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 第一章 雪山考察 面前冰山耸立,眼前雪海滚滚,脚下白茫茫! 我站在一座从未听闻过的冰山上,内心很激动,不知为何,当看到这座冰山裸露的一处山洞时,我的胸口隐约掺杂着丝丝阵痛。 我深吸一口气,疯狂的体验那种久违的心痛。 我叫陈潇,考古专业在读研究生,在纠结的结束了自己未来会平淡无奇的生活后,我选择了这一次挑战,来到这座寒冷的冰山,参加考察工作。 我是一个奇怪的人,自小对一些古物的兴趣比对人的兴趣还大。 面对那些无人问津深埋地下的文物,我会很兴奋! 也只有对着这些有着深沉故事的物件,我才能觉察到心脏的跳动。 因为这样,我才认为自己是活人。 但是…… 这些都是我内心的秘密! 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在外人面前,一贯表现的很正常,读书吃饭,交男朋友,偶尔还假装有兴趣的跟舍友出去逛街。 因为过于专注考古,我总是会忽略身边的人。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听从朋友的建议,交了第一个男朋友。 一个月后,他终于向我提出了分手。 我没有伤心,冷冷的说了句:“好!” 干脆又决绝,一点心酸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我以为初恋应该会刻骨铭心让我伤的无可自拔,可当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很惊讶,只是惊讶,然后说:“好。” 我知道他故意冷落我,故意做出这种潦倒的姿态,以为我会关注,会关心。 也知道他只想欲擒故纵,故意提出分手,让我挽回。 我看的很透彻,不想让他得逞,随着他以为的剧情发展下去。 他没想到我那么干脆,失神了一下,愤怒的指着我道:“我一直只是觉得你心性比较清冷,对我会是不同,我错了!你没有心,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他拍着自己的心口对我大吼:“你不懂爱,因为你没有心。” 我说:“对不起。” 内心却产生一股悲悯,就像见到落水的小鸟无力的在水中扑腾,心里一丝感伤都没有。 他似乎很不满,不定的数落我的种种缺点,我的悲悯心很快就被消耗完,有些气愤的问他:“是你说分手的,既然难过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他说:“那你说我们不要分手,你求我……不,你让我不要离开你,你说你舍不得我,你没有我不行,我们不分手了行不行?” 我笑道:“既然是你提出了分手,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如此故作姿态,真的很讨厌,大家好聚好散,还是可以做回朋友的。” 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果真没有心!” 我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为了这段感情,而是为了我没有心这件事。 我一直都认为爱情是很神圣,会让人失去理智,会让人怦然心动,不顾一切。 他正好出现了,我想试一试,但是他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可以让我不顾一切的人。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可以让我怦然心动的人出现。 此后的六年里,也遇到过不少追求我的男生,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以为既然不会一见钟情,应该日久生情吧,可是来来回回了几人,我便放弃了,慢慢承认我没有心这件事,我对人的热情居然都没有我对那些古物的热度高。 见到战国灵王寝宫中那柄随身佩戴的剑器,看到史书记载的“载策”,我会心神恍惚的兴奋,会不眠不休的守着它们,用棉签一点一点扫净尘封了千年的尘埃。 高考结束时,父母看到我志愿书上只有一个学校一个专业时,愤然大怒,我说:“未来我只想走这么一条路,哪怕会饿死,我也认了,逼我走另外一条路,你们只会失去我这个女儿。” 我父母惊呆了。 在面对原则问题上时,我很理智,理智的让身边的人都觉得可怕。 于是…… 这样的一个我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孤僻又孤独的一条路…… 一个考古系的研究生。 我可以感觉到刚刚出土的那些器皿,它们拥有什么样的过去,它们的主人如何谨慎的把它们放在身边,那些玉棺玉椁玉覆面在我的眼里,像是一本本精彩的小说,而不是冰冷冷的死物。 我惧怕死亡,却不怕面对死亡。 热爱生活,但不热衷活人在我生命中的价值,慢慢的,我便不需要朋友爱人,甚至是亲情。 久而久之,我慢慢发现,自己身上有一股神秘力量…… 2012年的九月底,一群登山的年轻人无意打开了一座雪线之上的洞窟,故事从那里开始…… 雪山天气恶劣,加上仅是一座没有什么新意的洞窟,教授们预估了一下,不会有太大的研究价值。 但是那座洞窟有人为迹象,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按照程序,考古研究所需亲临现场做鉴定工作,本来不会有我这个小小的实习学生什么事,但因为临近长假,大家的热衷程度不高,我的自告奋勇一下子就通过考验,加入这次考察。(未完待续) 第二章 红嫁衣现世 雪山上,我停止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深吸一口气,疯狂的体验那种久违的心痛后,才慢慢走近那个神秘的洞窟。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洞窟,我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外围做了实际的勘探准备工作,对当地的史料进行排查,发现这个洞窟中所承载的文化现象很特异,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我们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文化载体。 外围的准备工作已结束,我们就走进洞窟内部了,开始排查。 在排查中,发现洞窟深处有一道冰墙,冰墙后隐约透着古怪。 看着冰墙,我的思绪放佛穿越了千年,在没有触碰到文物的前提下,居然有这么强劲的感觉,我感觉这里一定不简单。 带着那股神秘的感觉,终于等到冰墙被打破,我拿着手电筒一一扫过去,前面突然出现一股气息,似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一惊,光打到远处,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我心中讶然,缓缓走过去,一个青衣粗布头挽纶巾的男子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发现是个冻住的死人,看着打扮貌似汉朝时人,约莫估计也有两千年了,居然保存的如此完好,我内心兴奋不已,将手电筒再往四周扫了扫,发现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他们姿态不同,都是僵死状,中间赫然稳放着一顶红色的花轿,鲜红色的帘布尚未褪去色彩,那样的红色在这寒冷清幽的冰窟中显得异常醒目跟诡异,看样子应该是一队送亲的队伍。 我走进花轿,想看看花轿中是否有人,突然有人惊叫。 “这是一座古墓!” 我压住气愤,回道:“这不是古墓,是一队送亲的队伍,看来他们在路上出现了意外,或许是雪崩,不管是什么,他们死的都很突然,也很安静,连花轿中的新娘子走没有跑出来。” 教授阻止我掀开花轿,说道:“别着急,先清理周围,这里的遗体都保存的很完好,我们先记录好,明天再清理花轿内部,这顶花轿的样式,历史上从未记载,还有这个洞窟上的图案,研究价值很重大,我们一定要谨慎对待。” 我安奈住内心的好奇,拿起相机,根据程序,全方位的记录好这里原先的模样,日近西落,领队的乔教授跟我说:“陈潇,你去一趟城里,给研究所发个信息,让他们把这些设备运过来。” 我看着手里的纸条,跟着当地向导离开雪山。 一路上,向导跟我说了很多当地的故事,说这座雪山叫红顶山。 我不解,问他:“雪明明是白色的为什么要叫红顶山?” 向导说:“听老人们说,每逢月圆之夜,雪巅之上的白雪就会变成红色,那种红色很诡异,像是人的鲜血,人们都以为那是诅咒,所以从来都没有人敢踏足进入过这座雪山,你们说那里发现了一队送亲的队伍,太奇怪了。” 我问他:“奇怪在哪里?” 他说:“这座雪山周围以前根本就没有人类居住,更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脚下的城市也是建国后成立的,雪上之上只有诅咒,哪有人敢进去,你说,会不会是山神娶亲啊?花轿里的新娘子其实是山神的娘子,你们惊扰了山神娘子,会出事的。” 我笑了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可能这里古时候有过一座城市,我们不知道罢了。” 等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看到教授他们围着花轿,在讨论什么? 我一听,原来他们是在苦恼,这里一切都被冰雪封住,不敢敲不敢打,从昨日到现在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只能观察。 乔看到我,很兴奋,问我事情是否办妥,我点点头,教授拉着我说:“你看看他们身上的服饰,都太精美,还有这顶花轿,纹路,造型,材质,都是我从未见过了,这根本就不是中原文化,陈潇,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从未被记载过的文明,而且这个文明的文化很灿烂,比我们中原的文化还灿烂。”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场景,对于这些服饰,我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伸手触摸,指尖传来一股温暖,突然…… 眼前的人都鲜活了过来,有人朝着我微笑,“你来了!” 我一惊,绊倒了。 争开眼睛,再一看,又恢复了原样。 我说过,我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每当我触碰古物,就会隐约感知到古物身上发生过的故事,尤其是现在,只要我靠的越近,那种感知就越强烈,甚至都融入了其中,感觉到这里所有的死人都认识我。 那顶花轿内部,我知道里面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跟我有关。 我跟乔教授建议:“明日设备一到,能不能先让我打开花轿?” 乔教授说:“不行,你经验不足,还是在旁边看着。” 我求了几次,都被教授拒绝了,这跟个人感情无关,对于文物,乔教授永远都是最谨慎的那一个。 我知道没用,只能放弃,可是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坐在花轿中,缓缓走进一座巍峨的雪山,风雪太大了,我们临时找了山洞躲避,突然发生了雪崩,我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打了一个寒噤,从梦中惊醒。 太真实了! 那种感觉过于强烈,促使我半夜起来,偷偷走进山洞,在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只有你能打开花轿,只有你能打开花轿…… 我站在花轿面前,与轿中的新娘子仅一布之隔,带着激动的心情,遵从那个声音的提示,掀开帘布的一角,很奇怪,帘布瞬间被融化,变得很柔软。 可是…… 帘布掀开的那一刻,我却惊呆了…… 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件红色的嫁衣,想刚刚被褪下来,那股妖艳的红色特别醒目,一点都没有被冰冻,还带着丝绸般的光泽。 看样式接近汉服,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汉服,领边绣着繁复的云锦,胸口一只彩凤衔着一个玉铃做高飞状,裙角袖口全部是金丝绣成滚边,所有的纹样中都用金光闪闪的宝石做装饰,尤其是那只彩凤眼里的那颗宝石,栩栩如生,带着神采,流转着七彩的光芒。 我轻轻捧着红嫁衣,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站着不动,直到有人叫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但是…… 奇怪的一幕发生在我的身上, 因为,此时“我”正拿着衣服往身上套,而我像是被抽离的灵魂站在我身体的附近,任凭多么努力都不能阻止这个“我”要穿上嫁衣的举动。 乔教授摇着“我”,神色有些苍白:“你怎么了,在跟谁说话,干吗把衣服往身上套。” “陈潇……” 我意识迷糊了,仿佛被卷入一股巨大的洪流,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陈潇……” “陈潇……” 那个声音终于听不到了,眼前的光线慢慢变暗。 “咚!” 我栽倒在坚硬的地板,不醒人事。(未完待续) 第三章 神秘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 只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光……亮,很亮! “这是哪里?” 我回想起自己晕倒的前一刻,以为会是医院或者帐篷,但都不是…… 只是白茫茫的,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这是谁?居然有意识能够进来这里……” 这是谁在说话? 我吃了一惊。 那个声音说:“嗨!你好啊!” 我在想,应该没有开口说话,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他/她能看到我? “我当然知道!” 怎么回事?我努力的想让自己睁开眼,不对!我好像觉得自己有点轻飘飘的…… “嗨!不要害怕,恭喜你!” 我用意识表达了我的疑惑。 那个“人”道:“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在这里我们都是用意识交流的,你的意识产生什么样的波动,我都能知道,我的你也知道……” “好奇怪的地方?” “奇怪!一点也不奇怪,是你还没走出原来世界的认知,其实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感知,那只是你的错误感知,你还没打开你的视界,这里是宇宙的边缘,或者说是大千世界之间的缝隙,也就是宇宙的缝隙,你之前的那个世界,你的意识受你的躯体所限制,只能见到一件简单的事物,你现在脱离了你的躯体,视界会变得宽广,游离到了这里说明你不是一个普通人。” “什么?这么说我死了……” “嗯……!死?不知道!” “我现在是一缕幽魂!” “嗯……!也并不全是,不是所有死了的人都能进入宇宙缝隙里的,你怎么来的这里嘛?” “我也并不知道,就是看到了一件红嫁衣……” “红嫁衣?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沉默了一阵。 突然白光有些收敛,面前变的空旷起来,我还是没有看到……感知到那个……人?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人,还是只是一台机器,鬼魂? 那人知道我的思维变化,说道:“你宁神聚一聚便能进入我的意识了,这样我才能让你看到你是怎么来的。” 慢慢地,我让自己平静下来,不一会,前面似乎站着一个男子,穿着一件白袍子。 除此以外,就再也感知不到“他”身上其他的东西了。 “哈哈,你太弱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弱的意识能够进入到这里,想从这里穿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突然,一道强光射来,我意识变得有些离散,只听到那个声音道:“转动了!快,再宁神,别散了……” 最后的声音自是再也听到不到了…… 又是一股强烈的洪流,耳边神奇地响起了马蹄声,还有一阵阵的厮杀声,很吵很吵…… 我觉得身体变得有些沉重,直直的被地心引力所吸下来,身上传来一股痛楚! 我居然身在一辆车里。 马车! 后面还有更多的马蹄声。 我心里一惊,“还好!我还没死……吧?”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声音貌似在对别人说话。 “保护师妹!” 话音未落,就是兵兵梆梆刀剑的声音,我拉开前面的帘子,一股杀气凌然扑来! 好强的一股浑浊气息,让我胸口作呕。 但是…… 我马上就被眼前的景物惊叹了: 一片荒野,迷烟滚滚,双股人马正在厮杀,场面很是混乱。 ……这绝对是古战场,历史书中的古战场! 我站在马车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整装的人马把我面前护着我的一队小人马给围了起来,一名身着青色盔甲的战士看我走出马车,一扬手上的刀档在我前面。 “这个人?是在保护我吗……” 围着我们的人马全部腰间围着玄色的带子,手上的长戈也绑着玄色的带子,如果这是电视,我一定会觉得这个场面十分霸道十分精彩。 我原先感觉到的浑浊气息,便是这些士兵带来的,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哪个重些,哪个轻些。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着的正是那件空花轿中的——红嫁衣 一霎那! 我便有些明白了怎么回事? 宇宙缝隙! 大千世界! 意识! 游离! 这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是那件衣服,有问题! 大大的问题! 人墙纷纷让开一道口子,从中策马而来头带护甲的将军,他身上杀气竟是最重的,他的盔甲也是最让人过目难忘的…… “哈哈!” 从护甲中传来一阵大笑! “把这些卫士都给我杀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右手边,有一些士兵,穿的跟护在我前面的那个人一样,应该我的人,他们全部都被缴械了。 他举手,人墙中弓箭手便出来搭上弓箭。 要杀人了,怎么办? “不要杀人!” 我喊了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从我衣着上看,或者从他们的阵势上来,这不是普通的打劫,这是战争! 战争,看起来这场战争已经结束,而我方输了。 “停!” 那人示意他们回去,下马来,对我大笑道:“姜国的景公主,久闻大名!” 我脑子迅速飞过,场面虽然不好,但是仅凭我的历史知识,我应该还不至于会马上死,只是,我也希望身边那个衷心耿耿一直守护我的那个卫兵最好也是能够不死。 “什么情况?” 我疑惑的问了问,其实我一点也不紧张了,更谈不上怕,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死指不定意识又会游离到何处? “什么情况!” 那人微微一愣,说道:“长山一战,我赢了,你景公主自然是我的战利品。” “这样……” 我微微一笑,心里想到:“还好还好,战利品,应该不会马上死。” “不要杀人了,他们都已经输了,杀了何用?” 我转过身,那名护着我的卫士,指着身后的悬崖,对我惨淡一笑:“师妹……事已至此,我们只能……” 后面居然是一块断壁,看来是前无活路,后无生途的,我看着守护我的卫兵,不知他选择逃到这里是何用意? 远方琴音绕绕,对面壁崖上居然有人在弹琴,而且这琴音正好听,我心神一宁,觉得无比的轻松,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我居然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么轻松过,这具身体神般与我的意识融为一体,轻易便得随着我的意识而动,此时我的意识正在随着琴音起舞…… 很美妙的琴声,琴音入耳,我都不知自己正在做什么? 一曲而毕,我才知道,方才我身体正随着琴音在马车边上翩翩起舞,轻轻爽爽的舞步,衣裾随风飘飘,空气中凝聚着一股极其美妙的香气,我低头看一看腰间,衣带飘风,束腰的红色锦带被风吹散,飘向远方…… 难道我在敬贺吗? 身边的卫士急忙挡在我身后。 “师妹,你要干嘛?这底下可是万丈深崖……” 原来他以为我想跳崖自尽,我心中一笑,怎么可能,还没到那一步。 那位带着面护的将军看到我站在崖边,身形一怔,道:“公主若是肯随我回照国,我便放了你这一十六名卫士。”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都没想到,立马回道:“成交!说话算话,你放了我的人,我便随你走。” 那人听后,哈哈大笑,承诺放人。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下令士兵有尊严地收缴了我那一十六名卫士的兵器,将他们绑回营帐,朝着八方浴血战士高声道:“我答应景公主放了这一十六名卫士,传我口令,每人盘缠五金,赐归故国!不许阻挠。” 他拉着我上他的马,说实话,我觉得自己轻轻一跃便能上他的马,但我没有那样做。 马蹄在奔跑,他的盔甲搁着我的身体,颠的我实在是不舒服,更让我不舒服的是,一路上残缺的人形躯体累累,马蹄下都是鲜血,一片狼藉! 我胃中翻滚,央他放我下来,找了小树林边。 哇! 便一通乱吐,他好像没有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往我靠过来。 “你不要离我太近!你身上浊气太重,让我神思很难受。” 他呵呵笑了两下,说道:“景公主竟是没有见过这战场,今日不过是小战而已,你还没见过更高的尸骸堆呢。” 我哇! 又是一阵猛吐。 他不语,带着我往小树林而行,里面的空气越来越清新,我胸口一阵爽朗,战场的味道真的是太难受了。 小溪! 看到清澈的溪水,捧起水,洗了洗自己脸上的疲惫,然后扯住衣襟,为自己擦脸。 这个或许打动了他,,只见他脱下自己的头盔,瓢水给我。 我苦笑! 杀气太重,你这东西也不干净。 他很无奈,从远处找了一朵花给我,说道:“哼!女人就是无用。” 我深吸花香,觉得舒心了,才说道:“谢谢!” 看着捧花的双手,我知道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骄傲的很,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我手中白色的花,眉头紧宁,不粗不细的眉毛衬着他的脸英气十足。 “我长的如何?” “极好!” 他不加思索,即回,他看了看我的脸,神色有点不安,又说道:“景公主美名传天下,自然是美貌!” 一般女子若是见他这般回答,应该会羞涩不语,可是我却不是一般女子,回答:“谢谢!” 说完,我便翻身上马,身形轻轻的,好像会轻功,看来这具躯体与我意识十分配合,我想是不是这具躯体以前会武功呢? 营帐内…… 一望无边的白色营帐,围着柱墙,我在马上,他趋步而行,很骄傲。 门口的两名士兵见他,齐齐便跪下喊:“将军威武!” 我抿嘴一笑! 那两名士兵将一双眼睛沿着我的裙裾往上扫,刚看到我细白漏在外面拉着缰绳的手,便低下头,不敢再往上看。 一路上,士兵见他行礼及是恭敬,但却没有一人敢抬头望我。 走中间的大营帐边,他停了下来,满意的看着我,说道:“你且在此处休息,我让人备水。” 门口的小兵听到吩咐,显得很吃惊。 营帐中,他静悄悄的看着我的脸。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可否帮我请个医生?” 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又说:“这个身体好像有些不适。” 他才点头,走出营帐。 不一回,跟着他来了一位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士,脸上难掩的疲惫之感,血腥味同样很重,但是这个人的脸上却没有杀气,我知道这就是医生了。 医生问:“公主这是哪里不适?” “如果我说,刚刚那一战,我从马车上一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是否是病?” “咦!有这等奇事……” “哈哈!” 那个浴血的将军笑道:“公主真是说笑,就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姜国的景公主,这番说辞你以为我会放了你。” 他难掩得意的指着墙上的地图上说道:“公主可是值边邑两座城啊!” 医生眼神带着一点同情,对他说道:“许是公主受了些惊吓,将军请好些待着便行……” 转身告个诺便走了。 看来事情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很值钱。 “公主想不想跟我聊一聊?” “你是谁?” “照国公子册。” 是个王子吗?我悠悠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真的是战争的筹码,说道:“世间万物神奇事不少,我是果真不记得了,一醒来便身披嫁衣,不知是要嫁给谁?记忆有些不灵光了。” 他不信,还想问些什么? 看到小兵将水桶搬进来,便绅士般的离开了。 我躺在水桶中,更是不解?将我脱下的红嫁衣细细包好。 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与这世界关联之物,如今命归何处,都跟这红嫁衣有关,我定要找到这衣服的秘密,可能是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穿越这个理论我在空闲之余也曾经研究过,知道所谓的平行世界。 对我来说,一切认知都将会被颠覆。 衣服穿好后,竟然发现他在屏风外喝酒,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偷看女子洗澡?” “女子!如今你是我的战利品,便是我的夫人,别说堂而皇之地看你洗澡,就是现在占了你,你又何干?” 说完,便捞过我的腰深嗅一口气,说道:“好香!” 我怎能挣脱他的禁锢,只能表示屈服,说道:“你这盔甲杀气太重,我不想……”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摆手进来两名小兵,把战衣脱下,然后拿着他盔甲出去了…… 这偌大的营帐只剩我一人,只能好奇的看着这里的每一件摆设。 外面有人说话,我靠着门口,之听到外面有个声音问道:“公主是否要寻死?” “没有……” “但是公主似乎对里面的东西都很好奇……” 两个小兵一来一会应该是在说我的情况。 “听陈医师说,公主神情有些不妥,不记得先前的诸多事情了,你们细细观察,可别是个假公主。” 我掀开幕帘,正要出去看看…… 突然撞到一个人,那人眉目倒是清爽,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衣,竟然是那位照国的公子册。 我不知道所谓公子册是照国国君的第几个儿子,但是从他拥有的这个兵营来看,这应该是一位有实权的儿子。 我看着他,说道:“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好多了。” 他想过来抱我,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他神色不悦,说道:“我说过,不需让人进来这里的,伊卿家……” 那位伊卿家一把拉开他,挡在我与他之间,说道:“公子这一身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收了这景公主……” 听这人说话的口气,似乎地位很高? 他过来一下子拉着我手,挑衅的说道:“我收了又如何?量他重国能拿我怎样?” 说完不管那位伊卿家多么反对,还是把他给赶了出来,他心情很好,问我:“我这一身公主是否觉得舒心些?” 我摇摇头,说道:“对不起,有些事真的记不清了……” 夜色将晚,他与我一起用了餐,让我弹首曲子给他听听。 我看着他送来的古琴,身为考古专业学生的我,对这种古琴不陌生,在汉墓中女子的椁室倒是经常会出土。 只是我的并不擅音律。 可那个景公主呢?她是不是本来就很擅长音律呢? 我用手播了播弦,想试一试景公主是不是还在这具躯体里? 不知道为何,脑中音律曲子从意识中飘出来,手也很自然的跟着琴音而动。 “这琴质太差……” 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又让我跳支舞蹈给他看看,我说没有音律无法起舞…… 他没有强迫我,只说: “你早点休息。” 然后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照国公子册 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 他直直地站在床边看着我,看我争开眼角,立马说道: “我要带你回照国。” 我揉揉眼睛,不知道他那句话是否还带有其他深层的意思。 天微亮,军中都已经收拾完毕,我在一群血腥士兵的注视下走上了回照国的车驾…… 他果然很守信,平安地将我那一十六名卫士都放了。 听到他们已经安全离开的消息,我突然想起那个神色忧伤,舍命护我,声声叫我师妹的男子。 不知他是不是也安全的离开,他的身份到是谁? 问了公子册是否了解我卫兵的情况,他摇摇头,很轻蔑的说:无名小卒。 我知道这个人不会告诉我关于景公主的任何信息,只能掀开帘子看着车子外面的风景。 这个一个很美丽的世界,山青水绿,鸟语花香,清澈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视野之中都是绿油油的田野,远处出现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城墙,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人们对于军队归来的场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在意他们身上那股血腥味,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照国的城墙很高,城楼的造型很独特,我的考古兴趣上来,觉得很兴奋,四处张望,完全忘记自己是囚徒的身份。 这个世界与我那个世界完全不同。但是,这些城墙、这些建筑、这些服装有几分秦汉的痕迹,透露着浓浓的古代气息,穿梭其中仿若穿梭了千年,回到过去。作为一个考古系的学生,怎能不激动? 只是这种激动与我目前所处的情境不太符合,一路上对所有事物所产生的那种古怪的好奇感,让公子册对我产生了怀疑?怀疑我是否是那个真正的景公主? 他很直率,问我是不是真的景公主? 我表示无法回答他。 因为我完全没有关于景公主的记忆,只能骗他说,脑袋受了伤,失忆了。 到了照国,他将我安置在他的园子中,四周都是监视的暗哨,重兵把守,他说我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关我的院子很安静,对于景公主我一无所知,不明白为何会进入她的身体?为了得到答案,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试我的意识与这具景公主的身体融合到何种境地?或者,看是有什么办法?让我从这具躯体中出去。可是试来试去都得不到答案。转念一想,离开景公主的身体后,我又到那个白茫茫一片的地方,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真的好吗?与其这样,不如好好感受这个时空,当一回公主。胡思乱想,脑子很乱。 大名鼎鼎的景公主被囚禁在这里,来看热闹不知有多少人? 按照往常的惯例,战降被俘的公主只有在没有家人或是夫婿来赎回的情况之下,才能住到照国人的家中。 照国的小孩子都知道,景公主的身价很高,要赎回她的人也很多,宣告私有,还不如换回两座城池划算,可是公子册不懂算账,霸着景公主不放,让满朝大臣操碎了心。 公子册是照国国君唯一的儿子,拥有照国所有兵马的指挥大权,照国国君对他毫无保留,对这个儿子极其信任,专门给他建了一座府邸,名叫储庄园,藏贤纳士,集齐天下英豪,任他大展宏图。 储庄园很大,迎客的的园子叫曲风宛,是他纳士藏贤的地方。 他的众多妻妾就住在曲风苑的后面,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各个国家的都有。 那些妻妾侍女,不是哪国的公主就是哪个将军的女儿或是普通俘虏。 他似乎没有什么标准的审美意识,不论身份贵贱,全部囊进府邸,讲究数量,不讲质量,高矮胖瘦,五花缭乱,竟是一个美女都没有,游走在其中,你会感觉像是在逛一个神奇的动物园,所有的人对你侧目凝视,好像你就是天外来客。 从照顾我的一个小丫鬟宁香口中渐渐得知,这是东土大陆,正处在大国小国兼并战乱连连的年代。照国算个是大国,位居东土大陆之北,而景公主的母国——姜国,在东土大陆偏东南。 如果以姜国为参照的话,照国在北,重国在西,器国在南。 东边是茫茫千里荒原雪山之地。 器国以南之南又有弱小系列的国家,数量繁多。 照国之北,是以礼仪文化举世的礼国。 礼国北地之北还有一些大国小国,也是数量繁多不能表述。 总之,东土大陆很乱,大国小国一方诸侯不下八百个,连年混战,你争我抢,竟是无一处乐土。 照国、器国、重国、姜国、礼国等是东土大陆最重要的几个国家,其他的小国都是依附其上,任其践踏,命运很悲惨。 礼国虽在北地,但若以整个东土大陆繁荣文化为界的话,它才是东土中原之地,是东土文化鼎盛的中心,奉天行令,著有礼器,是天子之国。 但是,这个神奇的天子之国是没有兵马的,四方诸国依照东土文化传统,信奉它鼎盛的文化,认它为这广阔东土之主。只是连年混战,礼国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若不是有礼器支撑,早已崩塌瓦解。 礼器是各国的天策之器,是能够与天地沟通的神物,一个国家如果宗庙门中的礼器被哪个国家毁了,那就说明这个国家亡了。 只有礼国掌握了上乘礼器铸造的方法,也只有礼国出的礼器才能被各国公认,所以这个国家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东土大陆的艺术锻造中心,你不忍毁了它,只能奉养。 因为有了这一层存在的意义,有时候有些国家打仗打的不可开交,一般都会请出礼国来出面调停,平衡各国的利益。 从这个层面来说,礼国,更像是一个行礼立法的机构,是中立的。 礼器在东土大陆,有着神圣又伟大的象征意义。 东土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重国与照国自古就是争战之国,两国一直都在互掐,景公主在嫁去重国途中被劫,重国公子愿意用边邑两座重要战略位置的城池来换回景公主。这一场交易在整个东土大陆闹得纷纷扬扬,人们纷纷猜测,景公主何许人呢?竟让一向贪战贪城的照国公子册迟迟不愿答复。 宁香对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戒心都没有,我问她知不知道景公主有个师兄? 宁香摇摇头,说对于景公主的身世是一点不知一点不闻。 她只知道,姜国的公主一向都是以才貌著称,小小的姜国屹立在这东土大地中不倒,靠的是这些公主。 姜国盛产美女,她们貌美无双,才艺无双,尤其是公主们。 各国国君世子都以娶到姜国公主为荣。 久而久之,各国的后位或是最得宠的妾大多都是姜国的公主。 这些女子的使命是吹吹耳边风,维护自己的国家屹立于战乱中不倒。 神奇弱小又没有实力的姜国竟是靠着这些公主们来接济,成为了一座“泱泱大国”偏安于东南一角,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姜国公主在东土大陆会这么出名。 诸庄园中偶尔会有些神奇的人过来造访我。 那些公子册后宫的各国公主及各国将军的女儿们,来我这里,不是撒泼吵闹就是哭哭啼啼的。 说公子册让我进门他们就该滚蛋之类的话。 身份弱小一些的自然拿我没办法,有些胆色的,使坏招又使不到我身上。因为我是囚犯,被重重关押,也被重重保护着。 人们将“景公主”的不瘟不火不怒视作教养。 在姜国养女儿,以教养为先。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娶姜国的女子。 因为“争奇斗艳”,在这里半月,我倒是过有些精彩,基本将公子册的园子里都逛熟了。 至于园子外是什么世界? 我就不知道了。 每次逛到高高的院墙下,我都会抬头凝望。 真希望自己长着一双翅膀。 望着望着,就想起了师兄在长山前拼死保护我的身手,想着同出一门的景公主会不会原先就会武功,身姿一跃就能轻盈的越过墙去,我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 还好这个东土大陆虽然体制有些落后,但是器皿制造的水平还是领先的,我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感,闲暇之下发挥专业水平,决定研究他们的制造工艺达到了什么水平? 此时的我正看着我房中一个青铜鼎山节炉发呆: 这种锻造工艺很神奇,有些像是失蜡法,看不到接缝,构件精细。 看着看着,突然,院外传来大笑声: “哈哈!我就说这不是假公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知道是谁来了。 他笑着问我: “景公主这段日子玩的可好啊?” “我是囚犯而已……” “囚犯?景公主在这待了半把月的,真觉得自己是囚犯,那我照国对囚犯就太仁慈了吧。” 他看着我盯着他的鼎山炉发呆,又说道: “这鼎山炉可是礼国所铸,前日看着园子没啥精细的东西,就叫人从礼殿中搬了些来,公主看着欢喜就好……” 原来这家伙竟是故意在家中摆着这些东西供我消遣时光,怪不得他那些妻妾们怎么老是来找我的麻烦。 我表示不领情,他低头又冷笑道: “公主若是还是装傻充愣,我便与公主玩便是。” 他今天似乎很得意,滔滔不绝讲个不停,大意是今天两个国家的使者都来要我了。 先是重国的使者,说是长山一战,自己认输,加出筹码,愿献出边邑三座城池换我这个新嫁娘回去。 他说,大小战役也跟重国打了不下百场,可是长山一役却是自己最得意的,因为景公主崖前一舞,让自己的身价又抬高了,不是几座城池便能换得的,就是重国太子将重国拱手相让,他也不换,听他这么一说,满堂唏嘘不已,将使者气走了,也差点将满朝官员气的吐血。 然后就是姜国的使者,说景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若是公子册想自己娶了,那也得按理礼法,从礼国借来纳彩之媒,手捧礼器前去姜国求亲,如此强留公主怕是于礼不和。 他得意的跟我分析说: “重国知道自己输了,知道我不肯换,没有办法才让姜国出面,只要你回姜国,重国求亲在前,姜国国君当然不敢尊礼将你送给照国,加上礼国出面干涉,天下悠悠之口,到时候我也不能奈何。” 我说: “也是,重国是明媒正娶,照国是横插一脚,如今的景公主是哪边都嫁不得了。” 他大笑: “你以为姜国是好糊弄的吗?不管你是去了重国还是照国,对姜国来说都是有好处,姜国不过装装样子,袖手旁观,让重国跟照国争,我到要看看那颗淮山树要怎么跟姜国玩跟我玩。” “淮山树?”我一问 “那便是你那个夫君” 我第一感觉,看来这个世子长的不咋样。 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像是在说第三者,我问他: “那你如何处置景公主?” 一个少年突然从他身后钻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道: “如何处置你?公主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公子册是想如何处置你吗?你嫁给他就行了。” 说完,那个少年又转身对公子册说: “公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在下是否有辛目睹景公主的一曲舞?” 这是谁? 公子册门下能人众多,我看着他手上的长琴一猜,便知道这位是以音律见长的栎央君,诵国人。 因我在长山军营前曾说,琴器不行,不肯就舞,公子册就找了栎央君。 据说栎央君的长琴是百鸟凤骨之器,能上达天听,下绝九泉,音色天下一绝。 他问我,现在天下琴师已在,我能不能再舞一曲? 我用手调着琴弦,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说道: “若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便答应你。” 他说:“放你,那是不可能的。” 我说:“我想出去走一走,看看这个神奇的世界?” 他说:“只是想出市井之地?” 我说:“是的” 他又说:“应你便是。” 栎央君将琴放在自己的腿上,我一把把琴抢过来,说道: “谁说我要跳舞了,今天便让你们听听琴音。” 上次,一碰到琴,我就知道,景公主生前一定是个天下一绝的琴师,虽然我的灵魂住进了这具躯体,但是手指一碰到琴弦,就明白了,只要闭上眼睛,将思绪放一放,就被景公主残存的意识带着走,弹出一曲绝唱。 上次之所以说琴不行,只是因为感觉不够强烈,这一次见到栎央君的长琴,我就知道了,景公主需要的是一把天下名琴。 我试着拨动琴弦,将思绪一放,灵魂放佛游离出窍,我听到自己的指尖正流动着美妙的弦乐。 悠悠长长,余音不短,阵阵弦声,如风过叶…… 我似乎来到一处桃花林中,在花间飞舞,身边彩锦飘动,百蝶来迎,一个妙佳人,似仙人下凡…… 突然,随着弦音一变, 风云骤变,电闪雷鸣,雨滴忽落,桃花成泥…… 曲应此处,我的心脏似乎骤然停止,灵魂飞离而去,意识有些迷离了。 看来是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有能力控制我的意识,如果再游离的厉害,怕是要飞升而去,再也回不到景公主的身体了。 我拼命挣扎,这二人也是听的面红心跳,半天才回过神。 一句话将我唤回现实,栎央有些伤神问道:“景公主师承何人?”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公子册,他说: “景公主这是何处妖魔鬼怪?一曲音律也能让人如此心神不宁。” 说完,生气的拉着栎央走了,临走之前,对我说: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了,你明天准备一下。”(未完待续) 第五章 钓风居 两人走后,我站在高墙下,看着圆月,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疑问景公主到底有没有死? 悠悠扬扬有笛音入耳,这笛声自我被困,每晚从未间断,我听的入神。 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我的手中多了一张小纸条 旁边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那人看了我一眼,便又隐在阴影里了。 房中,点亮烛火,我细看纸条: “钓风居。” 这是什么地方? 宁香说这是照国士子论议政事的地方,各国的学子们都会到这个地方抒发自己的政见,供从政者们采纳。 第二天, 街上,除了公子册,还有一个叫伊卿家的人,从长山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劝公子册拿我换两座城池,公子册不肯,他对我充满了敌意,觉得我是祸水,恨不得一刀捅死我,用眼神当做凶器,一遍又一遍捅死我。 除他以外,还有一个叫做代伯的人,那人是名士,比较高雅,人也很安静。 他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说要去钓风居。 公子册听后没有反对。 之前大概了解过钓风居,虽然是个可以埋伏的地方,但是一路上明哨暗卫太多,我都怀疑那个在钓风居埋伏的人会不会成功? 代伯是名士,名士在东土的身份地位都很高,一走进钓风居就引起了注意,纷纷上前打招呼。 看到代伯身边的公子册反而没那么热情。 我心里想:看来照国士子还是蛮有骨气了,不趋炎附势。 对于我的出现,人们的表情很复杂,或许是脸上的面纱,他们没有认出景公主。 代伯指着我说:“这是商家的朋友。” 商家据说是照国最富庶的大族,她们的女眷喜欢遮着面纱出门。 就坐后,大家开始争论起来。 争论的论题是三个: 第一个:景公主值几座城池? 第二个:景公主该回重国还是回姜国或是留在照国? 第三个:各国如何博弈这场游戏?” 甚至还有人在下赌注。 公子册饶有意味的看着,伸手揽我的腰,很喜悦的悄悄对我说: “哪有这么多的想法,不过是想美人长伴枕边,什么城池,都不要了。” 我问他:“长山一战,你冒险深入敌营,死了那么多士兵,为的什么?” 他说:“当然是美人!” 我不想理会,继续观察附近的人。 身边人影重重,一个影子擦过我,我手中多了一个纸团 我偷偷一看: “二楼南边厢房。” 我疑惑的看着那个捎给我纸团的影子。 他对我一笑,我不知道他是谁? 看到时机成熟,我对公子册说道:“我不想坐在这里,想四处走走,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反正我也逃不掉。” 他点头,不屑的笑着,指着外面说道:“这是铁桶,你就飞也飞不出去。” 我照着纸团上的地址找去,二楼南厢房,我推门进去。 里面一个青衣男子正立在窗边看风景, 门一关,一名男子突然从门后出来,搂住我,拉着我的小手不停的喊着:“小丙” 我往后退了两步。 问道:“你是谁?” 定睛一看,才知道这是刚才塞给我纸团的小厮。 “小丙……” 他神色很悲痛,说道: “小丙,我是左渊哥哥啊,你不记得了,莱山顶上,你救了我,我们相处半载,互许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话没说完,楼下传来声响。 窗前的青衣男子拂袖将我推出房门,那个自称左渊的人,脸色一转,肃穆低头立在墙角,放佛刚才那个神色忧伤拉着我手说是我左渊哥哥的是另一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厮。 公子册走进来,大声道:“我以为是谁邀约佳人呢?原来是平寻君,我照国的君子难道对我夫人有意?” 他剑目逼人,好像要把平寻君吃掉。 窗前的青衣男子笑道: “公子言重了,今日既然亲自上门,我钓风居外面暗哨这么多,我一猜,旁边这位佳人自然便是景公主了?” 转身向我行了个礼。 我脑海中努力搜索关于平寻君的来历,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钓风居的主人。 公子册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从外面雀跃进来一些美女,平寻君说道:“今日我便与公子册对饮一杯如何?” 我看到那名叫做“左渊”的小厮趁乱出去,在出去之前,低头悄声对我说道:“放心,我会带你离开照国的。” 说完就以最快的速度塞给我另一个纸团,我怕被发现,赶紧放入袖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都来不及仔细打量这个人的面貌,只能紧张的看着公子册,害怕他会发现这一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公子册看到美女的热情浮夸,有些不快,说道:“平寻君这是干嘛?平日我父君邀你对酒,你都不屑,今日我这面子好大。” “听闻景公主长山崖上红锦之舞艳惊四方,今日特求景公主为我一舞。” 平寻君特地强调“我”这个字,说话及是轻佻,明显是在挑衅。 若没有前面这一幕,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登徒浪子,但是我明白他故意这个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转移公子册的注意力,让那位叫做“左渊”的“朋友”安全离开。 “他”冒险来见我,目的何在? 难道是景公主的朋友?奇怪。景公主自小就在深宫中长大,从来都没有出过城门,更不可能认识姜国以外的人。看“那人”的举动,好像跟景公主关系还不浅?这个景公主到底是什么身份?哪来那么多身怀奇谋的朋友。 难道…… 我的脑袋像是被重重一击,吓了一跳…… 传言是真的! 我并不是真的景公主? 我还没细细深思下去,平寻君就打断了我,问道: “景公主,难道是看不上我?” 我反应过来,回道: “这,如有音律自然可以……” 听我这么一说,公子册嘴角冷冷一笑,拂袖而起,揪住平寻君的衣领,说道: “就凭你平寻君,就能让我夫人为你舞曲,你就是照国君子又如何?” 平寻君一点都不怕,整整了衣裳,说道: “夫人?这景公主竟成了你夫人,奇哉!” 公子册哈哈大笑说道: “景公主自然是本公子的夫人,长山一役,众将士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凭那颗淮山树一纸婚书又能奈我何。”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平寻君,眼神极其骄傲。 我心里很明白,他们千辛万苦布出这个局,无非是想救景公主离开,他们都是景公主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今天这个场面要是失控了,平寻君会不会有危险,我很担心。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所谓“君子”。 跟我所理解的君子并不一样。 在东土大陆,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称之为“君子”的。 他必须拥有渊博的学识,崇高的身份,可以引领士子风尚,在市井、在朝堂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君子”没有国界,不属于哪一国,每隔五年,就会在礼国国都举行一次“君子”的册封典礼,名额只有三个,评选的过程很复杂。总之“君子”有很多特权,可以随意出入各个国家为相,组织士子聚会,议论天下大势,左右一国的施政方针。 在照国活动的“君子”,最有名的就是段崖,他出生于平寻,又被称为“平寻君”。 那个叫做“左渊”的人,居然能让段崖这样的人物为他效劳,看到他也不会是个普通人。 景公主啊景公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在你的躯体里? 想着,想着,我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打开纸条: 里面包着半枚玉玦,红绳串着,有字, 莱山凄凄,烟绕千里 青石开转,山海波澜 漫漫风雨,莫哭莫哭 小丙笑笑 这…… 分明是一首情诗,难道这个躯体真的不是什么景公主?(未完待续) 第六章 死亡礼器 还好钓风居之事,最后被那个叫做尹卿家的人用计巧妙化解,公子册愤怒的带着我离开,并且让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在钓风居出现,我用景公主的名义发了最毒的誓,公子册才答应不再去找段崖的麻烦。 从钓风居回来没有几天,我的院子迎来了一个贵客。 她是照国国君最宠爱的妃子——苏公主。 既是公子册的后娘,也是我姜国的公主,论辈分,我得叫她一声姑姑。 果然姜国的女子都很美。 苏公主的出现让我更加坚信这个传言。 只见她穿着一件素白长衫,拎着一个彩盒,妆容淡淡,五官精致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不忍多看了几眼,她也仔细打量了我,开口说道: “你父王可好?姜国的百姓可好?” 我根本不知道景公主的父王好不好?更不知道姜国的百姓过的好不好,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神色很哀伤,又说道: “离开姜国这些年,太想念家乡了,你没有见过我,我十四岁便被照国国君接过来了,那个时候你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你父王的妃子太多,我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你母亲的样子,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我知道姜国的国风是以生女儿为荣,姜国的国君有很多老婆有很多女儿,也有很多姐妹,她既然提起的景公主的母亲,我便好奇问道:“你认识我的母亲?” 她怜惜的看着我,说道: “有过几面之缘,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命不太好,别怨恨你父王,他这么做也是很无奈的,都是为了姜国。” 这个苏公主句句不理姜国,言语之间对母国抱有很深的感情,我不禁想起宁香告诉我一句话: 姜国的国君不是贪财就是好色,活不久,从来都不为百姓着想,倒是那些远嫁的公主们,对母国感情很深,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母国的利益。 我问她: “你在照国过的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说道: “大王对我很好,倒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说: “为什么?” 她说: “今日前来,莫要怨我,咱们姜国的公主生来命运便是如此。” 说完,她将彩盒递给我,说道: “初次见面,没什么送给你的,这是我从姜国带来的礼器,送你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为姜国着想。” 她起身告辞,我恭恭敬敬送她出去,临出门前,我看到她用手抹了一下眼角,又道了句:“别怪姑姑。”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打开礼盒,里面有一个奇特的东西还有一壶酒,很香。 “东西”一看就是礼器,做工精美,长条,雕着五彩的花纹,拿在手上很是顺手。 痒痒挠? 不是。 尺子? 没有刻度,不是。 载衣的物件,不是。 我一扯,发现它能打开,还能转动,像一把扇子,但不是扇子。 这个精细的东西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的认真,不知道从外面匆匆的进来一个人,他看到我在把玩这个物件,一把抢过来,我有些生气,一看他是公子册,就忍了下来。 他怒道: “混账东西。” 我特别害怕他发火,宁香告诉过我,公子册特别喜欢打仗,一发火就得死好多人,我不知道是这个“东西”惹了他,还是我惹了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什么?” 在等待他回答的过程中,我随手拿起苏公主留下的酒,打算喝口酒压压惊。 啪! 公子册将酒杯从我手里甩出去,我吓了一跳。 听到他怒气冲冲的问道:“这酒是谁给你的,我没让他们备。” 我说:“姜国的苏公主。” 他说: “我就猜到是她,从此以后,你不能见她,更不能吃她给你的任何东西。今天到底是谁当值?没有我的吩咐,就放人进来,来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砍人? 我求了情,没用,战战兢兢的问道: “难道……难道她要害我,没理由啊,她可是景公主的姑姑啊,这个礼器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他说: “你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你果真什么都忘了,这破东西什么都不是,我的地盘是不允许有这种东西存在的。”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礼器所代表的神圣意义,看到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好奇的拿来研究研,对超出自己认知的物件充满的求知的欲望。 这个东西让公子册反应这么大,还不肯告诉我答案,一定代表了什么? 我问的宁香,宁香也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个古怪长折叫做“遣扇”,是一种奉死的礼器,是将姜国公主处死的礼器。 这个死亡礼器代表着另一个极端,不会随便出现在人世中,而这个东西在姜国的公主们之间最流行。 姜国公主接到“遣扇”必须喝下毒酒,接受死亡的降临,否则生生死死九泉下不会进入姜国的国土,得不到姜国的认可。 姜国公主将这视作比死亡更屈辱,所以不会拒绝。 苏公主怎么都想不到,这具躯体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姜国的公主,傻傻的拿着死亡礼器,却还不自知吧。 她想方设法送给我死亡礼器,无非是为了成就姜国公主的美名,宁死都不牵累夫国,更不会负累母国。 我竟然很同情她。(未完待续) 第七章 潜逃 自从接受死亡礼器后,公子册对我的监管更严厉了。 他也同样惹上了麻烦,被照国的士子们口诛笔伐,在朝堂上很狼狈。 还好,他是照国唯一的继承人,没有政敌,只要在特殊时期跟我保持距离,威望还是存在的。所以,这段时间,公子册来找我的次数少了。 这让我的生活很无趣。好在,我有求知的精神,作为一个名校高材生,对新世界的学习是很有必要的,我利用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学问,努力的让自己更加适应这个身体。 我的安静与泰然自如让所有的人都很惊奇。 除了感叹姜国公主的修养外,她们做梦都想不到我是从零开始起步认识这个世界吧? 一天夜里,我正在练字。 有个傻傻的影子翻过院墙,咚的一声,摔了很痛,惨叫了一声,我才知道那是栎央。 他背着他的长琴,口里念着: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我听得莫名其妙,看到他十分不情愿的来到我面前,说跟打人赌输了,帮外院一人传达给我一句话,今晚子时,后院诸庄墙上有人相约,然后十分懊恼的又翻墙离开了。 烁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办到,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利用。这让他看起来很傻很天真。我经常怀疑,他如何在这个乱世中活下来? 子时,熟悉的笛声响起…… 还没品赏完毕。 天边一片火光亮起!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乱了,我听到有人在说: “景公主不见了……” “景公主朝前门走了……快拦住!” 我意识到这是计谋,赶紧到一个假山下躲起来,看到一个酷似我的影子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衣服,从假山的另一处飞身而去。 “景公主跑了,追……” 在混乱中,我不知该如何反应,突然,嘴被人捂住。 “师妹……是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英俊的身姿。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人,神奇的站在我面前。 “师妹别怕,我来晚了……” 我曾经不知一次的想念过那个人。 被囚禁的日子,感觉很奇怪,不知该信任谁? 但是,我绝对相信他。 长山上,他拉着我的手,鲜血淋淋,拼死的护住我的过程,我历历在目。 他终于来救我了,我开心的拉着他的手,左右看看说: “你没事啦,没有受伤吧……” 他笑了笑,说: “没事,我们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只见他给我套上一件夜行衣,自己翻着假山跳上墙角,然后示意我跟上。 我摇摇头,表示不会,他说: “别担心,你会的,屏气,宁神,跳上来,我拉着你。” 我也学着他的步法,轻轻一跃,居然上了墙角。 我大喜,原来景公主真的会轻功。 看到我一跃而起,连他的手都没拉,轻松就跟上他的脚步,他很吃惊,说道:“师妹,你轻功进步了。” 我俩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神不知鬼不觉,就来到了府外,外面等待着一辆马车。 公子册的府邸内外早就乱套了,所有的人都在大喊,景公主不见了,景公主变成蝴蝶飞走了。 我抿嘴偷笑,想夸耀师兄的计谋简单又实用。 突然发现,马车里坐着一个人,他一看到我,就直接抱着我喊: “小丙……” 我不解的看着师兄, 他眼神在那一瞬间变的清冷,回避了我,说:“他是左渊。” 我说:“左渊?” 左渊回答:“是我,小丙,他们都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上次在钓风居,是我给你送的纸条,你是不是故意没有认出我?” 我摇摇头,表示不是故意的。 他很伤心,说: “没关系,你伤还没好,等你好了,就记得我们的山盟海誓了……” 话未说完,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着急说道:“少爷,咱们的计被识破了……” 左渊很冷静,看了看四周,说: “按照原计划,换车,我接小丙走……” 他伸过手,要拉着我上另一辆马车。 我很紧张,扯着师兄的袖子,表示要跟他在一处。 火光越来越近,他看我局促不安的样子,不忍强拉我上车,对我师兄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带她走,送她去那里等我……” 我感激的看了看他,跟着师兄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奔驰在混乱的街道,喊叫声不绝于耳,这具躯体太虚弱,在一阵颠簸中晕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一张大床上,师兄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安慰他: “没事,这几天都没睡好。” 他说: “现在我们还没脱离危险,再坚持一下,师兄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听到几辆马车嘶鸣奔去的声音,从窗户上看到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快,大火也蔓延到我们这座房屋,师兄抱着我蜷缩在床上,在大火蔓延到我们身上的那一刻,他拉开一个暗盒,床板应声而倒,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地道,我们两个人滚进了地道中,他用身体护着我,我跌落进了一个软乎乎的身体里。 这个时候他才露出微笑,说: “现在我们安全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知道要离开这里,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想起跟我命运牵连的那件红嫁衣。它正在公子册的手里,如果没有了它,我如何离开这个世界? 地道很长,弯弯曲曲,各种分叉,师兄很熟,我们约莫走了两个小时,就已经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出现晨光了。 这一夜太惊险,看到田野风光,我一扫失去嫁衣的阴霾,问师兄: “那个左渊是谁?” 师兄说:“他对你来说不是个很重要的人……” 如果不重要,那这个人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救我,我有点疑问,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救我离开呢?我是真的景公主吗……小丙是我的真名?” 师兄看着景公主的眼睛,他不知道那只眼睛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宠溺的说道:“你是我的小师妹,叫小丙,我们从小一直长大,你的腰间还有一道小疤痕,那是我们小的时候偷爬莱山顶摘云霄花,你不小心摔伤的,你哭了几天几夜,差点把莱山哭塌了。” “莱山?那是哪里?” “那是一个世外之地,莱山老人住在那里,一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兄、我、还有你,我们三个都有一个名字,分别叫,甲、乙、丙,你最小,什么姜国的景公主,那不是你,你是小丙,我们莱山最小的师妹,师傅最疼你了。” “我还有一个师傅跟一个大师兄?” “当然,不过,自从我们离开莱山后,师傅就云游四方去了,大师兄也不见了,他们都是世外高人,总会一天会来找我们的。” “这么说,我真的不是姜国的景公主了,为什么他们都以为我是景公主呢,还有那个左渊,我以前真的认识他吗?” “两年前,左渊误闯莱山阵,受了重伤,你带他回来疗伤,在莱山上住了半年,他这才与我们相识。” “可是为什么我要远嫁重国呢?” “这个说来话长,既然忘记了,就不要想起来了,本来你也不愿意嫁去重国,以后,你就是小丙,不再是什么姜国的公主了,知道吗?” 我还想再问点关于红嫁衣的事情,可这几日师兄太累了,他指着一个废弃的庵词,说道: “现在不会再有人找到我们了,我好累,想休息一下,你到外面打点水,以后要走的路还很远,师兄一点一点告诉你好不好?” 我说好,一回头,就看到师兄歪着脑袋睡了。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很累,不忍心打扰他,靠着墙,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见到了景公主,她不停的在喊:快走,离开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从视野中看着景公主离我越来越远……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摇醒,师兄满头大汗的问我: “你怎么呢?我怎么叫你都不醒,你的脉搏也很微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捏了捏自己的脑袋,说: “是啊,可能是睡的太沉,我很好,放心吧。” 话一说完,就栽倒在地,又一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我不知道晕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师兄的怀里,他吓坏了,眼睛里都是恐惧。 我觉得好抱歉,这具躯体不怎么听我的话,我对这具躯体的掌控力也没那么强大,景公主的身体太弱了,而我的意识太强了,根本就感受不到这具躯体的体力承受能力值在哪里,一不小心就透支了,让她累晕了过去。 看到师兄那个样子,我过意不去,笑着安慰他,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仔细查看了我的伤势,确认我没事后,跟我说: “回去姜国肯定不行,到时候姜国国君还是会把你送出去,眼下我们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器国了,那里虽然比较远,但更安全,只要进入器国的国界内,公子册就是能力再强也不能奈我们何,还有那个重国的世子,他对你也是势在必得,去了器国后,我们隐姓埋名,等日子一长,人们也就忘了景公主这个人。” 我细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不管当初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景公主的,只要我不是真正的景公主,就不能再继续扮演她的角色了,眼下只有逃命要紧,留下性命后,也许将来有机会会再见到那件红嫁衣。(未完待续) 第八章 潜逃二 器国离照国很远,甚至还要从中穿过姜国的国土,我们一路避开人来人往的城市,好不容易穿过姜国,来到姜重器三国的交界处。 那里林海茫茫,高山一片连着一片。 我们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当一只利箭划破天际朝我而来的时候,师兄迅速的将我推开,胳膊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滴下时,我们才看到林海的边缘潜伏着很多杀手。 嗖! 又是一只利箭,这回师兄有了准备,刷刷两下就挡了下来。 我问他怎么办? 他说不用担心,这里地形复杂,他们并不熟悉,只要藏好,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开。 我看着他的伤口,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跟着他在茂密的林地里奔跑,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在密林中找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小树洞,我们蜷缩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有人在喊: “不许放箭,不许放箭,伤了景公主要你们的命……” 又有人说: “景公主已经中了我一箭,回去告诉世子,世间再无景公主,请他另纳新妇。” 又说人在说: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景公主重重有赏。” 看这架势,密林中的人马似乎不止一两支,而且他们都已经交上了手。 师兄说: “有姜国人也有照国、重国人,而且一个国家不止来了一支人马,你在嫁去重国的途中被劫,重国公子执意要赎你回来,而公子册又死活都不愿意,这一场拉锯战早就在这两个国家之间传的纷纷扬扬,他们内部的人不愿你活着左右王子决策,想你取你性命,让王子们死了这条心,我们躲好,等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我们再找机会出去。” 我看着他潺潺淌着鲜血的胳膊,心疼不已,祈祷他们快点离开。 还好,没过多久,外面就安静了下来,师兄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襟,绑住伤口,一路歪歪扭扭的来到一条河流边。 他咬着牙对我说: “这里叫凌山,是烟瘴之地,就算进来,他们也不敢待的时间太长,我们从小在莱山长大,莱山的烟瘴比这里还重,已经适应了,不会对我们什么大的影响,他们若是吸入太多瘴气,就会危及生命,你去找些野果来充饥,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我说: “那你的伤怎么办?” 他说: “没关系,我能处理。” 我不知道他只是为了支开我,自己解决伤口,匆匆摘了几个果腹的果子,回到河边,看到师兄将自己的上衣解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河边磨了几下,咬住一根棍子,忍着剧痛将刀剜进自己的胳膊里,我听到一声惨叫,丢下手中的野果跑过去,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的跟我说: “别怕,这点伤一点都不碍事,以前在莱山,我受过比这重的伤……”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我抱着他,心里发慌,怎么办?怎么办? 天色已经将晚,密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声音,苍穹之下,这块地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此时的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无助感。 看着奄奄一息的师兄,我对水中景公主的影子说: “你不是景公主,你是陈潇,你是理智又勇敢的陈潇,你是一个名校高材生,爬过雪山,下过深海,扛过棺材,这一点困难一定难不倒你……” 心里安慰剂果然还是有效应,我仔细查看了师兄的伤口,把他带到干燥的地方,升了一把火,清洗他淌着黑色血迹的伤口,疑问为什么他的血止不住? 正在疑问中,突然听到一曲神秘的歌声…… 在这充满危险的地方,这段诡异的歌声让我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我侧着耳朵,听到歌声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从我身后蹦出来,我吓了一跳,拿起手边的木棍扫过去。 他左闪右闪,闪到师兄的身边,俯下身体,探了一下的鼻息。 我说: “你是谁?不能碰他。” 他一双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冷冷说道: “他还没死,不过很快就死了。” 我说: “不可能,你别胡说八道,他不过就是中了一箭而已,又没伤到五脏六腑,怎么说死就死。” 他说: “没见识,你难道没看到他伤口上的黑色血迹吗?箭抹了剧毒,下手的人很明显是不给你们留活路,还是现在刨坑吧,不过……” 我问: “不过什么?” 他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几根毛发,从身边拿出一个罐子,干枯的手在里面掏了几下,掏出一条滴着恶心粘液的黑色怪鱼,说: “不用埋进土里,要是死了,正好可以喂我的滑滑。” 说完用嘴亲了亲那条怪鱼,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说: “你敢。” 他垂涎的看着师兄,似乎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我看到他装鱼的罐子边还有一个小药箱,立马说道: “你是太夫,你会救人,求求你救救他……” 他沉思了一会,说道: “我倒是有法子救他,不过……” 听到他说有法子,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将身上所有的金银首饰包括左渊给我的玉玦,全部拿出来摆放在他的脚下,说: “这些东西都给你,请你救救我师兄。” 他的眼睛放出光芒,把都有的东西都揽进自己的怀里,说道: “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救活他以后,我的滑滑需要每日半杯人血,我要你的血。” 不假思索,我马上答应: “好!”(未完待续) 第九章 重国世子 那个老头脾气虽然古怪,但是医术却是不假,师兄在他的照料下,身体逐渐好转,恢复神速,而我也遵守承诺,每日献出半杯人血去喂他那嗜血的怪鱼。 第三天,师兄终于醒了。 我捧着药汤给他喝下,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抓起我的手看到我手上的伤口,问: “你怎么受伤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给怪鱼喂血的事情,支支吾吾给隐瞒了过去,可是景公主的身体太弱了,这几日的奔波与献血透支了她的体力,我话还没说完,就毫无征兆的晕倒了过去,意识如灯灭进入了一片黑暗中,听不到也看不见。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可这一次醒来却跟以往不一样,我的意识提前苏醒了,听力已经恢复,可景公主的身体还在昏迷中,我听到房间里有两个人在对话: 一直质问另一个:“你居然背信弃义,私自带小丙回器国,就凭你这点能耐,就能护她周全吗?你的前途尚且危机重重,竟然还想让她跟你冒险,只要这一次她醒过来,你劝她跟我走,我就既往不咎,之前承诺给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被质问的人是师兄,他说: “小丙受伤了,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你答应过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可是这一次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有前几日在林中放箭的人,那是你重国的人吧,就这样让她跟你回去,我真的很不放心。” 那个人冷笑一声,说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对小丙的关心似乎太过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明日你就离开,小丙,我自会照顾。” 师兄沉默了很久,那个声音又说道: “难道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 我还想再听下来,可是我的意识逐渐感受到了景公主身体的剧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意识与景公主的身体再一次融合,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说: “小丙,你终于醒了。” 说话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在马车上匆匆一别的左渊,他小心婆娑我的伤口,温柔的说: “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我看着师兄,师兄用肯定的眼神告诉我: “没事,他不会伤你的。” 我看到左渊眼里的不满,侧头看到师兄。 他苦笑了一下,指着左渊说道: “重国世子左渊,你的夫婿。” 我惊得下巴都快抬不起来了,脑子一片混乱,问道: “他是重国世子,那么我是真的景公主吗?” 左渊听到我这么一说,怒声问道: “什么?你告诉她,她不是景公主。” 师兄没有看左渊,温柔的跟我说道: “小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景公主,也不是景公主,这件事说来话长,师兄来不及一一向你解释,以后,你可以信任这个人,他会保护你的。”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什么叫我是景公主也不是景公主,难道我有双重身份吗?住进这个躯体里已经有过两个灵魂了,难道这个躯体本身也有两个身份吗? 我还想问什么,但是师兄没有回答我,只跟我强调一句话: 记住,你是莱山上的小丙,是我的师妹。 第二天,天微亮,我敲开师兄的房门,看到空荡荡的一张床。 他已经走了,不告而别了! 我有些不高兴,在这个世界最信赖的人一句简单的交待就把我甩给了一个陌生人,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给我。我在想,他那些宠爱的眼神,能为我出生入死的过往,是不是真实的,他骗我说我不是景公主,又闪烁其词不愿交待我的过往,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走了之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包袱吗? 问左渊。 他说: “他有自己的使命,不要为他担心,从今以后,我是指引你方向的人,是你人生中唯一的依靠,不管你是否真的已经忘记我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重新再认识一遍。” 我看着左渊的眼睛,想起他在钓风居来去自如的样子,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堂堂的世子将自己置身于敌国中,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救一个异国的公主、未来的妻子吗。 记得书中说过的一句话,眼睛深邃的人心思极重,这个人我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吗? 两日后,他带着我离开凌山。 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个救治师兄的怪老头带着他的怪鱼也跟着我们一起离开了凌山。 左渊说,我曾经昏迷过两天,脉搏都消失了,是那个老头救醒了我,他威逼加利诱,让老头跟着我。 一路上,左渊心思很沉,一点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从侧面上看,他是一个理智而又冷静的少年英雄,对属下很客气,作风温婉,喜怒不形于色,指挥过千军万马,身经百战,攻城略地,杀人如麻。但是他跟公子册不一样,公子册气场浑浊,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嗜血如命的战场魔王。可是左渊,他一身白衣,指尖修长,表情深沉,眉目清秀,气质超然,不像上过战场的将军也不像要继承王国的世子。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山离重国很远,我们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边界,这里的边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烈日焦灼的晒着土地,我们看到一支雄壮的兵马在风沙滚滚的尽头快速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在队伍的中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公子册。 这里还是姜国的国界,照国的兵马浩浩荡荡如无无人之境,简直不把姜国放在眼里。 我问左渊: “这里还是姜国的地界,他们应该不会直接开打吧?” 左渊轻蔑一笑: “三国交界的姜国边城经常会被重、器两国借来打仗,公子册这是有备而来。”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怎么办?” 看到兵马带起的风沙,我心里想,如果真要到达危急的一步,我就“牺牲”自己让左渊安全离开,毕竟我的嫁衣还在公子册的手里。 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左渊朝前挥手,似乎在打招呼? 打完招呼,我看到他跟一个卫队长讲话,让卫队长暂且告下,在一边守候。自己不闪躲也不回避,径直迎接上前,我闭上眼睛,想着,完了,完了……脑海里都是拼死搏斗的画面。 过了一会,没有金戈铁马,只有冷冽的风沙,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两国人马都遵从主子的命令闪避一边,在阴凉处买锅造饭,左渊与公子册并驾而行,聊起了天。 公子册扯着嗓子傲慢地喊: “重国世子降临照国,有失远迎,正要设宴款待,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回可不是我不知礼数,而是你不告而别哦。” 左渊回头看了看我,说道: “你们战场相争,与他人无关,为何要为难不相干的人?” 公子册皱着眉头,戳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 “不相干的人?哦……你是说景公主啊,我就是抢你老婆了,你说怎么地吧?” 我看到左渊握剑的手紧了紧,轻轻一跃,从马上落下,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拔出青龙宝剑,指着公子册,说道: “你故意这么说,不就是想跟我比试比试吗?就你那点身手,你赢过吗?” 公子册也从马上蹦下,拿出自己的炙炎宝剑,说道: “淮山树,你倒是好胆识,竟然孤身进入我照都,今天我要砍了你这颗淮山树,看你还能不能长出来。” 看着青龙与炙炎交接,我发现这两把宝剑竟是有些相似。 左渊与公子册在烈日下交锋,剑式、招法、步数,你来我往,打的出神入化,不一会的功夫,我就发现一向勇力过人的公子册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一个剑招过去,公子册来不及反应,一柄宝剑应声落地,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要召集兵马与左渊拼个你死我活,左渊长剑在手,笑着说道: “师兄,今日可是师傅的生辰啊。”(未完待续) 第十章 伤情 左渊、公子册少时曾拜禹山老人为师,同门学艺六载,从小便是死敌。禹山老人要他二人起誓,今生两人在三个日子里不能动手伤了对方: 一是禹山老人生辰; 二是公子册生辰; 三是左渊生辰。 两人自出师,交过无数次手,对这个承诺一直坚守至今。 重守承诺! 这就是东土世界人的价值观。 而我,住在景公主身体里的异乡人,面对这个场景还是十分不适应。好奇的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一处僻静的巨石下,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聊天。 夜空很美,他们似乎在赏月,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身影,一个白衣飘飘,一个倚石而立,画面很和谐,但谁都知道,这一切都将被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笼罩。 我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及我所学过的历史知识来判断明日的结局,也好好理理景公主的身世。 景公主,姜国国主的第十七个女儿,生身母亲微寒,来自隐山,与姜国国君邂逅于隐山脚下的河流江筏上。 生下景公主的那天,天摇地动,百鸟惊飞,井水浑浊,天边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黑龙,姜国人笃信的宗教祭司认为此乃大凶,是祸星降临的征兆,要拿景公主来祭天。隐山少女跪在姜国神祠中求姜国国君与祭司放景公主一条生路,用自己的命来祭天,这才换回了景公主的一条小命。于是无依无靠的景公主被祭司丢进充满瘴气的莱山中,任其自生自灭。据称,公主在莱山上,巨兽不敢近身,百鸟衔来朝露哺喂,彩虹罩身,引来莱山老人带回山巅收养了。 景公主十四岁生辰那日,左渊世子误闯莱山,被莱山老人的守阵灵兽打伤,在莱山上养伤半载,回到重国后,去礼国纳媒前去姜国求亲。 于是,姜国国君从莱山上迎回公主,册封“景”,远嫁重国世子。 东土大陆处于征战频频的历史阶段中,百家争鸣、士子们、谋士们、世外高人们推动着潮流频繁活动于这个世界的庙堂之上。 在政治活动中,公主去国远嫁比比且是,每个国家几乎都有一定的姻亲关系。 公子册与左渊的生母是比列国公主出身更高贵封礼圣女,两人是异性姐妹,分别嫁给了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公子册与左渊长到十岁,他们的生母不约而谋的将他们送去禹山学艺,在熟悉彼此的同时计算着如何吞并掉对方的国家。 自古以来照、重两国便是实力相当,实力相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互相吞并。 两个国家在长山打了一仗,不幸的景公主成为这场战争的俘虏。 公子册不知发的什么疯,不要金银,不要城池,独独霸占着美人不放。 我看着他们促膝长谈的样子,着急的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距离太远,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弱,我想起意识曾经短暂的游离出过这具躯体,听到远处的声音,于是打坐、宁神,脱离这具躯体的局限,增强意识的感官体验,听一听两人交谈的内容。 夜郎星稀。 公子册:“师傅说,天下大乱八百载,要出一个东土大帝了,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左渊:“师兄,若论武艺我不比你,但若论谋略,你可是不胜我。” 公子册:“那为何今天比武我输给你了呢?” 左渊:“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二十招以后,你就开始按耐不住性子,露出破绽了,加上你瞻前顾后,心不在焉,我自然会胜你,战场上讲求的是谋略,不是一招一式。” 