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抱抱要睡觉》 楔子 月色无垠,璀璨的星空,就连那黑漆漆的山峰都能照出光亮。 山下,穿着朝廷甲胄的士兵们整齐地站立着,标准的站姿,一丝不苟的着装,给人一种恐怖的威压感。而站在这些士兵最前头的,则是一个穿着校尉服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抬头望望上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蹲在原地,进行着他的工作——喂蚊子。 这大夏天的,本就是蚊虫繁盛的时节,更何况这会儿还是呆在这荒郊野外!刘山自认为自己平时怎么着也算是风度翩翩一大好男儿,现在却风度全失,裸露在外的脸上、脖子上被蚊虫叮咬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包。 “刘校尉。”另一个职位稍低的将领小步地移近到刘山的身边,脸上那遭灾得比刘山更严重,“咱们还得在这儿呆多久啊?” 刘山心理平衡了点,“这得看将军什么时候下山。” “你说将军一个人上去,万一有个危险的话……”这将领是新进来的,只想着这会儿他们的将军大人一个人爬上山了,正是他表现忠心的好机会。 “别,你可千万别跟着上山。”刘山阻止道。 “这是为何?” “将军现在心情不好。” “呃?” “他已经两天没睡着了。” “……”所以呢? “他现在需要杀人来发泄精力。” “啊?”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形容通缉榜上那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现在我们最该要做的……” “是什么?” “咳、咳。”刘山轻咳两声,厚着脸皮吐出了一句话:“不要打扰将军的雅兴。” 那将领嘴角抽搐,杀人……也是一种雅兴吗? 而此刻的山上,冒着腾腾火焰的火把一簇一簇的,山寨中,满脸横肉的贼匪们此刻满是贪欲地望着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 “老大,好多啊!”这是流口水的声音。 “哈哈哈,发了,咱们发了!”这是兴奋过度的声音。 “天……天……这些东西,可得值多少银子啊。”这是看到珠宝后痴痴呆呆的声音。 “应该能值一百七十八万两银子。”这是极度斯文有礼的声音,就像是柳絮轻轻抚过面颊。 “一百七十八万两银子,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呃?”齐刷刷地,所有的贼匪循着声音望向那人,“你是何人?” 一个明显不是他们同伙的男人,是何时混入他们之中的?贼匪们俱是一惊。 “我?”穿着一身黑袍长衣的人一下子被贼匪们围了起来,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亮得扎人眼。长眉不由得一皱,那张清秀雅致的脸看上去更加阴沉,淡色的双唇轻启,他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萧治之。” “什么?!”一下子,山寨上下像是炸开了锅。 “你是萧治之?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萧将军?” “最近连挑了五十二个山寨的疯子?” “你不是潜心修佛的吗?修佛的人也能这样杀人不眨眼?!” “不是啊,他好像真的在修佛哎,他手上还拿着佛经。” 一卷佛经,被握在那修长、骨节分明的左手中,令得他看上去更有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 “修佛的人,也可以杀人。”他淡淡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其实成魔如何,成佛又如何。” “姓萧的,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别以为我们会怕你!我们黑虎寨那么多人,你以为你一个人来这里,能够轻易脱身吗?”贼匪的首领手臂一挥,拿着钢刀的众人便挥动着手中的刀,朝着萧治之砍去。 刀还未落下,他的身形已经飘到了几米开外,左手微微一动,一串碧玉佛珠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左手经书,右手佛珠。下一刻,所有人的眼中,便只有漫天的血雾。 杀人,杀人,不断地杀人!佛与珠在他的手中已然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但凡被击中者,皆喷血而亡。 鲜红温热的血飞溅在他的脸上,发上,身上,他却依旧面色不变地继续移动着身形,一招招地夺取着人的性命。 钢刀落地,不断地有尸体倒在了他的周身,清秀雅俊的脸上阴阴冷冷,衬托得他那双美眸下的青黑越发明显。而那抿成了直线的薄唇,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贼匪的首领只觉得自己四肢发颤,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尸体,也许,很快就会轮到他。 他活了四十来年,从来都觉得传言不可尽信。可是现在,他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句话:原来传言,有时候其实是真的。 疯子!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他也杀过人,也见过不少人杀人,可是却从来不曾见过杀人杀得像他这般——麻木的。 偏偏,那张俊逸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的邪恶,更像是在普看众生。 首领慢慢地看着那张如仙佛般的面容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放大,下一刻,他的身子一麻,一口热血喷涌而出,没了呼吸的躯体砰地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人,是魔还是佛? 无人知晓。 第一章 将军的怪病 在这洛阳城中,萧治之这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他是一名孤儿,从小被高僧慧悟所收养,习得一身武艺,他的武功有多高,没人知道,试探过他武功的那些人,都没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所以够传奇吧。 更传奇的是他十二岁参军,屡立战功,结果朝廷的仗在不停地打着,他的官儿也在不停地升着,一直升到了从二品的官,号辅国大将军。从二品的官也许还不算太大,但是握在他手中的那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足以让人和他说话,口气都得敬上七八分。 不过最最最传奇的还是,萧治之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也无纳妾,更没有和这城中哪位当红花魁发展出什么供人娱乐的风流韵事……换言之,他实实在在是非常滴“清白”。 于是乎,洛阳城内的百姓们也把这事儿当成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每天都在研究着他们的大将军其“清白”的原因。 萧府—— 颀长的身子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那张俊美斯文带着些书卷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左手支起,萧治之看着手中的那卷经书,看了一页,修长的手指便轻轻地拨动着书页,再翻至下一页。而另一只手平放在案上,任由御医把着脉。 御医哆嗦着收回手,又看了看萧治之眼睛下方淡淡的青痕,愁眉苦脸,只气自己今儿个怎么就那么倒霉,被萧家的管家给逮来这里,早知如此,他昨儿个就该开始告病在家休息。 “如何?”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御医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是萧大将军在喊他。 “将军恐怕是忧心国事,以至于略有积劳,只要好好调理身体,相信一定……” “我只问你,我什么时候可以睡着?”萧治之不耐烦地打断了御医那大篇的废话。 “这……将军既然已经三天不曾入睡,不如我给将军开一些宁神定气的药,兴许有些帮助。” “又是人参、青皮、黄柏、当归、柴胡、升麻、苍术、炙草这些药?”萧治之扬扬眉。 御医直觉得额头上冷汗淋淋,这朝廷上下有谁不知道让这将军入睡简直比考状元还难。将军本身又是个百毒不侵的主儿,说白了,就算他想要用迷药迷晕了对方都不可能! “不知将军有何高见?”御医很是“虚心”地问道。按照往日的惯例,当将军眼睛下方的青痕越深,那将军的脾气就越坏,而现在……呃,青痕的深浅已经接近危险线了。 “你是在问我的‘高见’?”萧治之冷眼一扫,微扬的语调,只听得御医身子踉跄地往后退了退。 这萧将军……该不会心情差得已经打算把他这小御医给宰了吧。头脑中的万般思绪拼命地转着,御医慌忙赔笑道:“下官有个偏方子,或许将军可以一试。将军身子温度偏冷,是以入睡比常人难些,若是能把这体温弄得与常人一致,兴许可以轻松入睡。” 顿了一顿,御医看向萧治之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继续道:“自古以来,常有以人体温暖玉、暖蚕丝之事,将军不妨效仿之。” “张御医,你可是让我家将军找人来暖温?”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萧府管家萧仁忍不住地开口道。 御医那薄薄的老脸变得有些红了,“将军可找一些年轻的婢女,搂着以暖自身体温……”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萧将军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沾女色。如果将军不肯照这法子做,那睡不着也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御医一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禁有几分乐,只想着赶紧甩开这烫手山芋,好速速离开将军府。 倏地,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萧治之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在旁奉茶的侍女前,在侍女痴迷的目光下,伸出双臂把她搂进了怀里,轻闭上双眸。 下巴掉地! 嗄,这样也行? 御医和管家萧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一阵阵的雷直劈脑门。虽然知道这将军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但是这也未免太…… “我眼花了吗?”御医转头,问着萧仁。 “我想……没有。”萧仁艰难地晃了晃脑袋。 片刻之后,萧治之睁开眼,把侍女扯出了怀中,认真地对萧仁道:“下次给我换个胖点的,这个太瘦,抱着硌手。” “……是。”萧仁嘴角抽搐地应道。 第二章 自愿当丫鬟 悦沁茶馆算得上是洛阳城中排得上名头的一座茶馆了。早十年前,这不过是一个又破又烂的小茶馆,只差没有关门歇业了。可谁想这茶馆老板的女儿楚珠玉,硬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把茶馆搞得有声有色。 楚珠玉好茶,悦沁茶馆和其他茶馆不同之处,在于总是会翻出许多新鲜的花样。前段时间,更是推出了几款花茶,以花入茶,让一帮文人雅士趋之若鹜,也让其在茶馆行业中风头一时无二。 只是此刻,在楚家的大堂内,楚珠玉的脸上绝对找不到任何开心的表情。 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衫,衬得她丰腴的身子越发的圆润,咳、咳,是丰腴,绝对不是胖,而那双莹亮乌黑的眸子,此刻正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两人,“大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珠玉,这悦沁茶馆怎么说也是楚家的产业,你是姓楚,但终究是个女子,将来你嫁人生子,生下来的孩子可不姓楚,难不成要让我们楚家的产业拱手让人?”被唤作大伯的楚响抚着他的山羊胡子道。 楚响的儿子楚慕才更是在一边帮腔道:“堂妹,我父亲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接手你这茶馆,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还想怎么得?” “哼!”楚珠玉鼻子哼气,她的茶馆,又何止值这点银子,“当初爷爷过世,说要分家的可是你们,爷爷那么多的产业,你们只留了这悦沁茶馆给我和父亲。如今见茶馆赚钱了,又想来得好处!你倒是说说,如果我开价一千两银子卖这茶馆,又会有多少人来买?” 楚慕才面色一变,“楚家的产业,岂是你说卖就能卖的!” “这地契还在我手上,为什么不能卖?”楚珠玉翻翻白眼,见过无耻的人,但是还没见过像她堂哥、伯父这样无耻的。 “莫非堂妹是想公堂相见?”楚慕才威胁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堂妹想来忘了我的身份了,不如二伯你来告诉她吧。” 楚慕才口中的二伯,自然就是楚珠玉的父亲楚声了。 楚生性子软弱,只把女儿拉到一旁,小声道:“玉儿,你这堂哥可是翰林院的编修,那可是正七品的官儿啊,更不要说他还是当今的大理寺卿的学生,咱们惹不起啊。” “爹!”楚珠玉宽慰道,楚慕才是什么背景身份,她自然晓得,“我不是贪钱,只是不甘心。当年爷爷过世了,娘过世了,大伯他们家对我们不闻不问。那时候茶馆破旧,又没生意,我们既然挨过来了,那么如今他们想要捡现成的便宜,却也没那么容易。” “玉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楚声知道女儿向来点子多。 楚珠玉轻轻一笑,随即转头对着楚响和楚慕才,“大伯,堂哥,你们可是担心以后我嫁人,所生下孩子乃外姓人,不忍心让楚家产业拱手给他人?” 楚家父子对望一眼后点头,“正是!” “那要解决这事很容易。”她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怎么解决?”楚家父子齐齐问道。 “我找人入赘就可以了。”相信她楚珠玉在洛阳城只要登高一呼,愿意入赘的男人,还不是大把大把地任她挑啊! 四天后,楚珠玉终于发现,原来她想在城里找个人入赘,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第一天,她连拍了城内二十七家媒婆家的门,可一听她楚大小姐是找人入赘,竟然没一个媒婆肯接下她的生意,直呼她的要求太高。其实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不过是要求男方知书达理,能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要懂茶,会品茶,当然,四肢还是要健全的,身体也是要强健的…… 不过没等她把要求都说完,那些媒婆已经把她轰出了门。 第二天,楚珠玉在城里开始寻找一些落魄的文人,这一类人,通常都壮志未酬,缺钱缺伯乐,容易下手。好不容易逮住第十三个,在她说明来意后,对方竟然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我们读书之人,岂能有辱门楣,做出这入赘之事。” 拜托,大哥,她又不是让他去杀人放火,入赘和有辱门楣扯不上关系啊,“我可以出银子让你赶考,让你有朝一日光宗耀祖。” “岂可为了区区银两,折了男儿身!” “……” 这些话的大意,和之前拒绝她的那十二个文人所说的差不多。 第三天,楚珠玉打算找武人下手,练武之人,应该心胸开阔,对于入赘之事不会如此反感吧。她寻寻觅觅,找到一合适人选准备开口,谁知对方正和人发生争执,扬手一挥,便把人打飞出去。 楚珠玉颤颤身子,落荒而逃,毕竟,她可不想哪天夫妻间发生争执,自己也被这样一掌打飞出去。 第四天,她直接冲上了城里最有名的花楼,找上了一清倌,“我出钱把你赎了,让你入赘我家,可好?” 那清倌忙不迭地下跪,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楚珠玉想象中的感激之词:“楚小姐,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那么早死,还想着将来有一天可以传宗接代,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入赘我楚家,难不成过的生活不正常了?” “你那大伯已经在城里放下了话,要是哪个小倌敢入赘你家,让你怀上孩子,就会立刻被断子绝孙的啊!”那小倌哭得凄凉,哭得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一路走出了花楼,楚珠玉觉得脑子糊成了一团。 难不成,找人入赘也是个天大的难事?她只是想要一个姓楚的孩子,就连孩子的爹是谁都已经不介意了。 “喂,听说了吗?那孙员外家的丫鬟,竟然不知羞耻地去勾引主子,还怀上了孩子!” “真是不要脸!” “谁让那丫鬟运气好,被孙员外的大房发现,正要拖出去毒打的时候,刚巧发现有了身孕,听说孙员外打算娶那丫鬟当自己的第七个小妾。” 那厢,一帮三姑六婆在谈论着八卦,这厢楚珠玉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眼前顿时有了希望。 “当丫鬟,很容易勾引主子怀上孩子吗?”她凑上前去,不耻下问道。 “看你还是个姑娘家,怎么问出这些话?”一个大婶模样的人道。 “哎,你是个姑娘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另一个妇人对着珠玉小声道,“这当丫鬟的和主子可谓近水楼台,这古往今来,多的是丫鬟母凭子贵,怀上主子的孩子,做了别人小妾的。” 楚珠玉听得眼睛晶亮亮的,原来当丫鬟还有这等妙处。 好,决定了!她要当丫鬟,然后努力地……呃,怀上孩子,至于小妾,还是让给别的女人去当吧! 次日,楚珠玉站在了一个中年管家跟前。 “年龄?” “十八。” “婚配了没?” “没。” “可知府里规矩多,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就算只是当一个丫鬟,也要安守本分,切不可动了妄念。” “是、是!”楚珠玉点头如捣蒜,只觉得眼前这管家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般,在警告她什么。 “不过看你这身板肉还多,想来将军应该不会嫌弃。”管家继续道。 “将军?”她是来当丫鬟,和身上的肉有啥米关系? “以后你就是将军府的丫鬟了,每月例钱二两银子。”萧管家拿出一张契约,按下了楚珠玉的手印。 什么?她不是应该去康府当丫鬟的,怎么变成了将军府? 楚珠玉茫茫然地抬头,蹭蹭蹭地跑到了府外,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大字“将军府”,然后视线再往旁边一瞥,隔壁府的门匾上赫然是“康府”二字。 哇咧!不是吧! 第三章 抱着她睡觉 一身丫鬟的标准装,楚珠玉揉着酸涩的肩膀。当丫鬟是个体力活,就算是扫个庭院,也是累死人不偿命,谁让将军府的庭院大得吓死人呢。 康府的康公子和将军府的萧将军,都是为人乐道的美男子。但是所不同的是,康公子以滥情出名,一堆妻妾,和他有染的丫鬟名妓更是数不胜数,所以楚珠玉才打算混进康府,有道是下手方便。 而这萧将军,则是以不沾女色出名。来萧府当丫鬟,那就真的只能是……当丫鬟了。 楚珠玉扭了半天的身子骨儿,觉得还是浑身的腰酸背痛,偏偏那股子茶瘾又冒了上来。 自小,她就在父亲的熏陶下接触了“茶”这个东西,她爱闻茶、泡茶、喝茶,楚声就曾经笑说过珠玉浑身上下都浸透着一股子茶味。 推开窗子,楚珠玉看看外面皎洁的一轮明月,既然夜深人静,那就不如…… 眼珠子转了转,她把自己偷渡进将军府的一套茶具挪了出来。然后摸黑进了厨房,偷偷地烧了一壶水。在这里,泡茶的水是没办法选择好水了,只能将就着。 楚珠玉把茶叶放入茶壶中,待水一沸,便把水提高冲入茶壶内,待得茶叶转动,再用壶盖轻轻刮去了漂浮在茶水上的白色泡沫,盖上壶盖。 丰腴的身影端着茶壶,又摸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走到房中那张小矮桌前,她把茶水依次倒入了桌上的几个茶杯中。沸水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茶香,一点一点地散开在这小小的房中。 楚珠玉忍不住地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地捧起茶杯凑到鼻尖,感受着茶的香气。 轻轻地抿上一口,她只觉得疲惫顿扫,错进将军府的糟糕心情也少了些。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将军也是男人,并不代表没有机会。”楚珠玉如是地安慰自己,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窗外的明月,嘴里咕哝起了打油诗,“月明亮光光,招赘最是难,此时若有君,我便嫁于他……” 倏地,她眼前一花,一道阴影,挡住了无垠的月光,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如仙似佛,风轻轻地吹起那漆黑的发丝,缕缕长发,纠缠着月色的光华,是那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是人吗?又或者是仙? 楚珠玉愣愣地望着那站立在窗台上的身影。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颀长而精瘦的身躯,包裹在宽袖窄腰的黑袍中,头戴着白玉冠,腰上系着金丝腰带,青眉如黛,眸清似水,高挺鼻梁下的薄唇透着极淡的粉色,清俊雅逸的面容,在夜色中,竟给人一种化羽登仙般的出尘脱俗之感。 “你是人?”话未经过思考,就已然脱口而出。 而那人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是谁?” “萧府的丫鬟。”嗯,这可是她的新身份。 “名字?” “楚……珠玉。”她不由自主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眉梢动了动,下一刻,他已经从窗台上移到了她的面前,说了三个莫名其妙的字——“还可以。” 楚珠玉一头雾水,“什么还可以?” “你不瘦,抱着不会硌手。” “……”她满头黑线,“我这是丰腴,绝对不是胖!”身上的这些肉,乃是她心头的一大恨,每每看到其他女子打扮得婀娜多姿,她却连做衣裳买的布料,都比别人多花一些银子。 “没人说你胖。”美人白了她一眼,那声音如同柳絮般,煞是好听,“你刚才在念什么?” 好吧,美人果然是美人,连声音都好听。她决定看在他是个美人的分上,原谅他之前说她不会硌手之类的话,“没什么,随便念念。”那首打油诗,他还是没听见的好。 “你手上拿着的又是什么?”美人继续问道。 “哦,是茶水。”楚珠玉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捧着温热的茶水。 “很香。”他道。 楚珠玉只觉得手一松,手中捧着的茶杯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修长莹润的手指捏在了深紫色的茶杯杯身上,看得楚珠玉直叹美人连手指都是美的。 萧治之拿起茶杯,轻嗅着这茶香。淡淡的,不浓烈,似果香又似花香。刚才,他因为难以入睡,在月下闲步的时候,便是闻到了这香味。 “茶香是这样的吗?”总觉得和他平时闻到的有所不同。 “你也喜欢喝茶吗?”她问道,喝茶的人,最喜欢的,便是遇到同是爱茶的知音人。 他想了一下,答道:“尚可。” 楚珠玉一下子来了兴致,“那你平时都喜欢喝什么茶?”难得在将军府里当丫鬟的时候,还能碰到一个也颇为喜欢茶的人,自然应当好好聊聊。 “君山银针。”他口中说的,是黄茶中的珍品。 楚珠玉咋咋舌,那可是上等的好茶啊,市面上的价格极其贵,还往往是有价无市,“其他呢?” “没了。”他摇头。 “……”她无语,“你的意思是,你只喝一种茶?” “有什么不对吗?” “茶的种类有这么多,你只喝一种,那未免太可惜了。”她用着一种很遗憾的目光看着他,“喝茶啊,一定要多品茶,就能从不同的味道中感觉出不同的东西。” “是吗?”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那杯茶。 楚珠玉继续说道:“就像你手中的这杯,是安徽祁门的祁红,这种茶颜色红艳清亮,饮时入口醇和,清爽持久,回味隽厚。”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晶晶亮的眼眸鼓励着对方,那眼神仿佛在说,试试吧,试试吧。 萧治之皱皱眉,还是在她的目光之下抬起了手。薄唇贴着杯口,饮起了茶。 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他对于这茶的好恶。 “果然很好喝,味道和你说的一样。”一抹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美人看上去对这茶很是满意。 好美的笑!介于纯真与俊雅之间,楚珠玉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了解为什么那么多古人喜欢博卿一笑。原来笑容真的可以溺毙人。 “我就说吧。”她得意一笑,“喝茶,可不能老是只喝一种茶,你应该多喝喝其他的茶。” 他微垂头,像是在思考着她说过的话,片刻之后,又走到矮桌边,自发自动地又拿起了另一只盛着茶水的杯子,轻啜着杯内的茶水。 茶入口,甘甜醇厚中带着丝丝香味,身子在这味中慢慢放松,原本浮躁的心情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喝完了一杯,又再拿起一杯继续饮。 就算她泡的茶真的很不错,可是也不能这样喝吧!楚珠玉看得目瞪口呆,“你……会不会觉得喝得太多了些?” “不会啊。”他摇了摇头,“这茶很好喝,喝了之后,我好像能够有些睡意。”萧治之的双眸依然牢牢地盯着被楚珠玉护在手中的茶,一脸的渴望。 “睡意?你难道睡不着吗?”深更半夜的,他敢情是因为睡不着,才跑到她的房里? “嗯,睡不着。”他点头,他的手指,轻轻地揉着自己的额角,眉宇之间,有着疲惫。 一下子,楚珠玉看萧治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我的茶真的让你有睡意?” “你泡的茶和别人泡的有些不同,会让我觉得很舒服。”舒服到让他的身体可以有一丝放松。从来没有想过,茶水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这样啊。”她沉思着,失眠睡不着以前父亲也曾有过,那是母亲刚过世那会儿,后来,她每天晚上都给父亲泡一些可以宁神定气的茶,时间久了,父亲的失眠也慢慢地好了,“你等等,我再给你泡一壶别的茶你试试。” 她开始给他泡了另外的一壶茶。 “怎么样?”看着他一口一口啜着茶水,楚珠玉期待地问道。以前她给父亲泡的便是这种茶,希望对他也同样有用。 “很好喝。” “有想睡觉吗?” “也许还要再喝一些。” 于是,半夜三更,一个泡茶,一个喝茶。 萧治之又喝了几杯,总算又多了些倦意了。半合着眼,他的头距离她极近。她弯下腰,开始收拾着矮桌上的茶具。 萧治之只觉得一股沁人的茶香涌入了鼻尖,“好香……” “茶喝完了,自然唇齿之间还会留些香味。” “不是。”这香味不是刚才所喝茶的香味,而是从她身上透出来的,似茶非茶,说不出是浓烈还是淡雅的香,却让人闻得好舒服,只想要闻得更多……更多……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靠近着她,想要更清楚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楚珠玉身形一僵,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太……太暧昧了。而更夸张的是,他的头,竟然还在一点一点地贴近着她,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哇!你、你、你,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他是少见的美人,也不能这样啊!楚珠玉直觉地想要推开对方。 但是手才碰触到那宽阔的胸膛,她的腰便已经被他的手搂住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她就被拖进了他的怀中。 “好软。”他喃喃着,“都不会硌手。” 拜托!他这是在变相地说她肥吧!她打算来个横眉冷对千夫指,可被迫窝在他的怀中,根本就没办法让他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抱着你好像很舒服。”会让他变得想要入睡。 “喂喂!别抱啦!”她抗议,可惜这抗议声压根没用。 楚珠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推开身边的人。 一推,没反应。 再推,还是没反应。 三推,唔,有点反应了。可惜反应的下场,是他抱着她,直接倒在了她那张可怜的小木床上。 嘎吱嘎吱! 木板床承受两人的重量,明显有点堪危。 “你起来啊,别压着我!”