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剑》 楔子 蓝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众人追杀了,这一次,也许真的逃不过去了。木蓝府虽然用毒精妙,却是没有人会武功的,为的便是隐匿自己的身形,无论多么强的对手都不会发现一个毫无半点功力的人。可是,就如今日这般,若是被仇家遇上,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所幸蓝田隐隐约约会一些外门的功夫,所以多次逃离了杀手的追击。可这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转眼间蓝田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就在对方的快要将剑刺入蓝天胸口时,对方几个杀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走,紧接着,远方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般飞过来。黑影过来,站在蓝田旁边,然后将蓝田扶起。黑黑衣男子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几个杀手一眼。但是几个杀手似乎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只对视了一眼,就丢兵弃甲仓皇而逃。 “想逃,没那么简单。”声音已经冷到冰点。黑衣男子持剑的右手轻轻一挥,几个杀手就被定在了原处。然后他手中的剑自己飞了起来,红光一闪,几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天红色的印记,血还未流出,便全部倒下。黑衣男子没有管几个杀手,只是扶起蓝田:“怎么样,没事吧?”声音完全不似刚才的冰冷。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蓝田知道自己树敌众多,被仇家杀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却从来不知竟会有一个武功超群的人出来救自己。所以黑衣男子的相助并没有使蓝田感动,反而是有一点起疑。 黑衣男子的表情很奇怪。他定定的看着蓝田,半响,他仰天大笑,“我以为我们相见时,你会杀死我,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曾想,你甚至恨我恨到了连我是谁都不想记住的地步!可笑,实在是可笑!我真是太过于自以为是!”突地,又是一副静如死水的表情,“我,叫庄望剑。”然后,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消失无踪。 蓝田却不能让他的影子从自己脑海中消失。庄望剑,一个神一般的人物。自从二十几年前击败了上一任剑宗逐华成为新一代剑宗,就一直为江湖人所敬畏。传言之中,从六年前起,他一直隐居山林,只有每年一度的剑宗大会他才会出现并秘密与大会胜出的人比试,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剑法,因为那少数和他比试过的在剑宗大会上胜出的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都死了。他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为什么会帮助她,还说了那么一段奇怪的话?蓝田不知道,只是向来心静如水的她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庄望剑那扑朔迷离的背影。 自从蓝田成为木蓝府的府君,六年来她已经下过五百三十六次毒,因为她下的毒非常巧妙,也因为她的伪装变化多端,故而从来没有人识破她,此次竟失手了。当她将无色无味无臭的毒投入茶水递给沧姬后,沧姬媚笑着将茶水推回去:“小二哥,你也累了吧,这杯水,便赐你喝了。” 蓝田想,许是杀人太多,被人认出来也有可能。毕竟易容水只能模糊人的面貌,却无法真的变了脸面。可现在这个情况下,实在没有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沧姬作为杜王庄二庄主,手下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个,而且每个都是杜王庄庄主精挑细选出来的,而蓝田向来都是单独行动。况且蓝田的剑术……手下的军师说,看招式似有高人指点,实则是粗糙至极。与普通人比试尚且不敌,何况那么多的高手。 看蓝田呆在原地不动,沧姬捂着嘴巴,媚笑一声,然后翘着兰花指将茶水缓缓倒入一盆花上,花立刻萎蔫。她的手下见状,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剑,蓄势待发。沧姬摁住剑柄:“马上死了多没意思。”然后看向蓝田,“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吗?”蓝田只是平静的看着沧姬,并没有回答。 “呦,倒是挺耐得住气呢。”沧姬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自从六年前你木蓝府遭灭门之灾,你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广收门徒,甚至告诉天下人,你可以帮助毒杀任何人,只要求助的人愿意服下你独门的毒药并且誓死追随木蓝府。”沧姬意味深长地看了蓝田一眼,“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而死,甘愿服下毒药,只为引诱你来杀我,又该怎么办呢?”趁着蓝田惊异之际,站在蓝田身后的沧姬的一名部下突然给蓝田点穴,然后沧姬将一粒药丸送入蓝田嘴中。 蓝田瞪大眼睛,欲将药丸逼出体外,却发现没有半点方法。只能冷冽的看着沧姬:“你给我服了什么?” 沧姬抬了抬眼,“你是木蓝府府君,而我不过是杜王庄一介小小的舞女,你说我能给你服什么?一只丧失虫罢了!” 丧失虫,作为杜王庄镇庄之宝,江湖上对它都闻风丧胆。毒药,从来不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最毒的毒药,能灭人心性,改变一个人的心志。丧失虫就是这样,植入人体时,人并不会有一丝丝的不适,可即使你耗尽了心力,也仍然没有办法将其迫出体外。中毒的第一天晚上,只会在午夜感觉到一瞬间的巨大痛苦,慢慢地,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也越来越重,甚至在二十一天后的午夜开始有一瞬间的神志不清,然后神志不清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并且没有人知道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了什么。最后,七七四十九日后,中毒者会丧失自己的意志。可究竟最终结果如何,并没有人知道。因为很少有人能熬过那二十一天的疼痛,更没有人能在自己疯癫二十多天后还活在世上。 能解此毒的,传闻中,只有沧姬,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杜王庄其他人,包括他们的庄主,即使看过解毒的密书也没法学会解毒之法,只有沧姬,在庄主给她密书后的一个月,便轻而易举地学会,并且一夜间成为杜王庄的二庄主。 蓝田此刻异常的清醒。沧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绝对不只是想折磨她,也不会是想要通过她来整垮木蓝府——毕竟木蓝府刚刚经历一场灭门之灾,招来的新弟子,也不过是为了仇恨不得不来的人。木蓝府还远远没有达到让杜王庄忌惮的地步。所以她只问了一句:“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沧姬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深邃,变得陌生起来:“我想用丧失虫的解药,换你帮我杀一个人。” 第一章 不得 蓝田笑:“这丧失虫,竟还有杀不了的人吗?” “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动的了他。” 这句话,让蓝田打了个寒颤。她想问这个人是谁,不知怎的竟无法开口,因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那个人就是庄望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剑宗庄望剑。蓝田只觉得心乱如麻。就在此时,窗外闪来一阵风,然后,庄望剑就出现在面前。 “不知望剑是否有此薄面向二庄主要了这个姑娘?” 沧姬细细的品了口新斟上的茶,半响,道:“剑宗可知,这姑娘险些要了沧姬的命?” “知道。可二庄主如今不是还活着?可这姑娘却要性命不保了。” “如果沧姬问剑宗,沧姬和蓝府君只能有一人活着,剑宗会选谁?” “这种情况,我不会让它出现。”顿了顿,看了看沧姬,又道,“如果出现了,我必须让田儿活着。” 沧姬虽然尽力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此结果,却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来,真是自讨苦吃。罢了,想带走她,我这些废物手下又有谁能拦住你呢。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不要后悔”的时候,沧姬看了看蓝田。蓝田明明是一脸平静的样子,沧姬却仿佛看见了她的回答。 此时的蓝田,努力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可由怎么抵得住心里一遍遍的自问:真的是他,为什么是他? 庄望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将蓝田揽入怀中,然后从窗口轻跃出房间,并没有看见蓝田幽怨的看着沧姬,也没有听见沧姬微微的叹息:“从来都只有你,在任何时间,只要一有危险,便能有庄望剑的出现。”然而,她的嘴角终究还是上扬了,“只是此次,太晚了。” ——如果,你的选择是我……随即沧姬又自嘲的笑,怎么可能是我? 蓝田说自己受了些伤,庄望剑便将她留在山中茅屋里。四十九日,足矣。杜王庄有镇庄之宝丧失虫,木蓝府也有。当年木蓝府还没有遭受灭门之时,木蓝府和杜王庄被江湖比喻为水火难容,杜王庄是火,毒性猛烈;木蓝府是水,杀人于无形。木蓝府的秘毒和丧失虫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甚至毒性比普通毒粉弱千万倍。不过木蓝府的毒倒是与杜王庄的毒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毒胜在毒心,江湖之人当有江湖的死法,用毒直接杀死,似乎太过简单,于是一昙散就出现了。 一昙散毒性极小,甚至都无法称作是毒,所以中毒之人永远不会发现自己身中奇毒。它无色无臭,中毒之人会慢慢地失去功力,并且变得愈发迟缓。此毒之所以成为秘毒,在于它,没有解药,无法致死,中毒之人永远无法再修习内功。 庄望剑的剑法最近愈是迟钝了,有人偷袭时竟未能察觉,险些丧命。都是蓝田一直照顾着他,让他一直活着,一直活到听到了一些传闻,传闻说庄望剑也不过如此。然后伤愈,又迎来下一次伤,循环往复,使练剑之人都在盼望剑宗大会的到来。 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此,生于江湖,死于江湖,死在生平最为自负的地方,如剑,如毒。蓝田知道一昙散的毒性,故而从未使用过一昙散,也并不想就这样恩将仇报。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每当丧失虫啃噬着她的骨头,她都有种近乎疯狂的想法,折磨他,狠狠的折磨他,让他死的绝望。 庄望剑饮着蓝田沏的茶,“若是当初没有救你回来,如今我便是一具尸体了。” 蓝田在哪里兀自想着,若是没有我,你还是当年初的那个剑宗。 “我竟是老了吗?也难怪,人已经四十几了!” 蓝田的手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撒了出来,只好若无其事的将壶放在桌子上。“人难免会老呢,况且,四十又算什么!”她不让自己动恻隐之心,却还是不愿意再将掺有毒药的茶水斟给庄望剑喝。庄望剑兀自喝起茶水来。 江湖上,四十岁,或死,或成为一派之主,或为自己一生的武学修书,而庄望剑就在四十几岁这年,一下子声名狼藉。 突然,那股刺骨的痛又传来,蓝田看向外面,如今居然天还没有黑便疼了起来。蓝田尽力掩饰住慌张的样子,说:“我有些乏了,便先去歇着了。”还未等庄望剑回答,蓝田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紧门,用绳索拴住自己的手脚,用棉布塞住自己的嘴巴,迎接比前夜更加漫长更加剧烈的痛苦。 何苦。她曾想过,何苦折磨自己折磨庄望剑。一刀了结了他难道不比现在痛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忍,还是不想让他痛快?若是后者,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知。 坐在厅堂中的庄望剑平静的看着门外的竹林:“即使知道是你下的毒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四十五岁,即使是早了五年又有何妨。可是,你却越来越不愿意看见我了呢。你当真有那么恨我?”语毕,又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沧姬带着人包围这座小茅屋的时候,庄望剑还在边养伤边品茶。听见外面的声响,便唤来蓝田:“可否将我的披风拿来?”蓝田将披风披在庄望剑的肩上,突然被庄望剑拥入怀中。 “莫动,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日相处了。不必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庄望剑厚重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蓝田突然觉得可怜又可悲,她想说对不起,想求他原谅,却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什么反应,那骨噬的感觉便袭来果然,这个毒便是时时在提醒我不要有恻隐之心的吧。 蓝田一把将庄望剑推开:“不……不要碰我!”然后在庄望剑的注视下跑到沧姬身边,“我是他们的人,你现在还是不知道吗!愚蠢!”说完,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跑到了深林之中。 “庄先生,你不觉得有一些可笑吗?”沧姬看着庄望剑,仿佛是料到了今天的模样。 庄望剑轻声笑了笑:“走吧。”在临走之时,向丛林之中看了看。田儿,我怕是没有机会继续保护你了呢。 沧姬看似开心的笑着,眼神里却又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戚。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会害你,从一开始你就偷听了我们所有的对话,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结局,可你还是出来为她遮风挡雨,你还是出来让她顺利躲避灾祸,你还是出来证明——你是那么的爱她。 既然如此。 “庄望剑,我们成亲吧。”沧姬轻声耳语。 没有旁人听到,甚至沧姬自己也听不到。她害怕被拒绝,也知道必然会被拒绝。她不知道自己心里还在盼望些什么,于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第二章 婚礼 明明知道会被拒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也许只有亲耳听到了,才会永远放弃,才会一心一意听从庄主的话继续下去,就像她问的上一个问题。 “好。”庄望剑回答。 沧姬久久黯淡的眼神突然变亮了起来。 “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蓝田,好吗?”庄望剑的语气几近于乞求。 “好。” 为什么要说好,沧姬冷漠又无奈的笑。 好,我答应你,因为,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你后悔说这句话。因为上一秒她以为自己被捧在手心里,下一秒她还是回到了冰窖。既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扯破,倒不如将错就错。 沧姬的牢房里其实并没有老鼠和蟑螂,有的只是蓝田身上被丧失虫啃食的日夜不尽的痛苦。好在渐渐地晚上开始有一段时间变得神志不清,所以就忘记了痛苦。 当庄望剑前来探望时,蓝田更多的是惊讶和害怕。 “你应该早些杀死我,那么你也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蓝田没有想到他第一句便是这个。 “你都知道?” “我以为我知道,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庄望剑无奈的笑了笑。我以为你只是和人立约要杀了我,却不知道原来你在杀我的同时还要受苦。 蓝田听不懂,只能冷漠的看着他。 “罢了,都无妨了,反正明日我便要和沧姬成婚了,到时你也会得到解药。” “成婚?”蓝田轻声问了句。身体的痛苦让她全身颤栗着,可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无法掩盖住她内心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会痛? “真希望你们现在就可以成亲,这个毒真是让人痛苦不堪。”为什么她要努力说这些话来掩饰自己的心痛,为什么她要装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蓝田以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光复木蓝府,却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有着这么多的谜。蓝田背过去不再看庄望剑,她害怕自己的泪水会被识破。