公子册:“那是因为……算了,输了就输了,不找借口,临重城是你的了,这是契约,你收好。” 左渊:“临重城本来就是重国的。” 公子册:“一座小小的临重城,我还输得起,照都,你倒是经营了多年啊,连钓风居都能来去自如,用心颇深……哼!竟为了一名女子,毁你多年心血,看来这景公主你待她不一样啊。” 左渊:“景公主是我重国未来的王后,自然不一样。” 公子册:“王后?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姜国公主当来王后,看来,景公主是你的心头所爱了,我要断了你这心思,否者这角逐天下的游戏你还怎么玩的起来,这一场游戏要是少了你,就太乏味了。” 左渊:“天下?师兄的心怀倒是宽广的很,那怎么还霸着景公主不放。重国边邑堑、团两城可是易攻难守之地,你打了那么多年都没打下来,十个景公主比不上吧,你竟能舍而不取,怕是照国那些儒士们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了吧。” 两人对月痛饮,明明对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但又不得不置对方于死地,我深深的同情着他们,也为自己的前路而担忧。那种担忧的情绪在心尖缠绕,不知为何?意识越飘越远,我暗叫一声: 糟糕! 想从景公主的躯体中清醒过来,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是这沉重的躯体竟是一点都不听我使唤,我的意识离躯体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弱。 突然,一股大力将我甩醒,我悠悠转过来,看到公子册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你刚刚怎么了,一点呼吸都没有……” 我转头看了看左渊,这位景公主的正牌丈夫正冷冷的站着,不发一语,不知是否关心景公主? 钓风居、凌山破草屋,那个紧紧拉着我的手生生叫“小丙”的少年好像是幻觉。眼前的这个左渊是一向以冷绝著称的重国世子——左渊。 我有点失望,脑子里想着: 这位远嫁异国的公主也许真的是一个苦命的人,不过是两国政治斗争的棋子而已。 公子册带着兵马而来,人多势众。 如今这个形势很明显对左渊不利,他不过是区区百十来号人,任他有通天本事,最近的援兵也要二日后才能到达。 明日过后,或许景公主就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寡妇了吧? 公子册一把推开左渊,抱着我回到左渊的营帐,怪老头翻着我的眼皮,摸来摸去,一双臭手整的我很难受,只能一把推开他,笑着问道: “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啊,别操心了,我还没死呢?” 那个老头手抖了抖,说道: “鱼老头,我是鱼老头。奇哉奇哉,不是死了嘛?” 我说:“原来你姓鱼啊,那叫你鱼老吧,鱼老,我现在感觉很好,你不要再翻我眼皮了,再翻就真的死了。” 鱼老没有理会我说话,自言自语说道:“奇哉奇哉,明明没有了心跳,应该死了啊,你果然是个妖魔鬼怪。” 我笑了,说道:“我就是妖魔鬼怪,等哪天把你们都吃掉。” 我用玩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营帐外的晨雾…… 天即将亮,两军已对垒,左渊他胜算无几,身为他的新嫁娘,身为姜国的公主,或许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捂住心口,决定为了我那件红嫁衣赌一赌,拉着公子册的手,假装病怏怏地说道: “你若是肯放了重国世子,我这就跟你回去,此生不出照国。” 我知道公子册这样的男人最吃这一套,从怀里解下左渊在莱山上送的定情信物,抽出他腰间的宝剑,玉玦在剑下碎成一地的残渣,我柔弱的说: “今日起,我与重国世子缘分已尽,如此玉,景公主跟你回照都,择日另嫁。”(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伤情二 我并不知道那枚玉玦对于左渊来说意味着什么?玉玦碎掉的那一刻,他的身影震了一震,凄然的走向玉玦,将它握进拳头了,血从指缝间溢出,我拉着他的手,想告诉他,这都是为了你,懂不懂?你可是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世子,怎么能死在这里呢?我这可是在替景公主还你一场相识的人情,以前的景公主或许早就对你暗生情愫,才不远千里嫁去重国,但是我不是,我必须要回到照都,那里有我重要的东西。 我说:“很疼的,你干嘛,碎了就碎了,回去再令人打造一枚,你快点放手……” 左渊惨然一笑,一把将我挥到在地,冷冷的说道:“你觉得我赢不了这场战争?” 我说:“对!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如今这个局势利在何方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左渊说道:“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莱山上那个指天发誓说非我不嫁,那个在莱山巅摘云霄花给我治病,说能同我赴死的小丙,居然在面对这种愚蠢的时刻,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处心积虑要嫁去重国,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说完,抽出腰间的青龙宝剑,闪闪指着我的脖颈。 第一次生命被人如此威胁,而且还是被一个我精心要拯救的人威胁,我不知哪来一股火气,挺直身体迎着剑刃,看着他。 他冷笑的看着我的表情,说: “我终归以为,哪怕你失忆了,对我的感情早已生根,只要我再多一些耐心,你总会记起来的,记得我们在莱山的相遇、在姜国王宫的重逢、我牵着你的手走出姜国王城,你在众人面前的倾心一吻。可是你能记得你的师兄,与他同生赴死,记得武功记得琴艺记得红锦彩袖舞,竟半点都记不得我。” 他逼近我,我脖子在剑刃锋利的逼迫下生疼地渗出血丝,他眼里都是杀气,又说道:“你可知,红锦彩袖舞,你是为谁而学的……是我左渊,你声声念着的左渊哥哥。” 我的意识感到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气,我知道他不会真的杀了我,看着他,我放佛看到与我交往过两个月、被我说分手、脸上都是愤怒、恨死我的男朋友们。我心底没有一丝挽留之意,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他与景公主之间的感情。 说道: “公子册待我很好,知道我喜欢那些器皿便想着法子讨我欢喜,你……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如今我向这公子册讨份人情,放了你,算是还了你的这份恩情。你捡了一条命,对重国意义重大,仔细一算其实你不亏的……” 我看着公子册,他饶有意味的看着绝望到极点的左渊,不为所动,似乎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我对公子册说道:“你可答应,收兵回去。” 公子册笑着说:“当然答应,就看重国世子肯不肯收剑了。” 左渊崩溃到了极点,大笑,“景公主,你可真是病的不轻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 说完他收起宝剑,决裂的从我身边走过,我从未理解这样的决绝有多么心痛,看到左渊扶着旗杆吐出一口鲜血,摇晃着身体,双手捂着胸口离去,我的心情很复杂。 看着左渊的背影,我想起我那个世界的乱世君王们。 乱世是英雄辈出的年代,怎能允许有多余的真感情出现呢?更何况是即将继位为王的公子们,他们个个聪明绝顶,哪个不是为权而谋,为利而来,就像历史书中振臂一呼的帝王们,个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直至登顶。 看着左渊在钓风居、在照都来去自如的样子,我就知道了,他将有一日若是为王,绝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若是为鼎盛巨国的王,那么他即将给他们的历史划上一笔重彩,这是一个学历史的人该有的觉悟,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他能平安归国,不要将太多的真感情耗费在景公主的身上,耽误了自己的前路。这一路,时时提防、时时回避都是希望他能忘记景公主。因为自师兄离开后,我就铁了心要返回照都取回我的嫁衣了。 在边城相遇,我故意做出这番姿态,是因为我知道公子册一定会同意撤兵放他回去,我想一个真正的姜国公主或许也会愿意“牺牲”自己做出这番举动吧? 可是左渊离开后,气氛变得很古怪,一向多话的公子册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 “知道你砍碎的那枚玉玦是什么吗?那是淮山树的礼玉,是自他出生会伴随他一世承载他国君尊严的礼玉,小的时候,我想看一眼,他都不给看,连师父也制止我不许随意碰他的礼玉,他居然将它送给了你,可见他对你用情很深,你竟然砍碎了它,这碎了一地的尊严不知他将来怎么能拾得起来?” 我说:“那不过就是误入了魔障而已,短着半把月,多着一年半载,他就会彻底忘了景公主,纷纷红尘,我这样的女子多的是,只要他愿意,总会有人投怀送抱的。” 公子册吓了一跳,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对我肃然起敬,说道:“厉害,厉害,果然是莱山来的妖魔鬼怪。我喜欢……” 我笑道:“过奖过奖……” 他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颗淮山树有这种表情,小的时候,不管是抢了他的玩具还是毁了他的作品,他都不会生气,老谋深算让你日后再得到教训,这小子很记仇,你可得小心了。” 我说:“他会感激我的。” 公子册愣了一下,摸着脑袋说道:“感激你!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真的想把你抢过来的,就是想试一试淮山树心里有没有真感情。再说,我也不一定能抢过来。这次,我也没有把握能赢他,起兵的比较急都是临时从民间征调过来的,草莽野夫,场面混乱,不一定能打过百十来号经验丰富的高手,地形于我也不利,那颗淮山树看了一眼,就知道我劣势在哪里了,一边跟我打架,一边跟我分析,害我分神输了,他都能在我照都布局来去自如了,果然是谋略高我一筹。” 公子册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都写在脸上,这也是为什么我有把握自保留在他身边。到时候我就伺机拿回嫁衣,去器国找师兄,问他这件嫁衣的秘密是什么? 初此之外,对于他们的争斗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是不会像其他姜国的公主们一样,沦为政治的牺牲品的。(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重返照国 又是一路的颠簸,公子册的人马果然如他所说,毫无战斗能力,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农夫的气息也越来越重,等走回照都时,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下的还伸手跟公子册拿报酬,公子册刷刷两剑就把他们吓跑了。 边城沙地的交锋后,我的人身变得自由了很多,公子册也对我彬彬有礼了起来。 最让我想不到的是,鱼老居然带着他的怪鱼从左渊的队伍中脱离,一路追随我到了照都,他告诉公子册,说: “我乃东土神医余至清,没有我景公主活不久。” 听到后的公子册喝着茶水,全部喷了出来,恭恭敬敬请他上座,就像供养大神一样把他供养的起来。 我问他,余至清是谁? 他说:“余至清,东土最有名的神医,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住在哪里?在禹山的时候经常听师傅念叨那个人,说要是东土中谁的命最值钱的话,那就只有他了。” “这么厉害。” “当然,你果然是个妖魔鬼怪,连鱼老那样的人都能被你吸引过来。” “可他说我是一个奇迹,要认真研究研究我,他有一条宝贝鱼,只认我的血。” 就这样,鱼老成为了公子册的府客,我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他的影子,有时候他高兴了会在公子册的门口摆个药摊卖药,随便帮人看看病,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我,他最大的兴趣爱好不是治病救人而是如何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而我是他医学生涯上的难题,他要攻克。学痴的世界,这里的人不懂,身为考古系研究生的我却很理解,积极配合他的治疗,看他是否能搞的明白景公主的灵魂早就离开这具身体了。 这次回照都,将嫁衣拥进怀里,人身变得自由了许多,心境自然也不一样了。 那个叫做伊卿家的人看到我的归来,不停的叹气,骂公子册不可教也,但是又时时提点他的施政方针,在朝堂为了维护他的身份而跟其他的政客大打出手。 他在储庄园养病的日子里,公子册经常让我来跟他送药,看的出来公子册对于他极其恭敬,他对公子册也极其衷心。 而那个天下第一的琴师烁央,是唯一一个对于我的归来表示了极大欢迎的人,我看着他手里的长琴,想到我那个世界五花缭乱的流行歌曲,说总会一天会教给他一首绝世名曲。 慢慢的景公主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对于他们来说是神奇的,同样他们对于我来说也是神奇的。 在我的那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薄如纸,静静吹一口气就能破个大洞,不管任何事,只要对自己没有意义,我们那里的人都不会去做。从小到大,我们总是喜欢去模仿别人,成为别人眼里的成功者,出了社会又要学会勾心斗角,逢迎他人。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又不断将不公平赋予别人。 而这个神奇的国度存在着绝对的忠诚,这个世界最崇尚学识丰富的人,只要你有学问就有一席容身之地,在这里你可以随意评论朝堂,抨击时政。除此以外,这里的物质精神生活也极其丰富,王城宫墙、亭台楼阁、民房商铺……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各种学术开放,自如的论政,茶艺、棋艺、琴艺、舞姬。加上精美绝伦意义非凡的礼器铸造工艺,如果我毫无牵挂,倒是可以留在这里。 虽然钓风居的主人换人了,但依旧避免不了它成为名士阔论的天堂,烁央总是喜欢带着我去那里听奇闻怪录,我也从这些士子的口里更加了解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改变,也了解另外一个国家的经历…… 器国。 器国是东土最富有的国家,本应扩土开疆。但是它的内部斗争却很混乱,君不君臣不臣,国主被架空后,两百年来一直是三家氏族势力最大。这三家氏族有一个默契,那就是轮流挑选一个王族嫡系血脉为君主,这样的君王上位后若倾向于为奉他主的氏族谋福利,必然会遭到其他两个氏族的弹劾,最终被赶下王位,若是能够平衡三家利益,可能在位的时间会长一点,但是这样明智的君主又往往不甘心被架空,处心积虑夺回王权,最终被三家联手歼灭。 于是器国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中不停的发展,虽然国力鼎盛,但是不热衷外战,国土从未扩张。在东土大陆,战争这辆大型机器不断的从各个国家之间碾压过去,在碾压中获得动力,已经越来越大。东土大陆有预言,八百年征战即将告休,东土要出一位大帝了。 二十多年前,器国就有这样一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年轻君王,他在平衡三家势力的同时成功隐藏了自己要处心积虑夺回王权的野心,培植了一批忠诚的年轻人为己所用,而且这些年轻人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在一场政变中,年轻的君王犯了一个小错误,多年的筹谋化为空谈,他不幸死在王城宫殿中。 年轻的君主有一个儿子,叫做宜,政变失败的那晚,公子宜被忠诚的勇力接走,从此下路不明。 这场政变死了太多人,害的民间怨声载道,三家氏族为了平息民怨,在扶持下一任君王的同时,将王印还给了国君。 渐渐的,王印的绝对权利被公众所认可,这一任国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两年前,从小流落在外的公子宜在姜国被人发现,三家氏族应学宫运动士子的强烈呼声,将公子宜接了回来。 据说,公子宜归国的道路很漫长,从国书传达到公子宜手里到走回器国,一段半月的路程,他整整走了一年半,这重重危险无人知晓。 归国后,三家氏族将他扶持上了王位,他亲手将自己的兄长砍死在王城下。 半月前,公子宜正式登位,钓风居的人都在讨论这位横空出世的公子宜,预测器国未来的国运。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这样,像是在看一部精彩的小说,不想错过一点片段,可是未等我消化完这些知识,钓风居的人将话题一转,谈到了重国世子的身上。 重国世子左渊,自长山一战输了景公主,大病一场。 照重两国宣布互相停战一年,将矛头转向那些弱小的国家,开始收割国土面积。 左渊的病情被他们描述的很严重,我听得心有不忍,但又无何奈何。 如果说,我原来世界的人是走兽的爱情观——滥情; 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爱情观便是飞羽类——专情。 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是神圣、圣洁而不可侵犯的的东西,不爱则已,如果爱,那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很多人都说重国世子左渊这回是伤了情了,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时间越来越久,师兄音信全无,我没有信心孤身一人去目前政事不稳的器国找他,又解不开嫁衣的秘密,只能干赖在照国,混吃混喝打发日子。(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众怒难平 一年多后,左渊的消息重新浮出水面,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为了景公主,整整病了一年,差点一命呜呼。 我想,这也许是我造过最大的孽了。 景公主,对不起。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故事。 首先,公子册前去礼国,让礼国宣布我与左渊的婚姻无效,并且要求请出纳媒的礼器,重新迎娶景公主,可是被礼国的国君傲娇的拒绝了。说姜国公主既已成为礼器命定的良妇,不可能两嫁,公子册抢夺景公主,有辱礼教,只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将景公主置在园中,这辈子也甭想让景公主身穿嫁衣嫁进照国。 公子册性情火爆,受不了弱国国君的言语刺激,一怒之下,竟然带着大军进入礼国境内,问礼国国君嫁娶礼器尺寸多少?说照国国力强盛,又不是没有能力铸造礼器,凭什么受这个窝囊气。 三百年来,礼国乃是宗主之国,它所铸造的礼器最具信仰威力,不是简单的几套工艺就能替代的了的。这些年来,它虽然日式渐微,但仍然顶着宗主之国的名号存在着,只要它不威胁他国,其他国家也不会用武力来征服它。公子册大军入境,破了很多的规则,逼问礼器尺寸更是违背天伦,一回到照国被铺天盖地的言论淹没了。 照国国君将他关在园子中思过,他一气之下就将自己园中那些莺莺燕燕、百花齐放全部遣送归国了,说要一辈子打光棍。 国君拗不过他,就派他出去督战,他在战场上一呼百应,百战百胜,连灭了六个比邻的小国家,更是将战线拉长到败国的国都境内,跑到人家的宗祠神堂中,挑选礼器,好的搬回照国,不好的就地砸掉。自古战败国灭,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将别人的礼器请出宗祠,或者请示天意,将礼器掩埋送葬,从来不会有人把别人存在了上百年的礼器搬回自己家或者砸掉。公子册这么做终于引起了众怒,六国君主不堪受辱。 东土中原大地,三国为大,器国正在内乱,重国世子伤了情,没有人愿意管这事,六国国君无奈之下,结伴捧着一堆“破铜烂铁”赤足来到礼国国都王城下,要礼国请出战神“上鼎”讨伐照国。 战神“上鼎”乃是当今东土大陆最具神话色彩的礼器,只要有请它出征,就能驱使天地神魔来助战,未尝有败绩。可惜这个神圣的巨大古鼎屹立在礼国数百年,请它出征劳民伤财又不切实际,我听到直摇头。可是东土大陆的人不是这么想的,照国的人也担心礼国会搬出这么一个神器碾压照国,又加上时逢自然灾害频发的季节,只要天气一异常,人们就认为是天怒,纷纷去帝王宫城情愿,让国君处罚公子册,以平息“天怒”。 公子册坐在廊下,跟我讲述他在败国国都宗祠看礼器的事情,他神采飞往的说: “申国的祠堂很小,但是礼器特别多,人一进去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当时正在憋着一股尿,看到一个样式很像夜壶的东西,就直接拿起来用了,真方便,哈哈……后来……后来听说那是申国王妃的嫁妆,是盛食礼器。还有南季国,国君都吃不饱的一个国家,我问他买礼器,他死活不肯,还要火烧宫城,跟礼器同归于尽,我不好容易帮他们扑灭了大火,拿点礼器当报酬怎么了?后来我还给他们送几车粮食呢,连一声感谢都没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好粮食。” 我笑着说:“以后,哪个小国要是风闻公子册来讨伐,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将自己家的礼器藏起来,而不是排兵布阵,决战沙场。” 他笑得前俯后仰,说:“反正公子册就是这个诨名了,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我提醒他,“别仗着势力欺负别人。” 他说:“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研究列国的礼器解解闷。关在这里虽然无聊,但至少是安全的,你放心,等我登上王位,我就正式迎娶你,并且册封你为王后,这后宫就只有你一个人,别的我都不要了。” 我笑了,说:“一个姜国的公主能帮你什么?再说了,景公主的夫婿从来都是只有一个,你这样抢夺豪取,谁会认你这个王后。” 公子册听到我这么一说,发了怒,骂姜国的礼教,骂礼国的礼教、骂东土的礼教,骂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将我屋里的礼器砸个稀巴烂,我见怪不怪,任他胡闹,他发泄完,移笑谄媚的跟我说:“下次,下次,我一定赔给你。” 景公主被人认为是妖魔鬼怪,曾经被人拿鸡蛋丢过,也曾经被绑上刑场差点上了火刑,小孩不听话,他的妈妈都会拿景公主要来勾魂的故事来吓他。在照国,只要景公主这具躯体出了储庄园,就活不过第二天。这些……公子册都知道,他也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左右他的想法,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已,只是没有人触发他那条神经。我……作为异类,来到这个处处观念不同的世界,不经意间的举动,会激发他蠢蠢欲动的神经,他终于敢于挑战礼器的权威了。 这种挑战越来越过分,有一天,他拿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礼器,层层打开后,问我:“这是宗祠中的礼器,从小到大,只要我做错,父王就会罚我跪在它面前,你给我研究一下,这种礼器是怎么演变而来的?” 说实话,礼器这个东西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但是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连乘个饭喝个汤都不行,看到公子册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家的礼器,我一笑置之,说:“棍型,样式简单,图案夸张,色彩阴暗,纹路精细,礼器周身雕满了鬼面,鬼面五官突出,刻画出恶鬼吃人的恐怖场面,被吃的人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孩、妇女、老人。这器型一气呵成,无连接之处,应该是失蜡法铸造,也就是所谓礼国所垄断的铸造礼器的工艺,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从礼国出来的礼器,是从惩戒工具戒尺演变而来的,加上神话传说的渲染,人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样的礼器具备某种力量,若是不认错,就会被恶鬼吃掉。” 他说:“有文化,有学识,佩服佩服……” 我说:“胡说八道唬你的,你也信?” 他大笑而去。 第二天,烁央紧张兮兮的来找我,说:“外面有传言,公子册被景公主迷惑,陷入情祸,中了魔障,为博美人一笑,就是拿整个照国的礼器给她把玩,他都会同意……。” 说完这话,烁央看到我桌上的礼器,一咕噜就倒地磕头,把我吓了一跳。 我说:“别紧张,就是一个器皿而已,它之所以会成为礼器,可能是因为……” 我将跟公子册分析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他听我说的有理,纠结之后,终于敢正视了,只是内心还是有些矛盾。 不过好奇是人类最大的诱惑,慢慢的,烁央也加入分析礼器样式的讨论中,有时候会主动画出一些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礼器,请我分析其所具象征意义的由来。 久而久之,照国国君终于扛不住众怒,一道勒令将公子册发配到了荒原冰雪蛮荒之地——东孤城。 说实话,这道勒令是轻了一点,谁叫照国国君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朝着宗祠列王的灵位一阵哭哭啼啼,细数平生,“我九岁继位,十三岁平内祸,十六岁远征朱羽,灭凶蛮三国,二十五岁统一东土北域,让八方列国咸服。改服换俗,统一六族,开放百家,整修学堂,建名所,使天下贤士纷纷来朝。人生纷扰数十年,荒废内院,垂暮之年,膝下仅一子,还望他继承大业,引领照国。列国若是逼我重立世子,我倾尽国力也要护我唯一继承人,至于国内众民,唯有一死以谢拥戴之恩……” 于是公子册被发配东孤城思过八年,算是给列国众民一个交代。(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发配东孤 第十四回:发配东孤 东孤城是一座很贫穷的城,同时也是一座被诅咒的城。 上古大地分裂,动乱不已,征战不休,八百年前,列国中出了一位千古大帝,他引领列国,整修内政,建立礼制,平息天灾,铸造礼器与天交流,使天降福瑞,列国休战,开放兼容,迎来了史载最鼎盛的文化交流时期,也就是玄元时代。 玄元大帝流落民间时曾与一名女子在东孤城相爱,登上极位后,去东孤城寻觅佳人,发现佳人在他离去后,怀上他的骨肉,胎儿两年后才呱呱落地,落地时天生异象,被城中百姓认为是妖孽,将母子二人逐出东孤城外村野中居住。孩子长到一岁时,东孤城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那名女子带着孩子在东孤城门外求救,东孤城中居民夜闻求救之声不止,但就是距不开城门,无奈之下,那名女子艰难带着孩子走入东孤城外的绝迹山避风雪,七天后,才有人发现,母子二人被活活冻死在绝迹山上,尸体被野兽啃食。 玄元大帝听闻此事大动干戈,将城中居民全部赶到山上,封锁所有出山道路,一把大火烧了半个月,全城居民活活被烧死在绝迹山上。 从此以后,绝迹山上人绝迹。 玄元大帝也自此一蹶不振,不敬天地,残杀忠良,废礼止制,害的天怒人怨,世家出走,大族夺权,东土分裂成如今的局势。 八百年来,东孤城内外早已恢复生机,绝迹山也已成为东土物产最丰富的几座大山之一。但因玄元大帝诅咒此山中生灵世世不得轮回,人们只能忘却止步,宁愿过着清贫困苦的生活也不敢踏进山中一步。 也正是因为这层含义,公子册被发配到东孤城,才能平息众怒。 我跟着公子一路向东北行去,风景也从一地盎然到一路风雪,等走进东孤城时,我才发现它虽历经百年,但发展依然停滞不前,残破的城墙已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摇摇欲坠的城楼艰难的迎立在风雪中,一地的残砖。 城中民屋半掩在地下,最豪华的城主府邸无门无匾,野兽出没,院落中积出了半人多高的雪地。 我不禁苦笑,想到出身高贵的公子册要在此地生存,会不会将陷入深渊中的东孤城百姓拖入另一层地狱? 没想到,公子册看到此地情境,眉头舒展,大笑着说:“只要我公子册在的地方,就一定会让它繁荣起来,让我给景公主建出一座锦绣华城来。” 说完,就马上安排手下将城主府邸收拾出一个整洁的样子,将它改成王府。 我看着公子册身边忙进忙出的四个人,内心不由的升腾起一股佩服之情。 伊卿家,那个在病榻前发誓与公子册断绝师生关系的老头子,在公子册最落魄的时候,不惜脱去官服,陪他踏上去往东孤城的道路。 代伯,引领照国士子风尚的学子,在众人的叹息挽留声中,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公子册的队伍中。 烁央,照国最有才华的士子,拒绝荣华富贵,带着长琴默默跟随公子册一路东行,给东孤城居民演奏了一夜的繁城夜景。 鱼老,他最宝贝的那条怪鱼,当公子册听闻我曾每日半碗鲜血喂养那条怪鱼后,一怒之下,将那条鱼给杀了,鱼老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将那条怪鱼练成了一颗丹药,逼我吞下去才肯作罢。他说,只要我的肚子里有那条鱼,就有可能遇到另外一条“滑滑”过来求个亲结个爱什么的。所以,只要没有找到另外一条“滑滑”他就不会离开我身边。我无奈的看着这个老头,可气又可笑,竟是拿他无何奈何,任凭他陪着我走到东孤城。 夜晚,我坐在东孤城最高的楼阁上看风景,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一片黑压压,如果不是白天看到这里人进人出,你根本不会相信,这里住着五千居民。 风雪凌冽,入夜的东孤城尤其冷,我摇摇的站起来,看到路过的鱼老,喊了他一声:“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要晕倒了。” 鱼老幽幽叹了一口气,按住我手腕,说道:“你不过就是饿了而已。” 我笑笑,自从鱼老的出现,我的意识与这具躯体越来越融合了,不再无限制的透支这具躯体的能量了,我的意识能感受到景公主孱弱的身体,开始觉得乏力生病跟心里难受了,意识也越来越难走出这具躯体了。 以前,我总是觉得精力无限,飘飘然的,好像会飞一样,现在走两步就累了,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鱼老说,你吃的太少了,只能长胖一点,身体才会好,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用本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来吃饭,是一种怎么古怪的体验?没有了味觉,吃什么都如嚼蜡,胃中翻江倒海,胸口火燎火燎烧的厉害。 每次生病,公子册都会陪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不眠不休,有时候半夜惊醒,看到地上趴着一个身影,内心会偶尔晃动,看到他快活会跟着开心,看到他难过会跟着不安,我想,这都是因为我跟这具躯体融合的缘故吧?那些异样的感受皆是融合过程中的副作用而已。 身体感觉好一点的时候,我看到公子册为修建府邸的事情愁眉不展,也想出一份力,让烁央带着我到东孤城走一走。 绝迹山是东孤城外最近的一座山,也是物产最丰富的一座山,有矿石、有湖泊鱼池、有野兽、有百年良材、有暖水潺潺流动,只要稍稍引流,就可灌溉外城庄稼,沟通内城沟渠,让护城河两岸恢复生机。 这里的人宁愿饿着肚子,遥望着一座锦绣河山,也不敢进山砍伐打猎,采石建屋。 我为这样的愚昧感到悲伤,与公子册商量,决定用非常手段鼓励百姓进山取材建城,开矿营生。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想了两天,才想出一套万无一失的方案来。 感谢那严谨认真的乔教授,逼我用画笔画出九鼎、兵马俑、编钟、斧钺。 首先,我从记忆搜索我那个世界青铜礼器的样式,用画笔绘出来后,再配上饕餮云雷纹、花鸟纹等这个世界从未见过但是线条花样惊人的图案。然后让公子册命人秘密打造出来做旧,放到绝迹山上。最后,我征求代伯的意见,让他想出一个神乎其乎的神怪故事,烁央还专门为这个神怪故事作了一首曲子,日夜在东孤城内吟诵。 一切准备妥当,伊卿家推算出一个良辰吉日,烁央奏响绝迹山上的编钟,百姓奔走相告,说绝迹山上出了神书,还有礼器,请公子册前去查探。 公子册上山搬回编钟还有神书,请“巫咸”解读内容,号召全城百姓前去瞻仰。 编钟乃神器,鼎文乃神书,书中邀请公子册携景公主前去绝迹山参加神母宴会。 我在绝迹山上住了一夜,带回一个大鼎,回到东孤城,说神母特许降恩,赐下开山秘书,免除绝迹山诅咒,大鼎乃烹煮礼器,意为可烹食山中食物,只要编钟在城,绝迹山便永世开放下去。 于是百姓奔走相告,进山采石取材,立宗庙,迎礼器,建城门,大开土木建设,告别半穴民房,引水下山,疏通沟渠……已经沉寂了几百年的东孤城一下变热闹了起来。 一年之后,东孤城建起了一座王府,一排排整齐的叠造民居也沿着街道展开,道路两侧开满了商铺,百姓从器皿到饮食都得到改善,一向灰头土脸的东孤城少女也穿上色彩斑斓的衣裳。 我建议代伯开设学堂,免费授课,烁央开起了东孤城第一座钓风居,连鱼老也配合我开设药场,收徒,为东孤城百姓传授医术。 伊卿家制定法度,鼓励大家多多生子,制定一系列王府管理制度,收取赋税,鼓励东孤城百姓走出冰雪蛮荒之地,开商通榷…… 伊卿家是一个人才,我只是提了一下,关于治理一个国家的设想,如法律的制定,各个行业的限定,学术的开放,还有百姓的民主自由等,他便依据理出了一道道良策,看得公子册目瞪口呆。 我想,这里聚齐了东土最优秀的人才,这座城池不出十年,一定是照国的表率之城……(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列国大战一 三年后…… 东孤城已经是一片繁华,我站在绝迹山新修的庙宇上赏星,公子册从后来轻轻揽住我,问道:“夫人可喜欢如今这般光景?” 我说:“东孤城人人尊称我为夫人,只有在这里景公主才得到世人的尊重,你说我喜不喜欢如今的光景?” 公子册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东土所有的人都称呼你为夫人。” 我回过头,直直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努力让别人认可我的过*的很让人感动。 绝迹山的夜很冷,我突然想起了莱山,不知道那个景公主长大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阴冷?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思绪总是会回到那个莱山,我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但只要一深思,莱山上的景观就会走马观花似的进入脑海,有时候我会混乱,不知这到底是景公主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景公主已经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公子册的身上,而“我”,意识正在慢慢的抽离肉体,像气球一样飞升起来。 意识越来越微弱,对身边事物的感知也越来越朦胧,我的五官像是突然停了电,进入一片黑暗中,我在想,我会不会又一次进入那个白茫茫的世界,见到那个与我交流过的“意识”,广阔天地,这个世界会怎样?而我原来所处的世界又怎样了?我会不会已经在那个世界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迷迷糊糊中,五官中的“听觉”像是突然被人点亮,我听到公子册在大哭: “你这个妖魔鬼怪,快醒来!不负责任的人,我一个人活的好好的,为何要放了那颗淮山树,缠上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公子册哭,如果我现在睁开眼的话,我一定会嘲笑他,可是不能了,耳边只有他一声又一声难听的声音…… 以后的每一天,我知道他每天都在床边陪着我,亲自熬药、亲自做饭一口一口的喂给我吃,在天气好的时候,背着我爬上绝迹山上看风景…… 我就这样被困在这具躯体里,每日每夜都能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不能睁开那沉重的眼皮。连鱼老都摇摇头说景公主大限已到,该放弃了,可他不愿意。 一个月后,景公主的气息已经听不出来了,公子册找出我那件红嫁衣,披在景公主的身上,说:“当年长山上,见你在崖边一舞,孑然立在马车之上,我就在想,为何这颗淮山树运气这么好,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树木怎么娶到一位姜国的公主,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位公主,每次看到你身穿红嫁衣的样子,对他恨得那是牙痒痒的……我们在战场上多次碰面,总觉得长山一战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场战争……就算你要死,也要成为我照国公子的夫人再死,下一世,我还是会去长山劫你……” 我想安慰他,可是已经说不出口,就在红嫁衣接触我身体的那一刻,就像被电击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的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眼睛,看到公子册吓晕了过去…… 鱼老过来探了探我气息,直呼奇迹,指着公子册的身体说:“他不是吓晕的,是累的,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让我醒过来,公子册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做过了:两手分别拿着一只鸡在东孤城各处叫唤做驱鬼仪式;在绝迹山找了一只狐狸立为山神,然后剥了它的皮带在我脑袋上;找了四个与景公主同岁的少女要用来祭天,最后是代伯告诉他,景公主要是发现你残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就算醒不过也不会再见你,才作罢。后来有一个路过东孤城的神棍告诉他,斋戒沐浴后,不眠不休祷告天地,再将景公主最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送她去见神母。他才想起我从来不离身的红嫁衣,将它披在了我身上。 我看着公子册躺在床上不停的呓语:“夫人……夫人……” 这些年,他从未真正占有过我,却已经夫人夫人叫不停口了,刚开始是为了挑衅左渊,后来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夫人,是这个世界的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寻寻觅觅了多年的爱人。 想到“爱人”这个字眼,一股很奇怪的电流穿胸过,我把他的手放进怀里,安慰他:“这些年,我都知道,你辛苦了。” 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听到一首歌,歌中唱到: 我愿用三世颠沛流离换你眉眼一笑; 我愿极天极地陪你走到山的巅峰海的尽头; 只要你再多看我一眼,一生便已足矣。 …… 我轻轻的哼唱那首歌,接下来的歌词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我总是在嘲笑写这首歌的人太矫情,没有内涵,现在我想收回那句话了。 他醒来的那一夜,我们坐在绝迹山巅看了整整一夜的流星雨。 我说: “我愿意身披那件流光溢彩的红嫁衣,踏着半生流离两世的轮回来到这东孤绝地嫁给你,你可愿意……” 他激动的抱着我,说:“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那句话……” 我的心笑出了一朵五彩斑斓的花,如果时光倒流,我依然还会这么做。 第二日,东孤城的城门被一股肃杀之气叩开,来人手捧国君礼器,让公子册速回照都。 照重两国彼此之间停战一年的协议早就过去,这三年,照国人在面对重国的军队时节节败退,照国国君要召回公子册都被层层阻力阻挠,无奈之下亲自上阵,在燕山北坡被一箭刺中,他站在三军前,憋着一口鲜血,说:“是要守着礼制不放,坚持八年,还是把整个照国都葬送出去……” 说完在三军将士的眼前直直倒了下去。 自古列国国君只有战死在沙场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在沙场气死过。 这一幕惊呆了一向自以为是的大将权臣,他们总以为照国国大,就是跟重国再耗个八年又有什么不可,但是战场上没有了公子册,就像断了臂的勇力在跟高手过招,重国的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不需八年,重国就会打入国都,国君的阵前一倒让他们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 于是照国派出军队,手捧国书礼节来到与世隔绝的东孤城,浩浩荡荡迎回公子册。 公子册身披战衣,全城的百姓都出来送他。 我留在了东孤城。 他挽着我的手说,最迟半年,他便能班师回城,迎我回照都,不用在东孤这个极寒之地生活了,他要把都城搬到一个莺飞草茂的春暖花开之地,给我一座温暖的城市,我们坐看星云飞升,采露为茶…… 公子册不知道的是,这三年,列国局势大变,照国不是当时的那个照国,重国也不是当时的重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列国大战二 三年前,重国世子接替了国君的位置,重整国家内部,举贤推优,整肃军律,兼并周边小国,用一年的时间就将周边小国全部兼并,国土扩大了一倍。 重国国土线延伸后与器国几乎连成一片,两个国家宣告列国,签下攻守同盟书,重国负责进攻,器国负责保障后路不绝,两个国家连成一气攻打照国边邑重镇。 一个打点一个打援,两国军队配合的天衣无缝,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将战火烧过了照国布下重防的八大重镇。 左渊在这八大重镇攻坚战中取胜,生生撕开照国的布防口子,长驱直入,像一把利剑一样直直逼近照国的中心。 照国国君亲自迎战,想截断重国后路,包围歼灭。可是远途奔赴到边境线,发现重器两国的联盟很坚挺,任凭照国开出怎样吸引的条件,都无法改变器国国君的攻守同盟决心。 自古以来,东土大陆两国的联盟线从来都没有如此坚挺过,这在让人失望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两国国君对彼此信任。从后路截断重国进攻的计划失败,照国国君只能带领军队奔回前线,正面迎战,两军对垒于积沙河。 积沙河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关口,水流急,唯一的渡口掌握在照国军队的手里,重国军队只要跨过这条关河,就能在接下来的进攻燕山关中取得主动权。 燕山关一破,照国国危,这一站至关重要。 因为截断重国后路的计划失败,使得行军队伍从北到南,一路下来疲惫不堪,加上照国国君要提前赶回来布防,烧掉渡口上所有的船只,队伍中怨声载道,精疲力尽,毫无战斗意志。照国国君知道疲兵不可驱战,日以继夜的在地形图上研究,终于觉得自己的防线万无一失了,下令军队整修两日。 很多人都会以为重国会趁机偷袭,但是两日后,对岸的重国突然变得静悄悄的,照国国君派出探子去查探,发现重国军队已经消失,所有的人都以为重国在面对天堑时退缩了,将修整的日子再增加两日,两日后,积沙河的水位突然下降,照国国君心有疑惑,想派人去上游查探,但是被将士说服,以为重国会在下游的浅滩处趁着水位下降另找地方登陆,将防线军队抽离一部分去下游的一处浅滩侦查。就在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一场山洪突如其来,所有的防线在山洪面前一击即溃,重国军队从天而降,在积沙河上拉开战争。 据说,这是照国败过最惨烈的战,参加积沙河之战的人十有八九都找不到尸体,大多数人不是战死,而是被水淹死的,照国国君在战败撤退时,被逼上重国设伏的燕山北坡,左渊在坡上拉开弓箭,射中了照国国君。 自此积沙河之战以重国全告胜利而告终,照国的防线退到了燕山关内,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进攻,距险关防守,转入战略防守的阶段。 公子册在这时被招了回来,他在进入战场的第一天不是去了解照国,而是了解另一外他不熟识的对方——器国国君。 器国国君公子宜,是东土大陆的新人物。 离开姜国回到器国一路艰辛,要不是重国出兵护送他回器国国都,公子宜根本就走不到器都。 公子宜回到器都后,立马被三家氏族拥立为王。 公子宜因有重国的强势支持,与三家协商修整改革。 据说,公子宜在两个月之内拿出了让三家都满意的修政法案,在牵制各方势力的同时平衡了各族的利益纠纷,拥有了第一笔政治资本。 在年轻士子的情愿声中,公子宜将三家势力的权利侧重点进行划分,让他们分别掌管军、财、法,在自家掌权的领域皆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表面上看是在某一方面增强了一方的权势,但是令下加盖王印的步骤也成为了重点,从整个局面上来说是在逐步削权。 三家与国君在妥协中平衡权利,与国君约法三章:所有政出皆利于民,为祸国家者,行法制裁。 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这就是多方妥协后的底线。 虽然在休内政的前几年遇到了一些阻碍,但是一切都被公子宜用非常手段稳定了下来,两年前,器国与重国正式签订攻守盟约,两国联手将自己周边的小国吃的差不多了,国土也扩大了一倍。 接下来,就是与照国的大战了。 我不知这场大战打的多么惨烈,因为消息从这里就断送了,半年后,一批十几个人的队伍从照都出发,冒着生死闯过战线,风尘滚滚的叩开了东孤城的城门,代伯一脸尘土,浑身浴血,捧着公子册的绝书跟我说:“他让我带你离开东孤,送你回姜国。” 这是一支照国最后剩下的精兵,那是公子册临战前送出去的,据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战火已经烧到了这座与世无争的东孤城,绝迹山顶你放眼望去都能看到滚滚黑烟升入天空。 死亡!这么可怕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在公子册的身上,他的命看起来这么硬,怎么会死在战场上呢,他可是照国的战神啊,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死亡在战争中显得太无足轻重了,八百年了,列国之间的战火从来都没有烧的那么旺、那么急,听说不可一世的礼国在面对重国军队临城时,不再反抗,国君亲自带着世家大族身披素衣长袍捧出礼器在都城外迎接重国。 我望着公子册从礼国偷来的纳亲礼器,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代伯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告诉我,他一定要我护送你们回姜国,我点点头,手捧红嫁衣走上了马车…… 人不会在顺利的时候登上颠沛流离的道路,这一路的景观在我的眼里都是血色的,我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我那件红嫁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它。 姜国,景公主的母国,我的异乡。 丰盈城,姜国的国都,在我的脑海里,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大家都说那是我的家,会得到关照。 但是都错了,都错了…… 景公主的归来对于姜国来说是奇耻大辱,从来没有哪个出嫁的公主独自一人回过姜国的王宫。 出嫁的公主若是不能善终,就只能赴死,因为这样才能成就姜国公主的美名。 东土大陆对女性的限制很小,别的国家的女子若是婚姻不顺,可以休夫改嫁回娘家,但是姜国的女子不行,尤其是姜国的公主不行,在姜国公主这帮女子的手里流传着很多礼器,内涵都指向一个意思:要么忍辱负重要么一死了之…… 景公主在出嫁途中被劫,到底算不算出嫁,他们整整讨论了三天。 姜国的王宫中还保存着重国国君的礼书婚册,在东土大陆列国的王族中,只要下了礼书婚册,那么两人就是合法夫妻了,所以我是重国纳礼国书中色彩最浓重的王妃,也就是今日的王后。但是因为半路被劫,实际上却成了照国的女人。重国国君只要一天没有宣布解除,我的身份就会一直在那里。 姜国的男子在讲礼时对自己总是能网开一面,唯独姜国的女子不行,必须按照礼制而走,我的情况太特殊,若是其他公主遇到这种窘境早在长山的时候就已经自尽了,可是我偏偏要求生,这让他们很难做人。 我想:真是难为姜国那帮爷们了…… 再过三日,我接到一封寥寥几字的国书: 罚去宗社,一世孤守祭园。(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孤守祭园 祭园,说白了就是住着死人的地方,说的再明白一点,是“放置”尸体的地方。 姜国的丧俗跟其他国家不一样,不时兴土木建设陵墓,死亡后的王族中人会被装进一口石制的棺材,棺材样式以身份地位逐次升级,放在陵园中。 陵园前进后出,依山傍崖,随着地势起伏递进,从上到下有好几层,身份越高越靠前,得到的祭礼也会越繁杂。身份越低越靠后,随着时间的消逝,最终会无人祭奠,默默化作尘土。祭园那便是那些身份低下之人死后的住所,因常年累月无人打理,祭园中处处弥漫着腐朽之味。 刚开始,我并不明白这样的惩罚意味着什么?东孤那种苦寒之地我都能活过来,祭园那样的地方,我怎么会害怕?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祭园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有多恐怖,而是在于它里面住着怎样的人? 第一次进入这个一片荒凉的园林建筑,有个人站在门口迎接我,吓了我一跳。 后来才知道她是这里唯一的活人,叫姜堂,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妇人,面容丑陋,负责维护祭园的日常管理,也就是扫扫地、松松土、剪剪草。她的脸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故意毁了容的,时间太久,疤痕已经跟岁月凝固在了一起,那双眼睛对世界充满了仇恨, 她冷冷地告诉我,这里住的人生前都是姜国的公主。 我说:“难道不是那些身份低下的王族中人吗?” 她的嘴巴已经严重变形,声音也变得可怖,说:“你错了,这里都是出身高贵的姜国公主,就像你一样。” 在未来的日子里,她指着一个又一个石棺,用冷漠的语言阐述那些公主的往事: 在祭园中一个很小的角落,躺着一个样式普通的石棺,没有图案,没有名字,石棺上有一束早已枯死多年的野花,她说,那是济阳公主。 济阳公主出身高贵,生父为君生母为后,同胞兄长后来也为君,是当时国君仅有的一个女儿,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自己封地的公主。她口才一流,才华横溢,喜结名士,脾性也豪爽,是东土大陆有名的才女。多少世家公子不辞辛劳千方百计要纳她为妻,都被她一一拒绝。她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连日大雨冲段了河堤,洪水泛滥,民不聊生,灾后痢疾来势汹汹,很多百姓食不果腹又被疾病折磨,济阳公主前去礼国借医借粮,将姜国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但因信守承诺,姜国也无力偿还债务,最后被迫留在礼国圣殿中,终生奉养礼堂圣女,以身赎债。据说左渊与公子册的生母就是由她教导出来的。她的名字我是从公子册的嘴里知道的,他说他的母亲生前曾经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没有将济阳公主接到照国。而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照国君子平寻君段崖的生母。 圣殿师母不婚而孕在当时是丑闻,她回到姜国,她的生父,姜国国君亲自给她赐了一杯毒酒。生前一身荣耀无边,死后一座寂寂孤坟,连个名字也没有,当年记得济阳公主的人纷纷离世,如今唯一还记得她的人恐怕就只有这个孤守祭园的老婆子姜堂了。 我想起那个在钓风居仙风道骨不惧权势将公子册呛得无地自容的平寻君,他与左渊或许是因为上一辈人的关系才会如此秘密合作这么多年吧? 我问那束花是谁放在这里的? 姜堂说,一个老头子,普通农夫,每年都会来看她,三年前离世后,就再也没有来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我又指了另一个角落里的石棺材,问:“这里躺的是谁?石棺上还没有青苔,是刚刚过世不久的吧。” 姜堂看都没看一眼,说:“那是嫁去照国的苏娘娘,她是因为景公主而死的。” 我的心突然被电了一下,苏娘娘,那个一面之缘,惊艳到了我,捧着酒杯,要毒害我的苏娘娘?我不敢相信,问:“是那个苏……苏娘娘……” “是的,三年前,她身披素衣回到姜国,一条白绫悬了梁。自古失夫、失家、失国回到姜国的公主都只有这么一条路,而且死后无名无姓,只能葬在这里。只有那些壮烈牺牲的公主才有资格回迁葬到父母身边。苏娘娘是因为守礼失败,你没有死,她自觉罪有应得……” 接下来,我忍着巨大的悲伤,指着一个又一个寂寞荒凉的孤坟,问:“这些……这些……你都知道她们的来历吗?” 姜堂说:“当然,以后你也要记得她们的来历,我死后她们才不会被世人所遗忘。” 想要未来要跟这些孤魂住在一起,我的内心一片苍凉。作为一个来自人命可贵、追求自由的时空的人,我心里的那种悲痛感不是他们这个时空的人能理解的。 每日每夜,我几乎都能听到那些公主的哭啼声,有时候睡着睡着,就会恍惚身边站着一个人,睁开眼就只有夜风扫地。 鱼老作为我的私人医生,他经常忧心忡忡的说:“你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必须要静心修养,要不然我会对不起别人的。” 我笑着安慰他:“没事,景公主不会死在这里的。” 这个老头很神奇,总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滑滑”,这么多的年的相处,我们已经成为一群在乱世中互相抱团取暖的小团队了,所以陪我来到姜国的除了鱼老,还有一起避难的代伯与烁央,他们隐姓埋名,成为我的小伙伴。 烁央依然喜欢翻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到祭园陪着我到天亮。 代伯会偷偷送些书给我看,我在他的鼓励下,开始书写祭园记(姜国公主传),把姜堂告诉我的故事写进书里,让更多的人记住她们。 不但是我本来以为,连东土列国的人都以为,姜国是靠这些有才有德有颜的公主才能立于乱世中的东土大陆不到,对归国的公主一定也会很仁慈。可事实是,每当她们死亡、遭到软禁,姜国都会宣布病逝、远行、隐居,然后告诉其他的公主,逃回姜国只有死路一条。 听着姜堂的故事,写着祭园记,心里好难受! 半夜的时候会梦见她们,然后坐在床上发呆到天亮,求烁央别走,留下弹琴给我听,烁央经常取笑我:“你捧着国书站在朝堂上冷声宣布:景公主不再是姜国人,至死都不会进入到宗社之中,立在王族谱里,不是你姜国不要景公主,是景公主不要姜国的那种气概去哪里了?” 我说:“如果被除国的不是照国而是重国,他们会不会巴巴再造一本礼书,将我包装好送给照国。” 燕山关一战,兵败如山倒,连公子册都无力阻碍来势凶猛的“洪水”,重国军队直捣黄龙,兵临照都,礼器被撤,照国已经除国了! 鱼老说:“要不我们逃出去吧?” 我说:“不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逃,要逃他们也拦不住。 如今战乱连连,姜国一隅偏安,这里很安静,祭园记是我唯一的念想,虽然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但我也不会学着姜国的公主自尽,毕竟这太没面子了,会被小伙伴们嘲笑。 我最希望的是,能够离开景公主的身体飞升到那个白茫茫的世界,去找找公子册的灵魂。 以前,我从来都不相信灵魂,现在我深信不疑。 以前我也不相信,在这个信奉才学的世界,一个神医、一个士子、一个琴师、一个公主,在这里会缺钱,而现在,我们真的很缺钱。 鱼老在陵园附近摆起了药摊,每日几分钱,仅能果腹。 烁央街头卖艺,把我教给他的那些流行歌曲传播到了大街小巷,观众不少,银子不多。 代伯自己开了一个包子铺,做起士子们最看不起的生意,但他赚的最多。 护送我们而来的照国卫士,在第一天就与我们告别了,说要去找公子册的尸体,前两天收到一封四个字的信:尚未找到,让我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在这个寂寞寒冷的祭园,我一呆就是一个春夏秋冬,有时候我会开玩笑,如果代伯愿意还是可以将包子行业发扬光大,成为姜国的富人的。但是我心里却知道,列国对士子态度宽容,只要有才学在别国依然会被重,代伯作为照国士子中的领军人物,卖包子真的很委屈,还好,他想的开。 而烁央,那双能弹出绕梁三日之音的手,在街头卖艺是玷污了音乐的高雅性,还好,我把低俗的音乐引进了东土,算是开创了另一派曲风吧。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关于照国的信息飞天突然盖地而来: 照国国破,国君死节,公子册失踪,照都百姓将城门关上,选择顽抗到底,重国强兵重弩,围攻照都,火烧、水淹、断粮、反间,不知花了多少精力都没有把照都打下来,有人劝左渊,放弃照都,火速进攻姜国,与东线会师,一举拿下东土大陆中原地区,但是左渊没有答应,整整打了一年才把照都给打了下来。 代伯说:“以前列国打仗,尤其是大战都是靠着兵马车骑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讲什么计谋的,国君若除国,礼器被毁了,都城百姓打开城门即刻就投降了,哪有鱼死网破的道理。” 我看着我的祭园记,满意的翻过另一页,笑着说:“可能是前几年在照国玩弄礼器,玷污了礼器在照国百姓眼里的神圣感了吧?本来就是不可靠的东西,把信仰寄托在死物身上,还不如寄托在情感上可靠一些,这一次列国大战让人们顿悟了,就算没有了礼器没有了国君,他们还是认为自己就是照国人,一定要负隅顽抗吧?” 在东土世界,人们很单纯,打战是国君和士兵的事情,不关百姓,列国也不会在自己国内强制征兵。我就见过,一条及膝的小河两边,东边两国军队厮杀正浓,西边的百姓若无其事的在耕作,还有几个老头子搬来凳子观看,一边看还一边打赌的场景。而战事一旦进入攻城略地战,守城的将领会先通知城内居民暂且出城一避,等战事稳定再回来,围城的将领也会平安将他们安置到不被战事牵连的地方。 所以城中百姓不太关心战事,更不会参与到战争中,他们只认礼器,礼殿中立着谁家的礼器,谁就是这座城池的君主。 照都全城百姓负隅顽抗,成为一时佳话,也让姜国平安了一年。 代伯说:“现在士子们,都在讨论要弘扬兵谋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姜国国破 兵谋,在我的世界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可是在这个世界却是一个新鲜的话题。 姜国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听闻重国的军队步步逼近姜国国都外,什么消息都没有。 我自回到姜国一年以后,重国的军队终于来到了姜国国都丰盈城下。 姜国立国整整八百年,是除了礼国外,最老牌,继承根系最干净的国家,在姜国国都发生的最后一次战役在四百年前,四百年了,他的城墙四百年前经过一次大整修过后,就再也没有被维护过。也就是说,姜国已经整整四百年都没有打过仗了。 代伯告诉我这些关于姜国的历史,我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笑着说:“看来,这些公主们把姜国保护的太好了,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怎么办?只能投降了。” 栎央听到我这么一说,一脸正经的问我:“咱们要不要也参与到护城战中,这姜国的百姓倒是想效仿照都人呢。” 我说:“我都说自己不再做姜国人了,你们几个算老几,祖宗连姜国人的半边都挨不上,算了吧,到时候,城墙一倒,城门一破,我们逃出去,一起流浪,笑傲江湖,多好啊!” 代伯很支持,说:“早就该逃出去了,劝你也不听,说是为了祭园记,姜堂已经走了,你的祭园记也已经写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鱼老插话,说:“要不,我们逃去器国吧,说不定可以遇见你凌山上的那个师兄。” 师兄? 鱼老已经很久都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我的心一阵感伤,想起左渊说的一句话:你的前途尚且危机重重,怎么能她跟你冒险…… 说:“我与师兄一分别,器国就开始发生政乱,新君上位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变法,据说死了很多人,师兄将自己最宠爱的师妹留下,不辞而别,一个人去器国,说明他此去很危险,不想牵连别人。” 鱼老心酸的摸了摸眼睛,说:“你终于想通了,不再对你师兄的离去耿耿于怀了。” 在这里只有他见过我师兄,在这种坏境中,一面之缘往往最让人难以忘怀,当年他之所以出山进入这乱世的丛林中求生存,也是因为遇到师兄,于是笑着安慰他:“我师兄若是平安,我们去找他会牵连他,若是不测,我们去那也没意义,不过,我相信,他如果没有遇到危险,应该早就到东孤城找我了,如今这场大战,百姓流连失所,怕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鱼老笑了笑,说:“在凌山的时候,我就推算过了,你那个师兄是个贵气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就在我们围炉夜谈的第二天,重国军队包围了丰盈城,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那震破天际的呐喊声、那震撼耳聋的战鼓声,奔跑的战马掀起的风沙席卷了整座城池,一下就将里面的人都吓傻了。 四百年了,哪有人见过这种仗势,一阵呐喊就让年纪大的老人吓破了胆一命呜呼。 烁央与代伯一改常态没有翻墙,直接推开大门狼狈跑来: “重国使臣手持礼书面见国君,让景公主三日内身披嫁衣出城迎接国君,否者便屠城!” 屠城! 满城百姓嗔目结舌,不敢相信,街头巷尾一片混乱,代伯拉着烁央把消息带给我,要找到鱼老一起逃跑。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笔,不慌不忙,说道:“那不正好,丰盈城最钦佩照都围城之战,不是想效仿照都百姓吗?听闻照都城破的那一天,全城百姓没有慌乱,身穿素衣来到礼殿,亲手毁了礼器,立下誓言,照字去日去水,全部改姓为召,意为:刀口下幸存的人,世世代代不忘旧城,自此才是英烈的终点。” 他们二人拉着我要走,鱼老着急赶忙的跑进来,关上大门,说: “丰盈城的将军在后面……” 话未说完…… 大门又被推开,涌进来一股浑浊之气,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闻到那种战场上的气息了,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腹中剧痛,胃中翻滚。 哇! 一口吐出不久前吃的食物。 那名风尘滚滚的将军我曾见过,一年前,正是他锁上祭园的大门,告诉我,此生不可踏出一步。 “末将丰盈守城将领孟丘,特来请公主回王宫。” 我拒绝! 第二日: 姜国国君、公主公子大夫风尘仆仆而来,除国君外,所有人齐刷刷跪在门口,含着眼泪说:“请王妹回王城……” 我再拒绝! 第三日: 士子们带领全城百姓全部跪在祭园门口。 “丰盈全城百姓求景公主身穿嫁衣出城迎接重国国君……” 我哈哈大笑,说:“你们姜国最是讲礼的地方,整整立国八百年,不是应该效仿照都全城迎战吗?怎么……知道原来还有活路,竟是这样委曲求全了,来惊扰这满园的生灵。” 话一说完,顿时一片哇哇大哭,好像天要塌下来了,场面好惊悚,而我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转身回到祭园。 栎央气得跳脚,说出了平生最不愿意说出的脏话。 连代伯也像个泼妇流氓一样骂他们不知羞耻。 鱼老发誓,不再医治姜国人。 我重新打开房门,手捧嫁衣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着说:“今日是否骂的痛快了?解气了没?” 我不敢面对他们那既悲愤又悲怜的眼神,低着头吩咐:“离开姜国,去寻找公子册,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想办法把消息带给我。” 然后指着外面攒动的人头,说:“写祭园记倒是将姜国的文字认全了,唯独没有认清姜国人的心,太遗憾了。这番我就让全城百姓都活着吧,好不好?” 未等他们回答径直走出大门,冷声宣布:回王宫准备出城! 八百年了,列国之战从来都没有屠城这么一说,这几年征战,让重国士兵杀红了眼,不再区分民众与官兵,一通乱杀,已经将八百年来的战场游戏规格改变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再相见 我走出城门的那一天是一个良辰吉日。 当时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一抹斜阳靠在丰盈城西山上摇摇欲坠,我站在城楼上,看到从城门到西山脚,战旗飘飘,浑浊之气滚滚,一望无边。 左渊就骑着大马飒爽英姿的立在一望无边前等着我。 出城之前,我说:“让景公主身披红嫁衣出城迎接重国国君,没有问题。但是……我要全城百姓身穿素衣为照国公子册诵歌,一路送行,所有房屋横梁悬挂照国布帛,景公主一人穿红步行出城,其他,全部素色白衣。” 照国亡姜国灭 东孤城主公子册 红锦衣 战甲英豪长山里 绝迹山中歌国主 ————全城百姓诵歌 自古国君除国,全城诵歌缅怀的事迹不多。 如今,我要让照国公子册成为万世后人历史上最惨烈的一笔,世世受人歌颂、这个列国时代比西楚霸王还要传奇的人物。 哈哈,我在一片诵歌声中大笑,穿着嫁衣走下城墙。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穿上这件红嫁衣吧,我美美的转身,亦步亦趋,带动衣上的宝玉,铛铛作响,真好听。 王城街道很宽很长,全城百姓排在两边,我一个人穿着艳目的红色走在街中,受尽世人瞩目。 城门缓缓打开…… 我一眼便看到丰盈城外的绿色田野,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里的田野开出漫天的红花竟是这么美丽。 城门外…… 三名礼官手捧着重国的礼书立在斜阳里。 左渊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纵马入城…… 千军万马从我两边分流而过,没有人一个人敢搭话也没有一个人敢侧头看我。 我就这样面对着三个礼官站到天黑,才被请上一辆囚车。 重国兵马在无一人抵抗的情况下进入丰盈城,将全城百姓遣散,王族少女全部被当成礼品送给有功将士,王族子弟迁往重国都城,永世不得归国。 至此,丰盈城只剩下一座空座,孤傲的迎着日升夜落,直至被时间摧毁。 于是,姜国再无公主。 半个月后,我乘着囚车来到重国国都,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来到重国,满城的百姓都出来看我,就像看被关在笼子里的奇珍异兽。 左渊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问了我一句“你可后悔……” 我摇摇头,挽起发髻,整理嫁衣,坐直腰身,眉展眼笑的看着车外的人,倾国倾城之颜也无非就是如此了吧? 我听到有人在高喊,景公主一路走好! 左渊一摆手,纱帘将我视线挡住,我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从姜国到重国一路颠簸,十分艰辛,我意识十分清醒,只是这具躯体大部分都是处在晕厥的状态。 每次晕厥过去的景公主都会迎来左渊的一个威胁:“想死,我就让姜国还有照国全城的百姓都给你陪葬。” 每一次我都是发着内心的朝着他笑说:“左渊哥哥,抱歉!下次不晕就是了……” 真心话! 我一点都没有怨恨过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战争这台机器本来就是靠着碾压人命来转动的,在战场上不管他杀了多少人,都是他的责任,是天命。但是在情场,我曾经狠狠的伤过他,是真的,他是我自来到世界唯一觉得抱歉的一个人,所以“抱歉”是真心话。 纱帘拉开,我看到三个大字:红锦里。 他说:“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摇摇头。 他说:“丘青居,红锦里。你莱山的房子,我仿着建了一座,比你师兄给你做的那套还要好上一百倍,以后,这里就是囚禁你的地方。” 我笑着道了一声:“这个地方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他拂袖而去。 自此,丘青居,红锦里成为了囚禁景公主的地方。 有一次,我看到他拿着炙炎宝剑在手上把玩,心里微微一愣,他看出了我表情的变化,拨出剑身指着我的胸口:“小丙,你难过吗?” 我笑道:“我不难过,是你难过了吧,左渊哥哥……” 一步一步笑着向着剑尖走去…… “杀了我,你会不会好过一点呢,左渊哥哥……” 剑尖刺破衣服,抵住我的血肉,我毫无知觉,继续向前: “小丙对不住你,姜国一别,是小丙小看你了,别恨小丙,她不是有意的……” 他看到殷红的鲜血从景公主的身体里流出浸湿剑身,抚着自己的心口,收回剑。 我在想,是他更疼还是我更疼呢? 他很苦,怒道:“你的心里不曾有过我吧?可笑,我竟把一片真心放在你身上……” 嘶! 他扯开我的衣襟,动作很粗鲁 我看到心口上那道伤口很深,就是感觉不到疼痛,知道他想要什么?闭上眼睛,往床上直直躺下去,血慢慢的浸湿被他扯开的白色里衣。 他挥剑一下把所有从我身上扯下来的衣服全部砍成碎片,嘲讽的看了我一脸,朝着门口走去,吩咐:“给我们重国的夫人止血……” 斗转星移,时间一点一点消逝,重国自攻下姜国,在东土已无敌手,左渊成为了东土大陆最有权势的男人。他性情大变,不再谋定后动,开始启用口蜜奸人,决策冲动,大权独握,穷兵黩武,喜怒不定。 红锦里成为他往来最频繁的地方,每一次我都笑脸相迎,努力加餐,保持精神焕发,来挽回无辜为我治病太夫的生命。 三年后…… 我还在那里,一步都没有离开红锦里,时间荏苒,原来就是这么说的,生病的频率太多,我一度都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左渊是个我永远都搞不明白的人? 甚至都不明白这个人对景公主到底是一片什么样的感情? 说他爱,但是却将她囚在红锦里。 说不爱,但是他又时常来看她,除了第一次刺伤她,就再也没有强迫景公主做什么事,甚至从来都没有从肉体上占有过她。 可是他却在心灵上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她。 三年前,他拿来一个礼器 朝着我说:“师兄他是经常拿礼器给你把玩的吧……这件礼器,是我用他的遗体铸的,就给你玩玩,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知道这个是假的,因为这件礼器没有公子册身上的气息,我已经慢慢感觉不到这具躯体的沉重感了,但是意识对气息的把握越来越明显。 两年前…… 又是一件礼器,琴状,很漂亮…… 上面一个人形的图案很像栎央,而且上面有栎央的气息。 “这是那个据说照国琴技最好的那个琴师的双手铸的……” 一年前…… 他说:“前照国有个姓伊的,我正在跟满朝官员礼士讨论如何处死景公主,这个人居然站出来反对,还鼓励士子为景公主立书,将东孤城入编进史册,我听说以前他对你很不好,就杀了他,铸成了礼器。给你玩玩。” 伊卿家,那个随在公子册身边,从照都到东孤,每次都把我当成乱世惑星来看,总是劝公子册把我丢掉的那个,我一直认为十分迂腐又不知变通的遗老。 半年前…… 我看到一件很沉稳的礼器,敛口大腹,鼎耳雀鸟飞舞彩绘,腹口一长衣文人正在众士子中侃侃而谈,士子们都在侧耳倾听。 我笑着说:“这件礼器倒是有几分代伯的气息,重国的铸礼工艺越来越精良了,比从前的礼国生动多了……” 是的! 这些杀戮太频繁,我的心早就没有了知觉。 只是疑问,如果当年我没有说: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想办法把消息带给我,这句话,他们会不会死呢? 左渊倒是很热衷的跟满朝的礼士们讨论如何处死景公主,关于这一点,他们整整讨论了三年的时间,每次讨论后都会跟我分享结果,然后又否决重新开始。 我活着不行,我死的方式他又很不满意,所以我十分不了解这个人。 这三年,他在挥霍与折磨别人为乐中度过,但是另一个国家的国君却没有这样做。 器国国君,在列国大战胜利后,回到器国,励精图治,趁着重国大战多年,歼灭列国元气大伤之际,举旗号召列国遗民反重国。 那三年是更动乱的三年,大国与大国之间实力相当的大战在东土大陆上一次又一次的上演,据说这些战事打的规模再小,也都是可以打破历史记录的战事,一直从重器两国边境打到各国附近的都城。 最后,竟是重国败了! 原来器国才是在后的黄雀。 重国国破的那一天,左渊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红锦里。 他拎着冒着血气的青龙宝剑,问我:“小丙可愿意送左渊哥哥一程?” 我笑笑,我们举杯共饮,一笑泯恩仇。 “一笑泯恩仇!” 我是这么想的,不知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 外面红尘滚滚,就在我们饮下“泯恩仇”的那杯酒后没多久…… 器国国君踢开红锦里的大门。 左渊已经饮酒自尽在红锦里! 景公主也喝下了毒酒! 此时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抽离景公主的躯体,在残存的意识尚未从景公主身体消逝时,我看到了…… 鱼老! 他慌乱的朝着一袭帝锦黄衣的男子下跪。 “主子,我来晚了一步……” 师兄! 原来那个从小跟景公主一起长大的师兄,是器国的公子宜,也是最后统一了东土中原大地的帝王。 我的意识清晰的听到,鱼老向他禀告我这些年一点一滴的生活。 “当年在凌山,我就知道景公主体内的脉象十分不稳,似乎跟身体特征不是很切合,怕她会随时晕厥神思抽离,所以特意让她取血喂养灵泉蛇,再将灵泉蛇练成丹药给她服下,稳下她的气息。……” 鱼老……原来是师兄的卫士之一,怪不得他对凌山这么熟悉,那个怪神医竟然会收下我的贿赂医治他,而且颠簸流离,陪伴了景公主六七年。 栎央、伊卿家、代伯都被杀了,而他下落不明,活过了左渊的追捕。 我知道此时公子宜一定正在用眼神宠爱的看着气息奄奄躺在龙床上的景公主。 因为他正在问一抽一搭在哭诉的鱼老:“这些年,公子册待她可好?” “公子册是真心待她的。” “寻到公子册的遗体没?” “绝迹山上,他的卫士将他的遗体藏在了那里,这些年重国都没有找到……” “修陵,建祠堂,按国君之礼葬了吧!” 他回头抚着景公主耳边的鬓发温柔的说道:“她自小性情温和、善良,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我的神思一直都游离在景公主的身边,见闻他是如何陪伴景公主到最后一刻的,甚至将登礼祭天封皇帝的事情一缓而缓。 当所有的人都告诉他,景公主回天乏力后,他没有大哭,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悲伤,而是沉默的拿来那件红嫁衣穿在了景公主的身上,我以为我的意识会一下子回到景公主的身上。 但是没有…… 看来景公主竟是油尽灯枯了! 他把所有的人都遣散出去后,自取来一件男士的礼袍,红色的迎娶礼服,样式跟景公主的一样! 这件衣服的样式没有出自任何一个列国,也不是姜国给的,是景公主自己带着衣服从莱山上回来的,没人知道那件嫁衣的来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关于这件红嫁衣的秘密,都没有找到,原来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一件男士的。 我惊了,看着他合上衣服,慢慢躺在景公主的身边,进入了梦中…… 我想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宁神,很轻易便进入了一个世界…… 这是梦中的世界……(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梦中世界 白雪飞扬,烟瘴滚滚,这是莱山之地。 我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从一条小道上跑过来,后面跟着一条灵兽,小道上红色的襁褓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甜睡着,他用小手好奇地将襁褓抱起来,婴儿一下子睁开眼睛,朝他笑了笑。 他很开心,解下自己身上的厚袍,一层一层的将婴儿裹住,抱着往莱山深处走去。抱不动了,就将婴儿绑在了灵兽的背上。 从那条小道走回莱山丘青居,要穿过一道鸿沟,两段山路,很艰难,但是那个小男孩一刻也没有停步,走了整整一天又一夜,推开山门后,他将婴儿放进莱山老人的手中,兴奋的说:“师傅,我要养她。” 莱山上就住着他的师父跟师兄,没有人知道怎么养育一个婴儿,他跪着求了很久,才让师父松口。 为了让婴儿吃到奶,他养了几头羊,还每隔一段时间跟师父下山找哺乳的妇女买奶水。 他每日都抱着她,哄她笑,他的大师兄,总是把她当成小玩具,惹她哭闹,所以他不让大师兄接近她,有时他会缠着师父下山去找一些女孩子的衣物给婴儿穿。 师父问他,要取什么名字? 他的小脑袋一晃,说:叫丙,甲乙丙的丙。 于是她成为了莱山上的小丙。 他牵着她教她走路,教她跑,教她说话,她刚刚会说话的时候,他拉着她的小手告诉她,这些花儿的名字,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流的名字,有些没有名字的他都帮她取了名字。 “小丙师妹,叫哥哥,叫哥哥……” 他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叫到她十岁,叫到她成为一个小美女。 长大后,她陪着他一起给师傅做饭,一起给灵兽洗毛,一起作弄大师兄,一起爬到莱山颠摘灵霄花,她拿着花儿一声一声叫他:“哥哥……哥哥,我长大后一定要带着灵霄花嫁给你,当你的夫人……” 可是他说,他是器国的公子,总有一天一定会杀回器国,取回属于他的东西,等他做好这件事,再回莱山接她。 那一次他回到了器国,没有多久就又回到了莱山,坐在莱山颠上整整哭了一夜,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能回到器国,怎么能实现她母亲临死前交代他的事情,器国一共一百三十四卫士从国都一路护送他躲进东夷山中,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他怎么能报仇。 小丙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他说有时候站在这莱山之巅,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器国,就想一跃而下。 她的小丙,跟他坐在莱山之巅,没有听懂那句话,以为他真的会跃下,冲过去,小小年纪的她没能站稳,握着云霄花滚下了山崖,他紧紧拉着她的小手,一路抱着满身是血的她回到丘青居,他心疼的说,再也不上莱山颠了。 她搂过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向他保证:“小丙一定会帮哥哥回到器国的……一定一定。” 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师傅拿出两件礼服,一件男式一件女式,说这两件衣服送给他们两个,成家后,回国复仇就不再是件大事了。 她喜爱的看着那件红色的嫁衣,满目憧憬的等待着嫁给他的哥哥那一天,可是她的哥哥越是长大就越烦恼,根本就没有想到婚嫁,脑海都是一个念想,如何回到器国? 为了能够让哥哥一笑,她一个人又爬上了莱山颠摘云霄花,遇到了误闯莱山阵的左渊。 她抱着左渊回到丘青居,细心的照料着,看到那枚玉玦,师傅说那是只有继国的世子才能佩戴的礼玉。 她走进他的房间,搂着他的脖子,眼睛微笑的告诉他:“我有办法让哥哥回到器国了,哥哥不要难过了……” 她精心护理左渊,带他看遍了莱山的山山水水,告诉他,这些山的名字这些水的名字,穿最好看的衣裳,说最动听的情话,用倾世红颜让重国的世子爱上了她。 重国世子病好后,留下玉玦说要迎娶她,她说,我等你不管多久。 她一个人离开莱山回到了姜国王城,等着各国世子来姜国纳礼迎亲的日子,姜国的公主们在那一天舞衣飘飘态度很傲慢。 她在王城外一曲红锦彩袖舞征服了所有的世子,却惟独走向左渊公子献出自己的吻。 左渊开心极了,说此生非她不娶。 她答应了,但是要左渊亲自去莱山提亲,荒原大地,白雪皑皑,是她的哥哥抱着她回来的,是她的师父养育她的,她从未吃过姜国国君的一粒米,只是姜国同意接受他的纳媒之礼并不算数。 左渊没有多想,再上莱山提亲,说愿意帮公子宜回到器国,前提是他要亲自送小丙出嫁。 出嫁那一日,公子宜亲自给她穿上红嫁衣。 她满眼笑意的说:“哥哥很快就会回到器国了,小丙这一生只爱哥哥一人,等你复了国再去重国接我,今天这件红嫁衣便是我嫁给哥哥穿的新娘装。” 他们一对璧人身穿相配的礼服,姜国景公主寝宫中,对着园月偷偷成了亲,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看到这里,我才明白…… 原来,景公主竟然是为了公子宜出的莱山嫁给左渊,那些左渊深深伤情的爱都是景公主设下的计。 画面转到长山…… 公子册前来劫亲 她哭着说:“哥哥,我这些功夫都要白费了。” 他抱着她,说:“如果不行,我们就从长山崖上跳下去……” “不行,哥哥一定要回到器国。” 他点点头出去迎战,一箭从车帘穿过,直接刺进景公主的心口,她最后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 然后红光从那件红嫁衣的凤鸟眼里射出,景公主的意识竟然消散了…… 伤口正在神奇的慢慢愈合。 照都诸庄园外,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院墙边吹奏竹笛。 对着墙的另一边说:“小丙不怕,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看着他们两人的前尘往事,我恍然大悟。 当年风采翩翩的师兄,哪怕身受重伤也能满眼慈爱的看着小丙,竟是夫妻之爱的眼神。 才不到十年的光景,却放佛恍惚了几世,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已是东土大帝却一脸的沧桑,满目悲凉。 那个时候,我多想告诉他,他的小丙早在长山上就已经死了,可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奉天称皇帝的那一天,他册封小丙,莱山上跟他从童年处到少年的师妹——小丙,为天后。 景公主穿着那件红嫁衣躺进了他的灵宫棺椁中,我的神思一直游离在那件红嫁衣旁边。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反正我已经感觉不到时间了。 一道刺眼的光从远处射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初见灵风 一道刺眼的眼线射进来,我突然被卷入一股强烈的“龙卷风”中,等睁开眼时,我有来到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个时候,我已经很适应开始这个空间了,感觉自己就好像悬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雾中一样,一个白衣的男子身穿长袍站在我面前,摇摇手,问:“哎!你终于回来啦……怎么样?这会适应了吧。” 我没能看清他的五官长相,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年轻伙子,回道:“原来你是个人啊。” “当然,我现在的样子,就是我生前……也就是我还在大千世界中的模样,人的样貌都是天注定的,没有人能改变的了,就像标签一样,是唯一性的。” “我好像离开了很久,被困在一个陵墓里,都是黑暗,什么都没有,刚刚我是怎么来的?” “大千世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转动一次,你本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自然会被送会到这里。” “多久转动一次?” “用大千世界的人的话说是,一个甲子年,就是六十年……” “哇!原来我在那座灵宫里呆了四十多年啊,好久哦……” “不久,在我这里不过是一瞬间而已,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是个虚无的世界,你看看前面,那就是之前你呆的地方。” 我顺着他的指挥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悬在远处,泡泡中都是景公主生前经历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一闪而过,更让我惊奇的是,在这个“泡泡”之外还有无数个“泡泡”,它们在无边无际的世界中漂浮着,互不干扰,四处游动。 所有的泡泡都映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他带着我穿过迷雾般朦胧的薄雾,在“泡泡”之间飞行穿梭。 他说:“那些画面都是人的记忆,死后的人们会住进这个单一的世界中,随着被人们逐渐遗忘而慢慢消逝,最后化为虚无。”说完,他又指着一个“泡泡”说:“你看这个世界的画面很丰富,说明这个人生前的记忆很丰富,而且跟他共享的记忆的人也很多,一点都没有消逝的痕迹。” 我没有眼睛没有手没有脚,只是一个意识,虽然可以感知那些“泡泡”,但其实它们都不是泡泡,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的记忆,就像电脑的内存一样,生前所有皆在,随着另一个世界生命的消逝而形成。在这里,语言显得很无力,我无法去描述看到了什么东西,只是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不能描绘它的奇幻,这些画面就像是一个一个美丽的图片一样,幻变出无穷的色彩。 我跟他穿梭在其中,他说:“大千世界无穷无尽,每个世界都是独立存在的,所有的意识只能在适合他们的空间磁场存在,只有极特殊的人,或是借助了其他未知力量的意识才能游离出来,进入到宇宙缝隙中,这就是这里,就像你一样,有些意识太弱了,经不过几次碾压便会覆灭,被甩出虚无空间。” 