她哇哇乱叫,她可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 “你好吵。”他不满地皱起眉头,很不满意在他想睡觉的时候,她还在他耳边不断地发出声音。 “喂,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尖叫了!到时候你私闯将军府丫鬟的房间,这罪名可是不小的。” “我不会有罪名的,陪我睡觉,别吵。”他的眼半睁半合,一丝风情浮现在眉梢间,衬得他五官晶莹剔透,和之前那谪仙似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就像是要霪惑世人的妖魅,让珠玉忍不住地口干舌燥起来。 美色!美色! 这算不算是对她使用美人计啊! 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在清白和美色之间,她还是很努力地选择了清白,此刻的她,完全忘记了,她进将军府的目的就是为了丢了那清白,怀个孩子。 “总之,你不许抱着我,更不要说陪你睡觉了,我可不是……” “真是不乖。”萧治之咕哝着,抬起手指,点下了楚珠玉身上的几个穴道。 霎时,她口不能言,身体也不能动弹了。 老天,这是武功吗?这个喝了她好多茶水,还死命地抱着她的美人难道是武林中人? 楚珠玉只觉得最最倒霉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大半夜地,她被一个陌生人压在了身下,那人双手抱着她,头搁在了她的肩窝处。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贴着她的身体,即使隔着衣物,她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更更倒霉的是,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那她怎么办啊!那不成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枉费她和对他乱同情一把的,让他白喝了她那么多的茶,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回报”他!楚珠玉第一次感觉到了欲哭无泪是什么滋味。 第四章 丫鬟们 清晨,向来安静的将军府,变得闹哄哄的,管家萧仁只差没有把整个府掀个遍了。 “什么,你们都没有看到将军?”萧管家看着眼前那些府里的仆役,脑子里只做着最坏的打算。 昨儿个晚上,他明明还看到将军在房里的,怎么今天早上起来却发现将军没了影?府里的仆役丫鬟他几乎上上下下问个遍,一想到自己的主子可能会遭遇到什么不测,萧仁只觉得自己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主子要是一出事,这朝廷还不大乱?毕竟主子手上的兵权,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校尉,你看这事……”萧仁转头讪讪地看着刘山,作为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刘山也是将军府的常客了。 “也许将军是出去了吧。”刘山倒是没萧仁那么紧张。 “不可能,看守府门的仆人确定未曾见到将军外出。” “将军武功高,兴许是飞檐走壁出的府。” “将军若是出府,从来都是走大门的。”萧仁道,“更何况,刘校尉,你说这将军可能在自己的府里还飞檐走壁?” “这……”刘山狂汗。 “刘校尉,不如咱们报官吧。”萧仁提议道。 “报官?报哪个官?” 萧仁头大,一般审理失踪案件的官府,恐怕是没人敢接将军的案子,“将军是从二品,这要是报的话,得报……” 话未说完,便已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从他眼前飘过。 “将军!”萧仁喊得那个激动哦,眼泪那个飘哦! “何事?”萧治之回头,俊逸的面孔上居然挂着浅浅笑意。 萧仁和刘山不觉吞咽口水,将军在笑?这几天心情极度不好的将军居然……笑了! “奴才刚才看将军不在房中,正四处寻找着将军。”萧仁很小心地说道。 “哦,我只是在府里随意转了转。”萧治之跨步进了房中,对着萧仁吩咐道:“去把早膳端来。” “是。”萧仁领命,连忙下去。 剩下刘山独自研究着萧治之嘴角的弧度。 基本上来说,他很少看到他的上司会露出这样的笑容,通常,这样的笑代表着对方此刻的心情是很好。即使是打了胜仗,他也没怎么看到将军这样笑过啊,莫非是…… 刘山的视线慢慢地移到了萧治之的眼角下,那原本的青痕现在却变得淡了些。 “将军睡过了?”他问。 “嗯,很久没睡得那么舒服了。”萧治之坐在椅子上,一串佛珠从手腕滑落到手心处,轻轻地捏着。 碧绿的佛珠上那莹润的光泽,与那温润的指腹,相映成辉。 睡到自然醒,穴道自然解。 楚珠玉在心里第一百零八遍地赌咒那不知名的美人儿,居然点了她的穴道,搂着她睡了一夜。虽然到了最后,她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能够自由动了,可是……可是……却酸疼得厉害。 而那个罪魁祸首,居然不见踪影,害得她想要报官都没法报。 庭院打扫了大半,楚珠玉便看到在不远处有几个丫鬟正在磕着八卦。 说八卦的是在府里已经待了两年的桃姐,而听八卦的,则是一些和珠玉差不多时间进将军府的新丫鬟们。 “桃姐啊,这将军容易见着吗?我来府里都好几天了,可就没见着将军。”一个看起来挺可爱的小丫鬟问道。 这答案楚珠玉也想听听,于是她赶紧凑上前竖起了耳朵。 “我这两年,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你们还当将军是那么好见的吗?”桃姐答道。 “我可见过将军。”另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道,“有一次在街头,远远的看到将军骑马经过呢。” “那将军真的和传言那样是美男子吗?” “是啊,是啊,将军好看吗?” “当然是好看的了。”那高挑的丫鬟脸上隐隐浮出了一抹红晕,“将军穿着一身的战甲,可就是和那些武人不一样,反倒是斯文得很,那举手投足,更像是谪仙一般。” 哦?不知道和昨天半夜出现的美人比谁更美?楚珠玉在心中暗自想着。 众丫鬟听了之后,无不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反倒是桃姐叹气,“你们既然进了将军府,就安分地当丫鬟,别以为进了府,就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将军,若是运气好被将军看上了,可能转眼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哎,这萧将军哪是那么容易看上普通女子的。这年前,就有一个丫鬟,自认为长得美艳,半夜跑去了将军的房里。可结果……” “结果怎么样?” “被将军一掌打出了房间,全身上下没几根骨头是完好的。” 咕噜! 楚珠玉吞咽着喉咙里的口水,看来半夜摸进将军房里这法子要不得。 “据说将军还只不过是用了半成的功力,不然那丫鬟哪还有命在。”桃姐不无遗憾道,“这好好的一个女子,就因为一时的贪念,弄成那样一副下场,就算这骨头接上了,只怕也会行动不便,将来哪里还有夫家要!” 众人一脸被惊呆的表情。楚珠玉也不例外,虽然她是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却还不想为此断了全身的骨头,“将军的武功……很高吗?” “自然是极高的了。听总管说,将军这武功,在天下都是排得上名号的。”桃姐语重心长道,“将军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思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总之,大家守着本分就是了。” “是。”一众丫鬟不甘心地回道。 楚珠玉只觉得头顶上那是片片黑云,不知道她现在跑去隔壁的康府,还来不来得及? 第五章 采花贼 楚珠玉开始反复地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若是一个普通男人,也许要怀上对方的孩子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是现在那人是萧治之啊,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人,当朝的辅国大将军,还是以不喜女色出名的。 要怀上他的孩子……呃,好像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儿。 更难的是,就算是在同一个府里,她至今都还未曾见到过这位将军的面,更别提什么勾引了! 不过话说回来,府里的丫鬟,美艳、清纯、可人的一大把,真要勾引将军,她们的机会也比她大得多啊! 到了夜里,楚珠玉在床上铺好了被子,正准备上床睡觉,谁知一抬头,却看到了那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立在了她的床前。 那人依旧穿着一声黑衣,只是漆黑的长发,没有如昨天那般用白玉冠扣着,而是披散而下,那温润如玉的眉眼在暗暗的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 是害得她腰酸背痛了一整天的美人! “你这个采花贼居然还敢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楚珠玉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枕头朝着对方甩去。 “采花贼?”萧治之轻松地接住枕头,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闪着疑惑。 “你还是男人的败类,女人的公敌!” “还有呢?” “你简直就是虚有其表,外表看上去道貌岸然,内在根本就是个登徒子。”她继续骂道,只差没有冲到他的面前,拳打脚踢,再大大地吼上一声——还我清白! 萧治之垂着头,好半晌,才喃喃道:“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如果你肯认错的话,我倒是可以原……” 他的唇角突然轻轻一笑,静夜之中,即使是轻笑也显得明显。这一笑,只看得楚珠玉呆愣了片刻。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突然落入了尘世一般。 “你很有趣,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指尖捏着一串佛珠,微微歪着头盯着她。 拜托,感情他根本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在反省! “你……你……”楚珠玉呼吸再吸气,“你不是来认错的,那你今天又来做什么?” “喝茶。”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吐血!“我这里不是茶馆!” “可是我想喝你泡的茶。”他极其认真地道。那双清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珠玉只觉得口中的唾液一下子分泌过剩,“不行。”她别开头,不去看他的双眼。这样的一双眼,总是很容易影响她的决定。 “为什么?”他的语气中有着不解。 微微地俯下身子,萧治之看着面前的人儿,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是一脸生气的表情,别的女人看到他,总是一脸的痴迷,可是她却例外。 他靠得她太近,近到楚珠玉可以清楚地数清对方的睫毛。昨天他抱着她的时候,因为被点了穴,她压根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而现在看清楚,却只能赞叹这男人好看得过分。 “那是因为……因为……”要死了,在他的注视下,她居然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赶紧往后退开了几步,她坚定立场道:“总之就是不行。” 他注视着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叹了一气,“虽然我没有这么做过,不过那人说的话应该会比较可靠吧。” 啥?她还在研究着他的自言自语,却见他的脸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放大,然后…… 轰! 她的脸涨得一片通红。只因为他那双唇,此刻竟然压在了她的唇上。 柔软的双唇,带着一切凉意,楚珠玉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那唇上。她的唇变得好烫好烫,而那份热意,在拼命地摄取着他唇上的冰凉。 这是吻吗?她……她……她活了十八个年头,居然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给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 “现在,你可以泡茶了吧。”他的表情很是认真,没有丝毫登徒子该有的淫秽,反倒像是进了茶馆的文人雅士,刚付了茶钱,等着喝茶的模样。 楚珠玉茫茫然地瞪着眼前这个刚刚轻薄了她的男人,他这么说的话,意思是……“你吻我只是为了让我给你泡茶?”音量提高了好几度,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在生气?” “那当然!” “有人对我说过,只要这样做的话,女人都会愿意听话。”他自言自语地低喃道。 是谁说的,她要去杀了那人!楚珠玉气竭。 “会是因为吻的时间还不够长吗?”萧治之再次俯下身子,似乎还想要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 不是吧,一次还不够?!“等等……你、你真的只是要喝我泡的茶?” 他停下动作,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泡,不过你、你可不许再乱来。”她忙不迭地说道,快速地把她的那些茶具翻出来。 过了一刻钟后,萧治之喝到了他想喝的茶,而楚珠玉则死命地瞪着那连喝个茶,姿势都无比优雅的男人,想要把他来个“瞪眼欲穿”。 想想,也只有她这种见过世面的女子,才能容忍他的这种行为,要是换了寻常的大家闺秀,早就该拿根三尺白绫上吊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萧治之侧头望着楚珠玉,微微地眯起了双眸。 她突然有一种被上位者注视的错觉。 “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甩了他一个白眼。他又没说,她怎么可能知道。一般而言,身份上位者穿衣都会选些颜色亮丽的,只有僧侣和侍从,才会穿黑色的衣服。两次见他,他都穿着黑衣,想来应该是侍从吧,楚珠玉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他侧头沉思了片刻之后,“绝清,你可以唤我做绝清。” 她一点也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他茶喝完的时候,她很义正辞严地告诉他,他可以走了。 但是没想到他却抱着她直接躺到了床上,口口声声说什么抱着她比较好睡觉。他真当她是玩具吗? “放开我!”楚珠玉挣扎着,虽然呃……他只是抱着她而已,虽然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没脱下来,但是——“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可以报官的!” “没有官府会接你这案子。”他的手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松开。 “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 “总之我就是可以肯定。”他笃定地道,半边的身子已经趴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只有你才这么软,抱着别人都会让我觉得硌手。”软软的身体,和其他女子抱起来是这般的不同。 他的这句话,让她一个激灵,“你抱过好多人?” “也不是很多,只有几个而已。” “……”原来他还是惯犯啊!“你不可以这样抱着我睡觉!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他们会怎么说我?要是我被浸猪笼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楚珠玉威胁道,可惜被软嫩的嗓音,完全破坏了这份凶狠感。 “没人敢把你浸猪笼的。”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拼命地闻着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这股带着茶香和少女体香的气息,“真是奇怪,只要抱着你,我就可以很轻易地入睡。” “你就算不抱着我,你也可以睡着的!”她的小粉拳打在他身上,压根像是在给他做按摩。萧治之甚至还舒服地咕哝了一声,听得楚珠玉面色一黑。 “睡不着呢。”他轻闭上双眸,在她的胸前蹭了蹭,“对于别人来说,想睡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对于我来说,确是一件很难的事,就算头脑一片空白,就算思绪都停顿了,可是人却还是清醒着的。” 那是一种无法向别人述说的感觉,就算是当朝的御医几次三番给他诊治,却始终没什么成效。 “师父,为什么别人很容易做到的事,对我来说却很难。”当年,十五岁的他,曾经这样问过他的师父,那位举世闻名的慧悟禅师。 “对于别人来说很难做到的事情,你却可以轻易做到。”慧悟禅师淡淡地道,“绝清,人必然有得有失,你得到了一些东西,自然也会失去一些。” 那一次,他想了整整七天。 “就算是我想用我所得到的东西,去换普通人简单可以做到的入睡,却也不可能。”萧治之说着,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有着一种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悲哀,使得楚珠玉的挣扎渐渐地停了下来,“知道吗?我甚至有一次自己亲手把手臂给折断,只想知道,是不是用痛,可以让我昏睡过去。”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后来呢?” “还是不行,就算折了手臂,断了骨头,我还是没办法昏过去,也没办法如我所愿地入睡。”他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你折的……是哪只手臂?”楚珠玉不由得问道。 “你想知道?”萧治之支起身子,抬头凝视着她。 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从他的背后滑落到了他的双肩、面颊上,那一缕缕的额发,遮盖住了他的双眸,一瞬间,她甚至有着一种冲动,想要去撩开那些发丝,想要看清他的双眸。 “想……知道。”她舔舔突然间有些干涩的唇。 “是左手。”他莞尔一笑。 她的视线移向了他的左手,被衣袖所挡住的手臂,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了,“还会痛吗?” “不痛了,那伤早就已经好了。”他的脸再次地贴近着她的肩窝,“你知道吗?当我喝了你的茶,当我在你的身上闻到那种让我可以放松的香味,当我发现,原来我抱着你,可以很轻易地入睡,我有多开心。” 那种开心,是无法言喻的,仿佛是自他出生之时,就在寻找一件宝物,寻寻觅觅终不得,却在偶然间,让他发现了,宝物原来唾手可得。 “珠玉,你就呆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入睡,可好?”他轻声低喃着,眸光流转,竟是一片朦胧。他的语气,似命令、似期盼、又似恳求。 这……怎么可能答应啊!楚珠玉直觉地想要拒绝。可是在他的目光下,话竟然无法说出口…… 第六章 不是侍卫 睡一次是睡,睡两次是睡,睡三次四次还是睡! 睡到最后,连楚珠玉自己都有点麻木了。好在对方抱着她,真的只是睡觉而已,不会做出其他任何奇怪的举动。 也许是因为同情吧,当他说到为了想要入睡而折断手臂时,她真的震撼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情,他却需要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去进行。活生生地把自己的手臂折断,那该是怎样的痛楚? 如果只是简单地抱着她,他就可以轻易入睡,她所有的坚持似乎也不再那么牢固了。 当然,她还是要了对方的保证,保证不再点她的穴道,毕竟穴道被点上一夜的滋味可不好受。 认命之余,楚珠玉免不了挣扎几下。 所以她问:“绝清,你家中可有父母?” “没有。” “那兄弟姐妹呢?” “没有。我只有一个师父,算是亲戚吗?” 哈?他是孤儿吗?“那你可有想过入赘给人当女婿的?” 他手握佛珠,“我从未想过成亲之事。” “……”楚珠玉无语,既然这和她最“亲近”的男子是没法招入赘了,那么如果有机会怀个孩子也是好的。他是个美人儿,孩子将来生出来也应该会很好看吧。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面容如他般的小孩。 比起那传说中残暴、凶狠,一掌可以把人骨头都打碎的将军而言,他是一个更保险的选择。 只可惜他天天晚上进她的房,天天晚上抱着她入睡,却都是穿着衣的。 就算他把头蹭到她胸前,就算他把脸埋在她肩窝里闻者她身上那所谓的茶香味,可就是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换言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珠玉至少还是“清白之身”。 而当她效仿那些青楼女子对他抛媚眼的时候,他却一脸疑惑地道:“珠玉,你眼睛不舒服吗?” “……”拜托,她那是勾引好不好? 于是乎,楚珠玉也算是死了心,只想该怎么尽早治好绝清这失眠的毛病,也好让她早早脱身。 懒洋洋地睁开眸子,楚珠玉眯眼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日光。 天才蒙蒙亮,丫鬟要早起,所以她动了动身子,打算起来。 一只精瘦的手臂压在她的腰间,让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无法完成。楚珠玉叹了口气,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打算把那手臂移开。 她拉! 那手臂纹丝不动。 她再拉! 那手臂依然压在她的腰际上。 楚珠玉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憋得通红,双手抓着萧治之的手臂,正待往上提…… “怎么了?”清润绵绵的声音,响起在了她的耳畔。 她力气一泄,头一转,就看到一张俊雅的面孔正放大在她的眼前。 萧治之侧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发丝散乱地披散在肩上,睡觉时穿着的中衣因为睡时的挪动而微微敞开,露出了那引人遐想的胸膛。慵懒的眉眼,淡色的唇瓣,那刚睡醒时的迷蒙表情,看得楚珠玉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赶紧把目光移开。 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来祸害女人的。 她面红耳赤地抓起枕头,就压在他的桃花面上,“天亮了,该起来了!” “不能再睡一会儿吗?”萧治之剥下枕头问道。 她瞪他,用眼神表示出了自己的决定——不可能! 萧治之摸摸鼻子,总算移开了搂着她腰际的手,“珠玉,你真的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 “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抱起来特别软啊?”她翻翻白眼,“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不用再提醒我有多胖了。” “你不胖。”他很肯定地道。 “那你为什么还老说我软?” “我不喜欢太瘦的女子。”他想了想道,“我喜欢你这样的,肉多些,抱起来舒服。” “……”和说她胖,意思有区别吗?好像没有吧。 楚珠玉懒得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了,翻身下床,整理起了床铺。而萧治之则走到她房中唯一的一面小铜镜前,拿起梳子开始梳着头。 等到楚珠玉把床铺整理好,打了洗脸水回房时,看到对方还在和头发“奋斗”呢。 “噗嗤!”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梳头的!”他梳头的样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笨拙。 萧治之一看到楚珠玉,倒是很自然地把手中的梳子递给了她。 “干吗?” “梳头。”两个字,简单而明确地表达了意图。 她翻翻白眼,“你真的是侍卫吗?怎么连个头都不会梳?” “谁说我是侍卫的?”他奇怪地反问道。 “你整天穿着黑衣,不是侍卫,难道还是僧侣啊?”没见过哪个和尚敢这样抱着女人睡觉的。 萧治之不再说什么,只是坐在矮凳前,一副等着楚珠玉梳头的模样。 她一手握着梳子,一手覆上了他的发。 触在手心柔软的发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一个男子的发,也会如此丝滑柔软。 她一点一点地整理着他的乱发,直到把他一肩的黑发全都梳理整齐。 “对了,你昨天来的时候绑头的簪子呢?”楚珠玉问道。 “不知道,可能落在了床上。”萧治之答道。 楚珠玉又在床上摸了一阵,才在被铺下找到了一根翡翠簪。 碧玉的簪子,即使只是简单的式样,也不禁让她嘀咕,什么时候侍卫的待遇那么好了,居然都能戴翡翠的簪子。 不过嘀咕归嘀咕,楚珠玉还是把萧治之的发束起来,插上了碧玉簪。 黑发配碧簪,衬得他的面庞更加唯美。刚睡醒的他若是慵懒随意,那么现在的他,却可以说是风华绝代…… 天!她居然对一个侍卫用上了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她八成是脑子糊涂了,楚珠玉赶忙甩甩头,却看到对方正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有事?”换言之,他怎么还不走? “洗漱。”他的眼瞥了一下一旁的洗脸水。 楚珠玉想要仰天长啸!她进将军府,是来给一个侍卫当丫鬟的吗? 第七章 七皇子来访 萧仁当这将军府的管家也好些个年头了,却还是头一次遇见将军一连数日心情都好得出奇的情况。 虽然这些日子,没到入夜,将军就会离奇失踪,不过通常第二日的清晨,便会看到将军自动出现在房里,所以他也就不再像头几天那样在发现主子不见时,上天入地地找人。 恭敬地把手中的帖子递给了萧治之,萧仁低垂着头,眼角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 只见萧治之看着帖子片刻之后,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这发帖子的主人是当朝的七皇子。皇上年迈,虽然早已立下太子,但是这太子性子软弱,且才智平庸,在朝廷中又没有足够强大的后台,因此其他几位有实力的皇子早已蠢蠢欲动。而这七皇子,正是那对皇位有野心的皇子之一。 七皇子在这朝堂上,也算是萧治之少得可怜的那几个好友了。 “萧仁,去准备马车。”萧治之把帖子合上,对着萧仁吩咐道。 “是。”萧仁领命,下去准备。 待得第二天,萧治之如约赴宴,那七皇子倒也有些意外。要知道,这萧治之的阴晴不定,可是朝中闻名的。即便两人算是好友,但是想要请动他的大驾,也是不易 “萧兄。”七皇子起身迎道。 “七皇子。”萧治之回以一礼。 七皇子迎着萧治之坐下后,笑道:“听闻萧兄近日喜欢上了品茶,所以特意想邀你来这间茶馆品一下这里的茶。”七皇子顿了一顿,打着趣,“虽然说这间茶馆是洛阳百年的老字号了,不过就我对萧兄的了解,想来你一定不曾来过这间茶馆吧。” 两人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萧治之是什么性子七皇子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了。这种文人雅士的聚集地,萧治之想来是懒得来凑热闹。 “的确不曾来过。”萧治之淡淡道。 茶馆的泡茶师父摆出一套上好的茶具,在七皇子和萧治之面前冲泡着茶水。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泡茶动作,萧治之已经在楚珠玉那里看过好多次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但是他却没由来地觉得珠玉做得更好。微微蹙起眉头,他瞪着那泡茶的师父。 七皇子一见萧治之的表情,忙问道:“可是觉得哪儿不妥?” 萧治之沉吟着,没答话,倒是七皇子闻到那散出的茶香,突然了然了,“我倒是忘了,萧兄向来都是喝那君山银针的。” 说罢,七皇子瞪了一眼那泡茶师父,“还不赶紧去把茶给换成君山银针。” “是、是,小人这就马上把茶给换了。”泡茶师父忙不迭地哈腰道,身上已是一层冷汗。要是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些人恼了,只要对方挥挥手,他的小命就没了。 泡茶师父正准备把这茶给撤了,萧治之却道:“不必撤了,喝喝也无妨。”