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依恋你》 楔子 偌大的房间之中,满地倒着的都是申吟不止的人。 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外伤,但是从面部的表情来看,可以知道这些人在其精神上,正受着强烈的折磨。 “啊!啊!啊……不要了!”少年的尖叫声充斥在房间中。与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不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子正紧紧地贴着墙壁,而双手,则死死地环住自己的身子,仿佛这样就能给予自己某种安全。 满是泪水的脸,正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像是要摆脱某种束缚一般,“不要……不要……头好痛啊!我……不要啊!”尖锐的叫声,不停地从喉咙的深处发出。 而少年每一次的尖叫,就会使得同在房间里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更痛苦几分。 “啊……啊……啊!”过度的尖叫,使得喉咙已经开始沙哑。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滑落到唇间只有咸咸的味道。 墙壁上,则是摄影机的镜头在转动着…… 同一时刻,在另一个房间,一位老者透过巨大的显示屏幕,望着少年所处的房间。 “现在,他的精神指数是多少?”老者问着站在身后的中年人道。 “已经到达了376。”中年人恭谨地回答道。 “376吗……”老者的眼,望着房间中那已经处于歇斯底里的少年,“比起三个月前,似乎又高了30啊。” “需要中止试验吗?若是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整个房间中的人,除了‘他’之外,神经系统都会遭到破坏。”中年人问道。 老者略微沉思了片刻,摆摆手道:“暂时先中止吧,反正这次试验的结果已经有了。” “是。”一得到命令,中年人身后的几个保镖赶紧快步走出房间,朝着少年所在的房间奔去。 整个房间中,只剩下老者和中年人二人。 “万。”老者唤着中年人的名字,“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你心疼吗?” 中年人望了望屏幕,保镖已经冲进了房间,少年整个人则像木头一般,呆呆地蹲坐在墙角边,一双乌眸宛如死水,没有任何的光泽。 “不会。”摇了摇头,中年人很肯定地道,“虽然阳炎是我的儿子,但是他也是家族之中唯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他是为了阳家而出生的,所以我不会有任何的心疼。” “很好。”老者满意地回过头,看着中年人道,“你果然不愧是阳家的人。” “当然。”中年人的目光,缓缓地自屏幕上移开,“我从来都是以自己是阳家的人为荣誉,父亲。” 第一章 商宜枫,安宜的枫叶,好吧,她承认这真的是一个好名字,而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该是一个有着温柔婉约性格的人。 只可惜,事实证明,父母的期望和孩子具体的成长总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该死的,商宜枫,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聒噪的叫声在轻风阵阵的校园内显得格外刺耳,某男身上的校服因打斗而显得凌乱不堪,一张算不上英俊的脸比起身上的那些淤青,算是好多了。当然,也没有好太多就是了,两圈淤青呈环形环绕着他的眼眶,俗名称之为——熊猫眼。 “我想是吧,从小到大,我的性别栏里都写着‘女’字。”俏丽的短发在跳跃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又一个人被打倒在地。 还好意思称“是”!在场的每一个男生均抱以怀疑的眼神。 试问,有哪个女人会这么野蛮泼辣,把一干男生尽数打倒在地,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们和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识相的话,最好……唔!”拳头很干脆地一击击中对方的腹部,又一个男生一句话没说完,就直直地往地上一倒。 由此可见,商宜枫这女人明显属于不识相的那种。 “你——”为首的沈继元瞪着商宜枫,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这小子?难不成你和这家伙有一腿?” 啪嗒!下巴掉地。 商宜枫差点整个脑袋撞上了一旁的大树,“我哪点看上去和他有一腿?”她一把扯下沈继元的衣领,另一只手狠狠地指向了墙角阴影中的身影。 那身影抖了几下,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了。 “不然你犯得着为他来揍我们吗?”沈继元想要避开这个女魔头,奈何衣领被人拽着,想要脱身都不容易。 “唔……”他的问话,倒是让她沉思了起来。 说也奇怪,向来正义感少得可怜的她,竟然会在校园内看到勒索事件的时候“奋勇”地冲了出来,实在也属难得了。 更奇怪的是,她还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别人彻彻底底地打了一场群架。 “大概是因为……我最近实在太闲了吧。”她想了半天,总算吐出了一个答案。 “啥?” “闲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所以才会想要发挥一下英雄主义精神,帮助校园内的弱势群体。”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她这种奇怪的行为。 沈继元想要找个垃圾桶呕吐。狗屎!她商宜枫什么时候有这种道德品质了?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休战的话,我也没意见。”她说着,松开了手。 沈继元趁机蹭蹭蹭地退开了好几步。 “你……你给我记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拖着几个受伤不轻的同伙,他朝着商宜枫的反方向跑开。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商宜枫拨了拨一头微乱的短发,走到了墙角边。 像兔子似的少年正僵直地站着,手中的一叠书几乎快被他嵌进了身体里。 “喂,没事了。”她朝着对方喊道。 “谢……谢。”结结巴巴的声音却清丽得让人听着舒爽。 “以后别随便把钱给别人。”她捡起地上的钱包以及散落在外的几张百元纸钞,“他们勒索了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事,就和无底洞一样。” “……哦。” 她把钱包连同钱一起塞回到了他的手中,“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应该要大声地告诉他们,你不愿意把钱给他们,也可以考虑揍他们一顿,或者直接报警。而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把钱给他们。” “这些钱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他小声地说道。 败家子! “你以为父母赚这些钱很容易吗?可以让你这样大方地送给别人?!”她猛地靠近他,仰起头,眼睛对着眼睛死瞪着他。 他的个子比她想象中的更高一些,163的她,需要把头仰成75度,才能够做到瞪视。 “啊!”他惊惶失措地想要往后退,背却不经意地贴到了墙壁。 一张清秀的脸庞,还有那犹如小兔般那种懦弱的神情映入了商宜枫的眼帘。胆小,卑怯、自闭、悲观……似乎所有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少年的身上。 靠近他,才会发觉,他身上的气息,是死气沉沉的,像是被无限的黑暗所笼罩着,怎么都无法融入有阳光的领域。 瞪视不自觉地变成了疑惑,她在想着,究竟是怎么样的环境,才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互望着。 “宜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寂。 一个娇小的女生跑了过来,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你在这里干吗?” “没什么。”商宜枫耸耸肩,转头看向好友,“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打算再一次赖掉社团活动的话,方顿很可能会直接找到你,然后拎着你去社团活动室。”唐兰容看好戏地说道。 两个人是一个班的,又参加同一个社团,因此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友。 “……”商宜枫愣了片刻,“今天是星期三?” “我想是的。” “……老天,这下我会完蛋的!”商宜枫哀嚎一声,刚才的群架让她彻底忘了这回事。两个女生,匆匆地朝着4号楼跑去。 少年默默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觉拽紧手中的钱。 而另一边,商宜枫边跑边问:“兰容,你认识刚才那个男生吗?” “谁?” “就是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个!” 唐兰容奇怪地看了看好友,“他啊,好像是隔壁班的吧。只看到过一两次,说不上认识。怎么,你对这个他有兴趣?”和宜枫相处了一段日子,很少看到她会对某个男生产生兴趣。 “只是觉得……他似乎很特别吧。”商宜枫想了想道。他身上所显露出来的矛盾感,让人印象深刻。“是挺特别的。”唐兰容认同地点点头,“这种男生,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被人欺负的典型,遇到什么事情,估计也只会拼命地说一些‘对不起’或者‘抱歉’之类的话,如果头脑好点的话,就是死读书的类型;如果连头脑都不好的话,那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了。”每每在一些学校中,总是会有一些这种学生。不懂得去抗争,不懂得去辩解,会的只是默默承受而已。 “正因为这样,所以总是额外的让人想要欺负吧。”她喃喃道。 “没错,就是这样!每个学校里总或多或少有这样的人。” “也许吧。”商宜枫撇撇嘴。 毕竟,这……只是一次平凡而短促的见面,彼此所拥有的,也只是那最表面的——第一印象。 如果说这个学校有谁是商宜枫的克星,那无疑该是方顿了:188的身高,虎背熊腰,肌肉发达,一张国字脸,乍一看,还颇有些黑社会分子的感觉。 因为跆拳道输给了方顿,所以商宜枫很倒霉地被拉进了社团。如果她所进的社团是跆拳社的话,也许她还会有些兴趣。可偏偏她被拖进的是布艺社,一个八竿子和她打不着的社团。 无疑,每次的社团活动,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甚至有人把她进入布艺社,列为了校园第九大奇迹。 当然,第八大奇迹是像方顿这样的人居然会是布艺社的社长。 啪嗒!啪嗒! 急促的脚步,伴随着重重而来的推门声音,外加一声:“抱歉,我们迟到了!” “迟到,你们也知道是迟到了啊!”咆哮的声音,差点没把人的耳朵给震聋了,“记得布艺社的社规吗?社团活动时间不许无故迟到啊!”近190厘米的庞然大物耸在两个少女面前,颇有点恃强凌弱之嫌。不过,对于此一情景,布艺社的众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方顿的狮子吼,也算是布艺社的一大特点。 “嘿……嘿……”唐兰容回以两声干笑。入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吼声也算是慢慢地习惯了。 咆哮够了,方顿双手环胸地瞪着眼前的这两个迟到大王,“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样的迟到理由,是看见外星人了,还是发现大白天有流星划过,又或者是在校园里不小心迷路了?” “这个嘛……这个……”唐兰容努力地想着这回究竟是掰哪个理由比较好。 “打架。”没等她想好,一旁已经有声音先一步回答了。 哎哎哎?!脚一打滑,唐兰容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上。敢情她找到宜枫的时候,正巧是刚打完架的时候? “你说什么?”方顿剑眉一竖,定定地看着商宜枫问道。 “打架。”她面部没啥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下一刻,她的脚离地十厘米,衣领整个被一只大手拎起,“你又打架了?老子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有时间打架,不如好好给我缝几块布,你他妈的从入社到现在,一样作业都没交过。” “你以为我想吗?上次你丢给我一块破布,结果缝得我十个手指头差点没被戳得报废。”相对而言,打架就容易多了。 “我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样不会用针线的女人。”方顿没好气地道。 “那你现在很荣幸地见到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啊?” “最近好像很多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话,我不介意给你看一下我的身份证。”她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随后嚷道,“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方顿瞪着商宜枫,“下次不许再给我迟到。” “不可能。”她直接否定道。这不属于她能力范围内可以办到的事。 “宜枫!”唐兰容在一旁叫道,傻瓜都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没问题。两只手几乎埋住了整张脸,她几乎不敢去看她们那社长大人的脸色会变绿到什么程度。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听了这种回答,也会受不了吧,更何况,社长的脾气,绝对称不上好。 “布艺社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社员!”方顿吼道。 在场所有的社员,很一致地把目光投向了社长大人。 方顿愣了片刻,随即汗颜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没错,布艺社之所以会有这样懒散的社员,是因为他当初坚持要她入社的缘故。本以为让她做点小布艺,可以陶冶一下她的情操,不至于成为校园内的破坏分子。没想到,商宜枫这女人在布艺上的天分完全等于零。 “算了……反正这种事再讨论也没什么意义。”他垂下手,径自找了个台阶下着。 商宜枫的脚总算再度接触地面,还没站稳,便被一旁的唐兰容拉到了座位上。 啪!啪!啪! 双掌互击的声音响起,然后则是方顿的喊话:“各位,既然现在社团的成员都到齐了,那么就顺便说一下关于接下来学校举行的义卖会,我们布艺社的一些活动事项吧。” “学校接下来要举办义卖会吗?”皱皱眉,商宜枫有些疑惑地问着一旁的唐兰容。 “是啊!”唐兰容小声地回答道,“昨天老师不是还特意说了这事嘛,你没听?” “呃,我……应该是走神了吧。”商宜枫想了想道。 狂晕!唐兰容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头,“总之,就是半个月后,学校要举办一次义卖会,有参加社团的人就以社团为单位,没参加社团的人,则是以班级为单位。当然,纯粹以个人为单位,开一个小展位的,只要学校批准,也是可以的。”唐兰容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哦。”商宜枫点点头,算是了解了。 而站在房间中央的方顿,则继续道:“这次我们布艺社的义卖品,基本定为布偶。也就是把我们平时社团活动中所制作的一些布偶拿来出售。一年级的拿出一个布偶,二年级的拿出两个,以此类推。” “什么布偶都可以吗?”有社员高声问道。 “对,不过——仅限于自己亲手手工做的。”方顿下着但书道。 “哇,那要是至今没有完成过一个布偶的该怎么办?”在布艺社,一些做得太烂的作业,社员们往往会当做废品处理了。也因此,没有一个完成品布偶的社员为数也不少。 “那当然是……哼哼……”两声冷哼,夹杂着关节骨头的嘎嘎声响,“你们觉得呢?”不怀好意的声音,听得众人寒毛猛然竖起。 “恶魔啊!”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在布艺社中爆炸开了。 有着大灰狼似的社长,无怪乎小红帽似的社员们如此可怜啊! 商宜枫怀疑自己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来临了。 针、线、剪刀、布……以及《教你如何做布偶》的书。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唯一还没就绪的,估计是做布偶的人! “兰容,拜托,帮我做一个布偶吧!”午休时间,商宜枫双手合十地趴在商宜枫的桌边。 她早猜到了会这样!唐兰容翻了翻白眼,“宜枫,我也很想帮你,不过方顿已经放过话了,要是布艺社中有谁当你的‘枪手’,会杀无赦!” “……也就是我这次死定了?” “大致上……是如此。” 天要亡她吗? 商宜枫颓然地把头埋在了桌上。 “喂,还活着吗?”唐兰容推了推好友。 “死了。”她闷闷地答道。 “其实事情也不至于像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做一个布偶还是挺容易的。” “你是在讽刺我吗?”要是容易的话,她犯得着这么烦恼吗? “不是,我是在给你提建议。” “谢了。”商宜枫收拾起东西,朝着教室外走去。 “你去哪儿?” “去天台。”抬起手指,她朝着正上方指了指。 “一个人去天台做布偶?”唐兰容怀疑地瞅了瞅商宜枫。 “对!”她可不希望自己做布偶的倒霉样,被全校的人看到。 天台的风,凉爽而舒适,还带着一丝夏季未退的味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商宜枫开始了她的穿针活动。 她穿,她穿,她穿穿穿! 直到第三十五次失败后,她终于确信有些人在某些地方天生不擅长。 像她,典型的不擅长干穿针引线的活。 踏!踏! 楼梯中传来了脚步声,随后而来的,则是天台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清丽的中性嗓音,带着一丝慌乱骤然响起。 商宜枫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黑色的头颅,以及那几乎弯成90度的背脊。不过从对方的校服可以看出,对方是一个男生。 有点耳熟的声音,很少有男生的声音会如此的中性,中性得雌雄难辨,“没关系,天台并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来。”只不过她想一个人在天台做布偶的愿望被很干脆地打碎了。 “可是……”那带着一种名曰“柔弱”的声音,继续犹豫不决地说着。 这人的个性,实在不像是一个男生该有的个性!手背撑着下颌,商宜枫继续盯着那还弯着腰的身影。 “如果你想待在天台的话可以坐下。” “啊……” “若是你不想的话,那也无妨。”可以直接滚蛋。 “不是,我……”男生猛然地抬起头,那双掺杂着各种神情的眼睛,就这样跃入了商宜枫的眼帘中。 这个人……他是那天她曾经在走廊上留意过的那个男生!那个集中了胆小、卑怯、自闭、悲观等等于一身的男生! “你……你……”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她,微微张开的双唇,不停地吐着同样的一个字。 “我叫商宜枫,一年三班。”她简短地做着自我简介,“你呢?” “我?” 男生有些无措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地在心里叹了一气。 “名字。”她进一步点明。 “我……我的名字吗?”男生眼眸微微地下垂,任由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神中那一点的星光。 难道她现在像是在问别人的名字吗?“对!”商宜枫点了点头。 该说吗?该告诉她他的名字吗?眼角的余光,窥探着她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的裙摆。她说话的语调,尽管没有什么起伏,但是那声音,却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安心。 还是说,是因为在昨天的时候,她保护了他? 他忘不了昨天她保护他的情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无畏,甚至连她对于他的瞪视,都让他觉得是一种美。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个陌生的异性。 “阳……阳炎,一年四班。”挪了挪唇,他低着头说道。 “阳炎吗?”商宜枫看了看站在眼前的人,一个充满着热度的名字,却配上了一副软软的性格。又是一个名字和性格不符的例子。 “你会记住吗?”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渴望,却又像是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失望。那是一种——忐忑不安的神情。 “大概会吧。”她耸耸肩,回答得漫不经心。 虽然不是最想要的答案,却已经足以让他的嘴角微微掀起。 “你不坐下来吗?”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她问道。 他近乎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带着一丝拘谨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在干吗?”他问。 “把线穿过针孔,然后做出一个至少像布偶的玩意儿。”她眯起眼眸,开始她的第三十六次奋斗。 “你要做布偶?” “半个月后学校的义卖会,布艺社规定,每个社员必须上交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布偶。”说话间,她手中的线头再一次与针头上的孔擦肩而过。 又失败了! 商宜枫懊恼地皱皱眉。 以她5.2的视力,没道理穿个线都累成这样! “你是布艺社的?”他问。 “对,你呢?”她开始第三十七次挑战。 他的视线,盯着她手中的针和线,似乎在考虑着该如何回答。好半晌,他终于用着很轻的声音道:“我没有参加社团。” 商宜枫一愣。 z大注重对于社团的培养,因此,在z大,社团是一特色,其社团之多,规模之大,是别的大学中所少见的。因此,在z大,而没有加入任何社团的学生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哦。”她淡淡道。 “你不问我原因吗?”他讷讷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她继续奋斗着手上的活,只是线头总也对不准针孔。 “需要我帮忙吗?”看着她的屡战屡败,阳炎忍不住问道。 “你会?” 这样的活,基本上谁都会。他点点头,接过了她递来的针和线。 细巧的针以及那细细的线,在他的手中却似活了一般。只是一瞬间,线头便顺滑地穿过了针孔。 “好了。”他把针和线递还给了她。 这……这也未免太轻易了吧!商宜枫愣愣地接过针线,突然发现对方并非全然一无是处。 “你有秘诀吗?”她问。 “呃,什么?” “因为你可以很轻易地把线头穿过针孔。” “这是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事,所以……没有什么秘诀。” 也就是说下次她依然会在这一步骤上浪费大把的时间!商宜枫泄气地埋头缝着布。 他静静地盯着她,好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她没抬头地问。 “昨天的事。”他指的是自己昨天被勒索的事情。 “哦,用不着谢。”她顿了一顿,突然想到似的问道,“你在学校里一直有被勒索吗?”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这种事也能习惯的吗?商宜枫翻翻白眼。 “那么你最好想想,该怎么让自己变强。” 懦弱的人,永远都只会处于被动。 第二章 变强吗?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充满着矛盾。强大并不一定都是好事,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觉得保持现在的这种状态就好。 手中捧着一叠书,阳炎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在这喧闹的校园中,图书馆是一个能够让他得到安静的地方。不会被人打扰,他亦不会去打扰别人。 可是……头缓缓地抬起,他朝着教学楼的天台望去。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但他的脑海中,却还是时常会闪过她的那张容颜,那个名字叫做商宜枫的女生。 莫名地,他羡慕她的洒脱,羡慕她的率真,羡慕她所拥有的一切。 “看来,你似乎还是挺喜欢发呆的嘛!”嘲讽的声音,打断了阳炎的出神。 回过神,他的目光望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休闲的装束,有些凌乱的发丝,却让人觉得充满着无限的活力。轮廓分明的脸庞,介于男孩与男人的交替点,融合着成熟与青涩这两种矛盾的气息,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奇异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煊?”阳炎不由得诧异道。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呢?虽然两人是堂兄弟,并且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但是这却是除了开学典礼那天,阳煊第二次主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很好奇,进了z大似乎也有半年多了吧,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阳煊随意地拨了拨头发,打量着对方道。 “我……”阳炎讷讷着道。面对着阳煊这个堂弟,他总是会从心底的最深处产生一种卑怯感。 “怎么了?又说不出话来了吗?”阳煊跨前一步道,“老实说,我还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阳家的人,在家族之中,没有一个人会拥有你这样的个性。” 阳炎嘴巴挪动了一下,想要说话,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只是捧着书的手,微微地收紧了一下。 他的个性……的确是与强势的阳家格格不入啊! “当然,不管我怎么怀疑,至少从医学报告上来看,你确实叔叔的孩子。”阳煊继续道,黑色的眸子,盯着那张连反驳都不会的清秀脸庞,“自然也是——阳家的人。”这样的人,居然会是他的堂哥,更是……眸中,不觉地闪过愤恨、嫉妒、羡慕以及连他自己都不知名的情绪。 沉默,慢慢地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四周,有着风吹动的声音,以及那从远处隐隐传来的喧哗声音。 阳煊没有移动脚步,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阳炎,而阳炎,则被动地被盯着,视线望着地。 “听说……阳家继承人的候选名单,已经出来了。”阳煊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声音。 “哦。”阳炎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而你,则在继承人的名单中,排位第一。”阳煊冷冷道。牙齿,不觉地互抵着,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 “什么?”震惊地抬起头,阳炎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在他这一代的阳家兄弟,他可以说是最没用的一个。 “怎么不会。”阳煊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只要你拥有着那份能力,自然阳家的人都会把你捧成宝,不是吗?”精神系的超能力,虽然他没有真正地见识过,但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那种能力一旦爆发出来,杀伤力十分的强。记得在阳炎八岁的时候,因为还不会控制这种能力,竟然使得小学里同龄的十几个小孩陷入昏迷。虽然事后,这一事件被财力雄厚的阳家给压了下来,但是他却还记得,那些昏迷的小孩的脸上,所显露出来的痛苦神情。 “我……我的能力……”手中的书几乎被他的手捏皱,他啜嗫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拥有这种能力的你,是不是该称之为‘怪物’呢?”他靠近着他,附在他耳边低语道。毫不留情的言语,恶意地挖开着别人最脆弱的地方。 阳炎牙齿咬住了下唇,一直咬到嘴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没去再看对方脸上的表情,阳煊抬起脚步,朝着反方向走去。一个最不适合继承阳家的人,却偏偏在继承人的排位中,被列为了第一位。 而他……讨厌着他脸上那种惊惶、懦弱、不安的表情! 静静地,只剩下了阳炎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手一松,那捧在手上的书纷纷滑落,“其实……我并不想要那种能力啊!” 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得见。 因为那种能力——所带给他的,只有痛苦而已。 脚步,没有再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而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天台。 会在吗?她依旧会在天台上,缝制着她的布偶吗? 手,握住了打开天台门的门把,阳炎犹豫地站在门前。只要轻轻地一扭,就可以打开眼前这扇门,可以看到天台上的一切。 他……竟然想要再见她一次,想要看到她的人,想要听她说话,仿佛那样的话,他就会安全了。 修长的手指扭开了门把,随着暖风的迎面扑来,他的眼,看到了那正坐在天台上,一针一针缝制着布偶的人。 她在! 