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将解药给你的。”庄望剑说完,便离开。 既然知道你不愿见我,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让你心烦? 大婚的时候,蓝田被放了出来。杜王庄一片红妆,甚至满城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庄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让见惯了凄凉的蓝田有一些不适。蓝田努力支撑着因为疼痛而疲惫不堪的躯体,走到了拜堂成亲的厅房之中。 沧姬确是有真本事。她用美色结识了多个帮派的首领,又用奇毒让人屈服,所以这场婚礼浩浩荡荡,全城瞩目。蓝田隐约听到了身边的人在议论,他们说这杜王庄的二庄主从来不做无用之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嫁给这庄望剑,怕是也别有用心。同时这也证实了庄望剑并不是像最近传闻中那样功力下降,这些消息怕是别有居心的人听说了庄望剑要娶沧姬的事情而散布的谣言。 这些人真是聪明至极。蓝田苦笑着。 也许,这也就是沧姬要求嫁给庄望剑的原因吧。回想起那天沧姬的眼神,绝对不是看仇人的眼神,而是一副爱而不得的表情。像沧姬这样的女人也会有爱而不得的时候吗?蓝田突然觉得看不懂这江湖。以前为了复兴木蓝府,整天只有杀人和被杀。渐渐地发现,原来有比杀人更复杂的事情。 沧姬向来雷厉风行,连婚礼也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前缀,就开始了拜天地。杜王庄的庄主坐在了父亲大人的位置。一直以来都传闻沧姬是靠着魅惑杜王庄庄主而迅速得势,今日庄主的这个出席方式,像极了想要迅速撇清这个谣言。又有人在议论纷纷,说,杜王庄庄主可能是害怕身为剑宗的庄望剑日后会杀掉他,所以才急不可耐的认沧姬做干女儿。蓝田冷笑,真是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 “一拜天地。” 婚礼马上开始,蓝田觉得脑袋很混沌。她仿佛看见一个很久以前的似曾相识的场面。“难道是过了疼痛的时间,开始进入疯癫的阶段了?”蓝田惊恐的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也不能!” “二拜高堂。” 蓝田隐约看到父亲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十分年轻的人。“不行,我要快点离开,我不能……我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我会做什么?我不能……”蓝田的内心突然十分的害怕,她觉得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些东西在让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她仓皇的想要逃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且慢。”那名男子轻飘飘的落地,蓝田瞟了一眼,立刻想到了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再一细看,他竟然是自己幻境中那个坐在父亲的位置上的年轻男子!蓝田暗暗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莫大的联系,于是忍住身体强烈的不适要看他究竟会做什么。 “沧姬姑娘或许忘了,六年前这位剑宗庄望剑前辈是娶过一名女子的。” “我自然没有忘记,不过那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自古伦常,况且夫君早已经将那女子休了。” “沧姬姑娘倒也真是豪爽,还未进门便已经叫着夫君了呢。既然沧姬姑娘不在意那个女子,剑宗是否在意?”那名男子神情复杂的看着庄望剑,未待他回答,又问,“这杜王庄自称名门正派,可还记得六年期平成的屠城大案?不知为何,近两年来凡是知道案子真相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呢。” 沧姬听见这个,从袖中抛出两条大红色的绸布伸向白衣男子,同时借力向白衣男子飞了过去,想要在此时将其杀人灭口。白衣男子自然不会轻易地被沧姬击中,他用剑将绸布撕碎,和沧姬在一边缠斗起来。 就在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着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身上时,蓝田夺了身边护卫的剑向庄望剑冲去。“庄望剑,你纳命来!”那满是恨意的叫喊声将全部人都震慑住,唯有庄望剑,倒像要解脱了一般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田儿。 “不,我绝不会让你杀了他!”沧姬用尽全身的内力将白衣男子推到,然后向庄望剑奔去。 红色的鲜血染红了红色的婚衣,蓝田在剑刺透身体的一刹那忽然惊慌的瞪大了眼睛,猛地将剑拔出。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蓝田的衣裙。 也许,本就不该心怀希冀,早就应该将庄望剑一剑杀死。沧姬想,这样,就不会再有今日的生死离别。明明就要触手可及,可最后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指尖划过。 “庄望剑,我蓝田此生最后悔的便是救了你,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互不相干,生死无关!”然后,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想要离开,被那白衣男子揽在怀中。“田儿,抱紧我。”蓝田下意识的抱紧了那个人,她觉得那个人十分的值得信赖。然后,男子腾空一跃,便了无踪迹。 杜王庄的人想去追赶,沧姬却止住了他们。“蓝田身中丧失毒,一剑杀死,倒不如让她痛苦至死。至于那个男子,有谁会在乎他的生死?况且,蓝田死了,他还能活着吗?呵呵呵呵!” 恶魔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山庄,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第一章 相遇 蓝田七岁的时候,木蓝府来了一位贵客,只有二十七岁,却年轻有为,在二十岁之时便击败了在位十年之久的万剑之宗逐华,成为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剑宗。彼时的庄望剑意气风发,全身仿佛都包裹着一层光芒。 蓝田跑过去偷看他的时候,庄望剑正在与父亲蓝玉看剑。蓝玉只一斜睥,便揪出了躲在门后的小蓝田,勾了勾手:“田儿过来。” 蓝田飞奔过去,扑向父亲,眼睛却很是诚实地在一直盯着庄望剑。蓝玉要将女儿抱起来,而蓝田却转身张开双手看着庄望剑:“我要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抱着。” 庄望剑突然被蓝田的单纯逗笑了,温柔的将蓝田抱起。 “大哥哥,先生新近让我背了个句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初时我是不懂的,可是看了一眼你,便觉得这句话说得真是极好的。“ “说话真是动听极了。”庄望剑笑着。 “都说女大不中留,田儿如今才只有七岁,便被你的美色迷惑,长大了可怎么是好!”蓝玉一脸无奈的笑着。 “我许久没有来,竟不知你何时为我添了个嫂子。” “其实,这个孩子,是逐兄和锦儿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寄养在我这里,倒成了我的孩子。我本就无意瞒着你,只是想着,如果你早些知道了,便能早作安排。锦儿因为有弦儿,加上身体不好,一直不能将田儿接回去养着,我真是害怕以后母女相见会徒生尴尬。” 庄望剑听了,不能说不震惊。他一直不知道锦儿竟然除了弦儿以外,还有一个孩子。也难怪,当年锦儿和逐华的感情那样好,有一个孩子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有问过,锦儿也不曾说过。看这个孩子的样子,不似弦儿那般安静,反而像锦儿年少时一般,庄望剑有些欣慰。 “爹爹,你不会又要将田儿送走了吧,田儿那么乖巧那么可爱,爹爹你怎么忍心!”蓝田像是变戏法一般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串泪珠。 “又?这是何意?”庄望剑听不懂。 “爹爹早先便安排田儿到好多地方去学习,日日不能回家,田儿真是可怜极了!” 看着蓝田一副装可怜的样子,庄望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哥真是幸灾乐祸,不帮田儿求情,反倒笑话田儿!要不是看在你俊美的份上,我早就不让你抱着我了!哼!” 庄望剑一阵语塞,末了,只得对着蓝玉说:“你教出来的这个女儿,真是厉害极了。” 蓝玉连忙摆手:“你若是喜欢,就快些将她抱走,我就快管不住这个小祖宗了!” 蓝田像是误会了蓝玉的意思,一脸娇羞的对庄望剑说:“既然爹爹这样说了,我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大哥哥,你就将我抱走吧。” 庄望剑只当蓝田是玩过家家玩的上了瘾,忙转了话题:“田儿,叫我叔叔。” 蓝田挣扎着从庄望剑手中出来,然后说:“我才不!你比爹爹年轻那么多,我才不相信你是爹爹的弟弟呢!”然后冲蓝玉做了个鬼脸,趁着蓝玉没有发火,一溜烟逃走了。 木蓝府的规定,是不允许府内的人学习任何武术的,蓝田却从来不听父亲的话,总是在先生教习毒术的时候偷跑出去看庄望剑练剑。被蓝玉捉到了,蓝田也只是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若是你有大哥哥半分的好看,也能拴住女儿的心去练习毒术了。摊上你这样一个父亲,我生得不美以后嫁不出去也是自然!” 蓝玉佯装生气:“你这个以貌取人的孩子,看你嫁不出去的时候我怎么整你!” 蓝田躲在庄望剑身后,冲着蓝玉大扮鬼脸。 蓝玉只能平定下心中的怒火,对着庄望剑笑着说:“都是我将她惯坏了!” 庄望剑若有所思:“能这样口无遮拦的讲话,总比无话可说的好。让田儿一直跟着你,也是不错的。” 然后蓝田便洋洋得意地对着蓝玉:“看吧,剑哥哥也在夸奖我了呢!你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蓝田七岁的生辰,晚宴办的异常热闹。蓝田本就是爱热闹的一个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十分疼爱这个娇气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大家都尽心尽力的让蓝田开心。蓝田在府苑里到处跑,一副很忙碌很头疼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到处添乱,弄得下人们又是笑又是愁。庄望剑看着蓝田欢快的样子很是欣慰,本想去逗蓝田,却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的那个方向渐渐地变得灯火通明。于是,心中涌起一分不祥的预感。 早几日的时候,庄望剑便要走,若不是蓝田一直缠着他让他在她生辰之后再走,他断然不会留到今日。他急切的想见到锦儿,他渴望两人冰释前嫌的一天。看着蓝田听话的坐在桌子前准备吃饭,庄望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于是他对蓝玉说:“我始终放心不下她们两个,我想,今晚或许我该去看看她们。” 蓝玉点点头,让他离开,正在庄望剑要上马的时候,又说:“多陪着她。” 庄望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然后,他跨上马,绝尘而去。 逐府是逐华以前的府邸,逐华死后,锦儿便将下人全部遣散,若不是锦儿几年前遭遇不测,逐府便真的只有锦儿和弦儿二人。现如今,里面至少还有蓝府派遣来的护卫。 锦儿不愿意寄人篱下,只不过在七年前她就已经和父亲断绝关系,加上要养育弦儿,也只能接受蓝玉善意的帮助了。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奢侈到像今天这样,将逐府那么大的一个宅院全部的灯都点亮。越是接近逐府,他心中的不安越是被放大。 远远地,庄望剑看见逐府的门前坐着一个小女孩,像是在等待些什么,看见下马来的庄望剑,她便起身迎上去,将一个红色的锦囊递上去,不等庄望剑打开,就转身向逐府内走去。庄望剑跟上去,拉住她,唤道:“弦儿,这是什么?怎么了?” 弦儿抬头看看他,然后继续向前走:“跟着我。” 庄望剑知道,弦儿向来不是一个话多的孩子,或许是锦儿病了,或许是房子漏水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所以说,只要跟着弦儿,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何况,弦儿的表情那么平静,或许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不过是他想多了。 今夜的逐府大得像一座迷宫,庄望剑的内心焦灼之至,却也只能跟着弦儿平静而且短小的步伐。他记得曾经他在羡慕逐华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得到那么大的府邸,如今他也能有相同的实力的时候,却发现再大的府邸都没有办法填充心上的空洞,索性就不再建造府邸。想着想着,终于,弦儿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弦儿说,然后她向里面喊:“娘亲,有客人来了。” 没有回答。 庄望剑的内心在颤抖。他用内里感觉到,在这附近,只有他和弦儿两个人。他想,也许是锦儿到了别的地方而弦儿不知道吧,他颤抖着,将门推开。 锦儿静静地伏在书桌前,如同睡着了一样,甚至她的背上还有弦儿披上的薄毯。整个房子被黄色的灯光照亮,一片温暖景象。 第二章 回忆 可是,任谁也无法忽略掉满屋子的血腥味。 “为什么,锦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庄望剑满身绝望的跑过去抱住锦儿,用力的摇晃着她:“你醒过来,你快点醒过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锦儿仍然面色平静,而他已经满手鲜血。最后,没有力气了,便呆愣的坐在了地上。 然后,发现了插在锦儿胸口的匕首。 “当初我将这匕首送你防身,最后它居然成了杀害你的元凶。”庄望剑颓然。 “她已经死了,何必这个样子。”弦儿突然开口。 庄望剑惊愕的看着弦儿,仿佛这个六岁的身躯里住着一个七八十的老人。 “弦儿,这是你母亲,她死了,你不伤心吗?你难道不害怕,从此就没有了依靠?” 弦儿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却告诉庄望剑——我无所谓。 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七年前的锦儿。 七年前,庄望剑拜师学艺完成策马归来,看见的,是锦儿悬挂在白绫之中的一幕。他慌张地将剑扔向白绫,而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锦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庄望剑甚至不敢立刻站起来跑向锦儿,他害怕自己来的太晚,锦儿已经无药可救。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锦儿,终于在听见锦儿压抑的抽泣声时,飞奔过去抱紧了锦儿:“还好我没有来晚,还好你给了我弥补的机会。” “啪”的一声,锦儿一个巴掌打在庄望剑的脸上。用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庄望剑感觉到了血流出嘴角,他不解的看着锦儿,而锦儿则是面色平静的说:“你不该救我,你也不应该抱住我。” “对不起……锦儿,刚才……刚才我只是……我只是太过激动……所以抱住了你,可是……”庄望剑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何必解释,我那一巴掌已经惩罚过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锦儿起身,转过头去。庄望剑紧跟着站了起来。 “锦儿,我知道,你因为逐兄的离去特别难过,可是,你不该这样轻贱你自己的性命!” “你以为,我是为了殉情而死?”锦儿回头,冷漠的看着庄望剑,然后又说,“庄望剑,你可真是了解我!你知道我爱夫君爱的那么深,你知道我们夫妻那么恩爱,你什么都知道!”锦儿轻蔑的笑了笑,然后再次转过头去。 “锦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应该知道,当年自打第一眼相见,我,蓝兄和逐兄便都倾慕与你,而你,独独对逐兄另眼相待,当遇到山贼时,也只有逐兄能保护你,我知道他是剑宗,所以从来都是服气他的,却无法心甘情愿的将你拱手相让。所以上山求学,只为下山与他一较高下。没想到,在我上山的这段时间,你们却已经成婚了。我很后悔,可是我还是想要守在你身边,我……” “庄望剑,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说一句:锦儿,嫁给我好吗。”锦儿转过头,仰视着庄望剑,“是不是?”锦儿紧紧地盯着庄望剑的双眼,看见的,是一片慌乱,“呵,你是想让锦儿在丧夫之日立刻嫁给你吗,庄望剑?” “不,锦儿,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只要你愿意解释,我就愿意听。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能说出来些什么东西。” 锦儿就这样直视着庄望剑,一脸嘲弄的表情,看的庄望剑头皮发麻。以前的锦儿,和现如今看到的锦儿已经是天壤之别。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庄望剑深呼一口气:“锦儿,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娶你,做梦也想要娶你,即使知道你成为兄长之妻,即使现在你的眼中满满的嫌弃,即使再也回不到过去,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着你。