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七皇子也不坚持,递了一个颜色给手下,手下马上端上茶放置萧治之的面前。 修长的手指夹起了茶杯,萧治之低头看着杯中那杏黄色的茶水,清新气味的茶香在鼻尖缓缓缭绕着。 “这是什么茶?”他问道。 “回将军,是白毫银针,这茶因形如尖针,色如白银而得名。具有健胃提神,退热降火的功效。” 萧治之把茶杯贴近唇口,轻轻地啜着一口,回味着这茶香。白毫银针这茶,楚珠玉也给他泡过,一边泡茶,还一边嘀咕着告诉他,这茶有多贵多难买。一想到那圆圆的小人儿当时一脸肉痛的表情,他的唇边不觉扬起了一丝笑意。 七皇子见萧治之喝茶时隐有笑意,自然是开心,打赏了那泡茶师父。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现今的时局。 七皇子突然道:“萧兄,你可知道我今日约你出来,所谓何事?” “嗯。”萧治之晃动着茶杯,几近鼻音地哼了一声。茶馆已被七皇子包下,周围的几人,都是七皇子的心腹。在这里说的任何话,都不用担心会传到外头。 七皇子一笑,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书写了一个“权”字。 萧治之瞥了一眼那字,再望向七皇子,“你想要?” “是啊,皇子之中又有谁不想要呢?”从小,他出生在皇家,对于权利的渴望,他只会比别人更加强烈。而现在的局势,众人心知肚明,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情,即便真的没废,一旦皇上驾崩,只怕太子还没坐上龙椅,便会遭遇不测。 萧治之没再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靠坐着椅子,一串佛珠从他的手腕处滑落到了指尖,他一颗一颗地捏着,任由时间在两人之间慢慢耗去。 过了许久,七皇子终于叹了一口气,“依照萧兄的性子,想来是不想干预这事,但是你可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萧治之斜眉一挑。 七皇子再次抬起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兵”字。 握有天下三分之一兵权的人,在这场皇子权利争夺中,又怎么可能轻易置身于世外。 萧治之垂下眉眼,手指继续地捏动着佛珠。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突然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 七皇子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不阻拦,只是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只喝了一口的茶水,“萧兄,今天的茶不好喝吗?”之前看他喝的时候,还唇露笑意,却没想到,对方只喝了一口,便没有再碰这茶水。 “没有那人泡的好喝。”萧治之的唇瓣再次地露出笑意,看得七皇子不由呆住。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面前,七皇子才转头问着手下:“今天,萧将军是笑了两次?” “是两次。”手下恭敬地答道。 “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难道是萧治之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七皇子不由得想着。 第八章 出府 穿上普通的粗布衣裳,梳上简单的发辫,趁着中午将军府大伙儿最少走动的时候,楚珠玉蹑手蹑脚地朝着府里的后门走去。 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近着后门的门闩,正待推门而出,突然熟悉的声音就炸起在了她的身后—— “你在干吗?” 楚珠玉头皮一阵发麻,回头一看,果然是每天晚上都来她房里蹭睡的那家伙。 “你不是侍卫吗?怎么也在这里。”她目光滴溜溜地瞪着他反问道。 萧治之只是双手环胸,定定地看着楚珠玉。 被看得久了,她不由心虚地眨眨眼。在这儿待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人发现,到时候她就算想溜也不成了。一想到此,她轻咳两声,打破了沉默:“我和你说,不过你要发誓不告诉别人。” “好。”他颔首应允。 楚珠玉凑到了萧治之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打算溜出去。” 她的气息环绕在他的鼻尖,而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呼在了他的耳垂上,产生着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要去哪里?” “去观音庙。”她小声地道,在看到他一脸不解的表情后忙解释道:“今天是观音菩萨的诞辰日,我……呃,好歹也是个信女,自然是要去拜拜菩萨的。” 说完话,她用着“你绝对不可以告发”的表情瞪着萧治之。 萧治之沉吟片刻后道:“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也要一起去。” 什么,不是吧?! 一直到两人走在了大街上,楚珠玉还在不停地嘀咕着,怎么现在的侍卫工作都很轻松吗?可以轻易地开溜?想她这回溜出来,还是在上午努力地把一天的活儿都干完,再给其他几个丫鬟一些塞口费,才勉强能出府。 熙熙攘攘的洛阳街头,楚珠玉不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将军府里已经呆了好些日子了,当初她离开家,只对父亲说是去外地采买些茶叶。从这里再过两个街口,就是她家的茶馆了,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还站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她倒真想回茶馆看看。 “在想什么?”萧治之看着楚珠玉出神的表情问道。刚才,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愁,他不喜欢看到她那样。他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而不喜欢像刚才那样,仿佛她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随时会离开。 “没什么。”她摇摇头,熟门熟路地带着他租了一辆马车,赶往观音庙。 这观音庙,此刻早已香火繁盛,人山人海了。楚珠玉拉着萧治之使劲地往人堆里钻,钻了一盏茶的时间,却还没靠近那庙堂的正门口,楚珠玉却早已满头大汗了。 “真累,没想到人这么多。”她擦着满头大汗,却惊奇地发现,身边的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额上没有一滴汗珠,“你怎么没流汗?” “这很奇怪吗?”他反问道。 这……可能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吧,楚珠玉再看了一眼那被人挤满的庙堂门口,不由得叹气,“这么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挤得进去。” “你很想进去?”他微微地弯下腰看着她。 “那当然,来这里就是要拜观音的,不进去怎么拜?”尤其是今天这个观音诞辰的日子,据说拜观音求生子,会特别灵验。一想到这里,楚珠玉那圆圆的粉颊不由得一红。 “要进去,其实很简单。”他喃喃道。 “简单?” “对,就像这样。”萧治之说着,已然直起了身子,身形微动,便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楚珠玉眨眨眼,嘴巴渐渐地越张越大。那黑色的身影,如同一阵风,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那些人都停止不动,仿佛是被定了身般。 不,不是仿佛!根本就是被点穴定住了。 然后,她看到他站在那庙门口,朝着她浅笑着道:“现在,可以比较容易进庙了吧。” 这根本不是容易不容易的问题,而是……楚珠玉讪讪地看着那些被点住穴的人群,突然觉得,她对于绝清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你快把这些人的穴道解开!”她奔上前道。 “真的要解?” “当然。要是不解的话,会起大骚动的!”想想几百个人被点了穴站在庙口,要是让官府晓得了还得了! “那又如何?”他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 “总之,你马上把全部人的穴道解了。”她气呼呼地鼓着双颊道。 “你在生气?”他盯着她的表情,很是疑惑。 楚珠玉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我按照你所想的所了,为什么你要生气?”她想要快些入庙,所以他点了周围所有的人穴道,让她可以不必和其他人拥挤,但是为什么,她的脸上却没有他所想要的开心表情? “武功不是用来这样做的!”楚珠玉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对方,免得以后他干出更出格的事情,“你武功也许很好,但是却不可以用武功只为了自己的某些方便,而伤害别人。”虽然……呃,他好像是为了她的方便才这么做的。 萧治之微微地低着头,看着楚珠玉一脸义正辞严的表情。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许在他们看来,他是可怕的,是挥手间就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的人,所以在他的面前,大多数人都是畏畏缩缩的。 世上,不怕他的人,很少很少。 没想到,她却也是其中一个。珠玉,他的珠宝珍玉呵…… “我喜欢你这么和我说话。”他突兀地道。 “哈?”楚珠玉一愣,她唾沫横飞了半天,他不是开始反省悔悟,而是天外飞来这样一句。 “你不怕我,很好。”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了她的面颊。 而她,怔怔地呆住了,只因为他指尖的温度让她觉得灼热,烫红了她的脸。 虽然,萧治之耽搁了没多久,便解了那些人的穴道,但是骚动是免不了的,所以楚珠玉只能拉着萧治之尽快地溜进了庙内。 好在庙内的许多人倒不知道刚才庙外发生了什么,因此,两人倒也安全地挤到了观音像前。 塑漆的观音像,静静地立在那几尺方的台子上,即使周围再如何的闹哄,但是观音却依旧保持着他(她)那安静的样子。慈祥、端庄,高雅这些词,都能用在观音上,那微微掀起的嘴角,露出让世人摆脱苦难的微笑。 楚珠玉松开了一直抓着萧治之的手,虔诚地跪在了观音像前,喃喃道:“信女珠玉,恳求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可以赐我一个孩子,我自会负起当母亲的责任,好好教导孩子……”孩子,一个孩子,有了一个冠着她姓氏的孩子,那么茶馆就可以保下了,父亲也可以安享晚年。 拜了许久,又掏出了一锭银子给庙里添了香火,楚珠玉这才依依不舍地和萧治之走出了观音庙。 出了观音庙,楚珠玉脑子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快点生个孩子,而萧治之则脸色看起来阴沉不定。 他睨看着她一直在沉思的侧面,突然间问道:“你来庙里,是来求一个孩子?” “啊?!”楚珠玉一惊,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半晌后才道:“你偷听我对菩萨说的话?”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习过武。”换言之,他的听力比普通人要敏锐很多。 楚珠玉懊恼地咬了一下唇,“那你听到归听到,可不许把这些话告诉别人。”毕竟她现在还是未嫁人的女子。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怀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恐怕她这辈子也嫁不出了。 关于嫁人,关于夫君,她不是没有过幻想。每每听那些说书的在茶馆说些关于爱情的故事,她也会很有兴趣地听上一下。可是……她真的可以嫁吗? 伯父和堂兄来家里一闹,让她不得不找男人入赘楚家,而找不到人选的情况下,她却想了这么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未婚生子,又有多少人能容得了这事。也许,当她真的怀上了孩子后,她可以对周遭的人说,孩子的父亲是她去外地进茶的时候遇上的,在匆匆异地成婚后,男人被附近扰乱的山贼给杀了,她只能带着腹中的孩子逃回洛阳。这样的说法,应该会让大多数人接受吧。毕竟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外有一些草原部落的入侵,内有山贼流寇作乱。 楚珠玉的沉思,却让萧治之的面色越发变暗,“你在想什么?说!” 命令式的口气,让她皱起了秀眉,“我在想什么用不着告诉你吧。” “是在想孩子的父亲吗?”他压下身子,几乎把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他非常不喜欢她刚才那种专注思考事情的表情,仿佛那是一个他所无法碰触的空间。他想要她想的,念的全都是他! 这种欲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可是他却明白,自己克制不住这欲望,也不想去克制。 楚珠玉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某种程度来说,她刚才所想的,的确是和孩子的父亲有关。 “我不许!”他鼻尖的气息蓦地变粗。 “喂,你凭什么不许啊?”她才想要从他怀里挣出,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后,赶紧乖乖地缩在了他的怀中。 自前方缓缓走来的,正是楚珠玉的堂兄楚慕才,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 只见楚慕才望向楚珠玉所站立的方向,目光中似有怀疑。 “楚兄,怎么了?”一友人问道。 “我似乎看到了我那堂妹。”楚慕才道,刚才,他一晃眼看见前面那缩在这高大男子怀中的女人,面容赫然是楚珠玉。 “你堂妹,不是说她去那燕州进茶了嘛。” “说是这么说,不过……”楚慕才还是决定探个究竟,于是朝着楚珠玉走去,打算看一下那女子的面容。 楚珠玉低垂着头,听到那脚步越来越近,心中只暗暗叫苦。 要是让堂兄发现她不但没有去进茶,还在将军府当了丫鬟,这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绝……绝清。”她轻轻叫唤着萧治之。 “呃?” “你抱着我,总之,别让那人看到我的容貌就是了。”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了他的胸前,面颊仅仅贴着他黑色的衣衫。 他的心蓦地一跳,只觉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香气,让他有些熏熏然。 萧治之的手环上高度只及他下颌的人儿,鼻尖轻轻地蹭着她头顶上的发,闻着她特殊的气味。 楚珠玉的脸一阵一阵地红。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位小姐,在下洛阳楚慕才,小姐长得有些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让在下一看?”楚慕才的声音响起。 楚珠玉埋在萧治之怀中的脑袋摇了几下,却让楚慕才更加怀疑,“这位小姐,请你……” “滚开。”淡淡的声音,自萧治之的口中发出,楚慕才这才注意到了那一直搂着他怀疑对象的男子。 这一看,倒是让他的眼睛越瞪越大。这眉眼,这气质,只要他没有眼花的话,只有一个人才会有! 喉间的唾液突然猛增,楚慕才呆看了萧治之许久,才满头大汗地打算开口:“萧……” “滚开。不要让我再多说一遍。”萧治之不悦道。 “是、是、是,下官马上离开。”楚慕才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向来不沾女色的将军,此刻抱着一个女子,这事儿显然是秘闻了,而他却好巧不巧地撞上,要是惹得这萧将军不高兴,他的脑袋可随时会掉。 这厢,楚慕才跑得飞快,而那厢,楚珠玉却还在暗自疑惑,只以为她这堂兄是欺软怕硬的,只要别人口气一凶,就灰溜溜地逃走。 她却不知,这楚慕才真正怕的是什么。 第九章 霸道 如果有人仅仅只是看到萧治之,绝对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看似斯文优雅,甚至于有些冰冷的男人,会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 可是他却是个军事上的天才,行军布阵,武艺胆色无一不备。 这样的男人,有时候太过神化,神化到身为部将的刘山很难想象,他的将军大人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所以当萧治之突然问他:“你说,如果一个女子,很想要生下一个孩子,那代表着什么?” 刘山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而他身后的一干将领,也被噎住了。 此刻,他们正在讨论崇州的流寇分布,却未曾想到,将军这一开口,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山面有菜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抬头一看,将军大人显然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这……请容属下好好想想。”他有些结巴地道。 “也对,的确是应该想想。”萧治之说罢,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卷佛经,摊放在膝盖上看了起来。 “将军,今天不讨论崇州的流寇问题了?”刘山急急道。皇上已经颁下圣旨,再过一个月,大军就要出发崇州前去平乱了,若是现在不讨论个对策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崇州的流寇,只要五万兵力便可平定。”萧治之头也没抬地道。 “五万?会不会太少?”不光刘山,那些一同在这房中的其余将领也喊道。 “五万足够,至于过去之后,我自有安排。”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余下的各位将领也不再说什么,和刘山一起讪讪地退下去,开始讨论将军大人提出的问题。 军队里的人,大多都是粗人,这种文绉绉的问题,反复地讨论,只觉得比那行军打仗更是麻烦。 一个将领凑到了刘山的耳边,“刘校尉,你说将军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那小姐想要和将军成婚生子吧。” 刘山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又结合了各方意见,赶紧跑到了萧治之的面前道:“将军,若是一个女子很想要生下一个孩子,那必定是为了延续男方家的香火。”他说这话的时候,萧治之手中的经书正看了一半。 “然后呢?” “那女子,必定是十分深爱着那男人。”刘山说完,迎来的却不是萧治之喜悦的表情,而是对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深爱吗?”萧治之左手缓缓地捏成了拳状,那一卷经书,已皱得不成形。 刘山吞咽着口水,心惊地想,难不成是猜测错了? “这么说,珠玉是有了深爱的人吗?”冰冷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似的。 刘山呆愣住了,他从来不曾在将军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生气、愤怒、彷徨……甚至于,还有着嫉妒! 将军口中的珠玉是谁?居然能够让向来不沾染感情的将军,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还未等他细想,便听到细屑落地的声音。刘山抬头,只看到萧治之手中的经书,已尽数成了粉末。 胸口中,那股他所不熟悉,不了解的情绪澎湃得像是要一涌而出。 她有了深爱的男人……孩子的含义是这个吗?是谁?那个男人是谁?他疯狂地想要知道,压抑在胸口中的愤怒与涩然,是他从来未曾有过的。 就算是他少年时在战场上被敌军多于三倍的兵力所包围,就算是他的部下之中有人背叛于他,他都不曾愤怒过。 可是现在,他却明白了愤怒这种情绪。那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的感觉,那是比杀戮更加让人想要残暴对待的感觉。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熟悉的房间,他轻松地便推开了门。 木床上躺着的人儿正安然就寝,酣然的睡容,却让他觉得有某种东西要爆发出来。 她没有他在,依然可以睡得如此香甜,而他,却不可以没了她。一旦她不在身边,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坐在床沿边上,萧治之盯着熟睡中的楚珠玉,修长的手指贴上了她的面颊。 冰凉的触感,使得她呻吟一声,摇晃了一下头,似乎想把那冰凉甩开。 他的手指渐渐下移,移到了她的脖颈上。软绵绵的脖子,隔着肌肤,他都能感觉到那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她是如此的娇柔,他甚至用力一些,她就可能不复存在。 “好冷。”楚珠玉在睡梦中咕哝道,眼睛闭着,双手胡乱地挥着,不仅没有赶走冰凉,却被更加冰凉的双手死死地抓住。 她一个激灵,人倒是醒过来了。眨着惺忪的眸子,楚珠玉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她的声音,似呢喃又似抱怨,可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你……等我?”胸口中想要爆发出来的愤怒,却转为一种绵绵的,扯不断挣不开的丝线。 “快上来,外面冷呢。”她拍拍床上的空位道。 萧治之听话地翻身上了床,却还是执着地问道:“你等我了吗?” “是是,等你了,等到实在困了,我才睡的。” “我喜欢你等着我。”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管那人是谁,从今以后你只许等着我,不许等别人。” “什么那人?”她迷迷糊糊地反问道。更深露重,她只想赶紧钻进被窝好睡觉。 “你深爱的男人。”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可以爱上别人。”他的样子,就仿佛是稀世珍宝被人夺走一般,完全没有往日的沉稳。 “深爱?没有啊……”她皱皱鼻子,随即扭动着手腕,“哎呀,你放开我,被你捏得好痛!” “痛吗?”他把她的手拉近到自己的胸前,像是着了魔一般,双唇轻轻地碰触着她的手指关节,她的手背。 楚珠玉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带着危险的气息,直觉地她想要逃开。 只是她的力气在他的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对着她的手洒下了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刻意压抑的低沉声音悄然响起:“那么告诉我,你是想和谁生下孩子?” 轰! 楚珠玉的脸红得更加彻底,“你……大半夜地来我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事?” “我不许!”他突然语气激动地道,双手松开了她的手腕,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死命地把她往怀里拽,“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和其他男人生下孩子,不许你爱上其他男人,不许你离开我!” 他一连串的不许,只炸得她头更昏。 拼命扭动着身子,楚珠玉只想把身前这人推开,但是环着她腰肢的大手,却几乎嵌进了她的肉里。她开始怀疑,她会不会被他给活活地折断了腰。 “你先放手,我的腰很疼啊!”她抡起拳头,使劲地捶着他的肩。 萧治之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地把楚珠玉往自己怀里抱,只恨不得可以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要再这样,我可就再也不见你了!”她落下狠话,实在不明白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他的身子一震,终于慢慢地放了手劲,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怀抱,但是双手却始终还是搭在了她的腰上,“你要离开我吗?” 他盯着她,眸中的急切、慌恐以及不安,让她就这样被怔住了。 楚珠玉觉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现在的他,宛如一个天上的仙人,被狠狠地扯落到了凡间,饱尝着人间的疾苦。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责骂,此刻都乖乖地咽回到了肚子里。 “怎么了?”她问道。他竟然让她有一种想要怜惜的感情。 “别离开我。”他此刻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的头埋在她的散开的发中,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找到了,便不想放手了。” 她轻叹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说我会离开啊。” “别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若是她想要孩子的话,那么他便会给她一个。 “好、好,我不离开。”她完全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地在哄着他。在她看来,他此刻的行为,就像是一个想要抢玩具的孩童,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玩具。 得到了楚珠玉的保证,萧治之身上的那股暴戾才慢慢地开始消散。 他如同平常一般解下了头冠,褪去了外袍,就这样自然地躺在了她的身边。不可思议呵,她只是几句话,便可以抚平他所有的焦躁。心不再像之前那般空荡荡,像是塞进了一些东西,在慢慢地变得充实。 他的手再一次地搂上了她的腰,只是这一次,力道放松了很多。 “累了?”楚珠玉看着萧治之泛着倦意的眉眼问道。 “有点。”他呢喃着,闭上了眼。鼻尖满是她的味道,这让他觉得无比的舒适。 “那赶紧睡吧。”楚珠玉拢了拢被子,分了一半盖在了萧治之的身上。 只希望,接下来还能睡个好觉。 第十章 十公主 除了萧治之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异样,基本上大多时候,楚珠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在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后,因为皇帝再一次的发病,而使得洛阳城笼罩在一片风雨欲来的沉静中。 将军府这些日子,也没人敢喘个大气,人人都亟亟自危。 将军几次被急召进宫,就连一向来府中一向还算和颜悦色的萧总管,也常常面色沉重。 此刻,皇宫中。 萧治之刚出皇上的寝宫,面色之中有着掩不住的疲惫。皇上年迈,诸病缠身,这一年来,算上这次,已经病发了三次,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整个洛阳城,各方面势力都蠢蠢欲动,而他再过些时日就要去崇州平乱,到时候洛阳这边的局势又会变得如何? “萧兄,父皇的病如何了?”七皇子等在外面,一见萧治之出来,忙问道。 “御医已经说了,这一次,皇上无恙。”当然,也仅仅只是这一次,若是下次再发病的话,没人能预料到最后结果。 “萧兄即将去崇州平乱,只愿你这一去,万事平安。”七皇子道,“本想着在你临去前为你设宴一场,但是父皇现在病着,设宴恐会落人话柄。” “设宴不必了,崇州平乱,可速战速决。”萧治之疲惫地揉着额角。 七皇子心中惊奇,他知道萧治之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情。眼见萧治之一脸的倦容,想起了之前宫中太监的汇报,“萧兄在宫里的几天,听说都不曾入睡,不如找御医看一下。” “不必了。”他现在只想要见到珠玉,想要抱着她,想要闻她身上那似花似茶的香气。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一旁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宫女走到了二人身边,“萧将军请留步。” “何事?”萧治之不悦道。 “十公主有请。”宫女恭敬道。 十公主,是当今皇上较为宠爱的几个公主之一,因貌美,善歌舞而闻名天下,颇有些才气,更曾经当着皇帝的面说过,今生非英雄不嫁。 