胸口中翻腾着的强烈情绪在一点一点地平复,他定定地望着十五米开外的人。 “呦,你来了啊!”商宜枫抬起头,看了眼呆呆站立着的阳炎,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嗯。”好半晌,他才传来了一声比蚊子叫响不了多少的应答。 “要坐吗?”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他点点头,几个跨步走上前,安静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还是老样子呢,似乎总是要别人说一句,他才会有些反应。商宜枫手拿着针线和布偶,问道:“你带着书,是打算来这里看书吗?”厚厚的一叠书,估计他可以看上一整天。 “不是,我本来是打算去图书馆看的……因为下午没课,所以……”他支吾道。 “哦?”她扬了扬眉,“那为什么会来天台?”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她的强大,会让他觉得安全,因为她的活力,会让他觉得原来他还是活着的。 略微苍白的脸庞渐渐地涨得通红,他整个人也越来越无措。 天啊!这样的男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个奇葩吧。商宜枫有些好笑地望着眼前的人。也许,他比那些单纯的女生更单纯,因为他似乎完全不知道如何进行人际交流。 “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完全可以不回答。” 她的一句话,似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脸上的红潮褪去,他总算不再像一只惊惶失措的兔子。 就这样,他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视线盯着她手中那只缝制到一半的布偶。从布偶的脑袋来看,应该是一只熊。虽然缝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却看得出很用心在做。 突然她把手中的针线和布偶往地上一放,娇小的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斜过来。 “别动!”她的双手猛地夹住了他的脸,眯着眼睛看着他。 “啊?”原本已经褪去了的红潮,瞬间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鼻尖,环绕着的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淡香气,不浓烈,但是却很好闻。 缓缓地,她抬起手指,停留在他的嘴角边,“你的嘴角怎么流血了?” 唇,好烫!阳炎呆愣着。仿佛脑中所有的思绪,都随着她的靠近而变成了空白。冰冷的唇呵,连带着血都该是冰冷的,但是为什么被她的手指所碰触着,便会如此灼热呢? “我不小心……咬破的。” 商宜枫从裙袋中掏出了一包纸巾,“喏,我没有ok绷,你用纸巾擦一下吧。” 他怔怔地接过纸巾。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难得鸡婆地问道。因为在他的嘴角边,还留有一些牙齿的齿痕,可见当时咬得有多用力。 “我……”他的手指抓着书的页脚边沿,低下了头,“我个性不好,很难讨人喜欢,总是无法和别人打成一片。可是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啊,我也希望能够改变,希望能够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希望有人能够真正地发自心底来喜欢我。所以……所以……我并不想自己是怪物,我不想……” 低低的呢喃,带着一丝哽咽,那是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发泄。这些话,他从来不曾对别人说过,可是现在,却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面前说了。是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魔力的缘故吧,一种让他想要更加靠近的魔力,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可以得到一些放松,一些真正的……放松。 “你难道觉得自己是怪物?”她右手撑着下颌盯着他问道。 “难道……不是吗?” 她头大地翻着白眼,手指屈起,用力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你的这种无聊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要是你是怪物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史瑞克?你只是性格软弱了点,还到不了成为怪物的级别。” 阳炎怔忡地抚着自己的眉心,有些痛,但是心情却变得愉悦了,“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 “那是因为你和别人交流的太少的缘故。” 他轻轻地垂下眼眸,除了她之外,他似乎很难做到这样轻松地与人交谈,“我喜欢像这样和你聊天,可以说很多我平时不会对别人说的话。” 为什么她听着觉得她的存在等同于垃圾桶? 商宜枫重新拿起布偶和针线,继续她多灾多难的社团作业。她缝得很慢,比起她打架时候的行云流水,现在简直就像是乌龟爬,尤其是她一边缝,还必须一边对照着参考书。 “等等,你这里缝错了,应该先缝那边。”阳炎指着参考书上的图片提醒道。 商宜枫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见鬼,怎么做布偶这么麻烦啊!”她没耐心地把布偶一甩,也许她该考虑重新找方顿挑战一次,若是她赢了,就退社! “只要把这条边拆了重新缝过应该就可以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参考书上的文字说明。 “拆线?你知道我缝这条边缝了多久……”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他已经灵活地把缝错的边拆去,针和线重新在布中穿梭。 “你以前有做过布偶?”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因为有参考书,所以比较容易学。” 但是她学起来却糟糕到了极点。由此可见,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商宜枫直直地盯着对方翻飞的手,脑海中突然浮出了某个想法。 “帮我个忙,怎么样?”她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他,笑容满面。 “忙?”他诧异地眨眨眼。 “帮我做这个布偶,要是义卖会前没有完成,我就死定了。” “可以啊。”他点头。 “你答应了?” “嗯。” “太好了!”她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明亮的眸子中染上灿烂的金色。 他突然发现,他喜欢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这个大忙的。”商宜枫一本正经地对着阳炎道,“你有什么事要我来帮你做吗?” 他茫然地摇摇头。 “真的没有?”她不死心。 他继续摇头。 挫败地吐了一口气,她开始动起了向来懒得思考的脑细胞。 十秒钟之后,她竖起了右手的食指,“不如这样吧,我来保护你!” “保护?” “省得你在学校里老被别人欺负。”想来想去,还是如此最好。 “你要保护我?”他喃喃地问道。 “你不想?” “……不,只是很意外。”意外得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嘴角四十五度地扬起,代表着某人的心情很好。至少和昨天那阴郁的面孔比起来,今天简直是阳光普照大地。 “遇到什么事这么开心?”唐兰容凑上脑袋,好奇地问道。 “我看上去像很开心的样子吗?”商宜枫笑盈盈地反问道。 “对。”她点点头,“只差没在脖子上挂块牌子,写着‘happy’了。” “因为我从今天开始起,不必再做那个让人吐血的布偶了。”商宜枫宣布答案。 “你的布偶做好了?”简直难以让人置信。 “差不多吧。”她只等着过几天收货而已。 “mygod!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亲手做出一个布偶。连社团中最不可能完成任务的人都快完成了,方顿若是看见了,八成会泪流满面吧。” “我只说布偶会做好,没说一定是我亲手做的。” “……”唐兰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别说你打算去商店买一个布偶交差。”况且方顿也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当然不是了,是有人帮我做。”她甩了一个卫生眼给好友。 “谁?” “阳炎。” 唐兰容想了想,发觉自己对这个名字实在没有印象,“他是谁?” “隔壁班的男生,你也见过,那天你来找我去布艺社时,我正巧和他站在一块。” “是他?”她总算有了印象,“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你的话真奇怪,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扯上关系?”商宜枫扬扬眉,好奇地反问道。 “因为你和他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像鱼和鸟,不该产生任何的交集,“我记得你向来不欣赏这种性格的人。” “他比我想象中的有趣些。”她耸耸肩。 “有趣?”一个奇怪的词。 “因为他总是会动不动地受惊、脸红。”她从没见过一个男生,会拥有像他这样的表情,那种生动的表情,与他周身所散发的阴郁气息是如此的不相称。 “……就这样?” “就这样。”说话间,商宜枫环视了一下社团活动室的四周,“对了,方顿呢?”很少看到社团活动的时间,社长大人不在这里。 “他啊,似乎去学生会那边讨论关于义卖会展位的事情了。”唐兰容晃了晃脑袋道, “还有啊,你有想好这次义卖会,和谁一起逛没?” “还没。”商宜枫摇了摇头,“你呢?” “当然是带我的亲亲男朋友来了。”唐兰容一脸梦幻地说道,虽说是义卖会,不过对她而言,却是一个约会的好时机。 亲亲男朋友……某女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竖起,“呕!你好肉麻!”商宜枫很不给面子地做出了欲呕状。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唐兰容不满地嚷道。 “人类的表情。”她立马回答道。 “哼,等你有了男朋友后,也会变得和我一样。”是女人都会因为恋爱而改变。 她怀疑地瞅瞅对方,很难想象自己恋爱的时候会变成这种肉麻样! “要知道恋爱的滋味,可是极为美妙的哦。”唐兰容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诱人犯罪的魔女,“老实说,你将来想找个什么类型的男朋友?” “没想过。” “你——”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起码我现在还不想谈什么恋爱。”商宜枫视线不觉地朝着窗外瞥去,她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不想被另一个人,另一种感情所束缚住。 这可说不准呢!唐兰容在心里犯着嘀咕。恋爱之所以神秘,便在于没有人能够预测,它会何时来临。 保护他,她要保护他吗? 似乎,在她之前,从来没有谁说过要保护他。 父亲说,他的出生就是为了阳家。 阳煊说,他最好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本以为生命不过是从开始到终结,可是她却让他领略到了另一种生存的滋味。 那滋味,似乎是带着一点喜悦的。 微微低着头走在操场边上,他脑海中所浮现的尽是她说话时候的表情。没有道理的,她的影像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阳炎!”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前方响起。 阳炎诧异地抬头,看着那个向着他冲过来的身影。是想得太多了吗?所以他才会看到幻觉?而她的唇还在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危险,快避开!”她说的是这几个字。 但是要避开什么?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而下一刻,商宜枫已经扑上前,以着奇怪的姿势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紧接着,则是“嗵”的一声撞击声以及女人的哀嚎:“痛啊!” 一只棒球弹到了商宜枫的下巴上,再反弹到了地上。 她龇牙咧嘴地捂着下巴,样子看上去颇为狼狈。 而他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她……这是在做什么?要是她刚才没有冲过来的话,这棒球应该是会撞到他的头上。 远处,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学长跑了过来,“抱歉,你们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商宜枫没好气地展示着这枚棒球的“罪证”,“换成你被这球砸一下,你说是有事还是没事?” “这……这纯粹是意外。”对方赔笑道。 “意外?”还真是一个好的解释。 “总之……呃,对不起!”捡起地上的棒球,学长一溜烟地跑了。毕竟被砸到的人是学校出了名的商宜枫,要是惹火了她,被打残废都有可能。 “跑得还真快。”她咕哝着,转头看着一旁的阳炎,“喂,你没事吧。” 他茫然地摇摇头,似乎还在思索着脑海中的问题。 “没事就好,以后你在操场上走的时候最好小心点,这种不长眼的球经常飞来飞去的。还好是我被砸到,要是换成你的话,八成会被砸晕了。”即使送医院都不稀奇。在她看来,他太柔弱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说话间,商宜枫拉起阳炎的手想要离开,却发现对方仍然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怎么了?”她疑惑地回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阳炎问道,这让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球本来应该打在我的身上啊!” “因为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她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真的……要保护我?”他讷讷地问道。 “难道你忘了?” “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 “我申明,我那可绝对不是随便说说。”她赶紧道。 “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我只不过是帮你把布偶继续接着做下去。这种简单的活,换成是谁,都可以……” “什么简单啊!”她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要是我自己做的话,百分之百不可能在义卖会前做完。”而后果则是她未来的几个月,会很倒霉地被方顿摧残。 “你真的觉得我帮了你很大的忙?”他问道。 “那当然。” 胸口,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挤了进来,一点一点地在温暖着冰冷的某处。明明,她只是说了几句很简单的话,明明,这些句子只是由一些字和词组成,但是……他却很开心。 无比的开心,无比的喜悦。 他的嘴角浅浅地浮现出了一抹弧度,带着某种让人惊叹的美。 商宜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在笑吗?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却让人感觉他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没有了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奇异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阳炎抬起手,轻轻地碰触着商宜枫发红的下颌。 “很痛吗?”他轻问。 “还……还好啦。”她赶紧收回了视线。第一次看男生看得发愣,要是被兰容知道了,准会狠狠地嗤笑她一番。 “我很开心,很开心……” “开心?” “因为你保护我。”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所关怀的,“而唯一难过的是——你受伤了。比起我所有的开心,这更加让我难过。”他不喜欢看到她受伤的样子,这一点,他此刻无比的肯定。 矛盾啊! 他希望她可以保护他,却又不希望她会受伤。 这种矛盾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谁……可以告诉他答案? 第三章 下颌的地方,还留有那手指的温度。 阳炎的一个浅笑,就差点把她打入“花痴”的深渊,这个认知让商宜枫差点吓出了一头冷汗。 毕竟,家中已经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可不想再成为第二个。 钥匙插进锁孔,她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一幅裸男的海报。 当然,裸男还不至于是全裸,起码在重点部位上还是加了一块纱布,但是这样,却更容易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小枫!”海报的后面探出了一张精致艳丽的脸,而万分不巧的是,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她商宜枫的老娘大人! “你看,这张海报拍得怎么样?”安心叶兴奋地问道。 “还不错。”她不甚感兴趣地答道。 “只是不错?”这回答并不能让安心叶满意。 “好吧,老妈,你是让我评论这海报上的模特儿呢,还是你的拍摄技术?”商宜枫把手中的书包扔在了沙发上,重新瞅了瞅眼前的这幅海报,“如果是模特的话,我只能说,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凑合,只不过身上穿得少了点,尤其是在雪地上,连内裤都不穿,只围了一条纱布,你确定他的xx不会被冻坏吗?要是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让他的xx丧失其基本功能,导致以后不育……” 她每多说一句,就让安心叶的脸黑一些,“stop!你到底懂不懂摄影上的意境啊,这是对比,对比!”她吼道。 “不懂!”商宜枫极其简单地摊了摊手。 “……”对于女儿那弱得可怜的艺术鉴赏能力,安心叶差不多要举双手投降了。把海报收起来,她走进厨房,端出了饭菜。 “对了,明天我要飞去印度拍摄一个系列专题,可能要去三天,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自己。” “你要拍的模特儿中有长得不错的男人?”商宜枫问道。母亲也算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摄影师,通常能够让她不辞辛劳,撇下自个儿的女儿飞往国外拍摄的,也只有所谓的帅哥了。 “对,一个非常棒的男人,是个混血儿,五官非常的漂亮,还有他的长腿,绝对有型……哦,天哪,一想到他会在我的镜头中露出各种的表情,我就忍不住要兴奋起来……”安心叶的眼中星光点点。 商宜枫叹了口气,看着母亲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外表,“你难道真的不打算再找个男人吗?你知道的,我并不介意多出一个只比我大上几岁的爹地。”老爸去世已经十三年了,老妈整日游走在不同国籍的英俊男人之中,却从来没见她想要和谁再发展出恋情。对于那些男模的热情度,她通常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嗵!”一个爆栗子敲在了商宜枫的脑瓜上。 “哪有像你这样鼓励母亲再婚的?”安心叶道。 “我这是为了你的幸福耶!” “总之,我没想过再婚的事,你也别打着想要有第二个爹地的念头了。” 一个有点花痴的老妈,对于死去老爸的忠贞度,简直让人有些费解。 走到餐桌边,商宜枫坐下,拿起了碗筷,“老妈,你是三天后回来?” “大致上是这样,但也有可能会在那边待上四天,这具体要看拍摄的进度了。”安心叶想了想回答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埋头吃饭。 也就是说,三天后的义卖会,她只有一个人逛了? “呦,你来了!”习惯性的招呼声,响起在天台的一角。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阳炎小步地走到了商宜枫的身边坐下,掏出做了大半的小熊布偶,开始继续一针针地缝着。 修长的手指,在布与线中翻动着,商宜枫甚至觉得那是一种艺术。 “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她突兀地开口问道。 阳炎不解地抬头。 她继续道:“每天中午你都要抽空来这里做布偶,连午休时间都没了。” “不……不会啊。”他摇了摇头,“做这个布偶,我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你喜欢做布偶?” 他喜欢吗?因为这个布偶是在帮她做,所以他才乐意去做,“喜欢吧。”他想了想回答道。 “你还真是奇怪,我还以为男孩子都不会喜欢做这种东西呢。”当然,方顿是个例外。 双手枕在脑后,商宜枫背靠着天台的围栏,静静地享受着风的吹拂,“那你平时午休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看书。” “还有呢?” “睡觉。” “其他的呢?” “没了。” “没了?”怎么可能?! “嗯,没了。”他很肯定地点点头。 天哪!这么会有这种奇芭存在!“你难道不会和别人去踢足球,打篮球或者是聊聊最新的电视电影吗?” “我……经常一个人待着的。”他垂下眸子道。除了她之外,几乎没什么人会愿意主动接近他。 “你可以尝试着去和别人交流啊,就像和我这样说话。” 因为她——是不同的。阳炎在心中默默地道。放下针线,他开始把棉絮一点点地塞进布偶熊的身体里。 “快做好了吗?”她看着他手中几近完成的布偶。 “嗯。” 浅褐色的小熊布偶,虽然不及商店中卖的那样精致,但是以一个男生的手艺来说,够好了!“你以前真的没有做过类似的东西?”她怀疑地瞅瞅他。 “是不是做得不好?”他慌张道。 “不是,你做的布偶很不错。”她靠着栏杆,“看来我果然是没什么做布偶的天分。”说实话,她多少有点受到打击的感觉。 感受着风抚过发丝的轻柔,她半眯起了眼眸,“今天的风还是挺舒服的。” “是很舒服。”阳炎点点头。 “这里很安静,是个睡觉的好地方。”跷课的时候,她倒是来这里睡过觉。 她打着哈欠,伸伸懒腰,不经意间,流露出如同猫咪般的慵懒。而他,则用着尽量不被她发现的姿势偷偷地瞄着她。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喜欢停留在她的身上,即使她不是最漂亮的,即使她不是最可爱的,但是看着她,就会让他有种温馨的感觉。 她是第一个,把他当成普通人般聊天的人。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地与他聊天。用着最普通的方式,聊着最普通的话题。 视线,从她的头发,移到了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唇,还有她那纤细的脖颈。沿着脖颈而下的,是她那微微起伏的胸脯,以及被裙子所掩盖着的腿。 蓦地,心中一震,他赶紧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 因为,若是再看下去的话,他会忍不住……忍不住把她…… 倏然,一张义卖会的门票跃入了他的眼帘。那张门票一直被她压在棉絮下,所以之前他才会没有看到。 这张票……阳炎的视线,不自觉地紧紧盯着门票。抿了抿薄唇,他开口道:“那个……义卖会,你有决定和邀请谁一起来参观吗?”难得的,他主动问话道。 “哎?”商宜枫睁开眸子。 “有吗?”他的舌尖,不由得舔了一下唇。 “还没。”原本打算请的人,正要飞去印度拍帅哥照片呢。 心,竟然不由自主地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原本紧张的神情一点点地消失着。太好了,她并没有约其他人。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然会产生嫉妒,嫉妒着那个可以和她一起逛义卖会的人。 嫉妒?!为什么……他会因为她而产生嫉妒的情绪呢? “那你……那你可以和我一起逛义卖会吗?”他鼓起着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她的面前提着邀约。 她会同意吗?抑或是拒绝? 不要!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拒绝,他便会觉得难受,难受得仿佛心中某个角落被掏空了。 所以,答应吧,求求你了,答应吧!他在心中默默地祈求着。 “一起逛义卖会吗?”商宜枫喃喃道。 “还是……你不愿意呢?”是啊,以他这种不讨喜的个性,她又怎么会愿意和他一起逛呢? 他在望着她,近乎是一种小心翼翼地在望着。他是唯一一个会用这种眼神来望着她的男生。商宜枫怔怔地看着阳炎的眼眸。在他的眼中,有着渴望,却又有着自嘲的失望。 他在担心什么,是怕她会拒绝吗? 嘴角,缓缓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她仰头望着挂在天际的太阳,“好啊,明天——一起逛吧。” z大一年一度的义卖会,今年依然是热闹非凡。学校里的个个班级、社团都铆足了劲,似要一争高低。而校外的人士,也有不少来参加z大的义卖会。 作为义卖会场地的操场以及延边的空地,几乎被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给拥满了。 商宜枫秉着冲锋二百五的精神,拼命地拖着阳炎在人群中冲杀着。一个小时逛下来,两人几乎都是满头大汗。 “喂,你没事吧!”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回头看着他道。 “没……没事……”他喘着气,脸色通红一片。 “没事个头!”她瞅了眼他,搔搔头,“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逛。”她说着,拉起了他的手,率先朝前走着。 温暖的小手,却给人以坚强的感觉。他怔怔地感受着她手心中的温暖,一步一步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走着。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越来越眷恋她呢?是眷恋着她拥有他不曾有的坚强,还是眷恋着她拥有他不曾有的惬意? 突然好想……好想手就一直被她这么握着…… 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摊位,商宜枫首先领着阳炎来到了布艺社的摊位。 高大的男生,站在布艺社摊位的正中央,而几个娇小的女生,则站在该男生的身旁,看上去,颇能让人联想到“美女与野兽”。 “喂,有没有多余的凳子,给我两张。”商宜枫对着布艺社的社员喊道。 没等社员回答,一旁的方顿就喊道:“商宜枫,你来得正好。等会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你替我在这里卖一个小时的布偶。” “哎,我?”握着阳炎的手松开,商宜枫反手指着自己。 手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连带着心中也扬起了一阵失落。阳炎怔怔地看着自己那之前还被她握住的左手。 “不然还会有谁?!”人手不够,他只能见一个逮一个了,“好了,别多说了,快点过来。”方顿说着,一把把商宜枫拉进了摊位中。 拜托!有这样求人的吗?“你没看到我正在和朋友一起逛着吗?” “还有朋友?那正好,一起帮着卖!”人手不足,方顿是能逮的绝不放过。 下巴掉地,商宜枫半张嘴巴瞪着方顿。这男人,上辈子绝对是吸血不吐渣的魔王! 方顿说完拍拍屁股走人,徒留下商宜枫和阳炎彼此大眼对小眼。 “看来……你暂时是没得休息了。”她尴尬一笑。 “没关系。”他摇摇头,视线瞥向了放在柜台上的那些布偶。这其中,也有他做的那个布偶。 “对不起。”他突兀地道。 “呃?”她一脸的莫名。 “布偶……没有卖出去。如果我可以做得更好一点的话,也许就能……” 她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和你没关系,本来义卖会会来买布偶的人就不多!” “或者,让我来买这个布偶!”他有些渴望地说道。 “你?”她一怔,随即笑出了声,“你该不会是同情我,所以想出钱买布偶吧。”这个布偶根本就是他做的,如果他想要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再做一个更好的。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真心地想买布偶熊,因为这其中的一部分,是她做的,所以——他想买! “你用不着特意为了想要帮我,而买这个布偶熊啦。”她笑着对他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钱花在你更想买的东西身上。” 可是……他沉默着。 她可明白,他今天最想买的,就是这个! 方顿如他所说的,一个小时后便回来接班。而商宜枫,也得以终于回归了自由身。 “你有什么特别想逛的摊位吗?”中午时分,她问着跟在身旁的人。一个上午,他只是单纯地在跟着她逛而已。她去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完全没有一点意见,简直可以说是“乖”得过分。 “没有。”阳炎几乎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反正他今天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些摊位上。 “唔……这样啊。”商宜枫略微沉思了片刻,“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不如我们去小吃部的摊位,去买点东西吃。” “好。”他柔顺地答应着。 于是,又一次地,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前进着,而他,则在悸动的心跳声中感受着她手心中的温度。 