛇咬,大喜之下,发一声喊,齐举家伙朝薛仇立身处扑来! 薛仇一手抱着边文惠,一条脚已麻木,就剩下一臂一腿,要说应付数十丐众,却也不易,原因他还要顾到胁下的边文惠! 虽然,现下蛇儿已不见影子,可是,边文惠却于蛇咬后,就吓昏了过去,变成个活死人! 薛仇见群乞扑来,心知若再仁慈,不啻将命送在大佛洞。于是一声大喝下,金莲花“花开五片”,立有五个乞丐倒地不起。 众乞见薛仇虽被蛇咬,依然这等神勇,不由全都一呆! 蓦地,洞口传来呼呼风声,众人齐朝洞口望去,却见洞口佛像两侧,飘进来朵朵红云,一圈圈,一层层,似被人以掌力逼进来般!  众乞不知何事,还不怎么,薛仇可看得大惊色变。泰山中鬼婆印婵娟曾使过各种毒烟毒雾,也有与这相仿佛的,哪得不一看就知,这红云是毒烟的一种?薛仇一惊未已,立即叫道:“这是毒烟!这是毒烟!”众乞一听,齐朝洞外奔去! 惊呼号叫的,一个个刚刚奔近洞口,只与红云一触,立即倒地,刹时通体腐烂,化作一滩浓血,尸骨无存! 薛仇眼见一个个奔跑未及洞口,全都倒下了,竟无一人幸免,他哪里还敢再作尝试,忙单脚连点,往石室跃去! 大佛洞十分宽大,这红云毒烟,要想将佛洞整个迷漫,可也得费段时间,薛仇来到石室,立即将边文惠放下,但他也是手足无措。 眼看那一圈圈的红云,飞了进来,逐渐的已迷漫了大半个洞,薛仇心中可是又急又恨。 他想:“波妹此刻若是在此,他定会给我出主意。”他自知头脑不如柳红波灵活,但他也不得不急转着脑筋,思索死里逃生之法。 妙计未出,红云已至眼前,逼不得已,薛仇只好连续着挥动双掌,堵住室门,不让毒烟飞进。 可是,双掌连挥之下,难免不有丝丝漏洞,让毒烟随风飘了进来,正当这危乎其危,一发千钧之际,薛仇忽得一计。 只见他,以背对门一立,挥起“玄戈神功”,将室门堵住,那片红云,只到得薛仇身子一尺以外,再也进不来了! 薛仇深深吸了口气,却见地上的边姑娘,一个手臂已粗如大腿,黑气密布,那四个小黑孔,则正在往外淌着黑水。 再看自己的,更不得了,脚粗如水桶,黑赤如墨,黑水如箭般,从四个小洞中射了出来。 薛机心想:“这下完了,不死在这红烟下,也死在蛇毒下。” 怔怔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仇运功中,却不敢稍事松弛,但挥起这“玄戈神功”最耗真气,为了二人生命,他拼着用尽身上的一点一滴真力,也不敢贸然松开,因为一旦松开,准死无疑,拼着命不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陡地,洞口响起一声震天价的暴响,紧接着洞中燃起阵阵烈焰,那朵朵红云,沾火立燃,猛烈惊人! 薛仇这时,正当精疲力竭之际,若再过片刻,他与边文惠准被红烟毒死无疑,因为他差不多已力尽功散了! 如今,一见火焚毒烟,薛仇心中不由大喜,赶忙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死死的将室门堵住。 这阵火焰虽烈,却燃得快,熄得也快,刹那之间,已是火熄云消,又回复了洞中原有的气氛。 薛仇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真功散力消,连站也站不住,扑倒地下。 就在这时,洞口人影连晃,飕飕飕的纵进数条人影,为首的竟是“乞食乾坤”龙贫与秃子爷。 薛仇一见众人纵入,心中大痛,知道今天死定了。因为真力耗尽,连站都站不住,那有余力抗拒这些个穷家帮中高手。 当乞食乾坤龙贫等众人,见薛仇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化为浓血,同样惊得呆在洞中,莫名所以。 当他们站了半响,仍未见薛仇立起,方一个个大胆地走近,秃子爷踢了薛仇一脚,讽刺道:“哎呀!当真没事,本事确实不小,不过,要想走出大佛洞,今生可是休想了!”说完又踢了薛仇一脚! 适才那一脚,他惟恐薛仇装死,没敢用力,随见薛仇毫无反应,这一脚可用了几分真力,踢得薛仇人皱眉头。 薛仇天生傲骨,纵然再痛,他也不会出声。 倏然间,人群后面射来两道阴冷冷的目光,是如此怨毒的凝注在薛仇身上。薛仇通体一凛,忘了秃子踢他的耻辱,忙叫道:“龙帮主.你身后那位是谁?能否替我引见?” 秃子爷冷冷一笑道:“阳世间无能为力,居然还想到阎罗王面前告阴状,我先毙了你!”随着话声,秃子爷猛然抬手,一掌劈下。 可是,他的双眼,无意中也受了薛仇那句话的诱惑,想看看那被薛仇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人?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也不由浑身一颤,抬起的手掌竟搁放在半空,好一会没落下来。 敢情,这人并非他们穷家帮的,混在他们中间进入,若非薛仇叫破,竟无人得知有此人存在,他心中哪得不惊? 秃子爷这一愕,乞食乾坤龙贫也知情况不对,倏然一闪,横移半丈,猛回身,双掌一错,已护在胸前要害。 与龙帮主动作的同时,穷家帮中一些高手,齐都散了开去,各人回掌护身,却又将那人团团围在核心。 当他们稳身后,方始看清,场中站着个灰衣人,大大的灰衣披风裹着身子的上下,连头也罩住了,只留下一张脸在外面。 这张脸惨白无血,仿佛死了多年的僵尸,但两双眼却又神光如电,一看就知是个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 众人一看这人,果然不识,而能混在这些人中入洞,而不被发觉,其轻功之高妙,可想而知。 “乞食乾坤”龙贫此次用计谋杀薛仇,一半明一半暗。明的是薛仇已大大的得罪了江湖中正邪各派,暗的是,穷家帮中使用这种卑劣污浊的手段,万万不敢任他公诸于世,惟恐毁了穷家帮的名声。 如今,居然有人随在人群中混入,一旦被其传扬开去,则穷家帮的声誉,定然一落千丈,永难抬头。 于是,“乞食乾坤”龙贫以一帮之主的身份,忙喝问道:“尊驾怎么称呼?随穷家帮中弟子入洞,目的为何?尚请一道其详?……” 一语未毕,却见那灰衣人双眼直视薛仇,对他所言,充耳不闻般,且一步步的朝薛仇身子移去! “乞食乾坤”龙贫一见大怒,立即暴声喝道:“尊驾若不报名,可别怪我“乞食乾坤”龙贫无礼了!” “乞食乾坤”龙贫以为对方不识自己,遂报出名号。哪知,灰衣人依然一步步的朝薛仇跨去,对其所言,理也不理,就像个聋子般。 秃子爷一见对方这等目中无人,哪里容得,他本想将薛仇击毙,却因薛仇毫无抵抗力,在一外人面前,他不便如此做,这也有损穷家帮的隆誉。 可是,面对灰衣人,他就无需客气了,因为对方目中无人,他遂也闷声不响的,猛然间出手,一掌朝对方胸口抓去! 这一掌,既快且厉,若说身无绝顶武功,仓促间要想解他,却也不易。然而那灰衣人却不慌不忙的从披风中,倏然伸出一只鸟爪般的乌手,迅疾无伦的一起,已紧紧的扣住秃子爷的手腕! 秃子爷一惊未散,已被灰衣人顺手一抛,跌出一丈五六远近,总算他身上武功不弱,临到及地,蓦地腰间使力一挺,手足并施,居然没当场睡下. 灰衣人这一出手,穷家帮中人,全都大吃一惊。显然的,他们全都认识这一招,正是穷家帮赖以威震江湖的大擒拿手法中,最普通的一招起手式。 “乞食乾坤”龙贫心惊之余,忖度着他自己若施展这一招,可也没有这般熟练,和这样大的威力,除非是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然而老帮主“独脚神乞”却已服毒死在室中,一想到这点,“乞食乾坤”龙贫他沉默了,双眼更是不停的在灰衣人脸上打量,原因是这其中的诡谲奸计,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乞食乾坤”龙贫沉默了,秃子爷可不肯沉默,他无原无故的被扣被摔,岂有就此甘心?他认为是自己一时贪功好胜,疏忽所至。 只见他从地上一撑跃起,又走向前去,口中却道:“相好的,哪里学得本帮绝艺,有种再露两手瞧瞧!” 语音未落,秃子爷又是一掌抓出,这次他非但谨慎,施展的可是大擒拿中一招绝学,“龙蟠凤逸”。 这招看似毫无起色,其实毒辣异常,若不懂其中绝妙,而功力又是相等时,必遭毒手无疑。 岂料,灰衣人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场中,稳若泰山,直待秃子爷单掌抓去,在变与未变的刹那之间。 灰衣人猛然出手,快若电闪的一掌又扣住了对方腕脉,随着足尖一起将秃子爷踢出两丈开外,这一招,仍然使的大擒拿手法,是如此的熟练,“乞食乾坤”龙贫当真自叹不如。 这次秃子爷可没能侥幸,当场摔了个四脚朝天,跌得他眦牙裂嘴,好半晌也没坐起来!  秃子爷二次受辱,穷家帮中余人已忍无可忍,正待群起而攻! 忽听“乞食乾坤”龙贫低声一啸,忽使眼色将众人阻住,意思是先看清来人是何路道,再动手不迟。 灰衣人一见众人没往前扑,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又再次朝薛仇慢慢一步步行去,双目中更交炽了一层强烈的怨毒杀气。 倏听薛仇睡在地上一声大叫道:“原来是你……” 你字音未落,灰衣人通体一震,急行两步,跨进石室,朝正薛仇头脸,一掌劈下,这一掌别说被其劈中,就被掌风带着,薛仇也吃他不起。 薛仇临死挣扎,尽力翻身,一个身子,却如万斤重石,哪里翻得过来,眼看厉风压面,一阵窒息,当场昏死过去。 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地怪风骤起,将灰衣人的一掌硬生生给推过一边,救了薛仇一命,紧接着一声尖厉娇啸,一条白影,闪电般猛扑灰衣人。 灰衣人突遭意外,心中大震,肩头微晃,已飘身出了石室。白影在室门一立,柳叶眉倒竖而起,哼哼笑道:“枉你们也是武林中正派高人,竟用这种卑劣手段谋人,且出手击杀无力抵抗之人,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武林绝学!” 这突然现身的白影,敢情正是百花岛的边文惠。她被小青蛇咬了一口,吓昏过去后,接着又被薛仇堵住室门,没有空气流通,以致迟迟未曾醒转! 直到烈火焚去毒烟后,薛仇堵住室门也松开了,洞外流进的新鲜空气,却使得她慢慢苏醒,也因此救了薛仇一命! 然则,她一条手臂呢?仍然黑肿如大腿,动也不能动一下,只能单手袭敌,但见她语音未毕,却又朝灰衣人扑去! 灰衣人见到她,就像遇到蛇蝎般,赶忙抽身,不战而退。” 边文惠一见大怒,叫道:“你跑呀!迟早总要你一死!” 蓦地里一条魁梧的人影,拦住了边文惠的追袭,边文惠一瞥之下,已认出出来的正是穷家帮龙帮主。 边文惠恨透了穷家帮的人放蛇伤她,见龙帮主拦住她去路,遂一掌猛推,朝正龙帮土胸口拍去! “乞食乾坤”龙贫,曾见识过边文惠的武功,哪有不知厉害的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时的边文惠,有薛仇守住在一旁,虎视眈眈,如今可就不同了,薛仇力尽睡地,动也不能动,再加上边文惠又已受伤,功力岂不大减。 不过,他仍然不敢疏忽,猛提一口真气,挥起十二成功力,尽力推出,要与边文惠来个硬拼。边文惠自知受伤后,功力大减,但她哪曾把这些妖魔小丑放在眼里? “彭”的一声暴响,边文惠晃得一晃,仍然退了半步,方拿椿站稳,可是,“乞食乾坤”龙贫,却蹬蹬连退三步,方始站稳脚步。 他万想不到边文惠伤后,功力依然这等惊人。边文惠一举奏效,二掌又起…… 掌尚未发,倏听那秃子爷坐在地上叫道:“先收拾那野汉子,再合力对付这臭丫头!” 边文惠一听大惊,赶忙跃身立在门口,怀中撤出“飞魂剑”一挥,但见银虹闪动下,耀眼生花。 边文惠冷冷一笑道:“谁想飞魂,就请进来!” 秃子爷坐在一旁又叫道:“别急,也别忙冲,困死他们!” 边文惠想不到秃子爷这么坏,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原因是她只有一条手臂,要教人就无法迎敌,要迎敌就没法抱薛仇。留在洞中嘛!死路一条,何况两人都被蛇咬伤,中了蛇毒。 思前想后,蓦的记起空中两只怪鸟,嘴利爪凶。正是大好帮手,遂忙引吭长啸,唤二鸟入洞助阵。 啸声未歇,两只怪鸟已扑进洞来。 众乞全都是穷家帮中有数高手,要说怕了这两只扁毛畜生,未免太过,可是两只怪鸟大得惊人,为生平仅见。 而且,招式奇特,袭人时,先用嘴啄,复用爪抓,最后两翼一合,厉风疾扑,怪鸟又飞了起来。 众乞处此情形之下,虽不易受伤,要想伤他们可也不易。 边文惠至此,忙将薛仇抓起,往一怪鸟抛去,口中并叫:“抓住,飞回岛去!” 怪鸟真灵,双爪一伸,已将薛仇背上衣服牢牢抓住,往洞外飞去! 薛仇一旦脱险,边文惠不禁大发雌威,长声一啸,立即挥舞开“飞魂剑”,往众乞中扑去! 众乞虽是武林中高手,却又哪挡得住边文惠的功高艺绝,还加上“飞魂剑”这种神兵宝刃。 只一个回合,已有数人受伤倒地! 蓦地,边文惠记起那灰衣人,探首四望,却哪有灰衣人的人影,就连“乞食乾坤”龙贫,与那秃子,全都走得没有了影儿。 边文惠一怒之下,将众乞全都杀伤,急急追出洞来,洞外也是一人不见,激怒之下,一剑劈在大石佛脚下。 想得到这一剑下,碎石纷飞! 可是,想不到的是,一剑之下,大石佛突然自行后退,原地则落下一块万斤巨石,将石洞全部封闭了! 边文惠一怔之下,忽觉头昏眼花,四肢酸软,心中大吃一惊,再也不顾追敌,唤下怪鸟,乘鸟回岛。 薛仇从悠悠中醒转,早已是过了多少天了! 睁开眼,首先就看到边文惠甜笑盈盈地坐在他身旁,想起昏前一切,不由大惊问道:“文惠!我们在哪里?” 边文惠双眼微睁,愕道:“在哪里?在天堂!” 薛仇心中一惨,啊了一声道:“我们当真死了吗?我们怎样能死呢?” 边文惠反被他不明不白的吓了一跳道:“谁说我们死了!这不是好好的吗?连毒伤全都好了!” 薛仇双眼中满露疑惑之色道:“你不是说我们在天堂吗?” 边文惠至此不由格格笑道:“难道我们这百花岛不是天堂吗?除了我俩,再没旁人,无忧无虑!” 薛仇又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地道:“原来这是百花岛,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们真上了天堂呢!” 边文惠笑着,从身旁端起一只玉碗,碗中盛着稀稀薄薄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边文惠用银匙喂给他吃! 薛仇疑惑的道:“这是什么东西,粥不像粥,药不像药!” 边文惠似有意寻开心的道:“你别管,吃了自会知道,保证害不了你!” 薛仇当然知道边文惠不至于害他,但他从未吃过这东西,不知酸甜苦辣,心中难免有这么一点不自在,不禁愁眉苦脸,捏着鼻子吞了一匙!他做这怪样子,边文惠笑得连碗也打翻了,却仍然笑个不停! 可是,薛仇一匙入喉后,竟不由自主的眉开大笑,大叫爽口,原来,这东西又香又甜,且滑不留口。 薛仇一匙入口,再想吃时,发觉已被边文惠打翻了,心中大叫可惜不止,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没吃过的妙品! 终于,边文惠捧着胸口,忍住了笑,道:“还想吃吗?” “好文惠,谢谢你再给我盛碗来好吗?大碗最好!” “馋嘴,要吃自己去取!” “哪里有?我去取!” 薛仇叫完,一跃下地,方始发觉,曾被小青蛇咬的腿,果真全好了,且连一点痛苦也没有。 边文惠指着岛的一端道:“那绝壁下面有,自己去取吧!” 薛仇没问清楚,糊里糊涂地跑去,小时又跑了回来,道:“文惠,你别寻我开心了,那里除了一群群小燕子外,什么也没有!” 边文惠非但不予同情,反责问道:“谁叫你不问清楚,就糊里糊涂跑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薛仇当然不知道,只好摇了头! 边文惠看他那摇头的样子又想笑,终于还是忍住了,温柔的道:“这就是那些小燕子的窝,是被我母亲发现的,据访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并对内功修为上,有绝大的帮助,尤其于病后,能使人更快复元,我自离母胎,就被母亲喂食这小燕子的窝,以致功力超越常人许多,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当年的母亲病危,我也曾问及何以不食这小燕子窝?她说,她乃心病,非药石可能为力,且又顾及我的份量,不忍心与我分食。原因是每年燕子结窝甚少,不够我一年吃的! 后来,母亲去世,被我发现了那些小燕子,每到产卵时始造窝,当它的窝造成,而又失踪后,它会再造,一而再,再而三,于是,我趁机就收藏了起来。数年间,我除了自食,仍余有许多,我并非真要你去取,我是叫你去看看,看看那些小燕子,再看看那些悬崖峭壁,那岩顶平面的洞穴,洞穴四周如剃刀般锋利的岩层,采取时是多么不易,并非随手可得!” 就在薛仇啊声中,边文惠又盛了一玉碗来,又道:“这并非取来就可食,还需经过一段麻烦的手续……” 边文惠话没说完,薛仇端起,一口就喝干了,真是又香又甜,使人口涎直唾,吃了还想吃。 傍晚,二人依偎坐在崖顶看晚霞。蓦见晚霞中飘过一片灰云,薛仇一怔叫道:“灰衣人!” 边文惠也似突然警觉,道:“那灰衣人最可恶……” 薛仇点点头,脸上透起一抹金光,道:“他是我薛家的冤家,活对头!” 边文惠一愕道:“你认识他?他是谁?” 薛仇两眼一直追随着那片灰云道:“现在我还不敢下断语,我要再回到大佛洞中查看一遍,就能断定我所猜想的,对是不对?” “你究竟疑心他是谁?” 薛仇双眼射出一缕炯炯精光,恨恨的道:“我疑心他就是“独脚神乞”那老花子!” 边文惠一惊道:“他不是畏罪服毒自决了吗?” 薛仇仍然看着那片灰云道:“我疑心那是替身,所以要回去仔细查看一遍!” 边文惠道:“还好那洞被我无意中封闭起来了!” 薛仇用探问的眼光看了边文惠一眼,她遂将气愤之余,无意中一剑封闭了石洞的事,告知薛仇。 随后,边文惠又问道:“你怎么疑心是他?” 薛仇道:“那日我精疲力尽倒地,曾亲眼见他用熟练无比的大擒拿手法,摔他本帮中那个秃子,随后又见他一脚踢那个秃子躺下,这一踢露出了另外一只脚,竟是乌铁铸的,发着闪闪的亮光! 边文惠微有不信道:“然则他的脸色是如此怕人,与那服毒死在石室中的老花子,是如此迥然不同,你敢断言?” 薛仇微笑笑道:“穷家帮中断脚缺臂之人,枚不胜数,我疑心那老花子戴了一付人皮面具,你曾听说过这玩意儿吗?” 边文惠一听,大喜叫道:“我非但听过,我这还有一面,这次再出去,我也戴上玩玩,不是你提起,我早就忘了……” 边文惠边叫道:“已起身纵向一个石洞,少时,从洞中复出,已变成一个满头白发深纹毕露的老婆子,同样的披着一件灰衣大披风! 薛仇心知岛上没有别人,而边文惠又事先说明,当然这是边文惠乔装的无疑。可是,当他看到那件灰色大披风时,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道:“文惠!这是谁的?” 边文惠一纵跃进,道:“仇哥,你看我这样子好看吗?滑稽吗?” 薛仇满腹烦躁,哪有心情说笑,又急急问道:“文惠,请你告诉我这是谁的?” 边文惠见他满面痛苦,赶忙伸手一抹,恢复本来面目,道:“仇哥,有什么不对吗?” 薛仇双眼死死盯住那件灰色大披风,道:“我只问你,这是谁的?” 边文惠一愕道:“这是我母亲的!” 薛仇闻言,心中咚的一跳,一个阴影,立即笼罩了他整个心房,似有不祥的预感! 蓦地,两声怪鸟急鸣,二人同时抬首望去,却见两只怪鸟齐朝海面俯冲而去。二鸟尚未落水,二人已同时发现,水面上出现了三只大帆船,这可是多少年来,从没有过的事。 边文惠冷然一笑,道:“好呀!居然寻到我百花谷来了,我叫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边文惠说完猛然立起,蓦觉一阵头昏脑眩,堪堪就欲摔倒……” 第九章 鸡鸣五更天 边文惠一见海面上出现了三只大帆船,立即冷然笑道:“好呀!居然寻到我百花岛来了!我叫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边文惠说完,猛然立起,蓦觉一阵头昏脑眩,脸色刹青,堪堪就欲倒下,薛仇拦腰一抱,大骇问道:“文惠,你怎么啦?” 边文惠伏在薛仇肩头,好半晌方见她羞怯的道:“没什么!” 可是,适才脸色铁青,就这一句话的工夫,脸上刹时变得血红,红如鸡冠,直红一到耳根! 薛仇心中大奇,紧紧抓住她不放道:“究竟怎么回事?” 边文惠心知薛仇牛性特大,不说他是永远不会放手的,不由得脸上一红,粉头低垂,羞怯万分的道:“我已经有……” “有什么?” “傻瓜,你要做爸爸了!” 薛仇一听,当场愣住,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什么别的。照理说,他一个要做父亲的人,应该是欢喜才对,可是他没有! 原因是他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过! 括苍山中,因“阴阳书生”之误,种下了这段情缘,他本可说因祸得福,但随后他再也没敢与边文惠接近。 哪知,祸苗早种,一夜之间,居然已为其留下了后代! 再其次,他要说早半天听到这个消息,他也应该高兴,他也会高兴,但这一刻又自不同。 原来,当他适才看到边文惠带着那副鬼脸人皮面具,再看那件灰色大披风,他的心头,立即罩上一片阴影,他害怕像柳红波的事情,再次发生,因为这一次已不如柳红波似的简单了! 边文惠见他呆住,立即摇了摇他的身子,道:“仇哥!你怎么啦?” 薛仇一愕惊醒,忙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 边文惠也没再追究,原因是那三只帆船,来得好快,刹时已来到岛边,薛仇与边文惠站在崖顶,远远的虽没看清来了些什么人,却知人不算少。 边文惠道:“仇哥!你如今非但体力已复,功力且已增加不少,我们合力将来人全部杀了,一个也别让他们回去!” 薛仇道:“不必如此急,且先看来了些什么人!” 薛仇说毕,当先领路下峰。 边文惠则将灰披风脱下与人皮面具一道藏起,紧追着薛仇身后,下得山峰,来至岸边。 沙滩上,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已站了二十余人之多! 其中有道士,也有和尚,居然还有穷家帮的人,还有一些俗装老人,其中最惹眼的是一红衣少妇,和一个农夫! 红衣少妇身背长剑,腰悬革囊,说她美并不太美,脸上有一股妖气,显得她是个并不正经的女人! 那庄稼农夫年约六旬,脸色红润发亮,一脸络腮胡须,两眼圆滚滚的,开合间精光炯炯,一看就知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不过,他的装束可特别,除了一身农家粗布短衣外,裤脚高高卷起,肩头还背着一把锄头。 这些人背海而站,排成一条长龙,往岛上走来,那份气势,就像要将整个岛踏平了般! 边文惠对这些来人,认得的不多,可是里面就有他最为痛恨的一人,那是穷家帮的秃子爷! 而薛仇呢?他对这些来人可认得不少,除了穷家帮的外,那些道士中他认得三位是华山派的厉、罗、田、方三位真人!还有无极派的余、柴、施、周五位。 最使薛仇感到惊愕的,不是那红衣少妇,也不是那农夫,却是最当中几位老和尚中的一位…… 那是少林寺的现任掌门,法元禅师…… 他奇怪,法元禅师身为一派掌门,居然轻离嵩山,远涉重洋,来到这海外孤岛,不知所为何事?难道说就是为了我? 薛仇正自寻思,边文惠已一声娇叱,将众人喝住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不得本姑娘允许,居然敢踏上百花岛,想是全都活得不耐烦了……” 边文惠尚未说完,薛仇赶忙阻住! 却见法元禅师急行两步,越众而出,朝薛仇行了个晚辈之礼,道:“师叔别来无恙!” 薛仇赶忙答礼不迭,道:“老禅师千万不必如此,薛仇托老禅师鸿福!” 这一刻,与法元禅师同来之人,全都不由霍然惊顾,凝目朝法元禅师与薛仇打量。因为谁也猜想不到,薛仇的出身,更想不到身为少林掌门的法元禅师,竟会称薛仇为师叔! 忽听薛仇又道:“老禅师远离少室,来此荒岛,不知所为何事?” 法元禅师微微一皱眉道:“日前奉悲灵师叔手谕,寻找师叔一进忠言!” 薛仇霍然一惊,回想自从离开少林寺后,没再妄杀一个无辜之人,我于心无愧,可也算对得起悲灵大师了。遂道:“老禅师有甚吩咐,尽管直说吧!” 法元禅师道:“首先!要问师叔讨取武林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因为这柄剑关系着寰宇亿万生灵的性命……” 薛仇没待其说完,即回首朝边文惠看了一眼!边文惠立即将“飞魂剑”递过,道:“拿去吧!我才不稀罕呢!” 薛仇转交给法元禅师,道:“此剑本非我们所有,既有如此重要,老禅师就拿去吧!” 法元禅师双手接过,立即交给身后一老和尚,又再回身道:“其次,是欲奉劝师叔,不要再与武林正派中人为敌,原因是独脚神乞之死,已使中原武林中人惊怒。” 法元禅师不提“独脚神乞”也还罢了!一提起他,薛仇心头就不由冒火,更何况“独脚神乞”在薛仇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死! 只见他脸上忽的泛上一片淡金,冷然一笑,道:“老禅师,难道说十六年铜堡一段血案,就此了不成?” 法元禅师猛然一怔,道:“独脚神乞,难不成与当年那段公案有关?” 薛仇至今仍没弄清“独脚神乞”究竟何事与他家有仇怨?所以他也没法明说,其次,又不愿当众亮出“生死簿”,稍一沉思,立道:“悲灵大师当比我更能清楚,但愿我能遇他一问根由。” 老禅师没得说了,行礼回首与那老和尚同上帆船,立即扬帆启航,他似与这多人毫不相干般。 边文惠见众人没一个离去,立即娇叱道:“你们算活腻了?还不与我快滚!” 边文惠适才听法元禅师之言,是叫薛仇少造杀孽,他为了薛仇之故,不愿让薛仇多结仇怨,方叫这些人走! 哪知,他话没说完,那些和尚中忽的走出一个鸠形鸪面,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指着边文惠道:“我三个师侄可是你杀死的?” 边文惠一愕道:“你是什么人?” 那瘦和尚道:“老衲昆仑派飘飘僧!” 边文惠哼了一声,道:“昆仑派,我适才已给了天大面子,交出了‘飞魂剑’难道还不够?” 飘飘僧仰首打个哈哈道:“这完全是两回事,岂可混而为一,飘飘僧今日要请姑娘露两手,看看究竟有什么能为如此强横,一举毙我三个师侄!” 边文惠见他瘦骨伶仃,仿佛难当她一指。但她心知,既是昆仑派中专为寻仇报复来的,绝非无能之辈。遂道:“你定然也自为了不起,所以当面叫阵,本姑娘今天就让你开开眼,别以为昆仑派绝学当真天下无敌!” 诚然,武林中确有这么句话,“昆仑绝艺,天下无敌。”可是,却又称少林与武当,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可见其中有矛盾。 边文惠说完,立即挥掌前扑,“彭蓬”连响,刹那间,已对拼了数掌! 这边的薛仇,却早奔过一边,他找的不是穷家帮的人,而是华山派的三位真人,与无极派的几位。 薛仇首先对厉真人道:“你们是专程找我来的吗?” 厉真人嘿嘿一笑道,“不错,有一位好朋友要会你!” 厉真人随手指着那庄家农夫道:“这位老农徐常忠,乃徐师弟的哥哥,他要向你索讨徐师弟的冤魂,所谓杀人尝命,你就赔了吗?” 薛仇嘿嘿一笑,朝那徐常忠打量了两眼,道:“当日幸家庄上,徐真人迫人太甚,薛某方始出手,也是他不知进退,方始造成不幸……” 一语未毕,那老农徐常忠陡然暴雷似的喝道:“住口,今日有你没我,拿命来吧!” 随着话声,老农徐常忠肩头锄头突起,对正薛仇就是一锄头锄下,来势既疾又厉,且带起啸啸风声! 薛仇一晃身,横移半丈,避过一锄,道:“薛某并非怕事的,而是不愿多造杀孽,阁下若真是如此相逼,非要见个真章不可,薛某只得奉陪!” 他这话没说完,老农徐常忠闷声不响的,又已一锄横扫,卷起一阵狂飚细沙,疾袭而至! 薛仇猛一长身,纵起丈来高,斜飞出寻丈远近道:“薛某再让-招,望阁下三思!” 老农徐常忠哪听他这一套,长锄倒拖,又复猛袭狂扑而至。 是可忍孰不可忍。薛仇倏然一声凄厉长啸,道:“如此紧紧相逼,薛仇说不得又得大开杀戒了!” 薛仇语声中,已取出金莲花一抖,立闻“当”的一声,细小的金莲花杆,已迎向了那粗大的锄头柄,发出了响声! 敢情,那锄头的柄,居然也是铁铸的! 一声响过两人全是-惊,老农徐常忠惊讶的是薛仇那细小的杆子,竟敢硬碰他的铁锄,而毫无伤损,他哪能不惊? 而薛仇呢?他惊奇对方臂力敦厚,雄伟惊人,自从天池下来,他没遇到过一招能使他手臂发麻的,而如今的一触,他非但手臂酸麻,虎口且隐隐作痛,他心头哪能得不大感惊骇莫名? 双方一惊之后,立即分而复合,又复拼在一起,只是,薛仇避重就轻,已不愿与对方硬拼,只施展开金莲花十八闪先人绝学,以波涛诡谲,精奥无匹的艺业,来应付对方的狂袭。 原因是,对方那柄铁锄,说起来也是重兵器呀! 先人绝学,究属不同,一经施展,立见金光闪闪,风声霍霍,刹那间已将老农徐常忠困在金光之中。 那厉真人一见薛仇金莲花使得变幻无穷,心中也不由钦服,一个人之名声,能突然间耸起江湖,实非侥幸也! 倏听薛仇一声长啸,金莲花舞得密不透风,将老农徐常忠的影子全都裹住,一点也看不见。 而且,圈子越来越小,厉真人一见就知情势不妙,忙一声大喝,师兄弟三人三把剑,齐齐冲入阵中。 薛仇一见,哈哈大笑道:“来得确是时候,最妙不过!” 一语未毕,惊呼惨嗥之声暴响而起! 场中霎时之间,由动而静,而薛仇则远远的站在两丈开外,手中的金莲花一摇一幌的,那个得意劲儿,简直能把人气死! 而场中呢?老农徐常忠,铁锄垂地,气喘呼呼,锄头上染满了鲜血,这鲜血从哪里来的? 敢情,厉真人三师兄弟已躺下了,三人三条右臂更是全都没有影儿,那红红的鲜血,染满了半身道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老农徐常忠手中一柄铁锄,经数十年苦练,功力实非等闲,被薛仇金莲花逼得险险招架不住! 危急中,再也不顾自身安危,将铁锄猛力挥开,也不管薛仇金莲花从何方袭来,他则一时狂挥,欲与薛仇同归于尽。 正巧,这时候厉真人三师兄弟为救老农徐常忠之危,冲入阵中,哪知,薛仇一晃身,竟退了开去! 双方一近,老农徐常忠舞开了势子,一个措手不及,反将厉真人三人伤了,三人三条手臂和长剑,全都没了影儿! 这一突变,又怎能不使老农徐常忠惊骇莫名,只听他深深一叹,抛下铁锄,赶忙与三位真人敷药裹伤。 薛仇这一着,确属毒辣无比,他的目的就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忽听身后一人道:“你先慢得意,这还有人要会你!” 薛仇缓慢的转过身子,见身后站着的正是无极派的柴秋民。他的双眼中立即射出愤怒之火,脸上也泛起淡淡的金光,恨恨的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免得我四处找你们!” 陡见柴秋民身后,站着那红衣少妇,两只水汪汪的媚眼,不停的在他脸上飘来飘去脸上更做诱人的甜笑,似是正要与情人说爱般! 薛仇莫名其妙的心头一热,赶忙收回眼光,朝柴秋民等五人瞪了一眼,恨恨的厉声喝道:“你们五个人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费手脚!” 柴秋民一遇到薛仇的目光,心中就不由一寒,忙退了两步,道:“你别急,我师姑要先会会你!” 那红衣少妇立即接口道:“本姑娘叫舒情,舒服的舒,热情的情!今年十八青春,尚待字闺中……” 薛仇心想:“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女人。”可是,他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就更别说答话,仿佛不耻与她对语般。 只见他朝柴秋民一指道:“你们再不动手?可别怪我无礼啦!” 柴秋民一怔,尚未答话,薛仇已抖金莲花,扑了上去! 突的,格格银铃娇笑中,红云一闪,红衣少妇舒情长袖一挥,硬朝薛仇金莲花卷来。 薛仇一见到她满脸妖气,心中就讨厌,本不欲与她过招,蓦地记起她也是无极派的。“生死簿”中记着无极派的舒百会,二人同时姓舒,或是兄妹父母亦未可知,既与仇人有关,杀了亦不为过! 一见她长袖卷来,再不迟疑,金莲花一抽一递,反袭对方肩头。 哪知,舒情的武功竟也不弱,一卷不中,长袖带起,又卷上了肩头,正巧迎住薛仇的金莲花!招式竟快得出奇! 只这一招,薛仇就看出对方武功精纯,绝非柴秋民等五人可比,可是,他金莲花一片片的花瓣,全都锋利无比,当真还怕了她的长袖吗? 薛仇一愕之后,再不抽招,原势不动地推了出去,金莲花一旋猛抽,但听“嘶嘶”声响,舒情的粉红长袖,竟被他卷掉半幅! 舒情长袖被撕碎,非但不怒,反格格娇笑! 笑声中突见她人影飘袭而前,一双纤纤玉掌,交叉拂出,招式非但精奇绝妙,且快迅无比。 薛仇一愕之下,金莲花赶忙急舞,将舒情袭来双掌阻得一阻,也只阻得一阻。舒情飘忽的身子又复攻到,双掌忽劈忽削,倏斩倏指,霎忽之间,已变幻了数招招式,向薛仇猛扑? 薛仇见对方并没有使用兵刃,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如女子,纵然胜了,脸上也觉无光。 薛仇心中想及,忙退身闪过一旁,正待将金莲花收入革囊。 忽听身后一奸阴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还想走吗?” 薛仇一怔回首,身后站着徐飞龙田盛光二位,手横长剑,正将自己退路阻住,薛仇心中大怒,呸道:“好不要脸,你以为你们定能胜吗?” 随着话声,“嗖”的金莲花朝二人飞去,以往,他没存心要他们的命,故所以未下杀手。 这次可不同了,他就没存心让他们离去!金莲花飞出,去势如电,锋锐无比,余、田两人虽蓄势戒备,又哪挡得了这一招? 但听两声惨叫,二人已横尸当地! 红衣少妇舒情对余、田二人之死,似与她毫不相干般,依然笑盈盈的。又复追着薛仇身后袭击。 薛仇金莲花倒挥,又将舒情逼退数步! 无意中瞥见本是美玉生晕,明艳无伦的边文惠,脸色惨白如纸。额汗频冒,还只道她已受伤。 这一惊诚然非轻,能将边文惠击伤,他也就非其敌手。不过,就是明知前往送死,他也得先将边文惠替下不可! 于是,连施两招厉着,将舒情逼退寻丈,猛然回身一纵,已落在边文惠身后,忙叫道:“文惠,怎么啦!” 边文惠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芳心大慰,只听她道:“我没什么,只是……体软……无力!” 薛仇一听没事,宽心大放。可是想起边文惠已然怀孕了,又不禁大吃一惊,一旦动了胎气,可怎生好? 于是,忙伸出金莲花往二人之间一隔,道:“大和尚,她……身子不适,有甚事我全接了……” 薛仇一语未毕,边文惠晃得两晃,栽倒沙难上,薛仇大吃-惊,要待伏身看视时,已听一阵喧哗。 薛仇四下里一瞧,穷家帮中由秃子爷领头,已一窝蜂似的冲了过来,另一边无极派有红衣少妇舒情与柴、施、周三位扑了过来,而对面昆仑派的飘飘僧,更是得理不让人! 他仿佛没听到薛仇所说般,一掌朝薛仇拍来,另一掌如飞般,直击躺睡地下边文惠的脑门。 掌击薛仇是虚,掌击边文惠是实,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力,存心要一掌将边文惠打得脑浆迸裂。 因为薛仇的武功,他不知深浅,而边文惠的武功,却非他所能及,若非边文惠身子不适,他怕早伤在边文惠手下了,如不趁此机会骤下毒手,待她苏醒后,要想再伤她,哪里能够! 薛仇一见飘飘僧如此卑鄙,竟对一明知其身子不适的女人,下此毒手,心中不由大怒,对着来掌,猛然曲指一弹。 这“曲阳指”的功夫,江湖中早已失传,飘飘僧估不到薛仇竟会这种罕世奇功,心中一凛,忙晃身侧闪! 总算他轻功了得,仓猝间避开了薛仇一指。 薛仇一指弹出,心惦边文惠,不知如何?哪里还敢怠慢,一弯身,拦腰抱起边文惠,立往峰上纵去! 此刻,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点点星光,亦在天空中出现。 薛仇抱着边文惠,刚纵得两纵! 陡见红影一晃,已将去路阻住! 薛仇一见红影,不用看就知来的是舒情,他一心惦着怀中已昏迷的边文惠,不知凶吉如何。 再加上身后追来的十数人,薛仇哪能再事担搁,金莲花振起一团金光,朝红衣少妇舒情猛击而去! 红衣少妇格格一笑道:“你好狠的心哟!” 薛仇一招袭出,红衣少妇只微微退得数步,仍然将去路阻住,而身后的哗声,却已接近。 薛仇若说放下边文惠,迎战众人。人数纵然再多一倍,他也不惧,如今就只边文惠,使他无法放心! 忽听红衣少妇舒情道:“怎么了?害怕了吗?” 薛仇“呸”了他一口! 舒情依然淫声浪笑道:“别逞强,若暂依我一个条件,我非但让路,且可替你拒敌!” 薛仇一愕,脱口而出道:“什么条件?” 舒情见他居然活动了,不觉嫣然一笑道:“这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娶我为妻,今夜陪我……” 薛仇没见过天地间竟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说的人不觉难为情,他反倒替她脸红。 薛仇再不答话,金莲花挥舞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前冲! 待他纵上崖顶,身后的人,已被他抛出老远。可是红衣少妇舒情的红影,却仍在他身前不远处晃动!可见红衣少妇舒情的轻功,也十分了得。 低头看看怀中的边文惠,仍然昏昏沉沉,脸上灰白如死,心知今夜绝无法安宁,蓦然记起那两只怪鸟,忙学着边文惠的声音,轻轻一啸。 那两只怪鸟立即“噗噗”的落下来! 薛仇轻轻一纵,跃上鸟背,鸟儿立即纵身飞起! 说时慢,那时快,这总共也不过转眼间的工夫,舒情万万想不到他们还有两只怪鸟代步,待要冲前拦阻时,却被另一只怪鸟双翅一扇,险险将她击倒峰顶! 通常鸟儿夜里不能视物,这两只怪鸟却如同白昼般,在薛仇的指点下,少时已落在薛仇第一次遇难的岛上。 在薛仇推宫过血半晌之后,边文惠终于醒了过来! 张开眼睛第一声,她就叫道:“仇哥!仇哥!” 薛仇轻轻将她揽在怀里,道:“文惠!我在这,你怎么啦?没事吧?” 边文惠一听到薛仇温柔的声音,立即长长的吐了口气,她仿佛将心头一块巨石,刚刚放下般,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叫大鹫二鹫给我去抓几个苦梨来,一吃就好!” 薛仇一愕道:“苦梨?” “就是你当日受伤的岛上,长着那种苦梨,此梨为该岛物产,又酸又涩又苦又辣,味道无一是处,但却是疗治内伤的绝妙之物,任何内伤,一吃准好,伤重的多吃两枚就行了,因其味特怪,无人吃它,以致遍岛皆是,波妹当时被我从木箱中救起,受了些伤,也曾吃过几枚!” 薛仇微微一笑道:“我也曾吃过!” 边文惠不信地看了他一眼,薛仇立将悟元和尚当日因苦梨味怪,不食,给了他,而因此治好了他严重内伤之事,前后说了一遍,边文惠方始明白。 在边文惠二次催促下,薛仇探目四下一望,突地一长身,耸了起来,待他落下时,手里已抓了两枚苦果! 边文惠一愣,薛仇方始告之。 次日,二人从甜梦中苏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忽见西南浓烟冲天,一看方向,就知是百花岛上被人放了一把火,也不知已然燃烧了多久。 边文惠一见,又惊又怒,尖声一啸,二鸟戛然落下,边文惠用手一指方向,立即纵上鸟背。 薛仇见百花岛被人烧了,心中也十分难过,没待边文惠招呼,也立即纵身上了鸟背。 少时,二鸟临空飞近,远远的已看到山峰被人放火烧了,只是岛上却没见一个人影,连船儿也走得无影无踪! 边文惠气愤得无以复加,立即就要乘鸟去追赶,薛仇忙阻止道:“看样子,火没烧多久,还是先救火要紧,若再过一天半日的,全岛就要变成了焦土,岂不冤枉!” 边文惠一听,也有道理,强忍下胸中一口闷气,落下救火! 总算好,将火救熄后,整个岛还没烧去五分之一,可是边文惠这一激烈运动,又复体软筋酸,摇摇欲坠。 薛仇忙扶住她躺下,道:“文惠,希望你想开点,别为一时气愤,损害了自己宝贵的身体,并希望你看在我们第一个孩子的份上,安安静静的在岛上住些时日,不要再长途跋涉……” 先时,薛仇说什么,她也不肯,她一定要随在薛仇身边,一定要追究什么人在百花岛放的火,她要将那人碎尸泄愤。 终于,经不住薛仇的苦苦哀劝,答应独留百花岛。不过,她也要薛仇答应,仇冤得报后,立即回岛与她团聚。 薛仇对这事,当然满口答应,最后边文惠又将两只怪鸟唤下,叫一只怪鸟送薛仇回返神州,并随在身边听候使唤。 薛仇对此事,倒是求之不得,有一只怪鸟随着,无需饲养看管,一旦得遇强敌,且是一大好帮手,他哪能不乐意! 相见时难别亦难。人之一生,生离较之死别,更为痛苦,只是前者不如后者悲惨伤痛罢了。 二人亲吻紧拥-阵,方始忍痛挥泪而别。 薛仇坐在鸟背上,还不停的回首,直到边文惠的影儿与百花岛全都模糊了,方始擦了擦眼泪,坐直身子。 这次,薛仇指点着鸟儿,直来到杭州西子湖畔栖霞岭上,方始降落。他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进人大佛洞中,再看清楚那已死的“独脚神乞”。 大佛洞被边文惠无意中一剑,封闭了洞口后,行人已然绝迹。 薛仇来到洞口,看着那万斤重的巨石,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蓦地想起革囊中的丧门剑,既能吹毛过发,切金断玉,削石当不成问题? 于是,忙摸出丧门剑往石上刺去! 果然,丧门剑刺在石上,如刺着豆腐般,一碰即入,轻轻一捣,碎石如粉般,纷纷而坠。 转眼间,薛仇已挖了个尺方圆的洞。只见他微微一吸气,身子立即暴缩,又变成个十二三岁孩子的模样,往洞中钻去。 进得洞后,除了洞中多添了个大活佛外,别的无一变动。 薛仇进得石室,却见那“独脚神乞”的身子,仍然端坐榻上,忙趋前用丧门剑将“独脚神乞”的下摆衣服挑了起来。 只看得一眼,薛仇已认出,此丐绝非“独脚神乞”本人。因为“独脚神乞”那只断脚,是膝盖以上的大腿间,而且还尖尖的凸出一块骨头,有如一柄匕首般。 而此丐的断腿,却是齐膝而断,断处圆圆的,仿佛是柄铜锣锤,与“独脚神乞”,有着很明显的差别。 二人虽如此相像,薛仇一看这断腿就能辨别出,原因是当他第一次与“独脚神乞”相遇时,“独脚神乞”飘忽敏捷的身法,使他对“独脚神乞”的断腿多看了两跟,当时他曾心想:“‘独脚神乞’这条断腿,多么可惜,若是双腿俱在,其轻身功夫当不堪设想的高妙惊人!” 至此,薛仇方始体会到,何以“醉圣乐天”进洞后,只看一眼“独脚神乞”,立即默声不响的退出洞去,敢情他俩相交莫逆,哪能不一看就认出真假。 正当其时,忽听洞口传来一声惊咦! 紧接着一个破锣似的声音道:“怪呀!这是谁挖的洞?挖宝呢?还是盗尸?盗尸倒或许有,挖宝可是做梦啦!” 随着又听一尖嗓子道:“我说大鼻子,你的狗鼻子不是挺灵的吗?嗅嗅看是哪一路英雄?” 破锣嗓杰杰一声怪笑道:“小缺嘴,我大鼻子不是吹牛,不嗅则已,一嗅包准。” 那尖嗓子哼了一声,马上挖苦道:“说不吹牛,已经先吹牛了,还没嗅就说包准,你倒是嗅嗅看,说说看,要说准了,马上禀报帮主,岂不奇功一件!” 话声一落,立闻“呼呼”鼻子吸气之声,响个不停,薛仇在洞中,心里不觉好笑,人的鼻子真能比狗吗? 少歇,忽听那破锣嗓子叫道:“我嗅出来了!” “是谁?” “是人!” “废话!这难道还是畜生做的?” “不,我是说生人,而不是我们穷家帮的弟兄。” “这更是废话,我们不是帮主派来的吗?是自己兄弟,谁不知有人守在这,哪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薛仇一听,原来是穷家帮还派人守在洞口恐怕就是怕人认出“独脚神乞”的假装者,心中不由暗笑。 随着又听那破锣声音道:“我还嗅到一点,这一定是宝刃所挖的!” 这一点,薛仇也不由一怔,臭鼻子难道还真管用吗? 紧接着听那尖嗓子的尖声大笑道:“谁不知道你大鼻子鬼精灵,如非宝刀宝剑,哪能在我们稍离这短短时光,挖这么个大洞?这还是废话!” 薛仇一听也暗笑不已,原来如此! 突听破锣嗓子一声大叫道:“不好!铜堡薛……薛仇盗尸来了!” 那尖嗓子又复尖声大笑道:“狗鼻子,你别嗅了,再嗅歇会老帮主也复活了!要说他挖洞盗尸,就不该挖这么小个洞,这洞除了孩童,谁能进去?再其次,他挖洞挖了一半,怎的不见人?难不成还怕了你我?你这是自吓自,夜半走路鬼随身,跑了半夜,再回头看时,鬼还在身后,原来是自己的影子!” 尖嗓子说完又大笑,他分析得很不错,可是薛仇却吃惊不小,这狗鼻子难道还真有这么点道行吗? 那号称大鼻子的十分坚决的道:“不!我说他来过就一定来过!” 薛仇心中微微一怔,心想:“这狗鼻子确不等闲!” 忽听那被称小缺嘴的尖嗓道:“你说他来过,请问,他什么时候来过?” 大鼻子吱唔了一会,道:“这可拿不准,总而言之我嗅到他来过!” 小缺嘴调侃的一笑道:“别他妈的挨骂了,你这全是废话,谁不知他日前来过,在说这些个零零碎碎我也会,你要不要听?” 大鼻子终于放嗓大笑道:“得啦!得啦!小缺嘴,知道你嘴巴子厉害,斗你不过,废话少说,到底我们还是要研究研究,这究是什么所为,或是得马上禀报上去?” 这一说完,二人全都沉默了!  薛仇至此全部了然,大鼻子所说,全是些江湖术士骗人的话,没有一字一句真实的,根本不足信。今日只是误打误闯被其胡说八道说中而已,心中不由暗笑,自己毫无江湖阅历,竟然不如一小乞儿,被他说得楞住了! 薛仇慢步来至洞口,从洞口往外张望,外明内暗,自外看不见里面,由里往外,却十分清晰。 薛仇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乌黑粗壮的乞丐,长长的脸上确竖着个大鼻子,差不多有常人两个那么大,若非他脸儿宽大,准像怪物。 在大鼻子对面,坐着个瘦小的乞儿,小嘴上唇确有一缺口,但却不防碍他讲话,要不他也说不了这么尖。 这时,三人身披厚厚的破麻袋,还烧了一堆火取暖! 啊!不!生火的目的并不是全为取暖,原因是火上还烤着一只鸡,就这半晌工夫,这鸡已烧烤得差不多了! 大鼻子这一刻那鼻子可派上用场上了,因为他已闻到了那烤鸡的香味,那口涎就不停的在往下滴流! 小缺嘴人虽小,他仿佛较大鼻子厉害。只见他突的一掌,打在大鼻子脸上,这一掌虽不重,可打得脆亮十分。 只听他道:“他妈的,你就会做这馋相,刚才叫你抓鸡,你不要,叫你退毛你也不肯,现在你可连吃也等不及!” 一语未毕,无意中瞥见洞口外钻出个小孩头,小缺嘴这一惊诚然非轻,手中烧烤的鸡,差点脱手落下。 大鼻子见小缺嘴一付惊样,忙也回头来看。当他看到洞口钻出个小孩时?他可不像小缺嘴那么惊骇莫名,反伸手去打,口中并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杂……” 大鼻子本想骂小杂种,可是,种字没叫出,伸出的手,立即被人扣住,就像被铁钳夹住般,痛入心肺。 “哎哟”一声痛叫,紧接着“噗”的摔了一个狗屎爬,吃了一嘴的沙泥! 这洞中钻出的人,当然是薛仇了,他一出洞,见大鼻子开口就骂,动手就打,他哪里容得了! 不过,他可不能跟这些小花子们一般见识,他只将大鼻子摔了一跤,略事惩戒,要不他只要指儿一伸,就能将那化子废了! 薛仇摔了大鼻子一招,立道:“借你们的口,转告“乞食乾坤”龙贫,就说铜堡薛仇又回来了,叫他当心点!” 大鼻子与小缺嘴一听铜堡薛仇之名,大惊色变,只是,二人心中却又有些不信,铜堡薛仇怎能是一孩童? 于是,二人不约而同的惊呼道:“铜堡薛……” 薛仇哪能不知他们不信,猛一吸气,骨骼格格响声中,又恢复了原有英俊挺拔的雄姿! 这二人大概全都见过薛仇,这一见他恢复本来面目禁不住惊吓得屁滚尿流,一声惊呼,撒腿就跑。 薛仇看他们那狼狈样,竟连烧烤得香喷喷的鸡也不要了,忙从地上拾起,挑那干净的一面撕下来吃了。 这时,峰上雪虽已溶,朔风仍烈,呼呼风过,掠面如刀! 薛仇天池五年苦练,下山后,永远一袭青衫,从不知寒冷为何事!薛仇将鸡吃完,也就漫步下山! 刚走得两步,忽见西子湖中湖心亭上立着一人,身背长剑,长髯飘飘,远看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气味。 只见他,探首四望,仿佛正在候人般!  薛仇心想,这会是什么人?他在湖心亭等谁?这一想,他不由凝目而视,倏见远远箭似划来一小船,船上居然坐着大腹便便的“醉圣乐天”! “醉圣乐天”的小船,直划到湖心亭,他没上亭,反将那长髯老人接下船去,薛仇一愕,想到这其中定有原故,忙急步下峰。 待他赶到湖边,那小船早已不知去向! 沿着堤岸追了一阵,同样的小船多的是,同样的人却已没处找,既找不到,只得作罢! 薛仇遂就选了家客店,要了间上房休息。 当他进店时,正是申牌时分,店堂中还很少人,可是薛仇一眼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一身素服,洁白如雪,肌肤晶莹,与他的爱妻边文惠十分相像,若非她稍长几岁,他还以为是边文惠来了呢? 那少妇身旁,还坐了一双男女童,年龄全都十二三岁模样,任何人一看就知是这少妇的子女。 因为这少妇与边文惠十分相像的关系,薛仇不禁朝她多看了两眼。 可是心中一怔,却又发现此少妇亦是武林人物,从她那幽静如水的情态上,又看出非但是武林中人,且是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一怔,暗道:“这是第二个了!” 突觉一双亮光闪闪的眼睛,怒视着自己,薛仇瞟目一看,正是那少妇身旁的童子,薛仇一凛,心知失态,忙歉意似的朝童子一笑! 哪知,那童子竟朝他扮了个鬼脸! 薛仇哪能与这童子一般见识,遂没放在心上,径自走了进去! 日里,薛仇无所作为,他要挨到夜里,方始出动,一为寻找穷家帮龙帮主,其次则寻找“醉圣乐天”与那长髯老人。 既然无事,他也就不出门,梳洗后就在房中歇息养神。 傍晚时分,隔房里住进一位房客,听其话声虽细,却铿锵作响,薛仇心中讶然道:“这可巧得紧,一些武林高手,全都集西子湖畔,所为何事?” 隔房中人进入后,也没再出去,叫了些酒菜,就在房中进食,薛仇一心想见见此人,几次走到门口,均未见到,隔室他连房门也没开。 可是,薛仇反因此败露了行踪,因为他曾看到个小花子,在厅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一见到他,立即隐了起来! 薛仇本不怕被人知道,他更没隐藏的理由,他也叫了些饭等进房来吃,正当他意欲用饭之际…… 突听门上“哆哆”有声! 薛仇一愕,心想:“这会是什么人?西子湖畔哪来的朋友?”心想未已,忙道:“哪一位,请进!” 门没开,人也没进来,可是“哆哆”之声却又响了起来。 薛仇心中暗奇,这会是什么人? 不管什么人?总得开了门才知道,薛仇趋前将门打开,门口哪有什么人?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显然,这是有人在戏弄他。 薛仇心中大怒,探首外望,亦不见人影,气愤愤的将门关起,回过身来,陡见饭桌上有些异样,忙一纵身,来至桌前。 却见饭碗里,菜盘里,全是一块块干牛粪,虽说这干牛粪,既不臭,也不碍事,但看着也觉呕心,又哪里还吃得下。 薛仇是既惊又怒,抬眼望窗,窗口本是开着的,窗外暮色正浓,又看见什么? 薛仇气愤愤的叫店伙,将饭菜收了,另给换了碗面。 就在面端进来的刹那,门口“哆哆”声又响,薛仇心知又有鬼,但他偏偏不怕,闷声不响的猛一纵,来至门口,手尚未沾门,窗外忽的吹进一阵微风,薛仇闻风知警,赶忙回头! 烛影摇摇下,仍然是毫无所见。 待他再将门打开,却又已不见人影,薛仇心中恨恨的道:“不给我抓住则已,让我抓住不扒你的皮才怪!” 薛仇气愤愤的回到桌前坐下,举箸又欲吃时,手上微感爬痒,借烛火一看,手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两只大蚂蚁。 弄死蚂蚁,心中又自嘀吐,这两只蚂蚁哪来的? 忽见筷子上亦有蚂蚁爬动! 再往桌上一看,桌子上爬得满满的全是蚂蚁,面碗里活的死的,可也不少,这一桌子怕不有几千几万只蚂蚁! 这一来,那碗面又不能吃了! 薛仇只气得心火狂冒,尚幸他日里吃了只烤鸡,并不十分饿,干脆他就不吃了,摔下筷子…… 却听一声冷笑,起自隔室。 薛仇心中一凛,暗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们晚上见!” 既不让他吃,他就往床上躺,准备养足精神,夜里好办事! 躺上床,眼尚未合,门口“哆哆”之声又响! 这次薛仇充耳不闻的,理也不理。他心想:“难道你们还不准我睡,准备床上再给我弄手脚,其实,雪地里我照样睡,我怕什么?”  “哆哆”之声,匆急的连声而响,似有什么急事般! 薛仇心中又气又怒明知绝非自己朋友,其实自己也没朋友,除了戏弄自己的再没别人! 待得“哆哆”之声,三次响起时,薛仇已忍无可忍,就在第一声“哆”响起而第二声尚未响的眨眼之间。 薛仇蓦地叫足劲力,曲指一弹! 薛仇这曲阳指功,虽没练达炉火纯青之境,可是这薄薄的门板,又那里挡得住他叫足劲力的一指? 其次,这“哆哆”敲门声虽微,薛仇仍能准确的辩清部位,他预计中这一指,定能将敌人伤了! 果不其然,一指弹出,立闻一声“哎哟”痛叫! 可是,这声痛叫,非但没使薛仇欢喜,反之,却使他听得大惊失色,呼的从床上跃起,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门口,躺着个艳装少女,正是薛仇闻声而魄散的柳红波! 薛仇心中一痛,伏身将柳红波抱进房去,放在床上,却见柳红波手按胸乳,额汗频冒,一脸痛苦难耐之色! 薛仇要待查看她的伤势,实不可能,不看嘛?于心何忍?虽说与其师有杀父害家血仇,可是,与柳红波亦曾有过一段患难相依的时光。再者,柳红波自始至终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终于,柳红波在一阵痛苦之后,开口道:“仇哥!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我仍如往昔般的热爱你……” 柳红波越是如此深情款款,薛仇越是痛苦难当,他希望柳红波恨他,因为他与边文惠已有夫妻之实,永不能与柳红波有结合的希望。而且,他现在还要寻找她的师父,为家人报仇。 谁知,柳红波竟会如此痴情,他心中又哪得不痛苦,他不敢让柳红波再继续说下去,忙插口道:“波妹,你的伤怎么样?” “我的伤?”柳红波从愁眉苦脸中,忽发笑声,道:“我来到这个世界里,似乎专为你而生,如今得不到你,我倒愿能死在你的怀里,死在爱人的手中。仇哥,如果你能记得我们相聚的一段日子,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得到唯一的心愿,含笑死在爱人怀中!” 若说要柳红波死,那可是太容易了,薛仇只要手指轻轻一点,柳红波就能毫无痛苦的含笑而逝。 可是,薛仇哪能下得了这个手,他是人,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如若他能这样做,他也就不值得柳红波对他这般痴情了! 只见他,痛苦地摇摇头道:“波妹,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实在不值得你爱!” 就在这时,忽听隔室又发出一声冷笑! 薛仇正值尴尬万千,无可耐何之际,听到这声冷笑,不禁火冒三千丈,将满腔怒火,全移怒到隔室房客身上。 但听他一声暴喝,骂道:“混蛋!有你什么笑的?” 隔室客人又嘿嘿笑道:“老夫爱笑则笑,谁管得着!” 薛仇本属无理,但他气怒头上,哪管什么有理没理,只听他道:“我偏不准你笑!” 隔室客人忽的朗声大笑道:“太平盛世,谁也不能管得老夫发笑,老夫偏要笑又待怎的?” 薛仇被他这朗声笑,笑得心中咚咚直跳。这笑声,竟似狮子吼一类功夫,若说往常他还不至就被这笑声震得心跳耳鸣,就因为他这时五心无主,气浮神躁,方始为这笑声所摄。 薛仇早知他是武林高人,越是武林高人,他越要会会,因为“生死簿”中记载的全是武林名人,而他又一个不识,若不误打闯,哪年哪月方能将仇人消清? 薛仇自知理亏,但他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本就想见他,趁此时机会会他,岂不甚好? 于是忙道:“你有种发笑,可敢院中较量较量,我要打得你笑不出为止。” 双方不识,又无仇怨,薛仇偏偏挑战,挑战还不够,还用了激将法,明说对方非己对手。 哪知,隔室客人可也非等闲之人,只听他又复冷然笑道:“别自以为了不起,让两个顽童戏弄了半日,还自莫名其妙,老夫瞌睡得紧,可没这闲情耍人,别的辱了老夫身份!” 薛仇一听大怒,适才敢情还是被那两个童子捉弄了。可是,现在听他口气,就因为适才的关系而瞧不起自己。 薛仇正准备冲过隔室,兴问罪之师,顺便瞧瞧这人究是哪一路人物,蓦觉手腕一紧柳红波竟将他紧紧抓住道:“仇哥!我俩相聚无多,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别再闹事,留这点儿时间陪陪我,仇哥,你说好吗?” 薛仇一听,满腔怒火倏熄,心头一酸,将柳红波轻轻揽在怀里,原因是他并非不爱柳红波,柳红波虽没边文惠的美绝人寰,可也超越一般常人,尤其她的温柔体贴,实在使薛仇沉迷。 若不是因为“独脚神乞”的关系,他绝不会移情别恋,若非“阴阳书生”的作恶,他也不会这快就与文惠发生关系。 二人身心相偎地,轻拥了一阵,双方都没说话,薛仇心中虽微有愧对边文惠,却因柳红波说得可怜,他的心肠硬不起来。 瞬息工夫,柳红波竟在薛仇的怀抱中沉沉睡去,是那么香甜的,随带着微微的笑容,竟使得薛仇热血鼎沸,心猿意马! 然而,他却不敢往这方面想,咬痛嘴唇,立即敛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暗中调息! 总算他内功深厚,刹时已将真气调顺,一颗心也静了下来! 二更敲过,瞬息三更又响! 静夜中,薛仇精神特佳,他本准备外出查探“乞食乾坤”龙贫,以及“醉圣乐天”的,因为柳红波的关系,已不可能。 不过,隔室那自称老夫的,他倒非要看看不可。于是,他谨慎而又轻缓的将柳红波放在榻上,轻手轻脚地跃出窗来。 夜半寒月如水,十分明朗,照得院中,亮如白昼。 薛仇内功深湛,暗黑中同样能视物,他倒不怕黑。 来到隔室窗下,用指甲沾着口涎,在窗纸上轻轻点了个月牙小洞,这套江湖宵小伎俩,还是柳红波教给他的。 薛仇张眼往里偷窥,看第一眼,他心中就“彭”的一跳,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在? 可是,再看第二眼时,他又不禁吓了一跳! 人?并没离开,只是他没睡在床上。 他睡在哪里?原来,那老人自行备有三枝细小的竹子,长约三尺余,细如小指,那老人就用三枝细竹,支撑着身子,两枝顶在双脚跟,另一枝顶在后脑上,那老人就悬空睡在三枝细竹上。 薛仇别说见过,听也没听人说起过,更不知这叫什么功夫,他心中又哪得不惊,不吓…… 倏听一声轻喝:“小偷!打!” 喝声入耳,风声已至脑后,显见这人是先发暗器后出声。 薛仇心中一凛,欲待要躲,又怕暗器破窗而入,将那竹枝上老人惊醒,他倒并不一定就怕那老人,实因自己此着有欠光明,恐落人话柄。 万不得已,薛仇只得猛侧身,伸手将暗器接住。 暗器带起风声甚急,入手却软软的,湿湿的,且有一股怪臭,薛仇借月光一看,手中抓着一个纸包,纸包中敢情正是恶臭熏天粪便!已然沾了一手。 薛仇这一来,不由怒气倏加,他万想不到自己一身惊人艺业,今日在这西子湖畔竟连番遭人戏弄! 却听一声轻嗤道:“今天晚上没吃东西,别饿坏了,我请你吃米田共!” 米田共三字加起来,正是一粪字,这是南方孩子们用以调侃的话。 薛仇一听声音,又知是那童子捣鬼。他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忙将手中纸包粪便,往地下一摔,飞身就朝发话处扑去! 他心想:“我只多看了你母子两眼,你就如此促狭,抓住你不好好打你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那发话的,敢情正是日间厅里的童子,他一见薛仇扑前,忙一长身,纵上房顶,狡狯的一笑道:“怎么?你要捉迷藏吗?小爷正闷得慌,今夜就玩个痛快吧!玉妹!快来,那傻蛋要和我们捉迷藏呢!” 他这叫声未完,另一屋檐也冒起一条娇小人影,正是那女童! 薛仇一听对方骂他“傻蛋”,心中更火,忙也扑上屋去! 那童子本以为自身轻功了得,哪把薛仇放在心上,边跑边骂,口中不停的对薛仇挖苦。 左一句傻蛋,右一句傻蛋,骂得薛仇五内如焚! 可是,也只骂得三四声,突觉情况不对,敢情已被薛仇追了个首尾相连,这一惊诚然非轻,赶忙闭嘴,尽力纵逃! 这童子纵然轻功再高妙,又哪能比得了曾迭获异宝的薛仇。只是,这童子精灵鬼怪,狡猾异常! 薛仇眼看伸手就可抓到,而手还未伸,这童子已回首喝一声“打”,随既抛出一物,薛仇手上恶臭仍在,哪敢再接,只得侧身急让。 这一来,又复将距离拉远了一点! 或是,那女童不时的发射暗器,支援男童。 接连三四次,亦复如是?薛仇心中忽得一计,他想:“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最好不过!” 于是,他不再想抓他,只紧紧的随在其身后,相差就这么一点点距离,童子快他也快,童子慢,他也慢! 这一来,却把童于追得屁滚尿流,呀呀怪叫! 忽听那女童叫道:“哥呀!揍他!” 童子一听,仿佛梦中惊醒般,跑着跑着,突然一下横移,回身就是一掌,掌虽小,劲道却也不弱! 可是,今天他们找错对象了,他们遇到的正是艺业惊人的薛仇。 薛仇哪把这一掌放在心上。左掌探出,反手一勾,已将童子手掌抓住,童子被他一把抓住,但感半身发麻,不禁惊骇得大声怪叫! 突听,一声冷笑道:“有种你就毙了他!” 薛仇闻笑就知来的是隔室里睡在三支竹尖上的老人,听他语气,显然他们是一路的,他心中不由大怒。 杀一童子,易如反掌,除了怕坏了名声以外,还有什么敢不敢的,难道还怕谁来找场不成? 薛仇心中嘀咕,就怕误杀好人弟子,遂朝冷笑处望去,见那老人髯长及胸,一双三角眼中凌光电射。 忙道:“糟老头,你敢通名报姓?” 那老头嘿嘿一笑道:“老夫无极派掌门舒百会,你害怕吗?” 薛仇一听,仇火狂炽,心想:“既是你的弟了杀了也不为过?”于是再不迟疑,左掌猛抬,直击童子脑门。 这一掌薛仇虽没用足劲力,可是童子若是真被薛仇一掌击上,定然脑裂浆流,难逃一死。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倏听一娇声惊呼:“小侠掌下留情!” 薛仇一掌,堪堪已及脑门,被这一唤,赶忙收掌,回首看时,却见日间客厅中那白衣少妇已然来至身后。 只见她朝薛仇深深一福,道:“犬子顽劣,不听教管,冒犯之处,尚乞看在小妇人的面上,饶他一遭,随后小妇人再重重责打……” 薛仇以为妇人亦与舒百会一路的,不由冷笑道:“我杀他并非因他犯我,而是舒百会的子子孙孙我全可杀!” 妇人一愕道:“谁说他姓舒?他父亲姓白,祖父白玄龄,乃苍海七友之一!” 薛仇一听,猛吃一惊,回首看舒百会时,却已不见人影! 又听妇人道:“我们与那舒老狗有仇,难道是他叫你……” 薛仇差这么一点。险些铸成大错,他心知是中了舒百会的奸计,忙将童子放下,摇摇头道:“这只是我薛某的猜测而已,如若芳驾来迟一步,后果实不堪设想!” 妇人突地又是一惊道:“你姓薛?” 薛仇点点头道:“在下铜堡薛仇!” 妇人两眼睁得圆滚滚的,在薛仇身上身下,仔细地打量了半晌,方道:“果然是武林奇葩,一表人材!” 公然赞美,薛仇哪受得了,脸上一红,忙探首四望,欲寻找舒百会的去向? 妇人见他心不在焉,忙道:“薛小侠,我们同住一店,希望晨间能见你一谈!有要事奉告!”随又将童子唤过,骂道:“今天你也碰着硬钉子吧!还不赶快上前谢罪!”随对薛仇道:“这是白家唯一的香烟,名叫白珠,她叫白玉,我娘家本姓木,薛小侠若瞧得起我,就称白嫂得啦!”, 白珠、白玉立即朝薛仇磕头谢罪,薛仇忙搀起道:“不知者不罪,日后我们还得多亲近,如今我确有要事,待晨间再去给白嫂请安!”说完,行了个礼,立即急纵而去! 返回客店,室中柳红波香梦仍甜,仿佛多日没睡般,再看隔室,舒百会并没返回,薛仇心中不禁暗叫可惜,竟将仇人当面错过。 为了不忍远离柳红波,无法四出寻找仇人舒百会,只得强压心头怒火,回进自己房里。 刚刚进入,柳红波忽的醒转,当她发觉薛仇不在时,不由惊呼,薛仇忙按住她的小嘴道:“别怕!我在这!” 柳红波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紧抱住薛仇的手臂,道:“我只道这短短的一夜,你也不愿陪我呢!” 话说完,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已滚下脸颊! 薛仇右手被抱,左掌抓了粪便,不便接近柳红波,忙道:“波妹,别伤心了!我不是在这陪你吗?” “你怎的不睡?” “我睡不着!” 柳红波擦了擦眼泪忽道:“仇哥!你瞧我美吗?” 薛仇一愕,不知其用意何在?却又不敢不答,忙道:“美!非常美!” “没骗我吗?”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说谎!” 柳红波摇摇头,不加辨驳的道:“就是你骗我,我也喜欢听,我曾加意装饰,相信这是我一生最美的时光了,能在这个时候死去,确也不错!” 薛仇心中一寒,道:“波妹,我不希望你讲这丧气话!” 柳红波苦笑了笑,道:“仇哥,现在什么时候?” 该是五更了吧!鸡也该叫啦! 柳红波花容一变道:“鸡——鸣——五——更——天!” 薛仇听她声音凄惨,有如杜鹃啼血,心中也是一痛。但却不知为了何事,说出这五个字。 忽听柳红波道:“仇哥!希望你再抱抱我!” 薛仇伸出右手欲抱,忽闻怪味想起手上还沾了粪便,忙道:“波妹,你等等,我去洗个手就来!” 柳红波眉头一皱,万分不得已的道:“也好!” 薛仇洗完手,再次返室时,晨鸡已然三唱! 却见柳红波已横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吐着白沫,薛仇大吃一惊,扑到床前,惊声叫道:“波妹!波妹!你……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柳红波缓慢的睁开眼睛,眼中神光已散,只听她道:“仇哥!抱我!抱我!”  薛仇赶忙将她揽在怀中道:“究竟怎么啦?” 柳红波一旦睡到薛仇的怀中,就像得到无穷的安慰般,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仇哥!穷家帮不能容我,他们逼我要以毒药来害死你,我!一个孤弱无助的小女子有什么办法呢?可是,我又怎能亲手谋害我一生中,唯一心爱的人呢?他们限定我,就在今日这五更鸡鸣前,一定要成功!我是成功了,因为我已经代替了你,吞服下了那剧烈的毒药!” 薛仇一听至此,魂散魄飞,猛摇着柳红波的身子,道:“你怎能这样做?你怎能这样做?你师傅“独脚神乞”还在世间,穷家帮中谁敢不容你逼迫你?” 柳红波痛苦的抽搐了一下,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师傅没死,当日我一看就认出了真伪,我赶忙出洞四处寻找,自与你别后,我没见过师傅,我一直随在醉圣师傅身边,当时,我所以没说明,是因为师恩深重,为人徒者不敢背叛,师父伪装自杀,自有其原因在。” 谁想,恩师一直回避我,不见我,而且还容许帮中徒众逼迫我,显然的,恩师他也不要我了,这才真正使我想到了死!” 薛仇见柳红波虽强装笑容,脸色却已然,由白变青,只气得钢牙咬得格格响。 随又听柳红波道:“恩师装死的目的有二,第一,断除你寻仇之念,其二,要引起江湖正邪各派的众怒,群起对付你,他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除去。” “为了实现他的奸计,牺牲了帮中数十万帮众的生命,这种手段与用心,诚属毒辣无比,我万想不到恩师竟是如此心毒手辣的人。” “如今,我虽已将死,也算是背叛了他,原因是他根本不值得我尊重!” 薛仇这一刻心中真恨,他恨鬼婆印婵娟骗去了他的“辟毒宝项”,要不这一刻定能救柳红波一命! 柳红波喘息了一阵,又道:“仇哥!你别打主意救我,因为我已没有活的意义,活还不如死!遗憾的是,我还有件心头事未了!……” 薛仇忙道:“什么事快说!我一定替你办到!” 柳红波终于开始抽搐了,半晌后,睁开蒙蒙双眼,道:“仇哥!让我看看你,看你最后一面!” 薛仇心中悲痛万分,忙伏身将脸挨近去道:“波妹!快说,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柳红波强颜苦笑,道:“那就是未能替你探明,恩师他为什么与你家结怨?” 这句话声音细如蚊唱,若非薛仇挨得这么近,根本就听不清,柳红波语落气断,眨眼香消玉殒。 薛仇想不到柳红波最后这句话,竟仍然是关心着他的,心中更加痛苦,不禁紧紧的将她身子拥住,大放悲声。 这一哭,只哭得全店中人俱都惊醒过来,惊问何故? 尤其,白嫂与二小,对薛仇之哭,更为关心,见门拴住,立即绕道窗前,往室里探视。 当他们看到薛仇怀中拥着个艳装少女哭时,不由齐都惊呆了! 此刻,正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时期。 忽听薛仇止住,抱着艳装少女,跃出窗来,飞般的奔向西子湖,奔向湖堤,奔向栖霞岭。 白嫂领着二小,紧紧随着薛仇身后,上了栖霞岭。 就在岭脚下,白嫂忽觉身后亦随着有人,她是老江湖,心知被人蹑上了,其中定有蹊跷! 于是,她有意的一个踉跄,身形无意中侧转了一下,忽如闪电的向后瞟了一眼,发觉身后是个高仅三尺余的乞丐。 她心中想到,江湖中近传“独脚神乞”被薛仇逼死,那么薛仇与这穷家帮定然有解不开的梁子。 她念头一动,就在一转弯处,急急拉着二小,闪躲在一块大岩石后,二小鬼精灵,无需交代,也不会出声。 眼看那矮乞丐上去了,还没立起身来,又觉后面还有声音,静静的等了一下,岭下闪电似的纵上五条人影。 为首的是穷家帮帮主“乞食乾坤”龙贫,其余四人一是瘦长条子,白嫂见到了那瘦长条子,也就想到了前面的矮子,因为这二人正是穷家帮中,一秃、二烂、三仙中的二烂。 这二人名之来由,是因为他俩脚上都长着许多比姆指还要大的烂疮,这烂疮名之为“无名肿毒”,再看也看不好,集日累月,那烂疮不是血,就是脓。 倒非真的治它不好,却因为二人又懒又嗜吃,有药不吃不抹,偏偏臭鱼烂肉,什么都吃,他说…… “世人自不懂其味,臭鱼烂肉方是人间妙品,鱼不臭无味,肉不烂不香……”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且说另外三人则是裤脚高卷,赤着一双大脚,正是穷家帮中三位赤足大仙,这些人与龙帮主年纪均相仿佛,武功也相差无几。 白嫂一看到这几人,心中就不由微微一怔,这一秃、二烂、三仙,正是穷家帮中的精锐,如今集这些精锐来对付薛仇,可想得到问题的严重。 白嫂没见过薛仇真正的武功,不知他是否是这六位穷家帮中一流高手的对手后,心中不禁大大的替他担忧。 待这五人走过,又等了一歇,没见再有人来,方始牵着二小,衔尾追去! 到了栖霞岭上,那穷家帮中六人已然不见,心知他们定然隐身一旁,却也不敢过份暴露…… 却见薛仇已将那艳装少女埋了,正在替少女坟前做着石碑,手挥短剑,义猛又疾,仿佛无穷的怨恨,欲从这石碑上发泄般。 待到石碑做好,天色已然大亮。只见薛仇用手指在石上任意书写,就像沙地上写字般,碎石如粉,纷纷飘坠,指上功夫,惊人十分。 白嫂一见到他指上功夫,就知其功力非凡,但若凭这功力来抵敌穷家帮中六位一流高手,仍属不够。 然则,直到薛仇将墓石安好,仍未见穷家帮中人现身出手。 倏地,岭下又有人影飘动,白嫂心中大惊,穷家帮今日大举而犯,他们迟迟不动,原来还在等候援手。 白嫂先为薛仇担心,这一刻不禁为他焦急,害怕,她后悔适才上山时没有通知二小的祖父,苍海七友白玄龄。 苍海七友正奉“醉圣乐天”之召,齐集西子湖,他们全都是正义之士,一人得知,七人全至,有苍海七友至,纵然穷家帮再加一倍人也不为惧。 可是,现在再要去通知,实已不可能,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薛仇能及时离开栖霞岭。眼看岭下的人影已至山腰,身法之快,竟似较先前穷家帮中六位高手,更为疾迅般。 白嫂心中一寒,难不成他们等的还有首脑! 白嫂唯恐二小露了痕迹忙又领了二小转许多隐密之地! 待她隐好再看薛仇时,却仍见他跪伏坟前,不响不动,似对身外之一切,全都不闻不问般。 白嫂心中大急,她真想不顾一切的扬声一叫,可是,这一叫虽能使薛仇脱身逃去,但她本身与二小呢? 