我向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所以我原本只是想要静静地待在你身边。可是,现在逐兄死者长已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知道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的内心有多么的柔软,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我知道你受了各种苦。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了解你,可是我就是爱你,所以即使千夫所指,还是想要娶你为妻,想要照顾你。锦儿……” 庄望剑就这样看着锦儿。自己是多久没有这样说出心中所想了?不管是初识时和锦儿说的第一句话,还是锦儿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的,总是逐华,也许是逐华的勇敢让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不去解释不去告白,所以不知不觉,他竟然埋下了如此多的话要说。 “够了,庄大哥。”锦儿背过身去,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早就晚了。你那么了解我,那么体贴我,我怎么敢再继续冷漠?可是有很多事情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远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你走吧,忘掉我,去开始新的生活。”然后锦儿转过身去,努力的想要笑,扯出来的却也只有一个苦笑。 “锦儿,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你不说,必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我不强求,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在这里住下来,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锦儿点头。 庄望剑转身过去,心想着,那个秘密,就永远的埋在这世界的角落吧。然后转身离开。 若干年后,庄望剑想到那日的自己。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锦儿自尽,让他一下子失态,变得不像往常的自己。也正是这个喜欢解释的庄望剑才赢得了锦儿的原谅。如果能再来一次,庄望剑希望,以后的自己都可以像今日这般。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改变便能轻易改变的。 庄望剑在山上的时候,他的师父萧端就说他有练剑的天分,别人要悟一年都不一定能领悟的心法,他只需要半个月就可以了。所以三年的时间,他能够从一个一无所知的画家,变成天下敬仰的剑宗。可是他拿了十几年的画笔的手,从此以后,只能拿杀气腾腾的剑了。再次拿起画笔,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远不是以往那双冷静轻灵的手了。果然如师父所讲,练剑不只是改变一个人的剑术,连着那个人的心性和他的一切都会改变。 在逐府的日子,冷冷清清。以往他们四个人相处时,便是锦儿和逐华打闹,蓝玉在一旁劝解,他则是在角落中看热闹。如今没了逐华,两个人在饭桌前也变得生疏客气。庄望剑本就不爱说话,锦儿则是不想说话。气氛总是在不经意间凝固到冰点,他刻意的找一些话聊时,锦儿只是笑笑。 直到几天后,他再次找话说,被锦儿打断:“庄大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必刻意强求。” 第三章 相处 庄望剑楞了一下。 锦儿趁机调皮的弹了下庄望剑的头:“你不必学着夫君的样子逗我开心,你太蠢了,学不会的。” 庄望剑目瞪口呆,被锦儿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大跳。 “况且,你为什么笃定了我就是那么爱他呢?”然后锦儿放下碗筷,“今天就将洗碗的任务交给你了。” 庄望剑还没有反应过来,锦儿就没了影。 想了想,庄望剑笑了起来。锦儿终于开始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 锦儿莫名的开心起来,然后整个逐府也跟着她的开心而变得绚烂起来。庄望剑练剑的时候,看见锦儿在摆弄些什么,虽然好奇,却没有问,然后下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出现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盘。然后次日,庄望剑闲来无事去垂钓的时候,锦儿宣称自己也要钓鱼,最后的结果是舍不得杀死蚯蚓而把它们放走,又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庄大哥你应当学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吗?”然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庄望剑看着锦儿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是开心开始难过。 也许锦儿真的恢复正常了吧,庄望剑想着。她是一个开心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应该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所困扰。 庄望剑顺势看了一眼在那边摆弄花草的锦儿,她在轻轻地擦拭着脸。是流汗了,还是流着泪不想让人知道?庄望剑喊了声锦儿,锦儿立马兴奋地回头:“哎!何事?”一脸高兴地样子,若不是眼角的红色,早就将庄望剑骗了过去。 庄望剑尽量一脸平静:“没事,就是看你蹲久了,怕你累着。” “不碍事,你瞧好了,晚上桌上的花盘必让你惊喜!”锦儿挥动着手中的花,庄望剑微笑示意,然后锦儿再次回头摆弄,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庄望剑的心却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锦儿到底是没有将我当做可以信任的人,她这么做,无非是想佯装自己已经好了,所以便能找好时机将我赶走吧。锦儿,我宁愿你将一切都告诉我。”庄望剑觉得心里闷得慌,于是在原地挥剑练起来,沉入其中,甚至都没有发现锦儿正在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摆放了一个新的花盘,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庄大哥,你看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明日就走吧,毕竟你最近……新继任剑宗,总是免不了有好多事情要处理。”锦儿一边向嘴里推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庄望剑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 锦儿慌乱的吃着饭,却因为太急而被呛着了。庄望剑过去想帮忙拍拍背,却被锦儿巧妙地避过了。庄望剑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庄大哥你马上要走了快去收拾行李吧,咳咳,我,咳,先去厨房找点水喝,咳咳……”未等庄望剑回答,锦儿就转身离去,庄望剑在那里愣着说了一句:“这里,有水啊!” 然后呆愣半天,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如果他这时追上锦儿,就会发现她抑制不住的泪水,就会听到锦儿一遍遍的重复着:“傻瓜,你怎么就不会问问我为什么!你这么笨,怎样才能追上我?”只可惜他向来如此,所以,才导致了以前和现在以及以后的一次次的错过。 庄望剑慢慢地收拾着行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日的分别。夜已将近子时,庄望剑却还在那里整理着。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以带走的东西,他来时便两手空空,可是他觉得伤心的是,竟然连可以带走的回忆都寥寥无几。在逐府住了月余,看上去都其乐融融的样子,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各自生活,没有多少交集,锦儿做什么,不让他管;他做什么,锦儿也未曾管。 庄望剑心烦意乱,吹了灯,坐在床上打坐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来。 庄望剑在山上的时候,过得就很是不太平。因为他的天资聪慧得到了师父的关门教授,让门内的许多弟子嫉妒,所以各种阴狠或是愚蠢的招数他都受过,今日这一招,不过就是迷烟。这迷烟放在平时他睡觉那会,可能也只有让他睡得更香一点的作用。可能是因为房里的灯熄灭了,所以外面的人并没有用太大的药量。对于清醒的他来说,这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既然如此,若下药不是针对他,那为什么要迷晕他? 他惊的坐起来,锦儿! 庄望剑小心的观察着门外的动静,同时捂住了口鼻。待门外没了动静,他又悄悄地接近锦儿的房间。就在越来越近的时候,庄望剑听到了锦儿尖叫的声音。 原来他们给他下药真的是为了锦儿!锦儿的房间离他的房间本来就远,锦儿刚才那声尖叫若他不仔细听绝对是听不到的,何况是睡着了的还被下了药的他。他飞快地向锦儿的房间奔去,头却渐渐地开始有一点晕眩。他想,也许是因为吸入了少量的迷烟,若是想要逼出迷眼少不了要浪费些时间,于是他继续前进,未料想等他坚持着到了锦儿的门前时,已经全身无力。 他听到房内有人想要玷污锦儿,锦儿正在奋力挣扎。正是锦儿需要自己的时候,力气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内里也全然提不起来。 “救命……混蛋滚开……救我……”庄望剑听着锦儿含糊不清的呼喊声后悔不及,如果前些日子阻止了锦儿驱散家中的所有仆人,也许今日便不会只有他一人能救锦儿了。而现在,他身中迷药,越来越不清醒。而他能做的只有费力的迈着步子,冲进房门。 床上已经凌乱不堪,锦儿身上的衣衫被撕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衣服甚至连最关键的部位也遮挡不住,而锦儿的身上,正趴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倒还是比较完整,庄望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亲吻着锦儿的脖颈。见他进来,也只是嘲弄的看了他一眼,轻蔑地道了一句“不自量力”然后继续欲行不轨。 “放开她!”庄望剑拼尽全力地喊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不如撕烂衣服的声音大。眼看着那个银色面具男子就要得手,庄望剑拼命扑上去用尽全力将他拉下来,然后胡乱在床上摸了个东西将锦儿盖住。 银色面具下看不到那名男子的表情,但庄望剑知道,他十分生气。因为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杀气,这股杀气充斥着压迫感,让他甚至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 第四章 错过 “小子,我本想让你安安静静的过了今晚,谁知你偏要过来看我和锦儿洞房,既然你这样想死,好,我成全你。”银面男子右手轻轻一挥,庄望剑就被无形的绳子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然后,银面男子慢慢向他走来。 庄望剑此时万分气恼。 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迷药,是杜王庄独门的破天散,无论从味道还是形状都和普通的迷药无二致,所以中毒者并不会有太大的防范。用封穴的方式明明可以防止毒药扩散,但很多武林高手都不屑于此,因为对他们而言这种迷药会自行化解,故而许多人错失良机,导致自己毕生的功力尽失,成为废人。而且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甚少,如若不是当年自己的师兄给自己下了这药,恰巧他的师父有能化解又被师傅解救,他至今也不会知道这种阴毒的药的存在。 庄望剑现在全身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动弹不得,他只能狠狠地看着银面男子,心里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锦儿。 “你不要杀他!”锦儿向银面男子喊。锦儿被银面人施了定身术,根本无法动弹。 银面男子回头向锦儿笑着:“你不要着急,等我解决完这个麻烦马上就回去好好地疼爱你。”语毕,继续向庄望剑走去,并且右手逐渐出现了一把由内力化成的剑。庄望剑惊骇不已,这样高深的内力,他只听师父讲过,从未见识过。 “我答应你!”锦儿突然。 “我愿意把自己送给你,求你放了他。” 银面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庄望剑,又看看锦儿,然后大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孟锦,原来是这样!”然后他看了一眼庄望剑,又头也不回的走向锦儿,“需要靠女人来保护的男人,真是枉费了你这剑宗的名号!” 银面男子将锦儿的定身术解开,锦儿也没有想要逃离的样子,只是双眼变得异常的无神,渐渐地开始放空起来。她默默地将身上遮着的衣物拿开,露出一片春色,银面男子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慢慢地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将锦儿压在身下,还不忘看看在那里束手无策的庄望剑。 “让他出去。”锦儿面无表情的说。 “如果我不答应呢?”银面男子贪婪的抚摸着锦儿的脸颊。 “那我立刻咬舌自尽。” 银面男子右手一挥,将庄望剑扔出窗外。庄望剑整个人被定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房内的声音。 “他是你什么人,居然让你愿意为他献身?”银面人一边****着锦儿的脸颊,一面用阴冷的声音问着。 “与你何干?”锦儿怒视着银面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银面人却趁着锦儿张口的机会,将一粒药丸推入锦儿口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锦儿用力咳嗽,却发现根本没有用。而且慢慢地,身体开始燥热起来。 银面人满意的看着面色红润的锦儿,狞笑着:“锦儿,我得不到你的心,那么我便只要你的人。”然后粗暴的吻住锦儿的唇。 “锦儿,给你吃这药,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更快乐一点。”银面人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一面享受着锦儿欲拒还迎的样子。锦儿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被药引起的欲望。她只能用力的咬着嘴唇让自己将这一切当做是梦。 这一夜过得何其漫长! 银面人意犹未尽的从锦儿身边爬起来,从地上拾起昨晚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看着睁大眼睛默默流泪的锦儿。 “锦儿,昨晚你过得快乐吗?是不是有种想要嫁给我的冲动?”银面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锦儿只觉得屈辱,所以她没有细想,为什么银面人会认识她,究竟她和谁结了那么大的仇以至于那个人想要毁了她。 “锦儿,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我还真想娶了你呢!”说着,还将鼻子凑到锦儿身上。可是锦儿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昨晚你已经累了一晚上了,我便不再继续了。锦儿,有缘再会。” 天还没有露白,银面男子便从房内出来了。他边穿衣服边看着庄望剑,却又一句话不说,然后抬高了头从庄望剑身上踏过。 庄望剑知道他在说什么。就你这个样子还是剑宗?就你这个样子还想保护锦儿?就你这个样子还配说爱她?你甚至都需要她来保护你! 过了很久,庄望剑被使的定身术终于解开,可他身上中的破天散却是越来越严重。他感觉整个身体像是一滩腐肉,却还是挣扎着爬过去看锦儿。每一步都如此艰难,不管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里的悔意。不知又过了多久,庄望剑终于爬到了锦儿的床边,他用力支着自己起来,看到的是躺在床上,一丝不挂,一动不动的锦儿。 他奋力的将里面的薄被拉扯过来想要盖在锦儿身上,却被锦儿制止:“不必了,脏了就是脏了,盖住又能怎样。”她的声音缥缈不夹带一丝的感情,庄望剑没有听她的,还是将薄被盖上去,然后支着自己坐在地上,头刚刚好和床是一个高度。 “锦儿,在我心中,你仍然和初见时一样的冰清玉洁。” “庄大哥,你走吧,原本就是打算今日走的。” “你是想让我走了,好去准备自尽的事宜吗?锦儿,你好狠的心。” 锦儿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我想念夫君了。” 庄望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逐华在的时候,至少能将锦儿保护在逐府里面,让她不问世事,让她永远活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让她不受任何外来的打扰,而他…… “锦儿,如果说我想娶你,你……会答应吗?” 