小吃部准备的东西,算得上是琳琅满目,羊肉串、小笼包、蛋塔、关东煮……因为价格便宜,而东西又美味,所以吸引了不少人。 “你想吃什么?我排队去买。”她问着身旁的他。 他一愣,望了望那些陈列着的小吃,好半晌,才说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答啊?“你是想吃贡丸呢,还是肉串,或者要不要来一杯珍珠奶茶?” “我……”他的唇不自在地抿了一下,“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吃过那些东西。”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 “你没吃过?”拜托,这些东西,恐怕一个小学生都全吃过,更何况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嗯。”在她的目光下,他微微地垂下了头,“我平时吃的东西,都是由家里准备的,所以……”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 他的家里,似乎管得他很严!商宜枫眸中的眼神不由得改变。从他刚才的话中,她可以感受到他之前的十九年,是多么的不自由。同情,似乎在心中蔓延了……“那么,就趁今天这个机会好好尝尝吧。”她说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挤进了人群。 娇小的身子,在人群中穿梭着。而那金色的阳光,则眷恋地撒在她的身上。 他有些目眩地望着那抹身影,心脏,似乎又在收缩了,涌出了一份他所不明白的感受。 这份感觉……究竟是什么呢?只要有她在他的身边,他就会觉得好满足。 片刻之后,商宜枫捧着一大堆的小点奔至阳炎的面前。 “给!”她把其中的一半食品递给了他,“如果渴了的话,你可以喝这个珍珠奶茶,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平时我常喝。” “珍珠奶茶……”他盯着乳白色的饮料。全新的东西,这是他所不曾喝过的。心情在持续地上扬着,而这一切,则是她带给他的。 “好了,我们还是边走边吃吧。虽然我也想找一个地方能够坐着吃,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今天来学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是原本空旷的草坪上,都已经坐满了人。 “好。”他无异议地同意着。 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吃着手中的食物。 “那个……”挪了挪唇,阳炎开口道。 “呃?”商宜枫吃着手中的虾丸,有些含糊地应道。 “刚才,我们在布艺社遇到的那个男生,和你……关系很好吗?”他支支吾吾地问着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她和对方是如此自然地打招呼、对话。而他,却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而已。 所以他在猜测,猜测着对方究竟在她的心目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你是说方顿?”毕竟刚才在布艺社的男生,就只有方顿一个人。 “嗯。”他点点头,双眸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她……会给他什么样的回答呢? “还行吧,他是布艺社的社长,而我是布艺社的社员。” “只是……这样?” “不然你觉得会是怎么样?”她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这样就好!”他突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宜枫!”不远处,正同男友一起逛着义卖会的唐兰容正在挥手喊着。 “我过去和朋友打声招呼,你等我一下。”商宜枫说着,随即转身,朝着唐兰容的方向奔去。 阳炎没有出声地望着商宜枫跑开的身影,直到那抹身影越来越小,才抬起手,他从衣袋中掏出了手机,拨下了他甚少拨的号码。 “起人,你在校门口吗?” “是的,少爷。”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去布艺社,买一只棕色的布偶熊,制作者的名字是——商宜枫。” “布偶熊?”对方显然一愣。 “嗯,因为……我想要。”阳炎抿了抿唇,继续道,“无论多少钱,都买下来。” “是。” 义卖会,在热闹声中结束。 商宜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已经五点了,我也该回家了,你呢?” “我?”阳炎愣愣道。 “要一起走吗?”她问道。 “可……可以吗?”他的脸上,有的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哎,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啊!”商宜枫搔了搔头,无法理解他的表情,“对了,我等会是去学校的对面坐公车,你呢?回家是坐几路车?” 他……回家该坐什么公车呢?眉头微微皱起,因为他不知道答案该是什么,“我……” “少爷!”站立在校门口的司机和保镖一看到阳炎出了校门,立刻迎上前,司机更是打开了车门,等候着他上车。 走动的脚步停了下来,阳炎不知所措地望着商宜枫,而商宜枫,则打量似的看着那黑色的豪华轿车,以及那两个唤着阳炎“少爷”的人。 这样的轿车,应该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吧,更何况还有专属的司机。 阳炎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身份再特别,也和她无关。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时常在天台碰面的朋友而已。 甩甩头,商宜枫转头看着阳炎,“原来,你有人来接了啊,那我先走了,拜拜!” 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她穿过斑马线。 不要!不要这样丢下他啊!他怔忡地望着那渐渐拉开距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地狂吼道。 “少爷!”一旁的保镖出声提醒道,“该上车了。” “我……”他的唇挪了挪。他不想……不想以这样的形式来结束今天,不想独自回家,不想就这样快地离开她啊! 好想……好想和她一起走过那斑马线,好想和她一起坐公车,如同普通人那样生活着,即使拥挤却会很快乐。 “少爷!”保镖再一次地出声道。 “我……”心,在下着某种决心。即使……即使只有今天一天,即使只有现在这片刻,他也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动!“我……我不上车,我会自己回去的!”语毕,他抬起脚,朝着那熟悉的身影奔去。 抓住她呵……他要抓住她,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盛载了他的感情。 近了……近了……还差那么……一点……一点点的距离…… 啪! 他的手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咦?”她满是诧异的眼神中有着不解。 “一起……回去吧,一起坐公车。”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如是说着。而手,还继续握着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着她的手。 “可是不是有人来接你吗?”商宜枫疑惑道。 “我想坐公车。”他难得语气肯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商宜枫定定地看着阳炎。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与以往不同的他。他……在改变吗?改变着自己的性格?而改变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呢? “好啊。”耸耸肩,她笑着点头道,“那——走吧。”夕阳,辉映着她的笑容,而他——看得痴了。 生平第一次,他上了公车,在那拥挤的人群中,他站在她的身旁。 两个人靠得好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地缩短着。他——可以闻到她的发香,感受到她的气息。然后,听到了自己那激烈的心跳声。 尽管,第一次坐公车,在绕了无数个圈子,他才回到阳家;尽管身子是疲惫的,但是心情却是无比的开心。 “少爷!”女仆唤着刚回到阳家的阳炎,“老爷让你去一下书房。” 父亲找他?!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阳炎抿了抿唇。是啊,他今天并没有坐上阳家接送他的车子,父亲自然会知道这事。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应着,抬起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叩!叩! 敲了两声门,然后听到了门内传来了父亲那熟悉的声音:“进来。” 阳炎推开门,无意外地看到父亲正端坐在那张黑色冰冷的桌前。威严……且严肃的父亲,甚至会让他不敢直视。 从小到大,他总是要用着仰视的目光来看着自己的父亲,也许在内心深处,他甚至是在惧怕着父亲的,惧怕着这个男人。 “今天你回来得很晚。”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阳万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是的。”阳炎垂着头,视线只是盯着那黑色长桌的边沿。 “听下人说,你是坐公车回家的。” “是的。”依旧只是公式化的两个字回答。 像是已经习惯了儿子如此的回答,阳万拨了拨手上的钢笔,“今天学校的义卖会好玩吗?” “还好。”他淡淡道,尽量使自己的脸上做到面无表情。 “那么——你喜欢布偶吗?”语气一转,阳万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啊!”心,像是猛然地漏跳了一拍,阳炎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失措。 “怎么了,露出这样的表情。”阳万笑着摆摆手,“我只是听起人说,你似乎让他不管多少钱,都把一只布偶买下。” “那……那是……”他的唇挪了挪,最终还是闭上了。 “是什么呢?”阳万仔细地盯着儿子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现在的父亲,虽然是在笑着,但是却让他觉得害怕。 “炎。”他唤着他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喜欢布偶呢。” 阳炎不安地站着。他……该怎么回答呢?是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好了,没事了,今天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阳万手一挥,似乎宣告着对话告一段落,“已经很晚了,你也该回房睡了。” “是。”转过身子,阳炎朝着门走去。 手指,搭上了冰冷的门把。 “对了,家族继承人的名单已经出来了。”用着随意的口气,阳万说道。 “我……知道。” “炎,你是阳家的人,将来更是会继承阳家的人,这一点你要记住。”所以,多余的感情,对于阳家的继承人来说,是不必要的。 继承阳家吗?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手扭开了门把,阳炎径自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静静的空间,没有旁人的打扰,而桌上,则放着那只棕色的布偶熊。 “宜枫。”他喃喃地念着在心中默念了千百次的名字,双臂微微展开,把布偶紧紧地拥在了怀中,“我好像变得很奇怪,好像身体中多了许多原本不属于我的情绪,这……是多余的感情吗?嫉妒、喜悦、患得患失,有我想要的,也有我不想要的。你似乎会让我变得完全不像我自己。” 柔软的布偶,暖暖的,犹如他的存在一般,“可是——我却想要见你,想要待在你的身边,很想很想……” 想得疯了! 第四章 “天啊,宜枫,你知不知道你那布偶卖了多少钱?”唐兰容风风火火地跑到教室的课桌旁,对着正睡觉睡得天昏地暗的某女喊道。 “唔……”对于布偶能卖多少钱从来就不是商宜枫所在意的,她只会关心睡觉能睡多久。 “一万啊,你那只布偶熊,居然卖了一万!”唐兰容宣布答案。 “啥?”她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眸。 “喂,你听到没有,你的布偶卖了一万元!”唐兰容重复一遍。 “你在开玩笑。”商宜枫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唐兰容反手指着自己的脸,虽然这事儿她自己听着也像是在开玩笑,“你都不知道整个布艺社有多震惊,这简直开创了布艺社有史以来价格最高的义卖品,甚至可以说是全校价格最高的义卖品!” “真的卖了一万元?” “对!” “可是我的布偶不是有标价吗?那人难道不会问一下价格吗?就算是再有钱的人,好歹也会先开口问一下价格吧。”除非那人是傻子。 “那个人是有问价格,不过当时主要是因为方顿在,他觉得不太可能有人买你这个布偶,就开玩笑地随口说了一万,没想到那人真的拿出了一个皮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万元,全是现钞。” “……也许那一万元全是假钞吧。”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你以为方顿拿了台验钞机是好玩的吗?” “那就是这年头有钱人太多了。” “算了。反正你的布偶能卖出,至少代表你以后的几个月里可以不必受方顿的折磨了。”唐兰容有气无力地道。 “这倒是。”逃过一劫,也算是走狗运了。 “话说回来,昨天的义卖会,你怎么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唐兰容好奇地问道。 商宜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阳炎?” “对,就是他!”唐兰容指着好友的眉头,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一起逛义卖会,代表着什么啊?” “代表着什么?”她茫然地问道。 “代表着两人之间很有可能正处于恋爱阶段!” 哗啦! 饶是商宜枫定立再够,也被这样的话吓得跌倒在地上。 “我和阳炎……恋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商宜枫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拜托,这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吗?”唐兰容怀疑的眼神四处乱射。 “当然不是。”她开始掸着身上的灰尘。 “我想也是,你怎么也不可能会喜欢上阳炎这样的男生。”唐兰容自顾自地点点头。 商宜枫柳眉一挑,反倒奇怪了,“我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上阳炎?” “你会喜欢上的男人,应该是各方面都比你更强的,而不是像阳炎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懦弱吗?“可至少他的外表还不错,脸蛋很清秀,而且身高也还行。”不自觉的,她开始为阳炎说话。“你真的喜欢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晕,“况且我对他的感觉,仅仅只是朋友的感觉。” 唐兰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算了,看来指望你谈恋爱,比指望猪飞上天都难。” “切!猪只要上了飞机,照样能飞上天!” “……”有时候,唐兰容真的怀疑好友的脑部神经,构造是不是特别的与众不同。 没有来吗?今天……今天她不来了吗? 坐在那平时常坐的位置上,阳炎紧紧地环住双膝。天,依然是那样的晴朗,风,依然是那样的轻柔。 可是,心却在一点点地失落着。 即使他多么的用心,也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听不到那扭开门把的声音,更听不到她开口对他打招呼的声音。 “为什么……宜枫,你为什么不来了呢?”喃喃自语的声音,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原来等待,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原来这里,是如此的空旷……且冷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天台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找煊——他的这个堂弟。 “真稀奇,你竟然会来找我。”双手环胸,阳煊打量着眼前的人道。 “煊,你有过很想很想一个人的时候吗?”阳炎喃喃地问道。 “什么?”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这个学校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问。”即使煊是那么的讨厌他。 “哦,这倒有趣。”阳煊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你这颗死人脑袋中,也会有疑惑?” “我……”他的手心紧了紧。 “说来听听。”他想要知道,从眼前的人嘴里,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你有过嫉妒的情绪吗?” 嫉妒,当然有了!这堂哥就一直是他最好的嫉妒对象。阳煊撇撇嘴,“你也会有嫉妒的人吗?” “有的。”他垂着眼眸,“我会嫉妒和她有关的人,会想要她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心思都只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只要她的眼中有着他的影子,他就会觉得无比的愉悦。 “她?” “很想待在她的身边,很想时时刻刻地看着她,喜欢看着她快乐的表情,可是却又希望她的快乐只是因为我而绽放,不是因为别人。” 阳煊怔怔地看着阳炎,不觉地眯了一下眸子。 “我……好像总是因为她,变得很奇怪。” “你喜欢上了这个‘她’?”他问。 阳炎一愣,“喜……欢?”有点陌生的名词。 “别说你不知道!” “我……”他喜欢宜枫?所以才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所以才会那么的想要待在她的身旁!喜欢一个人,原来是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呵…… 阳炎微微地笑着,胸口那压抑的感觉开始慢慢地退去。头脑中竟然是第一次如此明晰一件事。 阳煊不悦地看着阳炎嘴角上的笑。他不喜欢这种如此放松的笑出现在他所嫉妒的人脸上,“那女人是谁?是学校里的吗?” 只要让他知道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会不择手段地去摧毁! 因为阳炎,根本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她……她是……秘密。”阳炎低着头道。 他不希望……别人来分享他的宜枫。 只属于他的宜枫呵……可以做到只喜欢他吗? 他期待着…… 一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起码不是一个普通人随手一挥,可以拿出来的钱。 真不知道哪个人会花这么多钱来买一个布偶。 打着哈欠,商宜枫扭开了天台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灰色的栏杆,青泥色的墙壁以及那瘦长的身影。 遥遥相望,那清秀的脸正对着她,一双乌黑的眸子,迸发出不敢置信的眸光,随即,又转成了兴奋的光彩。 是她吗?是她吧! 阳炎怔怔地望着那站在天台门口处的人儿,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她终于来了,来到这个属于他和她的地方! 抬起脚步,他疾疾地朝着她奔去。 他是……如此的想要抱紧她,想要闻着她的发香,想要倾诉着对她所有的思念。 双臂展开,自然却又夹带着一些些的僵硬,他用力地把她拥入了怀中,“宜枫,你来了,是不是?你来了!”即使把她揽入了怀中,他依然不确定地问着。 有些冰冷的怀抱,抱得她如此之紧。商宜枫怔忡着。怎么也没想到,一见面,便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你没事吧。”有些费力地抬起头,她问道。 “好想你,好想你。”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不断地喃喃着,“没有你在这里,很寂寞,很寂寞呢。不会有聊天,也不会有让人舒服的风,即使我很努力地等待着你,但是你却始终不来。” 每每,在他的眼中,只有空旷的天台以及无垠的天空。 而他所想要找的倩影,却怎么也无法寻及。 “你在等我?”她一愣。 “对,等你。”他近乎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渴望着她,即使只是她的气息,也渴望!“为什么你不来了呢?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的吗?”让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任寂寞来侵蚀自己。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难得的,她商宜枫也会有词穷的时候。 等待,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明明两个人之间没有约定过时间,明明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他自己单方面的等待,可是……他那拥抱着她,有些颤抖的身子,却让她把这些话都咽回了喉间。 是啊,她不知道。阳炎眸子一黯。本来她来天台,就只是做义卖会的布偶,既然做完了,自然也就不来了。 手,不自觉地更加抱紧着怀中的人,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老天,他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秀眉一皱,商宜枫喊道:“阳炎,放手,痛啦!”脊背被紧紧地按着,而肺部的空气,几乎全部被挤压了出来。 她的痛呼,瞬间拉回了他所有的神志。猛地松开了手,他不知所措地向后退开了一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我只是……”他焦急地想要做一些解释,但是越解释脸却越红。 “拜托,我的腰都差点被你给拆了!”商宜枫大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抬起手绕到背后,揉了揉被按痛了的脊背。 “你在生我的气?”他脸色黯了黯问道。 “没有。” “真的?” 他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那你以后还会每天来天台吗?”他问道。 嗄?商宜枫眨了眨眼眸,“每天——来天台?” “会吗?”阳炎的眸光之中,透露着无限的渴求。 天啊!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会。”她算是给了他回答。 “你保证?”他似乎还有些不太确信。 “我保证。”她轻叹一气,“若是你还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打勾勾。” “打勾勾?”他不解道。 她上前一步,拉起了他的左手,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右手的小指,勾住了他左手的小指,然后让彼此的拇指相碰,“就是这样,算是一个守承诺的保证。”尽管这个方法有些稚气,但是却是小时候,老妈所教给她的。 “这就是打勾勾?”他的眼中,闪过新奇。她那柔柔的小指,勾着他的小指,指温的相触,奇异地带动着心跳。 “对,当然,还要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她一边摇晃着两人勾着的小指,一边说着每次打勾勾必念的台词。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他跟着她默默地念道。而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柔柔的风中,少女和少年许下了约定,而这约定,所伴随的,则是一生。 原来,当等待中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瞬间,心情竟然会是如此的激动。 望着左手的小指,阳炎痴痴地笑着。 一把把布偶熊抱在怀中,他喃喃自语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吗,如果真的有一百年,那该多好啊。” 阳家的后花园,在盛开的群花之中,少年怀抱着布偶熊,轻躺在那由花铺成的地摊上。远远望去,便如同一幅画一般。 不过,这样的情景,却显然刺激到了某人。 “真是的,你几时喜欢上这种布偶了?”一只手快速地从阳炎的手中拿起了布偶熊,那闲散的语调之中有着淡淡的讽刺。 “煊!”猛地翻身站起,阳炎望着眼前的堂弟,“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本家的住所,而阳煊一向是住在分家。 “没事难道就不能来吗?”摇晃着手中的布偶熊,阳煊打量着阳炎。近一个月没见,阳炎似乎在起着某种变化,那原本总是灰蒙蒙的眼睛,似乎一下子有了光彩,懦弱、不安、惶恐……一点点在他的身上退却着。 是什么……在改变着他呢?还是他因为什么而改变? 是因为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吗? 眸子一眯,他益发觉得眼前的人刺眼,“真是幼稚,你以为你是小孩吗?”他晃动着手中的布偶熊道。“煊,把布偶还我。”阳炎跨前一步道。 “如果我说‘不’呢?”嘴角懒懒地扬起,阳煊挑衅似的道。 “还我。”他的语气,难得如此坚定地道。 “你——”他的坚定,使得他一下子有些蒙了。至少,在以往的日子里,他绝少看到这个懦弱的堂哥如此肯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还我!”阳炎的手伸到了对方的面前,而双眼,则紧紧地盯着阳煊。 眸子,就这样被盯着,而在这双眸光下,他竟然会产生一种胆怯的感觉。 胆怯?!他怎么可能对着这个他一向鄙夷的人胆怯! 猛地拉回了自己的神志,阳煊厌恶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布偶,“既然你说还,那么我就‘还’你。”手一扬,布偶直接呈着抛物线抛向了一旁的池水中。 然后,他的眼瞥向了阳炎,他等着,等着看到那张清秀的脸庞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是……仅仅只是一瞬间,快到他甚至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那清瘦的身子已经越过了他,直直地朝着池子中奔去。 “他……他该不会是……”阳煊讷讷着,阳炎的举动,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 没有不知所措,亦没有伤心难过,阳炎只是犹如发了疯似的,拼命地朝着那浮在池水中的布偶游去。 “怎么会……”或者说,这个布偶真的对他如此重要么? 重要得……甚至能够让安静得几乎让人遗忘的阳炎如此的疯狂。 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池子中的人,阳煊背过了身子。看来……有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着…… 暖洋洋的风,暖得足以让人昏昏欲睡。 天台上,商宜枫半闭着眼,享受着午休的时光,而阳炎则在一旁看着书。 “喂,阳炎,讲个故事吧。”实在无聊得很,商宜枫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 “故……故事?”阳炎手中的书差点滑下。 “你不是老喜欢看书嘛,应该会讲故事吧。”每次两人在天台的时候,他总是会捧着不同的书,有时候是外国文学,有时候是寓言故事,有时候是经济学。 “我……我是喜欢看书,可是……” “那不就得了,要知道我可是一拿起书,就会头痛。”老妈已经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的不知上进!不过大脑和书本无缘,她也没办法。 “我从没给别人讲过故事。”他喃喃着。 “就当是一次自我训练吧,我不挑故事的。”她耸耸肩。 “灰姑娘的……呃,故事可以吗?”他沉默了半晌后,总算迸出了一句。 她狂晕。灰姑娘的故事?! 他当她是小学生吗? “你不喜欢?” “……没。”商宜枫觉得自己嘴角在抽搐。 得,灰姑娘就灰姑娘吧。反正同一个灰姑娘,有无数种的讲法。 “从前,有一个富人的妻子得了重病,在临终前,她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叫到身边说:‘乖女儿,妈去了以后会在九泉之下守护你、保佑你的。’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死了。她被葬在了花园里,小姑娘是一个虔诚而又善良的女孩,她每天都到她母亲的坟前去哭泣。冬天来了,大雪为她母亲的坟盖上了白色的毛毯。春风吹来,太阳又卸去了坟上的银装素裹。冬去春来,人过境迁,他爸爸又娶了另外一个妻子……” 最最老套的讲法,简直就像是照着童话书在念。商宜枫听着听着,不觉地合上了眸子。虽然这故事老套,但是不可否认,阳炎的声音很好听。 轻轻的,柔柔的,像是清澈的溪水滑过了圆润的鹅卵石。 很温柔的声音,极度的——适合睡觉…… 柔和而清爽,还夹带着阳光的气息。少年一字一句地讲着这个已经不知几代人口中讲述过的故事。不知过了多久,阳炎抬起头,了然地看了一眼已经已经陷入小憩中的人儿,“宜枫?宜枫?” 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 他静静地看着那熟睡的容颜,“宜枫,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就一直保护我吧。一直……一直,这样,我就可以待在你的身边,待到永远了。” 