白珠与白玉,乃是她的命根,她自知一旦叫嚷出来,她与二小的性命,就别想再要了。 穷家帮中的人,能群起对付薛仇,又怎能不迁怒于她,而群起对付一个妇人与两个小孩子呢。 这一想,她心中又不觉胆寒! 她本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一时之间,理智与情感,正义与母爱在脑海中,在心房中激烈地交战着。 这一瞬的眈搁,想得到岭下的人将来到岭巅。 倏地!白嫂一声尖啸,叫道:“薛仇,穷家帮来了许多高手要陷害你,快走!”白嫂这一声叫唤,显然的,她的正义感战胜了一切,她已将自己性命与骨肉,置之度外。 因为铜堡七十余口的命案,全得靠薛仇一人追讨,而薛家数代也只留薛仇一条命根。她深明大义,她母子三人死了,白家仍然有后,她不能眼看薛仇.送命在这栖霞岭上。  这一声尖啸,在这死寂般的岭上,凭空而起,非止薛仇一人震惊,就是穷家帮中人亦惊骇莫名。 哪知,薛仇非但没因她之呼唤而伧惶惊恐欲逃,反之,他却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显得如此的镇静! 薛仇,他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因柳红波之死,他已恨透了穷家帮,穷家帮不找他,他还要去找穷家帮的霉气呢?他岂会因此而逃? 只见他一脸金光,英眉倒竖,双眼闪射骇人的凶光,呈现着惊人的杀气,朝四下迅速瞟了一眼,嘿嘿的一声冷笑,道:“穷家帮的懦夫,出来吧!铜堡薛仇今日可要大开杀戒了,什么杀孽?什么罪孽,薛仇一身承当!” 白嫂一见薛仇如此,心中更骇,因为这一刻,她已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来人中,除了穷家帮中数位长老,其中唯一使她惊讶的是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 白嫂牵着二小,一跃来到薛仇身旁,急声叫道:“薛少侠,你不能如此,留得有用之身,何时不能报仇?” 薛仇感激万分的朝白嫂深深一礼道:“白嫂!谢谢你真诚的关注,铜堡薛仇尚非如此怯懦小人,我这一走,白嫂与两位小弟妹又如何?” 白嫂一愕,当场语塞! 薛仇这时,耳目警惕,已知穷家帮中确来了不少人,遂忙道:“白嫂,还是请你领着二位小弟妹先下岭去吧!” 白嫂这时要走,实也无人阻她,但她怎能走呢?眼看众敌环侍,薛仇一人,孤身无助,纵然艺业再高…… 就这时,倏的一声阴笑,无极派掌门舒百会,首先出现路口,道:“都别走了!这就是你们葬身之地。” 随着他这话声,身后出现穷家帮中四位长老,四面也同时闪出了穷家帮龙帮主及二烂、三仙六人! 穷家帮中长老,每人都青巾包头,掩住一耳,显见他们均曾失去一耳,这全是薛仇与边文惠所赐! 薛仇大喝一声,冲前道:“这是我薛仇一人的事,关别人妇人童子什么事,今天穷家帮要敢动他们一根汗毛,穷家帮帮众我见一个杀一个,姓舒的你这糟老头要敢沾沾她们,你们无极派的门人永远别遇见我!如若错过今日,我铜堡薛仇也管不上!” 舒百会身后那四长老, 一叫齐贵、一是秋原、其余二人名陆清、陈环,全是“独脚神乞”当年的得力助手! 齐贵性情最为暴躁,秋原则为人奸险,其余二人则较温顺谦和,可是武功也较前二人稍差! 众人一听薛仇如此说,全是一怔,那陆长老却道:“舒掌门,这妇人与童子还是叫他们走吧!我们的目的只在为老帮主报仇,别又节外生枝……” 舒百会仰头打个哈哈道:“陆长老,你别受他骗了,他今日也是死,谁来替他们找场。而且,栖霞岭四周全有贵帮子弟把守,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他说得仿佛头头是道,理由十足。 薛仇听了,却也报以一声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十六年前铜堡一段血案,至今也即将水落石出,能有什么事人不知的?” 突地,薛仇于树叶密布中,又发觉了那对森冷怨毒的目光,薛仇心中一怔,不禁大声叫道:“独脚老花子,你今天跑不了啦!” 薛仇随着话声,猛力一纵,朝那树丛扑去。 倏地,一阵强猛无伦的煞风,朝他身子袭去,薛仇心中一怔,只得凌空推出一掌,将煞风阻住。 双方掌风一触,发出震天价一声暴响,薛仇一个身子,竟被震得凌空倒飞回半丈远,一条手臂,也微感酸麻不已。 薛仇心中猛吃一惊,穷家帮中,龙帮主的武功他已见识过,说不上什么惊人,可是这阵煞风,却惊人十分,功力似较他为高。 他想不出,穷家帮哪来这么号厉害的人物! 可是,待他落地后定睛看时,却原来是龙帮主与一高一矮两个烂脚怪人,合力发出的一掌! 薛仇不由嘿嘿一声冷笑道:“原来穷家帮今日想以多为胜!” 那矮乞丐哼了一声,道:“什么人多人少,我们的目的在报仇,怕了趁早自决,免得多费时辰!” 薛仇大喊一声道:“独脚老花子,你怎的没胆见我?如此装神弄鬼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话没说完,“乞食乾坤”龙贫大喝一声道:“老帮主的冤魂来向他索命啦!我们上呀!” “乞食乾坤”龙贫一声招呼,左右一高一矮二烂也同时发一喊,三人又再合力,朝薛仇推出一掌! 薛仇适才接了一掌,虽微微受挫,他仍然不惧,因为他是仓促间,未及有备,且是凌空发掌,无处借力! 这一刻,他猛吸一口真气,叫足劲力,仍用单掌,朝外迎去! “嘭”声暴响,较适才更为惊人!  这次,薛仇手臂虽仍有酸麻之感,但已没适才厉害,且只退了一步,就拿桩将身子稳住。 而对方三人,也同样退了一步,且全都微微皱眉,显见这一掌,双方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白嫂本不知薛仇武功根底,传闻他武功甚高,却不知高到如何程度,这一见他以一敌三,连接两掌。仍然面不改色,就知他一时之间毁不了。纵然不敌,要想一时半刻间伤他,也决非易事。 只是,要如此与敌硬拼,则大伤元气,乃下下之策! 遂忙移身到薛仇身后,轻声道:“薛小侠,千万别与对方硬拼,对方人多,车轮战来对付你,纵然你是铁铸金钢,也消受不起!慢慢的与敌周旋,我去去就来!” 薛仇生性高傲,从不知偷奸取巧,只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听白嫂如此说,登时茅塞顿开,忙道:“谢谢白嫂之金玉良言,只是,白嫂走了就千万别再来,二位小弟妹需人照顾!”他以为白嫂要将二小安顿好,又复再来,所以如此说。 哪知,白嫂听了却不反驳,只笑笑退过一旁。 蓦地,赤足三仙三人联手,亦从侧面推来一掌,并听其中一人道:“小侠功力果然非凡,也接我兄弟三人一掌试试!” 这一掌来势汹猛,且带啸声,卷起地上一片沙石,直朝薛仇侧面罩来,薛仇心中一想,白嫂说的果然不错,我又何必定要和他们硬拼,先耗损自己的真气劲力,我当真是二小口中的傻蛋吗? 薛仇寻思未已,掌风已至身前,薛仇猛力一旋身,脚踏“七绝游身步”,明看着他往右,倏忽间却横出左方寻丈远,悠哉悠哉的,脸上透露出一脸不屑之色。可是,他双眼再望向那树林时,那对森冷怨毒的目光,早已不见。 却忽听秋长老一声大喝道:“站住!你们想溜吗?” 第十章 三花聚顶 原来白嫂催着二小,趁众人不备之际,正想偷愉溜走,没想秋原那狡猾的老乞丐,却正在欣赏她的美色,岂不正巧被其看出? 白嫂一经叫破,立即柳眉倒竖,叱道:“你们当真想留下我们母子二人吗?” 秋长老扬眉笑道:“虽不一定要留下你,可也不能放你们走,西子湖苍海七友已到五友,穷家帮耳目众多,岂能不知?” 白嫂冷然一笑道:“苍海七友为武林中正义之士,只要你们行得稳,坐得正,还怕什么苍海七友!” 那白珠忽的拉了母亲一把道:“好呀!他们说耳目众多,我瞧他们四个老化子全都少了一只耳朵,大概他们是割下来给喂了狗吧!” 这一说,正好触到四位长老的伤处,四长老不由齐都怒目凝视住白珠,可是,他这话可也骂了薛仇。 薛仇微微一笑道:“他们不是喂狗,是孝敬我啦!而我又转送给了他们帮主!” 白珠一听,不由脸上飞红,他本是精灵刁钻的孩子,脑筋一转,马上接口道:“妈曾对我说,古时有割股疗亲之孝女,原来他们是一片孝心,可敬可佩!” 这两句话,立时将薛仇的面子挽回来,且将那四长老挖苦得体无完肤,只气得四长老须发怒张,五内如焚。 虽然他们如今,不顾江湖道义,群起谋陷对付薛仇,实因老帮主冤死之仇,不得不报,薛仇又过份厉害! 若说真要他们出手对付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他们还是不耻为的,虽说被气得五内如焚,也只有强忍! 岭上情势,本来其紧张,经白珠突然这么一搅,情势立见和缓,且有格格笑声,这笑声非别人,正是白珠的小搭档,白玉所发。 只听白玉笑道:“哥呀!当真是可敬可佩,哪天你也请人孝敬两个耳朵吧!” 白嫂见二小说笑,将情势松缓下来,正合她的心意,原因是苍海七友白玄龄,最疼这对孙儿女,一日也不能分离,这次奉“醉圣乐天”之召,万里迢迢的也硬要将二小给带了来。 晨间,白玄龄定必要到店里来与二小嬉戏,一旦发觉不见人,定必四处寻找,栖霞岭上人头钻动,时间一长,怕不寻上山来? 只要白玄龄一到,再放起他们苍海七友特有的信号,眨眼间就能将七友齐集,届时还怕什么穷家帮? 白嫂想得不错,却也为秋长老看破。只听他怪叫声道:“哎呀!不妙,他们要用缓兵之计,快!合力先将这薛家遗孽收拾下,我们再谈别的!” 秋长老口中叫着,身子却未动! 舒百会一想,也觉刻不容缓,忙也一声大叫道:“对,全上!” 他这一叫,果然众人全都挥掌猛扑! 他们仍然是三人一组,齐长老与陆、陈二位长老又组成一组,而舒百会则自命功力较高,独挡一面! 就只那秋长老没参加,但他说起来也有道理,因为他独独挡住白嫂及二小的去路,以防他们下岭去! 除了秋长老,其余平分,正好四组,将薛仇围在核心,一声大喊之下,齐齐发掌猛攻! 薛仇经白嫂提醒后,他已不欲硬拼,就是他想硬拼,这四面来掌,何等威力,他也无法抵御。 只见他,静如处子的凝立场中,对四面来掌视如不见般! 众人见他如此做作,仿佛有甚惊奇功力待施般,掌上全都无形之中,又加了几分真力。 薛仇玄戈神功,威力纵然再大,又哪能抵得了这十位武林高手,合力的一掌猛拍狂击! 薛仇如说被这十掌之掌风拍中,别说当场身死,就是一个身子,也会变成肉酱,碎如飞灰! 薛仇直到掌力迎面沾体,方自猛一长身,凌空纵起六七丈高! 他这一飞起,立闻“蓬”声暴响,震耳欲聋,敢请,他们四面来掌,正好自己人对拼了一掌。 这一掌拼下,每一面都仿佛受到三面所攻,而舒百会他却是四组中最弱的一环,当场被震得倒退出四五步。 薛仇凌空看得分明,他哪能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时机?只见他凌空一声长啸,猛然折转,朝舒百会扑来! 穷家帮中人,自己对拼了一掌,就知上当,仓猝间总还算够镇静,立即蓄势严阵以待。 一见薛仇扑回舒百会,那三位穷家帮中长老,赶忙移身舒百会身旁,与舒百会并肩出掌抗敌! 哪知,薛仇一见舒百会突然增了援手,“哈哈”一笑,又落回场中,只是,双足尚未稳身…… 蓦觉身后厉风吹逼,忙倒踏“七绝游身步”,侧身一闪,横移八尺,轻而易举的就避了开来。 然则双足未定,这厢强风又至! 敢情,对方就这倏忽之间,已分站了四家之位,将薛仇围在核心,一掌掌的朝他猛攻! 薛仇一声长笑,施展开“七绝游身步”,倏忽在前,忽焉在后,眨眼在左,瞬间在右,对方又哪能击得中他。 白嫂本还在为他提心吊胆的,二小就更气怒万分,摩拳擦掌,就欲打抱不平,这一见他身法奥妙,变幻无穷,根本伤着他不着,全都不由大放宽心,二小更高兴得拍掌而笑,白珠并大声叫道:“用劲呀!你们这般死东西,怎的如此无用,要快、准、稳、厉,你们难道不懂这诀窍?” 白玉立即也接口道:“啊!他在左边呀!又到右边来了!他前进啦?他……后退了!哥呀!这些人谁也没长眼睛!” 二小这么一说,一半讽刺,一半谩骂,只将场中诸人气得半死。可是,场中情势,却一些未缓! 厉啸的掌风声,呼呼而响,地上的沙石尘土,四面纷飞!可是,薛仇一个身子,就如同激流中的游鱼般,东飘西闪,南晃北摇,别说能击中他一掌,就连他的衣角,也没碰上半分。 白嫂一见情势大定,立即朝那秋长老望去,却见那秋长老双眼并没注视斗场,却色迷迷的在她脸上溜来溜去! 白嫂心中不由大怒,暗忖道:“你以为我白夫人好欺的吗?个给你点滋味尝尝,你也个知厉害!” 白嫂念头一转,立即招呼二小,掉头下山! 秋长老岂能让她走,忙横身阻住道:“何必如此急不能待?稍歇何妨?” 话中意虽是挡驾,却也涉及轻薄,白嫂一听大怒,突的一掌拍出,叱骂道:“臭化子,你敢挡姑奶奶的驾,接招!” 一招未满,左掌又复一指一拍,指势凌厉,拍势更猛。敢情她这一招叫做“奇兵突出”,前掌是虚,后掌方是实,存心一掌就将秋长老大伤! 秋长老也是命不该伤,他脚前正好有个枯树头,仓促前一闪身,随手就将枯树头抛了出去! 只听“格”的一声,白嫂这一掌击在枯树头上登时木屑横飞,枯树头毁去一半,落下地来。 秋长老见她身为女子,掌力竟然练得这等惊人,却也不禁咋舌,白嫂随即飞脚将枯树头踢开,跟着进袭。 秋长老见她适才一掌,果真又快又狠,再也不敢轻视,忙也施展开拳掌,和她斗了起来! 秋长老的武功,乃四长老中第一位,拳脚旋展开,可也非比等闲,白嫂虽说武功了得,一时之间可也战他不下。 这一旁,舒百会与穷家帮中众高手,连续数十掌,未能伤着薛仇分毫,心知就是再发数十掌,甚至再过一两个时辰,也是白耗气力,原因是薛仇“七绝游身步”神妙无穷,变幻莫测,众人又哪伤得着他。 倏听舒百会一声怪啸,众人齐都停掌退守本位。 舒百会随即叫道:“诸位,亮家伙上!” 叫声未完,他已取出三根细竹,左一右二,当先朝薛仇攻到。 薛仇一看到那三枝细竹,就想到他那睡觉的怪方式,敢情他这三枝细竹,还是随身兵刃,可也是一种武林少见少闻的怪兵器! 尤其,细竹为三,左一右二,招式定也怪诞异常,薛仇本听说要以技艺逼他,他就高兴,这一刻,可也就不敢怠慢! 原因是为人谨慎,天下去得,尤这一刻,稍事疏忽就可能命送栖霞岭,血溅无名山,他哪能如此不知轻重? 只见他,革囊中取出莲花一抖,立即朝舒百会三枝细竹迎去! 舒百会身为无极派最盛一代一掌门,门下徒众并不弱于泰山北斗的少林与武当,其本人的武功,当也非泛可比。 尤其,手中三枝细竹,武功艺业别出心裁,自成一家,招式怪诞异常,三枝细竹就有如三条手臂般。 只是,他今天遇到的,可是新近誉满武林,艺业惊震江湖的薛仇,两下里只交手拆得一招,已各自退了两步! 突地,一阵厉风,从旁袭到,薛仇猛一闪,金莲花倒挥而出,“格”的一声响过,薛仇已看到身边袭来的,正是穷家帮龙帮主的一对虬龙棒。 这里一招接过,侧面赤足三仙三条钢拐,又带着三道劲风,划空袭至,薛仇心中一惊,如此一招招袭至,稍一失手,即有生命之忧! 这种挨打的方式,亦属不当! 只见他猛的一声长啸,金莲花一招“长虹贯日”,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之声,三条钢拐立被震得脱手飞上半空。 这一招,果真大大出乎对方意料之处,原因是,薛仇在这突然之间,金莲花竟贯注了骇世“玄戈神功”,赤足三仙虽为穷家帮的一流高手,又哪能抵挡得了,薛仇五年苦修上乘功力。 薛仇一招得势,胜算在握,左掌指、点、折、打,右手金莲,不是“金莲十八闪”,密密麻麻的十八招,反朝对方扑去! 这一阵反攻,去势凶猛,有如天神下降,瞬息工夫,已被薛仇杀开一个缺门,眼看就要冲了出来! 蓦地,三位派老,六只手掌,又再次拍出一掌! 薛仇若说硬接这一掌,很可能左右掌风又复劈到,他也不可能一下就冲了出来,若说不接吧,那他更得闪避,退回阵中去!心意未决,掌风已至,万不得已,薛仇又复退了回去,原因是,退回去较为安全而无危险。 可是,他的心中却激起了无名之火,脸上也泛起了闪亮的金光,双掌所出,再不容情,除了挥起“玄戈神功”于金莲花上外,还启用了未曾十分精纯的“曲阳指”功,来对付这十人之众。 “曲阳指”功,究属上古奇学,寰宇罕见,也只数招工夫,高矮二烂首先被“曲阳指”功所伤! 伤在左肩头,虽说不重,可是一条左臂,已不能抬起! 然则,舒百会的三枝细竹,招式诚然怪绝,每每使薛仇不能尽情施展,为所欲为的袭敌! 突地来了这么一招,舒百会左手细竹有如毒蛇般刺了过来,点的是他腹下丹田,而右手两竹合并,却又点的是他“喉结穴”! 这两处穴道,乃人身要穴,点中必死无疑! 薛仇曾不止数次的以金莲花,锋锐的花瓣,去削那三枝细竹,然而细竹非但光滑闪亮,且坚韧异常,非寻常细竹可比。 而这阵子,穷家帮龙帮主的虬龙棒,又已从侧面袭来,劲风落处,正是薛仇的左肩与手臂。 处此时际,薛仇要待闪躲,已至不及,只得左手曲阳指灌劲一弹,右手金莲花一招“风云变色”,将身前全部封住。 巧不巧,弹向龙帮主的一指,龙帮主仓猝间竟没避,被薛仇一指弹中膝盖骨,当场座地不起。 薛仇一见大喜,忙倒转金莲花猛然戳下。 “乞食乾坤”龙贫,要说被其戳中,非得胸腹顿开下可!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地一阵怪风,挟着数枚银针,疾如电闪般从场外射了进来,指向薛仇的胸脸。 薛仇如若一意要杀“乞食乾坤”龙贫,他自己也就难逃银针之危,不得已只好侧身闪避,退过一旁! 但是,舒百会却正阻住他的退路,三枝细竹,又复从后背袭到。 薛仇身入重围,处处惊险,哪得不倍加警惕,猛然旋身,金莲花“拦江截水”,护住面门胸腹,亦同时将两枝细竹磕飞。 可是,他万想不到,舒百会那另一枝细竹,竟悄没声地刺向他的大腿,这本肉多而无碍之处,就是被斩上两刀,只要不伤到骨头,也无所谓。 越是如此,却越容易出毛病,舒百会狡猾奸险,他偏偏选这所在,就偏偏被他刺个正着。 薛仇一痛,大腿上已两头见血,穿了个透明窟窿。 舒百会心毒手辣,鬼计多端,他一刺中,赶忙将手放开,薛仇这一来,苦头可就吃大了! 一条长三尺余的细竹,吊在大腿上,要想拔它,两手无空,不拔它,本就很痛,身形一动,细竹晃摆,更痛入骨髓。 而且,有这细竹吊在大腿上,行动也不方便了,薛仇心中这一惊,诚然非轻,而舒百会的另两枝细竹,更如雨声般加紧猛攻! 突地“乞食乾坤”龙贫的一对虬龙棒,亦复猛攻而至,一棒劈肩挂臂,一棒横扫,猛袭腰眼。 薛仇腿上吊着细竹,行动已欠灵当,且四面受敌,对“乞食乾坤”龙贫的这对虬龙棒,已无从抵御。 而且,这两棒来势凶猛,既迅又厉,薛仇耸促之间,要拦,拦不住,要躲,躲不开,他心知任何一棒击中,他都消受不起,非当场躺下不可! 这时,金莲花正迎住正面舒百会的两枝细竹的猛攻,根本一下也放松不得,情势所逼,万不得已之下,薛仇只得抬起左臂,硬接头顶的一棒。因为这一棒,只要稍稍偏斜一点,他的脑袋就得开花! 腰间呢?他是准备实受了,他只要不当场倒下,立即按动金莲花的机钮,将金莲花瓣飞射出,最少能伤几人,他也可趁机逃走! 当然,这如意算盘不一定就如意,顶端棒头到,腰间棒头已至,就这生死一发之际。 蓦觉“乞食乾坤”龙贫的虬龙棒,就在到达腰间的刹那,倏然劲道全卸,却又沾住了他的腰间,但在沾住他腰间之后,方始猛力一震。 薛仇经此一震,身子立被震得横过两步,就仿佛被“乞食乾坤”龙贫的虬龙棒,给击得横开两步般。 这可大大的出乎薛仇意料之处,他再也想不透,何以“乞食乾坤”龙贫,会得临危放他一命! 他何曾想到,“乞食乾坤”龙贫,本是个侠肝义胆的正义之士,对薛仇的一切所作所为,均是奉了“独脚神乞”之命,不得已而为之,他又何曾不痛心,他的眼泪,一滴滴全往肚里流。 铜堡十六年前的大血案,正值他接掌穷家帮的第二年,他亦曾出尽全力,欲为铜堡侦察凶手。 谁会想到十六年后的今年,他也纠集帮中的高手,群起对付铜堡薛家唯一留下的一条命根? 帮中别的高手,要全力对付薛仇,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要为老帮主的冤死而复仇! 可是,他却万万不能,因为他知道其中的奸计,他怎能下得了手,对付一个声震武林的侠义之后。 但是,他也知道,虽然没人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仍然逃不过一个人的森冷双眼! 自己既不敢明张胆,做忘恩负义的事,可也不愿昧心,去谋害一个侠义之后,于是他只好暗中打主意。 今日,栖霞岭头一役,亦非他的主意,然而他身为一帮之主,别人总得请示他,万不得已之下,他只有尽力抢攻,尽可能地抢在别人前面,看似他与薛仇,已然不能共同戴天立地。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数,一到薛仇遇急时,他棒上劲力全消了! 这一棒,非但没伤薛仇分毫,反使薛仇避过了赤足三仙的三条钢拐的一招,强猛袭击。 薛仇心中一怔之下,却也没时间去想,掌拍莲花打,仍然支持不住。 舒百会的一对细竹,乞食乾坤龙贫的一对虬龙棒,赤足三仙的三条钢拐,还有高矮二烂的两条化子棒,无一不是凌厉无匹的猛攻招式。 就这危急惊险当儿,忽的一阵石雨,射入场中,这阵石雨虽不威厉疾迅,可也扰乱了场中的气氛! 可是,石雨阵,却也有连续不断的一粒粒急射而入,来势既急,威力也不弱,打中人虽不能破肉而入,却也能使人疼痛一阵。 若是打中头骨,可也要肿起一包。 这石子,打的可不是薛仇,反之却是射向围住薛仇的穷家帮中人,及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 这石子是谁发的,原来是一旁观战的白珠与白玉,他二人一见薛仇遇险,心中大急,想要相助,又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白嫂呢?又正与秋长老打得难解难分,二人功力相差有限,过半个时辰的拼斗,竟战了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二小心中一急,鬼计立出,白珠自幼有一弹弓,乃是树叉与橡皮所制,这本是江南童子用以射鸟的玩具。 这一刻见薛仇遇险,立即掏出弹弓,拾起小石子弹射,白玉女孩儿家,不玩这个,她却也会地上拾起石子乱抛一阵。 众人眼看一下子就能将薛仇毁了,忽来这阵石雨,全都一惊,还以为薛仇来了什么援手。 待他们回首发现,原来是这对童子的恶作剧时,全都不由转惊为怒! 可是薛仇就眨眼的松缓,已自行将那细竹拔了出来,因拔势过急,非但血如泉涌,那竹节且带下一片红红的鲜肉。 薛仇这一受创,眼红心疯,有如一匹受创的野牛,立即挥舞开金莲花与腿上拔下的细竹,横冲直撞。 首先遭殃而未及闪避的,是赤足三仙,一个断臂,一个丢腿,最后一个被薛仇金莲花击中胸口,当场身死。 这一来,场中情势立变,可是薛仇腿上的血,因急速的奔动,更加泉水般,涌了出来,一条腿整个成了一条血腿。 舒百会眼看大功告成,被二小一搅,却使薛仇反败为胜,心中不由迁怒于二小,他本就与苍海七友白玄龄仇怨,这阵子更把二小恨入骨髓。 眼看白嫂被秋长老拌住,一时之间难以兼顾,正是击杀二小的大好时机,可是,他身为一派掌门,怎能正面与二童子为敌! 他本阴毒之人,贪头一转,已得毒计,但见他趁着与薛仇交手之际,慢慢的将身子这厢移来! 也不过转眼工夫,他立处与二小只差这么一丈五六远近,他只需转身一纵,就可到达二小身前。 正巧这时,薛仇的金莲花正朝他迎面递到,照理他应该侧身避过才对,但他本已存了歹心,于是忙趁机倒纵,人未落地,左右两枝细竹,已如电闪般,往身后刺去,似他这等高人,只看得一眼,早已认清了地位,双竹刺出,正是二小的胸膛,这若被其击中,怕不当场贯胸而过,命丧当场。 二小见薛仇因他们些许的相助,已反败为胜,正欣喜欲狂,手舞足蹈之际,哪曾防到有人陷害。 一见舒百会影倒飞,细竹电射般刺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他们本是童子,未经过大场面,今日栖霞岭上所见也是有生第一次开眼,如今突遭袭击,在一惊一骇之下,要想闪躲,哪里能够。 其次,舒百会有心人,他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定必十拿九稳,如不十九命中,他岂不害人不成,反落骂名! 眼看二小就要送命在他一对细竹之下,就这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蓦地两颗石子,如电光石大般,眨眼射到。 但听“啪”“啪”两声,已将两极细竹击歪过一边,恰好将二小救下,随着这两个石子,二小身旁如幽灵般出现了位皓首老人! 老人冷冷一哼道:“舒老贼,枉你身为一派掌门,竟用这等卑鄙,污浊,无耻而又下流的手段,对付两个稚龄童子,你还有脸见人,挤身武林?” 舒百会这双竹刺,手上也有七成劲力,想不到竟被两颗石子击歪,他心中本已一惊。 再听到这话声,心中更是寒意直冒,猛然转身,却见二小分左右各执老人一臂,欢声高叫:“爷爷!爷爷!” 可不是吗?这来的正是苍海七友之一的白玄龄,二小的祖父,也是他的死冤家,活对头! 险恶之人,脸皮一定厚,尤其这种老奸巨滑的人,脸皮简直厚如城墙,神兵宝刃也穿他不透。 只见他,脸上红也不红,更阴阴的一哼,道:“废话少说,你敢和我单独较量?” 白玄龄哈哈一笑道:“谁还怕你?” “我们约个时日地点!” “呸!你想逃?就是现在,就在此地!” 舒百会,他虽然口里说得很硬,心里对白玄龄,确也惮忌三分,他说另约时日地点,实别具用心。 一听白玄龄直言指责他想逃,遂也反咬一口道:“你明明想占我便宜,却反说漂亮话?” 白玄龄一愕道:“姓白的向来公正无私,谁想占你什么便宜!” 舒百会嘿嘿一笑道:“你少卖乖了,你明知我激战半日,功力耗损甚剧,竟欲来拾这便宜,你有胆就候我三日!” 这里话没说完,却听惨叫频起! 白玄龄被他一口咬定欲占便宜,不得不忍气点头,道:“好!我就候你三日,三日后的清晨,还是这栖霞岭头!” 舒百会唯恐白玄龄不允,心中正焦急的期待着白玄龄的答话,因为适才两声惨叫,只叫得他心惊肉跳,他甚至连回过头去看看都不敢。 一听白玄龄居然中计,答允了他,这阵心喜真无法形容,忙接口道:“一言为定,三日后就是此地,不见不散!” 舒百会一语未毕,腾身欲起! 倏听一声冷笑道:“舒掌门,你还有一枝兵刃不要了吗?” 舒百会脚刚抬起,立即又放下了,这三枝细竹乃干年异种苦竹,采自原始深山,竹虽细却坚韧异常,错非宝刀宝剑,根本别想伤它。 舒百会以细竹为兵刃,对这三枝细竹,珍若异宝,如今,却因自己一时的诡计,弄巧成拙,反让薛仇得去一枝,他心中哪得不痛! 尤其,一个武林中成名人物,他的兵刃若是拼斗损坏,已算输了一招,若是让对方夺去,那是名誉扫地,从此再难抬头! 如今,虽说这枝细竹,是因伤了对方,始被对方得去,可是经由薛仇这么一说,他再也无颜走了,非当场夺回不可。 舒百会转过身来,见薛仇稳若泰山般,端立丈外,正好将他去路阻住,再看场中时,就只乞食乾坤龙贫,与那陆清陆长老二人未曾倒下,身上且没受伤,正在替同伴们敷药裹伤! 待他再仔细看那些倒地的人时,陈环陈长老只剩下半个脑袋,当然他连脑袋中的魂也飞了。 其次,高矮二烂四只烂脚自膝以下全部飞了,倒在地上动也没动,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最起码那高的变矮,矮的就更矮了,且二烂之名,也不复存在了! 另外赤足三仙,一死二断臂,他们早就离开斗场,没再受伤,可是场中找来找去也没看见齐贵齐长老的人影。 原来齐长老被薛仇一脚,踢得跌出四丈开外,滚下岭头,已不知是吉是凶,是生是死! 这一看清场中情景,舒百会非止心惊肉跳,且通体冷汗直冒,再看薛仇,右手执着金莲花,左手高高举着他那细如小指的千年苦竹,正在一摇一晃的,似乎正在等待他出手夺取。 而他腿上的伤口,却仍然不停的流着鲜血,先流的血已干了,变紫黑色,可是,仍然在留的鲜红的血,却又盖上了紫血。 但薛仇呢?怒目凝注着舒百会,一瞬不瞬,对那受伤的腿,看也没看一眼,就仿佛根本不是他的腿受伤般! 舒百会眼见适才以十位武林一流高手之力,竟难毁掉薛仇,如今凭自己一人,又哪是他的对手。 如此这般,他又怎么不心惊汗流! 但听他道:“薛家小狗,你别自命不凡,你敢将那细竹还我?” 薛仇嘿嘿笑道:“这细竹我要它无用,还你就还你,你以为我怕你吗?” 薛仇今日大开杀戒,将穷家帮中诸老将,全给击得死的死伤的伤,但他何以却放过了穷家帮龙帮主,及那陆清陆长老呢? 对于乞食乾坤龙贫,笔者已无须再事烦述,读者诸君全都知道,他曾放过薛仇一命,薛仇怎能恩将仇报? 而那陆长老呢?他是第一次发话说让白嫂与二小下山的人,这第一就给薛仇一个好印象。 再其次,与薛仇交锋时,陆长老并不如别人般怒目而视,反之,他则紧皱着双眉,也没尽出全力。 以至,薛仇始终没伤他! 其余受伤的,还真亏了乞食乾坤龙贫一念之仁,方始保全性命,要不一个也别想逃过薛仇的金莲花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非乞食乾坤龙贫不忍杀害侠义之后,薛仇他也再多一条命,也死了。 薛仇说完话,立即将细竹抛向舒百会,舒百会本奸诈之人,一见来势甚急,竟然不敢硬接,先用手中细竹一挡二挑,方始伸手抓住。 这一挡一挑,立即显出对方这一抛之势,其中毫无内力成份,舒百会老脸上又不觉一红。 舒百会手中刚好接住细竹,身后又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噗通”一个倒在地上的声音。 舒百会人不用回首,己知秋长老又败了! 秋长老他又怎能不败呢?自方人,伤的伤!死的死!且对方又来了一个厉害的大好帮手,他又怎不越战越心寒? 反之,白嫂则越战越矫健,她本还分心照顾着二小,不时还愉眼看着薛仇,如今,薛仇反败为胜,白玄龄又寻到山上来了,后顾之忧已除,她怎不精神百倍,终于,秋长老一招失手,被白嫂当胸击了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当场败倒。 这时,舒百会心中更寒,但他却忽发笑声道:“好!今日先谢谢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 话音未落,他却已纵起身形,斜里落去! 薛仇早防到他有此一着,哪容他脱身逃走,猛一飘身,又将舒百会的去路阻住,恨恨地道:“舒老贼!你身为一派掌门,要不要脸?” 舒百会道:“怎么?我话已表明,我舒百会今日认栽,这笔帐以后再算!” 薛仇哈哈一笑道:“你识栽,可也得问我愿不愿意,这笔账已经拖了十六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小爷可没空!” 舒百会突的一震惊问道:“等了十六年?” 薛仇仍然打着哈哈道:“可不是等了十六年,铜堡七十余口命案,你敢说你没份?” 舒百会老脸刹时变色道:“你血口喷人!” 薛仇一声悲凄长笑,宛如狼嗥鬼哭,白珠小玉二小听得,寒毛根根直竖,紧紧依偎在他爷爷身旁,再也下如刚才似的笑叫了! 只见薛仇,嵌囊中摸出一本拆叠绢簿,亮在舒百会眼前,道:“这簿子想必你认识吧?” 随着话声,薛仇猛一抖,寻到舒百会的名字,道:“这可是你亲手所签?身为一派掌门,竟与黑道结盟,谋害我铜堡薛家七十余口性命……” 薛仇“生死簿”亮出,全场中人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凝注“生死簿”上,乞食乾坤龙贫正巧从薛仇身旁走过,他欲去看视受伤的秋长老,他一看到薛仇亮出“生死簿”,双眼也瞪得如铜铃般。 薛仇一句“黑道结盟”,乞食乾坤龙贫一双眼珠,差不多就要破眼眶而出,因为他已然看到…… “穷家帮帮主追风无影无脚神乞”这几个字,明明显显,清清楚楚地写在这黑道结盟簿上。 这可是他做梦也难以想象得到的事,而且,连日来凝结在心中,使他深感痛苦的问题,刹时间全都解开了! 而舒百会呢?自薛仇亮出“生死簿”,他已惊骇莫名,脸色大变,一阵青一阵白,因为他至今还不知“生死簿”已落在薛仇手中! 薛仇一语方毕,舒百会突地一声暴喝,三枝细竹有如电闪般,疾点而出,径奔薛仇的胸腹。 薛仇一见到“生死簿”,就悲痛莫名,热泪亦已涌满眼眶,他万料不到舒百会竟会如此卑劣,趁人不备使用下流手段! 仓猝间因手执“生死簿”不及应敌,只得闪身避开。 舒百会他哪是真想伤敌,他一心只想逃走,薛仇这一闪避,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双足一点,已出去数丈远近! 来的正是苍海七友之一醉圣乐天!只听他道:“舒兄!明人不做暗事,有胆做又何必害怕?” 舒百会想不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既有这二人现身,苍海七友若齐集了,这一刻怕不全在这栖霞岭上。 舒百会已知今日是大势已去,凶多吉少,但他岂能就此束手就擒,那是他死也不会甘心的! 一见醉圣乐天两手空空,遂不再答话,三枝细竹又复疾迅地点出,舒百会出了名的心毒手辣,每出手必是绝招杀着! 尤其,他这细竹,除了刺一道外,专用以点穴,故其认穴之准,确较一般武林高手为强。 这一次,他也不例外,三竹出手,竟分点醉圣乐天胸前,“华盖”“巨阙”及腹下“关元”三大要穴! 醉圣乐天名震中原,武功十分了得,他心知只要自己侧身一让,定然又被此獠趁机逃去。 只见他双掌一上一下,竟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要来强夺舒百会手中二枝细竹。 舒百会手中细竹,既不是精钢所铸,又非锋锐割手之物,若非技艺精奥,变幻莫测,岂真能用以作兵对。 但见他,三竹倏然一吞一吐,上面两枝分了开来,一点“天突穴”,另一点向“气海穴”,左手那一支却己撩到下阴! 这种招式,全都阴毒无比,且这变招比原来招式更快! 醉圣乐天两手抓空,三枝细竹眨眼已够上部位,醉圣乐天这一刻除了退身闪避以外,已别无他途。 就在这刹那之间,蓦地一阵厉风,猛袭舒百会的后脑,并听薛仇叫道:“今天要让你逃出手去,我这仇何时方报得了?” 舒百会一惊之下,已顾不得伤敌,忙塌身疾旋,斜里飞出寻丈! 薛仇经适才的一下,已知舒百会狡猾毒辣,他再也不让他有缓手机会,身形一落又起,金莲花一招“八方风雨”,将舒百会整个罩在金光闪闪之下。 这一招威猛异常,四方八面全是朵朵金莲花,闪射着万道金光,舒百会要想从这招侥幸再跳出,可是万万休想! 猛然间,左方树林中暴起两声叱喝,这喝声既生疏,又复疾厉,将场中人全都惊得一怔,紧随着听到一声大叫道:“灰衣贼!你……” 语声倏然中断,醉圣乐天与白玄龄同声惊叫:“不好!” 好字音未落,二人已双双循声出十数丈远。可是,待他二人赶到时,却有一人较他们更快的先他们而至! 这人非别,正是铜堡薛仇! 薛仇为何又突然奔向这方来?他杀了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吗?并没有,他只一听到叫声,立即舍弃了舒百会,奔了过来! 这他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叫声中的“灰衣贼”三字,他心中十分肯定的认为,这灰衣贼就是独脚神乞老花子的伪装。 舒百会不过是个帮凶,而独脚神乞老花子才是首恶,舒百会虽说狡猾,却还不如独脚神乞的万分之一。 他有似一只精灵的老狡猾,根本不与你正面为敌,专在暗中捣鬼使奸,他的人更如幽灵般,时现时隐。 因此,薛仇在情急之下,闻声立即赶了过去,却反将舒百会赦了! 可是,待他赶至林中一看,残枝败叶中躺着两个老人,一位是薛仇出天池所遇的李慕龙,另一位则是昨日源心亭。 醉圣乐天领走的那位,有着仙风道骨姿态,身背长剑老人! 薛仇对二人只看一眼,立即往四面去追赶灰衣人,因为这灰衣人在这眨眼工夫,已走得没影几。 他倒并非对二位老人不关心,事实上这两位老人若是死,看也无用,若是受伤,稍等片刻又何妨? 待他直追到山下,却又哪有灰衣人的影子,长长的一条湖提上,连个行人也没有,就连舒百会也没看见。 薛仇看惯得心血狂涌,再次返回岭来,穷家帮中死的、伤的,全都抬下岭去了,可是 待来至树林中时,却见醉圣乐天及白玄龄等数人,全都惊骇满脸,直眼瞪着地下两个受伤的人! 薛仇不知二人生死,忙问道:“乐前辈二位贵友伤势如何?” 醉圣乐天没答他的话,却撩起了李慕龙的胸衣给薛仇看。 薛仇也只看得一眼,立也惊道:“天雷掌?” 敢情,在李慕龙的胸前,印着一个黑掌印,仿佛用烙铁烧红了给印上去般的,难看十分! 醉圣乐天与白玄龄听薛仇一叫,同时“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天雷掌!” 这一说,明显的告诉薛仇,他们所以惊骇莫名,是因为根本不懂得这掌的名称,又哪能不惊! 薛仇一听,心中已自了然,遂道:“这天雷掌,厉害非凡,不过,只要心脉不断,也就有救!” 醉圣乐天也是环宇闻人了,但他也不自禁的向薛仇问道:“薛小侠,你可有药?” 薛仇摇摇头道:“我的药已被司元贼秃抛之大海,但我懂得疗法,但愿他们伤得不重!” 醉圣乐天叹了口气,道:“也就是小侠所说,仅仅心脉未断而已,这究竟个怎么样的人物,竟练得这种恶毒的威厉的掌力?” 醉圣乐天不知薛仇心中所想,可是薛仇听了,心头却不由大震,这灰衣人难道不是他心目中认定的独脚神乞,还是独脚神乞沙漠中一住十六年,已练得这种惊世骇俗的掌力,但是,为什么他却不敢与我正面为敌? 薛仇皱眉寻思之际,蓦的瞥见脚上红红的鲜血,心中一怔,方始记起腿上的伤,要待撩起看时,忽的眼前金星直冒,头脑一眩,当场萎顿倒地,原来他失血过多,为追仇人,强提真气,还不觉怎的,一旦松缓下来,又哪里还支持得住? 待他从悠悠中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伤处已经敷药包扎好了,人也躺在一间摆设雅致,整洁的书房里,薛仇本无甚伤,遂弯腰坐起。 忽见房门口,门帘外人影闪来闪去,显得鬼鬼祟祟! 薛仇心中一愕,记起昏前一切,自已很可能是被醉圣乐天安置在此,既是醉圣乐天安置之处,当不会有甚坏人。 薛仇心里一宽之后,立即凝神静气而听,薛仇耳朵灵聪过人,一静神立听出是白珠白玉二小,忙笑着招呼道:“白珠!白玉!进来吧!” 门外果真是两个小家伙,一听薛仇招呼,立即雀跃而入! 白珠首先道:“妈不准我们吵薛叔叔,你到底是醒了!” 薛仇一笑,又听白玉道:“薛叔叔,你的伤好了吗?肚子饿吗?” 究竟是女孩子较温柔,懂礼貌,两句话问得薛仇心中无比的受用!薛仇坐到床沿,双手一边一个,将二小揽在怀里,笑道:“我应该谢谢你们,今天晨间出手搭救我的恩惠,不过,我不知应该如何报答你们才好?” 白珠首先抢着道:“妈说薛叔叔武功了得,学得一招半式就可扬名武林!” 白珠这下两句话,既没请薛仇教他武功,也没说自己要学,可是其用意很明显的指出,仿佛是说:“你教我们两手绝艺不就得了?” 薛仇本也不蠢,哪能听不懂题处之意,但他却道:“我本以为我这两套艺业,足可震摄武林,岂知武功一道,当真水无止境,一山还比一山高……” 白珠一听薛仇如此说,仿佛不愿将艺业教他们般的,心中大大不乐意,一张小嘴嘟得老高。 却又听薛仇道:“不过,我这份内功法门,仍可傲视武林,为答谢二位救命之恩,只能将这内功法门与二位切磋切磋!” 二小一听,不由当场惊得呆了! 忽见门帘起处,醉圣乐天与白玄龄、白嫂三人走了进来! 白嫂道:“叫你们别吵薛叔叔,偏不听话!” 薛仇忙解围道:“是我自己醒的,他们没吵我!” 醉圣乐天忙问道:“薛小侠伤处如何?” 薛仇道:“这算不了什么伤!” 忽见醉圣乐天与白玄龄二人全都愁眉深锁,心知他们为友之伤而焦急,忙也接着问道:“乐前辈,二位贵友如何?” 醉圣乐天眉头一皱,道:“仍然如故!” 薛仇忙道:“请乐前辈准备两只大铁锅,锅中注满醋,先将醋烧沸了,再将二位前辈赤身抬放铁锅上,让那热气蒸熏二人的全身,待过了六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还请准备一些老姜,越老越好!” 醉圣乐天一听大喜,招呼也没打一声,匆匆回身就走! 薛仇又将他叫住道:“乐前辈,还有一点,要有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子最好!” 醉圣乐天头也不回道:“有!有!一切照办!” 醉圣乐天一走,白玄龄也随着招呼一声走了! 白嫂则向二小道:“你们也该走! 让薛叔叔多休息休息!” 薛仇道:“不!我留他们说话,解解闷!” 白嫂已听二小说过晨间石雨解围之事,心知薛仇一身武功,均非等闲,若能学得一两套,可就终身受用不尽,她又哪得不乐意? 但听她道:“我着人给你送酒菜来,你们就在房里用吧!” 一夜之间,薛仇就将“玄戈神功”秘决心法,传了给白珠与白玉,二小聪明伶俐,早已牢牢记在心里! 次日傍晚时分,醉圣乐天二次进房,薛仇就知事情已妥,时间已到,忙立起身来,随醉圣乐天出屋! 两日一夜的休息,薛仇非但精神已复,伤处亦在发痒,他两日一夜,就没出过这间房,这时出来,不免到处打量! 一出房门,就知此室非小,结果一进又一进的,连续经过了七个天井,也就是走过七个正厅正房! 薛仇正自惊讶此屋之大,却见醉圣乐天回首道:“此屋乃杭州名居,前朝宰相之府,房屋连绵三十余栋,乃杭州第一间大建筑,占地数亩,园林三处,不亚于一个村堡。” 薛仇一听,也觉大为惊讶,实属闻所未闻。 在一三开间的房门口,醉圣乐天止步道:“就在这间屋里,门窗全部封闭了,还有什么事吗?” 薛仇从外面打量这间房,十分宽僻,点了点头道:“乐前辈,我这一进去,最少要六个时辰方能见效,这六个时辰中,绝对不能受到惊扰,希望乐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 醉圣乐天道:“放心,绝惊不了你,苍海七友都到齐了,我这就去召他们来!” 薛仇立即道谢,开门进入。 屋里热气逼人,三开间的长房里,全是白白的热雾! 薛仇稍静了静神,已看清房中遵他所说,架着两个大铁锅,铁锅上横搁着那两位老人,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 每个铁锅旁,都有两名壮汉守着,不断的往铁锅下添柴,而铁锅侧又另摆着两篓老姜。 薛仇进入后,即朝锅上二老探视,见二人脸色全都变红了,心知时机已到,立即伸指遥点! 在二人胸前全点遍后,忙又从革囊中摸出丧门剑,将那一片片的老姜,一部两半,将之伏在二老的胸前,“天雷掌”的伤处。 随着,薛仇即提气运功,功贯双掌,双掌则不停的在二老身上按揉,一个人按遍了又按一个。 周而复始的,每次按完一遍,立用胸口的姜,在那黑掌印处猛擦,擦过后即将姜投进醋,又另换新的。 一遍又一遍,也不知过了多少遍,更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薛仇一心在为二老疗伤,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 倏地,远远传来一声叫唤:“铜堡姓薛的,你藏在哪里?” 薛仇心中一怔,听这声音来的还是个女子,但是声音却十分熟耳,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这话声是谁? 这时,正值薛仇进入一危险阶段,他不能突然离去,因为一旦停手离去,这二老可就别想活了,准死无疑。 忽听那声音又叫道:“我知道你藏在这家里,你若不出来,可别怨我心毒心辣,我可要四处放火,烧你出来啦!届时怕你脸面不好!” 薛仇心中一惊,双手却仍不敢停滞。 却听醉圣乐天的声音道:“哪里来的野女子,半夜三更,在这鬼叫什么!” 那女子哼一声道:“老酒鬼,你不认识姑奶奶,姑奶奶可认识你,别人怕你,我可不一定怕你。铜堡姓薛的藏在你家里,你好好交出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可别怨我了!我可是说得到做得到。” 醉圣乐天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舒姑娘,多年不见,老眼昏花,竟认不出来了,当真是黄毛丫头十八变!” 敢情,来的竟是红衣少妇舒情! 舒情嘿嘿一笑道:“你少和我罗唆,趁早将铜堡薛仇给交出来!” 醉圣乐天仍然打着哈哈道:“舒姑娘与他有仇?有怨?” 舒情哼声道:“这你管不着!” “我若说他不在这里呢?” “哼哼! 我消息灵通,要想骗我那是做梦!” “铜堡薛仇确曾来过,只是……” “又走了?是不是?” “知道又何必问我?”醉圣乐天到底是有声望的人,他始终不肯他言说谎,再其次他又怎能对舒情如此畏惧。 原因是好男不和女斗,舒情一撒赖,胡乱给丢两把火,这个乱子可就大了! 腊尽冬残,天干物燥,万物着火即燃,遇风更烈,一旦燃烧起来,岂不要惊动薛仇,薛仇若有事,想也无碍,可是自己二位兄弟呢?可就有性命之忧啦?于是,能忍一口气,只好忍一口气。 舒情也心知醉圣乐天不打诓语,但她却忽略了醉圣乐天并没有说,而是她自己说的。 沉默了一阵,又听她接道:“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方?” 醉圣乐天一愕语塞,怎么说呢?要说不知道岂不又打了诓语?要说知道,就该说出地点! 薛仇一直不停的以“玄戈神功”,在为二老按、揉、擦、疗治“天雷掌”的伤,可是,双耳直竖,外面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一字不漏。 眼看时近四更,二老胸前焦黑的掌印,已然慢慢的变熏黄色,且有丝丝微风,从二人鼻孔中透出。 薛仇心想:“再有个把时辰,二老也就可以痊愈了,但愿在这段期间,千万别出事才好!” 哪知,他心想未已,醉圣乐天亦示答话,倏听一为爆炸声响,紧接着人声鼎沸,“火!火!火!” 薛仇一惊,双手却没停止!且更加速地按揉! 蓦地,嘈杂人声中,响起醉圣乐天的怒叫道:“舒贱人你……你……” 舒情也自叫道:“老酒鬼!你别血口喷人,这不是我……” 这话声未毕,猛听白玄龄暴叫道:“灰衣贼!又是他……” 这声“灰衣贼”,可听得薛仇心头大震,双手不自觉停了下来,这真是生死关头,只要瞬息间的停止,二老就有性命之忧! 陡地,薛仇背上被人拍了一掌,这掌力道轻缓,却也打得通体一颤,可是,这打他的人,却被一种无形的潜力,反将他震得倒跌出五六步。 薛仇回首一看,这拍他的竟是白珠,不知何时,已掩进房来! 却听白珠急急道:“薛叔叔!没事吗?” 薛仇大吃一惊,赶忙回首,二人脸色已然铁青,赶忙再次运功行气,伸掌替二人按揉! 少歇,火势控制住了,未曾蔓延,最侥幸的,今日夜里没有一丝丝的风! 五更敲过,天色已近黎明! 薛仇在万分疲累之下,终于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将铁锅上二人扶了下来,李慕龙曾与薛仇见过一面,这次相逢他感到万分惊讶!欲待道谢,却有心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另一位老人不识薛仇,眼见他年纪轻轻的,可是按在他体上,给他疗伤的功力,却骇人十分,不免朝他多打量了两眼。 在白珠的欢欣招呼下,醉圣乐天与白玄龄等四五人,拥了进来,分别将二老搀了出去! 薛仇因功力与真气耗损过甚,脸色蜡黄,憔悴不堪,醉圣乐天也不便多于说话,仍然领他回返原来书房,只嘱他好好休息。 在天明后,薛仇也就刚刚调息一阵,醉圣乐天忽然出现书房,手里端了碗参汤,薰黄的汤水,有如陈年绍兴女儿红。 薛仇正值精力耗损过甚之际,有参汤补补中气,岂不大妙,遂也不客气,只点点头表达感谢之意,接过碗一口喝干了。 却听醉圣乐天笑着道:“薛少侠!连那参片都吃了吧!” 人家原是一片好意,薛仇也就一声不响的吃了! 哪知,参汤清香可口,参片却苦涩难以下咽。 醉圣乐天一笑道:“良药苦口,薛少侠福缘无边!” 薛仇闻言一愕,蓦觉一股热火,起自丹田,这股热火,来自无形,把薛仇吓了一跳,赶忙以本身真火逼压! 岂料,这股热火,刚猛无伦,有如灌足气的皮球,打得重弹力越高,逼压得越厉害,抗力越大。 薛仇大惊之下,陡地想到当年第一次吞食天池中大金鲤口涎的反应,当时理会过来,忙将真气调顺,反导引着那股热火,爽走全身百穴。 待到功行一整天后,薛仇非但感到通体舒泰异常,且却三花聚顶,这是功力高达顶峰的唯一现象。 薛仇一怔之下,还有些不信,随意的朝丈许外的一张楠木旧书桌的脚上曲指一弹,但听“嚓”的一声,那两寸厚的楠木脚,登时应声出现杯口般大一个透明窟窿,这可是他以前所万万办不到的。 如今,随意的一指,居然将它弹通,又怎能不使薛仇大大的惊骇莫名,因为如今功力,较前高出何止一倍有奇? 忽听醉圣乐天,道:“恭喜少侠,综获异宝,功力突增!” 薛仇又是一怔,醉圣乐天居然还没走,忙道:“乐前辈,我正奇怪呢?我的功力怎会突然增加这许多?” 醉圣乐天道:“这是所谓之‘缘’也,你知道刚才你喝的什么?” 薛仇双眉一皱道:“不是参汤吗?” “不错,正是参汤,不过,不是普通市面上买得到的参汤……” “是什么参汤?” “是千年难得一见,武林中人梦寝难求的参王汤!” 薛仇一惊道:“参王汤?” 醉圣乐天点点头道:“正是参王汤,达参王乃是慕龙弟穷七年的悠悠岁月,方在天池旁边寻找到,这次返回中原,本想与弟史七人分享,偏偏遭遇此难,承蒙少侠搭救,无以为报,史弟七人集议,将参王奉赠少侠,以报答相救之恩!” 薛仇大叫道:“这怎么可以……” 叫声未完,忽觉此语实过份虚假,吃已经吃下去啦,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要不答应也迟了! 脸上一红,正待道谢…… 却听醉圣乐天道:“少侠不必过谦,说起来当真是缘份,据慕龙弟说,他与少林石头陀在天他寻了七处,也没寻到这株参王,正巧那夜星月下奕棋,得遇少侠天池中出来,因误会而击杀石头陀……” 薛仇脸上更红如关公,插言道:“那时确是误会,我很后悔!” “事情过去就算了,能知后悔,已属难得,倒是我那慕龙弟,因收埋石头陀的法体,无巧不巧在挖坑的地方,发现了这株千年罕见的参王,说起来这是你赐送他的,如今又无巧不巧送回给你,这岂不是缘份?” 薛仇道:“不过,我说句实话,救助二位前辈的功劳,实该归功于白珠,没有他的及时一掌,很可能就出了乱子!” 薛仇遂将当时经过说了一遍。 醉圣乐天一听,道:“全有功劳,白珠自己的孩子,日后大伙儿多疼他就是,倒是你薛少侠,仿佛认识那会使‘天雷掌’的灰衣人?能否请少侠告之一二?” 薛仇钢牙一咬,脸上立即泛起淡淡金光,透着骇人杀气,道:“我不但认以他,且与他有深仇大怨,只是,我说出来,怕乐前辈你不相信?” 醉圣乐天脸上微露不悦之色,道:“少侠所说,我怎能不信?” 薛仇道:“那灰衣人,就是前辈好友‘追风无影’独脚神乞!”醉圣乐天通体一颤,这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但他确似有些个信的道:“那老化子哪里学来‘天雷掌’?” 薛仇微微一笑道:“天雷掌传自西域,独脚神乞于大戈壁中一待十六年,这其间难道没有用心,要不他在沙漠中十六年有何用意?” 醉圣乐天攒眉道:“他在沙漠十六年,为的教养柳红波?” 薛仇一听醉圣乐天提起柳红波,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道:“为了柳红波,多么伟大的一句话?可是,如今又将柳红波给逼死了,这话又该怎么讲?” 醉圣乐天一惊,猛然大吼一声道:“谁说柳红波死了?” 薛仇热泪盈眶,满脸悲凄,道:“柳红波被穷家帮中逼着,要她用毒药来害死我,就在前两天晚上,我第一天从海外乘鸟飞回的那一夜,她来了!可是,那毒药她没给我吃,却自己吞服了,她死在我怀里……" 语至此,薛仇双眼已热泪如泉。 醉圣乐天话声如雷:“那臭化子呢?” “她师父不要她,是她致死的最大原因!” “你也逃不了责任!” “我……”薛仇也愧疚万分的将头低下道:“我对不起她,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因为她师父……” 一语未毕,门帘起处,拥进七八个人来,当然他们全是被醉圣乐天的暴叫声给引进来的。 众人一进房中,见薛仇低头垂泪,醉圣乐天则抬眼望天,满脸悲凄之色,全都一愕愣住了! 白玄龄与醉圣乐天最接近,他紧走两步,抱住他的肩头道:“酒哥哥,怎么啦?” 醉圣乐天没答他的话,久久方道:“如今呢?” 单凭这三个字,谁也不知他说的什么,可是,薛仇心里有数,他知道醉圣乐天问的是柳红波,遂道:“我给葬在栖霞岭头,并给立了个碑!” 醉圣乐天大叫一声,道:“龙贫,你这该死的乞儿!” 随着叫声,醉圣乐天往屋外冲去! 薛仇忙叫道:“乐前辈,龙帮主或也有不得已的若衷!” 醉圣乐天一怔,立住身子道:“你又怎知?” 薛仇遂又将栖霞岭头受创后,承蒙龙帮主棒下留情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随后又道:“所以,我才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醉圣乐天没再说话,仍然出屋而去! 白玄龄怕其有意外,遂向众人打招呼,紧随醉圣乐天而去! 薛仇这时心中虽悲痛,却也不得不强忍着,擦干眼泪向众人打招呼! 这其中,白嫂、李慕龙、与二小薛仇认识外,别人均没见过,遂由李慕龙替他一一介绍! 首先,介绍曾被薛仇所救,有仙风道骨姿态的老人,他名叫黄清风,又指着一满脸络腮短老人,说他叫铁庸。 还有两位,一名武文胜,一各包元神,这二位貌相全都十分平俗,可是眼中精光炯炯,一看就知全非武林庸手! 薛仇一一抱拳行礼,对方虽也还礼不迭,可是,看到薛仇有如个大孩子般,对江湖中给他的评价,不由得全都大感惊讶与不信! 黄清风虽曾被薛仇所救,心中却仍然疑虑参半,不过他们全都闷在肚皮里,没敢轻易胡说乱道。 那三位没见过薛仇的,心中更想得妙,他们想:“若非适才一支武林异宝‘参王’给他吃,这一刻眼中神光,恐亦不足!” 醉圣乐天与白玄龄,从早晨出去,晚间也没也回来,众人不知其二人去向,心中越等越焦灼难耐。 这一刻,众人正在饭厅中相候,沉寂的等着,久久不见他们回来,那满脸络腮短髯老人铁庸道:“趁这相候的空暇时间,老朽冒昧的想请薛少侠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一广见闻,不知薛少侠肯赏脸否?” 薛仇为了醉圣乐天与白玄龄一去不归,正自凝神攒眉寻思:“他们到哪去啦?会有甚意外吗?” 专心一意在想,对铁庸所说,一字也没听到。 铁庸碰了个因误会起的钉子,老大不悦,可是他心中却想得好:“这点几大年纪,纵然艺业再高,又能高到那里去,这不就试出来了吗?” 那武文胜与包元神也以为如此,二人不禁相视一笑,但是,一旁的李慕龙心中却大为焦急,忙朝铁庸使眼色。 那白珠对薛仇最为钦佩,一见铁庸的脸色,就知道他是不服,再看看薛仇,正独自寻思,忙走前去推了薛仇一把,道:“薛叔叔,铁爷爷跟你说话呢!” 薛仇一怔,立起道:“哪位前辈找我薛仇说话?” 铁庸哈哈一笑,又将适才的话讲了一遍! 薛仇听到了没有,谁也不知道,但听他一声惊叫道:“哎呀!不好,他们到栖霞岭上去了!” 铁庸得意地打个哈哈,道:“暂别管谁人去了栖霞岭,你倒是肯不肯露一手,让我们瞧瞧呀?” 薛仇双眼一瞪,道:“你们苍海七友这么结义的吗?” 薛仇这一语,同伤害了苍海七友,大厅中却就坐着五位,白嫂与二小,也是七友之后,除了薛仇一人,余均是苍海七友之人。 这一来,立即显薛仇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指责他们,众人全都一怔立起,所有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薛仇身上。 这其中,有敌视的,也有惊讶的,有猜疑的,也有愤怒的! 铁庸当先猛喝一声道:“你别以为有恩于我们苍海七友,就可以如此盛气凌人,如不将此话解释清楚,我铁庸首先向你挑战!” 薛仇哼了一声,冷然道:“乐前辈与白前辈去了栖霞岭,你们说不管?” 铁庸理直气壮的道:“栖霞岭是虎口吗?他们不是三岁小儿,多谢你的关心!” 第十一章 红舌厉鬼 薛仇只提到这一点,白嫂与二小全都了解啦。因为白玄龄三日前曾与无极派舒百会定了三日后,栖霞岭拼搏之约,如今,入夜未归,他们哪得不心惊? 白珠首先惊叫道:“下好!爷爷约斗无极派的舒掌门,就在今天……” 这一声惊叫,众人全都大吃一惊! 正当其时,厅门口冲进来一条大汉,惶声叫道:“栖霞岭头升起了救急号炮!” 众人一听齐都大惊失色,再也不顾辩嘴,齐齐起身往门外纵去! 众人起步算得快了,可是,还没到得厅门口,突觉一条人影,快如电闪般,越过众人,只在天井中一立,倏忽间,已不见人影! 苍海七友全是江湖中,自命不凡的一流高手,竟没一人看出,适才闪出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只看到有如一缕烟般,刹时不见。 待到他们回过头来看时,方见厅中的薛仇,已然不见。 厅中,除了苍海七友,就只薛仇一个外人,不用回首,他们也能想得到,那人影就是薛仇! 可是,在他们的心中,却不能相信,是人会有这般快迅如电的身法?纵然他生前带艺投胎。 相信也不可能有这成就,何况世间没这种事! 以致,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掉首察看,以资证实。 厅中,已没有薛仇的人影了,那么适才的影子,不是他还有谁?众人一惊之下,却也没时间再想其他,立即纵身上房,越屋面去! 待他老小八人,赶到栖霞岭后,见栖霞岭头静寂如死,一丝丝人声也没有,薛仇也不见影了? 忽听白珠白玉双双惊叫道:“妈?血……” 诚然,在二小之处,三数丈方圆之内,洒着许多红红的鲜血,显见拼搏的双方,定有人受伤后,仍然拼死顽抗! 但是,现场却没发现一具尸首? 而人呢?又到哪去了?何以这半晌工夫全都走光了? 淡月星光下,栖霞岭头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倏地一声凄厉长啸,划破夜空,啸声有如狼嗥鬼哭,阴森森,众人闻之,不禁毛发根根直立而起! 随着啸声,岭下如飞般飘上一缕轻烟! 烟如飞矢,疾如流星,刹时已至岭巅! 待到轻烟在岭巅停住后,众人方始看出,来的是一涂胭擦粉,却又穿着书生打扮的怪人,腰间插着一把铁摺扇,还悬了一把五光十色的短剑。 在场众人,谁也没见过怪书生,一时之间,谁也想他不起,可是,因他现身的这一手轻功,已是使众人惊骇莫名! 怪书生朝众人打量了一眼,仿佛并没有他寻找的人,似感十分失望般的,又朝众人瞪了一眼,尖嗓怪叱道:“你们在这干什么?还不替我速滚,真想找死吗?” 众人见这书生装束怪,话声更怪,一时间全愕然不知所措,可是,白珠初生之犊不畏虎,但见他一昂头,跨前一步,道:“你是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这地方又不是你的,我们在这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怪书生嘿嘿一笑,突如电闪般欺到白珠身前! 白珠随薛仇虽只数日光景,可已获益不浅,他生来胆大机智过人,见怪书生扑来势道诚然太快,立即一掌疾拍而出! 白珠人虽小,这一掌功力也自不弱! “啪!”的一声,一掌不偏不歪正好打在怪书生的小腹上,可是被打的人没叫痛,打人的白珠,已“哎哟”一声,痛叫出声! 白珠心知与对方功力相差甚远,赶忙纵身欲逃,却又哪里能够,已被怪书生一把抓住了手腕! 怪书生阴森森一笑道:“小娃子,有种,居然敢动手打人!” 怪书生手掌微微一使劲,白珠哪里承受得了,有如骨折般,痛得“哇哇”大叫! 这一旁白嫂爱子心切,闻呼立即纵身抢救,双掌交叉疾拂,刹时攻出三招,只是,她不能为所欲为,因为爱子在别人手中! 怪书生根本动也没动,只用白珠随着白嫂的来势迎了上去! 这一旁,却恼了李慕龙,也就在他意欲出手相助之际,蓦然,想起来人似武林中一位老前辈,忙抢出朝怪书生一礼道:“尊驾可是阴阳书生老前辈吗?” 敢情,这怪书生果真就是阴阳书生,括苍山中被边文惠打跑后,他是越想越悔,越想越恨,但他却十分畏惧边文惠那把“飞魂剑”。 可是,他也不肯死心,薛仇与边文惠全像九天下凡来的玉女仙童,武林中的奇花异葩,随便得一位,他或许就能因此成为地上散仙。于是,暗地里,他随在二人身后,来到西子湖。 凤凰山大佛洞中一战,他知情而不愿现身,直到薛边二人受创返回百花岛,他才敢出而作恶! 这一日,无意中被他遇见少林寺一位大师,而这位大师却正是奉了法元禅师令谕,将“飞魂剑”关往昆仑派的人! 也是这位大师六根不净,想一看这惊世骇俗,震惊寰宇的“飞魂剑”,其惊骇人处,究竟在什么地方?何以称它为凶剑? 哪知,他这一看,无巧不巧竟让阴阳老怪也瞥见了,因此召来杀身大祸,竟让阴阳老怪将剑夺去! 阴阳老怪畏惧边文惠的,就是她手中那柄“飞魂剑”。如今,“飞魂剑”一旦在握,他还畏惧什么? 这一日,无意中被他瞥见天空中的怪鸟,怪鸟既然出现,他认为边文惠也定然在此,于是四出追踪! 傍晚间,他也看到了苍海七友的号炮,所以他也来了,只是,同样的,他也来迟一步,什么也没看到! 如今,李慕龙认出他是阴阳书生,他十分得意的道:“你们这些晚生后辈,居然能认出我?” 他这一承认,苍海七友中五友及白嫂,全都惊骇得目瞪口呆,呆在当地,没一人做得了声! 可是,被执住手腕的白珠,他却不怕!但听他道:“你阴阳书生什么了不起,待薛叔叔回来,定叫他好好打你一顿!” 阴阳老怪从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孩子,他不禁生了喜爱之心,他十分可惜白珠白玉二人都太小,若再多个五六岁,岂不正是一对可人儿? 但听他道:“娃儿不错,告诉我,你哪一位薛叔叔?” 白珠道:“铜堡薛仇,就是我薛叔叔!” 阴阳老怪一听,虽不是他找的正主儿边文惠,可也是他到口而又飞走的美呸,不由大喜叫道:“铜堡薛仇他在这里?” 白珠见他嘻皮笑脸,奇道:“你认识他?” 阴阳老怪笑笑道:“不错!我非但认识他,且是好友呢!既然你也认识他,我就先将你放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阴阳老怪这一说,竟使在场众人全都惊讶莫名,铜堡薛仇怎会与这黑道中一代魔头是朋友? 白珠手腕被释,当然心喜,但他也同样惊讶,薛叔叔怎会有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朋友?遂道:“薛叔叔适才来了,又走了。” “从什么方向走的?” 白珠哪知道薛仇从哪走的,不过,他十分厌恶这老怪物,遂胡乱顺手一指道:“他追一个人从这下去的!” 一语未毕,蓦听夜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阴——阳——老——怪——” 这声呼唤,阴森森的,仿佛发自坟墓,且无一丝丝的生气,分明就是从一个幽魂鬼口中发出般! 阴阳老怪突的一凛,暴声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叫声未完,岭头蓦地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众人齐都不寒而栗。白珠胆子够壮,还自不怕,白玉可就不同了,“呀”的一声尖叫,立即投身她妈妈怀中,女孩子究竟胆小,可是这一叫,也增加了岭头阴森恐怖的气氛! 阴阳老怪一代魔头,也被白玉叫得心中寒意直冒。 倏然间,峰顶幽灵似的出现一条黑影,黑影过胸的长发,披肩盖脸,看不见他的面貌。 一身玄色长衣,却又罩住了手脚,仿佛真是阴曹地府里钻出来的孤魂厉鬼般! 阴阳老怪作恶多端,一生中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送命在他阴阳两性淫欲之下的男女,也不知多少。 这半夜三更天,突然出现这么个女鬼,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纵然胆子天大,也不由得寒毛直竖。 但听他一声暴叫道:“你是谁?装神弄鬼?” 随着叫声,突地一掌拍出。 只拍出这一掌,就显出他心中已然发毛,因为这一掌,是如此威厉的,卷起一阵煞风朝女鬼击去! 那女鬼身形动也没动,但见她有如荷池里浮萍般,随着这阵煞风,倏忽间飘出三丈,待到风势停了,她却又回到原地,就像根本没动过般! 阴阳老怪艺冠武林,他也摸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更寒,却听女鬼又复阴森森的叫道:“阴——阳——老——怪——拿——命——来——吧!" 这叫声细如蚊唱,却又听后字字清晰,但却不像从人口中发出,而像是肚子里发出般的。 女鬼声音一落,即见其盖脸长发间,缓慢慢地伸出一条鲜血似的红舌,红舌大小如人舌,却坚硬挺直,缓慢慢的直伸出两尺来长! 淡月星光下,眼看着她吐出这如血般的红舌,确实骇人十分! 猛然的,女鬼一声阴森惨号,红舌尖端疾若电闪般出一股血箭,直朝阴阳老怪射去! 变生仓促,相去又近,阴阳老怪一时之间,未及有备,竟被那腥臭的鲜血,喷得满头满脸! 阴阳老怪一惊之下,立即回身抱头鼠窜! 女鬼阴阴一笑,叫道:“阴——阳——老——怪——你——跑——不——了——啦!” 女鬼似专对付阴阳老怪而来般,见阴阳老怪逃去,立即随着他身子追了下去,对李慕龙等人理也不理。 这一阵乱,时已三更,峰顶众人至此,又想起此来目的,究竟醉圣乐天及白玄龄哪里去了?有否凶险? 而白珠的心中却在想道:“薛叔叔呢?他那去了?” 突地,白玉叫道:“妈!你们瞧?” 白玉抱在白嫂身上没下来,她看到的方向,正是众人的背面,众人转身一看,正西方十数里外,飞起一线蓝焰,正是苍海七友们独特的信号!众人一见立即循着方向,急赶而去! 十数里地,在众人施展轻功急纵之下,也不过瞬息工夫,已到地头,看时却原来是一破庙。 破庙中已无人烟,墙倒门塌,显得早无人居! 李慕龙仰首一啸,庙中回声,众人一听大喜,立即从四面纵了进去! 到得里面,却见二人围火而坐,虽然衣服零乱破碎,且满沾污血,但脸上全都露着笑容,仿佛二人正在说笑,且谈得十分开心。 李慕龙等全都一愕,却听醉圣乐天道:“进来吧!有话坐下再说!” 白珠见爷爷无恙,却又记起薛仇来了,遂一屁股坐在爷爷盘起的双腿上,仰起颈子问道:“爷爷,薛叔叔呢?……” 呢字尚未出口,白珠立觉不对,这动作乃是他惯常之作,他最喜欢坐在爷爷两腿间,而他爷爷也最喜欢他这样坐。 可是,今日情形却不对劲,他话没问完,已见爷爷倏忽之间,脸色铁青,额头并已冒出豆般点点汗珠!心中大急问道:“爷爷,爷爷,你怎么啦?” 猛然间,领头一紧,一个身子立即腾空而起,被抛过一旁,尚幸抛得不重,白珠双脚一挺,已将身子稳住! 白珠自己不知被何人所抛,别人可是全都看见了,抛他的竟是醉圣乐天,他将白珠抛了之后,方道:“小子不知轻重,你爷爷受了伤! 哪受得了你这么一坐?” 众人一听,全都吃了一惊,纷纷向白玄龄慰问! 白玄龄这次确实伤得不轻,被白珠一坐,正好触到痛处,久久方见其脸色转和,透出一丝微笑道:“你们别尽问我,酒哥哥也伤得不轻!” 众人又一惊,瞧二人谈笑自若,哪像是受伤人,却偏偏两人全都受了伤,怪道不能自行返回,而以号炮召他们前来了! 李慕龙首先问道:“酒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醉圣乐天叹了口气,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晨间醉圣乐天伤心爱徒柳红波之死,立即如疯般上了栖霞岭,欲待祭奠他唯一而又可怜的爱徒! 上得栖霞岭,果见一座新坟,只见墓碑上刻道:“烈女柳红波之墓。” 醉圣乐天一见,就老泪纵横!想起柳红波虽非他亲自收养之门徒,可也是唯一得他亲传之人! 突听一声冷笑道:“姓白的,说好单打独斗,怎么又请了帮手?” 醉圣乐天悲痛柳红波之死,一路奔来,竟不知白玄龄随在身后。 闻声回首,果见白玄龄站在场中,在白玄龄对面,却又站着那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只见他脸露奸笑,毫无些许畏惧之色,心中奇道:“他怎会不怕薛仇与我们同来?” 却听白玄龄道:“姓舒的,你别自鸣得意,我们可不是有意上山,因为我算准你已没胆再前来,所以早将此事忘了!” 舒百会哈笑道:“你是要我毁约?” “没这意思,我是替你害怕,铜堡薛小侠少时来了,你岂不又要逃走!” 舒百会今里,较前日大不相同,仿佛十分有把握的,听到铜堡薛仇之名,脸上毫无惊容,且哈哈大笑道:“我舒百会这一生中,怕过谁来?今日那铜堡薛仇不来则罢!来了我就叫他下不了这栖霞岭!” 白玄龄一听,不由好笑,道:“三天中你又练了什么惊人绝艺?” 舒百会一抖手中三枝细竹道:“要什么绝艺,凭这三支细竹,就能在他身上戮百来个透明窟窿,怕只怕他今日不来!” 白玄龄讥讽道:“要不要我叫他一声?” 舒百会哈哈笑道:“你怕了吗?也罢!给我磕三个头!丢下宝剑……” 白玄龄一听大怒道:“废话!看招!”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探臂猛刺! 白玄龄身坐苍海七友的第二把交椅,武功除较醉圣乐天稍差半筹外,较之李慕龙等均要高。 日前与舒百会约定三日后的今日单打独斗,却因连日来的纷乱,早将此事搁置脑后,也因为那日舒百会走得狼狈,还只道他已然逃走,谁想他竟如此好胆,居然单枪匹马前来应约。 若非醉圣乐天突闻恶耗,奔上栖霞岭,误打误闯让他践了约会,日后还真要落给舒百会一个奚落取笑的话柄! 这一刻,舒百会一再取笑他害怕,他哪得不怒,一剑刺出,招未及半,倏的剑化万道影虹,直朝舒百会扑去! 舒百会三竹一分,立闻“叮当”连响,眨眨眼,二人互相攻守,已然对拆了十数招之多! 舒百会一派掌门,武功也非比泛泛,虽说心中对白玄龄微有三分忌惮,但他如无十分把握,岂肯单枪匹马,现身栖霞岭头? 再加舒百会为人阴险,唇舌刻薄,激战中,不时说两句挖苦风凉话,这一来,只气得白玄龄心火狂冒。 白玄龄一气,却正好中了舒百会的奸计,舒百会怕的就是他不气,越气舒百会心中越定。 于是,从晨到午,激战数个时辰,居然打了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一旁的醉圣乐天,却早已看出了症结之外。可是,他也是一个有声望的人,他岂能随意开口乱说? 因为这是他们讲好的单打独斗,醉圣乐天如若开了口,提醒了白玄龄,非但没助他,反而毁了他的声誉,自己的声望也因此降低! 眼看日已过午,二人仍没有停的意思。 却听舒百会道:“白老儿!你敢和我拼个七日七夜吗?” 白玄龄艺业本比他略高,怎会怕他?遂道:“凭你也配?” 舒百会轻松的哈哈笑道:“好!我们不死不散,谁先停手,谁就输了!” 这也是一种比斗的方法,因为艺业相差无几时,通常不是干数百招可分出胜负的,就要看各人耐战的功夫,与功力的深厚了! 白玄龄哼一声道:“谁还怕你!” 岂知,他又中了舒百会的圈套,舒百会就怕双方一休息,醉圣乐天会得提醒他的弊端。 于是,二人又从午时,战到申时! 眼看彩霞满天,即将入夜! 白玄龄越战舒百会不下,心中越是气恼,却始终没理会到这正是他不能制敌获胜的最大原因。 醉圣乐天陪伴一旁观战,也站了一天,但他始终不响不动,别说出声,就是咳嗽也没咳一下。 倏地,耳中听到一声异响,猛回头,见树林中有两个人影一晃而逝。醉圣乐天也是个正直之士,他遇事只往好的一方面想,从不往坏的方面想!他以为是苍海七友中那两位找来了,他想:“但愿他们不胡乱出手相助才好!” 蓦地,左方又是微风疾飘,醉圣乐天一愕回首,一块巨石后又是人影一闪而沓,他想:“好啊!你们全找来了!” 突然间,眼前红影一晃,场中已多了个红衣女子,正是舒情姑娘,只听她撤娇似的嗔道:“会哥!我可不能再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他来!他把人全部带上来了,我们先收拾这两个老的再说吧!” 舒百会道:“着呀!正合为兄心意!” 他这话声未落,四面八方同时纵出七个人影,四老三中年,这七人醉圣乐天全都认识。 那四个老的,是舒百会的同门师兄弟,其中有两个是亲兄弟,姓马,老大马明,老二马亮。 另二老一叫查福,一名解标,这四人全是无极派中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 那三个中年人,却是百花岛上留得一命的柴秋民、施费、周天福三位,这三人虽不能比场中诸人,亦非一般武师可比。 醉圣乐天一见对方现身这多人,心中也是一惊,但他却镇静异常的,先先提醒了白玄龄一声道:“沉着应战!” 随即打个哈哈道:“舒姑娘,你真认为能收拾得下我们两副老骨头吗?” 舒情冷冷一笑道:“老酒鬼,你先别打哈哈,让你瞧一招!” 舒情语声未毕,立即飘身扑前,身形如风,出手如电,一双纤纤玉掌交叉疾出,又像点,又像拍,可又像拂!奥妙威猛,无与伦比。 武功高如醉圣乐天的,中原已寻不出几人。可是,醉圣乐天居然看不出舒情施展这一手是什么方法! 仓促间,醉圣乐天只得施展开“醉八仙”的奇绝步法,一晃一摇,踉踉跄跄的避了开去。 舒情一招将醉圣乐天逼退后,没再追击,却叉腰笑道:“怎么样?