锦儿仍然躺着没有一丝波澜:“不必感谢我,也不必同情我。” “锦儿,你知道的,我说这些从不是因为任何外来的什么。” “你走吧,我想睡了。”锦儿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庄望剑却不肯离开,固执的守在旁边,生怕发生些什么意外。 良久,锦儿睁开眼:“我饿了。” 庄望剑欣喜若狂,支撑着身子一路扶着墙走到厨房。厨房里一应俱全,庄望剑马上去砍柴,却又发现自己连砍柴的力气也没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只得找了些易烧的柴火。 等饭做好了,锦儿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在镜前涂抹胭脂。庄望剑慢慢地走了过去。锦儿很快就察觉了他的到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你当真要娶我?” 庄望剑听见这话,没有来得及回答,只有愕然。他不肯相信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可能你没有想清楚,我已经是嫁过人的寡妇了,如今又被人玷污,其实我根本不值得……” 还未等锦儿讲完,庄望剑便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锦儿:“值得,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能拿生命去换!” 良久,锦儿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出口,最后却变成了一句:“我真的好饿。” 庄望剑笑了笑,然后领着锦儿到桌前,他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好让锦儿不去注意。好在锦儿一直都在埋头吃饭,未曾像往日一般不停地说话。 锦儿努力的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碗筷,说:“那我们三日后成亲吧。” 庄望剑一脸宠溺的看着锦儿:“好。” 待锦儿离开,庄望剑终于忍不住咳出血来。这破天散的毒,恐怕只有他的师父还有杜王庄庄主才能解开,可是眼下锦儿这样,他根本不能放心地上山去找师父。他想了想,只有飞鸽传书给蓝玉,让他带些能稍微缓解毒性的药来。这样至少还可以缓一些时日。 第五章 别离 蓝玉来时,庄望剑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别说是功力,连性命都吊着。庄望剑这两天每当看见锦儿,都用仅存的内力来让自己变得跟正常一样,实际上这只能让他的毒中的更加的深。蓝玉带了一些药来,但杜王庄和木蓝府原本就是死对头,想要拿到杜王庄的解药简直比登天还难,一听到庄望剑说他的师父能解此毒,蓝玉立刻催促他上山,因为这样下去,不仅武功尽失,甚至连性命也有可能不保。 庄望剑服下蓝玉带的解毒丹,缓了口气,说:“我要和锦儿成亲了。” 蓝玉看了一眼庄望剑,想做出一副恭喜的表情,却办不到,只能讪讪的说:“原来如此。”能和锦儿成亲,所以即使丢了性命和武功也在所不惜。 “可是,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待你解毒后再成亲岂不是更好。”他虽然这样说,却也是知道庄望剑的脾气,他心有执念,当终于可以完成时,又怎能再多等半刻? “我等了那么久,以为根本不会有希望,终于盼来了,又怎么可以推后?” 他想快些照顾锦儿,让她忘记昨天晚上的屈辱,他想像逐华一样能成为锦儿的依靠,更多的是他害怕自己毒发身亡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和锦儿在一起。所以,他迫不及待。 “关于婚礼的事宜就要麻烦蓝兄了,实在抱歉,本来不该……” “义不容辞!”蓝玉没有等他说完,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锦儿还愿意选择第二次,他也没有想过,如果有了第二次,锦儿的选择是庄望剑。他不知道锦儿有没有告诉庄望剑田儿的存在,不过看样子,庄望剑似乎并不知情。罢了,若能一直将蓝田养在自己身边,也是一种幸运。毕竟,此生是真的没有机会再和锦儿在一起了。 因为是剑宗大婚,所以免不了要邀请一些武林帮派的人士,当那些江湖人士知道这个女子是上一任剑宗的结发妻子时,掩饰不了眼中传来的轻蔑之意。庄望剑想让锦儿远离这些人嚼舌根子,可还是免不了听到一些说辞:“上一任剑宗刚刚离世,他的妻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新任的剑宗,难不成这女子竟然是剑宗共享的稀罕玩意吗?” 庄望剑只能紧紧地将锦儿抱在怀中,不停的说:“不要听他们的。”锦儿想要说自己没事,可是还是暗自留下泪。她压抑着自己,躲在庄望剑的怀中,努力汲取温暖。 这是,杜王庄庄主海烟来了。庄望剑顿时觉得一片蹊跷,且不说海烟向来不参加江湖上这一类的事情,他和海烟根本没有交集。 无论如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探探底细。何况江湖上虽知杜王庄是个武林大派,这个新的杜王庄庄主倒是很少有人见过。而且尚不知海烟脾性如何,若是可交,也许还能向他讨来破天散的毒。 未料想,海烟挂着一副银色面具。 “禽兽!”锦儿低吼一声,已经控制不住要上去杀了他,庄望剑拦住她,轻声说:“你看,杜王庄所有的人都戴着银色的面具。”锦儿愕然。 不过庄望剑还是觉得需要上去探一探底细。 庄望剑走向前去:“不知海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海某不请自来,倒是给剑宗添了些麻烦。” “听说海庄主新上任不久,庄某也是初次相识,正是让大家认识的时候,为何却戴着面具,难不成是对庄某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剑宗见谅,这是我杜王庄的新规矩,所有弟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毕竟我们是研制毒药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江湖上的迁怒你我都明白。” 庄望剑浅笑:“海庄主用心良苦,快请那边入座。” 不知为何,庄望剑觉得这个海烟高深莫测,恐怕没有机会向他讨要解药了。 海烟带领着弟子过去,走的时候,向锦儿这边看来,锦儿只觉得头皮发麻,刚要转身,海烟便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锦儿,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报,“庄望剑紧紧地抱着锦儿,”只是今日是你我二人的大喜之日,暂且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锦儿含着泪道:“好,都听你的。” 婚礼进行的异常顺利,虽然大多数正派人士都看不惯锦儿没有为丧夫守三年,却也看在新任剑宗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 庄望剑觉得,整个婚礼上像是被人监视了一般,回头,却是觥筹交错的一片安详情况。他不想告诉锦儿,于是这种如芒刺在背般的感觉就这样让他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入夜时分,宾客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蓝玉也告辞离开,未成想在跨上马的一刻,听见锦儿颤抖的声音:“庄大哥,庄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庄望剑的毒还是发作了,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原本他的解毒丹是可以暂缓十日的,难道是今日在婚礼上出了什么状况?蓝玉不敢多想,立马跑到二人的婚房。 此时的庄望剑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锦儿趴在他的身上,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逐华走了,爹爹抛弃了我,女儿托付他人,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蓝玉上前一步探了下他的脉象,发现庄望剑的毒比之前更重,之前听庄望剑说,他只是吸入了一小部分所以没有立即失去功力,现在,恐怕是今日婚礼敬酒之时有人趁机给他下了更重的药。此人目的是什么?若是要杀了他,自有各种毒药可以选择,为何用这种?为了剑宗之位?为了下毒之后不被人发现?他摇了摇头,不是下毒之人,终究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意图。 蓝玉将庄望剑扶上床休息,并且给锦儿说了庄望剑中毒的始末,庄望剑自然没有告诉蓝玉自己一开始被下毒的原因,所以蓝玉觉得好生奇怪,锦儿却扑在庄望剑身上痛哭。明知自己深重此毒还是拼尽全力去救她,原来这一切还是因为她。这几日庄望剑装的就像以前一样,她竟然一直在想别的事情而没有注意他。 为今之计,只有将庄望剑重新送到他师父那里。 锦儿自知没有能耐保护庄望剑,只得托蓝玉去,自己在家休养,况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第六章 疗伤 蓝玉带着昏迷不醒的庄望剑,马不停蹄的赶到无惘山上的无惘派,求见萧掌门。 无惘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派,然而这个派系和其他派不同的是,其他的派系,像杜王庄和木蓝府,在制毒方面势均力敌,其他各派,也是有实力相当的竞争敌对门派,无论是修仙的天山与蜀山,还是炼药的东月西明,因各种专攻门派都有其制衡的派别,江湖上虽说不断的生事,却又未曾有过大的争斗。而这无惘派便可以算上江湖的奇葩,在练剑上独树一帜,并且虽然有一个掌门管事,每隔一年又会举行一次剑宗大会以选出剑宗作为剑术上的尊者,代表整个剑术江湖的制高点,比无惘派掌门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 这都是后话。 庄望剑眼见着气息越来越弱,萧掌门又迟迟不出现,只派了一个弟子出来给庄望剑安排了住处,然后就让蓝玉离开。蓝玉敬萧掌门,却也不放心将庄望剑独自放在这里离开,于是请那小弟子传话,再次求见萧掌门。 蓝玉守在庄望剑身边,只能给庄望剑服一些消毒散来缓解毒性,不多时,萧掌门终于出现。 传闻中萧掌门是一个不屑江湖争端的世外高人,他明明剑术高超,却一次次放弃参见剑宗大会,自己当这个逍遥自在的无惘派掌门。蓝玉以为他应当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所以见到萧掌门时着实吓了一跳。 萧掌门的年纪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还没走过来,就让人如沐春风,明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蓝玉无端的就觉得他面夹笑容。听闻萧掌门少年期间就在无惘山下开了家医馆,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剑宗,剑宗觉得他骨骼清奇就传授剑术,这才让他做了这掌门。所以萧掌门身上有让人亲近的气息也并不奇怪,毕竟曾经是一名医者。 蓝玉迎上去行礼:“萧前辈。” 萧掌门止住了他:“你我本就是同辈,我不过比你大了些,叫我萧端就好。” 蓝玉点了点头,又马上想到了庄望剑,于是立即将萧端引到庄望剑身边:“你快过来帮他看看,听他说早些年本就中过此毒,如今竟又被人下了这毒!” 萧端走上前去,为庄望剑把脉,思索片刻,道:“性命无碍,可是功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若我为他配一些汤药,他便立即活蹦乱跳了。” “那他功力几时能复原?” 萧端思索再三,说:“剑儿此生与剑犯冲,他若练剑,便注定此生有三劫,最后性命全部因剑而失。当年他要拜入我门下,我便知他今日之遭遇,他却不肯听我劝告。无奈之下我只能收他为弟子。但是心中却时时提醒自己这是在杀人。今日他未醒,你便替他做主,究竟他是要命,还是要剑?若他要命,立刻就能康健;若他要,就算我救得了他这次,他余下的两劫也要自己承受,而且,他想要恢复功力,可能需要在无惘山待上一年。长兄如父,你这样关心他的伤势,是否要替他多加考虑?” 蓝玉内心变得十分惶恐。他听到三劫,立马想只要保住他的命就好,何必在乎那些功力?可是转念一想,庄望剑那时明明知道后果,却还是一意孤行,必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贸然为他决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庄望剑醒了过来,看到蓝玉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已经猜了个大概。师父曾在他下山时告诉他,他会在半年之内再次回来,他将信将疑,未成想竟然不到三个月便回来疗伤了,所以,那命中三劫是躲不掉的,可是…… “蓝兄。”庄望剑虚弱的叫了一声。 蓝玉见庄望剑醒了,第一反应是激动的,但又想到自己竟然需要等到他醒来才能为他治疗,又心有愧疚,于是说:“我带着你来到这里,竟然也没有办法为你解毒,还需要你自己醒来才能拿定主意,我真是……” “蓝兄……你不必自责,能……把我带到这里,都要感谢你,否则,我或许就要死去了。况且,你没有擅自替我拿主意,我更要谢谢你,否则……可能我又要重新学习剑术了……咳咳。” “这么说,你都知道?”蓝玉一脸诧异。“而且,你……已经决定好了?” 庄望剑虚弱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嗯了一句。 “可……你真的想好了吗?这还只是第一劫,你就已经差点要了命了,以后,我真的不敢想。” “蓝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庄望剑半眯着眼睛看着蓝玉,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蓝玉看着庄望剑,有些不明白,再看庄望剑气定神闲的神态,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吧。”庄望剑用力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那么再长久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呢?逐兄成亲以来,虽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他却成功做到了,把锦儿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因为,他有那个能力。”顿了顿,“倘若我的手后半生只能帮锦儿描眉,画画,锦儿迟早会被人带离我的身边,既然我爱她,就要让她能够安心的待在我的身边。”让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为了救我被银面人侮辱,庄望剑心中补充了一句。 蓝玉打量着庄望剑。 这是庄望剑第一次和他说那么长的话吧,他一直没有想过,原来庄望剑心里竟是这般想法。蓝玉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一直淡然处世的庄望剑变得有了那么一份偏执,让他那么固执的想要让自己变强。蓝玉心中有一些慌乱。他明明觉得这种想法是有问题的,偏偏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无奈,他只有起身:“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锦儿那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庄望剑费力的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递给蓝玉:“蓝兄,恐怕今后很长时间我无法再陪伴在锦儿身边,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还有这把匕首,是我入门以后师父赠与我的无惘派的宝物,希望你……能将它拿给锦儿。” 他看了一眼庄望剑。 如果是我,也许也会那么做,但是,可能于我而言,长久的陪伴才是对锦儿最好的吧。他这样想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庄望剑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把匕首,夺去了锦儿的性命。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 第七章 回家 庄望剑的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或者确切说,是萧端的医术太过于高明,所以明明是把他的功力剥夺的一干二净的毒,萧端只一接手,半年内庄望剑就恢复了。庄望剑正欲离开,萧端拦住他,问:“剑儿,你想不想让你的功力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庄望剑惊讶的回头。想,当然想,做梦都想。那天晚上,他不止一次的厌恨自己的弱小,顶着剑宗的名号,却没有办法敌过一个银面人。他还记得银面人是如何手无寸铁,却能用内力将自己束缚起来,还差点用内力汇成的剑杀了他。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强一点,就能挽回那个晚上的错误。即使不能挽回,但是,他希望那个错误永远不要重复!所以没有犹豫太久,他便点头:“想,弟子想。” 没有想象中的欣慰的笑容,萧端只是淡然的点头:“那你留下来,再学半年,必能使你的功力大进。” “谢师父!”庄望剑大拜,萧端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庄望剑心中觉得奇怪,却始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是的,他从来不问,从来不解释,他一直便是这个样子的。 萧端回头看了一眼庄望剑,他这样子,迟早会产生难以难以解释的误会。而庄望剑,似乎仍是不自知的样子。叹了口气,萧端离开了房间。 自此,庄望剑便留了下来,潜心修习剑术。