柔柔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地吻上了她的右眼,而手指,则温柔地缠上了她的发…… 宜枫呵……多么希望她是他的……宜枫…… 少年终于亲吻了少女,却没有发现那隔着门后的一双眸子。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同时宣告着午休的结束。 “啊!”沉睡中的身子猛然地弹起,商宜枫随即抓了抓一头微乱的头发,“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教室吧。”说罢,她打了一个拜拜的手势,便拉开了天台的门,朝着楼梯奔去。 阳炎望了望那奔跑着的身影,随即收拾起了手边的书,亦向着楼梯口走去。 倏然,一道人影闪过他的面前,那熟悉的面容让他怔住。 “真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女生。”那高傲而讥讽的语调,除了阳煊没有他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阳炎努力地平稳着情绪道。 “不明白吗?”阳煊弹弹手指,“本来我只是好奇,你每天中午究竟都去了哪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中午是你和那个女生的天台相约时间。”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的眼直直地盯着他。 可恶!以前他从来不敢这样直视着他的!阳煊的心中扬起了一股莫名的愤然,“那个女生,就是让你改变的人吗?” 改变?阳炎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真不明白,那个女生究竟有哪点好的,会让你看上。”阳煊继续道。在他看来,那个女生样貌顶多只能算是清秀而已,而身材,更是属于大众,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换言之,就是普通得可以。 浑然没有去在意阳煊说的究竟是什么,阳炎只是一个劲儿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改变了吗?因为宜枫而有所改变了吗?在一点点地改变着那些他所厌恶自己的地方。那么如果改变得更多一点,宜枫会喜欢上他吗? 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而这样的笑容,却刺激着阳煊。 “就算你喜欢她,你以为她就会喜欢你吗?”阳煊语气不善地道。 “什么意思?”他的心猛然一惊,因为对方的话。 “你以为女人会喜欢上一个没有经过她们同意,便用着小偷似的方法偷吻她的男人吗?” 他……看到了吗?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阳炎没有开口。 “另外——”阳煊的眸子,扫了阳炎一眼,“你说,若是我和你同时站在那个女生的面前,她会先喜欢上谁呢?”虽然他看不上那个女生,但是只要是阳炎看上的,那么他可以费些心思。 因为他讨厌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这种温柔得根本不该属于他的笑容。 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去,阳炎盯着阳煊那张俊美的脸庞。 宜枫……会吗?会喜欢上煊吗?“不会……她不会……”他的牙齿相互抵触着,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嘴里蹦出的。 “是吗?”看着阳炎的表情,阳煊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转过身子,他挥挥手,迈下了楼梯。 阳煊所没有看到的是,五分钟后,天台楼梯口沿窗户一排的玻璃尽数破碎。清脆的玻璃,散落了一地,而被那玻璃碎片所围住的阳炎,却毫发未伤。 第五章 “商宜枫!”一道清朗的男声扬起,高大的身影走到了正和人“聊天”的某女前。 说聊天,那是委婉的说法。 事实上,某女此刻正一手抓着一个男生的衣领,一副懒洋洋的口吻道:“你是阳炎那班的吧。” “呃……对。”对方一脸的无辜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这个女魔头的。 “他这人太老实了,你得多罩着他点。” “啊?” “当然,要是有谁勒索啊、压榨啊或者剥削他,你最好都来和我通声气。” “……”为什么他听着像是农奴翻身前的行为? “听明白了没?”她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明白、明白。”对方点头如捣蒜。 “商宜枫!”一旁的阳煊再次出声道。 懒洋洋地转过头,她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孔,“你叫我?” “对。”阳煊点点头,又跨前了几步,“我是一年二班的阳煊。”他做着自我介绍。 阳煊?她把他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我们认识?”她对这名字没有任何的印象。 “不认识。”他坦言道,“不过我听我堂哥谈起过你,所以想来看看你。” “你堂哥?”她疑惑了。 “阳炎。”阳煊露齿一笑,回答道。 原来他和阳炎……是堂兄弟吗?商宜枫一时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阳煊、阳炎……明明是有着血缘的关系,但是却让人无法联想到他们是堂兄弟。一个像是被黑暗所笼罩着似的,内向、胆小、安静,而另一个,却似被阳光眷顾着,外向、自信、乐观。 “那么你找我,有事?”商宜枫问道,因为对方的眼中,明显有话要说。 “明天,我们学校和外校有场篮球比赛,我想你若是有空的话,可以来学校的体育馆看看。”阳煊抬起左手,帅气地拨了拨头发。 两人之间的对话,显然已经吸引了周围的不少女生,或者具体点来说,是阳煊吸引了周遭的一大片目光,而此时他这一举动,更是引得周围的女生们尖叫连连。 他——显然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本钱。商宜枫在心里暗自下着评论道。 “不会。”她撇撇嘴,懒得理会这种无聊人士。 “不,我想你会去。”阳煊嘴角勾起着的是势在必得的笑容,而眼角,则斜斜地睨望着那站在树木阴影中的瘦长身影。 阴影……浓重而黑暗。 她会喜欢上煊吗?是不会吧。心中,明明是想很肯定的,但是……却依然还是不确定呵。从小到大,对于他来说,煊就像是被阳光所笼罩住的宠儿,能够得到周遭人的喜欢,能够呼朋伴友。而他,却只是藏在那阴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嬉戏的群体,却无法加入。 站在树阴的底下,阳炎只是径自抿紧着薄唇,望着那眷恋的身影走出他的视线,也望着那嘴角挂着嘲讽笑容的人走到他的面前 “嗨。”缓缓地抬起手,阳煊一脸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怎么站在这里呢?不去和你喜欢的女生打声招呼吗?” “煊。”眼眸一沉,阳炎望着自己的堂弟,“你刚才和宜枫说了什么?” “没什么。”阳煊耸耸肩,“只不过是请她明天去体育馆看看篮球比赛而已。”他说着,同时审视着阳炎脸上的表情。曾几何时,这个堂哥竟然会用如此直接的目光来注视着他。没有退却,没有回避,而是一种——直视。 该死的!他不是明明胆小如鼠吗? 篮球比赛?收回目光,阳炎转过身子打算离开。 “你所看上的商宜枫,粗鲁,野蛮,真是不明白,她有哪点值得你去喜欢的。”阳煊的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来。 “我……不许你说她的坏话。”脚步一顿,阳炎回转过头道。 “不许?”阳煊嗤笑一声,“你不许?你对我用‘不许’这个词吗?”真是可笑,向来只有他对他用这个词,何时两人的用语反过来了? “我……”一瞬间,阳炎的眼中重新流露出了阳煊所熟悉的胆怯与不安。 “哈哈哈。”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阳煊心情霎时变好。果然,阳炎还是阳炎,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阳炎。“你说,如果我对商宜枫提出交往的要求,她会不会马上答应呢?当然,我也可以在她爱上我之后,狠狠地把她甩掉。”他继续出语恶毒地道。 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乌黑的眸子,阳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地见识见识,你所喜欢的女生究竟是个什么样……”余下的尾音,他没有说完,因为一只手,一只修长但是却纤细的手已经扣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一直以为,阳炎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扣在他脖颈上的手,硬如钢筋。 那双他所熟悉的眼眸近在咫尺,阳煊甚至可以从那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像。可是……为什么那眼眸之中所迸发出来的目光,让他觉得如此的陌生。 冷寂、冰寒、如同魔王般地震慑住人的灵魂。 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阳炎所拥有的呢! “我——不喜欢听到你说宜枫的坏话。”让人冷到彻骨的声音,传入了阳煊的耳内。 这样的阳炎,他不认识,不了解。 “你……你放手!”阳煊费力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所保护着的可怜虫而已,你是怪物!” 怪物二字一出口,犹如打破了空气之中的怪异。 阳炎猛地一闪神,阳煊趁机挣脱开对方的钳制。 “我……”阳炎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他刚才究竟是怎么了?虽然脑海中清晰地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理智却怎么也不相信,那会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居然会用手掐着煊的脖子。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只是不希望煊再说出任何诋毁宜枫的言语,然后脑海一片空白…… 再接着就…… “咳!咳!”阳煊咳着,喘着气,“你什么你!” “我……我不是……”再次瞥了眼自己的手,阳炎转身毫无目的地狂奔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究竟是怎么了? z大的篮球比赛,商宜枫到底还是来看了。不过不是因为阳煊,而是因为唐兰容死拖着她。 “宜枫,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帅!”唐兰容开始发表着她的感慨。 天,她晕了!“你都有了男朋友,还去管别人帅不帅?” “有男朋友不代表不能欣赏别的男人!我们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的粉丝!”唐兰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商宜枫进了体育馆。 嗵! 此时场上,一个三分球的远射,赢来了阵阵叫声。 而其中,绝大多数是女生们兴奋的尖叫声。更有不少女生,有节奏地喊着:“煊,加油!煊,我们爱你!”巨寒! 这种喊声,让商宜枫联想到以前看《灌篮高手》动画片中,主角之一流川枫的亲卫队。 “宜枫,你看,我说的人就是他!”唐兰容指着穿着13号球衣的阳煊。 “你拉我来只是为了看他?”某女有种想扁人的冲动。 “是啊。”对方很老实地点点头。 吸气,呼气! 商宜枫二话不说,准备调头走人。 “唉,宜枫,别走啊!”唐兰容拽着对方,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你看到没,刚才阳煊在朝着我们招手耶!” “他只是在朝我们这个方向招手而已。”她继续准备冲出体育馆。 “不对啊,我真的觉得他在看着我们耶!”她只差没有整个人扑上去,以拖住好友离去的脚步了。 “你放手!”商宜枫这辈子最头痛的就是这种拉锯战,尤其是,她又不能直接把拳头挥上兰容的脑门。 “不放!” “放开啊!” “不!” “该死的,你到底放不放?” “除非你陪我看完这场比赛。” “……” 她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所以这辈子才会派了唐兰容这个女人缠上她! 一场比赛,几乎没有悬念的,z大以119-60轻松取胜。许多女生一窝蜂地朝着还在场上的球员们拥去,唐兰容自然也不例外。而商宜枫,则独自走到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杯可乐大口地喝着。 “宜枫!”那熟悉的清亮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转过身子,商宜枫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阳炎,“你也来小卖部买东西?” 没有回答她的问话,阳炎只是盯着她,黝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商宜枫看不懂的情绪。 “你刚才看了篮球比赛对吗?”他的视线,仿佛想在她的身上寻找着什么答案。 “是啊!”她又大口地灌了一口可乐。 “那么你觉得比赛好看吗?”他继续问道。 “还不错。”只不过那帮女人对于阳煊的热情度,着实让人受不了。 她的回答,却使得他不由得咬了一下唇,“还不错吗……那么煊呢,煊又如何?” “阳煊?”她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球技还挺强的。” 阳炎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然后猛地跨前了一步,在商宜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唇。而她则受惊地抖了抖手,原本拿在手中的纸杯跌落到了地上,可乐洒了一地。 “不要……不要说了。”他语带痛苦地道。 “唔……”她抬起双手,想要拉下他的手。可是却硬是无法掰开他的手。 见鬼了,要是这情景给学校里她那帮死敌看到,准会唯恐天下不乱地嗤笑一番。 “宜枫,不要喜欢煊好吗?”他在她的耳畔轻语道,“不要喜欢煊,也不要喜欢上其他人……”他只希望她能够喜欢他,只是如此而已啊! 她眨眨眼,对于他的话,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喜欢阳煊,这是哪门子的冷笑话啊! 她的表情,却让阳炎误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阳煊。瞬间,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双唇都在轻轻地抖动,“是啊,煊一向都很能吸引住女生,你会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一股死气笼罩着他,现在的阳炎,又变回到了那个懦弱、自卑的样子。 商宜枫猛地扯下阳炎捂在她嘴上的手,“靠!你怎么了?这么怪!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找那人算账!”他深深地凝望着她,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猛然地转过身跑开。 怔怔地站在原地,商宜枫看着已然消失的背影,而后又低头望了望地上的可乐,“有没有搞错,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搔搔头,她转过身子,却蓦地看到了刚才那一番对话中的主角——阳煊,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似笑非笑。 果然不愧是堂兄弟,都喜欢无声地站在别人的身后。商宜枫在心里下着评论,抬头问道:“有事?” “比赛结束了,我以为你会来找我要签名呢。”阳煊状似无意地笑语道。 她微一耸肩,“我没有收集签名的嗜好。” “是吗?”他继续笑着,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商宜枫,你很有趣。”虽然在他的眼中,她是不值一顾的,可是她起码是阳炎看上的女人。 她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打算绕过他回教室。 “等等!”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离开。 此时,小卖部的周围已经聚集不少学生,大家似乎颇有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商宜枫皱皱眉,仰头问道:“还有事?”被一帮人犹如看奇闻一样地看着,让她颇不自在。反观阳煊,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众人的侧目。 他缓缓俯下身子,压低声说:“明天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眸中闪过诧异,她不解于他的话。 没有再说什么,阳煊松开了手,径自大跨步地离开,徒留下商宜枫还在独自疑惑着。 奇怪的对话,还是阳家的人都是那么奇怪? 一个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话后跑开了,而另一个,则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走开了。 “该死的,是不是耍我很好玩啊!”她仰天长啸! 片刻之后,她终于迟钝地发现,刚才阳煊拽着她胳膊的时候,她应该一拳挥上去才对! “商宜枫,别忘了今天是你做值日!”放学前,班里的卫生员提醒道。 “知道了。”商宜枫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使她可以打遍全校,却还是不得不进行基本的体力劳动。 几个一起轮到做值日的同学分了分工,而她,向来是做倒垃圾这块工作的。 原因无他,别人都认为倒垃圾脏,她却认为倒垃圾最轻松,只要把一个装着垃圾的塑胶袋往校门口的垃圾桶里一放就成! 趴在课桌上,她无聊地打着哈欠,直到别人都做好了分内的工作,推了推她道:“商宜枫,垃圾归你。”“哦!”她背起包,双手拿着两大包垃圾,横行无阻地出了教室,朝着校门口走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校门口的石壁旁,那姿势,融合着颓废与唯美。 在看见她走来后,对方直起身子,优雅地拨了拨额前的发,“你来了啊。”阳煊开口道。 提着垃圾,商宜枫斜眼瞅瞅阳煊,“干吗?” “我说过的话,今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虽然你出来的时间晚了点,不过我运气还不错,起码让我等到了。”阳煊说着,同时也打量着商宜枫,能够让他等那么久的,也只有她了。换成别的女生,早就巴巴地赶来了。 “哦。”她耸耸肩,朝着垃圾桶走去。 “你打算逃避吗?商宜枫?”挑衅似的声音,在她的身后扬起。 “什么意思?”逃避,这辈子和她无缘的词! 他悠闲自若地抬步靠近着她,“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在校门口等你吗?” 她盯着他嘴角那若隐若现的弧度半晌,“你吃饱了撑着的。”这是她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 阳煊脸色黑了黑,第一次有女人把他的调情说成这样。 深吸一口气,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道:“商宜枫,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她很不给面子地当场翻了翻白眼,“你在说笑?” “我从不说笑。”阳煊的表情镇定自若。 “那么就是在说谎。”她继续道。 “何以见得?” 商宜枫扬了扬眉,“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还要怎么‘见得’?” 在她的目光下,阳煊蓦地感到一阵狼狈。天,有多久了,没有尝到这样的感觉,“你……” “还有,我要倒垃圾,你没事最好别挡在垃圾桶前。”她没好气地道。 他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几步,她顺势把手中的垃圾扔进垃圾桶。 掸掸双手上的灰尘,她才打算走人,他却几个跨步走上前,把她压到了一旁的角落边,“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 “如果你不想变成熊猫的话,最好马上松手。” 他低着头,“如果我坚持不放呢?即使是两个毫无感情的人,也是可以交往的。” “靠!你没事干吗非得和我交往?”她直觉怀疑眼前的人脑筋秀逗了。 “只是……我只是想把你从某个人的手中夺过来而已……”呢喃的语音,消失在了双唇的碰触中,他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没有丝毫情欲的味道,商宜枫愣了一愣,却没有推开对方,仅仅只是睁着眼睛,研究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 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似笑非笑的面容,有着得意之色。 她眯着眼眸盯着他的面庞,却蓦地觉得有另外一股视线笼罩着她全身。 身子……不觉地僵了僵,商宜枫缓缓地侧头,却看见了站在三十米开外,一脸冰寂的阳炎。 瘦长的身子,就这样直直地站着。那双曾经胆怯、懦弱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了冰冷与寒冻。 心,有种被拎起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急促了。商宜枫望着阳炎,竟然觉得此刻自己像是红杏出墙,当场被逮住的妻子。老天!她究竟在想什么啊! 她和阳炎,充其量不过是朋友而已啊。 “起人。”阳炎开口道,连带着声音都是冷的。 “是,炎少爷。”一旁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黑衣人弯腰道。 “回阳家。”黑色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张让他心碎的容颜。 “是。”起人恭谨地打开了一旁凯迪拉克的车门。 眼帘轻垂,也遮住了他眸中所有的光芒。阳炎转身,坐上了车子,不再去看那呆呆站立着的商宜枫。车子绝尘而去,留下的是沉静。 刚才的那一幕,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因为……太过短暂。 “哈哈哈!”陡然间,阳煊发出了一阵笑声,“商宜枫,看来你在阳炎心中的位置果然不一般啊。” 她冷了冷眸子,一把把他推开,“你刚才那样对我,只是为了激怒阳炎?” “是又如何。”他扬着眉,低头对着她,“迟早,和你交往的人会是我。”他会让她爱上他,因为他已经等不及看到炎脸上狼狈与可怜的表情了! 回到阳家,阳炎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一室的宁静,他独自坐在了沙发上。脑海中,不断地闪过着刚才看到的那些个镜头。煊吻了宜枫,而宜枫,并没有拒绝。 为什么? 难道宜枫真的喜欢煊? 喜欢二字,如同刺一般地刺痛着他的心。 不要……她不可以!她怎么可以呢?! 因为真正想要得到她喜欢的人——是他! 五指猛地握拳,指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 “宜枫,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如同念咒一般,他不停地喃喃着,而眼神之中,闪动着迷离以及……疯狂! 咚咚! 轻轻地响起了两声敲门声,而后,一个女仆模样的人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进来。 “炎少爷,这是你刚才吩咐的饮料。”她说着,把杯子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浑然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人,阳炎依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宜枫,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爱我,不可以的……”一旦她舍弃了他,那么他又该去追寻什么呢?他的思绪,他的情感,已经全部投注于她的身上了。所以……不要让他独自坠落到那地狱的最深处吧! 脑海之中,他的思绪翻滚着。隐隐的,水杯之中,果汁在晃动着,明明茶几平稳无比,可是果汁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而原本正准备退出房间的女仆,也停下了脚步。 手中的托盘不知何时已经跌落至了地上,女仆双手抱着头,一脸痛苦地道:“疼……好疼……”这是怎么回事?头痛得厉害,好像要炸裂似的,这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炎少爷的神秘力量吗? 可是这时候的阳炎,却什么也听不到,那清澈的黑眸,已被疯狂、猜忌、嫉妒所掩盖了。 啪! 水杯猛地爆裂,杯内的果汁洒了一茶几,并顺着茶几缓缓地流到了地上。 阳炎站起身子,一步步地走到捧着头的女仆面前。 “疼!炎少爷……疼!”女仆痛苦地道,希望对方能够停下这种精神波的攻击。 他的眼中蒙着阴郁,眼前人的疼痛仿佛与他毫无干系般。原本那单纯的心,似乎也已经被黑暗所渲染了。 “炎少爷……停……停下来……”女仆挣扎地道。 “不够,怎么会够了呢!”他阴y道,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仆几近扭曲的脸庞,而后再环视着室内那些破裂的玻璃。 啪!啪! 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倏地,棕色的布偶进入了他的眼帘。 这个布偶熊……这是……宜枫的! 刹那间,天台上的一幕幕,像倒带一般地在他的脑海中重演着。 “宜枫……宜枫……宜枫……”他喃喃地念着最想爱的人的名字。情绪的波动在不断地平缓着,而眼神之中的狂乱也渐渐散去。 女仆的申吟小了下去,还不待阳炎开口,便已经忙不迭地奔出了房间。 站在房间中央,阳炎不敢置信地看着室内的一片糟乱。他……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自己都不像自己了,黑暗的心,像是要毁灭了一切似的。 记不得是哪本书中曾写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暗面。 这……便是他的黑暗面吗?那么的无情、阴郁且冷血…… 双手环抱住身子,他整个人不停地发着抖,“宜枫……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一旦她真的舍弃了他,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六章 如果她说只是为了体验一下接吻的感觉,所以才没有拒绝阳煊,不知道这个理由让人知道了,会不会被扁一顿! 尤其是阳炎昨天看她的眼神,无言中竟似带着一种谴责。 “喂,老妈,和人接吻是不是一种很大的罪过?”一边吃着包子,商宜枫一边问着自己的母亲。 噗! 安心叶口中的果汁喷了一片。 “你和人接吻了?” “对!” “是谁?” “一个男人。” 嗵!安心叶一拳敲上了女儿的脑门,“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个男人了!” 由此可见,有一个野蛮的女儿,自然也会有一个暴力倾向的母亲,这玩意,是遗传的! 商宜枫咕哝着揉了揉脑袋,“是学校里的一个男生,不熟。” “你和一个不熟的人接吻?”安心叶诧异。 她点点头。 “那你喜欢他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接吻?”身为母亲,安心叶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因为刚巧他要吻我,而我也想知道接吻是种什么感觉,所以就吻了。”商宜枫撇撇嘴,说着自己的理由。 嗵! 脑门上再度挨了一个拳头。 “靠,该死的,老娘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谁说接吻可以这么随便的,吻是很神圣的一件事,只有对着自己最爱的人才可以吻!”母老虎发颠了。 痛啊!商宜枫龇牙咧嘴。 “你可以欣赏无数的男人,但是吻,只可以给你最想要给的那个男人。” “老妈,那除了老爸之外,你还和谁接吻过?”她问。 “没了。”安心叶耸耸肩,“因为你老爸,是我最爱的那一个,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超越他!” 她可以阅遍各种的男人,但是却始终无法投入地去爱。正如已经灿烂过的烟花,不会有再灿烂的时候一样。有时候,即使只是一瞬间的爱,也可以投入一辈子。 “你老爸大概要在天上笑我了。”安心叶自嘲道。 商宜枫看着母亲,突然,觉得很羡慕。 阳家大宅 阳家的老爷子坐在皮椅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听说阿炎昨天失控了?” “是的。”阳万颔首,“不过影响不大,只是一名女仆受到了点影响而已。” 老爷子略一沉吟,“他似乎很久没有情绪失控了吧。” “有三年了。”阳万答道。 “那么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似乎是……”阳万犹豫着道,“女人吧。阿煊和阿炎似乎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哦?这倒是有趣!”没有忧心忡忡,老爷子反倒是一笑。 阳万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老爷子看了阳万一眼,说道:“万,你想帮你的儿子一把吗?” “不!”阳万否决道,“在阳家,向来信奉的只有强者。” “不错。”老爷子赞赏地看着对方,“只有强者,才可以让阳家不至于败家,阿炎也是阳家的孩子,他的骨子里流的是阳家的血,这次的事,没准可以让阿炎成长。”毕竟,懦弱的个性,总是需要外来的刺激才会变得坚强。 “我明白了。”阳万低头道。 感情,往往是一个人成长的催化剂。而他,亦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儿子能够成长到什么境界。 手中拿着一杯刚从小卖部买来的珍珠奶茶,阳炎犹如幽灵似的在校园内走着。 整天的浑浑噩噩,似乎连思绪都无法集中了。