就这一招,就够你胆碎魂飞了,你若肯将铜堡薛仇的去处告诉我,姑娘手下开恩,让你死得痛快点!” 醉圣乐天十数年前曾见过舒情一面,当时她只十五六岁年纪,想不到一别十余年,其武功精进,竟较掌门舒百会还要高出许多,怪道舒百会有恃无恐,单枪匹马应约,原来他暗中伏着这等高手,怪道连铜堡薛仇也不怕! 醉圣乐天虽惊讶对方武功的突飞猛进,却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但听他猛然一声大喝,叫道:“贱丫头,你把我醉圣乐天看做什么人?纵然横尸岭头,血溅当场,我也不会告诉你薛仇的去处!” 舒情一听大怒,双眉一扬,叱道:“老酒鬼,给脸不要,那你尝尝姑娘的厉害吧!到时别怨我心毒手辣,我可是言之在先!” 舒情说毕,立即扑前猛攻。 醉圣乐天这次已然有备,且不管对方招式如何精奥,立即也施展开他那成名绝艺,“醉八仙”与舒情相对抢攻! “醉八仙”掌传自武林异人,与武林中任何一门一派的掌法俱不相同,一旦施展开,全是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欺身进掌。 醉圣乐天深究“醉八仙”掌,早已意与神会,但觉他恍如醉翁似的,晃来晃去,摇东摇西,非但步法精奥,掌法却也奇妙无比。 舒情虽说武功甚高,掌法诡谲,一时间却也打他不着! 于是,二人又复战了个平手!难分轩轾! 倏地,一声痛叫,穿破夜空,醉圣乐天心中猛吃一惊,因为他已听出,这叫声乃是白玄龄所发,连忙猛攻两掌,将舒情逼退,掉头去看! 却见白玄龄,这一刻已不复是以一对一,而是以一对三,那舒百会的师兄弟马氏昆仲二人已加入了,将白玄龄围在核心! 马氏昆仲使的是两把剑,两把剑加上三枝细竹,五般兵器的围攻,白玄龄又哪里抵挡得住,瞬息工夫,腿上已被舒百会细竹戮了几下。 腿上受伤,白玄龄还不至于就出声呼痛。他这时出声呼痛,却是左手的四个指头,除了拇指外,全给马老大马明,一剑削掉了! 醉圣乐天一见这情景,心中是又气又怒,倏然回身倒纵,冲向一旁执剑站着的周天福,双掌疾拍猛推,眼不见他已将周天福手中长剑夺过。 一剑在手,醉圣乐天凶猛十倍,但听他一声长啸,立即纵身冲入斗场! 蓦地红影一闪,舒情又复阻在身前,这一次,她也取出了兵刃,赫然竟是长将三尺的铁骨折扇! 醉圣乐天一见铁骨折扇,心中自了然,可也不免一惊,冷冷笑道:“我道是你这贱丫头哪里偷学来的绝艺,原来仍然是无极派那老淫鬼的两手三脚猫,大概你也是以色相换来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妙哉!妙哉!” 舒情一听,脸上立即飞起一抹红霞,连眼睛也红了。只是,眼睛的红不是羞,而是怒! 但听她一声娇叱,骂道:“该死的老酒鬼,今天要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大恨!” 舒情语声未落,人已冲前,折扇一张,立即向他扇去! 醉圣乐天斜身侧步,摇头摆脑,左掌在身前一掠,长剑向舒情脸上刺去,醉圣乐天的剑招,也是“醉八仙”剑,乃是他先师以各门各派名家招式的精华,深究拆解,形成了“醉八仙”掌与“醉八仙”剑,非但精奇诡谲,且已达匪夷所思地步! 一剑刺出,快速如电,舒情欲待收扇相架,已经不及,只得侧身横闪,避过他这一招! 醉圣乐天要的就是她闪开,一见去路无阻,立即冲入白玄龄的斗场,横扫直劈,两招猛攻,已杀开一道缺口,冲了进去! 醉圣乐天一旦冲入,本欲与白玄龄靠背御敌! 哪知,冲进一看,白玄龄遍身污血,已形同疯狂,心中大吃一惊,赶快怀中掏出救急号炮,往空一抛! 所谓远水难救近火,虽明知只消抵御一阵,救兵马上可到。 可是,别人也心知他们是叫救兵啦,哪能还容他们救兵来到,立即全力加紧猛攻,欲在救兵到前先行将二人解决! 眨眼间,醉圣乐天与白玄龄身上又再中了两剑!虽然他们也同样伤了敌人,但敌人人数较多,伤了两人又换上两人。 醉圣乐天一看情势不对,只要再待片刻,准得双双血溅当立场,即发一声喊,手扬处,一把飞鱼刺射了出去! 这飞鱼刺,可也是他的成名暗器,中原一带武林人物,只要看到这飞鱼刺,无疑就是他老人家来了! 不过,飞鱼刺虽是他的成名暗器 但他却很少启用,不为情势所逼,万不得已时,他从不动它。 原因是飞鱼刺小如鱼刺,前头还有三角倒钩,刺入部位虽小,拔起来时可是一拉一块肉。 尤其,它可十支一发,数十支一发,一旦发出,防不胜防,醉圣乐天认为他过于歹毒,所以不想用它。 今天,这可是生死关头了,不得已发出了飞鱼刺。 谁也都知道醉圣乐天的飞鱼刺,厉害非凡,见他将手一扬,就知他飞鱼刺来了,赶忙躲开。 这一躲,无形中让出一道缺口,醉圣乐天立即抓住己成半疯癫状态的白玄龄,往外就冲。 但他手中的飞鱼刺,却仍然不停地发射。 众人既畏惧他的飞鱼刺,又有谁还可以阻得了他们,但是,他们仍然紧紧的追在二人身后,一步也不肯放松。 眼看二人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岂能再让他们轻易逃去! 追在他们身后最近的,该是舒情,她非止追得近,如若轻功尽展之下,她还可以越过二人,将二人阻住。 尤其,她手中摺扇一张,正是克制暗器的老祖宗,比飞鱼刺再厉害十倍的暗器,也休想伤得分毫。 伺以她却不将二人阻住呢? 原来,她心中另有计较。她一看到醉圣乐天放出号炮,心中就想到:“他们该是招呼薛仇相救吧!” 随见他们冲出逃下山去了,舒情她就想得更妙:“他们是逃向薛仇那方向去吧!” 果然,舒情心头正想着之际,身后传来声声惨叫,紧接着一条人影,如天神下降般,凌空落在醉圣乐天二人与舒情中间。 来人谁说不是,正是舒情心中正想着的薛仇。 只见地,双眼如冷夜寒星,一脸金光闪耀,透看浓重的杀气。 舒情小嘴一撇,嗔道:“哟!何必做这凶相,怪吓人的!” 薛仇冷冷一哼,道:“你三番两次找我怎的?” 舒情眉儿一挑,眼儿带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呀?爱你呀?” 薛仇一听,脸上就不由一热,那舒情眼眉间自有一股诱人妖气。薛仇赶忙一咬牙,呸了一声,道:“无耻贱人,如不速去,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舒情忽发格格娇笑道:“哟!真格的吗?我倒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随着话声,舒情柳腰款摆,不退反进,意欲扑到薛仇身上来般! 舒情非但眉、眼能媚人,笑声微带磁性,更为迷人,薛仇听得心中一荡,他竟无从下手对付这种淫荡的女人! 一见她移步前欺,薛仇只得退身避让! 舒情一见,笑声更响,格格格的好不欢心,只听她道:“小冤家,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下手,跟我来吧!我让你体味人生之大乐,除了我你一生也享受不到!” 舒情边说边挨近身去,薛仇正感不知如何应付之际,突然一眼瞥见舒情手中的钢骨摺扇,心中猛震,暴喝一声道:“贱人!阴阳老怪是你什么人?” 舒情闻听他突然提起阴阳老怪,心中也是一凛,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凶霸霸的不怕吓了我,阴阳书生他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一切的一切全蒙他所赐……” 薛仇恨透了阴阳老怪,一听是她授业恩师,心中怒火狂冒,哪里容忍得住,猛然探手,一掌抓出。 舒情看似撒娇无备,其实谨慎万分,一见薛仇探掌抓来,铁骨把扇立即幻起千道乌光,将身前门户紧紧封住。 薛仇嘿嘿一笑,探出的手臂,却没收回,但见他猛然一伸,不知如何已深入舒情的乌光之中…… 倏听一声大喝,乌光斗然煞住,薛仇不知怎么一来,竟将舒情铁骨折扇抓在手中,只见他顺势一抖,把个舒情姑娘摔出两丈开外,而铁骨折扇却已到了他的手中,薛仇双手轻轻一弯,一合,一把三尺来长的铁风折扇,已变成了一条一尺半的短铁棒,纵然再将它复原亦已无用。 舒情一见大怒,道:“你敢毁我的兵刃?我和你拼了!” 舒情叫声中,双掌又复交叉拂出! 薛仇就怕她不生气,更怕她不动手,一生气动手,他正好趁机将她除去,为仇、为恨、为社会除害,她都该死! 薛仇见她出手攻来,根本不准备多麻烦,一指一掌,双管齐下,掌阻双掌攻势,指弹对方胸口,准备一指就要了她的命! 哪知,风声厉啸,舒情一听就知厉害,赶忙收掌侧身,势已嫌迟,但听一声惨叫尖呼,随见她晃得一晃,纵身而逃。 敢情,她一侧身竟被她避过了要害,没当场倒下,或许这也是她命不该绝,不应送命于此。 薛仇将舒情击中逃走,立即回身看醉圣乐天及白玄龄二人,见二人已互相将伤裹好,坐在地上休息! 醉圣乐天没等薛仇开口,抢着道:“我二人没事啦!你那仇人舒百会不在后面吗?” 薛仇一怔道:“我怎不见他影子?我只伤了他门下三个晚辈!” 醉圣乐天道:“这贼子狡猾异常,闻声知警,大概又被他逃过一劫!” 薛仇问起经过,方知二老中了贼子奸计,被他们多人围攻,以致受伤! 薛仇眼看时近午夜,仍未见众人赶来,正准备搀扶二人,返回杭州之际,蓦听衣袂飘风之声,快迅惊人。 薛仇一愕,心想:“什么人有此高妙的轻功?” 心想未已,一条黑影已来至身前,淡月下一看,正是阴阳老怪,冤家路窄,无巧不巧竟让他遇上了! 薛仇一飘身,横住去路,叫道:“阴阳老怪,你可还认得我?” 他看见阴阳老怪,阴阳老怪又何曾没看见他,听听他尖声一笑道:“唉呀!薛小子,我的心肝,我正找你呢!来!跟我走吧!日前未圆襄王梦,今夜同登消魂台!” 薛仇哼了一声道:“日前未送尔登极乐界,今夜定要入鬼门关!” 阴阳老怪一听,语气不对,仿佛对他毫无畏情之心般,遂道:“好小子,你敢如此对我,我要不把你弄得死不死,活不活,我不叫阴阳老怪!” 阴阳老怪从没见过薛仇的武功,听江湖传言,虽说武功甚高,可是在他心目之中,又能高到哪去,不过比这一般武林高手稍强半筹而已。 阴阳老怪语毕,一掌朝薛仇迎面击去。 薛仇若说在一日之前,得遇阴阳老怪,他也自知非其所敌,心中不免畏惧。自晨间得服参王后,功力已高达化境,岂会怕他!见他手掌抓来,先是不动,直待手掌沾胸之际,方始吞胸凸腹,一掌反削而上。 这一掌既迅又厉,威猛十分。 阴阳老怪这一招本属虚招,直见对方不动,方始猛欺而出,哪知他快别人更快,欲待变招,招式已老,只得暴缩而回! 可是腕处已被薛仇指风划过,但觉热辣辣的,饶是他功力奇特,刀剑难伤,心中也不由大吃一惊! 敢情,薛仇所练“玄戈神功”,正是他这身奇功的克星! 阴阳老怪至此地步,仍然未将薛仇当作敌手,双掌一错疾迅伸出,分拿薛仇的双肩。 他这两掌,看不出精奇处,但却刚柔并济,含劲蓄势,薛仇若让其抓中,当场就得伤重倒地! 薛仇见他抓来,仍然不躲,对胸拍出,欲以攻止攻。 阴阳老怪一见,心中大喜,他想:“你一掌能有多大功力,岂不如同给我胸前抓痒,我就先制住你再说!” 阴阳老怪如此一想,立即原势不动,往薛仇双肩抓到! 薛仇这一掌,本只用了六七成的真力,见对方居然不躲,心想:“我倒要看看是你双爪子厉害,还是我这一掌历害!” 心想未已,功力已加到十成,猛击而出! 阴阳老怪眼看双掌已将抓至对方肩头,蓦觉风声不对,并有一股热气,他那寒冰似的身体,竟有些抵挡不住似的。 这一惊,诚然非轻,赶忙收招,侧身猛闪,却又那里还来及,竟被薛仇一掌拍在肩头,打得他倒旋出一丈来远! 醉圣乐天在一旁,本替薛仇担着莫大心事!这一见,心中大定,见薛仇并没乘胜追击,忙叫道:“薛少侠!无毒不丈夫,别让这老怪有缓手机会!” 薛仇闻听,一想不错,与这种人有什么道义可言,忙纵起身形,扑了过去,可是,究竟还是迟了一步! 就这一缓之势,阴阳老怪已然稳住身子,拔出了铁骨折扇,“唰”的一声张开,就朝薛仇身子猛然扇了两扇! 这两扇,势道甚猛,薛仇也不敢硬闯,只得推出一掌,身子随势侧内半丈,哪知身形未稳阴阳老怪已然挥扇,挟势攻到,一把铁骨折扇,扇风如排山倒海泄来,显然,阴阳老怪不敢对薛仇稍加轻视了! 薛仇一见大怒,脚踏“七绝游身步”,身形左闪右晃,左手曲指一弹,将铁骨摺扇击开,趁势却已将金莲花取了出来! 薛仇这时也不再客气,心知与这等艺业高手较技,稍事疏忽,立有性命之忧。于是,金莲花一抖之下,忙借势挥出! 阳阳老怪三招猛攻,未能伤敌,心中也不由微冒寒意。多少年来,他很少一次连续攻出三招。 日前与边文惠一战,已是他数十年来首次。但边文惠如非借助“飞魂剑”,仍非他的敌手!今日“飞魂剑”在他身上,已然无所顾忌,哪知薛仇一朵金莲,招式竟也诡谲威猛,锐利十分! 仓促间,阴阳老怪见薛仇金莲花迎头击来,遂挥起铁骨摺扇一架,他是想“金莲花杆子甚小,一下不将他拆断才怪!” 岂料,金莲花可软可硬,势由心生,本是坚挺的金莲花,就在与铁骨摺扇相交,发出声响的霎那之间,竟软坠而下,转弯袭击处,正是他的头顶! 阴阳老怪一惊魂散,赶忙塌身横移,饶他功力高深,久经大敌,应变得法,可也吓得他一身冷汗。 至此,阴阳老怪也不敢大意了,施展开数十年前成名绝技,与薛仇相对抢攻。 二人招式全都精奇怪绝,功力也难分轩轾。 一个身如水蛇游走,龙跃深渊! 一个身如行云流水,轻云翔动! 但见乌光万道,金虹千条,只听风声盈耳,喝声震魄。 一旁的醉圣乐天及白玄龄,也是武林中有数的一流高手,可也看得目眩神摇,两手是汗! 忽听阴阳老怪猛然大喝一声。 “滚!” 薛仇一个身子,立即腾空飞起,然而手中金莲花,势道仍是丝毫未缓,竟然一个“飞燕穿林”,金莲花震开万朵,凌空下击! 阴阳老怪铁扇一合,“举火撩天”,双方兵刃互相一阵激荡。 薛仇自晨间服过参王,功力突增后,已是身轻如燕,借金莲花一颤之力,整个身子,又复翻了过来,金莲花疾发如风,“刷刷刷”连攻三招,直取阴阳老怪后心,这三招波谲云诡,威猛无俦,阴阳老怪纵有盖世之能,要想闪过这三招,确也不易。 但见他,反手一扇,护住了后心,可是右肩头已结结实实挨了薛仇金莲花,重重的一击! 这一击,又将他打得扑前八尺! 薛仇这一次,没容阴阳老怪再有缓手机会,金莲花一伸,快加电光石火,仍朝他后心击去! 倏地,银虹一兴,反削而回。 薛仇一见银虹,即认出是法元禅师方从他那取去的“飞魂剑”,心中不由大震,金莲花一挑,暴退而回! 薛仇的金莲花,得自天池,心知是件异宝,可也不敢轻易与这武林五凶剑之尊的“飞魂剑”相触。 可是,他心中也惊讶不已,金莲花的花瓣,锋锐难当,怎的击在阴阳老怪肩头,竟伤他不得。 他哪知,阴阳老怪奇功早成,刀剑难伤! 不过,薛仇这重重的一击,阴阳老怪也是有苦说不出,虽说皮肉无伤,可是他一条右臂,却因他这一击,酸麻难耐,劲道顿减! 薛仇始终没注意到阴阳老怪身上,还插着这柄“飞魂剑”,一见他拔出,心中微微一怔,叫道:“阴阳老怪,你哪里偷来这把剑?” 阴阳老怪右臂酸麻,无法使劲,一见薛仇说话,他正好趁此时候,稍事休息,遂嘿嘿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我杀了个和尚,得来这把剑,告诉你又何妨?” 薛仇一惊,大叫道:“那是法无禅师,少林寺的掌门!” 通常武林人,若说误害了少林寺掌门人,那还了得,可是,阴阳老怪本是个怪物,但听他冷然一笑道:“我喜欢这把剑,他不给,我只好杀他。我可不管他是什么掌门不掌门,纵然就是杀了个把掌门,又有什么了不起?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阴阳老怪有意拖延时间,以恢复他的臂力,故意轻松而缓慢的,一字字吐出,并调侃似的奚落薛仇。 薛仇只听得火冒三丈,醉圣乐天与白玄龄更听得心惊胆颤,只见薛仇一抖金莲花,怒喝道:“你杀了法无禅师更是死有余辜,还不纳命?” 薛仇语毕,立即挥动金莲花,扑前猛攻! 这一刻,阴阳老怪非但不敢再对薛仇轻视,且已生畏惧之心,见薛仇扑来,立即舞开两般兵刃,与薛仇抢攻。 薛仇对手中兵刃金莲花,心爱异常,惟恐遭受“飞魂剑”的损伤,不免微有惮忌,这一来,难免不缚脚。 十数招一过,立被阴阳老怪扇剑困住。 阴阳老怪一占上风,立发怪笑道:“你也怕‘飞魂剑’哪?当日因此剑,我失去你,今日却因此剑,再次得你,这时缘法,我们注定有缘,跑也跑不了了!” 薛仇一见“飞魂剑”,就知不妙,他金莲花每于绝妙处而未能尽展,这时,他倒真想跑,他相信凭他的艺业,就不相信逃不出阴阳老怪的手! 可是,他这一跑,一旁的醉圣乐天与白玄龄岂不要糟? 于是,他忙叫道:“乐前辈,你们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醉圣乐天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懂,二人立即相搀相扶着,离开了斗场,找到了这间破庙! 醉圣乐天说至此,已无可说! 白珠一见他停口,心悬薛仇安危,忙焦急问道:“乐爷爷,薛叔叔后来怎么样了?” 白珠的相讯,正是后来众人想得知的,尤其是黄清风、铁庸、武文胜及包元神四位老人。 他们本不信薛仇又一次救了苍海七友中二位,给苍海七友一次的恩惠,众人哪能不紧念他的安危? 醉圣乐天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们曾藏在一旁,观看后果,因我二人伤势不轻,欲待相助,亦无能为力,随见薛少侠全力施为,却仍被阴阳老怪扇剑困住,脱不得身……” 白珠数日与薛仇相聚,对薛仇祟拜敬爱,无以复加,一听薛仇脱身不得,从地上一跳而起叫道:“在哪里,我去助他!” 白珠这一叫,众人脸上全都泛上愧疚之色,他们全都是侠义道中自夸自豪之士,竟不如一个稚龄小儿,虽说是白珠不明厉害,可是这份侠心,这份气魄,就够他们感到羞耻难当了! 醉圣乐天脸上红了一阵,久久方道:“珠几,难怪你爷爷对你这般痛受,你也实在值得人喜欢,白家应该为你而感到骄傲,薛少侠曾说你许多好话,我现在决定,我们苍海七友除你爷爷外,每人必须将自己的成名绝艺全都传授给你……” 白珠见他不提薛仇,心中十分不乐,却因自己是晚辈,不敢发作,听他语气告一段落,忙插嘴道:“乐爷爷,求求你告诉我,薛叔叔现在哪里?” 醉圣乐天道:“先告诉你,他已逃走,好叫你安心!” 白珠心中虽宽,却仍问道:“他脱得了身?” 醉圣乐天道:“他若脱身不得,我和你爷爷哪得这么开心?” 原来,当时的薛仇,确实难以脱身,因为阴阳老怪也非傻子,一听薛仇叫二人先走,他就注意上了! 他是个久经大敌的人,且是个专会掳人的怪物,扇剑张开,有如剑幕扇网,早将薛仇团团困住,薛仇只见四面八方,全是他的人影剑光,稍一大意,就有送命的可能,要想脱身,又哪里能够。 正在薛仇感到心焦馁之时,蓦地,远远传来一声阴阴低唤…… “阴——阳——老——怪——拿——命——来——吧!” 这声叫唤,只叫得阴阳老怪通体一颤,势道不由缓了一缓,就这一缓的刹那,薛仇已把握住机会,猛然攻出两招,破开一道缺口,飞身就逃。 其实,薛仇不知,他这时根本不用逃走,只要再维持片刻,阴阳老怪就会先他而走! 薛仇一逃,阴阳老怪正是求之不得,立即追去! 白珠听他如此说,仍不放心的道:“那老怪追得上薛叔叔吗?” 醉圣乐天摇摇头道:“以我数十年经验判断,那老怪决追不上薛小侠,我可以打个比喻,两个功力相同的人,在同时起步,一个追,一个逃,那追的决赶不上那逃的。因为那逃的是在逃命,他必须尽展他所有的能力逃走,可是那追的,他有十成功力也只能发挥九成,除非是两个功力相差悬殊,又另当别论。” 这一说,白珠安心了,众人也安心了! 醉圣乐天却又接道:“不过,我们还是要设法探知结果,苍海七友恩惠,岂能不报,若遇相斗,纵然不敌,也要舍命相助!” 醉圣乐天说后大义凛然,众人立即随声应和。 酵圣乐天又道:“我之召你们来,并非为救助我俩,目的就是为此,薛小侠是朝西南方逃去,很可能进入会稽山,白嫂与二小留下照顾我俩,你们五人就分散往会稽山追去,其余的事也无须我细说,三两日里,我俩伤势稍愈,也一定随后跟来!” 白珠一听没他的份,大急道:“我也要去!” 醉圣乐天一笑道:“难道不顾你爷爷的伤?你在此责任也不小,你妈跟你妹妹全是女人,而我和你爷爷又不能动……” 这一说,白珠只得紧闭住口,不过,他却挺起了胸膛,俨然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乞概,众人看得齐都想笑,却因时境不对,谁也没笑出来。 且说薛仇在危急之中,多亏那阴声一叫,冲出了阴阳老怪的剑幕扇网,立即撤足狂奔! 二人轻功,全都罕绝寰宇,半晌工夫,已奔出数十里地,阴阳老怪估计着已将女鬼抛开,方敢出声叫道:“家伙,别跑了!你打了我一掌我也不计较,只要你陪我真个销魂一次,我就让你走!” 薛仇尽力奔出数十里,也没将这老怪抛开,心中也不禁微冒寒意。他至此方后悔,临离开杭州时,竟没将那只怪鸟招来,这一刻如怪鸟在身边,只要跨上鸟背,就能将那老怪气个半死! 此时,斗转星移,再有片刻,天色已就亮了,如不能于天亮前将老怪抛开,天明后就更难如原了! 突地,眼前现出黑压压一片森林,林木参天,且占地甚广,薛仇一见大喜,立即穿林而入。 他想:“在这密林中,再不将你抛开,也是我命中注定该死了!”薛仇进入林中不远,就纵到一株大树上,将身子隐住。 他心知阴阳怪厉害,他甚至连呼吸也闭住了! 阴阳老怪也真算胆大包天,他竟不惧怕薛仇的暗算,就在薛仇藏好的刹那间,他也尾随穿进林来,中口并污言秽语,乱说一通! 薛仇可不管他说什么,眼见他进入林中,方始轻轻嘘了口气。但他却没作出林的打算,因为弄不好被阴阳老怪发现,却上哪再去找这么座树林? 少时,在一片赤黑过后,天色已然大亮。薛仇藏身那株大树上,就是不响不动,他心中却在计算着,如何方能将那老怪除去! 如说凭武功,他已有足够的能力将老怪杀了。可是,阴阳老怪身藏“飞魂剑”不是他金莲花所能挡的。 再若是边文惠在此,合二人之力,就算那老怪有“飞魂剑”,或许也能将剑夺过,把他除去! 蓦地,薛仇又想到一点,阴阳老怪浑身刀枪不入,这可如何除他?这一想,薛仇不禁呆住! 痴呆中,眼前突的幻想一条红影,薛仇一想:“不错,舒情既是其徒,当知弊端,必须先从舒情处下手……” 这时,那阴阳老怪大概也累了,已没再听到他的叫声,也没听到丝毫响动,更不知他是在林,还是已出林而去! 薛仇心想:“管你在不在,我们先耗一天再说,一天中没听到你的声音,夜里再走,也不为迟!” 随后又想:“要没真得到除你之法时,我绝不再与你对敌,我可不愿冒这无谓的险……” 心想未已,倏地,闻衣袂飘风之声,打从林外传来。薛仇一听风声,疾迅异常,就知来人轻功十分高绝! 薛仇心中一颤,暗忖道:“来人不知是友是敌,是友尚好,是敌更糟!”心中想着,却已侧头往外去望。 霎那之间,一道灰影,出现眼前。 薛仇心中猛吃一惊,脸上同时泛起浓重杀气。眼看灰衣人一张惨白的死人脸,可不就是凤凰山大佛洞中所见一般无二,反之,这人岂不就是他铜堡备案的首恶,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薛仇一惊未散,灰衣人已来至他的树下,他心中气愤得热血狂涌,他真恨不得扑了下去,将灰衣人阻住,揭穿他的真面目,追问他杀害铜堡薛家根由,再将他杀了,以报血仇。 可是,回过头来一想,阴阳老怪如若仍在林中,这一闹,他哪有不出现之理?到是时仇未报成,反身陷绝境,岂非弄巧成拙? 薛仇心想未已,灰衣人已进入林中! 薛仇心中真恨,他恨什么时候不好遇到他,偏偏在自已无法现身时遇到他,天老爷也太会捉弄人! 灰衣人进入林中,还没走出薛仇视线,就停下了。 只见他四面拾了些干柴,打亮了火把子,将干柴点着,又从灰衣里取出一只剖好的山兔,摆在火上烤! 薛仇一愕之下,仰首望天,可不是已近午时,他心中想着事,可不知时辰之易时,快如流水。 一只野山兔,在烈火下烧烤,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已呈现焦黄之色,阵阵肉香,飘了过来。 薛仇一夜激战,早已又饥又渴,闻到肉香,口涎直流,虽说饥渴难耐,甚至馋涎滴流,但他却没有吃这野兔之心! 因为这野兔子是敌人的,是毁他铜堡、杀他父母的敌人的东西,他哪能吃,就是灰衣人送到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去吃,他情愿渴死饿死他也不吃! 不过,他心中可也奇怪,阴阳老怪究竟在不在林中? 如此一想,薛仇已不能再等了,正准备打着破斧沉舟的心,翻身下地…… 就在他身形欲起之时,蓦见一条人影,悄没声的已掩到灰衣人的身后丈来远处。薛仇一见这人影,就认出是阴阳老怪,他心中不禁大叫侥幸不已,错非他谨慎,思之再三,这一刻恐怕已魂游地府,命奔黄泉了。忽见阴阳老怪猛然一纵,朝灰衣人扑去! 薛仇一愕,暗道:“怪呀!他们原来也有仇?” 阴阳老怪扑之势,不猛却疾,快如电闪,但他却然扑了个空,原来灰衣人早已有备,横里一闪,恰好避过。 灰衣人怒喝一声,道:“什么人竟敢暗算老夫?” 阴阳老怪一扑不中,也是一阵错愕,但他身形未停,又已疾朴而上。 灰衣人这次与阴阳老怪对面相立,一见他扑前,立即一掌拍出,阴阳老怪横手一推,硬接一掌,左手却仍然往前直探! 灰衣人一掌拍出,见对方推掌来挡,掌出风生,就知厉害,忙撤掌横闪,避开正面,口中却道:“尊驾何方高人?老朽自信与尊驾无冤无仇!”灰衣人一见对方武功了得,口中已改称呼,因为就凭对方这一掌,他已知绝非对方敌手!却听阴阳老怪阴森森笑道:“你把手中山兔给我,我就饶你一命!” 灰衣人至此方知,对方原来饿了,为的是他手中的兔子。遂微笑道:“尊驾原来为这只兔子,何不早说,就孝敬尊驾吧!” 灰衣人说完,立即将烧烤好的山兔,往阴阳老怪抛去! 隐身树上的薛仇,先见二人动手,心中正自大喜,他倒不愿灰人死,而希望灰衣人最好将阴阳老怪伤了,他就可以下来,诛恶报仇,以了心愿。 如今一见,阴阳老怪只不过为一只兔子而大动无名干戈,心中不禁感失望,跟着阴阳老怪狼吞虎咽地咬吃着那只山兔,心想:“待其吃饱后,自己更非其对手了!”如此一想,哪里还敢再动。 却听灰衣人道:“尊驾莫不是阴阳书生老前辈?” 敢情,灰衣人这一阵子也记起来了。 只听阴阳老怪道:“不错,总算你认得我阴阳老怪!” 灰衣人通体一颤,暗叫幸好没有莽撞,随又道:“老前辈在山中纳福,不知到此何事?” 阴阳老怪道:“多年未入中原,前来风流一番!” 灰衣人既能叫出阴阳老怪名号,哪有不知其人之理。忙道:“老前辈此来,不知可曾找到对象,只可惜我那徒儿无福命短,要不奉献老前辈,定能使老前辈满意!” 说话的人没什么,躲在树上听话的薛仇,可听得五内如焚,双眼喷火,因为他十分肯定灰衣人就是独脚神丐,他口中的徒儿,岂不指的是柳红波,竟然说好短命无福,若然没死,意欲孝敬这老怪物! 他心知灰衣人是想讨好阴阳老怪,才说这种话,似他这种人,说得出岂有做不出的道理? 纵然是他有心讨好对方,说出这样毫无人性的话来,也是该死,薛仇究不知,他当年是怎么领导穷家帮的? 薛仇心中虽恨怒难忍,却也不敢鲁莽。 只听阴阳老怪道:“死了的说他干嘛?没的吊人胃口,你现时可有好的?不好的不要!” 灰衣人碰了一个软钉子,随又道:“现时不知老前辈要男要女!” 阴阳老怪阴阴一笑道:“瞧你不出,倒是懂得老夫,现时你不管,只资质优厚,貌相超人,男女均可!” 灰衣人脸上毫无表情,道:“现时有一人,非但资质禀赋,属上上之选,貌相亦挺拔俊秀……” 阴阳老怪抓不到薛仇,正自无可奈何,一听忙道:“是谁?在哪里?” 灰衣人道:“他姓薛名仇,现在杭州城内,昨夜离去,不知何往,想必一二日内就会回去,届时我领老前辈去!” 薛仇可也吃惊不小,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没能逃过发衣人的监视,可见其本领也不小。 阴阳老怪一听灰衣人提的,原来竟是薛仇,不禁哈哈大笑道:“说了半日,仍是废话,那小子还要你说,若非被那妖女相救,他早已是我跨下俘。告诉你,昨夜他和我打了一夜,打不过,逃走了,现在就在这林中!” 灰衣人听到最后一句,心中猛震,不禁探首四望。 阴阳老怪又怪笑道:“你与他有仇?” 灰衣人点点头。 “你害怕吧?”阴阳老怪一拍胸,道:“有我在,他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出来!” 阴阳老怪一拍胸,竟拍着那柄“飞魂剑”! 灰衣人道:“老前辈这把剑定是罕世异宝!” 阴阳老怪洋洋自得的道:“姓薛那小子,他怕的就是这把‘飞魂剑’!” 灰衣人道:“晚辈今生以为见剑无望了,想不到临老仍能见上一眼,虽只看到外表,老朽亦心满意足啦!” 倏地,银虹电闪,阴阳老怪身侧一株合抱大树,遇光而拆,哗啦啦的倒过一旁,却听阴阳老怪道:“说得这可怜,就让你多见识见识吧!” 谁想,待他回头看时,灰衣人已然惊吓得坐倒地下,叫道:“天哪!神兵宝刃,究属非凡,老朽今日总算开眼了!” 灰衣人颤抖着嘴唇,说得诚然可怜! 阴阳老怪生来特狂烈,一见灰衣人居然被吓得腿软无力,坐倒地下,心中大乐,忖道:“如若让他摸摸这‘飞魂剑’,不知该吓成怎么个样子。” 隧道:“既是你如此向往,就让你抚摸一下,看个明白吧!拿去!”阴阳老怪说着,将剑递过,他不怕灰衣人起歹心,他自信有足够的能力自行夺回! 灰衣人脸上始终惨白骇人,看不出一丝表情,阴阳老怪说完,将剑递过,灰衣人骇得差点就倒下了! 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身子,颤抖着双手,将剑接过,灰衣人将剑接过后,非止手抖,脚抖,身子也像发虐疾似的,抖个不停。 只见抓住剑柄,摸住剑叶,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似爱不忍释般。 阴阳老怪见他浑身抖颤的样子,心中更乐。可是倏忽之间,突见灰衣人眼中,散发出两道满含怨毒的骇人目光,这对目光,绝非他这通体颤抖的人,所应该有的,心中一觉察下,忙道:“够了!该还我啦!” 灰衣人忙接口应道:“是是,老前辈,承蒙赏赐得抚此罕世宝剑,今天死亦无憾也!” 边说边将“飞魂剑”,双手递了过来! 阴阳老怪立即伸手来接…… 薛仇隐身材上,见灰衣人如此畏惧“飞魂剑”,心中不禁感惊疑,看他那副颤抖的可怜相,简直使他疑心是另一位灰衣人! 突听阴阳老怪“呀”的一声惨叫,薛仇急忙抬头,但见他右手臂齐腕已断,断处鲜血狂涌,滴流而下。 这一睛变起仓促,薛仇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灰衣人阴险毒辣己难克制,再获“飞魂剑”,更增其凶焰。 喜的是,此凶剑果然名不虚传,获得之人,定罹灾痛,饶是功高如边文惠,阴阳老怪等仍然难免受伤?原来,灰衣人将剑递过,就在阴阳老怪伸手来接的刹那,被灰衣人一剑,将右手斩了下来! 阴阳老怪也是注定要遭受凶剑的惩罚,与连环的报应,他本已对灰衣人起了疑心,岂有不加戒备之理? 岂知,灰衣人奸险狡猾,无以复加,临到末了,还说上两句自卑的话,这两句话,却又大大地打动了阴阳老怪之心,使他对灰衣人的猜疑与戒备,全都消除了,以致罹思断手之痛! 阴阳老怪呀声怪叫道:“你是谁?” 灰衣人哼了一声,“飞魂剑”顺手舞了两舞,“唰”地一剑刺了过来,道:“要知是谁?阎王殿上去查生死簿吧。” 灰衣人一语未毕,凌空一声长啸,啸声入云冲霄,震耳颤心,啸毕道:“独脚老贼乞,你名登生死簿!” 随着话声,二人身侧落下一条人影,面若冠玉,鼻若瑶琼,手执一朵金莲花,来的正是铜堡薛仇。 阴阳老怪一见薛仇现身,魂惊魂散,他身练奇功,刀枪不入,一日受伤只要破了一点皮,出了一滴血,他这门功夫全破了。 如非指望“飞魂剑”,他本非薛仇对手,如今剑失功破,他更没希望了,哪得不一见而心胆俱裂! 只见他,一语未发,回身就跑! 薛仇本想先将他除了,再找独脚神乞算账,可又怕独脚神乞趁机开溜,再要找他,可就难了! 于是,不得已将他放过,双眼却死死地盯住灰衣人。 灰衣人见他现身,却也不惧,一横手中“飞魂剑”,双眼中放射出怨毒的目光,与薛仇互相对视。 薛仇嘿嘿一声冷笑道:“独脚老贼乞,我早看出你的伪装了,时至今日,诸事大白,你还装的什么腔,作的什么势,趁早亮出真面目,了结我们一段仇怨吧!” 灰衣人杰杰一笑,声音怪绝,既不像独脚神乞的声音,又不像大佛洞灰衣人的声音,只听他道:“独脚神乞,乃是老夫知心好友,不幸他已进入天国,这其中有段恩怨,我正欲替他清了呢?” 薛仇嘿嘿一笑,道:“你装得倒是真像,不过,我铜堡薛仇可不吃这一套,有种揭开你的人皮面具,让我看看,我就放过你!” 灰衣人突的一声大喝道:“你就是铜堡薛仇?” 薛仇道:“笑话!你难道不认识我?” 灰衣人又是一声怪笑道:“我听人说你资质多佳,长得多美,我正在四处找你,你不放过我,我还不一定肯放过你呢!” 话没说完,灰衣人已一剑刺了过来。 薛仇一侧身,避过一剑,心想:“实在装得不错,我要不逼你现出本身艺业,我这仇也没处报了!” 薛仇心中想着,却已掏出了金莲花,随势一抖之后,他不去架灰衣人二次袭击来的“飞魂剑”,却从侧面反攻了上去。金莲花击肩刺臂,顺势而下,都又戳向灰衣人的小腹,一招三式,快迅如电,绕你灰衣人阴毒险狠,武功高深,却也不得不闪身而退,先避来势再说。 这“飞魂剑”执在武功高强的阴阳老怪手中,其力之猛,薛仇望而生寒,不敢轻撄其锋。 如今,换在灰衣人手中,所发出的劲势,可就大不相同,薛仇金莲花别说怕它伤损,它就是沾也别想沾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薛仇根本无需用什么大力,就能将灰衣人伤了,甚至制死,都费不了多大的事。 可是,龙衣人所使的招式,始终怪异,既看不出是哪门哪派,也瞧不出是什么剑法!但却平易至极! 终于,薛仇大喝一声,挥起金莲花,猛扑而上,他心想,“这次衣人,不管他是否独脚神乞,先把他伤了,揭起了他的人皮面具,岂不诸事大白?” 哪知,薛仇想的虽好,事实可没那么简单,灰衣人看似艺薄功浅,可是,每到临危时,必有一记怪招解围。 这怪招,非但怪,且精奥异常,他所使的招式,可万万不能与这招,相持并论,薛仇猛攻数招,灰衣人只一招,就将围解了。 薛仇因此,心中大感烦恼,这灰衣人究竟什么路数?他到底暗藏着什么鬼胎?眼看他绝艺惊人,却又深藏若虚! 要说他是独脚神乞,是月来紧紧跟踪他的灰衣人,凭他那对怨毒的目光,就该是对薛仇有着深仇大恨才是。 这时,他也就该亮出本身绝艺,和薛仇一拼才对?怎会如此好整以暇的,一任薛仇猛攻而不与回手呢? 薛仇猛攻数十招,竟自伤他不着,心中大感奇疑,眼看对方招式平易,本以为必能于数招将他伤了! 万料不到,灰衣人每于危急中的一记怪招,精奇绝妙,深奥绝妙,且所攻处定是薛仇必救之地。 可是,他又没有逃走的打算,仿佛真准备和薛仇对耗,赌赛耐战功夫般的,挥舞着“飞魂剑”,如江海凝光般的守住。 薛仇正自惊疑,而又揣想不出所以然之际! 蓦地风声盈耳,瞬息工夫,林中连续进数条人影!前三人薛仇匆匆一瞥之下,只看到一点影子! 首先进林的,是皓首老人白发苍苍,显见年纪不小,但他纵跃如飞,仿佛正在逃避什么! 随后进林的是一对少年男女,也是纵跃如飞,三个人的面貌,薛仇一个也看清。三人转眼间,已从数丈外穿入树林深处,对薛仇及灰衣人之拼搏,全都视如不见般,眨眼去远! 紧跟着,又从林外奔入两个高大的红衣和尚,薛仇只看到那怪装束,就认出是西藏喇嘛番帮藏僧。 薛仇心中一怔,前行一老二少,莫不是为了逃避这两个高大藏僧的追击,瞧他们奔行甚急,确有点像了! 突地,这两个红衣喇嘛似已发觉二人之拼斗,竟自停下身子,慢步走了过来,朝二人打量。 薛仇拼搏中,侧眼打量二僧,见这两个红衣喇嘛,全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正是壮年,头大如斗,身形魁梧,显见全是孔武有力之士。 薛仇正打量间,忽听灰衣人口中咕噜咕噜,不知说些什么!心中正自惊疑,灰衣人莫不会使妖法? 一惊未已,却听一个红衣喇嘛大叫道:“你这小子,给洒家停住,你竟敢欺侮大国师的大友!” 薛仇这时,因林中连续出现生人,手中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灰衣人在红衣喇嘛大叫后,立即猛攻两招,将薛仇逼退,纵跃离开场中! 薛仇见红衣喇嘛干涉,十分气愤,适才以为这两个喇嘛在追赶前行三人,心中已然冒火,这一刻又怎难忍得下。 不这,他现在不知,灰衣人适才叽哩咕噜,敢情说的是藏语,只可惜不知他说的什么? 他心想:“谅你这老贼一时也跑不了,我先将这两个番僧解决再说!”于是,薛仇也停下来,答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干涉小爷的事!” 适才说话那喇嘛一挺胸膛,道:“酒家札萨克大喇嘛阿巴克,他是洒家师弟玛丹。” 薛仇气愤对方无礼,出言污辱,骂他们以东西,这阿巴克居然洋洋自得自我介绍,报了姓名! 藏人会说汉语,而说得这么好,若不以小学起,实不简单。不过,要是谁急了,他们一样的难以深测,只不过略懂大意而已。 薛仇一听就想笑,但他为维护汉人的尊严,没笑出口,却道:“这你什么阿巴克,克巴阿……” “住口!你得称大喇嘛!” 薛仇哼了一声冷笑道:“癞蛤蟆,你管的什么闲事?” 阿巴克听薛仇尊他癞蛤蟆,不由哈哈大笑,盖癞蛤蟆声音相仿,他是藏人,哪听得如此准确,且中原方言,各地不同,声音字眼之相差,简真不可以道里计,再者,薛仇如此顺伏的立即就叫了出口,他哪得不乐。 哪知,笑声未毕,灰衣人又叽哩咕嘻说了两句,阿巴克笑声倏止,脸上红过一阵后,双眼怒睁如铜铃,暴喝一声,骂道:“小子,你找死!” 随着话声,阿巴克一掌朝薛仇脸上打来,心想,先打你一巴掌,出出气再说,他虽是顺手一掌,但这一掌刚柔并济,含劲蓄势,蕴藏着西藏派武功的精华,预一掌就要将萨仇打昏躺下。 薛仇一见他出掌,已知厉害,但他却视如不见般,直待手掌将及面门的刹那,左掌抬起,反手一勾,已将他手掌抓住。 这时薛仇如说要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他身为侠义之人,岂能无缘无故,取人性命,遂随手一挥,将他抛出寻丈远,道:“癞蛤蟆,胡乱打人,这是你的惩罚!” 阿巴克被薛仇一把抓住,但感半身发麻,不禁惊怒交集,被薛仇一挥,若不是玛丹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他非当场丢人,摔个四脚天不可! 这一来,他哪得不火冒心头,当下一声长啸,啸声中隐隐有风雷之声,衣袖一挥,鼓起一阵狂飚,急冲薛仇扑来! 他鼓这阵狂飚,劲道十分惊人,遍地断技残叶,碎石细沙,纷射飘飞…… 第十二章 传音入密 札萨克大喇嘛阿巴克一声长啸,啸声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只见他大袖一挥,鼓起一阵狂飚,急向薛仇扑来! 他鼓起这阵狂飚,劲道十分惊人,遍地断枝残叶,碎石细沙,立向四外射飞。薛仇站在场中,却动也没动,那些枝叶沙石,来至他身前一尺远处,即向两旁飘了过去,竟没一粒细沙,沾到薛仇的身子。 西藏红衣教中,札萨克大喇嘛仅次于教中国师,及禅师,名排第三等。其武功果真差得了吗? 适才被薛仇一掌抓住,那是他看薛仇年幼,心存轻视,薛仇露了这一手,他就知道是个劲敌,遂施展开西藏绝学,“风雷掌”,朝薛仇扑去! 薛仇听到他的啸声中隐发风雷之声,心中就是一怔,早已蓄势戒备,见他每出一掌,必雷鸣叱喝助威,心知他这正是克敌制胜的一种厉害手段,遂也不敢怠慢,忙施展开“盘龙掌法”,与之周旋。 薛仇无意伤他,阿巴克可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他以为苦练数十年武功,来至中原,定可扬名武林! 哪知,竟战一个少年不下,他又哪得不气怒难耐,惊恨交集。 薛仇虽施展开“盘龙掌法”与之对拼,可是数招一过,他已摸清对方底细,他再也不如先前那么紧张了! 但见他,纵横开合,奋袂低昂,真个是高视阔步,日无全牛,拼搏间行态潇洒,轻松已极。 这更把阿巴克气了个半死! 二人翻翻滚滚,进进退退,刹时已拆了四五十招! 这期间,薛仇双眼还不时地瞟向一旁的灰衣人,深恐他会趁其不意,抽身逃走,再要找他,可就不易。 岂知,灰衣人手持“飞魂剑”,非但没逃走的意思,双眼且紧紧的凝注场中,一瞬不瞬,竟似十分关切般。 至此,薛仇心中又不由一阵茫然,究竟这灰衣人是个什么人?以往的一切,再再的显示出他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凤凰山大佛洞中,独脚神乞伪装之死,及灰衣人之出现,并露出一只独脚,又使薛仇疑心他是独脚神乞的伪装。 今日,听他与阴阳老怪的对话,更证明他是独脚神乞无疑,可是,待到自已现身后,一切全变了,竟使他一冉的起疑,推翻了以往的揣测,灰衣人既不是独脚神乞,那老化子又藏到哪里去了? 难道说,自从伪装的独脚神乞死后,那老化子就避世隐居,没再现身了吗?那他这血仇,可永远无法找到主谋正凶了! 可是,待薛仇连续瞟得那灰衣人几眼后,心中突起的一凛,敢情,灰衣人的两眼,一瞬不瞬的正注视着他的双手,是如此静气凝神,专心一意的,原来他正在细查着薛仇的武功路子。 薛仇心中还不能拿准所想是否全对,为了证实此事,当下一喝,道:“癞蛤蟆!你若是再不自量力,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薛仇口中叫着,双眼却又瞟向灰衣人,果见灰衣人一听他如此说,双眼立即睁得大大的,凝注他的双手! 薛仇心想,果然不错,原来你是想摸清我的武功路子,怪道尾随我月余,每逢我与人拼搏,必能寻到你一双鬼眼,而又不与我正面为敌,适才与我的一场拼斗,也是只守不攻! 一来揣测武功,二来以身试法,探视深浅,可恶呀!灰衣人,怪道适才伤你不着,原来你已稍破契我决窍,只是,未有十分把握,还不敢正式露面。这一想,薛仇心中不由大震…… 倏听阿巴克一声大叫道:“小子!注意!瞧本喇嘛的‘天雷掌’!” “轰”的一声雷鸣般大叫,阿巴克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倏然侧身,一吞一吐,右掌五指微曲,朝薛仇胸前疾如电闪般印到! 这“天雷掌”,一经练致炉火纯青之时,根本无需喝叫出声,且无需做作,随时随地,均能发掌伤人于无声无息中!薛仇懂得疗治,岂有对此掌不清楚之理。一见他出掌,就知其功力尚未登堂入室,最多不过六七成功力! 他本有克制这“天雷掌”之法,那就是“曲阳指”奇功,他只要曲指,对着他掌心一弹,一旦被曲阳指击中,重者,天雷势火焚心而死,这条手臂,当场失力,天雷掌从此也不能练了! 薛仇见他如此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本待赏他一指,破去他这“天雷掌”,忽然记起边上的灰衣人,正在偷偷的揣测他的武功,这岂不正好又告诉他一事? 虽说灰衣人追踪他这久,栖霞岭头也曾见他施展“曲阳指”,但他不一定就知“曲阳指”正是“天雷掌”的唯一克星! 薛仇知道灰衣人的“天雷掌”,较之面前的阿巴克要高出许多,但他绝非投师学来,定也是偷盗来的,当然无法获知曲阳指是“天雷掌”唯一克星之事。 如此一想,薛仇只得故作惊恐地侧身而闪,避开正面锋锐,却听阿巴克杰杰一声怪笑道:“小子,有种就接我一掌!” 薛仇有意的一扬眉,怒道:“癞蛤蟆!谁还怕你吗?” 双掌掌风一接,“嘭!”一声暴响,薛仇早已得知对方功力深浅,他没敢多用力,扬手挥臂,样子做得怪象,功力发出,却只有三成。但他惟恐弄巧成拙,真被“天雷掌”伤了岂非大错? 所以,他早将“玄戈神功”布满全身,护住身体。 掌势一接,薛仇退了一步,阿巴克也退了一步,只见薛仇双手合握,眉头紧皱,似已受伤般! 灰衣人一见,忙叽哩咕噜又说了几句,随见其在怀中摸了一阵,掏出一个玉盒,抛向阿巴克手中。 阿巴克打开一看,盒里两粒珠状之物,黑赤晶莹,阿巴克一声欢呼,叫道:“舍利子!” 盖舍利子为佛身火化后结成之物,椎击不破,坚硬异常,分黑、白、赤三种,黑色为上上之品。 “舍利子”,本为佛家语,西藏喇嘛欲求而易得之物,其迷信得“舍利子”之人可循道成佛,飞升西天。 阿巴克这一见,哪得不大喜欲狂,忙向灰衣人合什为礼,随即将玉盘紧藏怀中,并朝玛丹一声招呼,双双使发“天雷掌”,朝薛仇猛攻。 薛仇远远的,已看清玉盒中之物,可惜不识,但他见二人双双扑来,已知灰衣人正在向二人行贿,心中不由大怒…… 好个灰衣贼,不管是否那老花子,今天非要宰了你不可!” 薛仇抬掌,正欲以新增无上内力,将二人击退时,眼前忽地人影一闪,先前入林那老人又急匆匆的奔了出来! 随听一声娇呼道:“仇哥哥,仇哥哥,请将那老贼截住,他就是九头鸟张鹏!” 薛仇闻声一怔,厉风已然及胸,来不及出手相抵,只得猛然旋身,侧身闪出一丈五六远去! 这唤他的声音,薛仇并不陌生,九头鸟张鹏他更是深印脑海,那是为了一把没鞘的丧门剑,出卖了多年故友的贼子! 薛仇猛回,一瞥之下,谁说不是,急急奔来的,正是恩公的女儿尚小云。泰山一别,匆匆数月,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随在尚小云身后的,还有幸家庄的幸克绳! 仓促间,薛仇又闪开了两个大喇嘛,急速猛烈数招猛攻,眼看那九头鸟张鹏,已出去数十丈远,再若稍迟,被其隐住身形后,可就不好找了! 于是,遂不再顾忌什么,提气运足功力,猛然一掌,对正两位大喇嘛击来的双掌迎了上去。 但听“嘭”声暴响,两位大喇嘛被他一掌击得倒出寻丈来远,可是,倒地却无伤痛,又再爬起朝薛仇扑了过来! 要知“天雷掌”及西藏密宗神功,威力之强,寰宇罕见,薛仇自以为一掌能将二人击伤,岂料,只将二人击退,却没击伤! 见二人再次扑来,万不得已,终于使发“曲阳指”神功,“唰唰”两声,一人赏了一指,就此二指,两位大喇嘛当场定住,手臂平举,放也放不下。 薛仇可再也不管这些,飞身就朝那九头鸟张鹏去向,尾追去,临纵起身形时,还朝灰衣人看了一眼。 却见灰衣人呆呆的看着二位大喇嘛,动也没动一下。 薛仇心中暗道:“就告诉你也不妨,叫你知道‘天雷掌’实对我无用!” 大仇在前,他本该自行了断后,再去助尚小云,可是,良心上再怎么说不过去,别人可全都是为他薛家死的,他岂能如此无情? 薛仇施展开“飞龙腾空”,轻功绝技,快如电闪,只见一道轻烟般,刹时已追及,急急如丧家之犬的九头鸟张鹏。 薛仇猛一纵,凌空而落,迎头截住那老人! 老人一见薛仇,有如飞将军从空而降,心中一寒,忙煞住身子,双眼中满是疑惑之神道:“这位小哥截住老夫何事?” 敢情他还不知面前站的就是新近名震江湖武林的铜堡薛仇? 薛仇微微一笑,道:“阁下可是人称九头鸟的张老先生?” 老人见薛仇笑脸而语,语气又十分客气,心中一愕,忙道:“老夫正是,小哥有何见教?” 九头鸟张鹏人虽镇静异常,可是却不时回首向后望,见身后没人追来,他心中更为镇静。 薛仇仍然微笑道:“大概你也知道,后面有人找你说话呢!” 薛仇他是想叫幸克绳与尚小云亲自来找他算账,他相信数月间幸克绳的一套剑法,定已娴熟,单凭这套“七绝剑法”及“七绝游身步”,就能将这老儿收拾下,如再加上尚上云,他更非敌手了! 九头鸟张鹏一听 心头大震,不自觉又回首去看了一下,尚幸身后仍没见二人的影子。 九头鸟张鹏怒恨的哼了一声,道:“小畜生!你是什么人?” 九头鸟张鹏口中虽怒声而骂,心中却不自禁咚咚而跳,因为适才他曾见薛仇与两个魁梧的大喇嘛拼斗,若非艺业惊人,怎敢招惹番邦野僧? 再说,适才如天神般凌空而降,这等轻功绝技,就是他难望项背的,至此,逃跑一途也绝了。 薛仇听他开口就骂,他心中一点都不火,因为他想到对方死在目前,就让他骂个痛快吧! 有一点是薛仇放心不下的,那就是随后尚小云与幸克绳,何以这久,仍未见影子?遂道:“糟老头,你要知道我是谁吗?我说出来你可站稳了,我就是铜堡薛仇!” 九头鸟张鹏一听,心头大震,果然立身不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脸上又是青又是白,惊叫道:“你……你……你……” 你什么还没叫出,突听一声惊呼,传自林中! 薛仇一听惊呼出自尚小云之口,心中不由一凛,忙飞身猛扑。 九头鸟张鹏既非尚小云及幸克绳的敌手,又哪里挡住艺满武林薛仇的猛扑?就是想抽身逃走都不可能! 只一招,就被薛仇点住了穴道,瘫软在地,动颤不得! 薛仇将九头鸟点倒,又恐节外生枝,一把将他抓起,纵身就朝林中赶去,也就这么转眼工夫,即回到适才斗场! 眼过处,两位大喇嘛人影不见,灰衣人也走了,斗场中却躺着一人,那是幸家庄的幸克绳。 而尚小云也同样失踪!不见影子! 薛仇一见这情景,心中已了然过半,将九头鸟张鹏往地上一摔,抢前查看幸克绳的凶吉! 不错,辛克绳身中“天雷掌”,仍未至死,薛仇只看得一眼就知是那灰衣人所发,因为他那掌印与李慕龙黄清风身受者,一模一样! 同时,薛仇也明白,灰衣人所练“天雷掌”,仍然未臻十成火候,比两位大喇嘛,却要高出许多。 他心知幸克绳一时无法苏醒,要问也问不出来,不过,不问他也能明白,那灰衣人将尚小云掳去了。 由此,他又证明那灰衣人就是独脚神乞无疑,只有独脚神乞于泰山中,曾见他为了尚小云而赦了鬼婆印婵娟,并允期一年中不入泰山一步,只有他才知道,尚小云对薛仇的重要。 薛仇一皱眉头,独脚神乞掳她用意何在?以尚小云威胁自己性命,事实不可能?为他本身的安全,也不可能…… 沉思一阵后,薛仇终于暂时将其搁置,眼下的情景,该如何解决?眼看天色将晏,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又不愿让他醒! 终于,薛仇一手一人,将二人提起,就欲纵身返回杭州,就在这时,风声又复疾飘入林。 薛仇抬眼望去,见来的是苍海七友的李慕龙与黄海风,二人见薛仇无恙,全都十分欢喜,忙上前相迅! 薛仇简单的说了几句后,道:“二位来得正好,请助一臂之力!” 二人一听,立即分左右来接他手中的人。 薛仇摇摇头,将九头鸟张鹏往地下一摔,道:“此人乃我家仇人,但需这位幸兄亲手报仇,请替我携近杭州,他武功平平,被我点了昏穴,随便二位用什么方法携回,我可先行一步,要赶回去替这位幸兄解除身上的‘天雷掌’!” 二人一听不禁同声怒呼:“又是那灰衣贼?” 薛仇点点头道:“不错,又是他,他将与我作对到底,烦劳二位处,我这里谢过!” 薛仇躬身一礼,立即纵身出林! ※※※ 杭州城,月明星稀,正是夜半三更时分! 醉圣乐天,白玄龄与白嫂领着二小,已然安返家园。 这夜,白珠老早就入寝了,可是,一听鼓交三更,白珠立从床上悄没声的爬起,侧耳静听隔房母亲与白玉睡得正甜,忙将早安置好的短剑干粮背起,轻手轻脚的将窗子,打开、跃了出去! 来到窗外,他还不放心,又停身听了一阵,方始耸身上房,朝西湖方面,旋展开轻功,急奔而去! 白珠,他要到哪去,他要去寻找薛仇,换句话说,他心系薛仇的安危,他要协助薛仇。 一日之间,他已将醉圣乐天名震江湖的“飞鱼刺”学会,他资质本佳,人又聪明灵惠,刁钻过人,三言两语,即将醉圣乐天一袋子“飞鱼刺”骗到手中,他想,凭艺业,还无法伤人,这飞鱼刺可厉害得紧,当能助薛仇一臂之力! 在李慕龙等去寻找薛仇时,他就要去,是醉圣乐天拿话扣住他,硬将他留了下来,如今,平安回杭,已无需他再照顾,他就是一天也不能等。 就在白珠越过几间屋面时,耳中忽听一细如蚊唱的声音,叫道:“小弟弟,哪去呀?” 白珠做贼心虚,生怕母亲追来了,闻声一震,忽觉不对,是母亲怎会称呼他为小弟? 回首一看,身后无人,淡月下,数丈内亦无人影,心想:“别是我胡思乱想,出了毛病!” 白珠胆子天大,他本不信鬼神之说,栖霞岭那红舌女鬼,也没吓住他,何况这时还没看见。 于是,白珠腾身又起,不过,这次他可凝神注意了! 却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叫道:“小弟弟,怎的不理人呀?” 白珠一怔,收势猛转,身后仍然不见人影,饶他胆子再大,通体也不禁暴起鸡粒,但听他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他这声大叫,实是壮胆,可是却忘了这一叫,于这夜深,叫声能传出老远,又会将他母亲等人惊醒。 这一叫,总算好,没将家人惊醒,耳边却听到…… “小弟弟,你过来看看就知我是什么人?” 白珠心中一凛,却见七八丈外屋顶上刀光映月一亮,他心想:“管你是什么人?先看看再说。” 白珠赶前一看,不由大喜叫道:“薛叔叔!怎么是你!” 来人真是薛仇吗?果然不错正是他! 薛仇一路无事,回返杭州时,刚敲二更! 当初他进入醉圣乐天的家时,正是昏迷中,根本连方向也不知道,临到离开时,又是急匆匆的赶去救人,也只约略记得一点方向。 这次回来,他在脑中所有的一点微弱印象中,奔走了好几遍,也没寻到栋长且大的房子。 万不得已,薛仇只得在一间屋顶上坐下了,且将幸克绳放在身旁,一来是等候随后来的李慕龙及黄清风,其次只有候到天明,再向人探询。 静寂中忽听一声微响,一条小人影耸上屋面,在屋面上停也没停,就如猩猫似的在西湖奔去! 相去数丈远,薛仇只看得一眼,就认出是白珠那孩子,他奇怪在这夜半三更天,他跑到西湖去干什么? 薛仇本想跟去看个究竟,却因身旁的幸克绳,身中“天雷掌”,急待救治,欲待高呼,又怕惊动甜梦中的百姓。 蓦地,薛仇记起天池所学,“传音入密”的奇妙神功,当年因功力较浅,学而无用,不能施展。 如今,功力倍增,他相信能用,遂使用“传音入密”功夫,将白珠吓了一跳。 白珠二次惊呼,终于将她母亲也惊出来了,二人将薛仇及幸克绳接下屋去,薛仇首先就请醉圣乐天唤人准备,立时就要为幸克绳治疗,因他功力突增之故,已无需早先那么麻烦了! 前后总共六个时辰,他已将幸克绳伤势治好! 薛仇待他好转,还没出屋,就向他追问情由。 幸克绳道:“那灰衣人仿佛认识云姑娘,他好像更知道云姑娘身怀毒药暗器,他根本没叫阵,出其不意的就将云姑娘点倒,待我抢救时,却又被回手一掌……” 幸克绳简单单几句话,什么也说完了。他当然中掌倒地,既是中掌倒地,余事也是不知了! 可是,待二人出得房来时,却又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尚小云已被两个西藏大喇嘛掳着往西方去了!” 这消息打从哪来? 原来是铁庸看见的,他追踪薛仇没遇着,无意中却见两个红衣大喇嘛,身背一个绿衣姑娘在山中奔走! 和尚身背少女,这还有好事吗?尤其还是那番邦野僧,不由人不往坏的方面想?眼看少女一身劲装,腰悬革囊,竟也是武林人! 铁庸身为侠义道中人,得遇此事,怎能不管?纵然那是个乡下大姑娘,也要问一问,何况她还是武林一脉。 哪知,一问之下,三言两语就翻了脸,铁庸双掌翻飞下,大喇嘛之一,竟不是他的敌手! 铁庸正待痛施杀着,蓦地场中钻出个灰衣人,只一掌,就将铁庸震倒,却听灰衣人道:“姓铁的,寄语铜堡姓薛的畜生,限他三个月内赶到西藏喀齐戛尔贴,届时不到则这位尚姑娘就名登鬼录啦!” 铁庸被一掌震倒,心中已冒寒意,再听他所说,又不由大惊,那灰衣人对他们苍海七友,仿佛谁都认识,更惊的是,敢情这姑娘与薛仇有关。 既敌不过对方,只好眼送他们远去,但他却也不要找薛仇了,因为从灰衣人口中,已知薛仇无恙,遂急急赶返。 薛仇一听这消息,心中确实吃惊不小。 “喀齐戛尔帖,喀齐戛尔贴!” 薛仇一口气念了好几遍,却听幸克绳叫道:“薛兄,我们这就走,百日之期,却要走遥遥万里之路……” 薛仇一摆手道:“且先别急,我自有妙策。不过,最好能中途将其截住,不是更省却一番长途跋涉之苦吗?” 幸克绳道:“为了云妹的深情,纵然再苦,也是值得!” 薛仇一听,不禁替尚小云感到高兴,能得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那才是她一生的幸福。 薛仇拍了拍幸克绳的肩膀道:“幸兄放心,别说你心急,我心中何尝不急如火焚,待我先去察看一番,再作道理,不过,你千万不要乱动,好好的休息一下,一定要听候我的消息!” 薛仇说完,离了乐家,来到凤凰山。薛仇只叫得一声,那怪鸟已凌空落了下来,停在他身边。 薛仇一声不响地跨了上去,朝栖霞岭后一指,那怪鸟立即腾身而起,怪鸟去如流星,瞬息千里! 薛仇乘鸟在山区里绕了一圈,竟然没发现灰衣人及两位红衣大喇嘛的人影,眼看天时正是示时正、与昨日分离将有十个时辰之久! 薛仇估计着十个时辰内所能奔走的路,脚下稍快一些,许是二三百里,施展轻功纵跃,怕不在五六百里外啦? 薛仇稍一算计,立即往西追去,直入天目山脉! 薛仇乘坐怪鸟,飞进天目山区不久,即见一点红影,在山下林中徐徐移动,薛仇一见大喜,忙不迭招呼怪鸟,追踪落下。 待他落地后,赶近一看,山中奔走的确是红衣人影,但却不是他所要追赶的番邦野僧,而是无极派的舒情姑娘。 舒情姑娘日前被其一掌,击得受伤逃走后,敢情伤得不重,一半日间,居然被她疗治好了! 薛仇追近,舒情姑娘竟也觉察了,回眸一看,见来的薛仇,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发出一股妖邪的淫笑! 这淫笑舒情似有作用般,笑了好半晌,方道:“小弟弟,你终于还是找来了!” 薛仇被笑得心中一荡,赶忙收敛心神道:“我一再手下留倩,望姑娘自行尊重。不过,薛某想请问姑娘一句话,请问姑娘是否曾见两个红衣大喇嘛……” 舒情格格一笑道:“呵!你找的原来是他们呀?” 薛仇听她口气似曾相遇,忙问道:“这么说舒情姑娘曾见到啦?” 舒情格格一笑道:“这还用说吗?除了我,相信没人知道!” 薛仇看她说得不像真的,遂道:“姑娘是否在寻薛某开心?” 舒情朝薛仇抛了个媚眼,道:“两个红衣大喇嘛,背着绿衣姑娘?” 薛仇一听不错,忙应道:“是是!一点不错!” “随后不远,还随着个灰衣人,像是保镖?” 这更证实不错了,哪还有半分疑心?遂道:“对!全对!” “他们急急纵逃,原来为的躲避你?” 薛仇点点头道:“也不错!” 舒情姑娘语至此,终于歇下来,笑了!笑得十分激荡,道:“还怀疑我在寻你开心吗?” 薛仇脸上一红道:“请姑娘指示一二,薛某将众铭大德!” 舒情又抛了个媚眼,撇嘴道:“阁下倒是风流人物呀!百花一个,这里又一个……” 薛仇被调侃得脸上更红,忙道:“不!不!不!她是我妹妹!” “啊!铜堡薛家敢情还逃出了两个……” 薛仇一脸尴尬之色,道:“你说错了!那是我恩公的女儿,我的义妹尚小云!” 舒情道:“你想救她?” 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废话吗?薛仇心中不禁怒火微升,只是眼前有求于人,只得强厌心火,道:“不错,正想救他,请姑娘明示一二?” 舒情眯起一双淫荡的眼,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薛仇心知舒情所求,定非什么好事,遂道:“只要我能力所及,而又不违背良心,我一定答应你!” 舒情沉思少顷,道:“这样吧!你随伴我三天,三天后我保证将他们交给你,怎么样?” 三天?这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天内可能毫无事故,也可能变易很大,薛仇心系云妹妹的安危,岂能等得了三天。遂道:“舒姑娘!请原谅我,救人如救火,怎能等得了三天,三天中或许她已遭难,人鬼殊途……” 舒情没待其说完,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我的事,答应不答应在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答应了,就来找我,还得随伴三天,不答应就算了!” 舒情说完,回身就走,圆圆的肥臀一摇一晃,仿佛正在卖弄风情般,可也慢如蜗牛移步! 薛仇气得心火狂冒,真想赶前去一掌将她劈了,或是将她擒住,以辣毒恶刑,逼她说出。 可是,说也奇怪,薛仇对这位舒情姑娘再怎也下不了毒手,她天生一般迷人能耐,使人硬不起心肠! 薛仇心知随伴她这三天,实是一大折磨,眼看红衣喇嘛等均无影儿,除非隐避起来,绝不可能跑得太远,遂一咬牙,没将舒情唤住,也没随舒情去,却将怪鸟唤下,径自跨上鸟背,乘鸟四处寻找! 整整一天,飞遍了整座天目山,也没见到那两个红衣喇嘛的影子,舒情姑娘现身的方圆十数里地,可更找得详细。 天色暗下来了,薛仇纵有夜明眼,也无法从天空看到地下! 蓦地,在一山崖下,射出了一点火光,薛仇一见,心中大喜,忙拍鸟降落。原来,低崖下有一山洞,火光就从洞中射出。 薛仇毫不考虑的现身洞口,朝里望去,洞中火堆烧得正旺,但空无一人,从火堆燃烧的余灰看情形,这堆火烧的时间已不短。 这洞并不大,一目了然,薛仇疑惑万分的迈步入洞,到得火堆旁,却见断肢残骨,余了一地,看这情形,不只是一二人所吃! 至此,薛仇微有所悟,这洞分明是红衣喇嘛等人所歇息之处,他们白日里隐住身形,夜里方始行动,看情形地们去得不远! 薛仇一想后,立即飞身出洞,微一辨认方向,纵身就往西追去!他本想出高呼,又怕因此反惊了敌人,不得已闷声而追! 在薛仇“飞龙腾空”尽展之下,身形快如一缕轻烟,半个时辰不到,已追了数十里地,非但没见人影,就是连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几次夜鸟归林的“噗噗”声,均使薛仇空欢喜了一阵! 明月高悬,星光数点! 正当薛仇又一次感到失望之际,忽见与自己平行的山头上,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影在峰巅月下探望了一阵,方始又在峰下纵去! 薛仇与人影相去虽远,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的身材不像灰衣人的高瘦,也不像大喇嘛魁梧,却像个女人似的! 可是,她也不是薛仇想像的红衣少妇舒情! 薛仇心想,管他呢?先截住她再说。 一旦有了目标,追起来可就不像适才似的渺茫了。只半晌工夫,已被他发现,那人影在数十丈外奔行! 薛仇又赶了阵,逐渐的接近了! 淡月下,突见前行人影探头探脑,仿佛亦在寻人般,薛仇心中不禁惊讶道:“这人也像是在找人?” 少歇后,虽仍遥隔数丈,从暗歇的明月下,薛仇已看清,那人影敢情是新断手腕的阴阳老怪。 薛仇心中一愕,暗叫道:“原来是他?他在找什么人?” 暗叫未毕,心中紧接冒起一股怨怒之火,记起了对他的怀恨,记起了括苍山的陷害,记起了…… 薛仇一声大喝,叫道:“阴阳老怪,这次看你往哪里跑,你不是想销魂吗?我今天就送你西登极乐世界!”随着叫声,薛仇一提气,猛追! 阴阳老怪,在薛仇功力倏增后,已非他的敌手,错非借助那把“飞魂剑”,早两天他就死在薛仇的手中了! 如今,一腕被斩,奇功全破,新创之余,他哪里还是薛仇的对手,闻声之下,早已吓了半死,哪得不尽力而逃? 阴阳老怪奇功虽破,轻功未减,尽力纵逃之下,去势可也不弱,二人相继追逃了一阵,只拉近了丈余来距离! 薛仇见阴阳老怪纵跃如飞,轻功仍旧,他一点也没后悔,他就是要阴阳老怪尝尝一个做逃犯的的滋味! 不过,他也深深自信,他定能将阴阳老怪追及,他相信他的“飞龙腾空”轻功绝技,绝非阴阳老怪可及。 哪知,就在他与阴阳老怪间的距离,眼看相去不过丈许的当儿,忽见左面峰腰上,出现了两个大红影。 那两个大红影,刹时之间,将薛仇吸引住,因为一个大红影身上果真背负着有人,那当然是尚小云无疑。 万不得已之下,薛仇又一次的将阴阳老怪放过了,不过他同时也明白,阴阳老怪与他是同一目标! 薛仇为的救人、报仇! 阴阳老怪也为的报仇!其次是夺回那柄“飞魂剑”! 薛仇既发现了,岂能容他们再逃出手去,眼看怪鸟紧随在半空,他却不敢招呼,唯恐一啸,又将他们惊得隐了起来! 有怪鸟接引,转眼可及,他也放弃了,他要暗暗的随后追上,趁其不意的将尚小云救下,如若不然,他们挟持着尚小云,也能威胁住他无法出手! 两地相距不过半里之遥,薛仇伏身低纵,没半晌工夫,已来至峰腰,两位红衣大喇嘛当然没在那等他,不过,薛仇看得十分清楚,他们是越山而过,他遂也不再停留地纵上山峰! 薛仇尚未到达山巅,忽听两声“咕咕”鸣叫,薛仇以为怪鸟所发,仰首上望,还没发现怪鸟,就觉不对,这鸣声不像乌,且不是发自空中,而是起自右方,心知身形已然败露,立朝右方望去! 果见右方十数丈外一块峻峭巨石之后,飞一起一条灰影,反朝峰下扑去! 只一看到灰影,薛仇心中已然明白,自己所追不错,但他却没上当去追灰衣人,仍然提气往峰上纵去! 上得峰巅,眼过处,身前又是一座山峰,连绵不断的山峰,一座比一座高,可是峰上林木参差,却已不易见到那红衣大喇嘛的影子! 薛仇一看峰顶情况,他们除了上峰逃命外,再也别无他途。于是,毫不考虑的就往峰上追去! 果然不错,那两个红衣大喇嘛又一次的出现了! 这一次,相去已近,薛仇再也不怕他们隐身逃去!猛一提气,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叫道:“阿巴丹、癞蛤蟆!你若肯将那女子放下,我饶你二人一命!” 这一叫,两位红衣大喇嘛果真站住了,仿佛真有意将尚小云给放了,薛仇这阵子欢喜,真是无法形容!连忙纵身赶上。 可是,待薛仇赶近一看,却不由当场愣住,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你道为何? 原来是…… “薛小侠!请原谅龙贫,为人子弟,身不由已!” 怎么这红衣大喇嘛会是穷家帮的帮主乞食乾坤龙贫呢?一点不错,真是穷家帮龙帮主,身旁一位同样高大的和尚,临近一看,也能看出那是乔装的,而地下的尚小云则更是个稻草人! 薛仇张口结舌,好半晌方道:“龙帮主,这一位……” 乞食乾坤龙贫道:“他是个又聋又哑的傻小子,生就一对飞毛腿,不过,请薛小侠不要问,你问什么我也不会说,虽对你薛小侠有愧于心,来日再图报答,师妹柳红波,冤死杭州城,我曾一再劝她忍耐忍耐!” 一提到柳红波,薛仇心中就痛苦万分,乞食乾坤龙贫满脸痛苦,但却难掩他脸上正直之气! 至此,薛仇果真茫然不知所措,辛辛苦苦追了一日一夜,原来仍然中了别人的鬼计,上了个大当。 薛仇终于问道:“适才那灰衣人?” 乞食乾坤龙贫道:“这我倒可以告诉你,那是本帮中秃子爷乔装的,一切的鬼计全都是……” “全都是秃子爷给出的,是吗?” 乞食乾坤龙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薛仇暴声一喝道:“独脚老化子没死!是吗?那灰衣人就是他,是吗?” 薛仇这两句话,大多余了!错非独脚神乞,谁能指使穷家帮的帮主来乔装和尚,骗人追踪? 薛仇心中何尝不明白,但他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证实那灰衣人就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乞食乾坤龙贫双目盈满闪亮的泪光,咬着嘴唇,倏然将头垂下,什么也没说,可是其心内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 薛仇见他如此,怎能再逼?别人曾于万危中,放过自己一命,这一点恩惠就值得自已终身铭记。 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外,空气中显得十分静寂! 过了好半晌工夫,薛仇方和缓地道:“龙帮主,难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丝丝去向吗?” 忽地,乞食乾坤龙贫抬起头来道:“薛小侠!有一人可告诉,他隐身一旁,亲见一切。” 薛仇一听,又不禁燃起了希望的火花,道:“谁?谢谢你告诉我!” “无极派的舒情姑娘!” “啊”薛仇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舒情曾说,除了她,相信没第二人知道,看样子此话假不了啦!” 可是,薛仇怎能去陪伴她三天,忍受那边的内心折磨,忍受那残酷的精神虐待,除非与她演一场鬼混,暂时的同流合污? 不过,薛仇怎么能做?生就傲骨、侠心、正气凌云…… 终于,薛仇一咬牙,心中自语道:“‘君子之心可大可小,丈夫之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为了云妹,纵然分身碎骨,再所不辞。何况还不到如此严重地步,只要自己耐力坚韧,行得稳,坐得正,美色当前而不动于心,又何苦之有?反之,这正是给自己一个莫大的考验呢?” 当夜,薛仇乘怪鸟返回杭州,他是想在与舒情相聚的三日中,先行通知幸克绳一声,嘱他暂时忍耐! 哪知,就在他返回的前一刻,幸克绳已暗中溜走了! 薛仇不得已,只得再度起程! 忽听那白珠叫道:“薛叔叔!你带我去!你带我去!” 薛仇一愕,身旁带了这么个孩童,本是一大累赘,行动做事,诸多不便,正待摇首婉拒! 蓦地记起与舒情相处这三日里,有白珠陪伴,定可减少许多麻烦,舒情总不好意思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行为吧! 这一想,立即点头道:“白珠,你要去本无所谓,不过,你是否得到你妈妈及爷爷的允许呢?没他们允许,我可不敢带你去!” 白珠一听,大喜雀跃,立即回身向爷爷及妈妈哀求! 苍海七友本以为薛仇定会拒绝,所以谁也没出声阻止他,想不到薛仇正派他的用场,居然满口答应。 白玄龄对白珠爱逾性命,一日也不能分离,这次居然一反常态,大加赞同,并叮嘱道:“珠儿,你实在也不小了,随薛叔叔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不过,为人做事,必须胆大心细,处事果决,当机立断,不可犹豫,你本是聪明颖慧之人,别的也无须多说,最主要的是,你要听薛叔叔的话不可一意顽皮!” 白玄龄何故突然放他随薛仇去?其一,连日来白珠的表现,已是少年老成,确非一般孩童可比,他有如一匹没缰头的野马,仅仅他与白珠母亲慈爱所建起的拦杆,已然关他不住! 其次,薛仇一身艺业,骇世惊人,既然他喜欢白珠,则随在他的身边,更是有益无害! 他更知道,白珠犹如一块未经解剖的璞玉,不受刀斧的磨琢,决不会显露它璀灿的光芒。 其三,薛仇走后,一半日间,醉圣乐天也会率领苍海七友,大举西去,协助薛仇,这是百分之百的可能,又何不让白珠先去呢? 白珠闻训后,再拜起立,又投到母亲的怀里,双双拥抱了一阵,方始随着薛仇跨上鸟背,往天目山飞去。 次日午后,于天目山后,又寻到了舒情姑娘。 舒情姑娘一听怪鸟鸣叫声,就知薛仇来了,她故作不知的仍然急急奔行,因为这时已接近山口,少时就可回到平地上。 舒情奔了一阵,仍不见薛仇唤她,心中甚奇,凝神一听,脚步声微有不对,仿佛是两个人? 舒情猛然转身,可不是吗?薛仇身旁多了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这种年龄,最使人头痛。 说大吗?事实上派不了用场!说小吗?他什么事全懂,且好问,而所问的问题全都怪诞吓人,有经验的人最怕这种年龄的孩童。 舒情她就是其中之一,她非但怕,且最讨厌,可是,她一见之下,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但见她秀眉微微一皱后,立即舒展开,露出花般的迷人笑容! 薛仇十分难为情的道:“舒姑娘,我终于来了,不过我希望你守约,三日后定然将那灰衣人及那两个红衣大喇嘛交给我!” 舒情姑娘哎呀一声叫道:“你别吓坏我好吗?我哪有这大本事把他们交给你?” 薛仇脸上一红道:“只请你指示一二!” 舒情姑娘格格一笑道:“这还马马虎虎像话,不过,你也得遵约,三天内不准离开我?” 薛仇点了点头,舒情又笑道:“到底还是个雏儿,怎么说不说就脸红!” 这一说,薛仇脸上更红了,舒情更笑得花枝招展! 忽听白珠叫道:“你说着看,我的脸就不会红!” 舒情一愣,心中暗恨道:“好嘛!你敢接我的话尾,捉我的话柄,我总要让你尝尝滋味,知道我的厉害。” 申末过分,三人已离了天目山脉,进入皖省地面,离山不远,虽无大城镇,却也有小村庄。 因地处山口,进山的人多在此歇息或备办干粮等,所以也有小饭馆及小客店,但均简陋异常! 薛仇以为舒情定然不肯住,哪知舒情偏偏要住,薛仇道:“三日后定能看到他们吗?” 舒情道:“这还是第一日,要不信,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一句话又将薛仇的口堵住! 在客店中, 舒情大事铺张,吩咐杀鸡宰鸭,还要喝酒!薛仇心知酒能乱性,他就是点酒不尝。 舒情道:“小弟弟,你这陪伴我不能尽煞凤景呀?” 薛仇还没接口,白珠又复插口道:“你是叫我吗?好!我陪你喝两杯!” 舒情估不到白珠这等刁钻顽皮,心中可是恨透了他,见他小小年纪,居然提议陪自己喝,心想:“也好!先把你这野小子灌醉了,诸事方便!” 山区乡间能有什么名酒,不外为枣所酿。只因适合路人之需,进山保暖除寒之用,所酿可便是烈酒! 舒情服侍阴阳老怪,常年以酒助兴,酒量自持甚高,哪知白珠那孩子,家学渊源,祖孙三代,没一个不是酒量如海! 二人一杯接一称,不停地喝,五斤的烈酒快光了,白珠那孩子仍然没醉,不过,酒后话可多了,不是讽刺就是挖苦,全是舒情不能入耳的,把个舒情气得半死,却又拿他莫可如何! 薛仇也曾稍尝点滴,入喉如火,烧喉刺心,他倒不干涉白珠喝酒,他想:“有白珠陪好喝两杯,替她解解闷儿也好!纵然是醉了,也无关紧要,自己只要稍事调息,一夜不睡,算得了什么?” 可是,看到他们喝成这样几,心中也不禁害怕,酒能伤体,多喝无益,于是忙暗暗的踢了白珠一下。 这一踢可不妙,白珠只眼珠一转,当场打个噎,往后就倒,竟然醉了!