萧端将无惘派最为重要的剑法无惘剑法教给庄望剑,而这无惘剑法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够练习的,即使是剑宗也不能学习。萧端的做法,庄望剑看不透,但是他不想深究。师父这样做自有这样做的理由,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可以了。 “剑儿,当年我的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参透了无惘剑法。可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我此生遇见的最适合练剑的奇才,但是我迟迟不愿意收你为徒,那是因为练剑会毁了你的一生。后来我迫不得已教你剑法,眼见你日益精进,却不愿将掌门之位传给你,那是因为有比掌门更适合你的地方,果然你成为剑宗。我看着你一步步朝着你的末日走去,还那么义无反顾,为师才发现总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论我多么努力总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将无妄剑法传给你,只求能护你多活几日。剑儿,你只知道你的三劫会伤了你自己所以毫不在意,却不知道伤了你自己的同时也会伤了别人。此番你便要下山,从此师父便再也帮不了你了,你可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现在后悔,或者可以救自己一命。” 庄望剑何尝不明白萧端的用心良苦?只是,如果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活着的意义何在?以往他闲云野鹤,只想着能潇洒过一生便好,但是遇到锦儿之后,一切都变了。锦儿一次次遇到危险,全都是逐华将她救下,当逐华没有了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代替,谁知道原来他还是不够强大,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更进一步。 于是庄望剑上前一步,拜了三拜:“师父,这是弟子自己的选择,凡事有得必有失,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才是值得我拼尽性命去追求的。况且既然劫难未到,我又何苦庸人自扰徒添烦恼?师父想的我都明白,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继续下去。” 萧端只能定定的看着庄望剑,良久,扶他起来:“自此以后,你都不要再回来了。” 庄望剑愣住了,随即又明白师父定是为了他好,便道:“是。” 看着庄望剑远去的身影,萧端只能默默心痛,剑儿,你的这种性格,最终会害苦了你自己。如果你愿意问,为师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解释,为师便能为你化解心结。你何苦这样苦自己? 蓝玉很是担心。庄望剑在山上已经呆了一年,竟然一次书信都没有来过,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又或者是毒太深很难治疗? 虽然他很担心,但更相信是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庄望剑正在全力恢复自己的功力。他知道庄望剑无论做什么都是全神贯注忘乎一切,就像他当年上山拜师他们几个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及他何时回来。庄望剑总是这样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以为没有人担心他。 也许这是因为他父母早年离去的缘故吧,所以他总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 可是……原本庄望剑离开,他去找锦儿商议是不是要将蓝田的存在告知庄望剑,谁知锦儿竟然有了身孕。蓝玉不知此间内情,自然以为是庄望剑的孩子,所以为了锦儿安胎便没有提蓝田的事情。而且,或许是因为庄望剑离开的太久,锦儿郁郁寡欢,每日都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然而一直到锦儿生产,都没有见到庄望剑的任何消息。 孩子出生那日,蓝玉异常开心:“锦儿,你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锦儿苦笑:“或许吧。蓝大哥,将孩子抱到我身边来。” 蓝玉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锦儿枕边:“看,多么漂亮的女孩。锦儿,她叫什么好呢?” 锦儿看了一眼,道:“叫弦儿便好。” “庄弦,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蓝玉若有所思。 “她不姓庄。”锦儿不去看蓝玉的目光。 蓝玉难以置信的看着锦儿。如果不姓庄,难道姓逐?可是……按时间来算根本不可能!锦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她只是因为庄望剑太久没有回来所以心生不满? “蓝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还有,把弦儿先留在我身边,好吗?”锦儿有气无力的说着,但是声音里却透露着一种坚定。蓝玉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抑制住心中的好奇离开。 锦儿起身,看着弦儿,眼中满满的都是慈爱:“孩子,我怎么能因为你爹而厌恶你呢?娘真的做的太不合格了,希望你原谅娘。娘在怀着你的时候,每天都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真的很害怕他会离开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接受你和我一起将你养大的,对不对?既然他愿意接受我,一定不会厌恶你的。我已经将你的家姐姐送到别人家寄样,没有尽到一点为人母的责任了,对你,我一定会努力护你。等庄大哥回来,我们就是一个团圆的家了,对不对?” 锦儿抱着襁褓中的弦儿,努力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即使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内心的包袱已经越来越重,重到她已经无法接受任何一丁点的打击。 庄望剑回来的时候,锦儿正在一脸幸福的逗着弦儿玩,看到庄望剑,锦儿满脸笑着:“你回来了。”然后将孩子放在床上,跑过去紧紧抱住庄望剑。 “锦儿,对不起,一成亲便离开你一年,你……受苦了。” “不,庄大哥,现在你回来了,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只求以后不要再生什么变故就好。”锦儿嘴角眼角都充满了笑意。 第八章 离散 庄望剑托起锦儿,凝视着她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锦儿明显瘦削的脸颊,庄望剑一瞬间有些心疼。他在无惘山上呆了一年,让锦儿等了一年。他本以为有了蓝玉的照顾,锦儿会好过一点,锦儿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究竟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够得到锦儿?看着愈显娇小的锦儿,庄望剑的心突然跳的厉害,眼神从锦儿的眉眼慢慢已到了锦儿的唇,然后嘴巴便不自觉地便向锦儿的唇靠近,锦儿却狡黠的逃脱,然后带着庄望剑来到弦儿身边:“你看弦儿,她是不是很可爱?” 庄望剑浅笑着,有点不满锦儿突然跳转害得他没有得逞,但是还是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孩,像是上天精雕细琢过的娃娃。是哪家邻人的孩子?” 锦儿听到“是哪家邻人的孩子”时此时突然有一些动摇,原来,庄望剑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是她的。锦儿眼神飘忽不定,她不敢直视庄望剑的眼睛,小声说:“她……她是我生下的孩子,你也觉得很……可爱是吗?” 庄望剑那一刻如遭五雷轰顶。 锦儿竟然生下了银面人的孩子!一年前锦儿为了他已经被上天抛弃过一次了,那一次她坠入了冰窖,好不容易她愿意爬出来,为什么上天没有丝毫的怜悯,居然让那个银面人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错误的种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庄望剑看着锦儿的脸,一股无力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是他的错。庄望剑内心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是他的无能为力,让锦儿这一生都要永远记住这个屈辱;是他的弱小,让锦儿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污点;是他的离开,让锦儿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庄望剑此时整个人都被强烈的愧疚包围,所以他忽略了锦儿,锦儿直愣愣的看着庄望剑不能接受的表情,脸上由喜变为痛苦再到平静,然后淡然地说:“你走吧。” 又是这句话。 锦儿又要让他离开。 可是这次,他已经没有理由不再离开。他怎么有脸能继续待在锦儿身边。庄望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踉跄的走出逐府,然后骑上马,消失在一片尘土之中。 锦儿冷笑着看着迟迟无法褪去的尘土,对还在襁褓中自顾自玩耍的弦儿说:“你看我多傻,我以为他不会嫌弃我的,那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我以为他有那么爱我,不会嫌弃,我甚至在想也许可以把田儿带回来让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我真是太天真了。我是个二嫁之人,又被奸人玷污,他怎么会容我带着两个别人的孩子?”锦儿大声笑了起来,想要哭,却发现眼睛干涩的流不出泪来。 两个人都忘记了,他们两个一开始明明是因为相见而开心地拥抱了的,可是转眼间,又形同陌路。他们没有发现,真正嫌弃自己的,不是对方,而是内心的心魔。他们固执的认为是自己的错,固执的以为对方也是这样认为,以至于一定要孤身一人才能接受这个结局。 庄望剑不停地鞭打着马,直到马力尽而倒,他跌倒在地上。庄望剑狠狠地抽打着马,马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有拿起手中的剑挥舞起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斥着戾气。师父说他最终会被剑害死,他现在倒是渴望自己走火入魔而亡。也许只有死去,才能让心中汹涌的愧疚之意消失。 周边的树叶猎猎作响,林木都疯了般扭动起身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庄望剑满身疲累,几乎力尽,用剑支着身体站着。周边的树林像是经历了一番浩劫,满地都是绿色的叶子,却用绿色在反衬庄望剑心中的痛苦。 “啊——”庄望剑嘶喊着,刹那间风云突变,仿佛天地都在为之悲恸。庄望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良久,他突然站起来,整装起身,走向丛林深处。 第二日,附近村庄的樵夫发现有一处丛林支离破碎,遂未费吹灰之力,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蓝玉听说庄望剑回来了,喜出望外,估摸着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时间够了,便马上骑马赶往逐府。进去时,锦儿正在哄着弦儿睡觉。没有看到庄望剑,蓝玉有一丝诧异。于是上前:“望剑呢?” “他走了。”锦儿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为什么?你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也伤愈了,为什么?你们不是应该苦尽甘来了吗?” “我说过,我的孩子,不姓庄!”锦儿凌厉的眼神让蓝玉升起寒意。 蓝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锦儿,你若相信我,就告诉我。你若认我是大哥,你就让我尽大哥的义务!锦儿,不要总是一个人撑着,很累的。“ 锦儿满眼泪水地看着蓝玉。 无论是在开始相识的时候,还是后来一起的时候,又或者是帮忙举办婚礼的时候,蓝玉总是尽心尽力的帮助着她,从不求回报,甚至到了最后,她要嫁给庄望剑,他也是毫无怨言的帮忙照顾着田儿。如果说不知道蓝玉的想法,锦儿就是自欺欺人,可是,这份心意她却是真的没有办法有所回应了。唯一可以用以回报的,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半响,锦儿说:“我信你。” 然后,锦儿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蓝玉。蓝玉这才明白,庄望剑刻意隐瞒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听这个事情时听得云里雾里。 “锦儿,你放心,以我对望剑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他之所以失控,也许是因为他对你内心的愧疚。你既然愿意嫁给他并且等他一年,就是愿意将此一生都托付与他,不是吗?既然如此,你愿意托付的人怎会是你想的这样忘恩负义。你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救他,他自己更加明白这件事。所以你让他走,他或许理解的是另一种意思。” 锦儿眼神黯淡。她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而且她知道,她所想的这一切,不过是她内心深处过不去的一道坎。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庄望剑是嫌弃她的。于是她就这样陷入了一重重的心里枷锁。可是,就算是再宽容的丈夫,看到自己的妻子为别人养育孩子,到底是会有些难受的吧。 “蓝大哥,谢谢你,我会好好想想的,你放心。”锦儿努力扮出听见希望的样子,希望让蓝玉放心。 蓝玉本想陪着锦儿度过这一段最难熬的时光,奈何杜王庄近来一直在针对着木蓝府,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能留下几个人来伺候锦儿。而锦儿,甚至连一个丫鬟都不想留下。无奈之下,庄望剑只能留锦儿和几个高手在锦儿身边护卫。 寒来暑往,转眼弦儿就已经三岁了。这年冬天,锦儿正在用从井里打的水为弦儿洗衣。门外的一切,对于锦儿来说已经是过眼云烟。但因为心中有了一些希望,便能支持她活下来。她用红肿的双手擦擦额上的汗水,隐约中看见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蓝玉。她看得出来。 她再定睛一看。 那人一身白衫仗剑而立,皎如玉树临风;朱唇皓齿,眉如墨画。就像第一次他们相见时,她一眼就爱上了的模样。 然后他看见了穿的单薄的衣衫的锦儿,立刻足下生风向锦儿奔来。然后用一双大手将锦儿抱在怀里,顺手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盖在锦儿身上。锦儿怔了半响,随即推开庄望剑,却突然发现,原来离开了他的怀抱,竟会感觉到阵阵寒风。 “锦儿,不管以往我们有过什么误会,都放下重新来过好吗?”庄望剑想起当时蓝玉找到他,和他说的话。他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已经太多,如果难以解释,就重新开始吧。既然他还爱着锦儿,锦儿也愿意等着他。 他心动了。 这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那个漆黑的夜晚,他永远忘不了房内传出的男子的粗气,以及女子的低吟。他忘不了锦儿满脸的绝望。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何尝不愿意? “重新开始?真是个美妙的词,可是你觉得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锦儿看着庄望剑,原本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手因为刚才短暂的温暖开始疼了起来。远处的弦儿听到了这边有人说话,以为蓝玉来了,于是跑了过来,可看见的却是母亲和一个陌生的如画的男子剑拔弩张的互相看着,顿时吓得抱住锦儿的腿。 第九章 死别 守护者逐府的护卫听见了这边的声响都围了过来。 “你们退下。”锦儿对护卫们说,“我与他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护卫们虽然担心,但是也只有听主人命令的份。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倒真的不像是要伤害锦儿的样子,反而锦儿面上的戾气多一些。于是退了下去。 庄望剑看见刚刚长个的弦儿,讨好的说:“弦儿真的好像你,很漂亮,很讨人喜欢。” 弦儿听了夸奖,不似普通小孩一样笑,只是害怕的抱住锦儿的腿,什么也没有说。 “她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外人,也没有爹能保护她,所以胆小的很,不要见怪。”锦儿说的这话,像是对着陌生人。 “锦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怪你?怎敢!我如今身份低微,被父亲抛弃,被丈夫抛弃,被天下人耻笑,我怎敢怪你?” “锦儿,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即使你恨我,我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自知没有脸见你,可是我要补偿你,我必须要待在你身边。” “庄望剑,补偿我?