而当他有所思想的时候,他已经拿着这杯珍珠奶茶了。为什么会买这个呢?他自问着,却连自己都无法回答。 这种潜意识中的行为,是否是他喜欢着宜枫的表现呢?因为她曾经也给他买过珍珠奶茶。 阳炎走着,黑玉的眸子,泛着空寂。风,吹拂着他的发,露出了那饱满的额头以及光洁白皙的脖颈。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的他,浑身有着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可是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人。仿佛原本包裹着的一层外壳,开始一点一点地剥落着。 啪! 不经意间,他的肩膀碰撞到了一人。手中的珍珠奶茶亦泼洒了几滴在对方的衣服上。 浑然未觉什么,阳炎脚步不曾停下来。 “等等!”对方已经拦住了他,“连句道歉都没有,你就这么打算走人吗?” 停下了脚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身高差不多的男学生道:“你想怎么样?” “道歉!”对方说得斩钉截铁,同时亦想在身边女朋友的面前摆点威风。 “对不起。”阳炎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仿佛这只是三个字而已,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你——”男生窒了一窒。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甩出这句话。看看身边的女朋友,已经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对方的身上,眼眸之中,甚至还有点点星光。 “该死的!”男生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件衬衫多少钱买来的,现在被你的奶茶泼到,让我怎么穿啊!” “你要钱?”阳炎瞥了男生一眼。 “你赔是不赔?”他凶恶状地道。 而一旁站着的女生,则心有不忍地扯了扯身旁的男友,“不过是泼到几滴奶茶,用不着赔钱吧。”对方的身上有着一股奇异的魅力,让她忍不住地开口劝说道。 男生听见自己女友的劝说,更是一脸的不爽。 而阳炎则平静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皮夹,从里面取出了五张百元的钞票。 咕噜! 男生不觉咽了咽口水,他身上的这件衬衫,不过是七十元买来的,而现在,对方竟然打算赔他五百吗?眼中迸发出精光,他贪婪地看着对方皮夹中的好几张银行卡以及厚厚一叠的纸钞。 “我这件衬衫可是从国外特意带来的,你认为这点钱就够赔的了?”男生故意做出不悦的表情道。 阳炎皱皱眉,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那你想要多少?” “两千,对,两千。”男生狮子大开口道。 “德开!”一旁的女友扯了扯男生的袖子。 “两千是吗?”阳炎面无表情地有从皮夹中抽出了一叠纸钞。男生眼看着就要接过,却陡然被一只浅白的手拿走了这两千元。 “怎么回事?”商宜枫看了看手中的纸币,再抬头看了看阳炎以及那一对陌生的那女。虽然她向来低调,不过刚才远远地看到他打算给别人钱,却还是忍不住地插了进来。 “宜枫!”原本平静的眸子,倏地变得热烈。阳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是她吗?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此的自然,如此的明亮,如此的…… “他的奶茶弄脏了我的衣服,这是赔的钱。”男生扬了扬下巴道。 “哦。”商宜枫斜斜打量着男生的衣服,“你的衣服需要两千吗?是哪个牌子的?我想我们可以先去印证一下具体的价格,再来谈赔偿事宜,如果两千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钱,当然,如果不到两千的话,那么……”她拖长了语音,“似乎就是敲诈了。” 她不介意扁这种败类一顿。 男生自觉面子挂不住,猛地抡起了拳头。 倏地,两道阴冷的目光朝着男生射来,让他的拳头不由得停在了半空中。男生的眼,对上了那双黑色的漂亮眸子。 刚才,两分钟前,这双眸子还是一片的空寂,可是此刻,眸中所闪现的光芒,却让人背脊生寒。 冷汗,不自觉地冒出,男生瞪大了眼睛望着阳炎。这样的眼神,这种野兽般的光芒,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所会拥有的。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在狮子面前的兔子,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喂,你还打不打算挥拳头啊!”某女等得不耐烦了。难得可以劳动一下筋骨,对方居然还拖拖拉拉的。 没去理会商宜枫,男生讪讪地放下了拳头,手心之中,全是冷汗。他刚才看到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吗?还是…… 不敢再去看阳炎一眼,男生拉着女友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切,真无聊!”商宜枫咕哝着,转身把手中的纸钞递还给了阳炎,同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珍珠奶茶,“你也会自己买这个喝了?” “嗯。”他应了一声,热切而渴望地看着她。 “你午饭吃了没?” “还没。”他答道。不愿意漏看了她的一丝一毫。 “一起去餐厅吃饭怎么样?”她自然地牵起了对方的手。 手心中的温暖触感,使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子猛然地一僵。 “怎么了?”商宜枫奇怪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阳炎。 “你……你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阳炎低头,只是看着两人双手的交握处,“对煊是什么样的感觉。”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他问道。 “阳煊?”她瞅着他,而后答道,“没什么感觉,同一个学校的学生而已。” 她的回答,像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他又有些不安地问道:“没有喜欢吗?” “开玩笑,我的样子像是喜欢他吗?” “真的?”他抬头。 “真的。”她只差没有竖起三指当场发誓了。 舔了舔唇,他的眼神之中,又一次地迸发出商宜枫无法形容的光芒,“那么我呢?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你?”她一怔,迎上了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眸。 似求证,似祈求,似渴望……有太多的情绪在他的双眸中…… 两份a餐,成了阳炎和商宜枫的午餐。 低着头,阳炎默默地吃着饭菜,尽管只是普通的饭菜,但是一贯的高雅用餐礼仪却还是在此刻尽显无遗。 而商宜枫则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打量着阳炎。虽然早就知道他家挺有钱的,可是此刻,看着他用餐的样子,才真正觉得两人所处环境的不同。 他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庞,纤长的脖颈,在他低头的时候闪现着优美的曲线,修长的手指,白皙而光滑,更像是艺术家的手指。 不觉有些沉迷似的,她定定地盯着他的双手。就连指甲,都修剪得平整,这样的手,可以称之为是无瑕吧。 像是感受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注视,阳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宜枫?”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和昨天的那种冰寒不同,今天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平常的时候。 她不喜欢看到他昨天的那个样子,让她觉得胸口堵得很。她宁可看到现在这样的他。就算有些胆怯,就算有些懦弱,但是让她觉得舒服。 “你和阳煊关系不太好吗?”她问道。看得出,阳煊似乎很想通过她来激怒阳炎。 “嗯,煊很讨厌我。”他回答道。 “讨厌你?”她沉吟着,“没有原因吗?” 原因么……他的脸色变得黯淡,“因为我是怪物吧。”阳炎落寞地道,“一个不招人喜欢的怪物,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助,而她的心中,则隐隐泛起着一股涟漪,是心疼,还是怜惜呢? “为什么你老是喜欢说你是怪物?”商宜枫问道。 “那是因为……”他张了口,却说不下去。不可以让她知道他的超能力,绝对不可以。一旦她知道的话,也会像别人一样用着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吧。 所以就让真相埋藏着吧,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因为他会无法忍受她那疏离的目光。 “……没什么。”阳炎垂头道。 她定定地看着他片刻,胸口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她很肯定自己不喜欢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 阳炎似乎是第一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男人。 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呢?她没爱过,也没了解过。不过,她却很羡慕老妈,老妈爱过,而且还爱得很深,即使老爸过世那么多年,老妈却依然还在继续爱着老爸。 这样的爱情,她可以拥有吗? “宜枫,你会——喜欢我吗?”阳炎喃喃地问道。 这句话在她听来,倒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会啊。”她很自然地答道。 迎上的,是他满是诧异的眼神。 当一个男人用着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商宜枫初次发现,自己会心疼,而且是很心疼。 当她说了“会”的时候,阳炎那种悲喜交加的表情,着实让她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她开始反省,为什么自己最近的心绪,总是越来越容易被阳炎所影响? “商宜枫!”一道有力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方顿摆着一副被打败的神情看着她,“你在干吗?” “做布艺。”她答得自然。 “该死的,你倒是告诉老子,你做的是什么玩意儿!” “枕头。” “有你这样的枕头吗?”他指着她手中的东西:针脚乱七八糟,连带着原本用来塞进棉絮的开口,也被她给缝上了。 “本来没有,不过现在有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方顿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不小心揍眼前这个明显欠扁的女人,“你也用心点,别老糟蹋这些布了。”看得他都想为这些布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一等方顿转身,一旁的唐兰容用手肘撞了撞商宜枫,“你刚才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心疼一个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唐兰容诧异,“你心疼谁?” “阳炎。”她倒是没什么隐瞒地道。 “天啊!”唐兰容叫道,然后在众多社员奇怪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地凑到了好友的耳边,“你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商宜枫点点头。 唐兰容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你和阳炎交往了吗?” “交往?我和阳炎?” “难道不是?” “交往倒没有,不过可以考虑你这个提议。”商宜枫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道,“要是我以后一直没男朋友,阳炎又一直没女朋友的话,也许我可以和他说试试看交往一下。”毕竟,比起其他男人,阳炎似乎更容易让她接受。 “喂,喂!”唐兰容忍不住地拍拍额头。 宜枫到底懂不懂交往的真正含义啊! “阳煊,你站住!”校内某个美丽的女生喊着径自走在前头的男生,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班的女生。 “有事?”颀长的身影转过身来,男生扬扬眉道。 “昨天你明明约了我去看电影的,为什么爽约?”美女的眼中满是气愤。毕竟,被人放鸽子,她可是头一遭。 “我约了你吗?”阳煊侧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只不过昨天因为心烦,所以他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而去了酒吧。 “你就没什么解释吗?”对方愤愤道。 他双手一摊,嘴角上扬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这样的笑容,带着10%的颓废味道,30%的随意潇洒以及60%的不负责任,但是偏偏要命地吸引人!美女着迷地望着那笑,口中余下所有要责备的话,似乎全都说不出口。 还是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生推了推她,她才缓过了神来,“总之,你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对我,否则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撒娇。 阳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果是在前几天,这样的女人应该就是他所喜欢的典型,有着美丽的容貌,发育成熟的身躯,有些娇纵,却又总是会先向他低头撒娇。可是……为什么现在再看到,却全然没有当时的心情? “那么,你就不用再理我好了。”耸耸肩,他无所谓地说道。 一语既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阳煊,你说真的?”美女不敢置信地问道。前几天,他还对她甜言蜜语啊。 “起码在我对一个女人没兴趣的时候,不习惯说假话。” “你……”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女人,所以打算把我给甩了?”早在这之前,她就知道他是校园内闻名的花花公子,可是她却还是跳进了他的陷阱。 “女人吗?”他微微一笑,眼角瞥见了不远处那抹身影:她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甚至还在伸着懒腰。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在很仔细地打量着一个女人,她的脸色,是略带麦色的,她的鼻子,其实在女生中算是比较挺的,她的脸带着一些椭圆形,却又不是纯粹的鹅蛋脸,她手臂细长,却不至于纤瘦…… “阳煊!”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如此仔细地看了那个名唤商宜枫的女人。 “你说对了!”对着那个缠着他的美女,他往左走了几步,一把拉起了正与别人说话的人儿,“我的确是有了别的女人,那人就是她,这个答案够明白了吧。” 商宜枫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抓住她手腕的阳煊,再看看那一脸怒气冲天的女生,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对她说了,你是我的女朋友。”阳煊的表情很是灿烂。 “什么,你们真的在交往?”周围是大片的哗然之声。 于是在这一天,全校都在盛传,阳煊和商宜枫正式交往的事。 第七章 见鬼,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商宜枫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拜神去去晦气才是。 莫名其妙的,全校都在传她和阳煊交往的事。虽然她事后狠揍了阳煊一顿,但是却于事无补。谣言照样满天飞,由此可见,国人的传播力是多么的强大。 而阳炎,也像是失了踪。当她来到他们常常碰面的天台,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阳炎在吗?”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商宜枫直奔隔壁班,随手拉了一个人问道。 “不在。”对方瞅瞅她回道,“今天特奇怪,阳炎居然下午逃课。” “他逃课了?”她诧异万分,她原以为,逃课该是她的专利才对。 “是啊,连上课的老师都吃惊呢,在说会不会是他临时出了什么事,才没来上课,不过……阳炎也没打个电话请假什么的啊,总之,很奇怪就是了……”对方还在拉拉杂杂地说些什么,但商宜枫却听不进去了。 应该不会是逃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头一次,她突然发现,她竟然连他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甚至除了这个学校,她就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胡思乱想地上完了下午的课,商宜枫背着包离开了学校。 “我送你回家吧,我‘亲爱’的女朋友!”一抹身影在校门口拦住了她,那张充满着阳光气息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商宜枫一愣,刚想拒绝,却又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靠近阳煊,“你知道阳炎在哪里对不对?” “阳炎?你找他?” “他下午没上课,你和他是堂兄弟,你多少应该知道他平时在校外会去哪些地方吧。” “哈哈哈!”阳煊蓦地爆出了一阵笑,“没想到阳炎这家伙居然也会逃课,太好笑了,要是让阳家的那帮老头子们知道这事,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阳炎没上课,你就这么开心?”商宜枫瞪了瞪阳煊。 “对,我就是这么开心。”他微一耸肩。 她转身,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感到可笑。她明明知道阳煊和阳炎不对盘,还去问眼前这个人阳炎的下落。 “怎么,你就这么走了,不想知道阳炎现在在哪里吗?”懒洋洋,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扬起。 她侧头,“你准备告诉我吗?” “只要你主动吻我一下,我自然会告诉你阳炎的下落。”他半边身子斜靠在那辆火红的法拉利车边,那姿势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以及胜利感。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主动献吻。 商宜枫眯了眯眸子,然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走到了阳煊的面前,“你并不缺女人吻你。” “但我就是想要你的吻。”他微笑着。 “如果你还想再像昨天那样挨揍的话,就直接和我说一声。”他一把扯起他的衣领,瞪着他道。 “你——”阳煊脸上的笑意僵住,“好,商宜枫,你是要找阳炎是吧,我替你找!不过找到后,你可别后悔!”冲动的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你真的会替我找到阳炎?” 他抿唇,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连串的号码,“起人,是我,阳炎现在在哪里……对,他下午没在学校,相信你应该已经把这事儿汇报给家里的那些老头子了吧,他们怎么说……不,没必要,有人受伤吗?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结束通话,阳煊看着商宜枫,“他在银华街的killpub里,喝了点酒。” “他喝酒了?” “是的,据说喝得有点醉,而且还和别人起了冲突。” “靠,他白痴啊,一个人喝酒还敢和别人起冲突!要死了,他难道就不会先跑回来找我吗?”她明明有告诉过阳炎,以后她会保护他的。 阳煊吃醋地看着她,“你该担心的人不是他,而是和他发生冲突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了。”他打开车门,“我开车带你过去。” 商宜枫无异议地坐上了车,“对了,起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阳炎的下落?”她记得她刚才的电话是打给一个叫起人的人。 “阳炎的贴身保镖。”阳煊淡淡道。 “阳炎他有保镖?”保镖,天啊! “自然,阳家几乎每个人都有保镖。” “那么你也有?”他也是姓阳的。 阳煊沉默了片刻,“没错,我也有。这些保镖,或者应该称之为监视者更为恰当,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汇报给家里的那些老头子听,你可以想象吗?一个人从小到大,几乎连隐私都没有!” 他的脸是英俊的,是阳光的,而现在,这张脸上却闪过落寞,阳家的孩子,是否都是不开心的? 商宜枫怔怔地望着阳煊的侧面,甚至连自己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也许她并不了解。 车子,很快地开到了目的地,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pub的门口。 “起人,阳炎还在里面吗?”阳煊问道。 “是的,煊少爷。”起人点头。 “里面还有几个人?” “只有炎少爷以及和他发生冲突的那三个人。”起人答道。 商宜枫想要冲进pub,阳煊却一把拉住了她,“先别进去,否则连你也会遭殃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动怒地瞪着他,难道他要等阳炎被人揍得不成人样才进去吗? 阳煊不理会商宜枫的瞪视,只是问着起人:“这个pub有监控设备吗?” “有的。”起人带路,领着两人来到了监控室。 九个大屏幕,正从各个角度监控着pub的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以及那放亮的灯光,完全没有了pub该有的热闹喧哗以及昏暗。 商宜枫愣愣地看着那监控屏幕,与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是,倒在地上的不是阳炎,而是另外的三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阳炎站立着,睨看着那三个趴在地上哀嚎连连的人,嘴角竟然露出着恍惚与快感的笑意。 阳煊问着跟在身旁的起人:“你和老头子们汇报这情况,他们真的打算任这情况自行发展下去?” “是的。”起人面无表情地道。 “不怕闹出人命吗?这可不是小事,阳炎现在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了。” “是的。” 阳煊恨恨道:“那帮老头子就这么想看看阳炎的能力失控的时候究竟有多强大吗?” 起人不语,商宜枫不解。 “把声音控制打开,我要听见大厅里的对话。”阳煊命令道。 一个工作人员赶紧打开了声音开关。 哀嚎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要了,痛……痛……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我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痛……痛死了……你根本不是人……是……是怪物……” “怪物……哈哈……”阳炎在浅浅地笑,“是吧,也许我根本就是个怪物,所以……所以根本就不该去乞求什么救赎,根本就……不该有什么奢望……反正日子还不是那么过着,一天天地过着,直到老,直到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商宜枫急急地问着一旁的阳煊,“为什么那三个人会那么痛苦,为什么阳炎要说自己是怪物?”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充斥着她的头脑。 “因为他原本就是个怪物。”阳煊侧头,盯着商宜枫道,“一个不同于普通人类的怪物,精神系的超能力者,或者,严格点来说,他可以用他的精神能力,杀死人!”也正是因为这份能力,所以阳炎他才会被选择成为阳家的继承人。 “超能力?”她眨眨眼,在说天方夜谭吗? “对,会杀死人的超能力。”他一笑,“你也害怕了吧,这才是真正的阳炎,一个你所不了解的阳炎,他有能力置任何人于死地,你所看到的那个胆小懦弱的人,不过是他平时的保护色,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真正的个性应该是残忍、无情且嗜血。这样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你来保护,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住口!”她的心猛然一紧,所有的事情都像脱了轨似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商宜枫,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所以你能做的,就是离阳炎远一点。”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喃喃着。 商宜枫怔怔地盯着站在大厅里的那抹身影,如此的孤独,笑得如此的空洞。他的表情让她害怕,除了害怕,还有什么呢? 应该是怜惜吧,怪不得,他总是会说自己是怪物,怪不得,他总是那样的沉默,把自己埋首在书中,怪不得,他总是那样的不开心…… “宜枫……宜枫……”那酒后沙哑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他乌黑的眸子,泛过一丝痛苦,“为什么你不选择我呢?是我不够好吗?是我不会说些有趣的话吗?还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你不要我了?”阳炎喃喃自语着,而那三个在地上的人,则抱着头哀嚎了,声音比之前的更加凄厉。 精神波的感染,甚至在无意识中,这股精神都会化为攻击的力量。 “痛吗?无妨,一起痛好了,反正宜枫已经不要我了!”他的嘴角继续泛着那空洞的微笑。 靠!谁不要他了!商宜枫在心中大声地呐喊着,猛地看到了立在一边的话筒,快速地凑了上去,“阳炎,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她喊道。 大厅中的人表情有些奇怪,然后只见阳炎抬头张望着,“宜枫,是你,对不对,你在哪里?” 太好了,他听得见!商宜枫长吁一口气,“我在,我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你先平静下来,不要用超能力攻击别人了……” “好……我……听你的,我会听你的话的。”他的脸上有着一抹酒醉的红潮,但是却还是按照她的话,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随着阳炎情绪的平缓,其余三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也慢慢地缓解了。 “宜枫,别不要我,别抛弃我,好不好?”他的神色,像是拼命地想要抓住某些东西。 “不会的。”她摇头,透过屏幕盯着她。 “真的?”他的眼神中满是渴望。 “我保证还不行吗?”对她而言,他永远不可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然后……她看到了他那双乌黑的眸中,泛出了泪光,晶莹剔透,像是要滚进她的心房…… 在阳炎的精神波完全恢复至正常值后,一帮子人总算冲了进去,把已经虚脱地躺在地上的三个人送入医院急救。商宜枫快步奔到了阳炎的跟前,他的脸上还有泪痕,虽然有着醉意,但是眸子却很明亮。 “宜枫,你来找我了,你真的来找我了!”他一把拥住她,要把她完完全全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中。 她待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颤抖,“为什么下午要离开学校,来这里喝酒?” “学校里……太吵了。”阳炎闭着眸子喃喃道。 “吵?你以前从来没有嫌过学校吵?” “那是因为今天下午学校里每个人都在谈论你和煊交往的事!”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拽着她的肩膀,“你真的和煊交往了吗?你明明说过自己不喜欢他的!”她说过的啊,为什么却还是…… 肩膀被抓得很痛,商宜枫皱起了眉,“阳炎,没有,没有!”她喊道,“我没有和阳煊交往,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你哪知耳朵听到我对你说,我和阳煊交往了?” 而最可恶的是,罪魁祸首正以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思及此,商宜枫狠狠地瞪了一旁的阳煊一眼。 阳炎却像是根本未曾发现阳煊的存在,只是怔怔地问道:“真的?” “我对你说过假话吗?”她问。 他摇摇头。 “你却连问都没问过我,就跑来这里喝酒!”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嘴唇抖了抖,“可是我怕……怕万一那是真的……”他只是一个胆小的人,怕所有的一切美好都仅仅只是短暂的存在。 “别怕,保证过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她安抚着他脆弱的情绪。 他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酒劲渐渐地上来了,让他脚步虚浮,连带着头脑都开始昏昏沉沉,“宜枫……” “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 “那么你知道吗?