我说:“就像电脑一样,只要活过就有数据留下。”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说:“随你怎么理解。” 就在这里时候,一个巨大“泡泡”进入我的视线,我看到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喜床上,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神秘的红嫁衣,我拨开薄雾,靠过去,没等看清,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气场席卷而去,我听到他在高喊: “喂!你怎么这么笨,不要随便靠近那些大千世界,你会被卷走的……” 随后的声音我便听不到了。 接下来就是翻天覆地,我像被丢进洗衣机,强大的气场放佛要将我撕碎,就在绝望之际,一股强烈的地心引力将我拉过去…… 我睁开眼睛。 看到一位身穿红嫁衣的女子正坐在喜气盈盈的床上,一块红色的盖头将她容貌遮住,我以为又会在另一躯体中醒来,便朝她走过去,想问问这里又是哪里? 可是…… 我一移动就发现不对了。 不! 我一动并非走动,而是很轻松很轻松的飘着…… 我以为我有手有脚有眼睛。 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 “哇靠!!” 我心里暗骂。 又是这件衣服。 上次虽然在乱世中颠沛流离了几年的时间,好歹也是个人,能体会到千情百爱的。 如今真是连个人都不是了,在这里,他们会叫我什么——鬼…… 终于成为鬼了…… 好吧! 我飘过去,尝试与活人交流: “喂……你好” 她居然没有反应。 不会吧! 连个鬼都不是,没有人能听见我,看见我…… 这算什么? 我想起一句很有名的哲理话:“存在与否,取决于是否能被人感知。” 如果我现在有躯体的话,我相信我会一身的寒毛竖起来,虽然只剩下意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极大的不安传达过来。 我想起了那个东土大地列国中的景公主,虽然命运多舛,但至少有那么几个朋友同生共死。景公主死后,“我”被困与灵宫,虽然过去了四十多年,但因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没那么难受。现在,同样是意识,但在这里,时间真实存在,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果没有人能够感知到我存在,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连想都不敢想。 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子动了动,我神奇的感觉到了那名身穿红嫁衣的女子内心的感受,如同与她共享记忆一样清晰。 现在,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脑海中正在产生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自杀!” 不行,我认真的开始宁神,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的感受她的过往…… 不一会,关于她的一切输入我的感知中。 她叫灵风 ,是一名苦命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成亲夜 通过共享灵风的记忆,我开始了解这个世界…… 新朝冯国,灵风目前正处在的国家。 前朝皇帝羸弱,朝内大政多出于权臣冯氏,不久之后,冯氏窃国,将小皇帝赶出帝都,改国号为冯。 时值国乱,外族兵强马壮在关外虎视眈眈,内朝大将阴奉阳违,如今的冯国表面上一片祥和,内地里早就分崩离析,若发生政乱,冯氏控力衰退,内臣起兵,外族便会乘机进攻,天下即刻便可颠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政不稳,人心不定、风雨飘摇,大战将起,灵风作为一个弱女子,对国事漠不关心。 她是一个小县官长的独生女儿,城破之日,被冯氏大将詹炎从家乡掳掠过来,如今已经成为了将军如夫人。 将军詹炎,冯氏手下战将,与父镇守边疆,在当年冯氏窃国中其父率先带兵进入王都,奠定了冯氏江山的基础。 自古功高盖主,走兔狗烹的事情比比且是,在冯国也毫不例外,冯国皇帝忌惮詹炎父子威望,在坐稳龙椅的第二年,就开始削弱詹炎父子的势力,设计将其父引入王都,嫁祸叛国名称,就地扑杀,詹家留在王都的府邸被抄,全家上上下下两百多口人全部被砍,一时之间,人人闻风色变,不敢公开为詹家证清白,从前亲信不是遁走就是转投其他靠山,竟是秋叶扫落叶,一夜寒冬。 冯国皇帝要歼灭詹家军,詹炎悲愤之余带着王都外的詹家军出走叛变,投靠了一直觊觎冯国江山的西北蛮族旱王,立志报仇雪恨。 灵风在詹家被抄的时候,被一个神秘人救了出来,为保平安,她伪装成冯国丞相都均在外勾搭的女子,用瞒天过海之计将她迎进了丞相府。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救她的神秘人正是丞相都均,更不知都均为何要救她? 她刚从一场屠杀中逃脱出来,耳边还嘶鸣着阵阵悲曲,那是由人们临死之前发出的求饶声组成的,除此以外,她的脑海中都是各种血腥的画面。她身披嫁衣坐在这个神秘的地方,想起自己的一生,都是在恐惧与被迫中度过,没有自由可言,已经生无可恋。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胸前比划,想结束自己艰难的人生旅程。 看到她纠结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没有这个勇气。 毕竟独自走向死亡是一个更为艰难的过程,虽然已经万念俱灰,但是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把匕首捅进自己的胸口,需要更大的勇气。 灵风她惧怕死亡,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心里害怕的很…… 我叹了一口气,飘到她的旁边。 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男子,穿着一袭青色的常衣,腰间悬着一把翠剑,面如冠玉,冷冷的掀开红盖头,说道:“我叫都均,当朝丞相,是我从詹家将你救出来的……” 话未说完,他发现了灵风欲藏起来的匕首,厉声说道:“难道你还想行刺你的救命恩人?” 灵风一下子就慌了,反转手,要把匕首没入自己的身体,都均没有制止她,而是嘲笑她:“早知你不想活了,就不该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你。” 灵风很害怕,声音发颤的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都均压低身体,在他耳边说道:“不为什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怀孕了,两个月……” 灵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手松了,不停的颤抖,都均小心地拿下她手里的匕首,说道:“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也是詹炎唯一的骨肉……” 灵风没有仔细听他说什么,不停的在自言自语:“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都均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想留下这个孩子,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江凌筱现在就在外面,你告诉她,这个孩子是冯国丞相都均的孩子,否者,你活不了,孩子也活不了。” 江凌筱? 那个在王都鼎鼎大名的女魔头,冯国长公主的女儿,丞相都均的夫人,她害怕的点点头。 都均笑着说:“知道江凌筱是谁就好,来,这杯酒,可是我们成亲之夜的合欢酒,你要笑的幸福一点。” 灵风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都均不满意,直到她笑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坚硬了,都均才让江凌筱进来。 江凌筱穿着色彩浓烈的华服,脸上的妆容很精致,一双凤眼冷艳的看着忐忑的灵风,像是在欣赏一只落水的小鸟挣扎,轻蔑又冷漠,拿起桌上新人的合欢酒,说道: “大人都很我说了,如今偷偷摸摸把你从后门纳进来,不要觉得委屈,也不要太得意,虽然我很不高兴,但是谁叫你身体里怀着大人的骨肉呢。哪个男人在外面不偷腥,大人一小心就整出了一个野种,不知往哪里放,这才求着我把你接进来,你要知道,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老老实实该吃吃该睡睡,千万别干出其他事情来碍着我,否者,不等你生下野种,我就让你一点渣渣都不剩……记住我说的话,生下孩子后,大人还会不会来看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被江凌筱这么一吓,灵风就更发抖了,之前装好的笑容之花瞬间都被摧残成泥,纤弱的身躯忍不住发抖,不敢看江凌筱一眼。 她一点都不贞烈,是个怕死怕名声被毁,想活,但又害怕,不知怎么活的人? 江凌筱的威胁将她所有的弱点都一览无遗地展示了出来。 都均冷冷的看着一切,不发一语,江凌筱目的达到,满意的离开了房间。 都均跟着江凌筱离开,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灵风终于瘫倒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大哭…… 她没那么伟大,不是因为孩子是詹炎唯一的骨肉所以才痛苦的为着詹家的后代活着,而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想死,这个孩子正好给了她一个不能死的理由。 这个意识在她的脑海中很强烈,只是反射到现实中就被她自己否认了,认为自己坚强活着的理由是要给詹家留下后代。 不一会,房门被推开,都均去而复返,一个人拿起酒杯,喝酒。 她想问问关于詹家的事情,但是又不敢问,都均说:“我不会碰你的,江凌筱也不会碰你了,明日我就让医师进来照顾你,你好生活着吧,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找你……” 灵风止住了哭啼,抬起头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信任了他,点点头,问这里是哪里? 都均说:“丞相府,灵风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丞相府惊变 这一夜灵风真的是吓坏了,可能前几天也没怎能睡,刚刚躺下没有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我游离在她的体外,无人知晓无人交流,什么都碰不到什么也摸不着,真的感觉很无聊,虽然能够读懂灵风的一切,但是她的一切就像在看一本枯燥的小说,而且又必须得看下去。 没有办法,我只能再深入的了解灵风。 梦境中的她依旧惊恐,一点都不勇敢在逃命…… 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我放佛踏入了灵风梦境中的世界,她跑着跑着就遇到了我,问我是谁? 我似乎成为了一个有形的个体,灵风看的到也摸得到我。 天啊! 原来是这样…… 我能够进入灵风的梦境,而且能在里面与她交流,这是一个惊人的好消息,我不知道会被困在这个世界多久,如果无止境的困下去,或许真的会疯掉,所以见到梦境中的灵风跟我对话,我兴奋了起来,安慰她,不要害怕! “沈灵风,你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梦中的她其实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兔子,困在自己设下的迷宫中。 我骗她:“我是梦境仙子……你怀孕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在守护着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帮助你的,那个江凌筱,你不用怕她,你有我,在梦中,我会帮你的。” “在梦中……你怎么帮我?” 我疑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甩开了这个问题,说道:“反正我会办法帮你,只要你勇敢一点,冷静一点,我就能帮你丞相府活下去,并且实现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 “是的,你有一个心愿,你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心愿?” “孩子,你要带着孩子远离王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就算我能够离开丞相府,离开王都,詹炎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就这样,我就像是五百年没有说过话一样,拉着她蹲在……(我是这么理解的)蹲在她的梦中跟她整整聊了一个晚上,给她安慰给他鼓励给她依靠,依照她在这个世界的认知,照葫芦画瓢的编了一个神话故事骗她。 说我乃梦中仙子,下凡历练,与她结缘,要助她解厄运度苦难,功成之日,我便可以飞升一级,去参加王母宴会什么的…… 反正无外乎就是胡说八道,还好灵风是个笃信神灵的人,对我所言毫无怀疑,第二日醒来还是乞求梦中仙子一事是真的。 梦中仙子不是真的,但是我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连续七天,只要她一睡着,就会在梦境中看见我的样子,我也不停的在灌输给她关于神仙的事情,她终于相信了我的存在,相信真的有一个仙子来帮助她,对生活恢复了信心,也慢慢改变了不少,没有那么懦弱了。 虽然我没有办法让除灵风之外的人感知到我,但是我却能看到灵风身边所有发生的事情,看到这个丞相府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成为她的千里耳目,告诉她怎么去应对。 丞相府是王都最豪华的府邸,都均十分得冯王的器重,经常召唤他入宫伴驾赏赐各种金银财宝归来,可是很奇怪的是,都均虽然位高但似乎权并不重,他从来不参与处理朝政也不与朝中官员来往,相反,江凌筱掌握着王都中的兵符,经常出入权臣府邸,行书命令,而都均只会与歌舞狎妓往来,夫妻两人行事颠倒很少在一起吃个饭,两人的关系也很微妙。 虽然都均不像官员,但是也是十分有才华,诗词歌诵信手拈来,游戏花丛能够做到有的放矢,出手阔达,爱行侠仗义,颇有几分侠士之风。 江凌筱生母乃长公主冯双,曾是前朝弱帝王后,助父窃国,一路扶持冯王上位,晚年改嫁生下江凌筱,掌握着王都的财权命脉,江凌筱自小蛮横,虽然行事狠辣,但对都均还算客气,也比较识大体,基本上是不会跟灵风这样的小人物争宠。 只是詹家军叛变的事情,众说纷纭,确已盖棺定论,以谋反定罪,王都家眷无一幸免,只有灵风逃了出来。 冯国内朝政制文武分开,文武官员各司其职老死不相往来,都均仗着江凌筱的权势新入王都立足,与詹炎没有交集,不知为何都均要冒着死罪救灵风?而且都均表面上对灵风冷冷淡淡,但专门照顾的医师、安胎补品等生活所需一应俱全也最贵最好。 自从新婚之夜见过一次江凌筱后,灵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说她最怕江凌筱。 我说不用怕,江凌筱很忙,根本就顾不上她,也不用刻意去讨好都均,好好养胎就行,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好好盘算离开的事情。 灵风毕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在现实像一只惊弓之鸟,怕自己会随时露出马脚,只有在梦中她才会比较冷静,认真的听我分析她的处境。 腹中的胎儿越来越大,她第一次听到胎儿心跳的时候,变得坚毅的许多,不再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掉眼泪了。当她第一次摸到胎动的时候,变化就更大了,求生的意志也更坚强,说不管多么困难,她一定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为了詹炎而是为了自己。 灵风身体不太好,医师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有时看她睡的稳了,也不想进入她的梦中影响她的睡眠质量,只能告诉她三日一次相见。 成为了“灵魂”后,我发现离开灵风的身边越远,意识对现实事物的感觉就会很薄弱,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一片虚无,然后就再也不能走的更远了,只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灵风的周边游荡,无聊,真的很无聊,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想着如果我在梦中将灵风杀了,她会不会在现实中醒过来之类的问题? 当然我不会,因为只有灵风才能帮助我解开红嫁衣的秘密,我问她红嫁衣从何而来?灵风说是都均给的,我只能尽量的接近都均,解开关于他的所有秘密。 我相信,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要不然江凌筱不会嫁给他,冯王也不会那么器重他,可是这个秘密是什么呢? 我想都没有想到的是,我没有先发现都均身上的秘密,但却先发现了江凌筱的秘密。 那是个月黑之夜,一个黑衣人从都均的房间飞出来,穿梭在黑夜中,我跟了过去,看到江凌筱在跟他对话。 江凌筱问:“怎么样?找到东西了没?” 黑衣人答:“没有。” 江凌筱冷笑着说:“不管找不找的到,时间一到就杀了这个男人。”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指的是谁? 江凌筱指了指都均书房中的烛光投影,手在颈间一比,我才知道,江凌筱要谋杀亲夫! 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灵风。(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平凡女子 我怕影响灵风休息,每隔几天才会在梦中与她相见,在这个世上只有灵风能感应到我的存在,百无聊赖之下,我只能在丞相府四处溜达,却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暗影杀手潜伏在都均的周围,更想不到的是暗黑杀手背后的使者竟然是都均的夫人江凌筱。江凌筱对杀手下命令,说要取了都均的狗命,我赶紧进入灵风的梦乡告诉她这个事情。 “什么!?” 一向与都均和和气气的江凌筱要谋杀亲夫?听到我的话,灵风不能理解, 我说:“不管怎样,明晚一定要留住都均,提醒他注意安全,如果都均出了什么意外,你在这里一定活不了。” 灵风点点头,照着我吩咐去做,说自己有话想跟都均说,让都均来一趟灵风宛。 都均晚饭过后慢悠悠的走进来,问灵风需要什么? 灵风摇摇头,顶着七八月大的肚子,筹措不安的看着都均,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均说:“别紧张,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再加害你,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告诉过你,在这里不要多管闲事,你忘了吗?” 灵风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被都均捏的生疼,支支吾吾,开始乱说:“我……我……我做梦……梦中仙子告诉我,你今晚有危险……不……不要出去……” “仙子?我有危险……你说的什么?”都均觉得有点奇怪,放开她的手,以为她神经出现了问题。 “有人要害你!”灵风怕他不信,大声告诉他。 “有人要害我?”都均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谁告诉你的?你在这里的事情,你是谁?我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 都均以为她多管闲事,很不满意。 灵风紧张了起来,说:“不是……不是的,是梦里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梦见有人要害我……” 灵风使劲的点点头,终于把自己的意思道明了。 “呵呵,这个倒是奇的很啊,今晚确实有点不一样……不过,她江凌筱想杀了我,目前还是有难度的,再说她不会真的想把我杀掉的。” 听到这个轻飘飘地回答,灵风的吃惊的程度跟我一样,只不过她脑子是一片混乱,什么都没细想,而却大概猜出了一点猫腻。 他们的婚姻暗藏刀锋,都均不是等闲之辈。 对灵风表示感谢后,都均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外,笑道:“今晚夜色真美,一个人寂寞,时间还没到呢?就按耐不住了,老伙伴何不下来跟我喝杯酒解解愁。” 夜风撩人,墙头外一片安静,都均笑着走了出去…… 我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暗影杀手来到江凌筱的面前说道:“这个人高深莫测,东西一定就在他的手上,再等等……” 江凌筱气得捏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把他的肉拿去喂狗。” 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灵风,灵风说:“都均知道江凌筱想杀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可是夫妻啊,在他家里的这段时间里,我从那些下人的口中得知,他二人感情很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对詹炎也有恩情吗?” 灵风想了想,说:“没有,我恨他也害怕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我说:“可能江凌筱也一样呢?你一定要想办法查清楚他们两人的经历,尤其是都均的背景,一定知道自己跟都均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你?” 灵风只是诺诺的应着,却什么都不敢做,七八个月,肚子里的孩子都会乱动了,她还是没敢开口跟都均多说几句话,更不要说问清自己跟都均的关系,我知道为难她了,只能安慰她,这件事情我来了解,你还是好好安胎吧。 过几天,江凌筱没有什么动静,连都均的生活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只能问灵风:“都均是不是跟你好过?” 她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从小我就……” 她在阐述自己的过往,怎么说呢? 她的人生平淡的一览无遗: 前朝一个六品小文官的女儿,姓沈,住在一个平凡的小县城中,从小养在闺阁中,从未出过远门,父亲是老实本分的从官,没有靠山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母亲早逝,父亲又重新娶了一个姨娘,房中就一个使唤丫头,她的人生就是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十六年,直到冯兵攻破她的家乡。 带兵的将军是詹炎,詹炎入城后大肆搜索十六岁的少女,她的姨娘背着他父亲偷偷把她的名册交了上去。第二天,詹炎踢开沈家大门,指名要她……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发生惊天的逆转! 成为了詹炎的如夫人。 嫁去将军府后,她一直都待在一个叫做梅园的地方,风景宜人,人少安静,将军偶尔就会来临幸她,生活过的波澜不惊,她也不敢逃出将军府。 自从进入梅园后,她就没有踏出过梅园一步,詹炎也从来没有对外公开梅园住着一个如夫人,她的存在似乎无足轻重,在王都中竟是无人相识无人知晓,更别说有机会认识其他男子了。 进入梅园的第二年,她得知自己的父亲病逝,便了却了回家乡的念头,安分做起了将军夫人。 詹炎对她不冷不淡,话从不多说,来了睡一晚,早早就走,父亲的葬礼据说詹炎办的很隆重,给了姨娘一大笔钱后,她的名字从此在沈家就消失了。 再过一年,詹炎“叛变”,家眷全部抄斩。 当时的将军府很混乱,她一个人在梅园中,求救无门,只能等死,就在这时都均进入将军府,从梅园中将她接出来,然后给她一件红嫁衣,一柄花轿将她抬入丞相府。 那个时候,她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想着自己那悲惨的一生,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了家人,孤苦无依,生不如死。 但拿起匕首,她又紧张了,怕的要命,还好都均告诉她,已经有了身孕,会帮助她活下去,她才放弃了寻死的念头,一心等着孩子的降生。 我的出现给她阴暗的生命点亮了曙光,她不再无依无靠,每当夜幕降临,我会在美好的梦境角落中听她诉说同她分享与她排忧。 我说是那件嫁衣让我们建立起了微妙的缘分,不要随意丢弃,她也保证有机会一定会帮我查清嫁衣的来历。 就这样,我们在这座处处弥漫着神秘气息的丞相府中安稳的度过了八个月,转眼间,灵风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暗夜杀机 灵风这几天身体变得沉重,活动的很少,但是话变得很多,经常跟我念叨,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都均也经常往灵风宛跑,一待就是一整天,表情很凝重,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喝酒,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灵风宛据说是都均亲自监造的宅院,就在丞相的角落,与王都最大的湖泊仅一墙之隔,站在灵风宛的阁楼上一眼就可看到一望无际的王都姜峰湖,湖岸种着很多宜人的大树,遮遮掩掩中有一个被人遗忘的渡头,渡头上永远都停着一艘小船,船夫斜放着网兜,摇摇晃晃在船上煮饭,一身蓑衣让我想起了明时沈士充的《寒塘渔艇图》。 夜里,渔船上的灯光让寒夜变得更诗意,就在我抒发情怀解闷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与夜色融在了一起正在挨个搜查灵风宛的房间角落。此时的灵风正在酣睡中,我跟在暗影的身边,都均在另一个房间喝酒,看样子是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寒夜总是显得很肃静,都均走出去,到灵风的房前站了一会,似乎是在肯定灵风已经熟睡过去了,倾听的一会毫无动静,都均来到了暗影藏的角落边,说道:“你已经在这里找了半个月,就确定东西一定在我身上吗?” 暗影飞身下檐,说道:“都均,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都均冷声道:“我要是不交呢?” 话未说完,就从腰间拔出一把银色的软剑,刷!划破了寒冷的夜空…… 黑暗中一声剑鸣,三把利剑从黑暗中同时飞出来,围着都均,形势一触即发。 都均身手很好,借着云朵遮掩夜光,一个鲤鱼打挺,从包围圈中飞出来,站在假山上,居高临下……脚跟未站稳时,手中已经多了许多银针,蓄力往黑暗中射出去…… 只见暗夜中闪着一条一条银色的细线,都均的软剑化成一道光,伴随阵阵“风声”,在暗影中移动,当一枚半月从黑压压的云朵中解放出来时,我看到四个黑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都均的身边多了一个蒙面人,那人与都均拿着一样的软剑,只是他的那把更亮更薄,随着剑刃发出美妙宛如风过竹林的声音。 都均朝着那人说道:“你都杀了?” 那人将风竹剑收起,说:“有人把风声放出去了,说你身上有宝物,今天这波人不是江凌筱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钥匙就离开这里吧。” 都均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已经有人等不及了,说明江凌筱也等不及了,形势越来越危险,这座丞相府危机重重,现在要走恐怕也走不了,趁着他们还不知宝物的秘密,我们就等到预言中现世的那一天再走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谁也担当不了。” 蒙面人说道:“万事小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手过招,胜败一瞬间,都均的身手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更不用说那名神秘的蒙面人了。 都均用银针先将暗影杀手的穴道封住,他的伙伴再用风竹剑将杀手封喉,一切进行的太快,在黑夜中我都没有看到蒙面人的出现时机,两人就已经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了,我不禁感叹,幸亏帮助灵风的人是都均而不是其他人。 可是蒙面人是谁? 我在这座府苑中兜兜转转的那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看来作为“鬼”,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合格。 屋里的灵风睡的正酣,外面的搏斗一点都没有惊扰到她,都均安静的将尸体处理后,又来到了她的房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合衣躺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开始怀疑灵风的身份? 能够得到都均的帮助,真的是因为詹炎吗? 从都均平日的举动来看,我一点都看不到他跟詹炎的联系,他的身边总是跟随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歌姬、舞女、酒友……就是没有朋友,除了今天第一次见到的神秘蒙面人。 可惜我离灵风的距离不能太远,只能看到蒙面人飞出墙头,不能看到他的面容。 我相信那件红嫁衣一定跟灵风有关系,否者都均不会那么大方的将它送给她。 带着疑问,我整整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 寒夜总是发生很多怪诞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座神秘的丞相府中,前一天,都均还在将“江凌筱”的人往死里逼,今夜,他就手无寸铁一个人来到了江凌筱的房中: 江凌筱是个很有品味的女人,屋中的陈设精致又合理,一张简单的茶桌摆在房中,深沉的颜色散出阵阵清香,我第一次看到木中上品的檩木被做成桌子,对这间屋子产生了好感。 都均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安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了一会,窗户打开,一个轻巧的身影翻进来,看到都均后微微一愣,随即走到屏风后解下自己的黑衣。 江凌筱脱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蝉纱衣,曼妙的身姿从屏风后走出来,白纱透着她的玉体若隐若现,胸间两点殷红隔着“薄雾”召唤着男人的兽性,她颦笑连连的朝着都均走去,头发散开,婀娜摇晃着丰满的双峰,巧妙转身,双手揽住都均的脖子,坐在了他的怀中,轻轻地在耳边吹了一口气,笑的花都快散开了。 我看到都均起伏的胸口,江凌筱笑着伸手探入都均的衣服里,慢慢往下滑……口吐幽兰的在都均的耳边低吟。 都均放下了茶杯,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极具魅惑的说:“用这种方法杀了我多好,何必借刀杀人呢?” 江凌筱娇滴滴着说:“我又何必派人,只要说藏宝图在丞相府就好了啊……自然会有一批又一批的人马来杀你。” 都均将她的手拔出来,咬住她的手指,横抱起江凌筱,将她甩到床上,解开自己的衣服,欺身压向玉体,单刀直入,一点前戏都没有,就席卷了每个阴暗潮湿的角落,一阵阵彼起起伏的声音,伴随着江凌筱销魂的呻叫声…… 我耳红面赤的飘出来…… 这两个人倒是一对夫妻啊,藏宝图?什么藏宝图? 眼看灵风的分娩期快到了,别因为什么藏宝图出了什么意外? 这些天,丞相府中的下人越来越少,冯王赏赐的东西越来越多,每天晚上府中就像开了演唱会,各路黑衣人你方落幕我方登台,在其中表演翻箱倒柜寻找宝贝的节目。 只要不打空无一物的灵风宛主意,他倒是懒得搭理,交给江凌筱处理吧,反正都是她惹出来的事。 这是灵风要生产的关键时刻,我提醒她:这个丞相府最近很奇怪,晚上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十二月十五,圆月当头,丞相府的氛围很古怪,一向入夜后变得“热闹”的丞相府此时安静的异常。 灵风宛大门紧密,江凌筱的身边站着一个老男人,面容很尊荣,凝视着灵风宛的大门,江凌筱这样不可一世的女人恭敬立在他的一边,报告关于都均所有的一切,讲述灵风宛此时的情况。 那个男人抬头望着一轮明月,说:“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藏宝图要现世了,既然不在都均的身上,肯定会在他的身边,过了今晚一个都不能留……” 我还想听下去,但是此时的灵风宛也来了一个客人,我只能回到灵风的身边守着。 来的人正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这一次他没有蒙面,我看到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的人,都均称他邢师傅。 邢师傅打开一张地图,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都均指着外面,说江凌筱也准备好了,今晚恐怕是一场大战,然后两人聚在一起,嘀咕着似乎在商量什么重要的大事…… 我想听得明白一些,突然意识松动。 灵风终于要生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灵风产子 裕德五年,主君当弱,双马奔进,冯氏入朝,三年后,十二月十五,月圆之夜,会出现天狗食月,届时天下将生异变,藏宝图现于人世,得之则与天齐寿,得旷古之力。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预言,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事实。 当时正是灵风产子的日子,我认为所谓的藏宝图无非就是一张记载金银财宝所在的寻宝路线图而已,并没有多想,只关心都均与江凌筱的对峙会对灵风产生什么后果?外面一片风声鹤唳,空气中凝固着杀气,丞相府内外都被重兵重重包围。 都均与邢师傅还有一个接产的老女人紧闭灵风宛大门,插翅难飞! 灵风的产痛很剧烈,正在撕心裂肺的大哭:我不要……我不要……好痛,梦仙子……梦仙子快点帮帮我…… 她开始胡说八道,接生婆说产婆有些神志不清了,还好胎位正确,应该很快就可以迎接一个新鲜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人间了,让大家耐心等候。 都均很紧张! 我不知这种紧张由外面江凌筱带兵包围逼他交出藏宝图严峻的形势引起的,还是由灵风的分娩引起的? 但是我知道所有要当爸爸的男人应该都会如此紧张。 一声啼哭划破天际! 明月被黑暗笼罩,产婆兴奋的抱出一个粉红色的小肉团,将小生命交到都均的手里,恭喜都均得一千金! 都均一下子就呆掉了! 傻傻的看着手里哇哇乱哭的婴儿,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我看到接生婆的眼神有些异样,她拿来一块干净的棉布,包裹住婴孩,要从都均手里接过去…… 都均缩了一下手,将棉布拿过来,自己把孩子包起来,情不自禁的亲了小肉团一口。 那一刻,孩子瞬间就不哭了,手脚四处乱动,我看到都均灿烂的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都均笑。 就在这个笑容下,他的手里射出一根银针,接生婆倒在银针下。 我看到接生婆的衣袖底下藏着一把冷剑。 她居然是江凌筱安插在灵风身边的卧底,早就把灵风身上所有的东西翻了一个底朝天。怪不得,没有人会怀疑藏宝图在灵风的身上。 这个女人自从一来到灵风宛,就表现的很慌张,没有机智,也正是她的这种傻乎乎让江凌筱对她毫无防备,把她跟孩子当成将来要挟都均的筹码。 可是藏宝图在哪里呢? 真的就在都均的身上吗,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手上有什么藏宝图。 邢师傅看着都均手上的孩子,说:“事已至此,一切都不可挽回,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都均大梦方醒! 神色恢复凝重,将孩子交到灵风的手里说道:“她太小了……太小了,好弱,好弱的生命……” 灵风从都均的手里接过孩子,身上焕发着伟大的母爱精神,两人对望凝视,产生了默契。 生命的诞生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看到了两个人在见到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心态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变。 灵风的目光变得很坚定,内心充满了自信,她问都均:“你现在是不是有危险?” 都均也不再一脸冷漠,望着孩子的眼神无比温柔,说:“不是我,是我们,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母子离开这里的。” 一道火光划开天空,江凌筱将灵风宛的大门踢开,说:“时至今日,你插翅难飞,还是把藏宝图交出来吧。” 都均步出屋外,将灵风护在身后,说:“圆月尚未重现,江凌筱,难道你等不及了吗?” “神袛预言,藏宝图今日现世,你若手上真有藏宝图,就不要逆天而行,将东西交出来,否者,你的小情人还有亲骨肉,就会有性命之忧了。” 都均后退半步,跨入门槛内,说道:“江凌筱,你舍身嫁给我这个无名小子,让我官至丞相,享尽这荣华富贵,不就是为了我手上的藏宝图吗……可是这一年来,你可找到了啊。” 江凌筱没有立即冲进房间,而是带兵将灵风所住的房子重重围住,说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还自愿上钩,说,今夜藏宝图在哪里现世”? 都均没有说话,而是望着快要从天狗手里挣脱出来的圆月,眼神很悲伤,那种悲伤转瞬而逝,好像只是我的幻觉,他朝着隐在暗处的邢师傅点点头。 邢师傅接收到都均的信号,将早先布置在房屋外的*炸开,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住,伴随一串铁链的声音,战争终于爆发! 江凌筱怒火冲天,冲开烟雾,却发现灵风所住的那个小屋子被一道铁墙围住。 我说,哇靠,原来灵风一直都住在一个铁桶里,这下可好了,把自己关在铁桶里,就算不会马上死,很快也会去见西天了。 江凌筱跟我想的一样,看到眼前的情景,哈哈大笑! 都均跟邢师傅不慌不忙的把一块毫无痕迹的地板掀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地道口。 他紧紧拉着灵风的手,说:“我说过,一定会带你们母子离开这里的。” 灵风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惊慌失措,内心坚定的点点头,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跟着都均进入了地道,就在这里,我听到江凌筱下了一道命令: 放火! 我虽然没有了躯体,但是空气剧烈燃烧所产生的高温还是会对我造成伤害,所以我紧紧跟着他们进入了地道,跟江凌筱这个既漂亮又狠毒的女人说了拜拜。 地道很长,应该是准备了很长时间,我甚至都怀疑这在灵风怀孕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难道他们早就预知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还是只是早早做了逃命的准备。 当钻出地道的那一刻,我见到了一片水。 没想到地道的出口就在湖边的一个古渡头下,离水面只有半米多高,一艘渔船等候多时,渔船上的蓑衣客拱手笑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姜峰湖景色秀丽,一首渔船驶离岸边,不远处的丞相府一片火光,我都可以想象到江凌筱气急败坏的样子。 就这样,伴随着一路清风,我们在寒月的映照下,远离的王都。(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宝图秘密 都均与江凌筱之间维系“夫妻”关系的那层纸终于撕破! 两人一夜之间从夫妻变为仇家! 都均带着灵风母女远走高飞。 而我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难道都均冒险救下灵风不是因为詹炎吗? 渔船上,夜风很冷,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带,都均解下自己的大衣将灵风母女裹住,这个举动看似无意,却已经超出了都均的本分,邢师傅跟蓑衣客多看了一眼,灵风赶紧说没事,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都均眼里都是慈爱,将衣服绑紧,安慰道:“冷,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再等等,明天天一亮就好了。” 这一夜改变的东西都太多了,我看的很明白,只是不知其他两人有没有感觉,我仔细观察邢师傅跟蓑衣客,还好,男人的神经都不敏感,对都均的改变尚未察觉到。 天微微亮时,船终于靠岸。 换了一辆马车,灵风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我跟她说:“不要害怕,都已经过去了,离开王都就安全了。” 灵风说:“不,我不害怕,为了孩子,以后的路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一定会走过去。” 我知道,灵风已经不是以前的灵风了,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敢于担当的女人。 蓑衣客在赶车,邢师傅跟都均两人坐在车里,面对着面,没有交流,都眯着眼睛在养神,我看到都均偶尔会偷偷打开眼睛看看怀里的婴儿,而邢师傅不管不问,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个孩子一眼,我不禁怀疑,都均跟邢师傅是朋友吗? 对于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我看的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跟灵风解释。 马车驶入一个竹林深处,一个竹屋隐藏在其中,蓑衣客跳下马车,说道:“这里就是我的狗屋了,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都均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邢师傅面色冷谈的走过去,蓑衣客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哼了一声,还好他是个大方的人,笑一笑,将灵风母女迎了进去。 进去一看,母幼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辆手工制作的摇摇车,蓑衣客介绍都是自己亲手置办,灵风向她表示了感谢,他将孩子要过来,抱在一边玩耍,灵风独自一人开始收拾…… 邢师傅看着一屋子的用品,十分不满,问都均:“是你让他准备的?” 都均说没有。 他说:“这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已,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的心思。” 都均点点头,眼神却充满了悲伤。 竹林小居是一个很雅致的地方,灵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四处观察的一会,就把孩子牢牢的抱在怀里,都均温柔的对她说:“别害怕,这本来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我们身处危机中,早就提前想好了退路,你不要问为什么?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不行,你先恢复身体……” 灵风刚刚生产完,身体极大透支,一夜逃命,早就让她很疲惫了,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感受,此时都均的温柔相询,让她很感动,眼眶中含着泪水,说道:“谢谢你……这么久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救我们母子,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这个孩子长大后,我一定要告诉她,有一个人待她如父,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到的人……” 说完便要下跪,都均阻止了她,表情很难受,别过脸去,不敢看灵风的眼睛,将她扶进了屋里,轻轻关上门,把孩子抱出来照顾,让她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睡梦中,我没有打扰她,而是在一边观察都均: 他对孩子无比关怀,手忙脚乱的想填饱孩子的肚子,却无济于事,蓑衣客笑着站在一边看他笑话,幸亏邢师傅不在,否者一定会责备他把孩子牵绊到自己身上。 他向蓑衣客求救,蓑衣客得了几句便宜,便爽快的教他如何照顾一个新生儿…… 以前我在灵风宛的时候,站在阁楼上,经常见到蓑衣客坐在船头摇浆的身影,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水岸边打渔百姓,打死我都想象不到,他居然是个居家的男人,不但乘船技术一流,连带孩子也一流,在他与都均的交流中,我才知道他的真名。 蓑衣客是个江湖游侠,本名江大安,水性极佳,身手很好,神通广大,是个浪里来雨里去的高人,灵风宛金蝉脱壳之计就是他设计的,地道也是他挖的,除此以外,都均对这人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邢师傅带来的人,在地道出口处伪装成打渔人,就是为了接应他们,保护地道口不被发现,而邢师傅本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都均却不愿多说,只是告诉灵风,只要我们进了灵神谷就安全了。 灵神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地方将会是解开都均身份的关键地点,也是解开一切秘密的根源。 我不是个赶时间的人,有时间慢慢等…… 可是事情的发展直转之下…… 邢师傅回来的那天,灵风已经沉沉睡过去,我看到都均将孩子偷偷抱出屋外,徘徊了一会,将孩子拿到邢师傅的跟前,邢师傅没有直接看孩子,而是转过身去,跟他说:“你做的太多,我们只要这个孩子……” 怀里的孩子正在熟睡,都均问道:“你说,这个活生生的小生命真的就是一张藏宝图吗?会不会是所谓的神袛搞错了……” 我惊呆了,但也看的出来,都均说出的这话的时候很无奈,我也终于明白了他脸上为什么总是会有若隐若现的悲哀。 邢师傅说:“今年的十二月十五,月食之夜,宝图现身!这是神袛的预言,神袛从来都不会出错。没有人说过,藏宝图是一张图而不是一个人,你师傅他算了那么久,只算到了王都这个地点,差点就漏过了,一个名字便欺瞒了天下人,果然是欺世的高手,是灵神谷中的作风。如果藏宝图是一个人,那么……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清楚了,冯氏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秘密,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马上将孩子送出去,交给你师傅,准备开启宝库取宝瓶吧……” 这个婴儿居然就是一张藏宝图! 这个消息挑战着我的观念,对这个世界,看来我了解的还不是很多…… 于是赶紧飘回房中,来到她的身边,摇醒她,告诉她:现在出去把孩子抱回来,这个孩子有危险……(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重大决定 离开王都,我才发现,这里依然是东土大陆! 景公主那个时代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历史,历史翻过了大量的篇章才翻到这一页。 这个世界频繁的改朝换代,世家王权由精英掌控依然不变,只是时间跨入这个时代,人们对权利的渴求越来越巨大了,列国已经变少了,文化也统一了,没有了所谓的“礼”制,接而替之的是法制,只是这个“法”由一小部分人说了算,人们主要的战场已经不是血淋淋的金戈铁马,而是杀人于无形的阴谋阳谋,东土依旧混乱中…… 我听到都均说灵风的孩子是藏宝图,无比震惊,赶紧进入灵风的梦乡,让她赶紧去把孩子抱回来。 灵风一下子就惊醒了,赤脚跑到屋外。 此时,邢师傅已经离开,都均抱着孩子要回到屋中的时候,差点就撞到了灵风,问她怎么那么慌张,是不是做噩梦了? 灵风一把将孩子抢过来,直接问道:“我的孩子便是你们口中的藏宝图……” 我没想到,灵风会这么直接,吓了一跳,连都均都愣了一下,看着灵风坚毅不容欺骗的眼神,把孩子交到她的手里,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灵风接过孩子,没有逃跑,而是逼近都均,再次问他:“你们要拿她祭宝?” 都均的头低的更低了,他无法面对灵风那冷冽的眼神,说:“这……这……你听谁说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是……一张藏宝图呢?” 灵风面无表情,回答他:“没有人说过藏宝图是一张图,而不是一个人,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不是因为詹炎而是因为我腹中的胎儿,你知道她会在十二月十五出现,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我的孩子而来是吗?” 听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我无比震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敌意从灵风周身席卷而来,放佛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她迎难而来,毫无退缩之意,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勇敢的时刻,抬着头挺着胸,质问都均,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你说是与不是?” 都均被她逼得无退路,终于败下阵来了,他扶住灵风微微颤抖的肩膀,解开自己的衣袍,披到她的身上,半跪在雪地中,双手哈气,放在灵风的脚面上,说:“记住,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宝图……记住了!” 小孩真的是世界上最有魔力的东西,它可以在一霎间让整个世界都焕发光彩,也能在一霎间让世界陷入黑暗。它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一句话,仅仅用一声啼哭就颠覆了别人的人生,我知道,灵风她不是因为惧怕而发抖,而是因为深深的绝望。同时,我也知道,都均说,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宝图,不是为了哄骗灵风,而是他在提醒自己、坚定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灵风看到都均温柔的一面,犹豫不决的时刻,此时变得无比聪明,她看到都均已经在动摇,蹲下来,与都均四目相对了一会,将手中的孩子往前一推,说:“你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再抱抱她……” 都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在掌控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已经反客为主,将他牵制在了手中,不敢接过孩子…… 灵风莞尔一笑,温柔的说:“她在你的怀中睡的最香。” 说完,手上暗中用力,孩子哇的哭了出来…… 都均被孩子的啼哭惊醒,灵风拉过他的手,靠近孩子的嘴边,孩子微微睁着圆圆的小眼睛,两只小手抓住都均的手指,一下就放进的嘴里,满足的吸允着…… 都均的心终于被融化了,轻轻接过孩子,摇啊摇…… 我看到,这个一向只把自己最冷绝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的男人,滴下了泪水,一滴无比珍贵的水珠从脸上滑落,他把孩子贴到脸上,彻底投降,说:“外面太冷,我们进去说话……” 然后抱着孩子将灵风扶进了屋里。 灵风一进到屋里,就指着孩子问他:“她才刚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名字呢,你帮她取个名字吧?” 都均沉默了一会,亲了亲孩子,没有拒绝,说道:“就叫宝图,宝图怎么样?” 灵风眼睛里含着泪,笑着说好。 他将火盆往灵风冻得发红的脚边挪了过去,说:“事到如此,我也不瞒你了,天一亮,邢师傅就会回来将孩子带走,对孩子他是势在必得,佛挡*,神挡杀神,我打不过他……不过……” 都均站起来,走来走去,步伐很沉重,空气变得很沉闷,似乎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灵风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他说:“我们带着她走,走的远远的,远离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人相信流世宝瓶的地方生活,好不好,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好!” 灵风赢了! 她赌赢了,赌都均真心喜欢小孩子,赌都均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这个男人,用冷漠来掩盖他那火热的心怀,在人性深处潜伏着善良,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们见面的机缘是一个阴谋,但是最终他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做出了一个会颠覆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 这个选择发生在一夜之间,但是在等待宝图降生的日子里,他人性深处的善良早就冲破了禁锢,直到那一声啼哭,第一次生命与生命地触碰,才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爱这个孩子,虽然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爱她爱过了自己的生命。 灵风问他怎么逃出去? 他让灵风赶紧收拾东西,自己留了一张纸条: 师傅,做这个决定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知道你等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等宝图的现世,可是这张藏宝图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相信神袛,我要带着她们离开,不敢奢求师傅的原谅,只求您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字写的很工整,原来都均的字写的那么漂亮,我看到他停了停,重新拿起笔,在纸条的后面画了一幅画,那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圆圆的脑袋,小小的眼睛,正是此时熟睡中的小宝图。 天已经快要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灵风用最快的速度收了一些东西。 就在两人快要走出竹屋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逃命 就在两人要逃跑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要逃跑?跑的了吗?” 说话不是别人,正是蓑衣客,江大安。 他斜靠着竹子,手里拎着一只烧鸡,挡在了路口,说: “你太小看老邢了,这么一走了之,走不出宁远城,就会被抓住。” 都均把灵风挡在身后,拔出剑,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大安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说,这条路下去宁远城,有天罗地网,虽然是冯秉辛准备来对付老邢的,但是顺便把你截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都均听完放下了剑,双腿一折……江大安身影一闪,在他还没有跪在地上的时候,就把他架了起来,说:“最讨厌有人求我了,别说……千万……别说,要不然……我不会帮你。” 都均感激的看了他,他们自从认识还没有说过多少句话? 他甚至都还不知道他叫都均。 江大安将烧鸡交给灵风,说:“这条路出去,迎头便会撞上老邢,进入宁远城,就会撞上冯秉辛的人,南下,就会进入你师父子竹老人的手掌心,你只能北上,避开繁华城池,一路翻山越岭,去域外。这座房子的后面是一条溪流,现在是冬季,已经结冰,你溯溪而上,走个约莫四里地,有一棵大树,大树后有一条隐藏在雪地中的石径,沿着石径一直往东走,有一个庙宇,先借住半个月,这里有一个名帖,你把名帖交给庙中的主持,他自会给你们安排去处,记住一定要住满半个月,这里是我所有的身家,把一半交给主持,一半留给你们,这一路,你们会走的很辛苦,希望不要后悔……” 说完,就从怀里解下一个钱袋跟一个包袱,塞到了灵风的手里。 灵风一下子就哭了。 他指着包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名帖在里面,有我给孩子挑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还有一个小镯子,是见面礼,我们那边的风俗,要给新生儿礼物才能在来年走大运的,你们好自为之,来日再相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屋…… 都均与灵风朝着江大安离去了方向磕一个响头,转入竹屋的后面,沿着结冰的溪水找到了那颗大树,在石径上走了半天,就找了江大安口中所说的寺庙。 寺庙不大,隐身在山林中,筑成寺庙用的材料都是当地的石材,石材雕琢粗糙,使得它的身影更加隐蔽,都均咚咚敲了两下石门,一个小沙弥跑出来,问他何事? 他恭敬的递上拜帖,小沙弥将他们引到主持那里。 原来这偌大的寺庙中竟然只有主持与小沙弥两个人,主持看了一眼名帖,就将他们安顿在一间舒适的石屋里,灵风松了一口气,问都均:“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都均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而我,这个异世的孤魂,也从解脱中找到了可以走的更远的方法,只要灵风将嫁衣取出,用清水洗涤干净,放在阳光下晾晒,在这短暂的过程中,我就能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离嫁衣越远,我就感觉到越沉重,就像背着重物前行一样。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来到了宁远城。 宁远城此时已经乱套了,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很多的庭院中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所有跟灵风相貌相似的女子被拖出去砍了脑袋,未满月的婴儿哇哇的摆满了一张大桌子,有一个穿着古怪的人正在挨个查看,摇摇头,那个婴儿就被一个陌生人抱走…… 我看到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举剑自刎,这座宁远城在一日之内成为了炼狱。 我的心里阵阵发紧,回到竹屋,在路上遇到邢师傅,他正在跟江大安交手,两人的身手不相上下,似乎打了几百个回合还是没能胜出胜负。 江大安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下,耍赖不打了,邢师傅冷冷看着他,将风竹剑收回,说:“你我此生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我看到江大安的眼角湿润了,默默解下腰间的布带,布带上綉着两个名字:江大安、邢风竹,看字迹就知道出之一个女子之手,他举剑将布带从中间划过,落寞离去…… 剩下邢师傅一个人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后来我才知道,江大安、邢风竹,师出同门,少年相识,一个出身贵族一个出身草莽,曾经拜天拜地不求同年同日死但求同年同日死。 天下大乱,分道扬镳,渐行渐远,终恩断义绝。 这半个月,我在宁远城游荡,才知道冯秉辛正是当今的王上,而邢风竹是前朝的定国大侯爷,两人既是旧相识也是死对头。 前朝往事,渐渐清明。 冯秉辛本是邢国大将,是守护王都的兵马大元帅,也是邢王的老丈人,他的长女六岁被送进宫中养育,九岁成为王后。 冯双,江凌筱的生母,邢国的太后,邢王的养母,在宫中一手遮天。 这两兄妹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很快就架空了小邢王的权力中枢,将整个邢国上上下下都安排成了只对冯氏效忠的官员。 没过多久,冯氏兄妹对年渐长大的邢王产生了恐惧,一纸敕令就将邢王赶下了王位,自己取而代之。 冯双从太后成为长公主,却成了东土最有权势的女人。 江凌筱是冯双守寡时跟男宠生的私生女,无名无分,不知生父是哪一位,一出生被被送出宫外,直到冯氏篡位,才被接回来。 而冯秉辛最爱的长女,十六岁的邢国王后,被父亲废除后位,重新立为公主,在王宫的忠君阁穿着凤冠后服,悬梁自尽了。 邢风竹千里奔赴王都,将邢王同胞弟接出王都,从此下落不明。 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想得到这个世间最神秘的宝物——流世宝瓶。 而寻找流世宝瓶唯一的线索是“藏宝图”。 找到“藏宝图”的关键人物是都均。 而都均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身份? 他跟红嫁衣有什么样的牵连? 灵风是谁? 流世宝瓶又是什么? 这就要说到流传于东土世界上千年的秘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流世宝瓶 很久很久以前,东土世界曾经出现过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个国家的王自诩为神帝之子,自号流世。 据说,流世王一出生就有神灵护体,一出母胎就会说话,小的时候更是勇力惊人,成年后,收复八方鬼怪,驱赶神魔妖孽,开山治水,立文创世,踏遍了天下土地,最后一统东土。 为保东土太平,流世王耗尽神力,以己名锻造了流世宝瓶。 宝瓶中盛有灵力,得之不但能继承流世王的穷天穷地神力,与天地齐寿、长生不老,还能号召八方神魔,开辟疆土,创出新世,成为一代凌霄四周方国的君王,站在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帝山宝座上接受天地八方鬼神的跪拜,甚至可以号令鬼神之兵,进出天界,统领大宇。 自流世王死后,世人为了争夺宝瓶,肝脑涂地,东土大陆一片生灵遭受涂炭。 东土巫觋认为世人贪念膨胀过大,宝瓶一旦入世,反而会让人着魔,便将宝瓶与累世财宝一同封进了宝瓶山中。 东土文化讲究轮回,分分合合天定数,一旦政权稳定,百年治世之后,宝瓶自会出世,将天下搅得风云色变,进入乱世时代。 所以,在东土大陆流传着一个恒久的传说,盛世百年后,乱象初起,正是宝瓶即将出世的征兆。 邢国末代,天生异变,忽灾忽旱,百姓流连失所,或匪或盗,流民成祸,邢王昏庸,无力征讨,将帅权让渡冯氏,留下弱帝继位,失去宗主之权,冯氏兵起,窃国篡位,将邢国百年的基业推到,四方列国蠢蠢欲动,正是乱象初起的征兆。 早在流民四起的时候,关于寻找流世宝瓶唯一线索的藏宝图要出世的传闻就已经传入了各路英豪的耳里,冯氏兵起之日,巫觋神袛预言,冯氏登位第三年,十二月十五圆月悬空之日,藏宝图就会出世。 欲得宝瓶,先得宝图! 这八字预言将东土世界的野心家们逼上了冒险的舞台。 为了探明藏宝图的秘密,野心家们不惜将利刃逼上巫觋圣殿,神袛被迫说出天机:藏宝图会在一个手里有七星彩莲的人手里。 都均本来是一个普通人,他出生的时候,当时的天下还是姓邢,周南八府之地,遇到了百年大旱,一年的庄稼全部被晒死,百姓颗粒无收,被迫成为流民。 为了控制流民四处乱窜,朝廷说要调粮赈灾,让百姓安心在周南一地等待…… 可是漫长的等待后,却发现朝廷派来的不是粮食,而是提着刀剑的兵马,他们将周南一地团团围住,将东土最富庶的周南当成了边疆,派兵来镇守! 百姓不可乱窜出周南八府,灾情又得不到缓解,三个月过后,百姓在吃完了自家的存粮后,开始吃地里长出的野菜,然后是野菜,然后是树皮…… 最后…… 吃的周南八府不剩一片绿叶! 连绵草场莺飞永远二月天的周南八府之地,曾经是东土最富庶的土地,如今竟然饿殍千里,到了易子互食的地步。 朝廷再也无力镇守,大量灾民成为流民,纷纷涌向了离王都最近的成德三地。 成德是东土历史文化,人文风情最丰富的地区,童年的都均就在这些流民的席卷之下被迫跟着家人离乡。 都均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是个结巴,脑袋也不灵光,八岁了,还没学会怎么把一句话说全,傻呆傻呆的,连肉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自古贫困家庭人口最多,他有很多兄弟姊妹,他最小,排行老九,父亲总叫他九儿,对这个傻乎乎的儿子很偏爱。随着灾情的蔓延,父亲无奈只得将家中的孩子一个一个卖掉,最后身边只剩下了这个傻儿子。 在逃荒的途中,父亲摔断了一条腿,从此以后他就只能跟着父亲四处乞讨为生了。 他们父子两人经常匍匐在大城的街头,只为了换一个馒头,入夜就跟其他流浪者睡在破谷仓里。 直到有一天…… 破谷仓里的流浪汉都醒来了,只有他的老父亲还在睡觉,他摇了半天,也没摇醒…… 热心的流浪汉摸摸老父亲的头,说:病了……赶紧找医师…… 小都均不知道医师在哪里? 又有人告诉他:“我们没有钱,医师是不会过来,你爸爸生病了,你去城外盲山上找一点草药,回来我们煮给他吃,他就会好了。” 小都均伸着脑袋问:“盲山在哪里?” 热心的流浪汉指着远处的一条山脊线,告诉他,那是盲山,可能会有猛兽,可要小心一点。 小都均拍着胸脯结结巴巴的说: 我……不……怕…… 一个老者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画了几笔,告诉他,这是可以救你爸爸姓命的仙草,只要找回来就可以跟爸爸说话了。 小都均认真记得图案,兴冲冲的跑上了盲山…… 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其实他的爸爸早就已经死了。 没有人有能力承担这个小傻子的责任,纷纷解下行囊,用自己仅存的一点余粮,将他送进了神秘的盲山。 对于八岁的都均来说,宣告父亲死亡同等于宣告他死亡,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中,孤苦伶仃对于一个脑袋不灵光嘴巴不利索的小孩来说,是灾难! 他怀里兜着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走上了盲山,想扯些仙草回来给父亲治病,等父亲病好了,就可以起来给他找吃的了。 盲山是东土世界最著名的险山之一,很少有人会爬上去,但是八岁的都均克服了重重困难,爬了上去,他不知在盲山上转了多久,怀里的食物已经吃完了,都还没找到“仙草”,在腹中难忍饥饿的境地下,他看到了悬崖边上一朵盛开的花儿,那个样子像极了老伯伯口里所说的仙草,于是毫无恐惧的跑上去,没等摘下去,就被一声惊雷吓到,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他只觉得全身很疼,没过多久,就跌进了一个深潭中,随手抓住一个树干,爬到上面大口大口的呼气,努力想划到岸边,但是无论他的小手怎么划也划不过去…… 对于一个傻子来说,他不知道此时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种窘境? 划累了索性就趴在树干上唱起歌……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他觉得肚子好饿……好饿…… 就在头眼昏花之际,他看到面前飘过一朵白色的莲花,无枝无蔓无叶,就这么漂在水上,舒展着优美的身姿,花瓣缓慢展开…… 每展开一枚花瓣,就散发出一股五彩的光芒,伴随阵阵异香,粉嫩的花瓣饱满的像是要滴出了水…… 花朵顺着水流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所有的花瓣都已经展开,绚烂的色彩在花瓣间流动,他不懂欣赏,只闻道了一股美妙的香气…… 那种香气像极了跟父亲在街头乞讨时,大酒楼中散出的味道,父亲告诉他,那是人世间幸福的味道,他连看都没细看,就张开口,一口将花全部塞进了肚子里。(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灵神谷 年幼的都均是个傻子,父亲死后,被一帮流浪汉骗上了险峻的盲山,在盲山上他不慎跌进了深潭里,发现了七彩宝莲,一口将宝莲吞下。 就在自己满意拍拍肚子的那一刻,从岸边气急败坏的飞过来一个人,将他从水中提领了出来,不由分说,就一巴掌拍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被拍飞到了一边,爬起来后,竟然不觉得疼痛,一股清气随着掌力从腹部蔓延,一路蔓到头部,将全身的五脏六腑就冲刷了一遍,脑袋突然变得清明,脸上的傻气瞬间消失的无踪无际。 他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世界,绿色的潭水映出他衣不蔽体的样子,不好意思躲了起来。 那人眼看着他的眼睛从一片浑浊变成清明,本来是瘦黄无力的脸随着腹中气息的变动而生出一股精气,头顶上若有若无的飘着一片光芒,懊恼的坐在地上抓住他的手,嚎嚎大哭: “天啊!我追了三十年的七星宝莲啊!” 神袛预言,将有一日寻找流世宝瓶的藏宝图会在一个怀有七星彩莲的人手上! 子竹老人等三十年,就是为了等彩莲盛开…… 七星彩莲难得一见,是在与世隔绝的山林间吸取了日夜天地之精华,在无垢无尘之地随着流水生长几十年才会开出一朵七星彩莲的一种莲花,其形跟普通莲花无异,只是在盛开之时会发出五彩的光芒,子竹老人上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一朵,精心栽培了三十年,没想到就在花开之日,水涨过堤,彩莲顺着水流流进盲山溪涧,正好被都均撞上,二话不由分说,就一口吞了下去。 子竹老人追踪到此地,正好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制止,十分懊恼,将小都均带回了灵神谷。 灵神谷是一条很大的峡谷,四周都是笔直的峭壁,终年被浓雾遮掩,子竹老人隐居于此已经快三十年了,一头白发,精神健硕,在笔直的峭壁上带着小都均一路飞跃,将他带到了一个世外之地。 为了取出七星宝莲,子竹老人不惜要将他炼化成一颗丹药,但是宝莲似乎很都均有缘,任凭子竹如何召唤都不为所动,牢牢的扎根在小都均的肚子里,最后与都均的身体融二为一,成为了不可分割的部分,都均生则它生,都均死则它亡。 子竹老人无奈只能将他收为徒弟,留在身边,教他武艺,传授学识。 从那以后,都均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灵光聪慧的少年,也成为了子竹老人的得力助手。 至于他与灵风之间的牵连? 或者说灵风的身世? 就不得不说到美丽的灵神谷了。 传说中的宝瓶山就在灵神谷中…… 当年乱象初起,天下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冯氏手下大将,也就是詹炎的父亲——詹英齐,受命前来灵神谷等候宝瓶出世的消息…… 美丽的灵神谷外,有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所在的地方很隐蔽,只有当云雾褪去,站在山巅才能窥探真容,村子里的人世代守护宝瓶,极少与外人接触。 为了进入灵神谷,詹英齐不惜在谷外等了两年,才等到机会,乔装进入灵神谷,并且又在里面住了两年,才取得了谷中村民的信任。 有一天,守灵的灯童无意中在族长的灵堂上打碎了一盏花灯。 花灯在谷中象征意义极大,他出面顶替罪过,领了杖刑,才换来童子被罚在神谷中的一个石洞里思过的机会,他怜悯童子拖着受伤的身体秘密送饭,陪他解闷,本来只是出自一片好心,没有什么图谋,却从童子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灵神谷中的人从来都没有进过宝瓶山,更别说见过宝瓶了,说是世代守护宝瓶,其实灵堂中只有一块黑石。 从古至今,进入灵神谷都不是什么大难事,只是没有藏宝图,根本就打不开宝瓶山取宝瓶,就算知道知道宝瓶山在哪里也没有用。 童子悄声告诉他,关于藏宝图的秘密只有谷主知道…… 有一日,他偷偷进入灵堂想看看黑石的真身,没想到走了空,又来不及抽身,只能钻进供桌下藏起来,无意中偷听到了谷主的对话。 谷主欺瞒了神袛欺瞒了天下人,用一个名字,就让所有的人为了一张乌有的地图而奔波。 真正的藏宝图根本不是一张图,而是一个小孩,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 而这个小孩,他的母亲必须是神谷中人,神谷中的每个女子便是孕育宝图的真身“钥匙”,取得钥匙,孕育宝图,将婴孩送到宝瓶山的神坛中活祭,就能打开宝瓶…… 孩子是藏宝图,母亲是钥匙,人们被自己惯有的认知蒙住了双眼,没有想到这一些…… 神谷中的小孩满地乱跑,藏宝图就是这么随处可见,只要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就能取到宝瓶,就是这么简单。 詹英齐得到消息后,迅速找到谷主,让他随便交出一个未满周岁孩子去宝瓶山取出宝瓶,他承诺只要一个孩子的性命,灵神村的所有的人都会安全。 万万没想到! 神谷中人拼死都不肯说出如何使用藏宝图来祭山的秘密,居然将自己所有刚出生的小孩全部杀死,谷中的所有人——全部殉难。 从詹英齐知道秘密到回城调兵不过才两天的时间,他不忍心带领兵马踏平灵神谷,一人悄悄回到灵神谷想再说服谷中村民,却看到一场既匆忙又悄无声息的杀戮,他是血战沙场的将军,见过血染的山河,见过残酷的杀戮,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情的杀戮。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下子就崩溃了! 全村将近两百口人,全部都死在自己的家中,没有受到逼迫,有些人的灶台上还炖着半锅牛肉、绣着一半的花布、装到了一半的水缸、…… 放佛他在灵神村平静生活的那四年只是一场梦…… 这四年来,他非常清楚这里的人们都是一群淳朴简单的居民,过着单一的劳作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什么强烈的护宝精神,更没有守护东土安危的责任感,可仅仅只用了两天。 只用了两天的时间,灵神村村民古老的信仰就重生了,那种神圣的护宝使命,让他们选择了死亡。 这种死亡的方式太决绝,像被蛊惑,一点都没有迟疑。 有人举刀自尽; 有些人家里没有锋利的刀剑,最用了一把迟钝的菜刀,将自己脖颈割开; 有人用了栓牛的老绳来上吊,留下一头老牛在园中徘徊; 有些孩子被父母一棍打死,眼睛还空洞的望着天空; 房子还燃着炊烟、没有人想逃跑,仿佛这一地的尸体只是幻觉,明日太阳升起,他们就会满地复活,继续生活一样。 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赴死,脸上都没有泪水,也没有恐惧,全部都是一种凌然慷慨就义的表情, 那种表情如果出现在战场上,他一定为这个人掘一方孤坟,埋在高岗之上。可是,这种表情出现在这里,成为了诡异,他眼里看到的死亡的躯体,可空气里却到处弥漫着活人气息,灵神村尚未死去,他的心已经亡了…… 他一个人游荡在空寂的村落里,感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窒息,突然…… 突然,从一处房中传来一声啼哭,他飞奔过去…… 一个女婴在红色的襁褓中哭的响亮! 他抱起孩子。 未满周岁,又是女婴,多好的一张藏宝图啊! 他感慨! 可是生命是这个世间最神奇的现象,抱起孩子的那一刻他便投降了! 放弃了多年的努力,放弃了身后的荣华富贵,放弃了承诺…… 他将孩子抱走,就地遣散兵马,回复冯秉辛: 灵神谷中没有流世宝瓶,也没有藏宝图,我已踏平此村! 之后…… 他偷偷将孩子带离了灵神谷。 一年后,他来到一个小县见安城,将孩子托付给一个平凡又没有什么背景的沈姓六品小文官。 对,这个孩子便是沈灵风。(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王都嫁衣 都均学艺十六年,终于快要到了藏宝图现世的日子,子竹老人将他交给了邢风竹,让他们去王都见机行事。 来到王都后,都均在明,邢风竹躲在暗处,等着藏宝图找上都均。 没想到都均一出现在王都的第二天,就迎来了一个美丽的客人,江凌筱。 她投怀送抱,问都均想要什么?她都可以满足,只要他愿意跟着她一起走…… 都均初见繁华,开口就要江凌筱,没想到江凌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晚献身,并且挑了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嫁给了他。 有了美眷,都均又说自己想要当官,而且要当最大的官,江凌筱也是二话没说,将他带进王宫,面见冯王,冯王当即就给了他最高的官职——丞相,也给了他一座丞相府。 子竹老人曾经告诉过他,藏宝图就在王都中,只是不知它的真身是什么?去了王都一切见机行事,随遇而安。 所以高官美眷厚禄,他随心而动,乐享其成,等候宝图现世的那一天。 詹炎家眷被抄的前一天,他在大街上遇见一个衣着古怪的竹棍道士,道士疯疯癫癫拉住他,说他身上有宝物,要取出来,他正想打发时,却被捏住关穴,动弹不得。 道士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肚子,说:“养的很好,养的很好,只是还缺点,只是还缺点……” 然后朝他的脸上吹了一口气。 他觉得胸间的浊气顿时消失,从腹中生出一股清新之气,在他的五脏六腑穿梭,在他的头颅中灌顶。 没错! 这就是他吞下七星彩莲所感受到的身体变化。 他知道老道士一定是要指点他藏宝图位置的化外高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请求告知宝图位置。 道士笑着将一个包袱交到他的手上,说:“明日带着此物去詹炎将军府的梅园接出一个女子,保护好,你想要的东西,自会有指引……” 说完,道士一挥手他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看到脚边放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一件金灿灿的红嫁衣。 第二日,将军府传来噩耗,他立马带着红嫁衣潜进了梅园,在混乱中将灵风带了出来。 一出梅园,他就发现了灵风怀有身孕。 冯秉辛要对詹氏赶尽杀绝,怀有余孽,说明灵风的处境很危险,他看到包袱一计上头…… 回去跟江凌筱说自己在外结交了一个少女,现在少女已经有孕,家中又无亲故,想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江凌筱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开心的恭喜他,说:“有喜就是好事,不能让丞相大人的骨肉流落在外,一定要把她们接进来。” 于是都均便将嫁衣披到灵风身上,偷偷摸摸的将她从后院抬进了丞相府。 于是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这就是他们相识的过程…… 只是…… 这个过程,说明红嫁衣来路还是一个迷? 我想可能揭开秘密的时间还没到,只能再耐心的等待…… 在石庙中躲了半个月,都均带着灵风按照江大安的建议,离开了冯国。 这一路无比艰辛,我看到了灵风巨大的改变: 她已不是纤柔少女。 在山林间,她手起刀落,便能将活蹦蹦的小动物变成美味; 在野营地,一块破衣,她发挥出它最大的利用价值; 她学会了狩猎; 学会了射箭; …… 她终成为一个能担当重任的母亲。 而都均…… 那个曾经官至丞相,家中美眷如云,出入威风无边,已享尽人间富贵的男子,放弃了所有,带着孤儿寡母仗剑行走天涯,在街头卖艺,只为讨得一碗闲饭。 他们两人一路避开关卡,隐藏身份,走走停停,走了一年,终于走出了冯国的国界,来到了一个边陲小镇,生活终于安定了一点。 冯秉辛、子竹老人似乎远离了他们的生活, 宝图这个时候已经学会了走路,将都均认成了亲人。 他乐于这样的生活,从未想过要改变…… 直到有一天,宝图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跌跌……” “跌跌……” 她口齿不清,朝着都均伸出小手,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想改变现状,他想要一个家。 灵风没有点破,只是在一个夜里,拉住都均的手,说: “外面冷,你在这里跟我们母女睡吧,这床容得下你……” 就这样……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没有红烛、没有嫁衣、没有喜堂…… 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爱有很多种,这就是其中一种。 我看到都均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的教宝图唱歌: 海蓝花,天绿草 岸边妈妈洗荩草 草屋宿着宝风灵 吹吹滴滴…… 滴滴吹吹…… 终于放下了心。 只是…… 事情永远都不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灵风的苦难远远没有结束…… 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镇上,都均与灵风刚刚在此安家不久,灵风拎着菜篮出去买菜,一匹大马从身后经过,她吓了一掉,转过头…… 就是那一次转头,让她见到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詹炎! 詹炎就这样骑在高头大马上吃惊的看着她。 在这条狭窄的小道上,来人稀稀疏疏,她想躲也躲不掉…… 看着詹炎,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噩梦。(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狭路相逢 都均与灵风好不容易逃离了冯国,来到一个叫做杀风口的边陲小镇上,两人决定以后要在一起生活,成为了真正意义上了夫妻,刚刚立足没有多久,就遇到了灵风的前夫,冯国叛将詹炎。 杀风口乃冯、旱王、北夫余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居于主要的交通干道上,各族百姓在其中杂居,都均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在这里外来人占了一大半,谁也不认识谁。 此地实际无人管辖,鱼目混杂,民风彪悍,经常有商队在此处被劫被屠,官府无用武之地,冯王的人不敢在这里大肆搜捕“人犯”,他们选择先在这里落住脚跟,再做下一步打算。 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宝图吵着要吃肉肉,灵风挽着菜篮来到了街头的菜市中,有一队小型的人马从街中穿过,她抬头看了一看,一个铁面将军拉住了马蹄,仔细打量她的脸,她看到铁面下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就想离开,没想到那人翻身下马拉住了她,扯去她头上的头巾,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灰土,哈哈大笑! “夫人!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灵风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那好不容易带来的安宁就这么被打破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留了出来。 詹炎以为她是喜极而泣,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冯秉辛这个王八蛋要灭我詹氏一族,待老子杀回王都,定会让他五马分尸。” 灵风不敢挣扎,只能在詹炎宽大的胸口中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怀孕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詹炎更不会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发现宝图的存在,否者,这一路的艰难都白费了,她咬咬了自己的嘴唇,撒谎:“将军……将军……妾身……妾身终于找到你了……”她那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像极了以前,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听到这话的詹炎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道:“你跑到杀风口,就是为了找我……” 灵风含着泪水,点头。 