你说的真是好听?是不是在你心中对我只有亏欠?不,或者,还有厌恶?” “锦儿,你为何这样想?我爱你都怕来不及……” “不必多说,你不过是看我可怜,所以……是蓝大哥请你回来,可怜我的吧?”锦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庄望剑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的确是蓝兄找到了我,但是……” 果然是这样。锦儿心中一沉。 “我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所以害怕伤害你,我躲起来,是因为我自觉对你不起。”庄望剑急切的想要说清楚,可是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果然像蓝玉所言,两个人之间已经误会太多,无论怎样解释,都没有办法说清楚。 “你这些话,都是他教你说的吧!”锦儿冷笑。 庄望剑内心在滴血。 “的确。”可是,这些话都是我想说的。庄望剑想要这样说,可是他突然觉得好累。为什么要解释,解释又有什么用处?他向来知道,错了便是错了,解释对于错误而言毫无弥补。所以,索性就不要继续说了。况且,以现在这个状况,真的有办法说清楚吗? “既然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也不打扰你了。”庄望剑满面的灰色向后倒退着。锦儿决绝的转身,让庄望剑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他能做的,只有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锦儿,我会回来,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庄望剑骑上快马,绝尘而去。 你只要再和我解释一句,我便原谅你,也原谅我自己。我比你更加渴望重新开始,因为过去我们之间有太多错过。我想要忘记过去。可是,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再和我多说一句?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没有办法了解女孩子的心思。锦儿苦笑了一声,无力地倒下,抱住弦儿嘤嘤的哭了起来。 弦儿紧张的帮着锦儿拭泪,用稚嫩的声音问着:“娘亲,那是爹爹吗?是爹爹欺负娘亲吗?”锦儿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弦儿,一次次的在内心喊着,弦儿,娘亲对不起你。 庄望剑果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逐府一趟。他每次来,只是坐坐,或者是陪着弦儿出去游戏。 弦儿总是会问:“你是我的爹爹吗?” 庄望剑只能笑一笑,说:“即使我不是你的爹爹,我也可以做和你爹爹相同的事情。” 而弦儿不会被庄望剑蛊惑,还是会一遍遍地问:“那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爹爹?” 庄望剑想,弦儿是聪明的,像锦儿一样。 对于庄望剑一次次的出现,锦儿反应没有第一次激烈,虽对庄望剑十分冷淡,但是已经渐渐接受庄望剑不定期的出现了。偶尔,也会若有若无地陪着庄望剑聊几句话。庄望剑知道,蓝玉劝他好好解释清楚是对的,但是他觉得,补偿比解释更为重要。只要她还没有原谅他,他愿意一直等,一直陪着锦儿。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普通的相见,竟成了死别! 庄望剑紧紧地握着锦儿的锦囊。这是锦儿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究竟是要打开,还是就这样放着当做念想?庄望剑抱着锦囊呆呆的看着锦儿的尸体,弦儿则是在一边不知所以的看着庄望剑。 一直到庄望剑为锦儿立完坟,弦儿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庄望剑看着心疼:“弦儿,你若是伤心,哭了便是,六岁的孩子,不需要憋着。” “为何要伤心?”弦儿不解的看着庄望剑。 “你的娘亲去世了,你不伤心吗?” “为何要伤心?”弦儿再次问道。 庄望剑定定的看了弦儿许久,然后别开眼睛。锦儿,这个孩子当真不像你。想当年锦儿年少的时候,何等的快意江湖,何等的敢爱敢恨,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而这个弦儿,竟是连生死都毫不在意。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再一次知道自己给锦儿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庄望剑蹲下,认真的看着弦儿:“弦儿,你失去的,我会努力让你重新拾回来的。相信我!” “那么,我听不懂的,你也会告诉我吗?” 庄望剑起身。 “弦儿,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因为我要替她好好地爱护你。 “庄望剑,你是我的爹爹吧。”虽然是问句,弦儿却问出了肯定句的味道。 “弦儿,我可以做一切你的爹爹可以做的事情。”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弦儿从容的眼神,让庄望剑有些慌乱。 弦儿居然记得三年前的事情。 “那是你不过只有三岁而已。”庄望剑轻叹了一声。 “那我再问你,我姓什么?”弦儿没有纠缠上面的问题,接着问。 庄望剑苦笑。难不成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一个恶人,甚至连姓氏都没有留下就让锦儿生下了她? 如果是锦儿,她会怎么回答? “是逐。”庄望剑回答。 “逐弦,原来我的名字这样好听。”弦儿笑了笑。 庄望剑将弦儿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看了看弦儿:“跟我走吧。” 弦儿看了看庄望剑,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蓝府。 此时,蓝天正因为庄望剑无缘无故的消失而闷闷不乐,看见庄望剑回来了,立马扑上去:“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蓝玉打趣道:“你才离开不过一日,田儿便想你想成了这个样子,看的为兄的心都要碎掉了,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庄望剑却没有回答,只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是蓝田第一个发现了躲在庄望剑身后的弦儿,便一把拽出来:“喂,小孩,你叫什么,为什么和大哥哥在一起?” 弦儿看了看蓝田幼稚的样子,不屑的看向一边。 蓝玉此时发现了庄望剑的异常,于是问:“锦儿怎么了?你怎么将弦儿带了过来?” 庄望剑努力将自己平静下来:“锦儿自尽了。” 第十章 学字 蓝玉张大嘴巴,无法言语。 不可能,锦儿绝不可能自尽。当年逐华死去,她能从悲伤中醒来,还打算嫁给庄望剑,就说明了她是何等的坚强。何况近来,锦儿和庄望剑的关系已经逐渐缓解,他还在想,也许不久,庄望剑和蓝田就要搬到逐府去和锦儿一同住了。为什么?锦儿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尽? 庄望剑看到蓝玉一脸痛苦的表情,只能说:“详细的情况我待会和你说,我先将这两个孩子安顿好。” 蓝田已经不能思考了,只能应着,然后自己踉踉跄跄的向会客厅走去。 另一边,蓝田已经抓着弦儿快要问出弦儿的零花钱都放在哪个地方了。 “你叫弦儿,那是不是你琴弹得特别好?我学琴学了七天,先生就被我气走了,我觉得那个东西太难搞了,不适合女孩子家做呢。” “……” “你躲在大哥哥后面,那你是不是大哥哥的侄女什么的?那你可就赚了,因为我是大哥哥的妹妹,你就叫我姑姑就好了,告诉你,我可是木蓝府府君的女儿呢,能叫我姑姑你可是上辈子修了福的。” “……” “你穿的那么好看,你家里一定很富裕吧。我家里也很有钱的,可是——偷偷告诉你哦,我爹特别小气,给我的零花钱根本不够用。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那么要好,你要不要分享一点你的零花钱给我?先生说有舍方有得。” “……” …… 庄望剑听着蓝田说的这些话,觉得很是可爱,但同时也有一股心酸涌入心头。曾几何时,锦儿也是这样单纯可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沉默,变得连他都觉得锦儿陌生,这一切,是谁的错? “好了,田儿,弦儿才刚过来,你便想要敲诈人家钱财吗?”庄望剑牵起弦儿的手,“走吧,叔叔带你们去书房,我还有事情要和你爹爹商量。” 蓝田看见庄望剑牵着弦儿的手,立马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大哥哥,田儿也要。” 庄望剑无奈,只得左手牵着弦儿,右手牵着蓝田。 “这是谁家?怎生了这样一个呆笨的女儿?”弦儿满脸的嫌弃。 “若是真的计较,田儿是你的亲姐姐呢!”庄望剑怅然。 “不要!”两个孩子竟然同时喊了起来。 “这么白痴的姐姐,我才不要。”弦儿说。 “明明我是她的姑姑,怎么能叫我姐姐呢!”蓝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庄望剑看了看两个孩子,想,或许蓝田的存在,便能帮助弦儿变得和正常人家的小孩子一样了吧。 庄望剑将两个孩子安顿到书房,便去找蓝玉。蓝玉此时已经失去了神智一般恍恍惚惚。庄望剑看见这样的蓝玉,突然想到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从遇见锦儿起,他还不是一样的? 蓝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无论是锦儿嫁给了别人,又或者是木蓝府遭人算计。想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只要能够让爱的人幸福他便会开心。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是逐华,锦儿或者是庄望剑,都深深地相信并依靠着蓝玉。如果说见到蓝玉最失态的样子,庄望剑想,除却锦儿险些遇害的那一次,便是今日。 但无论如何,都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蓝玉。 “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同时爱上锦儿,是何等的缘分啊。”庄望剑想了许久,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平静的开头。 “可是那个时候,锦儿的眼里只有逐兄。逐兄原本便是飒爽英姿,锦儿又央着他练剑,一来二去,锦儿便和逐兄走的最近。” “你喜欢人家,可是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怪不得锦儿到最后都不知道。” “我哪里比得上你,一代画圣最后的几张画居然全部都是锦儿,我和逐兄求你你都不给画。最后,竟然还为了锦儿上山求学去了。” “我若知道锦儿会在我上山这几年嫁给逐兄,断然是不会离开的。你倒好,竟是给锦儿置办了两次婚礼,你全都是主婚人。” “望剑,我的心不大,只要锦儿开心,于我而言便是足矣。”蓝玉道。 “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个守护。只有逐华,懂得去追求,懂得去讨女孩子欢心。” 两人相视一笑。 这天,两个人相谈许久,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怀念。 若时光可以停留在以前,默默地陪伴,对他们或许是最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蓝玉很惊异这么长时间蓝田居然没有过来搅局。当知道蓝田现在在书房时,蓝玉大呼不好。 书房里。 “弦儿,你娘亲居然没有逼你写字,真是好幸福啊,我刚会走路的时候爹爹就给我请了先生,教我琴棋书画什么的,幸好我聪明,把先生全都气走了,否则现在我就会像隔壁张倩倩一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闺房里了。” “我想学字。”弦儿说。 “哇,你竟然愿意和姑姑说话了,很好,既然你诚心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教你好了。” 蓝田爬上蓝玉的椅子站在上面,胡乱选了一根毛笔,又顺手抓了张宣纸,对弦儿喊道:“弦儿,看好了,姑姑要开动了!” 蓝玉和庄望剑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是一片黑白相间。看到蓝玉来了,蓝田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抓着自己刚写的几个字问:“爹爹,你看蓝是不是这样写来着?” 蓝玉看见书房里一片混乱,已经是气恼不已,再看蓝田递过来的纸,便更要昏过去。 “田儿,这是前两年爹爹刚刚高价买来的上好的高丽纸,天下仅此一张。” “什么纸不都一样,”蓝田毫不在意,用手中的笔指着纸上的字,“爹爹快说,这个字是不是蓝呢,我正在教弦儿学字呢。” “田儿,你手中的笔是前几年丞相大人命工匠特制的狼毫笔,世上绝无仅有。” 蓝田不明所以:“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大哥哥了,小气鬼。” “蓝田,你给我出去面壁一个时辰,不准吃完饭!”蓝田吓得手中的纸和笔全掉了下来,本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笔终于命陨,断成了两截。 蓝田看了看爹爹瞪大的眼睛,自知闯了大祸,给弦儿递了个眼神,然后立马跑得不见踪影。 弦儿不管蓝田,她只是看着庄望剑:“我想学字。” 第十一章 幼时 “当然可以。”庄望剑很是惊喜,原来弦儿也有了喜欢做的事情。 “我只要你教我。”弦儿又说。 “可是……我教的毕竟不如先生教的好。” “不教我就算了,何必这么多的理由?” “好了好了,教你便是。”庄望剑无奈。这个弦儿实在是……倔得很呢。 “我也只要大哥哥教我。”蓝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出头来就是这一句。 “蓝田,亏了你还敢回来!你快点过来给我老老实实的面壁,否则以后你就别想吃饭了!” “亏你还是我爹爹,一点都不疼我,整天就知道罚我面壁,等你老了,看我怎么整你!”蓝田睁大眼睛,冲蓝玉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得不见踪影。 蓝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蓝田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只得回头,对着庄望剑说:“都怪我太宠着她了,才六七岁便无法无天,真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这样的孩子,我想不到长大,就会有一大堆的小伙子等着要娶她过门呢,到时候恐怕有你愁的了!”庄望剑取笑道。 两人不想让这两个孩子陷入旧的是是非非中,于是约好不将身世告诉她们。蓝田这样的粗线条,只要不告诉她,她便永远都不知道。何况上一次他们明明已经在谈蓝田的身世了,蓝田却是以为蓝玉又要给她请教书先生,所以其实告诉不告诉蓝田是不怎么打紧的。至于弦儿,庄望剑担心,给她说了一句,她便会想到十句,所以不告诉她才是最好。 于是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弦儿入住蓝府,与蓝田一起聘用庄望剑为师父教习读书,当然,除此之外,蓝玉还不忘找来多个先生教习琴棋书画。弦儿尚未接触过这种新鲜的玩意,所以很是乐在其中,只是蓝田…… “爹爹,拜托你了,就让我出去玩一小会,拜托拜托,我已经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了。”蓝田满脸的可怜相。 “就你学的时间就吗?你看隔壁的张倩倩,已经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了我也未曾见她向父亲摇尾乞怜过,你再看弦儿,明明比你小,却也能坐住练字一个多时辰。你一个大家闺秀,就应当有大家风范,如今字都写不好看。爹爹还盼着你能早日懂事起来帮着爹爹管理木蓝府呢。” “爹爹自己长得样子丑没有办法吸引妙龄女子娶亲也就没有办法给田儿找到一个娘亲也就没有办法给田儿添一个小弟弟所以没有人继承你的家业,结果你却把这责任全都推脱到田儿身上,田儿好委屈。” 蓝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蓝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只觉得一时胸闷不已,抓过蓝田便要作势教训一番:“你这丫头,这么小便将嘴学的那么毒,爹爹今日不打你,明日你就敢骑到爹爹头上来了!” 蓝玉还没有开始打,蓝田便有节奏的开始惨叫起来。果然引来了庄望剑:“蓝兄莫怪,都是望剑太纵容着她了。要罚,就连我也一并罚了吧!” 庄望剑这一求情,蓝玉怎会继续处罚蓝田,只得恶狠狠的瞪了蓝田一眼。蓝田离开了蓝玉的魔爪,自然要回瞪回去。庄望剑看这一对父女斗智斗勇,顿时失笑。他和蓝田交换了一个眼神,蓝田便心满意足的逃走了。 “这个蓝田,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蓝玉虽然在叹息,可庄望剑看的出来有一种为人父的幸福已经在蓝玉的脸上散发着光芒。 “可实际上,一直以来我都对田儿觉得十分放心,反而对弦儿是万般的担忧呢。” “弦儿跟着锦儿生活了六年,这六年,怕是锦儿最为痛苦的六年,所以,弦儿的身上沾染了一些忧郁也是在所难免。”说完,他立即注意到庄望剑脸上的变化,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便又弥补道:“望剑,这不全是你的错,只要好好待弦儿,她也会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庄望剑却沉默。良久,他说道:“并非是我不想对弦儿好,可是弦儿这小小的孩子,内心却是通明透彻得紧呢。