我的喜欢其实是……是爱……好深好深的爱……”他吐露着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 她的身子僵了僵,突然觉得肩窝处沉重无比。 他的脸和她的肩膀,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他身上得温度。 “……我知道。”随着她说出了这三个字,他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眸,陷入梦乡。 “起人,带阳炎回阳家。”阳煊跨前一步,吩咐道。 “是。”一直立在一旁的起人揽起阳炎,快速地离开。 “我劝你还是少接近阳炎比较好。”阳煊的声音从她的身侧传来。 “为什么?”商宜枫好笑地反问道。 “他是精神系的超能力者,和他在一起,如果刚好他情绪不受控制,连你都会被波及到,你难道忘了刚才那三个人的遭遇了吗?” “我没忘。”她窒了一窒,刚才那三人脸上的表情她忘不掉。 “既然没忘就好,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掏出车钥匙,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刚才,只因为她短短的几句话,就平稳了阳炎的情绪。 这对阳家而言,是前所未有过的。 清晨的光透过窗子,照在了少年那隽秀的脸上。一阵浅浅的申吟从少年的口中溢出,他皱眉眯着眸子,抬起手盖在额头处,遮挡着这阳光。 似乎……做了一个好梦呢,在梦中,他最爱的人在他的怀中,轻轻地告诉他,她并没有和别人交往,她没有不要他,她来找他了…… 很幸福的梦,幸福得他都不想要醒来。 “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得更久呢。”嘲弄的声音,响起在房间内。 “煊!”阳炎睁开眸子,诧异地看着站立在床边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想看看,喝醉酒后,你会睡上多久。”阳煊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耸肩道,“还不错,至少没睡上十二个小时。” “我……喝醉酒了?” “你该不会忘了昨天你在pub里的杰作吧。”阳煊讽刺地说着。 阳炎撑着头,慢慢地回忆着。是了,昨天他在学校里听到大家口中都纷纷在传着煊和宜枫交往的事情,他越听越不舒服,干脆跷了下午的课,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进了一家pub,点了一些酒……然后也和一些不良少年发生了冲突…… “你和宜枫真的交往了吗?”他弹坐起身子,紧张地问道。 阳煊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更在意她知道了你的秘密这件事。” 秘密……难道说……阳炎的心口猛然一阵紧缩,那倒退的记忆在一点点地回复。他看到那三个人倒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宜枫奔到了他的面前,把他抱在了怀中…… “她……知道了?”他的声音颤抖且不真实。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薄被,直到整只手背发白,青筋暴出。 “是啊,知道了。”阳煊弯下腰,附在阳炎的耳边轻轻道,“包括你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事,以及你如何用着你那见鬼的能力,折磨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看见了,全都知道了。” 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阳炎的下唇被牙齿紧紧地咬着。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一直若无其事地待在她的身边吗?”阳煊看着对方的表情,感受着自己心中那股报复后的快感。 “我……”他的唇在颤抖,语气是慌乱的。他以为是梦的梦,却原来根本不是梦! “阳炎,你醒醒吧,你根本无法和人平安无事地相处,你以为商宜枫不会害怕吗?如果你哪天精神失控的话,你甚至可能会杀了她!” “不……我不会……”他反驳着,可是这反驳却虚软无力。 “你会,你根本就还做不到自如地控制你的精神力。” “不……不会的……” “你会!” 两双眼眸,互相对视着,直到那双漆黑的眼眸闪过某丝的不确定。慢慢地合上眼眸。阳炎平复着自己心底的那股骚动与不安。 即使如此,即使他的超能力将来会害到宜枫,即使宜枫因为他的超能力而害怕他,但是……他能放手吗?能够放开这他一直渴望的救赎吗? 不能!他的心已经如是告诉了他答案。 已经无法离开了,已经无法去割舍了。 那个甚至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人,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渴求着他,似乎也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追求。 “煊。”再次睁开眼眸,他的眸子已经回复了平静,“如果你是希望我因此而离开宜枫的话,那么答案恐怕会让你失望。” 阳煊愣了愣,有些吃惊地看着那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我不会离开宜枫的,即使她不要我了,即使她要离开我,我也绝对不会离开她,至死,绝、不、放、手。”阳炎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背负着不幸的恶魔遇见了天使之后,便不会愿意再回到那黑暗中,即使死亡,也会想要抓住那份光芒。 已经两天没见到阳炎了吧,相对的,连阳煊也不见人影。 商宜枫的日子,仿佛回到之前的宁静。午间休息的时间,她整理着手中的课本,抬头却发现死党正一脸研究神态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焦急。”唐兰容笑嘻嘻地坐在了商宜枫旁边的椅子上,“阳大帅哥都两天没来露脸了,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阳大帅哥?哪个?”不巧,她认识两个姓阳的。 “阳煊啊!”唐兰容一脸看痴呆儿似的看着好友,“你该不会是忘了,你和他是男女朋友的事吧。” “……”商宜枫头痛地翻翻白眼,这件事,根本彻头彻尾都是误会,“我记得我之前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和阳煊并没有交往。” “唔……你是说过,可是我以为……” “没有什么以为的!” 唐兰容皱皱眉,“可是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阳煊,难得他主动说你们在交往,错过这样的机会,你难道不会觉得可惜吗?” “如果你对这个人,根本没有感觉,那么你就不会因此而觉得可惜了。”商宜枫无所谓地耸耸肩。 唐兰容夸张地叹息一声:“宜枫,你这话要是让校内的女人们听见,准会气死她们的。”别人求之不得,她却弃如敝屣。 顿了一顿,她凑上脑袋,“说真的,宜枫,连阳煊你都看不上眼,在学校里恐怕没什么男人能入你的眼了吧。” “谁说的,不是还有……”商宜枫直觉地道,却在说了几个字后,猛然地停住了。 “还有谁?”唐兰容好奇道。 “没了。”拨拨头发,打算蒙混过关。刚才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模糊的身影。很模糊,很模糊,与清晰无缘的身影,但是她却依然清楚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阳炎! 为什么?她不是应该只是同情阳炎吗?可是刚才竟然想到了他?! “宜枫,说啊,你看上了谁?”唐兰容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问道。 商宜枫哀嚎一声,把头埋在了双臂中,干脆趴在桌上睡觉,有一个好奇心太旺盛的死党,有时候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第八章 上完了一天的课,商宜枫跑到隔壁班找阳炎,得到的答案却是阳炎今天根本没来上课。在问了好几个人后,终于在紧急联络单中,找到了阳炎的家庭住址。 看着抄着地址的纸条,商宜枫垂眸思索着。 阳炎究竟是怎么了?居然没来上课?!那天他应该只是喝醉了而已,没受什么伤才是啊。 叫了一辆的士,朝着她所不曾熟悉过的地方驶去。 商宜枫一直觉得,阳炎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他很多生活中的小细节,可以显示出他的教养,更甚至,他还有私人的保镖。 可是直到她亲自站在阳家的大宅前,她才感觉到,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有点可笑。 这并不是有钱与没钱的区别。 阳家的大宅,如同一座城堡似的,坚固而肃穆。一种传承而来的气势,宛若已经延续了数百年。 这种氛围,绝对不是几个钱,可以塑造出来的。 冷冷地站在门口,她突然有点能体会刘姥姥的心情了。门口的警备人员正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她是恐怖主义者。 她是来找阳炎的!对,就是这样! 如此一想,商宜枫渐渐地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她走上前去,“我是阳炎的同学,请问阳炎在家吗?”守卫盯着她,“炎少爷的同学?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见同学还要预约的吗?她讷讷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道:“没有。” “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这位小姐,请下次预约好后,再来找炎少爷。”守卫面无表情地道。 靠!她想扁人!商宜枫的脾气一向算不上好。 突然一阵跑车的刹车声响起,随即,她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商宜枫,你怎么会在这里?” “阳煊!”她回头,“阳炎今天又没来上课,我来找他的。” 她这一句话说出后,阳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来找他,你来这里找他?” “对,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他说着,没等她回答,随即又道,“不,你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 “我想见阳炎。”她盯着他,定定地道。 他一言不发地瞪着她,好半晌后,才道:“商宜枫,你来这里,就只是想见阳炎吗?”难道她就没有想过要来见他吗? “是。” 她的一句是,让他的眼神瞬间冰冷。挺了挺身子,他愤愤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你一定会后悔来见他的。” 一语完毕,他上前和守卫说了几句,便领着她,在守卫的注视下,走进了阳家这座古老的宅子中。 “你知道阳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阳煊走在商宜枫的前头,淡淡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 “不知道。”她答道,却明白,这里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阳煊一声冷笑,“从你踏入这里的一刻起,就已经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了。” “监视?” “在阳家,首先要做的,就是习惯被人监视着……”他的声音渐渐没了。 然后,她看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在象牙白的水池边,少年静静地坐着,一只脚屈膝枕着下颌,另一只脚则斜斜地伸直着,微乱的黑发,半睁的眼眸,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慵懒与颓废。 这……是阳炎吗?不同于在学校里的样子,不同于那天在pub里见到的样子,这又是他的另一面,她所不曾看到过的一面。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少年缓缓地抬起头,然后脸上迸发出了喜悦、不敢置信、胆怯……数种情绪交替着闪现在他的脸上,最后只是讷讷的一句:“宜枫……” “你这两天怎么没来上课?”商宜枫跨前一步问道。 阳炎猛地站起身子,颤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宜枫,真的是你?” “废话,当然是我了!” 突然,他的手垂了下来,往后退开了一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知道我是……” “怪物是吧,你是想说这两个字吧。”站在一旁的阳煊插口道。在面对着自己的堂兄,他无法不刻薄地说话,也许是因为嫉妒吧,嫉妒着对方拥有他拼命争取想要的东西。 阳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连带着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商宜枫看看阳炎,再看看阳煊。 阳煊甚至还朝着她挑挑眉,完全是一副乐意见到阳炎受打击的模样。 她皱皱眉,不再去看阳煊,“只是比正常人多了一种超能力罢了,如果有超能力的人都算是怪物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怪物未免也太多了。” “你——”阳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阳炎则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有超能力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世上甚至有许多人想要拥有这份能力,却无法得到。”商宜枫继续道。 阳煊一把扯住商宜枫的手,“你难道也不在乎他无法控制能力的时候伤了你吗?” 她扭了扭手腕,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说啊,回答不出来了吗?”他执着地问道。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阳煊!难道我的回答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她不舒服地朝着他吼道。 阳煊的身子僵了僵。那是因为……他不想要见到她如此的袒护阳炎!放开手,他重重地哼一声,转身离开。 商宜枫抬手,看着手腕上浮现出来的红痕,可见阳煊刚才握得有多用力。 “宜枫,疼吗?”阳炎那冰玉似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她的手腕。 “如果我说疼,你打算怎么办,找阳煊打一架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他认真地回答道。 商宜枫一怔,抽回了手。 “宜枫,你之前在pub里对我说的话,是……是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渴望与期盼。 如此的目光,让她的心似乎也颤动了一下,“嗯。”她鼻音含糊地道。 “不会离开我?” “嗯。” “不会不要我?” “嗯。” “永远吗?”他期盼着,要她给他一个承诺。 商宜枫无法回避阳炎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中盛载着太多的东西,“是……永远。”她释怀一笑道。即使是谎言,她也想要给眼前这人一个完美的谎言,一个让他可以微笑的谎言。 迎来的,却是他满脸的泪痕。一滴一滴的泪,滴落在了她的手心中,“宜枫……宜枫……”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即使是谎言,他也深深地去相信。因为那是如此的甜美,如此的诱人, 晶莹剔透的泪如掉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下坠。他像个孩子一样地在哭泣着,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泪,不知所措地迎接着他的泪水。 可否不要哭了,因为他的泪水,让她多了一种感觉,名曰——难受。 轻轻地用纸巾擦干阳炎的泪水,商宜枫只觉得刚才的自己像个傻子似的,竟然只是呆立,所有的话仿佛都哽在了喉咙里,所有的动作也都停在了瞬间。 他的泪,使她心慌。 “以后别哭了。”她看着他微红的眼眶道。 阳炎不做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明天会来学校上课吗?” 他再次点了一下头。 空气中似乎洋溢着一股沉默的气氛,商宜枫故作轻松地找了个新话题:“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房间,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宅子里。” 她的话,倒像是提醒了他,“你怎么会在这里?”阳家并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来找你,花了我不少时间,才在紧急联络簿里找到你家的地址。”她答。 “可是你来这里会……” “会被人监视着,是吧。”她顺着他的话说完。 阳炎倒抽了一气,“你知道?” “阳煊之前对我说过。” “那你还……” “那又怎么样。”她满不在乎道。 是了,就是这样的宜枫,永远不会去害怕什么,勇敢而明亮。 阳炎吁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带着商宜枫绕过花园,来到了主宅前,走进了第二层左侧的第三个房间。一室的安静,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男孩的房间。他的卧室整洁而干净,只是整个房间呈着一种蓝调,无形中有种压抑感。 蓦地,一个熟悉的东西跃入了她的眼帘,这东西很熟……真的很熟……依稀仿佛就是她的…… 商宜枫眯眯眼眸,定睛望去。却听见身旁的阳炎一声低呼,已经把床上的那只布偶熊抓起藏在了身后。 “这只布偶熊,应该是义卖会上你替我做的那个吧。”商宜枫说出自己的疑惑。 阳炎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 “那个时候买这个布偶的人是你?” “……” “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自己做的布偶?”她怎么想都奇怪。如果阳炎真的想要,只要再做一个就可以了。 “因为这布偶中,有一部分是你做的。”他的脸红得快要沁出了血。 倒!只因为这个理由就花了一万元?商宜枫下巴掉地。 “你会怪我吗?”他很小声地问道。 “不会。”她伸手,从她的身后拽出了布偶,“只不过花了一万元,却买了这样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你不觉得这钱花得很不值吗? “不是的,它很有用。每次看到它,就像看到你一样……”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小,脑袋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ok,我明白了。”她安抚着他,走到他跟前,抬起他的脸,“真是的,没见过哪个男孩像你一样这么容易脸红的。” 那是因为他面对的人是她。不过这句话,阳炎却没有说出口。感受着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颌,他侧了侧头,“宜枫,你怕我吗?” “怕?为什么?” “很多人都怕我的,即使他们不明着说,但是看他们的眼睛,我知道他们是怕我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静静地说着,不敢去接触她的目光,垂下眼眸,他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我的能力……从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大约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因为这种能力而使人昏迷的时候,我才开始发现,自己与常人是不同的。阳家是一个完全看重个人能力的家族。所谓的亲情、温情,在这个家族里,根本就等于天方夜谭。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我就是因为这份能力,所以在阳家受到重视。可是这份重视……却让我很痛苦。阳煊喊我怪物,阳家所有和我同龄的人,从小就不敢接近我。” 她静静地听着,她明白这些话他不知道是鼓了多少的勇气,才说给她听的,“你希望我的回答是什么?怕,还是不怕?”商宜枫定定地看着对方。 “我……”阳炎的声音哽在了喉咙口。 “如果害怕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躲得你远远的?” 阳炎却双眼倏地睁大,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要,我不要你躲开我,我不要你害怕我!”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无法承受。 “阳炎,你镇定点。”商宜枫皱眉道,肩膀被他抓得有点痛了。 他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一些,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她揉揉肩膀,“你又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你超能力的事呢?我会来你家找你,不正是最好的说明吗?阳炎,你的超能力,我不怕。现在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这一点。” 他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时刻需要别人去呵护关心。 阳炎的神情有些放松下来。 商宜枫拉着他走到了床边,“你的床好软!”她整个人突然呈大字形地仰躺在了床上,“好大的床啊,阳炎,你的床可比我卧室里的床大多了。” “是吗?”他淡淡道,看着躺在床上浅笑的她,像着了魔似的,两手撑在了床上,把她禁锢在狭小的范围内。 “阳炎?”她一愣,眼前的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这眼,这眉,还有这小巧的嘴,她可知道,他有多想要吻上这张唇,不是偷吻,而是光明正大,在她清醒的时候吻上她。 “宜枫,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他的身子缓缓俯下,两张脸越来越近,直到他的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煊说过,让我放手,让我不要再纠缠你。因为一旦我情绪失控的时候,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放不开手。是自私吧,我想是的,我很自私地想要拥有你……”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第一次感受到,即使纤瘦,但是他依然是个男人,一个比她更有力量的男人。 “很想要吻你,可是我不敢,怕亵渎了你,怕伤害了你,只要你不想,我什么都不会做。”他的声音,低低地从她的上方传来。 商宜枫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阳炎的唇。他想要吻她吗?被这样的唇吻上,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只要你说,你这一生一世,不愿意再见到我,不愿意再听到我的声音,不愿意再看到我的脸,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在你的跟前死去。”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感情,都在一瞬间生根、发芽。 胸口好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了出来。阳炎,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呢?死去吗?不要,她不要再有任何人在她的眼前死去。父亲的死,已经让她与母亲痛苦了十多年,她不要再去感受那种痛苦。 这样难受的情绪一次就够了。所以不要,绝对不要! 她的手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肩膀,搂住了他的脖颈,像是在望着他,却又像透过他,在望着别的什么,“阳炎,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见你,想要听到你的声音,想要看到你的脸,绝对不想要你死在我的跟前。”轻轻地闭上了眼眸,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唇。就像是只有自己的这个吻,才可以去安抚他所有的不安。这又是一个谎言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当一个人说了第一个谎后,就会需要无数个谎去圆之前的那个谎。 而商宜枫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不想要听见那些令人哀伤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 处在阳家,第一个要习惯的就是被人监视。这句话,商宜枫总算在见到了阳炎的父亲后明白了。 当阳炎被某个人因为某种理由叫出去后,不到五分钟后,她便被带到了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面前。 “商小姐,你好,我是阳炎的父亲。”对方如是介绍道,简单而明了。 “你好。”商宜枫打量着对方。一身笔挺的西装,与阳炎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庞,却散发着与阳炎完全不同的气息。如果说阳炎是一弯清澈的溪水的话,那么这个男人,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潭,让人琢磨不透。 “听说阿炎在学校里和你走得很近?” “是的。”她和阳炎的确走得很近。 “而在学校里,你是阿煊的女朋友?” 老天,阳炎的父亲连这也知道?商宜枫此刻不得不佩服阳家的情报网,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 “那只是一场误会,如果你真的调查清楚的话,就该知道,我和阳煊之间没有任何供人遐想的关系。”阳万踱步走到商宜枫的面前,“商小姐,你很聪明,而且你似乎并不怕我。” “你是阳炎的父亲。”从他的脸上,她可以寻找到阳炎的影子。 “亲情对阳家而言,只是一种摆设而已,阳家注重的,只是个人能力的强弱。而阿炎则是阳家年轻一辈中,最强大的一个。”他盯着她,而她则轻轻地垂下眼眸。 没有亲情吗?所以阳炎总是看上去如此的寂寞。 “多余的感情,对阳家的人而言,只是一种累赘。” 多余的感情……爱情,亲情……这些只是累赘吗?“伯父。”她开口,缓缓地抬起头,“你一定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感情吧。” 真正的感情,应该是如同母亲对父亲那样,即使父亲过世那么多年了,但是他们之间的爱依然还存在。 “你说什么?”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眸子眯了起来。 “我说,你一定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感情,如果感受过,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重复着道。 “哈哈,有趣。”他冷哼两声,“你这个黄毛丫头,是要教我理解所谓的感情吗?” “不。”因为这种事,别人是教不会的,只有自己去体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对阳炎好一些,多关心他一些。” “够了!”他挥挥手,“这一点不劳商小姐费心,你只要……”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阳万的话。 门被重重地推开,阳炎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把拉过商宜枫,紧张地问道:“我父亲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炎。”阳万沉声道。 “父亲,她是我的同学,来这里只是探望我而已。”他急急地说着。 “你以为我会对商小姐做什么吗?我只是和她聊几句而已。” “真的?”他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商宜枫点点头。 阳炎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想送宜枫回去。” “可以。”阳万没有异议地同意了。 阳炎拉着商宜枫,快步地奔出了房间,而阳万,则沉沉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感情,真是无聊至极的东西,阿炎,你真的以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感情吗?不,不会的,你是我的儿子,是阳家的孩子,这种东西,对你而言,永远都会是一种奢望。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应该就会发现,这种东西根本是不存在于阳家人身上的,等到你觉悟的时候,你的力量,也会更强大吧。” 而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阳炎的脸上,开始多了微笑,而他眼中的寂寞,则在一点点地消失。 对于这种状况,商宜枫是开心的。 “宜枫,我听你的话,参加了社团,而且被录取了!”一下课,阳炎即兴冲冲地跑到了商宜枫的教室门口,兴奋地道。 “真的?”他总算肯迈出接触人群的第一步了? “嗯。”他含笑着点点头。 “是什么社团?” “布艺社。”他答道。 哎?商宜枫一愣,“你喜欢布艺玩偶?”相处那么久,她怎么就没发现呢?她一直还以为阳炎会加入文学社之类的社团。 “但是你在布艺社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社团应该选择自己喜欢的!”当然,她是纯属意外,进布艺社属于被迫加无奈。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他肯定地道。 拜托!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布艺社了?!商宜枫重重地垂下脑袋,接着,则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他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转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宜枫?你不喜欢我这样?” “我……”他的眼神,让她宛如看到了即将被主人遗弃的狗狗,让她心中一软,“没有啊,我只是……算了。”有时候,阳炎固执起来比她更固执。 “你讨厌我吗?”他凑近她,很小声地问道。 “不。” “以后也不会讨厌我吗?”他还是不确定。 “对。” 虽然他脸上的笑容是多了一些,但是那笑容背后,却总是带着一份不安。以至于商宜枫常常感觉到,阳炎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 伸出手,她摸了摸他耳边的发,似乎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都可以让他多一些安全感。 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纷纷向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而唐兰容更是一把把商宜枫拖到了角落里,“拜托,你怎么和阳炎那么亲密啊!” 商宜枫眨眨眼,有些不解。 “那阳煊怎么办?”唐兰容问道。 “阳煊?”她奇怪地反问道,“他关我什么事?” “就算你说阳煊不是你男朋友,但是全校的人都以为你和阳煊是男女朋友啊。” “哦。”她淡淡地应着。 “你就这样的反应?”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一个个地对全校的人解释我和阳煊的真实关系?” “但是最起码,你也不用特意和阳炎在一起,只为了辟谣,其实要把这事解释清楚,有很多的办法的。” “辟谣?你以为我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商宜枫翻翻白眼。 “喂、喂,我好歹也是关心你啊!” “ok,我了解。”她打了个手势,“不过我会和阳炎在一起,只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更何况,比起阳煊,我觉得和阳炎在一起自在多了。” 唐兰容盯着商宜枫,起码……在此之前,她可从来不曾听到宜枫和男生相处,用上过自在这个词,“你……你……” “什么?” “你该不会是爱上了阳炎吧。” 下巴掉地。商宜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爱上阳炎,她怎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她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的阳炎,对方正同样望着她。 那双漆黑而柔美的眸子,让她心一震。 “怎么不可能,其实仔细看来,阳炎长得也不差啊。”只是没有阳煊这般耀眼罢了。 商宜枫沉默着。她是喜欢阳炎,但是爱上……她有吗? 她不清楚…… 图书馆,永远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因为安静,所以很多情愫也更加容易生根发芽。 下了课,商宜枫难得因为查阅资料而来到图书馆。因为要是她再不意思意思来找点资料写写文章的话,她的政治课很可能被当! 阳炎自然也像跟屁虫一样地跟来,但因为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所以没过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寂静的睡颜,纯真如同孩子。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阳炎的清纯,似乎就如同甘泉一样,让人无法舍弃。 看着阳炎的睡颜,商宜枫不觉笑了笑。手中所要查找的资料,似乎变得无关紧要,相比起来,他的睡颜更加吸引着她。 不远处的桌边,有一对男女,女生睡着了,而男生正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女孩的肩上。那个女孩一定很幸福,有一个这样关心她的男朋友。 而阳炎,他这样睡,会感冒吗?一思及此,商宜枫抬起手,解开了自己外套的扣子,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她对阳炎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同情、怜惜之情、朋友之情,还是爱情? 恐怕现在,连她自己都快说不清了。 老妈说过,吻是应该给自己认为最重要的男人,而她则主动地吻了阳炎。 可是普通的朋友会接吻吗?明明知道阳炎是爱她的,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只会让他越陷越深,她却无法果断地对他说出伤害他的话。 手指轻轻地搭上了他的发,很柔软的发,细腻且滑顺,如同他的性格一样;接着手指慢慢地滑到了他的脸颊,软软带着一些些冰凉感的皮肤,也许晶莹剔透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吧;浓黑的眉毛,虽然不粗,却很有味道,衬着那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中黑,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他的眸子似乎也是如此黑的,黑如墨,璀璨如星;挺直却有些秀气的鼻子,还有那粉色的薄唇…… 猛地收回手,她抚着自己有些发烫的唇,他的唇让她联想到了那个吻,那个由她主动的吻。只因为她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让人悲伤的话语。 商宜枫,你怎么了,平时打架闯祸,心跳都没这么厉害。镇定啊,镇定些!她在心中拼命地对自己说着,重新翻开书,查找着她所需要的资料。 夕阳的余晖,渐渐地隐没,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少女所有的注意力,都渐渐地集中到了书中的时候,少年才睡醒,睁开了双眸。 “宜枫……”他唤道,然后发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后,神情中闪过一抹激动,“抱歉,我睡着了。” “没关系,我资料也查好了,可以走了。”她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后说道,“走吧。”说着,商宜枫率先拿起包,向着图书馆门口走去。 阳炎却停在原地,只是盯着握在手中的外套。 “怎么了?”她回头,看着他问道。 “宜枫,我爱你,很爱很爱……”他垂着头,静静地说道。微微的轻风,吹动着他身后薄纱的窗帘。她不觉看得痴了。 “所以,你是不是……也可以爱我呢?只要你能够爱我的话,我……”他变得更加眷恋着她的温柔了,变得更加贪心了……想要让她在自己的身边,想要她的目光只注视着他,想要她的心中只想着他……而这份贪心,他无法遏制! “我喜欢你。”她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再一次地对他说着喜欢二字,“阳炎,我喜欢你,很喜欢。”可是,她没有办法对他说出爱这个字。因为爱在她看来,是神圣且无法亵渎的。 “喜欢得多了,也许……就会爱了。”即使是谎言,即使是同情,她也无法轻易地说出这个字。 即使只是一句可能性的话,也能够让他无比的开心!“宜枫,只要你可以爱我,就好了。” 他不在乎等待的时间有多久,只要他真的能够等到。 “宜枫,还要多久你才会爱我呢?只要你能够爱我的话,我想我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清雅的嗓音,自言自语地喃喃着。阳炎躺在阳家大宅的草坪上,转动着手中那红透了的枫叶。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该有这种奢求。宜枫能够喜欢他,已经是很不易了,又怎么能再想着让她爱上他。但是……他爱她啊!心中从来没有如此地渴望着去得到一个人的爱。只要能够得到她的爱,他或许连整个世界都可以舍弃吧。 “宜枫,是我太心急了吧,怕你在爱上我之前,先爱上了别人。可是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把我的心急表现出来,我会慢慢地等,一直等,直到你可能会爱上我的那一天……” “哈哈哈!”一阵嗤笑的声音,从阳炎的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他翻身坐起,看着踩着草坪走来的人,“煊!” “真是的,没想到一来阳家,就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阳煊懒洋洋地斜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阳炎。 “笑话?”他皱皱眉,有些不解。 “难道不是吗?”阳煊撇撇嘴,“你真的以为,商宜枫会有爱上你的一天吗?” 阳炎一怔,“为什么不会?” “你以为你这种不讨喜的个性,会有女人爱上你吗?不,不会有的,根本不会有人真正爱你,别人顶多只会因为你的超能力而捧着你,因为你是阳家的继承人,而围在你身边罢了。” “宜枫不是这样的人!”阳炎争辩道。 阳煊耸耸肩,“是啊,她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真的认为商宜枫会有爱上你的一天吗?” 阳炎的脸色一白,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更加是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会的,宜枫说过,等到她对我的喜欢变多了,就会爱上我的!” 这一次,换成了阳煊怔住了,“商宜枫说过这样的话?” “对,她说过的,说过的。” “不可能,她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说了,她说了……”阳炎喃喃着,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不再去理会眼前人之后的任何问话。 阳煊的面色沉了下来,脸上闪过一抹连自己都不易发现的嫉妒。商宜枫喜欢阳炎,这怎么可能!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是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如是对自己说道。 而他现在,则必须要弄清楚,这原因是什么! 漫长的政治课,对商宜枫来说,总是难熬的。九十分钟的课,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如释重负地从课本中抬起了头。 “宜枫,去吃午饭吗?”唐兰容拍着她的肩膀问道。 “嗯。”收拾好了课本,才走出阶梯教室,商宜枫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捏住,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前拖。 “是谁?”她问道,而一旁的唐兰容已经率先开口道出了来人的姓名,“阳煊!” 商宜枫即将递上前的拳头硬生生地卡住,而唐兰容则看着眼前的美男,笑嘻嘻地道:“你来找宜枫的吗?我们正打算去吃饭,要不一起去吧。” 阳煊压根没理会唐兰容,只是盯着商宜枫道:“跟我走,我有事要问你。”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浑然没有以前的吊儿郎当。 “有什么事你可以在这里说。”她双手环胸地道。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商宜枫,你最好还是乖乖的和我走,我一向不认为自己是绅士,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绅士之礼。” 他的话让她一怔。现在的阳煊,和她印象中的阳煊,似乎……有所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严肃,所以她还是跟着他乖乖地来到了校园内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到底要和她说什么?商宜枫暗自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她和阳煊的交集本就少得可怜,如果不是阳炎的话,恐怕他对她根本就不屑一顾吧。 而阳煊则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那种目光,像是要看透对方,一直看透到灵魂的深处。 他的这种目光,让她不舒服到了极点,“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莫名的,她想要离开这儿,女性的第六感,似乎在拼命地告诉着她——离开! “你爱阳炎吗?”阳煊终于开口道。 商宜枫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说啊,你是不是真的爱阳炎?”他有些焦躁地问道。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不关我的事吗?”他冷笑一声,“你似乎忘了,我说过的,我要你成为我的女朋友。你有没有爱的人,当然关我的事了。” “阳煊,如果你把我拉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事的话,我没必要回答你。”她说完,转身打算走人。 “只要你在我面前,说你爱阳炎,那么以后,我就不再纠缠着你。”他在她身后朗声喊道。 “那好!”她猛地回头,“我爱阳炎,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他的粲然一笑。 “你笑什么?”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我笑,是因为你果然在说谎,商宜枫!”阳煊双手环胸,满脸闲适地道。 秀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狼狈,她压下了心中蓦地扬起的那股不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那好,我可以说得详细一点。”他弹了弹手指,“你根本就不爱阳炎,你只是在说谎,说着一个任何人都可以看穿的谎言。”却只有阳炎这个傻瓜看不穿而已。 “我没有。”她的声音有些薄弱。 “你有。”他逼近一步,“如果你爱阳炎的话,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眼神来说出这句话。商宜枫,你根本就不爱阳炎,你只不过是因为泛滥的同情心,舍不得看到他寂寞悲伤,而编造出一个让他开心的谎言而已。” “我——”她一窒。 “你知道吗,眼睛是出卖一个人灵魂最好的地方。”他缓缓地走近她,伸手拨开了她的额发,露出了她那双晶亮的眸子。 商宜枫抬手,挥开了阳煊的手,“是的,就算我是同情阳炎,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那又怎么样,这好像根本就不关你的事情吧,阳少爷!” 阳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又松开,“是啊,的确是不关我的事,你就当我是没事找事好了。”他说着,再次地逼近她,俯下身子,沉沉地看着她。 直直凝视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慌。 “那么你对我,有过一点点动心吗?”他问了,问得很轻,很轻,而他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得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错觉到认为——眼前的人,爱着她。 这怎么可能,阳煊怎么可能爱上她! 商宜枫使劲地晃了晃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没有,一点点都没有。”说罢,她转身快速地跑开。 莫名的,待在这个地方,会让她有一种窒息感。今天的阳煊——让她感到到不自在。 “是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嘴角扬起一股自嘲的笑,直起了身子,“那还真是遗憾呢,商宜枫,原本如果你说‘有’的话,那么对‘他’的打击,应该会更大一点。” 语毕,阳煊缓缓地抬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身后茂密的树丛下,看着躲在树后的那抹身影,淡淡地道:“你都听见了吧。她根本就不会爱上你。” 阳炎缩在树下,整个头埋在双臂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树梢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你让我待在这里,只是为了让我听见这些话?”他语音沙哑地问道。 “对。”阳煊斜斜地靠在树身上,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阳炎是失败者,那么他呢,也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不会爱上吗……为什么不会爱上我呢……”阳炎喃喃着。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却又什么都变了…… 根本就没有人会爱他……永远都不会有! 第九章 同情吗?宜枫对他的,只是同情而已! 为什么要让他听到那样的话?如果她之前对他所说的,全部都是谎言的话,那么他宁愿永远活在谎言之中。 阳炎站在天台上,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那抹倩影的到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永远都只是在等待。等待着她走到他身边,等待着她的微笑,等待着她的轻语,等待着……她能够有爱上他的那一天。 可是……原来所有的等待,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喀! 天台的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声音响起:“我就想呢,你会不会来天台,怎么,今天没有看书吗?” 他看着她,轻轻道:“没有。” “那好,等会儿你给我讲个童话故事吧。”商宜枫伸伸懒腰道。 自从上次他给她讲过故事后,她发现,他讲故事时候的声音,具有强烈的催眠作用。 “哦。”他应着,和她挨个肩膀坐了下来。 商宜枫做好了一副睡觉的准备,而阳炎的目光,则落在了她的身上。轻柔的发,英气的脸庞,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以及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活力…… “宜枫。” “嗯?” “你说你喜欢我吗?”他问道。 “喜欢啊。”她半睁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 “真的会爱上我吗?” “……会啊。”她语音一顿,却还是如此回答道。 阳炎的嘴角,闪过一丝落寂的笑,“可是这其实是个谎言吧。”一个美丽无比,却又残酷无比的谎言。“呃……什么?”身子猛然一颤,商宜枫诧异地睁大眼睛,他刚才说话的意思,“你怎么会那么想?” “难道不是吗?你对煊,不是这么说的吗?”他垂着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唇,好干。商宜枫倒抽了口气,“阳煊告诉你的?” “不,是我亲耳听到的。当时……我也在那里。”尽管是煊刻意让他待在那里,尽管当时他心中拼命地对自己说,宜枫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可惜答案却不是他所想的。 心口一堵,商宜枫没由来地感到慌乱。怎么会这样,阳炎怎么会在那里? 可是现在,她根本无暇顾及那些,“那不是真的,你听我说,那不是真的!”第一次,她心慌地想要去解释什么。 他依旧垂着头,“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 “是——”话到口边,却竟然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不出来了吧。”他抬头,惨然一笑,“宜枫,其实你说谎的技巧并不高明,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你说的是谎言。” “不是的,阳炎,那不是谎言……”就算最开始是个谎言,可是后来却…… 后来却怎么样了呢?也许连她自己都迷惑了。 他那秀气的眉轻轻抬起,那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最后一次,最后的一次机会呵。阳炎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我……”商宜枫努力地想要开口。只要说了,说了喜欢二字,她和阳炎就会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 可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二字,在面对着他的双眸的时候,却又说不出口了呢。 “果然……是同情呢。”他看着她,幽幽地开口道。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却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宜枫,我爱你,真的很爱,爱到可以为你,放弃我自己。可是——很悲哀,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 轻轻地贴近着她的脸,他把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最后,还是有着留恋,最后,还是希望能够吻一吻她,抱一抱她。 冰凉的唇,是最后的触感,只是……这份冰冷,究竟是她的唇,还是他的? 心……很痛,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痛,体内那股深蛰的力量又开始要脱离控制了。但是——不可以,她就在他的面前。如果力量失控的话,一定会伤到她。他一定要控制住。 阳炎手指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体内那骚动不安的力量。所有的东西,只是虚假幻想,所有的感情,只是海市蜃楼。 奇怪,心明明在痛,但是身体却对任何的疼痛都感觉麻木。 站起身子,他用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一步步地朝着天台的门走去。打开门……沿着楼梯……踩下去…… 一步,两步,三步……这楼梯,究竟有多长呢…… 直到走到无法再走一步的时候,身子才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少爷!”对方唤道。 阳炎精疲力竭地合上双眸,“起人,我好累……” 夜晚,电视屏幕上在播放着好笑的综艺节目。而商宜枫却一点笑的心情都没有。 “老妈!”她抱着一个怀枕,走到了母亲的身旁,耷拉着脸坐了下来。 “怎么了?”安心叶咽下了口中的零食,看着不同以往的女儿。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她低着头,闷闷地道。 “做错?”安心叶下巴掉地,自己的女儿,向来是抵死不认错的个性啊!“你确定不是你说错也不是我听错了?” “我确定。”商宜枫翻翻白眼。 “好吧,那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安心叶来了兴趣。 “我没有办法对一个人说我爱他。” “就这样?”安心叶诧异。 “对,就这样。”她点头。 向来负疚感少得可怜的女儿,居然会因为在意这种事情觉得做错了,安心叶心中惊讶,“他是你的朋友吗?” 商宜枫点点头。 “如果你只是说了实话,那根本不用觉得内疚。感情这种事若是不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到最后只会两个人都受伤害。” “可是我……” “还是说,你对他有不一般的感情?” “我不知道。”她烦躁地搔搔头,“最开始,我只觉得他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人,后来,我却发现他会让我心疼,让我无措,总之,我觉得有时候在他面前,我都不像平常的自己了。” 商宜枫说着,把脸埋在了胸前的怀枕中。 看来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傻得可怜,尤其可以说,爱情这根神经简直粗得可以。 “你难道没有想过,其实你已经爱上他了?”安心叶叹了一气道。 爱上?兰容说过这话,如今,老妈也说了这话。 “妈,你爱上老爸那会儿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怀枕中传来。 “脑子里想的都会是他,觉得我可以为他做一切的事情,只要他开心,我就会跟着开心。”安心叶回忆道。 “那……老爸会哭吗?” “哭?”她一愣,随即道,“会啊,在我生你的时候,你老爸哭得可惨了,活似生孩子的人是他一样,拼命地说对不起我,让我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她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商宜枫问道:“那你当时怎么想?” “只要他可以不哭,我愿意为他生一打的孩子,他的眼泪是我最不想见到的。” 而阳炎的眼泪,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商宜枫的手紧紧抓着怀枕,她甚至会想,只要他可以停止落泪的话,她可以做任何事,“妈,你真的会为老爸生一打孩子?”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会。”安心叶肯定地道,“有时候,你该好好想想,一个可以让你很牵挂的人,如果不是你所爱的人,那么又会是什么人。” 她只希望——女儿可以幸福。 已经一个礼拜了,阳炎没有来学校,阳煊也像没影似的失踪了。 心中那股浓浓的失落是什么呢?是因为阳炎最后那落寂悲伤的表情,还是为了他那冰凉的吻? 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唇瓣,商宜枫沉沉地想着。 如果她不爱阳炎的话,那么她又为什么会……想他。 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想着他会不会又掉眼泪了,想着他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号外,号外!”大声嚷嚷的声音,从教室外一直传到了教室内。唐兰容直直地奔到商宜枫的面前,一脸喘不过气来地道,“宜枫,你刚才没在校门口,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她不甚感兴趣地抬了抬眼。 “是阳炎,阳炎来学校了!”唐兰容一脸兴奋地道。 那熟悉的名字窜入脑海中,所有的思绪都凝结了起来,“他来学校了?”商宜枫霍然站起身子。 “对啊,你都不知道,现在校门口有多轰动。”唐兰容津津有味道,“阳炎居然开着加长林肯来学校,而且还有好多保镖似的侍卫站在他的身后,现在的他,根本让人无法和之前的他联想在一块,简直是……” 没等她的话说完,跟前的人已经向着教室门口飞奔出去。 他来了,他回学校了! 商宜枫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先头脑一步地跑了起来,等到她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奔到了校门口。 校门口,依旧人潮涌动。高挑的身影,站在林肯车旁,神情默然。而一个中年男子,则似乎在和站在一旁的校长说着什么。 冰冷,淡然……拥有这样表情的人,会是阳炎吗?那个总是会对着她露出怯怯神情的阳炎?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 “炎少爷,已经都交代好了。”中年男子走到阳炎的跟前,弯腰恭谨地说道。 “嗯。”阳炎轻哼一声,点点头。 四周依然有不少学生像在看热闹似的喧哗着。他有些厌恶地皱皱眉,手一挥。保镖们自动为他开出一条路,让他通过人群。 “天哪,这真是阳炎吗?” “不敢相信,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帅哥。” “老天,加长的林肯,要多少钱哦!” 各式各样的议论环绕在商宜枫的耳边,而她的眼光,只能紧紧地跟着那抹背影。 眼睛好酸……好涩。 为什么仅仅只是看着他,远远地看着他,就让她有种莫名的心酸呢? 阳炎,她是否伤他太多,太重? 而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阳炎了? 阳炎,这个名字似乎成了校园内的一种流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个名字的主人。 有人感叹于他的转变,有人感叹于他的家世,有人感叹于他渐渐显露出来的俊美……总之,在这个校园内,有太多太多的人在谈论着他。 “唉,真没想到阳炎会红遍全校。”学校餐厅内,唐兰容不无感慨地说道。 商宜枫不答腔,只是埋头消灭着自己的盘中餐。 “对了,怎么自阳炎回校后,就没来找过你啊,你们之前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嘛。” 她脸色一黯,匆匆地咽下了口中的饭,“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去问阳炎要点随身之物啦,你都不知道,现在校园里光是他用过的原子笔,就已经卖到一千元的价格了。”