詹炎的身形愣了一下,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思考什么…… 铁面将军路遇旧熟人的一幕被很多人当成了热闹,纷纷围上来观看,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来到詹炎的身边,低头耳语:“将军,这里人太多,我们的时间很紧,旱王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一句话让詹炎拉回了现实,他不得不放弃感伤,将灵风交给别人,说道:“这是你们的将军夫人,好生照顾着,等我回来……” 又朝着灵风说道:“我有点急事,不能久留,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来接你……” 詹炎一行人轻装从杀风口穿过,是因为要赶在旱王前面回到旱军营地来隐藏他夜会北夫余使者的秘密,本来脚步匆匆不容停留,却在半路上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好奇下马,摘下灵风的伪装,一下子就得意了起来。 果然是我詹炎的女人,能够在冯秉辛的手里活下来,真是太高兴了。 不禁多停留了一会,被属下提醒才知道有大事要处理,要是秘密被发现,别说将灵风接到身边了,就是能不能安全离开北地都是个问题,于是匆匆将灵风交给了两个亲信,纵马离开了杀风口。 他的离开让灵风燃起了希望,她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男人的后面,一边想主意,要将这个消息带给都均,让他赶紧带着宝图离开杀风口。 看着詹炎随意留下的两个人身形干练,走步如风,气息均匀,她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武功不在都均之下,硬拼肯定打不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宝图,于是只能骗他们。 灵风孱弱的靠在一边说自己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人问她:“夫人,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将军让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夫人,您就随便驱使我们就可以了……” 灵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来到杀风口,在这里不远处,还有我的一位恩人,若不是他千里护送,我根本就不可能走到这里,只是……只是……” “夫人的恩人也就是我们恩人,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灵风说:“只是我的恩人是个男人,这一路相处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我害怕将军会误会,想自己去跟他告辞,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好吗?” 杀风口距离王都何止千里,更别说这中间的千山万壑还有王都中的血雨腥风了,灵风一个弱女子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走到这里。 一见到灵风,詹炎太兴奋了,一点都没有怀疑,但是作为他的属下,看着灵风的装束,我们很清楚,当年梅园中的那位如夫人可能已经不是当年的如夫人了,只是他们不可能说出来,而是回答灵风:“夫人但去无妨,我们在后面跟着就可以了,杀风口乃三国交界,人员复杂,我们留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夫人,夫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担当不起。” 灵风还想拒绝,只是这两人的态度很坚决,再拒绝下去,就说不清了,只能让他们跟着回到了家里,一进家门看到歪歪扭扭走路的宝图,就赶紧关起了大门,让他们在门口等,然后抱着宝图来到正在炒菜的都均旁,说:“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马上带着宝图离开杀风口,我刚刚在外面碰到了詹炎……” 都均说:“在外面……” 灵风摇摇头,“不,他有急事先走了,不过派了两个人一路跟着我,我骗他们说,你是我的恩人,我来告辞的。” “我去把他们杀了,带你一起走。” “不行,太危险了,你先带宝图离开,再想办法来救我,我一定会等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时间来不及,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宝图的亲生父亲,还有……还有……” 灵风摸着自己的肚子,告诉他:“宝图可能要有弟弟了……” 都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说:“是真的,本来想过一段确定了再告诉你,但是来不及了,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家人。” 此时此刻,我见到了一个无比冷静的灵风,她一点都不惊慌,而是简单跟他们父女两收拾了一下行李,将红嫁衣交到都均的手里,说道:“这件红嫁衣对我至关重要,你要随身携带,先离开这里,安顿好宝图,我们再想办法逃离。” 他们一直在处在逃难的状态中,从一个地方逃到另外一地方,用什么样的方式速度最快,他们很清楚,灵风用三言两语要打消都均的顾虑,让他一个人先走。 可是都均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走,背起宝图,拉着灵风走后门…… 还没走多远,就正好碰见詹炎的人。 原来灵风在屋中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闲着,而是跟邻居聊上了天,打听灵风住在这里的情况,一听到这里住着一对夫妻还带着孩子,就觉得事情不对,进去找灵风,看到房子空了,马上追了出来。 詹炎留下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都均带着孩子跟女人根本就跑不了多远,没有多久被追上了…… 那两人看到都均背着孩子,心中十分疑惑。 朝着灵风说道:“夫人,有些事情,属下不便过问,您还是亲自跟将军解释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重入虎口 只见都均从怀中抽出宝剑,疾如风一剑捎过去…… 那两人没想到都均一出手就如此狠辣,狼狈避开一剑后,迅速收拾状态,摆出应敌的姿态,都均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两人,反手一挥,毒针从袖口飞出。 可是詹炎的手下不是普通武夫,战场拼杀的经历已经让他们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在毒针发出的一刻已经将长剑握在手中,只听见“叮叮”两声,毒针被长剑拦下,都均已经失去了先发制人的优势。 那两人将长剑横在胸前,一前一后将都均夹在中间,都均是拼尽全力来应敌,因此三人打的那是难解难分,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均的形势已经处在劣势,灵风看的明白,那两人是对眼前所发生的转变感到莫名其妙,尚未猜出其中奥秘,处处对都均手下留情,如果真的硬拼起来,恐怕都均早就躺在了剑下…… 此时,我见到了灵风有生以来最机智的时刻,只见她挡在都均的剑刃前,说道:“住手!恩人,他们真的是我夫君的人……” 那两人听到灵风这么一说,将长剑收回,看着灵风,一脸疑惑。 灵风说道:“从王都侥幸活命,我一人不知该去哪里,听到将军已投靠了旱王,便决定北上,这一路凶险万分,要不是恩人相助,我恐怕已经……我知道恩人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是这两位兄弟真的是我夫君的人。” 都均知道她说的意思,自己也确实技不如人,眼前的形势,只能是隐藏他们真正的关系,脱身后再想办法,只是都均极少骗人,愣愣的看着灵风不知该怎么办? 辛亏那两人此时猜出半分所谓的“真相”,对灵风说道:“这位侠士功夫不错,一路护送,是大恩,只是不知为何要招招下手狠绝,非取性命不可?” 灵风抹着眼泪说道:“北地凶险,人心险恶,我们曾经吃过不少亏,恩人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误会你们冒充将军,实际上是要图谋不轨。” 听到这里,那两人半信半疑,说道:“原来是误会,夫人还是要解释清楚为好,何不找个地方走下来,让我们先好好谢谢侠士的大恩,待将军回来,一定会有重谢!” 都均收回应敌的姿态,冷冷说道:“不用。”看着灵风,眼里都是自责。 灵风走到一边,将宝图抱了起来,交给都均,说道:“我们一路相扶相持,扮作夫妻隐人耳目,我早已将宝图视作自己的女儿,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忘恩人一路平安!” 都均傻傻的看着灵风扯慌,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一句点醒了他,抱起宝图要走…… 那两人想阻止都均的离开,但是灵风将他们拦住,双腿一弯,跪倒在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用全身来演戏,说道:“为了见将军,我不惜化身为他人妇,更是为人母,这一路过来,名声已坏,但贞洁尚保,求二位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将军,要不然,我真的不知以后还用何面目来伺候将军,倒不如死的干净……” 说完,就要把脑袋往树上撞,那两人也不管了都均的离开,拉起灵风,保证不会多嘴。 反正他们的任务是守护灵风,等待将军返回,只要灵风没有走,就可以了,至于这一路灵风与所谓的“恩人”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灵风看着都均抱着宝图离去的身影,收起眼泪,心里默默的说道:“只要你们平安就好了!” 一场变故就这样被灵风用谎言来化解了。 我不禁要为灵风精彩的表演鼓掌了。 本来从王都到北地就是一路艰辛,说灵风是自己一个人完好的走到这里,谁都会可疑,这样一来,反正会解开他们的疑虑,将猜测移到另一种角度,不会想到都均就是那位名震王都的逃跑丞相,宝图就是詹炎的亲生骨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只能说灵风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都均一个人带着宝图会去哪里? 他带着红嫁衣,我也只是跟随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男人抱着宝图一路狂奔,停下后,不停的捶打树干,责怪自己没有用。 宝图吓的哇哇大哭,他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负担,无奈的抱起宝图,眼泪无声落下…… 宝图看到都均掉了眼泪,立马就停住了哭声,伸出小手摸都均的脸,说道:“跌跌……” 看着宝图可爱的脸庞,他终于想明白了灵风的意图。 是的,灵风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拿去赌一赌,但是不能将宝图拿去赌,眼前只有先把宝图送走才是最明智的事情,剩下的…… 只要詹炎不怀疑,他们就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冷静了下来,都均想到自己在北地外还有一位故人。 于是抱起宝图一路狂奔…… 此时…… 灵风已经住进了温暖舒适的客栈中,她镇静的喝茶,想着应对之策。 我焦急的等待夜晚来临,来到她的梦境中,告诉她明日都均会带着宝图离开杀风口,去找一位故友,将宝图托付出去,然后回过头去詹炎驻扎的燎沙城找她,让她放心。 灵风感激地看着我,说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詹炎的情景。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沈家的大门紧闭,父亲打了继母一个巴掌,质问她为何要将灵风的生辰交出去? 继母嘤嘤哭着,说城里下了告示,只要敢隐匿不报,就会满门抄斩,沈氏一族在见安城少说也有上百号亲属,难道要搭上性命不成…… 父亲不肯交出灵风,将一个包袱交给她,让她先出城避一避,就在这里时候,大门被人用一脚踹开,詹炎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站在门口哈哈大笑…… 他身上的血迹还未干,一走一步就是一个血印,他的继母一下子就吓晕了过去,父亲跪倒地上求他饶命。 疆得十年,邢国最后的年号,冯兵杀进了这座安稳了三百年的城池,一夜就将它洗劫了,她从未离开见安城,也不知所谓的战乱是什么样? 直到这一刻…… 她才明白了! 这就是战乱:人身不由己心,人命如草芥扶风,能够被不可一世的战胜将军看上是多大的荣幸。 第二日,她那一世庸碌无为的老父亲就巴巴的将她包装好,送进了詹炎的战营中。 父亲告诉她,大地倾变,乱世已始,旧朝的忠臣已被屠杀至矣,身为官宦子女命运更是悲惨,邢国那位最惊世动人的小公主被扔进了兵营里,任由那些嗜血的士兵*致死。在冯氏的战场中,越是高贵的血统就越是死的不堪,身为女子,无依无靠,投靠冯氏大将,或许这也是一条出路,让她顺应天命,委屈求全。 她哭着说自己好怕,父亲摸着她的头,说不要害怕,会过去,会过去的…… 来到王都,她见到了詹炎身边形形*的女子,其中不乏美貌出众之人,只是詹炎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会手起刀落,当场切下那些女子的脑袋,用来震慑众人。 还好詹炎对她不冷也不热,给了她一座梅园,让她安静的待着,有吃有喝,虽然像囚犯,但是衣食无忧,她以为这样的下场最好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詹氏被灭,她遇到了此生最爱的男子,想着一路奔命,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却落入了虎口,一切又要重头再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毕崖峰托孤 都均背着宝图一路狂奔…… 我终不能再陪伴灵风,感应嫁衣的牵引,跟着都均来到了一座关外的雪山前: 大雪连天漫漫,极目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远处雪峰顶如一把利刃直直插入蓝天中,天蓝的透彻,地白的分外明,让这片天地只剩下两种色彩:白与蓝。 都均踩着松软的雪地,宝图兴奋大笑,看着这么美丽的雪景,我在想,如果没有詹炎的出现,他们三人会在这里找到安宁。 因为这里就是东土著名的雪峰,毕崖灵霄关,也叫毕崖峰。 越过毕崖就是域外,东土的边缘之地充满了各种神奇的现象,毕崖峰灵光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今日进山的人不是为了见到灵光而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子竹老人的第二个徒弟边双易。 边双易,东土南地列国最富庶的大乘国、边姓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是子竹老人最聪慧的弟子。 都均带着宝图来到雪山中的一座草屋前,举步不知该如何迈进去…… 正在犹豫的时候,边双易听到动静,飞身袭来,一看到门口站的是带着孩子的都均,一个回旋又稳稳落了下来,落在一辆带着轮子的椅子里,宽大的衣袖一挥,将自己那双残疾的腿遮住,问都均:“你怎么出来了,还带着孩子?” 都均看着边双易衣袖底下的双腿,神色哀伤的垂下头来,不知该从何说起…… 边双易看的出来都均的犹豫,一言不发,将他们引进屋中,红色的火光将屋子渲染的很温暖,宝图兴奋的叫着跌跌跑来跑去,边双易笑了,问他:“你何时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都均看着宝图,终于鼓起了勇气,说:“今日上山有事相求!” “说吧……” “求师兄收留宝图,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求你将宝图收为义女,教导她成长……” 边双易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找了一颗红糖,用来哄宝图。 边双易双腿已废被逐出师门,远离故土,一个人来到这座广袤的雪山避世,多少与他都有点关系,想起以前在灵神谷的日子,都均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此时此刻,他无计可施,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回想起起以前在灵神谷的日子: 子竹老人作为天机阁的传人,未出世就已名震江湖,一生致力于寻找流世宝瓶。 他隐居灵神谷,一共收了七个徒弟,每一个徒弟的来头都不小,只有都均是因为机缘巧合误食了七彩宝莲才有幸成为他的弟子,擅长星象奇书,武功最差,学识最高。 他教徒弟的法子十分狠绝,从小就让他们几个师兄弟互相比拼,将同门师兄视为仇人,拼尽全力,只为胜出。 每一次的比拼都会有人受重伤,但是子竹老人医术高明,总能将他们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边双易就曾经说过:“师傅是死神的克星,只要有师傅在,我们就死不了。” 可是子竹老人的徒弟不是名家公子就是世家大族,他们个个虽身负血仇,但本性却是善良的,对于师傅的命令往往都是阴奉阳违,对同门师兄弟留一线余地,点到为止。 大师兄孟安炜东土名门之后,本性最善良,八岁便跟随子竹老人学艺,将师傅视作生父。 有一次他在灵神谷外救下一名女子,两人暗生情愫,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瞒着子竹老人偷偷成亲,在谷外建了一座小木屋。这件事被都均无意探知,将此事透露给了子竹老人,都均的本意无非是生米已成熟饭,师傅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会成全他们。 没想到子竹老人生生要逼两人生离,将孟安炜囚禁了起来,骗那名女子说:“安炜已亡,请她另觅良缘”。 可是世间之事,情最难测,那名女子选择了死别,从灵神谷的山崖上跳了下去。 孟安炜得知此事,一言不发,朝着子竹老人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一转身也跟着跳了下去。 子竹老人这辈子最讨厌殉情,跟随自己时间最久的弟子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死亡,他最痛心,悲愤的同时也警告其他弟子:“欲成大业,绝情绝爱,不可因情而死。” 二师兄边双易,大乘国世家之后,最聪慧,天性最开朗,十六岁来到灵神谷,最喜欢灵神谷外村镇的小孩子,经常带着东西去哄小朋友。 子竹老人虽避世隐居,但同时也帮一些有特殊关系的朋友处理麻烦,他的弟子们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一次出任务替师兄弟杀仇人,边双易看到从一个老妇人的怀里爬出一个稚子,心里一软,将那个孩子放走了。 那是灭了大师兄一门的仇家,都均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子竹老人。 子竹老人听后勃然大怒,重新将那个孩子找了出来,用边双易的手将剑捅进孩子的胸膛,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子竹老人冷冷地指着地上的尸体告诉他们:“你们都是身染大恨的人,被送来这里,只有一个目标:手刃仇人。” 边双易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大哭,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要放弃。” 子竹老人说:“放弃,可以,但是我的东西不能带出外面,人可以走,命要留下。” 就这样边双易的双腿先被子竹老人挑断,然后眼睛被刺伤,浑身是血的被丢进灵神谷野兽出没的山林中,都均心中有愧,偷偷将边双易背出灵神谷,找了一个太夫治好了他的眼睛。 在东土,只要是子竹老人宣告了死亡的人就不会再有机会活下去,边双易已经上了子竹老人的死亡名单,那么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活下去。 所以边双易听取了都均的建议,最后选择了远走雪域。 从那以后,都均不再对子竹老人惟命是从,有了自己的道德准则。 想起往事,心里都是深深的愧疚,如果不是他,大师兄不会死,二师兄不会是这个样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将去王都的任务和宝图的身世和盘托出。 边双易听完后,收了宝图当义女,说:“我们都是师傅的棋子,在他的局中身不由已,能逃出来是好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却不让你的宝图饿一口饭,去吧……师兄帮不了你什么,燎沙城中好自为之……”(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燎沙城政变 将宝图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师兄,都均立即就来到了燎沙城。 此时的灵风已经被詹炎从杀风口接到了燎沙城。 夜晚,我进入灵风的梦境,告诉她,都均已经来了,让她安心等待,灵风说,詹炎自投靠旱王,备受猜忌,在蛮族也是举步维艰,虽然将她接到身边,但人经常在外忙碌,似乎在筹谋什么大事? 我让她不要去关心这些事,找个机会将消息送出府外,让都均知道她现在安然无恙,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日,一个织衣的女孩进入将军府,灵风悄悄将她拉到一边,问道:“是都先生让你来给我送信的吗?” 那个女孩睁大了眼睛点点头,说道:“那位先生让我将信带入府中,交给将军夫人,我正愁不知该去哪里寻夫人,没想到夫人自己来找我了。” 灵风说:“信的内容我已经知道了,你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安心等候。” 昨晚我就已经将都均买通织衣女跟信的内容告诉了灵风,让灵风提前准备好回复,免得让人起疑心。 在此之前,我有一事不明? 在这个世界,我只能随着红嫁衣到处游荡,却只能进入灵风的梦境与她交流。 红嫁衣在都均的身上,任凭我费多大的力气,都不能跟他交流,但是只要红嫁衣进入一定的范围,我就能进入灵风的梦境,将都均的一举一动告诉她,让她提早做准备。 看到回信的速度这么快,都均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好好打量红嫁衣,对着它(我)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件普通的嫁衣,请你告诉灵风,她嘱咐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三日后,燎沙城王苑东门外,我一定会在那里等她。” 三日后,燎沙城即将发生大事! 詹炎要助旱王异母兄弟随国侯夺位弑君! 随国侯啸风,自小在邢国长大,学会了东土中原上的奸险阴诈,在战场上对詹家军处处避让,加深冯秉辛对詹氏的不信任,下定决心要歼灭詹氏一族。 詹炎流亡到蛮族边境,又不惜屈尊降贵亲自邀请詹炎带着剩余的詹家军北上加入了随国侯大营。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燎沙城一年一度的狩猎节即将展开,啸风与詹炎决定在这一日举事。 蛮族崇尚武力,追求原始野蛮,一年一度的狩猎节堪比我国蒙古族的那达慕大会,王族也会在这一日带领各族子弟家眷进入王狩区,追逐猎物,享受胜利的喜悦。 灵风作为詹炎将军唯一的夫人,也位列席上,我告诉他,都均会在东营门外等她,让她等待时机到东营门外与都均相会。 此时,人们载歌载舞,身穿盛装,感受盛大节日的开幕典礼,詹炎已经不知在何时退出了舞台,来到狩猎区大营外将弓弩手们放了进来。 冲天大炮一响,旱王带着弓箭骑着高头大马雄武的冲进了森林里,林中的野兽被惊得四处乱窜,随国侯悄悄绕道到另一边与詹炎汇合,两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明中…… 开幕式一结束,有几个王族妇女带着果下马进来邀请灵风出去观光,都被灵风一一拒绝了,下午三刻,营外一阵骚动,有人大喊:旱王受伤了,快!快请军医速速赶来……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壮士拎着一个人头走出来,圆目瞪着瑟瑟发抖的军医们说道:“谁敢上前一步,就是此下场……” 大营顿时像是炸开了锅,大营内外被随国侯的亲兵重重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奄奄一息的旱王看着这一切,气的吐出一口鲜血。 王族女眷都被集中到了东营,王族子弟被隔绝在西营,随行的官员都被包围了起来,官员们终于顿悟:随国侯啸风这是要弑君夺位! 灵风被夹裹进东营中,一个詹家军的队长看到了她,将她接了出来,她问:将军在何处? 队长说:“将军现在很忙,恐怕不能来陪夫人了,我带夫人去另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灵风扶着自己的额头,身体摇摇晃晃,倚在一个旗杆上,病怏怏的说道:“刚才……刚才太吓人了,我的头很晕,不在这这里待了,你能送我回府吗?” 那个队长犹豫了一会,说:“夫人请等候,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詹炎的心腹——詹信走过来。 在邢国,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灵风十分清楚这个人,詹炎对他如亲兄弟,要骗到他,有些不容易,于是弯下腰,捡起一块利石,闭着眼睛,在自己的脚掌上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咬着牙,将裙角遮住,等着詹信来到面前。 “夫人要回府?” 詹信直接开口问。 灵风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说:“我知道将军有大事要处理,可是我身体有些不适……”故意将裙角上的血迹露出一点来。 詹信一看,就要掀开她的裙角,灵风故作姿态的说:“对不住……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詹炎看到她淌着血的伤口,责怪的看了一眼小队长,小队长紧张的说:“我不知道夫人受伤了……” 灵风说:“别怪这位小兄弟,是我不好意思开口,一点小伤不好麻烦别人……” 小队长感激的看了一眼灵风,说:“我去找军医来……” 詹信拉住了他,说道:“别去了……现在狩猎大营一个军医都没有了,你去跟将军说一下,我这就送夫人回府。” 东营由詹家军亲自把守,从东营要走一段很长的山路才能出东营大门,灵风坐在一匹矮矮的果下马上,看着詹信的背影。 说:“在见安城,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记得吗?” 詹信说:“记得,那时,你哭着喊着不肯嫁给将军,现在却肯为了将军千里寻夫,我们都跟吃惊,也很钦佩。” 灵风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选择,听说你跟将军很亲近,如果有一天,将军发现我背叛了他,他会怎样?” 詹信说:“我会先杀了你……” 冷冷的一句话将灵风吓了回去,她不敢再闲聊,远远看着前方,期待都均的行动。 东营大门外一片寂静,好像狩猎区中波澜不惊的在举行追逐猎物的游戏,詹信低着头耳语了一会,就有人将大营门口打开,门口有几个人在等候,看到有人受伤走出来,嚷嚷着要进去见旱王。 詹信问是怎么回事? 守将说:这些人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说是骁骑营将军的麾下,要进去见旱王。 詹信说:是不是消息透露出去了? 守将说:不知道,这些人不知哪来的消息,怎么办? 詹信说:全部都杀了,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或者活着进去。 守将点点头。 拎起大刀,走到喊的最大声的一人前,手起刀落,一个人头冒着热气滚在地上。 守将大喊:王族狩猎重地岂容尔等在此胡乱,旱王有令,狩猎期间不得打开营地大门,这些人肆意扰乱秩序,是要图谋不轨,给我全杀了! 来人似乎早有准备,双方的争持很快就演变成厮杀,詹家军纵横沙场多年,东营大门岂是想闯就能闯的了的,在混乱中,都均从争持的随从摇身一变晃到灵风的身边,说:“快……我们乘乱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才从东营大门脱身出来,一看后面,詹信竟然在混乱中发现了异常,跟着他们闯了出来。 “夫人……你跟这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灵风说:“詹信,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在见安城的时候,我被将军关在营帐里饿了两天,你偷偷递给我半块烧饼的大恩,我不会忘记,但是今天,我必须要跟这个男人走……” “不行,你对将军还有用……” “还有用……”都均冷冷的说道:“原来,你们都知道……” 说完,拔出软剑,回身来到詹信的面前。 詹信也是一个好手,箭步避开了软剑,拔出长枪,开始临敌应战。 此时,他已经看清了形势,对都均是痛下杀手,看的灵风心里发紧。 都均对这次应战早有准备,而詹信是准备不足,几个来回过后,都均从身后甩出一把粉末,一根银针扎中了詹信的手臂,银针上的麻药见效后,都均快速了将软剑伸进他的脖子下。…… 灵风闭着眼,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偏偏是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绝境 从燎沙城逃出来后,都均与灵风马不定蹄的赶往毕崖峰接宝图,关于未来他们做了一番美好的展望,灵风说以后一家三口都不要再分离,都均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们陷入险境。 毕崖峰的白雪依旧一尘不染,雪峰穿着一袭美丽的白裙骄傲的挺立在天地间,大地素裹,不远处的一间小草屋中升起袅袅轻烟,灵风呼唤着宝图的名字一路狂奔进去,都均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大惊失色,想回头已经来不及,灵风被一个男人点住,都均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绝望的喊了一声: 师傅! 子竹老人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都均就像被抓到偷着家中宝物离家出走的孩子,低着头,等着被发落。 “进来吧!” 子竹老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让他们两个进了屋子。 屋子中没有边双易,也没有宝图,只有一个少年在做饭,少年看到都均笑着迎了上来,都均心中的绝望再沉了一下,喊了一声: 三师兄! 子竹老人的第三个徒弟: 晏澄——东土最古老的国家宋国晏家的世家子弟。 晏家是宋国最大的豪族,家中出了五位皇后,三名宰相,家中氏族子弟手握重兵,镇守边邑重镇,是宋国的顶梁柱。 但是十五年前这根顶梁柱被十三岁的小皇帝设计蚕食,竟然一根一根的将晏家的子弟们从宋国的政治土地上给拔了下来。 晏澄当时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目睹亲人一个个离去,毫无反抗能力,还好小皇帝也是晏家少女所生,而他的身上同样也留着宋国王族的血液,两人同源连枝,小皇帝格外开恩,将他交给了子竹老人,告诉他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回到宋国。 子竹老人对待晏澄与众不同! 其他师兄弟,子竹老人要把他们培养成利刃。 晏澄,子竹老人敦敦教导,告诉他何为仁爱?何为宽容? 每次比试,晏澄只要对他们师兄弟下手重了一点都会换来子竹老人的责骂,骂他不念手足之情。 可是这些师兄弟中,唯独只有晏澄性格最像师傅: 狠绝! 毒辣!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都均最害怕的人不是师傅,而是这位三师兄。 只见晏澄笑眯眯的给他端了一碗面,说道:“小七,你怎么能让老二住在这种地方?他腿脚不方便,眼神也不好使,一个人在这孤冷的雪地,怎么能活的下去。” 都均双手颤抖的结过面,看着灵风,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不知该说什么? 晏澄看到他接过面,突然在他耳边冷冷地说道:“老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大师兄的死也是因为你,你根本就是个废物,谁都保护不了……” 子竹老人哼了一声,晏澄收回诡异的笑容,立在子竹老人的身后。 “小七,你让为师找的好难。” 都均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傅,我下不了手……也狠不下这个心……求你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 子竹老人看着他,眼神孤冷……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只要子竹老人现出这种眼神,说明死亡很快就要降临了。 灵风此时已经被解开穴道,瘫倒在地,不知该做什么? 晏澄看了一眼灵风的小腹,灵风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吓得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全身都在颤抖。 子竹老人看了一眼灵风,就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一张宝图,拉起都均,说道:“别紧张,你是师傅亲自带大的,这几个徒弟中就数你最听话,师傅什么都不要,就要借这个女子腹中的孩子一用,保证不会害了她的性命。你若是喜欢这个女子,师傅成全你们就是……” “不要……” 灵风的眼泪哇啦啦的往下掉。 都均拼命的磕头,头都磕破了,子竹老人还是要带灵风走。 晏澄在灵风的肩上轻轻一拍,灵风就昏死了过去。 “别让孕妇的情绪波动太大,会伤了胎儿的。” 晏澄阴冷的说道。 子竹老人对此很不满意。 啪! 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伤人,不许伤人,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你先把藏宝图带回灵神谷。” 晏澄没有讨到好,恶狠狠的瞪了都均一眼,扛起灵风,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回过头来,子竹老人安慰都均,说道:“世上的女子都是妖物,下山之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生情不可生情,你信誓旦旦说要带回藏宝图,结果呢?你竟然背叛师门,你明明知道,为了这张藏宝图,师傅处心积虑准备了一辈子,你难道就那么想毁了师傅一辈子的努力吗?” 都均此时已经没有了斗志,有气无力的说:“师傅,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怎么能狠得下心,什么流世宝瓶,我不想要,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凡凡的生老病死。” 子竹老人说:“老二的事情我不怪你,老二还活着,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你下山后,老四也离开了灵神谷,没有过多久,就传回了他的消息,说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子竹老人的眼神有些失落,又说道:“老五的心从来都不在灵神谷,他不过就是想要宝瓶山中的财物来作为复国资本而已,老六疯疯癫癫的,整天在灵神谷跟野兽为伍,老三又是个不争气的孩子,只有你能帮师傅得到宝瓶,听师傅的话,放弃这个孩子,以后你们还是会有孩子的。” “可是……师傅,那个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啊!” “师傅也不忍心,可是你难道要师傅等詹炎的孩子长大,再让她生一个吗?师傅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了,流世宝瓶要出世,这是神袛预言,谁都阻止不了我……” 说完,子竹老人拂袖离去,剩下都均一个人,在空寂的雪山深处,孤独的流泪到天明。 他太清楚了,落到冯秉辛或者詹炎手里,他都有一线生机。 可是子竹老人…… 那是他的死穴!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拧不过师傅的一个手指头,只要落入师傅的手里,就是: 绝境! 他空洞地看着天空,在雪地中没有方向地走了很久,走到一处绝崖上,他停步了,看着脚下凌冽的风声,云雾在眼下弥漫,他闭着眼睛,想一死了之,就在自己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跌跌…… 跌跌…… 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重返灵神谷 宝图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从一片白色中跑来,都均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抱住宝图大哭。 边双易腋下夹着两根拐杖,慢悠悠的走来,说道:“我眼睛没瞎完,看到了老三养的那只老鹰在天上盘旋,赶紧带着宝图藏了起来,等回去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离去的脚印又只有三个人,猜想你肯定还在山上,就带着宝图来找你了,小七,距离孩子降世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别想不开。” 都均突然被点醒, “对!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收起眼泪,将宝图背上,坚韧的说道:“我要回灵神谷。” 边双易说:“好……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都均摇摇头说:“不,我不想让宝图陷入险境,你带着她离开,我一个人回去。” 边双易看着宝图可爱的面庞,忍着眼泪点点头。 这一刻……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分离意味着诀别! 天空依旧晴朗,都均将红嫁衣收起,拉着宝图的小手久久不肯放开…… “宝图,爹爹要出一趟远门,义父会带着你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做一个平凡的女孩,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到东土了,如果……如果……爹爹一定会带着你娘亲跟弟弟去找你的,不要回来找我们知道了吗?” 都均知道宝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还是很郑重其事的嘱咐着,说完,狠狠心,甩开了手,别过头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草屋。 身后的宝图似乎明白了什么,哇哇大哭…… 都均此时的心如刀割,握紧拳头,一步一个脚印沉重的走出了毕崖峰…… 重返灵神谷…… 都均确定去走那一条路的时候,就做好必死的准备,不过他不会枉死,死之前他还想再争取争取,因此在回灵神谷之前,他将藏宝图已经被子竹老人找到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一时之间,灵神谷周边出现了各路气势汹汹的英豪,不但是冯秉辛连詹炎也派人来查探。 灵神谷位于东土中部太王山脉深处,峡谷延绵数百公里,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险峻地势,在东土大陆一向就有:一入太王,神仙不返的说法。说明此山人迹罕见,灵神谷更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据说,灵神谷附近经常有神兽出没,专门吃那些来寻宝的人们。 子竹老人虽然隐居在灵神谷,但是他所住的地方不过是那数百公里中的一段不到百米的河谷而已。想要找到他,也是如大海捞针。 加上太王山的山势,各路英豪停留在太王山外的一座小山城中。 小山城名唤陶城,出产名贵陶瓷,街道中随处可见各种由陶瓷装饰起来的房屋,人来人往的街头因为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变得无比热闹,尤其是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中,人满为患,店小二加老板忙的不可开交,还不时惹来脾气暴躁客人的辱骂。 在热闹中,有一个穿着青灰布衣的男人点了一盘花生米安静的坐在角落中饮酒,似乎外面的世界跟自己毫无关系。 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从人群中钻出来,坐在他的面前,说道:“小七,你不该回来……” 青灰布衣的男人抬头,从那双眼睛中,我可以看出此人正是都均,只是他的脸已经被乔装过,普通人根本就认不出,谁会想到,角落中的人,正是这座客栈中大都数人苦苦追寻的藏宝图主人,也是“藏宝图”的生父。 都均看到来人一点都不吃惊, 说:“灵风还好吗?” 少年说:“她身上怀着藏宝图,师傅跟三师兄不会拿她怎样,好吃好喝伺候着,倒是你,一别经年,你变得很多。” “六师兄,你真的也想打开宝瓶山吗?” 都均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这个他一直都害怕得到肯定答复的问题。 少年迟疑了,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人们,指着里外,说:“这里……外面……那个不是为了宝瓶山而来,我是邢国王族后人,复国是我唯一的目标。” 原来少年是子竹老人的第六个徒弟,邢国世子黎宿。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师傅答应过我,将宝瓶山中的财物都给我当做复国资本,我不想要流世宝瓶,我只想要杀了冯秉辛,恢复邢国的地位。” 都均失望的说:“没想到,六师兄你也是这样的人……” 黎宿说:“从小我们俩的关系最好,叔父带你出山的时候,你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帮我复国,可是你为了一个女子……我没想到你是个那么软弱的人……那些彻夜长谈的豪言壮志呢,你统统忘到了一边。” 都均很惭愧,那是他回到灵神谷所要面对的抉择,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一旦面对至交好友的追问,他还是惭愧,说:“对不起,我变了。” 黎宿说:“或许还是其他的办法打开宝瓶山,不一定要用一个鲜活的生命,所谓神袛的预言,我本来就很怀疑,只是师傅不肯告诉我,宝瓶山的位置在哪里?” 都均感激的看了看黎宿,从小到大,对于流世宝瓶的传言,黎宿就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他认为宝瓶山中不过就是藏了价值连城的财宝而已,其他的都是人们臆测的谣言罢了。 都均跟黎宿年龄相仿,在众位师兄之中,他们两人的关系最好,所以黎宿才让邢风竹护送都均去王都。 黎宿简单的告知了灵风的状况,将一封信交到他的手里,就走了。 客栈中依旧混乱,都均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打开信纸,期盼长久的消息终于传来: 孩子要生了! 他再也不能等待,收拾包袱,匆匆走进了太王山。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一个黑影随身而至,踩着他的脚印走进了太王山深处。 这里是都均最熟悉的地方,他转了半天,就走到了灵神谷的入口。 入口处有一个被藤蔓爬满的石门,石门若隐若现的现出两个大字:九郡。 那两个字屹立在灵神谷上千年,没有人明白那两个字的意义,或许是一行诗中的两个字,或许是一个人的名字,总之,这两个字都均已经见惯不惯,没有过多的留意,绕过石门,踏进陡峭山峰的一条隐秘的缝隙中,缝隙两边不时流出几段溪流,巨石嶙峋,怪虫乱叫。 都均穿过缝隙,来到了一处巨大了石板下,他拿起一块圆形的石头,在石板上咚咚敲了三下,石门应声开启,一个美丽崭新的世界映入眼帘…… 此时的灵神谷草场莺飞,绿意怏然。(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宝瓶山煮茶话情仇 灵神谷一片绿意怏然,峭壁上蜿蜒着无数条小瀑,小瀑汇集到谷中大大小小的沟壑中,流进一个小湖泊,湖泊旁有一块平坦的草地,草地蜿蜒着一条石径,一个雅致的凉亭立在石径的中央,凉亭中一个男子正在闭目眼神,都均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男子突然睁开圆目,抱住都均哈哈大笑。 “小七回来了,小七回来了……” 都均好不容易才挣脱,握着少年的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五师兄!” 原来这个男子便是子竹老人的第五个徒弟——路无边。 路无边是子竹老人最得意的弟子,资质最高,武功最好。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患上了癔症,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路无边是怎么疯的?都均不知道。只知道十年前,他跟子竹老人两个人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疯了。至于原因,子竹老人从未提及,也不允许徒弟们询问。 只见路无边开心的像个小孩窜上窜下的,都均问他,师傅是否还在灵神谷? 路无边好不容易才说:“师傅出远门了,让我在这里等你。” 都均吃了一惊,“等我?” 路无边呵呵傻笑着说:“是啊,还有他们……” 他们? 都均顺着路无边的手指看过去,一片寂静…… “他们……就是他们……跟你一起进来的。” 都均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头,大声问道:“出来吧!” 随着都均话音一落,几个黑色的影子从巨石旁转出来。 婀娜的身姿,熟悉的娇容,其中一个人正是江凌筱。 江凌筱捂着嘴,走向都均,柔腰一拧,媚声的说道:“大人……臣妾这厢有礼了。” 都均厌恶地看了一眼,冷冷说道:“没想到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没想到?”江凌筱微微凝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难道不是大人写信让我来的嘛?我以为大人这是想臣妾的呢……” 说完,江凌筱娇滴滴的大笑,笑得路无边心花怒放,差点就想过去抱住她,还好都均及时制止了。 都均不想理会江凌筱,问路无边:“师傅让你等我,是什么意思?师傅去哪了,还有……还有……灵风呢?孩子呢?” 孩子? 江凌筱假装吃惊,略带埋怨的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想我,你看……你看……这么快,又把灵风的肚子弄大了。你们一边逃难还真一边不忘享受鱼水之欢,怎么以前都不对人家这么好呢!” 都均不理会她,等待路无边的答案。 路无边抓着头,想了一会说:“你是说,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啊,师傅带着她一起走了……” 都均紧张的抓住他的胳膊,问:“去哪儿了?” “宝瓶山……” 路无边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都均心里冷的半截,江凌筱走到跟前,眼睛闪亮的问:“宝瓶山在哪里?” 路无边傻愣愣的看着江凌筱,说:“还……还有人没来……等他来了,带你们一起去宝瓶山。” 谁? 这场旷世的异闻还有谁能成为见证者? 三个人各怀心思陷入了沉默中……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了,都均焦急的望着灵神谷的入口处,路无边飞到一个高大的果树下,摘了不少野果子,不停的塞给江凌筱。 江凌筱看着他流着口水色眯眯的看着自己,竟然没有表现出厌恶的表情,反而不停的用各种妖娆的姿势挑逗这个傻子,想从这个傻子口出套出宝瓶山的下落。 可是路无边死活就是不愿意说。 都均受不了江凌筱的姿态,说道:“别白费功夫了,我师兄只听师傅的话,” 江凌筱不屑的说:“只要是个男人,我就能从他嘴巴里撬出东西,别告诉我,你对宝瓶山的下落一点都不感兴趣。” 都均别过头,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时间滴答答的过去了很久,灵神谷的入口还是静悄悄的,都均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要起身自己去找线索,突然听到路无边安静了下来,说:“来了……人来了……” 都均跟江凌筱宁神听了很久才听到有人踩着轻功飞进了灵神谷。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看到都均,眼神里喷出杀气,二话不由分说,怒气冲冲的朝着都均一刀砍过去。 都均定睛一看,是詹炎! 詹炎说:“是你……是你杀了詹信。” 都均跳出几步开外,说道:“对!” 詹炎眼里喷射仇恨的火焰,说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要杀要砍朝我来,詹信到底得罪了你们什么?要使这种卑鄙的手段……” 都均不想过多解释,焦急的问路无边是否可以出发? 路无边横在都均的身前,挡住了詹炎飞过来的大刀,拉开架势,要跟詹炎干架。 詹炎跟亲信联手跟路无边交了三个回合,丝毫沾不上上风,亲信提醒他:“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宝瓶山。” 詹炎才收了手,随着都均说道:“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路无边此时被激起了斗气,身形一晃,就晃到了詹炎跟江凌筱跟前,用掩耳不及盗铃之速,就迅速的将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卸了下来,傻呵呵的说:“师傅说了,任何人都不能带武器进宝瓶山,小七,还有你的剑……” 都均乖乖的将手中的软件交了出来,路无边指着他的腰带,说还有,他无奈的交出了银针。 此时,所有的人都身无长物,赤手空拳的,都均问是否可以出发了? 路无边说:“还差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声哨响冲破天际,路无边笑着说:“来了,那人来了,师傅让我带你们进山。” 说完,路无边指了江凌筱跟詹炎,说自己只能带三个人进去,除了都均,他们两方只能出一个人。 詹炎跟江凌筱身边的亲信低头耳语告别,一行四人,飞身离开凉亭,沿着石径,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宝瓶山距离灵神谷没有多远,四人走了大概四个时辰就来到了另外一处峡谷的入口。 子竹老人跟几个人席地而坐,煮茶聊天…… 都均走到跟前,才看到跟子竹老人坐在一起的是:冯秉辛、邢风竹…… 江凌筱一看到冯秉辛,跪了下来,颤兢兢地说:“今上怎么亲自来了?” 邢风竹冷哼一声,冯秉辛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朝着子竹老人道:“这下人已经到齐了吧?什么时候带我们进宝瓶山?” 子竹老人慈爱的看着路无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给他吃,让他去一边玩去,让都均跟詹炎坐下来,分别给他们两人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指着身后的山峰,说道:“那里就是宝瓶山,宝瓶山每年只有一次机会才能进入,今晚子时,宝瓶山的入口就会打开,你们只需静心等候即可。” 我想…… 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幕了吧? 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却都愿意停下来听子竹老人的吩咐,都均跪倒在地,意思分明,子竹老人指了一个方向,说灵风就在那里,都均奔了过去,江凌筱在冯秉辛的命令下也跟着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在子竹老人的邀请下,共饮一壶茶,煮茶话人生…… 什么家国恩怨情仇、灭门之仇? 竟比不上一个传说。 连我都不禁好奇流世宝瓶的样子了。 五个人似乎互有默契的一言不发,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我想,他们一定都在暗地里斗法。 这个时候,他们的内心一定都是翻江倒海吧? 我想打破沉默,可是无奈只是一袭孤魂,除了灵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还好性子急的詹炎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听闻子竹老人乃天机阁传人,天机阁的人也相信流世宝瓶的传说,想得到这穷天穷地的神力吗?” 子竹老人笑而不语。 冯秉辛说道:“流世宝瓶对我们这些入世的俗人有吸引力不假,但是天机阁一向自诩不干涉东土俗世,流世宝瓶不过就是巫觋的宝物而已,得之便能得到巫觋的认可,便能证明自己乃天注定的王者,我需要它来巩固自己的政权,不知子竹老人需要它来做什么?” 子竹老人依然笑而不语。 邢风竹也说道:“我们认识也有很多年了,你知道,我处心积虑想进入宝瓶山,不过是想要里面的累世财宝作为复国的资本而已,可是你为了流世宝瓶,耗尽了毕生精力,难道是想一统东土,成为创世的英豪吗?” 子竹老人给詹炎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呢?想要流世宝瓶做什么?” 詹炎冷哼的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冯秉辛跟邢风竹,说:“老子才不相信什么流世宝瓶,老子进宝瓶山,只想要找一个人而已。” 人? 还有人在宝瓶山? 只见詹炎望着不远处的山峰,说道:“我只想进去找到我父亲而已。” 原来,詹炎竟是是至孝人子。 我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子竹老人微微颔首,说道:“詹英齐确实在宝瓶山中。” 詹炎眼里燃起希望之火,问道:“你见过我父亲?” 子竹老人道:“六年前,在宝瓶山见过。”(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大雨将至 詹炎说要一心要进入宝瓶山,是为了一个人,为了找到他的父亲。 听到这个消息的冯秉辛手抖了一下,说道:“难道詹英齐还活着?” 詹炎看着冯秉辛说:“等我找到父亲,定会手撕你这个逆贼,为我詹家军报仇。” 冯秉辛大笑,说:“好,等完成祭礼,我们就一较高下,看是你们詹家父子厉害,还是我冯氏厉害。” 邢风竹冷笑看着他们,说道:“没想到,我邢国竟会被你们这两个阴险小人给推倒,这天下果然是要进入乱世轮回了。” 子竹老人提起话头,却又开始笑而不语。 詹炎问他:“祭礼?什么祭礼……” 邢风竹说道:“你一头扎紧这泥潭中不可自拔,竟然不知什么是祭礼?藏宝图的秘密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詹炎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知,硬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 子竹老人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真正的藏宝图是一个人。” 一个人? 詹炎表现出了疑惑。 子竹老人继续说道:“真正的藏宝图是一个婴孩,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灵神谷女子所生的小孩。” 灵风? 詹炎脱口而出。 子竹老人看着乌沉沉的天空,磅礴大雨突然而至,他说道:“时辰快到了,我带你们去避雨,见藏宝图真身吧。” 说完几人来到了一处绝壁下。 都均抱着灵风互诉衷情,江凌筱正在挑逗路无边打发时间,晏澄闭目眼神,子竹老人一进来,他就给他摆了一个蒲团。 詹炎看到都均与灵风气不打一处,要冲过去,幸亏路无边拦住了他。 他怒道:“你这个贱女人,竟然联手奸夫害我兄弟的性命。” 灵风肚子已经很大了,看得出即将分娩,她一点都不惊慌,拿下路无边的手,对着詹炎说道:“我沈灵风被迫献身,对你毫无情义可言,杀风口相遇不过就是巧合,我这一世避你唯恐不及,怎么会千里北上寻夫,你这种武夫根本就不配被爱,天下没有一个女子肯真心待你。” 詹炎被激得十分气愤,捏紧的拳头,子竹老人说道:“宝瓶山的通道即将打开,难道你们不想进去了吗?在这里争一时威风有何意义。” 说完,他指着灵风的肚子,说道:“真正的藏宝图就在里面,时辰一到,大门打开,孩子也会降生,刚降生的孩子作为祭品献祭最为妥当。”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向灵风的肚子,又随着他的手指看向一处光滑的绝壁,视线虽然被倾泻而下的大雨阻绝,但是还是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半截兽面石雕,石雕上赫然的两个大字: 君临 詹炎说:“你说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藏宝图?”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答案已经明了。 当年发现父亲的手书,知道了父亲在灵神谷的遭遇,以为藏宝图就在他带回来的孩子身上,绕道攻打见安城,按着父亲留下的生辰八字找到了那名从灵神谷带回的孩子,将她带回了王都,没想到她才是孕育藏宝图的真身母亲,詹炎努力回想父亲留下手书内容的只言片语。 支支吾吾一字带过的灵堂见闻、与村长的对话、灵神村死亡的真相…… 唯有将一个孩子带走写的真真切切。 那本手书虽然是病中父亲的胡言乱语,可是答案已经藏在了其中…… 当年从灵神谷回来后不久,父亲就患上了一种怪病,全身的皮肤开始溃烂,每当入夜巨痒无比,好不容易治好了,父亲的精神又开始出现了问题,他经常神色恍惚,说自己一定要回灵神谷找到宝瓶山,村民们都在那里等着他。九年前,父亲神秘失踪,又过了两年,詹炎在收拾父亲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封泛黄的手书,才知道父亲的遭遇,知道了灵风的存在,知道了父亲就在宝瓶山中。 詹炎的眼里泄出杀气,为了救出父亲,杀一个婴孩算得了什么。 江凌筱看到了詹炎的举动,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女子竟是梅园中失踪的那位将军夫人,什么新嫁娘?原来都是都均设的局,怪不得在灵风宛的时候,就觉得都均与灵风的关系古怪,什么暗结珠胎小情人?她竟然被都均蒙在了鼓里,还妄想用“妻女”的性命来威胁都均,保护了灵风真实的身份,冯秉辛骂她没用,帮了倒忙,她恨恨的说道:“都均,灵风之前怀的孩子是詹炎的骨肉吧?” 什么? 詹炎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暗淡了。 这个女人竟然怀了我的孩子? 那么詹信在杀风口见到的那个孩子…… 难道? 难道这个孩子是…… 他的脑海中顿时一片混乱。 江凌筱又问道:“孩子呢?” 都均想回答,灵风抢先了一步,说道:“死了,死在了大漠中,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死了一了百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詹炎身形颤了一下,他一言不发的靠着一处绝壁坐了下来,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江凌筱没在詹炎身上得到想要的效果,说:“可惜了一张藏宝图,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都均的亲骨肉吗?神袛的预言:藏宝图会被一个身怀七星彩莲的男人拥有,原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彩莲孕宝图》,圣殿中随处可见的图腾画,真相如此浅明,竟没有人去参透图腾的真正意义,可笑。” 江凌筱没有成功引起话题,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没有心思去追究藏宝图的由来。 邢风竹在另一处观看雨势,一边戒备一边休息。 冯秉辛跟江凌筱也到了安全距离外。 子竹老人跟自己的四个徒弟在一起。 雨还没停…… 时间还没到…… 他们都跟子竹老人承诺过,打开宝瓶山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各怀鬼胎安静等待。 在这些人中,谁都不缺时间,唯有都均。 他跪在子竹老人的跟前,不停的乞求。 连黎宿也一并跪了下来,说先进宝瓶山看看,或许可以合力打开山门,不一定非得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 晏澄在一边冷笑,说:“进宝瓶山的机会难得,山门选择在这个女子快要分娩的日子打开,已经说明了一切,如今,大家齐聚一堂,为什么要用其他办法。” 子竹老人失望地看了晏澄一眼,说道:“老三,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对师弟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晏澄说:“师傅,难道你就有感情吗?大师兄被你逼死,二师兄被你逼走,老四因你而死,老五被你逼疯……” “住口!” 晏澄又道:“当年,你跟老五说什么?你让他去追杀二师兄,你说边家才是灭他满门的真正凶手,老五不肯,你就逼他练天机诀,还带他上天机阁。老五从小就天赋过人,你测试了一次又一次才知道他正是天机阁要找的人,骗边家将他全家杀害,带他回谷细心栽培,以继承你的衣钵。……” 子竹老人没有制止他说下去,看着路无边兴奋的爬上爬下,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三,我受人之托一心想教导你成为一个仁义之士,将来归国以助你兄弟一臂之力,可是你不听话,越长大就越奸险狡诈,你唆使小七告发老大,更是挑拨小七将老二没完成任务的事情告诉了我,还有老五,你嫉妒他得我真传,去查他的身世,在他天机诀快要练成的时候诱他走火入魔,这桩桩这件件,我不想点破,是想让你悔改,可是你死到临头还是不知……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偷练天机诀的事。” 晏澄的眼睛冒出火气,怒道:“原来你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子竹老人没有再说话,晏澄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他大喊:“我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可是你却不愿教我上乘武功,不让我报仇,不让我出谷,他们……他们……天资愚笨,优柔寡断,不是被情所困,就是参不透心法,明明是师傅因材施教,用心栽培,为他们每个人编出一套最适合他们资质的秘诀,暗中帮他们解决仇家,可是他们却认为师傅冷酷,被师傅利用。只有我,只有我最懂师傅的心。” 晏澄的胸口升起一股火气,眼睛里充满了红色的血水,好像身体里住进了一个火兽,快要挣破了他的身体。 子竹老人将真气从他眉心灌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他体内的乱气,没想到天机诀的威力太勇猛,晏澄修炼的方式不对,他情绪波动厉害,一道真气从头顶泄出,子竹老人被震开,晏澄成为了一个恶魔。 都均没想到他这一跪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将灵风拉到一片。 子竹老人对他说道:“小七,用七星诀,将他的双掌控制住,老六,你保护好沈灵风……老五,不许再贪玩了,过来帮一下师傅,将你三师兄的邪气逼出体外,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将天机诀偷练到了这一层,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个徒弟不假思索,听从子竹老人的吩咐,站到了各自相应的位置。 冯秉辛、江凌筱、邢风竹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一切,双方都在找机会抢夺“藏宝图”,邢风竹让黎宿带灵风离开,黎宿不肯,拔出宝剑,护住沈灵风,说:“这里已经在宝瓶山的范围内,大雨已即,来路早被封死,外面已经一片水泽,只有等大雨停止,宝瓶山开启,否者洪水会将大家淹死在这绝壁下!” 听到此话,所有人的表情都松弛了下来。 只见子竹老人、都均、路无边三人联手,分别从头顶、双掌、身后将真气灌入晏澄的体内,一道道红光从晏澄的身体里迸发出来,随着他一声大喊,身体无力的倒地,子竹老人扶住他,在他嘴里喂了一颗红色丹药,轻轻抚摸他的额头,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虽然子竹老人极力否认护犊子,但是这一幕已将师徒之间的情义展现无疑。 路无边突然一改常态,认真的问子竹老人:“师傅,宝瓶山里到底有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五彩神羊 宝瓶山即将开启的那一刻,晏澄突然走火入魔,子竹老人带着两个徒弟好不容易才救下了晏澄一命,疯癫的路无边突然变得无比认真,开口问子竹老人:宝瓶山里到底藏着什么? 子竹老人看着路无边久违的神色,笑了出来。 眼睛里的黑暗一扫而光,他说:“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才想看一看……” 他说出这句话的表情,既不是绝望也不是疑惑,而是一种每个人都熟悉不过的眼神: 好奇! 每个人天性里拥有的好奇! 詹炎是因孝、冯秉辛是为权、邢风竹与江凌筱是忠诚,而子竹老人竟然是因为好奇。 都均愤怒的说道:“师傅一定要用孩子作为祭礼打开宝瓶山吗?” 子竹老人肯定的说:“一定!” “那么,我都均也不会再念及师傅的栽培之恩,到时候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护他们母子周全。” 子竹老人说:“好,这样很好。” 都均不再说话,拥着灵风养精蓄锐,所有的人也趁着片刻的安宁,眯起眼睛稍作休息。 明日,或许是一场大战,此时先把状态调整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迷雾渐消,水声已小,对面石壁发出轰鸣的声音,所有的人被惊醒,走出绝壁一看,天色已经大亮,雨势也开始变小,绝壁中似乎住着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张开巨嘴拼命吸水。 原来倾盆大雨灌满了这条峡谷的中的大小沟壑,外面已经成为了一片水泽,水势不停的冲刷对面绝壁,雕刻巨大兽首的石板被水势逐渐推开,众人才发现所谓的“绝壁”竟然是一块人工建造的门板,门板之巨大,非大自然之力,人力根本就打不开。 子竹老人看着对面绝壁上露出的黑洞,指着一条石洞边缘处伸进洞内的石径,对着众人说道:“时辰到了,我们进去吧。” 众人看着黑深的石洞中传来轰鸣的水声,心生敬畏止步不前。 子竹老人笑道:“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搅弄风云的人物,竟然会怕这小小的石洞。” 詹炎听完这句话,一个人沉默沿着石径,经过一段自然形成的落水桥走进石洞中…… 幽深的石洞后是梦寐以求的宝物,恐惧只是暂时的,随着詹炎的步伐,所有的人都逐一而贯的走入了石洞中。 石洞很大,一片漆黑,脚底下是轰鸣的水声,可以判断外面的水正在大量涌入地下河中,而且在黑暗中隐藏着一条巨大的地下瀑布。水声之上,有一条人为修整痕迹的石径,石径是依地形修建,蜿蜒曲折,向石壁倾斜,台阶已经被磨损的很光滑了,稍不留神就会跌下万丈深渊随着地下瀑布消失在地底深处。 都均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灵风,路无边背着晏澄殿后,每个人都点着火把走进这未知的深渊中,谁也没有说话。 黑暗中对时间的感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依附在红嫁衣的身上,像是睡了一个很长的觉,睁开眼,光线从远处射进来。 石洞没有危险,危险的是人心,这一路邢风竹、冯秉辛、詹炎都在暗自较劲,想置对方于死地,只是子竹老人的手段更高明,将他们三方分开,说能通过石洞的时间很短,必须在最快的时间走出,否者前面的石门会关闭,留下的人只有等死。置身在未知的黑暗中面对着已知的死亡,什么阴谋阳谋都该让路,每个人只想安全的通过这条黑暗的道路。 光线越来越强,一片山林映入眼帘,一条白色的瀑布从头顶上飞泄,石径沿着瀑布边缘蜿蜒向上,需要手脚攀爬,爬到顶处,随后地势平坦,子竹老人指着深入林间的一段台阶说:“欢迎你们来到宝瓶山,台阶的尽头就是祭坛……” 未登子竹老人说完,他手指的方向传来几个影子…… 大家的神色变得慌张了起来,只有詹炎一个人脸上带着兴奋,他说: “宝瓶山果然有人居住!” 跑上前去,却只见到几只“古怪”的“山羊”在安静的吃草。 说是山羊又不像,身形是羊的样子,但是毛色却是五彩斑斓的,长一对白色的羊角好奇的看着詹炎,不紧不慢的走到一个醉倒在大树下的老者身边,咩咩的叫了两声。 老人樵夫打扮,瘦瘦巴巴,背上斜背着一把常见的砍刀,头上孤藤缠住细细松松的毛发,一只手里挥着羊鞭,一只手里握着酒壶,睡眼惺忪的醒来,看到来人,一点都不惊慌,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每一个人。 子竹老人似乎也从未见过这个老人,表情很困惑,拔出宝剑,将形势弄得的很紧张,子竹老人武功奇高,没有人见过他拔剑的样子,这一路虽然险峻但是还算安全,形势一下子变成这样,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了起来。 老人晃晃手中的酒杯,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老人的身形已经晃出了十步开外,他四处张望笑着问道:“我的五彩羊走丢了一只,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没有人回答,毕竟在这里见到活人太意外了,只有子竹老人,他镇静的回答道:“我们没有见过您的彩羊,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隐居在这宝瓶山中?” “宝瓶山?”老人挠挠头发,说道:“你们走错了,这里不是宝瓶山。” 子竹老人又说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不是有一个祭坛?” 老人的眼色突然一变,正声说道:“这路条的尽头很危险,你们远道而来想必很辛苦,不如喝下老朽一口酒,照原路返回吧。” 子竹老人说道:“哼!一个山间牧民,不知是何方妖孽,祭坛我进去过,怎么会不知道呢?除了人心哪有什么危险。流世宝瓶,我是一定要一睹真容的。” “流世宝瓶?”老人说:“我老头子今年多少岁记不得了,你们看看前面那颗老树,还是老头年轻的时候种下……” 说完随手指了一颗参天几人怀抱的大树,又说道:“我在这山上活了这么久,这里不是宝瓶山没有流世宝瓶,都是世间以讹传讹的传闻而已,走吧,你们都回去吧。” 子竹老人知道在这里出现的人不是高人就是掌握流世宝瓶秘密的真人,他要抓住这个老头问问究竟,身影一闪,闪到了老人的跟前,没想到老人更快,在他近身之前就已经飞到了台阶上,说道:“别怪老头子我不提醒你们,世间传说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何必如此执着呢?老朽我找羊去了……” 说完就要离去。 都均对着老人的身影扬声说道:“老人家如是世外高人,请告知开启宝山的方法,解救夫人跟未出世的孩子。” 老人未停留,远远的声音飘来:“因果自有天注定,生生死死不过就是一念间,你不必担忧了……” 都均失望的扶起灵风,看着台阶尽头,不愿再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阵歌唱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海蓝花,天绿草 岸边妈妈洗荩草 草屋宿着宝风灵 吹吹滴滴…… 滴滴吹吹…… 五彩羊 无彩花 五彩云儿唱着歌…… …… 听到歌声的都均突然一愣,希望油然而生,扶着灵风迈上了台阶。(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天下残局 台阶的尽头是一处段崖,牧羊老头带着酒壶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凝神看着石头上的棋子。 众人看的分明,刚刚老人离去的方向在后面,这里又只有一条石径,不知何时?老人绕到了跟前,早一步攀上这段崖之上,他们一点都没发觉。 子竹老人看了一眼棋局,说道:“天下残局,怕是解不开了。” 老头说:“不是解不开,是不能解开,世间上有些东西追寻到此也该止步了……执着未必是好事。” 子竹老人知道他话中的意思,问道:“前辈这是要阻止我们这些人取得流世宝瓶吗?” 老头一一打量,眼前的人哪一个不是东土一等一的大人物,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可惜可惜了,前头真的没路了,再走就回不了头了。” 子竹老人指着一条伸向段崖下的小路,说道:“怎么会没路,这是什么?” 老头悠悠叹了一口气,不再搭理,独自一人看着棋局发呆。 就这之时,灵风感觉到自己的腹中一阵阵痛,拉着都均的手说:“孩子……孩子……” 这一路,灵风早就感觉到自己腹中的异变了,只是不敢声张独自一人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说:“孩子快要生了。” 藏宝图终于要现世了,这一次它插翅难飞,谁也不打算在这一刻抢夺,而是将目光锁向了对方。 冯秉辛与江凌筱提剑站到了一起,邢风竹与黎宿也形成了一个犄角之势遥遥相护,詹炎孤身一身被围困,子竹老人让路无边背着晏澄先行一步,自己冷眼观战。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断了维系平衡的丝线,江凌筱率先进攻詹炎,邢风竹也一心要取冯秉辛的性命。 江凌筱招式轻盈,与詹炎对战竟占了上风,将詹炎逼到了子竹老人观战的附近,就在这时,两人像是说好了一样,一刚一柔两把剑剑锋一转,直直指向子竹老人。 子竹老人没想到这一下,没有留神,衣袖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愤怒的说道:“你们竟然想先解决我。” 邢风竹之时也加入了战争,跟詹炎江凌筱站到了一起,黎宿替下邢风竹,独自面对冯秉辛,说:“今日,就是取你狗命的日子。” 冯秉辛只知道邢风竹的身份,却从未留意黎宿,与邢风竹交战正酣,对手突然交换,速度快到他看不及反应,被黎宿逼得只能防守。 不过黎宿未得真传,子竹老人的武艺只学了三四分,加上冯秉辛坐下江山,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就算只能防守也让黎宿找不到破绽,局面即将回转。 另一面的子竹老人莫名其妙的被三个人围攻,崖上的平面又难于施展,一时之间竟然落了下风,他看了一眼都均,都均忙的手忙脚乱,一块破布撕成两块,一块包裹新生儿,一块将灵风生产带下的胎盘也一并收了起来。 子竹老人知道此时只能靠自己来解决这个困局,手里捏出一个剑诀,退到段崖边上,背上被重重划了一刀,江凌筱兴奋的按耐不住,在这关键的一刻偷袭邢风竹,也乱了詹炎的阵脚。 原来这都是子竹老人故意露出的破绽,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乱阵脚。本来这三人的关系也很复杂,尤其是江凌筱,她反应快,虽然能够迅速调整战局,主动联手,但是意志不定,看到子竹老人受了重伤,就想将威胁第二的邢风竹也一并解决掉,中了子竹老人的计。 子竹老人挣脱了困局,一记掌风将江凌筱拍到地上,她吐了一口鲜血,目光中都是悔恨。 邢风竹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迎面一股真气滚来,他只觉得口鼻像被重重拍了一掌,脑袋撞到了石壁上,顿时血流满面。 詹炎落了单,看着子竹老人,眼里都是骄傲。 子竹老人不屑的说了一句:“你进宝瓶山不是为了找詹英齐吗?让我告诉你,詹英齐在哪里?” 指着蜷缩在棋局附近的一具尸骸,说道:“它就是詹英齐,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具尸骸藏了很隐蔽,如果不是子竹老人指出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詹炎看到尸骸边了一个布带,像疯了一样的奔过去。 冯秉辛终于反制住了黎宿,他看着黎宿的脸,略有所思的问:“难道……难道你就是阿黎?” 黎宿没有回答,一心想扭转战局,将身后的很多空门都露了出来,冯秉辛冷笑一声,说道:“余孽,看我不斩草除根。” 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子竹老人也正好从战局中脱身出来,看到黎宿形势危急,一个箭步上前,不顾一切的护住了黎宿,用硬气功挡了冯秉辛的掌风,他忍着一口气,刺了冯秉辛一剑,将他伤得不能再出手,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黎宿吃惊了看着他,颤抖着喊了一声:“师傅!” 子竹老人骂道:“废物,当年让你好好练功你不听,一心只想复国,被仇人反制,不配当我的徒弟。” 都均抱着孩子跑出来,看到这一幕,不停的后退,拉起灵风,想逃走…… 这时,受伤的人们不知哪来一股力气,全部都将剑锋转向了都均,黎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面对着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们疾如风的进攻,都均毫无优势,只能逼上眼睛等死…… 可是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只见牧羊老头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面前,衣袖一挥,就将所有的人都挥下了段崖,连同詹炎抱着他父亲的尸骸。 他衣袖飘飘的问都均:“难道你不想看看流世宝瓶吗?” 都均摇摇头,说:“不想!” 他看了一眼孱弱的灵风,说道:“孩子,多年未见,你终于长大了。” 灵风看着他的脸,想不起自己跟他见过,体力不支晕倒在了都均的怀里。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的药丸,塞进了灵风的嘴里,说:“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一起去见见流世宝瓶。” 都均像被蛊惑了一样,手脚不听使唤的背起灵风将孩子交到他手里,跟着他一同下到了谷底。 只见被挥下山崖的众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摔伤的痕迹,从地上爬起来后,看到一个祭坛状的建筑,都拼命想爬过去。 子竹老人率先爬到祭坛上,指着一口清澈的泉眼,说:“只要将孩子放进这个泉眼,祭坛之上的大门就会开启,流世宝瓶就在里面。” 牧羊老头抱着孩子,站到祭坛上,对子竹老人说道:“孤子竹,你还记不记得三十年多年前,你身负重伤躺在宝瓶山外,是谁救了你?”(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黑石诅咒 孤子竹? 子竹老人的本名,自辞别天机阁出山入世,这个名字已经三十多年都没有人叫过,听到老头这么一喊,他愣了一下,仔细打量起老头的脸……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不停的后退,说:“不可能……不可能,三十年前,你已经那么老了,现在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老头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向了江凌筱。 江凌筱受的伤最重,此时已经剩下半条命,看到老头走过来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老头送出真气,护住她的心脉,说道:“江凌筱,你以为拿到流世宝瓶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像男人一样掌控天下了吗?冯秉辛许诺给你的地位只是一个谎言而已,他怎么可能让你辅佐年幼的太子,成为第二个冯太后呢。这么多年,你为了冯氏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不惜用你尊贵的身躯去侍奉那些对你有利的男人换取他们的帮助,还记得你第一次委身的那个男人吗?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压你的身下狂笑,说冯氏的女人都是贱人,你在他的后背刺了一刀,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成德城,为冯氏立下了汗马功劳,冯太后终于将你接到了王都,她告诉你,身体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将来一定要好好利用它,你说这辈子要为了冯氏而活,可是你真的知道你的身份吗?” 江凌筱说:“我的身份,我是冯氏的女儿,当然要为了冯氏而活。” 老头说:“你错了,你不是冯氏的女儿,你是邢国的公主。老邢王死在一个宫婢的床上,宫婢却珠胎暗结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儿,冯太后将这个女儿送出宫外,朝野传闻,将你误认为冯太后私生女,冯氏将错就错,将你接了回来。你还记得你小时住过的那个陵园吗?还记得山上的那个白虎吗?你的生母被冯太后残害致死,你的生父被冯秉辛下药毒杀,那只白虎只认邢国皇脉,你小的时候,一个老宫女曾经告诉过你的,你统统都忘记了……” 江凌筱拼命的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下去,说:“你骗人,你骗人,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她嘴里虽这么说,小时候的记忆却已经被点醒,她极力的否认,终于崩溃,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的,又哭又笑…… 老头无奈的摇摇头,转向詹炎,说道:“我见过詹英齐,那具骸骨不是他的。” 什么? 詹炎的急切的问:“那么他在哪里?他说他来了宝瓶山从此音讯全无,他是不是还没死?”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一个故事:“二十多年前,詹英齐与一个守灵的小童在思过崖聊天,小童说他听到村长说灵神村世代守护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流世宝瓶,而是灵堂中的一块黑石,灵神村中的人从来都没有进过宝瓶山。詹英齐心有疑惑,去偷看黑石,却得知藏宝图的真身秘密,知道灵神村的女子都是孕育藏宝图的真身母亲,逼问村长进入宝瓶山的路,要拿一个婴孩来当祭礼,打开宝瓶山。 其实那天,他偷听到内容并非如此。 村长跪在黑石面前,说乱世初起,天下人人都在找流世宝瓶,灵神村被传守护宝瓶,怕是会有一场浩劫,求黑石显灵不要让灵神村的无辜生灵受到伤害,灵神村有个古老的传说,用灵神村少女所孕育的婴孩来当祭礼就能打开宝瓶,村长不信,将孩子唤作‘藏宝图’,并非他肯定孩子就是藏宝图,詹英齐失去了理智,非得要拿一个孩子来当祭礼,村长不肯,第二日号召全村居民,要动员搬出灵神村。 其实他们都是普通的村民,对于即将到来的兵灾产生了恐惧,忘记了黑石的诅咒: 妄动黑石死,私离灵神谷死! 当我听到灵神村要举村搬迁的消息,赶到村中已为时已晚,黑石挪了位置被搬出村外,村中的居民失了心智中了疯魔,回到家中煮好饭菜牵好牛羊,然后举刀挥向自己的亲人,我在混乱中救下小灵风,将她带回了宝瓶山。 詹英齐赶来看到全村死亡的场景,无比痛苦,独自一人徘徊在村中伤神落泪,我看他心生悔意,将灵风托付给他,让他带着灵风远离灵神谷。 十年前他返回灵神村,一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空气对话跟树木玩耍,终于中了疯魔。 我告诉他,黑石的诅咒没有消失,他在灵神村住了四年,已然成为了灵神村人,你们踏进这座祭坛已经成为了黑石的祭品,成为了另外一座灵神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离开灵神谷。 至于詹英齐,早就死了,他临死之前突然清醒,求我带他回家,于是我便将他的尸骸带回了王都,偷偷将他与你母亲葬在了一起。 那具尸骸在这里的时间更早,是另外一个故事,跟你们无关。 詹炎,你知道灵风与你所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宝图。 她叫宝图,已经学会了叫爹爹,那是都均拼死相护得到的回报,你对父亲至孝,却为何不想活着的人,想想自己也是一个父亲了。” 