而在三年前,十公主一见到萧治之后,便可谓是一见钟情。皇帝也曾有意撮合他们,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萧治之更是当朝人人敬仰的高僧慧悟的弟子,慧悟当年在举荐萧治之的时候,曾为其求了一道圣旨——婚事自理。于是皇上也不好意思赐婚,只能让自己的女儿再多加努力。 七皇子一听宫女如此说,了然地笑了笑,“想来我这一向心高气傲的皇妹,可是急巴巴地想要见萧兄呢。” “下官还有要事,恐怕不能赴公主之约。”萧治之说罢,抬脚越过了宫女。 宫女愣神,毕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公主的邀约,而七皇子则追上前,“萧兄不去赴约?” “我为什么要去?”萧治之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这天下有多少男子想见我这皇妹一面都难,萧兄这样不觉得可惜吗?” “她并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么好可惜的。”他嗤笑一声。 七皇子哑然,“我知道萧兄向来不沾女色,但是大丈夫在世,总归是要成婚生子的,皇妹对萧兄一往情深,若是……” “不再是了。”萧治之打断七皇子的话。 “啊?” “我已经有了想要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皆不是我想要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想要见到她!萧治之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渴求着某个人。 “原来……萧兄心中已有了人。”七皇子只得苦笑一声,看样子,他的皇妹这下子该恼了。 端庄秀美的脸上,却又奇异地有着一种勾人的魅惑,这样的女人,无疑是美丽,而通常美丽的女人,绝大部分都自傲,身为十公主的戴瑞倩更是如此。 银牙紧咬,她恨恨地问着那跪在地上,不断地颤着身子的宫女,“萧治之真的如此说?” “是……萧将军说有要事,不能前来。” “难道你没问他有何要事吗?” “这……奴婢不敢多问。” “他还有说什么吗?” 宫女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却还是把实情禀告给了自己的主子,“萧将军说,他心中已有了人,除了那人之外,其他人都非他所想要的。” 砰啷! 一句话,却像是引发了戴瑞倩所有的怒火与不甘。纤纤玉手猛地把桌子上那些统统地扫到了地上。为了讨好那冰冷的人,她甚至纡尊降贵,去学了如何泡茶。总以为,凭着她的容貌地位,他终归会是自己的裙下臣。 但却没有想到,以她公主之身,却连请都请不到他! “是谁?那女人是谁?”她厉声问道,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阴狠。 “萧将军未曾说过。”宫女赶紧把头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不敢去看那已经被怒火所笼罩的公主。 戴瑞倩手中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内,那双本该是秀美的眸子,此刻却不再有一丝娇柔。她是堂堂的当朝十公主。她的美貌,她的身份,让她从来不明白什么叫做“得不到”。 他是高僧慧悟的弟子,有着绝世的武功与惊人的军事天分,他一次次地建下那无人可比的军功,让她爱上了他。 她知道这是一个她一直在找,可以配得上她的男人。但是配得上却不代表可以得到。 她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寻欢作乐,所以她便等着,守着,只想着终有一日,他还是会是她的。但是却没想到,他并没有爱上她,而是爱上了别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令得他爱上? “去,派人出宫,查处那女人是什么人!”戴瑞倩下命令道,毫不掩饰她此刻的嫉妒。 再美丽的女人,一旦学会了嫉妒,美丽便会一点一点地消失。 第十一章 将军? “桃姐,怎么今儿个这么晚了,萧总管还不让大伙儿去歇息啊?”楚珠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着和她一起守在灶台边的桃姐。 “今儿个将军要回府,总管和大家都忙着要迎候将军呢。”桃姐说着,时不时地看看灶台里的小火。此刻正在炖着上好的官燕,这小火不能熄灭,要一直炖着,才能把这味儿给炖出来。 除了这燕窝外,还有好些做好的餐点。另外还有好些厨子严阵以待,只等着将军一回来,上头吩咐要什么,便马上做。 而楚珠玉来这里的任务,便是看着那小火,注意着火候,同时不让火熄灭。 突然,前院一片乱哄哄的,桃姐探头张望,只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桃姐拉住了那丫鬟问道。 “这将军回府了,可是又不见了。” “回府怎么又会不见?”桃姐听得莫名其妙。 小丫鬟喘了口气,才解释道:“将军的马车到了府门口,萧总管还在马车外听到了将军的声音,但是当总管掀开这马车的帘子时,却没瞧见将军,也不知道将军这是上哪儿去了,就急着让大伙儿找。” 桃姐一听这情况,想了想,便让几个厨子和自己去找人,而楚珠玉则继续留着,看着灶台的火。 这些人一走,厨房里倒显得有些空荡荡了。楚珠玉对着那满眼丰富的食材,只能再一次地感叹,同人不同命。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将军去哪儿了。难道是在马车里被人劫持了?也不应该啊,传说这萧将军的武功可算是极好,就算是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个对手。 就在她歪着脑袋努力地思考时,一双大手从她的身后环了过来。下一秒,楚珠玉已经跌落到了一具宽阔的胸膛中,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颈。 “绝清?”她叫道,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好想她,不可遏止地想。而当他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却是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自动地抱住了她。仿佛只有这样地抱着她,闻着她的气味,才可以让他放松下来。 “你这些天也跟着将军入宫了吗?”她问道。自从将军入宫的那天算起,他也刚巧晚上没来她的房中。 “我好累。”他喃喃道,把她抱得更紧了。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见他没松手,只好道:“你先放一下手,我想瞧瞧你。” 那双环抱着她的大手总算松开了些,她转了个身子,抬头望向他的脸。俊雅清隽的面容有着浓浓的疲惫,而他眼角下的青痕又加深了很多。 很自然地,她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额发,“这几天没睡?” “睡不着。我一回来,就到处找你。”当他去她房里找她,却没看到她时,他差点控制不住地要把整个房间给毁了。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很是好奇地问道。 “你的气味。” “气味?” “闻着你的气味,便找到了。”还好她在府里,若是在府外的话,就算他嗅觉灵敏,恐怕也找不着她。一想到此,萧治之严肃道:“珠玉,再说一次,你不会离开我。” 楚珠玉翻翻白眼,这话,她都被逼着说了好多次了。 “好,我不会离开你。”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她却说不出实话。微微地侧开头,她避开了他的视线,换了个话题:“你常常跟在将军身边?” “怎么了?” “只是想知道将军是不是长得和传闻一样,是个美男子。” “你想见他?” 楚珠玉摸摸鼻子,“有点啦,毕竟我在将军府里都当了两个月的丫鬟了。听说因为这萧将军最近喜欢饮茶,皇上还特意赏赐了他四两的顶级君山银针。”那可是贡品的茶叶啊,比起市面上的那些君山银针,那是要好得多了。 楚珠玉的口气中不无羡慕,毕竟那些贡品茶叶,她恐怕穷其一生,也很难尝到。 “想喝?”萧治之瞅了眼楚珠玉。 “当然想啦,不过我也只是想想。”她吐吐舌头,“那些贡茶,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喝的。要是偷喝的话,可是会掉脑袋的。” “没人会砍你的头。”他很笃定地道,意有所指。 她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正想说话,突然听到他的肚子里发出“咕咕”声,“你饿了?”她问道。 “从午时到现在,还未曾进过食。”萧治之点头。如果不是这声音提醒,他倒是忘了应该吃些东西。一回府,他只想赶紧飞奔到她面前。 “怎么不早说!你要是老这样饿着,身体迟早会垮的。”楚珠玉嗔道,看了看萧治之,又看了一下那些之前厨子已经烧好的餐点。 迟疑了片刻后,她取出了一块糕点递上前,“喏,先吃着吧。”只希望一会儿别人看不出那盘糕点少了一块。 萧治之没有伸手,只是张开嘴,一副等着人喂的样子。 她叹口气,认命地开始喂他吃起了糕点。 萧治之一口一口地吃着,淡色的唇瓣,沾上了糕点的碎屑,竟有着说不出的性感。楚珠玉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空气也越来越闷热。 一块糕点吃完,萧治之已经自发自动地拿起了另外一块糕点放到了楚珠玉的手中,“喂我。” 拜托!这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偷吃还吃得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想归想,她倒还是喂了他吃下第二块糕点,“这可是最后一块了,一会儿你可不许再吃这里的东西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片刻之后,女人的声音不断地从厨房里传出—— “你怎么可以拿着酥卷?” “……” “喂喂,这燕窝可是要花很久才炖出来的,你不可以随便吃啦!” “……” “完了,完了,要是让将军知道这事的话,我会被砍头的。” “他不会砍你头。”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楚珠玉使劲儿地瞪着萧治之,再一次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同情,绝对不可以心软,要是真的让他再继续吃这些东西,那她明天脑袋就会搬家的。 “你赶紧出去,一会儿桃姐她们要是看到你的话,我会有麻烦的。”更重要的,她要把他“偷吃”过的东西重新摆放,以达到欲盖弥彰的效果。 “乖了,快出去,要不你去我房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她继续把他往厨房外推。 他不为所动,明显拒绝她的提议。 厨房外,响起了纷踏的脚步声,楚珠玉心神一慌。老天,该不会是桃姐她们回来了吧。 楚珠玉一急,只能道:“你在厨房里赶紧找个什么地方躲一躲,或者飞檐走壁趁着别人不注意飞出去也成,你不是武功很高的吗?” “你在担心我?”他的眼睛晶亮亮的。 “你吃了那么多东西,我想帮你掩盖都不行了。不过桃姐对我平时还算不错,一会儿我找个借口,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总之你想法子别让她们看到你。”说罢,她奔到了厨房外,把厨房的门虚掩起来。 “哎,珠玉,你怎么出来了?”果然,桃姐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一见到楚珠玉忙说道:“不是让你看着火吗?你这一出来,要是这火灭了怎么办?” “桃姐,这里面……”楚珠玉努力地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行,“刚才,有好多老鼠来了厨房。” “什么,老鼠?”桃姐和身后的那帮厨子急了,就想往里奔。 楚珠玉赶忙拦住,想着继续给萧治之拖延些时间,“这里面有些乱,我怕还有老鼠在,要是这么多人进去,老鼠可能会受惊乱窜,不如……过会让再进去。” “珠玉,你快让开!”桃姐说着,把楚珠玉拉到了一边。 “是啊,有老鼠在里面,更应该快些进去了!” “不知道为将军准备的那些食物,被折腾得怎么样了!” 几个厨子,纷纷焦急地道,跟着桃姐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内,那个本应该不见的男人,此刻却还呆在厨房里。在众人的目光下,丝毫没有任何仓惶之感,反倒是很自然地站着,而他的手上,竟然还拿着那碗燕窝。 楚珠玉心中哀嚎一声,只感到自己方才说的谎全费了。 萧治之直直地走到了楚珠玉的面前,把燕窝递到了她的手上,“喂我。” 这种情况下,是喂燕窝的时候吗?她只觉得全身无力,还得赔笑地对着桃姐道:“桃姐,他……他只是因为饿了,所以才吃了这些东西,并不是有心的……” 等等,为什么桃姐的眼神那么奇怪?楚珠玉暗自想着,不光是桃姐,连带着那些厨子,都眼神奇怪,且脸上露出着某种敬畏与惶恐的表情。 没等到她再细想,便看到桃姐颤颤的唇中吐出了一句话:“将……将军,你怎么亲自来厨房了?” 什么?将军?! 楚珠玉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地发昏。 下一刻,便看到了桃姐和那些厨子们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那手里拿着燕窝的男人面前,齐声道:“恭迎将军回府!” 第十二章 娶你 “你是将军?” “是。”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就是萧将军?” “你没问。” “我有问过你名字的!你干吗要骗我说你叫绝清?” “我没骗你,绝清是我的字。” “……”楚珠玉无语,好吧,他的名字是萧治之,字绝清,而她,却被瞒了个从头到尾! “珠玉,我是不是将军,有区别吗?”萧治之定定地看着楚珠玉。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这间向来很少有人能进入的将军就寝的房内,如今只有他与她两人。 楚珠玉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一直穿着黑衣,让我误以为你只是一个侍卫,你故意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是不是一直想看我闹笑话?”可笑她之前在厨房的时候,还为他担心得要死。 “你在生气?”她现在的神情,让他有些不安。 “我只是一个区区的丫鬟,哪有资格生将军大人的气。”她谦卑地垂下头,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对主子那样。 “不!”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在生气。穿黑衣是因为我自小和师父学习佛经,所以才穿惯了这颜色的衣裳。我承认,我的确是有心误导你,那是因为我不希望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后,如同其他人一般地怕我。” 急切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着。手腕被他握着有些疼,但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让她知道,他是在紧张。紧张?堂堂的辅国大将军面对她会紧张吗?怕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珠玉,别怕我,对我还像往日那样可好?”他低低地说着。 她抬头,却撞进了那双如雾似水的眸子。他的眸子,一直都是清清澈澈的。虽然有些冷,有些淡然,却反给人一种出尘之感。可是如今,却像是蒙了尘一般。 “我……”她犹豫了。 “别怕我,很多人都对我又怕又惧,可是你不会,我喜欢你那样待我。” “算了。”楚珠玉搔了搔头,毕竟,他除了身份上隐瞒之外,其他的还是一样。其实,她早该发现,哪有侍卫能戴那么贵重的头冠,又有哪个侍卫能够只喝君山银针,更甚至,这将军府中,除了他之外,又有哪个男人会有他这般的容貌。还有他时常捏在手上的那串碧玉佛珠,不正是以前时常听人提起的将军喜欢随身携带之物吗?若是她有多留个心眼的话,其实早该发现他的身份了。 可是,若是一开始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那样对待他吗?她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不过话说回来,她不也同样瞒着他吗?从一开始,她进将军府就别有目的。 “以后,你可不许再骗我。”看着眼前的他,她很容易便忘记了尊卑的分别,话就这样说出口。 “好!”他一笑,把她拉入了怀中,“珠玉,我想睡觉了。” “那你就去睡!”那张大床就在旁边,够三四个人躺上面了。 “可是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她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那时候你抱着我睡,没人知道,要是现在还这样的话,整个将军府的人都会知道的!”然后,会发展成全洛阳皆知。最后,她会被一帮爱慕他萧治之的女人们用口水淹没。 “那又如何?”他挑挑眉,已经迫不及待地拦腰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喂喂,不是吧!动作有必要那么快吗?身子一被放下,她忙不迭地朝着床下爬去,却被他轻松地抓住了脚踝。 “珠玉。”他皱起了眉头,“你以前明明都让我抱的。” “情况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总之就是……”她柔嫩的身子被固定在他的臂弯中,只能涨红着脸道,“别人会说闲话的!” 他停下了动作,半边的身子趴在了她的身上,手指轻轻地摩擦着她的秀发,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她双掌平推,想要把他从她的身上推开,嘴里还叨念着:“其实,这府里有许多丫鬟愿意让你抱的,你若真是要着人……” 突然,萧治之展眉一笑,“若是我娶了你的话,便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吧。” “你娶我?”楚珠玉身子一僵。 “嗯,娶你,我想娶你呢,珠玉,我爱你。”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吮吸着她檀口内的香甜。头脑像是豁然开明了一般,无比的清晰。 是的,他爱她,他想娶她,娶这个让他无比眷恋的女子。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时时刻刻都想要看到她,想要听她说话,想要碰触着她,想要在她的身上沾上自己的气息。 珠玉,珠玉,如珠如玉,是他不可能放手的至宝。 他要娶她? 天下闻名的辅国大将军萧治之要娶她楚珠玉?! 只怕说出去,别人都会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可是她却知道是真的,因为他说得极其认真。 她混入将军府,本来是想怀上一个将来姓楚的孩子,使得茶馆不会落入大伯的手中。一旦萧治之真的娶了她,只怕那茶馆送给大伯,他们都不敢要了。可是…… 楚珠玉抬头,望着萧治之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的这双眸子,太纯粹了,纯粹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他爱她,那么她呢?爱他吗? 莫名地,她竟有着一股心虚,若是他发现她隐瞒了身份,进入将军府是别有目的的话……她不敢想象他会有怎样的表情。生气?愤怒?抑或是冰冷绝情?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要看到。楚珠玉不自觉地贝齿咬着下唇,直到萧治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的唇齿分开。 “做什么自己咬自己?”萧治之放下了手中那杯刚沏好的茶水。 “没……没什么。”她别开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绝清,曾经有人欺骗过你吗?”她问道,还是习惯于唤他的字。 “有过。”他的手重新握着茶杯,轻啜着杯内的茶水。 “那你在知道被骗了之后,你是怎么对付欺骗你的人?” “唔……一个让我依照军法砍了头,一个被我挑断了全身的筋骨,还有一个被我废去武功,断了一臂。”萧治之想了想答道。 楚珠玉听得胆战心惊,“可是你不是潜心修佛吗?这样子对别人……不是太好吧。” “既然他们敢骗我,自然该明白会有这下场。至于修佛……”他嗤笑一声,“佛也会杀人,我习佛经,只是为了控制住自身的戾气,师父说我杀戮太多,戾气过重,若是不加以控制一下的话,只怕以后会让这天下血流成河。” 修佛……只是为了这样?她呆呆地看着他那张俊雅的面庞,虽然知道他是个将军,在战场上杀敌很是厉害,可是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他如何杀戮太多,如何戾气太重的模样。他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个书生而非将军。 约莫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了,他凑过头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回过神来,只能胡乱道:“呃,因为你很好看,我有些看呆了。” 他的面上扬起一抹欣喜,“珠玉,你觉得我好看?” 楚珠玉只觉得对方的眼变得晶晶亮,像是染了一层云霞,“很……好看。”她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喝了口茶水,“如果你眼底那些青痕没有的话,就更好看了。” “青痕吗……”萧治之抬起手指微微抚过眼角,这些青痕,是他长期睡眠不好而产生的。他向来不曾在意过,但是她的话,却让他皱起了眉头,“珠玉不喜欢这些青痕?” “这些青痕,总让你看上去有些病态,你虽然是将军,武功很好,不过要是让你的那些属下们看到你外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怕也不好吧。”她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看向了杯里的茶水,“有了!有办法了!” “哦?” “用茶水和茶叶。”楚珠玉把壶内剩余的茶叶倒出,放在台子上把多余的茶水滤干。又翻出一些干净的棉花。 “这些是做什么用?”萧治之奇怪的问道。 “给你洗眼睛和敷眼睛用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棉花,揉成一个个小球状,再把棉花沾上些茶水,对着他道:“你先弯下腰来。” 他没异议地照着她的话做,身子弯下,直到视线与她平行,“这样够了吗?” “够了,够了。”她再下着第二道的命令,“闭上眼。” “好。”他合上了眼帘,浓黑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看得楚珠玉好生羡慕。这样的睫毛,黑黑的,有些卷翘,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呵。伸出手,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碰触下,看看那是否真实。 软软的睫毛,却又比头发要有些弹性,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他的睫毛,觉得有趣,倒像是在玩游戏一般。 倏地,萧治之猛然睁开了双眸,楚珠玉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咳、咳,我只是想看一下,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睫毛是不是呃……比较坚固。”她涨红着脸道。 “哦?结果呢?”他气定神闲地反问道。 “它们长得不错,不容易掉。”她越发尴尬,“你快点闭上眼,我要用茶水给你洗一下眼睛。”玩物丧志,果然是要不得的,就算她只是玩别人的睫毛也一样。 萧治之再度合上了眼,这一次,楚珠玉倒是老老实实地把沾着茶水的棉花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对方的双眼。从眼皮到眼角、眼窝,最后再停留在眼底片刻。 “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有些凉。”他答道。 “这法子是我以前听种茶的老人们说起的,茶叶可都是宝,这茶水可以喝,喝剩的茶水可以用来清洗眼睛,至于那些喝过之后剩下的茶叶,一会儿我给你做两个茶包,你好用来敷眼睛。”她用湿棉花在他的眼上在擦拭了数遍后,在让萧治之睁开眼,“有感觉眼睛舒服点吗?” “还行。” 接着,楚珠玉又在管家萧仁的疑惑下,要来了纱布和针线,做了两个茶包,让萧治之把茶包敷在眼睛上敷一炷香的时间。 将军大人很是听话地照做了,而萧仁则在一旁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楚……楚姑娘,将军这样没问题吧。”萧仁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受惊吓了。自打他发现了他的将军大人无比“依赖”着本是丫鬟的楚珠玉后,他的惊吓,就每日俱增。 首先,是将军每晚睡觉,必定要搂着楚姑娘;其次,将军吃东西,极其喜欢让楚姑娘喂;再次,他曾经很“不小心”地听到了将军要娶楚姑娘为妻的话。 “没问题,他只是在敷眼睛。”楚珠玉摆摆手道。 “那不成将军以后每天都要敷这个?”他开始觉得自个儿说话的时候,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应该是吧。”直到他眼下的青痕消失为止。 萧仁的脸皮猛地抖了几下。若是让别人看到这情景,只怕将军的威严得尽数扫地了。 第十三章 你只属于我 萧治之开始每天很准时地敷着茶包,似是很在意这眼底的青痕,看得萧仁连连感叹,从来不知道自家将军竟然也是如此的“爱美”。 而始作俑者的楚珠玉,则开始剥削起了萧治之的那些“贡茶”。顶级的君山银针啊,平时就算是想喝都喝不到,现在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地尝一尝了。 而在楚珠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信条下,萧仁以及校尉刘山,也有尝到了这顶级的茶水。 “果然是好茶。”刘山光闻着这茶香,就垂涎三尺了。 楚珠玉按照茶楼惯用的沏茶手法把茶沏好后,递给了刘山和萧仁各一杯。 二人接过茶,刘山道:“看楚姑娘刚才的手法,似乎对沏茶很是熟练,比起那茶楼的师傅,也毫不逊色。” “我从小都在……”茶楼里沏茶这几个字幸好未说出口,她硬生生地改口道:“从小都看着别人沏茶,我认识一个沏茶的师傅,所以会了。” “原来如此。常听将军说起姑娘的茶好喝,今天见了,果然是如将军所说。”刘山一边喝着茶,又转头问萧仁:“对了,将军呢?怎么还不见出来?” “这……”萧仁面有难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可是将军出了什么事?”见到萧仁的脸色,刘山惊道。 “没有,只是将军在敷眼睛。” “什么?”刘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将军在敷眼睛。”萧仁重复了一遍。 “将军眼睛受伤了?” “这倒不是,将军只说想要消除眼底下的那些青痕。” 下巴掉地,将军什么时候注重起那些来了?刘山手一抖,那杯上好的茶差点就全泼了出去。 “咦,刘校尉要见将军吗?”楚珠玉在一旁问道。 “是啊,末将是来请示将军关于出兵崇州之事。皇上命将军平定崇州流寇,这几日便要出发前往崇州。” “你们……要去崇州。”楚珠玉讷讷地道,原本的好心情扫然一空。若是萧治之带兵去崇州的话,那么她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他了。 一想到会见不着他,她的心便似乎变得空荡荡的,手中的茶明明是温的,她却觉得那茶变得越来越冷,喝入口,都觉得有些涩然。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萧治之即将离开的事情,会让她觉得——受打击呢? 楚珠玉愣愣地盯着那杯中的清茶,连刘山和萧仁接下去说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身子在微微地摇晃着……或许该说,是她身子所躺着的地方,在微微地晃动。 这床怎么如此的不结实?楚珠玉心中纳闷地想着,眼睛却还是舍不得睁开。脑海中只是一直在想着萧治之即将去崇州的事情,以至于她昨晚好晚才入睡。 唔……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没见有人唤她起床。她想着,耳边却渐渐地听到轮子转动的声音。 轮子?好像除了轮子之外,还有马蹄声! 楚珠玉猛然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却不是那熟悉的房间。 “醒了?”一张脸凑了上来,是某将军的那张帅脸。 