要是多几样东西,还不发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自己问他要。”说罢,她扒完了最后的一点饭,站起身闪人。 是啊,她之前常常和他在一起。可是自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找过她。即使她现在依旧天天去天台,但是却始终没有等到他。 “哎,宜枫,你别那么快闪啊!”唐兰容赶紧扒了几口饭,起身追了上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教学楼走去。 猛地,走在前头的商宜枫脚步停住,而唐兰容,则一头撞在了死党的背上。 “好痛!”她嘟囔着,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双眸正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某一处。 “怎么了?”顺着商宜枫的目光,唐兰容望去,却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的是阳炎和一个陌生的女生,而此刻,那女生似乎正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阳炎。 这信,该不会是情书吧! 唐兰容讷讷地睁大眼睛。 “阳炎……我……我喜欢你,请收下这封信。”女生支支吾吾地说道,脸涨得通红。 他静静地站着,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去看那微微颤抖着的信。 “阳炎,我……”女生小声地嗫嚅着,跨前一步,想要把信递得更近一些。 谁知他却猛地一闪,避开了信,冷冷道:“别碰我。” 女生一愣,随即脸涨得更红了。 “还有,这种垃圾最好直接扔进垃圾桶。”他继续道。 女生的脸色又迅速地由红转白,最后像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冰冷,眼光含着泪跑开了。 “哇,没搞错吧,他居然这样对待女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唐兰容诧异地道。 商宜枫则怔然着。眼前的人……是阳炎,可是……却又不是阳炎。 明明她和他的距离,只有那短短的十几步,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遥远。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回眸,那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让她错觉地认为,他的眸光,是一摊死水。 因为那眸光中……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 他转身。 他离开。 而她的眼,则望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一股热流不知不觉中,从眼眶中涌出。 “宜枫,天,你怎么哭了?”耳边响起的,是好友的惊呼声。 哭了?她哭了吗?手指抚上面颊,她碰触着那温热的泪液,“兰容,为什么看到阳炎这样,我的心会觉得痛呢?” “你——”唐兰容脸色怪异地看着张大眼睛却淌着泪的商宜枫。 “又酸……又痛,很难过。” “那是因为你爱上了阳炎吧,所以心才会痛。”唐兰容叹了口气。只不过现在的阳炎,却不是当初总跟在宜枫屁股后的阳炎了。 爱上吗?她……爱上了阳炎?!也许真的是爱上了吧,所以才会这样的难受。 “阿炎。”阳万看着站在跟前的儿子。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希望在发展着。可是看到此时的阳炎,却让他有种害怕的感觉。 他……阳万,竟然会害怕自己的儿子,真是可笑! “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他问道。 “还好。”阳炎淡淡道。 “你这段时间,变了很多。”阳万打量着儿子说道。的确是蜕变了很多,变得几乎让阳家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一个人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蜕变。 “是吗,那不正好是父亲所希望的吗?”阳炎面无表情地道。 “没错,这是我希望的。”阳万点头道,“阿炎,你是阳家的孩子,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爱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阳家人的身上,你所要在乎的,只是如何让你的能力变得更为强大而已。” “更强大……”阳炎轻垂眼眸,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然后,在阳万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头部已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申吟一声,双手重重地抱住了头。 阳炎静静地看着抱头痛吟父亲,轻轻道:“父亲所谓的更加强大,是指这样吗?” “你……”阳万挪了挪唇,头部的痛楚却让他难以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或者父亲你想尝试一下更厉害的精神波?”他无视眼前人痛苦的神情淡淡问道。 “不……不必了……”阳万艰难地道。 下一刻,头部的痛楚瞬间消失,阳万身子靠在书桌上,猛喘着气。儿子的变化,比他想象中的更多。也许……一头野兽已经开始苏醒,过早地苏醒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房,明天学校有考试,我想再温会儿书。”阳炎转身,不待阳万回复,便朝着门边走去。 阳万还在喘着气,刚才的精神波攻击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还是产生了一定的负担。 “对了,父亲。”在步出房间时,他转头看着此刻虚弱的男人,“我想,我果然是阳家的人呢。” 他的身体里,也有着阳家人那残忍冰冷的血。 她想过千百个和阳炎再次相遇的场面,却从来没想过两人会如此地打上一个照面。 商宜枫在心底哀叹,上帝果然没有把心偏向她。 一场混战,一场很倒霉的混战,商宜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和一帮人打着这场没有多大意义的架。 起因似乎只是校园内的勒索事件,又是一个懦弱的学生被校园内的不良分子勒索。可是……也许是她真的太闲,也许是她真的需要发泄一下,又也许…… 好吧,不用那么多的也许了,根本就是因为那人让她觉得像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阳炎,所以她才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所以她才又没事找事地打了一架。 倒下的人逐渐增多,但是替补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商宜枫,别以为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威风,你一个人又可以打倒多少人!”对方叫嚣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 “罗嗦!”她不耐烦地皱皱眉头,手关节上的痛感在逐渐加大。 她顶多打倒十几个人,却没办法打倒三十来个人。 见鬼了,她也会有今天,要是让方顿知道了,准会狠狠地耻笑她一番。 “上!别让她有休息的机会!” 又是一阵声音,涌上来的人更多了。 商宜枫喘了口气,身子往旁一侧,避开了踢上来的一脚。 “商宜枫,你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只有到今天为止了。” “喂!喂!谁作威作福了!”她没好气地反驳道。 “除了你还会有谁……哦!”对方话未说完,鼻梁上已挨了一拳。当然,商宜枫也没有太潇洒,被另外几个人逼得有些狼狈。 一个拳头擦过她的脸颊,她喘着气,往后跳开了两步。这一次她可以勉强避开,下一次未必可以。 倏地,一抹身影跃入了她的眼帘。 雅致而高贵的白色,穿在那人的身上。瘦削的身子斜斜地依靠在墙角,那双原本该是纯真清澈的眼眸,正懒洋洋地望着这里。 商宜枫在心中呐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尤其是,用着这种像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这里发生的这一幕。这样的他,完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阳炎。 或者说,他根本就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阳炎了。 砰! 因为分神,她的脸上挨了一拳。 霎时之间,火辣辣的感觉蔓延了整个左边脸颊。 该死的,她火了!一把拽住刚才打她的那人,商宜枫没好气地吼道:“没人告诉过你,女人的脸是不能打的吗?” 孰料那人不知死活地回了一句:“你是女人吗?” 商宜枫翻翻白眼,却发现阳炎不知何时走进了站圈。 “宜枫。”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看上去是那样的宁静,和周围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反比。 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全部的思维都空白了。 “靠!是阳炎!” “该死的,这小子来折腾什么,是想帮商宜枫吗?” 那群打架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其中一个距离阳炎最近的男生,已经飞快地逼近他,抡起拳头,朝着他揍去……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男生的手在即将挨上阳炎的那一刹那,突然拳变成了掌,然后双掌抱着头,蜷缩着倒在了草坪上。 “痛!好痛!这……这是什么……不……不行了,我……我受不了了……” 语音未落,男生已经痛昏了过去。 发生的时间太短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阳炎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撇过头,定定地望着商宜枫,伸手抚着她脸颊上的红肿,“你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她只是贪婪地望着他,即使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即使他让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你是打算来嘲笑我?” “不,只是想问你一下,要我帮你吗?”他淡淡地问道。 “帮?” “对,就像这样。”他抬起手指,骤然打了一个响指。霎时之间,那些原本还站立着的人全部都抱着头在哀嚎。 “痛!这……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这是什么妖法?” “你……你不是人!” 痛苦叫嚷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小操场上响起。 “你——”她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不知道阳炎的超能力,她也曾见过一次。但是和那次比起来,这一次给她的震撼却强得多。 他的超能力,只要他控制得好,完全可以用在他想对付的人身上。 “宜枫,你看,我是不是变得很强了!”他说着,手指又轻轻地动了动,而那些人则更加痛楚,“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必同情我,我不是以前那个懦弱、胆小的人了!” “你快停下来,再继续下去,他们会受不住的!”她叫道。 “为什么要停下?难道你真的那么喜欢同情别人?” “不是的!”真是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思维的,“要是你再不停下的话,他们会死!这不是同情不同情的问题,而是你的超能力该不该这样运用!更何况,有一个人根本就是无辜的。” 她指着正抱着头惨叫的一个男生,懦弱而平凡的脸上布满着泪水,脸色更是惨白成了一片。 “无辜?”他微眯眼眸。 “他根本不是那些和我打架的人,他只是倒霉地被那些人勒索,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会和这些人打架,所以你才会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对吗?”他打断了她的话,“宜枫,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 “我……” “原本,我还以为我是特别的,可是你似乎对每一个受欺负的人都这样。”淡淡的嗓音,听不出音调的起伏。 现在的阳炎,是酷,是冷,也是无情的。一个人的改变,可以如此巨大吗? 她知道,他是真的受伤了。那天在天台上,他离去的表情她永远都忘不掉。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气,还有那样冰冷的吻…… 他可知道,在他那冰凉的唇贴上她的唇的一瞬间,她的心好痛! “我从来都没有你说的这种嗜好!”她愤愤地道。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要帮他?还是你要对我说,他是你的朋友,所以你非帮不可?” 那是因为……因为……她挪了挪唇,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这样做值得吗?”他问。 “值得!”她定定地回望着他,语气中有着一股坚定。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值得,救他我觉得值得。” “哈哈哈!”他陡然大笑了起来,“你居然说值得!你真的是同情心泛滥,也许对你而言,我和这人在你心中的地位根本就是一样的!” 她讨厌他这样的笑,带着一种浓浓的自嘲。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奢望你会爱上我这样的人……”他的手指嵌进了自己的掌心,任由那股痛感不断地刺激着自己。 “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还是你要对我说,你可以爱上我?” “如果你要我变强的话,我现在已经很强了,强大到不会让任何人再来欺负我了。但是你却还是不会爱上我,对吗?” 他以为改变了,就能够得到他所想要的,但是现实似乎总是和理想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啊——啊!”周围人的哀嚎在不断地加剧。 “难道我真的不可以得到爱吗?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可以爱我而已……”阳炎还在喃喃自语着,无形的精神波扩散得更加厉害。 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头部的疼痛加剧着,而商宜枫身子也倏然地一晃。一股疼痛感,倏地在她的脑中炸开。由轻到重,像是有虫在脑中拼命地钻挤着,而虫的数量似乎在不断地增加。 怎么回事?还是说她也被感染到了这股波动? 她记得阳煊曾经说过,阳炎一旦爆发超能力,会波及到周围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就表明着,她被波及了?或者说,阳炎根本就忘了去控制他的这股超能力。 “阳炎,你不是人。”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喘着气喊道。 “是啊,也许我真的不是人呢。”他自言自语道。 如果他生命中最想追求的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话,那么他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了。 商宜枫的双手慢慢爬上了额头。这就是那些人所感受到的痛楚吗?还真是——他妈的疼!贝齿咬着下唇,她皱着眉喊道:“炎,停下来!” 虽然不是很响,却足以引起人的注意。阳炎的身子猛然一颤,缓缓地抬头看着她,“宜枫?” “痛!”她只觉得头部的疼痛赶越来越强烈。 “痛吗?”他反倒笑了,只是笑得却像是在哭的样子,“我也很痛呢,这里……很痛。” 阳炎指着自己的心口处,喃喃地道:“很痛,痛得不得了,我想这是不是可以叫做痛不欲生呢?”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费力地说道。豁然开朗了,却能够让她明白看透许多东西。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细胞,都在对她述说着一个事实。 她爱他! 是的,她爱他,不知道爱了多久,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但是却可以无比的肯定。 “不是什么呢?”他轻轻地问着,猛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宜枫,我不要你去在乎其他人,我不要你把我当成普通人一样地对待,我不要,不要!”他沙哑地低吼着,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 湿润的感觉,透过衣衫,一层一层地传递到了她的皮肤上。 他哭了吗?又哭了? 她想要解释,却只能怔忡于那份湿润感。 她不要他哭,她不想要看到他的眼泪,他可知道,那是她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只要他可以停止眼泪,她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头,痛得更加厉害了。 也许阳煊说得对,阳炎更不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她聚集着那几尽溃散的意志,近乎无声地道:“对不起……还有……我好像……没办法保护你呢……” 她每每总是说着要保护他,但是每次,都是她惹哭了他。 耳边,最后听到的,则是他近乎疯狂的喊声……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她的脑海中却又记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 缓缓地睁开了眼帘,映入商宜枫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 装修考究的房间,精致的家具,她此刻则正躺在一张中式的大床上,而趴在床沿边浅睡的,则是——阳炎。 商宜枫扬扬眉,在头脑中整理着思绪。 她只记得自己被阳炎的超能力波及,所以头痛得昏了过去,接下去呢?是阳炎把她带到这个房间? 原本浅睡着得人微微挪动了一下头,睁开眼睛,向她望来。 她抬起手,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嗨,好啊!” 那双迷蒙的眸子突然间像是有了焦距,怔怔地瞪着她。 “怎么了,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她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他一下子抓住。 “宜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醒了啊。” 他的手颤颤地爬上了她的脸颊,碰触着她的温度,“我没有控制好我的能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受伤的,从来都没有!”他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当时只是太……难受了,难受得不得了,所以才会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去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受伤,比让自己受伤,更加令他痛上千倍万倍。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安抚着他的激动。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你没办法保护我呢?”她可知道,她的这些话,让他有多么的恐慌,仿佛她随时会离开他。 他的手,无声地垂下,然后……不停地颤抖。 颤抖得太厉害,像是神经不受大脑的控制。 “你怎么了?”她问。 他看着自己的手,讷讷道:“我好害怕……害怕你就这样离开我,害怕我永远不能待在你身边了。” 他该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说出这些话呢!商宜枫双手覆盖上了阳炎的双手,“我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超能力真的很厉害。” “厉害?” “你真的有变得强大了。”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强。自己真实地体会,毕竟和隔着监视屏看是两回事,所受到的震撼也要大得多。 “你不讨厌我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发自喉咙的深处。 “为什么要讨厌?”她反问道。 “你不认为我是怪物吗?” “也许真的是怪物吧。”她耸耸肩,他的能力,的确是可以称之为怪物级别的了。 果然,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他是怪物!阳炎垂下眼帘,暗自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她不会明白的,自己看到她的时候,需要用着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把她拥进怀中。她也不会明白,他这些天,依然忍不住地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教室门口,走廊上,操场上,校门口……只要她出现了,他总能第一眼发现她。她更不会明白,当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有多开心。 “是吗,真的是我太贪心了,其实我对于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同学。当初,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会保护我,也只是出于一种偶然罢了,就像你这次保护着另一个陌生的学生一样。” 是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没错,第一次我帮你的确是偶然。”商宜枫坦白道。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过我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没有善良到会经常性地‘乐于助人’。”她继续道,“我之所以会帮那人,是因为他很像我爱的一个人。” 他的脸色蓦地一变,上下牙齿紧紧地互抵着。不可以再放任自己的超能力随意失控了。一旦情绪失控,便又会伤害到宜枫。 所以,他要控制,他一定要控制,即使……把牙齿咬碎,嘴唇咬破,也要控制! “不想问我爱的人是谁吗?” “是……谁?”他的脸色已经惨白成了一片。 “是……” “不要说!”阳炎猛然抬起头吼道,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有着了死寂般的悲哀,“既然你已经说了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你有真正爱的人了?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连喘息的空间都不给我?” 天哪!原来神经大条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他! 商宜枫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碰着他咬破了的唇角,“你难道不认为,我爱的人会是你吗?” “……我?”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世纪末最大的奇迹。 “对,就是你。” “可是……我是怪物。” “那我就是爱上了一个怪物。”她好笑地摊摊手。 他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喃喃道:“宜枫,别开我玩笑,我承受不起的。” “不是开玩笑,我也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心跳在加速,商宜枫鼓足勇气,把这几天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爱你。不是谎言,不是同情,是真的,我爱你,喜欢得多了,所以现在变成了爱。” 一件如此简单的事,却被她弄得太过复杂,以至于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阳炎一怔,那死寂的脸庞,开始有了一丝丝的裂痕,“你——爱我?”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这句话,说得有多颤抖。 “是的,很爱,很爱……”因为他而心痛,因为他而落泪,这些……都只是因为他。 “还是说,你说的这些话,又是一个因为同情我而说的谎言?”他怕极了,怕她的谎言,如果一直不曾拥有,那也不过是呆在地狱而已,但是她的谎言,却能令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她默默地拉起了他的左手,而自己右手的尾指则去勾住他左手的尾指,“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说谎话了,我保证,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宜……枫!”他怔怔地望着那互相勾在一起的手指。 “也许我和你根本活不到一百多岁,那么我们约定,这个承诺,就一直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为止吧。”她道。 别无所求了,也许这一刻,让他立即死去,他都会觉得无比幸福,“你真的爱我?” “是啊,还要我说几次?”她微笑着迎接他的目光,定定地道,“很爱你,也许我们将来还会经历很多的风浪,但是我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只有经历过了,才能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是有超能力也好,不管你是阳家的少爷也好,我爱的,仅仅只是阳炎这个人而已!” “宜枫、宜枫、宜枫……”他拼命地唤着她的名字,用力地把她嵌入自己的怀中。等这一刻,他等得太久……太累了…… 泪,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湿润了她的肩膀。 她知道,他又哭了。他是第一个,让她知道男人落泪也可以美丽如斯,哀愁如斯的。 “别哭了,我今天可没带纸巾出来。” “你会笑我吗?”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地问道。 “怎么会。因为我知道,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能够遇到一个为她流泪的男人,她想她是幸福的,而以后,一定也会继续幸福下去。 直到永远……永远……直到彼此都白发苍苍为止……一直,都是如此的幸福…… 尾声 战斗力这玩意儿,是靠磨炼出来的。 服装——ok! 发型——ok! 表情——ok! 最最重要的气势——o……好吧,还ok不了。 叹了一口气,商宜枫回过头来,看着一旁这个表情像极了冰块的男人。 “拜托,我们现在是去谈判,要的是那种气势十足的表情,而不是你这种像在冰箱里冻了一个星期的表情!”她吼道。 “哎,不是吗?”阳炎的表情变回到了温文的样子。 商宜枫揉了揉额角,她开始觉得阳炎有当双面人的潜质。由于他们发生误会,以至于他的性格大变后,虽然之后误会是解除了,不过在外人面前,他却还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变成她所熟悉的模样。 “当然不是了。不是早让你看看人家黑帮片谈判的模样嘛!” “反正只不过是让他们同意我们交往而已。” “可是你们阳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是不靠气势,我一张嘴哪说得过那么多人啊!”至于他,就不指望了,至于原因嘛…… “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就让他们一直头痛到同意为止好了。”他不在乎地道。 果然如此!她拍拍额头,“不是说了,你不能随便用超能力!”尤其是他这种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能力。 “哦。” “还记得我给你立下的三不条约吗?”她问。 “记得,不可以随便用超能力,不可以变心,还有不可以哭。”他背道。 “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 “宜枫,为什么我不可以哭?”对于这一条,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当然是因为他的眼泪是她的死穴啦!“没为什么!”她一把抓起他的手,冲向了阳家的大宅。 新一轮的战斗就要开始了,而阳光,正灿烂着…… 不远处,一抹人影缓缓地走出了阴影。 阳煊看着那两道跑远的身影,自嘲地一笑,“真是的,我竟然会担心他们两个,看他们的样子,今天的谈判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为什么心中却像是缺失了什么,让他觉得有些隐隐的难受。 也许是因为——寂寞吧。 一个让他曾有些心动的女人和一个一直让他嫉妒着的男人,迈开了新的人生道路。 而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真的是……有些寂寞……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