老头将一把短木剑交给詹炎,那是他小时的玩物,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一行小字:詹炎斩妖除魔神器。 看到木剑的那一刻,这个从未掉过眼泪的男人哭的像个小孩一样,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老头又将目光转向奄奄一息的邢风竹,说道:“邢风竹,你明知邢国气象已尽,为何还会如此耿耿于怀呢?冯氏步步高升全靠实力,你明知所谓的复国大梦不过是空想,却还要拉你最疼爱的侄儿入场,安慰自己只要取得宝瓶山中的财宝就有了复国的资本,那么复国的大梦也就不远了,可是颠覆一个国家尚且不易,恢复一个政权当然更难,想恢复邢国王权不是仅靠钱财就可以的,士子、名流、贵族、声望……缺一不可,试问天下英雄,有谁还在眷恋旧王权,还有谁对邢氏忠心耿耿?历史已经翻过了另一个篇章,再也回不去旧王朝了……” 邢风竹大梦被点醒,想起邢氏王族做过的种种恶劣事件,不得不承认,邢氏告别历史的舞台确实是一件幸事,尤其是王都居民,邢氏被颠覆的那一天,人人额手称庆的场面他见过不少。 老头没有停留,而是再次将目光锁住了孤子竹,问道:“三十多年前,我警告过你,不许再踏入宝瓶山一步,你可还记得?” 子竹老人的思绪回到了过去,那一年他奉命调查流世宝瓶的传闻,被几个江湖人士所伤,一个老头救下了他,将他带回了宝瓶山疗伤,并且告诉他不可将宝瓶山的道路告诉别人更不能再踏入宝瓶山半步。 这一段经历也是他为何知道宝瓶山道路的原因。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认为当年的老人早就过世了,所以才违背诺言带人进入宝瓶山。 他武功高强、学识丰富、医术高明,不管是文是武,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对手,自己也没有了更高一层的追求,唯独对当年的秘密保持着强大的好奇心,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是打开宝瓶山看一看流世宝瓶的真身,为了证明自己见过流世宝瓶,他把当今东土最有影响力也最有说服力的人叫来,只是为了给他当一个见证人。 “不可能……不可能……” 老头怜悯的看着他,说:“正是老朽,当年见你气质不凡,与我爱徒有几分相像,这才将你带回宝瓶山。你少年成名,出身名宿,本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智者,只是你太过执着,对世间传闻充满了好奇心,在东土,论才智论武功你都是第一,天下大势掌握在你的手上,你虽不入世,但天下大势随你而动。 流世宝瓶虽然只是传说,但你能从中找出宝瓶山的下落,悟出藏宝图与血祭的事实,已经很不简单了,只是你不肯收手,一定要走到尽头。 你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对别人了如指掌,用自己认为最适合的方式来教你的徒弟们,可是他们却一个一个都不如你意。 你可知,正是你一步一步将他们逼入深渊…… 你好奇了一辈子,害了那么多人。 好…… 你不是想知道宝瓶山里有什么吗?我这就打开给你们看看……” 老头抱着孩子走上祭坛,自言自语:“我不想打开这座罪恶之门,这座大门一打开,意味着东土新的轮回已经开始,届时天下将会大乱,你们也都不能再离开灵神谷。 晚了……太晚了…… 穿过九泉瀑布的时候回头还有一线生机,走进绝命崖已经晚了,从此以后,你们自己、包括你们的世世代代都只能待在灵神谷中了,你们以为为何灵神村会世世代代守护流世宝瓶?是自愿吗?不是,他们的先人也跟你们一样,为了拥有流世宝瓶,穿过九泉瀑布踏过绝命崖,来到了这个地方,被黑石诅咒。 灵神村灵堂所供的黑石不是诅咒之石,而是一块灵石,一块保他们像平凡人一样生活的灵石,离开了灵石的庇佑,他们就会全身糜烂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掉下来直至死亡。 詹英齐被神石影响。 你们已经被黑石诅咒了。” 老头指着石门,说:“黑石就在里面,我打开给你们看看……” 信息量一下子过于强大,我这个异域的幽灵陷入了思考中,一点一点串联这个故事的连贯性,同时也在疑惑所谓的诅咒会不会被辐射有关? 难道…… 黑石……是一块带着辐射的陨石? 神石……是一块能够抵消辐射的陨石? 两块石头屹立在东土世界中数千年,人们对天外来物充满了崇拜,不停地赋予它神圣的意义,回避了它本身的危险性? 还是这块石头还有其他的未解之谜? 会不会跟红嫁衣有关? 都均对小时候的印象已经模糊却唯独记得一首童谣,那个牧着五彩神羊的老头嘴里曾经哼唱过这首歌。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其他的联系? 或许他就是在王都将红嫁衣交给都均的人? 不对,灵风呢? 为什么我只能跟灵风交流。 灵风也来自灵神村,如果黑石的诅咒真的存在,灵风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在外面安然无恙的活着? …… ……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解之谜,用我原先的知识来解释根本无济于事,我不禁长叹,怨自己只能成为一个幽灵,不能将心中的疑惑告诉别人得到答案。 突然,老头停了下来,抬头望着虚空,说道:“你是谁?” 你是谁? 在这里还有谁? 我看着四周…… 所有人也在老头的提醒下看着四周…… 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疯癫的路无边抱着昏迷的晏澄,不顾天塌地陷的打呼噜睡大觉。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又问了一句。 这回,我终于看明白了,他这是在…… 他这是在…… 望着我! 天啊,终于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了,我大喜,同时也不信,走到他的跟前。 “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悠悠说了一句,我吓了一掉,问:“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我虽然看不到你,但是我能感觉你的存在,也听到了你的疑惑。你想知道为何灵风没有被诅咒?” 我点点头,又唯恐他看不见,说:“是的,我不是很理解。” 他说:“那是因为,灵风被我喂了七星宝莲。七星宝莲都是我养的,这一世也不过收获了两朵,将一朵放入了河流随风漂流,一朵喂给了灵风,当时灵风受了很重的伤,小命恐难保住,我这才用七星彩莲给她续命,也算是给灵神村留一点血脉。” 他对都均说道:“都均,你都忘记了,当年你上山采药,在路上遇到一个老乞丐,老乞丐问你能不能给点吃的?你将怀中最大最软的那个馒头交给了老乞丐,老乞丐教了你一首歌: 海蓝花,天绿草 岸边妈妈洗荩草 草屋宿着宝风灵 吹吹滴滴…… 滴滴吹吹…… 你落下山涧,趴在木桩上不停的唱着那首歌,七星彩莲被你捡到,你一口便将它吞了下去。 彩莲有灵,自会相见,是我把它送给了你。” 我说:“原来如此。” 老头对我说道:“是的,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律,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指着灵风,又指着都均手里的包袱,说道:“我是被那件红嫁衣带来我,灵风在睡梦中能感受到我的存在,这些天,她太累了,我已经走不进她的梦乡了。” “你是幽灵,你也想看看宝瓶山里面有什么吧?至于那件红嫁衣,确实是我交给都均的,等我打开那道石门,再告诉你关于那件红嫁衣的秘密好吗?” 我说:“难道……你要杀了这个孩子?” 他笑了笑,将孩子交给都均,然后从他手里拿来一个包袱,跟我说道:“你不是想到了吗?血祭是真的,但是不一定要用孩子的生命来献祭,跟随孩子来到世上的胎盘也具备同样的效力。” 对,如果说打开宝瓶山需要基因密码,而且这个基因密码越新越有效,那么未满周岁的幼儿与生产带下了胎盘就没有基因上的差距,所以,跟灵风一重逢,我便告诉了她这个想法,让她生下孩子后务必将胎盘也带上,或许有转机也说不清。 没想到,我猜到了七八分,跟老头说:“那么就快点打开宝瓶山吧,大家肯定都等不及了。” 只见老头将血淋淋的胎盘倒进泉眼中,泉眼一遇到血水就像有了生命,突然翻滚了起来,像个吃东西的怪兽,咕噜一下就将胎盘吞了进去,没过一会,山中传来巨响,像惊雷滚动,从天边沿着山脊线而来,石门缓缓启动,一阵阴风迎面而来,太阳将里面照了一览无遗。 山洞虽然很浅,但是高大,在这高大中立着一座巍峨的建筑,建筑中间立着一块巨大的黑石,黑石身上的那种黑色连光都惧怕,统统从它身边绕过,使得它的身影变得浓黑无底看不到纹路,也看不得边缘,放佛像一个黑洞,可以吞噬靠近它的所有物体。 黑石脚下放着一个古怪的“盘子”。 老头又拿来红嫁衣,整整齐齐叠放好,放进“盘子”里。 突然从盘子中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我感觉到身体变得沉重,哐当一声就掉进了盘子里,身上正好就穿着那件红嫁衣。 我成了“天外来物”,所有人都惊呆了,用比见到黑石还要惊呆的眼神看着我。 老头拍手笑道:“我果然猜的没错,我果然猜的没错,流世宝瓶……流世宝瓶……”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建筑的角落上挂着一件衣服,我走过去,还有温度,放佛他的主人才刚刚把它解下来一样,我仔细打量…… 又是这件红嫁衣。 男式! 样式风格与我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孤子竹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黑石,突然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捧着肚子不停在笑。 “哈哈……哈哈……,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流世宝瓶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我开心地踩了两下土地,终于“转世为人”,我看着变傻的众人,跟灵风打了一声招呼,走到黑石面前,好奇的看了又看,伸出手,问老头:“你可以告诉我红嫁衣的秘密是什么了吗?” 就在我伸手触碰黑石的那一刻,我就发现完了…… 耳里只听到老头高呼:不可碰那黑石…… 石…… 天旋地转……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子。 手贱!(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守陵人 就在牧羊老头要告诉我红嫁衣秘密的时候,我手贱摸了一下神秘的黑石被袭裹进一股强大的气流中,意识被撕的四分五裂,又回到了那个虚无空间的世界。 白衣少年坐在星辰大海下等着我,我看着一片星辰,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那是回忆,东土世界的回忆。 然后他带着我飞进星辰大海中,我看到一颗颗闪现的“星星”成为了一个个透明闪亮的水晶泡泡,焕发出五彩的光芒。 我说:这里都是东土世界的回忆吗? 他说:是的,东土世界早已湮灭,只剩下这些闪亮的回忆了。 我说:上次你不是说,只有被记得,回忆里的光芒才会越闪亮吗?东土已经湮灭,为何还有这么多闪亮的星星,如浩茫的大海。 他带着我穿梭,我看到一群闪着光彩的泡泡,他说:那是灵风的回忆,那是都均的回忆……这些回忆本来已经黯淡,但是自从你回来后,它们又重新焕发了光芒。 我恍然大悟,说:那是因为还有你是吗? 他笑了,说:你终于明白了,我来自东土,是这个世界的守陵人,在这里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我不知守护了多少年?每当看到回忆即将消逝,我就会进入他们的世界,帮他们点亮残存的一点光线,虽看尽这人间无数风景,却也无法改变他们存在时的命运,你的到来或许是一个变数,因为我从未像你一样能够参与其中,可是你的每一次穿越,存在在你身上的能量就会减弱,第一次你还能替代一个人的躯体,第二次却只能成为别人意识中的一小部分,这一次不要乱动了,让我来告诉你关于那件红嫁衣的秘密吧。 我正色聆听,他看着我的样子,噗……笑了出来,我不明白这么严肃的事情,他为何这个不严谨? 迫不及待地问他: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件嫁衣跟我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还有我见过两次的那件男式嫁衣到底有什么意义?你老是说以我对之前生存的世界认知无法立马理解东土世界,那么你是不是对我之前生存的世界有一些了解,你真的只是一个守陵人吗?…… 他笑的更狂妄了,没有一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带着我去看一个巨大的泡泡球,指着人来人往的一座城池告诉我:答案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我先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珍珠城 在东土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存在这么一座美丽的城池: 地处由河流冲刷出来的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水路纵横,背靠险峰,面临江湖,侧倚深渊大峡谷,东西两座大山脉半月环住,整个平原易守难攻,是东土世界最自由最平和的一座城池。 相传,此地本是一个大泽地,烟瘴弥漫人畜不生,有一队商人入山历险,用了一串滚圆的珍珠从宗主国买来这片土地,开挖沟渠,引水纵横,修堤建坝,将一片泽地建成了一个良田草沃水路纵横便利之地。 从此以后这座城池就被世人称为:珍珠城。 据说,第一代珍珠城的城主耗费了五十年的光阴用来修建人工大河引导水势,然后第二代城主才开始着手建设城池。 珍珠城的城池是东土大陆最坚固的城池,城墙依山势而建,蜿蜒纵横几百里,城上可并驾齐驱四两车马,内城外墙由二十八个大大小小的城门相连,护城河水深而险,跨越其上的桥梁数不胜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城内河渠众多,明渠引水,暗渠导水,大街小巷均有不同用途的排水沟。 地势低洼之地修有巨大的涵洞,将少见的山洪疏导引出城中,泄入仞丈的深渊中,每年的雨季站在临山桥观看,会看到东土世界最伟大的人造奇景。 仞丈瀑布发出轰隆的怒吼,宣告世人: 我不可被侵犯! 珍珠城作为一座私人拥有的土地城池,不被任何国家管辖,数百来,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已经将此地建成了东土大陆最富庶的土地。 珍珠城的城主住在城中地势最高的珠心城之上,珠心城中有耸立着一座六面八宝九层塔,塔顶供着数百颗明珠,每当入夜,珠心塔上就会散发出光芒,数百里之外都能看到它柔和的光,像个小型的月亮,照亮着远去及远归的人们,它的光是人们内心最温暖的光。 珍珠城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井然有序,笔直有效,整洁干净,商贾遍地。 外城有东西两市,住着富商名士,城郭外有作坊作业,住着手工艺人,阙楼有专人看护提供通行证明。 这座私人拥有的城池显赫于世的并不是它那坚固的城墙或是庞大的地下工程,而是它的秩序。 珍珠城有属于自己的秩序,没有政治机构。 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商城,城主是最大的股东,每一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商道统治着这里的一切。 城主并没有亲自经营自己的城池,而是将经营权交给了手下了四个大家族。 真正把控珍珠城命脉的正是当年跟随城主开建珍珠城的四个人,他们世袭管理权力,城主的存在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在城内事物正常运作的情况下,他可以数年不用露面。 所以城主有大把的时间来经营自己的暗势力,将这股暗势力放在民间以备不时之需。 在东土世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让一座城池屹立不倒的并不是它的工事而是它的制度,制度是保护一座城池最坚韧的武器。 珍珠城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自珍珠城建立,两百年来,东土世界打成了一锅粥,却唯独不敢进攻珍珠城。 这是一个初秋的季节,城主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除了四大家族的族长,没人知道城主是谁? 常氏族长常安是个圆润滚胖的大叔,负责珍珠城的商事,是个十足的市侩小人,在他的眼里一切以利字为上。 初秋的第一个十五圆月之日,在珠心城的居安殿上: 常安如往常一样,站在居安殿门口一字一字的向殿内的城主汇报本月城中的经营状况,象征的念着手中的折子: 东市布帛生意收到税金五千钱,已经将其中的大半归入银库中。东市歌舞坊的经营目前还是一个不错的趋势,但是其兴盛会影响到城区环境的发展,我已经令管理歌舞坊的安应景适时的限制歌舞坊的发展,适当的将娱乐方面的福利逐渐的放开到城郭的百姓。西市的经营已经开始进入正常营业范围,正在对外进行招租,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规划,将西市经营放开到公共利益的经营中。还有今年的备粮已经开始准备入库,往年的陈粮也会在年后,下个月开始向市民降价脱销…… 一般这种情况城主并不会直接出具意见,只是接收信息就可以了,常安念完后,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 这是管理珍珠城安全事故及保卫工作的陈氏族长:陈四维。 陈四维武功高强,珍珠城所有的治安事件都必须经过他的手,说白了他就是珍珠城的审判长,在他的眼里一切以珍珠城原有的制度为先,以法令为重,铁面无私,不讲情面,连城中的小孩见到他都会害怕。 他挺直腰杆,摊开折子,也一字字认真的念着: 城墙西壁的涵洞在年前的洪水中垮塌了,本月将会安排人员进入涵洞进行维修,所需的款项已经向王管城进行核算,城主请在考察后五日内进行确认。 “西市的款项已经确认,陈四维的申请费用也已经进行核算完毕”。 一个秃顶的老头的回答。 那是王氏的族长:王管城。 王管城是个精明的人,头上虽然没有了毛发却灌入了一肚子的坏水,手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不一会就出了一本账本,账本被恭恭敬敬的递入了居安殿内。 陈四维抱怨他给的钱太少,他挤眉弄眼的说陈四维太浪费。 王氏是珍珠城最庞大的家族,专门管理珍珠城的款项,王管城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他的本名叫王霄奇,很多人背后都叫他“王小气”,叫他“王管城”其实是一种恭维的叫法。 “别吵吵了,每次都是你们两个人吵架,城主都睡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妇人,叫花丰姿,是花氏的族长,也是最接近城主的家族。所有珠心城的事物由她一手打理,包括城主的起居生活,珠心城内事物全部由她一人说了算,外面的事物她一概不理。 “可是……可是……维修涵洞是大款项,需要城主亲自确认,五天内要拿出文书,否者王小齐不肯给钱啊。” 陈四维说道。 “行……行……我会尽快安排这事了,明天,喔,不,后天,我让城主出具文书,各位请回吧。” 花丰姿高喊: 请回! 四个大家族的族长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任务,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的宫娥站在角落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她的身影不小心被一个老宫娥发现,老宫娥一把拧住她的耳朵,说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偷听四位族长跟城主商议食物。” 小丫头哭着喊着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被老宫娥一把拧出了居安殿。 小宫娥走到一帮闲暇的宫娥旁倒水喝,其中一个宫娥抱怨:“来了珠心城快十年了,我都没见过城主,请问,你们有谁见过城主吗?” “我也没见过,听说城主是个并入膏肓的老头,可能快要死了。” “是吗?要是城主死了,谁来当珍珠城的城主啊,我也没见过珍珠城的小公子啊。” 小宫娥听到后,兴致勃勃的插话:“别担心了,反正有城主跟没城主,珍珠城都照常运转,要是四位族长死了一个那才是大事呢。” “对……说的也对,唉……你这小丫头从哪里来的?” 小宫娥指了指居安殿。 “你胆子好大,竟然敢跑进去偷听族长议事。” “想不想听议事的内容,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内幕消息呢?”小宫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们。 “什么啊?不都是城东破城西修城南赚城北亏这些事吗,有什么新鲜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消息,听说珍珠城来了一个客人。临山外,辰国正在跟吕国打仗,吕国被逼到了鹤长山一带,被辰国兵围,特来借粮呢。” “什么?真的吗……” 一帮宫娥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小宫娥没好气了钻出来,哼了一声:“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自己去看看那位吕国的小公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吕国质子 小宫娥抬头看了天,兴奋伸出手,雪花翩翩落下,珍珠城的初雪毫无征兆的降落下来,她开心极了,蹦蹦哒哒的跑到迎客堂边,俯伏爬到角落处,垫着脚尖伸出小脑袋好奇的张望。 “吕国大将阿林拜见城主。”一个气宇轩扬的将军身披铁甲,朝着陈四维躬身。 陈四维弹了起来,说:“我不是城主。” 阿林尴尬的看向四周,不知该向谁请安。 “将军,城主不在,不知将军有何要事?” 花丰姿问道。 阿林说道:“吕国战败,被围困于临山境外鹤长山上,望城主能够借给我军秋粮五千担,接济我国兵士,待到春雪冰化,回到吕国,再归还秋粮。” …… 阿林说的很急迫,声泪俱下,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士兵如何英勇作战,只是除了趴在外面偷听的小宫娥,没有人认真的聆听。 常安眯着他的小眼睛,一幅我很为难的表情,说道:“珍珠城乃是商城,不是政治之国,你借粮打仗怕是会坏了我们的规矩,再说,你兵困鹤长山上,鹤长山可是个险境,进的去怕是出不来,五千担秋粮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借去恐是还不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我军虽然被围困,但是辰国要想消灭我们也不是易事,只要我们有粮度过这个寒冬,就可以扭转攻势,将辰国逐出我吕国境内。” 常安不耐烦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还不回来……” “怎会还不回来,只要……” 阿林不明白常安的意思,他的意思很简单,不管你国士兵的生死,在他的眼里,这笔生意对他有什么好处?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只是阿林不是个擅长商业谈判的人,也从未跟人做过生意,除了一腔热血的阐述他的勇敢,他不知珍珠城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吕国也是个央央大国,怎么会是个言而无信呢?” “珍珠城自开城以来做的只有生意,从来都没有借这一说的,你想要就得来买,或者有个担保,晚点给钱。” “这……这……” 阿林环视周身,身无长物,就算有长物也抵不过五千担粮食啊,急的他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这五千担粮食,怕是会全军覆没,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刻,他怎么不急,只是他也明白,珍珠城的生存之道跟其他国家不一样,承诺土地城池盟约都没有什么用处?人家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银子买卖,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来担保。” 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大家伸头寻找声音的出处,一个十来岁的男童从阿林的身后钻出来,双手叉腰,高声又喊了一声:我来担保! 大家情不自禁地的笑了。 小男孩不服气,又喊道:“我乃吕国世子,我来担保。” 常安笑着问道:“参见吕国世子,请问您拿什么来担保呢?” 小男孩说:“用我吕国广袤千里的土地来做担保。” 所有的人都笑了,小宫娥趴在外面笑得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世子,这……这……胡话不能乱说的。”阿林着急的拉着小男孩。 小男孩还是一脸认真,说道:“将来吕国的土地都是我的,难道我就不能拿来做担保吗?” 阿林来这一趟本来就不抱多大的希望,珍珠城处事一向公平,从不关心外面的政局变化,任凭你国破家亡,它都会高高挂起,五千担粮食也不是个小数目,珍珠城有钱,但是粮的产量却仅供城内居民食用,从来都不向外卖粮,更谈不上借粮了,可是兵围鹤长也只有从珍珠城才能运进粮食,将士缺的是粮,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让他们松口借出这五千担秋粮本来就是艰难的事情。 阿林失望的拉起小男孩,举步维艰的想要离开。 突然花丰姿从一个角落里出来,说道:“等等……” 等等…… 说明有转机,阿林看着花丰姿。 花丰姿在常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常安摇摇头,陈四维过来也摇摇头,最后三个一起走向王管城,四个人似乎在商量一个艰难的决定,王管城鼻子冒着白气走出来,说道:“好,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抬高了城中的物价,乱了行情,我可不管了。” 常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四人商量了一下,这粮可以借给你,不过还是要有个担保。” “什么担保?只要给粮,就算要了我这条性命,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常安嫌弃的说:“你这条命值几个钱啊?我要的是他……” 说完指着阿林身边的小男孩。 阿林说:“这吕国的国土不是说拿来担保就拿来担保的啊。” “谁要你吕国的国土了,我要的是一个人,他,你们吕国的小公子。” “这……这……” “不愿意?那就算了……” 阿林急的团团转,让吕国世子留下这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只能呆呆的看着小男孩,不知该怎么办? 没想到小男孩跨大步走到常安的跟前,高昂着他骄傲的头颅说道:“好,本公子就留在做你们的质子,将军请把粮食运回去吧。” 常安笑了笑,说:“有趣,有趣,五千担秋粮借出来对珍珠城影响巨大,你这个小小的世子前途尚且不知,怎么能做这么大的担保,我还要将军立一个字据,送回吕国,免费开通珍珠城与吕国的各种商路,直至你们还完秋粮为止,如何?” “好,好!” 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还担心加上这么一条吗,阿林说好。 吕国世子季候,是吕国国君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他跟随父君犒劳军士时偷偷钻进了一个行囊车里,等开拔离开了国都,才被手底下的人发现,本来想护送他回去,没想到战事开始的太快,他被一路袭裹一道被困进了鹤长山中,要不是下了一场大雪,恐怕这吕国举国的十万兵马就要全军覆没了。关于他的身份,阿林是严谨外传,没想到出来借粮,这小世子自己暴露了出来,愿意留下当质子。 阿林明白留下当质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他将永远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 阿林同情又钦佩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心情无比复杂,他就这样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回去怎么向国君交待。 “我不过就在留在这里玩几年而已,将军快些回去吧,山高路远,大雪就要封山了。” 小男孩天真的驱赶阿林,让他赶紧装粮回去。 阿林朝着小男孩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狠心的别过身子,抹了一把眼泪,紧握着拳头,发誓这辈子都只会效忠身后的这个小男孩。 常安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孩子,朝着阿林离去的身影说道:“将军请放心,五年之内,你若是得胜归国,我定会保他平安,五年之后,你若是没能来珍珠城,我可就转手将你们这位可爱的小世子卖给辰国了。” 阿林没有回答,谁都知道,一个失去继承权的世子意味着什么?连辰国都看不上,更谈不上一个好价格了,常安这么说只是想吓唬一下小孩子而已。 小季候没有惊恐,瞪着大眼睛,看着常安,说道:“五年之内,我吕国定会扫平乱贼,将辰国赶回他的老家。到时候别说五千担粮食了,就是一万担,我们也能拿的出来。” 那个时候的小季候怎么会明白,阿林的转身离开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不过就是因为一时贪玩爬上了装行囊的运输车,却偏离了本来要走的康庄大道,走上了一条可怜质子的不归路。(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初相见 质子是没有自由的。 小季候仰头望着眼前荆棘围成的冷清小院落,心里开始发慌了起来。 质子是没有享乐的。 小季候看着冷风不停的灌进来的小草屋、破落的菜田,一口水井、一颗高大的云霄树,抬头问领他进来的宫娥:“我吃什么啊?” 老宫娥丢给他一把种子,说:“自己种,米会有人送进来,不过不会太多,你要省一点吃。” 小季候心里害怕了,他想哭,可是他是骄傲的君王世子,不能在这里掉眼泪,他的父王曾经告诉过他,君王的眼泪入地三尺天下大旱,他从小就被告知将来是要当君王的,现在他还以为是这样的。 他看着宫娥,以为她要给自己收拾屋子,没想到老宫娥一把将他推进草屋,丢给他一张破棉被,说:“如果真的饿了,你可以出来跟外面的人讨吃,不过,食物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讨来的,你要低声下气,你要学会讨人欢心才行。” 说完后老宫娥冷漠的走开了。 寒冷的小院子破落的无处安身,荆棘围成的院墙很高,他根本就爬不上,倒是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入口,只是它被一个大锁牢牢的锁住,大门下另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专门送东西的,他小小的身子倒是能钻出去,可是他从来都干过这样辱没身份的事情。 入夜后,他抱着破棉被,听着寒风胆战心惊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却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他病了,发着高烧,全身都在颤抖。 “你生病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伴随着一串悦耳的铃铛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可爱的脸蛋,一个穿着淡黄色宫衣的小女孩摸着他的脑袋。 那个在迎客堂外偷听的小宫娥,她一路跟到这里,用一个破碗给他倒了一点水。 “太凉了。” 他抱怨。 小宫娥屁颠屁颠的跑进厨房,不一会的功夫,他闻道了一股强烈的燃烧味。 “救命啊!” 小宫娥喊着跑出来。 “着火了。” 他硬撑身体,看到草屋燃着了熊熊大火。 水井近在咫尺,可是他无能为力。 大火终于引起注意,大门被打开,几个老宫娥拎来几桶水,随便一泼,就将火势压了下去。 寒冷的天气连火都不愿意苏醒,老宫娥看他一脸病怏怏,说:“我就说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肯定活不长,珍珠城的五千担粮食怕是要亏了。” “别乱说,上面可是发话了,不能让这个小公子死,随便给他一点药吧,别住第一天就病死了,交代不清啊。” 老宫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院子,重新关上大门,不一会伸进来一把草药跟一个药罐子,说:“自己熬,以后的日子苦着呢。” 他回头找烧起大火的小宫娥,只见一个小脑袋从荆棘中爬出来,抬着黑焦的脸蛋说:“对不起啊,你不是嫌弃水凉吗?我就是想给你烧点热水。” 原来这个小宫娥是从这个小小的狗洞爬进来,他已经很无力了,看了一眼黑深深的草洞,七拐八拐的,一看就知道是由什么动物拱出来的,问她:“这里是珠心城最破落的宫苑,连野狗都不愿意进来,你爬进来干吗?” 小宫娥拍拍衣服,说:“你这个小男孩怎么连我都不如,才冻一个晚上就病成这样了。” “你知道什么?”小季候支撑着身体捡起一捆草药,拿着破药罐,学着点火。 这些基本的技能他在鹤长山上见过,事实也证明他是一个聪明乖巧的人,几下就升起了火炉,屋子里充满了热气,不过热气依然驱赶不了寒冷,他蜷缩着身体,一点一点的收拾房屋。 “我叫朱朱,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以后要在这里住很长时间呢,珍珠城很好玩的,你会钻狗洞吗?下次我带你出去玩……” 小宫娥在他身后唠叨,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一点都不烦躁,反而有点庆幸有人陪伴,只是不知该怎么交朋友?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我就来了,可是听你哭了一个晚上呢,真难听!” “什么?”虽然落魄,可是他身上流的依然是王族血脉,被一个不比他大、出身低下的小女孩这么数落,面子有些放不下,“才不是呢,我那是……我那是……” “那是……那是什么?你就是哭了,哈哈……” 小女孩看着他憋红的小脸蛋,笑得直不起腰。 “我……我以后再也不哭了。”他发誓,绝对不能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嘲笑。 毫不容易给自己烧了一锅热水,朱朱自己拿来先洗脸了,然后说她要赔偿他一些好东西,屁股一扭一扭的从草洞中爬了出去,不一会,拿了几粒药丸回来,摊开手心,说:“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让我吃,吃死了,你负责吗?” 朱朱沉思了一会,拍着胸腹说:“好,你死了我负责。”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的药已经煮好了,我自己喝下去就好了。” “反正你也不知道自己煮的是什么药,不如吃我给你的东西啊,味道不算难吃,你闻闻……”她把小手伸到他鼻子底下,他吸着鼻涕,什么也闻不到,朱朱又说:“也不算难吃,你看看……”说完,就将其中的一粒小药丸放进了嘴巴里,他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不过他已经肯定了,这个小丫头肯定是外面某个宫娥生下的野丫头,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放进嘴里,快点吐出来。”他捏着她的嘴,想让她吐出来,可是朱朱已经整个吞了下去,不一会的功夫,捂着肚子大喊难受,又屁颠屁颠的钻了出去。 这一下,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艰难的喝着难闻的草药,洗了一个热水澡,给自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整理好自己破落的小屋,开始想念那个小丫头了。 这就是质子的生活,他终于明白了! “朱朱……你叫朱朱……” 他想起来了,那个小宫娥叫的是这个名字。 第二天,小宫娥又钻了进来,这回带来的是一只喷着香味的烧鸡,看样子像是刚从厨房里偷出来了。 “朱朱,我叫季候。”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小季子。” “不是小季子,是季候,季是我属地,侯是我的位份,我一生下就是季候了。你知道吗?吕国也叫季。” 朱朱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有些同情的说:“这么说你没有名字了。” “你怎么能这么理解呢?我的国家就是我的名字,我将来是要当君王的人……” “反正,我以后就叫你小季子了。” 朱朱是个很固执的人,任凭季候怎么解释也不能扭转她的称呼,他很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名字,也渐渐明白了,或许他真的再也不能继承王位了。 看着满目苍凉,小季子渴望身边能有一个小伙伴,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请求。 “以后你能经常来陪我聊天吗?” 朱朱踮起脚尖,假装大人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本来就是让你留下来陪我的啊,我当然会经常过来玩了。” 在季候余下的生涯中,他对珍珠城唯一美好的印象是一个小女孩。(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白渊山抓雪狐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一转眼五年已经过去了,吕国的五千担秋粮早就还完了,但是小季子还是没能回到他的国家。 因为鹤长山一仗不但将他的继承权打没了,也将吕国内部的势力打成了七八块,小季子的母亲是一个柔弱的妇人,没有强硬的外戚势力。一个在国内拥有强大声望的落魄王子若是回国必然会将已得优势的力量削弱,所以留在珍珠城对于他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 又过了两年,他在珍珠城整整待了七年,从一无所知的孩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少年,当年关闭他的荆棘小院早就翻修了几次,荆棘小院离宫墙仅一墙之隔,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私人领地,这是珠心城的高层们特别关照的。 他终于成为一个能够自由出入珠心城的普通人了。 春天来了,天上下起了点点滴滴的细雨,小季子还在被窝里睡觉,一阵阵催命似得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不用脑子想他都知道是谁? “朱朱,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小季子快点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这是小宫娥朱朱最常说的一句开头话。 季候闷着被窝实在不想起来,就在将睡欲睡间一阵冷风吹起来,朱朱一把将他的被子掀了起来。 昨晚练习的很累,他脱了衣服直接就上床睡觉了,此时光着膀子一条大裤衩在朱朱火热的目光下一览无遗。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这样了,你是个女的,女的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快点给我出去……” 他怒吼着将朱朱赶了出去。 这个小宫娥住在一个男子不便入内的大宫苑中,隔三差五便来找他玩耍,没人管也没人问,对珠心城了解巨细,连盘口问起的暗语,她都能对答如流,加上她毫无教养大大咧咧的样子,他肯定这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无父无母,是个东拼西凑这边偷吃一口那边偷吃一口在珠心城混日子的小女孩。珠心城养她这样一个闲人跟养只老鼠差不多,所以没人管她。 没人管她,他便想要管她,被软禁的日子里如果没有这个小女孩的出现,给他送点偷来的东西,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年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一声怒吼,让朱朱低着头受了委屈的跑出去,他心里又软了,其实他也不是生气,就是感觉到了难堪而已,以前不这样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对朱朱总是恶言相向?赶紧穿好衣服出去,一看朱朱伸出小手在接绿色屋檐滴下的雨珠玩耍,小脸蛋随着雨珠绽开笑颜,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野孩子,自己跟自己也能玩的愉快,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然后嘴里问着:“你说要带我去哪里啊?” 朱朱神神秘秘的说:“跟我来……” 于是就拉着他七拐八拐的钻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中,低着头穿过无数花丛间的缝隙,在假山围出的暗道里俯伏,放佛穿越了整座珠心城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建筑前。 季候早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整个珠心城就是她玩耍的后花园,像只老鼠一样钻来钻去,没人认识,独来独往,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玩伴,他要是死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活下去,所以七年前他就已经暗自发誓,要比这个老鼠一样的野孩子活的长。 “这里是临渊阁,藏书的地方,是禁地,你带我来干吗?” 朱朱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说:“我发现这里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后面的那座山上。” “你要上山?” “我要去抓雪狐。” 朱朱念叨着雪狐已经念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去年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爱不释手,灌吃灌喝反而弄死了,她哇啦啦哭的地动山摇,哭的季候指天发誓说要再给她弄一只,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忘了那个誓言,没想到朱朱还记得,非要拉着他上那座冬雪尚未融化的鬼山。 “雪狐太难抓了,现在上山很危险的,你不怕死我怕死。”季候不愿意。 朱朱不愿听他解释,一溜烟跑进了临渊阁,抬头望着一排排书架若有所思,他知道这个小丫头鬼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只见朱朱沿着书架攀爬,咕咚一声掉到了后面,他赶紧爬过去,竟然看到了一条走道,走道尽头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小花园,花园尽头有一座水桥,水桥尽头是一个涵洞,他十分无奈的跟着朱朱爬进涵洞,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一栋小阁楼,阁楼上有人看守,朱朱蹑手蹑脚的爬上阁楼,他心里想:这个看守也太不负责任了,竟然打着呼噜睡起了大觉,这里可是珠心城的禁地,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他们两人就这样混了进去,太渎职了。阁楼的最高处直接连着一座木桥,木桥凌空而建,像是跨在天边的彩虹,走过木桥就算走出了珠心城,一座巍峨的大山出现在眼前,他们沿着修建整齐的石阶深入了山林中。 山上没有一点春意,入目之处尽是一片雪白,雪地很深,走起来很艰难,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看着朱朱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袄在雪地里一蹦一蹦的,这个丫头内心激动的什么也不管不顾一心寻找雪狐的踪迹。 白渊山雪狐是珍珠城最受欢迎的小动物,据说还能通灵,是山神养的宠物,没有人敢随便将它领回家里,朱朱之前养的那只已经让他很瞪目结舌了。这个野丫头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又敢闯进禁地抓雪狐,他已经不奇怪了。 作为雪狐栖息地的白渊山一直都被珠心城的人列为私人领域,普通百姓根本就不能进来。 朱朱兴奋极了,在雪地里乱撞,还真撞出了几只飞窜的雪狐,雪狐动作极快,在眼前就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快!小季子,你先去那边埋伏好,我去把它们都赶出来,我要抓住它,我要养它……” 她终于明白了抓这种速度极快的野物是需要谋略的了,季候无奈的蹲在一块大石头下看着飞窜的白色影子发呆。 其实他是可以抓住这些生灵的! 四年前,有一个人带着一条紫翎从吕国来到珍珠城找他,紫翎是他母妃的信物,来这里的任务是传授武艺,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也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六年孜孜不倦的学艺,他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只是吕国国内形势对他一直都不利,他只能隐藏实力,连这个傻丫头也一并隐瞒。 雪地很松软,稍不留意就会滚下万丈深渊,季候虽然躲在石头后面,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朱朱的身子,他手里捏着适当的小石子,为朱朱清理头顶上摇摇欲坠的积雪,提醒她此地注意安全。 可是朱朱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平时不顶用,在雪地上施展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红色的身子从这颗树蹦到另一颗树,蹦的季候手忙脚乱,连雪狐的影子都顾不上。 她斜挂着一个小包,里面装满了各种碧绿的珠子,不用说肯定是从哪里偷来的。 这些珠子价值都不菲却都被她拿来打雪狐了,季候心疼的在后面捡珠子。 刷! 朱朱从他头顶上摔了下来,嘴里啃了一口的雪花,幸亏雪地松软否者后果不堪设想,他想骂她两句,朱朱却先开口了,指着树上的一个人大喊:“放肆!竟然敢抢我的雪狐,这只雪狐是我的,我从那边追到那边,好不容易才要抓住了它……你竟然……你竟然敢把我踢下来……” 原来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在抓雪狐,这是雪狐出没的季节,只见寒风中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正抱着一只受惊的雪狐站在树梢上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们。 从树上跌下,朱朱全身就被裹成了一个雪球,挣扎的站了起来后,话音未落手中已经飞出一颗绿珠子,朝着那名陌生的男子门面而去。 “小心……” 季候想提醒那个人注意,却看到那个人脚步轻轻一点,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捏着朱朱的绿珠子仔细打量。 朱朱最擅长出其不意,他不知吃过多少这种绿珠子的苦头,虽然是装出来的,但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一手抱着灵活的雪狐,一手接下突如其来的暗器,还能如此洒脱的从几人高的树上跃下,稳稳的站在松软的雪地中,他不一定能做到。 这个人身手不错,他警惕了起来。 “喂……我跟你说话呢……” “小雪球”气呼呼的爬到那个人的旁边,可是人家不搭理她,抱着雪狐步履生风的在朱朱附近溜达,不时还夸夸雪狐的皮毛长的好。 几次伸手连那人的衣襟都碰不到,朱朱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季候然后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人,你一点都帮不了我,我要那只雪狐,我的雪狐,哇……” 从小季候就特别害怕她哭,人家小女孩哭的都是抽抽搭搭梨花带雨的,她一哭那就是地动山摇江河决堤,季候赶紧摆手让她先别掉眼泪,冲着那个人大喊: “胆小鬼,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咱们用武力来决定雪狐的归宿。” “武力……你是说要跟我决斗?” 那个人不屑的说,眼睛却不时的飘向朱朱。 季候有些犹豫了,师傅平日敦敦教诲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身手,这座不受列国管控的商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他的无所谓作为,他的平庸懒散是让对手放下戒心最好的武器,要不然他这辈子都走不出珍珠城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思国心切 季候听到白衣少年扬着雪白诱人的雪狐问他是不是要决斗?他犹豫了起来,有些抱歉的看着朱朱。 没想到听到决斗两个字,朱朱立马就兴奋了,用最快的速度从雪地中爬起来,双手比划,朝着那个少年说:“好,我们决斗,输了就将雪狐放下。” 少年指着季候,说:“是他说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意思是要打也要跟季候打,只是朱朱自小就把自己当成季候的守护神,虽然偶有抱怨,但是在他的眼里,打架季候绝对不如她,于是将小身子挡在季候的面前,说:“你这个胆小鬼,是不是连女孩子都打不过啊?” 少年眯着眼睛看着上下打量她:“你……” 这种表情分明就是不把她看在眼里,朱朱怒了,鼓着桃红色的两腮,暗中从脚底抽出一根树枝,抓起一把雪丢到他脸上,偷袭成功,在他小腿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棍。 少年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一出手就使出全力,小腿生疼的站不稳,一个趔趄摔了。 哈哈…… 朱朱笑了,乘胜追击,从怀中抓出一把珠子,横扫眉面,另一只手扑过去,想将雪狐抢过来,少年这次不会再让她偷袭成功了,顺势一滚,从雪地里捡出一根小树枝,结结实实的打到了朱朱的屁股上。 哇! 哇哇! 毫无预兆,朱朱真是使劲了全力哭出来。 地动山摇,寒风瑟瑟,树梢上的雪花纷纷落下,季候以为她受的很重的伤,脚下生风,将少年推到了一旁,小心查看朱朱的伤势。 “你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是男人吗?” “我……我又没怎么她……” 话未说完,朱朱两眼一翻,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我真的……真的没下狠手。” 少年早就发觉了这个小女孩在追着雪狐,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一棍子把她抽晕了过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将话题转移:“是你说要跟我决斗的。” 季候一肚子火气,本来想拼个你死我活,却看到晕倒的朱朱朝他挤了一下眼睛,随即又晕死过去,一下子就明白了。 只见季候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扑到在朱朱的身上,哇哇大哭: 我的妹妹啊!你死的好惨啊……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俯下身子,不相信的说:“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下重手,你别嚎了快点给我看看……” 季候这些年在珍珠城没学到多少为君之道,倒是学会了不少市井的泼辣伎俩,什么尊贵至高的身份,七年前他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珍珠城的市井小民,于是不管不顾的模仿着朱朱平日的伎俩,撒泼耍赖着要白衣少年手中的白狐。 “连钰,你在干吗?” 从不远的地方钻出一个中年人,问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的神情变得很慌乱,支支吾吾的说:“没……没干吗……我不小心把人打伤了……” 中年人站远处,语气很不满的说:“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是干吗的,别惹事……” 那位叫做连钰的少年道了一声好,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白狐献了出去,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只白狐送给你们,让那个小姑娘别躺在雪地上了,凉……” 说完他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朱朱的小脸蛋,虽然这张小脸挂满了雪沫,可依旧挡不住她精致迷人的五官。 季候接过雪狐,踢了一脚装死的朱朱,朱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抱着雪狐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只听到远处传来悠长了一声:谢了…… 连钰呆呆的站在那里。 季候骂了一声丢脸,追着朱朱而去了。 朱朱抱着雪狐爱不释手,季候很看不起她,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这个一个小畜生,看看自己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了?” 朱朱说:“一看他的身手我就知道十个我都打不过人家一只手,加上你这个一个不挺用的大男人,就只能换个方法了,没想到这个简单,那个人我看着有点面熟,你知道他是谁吗?” 季候说:“好,好,算你厉害,天都快黑了,感觉回去吧,回去点你的灯吧。” 几年前,退出江湖多年的剑师昌泠带着吕国王妃的一条紫翎来到珍珠城找季候,并且收了他为徒,表面上教授书文,暗地里却教他剑术武功,于是季候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 朱朱看着他忙进忙出的样子,说自己也要做个积极向上的好姑娘,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 给珠心塔点灯。 这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工作,可是朱朱却很认真,他没有资格上珠心塔看朱朱点灯的样子,可是朱朱不容许他拿珠心塔上开玩笑的严肃他见识过,加上她从未遗漏,他很确信,这是她最神圣的地方,她点灯的样子一定非常*,于是只能每次好心的提醒她时间到了。 朱朱将手中的雪狐抛给了他,交待他好生照顾,要是少根汗毛拿你是问,然后消失在厚重的宫门后。 他一直就觉得朱朱脑子里少了一根筋,她说的话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朱朱骂他没有出息的时候,他小小的忧愁了一下,朱朱离开后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连师傅已经走到跟前,他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呢?如果你的警惕性不高,可能此时已经死在敌人的手下了。” 昌泠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剑抛给他。 他看了一眼剑,突然忧愁的问:“师傅,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昌泠没有到季候发出这样的一个疑问,愣了一下,立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问他:“是不是小丫头骂你了?” 季候否认,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被困在这座偌大的珍珠城中,不知何时才能归国?” 昌泠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想安慰两句,但是不是该拿什么话安慰,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他:“你说那个野丫头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轻功?” “不知道,问她也不知道稀奇古怪的说些什么话?这丫头就是只有半个脑袋,学来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去白渊山抓雪狐,结果还是耍赖耍回来了一只。” “三脚猫?你说她能踏雪无痕,恐怕不是几招三脚猫的功夫。” “那就是背后有高手指导吧,珍珠城中卧虎藏龙的,可能她有奇遇也说不定,这个丫头总是四处乱逛,偷翻了基本武功秘籍也有可能。” 昌泠有些担忧的说道:“我总觉那个小丫头有点神神秘秘的,别是来害你的。” “什么?”季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哈哈大笑,说道:“什么神神秘秘,明明就是神神叨叨的,害我,那就更不可能了,师傅您没来之前,不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了,要是没有那个丫头关照,我恐怕早就饿死了,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呢。” “那就好,最近吕国国内不太平,听说大王子派人来珍珠城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一定是冲着你来的,这段时间你要减少外出,尽量待在珠心城内,这里毕竟是城主的私域,他们不敢乱来。” 城主的私域? 季候仰头望着天空,沉重的点点头,既然有第一波人来找他,就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不管他们要他生要他死,都说明了吕国的形势已经直转直下,他人生命运的关键点可能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发生,乐观想一想,或许他离归国的日子不远了,对于故国,他的思念依旧深沉,仔细想了一想,发现对于吕国他的记忆非常清晰: 王宫的雕龙画凤、王殿的恢弘气势、城外的连绵青山、悦耳的宫舞夜曲……每晚都能进入他的梦乡。 我是吕国公子,是一出生就注定要继承吕国国土的王位继承人! 这些年,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句话,提醒他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我能活着回去吗?” 他看着昌泠。 昌泠回避了他的目光,让他背剑诀,练招式……(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剑客黎昌泠 黎昌泠看着季候飞舞的身躯,回想起他刚刚说的一句话:我能活着回去吗? 他到底在江湖上也负有盛名,如今隐姓埋名躲着这座商城里陪一个王族子弟成长,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湖中人向往自由,自命不凡,最忌惮与世家王族来往,如果被那些他曾经嘲笑过的人知道他成为了一个小世子的师父,恐怕他家中那块“天下第一”的牌匾会被人砸下来。 他回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个泪眼汪汪的女子纤弱的跪倒在地,将一条紫翎递给他:“我的儿子,被留在珍珠城当了质子,没有了他父王的庇护,恐怕不能活着离开珍珠城,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你既然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那么就请,保护好她的儿子吧。” 二十五年前一个烟花绚烂的夜晚,是他人生最得意的一年,那块天下第一的牌匾刚刚挂进他的卧房,他找了一个最豪华的宾楼欢宴,醉倒在温柔乡里,一个轻柔的身子悄悄依偎在他的怀里,嫣然一笑,将一条紫翎插进他的剑鞘,问道:“你是剑术第一的黎昌泠吗?” 那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话,他的心都化了,从此便流连于这座烟花之城,与那名女子山盟海誓至死不分离。 可是他是向往自由的江湖人,爱情留不住他的心,两年后他离开了那座烟花之城。 那名女子问他:你要多久?我等你…… 他说:不用了。 她说:好,我明日要入宫了,祝你一路平安。 他说:好,也祝你一世衣食无忧。 她没有哭泣,只是将他送出了城外,然后转身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她没有死,被微服私访的吕王所救,从此以后走上了一世无忧的道路。 一年后,他再一次来到了这座烟花之城,听到了她跳城楼摔死的假消息,才明白自己的爱有多深沉,他后悔了,后悔选择了自由失去了爱情,于是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 又过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了一封插着紫翎的信,信中将他约到了城外,他满心期待又充满了希望,果然正如他日思夜想的那样,她没有死。 只是…… 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可笑的是,他不能抗拒她的眼泪,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拒绝,他相信如果她想要他的性命他也一定会双手奉上,所以第二天他就出发去了珍珠城。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过的一点都不开心,被各种病魔缠身,身形消瘦了很多,眼睛也瞎了,如今她心里只剩下一件美好的东西了,那就是一条紫翎。 她的儿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了,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师傅,我明天能上街吗?” 季候的一句话将他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他问:“是不是跟朱朱约好了?” 季候说:“是。” 他说:“注意安全。”想一想,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朱朱的父母已经死了,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你问问她家里的情况。”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季候点点头。 夜色已黑,他悄然起床给季候加了一床被子,穿起夜行衣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清晨,门板又被朱朱熟悉的声音砸醒,他不敢耽误,用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牵着朱朱的手走进了珍珠城的大街上。 “今天,你想吃什么?” 逛街是朱朱最开心的日子,她说她要出门逛街之前都会斋戒沐浴三天,然后虔诚跪拜再出门,季候知道那是她夸张的说法,为了证明她有多喜爱出门逛街,所以从不敢耽误。 朱朱手上从来都没有正经的交易银两,随身带着的都是碧色的珠子,质地分为两种,上乘的当铺换钱吃喝玩乐,下品当武器使用,有时候急了,就不分不清上乘跟下品了。 他对珠宝器皿一窍不通,只知道那是朱朱的玩物也是可以填饱他们肚子的财物。 酒饱饭足后,想起师傅的交待,他问:“朱朱,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朱朱翘着二郎腿说:“都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死光了,我爹一生气,就把我丢到了临渊山,渴了就喝临渊山的溪水,饿了就啃树皮,整座临渊山的树都被我啃光了,你看,光秃秃的临渊山就是我造成的。” 说完她伸手指了窗外远处的一座山丘。 季候说:“胡说,上次你说你是被一只红狐狸刁来人间的,上上次你说你是被雷劈下来的。你怎么老是这样,我知道你没有爹妈,就是想问是谁收养了你,在这个世上谁是你最亲的人。” 朱朱的神色突然变得哀伤,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说:“不知道,不知道,我可是个鬼魂呢?哈哈……” 朱朱一边高喊着结账,急匆匆的往最热闹的人群钻去。 季候摇摇头,无奈的跟着她。 人群中一个商人正在卖他刚进回来的物件: 琳琅满目,瓶瓶罐罐,各色各样,甚至还有舞娘在一旁跳舞助兴,惹得人群越聚越多。 “东市的博品居今日果然有好东西,我还他们以为骗我,小季子,你喜欢什么,挑一样,小弟送你。” 朱朱出门一向男装,自称是季候的小弟,故此一说。 季候不懂欣赏这些美丽的东西,眼睛里只能盯着婀娜的舞娘不放,老板拿起一个圆碌碌的白瓷瓶,说:“这位小公子,我给你介绍这个,这是域外的宝物,你买回去放在家中,加点清水,晚上就会有好事哦,嘘……我悄悄告诉你,别告诉别人,瓶子里收着一个美女呢,比台上的舞娘不知漂亮多少倍。” 季候说真的? 疑惑的拿起瓶子,没想到被朱朱一把抢了过去,说:“里面真的收了一个美女吗?我看看……” 说完迫不及待的要看,结果瓶子一到手上,她脚下一打滑,手里像抹了油一样,圆碌碌的瓶子一下子就飞了出去,随着清脆的一声哐当! 朱朱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 跑! 拉着季候钻出了人群。 “臭小子,抓住他们……” 两人被追了两条大街,终于找了一个躲藏的地方,顺着一座大宅院的墙根爬了过去,躲进了一个巨大的水缸里。 季候抱怨的说:“每次出门你都这样,不砸出一点动静好像你没出过门一样,你这次砸的瓶子是不是很贵重啊?” 朱朱趴着水缸壁听了一会,说:“很贵……很贵……贵到可以买下东市的半条街了,不过要看买的人识不识货了,看那个老板随手就拿出来给你这种一看就没富贵相的人欣赏,估计也不知那瓶子的真正价值。” 季候说:“难道里面真的收着一个美女?” 朱朱说:“你知道留香瓶吗?” 季候说:“不知道。” 朱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说:“留香瓶由一种很奇特的矿物质铸成的,瓶胎保留了金属的质感,在高温中锻造了以后,外形的颜色就会变成一种奶白色,奶白色中参着一点绿丝,若是注入清水,夜晚就会从瓶中飘出一股香气,有人说那是女人体香,闻之心旷神怡,饮之荡气回肠,反正可以助兴房事。瓶子的原材料已经不可考,铸造的方法也已经失传,存世的很少,我想这恐怕是世间仅存的留香瓶了,不知道哪个该死的人在上面抹了一层猪油,害的我失了手。” 季候从不附庸风雅,分不清瓶瓶罐罐的贵贱,听朱朱这么一说,拍了一下朱朱的小脑袋,责怪她:“你这只贱手,剁了算了。” 朱朱说:“剁了都不够赔,别出声……” 有人果然敲门冲了进来。 气冲冲的说:“人一定跑进了这里,快点给我找出来,我非得废了那两个小子的手不可……” 只听见兵兵乓乓的声音,有人在砸东西。 “放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竟然敢进来撒野,来人快点给我轰出去……再不出去,就给我杀了……” 珍珠城律法,暴力擅闯民宅,被害是自卫不算违法。 又听见一阵兵兵乓乓的的声音,然后就回归了沉默,外面的空气凝固了起来,季候小心翼翼的问朱朱:“是不是走了,我们可以出来了吧?” 两人抬头,一张人脸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的脑袋上,季候心里想:世间仅存,东市半条街,完了完了,还是被抓住了,没有被吕国其他王子害死,倒要被个野丫害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染坊相遇 怎么办? 季候正在苦思对策,朱朱就开始跪地乞饶了。 “那帮恶人正等在外面,你们要是把我们两个轰出去,我们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救救你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可都是土生土从的珍珠人,怎么见死不救呢?” “那与我们无关,把他们轰出去!” 几个手持棍棒的人正要将他们两人扫地出门,朱朱两眼一转,拉着季候在院子里左右奔跑与人周旋了起来,一时之间将这危急关头的追逐变得很滑稽。 “是谁在下面胡闹着,扰了我读书的雅兴。” 只见从楼上探出一个影子,问道。 “少爷,对不起,进来了两个小毛贼,我们马上把他们赶出去。” 朱朱一看到那个少年,觉得有了一线生机,跃上楼阁,揪住少年的衣襟,说道:“这位少爷,我们好歹也有一面之缘,你乐善好施,不要把我们赶出去了好不好?” 少年看了她一脸的颜色,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原来她跟季候不偏不倚正好撞进了珍珠城最大的染坊,躲进了染缸里,身上脸上早就一片花色了。 朱朱见他还是没认出来,用袖子一抹自己的脸,越抹越脏,越脏越抹,抹的少年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只能憋着笑,说道:“我一向很少出门,怎么会认识你,别乱认了,你偷了东西,就应该受到惩罚。” 朱朱急的团团转,说:“白狐,白狐,你送了一只白狐给我啊。” 白狐是何等贵重的礼物,朱朱一喊出来,底下的人立马就停止了追逐气喘吁吁的季候,等候主子的发令。 少年指着她的脸,惊讶的说:“你……是你……” 朱朱小声的说:“是我,白渊山雪狐,记得了吧?” 少年给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白渊山是城主私域,里面的暗道与珠心城内四通八达,一向是禁止城内普通百姓上山,一个巨贾子弟悄然出现在那里必然会引起猜忌,朱朱了解这些,说道:“即有白狐相赠之情,再多一个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帮你好好隐瞒白渊山的事情,还有,我对白渊山了如指掌,你以后要是想进去,可以告诉我,不用再走东边绝壁那条小路了,甚至你想进珠心城,我也可以带你进去的,你想见城主,我也可以帮你,怎么样?” 少年不明就里的看着她,好像她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秘密抖了出来,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东边绝壁那条小路上山的?” 朱朱说:“所有偷偷进白渊山的人差不多都是从那里进去的,那条路太危险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条路,前提是,你能帮我们。” 少年问:“你是什么人?” 朱朱说:“我是珠心城的人啊,我在珠心城出生、长大,对那里可熟了,真的,我可以帮你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啊,这里是云锦坊,看你身上的料子,还有这非凡的气度,应该就是少东家吧?听宫里的姐姐们说,云锦坊每年都会请示与城主见面,但是城主不同意,这两年你们几乎每个月都会派人给城主送礼是吧?” 这些都是云锦坊主子们的事情,实在不方便在这种场合下讨论,少年打断她,说:“好,我帮你,进来吧。” 然后朝着楼下的人说道:“误会了,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是我请他们来府上做客,出去把外面的人轰走吧。” 季候一身狼狈上楼,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给朱朱倒茶,立马就认出来了,那个少年正是当日在白渊山将雪狐交给他的少年,朱朱装死赖来了雪狐,是人家豁达,本来对人家就心有愧疚,这次还被人家给救了,不禁感叹:不计前嫌,仗义出手,君子也。 听到朱朱的许诺,暗地里踢了她一脚,说道:“死丫头,你嘴里没句真话,乱许诺,小心脑袋被人给砍下来。” 朱朱说:“谁说我乱许诺了,我真的可以带他进珠心城的。” 季候说:“钻狗洞是吧?” 朱朱说:“我又没说走大门。” 云锦坊的少年让人给他们备了一桌酒菜,三人算是成了酒肉朋友了。 少年自称连珏,说连家经营云锦坊多年,现在虽然是珍珠城最大的制衣坊了,但是跟珠心城的生意谈了很多年都谈不下来,十分懊恼。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叔叔在打理,他从未上心,只是去年,云锦坊新进了一批货,质地优美,本来想在珍珠城独家经营,没想到料子的成本太高,珍珠城的普通人接受不了这个价格,货物囤积的太多了,只能去跟珠心城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减少损失,可是管理珠心城的四家族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推诿,没办法,他建议叔叔从白渊山找一条路,偷偷进珠心城找城主谈谈。珍珠城的城主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他跟叔叔在白渊山上走了一遭,突然觉得用这种法子也未必见得有多高明,于是只能调头回来另想办法了。 连珏问道:“朱朱姑娘,请问城主现在还在城中吗?” “当然在啊,前几天,我还见到他跟四家的族长在商讨事情呢?” 连珏对城主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问: 年几何?相貌如何?品性如何?是不是经常在珠心宫城里走动等? 朱朱没有回答这些,而是说:“珍珠城主人那一脉一向单传,听说城主身体不好,住在宫阁里,除了亲近的四家族的人,他可从来都不见人呢?这个月初一听说他要去焚香庙祈福,你可以去焚香庙碰碰运气。” 连珏说:“你也是听说?难道你没有见过城主本人吗?” 朱朱故作玄虚的看了看四处,压低声音说:“其实我见过城主本人,他一点都不老,很年轻,长的也很帅呢。” 连珏将信将疑的说:“那就请你们两人在此地住几天,初一我们一起去焚香庙见见城主真容如何?” 朱朱拍手称好,季候却是一个头都两个大了。 他对城主从来都不感兴趣,唯一担心的是朱朱的安全,连家虽然在珍珠城享有一定的声誉,但是这个少东家话中藏话,为人谨慎,处处戒备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家里的那些兄弟与后宫妃嫔。 倒是朱朱,对这个连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珠心宫城有多少个狗洞都数了出来,很多次他都担心这个丫头会将他的身份抖出来,还好朱朱虽然看似鲁莽,任性妄为,我行我素,对他这个朋友倒是仗义的很,只字不提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只是围绕着珠心宫城说着各种各样神怪的故事,而连珏似乎也只对珠心宫城感兴趣。 朱朱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娥,因为从小就在珠心宫城长大,所以将人生所有的好奇心都放在了外面的世界里,对珠心宫城的了解也仅限于皮表,但是她却自诩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珍珠城的人,惹得季候不禁发笑,连连珏都对她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季候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朱朱将来的命运会系于这一夜的长聊中,而在不久之后,他会做出一个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连家虽然比不上珠心宫殿豪华,但是比他那个破落的小院不知好了多少倍,酒足饭饱之后,朱朱拉着他聊天,季候看着她站不稳的样子,不禁头疼,这个丫头不会喝酒,但是又喜欢逞能,跟人称兄道弟,几杯酒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喊着说要把珍珠城送给他,然后又哭着说,不想让他离开,好不容易将她哄睡了,正要入睡的时候,连珏敲门进来了。 看到他们两人共处一室,说:“你们男女有别,我给你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 季候说:“她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好了,这个丫头睡觉很不老实,晚上我得起来给她盖被子。” 连珏说:“虽然你跟朱朱从小就认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你们只是朋友而已,会让人误会的。” 季候看了看连珏,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举手投足尽是君子风尚,连家的产业那么大了,他还一心想见城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几间囤积的货物吗? 自己正在思索的时候,连珏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吕国世子,可否移步,我们聊一聊?”(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焚香庙见城主 季候的身份在珍珠城知道的人并不多,连珏的突然脱口而出让他更怀疑了这个人的身份,他看着连珏毫无恶意的表情,心里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倒不如看看这个人的来路,于是跟着连珏进了另外一间房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一看就知道是一件普通的客房,连珏倒了茶,说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我确实是云锦坊的少东家,对你没有恶意,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身份,是因为你身上的配饰,刚刚喝酒的时候,你不小心露了出来,那是君临结衣玉,是上古列国的标识,代代相传,东土列国君主身份的象征,只有最古老的国家才拥有,吕王将它传给了你,意图很明显,只是不知为何?你会流落在珍珠城,这不符合礼制。” 季候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说话,说:“连少爷,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吕国世子,这也不是什么君临结衣玉……” 连珏打断他,笑着说:“世子,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恶意。七年前,辰国进攻吕国,将吕国的十万兵马围困在珍珠城百里外的临山上,大雪封山,辰国本想将吕国困死,没想到一年后,临山冲出一支强盛的兵马,从临山一举打到辰国边境,将失去的国土全部收回,一雪前耻。这本来应该乘胜追击,灭了辰国的,可是吕国军队这个时候却突然收兵返回,用来镇压三王之乱,三王之乱后,吕国的势力四分五裂,连吕王也无能为力。这几年吕国后宫干政、王子弄权、庶子夺位,百姓是苦不堪言。按道理,吕国世子早就成人了,应该出面主持大局才对,可是却迟迟不能露面,我想他的失踪应该是跟七年前的临山大战有关吧?在吕国有传言,说吕国世子为了救临山外的十万兵马,将自己当给了珍珠城换了五千担军粮度过了一整个寒冬。珍珠城的人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传言,但是我信。七年前,有一批马车浩浩荡荡的从珠心城出发却没有回来过,不久之后,珠心宫城的粮仓失了火,珍珠城的粮价涨了几倍,珍珠城的城主从来都不做这种蚀本的买卖,更不会干涉列国战事,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救你们吕国?你对珍珠城到底有什么意义?” 连珏说的如此透彻,季候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他心里想道:倒不如承认,看看这个人的目的何在?于是忧伤地回道:“我对珍珠城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没有归国是因为回不去了。” 连珏惊讶的说:“难道,你真的当了吕国的质子?” 季候点点头,说:“那一战,你们珍珠城的人叫临山之战,而我们吕国的人叫鹤长山之战”。 连珏突然起身,朝着季候深深鞠了一个躬,说道:“珍珠城最敬佩舍身为人的行为,很抱歉,之前对你没有礼貌,还出手打伤了你的朋友,在这世上没有人能为了区区十万莽夫而放弃继承王位的资格,失敬失敬。” 季候苦笑,说道:“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我知道这会让我再也回不去吕国,可能不会这么做。” 连珏说:“这跟年纪无关,让孩子一个人留在商城过日子,本来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相信你那个时候应该也明白,但是你还是愿意这么做,说明你心系苍生,这是你的天性,你若是为君,定是吕国之幸,可惜,可惜了。” 对于这样的惋惜,季候见过太多次了,最近两年,珍珠城来了不少知晓临山外鹤长山一战内情的失意官卿大夫士子,皆是感慨吕国的世风日下与他的境遇,所以对于连珏的声声惋惜,他的情绪已经没有多大的变化,而是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珍珠城居民,住在珠心宫城最破落的院子,身份低下,能跟连少爷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是荣幸了,就不要这么折煞我了。” 季候知道,了解一枚举世罕见玉石的内情,并且从七年前的一场战事猜出他的身份与遭遇。说明连珏跟珍珠城那些普通的商家少爷不一样,他不但拥有无比聪慧的心智,同时也具备敏锐阅人的眼光,或许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不能说明他没有其他图谋,毕竟他一心要利用朱朱去见城主,这一点很可疑?虽然珍珠城的事情与他无关,但是为了朱朱的安全,季候还是提醒他:“我跟朱朱可以带你去焚香庙,但是能不能见到城主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不会让朱朱因为帮助你偷窥城主祈福而受到处罚的,偷窥城主在珠心宫城可是大罪,焚香庙又是清静之地,朱朱是个粗心的丫头,从小到大不知道被罚过多少次了,她的小手小腿,小的时候经常带有被抽红的痕迹,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喜爱的工作,我不会让她失去这份工作的。” 连珏笑着说:“这你就误会了,我对城主有所求,会想尽法子与城主见面,还不至于会去害了一个小小的宫娥,再说了,一个小小的宫娥又能帮得了什么呢?” 季候说:“你错了,一个见过城主本人的宫娥就不是小小的了,朱朱根本就不知道,在珠心宫城外见过城主本人的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或许是离城主最近的人,意味着她或许知道城主的很多秘密。但是只有我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点灯宫娥,因为在珠心宫城待的时间够长了,所以会撞见城主而已,除此之外,她对城主一无所知。” 连珏沉默了一会,起身告辞,说:“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朱朱。” 在那以后的每一天,朱朱都会跑出来找连珏玩,连珏这个人也大方,只要是朱朱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解囊相赠,看着自己囊中的羞涩,季候的心里也会有些哀伤,不过好在连珏是个明事理的人,总是直言对朱朱的大方是因为结交了他这样一个好知己。 朱朱很奇怪他们两人怎么成为了好朋友? 他说缘分,连珏却说他们志气相投。 确实从知道他的身份后,连珏经常去他住的小院子邀请他出门喝酒聊天,不可否认,连珏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聊天的内容都是列国政事,正是他感兴趣东西。连珏身上没有一点商人的市侩之气,对时局是字字珠玑点到为止,将列国形势分析的很透彻,有些想法他们总是不谋而合,经常半夜而归或是彻夜长谈。师傅让他小心接触陌生人,他说连珏是个对他没有威胁的人,暗中调查了连珏的身份后,师傅也就不反对他们的交往了,于是他们就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 那是他在珍珠城除了朱朱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如果说朱朱是救命恩人,那么连珏就是他交心的好朋友了。 