楚珠玉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蓦然叫道:“怎么……怎么在马车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入睡前,是躺在将军府的大床上。 “去崇州自然是坐马车了,还是说你想骑马?”萧治之抬手,把楚珠玉那睡乱了的发丝抚平了。 “去崇州?!”她惊叫道,“你去崇州,为什么连我也在马车上?” “自然是和我一起去了。”他说着,眯起了眸子,“莫非珠玉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这……倒也不是。”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用哀悼会和他分别,因为他压根就打算带她一起去。楚珠玉只觉得那空了的心,霎时又被什么东西充满了似的,“只是我都没准备出远门的东西。” “我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一路上,你不必担心缺什么。”他说着,习惯性地把她拉入了怀中。 “对了,你是去崇州平定流寇的,危险吗?你会不会受伤?”她猛然想起了这问题。他是个将军,经常上战场,那么身上一定有很多伤了! 一想到此,楚珠玉的面色煞白,猛地撑起身子,一把抓住了萧治之的衣襟领口……扯开、扒下,仔细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一寸寸肌肤。 光裸的上半身,如玉般的肌肤上只有几处极细小的伤疤,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还好,她长长地喘出了一口气,他的身上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布满狰狞的伤口。 抬起头,却对上了他的眼,只不过此刻,眼中没有清明,反倒像是燃起了一层火花,“你在担心我吗?珠玉。”沙哑的声音,竟然带着浓浓的情欲。他向来净白的颊上,有着一丝绯红,渐渐浓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 “我……”她的手紧张地抓着刚才被她扒下来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她居然主动地把一个男人的衣服给扒了,而且还是在马车里!“衣服……还你。” 楚珠玉无措地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了萧治之,他没有接过,只是抱着她,温热的肌肤,灼烫着她的手。 “珠玉,我喜欢你担心我的模样。”那样的紧张,那样的可爱,让他无法不眷恋,“更多担心我一些好吗?”那会让他感觉她无比地在乎他。 楚珠玉只觉得头脑一片的乱。鼻间充斥的全是他的气息。他的脸靠得她好近,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无措而羞涩的样子。这是她吗?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唇瓣,呼出的热气让她一阵阵地发颤。不行,若是这样下去的话…… 她的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握住,然后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唔……”滚烫的唇,柔软却又强硬,让她霎时失了神。她的眼睁大,却对上了他的眼,蒙着欲火的双眸,漆黑如墨。 “乖,把嘴张开。”他沙哑的呢喃低低地响起。 她忘了去思考,忘了所处的地方,顺从地开启了檀口。 他的舌尖如狂风骤雨般地进入了她的口内,席卷着她的舌尖,不放过一丝一毫。 “我的珠玉,只属于我的。”低徊的声音,如同一张轻薄而细柔的网,网住了所有的感官。 是情,是欲,还是那必不可少的存在,没有人能说得清。 第十四章 情劫 在马车上已经过了三天了,楚珠玉撩起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面即将接近的城墙。城墙上,高悬着的二字是“长平”而非“崇州”。 “你来长平真的没问题吗?”楚珠玉再次地瞄了瞄安坐在马车内的萧治之。 “要平乱,有时候晚到反而比早到更好。”他的手中握着一卷经书,正在看着这一卷他早已熟背于心的经文。五万大军他已让刘校尉带去了崇州,而他真正想要利用的,则是握在手中的那三千精锐。不是直达崇州,而是绕过长平,再去崇州,只为了见识一下,这崇州流寇之乱,谁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 楚珠玉压根听不懂这些军事上的事儿,只是兴奋地望着马车外的精致,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一会儿到了长平,我可得好好地去茶铺子看看,长平最有名的是黑茶,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好茶……” “珠玉?”萧治之合上了手中的经书,透过珠玉掀起了车帘,看着外面的天色,“要去见见我师父吗?” “你的师父?”她顿时想起,他萧大将军的师父,不正是——“你是说慧悟高僧?” “师父在这长平的佛法寺中,既然来了,去见见他老人家也好。” “我可以见慧悟禅师?”楚珠玉惊道。那可是得道的高僧啊,据说有一次皇帝亲临,慧悟禅师都因为闭关而没有去晋见。 “自然可以。”他浅笑着,“况且你是我选中的人,让师父瞧一下也是应该。” 一路说着,马车已驶入了长平城。第二日,楚珠玉终是见到了这位被世人所传颂的高僧。慈眉善目,是她的第一感觉。白须,白眉,那一双慧眼中,有着大智慧和大慈悲。只是对方瘦小的身形,倒和她原先设想的有些不同。 据说,萧治之是慧悟禅师最心爱的弟子,据说,慧悟禅师把一身的绝世武功都传授给了萧治之,据说,慧悟禅师在收了萧治之为徒后,便不再收弟子,只感叹,这时间再难找出悟性比萧治之更高者…… 无数个据说,足以见慧悟禅师和萧治之的关系非一般师徒,而此刻,这对师徒则在佛殿前大眼瞪小眼。 “就是她?”慧悟的双眸定定地打量着楚珠玉,看似无波的眼眸实则精光无限。 “是。”萧治之很肯定地答道。 “决定了?” “决定了。” “她可知道?”慧悟禅师的视线一直盯着楚珠玉,似乎不想看漏一丝一毫。 “不知。”萧治之摇头,楚珠玉则莫名其妙。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和她……呃,有些关系。 “决定让她知道否?” “永不。” 无比坚决的语气,让慧悟禅师轻叹了一气,“绝清,我有些话要与你单独说,你进来吧。” 说着,便率先走入了佛殿之中。 萧治之给了楚珠玉一个“等我片刻”的眼神之后,也跟着进了殿堂。 慧悟禅师领着萧治之进了殿内的一间禅室,这才坐下,缓缓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为师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为师早已提醒过你,你这一生,有一大劫乃是情劫。你这一生若是不动情,自可平安,如若动了情的话,则……” “会死吗?”萧治之扬眉,面上看不出丝毫畏惧,“若是这一生得不到所想要的,那么生与死便没多大区别。” “你对这女子动了情,她便是你的情劫,你为她而死,不会后悔吗?”当年,他窥探天机,算出了最心爱的弟子这一生所会遇到最大的劫难。 “若是真的是因她而死,却也是好的。” “她如果知道她是你的劫,会害了你,她可还会呆在你身边?”慧悟看着已经深陷情中的弟子。他曾经也以为这个性子清冷的弟子不会遇到情障。但是人算终不如天算,不爱不代表不会爱,一旦爱了,这障更深。 “她不会知道的。”萧治之把手中的佛珠一个一个地划过指尖。佛珠在手,已成了多年的习惯,“就算她知道了,我也不会放手。” 清如流水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在禅室内。萧治之起身,步出了禅室,而慧悟禅师则闭上了双眼,嘴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情之一字,有人能看得透,有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参透。 是有情好还是无情好,这世间没有人能说得清。 楚珠玉在殿外站着,四月间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她微微地缩了缩身子,双手互相摩擦着弄出一些暖意。 突然,她看到萧治之从殿内走出来,却并没有看到慧悟禅师,“怎么了,慧悟禅师怎么没和你一起……”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被拥入了那温暖的怀中,他有力的手臂死死地勒着她的骨头,几乎把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你别抱得那么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抗议道。 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在她的耳边不断地低语道:“我不会放手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放开我?”他反常的举动,让她有些不安。 他身子一僵,慢慢地抬起头,凝望着她,“珠玉,此生,我对你不可能会放手。”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她讷讷地道:“我不明白,我只是普通的容貌,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才气,会的只是泡茶而已。” “我也不知道。最初,只是你的茶香吸引着我而来,然后你的茶让我觉得很好喝,抱着你,让我觉得很舒服。久而久之,我竟不想那些东西让别人来取代。只想一直喝着你沏的茶,抱着你入睡,便觉得很开心。再接着,你的声音,你的笑貌,我统统都想要拥有,想要独占。我才知道,我已爱上了你。”萧治之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使她是他的劫,他也放不了手了。 “可……可是不是有很多女子喜欢你吗?” “若不是我想要的,有再多人喜欢我,又有何用。”他所有的感情,都已附诸在了她的身上,不可能分出丝毫给别人。所以……“珠玉,你也爱我,可好?” 楚珠玉怔怔地望着萧治之,她可以爱他吗?这个被世人敬仰如战神般的男子。 第十五章 崇州军队 五万大军和崇州的流寇在进行着周旋,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场官兵和流寇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时,萧治之却率领着三千精锐,以迅雷之势,包围了崇州城外十八处山头,把这些流寇的老窝一个个地端了。 谁也没想到萧治之会这样用大军来吸引流寇注意,而自己却带兵趁虚而入,杀入流寇的窝点。 崇州之地原本数以十万计的流寇,此时只剩下了三万左右。要尽数歼灭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而此时的洛阳城内,在宫城的深处,男人把手中的密报狠狠地揉捏在手心,“可恶的萧治之,竟然用上这种招数。” “三皇子,现在该如何办?难道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吗?”一直站立在旁的属下小心地问着。 如今的皇上不喜欢皇子拥兵,因此几个皇子手上都未有兵权。三皇子花费了数年的心血,在崇州招兵买马,以流寇的身份为表象,每每朝廷派兵剿灭崇州流寇,也总是无功而返,使得三皇子的势力在崇州无人可及,三皇子简直就是崇州的土皇帝。而崇州,是三皇子将来退守的一个据点,一旦将来争夺皇位失势的话,也能退去崇州,再求东山复出。 “当然不可能!”三皇子恨声道,他不甘心自己多年的苦心就这样化为乌有,“难道就没有人可以阻止萧治之吗?” “那萧治之善于用兵,武功又奇高,恐怕……” “这些废话用不着你来说!”三皇子一脚踹上了手下的胸口,“我现在只想知道,要如何才能保全我崇州的兵力!” 下属吃痛地跪在地上,脸色一阵阵地苍白,若是有办法的话,也不至于会兵败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没有办法了?”三皇子的脚眼看又要踹上去,却听到了一阵女子发出的笑声。 他看向来人,一袭粉色的宫装包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段,缀着宝石的腰带把纤腰勾勒得更加明显,眉宇间自有的高傲与贵气,不是十公主戴瑞倩又会是谁。 “皇妹,你怎么来这里了?”三皇子道。这地方在皇宫之中也极为隐秘,知道这地方的只有少数人而已,而十公主与他乃是一母同胞,彼此间关系更为紧密,一旦三皇子得势的话,十公主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刚才看到三皇兄焦急的样子,倒让我觉得好笑了。只是一个萧治之,竟让三皇兄如此头痛。”戴瑞倩扭着纤腰走进了室内。 “莫不是你以为萧治之是好对付的人?若是好对付的话,你早该让他成为你的裙下臣,我也不必变得像如今这般狼狈。”三皇子冷哼一声。 戴瑞倩的脸色一变,咬着银牙道:“我自然是希望皇兄好了,你我可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我特意来提醒皇兄一句,人无完人,萧治之是人,自然也有弱点。” “哦?他有什么弱点?”三皇子来了兴趣。 “女人。”一想到她秘密派人调查将军府得到的情报,她便忍不住心中暗暗生恨。萧治之竟然会钟情一个丫鬟,简直是对她的一种讽刺。 “哈哈哈!”三皇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地大笑,“这天下谁都知道,萧治之不喜女色,你居然和我说他的弱点是女人?” “信不信由你,我只能告诉你,萧治之现在极为宠爱一个女子,你若是能抓住那女子的话,便能制住他。”戴瑞倩冷冷道。 三皇子沉吟片刻,“好,你是我一母同胞的皇妹,我自然是信了。” “不过我这个消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戴瑞倩扯出一抹冷笑,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了然于胸,自己的妹妹从小就精于算计这性格,他还是知道的,“只要真的能够制住萧治之,我自然会把他留给皇妹了。”至于是不是废了萧治之的一身武功,或者把他弄得半死不活,那就不在他保证的范围内了。 “三皇兄明白就好。”戴瑞倩眼眸中闪过阴狠的光芒,“至于那个女人,皇兄就在制住了萧治之后,一并解决了吧。” “那是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是皮笑肉不笑,一个想要解决目前的忧患,一个想要借刀杀人,各自都怀着心思,算计着别人。 军队,在崇州可算是百姓们最常见到的了,但是像如此整齐的一支军队,却很少见到。 约莫数千之众的军队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列,护送着一辆马车朝着崇州知府的府邸走去。崇州的百姓们莫不张头探望,甚至有些见识广的,见了这支军队士兵的打扮后,嚷着:“这可是萧将军的军队啊,萧将军不是在崇州城外端了流寇的老窝吗?现在进了城,是不是打算彻底平了那些流寇?” 各种议论纷纷而来。其中多是猜测这崇州城日后的战事会如何。不过这些声音终只是小声说话,没人敢对着这样一支军队大发议论。 马车停在了知府府邸的门前,那知府老儿早就携同着家眷们一起在门外恭候了。萧将军素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而闻名朝野,他只希望在这平乱期间,不要惹恼了这位将军大人。 一见到马车,知府连忙迎上了前,“下官……” “不必多礼,省得吵着了她。”压得低低的语调,听起来似真似幻,更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 知府只觉得一阵恍惚,这声音……是那冷面将军发出来的?更甚至,他口中的“她”是什么人? “刘校尉。”马车内萧治之的声音再次低低地传出。 “属下在。”站在马车边上的刘校尉同样是压低着声音回答道。 “若是附近有喧哗者,一律杀无赦。” “是。” 知府身子颤了颤,这萧将军果然是冷血无情。 马车的车帘终于缓缓地掀起。那俊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墨黑的发用着白玉的簪束起,光洁白皙的肌肤,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深邃的眸子,直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薄唇软化了他整张脸的表情,看上去少了几分冷淡,多了一些人味。 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人,而那俊美绝伦的脸庞,正一脸宠溺地望着怀中人儿。 知府蓦然觉得自己的脚下开始变得虚浮。这人……呃,真的是萧将军吗? 而将军怀中的人儿,因为脸一直埋在将军怀里的缘故,众人只能看到头发以及大致的身形。 “带路吧。”萧治之瞥了一眼一旁已经呆愣如木的知府。 “是、是。”知府依样画葫芦地压低声音,连自己的那些家眷也不一一介绍了,只带领着萧治之来到了府邸中特意为了萧治之而腾出的院落。 “萧将军,这里就是您起居休息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尽可知会下官。” “嗯。”萧治之淡淡地颔首。 正待把怀中的人儿安置到床上时,怀中的人动了动,惺忪地睁开眸子,用着刚睡醒时哑哑的声音问道:“已经到崇州了吗?” “到了,若是想睡的话就再睡会儿。”萧治之说道,他当然看得出她还未睡够。 “唔……好。”楚珠玉咕哝一声,又继续合上了眼眸,“早知道昨晚就不看你那些佛经了,害得我好晚才睡着。” 萧治之细心地把楚珠玉放到了床上,再为她盖上了被子。 而一旁的知府,则再度身体僵化。 自从到了崇州后,外面打仗打得昏天暗地,她每天只是窝在崇州的知府府内沏茶、看戏或者和府内知府的夫人、小妾以及那些丫鬟闲磕牙。 当然,她不是没有想过出去见识见识所谓的打仗平乱是怎么回事。可惜她这点要求没人答应。知府老爷是不敢答应,刘山校尉是不能答应,而萧治之直接是用上了美男计,吻得她喘息连连,压根忘了提要求的事。 他的吻,她不会排斥,甚至是喜欢的。虽然依旧会脸红,虽然每次他吻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变得好快,可是她却不会拒绝。 她喜欢他吻着她的时候,不断地喊她的名字,喜欢他用着那样依恋的姿势抱着她入睡,喜欢他喝着她沏的茶那满足的模样,那样会让她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独一无二也有坏处,那坏处便是…… “楚小姐,我……我已经两个月没出府看过亲人了,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可以请将军放我半日休息,让我回家看望家人。”一个被知府拨来这院落伺候萧治之的仆人跪在地上,抽抽泣泣地道。 “那我试着帮你说一下吧。”楚珠玉应承道。 “多谢楚小姐。”那下人退下。 片刻之后。 “楚小姐,王二那小子今天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踩上了将军放在椅子上的衣裳。”有人跑着过来喊道。 “那……把衣裳洗一洗就是了。”王二是谁?她的脑子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虽然王二这小子是粗心大意了,但是好歹心地纯良,还望楚小姐多美言几句,饶了王二的性命啊!”那人自顾自地道,苍老的眼中只差没有热泪奔腾了。 性命?!“弄脏衣服要丢性命吗?”她差点被口水给呛住了。 “那可是将军的衣裳啊。” “我会和将军说说,不让王二丢性命。”她狂汗。 “多谢楚小姐。” 再过了片刻。 “楚小姐!楚小姐!”大呼小叫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楚珠玉头痛地放下了手中正在研究的花茶,起身主动地走到了房门口。 果然,一个胖胖的身影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起,楚珠玉认得这人,是这府里的李嬷嬷。 “楚小姐,快和我走!”李嬷嬷一见到楚珠玉,不由分说地就拉起了她。 “走?去哪儿?”她莫名其妙。 “去救人。” 啥米,救人?“你确定我能救得了人?” “确定,确定,要是你都救不了,那可没人救得了了。”李嬷嬷一边拖着楚珠玉急急地走着,一边说道:“我家少爷没听将军的指挥,擅自带着兵去追击那流寇,现在被困住了,大人求将军施以援手,将军没答应。” “这是军事上的事儿,我不懂啊。” “你不懂不要紧,你只要求着将军带兵去救少爷就行!”李嬷嬷说得悲凉,“少爷可是老爷唯一的命根子,老爷只求能保住少爷性命,为家里续着香火,至于救下来后如何惩罚,都可以由将军来办。” “可是我去求,行吗?”楚珠玉犹豫着道。来到崇州后,知府一家对她倒确实不错。 “行,将军可是最听楚小姐你的话了。现在老爷夫人们都急得六神无主了,只指望着您了。” 听话吗?楚珠玉眼前闪过了萧治之的脸。好吧,她承认,大多时候,他倒是真的挺听她话的。 两人一路急走着,浑然未察觉到这一路,都有人跟着。 才走出这院落,楚珠玉便听到“咚”的一声,李嬷嬷那胖大的身躯已然重重地倒地。 “李嬷嬷!”她惊叫道,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就是萧治之在意的那个女人?”对方如是问道。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她警觉地四下张望,却蓦地发现本来应该守卫在府里的侍卫们都已经躺在了地上。 “自然不会。”黑衣人道,“我只是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把你带回去而已。” “你家主子是谁?” “那得看你有没有机会活着了!”黑衣人一记手刀朝着楚珠玉劈去。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下了,脑中最后的念头,则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向萧治之学上一两手逃命的功夫,至少打不过,她还可以逃。 第十六章 大开杀戮,为救珠玉 寂静的堂内,无一人敢发出声音。而堂外,则早已有军队整整齐齐地候着,只等待命令一下,便开始行动。 地上跪着的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李嬷嬷,肥胖的身躯不停地打着哆嗦。 “把你知道的,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串碧玉佛珠,萧治之垂着眼睑,脸上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回……回将军,小的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去找楚小姐,本来好好的,可谁知一出了院落,就晕了过去。” 一旁的知府听到李嬷嬷这话中有他,身子也抖得如李嬷嬷一般无二。 “可有看清那人?”那佛珠与佛珠摩擦产生的轻微脆响,只听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没有。”李嬷嬷只恨不得自己再昏过去一次,也好过现在这样。 “报!”刘山疾奔进堂,抱拳跪下,“属下根据闻香虫的追踪,已经探知楚小姐是被囚在了三院别庄内。” 这话一出口,知府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气,“三院……三院别庄,那、那可是三皇子在崇州的住所啊,刘校尉可别探错了消息。” “难道知府大人是怀疑这闻香虫吗?”刘山嘲讽地回道。闻香虫,全身金色,在吸食了一个人的血液后,无论那人在哪里,都可以找到。当然,前提是那人没有用其他浓烈的香气遮盖住自身。 “不敢。”知府只觉得手心的冷汗更多了。 捏动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萧治之抬眼对着刘山道:“马上准备一万兵马,包围三院别庄!” “是!”刘山领命下去。 “萧……萧将军,包围三皇子的别庄这事儿可非同小可啊,要是皇上怪罪下来的话……”那他可保不住脑袋上的乌纱帽了。 知府的话还未说完,萧治之已经一声清啸,不见了人影。 三院别庄内,三皇子看着昏迷着被捆成一团的楚珠玉,怀疑地问道:“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那个女子?” “正是。”手下回答道。 “那她到底有何吸引萧治之的地方?” “属下不知,只是这知府府内的人都说,萧治之极为宠爱这个女子。” 三皇子暗自诧异,本以为找出来的女子,容貌身段应该都胜于自己的皇妹,却没想到只是…… “你把她带来这里,可有人跟踪?”三皇子还是警惕地问道。 “无人跟踪。”原本守卫着这个女人的那些侍卫包括暗卫,都已经被他用迷香撂倒了。 “很好。”三皇子大喜,不过却也有些怀疑,一个女人,真的能制住萧治之? “不好了,不好了!”跌跌撞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主子,属下有事回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三皇子面色不悦。 “萧将军带兵把、把别庄给包围了!”门外的下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萧治之怎么会来这里?”三皇子身子猛然一震,他这次是偷偷潜来崇州,洛阳那边除了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道此事。要是萧治之把这别庄包围住的话,那他来到崇州之事也随之暴露,“是不是你,把他引来这里?”他目光凶狠地盯着之前把楚珠玉掳来的黑衣人。 “属下绝对没有让人跟踪。”那黑衣人慌忙辩解道。 “那怎么——”三皇子的目光盯着那昏迷中的楚珠玉,突然瞥见一只金色的小飞虫正停在了她的发簪上,“该死的,是闻香虫!萧治之竟然对这女人用了闻香虫!” 闻香虫数量极少,因此价格也是极高,一只闻香虫要上万金,就连皇宫之中,也只不过是养了十只还未喝过人血的闻香虫而已。 三皇子又惊又怒,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反手就打了还在昏迷中的楚珠玉一巴掌。 楚珠玉闷闷地哼了一声,被打醒了过来,只感觉到嘴角有温热的血液流了下来。 “醒了?”三皇子阴xx道,继续又打了楚珠玉一巴掌,“真没想到萧治之竟然舍得对你用闻香虫!” 闻香虫?楚珠玉茫然着,眼前的情况,应该称之为什么呢?被掳劫? “你是谁?”她问道,看见一只金色的小虫被捏在了三皇子的手中。这金色的虫子她见过,是在刚来崇州的时候,萧治之曾经让她喂着虫子吃了一滴血。 “这虫子为什么是喝血的?”当时她还曾奇怪地问道。 “只要喝过那人的血,这虫子便对那人的气味极其敏感,即使到了天涯海角,它也能找得到。”他轻轻地抚着这金色的虫子,“珠玉,如此,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找到她……找到她…… 脸上的疼痛感竟然不再那么明显,她满脑子只想着他会不会找到她。 “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三皇子命人架起了楚珠玉,“既然萧治之为了你敢包围我的别庄,那么我倒要看看,你对他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外面,人声鼎沸,士兵们的咆哮呐喊声音,兵器与兵器撞击的声音,还有那兵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听得让人浑身都起着颤栗。 “把兵力都集中起来,既然萧治之敢派兵包围了我的地方,那么我就让他有去无回!”至于答应皇妹的事情,只能事后赔个礼。 楚珠玉这才感觉到,这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掳劫,而且面前这个为首的男人,衣着华丽,刚才更加是提到了兵力二字。 这人是打算用她来对萧治之不利吗?那个在乎她,宠她的男人会怎么样呢?一想到他可能因为她而陷入不利局面,可能会受伤,她的心便不由得揪起。 楚珠玉被人拖着往前走,然后,她的眼前看到了那漫天的血。 好多血,地上横躺着无数的尸体。 “这……这是人吗?” “太可怕了,不!不!天啊,谁来拦住他!” “萧……萧将军,这里是三皇子的别庄,你真以为你在这里大开杀戮,皇上不会怪罪吗……啊!” 一只手,已经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随着一声惊叫,便没了声息。 两边的士兵在不停地交锋中,而在这片混战之中,最显眼的,便是那穿着一身黑袍的人。没有如同其他士兵将领那样穿上盔甲,他依旧是那黑衣玉冠,一手捏着那串原本该是碧玉色,如今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的佛珠,而他的另一只手,却没有如传闻那般地握着经书,而是……成了他的武器。 修长的手指,本该温润如玉,可是此刻却是最锋利的冰冷武器,直接刺穿着人的胸膛,一击,只要一击,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一个个的尸体,躺在了他的脚边,飞溅而出的血,把他的左手染得通红,他的身上、脚上、甚至于脸上,都被血溅上。是战神,抑或是杀神,又或者是恶魔? 