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大家对田儿总是又打又骂,对她却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我竟然无法回答。” “因为,我们内心,都将田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蓝兄,我渐渐的发现,对她好并不能让她内心的冰雪融化。”庄望剑叹息。 “在这个地方,我们还真是应该向田儿学习一下啊。”蓝玉的眼睛看向远方。 庄望剑的眼睛随着蓝玉的视线看过去。 弦儿正在专心学字,蓝田却突然出现扮鬼脸吓弦儿,弦儿自然不理会,兀自写着自己的字,蓝田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屈服的,她不屈不挠的继续在弦儿耳边聒噪。不用想也知道,蓝田会说的无非是“弦儿陪姑姑一起玩一会吧”或者是“我知道厨房今日新出了一种点心,陪姑姑一起去尝一尝吧”又或者是“你这样整天写字不会觉得无聊吗”。蓝田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所以从来不需要人去猜。 再看弦儿,庄望剑总会觉得一阵阵的心痛。从不喜形于色,或者确切说,根本是不悲不喜。 弦儿,我定会努力将你变回快乐的样子。庄望剑暗下决心。 后来他们想,也许一直停留在幼时也好,即使失去了很多,至少他们都相互陪伴在身旁。他能守护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能互相爱着,虽然弦儿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蓝田,蓝田也总是回敬以不屑的目光。但至少,大家都在。 一切的改变,或许都在蓝田九岁生辰那天。 蓝田一直被当做蓝府的小公主,所以一个生辰也未曾落下。反而弦儿从不在意自己的生辰。总是蓝田再怎么粗线条,也发现自己过完了三个生日,弦儿居然一个生日都没有过。于是她忍不住问:“弦儿你的生辰是哪天?” “我没有生辰。”弦儿简短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只要你是生下来的,便是有生辰的,难不成你是天仙下凡?不会是真的吧!哼,早些时候,就有听门外的小乞儿说你美得像是天仙一样,比我漂亮多了,我还因为这个跟他打了一架……唔,说漏嘴了,”蓝田紧张的看了看周围,没有看见蓝玉,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要是爹爹知道我又打架了,必会罚我一天不许吃饭的!” 弦儿听着蓝田一个个话题跳跃,变得愈加不耐烦起来:“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便出去吧,我还要练字。” 第十二章 玩闹 “没有没有!”蓝田立即大喊起来,“我还没有说到重点呢!最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学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如若不是我护着你,你还能像今日这般安闲吗?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总是要躲在闺中才好。”蓝田模仿蓝玉的语气说道,又看弦儿一副送客表情,立马直奔主题:“我……其实是想说,我二姑的表哥家小儿子许林安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他托我送了一块糖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又收了人家路费?”弦儿边用力握着笔,边漫不经心的问。 “哎呀又被你猜中了。最近真的是被爹爹克扣得厉害,所以……所以弦儿你就大发慈悲的收下吧。” 弦儿拿了蓝田手中的糖,然后继续练习手中的字。 蓝田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和趴在墙上等消息的许林安对了一个眼神,看许林安和他的小厮跟着一起离开,蓝田才敢大声地笑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发现弦儿正在书房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立刻捂住嘴巴朝着弦儿眨眨眼睛,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幼稚。”弦儿继续摆出嫌弃的样子,没有发现自己脸上也渐渐地露出笑容。 蓝田看见庄望剑走来的时候,兴奋地扑上去:“剑哥哥,今年田儿生辰,你要送田儿什么礼物?” 庄望剑将蓝田抱起来:“田儿有什么想要的?” “田儿想要的,剑哥哥都能满足吗?”蓝田试探般的问道。 “只要我能做到的,便都会答应你。”庄望剑笑着说。 能让蓝田一直公主般的生活也未尝不可。即使做一个骄纵的公主,只要找到一个疼爱她的夫君,那边是最大的幸福。 “田儿就知道剑哥哥对田儿是最好的!”蓝田好生欢喜,在庄望剑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又吃你剑哥哥的豆腐。”蓝玉走过来,鄙视的看着蓝田。 蓝田伸了伸舌头,不作回答。过了一会又说:“爹爹,剑哥哥,你们知道弦儿的生辰是何时吗?” 这一问,便将两人都问的呆愣了起来。当时庄望剑不再锦儿身边,自然不知锦儿何时生产,而蓝玉则是没有在意这时间。而且看样子,似乎锦儿也未曾为弦儿过过生辰。一时间,两人觉得有些悲苦。 “一看你们着愁眉深锁的样子我便知道全然不知了,也罢,看在你们对弦儿倍加呵护的份上,我便不罚你们了。”蓝田摇头晃脑,一副人精的样子,庄望剑看了,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蓝田立马一阵羞涩,然后咳嗽了两声,道:“我刚刚已经十分机智的问了弦儿了,她说自己没有生辰,这怎么了得,她这样文弱的女孩家嫁出去,整日受人欺负,就盼着生辰之日能在夫君面前扬眉吐气的,所以我便做主,将我的生辰分享给她一半了。” 蓝玉和庄望剑都笑了起来。 “你这田儿真是人小鬼大,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整日受欺负、在夫君面前扬眉吐气之说,我只觉得被她这样一说,倒真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蓝玉喜上眉梢:“田儿平时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使,今日竟然这样大方,将生辰也赠与弦儿一半,为父真的很是欣慰!” “那爹爹是不是应该在我生辰那日包一个更大的红包呢?”蓝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日的阳光异常明媚,洒在三个人身上,如同包裹了一层喜庆的红妆。书房内的弦儿看着窗外的美景但笑不语,她小小的脑袋里预感着快乐时光的来临。 然而世事岂能如此顺人心意? 蓝田在生辰这一日早早的便醒来了,纵使窗外雪积三尺,也未能扫灭她的热情。然而,虽然这是蓝田起得最早的一日,当她下床时,已经看见弦儿在用功练字了。蓝田带着浓重的晨音,抹了抹眼睛:“弦儿,是不是因为这是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于是你便激动地睡不着觉了?”说话间打了个呵欠,“不用这样,以后的每个生辰你都会和我一起过。” 弦儿听了蓝田的话,只是斜睥了一眼,便从鼻子里突出了一股嫌弃的白气。 蓝田不明所以的看向端着洗脸水的丫头杜鹃,杜鹃只能小声提示:“小姐,弦儿小姐每日都是天亮便起的。”在蓝田听了脸变得透红之前,另一边递过衣服的丫头蝴蝶又说:“而且,弦儿小姐似乎并没有将今日当做生辰过的样子呢。” 蓝田听了,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事了一般。当时只顾着自己想要让弦儿能过生辰了,还忘记问弦儿自己的意见。庄望剑曾告诉她,九岁便是到了教数之年,她就该学会懂事了,所以突然间,蓝田像是长大了不少,开始循着庄望剑所说先考虑别人的想法。 她急不可耐地将衣服匆匆穿上,甚至连里衣也少穿了一件,便跑到弦儿身前:“弦儿,你放心过这个生辰,我是真的愿意分给你的,每个人都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 “……” “我没有办法知道你确切的生辰,所以应将你的生辰安排了一个日子,是我的错,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 “弦儿,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便擅自做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要告诉我呀,千万不要不开心。” “……” 看着弦儿半天没有反应,蓝田着急了起来。 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完了完了,弦儿生了我的气了。完了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了。完了,真是完蛋了……” 在一旁安静练字的弦儿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田、杜鹃和蝴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看向弦儿。 弦儿在蓝府两年的时间,他们都没怎么见她脸上有过什么表情,今日突然一笑,三人自然好奇。 看到笑着的弦儿,蓝天突然明白了许林安、门口的小乞丐以及众多的学童为什么唯独想他打听弦儿的消息了。 盈盈一笑,玉肌花貌;双瞳翦水,顾盼生姿。 弦儿仅仅是八岁的光景,便能长得这样迷人,所以那些人便挤破了头要弦儿记住他们,好在以后的时候,能有机会追求。 真是人小鬼大,蓝田用新学的一个词叹道。 第十三章 礼物 弦儿被三个人惊艳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便摆过头去:“我不过是专心练字罢了,你便这样害怕。” “那是,我是你姑姑,当然时时担心你!不过,你刚才那意思,是不是说你以后都要过这个生辰了?” “过便是,我不甚在意。”弦儿说完,就继续练字了。 蓝田看着字就头疼,又看今天弦儿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于是一把将弦儿手中的笔夺来,弦儿欲抢,蓝田却将笔放在身后:“哎——弦儿,今日是我们两人的生辰,是个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像往常一样门头写字呢,理应过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不同寻常?”弦儿若有所思。 “是啊,你整日活得像是在做任务一般,多没有乐趣!偶尔也要找一些开心的事做。”蓝田顺手将笔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拉起弦儿的手来往外跑去,“弦儿,姑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装成熟,真幼稚。”弦儿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竟然没有说出来。 迎面庄望剑向这边走来,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手上持的不是剑,而是两个檀木盒子。 “剑哥哥!”蓝田拉着弦儿,高兴地迎了上去,“你这手中的两个盒子是什么?是不是给田儿和弦儿的礼物?” “本想今晚再告诉你们,没想到这么早便被你们遇到,”庄望剑刮刮蓝田的鼻子,又笑着看了一眼弦儿,“也好,早日给你们,也好早日让你们开心一番。” 连个盒子都是用雕花的花梨木做成,花梨木虽然普通,可是看盒子上简练而不单调、优美却不浮夸的雕工,便知道这盒子价值不菲。蓝田只是看见盒子,便开心地说道:“难怪古有买椟还珠之说,当真有盒子可以雕得这么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还未曾见里面的‘珠’呢,你便决定要收了这‘椟’了吗?”庄望剑嘴角略微勾起,透出一股魅惑的笑。 蓝田擦擦嘴角的口水:“不呢不呢,我就知道剑哥哥必会有更好的礼物在等着呢。” 庄望剑看了一眼弦儿,她竟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想弦儿从未过过生辰,第一次有了拆礼物的期待的感觉,想来必是极其新奇的的一种感觉,加上蓝田近日对她的潜移默化,使得弦儿开始慢慢地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庄望剑打开上面盒子的盖子:“猜猜这是给谁的?” “哇!”蓝田不禁惊叫了起来,弦儿的眼睛也跟着泛起了光芒。 庄望剑刚打开盖子,里面就飘出一阵梧桐木的香气,然后,一个像琴却又不像琴的乐器出现在他们面前。它和琴的形状相似,但却不只七弦,且弦的粗细不同。它通体只雕刻了一棵树的形状,不仅不显粗糙乏味,反而有种清新脱俗味道;上面的每一个弦对应一柱,密密麻麻却又排列整齐,有种说不出来的典雅。 “五十弦。”弦儿淡淡道,坐下,然后轻柔的将瑟取出,置于桌上,双手平铺在弦上。 “明明只有二十五根弦。”蓝田仔细数过,朝着庄望剑看去,而庄望剑的眼神,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弦儿身上。蓝田撅起嘴巴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弦儿。 第一声音出来时,蓝田仿佛梦中惊醒。瑟的声音远比琴音大,所以声音中夹带着一种空灵。这种空灵渺远将蓝田带入了一个不同一般的世界。接着,弦儿的手指越来越自如,这个世界的相貌也愈发清晰。远处高山瀑布,近处清流急湍,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风清日丽。忽然,就在远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时,这个世界轰然倒塌。 “我只会这些了。”弦儿站起来,看着庄望剑,却看见庄望剑的眼眶盈满泪水。 “剑哥哥你怎么了?是被梦里的景象吓哭了吗?好羞羞哦。”蓝田嘲笑着庄望剑。 庄望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拭去即将决堤的泪水。 “泛梦引,大梦三生,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不知何时,蓝玉已经出现在他们旁边,“弦儿,这是何人教你的?这曲谱相传已经失传了几十年了,皆是因为此曲能让人进入幻想,你怎么突然学会了这个?” “并没有人教我,只是学了琴,见此五十弦亲切,便上前弹奏。而且,我只能奏到这里了。” “其实只能奏到这里不是更好?若是真的奏完了三生三世,怕是你我再也不愿意醒来了。”庄望剑冲着蓝玉笑了笑。 见三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乐曲里,蓝田着急了:“剑哥哥,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礼物吗?这个什么五十弦看来是必送弦儿无疑了,如今弦儿都摆弄自己的礼物了,田儿却至今都没有碰到自己的礼物一下,你偏心嘛!” “这叫瑟,现如今已经很难见到了。”庄望剑边解释,便打开下面的一个盒子。 乍看上去,盒内放的只是一块紫黑色的木头,可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剑的样子。剑鞘不事雕琢,光滑无痕;剑柄上则是将篆文写成的田字巧妙地融入到雕花中。蓝田喜欢的不得了马上要拿起来,却发现这木头制的剑竟然比普通的剑还要沉一些。蓝田费力将刀鞘打开,光洁明亮的木制剑便出现在蓝田眼中。 “好漂亮!”蓝田拿着这把沉重的剑,几乎要歪倒下去,“可是好沉,而且还不锋利。” “田儿,我年少时,总想着用最好的剑,求最好的师,寻找最有灵气的地方练剑,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最后决定你剑术高低的,只有你自己。剑术高强之人,虽无剑,远胜有剑之人;剑术粗鄙之人,即使手持宝剑,亦无法发挥宝剑应有的功效。给你特指这把檀木剑,便是希望你能在学剑之时,好好修心,莫要像我当年那般险些走错了方向。” 说完,他站在原处,闭上眼睛,定了一会,右手中时隐时现一把泛光的剑。即使没有实体的剑在身边,庄望剑还是自如的在雪地上舞剑,“剑”每着地,必能激起一阵雪飘,而他手中的那把剑,倒像是越来越真实一般,随着庄望剑更加深入的舞动,泛着更为闪亮的光芒。 毕了,蓝府一片大雪纷飞的景象。 “昨晚你们睡得早,未能欣赏到这等雪夜,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们。”庄望剑站在一片茫茫大雪后面,变得有些模糊。 蓝田跑过去,抱住庄望剑的大腿:“剑哥哥,你最疼我们了。” 庄望剑摸摸蓝田的头,看着在雪中静静笑着的弦儿,顿时觉得满足了。 然后,蓝田煞风景地对蓝玉喊:“爹爹小气鬼,剑哥哥都已经将礼物送给我们两人了,你竟就在那里看着,迟迟没有动静!” 第十四章 劫持 “若是我小气,怎会破了规矩让你修习剑术?你剑哥哥送这把剑之前可是问过我的意见的。你再这样说,爹爹可就不允许你练剑,也不让你们出去玩耍了。” 年关将至,街上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蓝田和弦儿穿了绣娘新制的衣裳,在庄望剑的带领下走向街头。蓝玉是想要跟上来的,奈何门中总是诸多事务,只能得罪了蓝田跑去处理。蓝田平日里都是偷跑出来玩,今日正大光明出来,终于觉得有所释放,拉着庄望剑和弦儿这边看看,那边问问,好不快活。弦儿也许是因为刚才奏瑟的事情,或者是因为看雪的事情,总之她的脸上也是少有的明媚。 正在兴处,蓝玉托人带给庄望剑一封口信,庄望剑脸色突变。 “田儿,弦儿,府里出了一些事情,今日我们便到这里吧。” 弦儿点点头,蓝田却不依了:“好不容易能出来,你便要这样早回去,是不是爹爹为了让我回去故意这样说的?我才不要。” “田儿,事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那好,你带着弦儿回去把,我让杜鹃和蝴蝶陪着我。” 庄望剑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保护田儿的安全,一旦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 看杜鹃和蝴蝶应下了,庄望剑带着弦儿匆匆离开。 