总算薛仇身手够快,轻速一递,已将白珠身子接住,对舒情告个便,立即将白珠送入房中。 白珠醉后,如同死人般,脸色苍白体软如绵,可是待薛仇将他往床上放时,却见他双臂猛然一环,将薛仇一头紧紧抱住,反把薛仇吓了一跳! 却听他附耳低语道:“薛叔叔,你当我真醉了?” “原来你没醉?”薛仇惊讶无以名状。 “再有十斤也醉不倒我!”白珠说完做了个鬼脸!又道:“薛叔叔踢我为什么?” 薛仇万料不到白珠这孩子这等可爱,既聪明又颖慧,比自己强多了,若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日后成就定然远超自己之上,随道:“我是怕你喝多了伤了身子。” 白珠一笑道:“才不会呢,我在婴儿时,爷爷就训练我喝酒,三岁已能进烈酒一斤,九岁那年与爷爷对饮,千杯不醉!” 白珠说得骇人听闻,薛仇哪能相信,却听白珠又道: “其实,只要懂得诀窍。” 白珠一笑道:“你先瞧瞧她!我相信她醉了!” 薛仇不信地走出厅来。果然,舒情已伏案而卧,敢情她是被白珠给气醉的,在白珠被薛仇抱入房后,她又将剩下的喝光了,又哪得不醉? 薛仇有适才白珠的提醒,他不敢抱舒情,惟恐照白珠这么来一下,玉臂一环,他就吃不消了。 只见他,单掌轻轻一捻,已将舒情的身子提了起来,有如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送入房去。 再回到这房时,白珠仍然精神十足,双眼雪亮地躺在床上。薛仇不得不信白珠所说,忙追问道:“那诀窍能说说吗?” 白珠一挺坐起,说了个大概,薛仇内功深湛,这全用的是内功,哪得不一点即透,心中不禁大乐。又听白珠道:“纵然是毒药、迷酒、我也能喝,只需运功将他逼于一角,再原封不动给退了出来,只要不是沾唇就死的剧烈毒药!” 薛仇果然不懂这诀窍,闻之精神大振。二人打坐调息一阵后,薛仇忽然想白珠一再捉弄舒情,舒情一旦怀恨加以报复,暗下毒手,白珠纵然聪明刁钻,却因功力甚浅,难以御敌,自己再若疏忽,岂不遭殃,日后怎向白家交代? 如此一想,忙对白珠道:“白珠,躺下来,我破除点功力,先替你打通奇经八脉。” 在薛仇满头大汗之下,白珠却已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薛仇也正巧从调息中睁眼,白珠通体舒泰,丹田气足,心知奇经八脉一通,内力倍增,试一提气,浑体轻若无物,感激之余,遂就地上一跪道:“薛叔叔,你愿收我这劣徒吗?” 薛仇做梦也没想到这事,一时反倒楞了一楞! 白珠以为他不愿意,双眼一红,道:“我知我顽劣,不堪造就……” 薛仇说实话,对白珠十分喜爱,但他也不过只十七八岁年纪,何曾想到为人师表?见白珠痛苦十分,忙将他抱在怀中道:“我一定将我天池五年所学,倾囊相授,决不藏私,你唤我一声薛叔叔,我已感惭愧万分,再若是……” 白珠没待薛仇说完,立即挣开他的双臂,溜下地来,爬倒就磕头,一口气“咚咚咚咚”,也不知磕了多少个,方道:“薛叔叔!只要你答应做我师父,我称你薛叔叔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心里永远敬爱你如师父,岂不比口头称呼的好?” 薛仇见他语至真诚,心中也着实感动,道:“好吧!我只有尽力而为,以报知心!” 白珠大喜,重新大拜八拜,口称师父,方才起立! 薛仇笑笑道:“我们称呼不改,也千万别拘小节,一旦拘束反显得生份!” 白珠一笑,立即投身薛仇怀里! 二人说笑一阵,天色已然微明,隔房舒情姑娘仍然未醒,薛仇也不去叫她,自顾自唤店伙计弄来早点吃了。 直待日上三竿,舒情方自清醒,她一见时光不早,不由惊叫道:“糟糕!你们不叫我,错过了地头,可千万别怨我!”说完,没待梳洗,立即算账上路。 薛仇一听大惊,错过了又冤枉跑,见舒情去如奔马,遂也与白珠,双双从后尾随急追。 一阵狂奔疾纵,日色近午时,已奔出百数十里地! 薛仇功力深厚,还不怎的,白珠可有点吃不消了,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薛仇见了,却不加以援助,因为奇经八脉刚通,越是疲累,功力越是增进得快,它有如暴风雨后出现的晚霞,特别灿烂光芒万丈。 薛仇他是求之不得,岂肯再加援助? 舒情功力本就甚高,比之薛仇,当是相去甚远。一阵急奔,她也微感疲累,但她却不欲稍息,口中还道:“得急赶哪!错过了我可不管!” 薛仇还怕吗?就只白珠吃不消,但他也是傲骨天生,再加昨夜方拜认的师父,今日变显得如此无用,岂不丢脸? 于是,一咬牙,又复急追而去! 未末时分,又奔出近半百里地,大概是舒情姑娘也跑不动了,方始择一林下,坐地休息。 这时,白珠可不对了,浑身骨头都像散了般,又痛又酸,三个时辰不到,已跑出近二百里地,纵然千里龙驹,亦不过如此! 倏地,耳中又闻蚊唱声道:“何不坐起行一阵‘玄戈神功’?” 白珠一听,即知是薛仇所发,在这时叫他练功,其中当有用意,忙忍着遍身酸痛坐起,提气行动! 先时,真气也因气息不知,调不顺提不起。可是,一旦提起行功后,立感通体骨节筋脉间各别生起一股暖流,数百股暖流,刹时间流汇一起,这股暖流,再次的转动,所经之处,无不大感舒爽!这可是他小生命中,所从没有尝试过的舒爽,这股暖流,也是第一次在他体内出现! 待暖流遍游全身而回聚丹田后,白珠不由得欢声而笑!笑声未毕,耳中又闻蚊唱声音道:“白珠你功力逐日骤增,但千万记住,这段时日内,决不能稍事怠惰,一日之怠惰,就能使你本在增进的功力,停滞下来……” 舒情本见白珠满头大汗,疲累倒地的情形,心中就是一喜,她想:“如若再跑到晚上,不叫你睡得死猪样才怪!” 原来,她这急急奔行,并非真的只为追赶红衣喇嘛,其中另还藏有鬼计。今见白珠半天工夫,忽发笑声,心中先是一怔,却忙叫道:“既是休息好了,就继续赶路吧!” 白珠体力已经恢复,但他却故疏懒的慢爬起道:“走就走吧!” 薛仇不用看,也知白珠定已恢复体力,当然更无异议,途中,就只在一小镇填饱肚后,又继续上路! 舒情见白珠体力转瞬恢复,不由大奇,眼看薛仇一路上没帮助他,休息时又与他各坐一旁,要就没什动作,怎会恢复这快? 于是,这下半天,舒情奔行得更快了,尚幸路道并不大崎岖难行。可是,舒情眼看白珠体力恢复这快,她始终不作停的打算! 申时过去了,西时也过去了!宿头也同时错过了,直到月上柳梢,舒情方在一林子里停了下来。斯时,她自己也体软无力,疲累不堪了! 薛仇就林子里猎了两只山兔,剖洗好返回时,舒情姑娘与白珠,双双倒在地下睡着了! 薛仇也不将他们唤醒,自行生火,烧烤好饱餐一顿,就在二人间打坐调息一阵,以恢复日来疲困。 夜半里,忽听“嗦嗦”之声,薛仇以为有蛇,一惊睁眼,哪有什么蛇?敢情是舒情姑娘已爬到他的怀里! 她那蜂腰圆臀,高耸的双峰,却也犹如蛇一般的,游到薛仇怀里,紧紧地抱住薛仇,眼发迷人淫笑,口吐喃喃唔呀,且有一缕缕诱人芬芳,随着语声喷出,直喷薛仇的鼻口。 薛仇心中猛震之下,欲待出手将她推开,手触处,软玉般温暖光滑,眼过处,淫笑能使他魂魄飘飞,最讨厌还是那芬芳幽香,一经入鼻,心驰神荡,热血鼎沸,滚滚欲火冒自心底!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赶忙抽手、闭目、停止呼吸,接着运气行功,欲以无上神功压制心头欲火! 薛仇抽手、闭目、停止呼吸,全都做到了,就只心头欲火难压,因为他口鼻不通,无法调息,不能以全力施为! 其次,薛仇并非木头人,若然未经人道前,或许尚能强行压制住,坏在他初尝甜头,便骤别爱妻…… 再其次,薛仇没敢触碰她,她可毫不客气的,施展浑身狐媚解数,向薛仇猛攻,一心要薛仇就范! 只见她,脸对脸地坐在薛仇怀里,一个大圆臀在薛仇两腿间,轻缓缓一摇一摆,两只高耸的乳峰,更贴在薛仇的胸前,磨呀磨的,虽说其间隔着布衣,可也像阴阳电般,稍经磨擦,立生暖流! 这还不算,她的一张温软双唇,更在薛仇脸上亲呀亲的,一对手掌更不老实了,一只紧抱着薛仇的脖子,更一只却如同魔似的,在薛仇身上抚摸,由上而下,遂渐的接近最后关头…… 此处情景之下,薛仇纵是柳下惠再生,他也忍耐不住,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听白珠一声尖呼,声震夜空,惊人万分! 这一尖声惊叫,不啻当头棒喝,立将二人心神怔住,薛仇惟恐白珠遭遇意外,一怔之下,忙抓住舒情双臂,抛过一边,睁眼看白珠时,却见他缩身抱腿卷伏地下,不停的颤抖! 薛仇纵过抱起白珠,安慰慈爱的叫道:“白珠!白珠!怎么了?什么事呀?” 白珠一头冷汗,嘴唇发紫,久久方道:“我做了个恶梦,吓得我心胆俱裂……” 薛仇一听,心中不由起疑,白珠胆大包天,岂会无缘无故被恶梦所扰,惊吓得这般厉害? 随听白珠又道:“我梦见一条毒蛇,将薛叔叔给吞了!” 薛仇一想,果然不错,确是他故意捣鬼,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喜爱,想起适才一幕,惊险万分,错非白珠及时救援,自己恐已沦为天下武林所不耻的罪人,甚至于失去理智遭遇不测,亦未可知。 如此一想、不禁将白珠紧紧拥在臂弯里,久久不放! 一旁,可将舒情气得半死!眼看水到渠成,一切既将改观,突来一把野火,将所有梦毁,一切希望,全成泡影,她心中哪得不恨! 月落西山,残星数点,眼看又是一日黎明,换句话说又过了一天,只剩下仅有的最后一天了! 舒情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缓缓站起,探首四下一望,立即纵到一高大的树上去,瞬息又落了下来,道:“这已进入泾县境界,看样子还是来得及,今天可以不必如此急急赶路啦!沿途上风景幽美,我们大可一饱眼福!” 薛仇可不管风景如何,这不是他游山玩水的时候,他唯一的目的是救人与复仇,别的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三人猎些野味烧食后,又继续上路,果然,舒情没再继续奔走,就像常人步行般地踱出林来! 由卯至午,也不过只走了五六十里地! 突地,横路现出一道河流,河面宽只十来丈,可是水流急如奔马,船行水面,去如飞矢,逆水而行,则慢如蜗牛。 舒情领着薛仇、白珠,沿河而下! 少时见河边停泊着一条仅仅能容三四个人的小船,舒情脸上绽开鲜花般的笑容道:“小弟弟,你会划船吗?” 薛仇点点头道:“会是会,只是不精!” 白珠一笑道:“要说驾船摇浆,我一人包办!” 舒情本想借这怒水,对白珠施以报复,听他这么一说,刚起的计划,又不禁打消,正待说不必,却见白珠已抢先跃入舟中。 舒情心念一转,计划又变,忙也抢着上了小船! 船身甚小,白珠既抢在头里下船,占了船尾,而舒情又占了船中央,薛仇只有立足船头,别无可坐!薛仇只得迎风端上船头。 白珠说会驾船,一点也不假,竟将那小船驾得四平八稳,须水而下,去如飞矢,眨眼出来十余丈远。 薛仇驾船技术学自柳红波,当时也是这么条小船,不禁使他想起了柳红波,前后数光景,竟然人事全非,柳红波且已长眠地下。 想着想着,薛仇不禁一阵稀嘘,感慨万千…… 正当其时,小船倏地一震,起伏了几下,薛仇因正想着柳红波,也没留意,然而,瞬息工夫,船儿忽的横了过来! 薛仇心中一怔,却听舒情尖声叫道:“哎呀不好!那小捣蛋呢?” 薛仇猛回首,船尾上哪有白珠影子。这一惊,薛仇脸色突变,他心知是舒情从中使坏,但却想不出她是怎么使的坏! 听她如此尖声而叫,装得倒是十分像,不由嘿嘿一声冷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装的什么蒜?” 薛仇口中说着,两眼却一瞬不瞬的往船后水面望去,水流甚急,波浪一起一伏的,什么也着不见! 却听舒情叫道:“好呀!狗咬吕洞宾,我好心告诉你,你居然反冤我……” 薛仇理也没理她,唯恐船儿越流越远,要寻救白珠更不容易,忙牵起击船的小绳,纵身朝岸上跃去! 河面宽仅十余丈,小船处于河心,离岸不过数丈远近,薛仇轻轻一跃,已到得岸上,将小船拖靠岸后,立即朝上游头纵去! 沿途看着河心,真奔出数里之地,仍没见到河面有什么异状,他也曾遇船只相迅,都是一问三摇头,什么也不知。 薛仇心中大急,立即纵身跃入水去,从上游直往下荡,他水中能耐,本就甚高,水中视物,更能远出数丈!他必要从河心潜水而下,整条河底,全都在他视力范围之内,要想躲也躲不掉! 再其次,急流的水,决不能太深,太深的水,永远流不急! 薛仇从上潜水而下,眼看已接近小船停靠处,仍然没见白珠的影子,心中不由大感奇怪不已。 薛仇暗忖道:“莫不是根本没掉下水去,再说,他小小年纪既懂驾舟,其水上功夫,定也不弱,何以如此一声不响的,就失了踪?遇敌被掳,他难道不会开口呼唤……”薛仇想了一阵,任怎也想不通! 在小船停舶处,薛仇万不得已地爬上岸来。小船仍在,舒情却不见影子,不知跑哪去了! 薛仇心想:“你原来也是存心冤我?下次遇我,看我不剥你的皮!” 薛仇一心焦念着白珠那孩子,怎肯就此离去?呆呆的站在小船上,双眼不停的往上下游水面望去,眨也没敢眨一下,惟恐就这一眨之间,正好错过白珠浮起的刹那。 怔怔的,也不知在小船上站了多久!忽听身后步履踏沙微响,猛然回过头来,身后站着一个红衣人影,不是舒情还有谁? 薛仇没想到舒情会得去而复返,心中一愕,却听舒情道:“该歇歇啦!身上的湿衣也得弄弄干,纵然不至于受寒,穿在身上,也怪难受的,我那边生起了一堆火……” 舒情说时,脸上流露出满是关怀之情! 薛仇哼了一声道:“你称心如意了吗?” 舒情脸色微变,布满委屈之色,道:“小弟弟,你千万不能如此冤枉我,还有半天时间,明日午前,我们就可能追上那红衣喇嘛们啦!” 薛仇一听她提到红衣喇嘛,又不禁想起了危难中的尚小云。可是白珠呢?日后怎能向苍海七友交代? 但是他始终不相信白珠已然遇难,除非是让他看见了白珠的尸首。不过,若是不谙水性的人,落身此滚滚急流中,又怎侥幸进得一死? 薛仇仰首望天,天色已是酉牌时分,敢情时间已然不早,他站在这也有两三个时辰之久啦! 回首后望,舒情一脸悲苦之色,这事果真不像她所为,薛仇漫步走到舒情身边,看了她一眼,道:“你走了又何必回来?” 舒情一反往常的态度,皱着眉道:“我何曾走过,我只是去取些食物,我心知你一时之间,绝不至于离去,所以大胆的离去些时!” 舒情说完,指着岸上林边一堆猛烈的火道:“你瞧,那是什么?” 薛仇顺手望去,火堆旁一只大篮子,里有煮熟的一只鸡,还有一壶酒,几个馒头。 这些食物,不知她什么地方弄来的,薛仇心中烦恼的事情太多,哪有时间去追究这些? 薛仇依照夜里白珠所说的诀窍,喝酒,吃食,过后,果真全无异状,而舒情也没惊讶之色,薛仇心想:“难道这次她没使手脚,没怀鬼胎?” 二人食毕,天色已暗,夜幕笼罩整个大地,河水仍然滚滚地流着,河面却冒起了淡淡的白气! 舒情食毕后没再开口,就用头靠在薛仇腿上,安安静静的睡去! 一夜间,薛仇惟恐舒情夜半捣鬼,再来这么一下,他可吃不消,所以一夜没睡,无时无刻不严加戒备着! 岂知,这一夜,果真安安静静的,直到天上已泛起鱼肚白的晓色,舒情方始从甜梦中苏醒。 只见她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然后双眼满含深情的凝注薛仇,一脸幽怨之色。久久方道:“小弟弟,三天来,使我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与痛苦,以往的,我全错了,昨夜,我才算拾回了我自己,也只有昨夜一夜,是我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无所企图,无所思念,一切全无的一夜,也是我最舒适,最安静,睡得最甜蜜的一夜…… 这!并不是你薛仇给我的启示。而是你唤白珠那小捣蛋所给我的启示,我承认我对不起他,可是我相信他绝不至死,他的聪明颖慧,使我深为钦服,定然也能因此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小弟弟,我非常感激你陪伴我的最后一夜,现在你自己走吧!乘小船放下水,午时不到,就可抵达泾县,离县城十五里地有座冷堡,那灰衣人与两位大喇嘛,全在冷堡中…… 最后再告诉你,那灰衣人就是假装死于大佛洞中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你赶快去吧!千万别错过今天……” 薛仇听她如此说,心中也着实感动,遂问道:“姐姐你呢?” 舒情脸上忽露笑容,只是这笑容已非以往的淫邪媚笑,而是纯朴真心的笑容,但听她道:“我的罪孽高与天齐,死已不足以赎我罪,既知日后也难免溅血荒山,抛尸露骨,倒不如及早抽身,以修来世,青灯黄卷伴我终身!” 说完,舒情再次深深看了薛仇一眼,回身就走,薛仇万料不到舒情转变这快,一时间也无从安慰起,眼送舒情的背影远去,竟连一句祝福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舒情的背影,在林中消失了!薛仇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泪光! 突地,一阵厉风,从树梢飞落了,压顶而至! 薛仇眼蒙泪光,一时间看不真切,赶忙侧身而避,可是,身形未稳,来人又复对胸扑至! 薛仇仓促间也不管来人是谁?顺手拍出一掌,将对方阻得一阻,因他不明对方是什么人,手上功夫只用了四五成! “嘭”的一声,双掌接下,薛仇赶忙抬眼去看,这一看薛仇心中不由又惊又喜,你道为何? 原来这来人竟是白珠那孩子。 薛仇惊的是,白珠居然能接下他四五成功力的一掌,而毫无感应,如若于拼命中,那么七成功力的一掌,他也必然免强接得下了! 喜的是白珠终如舒情所说,以他本身的聪明刁钻,自能解除危难,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薛仇惊喜交集,双臂一伸,白珠立即投入他的怀抱,二人紧紧拥住,好半晌也没说话!薛仇惟恐耽误时间,将吃剩的食物收拾上了小船,方问其故! 白珠这孩子他到底为了什么,去了一夜呢? 原来,当白珠在船后摇浆掌舵时,忽觉一股香风飘来,他本还不知何事,突见舒情扬起了一条手帕,那香风就随帕飘来! 白珠一惊,赶忙闭住呼吸,却已迟了,头脑一眩,当场栽入河中! 白珠老家在鄱阳湖边,自小嘻戏于鄱阳湖,水中能耐较陆地上只强不弱,虽小小年纪,却能于水中呆个三天两夜,毫无问题! 这时栽入水中,虽于晕眩中,身手仍然未忘,落入水中,竟如游鱼般,毫无声息,只小船起伏了一下,以致薛仇没觉察到! 一旦入水,白珠已微感醒觉,但吸入腹中的毒气甚多,一时间要全醒也不容易,于是仍然闭住呼吸,随水流去,暗中却运功将毒气逼散。 可是,薛仇怎的又没找到他呢? 原来薛仇船上岸后,如若立即逆水上游,定能于水中将白珠接住,是他缺乏经验,反沿岸上奔! 待他再从水中潜往上游时,白珠已被急流带出老远了! 白珠一旦将腹内毒气全部逼散,人也被飘流出十数里地,钻出水面,正是夜幕来临之时。 白珠一看水面,并没船只,究不知薛仇是在上面,还是已到下游去了,不过,稍一思索,立即判断薛仇仍在上游,他相信薛仇绝不至于将他一人抛下,不顾他死活的径自而去。 白珠这么一忖度,立即往回奔! 奔没数里,忽见一人影急纵而至,他以为是薛仇寻他来了,他立即藏身一石后,准备吓他一吓! 哪,临近一看,却是那断了手腕的阴阳老怪,他曾见过阴阳老怪的武功,想到他捉住自己那一刹那,他就会报复! 见阴阳老怪渐渐接近,他头脑立即电转。 倏地,白珠记起那红舌女鬼,忙学着女鬼的声音,叫道:“阴——阳——老——怪——拿——命——来——吧!” 红舌女鬼的声音,当初给白珠的印象极深,故此学来维妙维肖,简直如同出诸一口般的。 阴阳老怪一听这女鬼声,当场吓得掉头就跑! 白珠一见,不由大喜而笑。 这一笑,可笑出毛病来了!他学女鬼的声音虽像,这笑声可是个绝大的漏洞,这所谓喜极忘形。 阴阳老怪掉头跑得两步,一闻笑声,就知上当,猛转身就朝石后扑去!阴阳老怪何等样人,哪能不一听就知发自何处? 白珠笑完,也知不妙,早已蓄势戒备,见他扑来,猛然兜着巨石一旋,反躲到石后去了! 阴阳老怪恨恨地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小鬼,竟敢捉弄老夫,看我不生劈了你!” 阴阳老怪连续两扑,白珠错非“飞鱼刺”救助,已然被其抓住,但也惊险万分,白珠心知此非长久之计,要跑跑不了,要躲躲不过,怎么办呢? 忽见滚滚流水,心想:“好吧!我们水中比过,水中若斗你不过,也是命该如此。”白珠想罢,立即纵身朝水中跃去。 哪知,阴阳老怪生平最怕水,他就不敢涉足水中一步,但他轻功了得,这十余丈宽的水面,哪奈何得了他? 白珠跃入水中,见阴阳老怪没随下水来,心中不由大定,露出水面,刚想开口,阴阳老怪已如老鹰捉鱼般扑了下来!白珠大惊,忙又潜了下去,偷偷往水面一露脸,仍见阴阳老怪守在岸边!白珠只得仍潜入水去! 水流甚急,不进则退,白珠费了好大力气,也只游上数丈,他心知如此下去,终将错过与薛仇会面的机会,大急之下,不由露出水面,扬声而呼…… “薛叔叔……薛叔叔……” 白珠心想,薛仇如在左近,定必闻声赶来!岂料,叫声未完,阴阳老怪己走得没了影儿,他在天目山中,被薛仇追得屁滚尿流,他害怕薛仇,较之那红舌女鬼更胜十倍。 白珠将阴阳老怪惊走,立刻沿岸直奔,见到薛仇时正值午夜,他看到舒情的头睡在薛仇的腿上,以为她又要施展狐媚之术,他想:“今夜你再捣鬼,我飞鱼刺可不认识你,趁机也发泄发泄我胸中积愤。” 哪知,一夜无事,晨间还说出这种话来,人既已知悔,白珠也不为已甚,待她走后方始现身。 白珠说完,船也来至泾县,二人弃舟上岸,饱餐了一顿,方始打听去冷堡的道路。大白天里,惟恐惊世骇俗,未敢施展轻功,可也走的不是大路,惟恐被冷堡中人放下眼线,有所准备,反不易得手! 傍晚时分,二人来至冷堡,名为冷堡,其实只是个偏僻的村庄,薛仇因冷堡即能名闻江湖,绝非普通村庄可比,遂也不敢大意,直待交更后,方与白珠二人,掩掩藏藏入庄。 薛仇倒并非害怕,他是谨慎,惟恐打草惊蛇,他们将尚小云看制住,反为不妙,他要暗中先将尚小云救了,才能找他们报仇泄愤! 在村中走了一遍,终于发现庄后,依山建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房子,当中大厅中灯火闪亮,明如白昼。薛仇一打手式,双双落在厅外空场边一株大榕树上! 薛仇拨开树枝一看,大厅中摆着两桌酒席,第一桌上首坐的,赫然是那带着人皮面具的灰衣人,左右六旬两位老人陪伴着,另一桌上首坐首两位红衣喇嘛,也有两位老人左右陪侍。只是,这一桌上,另坐着穷家帮主及那秃子爷,其余的全都是四五旬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声音洪亮,精气充沛,薛仇一听就知全非庸手! 忽见那灰衣人双眼亮如闪电的朝厅外一瞪,怒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现身受死?” 薛仇心中猛然一震,好厉害的一对贼眼…… 第十三章 人为财死 忽见灰衣人双眼亮如闪电的前厅外一瞪,怒喝道:“什么人鬼鬼崇崇?还不现身受死?” 薛仇心中猛然一震?好厉害的一对贼眼…… 他们可说藏得十分隐密,怎的竟会被他发觉?心震未已,随见灰衣人手中一对牙筷,抛了出来…… 薛仇正不知是否应该现身时,陡见牙筷所发的两道白光,竟射向身旁另一株树上去了! 大榕树离厅中,少说点也有十五六丈,灰衣人抖手弹出,人也没立起,那一双牙筷竟如飞矢般射了过来,除了两道白光外,连牙筷也看不出,可见灰衣人指上的功力,是多么惊人? 那一株树上,随着两道白光,落下一个人影,这人不是被击中落下来的,而是三个指头挟住双牙筷落下来的! 来人一现身,厅中有一半以上的人立了起来,他们脸上露着笑容,显见这人与他们并非敌人! 桌子上没有立起的,只有灰衣人与那两个红衣大喇嘛,灰衣人身旁一位老人,首先迎出厅,拱手为礼道:“今日什么风将我们舒掌门大驾吹来冷堡,真乃蓬筚生辉!” 那人原来是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只听他道:“冷三堡主,请慢下来,舒某要请那灰衣人说话!” 原来,冷堡中有三位堡主,也是同胞三兄弟,老大冷华生,老二冷华民,老三冷华仁,江湖中称之三冷剑,剑与箭同音,三兄弟使的是剑,却也最喜暗箭伤人,他们从不讲什么江湖道义,讲究的唯利是图,什么人对他有利,他们就能帮助什么人,亲友亦一概不顾。 这位迎出来的是三堡主冷华仁,他一听舒百会指名叫阵,还只道的是那对牙筷的事,忙打个哈哈,道:“舒掌门!不知者不罪,那位也是老朋友,先请进来,我为你引见!” 舒百会哼了一声,道:“我舒某也非三岁小儿,岂能为此事生气,我是另有事找他!”接着,舒百会探首往里叫道:“喂!别装傻卖呆了,你是要我当众叫破你吗?” 冷华仁一听其中事情不简单,他是从来无利不出手的人,赶忙侧身让开,不再出头管闲事。 灰衣人阴冷冷的一笑,慢步走出厅来,直走到舒百会丈来远处,方才驻足,怒目朝舒百会瞪了一眼,道:“你敢乱嚷嚷,我不叫你溅血当场才怪!” 舒百会哈哈一笑道:“既怕我嚷嚷,趁早将宝剑还我!” 灰衣人一愕道:“我拿你什么宝剑?” 舒百会又打了个哈哈道:“枉你是一代名人,竟想耍无赖,你难道不知阴阳书生乃我无极派的老前辈,我的师祖爷爷?” 灰衣人叮了一声,道:“你是说那‘飞……’?” “不错,是‘飞魂剑’!” 舒百会加重语气,说出“飞魂剑”三字,场中所有的人眼睛全亮了,在场的恐怕就没一个人真正见过这“飞魂剑”! 当年,有多少人死在这柄“飞魂剑”上,沉默了十余年,想不到这一刻又出现了,且出现在这么个怪人身上。 灰衣人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为‘飞魂剑’来的,那么有种你就拿去吧!”灰衣人说完,怀中摸出“飞魂剑”,往地上一抛。 厅中众人一见灰衣人将剑抛在场中,均想见见这柄“飞魂剑”,齐都挤出厅来,分两旁站着,将灰衣人挟在当中。 舒百会一见,忙也一挥手,院外立即陆续纵进六人,薛仇一看,为首的竟是阴阳老怪,红衣少妇舒情居然也在其中! 薛仇心想,他们为争此剑,总有一番拼斗争执,趁此机会,去将尚小云救出,再回来夺剑报仇! 薛仇主意打定,连忙一拍白珠,双双趁乱纵出院外,绕到后院,宽大的后院里,除了妇女丫环,再没一个男人! 薛仇仔细的一间间搜索,直到靠山最后一间,也没找到尚小云的影子。他心中奇怪,他们将她藏到那里去了? 白珠不认识尚小云,根本也无从帮忙起,他只有紧紧地随在薛仇身后。不过,从薛仇的表情上,就知薛仇失望了!遂轻声道:“薛叔叔,我们何不抓一个人问问?” 薛仇摇摇头道:“我们怎能对妇人女子使用这种手段?” 就在他说这话时,忽见一偏房中,竟走出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白珠还没叫出来,薛仇已如猫捕老鼠似的扑了上去,两手在那青年身前一晃,没容那人出声,已将那人制住。 薛仇挟着那青年,与白珠离了后院,来到山脚下,薛仇将那人拍醒,道:“你若肯从实答我话,我决不难为你!” 那青年朝薛仇与白珠打量两眼后,脸上飞起冷漠之色,道:“你的身手虽不弱,可是冷堡非它地可比,在进入冷堡之前,你若没打听冷堡中人的脾性,那你算白来!” 薛仇一愕,冷堡中有人什脾性,这倒是他疏忽之处,没事先打听明白,稍一沉思,遂道:“敢请兄台指教,不尽感激之至!” 青年趾高气昂的道:“但凡姓冷的全是骨硬心软,威逼,死也不会如你所愿,至于利诱,又当别论,看事论价,无往不利!” 薛仇一听,原来是惟利是图之辈,他居然还有脸说得出来,大概他也知心落人手,不说实话对他不利。遂道:“我想知道贵府上来的客人,带有一位姑娘,藏在什么地方?只这一点,你需要多少代价?” 青年人一听,脸上泛起阴奸冷笑道:“这消息太宝贵了!绝非普通事物可比,你愿意拿什么交换?” 白珠听这青年人如此说,心中好笑,身为别人手下俘虏,居然开诚谈判,实属滑天下之大稽。 遂没待薛仇答话,运起新从薛仇处学得的“曲阳指”功,朝他“笑腰穴”上点去,他心想:“瞧你骨头硬,我可要你大笑大叫,求饶为止!” 哪知,白珠一指点中,那青年立即咬紧嘴唇,强忍住道:“你如不速解我‘笑腰穴’,我只一声大叫,就有警钟传到前院,到时双方无利,可别怨我!“ 薛仇一听,忙一掌轻拍,解了他的穴道,说道:“我实不畏你冷堡中任何人,可是,我希望是暗中将她救出,只是,我一身无长物又该如何?” 薛仇解了他的穴道,并没责备白珠,白珠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听薛仇如此说,忙从怀中摸出两颗珍珠,最少价三数千两银子! 薛仇一看那两颗珍珠,全都大如龙眼,毫光闪闪,以为青年定会首允,哪知,青年只看得一眼,立即冷然道:“这两颗珠子,只配我说那女子确在本堡之中。” 白珠一听大怒道:“要什么你才肯说,难道你就不怕死?” 青年毫不动容的说:“我冷无行死了,那女子也永难离堡,因为她是我一手藏起来的,不信你就试试。再其次她对本堡关系重大,我冷无行爱的又是宝刀宝剑,如有‘飞魂剑’之类的宝剑和我交换,我必将那女子领来,双方当面交割,根本不必你们辛苦!” 这自称冷无行的说出这种话,当真无耻之极。可是,他脸上却没红一下,可见其果真是唯利是图之辈。 然则,“飞魂剑”现于前院,呈献数十高手之前,为这柄剑,还不知要闹到如何下场,怎能取来与他交换? 薛仇正感茫然,忽的记起草襄中的丧门剑,忙取出道:“这也是四凶剑之一的丧门剑,阁下可看得上眼?”薛仇说着,顺手还拔了出来,但见毫光耀眼,确是神兵宝刃。 冷无行一见大喜道:“行,就这足够我将那女子领来,请你们放一万个心,姓冷的绝不私自开溜,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薛仇轻轻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复在他胸前点了一指,道:“你看我这点穴手法可是与众不同?你若不来,七日后你就会吐血而亡,你自己酌酢办吧。” 冷无行一脸欢笑道:“你放心,你叫我走我还不走呢?不过,君子一言,到时你若是想骗我,告诉你,你也不一定逃得了!” 冷无行说完,径自跃入后院,白珠欲随去监视,却被薛仇以眼色止住,似这种惟利是图的小人,他相信他会来。 果然,不大工夫,冷无行推着尚小云姑娘来了,说他是推,一点不错,因为尚小云痴愣愣的,仿佛着了魔般! 冷无行在其身后,手执长剑抵着她道:“人来了!把丧门剑抛过来吧!” 薛仇为人正直,诚心以剑换人,他要丧门剑可没大用,立即将剑抛了过去,冷无行得剑,回身就走。 薛仇惟恐他有甚阴谋,见尚小云站在那痴呆呆的,视如不见,听如不闻般,心中大吃一惊,忙抱起她离了冷堡。 在一个池塘边,薛仇将尚小云放下,尚小云依然不声不响,薛仇遍查她身上毫无伤痛,最后,他一掌搜在她“命门穴”上,从这可知她是否受了内伤! 哪知他这一触,不禁骇得脸色倏变,敢请她非止是受了内伤,且一身功力全失,毫无些许反应? 薛仇大惊之下,忙动功在她体内行了一周。 薛仇功力盖世,运功在尚小云体内行这一周,尚小云纵有严重内伤,也能疗好许多,只见她脸色微变之后,双眼突的一亮。 当她看到薛仇后,双眼中立即涌满热泪,但见她用手在地上写道:“那野僧给我吃了一拉什么药丸,我口不能言,气不能运,功散气结,有如废人般,仇哥!幸克绳呢?” 薛仇看她写完,心头好不冒火,遂安慰道:“幸兄一半日就到,我先替你讨取解药去!” 薛仇遂又关照白珠一声,嘱他好好照顾尚小云,独自折返冷堡。 冷堡前院,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叱喝声更是震耳欲聋,薛仇仍从原路,跃到那株大榕树上。 却见场中正有两对在撕杀拼斗,一对是穷家帮龙帮主,与无极派的掌门舒百会,一对是穷家帮的秃子爷,与无极派中马民昆仲老二马亮,四人拼斗激烈异常,叱喝挟着呼呼掌风,骇人十分。 薛仇再看余人,灰衣人守住地下的“飞魂剑”,仿佛就没动过一下,仍然站在原地,阴阳老怪两眼死死盯住“飞魂剑”,也是久久不动,余人所有的眼睛,却全都集中在场中拼斗的四人的身上。 薛仇本想现身,将剑夺过,先行报仇雪恨,再作讨药打算,然则,场中,独独就少了两位红衣大喇嘛,余人均在,就只他两人不见。 薛仇心中一愕,突闻后院传来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凄厉如狼嗥鬼哭,紧接着当当钟声,传自半山! 薛仇心想,半山果真有钟声报警,冷无行倒是没说谎。 这声惨叫响起,首先感到惊骇的是冷氏三老。三老闻声色变,立即鱼贯纵入后院,转眼间从后院抬了一人出来,薛仇一看就认出那正是冷无行!手里紧握着“丧门剑”,看样子已是凶多吉少! 冷无行是老三冷华仁的长子,却听到冷华仁叫道:“那两位贼和尚呢?” 灰衣人一愕,头也不回,道:“我命他俩提人上路,走了。” 忽听老二冷华民道:“三弟!无行这孩子哪来这把剑?” 老大冷华生劈手夺过,惊声一呼道:“丧门剑?” 老大冷华生一叫,场中一半人的眼光,又移到冷华生手中,冷氏三老也没注意冷无行的伤了,双双围在老大身旁。 冷华生摇了两摇丧门剑,一声长笑道:“损失个孩子换来这柄剑,却也值得!” 老三冷华仁没有反驳,大概他所想相同,心中也是愿意! 薛仇听了,心中反倒一阵酸楚,这简直哪像是人话!虎毒不食儿,他们连自己儿子也不要了! 倏地,后院残嗥频传,一缕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咕喽喽传来一声怪叫。 灰衣人一怔,赶忙在地上拾起“飞魂剑”,回身朝三冷剑道:“大概你们将人卖了吧!那俩人正在发疯呢?” 三兄弟一听,大惊失色,忙往后纵去,灰衣人一纵身朝后追去,却见红影一晃,红衣少妇舒情已将去路阻止。 她这一刻,满脸忧郁之色,幽幽的轻呼了一声,方道:“能否请将剑留下?” 灰衣人哼了一声,道:“臭丫头,凭你也敢向我取剑?” 灰衣人将剑往怀中一塞,接着一掌,猛朝舒情拍去! 舒情不闪不躲,以掌以如电射般,交叉疾拂,倏息反敬三招,非但将他一招解了,且奥妙的回敬了两招! 灰衣人一声冷笑,身形一侧,又是一掌疾劈。 忽见阴阳老怪叫着冲了上去道:“你不将剑留下就别走了!” 阴阳老怪右掌已废,左手执着三尺来长铁骨摺扇,开合间,也从身后攻出三招,他虽使的是左手,威力可也十分惊人! 灰衣人一掌没将舒情逼退,前后受敌,猛然一晃,横移半丈,毫光闪处,已抽出了“飞魂剑”反手一绞,恰好将阴阳老怪一招毒着解了! 灰衣人一剑在手,如虎添翼,剑刺掌劈,刹时敌住了阴阳老怪与舒情两人的强烈猛攻。只是,灰衣人艺业确实惊人,只三五招工夫,已将阴阳老怪铁骨摺扇封住,并将舒情逼得横飘疾闪,连连遇险! 倏地,舒情一声娇叱,双掌分花拂柳,仿佛已将性命置之不顾般的,双掌迎着灰衣人抱去! 灰衣人阴阴一笑,左掌猛劈,使发“天雷掌”,朝她胸前印去,眼看舒情难逃一掌之厄…… 蓦地,劲风突起,从侧面袭来,将舒情击得侧飞寻丈,堪堪避过灰衣人威势无俦的一招“天雷掌”! 紧接着身形晃处,一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已端立在灰衣人身前,来的正是铜堡薛仇。只听他道:“独脚老化子!至今已无隐瞒必要,赶忙露出本来面目吧!” 铜堡薛仇这一现身,场中人立即停止了拼斗,所有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认得他的无不惊魂颤震,不认得的,也为他的年轻英俊与那快迅骇世的轻功身法,而现出惊讶猜疑之色。 灰衣人见他如幽灵般突然出现,也是惊愕不已,久久方自定下心神,但听他嘿嘿一笑道:“阴阳老怪,同舟共济,可别自取灭亡!” 阴阳老怪若非灰衣人破他的奇功,他不见得会怕薛仇,有了“飞魂剑”,薛仇更非他的敌手。 如今,灰衣人非但夺了他的剑,还毁了他的功力,他心中是恨透了灰衣人,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然则,他对薛仇的畏惧,却也难以言述,因为薛仇唯一的是要取他性命,灰衣人可没有要他的命的理由,衡量轻重,他当然得暂弃嫌隙,同御强仇! 在他还没有所决定前,薛仇已哈哈笑道:“是该死的,谁也跑不了,是我的仇人,谁也别想活,存心和我作对的,我也不会饶他,不信就试试!” 阴阳老怪一听,忙站到灰衣人身旁,道:“我们的帐以后再算,今日先助你一臂之力。” 灰衣人双眼凝视着薛仇,道:“今日能将这小子除了,我这‘飞魂剑’就还你!”当然,灰衣人目的是对付薛仇,除了薛仇,他已无后顾之忧! 薛仇哼了一声道:“独脚老化子,放明白一点,我铜堡薛仇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告诉我,我会使你死得痛快一点!” 灰衣人理也没理他,微一使眼色,来至他身旁的穷家帮龙帮主及秃子爷,已双双扑了上去!秃子爷口中并骂道:“小畜生,胡言乱道些什么?还不纳命?” 薛仇一见乞食乾坤龙贫抢出,心中就不由嘀咕,可是,时至如今,已不容他再犹豫,乞食乾坤龙贫虽对他有恩,他却不能因此一再放弃截杀灰衣人的机会,只见左掌右指,掌拍满咀不干不净的秃子爷,指弹满脸愁苦的龙帮主! 这掌指齐出,薛仇各有分寸,掌出功力十足,如怒风狂浪,只一掌就将秃子爷击翻,倒出寻丈。 指出如惊虹电闪,“唰”的一声,乞食乾坤龙贫立被点倒地下。 一招之间,连制二位武林高手,立将全场所有的人全都骇得,张口结舌,目瞪神驰,没见过薛仇的,谁也想不到他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 薛仇正待趁势猛扑灰衣人时,后院哇哇怪叫的连续纵出数人,为首的是两个红衣大喇嘛,身后则追着冷氏三老。 二位大喇嘛一纵出,那阿巴克立即叫道:“那女子跑了……” 一语未毕,突见场中多了个薛仇,二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薛仇嘿嘿一笑道:“不错,被我救走了!” 阿巴克一见灰衣人手持“飞魂剑”神定气闲,胆子一壮道:“你先别得意,就是被你救走,也是废物!她吞服了西藏密药‘大麻丸’!” 薛仇道:“癞蛤蟆!你若将‘大麻丸’解药交出,我饶你二人不死!” 阿巴丹如雷似的一笑道:“要解药吗?拿去吧!”说着怀中摸出个小红盒子,十分得意的在手中摇了摇,却听灰衣人道:“给我!” 薛仇心知到了灰衣人手中就讨厌,正想出其不意地夺了过来,蓦地身前毫光电射灰衣人手执“飞魂剑”落落缤纷般刺了过来! 薛仇唯一惮忌的就是这把“飞魂剑”,不得已暂行退开半丈余,就这眨眼工夫,那小盒子,已到了灰衣人手中。 灰衣人响也没响,打开盒子,就往口中倒去,眨眼不见,一盒解药全被灰衣人吞了个干净! 薛仇一见,怒焚心头,一声长啸,猛然朝灰衣人扑来,双掌一拍一弹,但见呼呼声中,拉着唰唰疾厉刺耳之声。 这一掌一指,威力之强,突属罕见,灰衣人却也不敢硬接,忙侧身暴闪,然则身形未稳,薛仇又复如影附形般追了过来,仍然是掌指兼施,张猛无俦,灰衣人大惊之下,横里一闪,反跃到阴阳老怪身旁。 双足未稳,就听他叫道:“阴阳老怪,出手吧!” 灰衣人说完,倏然转身,正好与阴阳老怪,双掌齐出,硬生生接了薛仇一掌,但听“嘭”声暴响之下,灰衣人与阴阳老怪,双双各退一步,胸中心血微涌,而薛仇呢?却也被一掌将身子阻住,停了下来! 倏听舒百会一声大喝,从身后袭了过来,薛仇一听风声,心中不由微微一震,他奇怪,舒百会数日不见,功力竟也增高许多,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获得什么罕世奇遇吗? 薛仇心想未已,厉风已然逼体,不得已回身硬接,随着旋身之势,单掌顺手推了出去! 又是一声暴响过,薛仇方始看出,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而是他与马氏昆仲,合三人之力的一掌,但仍被薛仇一掌震退三五步,方拿桩站稳! 这时,灰衣人又再挑拨冷氏三老道:“王冷剑,你们剑闻名宇内,若能用冷箭将此畜生伤了,你们开出的条件,我全部答应!” 冷氏三老一听,全都喜形于色。可是,薛仇这等骇人功力,又不禁使他三人踌躇不前! 灰衣人一见,阴阴笑道:“我说出就算,错过了可别怨我!” 老大冷华生打个哈哈道:“既称冷箭,岂能明放,我们先接他一招试试!” 老大说完,三老同时撤出三把长剑,朝薛仇扑了上去。 薛仇因金莲花不敢与“飞魂剑”相触,始终没拿出来,今见三老居然也被灰衣人所买,执剑刺来,忙撤出金莲花一抖一挽,恰好将三剑全都封住。 正当此时,舒百会又是一声大喝,扑了过来,薛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没回身已知舒百会也已撤出了兵刃,与马氏昆仲两柄剑,三般兵器同时刺点到。 薛仇曾伤在舒百会的细竹下,这时他却万万不敢大意,一旦再像栖霞岭上那样来这么一下,他可吃不消兜着走! 正待回身接招,这厢“飞魂剑”与铁骨摺扇,亦复递到,一长一短,所指全是浑身要害。 同时,一旁的两位红衣大喇嘛,见有机可乘,也是一声怪叫,双掌齐出,使发“风雷掌”,扑了过来!_ 薛仇一时之间,三面受敌,一方一个个全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心知不展神威,定然受制,只见他猛然一长身,纵起丈余,金莲花使发金莲十八闪中一招“八方风雨”,凌空下击!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有的剑断了,有的剑飞了,人影合而又散,可是薛仇落地后,却也不免朝金莲花仔细察看。 原因是在这一招之中,他已清楚的看见,金莲花在万不得已之下,已与“飞魂剑”触了一下,虽只轻轻地触了一下,可是“飞魂剑”吹毛过发,锋利无匹,就这一下,已有将金莲花削断的可能。 急速的察看之下,薛仇大喜过望,金莲花细杆上除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外,连一点小缺口也没有。 这一发现,薛仇哪得不喜,他白白的担了多日的心事,还险险让阴阳老怪将他制住,早知如此,阴阳老怪不早就死在他金莲花之下! 他这欢喜欲狂,灰衣人可就惊骇不已,自听到阴阳老怪说薛仇畏惧这柄剑后,他就起了夺剑之心,随后的事实,果真证实了阴阳老怪之言,薛仇的金莲花碰也不敢与“飞魂剑”碰一下。 如今,在不得已下,碰上了,且无伤,他又哪得不惊?但听薛仇一声震天大笑,反攻了过来!他只得密密的将门户封住。 薛仇一且消除忌惮,精神大振,金莲花狂舞之下,威力更是惊人万分,只是灰衣人紧紧封住门户,只守不攻,再加上一旁阴阳老怪的铁骨摺扇、舒百会的三枝细竹,马氏昆仲、冷氏三老的的五柄长剑、那两位红衣大喇嘛的“风雷掌”,一时之间,薛仇确也无可如何! 倏地,一道寒虹,射入薛仇金光之中,薛仇一看这道寒虹,来如电闪,就知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暗器,忙将金莲花一抖一震,准备将那暗器反击回去! 岂料,一击之下,暗器忽的爆炸开来,随着“啪”声响过,里面同时爆出五颗小小的银虹,急如电闪般,朝薛仇正胸射来。 这暗器名为“子母追魂梭”,即冷氏三老祖传成名暗器。一颗“子母追魂梭”中,另有五个子梭,只要一触那“子母追魂梭”它立即爆炸开来,里面的子梭,经机簧一弹,随即也射了出来,较原本的母梭,去势快上数倍。 薛仇一惊之下,再也不顾袭敌,金莲疾舞,单掌猛拍,身子却凌空飞起,倒纵出三丈远去! 那五个亮银子梭,却险而又险的打从他脚底飞过,射向了一旁观战的数名大汉,若非他们一个身手敏捷,怕不遭了鱼池之殃? 薛仇稳身后,首先凝目注视灰衣人,见他立身众人之后,虽没有逃走之意,却也没有再领先抢攻! 倒是那两位番邦大喇嘛,不顾死活又挥掌扑了过来! 薛仇心知,若不再开杀戒,骤下杀手,还真不易将这罪祸魁首杀了,见这两个番僧扑来,出手再不容情! 只见他脚踏“七绝游身步”,侧里一旋,不退反进,金莲花“拦江截水”,左手“曲阳指“,外带“玄戈神功”。 但听两声惨嗥,阿巴克右臂被金莲花齐肘削断,倒在地下,那玛丹更惨,被薛仇“曲阳指”透胸而过,当场一命鸣呼! 薛仇一招未毕,迎面又来了三个不怕死的,无极派的舒百会与马氏昆仲,欲在薛仇未及缓手时,将薛仇制住。 哪知,薛仇既已存心大开杀戒,手底下哪还会有缓不过去的,金莲花斜飞猛转,左掌运功疾拍! 舒百会三枝细竹,当场被击飞了一对,一对手臂酸软无力外,虎口且在滴着点点鲜血。 那马氏昆仲更不用说了,被薛仇“玄戈神功”一掌,击得剑飞魂散,当场倒在地上,昏迷不起。 薛仇连续两记绝招,击伤了五个江湖一流高手,说起来也就不过眨眼间的事。可是待他稳身看时,却已不见了灰衣人的影子,连同阴阳老怪也不见了,薛仇心知他二人定是舒百会三人二次攻击时,他们才趁机溜走的!他明知二人绝跑不远,恨就恨在不明方向! 明月在天,夜色正浓,看样子四更将尽,薛仇药没得到,恨未消,仇也未报,心中真有说不出的难过! 瞟眼四下一望,不相干的人早已躲过一旁,受伤倒地,薛仇也不欲要他们性命,他岂能出手杀害没有抵抗的人! 如今,就是在舒百会,伤尚不重,也是薛仇“生死簿”中有名之人物,他岂能轻易将他放过?遂一步步的朝舒百会走去! 倏地红影晃处,舒情已遮在舒百会的身前,叫道:“小弟弟!能否饶他一命?” 薛仇一愕,自始自终,舒情与另三人没动过手,也承蒙舒情指点,他才将尚小云救脱了险,而舒情还有改邪归正之心! 眼望着舒情,薛仇现出了犹豫之色,他明知他二人是兄妹,他既赦了舒情,又怎可当着她面杀她的兄长! 沉思了一阵,薛仇终于道:“一个人总不能恨一辈子的,只是他必须自今日起,约束门人,改邪归正,我就再不追究……” 一语未毕,一条细竹,从舒情身后飞了出来,射向薛仇的胸口,薛仇与舒情相去不及半丈,细竹又如飞矢流星,快迅异常,错非薛仇随时警惕着,这一着就可能送了他的命。 只见他右臂一抬,金莲花起处已将细竹击上半空,可是,他心中的气怒,可也到了巅峰,他想:“我有心饶你一命,你居然还想趁我不备之际,暗箭伤我,纵然舒情为你讲情,我也不饶你!” 心想未已,他人已斜里纵出,跃到舒百会的身侧。 舒百会心知舒情了得,满以为她会出手相助,见薛仇侧面袭来,不闪不躲,反出掌相迎。 哪知,舒情早已心灰意冷,对薛仇情根深种,本想向薛仇讨个人情,放他一命,他大不该突起贼心,还想暗算薛仇,她心中也不由气愤,偏偏的不予出手相助,有意无意反退开两步。 这一来,舒百会又哪是薛仇对手,一招错过,二招未满,但听一声痛叫,舒百会当场倒在地下,翻滚不已。 舒情以为薛仇定会手下留情,这一见也不由惊魂皆颤,凄声叫道:“小弟弟……” 薛仇哼了一声,道:“放心,还不至于死,我只将他武功废了,这散功之际,他总得吃点苦头的。” 这本是他自作自受,能怨谁来,舒情也无话可说,忽见舒情一使眼色,接着手儿有意无意的往厅后一指。 薛仇心知舒情定是指明灰衣人的去处,不及道谢,立即腾身朝厅内纵去! 大厅中只有一道门通往内院,薛仇三不管往内闯,正当他人影及门之际,倏的一片寒光照眼,数十颗银屋扑面而来。 与这同时,身后厉风刺耳,薛仇一听风声,就知是那十分霸道的“子母追魂梭”,而且,一发就是三枚。 这时的薛仇,身形刚刚纵起,去势正急,身后暗器又至,欲待前冲,迎面数十点银星,却也不易闪避。 万分无奈之下,薛仇只得猛打千斤闸,随着下降之势,身子整个扑倒地下,那数十点银星及三枚“子母追魂梭”,全从他背后交叉飞过,一枚也没沾着薛仇。 薛仇这一着,乃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他明知不当,却又不得不行,身子沾地,立即又往右连翻带滚,避出七八尺! 果不其然,就在他翻开的刹那,在他原本所伏地上,立闻“叮叮叮”三响,并冒起点点火星。 薛仇心中暗笑,到底没遭到暗算! 忽听一声长笑道:“铜堡薛仇,纵然名震江湖,来到冷堡,也叫你滚爬而出!” 薛仇一听大怒,原来竟是冷氏三老暗中捣鬼,既要与我薛仇作对,那是你自寻死路,我又何需去? 薛仇爬起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冷堡中三堡主冷华仁,站立在大厅口,正将退路阻住。 紧接着二门上也出现了冷华生与冷华民,三人手中,除了长剑外,全都捏着暗器,似乎就要以暗器为胜般! 首先,三堡主冷华仁嘿嘿笑道:“你若肯爬着滚开冷堡,姓冷的就网开一面,放你逃生,如若不然,嘿嘿!叫你来时有门,去时无路!” 薛仇怒发心头,骂道:“这可是你们活腻了,怨不得我心毒手辣,你以为就凭这些破铜烂铁,当真就能伤得了我吗?看招!” 薛仇当先攻向阻门的冷华仁,他手中金莲花,一式“直捣黄龙”对胸戳去,另掌当胸护住,以防暗器! 冷华仁长剑一对,左掌立即一抖,寒光闪亮的“子母追魂梭”,随势又发了出来,因这“子母追魂梭”确实不同凡响,薛仇除了闪避外,却也不敢硬接硬击! 倏地,身后风响,暗器又至,薛仇闻风知警,不得已又退了下来,蓦地心生一计,就在退身之际,薛仇扑向了壁间的烛火!一掌之下,星飞火灭,连续数纵,大厅中立即暗如黑墨,伸手难见五指,只剩门口射入微弱的月光。 冷氏三老做梦也没想到薛仇会来这一手,这对他们果真是大不利,尤其是老三冷华仁,他连厅门口也不敢站,敌暗我明,他怎会如此傻? 老大冷华生一见情势不妙,忙一打招呼,喝道:“退!” 薛仇哼了声道:“要走吗?将头留下再走,冷堡中人的脾性我已知道,全是唯利是图者,你们自己说吧!每人一颗脑袋值多少,待你们死后,我一文不少的饶给你们,让你们阴间去痛快痛快!” 薛仇暗黑中视物,清明如故,与火光下毫无差别,冷氏三老可就不同了,他们功力较浅,又没练夜眼,根本看不见薛仇藏身何处,但他们自己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唯恐弄出声响,遭到袭击。 可是,一旦闻到薛仇如锋针的挖苦话,又哪里受得了!三堡主冷华仁首先发难,三枚“子母追魂梭”朝发声处击去! “叮当”一阵乱响,薛仇的声音又从左面发出,敢情他说完话后,早就移了地位,他目的就是要消耗对方的暗器,他不相信这种霸道暗器,他们能备有许多,纵然有也不能全带在身上。 但听他道:“怎么还不肯说吗?要不说可是你们自己不上算……” 一语未毕,又是“叮当”数响,薛仇的声音又已从梁上发出,道:“嘿嘿,到时别怨我不够人情……” 冷氏三人一见他如幽灵,倏东倏西,心中早已寒意直冒,大堡主冷华生首先准备开溜,身子刚刚轻移一步,一阵厉风,扑顶而至! 冷华生一惊,抽身之际,顺手又发出一枚“子母追魂梭”,“哆”的一声,这下可没空发,击个正着。 冷华生一听大喜,不管击中什么地方,只要击中,身上非穿几个窟窿不可。只是,喜尚未上眉梢,突听“卟嚓”一声,身前摔下一张太师椅,原来,以这一枚“子母追魂梭”是击在太师椅上。 又听薛仇的声音道:“有什么能耐尽量施展吧!要想走可是做梦!” 冷华仁离大门最近,他知道这样下去,实非善策,因为他身边只剩下一枚“子母追魂梭”了,这一枚他可不愿轻易再发。 一见冷华生中计,趁机一纵,往厅外跃去! 尚未及门,蓦地厉风罩头,金光耀眼,冷华仁以为又是诡计,忙一剑斜劈,手中“于母追魂梭”却舍不得发! 哪知,一剑劈出,正当金光相触,长剑立被震得脱手飞去,手中一枚“子母追魂梭”还没来得及发出,胸前已中了一掌,当场打得他口喷血箭,倒地呜呼! 门口有月光映入,看得十分清明,冷华生与冷华民全都看得清清楚,可是要待援救,却已无及! 薛仇这时是存心要杀他们泄愤,没有他三人的阻碍,很可能他已将灰衣人除了,要不最少也能有个方向追赶,如今这一眈搁,别说方向,纵然知道方向也不定能赶得上,因为他的轻功也是宇内闻名的呀! 二人一见兄弟遇害,三不管各人发出一枚“子母追魂梭”,紧接着双双不约而同的朝后院纵去! 薛仇早就算计好他们有此一着,将冷华仁击杀后,停也没停,立即施展开“飞龙腾空”轻功绝技,凌空倒纵,较他们更快的在二门口落下。 二人只觉破空风声惊人,却还料不到薛仇已在他们身前停住,黑暗中,他们没看见薛仇,只横剑护身,仍往院内冲去! 薛仇嘿嘿一声冷笑,二人魂惊魄散,没容他们有所抗拒,金光闪处,二人的脑袋全都变了烂西瓜。 薛仇搏杀三老,心情也略感宽爽,步出厅来,厅外已不见一个人影,眼看天色已微明,立即纵身出庄,去会白珠与尚小云。 就在薛仇走后的半刻工夫,冷堡大厅后掩掩藏藏走出一位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削腮尖下巴,活像只猴子! 少年走出厅来,一听没有声音,忙打亮火摺子,在冷华生身上摸了一阵,摸出一柄短剑! 少年嘿嘿一笑道:“适才我若出手相救,这‘飞魂剑’就不是我的了!” 原来,灰衣人临行,竟将“飞魂剑”给了冷氏三老,怪道他们这般卖力,拼命拦截,最后还是一场空欢喜。 少年又从二堡主冷华民身上掏出丧门剑,双剑在手,少年不禁仰天大笑,道:“我冷无德从此得要扬名武林了!” 敢情这少年竟是冷无行的兄弟,他亲见父亲,叔伯遇难,而不出相助,这种心肠也是祖传遗风,怪谁不得! 且说薛仇向池塘边奔去,尚未及半,忽见白珠急急奔来,还只道发生什么不幸,忙将白珠唤住。 白珠一见薛仇无恙,满心欢喜的道:“那位幸叔叔来了,他已将阿姨背回去了,他说好是回杭州的!” 薛仇听了,心中好不难过,忙问道:“云妹的伤如何?” 白珠又眉一皱道:“薛叔叔刚离去一下,她就变成老样子了!” 薛仇心中好恨,恨灰衣人的心肠过于毒辣,他想:“大概是灰衣人欲借此引我西去,计谋害我,我就偏偏去给你看。” 薛仇想毕,立即学着边文惠,摺唇而哨,那只红头怪鸟,一直随着他们,薛仇一哨,没半晌,怪鸟已凌空落下。 薛仇牵起白珠,双双跨上鸟背,往西飞去! 路遥万里,可不是说到就到。 不一日,已进入连绵山区,天气也逐渐转寒,虽是二月天气,峰峦间,仍然冻雪夹道,从上往下看,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 薛仇不怕冷,白珠可吃不消,尚幸白珠身上带得有金钱,薛仇遂替白珠备办了御寒冬衣,皮衣皮帽,也备了许多干粮!他自己呢?也买了件大皮袄,为的怕惊世骇俗,别人还当他妖怪呢?大雪天穿件单衣! 薛仇记得,那位铁老曾说过“喀齐戛尔贴”,他知道这是地名,但他做梦也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除非他是神仙! 眼看连绵万里的峰峦,天气也越来越冷。薛仇预算着差不多也该到了,遂寻一较大的城郊,落了下来。 薛仇与白珠牵手入城,只见街道狭而长,商务却十分繁盛,人来人往的,熙熙嚷嚷,穿流不息。 薛仇只听他们叽哩咕噜的,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欲待问讯,却也无从出口,至此,他方始感到茫然失策! 言语不通,这可是个莫大的难题! 薛仇与白珠,装束各异,藏人一看就知,全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这两个外乡来客! 这样,薛白二人更感别扭,急匆匆地穿过两条街道,然而,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有许多对眼睛盯着他们打量。 薛仇只觉尴尬,还不怎的,白珠可气得鼓起小嘴,谁看他他就瞪谁,口中还不停的咒骂。 忽听身后一人道:“小弟弟,别乱骂人,今天是好日子啊!” 薛仇一听是汉话,心中大喜,猛回首,街边一间饭馆门前,站着个矮老头子高不满三尺,年约六旬,也是汉人,薛仇一看就知是来藏边做生意的,这种人不通藏语,根本无法来此做生意赚钱! 遂趋前,躬身为礼道:“大叔!小可薛仇,欲往喀齐戛尔贴去,不知此为何地?” 矮老一听,哈哈笑道:“你们是怎么来的呀?要到喀齐戛尔贴去,怎会走到拉萨来了?” 薛仇一听,原来这是拉萨,他可不能告诉老人他是乘鸟来的,遂忙接口道:“原来这是拉萨,请问戛尔贴在那个方向,此去有多少路程?” 矮老头朝薛仇上下打量两眼道:“戛尔贴位于拉萨北部,此去脚力健的也得半月二十天,瞧你文质彬彬的,还带个小弟弟,没个三五十天也走不到!” 薛仇心中暗笑,此老简直将他看成文人了!正待道谢离去。 忽听老人又道:“再说,若没人领路,就是三五个月你们也找不到!” 薛仇闻言一愕,这话可是实情,今天侥幸遇到此老,若不是他,简直身处何地都不知道。遂道:“真格的,得烦大叔代请个领路的,银子多少没关系,最好是汉人,或是会说汉话的藏人也可以!” 矮老忽的双眼一亮,大概他听说银子多少没关系吧!可是,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方道:“这个恐怕不简单,藏人很少会说汉话,我本有个伙伴他又得三五天后才能来,如若请他领你们去倒是再好不过,银子多就多一点,少就少一点,也无所谓了,只不知你们是否能等三五天,再说这天气,三五天他能否赶到也是问题!” 薛仇一想,时间已耽误不少,若再拖下去,实属不妙,遂道:“最好是不要等,如你老愿意,我们愿出最高的价格,补偿你来回日子所蒙受生意上的损失!” 矮老哈哈一笑道:“人老人,骨软筋酥,可没这能力爬这高山了,不过,既是事情急迫,我另外替你设法……” 一语未毕,忽听锣声当当,金钟铃铃,从街尾传来!薛仇一心听着矮老的话,可没注意来了什么? 还是矮老道:“你们先瞧瞧热闹吧!晚间再到此地找我,你们只问罗矮子无人不知,别的话听不懂,罗矮子他们可知道是我!” 薛仇抬头在四周打量了一下,记住这地方,等会好找,可是还没转身回头,即听白珠高声叫嚷着,道:“薛叔叔,你瞧那红衣和尚!” 薛仇一震回首,街尾一对对走来数十红衣喇嘛,手中有执铜锣、金钟、大皮鼓,也有执着各种乐器的,多一半腕处吊着念珠,手中执着木鱼,不断地敲打着,慢慢的往这厢走来! 一个个身形魁梧貌相庄严,仿佛正逢什么大庆典般! 薛仇一见这些红衣喇嘛,心中就冒火。但他总不能一个个的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他此来的目的,只不过为了一点解药而已。 一旦见到这些红衣喇嘛,他就不必再到戛尔贴去了,既有红衣喇嘛的地方,他不相信就没这“大麻丸”的解药,就是他们没有,他们的主持方丈,他们的国师禅师,也不会没有。 于是,薛仇牵起白珠,尾随这些红衣和尚而去。 身后还自传来罗矮子的声音道:“薛哥几,别忘了晚间要来呀!” 薛仇仍然答应着,却头也没回的走了! 少时出了西城,眼前出现一座寺院,院中一座十数层的高塔,金碧辉煌,十分壮丽美观。 薛仇一见寺院这般壮观,心知戛尔贴可不必去了,不过他又后悔适才没将罗矮子也请来,没他翻译也是个大问题! 一旦出城,沿途藏民更见拥挤,每人手中都拿着香烛,提着贡物,全都拥往寺院方面去! 可是,薛仇他两却如入无人之境,并非因薛仇身怀绝世武功,而是这些藏民,一闻锣声,立即让道,薛仇二人随在红衣和尚身后,岂不没受到拥挤,只是,藏民们全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来看他俩。 半晌后,已至寺院门首,薛仇仰首上望,寺门上四个亮光照眼的金字,写着“布达拉寺”。 来至门首,方觉“布达拉寺”的雄伟,峻宇雕墙,尤其那座高塔,塔高十三层,真有高耸入云之气概。 寺院中人山人海,香烟缭绕,但却十分寂静,除了钟鼓木鱼,及和尚的念经声外,一点杂乱人声也没有,气氛显得十分严肃。 薛仇看到这般光景,也不由肃然起敬,严谨的随着穿过三重大殿。那些和尚仍然往后殿走去,薛仇不用人拦,他竟不由自主的停步了,原因是,连穿三座大殿,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这后殿中可是渺无半人。 为了心中丝微的敬意,他不愿无故触犯佛门圣地,尤其他是一个异乡客,言语不通,很容易就生误会,他目的只为些许解药,若能平安无事取到手,岂不甚好,何必多生事端? 薛仇想毕,立即回身,走出殿来,他是想回到街上将罗矮子找来,替他翻译,向“布达拉寺”中主持讨药,能顺利得到,当然更好,到时非要用强不可的话,那薛仇也不会在乎! 这次出来,可没进去方便,走了好半晌,方走出二殿,就在二殿口,忽听一人在他耳边低语道:“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说的是汉语,薛仇当然懂,一怔回首,身后站着个红衣喇嘛,方头大面,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一二岁,正微笑着对他合什为礼。 薛仇赶忙答礼,那番增二话不说,回身绕着殿侧往后去,薛仇估不到寺中番僧居然有说汉话的,那就不必再找罗矮子了! 心中大喜之下,忙牵着白珠随后跟去! 绕过二殿,院墙现出月洞门,墙外是一花园,园中有一大水池,池旁一排平房,似是寺院中的客房。 那红衣喇嘛没走向平房,却又绕到平房后面,后面又是一月洞门,门后一座小小经堂。 红衣喇嘛在经堂门口一立,回身道:“二位请稍候!” 他这语音未落,经堂中已经传出一铿锵之声道:“不必通禀,请他们进来吧!” 那红衣喇嘛侧身一让,薛仇只得道谢后,与白珠走进经堂,他们本是有所为而来,还有什么客气的? 经堂中,檀香缭绕,幽香阵阵! 左面一张云榻上,端做着位白眉老僧,一身金边大红袈裟,身子不算魁梧,一双手臂却特长。 老僧一见薛仇进入,忙立起让坐道:“顷得小徒禀报,有中土高人侠士降临本寺,特嘱小徒接引二位来此一晤,冒昧之处,尚乞海涵是幸!” 薛仇见对方以礼相迎,忙也恭敬地答道:“薛某得进宝刹,三生有幸,没请教大师法号。”老僧微微一笑道:“本禅师喀萨喀,乃本寺主持。” 西藏红衣教中尊号,首称国师,次即禅师,薛仇一听,既知其位之尊高,再次行礼落座。 双方坐定,适才那少年红衣喇嘛已献上清茗,喀萨喀禅师对其展眉笑道:“札克,果然不错,薛施主当真是中土高人,只是其功力内蕴,藏而不露,居然被你看出,难得!难得!” 喀萨喀禅师光明磊落,在薛仇面前,仍说的汉话,这代表无私,随见他掉首对薛仇道:“薛施主此来,不知是游历路过,还是有何目的?” 薛仇正欲提起,经问忙道:“薛某有一友,误服‘大麻丸’……” 喀萨喀禅师倏地一颤,声音忽变凄厉尖高,叫道:“误服……大麻丸?” 这五个字,总共有两个问题,一是“误服”一是“大麻丸”,这“大麻丸”井非红衣教中人人都有,而是位及札萨克大喇嘛之尊,身边方始携着有,札萨克大喇嘛也只比禅师低了一级,红衣教中占此位者人数还不多! 如今突闻“大麻丸”三字,喀萨喀又怎能不惊? 再其次,“误服”二字确有疑问,怎叫做误服?是不知道大麻丸而服了?还是知道而服错了? “大麻丸”乃红衣教中密药,从来不过外人手,要想知其药性,千难万难,要说寻求对症解药,更属妄想! 薛仇经对方一呼,也感到“误服”二字用得不当,但他又该怎么说呢?阿巴克与玛丹双双死在他的掌下,他又是个不善于编谎与圆谎的人,到时若露了马脚,相信比现在还要难堪。 薛仇脸微红后,一咬牙道:“老禅师,我对你实说吧!贵教中札萨克大喇嘛阿巴克……” “谁?”“阿巴克!还有玛丹!” “玛丹是副札萨克大喇嘛!” 薛仇微微一笑道:“他们去到中原,协助我的仇家,与我为仇,与我为敌,受我仇家之骗,掳我的妹妹,并喂以‘大麻丸’,如今,人虽被我救回,却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喀萨喀没待其说完,即接口道:“你此来目的是求取解药?” “正是!”薛仇答得十分爽直! “他们人呢?” 薛仇一愣,故作不知的反问道:“哪一位?” “阿巴克与玛丹二人!” “啊!他们二位与我仇家正在途中!”薛仇咬紧牙根说了一句谎! 喀萨喀一皱眉道:“照说,本教中教规,非至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大麻丸,看样子阿巴克合玛丹二人之力,亦非薛施主对手啦!” 此一问倒十分难堪,究竟该怎么说呢?称是吗?这可不是时候,再说个谎吧,喀萨喀又先一着说明了“大麻丸”的重要,薛仇终于点了点头! 喀萨客忽发冷笑道:“阿巴克与玛丹的‘天雷掌’你也破得了?” 薛仇一怔,心中暗叫糟糕,漏洞越来越明显了,灵敏的头脑,电似的急转两下,接口道:“薛某轻功不差,避开了!” 薛仇咬紧牙根,又说了个谎。 喀萨喀见多识广,一听就知其中有诈,逐道:“既是他二人已在途中,那么等他们回来,问个清楚明白后,如若属实,本禅师保证将解药送给你就是!” 薛仇一听大急,别说他们已然去世,纵然没死,或是正在途中,他们也得三五十天方能返回,这叫他怎么能等?何况,他们魂登西天极乐世界,根本不可能再返回,怎能等? 但是,他又怎么说呢?一说岂不自拆谎言? 眼看喀萨喀立起,欲待送客,忙道:“老禅师,他们还远在中原,岂能等得这久?” 喀萨喀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定是追着他们来的,只是你中途岔了道,将他们追丢了,方始至此,我只需将信鸽放出,半日可回,放心,他定比你早一日返回戛尔贴!” 薛仇道:“不!他们确实仍在中原道上,因为我……” “施主莫不是飞来的?” “老禅师说得一点不错,因为我有一只灵异奇禽,翔空飞行,瞬息千里!” 喀萨喀有些不信地道:“能否唤来一观?” 当然可以,这还有何难处,薛仇立即领先步出经堂,仰首上望,红头怪鸟盘旋高空似乎正在找他! 薛仇只用手招得一招,随往那塔顶一指。 怪鸟眨眼落下,停在塔尖上,“咕咕”叫了两声。 喀萨喀至此不得下信,但他却道:“如此看来,更是非等不可!” 薛仇一听,心中好不恼火,道:“老禅师,我有一句话不便出口!” 喀萨喀双眼微瞪道:“但说无妨!” 薛仇一咬嘴唇,道:“贵教两位大喇嘛本与我仇家不相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并非,他们得了我仇家的宝物!” “你是说受贿?出家人四大皆空。”喀萨喀说完这句话,脸上也不由微微变色,白眉一颤颤地跳动叫着:“是何宝物?” 薛仇实也不知灰衣人当时给了阿巴克与玛丹的是什么东西?但他见到阿巴克那满脸惊喜,就知是件宝物,遂故意轻松的道:“我也不知是何事物,只看到这么黑黑的两颗,这么大点,用玉盒盛装,打开来,光莹夺目,看似坚固异常!” 喀萨喀一声尖呼:“舍利子?” 薛仇本不知是何物,听他这呼声中满含惊讶,相信他口中说的是舍利子,也是一件宝物,遂模梭两可的道:“大概是吧!” 喀萨喀忽露阴险的一笑道:“如此一说,更非等不可了!” 薛仇忍不住心头冒火道:“薛某如若替贵教宣扬开去呢?” “我为的就是事实证据,你难道想以此要挟?” 薛仇嘿嘿一笑道:“他们若一月不回呢?” “你就等他一月!” “他们若一年不回呢?” “你就只好等一年!” 薛仇心火狂冒,脸上立即泛起淡淡金光道:“他们若是一辈子不回呢?” “你就等一辈子吧!”语音未落,喀萨喀倏地一想不对,这是什么话,禁不住一声冷笑,道:“你的意思是……” 薛仇的谎言已不怕拆穿,但他却不作正面答复,只听他道:“我的意思是今天非要不可,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薛某把话说穿,今天要定了!” 喀萨喀闻说舍利子而神驰色动,听到薛仇说这话,他反倒一点也不动容的哈哈大笑,道:“这么说,薛施主要想强抢!” “说不得只好试上一试!” 喀萨喀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中土高人,到得藏边,不定能叫字号阿?阿巴克虽是札萨克大喇嘛,武功却不及我小徒札克!” 话已说僵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薛仇遂道:“纵然葬身拉萨,血溅宝刹,也是义不容反顾。” 喀萨喀双眼死死地盯住薛仇,看了好一阵,他是越看越氯怒,越看越光火,这其中成份,多一半是妒忌! 拉萨,乃西藏唯一大都会,“布达拉寺”更是红衣教中,指挥总枢钮,寺中高手如云,他自己更是红教中除了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禅师,想不到薛仇小小年纪,虎胆包天,竟招惹到老虎窝来了! 喀萨喀微微冷笑后,道:“好!有胆今夜子时来此相会,让你见识见识藏边武功!另备好大麻丸的解药,只是看你是否有福取去!”喀萨喀说完,径自步入经堂,再也不理薛仇。 薛仇本待当场发作,可是,喀萨喀已说好了夜间子时,总共不过还有三四个时辰之久,又何必如此急? 于是,薛仇牵着白珠,离开经堂,刚走到那平房处,蓦见人影一闪,隐入屋中,薛仇看那人影的姿态,十分熟识,似曾见过,心中不由大起疑惑,会是什么人?竟先他而到此地! 瞧这人隐去的身法,武功可也不弱,穿装打扮亦非藏民,他心想:“这难道又是独脚神乞的鬼把戏,但这又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他也有如怪鸟般的灵禽异兽,或懂得武林中罕闻的缩地之法!” 既是别人已然隐去,薛仇也不便追去查看,遂循原路离了“布达拉寺”。 返回城中,已近傍晚时分,来至适才店旁,一提“罗矮子”之名,果真有人将其领入店内。罗矮子在一客房,正在用晚膳,一见二人进入,忙吩咐店伙备酒待客,随朝二人献媚似的道:“看到布达拉寺的高塔吗?布达拉寺的热闹,也是一年难得一遇的吉日假期,你们可算来得真巧,若没烧香许个愿,当真太可惜了!” 薛仇自幼不信神佛之说,遂随便敷衍了两句方道:“请问罗大叔,布达拉寺的方丈是哪一位?” 罗矮子一凛,道:“你问的是白眉老禅师喀萨喀?” “他就是布达拉寺的方丈?” “不是他老人家还有谁?你这怎么?” “我想知道他的为人如何?” 罗矮子蓦地一跳两尺高,惊骇万分的道:“你……你……你……请你别这么大声说话,拉萨城中藏民,全都对其敬若神明,谁也不敢批评他一言半句,你……” 薛仇心中十分好笑,道:“他们不是听不懂汉语吗?你害怕什么?” 罗矮子脸上早变了颜色,道:“就因为他们不懂,我才敢说你。可是,白眉老禅师能懂,他更练就天视地听之术,纵然千里外有人在说话,他要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什么事也瞒不了他,你所说要是被其听去……” 过份其辞的形容,薛仇心中更感好笑,不过他也不得不细加考虑,藏民对喀萨喀老禅师敬若神明之说,是崇拜其伟大呢?还是畏惧其恶毒残暴?初看他的相貌,果像一得道高僧。 可是,那固执而不讲理的脾性,又不像是一得道高僧所应有的态度,两方面一想,薛仇也捉摸不定。 从罗矮子的说话看来,要想从罗矮子方面打听什么,也是不能的了! 罗矮子忽道:“听你这口气,我实在对你不放心,还是让你趁早离去的好,我已为你寻好带路的人了……” 薛仇既知布达拉寺中亦有药,又何必弃近求远?逐道:“戛尔贴我不去了!” 罗矮子大感意外地道:“为什么?” 薛仇道:“我到戛尔贴去为的是要一东西,如今此地已有,我已无需去了!” 罗矮子脸上流露出大感失望之色。 正当其时,室外有人唤“罗矮子”,罗矮子闻声而凛,没向薛仇招呼一声,立即出屋而去。 薛仇看到罗矮子那惊惶失措之态,忙悄没声的随在罗矮子身后,偷偷在门口一望,但见红影一闪,已隐入另一房中去了! 薛仇一见红影,就知是布达拉寺的喇嘛,他心知这来的绝不会是喀萨喀本人,而是喀萨喀的门人札克那方头大面的小喇嘛。 札克此来,当然是为他。可是,他一点也不感惊讶,或许札克是受命一直跟踪着他也说不定,既无法偷听他们说话,薛仇遂不作偷听打算,先与白珠填饱肚子再说。 少时,罗矮子返回室中,一出一进,却是两个脸谱,适才是惊慌失措,如今是满脸欢笑! 坐定后,罗矮子先酌了杯酒,方道:“薛小侠原来是中土侠士,罗矮子倒真失敬了,罚酒三杯!”说毕,罗矮子一口气灌下三杯酒,又道:“罗矮子有眼不识泰山,险险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原来,罗矮子名为替他找人领路,其实是想中途谋夺薛仇的财物。 如今,听说薛仇武功了得,哪里还敢找这主意,戛尔贴薛仇去不去,已与他不发生关系了! 薛仇听他如此说,仿佛什么他都知道了,遂道:“适才来的是大叔什么朋友?” 罗矮子脸上现了诡异的微笑道:“那是我一位好友,现在布达拉寺中,乃红教中的札萨克大喇嘛,武功十分了得,据他说薛小侠武功较他还高,罗矮子临老得遇高人,实属三生有幸,今日必得尽兴痛饮一番。” 薛仇微微一笑道:“罗大叔必也是武林前辈了!” 罗矮子哈哈大笑道:“说什么武林前辈,罗矮子天生缺陷,纵然学得三两式花拳绣腿,又能有什么成就?也不过只是为了健体防身罢了!” 双方客套一阵,罗矮子已连进十数杯,薛仇依照白珠所授妙策,也陪了七八杯!逐渐的,话题转入正题。 只听罗矮子问道:“薛小侠此来不知有何目的,能否对老汉一言,老汉虽不能拔刀相助,可是地熟人熟,多少总可替小侠略效微劳,只不知小侠能否相信得过?” 薛仇听他语出至诚,不像假装,他倒求之不得,有这么一位朋友相助,遂毫不考虑的将此来目的,简略地说了! 罗矮子一听,不禁紧皱眉头,道:“日间白眉老禅师不知对小侠如何?” 罗矮子这一问,分明日间的事,他分毫不知,那么适才来的,果真是罗矮子的朋友,而非喀萨喀派来的了,遂又将与喀萨喀相会之事说了,这一次说得十分详尽,罗矮子听了,不由大惊色变,道:“不!千万不能去,布达拉寺虽是佛祖圣地,可是内部机关重重,而且寺中高手如云,薛小侠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又何必去冒这个险,我们另想别法,岂不甚妙?” 