就这样,两个月后,焚香节到了,城主的行程也定了下来,朱朱答应带连珏去焚香庙的许诺也到了实现的那一天。 焚香庙是伴随着珍珠城一起修建,是珍珠城最富有古韵的寺庙。 珍珠城的寺庙跟列国的寺庙不一样,没有神像,没有香火,没有热闹的庙会。 寺庙的作用很简单,就是一个休憩的场所。 场所里有各种各样的可以让人心灵寂静的空间。 祈福是焚香节的节例,城主来到这里表面是祈福,实际是例行的静养,也是无为而治的一种体现。 他在告诉珍珠城的居民: 遵照珍珠律法,各自努力,只要你有能力自会在珍珠城谋到生路,我不干涉商家经营,也不打算扩张土地。 这些年来,随着珍珠城的繁荣,人口越来越多,城中设施的负担也越来越繁重,城主已经收紧了民籍登记政策,但是因为连年的外战,从城外流入了太多的人口,珍珠城依然面临着人口增加的问题,同时治安问题也越来越严重了。 在这种背景下,列国中有人建议城主立国,扩展土地,依列国惯例行政立法,跻身于列国的行列。 这样就可以拥有各种复杂的刑罚政堂机构来处理城中越来越繁重的事物了。 可是这些厚重的建议文档都被城主拒绝了,他甚至因为这样的呼声隐居珠心宫城多年,并且用从不见客来表明他的决心。 随着城主的隐匿,这样的呼声也沉寂了下来,虽然问题依然存在,但是在四大家族长的经营下,珍珠城依旧繁荣无比。 焚香庙的入口在山脚下,进去之后整座山丘都是焚香庙的范围,山径小道穿梭的像迷宫一样、山林间隐僻着一间又一间看似普通但是布置古朴的庭落,没有人带路,你连山径通到哪里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见到城主了。 此时的焚香庙已经拒绝接待外人了,连珏跟季候被阻挡在山门外,他们正在等待朱朱出来。 果然没有过一会,就看到一个身穿藕粉宫服的少女从山后转出来,挡着脸悄声说道:“跟我来……” 三人沿着一片竹墙行走,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飞身跃上,落脚处藏着两套衣服,朱朱让他们穿上,然后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繁花似锦的竹屋,竹屋里流淌着一段美妙的乐曲,朱朱说:“城主正在里面,我们在这里等一会,他马上就出来了。” 季候不懂欣赏音乐,一首曲子在他耳里只有好听与不好听之分,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但是连珏却不一样,他仔细听了一会,突然惊讶的说:“是瑶宵琴。” 季候不明白他说的意思,朱朱却一脸认真的看着连珏,问道:“你知道瑶霄琴?” 季候问道:“什么是瑶宵琴?” 连珏回答:“瑶霄琴流传于五百年前的列国时代,由铸造名家无牙铸造,是当时的礼器。据说这把琴能够通天晓人心,弹琴的人可以通过琴音进入听琴人的梦境,控制他人心智。礼国灭亡后,这把名琴就已经失传了,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这里听到,真是太幸运了。” 朱朱一脸喜色的看着连珏,说:“你说的很对,从琴音中也能听出弹琴人的心声。” 连珏说:“是的,弹琴的人弹的曲子叫做瑶霄别曲,这种曲子只能用瑶霄琴来弹,也只有城主才有资格弹,听说曲子一直由城主贴身收藏,不过我怎么听这曲子有些奇怪呢?” 朱朱说:“因为这是一把残琴。” 连珏说:“怪不得,曲子跳接的位置有点不太流畅,应该是商弦出了问题。不过……” 连珏看着朱朱,眼睛里一片光芒,说道:“不过,我没想到朱朱你对音乐这么了解,我想你一定可以会弹琴吧,回去我们一起切磋。” 朱朱兴奋地说:“我不喜欢弹琴,但是会吹笛子,回去我吹给你们听。” 季候知道朱朱喜欢这些东西,每当谈起这类话题,他一定会借故离开,此时听到两人说的正起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听到朱朱说吹笛子,说道:“你的笛子吹得那么难听,别丢人现眼了。” 朱朱掐了他一把,说道:“吕蛮子,功夫不好,眼光不行,连这么美妙的音乐都不懂欣赏,你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乐趣呢?” 季候想反驳,连珏说:“嘘!别说话,有人出来了……” 只见珠心宫城的花丰姿陪着一个少年走出来,少年挺身走在前面,花丰姿微微屈身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房间。 连珏指着少年的背影问道:“这就是城主?” 朱朱说:“是。” 花丰姿是珠心宫城里权利最高的人,能够让她如此恭敬的当然是城主,只是自从出门,城主一直都背对着他们,他们看到的也只是城主的背影而已,从这个背影里,能够得到多少信息?季候想问一问,没想到连珏一个箭步想要追上去,然后他们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把冷冰冰的刀刃。(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离别 城主的真容还没见到却被发现了,季候心里苦笑,一个堂堂的世子因为偷窥被抓,要是传出去非得让人笑掉大牙不可,他怒视朱朱,朱朱无奈笑了笑,说:“我要先走一步了。” 季候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朱朱说:“我是珠心宫城了的人违背了宫规理当去领罚,你们跟珠心宫城无关,解释清楚了应该就会把你们放走,别担心我,大不了就挨顿打,你们千万不要跟花宫主起争持知道吗?要不然我挨的揍会更重的。” 朱朱一说完这个话被带走了。 剩下他们两个人被带到了花丰姿的面前。 花丰姿见过季候也认识连珏,她看着他二人狼狈的样子,说道:“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吕国世子、连家少爷,你们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居然也能凑在一起?” 季候一脸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连珏说:“因为鲁莽的行为,唐突了城主,我想当面向城主道歉,希望宫主能引见一下。” 花丰姿看着连珏,笑着说:“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城主了,来人送这两位公子回去。” 在珍珠城对城主好奇的人大有人在,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季候怎么说都是别国世子,面子是要给的,连珏是珍珠城的子民,身份还是商贾巨富,更是要给面子,所以花丰姿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倒是朱朱,她身为珠心宫城的人,犯下如此大错肯定是要受处分的,季候明白这一点,担心的问花丰姿:“请不好为难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小宫娥。” 花丰姿一脸疑惑,问道:“小宫娥?不是一直都是只有你们两个吗?” 连珏捅了季候一下,低声说:“朱朱这种身份要受处罚根本就不用禀告宫主,若是宫主亲自处置此事,处罚反而加重,看宫主的意思是要小事化了,不想追究,你要是提醒了她,朱朱这个丫头就麻烦了。” 季候恍然大悟,朱朱毕竟生在珠心宫城,维护她的人应该大有人在,若是跟着他们一起带过来,被宫主亲自过问,想维护她的人反而会不方便。事到如今,就只能这样了。虽说会受点处罚,但是应该不会太重。 季候看着花丰姿迟疑的表情,赶紧告辞。 “等一下……” 花丰姿突然说道。 他吓了一跳,以为要问是谁带着他们进来的,没想到,花丰姿让人拿出一封信,说道:“世子,有你的信折,不知道你要不要看。” 季候接过一看,信中的内容很重要: 大意是吕王病重思念幼子,要花宫主放他归国探亲之类的话。 落款是他父王的私印。 看到信折,季候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与父王之间的信件往来全部出自师傅的手,这封信折,通过宫主传到他的手上,说明这封信很可能不是出自他父王的手,但是归国对于他来说是很大的诱惑,他又不敢一下子否认。 花丰姿说:“信里的内容我看过,也传呈给城主过目了,我们城主的意思是说,信中的内容可疑,本来要派人去帮你查探一下内容的真实性,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见了你,就顺便将信交给你,你自己好之为之吧。” 连珏接过信一看,说:“是假的,别回去,有诈。” 季候说:“我当然知道,可是信以这种方式送到我的手上,说明已经有人等不及了。我是质子,城主是不可能让我轻易死在珍珠城的,想在珍珠城动手很难,所以才想到这一计,用我父王的私印骗我出城,只要我踏出城门一步就会死在杀手的剑下。他们不知道,几年前,我母妃就已经暗中安排了人保护我,这封信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我父王跟母妃,私印都被拿走了,说明他们处境艰难,恐怕我在珍珠城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花丰姿说:“信已送到,若是再强留世子在珠心宫城,就是我们不仁义了,毕竟你们早就履行了诺言,按理来说应该早点将你送回吕国,只不过吕王再三叮嘱,说还要再借点东西,留你两年,你也知道,吕王借的不过就是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一直都未归还,我们也不想要了,要走要留,世子好之为之吧。” 第二日,他尚未决定是否要遵照信中的内容回去,跟着朱朱溜达在城中度日,突然一柄短剑从人群中刺了出来,朱朱反应很快的将他推开,说道:“有刺客!” 随着朱朱的话一落地,人群中又出来几个杀手,动作很专业,招招制敌,取人性命,他也顾不上隐藏身手了,搂住朱朱跃上屋顶,从包围圈中跑了出来。 但是杀手经验丰富,他却是第一次临敌迎战,刚刚站稳脚跟就被追上了。 朱朱身手虽然不好,但是还算灵活,一人竟然也能牵制住两个杀手。 他一边看着朱朱一边迎战,说道:“我乃吕国世子,你们奉命杀的人是我,跟其他人无关,放了那个姑娘。” 杀手冷冷的说道:“主子有令,与世子亲近之人一个不留。”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等不及他离开珍珠城就下手了,他不知道今天的这帮杀手是谁派的,但是目的很明显,那就是:阻止他回国。 他师承名师,就算临战经验不足,但是身手却是上流的,看着朱朱有点支撑不住了,冒着受伤的危险从剑圈中挣脱出来,将朱朱护在了身后。 杀手之间面面相觑,说道:“不是说吕国世子是个庸人很好对付吗?为什么他的功夫这么好,发信号求助。” 季候暗叫一声糟糕,师傅没有在身边要是再来几个人他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他看着朱朱受伤的手臂,一脸愧疚,说道:“野丫头,待会我挡住他们,你不要管我,从后面逃走。” 朱朱说:“什么啊,就凭这几个小毛贼就能伤得了我,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待会我一定要把这帮小贼逮住,好好审审。” 他不可理喻的看着朱朱,心里既感动又生气,骂道:“你这碍手碍脚的家伙,还不赶紧给我走。” 话未说完,一把冷箭飞了过来,他赶紧抱住朱朱,没想到冷箭飞进了正要劈刀砍中他们的杀手。 嗖!嗖! 又有几把冷箭飞过来,准确率百分之百,全部都将杀手订死在了地上。 朱朱朝着地上的死尸踢了两脚,大喊道:“谁?谁?我要活口,我要活口,把人都杀了什么意思?” 季候看着她坐在地上发火,十分不解,说道:“不管是谁?反正是救了我们这两条小命,你还在胡闹什么,赶紧走吧。” 说完拉着朱朱回到了珠心宫城,一进入宫门,朱朱说了句再见,就气吁吁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他根本就没心思管朱朱的古怪的行为,回到家中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他算是明白了,杀他的人可能有好几帮,潜伏在城中、潜伏在城外、潜伏在路上…… 反正不管怎么,都会有人取他性命。 他想了又想,虽然归途凶险万分,但是也可能是他回家的唯一希望,他不敢私自下这个决定,焦急地等待师傅的到来。 明月高悬,光华泄了一地的春宵,季候隐隐觉得这是自己在珍珠城看的最后一次圆月了,黎昌泠盯着信函,黄绢红底纹边镶珠白线,标准的列国官方通用信函,只有致函最高层才会使用,说明这是一封得到各界认可并且在吕国已经公开的信函,也说明季候七年的质子生涯要结束了,迎回他的驾辕或许正在来珍珠城的途中,如果能平安回到吕国,他或许会扭转质子命运。只是不管是乘驾辕还是自己走回去,从今天的事情看来,这一路都不会太平,或许随驾辕而来也是要他命的人,现在的吕国谁真心想迎他回去谁要让他死在路上?他都不知道。 “师傅,我们到底回不回去?” 季候问黎昌泠。 黎昌泠是个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并不是一个政客,吕国的政局他是一点不知一点不晓,此时也是拿不定主意,感叹道:“如果珍珠城愿意出兵护送你回去就好了。” 季候想了又想,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快八年了,师傅,我决定了,不管前路如何凶险,我都一定要回去,我不想老死在珍珠城,死后墓碑上刻的是:吕国质子四个大字。” 黎昌泠说:“好,师傅陪你。” 就在此时,敲门的声音响起,黎昌泠握紧手上的剑柄,季候打开门,连珏钻了进来,说道:“今天我的事情我听说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季候正在烦恼,想找个聪明人拿主意,连珏来的正好,于是说道:“连珏,我决定要回去了。” 连珏说:“昨天在焚香庙见你拿信的样子,还有今天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择回去,前路凶险,我劝不住你,只能来帮你想一个万全之策。” 季候说:“洗耳恭听。” 连珏用棍子在地上画了几个大圆圈,说道:“这里是吕国,这里是辰国,吕国与辰国争战多年,若是想借道辰国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你看这里……”连珏指着另一个圆圈,又说道:“渭国。在渭国有一条古老的商道直通珍珠城,因为辰国的干扰,这条商道一直都处于关闭的状态。你可以从这条商道绕道前去渭国,求渭王出兵护送你回吕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季候说:“渭王凭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连珏说:“商道,渭王一直都想恢复与珍珠城之间的商道,但是又无法与辰国抗衡,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你可以给渭王许诺,你回国后,说服吕王出兵攻打辰国,将商道重新划归给渭国,或许渭王愿意冒这个风险。” 季候看着连珏,满眼敬佩,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所用那该有多好,连珏看着他的眼神,笑着说道:“你别想了,我只对珍珠城感兴趣,这里就是我家,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季候又问道:“我只身前去渭国,让我师傅自己回去你看如何?” 连珏又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昌泠先生必须先回吕国,找出那些真心想迎回你的人们,告诉他们你行踪在哪里,早作准备,出城迎接,否者就算有渭国护送,没有内应,你也进不了王都。” 季候说:“我想,现在的珍珠城肯定布满了暗子,来摸我具体离开的时间跟路线,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珍珠城?” 连珏说:“这也是我今夜拜访的另一个目的,明天,云锦坊会有一批料子送去渭国,你混在商队里,悄悄离开。” 季候朝着连珏深深作揖,说道:“连珏,大恩大德,我真的是无以为谢,凭你的才智计谋困在这座无事无为的珍珠城实在太委屈你了。” 连珏说:“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他日你若是成为了吕王,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季候说:“当然可以。” 连珏说:“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说可以,其实也不难,我就想让你答应我,以后珍珠城若是出事了,你能保证吕国按兵不动就好了。” 季候心里想:珍珠城会出什么?然后又想:就算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与他无关,于是回道:“这有何难?” 于是两人拍掌为盟,就算定下了这个月下之盟。 第二日,他突然被叫到珠心宫城的迎客殿,花宫主交给他一封折子,说道:“这是城主的回函,请收好。” 他打开一看,喜出望外,觉得自己的前路光明了不少。 因为信中有两个很重要的字:客居! 这是与质子完全不一样的遭遇,城主为他在前行的道路上搬开了一个巨大的拦路石,他捧着信,发自内心的感谢。 七年前,同样的地点“质子”两个字就将他的人生订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托付 斜零坡是季候与朱朱的秘密基地,这里有太多的欢声笑语,选择在这里告别,是因为他要对朱朱说出他内心最重要的话。看着朱朱不舍的表情,他很难受,本来以为这个丫头会哭会闹,没想到她很安静。 “你受伤了,疼不疼?” 他心疼的看着朱朱被抽红的小腿,又加上一处刀伤,这让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祝你一路顺风!” 朱朱没有开口挽留,他明白这是朱朱难得的深明大义,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带你一起走,你愿意吗?” “不愿意。” 虽然现在不能马上带她走,但是朱朱回答的坚决,这让他心里奇怪,又问道:“你在珍珠城孤苦伶仃的,没有亲人,跟我回吕国,我还是你的小季子,你吃面我喝汤,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朱朱再一次坚决的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离开珍珠城的,在这里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亲人,从来都不是孤苦伶仃的,是你看错了。” “你哪来的朋友跟亲人,我知道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是只要我回到吕国,继承了王位,我就一定会回来迎接你,到时候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嫁离珍珠城。” 朱朱看着他,这样的告白来的那么突然,他以为朱朱会很惊讶,没想到朱朱很冷静,嫣然一笑的告诉他:“小季子,我不会离开珍珠城的。” 季候本来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告白,让朱朱知道他心有所属,会等他几年,他自己都没想到会突然的求婚,本来已经紧张极了,朱朱的一句:我不会离开珍珠城,让他的心一下子就落入了冰水里。 为什么?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关系那么好,好到将来会在一起,好到已经不需要山盟海誓也会生死不渝,他不理解,又问道:“朱朱,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病的很重,你帮我烧水差点把房子都烧了,后来你给我带药,自己吞了下去,肚子疼得不行。我以为你会马上回来看我,但是你没有,我等了好久,等到病都好了,你还是没有来看我,我以为你吃错药死了,或者忘了我,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你,我说你去哪里了?你说给我找药去了,我笑你傻,过了那么久,我的病早就好了,只要你常来看看我就可以了,然后你就哭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不能让我的朋友再流泪了。朱朱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的什么?我只要你等我,等我三年,不,两年,只要我从渭国脱身,只要我一平安回到吕国,我就马上派人来找你。我保证,这辈子,我吕季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他说的都要掉下眼泪了,可是朱朱还是无动于衷,好像从来都只当他是普通朋友一样。 “小季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归国的,回去以后,就忘了我,朱朱从来都不存在。” 那是朱朱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入夜之后,他穿上云锦坊人的衣裳,混入连珏的商队,连珏将他送出城门,就跟他告别了。他以为连珏会跟他一起去渭国,没想到连珏也说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虽然我很想亲自送你去渭国,但是我不能离开珍珠城,你放心,我已经交代好了,你的身份,商队中只有领队一个人知道,他会亲自将你送到渭国的。” 季候无奈的笑了笑,说:“我隐约感觉到,好像珍珠城有魔力,不管许多大的承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能带走我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朱朱是我最不放心的人,以后我将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只要我顺利继承了王位,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说完,季候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交给连珏,说:“这是给朱朱的,本来今天在斜零坡上就要给她的,可是看她那坚决拒绝我的那种态度,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要,只能让你转交了。” 连珏打开布袋一看,是君临结衣玉,他终于明白了,季候说的要回来找她,其实是要用王后之礼来迎娶她,问道:“朱朱明白你的心意吗?” 季候说:“拜托了,一定要此物亲手交到她手里,她会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看着季候远去的身影,连珏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礼玉,那是君王的礼玉,那是象征整个吕国的礼玉,看来他对朱朱是真心的。 ——————————————————————————————————————————— 吕国世子季候终于离开了他待了快八年的珍珠城,我看着闪亮的珍珠城,不知道守陵人告诉我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问道:“你不是要告诉我红嫁衣的秘密啊?怎么扯到这些不相关的东西了。” 守陵人说:“别急嘛?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这一片星辰,装的回忆都是人的,为什么这个回忆却是一座城的呢?” 我枉然大悟,这些如“泡泡球”一样发着五彩光芒的回忆世界,是关于人。 而这个巨大的“泡泡球”其实是一座城的回忆。 珍珠城的回忆。 珍珠城难道是活的吗? 我问守陵人。 守陵人笑着说:“聪明人,果然是一点就透,这里确实是一座城的回忆,不是吕国世子季候的回忆。”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珍珠城会在东土世界湮灭后,保存了自己的回忆?” 守陵人说:“那是因为灵契,也就是你口里所说的红嫁衣,在东土世界漫长的历史中,灵契拥有过无数个称呼,红嫁衣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而在珍珠城时代,它的名字叫做灵契,是它让珍珠城有了回忆。” “灵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红嫁衣的另一个名字,于是又问道:“难道灵契就在珍珠城里?” 守陵人说:“是的,它就在珍珠城里,解开了它的秘密,也就回答了你的问题。” 我着急的问道:“那么它在谁的手里?” 守陵人指着人来人往的珍珠城,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远处目送季候的离开,看着熟悉的宫服,我惊讶的问道:“难道……难道灵契在珍珠城宫娥朱朱的手里!” 守陵人说:“是的,那个小丫头就是灵契的主人,你且继续听我再慢慢道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相处 车轮滚滚驶向远方,一个粉色宫服的身影站在城楼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短笛,美妙的笛音飞扬在旷野之间,吹散了离人的心,也吹远了离别的人。 看着商队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身影,朱朱才收回短笛,从城楼上走下来。 月上柳梢头,星空也洒满了大地,她站的太久了,腿都有点发麻了,只能依靠在墙根上揉揉自己的小腿。 “看来你很舍不得他啊?” 笛音吹远了离人也吹醒了城下的有心人,连珏从月下的阴影中走出来,问她。 朱朱看了他一眼,说:“谁说我舍不得他,走了才好,以后就没人跟我抢吃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连珏特别羡慕朱朱与季候之间的那种对话,他抓紧手里的结衣玉,抬头看了一看城门,决定另外找个时间再将东西转交给朱朱。 朱朱用力捶了两下城门,有些沮丧的说:“怎么今天城门关的那么早?内城进不去了。” 连珏说:“这两天城里来了很多灾民,一到晚上就有点不太平,陈四维下令外城守兵,一入夜就关起城门,谁也不能进去,都怪连年混战,百姓流连失所,不得已才背井离乡,你看看城郭的那些帐篷,都是一个个离散的家庭。” 朱朱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小季子,早知道就不出来送他了,今晚回不去了,明天肯定又挨揍了。” 连珏笑了笑,说:“我也回不去了,明天应该也要挨揍了吧?” 朱朱不相信,说:“你可是堂堂的云锦坊少东家,谁敢揍你啊。” “我叔父啊,他若是揍人可是棍棒齐上的,前段时间他不在珍珠城,我才跟着你跑了一趟焚香庙,现在他回来了,一看我又出城玩了,还彻夜不归,怕是屁股要开花了。” 听到一向认真的连珏开出这种玩笑,朱朱笑了,说:“就是那个跟你一起上白渊山的老头子啊?又不是你亲爹,怎么能打你呢。” “不是亲爹打的才狠呢。” 朱朱深有同感,说:“也对,现在我们得想想办法过夜吧?总不能在这里守一个晚上等城门开吧。” 连珏点点头,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原来连珏所说的好地方是城郭的一家客栈。 客栈的风格很奇特,感觉像是走出了珍珠城,走进了另外一个异域。 朱朱说:“这座客栈好特别啊!” 连珏说:“你一直都住在珠心宫城,很少出来看吧?最近这几年,外来人是越来越多了,城郭也越来越热闹了,原本世代居住在城郭的居民搬到了内城。现在的外城与城郭其实都是外来人在打理,你知道吗?随着外人迁入的还有文化,这座异域风情的客栈不过是城郭风景的一个小小角落而已,明天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 朱朱摇摇头,说:“随着外人而来的除了异域文化外,还有与日俱增的物价。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再吵吵着立国了。” 连珏想不到朱朱会说出这种高深的话,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果然是珠心宫城长的丫头啊,眼界还是很高的,能说出这种话来,不容易啊。” 朱朱看到连珏还是有点看不起她,乘兴挺直了腰杆,用珍珠城管理人的口吻说:“我珍珠城的地界是这片平原尽头处的南泽湖,只要走过了南泽湖,就应该遵从珍珠城的规矩,不要吵吵着要立国,我珍珠城还是欢迎你们的。” 朱朱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常安,连珏听得哈哈大笑。 本来一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离别就这样消散在他们的玩笑中,连珏是将怀中的君临结衣玉藏的更深了。 不管怎么说,跟相伴了自己七年的小伙伴分别,是一件糟心的事情,尽管朱朱在掩饰自己的内心,连珏还是看的出来她的不舍,给她要来了最好的酒,决心与她一醉方休。 这一夜,连珏没有合过眼,这里毕竟是城郭,龙蛇混杂,他担心那个长的很好看的丫头被某个恶汉看上,趁着夜黑风高,对她有非分之举,于是将她扶上床后,就整夜在坐在她的旁边,听她讲了一夜的梦话。 他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女子,觉得那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可是他却为了朱朱梦中胡乱说出的三个字而烦恼。 小季子! 朱朱在梦中依然在想念着他。 第二天早上,朱朱睡眼惺忪的起来,他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要终人之事,于是将君临结衣玉交给朱朱,说道:“吕季让我给你的,希望你能明白他的意思?” 朱朱看着结衣玉,迟迟没有伸手,她走到房门,说:“城门开了,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 连珏追到城门口,说:“你明白君临结衣玉的的价值吗?为什么不要。” 朱朱将双手藏到身后,说:“君临结衣玉,赠与有情人,赠与有国人,一生一世不分离,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接受,这么珍贵的东西,希望你能找个好机会,还给吕季。” 连珏说:“难道你不相信他能成为吕国的王,带着王后嫁辕来迎娶你吗?” 朱朱说:“我一直坚信他会成为吕国的王,只是跟我无关,我此生只会留在珍珠城。” 看着朱朱像躲债一样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无价宝玉好像变得一分不值了,心里的那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希望在他的心里开始点燃,他小心收起宝玉,笑着回到自己的家中。 半个月后,朱朱再一次出现珍珠城的街头。她似乎担负了另外一样工作,拿着一本厚厚的簿子呆呆的站在一间商铺前,掰着手指头数数。 “你在干嘛?” 连珏从背后拍了她,她吓了一跳,簿子差点掉到地上,看到是连珏,脑袋别过去,不想搭理他。 自从上次分别后,连珏就专门安排了人守在朱朱经常出入的宫门前,只要她一出来就马上通知他,好不容易见面,以为她会有很多话跟自己说,没想到朱朱根本就不搭理他,心里有些失落。 朱朱可能也看出了他的失落,觉得有些抱歉,说道:“我在忙呢?” 连珏伸出头,看她密密麻麻的簿子上写着: 东市南供纸铺,门面三间,肆牌红底黑纹描金徽,老板胖头圆脸矮半头…… 北市天安米店,规模扩建,涉及产业有酒肆、面坊、饮食等……老板有五人,金老板常在店内走动…… …… 铺子上写的东西很乱,有文字有图画,还有一些朱朱随手画上去的鬼画符,从可以看得懂的文字上去理解,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描写珍珠城商铺的经营(最遭哪种客人喜欢)跟老板长相,不过她也只完成了前面几个,后面还有一堆空白的纸页,看样子她正在拿着本子挨家挨户的蹲点,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一点一滴的记录上去,看着朱朱用词可爱跟无章法的代码,甚至还画了不少的老鼠和猫,连珏忍不住嘲笑她。 “难道你连铺子里进了多少只老鼠都要数出来吗?还有肥的瘦的。猫呢?是干吗的,抓老鼠吗?老板本人,你画的样子也不像啊。谁给你安排的任务?是不是嫌你在宫里碍事,随便弄个差事把你打发出来的。” 朱朱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不可能,管我的人可告诉我了,这是很严肃的工作,不要小看,珍珠城的决策可都是靠这个本子呢。” 连珏想起季候说过朱朱对待工作的态度,上珠心塔点灯这种小工作他都不容许季候调侃,出来办这种查商铺老板长什么样的“大事”,她肯定也会当成最神圣的任务,于是提醒她: “这里老板我认识,要不要带你去见见他,茶桌上聊一聊,你不就知道这个人了吗?” 朱朱将簿子合上,一脸骄傲的说:“不要,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我才不要你帮忙呢。” 连珏看着朱朱认真的表情,不由的心中一乐。此时她正在挪着腿,努力往角落里的一个马墩子上坐,坐好后,继续掰着手指头不知道在数什么,一边数还一边不忘了在本子上划上几笔,他忍不住躲在一旁偷笑。 就在自己看着朱朱发笑的时候,有人吹了一声哨响,他偷偷离开,一个男子低声对他耳语: “少主,主公在找你……”(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连珏的真实身份 东土世界列国大大小小不下一百个,除了几百年来打成一锅粥的大国外,还有不少从不参与列国大战的小国家。在这些小国家中,其中有一个小国,叫做小填国。 小填国藏在高山莽原的盆地中,虽然小,却是武学者的天堂,所以在江湖人中很有名。只不过,它的存在也不过是飘无踪定的江湖人口口相传而已,在市井百姓眼里,他不过就是芸芸众国的小国而已,小到它覆灭的时候,人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东土世界那本厚成高山,乱成泥潭的历史书里,对小填国的描写还不及珍珠城的百分之一。 五十多年前,天降陨石,地动山摇,小填国在一夕之间灭亡,它稀少的历史记录也就此戛然而止。 与小填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土大国,申国。 同样是五十多年前的那场天灾,列国地动山摇,百姓流连失所,申国受灾最为严重。 在东土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动乱即是存亡关头的危机。 申国王族之间关系一向亲密,申王理政也无大错,极少派兵去侵犯邻国,天灾造成的内乱依然成为了它覆灭的主要原因,二十年后,申国终于被内忧外患吞噬了。 申国存在时,王族产业遍布列国商城,是一个善于经营产业的氏族。 在珍珠城人的眼里,云锦坊由连家经营,人人皆知。 没有人知道的是,云锦坊也是申国王族的产业。 连珏便是申王的嫡子,申国王位继承人。 他生在连国亡后,生在云锦坊,他的生父十多年前过世,复国的重担便交给了他的亲叔父,连奉奇。 连奉奇一生未娶,极力于复国的大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他视为己出的侄子。 列国大战太久,东土世界的宗主国已经消失了,没有人来主持列国矛盾,申国的恢复只能靠自己的努力。连奉奇从小就教导连珏,让他只有一个念头,想尽方法夺取珍珠城,以珍珠城为基地,恢复大申国的列国地位。 这就是连珏的身份。 他看着朱朱在簿子上乱画的时候,有人来告诉他:连奉奇回来,让他回家一趟。 他从小对这个叔父是又敬又怕,上一次无故外出在城郭待了一夜,还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诵读复国誓言。 他一点都不敢怠慢,立马回答:“知道了,马上回去。” 连奉奇虽是一身商人打扮,但是脸上的英气不减列国王侯,他的时间大多数都用来外出联络部署上了。 申国已经亡了三十年,余下的残兵早就风烛残年了,那些愿意跟着他们来到珍珠城洒热血的,无非就是一些失意的能人或是一腔热血无处安放的年轻人。 让珍珠城立国是很多人的心愿,尤其是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连奉奇囊括了不少珍珠城本地的精英人才,他们大多与连珏年纪相仿,受连奉奇蛊惑,用尽各种办法,就是想逼城主立国,拥护城主为王。 可是城主隐藏的太深了,他们根本就见不到城主,更别说面谈立国的事情了。 连奉奇这趟外出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事,神色忧愁,连珏不敢打扰他,站在议事的人身后,等他将事情都安排好后,连珏恭恭敬敬的请安。 将人都送走会,连奉奇看他殷勤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申国虽然亡了,可是你还在,在这里,你是少主,怎么能如此谦卑的对待下人呢。” 连珏知道连奉奇肯定是又在珠心宫城碰壁了,珍珠城实际掌权的四家族长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谈到城主的问题,就转移话题。连奉奇曾经在珍珠城散布谣言,说城主被四家族长所控,已经身不由已,煽动人们进宫城情愿。可是珍珠城不是列国,商城中的人们关心的无非就是私家琐事与城中商事而已。城中一向无事,城主在人们的心目中也没那么神圣,连奉奇扰动的是一潭死水而已,除了那些怀着阴谋论的年轻人,年长一些的根本就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惊扰珍珠城百年的安宁。 连珏看他神色,问道:“难道我们在城外屯的兵马出事了吗?” 连奉奇摆摆手,说:“我刚刚从城外回来,城主又派人去城外了,我们的人差点露馅,我正在追查原因,珍珠城那帮人说是有机会见城主,就私自拟了一份国策书,要上交,差点让我们申国的人暴露,我看了一下内容。” “什么内容?” “还有什么内容,无非是那些要尊城主为王,尊四家族长为侯这类的事情,珍珠城的人跟我们的目的不同,我在想是否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连珏屏退左右,说道:“不可,我们目的虽是珍珠城的人不同,但是方向却是一样的,如果城主尊王,我们申国在城内难有一席之地,更别谈复国大任了。但是如果让他们因为此事与城主起冲突,我们倒是可以乘乱入城,杀了城主占城自立为王。我忧虑的是城主的态度,他若是执意反对立国那还好,我担心的是他会动摇,亲自接见珍珠城的那帮人,定国策。所以我一直都主张与城主接触,探一探他的口风。” 连奉奇点点头,说道:“珏儿,你长大了,比叔父更谨慎了,这个位子叔父坚持的太久,已经烦躁了,缺了你这份耐心,反而会将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给毁掉,这一次就是一个教训。最可恶的是那四个老头子,每次都以城主年幼,不宜谈论此事,年长一些才让他定夺之类的话,让我不知从何下手。” 连珏沉思了一会,说:“我记得叔父说过,城主夫妇最后一次露面的时间是十年前,他们身边当时带着三个孩子,如果老城主已经过世的话,那么继承珍珠城的应该是他们身边的那三个孩子,从上次我在焚香庙见到了背影看,应该是最大的那个男孩子继承了珍珠城,算下来,他应该也成年了,早就可以定夺决断了,怎么他们还不肯让城主露面?” 连奉奇拍着大腿,说:“难道就像我传的谣言那样,城主真的被四家胁迫。” 连珏说:“不会,之前我跟吕国的世子交谈过,他们在临山上挨饿,若不是城主出了军粮,他们根本就打不赢临山一战,当时的事情,四家是反对借粮的,是城主执意要借,并且要他留下当质子。这种事情,四家的人做不来,应该是城主下的主张,如果是胁迫,城主下不了这个命令,还有不久之前,吕国世子归国,城主亲手写了一封回函,说他客居珍珠城,乃尊贵的客人。这种好事,也不是那四个唯利是图的老头子做的,城主肯定还是主持着珍珠城,年幼不理事病重不见人,不过就是推脱之言而已。” 连奉奇满意的看着连珏沉思的样子,说道:“珏儿,你有什么好法子?我们放在外面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但是我们在里面却见不到城主,不知这个人的主张是什么?贸然起兵,城主若是联合了珍珠城的人,答应给他们立国,我们岂不是反帮了他们吗?” 连珏说:“珍珠城立国一派的代表是谁?” 连奉奇说:“是曹东汝,他是珍珠城首富之子,与四家的子弟来往密切,一心只想成为促使珍珠城立国的历史人物,是个少年英雄郎,也是珍珠城立国堂的首领。” 连珏说:“这帮富家子弟倒不是庸人,懂的弄出了一个什么立国堂来笼络志同道合之士,只是曹东汝自己都没见过城主,谈何立国?” 连奉奇说:“这帮孩子就是胡闹而已,根本就不可能听从我们的吩咐,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退出立国堂?” 连珏说:“我们要是离开了,谁去给他们的胡闹煽风点火,有机会我去见见那个曹东汝,看他对城主是什么感情?是不是立国的国主非城主不可?这是一个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大争之世。不争一争,怎么知道申国不能复?” 连奉奇点点头,说:“小填国的灵契应该就在珠心宫城里,如果能够找到,那么未来的路,我们走的就不会很艰难了。” 连珏看着天,知道自己目标明确,心已坚硬! 连奉奇确实教出了一个好侄儿,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连结交吕季帮他归国都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找一个盟友。 只是不管他心机如何深沉,谋略如何机智,他都还是个少年,遇到朱朱这样可爱美貌的小女孩依旧还是会心动,刚开始或许是为了利用她了解城主的信息,后来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后,反而心性变得清明了起来。朱朱也确实是有那样的魔力,她与世无争,干净透明,待吕季侯真诚坦荡又不索回报。他羡慕吕季侯,希望自己的身边也有一个这样女孩子陪伴。所以朱朱对于他,是荒漠生活中的一处绿洲,是阴谋算计外的一份纯真,值得他时时关心。(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连珏误伤朱朱 如光如梭,季候离开已经快一年了。 一年里,他依然还是没有见到城主,珍珠城还是那么稳定,所有的算计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为暗流,流出了珍珠城。 表面上的珍珠城波澜不惊,实际已经暗潮汹涌,能够如此不流于市井,说明城主的影响力很巨大,这不是四个老头子就能独断的事情。 偌大一个城池能够立于列国中不倒,没有力量那是不可能的,他坚信,城主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才是真正掌管珍珠城稳定的人。 一年一度的焚香节又要到了,他跟朱朱约好一起放灯焚香祈愿。 这一年里,只有跟朱朱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少年郎,无忧无虑的穿梭在大街小巷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珍珠城的夜晚是东土列国最美丽的夜晚,热闹、繁荣、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焚香节的夜晚是珍珠城最美丽的的夜晚,更热闹、更繁荣、张灯更结彩、歌舞更升平。 朱朱跟连珏早就熟络了,她每天都在忙着调查那不着调的事情。 焚香节那一天,连珏决定让她成为珍珠城最漂亮的女孩子,朱朱也确实有那样的姿色。 他让云锦制了一件彩衣送给朱朱,朱朱不愿穿。 他又让人制了一件锦衣,朱朱还是不愿意穿。 朱朱说她要做的是珍珠城最平凡的女子,不要张扬。 于是他让她在云锦坊挑,朱朱挑了一件宋国的少女服饰。 宋国是东土最古老的国家,它的服饰带着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然不时尚,但是却耐人寻味。 素色的青衣外罩一层薄纱,袖口结彩带,头饰也是简单的一根细彩带,这种彩带饰风的发饰与服装是宋虢两国特有的装饰,相传是由虢国的彩衣公主所创。 连珏只见过朱朱穿过各种各样的宫衣,第一次见她穿上这种异国服装,惊为天人。 朱朱喜欢异域玩意,于是他就四处寻找,看着朱朱开心的样子,他满意极了,大方打赏出主意的人,这也让云锦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东家心仪这个珠心宫城的小宫娥。 异域服装在珍珠城早就盛行,朱朱这件素衣的做工加上穿的人太合适,连珏跟着她走在五彩的街上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看着侧目的路人,连珏说:“还是宫衣最适合你,这件衣服穿在外面太招苍蝇了。” 朱朱答非所问,笑着说:“在珠心宫城里可是有不少人说,我长的好看。珠心宫城的女子都必须穿宫衣,这是规定,我要出门就只能穿宫衣,没办法。云锦坊的衣服太贵了,我买不起,这件衣服太适合我了,你能不能再送我几件。” 连珏可怜的看着她,说:“出门从未见你带过一分钱,吃饭还得自带干粮,认识的东西倒是挺多,你在珠心宫城要是混不下去了,不妨来我云锦坊干活,我不会亏待你的。” 朱朱说:“跟你这个大少爷讨件衣服穿,你还要我卖身,小季子的宝贝不是在你那里吗?他说送给我,我交到你手里,算是卖给你的,吃你的,穿你的,都从那里扣,以后找小季子拿,他欠我的。” 吕季已经成功借到兵马,正在渭国的护送下,回吕国的途中,虽说前路漫漫,但前途已经是一片光明,倾向他的声音越来越多了,朱朱之所以会经常见他,是因为他那里有关于吕国的第一消息。 每当说起吕季,连珏总会沉默,上一次他赌气将结衣玉丢给朱朱,朱朱转手就卖掉了,拿了一点钱逃之夭夭,他好不容易才赎了回来。他不明白朱朱对于吕季的感情是什么?明明那么关心,却将那么重要的信物随手就可以卖掉。 好在朱朱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说不许再谈吕季,她就尽量少聊了,看连珏脸色已经变了,就住口不说了。 珍珠城最盛大的点灯就要开始了。 只见从珠心塔上的明灯开始,一盏盏黄灿灿的灯沿着宫城的屋脊线向四面八方蔓延,随着冲天的烟花,整座珠心宫城像是穿上了一件灯衣,摇曳在繁灯似锦中起舞。 太美了! 宫城外的人点起手上的明灯,放入黑夜,暗黑无光的夜晚被点醒,所有的人都在祈愿,人们奔走欢呼,珍珠城的这种繁荣让所有的人都很骄傲。 连珏看着朱朱一脸认真的表情,问她:“祈的什么福?” 朱朱遥望远方的灯火,说:“珍珠城无忧,百姓安宁,列国再无纷争!” 连珏笑着说:“哈哈……你这个傻丫头,愿望很宏伟嘛,乞求上天给你赐段好姻缘实在一点。”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曾想,朱朱突然睁开眼睛,脑袋一歪,想了一想,突然说:“对啊,我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该找个可以跟我生小孩的男人了。” 连珏一口气差点没笑岔,说:“小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个直白,你以为是找公猪配种吗。” 朱朱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了起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问他:“你有没有什么隐疾,家族里有什么遗传病吗?” 连珏一巴掌差点扇过去,说:“我可不是公猪。” 就在朱朱要回话的时候,连珏听到一个男子的抱怨: “哼!这帮庸人每年就只会整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取悦百姓,珍珠城要出大事了,大争之世,只有立国才能在东土有一锥之地,也不看看外面的那些流民,一旦蜂拥而至,珍珠城内的这些老百姓要遭殃了,立国建军开疆拓土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我们无知的城主不思进取,昏庸、愚昧,只会装病装可怜的躲在宫城里享乐,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在城主的浆糊城里……” 连珏回头一看,说话的是曹东汝,曹东汝正在大骂城主,一看到是他,用一种忧国忧民的神色走过来,拍他的肩膀说道:“连少爷,我们任重而道远啊。” 连珏不想让朱朱知道这些事情,说道:“曹公子,我可没那么大的心愿,你好自为之吧。” 连珏此刻不想搭理曹东汝,想拉着朱朱离开,没想到朱朱竟然认识曹东汝,她指着天上一个被燃烧的明灯,说道:“曹东汝,那是你点的灯吧,快掉了,你的浆糊愿望太沉重,扛不住了。” 曹东汝是珍珠城首富之子,又一手创办了立国堂,自称开国君,珍珠城的青年子弟大多以他为依靠,尊称他公子或是君,除了家里的长辈,还没人这么大大咧咧的在市井之地直称他:曹东汝! 他是个极重名望的人,看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叉腰跟他说话,问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朱朱笑着指着他的胸膛说:“当然知道,首富之子,立国堂的主人嘛,珍珠城就数你最闹最不听话,小心我把你给灭了。” 曹东汝大笑,说:“就凭你,一个小丫头,连珏,是你朋友吗?” 连珏点头,把朱朱的嘴巴堵住,说:“是,是我朋友,你别介意,我马上带她走。” “走,不行,说,你到底是谁?是怎么知道我事情的?” “你老是跑到珠心宫城的养心殿里吵,我当然知道你的事情。” “什么吵架,那是理论好不好,我可是个讲道理的人,甘冒大不韪来谏言,就是城主昏庸,不爱听。” “问题是你吵到很多人了……” “走……走……” 连珏好不容易才把朱朱拉走了,他骂道:“你这个小小的宫娥,管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小心曹东汝找你麻烦,这个人可是将立国大任视为安身立命的根本,他都敢跟城主过不去,你算老几啊。” 也不知朱朱哪里来的火气,她说:“这帮小孩整日在养心殿里吵死了,没想到在城外也那么吵,珍珠城本就是城主买来的土地,亲自监督找人建造的私城,因为可怜列国征战,百姓流连失所,所以才开了城门广纳英豪,给他们一碗饭吃,给他们材料建房开业,让他们自由经商,将珍珠城建成了东土最大的商城。可是这帮人还不满足,想着开疆拓土,想着在历史的洪流中激起三层浪,也不想想他们配吗?” 一开始连珏以为朱朱老毛病又犯了,学主人翁说话学上瘾了,后来一想不对,这些话不像朱朱凭空想出来的,会不会她在宫城里听到了城主的什么话?想开口问,转头一想,他本来就不愿意将朱朱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抚平了朱朱的情绪后,带着她来到一处射箭兑奖的竞技摊前。 朱朱一看到那五颜六色的奖品,跃跃欲试,于是将跟曹东汝吵架忘到了一边,开心的加入了游戏。 连珏问朱朱想要什么? 朱朱指着一个圆溜溜的瓷猫,说:“要这个!” 连珏让她离远一点,张弓瞄准,就在箭离弦的那一刻,瓷猫倒了下来,朱朱一蹦就蹦上前将瓷猫扶直,箭从不长眼,连珏都还没惊呼出来,朱朱的胸膛已经插上了一根绿油油的箭,箭身没入身体,朱朱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连珏只觉得世界瞬间崩塌了,瘫倒在地,一口鲜血从胸间喷出,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曹东汝绑架城主 一根箭插在朱朱的胸膛里,连珏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胸间苦闷,血从嘴里流出来,就在自己要举剑自刎的时候,朱朱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他的手,说道:“我没死,我没死,逗你玩呢。” 连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苦笑。 朱朱有点紧张了,抱歉的说:“这箭头是蜡做的,死不了,我就是逗逗你,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你看看周围的人,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嘛。” 连珏一把推开朱朱,踉跄的站起来。 是啊,仔细一想,朱朱中箭的那一刻,确实是没有人反应,看来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唯独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自动屏蔽了周围了人,眼中只有被他误杀的朱朱,他的心一下子就死了。 “滚!别管我。” 他从未生过那么大的气,一把将朱朱推到在地,转身离开,朱朱一直在他身后嚷: “对不起嘛,我再也不这样逗你了……” 回到家中,嘴角的血迹让所有的人都很紧张,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愿多说,关上房门,一个人躲在床上,不停的抽泣。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朱朱又没死,可是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只能让眼泪流出来才能将自己那一刻的悲伤释放出来吧。 一连好几天的时间他都未提起过朱朱,甚至知道朱朱正在城里溜达他也不愿意去陪她。云锦坊的人早就跟朱朱混熟了,以为他们两个人吵架了,还在帮朱朱说话。 他不置理睬,心中的那口气还没消。 两个月后,曹东汝突然急匆匆的来找他,说在珠心宫城抓了一个人,让他去看看。 他一去才知道,曹东汝这帮人,竟然趁着城主将他们留宿在珠心宫城的时候,偷偷把城主给绑架了。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曹东汝行事这么大胆,等掀开蒙脸布的时候,他气的鼻子快要冒烟了,原来他们绑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朱。 蒙在朱朱脸上的布一打开,她就开始大骂:“你们这帮混蛋,竟敢背后暗算,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城主,说你们意图不轨,将你们全部都赶出珍珠城。” 幸亏此时他们的脸上全都蒙着一样的黑布,朱朱没认出来,连珏将曹东汝拉到一边,提醒他,绑错了,这个人不是城主。 曹东汝说:“不可能,我们几个兄弟亲眼看着她从养心殿里出来的。” “可她是个女的,你没看出来吗?” 曹东汝说:“可能是城主男扮女装呢?”他指着另一个人,说:“你……你去摸摸,看是男的女的?” 连珏都快要气疯了,说:“绑人的时候,你们难道就不仔细看一看吗?养心殿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们怎么就确定那是城主,还有城主会那么容易就被你们绑来吗?” 人也不是曹东汝亲自绑的,他问绑人的一个小伙子,那人回忆了一下,说:“看了啊,你正在厅里跟花氏讲话,她鬼鬼祟祟的跑出来,我们以为……” 曹东汝一巴掌打过去,说:“你们以为……你们以为什么?绑错了,怎么办?” “要不,把人杀了吧,反正是一个小小的宫娥,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连珏冷静了一下,说:“你们绑人的时候她应该没认出来吧?” 有人说:“我们绑人的时候都是蒙着脸的,不过……刚刚曹老大进去过,跟她说了很多话,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老大?” 连珏说:“她脑子不太好,我进去试一试,应该没认出来。” 说完后,连珏进去了,看到朱朱的小脸气的通红通红的,头发乱的像个乞丐,手脚虽然被捆绑了,但是还是灵活的动来动去,试图挣脱绳索,他将绳子松了松,让她舒适一点,然后清清嗓子说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并非是世家小姐,拿不到赎金,这就放你回去,回去后千万不能再提此事,否者……” 连珏故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她。 朱朱看着他,他回避目光,不敢对视,问道:“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听清楚了。” “你们真的绑错了?” “对!” “那你们原先想绑的人是谁?” 在这种场景下,朱朱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要绑的人是谁?连珏真的是很头疼,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你,放你走就是了。” 朱朱回了一个哦字,然后要他们松绳。 就在自己要给朱朱松绳的时候,曹东汝突然问道:“你认得我吗?” 朱朱漫不经心的说:“认得啊,你是曹东汝,你是莫少栋……你是……”朱朱一连数出了立国堂的几个核心人物,然后问道:“你想绑的人是城主吧?” 连珏那个时候真的想一脚踢死她,话那么多干吗?为了证明自己聪明伶俐吗? 曹东汝差点跌倒,问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朱朱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刚不是进来跟我讲了一堆大争之世,求变图存,崇尚国治,英才理国,有限扩张的大道理吗?还跪着哭求我立国,就差没说出你自己的名字了,我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你是谁?” 曹东汝抓紧腰间的剑,说:“你会将此事告诉城主吗?” 连珏阻止,说:“不会,不会,她不会的。”然后问朱朱:“你说是不是?” 朱朱否定了连珏的提示,认真的回答:“我会的,我会把你刚才的那番大言论转述给城主的。” 连珏捅了她一下,朱朱又说道:“你放心,城主不会追究你们绑人的,再说了,你们绑人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将曹东汝刚才的那番义愤填词说到城主耳朵里吗?我都答应你们转述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不放了我,难道你们要杀我,你原先绑城主的目的也是为了杀人吗?” 曹东汝说:“不是,不是的,我们就是想亲自跟城主聊一聊而已,城主年纪还小,不懂事,容易被四家族长蒙蔽,听不到我们这些忠臣义堂的呼声,所以才出此下策,你放心,只要你肯为我说话,我一定会放了你的。” 朱朱点头。 另外一个人反对,说不能相信。 连珏拍着胸腹保证,说朱朱是旧相识,一直都帮助他们打通城主思想,曹东汝才决定把朱朱放了回去。 连珏没敢亲自去送朱朱,他担心事情会变卦,远远的跟在身后,直到确认曹东汝那帮人真的将朱朱送到了珠心宫城的门口,心中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这一口气也将两个月前朱朱的恶作剧之气松了出来。 他的心思一下子就清明了,想起自己为了一个恶作剧气了整整两个月,不禁的笑了出来。 等笑过之后,他才仔细的评估自己跟曹东汝的关系。 曹东汝不过就是一腔热血而已,不管是对珍珠城还是对城主确实是没有恶意。 他曾经试探过过曹东汝的口风,问他立国之主是否非城主不可? 没想到曹东汝说出了一番跟朱朱相似的话。 他说:“珍珠城崛起于乱世,是这个时代最出彩的城池,历一百八十余年六代城主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荣光,她兼并、包容、自由、质朴,让赤贫之人有了创造财富的机会,珍珠城是城主的,若是立国,国主也必是城主,谁都没有权利占有它。”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申国跟立国堂走的路不一样,只要拥有强大的兵马作为后盾,待到立国堂与城主闹得不可僵持,珍珠城一乱,他们就有机可乘,带兵入城。 所以他早就在城外暗中培植了兵马,日积夜累,等到有实力的那一天一飞冲天。 只是不管他的志向多大,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一个小小的港湾,朱朱是那个港湾。所以他 才不予余力的作为朱朱的保人,让曹东汝放了朱朱。 再一次相见的时候已经又一个月后,朱朱问他:“是不是气消了?” 他笑着说:“你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吗?以后不能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听到这句话后的朱朱眼光一下子就变了,她甩开他握着手,尴尬逃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封寒山抢宝盒 连珏看着朱朱逃离的样子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总觉得朱朱是个什么都缺又什么都不缺的人? 连奉奇提醒他,欲成大事者需能割舍情感,但是他说感情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会割舍,因为他对自己极其自信,可以保证朱朱不会影响他们的大业。 他们那个时代的生命状态就是那样的,不管是曹东汝还是吕季候,都是何等饱满、何等激昂,何等自信,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兼顾一切。 朱朱问过他:“为什么曹东汝那么坚持自己的梦想,为什么吕季候明知回去的路会赔上性命,依旧还是要是往前?” 他想回答朱朱:“因为时代造就的。” 但是他真的不想让朱朱明白这些道理,于是告诉她:“那是别人的事情,他不懂。” 就这样,他们在波澜不惊的珍珠城里又度过了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里,不管是珍珠城外还是珍珠城内都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吕季候已经回到了吕国,并且成功继承了王位,只是继承王位的过程并不顺利,他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处理,甚至已经娶了一个王氏大族的小姐来当王后,以巩固王位,珍珠城的一切似乎成为了他的黑历史,他连提都不敢提一下。 曹东汝如愿见到了城主,城主并没有问罪他在珍珠城的所作所为,而是静心聆听了他的建国大业梦想,然后告诉他:此事可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被有心人利用。 连珏也在珠心宫城里找到了关于灵契的线索。 灵契本是小填国的镇国之宝,由天机阁的天衣客们保管。 在古老的东土世界里,天机阁是一个神秘的机构,掌管着东土世界轮回的秘密,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不再相信神迹,也不再相信命运,人定胜天是时代的进步,也是时代的悲哀。 灵契是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有人能够说的清了。 连奉奇告诉连珏,在小填国的传说中,灵契可以创造神迹,预知未来。 珍珠城修建就是借助了灵契的力量,试想一下,这座伟大的城池不管是从设计还是制度上来说都超越了那个时代的认知,他们住的城像是一座未来的城,过去的人是不能摧毁它的。 小填国灭亡前,毫无征兆,但是当时,从外面进来了一对夫妇堂而皇之地警告当时小填国的国王,让他们举国搬迁,近期会有大灾。 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天灾降临的前一天,探亲路上的申国王妃被那对夫妇骗回了申国,天机阁的天衣客们也带着灵契跟着那对夫妇消失了。 而那对夫妇从珍珠城而来,是珍珠城的主人。 连奉奇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申国自古以来就跟小填国来往密切,连奉奇的生母,连珏的祖母就是那位回国探亲路上被骗回申国的小填国公主,所以他很确信,灵契就在珠心宫城里。 在珠心宫城的养心殿有一个十分神秘的宝盒,七巧玲珑的金错银锁,周身浑然一体毫无缝隙,城主曾经跟曹东汝开玩笑说那里装着珍珠城最大的秘密。 连奉奇认为灵契的线索可能会被城主放在里面,于是下令不惜代价的将宝盒偷了出来。 宝盒偷出来后,他们傻眼了,不管请了多少能工巧匠,谁都打不开宝盒。 那个宝盒表面无彩,不反射光线,黝黑一体,坚硬无比,刀砍不进、火烧不透、冰冻不裂,他们想尽了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以江湖勒令的形式广散了一张赏函:开宝盒者得千金。 当然他们没有明说那是城主的东西,而是以异域奇玩冠名之,给宝盒乔装了一下,绘了一幅北国风光的彩图覆盖之,再贴了五颗金灿灿的明珠,连四周也加了几个角,全部改头换面后,取了一个谁都不会怀疑的名字:北域广寒五珠箱。 开箱的秘密地点就选择在珍珠城外围的封寒山上。 封寒山是珍珠城的一处奇景:山高谷深千里冰封,因造山运动的风蚀水穿,封寒山到处都是如迷宫一般的冰隧。 封寒山庄便是封寒上的一处人家,主人的身份不明,但是山庄的修建却很精心,是豪族的居所。 连珏便是这座山庄背后的主人。 北域广寒五珠箱跟小山一样的金银财宝分别放在封寒山庄的大厅中的左右两侧,连珏化身江湖人士跟着广招而来的开箱高手们集聚一堂。他本来对这样的安排就持反对意见,只是连奉奇对灵契一直念念不忘,哪怕有一丁点线索,他都会去尝试,连珏担心城主会发现宝盒被盗进而怀疑到封寒山庄的这场游戏,才亲临现场。 毕竟城主隐藏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听到有关他秘密的东西,连奉奇自然而然就认为跟灵契有关,想出了这个下策。 好在封寒山庄由江湖人经营,没有人会想到跟云锦坊跟连家有关,连珏决定给宝盒换个模样换着名字试一试运气。 珍珠城是个宝物齐聚及讲秩序的地方,连珏安排的人正在高声诵读此地的秩序,好像这真的是一场由江湖人举办的一次普通挑战,跟珠心宫城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土的江湖跟贵族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江湖人聚齐的地方往往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封寒山的天空酝酿着一场大雪,有人想趁着迎客的那一天浑水摸鱼,箱子还没打开的时候,封寒山庄的一群不速之客表面上是冲着开箱领赏而来,实际上觊觎着封寒山庄的另一个宝物:凌霜剑。 凌霜剑是一把奇特的剑,剑刃极薄,宽度只有普通剑的一半,仅能用两根手指夹住,剑与鞘几乎要融为一体了,重量很轻,当剑从剑鞘中拔出时,三尺之内寒气逼人,放佛周身凝上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冰霜,故名凌霜剑。这是一把御剑师使用的兵器,只是御剑之术在东土已经消失了几百年,这把作为礼品送给连奉奇的剑一直都收藏在珍珠城的封寒山庄,连珏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它。 没想到这把凌霜剑引起了大乱,有人故意释放*,大厅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中。 在混乱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瞄住了“北域广寒五珠箱”,将箱子的乔装物丢掉后,抱起就跑。 “不许跑!”连珏朝着那个身影追去。 身影朝着后门飞去,连珏紧追不舍,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身影的脸,吓的差点从墙摔下来。 那个人正是朱朱。 那个丫头又来搅什么局? 他一惊,看到封寒山庄的人朝着朱朱放了一把毒针,二话不说,赶紧横身拦在前,说:“住手!你们不许跟上,我去追。” 他不知道朱朱有没有什么受伤,追了上去。 只见朱朱从后门离开后就钻进了一条冰缝里消失不见了。 他在冰缝里找了一会,才找到了朱朱。 她抱着宝盒靠在冰墙上,兴奋地说:“终于被我抢到了……” “朱朱……” 连珏惊叫了她,朱朱才回过头来,看到是连珏同样也吃了一惊,两人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连珏看到她手里的宝盒,说道:“怎么哪都有你呢?身手那么差,还敢来抢宝盒,你知道这个宝盒是谁的吗?” 朱朱说:“知道啊,那是我的。” 连珏傻眼了,问道:“怎么会是你的。” 朱朱说:“这本来是我的东西,被城主没收后,就被偷了,你看看……” 朱朱拼命的用衣袖擦拭盒子,指着边缘一行小小的字,说道:“赠于朱朱之物,请勿动!”上面都刻着呢。 连珏拿过宝盒一看,果然在盒子的角落刻了那么一行小小的字,字迹被黑墨盖住,极难发现,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连珏不敢承认宝盒是自己找人偷的,只能在心里埋怨曹东汝:这个曹东汝又误导了我。后来一想,好像曹东汝也没说过这是城主的东西,是他们臆测揣摩做出了宝盒跟灵契有关的判断,于是想去试一试看能不能偷出来?没想到这一试还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顺手摸了出来。 仔细一想,自从宝盒失踪后,也没见到珠心宫城着急寻找,或许这真的不是城主的东西,是他们得到宝盒后,看到这个宝盒制作如此精巧,就自然而然的与城主联系在了一起,没有仔细查探宝盒是否归属城主所有? 朱朱这个人确实有很多奇巧的玩意,这几年他见过不少,毕竟她是珠心宫城长大的孩子,见过太多的宝物,随手牵出那么几件也不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朱朱说:“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连珏指着宝盒的说:“你也不看看这个宝盒是什么质地做成了,今天的这个热闹是由什么引起的?你还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来这儿的人都是奔着这个宝盒而来的,打开这个宝盒就能获得千金……” 连珏还想了解一下朱朱跟宝盒之间的渊源,可是看到朱朱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才想起了她会不会中了毒针,于是问道:“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朱朱摊开手心,将一根细细的银针丢到地上,气息不稳地说道:“怪不得觉得手臂有点麻,难道这上面有毒吗?珍珠城禁用毒物,这帮人是不是胆子太大了,大庭广众之下使用毒物。” 在珍珠城用毒是极刑,所以朱朱从未见过毒物,也不理解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她用了疑问的口气,实际上毒气已经攻心脸色都变黑了,连珏紧张极了,她还在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宝盒发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情生缘起 朱朱凝望着宝盒,说:“它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连珏抱着她,根本就顾不上去追究宝盒的真相,他抱着朱朱在冰缝中寻找出路,走了一会发现自己已然在这个迷宫般的冰缝中迷了路,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冰洞前,他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怪声,不敢抱着朱朱进去,于是放下朱朱,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前面是什么地方?” 他进入到冰洞中一看,空无一物,怪声不过就是风穿过裂缝的声音,有风说明有出路,他赶紧返回去,看到朱朱拔下头上的朱钗,在宝盒的锁匙里捣鼓了一阵,伴随一声哐当,盒子打开了。 朱朱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角有些湿润。 她说:“我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了,我本来想着死的时候带着盒子一起走的,没想到会提前打开了它。” 连珏看到盒子里装着的不过是一个红色铃铛,失望极了,为了这么一个普通的铃铛,布出这么一个糊涂的局,伤了朱朱,他后悔极了。 说道:“别想了,我马上就能带你出去了,你再坚持一会。” 可能是因为毒血攻心,情绪失了控制,朱朱突然变得伤感了起来,问自己会不会死? 连珏看着她的脸色,推算了一下毒发的时间,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进入冰洞后,连珏发现了三条地道口,该向哪里走?他着急了起来。 朱朱在他背上伸出手指,指了其中一条冰道,说道:“往那里走,那里有风。”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还好朱朱是冷静的,连珏在朱朱指出的地道口穿行了一阵,才终于走出了冰缝,进入了一个大林海里。 林海莽莽,失去了理智的连珏又不知该向哪里走? 朱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封寒山上除了封寒山庄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有人居住,他就住在封寒山的道泉口边,朝着东边走,看到一个豁口,那里挺立着一株千年古树,找到千年古树就能找到道泉口,风雪要来了,我们只能去哪里避一避了。” 连珏苦笑着看着朱朱,不知心里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这个丫头对封寒山了如指掌,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为自己找了一条出路,悲的是她中了毒,虽然剂量不是很大,但是她小小的身体恐怕不能支撑那么久? 复国大业何其重要,连奉奇早就在自己暗中培植的势力身上装备了毒物,要的是一击而中绝不留活口。今天的这个场面充满了不确定性,连珏专门嘱咐银针淬毒,若是出了意外,就将封寒山庄内所有的知情人全部灭口,然后将罪过嫁给江湖人,毕竟在珍珠城的眼里,只有江湖人才会用毒害人,而不会想到跟城内的人有关。 只是,他千想不到万想不到的是,前来偷宝盒的人会是朱朱。 看着朱朱奄奄一息的趴在自己的背上,他宁愿相信那是朱朱的恶作剧。 沿着东边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了一颗孤立于寒风中的古树,古树的后面有一个石壁,石壁里镶着一个小小的房屋,房屋半掩,传来砍柴声,他跑过去求救。 屋主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朱朱,惊得差点丢掉手中的石斧,赶紧迎他们进门。 朱朱笑着跟老头说:“我是朱朱,不好意思打扰了,好像风雪要来了,在你这借住几天,还有我好像中毒了,你这里有没有解毒的草药?” 老头的神情有些奇怪,看了看连珏,说:“我略懂些医术,认识一些毒药,你让我看看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 毒药在珍珠城出现的极少,能够在这种地方碰到一个略懂医术,并且了解毒物的人是难得的,连珏赶紧将朱朱交给他看。 封寒山上怎么还会有人家?那人明显对朱朱的到来很欢迎,而且很关心朱朱的遭遇?这很奇怪!但是连珏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他心系朱朱,将所有跟朱朱安危无关的可疑都屏蔽了,此时的他不是申国王子,而是一个跟朱朱性命相牵的男人。 他紧张的看着老头,只见老头宁神思考了片刻,然后说:“还好中毒不深,剂量不大,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朱朱中毒不深,还有一线生机,连珏终于松了一口,但是一听到外面咆哮的风雪,好不容易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上了心头,他问老头:“风雪太大,走不了,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几天,这几天之内要是找不到解毒的药,朱朱会不会有危险?” 老头忧虑的点点头,然后告诉他:“肯定有危险,不过翻过封寒山,有一个雪原,雪原上产着一种叫做结岸草的植物,现在正是结岸花盛开的季节,如果能将整株拔回来,我或许有办法给她解毒。” 结岸草? 连珏听说过这种植物,那是难得的解毒之药,一般长在危险的雪原之地,采摘很困难,所以价值很高,没想到封寒山附近竟然有,连珏二话没说,说:“请给我指路,我马上去摘。” 老头指着风雪尽头一座高耸的山峰,说:“穿过这座山,就能马上见到那片平坦的雪原了,结岸草的花是蓝色的,很好找。只是正值风雪日,视野受阻,冰凌锋利,处处充满了危险,你如何翻过雪山,才是最重要的。” 连珏说:“放心,我一定能够带回结岸草的。” 老人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往下看,然后交给他一套翻过雪山的工具,就回到了房中。 连珏看着白色的天与地,不惧风夹裹着冰渣,如刀划过每一寸肌肤,勇敢的走了出去。 那个时候,连珏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所谓的复国大业,一心只想翻过这座雪山,当他拿着结岸草回到壁屋的时候,伤痕累累,感觉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着朱朱在结岸草的帮助下回复了神色,老头告诉他:“朱朱已无碍。” 他才没有咽下最后的一口气,而是抱着朱朱大哭。 朱朱醒来后,告诉他,老头本是焚香庙的僧人,因为喜欢玩毒虫,无意中伤了人,触犯了珍珠城的律法才被驱逐到了封寒山上思过,她因为经常去焚香庙干活,所以才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僧人。 看着连珏的样子,朱朱突然郑重其事地问他:“小季子已经继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对他有恩,若是去吕国,一定可以建立一番事业,为何要困在这座商城,附和曹东汝他们闹着立国。” 他抱着朱朱,说:“珍珠城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珍珠城,也不会离开你的,我的命早就属于你了。” 朱朱再也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而是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说:“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志向远大的男儿,虽然跟着曹东汝四处奔波,但是你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就是在胡闹而已。” 连珏说:“所谓的立国并没有那么简单,曹东汝他们自认为周游了几个列国,学了套大争之世图存思变的理论,仗着学识家境殷实,就游说城主,妄图在珍珠城搅弄风云,一帮文人富家子弟,想靠着一张嘴巴立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朱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他心,他有点激动,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不让朱朱知道为好,于是停下了话题,没想到朱朱听他这么一说,眼神里满是爱慕,在脸上深情一吻,说:“你说的很对。” 连珏没想到朱朱会如此认同他,继续说道:“曹东汝本性不坏,就是被列国中的那套大争学说蛊惑了而已,珍珠城立国岂是简单的事情,城主放任他如此胡闹,已经是很开明了。试问天下谁不想当国主,我不明白的是,城主为何要放弃这种名留青史的时机?这让人看不透也猜不明。” 屋外的风雪在呼啸,朱朱指着房中的火炉,说道:“若不是有这处天然的石壁遮挡着风雪,这座小小的房屋如何能燃起这股烈火带给我们温暖呢?” 连珏本来就不太想跟朱朱谈论这些话题,刚才也是一时兴起,说完之后,自己就后悔了,看到她转移了话题,于是询问她关于宝盒的来历? 朱朱说:“这个宝盒是小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听说宝盒是用来装一件贵重的东西的,只不过在很多年前,这个东西就已经被取出来了,东西取出来后,宝盒就失去它原来的价值,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装任何东西的盒子而已。里面的红铃铛是信物,是我们友谊的见证物,那个朋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才来到封寒山庄找盒子。” 连珏问道:“你那个朋友呢?还有你怎么知道封寒山庄的盒子是从珠心宫城偷出来的?” 朱朱手里紧紧抓着红铃铛,说道:“我那个朋友已经死了,在我认识小季子之前就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说完,朱朱呜呜的抱着自己的双腿哭了起来。 看着朱朱那么伤心,连珏已经不想再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了,心疼的搂着她,说:“都过去,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陪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后来连珏才知道,关于那个“朋友”,朱朱从未跟人说过,甚至在与季候相处的那几年时间里,她都没有提起过她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 连珏虽然不知道她那个“朋友”名字,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朱朱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并且在内心深处隐藏了那么多年。但是他知道,伴随着成长,那段记忆应该是她最深沉的痛,她能够对他说出来,说明朱朱已经对他打开了心扉,他很开心。 从封寒山回来后,他就变了,开始去思考一些从来都思考过的问题。 连奉奇看着他总是默默的发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了封寒山上的火炉,说:“我想要一个家了,一个温暖的家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情断恩绝 连珏突然说他想要一个家了,连奉奇是又惊又喜,问他:“此人是否正是珠心宫城的宫娥朱朱?” 他点点头,说:“这辈子非朱朱不娶。” 连奉奇说:“你的婚姻大事,我一向放任你自己安排,只是,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的身份你会不会跟朱朱坦露?还有我们的这些事情朱朱是否支持?” 连珏说:“虽然从未与朱朱说过,但是朱朱从小就无父无母,她若是跟了我,一定也会支持我的。” 连奉奇总觉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些奇怪,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按理说她从小就与季候相识,季候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他们也不应该怀疑。 只不过,在与朱朱的几面之缘中,他总是有些疑虑,这个丫头又不图云锦坊的钱财,他实在猜不透,好在这个丫头确实没有坏心眼,连珏保证以后会慢慢的让朱朱去理解,去支持他们的大业,连奉奇才同意了。 取得了叔父的同意,连珏开心极了,关于婚礼他做了很多的设想,甚至想亲自去跟城主请求,让城主将朱朱嫁给他,可是朱朱不同意。 朱朱说:“我在珠心宫城是自由之身,不需要谁的同意,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相互陪伴凑合着过日子就可以了。” 连珏:“那我把云锦坊送给你吧,让你当云锦坊的主人,以后你想穿什么衣服,就让人给你制,你想吃什么,就让人给你做,云锦坊名下所有的产业,我都交给你打理。” 朱朱摇摇头,没有接受。 她说:“庸碌无为习惯了,不想管事。” 连珏看她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欢喜极了,顺从了她的意愿,说:“你放心,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都会理解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朱朱笑着依偎在他的身上,说道:“我想要就是你说的那句话而已。” 那一刻他真的很幸福,对于朱朱,他没有任何要求,他只希望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能够在自己的身边,陪他历经荣辱,陪他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想起以后要走的路,想起未来的刀光血影,他害怕自己会变得冷血,害怕自己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所以他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心灵在旁边温暖他的心。 自从知道朱朱的一颦一笑会让他充满了力量后,他就发誓必须要得到她,要不然他这一世都不会快乐。 只是…… 只是…… 这样的美好终究只是他一人的幻想。 在某一个无比寻常的夜里,一个好消息传来: 经过多年不屑的努力,珍珠城外围的主要地界通道基本上已经被他们的人控制了,所谓的外来人其实有一半是他们安插的帮手,分布在珍珠城内外,攻陷珍珠城进入了可行阶段。 他很高兴,赶紧去书房打开密室,查看珍珠城的微型模型,部署下一步的举动,正在思索的时候,灯火闪烁了一下,他回头见到了一脸惊恐的朱朱。 朱朱指着珍珠城模型问道:“这是什么?” 他小心的将朱朱扶过来,想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可是朱朱没有听他解释,眼睛直直盯着模型盘上,发抖地质问他:“到底想对珍珠城做什么?” 