虽然没有庄望剑和弦儿陪着,蓝田不如原来开心了,但是又因为少了禁锢,玩的更加尽兴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另一边,庄望剑将弦儿送到了书房便立即要赶去议事处。弦儿拉着他:“庄望剑,你觉得我如今学字学得怎样?” 庄望剑纵使心中着急,还是耐心地回答,因为他记得当时对弦儿的承诺:“你天资聪颖,一日千里,虽然比田儿晚学习一两年,但是如今的水平怕是已经将田儿远远落在身后。以后你读书基本上是可以自己完成了。” 弦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松开手。 庄望剑虽然觉得弦儿有些奇怪,但转念想也许只是因为弦儿在逐渐转变之中,所以没有多想,说了句“那我便去议事了”就离开了。 弦儿呆坐在小凳子上,不知过了多久,然后送怀中拿出了一封被重重包裹的泛黄的信纸,静静地读了起来。 蓝玉手中拿着一张纸,正在焦头烂额地踱来踱去。看见庄望剑来了,马上将纸递过去:“这便是丞相告急的信件。” 庄望剑一头雾水:“丞相告急,与锦儿父亲母亲何干?” “锦儿的父亲,便是丞相。” 丞相孟已待近来不知得罪了谁,原本他以为在朝堂上屡屡受挫只是皇帝的想法发生了变化,然而,最近丞相已经不仅仅是在朝堂上的地位岌岌可危,连性命亦危在旦夕,已经好几次险些遭人杀害。虽然他已经重重设防,但仍然被居心叵测的幕后黑手玩弄于股掌之中。丞相还察觉到,幕后黑手似乎对相府极其了解,对丞相的性格更是把握十分到位,致使相府现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孟已待焦头烂额之际,相府半夜竟有人闯过重重包围,悄无声息地将府中小妾公孙晓梦——锦儿的母亲掳走。公孙氏是孟已待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小妾,许多重要的东西都由其亲自保管。丞相唯恐明日早朝有人拿着对自己不利的信件参他一本,他在皇帝那里的信任额度本就所剩无几,只要有蛛丝马迹的证据,他相信皇帝必会将他重惩,同时,他们恐怕不会留下公孙氏的性命,故而只能请蓝玉看在往日情分上出手帮助。 “往日情分?”庄望剑看完信件,不懂的看向蓝玉。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逐兄娶了锦儿后就一直受丞相那奸贼胁迫做各种事情,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铲除皇帝的心腹大患——生萧派,那时我帮了很大的忙,逐兄还将我引荐给丞相。” “能想到让自己的女婿冒险灭了在江湖上存在几个朝代的生萧派,丞相真能狠得下心来。” “灭掉生萧派,不过是那老贼讨好皇帝的一个手段罢了。这种人活该受人算计。” “那为何蓝兄还这样着急地将我叫回来?看蓝兄的意思,怕是看那丞相死了才会比较痛快吧。” “他死不足惜,可是公孙夫人我们却必须要救。一来,她是锦儿生母,二来,公孙夫人虽然是丞相的妾室,却与丞相并不相同。她自嫁给丞相之后,在相府门口开了一间医馆专为穷人免费治病,还会每月施粥,被京城中人称为活菩萨,有时我想,正是公孙夫人积的善德才让丞相活到了现在。此等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丞相而死去。” “信中丞相说他派人在暗中追查过,果然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马车,一路跟踪,马车除了在一家客栈停留了一顿饭的功夫,其他时间都在赶往黑风谷,而最为有力的证据是,在客栈的时候,竟有人留下了一个银簪,虽然银簪已经变形,但无疑就是公孙夫人的簪子。” “去黑风谷也不无可能。黑风谷向来以抢财劫人为生意,而且他们的谷主韦啸天一直没有压寨夫人,公孙夫人虽然徐娘半老,却也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恐怕他们是受人之命劫持了公孙夫人,顺便就会将公孙夫人收入谷中了。” “这公孙夫人平日里头上戴的首饰多吗?她有没有哪种会一直戴在身上又不显眼的东西?”庄望剑眉头紧锁。 “公孙夫人平日里确是不爱打扮,而且大家似乎都知道她会随身携带一颗小明珠。不过你为何会这样问?” “我只是奇怪,银簪是放在客栈的,为什么会变形?而且明明有可以替代的东西,若夫人平日首饰不多,那么簪子少了必定十分显眼,况且簪子是很难再有人监事的情况下取下来,夫人为何要冒险用这个做记号?我只是觉得这个银簪很蹊跷。” “还好,丞相将簪子一并送了过来。”蓝玉将簪子递给庄望剑。 这是一支普通的银簪,如果非要说它与众不同,大概就是它的折损有些严重吧。庄望剑将银簪拿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突然拿起信又读了一遍,恍然大悟:“杜王庄!” 第十五章 救人 蓝玉愕然,为何庄望剑口中会突然说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于是问道:“为何是杜王庄?” 庄望剑将银簪斜了一个角度拿给蓝玉,蓝玉发现,这银簪原有的纹理,加上簪子被折的方向,竟然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杜字! “原来是这样。”蓝玉若有所思。 “不止如此,能凑成这个字的东西不再少数,夫人偏偏选了能验百毒的银簪恐怕即使为了暗示毒。而且我查看了信中消息,云来客栈就在杜王庄旁边!我想,夫人冒险留下这个银簪,就是知道自己将会被转移到杜王庄,担心丞相会被骗到黑风谷去。” “还是望剑想得周全一些。既然这样,我们就想办法去杜王庄探一探把。” 庄望剑思考了一会:“为了周全起见,蓝兄还是派一部分人去黑风谷看一看把,那种地方对公孙夫人而言就是有进无出。” 时间紧迫的原因,蓝玉只能调用蓝府中的护卫,一部分跟随蓝玉去往黑风谷打探虚实,一部分跟随庄望剑准备深夜潜入杜王庄。于是蓝府仅留下部分家丁和丫鬟留守。 天色渐暗,庄望剑派遣的护卫经过半日观察,终于发现了杜王庄守卫比较脆弱的地方。庄望剑挑选了一部分轻功较好的人随他进入杜王庄内,而剩下的人留在外面接应。 根据下午的情报显示,庄望剑知道了杜王庄基本的宅位图,大厅在最前方,后面跟着海烟和他的妻妾子女的卧房。在后面就是厨房以及杂物房,宅子的最后是一片园林,炼毒园被包围在园林之中。庄望剑几人从园林的右侧潜入,在换岗之时悄悄杀死了几个站岗的护卫穿上护卫服装混入府中。 在得到宅位图的第一时间庄望剑就开始对公孙氏的关押地点进行推测。海烟此人从前面所见就十分小心谨慎,首先他能明目张胆地用马车带人防人疑心,若不是他手下行事太过于紧张断然不会被人怀疑;其次,马车未经过杜王庄门前而是“直接”到了黑风谷,他虽然在之前有九成把握不会被发现,却还是不曾放松警惕,故布疑阵。现在,即使海烟有百分之百把握,相信他也不会将公孙氏随便关押。所以公孙氏恐怕被关押在十分隐秘的地方。 所以在手下送来地图时,庄望剑思虑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庄望剑虽然没有炼毒的兴趣,但是对于蓝府的炼毒园还是记忆深刻的。由于炼制一副毒药需要耗费数十种甚至上百种草药,有的毒药还需要放入高温的炉火中炼制,所以蓝府的炼毒园占了蓝府的很大一部分面积。而杜王庄的毒药比木蓝府的毒更为猛烈,所以炼制的过程应当更加复杂才对,可是这炼毒园竟比普通的一间卧室还要小,实在匪夷所思。 庄望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和几名护卫悄悄接近炼毒园打算一探究竟。几个人扮作要过来换班的样子,守卫看见他们,有些疑惑:“你们几个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怎么如此面生?” “大哥,我们是庄主今日招来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大哥一定要多多提点才是。”庄望剑身后的一个叫冯连志的护卫从袖中拿出几个碎银子递到了守卫手里。 守卫虽然还是满脸的怀疑但也信了,毕竟近日庄主在筹谋一件大事,所以需要许多人力,也许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配于是便新招来几个人也说不定呢? “既然是新来的,那我便给你们说几个要注意的地方。这炼毒园里面处处都是机关,你们只要守在外面即可,切不要随意闯进去,不过今日里面新进了一个女的,倒是和其他药奴的待遇不同,是分开关押的,你们到时送饭菜时可不要将她与其他人混了。” 几个人都皱了一下眉头。 “药奴?可是用来试药的人?”冯连志试探性问了问。 守卫倒是十分健谈,顺便就跟他们聊了两句。 “自然是。那些卖他们来的人也当真是冷血无情,任谁不知药奴是没有能够活过一个月的。” “那些药奴也实在是可怜。不过我们几个并不知道他们被关押在哪,还请大哥指教。” “其实指教不指教的也没有什么,对他们来说被毒药杀死倒不如饿死来得痛快。他们生命这样轻贱,这里面便没有为他们设下机关,进去直行便能找到。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去打点酒睡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喝点热酒还真睡不着呢。” 看着守卫逐渐远去,庄望剑心中有了主意。 “剑宗,恐怕新进的这个女人便是公孙夫人了。”冯连志小声地说。 庄望剑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到药奴处看看再作打算吧。” 炼毒园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子,但实际上它只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的入口,此炼毒园虽然大,却没有一处有守卫守护,可见里面机关的可怕。正要继续前进,庄望剑突然意识到什么,止住前面探路的人:“等等,有问题。” 可是前面的人已经踏到了机关,顿时有无数乱箭飞来,几人都用内里抵挡但乱箭实在太多,这样只会将他们消耗殆尽。 庄望剑仔细观察,发现尽管箭是持续不断向这边射过来的,但是每隔一会便会有一个换箭的时间,尽管此时乱箭还是不断,会使功力较差的人以为这边一直有箭,但是庄望剑能察觉到此时箭的数量已经十分少了。于是对周围几个人说:“你们几个是轻功最好的,等一下我喊‘走’的时候,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为你们挡住乱箭,机会只有一瞬间,一旦犹豫就会被乱箭射死,知道了吗?” “可是先生你怎么办?”冯连志问道。 “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果然过了一会,箭雨小了下来,庄望剑喊了一声“走”,几个人便同飞鸟一般离开原地,正当几人正在为庄望剑担心时,却发现,庄望剑已经在他们撤出之后如闪电一般追上了他们。 “剑宗果然名不虚传,刚才是我多虑了。”冯连志佩服的向庄望剑行了一礼,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说了句“谢剑宗救命之恩。” 庄望剑扶起几人:“刚才是我大意了,海烟如此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不在药奴前面设防,那个守卫明显在骗我们。” “啪,啪,啪!”几声响亮的鼓掌声传来,庄望剑看过去,果然是刚才的守卫。 第十六章 选择 “剑宗果然不同凡响,不仅能逃出箭雨,还能做一回事后诸葛,不错不错。” 来人一脸嘲讽,跟在庄望剑身后的人顿时气恼便要拔剑上前,被庄望剑止住:“你是何人?” 那人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向庄望剑倨傲的行了一个礼:“在下萧忆。”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妖魅的笑容。 庄望剑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自然没什么反应,但是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有些站不住了。 萧忆,江湖人称百毒情郎,是海烟养子,但是却比海烟的亲子还要受海烟倚重,原因就是——他和海烟一样,百毒不侵。但是叫这个名号的原因还有一个,传说这个萧忆相貌极好看,吸引千万少女,但是相貌又十分多变,见过他的人不少,但是见过他第二次还能认出他的人却不多,不过,他的每一次伪装都不会让自己太丑就是了。 听了身后人的介绍,庄望剑拱手:“久仰久仰,今日初次知道小侄的名号,倒是我的不对了。” 这样一反击,算是还了刚才萧忆的嘲笑。 萧忆听了非但没恼,反而还满意地笑了笑:“幸好是你来,否则我都觉得生意做得很亏呢。” 后面的人听的一头雾水,庄望剑却已经明白了。 刚才的时候,如果萧忆派人封住了大门,他们便没有办法像刚才一样逃出来了,所以归根到底,这不过是海烟想和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开玩笑的目的,是看看来人是不是够聪明,够机灵。 “不知道海烟庄主想要和在下做什么生意呢?亏本的生意我们绝不会做。” “我给你你想要的。”萧忆挥了挥手,身后就有几个护卫将一个妇人押了过来。 那名妇人虽然已经是到了中年的样子,而且现在还被人关押,可是身上仍然透着一股仙人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庄望剑马上想到了锦儿。再看她的相貌,与之前蓝玉给的画像一对比,庄望剑便能确定,这个人无疑便是公孙晓梦。 “作为交换呢?”庄望剑并没有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虽然对方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为了公孙氏,但是表现得太过于急切只能让对方开出更高的要求,不过他也深知装糊涂完全没有办法蒙混过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 “先生果然爽快,不像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总是装出对我们的报酬不屑一顾的样子,最后求我们合作我们也不稀罕。”萧忆再一次勾嘴笑了笑,这样妖魅的笑容,没有让他们觉得好看,反而升起阵阵寒意。 “我们有三个条件。”萧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请讲。”庄望剑依然从容不迫。 “第一,我们杜王庄与孟已待有血海深仇,请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们与他的事情。” 对于这个条件,庄望剑想过,不过没想到只是不插手而已,毕竟请他们帮忙可以当做条件。不过也许,他只是想要自己亲手报这个仇吧。 “第二个呢?”庄望剑没有对第一个条件回应,转而问第二个。 “先生还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呢。”萧忆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庄望剑已经看见他在汇聚内力,指向公孙晓梦了。 “孟已待为人心狠手辣,为达自己目标不择手段,已经引来不少民怨,恐怕你们不说,我们也绝不会帮他们了。” 这样回答,既不会让人觉得受了威胁,也让萧忆没法继续威胁。 “好,那我说第二个了。希望先生不要将公孙夫人再送到相府去了。” 庄望剑眼中生起一丝疑惑:“这是自然,相府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自然不会让夫人去那里冒险。”庄望剑在萧忆接着说之前又说了一句,“我想,你在说这些条件之前,大概已经猜出来我们的选择了吧?所以其实这两个条件并不是真正的条件。我很好奇,究竟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不忙,为了确定先生能遵守诺言,我想先让这几位护卫在杜王庄做客可好?特别是这位,”他指了一下冯连志,“听说他可是蓝府最得力的助手呢。” 不等庄望剑想,冯连志自清留下。庄望剑也只好应下。 萧忆接着说:“第三个条件,就是希望您能一直待在木蓝府,不要回到江湖上去,时间不长,六年足矣。” 庄望剑不置可否,转而道:“请代我向你父亲道谢。” 萧忆亦将公孙晓梦放了给庄望剑他们:“我必会将谢意送达。” 正当庄望剑等人踏出杜王庄时,萧忆突然叫住他们:“看在我们如此投缘的份上,我想提前告诉你两个消息。” 庄望剑停下脚步,回头。 “第一个消息,蓝府着火了,火源在那位弦儿姑娘房间。”萧忆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平常聊天一样。 庄望剑听了,瞳孔突然放大,但又尽量不让自己失态,于是匆忙的谢过萧忆打算赶回去。 萧忆在此时又说:“还有一个消息呢,剑宗先不要着急走。” 庄望剑虽然回过了头,但是已经明显的不耐烦的样子。 “那位叫蓝田的姑娘今日似乎没有回家吧!”萧忆一副试探的样子,“我很关心她,于是派人查看,发现她被黑风谷里的人捉去了。但是不巧,她似乎正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全阴之女,黑风谷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呢,这不,一找到便迫不及待要在今夜子时做法祭祀呢。” 萧忆说得十分慢,所以成功做到了字字剜心。 “我还忘了说一句,蓝府君对待敌人也太过于仁慈了,明明是劫持了自己女儿的劫匪,给人家下毒也不下一个能要人命的毒,所以让人家能解了毒之后设下圈套捉住了他。这下好了,不仅没能救回女儿,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萧忆说完了,终于舒畅一笑,离开时不忘说一句:“此去黑风谷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点。此处去蓝府轻功只需要一盏茶时间,可是我可不敢保证你到了蓝府需要多长时间救人呢。”说罢,便笑着离开。 言外之意,他只能选择救一人。 他轻功虽好,但始终不是专习轻功之人,无法用轻功行太远的路程。况且若是硬是用轻功到了黑风谷,怕是已经力竭,无法救蓝田。 蓝府虽近,可是既然萧忆已经知道蓝府着火,恐怕火势已经蔓延,蓝府这样一个炼毒世家,恐怕免不了要有爆炸来加速火势进程,他去了,也会于事无补。 所以说,虽然需要抉择,但实际上,上天已经做好了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