薛仇摇摇头笑道:“既答应了那老禅师,怎能不去?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薛仇也得去走上一遭,若是不去,岂不被人笑骂胆小?” 罗矮子大摇其头,不赞成薛仇的说法,道:“薛小侠,你可打开后窗,看看院外情景!” 薛仇不明罗矮子言中之意,正待立起,白珠已抢着将后窗打开了,但听白珠“啊”的一声惊呼大叫!薛仇忙也掉首外望…… 只见后院中,一片白茫茫的,原来是重重的浓雾! 只听罗矮子道:“拉萨城每日入夜后,必降重雾,雾气之重丈外难辩人形,此雾直到次日日上三竿后,方始逐渐消散,处此情形之下,对你真是万分不利,尤其是白眉老禅师,常年住此,对雾气已然习惯,而你初尝重雾滋味,一旦进入雾中,恐怕连方向也辨别不出,怎能再与人拼斗?” 罗矮子所说的,全都是关怀薛仇的话,而且设想得十分周到,无微不至,竟使薛仇深为感动! 听他如此一说,薛仇立即现出犹豫之色,这重厚的雾气,倒真是他生平仅见,穿行其中,真如罗矮子所说,连方向也辨别不清。 薛仇正踌躇不前之际,罗矮子又道:“不过,薛小侠如决意想去,我倒可以告诉你一点!那就是布达拉寺塔顶之上,有一雾珠,此珠于夜雾中发射青光,只要认定此珠,方向自不会错,不过,究竟还是不去的好!” 薛仇一听,大喜道:“既有此珠可辨别方向,我是非去不可的了!” 罗矮子听他去意已决,遂不再拦阻,从怀中摸出三支五寸来长姆指般大的号炮,交与薛仇道:“这是一色红花炮,若有必要,只需往空一弹,自会有人暗助于你……不过,你千万别想岔了,助你的人,决不会是我!” 薛仇接过连声道谢藏好! 白珠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始终没插口说半句话。罗矮子虽说得诚挚感人,白珠仍然对其不能完全信任,在他心中认为,罗矮子绝非好人,暗中必定有什么阴谋,而他技术高妙,别人无从得知。 此刻,已是二更将尽,薛仇意欲一人前往,遂关照白珠留在店中,请罗矮子顺便照顾照顾! 白珠因知此去实属危险,而他又别有目的,遂毫无异议的点头答应,这便使薛仇大感意外,向来他是寸步不离的。 反之,罗矮子脸上却现出疑难之色,但是,眨眼间也就在罗矮子脸上消失了,继之是欣然的微笑道:“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老汉怎敢不尽责照顾!” 薛仇略事拾掇,他还是将那皮袄脱下了,穿着这厚厚的衣服,终是不够灵活,薛仇微一致意之下,但觉人影一闪,突然穿窗而出,消失于茫茫重雾之中! 薛仇方走,罗矮子立即唤道:“伙计,再打一壶酒。” 白珠见他要喝酒,自顾自的要去睡觉,身形未动,罗矮子已嘿嘿一声冷笑,充分的显露出他的老奸巨滑道:“小娃娃,别睡了,我送你当和尚去吧!” 白珠一怔,不动声色的道:“老伯这话什么意思?” 罗矮子嘿嘿一笑道:“你别还不乐意,藏民哪一个不愿出家,能进入布达拉寺的,总是前生修了大德,方有这福份!” 罗矮子这几句话,倒真使白珠莫名其妙,但他已体会到其中含意不简单,遂故意装傻摇摇头道:“当和尚有什么好?我不去,我还要回中原去呢?” 罗矮子嘿嘿喝喝大笑起来,道:“你还想回中原去?别做梦啦!这一辈子你也别想……” 白珠一听,故作惊骇万状的道:“我不能回去,我薛叔叔呢?” 罗矮子得意的一扬眉道:“他吗?你恐怕连尸骨毛发都见不到一丝了!” 白珠大吃一惊,欲待套他的话,却听其一声猛喝,叽哩咕噜一叫,门口窗外,立即出现四个高大藏民! 这四个高大藏民,白珠一看就知并非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些孔武有力之士罢了。 可是,白珠年仅十三岁,身子本就不高,虽说双眼灼灼有神,有谁真能把他当人看,大不了一个孩子! 于是,有一藏民在罗矮子呼喝之下,立即扑前伸手就抓,手掌摊开,大如蒲扇,要是被其抓中,一时之间,可也不易挣脱! 白珠人虽小,功力可是不弱,自六筋八脉,经薛仇打通后,功力已骤增数倍再加连日来,与薛仇日夕相处,薛仇已将数种罕世绝艺相授,虽说俱都未能演练至熟,可也大非昔比。 这一刻,白珠见藏民伸手抓来,先是不动,直待掌近领头的刹那之间,方侧身一旋,猛的招手一扣,接着脚下一勾,吧达一声,那高大藏民立即摔了个大马爬。白珠既已出手,遂不再客气,脸儿一板,双眼一瞪,立如小煞神似的。 只听他冷冷一哼道:“罗矮子,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别看我人小,你们统统上,我要三两下不使你们全睡做我不姓白!” 罗矮子一见白珠身手敏捷,心中先是一寒,随听白珠自吹自擂,还只道他就这么一两手,胆子又复壮了起来。 因为对方究竟只有这么大点儿,再说店中另外还有人在,一旦坏了事,另会有人出头,心中自是笃定泰山。 但听他喝喝一笑,道:“小杂种,我可不管你姓黑姓白,要是你能活着走出此店,我下辈子变王八,四脚爬……” 白珠一听对方骂他小杂种,这个气可就大了,刚想冲前将他抓住,先让他吃点苦头,再逼问薛仇此去,究有何危险? 哪知,身形未动,适才摔倒的藏民已经爬起,二次扑来,口中咕噜咕噜,可不知骂些什么? 白珠一见大怒,这藏民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他疾恶如仇,手底可没薛仇那么和善,但见他猛一蹋身,从藏民腹下闪出时,顺手就在藏民小腹上拍了一掌,这一掌虽说顺手,可也刚柔并济,含劲蓄势,蕴藏了薛仇新授的“玄戈神功”! 一掌之下,藏民立即一声惨叫,随声仰翻地下,捧腹翻滚,声声惨叫,显见伤得不轻。 另三位藏民一见同伴受伤倒地,虽明知白珠了得,究竟人儿只有这么点儿大,三个大汉子,还真能怕他,于是,齐都怒气勃勃的朝白珠扑去! 第十四章 锦囊妙计 这一来,正好又将白珠阻住,白珠心中大怒,双掌齐出,指弹掌拍,旋身之间,立将三个藏民放倒地下。 罗矮子一见就知情势不妙,赶忙抽身逃走,也就刚到门口,突觉领头一紧,身子立即腾空飞起……一个孤形又返回室中!心惊之余,张口尚未呼出,罗矮子忽感身子凌空停了下来,不上也不下,情况有点不对。 放胆回首一看,白珠已如木偶般呆呆站着,其身后一位年轻的红衣喇嘛,来的正是札克…… 罗矮子一见,心中大喜,猛力一挣,却仍然挣不掉,原因是他身子凌空,无处借力,白珠当时抓得又紧。 札克走上前来,扳开白珠的手指,罗矮子方能脱身下地,却听札克道:“他走多久了?你怎不通知我?” 罗矮子惊魂甫定,搔搔头皮,道:“是因为这小子在这,我正想将这小子说服,再通知大喇嘛,谁知,没两句话,这小子就发了狠,若不是喇嘛及时赶到……” 敢情,札克年纪轻轻,居然也封上了札萨克大喇嘛,这尊号在红教中只比禅师低一级。 札克道:“你将那号炮给了他?” “给了他!” “他当真去了?” “如不是我用反奸激将法,他见到这大雾也会摇头!”罗矮子说时,摇头摆脑,一脸得意之色! 札克双眉一舒道:“既已安排妥当,不管事成不成,明日到寺中领赏就是!” 札克语毕,回身欲走,罗矮子将他唤住道:“大喇嘛!这小子怎么样?老禅师也曾见过,他可肯收下?” 札克闻言,回身看白珠两眼道:“家师也曾赞他资质特佳,禀赋超人,只嫌他年轻大了一点,不知可肯收他,明天你将他送去试试,可不准弄伤他!” 札克说完,立即出屋而去! 罗矮子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气派,禁不住自言自语道:“现在可神气了,想当年,如非我将你卖给老禅师,你哪来的今日,若不是我贪图银子,早将你杀了!” 罗矮子说着,又指着白珠的鼻头道:“你这小子不知可有这福气,若被老禅师看中,不要忘了我的洪恩……” “啪”的一声,罗矮子脸上捱了一耳光,响声是又脆又亮,可见这一耳光力道不轻,罗矮子当场给打倒地下,口角鲜血狂流! 罗矮子惊痛之余,更骇得魂散魄飞,呆站着的白珠,突然如死人般的复活了,这一耳光就是被他打的! 这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白珠在将罗矮子抓着往回摔时,突见门口红影一闪,他心知是布达拉寺中的喇嘛,正准备将罗矮子撒下回身备战! 蓦觉厉风扑背,来势迅速无比,赶忙旋身闪避,他只道定可避过,哪知,这来的竟是喀萨喀老禅师的得意门人,武功远在阿巴克等同辈之上的札克,出其不意的他又哪避得开,一下就被点中“肩井穴”。 尚幸临被点中时,白珠正欲进去而未避开,以至点得并不甚重。 这“肩井穴”被点,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可是耳朵能听,心中却完全明日,一旦受制,他也不由大吃一惊。 还好薛仇在指点他武功时,首先就将解穴之法,传了给他,薛仇顾虑周到,想得安全,惟恐白珠离他后遇敌,这解穴是最有用的一种备战武功。 如今,白珠果真受制,遂忙依照薛仇所授解穴之法,运气行功冲门过穴,等到札克走后,他穴道也正好冲开! 这期间,罗矮子与札克的谈话也被他听了一字不漏,他气愤罗矮子的阴毒,首先就给了他一耳刮子,随即伏身一把将罗矮子提起,恨恨地道:“薛叔叔此去,究有什么危险?你说是不说?” 罗矮子心胆俱裂,但他还企图侥幸,希望札克并没走远,能返回救他一救,遂咬紧牙根,道:“这我一点不知,你叫我说什么?” 白珠人虽小,眼睛却亮,一瞪之下,棱棱光芒,宛若寒电,满含愤怒之火,但听他道:“你有种就不说!” 随着话声,白珠在他背上一戳,罗矮子要想咬牙抵受,已不可能了,但觉皮肉间,痛痒难煞,有如万千虫蚁在爬行啃咬般,竟不禁呀呀怪叫,倒地翻滚。适才受伤的大汉,见罗矮子这般光景,他们反倒静下来了! 白珠嘿嘿一笑道:“看你能忍受到几时!” 能忍受多久,不过半晌工夫,罗矮子声嘶力竭,满身臭汗,早已呀呀连声求饶,那份凄惨,实不忍睹。 白珠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道:“要是你有什么鬼计,看你能忍受几种酷刑。” 一脚之下,罗矮子痛痒立消,舒懒地躺在地下,他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见他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方道:“薛小侠此去,若是被老禅师当场打败,那是毫无异议的死路一条,如若其功力技艺真较老禅师为高,必须引进绝魂迷阵,一旦进入迷阵,他就别想出来,危急中,他必然会想起我的红花号炮,可是这号炮是祸非福,带给他的是万支毒箭与淋头毒液,而非援手,再若是被其躲过三次毒箭与毒液,那时,我的朋友也出现了,他会偷偷的将他领出迷阵,再次将他送入万年炼丹火窑,这窑门不闭则已,一旦闭起,纵然是神仙活佛,也难使他再生……” 白珠听他说得这般厉害,不禁问道:“这万年炼丹火窑中,哪来这般厉害?” 罗矮子本想不答,又怕白珠手段厉害,只得答道:“万年炼丹火窑,乃是一天然窑洞,洞中备有千担干柴,窑门乃生铁所铸,重逾万斤,开关均以机钮控制,窑门一关,烈火自动燃起,无须人点,可是窑洞中烈火不熄,这窑门永远无法开启,纵然是红教大国师及老禅师也是无力,这原因是怎么回事,可原谅我说不上来。” 白珠听完,脸上已然变色,三不管撇下罗矮子纵身就朝窗外跃去,快如电闪般,刹时隐入茫茫雾气中。 且说薛仇离开客店,于茫茫雾色中,走出了西城,眼前果然出现一缕青光,直冲霄汉! 薛仇心想:“这雾珠果是珠中异宝,也是天下少见的一颗珠子!”想着想着,人已来至寺外!寺门开着,大殿中沓无一人。 日间那人山人海的热闹气氛,如今看来,正是一个强烈的对比,寺门依旧,景况却有天壤之别。 薛仇可没心情去联想这些,他大踏步走进寺门,依照日间所走的路,从左侧绕过圆洞门,进入花园。 因这夜雾确实浓厚,寻丈之外,就视不清明,以致薛仇自入寺后,就不得不倍加警惕,步步戒备。 刚走到那排平房前,忽听一声惊“噫”,紧接着一冷冷的声音道:“这般重雾,当真还要前来送死吗?” 薛仇心中一凛,这声音不像是老禅师的,语气虽冷,却不该有早先的一声惊“噫”,仿佛大出他意料外般的,而且还带着些微关怀之意。 薛仇遂道:“哪一位朋友,有何指教,能否请出一见?” 那声音冷然一哼道:“你自愿送死,关我屁事,黄梁梦未醒,壶中酒未干!” 薛仇一听大怒,但他却没有找人家麻烦的必要,身处寺中,危机四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仇忍住胸中怒火,一直走到经堂前。 沿途中既没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丝异状,薛仇心中大感奇怪,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不来了吗? 薛仇正待扬声而呼,忽听喀萨喀老禅师的声音,起自左上方道:“薛施主,你来迟了!” 薛仇一愕,这可不是应试科场,迟则被拒门外,他可不管什么迟不迟,他目的只为要大麻丸的解药!遂道:“老禅师,浓雾漫天,不见星月,怎说迟与不迟,薛某此来,只请赐送一些大麻丸解药……” 雾气中暴起一声哈哈震天长笑,笑声久久方歇,始听他道:“大麻丸乃本教密制神丹,其解药岂肯轻易交你,既然你是存心硬要硬取,本座也无由可说,瞧你单枪赴约,连那小施主也没带,正合今日场面,因为我这也没留下一个人,以一对一,公平交易!” 薛仇听毕,心中猛然一凛,原因是闻声后,他也曾循声探视,却连一丝丝黑影也没看见。 可是,对方瞧得自己一清二楚,竟知自己连白珠也没带,从这一点看,自己首先就逊了一筹。 随又听喀萨喀老禅师道:“我们一对一,我用的是长剑,你用什么兵刃?” 薛仇没接他的碴儿,却反问道:“老禅师,你也曾说备药以待,你的药呢?” 喀萨喀又是一声大笑道:“只要你赢我手中长剑,我自会领你去取!” 薛仇也不知他别有阴谋,他本正直的人,将心比心,身为西藏红教中禅师的尊位,岂能说话不算话?遂从革囊中摸出金莲花一抖,道:“我用这个!” 喀萨喀微微一声惊,“咦”,道:“金莲花?” 这一说,薛仇再无怀疑,对方眼力确是比自己强出许多,大概他长年处此雾中,早已习惯之故吧! 不过,薛仇仍然有恃无恐,因为双方拼搏,绝不能离开寻丈之外,既是近身拼搏,又何惧之有。 倏听喀萨喀叫道:“当心!剑来了!” 雾中不见毫光,薛仇心中更奇,对方用的什么宝剑,既无毫光,又无风声,薛仇正自惊异…… 蓦地一条细小的黑影当胸飞到,有如一条小飞蛇般,但却仍然没见喀萨喀现身,凝目一看,原来是柄长仅尺余的小黑剑,剑后系着一条铁链,链子有多长就看不见了,大概是喀萨喀专门用以雾中对敌,所特制的。 薛仇微微一撇嘴,显露出十分不屑,提起金莲花横里一击一绞,一击很可能就将黑剑弄断,这一绞就可能将那铁链也留下! 喀萨喀乃红教中,除了国师外,唯一的一位高手,能使用这等兵刃,就绝非等闲可比,岂能如此轻易就被薛仇敲断绞住。 只见那短剑突的一横,飞出三尺,眨眼不到,又从斜里反袭薛仇的身后,其灵活之处,真较飞蛇,有过之无不及? 薛仇心中一惊,这长链飞剑竟有这等绝妙怪招,哪敢怠慢,忙侧身反方向迅速地纵了出去。 身形方动,陡的又是一道黑影,刺了过来,这黑影也是一把剑,依然没有光,只是此剑似较普通为长,总有三尺七八,剑叶且较普通稍宽,所指方位,正好将薛仇去路阻住。 薛仇一怔之下,金莲花一式“将军御甲”遮前挡后,但听叮当连响,薛仇脚踏七绝游身步,已似游鱼般退过一旁。 至此,薛仇心头微冒一阵寒意,因为他处于极不利的地位,适才,那柄大的黑长剑刺过来时,仓促间他仍然能看到喀萨喀老禅师的影子…… 脑中电似的一转之后,薛仇没敢痴立,飞身就朝雾中扑去,连续两扑,竟没将老禅师的影子逼出,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奇? 惊的是老禅师的轻功,渺无声息,似在他之上,奇的是对方用什么方法,竟能事先预知,而闪避自己的猛扑? 忽听老禅师嘿嘿一笑,道:“怎么不动了,尽情的施展吧……” 短短的一句话,薛仇早已辨清方位,他就不信对方真能如幽灵般隐现自如,没等他把话说完,立即又扑了过去! 明明听到他在此地发话,谁知仍然扑了个空,薛仇这一惊确非小可,但他也将身子迅速的移开了丈余,静静的以不变应万变?他就不信喀萨喀真有甚通天彻地之能,驱神呼鬼之方? 稍静片刻,双方全没说半句话,也没有一点声息,薛仇站那也没见喀萨喀老禅师向他攻来,心中不由大定,敢情对方眼力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心念一转,薛仇伏身拾起一拳大石子,猛力朝外一抛,这一抛去势既急又猛,引发呼呼风声。 声未歇,喀萨喀的声音响自右侧不远道:“怎么?想逃吗?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一语未毕,眼前金光暴闪,薛仇已挟势挥动金莲花扑到,一阵激烈交拼,但听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破夜空。 薛仇适才抛那石子,引发的风声,当真像人纵起所带的风声一般,终于将喀萨喀老禅师的身形逼了出来。 一旦近至咫尺,薛仇仍然没能详细的将老禅师的身影看清,只觉一个模糊的影子,手执一长一短两把剑,就只那一对灼灼的眼光,使薛仇能清楚的辨别对方所立的地位,加以攻击。 原来,对方穿着一身灰白的衣服,与雾色相仿,错非那双眼睛和手中的兵刃,纵然擦身而过,于此重雾之中,也不易发现。 如今,既已逼出了对方身形,薛仇又岂肯轻易的让他再逃离视线之外,一阵强烈猛攻,一招一式全是精奇绝妙的“金莲十八闪”中绝学。 咯萨喀一旦被逼现身,不禁一声奸笑道:“好狡猾的中土侠士,你以为本座当真怕你吗?” 诚然,他身为红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禅师岂真的如此胆小怯事,畏惧薛仇? 非也!自日间,他与薛仇晤面后,从薛仇灼人的双眼中,他只惊奇薛仇超人的成就。 再从薛仇那傲昂无所畏惧的神色中,他方知薛仇定是有所恃而来,但他仍不知他所恃者,是他本身,抑或另有其人? 直至薛仇单身应约来后,他隐身不现有几个目的,其一:就是爱徒札克尚未返回,没有确息,其二:不知他请了什么人,先运逗他,其三:若所想均无,最少也能稍稍耗去他的一点精力。 万想不到,薛仇鬼计多端,竟将他逼现了身,现身就现身吧!他还能怕什么?不过有一点,却是他万想不到的,就是薛仇使用的兵刃竟是金属物,因为他那柄长剑及短剑,全是天然磁铁所铸,名为鸳鸯磁铁剑,磁力之大,丈外之铁属物,一吸就至,若以内力贯注剑上,其吸力更强猛惊人! 可惜,薛仇使的是金莲花,他那鸳鸯磁铁剑毫不发生作用,故于薛仇亮出金莲花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咦! 一阵拼斗,转眼数十招已过,薛仇在没知喀萨喀之为人前,总以为他最少也是位佛教中得道高僧,不便为些许少事伤他,只想将他击败,获得“大麻丸”的解药,也就够了,不愿多结仇怨。 故此,他于拼斗中,虽施展的是“金莲十八闪”却没使发杀着,每每手下还忍让留了一两分! 就是如此,喀萨喀老禅师在数十招后,已大感惊骇不已,他万想不到一朵金莲花,竟能使发这等惊奇绝妙,波谲云诡般,变幻莫测的招式,长短两柄鸳鸯磁铁剑,每每被他封锁住,他心中怎能不惊骇万分? 转眼又是十数招过去了,天池绝学,究属非凡,喀萨喀终于不得不使发西藏武学精华,十二手“霹雳剑”,与之对敌! 但见他一声大喝,喝声如雷,随着喝声,剑式突变,疾刺猛劈,每发一招,必叱喝助威,原来这“霹雳剑”每发一招,必叱喝如雷鸣,正是欲以先声夺人,克敌制胜的一种厉害手段。 薛仇先时,也为对方的雷鸣叱喝,稍稍震撼了沉稳的心神,被喀萨喀逼得连连退了数步,可是手中招式却没稍缓! 待他体会到这不过只是一种虚张声势时,薛仇已收敛心神,一招一式,沉隐的化解,兀然不俱,当真是攻若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茫茫雾中,只见黑气纵横,金光耀目。 如此一来,喀萨喀又不由气馁,这“霹雳剑”总共不过十二招,通常只三五招,就能将对方制住。若不能于十二招将对方击败,再若重施,也是无用! 可是,今日的对手,却是新近崛起,中原第一高手,又哪会被他这“霹雳剑”震住,眼看一套剑式即将使完,薛仇依然沉稳如山,攻守兼备! 终于,喀萨喀老禅师将短剑收了起来,随着喝声,一掌猛拍疾挥,喝声稍歇,掌招更厉!竟是叱咤风云的“风雷掌”! “风雷掌”挟着“霹雳剑”,相辅相成,竟又是一套威猛无俦的武功!只是,薛仇仍然以一套“金莲十八闪”御敌,只脚下变化成“七绝游身步”,忽进忽退,倏左倏右,仍然攻守兼备,厉害万分。 喀萨喀老禅师十数年前曾遇一敌手,也曾斗得手忙脚乱,但却没有今日这般吃紧,对方不用杀着,却逼得自己无法透气! 最后,喀萨喀将长剑一抛,提气一声长啸,啸声中隐隐有风雷之声,随着一掌朝薛仇胸前,遥遥印来! 薛仇一看就知对方施展的是“天雷掌”,他深知“天雷掌”的厉害,赶忙一侧身,避过一旁,他不用“曲阳指”来破老禅师的天雷掌,是因他与老禅师并无深仇大怨,只不过为了一点解药而已。 但见他边闪躲边叫道:“老禅师,时至如今,你还不将解药给我吗?” 呼声未毕,老禅师又已跟踪追到,仍用“天雷掌”对薛仇猛拍,薛仇心想:“对了,他还以为“天雷掌”盖世无俦,怎知我能破他?” 薛仇想罢遂叫道:“老禅师,别以为‘天雷掌’有什么了不起,我曾练就‘曲阳指’神功,破它易如反掌,只是不忍心伤你罢了!” 喀萨喀老禅师,一听薛仇叫破他的“天雷掌”,他心中就不由一凛,这小子武功了得还在其次,居然还博学多闻,认得西藏的绝学“天雷掌”! 然则惊奇的还在后头呢!薛仇非但叫破了“天雷掌”,而且还识得破解之法,并且还说练过。 识得“曲阳指”乃“天雷掌”克星的事,武林中已不多见,更别想说学过,尤其,“曲阳指”早已绝传江湖百年,他怎能相信薛仇学过! 但听他冷冷一笑道:“别以为凭两句话就能吓倒我,即是学过‘曲阳指’,何不破了‘天雷掌’?” 薛仇一听大怒道:“我是可惜你数十年修炼不易,不愿叫你毁于一旦!” 喀萨喀哈哈大笑道:“吹什么死牛皮……” 一语未华,突见薛仇曲指一弹,一丝至猛的阳刚罡气,疾射而出,快如电光石光般的,脚前轰的一响,砂石纷射,现出海碗口大的一个洞穴,深近两尺。 喀萨喀也没见过“曲阳指”的厉害,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是“天雷掌”的克星,却没亲眼见过。 如今一见之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天雷掌”再也不敢轻易使发了,只听他一声惨笑,倏然倒纵,道:“好!今日本座算是服你了,来取解药吧!” 喀萨喀一走,薛仇立即随尾直追,咯萨喀边走边招呼,薛仇追了一阵,忽觉塔顶青光已然不见,可是喀萨喀的声音却仍在前面招呼,为了得到解药,他也就不顾一切地追下去了! 不过他也有打算,他想:“纵然设下什么陷阱,做下什么圈套,又哪能难得住他?千军万马中他也能杀进杀出,来去自如。 忽地,眼前道路左转右弯,急急奔走,不仔细就得撞在山石上,只转得几转,薛仇突然惊觉情况不对,却已听喀萨喀哈哈朗声大笑道:“姓薛的中土高人,你就在这绝魂迷阵中呆个三五天吧!我可不能相陪,须得事先走了!” 薛仇一听,大吃一惊,西藏红教中除了“天雷掌”,就以这“绝魂迷阵”最为厉害,薛仇既知有“天雷掌”,对绝魂迷阵哪有不知之理,但他却不懂破阵之法!心惊之余,赶忙抽身后退! 一转两转,方向全失! 倏地,一阵“隆隆”雷声,乌云密布,阴风骤起,眨眼工失,阴寒逼人,隐隐听到鬼哭神号之声。 紧随着浓雾中一阵薄薄细雨,洒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白珠呼唤之声,远远传来! “薛叔叔!薛叔叔!你在哪里?千万别进他们的绝魂迷阵……” 语声未毕,拼斗之声骤起,薛仇心中既惊又怒,但却不敢出声,惟恐将白珠也引进阵来,双方不接头,那才惨呢? 从白珠的呼唤声,薛仇稍稍辨清了一点方向,立即认准这方向纵去,哪知左弯右转,刹时又已失去方向,且连白珠的呼声也没再听见。 薛仇惟恐白珠遇难,心中不免更形焦急,越急则越烦乱,左奔右跃,逐渐的仿佛已进人了阵的中心! 万分焦急烦乱之下,终于想起了罗矮子所吩咐的话,忙从怀中摸出那三枝红花炮,取出一支往空弹射! 红花炮遇风即燃,但见一朵火花,破雾入空! 花炮刚刚弹出,忽觉厉风疾起,一只只弩箭破雾射入,密如雨点,从四面八方集中射来! 薛仇大吃一惊,忙挥舞金莲花,将身子密密裹住,弩箭纵密如雨点,亦难穿透他的金色光幕。 待到弩箭停了,薛仇也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这弩箭的箭头全是黑黝黝的,一看就知沾有剧毒! 薛仇稍稍喘了口气,没见人来救援,第二支红花炮,又已弹上半空,只是,这次他已有准备,他寻了一转弯处,在左边弹出花炮后,立即一个大转身,避到右方去,且纵离一丈五六远近! 刚刚立稳,即听沙沙水响,有如喷筒中喷出般,薛仇先还不知怎么回事,忽嗅得一阵恶臭,刺鼻呕心,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后,方体会到,适才沙沙的水响,原来是喷射毒液。 薛仇大叫侥幸不已,正待往前查看,还没举步,眼前绿火倏闪,地上闪起了一片绿磷火光。 薛仇当场惊愕得目瞪口呆,好恶毒的东西,尚幸自己事行走避,如若不然,怕不已被这绿火烧死! 拾起一块石头抛去,石头只滚得一滚,立即燃了起来,且久久不灭,如若是人,哪承受得了。 薛仇倒抽一口冷气,在发射第三支红花炮时,谨慎又谨慎,考虑又考虑,不知这阵还有什么恶毒鬼计? 就在他将发未发之际,一条红影,突现眼前,薛仇一看,却是一高大红衣喇嘛,向他招招手后,一言不发地往左方纵去! 薛仇不识此红衣喇嘛,心知定是罗矮子吩咐来援助他的人,遂毫不犹豫地尾随那红衣喇嘛而去! 一阵转弯抹角,终于脱出了“绝魂迷阵”,可是却出现在一个山洞前,薛仇刚嘘出一口气,却听红衣大喇嘛用汉语道:“听说你此来,为的是大麻丸的解药,这洞中有一石佛,佛顶有一红盒,盒中蓄的就是大麻丸的解药,你自己进去取吧!我为你把门望风,希望你动作越快越好!” 薛仇一看这石洞,洞口有个三尺来厚的大铁门,一看到这铁门,心中就有些恐怖的气氛。 他想:“只要这铁门一闭,那可是鱼儿入网,九死一生!但是,别人从迷阵中将我救出,难道又会害你吗?” 回头一望,他又不由释然了,尤其,别人最后一句说得多么诚挚,希望你动作越快越好…… 于是,薛仇一语不发,立即穿入洞去! 薛仇的身影在洞口消失后,那红衣喇嘛脸上立现出一脸奸笑,身旁抽出一把大铁锤,猛回身就朝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下,一块圆圆的黑铁上击去! 红衣喇嘛的动作敏捷,落锤快似流星,锤至中途,札克倏然出现,急声叫道:“且慢!” “当”的一声,语声与响声同时发出,已然迟了一步,那红衣喇嘛微微一怔,脸上微有变色道:“怎么啦?老禅师改变主意了吗?” 札克眼望着随着响声后,已缓慢慢的往里移动的万斤大铁门道:“没有呀,是……” 倏地一阵群石响声,札克住口喝道:“什么人?” 响声来自红衣喇嘛身后,红衣喇嘛回身看时,忽觉通体一麻,已被人点中穴道,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这点他穴道的,除了札克外,应该不会有旁人,何以札克突然要将那红衣喇嘛点倒呢?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请看,随着红衣喇嘛的栽倒,响声处钻出少侠白珠,白珠一跑出,立即朝大铁门中扬声急叫! “薛叔叔快出来,再迟就出不来了!” 这一来很明显的,札克反倒过头来,帮助了白珠,这真是万分不可思议的事,札克身为红教中札萨克大喇嘛,又是喀萨喀老禅师的爱徒,他怎会倒转干戈,协助白珠,拯救薛仇呢? 这其中你能说他没有原因吗? 原来,当白珠从后赶来时,薛仇已被困绝魂迷阵中,照理说老禅师只需这绝魂迷阵就能将薛仇困死阵中! 可惜的是,薛仇不该于日间将怪鸟指给喀萨喀看,绝魂迷阵困得住人,却困不住这种翔空飞行的灵禽异兽,那只是一种惑人的障眼法,灵禽异鸟从高空往下看,却是一目了然。 只须伏身一冲,眨眼就能将薛仇救出! 老禅师思虑周全,才定下此恶毒之计!他相信任你天下绝顶聪明颖慧的人,也无法看破他的毒计! 白珠一声疾呼,也没有得到回音,反将札克引来了! 札克一见白珠,被他点中穴道,居然随后就赶来了,心中也自吃惊不已,为了不使他出声告诉薛仇,立即连珠般一阵猛攻! 这阵猛攻,掌指兼施,确然厉害无比,非但将白珠逼得连连倒退,且逼得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连口中说话也没敢分神! 札克乃是喀萨喀的爱徒,亦可说是他唯一衣钵传人,自幼随名师练艺,武功早已达炉火纯青,登堂入室境界,要不在客店中,白珠怎能一下就被其点中,他只道定能避过,偏偏竟被点中,从这就分出了强弱。 白珠虽说曾经薛仇打通奇筋八脉,功力骤增,要说比起红教中一流高手来,仍差这么一截! 札克身为札萨克大喇嘛,早已跻入高手行列,且凌驾一般同辈之上,白珠又怎是他的敌手,一阵猛攻,白珠早闹了个手忙脚乱。 尚幸白珠手中飞鱼刺能救危急,脚下“七绝游身步”也能稍解威逼,但是要想将札克逼退打败,却是万万不能。 如此一来,白珠心中不禁大为焦急,趁空嚎叫两声,薛仇又没听见,连一丝回音也没有。 他知道如此下去,自己虽不至受伤,终将坏事,薛仇一旦因此遇难,后果实不堪设想。 力不能敌,只好用智,白珠人虽小,却是聪明绝顶,头脑电转之下,心中已得主意,但听他道:“札克,你这禽兽!畜生!野种!” 一阵乱骂,把个札克气得半死,暴跳如雷! 白珠一见语出生效,忙又接着道:“札克,我可不是骂你,不过,你也得想想,你打从什么地方来,你姓什么叫什么?你原本什么地方人?” 一连串的问语,当场将札克怔住,他不是不会想,这么大的人了,他哪能没想过这问题。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连一点点影子也没有,他也曾以此问过他的师傅,每问均遭到师傅严厉的斥责,一而再,再而三,终于他连问也不敢问了,可是这问题却始终盘绕在他的脑际,得不到答案! 他也曾因此痛苦过,烦恼过,前年他因武功精进,跃升为札萨克大喇嘛时,他师傅终于编了个谎,告诉他说:“他原本是一路边弃婴,被他收养长大!” 这本是一个十分圆满的谎言,他师傅若早两年告诉他,他也信了,因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何用得着斥责? 迟两年再说,札克不得不猜疑,但是,猜疑有什么用,没凭没据更没地方打听,他只好自我安慰的相信了! 然而,经白珠这么一提起,他又怎能不当场怔住?白珠一看情形,心知计成八分,忙又接口道:“札克,人生在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那还算人吗?如若再有什么仇怨?而为人子者竟不闻不问,父母亲人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札克一怔之下,无形中已停了攻击,经白珠这么绘声绘色的一说,他仿佛当真看到自己的父母,被人杀害,遍身污血地站在眼前,心中一痛,鼻子酸了,眼泪更是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白珠一看,大功告成,没等札克有所思索,忙又道:“札克,你想知道吗?那就赶快助我将我薛叔叔救出!” 札克一听,突道:“我不救他,我放你一命,我保证送你返中原,你告诉我!” 白珠一愕,暗叫不妙,别功亏一篑才冤呢?可是眼珠一转之下,立即计上心头,但听他道:“你不救他,你永远不知道!” 札克哼了一声道:“你别想逃出我的手去!” 白珠毫不在意地道:“你的身世我又不知道,我薛叔叔昨天告诉我,他一见到你,就仿佛认识你,他说你很像他的一位朋友,也是这么高个子,方头大脸,他说是姓……” “姓什么?”札克禁不住追问! 白珠说得活龙活现,哪怕他不信,一听他追问,遂道:“姓什么我一时也忘了,还是赶快将他救出来,问他比较详细点,如若不救他,宰了我也是白费!” 札克十分为难地沉思半晌,终于喝道:“赶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白珠一听大喜,忙紧随札克而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们赶到了,白珠两声惊急呼叫,大铁门已关了一半多了,白珠只急得一颗心往喉头跳,因为他知道这铁门一关,薛仇就没命了! 待薛仇从里面急急奔出洞口时,大铁门又关进了两分,一个人的身体已无法从这狭窄之处奔出,要说这铁门就此停住,薛仇或许能强挤而出,然而,铁门仍然在往里缓缓移动,若强行挤出,不被大铁门压成肉饼才怪。 这真是一线之隔,眼看就要阴阳殊途,生离死别,白珠只急得魂飞魄散,眼泪汪汪板住铁门大哭大叫不已。 白珠微弱之力,岂真能板得住这用机簧牵引的万斤大铁门! 倏听一声断喝,紧接着一股强猛无匹的劲风,从洞里吹出,白珠一惊松手,人却被劲风吹得倒出丈许开外! 可是,待他从地下爬起定睛看时,薛仇不是好好地站在洞口吗?白珠还自不信,揉了揉睛睛,却听薛仇叫道:“白珠!亏你及早叫我,再返一步就给他们关在洞里了!” 白珠一听大喜,冲前扑到薛仇怀里道:“薛叔叔!你那是什么功夫?据他们说,这铁门一闭,里面烈火立燃,火若不熄,谁也没法开启这门!你……” 薛仇打了个寒颤,道:“我也没能力叫那门儿移开,我是使用了‘缩骨奇功’,将身子缩小了,如若再迟这么半分时光,纵有‘缩骨奇功’,想必也难逃一死!” 这时,天色已近黎明,浓雾也逐渐消散了,忽见札克远远站着,薛仇嘿嘿一笑道:“大喇嘛,请转告令师,解药我是非要不可,今夜这笔帐也非算不可,叫他打点着等候吧!” 札克脸上立即飞起一抹愧疚之色,白珠哈哈一笑道:“札克大喇嘛!你可以走了!我薛叔叔可不知道你的身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是他将你以货物般卖给老禅师的,你只要问他就知道,那人也不是生人,是罗矮子!” 札克一听,只气得双眼冒火,五内如焚,但他仍然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原因是白珠总算还没完全骗他,到底他还是指示了他一条明路,他相信从罗矮子口中,定能获知自己的身世。 白珠说的,薛仇一点也不懂,待白珠详细告诉他后,他方知底细,立即就要进城去惩戒罗矮子。 白珠忙劝阻道:“薛叔叔,不用我们去了,札克此去,他就有得受的了,罗矮子实话实说,他也受不了,若想隐瞒些许,那就非丢半条命不可!” 随后,白珠又道:“我想,我们还是暂时隐藏起来的好,尤其是你,如若你不现身,我相信谁也不知你还仍在世上!” “札克难道不会去禀告他师父?” “我量他也不敢!” 薛仇微一沉思,立即又施展开“缩骨奇功”将身子缩得与白珠一般高矮大小,白珠一见大乐道:“俄们再偷两套藏民孩子的衣服来穿上,帽子压低点,再把眉毛画浓点,嘴画大点,那就没人认识我们了!” 薛仇道:“可是说话呢?怎么办?” 白珠一愕,良久方道:“那就只好装哑巴了。” 二人相视而笑! 午后,布达拉寺门口,果真来了两个藏民富家小孩,脖子上还各挂着一串串黑木珠,粗眉大眼,阔嘴巴,好凶狠的相貌,这两个小孩当然就是薛仇与白珠伪装的,二人“巴!巴!巴!巴!”的,手牵手,在寺里走去。 刚到寺门,忽见寺门内跪伏着一人,正是那罗矮子,他本就高不满三尺,这一跪下更矮了,再一弯腰,根本就被门槛挡住了,在寺门外根本看不见。 薛仇心中一愕,他跪这做甚? 白珠忽地拉了薛仇一把,随着白珠眼色看去,罗矮子跪是跪着,只是双腿齐膝已断,流了一地的血! 二人只看得一眼,立即绕道走前去! 刚走过去,罗矮子也正好抬头,鼻青眼肿还是其次,满嘴血水,泊泊外流,而且,一张嘴就像没牙的老婆婆,往内凹了进去,一看就知他满口的牙齿,全给打碎了,也许连舌头也没留下呢? 这也是罗矮子一生,作恶多端,该得的报应! 忽见大殿上走出个红衣喇嘛,手里拿了两封银子,在罗矮子身前一放,另又给了一小包东西,大概是药粉之类吧! 罗矮子一声不响,磕了两个头,拿起银子纸包,就爬出寺门! 薛仇心想:“这罗矮子真是棺材里伸手,临到这般光景还要钱!” 忽地,那红衣喇嘛在身前一站,二人故作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见红衣喇嘛毕恭毕敬的合什打了个问讯,口中叽哩咕噜,不知说些什么? 二人当然不懂,可是他们明白,红衣喇嘛不外问他们哪里来的?来此何事?找人还是烧香还愿之类的话,只可惜他们不能说! 白珠故意的先用嘴“巴!巴”两声,随即胡乱的朝薛仇打了一阵手式,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往红衣喇嘛手中一塞,然后在寺前后指了一指。 这些个举动,全都为了要这位红衣喇嘛明白,他俩人是哑巴!红衣喇嘛见二人虽小,手头十分阔绰,已知二人是哑巴,遂也打着手式,朝后面经堂一指,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 白珠知道他是说经堂那地方不准去,知道吗? 那是喀萨喀老禅师的经堂,他哪有不知的,随点了点头,裂嘴一笑!待红衣喇嘛走后,二人到处看到处走,不知不觉似有意似无意地又走到那圆洞门里的平房来了,再过一个圆洞门,就是喀萨喀老禅师的经堂。 昨夜薛仇曾在此受了一肚子气,不由得又朝那平房看了一眼! 忽见平房前的地下,正蹲坐着个白发银髯老人,头发乱糟糟,胡子也乱糟糟,一身破衣,千疮百补,正在曝日下低头抓蚤子! 在这拉萨有名的布达拉寺中,出现这么个花子般的老人,不由薛仇不朝他多看两眼! 可是,当他看得第二眼时,薛仇当场就怔住了,一双眼死死地盯在对方头上,再也收不回来! 白珠拉了他两把,始终没拉动他分毫,他就像一眨眼工夫,已在这地上牢牢地生了根般。 好半天功夫,薛仇动也没动,一双眼更是眨也不眨,终于那乱糟糟的白发仰了起来,一双炯炯目光在二人身上瞄了一眼,又收回到身上抓蚤子去了。 看到老人家的面目后,白珠根本无所表示,可是,薛仇的双眼中,却已红如喷火,脸上亦已泛起淡淡金光,双手握得紧紧的,那指甲就像要嵌进掌心肉里去般的,形态十分骇人! 白珠一看到薛仇这般模样,他再也不敢拖他了,静静的稍退半步,守在身后,不过他心中也奇怪,薛仇会与这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薛仇眼望着老人的头没再抬起,双眼不自觉的从上而下,瞄到了他的脚上,这一看,什么全都证实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但见他嘴皮微微动了几下,那白发老人的耳旁,立如蚊唱般,清晰的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独脚神乞,你好悠闲啊!” 白发老人闻声,从地上一蹦三丈高,落地后双眼却仰望着苍穹白云,口中喃喃如梦吃般叫道:“独脚神乞!独脚神乞……” 薛仇见他这般做作,还只道他有意伪装,遂冷然一笑,嘴唇皮又动了两下,那老人耳旁又听道:“老花子!你装的什么疯?” 白发老人通体一阵激烈颤震,口中又自叫道:“老花子!装……疯!老化子装疯!” 一语未毕,白发老人倏地伏地大哭,口中并叫道:“那一位高人驾临,请救救我,请救救我!既能使用‘传音入密’绝世神功,希望你救救我,告诉我我是谁……” 白发老人边叫边哭,哭声好凄惨,这根本不可能是伪装可以装得出来,不可能是伪装装得像的! 薛仇心中一怔,大感惊讶不已,独脚神乞,他曾见过两面,形态貌相可说与面前这老人一般无二,尤其那只独脚,如此坚实的挺立地上,除了说他少了一条缕花古藤之外,还有什么差别呢? 可是,这位白发老人竟欲求人救助,他仿佛已遗忘过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薛仇心想:“这其中定有文章,我必须查个明白!” 薛仇正欲举步上前,身后白珠忽然拉了他一把,薛仇回过头来看时,身后不知何时,却站着那喀萨喀老禅师,双眼没看二人,却凝注在伏地痛哭的老人身上,脸上却透着一抹诡异奸险的笑容! 薛仇微微一笑,暗道:“尚幸自己是使用了‘传音入密’奇功,要不当场露了马脚。”不过,他从老禅师那奸笑之中,更证实这很像独脚神乞的白发老人,与喀萨喀老禅师之间定有甚冤仇秘密! 喀萨喀看了老人一阵,忽朝薛白二人咕噜咕噜说了几句话! 他话没说完,白珠忽“呀呀呀”的大笑,边指着白发老人,边与薛仇胡乱打着奇里古怪的手式! 喀萨喀摇了摇头,又咕噜了一句,他这句话是说:“可惜!”因为二人虽经化装成小煞神似的,可是双眼中所散发的聪明颖慧光,却是寰宇罕见的。 终于喀萨喀朝二人招了招手,领先进圆洞门,来到经堂,喀萨喀请二人坐定,然后逐一的扳二人的小嘴,张看喉头。 二人就似傻瓜木偶似的,任由老禅师摆布,最后,老禅师似毫无把握的摇摇头,走进一间偏房内,从偏房取出一个玉瓶,倾出两颗丸药,塞到二人手中,并为二人倒了两杯清水,打着手式叫二人服下。 薛仇不知底细,哪敢胡乱吞服,可是,白珠却毫不考虑地往口中一抛,和水吞了下去! 喀萨喀微微一笑,就在他转身时,薛仇惊骇莫名的嘴皮子连动之下,白珠耳边已响起他的声音道:“你怎么啦?这么冒失,你知道这是什么药?” 白珠朝薛仇扮了个鬼脸,突然在薛仇眼下一摊手掌,那粒丸药,仍然完好如初,端端正正的在掌心中! 薛仇一怔,白珠究竟鬼计多端,一举一动,他连想也想不到,于是,在喀萨喀将玉瓶送入房,二次走出时,薛仇也装模作样的将丸药吞了! 白珠见薛仇吞下九药后,立即起身告辞,喀萨喀也笑脸相送,可是,待二人走出圆洞门后,喀萨喀立即朝里一呼,札克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听老禅师道:“札克,你跟踪两个小孩,大概他们离寺不远就会昏倒,你给我将二人从后面背进寺来,我很喜欢他们!” 札克尊命走出,追踪二小,可是他急速的追至寺门外,却那有二小的影子,通往拉萨城长长的一条,无遮的官道上,亦没看见二小人影,札克惊愕不已,赶忙回报喀萨喀老禅师。 老禅师听札克回报,却大不以为意,道:“他们或许还在寺中玩耍呢?你就在寺中找找吧!” 札克也以为如此,错非如此,难道他们还会飞上天去,然则,集十数人在全寺中寻了个遍,也没看见二小人影! 喀萨喀闻报,心中也不由呼怪不已,忽的他记起平房中的白发老人,难道白发老人将二小藏起来啦? 于是,喀萨喀领着札克,来至花园中,白发老人已不在屋前,二人沿着一排平房,每间搜寻,直到最后一间,也就是白发老人所住的一间,除了这间之外,每一间都没有二小的人影。 喀萨喀在窗外向内一望,白发老人正坐在室当中地下,一手执着一支尺来长的树枝,一手以姆指二指斜张,正在相互拼搏,看他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及双手拼搏的激烈,就仿佛是正在研究什么至高无上的武学般的,那双手的互搏,就更像是一对小人在生死搏斗。 喀萨喀一时之间,不禁呆住了,因为他已看出,那执着树枝的手,正使的是威猛无俦的“藤蛇杖法”,而空手的姆食二指,每招每式,无不像煞了穷家帮中镇帮之宝的九招大擒拿手。 喀萨喀越看越紧张,越直越激烈,终于连此行的目的他也忘了,呆呆的凝视老人的双手,他奇怪老人竟已练得分心而斗,一旦正式交手,他双手岂不可以同时用两种厉害的武学,对付两个武林高手? 终于,白发老人一声断喝,双手停了下来,蓦然抬头,双眼中喷射出两道森泛如赛电般的目光,凝注窗外偷窥的喀萨喀,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老禅师到此何事?” 喀萨喀一怔道:“施主爷爷,你可看见那两个藏民童子?” 白发老人没好气的道:“没有!” 白发老人自尊身份,一向不打诓语,喀萨喀是知道的,不过,喀萨喀此问也是多余,老人房中,宽不满两丈见方,除一堆干草外,房中零乱肮脏不堪,一目了然,根本无处藏人! 老禅师经此一察,也不由错愕万分,两个小顽童难道是山中妖鬼,变化来此捉弄于他? 既找不到,老禅师只得作罢! 就在当天夜雾重降之时,布达拉寺大殿横匾上,飞落下两条小人影,这两条人影当然就是薛仇与白珠! 二人藏身横匾上,是白珠出的主意,他说:“如若老禅师药中没有鬼,但看他们找不找我们就知道了!” 结果,札克来回地奔走,证实了一切。 二人在横匾上,想定了计策,由薛仇逗引喀萨喀,再由白珠潜入经堂,盗取大麻丸的解药。 白珠不识解药是什么样儿,薛仇可从阿巴克处见过,他告诉白珠是红盒子装的,雪白色的药粒!二人遂分头行事! 先说薛仇,他仍然是那矮小的藏民童子,在浓雾中穿行,越过花园的平房时,又听到白发老人一声惊咦! 薛仇感到十分奇怪,他行处离老人的平房,少说点也有三丈远,他连房子也看不清,老人却能看到他的影子,这不是奇怪吗? 但他却没有伫足停下,仍然继续的前行,在来到经堂前时,薛仇大叫一声道:“老禅师,有人找你来了!” 叫声未歇,老禅师从经堂中飞朴而出,喝叫道:“什么人?” 薛仇迎面而立,道:“你知道我是谁?” 喀萨喀一见是他,又不由一阵错愕,看他穿的藏民衣服,说的却是汉话,听他的语气,仿佛还是寻畔而来,心中更是茫然,道:“少施主何事寻找本座?” 薛仇大模大样的道:“找你吗?事情多啦!先问你,园中那老人究竟怎么回事?他究竟姓什名谁?何故如此疯疯癫癫!” 喀萨喀闻听,脸上微微变色,不由恼羞成怒喝道:“小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管起老夫来了!” 随着骂声,喀萨喀纵身朝薛仇扑来,一掌前探,一掌横抓,施展的竟是薛仇十分熟识的,穷家帮的大擒拿手法! 薛仇一阵愕然,纵身后退,他并非愕然而退,而是有计划的先将喀萨喀老禅师引开经堂。 喀萨喀连扑三次,薛仇连退三丈余,偌大的一座经堂,也被厚厚的浓雾,遮掩得看不见了! 喀萨喀见他并不出手抵敌,一径后退,瞧那闪躲的身法,又实在高明,心中不禁大起疑窦! 就在此刻,薛仇从侧面反兜回来,拦住他的后路叫道:“老禅师,关于那老人的事,你究竟说是不说,我已经让过你三招了!”多么冠冕堂皇的一句话! 喀萨喀被薛仇气得半死,一声大吼,又扑了上去! 这次薛仇没再闪躲,双掌一错,施展了“盘龙掌法”与 (……此处缺了两页……) 札克毫不考虑的道:“顺便!你们就救救那位白发老人家吧,近百老龄,怪可怜的,他也是吃了‘大麻丸’,中了麻毒,只是他功力甚高,及时将药力逼住,没全发散出来,以至将他那一身武功保住了,但却失去了全部记忆!” 白珠一听,原来如此,随又道:“那么我这一盒药怎么够?” 札克微微一晒道:“小弟弟,你好好保存吧!这盒药最少能救十个人!”忽地札克双眉一皱,一脸疑惑之色道:“只是,我万分奇怪,你二人吃了大麻丸何以毫无感应?” 白珠一听,日间那敢情就是“大麻丸”,心中不由暗道“侥幸”,但他却故作轻松的微微一笑,走前将红盒放到怀里,顺手却在怀中摸出“大麻丸”在札克眼前一摊,札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倏地,札克通体一麻,当场倒在地上,身子虽不能动,心中却完全明白,他知道是白珠趁其不意下的毒手,将他点到!他心想:“好人没有好报”,不由怒焚心头,双眼气鼓的瞪着白珠! 白珠做了个鬼脸,蓦地伏身在札克脸上亲了一下,道:“别担心,我若不将你点倒,老禅师回来,看到药物这骰零乱,你怎么交代?岂不反将你害了!” 札克一听,全部释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自认为了不起的聪明机智,却较这小小年轻的童子,还差得远呢! 白珠奔出,只听风声呼呼,却不见人影,遂打了一声呼哨。 薛仇本与喀萨喀周旋着,一听呼哨,就知白珠已然得手,大喜过望,猛然劈出两掌,将喀萨喀震退,喝道:“关于那老人家的事,你既然不说,我只好亲自去问他了!” 薛仇说完,回身就走,喀萨喀既没拦阻,也没追赶,今夜,他已展尽了拳掌上的工夫,竟也奈何不了薛仇分毫! 他不知道与他拼斗的就是薛仇,他以为又是一个中土侠士,因为薛仇所问的话,正是他难以答复的问题。 而且年纪较薛仇还小,他怎能不心灰意懒,苦修数十寒暑,竟战一个雅龄童子不下,他的脸皮纵然再厚,也无颜追赶! 薛仇与白珠会合后,听由珠说起盗药经过,心中也不由得暗为白珠庆幸,当他知道平房中老人,原来是服了“大麻丸”失去记忆时,心中又起了另一个疑问。 “难道这人才是真正的穷家帮老帮主独脚神乞?” 只是这疑问并不存在有多久,因为马上就可以证实这疑问的真伪? 薛仇二人来至老人屋旁窗下,往内偷窥,屋中却不见那老人的人影,忽听身后一声冷笑,二人疾忙回身,雾色茫茫,哪有人影? 薛仇稍一疑神,已听出老人藏身屋檐上,忙施展“传音入密”神功道:“老人家?你不是要我救你吗?还不下来?” 语音未落,疾风倏降,白发老人已停身二小面前,双眼中流露惊讶万状之色,不停的在二人脸上瞄来瞄去,他不相信这“传音入密”的罕世坤功,会出自薛仇与白珠二人之口。 薛仇却不瞅上睬的,从白珠手中接过红盒一扬道:“这盒中药物就可救你,你可愿意尝试?” 通常,除了寺中送食物的人能接近平房外,很少有人敢近平房,更没一个人进过他那间小房子? 白发老人也从不信任人,食物中他也要仔细检查过,方肯进食,就是清茶白水,他也从不放过。 这一刻,见两个藏民童子,居然说能救他?要说在平时,他怎能相信,他不将二人轰走才怪! 可是这一刻他不能了,适才薛仇与喀萨喀的拼斗,他也曾偷去看得一眼,也只看得一眼他就走了,因为薛仇并没施展什么特别惊人绝艺。 如今,又听薛仇施展了“传音入密”神功,这神功绝唬不了人的,没有真实工夫,万万办不到,他不得不咬紧牙根冒险一试! 于是,白发老人将二人让入房中,从破草堆中取出一只亮光闪闪的银杯,又从一破碗中倾了少许清水在银杯之中!递给薛仇! 薛仇伸手去接,突觉一股绝大的潜力,从杯上发出,险险将他手指弹开,未能接住杯子! 这可是薛仇疏忽大意,没想到老人于此时此刻,还要考究他的功力,差点当场下不了台! 尚侥幸薛仇功参化境!意至功显,心中警觉到时,功力已出现在掌指之上,立时将那股潜力逼住,硬生生的将银杯夺了过来! 白发老人临到此刻试探薛仇功力,倒并非无意,因为他本身功力甚高,薛仇如真是施展“传音入密”神功的人,其功力定然要在他之上,就这微微的一试,就可判别真伪,他始能放心! 这一试后,白发老人再无疑虑,静待薛仇用药救他! 薛仇依照白珠所说,从红盒中倾出十分之一的白药粉,他还惟恐老人病重,又自多加了一些。 雪白的药粉,一入水中,立起变化,发出“吱吱”之蒸发声,有如石灰之遇到水,且较石灰为厉害,并升起一个个小小泡沫。 刹那之间,整个银杯子里全都成了泡沫,薛仇忙端给白发老人! 要说往常,白发老人定会生起疑问之心,这时,他对薛仇已具备十二万分信心,他连看也没看,一仰脖子,全给吞了下去! 这解药大概刺激性很重,白发老人吞下药后,喉头如嘶裂般的疼痛,腹中更如火烧般的,浑身不自在。 不过总算好,这种反应时间并不长,只半刻工夫立即消逝无踪,换来的是清凉舒爽,说不出的安适。 白发老人在了一阵松驰后,竟然沉沉睡去! 薛仇二人也不便惊扰他,遂在老人身旁打坐调息真气,恢复疲累! 白发老人苏醒时,天色已然微明,浓重的雾气也逐渐散了! 白发老人一经睁眼,立即挺身坐起,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看看屋内情景,又看看薛白二人,接着抓抓头,摸摸胡子,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薛仇看他这情景,忙告诉他此地乃是西藏拉萨,他被人害了,吃了“大麻丸”,失去了记忆,是他昨夜恰巧盗得解药,顺便救了他等语! 白发老人听了,一言不发,立即陷入沉思状态,总经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直到天色大亮,方始“呵”了一声! 紧接着白发老人翻身跪倒薛仇身前,纳头便拜,口中并道:“追风无影独脚神乞承蒙相救,无以为报,愿有生之年,随效犬马之劳!” 薛仇本待上前搀扶,闻听其自称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心中大吃一惊,不由得连退两步。 不过他心中知道,适才的疑问已经证实,这老人方是真正的中原正义之帮穷家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中原那位会“天雷掌”的,只是个冒牌货! 只是,生死簿中签名加入黑道中的独脚神乞,究是这一位呢?还是那一位冒牌货呢?这问题又使薛仇感到困扰了! 薛仇思潮起伏之际,白发老人已立起身道:“恩主,独脚神乞一切恩恩怨怨,少时定当详细禀明,现下我要先找那秃贼,清算这一笔怨仇……” 一语未毕,自称独脚神乞的白发老人已然闪身出屋,白珠欲待阻止时,独脚神乞已消失在曙色之中! 薛仇忙道:“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我们必须尽速赶往劝阻!” 待二人穿过圆洞门赶到时,却见独脚神乞被札克堵在门首,独脚神乞手中奉着一线信笺,正在研读! 及见独脚神乞并不如他们想像中那样凶狠,遂就圆洞前站着等候。 少时,独脚神乞看完了信笺,深深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回身就走,待看到薛仇后,立即毕恭毕敬的道:“恩主如今欲往何方?敬请示下,老化子领路!” 薛仇往寺外一指道:“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三人走出寺外,薛仇方道:“神乞前辈,我虽然救了你,也是事有凑巧,你无须如此恩主前,恩主后的,倒使我感到拘束万分,我叫薛仇,他叫白珠,我们称呼你……” 独脚神乞听薛仇报名后,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答道:“既然二位如此瞧得起我老化子,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就请唤我穷爷吧!中原道上认识我的,多称我穷爷,不过,老花子此生,是追随你定了,也吃定了你,要赶我是赶不走的!” 突地,独脚神乞双眉一皱道:“二位哥儿如今欲去何方?若能转道大戈壁一行,老花子可说终身愿了!” 薛仇疑惑的道:“穷爷真有什么事非去不可吗?” 独脚神乞幽幽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馆子,买些酒食,再找一清静无人之处,老花子再慢慢讲给二位听!” 薛仇与白珠也想恢复原来装束,遂约定在城北一条小河边会面,独脚神乞曾去过那里,知道那十分清静。 薛仇与白珠恢复原来装束,在城北河边等了近一个小时辰,方见独脚神乞一只独脚蹦呀蹦的,快步如飞而来! 独脚神乞临近忙道:“罪过!罪过!要二位久候了,老化子一时忘了囊空如洗,又不愿意做那妙手空空之事,只得忍痛将那随我数十余载的银杯拿去典当,偏巧这地竟无当铺,害我跑了老半天……” 白珠一听,十分不忍的道:“最后呢?” “最后送到酒食店,那吝啬藏民又不识货,就在这时偏叫我遇到那罗矮子,是他送了我这些酒食!” 白珠哦了一声道:“穷爷,罗矮子是你朋友?” 独脚神乞将酒食在二人面前摆好后方道:“二位先吃吧!慢慢我再对二位细说!” 突地,独脚神乞发觉薛仇不对,原本二人一般高矮大小,这时待他坐下,方始发觉,薛仇模样儿不但变了,人也长高了,不再是那小顽童的凶煞神样,而且眉目之间,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的熟识! 终于,独脚神乞又摇了摇头,暗道:“不可能!不可能!” 薛仇一看就知他想什么,遂道:“我适才是使的‘缩骨奇功’!” 独脚神乞哦了一声,突然问道:“薛哥儿府上哪里?” 薛仇闻问,心中不由一怔,知道问题来了,马上就可以知道真伪虚假,但他有何畏惧呢?不是他急欲知道的事吗?遂毫不迟疑的答道:“汉阳铜堡!” 就只这四个字,当场把独脚神乞惊骇的目瞪口呆,矫舌难下,好半晌工夫,方见他双眼中满盈热泪道:“天下第一剑神剑手薛成勇是哥儿什么人?” “那是先父!” 独脚神乞更形惊愕的道:“然则十六年前铜堡七十余命案中……” 一提起这事,薛仇心中就滚如油煎,但听他恨恨的道:“我万幸逃得一命,你惊奇了吗?” 口气已然不对,独脚神乞却反从惊愕中镇静下来,柔声道:“这么说,薛哥儿也疑心是我独脚神乞啦!” 独脚神乞说完,眼中热泪已狂涌而出! 但薛仇却无动于衷的,从草囊中取出“生死簿”,往独脚神乞身前一抛,指着“生死簿”,道:“我希望你对这加以解释!” 独脚神乞连看也没看那簿子一眼,仿佛早知是怎么回事,只见他擦了擦眼泪,提起酒壶,一阵狂灌! 只能说灌,因为那样子根本不像饮! 独脚神乞将酒喝光后,抹了抹嘴,方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话来! “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江湖中出现几个少年男女,武艺全都十分惊人,这群人中最出色的是两对师兄妹,一对师兄妹是铜堡薛家的神剑手薛成勇,与他师妹云裳仙子边玲丽!另一对师兄妹是飞天鼠包华亭与师妹夜莺朱秋……” “这两对师兄妹,也不知是上天有意捉弄人,还是命运多乖,偏偏于这两对中,各有美丑不同……” “神剑手薛成勇英俊潇洒,待人和善,他师妹虽号称云裳仙子,却不如云裳那么美,反之脾性暴躁,心毒手辣,任何人只要与她作对,绝难侥幸逃得一命……” “而飞天鼠包华亭呢?人的长相也算很英挺俊拔,只是一双眼中,满含怨毒之光,一颗心更是阴险恶毒,狡猾异常,反之,他的师妹夜莺朱秋,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但有时也温柔知礼,处事十分得体……” “照理说,这两对师兄妹,各缔姻缘,也就天下太平,偏偏神剑手薛成勇不能忍受他师妹的暴粟子脾气,更看不惯她那毒辣的手段,神剑手薛成勇也曾一再劝她,她却不听,在这种情形之下,又哪能建立情爱?” “另一对呢?也是一样,飞天鼠包华亭对师妹百依百顺,一味追求,但夜莺朱秋就像注定与他无缘似的,始终不假于词色,更别说谈情说爱了……”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两对师兄妹突然相通了,这一次相遇,却种下了双方数十年的恩怨,埋下了祸苗……” “敢情,就这匆匆一面之缘,神剑手薛成勇与夜莺朱秋,居然一见钟情,深深地相爱上了……” “余下的那两人,本是各有所爱,这一来,忌妒之火,将二人全都焚烧毁了,因此造成了一连串的拼杀斗争,却因此也造成了神剑手薛成勇为天下第一剑的隆誉,原因是飞天鼠包华亭曾邀集黑道十数高手,夜袭铜堡,神剑手一支剑,将来人全都杀退,也因为他当时一念仁慈,留下了祸根……” “经过一番挣扎,有情人终成眷属,余二人也同时在江湖上失踪……” “当然,在随后的数十年中,铜堡中不断的有些事情发生,但这些无关重大的事多说也是无益……” “就在铜堡血案发生前三年,飞天鼠包华亭突然出现江湖,非止如此,他还偏偏投奔我来了,并坚持加入穷家帮!这原因是我本姓包,他乃是我一母所生,同胞兄弟的独生子,也是我包家唯一的一点香烟,我唯一的亲侄子……” “当时,因我自幼离家与他少来住,根本不知其为人,江湖中的风风雨雨,我虽有个耳闻,却不敢骤下断语,既是投奔我来,我不得不善加照顾,并准备破出几年工夫,将一身艺业传他,好好的将他调教磨练一番,虽然那时他已四十出头,快五十岁的人了,我仍然拿他当孩子看待……” “岂知,我这一任性,却大错特错,险险连我一条老命也送掉……” “头一年,我那侄子十分听话,且对练武别具嗜好,日夜辛勤苦练,哪知第二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来这一年正是我欲退休,而立新帮主之年,他不知哪里打听到这消息,投奔我之意,竟是意图接任新帮主之职,他虽然是我的唯一亲侄儿,我啻就是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如此轻易将这穷家帮十万生灵交付他手……” “这一来,我那侄儿立即对我大为不满,竟然离我而去,走就走吧!我岂会因此而降服于他……” “这样又过了一年……” “偏巧这一年,江湖中盛传武林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也出世了,我既已交卸了帮务,无事一身轻,到处访友遨游,顺便也想瞻仰瞻仰这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是个什么样儿,究竟凶到什么程度?因为我也算是武林中知名之士了,竟对这“飞魂剑”茫茫无所知,岂不被人笑话!” “巧不巧,就在这造访汉阳铜堡的当日,云裳仙子边玲丽也翩然驾临,她与薛成勇本是师兄妹,虽说薛成勇娶了夜莺朱秋,时已多年,他师兄妹的关系却无法断绝,更巧的是薛成勇初获麟几,满心欢喜,竟将他未满周岁的儿子也抱了出来同乐,我老化子身无长物,曾允诺日后传他两手穷家帮中绝艺……” “而他那师姑,却掏出礼物来,竟是柄一尺七八,五彩缤纷的短剑,单看这豪光夺目的剑鞘,就知是柄罕世宝剑,待到抽出一看更不得了,一道银虹,耀眼生花,剑首列有光芒颤动,我当时曾脱口叫了声,‘确是好剑’……” “不想,神剑手薛成勇竟认为此礼过重,不敢收下……” “当时云裳仙子就笑道:‘天下第一剑神剑手,当然得有一把宝剑,他的儿子,更应该有把宝剑!你不收,大概是害怕吧!’……” “她这一说,在场的人全部微微变色,薛成勇首先问道:‘师妹!这是飞魂剑?’我心里当时还在猜测‘这难道就是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 “我还没敢下断语,云裳仙子已格格笑道:‘不错!正是武林中人人争夺欲据为已有的飞魂剑,你难道畏惧这凶剑之凶,将你宝贝儿子的命断送了?’” “当时我曾想,云裳仙子送此凶剑来,其用心或许真是如此,他非但忌妒朱秋,更会忌妒他的儿子,我心想:‘薛成勇一定不会收此凶剑,为铜堡招灾引祸’……” “哪知心想未已,神剑手薛成勇已将剑接过,道:‘此剑我儿子尚小,要他无用,我收下了,铜堡中人就不怕什么凶剑!’” 独脚神乞语至此,停住了嘴,朝薛仇看了两眼道:“隐隐中似有神灵保佑,薛大侠当年一句话,就仿佛注定了往后的命运,他提起了铜堡,却单单将你一人抛除在外,远离凶剑!” 接着独脚神乞又道:“当时,薛成勇既如此说,云裳仙子边玲丽也没再说什么,可是,当天夜里,云裳仙子与夜莺朱秋,双双在铜堡中失踪,薛成勇与我二人立即分头寻找,薛成勇往东,那是河流,我往西,西面是山……” “这山要说是山不像,要说是个土丘,它又有这么高,且有许多树木,我在附近找了一阵,没听到什么声响,因为她二人同时失踪,必定是相约拼斗了,既是去斗,定必有声音发出…… 山下没看见,只好往山上去找,山上也没听到什么声响,正准备下山时,月光下忽见一草丛中‘嗦嗦’响动,响声特别,不像是什么动物之类的,凝目一看之下,我老脸也不由一阵血红,敢情草丛中正有两个狗男女在露天野地里做着那无耻的勾当,我立即掉过脸去…… 当时我只道是这附近的庄稼人,相约在此偷情,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我也懒管,只要不是江湖人采花强行奸淫,而是互相情愿,或许还可能是一对新婚夫妇,踏月至此,兴之所至而为之,我这一多事,岂不大煞风景,于是,忙绕道下山…… 那知,刚走出没多远,那对狗男女已草草了事,这还罢了,完事毕忽听男的一声惊咦!飞身就往山下纵去! 这一突变,使我大吃一惊,看那人的轻身提纵术相当高明,这我可不得不管了,立即卸尾直追…… 那人发觉身后有人时,反一声狩笑停下了,可是,待我二人相对能辨清面貌的刹那,那人又复一声惊呼,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般,拨头没命而逃…… 一见这情形,我更不能放松了,既已接近,他又那里还跑得了,若任其逃出手去,我这追风无影岂不虚有其名? 转眼工夫,已被我追及,就在我伸手抓他时,那人突的反手一掌,这掌招式姿式,我一入眼,就觉心惊胆颤,因为这正是我穷家帮的大擒拿手法!…… 这一见,我更不能容他了,一起一落之下,他已被我点倒在地,当我看清他的面貌后,当时我就惊骇得魂魄飘飞,昏昏欲倒…… 第十五章 金蝉脱壳 这一见,我更不能容他了,一起一落之下,他已被我点倒在地,可是,当我看清他的面貌后,当时我就惊骇得魂魄飘飞,昏昏欲倒……” 语至此,独脚神乞满脸凄苦之色,又停下拿起另一壶酒,喝了两口,白珠已忍不住追问道:“那人是谁?怎会你穷爷见了也怕?” 独脚神乞无可奈何的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倒真有点怕他。当时,他蒙着一层人皮面具,那惨白的死人脸,就像刚从棺材里出来似的…… 我一看就知道是人皮面具,立即伸手替他揭下,只看得一眼,我的心胆俱裂,五内如焚,你说是谁,他就是我的唯一亲侄子飞天鼠包华亭!…… 当时,我真想不问情由一掌就将他劈了,可是,想起我兄弟三人,我老大一生穷命,根本没想到子息宗嗣问题,老二未成亲就矢逝,剩下老三,也就这么唯一的一个独生子,我的手却始终劈不下去!最后,反将他穴道解了…… 飞天鼠包华亭一见我解了他的穴道,就知性命得保,忙跪倒我身前道:‘大伯,这并非我之错,一个人的爱……” 他没说完,我就将他的话打断道:‘你污辱了薛大侠的妻子,你叫我拿什么脸去见人家?’ “飞天鼠包华亭忙接口道:‘大伯,我先以为他是朱师妹,因为她那衣服与面具均是我熟识的,谁知,事完后一看却不是……’ ‘是谁……’ ‘是神剑手薛成勇的师妹,云裳仙子边玲丽!……’ 我当时听他如此说,心中也略为放心,遂赶返铜堡,从夜莺朱秋的口中方知,云裳仙子夜入她卧室,偷盗她的东西,被她发觉追出到后山上,二人本就不合,三句话不到就打了起来…… 以往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不拼个三天五夜绝难分出胜负,可是,这夜却不同了,云裳仙子每出手间均是精奇怪绝,深奥诡谲的招式,只十招不到,已将夜莺朱秋点倒地上,她也不去伤害她,只将她拖放树荫深处,径自立在山上,仰首观月! 少时,山下来了一条人影,云裳仙子以为是神剑手,夜莺朱秋也以为是神剑手,二人一个担忧,一个欢喜,谁知来的却是飞天鼠包华亭!…… 也是云裳仙子太过大意,故作不理会,方始被点受污,也是她自作自受,偷了夜莺朱秋的面具,想假扮成夜莺朱秋,与薛成勇完成好事,却偏偏遇到包华亭误把她当作夜莺朱秋…… 如此这般,阴错阳差反而害人害已…… 云裳仙子是被随后赶上山的薛成勇救的,她既已受污,哪还有脸留下,当夜就不辞而别…… 此后,我也走了,东游西荡毫无目的,因为自交卸帮主职务后,就很少过问帮中事务,终日游山玩水,以至薛大侠的公子周龄喜庆也不知,没赶往庆贺…… 可是,血案发生后,立即轰动了整个江湖,只数日工夫,已被我听得消息,这消息差点把我吓得昏了过去,我也曾赶往现场,欲查究竟,谁想待我赶到时,铜堡已不知被什么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首先,我想到遭难的人定是被毒害死,天下任何剧毒莫过于泰山洞底洞的鬼婆印蝉娟,不想,鬼婆印婢娟居然大大方方的接见我,并告我只要去到东海,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处,就可获得圆满答复。 我见她如此慷慨大方,毫无做贼心虚的样子,而且说得如此肯定,遂又赶到东海去找熊东海!…… 哪知熊东海一见我更大方,更慷慨,立即摆了桌酒席请我,我可不怕他用毒害我,他也知道与我穷家帮结怨,有害无益! 席间,熊东海一言不发的就捧出这本簿子来,我看了面上几个字,还不懂其意,还只道熊东海欲以这黑道结盟的大势力来压迫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熊东海道:‘你先别忙笑,看完了再笑不迟!’这一说我立觉事有蹊跷,赶忙翻开簿子查看。 当我看到自己的签名时,我整个的傻了,身体也软了,这签名是如此的像我亲手所书,虽不能说维妙维肖,但已可以乱真,在外人的眼中,又有什么两样?除了我的双眼,相信谁也分它不出,数十年之交的知已醉圣乐天,相信他也分辨不出。 这次,轮到熊东海笑了,他奸险地阴笑道:‘穷爷,我们连成一条阵线吧!日后的武林盟主,怕不就是你老人家?’ 当时我真气得热血狂升,暴叫道:‘这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的恶作剧,他的胆子倒是不小。’ 熊东海嘿嘿笑道:‘问我,干脆不去问你那宝贝侄子!’ 是他!果真是他!我早想到是他了!除了他没有能人签出这么相像的字,除了他,谁也没这狗胆! 于是,我开始四处找我那恶侄,发动穷家帮所有的力量,终于探知他已西行,在投奔我以后,我知道他曾在戛尔贴,遂直奔西藏戛尔贴。 不错,他确在戛尔贴的拉穆寺中,只是,在得知我到达消息后,他终于自知罪孽深重,竟服毒自决了!” 说至此,独脚神乞又停了下来,悲苦的擦着眼中热泪道:“待我赶到时,也曾亲见他的尸首横呈于拉穆神殿上,我见到他的尸首后,一切罪孽愤恨,全随着他的尸首消失了,我包家的一点香烟,看样子还是断送在我自己的手里! “心灰意冷之下,我不准备再回中原,于是整日奔行于西藏新疆一带,也曾进入大戈壁,尝试那烈日黑沙澳热如火的滋味,也曾于大雪纷飞之日,奔行于如刀朔风之中! 这时间,我忽然拾到一弃婴,看她资质甚佳,但却命薄如纸,为了解除我老年孤身的寂寞,我遂将她收下扶养,取各柳红波,这名字的来由,是浩瀚如海的沙漠中,居然有一株柳树垂于一清池边,而这女婴就是柳树下发现的! 其次,我发现她时,正是彩霞满天的黄昏,水池中倒映着彩霞,微风掀起的涟漪,震起一道道的红波,因此取名。” 独脚神乞至此又停下了,两眼紧紧地凝视薛仇,因为薛仇的俊脸上,已爬满了一条条的泪痕! 当然,这位独脚神乞没有理由知道他的爱徒,义女柳红波,已然殉身于他伪师的毒计之下。 独脚神乞痛苦的道:“我此刻要求往大戈壁一行,目的就是去接我那爱徒,她的年纪大概与你差不多吧,你们能相识,我会觉得无比欢欣!” 薛仇万分悲痛地抽搐了一下,道:“穷爷!不必去了!” “为什么?”独脚神乞惊疑万分的急急相讯! 薛仇强忍住狂涌如泉的痛泪道:“柳红波我早认识了,面且我俩已生情愫!只是,她或许真应了你所说的命薄如纸吧!如若你想见她,除了梦中相逢外,再也别想见她了,因为她已然安息,魂游天国,不再与我们同受苦难折磨了!” 独脚神乞吃一惊,道:“她……她……怎么死的?” 这次该薛仇说了,他将自柳红波相遇以后的一切,直到柳红波死后,他来到拉萨的一切,简略地说了个大概! 独脚神乞对柳红波亲若父女,爱逾亲生,闻其噩耗,哪得不痛心万分,险险当场昏倒地下。 薛仇呢?可不也是痛泪盈眶,满心悲苦,但他却不解地道:“穷爷,柳红波既是你所教养,中原怎会又出来个独脚神乞,那人是谁?起先我还以为是令侄,如今令侄已死?” 独脚神乞摇摇头道:“若是在我未获喀萨喀那老和尚的信前,你问我,我也会惊奇万分,我同样不知那人是谁,如今我可知道他是谁啦!” 接下去,又是独脚神乞所说:“年前,我正准备携带我那爱徒柳红波返回中原时,忽遇那罗矮子,我本不识他,而他也不识我,只是我那镂花古藤,江湖中人很少不识,罗矮子一见我立即叫道:‘穷爷!穷爷!我正四处找你呢?’ 我心中奇怪,他怎知我在此?他找我何事?随又听他接着道:‘穷爷,上次我路经此地得遇你,偏偏遇巧就有人找你!’ 我更感奇怪,谁找我呢?遂问道:‘哪一位找我老花子?’ 罗矮子道:‘西藏拉萨布达拉寺首座禅师喀萨喀有要事找你,一定要请你老人家去一趟!’ 我虽不认识喀萨喀是谁?然则因为那恶徒之事,也曾与他们红教打交道,也曾烦劳他们收硷我那恶侄,我以为是我那恶侄,遗留了什么祸患,听他如此说,不得不转道向南,随着罗矮子来到拉萨。 因布达拉寺是庙宇,我不便将柳红波带着一同去,遂将她安妥客店中,方与罗矮子一同去见喀萨喀!喀萨喀一见我到来,感到十分高兴般的,立即摆出一桌丰盛的素宴,为我洗尘! 