她指着珍珠城的模型,一字一字说道:“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建筑,甚至一砖一瓦,都做的如此逼真,珍珠城没有这种工匠,就算有这种工匠,没有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根本就做不出来,看这城池的颜色,定是使用了很久吧?连珏,你对珍珠城到底有什么目的?别告诉我,是曹东汝那帮人弄出来的。” 朱朱冷笑,指着模型旁的列阵练兵图,再一次说道:“你还练兵,曹东汝没有这种心计,你根本就不是立国堂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连珏看着朱朱情绪波动的太厉害,想让她冷静下来再解释,没想到朱朱根本就不想冷静,只见她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将里面的油全部都倒进了模型里。 “住手!” 连奉奇站在入口,从手里飞出一把匕首,朱朱手里一生疼,火在模型的一角燃了起来。 朱朱没有停止的意思,又拿下一个油盏,连珏冲过去制止了她,担心她的伤口。 朱朱本来就会点武功,轻功又在季候之上,一个转身就从连珏手里挣脱出来,她朝着连珏冷冷说道:“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也不相见。” 说完后,朱朱就飞身出了密室。 “救火,不能让她走……”连奉奇大喊着追了出去。 “千万不能伤了朱朱。” 连珏一头雾水,看着密室瞬间被火势吞噬,根本就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幕。 这座模型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造好了,是他父辈一生的心血,因为有了这座模型,他才能对珍珠城了如指掌,部署安排才能如此运筹帷幄。他没想到的是,朱朱对珍珠城也是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了这就是珍珠城的模型,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练兵图,并快速判断出他的预谋不轨,他曾经想过去跟朱朱分享这些秘密,可是从今日的局面来看,朱朱似乎与他的秘密不相容,太奇怪了,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可是此时他最关心的不是模型被毁,兵图被发现,而是朱朱的安危。 她的手臂受了伤,又如此气愤离去,连奉奇误以为她察觉了自己的秘密,放火烧模型,回珠心宫城禀告城主,下了绝杀令。 时间如此紧迫,他必须要阻止连奉奇的绝杀令,拿出自己从未外带的宝剑,踩着风声,踏着夜色跟着出去。 回珠心宫城的路被堵,朱朱只能向城外飞去,连奉奇带着人一路追赶,连珏顺着脚印,突然嘣的一声。 一支火箭冲天升起! 这是哪里来的警报? 连珏心慌了,脚步更是不停留。 “住手!住手!” 连珏一边呼唤一边奔走。 他远远的看到连奉奇与朱朱说了几句话后,然后又下定了杀心,挥手让人解决朱朱。 不行! 不行! 他在呐喊,可是连奉奇没有听到。 原来连奉奇规劝朱朱,让她冷静下来,回云锦坊,朱朱不置可否,一意孤行,非要与他们决裂,与他们为敌,连奉奇很奇怪,只能认为连珏已将夺取珍珠城的秘密告诉了她,刀光剑影围着朱朱展开。 就在连珏到达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场面,势孤力弱的朱朱本来已失退路,没想到在危急的关头,一个铁面人适时出现,护在了朱朱的身前。 怎么又出现了一个神秘人? 今晚的事情为何如此诡异? 他来不及细想。 只见这个铁面人的功夫深不可测,仅凭一人之力就拖住了连奉奇手下的四个高手,将朱朱从包围圈中带了出来。 连珏看到突然出现的帮手让他们的人乱了手脚,等连奉奇看清这个人武功的路数时,已经失去了阻止朱朱离开的机会,只见连奉奇张弓结箭,一支闪着银光的毒箭朝着朱朱飞去,嗖的一声,插进了朱朱的身体里。 “不要!” 他大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铁面人看到朱朱倒在暗箭下,从铁面下射出一双红色的眼睛,用仇恨扫视了他们一眼,抱起朱朱一纵而跃,跳下了城外山坡上的小断崖,消失在黑夜里。 不要! 他朝着黑夜的背影绝望的呐喊。 连奉奇冷冷说道:“放心,她跑不了,箭上的毒药很快就会发作了。” 什么? 有毒药! 自从上次误伤朱朱后,他就下令不再给手下人配备毒物,没想到连奉奇竟然暗中瞒着他用毒药来武装他们的军队。 连珏看着连奉奇,不敢相信,他哭着大喊道:“朱朱,朱朱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连奉奇一下子就傻眼了,他抱歉的看着连珏,连珏一把推开他,拔出宝剑,指着连奉奇说道:“我从未将我的身份告诉朱朱,今晚的事情太诡异了,一切都太不正常了,朱朱也有点不太正常,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停下来听我解释。” 连奉奇看着连珏失去了理智,竟然将剑头指向了自己,很生气,说道:“她威胁我,说要灭了云锦坊,将连家全部赶出城外,一个女子而已,你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连珏看着天,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正想兴奋的将要迎来新生命的消息告诉朱朱,可是好事却直转之下,将他拖入了绝望的深渊,他无法举剑面对养育自己的亲人,在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呐喊后,他调转剑头,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血,血瞬间成为了最绚丽的色彩。 连奉奇在他后脖子拍了一掌,他沉沉的昏迷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吕季重访珍珠城 连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空洞的望着屋顶,回忆他与朱朱之间美好的点点滴滴。 “少主,云锦坊的据点被发现了,我们马上要撤离了。” 朱朱放的一场大火,将云锦坊全都烧了,也将云锦坊暗藏秘密据点的地方暴露了,陈四维下令严查云锦坊,连家连夜撤出了珍珠城,所幸他们的真实身份未暴露,换了另一个身份后,依然还能在城郭附近活动。 连珏说:“好,我马上动身。” 他心已死,离去之前,还是反复问道:“朱朱,找到了吗?” “没有……” 同样的回复,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生要见人死要见死,这是他在珍珠城内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可是朱朱自从被铁面黑影带走后,就了无音讯,放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这些天,只要珍珠城出现无名女尸,他都是亲自确认。 就这样,他化身流民在城郭附近活动了一年的时间。 就在自己陷入回忆的时候,曹东汝来到他的面前说:“城主不会出城迎接吕王来访了。” 自从云锦坊遭到清洗后,立国堂也被城主下令关闭了,因为相同的遭遇,促使曹东汝更加的信任连珏,连珏乘机提出了立国的另一个方向: 兵谏! 烧云锦坊、废立国堂、禁大争图存言论,将游说列国的名士驱除出境…… 曹东汝亲眼目睹了城主反对立国的种种行为,下定决心,接受连珏的意见,准备实行兵谏,清君侧,逼城主立国。 随着吕国形势的变好,吕季的位子越坐越稳,连珏想起吕季曾经邀请他去吕国为官的事情,吕季也坦言若是没有他相助回不到吕国的恩情。 两人在书信的交往中,连珏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也说出了自己在珍珠城的目的及窘境。 珍珠城对于吕季来说是牢狱,但是珍珠城若是立国,并且与他结盟,那么他就可以借助珍珠城的水路去进攻辰国,报了临山之仇。 毕竟辰国才是吕国的心腹大患。 他明确了双方的心意,吕季决定出访珍珠城, 一是:为了跟连珏商议结盟事宜; 二是:为了查探朱朱的下落。 久别重逢,连珏望着昔日好友成为了左拥右护的列国之主,心里无比羡慕。吕季见到堂堂一个富家公子沦落直至也是无比感慨,安慰他:“复国道路本就无比艰辛,幸好城主没有国主的谋略,珍珠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传统,仅仅只是查封了云锦坊跟立国堂,没有要人性命,要不然你连在城郭外立足都难,更别说还有这么多死忠追随你的壮士了。” 连珏感慨,说道:“珍珠城是商城,商城崇尚的是自由跟法制,就算是城主,也必须按照珍珠城的律法来行事,不能随意杀人,毫无征兆的查封云锦坊跟立国堂就已经引起众怒了,要不然曹东汝那帮人也不会同意我练兵。” 吕季问道:“你的练兵场在哪里?不会被城主发现吧。” 连珏说道:“在城外的深山老林里,还有部分混在流民之中,早就提前进入珍珠城埋伏了,曹东汝以为我刚刚开始练兵,却不知道,练兵营地我们已经暗中经营了数十年,就算是城主亲临也不会发现异常的。” 吕季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珍珠城最隐忍的世子,没想到你比我更能隐忍,申国与吕国一向交好从未结过仇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于是两人下血誓立盟书,吕季承诺在连珏举事之日借他五万兵马自带粮草供他驱使。 吕申两国盟约就这样签订了,连珏最害怕的问题也出现了。 盟约书的墨迹尚未干透,吕季就屏退了左右,问他:“朱朱呢?” 朱朱呢? 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跟朱朱之间的纠葛千万不能让吕季知道,毕竟吕季曾经当面向他承诺,亲自回到珍珠城的那一日就是迎娶朱朱回吕国的那一日。 连珏将君临结衣玉交到吕季的手里,说道:“当年我就亲手将此物转交给了朱朱,但是朱朱不要,她说她明白你的心意,但是她不会接受。” 吕季接过结衣玉微微一笑,说道:“野丫头还是这个秉性,说不干的事情就坚决不干,但是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我若是要她离开珍珠城,她就是不愿意也得离开,由不得她任性妄为了。” 看来过了那么多年,吕季依然还是忘不了朱朱,连珏沉默的低下了自己头。 “连珏,你放心,我既然已经来了珍珠城,就不能空手回去,也不可能不去会一会城主,明日我就进珠心宫城,向她开口要珠心塔上的点灯宫娥朱朱,我就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娥而得罪吕国国主。” 连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来珍珠城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城主没有亲临城外迎接你,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不欢迎你。” 吕季说:“既然已经来了就由不得他不欢迎了,珠心宫城我是一定要重游的,朱朱我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连珏脸色发白,手心发汗,他心如刀割的说道:“朱朱失踪了……” “什么?” 吕季惊了一下,没有留意他的失态,问发生了什么事? 连珏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假装不知情由的说道:“云锦坊失火的前一夜,朱朱被一个铁面男子带走,就失去了踪影,这些日子,我寻遍了珍珠城就是不见踪影,我怀疑她就在珠心宫城里,可是,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内城也进不去,更别说,宫城了。” 吕季毕竟已是一国之君,不会因为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而乱了分寸,他细细询问了过程。 连珏含糊的将过程略去,坚称自己不知情,事情很莫名其妙。 吕季经历过生死劫难阅尽了世间险恶之心,才走上了这个位置,却独独栽在了这座商城里,他对连珏是极其信任,对他说的话也是一字不疑,而是细细思索后,将朱朱失踪的原因归咎到了城主的头上,说:“你放心,我这次去宫城,一定会让城主交出朱朱的。” 连珏的心在滴血,他多想诚心结交这位仁君,只是他若是仁义,申国就只能是历史书翻过的篇章,再也不会重生,他朝着吕季说道:“我怀疑朱朱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娥,她可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吕季说:“不会,我认识朱朱的时候,她才十一岁,不可能说谎骗人。” “那么,那个铁面人到底从何而来?” 箭矢淬毒,铁镞入肉,连珏真的想不出朱朱的活路在哪里? 他不担心吕季会找到朱朱,发现朱朱失踪的真相,撕毁盟约,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奢望,奢望吕季能够找到朱朱,只要朱朱还活着,就算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他也毫无怨言。 夜色如墨,风声似妖,他告别吕季,走出了吕国王帐,如今他此生唯一的愿望是:找到朱朱的尸体,死后与她合葬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吕国营帐,想起了当年在白渊山与吕季朱朱相逢的那天。 那天,他去白渊山是为了调查珠心宫城的密道走向,没想到见到了朱朱,更没想到的是,第一眼,他就爱上了她。 当时她小身影正摇摇欲坠的趴在树上,俯伏朝着觅食的雪狐而去,他玩心大起,揉了一个雪团,砸在了朱朱的脑袋上,朱朱气鼓鼓的站在他的面前,像极了他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女孩子。 从小到大,他总是做同样一个梦,在梦境里,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笑着向他走来,就在他伸手迎接的时候,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刀,刀上潺潺滴着鲜红的血液,他低头一看,手中的刀没入了女孩的身体里,他吓得惊醒,后来见到朱朱,他才知道,梦中女孩的眼睛像极了朱朱。 他从来都不相信命中注定,他相信的是把握机会,所以在吕季离开珍珠城后,他对朱朱展开了强烈的攻势,直到拥有朱朱。 本来以为人生已了无遗憾,就算在夺取珍珠城的过程中失败,他也能笑对人生。可是此时,他的人生真的只剩下一件事了,此次一战,珍珠城他势在必得,否者他不会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带着回忆、带着不解、带着不安、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连珏走进了墨夜中。 王帐中,吕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朱朱为什么不肯接受君临结衣玉?朱朱为什么会失踪?珠心宫城宫娥那种卑微的身份她为何要坚持? 他在刚刚在吕国世族大战中取得胜利,一连灭了好几个一直以来都与他对着干的世家大族,并且废黜的王后,他内心充满了希望,不会往最悲观的那一面想象。 他觉得自己终于有脸面回来接朱朱了,就算朱朱不肯离开,他也有办法,只要朱朱愿意跟他走,他相信他一辈子都会对朱朱好。 第二天,他带着国礼浩浩荡荡的进入珠心宫城,花氏带着人迎接,他没有见到城主的身影,神色有些不快。 花氏客气应对,大意上是说,城主身体不适,不能外出迎接,让他在迎客殿先稍等片刻。 他冷冷一笑,在国际会面中充满了各种明争暗斗,先将你凉一凉是常见的伎俩。 吕季不在乎,他傲视珍珠城内的群雄,昨日阶下囚,今日堂前客,在乱世中他练就了一颗铜墙铁壁之心,国主莅临城主若是不亲自接见,于礼制不合,吕季终于要见到了神秘了十几年的珍珠城城主。 想着珍珠城的繁荣已经持续不了多长的时间了,他就是多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微笑的走向珍珠城最尊贵的客位,等待城主的到来。 只是从门口缓缓走来的人…… 脸遮面纱,身着华服,竟是一个绝伦无比的美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珍珠城主 美人步步妙莲,巧笑作揖,来到他的身前,说道:“吕王屈尊来珍珠城找我,想必也不在乎那些列国请君迎节的礼仪,怠慢了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吕季收起错愕的表情,回道:“城主以礼相待,本王自然不会介意,只是传闻,珍珠城的城主是一个男子……” 城主打断他,笑着说道:“市井传闻,不可尽信,我一向身体不好,城中事务都是交给四家族长处理,这些年身体好了一些才亲自处理一些事情,你所说的’城主’,其实是我夫君,我们夫妇一同经营珍珠城,抛头露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了,所以才有传闻,说城主是男子。” 吕季恍然大悟,说道:“这么说,您才是真正的城主!” 城主哈哈大笑,回道:“货真价实,你放心,当年你归国时的回函正是由我亲手所书。” 吕季想起那封曾经助他取得王位的回函,说道:“说到此信,还得感谢城主,将我质子的身份解释成客居,避免了我的很多麻烦。只是不知城主何时成亲,让人雌雄难辨啊。” 吕季仔细观察城主的举动,只见她在主坐上轻轻落座,示意无关人员回避,举手投足间皆是无比高贵,她解释道:“珍珠城与列国不同,不重婚丧之事,身为城主也必是以身作则,低调嫁娶,我与夫君自幼相识,早就性命相连,我的珍珠城也既是他的珍珠城,他自称城主也是无可厚非的。” 吕季点头说道:“珍珠城倒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传统,夫妇共同经营。” “吕王理解就好,只是不知吕王突然驾临本城,有个贵干?难不成又是要借粮?” 吕季笑着说道:“非也、非也,仔细回想,当年临山一战也不是只有这么一条出路,年少无知逞勇之事,害的自己差点失去王位,葬身在这座商城里,想来也是可笑。” 城主说:“其实当年借粮一事,我们有其他处理的方法,你们也有其他应对之策,只是将军耿直,世子又年少,这倒是我的过错了。” 吕季吃惊的说道:“难道当年同意借粮的人是你?” 城主笑着说:“我那时也是年少,一时贪玩,非得逼你留下当质子,结果差点误了你。” 那个时候,吕季就很怀疑,为何一向态度强硬的珍珠城突然就肯借粮了,还不肯要高价回报,非得让他当质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小女孩的任性妄为而已。 他苦笑,然后将国礼放在城主的面前,直入主题,说道:“当年的事情不用再提了,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本王当年避难珍珠城时,曾蒙受一名婢女的关照,相处七八载,早已情投意合,五年前离开珍珠城时,我曾许诺,他日登位必返珍珠城迎娶她,立她为后,希望城主能够不吝赐爱,将那名婢女赐予我,我必有重谢!” 城主沉默了一会,说道:“立她为后?吕国不是有王后了吗。” “王氏有罪,我已废了她的后位,珍珠城的婢女若是能够成为吕国王后,对珍珠城是必有好处的,想必城主不会反对吧?” 城主笑道:“有这等事,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不知是哪一个宫殿的婢女有这个福气?” 吕季回道:“珠心塔点灯宫娥朱朱。” 城主向花丰姿摆手,花丰姿躬身上前,她问道:“花氏,速速请哪位宫娥前来与吕王相认吧。” 吕季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心想:珍珠城的城主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好交流啊。 珠心宫城太大了,大到花丰姿也不认识所有的人,她请来层层监管人员一查,居然没有朱朱这个人,更没有点灯宫娥这个职位。 吕季不相信,言之凿凿,花丰姿又继续追查下去,结果查到一条令人瞠目结舌的信息: 宫娥朱朱已死! 而且死了十多年! 原来早在十多年前,珠心宫城确实有点灯宫娥一职,点灯宫娥中也有一位叫做朱朱的小宫娥,只是早已离世。 吕季拿着“朱朱”生前所佩戴的宫牌,心里都是疑问。 他将名牌扔到地上,说道:“不可能,朱朱那么一个鲜活的人,难道是鬼魂不成?” 花丰姿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吕王所说的那名宫娥,其他人是否也认识?待我再仔细查查,可能有同名同姓之人也说不定。” 吕季仔细一想,他认识朱朱在寒宫凉院中,除了师傅跟连珏他从未跟其他人接触过,更没见过朱朱接触过其他人,唯一能够证明他与朱朱相识的人除了师傅就是连珏,师傅已经云游四方不可能再回到珍珠城,连珏是珍珠城的敌人,更不可能出来作证。 他回想与朱朱相伴的几年,发现朱朱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每一次来都是偷偷摸摸,每一次走也都是神神秘秘,他从未见过她跟其他的宫娥交好,也没见过她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他曾经把她形容成珍珠城的野老鼠,正是因为她居无定所、行无所踪。 花丰姿提醒他:“吕王可曾想起什么?” 吕季苦笑的说道:“能否将当年我住的荆棘小院附近的宫娥请来,或许她们有印象也有可能。” 城主对花丰姿道:“就按照吕王所说的,将人请来吧。” 花丰姿有些迟疑,城主问她为何迟疑? 她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当年的荆棘小院早就废置,那些宫娥也已经年老归家了,恐怕不好找。” 听到花丰姿这么一说,城主脸色微愠,说道:“这是吕王的心头所爱,也是珍珠城的一桩美事,我们应该多多用心调查才是,要不然我们就真的怠慢了吕王了。” 看着花丰姿恭敬的行为,吕季确认那是城主无疑了,他见城主果真认真在帮忙寻找,没有其他怀疑,而是发自内心的说道:“多谢城主成全!” 又过了半天,当年荆棘小院的老宫娥果然来到了吕季的面前,她们刚刚看到吕季时还认不出他就是当年在破落院子哭泣的小男孩,等到吕季一表明身份,她们才颤兢兢的跪倒在地,吕季问道:“当年有一个身穿粉衣的小宫娥经常来我这里,你们可还记得?” 一个老眼昏花的宫娥跪道:“前几年,荆棘小院的大门不允外人进入,连我们也都是从门洞里送食物,怎么会有人进去呢?后几年,城主开恩将院子划给了您,随您进出后,我们也就不在那里当差了,更没见到什么宫娥啊。” 吕季一回想,朱朱每次进出都是钻狗洞,她们不知道也是常理。 于是又问道:“朱朱对珠心宫城如此熟悉,进出自如,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察觉吗?请再仔细回想回想,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宫娥经常在珠心宫城走动才是。” 花丰姿回道:“珠心宫城的小宫娥数不胜数,身穿宫衣到处走动的宫娥多的是,只是不知哪位才是吕王所言的姑娘啊?他们不知也是当然的。” 吕季有苦难言,不知该怎么证明朱朱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老宫娥小声的说道:“老奴有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吕季激动的说道:“说,饶你无罪。” 老宫娥俯伏在地,发抖地说道:“其实……其实……荆棘小院一直都在闹鬼。” “胡说!” 花丰姿呵斥道。 城主说:“鬼怪之事不可乱言。” 那个老宫娥说:“若不是今日吕世……吕王问起,我们也不敢乱言。正是因为闹鬼,那个小院才被荒废了那么多年,自从吕王住进去后,奇事就不断发生,我们在门口经常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鬼魅的笑声,有一次透过送饭的门洞,我见到……见到吕世子一人……一人在院子里与人交谈。” 老宫娥亲眼所见,说的是栩栩如生,听的人无不汗毛直立,吕季一下子就傻眼了,觉得自己都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 接下来的调查中无不证明当年的荆棘小院吕季独身生活的事实,朱朱似乎真的是一个鬼魂。 城主遗憾的说道:“你少年时,孤身一人流落于此,有些美好的幻想也是理所当然,你无法证明 ‘朱朱’的存在,我又怎么能凭空变出一个人来给你呢。” 是啊,他如何能证明朱朱的存在呢? 难道这些年在珍珠城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吕季一边苦笑一边走出珠心宫城,他来到十几年前死去的宫娥“朱朱”的墓地前。 小小坟墓坐落于白渊山上,墓旁长着一株高大的松针,松针有个树洞,树洞里蜷缩着两只白色的雪狐,雪狐看到他一点都不惊慌,从树洞爬出来后,盘踞在墓前的石碑上,直直的看着他。 他抚摸着墓碑: 珠心宫城点灯宫娥朱朱之墓。 墨痕经历岁月的洗涤已变得苍苍,他感受的到从地底传来的阵阵阴凉。 “朱朱,你真的躺在这里吗?陪着我一起成长,给我快乐,鼓励我勇敢活下去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 他不停的苦笑,以为了如指掌的一个人,他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以为他们已是不需要山盟海誓也能生死相随,她却将她的身份从少年隐瞒到成年。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为何用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来与他接触?除了鬼魂他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没想到,他在珍珠城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 将吕季送走后,迎客殿的城主解下面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季苦苦寻找的“朱朱”。(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珍珠城主二 吕季走后,“朱朱”解下面纱用眼角的余泪送别,她步伐摇摇欲坠,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从后面疾步走出来,扶住“朱朱”。 他关切的责问:“平儿,你余毒未清,伤势还没痊愈,怎么能出来接待人呢。” 平儿抱着银面男子,晕睡之前一直在道歉:“赢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银面男子摇摇头,轻轻扶住她的脑袋,横抱起来,朝着花丰姿说道:“花姨,我先将她带回去疗伤,这里的事情你来善后吧。” 花丰姿拿来一件斗篷,披在平儿的身上,用手拨弄了一下她贴在脸上的头发,慈爱的说:“去吧,这里有我呢。” 平儿是珍珠城的城主! 阿赢、朱朱是一对兄妹,他们的母亲是花丰姿的姐姐,父亲是天机阁的天衣客。 天衣客是什么人? 珍珠城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灵契为什么会在城主的手里? 珍珠城城主丰平儿与阿赢兄妹之间是什么关系,她为何要冒用朱朱的名字? 这一切要从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天劫说起。 在东土浩瀚的历史篇章中一直都存在着一个未解谜底。 古老的天机阁拥有一种神奇的洞察力,可以预测某一个事件发展的方向,每当到达历史的关键节点,天机阁就会安排人下山,这种人在东土人的眼里,叫做天衣客。 据说,厉害的天衣客可以凭一人之力将整个东土大陆搅得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正是因为这种能力,天机阁一直都是列国强中之手的眼中钉,每当天下无大事,列国中的强中之国没有了内忧外患之后,就会与天机阁交锋,在无数次的交锋中,天机阁终于被赶出了东土。 在东土古老的志怪小说中,天衣客的形象有嗜血索命的恶魔也有普度众生的善佛,而之所以会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是因为天衣客中有好的也有恶的。 在天机阁中,藏着一面神奇的屏风,屏风有形时,是纸、是布、是石、是玉……,无形时,似雾、似风、似火、人可从中穿过。当屏风在有形与无形之间切换时,就会使得面前的人产生一种奇怪的触感,这种触感可以开启一个人无限的智慧,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认知,获取无穷无尽的知识。 在天机阁中,这块屏风被称作“灵契”,只有天机阁真正的传人才能启动灵契,让它在有形与无形之中切换。 天机阁被赶出东土后,为了传位之争,天机阁被善恶程度不同的天衣客们分割成了两个部分,灵契也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天衣客们带到了世外之国——小填国。 灵契被一分为二后,就定型了,不再变幻成无形,成为了一块有形的坚不可摧、光可鉴人的玉石。但即使是这样,灵契还是拥有强大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只有真正的传人才能启动。 第一代珍珠城的城主便是天机阁真正的传人,因为传位之争,他从小就流落在外,周游列国多年,思想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用自己的学识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回到半座天机阁时,因看不惯自命清高的师兄弟们,就将灵契偷了出来,照着灵契上的图案用了一辈子的时间修建了珍珠城。 珍珠城落成之后,他放弃传人的身份,将灵契还回了天机阁。 因为偷盗灵契,修建城池,放弃身份,这一段过往被长老们尘封了起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启动灵契了。 言归正传,五十多年前的城主是平儿的爷爷,天劫发生的前一个月,珍珠城发生了异变,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从北面而来,一场大“鱼”从天而降,是鱼,不是雨,天降鱼!一条巨鳖追逐鱼群来到了珠心宫城前,对着珠心塔上的夜明珠哀鸣不止。 城主让人拿起珠心塔上的夜明珠,发现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天生异象,龙鳖哀鸣,速去天机阁,小填有大灾! 珍珠城虽然从未与小填国接触,但是城主知道他们与天机阁之间的纠葛,于是亲自前往小填国警告国主天劫将至,让他们举国搬迁。 可是这等事情不会有人相信,于是城主便设计将灵契从天机阁骗了出来,天机阁的人们追逐灵契离开小填国,就在他们刚离开的时候,天劫如约而至,小填国瞬间被毁灭。 当时的天机阁的掌门人叫做无衣,现在是焚香庙的大师。 天机阁的守门童子叫做乔四,是无衣的爱子,现在是平儿的师傅; 天机阁的弟子中有一个便是阿赢与朱朱的生父,他来到珍珠城后结识四家族长中的花氏,并和花氏小姐通亲,并且生下了阿赢与朱朱兄妹。 来到珍珠城后,天机阁为报恩情,在灵契的见证下与城主签订了封魔契,世世代代守护珍珠城守护灵契。 力量从来都是正*生的,邪恶共存的,封魔契便是将人的魔性封锁在灵契里,终生不会误入魔道,成为天机阁的邪恶力量。但是签下封魔契,就需要相应的付出代价,那种代价便是:终生不能离开灵契周围,一辈子都只能困在珍珠城里。 正因为会失去自由,封魔契才被心存阴谋的人藏了起来,城主担心天机阁在珍珠城待的时间久了,会再次出现正邪力量彼消此长的博弈,再次分裂,因此才重新将封魔契打开,将天衣客们体内隐藏的邪恶封存在灵契里。 伴随着封魔契共生的那便是远线牵。 远线牵同样也是灵契的产物。如果将两个人的血液分别滴进一个红色的铃铛,再将铃铛系在灵契之上,以血赌咒,启动灵契,那么这两个人便是生死相依,互生共存的关系了。 远线牵的作用为,如果有一方性命垂危,那么另一方的鲜血便有使他起死回生的效力,成为拯救对方的灵药。 但是签订远线牵有年龄的限制,只能在幼年时签下,并且双方都是心甘情愿的才行。 珍珠城跟天机阁真正的传人一样,从来都是一脉相传。平儿降生的时候,很不顺利,性命垂危,无衣大师建议从天机阁中找出一个幼童与平儿签订远线牵,本来选定的人是朱朱,但是不知为何?灵契竟然排斥朱朱,于是又选了阿赢,于是平儿与阿赢成为了彼此的灵药,她生则他生,他亡则她亡。 从小的平儿受尽宠爱,任性而妄为,她对朱朱兄妹颐指气使,让他们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平儿会这样长大,成为一个难以伺候的城主。 但是她最终并没有成为那样的城主。 在她十一岁那年,她获得了一只漂亮的雪狐,她并不爱雪狐,雪狐在她手上成为了玩具,没过几天便死了,于是她非得要上白渊山再抓一只雪狐。 可是朱朱喜欢雪狐,她善良又忠诚,跟着哥哥陪着任性又无知的平儿在白渊山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迷了路。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大雪熊,窜到了平儿的面前,平儿只顾哇哇大哭,朱朱却拿石头丢雪熊,惹怒的雪熊一把将朱朱撕碎,一掌把阿赢打翻在地,平儿吓晕了,阿赢脸上的一块皮肉被撕去,朱朱成为了雪熊腹中的美食,雪熊吃饱后满意离去。 没有人责备平儿,可是她很难过。 很多时候朱朱都是作为她的影子而生存,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弯腰扫雪,她何曾想过,朱朱也不过是个和她年纪一样的小女孩而已。 第一次见到吕季的时候,她觉得那个男孩顽皮可爱,于是便哭着闹着非要他留下来。可是小男孩留下来后,她就觉得不稀奇了,将吕季丢到了一边忘到了九霄云外。朱朱同情那个男孩,便偶尔爬过去给他送些吃的,没想到后来就出了意外。朱朱死后,她无意中发现朱朱收集的药物,想起朱朱曾说过,等从白渊山回来就将那些药送给吕国的小世子。 带着朱朱未完成的愿望,平儿出发了。 第一次见到朱朱时,吕季正发着高烧,并没有看清,于是便将平儿认成了上一次来的朱朱,平儿没有解释,而是带着对朱朱深深的愧疚替她活了下来。 除了朱朱,她还有另一个最愧疚的人——阿赢。 意外发生后,阿赢的面容被毁,只能带着面具生活。 有一次,平儿看到他解下面具的脸,没有心理准备,发出异样的眼光后,吓呆了。 就是那一次惊吓,让阿赢再也不敢脱下面具,再也不敢出现在人群里,看到她就转身离去。 平儿很后悔,后悔她对他露出那种表情,后来,她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弥补那一次异样的眼光给阿赢造成的伤害。 这些年,阿赢都是在替她当城主,让她用朱朱的身份开心的过日子,她出了意外,被连奉奇追杀,阿赢也是第一个出现救她的人。 那天,连奉奇问她:“是否会将此事禀告城主?” 她说:“就算死也要破坏他们的阴谋。” 于是连奉奇放了一只毒箭。 毒箭将她腹中的胎儿杀死后,阿赢用自己的血帮她度过了这个难关,她哭着求阿赢原谅她的所作所为,阿赢解下自己的面具站在她的面前,那一次她再也不被惊吓,而是用柔软的双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在他最丑陋的伤痕处献出了一个吻,她动情的告诉他:“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丑,也从来都不害怕你,我们都这样了,不完美了,以后再也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远线牵就是夫妻契,他们收养了一个婴孩后,就正式接替了城主的职责,一辈子守护珍珠城。 吕季来访的时候,她的伤势尚未痊愈,为了替朱朱了却余事,她设了一个局,让他误以为他当年认识的“朱朱”不过是一个鬼魂而已。 这就是珍珠城城主丰平儿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无衣大师 万里无云,晴天似水。 自吕季重访珍珠城已经又过了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风平浪静,连乱成了一锅粥的列国也安静了下来。 列国之间好像都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平儿看着远方的山影发呆,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自掐断了所有立国的声音后,珍珠城就变得异常平静了起来,曹东汝也来不宫城闹了,她召见曹东汝的老父亲,那位老人情真意切的保证:曹东汝正安静的在家读书,不再与之前的朋党们来往了。 至于连家,她没有想过赶尽杀绝,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想到那座比例恰好巨细无遗的模型、想起连奉奇身后的那些死士、想起连珏那勃勃的野心、想起连家莫名失踪的巨额财富,她就开始忧愁,为什么云锦坊里会有这个东西?连家潜伏在珍珠城那么多年到底有什么目的? 自从查封了云锦坊后,连家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城外人员太复杂,她怀疑他们要么就藏在那里要么就已经离开了珍珠城? 只是她毕竟只是一座商城的城主而已。 城主管辖的范围有限,不能独裁专断,列国朝堂之上王族宫门之内你死我亡暗潮汹涌的阴谋政斗她也统统都不懂,只是觉得这一切看起来都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她可怕。 小填国覆灭之前也是如此的风平浪静,以至于有人警告会有天灾,也不会有人相信。 怎么回事? 我的心为何如此不安? 平儿自言自语。 抬头看到阿赢急匆匆的跑进来,说:“无衣大师请你过去。” 平儿捂着自己的心口,望了一眼天空,平静的说:“无衣大师要走了吗?” 阿赢点点头。 平儿笑着说:“我没事,我去送送大师。” 随着两人的离去,晴空也开始布满了阴霾。 焚香庙方丈无衣大师,天机阁掌门,本名乔薄衣。 现在是平儿最尊重的人,也是珍珠城最德高望重的人。 在这样的日子里,焚香庙的大门已然紧闭,大钟铛铛敲了五下,说明庙里正在举行隆重的法事,不对外开放。 一个毛须雪白的老人如仙似佛地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平儿合十跪在他的面前,他抬起眼睛,指了指身后一个古怪“屏风”,说:“灵契就交给你保管了。” 平儿看着灵契,问道:“您见过灵契显现神迹过吗?” “自从分离,灵契就再也没有显现过神迹了,我们这些人活着的目的是不让灵契落入域外那帮人手里,所以你也要好好保护灵契,宁愿毁了它,也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平儿点点头,重新将灵契盖上,说:“可是我并不会用灵契,也不懂怎么才能算是毁了它啊?” “封魔蛊、无情惑、远线牵,你阿爷也只会用这些而已,他说我们应该顺应天道,天下大动时,灵契自会启示,我们不需要去窥视。至于……怎么毁掉它?你阿爷没说,可能也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好像天底下就这三个字最难呢?平儿好像懂了阿爷说的话了,他说我们世世代代只需要守护珍珠城就可以了,不要动了其他心思,将珍珠城拉入这纷乱的大争之世中,独身便能自爱,自爱才能容人。” “是的,平儿,你终于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再为了往事而耿耿于怀了。” 平儿看了窗外的阳光,笑着说道:“大师,您还剩多少时间,像小时候一样,跟平儿聊聊天吧,聊聊小填国,聊聊阿爷,聊聊这座珍珠城以外的事情。” 无衣看着泄了一地的阳光,说:“刚刚有个人还在我身边哭哭啼啼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不如你啊。” 平儿心平气和的说:“是师傅吧?师傅是您的儿子,自然舍不得。” “人有生时自然也就有死时,我生时自问已看清世事,不知死时会不会去那里,见一见你的阿爷。” 平儿说:“阿爷真的去了灵契里面的世界了吗?” “我也不知道,你阿爷总是跟我说,他见过灵契里的世界,那里很大很大,有无边的黑暗,在黑暗中充满了闪亮的星星,星星发出多彩的颜色,美丽极了……” 无衣陷入了想象中,平儿没有打扰他,而是等待着他美梦的苏醒。 “平儿,你想你阿爷吗?我可想他呢,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小填国,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才是天机阁真正的传人,他说要跟我比武,我说你一个商城的城主,有什么武艺能跟我比试的,然后把他痛扁了一顿。你阿爷爬起来,笑着说,你就这点能耐吗?我又把他打了一顿,打到他都起不来了,他就躺在门口装死赖我,我把他抬进天机阁,没想到……没想到……” 说道此处,无衣大师哈哈大笑,陷入了回忆中…… 过了一会,平儿问他:“大师,当年阿爷是怎么把灵契骗出小填国的?” 无衣大师冷静了一会,说:“其实,他没有将灵契骗出来,而是将乔四给绑架了。他那个时候装死赖我,我把他抬进了天机阁疗伤,他就乘机哄骗乔四,就是你师傅,你那贪玩的师傅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就被他一串蜜糖给骗走了。你阿爷写了一封信,让我们带着灵契去珍珠城赎人。我一想,一个身手那么差劲的一个人,我要是亲自去珍珠城,还不把他再痛扁一顿,于是就带着灵契出发了。没想到,就在我们刚刚离开小填国的时候,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就降落在天机阁所在的山头上,然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火球,我们眼睁睁看着小填国在滚滚火海里翻滚着,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地动山摇,整个东土大陆都颤抖了,离小填国最近的城池也遭殃了,百姓流离失所,我们带着灵契跟流民夹裹在一起,一路逃到了珍珠城,你阿爷带着乔四站在城外迎接我们,说:珍珠城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场灾难而建的,是为了延续天机阁而建的。” 无衣大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平儿给他披了一件袈裟,安静的守候在一旁,有人静悄悄的走了进来。 “平儿,别着凉了。”一个老僧在她身上披了件外衣。 “无岸师傅!”平儿双手合十。 “无衣已经走了……” 平儿平静的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师走的好安详。” “接下来该是我了。” 身旁的老僧人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那个老家伙那么看的开,还是留恋人世啊。” 平儿说:“无岸大师,封寒山太冷了,你还是搬回来吧,这样,我才能像送大师那样的送你一程啊。” 无岸摇摇头,说:“平儿啊,老师傅对不住你啊,当年若不是让那个人去找结岸草,你或许不会看上他吧?” “这件事,我已经看开了,你屋里明明有那么多结岸草来给我解毒,可还是偏偏让他冒着风雪去寻找,那个时候是想杀了他吧?” “是啊!”无岸悠悠叹了一口气,“你跟阿赢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是因为朱朱那个丫头枉死,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当时的那个人对你情真意切,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呢?” “你是说连珏吧?他也不是恶人,只是我们走的路不一样,这些年,我们把他逼得再也不能踏足珍珠城一步,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连家的事情,我让陈四维查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查不到,平儿……”无岸忧虑地看了她很久,又说道:“当年的天衣客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有师傅啊,师傅武功那么高强。” 无岸打断他,摇摇头,说:“天衣客的寿命都很长,你师傅已经六十多岁了,对于天衣客来说还不算太老,只是……”无岸看了一眼灵契,“只是……你不会用灵契,开启不了他的智慧,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我走了以后,珍珠城会有大祸,我担心你应对不了……” “大师……”平儿安静的说道:“封魔蛊封了无衣大师内心的魔鬼,无情惑断了你心中难舍的情,远线牵将阿赢的命与我紧紧连在了一起,这是不是说明,阿爷早就选好了天衣客,阿赢就是继承你们衣钵的天衣客是吗?” “平儿真是聪明的人呢,只是世事难料,当年我第一眼看到连珏的时候,就觉得那个人不祥,应该杀了他才对,可惜,错过了,再也找不到机会下手了。” “阿爷说过,天衣客内心拥有善恶两面,彼消此长,永不停歇。” 无岸突然醒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着灵契,说:“你要小心灵契,那里住着一个恶魔。” 说完,无岸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回头一瞥既是此生永别! 平儿也跟着出去,跟一直站在门口的阿赢说:“大师走了,我们也该回珠心宫城了。”临走之前,她看了看身后的灵契,说:“把灵契也带回宫城吧。” 没想到一回到宫城就遇到了常安,他急忙忙的拦住城主坐轿,“启禀城主”。 平儿下轿,将常安拉倒一边问,“常伯,出了什么事?” 常安满头大汗的说:“城郭出事了,陈四维被困住了,请你师傅去救救他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城郭乱象起 半年前,渭辰两国边界有两座小城: 泾渭城及分明城。 泾渭城有一个于姓的大户人家,于家有个叫做于卫明的少爷。 分明城有一个蒋姓的大户人家,蒋家有一个蒋霜儿的小姐。 于卫明与蒋霜儿自幼相识,互许终生,年长后,于卫明被迫要娶卫戍将军的儿女为妻。于卫明心中儿女情长,不愿遵从,在新婚之夜逃到了分明城找蒋霜儿,两人约定一同私奔。 两人逃走后,蒋家指责于家拐带小姐,于家指责蒋勾引少爷,闹得不可开交,惊动了官府,也惊动了卫戍的军队,为替女儿讨回公道,卫戍将军纵马进入分明城,却被一个看守城门的一个哑巴小兵给射杀了。 于是一场恶战从此而始! 战火燃烧的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最后以两败俱伤而告终结。 泾渭与分明两城毁于这场战火,上万名无家可归的难民流落到了珍珠城附近。 他们在城郭结寨安家,正好遇到了于卫明。 原来于卫明曾经在珍珠城求学,有了珍珠城的商籍,现在是在珍珠城有正式身份的商民了。 珍珠城有不问原由先护己民后再追责的传统,为了保护于卫明,陈四维下令将闹事的人抓了起来。没想到一场小小的平乱行动引起了连锁反应,城郭各地的难民群起而攻之,陈四维被扣了下来。 珍珠城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供调遣,唯有天衣客培养的暗卫可灵活调用,这些暗卫由乔四管理,师承小填国武学,身手很好,平日里只是作为城主兵备以供不时之需,平儿看到常安慌张的表情,知道此事不容耽搁,立马去找乔四。 珠心宫城暗道四通八达,内院密殿也是数不胜数,其中最隐秘的一座就是乔四的住所——西祠园。这所不在宫城图纸上的内院规模很大,连花丰姿也不能随意进入,平儿来到一面平整的红墙前,咚咚了敲了几下,红墙突然从中裂出一道缝隙,一座大门出现在眼前。 “师傅……师傅……”平儿一边喊一路小跑。 “你现在已经是城主了,怎么行事还是那么毛毛躁躁的。”一个气魄非凡的健硕老人慢悠悠的从花丛中钻出来。 “师傅,城郭外还有没有我们布下的暗卫?陈四维出事了。” “出事了?他武功那么好能出了什么事……” 乔四问。 “他被难民们扣了起来,现在城外乱了一团,你去看看吧……” 平儿看到了乔四脸上的疲惫,说道:“师傅,大师已经走了,走的很安详,从此以后你就是天机阁的掌门人了,以后守护珍珠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陈四维不能出事。” “好吧!”乔四叹了一口气,疾步走出西祠园,说道:“这个老头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珍珠城外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的人手根本就不够,等这次把陈四维找出来,我一定让他再招收一些人。” 乔四来到城外一看,乌央央的,到处都攒动着人头,“哎呦,我的妈啊!珍珠城怎么来了那么多的人?” “还不是这个世道闹的。”平儿乔装打扮,站在城楼上,说道:“还不是泾渭跟分明两城之间的大战,现在的渭辰两国可是处在千钧一发的时机,搞不好会祸及珍珠城。” “这两座城是离珍珠城挺近的,可是为了一个于卫明,整出这么大阵势,恐怕来着不善,我先去找一找陈四维,看他自己能不能摆平这件事?” 说完,乔四摆摆手,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在平凡的民装上绑了一根相同的腰带,就钻入了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怎么办?”平儿朝着一边的阿赢问道。 “陈叔叔可是守备珍珠城的主心骨,他若出了事,就怕有人会乘机而入。” “陈叔是什么人啊!普通人想伤他都很困难,更何况那些流民呢?估计正在跟人他谈判呢?”阿赢看着她四处张望,安慰道:“珍珠城有这个世上最坚固的工事,三面环山一面临湖,水路四通八达,我们在各个通道都有明暗两个哨站,若是有风吹草动,我们一定会提前知道了。” 平儿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说道:“我又做了那个噩梦了,噩梦的开头就是这个场景,陈四维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 “不用怕!” 平儿默默祈祷: 陈四维平安归来! 果然没有过多久,有两个人就抬着一口巨大的箱子出现在了平儿的眼前。 “回禀城主,陈大人在里面,他受了重伤,赶紧送他回去医治吧。” “师傅呢?” “我们去找陈大人的时候,发现也有人在暗中行刺他,幸亏我们去的早了一点,要不然陈大人就成了刀下鬼了,掌门跟踪那些人去了,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此事?” 原来陈四维被那帮流民扣起来,由头虽然是于卫明,但实际上只为了讨一口饭吃,陈四维作为珍珠城的管理人自然有智慧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来换取自身安全。正好乔四一直都在嚷嚷着要扩充卫城士兵,于是便答应他们,回去以后必向城主禀明此事,给他们开放商籍,让他们在珍珠城谋得一职之位,并且当即写下了一个要招收一千守城士兵的布告。守城士兵每月可获得相应的报酬,这份报酬可养活一家三四口人,于是乱民代表便答应放了陈四维。 就在陈四维刚刚走出营地的时候,一只冷箭疾射而来,他眼快闪躲侧身掠过,一把大刀又从后背斜砍过来,他大骂了一句:刁民!便飞身踩着刀柄跃过了黑手。脚跟未站稳,两个手持长枪的人又从两侧攻过来,他手无寸铁,只能硬接,折断长枪后,临时当了兵器,与对面飞身而来的三名剑客周旋了起来。来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强,下手也是一个比一个狠,陈四维周身受了好几处剑伤,顾不上疼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就在自己以为要去见了阎王爷的时候,乔四带的暗卫及时出现,他们从腰间拔出软剑,将陈四维救了下来。就在陈四维松出一口气,嚷着要让乔四抓活口的时候,本来在一旁观战的流民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长刀,一下子就把他们冲了手忙脚乱了起来。 乔四一看这个架势: 不好! 这些人虽然身上穿的都是粗布衣服,打起架来看似毫无章法,但是整体化一,进退有序,不一会的时候,就要将他们冲散了。 此时,乔四身边只是带了十几个人,可是围攻他们的乱民有上百人,任凭他们武功高强,也架不住这么耗下去。 于是乔四下令暗卫带着陈四维先撤退,他去引敌,顺便查一查城外何时来了那么多训练有素的高手? 在回城的途中,陈四维伤势太招摇,于是他们就找了一口木箱,将陈四维装了进去,带到了平儿的面前。 平儿不敢停留,将陈四维扶上座驾后,疾奔而去。 一团团浸着血液的白布从陈四维的身上取出来,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 仔细一想还真是有点后怕,这帮流民怎么担心突然变得这么大,在珍珠城动起了刀剑,居然还想谋杀司守卫珍珠城的管理人——陈四维。 陈四维本以为被扣下来也没事,只要协商好就不会出现大问题,于是让人去通知常安不可轻举妄动,没想到常安算账是把好手,关键时刻却是个胆小鬼,杞人忧天的跑来找平儿调动暗卫,加上无衣大师刚归西,乔四也想找点事情做,他武功高强又撑了那么一小会,否者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平儿,乔四追出去,也没查到他们的老巢,我总觉得珍珠城外的流民们意图不轨啊?” 陈四维支撑着身体,提出了自已的疑问。 常安是个见血就晕的人,用一张手帕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要不然就直接把他们赶走吧?城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抱怨呢,说珍珠城的贼是越来越多了,命案也增加了……” “赶走?怎么赶走……” 说话的是管霄奇,坐在陈四维的床边,给他喂了一碗药汤,说道:“珍珠城自从立城以来就从未关过大门,万一逼急了,他们一拥而入,闯进了城内,那才是大祸呢?” “那你说怎么办?让你拨点钱扩充兵力,既能增加珍珠城的保卫能力,给阿四找帮手,又能解决不少流民生计,你偏偏不肯,那你说怎么办?” 管霄奇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子,说道:“平儿,你跟阿赢怎么看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是简单的解决生计问题,那倒还好说的,我担心的是有人从中做鬼,扩充了兵力是好还是坏就不得而知了。”平儿说道。 “是的,我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而且连年祸乱,列国周边出现了贸易危机,加上去年的一场雪灾,珍珠城的很多商户都需要周转资金,我这边管钱的人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这个时候,要从城库拨出那么多银子来扩充兵力,真的很困难。” 常安说:“我就说关起门来嘛,反正他们也冲不进珍珠城,我们躲在里面等这帮乱民自己离开珍珠城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就好了。” “老常,你这叫什么办法嘛?我们再商量商量,先把这帮彪悍的流民解决了再说。” 陈四维说:“泾渭分明两城崇尚武学,民风一向彪悍,我想乔四说的话也有理,我们是应该扩充兵力了,城库的钱不够,那个府库的钱呢?”他转头问了一旁喝茶的花丰姿。 花丰姿说:“府库的钱是平儿的,你问平儿啊。” “这样……”平儿说:“我先把用度减少,常伯伯,你把我收藏的那些稀奇古玩宝贝拿出来,在城中进行交易,不够的再让花娘从府库里出。” 管霄奇说:“对,这样倒是好法子,只是平儿,那可是你从小到大收集的东西啊,前两年我想找你拿件东西送人,你死活都不给,现在怎么那么懂事了。” 平儿一把搂住管霄奇的脖子,说道:“管爷爷,平儿现在可是城主的呢?以后要承担起珍珠城的责任,不能让你们这么辛苦了,让阿赢冒充城主,让外面的那帮公子哥以为你们架空了珍珠城的城主,受了那么多委屈。” “行……”管霄奇说道:“反正我是拿不出钱的,我家里那点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偌大一个园子,吃喝不愁,儿孙有余,就是没有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啊。” 常安说道:“管小气,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里的有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啊?” 平儿笑着说:“还好我从小就喜欢用金银财宝堆成小山来玩,才让你们给我攒了那么多东西,要不然都不知道从哪里支出这么一大笔费用。” 陈四维病榻前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一张告示贴满了全城: 珍珠城要招兵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火烧珍珠城 在珍珠城没有考试也没有举贤任能的传统,不管是管理人还是兵士,大多都是世袭,因此守城的士兵大多尽责,但是危机感竞争意识却是一点都不足。 招兵告示一贴出去,确实增加了很多的兵源,但是也使新旧两派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在珍珠城,新旧两派之争本来就存在了很久的时间,这两伙人争的无非是一个问题: 立国还是不立国? 旧派的代表一般都是富商家族,它们认为,立国意味着要承担繁重的税务,百姓们付出更多的劳动了,但是得不到更好的收入,这对珍珠城的经济发展很不好,而且会打破珍珠城一直都延续的自由及法制的精神。 新派的代表是学成归来的年轻精英阶层,他们周游了列国,见识了大风大浪,觉得自己的层次应该要提高一个地位,但是在珍珠城,旧有的观念及制度,让他们很难翻身,如果立了国,成为了列国中的一员,加入了大争之世的这个舞台,那么就会多出更多的机会,或许能够名留史册也说不定。 这两种观念随着引进更多外来的兵源也越演越烈。 在珍珠城两百年建城的庆典活动中,这种新旧之争的矛盾终于到达了极点,一场由珍珠城自己酝酿的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阳光明媚,四湖升平,珠心塔上的明珠终于要被取下来擦拭了。 这颗硕大的夜明珠需要三个人才能将它从珠心塔上搬下来。 这颗稀奇的夜明珠需要用封寒山上的泉水才能擦拭干净。 在擦拭夜明珠的过程中,需要建一座恒温塔,恒温塔的材料很特殊,需要从城外搬回一整块巨大的青玉石板来打磨。 青玉石板太重了,任务艰巨又容易惹祸上身,于是这个工作就交给了刚刚招来的那个兵源。 外来人又如何理解明夜对于珍珠城的意义呢? 于是他们抱怨连连,一路上磕磕碰碰,在途中不小心将青玉石板摔碎了。虾兵蟹将们惶惶恐恐不知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有人登高振臂一呼,说: 这种鸟气已经受够了,一座愚昧的商城,只会让我们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们生在战神之城的泾渭分明两城,自幼学武艺,本来就是要打胜仗的,珍珠城无仗可打,我们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投靠列国国君呢。 这个时候,有人又出来了,他说: 珍珠城在危难时收留我们,有恩有情,我们热血男儿不应恩将仇报,若是外出投靠列国,将来被派遣回来攻打珍珠城,倒不如乘此机会,劝城主立国,我们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列国之民。 说的人激昂亢奋,听的人也激昂亢奋,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劝谏之旅便开始了。 旧派代表们一看这个架势,吓的赶紧将城门关了起来,站在城楼上对着底下的人放箭。 城里当时站满了人,除了兵,更多的其实是手无寸铁的列国遗民,一次乱射就躺下了不少的尸体,本来悲剧可以就此停止,只是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支兵马,他们拉来了很多的武功,将武功一一派送到了年轻力壮的人手里,说道: 城主已被软禁,珍珠城内已经是四家首长的天下了,我们要进去营救城主! 就这样,越来越多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 陈四维接到消息的时候,城郭已经失控了,他费尽了心力,拼上了老命好不容易才关上了珍珠城外城的大门。 噩耗传到了珠心宫城,平儿看着视线远处燃起的黑烟,觉得那绝对是一场梦,梦醒的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珍珠城关于立国与否的争论举行的太多次了,城内的人还以为,城外不过又是一场闹闹就好的呼吁而已,压根就想不到,申吕两国的大军早已压城,他们将城郭建成了营地,密密麻麻一望千里,等着攻城的命令响起。 珍珠城是东土大陆最坚固的城池,当年的天崩地裂都震不落它的半片瓦当,城门一关上,就是十万兵马,也要耗费时间耗费心力来打开它那坚固的大门,更别说城外的世界是那么的善变多彩了。 从百年的庆典事起到如今的城门紧闭,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平儿不停的站在城门口上往下望,当时的意气之争已经演变成了夺城大战,现在不是立国是否的问题,而是城主是否愿意打开城门上谈判桌的问题的? 暗月深沉,星光无华。平儿孤零零的站在城楼上,闻着空气里燃烧的各种味道心里无比沉重。 “这里的空气不好,你还在发着高烧,别着凉了。”阿赢给她披上一件华衣,轻轻责备她。 “他们今天好安静,连火都没点,我站在这个一个多月了。”平儿指着面前庞大的营帐群,说道:“他若是在那里,应该早就看到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情,非得要将珍珠城逼入绝境不可吗?” “别傻了,你当年看到了模型只是冰山一角而已,看看如今的这个架势,哪像一个商民子弟干出来的事情,分明就是蓄谋已久,是在各种战斗中连出来的军队啊。” 自从与吕季结盟后,连珏就将他的军队分批投送到了吕国与辰国的战场上去历练,既能提高战斗能力,又能取得同盟伙伴的信任,让两国的军队提前培养默契。 “你说珍珠城能躲过这一劫吗?” 平儿不安的询问阿赢。 阿赢说:“青玉石板案的发生是偶然的,但是攻城作战的部署是经过深思熟虑详细计划的,就算没有那场意外,他们也会刻意安排其他的意外,早在外面招兵买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计划好了,我现在都怀疑,当年进入我们兵营的人有不少是他们的人?” “可是,我当城主这些年既无大错也并不苛刻,他们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举动呢?” “平儿,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以为在职本分,不饥不寒,荣华富贵就可以了,任凭他们胡闹也翻不出这天地,将珍珠城给掀翻,或许人的内心真的存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梦想吧?那么他们的信仰,所以才那么坚定!看到珍珠城这坚固的工事依然还是不退。” “一个月了,他们驻守在下面已经一个月了,对珍珠城却是围而不攻,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我倒不担心他们围,反正他们这么多兵马,总会有吃完的一天,但是我们珍珠城内,就算关上大门也可以自供自食,撑个一两年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平儿自言自语。 在深沉的天空下,人们总是习惯在思索着什么阴谋? 那个暗沉的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就在平儿自言自语要走下城楼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火光,火光带起的熊熊大火很快就将外城的大半建筑都席卷了。 珍珠城的结构依然秉承传统的军事城池结构,最外一层是依仗自然环境为屏障的城郭,城郭后便是各种由瓮城、护城河、城墙标准工事组合建起来的外城,这是珍珠城最坚固的工事,也是东土最坚固的工事。 外城后便是内城,内城与外城之间隔着一条宽阔的人工排水河,排水河后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城墙构建,而是由各种各样连在一起的进出院落民居或者城中内湖包围了起来,平日里看不来屏障的作用,但是一旦将那些民居的进入口封锁起来,以及与外城之间的那条排水河灌满水,就可以阻碍大量的兵马的继续前进,更别多说民房集中的复杂地形根本就不适合开展大型的攻城作战了。 内城中便是宫城——珠心宫城,珍珠城管理人居住生活的地方。珠心宫城背靠险峻的绝壁高峰,沿着山势的走向逐级而建,入口朝着内城,城墙也只有半面,但是光是这半面城墙就能挡住各种的爬城作战,因为它是珍珠城最高的墙,站在城墙上,能远眺城郭的江湖,就算连珏突破了前面两道屏障,珠心宫城城墙也得让他再耗费很多的心力。 火烧的很旺,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淹没在噼里啪啦的争吵中。 咚!咚!咚! 梆!梆!梆! 警示声声把人敲醒,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的过来,拎着水桶去各家各户灭火。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正俯伏在城墙脚下,借着黑夜、借着城墙遮挡火光的阴影爬上了城墙…… 另外一群兵戎的人已经整装待发的立在护城河的岸边,等着指令度过护城河。 “有人!” 一嗖嗖冷箭打开了寂寞,平儿此时正在城楼上,她看到无数的黑影正在冒着生命危险不停的攀爬,像一群黑色的蚂蚁,井然有序的在箭雨中爬行。 “这里太危险了!”阿赢拉住平儿的手,说道:“你看看整座外城都几乎淹没在火海里了,人们都乱套了,正在四处奔命,根本无心顾及外面的这些兵马,我们先回去吧。” 所有的火点都均匀分布在各处,火势借着风力很快就蔓延成了一片,人们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就成了火海中的祭品,“为什么要用这种狠绝的招数,为了立国就可以牺牲那么多的人命吗?”平儿大声呐喊。在她的世界里,珍珠城是东土最安全的一块净土,虽然有矛盾有争端但没有必要走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她从小就认识立国堂的那帮富商子弟,他们是珍珠城的少年精英,做的事情出发点肯定也是为了珍珠城好,但是看看如今的局面,那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走吧!平儿,现在的局势应该已经失控了,外城守不住了,我们退到内城,找曹东汝谈一谈,这种局面肯定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城门终于被一股气浪撞破了,火势已经失控,两百年的建筑就这样成为了灰烬。 还好外城与内城民居之间隔着一条宽宽的排水渠,内城的屏障建筑也多是被桐油浸过的木材,遇火不燃,否者借着风势,整座珍珠城可能都会沦为地狱。 阿赢带着残存的士兵一路披荆斩棘,跨过了火海,临走之前,平儿瞥见进入外城的人看到这满地的焦尸都沉重的低下了头。 “开闸放水,关闭内城!”阿赢命令道。 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内城中的人们看着天空磅礴的下着灰色的“雨”,终于明白了,珍珠城两百年的安宁要结束,唯一能做的就是团结起来了。 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珍珠城管理层的人们决定一退再退,跟攻城作战的代表进行谈判,商讨立国事宜。(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谈判破裂 曹东汝的睡梦被喧天的锣鼓的敲醒,他顾不上更衣单脚踩着木屐掀开营帐一看: 天啊! 天空都变色了,火光映红了黑夜,一股股热浪袭来。 “来人……来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大喊。 “曹先生……申国的人在城里放火……” “什么……” 曹东汝朝着连珏的营帐奔去,看到连珏正在案前沉思,怒道:“连珏,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外城可是住着上千户居民啊!” 连珏睁开眼睛,看着曹东汝一身睡容,衣衫不整,说道:“曹兄对衣冠可是重视的很啊,这样闯进我的营帐,怕是影响不好吧?” 影响不好?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曹东汝虽然与连珏站在统一战线,但是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逼城主立国而已。 连珏在短时间内集结了大量的兵马,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吕国借到了强兵。 这强兵如天降神兵一样已经让他很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为了打开外城的城门,他竟然暗中布置了人在深夜放火。 他很气愤! 在他的眼里,攻打是假意,兵谏才是真容! 大军压境完全是为了造势,这次火烧珍珠城都是连珏违抗军令。 他立下的军令。 “连珏,我要剥夺你统军的权力!” 曹东汝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军符”。 军符?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连珏攻打珍珠城的挡箭牌,是一个出师的借口而已,所谓的符牌不过是为了哄他,争取珍珠城新派势力的支持,假意授予他的安慰奖。 “局面已经失控了,现在我们只能进入内城了,你若是此时换帅,就不怕那些士兵在珍珠城胡作非为吗?你看着……”连珏指着案前的一张谈判书,说道:“城主要见一见你……” 现在这种时候,虽然曹东汝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但是此时城主指名要见他,说明有心谈和。 连珏一想: 谈和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能够乘此机会,将城主诱出珠心宫城刺杀,那么夺取珍珠城管理权力的战争可以减少一些伤亡。 伤亡是他首要考虑的问题,毕竟还要靠着这些人重整申国国威,能少些伤亡,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曹东汝还的哄一哄。 “你是说,城主有心议和?” 曹东汝抓起谈判书,整了整衣裳,半跪在地上仔细阅读。 “这可怎么办?” 曹东汝的眼中泛着热泪,不停的在呢喃:“我做出这等大事,城主还是敦敦教诲,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城主啊?倒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要朝着立柱撞去,幸亏手下的人拦住了他。 他最信任的助手安慰他道:“不管事情变得有多么糟糕,也不管城主现在是不是自由的,至少宫城里的人愿意协商了,我们这就把立国的国策书交上去,让他们交出城主,商讨立国事宜吧。” 曹东汝说:“好……好,我们这就去准备一下。” 说完他战战兢兢的离开了连珏的营帐。 连珏在他背后冷冷一笑,他只感到后背透着一股阴凉。 第二天 第三天 他站在城楼上等着大火渐渐消去…… 终于世界变得安静了…… 谈判的日子也来临了…… 多么熟悉的街道楼房全部都烧成了灰烬,他沉重的踩着灰烬来到了内城的屏障前。 平日里那些看着温和熟悉的建筑成为了冷冰冰的墙,所有的入口一旦都被封锁了起来,里面的宅院巷道复杂的就像是迷宫一样,随便一小队人马就能挡住强势的进攻,可以说是:人造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如果真的要对抗下去,珍珠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 曹东汝不敢想下去…… 连珏不知道,但是曹东汝很清楚。 坚壁清野! 水淹七军! 不管是急于恢复自己流亡身份的申国饿兵,还是远道而来的吕国强兵,都挨不过这个如花灿烂的夏天。 只是权利之争是有底线的。 珍珠城断然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他曹东汝也不会放火烧城。 失去秩序意味着原则的丧失,也破坏着为人的底线。 曹东汝的内心很挣扎,待会见到城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在大战前谈判是生与死之间的博弈,谈判者的心境最关键,此时站在谈判席上的曹东汝态度很重要,如果他一着不慎出卖了自己的意图,那么那些怀抱着立国美好幻想跟着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精英党们肯定会以为自己对珍珠城的真实意图是——取而代之,继而倒戈相向,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加上城主要派出的谈判代表是她的夫婿,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于是他将谈判的日子推到了几天后,并且指定一定要城主亲临现场。 夏日的天空艳阳高照,满目的绿意增加了这座城的惬意,曹东汝坐在外城的排水渠边等待连珏的到来。 “曹兄,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视察军情了?” “连珏,你告诉我,你想要城主答应你什么才能撤兵?” “撤兵?”连珏大笑,“事到临头,我就不瞒你说了,新的谈判书我已经送进了珠心宫城,可是被他们拒绝了。” “什么?你私自修改了谈判书,到底有什么目的?” “哼……我就是要亲自见一见城主,可是她不肯出城。”连珏望着对岸紧闭的大楼,心里想到:“这该死的两个老头,坏我计划,竟然将我真实的谈判书交给城主。” 原来曹东汝的谈判书上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立国的问题而已,但是连珏却将另一份真实的谈判书分别交到了常安跟管霄奇的手里。 承诺事后给他们高位名望,让他们继续当珍珠城的管理人,但是条件是交出城主,交出灵契。 常安与管霄奇一向市侩小气,是个十足的小人,但是在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时反而最冷绝,他们回函拒绝的连珏的提议,并且声称不再谈判,要与珍珠城共存亡。 “你打算明天就攻打内城是吗?” 曹东汝问道。 “嗯!”连珏点头肯定,望着对岸的一片萧然,说道:“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不会交出城主的,我们只能仗着兵马进入珠心宫城,才能将立国这样铁钉钉的事实摆在桌面上与他们商谈。” “立国?”曹东汝冷笑,说道:“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立国的问题了吧?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会相信你跟你叔父的鬼话,引狼入室,将珍珠城的布防要地及兵力情况全部都交到了你的手里。” 事到如今,曹东汝终于看清了一切,但是他已无力狂澜大局,连珏说道:“你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这道大门再也关不上了,你不是想要名留史册,让东土灿烂的历史记上你的一把嘛,我答应你,申国重立之后,我一定会编修史册,将你曹东汝的名字记下。” 曹东汝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夕阳走去…… 这是他见到最后一次阳光了! 一个月前,连珏火烧珍珠城,他从噩梦中惊醒。 半个月前,城主指名要他出具立国策书,商讨立国事宜,进行谈判。 七天前,连珏埋兵内城河,要刺杀城主。 三天前,常安将连珏要他们逼城主退位并且拥护他为王,重立申国礼殿的建议书撕毁,发誓不偷生,要与珍珠城共存亡。 两天前,连珏大肆捕杀珍珠城新派代表精英,将他们的力量从军队中肃清出去,立国堂原先的成员纷纷质问他,为何要欺骗他们,做出对珍珠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没有说话,心里暗自发誓,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昨天,阿赢乔装来见他,说要去城外求援,让他想办法将人送出珍珠城,他没有声张,而是偷偷的将阿赢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今天早上,阿赢带着他的假命令离开了珍珠城,远赴异国,而他却将连珏约到了内河边,掩护阿赢安全离开珍珠城。 明天又是一场大战,所有的人都在忱戈待旦,他不忍相见同仁,最后一次来到了狱中…… 这是一个临时建成的牢狱,关在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富家子弟,精英学子,他们怀抱梦想,跟着曹东汝一起周游列国,带着梦想回到珍珠城组建属于他们的信仰。 从开堂立书普及列国知识开始…… 他们从一间小小的草堂成为了拥有数万之众的博学立国堂。 当年的立国堂在珍珠城是年轻人的标杆,它经历了放纵、封馆、禁言、等等一系列的锻炼,以为能涅槃重生,带给珍珠城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它却被利用,成为了毁灭珍珠城的帮凶。 牢狱中人们都在怨恨的看着曹东汝,骂他跟申国狼狈为奸,埋兵珍珠城多年,就是为了取得代之。 他一句都不辩解,从他们身边一一走过,深深作揖,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曹先生,一路走好!” 他的肩膀微微一颤,忍住自己想回头一看的欲望。 “我有什么资格呢?”他这么想。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他遥祝: 阿赢,希望你能见到吕王!(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珍珠城破一 暮霭沉沉,钟鼓远鸣。 正是列国难得安宁的片刻,久战多年的吕国总会在每天的这个时刻为死者鸣响钟鼓,提醒生者,恶敌环噬请勿久眠! 吕国王都宫城的黄门前站着一个冷峻的男子,他手持锦书站在这座威严的城门下已经整整快一个月了。 算上他从珍珠城出发的日子,他与珍珠城分离的时间已经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 珍珠城已经快要挺不住了吧? 但是…… 他进不了这座宫门! 他想到自己踏着月色越过高山飞驰平原一路马不定蹄的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吕季候:朱朱有难,请出兵相救! 可是门前的一道一道:“你无召无令,是进不了王宫的。”让他没有办法将话送到吕季的耳力。 “陛下国务繁忙,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你看看……”站门的小兵指着黄门前站立的几个人又一次好心提醒他:“他们是地方官员,被罢免后,站在这里申诉都快一年了,还是没能将诉状递到今上的案前。” “我早就递交了国书,吕王为什么还不回应?” 他此时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心里只剩下愤怒了。 一来吕都,阿赢就递交了无数份手书,其中有平儿的亲笔信,也有自己临时写的手函,可是信入宫门,就如同沉入深海,没有一丝回应。 “珍珠城又不是列国之国,你的国书当然也不算正式的国书,别说递不到案前,就是到了案前,今上也不会有时间看的。” 阿赢无奈的看了看苏醒的月色,它披着朦胧的光纱宣告世人,天地此时由我掌控,他该去另一个地方了。 就在自己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的小兵同情的摇摇头,低声交耳道:“吕国正在协助申国攻打珍珠城,怎么可能会接见他呢?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去别的地方救援,偏偏来吕国,不是自讨闭门羹吃嘛……” 阿赢听到的到这些风言风语,可是他并没有转身训斥,而继续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而去…… 天泄了一地的星光,吕都的王城风华正茂,沐浴在一片五彩十色中,吵杂的人声、靡丽的歌舞到处都在这座城中弥漫。 这当然比不过珍珠城十分之一的繁华! 阿赢朝着一间豪华的酒楼走去…… 那是他入住的地方,住着吕都最豪华的酒楼最昂贵的客房,可是他却从未真正在里面睡过一次觉。这些天,他左右奔波,从走脚的衙官到入朝的大官,他不知活动了多少钱?只为了见吕季一面。有些人是拿钱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是原本奉回,提醒他注意安全;有些是连接都不敢接,直接转头就跑。 吕王支持申国攻打珍珠城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珍珠城一开战的时候,曾经有不少人反对出兵珍珠城,都被严厉驳回,并且受到了处分,现在这个档口,珍珠城的攻势势如破竹,怎么会有人还敢为了珍珠城说话。 更何况,这座城曾经禁锢过他们的今上,这点私怨虽说谈不上报复可也谈不上帮助啊。 商城没有政治,崇尚自由与法制。阿赢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见到吕季,只能苦苦等候。 “廖将军,您来了……”阿赢朝着一个须白的老将军说道。 “珍珠城的事情陛下早就敲定政策了,连兵马粮草都派出去了,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吕都活动简直就是找死,要不是看在……看在管小气这个老家伙在珍珠城帮过我的份上,我真的不想为了这破事得罪今上。” “你帮我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赢问道。 “我已经打听到了,明天……陛下会出宫巡查城郊兵营。”廖将军摸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小老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见到陛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千万可不能把我扯进去,我府上的几百条人命可比你整座珍珠城金贵多了。” 原来在四处碰壁后,阿赢想起管霄奇曾经提到的一个人——廖嚣。 这个人早年曾在珍珠城游学过,跟管霄奇有过交情,回到吕国后一直都不参与任何换权的政治斗争,这些年在朝中既不得势也不沦落,是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人。阿赢辗转找到了他,跟他讲起珍珠城的往事,他念珍珠城的友情答应帮助阿赢,但前提是不能提起他的身份。 平儿曾经说过,如果吕季知道了“朱朱”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帮助珍珠城的。而且从吕国到珍珠城是距离最短的路程,其他的列国纵是有心帮忙也帮不上,所以她才决定安排阿赢去最重要的吕国搬救兵,就算搬不回救兵,将吕国的兵马抽调回来也是好事。 夜色深沉,草木皆寂。 这是阿赢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其中一个。他等候在吕季巡查的毕经之路上,倒挂在城门上的一处凸起处。 王驾行辕走在此处必会调整队形,那是直接“面见”吕季最好的机会。 既然文见不行,那就只能武见了。 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跟珍珠城断了那么久的联系,吕国国内也封锁了任何进出珍珠城的道路,珍珠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没有消息能够带出来。 他不知道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用最后的方法了。 平儿将写给吕季的信交到他的手里的时候,曾经忐忑不安的告诉过他: “我很后悔没有接受君临结衣玉,如果有这个信物,那么去吕都王宫见吕季就不会是那么难的事情了。没有信物,没有合理的身份,想见一个列强中国的国君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加上此时吕申两国签订了协议,成为了互助友好的国家,我们此时求助是顶着朋友之敌的身份来的,想必是困难重重,不过只要小季子看到我的信,一切就都好办了,我只是担心信根本就递不到他的手里。” 他想着平儿的殷切期盼终于等到了天亮! 晨光微沐,草木淋珠。 从吕国人口中,阿赢得知,今上一向勤政,如果要摆王驾行辕出城一定会选择在天微亮人稀少的时候,避免惊扰行人,给百姓造成麻烦。 所以天一微亮,他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黄色车马。 那辆悬挂王旗的豪华车马必定是吕王的无疑,他安奈住内心的不安,等待着王车穿过城门的那一刻。 吕都的主城门有点窄,跟列国的其他国家略有不同,那是因为吕国国都曾经被辰国占领过一段时间,为了方便守城,专门将城门改成了这个样子。 只不过吕国改了城门却没有改王驾行辕的标准,所以每次吕王要出城,到了城门口都要换一下队形,让王驾独立穿过,其他的座驾等候一边,逐次而出。 阿赢倒挂在城门上,突然从天而降,一把长剑将王驾的门帘劈成了两半。 “来人,护驾!” 所有的人都惊慌了起来! 阿赢立在王驾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吕季,手里的长剑举在半空迟迟都没有下落。 吕季吓了一跳,同时也佩服眼前这个人的聪明坚毅,两人四目相交,阿赢突然将长剑一横,半跪在车上,说道:“我受珠心宫城点灯宫娥朱朱之命前来……” 嗖! 一支暗箭乘着他半跪落的瞬间飞去,阿赢的胸前插着一根毛箭,眼睛直直盯着吕季,依然在重复着这句话: 我受珠心宫城点灯宫娥朱朱之命前来…… “住手!” 吕季大喊。 “陛下……” 驾前的人企图阻止吕季靠近“刺客”。 吕季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俯身贴近阿赢,问道:“你说什么?” 阿赢撑着一口气,再一次说道:“朱朱有难!” 朱朱! 