呕! 三皇子一行人见到此情景,绕是见过大风大浪,都有呕吐之感。只有楚珠玉怔怔地望着萧治之。这是她所认识、所了解的他吗? 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明明是同样的脸庞,但是她却从来不曾在他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那种被杀戮所笼罩的样子,甚至于连他的眼,仿佛都是红的。 是戾气!他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那股戾气,让人甚至未靠近,就已经心生胆怯。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他突然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 “珠玉……”萧治之的口中喃喃地念出二字。终于见到她了,仅仅只是看到了她,那慌乱不已的心便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三皇子蓦然回过神来,赶紧吼道:“萧治之,若是你还想她活命的话,就束手就擒。” “我若是让你抓了,你真的会放了她?”萧治之一步一步地朝着三皇子走来,而周围竟无人敢阻拦,甚至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当然,本皇子是何等的身份,说出的话自然是一诺千金。” “可惜。”他淡淡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三皇子威胁道,却只听得砰砰两声,原本架住楚珠玉的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他们的眉心处,都嵌着一粒碧玉佛珠。 他……竟然把那串碧玉佛珠给当成暗器来使?!三皇子只觉得喉咙像是哽着什么似的。疯子!这个男人根本是个疯子。这碧玉佛珠,乃是由慧悟禅师传给萧治之,据说一代传一代,已有上百年历史,甚至称之为国宝都未尝不可,而他现在竟然只为了救这个女子而…… 萧治之一个起落,已然到了楚珠玉的身旁,手指一挥,切断了绑着她的那些绳子。 “你没事吧!”楚珠玉第一反应是拉起了萧治之的袖子,仔细地检查着他的手有无受伤。 “你被打了?”阴冷的声音,有着无法言喻的怒气。 她愣了愣,直到他抬起手指,抚过她的唇角,楚珠玉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脸上的伤,“只是小伤。”比起这里的成片尸体,她的伤,就真的只是“小伤”。 “痛吗?”他低低地问道。 “之前很痛,不过现在已经好些了。”她检查完一只手臂,再撩起他的另一只手检查了起来。 “珠玉,我还要再办一些事情,等我片刻,可好?” “哎?”没等楚珠玉回答,萧治之抱起她,几个起落,到了刘山的面前,吩咐道:“保护好她。” “是。”刘山领命道。 下一刻,萧治之重新回到了三皇子的面前,那股自他身上散发的戾气,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看着对方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是你打伤她的?”萧治之平静的眼神中一片无波,与那环绕在周身的戾气全然相反。 “是又怎么样?”反正也撕破脸了,更何况,他已经调派了明面上他所能支配的八九千士兵,真要和萧治之对打起来,他也未必就是输,“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不能惩戒一个贱民吗?” 萧治之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三皇子,一步步地朝他移近。 “萧治之,你、你要造反不成?”三皇子急急地吼道。 “造反?萧某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不过我很好奇,三皇子现在应该在洛阳,为何反到了崇州。” “本皇子要在哪儿,不关你的事吧?” “本来我还想再过些时日和你掀底牌,既然你动了她,那么就现在掀这底牌吧。三皇子,或者该说是流寇之首?” 三皇子心一惊,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事,“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吗?不过那些无所谓了!”萧治之伸出手,朝着三皇子抓去。 “快,快拦住他!”三皇子叫道,拼命地躲在那些手下的身后。 砰!砰!砰! 不断地有人倒在了萧治之的脚边,他的手,如同之前一样,疯狂地夺走人的性命,甚至更为残忍,像是在泄愤一般。 血的飞溅,让三皇子看得又想作呕。 “你……你当真敢动我,就不怕皇上降罪于你?”三皇子开始害怕了。以前只是听闻他的残忍,今天见到了,才知道杀人原来可以如此之快的。 “我自会和皇上说明。”他说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他即将下手的对象是个皇子。 而在另一边的楚珠玉,则愣愣地看着萧治之。这就是他说的还有些事要办吗?只因为她被众人口中的三皇子打了? “他……要一直这样杀人杀下去吗?”吞咽了喉中的口水,楚珠玉不安地问道。 “是吧。”一旁的刘山答道。 “那个三皇子,是当今天子的三皇子?” “正是。” “那他为什么一直逼近那三皇子?” “将军应该是打算要杀了三皇子吧。”看得出,将军现在是极度的生气,否则绝对不会杀人杀得如此……之快。 嗄?“他真的敢杀三皇子?”她觉得自己快被口水给呛住了。 “敢。”基本上,除了谋朝篡位之外,刘山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自家将军不敢的。 “那杀皇子是什么罪名?”楚珠玉颤颤地问道。 “应该是受凌迟之刑吧,当然,也可能会是五马分尸,好一点的话会砍头,若是皇上震怒的话,可能很会……”刘山的话每多说一点,楚珠玉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当然了,即便将军真的杀了三皇子,皇上也不可能这样对将军的。”将军已经掌握了三皇子乃是崇州流寇之乱的主因,三皇子失势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没等听到刘山的这句话,楚珠玉已经整个人冲了出去。 “天!”刘山哀嚎道,将军刚才可是让他看好楚姑娘的啊。 楚珠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踩在那成堆的尸体上,是怎么有勇气穿过那刀光剑影,她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是——她不要他死! 一想到萧治之可能会死,她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甚至在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前,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地做出了反应,朝着他跑去。 她踉跄地奔跑着,用着她生平最快的速度,只想着接近他,更接近他一些…… 啪! 楚珠玉扑向了萧治之,双臂牢牢地保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萧治之一怔,低头看着保住自己的人儿,“这儿危险,刘校尉没有守着你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护在了怀中。 “不关刘校尉的事情,是我有事要和你说。”她急急道。 “哦?什么事?”他一边杀着人,一边游刃有余地和她说着话。 “那个……那个……”她心慌意乱,最后迸出口的竟然是——“知府的儿子据说被流寇困住了,你真的不可以去救他吗?” “你希望我救?” “希望。” “那好,我便派人去救。” “还……还有,帮我们打扫院落的那仆人已经两个月没回过家了,能放他休息半日吗?”不对,她最该说的不是这个!楚珠玉心里犯愁,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却和真正想说的截然不同。 “好。” “那王二不小心踩了你的衣服,你能饶了他的性命吗?”她应该对他说的不是这个! “好。” 拜托!这是什么对话啊!周围的那些士兵和三皇子的护卫们,全听得一愣一愣的。 “萧治之,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真以为你和这女人今天可以全身而退吗?”那被守卫们团团护住的三皇子见此情景,面色从青变紫,再从紫变红。 萧治之冷眼扫了三皇子一眼,随即温柔地对楚珠玉道:“珠玉,等我会儿,马上我就可以解决了。” 身形跃动,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掌翻飞,只看得人眼花缭乱,三皇子的守卫倒了一批又一批。 三皇子神色焦急,他想要撤离,但是这庄子里面都被萧治之的军队包围着。 生平第一次,他后悔听了皇妹的提议,惹恼了这个命中的魔煞。那五根修长的手指,本该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只是此刻,却像是催命符。 当萧治之劈开了最后一个挡在三皇子跟在的守卫时,三皇子已经喊不出声来了。 那如玉似的五指,眼看着就要穿透三皇子的胸膛…… “不要!”楚珠玉的手死命地抓着萧治之的衣摆,“你……你不可以杀三皇子的。” “为什么?他伤了你。”他身子一顿,左右停在了半空中。凡是伤害她的,他一个都不想放过。他的眼瞥过她脸上的淤红以及破裂的嘴角,目光更沉了几分。 “我这只是小伤,你不可以杀他,他是皇子,你会有事的!” “我并不在乎这个。” “可是我会在乎!”她不想他有事,不想他被判罪,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这份心急,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便能阻止他。 “你在乎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 “对!”她回答得很是肯定。 “若是我不杀他,你会更在乎我一些吗?” “应该……会吧。” “那好,我不杀他。”萧治之收回了左手,双眼只是亮晶晶地盯着楚珠玉。 啥?她眨眨眼,有点回不过神。这样……也行? 第十七章 交易 洛阳城的赌坊内,人声鼎沸,筛子声,吆喝声,银子铜钱下注的声音,不断地充斥在不算宽敞的房内。 而在赌坊的后巷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不断地被人拳打脚踢着。每一拳,每一脚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哀嚎连连。 “别……别打了,我欠赌坊的钱一定会还的!”中年男子呛出了一口血,拼命地说道。 “还?你拿什么还?阿保,给他算算,他一共欠了我们赌坊多少银子!”为首的男人一脚重重地踏在了中年男子的胸口上,引得对方一阵痛呼。 “是。”被唤作阿保的男子拿出了一叠按着指印的借据,“发叔一共欠了我们赌坊一千三百四十五两银子。” “发叔,你可都听清楚了。”为首的男子拿着借据抽着发叔的脸。 “胡……胡说。”发叔一脸的不敢置信,“我明明只欠了你们五十两银子!” “发叔,利滚利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是你再迟些日子还钱,只怕欠的钱还不止这个数字。” “我……我哪有这么多钱还你们!”尽管他明知道在赌坊里借钱没有好下场,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赌瘾,总想着也许下一次可以翻本。 “钱,我们当然也知道你没有那么多,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把你女儿卖去青楼,还怕还不起这些银子吗?” “我怎么可以把女儿卖去青楼?” “不肯卖?那行!继续打!”为首的男人手一挥,那些手下继续对着发叔狠打。 “啊……啊!别、别打了,钱我会还,可是我那闺女还要嫁人啊,怎么可以卖去青楼!” “既然不想卖女儿,那么就只好打掉你这条老命了!”又一拳,把这发叔打得鼻血直流。 “哎唷,饶、饶了我吧!” “那你这女儿是卖还是不卖?” “我……我……”发叔双唇哆嗦,终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老命,正待答应,这巷子里却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他欠你们的钱,我来还。” “姑娘,你没搞错吧,你可知这老家伙欠了我们多少银子?” “这些够吗?”那女子扔下一包银子。 为首的男人一看,连连道:“够了够了!既然姑娘把这老家伙还债,那这些借据就是姑娘的了!”说着,便把那些借据交给了对方。 那女子穿着一身素衣,戴着斗笠,明显是不想让人见到真面目。也不废话,只是接过了借据。 不多久,后巷中只剩下了那名女子和发叔。 “你是发叔?”女子开口问道,那声音发叔听着全然陌生。 “……是。”发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知道姑娘是哪位,为什么要帮我还这钱?” “帮你还债,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一旦交易成功后,你所得到的,就远远不是刚才那个数目。可是——”女子语音一顿,原本淡淡的语气变得狠厉,“要是你不肯做这笔交易的话,那么不止刚才的赌债,你的女儿还会被卖做军妓,做那最下贱的勾当。” “什么?”发叔傻眼了,“你……你究竟是谁,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总之,和你做的交易,你一定能够完得成,至于我是谁,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女子如是说道。 当夜,十公主身边的侍女匆匆回宫,进了公主的闺阁。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十公主戴瑞倩冷声问道。 “一切都办妥了,那人已经答应了。”那宫女答道。 戴瑞倩眼中闪过狠辣的光芒,幽幽道:“没想到三皇兄如此不顶用,这一次我亲自来,倒要看看那萧治之,如何救得了那女人!” 第十八章 不许离开 三皇子最终是保下了一命,随着萧治之急报回洛阳,三皇子被押解回去,这下他可以说是彻底地失势了。 在失去了三皇子的指挥后,崇州的流寇更加混乱,而萧治之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只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把那些流寇消灭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也不足以为患,全灭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在楚珠玉劝说萧治之出兵救下知府的儿子后,知府一家简直把楚珠玉当成了救命恩人。 只不过此刻的恩人,却在和某将军讨价还价中…… “我要出去!”女人强烈地要求着。 “不行。”男人没得商量地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你的伤还没好。” “胡说,大夫早说我的伤好了。” “外面太乱。” “哪有,大家都说你平定了流寇,现在外面治安好了许多。” 某将军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经书,“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楚珠玉咕哝着道。 “总之,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萧治之的手指,习惯性地抚过楚珠玉的嘴角,自从她嘴角受伤裂开后,他常常都会轻抚她的嘴角,像是在不断地自我提醒,因为他的大意,而害得她被掳走,甚至受伤。 楚珠玉瘪瘪嘴。 虽然明白他这样是担心她,怕她受伤,但是楚珠玉还是有些受不了,总觉得现在这样,走到哪里都人前人后的,还没以前在将军府做丫鬟自在。更何况她自从来了崇州后,一直就想去这一带的茶行看看,“你要是老这样管着我的话,当心我一个不开心,真的离开你!” 楚珠玉原本只是随口说一下,却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萧治之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啊?”她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你要离开吗?珠玉。”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似乎无形之中充斥着一股压力。 “我……”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唇也干涩无比。他的脸色煞白如纸,但是他的眼神却极其的凌厉,像是要燃烧似的,充斥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告诉我,是还是不是?”他的手指又在抚着她的唇瓣,却不是抚着那曾经有过伤的嘴角,而是沿着她的唇形,由左至右,再由右到左地抚弄着。 她的唇开始有些发烫,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更加浓烈了。 “绝清,你听我说,我只是……” “不许说!”他的大掌猛然地捂住了她的嘴。不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任何的声音,他怕她说出口的话,会让他无法承受。 “我不许,不许你离开我!”萧治之一把抱住了楚珠玉,双唇移近她的耳畔不停地道,心中的那种恐慌是什么?那种惊慌,那种肉被绞着的疼痛,让他无法去承受。 他的手指在颤,身体在颤,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她没有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却可以引起他如此强烈的反应。 “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直到鼻尖全是她身上的香味,“珠玉,为什么要离开我?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还是爱你爱得还不够多?”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在心中呐喊道。 “真是奇怪,你一说离开,我胸口就痛得好厉害。”痛到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楚珠玉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唔……唔……”她想要说话,但是因为唇被捂着,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吟声。 他的吻不停地洒在她的发上,她的眼上,她的额上,她的脖子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在他的身边的。 老天!该怎么样才能告诉他,她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该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 她的身体被他死死地抱住,嘴被他捂住,而能动的,只有那双手而已…… 心念一动,楚珠玉抬起双手,攀住了萧治之的后背。 他身子一震,动作停了下来。 “珠玉,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他问。 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时又晃了晃脑袋,示意他把手移开。 萧治之犹豫了片刻后,移开了那一直捂着楚珠玉的手掌。 “绝清,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和你说玩笑话,不是真的!”她歉然道,“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从来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可以让他变成这般。 “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嗯。”她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闭上眼,“如果你生气的话,可以狠狠地揍我……” 迎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珠玉,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胆小到了这种程度。 在崇州想要外出,看来从萧治之这里下手是没指望了。楚珠玉长叹一气,只差没有蹲在墙角数圈圈了。 萧治之这几日很忙,几乎天天都在忙着清除城里最后残余的流寇。而楚珠玉则和知府老爷的那几个夫人天天轮流喝着各种茶水。 而其中的三夫人,更是好茶之人 “楚小姐,你沏茶的功夫真的很好。”几位夫人,但凡是喝过楚珠玉沏的茶,没有人不称赞的。 “我也只会沏茶而已。”每次都被这样称赞,倒弄得楚珠玉不好意思了。 “沏茶虽然很多人会,可是要沏得好喝,会的人可不多,我在这崇州城里喝过的茶馆也算不少,几乎没什么人的沏茶功夫比得上楚小姐!”知府夫人笑语道。 “那是,那是!”几位夫人附和道。 “要不是楚小姐精通沏茶,老爷那些上好的茶叶,还不是让咱们白白糟蹋了!” “以后可得让那些丫鬟都好好学学这沏茶的功夫,省得把好茶叶都沏得那么难喝。” “楚小姐,要是你有空的话,不如就教教这些丫鬟如何沏茶吧。” “好啊。”楚珠玉答道,正好让她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些夫人中,反倒是最好茶的三夫人,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像是在想着什么事。 “三夫人?这茶不好喝吗?”四夫人问道。 三夫人连忙摇头,“这茶很好喝,香馥浓烈,滋味鲜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听说最近崇州城里来了个煮茶师傅,用的茶叶很特别,但凡是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不知道和楚小姐沏的茶,孰优孰劣。”三夫人的语气,听得出很是向往那煮茶师傅的茶。 “当然是楚小姐沏的好了。” “这根本不用比。” 未等楚珠玉开口,几位夫人已经先开口说。 “是我说错了。”三夫人歉然道。 不过楚珠玉倒是对三夫人说的话很感兴趣。等到几位夫人离去后,她叫住了三夫人:“三夫人,请留步!” “楚小姐有什么事吗?” “那煮茶师傅的茶真的很特别吗?”楚珠玉拉近三夫人问道。 一提到这事儿,三夫人立刻来了精神,“是啊,听说很不错呢,选的茶叶很特别,泡茶的手法也好。听说那煮茶师傅来了没多久,那茶馆的生意便好了许多。” 楚珠玉听得兴致勃勃,“那你知道选的是什么茶叶吗?” “这倒不知。”三夫人摇摇头,随即又问:“楚姑娘有兴趣?” “是啊?”她点头。 “那不如让老爷把那煮茶师傅请到府里?” “这倒不必了。”她更想去那茶馆里喝茶,顺便也看看崇州的茶馆和洛阳的茶馆有什么不一样。也许她还可以借鉴一些经验,回洛阳后用于她家的茶馆。 一思及此,楚珠玉便不由自主地兴奋了起来。既然萧治之不许她光明正大地出府,那偷偷溜出去的话,应该可以吧,只要不让他知道的话…… 就没问题了! 第十九章 封城 清晨,天还蒙蒙亮,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手中捧着一只高大的花瓶,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在路过门口的守卫时,守卫好奇地问道:“小梅,楚小姐不喜欢这花瓶吗?” “是……是啊,小姐让我去那铺子里再换一个。”那小丫鬟含含糊糊地说道,快步走出了知府府。 一直到出了府,登上了一辆马车,那小丫鬟才长长地喘出了一口气,从花瓶后露出的那张脸,赫然是楚珠玉。 “小丫鬟,去哪儿啊?”车夫问道。楚珠玉虽然在知府府住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一直在内院里住,所以府里的下人,认识她的并不多。 “听说这城里新来个手艺不错的煮茶师父,你知道是哪家茶馆吗?” “哦,你说的是兴源茶馆吧。” “就去那家茶馆!” “咦,小丫鬟,你去茶馆做什么?”车夫奇怪地问道。 “呃……楚小姐让我去那茶馆看看煮茶师傅用的都是哪些茶叶。”楚珠玉编着理由。 马车一路驶到了茶馆。楚珠玉跳下马车,走进了茶馆。 “哎,客人是第一次来吗?”小二迎了上来。 “是啊。听说你们这里新来了个煮茶师傅,我想喝一下你们这里的茶和别处有什么不同。”她那双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着。难得萧治之要几天之后才回知府府,她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来这家茶馆取取经。 “好嘞,姑娘可以先选茶,看你喝哪种茶!”小二拿着一叠茶单给了楚珠玉。 这边,楚珠玉忙着选茶,浑然未觉知府府中,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跪在地上的丫鬟小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楚……楚小姐一定要我和她换了衣裳,还……还有,花瓶是楚小姐在将军前天离开府的时候,让我去铺子里买回来的。小姐还说……” “还说什么啊?”一旁的知府大人急了。这才没安静多久的日子呢,怎么又出状况了! “小姐还说……将军要几天后才回来,不会有问题的……”小梅胆怯怯地看着那坐在主位上,一脸阴沉的将军。好可怕!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杀人一般。她怀疑自己等会儿会不会被将军活活打死。 轰! 萧治之原本左手搭着的那张几子,瞬间变得粉碎。 身体中的那股愤怒,像是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当他回到房里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她,那种失落,那种心慌,那种怒气,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她居然偷偷地离开了,她答应的话还在他的耳边,但是为什么她却还是要离开他? 还是说,她对他所说的一切,只是谎言? 碎木扎进了萧治之的手掌,鲜血一滴滴地顺着掌心、手指淌到了地上。 小梅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而其他在场的一些人,也都吓得面色一变。 “将军,你的手!”刘山惊道。他跟随萧治之多年,即使上战场都极少看到他流血,可是现在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连将军这般的人物也逃不过。 浑然没有在意手心的流血,萧治之只是继续问道:“在府外载过她的车夫找到了吗?” “还没找到。”刘山回禀道。 “那知道她会去哪儿吗?” “已问过所有的人,没人知道楚小姐出府究竟是去什么地方。” 萧治之垂下眼帘,抿着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所有人,几乎都在屏息等待着。 终于,他的唇缓缓开启,吐出了两个让所有人心惊的字眼:“封城!” “什么?” “将军要封城?” “封城一事非同小可啊,可能会引起百姓恐慌!” 一时之间,没有人不为那两个字感到震惊。 萧治之却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马上封锁城门,然后一条街一条街地搜,直到把她搜出来为止!”他要把她逮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离开。 “萧将军,只是为了找一个女子,就封城搜街的话……”知府犹豫地道,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骤然收住了声。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黑色,几乎要把人的思绪全部都吞噬一般。而他的嘴角,却反而掀起了一抹弧度,“若是能找到她的话,即使是屠城又何妨。” 清冷的声音,重重地敲击进人的耳内。 而那笑容,或许该称之为——怒极反笑。 第二十章 深爱 兴源茶楼内,楚珠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不过却总觉得这茶味,她似乎曾经喝过,而且这茶馆内所具有特色的茶,竟然和她在自家茶馆所推出过的花茶一样,老让她觉得怪怪的。 虽然不能说只她一家可以推出花茶,但是就连花茶的种类也一样,就未免太巧合了。 “小二,你们家这煮茶师傅去过洛阳吗?”楚珠玉好奇地问着那店小二。 “嘿,姑娘,你可真有眼光,我们这煮茶师傅啊,就是从洛阳来崇州的。洛阳可是天子脚下啊,那儿的茶馆,可比崇州好多了。