席间,没待我追问何事,喀萨喀就与我谈论武功,我自幼爱武,临老不倦,我心知红教中‘天雷掌’十分了得,可是穷家帮的九招大擒拿神妙无比,又经我这十余年的苦心钻究,却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于是乎我们口头上就开始较量了,这是不伤和气,无伤大雅的比武,相对你一句我一句,少时已过百招,就在这时,喀萨喀突然接不下的一招‘攀龙附凤’,如若当真比试,喀萨喀就得重伤倒地,喀萨喀哈哈一笑,结束了口头交战…… 岂知,就这一语之失,他们就在酒中放下了‘大麻丸’,我本好酒贪杯,本有千杯不醉之量,哪想到,就在我询问喀萨喀派人寻找我何事时,突感腹中不适,稍一凝神,不由大吃一惊…… 我功力深厚,数十年从无不适的感觉,就是活苍蝇吃它十个八个,腹中照样消化了…… 当我发觉情况不对时,立即运功将毒逼住,就在这时,喀萨喀身后突然走出个形态相貌与我一模一样的老人,我一惊之下,立即昏了过去,待我二次苏醒时,我功力虽未失!却已遗忘了一切,变成了个没有过去的人…… 原来,那形态相貌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正是我那恶侄,他以前的死,只为畏惧我吃‘大麻丸’伪装的,随后,他不知从哪里寻的几粒红教喇嘛认为奇形异宝的‘舍利于’,以‘舍利于’引诱喀萨喀,并说我是如何如何的坏人,将他的恶行全都推在我身上,终于喀萨喀听信了他谎言,用‘大麻丸’将我迷倒了!…… 之后,他携我的镂花古藤返回客店,他曾随侍我一年,我的嗜好脾性,他都了若指掌,故此将柳红波也骗过了!终于柳红波也冤枉死在他魔掌之下,如今,我既已知他西来,我定要迎上去,这次我绝不能放过他,他非但毁了我,害死了我的爱徒并将穷家帮百年的隆誉整个毁了!…… 我不只不能放过他,我还要生擒活捉他返回中原,洗刷穷家帮的污点,你们既是急欲救人,就请乘鸟先行,不过请放心,我一定将他亲自送到你的手里,让你手刃亲仇,祭奠先人!……" 薛仇闻他说完,方道:“不!穷爷!我也要去,我不是不相信你,因为你侄过于刁滑,我们必须分头拦截,方有望成功,如若再让其溜走,隐身这茫茫无路的原始森林中,到时更得费一番手脚,至于救人,有白珠携药去不就可以了!” 诚然,薛仇并非不相信独脚神乞,这一连串的恶迹,已足使独脚神乞对其恨入骨髓,不过他考虑到独脚神乞的武功,是否真能降服得了那灰衣人,尤其,灰衣人身揣“飞魂剑”,更是如虎添翼。 他无由得知灰衣人已将“飞魂剑”送给冷氏三老,他更不便明说,怕独脚神乞一人对付不了灰衣人! 独脚神乞听他如此说,他也不便反对,更不敢反对,脸上也没有不乐意的表示,原因是薛仇是他的救命恩人! 白珠在薛仇吩咐下,不得已独自乘鸟而返,不过他也暗自打好主意,药送到后,立即又乘鸟来找薛仇。 当日午后,薛仇与独脚神乞也离开了拉萨,独脚神乞曾来往数次,对这一带道路十分熟识,无须请人领路!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之际,薛仇与独脚神乞正奔行于一山峰之上,忽觉山道越来越狭,一边是千丈悬崖,一边又是光滑的绝壁。 薛仇心想:“若在此地将那灰衣人堵住,那他就是飞也飞不掉!” 薛仇心忖未已,忽听去路上传来一声骇人长笑,笑声如雷,四山回声,久久不绝! 薛仇一愕,独脚神乞已然止步不进,待笑声止后,方道:“薛哥儿,此人突发长笑,不知是何用意?闻其笑声,已知其功力非浅,为防万一,你我之间,稍留丈许余地,以便迎敌!” 薛仇点点头,待独脚神乞走出近两丈,方始跟着前进,当然这并非胆怯,谨慎天下去得,要胆大也要心细。 二人转了两个弯,眼前忽然开朗,似已到尽头,就在这尽头之处,突然现出一位老大的和尚,身着月白僧衣,顶门八粒豆点中,亮光闪闪!两太阳穴更是坟起如小丘,一眼之下,就知其功力高深无比! 独脚神乞首先发现,心中一愕,忙趋前行礼道:“大师何方高僧,不知阻老花子何事?” 那和尚又复朗声一笑道:“好说!好说!花子施主,本国师找的不是你,是与你同行的姓薛的小娃娃,叫他上来吧!” 独脚神乞一听对方自称国师,心中就不由一凛,又复朝大和尚打量了两眼,这红教中国师,乃西域第一高手,功力之高,当远在喀萨喀之上,独脚神乞心中奇怪,他何以单单要找薛仇呢? 这时,薛仇刚从转弯处过来,大国师所说,他当然也听到了,遂道:“大国师找我薛某,有何赐教?” 薛仇出现后,大国师灼灼双眼,就没离开过他的身子,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总看了好半晌工夫,方道:“薛少侠,请上来好说话!” 大国师说完,侧身让道,别人既是指名叫阵,薛仇遂绕过独脚神乞,抢先走到出口处! 大国师立处,也不是什么尽头,只是在这狭道中一处较宽所在,可也宽不了多少,方圆不过一丈五六的一处空地! 大国师一见薛仇上来,立道:“据报少侠学得上古奇学‘曲阳阳’神功,专能克制本教的‘天雷掌’,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薛仇微微一笑道:“不错,薛某是曾学得此种功夫,只是,薛某并非专来对付‘天雷掌’……” 大国师忙一摇手,道:“慢来!慢来!再请问一声,少侠艺出何方,尊师是哪一位?” 薛仇一阵错愕道:“薛某学艺天池,乃少林前辈所遗绝学!难道……” 大国师又是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数百年前,少林寺中一位苦行大师,来至西藏,与本教中数代前的一位国师互相研讨武功,于三百余招之后,以一招天雷掌险胜那位苦行大师,当时因本教国师一言之失,使那位苦行大师无法下台,恼羞成怒,拂袖而去,行前曾发誓说,定要钻究出‘曲阳指’来破‘天雷掌’……” “苦行大师走后,本教前辈国师因名望关系,只得严嘱后辈,深加钻究,绝不能使那位苦行大师本人及其后辈讨得好去……” “近几日,本国师因事外出,偏遇少侠到来,亦曾露了一手将本教中禅师惊住,待本国师返回时,少侠又已离去,不得已追赶来此。” 薛仇一听,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既是教派一艺之争,说不得要以全力排上一拼了,遂道:“大国师以为如何?” 大国师看了薛仇一眼道:“我们一无仇,二无恨,我只遵从教中的遗言,来追赶小侠,如今,我们就以拳脚,在此狭窄之地,一分胜负,尽展各人所学,一较长短,只是不必过份紧张,双方均以点到为止。” 薛仇一时大感为难,道:“只是,要破你‘天雷掌’,绝不能点到为止,这可怎以办?” 大国师又爽朗地笑道:“不防!你尽量旋展吧!” 薛仇微微一凛,忖道:“他的‘天雷掌’功力,难道真已练到能抵御我的‘曲阳指’神功吗?” 独脚神乞忽地纵出狭道,拦在二人当中道:“既是如此,又何必比呢?” 大国师道:“难得棋逢敌手,不免技痒,你就一旁瞧瞧我们这局棋吧!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大国师这一说,不由激起了薛仇的傲性,他想:“我就一定会输给你吗?”遂抢到下首,立了个门户,故意让大国师占了有利的位置,微笑地道:“既如此就进招吧!” 独脚神乞见薛仇首先挑战,只得退回狭道口。 大国师与薛仇相对而立,全神贯注对方,久久不动,突然间,大国师一声大喝,道:“留神!” 接着,大袖起处,一股疾劲无比的强风,卷地而起,猛向薛仇扑去,薛仇心知他使的是“凤雷掌”,立即身形一侧,眼看着他向左闪躲,却突然半途一旋,一个身子滴溜溜地随着风向,反欺到中方来了! 这场地,总共宽不过一丈五六,一面是悬崖,一面是绝壁,一不留心,就有性命危险,跌下悬崖,那更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大国师一掌无功,二掌又发,掌招“盘龙疾转”,掌风旋转而出,较前一掌,只厉害了几分。 薛仇有心先让三招,仍然没有回手反击,猛长身,倏地跃上绝壁,手掌在壁间轻轻一推,身子又落了下来! 一起一落之间,那股十分凶猛的旋风,已然消失。 大国师两招也没逼得薛仇出手,脸上也不由一热,倏地一声大喝下,双掌齐发,一先一后,掌风威力罩住了整个场地。 薛仇脚踏“七绝游身步”于掌风缝隙之中,闪左晃右,倏忽间已欺到大国师身侧,一转过身来,恰好对着大国师左臂。 薛仇这一次身法,快如电闪,一旁的独脚神乞也不由骇然震惊,他从没见过薛仇的武功,想不到竟会这等高明,他本暗暗地替薛仇捏着一把汗,这一来他心中大定,他相信薛仇纵然胜不了对方,就凭这身法,对方无法伤他! 薛仇一掌疾拍,只道仓促间,对方定难躲避,岂知一掌拍出,倏忽间失去了对方影子。 大国师身为西藏第一高手,岂真如此无能,他双掌招式虽老,无法收回抵御薛仇,可是双脚却没有不便,轻轻一晃,却反站到薛仇的位置。 互易方位后,两方立即开始抢攻! 眨眼之间,四臂交挥之下,但听风声疾啸,十分骇人,十数招一过,双方已然争持不下。 一旁的独脚神乞却也为双方的惊人武功,看得目夺神摇! 忽听大国师如雷般喝声:“去!” 薛仇的身子,立即腾空飞起,却已飞出悬崖之外,只是薛仇猛然凌空折转,反向大国师罩头扑去,双掌招式,丝毫未缓。 可是,一旁的独脚神乞,却已为薛仇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这哪还是什么点到为止,这简直就是他生平仅见,唯一的一场恶战!” 突地,一声震天般的暴响,独脚神乞心知他们已然硬拼的对了一掌,二人相去不及寻丈,可是两人都拄地不动,谁也没退半步。 独脚神乞心中大惊,这怎么可能呢?但当二人再次挥臂拼搏时,独脚神乞方始看到,在二人原立处,已在坚硬的山石上,深深的陷下了两对脚印,每一对都有这么三四寸深,当真是棋逢敌手,难分轩轾。 独脚神乞也是中原一流高手,看了二人这一阵拼斗,也不禁由衷佩服,这二人掌法之奥妙神奇,看来竟似在他穷家帮九招大擒拿手之上。 少时,二人竟然斗了两百来招,天色也已暗了下来! 倏地,双方各立原位,竟然四目相对,静了下来! 大国师首先扬声道:“当心!‘天雷掌’来了!” 随着一声暴喝,掌出如电,当真似天雷骤发,声震山岳,嗡嗡之声,四山回响,久久不绝! 薛仇猛提真气,一声长啸,接着曲指一弹,但觉一丝厉风,快如电光石火般,射向对方掌心! 因对方曾言明点到为止,薛仇也知自己的‘曲阳指’正是‘天雷掌’的对头克星,以致指上只弹出五成功力,意欲在看出情况不对之下,能及早撤回指力,原因是他没心伤害对方,别人数十年苦练,怎可毁于一旦。 哪知,对方掌心中,蓦地生一股绝强的滑力,竟将他那曲阳指力,反震而回,而他那‘天雷掌’的掌毒,却已随势逼了过来。 一时的好心,险险吃了大亏,这可是他万料所不及之事,危急中薛仇侧身一闪,已立身悬崖边。 大国师哈哈一笑,二掌又发,天雷掌如影随形般,又已袭到崖边。 大国师这一笑,满脸骄傲气氛,可笑得薛仇心火狂冒,尤其,这一掌的出发点,已不似点到为止般的客气了,薛仇这一掌,再若接他不下,或为了避免中掌,就有被逼下悬崖的可能。 薛仇心中既已狂怒,哪里还顾忌许多,手指猛然一曲一弹,这一弹之势,已用十二成功力,既疾又厉地射向大国师的掌心。 大国师先以为薛仇“曲阳指”,尚未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而他的‘天雷掌’却已精而又纯,且能自生抗力,所以他心中大定。 这时见薛仇弹出威力至猛的一指,心中也不由大吃一惊,心惊之余,欲待撤掌,却哪里还来得及,要想再通加两成功力,为时亦晚!只觉一股灼热如火般,烧得滚红的铁条,直刺他掌心之中! 于是,大国师一条手臂当场软坠下来,顶门上更冒起豆点般汗珠,脸上刹时间变为灰白! 薛仇只道一招已将对方‘天雷掌’破去,心中也不免一阵惊愕,问道:“大国师,我……” 大国师虽然满头是汗,脸如死灰,但在听到薛仇叫出后,仍然豪爽的哈哈大笑,将薛仇的话打断,道:“小侠功高艺绝,本国师软佩万分,尤其‘曲阳指’更具神妙,当真是本派‘天雷掌’的克星,不过,小侠请放一万个心,本国师还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糟糕,虽说这条手臂暂失灵活,可是功力却没破,请问小侠仙乡何处?少林寺中可找得到小侠?” 薛仇知道他仍然不死心,遂道:“薛某家住汉阳铜堡,只问铜堡,武林中无人不知!” 大国师又是一声大笑道:“好!爽快!三月后,本国师定然一进中原,再找你比划!” 大国师说完,旋展绝顶轻功,回身就走! 独脚神乞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神摇目夺,直待大国师走后,方始嘘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般舒爽!走前道:“薛哥儿,亏你怎么练的?功力竟高达这般地步,我老化子还一直为你提心吊胆,真是白担心了!” 薛仇摇摇头道:“我与常人没两样,只是机缘凑巧罢了!要说我在十一二岁时,比起白珠来,可又差得多了。白珠只要稍获奇遇,其日后的成就,怕不远在我之上?” 独脚神乞道:“这话也很难说,人生的奇遇,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有些人偏是劳累终身,半世奔寻,也找不到什么奇遇,福缘深厚的人,他不要找,偏偏就会让他遇上,白珠那孩子,过于刁钻,日后成就很难说,我敢说他定强不过你!” 二人说着话,亦沿着狭道,上了峰顶,到达峰顶,明月已然高悬,银色月光下,却早已不见大国师的人影。 二人晓行夜宿,不觉又是数日。 在薛仇的估计下,灰衣人也可能到了这个地方!这正是青海通天河西南面的山区里,唯一的一条通往西藏的山路! 果然,在薛仇与独脚神乞慎密的侦察之下,次日的午后,就发现了那灰衣人的人影,在正道的左侧,沿山奔行。 独脚神乞一见灰衣人,心中就不由得狂冒怒火,一阵阵的焚烧心头,他没与薛仇招呼,悄没声的往山脚下纵去! 他虽是一条独脚,却去如追风! 薛仇呢?他早就发觉了,只是他没响没动,他待独脚神乞去后,方纵起身形,掩到灰衣人的身后。 独脚神乞呢?我并非不愿通知他,而是急怒攻心,已忍不住通知他了,他在倏忽之间闪身纵出将灰衣人阻住时,灰衣人当场愕站当地,痴呆的,一张口开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独脚神乞眼红如火,只气得浑身打颤,道:“华亭!你还认识我吗?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贼子!” 灰衣人忽的一声狂笑道:“你想吓我吗?做你的千秋大梦哪?这些鬼域伎俩,也搬来我面前玩弄,别走,吃我一掌!” 灰衣人一掌拍出,尚未及半,倏忽易掌为爪,硬抓向独脚神乞的肩头,这一招,正是穷家帮九招大擒拿手中的一招“神龙探爪”,其中神妙无比,看似抓向肩头,一个应付不当,胸膛上有洞穿可能! 独脚神乞是穷家帮中老帮主,哪不一看就知厉害,只是他一见对方出手,就知其功力不纯,嘿嘿一笑,手腕一翻倒抓而上。 这一招也有个名堂,谓之“制命七寸”,正是对付毒蛇的手段,对方虽不是毒蛇,手腕被扣,半身也不能动弹! 灰衣人大吃一惊,当下撤掌外放,猛然一推,借势御势,一掌推出,不管如何,赶忙抽身横闪! 一招未毕,独脚神乞也不由一怔,这招式好怪,既非大擒拿手法,也是他想象不到的招式。 独脚神乞让对方逃过一招,心中更怒,一口气没喘毕,立即腾身而起,头上足下,双掌张开,如老鹰扑兔般,扑向灰衣人。 灰衣人见独脚神乞这一招,正是大擒拿手,九招之中,一招极厉害的手法,“震天骇地”! 这招一经施展,三丈之内,别想逃出手去! 灰衣人心中有数,他哪得不知,没待独脚神乞余势尽展,已塌身疾旋,闪出三丈开外,暴叫道:“阁下究是什么人?偷练本帮绝艺!” 独脚神乞恨恨地一哼道:“华亭,你这黑心贼,还装什么?再装你今天也别想痛快,有得你的啦?纵然我不出手,也有人对付你!” “华亭?”灰衣人一声惊呼,当下茫然不知所措。 独脚神乞突听这声惊呼,心中也是一凛,因为他忽然有所预感,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在灰衣人身后的薛仇,心中却不由暗自冷笑,忖道:“我倒看你怎么下手,对付你的亲侄子?” 哪知,他心忖未已,忽听独脚神乞叫道:“陆长老,陆清!难道是你?” 灰衣人打了个寒噤,双眼中满含惊骇之容,道:“你……你……你……” 独脚神乞忽放悲声,凄凄惨笑,道:“原来是你,为害本帮,今日说不得要你忍受叛帮酷刑,陆清,你挣扎吧!选得出我的手,饶你一命!” 独脚神乞根本没留给灰衣人伸辩的余地,双掌上下纷舞,又复扑了过来! 灰衣人那敢招架,晃身猛闪,绕到一巨石后,颤声道:“你……你……你……” 仍然这么你!你!却你不出个名堂! 独脚神乞毫不容情地紧追而至,口中却道:“陆清,难道你忘了,违抗者罪加一等……” 灰衣人魂散魄飞,噗地双足跪倒尘埃,悲声道:“我陆清知道你是老帮主,只是……” 一语未毕、独脚神乞双掌已临他的头肩,只是,对方一旦双足跪地,他反倒有所踌躇了! 然则,隐身暗中的薛仇,心中却不禁错愕万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灰衣人怎的不是独脚神乞口中的包华亭了? 就在独脚神乞一阵迟疑,双掌欲落未落之际,灰衣人又接下去道:“只是……这不是你老帮主命令我做的吗?” 独脚神乞一愕,双掌终于收了回来,暴声喝道:“这究是怎么回事,快说!” 灰衣人又是一颤,但却仍然跪地不动,连头也没敢抬起道:“恕我陆清放肆大胆,怎么回事除了你,别人不知,在皖省冷堡,是你命我如此穿戴,径奔西藏戛尔贴的拉穆寺,寻找红衣大喇嘛噶尔迦……” 语至此,独脚神乞明白,暗中的薛仇也明白了,包华亭于冷堡逃出后,又施展了金蝉脱壳之计。 独脚神乞曾听薛仇说过,他当然也明白,只气得他暴跳如雷骂道:“混蛋!混蛋!你们这群无用的混蛋,不辩真伪的,竟被人支使如婴孩,当真要把我活活气死!” 那陆清终于仰起了头,且掀了面具,道:“老帮主,这究竟是怎么说呀!” 薛仇隐身暗中,听陆清的声音,与包华亭十分相似,他本还不信,这一见他露出本来面目,他的希望又一次的破灭了! 于是,他也就现身走出! 陆清一见他现身,脸上倏然变色叫道:“老帮主当心!” 独脚神乞没好气的呸了他一口,道:“当你个混球心!你们全给那贼獠蒙在鼓里,玩弄掌上,简直就不如一个稚龄童子,让武林中笑话!” 独脚神乞没头没脑的话,陆清一时间哪知究竟,见薛仇一步步接近,他不得不立起身子严加戒备。 独脚神乞只气得脸青耳红,突地一掌,将陆清打得翻了两个筋斗,骂道:“枉你们是穷家帮中长老,自命正义之士,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一意盲从,胡作非为,你们居然有脸见我,我恨不得……” 薛仇见独脚神乞气达顶点,忙劝解道:“穷爷!这也不能怪谁,他非但蒙骗了贵帮中所有的人,且蒙骗了江湖中所有的武林人,就是醉圣乐天前辈又何尝不在被骗之列?” 独脚神乞听薛仇中此说,心中略感安慰,但他仍然道:“别人情由可原,本帮中弟子如若稍为细心,哪有分辨不出之理,尤其是他们几人,追随我数十年,旦夕相聚……” 独脚神乞说着说着,气火又上来了!看他那样子,真准备将陆清痛殴一顿,方能稍地心头怒火! 薛仇忙又插嘴道:“穷爷!现在暂时别生气,恨只恨那獠本事过大,鬼计多端,一手将天会蔽住了,如今,我们最主要的是想知道,那獠自离开冷堡后,他往哪方向而去!藏身在什么地方?” 独脚神乞想起当年也曾被包华亭装死骗过,脸上不由自主的一红,薛仇说得不错,那贼獠果然厉害,遂听从薛仇的话,朝陆清追问包华亭的去向! 陆清被问得两眼发直,口瞪目呆,敢情他现在还是个糊涂虫,只听他怯怯地道:“我……我怎么说呢?老帮主你……你不是在这吗?” 独脚神乞张口又待骂,薛仇忙抢着道:“这也难怪,穷爷,你不将细节关键告诉他,他怎能懂?若是我,也会糊涂得无以奉告!” 独脚神乞一想,不觉哑然失笑,遂将包华亭一切罪恶全告诉了陆清。 陆清听明白后,也同时知道了自己的错与罪,“噗”的再次跪倒,请求独脚神乞开恩怨罪。 这可又将老化子引火了,骂道:“正事不说,婆婆妈妈的,我真想揍你一顿!” 陆清颤声道:“老帮主,你揍我也不冤,只是那可恨的贼子,我也不知他到哪去了,不过,我们只要返回中原,定然得知,因为龙帮主还随在他身边,龙帮主所到之处,本帮弟子自然一问便知!” 独脚神乞哼了一声道:“他要是撇开了那无用的畜生而去,又该如何?” 此一问,陆清哪里还有话说? 薛仇却接口道:“这倒不怕,龙帮主忠心耿耿,确是一位明礼知义的好帮主,他绝不会轻易的离开那贼子!……” 薛仇越是称赞乞食乾坤龙贫,独脚神乞心中越是痛苦,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包华亭隐身不出,茫茫人海之中,哪里去找,尤其他那般狡猾的人? 却听薛仇又接着道:“尤其,在他未知穷爷恢复以前,相信他是不会轻易离开龙帮主的,因为龙帮主终究是他一条好臂膀!” 这么一说,独脚神乞终于稍感心慰。 薛仇忽地凝注陆清的灰衣道:“陆长老,能否借你的灰衣与面具一用?” 陆清得知薛仇真正事实后,以往对薛仇的敌视,不用说也已释然,可是,当他将人皮面具与灰披风双手递给薛仇时,心中仍感微微不自在。 薛仇接过后,看也没看就给塞在革囊里! 事情一旦说开,三人立即日夜兼程,径奔中原! 这日午后,三人正踏入陕省地面,半空忽闻怪鸟鸣叫,薛仇抬头一看,鸟背上坐的正是白珠,薛仇立即哨声招呼! 眨眼工夫,怪鸟盘旋而降,尚未及地,白珠已如流星似的坠了下来,没看清他的身子,却已听他的声音叫道:“薛叔叔!薛叔叔,事情不好啦!” 薛仇只道尚小云伤重,药力无效,闻声大惊道:“怎么回事?白珠!云妹的伤?……” 白珠一落地立即奔到薛仇身边道:“云姑姑药到病除,倒是没事,只是在我来的那日,得到消息,无极派的阴阳老怪率领门人,正欲与我们爷爷他苍海七友为难!” 薛仇得知云妹无事,心中宽了一半,随听见是无极派的人,整个心都放下了,笑笑道:“白珠,你也把你爷爷他们估计低了,阴阳老怪自断腕后,功力似已突减许多,已不足惧,舒百会非更醉圣前辈的对手!只有舒情,比较使人担心,而据我想,她绝不会参与此事……” 没待薛仇说完,白珠就插嘴道:“薛叔叔,不是我害怕,是爷爷他们愁眉苦脸,乐爷爷匆匆忙忙将‘醉八仙掌’传我,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诙谐,据说不止是无极派的,另外还有什么海上海的,还有什么洞底洞的鬼婆什么的……” 一听洞底洞鬼婆印婵娟,薛仇心中就不由一怔,诚然,一年容易,匆匆而逝,想起尚小云泰山中所说,怕的是鬼婆印婵娟的毒蜮已炼成,这毒蜮通常已能含沙射影,鼓气为矢伤人,若再经鬼婆加以训练,其厉害可想而知。 想到此时,薛仇也是一惊,忙追问道:“白珠,你离开多少天了?” “前后三天!” 薛仇心中更急,遂对独脚神乞道:“穷爷!我得先行一步……” 醉圣乐天乃独脚神乞数十年的知已老友,醉圣乐天的事也就是他的事,薛仇惊急,他心中更惊更急,没待薛仇说完就道:“你去吧!我们自会找你去!” 于是,薛仇立向二人作别,牵着白珠飞上鸟背。 虽说怪鸟翔空,如风似箭,一泄千里,可是,待到达杭州时,也已是次日的夜半四更天! 远远的,薛仇在半空之上,已看见杭州城中,火光冲天,照得杭州城,通明如昼,心中这一惊,诚然非轻。 临近时,白珠更惊声而呼道:“哎呀!不妙,那正是乐爷爷的一大片房子!” 薛仇闻说更惊,但他却没急急落下,反乘着鸟儿在火光上兜了这么一圈,当他有所发现时,方始逼落下来! 可是,他发现的,只是乱糟糟救火的百姓人群,既不见苍海七友及乐家的人,也不是什么来袭的敌人! 蓦地,人群中红影一闪,薛仇凝目看去,红影已去得只留一条背影,薛仇一看就认出是个女子,只道是舒情恶性复发,不由大怒,立即拖着白珠,穿出人群,卸尾疾追而去!那红影似有心似无意的时隐时现,但觉去如飘风! 薛仇紧紧跟随着,悄没声的,他知道只要跟着她,不难发现一切! 少时,出了西门,西子湖中水平如境,零乱的几条游艇在湖中飘荡着,间歇传来嘻笑的人声! 薛仇追踪至此,却忽然失去了红衣女子的人影,正自愕然,蓦地飒飒风响,迎头罩下。 薛仇吃了一惊,当下将白珠一掌推开,随势身形一晃,也跃开了八尺,隐身看时,眼前不是红衣女子是谁?只是,来人并非他想象中的舒情,而是已将近一年不见的蔷薇夫人。 蔷薇夫人淫声一笑,那鬓边的蔷薇随势颤动着,只听她道:“久违了公子爷!别来无恙吗?” 薛仇哼了一声道:“你们做得好事,苍海七友人呢?” 蔷薇夫人格格一笑道:“公子爷!你想知道吗?”薛仇又是一惊,听这语气,似已遭遇不幸,忙追问道:“他们究竟怎样样了?” 蔷薇夫人笑着笑着,忽的脸儿一板,神色倏然沉下,声音也转得严厉的,冷然嘿嘿干笑道:“姓薛的,一年中被你出尽风头,声名高耸,只是,你别打错念头,在我面前最好少来这一套,乖乖的听话或许对你有益!” 薛仇心中大怒,道:“凭你也配!” 蔷薇夫人奸险的阴阴一笑道:“好!我不配,告诉你,目下武林中,已动员无数人力,由洞底洞主鬼婆为首,严密追查你的下落,你估量估量,以你一人之力,能否抵挡得住中原武林,无数高手的合力阻击?” 薛仇这一惊更非小可,“中原武林”那是包括黑白两道,难道穷家帮及少林寺、武当派都参与吗? 穷家帮与武当派或有可能,少林寺想必是不会参与的!不过,这样也就很可观了,势必要引一场浩劫血灾。 薛仇如此一想,不由仰首长叹,这事如若是实,他就非得大开杀戒不可,除非他牺牲自己。 只是,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这样的事,他是绝不会甘心情愿的,这岂不正称了他们的心意? 而且,一旦由那老鬼婆为首,领袖武林,武林中将无瞧类了! 红衣女蔷薇夫人一听他叹气,脸上立即泛起得意的微笑,道:“所以我说,如若你肯乖乖听我的话,对你有益无害!” 薛仇呸了一声道:“哼!有种你们就来吧!我姓薛的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条好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绝不轻饶!” 薛仇说时,脸上闪射出浓重金光,透着无形杀气! 蔷薇夫人惊骇得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既如此说,那就等着瞧吧!” 语未落,蔷薇夫人已纵身退走,急急如丧家之犬般,往湖边奔去,一纵未落,身前人影一闪,薛仇已将她退路阻住,道:“你若不将苍海七友去处告我,今夜你也就别想走啦!” 蔷薇夫人看他阻路身法,快如电闪,功力似较年前又增进许多,心中不免大奇,这一年中,难道薛仇又获奇遇? 蔷薇夫人怔怔的未答话,薛仇又接道:“怎么样?还是你乖乖的说出吧,免得身上皮肉受苦!” 蔷薇夫人听后,忽发娇笑道:“要我乖乖的听话还不容易,只要你答应娶我做妻子,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薛仇又呸了一口,骂道:“无耻贱人,亏你说得出口!” 蔷薇夫人乐声大笑道:“这是终生大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男人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终生大事,尤其我们同是江湖儿女!” 蔷薇夫人不会脸红,薛仇却感到脸上一阵燥热,连耳根都红了,突地白珠一声尖呼,使他吃惊地掉头往后瞧! 还没发觉白珠是怎么会事,蔷薇夫人已趁他转眼之际,晃身纵出了三丈余,去若流星! 因不知白珠如何?薛仇忙问道:“白珠,怎么了?” 白珠笑道:“没什么?他用一块石子打我,黑黑的我还以为是毒药暗器呢!” 待薛仇问清再转过脸时,蔷薇夫人已奔至湖边,下艇去了,薛仇心想:今天要让你走掉,那才怪呢? 薛仇与白珠来至湖边,也雇了条小船,指着前面蔷薇夫人所坐的船,要那摇船的追赶。 那船主一知是追踪前行的船,说什么也不干,白珠气不过,怀里摸出锭金子,往那船主手中一塞,接着将他推上岸去,道:“你这船就卖我吧!” 白珠人虽小,力气却大,只一抓那人手臂,那人就感半身发麻,不能动弹,待他清醒欲呼时,小船已被白珠摇出老远去了! 蓦地,湖心亭上升起了一支五彩花炮,五彩缤纷,十分美观!蔷薇夫人的小船,不是指向湖心亭,薛仇也就没有留意。 可是转眼工夫,栖霞岭头也升起了同样的一朵花炮,薛仇方理会到,原来这是传递消息用的。 眼看蔷薇夫人的船,直朝栖霞岭驶去,他就知栖霞岭定然有鬼婆印婵娟的人在,或许鬼婆印婵娟在上面也说不定。 薛仇一身是胆,他什么也不怕,他想得更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闯闯栖霞岭,怎知醉圣乐天苍海七友如何? 片刻后,小船已然抵岸,二人舍舟登陆,却早已失去了蔷薇夫人的影子。 薛仇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登上岭头察看察看再说!” 语声未毕,忽听有人阴森森的冷笑道:“何方小子?胆敢乱闯圣地!” 话声尖锐刺耳,就好像有人对着耳朵叫喊般,薛仇心中微微一怔,游目四顾,月色下哪见人影。 薛仇心中奇怪,当日为了要风灰衣人,戏弄穷家帮乞食乾坤龙贫,与边文惠曾在栖霞岭上一住十数日。 随后又曾在山巅与无极派穷家帮的人浴血激战,更不巧的是柳红波的尸体也曾葬在岭上,并立了一大石碑。 曾几何时,这栖霞岭又变成了什么圣地? 忽听白珠叫道:“你是什么鬼怪?” 陡地眼前一亮,一块大岩石下现出一位怪人,上身穿着大棉袄,下身围着一紫绿围裙,毛发焦黄,形态枯瘦的老人,拿着一根拐杖,打扮得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真像鬼魅现形,山魈出世! 这怪人一脸似怒似笑,又像笑又像恼,饶是薛仇胆大包天,艺业盖世,也不由一阵寒意,直透心头! 那怪人巍巍地走近前来,喝道:“你这两个娃儿叫什么名字,师傅何人?赶快从实说来!” 薛仇从没见过这么号怪物,心中不免纳闷。 白珠却早已忍不住叫道:“我叔叔铜堡薛仇,你难道没听人说过?” 怪人眼皮一翻,冷冷的道:“什么铜堡薛仇,没听说过!” 薛仇可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他目的是追踪蔷薇夫人,寻找苍海七友下落,遂对白珠道:“白珠!我们走!” 怪人蓦地一声尖叫道:“啊!铜堡薛仇,他们原来指的就是你这娃几,据说你的本事十分了得,谁能将你打败了就可做中原武林盟主,老夫隐居三十余年,阴司老人之名也曾震惊江湖,临老却仍想过过这武林盟主之瘾,如今既已遇上,那就来吧!小娃儿,亮你的兵刃吧!阴司老人一生,从不与空手过招!” 阴司老人之名,薛仇没听说过,他倒是毫无畏惧。 一旁的白珠,在听他报名后,却骤吃一惊,赶忙掩到薛仇身启,拉了薛仇一把,低声叫道:“薛叔叔,这阴司老怪正是阴阳老怪的兄弟,武功似较他兄长更凶猛,更厉害,薛叔叔你是否得考虑考虑!” 薛仇从怀中摸出金莲花,道:“放心!我还不至于怕他!” 阴司老人一听大怒,杖头一指,叫道:“娃娃,吃我一拐!” 薛仇既知他是阴阳老怪的兄弟,就知他是个强敌,只是,本身武功神奇绝妙,哪会怕他,遂故作松缓的并不急急进招! 阴司老人见他不响不动,心中更怒,骂道:“臭娃娃,你还不进招?” 薛仇也学他的样道:“阴司老鬼你还不进招?” 阴司老怪把拐杖向身旁一挥,身旁一块巨石立被击得碎石纷飞,那碎石偏巧全向薛仇身上溅来。 薛仇嘿嘿一笑,金莲花一招“孔雀开屏”,那些碎石又被反击了回来,较去势更急地射向阴司老怪。 阴司老怪又惊又怒,不顾碎石的反击,拐杖猛然迎头压下,风声飒然中,有如泰山压顶般。 薛仇这细杆金莲花,也曾硬接过少林寺叛徒悟元,八十斤重的降魔杵,当然不是难事,尤其他如今的功力较前更高更强,当然更不会出差错。 可是他偏偏没接,反闪开避过一旁,原因是他听到阴司老怪所说后,知道鬼婆印婵娟,正在此盟主之位引诱一些久隐不出的黑道高人,来与自己作对,她本身则笃定泰山,坐享渔人之利! 如今,他为了苍海七友,硬闯栖霞岭,很可能接二连三的有些极厉害的黑道魔头出现,与自己为难。 如若一上来就与对方硬拼,待与鬼婆印婵娟相遇时,怕不早已精疲力尽了,到时后悔,亦已迟矣! 为未雨绸缪计,只得一个个的凭武机智战胜对方,慢慢的往上闯! 当然,他们没有合力,群起而对付薛仇,是他们各有各的声誉地位,要想夺武林盟主之位,就非单独行动不可! 薛仇虽闪身避开,但却快速已极地猛然回身,金莲花带起一道刺目金光,朝正阴司老怪杖头击去! “锵!”的一声脆响,阴司老怪双手执杖,仍感虎口发热,心中又惊又怒,“唰唰唰”霎眼之间,连攻七招! 薛仇沉稳的一一破解,道:“当今之世,有你这等杖法的人,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只可惜不走正路,让你尝点滋味!” 谈笑之间,薛仇招式一变,转守为攻,连连反击,眨眼功夫,阴司老怪立被逼得连连后退。 白珠一见薛仇将阴司老怪逼得后退,不由大喜,拍手笑道:“老妖怪!你老而不死,也就算了,不该二次出世,如今遇到我薛叔叔,那是注定了要你丢脸现世,要不你会死不瞑目!” 阴司老怪一听,更气得须发皆张,猛然一声怪叫,叫声中拐杖招式突变,这套招式可倒是真怪,拐杖中似有枪招,也似有棍招,少时又变为戟、叉,总之十八般武艺中,九样长兵器中的招式,样样俱全。 而且,还不是舞枪弄棍的晋通招式,而各种兵刃中最难施展的精妙招式,被他搏采,稍加变化,也亏他连起来了! 这一施展,果然与前大不相同,竟将一条拐杖使得风雨不透,转瞬之间,又扭成了平手局势! 薛仇一见他招式怪异寻常,攻势忽缓道:“阴司老鬼,武林盟主之位不坐也罢!快快离去,我不想伤你!” 阴司老怪一听,羞愤交进,乘他攻势稍缓之际,突然施出两记绝招,“鹰击长空”“鱼翔海底”上下两杖,直取薛仇穴道要害! 这两处全是制命所在,薛仇不由大怒,骂道:“老怪物,给脸不要,以为我怕你吗?” 金莲花一颤一圈,震起百朵金花,将两记绝招都化了开去,紧接着左掌曲指一弹,风声刺耳 砂石飞扬,威势惊人十分! 阴司老怪嘿嘿一笑,拐掌齐施,自以为练有奇功,刀剑难伤,何惧薛仇那手指丝丝细气! 却不知薛仇“曲阳指”,威猛无俦,那西藏绝学“天雷掌”,也被他一指破去,他所练奇功又哪能挡得了? 阴司老怪掌拐出后,方始觉出风声有异,更何况所指处正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他哪得不惊骇万分! 赶忙侧身暴闪时,已然不及,被薛仇“曲阳阳”的指风,射中左臂,将他击得身子连连晃动,退出三四步远。 手臂处没血流出,可见皮肉无伤,只是他一条手臂已握杖不住,软坠了下来,额头上更是汗水淋漓,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敢情,他皮肉虽没伤,臂骨却已折断,痛彻心肺,这倒是他阴司老怪万料不及的事。 蓦地,巨石后又纵出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挺长剑,朝薛仇飞般刺去,口中并骂道:“畜生,你敢伤我师傅,我和你拼了!” 薛仇左掌一带,喝声:“讨厌!” 那青年立如断线风筝,腾云驾雾一般,给掷出三丈开外,青年滚了两滚,爬了起来,除了满身尘土,及擦伤一些皮肉外,居然并未受伤,心知薛仇手下留情,哪敢再多事,搀着阴司老怪走了! 薛仇本就不欲多结冤仇,多造杀孽,遂也没出声喝住,反朝白珠一招手,往栖霞岭奔去! 来至岭下,远远的就见一堆黑影,蜷伏路口,仿佛一头大狗熊,临近一看,原来却是一个人! 这人好一副长相,浓眉环眼,狮鼻海口,满脸胳腮短须,身形魁伟,如庙中神像,两手臂粗如人腿,只可惜他自己偏偏就少了两条腿,可是,他在地上挺立起来,差不多也够上与薛仇一般高了! 薛仇心中暗羡道:“好一条魁梧汉子,只不知怎的少了两条腿?”他知道自已没有隐瞒的必要,遂爽快的道:“铜堡薛仇,欲登山寻人!” 那汉子哈哈一声大笑,震耳欲聋,笑毕方道:“终让我铁魔霸等着了,别上山啦!这就是你横尸之地!” 薛仇当然知道有事,但他却不敢相信,这少了两条腿的汉子,难道也想做武林盟主,遂试探的道:“阁下之寻衅,难道也想做武林盟主?” 铁魔霸哦了声道:“原来你已知道,那就不必我多言费事了,我们先拼掌上功力呢?还是先较量较量兵刃的艺业?” 薛仇一愕,果不出所料,他也想当武林盟主,薛仇脸上微露不屑之色,却已被铁魔霸发觉。 倏听他喝了声道:“瞧我不起,先吃我一掌!” 喝声如睛空霹雳,掌出如雷霆骤发,全都骇人万分! 薛仇一年来,还没遇过这样深厚掌力的人,不由得想试试自己的“玄戈神功”究竟能否抵得住这骇人的掌风,是强?还是弱? 心中主意一定,手掌随势已发出了十成功力的“玄戈神功”! 两股掌风一接,但听震天价一声暴响,双方身子全都晃了一下,这真是匪夷所思的强硬比拼。 薛仇心中一惊非轻,铁魔霸吃惊更甚,数十年中,他没遇到过一个真正敢硬拼接他一掌的人。 自从四十年前,他被人谋害,失去了两条腿后,使他在轻功上无法探求,以至专心致力于练掌与练武方面,他本有先天优越的条件,自幼就神力惊人,十三岁就能与牛角力,将一条大牯牛扳倒。 如是,于专心一意之下,其掌上功力哪得不突飞猛进,想不到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能结结实实地接下了他数十年精力所聚的一掌,而且,从适才一掌看来,对方还留些许功力来曾施出,因为他那绵绵潜力,仍有不断暴增之势,要是全都施出,自己恐已无法应战了! 铁魔霸沉思后,没敢再发第二掌,却从地下抬起了一根乌黑闪亮的长兵器,单掌执着绕顶一旋,疾风立起,石砂腾飞,威势相当惊人! 薛仇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根一丈五六长的铁划桨,握手处乃是最细之地,可也有儿臂般粗,越上去则越是粗大!一张桨叶,更似芭蕉叶般,又宽又大,两边叶口别说锋锐,就是钝平如刀背,相信一桨之下,任谁也受不了,中腰腰折,中头头碎,总之中了桨,桨下就别想有完尸! 薛仇一看清铁魔霸手中的大铁桨后,心头也不禁微冒寒意,因为那铁桨乃是柄又大又重的长兵器,施展开来,厉风能将人逼出五丈开外,再加上其臂力神奇,功力深厚,确是难以对付的一个魔头! 薛仇心忖未已,铁魔霸已叫道:“小辈!进招吧!” 薛仇至此,不得不略加谨慎,看来一个比一个强,要是冲到山顶,会到鬼婆印婵娟,还不知要经过几个关卡。 薛仇为了小心起见,欲以静制动,遂道:“你请进招吧!” 铁魔霸声如洪钟的朗然一笑道:“我铁魔霸生平与人单打独斗,较量兵刃,从不先行动手!” 薛仇展眉一笑,金莲花缓缓伸出,在铁魔霸面前慢慢的画了一道圆弧,又画了一道圆弧。 铁魔霸怒喝道:“你捣什么鬼?害怕了干脆低头服输!” 话声未落,薛仇手掌一翻,本来极其缓慢的剑招,突然变得快如掣电,金光一闪,连人带金莲花,如飞般扑向铁魔霸,眨眼已及面门! 薛仇手中金莲花,长不过三尺七八,比起对方那铁划桨 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他心知对方武功非比寻常,他灵敏颖慧的脑筋,立即转动着,竟欲先行将对方激怒,再扰乱他的心神,再用状似儿戏般的招式,使对方疏于防范。 然后,趁其不备之际,突然使出天池绝艺“金莲十八闪”,再配以“曲阳指”,将对方击败。 这一着,铁魔霸果真吃惊不已,猛挥铁划桨,斜空飞上,可是,仍然迟了一步,竟被薛仇抢近身来,一抖金莲花,刺他咽喉! 铁魔霸大惊之下,一坐身子,左掌突出,竟欲硬夺薛仇金莲花,哪知,薛仇这招,看似刺他咽喉,待他闪躲出掌时,却蓦地一沉一送,却突然从横里削了出来,快如电光石火般。 铁魔霸双腿已失,纵跃不便,再加铁划桨乃长兵器,最忌近身肉搏,偏偏薛仇就知道这个窍,利用这一点。 只见他,陡地朝地下一翻,滚出七八尺远,但见飒然寒风,掠颈而过,那胳腮短髯,竟被薛仇锋利的花瓣,削去了一截。 一招不到,短髯被削还不算,竟落得懒驴打滚,狼狈不堪,有生以来,铁魔霸哪曾受过此辱,心中惊怒交集,气愤难当。 当年,他被人谋害断去双腿,想起来也没如今这么使人伤心气愤,但他也不得不钦佩对方艺业确实惊人! 只听他恨恨地哼了一声道:“技艺虽佳,还算不得什么真实本领!”话虽如此,铁魔霸的声音已不复早先那么响震惊人,显见他那骄矜之气已减了许多! 薛仇哈哈笑道:“好!叫你看真实本领,一定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霍霍霍”薛仇一口气连攻七招,金光闪耀,气势如虹,似虚似实,每招中均暗藏变化。 铁魔霸哪曾见过这等绝妙招式,每招中金莲花均似跃跃欲动,随时都有脱手飞出的可能。 而且,所指之处,正是他如芭斗般的大脑袋!不用已往后跃退两步,方挥舞开手中铁划桨,中缓而速的逐渐挥舞! 铁魔霸手中铁划桨一经使开,形势立变,呼呼寒气声中,薛仇已被逼出三丈开外,再也无法近身! 当然,铁魔霸虽将薛仇逼开,一时要想伤他,可也不易!然则,如此对耗下去,纵然战个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无法了局。 薛仇为了急欲营救苍海七友,终于想冒险犯难,就在他意念刚动之际,铁魔霸已转守为攻,一根铁桨,就像化成了数十条数百条铁桨似的,呼呼声中,已将薛仇裹在如山桨影之中。 薛仇金莲花,暴风骤雨般击出,每每被铁桨威势震歪,但他却也能紧紧敌住,盘旋飞舞。 只见他时如鹰隼凌空,时如猛虎伏地,时如水蛇游走,时如龙跃深渊,金莲花舞如一团金光,身似行云流水! 明亮的月色下,只看得一旁的白珠满手是汗,双眼瞪得就似欲夺眶而出般,眨也没眨一下。 在他的眼中,铁魔霸有铁桨,有如一条长长的毒龙,而薛仇的金莲花又似一颗闪眼的火珠,乌影金辉中,宛如毒龙抢珠,滚来滚去! 再过片刻,桨影金光,越来越密,却已溶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薛仇,谁是那断腿的铁魔霸! 白珠只看得目眩神摇,一颗心提得紧紧的,脸上也呈现苍白忧惧之色,然而,再有片刻,白珠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脸上忧惧之容亦解,因为他已看出,薛仇逐渐的已抢到上风,稳操胜券。 原来,薛仇的功力,本就要高出铁魔霸一筹,只因对方兵刃威厉,占了莫大的便宜,薛仇一时间穷于应付。 若说薛仇在未获“参王”前,或者未经年来十数次恶斗,没有临敌经验时,相信他绝非铁魔霸敌手,早就败下来了! 如今,可就不同了,他非但功力较高,临敌应变经验也有了,在铁魔霸飞桨反攻时,薛仇金莲花在对方桨威掌力双重笼罩之下,本已受了牵制,竟连“曲阳阳”也无法施展,被他神出鬼没的铁划桨,迫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就在铁魔霸正以为可以得手之际,薛仇却早已获得了应对之方,虽仍处下风却是傲然不惧。 每到惊危绝险之地,薛仇均能举重就轻,施展“七绝游身步”法,于间不容发之际,忽然避过。 这不得不使铁魔霸暗暗的大感惊讶与佩服,但他手中铁桨却也越来越紧,生欲一桨将薛仇活活劈了! 看看薛仇越来越惊险,已然万难躲避,却见其突地金莲花一抖,在铁桨桨叶之上一点,就借这一点微弱之力,身子立即腾空飞起! 薛仇凌空一个折转,金莲花震起朵朵金花,反朝铁魔霸击去,铁魔霸仍使桨上挥拦折,薛仇又在铁桨上一点,身子又飞了起来,二次又冲击而下,如此这般,三五招不到,形势又变,薛仇立占上风,铁魔霸反穷于应付! 白珠看到这种情势,他哪得不转忧为喜,心花怒放? 薛仇这一应付方法的原因,却是想起初次受伤,于百花岛上养伤之时,看到了边文惠凌空斗鸟的方法! 薛仇轻功本就高妙,再经“参王”锦上添花,其轻功之高,真可说举世无双,如今凌空一起一落,岂不得其所哉? 反之,铁魔霸可就惨了,三十招不到,他已臭汗淋漓,手臂抖颤,因为薛仇凌空飞扑,方向是不定的,如若不接,又无法闪躲,那不是明着等死,若是接了,用力轻点,就觉薛仇这一点之为奇重,重得铁桨有脱手而飞的可能,若是猛力抵敌,又觉薛仇金莲花下就好像微弱到没有气力般,险险几次砸碎了自己的脑袋! 如此这般,他有哪受得了? 拼命死撑,又挨过了十五六招! 终于,铁魔霸准备以死相拼的最后一下时! “当”的一声大响,铁魔霸桨折手断,痛入骨髓,浑身骨节更似散了般,当场倒昏了过去。 那断桨飞开,巧不巧落在白珠身侧,反把白珠吓了一跳,待他借月光审视那断桨叶时,却发现桨细头上,斑斑点点,缺损无数,全是被金莲花给击的! 薛仇一经将他打败,却并没继续伤害他,只朝白珠打了声招呼,双双再次往峰上纵去。 尚幸,薛仇与白珠直达岭头,也没再遇到第三者出现。 岭头上,静悄悄的,薛仇还只道自己揣测错误,但他却不能相信,栖霞岭上真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二人刚在岭巅路口现身时,岭头空场上蓦地灯火齐明,照得栖霞岭峰头明如白昼。 薛仇一愕,忙循光望去。 明亮的火光照耀下,只见一排椅子上,坐着七个人,当中一位,正是那雪发削腮,脸上满布血丝的鬼婆印婵娟。 在他左右的六人中,除了一位矮小的老道,与一位瘦弱如猴的少年外,余人薛仇全都见过。 这些人是无极派的阴阳老怪与掌门舒百会,海上海的雄风剑影熊东海,还有那华山派的老农徐常忠。 这六人中最最显目的是那瘦弱的少年,长相与猴子没两样,看似十六七岁,其实怕不有二十三四岁了? 而他显目的地方,是他年纪轻轻,居然能与这老一辈的武林一流高手,同起同坐,这不明显的表示出他身份特殊吗? 薛仇在这些人中,没发现穷家帮的人,心中竟有一阵莫名的失望,虽然这些人多一半是名登生死簿的人,却因为了元凶灰衣人,他又怎不失望! 突然间,锣声暴响,眨眼不到,四下里同时纵出数十人影,薛仇只急速地环视了一眼,就认出其中有海上海与洞底洞的手下,也有无极派的高手。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并没出手对付薛仇,却似围猎似的将薛仇与白珠困在当中! 薛仇嘿嘿一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们放明白点,别自不量力,我薛仇既敢上来,就没打算下去,可是我出手绝不容情,但愿你们不是活腻了……” 鬼婆印婵娟忽然立起,叫道:“姓薛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只要我鬼婆……” 薛仇哈哈一笑道:“老鬼婆!我先问你苍海七友的人呢?”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顾到别人!"鬼婆印婵娟语带讥讽,又接着道:“姓薛的,你若肯归附老婆子,拥我为盟主,就饶你一命!” 薛仇仰首大笑道:“老鬼婆!你以为我怕你吗?我与你仇深似海,恨重如山,你想活也活不成,居然还想武林称尊,简直就是做梦!” 鬼婆印婵娟回首扫了一眼道:“还有哪一位欲争此位?如若大家都放弃我就出手了!” 一语未毕,那瘦弱如猴的少年突然立起道:“印前辈,我冷无德斗他一斗!” 鬼婆印婵娟脸上飞过不屑之色,但却眨眼而失,道:“少年人,你虽有‘飞魂剑’,可也得当心啊!” 原来,这少年正是冷堡中冷氏三老之后冷无德,他怀着“飞魂剑”,在江湖中走后半月,就觉不是事儿,身虽怀有神兵宝刃,却无时不提心吊胆,唯恐有人抢夺他的“飞魂剑”,而将他害了! 正巧鬼婆印婵娟出山,网罗黑道高人群起对付薛仇,冷无德立即投靠于她,并献上“飞魂剑”。 鬼婆印婵娟早知凶剑之凶,她不收剑,反待之如上宾,一口保证在她身旁,绝不会出甚差错。 冷无德身怀“飞魂剑”之事,除了鬼婆印婵娟,并无第二人得知。如今鬼婆印婵娟一叫破,场中十有八人全为之惊愕不已。 其中惊愕最甚的要算是阴阳老怪与薛仇二人。 阴阳老怪惊愕的是,他事先毫无所知,如若早知,他会用任何阴毒的方法,将剑夺过,以对付薛仇。 而薛仇呢?他惊愕“飞魂剑”竟会忽然于此出现,在他的想象中,“飞魂剑”仍然在灰衣人手里,万万想不到会转了手。 灰衣人将剑留给冷氏三老,薛仇当然不知,他想:如此神剑既已转手,灰衣人当有性命危险! 反之,这看不起眼的瘦弱少年,竟拥有人人争而欲得的神兵宝刃,薛仇不得不对少年从新估计。 原因是没有高绝的武功,怎能从灰衣人手中,夺过“飞魂剑”? 这时刻,冷无德已经从怀中取出“飞魂剑”,便觉惊虹一闪,冷无德已手执“飞魂剑”朝薛仇当胸刺到。 薛仇未明冷无德底细前,先得试试对方的功力,因为他手中金莲花并不怕“飞魂剑”,所以他就用金莲花往横里一拦。 这一栏之势,看是不重,其实他已将内家真气“玄戈神功”运聚金莲花上,一触之下,“飞魂剑”竟被击脱了手,飞出老远。 这可大大的出乎薛仇意料之外,他万想不到对方这等无用,哈哈一笑之下,随手挥出一掌。 冷无德并不知薛仇金莲花不怕“飞魂剑”,只道“飞魂剑”削金断玉,薛仇用金莲花来拦,岂不自取其辱? 待到相触后,方知并不是那么会事?虎口剧痛之下,宝剑已脱手飞去,惊魂未定,薛仇掌风已然及身,欲待避开,又哪里来得及,竟被薛仇一掌打得滚出一丈七八,喉头一甜,哇哇叫吐了两口鲜血,昏死过去! 薛仇自悲灵大师留条规劝后,他手底下已不如初下山时那么毒辣凶狠了,尤其对武功微弱的人。然则,今日情况不大相同,敌众我寡,若不心狠手辣,杀一敬百,对自已实有害无益。 薛仇将冷无德击倒,回首寻找“飞魂剑”时,却见“飞魂剑”早已被阴阳老怪抢先执在手中。 却听阴阳老怪嘿嘿一笑道:“鬼婆子!我阴阳老怪又得插上一脚啦!” 鬼婆印婵娟依然以不屑的神情道:“阴阳老怪,当心!这是‘凶剑’!” 阴阳老怪嘿嘿怪笑道:“管他什么剑,我可是曾以此剑,逼得他走头无路!” 鬼婆印婵娟一愕,道:“那你就请吧!” 薛仇却嘿嘿一笑道:“阴阳老怪!你寿数也该终了!……”一语未毕,忽听一声怪气长啸,破空而至! 啸声尖而细,但却震耳颤心,在场的全是武林高人,一听这啸声,就知来人功力深厚出奇,但是,谁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薛仇闻啸声心中不由一凛,他想:“这来人的功力,最少也能与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并驾齐驱,只是独脚神乞远在数千里外,绝不可能于这一日半夜赶到,那这来的是谁呢?是友?是敌?” “是友?是敌?”这问题非止在薛仇心中升起,也同时升起在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中,“是友?是敌?” 第十六章 同门艺业 忽听一声怪气长啸,破空传至! 啸声尖而细,但却震耳颤心,在场的全是武林高人,一听这啸声,就知来人功深厚出奇!但是,谁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薛仇闻听啸声,心中也不由一凛,他想:“这来人的功力,最少也能与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并驾齐驱,只是独脚神乞远在数千里外,绝不可能于这一日半夜间赶到,那这来的是谁呢?是友是敌?” “是友是敌?”这问题非只在薛仇心中升起,也同时升起在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中,“是友是敌?” 场中一阵死般静寂,每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啸声久久未歇,场中功力较浅的,已感痛苦难耐,而且啸声越来越近,越近则声音越形凄厉!场中半数人以上,已紧掩双耳,不敢再听,就连白珠也忍不住将双耳紧紧掩住。 倏地,啸声戛然而止,可是,在岭头上却如幽灵般出现了一个怪人! 这怪人好一副怪相,只见他身子又瘦又长,有如一支竹篱,一颗脑袋却大如笆斗,与身子是这么的不相称。 脸上样子更怪,三角眉有如扫帚,眼小却如老鼠,一个鼻子又高又尖,一张嘴部横裂至腮,张开来怕不把一只碗给吞了! 这么副怪样,在这夜半的山头出现,岂不像个大头鬼?如若孤身相遇,怕不被吓得半死才怪! 就这样数十人在一起,有些仍感寒毛直竖,皮起鸡粒! 然则,场中也有人认识他,那是六十岁以上的几位,首先,鬼婆印婵娟欢声叫道:“老不死的,你总算还记得回来,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一个人到阴间报到去了,敢情你还活着。” 原来,这大头怪人正是鬼婆印婵娟的丈夫鬼伯莫大头,似鬼婆印婵娟那满脸血丝的吓人样儿,才配这鬼伯莫大头的怪样,也只有鬼伯莫大头,才肯娶鬼婆印婵娟做妻子。 这真是天生的一对活鬼! 鬼伯莫大头阴阳怪气的一笑道:“老婆子,我怎舍得丢下你,我俩是一条命……”口中说着话,脚下却一步步的往场中走去! 围住薛仇的人,他们一听二人对话,不管认不认识,也知二人的关系,无须吩咐自动的就让开了一道口子。 鬼伯莫大头一进入场中,两只老鼠眼首先盯住薛仇上下打量,好一阵子方回首对鬼婆印婵娟道:“怎么回事,这小辈是谁?” 鬼婆印婵娟血丝脸上布满欢笑道:“老不死的,他叫薛仇,乃铜堡神剑手薛成勇之子,他正找我麻烦呢?你一去四十年,练了些什么绝艺,露两手替我解解围吧!” 鬼伯莫大头不听还好,听后不由大笑,道:“就凭你一身是毒,谁敢找你麻烦,我离去数十年,倒真有点成就,不过,看样子还无须我莫大头出手!” 鬼婆印婵娟叱道:“怎么,你是赶来瞧热闹的?还是要来气我的?” 鬼伯莫大头诡异地笑道:“都不是,我来找个人!” 鬼婆印婵娟脸上微微变色,道:“找谁?难道你不是为了我回来的?” 鬼伯莫大头摇了摇他那大头,道:“我找苍海七友的李慕龙!” 鬼婆印婵娟一听大怒,蓦地朝鬼伯莫大头拍出一掌,掌风涌如巨浪,卷起一片沙石滚滚而去!口中并骂道:“该死的老杀才,狠心狗肺的老杀才,一去数十年,原来你还不是为我回来的,我倒看看你练了什么惊人绝艺,敢如此对我!” 掌风虽猛厉无匹,鬼伯莫大头却若无其事般的,长长的大袖一拂,身子只横移半步,已将那阵厉风牵引带从身侧过去了! 这一手,武林中实属罕见,就连薛仇也觉此招惊奇绝妙,似较他的“七绝游身步”还要高明一些,心中不免微起惮忌之心。 却听鬼伯莫大头道:“嗨!娘子,这又是何必,我找他可是关系重大……” 鬼婆印婵娟见他闪避的这一手实属高明,气恼之下,正待伸手入怀,忽地记起鬼伯要找的人是苍海董友李慕龙,遂又问道:“老杀才,你找李慕龙何事?” “这个……可不便当这多人说!” 鬼婆印婵娟脸上红丝突变,叫道:“你不告诉我,你永远找不到李慕龙,再告诉你,除了我的手下,谁也不知李慕龙在什么地方!” 鬼伯莫大头一听,笑逐颜开道:“这么说,李慕龙是被你囚禁起来了?” “差不多!”鬼婆得意的一笑。 鬼伯莫大头闻言纵到鬼婆身旁,附耳轻声道:“告诉你,李慕龙与少林寺石头陀在天池寻找参王,正巧我出在天池,因参王不易寻,遍找经年也未寻着,突然有一天,被我发现了一株‘千年参王’,就在这时,我突然气血逆旋,险险走火入魔,于是,不得不强行运气行功,经数日时光,方调整好丹田真气,但是,待到再寻到参王之地时,参王已不翼而飞,却留了石头陀的尸骨,这当然是李慕龙夺了参王将石头陀害了!我们只要找到他,夺过参王,你我对半平分,功力将会突增许多。” 鬼婆印婵娟道:“你真蠢,如若他已经吃了呢?” “吃了?”鬼伯莫大头轻轻一呼,“那我们只要将他身上的血喝了,相信也会有所补益!” 鬼婆印婵娟忽然有所狐疑的道:“不对,他没有吃,他若是吃过,功力怎会仍然如先,看不出一点奇妙的地方,大概还没有吃!” 鬼伯一笑道:“如若未吃岂不更好?这里的事先搁下,我们找他去!” 鬼婆印婵娟回首看了薛仇一眼,道:“好!就这么办!” 话声未毕,忽见薛仇一脸诡笑,鬼婆心想:“你难道还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待我获得参王,功力骤增后你更非对手了!” 她这刚待转身,忽听薛仇道:“别去了!那参王我吃了,功力确实增加不少,要喝血干脆喝我的吧!喝我一滴血,最少增进一年功力。” 薛仇如此一说,鬼婆鬼伯全都吃惊不少。二人咬耳低语,薛仇立身三丈开外,居然听了一字不漏,怎不使二人惊奇不已? 再者,听说是被他吃了,二人四只眼睛全都在薛仇脸上溜来溜去,猜疑多半,可是薛仇最后的取笑,却使鬼伯莫大头大大的光火。 只见他老鼠眼细眯如缝,喝道:“畜生,你吃了豹胆熊心敢调侃我?” 薛仇微一展眉道:“畜生骂谁?” 鬼伯莫大头想也没想便顺口喝道:“畜生骂你!” 他哪里想到,江南的顽童向来以这种套子互相斗口,一不留神,就会上当,薛仇自幼随恩公东奔西逃,也学会了这套子,但听他哈哈笑道:“不错,是畜生骂我!” 岭上情势本是极其紧张,经薛仇这一搅数十人全都大笑不止,当然,也有人不敢笑的,那是顾全鬼伯莫大头的面子,这些人也就是涵养稍深,年事稍长的几位,但也被逗得捂嘴不已。 鬼伯莫大头既知上当,不由大怒,突地曲指朝薛仇的胸口弹来! 薛仇一见他居然也施展了这种绝妙神功,心中可也微冒寒意,然而,待看到随指发出的“刷刷”风声后,心中又不由大定。 因为从这指风之中,薛仇判断出他学这种神功,比起他的“曲阳指”功力,还差得很远,遂仰首大笑道:“这微未技能,也来献丑!” 随着话声,只见他微一侧身,那股厉风已能擦身而过,鬼伯莫大头一双眼,眯得更小了! 他自以为,凭这一指神功,就能摄取对方性命,殊不知他竟连对方双脚也没将他逼动一步,情何以堪? 大怒之下,鬼伯莫大头立即飞身抢出,反手一掌,往薛仇头顶击来,预似一掌要将他打昏躺下! 薛仇确知对方功力非比等闲,心中虽不惧,却也不愿硬接,塌身疾闪,反手也回了一掌。 双方一招错过,全都惊讶不已,敢情二人所使竟然大同小异,不知底蕴的看起来,更是毫无区别。 二人稳身后,立即四目对视,鬼伯莫大头哼了声道:“畜生,哪里偷学来的武艺?” 薛仇也依样画葫芦的哼了声,说道:“你旁门邪道,才真正不知哪儿偷学来的一招半式!” 鬼伯莫大头暴喝一声道:“废话少说,再吃我一掌,真伪立现!” 薛仇冷然一笑道:“谁还怕你?” 双方一经接触,这次没再一招停手,然而双方所施展的,全都是威猛凄厉,精奇绝妙的“盘龙掌法”。 薛仇对“盘龙掌法”曾苦练五年,早已纯而又纯,一套招式,正使,反使,杂错而使,全都得心应手,意至功显。 在他仔细观察对方所施展的招式之下,终于被他看出了一点名堂,虽然对方招式中也绝少破绽,但在每招的尽头,却不能发出如他般的无比威势,往往于刹那之间,坐失制敌先机。 这一发现,薛仇心中已有制胜之策,哪得不心喜欲狂,就在双方对扑对劈之际,薛仇运功护住身子,不避对方来势,硬是运掌劈了过去! 薛仇能发觉对方的弊端,鬼伯莫大头又何尝看不出薛仇的优长?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上这个当,不顾伤敌,抽身而退。 从这掌法上,他心知占不了便宜,遂叫道:“畜生,再比比剑术!”随转头对围在四周的人道:“谁借把剑用?” 鬼伯莫大头口中虽如此说,双眼却凝视到阴阳老怪那把“飞魂剑”上,他本不知此剑是武林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不过,他从那剑首虹芒与豪光闪闪中,已认出此剑非常剑可比,定是断金切玉的利刃。 一听鬼伯莫大头要借剑,同仇敌汽,神风剑影熊东海当先抢出,肩头拨下青钢长剑,双手奉上道:“莫大哥,请用小弟之剑吧!” 鬼伯莫大头竟如不闻不见般,不瞅不睬,双眼仍然死盯在阴阳老怪手中“飞魂剑”上,反将熊东海愕在当地。 鬼婆印婵娟一见,哪能不明白,他曾与鬼伯莫大头夫妻多年,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想要的东西,非要到手绝不甘心! 适才阴阳老怪得剑后,要与薛仇比试,她就担心武林盟主之位被阴阳老怪抢去,因为阴阳老怪究竟比她要高出一辈。 如今眼看这老不死的功力非凡,见他这般模样,已知其心中对阴阳老怪不满,不禁火上加油道:“老杀才,那是‘飞魂剑’,别人岂肯轻易给你?” 鬼伯莫大头阴恻恻一笑道:“管他什么剑,我只说借,可没说要的!” “别人不借你又如何?” “你怎知人家不借?” “不信你试试看!” 二人对语,语声甚亮,仿佛有意说给阴阳老怪听般,岂料,阴阳老怪也来个装聋卖哑,不瞅不睬! 鬼伯莫大头心中大怒,向阴阳老怪移了两步,道:“阴阳老怪,借你‘飞魂剑’一用如何?” 阴阳老怪忽地转过脸来,干笑一声,道:“你不听鬼婆说了吗?似这等神兵宝刃,岂可轻易转借他人?” 鬼伯莫大头不由怒火高涨,倏然大喝一声道:“瞧你有什么能耐,敢不将剑交我?” 鬼伯莫大头虽如此怒喝疾扑,心中却也不禁微有怯意,原因是阴阳老怪究与旁人不同,辈份也较他为高。阴阳老怪右膀已断,只有左手用剑,不过他也是练的左手剑,而右手却练的是铁扇招。 一见鬼伯莫大头冲前,忙挥动“飞魂剑”刺阻。 “飞魂剑”绝世凶剑,锋锐难当,鬼伯莫大头也不敢以血肉之躯,去硬试“飞魂剑”的锋芒。 尤其,阴阳老怪背上仍插着铁骨摺扇,右掌又藏在袖里,不知他闹的什么玄虚,他怎敢鲁莽造次,但他口中却强硬地道:“你以为‘飞魂剑’能阻我吗?拔出你的铁骨摺扇吧!” 阴阳老怪哈哈大笑道:“要你放心,我右腕已断,不过要想从我手中将‘飞魂剑’夺去,却仍属做梦,不信你就试试?” 鬼伯莫大头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右掌,这一听仿佛吃了定心丸般,哈哈一声狂笑,叫道:“你是自取灭亡,那可怨不得我了!” 语音未落,鬼伯莫大头飞身疾扑,这次他似乎神兵宝刃也难伤他的身体般的,竟不顾对方手中的“飞魂剑”,猛扑而去。 哪知,他这次出手,竟然凌厉狠辣,极为奥妙,阴阳老怪一招未尽,二招未使,已听一声惨叫,如断线风筝般跌出两丈来远,倒在地上,口中箭似的喷出一股鲜血,手中宝剑,更已不见。 这仿佛说得过份一点,其实并不,阴阳老怪自被灰衣人断其右腕,破除了奇异的护体神功“寒山功”后,其功力无形中已骤减过半。 鬼伯莫大头何等人也,哪有不一看就知之理,疾扑之下,一招未满,已将剑夺过,再补上一掌,立将阴阳老怪击成重伤。 年前,阴阳老怪像个二十来岁的书生,自断腕后,数日工夫,他已变成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如今再经重伤吐血,瞬息工夫,阴阳老怪脸上已是深纹毕露,像煞一个古稀老人。 鬼伯莫大头将剑夺过,瞅也没瞅他一眼,立即回身疾扑薛仇,挥舞开“飞魂剑”,但见一团碧虹滚滚而去! 薛仇一看他所使招式,正是他用以传授给幸克绳的“七绝剑法”,只是仍然有这么些微不同,就是临到一招之末,也就是一招的颠峰处,始终未能尽善尽美地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 换句话说,鬼伯的这套“七绝剑法”,就也与盘龙掌法一般,是个半瓶油,摇起来“叮当”响,却不会往外溢。 薛仇岂会怕他这剑招,虽说他用的是削金断玉、锋锐无比的“飞魂剑”,他也不惧,他对这剑招更是熟之又熟,一招递出,第二招尚未发,他已知你是什么招式,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在这种情况之下,鬼伯也已瞧出情况不对,他心中大感惊讶莫名,他看薛仇金莲花的一招一式,却看不出半点名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鬼伯数十年前,于天池冰天雪地里,偶然发现了一座石室,石室中就有这么本书。 这本书中记载的,就是“玄戈神功”,与‘曲阳指”的一些诀要窍门,另外则记载着一套剑招与掌招。 只是,书中记载的俱都不全,每一样中总是失去最后关头的精要处没记下来,大概是当初记载此书之人,尚未钻研出这精要之点,或是觉得这制胜机先之处发生了问题,所以没记下来,旋即却与该书分别了,以致遗留下这本不完全的书。 鬼伯是识货的,他得获此书,一看就知是罕世绝学,恨只恨其中残缺不全,但他岂肯如此轻易放弃? 于是,鬼伯耗费了数十年的精力,深深钻研此书,数十年的功夫,他总算没白费,将“玄戈神功”与“曲阳指”研究出来了,掌招剑招的残缺也被他弥补上了,他自以为凭这上占奇学,返回中原后,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不想,首次相遇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破除了他自以为天下无匹的剑掌绝艺,他哪得不恨满心头? 尤其,对方所使,竟也与他一般无二,威力且较他的强猛十分,他怎不悔恨交加,这数十年的功夫,若用以研究他本身所学的艺业,相信也有一番惊人成就,还不至于如此丢人现眼。 剑掌既已无功,他不得不从“玄戈神功”与“曲阳指”中发挥威力,他相信对方虽懂得他的掌招剑法,不可能抵抗得了他的“曲阳指”与“玄戈神功”。 于是,在一声大喝之下,鬼伯剑式突变,左手更是曲指猛弹,他这剑式的演变,不是攻而是守,最主要还在辅助“曲阳指”的威力。 前面说过,薛仇曾见过鬼伯的“曲阳指”功力,较他为弱,见他突然旋展“曲阳指”袭敌,这岂非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薛仇嘿嘿一笑,蓦地曲指一弹,也回敬了一指,但觉厉风如剑,“唰”的一声,已穿透了鬼伯的大袖。 这还是薛仇手下留情,因为他从鬼伯的所学中,已体会到对方或与自己天池恩师师门有所渊源,要不他这一指弹出,要不能说定能将对方伤了,最少也能使对方惊出一身冷汗。 就这样,鬼伯也惊骇得无以复加,因为薛仇这一指之力,在他的观察中最少也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 可是,鬼伯仍然不死心,因为他的“曲阳指”功力远不及他所练“玄戈神功”的功力,来得深厚! 鬼伯突地抽招撤式,跃退半丈,道:“畜生,你敢接我一掌?” 薛仇听他开口就骂,心中好不恼怒,适才手下曾一再留情,对方竟如此不识相,遂也沉重重地哼了声道:“大头鬼,谁还怕你吗?” 鬼伯生就大头,难看得很,自幼就恨别人骂他大头,而他又取了名字叫大头,偏偏的他就不准别人叫他大头。 薛仇这一顺口叫出,可正冲犯了他的忌讳,只见他脸色,煞时间铁青一片,双睛突然睁开,发出绿绿的惨光,白森森的牙齿,紧咬着下唇,仿佛要把那下唇叹穿似的那么用力。 薛仇见他那凶相,诚然可怖,双眼竟不由自主地避了开去,就在这避开的刹那之间,鬼伯已悄没声的一掌拍了过来!掌出缓慢,无声无息,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 薛仇双眼虽避开,鬼伯的一举一动,仍难逃过他的视线,他见鬼伯如此卑鄙的悄然出掌,心中更火。 他一见对方出掌,就知对方也练了“玄戈神功”,这“玄戈神功”潜力极大,虽出掌缓慢,一旦被其接近,绵绵潜力将不断涌至,功力相若的对手,千万不能落了下风,若被对方接近后再出掌抵御,必然吃亏。 薛仇自服过参王后,功力骤增,但在鬼伯面前,他也不敢自高自大,惟恐一时疏忽闹了个手忙脚乱可划不来!于是,没待对方掌风袭至,立即也推出一掌! 双掌相触,响声微弱,可是荡回四面八方的潜力,却将空气震荡得呼呼有声,而且,立在两旁包围薛仇的人,也被这股潜力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敢情他们这股潜力威猛异常,使人窒息难以忍受! 一招接下,薛仇心中已然有数,对方“玄戈神功”的功力,依然不如自己,如若再没什么别的伎俩,那他可是输定了! 鬼伯呢?心情的激荡,使他当场说不出话来,眼看对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纵然他得眼参王功力骤增,又能高到哪去,怎能与他数十载所修相提并论?总以为一掌之下,就可出了这口气! 岂知事不尽然,对方非但功力深厚,内家真气更较自己充沛许多,他怎能不舌短目呆哑口无语。 薛仇道:“大头鬼有什么本事尽量施展吧!……” 忽听鬼婆叫道:“老不死的,与他比内力,硬拼,我替你掠阵保驾!” 鬼伯莫大头一颤苏醒,抬掌就欲拍出,突地脑中念头一转,想到:薛仇所学,俱与自已相似,且是自己数十年深究而又未能达到的地步,瞧眼前情景,仿佛他是孤身而战,如若自己倒转助他脱险,略施恩惠,再向他求教,相信他定能指点一二,若能将他的学全,再施以毒计将薛仇害了,到时自己岂不是武林称尊?如此一想,他又不由心花怒放,忙将抬起的手臂放下,回首对鬼婆道:“娘子,你们集这多人,可是专为对付他?” 鬼婆一愕,道:“是呀?你问这怎的?” 鬼伯哈哈一笑道:“你们竟不顾江湖道义,也不怕武林中人耻笑,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我岂能与你们同流合污!” 鬼伯说时,一脸正气凛然,回首对薛仇道:“薛小侠,我们艺业相同,师门定有渊源不是?我来助你!” 此语一出,全场震惊不已,鬼婆更气得脸上红红殷红如血,这当真是大出她意料外之事。 反而薛仇,心中大喜过望,白珠却不以为然,纵前拖了薛仇一把,轻声道:“薛叔叔,人心隔肚皮,谨慎为上,只能利用,不能信任!” 薛仇一笑没言语,没说白珠对,也没说白珠不对,这可使得白珠心中大起恐慌,这究竟非同儿戏! 他这心中忐忑不宁,却已听两声惨嗥,划破寂寞的夜色,循声看去,无极派中两位不知怎的已被鬼伯击翻,鬼伯更是狞声笑道:“薛少侠与我乃是同门中人,谁要与他作对,就是与我作对!” 鬼婆只气得银牙咬碎,骂道:“你这杀千万的,从今起我与你绝交!……” 鬼伯一笑,看也没看她一眼,他如今虽是伪装协助薛仇,但却不能装得不像,多杀几个人,在他毫无所谓,纵然杀尽天下的人,他也不在乎,鬼婆所说,他便是听如不闻理也不理! 如果他是个怜香惜玉、顾念旧情的人,数十年前他就不该轻易离去,也不会这么数十年不归。 如今,双方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他更不在乎了!这可把鬼婆的心肺气炸,再也忍不住蓦然一声怪叫,鬼婆带上了鹿皮手套! 鬼伯嘿嘿怪笑道:“你这一身毒药暗器,留着吧!别糟蹋了,要想伤别人可以,对于我,那些暗器可不管用!” 鬼伯虽如此说,却回首对薛仇轻声道:“薛少侠千万要当心,她那鬼毒药宇内闻名,绝不能让它在皮肤上沾上一点,也不能让鼻子嗅进一丝!” 好心的关照,薛仇哪有不懂之理?忙道:“谢谢莫老伯的关照,也谢谢莫老伯的鼎力相助,假若莫老们能阻住鬼婆,我这就要先去救人!” 鬼伯一拍胸膛道:“放心去吧,我定然将她阻住就是!” 薛仇一听大喜,忙向白珠一打招呼,往人群中冲去!首当其冲的却是蔷薇夫人与两位少女。 这也是薛仇有意冲向这厢,他还不知苍海七友如何?究竟是否被掳,他要先抓住蔷薇夫人问个明白。 刚转动身子,蔷薇夫人也已带上了鹿皮手套! 一阵红云罩头而至,薛仇早知厉害,急急一掌拍出,将红云震散,闭住呼吸,仍往前冲。 蔷薇夫人哪敢与薛仇正面冲突,只用双手不断的往外挥撒,双手出处,不是烟雾,就是云气,再就是蓝汪汪的细小暗器。 薛仇一概不管,双掌交叉疾拍,来什么给震飞什么,身子依然不停的往前移,蔷薇夫人则步步退后。 倏听一声骇人悲笑,冲天而起! 薛仇闻声一震,猛回首,场中鬼婆印婵娟抬掌平伸,手中一只大不盈寸的小虫,背有甲,头有角,五彩缤纷,不知是只什么小虫? 而鬼伯呢?却已萎顿倒地,就这眨眼工夫,竟尔脸上手上全部长起了一个个大疮,就像大麻风病似,且较大麻风更厉害的是,他已魂游地府,一命呜呼,转眼之间,那些大疮破口,流出一股股恶臭的黑水。 这份惊人的程度,简直没法形容,他根本就像一招未发,就着了道儿般的,使人难以置信。 然则,事实摆在面前,不信又待如何? 凭鬼伯一身能耐,场中可说无人能及,就在自己转身的刹那之间,发生这种事,除非这只有甲有角的小怪虫作怪外,再也想不出什么? 忽地,人群中纵出一个独目少年,薛仇一看就认出是雄风剑影熊东海之子熊念青,他之纵出,不是扑向薛仇,也没有理由扑向鬼婆,而是朝地下的鬼伯扑去,原来他的目的是鬼伯手中那把“飞魂剑”。 随在熊念青身后的是苗山双尸程大程二,他二人紧随熊念青身后,当然是为了保护熊念青的安全。 熊念青将剑从鬼伯手中拔出,刚只看得一眼,脸上也就泛起一丝得意欢欣的笑容…… 猛然间,熊念青脸上笑容倏变,闪过一丝惊人的骇怕之色,独目中暴射出恐怖、忧惧、散淡之光。 “呛啷”一声,“飞魂剑”跌落在地,熊念青疯狂般地喊了一声,立即朝鬼婆印婵娟扑去,身形刚刚纵起,还未超出半丈,身子已经凌空落下,双脚连站也站不住,软软的往地下坐去。 身后紧随着的苗山双尸一见大惊,赶忙纵前,将熊念青搀扶住,也就刚刚扶住他,已见他脸上手上,如惊虹电闪般地长出一个个大疮,再看熊念青时,却已气绝人亡,一命呜呼! 神风剑影熊东海一见,魂飞魄散,他以为是鬼婆印婵娟不准他儿子取剑,又用那手中的怪虫,将他儿子害死了。 这是他唯一的爱子,一见他魂游地府,怎不心痛神荡?拨下肩头宝剑,就朝鬼婆扑去,口中并叫道:“老鬼婆,我与你拼了!” 鬼婆嘿嘿一笑,蓦地里手掌微抬,那怪虫双角间立即如惊虹般,射出一线白气,这气既是细如线,又快如电闪,当然不易发现,尤其是正面敌人,更是不易看到,待到你发觉时,要想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神风剑影熊东海于心痛神伤、暴怒之下,更是难以顾及,长剑尚未近得鬼婆,已一颤栽倒,没再爬起。 