在这崇州,想尝洛阳口味的茶,那可只有咱们这家茶馆。” 也许是洛阳的某位煮茶师傅在她家的茶馆偷了师,又来到这崇州谋生,楚珠玉暗自想着,“那能我见一下这位煮茶师傅吗?我也是洛阳来的。” “这……”小二面有难色,“我们这师傅为人古怪得很,从来不见外人的,就连煮茶,都会戴着斗笠。” “戴着斗笠?” “我家老板说了,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可能总有些怪癖。”小二压低着声音道。 突然,这茶楼外的街道上扬起一阵阵的喧哗吵闹声。喝茶的人,最忌讳的便是这些喧哗吵闹。 “姑娘,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小二急急地朝着茶馆外奔去。 楚珠玉拿起了刚端上桌的一杯花茶,喝了一口,虽然选料和她家的茶馆是一样的,但是因为冲泡手法的不同,所以入口的感觉也不同。 而且这茶里,总觉得除了花茶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些其他的…… “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封城搜街了!”茶馆里已经有人叫嚷了起来。 “什么?” “难道流寇又开始作乱了?” “这命令可知是谁下的?” 一时之间,茶馆中议论纷纷。 “听说是萧将军下的,为了寻找一名女子。”有刚才出去过的书生模样的人喊道。 砰! 楚珠玉握着茶杯的手一松,手中的茶水已洒了一桌。引得茶馆内的众人又朝她望来。 她赶忙低下头,把茶杯扶正了。是萧治之下令封城搜街的?那他要找的女子,该不会是—— “那女子难道是什么重犯?”茶馆内又有人问道。 “倒也不像,我刚才看过官兵手中那女子的画像,看上去倒不像是穷凶恶极之人。”刚出去过的那书生说道。 “哦,那画像中的女子长得什么模样?”众人好奇。 书生想了想后道:“那女子乃是圆脸,长眉,双眸微圆,天庭饱满,翘鼻,樱唇,头戴着一支黄木小簪,听官兵说那女子身材娇小,约莫只有五尺一寸左右……” 随着书生的细细描述,那茶馆内的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楚珠玉的身上,最后,甚至那本在描述的书生也望向了楚珠玉。 “哎,她不就是……” “天哪!她就是官兵要找的人!” “快,快抓住她,把她送交官府!” 茶馆内乱成一团,众人正准备动手时,突然外面的官兵们在小二的带领下进入了茶馆。 小二正边走边恭敬地道:“小的绝对没有看错,这位姑娘正是在茶馆内喝茶的客人。” 不多时,那些官兵已经走到了楚珠玉的面前。为首的官兵在她的跟前拿出了一张画像,比对了一下后问道:“请问小姐是否名唤楚珠玉?” 楚珠玉早在官兵拿出画像的时候已经呆住了。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小小的一次偷溜,却会引得如此大的动静。 “小姐?”官兵喊道。 楚珠玉回过神来,手指局促不安地抓了抓衣襟,“……是。”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后,官兵们齐齐跪下,“请楚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啊?”她一愣神,便看到那为首的士兵已经到了茶馆的楼前,当空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紫色的烟花划过了天际。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到她看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一步步地走进了茶楼。 他——一身黑袍,紫金的腰带系在腰间,儒雅得像是那些舞文泼墨的文人,紫玉色的簪插在他的发间,与那腰带混成一体;墨黑的发一缕一缕地垂落在他的颊边、肩上,与那黑衣、黑眸,几乎融在了一块儿。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脸上的神色却并非她想象中的暴怒,而是带着慵懒的微笑。 可是这笑容,却让她没由来地寒毛竖起,感觉到危险无比。甚至觉得,这比他暴怒的样子还要可怕。 楚珠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直到退到了墙边,脊背顶着墙壁。 他站定在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让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停在了她的面前,看很温柔地抓起了她的手腕,只是那五指,却捏得死紧,几乎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好痛!楚珠玉蹙起了柳眉,却看到萧治之笑语盈盈地道:“珠玉,玩累了吗?该回去了。” “我……绝清,我……”她嚅了嚅唇,想要解释。 “不过,就算你不想回去,也来不及了。”他笑颜更甚,猛地把她抗上了肩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馆。 …… 没人注意到,在茶馆的角落里,缩着一个女子,自始至终看着这一幕,手心中早已是一层冷汗。 肚子被肩膀的骨头顶着,楚珠玉整个脑袋朝下,像沙包似的被萧治之一路抗回了知府府邸的院落。 “绝清,你先放我下来!”她嚷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倒流到了头顶。 萧治之不语,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好啦,我知道我的确是不应该瞒着你偷偷溜出去,不过我实在是很想去那茶馆看看。”她努力地检讨这错误,只希望能够摆脱沙包的命运。 他依旧不语。 倒是知府大人抖抖索索地迎了上来,“恭喜将军找到了楚小姐啊……” “知府老爷,请你和绝清说一下,让他快把我放下来!”楚珠玉求救道。 说?他怎么敢和将军说哦!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萧治之现在是处于极怒状态。知府老爷扔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楚珠玉。 啪! 萧治之一掌推开了寝卧的门,“没有我的吩咐,不管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许闯进来!” “是!”众侍卫领命。 萧治之扛着楚珠玉进了房,关上门。下一刻,楚珠玉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他扔在了床上。 痛、痛、痛、痛啊!虽然床上有着柔软的被子铺着,但是楚珠玉的脊背还是因为冲撞力而被摔得好痛。 “我知道我这次偷偷溜出去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她挣扎着起身,揉着摔疼的脊背。 “或许就是因为我对你太好,太纵容了,所以你总是忘了答应我的事。”萧治之站在床边,俯下身子盯着楚珠玉。 “哪……哪有啊。”她回答得心虚。 “崇州这里的流寇并没有完全清除,你这样出门,可知会遇到什么危险?”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秀发。 修长的手指,在拨着她秀发的时候,那冰凉的指尖,会不时地碰触到她面颊的肌肤。那凉凉的触意,像是无心,又像是有意。那手指,更像是在散发着一种诱惑,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倏然,他的手拔掉了她插在头上的木头簪子。 “啊!”她惊呼一声,一头长发随之披落下来。 他却平静地继续整理着她的发丝,浅笑着道:“如果你不知道被流寇抓住了,会有什么下场的话,那么我来告诉你。可能会被毒打,或者会被一刀砍死,更有可能会被充当无数男人的玩偶,你可知道军妓一词是何含义……” 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散在房内,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但是她却听得胆战心惊。 “我不知道会这样。”她讷讷地答道。 “也许,我早该让你成为我的人,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地留住你。”丝竹般美妙的声音,就像轻柔的羽毛,在耳蜗轻轻摇曳着,足以勾起人内心所有的遐想。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环住了她的腰,而右手则在扯着她的腰带。 “不要!”楚珠玉没由来地慌了,用力地推开了萧治之,拼命地想要爬下床。 他难道是想要把她……不!不!虽然她是喜欢他的,可是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占有。 但是他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抓回到了床上。 “你放手!我要出去!”她挣扎着,但是却敌不过他的力气,他宽阔的胸膛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身上的衣衫更是凌乱地散开着。 “别抗拒我,珠玉。”他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呼出的热气却让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他的吻轻轻地洒落在她的颈子上,把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可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心甘情愿。” “不是的,绝清,你不必这样做,我就会心甘情愿的。”她急急地道,但是双手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是吗?”他低低地笑着。 她抬头,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笑意,“绝清,你听我说,我是偷溜出去,可是我并不是想离开你!” “你以为你如今说的话,我还会相信吗?”他扯下了她的衣衫,在她的身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 空气接触着柔嫩的肌肤,她不禁战栗着,却激起了他更大的欲望。 “不……”她想要避开他,却惹得他的欲望更加强烈。 漆黑的双眸染上浓浓的情欲,他的唇舌慢慢地上移,移到了她的耳垂边。他的舌尖反复地舔弄着她小巧的耳肉,沙哑的语音在她的耳边低喃着:“珠玉,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离不开你,而你,也该离不开我才是。” 她知道,她从来都是知道他爱她的,可是她不要他这般对她!楚珠玉拼命地推拒着萧治之那坚硬的胸膛,即使隔着那衣衫,她也能感受到他不断升高的体温以及……狂跳的心脏。 好烫!手心好烫! 她的小手一缩,他却趁势压得她更紧。他的唇压上了她的,舌尖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撬开了她的贝齿,如骤雨般狂卷着她的檀口。 来不及咽下的唾液,随着他舌尖的搅动而一点点地流出了口腔,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淌,宛若那耀目银丝。 “唔……”她呻吟着,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他的吻。 那么的强烈,强烈到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吞噬了一般。 直到她脸涨得通红,几近窒息了,他才终于松开了口,舌尖退出了她的檀口,可是仍然舍不得她的唇。她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的舌尖一遍一遍地刷过她的唇瓣。 “说,你是我的!”他呢喃着。 她却只是微微地喘着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啊,说你是我的!”他坚持着,大手向下移,眼看着就要扯掉她的裙子。 楚珠玉猛然地大大倒抽了一口气,双眸祈求地看着萧治之,“不要!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 “你会恨我吗?”她口中的恨字,像是一根锋利的长矛,重重地扎进了他的心窝。心蓦然地开始发疼,疼得他不知道该如何遏制!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喜欢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你占有。即使你以爱我为名,也不可以!”她不希望他是以愤怒的表情占有着她,她所想要看到的是他发自内心的笑…… “不喜欢吗?”他喃喃着。 楚珠玉继续道:“也许我永远也体会不到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我真的不会离开你的!在你那天用着那样苍白的脸色,颤抖着抱着我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不会离开你了!” 是的,不会离开他了!仅仅只是她一句玩笑似的话,就可以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她楚珠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这样的爱呢? “绝清,我不是傻子,你对我的爱,对我的宠,我都明白!全都放在心中。也许一开始,我只是同情你无法入睡,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爱上了你。甚至我很开心,你抱着我,可以安然入眠。” “你……爱我?”他的眼中迸发出了震惊与狂喜。 “是的,我爱你。”她很肯定地说着,“所以,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强迫的手段,我也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一生一世!” 她许下了承诺,安慰着他不安的心。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用着无比庄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纵然经过了一百大劫,所作的业力永不销亡,等到那因缘际会之时,应得的果报仍自承当。珠玉,即使爱你,会让我遭遇到任何的劫难报应,我也会甘之如饴。” 她怔然着,这个男人爱她究竟有多深呢? 第二十一章 解毒 一场外出的风波,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不过楚珠玉依然不甘心地和萧治之讨价还价。 “如果等到流寇都平定了,你可不能再像关押犯人一样老把我关着,哪儿都不让我去。” “这……”萧治之犹豫了。 “哪,我是很爱你啦,如果你不那么限制我自由的话,我就会更爱你。” “……”某将军开始左右挣扎,过了良久后,终于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楚珠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过……呃,绝清,我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 “我……我……”她“我”了几声,终于发现原来说实话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嗯?”他气定神闲地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楚珠玉闭上双眼,把心一横,“我其实当初进将军府是别有目的的。”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倒不如由她早点坦白地告诉他。 “我知道!”萧治之的声音波澜不惊。 什么?她猛然地睁开眼睛,“你知道?” 他颔首。 “你怎么会知道?”她还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呢。 “你和我去观音庙的时候,我发现你可能认识楚慕才,于是就派人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你原来是楚慕才的表妹,悦沁茶馆老板的女儿。”他仿佛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楚珠玉讷讷地张大了嘴巴,天!那时候,他……他居然发现了! “那你知道我进府是什么目的?”她问。 “不知。”他摇头。 “不知道你还敢把我留在府里?你难道不怕我是别人派来的杀手吗?或者是要找你报仇什么的?”楚珠玉哇哇大叫道,这天下间,要他萧将军命的人,有很多。 “可是你不是。” “……”她被噎得无语,“你难道不好奇我进府里的目的吗?” “不好奇。”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的头重重地垂下,就连想进一步坦白解释她那不良“目的”的决心都没了,“你确定你真的爱我?” “自然。”他伸手,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在乎,若是你需要我来帮你达成的话,那么我便帮你。” 他声音刷过她的耳际,那乌黑的发丝因为风的吹拂,而时不时地碰到了她的脸颊。楚珠玉的脸蓦地一红。 好吧,尽管两人已经相处挺长时间了,但是对着他,她还是容易脸红心跳。 “别……别靠我那么近啦!”她忍不住地抗议道。怪只能怪他长得太好看,而她对美人的抵抗力有限。 “若是我非要靠近呢?”他的脸更加贴近着她的脸,鼻尖几乎碰上了她的鼻尖。 轰! 楚珠玉只觉得脸上烫得要命,鼻尖只缠绕着他的气息,他黑墨般的眼,光滑的皮肤,挺直的鼻梁,淡淡的唇色,全都让她…… 鼻间,突然涌出了两股热流,滴答滴答地往下躺着。 楚珠玉只看到萧治之脸色一变,她马上伸手朝着鼻子摸去。手指上,沾染着温热的血液。 老天,不是吧,她居然看着他看到流鼻血?! “把头仰起来。”萧治之急忙道。 “哦……好。”楚珠玉赶紧把头仰起,随即解释道:“人其实很容易流鼻血的,我绝对不是因为你太美,看呆了才流鼻血的……” 话一出口,她随即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我知道。”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你真的知道?” “对。” “呃……那就好。”她心虚地道。头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是因为流血的关系吗?眼皮也仿佛变得越来越沉重。 身体像是变得很累似的,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好想睡…… 这崇州最有名的大夫此刻正满头大汗给躺在这床上昏迷不醒的楚小姐把着脉。 这把脉得越久,大夫的面色便越难看,流的汗也越多。 脉号完了,大夫跪在萧治之的跟前,惶恐道:“小民只诊断出楚姑娘是中了毒,但是所中何毒,小民见识浅薄,无法诊出。” 萧治之的脸色阴暗,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中的楚珠玉。 她的眼角、耳朵都已经开始渗出了血。中毒!到底是何时中的毒?在这将军府中,她所吃的任何食物,喝的水都有专人验毒,只除了…… 萧治之的脑海中蓦然想起昨日楚珠玉所呆的茶楼,“来人!” “在!”有侍卫应道。 “马上派人,把昨日出入兴源茶楼的所有人都找出来!” “是!”侍卫领命下去了。 萧治之抬起手,微微地探着楚珠玉的鼻息,尽管微弱,但至少有。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片刻之前,她甚至还和他有说有笑,仅仅只是过了那么些时间,她却一脸苍白地躺着。若是昨日,他把她从茶馆带回来的时候便检查过她的身体的话…… “珠玉……”他弯下腰,手指眷恋地划过她的眉眼,“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待太久,便让你醒过来!”而那害她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惨叫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这间刑房内。各种刑具不断地往身上招呼着,如果可以,发叔甚至想直接死了算了! “那你现在愿意招供了?”萧治之坐在一张大椅上,至始至终,眼睛都未看发叔一眼。 “是、是!小的招……招!”发叔忙不迭地道,“小的本来只是洛阳城中悦沁茶馆的一个泡茶师傅,因为豪赌,所以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天……那天赌坊逼债,有个女人帮我还了债,让我来崇州的茶馆,只说一旦我在崇州出名后,我以前所呆的那家悦沁茶馆老板的女儿楚珠玉就一定会上茶馆来喝茶。那女人让我到时候就把一小瓶药水倒入那茶中。”尽管其中有许多让他费解之处,他心中也隐隐感觉到那药水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一想到能还清债,还能拿一大笔钱,他便也就狠下心来。 “你和楚珠玉有仇怨?”萧治之问道。 “没……没有。”当初他在悦沁茶馆的时候,那楚家父女对他也算是不错了。 “那你倒是够狠得下心!”萧治之眸中神色又冷了几分。 “小……小的只是受威胁,都是那女人的错!”发叔只把全部的错都推到了那个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女人身上。 “那女人?是她吗?”萧治之手指一弹,一旁的手下便把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子拖了上来。 发叔看得一阵阵后怕,只颤颤地道:“看这身形……有、有点像!只是小的从来没见过那女人的面貌,她一直是戴着斗笠的。” “你们不要……抓、抓错良民。”那女子趴在地上,艰难地张着口道。 “良民吗?”萧治之盯着那女子,“若是良民,怎么会匆匆出城,让我的骑兵追了两日才追到。” “我出……出城,并不犯法……” “可是你要回的地方,却是洛阳。”萧治之盯着那女子,声音分外清晰地道,“如果你真的嘴硬什么也不肯招的话,相信我,我有很多的办法从你的嘴里挖出我想要的东西。”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猛地一张嘴,想要咬舌自尽,但是下颌却被一直看着她的侍卫快速地捏住。 “卸了她的下颌。”萧治之命令道。 “是!”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女子的下颌就被卸下,再也不能合上口,就连自尽也不能。 “如果你不肯招出谁是幕后黑手的话,即使是死,都会成为你的一种奢望!”萧治之的手轻轻地挥下,那刑房中只能听到刑具的声音以及痛苦呜咽的声音。 崇州前往洛阳的近道上,一行人骑着快马,向前疾行。 没有人会知道,这一行人中,竟然会有辅国大将军萧治之。留下了五万大军在崇州,他只带着刘山校尉和几个贴身侍卫,秘密返京。 他的怀中,用厚实的裘皮披风小心地包裹着昏迷的人儿,即使是在昏迷中,那两道柳眉也因痛苦而皱了起来。 萧治之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楚珠玉,小心地用身子为她挡住疾行时的风,“珠玉,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再忍一忍,可好?” 然后昏迷中的楚珠玉却不能回答他任何的话。七窍之中,已经有五窍开始流血。 每一处的流血,便让他的心一颤。她的生命迹象在一点一点地消失,而他只能从她微弱的脉搏和呼吸中,知道她还活着。 胯下的马儿已经有部分开始口吐白沫。 “将军,马快支持不下去了。”刘山喊道。 “坚持到前方的驿站,换马!”萧治之冷静道。 “是!” 三天三夜的疾奔,累死了数匹好马,只是为了怀中女子…… 锦绣宫中,十公主戴瑞倩尽管已经躺在了榻上,却迟迟无法入睡。那为她出宫办事的宫女已经走了好些日子,最后那依靠信鸽传回来的信中,写着事情已经办成,她动身回洛阳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戴瑞倩心神不宁,今晚的月,特别的昏暗,总像是在预示着会发生什么事。 “来人!”她起身喊道。 “公主有何吩咐?”守夜的宫女上前问道。 “去把灯点起来。” 宫女依着吩咐下去拿蜡烛来点灯,却久久没有回来。 “来人,快来人!”她不耐烦地喊道。 无声的脚步接近了她,一支红色的蜡烛扔在了她的脚边。 “啊!”戴瑞倩一惊,抬头却望见那一张冷冽如冰山的脸,“你……你怎么闯进来的?” 萧治之——这个她曾经有着无数期盼的男人,甚至于之前,她曾派过无数次,让宫女请他来这锦绣宫,都被他所拒绝。但是现在,他却就这样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一时之间,心思百转。戴瑞倩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原本应该在崇州的将军,却深夜来到了洛阳的宫中。难道是他知道了…… 压下惊慌,她巧然一笑,展现着身为女人的柔美,“不知道萧将军深夜驾临有何事?” “解药。”萧治之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戴瑞倩心中慌乱,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什么解药?” “我既然闯进你的锦绣宫要解药,自然是一切都查清楚了。”萧治之冷然道。 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要是我现在大喊,你猜那些宫人见到了萧将军你深夜在此的话,会作何感想?”更甚至,他会连皇宫都出不去。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他的眸中有着嗜血的光芒,那眼神仿佛只为了达到目的,即使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你难道……真的敢……”剩下的半句话,她竟然说不出口。堂堂的辅国大将军,难道真的会在这宫中大开杀戒? “你不妨一试。”他的表情依旧冷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恨恨地看着那张脸,这张让她想爱却又得不到的面孔,让她尝到了生平最大的挫折。她甚至恶毒地想要摧毁他的平静,想要看到他什么时候才会疯狂!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有解药?” “你主使的那位宫女已经把一切都招了。” “可是她却不知道一件事。”戴瑞倩突然发出了笑声,“这药,根本就没有解药,哈哈哈——” 笑声突然噶然而止,萧治之的手指已经掐上了戴瑞倩的脖子,“你说什么?” “这药是没有解药的,天下间,无药可解!”她成功地看到了他脸色的巨变,但是却只让她的嫉妒更加加深,为什么,那女人难道在他心中的分量就如此之重吗? “只要是毒药,都有解毒的方法,你一定知道方法!”他施加手指上的力道,使得她呼吸渐渐不顺,脸憋得发紫。 “你……咳咳,要是你掐死我,就什么都知道不了了。” 他睨了她一眼,松开了手指。 戴瑞倩整个身子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才道:“这药,的确是有解的方法,不过这方法是——一命抵一命!” “什么意思?”他眯起了眸子。 “萧治之,你不是说你爱这个女人吗?那么就用你的命去救她的命啊!哈哈哈!你要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一个武功绝顶的人,把她身上的毒完全地渡到自己的身上,若是毒没有完全渡干净的话,则两者皆亡。天下间,武功绝顶的没有几个,你正好是其中之一。而渡毒的唯一方法是——交合!”戴瑞倩狂笑着瞪着萧治之,“哈哈哈,到时候就算她得救了,可是却也丢了清白的身子,而你救了他,你却会没命。你与那女人,终不可能在一起,而她将来更会因为你,而要活活守寡!”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吗?萧治之垂下眼睑,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萧治之,你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女人吗?”戴瑞倩嘲讽地道。就算一个男人再如何爱一个女人,但是真的论及性命的话,却还是犹豫了……而她,就算会被杀,却也要找个垫背的。 萧治之不语,扫了眼戴瑞倩,修长的五指捏紧、松开,直到平复了全身的怒气后,才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她诧异,“你要走?你不杀我?”她甚至以为他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珠玉不喜欢我杀皇家的人,那么我便不杀,只是……你却也要为此事付出代价,听说最近需要有公主去和亲,也许你适合。”他未曾回头地道。 和亲?!戴瑞倩只觉得身子一阵发凉,已经跌坐在了地上。