这些个都是瞬息间发生的事,薛仇看得这厢,忽略了那厢,笔者一支秃笔也难写两头景。 待薛仇收回眼光,再看场中时,场中除了鬼伯及熊念青外,又多了两具尸首,正是苗山双尸,死状与前二人一般无二。 薛仇一陈惊骇,真是无以名状。 却听鬼婆沉重地哼了声道:“谁要反叛或不服我,这就是榜样!” 够惊人的了!熊乐海也曾威震一方,讲真才实学,并不比鬼婆差,甚至还要强她一两分,如今竟死得如此凄惨,谁还敢多放个屁? 鬼婆印婵娟又回首对薛仇道:“畜生,你现在也该知道厉害了吧!年前,你在我洞底洞中,也曾闯过我的毒穴,那毒穴中所有的毒虫,相信你也曾瞠目结舌吧!只是那成千成万的毒虫,竟没我这小小毒蜮这么厉害,竟被我这只毒蜮全部毒杀了,而且将他们都吃了,换句话说,那许多毒都集中在这小身体中,你估量估量看能否抵得住我这小玩意,还是趁机归顺我,拥我为武林盟主,我绝不至亏待你!” 这是毒蜮,其毒处,确使人胆寒,熊念青从鬼伯手中取下“飞魂剑”,顶多只触碰到那疮口流出的黄水,想不到就会中毒而死。 苗山双尸,他俩双双搀扶熊念青,当然也是同一道理! 薛仇至此,心中也不由微冒寒意,他倒不担心自己,他大可运起“玄戈神功”,布满全身,毒蜮再毒十倍也伤他不着,只是,身后的白珠,是他唯一担心的事,苍海七友与白嫂母女又不知如何?还有幸克绳及尚小云,这都是他牵挂而又不知凶吉的人,白珠若然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无以交待。 鬼婆见他不答,冷笑道:“我数十下,这十个数中让你考虑,十下数完,而我还没有得到结论时,就拿你这位小朋友开刀!” 这真是鬼使神差,怕什么就有什么,鬼婆居然也看清了他这弱点,针对他这弱点,加以攻击。 薛仇一听鬼婆如此说,当真是魂魄皆颤。 “一……” “二……” “三……” 喊声已然开始,不快也不慢,处此情况之下,薛仇急急转动着脑筋,他必须在“十”的喊声出口以前,想出一条计策! “四……” “五……” “六……” 数字已叫出过半,薛仇心中除了一个“逃”字外,乱糟糟的,想不出一点别的名堂,越乱越烦,越烦越糟。 “七……”声音开始比较慢了! “八……”尾音更长、更慢了! “九……” 薛仇不等“十”字出口,他要先下手为强,就在他欲动未动的刹那之间,忽听一声重浊平和的佛号之声! “阿弥陀佛!善就!善哉!” 场中剑拔弩张,情势紧张至极,被这一声佛号,冲散了火药的气氛,每人心中都像是奥热的沙漠中得服甘泉股的舒爽。 经此一来,众人的目光,全都从薛仇的身上,转移到岭口上,只见岭口处站着个脸颊削瘦,额头突出,鼻头圆挺,下颏既长且翘,一双颧骨高高耸起,一脸清癯之色的老和尚。 老和尚并没装模作样,但却步履沉重端稳,一步步朝场中走来。 全场中人只有两人认识他,其一是薛仇,另一人则是鬼婆印婵娟,然则前者惊喜,后则恨怒。 老和尚一脸肃穆地走进场来,那围住的人,自动的让开了一个缺口,只见他来到场中既没向人打招呼,也没开口说话,就往地下去拾取那把“飞魂剑”。 鬼婆印婵娟一见他拾剑,心中这份欢喜,真是无法形容,因为剑柄上有毒,这毒既能毒死熊念青,哪怕这老和尚不死! 突听薛仇叫道:“悲灵大师那剑上有毒!” 老和尚的手指,与剑柄只差这么一寸光景,闻听薛仇叫唤,神色不动仰首看了薛仇一眼,看了这一眼后,他没再低头,人已立了起来,可是,他手中却已握住了那柄武林闻名的四凶剑之尊的“飞魂剑”。 只见老和尚嘴唇微动,铿锵之声,已荡漾空间,但听他道:“昆仓山中,万年恶兽已然破山而出,除此剑无物除它,剑上无毒也制它不死,老衲这就要走,此剑凶焰狂盛,从此也要随那恶兽,深埋地底!” 说完,老和尚大袖微挥,场中数具中毒而死的尸首,立即燃起磷磷绿火,倏忽之间,数具尸首全都烧着了,老和尚方始执剑而去! 鬼婆印婵娟忽的大喝一声道:“悲灵贼秃,站住!” 老和尚应声止步回首,道:“印施主有何赐教?” 鬼婆印婵娟脸上除了红丝,又暴起了青丝,移前两步道:“你耀武扬威地持了剑就想走吗?我叫你来得去不得!” 老和尚依然谦恭的道:“老衲一生中无大恶,与印施主更无深仇大怨?” 鬼婆嘿嘿笑道:“你几次破坏我们的集会,无形中将我们的实力削弱,以致年来遭受到这小子的个别杀害,这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如今想起,当初你的心是如何的毒辣,只阻止我们团结,却不将我们除去,为的是怕坏了你的道行,最后借刀杀人,可是,你万料不到留下我,却是你唯一的克星对头!也足以使你送命!” 老和尚自始至终,脸上毫无喜怒哀乐之色,这一刻仍然不动神色的道:“老衲所作所为全为造福人群,为挽救劫运作想,可也是上天的旨意,施主要批派什么,老衲也不加深驳,施主若无甚事,老衲可要去了!” 鬼婆嘿嘿一声冷笑,蓦然鼓气,手掌微抬,那怪虫双角间,立即射出一道白线,疾若电闪般,射向老和尚。 老和尚原势不动地站在当地,脚没动手也没动,那丝白线却在他身前尺余远外,停住了。 鬼婆一见大怒,突地一声怪啸,猛然提气直摧、但见那丝白线源源而出,刹时间在老和尚外围,一道复一道的绕了个结结实实。 老和尚只将双目闭起,仍然不响不动的,直待那白线在他身外绕了十七八圈,动作稍缓之后,老和尚方始一声朗笑。 随着朗笑声,老和尚大袖一拂,那条白线的起点,忽然燃了起来,与那死人尸首上相同的,发出惨绿的磷光。 而且,较那毒蜮吐出更快的,燃烧过去,这要被烧到那怪虫的口,怪虫纵然毒盖寰宇也非死不可! 这一来,鬼婆反倒惊骇不已,她根本连想也不要想,立即劈出一掌,将白线劈断,先保自身安全。 倏忽间,白线随着绿火,毁灭尽了,老和尚可没说什么风凉话,回身就走!鬼婆除了这毒蜮外,还能拿什么和老和尚过不去? 老和尚刚走没几步,白珠耳中忽听细如蚊唱般声音道:“你还不走等什么?” 白珠一惊,他以为是薛仇要他走,因为薛仇每在人前,不便明言时,就用这“传音入密”传话,指使他怎么做。 他朝薛仇望望,只看到薛仇的背影,错非是薛仇叫他,要换了别人他是死也不肯走的,他岂肯丢下薛仇孤身应敌!就是老和尚叫他,他也不肯走! 既是薛仇叫,他就没法,只得猛一纵身,落到老和尚身后,随着老和尚,一步步的走下岭去! 老和尚这等功力,连鬼婆印婵娟也不敢留难,还有谁敢招惹,没有鬼婆的命令,当然谁也不愿多事! 鬼婆见白珠乖巧的走了,遂冷笑道:“好了!小的走了,只得拿你自己试验吧!” 薛仇听得一愕,他何曾知道白珠走了,为了对方手中毒蜮太过厉害,他丝毫不敢松驰的,运起“玄戈神功”护住身子,方敢回首去看。 这一发觉白珠果真走了,薛仇紧张的心情,不由宽了一半,白珠能离开众人的包围,而没起一声争执,除了紧随老和尚别无他法,薛仇还以为是白珠自行走的,他想:“白珠确是伶俐乖巧!” 白珠既已离去,薛仇豪气顿发,但听他道:“老鬼婆你这毒蜮,既伤不了悲灵大师,也就别想伤我,我要你今天难逃公道,因为我思前想后,你才是我铜堡血案的首恶,没有你老鬼婆的毒药,我铜堡中人死不了这么干净,换句话说,若无毒药,又怎能害死我的父亲!” 这时已是五更将尽,天上已现出了鱼肚白。 薛仇指着鬼婆大骂,鬼婆却充耳不闻的,只脸上现出恶毒的笑容,大概她也被骂惯了,不过骂他的人,很少能留得命住。 鬼婆忽然朝蔷薇夫人一招手,附耳吩咐几句话后方对薛仇道:“你果真不肯低头服输?” “废话,我铜堡薛仇岂可向仇人低头?” “年纪轻轻的,死了真可惜,我倒是十分爱惜你这一身武功!”鬼婆只说不动,仿佛有什么鬼计般! 薛仇见鬼婆不动,他可不敢冒险发难,因为他还不敢断定护身神功,能否阻得了那怪虫的白线,他见蔷薇夫人听了话后静站一旁,并没离去,心知并没什么鬼计,遂扬声骂道:“老鬼婆,你倒是罗嗦什么?” 鬼婆忽然双眼朝薛仇身后望去,笑逐颜开的道:“嗨!小子,你又回来了,胆子可真不小!” 白珠一向胆大包天,适才临走,没向薛仇招呼,薛仇真以为他有所作为而去,如今听鬼婆一叫,还只道他当真回来了,这一惊确实不小,猛回首,岭口上那有什么白珠的影子。 既没见白珠,薛仇就知上当,猛忙回过头来,诚然,脸前七八寸外,果真停了一点白影。 薛仇倒抽一口冷气,错非自己及早运功护身,这一刻怕不已经魂飞天国,遍身糜烂而死。 这一发觉那毒线当真穿不了他的护体神功,他还有什么畏惧的,但听他振吭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透霄汉。 薛仇啸声未已,鬼婆已一声令下:“上,合力宰了他!” 鬼婆首先抖起一根铁链,朝薛仇扑来! 这根铁链与灰鹰古盘所使,一模一样,长若八尺,链上满布倒钩,错综杂存,蓝汪汪的,一看就知浸过剧毒。 这铁链别说染上剧毒,就是那错综复杂的倒钩,就够惊人的了,身体任何部位,要被这钩挂上一下,连皮带肉怕不给拖下几块来? 薛仇一见鬼婆使这铁链,就想起灰鹰古盘,命丧自己铁链之下,这可是他做梦也不会知道的事,遂道:“老鬼婆年前灰鹰古盘老贼,命丧他自己铁链之下,你可也想学他的样?死在自己剧毒之下?” 薛仇话声中,架开了鬼婆的铁键,一招“倒打金钟”,却又翻身敲碎了一个人的脑袋,却连哼也没听到哼一声。 薛仇来不及看清死的是谁,他似乎也有心不想去认清对方的目的,因为今天他除了大开杀戒,他不可能将为首几人留下。 左手施展“曲阳指”,右手挥动金莲花,数招之间,已给他劈翻四五个人,被金莲花击中的,那是准死不活,万难幸免,“曲阳指”点中的,也是死路一条,幸免万难。 薛仇这一发威,有如天神下降般,他曾在这栖霞岭头恶战两场,这一场却较上一场威猛厉害得多。 忽听幽灵般的呼唤: “阴——阳——老——怪——拿——命——来——吧!” 随着这声呼唤,岭头出现一玄衣女子,长发披头盖脸,就像一个女鬼般的,疾扑躺在一旁,身受重伤的阴阳老怪! 阴阳老怪虽说身受重伤,但在服过药后,已然苏醒,可以动颤,他一听这声呼唤,浑身直抖,再见到女鬼扑来,可以伸动的四肢也已僵直了! 舒百会已加入围攻薛仇,一见女鬼扑向阴阳老怪,心中大惊,正待抽身退出,去阻止那女鬼。 哪知,这情景却也被薛仇看见了,他心知阴阳老怪与女鬼之间,必有深仇大恨,于是,乒即加紧对舒百会猛攻,紧紧将他缠住,究竟是自己性命来的宝贵,舒百会只得放弃救援。 其实,就这眨眼的耽搁,玄衣女鬼已站在阴阳老怪身前,舒百会要想救援,已然来不及了! 玄衣女鬼见阴阳老怪躺在地上,不由发出一声阴阴冷笑道:“阴阳老怪!你也有今天?” 阴阳老怪害人无数,尤其青年男女,死在他跨下的,他自己也计不清,究竟有多少了! 对于玄衣女子,他因为亏心事做得太多,他始终以为他是女鬼,来向他追魂索命,一遇到她就跑。 这一刻他想跑却跑不了啦!可是,对方这一说话,证明她并不是鬼,他的胆子又壮了,但听他道:“你——你究竟是谁?” 玄衣女子一声悲笑道:“阴阳老怪,你不认识我吗?” 玄衣女子说完,忽的两手一分,露出一张雪白秀美的脸来。 阴阳老怪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玄衣女子一声狞笑,怀中拔出一把匕首,道:“不错!是我,我还没死,你害了我们姊弟,我今天就要取你性命!” 这玄衣女子是谁?原来她就是太湖之王巫氏姊弟巫莲英,她本想边文惠用“飞魂剑”替她报仇,随后发觉阴阳老怪仍然没死,于是她在一阵休养,体力恢复之后,立意自己出面报仇。 她是回返太湖休养的,在太湖四鬼教唆下,她遂装扮成鬼的模样,那红舌鲜血,都是假的。 她的轻功,本就十分高明,再一做作,更显得逼真,当然,这也是碰巧,阴阳老怪性带阴阳,武功虽高,却最为怕鬼。 巫莲英手执匕首,立即朝阴阳老怪胸口刺去! 阴阳老怪先因害怕,手足僵直不能动颤,这一发觉对方并不是鬼,而是个女子时,害怕之心一除,手足全能动了! 虽说他曾受重伤,可是在这性命关头,求生的本能,仍然使他不会放过眨眼即失的机会的。 艺业相差过远,究有区别,巫莲英执匕刺下,眼看已刺入他的胸膛,可是,阴阳老怪手掌后发先至,猛一招,反扣住了巫莲英的手腕!另一掌却并起食中二指,点向巫莲英的腰间重穴。 巫莲英倒并非当真如此无用,阴阳老怪嘴角挂血,身边还有两滩红红的鲜血,这不明摆着他是身受重伤吗? 随后见他四脚僵直,以为他根本无法动颤,谁会想到变生伧猝,反被对方扣中了手腕? 眼看阴阳老怪双指已点中巫莲英的腰间,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地一道白光,疾若电闪地刺中了阴阳老怪的曲池穴,他一条手臂当场悬空停住。 巫莲英一时疏忽,险险又着道几,死里逃生,她哪得不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她一愕后,陡然间双手交替,匕首已到了左手掌中…… “噗”的一声,血光崩现,阴阳老怪立即发出一声骇人惨叫。 这一下,当胸刺入,足已制阴阳老怪于死命,然而,巫莲英恨透了他,夺去她宝贵的少女贞操,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只见她有一下,没一下瞬息工夫,在阴阳老怪的胸腹之间,边刺十七八个窟窿,她自己也被鲜血溅了一身,像个血人似的。 好不容易巫莲英停下了手,她还没忘记看看阴阳老怪的曲池穴间,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救她一命! 这一看,巫莲英不由当场愣住,因为她看到的是一小小的飞鱼刺,这可是她的仇家唯一的信物! 突然,巫莲英又记起了柳红波,她想到柳红波是一直与薛仇在一起的,遂朝射发飞鱼刺的地方看去。 见是山边一块大石,她以为是柳红波藏在石后,二次救她性命,年前她被阴阳老怪淫害时,也亏柳红波与边文急救了她! 柳红波娇小玲珑,逗人喜爱,她很想与柳红波做朋友,因为她从爷爷处已得知,她家的仇人并不是醉圣乐天,而是人面兽心的黑风头陀。 一想到柳红波,巫莲英立即朝石后纵去! 来至石后,见石后并非她想象中的柳红波,而是一个十二岁的俊美童子,正朝她微笑摇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巫莲英转眼望场中,场中正拼搏得激烈十分,然则这时不是薛仇被困攻,而薛仇金光闪闪之下,地下除了多了几具尸首外,他反将余人困住。 在这种情势之下,谁还有余暇来顾及她? 巫莲英一矮身也缩在石后,低声轻语道:“柳红波是你什么人?” 这声音低得只能那童子听见,远出一步怕也听不清楚!那童子一怔,脸有悲容的道:“算起来该是我师姐!” 原来,这童子就是白珠,他并没远走,其实悲灵大师一离峰头就不见了,待白珠用眼睛追寻时,悲灵大师已落下峰头十数丈去了,于是,白珠掩藏着身子,反绕到这块石后,观看动静。 巫莲英一笑道:“是你师姐?她人在哪里?” 白珠又是一怔,眼中并已盈满泪光,白珠说起来,根本就不认识柳红波,更谈不上感情! 他这也是因人而发,他自从知道柳红波的身世后,他也不禁替柳红波可怜,替柳红波叫屈,死得太冤了! 白珠道:“我师姐就是在这山头上,说起来我从没见过她!” 这话显得多矛盾,是他师姐没见过已是奇事,居然还在这岭头,巫莲英一愕,就要站起察看,她一直没注意场中有些什么人! 白珠一把抓住她,没叫她立起,却指着另一面道:“我师姐她在那边……” 巫莲英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坟墓,却没见人,以为柳红波藏在墓后,又待起身,却听白珠接道:“——地下!” 白珠不愿说她死,却用地下两上字来代表! 巫莲英一听大惊,这时天色已亮,借着天光,果见墓碑上刻着柳红波的名字,心中一惨,立即挣脱白珠的手,走了过去! 白珠还待拦阻,突听薛仇大叫道:“老鬼婆,哪里走!” 白珠一听大喜,轻轻一纵,跃到石上,这厢峰下无遮掩不易藏身,他根本不必顾及鬼婆会往这边逃。 其实他心中又希望鬼婆往这边逃来,因为他两手握了两把“飞鱼刺”,凭这两把“飞鱼刺”最少能将鬼婆阻得一阻! 白珠站到石上一看,鬼婆已然不见,薛仇正被那蔷薇夫人堵住,蔷薇夫人身后是一片树林,鬼婆当然是从树林中逃下峰去了! 白珠心想鬼婆果然厉害,她未虑胜,先虑败,附耳对蔷薇夫人吩咐的,就是已然想好了退步,难道众人全都出了手,就见她站在一旁没出手攻击,原来她是保存实力,最后来拦阻薛仇,以救鬼婆一命。 却见她,右手挺着剑,猛攻猛刺,乱劈乱削,毫无章法套路,左手套着鹿皮手套,有一把没一把,所飞出全是毒药暗器!果真将薛仇阻得一阻。 鬼婆要的也就是这只瞬息的延误,就这短短的相差,鬼婆虽不说已达峰脚,最少也已到了峰腰。 如若她自知脚程不及薛仇,她也不会走了,山中随便选择一隐密之地,藏起身来,一时间怕也找她不到! 鬼婆懂得这个窍,薛仇哪有不懂之理,今天薛仇双手满沾血腥,最后只剩下一个蔷薇夫人,而又是唯一没参加围攻的,他已不忍伤她。 不想,她反是唯一能使鬼婆脱身的人! 终于薛仇金光布了满脸,冲向蔷薇夫人,鬼婆的毒都伤不了薛仇,蔷薇夫人的毒药暗器又怎能伤他。 薛仇一招“风雨雷动”,蔷薇夫人剑折臂断,倒地身死!薛仇还待追赶鬼婆,身后却传来白珠的呼叫。 “薛叔叔,等我一等!” 薛仇一见白珠安然无恙,心下已宽,心知鬼婆这阵子怕已走远了,要想追赶,可也不易。 不过,鬼婆有个老巢在泰山,或许她会倚洞底洞的惊险,再与薛仇拼个生死,相信她还不至于马上就隐去,遂不作追的打算,倒还是苍海七友的安危要紧。 忽又听白珠叫道:“薛叔叔,你瞧!” 薛仇回首看时,场中已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妙龄尼姑,一个是老和尚,当薛仇看清二人面目时,这二人他全认识。 原来那老和尚正是武林一怪巫百年,巫莲英的祖父,而那妙龄尼姑更非别人,正是红衣少妇舒情。 只见二人,各执铁锄一把,正在清理斗场,除了巫莲英杀死的阴阳老怪,死在鬼婆毒蜮之下的数人之外,全是他双手所为。 薛仇看看双手,他想:自己造下这多杀孽,日后想必也不得好果。可是,为了铜堡一家七十余口,两个正凶尚未到手,他仍然要去杀! 袖子被人拉了一下,薛仇知道是白珠,回首看时,白珠用手遥遥指着,薛仇循指望去…… 柳红波的墓前,摆着一堆野花,花前站着个玄衣女子,只看背影,薛仇就知道是装扮女鬼,杀死阴阳老怪的巫莲英! 一旦看到柳红波的坟墓,薛仇心中更痛,早先他只认为柳红波死得冤,如今才知道柳红波真正死得冤!想起以往柳红波与自己的一切,痛泪立即滚滚而出! 忽听一声欢呼…… “珠哥!珠哥!薛叔叔!薛叔叔!” 薛仇来不及的,赶忙擦去脸上泪痕! 当然,薛仇不用看也知来的是白玉,只听她道:“咦!薛叔叔你哭了?” 却听白珠喝责道:“玉妹,不准你胡说!” 随又叫白珠爷爷,妈妈,——请安! 薛仇回过身来时,苍海七友与白嫂一个不少地站在身后,每人脸上都含着笑容向薛仇行礼。 薛仇赶忙回礼并互相问讯,至此方知。 当夜,苍海七友忧惧焦急中,正准备迎敌时,忽然来了个老和尚,竟将他们诱至栖霞岭后山,困在一怪阵中,他们左冲右冲,再怎么冲不出来! 随后,鬼婆领着许多人也去了,她仿佛识得此阵厉害,竟没敢往里闯,那时苍海七友方知,原来那老和尚是救他们来了! 适才,那老和尚又去了,是他毁了那阵,方将苍海七友放出,也是他告知苍海七友,才知薛仇已连夜赶返,现在栖霞岭头,所以他们也来了,他们本准备赶来相助的,谁想却已尸横遍地,时过境迁! 薛仇听他们说完,方道:“那位老和尚就是少林寺方丈悲灵大师。”众人一听,齐都惊讶不已! 他们这说了半天,场中一僧一尼却像聋子似的,自顾自地挖坑,当真似心如止水,四人皆空的有道之士。 而巫莲英呢?她仍然站在柳红波的墓前,静静地站着,她之与柳红波,根本谈不上感情,巫莲英之所以凭悼柳红波,那是她感怀身世,她认为已经长眠地下的柳红波,较她之不死更幸福! 当然,她们也并不能说毫不感情,只是,这种感情绝非境外之人,所能体会得到,最少,她要对柳红波感恩…… 醉圣乐天见岭头这三人,举动都十分奇特,正待向薛仇问讯时,薛仇却早一步摇手止住道:“乐前辈,我们先下山去再说吧!” 众人鱼贯下山,既无甚事,当然也无须急急奔走,途中,薛仇将岭头三人身份一说,众也也就释然了! 来至山下,白珠忽道:“乐爷爷,你那房子被烧了!” 醉圣乐天哈哈笑道:“烧了就烧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烧了以后再建,可惜的就是它是一份祖业,怕的是连累了隔壁邻居!” 待他们赶回一看,还好没烧光,只烧了前后,留下中间还有好几进,邻居也都没损失,这可是不幸中之大幸。 醉圣乐天早就安排好,一些家人下人,全给遣散了,所以也没人伤亡,他们回来时,家人们早就回来清理好了,他们刚坐好,酒等饮食,随即罢了上来! 薛仇拼斗一夜,照理说肚中早饿了,但他却突然吞食不下,醉圣乐天要他喝酒,他也不想喝! 醉圣乐天道:“薛小侠,千万别愁,鬼婆与那冒名的包华亭,迟早要死在你手里的,不过,你的身子也要紧。” 薛仇摇摇头道:“我倒并非为此烦忧,我是突然想起了家,虽然这个家对我毫无印象可言,但我却十分渴望回去看一下!” 醉圣乐天道:“这倒是难免也应该的,不过,你也得吃饱了再去呀!” 薛仇一听,似乎突然间又舒服了,立即大吃大嚼。 这期间,醉圣乐天却用眼光阻止白珠,他意思是要白珠这次别再跟去,因为薛仇这一去,难免伤心痛哭,怕薛仇不好意思! 醉圣乐天用的暗示,白珠哪能不懂,但他却扬声道:“乐爷爷,你别阻止我,我已拜薛叔叔为师,我随时随地要学武艺,我不能不跟着他走。再说,我也得给师祖祭奠祭奠呀!” 他这一说,头头是道,反说得醉圣乐天不好意思,但他是何等样人,岂会与这小孙辈计较这些,但听他哈哈笑道:“小把戏,你倒真能,居然已经拜师,那倒是该去的啦!” 薛仇忙接口道:“不妨事,他是我一个好助手!” 饭罢,薛仇立即率领白珠告辞,他们又上了一次栖霞岭,栖霞岭头三人全都走了,薛仇与白珠在柳红波坟前默祷一阵后,方始乘鸟凌空而去。 浙、鄂相去,步行可得走个十天半月,二人乘鸟飞行,午后申末西初时分,也就到了。 二人落下地后,首先打听铜堡原址,问了好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其实,事隔十七年,而这长时间中,因铜堡已毁,没人再提起,年纪稍轻的,谁又能知道这地方。 最后,问到一年纪稍大的,方知铜堡在西城外,离城还有十余里地。 薛仇问罢,一再道谢,转身时,身旁却已不见了白珠,薛仇一愕,探首探头街尾望去! 却见白珠在得寸进尺一晃晃地来了,手里还提了个大篮子,薛仇暗奇道:“他是干什么呀?” 临近一看,大篮子中香烛钱纸,样样俱备,另外还有两个大纸包,纸包外面透着油印,薛仇一眼就知道里面包的是鸡鸭之类的东西,薛仇心中暗喜,这个小徒弟可真不错,也亏他想得周到,要是自己何曾会想到这些? 二人走出西城,已是酉牌时分,暮色四合,天已暗了!眼看四下无人,二人立即招呼着怪鸟,施展轻功疾奔而去! 十余里地,也不过顿饭工夫,远远的在一山脚下,已出现了一座不算很小的城堡,城堡依山而建,十分雄伟! 薛仇远远一见,心中已自起了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所从没有过的。于是,他的脚下更快了,待他到得护城河时,却已将白珠抛出老远。 河宽两丈余,却已枯干见底,薛仇一阵惨然,忽见堡门关闭,门上却交叉贴了两张大封条。 薛仇大怒,这封条明明是官府封的,铜堡中人遇难,官府中人不侦捉凶手,居然连门也给封了。 薛仇轻轻一纵,已越过护城河,抬手就将两张封条揭了,用手一推,堡门竟没被推开。 不过,却被他发觉这两扇大门,竟是熟铜所铸,因长年没人打理,日晒雨淋,非但已暗无光彩,且已满生铜绿。 以薛仇这一掌轻推,虽是千斤铜门,必也应手而开,除非它里面拴住了!若以薛仇如今双臂之力,纵然拴住了,他也能推开,却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家,他不愿毁坏这原有的铜门。 薛仇退了两步,仰首上望,墙高不过三丈,薛仇没怎作势,双足只轻轻一点,一个身子已直线上升,双臂再微一抖动,人已安安稳稳地端站墙头! 薛仇眼过处,心中突地一怔,他本以为房子既经火焚,必是断瓦残垣,遍地残烬,再经十余年风雨湿淋,早已野草丛生! 哪知,事实完全相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既无断瓦残垣,也无残烬野草,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个圆而大的坟墓,坟墓四周种着一株株青柏,全都是三丈来高了,而且,坟前还有银纸残灰,一把枯萎的花朵,除此外,四周更是干干净净,除非每日有人打扫,绝不至有这样干净! 看到这种情景,怎不使薛仇惊讶莫名,对以往的家事,薛仇知道得非常有限,父亲的朋友,他也只知道有限的一二人,那还是恩公白云叟告诉他的。白云叟更关照他,除了这一二人外,余人全都不能信任!如今,他看到这情景,他想不出会是什么人每日来此打扫? 惊讶未已,身旁风动,他知道白珠也上来了,遂侧首看了白珠一眼,他要看白珠心中有何反应,他自信聪明不及白珠,白珠定会有所感触。 果然,白珠在一阵茫然之后,说道:“薛叔叔,我们在此守它三天五夜,保证能知道此人是谁,但却千万不能显露痕迹,因为此人定是薛爷爷的好友,或许是受过薛家恩惠的人,无力为你薛家报仇,只得暗中如此做,为的是聊报友情与恩惠而已。” 薛仇不解的道:“为什么我们要隐藏起来?” 白珠道:“这人并不知薛叔叔还在人间,既能害死薛叔叔一家,敌人的本事也就够大的了,他做这事也冒了很大的险,你不看,堡外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那就是他做这事根本不愿人知,而他最怕的就是薛叔叔的仇家,如若被他发现我们,他岂会再出现,这是我的揣想……” 薛仇一听十分有理,忙夸赞道:“白珠,我佩服你,你真行,这事我就想不到!” 二人跃下城墙,白珠忙着燃烛点香,摆设供品,那两个大纸包中,竟有一个猪头,一只全鸡,还有一尾鱼。 薛仇却早已跪下了!热泪如泉水般狂涌而出!他口中只叫得一声: “爹!妈……” 喉中已哽咽不能成声,随即伏地大哭…… 薛仇这一哭竟无休止,白珠在一旁跪着,也陪了不少眼泪。 白珠劝慰半日,竟无法使薛仇停止悲声,终于,白珠想到了那为薛家坟墓打扫的人,遂轻声对薛仇道:“薛叔叔,那人或许会在夜里来呢?你歇歇好吗?他对我们有恩,别把人家给惊骇跑了……” 这句话居然收到了宏效,薛仇终于停止了悲声!白珠却已将供品收起,扫尽了残灰,可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二人转到坟后,择一处较隐蔽的地方坐下,薛仇不想说话,白珠是不敢说话,于是,静静地坐着,白珠则乘机盘膝练功。 五更敲过,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渐渐沥沥的下起雨来了! 薛仇一阵悲伤过后,突然显得十分萎顿,却听他道:“这下雨天,那人想必不会来了,我们先进城去,打听独脚神乞是否已经到此,别又双方错过了!” 白珠也认为很对,于是,二人转至坟前,拜了两拜。 二人刚刚纵上墙头,即见雨中一条黑影,如狸猫似的朝铜堡奔来,薛仇眼尖,当先发现,忙将白珠一把抓住,双双倒纵而下。 白珠还不知何事,却听薛仇道:“那人来了,赶快藏回原位!” 二人也就刚隐住身子,一条黑影已出现墙头,那黑影在墙头停也没停,毫不考虑的就跃了下来。 从这黑影轻灵的身法上,薛仇已知对方武功了得,有这深厚的武功的人,武林中已可列入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奇怪,恩公白云叟却从没提起过父亲有这样一位武功了得的朋友,然而,使薛仇惊奇的却不止的,因为他随即又发现,这来人身裁窈窕,竟是个女的?薛仇心中更感茫然了! 恩公白云叟口中,更是没提到过女人名字,这女子会是谁? 那青衣女子谨慎的将花奉献坟前,随即低首静立,似在默祷,总过了好一阵子,方听其幽幽一声长叹! 雨不算大,也不能算小,在雨中淋个半响,可能连蓑衣也给湿透,薛仇见她在雨中默祷着,就像毫无知觉般!心中更是感谢不尽。 突地,青衣女子双眼看到了一串零乱的脚印,心中一惊之下,双眼立即循着脚印望去。 这脚印是薛仇与白珠,墙上跃下时,匆匆走避,遗留下的,雨后泥地,脚印特别明显。 青衣女子冰冷冷的一哼道:“什么人胆敢到此,暗察于我,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还不替我滚出来?” 薛仇与白珠仓促之间,竟忘了足下脚印,一旦被青衣女子发觉,本以为她定会急急奔逃。 哪知这次白珠全料错了,青衣女子非但不走,且出声叱骂,声音略带沙哑,一听就知是个已过中年的妇人! 青衣妇人这一呼唤,薛仇没有理由再隐住身形,因为他原也想与对方见面,向对方致谢的,又何必再躲? 于是忙应声走了出来。 哪知,相去还有两三丈远,雨点滴淋之下,根本还分不清对方的面貌轮廓,青衣妇人已一声狞笑,挥袖扑了过来。 口中并叫道:“好大的狗胆,我叫你来得去不得!” 薛仇一愕,正待申辩,厉风已然扑面,随着那厉风,那些雨点纷纷击在薛仇的头脸上,打得他好不疼痛。 薛仇大吃一惊,这还只是雨点,就有这段威势,如若被其袖襟括中,怕不连脸肉也给揭了下来? 一惊未已,薛仇已晃身横移半丈,他正待扬声呼叫,雨点又已击落颈脖,厉风有如附身影儿般,又已及背。 若说是往常,薛仇早就出手了,然则,今日对方的身份不同,逼使他不得不强忍住,又往横里疾跃而出。 这次他有心跃远些,肩头微晃之下,已出去三丈来远。 却听青衣妇人一声怪叫道:“你自以为轻功了得,就能奈何我吗?让你知道厉害!” 语未毕,一个身子却又逼到薛仇身后,猛然地双掌交叉疾指,招式快若电闪般的,所指处正是薛仇的身后重穴。 薛仇一语未发,却已连连遇险,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但他仍然咬紧牙根,再度抽身闪躲。 这次,身子未落,薛仇已自叫道:“前辈,我非歹人,请听我一言……” 青衣妇人一声怪笑道:“你不是歹人难道还是好人?是好人就不会这么躲躲藏藏,我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好人!” 妇人说着,又追了上去! 薛仇既不愿与好人为敌,他就只好闪走,凭他的轻身提纵术,妇人要想追上他,可说不易。 于是乎,一个追一个逃,绕着松树坟墓兜圈圈。 薛仇边跑边道:“前辈,我确非歹人,这铜堡是我家,我姓薛……” 这一说,青衣妇人突地一颤,怔住了,十分不解地问道:“这铜堡是你的家?你姓薛?” 青衣妇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柔弱颤抖,仿佛一刹时间,变得十分害怕般的,连声音也变了。 薛仇见她停住了,遂也转过身来道:“不错!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名叫薛仇,这墓中就是我的家人。” 青衣妇人闻听,忽发悲笑,声音凄厉至极,听得人毛骨为之悚然,笑声久久方歇,笑罢方道:“大胆狂徒,竟敢来此冒名顶姓,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有种别跑,接我两招试试!” 薛仇一听,不大对劲,这妇人说她疯不疯,说她癫不癫,可是自己所说她又不信,这可做难了。 然则,事实急如燃眉,如此胡搅下去,却也不是了局,自己一味的躲闪,又算是什么? 尤其,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还莫名其妙,倒不如先接她两招,看看她是何来路,再作定夺。 只要自己不下辣手伤她,就算是自己的大恩人,也没什么不可,倒自己要显露两手绝艺,告诉她自己并非怕她,也不是什么冒名顶姓的狂陡。 如此一想,薛仇遂不再犹豫,道:“既是前辈一定要伸量伸量晚辈的武功,晚辈说不得只好奉陪,只请前辈手下留情!” 薛仇说得谦恭十分,青衣妇人却听得哇哇怪叫:“我手下留情,一定留情,给你个全尸!我还替你掩埋,不至于像那贱人似的抛尸露骨……” 青衣妇人说着已扑了过来! 薛仇心中大为恼怒,纵然是我薛家恩人,也不该如此对我,可是那后面一句话,又复使他茫然不解! “贱人”指的是谁?为什么抛尸露骨? 薛仇心中虽恼怒,既仍然没敢发作,见青衣妇人挥袖扑来,为表示敬意起见,先行礼让三招! 青衣妇人见他闪让一招时,身法轻灵美妙,有如行云流水,连避三招,竟没越出三尺之地,心中也不由一惊! 然则,一惊之后,却是暴怒,但听她尖声叱喝道:“原来你是存心而来的,那就看招吧!我倒要看是哪一派高人,训练出你这样一个出色的门人!” 青衣妇人说完,蓦地双袖连挥,交叉疾指,前三招,她只用一只袖子,如今双袖合拼,自是威力暴增。 薛仇只觉一股莫大的潜力,随着对方双袖旋动,从四面八方浸迫而至,也不禁吃了一惊,忙运起“玄戈神功”护住周身穴道,接着双掌翻飞,也自施展开“盘龙掌法”,沉稳地拆解对方的来势。 可是,也只拆得数招,薛仇心中就不禁一凛,青衣妇人一甩长袖的招式,岂不与边文惠的十分相像? 出手、扑击、翩翩起舞,像煞怪鸟双翅,难道这青衣妇人还与边文惠有着什么关系吗? 薛仇真想出口相讯,然则对方一字一句,莫不如针似刺,问得不对头,又被对方骂上两句,才不划算呢? 薛仇又想,偏偏这又是大雨天,那只怪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如若将怪鸟唤来,就能判断这妇人与边文惠是否有关系? 瞬息工夫,二人已对拆了五六十招,薛仇可是守多攻少,双眼却一直在注视着对方的双袖。 青衣妇人一见薛仇武功十分了得,五六十招过去了,竟能没占到丝毫便宜,薛仇招式毫不松缓散乱,她连一点上风也没占着。 这一份惊怒,当真无法形容,只得加紧猛攻! 眼看一百招又过去了,青衣妇人依然没能将薛仇击败。 蓦听她一声尖厉长啸,招式随啸而变,一个身子更是腾身半空,凌空扑击,一起一落,双足无须沾地,只借薛仇回掌之力,就能升落自如,盘旋进击! 薛仇对这招式,熟识异常,他也曾以此战法,击败过西藏红教中的大国师,也是西藏的第一高手。 薛仇此着,自认是偷自边文惠,凌空两只怪鸟扑斗的一点诀窍,加以演变,化在盘龙掌法中。 如今,青衣妇人也使用了这一套,他哪能不一看就认出,于是,他再不犹豫,他断定这青衣妇人定与边文惠有着很深的渊源! 薛仇遂扬声叫道:“前辈可认识一位住在百花岛上的边文惠,边姑娘?” 第十七章 客栈戏黑狼 青衣妇人施展开凌空升落扑击绝艺,薛仇一看就认出那与边文惠所使的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于是,他再不犹豫,他断定这青衣妇人定与边文惠有着很深的渊源。薛仇遂扬声叫道:“前辈可认识一位住在百花岛上的边文惠,边姑娘?” 薛仇此语一出,青衣妇人立即凌空落下,只是,她的双足似于这霎那间不管用般的“吧哒”一声坐倒在地,溅了一身泥泞! 这时,雨水没停,却反而越下越大了。二人这一阵拼斗,浑身早已水淋淋的如落汤鸡般。 那青衣妇人则更糟,青纱罩住了脸,也同样贴住了脸,雨水浸透青纱,连视线也模糊了! 这刻,青衣妇人跌坐地下,立即将脸上青纱揭了起来,双眼中射出一种阴森刻毒的目光,紧紧的注视薛仇脸上。 青衣妇人这一揭起面纱,薛仇方始看清,她原来已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妇人,与她那窈窕的身子完全不相配称。 却听青衣妇人缓缓的一字一句道:“你——认——识——边——文——惠?” 薛仇一听语气,认为自己想的果然没错,这老妇人一定与边文惠有着关联,打着边文惠的牌子,相信她不会再对自己这么凶了吧! 遂道:“我非止认识她,而且,她已是我的妻子了!” 一语未毕,老妇人蓦地从地上一纵而起,快如电光石火般扑向薛仇,两掌更半弯着,有如两只鸟爪般的朝薛仇颈脖抓来! 老妇人这一招不像是武功,而像是拼命,因为她双掌环抓,胸口空门大露,薛仇只要对胸一掌抓出,就能将老妇人击翻,死于非命。 可是薛仇感念她对薛家有扫墓之恩,他岂能这样做,再者,边文惠也定必与她有关系,他更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只好闪身跃避! 他刚一躲,身后已听得“噗”的一声,敢情老妇人抓人不着,反扑倒在地,双掌全都抓在泥地里! 老妇人适才的扑击,与现在倒地,其间只一瞬之隔,前后竟判若两人,以她适才的武功之高,如今怎会这样轻易摔倒,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薛仇也大感茫然,他想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一提到边文惠,老妇人的武功就仿佛于刹那间全都失去了! 薛仇正感茫茫然之际,老妇人已经地下一挣而起,指着薛仇咬牙切齿的道:“你究竟是谁?” 薛仇一愕道:“我确是薛成勇之独子,名叫薛仇,当年铜堡十七余口血案,唯一逃得性命的人,如今学成归来祭墓,报仇雪恨!” “你当真是薛成勇之子?” “一点不错!” 老妇人哈哈一声大笑,形同疯狂的般的道:“然则,你知道这墓中是谁?” 诚然,这座大圆墓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块墓碑,夜来因伤心过度昏了头,居然没注意这一点。 薛仇仍然理直气壮的道:“墓中当然是我的父母与家人!” 老妇人呸了一声,道:“我凭什么葬那贱人?” “贱人”薛仇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但他却没敢问,老妇人既是口口声声“贱人”“贱人”,这其中定有什么仇怨! 却听老妇人又道:“如若你当真是他的儿于,这墓中就是你的父亲!” 薛仇一楞道:“一个人何须这大的墓?” “我高兴!我喜欢!” 薛仇一凛,敢情这座墓还是老妇人一手修筑,换句话说,这墓边围绕的青柏也是她一手种了,遂又问道:“然则,我先母的遗体呢?” 老妇人双目中炯炯精光,在薛仇脸上一转,道:“你说那贱人?” 薛仇心中大怒,原来她口口声声“贱人”“贱人”,骂的是他母亲。 “你想看吗?” 薛仇心中气恼,不愿出声,但却不能不点了点头! 老妇人脸上映过得意之色,道:“随我来吧!” 天色在平时已然大亮,今日却因为下雨的关系,仍然迷迷蒙蒙的! 薛仇随着老归人身后,绕过坟墓,穿过青柏,来到尽头山脚下,看到了一个较前更大的坟墓。 这座坟墓可甚奇特,下圆上方,顶端却是平的,在那顶端,赫然出现一付散碎的人骨。 老婆子指着那副人骨道:“呶!看见了吗?那就是!” 薛仇想到早先老婆子所说抛尸露骨的话,心中不由一阵惨痛了,于是恨不得一掌将那老妇劈了,方消心头火恨,若不是为了她还有恩于薛家的话! 终于,薛仇强压住心头怒火道:“先母不知与前辈有何怨仇?致使先母逝世后亦不得安宁!” 老妇人这次没再生气,却哈哈一笑道:“这个吗?你到阴曹去问她比较清楚!” 老妇人说完,似乎一切都已得到解决般的,回身就走! 薛仇又跟随到前面,他很想再追问她两句,因为在他心中荡漾着的问题,却一个也没得到解决! 老妇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与边文惠是什么关系? 她与母亲又有什么仇怨过节? 眼送老妇人飞上墙走了,薛仇仍没有开口! 蓦地,浙浙沥沥的雨声后,墙头又出现了个人影,薛仇以为老妇人去而复返,哪知细看之下,竟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这真是再巧也没有了!正担心与他错过呢?谁知他却也摸来了,而且冒雨进入铜堡,当然他也是来祭奠的! 独脚神乞发现薛仇,他一落地就叫道:“仇哥儿,适才那婆子可曾对你说什么?” 薛仇还没答话,白珠已从一边抢出,道:“那老婆子半疯半癫,谁知道她说什么来着?” 薛仇却不以为然,问道:“穷爷,你认识她?” 独脚神乞点点头,道:“我非止认识她,她还与铜堡血案有着大关系呢?” 薛仇一楞,后悔将她放走了,忙追问道:“她究竟是谁?” 独脚神乞道:“她乃是你的师姑,云裳仙子边玲丽!” 薛仇哦了一声,轻轻叫道:“边玲丽……” 怪道她如此忌恨我母亲,薛仇心中叫着,只是她与边文惠……同姓边……对了,难道她是边文惠的母亲? 不对!不对!边文惠的母亲已然去世,要不就是她的侄女,甥女,然则,为什么一听说是我的妻子就如此气愤?失常? 这一点,他没法问独脚神乞,他相信独脚神乞也不知!不过,他略感安慰的是,边文惠绝不是她的女儿,假如是她女儿,那仇人飞天鼠包华亭岂不就是她父亲,换句话说,不就是自己的岳丈? 此刻,独脚神乞已于墓前拜过,薛仇又与白珠在墓旁用手挖了个坑,将她母亲的尸骨安葬了,冒着雨水,三人返回城里。 什么地方没有穷家帮的徒子徒孙,食宿一切,全没用他们费心。 薛仇准备在铜堡中再等三天,看那边玲丽还来不来,他很想弄清楚边文惠究竟与她什么关系! 这日的雨,直到傍晚方止。 天开云散,星月也钻出了黑幕! 薛仇如此决定,穷爷与白珠,当然无话可说,岂知,在铜堡中等了三天,却再也没见云裳仙子边玲丽到来。 薛仇本待还要多等两天,忽接陆长老稍来信息,已查明飞天鼠包华亭与乞食乾坤龙贫的去向。 他们去了哪里?原来他们已进入了泰山洞底洞,与鬼婆印婵娟会合,准备倚仗洞底洞的惊险,与薛仇拼个生死存亡。 既得知飞天鼠包华亭去了泰山,薛仇也不想等了,这事情只要回到百花岛,向边文惠一问就知。 这时他倒是急欲奔向泰山,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泰山,他摺唇尖啸,招呼怪鸟,连哨数声,也没见怪鸟落地。 薛仇大奇,这怪鸟飞哪里去了? 却听白珠道:“我在感奇怪呢?自从雨后就没见那鸟儿的影子了!” 薛仇惊愕不已道:“它倒是飞哪里去了,纵然觅食,也从没飞离这远呀?” 终于,薛仇运起浑厚的内家真气,尖声而啸,这啸声既尖又细,破云而飞,十数里远,相信也能听得见。 然而,啸了又啸,等了又等,始终没见怪鸟到来!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难道它遇了险,被人害了?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怪鸟已然通灵,双翅之力,其大无比,再加上一嘴双爪,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要想伤它,可也不易! 为此怪鸟,薛仇等又复在铜堡中等了两天。 两天中,薛仇与白珠也曾四出寻找,没有就是没有,再找也是枉然,这怪鸟不是已回百花岛,就是被人带走了! 蓦地薛仇打了寒噤,他忽然想到冒雨而去的云裳仙子边玲丽,难道她当真是边文惠的母亲?除了她还有谁能把这怪鸟引走? 边文惠的事,除了他别人都不知详情,他心中虽如此想,却没敢说出口来,既无鸟儿代步,只好与独脚神乞同奔泰山。 三人行来,途中无事,不一日已进入山东地面。 一进入山东地面,独脚神乞就觉情况不对,遂对薛仇道:“仇哥儿,看样子我们还是分道而行比较好,别打草惊蛇的,被人事先得信逃走,再要找他那就难了!” 薛仇道:“这也好!只是再相逢时,我怎辩真伪?” 独脚神乞微一沉思,道:“我相信再相遇时,那恶贼必先我与你对上面了,如若单我一人时,我就先如此打个手势……” 独脚神乞右手握拳,独独伸出中指,指向地面,这代表了他的身份,单单就是一只独脚! 三人商定后,立即分道扬镳! 薛仇待其走后,也从革囊中摸出人皮面具及灰色披风穿戴上,白珠一看,哈哈大笑叫道:“这不反像那包华亭啦?” 薛仇道:“穷家帮中及一些与我作对的人,识得我本来面目的多,识得这装束的还少,而且我再……” 话没说完,薛仇身子暴缩,变成了个矮子,竟与白珠差不多大小,因为面具不像童子,所以倒像个矮子! 这日午时来到泰安县城,已进入泰山边境! 一进城,薛仇与白珠同时感觉有人跟踪,白珠看了薛仇一眼,薛仇却朝他点点头,白珠一笑,抬眼看,正来至一酒楼前,二人立即转身进店! 一个是童子,一个是死人脸的矮子,这一对人就够使人注目的了,而且居然大摇大摆地上馆子,难免不使人留心! 薛仇如此打扮后,他更是故作傻呆,一切都反由白珠作主,这更使人疑惑,揣测不出他俩究是什么身份! 当白珠点过酒菜后,店门口已坐下两个乞丐,看这二乞身手都十分敏捷,想是穷家帮中稍有地位的人。 薛白二人一见,果然不错,确被穷家帮中给盯上了,他两人何至怕人盯梢,竟视如不见的大吃大喝起来。 少时,一个年约五旬身材瘦长的乞丐,手执穷家帮的镂花古藤,脚迈方步,一摇一摆地走进店来! 薛仇没见过这瘦长的乞丐,当然不识,但却认得这根镂花古藤,这是穷家帮老帮主的信物。 瘦长乞丐进入店中,双眼不时在薛白二人脸上瞄来瞄去,白珠也难免打量两眼,不想,这两眼竟惹出了是非。 那瘦长乞丐大踏步冲前,骂道:“小杂种,你看什么?” 白珠一听,开口就骂,好不火大,但他心知对方存心找过节,遂故作不理的仍然大口喝酒吃菜。 瘦长乞丐一见对方不理会,这个台可下不了,立时大怒骂道:“小杂种,原来你还是哑巴!要你好看!” 语音未落,单臂举起镂花古藤,立往薛白二人桌上砸去,这要被他砸中,满桌磁盘就别想有完整的了,甚至连桌子也给毁了,弄不好薛白二人身上,就得洒上许多汤水油渍! 薛白二人虽说不愿意暴露身份,这个亏可不愿吃! 眼看镂花古藤已离桌面不及一尺,不知打从何处来了一阵怪风,将那镂花古藤托住,竟凌空停住了,任由瘦长乞丐迸尽气力,也压不下去! 瘦长乞丐正准备合双手之力一拼,忽觉那股力量竟反顶而上,似有人从身后能把他拉起般,又仿佛是他自己收回般。 瘦长乞丐心知遇上高人,但他却不信身前二人有这本领,既知无法压下,却故作自行收回般的道:“这满桌酒菜磁盘,碎了可惜……” 店中本有其他酒客,一见出事,立即纷纷走避,这一见瘦长乞丐收回镂花古藤,还只道他是当真舍不得下手呢?遂又拥挤在门口观看。 店中掌柜及店伙,大概也知道这瘦长乞丐的来历,知其有所因而发,竟没人敢上前劝阻。 白珠见这情景,不由微微一笑道:“你这老花子嚷嚷什么?要讨些残羹剩菜,也等我们吃完了才行呀!” 瘦长乞丐哈哈一笑,故作轻松的道:“小杂种,我讨厌你看我!” 白珠故作惊愕地道:“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瘦长乞丐两眼左瞄右转,客人走得空空的,看不到一个可疑的人,但他仍然不信地道:“我就不准你看我!” 白珠哈哈一笑道:“老花子,你像有点来路?” 瘦长乞丐一挺胸膛,神气活现的道:“本人新任穷家帮帮主黑狼荣生!” 白珠一皱眉道:“黑狼怎么变成龙生,这怕不是狗养的?” 这自称黑狼荣生的新任穷家帮帮主这个气可大了,猛然一声暴喝,双手紧握古藤,照准白珠头顶砸下。 别说被其砸中,就被古藤碰上一下,脑袋也得开花,白珠一个倒裁葱,翻到椅子背后去,顺脚一勾,反将椅子踢了起来! 这一着乃“醉八仙”中的绝招,错非识得“醉八仙”掌招中的人,谁也看他不出这是有意地闪避袭敌,还只道是他惊骇倒地呢? 黑狼荣生一棒不中,险险被椅子砸破了额角,他不识“醉八仙”掌法,自也不认他的真假,还只道他这是巧合而已,心头不由大怒,镂花古藤倒抽横扫,卷起一阵狂飚,朝白珠刚刚立起的腰间扫去。 白珠身子刚稳,古藤又至,急切里他一个踉跄,口中却“哎呀!哎呀!”的惊声呼叫,看似立足不稳,却已巧妙地闪过了古藤横扫威胁,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偏偏点向对方的“气海穴”。 “气海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点得稍重,必死无疑,黑狼荣生不识白珠的“醉八仙”掌法,但对这“气海穴”,却识得牢而又牢! 一见脸上倏然变色,赶忙一旋身避了开去! 白珠“哎呀!哎呀!”的叫道:“你这老花子可恶,意想欺侮小爷吗?小爷可不是好惹的?” 店门口看热闹的,谁没看到他那狼狈相,瘦长乞丐不识“醉八仙”掌法神妙,这些俗人更是难识,一些胆大的竟自大笑起来! 然则,瘦长乞丐黑狼荣生心中已然有数,白珠别看他人儿小,却是藏而不露,手底下可是又硬又辣! 薛仇坐在一旁,一响不动静坐壁上观,他看出黑狼荣生除了一股狠劲外,武功较诸乞食乾坤龙贫差之甚远,或可说不及他所遇的任何一位穷家帮中高手,想不到帮主之位竟落到这种人身上。 而且乞食乾坤龙贫又到哪去了?遂故作解围道:“尊驾是新帮主吗?在下与贵帮龙帮主曾有一面之缘,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薛仇说话,只嘴唇微动,因为他戴着死人样惨白的人皮面具,所以,脸上神色一层不动。 黑狼荣生嘿嘿一笑道:“那乞食乾坤龙贫吗?因他不忠于本帮,已被老帮主打入冷宫,你们既是龙帮主朋友,那就宽恕你们的无知,饶过你们一遭,下次遇上,若敢再无礼,可没今日这么便宜了。” 白珠已然了得,薛仇不声不响,沉稳之极,武功当也十分了得,黑狠荣生武功虽不济,双眼识人可有一套,这也是他自找台阶,急欲抽身,另想毒计,他这一说完,没等薛仇答话,回身就走! 薛仇不愿意显露身份,也不愿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他倒是没出手拦截,然而白珠可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他岂能白白的被人当面骂小畜生?只见他手指轻弹之下,一道白线,已射了出去! 还听他口中叫道:“你就想走吗?慢着!漫着!” 黑狼荣生转身只走得数步,闻声一怔,正准备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先行脱身,这笔帐来日再算。 哪知话没出口左足膝弯处突感一麻,已然着了道几! 黑狼荣生在薛仇眼中虽不及帮中任何高手,究竟也不是薛仇想得那么脓包,但没膝弯酸麻,眼看就要跪了下去,心想门口人群中本帮弟子,这一跪了下去,那可再也无颜见人,这个帮主之位恐怕坐不牢了! 于是,强吸一口真气,右足一点,就待从人群拥塞的门口,头顶上跃了过去,离去后再作打算。 不想,右足尚未使力,膝弯处又是一麻,双膝一软,要想不跪也不行了,只羞得满脸通红。 双膝在地面上一沾,就只微微一点,瘦长的身子却急如怒矢般飞了起来,依然打从那些人头顶穿出店去,落地时只见他用镂花古藤在地面轻轻一点,人又飞了起来,原来仓促间他竟用古藤代足,没真正使他难堪下不了台! 黑狼荣生受辱而去,薛仇白珠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吃喝毕后,立即又出店上路,当然,他们身后难免有人跟踪。 他们打从西城进入,照说应出北门,方是正路,岂知二人竟不约而同的往右拐,奔了南门。 身后果有两个中年乞丐紧紧跟踪着,哪知一出南城,只相差十数丈之隔,倏忽间竟失去了二人踪影。 这时,绕城有两道黑影,疾迅如电的奔驰着,一会儿工夫已来到北门,载向了矗立入云的泰山。 申牌时分,薛仇二人已进入乱山之中。 薛仇曾来过泰山,虽说路径不熟,方向可没错。 正奔行中,薛仇忽感前面有人语声,薛仇朝白珠一打眼色,将急奔的脚步缓了下来,并左顾右盼,似在游山玩水般。 在薛仇意料之下,一个大汉飘身而出,阻住去路,喝道:“干什么的?” 奇哉!这山竟像是他的般! 白珠道:“没干什么,游玩游玩!” 刚一停下来,薛仇就发觉情势不很对劲,两旁山上都暗藏着有人,人数还真不少,正将他二人围在当中。 薛仇倒是不惧,这世界上他可说没怕的人,他倒是替白珠担忧,若四处的人都用强弩乱射,白珠定然危险。 于是赶忙拉了白珠一把,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大汉嘿嘿一笑,道:“真人面前何必装傻,不过希望你们识相点,趁早离去,不要自找麻烦,这乃是非之地!” 白珠功力虽已骤增,要与薛仇相比,还差得很远,他可听不出四外有人,他想:凭这大汉,能有什么了不起,赏他一指,不就解决了,居然和他这般客气。 薛仇似乎看穿了白珠的心事般,又轻拉了他一下,道:“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谢谢这位大哥的关照!” 薛仇说完,朝大汉一揖,强拉着白珠回身就走! 转出山脚,白珠已忍不住叫道:“薛叔叔……” 薛仇微微一笑道:“白珠,山中他们藏着许多人,我们不见得能冲过去,而且,我们此次进入,在未接近前,又何必打草惊蛇?使他们有所警惕,我们悄悄的暗中进入洞底洞岂不大妙,叫他一个也跑不了,我们只不过耽误些时间,多走点路罢了!” 白珠得知原委后,当无异议! 不想,转过一座山头后,发觉两山之间,狭道中依然有人,仰首望山,松柏丛生,难以见顶,要跨山而过,怕不多出几倍的路? 而且山顶若也守着有人,岂不同样的违背了他要不声不响,暗中进入洞底洞的原意,那不更糟。 白珠没感到有人,可是当他见到薛仇停下来沉思的样子,与为难的情形后,心里已然有数,但听他轻声道:“薛叔叔,我们等到稍晚时再设法过山好了!” 薛仇心知白珠这孩子鬼计多端,遂点头应好,觅一较隐蔽之草地坐下,顺便调息真气,恢复体力! 傍晚时分,薛白二人再次起立,白珠道:“薛叔叔腕力强,我们用调虎离山之计,你用石子一连串地投向左方,我们打从右方过去,相信不至于被他们发觉。” 薛仇认为此计可行,二人正准备走出,依计而行! 突闻衣袂风声盈耳,二人忙伏低身子。 也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一个如弥勒佛般高大的胖和尚,从来路上快如流星般,疾奔而至。 薛白二人从没见过这和尚,却不知他什么来路,可是,从他快疾的身法上看来,此僧功力非比等闲,似不下于乞食乾坤龙贫。 薛白二人待其过去后,立即卸尾追去。 薛仇耳力特聪,他知道什么地方有人,什么地方没人,一发现有人的地方,他就先行停下了。 也就刚停稳身子,已闻一震大朗笑,穿透了山中层层暮色,叫道:“你问洒家吗?洒家少林寺行脚僧笑弥勒佛元!” 薛仇一听,敢情这和尚是少林寺笑弥勒佛元,怪道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原来他还是少林寺一流高手。 随听一声低阴冷笑道:“既是少林高僧,就该懂得江湖规矩,泰山洞底洞因江湖恩怨,已全部封锁所有出入口,希望佛驾不要硬闯。” 那笑弥勒佛元的声音道:“洒家正为此事而来,要找-个人!” “希望佛驾不要干预此事!” 笑弥勒朗声哈哈道:“这你可管不了,今日我是非过不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我是过定了!” 话声一歇,疾风随起,紧接着掌声“嘭蓬”叱喝不绝。 白珠笑道:“好啦!不用我们费事啦!笑弥勒大和尚已替我们牵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就此过山去再好不过!” 薛仇笑笑,二人立即提气纵身,从山腰里绕过去,有薛仇眼耳领路,当不会有所错觉。 二人越过山凹,笑弥勒依然没冲过来,薛仇笑道:“怎么样?他们既然严密封锁,定有周密计划,笑弥勒的功力何等深厚,依然不能说过就过。” 次日午后,二人已逐渐接近洞底洞的范围,薛仇看白珠已经汗水淋漓,微显困累,立即停下歇息,并猎些野味,摘些山果,饱餐一顿。 歇息时,薛仇只半晌工夫,已将疲劳全部恢复,待看白珠时,却见他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正甜。 少时入进洞底洞中,随时都可能遇到惊险,要想如此安稳的睡一觉,谈何容易,甚至闹个三两夜不睡,亦有可能。 薛仇想得周到,不忍心将白珠吵醒,遂径自纵到一颗十数丈高的百年古柏上,往洞底洞方向一探究竟。 忽见山边山脚一道谷口处,人影来回晃动,与昨夜所遇一般的,那人影似阻身谷口道路,也像封锁什么般。 瞧这方向,既非进入洞底洞的要道,也不是什么要紧所在,着山的情势,这谷似是死谷,难道他们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这一想,薛仇岂肯轻易放过,眼看白珠睡意正浓,不愿惊扰他,他已不放心他的安全,径自前去。 在这时光,蛇与猛大虫都可能有,不过,他相信白珠的惊觉力甚高,尚不至于让蛇与猛大虫掩至身边不知,有此一想,薛仇也就不再担心,从树梢如飞纵落,朝那谷口奔去。 谷口处,有四五个乞丐,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一看谷口守的人是乞丐,薛仇心中就不禁大喜,他以为包华亭那狼心的贼子,定藏在这谷中无疑。 他悄悄掩至谷口,依然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将那几个乞丐的注意力引开,从反方向人不知鬼不觉的纵入谷去。 此谷又狭又长,两山夹峙,确是个死谷,因背阳的关系,谷中显得十分幽湿,且有阴森恐怖之感。 谷虽狭长,却不能一眼见底,弯弯曲曲,越到后面越显得阴气袭人,薛仇一路行来,不时还见白骨嶙嶙。 薛仇心中大奇,包华亭那贼子要躲,怎会躲到这种地方来,莫不是其中有甚阴谋毒计。 薛仇心中一怔之下,不由暗加警惕,浑身戒备。 他想:铜堡血案所牵连的仇人,已被他诛杀得差不多了,别在这最后关头,仍然着了道几,送命此狭谷中,那真是死不瞑目。 想到死,无形中又想到百花岛上的边文惠,她已为薛家留下了后代,只不知是男是女。 想到边文惠,又不禁想到铜堡所遇的师姑,云裳仙子边玲丽,以她当时气愤的情况看来,她与边文惠的关系,绝非泛泛,边文惠若真是她与包华亭,一次风流留下的孽种,那才不堪设想呢? 想着想着,耳中忽听淙淙流水之声,转眼望去,一道小溪,潺潺流出,狭谷已到尺头。 尽头处,出现个丈来高的黑洞,洞口堆了零乱的一大堆白骨,薛仇一看就知全是人骨。 薛仇微微打了个寒噤,这多死人白骨堆在这地方,这地方绝非善地,或许洞中还藏着什么恶毒的怪物。 薛仇想着,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感到进退维谷,摸不清洞中究竟是何情况,里面究竟是什么山精鬼怪,还是真藏着那恶贼包华亭? 他倒并非胆寒害怕,这世界能使他害怕的事,相信没有,他想:洞中如真藏着山精鬼怪,他进洞去,难免要大打一场,耽误了时间,他从为有点不上算,尤其白珠还在谷外睡觉,如若就此退出而不进洞去,要是洞中真藏着包华亭那贼子,岂不当面错过?坐失良机? 使他联想起包华亭在洞中的原因,当然是谷口那几个乞丐的关系。 略一沉思,终于薛仇下定决心进去,不管包华亭那贼子在不在里面,他也要进去看上一看。 就算里面当真是吃人的怪物,他也不惧,顶多恶斗一场,耽误点时间,凭一身罕绝寰宇的艺业,相信还不至于就此轻易送命! 这样做,就不至于让包华亭轻易逃过,也不会使自己日后悔恨,终生遗憾,拿定主意,立即踏步前行。 也就刚走得两步,薛仇第三步抬起的脚又停下了,因为他忽然间又想到,这洞会不会是鬼婆印婵娟与恶贼包华亭预布的阴谋! 想及此,不得不深加考虑,三思而后行! 原因是,鬼怪不怕,预布的阴谋毒计却不得不防,因为阴谋毒计既是预布的,必定事先计划周密,慎重又慎重,厉害无比,不能一下子制我死命,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自找难堪。 正在薛仇深思熟虑之际,耳闻一声幽幽叹息,发自暗黑如墨的洞中,这声叹息轻细若蚊唱,错非薛仇双耳灵聪,相信谁也不易听到。 这声叹息虽细,薛仇却听得十分清楚,叹息中满带着凄楚悔恨之感,薛仇闻声,欣喜若狂,他断定这是包华亭无疑。 他心想,你也会有今天吗?只是,你的悔恨迟了,纵然你从今日起放下屠刀,改过向善,我也不会饶恕你! 既断定是恶贼包华亭,薛仇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猛然一纵,已立身洞口,但听他对洞中道:“姓包的,你藏不住了,出来吧!” 这一叫,立闻洞中嗦嗦连声! 薛仇哈哈大笑,立往洞内奔去,他再也不顾忌什么阴谋鬼计了,运起玄戈神功,遍布全身。 这洞也是弯弯曲曲的,薛仇转了两个弯,黑暗中忽见地下侧躺着一人,瞧那身形十分魁悟,并不像那包华亭。 薛仇一阵错愕,斜走两步,绕到那人的正面,只见那人方方的脸上,嵌着一只独眼,正是乞食乾坤龙贫龙帮主。 薛仇吃了一惊,叫道:“龙帮主……” 乞食乾坤龙贫闻声,通体一颤,幽幽地道:“是……哪……位?” 就只四个字,已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薛仇一听就知其受了内伤,忙伏身探他的脉象道:“龙帮主受伤了吗?” 乞食乾坤龙贫独眼翻了翻,他似已听出薛仇的声音,遂叫道:“你……你是……铜堡……薛……” 薛仇道:“不错,正是我,告诉我你受了什么伤?” 龙帮主痛苦的躺平了身子,道:“我伤不重……倒是近旬日……未进点米滴水……通体无力……不过……我还是要……求求……别伤害……我师傅……求求你……求求你……” 薛仇心中一阵惨痛,道:“龙帮主,你被他害惨了!他不是你师傅……” 龙帮主独眼一翻,突然来了精神叫道:“你说什么?” 薛仇道:“我说那不是你们真正的老帮主,他是包华亭伪装的!” 薛仇没等他再问,随将西藏之行,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龙帮主。 龙帮主初还不信,随后听说独脚神乞也已返回中原,到泰山来了,那他可不能不信是真是假,马上就可见分晓! 只见他痛苦地探掌怀中摸索了一阵,也不知他摸到什么,就往口中塞去,瞬息工夫,龙帮主腹中“咕噜咕噜”的响一阵,他已能自行坐起。 只听龙帮主道:“小侠说是真,我龙贫此番死去,才是冤呢!非但辜负了恩师所托,且遗弃了帮中子弟,这个罪名,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薛仇正待安慰他两句,却听他又接道:“不过,事实没证实前,我还是不敢说什么,我们先出洞去再说!”龙帮主说着,竟从地下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虽说勉强,却与适才躺睡在地下的样子,判若两人,大概他适才吞服的是什么灵药,方有这等神效! 薛仇想搀扶他,助他一臂之力,哪知他摇摇晃晃的竟先走了,薛仇只好随他身后,走出洞来。 刚走到洞口,龙帮主在回首一看之下,当场吓得膝弯一软,摔跌地下,口中怯怯地叫道:“你……你……你……” 薛仇也被他这举动吓得一怔,随后立即想到自己戴着的人皮面具,与“缩骨奇功”缩成的矮小个子。 于是,薛仇伸手一抹脸,散了缩骨奇功,道:“龙帮主请放心,我铜堡薛仇有生以来还没说过一句谎话!这是我怕露出痕迹,被那包华亭贼子认出事先逃走,而伪装的!” 龙帮主的抹额头冷汗,叫道:“这真是侥幸,我还以为是那包华亭伪装来试我的呢!” 话音未落,忽听谷口传来一阵吆喝声,乞食乾坤龙贫知道谷口有他们穷家帮的弟子把守着,忙道:“薛小侠还带有伙伴吗?” 薛仇可早已听出是白珠来了,遂道:“正是我的小伙伴,姓白名珠,他是苍海七友白玄龄的孙子,今年只不过十二岁,武功倒是不弱!” 龙帮主道:“薛小侠请先出谷,将他们镇住,对穷家帮中弟子,就说我随后就到!” 薛仇将人皮面具戴上,方转身出谷! “薛叔叔……薛叔叔……” 薛仇连连晃闪,来到谷口,白珠正好往里冲来!谷口的穷家帮中弟子,已有三人躺睡地下,余两人却已不见。 薛仇一怔道:“白珠你把他们都打伤了?” 白珠一笑道:“他们简直不堪一击!” 薛仇紧皱双眉道:“他们伤得重吗?” 白珠见他紧皱双眉,仍然笑道:“薛叔叔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这般糊涂,我只点了他们的麻穴,还有两位比较狡滑的,一看苗头不对就溜走了,我也不便追!” 薛仇道:“这倒无关紧要!” “什么无关紧要?”乞食乾坤龙贫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掉首看时,乞食乾坤龙贫已快步走出,接着道:“那两人定是连七连八兄弟俩,他们最会在老帮主面前拍马屁,早先老帮主最不喜二人,这次可就变了,我总以为老帮主西去十数年,什么都变了,谁知是包华亭这贼子捣鬼,谋害老帮主!如今连七连八一去,定然飞报包华亭那恶贼,只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有薛小侠在!” 薛仇道:“我们曾遇数道关卡,都被我们偷偷绕过,无人得知,就是知道,他们也认不出我的伪装……” 龙帮主又从怀中摸出一粒丸药放到口中,是粒银色丸药,映入薛仇眼中,是如此熟识,忙追问道:“龙帮主此药来自何处?” 龙帮主轻轻一叹息,道: “前些日得遇一老和尚,他说我近日必有灾祸,劝我忍耐,并送了我两粒银色丸药,我本想为忠义殉职,谁想其中竟是个大骗局,薛小侠未进洞前,我根本不想动他,随后吞服一粒,果然神效无比,看样子少歇包华亭那贼子或会前来,我要恢复一身功力后,方好雪恨复仇,他将穷家帮害惨了!” 薛仇知道龙帮主口中的老和尚是指的悲灵大师,但是,悲灵大师银色的丸药打从哪来?是他原有的呢?还是他从海中捞起的? 既然龙帮主说恶贼包华亭会来,薛仇那得不欣喜若狂,忙道:“那我们先将身子隐住,断其后路,就让他葬身此谷中!” 薛仇与白珠刚在谷外隐蔽处藏隐,耳中已闻衣袂飘风之声,瞬息工夫,谷口出现了两条人影。 只是这来的,并非薛仇期待的恶贼包华亭,或者是鬼婆印婵娟,而是两位身背长剑,腰悬革囊,一身墨绿劲装的少女,正是古铮姑娘的姐妹,古璞与古琳。 她们的关系薛仇从古铮口中,已得知底细,这二位正如古铮所说,她们或许连本身姓什么都不知道,生身父母更不知是什么人! 二位姑娘一到谷口,就看到乞食乾坤龙贫盘坐谷口地下,似老僧入定般正在打坐,事实上他正在调气行动,准备与包华亭一拼死活! 古璞姑娘道:“龙帮主,你可曾见一个童子?是他救你出来的吗?” “救我出来?”乞食乾坤龙贫猛睁眼睛,暴声喝叫道:“我何需人救,难道我是被囚禁起来了吗?不是我自己愿意走进去的吗?我堂堂穷家帮帮主……” 古琳嘿嘿一笑,道:“尊你一声帮主,那是瞧得起你,你别得巧卖乖,告诉你,穷家帮帮主已由老帮主另立他人,你已被打入冷宫,事实已被软禁在这死亡谷中!” 龙帮主一听,穷家帮已别立新帮主,不由大怒道:“什么人做了穷家帮帮主?” 古琳冷冷地道:“你凶个什么劲?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告诉你,穷家帮新任帮主是黑狼荣生,名气大概不会比你低吧!” “黑狼荣生……黑狼荣生……” 龙贫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里,仿佛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古琳嘿嘿笑道:“惊奇了吗?” 龙贫从地上一挺跃起,叫道:“穷家帮岂会落入这种无名之辈手中,他有何德何能敢荣登穷家帮帮主之位?” 他急急而叫,却听二位姑娘同时发出两声惊呼,道:“你……你居然还能动?” 龙贫一愕,独眼射出凌凌炯光,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动?” 二人之中,古琳比较刁滑,古璞则比较贤惠,这时只听古璞道:“龙帮主,你难道不知道这泰山中的死亡谷?” 龙贫摇了摇头。 古璞道:“这就怪了,既不知这死亡谷,居然没死在这谷中,这岂非怪事,难道这隐隐中真有天意吗?” 龙贫十分不解的道:“我之不死,或真有天意!” 古璞道:“难道你没喝谷中的水?” “有何感觉?” “通体酸软无力!” 古琳古璞二人,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凝望住乞食乾坤龙贫,眼中都散发出疑惑之光。 敢情,这谷中的水名为毒水,打从洞中流出,没有出谷就流进石岩缝中消失了,这水含有剧毒,任何人吃了均难免一死,若然事前不知,被困在谷中,饥喝而食水,定然死路一条。 龙贫在谷中并不是没有喝那毒水,而是喝得很少,他在喝了后感到十分难过,再者他一意殉职,决心一死,所以停止了喝水,如若他早知水中有毒,相信这时他的魂也早已进入地狱。 古琳古璞二人望着龙贫,竟忘了此来的目的,久久的,还是古琳首先惊觉沉重地哼了一声,道:“你的死活,可与我们不相干,我且问你,你可曾见到一个十二三岁大的童子,他跑哪去了?” 龙贫朝谷口一大巨石后指出,道:“他在那石后!” 古琳微微一笑,忽地一晃肩头,已闪身跃到石后,眼过处石后虽有零乱脚印,却不见人影。 龙贫他说出藏在石后,其实并没说谎,只是藏在石后的人并不是白珠,而是变了模样的薛仇。 龙贫要薛仇现身,目的是将二女擒住,然后再往洞底洞去寻找恶贼包华亭,凭薛仇的武功,制服二女,当不费吹灰之力。 哪知,古琳纵去,竟没见薛仇现身,他也不禁一怔,明明是藏在那石后,怎会忽然不见。 古琳阴冷一笑道:“枉你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居然当面说谎!” 龙贫一转念后,已想到其中蹊跷,忙哈哈一笑道:“二位姑娘,龙贫并非说谎,因为我们本是一家人,当我出谷时,确实看到一条人影闪往那石后,二位随即也到了,我本没看清楚往石后的是什么人,是你们问起,我想或许就是你们二位所找的人,如今既没见着,我们分头再找吧!” 龙贫说完,随手将地下三位乞丐拍醒,三位乞丐一见龙贫无恙而出,全都惊喜万分,隐伏在地。 原来这三人全是龙贫手下的亲信,虽说武功不济,但为人却都诚实,懂得仁义,识得大体。 龙贫指着三人道:“二位姑娘若有不信,问他三人便知!” 龙贫他是想到薛仇与白珠,或已奔向洞底洞去了,所以故意拖延,延误二人回报的时间。 薛仇与白珠果真到那里去了,诚如乞食乾坤龙贫所想,他们确是奔向洞底洞去了,原因是薛仇一见二女现身,就知包华亭那恶贼不会来,惟恐二人认出白珠,返回转报包华亭知道。 不愿让包华亭再次脱身,薛仇遂用“传音入密”之法,通知白珠,双双趁三人不察之际,偷偷溜走。 当然,他也顾虑到龙贫的安全,虽说龙贫不一定能胜包华亭,但对付二女,还是足足有余! 薛仇与白珠隐走后,首先奔向了他与柳红波出来的那个山洞,也就是灰鹰古盘自食其果身死的那个山洞。 白珠没来过,根本连方向他也摸不清,薛仇除了那个山洞外,他也无法寻到洞底洞的真正的出入口。 而且,打从正门进入,谈何容易,反不如从这暗道进去,还容易于不察之间,与飞天鼠包华亭及鬼婆印婵娟相遇。 第一次来时,柳红波于不知不觉中被扑,闻声追赶已来不及,二次到来,他哪能还不知厉害。 十二分小心与谨慎,掩掩藏藏的终于来到了灰鹰古盘身死的洞口。只是,洞口已被大大小小的石头堵塞,石缝中且有沙泥,显然自从灰鹰古盘死后,就被塞死了! 薛仇远远见着就不由欢喜,因为这样,对他只有方便,但他却没有立即行动,他要等天色稍晚时才动手。 二人就在洞口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藏住了身子! 没多大工夫,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薛仇担任守望,由白珠去搬移石头,因二人身子均小,只移动一块稍大的石头,二人就可钻进去了。 白珠有多乘巧,他早已看准一处不易为人发现的,且易移动的石头,只略运功力一搬,就移了开来。薛仇与白珠钻入洞后,洞中伸手不见五指,薛仇夜眼明如白昼,毫不碍事,牵着白珠,一点也没费事的就找到当初他逃离洞底洞的洞口。 薛仇轻声对白珠道:“你在这等一等,我先上去开路,当我招呼你时你再上来!这洞如深井,高有三十余丈,不过并不宽大,你不须两臂平伸,就可沾住左右臂间,慢慢往上移动,有我守在上面,当无危险!” 白珠应了后,薛仇方始往上耸,他可不是慢慢移动,他双手在壁间一沾,立即上升数丈,没几下已被他到达顶端! 他知道上面是个石室,静静地听了一下,室中毫无动静,他方始双脚又叉,顶住壁间,双手搬移那压顶石床。 不想,左推右移,竟自移他不动,若非他曾从此洞下来,他还会疑心这压顶石头是整体的呢? 薛仇很少出汗的,为这石床,额头发间居然冒出了汗珠,薛仇心中大为恼火,他不相信自己会屈服在这石床之下。 只见他,猛提真气,蓦然一推,咔嚓一声骤响,亮光映入,石床应手而起,薛仇随着石床起势,也已到了洞中。 敢情,石床的机簧,一下就被薛仇毁了! 薛仇来到室中立即掩身门侧,他也就刚刚站稳,室门口已纵入一个三十来岁的持剑大汉,大汉一见石床翻起,回身就欲奔出室去。 薛仇哪会容他再走,曲指一弹,大汉已呆立室中,除了双眼还能活动外,就如同一尊大石像般。 可是,当他双眼看到薛仇后,眼中立即暴射出惊骇畏惧之色。 薛仇没见再有人进入,遂轻声道:“你别怕,我从不无故伤人,只要你肯听话,我绝不伤你。”说完,即见嘴皮微动,他正用千里传音之法,通知白珠呢! 薛仇通知白珠后,打量石室,与前似无两样,石床石桌石椅,全都没动分毫,只是尘埃满布,显见这石室并不是重要之地。 突地,远远传来呼叫之声…… “甘雄……甘雄……” 大汉眼中立即射出哀求之色! 薛仇心知叫声必是唤他,遂轻声道:“生与死,你自己选择!” 说完后,薛仇又是一指弹出,他如此做,为的是白珠尚未上来,不能马上展开行动,只好大胆一试,不过,大汉若想使坏捣鬼,相信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丝丝风声过处,那被称甘雄的大汉立即恢复自由,只见他急急走到洞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那唤声本从左方传来,甘雄却掉首向右方叫道:“李平……李平……” 这里叫声方歇,那厢又传来咳嗽声,接着又一个名字的呼唤,传出更远,一个传一个,原来这是联络的信号。 薛仇本只道就这石室有人守着,这一听,可不是那么回事,敢情洞中全都严密戒备下了! 本想能暗中偷偷地摸到飞天鼠包华亭及鬼婆印婵娟的身边,使二人不及走避,如今看来,这想象只好作罢! 甘雄叫完后,居然没有再发别的信号,竟怯怯地退回室中,双眼仍然露出畏惧乞求之色,望着薛仇! 薛仇道:“你别怕,只要你不使坏,我就不伤你!” 甘雄忽的跪倒薛仇身前,道:“我并不是怕死,而是我不能死,因为我不是真心想做坏事,我是被他们强拉入伙的,前后已有数年,我本是山边猎户,上有白发母亲,双眼已瞎,就只靠我奉养,如若我一旦死去……” 薛仇一笑道:“原来你还是孝子,我决不伤你就是!” 甘雄仍然没爬起,却反而流出了眼泪,道:“我不是怕大侠伤我,而是洞主一旦得知大侠于此时此刻打从石室出去,我也是准死无疑!” 薛仇一愕,白珠刚好从石井中跃出,照理说此时此刻薛仇已没有再为他人设想的必要,但是,他生就侠肝义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孝子,他怎能不为对方设身处地想一想? 白珠虽在洞中,却已听到二人对话,他见薛仇迟疑着,脑筋一转,立道:“那你就跟着我们好了!我们能平安离去,你也能平安回家,侍奉你的母亲,岂不甚好?” 白珠本想借助这汉子,带领着去找飞天鼠包华亭与鬼婆印婵娟,因为二人对洞底洞中俱都不熟,要想于繁杂的洞底洞中寻人,谈何容易?哪知,当他话说出口,双眼接触到那汉子的脸上时,心中不禁吓了一跳。 甘雄这汉子,长长的一张马脸,一对三角眼下衬着高耸的颧骨,微微弯曲的鼻子,和薄薄少血色的嘴唇,都显出这甘雄是个阴险毒辣的人物,而且,其身上的武功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虽说他双眼有欠灵活,显得迟钝,脸上满露惶恐畏惧之色,但这是人人都可伪装得出的。 白珠看清甘雄后,立起警惕之心,因他不是相命专家,不敢胡乱下断语,俗语中也有“人不可貌相”之说,他岂可胡乱指责他人阴险毒辣,他除了自己随时警惕,也没对薛仇去说。 薛仇一身武功,哪还用得着他来担心,警觉应变,他是万万不如,但他仍不免扣了一把飞鱼刺在手,暗骂道:“贼子,你若真是孝子,我能使你发财,如若你是贼心不改,那你得当心,我非叫你身体变成蜂窝不可。” 这时,甘雄却已道谢立起,对薛仇道:“大侠若是相救,甘雄没齿难忘,还敢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白珠一听,好呀!坏事马上就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薛仇,薛仇已报了姓名道:“我就是铜堡薛仇,脸上是伪装!” 甘雄一听是铜堡薛仇,吓得脸色倏变,竟自立身不稳,退了两步,久久方始定下神来,道:“原来阁下就是铜堡薛小侠……” 一语未毕,白珠已插言道:“得啦!得啦!现在可不是叙礼的时候,快带我们去找门洞主吧!” 三人于室中说话,虽都出语甚轻,但白珠这轻声中,却仍带着微微不满,与威厉之气。 他以为甘雄定然马上领先出洞! 不想,甘雄却摇手上住道:“这位小哥别急,不久马上又要互传信号了,如今一走,信号中途而断,二位的到来,立即被人发觉,如若待信号传过后,再开始行动,我们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比较宽裕点!” 白珠一听,确有道理,遂不再摧。 却听甘雄又道:“我本担心二位能进来,不能出去,反连累了小人,如今既知是名闻天下的薛小侠,那我大可放心为二位效力了!” 白珠轻轻一笑道:“你要真能使我薛叔叔如愿,出山后,我保证使你发财,后半辈子富富裕裕,不再辛苦打猎,三餐不饱!” 甘雄道:“这我倒不敢希翼,只要大家能完成心愿平安出洞,我甘雄能自由做个猎人,也就心满意足了,不过……” “不过什么?”白珠也已开始有点相信他了! “不过,二位得听小人的话,千万不要乱闯,乱闯必招致祸端,薛小侠年前曾进入洞中一次,当知道洞中步步惊险,处处都设有活门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被机关困住,再要想出来,可就难了!” 这话也说得十分合理,白珠不得不相信,薛仇不用说更相信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只有点头的份儿! 忽地,远远又传来“甘雄——甘雄——”的呼唤! 甘雄立即奔至室口,咳嗽了一声,又往又叫道:“李平——李平——” 直待那方传来了咳嗽声,甘雄方始向二人招手,往左方走去。 甘雄点着脚尖轻轻地走,似怕发出微弱的声音,让人听去般,又仿佛是不增练过轻身功夫般。 薛白两人随其身后,见他如此,也只好慢慢的跟着走! 走出数十丈远,甘雄忽回身低语道:“前面那李平是个坏人,绝不能留活口,更不能让他发出一点声息……”他话没说完,薛仇已弹出一指,数丈外一条黑影尚未倒下,薛仇已然纵过,恰好将那人接在怀里,当真半点声息俱无。 那李平更是死得糊里糊涂,到了阎王处,他也无从告状。 薛仇露了这一手,甘雄又不由咋舌,手指一弹,能伤人性命于这远,其指上功夫之深厚,让穴之准,确是寰宇罕见。 其实,薛仇抖露这一手也是大有用意,他是告诉甘雄,我虽然一切听你的,你的命可在我手里。 甘雄忽道:“薛小侠,这有一道活门,门后是另一甬道,一走进那条甬道后,千万不能再说话,而且,还可以让你惊奇地听到一点声音,如若薛少侠听觉敏锐的话,你当会辩别得出那是谁的声音。” 甘雄说完,立往壁上一靠,一道活门转了开来,甘雄已隐没于壁间门后,待薛白二人陆续过的那厢甬道,甘雄仍然没有走开。 果然薛仇一进甬道,就听到细微话声,那除非是他,白珠耳中可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薛仇听那声音,似从石缝中传出,又像是发自数里外的深山中,幽幽细细,但他一闻话声,立时怔住了! 敢情,这说话的竟是鬼婆印婵娟,正在怒声喝叱,只听道:“你两人一去半日,竟连那孩子的影子都没看到,难道那孩子还有飞天遁地之能,隐身之法?” 却听古琳的声音道:“我们也曾四出寻找,确实不见!” 忽听一苍老的声音道:“二位姑娘,我那徒几龙贫如何?” 薛仇一听这声音,与独脚神乞是多么相像,但他既与鬼婆印婵娟一起,那定是飞天鼠包华亭了,心中不由怒火狂冒,禁不住探眼四望,寻找声音来源,真想破壁而过,立时将他杀了报仇血恨。 甘雄一见他探首四望,心中大急,赶忙摇手,指指头顶又指指地下,并在壁上用指写道:“全是机关陷阱,千万动不得,不小忍则乱大谋,你放心,我一定能将你领到他们身边!” 薛仇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听古璞姑娘道:“龙帮主本坐在谷口,一听说是老前辈的旨意,要软禁他,他又回进死亡谷去了,他说他宁愿死也不愿违叛老前辈。” 立闻包华亭哈哈大笑之声传至,他这笑声,白珠也听到了,他本奇怪甘雄与薛仇怎生不走,原来如此。 笑声未歇,却听古琳姑娘的话声道:“不过,那死亡谷中的毒水,似对龙帮主无碍般,他喝了毒水,竟没被毒水毒死岂非怪事?” 话声一住,立即沉静异常,显见全被占琳的话怔了。 半晌方听包华亭的声音道:“烦劳二位姑娘再去看看,顺便再找找那童子,那童子若真是姓白的,可能那薛家遣孽也来了,不过依我算他们来回绝没那么快!” 少歇,仿佛是两位姑娘已离地去,却听鬼婆印婵娟道:“你这一搅,穷家帮在江湖中数百年的隆誉全毁了,我们唯一害怕的敌人也完了,但是你却别忘了你的诺言,奉我为武林盟主!” 包华亭哈哈笑道:“当然!当然!只要你除去我的敌人,我掌握了穷家帮,一定奉你为武林盟主,决不食言,不过……” “有什么不过?” “恐怕事情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那薛家遣孽,确实厉害得很,我曾亲随他数月,始终不能完全摸请他的武功底子!据你说那只经你饲养训练十余年的毒蜮,竟也伤他不得,岂不毫无制他之道!” 这次论到鬼婆印婵娟笑了,但听她道:“毒蜮虽伤他不得,这洞底洞可是他葬身之地,毒他不死,还困他不死?饿他不死吗?难道他真有移山倒海的本领?穿山甲也打不通这千丈深山,而且,我还另外设有计谋……” 薛仇正听得起劲,语音忽变微弱模糊了,纵然是千里耳,这微弱模糊的声音,相信他也听不见。 薛仇没法,只得摆手叫甘雄赶快领路。 左转右弯,又走完了一条甬道,尽头处,甘雄行钎破去了两道乱箭机关,方回首对薛仇道:“这又是一道活门,活门后面,你不但可听到,而且可看到一些惊奇的事,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妄动无名,原因是越是明显的地方,机关也就越厉害,到时我助你不成,反将你害了,我甘雄纵死,也难以瞑目。” 薛仇至此再无不信他的理由,见他说得至诚,只得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绝不妄动就是!” 甘雄又在壁间靠去,这壁间说也奇怪,凭薛仇的双眼,竟找不到一条石缝,但一靠去,活门立即出现,显见当初造此洞人的精细乖巧。 三人过了活门,眼中立即看到一点点的亮光,从一道大而且厚的铁门洞上,射了过来。 这是一道如年前薛仇被困死牢的铁门一样厚的铁门,可是,这铁门上不是一个方洞,而且疏疏漏漏数十个小圆洞,立即纵上前去,凑眼往里偷窥。 洞小,铁门又厚,望过去只能看到不大点的地方,二人移动着头,找了一阵,终于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不再动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原来,就只隔着这层铁板,鬼婆印婵娟与飞天鼠包华亭二人,正在相对饮酒,举杯互祝。 薛仇是越看越气,真想破门而入,但是,这厚重的铁门岂轻易破得了的?而且甘雄的话,言犹在耳…… 突地,室中多了个人,那是古琳姑娘,只见她汗落如雨,气喘吁吁的道:“启禀洞主,山中采了个笑和尚,见人就笑,说要找洞主,我与璞妹竟双双战他不过,黑狼荣生帮主正巧率领十余人赶到,也被那野和尚笑着打得落花流水,他越打越激烈,笑声越大!” 飞天鼠包华亭冷声一呼道:“那可是少林寺笑弥勒?” 鬼婆印婵娟道:“管他呢?不理他就是,他有种就到洞底洞来,关照下去,将离、震二门打开,让他进来!” 古琳姑娘刚走,古璞姑娘又纵了进来,叫道:“启禀洞主,山中出现一条白影,快若飘风,看不清是什么人,这还是那笑和尚看到后,惊奇怪叫,奴婢可见亲眼见到,不敢断言真假,却又不敢不报!” 此语一出,鬼婆印婵娟倒不觉怎的,飞天鼠包华亭可是通体一震,脸上随即变色,青白相加! 鬼婆印婵娟笑笑安慰道:“不妨事,管他什么人让他们都进来好了,关照下去,翼、坎、艮三门再打开,让他们进入后,立即封死!” 薛仇看至此,不想再看了,越看越火大,那白影或是独脚神乞,也未可知,正待招呼白珠起立。 耳中忽又听一熟识的声音,道:“启禀洞主,好消息奉告!”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识,忍不住又凑眼上去,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禁肝肺气炸,五内冒烟。 你道这人是谁? 这人正是刚刚领他们进入此地的甘雄! 薛仇与白珠二人全都惊骇莫名,不约而同地回首时,身后哪有甘雄那阴险恶贼的影子? 一时疏忽,铸成大错,竟让甘雄悠闲从容地溜走!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己百年身! 却听甘雄欢声报道:“启禀洞主,薛家遗孽与那姓白的小子,果真打从原洞进入,已被我诱至油牢,静等洞主示下!” 鬼婆印婵娟与飞天鼠包华亭闻报,这份惊喜,真是无法形容,双双从椅子一跃而起,不约而同地叫道:“当真?” 甘雄这阵子好不得意,手儿一摆,指着铁门道:“他们正在欣赏洞主欣酒呢?” 一语未毕,鬼婆突然飞出一掌,拍向甘雄的肩头,将他打出一丈来远,甘雄不明所以,惊得魂飞魄散! 待听到丝丝风声,击碎了壁上的石头,方始警觉到,薛仇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曲阳指神功算计他呢? 遂忙就地一滚,避开铁门的小洞,优地谢道:“谢洞主救命之恩!” 鬼婆印婵娟摇摇头道:“如此得意忘形,乃小人之态,终无大用,委你做本洞总监,实不放心,不过,机智确堪嘉许!” 原来,鬼婆印婵娟自灰鹰古盘死后,这洞底洞中总监一职,至今空悬着,始终没找到一个适当人选。 她手下本有四人,俱是洞中一流高手,甘雄与李平就是四人中两人,也数这两人选争的最烈,始却始终决定不了用二人一谁? 此次,为防薛仇来袭,她许下诺言,谁能将薛仇困住,就委他做总监,领管洞底洞中所有人物。 只要坐上了总监宝座,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可为所欲为,喜欢什么就有什么? 甘雄比较阴险,他就选这石室口守住,别人守半日,他守全日全夜,食宿全不离室口。 他算计好,薛仇不来则已,如来必须此石室进入。 终于被他等到了,而且他借薛仇之手,还将李平给铲除掉了,给他拔去了眼中钉,去掉了死对头。 这一刻,鬼婆印婵娟如此说他,他却不服地道:“薛家遗孽若非也是见情意动,忘了我的所在,我怎能偷偷走得开,又怎能将他二人困住?” 鬼婆印婵娟一笑道:“所以我说呀!终将坏事,要不他怎会被你困住而不知?” 忽听包华亭叫道:“不对,他不是那薛家遗孽!” 甘雄忙接口道:“老前辈放心,保证错不了,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并说那是他的伪装,我曾见他露了一手,武功之高,为我生平仅见!” 语音未落,忽听“嘭”声震天价响,震耳欲聋!敢情,薛仇与白珠在那厢找不到出路,薛仇正使全力,猛击铁门,想破此门而出。 如若此门得破,他二人非但可以脱困,就是鬼婆印婵娟,与飞天鼠包华亭,也有危险! 薛仇方才既用曲阳指神功,弹射甘雄,何以不能朝鬼婆印婵娟与飞天鼠包华亭弹射呢?这其中就大有考究了。 因为这“曲阳指”出必有声,鬼婆印婵娟与包华亭武功俱都十分了得,这“曲阳指”定然伤他们不着,又何必打草惊蛇,反暴露了身份? 而在弹射甘雄时,又因身已被困,并恨透了他,明知这一指不定能伤得他,薛仇也不防一试。 随后寻门无着,只得猛攻铁门,当然,甘雄所说,他还没敢忘记,一掌拍出,立即抽身暴退。 谁想,嗡嗡之声半日,却哪有什么陷阱机关,却连一支小箭也没有,完全是甘雄一派胡言! 一掌拍过,铁门纹风不动,可是靠近铁门边上的墙壁,却被铁门猛撞之力,落下许多碎石。 既有碎石落下,哪怕没有大块的石头落下,薛仇一见,哪敢怠慢,惟恐迟则横祸将生,三不管连连拍出数掌,每一掌中都运足了“玄戈神功”,只震得铁门后的大小石块,纷纷而落。 一刹时,“嘭嘭”之声,震彻云霄。 可是,薛仇于“嘭嘭”声中,仍能听到鬼婆印婵娟的怪声尖叫,叫声中并听其叫道:“姓薛的,这是你自速其死,可怨不了我,你没听说吗?我这一间囚牢,名为油牢……” 话声未歇,嗡嗡声中,不知打从哪里滚出一股黑油,刹那之间,已然流遍全室,薛仇与白珠脚上全都沾上了,而且,还在不停的上涨,上涨…… 却听鬼婆印婵捐又鬼叫道:“姓薛的,你再敢往铁门上击打一掌,我马上搬开火门,那时候,你纵然想活,我也没法救你了!” 薛仇一听,惊得魂魄飘飘而飞,他死了,那是他为报仇,有个原因,可是,白珠却不该陪他死在这洞底洞中,于是,忍不住发话道:“老鬼婆,我今日总算栽在你手里了,我死不足借,希望你将这位小弟弟放出去,我就……” 白珠一声大叫道:“不!不!薛叔叔,我死也不离开你!” 薛仇鼻子一酸道:“白珠,你当记得你还有疼爱你的爷爷和妈妈,你不能死!” 白珠眼眶一红道:“我爷爷会为我们报仇!” 却听隔室鬼婆印婵娟道:“别做梦了,我鬼婆岂会这样傻,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机簧格格声中,洞壁上一磨大圆石退了出去,退出的地方出现熊熊的火苗,这时室中的油已有两寸高,盖过了二人的脚背,这火苗只要掉这么一星星在这黑油上,那就不可收拾,二人必被油火烧死无疑! 第十八章 雨过天睛 鬼婆印婵娟道:“别做梦了,我鬼婆岂会这样傻,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机簧格格声中,洞壁上一个磨大圆石退了出去,退出的地方,却现出熊熊的火苗,看在眼中,好不惊人。 这时,室中的油已有两三寸高,已盖过了二人的脚背,这火苗只要掉一星星过这边黑油上,那就不可收拾,二人必死无疑! 薛仇一见,哪得不惊骇莫名,忙叫道:“老鬼婆,我将‘避毒宝项’送你,求你放他一命!”鬼婆印婵娟险声笑道:“废话,‘避毒宝项’本就在我这里,何须你送我?” 随着鬼婆的话声,又传出白珠的大叫道:“不,薛叔叔,我绝不离开你,师傅!你不能把我看作怕死贫生的小人……”薛仇突发无名怒火,暴喝道:“白珠,我不准你胡说八道……”随即,薛仇又用“传音入密”神功,向白珠传话道:“白珠,乖乖出去,没有你,我或能脱困,纵然死了,你也好续我之后,除了替我报仇外并替江湖做一番事业,这不是什么贫生怕死,知道吗? 白珠静静的,没再开口,但他眉宇间依然有一股坚决赴死神色,薛仇不禁大摇其头,但他仍然向鬼婆印婵娟求情。只要答应放白珠一人出去,他则决不趁机离室。 薛仇虽说得十分肯定,鬼婆印婵娟却哪里肯信.一只手指已向按向风机的机钮,这风机的机钮一按,熊火洞外立即生风将火吹向过这厢来.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听白珠叫道:“老鬼婆,你若肯将我放出,我将使名震武林的苍海七友全都拥你为武林盟主!”白珠这一叫,果然生效.老鬼婆心中不由大动,她按向风机钮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飞天鼠包华亭一见大急道:“你怎能听信一个孩子的话语,苍海七友岂会听他-个无知童子的话?” 鬼婆印婵娟仿佛真被飞天鼠包华亭一语提醒了般,猛然一指按下,若是真按下了,熊火洞外烈风一起,薛仇与白珠不消半时,立化飞灰,骨化无存! 按下了吗?一点不错,确是按下了,只是,所按机钮不对,那不是风钮,反是停止了油滚出的机钮。 飞天鼠包华亭叫道:“老鬼婆,你按错了!” 鬼婆印婵娟咭咭-声得意怪笑道:“按错了吗?啊不!没按错,只是你想错了!” 飞天鼠包华亭疑惑不解地道:“我又怎么想错了?” 鬼婆印婵娟依然笑道:“我虽然不能听信那孩子的话,相信那苍海七友拥我为武林盟主,但我能以他二人的性命为要挟,使他二人的亲友全都拥我为武林盟主,这不是一大妙策吗?” 飞天鼠包华亭一听大急,薛仇一日不死,他的心中一日不得安宁,但听他一声狞笑,道:“老鬼婆,你别忘了,你也是铜堡七十余命案主谋之一,薛仇那小子他岂肯轻易放过你?” 鬼婆印婵娟一声哈哈道:“你又想错了!”飞无鼠包华亭一阵错愕,道:“怎么又错了?” 鬼婆印婵娟满脸血丝颤动,显得十分得意的道:“我鬼婆,身登荣座,一日不死,姓薛的一日不得自由,而且我死之日,他也是我的陪葬人!” 飞天鼠包华亭摇摇头不赞成的道:“武林中岂都是愚蠢无知之辈,任你摆布,说什么是什么?别想得太天真了,夜长梦多,还是赶快将二人毁了吧!” 鬼婆印婵娟双眼一瞪道:“不!你不能左右我的意见,纵不成我也得试上一试!” 飞天鼠包华亭一听大怒道:“老鬼婆,你若一意坚持已见,说不得我们要翻脸成仇了,望你三思!” 鬼婆印婵娟暮然一摊右掌,掌中赫然呈现那五彩斑澜的毒蜮,一挺一伏,似欲腾空飞起般. 鬼婆狞声冷笑道:“包华亭,你的底细别人不知我全知,你是要我揭发你的皮吗?别以为你的武功已然十分了得,但却不定敌得了我掌中毒蜮,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飞天鼠包华亭也报以一声冷笑道:“老鬼婆,你毒蜮伤不了姓薛的,难道想伤我,我所练‘天雷掌’任何毒虫一沾就死,你不要试试?” 鬼婆印婵娟心知“天雷掌”厉害,但却不知“天雷掌”对毒虫也有这等厉害,一下子果真把她惊吓住了! 因为这只毒蜮,是她经十余年教养训练而成,岂肯如此轻易毁去,难怪她不心惊胆颤。但这也不过只眨眼工夫,鬼婆又十分有把握地笑道:“总算我鬼婆识人在先,还留下一手,就算你‘天雷掌”确能毁我毒蜮,你想你离得了我这洞底洞吗?” 飞天鼠包华亭也是一怔,冷然不屑地道:“怪道你三天两头给我换新地方,还关照我不要乱走!” 鬼婆又复得意地笑道;“一点不错,而今日之处却是洞底洞中最为惊险厉害之处.也就是我鬼婆当年居处,你若想伤我,保证你走不出十步!” 飞天鼠包华亭忽然凄厉悲笑道:“我包华亭纵然葬身洞底洞中也是罪有应得,但我却要先看到姓薛的小子先受火刑而死,方能甘心!” 薛仇本只望他二人发生内斗,最好是两败俱伤,那他与白珠或许还有得救,如今听飞天鼠包华亭现场稳占优势,且意志如此坚决,那他与白珠果真是凶多吉少,忽听飞天鼠包华亭暴喝一声道:“老鬼婆,你是按也不按?” 鬼婆印婵娟嘿嘿道:“我偏不按,我们就拼拼吧!” 鬼婆印婵娟话声一落,立即运内力一逼,那毒蜮立即发出一道白线,朝正飞天鼠包华亭射! 飞天鼠包华亭可也不敢怠慢,猛然晃身,先避来势,随即发出一掌“天雷掌”掌不击人,果真向那毒蜮击去! 老鬼婆印婵娟可不管“天雷掌”是否真能击杀他的毒蜮,他可不敢用这十数年心血结晶加以尝试,因此,她也不得不先避来势,再与反击! 双方全是各有顾忌,谁也不敢冒险大意,鬼婆运功逼使毒蜮喷射毒气,极耗内力,而包华亭每招使的“天雷掌”,也是最耗真气,真可说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一旁站的甘雄,尚未上任的洞底洞总监,他可是动也不敢动,这两位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相拼搏,哪有他插手的余地,弄不好招尚未发,命已送掉,死了还不知怎个死的. 隔室的薛仇,心中是矛盾顿起,一方面他希望鬼婆蝉印娟获胜,那么一时之间,他与白珠还不至于有危险! 若是飞天鼠包华亭获胜,那他俩真是死路一条,凶多吉少!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包华亭死在鬼婆印婵娟手中,因为包华亭是他铜堡血案首恶元凶,他若不能亲手杀他,怎能泄除胸中怒恨,一会儿这样想,一会儿那样想,他心中又怎能不矛盾重重. 眼看二人越拼越激烈,逐渐地接近胜负与生死关头…… 就这危急当儿,突地一声警号远远传来,室中拼搏得十分激烈的二人同是一惊,双双不约而同的全都停下来。 随着警号,室口飘进一条绿衣人影,来的正是古琳姑娘,但见她满脸煞白,惊慌失色地叫道:“启禀洞主,一个白胡子老叫化曾闯进巽位死门,可是在封闭门户后,眨眼工夫却已失其所在,不知去向!” 飞天鼠包华亭一听“白胡子老叫花”六个字,当场大大的吓了一跳,急声朝古琳姑娘问道:“那老叫花怎么个长相!” “怎么个长相?”一个粗苍悲恨的声音,起自古琳姑娘身后,竟把古琳姑娘也大大的吓了一跳。 猛回首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个独脚老花子,皓首蓬松,形态竟与飞天鼠包华亭十分相像!只是脸上的深纹更见显明,且露着满脸悲愤! 古琳姑娘大骇而叫:“该死的老家伙,原来躲在我身后!” 古琳姑娘叫着,翻腕回剑就刺.甘雄最喜爱这位古琳姑娘,古琳姑娘偏偏最讨厌他,这时遇到有表露英雄与献殷勤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忙也大喝一声,振剑刺出! 双剑根本招式未全,皓首老叫花双袖一摆二人泼绣球似的,各分西东,滚出丈来远,谁也没能马上爬起来! 而室中的鬼婆印蝉娟与飞天鼠包华亭那就更不用说了,早已魂不守舍,怔在当地,眼看老叫花跨步走入,却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这来的老叫花,当然就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凭着他那无影的轻功,古琳等又怎能发现他的所在? 结果,非但闯进洞底洞,古琳还将他引到了鬼婆常住密室. 忽听白珠一声欢叫道:“穷爷!我们被困了!” 这一叫却叫出纰漏来了,当场把鬼婆印婵娟与飞天鼠包华停惊醒,鬼婆印婵娟右掌一摊,左掌却已飞快地按向了油门及风门机钮,狞声叫道:“老花子,你命倒是不短呀!居然还活着回到中原来了,可喜可贺……”话未说完,见独脚神乞仍然一步步迈进,遂尖声一喝道,“站住,你再敢举腿跨半步,我就要他两人葬身油牢火海!” 独脚神乞在听到白珠的呼叫后,心中已然一怔,但他还望及早将二人制住,好搭救二人. 这一听说二人处身险地,他可不敢乱来了,只好停住道:“鬼妖精,你敢在我面前捣鬼,将他二人放出,我饶你一命!” 鬼婆见独脚神乞应声停住,心中已宽一半,再听他的语气,似对二人十分关切,心中不由大定,嘿嘿一笑道:“穷爷,你不是不知道我坏,也不是不知道我鬼婆雄心多大,要放他两人可也不难,但却有条件……” “居然敢跟我开诚谈判!” “第一,我印婵娟从今日起就是武林盟主,你得听从我的命令.第二,命你通知苍海七友来洞底洞见我,第三……” 猛地,鬼婆的手背上被-物重重压下,掌下的机钮立即开了起来,鬼婆大吃一惊,回首看去,身后站着飞天鼠包华亭,他的一只手掌,仍在按在鬼婆的手背上,是如此有力,使她竟抽不出来! 在这时候,飞天鼠包华亭为什么会来此一手,薛仇与白珠已陷在他们掌握中,他们足能使独脚神乞,乖乖就范,来此一手岂不多余? 然而,飞天鼠包化亭的心中可不是这样想,他有他自己的鬼胎。他知道他自己的罪孽,独脚神乞的出现,已注定了他的死期,他生就阴险毒辣,处此生死关头,他岂会放过将每一个置人于死地的机会? 尤其是他最为怀恨的薛仇? 薛仇的武力,较他高出许多,要想凭艺业置他于死地,谈何容易?如今举手之劳,就可使他尸骨扬灰,他岂肯轻易错过? 虽明知自己已必死,他也要于死以前,铲除他心中最恨之人,方能甘心,以致有此一着. 可是对鬼婆来说,却大大害苦了她,薛仇与白珠确是他攀登武林盟主宝座最好的台阶,却被包华亭一手毁了! 因为这机钮一开,薜仇与白珠可说死定了,她怎能不因此惊得心碎胆裂,更何况她还可能因二人之死,招来杀身之祸。 鬼婆印婵娟见是飞天鼠包华亭使坏,这可是她疏忽没想到的事,暴怒之下,右掌倏伸,内力逼使之下,毒蜮白线电射出。 然而,就在她右掌微伸之际,飞天鼠包华亭的“天雷掌”也同时发了出来,一掌已递到她这肩头! 毒蜮之毒,与“天雷掌”的厉害,都是一下就能使人飞魂的,二人虽均是愤恨难堪,依然不愿拼个两败俱伤. 于是,于匆急之间,又复双双闪了开来! 鬼婆印蝉娟一心要报复,她倒没留心旁的,飞天鼠包华亭可不同了,他耳中并没听到预期的轰然暴响,与焰焰烈火! 这真是他万想不到的事,难道鬼婆的机关中还有障碍?飞天鼠包华亭一想至此,更不怠慢,纵身奔过,双手如电般疾落,所有开的机关全被他一一按遍! 正当其时,却听白珠的声音叫道:“穷爷,快!那火被薛叔叔堵住再无危险,可是,那黑臭的油可又流了出来,赶快设法将他们杀了,开启铁门.” 独脚神乞一听说再无危险,他已毫不顾忌,猛然一声大喝,就朝正飞天鼠包华亭疾扑而去! 双袖张开,厉风随起! 天飞鼠包华亭这一刻,当真是心魂皆颤,单掌一引,带过了逼身厉风,右掌逆势反拍,一招“天雷掌”疾袭独脚神乞前胸。 独脚神乞一声断喝:“畜生,你还敢抗拒?——” 包华亭一招未满,倏然暴退,他与独脚神乞,名份可说是师徒,他怎能抵得独脚神乞激怒下的狂扑。 他虽说学得西藏绝学“天雷掌”,在独脚神乞面前,他也自知无用武之地,人急智生,忽听他急叫道:“老鬼婆我们合则两全,分则皆亡,你的雄心如若未死,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则……” 飞天鼠包华亭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已连避三招,被逼到石室死角,眼看就要送命在独脚神乞铁掌之下. 就这危急之际,老鬼婆脑中已电般连转数转,诚然,飞天鼠包华亭一死,她的力量更形薄弱,她自知非独脚神乞对手,如若以毒蜮之毒,加上飞天鼠包华亭的“天雷掌”,双双夹袭,或真有获胜的希望,亦未可知! 而且,她另外想得更妙,在飞天鼠包华亭危急时,出手救他,他岂能不感恩图报,死心塌地的受她指使! 眼看刻不容缓,老鬼婆一声大喝:“臭花子,你没有死在西藏,就留尸洞底洞中吧!” 随着一道白线,电般而出,射向独脚神乞右肩! 独脚神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岂能着了鬼婆道儿?他本待置之不理,先收拾了孽畜包华亭时再说? 可是,他也曾从薛仇处得知鬼婆新练成的毒蜮之毒.冠盖寰宇,他血肉之躯,岂能抵挡得了! 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侧身微闪! 老鬼婆有心救飞天鼠包华亭,一见独脚神乞不敢接她毒蜮之毒,心中更定,内力连逼之下,白线不断飞出追袭. 独脚神乞连晃数晃,飞天鼠包华亭却已然脱险,他一脱困,立即与老鬼婆两人,左右夹击独脚神乞。 这-来,独脚神乞反落了下风! 白珠隔室看到,真气得五内冒烟,然则气又何用。隔着厚铁板,又无法相助,薛仇则运起“玄戈神功”,以身贴洞阻火,更是动也不敢动,脚下的黑油,更是慢慢的往上涨,已将近膝头. 眼看独脚神乞,反被二人合攻,节节后退,逼至室角,最多也只能挨个一时半刻,在伤在“天雷常”下,势必被毒蜮之毒所伤! 白珠只气得双眼喷烟,手心冒汗! 忽听一声沉重的佛号,响至室口,白珠寻洞一看,来的是个满脸和霭的光头大和尚,一见笑和尚,白珠心中大喜! 因为来的正是少林寺行脚僧笑弥勒。 笑弥勒一进入石室,立即打个哈哈道:“两个打一个,有欠公道,贫僧奉陪一份,也来凑凑热闹吧!贫僧向不与女斗,这位施主,请过来吧!” 笑弥勒口中收别人过来,他的宽大长袖,却已挥起,卷起一阵狂飚,直袭包华亭的后心! 包华亭与老鬼婆合击独脚神乞,那真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如今凭空钻出笑弥勒来,他真是求之不得. 原因是他与老鬼婆合力袭击独脚神乞,虽然稳操胜券,但他仍然心存畏惧,害怕的成份,并不稍减,精神上无形中受着莫犬的威胁,一些绝妙的武功,也因此不能尽情施展。 一旦换了个人,他就不同了,心事消除,掌出威力突增! 例如一个半瓶油的学者,他在不识字或略识些字的人前,可以滔滔不绝,大发宏论,一旦遇到满腹经伦,学富五车的人,他难免不显得拘束,如若对方是个知道他底细的人,那他更是心存拘束,噤若寒蝉了! 这不单是指一样,相信天下任何事都一样。在不懂的人前,他可以大吹大擂,自高自大,在懂且精的人前,若是再不知收敛,定必贻人笑柄,再若对方知其底细,那他更是自取其辱。 如今,飞天鼠包华亭就是一样,在独脚神乞面前,他始终感到缚手缚脚,处处受制,不能尽情发挥,难免心存畏惧。 一旦对手换了笑弥勒,他就大不相同了,拍击随意,挥扫自如,而功力也在不知觉间增加了两三成! 可是,笑弥勒也是少林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功力之深厚,比之现在掌门人法元禅师!有过之无不及。 只因他生性诙谐,且喜言笑,游山玩水,四海漫游,以至掌门人之位没落在他身上。 于是乎,双方一经接触,立即进入激烈阶段。 但是,另一旁的鬼婆印婵娟,倏忽间失去了一条臂膀,威力自然顿减,虽赖毒蜮之毒维护,却让独脚神乞缓过了一口气。 可是,毒蜮之毒气白线,也是有限,一击不中,毒气就得大耗,连连摧逼之下,老鬼婆的真气内力亦大损。 独脚神乞先前的一再闪躲,是因听到薛仇谈起时的厉害,心中也是先存了畏惧,方始有此一失。 随见白线袭敌速度越来越慢,线出亦呈灰淡状态,心中就有了主意,包华亭再被笑弥勒引走,心中再无恐慌了! 稍缓了口气后,独脚神乞立即加以反攻,他在怒恨交集之下,双掌所出,全是毒辣无比,生平最厉之着。 老鬼婆处此,她又哪抵挡得住,错非手中毒蜮,不时发射毒气,一缓局势,怕不再三招,就送命独脚神乞掌下了。 就这样,老鬼婆也难免不被逼得节节而退!反被独脚神乞将她逼至最深的一个死角里。 为救缓急,老鬼婆只好再招呼包华亭,叫道:“飞天鼠,速来助我!” 飞天鼠包华亭仓促间回首一看.心中毒谋骤起,只听他冷然一笑,掌下招式突变,猛攻数招,将笑弥勒逼退,腾身就往室外纵去。 笑弥勒虽是少林寺中数一数二高手,但与飞天鼠包华亭相较,最多不过半斤八两,要想强过包华亭,实不可能! 更何况包华亭练有西藏绝学“天雷掌”,这可不是笑弥勒所能抵挡得了的,于是,他又怎能阻得了包华亭不走? 蓦然一道银虹,阻住包华亭的去路,正是受伤后,爬起不久的甘雄,甘雄心知并非包华亭的对手,所以一上手就是连环三绝招… 包华亭一心逃命,他可不管对方是谁,连辩认对方是谁的时间都没有,猛伸手,直往剑气银虹中捉去。 他生像要以血肉之躯的手指,去尝试那利税的剑锋般! 可是,就在他手掌一伸一缩之间,错眼不见,那青光闪闪的青钢长剑,已被他紧握掌中,接着飞起一脚…… 一声骇人惨叫,“噗通”一声,甘雄一个身子,直撞上石壁,当场脑袋开化,死于非命。 然而,待到笑弥勒赶到时,包华亭却已奔出石室,消失于暗道中了! 老鬼婆只恨得牙根咬碎,既无人救援,她是准死无疑,女人最会耍无赖,只见她突然-屁股坐到石壁下,叫道:“臭化子!你杀了我好了!” 独脚神乞万料不到,身为武林中有数的黑道中人,洞底洞之主,临危居然来了这一手,竟不怕人齿冷,大牙笑落。 可是,这果真也是个绝法,独脚神乞当真下不了手,他是个正义之士,岂肯出手袭击个不加反抗的妇人? 独脚神乞道:“今日不杀你,你也终有死之一日,快告诉我铁门的开关!” 老鬼婆嘿嘿一笑道:“你要答应,今天绝不伤我?” 独脚神乞双眼一瞪,道:“你把我独脚神乞看成什么样人?” 老鬼婆嘿嘿冷笑道:“你凶好了!我可不怕,我老婆子死了,这铁门永远没法开,因为这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独脚神乞无可如何地道:“你说吧!” 老鬼婆道:“我还有条件!” 独脚神乞一听大怒,真是忍无可忍! 老鬼婆没等独脚神乞发作,就抢着道:“这条件很简单,那姓薛的小子出来后,也不准与我为难! 独脚神乞听她这条件也不过如此,只得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老鬼婆听后,立起身来,就坐处摸索着抓起了块尺来宽的石板,石扳下现出一个铁环,老鬼婆抓住铁环左旋右旋后,忽的猛力一抽,“格格隆格”声中,那大铁门立即横移开来! 怪道老鬼婆退时,选了这最深的死角,其中敢情是有用意! 铁门慢慢地移开,那已过膝高的黑油,立即狂涌到这厢石室来,白珠首先纵出,叫道:“穷爷,我们先离石室!”没容独脚神乞有所有示,自珠已牵着他奔出石室。 这时,除了深死角里的老鬼婆,就是躺在地下的古琳,与甘雄的尸首,笑弥勒却早已追着包华亭的身后走了。 蓦然地,一道人影,在“格格隆隆”声中,快若电闪的从隔室奔出,将到石室口时,却伏身抓起受伤的古琳,一同飞出石室。 这人影除了薛仇还会有谁? 可是,紧随着薜仇的飞出“轰”的一声暴响,眨眼不到,烈火满洞,且如飞般,随着黑油,燃至这厢石室。 老鬼婆千思万虑,仍然算漏了一着,他没想到是薛仇阻住火口,待她惊觉时,烈火已随着黑油,烧至脚下。 漫延全室,阻断了她的去路! 火苗烧起,就是丈许高下,接近室顶,要想从火苗上飞过谈何容易,然而一个人处在生死关头之际,也会不顾一切的冒险一试。 只听她一声尖叫,立即纵起身形,穿火而出,只是,她的脚上衣服上本已沾了少许黑油近火立燃. 鬼婆印婵娟还没穿过火焰,身上已数处着火,更惨的是,石室甚宽长,她又是处身最远的死角里,一下子竟没纵过,落下时离室口还差这么两三尺远近,室口有两级石级,黑油流不出,火也没法烧出! 老鬼婆若能一纵而出石室,纵然身上数处着火,最多也不过烧伤一些皮肉,还不至有甚大碍。 如今,只差这么两三尺远,再次落入油中,她可真惨透了! 薛仇白珠及独脚神乞在室口看到,心中实有不忍,薛仇真想探臂一把给她抓了出来,免她被火烧死。 可是想起老鬼婆也是铜堡血案中主谋人,探出的手臂又复强行压制,咬牙便给收了回来。 老鬼婆一声惨叫,身形又复纵起了,只是,这时已是遍身烈火,纵起后三尺高,又复原地落下。 这次立也没立稳就倒下了,刹时烈火掩盖声息全无. 薛仇本已将古琳姑娘救出,搁放地下,这时也已醒来,正好看到老鬼婆,二次落下,她只惊得掩住小嘴,呼吸窒息。 烈火焰焰下,老鬼婆也是作法自毙,终于死在自己的油火中! 独脚神乞一见老鬼婆葬身火油中,确已做了鬼婆,遂道:“薛哥儿,我们快追赶那贼撩去吧让他选出泰山,那就得费事了,尚幸笑弥勒已追了下去!……” 薛仇看看地下的古琳姑娘,她却已从地下缓缓站起,朝薛仇深深一福:道:“谢小侠救命之恩,免遭烈火焚身之苦,没齿难忘,请随婢女来,当有以微报小侠恩曲!” 薛仇摇摇头道:“谢恩不敢当,我也不希冀什么,但愿你们从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古琳姑娘道:“谢谢小侠金玉良言,只是婢女等不知身世,莽莽江湖,根本无处投奔,还有,我也不是有什么宝物奉献小侠,那本是小侠之物!” 薛仇哦了声道:“你是说‘避毒宝项’!” “正是,应该物归原主,请随婢女来!” 古琳姑娘没等薛仇再说什么,回身领先而去! 弯弯曲曲的,转了数条甬道,道中不时发现一具具尸首,薛仇一看就知道死在“天雷掌”下的,那当然是飞天鼠包华亭所为. 少时,来至一间大石室,石室高宽,声音不外泄;直到众人将近室口,方听到室中有厉厉风声。 薛仇以为是飞天鼠包华亭被笑弥勒堵在石室中,赶忙抢前一纵,来到石室口,探首内望,并不是他想像中的包华亭与笑弥勒,而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乞食帮乾坤龙贫与古璞姑娘,正在拼斗! 乞食乾坤龙贫是往内闯,古璞姑娘是死死紧守,若论真实武功,乞食乾坤龙贫要较古璞姑娘高出许多.古璞姑娘绝非他的对手。 然而,古璞姑娘一手戴着鹿皮手套,革囊中有的是毒药暗器,乞食乾坤龙贫方始久战无功。 薛仇忙叫道:“龙帮主,请退下!” 他这叫声未歇,古琳姑娘亦已见到,忙道:“璞妹,别打了!” 二人一怔回身,薛仇等四人已走进洞来! 薛仇问起龙帮主,方知龙帮主是逼她领路,到薛仇那里去,乞食乾坤龙贫话没说完,突地泪眼汪汪,凝注薛仇身后的独脚神乞。 薛仇心知他仍然心存疑惑,忙道;“这才是真的令师!” “哇”的一声,乞食乾坤龙贫有如久别的稚儿,突然遇到亲人般,大哭拜倒在地,抱住独脚神乞一只独脚! 独脚神乞深深一叹,抚摸着龙贫的头,也像是安慰小儿般,道:“这或许是穷家帮应遭的考验与劫难,别难过啦!起来吧!” 哪知,龙贫哭得更是伤心! 这一旁,古琳与古璞二人,也吱吱咕咕说了一阵,接着在一大石柜中,奉出了一个白玉盒,由古琳姑娘递交薛仇手中! 打开一看,盒中正是他打从天池中带出的武林至宝“辟毒宝项”,看看玉盒,配得十分恰当. 看到“宝项”不禁使他想起尚小云,这宝项他本是准备着送给尚小云的,虽说尚小云另有所爱,他也不能违背初衷! 尤其,想到古琳与古璞二人的去处,遂道:“二位姑娘与古琼相聚数年,感情如何?” 二人不约而同的道:“我们亲如姐妹!” 薛仇一喜,道:“那么二位就投奔她去吧!她现住山西太原府幸家庄上,相信她绝不至亏待二位,离此后放心去吧!” 接着,薛仇将玉盒又交回古琳,道:“此物,本是我准备送给她的,烦劳姑娘转交给她,并说,一旦我仇怨得偿时,会去看望她的。” 就在古琳姑娘接过玉盒时,忽听“隆隆”之声暴响,地动山摇,仿佛有地覆天翻的感觉。 古琳姑娘大惊叫道:“不好,火苗怕已触及山中油库,诸位速随我来!” 古琳姑娘叫完,当先纵出,落地时忽地一声“哎哟”痛叫,双脚一软,当场坐倒地下. 原来,她内伤未复,仓促间提气轻身,触及伤处!以至双腿无力!古璞一见,疾若飘风般闪出,抱起古琳姑娘,抢出石室! 在连续不断的“隆隆”声,及摇晃,众人随着古璞姑娘,经过了数处机关活口,总算平安的离了洞底洞。 也就在他们离了洞底洞不远,山中忽起一声震天般的暴响,整座洞底洞的山头,倏忽间陷落过半,并冒起一股墨墨的浓烟,有如一朵浮云般飞上半空,隆隆之声随即也消失了。 一座高大的山头,转眼变成了一座小山,当然,洞底洞之名从此也不会再出现江湖人口中,因为它已随此山的陷落而消失了。 只不知那飞天鼠包华亭与少林寺笑弥勒,是否已然离山,如若未及离山,定为活埋洞底洞中。 要想山石中寻找二人尸首,那真太渺茫了,如同大海捞针,然则,有谁能断言,二人已离山? 薛仇心时如此想,独脚神乞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然则,乞食乾坤龙贫与二位姑娘却不知他们想什么! 薛仇双眼望着那陷落的小山,双眼已盈满闪闪热泪,终于还是独脚神乞安慰他,发话道:“薛哥儿,我们先行离去,我只要发出号令,集天下穷家帮中弟子,齐力注目,不难得知他们是否已然离山!就算找不到那贼子,最少也能找到少林寺的笑弥勒,假如他们已然离山的话!” 事已至此,尚有何法?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只好如此。 忽听古琳道:“少侠可是想知道那包老贼是否已然离山,是吗?” 薛仇蓦然掉首道:“不错,姑娘有甚妙策!” 古琳道:“洞底洞四周,遍设明椿暗卡,婢女正想集合他们,将他们解散,如若那老贼已然离山,相信他不会掩藏身形,定有人见着!” 此话确有道理,大可一问明白! 薛仇点点头道:“就请姑娘探问一声!” 古琳与古璞离开众人,纵到一小土丘上,用古璞用手摺唇,振气而啸,啸声既尖又细,穿透云霄十数里外,相信也能听见。 薛仇等四人,则在一树林中草地上盘坐歇息,静等古琳与古璞二人的回话,约半个时辰光景,古琳与古璞已纵进林来。 古琳与古璞的脸上,看不见一些喜容,薛仇就知无望,随听古琳道:“薛小侠,每一道卡口都有人到来,据报谁也没看有人出山,大概他们没有来得及走出洞底洞吧!洞底洞中甬道杂错,若非熟识道路的,一时之间,确是不易摸出?” 薛仇听得一阵茫然,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独脚神乞道:“薛哥儿别急,这贼子是死就死了,不死难免敝帮中有人见不到他,我们暂寻一地安居下来再说!” 薛仇摇着头,感伤地说:“他若是死了,我必要找到他的尸骨,如若未死,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的踪影,我绝不放他逃出我的手掌!” 独脚神乞道:“我又岂肯放过他?若知他未死,我也将五湖四海地寻找于他!” 一阵沉默后,古琳古璞首先告辞道谢上路,随着薛仇与独脚神乞约定一月后铜堡中会面的日期,也要分手,因为他要赶回百花岛去,探视边文惠,算算日子,边文惠腹中一块肉也即将临盆了。 这次薛仇没带白珠一道走,他托独脚神乞领白珠交回给白玄龄,白珠可也解事,他知道薛仇这时十分烦燥伤心,遂也没坚持! 与独脚神乞等互道珍重而别后,薛仇仍然没走,他在崩陷的小山上来回的奔走了数趟,仿佛想在这临别的刹那,希冀根本不可能奇迹出现。 近午的最光,十分猛烈,薛仇他早已于油牢中时,就恢复了原有的相貌,但他却不怕这灼人烈火,身上也没透半点汗。 蓦地一声低弱痛苦的呻吟,飞入了薛仇的耳中。 薛仇闻声一震,立即循声纵去! 一处低尘的山缝中,露出了一双人脚,薛仇奔至缝口一看,那人身上覆盖着许多枯叶。 看这情况,这人似遭人杀害,以为他已死,弃尸在这山缝之中,结果他侥幸没死,返魂来了! 薛仇本是侠义之后,虽然自身怨仇未偿,烦恼重重,他也不得不暂行搁置,搭救此人一命,只不知他是否有救! 薛仇伸手轻轻一扇,那人胸腹间的残叶,飘然飞起,因为石缝恰好只容一人,薛仇只得弯腰将他抱起,准备抱出后,再细察他的伤势。 不想,刚将那人抱起,自己也就是刚直起腰来,突觉左边胸肌一痛,如割肉般的痛入心肺。 薛仇大吃一惊,双手一松,电般疾退。 低头看时,胸前已淹了掌大一片血痕,而且鲜红的热血,仍在狂涌而出,可知这次伤得不轻。 石缝前站着个青面老人,左手执着铁拐,右手挺着柄尺长匕首,正是阴阳老怪的兄弟阴司老人。 看到阴司老人,薛仇不禁大怒,可是,看到那柄尺长的匕首,他又不由暗叫侥幸不已. 原因是,错非他内力深厚,功参化境,意所至功已显,能在身上一痛的刹那间,运集功力,布满全身,方始得免于难。 如若不然,仓促间了岂能闪避得及,怕不已被这尺长匕首,对胸穿过,做了泰山中的孤魂野鬼? 薛仇一阵惊痛后,不禁又气又怒骂道:“阴司老怪,当日栖霞岭下,小爷不愿多造杀孽,曾饶你这老怪一命,没想仍然紧逼不舍,暗伤小爷,今日可是你的末日了!” 阴司老人嘿嘿一笑道;“我老兄弟死在你手中,我岂能不替他报仇,一刃没刺死你,你也跑不了,还不乖乖纳命!” 薛仇闻言一愕,阴阳老怪曾陷害于他,但是阴阳老怪之死,自始至终与他毫无关系,怎会牵连到他身上. 第一、阳阴老怪的断臂及散功,是包华亭所为! 第二、阴阳老怪栖霞岭头受伤,是鬼伯莫大头所赐! 最后之死,那是巫莲英报被辱之仇,他死有余辜。 然而,薛仇虽惊愕不已,他却没加辩驳解释,原因是包华亭与已死的色伯莫大头,他当然可以告诉阴司老人,但他却不能说出巫莲英来!巫莲英虽说太湖称王,武功要比起阴司老人又差之甚远。 于是,薛仇只得哑子吃黄莲,咬牙承认;事实上他也不屑辩驳,他岂能向这种无德无行的怪物低头? 尤其,阴司老人也是有身份的人,居然借用如此鬼蜮伎俩,暗中伤人,就这一刃,他也死有应得。 薛仇恨声哼道:“怎么样?是我杀了阴阳老怪,难道你想替他找碴.报仇?你不爬上天秤,称称你有多少份量?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配也不配?” 阴司老人桀桀叫道:“死到临头,居然还要挺口舌之利,那日爷爷只想衡量你的武功,没下绝情,不想竟给你留下话柄,今日就让你尝尝滋味,接招!” 语音未落,一道银虹,电射而至! 薛仇曲指一弹“叮当”一声,匕首被弹出三丈开外! 然而,就在薛仇一指弹出之际,一阵威风无芬的狂飚,已压顶而至,竟然是双招齐发! 薛仇左手按住伤口。不敢稍离,只得晃身猛闪,避了开去。 阴司老人可也不是弱者,一招未满,二招又发,竟如同附身之影般,举拐紧随薛仇身后,连发三记毒招! 就在第三招时,薛仇竟像一时闪躲不及般,肩头晃得一晃,却没避开,脚下更像踏得不隐般,踉跄了一下. 阴司老人一见,心中大喜,竟不再变招,铁拐猛击而下,拐下竟又加了两成功力,预凝一拐就结束薛仇的性命,替阴阳老怪报仇。 眼看一拐击下,只差这么半尺不到的光景,就这一发千钧之间,突地金光一闪,“兴”的暴响一声,二人忽然分了开来。! 原来,薛仇趁这一缓之势,已自革囊中取出金莲花应敌,他自知再要闪避,已万万不能,只得挥花硬抗! 双方一触之下,薛仇一条手臂,亦感酸麻不已。 而阴司老人呢?他更是惊骇莫名,两臂同样酸麻,虎口还隐隐作痛,他想不到薛仇功力这等深厚,竟于伤后仍能发挥这等功力。 事实上那日在栖霞岭下,薛仇为了上岭后怕遇到强敌的关系,没敢多耗真力,有所忌惮之下,没真正施展内力与对方硬讲,以致阴司老人只以为他武艺了得,轻功高绝,没想内力也是这般惊人! 阴司老人哼了声道:“好!有种再接两招!” 这次,阴司老人已叫足十二成真力于双臂之上,并以拐中最威猛的“雷霆万钧”一招,猛击而出! 薛仇有心要置他于死地,岂有轻易放松,嘿嘿一笑,道:“来吧,谁还怕你?” 薛仇叫着,金莲花二次挥起,又与阴司老人的铁拐,重重地相触了一下。 薛仇在看到阴司老人怒目出拐时,就知此拐功力非凡,遂也不敢大意,金莲花挥起时,臂上也运集了十成的“玄戈神功”。 “当”的一声巨震,双方合而又分,薛仇非但臂腕酸麻,伤口上的鲜血,更是狂涌不止。 阴司老人呢!手中铁拐,险险把持不住,胸中更是热血翻腾,心中惊骇万分。可是,当他看到薛仇左手指缝中狂涌的鲜血,以及脸上惨白的颜色时,他又不禁欢欣万分,以为薛仇已然受伤,定然支持不久! 他拼了也受点内伤,定能将薛仇除了! 于是,他再次挥拐叫道:“小子,了不起,还有一招!” 阴司老人稍稍压住胸中翻腾热血,又提足真气,运于双臂,拐出呼呼厉啸,势道强猛无比。 薛仇适才因一时气恼,没顾及胸前伤处,在方双兵刃将接触时,方始惊觉,要待收拾,已然不及,甚至还会招至更不幸的后果,于是才硬接了-招,然而,一招接下,薛仇喉头已然发甜. 今见阴司老人铁拐击来,他岂会再愚蠢到以自己受伤之体,去与阴司老人硬拼,那岂非自己寻死路? 但他却没及时闪避,口中还自叫道:“来得好!” 口中叫着,金莲花也已挥起,但是,他这一招却是虚招,预先有抽招变招的计划,眼看将触未触之际…… 薛仇猛然一声暴喝,金莲花一抽一抖,本是击抗之势,这一来,反变成下压之势,顺着拐势压了下来! 薛仇本非奸诈小人,但是对付这种江湖中的老怪物,也无须计较这些了,尤其对方先施暗算,自己如此报复,实不为过! 阴司老人见薛仇这招上抗之势,威力大减,他只道薛仇伤重,连接两招,功力骤退,兼之薛仇明明叫着:“来得好”,以致毫不起疑的大喜猛击! 待到薛仇于间不容发的刹那,变招下压时,阴司老人要待及时收势,又哪里还来得及? 铁拐重重地击在地下山石上,但听一声震天价响,火星迸射.碎石纷飞,阴司老人双手虎口,鲜血狂流,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铁拐掉落地上,“哇”的一声,阴司老人便喷出了一口血箭。 薛仇冷冷一笑,道:“阴司老怪,这可怪不得我姓薛的了” 薛仇口中说着,双脚却一步步往前跨,但听又接着道:“当日,阴阳老怪陷害于我,直到他死了,我始终没能得到报复机会,今天说不得要在你身上一道算。” 阴司老人眼看薛仇一步步逼近,自知凶多吉少,他悔恨没将徒儿带来,如若徒儿在此,最少能替他阻挡一阵,让人有机会逃走! 眼看薛仇手中金莲花已离自己胸中不及三尺,只要薛仇手臂一挥,他就得阎罗殿上却报到。 就在这时,阴司老人脑筋突转,蓦地飞起一脚,这一脚不是踢向对方,而是带起了地下的一片沙土。 这沙土飞起得好不突然,仓促生变,却是薛仇万料所不及之事,竞被疾飞的沙土射入了双眼中.眼睛-时之间,再也睁不开来! 阴司老人若说趁此悄没声地逃走,或许还能留得一命,享受余年,但他一见薛仇伤后,又失双眼,邪念又起,赶忙地下抢起铁拐,又朝薛仇猛攻! 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虽说双眼一时无法睁开,但是,一双灵聪的耳朵,仍然能代替暂失的双眼。 阴司老人抢拾铁拐,他不是不知,但他却没加拦阻,他以为阴司老人是想逃走,临走前不愿舍弃他的兵刃,这也是人之常情! 哪知,他拾起铁拐后,又朝薛仇猛攻! 薛仇没有一下就将他击毙,是他不忍心击杀一个没力反抗的人,如阴司老人一味闭目而立,等待死亡,相信薛仇绝不忍心下手。 其次,薛仇希望以方能在生死关头,回想过去的一切,心知后悔,哪知他不但毫无悔过之心,反施邪念! 这一来,不禁逼使薛仇怒发冲冠,只听他暴声叫道:“数次饶你,俱不识趣,今日叫你死无全尸!” 薛仇叫着,金莲花施展开“金莲十八闪”紧紧的将阴司老人困住,既不马上杀他,也不放他逃走,要逼使他慢慢受尽折磨而死! 阴司老人以为薛仇双眼无法睁开,功力必定大打折扣,方始动了这念头,准备将薛仇杀了. 哪知,数招一过,阴司老人非但没能将暂失双眼的薛仇击败,反被薛仇的金莲花困住,逐渐的连招也递不满了, 大惊之下,阴司老人后悔不迭,适才没及时溜走,确是大错特错,如今要想再走,又哪里能够. 薛仇双眼未张,却像已看出阴司老人想溜般的,闭着眼嘿嘿地笑道:“想走吗?做你千秋大梦,再要让你逃出三丈外,我从今不离泰山!” 呼呼厉风声中,只见金光一道,团团地圈成个金光灿烂的金柱,在烈日下更显得耀眼生花! 忽听薛仇道;“阴司老怪,你知错了吗?” 阴司老怪被困,无法脱出,只气得五内生烟,不禁破口乱骂,什么污言秽语肮脏话全都骂了出来! 薛仇充耳罔闻的道:“你竟不知后悔?” 阴司老人怪叫一声,突然停下身子道:“死就死,罗唆什么?” 薛仇眼睛虽被沙子朦住,睁不开来,但却像比有眼睛看得更清楚般,已知阴司老人冀图速死,他却偏偏不让他死! 呼呼两声,阴司老人胸前被金莲花划了两下,衣服裂开,血肉崩现,一痛之下,阴司老人又复奋起死拼! 艺差一着,缚脚,何况他比薛仇还不止差两着三着呢?纵然以死相拼,又有何用. 片刻光景,阴司老人身上衣服片片飞落,血肉模糊,已像个血人似的,阴司老人再也忍不住,自举铁拐,迎头击下. “噗”的一声,血浆迸射,脑袋开花,死于非命! 薛仇经这一阵拼斗,眼中沙石已随泪水流了出来,他再轻揉两下,已能自然地睁了开来! 当他看到阴司老人那样子时,心中也不由一阵惨痛! 突地头脑一阵昏眩,险险立足不隐,他心知是胸口伤处失血过多,忙寻了些野草药,用嘴咬碎敷上,并撕破衣服包扎起来! 虽然自己身上有伤,他也不忍瞧着那阴司老人死后还要露骨荒山,遂仍将他那尸首,放到原来山缝里,用些石头,将他全部盖了起来! 事毕后,他已困累不堪,天色也已逐渐暗了下来! 薛仇随便寻些山精之类的食物充饥后,方静坐调息,直待功力恢复,始趁着月色出山。 薛仇泰山中既没寻到飞天鼠包华亭的人影,痕迹!离了泰山就更却茫然了,但他却没放弃寻找的念头。 此次径奔东海,他不过是想先回百花岛,探视他即将临盆的妻子边文惠,与那只失踪的怪鸟! 顺便打听打听云裳仙子边玲丽,究是边文惠的什么人,那只怪鸟是否就是被她引走了! 薛仇胸口的伤,在常人说起来,危险万分,但在薛仇说起来,却不当它一回事,他每日运功运气,伤处在不知不觉逐渐合口,再经过半月余的时间,伤处却已结疙,完全好了! 沿途上,薛仇听到穷家帮的消息,穷家帮中正准备召开十年一度的群英大会,地点设在太湖,能参加这盛会,都是穷家帮中稍有地位的头目。 薛仇因时间巧合,而且顺路,顺便也好探望探望巫氏姐弟,所以在来到太湖时,他停下了! 巧不巧,他又走了原路,同样地走到第一次与柳红波看到太湖的地方,想起柳红波,他又不由得伤心黯然! 记得他曾对柳红波说过,他要到大戈壁走去,见见大戈壁的雄伟,要也带柳红波天池去玩玩,如今,人事全非,柳红波更是早已长眠地下,这一个愿望,只有希冀来生实现了! 薛仇沿湖而下,不时见三三两两的乞丐出现,大家俱以一种难以言述的目光,来看薛仇! 薛仇也不予理会! 傍晚时分,巧不巧又来到与霹雳鬼陈志壮,玉孤耿六娘发生事端的那家酒店,薛仇为了怀念柳红波,竟不由自主地迈步踏入! 因为心中悲念柳红波,竟恍恍惚惚象失去知觉般,待进入店门后,方始发觉,店中人声嘈杂,已济济一堂,但是除了穷家帮中的人,竟像没一外人!大家都趾高气扬,十足跋扈. 薛仇以为独脚神乞与乞食乾坤龙贫定然在座,既是经过,怎能不打声招呼,岂不失礼? 哪知,座中偏偏就是没有二人影子,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忽听一声叫骂道:“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咱们吗?瞧什么?” 薛仇一听大怒,但他却不愿此时此地,再惹事端,想起柳红波戏弄霹雳鬼陈志壮时的一幕,够有多么风趣快心! 想到这薛仇脸上不自觉嘴然微翘,露出一丝笑意! 突听那化子又道:“臭小子,你再敢笑-笑;我让你终身都别想笑了!” 薛仇一听更怒,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满身污秽的乞丐,这乞丐一双凤眼,满嘴虬髯,脸的上部俊美,下部乱糟,听他语气,仿佛要权在握,职位甚高,无形中是店中这多乞丐的头子! 薛仇既不愿惹事生非,遂也不于理会,依这四十来岁中年乞丐的无礼,他真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反之,为了顾全独脚神乞与乞食乾坤龙贫的脸面,他又不得不强行压住心头怒火,只深深瞪了那乞丐一眼,转身就欲出店! 不料,刚一转身,迎面一个冒失鬼闯进店来,眼看就要与薛仇撞了个满腹,薛仇只瞟得一眼,已认出是穷家帮的人,他心知此丐是存心找麻烦,心中不禁暗骂一声。 “可恶”! 薛仇身怀武功,何等了得,怎会被人撞着,只见他微一侧身,那乞丐一时收脚不住,当场爬在大门口,跌了个狗叫屎。 爬起一看,可叫好呀!鼻青脸肿,好不美丽! 这时,那掌柜的矮老头子,似乎突然间记起了薛仇,一旦认清确是薛仇后,不禁魂飞魄散,忙冲出柜台叫道:“这位客官,谢谢你做做好事,你一年来一次,小店就垮了!……” 不想,话没说完,领头突然一紧,脚下悬空,竟被那爬起跌得不轻的乞丐,一把抓着,掷进柜去,跌得他“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那乞丐双手叉腰,骂道;“妈的皮,常言道得好,好狗不挡路,你吃了熊心豹胆!竟敢阻止爷爷去路,爷爷今天得教训教训你!” 薛仇想不到穷家帮中竟也有这种强横不讲理的人,更想不到自己会与穷家帮中人再次发生龃龉! 正想回身出店,给他个不理不睬,因为他若是与这些人闹起来,碰巧独脚神乞与龙帮主来了,自己该如何解释! 他们定以为我气量狭窄,不能容人! 谁知,一转身,大门口已-排叉腰站着四个中年乞丐,身形都十分魁梧,薛仇心中好不纳闷?自己与他们究有什么仇怨,起因不过只为了多看一眼! 薛仇再次转身,准备讲理! 那被摔的乞丐却已嘿嘿冷笑道:“想溜吗?可没那么容易,年纪轻轻不教训教训你,日后更是到处惹事生非,给人家大人找麻烦!” 那乞丐说着,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打! 这一招,可也有个名堂,叫做“黑虎偷心”当胸袭到,十分威厉. 薛仇这时当真为难,竟闹得茫然不知所措,接也不是,避也不是,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有失身份! 蓦地,一阵疾风,从后旋到。 这风声好不快迅,薛仇风声入耳,身前已多了个小花子,恰到好处的将那花子一拳吊住. 随听小花子道:“大爷慢着,请问大爷是哪位前辈门下!” 这种问话本就不合时,尤其在与别人相拼时,本帮中弟子怎能如此相扰相阻,那乞丐不由勃然大怒。 怒形诸脸,尚未从口骂出,忽感腕间被吊之处,痛入骨髓,头上立即豆点般的汗珠滚滚而落! 大惊之下,那乞丐只得道:“本大爷乃是龙帮主座下第九十八号弟子!” 那小花子道,“抱歉!抱歉!” 小花子话声未落,蓦地抖手一挥,那乞丐一个不算太小的身子,却被小花子轻巧地抛了起丈来高,飞出三丈远,落下时压翻了一张桌子,也压倒了两个同伴! 那凤眼乞丐忽地凤眼一飞,立起冲前叫道:“你这小子何人门下,吃里扒外!” 小花子回身指着薛仇道:“我师傅在这里,我师傅不愿与你们计较,所以由我出面,教训教训,你!” 说到这,读者们该知道,这来的是白珠了,何以他变了乞儿打扮,是因他自己好奇,想在这方面找两个小朋友! 其实,薛仇从他的声音中早就认出是他了! 凤眼乞丐见白珠称薛仇为师,心中怎能相信,显然是白珠有意取笑,作弄他了,不禁不怒骂道:“小杂种,你敢欺师灭祖……” 凤眼乞丐见白珠轻轻一挥就将那乞丐摔抛出这远,心知白珠曾得高人传授,对其也不无忌惮。 忽见店门口四个乞丐不知到哪去了,却换站着独脚神乞老帮主与乞食乾坤龙贫帮主。 凤眼乞丐吃惊后又随之大喜,有老帮主及龙帮主在场,还能让他们穷家帮的人吃亏丢人吗? 胆子一壮,凤眼乞丐,再不考虑,立即挥掌疾扑! 白珠似有心给他们识得厉害般,根本不容他有变招易手机会,双掌一错,交叉疾出,倏忽间又已扣住对方手腕,施展的竟是穷家帮九招大擒手法,敢情,这一路之上,白珠又已获得独脚神乞的传授! 白珠一掌抓住对方,毫不客气地猛力挥掌抛出,将那凤眼乞丐重重地摔在地下,痛得他呀呀大叫! 突听乞食乾坤龙贫沉重的哼了一声道:“怎么?穷家帮中难道尽是欺弱怕强的人!” 此语一出,客店中乞丐全都纷纷起立,一个个地扑向白珠! 薛仇见到不由大吃一惊,乞食乾坤龙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与年纪轻轻的白珠,发生误会? 纵然他两人有所误会,独脚神乞立在乞食乾坤龙贫身前,也不能不管,何以他竟没加于涉! 薛仇心中越想越奇,可也越想越怪! 突听连声痛叫,此起彼落,薛仇心中更惊,眼见一个个人影飞出,那当然是白珠给摔出去的。 然则,白珠年纪虽小,世故却深,若非别有缘故,他岂能如此不识大体?当着独脚神乞与乞食乾坤龙贫的面,重击穷家帮的人?一点也没给他们两人留面子,这事岂不是怪? 薛仇张口欲呼,一时却又呼唤不出! 正当其时,白珠忽一声断喝,扬掌挥出,随掌就倒下四五人,一点不含糊的,但见,白珠到这.总算停下手来! 适才店中的情景,和这一刻相比,可真叫大不相同,尤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天壤之别。 半刻前,店中闹闹嚷嚷,呼喝唤酒,身上虽穿得破破烂烂,但脸上却都流露出喜洋得意之色! 然而,如今却静寂如死,很多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腰背疼痛,可也没人胆敢轻轻地呻吟一声! 乞食乾坤龙贫怒容满脸的大跨步进入,骂道:“你们这般不长眼的东西,帮中总共只一年时间,疏于管教领导,你们就变得如此凶暴,欺压善民,但是你们知道他是谁?” 语至略停,薛仇心中已恍然大悟,敢情他们全看见了,他们是借白珠之手,惩罚惩罚他们。 随听他又接道:“他就是新近出道名震武林的汉阳铜堡薛小侠,本帮帮主及老帮主均非其敌手,你们想想你们有几个脑袋一一……” 此语一出,满店一声轰叹惊呼,敢情在座的人,全是穷家帮中三四流的角色,在穷家帮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落到新近武功精进的白珠手中,竟然如同儿戏般,视同无物,怎不叫人心惊?而且他只不过是薛仇的徒弟,又是这么小的年纪…… 又听龙贫接道:“本帮一再承其大恩,更是老帮主唯一救命恩人,想不到帮中弟子竟对人如此无礼,叫我这做帮主的如何向人说话?……” 乞食乾坤龙贫至此,大概联想到自己领导无力,愧对老帮主,一刹时喉头哽咽,热泪滚流!…… 众乞一见,立时大众轰叫,自承过错,并愿接受处分,同时,黑压压的满店中乞丐忽然全都矮了半截,跪下了! 乞食乾坤龙贫也同时朝薛仇一跪道:“请小侠原谅他们!” 薛仇哪时敢当,忙将龙贫搀起道:“不知者不罪,速速请起!” 不想,龙贫立起,又朝独脚神乞跪下,道:“师傅,贫儿无德无能,实不能胜穷家帮帮主重任,请师傅准许贫儿退休,另择新人接替!……” 语尚未毕,满堂叫声频起! “我们要龙帮主!我们要龙帮主,都是我们不好!……” 语声杂乱,但无一不是挽留龙帮主的,由此可见乞食乾坤龙贫当时是如何的众望所归。 独脚神乞将他搀起道:“此事留待群英大会时,再作商讨,如今却不得慢客!” 一声格格娇笑,店外飞进两条人影叫道:“贵客驾临,还轮不到你们招待,不过,二位与在座的英雄,大可做做陪客,畅饮一番!” 薛仇一看,来的是巫氏姐弟,随后出现的是灵熊于贵夫妇与太湖四鬼,-个个全都向薛仇谢罪! 薛仇哪能为此些许小事,记挂在心,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巫莲英的吩咐下,店中立即酒筵重开,并于大门处另设一席,硬推薛仇与白珠坐了首席,他二人连独脚神乞也不敢争! 一刹时,酒菜重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哄闹,叫声最高的还得数门口这一席! 蓦地,一条人影,飞般冲进店来,在巫莲英身后一立,吱咕了两声,巫莲英摆摆手道:“靖弟,你去一趟!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后,巫勇靖返回!叫道:“姐姐,湖中救起的是个老和尚,他已然重伤而死,返魂乏术,不过临死前只叫出了两个字‘东海’!” 众人听他如此说,俱都十分茫然,巫勇靖又道:“只是兄弟十分奇怪,问他法号他不说,他只是笑,身受重伤他居然笑得出来,而且临死还笑,这和尚真够想得开了!” 薛仇霍然立起叫道:“笑弥勒……东海?” 独脚神乞也点点头道:“不错是他!瞧瞧去!” 巫氏姐弟立即领头前行,来到一处湖边,岸上有数人打着火把,围着一个老和尚的尸体,正是少林寺笑弥勒!检视伤处,胸前致命一掌,“天雷掌”。 薛仇一见,心中悲喜交集,悲的是又一个武林高僧死在这恶贼之手,喜的是从此又让他获得了包华亭的去处。 随即薛仇就欲告辞,巫莲英忙道:“小侠此去,相信走水路易于寻找仇人,倒不如由小妹选派一艘快艇,送小侠一程,用得着尽管用,用不着随时放回!” 薛仇想到“东海”二字,倒真须要用船,遂忙道谢! 在巫莲英的命令下,快艇刹时来到,艇上装璜华丽,且十分宽敞,似是巫莲英太湖之王的座船,两旁十六只划浆,拨水如飞,就是怒海之上,相信也能安稳来去! 时间紧迫,薛仇也不作虚伪客套,大喜而谢,可是,当他跃上船时,随着他的人,却有三人,独脚神乞、白珠、还有巫莲英! 这三人一声不响的,薛仇也不好意思坚持一定不要他们去,众人立即作了会心的微笑,向岸上众人挥手而别! 这时,最开心的该算是白珠了,浩翰湖水,在他司空见惯,但却没有出海,没尝过海洋的滋味,最开心的还是能随在薛仇身边! 沿水出海,一路打听,有独脚神乞示范相比,随时都得到消息,果真有这么个老人,驾着一条小舟,被人看到,但是,时间却相隔有一天多了! 快艇急赶之下,不数日已经来到海口,再一打听,飞天鼠包华亭一个人驾着小船,居然出海出了! 循着方向,立即扬帆追去! 接连数日,逐渐的已失去了包华亭的消息! 这日午后,乌云密布,眼看就有一场暴雨! 辽阔的海洋上遇到狂风暴雨,是最使人头痛的,尚幸巫莲英座船上的人选,都是经过严格挑选训练,每人都是身手敏捷,体强力壮,虽遇到狂风暴雨,却仍能将船驾驶得十分平稳. 这阵暴风雨为时甚久,待其过后,却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 然则,在这日的傍晚时分,平静的海上忽然飘来片片碎木,从这碎木上查看,并不是什么大船上所有,经有经验的证实,确是小船之物!于是,沉静了多日的快艇,大家又复紧张起来。 但是,在附近海面上寻找了数日,只陆续发现了破船碎木外,却不见有什么人影,就连死尸也没看见. 船上的人虽不多语,但他们心中都在猜测,那阵暴风雨,对将包华亭卷入怒海中去了? 薛仇呢?他心中何曾不如此想? 忽地,远远出现一座海岛,薛仇认得那岛就是百花岛,忙吩咐朝那岛的方向划去! 百花岛渐渐的呈现眼前,薛仇心中也不由阵阵起伏,边文惠如今怎么啦?她在做什么?孩子生下来了吗? 蓦地,天空中出现了两小黑点,正是那对怪鸟,薛仇霍然一怔,怪鸟是回来了,但是,他是怎么回来的?是因为云裳仙子边玲丽将它引回来的,还是它因不耐孤寂,自行飞回来的? 逐渐地,百花岛越来越近了! 猛然间,薛仇耳中听到叱喝拼斗之声,心中大吃一惊,忙凝目朝岛上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想:“会是什么人?来岛上捣蛋,边文惠身怀即将足月的身孕,她怎纵跃与人过招,一旦动了胎气,这可怎么好?” 薛仇心中越想越急.耳中的叱喝拼斗声也越来越清明! 忽地,独脚神乞也听到了,不禁咦声惊叫道:“这是‘天雷掌’发出至刚至强时的叱喝声,难道这畜生……” 薛仇这一惊,只惊得魂摇神荡,眼看船与百花岛相去还有千丈之遥,纵然十六中划浆运行如飞,也是半刻时间。 他自信现今身上功力,已能踏水凌波,就是-时真气不继,落下水去,也没什么了不起。 于是,薛仇招呼一声道:“我先行一步!” 没等任何人有什表示,薛仇已然斜斜纵起十数丈高下,再平飘而落,沾水时,却已出去三十余丈! 只见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身形又复纵起,直如飞燕掠波,又如海鸥吸水,眨眼工夫,人已出去数百丈远! 快艇疾行尚未近四分之一,薛仇却已抵岸,他可不怕真气耗损过多,歇也没歇的就往峰上纵去。 来到峰巅,现场的情景,却把他吓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道为何? 原来,峰巅上两人,可说是他想象中的两人,也可说是他想象不到的人,因为这二人正是云裳仙子边玲丽与飞天鼠包华亭!二人正在猛烈的拼搏着。 突听飞天鼠包华亭叫道;“你把女儿还我!” 云裳仙子边玲丽道:“死不要脸,你有什么女儿?这女儿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一人,一句话,更把薛仇吓得张口结舌…… 猛然间,云裳仙子边玲丽发现了薛仇,他的出现毫无声息,别说二人正在不顾性命地拼斗,纵然二人在谈天,也没法觉察薛仇的到来。 这突然的出现,就仿佛从天上掉下来般的使人惊骇,云裳仙子边玲丽当场一怔,就这一怔,身子立显迟缓! 高手较技,岂能有此错失,立时包华亭有可趁之机,他本就狼子野心,毒辣凶残,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一见有机可趁,他绝不放弃眨眼即失的良机,只见他左掌一引一伸,云裳仙子边玲丽本能往左侧闪! 可是,飞天鼠包华亭在左掌却毫无声息的正等在右方! 薛仇一见大惊叫道:“师姑当心!” 他这叫声未息,云裳仙子边玲丽已被一掌击中肋下,飞出两丈来远,-声惨号,当场倒地不起,昏了过去! 薛仇因相去甚远,教援不及,心中一阵惨痛! 飞天鼠包华亭背向薛仇,本不知身后来人了,当他看到边玲丽眼神发楞,方始有所感觉。 然而,一听到薛仇的呼声,他心中也惊了,猛回身,可不是吗?身后站着的正是死冤家,活对头,勾魂使者铜堡薛仇! 薛仇悲声长笑,道:“姓包的好恶贼,今日身处海外孤岛,看你还往哪跑,该是你寿数终了的时候,但我却不希望你太过痛快!……” 语未毕,地下边玲丽突的一阵抽搐,喘息叫道:“薛……文惠……在后洞……后洞……当心他……他……他要……取文惠………性命!” 薛仇语未听毕,发现飞天鼠包华亭已向后山纵去,不由大怒,振吭一声龙吟长啸,施展开“飞龙腾空”绝世轻功,凌空跃步,只两纵,已越过飞天鼠包华亭,阻在他的身前。 薛仇一抖手,震出闪闪金莲花道:“阴险贼!你要怎么死?” 飞天鼠包华亭一看到他这绝世轻功,就知今日不易脱身,但他为人狡猾,机智百出,他闷声不响的就朝薛仇挥掌扑去! 薛仇嘿嘿一笑道:“阴险贼,我今天绝不让你再逃出手去,听见了吗?” 金光一闪,立即幻成一片金网,将飞天鼠包华亭包在金网之中,飞天鼠包华亭一见,大吃一惊,他从没见过薛仇施展过这功夫! 其实这是薛仇新近以“七绝游身步”幻化而成的绝招,他想:“七绝游身步”既能惊奇地闪避敌人的袭击,何以不能运以反击敌人,如若再配以“金莲十八闪”精奥无比的招式,当是一套骇人的武功! 果后,这套武功首先将包华亭惊骇住了! 随听薛仇大叫一声道:“飞天鼠,你是哪只手对我铜堡下的毒?右手吧!飞……?” 字出口,立闻一声痛叫,接着一条手臂飞出了金光网,跌出三四丈外,落地一看,正是一只右手! 薛仇又嘿嘿一笑道:“包华亭,死在你左手的人也不少吧!去……” 随着去字,飞天鼠包华亭又是一声痛叫,一条左臂反方向飞了出去! 飞天鼠包华亭眨眼之间,失去双臂,自然必死,纵然不死,留着这残废之身,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为了速死,飞天鼠包华亭竟将身子向薛仇金莲花上撞去! 薛仇嘿嘿连声道:“慢点,就想死吗?你还留有一只脚呢?” 包华亭心知,这只脚一断,那他就静待宰割了,眼看不远处就是后山悬崖,他再也不管死活,往前就纵! 薛仇嘿嘿一笑道:“胆敢不听说,你的耳朵呢?”金光电闪,包华亭双耳一凉,就知耳朵没啦!大叫一声,凌空纵起! 薛仇一招未及,包华亭一声惨叫,落下千丈悬崖…… 一代枭雄,终于送命百花岛上。 薛仇跪在崖口,久久没有抬头,他在为天上的父母与家人祈祷。 忽的一声雄壮的“哇哇”儿啼,将薛仇惊醒,猛回首,三丈外站着独脚神乞,白珠与巫莲英,巫莲英手中并抱着一个婴儿. 薛仇一惊叫道:“文惠怎么样?” 巫莲英摇摇头,仰首苍穹,天空上正有一对怪鸟,往西南飞去! 薛仇看到那对怪鸟上,似有一条白衣人影,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