通常去和亲的公主,十个有九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就是她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吗? 而一直守在宫殿外探风的刘山,此刻屈膝跪在了萧治之的脚边。 “将军,你莫不是真的打算为楚姑娘解毒?”刚才殿内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是!”一个纵身,萧治之已经飞身跃起,身形隐没在那黑暗之中。 情劫,情劫!这是她的劫,却也是他的劫。他终是明白,师父所说的情劫,是什么了! 嘎吱! 沉沉的夜色中,寂静无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萧治之静静的,无声地走进了房内,一步步地朝着那床边走去。 她——依旧是那般地躺着,苍白的脸色,渗着血丝的五窍,额头沁着薄薄的汗珠。 “珠玉。”萧治之抬起手,拿着一块薄薄的绢布,慢慢地擦拭着她的薄汗和渗出的血丝,“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吧,我明知道,你现在五感渐失,又昏迷数日,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可是……” 萧治之放下了绢布,摘下了头上的玉冠,解开腰带,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褪去。精瘦的身体慢慢地覆上了那虚弱苍白的娇躯,他爱怜地抚着她的脸,仿佛就想这样看上一生一世。 “珠玉,若是你醒了后,知道是这般失身于我,会生我的气吗?”他喃喃地自语着,大手解开她的衣衫。 她的肌肤渐渐地露在他的眼前,与他的肌肤密密实实地贴在一起。 他低头,吻着她的眉眼,吻着她的唇,手掌不断地摩擦着她的肌肤,让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温热起来。 渴望着这副娇躯,即使是在昏迷中,他却依然无比地渴望着她!他的吻越来越深,逐渐移到了她形状优美的颈项,不断地吸吮着,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吻痕。 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那双黑冷的眸子中早已浸透着情欲。 她被他搂着,手无力地垂在床沿边。 两人的散发纠结在一起,犹如那理不清的情与欲。 她在他的舔吻下,身体开始慢慢地发烫,苍白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潮红。 他的眼神几近贪婪地看着她脸上的绯红,“珠玉,你知道吗?从来我都只知道自己而已,师父、皇上、百姓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称谓。师父说过,我的性子太过清冷,若这清冷可以一生一世,未必不是一种福气。但是我却遇到了你,遇到了我这一生唯一的情劫。劫吗?却原来这劫,可以让我来选择。我不救你,你便不会是我的劫。但是我却想让你成为我的劫。”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为了另一个人,他居然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弃。怜惜地舔弄着她的唇瓣,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翘臀,“会有些痛,你便忍一忍吧。” “唔……” 萧治之温柔地把楚珠玉的呻吟吞入了口中,体内的内力急转,逼到一点,把她体内的毒素尽数地吸到了自己的身上。 欲望,在生死边缘中反复地挣扎,沉沦,那一夜,房里不停地传出男人的粗喘和女人低低的吟声。 直到天明,萧治之才步履蹒跚地踱出了房间。 “将军!”刘山跪在门边,那模样似是守了一夜。 “你找人好生伺候着珠玉。”萧治之面色煞白,唇色都已变成了青色。 “是!”刘山领命道,却看到那地上有血滴落了下来。顺着那血滴抬头望去,才发现萧治之的眼角正渗着汩汩鲜血,如同两道泪痕,“将军,你的眼……” “无妨。”他挥挥手,“不要告诉珠玉,是我替她解的毒。” 若是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哭吧,他不想见到她落泪,那会让他比起现在,更加的疼痛。 第二十二章 尾声 好累!累得她几乎不想睁开眼睛,只想一直这样沉沉地睡着。 可是却似乎又有些疼痛,痛得她好想喊出来,但出了口的声音却如同呻吟。 耳边,依稀听到了绝清的声音,他在说着劫……在说着其他什么。她想要听清楚些,却怎么也听不清…… 直到那疼痛慢慢地散去,她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可是却不再有绝清的声音。 “大夫,你看,楚小姐的眼皮好像在动了!” “莫不是小姐恢复了知觉?” “大夫,快检查一下!” 不停地有声音在响着,吵得她头快要裂了。 “唔……”干涩的唇发出了吟声,楚珠玉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熟悉的雕梁刻柱,这房间……是将军府!她什么时候回洛阳了,不是应该在崇州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楚小姐,你可醒啦!你在这里已经好些天了!”一个丫鬟上前道。 大夫帮楚珠玉把了脉,开了方子让丫鬟跟着去抓药了。 楚珠玉只觉得连下个床,都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我是怎么了?好像很累似的,我睡了很多天吗?” “听大夫说,楚小姐是中了毒,现在毒解了,再喝些药,就能恢复了。” “中毒?”她什么时候中毒的?她只记得自己看绝清看得流鼻血而已。 “小姐现在已经醒了,就不必担心了。”丫鬟以为楚珠玉是担心余毒不清。 “对了,将军呢?”她问道。 “将军一直呆在内院禁地,除了慧悟禅师,没人可以进去。” “内院禁地?”将军府有这地方?她怎么没有印象。 “是将军前些日子回来的时候,把内院的园子列为了禁地,不准任何人进入呢。”丫鬟道。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园子会变成了禁地?绝清为什么不来看她呢?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不知道先问哪个! 当楚珠玉真正地站在了那禁地前的时候,只看到了那一片围墙以及守在园子入口处那些穿着盔甲的侍卫。 “楚小姐,将军吩咐过,如果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入内。”锋利的兵器,把她拦在了园外。 “我也不行吗?”曾经她以为,当她到了这里,就一定能见到他。 “是,即使是楚小姐也不例外。” 她一窒,“那慧悟禅师呢?”记得丫鬟说过,慧悟禅师可以进入这园子。 “禅师正在和将军讲述佛法,恐怕还要过好些时辰才能出来。”侍卫答道。 “楚小姐,这里风大,不如回去先休息着。”搀着她过来的丫鬟提议道。 楚珠玉摇摇头,心中的不安在越来越扩大着,她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醒来的时候,有些事情都不同了呢? “楚小姐!”丫鬟急了,“要是你再受风寒的话,那……” “我要在这里等,即使等不到将军出来,也要等到刘校尉出来!”孱弱的身子就这样站在风中,她的脸被风吹得死白。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楚珠玉只觉得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僵硬着,身上的血液似乎在渐渐地停止流动,直到她看到了那花白胡子的禅师,穿着藏蓝色的僧袍出了园子。 “禅师。”她叫道。 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事事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楚珠玉用尽所有的力气,不让自己昏过去。也许现在昏了,她的身体反倒会舒服些,可是……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有太多的不明白。 双眸的对视,楚珠玉眼中满是疑惑,而慧悟的眼中却是一片了然。 良久,慧悟禅师终于幽幽一声叹息:“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小女子不明白,但求禅师指点!”她双膝跪下,视线却依旧盯着慧悟禅师。 “你是他的劫,他却是你的贵人,你现在已经无须明白什么。”慧悟淡淡地道。 劫?贵人?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见绝清,求禅师带我去见他!” “既然他不想见你,你也不必强求去见他。”言罢,慧悟禅师不再看楚珠玉,转身离去。 强求?这便是强求吗?楚珠玉怔怔地望着自己那跪下的双膝。当初……那个口口声声不许她离开他的男人,现在却对着她避而不见。 心为什么如此的空落呢?那怎么也说不清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对她来说,只是睁眼与闭眼的瞬间,为什么……天与地都变了色呢? 眼睛好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般。耳边,只听到丫鬟的惊呼声:“小姐,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她哭了?! 原来,仅仅是他不见她,便可以轻易地让她落泪。 娇小的身子,就这样站在了园外,不曾移动一分。 一旁的丫鬟面上满是担忧,却也知道自己无力劝阻。而刘山和萧管家更是早就奔了过来,只恨不得能架着楚珠玉回房休息。 “楚小姐,你这样不利于养病!”刘山道。虽然心中万分的想把实情告诉楚珠玉,但是想到将军那夜的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要是将军见到你这样,会担心的。”管家萧仁也接口道。 楚珠玉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园子的入口,“他一日不见我,我就站一日,他十日不见我,我就站十日,直到他见我为止。”她想要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只有他可以告诉她。 “楚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就当是将军负了你吧。”刘山叹了口气道。 “那么便让他亲自来对我说这话吧……”头越来越昏,疲惫的身子,早已不堪重负,麻木得随时会倒下。楚珠玉死命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只有用这样的疼痛,才能刺激自己清醒些。 指甲掐破了掌心,血顺着指尖,慢慢地蔓延到了整只手掌。 “小姐,你的手!”一旁的丫鬟最先发现这一状况,惊叫了起来。 萧仁和刘山一见这满手的血,皆是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取了棉花纱布,顺便把大夫找来。 “不用包扎!我还想更痛一些,否则,我怕我会睡过去。”楚珠玉静静地道。 “这怎么可以?若是将军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他如果真的负了我的话,又怎么会怪罪你们呢?”不行了,即使手心被掐破,但是头脑的昏沉却还在加剧着。楚珠玉摇晃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头,努力地不想把双眼合上。是痛得还不够吗?若是再痛一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清醒了? “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她喃喃着,在众人的目光下,拔下了插在发中的簪子,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戳去…… 修长的五指,牢牢地捏住了她下坠的手,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低低的声音中,充满着一些无奈:“为何要这般伤害自己?” “将军!”周围的人齐齐跪下。 楚珠玉抬头,那一头黑发印入了她的眼帘,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却更加清瘦了,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而眼底的青痕却比她昏睡前,深了不知多少。 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鼻尖,那种熟悉的味道,一下子让她不由得放松了。 “绝清?”这吐出的二字,竟是不确定的。 “是我。”萧治之垂眼,看着那几乎要倒下的人儿,满是血的手,还有那红肿的眼,他终究还是让她难受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得很仔细,甚至连他眉宇间那疲惫都看得一清二楚。 绝清,可否告诉她答案? 绝清,为什么不见她呢? 绝清,若是真的负了她,为什么最后又出来了呢? 在她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见我?”她喃喃地问着。 “只是不想见罢了。”他垂下眼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只怕这一看,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便会随之瓦解。 “又为什么不想见?” “因为我对你已经腻了,乏了。”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一般。 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可是她的眼泪却又不自觉地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她染血的手上,也滴落在了他抓着她手腕的五指上。心,像是被无数的针蛰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痛着,痛得她的泪模糊了视线。 像是被她的泪水烫着了一般,他猛然地缩回了手。 她的耳边只响起他淡淡的声音——“若是明白了,以后便不要再来这里。” 明白吗?是啊,她明白的,她从来都是明白的!楚珠玉盯着萧治之,缓缓地张口,一字一句地道:“纵经过了一百大劫,所作的业力永不销亡,等到那因缘际会之时,应得的果报仍自承当。” 他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楚珠玉继续道:“你是修佛的人,这四句话的意思,你自然该明白。”是啊,这四句话,本就是那时候他说给她听的,“一切的命运,都有前因后果,今生的遭遇,不论幸与不幸,都是种因于往事,今生的行为,不论善与不善,都将受报于来世!慧悟禅师说,我是你的劫,而你是我的贵人,那么这因果,是因前世而来,可是我却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因果,就这样在今世销亡。我还想要继续下去,还想要那份因果缠着生生世世。你不正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对我说这四句话的吗?” 她的泪滴落得更凶,“我只相信你那时候对我说的话,因为那时候,你看着我的眼,所以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那么,只要我再看着你的眼,对你说话,你便会信了吧!” 楚珠玉愣愣地看着萧治之,他轻轻地抬起眼帘,那如墨玉般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可是——却也只是望着,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 “我对你,已经厌倦了,所以你也不必再来找我。”清晰的语音,却像是寒冰般冻人。 “那么你再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她的身子虽然孱弱,但是此刻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握拳的手青筋爆出,瞪着她良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咬破了嘴角。 “说不出来了吗?”她同样瞪着他,目光没有一丝退却。 “我萧治之——”他深吸一口气,明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步;明知道他应该彻底地斩断那曾经让他无比奢望想要获得的东西;明知道以他的能力,只能再把毒压制住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所以,他要斩了这份情,也许只有这样,以后她才可以活得好。可是……在她的眼神下,他却发现,原来要说不爱,是如此之难。 她的唇紧紧地抿着,表情倔强而悲伤。 “今生不再爱……”他的声音一点一滴地扩散在了那风中。萧治之用尽全部的力气,努力地想要说出这最后的三个字,“楚……”胸口的气血在不停地翻涌着,即使用那内力,也压制不住了。 噗! 一口鲜血从萧治之的嘴里喷出,直直地喷到了楚珠玉的脸上。 血腥的气味,笼罩在了全身,她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是他的血! 然后,她只看到他那高大的身躯向着她倒来。可即使在贴着她一起倒下的时候,他却还是硬生生地折过身子,把她护在了怀中。 他倒在了地上,而她,却倒在了他的怀中。 她知道,他爱着她,从来没有变过。即使说了再多的谎言,依旧还是爱着的。 她和他的因果,今生没有销亡,来生也将继续。 她看到他喷着血,眼角而耳朵开始在一点点地渗出血来。 她看到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尽管疲惫却始终无法睡去。 她看到刘校尉跪在她面前,一个七尺男儿,眼中有泪地对她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看到慧悟禅师为她搭了脉搏,那看透世事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惊喜。 “你真的想要救绝清?”慧悟禅师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 “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很肯定地回答着。 “可是救了他,你和你的孩子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孩子?” “你已经有月余的身孕,想来是绝清为你渡毒的时候,令得你怀上了孩子。可是正也因为你怀上了他的孩子,有了他的血脉,所以只有你,才能救他。”慧悟禅师说道。一切因果皆注定,也许绝清,本就命不该绝。 楚珠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怀了绝清的孩子?! 慧悟禅师继续道:“本来,这毒只能渡一次。可是你有了他的骨肉,因此你便能透过血蛊,把毒渡回到你身上。而这毒,可一分为二,一半由你承担,一半由你肚子里的孩子承担。” “不能全部都由我来承担吗?”她急急地问道。 他摇首,“若是你一个人担了这毒,那便是死!可是即使一分为二,将来你也需要长年服用药物,身体虚弱,易染病。而这孩子,胎内带毒,只怕将来的成长,会远比其他人更加艰辛,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楚珠玉贝齿咬着下唇,手按在了腹部。这里有着一个小生命,还未出生,却会比别人活得更坎坷,“是的,我愿意。而这个孩子……我和绝清也会倾尽全力,即使他(她)出生便带着毒,也要让他(她)和常人一般幸福快乐!” 坚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退缩。慧悟禅师看着楚珠玉,心下感慨。看来徒弟并没有选错人,这个女子尽管看起来柔弱,但是内心的坚强,远超出他的想象,“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告诉你救绝清的法子吧。”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楚珠玉走到床边,看着萧治之因无法入睡而睁大的眼睛。 他沉默着,而她瞪着他。良久,他才叹了一气,“刘校尉对你说了?” “是!”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他别开头,不再去看她。 “你心甘情愿为我解毒,但是你却想过没有,我是不是心甘情愿地愿意让你解!”楚珠玉双手夹住萧治之的脸庞,强迫他再度看向她,“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心甘情愿,一点也不开心!” “你可是怪我强占了你的身子?”他恍然大悟地问道。 哇咧!谁在怪这个了!楚珠玉气得磨牙霍霍,“你以为你死了,我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难道你想……”他的眼中霍然闪过惊慌。 “你害怕了?”她耸耸鼻子,恶狠狠地道,“姓萧的,你知道你最最可恶的是什么吗?就是你在给我解了毒之后,还拼命地瞒着我,甚至不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 “我什么我!是你说过你离不开我的,结果你现在却拼命地想和我撇清关系!” “我只是……” “你是希望我做寡妇,还是希望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她没好气地使劲瞪他。 “孩子?”他当场呆愣成了木头状。 “是啊,慧悟禅师帮我把过脉,说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可见她昏睡了有多久。 他的脸上继呆愣之后迸出了狂喜,随之又是震怒,“该死的大夫,一直给你调理身子,居然没诊出你怀有身孕!” “我怀孕的日子短,也只有你师父这样有高超医术的,才能诊出吧。”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他眼底的青痕,“你几日没睡了?” “记不清了。”他的眉宇间尽是疲惫与虚弱。 她脱下鞋子,爬上了床,把自己埋在了他的怀中,“那好,你现在就乖乖地睡觉!” 怀中的柔软娇躯,他又有多久未曾碰触过了呢?萧治之呆愣地看着那倚进他怀里的可人儿,他用尽生命在呵护的人儿。 情不自禁地,他的双手环抱着她,习惯性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闻着他所熟悉的体香。 清清的,淡淡的,不浓烈,却可以让他感觉安心。 “珠玉……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好好地活着吧……”他合上眼眸,近乎呢喃地道。 怎么可能!楚珠玉翻翻白眼,看着已经渐渐入睡的萧治之。 睡着的他,不像是清醒时候的清冷模样,反倒是多了一丝稚气。她的手指细细地划过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角……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有几分像他,又会有几分像她呢? 孩子……楚珠玉的手又渐渐地移到了自己的腹部。她有千万个对不起想对这个孩子说。将来,她会千倍万倍地补偿这个孩子。 但是现在她却必须做一件事,只有做了这件事,才会…… 楚珠玉小心翼翼地把萧治之的手从身上移开,掏出了身上带着的盒子和匕首,那盒子里,是禅师给她的血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心,把血蛊放到手心中。蛊吸食着她的血,慢慢地钻入了她的皮肤中。 微微刺痛的感觉从手心蔓延至全身,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疼痛。 手中的匕首再慢慢地移到了他的左手心上,她迅速地划上了一刀。 萧治之猛然惊醒,手心中的鲜血汩汩地流着,“珠玉,你怎么……” 未等到他把话说完,她已经手心对手心地贴上了他的手。两人的手心顷刻间像是有吸引力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萧治之皱眉,手心中的吸附力以及那种刺痛感,让他蓦然明白了什么,“是血蛊?” “猜对了,是禅师给我的血蛊,用来救你命的。”她的五指扣着他的手指,交叉相握。 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死的?” 他不要她死!他好不容易才救活了她,绝对不是为了看到她死!萧治之只想着把自己全部的内力汇聚到掌心,以抵抗自己体内的毒通过血蛊渡到楚珠玉的身上。 “不会的!只有这样做,我们才可以都活下来!”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任由他身上的毒,一点一点地流回到她的身上,“你可以活,我和孩子也可以活下来。如果我没有怀上你的孩子,我就救不了你。可仿佛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我有了孩子,所以我能够救你!虽然没有办法把这毒清掉,虽然我和孩子可能此生都会带着这毒,会比常人更加虚弱。可是……我想救你,无论如何都想救你!” “你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样的决定吗?”手心中湿热而黏腻的触感,像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她是他的劫,却也在救着他。 “我知道。”她缓缓一笑,“纵然经过了一百大劫,所作的业力永不销亡。” 一个眼神,一个笑语,瞬间便能明了。他怔怔地凝视着她,慢慢地把那交握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着,“等到那因缘际会之时,应得的果报仍自承当。来世,我定当再来偿还今世和你的因果报应。直至纠缠生生世世……” 尾声 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回到茶馆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等到她把身体调理好了,已经又是几个月后了。 楚珠玉挺着怀孕六个月的肚子,回到了楚家。 “楚珠玉,你居然败坏我们楚家的门风!” 败坏门风?她有吗?唔……好像本来是打算有的,不过最终还是无疾而终。 “虽然你是我堂妹,但是你这等淫女,未婚便已怀孕,即便是被拉去浸了那猪笼,我也不会帮你说上半句好话。” 哎,他们当然不会帮她说好话了,他们的目的只是要侵占茶楼而已嘛。楚珠玉双手搭着下颌,努力地看着那对楚家父子在她面前一唱一和。 “呃……可是,我马上就要成婚了哎!”今儿个早上,绝清据说是去皇宫请旨赐婚了。 “成婚?你和谁?”楚家大伯道。 “你挺了个大肚子,还会有人娶你?”楚家堂哥道。 “和孩子的父亲成婚。”她如实地回答道。 楚家父子一听,对视一眼。楚大伯随即道:“珠玉,当初你可是和我们说好的,你得找男人入赘,不然的话,这茶楼就得一千两卖给我们,省得让楚家的家业落到了别人的手中。” 一旁的楚父把女儿拉到身边,小声地道:“阿玉,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婆家,孩子也有了,这茶楼他们要便给了他们吧,为父只求你日子过得好就行。” “父亲,没事的。”楚珠玉安抚着父亲,转头对着楚家父子,“入赘的事情嘛,我得和孩子的父亲商量一下。” “那人难道肯入赘?”两人急了。 “不知道,还没问过他这事……”楚珠玉才说着,便听到家门口响起了马蹄声。 不多时,一道身影已经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干将领。 这……这不是萧大将军吗?楚家父子和楚父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厢,三个人还想不明白怎么萧大将军来到了这里,那厢,大肚婆已经做出了飞奔的姿势。 “绝清!”楚珠玉挺着大肚子扑进了对方的怀中,“和你商量个事儿怎么样?” “说说看。”萧治之小心翼翼地搂着楚珠玉,生怕她磕着碰着。 “你入赘我家如何?”一句话说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说话的人和被问话的人,所有人都一脸下巴掉地的模样。 “入赘?” “要是你不入赘的话,我家的茶楼可能保不住。”她非常非常“哀怨”地说着。 “那明日早朝的时候,我去请示皇上,让他把赐婚的圣旨略微改动一下。”萧治之本人倒是对入赘与否不甚在意。 一旁的楚家父子反而是连连大叫:“入赘不得!” 要是让当今圣上知道堂堂辅国大将军入赘民间女子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话……那、那、那还焉有命在! 至于那茶楼吗……这会儿已经是烫手山芋了,当然是要不得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