这两个字在吕季的心中分外沉重,他在珍珠城的往事吕国国内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年他去珍珠城讨要一个宫娥的事情也仅仅只有珠心宫城的几个高层知道,知道“朱朱”这个人存在的人别说在吕国了,就是珍珠城也没有几个人。此时,这个人口中字字不离“朱朱”两个字,分明跟珍珠城的往事有牵连,这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好奇。 “快!来人,一定要将这个人救醒,我有事要问他……” 吕季用最严肃的命令叫来了太夫,就着王驾立马掉头,取消了巡查兵营的任务,立即返回王宫。 阿赢的伤势不宜挪动,他将王驾让给了阿赢,两只脚夹着一匹白马跟在旁边。 吕王竟然会将王驾让给一个刺客! 这在吕都简直就是大事。 太阳高升,温度骤起。 那是吕王宫最繁忙的一天,所有的人都为了一个中箭受伤的“刺客”忙进忙出的,那些正好随行巡查的官员更是莫名其妙地跟在身后,从城门口给带了回来,直奔太医院,一身骑马的戎装在这太医院里走来走去的,实在是又扎眼又难受,还得听着吕季不停的在呵斥宫中御医: “若是救不回这个人,提头来见!” 而且最要命的是,吕季似乎忘了他们的存在,只顾着关心“刺客”的性命,将他们晾到了一边不问也不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着都下午了,连口饭都没吃上,让人十分郁闷。 天色将暗的时候,太医院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个官员拉住一个御医问道:“里面怎么样了?陛下是不是受了伤了……” 话未问完,吕季一脸疲惫的从房中出来,说道:“很抱歉,将你们忘了,你们这就先回去吧,明天的早朝不上了,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陛下的事情就是臣下们的事情,不妨跟我们说一说……” 吕季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一点小事而已,你们都回去吧。” “是!” 众人终于解除了这一天莫名其妙的疲惫感,终于要回去了。 “你留下!” 一个黄衣专掌信件的小官被留了下来,他忐忑不安的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吕季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去……速速把这两个月所有跟珍珠城有关的信件给我拿来,我的意思是说,所有!一切!只要有珍珠城三个字的都给我拿来,不能遗漏任何一封。” “是!” 那人要离去的时候,吕季又专门叮嘱了一遍:“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 他赶紧跑到殿上,将一堆书信都抱了出来。 这段时间因为跟申国联合用兵,珍珠城的书信似雪片一样的飞来,他们必须从其中筛选,将关键人物的信件剔除出来,其他不相关的要不就等候处理要不就直接忽略掉,根本就上不了吕季的书案前。 上交君王的信件他们也不能随意拆封,所以任何带着珍珠城三个字,包括珍珠城专门印章的书信,各种材质,各种形式的来往函件都被他抱了出来。 吕季看着脚下满满的信函,命令道: “你可以退下了,这些信我自己看吧。” 吕季坐在地上一封一封的拆开: 终于,他拆开了一封隐藏在普通信函下的信。 那是多么熟悉的字眼: 吕国今上小季子启: 珠心宫城点灯宫娥朱朱上。 多少年了? 都没有人这么叫做他了。 朱朱写字非常好看,但是却从来都不愿意多写。 这一封信,朱朱写了很多很长,他整整读了一个晚上。 “我要死了,请帮帮珍珠城吧……” …… …… …… 行行带泪,字字泣血,将吕季自离开珍珠城所有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的心像被五毒侵袭,双腿无力的倒在地上,恨恨的说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连珏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珍珠城破二 信是朱朱亲笔所书无疑,但是内容太让他震撼了,他以为朱朱死了,为此整整难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发誓不再与珍珠城为友。 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朱朱是珍珠城的城主,所以她才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珠心宫城中穿来穿去的,所以她才能带着他出宫游玩,所以她才不能答应嫁给他,跟他一起回吕国当王后,所以才有本事消失的那么无影无踪……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城主的情景: 她穿着城主的衣服面纱遮面,指点人调查“朱朱”,给出了一个他见鬼了的答案。 他当然不信,但是又不得不信,只能肯定朱朱已死! 如果不是十分了解他的人根本想不出这么扯的理由。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才反应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于是朝着守候的人说道:“来人!” 他宣召人来,问道:“自攻陷外城后,珍珠城的战事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这……连珏公子上次说,已经做好了攻击内城的准备……只是不知……” 珍珠城之战对于吕国来说只是一场涉外之战,派出的区区五万兵马也只是作为后援及造势的作用,聊表我王寸心,并非作为前锋直接加入攻城之战,所以主战场进展的信息更新很缓慢,有时候传到吕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自从攻陷外城后,珍珠城的战事就进入了胶着的阶段,虽然信函很多,但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写的,加上吕季对珍珠城的关心度降低了,这些信息就没有被及时处理。所以就导致有很多关键的信息都被封堵在半道上,有递不上来的也有送不进来的,珍珠城攻城之战进展到什么阶段,都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流言。 应召之人听到吕季突然问起了珍珠城的战事,紧张了起来。 因为珍珠城一事,他不曾关心过。 听闻吕季要调查此事,害怕被责罚,只能临时跑去各个地方证实从珍珠城传过来的流言,看看这些流言有哪些是真实可靠的? “关于珍珠城的那些流言要是真的,那就完蛋了!”应召的小官不停的抱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当值。 珍珠城对于吕国来说只是一座商城而已,吕国不重商,百姓高谈阔论的多是动辄天下大势如何如何,或者列国之城如何如何,来展现王城中人的优越感,对于商城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轻视的态度,加上珍珠城曾经囚禁过我主上,所以珍珠城的战事竟是无一人感兴趣,出兵之事也只是停留在朝堂的论言里,连传回来的那些流言,都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有兴趣去证实。 若是换做辰国,就不会是这样了。 应召小官紧张奔走了一阵,才大汗淋漓地匆匆跑回来,他说:“启禀陛下,珍珠城的内城已经被攻陷了,连珏公子正在围困珠心宫城……” “什么?” 吕季捏着信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快?珍珠城不是号称百年之城,天崩都崩不塌吗?” 应召小官又补充说道:“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内城沦陷后,珍珠城的交通就被申国的人垄断了,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这……” 吕季的脚步越走越急,他问道:“不要再支支吾吾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应召小官吞吐的一阵,才说道:“攻打内城的战事打的特别艰难,这种硬战申国的人没有经验,是由我们吕国的五万兵马作为前锋攻打的,听说整整打了一个多月,将内城那些坚固的建筑物都打穿了,才勉强冲进内城的。大量兵马无法驻足城内,连珏公子安排他的人守在外城,控制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内城由我们的人驻扎……” 应召小官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组织更好的语言,吕季以为他说完了,拿着笔,说道:“将我的印章拿过来,我马上起草一份命令,撤回原先指令,保护珍珠城,你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前线去。” 应召小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吕季大怒:“我说了,马上!” “陛下!” 宣召之人颤兢兢的跪在地上,说道:“撤不回……撤不回了!我国……我国士兵进入内城后,在城中施暴劫掠了整整三天三夜!据说那是连珏公子准许的,作为攻陷内城的奖励,要不然珍珠城的内城也不会这么快打下来,我国……我国……士兵征战多年,哪里见过珍珠城的花花绿绿,一下子就迷了心眼,一进内城……一进内城就失……失控了,连珏公子三天后才带着人姗姗而来,珍珠城的百姓逃进了珠心宫城中避难,来不及逃走的,十室九空,最后的消息是,珠心宫城被围,现在不知形势如何……” 吕季双腿发抖,他想象着珍珠城发生的惨剧,耳边都是呐喊声、求饶声、他见过珍珠城的锦绣繁华,从来都想不到吕国人会毁了珍珠城。 可是毁灭的力量就是那么巨大,一座刚好两百年的城,成为了战争下的牺牲品。 第二天,关于吕国士兵在珍珠城施暴的丑闻终于得到了证实,满朝哗然,全城哗然。 阿赢也在那天醒了过来,他抓住吕季的手说道:“朱朱的真实身份是珍珠城的城主,看在你们曾经相识的份上,请帮帮珍珠城吧!” 吕季沉默了一阵,正色问道:“你觉得珠心宫城能抗多久?” 阿赢的胸口隐隐作疼,问道:“内城被攻陷了?” 吕季沉重的点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内城屏障坚如牢笼,深邃如迷宫,区区两个月的时间就攻陷了,珍珠城中还有不少兵力,不可能这么快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战争中对士兵胜利最大的奖赏是让他们不受监管为所欲为,有了动力,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一样凿穿,珍珠城不懂战争,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没有底线的。 吕季说道:“我已经准备好动身了,你现在的情况能一起走吗?” 阿赢支撑着身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坚韧的点点头,“能,我能走!” “好,我们一起去珍珠城。” 朝堂上,吕季本来是来安排出访珍珠城事宜的,结果列朝的大臣们吵吵嚷嚷的,让吕季的脑子涨了起来。 “陛下,我国士兵虽然犯了大错,但是出征在外,军令尚且有所有不从,更何况,您早就将我军的领导权交给了友国,就算犯下大错,那也是友国的错,与我军又有何干系?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要治那五万士兵死罪吗!” “攻打珍珠城之前,我们就一再反对在外用兵,今上您一意孤行,将强兵交给了狼虎之人,那些申国人可都是亡国之人,为了重立申国礼殿,肯定会不择手段不顾底线,您将士兵派遣出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他们会失去控制吗!” “大人这是什么话?难道珍珠城的灾难是由陛下造成的吗?当年用兵,就已经说好了,我军只负责打后援造军势,让我军打前锋本来就已经违背了盟约,劫掠三日也是连珏默许的。历来征战比这更惨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一座小小珍珠城而已,值得大家如此责备吗?” “连珏信中可都说了,打前锋的事情是我军士兵自愿的,错也是我军犯的,就应该受到处分……” “自愿……战场上哪有自愿一说,连珏那厮擅长攻心战,要哄骗我军不是很轻易……” ……………… 唾沫横飞、吵吵嚷嚷。 吕季此时出访跟出征无异。 不是帮友国临门一脚,稳定珍珠城,就是治不法军队死罪。 这两种结果大臣们都不愿意接受,但是不接受的原因又各种各样,有责备用兵策略失败的、有责备友国背信的、有反对继续合作的、有反对亲临战场治军的。 但是无论如何,战场失德,将国君惹的气愤亲临,死罪是绝对免不了。 “住口!” 吕季靠着椅子手扶骂道:“都别跟我吵了,我已经决定了,亲临珍珠城,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 朝下一名耿直的大臣哭道:“陛下不听劝阻,决意要去那十分危险的征战之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倒不如撞死在这朝堂上先谢君恩!” 说完,郑重的将自己的官帽摘下,环视四周,就要朝着立柱撞去,朝堂一下子就乱套了,几个人拉扯着要撞柱自杀的大臣,官服衣帽满地打滚,场面又滑稽又狼狈。 吕季实在没有办法了,他走下龙椅,将那名大臣扶起,说道:“去珍珠城的事情从长计议,希望列位大臣能尽快促成此事,我吕季再次跪谢了!” 说完,吕季双腿一屈,真的当着满朝大臣面跪下了,这才将去珍珠城的事情敲定了下来。 这些年吕季治理吕国过于宽容,将大臣们纵容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讲,就算他执意要去珍珠城,也不会有人给他安排行辕,他若是微服而行,估计那些耿直衷心的大臣会跪成一排一个一个死在他去珍珠城的路上。 珍珠城战事烧在眉前,耽误的时间越久,珠心宫城失守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将命令送到阵前,让吕国士兵即可停止攻打等待新令了。 可是若要拯救珍珠城于水火之中,他只能大军压境与连珏反目成仇,在珍珠城再打一战。 他不能这么说,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为了少年相识的一个女孩,就撕毁盟约反复无常,带着吕国的士兵们去攻打一座坚固的城池,这太荒唐了! 通过反复讨论,吕季以赦免入城施暴士兵的死罪为条件,大臣们在朝主持大局,吕季带着随从微服轻装赶去珍珠城视察战情。 这是吕季强硬态度下大臣们最大的妥协。 出兵再一次攻打珍珠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搞不好会引起吕国内乱。 “还好,吕国还有五万兵马放在珍珠城。”吕季一想,“就算我轻装前去珍珠城,等与我那五万士兵汇合,我就命令他们转头攻打连珏,打他个措手不及,将平儿从珍珠城中救下来。” 就这样,去珍珠城的行程被耽误了几日后,终于正式出发了。 可是就在他离开吕都不久,一批快马飞奔到前,马上之人滚下来说道:“珍珠城沦陷,我军五万兵马已全军覆没,城主殉城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血染宫城 烟雨蒙蒙,转眼间已进入了深秋。 珍珠城一片萧条,极目望去从城郭到内城升腾着一股又一股黑色的烟气。 平儿勉强支撑着自己孱弱的身躯站在北风里观看她残破的城。 昨天关于决堤淹城,决一死战的提案又被提了上来。 珠心宫城地势高,白渊大湖蓄水丰盈,一旦将大堤炸毁,水势滔天,除了珠心宫城之外的所有土地都会被成为一片洪泽,到时候别说吕申联军了,就算再来个十万大军,在这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也照样成为珍珠城的孤魂野鬼。 这是伤敌一千自断八百的损招。 “不行!” 平儿反对。 宫城外除了吕申联军还有很多普通的珍珠城居民,他们在铁蹄的践踏下已经活的很艰难了,没有再一次承受苦难的理由了。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吕国大军正围困在珠心宫城外,步步紧逼。 攻打内城的战役他们打的很艰难,首当其冲的吕国士兵损失惨重,剩下的最后一层兵力也在首次攻打珠心宫城的战役中全军覆没。连珏用兵如神,许诺本来在后方却对眼前的战争跃跃欲试的吕国兵以重赏,让他们在进入内城后为所欲为三天,然后在随后的战役中,一次又一次的瓦解他们的实力,让他们终成为珍珠城的祭品。 至于如何跟吕国交待?连珏早就想好了说词。 珍珠城并不是那么好打了,虽然准备了两代人的时间,连珏也经历了重创,但是重整旗鼓后他自会再一次进攻,就差临阵一脚了,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拿下珍珠城。 平儿看着剩下的残兵弱儒,心里无比沉重。 他们已经尽力了! 平儿自言自语:“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为了珍珠城牺牲那么大。” 乔四拖着半只胳膊走上珠心塔,说道:“平儿,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宜多动……” “阿赢还没回来吗?”平儿打断他,望着远处的萧条问道:“回不来就好,我担心他会一时冲动,师傅,你该动身去找阿赢了。” “让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吗?”乔四不愿意。 “师傅,我们说好的,天机阁不能落入申国的手里,至于灵契,我已经藏好了,地点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你带着人去找阿赢吧。” 乔四不愿意离开。 远阳西斜,夜风微起,花丰姿轻轻的将一个包裹交给平儿。 平儿掀开包裹的一角,一个酣睡孩子的脸露了出来,那是她与阿赢的孩子,珍珠城真正的传人,她把孩子交到乔四的手上,说道:“安儿就交给您了,你带着他去找阿赢吧。” “都怪师傅不好,没有能守好珍珠城。”乔四的老眼泪花纵横。 “这是珍珠城该历的劫难,跟你们无关,你知道的……”平儿将一块染着鲜血的帕子展开,说道:“你知道的,我现在这种状况根本就不能跟你们走,为了大局、为了珍珠城的未来,请师傅带着安儿走吧……” 说完,平儿跪了下来。 乔四抱着孩子,沉重的点点头。 平儿最后看了一眼爱子,又问道:“那就好,师傅,我还剩下多少日子?” 自受伤后,平儿就身体不好,两年前与阿赢生了一个孩子后,身体的状况直转之下,加上操劳珍珠城的战事,这个高高在上与世隔绝的珍珠城主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艰难的隐瞒自己的病情,好不容易才将他骗出城找吕季借兵。 去吕国借兵本来就是一件难于完成的任务,平儿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阿赢找一条生路,为珍珠城的失陷早作准备。 乔四想着这些,心像被一刀又一刀锋利的刃器划着,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说道:“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走吧……” 月上枝头,平儿看着天机阁的人消失在渐暗的夜色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眉眼笑了笑,朝着花丰子问道:“珠心宫城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吧?” 花丰姿点点头。 平儿又说:“我们该安排后事了……为了这全城的百姓,我决定了,最后一仗不打了。” “不打了!”花丰姿吃惊的看着她,说道:“你看看他们把珍珠城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连管小气这个老家伙都被活活气死了,宫城里的人都信誓旦旦的说要与珍珠城共存亡呢?” “不了……”平儿艰难的依靠在栏杆上,说道:“常安来不及撤进珠心宫城,上吊自杀了,内城被屠的那一天,管霄奇在大殿吐了一口血也与世长辞了,陈四维在保卫外城的战役中重伤不治而亡,我若是还不死,就太对不起珍珠城了,我让你召集所有的人到殿上,都召集过来了吗?” 听到平儿这么一说,花丰姿苦笑,“说来,我要是不死也说不过去呢。” “不……”,平儿阻止,“花姨,你不能死,你得留下来守护逸儿,让逸儿一个人面对那个人,我有点不放心,你得想办法留下来。” “留下来……”,花丰姿领会的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吧,夜风太凉,时间也到了,我们该下去了。” 大风扫叶,月色清寒。 居安殿。 那是珠心宫城最大的礼殿,平日里都不使用,这一次它迎来了自己最热闹的日子,逃进珠心宫城的男女老少都在居安殿里等待城主的到来。 平儿艰难的支撑着一把长剑缓缓走到礼殿正中的大椅上。 那是珍珠城的人第一次如今贴近城主的脸,一个白发苍白的老者留着热泪说道:“城主,我们生是珍珠城的人,死是珍珠城的鬼,这一切都怪我那不孝子,我就是死也抵不了我那孽子的罪啊!” 那是曹东汝的老父亲,他已经七十高龄了,老来得到的这个儿子曾经让他无比骄傲,如今却成为了他的耻辱。 “两个月前,曹东汝已经跳崖自杀了!” 平儿走到那个老者的面前,安慰道:“老先生请节哀!” 曹东汝是珍珠城最出名的精英子弟,不管是学识还是家世、做派都是珍珠城的第一人,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平儿对立国堂也是只封不杀。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事要找各位商量……”平儿捂着胸口痛苦的咳了几下,手里的帕子都是鲜红的血液,她说:“申国的人将珍珠城的人都抓了起来,并排站在珠心的宫城下,一天杀两个,让我打开宫门迎客,我打算好了,最后一战……我们……我们不打了……” “这帮禽兽,我们出去拼了!” “不……”平儿说道:“商城从来都不做蚀本的买卖,这一次也一样,我打算把他们都放进来,留存实力……等待着有一天重新夺回珍珠城,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人,今日我就将城主的位置传给我的儿子——复城。” 说完,乔四牵出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 那是她受伤失去腹中胎儿后,阿赢从乡间捡来的一个孩子,她一直都视为己出,将他栽培成珍珠城最优秀的管理人。 “可是……可是申国人会放过这个孩子吗?” 有人担心的说道。 平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说道:“所以我才要各位见证这个时刻,这个孩子生于六月初六,今年正好十岁,是我丰平儿的孩子。你们只要记好这个生辰就好了,我相信他会成为新一代的城主,恢复珍珠城的商城身份了。” “为什么不立国?” 逃进来的人有一个曾经是跟随曹东汝的人,他问道。 “立国?”平儿望着礼殿悬挂的一张五虎争霸图,说道:“你嫌列国还不够乱吗?” “可是不立国,如何在这豺狼环噬的大争之世中生存下去?” “立国是好是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会亲眼看到的,这种百年议题,就不必再争论了。我儿复城,将会成为珍珠城新一代的主人,你们谨记这一点就好了。” 说完,平儿摆摆手,说道:“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开门迎客吧。” 秋风清冷,从春到秋,珍珠城经历了沉浮的三季,冬季的严寒还在不远处等待着它。 第二天。 平儿穿上最豪华的礼服,划上最浓重的妆容,迎接这辈子她最怨恨的男人。 “娘亲,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复城将头依靠在平儿温暖的胸口说道:“弟弟才是珍珠城真正的城主,我一定会保护弟弟,保护灵契的,不会将弟弟的真实身份跟灵契藏在哪里告诉任何人的,我一定会留守在珍珠城等待弟弟归来!” 平儿用手抚摸着复城的小脸,心里无比惭愧。 复城很懂事,他拂去平儿的泪水,又说道:“逸儿虽然不是娘亲的亲生骨肉,但是娘亲对逸儿比亲骨肉还要好,逸儿知道,只有改了我的生辰才能活下来,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弟弟,我一定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守着灵契,等候弟弟的归来。” 礼殿外喧闹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火光在礼殿的周围成为了一道光影,将礼殿密不透风的围绕了起来。 “逸儿,你先去一边躲起来,我见一见一个人。” 说完,平儿站了起来,她轻抚耳边的鬓发,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华。 二十几个手持弩器的士兵打开殿门,排成一排将箭尖对着她的心口。 “等一等……” 一个高昂的身躯走了进来,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 “连珏,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一句就是一万年。 连珏被这句话深深的刺痛着,他睁大了眼睛步履变得踉跄了起来。 “你以为你已经赢了是吗?” 平儿颦笑连连手持长剑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他走来。 “不要!” 他大喊! 无数支弩箭朝着平儿的身体飞去,只只穿胸而过,只只带血钉在她身后的立柱上。 她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连珏飞奔过去,抱住她如落叶般柔软的身体。 她最后望了一眼逸儿藏身的地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安心合开她那闪亮的眼睛。 “放开我娘亲!” 逸儿冲了出来。 弩阵重新上箭。 “谁敢!” 连珏回身就是一刀,一颗人头圆滚滚的落在地上用空洞的眼睛张望的连珏。 “你是谁?” 他问逸儿。 逸儿趴在平儿的身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回头说道:“我叫复城,是珍珠城新任的城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灵契之谜 血如红花在大地放肆绽开,连珏看着“朱朱”穿着城主的衣服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以为这就是一场梦。 “你杀了我娘!” 复城抱住他的双腿狠狠咬了一口,他如梦惊醒,再一次怒问:“这个孩子是谁!朱朱为什么是城主!” 连奉奇从容踏进礼殿,摆摆手,让所有的人都退出大殿之外,他看着连珏那如失去灵魂般的双眼,不停的摇头,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一直瞒着你,辛亏知道那丫头的人不多,要不然也瞒不到现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连珏脑海中翻滚着烈火,他吼道:“……所以为了不让我亲眼见到城主,你暗中才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是吗!” 连珏拼命回忆这十年前后关于城主的种种事情,那些模糊的拼图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十一年前,朱朱看到珍珠城的模型跟练兵图为何如此惊讶,甚至放火烧了云锦坊; 十年前,吕季访问珍珠城,查出的结果竟然是:朱朱的身份是假的; 八年前,关于城主的活动突然变得活跃了起来,害的他们不得不将练兵的场地搬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六年前,他在人群中遥遥见过车驾里蒙着面纱的城主,隐隐觉得熟悉,却忙于密谋侵占珍珠城的部署而没有继续调查下去。 三年前,原先在云锦坊干活的人莫名其妙一个一个出了事故,那些重要岗位的人被叔父调到了远离自己位置的地方。 两个多月前城主提出要谈判,他本来打算将城主诱出内城后,在谈判桌上埋兵袭杀,叔父却临时改变计划,派人在内城行刺,坏了他们假意谈判的真实意图,也引起了珍珠城里的人死守内城的决心,不得已他才蛊惑吕国士兵争当前锋,一步一步设计吕国走入他布好的圈套,让吕申两国彻底成为一条船上的恶人! 连奉奇没有认真听他的话,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眼睛里带着杀气走向那个充满恨意的孩子身边。 小复城看到短刀上滴着鲜红的血液,拉着平儿的手后退,嘴里不停地说:“娘亲,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连奉奇冷笑了一下,举起刀柄…… 刀锋闪动的光芒刺到了连珏的双眼,他一把将短刀夺过,带着极大的悲愤又问道:“这个孩子是谁!” “这个孩子不能留!”连奉奇急红了眼,说道:“城主已将城主之位传给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必须死!” “我已经拿下了珠心宫城,现在这里的事情我说了算!”连珏将他的短刀扔到远处,踏步走到门口,说道:“来人!把老爷子请下去……” 夜色痴迷,天空开始洋洋洒洒的飘下细如毛发的雪花。 那如花的红颜绽放在冰冷的地板上。连珏手握长剑瘫倒在地,看着小小身躯的复城躺在城主的怀里沉睡过去,嘴里呓语:“娘亲,我会活着的,我答应你的,我要好好活着……” “六月初六,十岁!朱朱啊朱朱,你给我出了一个世纪难题啊?” 连珏捶着自己的胸口,苦笑! 珠心宫城换了主人,现在这座宫城内外想让这个孩子成为死人的人一定不少,尤其是他的叔父,那是一个有权有谋下得了狠心的人,是他最敬最爱的人,是待他如父的人。 “怎么办?我已经对不起朱朱了,不能再杀了这个孩子!” 连珏将小复城轻轻抱起,走进了无声的夜色里。 ——————————————————————————————————————————— 十八年后…… 复城带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开珠心宫城的一间密室:灵契像一扇大门一样独立的站立在那里。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伸手在灵契上轻轻一点…… 原本如玉石般坚固的灵契瞬间化的柔软,放佛表面漾着无声波澜的湖面,轻轻映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 就在这时…… 最神奇的一幕在这电光火石间发生了! 我似乎变得渺小了,渺小到可以进入这座城池的记忆里,站在灵契的另一面,仿佛一扇门的两边,门里门外映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灵契竟然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 那个年轻人就这样站在灵契的外面对着我笑了一笑。 一个湮没后世界中突然有人从一扇神奇的“大门”里窥见了你,并且朝着你露出诡异的笑容! 见鬼! 见鬼似乎形容不了我此时的震惊! 是你! 我问守陵人。 守陵人跟我一样站在灵契的面前,我终于见到了他真实的面貌。 “是的!” 他告诉我。 “这就是灵契的秘密,也是你那件红嫁衣的秘密。 灵契自一分为二后,一件保存在珍珠城,另外一件消失在域外,只是不知何种缘故,另外一件灵契竟然以红嫁衣的形式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我在这茫茫的星辰大海里不知寻觅了多久……都没找到,现在,你把另一半灵契带回来了,太好了……” “太好了?”我十分不解,问道:“这个消失的世界是你曾经存在过的世界,那个没有消失存在过我的世界,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是如何相通的?你一直在找另一半灵契,灵契是时空之门,你想通过这道时空之门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吗?” “不……” 他否认。 指着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告诉我:“这里都是东土的回忆,东土世界早已湮灭,我是一个守陵人,孤独的等候在这里,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记忆点亮这座坟墓里的粒粒灯火,为的是有朝一日……” 他沉思了一会,看了看我,确认我是否能理解他所说的话,然后再一次告诉我:“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重建东土世界!” “重建东土世界!” 这座湮灭的世界竟然还能被重建? 这真的是不停的在刷新我的认知。 他说:“是的,湮灭后的世界是能够被重建的,只要找到介质物,找到重建一个世界所需要的所有养分,也就是新世界文明建设过程所需要的记忆载体,就可以重建一个世界!我亲眼见过!” “你亲眼见过?在这里……” “当然不是……” 他再一次沉思,确保我能够消化这么多的信息,指着我说道:“是在你的世界里!” 我觉得用再一次刷新我的认知已经不能说明我此时的震惊了。 他带着我走出珍珠城的记忆球,站在星辰大海的边缘,说:“你的世界曾经也是个湮灭的世界,我曾经像你一样,被半张灵契带进了你世界里,那里同样住着一个守陵人,他告诉我,这是茫茫宇宙里唯一有联系的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消亡后,可以借助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当做介质物去过去的某一个历史关键节点采集文明记忆的载体,灵契就是大门!只要各种条件满足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者说文明就会在宇宙中寻找其中一块净土带着原先的印记重新成长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细心的让我一点一点消化他所说的话。 我的脑海里的各种软件高速运转,企图将他给我灌输的知识运算完毕…… “上帝!” 此时我的大脑CPI运算得到的是这种结果! 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上帝、女娲、梵天…… 只有神才能创世。 “你要当上帝,你是创世者!” 他笑了,说:“那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不过,你这样理解也可以,反正没有你的帮忙,我就无法完成这件事,告诉我……” 他殷切的看着我,问道:“告诉我,你愿意帮我吗?” 这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世界。 我的思维在这里一览无遗。 “谢谢!” 他告诉我。 经历过景公主、灵风、珍珠城…… 我发现了东土世界的美丽,那里的故事如此精彩、那里的人如此明媚,那个世界曾经那么鲜活,一个一个生命虽然早就消亡,可是他们依旧在某些人的记忆里五光十色的奋斗着。 我当然愿意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帮他,正如他曾经也帮过我的世界一样。 “现在我可以将你在重建东土世界过程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告诉你了……” 我侧耳倾听,他摇摇头,说:“有些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只能带你去感受一下了……” 说完,他带着我在星辰大海里再一次游弋到珍珠城的面前,那里正在像放电影一样,放到灵契正在被搬出密室安放在森严庄重的礼殿中的重要时刻。 我们变小,进入泡泡球一样的记忆载体里,站在灵契的面前,守陵人口中默念几句,用手心在胸前划了一个圆,拉着我一头扎入灵契里…… 灵契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宁静的湖面变得波澜了起来,我们两个人竟然穿过了灵契,来到了珍珠城里。 这是栩栩如生的礼殿,跟从记忆载体里看到的感觉不一样,礼殿很安静,没有人发觉灵契的异动,守陵人拉着我穿过墙壁,来到了人来人往集市上…… 看来珍珠城又恢复了秩序,我松了一口气。 “你吹一口气……” 他突然跟我说。 我莫名其妙,对于珍珠城的人来说,我们两个都是无形的游魂而已,要我吹一口气,为什么? 我问他。 他说:“别问那么多,你试一下就对了。” 然后指着一个秀气的小姑娘裙边跟我说:“吹那里……” 我摒神凝气, 噗………… 吹了一口气! 哇! 穿着裙子的小姑娘惊叫了起来。 我的一口气竟然在这个记忆载体里吹起了一阵风,掀起了她的裙子,她害羞的躲了起来。 我哈哈大笑…… 原来我还有这种本事。 守陵人没有说话,而是带着我来到了一颗大树前,郑重其事的跟我说:“你看好了……” 他鼓起两鳃,我等着他将大树吹倒…… 没想到…… 他的一口气不但没将大树吹到,连大树脚下渺小的蒲公英也没吹走…… 怎么回事? 我问他。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所有的记忆载体对我都是免疫的,不管我花多大的力量也影响不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你不一样,你的力量如风似光,虽然无形但是也能影响这个世界。收集东土世界历史关键节点的记忆载体,只要拥有这一点小小的力量就可以了,你就是那个必不可少的介质物,介质物的任务就是收集重建一个世界所需的所有养分!” “为什么不从外面收集?” 我指着灵契的方向,意思是说,灵契的另一边。 他说:“那里不行,只能从这里,以后我会一点一滴的告诉你怎么去做?现在你理解这个意思就好了。” 我点点头。 我终于明白了,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观察者而已,只能接收信息,不能发出信息,这是单向的传输,而收集记忆载体需要双向的传输过程,他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他需要我! 东土世界需要!(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阳山城雨夜 前言: 当知道我在重建东土世界的过程中充当一个非常重要的“介质”时,我无比高兴。 创世本来就是一件特别诱人的事情,我问他:“怎么去收集东土的文化载体?” 他说:“那是未来新世界的养分,所以我们要慎重选择,选择我们最想留下文明,这需要观察,观察每一个历史节点关键人物的一生,在他/她临死的时候,从他/她的脑海中将他们一生的记忆提取出来,带回这里,作为土壤,这个人生命过程中所锻造出来的品质就是土壤中的养分,下一个目标,我已经选出来了,带你去看看……” 说罢,我们来到了一个记忆载体前,那是人类湮灭后在宇宙的缝隙间留下的唯一印记,那个印记如一个巨大透明的泡泡球发出五彩的光芒,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颗闪亮的星星。“星星”太多了,就变成了璀璨的星辰大海。 那个记忆载体都是关于一个人的,那是一命美丽的女子,她开始的地方叫做“虢郡”。 守陵人说:“这是一个遥远的时代,是一个列国与商城共存的历史阶段。 列国的生存策略,对外是远交近攻、威胁利诱、纵横联盟等用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对内是专政、礼制、克制; 商城的存在本来就是列国长久征战的意外产物,列国之间彼此争端不止,给了商城生存的空间,它只要掌握东土的经济命脉,让列国无需顾及经济发展专心夺权,就能独立于东土世界中不倒。 商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衍生体,并非一个国家的概念,而是独立于列国之外,它温和兼并、自由讲理,同时也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虢郡便是东土世界最早的一批商城,它的存在是一个传奇,它的结束同时也是传奇,在东土世界浩瀚如海的历史记载中,关于它的讲述是最多的,它是那个时代东土文化最璀璨的代表,也是开创东土是世界历史新篇章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关键人物,我们去看看吧……” ————————————————————————————————————————— 第一章:阳山城雨夜 我们的主人翁生活在东土世界古老的时代里,距离珍珠城的创建还有上千年的时间,也没有所谓的宗主国在主持东土大局,列国之间没有强弱之间明显的分界线,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因此打成了一锅粥。 但是……那是东土文化最灿烂的时代,东土未来一千年的流行文化都创建于这个时代。 那一年,东土刚刚洗了一次牌,宋国迎来了它最辉煌的历史,成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宋国遥远的南方,有一座小城——阳山城。 阳山城是宋国长公主阳山公主的封地,那个长得漂亮的公主却在眼角处生了一颗黑痣,那是不详的征兆,自己嫁过的三个驸马都死了,有人算了一卦,说长公主面相克夫,若是留在国中怕是会克衰宋国的国运,因此宋王将她送到遥远的阳山城给了她很多金银财富作为补偿。 天高皇帝远,她再也不禁锢自己的本性,尽可能的随心所欲,将自己活得多姿多彩,修建了阳山城最豪华的宅邸,取名齐欢府。 那座府苑极尽奢华,又尽显淫欲之风,画栋雕梁都是男女求欢图。 在这座小小的阳山城中,无人不知无人知不晓,阳山公主喜欢美男子,并且在齐欢府豢养了很多俊美的年轻人,作为欢客。 齐欢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在阳山城的人眼里已经司空见惯了,有些年轻的女孩甚至还常跑到齐欢府门前看美男子赏心悦目。 我们的主人翁是阳山城东来药铺的一个普通小丫头,她的家离齐欢府只有一街之隔,拐个弯就能看到齐欢府的大门,这条路是去齐欢府的必经之路,所以她每天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来往匆匆的英俊男子赶去齐欢府做客。 在这里,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去城外的野鸭湖摸鹅蛋,另外一件事就是拿着一个大鸡腿坐在药铺门前看着来往的帅哥走来走去。 她的家里有一个疼她的师傅、一个更疼她的哥哥、还有一个任她使唤的哑巴叔叔,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她从小到大只有嘻嘻哈哈,好像天底下烦恼的事情都绕着她走似得。 那一年,阳山公主回了一趟宋都,带回了更多的金银财宝,她尽可能的将财富挥霍出去,因此也成为了阳山城最热闹的一年。 那一年我们的主人翁正好十四岁。 她羞涩的站在齐欢府的门前,在烟雨蒙蒙的初秋从天亮等到天黑。手里明明拿着一把可爱的小雨伞却舍不得为自己打开,而是抱在怀里等待着一个人从那间豪华的大门里走出来。 暮色降临的时候,那个人终于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留意角落里一个被微雨打湿的小女孩,而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前路,向着自己唯一的侍从问了一句:“接我们离开的马车呢?” 侍从愤怒的回道:“郡丞不肯让我们的马车进城,让我们自己走出阳山城……” “罢、罢、罢……”他连连摆手,走到了青石砌成的街道上。 一个小女孩冲出来,将小雨伞塞到了他的手里,欲言又止…… “是你……” 他看着她被雨雾打湿的头发被黏在脸上,小脸蛋红扑扑的,样子滑稽又可笑。 小女孩局促的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回去吧……” 他撑着她的小雨伞落寞的走在孤冷的街道上,让她回去。 她摇摇头,依然固执的跟在后面,从齐欢府一路跟到了城门口,看到了他袖口的一点泥迹,想伸手帮他拍掉,但是上前了两步又赶紧后退了四步,不敢用自己的脏手碰到他洁白的衣裳。 侍从厌恶的看了看她不紧不慢不识好歹的跟着,说道:“那个丑丫头还跟在后面呢,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干嘛?” “回去吧……你哥哥还在家里等着你呢,我要走了,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他撑着她的小雨伞,回过头,神色忧伤的告诉她。 “不!”她抬起头,看着他的手,“他在撑我的小雨伞,好开心、好幸福。”心里在打鼓,突然鼓起勇气说道:“我喜欢你……”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回家去吧……”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我喜欢你!”她再一次脱口而出,这一次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夜色孤冷,不远处的阳山城门摇晃着一盏红色的灯笼,马儿嘶鸣的声音已在耳边,他跟阳山城之间的纠葛就只有这么一段小小的道路了。 他别过头,说道:“小丫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那么丑……”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已,遇到他之前,她整天不是追逐着邻家的孩子们玩,就是坐在家门口啃着自己刚刚从厨房偷出来的大鸡腿添着小手说好香。 是的,她真的很丑,家里没有给她穿过一件像样的女孩衣服,不是用哥哥的衣服改小了给她穿就是街上随便一买就是一大把的粗布衣裳,她整天顶着烈日跑到城外的野鸭湖捡鹅蛋,脚趾甲手指甲藏着泥,也没人给仔细的收拾过,头发干枯又打着结,早上醒来的时候,经常缠着从被子里跑出来的棉絮,像个小疯子一样的满屋跑。 你是一个丑丫头! 哥哥总是这么说她,师傅也是这么说她,连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的爹爹也这么说她,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一次,她在乎了,而且哭了。 “我不是丑丫头……”她大哭,雷公携着电母一点都没有怜悯她的意思,将绵绵细雨变成了磅礴大雨,“我一点都不丑……”她扯着嗓子在闪电中大喊:“我一点都不丑,我不是丑丫头,我是公主……” 可是那个人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他撑着她的小雨伞走出了城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坐上了那辆跟他身份相符的豪华马车驶离了阳山城。 “我不是丑丫头……” 她的泪跟雨混合在了一起,灌进了喉咙里,她一边将雨水吐出来,一边朝着消失在雨夜中的马车大喊:“我不是丑丫头……我不是丑丫头……” 一遍又一遍只是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哥哥……” 此时她想到了疼爱她的哥哥,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一路嚎啕的走回了家。 哥哥正拿着一条大毛巾坐在门口等着她,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一路哭着走回来,难掩内心的喜悦,竟然在偷笑。 “哥哥……我好惨啊!” 她的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哭成了大花猫。 “我就说吧,你是个丑丫头,那个吕公子是不会看上你的……”哥哥将手里的大毛巾裹住了她湿漉漉的身体。 “我一点都不丑,都怪你们……”她终于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坏哥哥,生气的踩了他一脚,水汪汪的眼睛又一次决了堤,嚎啕大哭。 这一次因为有了观众,她拼尽了力气,用全身心来大哭,哭得左邻右舍的窗户开始亮了起来,抱怨:“东来药铺家的那个丑丫头又在天塌地裂的哭起来了……” 哥哥扶着房门,揉着自己的脚趾头,将毛巾塞进她的嘴巴里,说道:“别哭了,信不信我把你头发都扒光了……”看到她可怜的小眼睛,话说到一半,口气就已经软了下去,又说道:“是、是、是,你是公主,你一点都不丑,你是个小美人,是那吕公子有眼无珠,公主……请回家就寝去吧……” “好了、好了……”哥哥将她抱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不停的安慰她,才慢慢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然后才将堵住她嘴巴的毛巾拿了出来,打了一桶热水,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才沉沉睡去。 梦里都是那个吕国公子的身影,早上起来她看到了自己臃肿的脸蛋跟眼睛,呜呜的叫着眼睛睁不开了。 她到处去展示自己的惨状,没有人愿意抬头多看她一眼,她觉得委屈极了,失恋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丑丫头!”哥哥拿着一条热毛巾走过来,“洗洗脸就好了……” “不许再叫我丑丫头了!”她警告,然后跑到师傅的面前,哑巴叔叔的面前,一个人一个人严肃的警告:“不许再叫我丑丫头了!我有名字,叫我许凌君,我叫许凌君。” “许、凌、君……” “好、好、好,许凌君,快点过来洗脸吧,要不然还是丑丫头哦。” 哥哥将温暖的毛巾丢进她的手里,憋着笑跑了出去。 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她又一次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告别阳山城 昨天晚上许凌君听说吕公子要被赶出阳山城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早早的等在齐欢府门前,想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秘密告诉他。 哥哥不时的跑来取笑她,说人家是一个堂堂的列国公子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丑丫头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她用一个馒头将哥哥打回了药铺,抬头望了望“齐欢”二字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齐欢府?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她也当然知道一个俊俏的公子哥住进了这座府苑里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都不在乎,谁叫她那么喜欢他呢,就算他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又如何! 她就是喜欢他,喜欢他的琴声,喜欢他的一投足一举止,喜欢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忧伤气质。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野鸭湖心的芦苇荡里,当时她正在蹲坑,一阵琴声悠悠扬扬的从对面传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她赶紧提起裤子,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只刚刚打下来的野鸭钻出了芦苇丛。湖面上正在游着一群洁白的天鹅,那个吕公子穿着一袭白衣安静地坐在湖边对着天鹅群弹琴,美妙的琴声吸引着天鹅群,洁白的羽毛时飞时落,翩翩惊人,围绕在他身边迟迟不肯离去。 好美的琴声! 她感叹,又唯恐自己的动作惊了他的安详,就这样用一种古怪的姿势趴在芦苇丛里,透过天鹅群洁白的羽毛翅膀看着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游动。 只不过她听得太专注太入神了,手中的力气一松,到手的野鸭嘎嘎叫了两声,朝着天鹅飞去,扰了一湖的安宁,天鹅翩翩上天,他也停止了指尖的游动,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 早知道就先把鸭子捏死了,她后悔极了,赶紧钻出芦苇丛,蹚水游到他弹琴的地方,可是人已经走出了好远,她追都追不上了。 好可惜! 她回到家中,将野鸭湖的奇遇分享给哥哥听,把他形容成了一个下凡的天鹅仙人。 哥哥没有搭理她的想入非非。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药铺门口,她拿着一根大鸡腿坐在门口美美的添着,一个轻柔的声音问道:“小朋友,请问这是了然的家吗?” 了然是师傅的名字。她的穿着打扮又很明显,让他误以为这是一个在自家门口玩耍的小男孩了,她生气的抬起头,想告诉他,我可是小姑娘,却突然惊呆了,那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吗! “公子,这明明是个小丫头吗……”侍从先提醒他,他略带抱歉的微笑看着她。 许凌君兴奋的将鸡腿丢掉,抓住他的衣袖,害怕他要跑似的,朝着屋里的哥哥喊道:“哥哥……快出来,你快出来,就是他,就是他,我没骗你,就是那个可以跟天鹅对话的人,他让天鹅飞就飞让天鹅落就落,他来我们家了……他来我们家了……” 那股崇拜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膜拜天神一样,吓的一旁的侍从将她油腻腻的小手从他洁白的衣裳拉开,骂道:“哪里来的丫头,都把我们家公子的衣裳弄脏了……” 她带着歉意看着自己留下的手印,一脸喜悦,哥哥揪住她的小脑袋,将她拎到了一边,说道:“滚一边去……别碍事……”然后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了药铺里。 她灰溜溜的躲了起来,看着他跟着哥哥的步伐走进了师傅住的房间,大门一关,几个人在里面窃窃私语,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但是来到药铺找师傅,不是求医就是求药,求药的话没必要关门说话,她跺着脚兴奋的心想,原来是来求医的,以后我就能经常看到他了! 从那以后,许凌君便经常见到他来药铺找师傅,只不过每次都被哥哥赶出来,她连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除了来药铺问诊,他在阳山城还做着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齐欢府做客。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直接住进了齐欢府,再也不来药铺了。 哥哥告诉她:住进了齐欢府,就是长公主的人,别痴心妄想了,这样的人是不会看上你的。 许凌君嘟着嘴,说:“我才不管,反正就是喜欢!” 哥哥无奈的摇摇头,再也没有说什么。 听风阁是阳山城最高档的会客所,所有的贵公子都会选择在那里谈天说地听琴赏画做些高尚的活动。 吕公子经常带着他的琴来听风阁见客,据说每一次他一到听风阁,听风阁就座无虚席,以他为中心,高谈阔论,他兴趣一来偶尔还亲自给他们弹琴评画。 每一次许凌君抬头看着听风阁,她哥哥都会说:“你知道在听风阁围绕在吕公子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那些可都是宋国的名士,那个人可是来自吕国,是列国的公子,是个名声的人物,你算什么?一个药铺的丑丫头,连听风阁都进不去。” 许凌君才不管他是谁?才不管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一听说他经常在听风阁弹琴,就缠着哥哥,赖死赖活的非要去那里听琴。 哥哥当然没办法,就借了两套衣服,带着她从一个狗刨过的洞里钻了进去,蹲在高墙下听他的琴声。 许凌君陶醉于琴声之中,哥哥却提醒她:“这个吕公子的琴声太过凌厉,一定是个野心勃勃的人,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许凌君说:“才不是呢?在野鸭湖弹琴的时候,他的琴音不是这样的。” 哥哥当然也没有说什么,听完琴后就带着她离开了。 从那以后,许凌君的要求就越来越过分了,甚至还赖在地上求着哥哥带他去齐欢府见吕公子。 哥哥当然会拒绝,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再一次开始耍赖的时候,就答应了她,给她找了一件男装带着她从正门走进了齐欢府。 在阳山城关于齐欢府的传闻是最多的,据说阳山城一半以上的年轻男子都进过齐欢府,连哥哥也不例外,她鄙视的看了一眼哥哥,说他俗不可耐。 哥哥反驳道,难道你的吕公子就有多高尚? 然后她就闭嘴不语。 那一天是齐欢府宴客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长公主都会很大方的邀请阳山城所有的年轻男子进来做客,离开的时候,还给他们派送了很多的礼物。 来这里的人不一定每一个都能见到长公主,但是一定能拿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哥哥带着她顺利的穿过层层筛选,终于进到了长公主亲自宴客的院子。 每年的这个时候,能够进到这座叫做“悦心宛”亲眼见到长公主本人的男子并不多,吕公子当然也会在那里。 许凌君一看到悦心两个大字,就撇下哥哥,穿过层层人群,挤到了吕公子的跟前,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又被人给挤了出来。 长公主,哈哈…吼吼…嘿嘿…嘻嘻…看着一帮美男子笑成了一朵花,许凌君因为挤不到吕公子的跟前而哇哇哦哦的叫着。 哥哥拎着她的脖子来到了吕公子的跟前,她见到了每一个尊贵的来客都对他彬彬有礼,连一向傲气的长公主都甘为他拭琴斟茶,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那宽大不成比例的衣服,在他眼神刚刚挪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又害怕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关于长公主在悦心宛为一个翩翩少年斟茶的动作便成为了街头议论的话题: 许凌君听到每个人都在说,这是长公主的新宠,便不再缠着哥哥带着她去见了他。 过了很久以后,他们才又一次见面。 那是一年中的元宵花灯节,哥哥做了一盏漂亮的宫灯,还趁着酒兴提了一首诗写在上面,她没有看懂诗的内容,却看懂了宫灯存在的意义,于是瞒着哥哥跑到了热闹的街头上,把宫灯挂在了显眼的位置,等着人们的品赏。 一个翩翩少年从万千花灯中走来,停留在了哥哥的花灯前,低着头,温柔地说道:“这首小诗写的真好,没想到小小的阳山城竟然还有这种人物,请问是你写的吗?” 许凌君从未穿过漂亮女孩的衣服,师傅哥哥对于她身上穿的东西只要求暖身舒适却从未要求过好看过,因此她走在街上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一个长不高的小男孩,对于这种误会,她从来都没有生气过,只是高声的解释道:我可是个女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她的小心脏里养的那些小鹿在乱闯,她后悔自己没有穿上从隔壁的小姐姐家偷来的漂亮衣服,更后悔没有带上那只对门喜欢她的小胖子送她的五彩步摇。 “不……不……不是的……”她连连摇手摇头,都快要把自己晃晕了。 “是我写了……怎么了!” 哥哥从旁边走出来,将她的拨浪鼓似的小脑袋扶住,正声说道。 吕公子说:“原来是萧兄,怪不得呢,是我眼拙,应该早就猜出来才对了。” 哥哥霸气的挥挥手,说:“随手涂鸦而已,是我家的丫头不懂事,拿了出来丢人现眼……”然后一脸怒气的看着许凌君。 “不知者无罪,别怪你妹妹了,她也是希望大家能见到萧兄的才华而已。”吕公子低着头,再一次温柔的对着她说道:“丫头,别沮丧了,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许凌君像是得到了全天下一样,开心的蹦了起来,哥哥哼的看了她一下,说:“反正你开心的时间也不久了,就让你再兴奋几天吧。” 然后就同意跟着吕公子一块吃东西了。那顿饭他们吃了很长时间,许凌君吃到最后,就快要睡着了,哥哥才带着她告辞。 果然没有过多久,就收到了吕公子即将要离开阳山城的消息,她郁闷了好久,才终于决定要把自己内心的那点小秘密说出来。 可是却收到了一个让她痛心疾首的答案: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那么丑! 这是他离开的时候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懂他为什么来到阳山城,更不懂他为什么会匆匆离开阳山城,连一辆接送的马车都进不来?但是她懂的那句话,为了这句话,她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就对着药铺里各种各样的灵位发誓: 我许凌君再也不当丑丫头了,我变成小美女,成为全天下最美丽的公主! 她的哥哥正在端着一碗面蹲在外面吃,听到她这么一说,把饭都笑喷了出来,她跪在大大小小的灵位前,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哥哥叹了一口气,说:“好、好、好,我们的小公主终于要长大了,哥哥帮你变成小美女好不好?” 她含着泪点点头。 哥哥从小就照顾她,虽然没有把她照顾成小姑娘的样子,可是至少没有让她饿过肚子或者被人欺负过,在这个小小的药铺里,她就是食物链的顶端,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是去抢,哥哥也会帮她抢回来。 所以哥哥说会帮她变成小美女的那天起,就再也不给她自己穿小男孩的衣服了,甚至给她买回了很多漂亮姑娘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让她挑选,还用了最名贵的花藻做成浴泥给她保养肌肤,将她身上那层永远都像是洗不掉的黑皮给搓掉了。每一天都找来最好的茶籽油,将她打成结的头发一点一点梳理干净。 她也乖乖的待在药铺里,跟她最爱的野鸭湖告别了,一心在房里练字练画。 有一天,哥哥兴奋的带着她去看凤娇院的姐姐们跳舞,流着口水指着曼妙的舞姿告诉她:要当小美女,跳舞可是必备的功课哦。 她认真的点头,指着白天里刺眼的太阳发誓,我将来一定会跳的比她们还好的。 于是哥哥拿来了很多的碗,一个一个倒扣在地上,让她在碗上连舞步。 从大碗到小碗,她练了整整两年。 从天真烂漫的十四岁女孩练到了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哥哥再也不叫她丑丫头,师傅也不再叫他丑丫头,他们都亲切的叫她君君。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小小的药铺里努力了两年的时间,终于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十六岁,那是她该告别阳山城的年纪。 丑丫头是她留给阳山城唯一的记忆。 十六岁那年爹爹来接她回家的时候,告诉她:虢郡的许凌君再也不跟阳山城有任何联系了,你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 她点点头,带着面纱坐上了爹爹的马车。 哥哥跑出来,给了她一个香包,嘱咐道:“小姑娘身上要清香阵阵才是美女呢!” 她含着泪,问爹爹:“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跟我们一起回家?” 爹爹也含着泪,在马车下拥了拥哥哥的肩膀,说:“快了,快了,哥哥很快就会能回家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虢郡招亲 许凌君来自虢郡,一个富得流油的商城,一个凌驾于列国之上的商城,东土所有列国国君都无权管辖的商城。 它独立、和平、不争,却掌控着列国的所有关键物资,支撑着整个东土的经济运转,没有了虢郡,列国的所有物资运输都将会陷入瘫痪。它是个内向的商城,不喜欢接纳外人,生来是虢郡人世世代代都是虢郡人,生来不是虢郡人,任凭你取得多大的成就都不会成为虢郡人。它不具备竞争性,从来都不干涉列国政事,永远都站在中立的位置,给纠纷的列国提供一席解决纠纷的场所。 许凌君离开虢郡的时候只有五岁,据说是她娘亲临死前的嘱咐,务必在她死后送她去阳山城的东来药铺,要在那里生活,一直到十六岁才能回到虢郡。 许凌君的哥哥比她早四年来到东来药铺,对于哥哥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哥哥来自一个叫做萧国的地方,大她十三岁,原先也是虢郡的人,爹爹的孩子。 来到阳山城后,师傅分别都给他们取了一个新名字:她叫丑丫头,而哥哥叫萧其远。 她抱怨为什么取她的名字的时候那么随意,为什么不能叫许凌君? 师傅说她太难养活,只能取个贱名字,许凌君这个名字是属于虢郡城不是属于阳山城的。等她离开阳山城,丑丫头这个名字也会走到尽头,不会有人记得,让她不必介意。 于是她就成了阳山城东来药铺的丑丫头。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萧其远恐怕是最疼爱她的人了。 十四岁之前,她总是会赖着哥哥帮她洗一头干枯毫无生气的头发,十四岁以后,她发誓要当小美女后,哥哥就给她洗出了一头又长有直顺亮丽的乌发。 在她四岁以后所有成长的记忆里,从未与哥哥分离过。刚满十六岁的那一天,她一个人走上回家的车马,回头看了看阳山城,深深的担忧自己回到虢郡后,还有没有人像哥哥那样任她差遣? 爹爹笑着告诉她,别担心,虢郡中会有很多人任她差遣,因为你是许凌君。 许凌君是谁? 她当然知道! 许凌君便是虢郡城城主许华唯一的女儿,各国君王同时认封的彩衣公主,自出生她便配享了东土列国最尊贵的“彩衣”称号。 许凌君的生身母亲是上一任虢郡的城主,配享着整座虢郡的荣耀,她的曾祖父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宋国国君,她的外祖母是辅佐萧国立国的圣主太后,她的父亲改姓许后,便执掌着东土最富庶的商城——虢郡,而她因为是母亲唯一的骨血,成为了虢郡唯一的继承人。 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知道,只有娶了这位唯一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得到虢郡城。 所以彩衣公主许凌君,拥有东土列国所有男人都垂涎的嫁妆——虢郡。 十六岁那年,她身披彩衣终于回到了家乡。站在高高的咸原宫上,俯视这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虢郡的百姓、虢郡的建筑都在她的脚下。 井然有序的街道、金碧辉煌的庙宇、宽阔的人工河上游弋着装饰精美的舟船、错落有致的酒肆乐坊栈舍、富丽堂皇的私人会所、高墙大院的富人宅第,络绎不绝的商队车马…… 阳山城跟它相比,不过就是一座小乡村而已。 爹爹在高高的咸原宫上告诉她:“十七岁,你会成为全天下男人争相追逐的对象。” 她抬起眼睛,问爹爹:“这么快就要挑选下一任虢郡的城主了吗?” 爹爹点点头,说:“越快越好,越快才能越好的去培养下一任城主。” 她说:“那我要好好表现,为虢郡城挑选一个优秀的人才来管理这座城。” 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将她的父亲挑选过来管理虢郡城的,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婚姻是笼络人才最好的手段。 皓月当空,微风扫叶,咸原宫中的月亮圆了又圆,许凌君终于迎来了她十七岁的生辰,同时关于虢郡彩衣公主即将要举办招亲大会的消息也像雪片一样的飞到了东土大地的每个角落。 许凌君在咸原宫的彩衣阁中练她的彩衣舞,已经练了整整一年,父亲说她的舞蹈天分来自她的娘亲,让她在虢郡举办的天元大会上一舞惊人,吸引更多的人才来虢郡求亲。她不再用简陋的粗碗底来练舞姿了,而是用上好的彩绸纱幔离地半米悬空拉紧,用轻盈灵动的身姿在悬空的纱幔上起舞,那是许凌君自创的练舞方法。入夜的彩衣阁中,透过重重纱幔,你会看到一个身披彩衣的精灵凌空在幔间飞动,若隐若现,放佛在雾海天门里穿梭游玩的小仙女。 为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彩衣公主,她必须那么独特! 所以,十七岁的许凌君比十六岁更美丽了。 天元大会是虢郡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举办在一年中最后一个月的十五月圆之日。 咸原宫的贵族少女们都会在选择这一天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吸引前来游玩年轻公子的青睐,为自己谋得一份好姻缘,连虢郡城主唯一的女儿也不例外。 作为天元大会的中心人物,许凌君获得的资源是最好的,除了最好的舞池,也请来了最优秀的琴师来为她伴奏。 琴师第一次见到许凌君的时候是隔着层层纱幔的,他低着头不敢用目光穿透纱幔,这样显得太不礼貌,轻声问候了一下,便安静的坐下来给她弹了一首名曲。 听到琴声的时候,许凌君愣了一下,偷偷掀开纱幔的一脚看到了他的容颜,一眼她就知道他是谁了,但是许凌君没有点破他的身份,而是将他留在了身边为她伴奏。 她已经不是十四岁那个在阳山城哭鼻子的丑丫头了,她是许凌君,天元大会未举办,许凌君的容颜不是谁都能轻易窥视的。 后来的每次伴奏琴师都是隔着纱幔,看着重重纱幔后美妙的身影随着自己的琴弦而动,他努力让自己的琴音完美奏出。 很快,天元大会就要举办了。 许凌君的舞池是用最精美的小石子彻成的,四周注满清水,水上飘着绿色的大荷叶,每一个人都翘首以盼她的惊世一舞,正如她娘亲在世时的盛景。 虢郡城这一天也迎来了热闹,街头巷尾穿梭着各色锦衣贵公子,有人开玩笑,此时从咸原宫丢下一个石子都能随便砸中一个列国贵人的脑袋。 入夜后,咸原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王子贵公子们鱼跃而入,纷纷聚齐到舞池的四周,带着贵重的礼品争相入座,相逢问好,互相攀比。 华灯初上,一盏盏美丽的宫灯缓缓升起,随着月影入池,一首动人的开场乐曲响起,一个美妙的身姿从天而降,降落到舞池的中央,她淡粉色华服裹身,外披纱衣,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若隐若现的精致五官给人无限的遐思,裙摆流动如轻泄在皎月前的光华,她用一只玉手托起拖沓的裙纱,露出一双不着粉踏的玉足,脚腕处用金彩描着一朵红色的梅花轻轻落在荷叶上。随着琴音的转折,她轻轻抬头,三千青丝只用了一根粉绿的发带束起,额前坠着一颗白色的雪云珠,粉黛薄施,眉眼如笑,伴随着美妙的乐曲时而在空中飞舞,时而在荷叶间流动,脚腕处的梅花溅着池水,灵动的身姿在舞池中央飞舞。这就是彩衣舞,许凌君自创的彩衣舞。 东土那个时候是不流行动作轻盈配以雅乐的舞蹈的,因为连年的论战,流行的大多是动作幅度大脚步沉重,配以震天的锣鼓,跳起来惊心动魄的那种战舞。许凌君的这支舞蹈可以说开创了时尚之风,也就只有虢郡这种地方才会有人欣赏,流行起来吧? 一曲雅乐终了,琴师摆动着他的指尖准备收尾,许凌君将舞步收住,站在舞池的中央,微微作揖,一双玉手掀开面纱,华灯明亮,她白皙的面庞映在舞池的水面上,她看着琴师,脸上露出一股神秘的微笑,突然收尾的琴音乱了弦,琴师难掩尴尬匆匆结束,看着她的脸,陷入了沉思中。 琴师便是吕公子! 他第一天为她伴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阳山城那个说她丑的人,今天竟然会成为她舞蹈的伴奏琴师。 许凌君身披彩衣走下舞池,走进了王子贵公子的中央,绝世精品的礼物纷纷堆到她的跟前,她微笑颔首一一致谢,举止优雅,像是故意做个某个人看的。她今晚的表现太完美了,连身旁一直都在提醒她注意仪表的女官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许凌君穿过人群,来到琴师的跟前,用一双美目看着他的窘态,琴师仓促站起来,像是背诵诗文一样的说道:“我是吕国斟浔王子,我的礼物是刚刚给公主奏的彩衣曲。”(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吕国王子 吕斟浔,吕国国君的儿子,母亲的身上有一半域外蛮族方国的血缘,因此身上也带有一点受人鄙夷的血统,在这个注重出身血统的东土古老时代,吕斟浔这样的出身实在是太糟糕了,从小没有称号、没有封地、没有属民,长大后更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但是他好学上进,满腹经纶,又善于结交英豪,因此在吕国内外的名声都很好,身边更是时不时的围绕着各种名士,尤其是那些落魄的饱学之士,他们求报无门、有志难舒,唯他马首是瞻,在吕国左拥右护也是一个热闹非凡的人物。 吕国国君好色是出了名的,依仗本身的地位,娶了各种各样的女子,生了一堆儿子,在年老力衰的时候,这堆儿子开始借助母国的势力互相倾轧,吕斟浔太年轻了,不懂得在关键时刻收敛锋芒,首当其冲,在王子争权的游戏中被赶出了吕国,流落在列国之间寻求依托势力。 他在列国之中寻求依托势力的过程中,依然跟随着一群名士,于是被兄弟们步步紧逼,最后只能沦落到阳山城,依仗阳山长公主而活,他身边的那群饱学之士一路跟随,却被阻挡在了阳山城的大门之外。可是安分的日子也不长久,很快他栖身阳山城的事情被吕国新君获知,吕国新君借助吕国鼎盛的实力不断给宋王施压,阳山长公主无奈之下只能将他驱除出阳山城,连辆接送的马车都不能进入阳山城的城门。 这两年,吕国新君与胞弟夺权,斗得不可开交,才暂时忘了他的存在,让他有机会一路颠簸来到了虢郡。 虢郡是一座独特的城市,他一来到这里,就听闻了彩衣公主即将要招亲的消息,如果能够成为彩衣公主的夫君,那么将来就有机会继承虢郡的配享,有实力回到吕国夺取君权。于是他身边的那群饱学之士又开始跃跃欲试,全力支持他入主咸原宫。 不管是借助琴师的身份靠近彩衣公主,还是专门为彩衣公主写了一首可以流传千古的名曲,这都是计划之内的事情。他的人生太多颠簸流离,这一次是他绝地反击最好的机会,因此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声名显赫的彩衣公主会是那个坐在阳山城东来药铺门口啃鸡腿的丑丫头!关于阳山城的那个丑丫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毕竟那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唯一用一双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人。 许凌君并不知道,她那双天真的眼睛给了他多少的帮助? 在齐欢府被人指指点点、在阳山城被曾经跟随自己的名士暗讽,只有那双眼睛将他看的清清明明、干干净净的,她并不丑,只是因为家中没有一个女人帮她打理而已,他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自己处在极度的恐慌中,给不了她任何的希望,于是他想起了萧其远给他出的一个主意:打击她,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毕竟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四岁懵懂无知的少女而已,阳山城的吕公子不过就是她人生中的过客,一旦分别就再也不相逢了。 在咸原宫的天元大会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慌了,连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一大半,他拼命的擦擦眼睛,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的人生怎么可能颠覆的如此疯狂。 一定是我看错了! 一定是长的相像的人而已! 许凌君的泰然自若让他生出了许多的疑问,就是不敢将她与阳山城的丑丫头划等。 而许凌君呢? 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当然肯定那是就是阳山城的吕公子,也当然肯定那就是那位名震东土的吕国王子。 她故意不与他相认,就是为了看他的窘态,看他的惊乍,报阳山城的雨夜之仇! 华灯凋零,晚风送客。 咸原宫中终于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贵客。 许凌君脱下彩衣换上了一件从阳山城带回来的舒适披衣,拿起哥哥临走前送给她的香包,赤足坐在栏杆外看着天上的明月。 彩衣阁孤零零的坐落在咸原宫的东南角,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回到虢郡,跟爹爹之间的住所还要相隔的那么远?父女相见要穿过重重宫门楼阁,还得提前安排,完全没有阳山城那般自由。在阳山城的时候,虽然跟父亲一年只能见一两次面,但是每次她都赖在父亲的怀里,往他的脸上抹彩泥,父亲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跟虢郡是两个样子。有一次,她远远见到路过的父亲,那一脸的疲惫与鬓发的苍白,让她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她知道虢郡并不真正属于父亲,虢郡是属于世家们的。 世家们是谁? 世家们便是最早一批迁入虢郡的人,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同时也是这座城市的拥有者,许氏是其中最有威望的世家,所以被当选为了城主,拥有虢郡的配享。但是在漫长的繁衍生息中,许氏都在减员,减到最后人丁稀少,只能通过招亲等各种活动来挑选虢郡的代理管理人。 关于虢郡的管理者、关于世家们之间的配合、关于城主的权力分配,这些都很复杂,十七岁的许凌君不懂,也没人打算告诉她。 她坐在彩衣阁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想着都是如何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捉弄吕斟浔来报自己在阳山城的雨夜之仇。 突然屋里传出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谁? 她拿着香包大胆的走进去,根本就没有想过大喊一声,把人叫来…… 谁? 她再一次发问。 一个黑衣人蒙着脸,正在自顾自的翻动那些王子贵公子们送给彩衣公主的礼品。 原来是个贼! 许凌君当然不怕贼,在阳山城待的那十一年可不是白待了,该练的拳脚她可一点都没偷懒。 她反而担心惊扰了那个贼的贼心,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手快速的翻动精美的礼品。 “这个贼真是没有品位。”她心里想着,实在看不过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拙劣,伸直小手指了指一件被他丢到一边的金器,说道:“这可是金子做的,可贵了,你不偷吗?” 那个贼惊讶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身普通面料的衣服,手里还拎着一个样式难看的香包,回过身子,又继续装东西。 “我说,小贼,你偷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是好东西呢。”许凌君善意的提醒他,房间里的东西太多了,她正想清一清呢,这个贼正好帮了她的忙。 “那些东西是值钱,不过不好出手,我是贼,偷来的东西是换钱的,不是放在家里欣赏的,偷了没用,有太重,扛不出这高高的院墙。” 一个偷东西的贼,在东西的主人面前还能说出这种坦然的话,证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贼,这是一个贼心大又冷静理智的贼。 不错,不错……许凌君在彩衣阁过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现在又不需要练彩衣舞了,她的身份又不能随便出去乱逛,进来了这么一个贼,不是正好是个玩伴吗! 在野鸭湖抓鱼摸蛋打鸟的这些日子可不是白过的,许凌君低着头找了一阵,拿起一件玉形的器物,说道:“这叫浊清玉,是东土少见的玉材,这种器物叫做素怀,是少女常见的配饰,在虢郡中最流行,你要是拿着它到东杏街的宝阁,肯定价值高昂,而且也不会有人追查的。” 那个人贼疑惑的看了看许凌君,伸手接过来,将自己的包裹紧了紧,拱手说道:“在下断舍离,多谢姑娘赠玉,来日有缘相见,一定致谢,告辞!” 说完,便扛着一袋金玉美器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许凌君朝着黑影,说道:“这里是彩衣公主的藏宝阁,你改日再来,我给你挑几件既容易出手又值钱的物件……” 断舍离,真是个有趣的名字,许凌君看着斜移的圆月,打着哈欠走下了彩衣阁,在彩衣阁后的一道矮门墙里步行了几十米,走到了一座绿植覆盖的雅苑,那是她真正居住的地方,没有名字,依托在高大辉煌的彩衣阁墙后,被重重绿植覆盖,只有两个女官当值的小院。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盖上被子,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 第二天,天元大会上,关于彩衣公主自创的彩衣舞在虢郡已经成为了街头评论的热门话题,各种服装饰物的商铺都在争相将彩衣公主在天元大会上的舞衣元素提取出来,加入到平常少女的衣物中以做点缀,头饰、发带、饰物围绕着彩衣舞丰富了起来。 还在自己的小房间蒙头大睡的许凌君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脱下华服彩衣锦饰,她跟阳山城的那个小丫头没有多少区别,心里憧憬的还都是少女般美好的幻想。 日上三杆,许凌君才闻着饭香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出来。 她蓬着头打着哈欠坐在桌上等着饭来张口。 “辛亏今天没有安排……”许凌君一边吃着饭,心里一边庆幸,“做彩衣公主太累了,整天端着架子,冷着脸,连笑容都要透着几分神秘……” “你昨天的表现很好,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许凌君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自言自语,模仿专门管理她言行举止的女官泠歆。 泠歆是负责她在彩衣阁外所有行动准则及内容安排的女官。一年前她回到虢郡,监督她练舞练姿态的人就是这个比她大六岁的姐姐。 泠氏是参与虢郡管理的另一个世家,在虢郡中的声望极大,有时候都能掩盖城主的辉煌,泠歆便是这个家族中掌权者的独女,许凌君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她指挥,连彩衣舞的编排也是她请了多名有经验的舞者研讨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泠歆会真的拿棍子敲打她,所以许凌君特别害怕这个姐姐。 泠歆让她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别去彩衣阁,她就得必须老老实实的待着。说是要将身份尤其尊贵的王子公子们送的什么礼物一一背下来,她就得半夜三更跑到彩衣阁看礼品,背礼单。 昨天她的表现很好,泠歆专门给她放了一天假,她昨天夜里去把功课做完后,今天一天就用来睡觉了。 日头西斜,夜风来临的时候。 她想起了昨夜的彩衣阁大盗,换上了舒适的衣服,拿着哥哥送的香包又跑上了彩衣阁。(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彩衣阁大盗 刚上彩衣阁泡了一壶好茶,那个盗宝的贼终于来了。 他看到茶杯倒满了水,未打招呼就端起一饮而尽。 “你来了……”许凌君觉得这个人真是有勇气,不结交都有点可惜了,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叫人来把你抓走吗?” “你会吗?”断舍离眼角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凌君。 “当然不会,要是有这个心,昨天晚上就叫人把你抓走了……” “就算你有这个心,那帮酒囊饭袋也抓不住我断舍离。”他顿了顿,潇洒的将茶杯放下,突然问道:“昨天晚上彩衣公主一舞倾城,倾的还是虢郡这座城,你可见过她,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绝世容颜?” 他果然不知道我就是许凌君,许凌君心里想到,人还是要靠锦衣玉服跟身价地位的,若是没有彩衣公主的称号,没有穿上锦衣玉服,我也不过是个咸原宫普通的宫娥罢了,便问道:“难道你也倾慕彩衣公主的美颜?” “倾慕?不不不,我只对这满屋的金银美器感兴趣,对彩衣公主一点都不好奇。” “真的?”许凌君故意将烛火照亮自己的脸,笑着问他。 暗夜来黑影去,断舍离或许从未真正见过他眼中的“小宫娥”长相如何?这一照之下,他突然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彩衣公主再美也跟我无关,我就是一个盗贼,趁着虢郡热闹的时候来干一票大的,干完就的转移到下一个地方。” 许凌君故意指着他黑布下的粗衣跟破鞋问道:“你身手那么好,又偷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怎么就不给自己换件好看的衣服,我见过的贼多了,可没见过那么穷的啊。” 断舍离尴尬的掩了掩自己身上的穷态,说道:“手下兄弟太多,得给他们留着,自己不敢用。” 从那以后。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断舍离总会来到这座彩衣阁,偷东西之余,总会跟许凌君两人坐在明月之下谈天说地。从列国大事到虢郡市井小事,从王族秘闻到小民琐事,断舍离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也读过很书,诗词歌赋侃侃而谈,粗野暴口信手拈来,将这个只懂的在阳山城摸鹅掏蛋跟在虢郡装端庄当彩衣公主的许凌君逗的很开怀。 一个是孤独的主人,一个是孤独的过客。 两人相遇,不过是萍水相逢,不需知根知底,只求一时快意,断舍离从未追问她的身份,她也从未企图摘下他隐藏相貌的面具。在断舍离的眼里,虢郡不过是他流浪过的一个地方,而许凌君不过是个咸原宫孤独的宫娥,一生都会在这里枯萎。 就这样他们畅谈了三日,最后一天,断舍离早早的等候在彩衣阁上,没有偷取东西,而是给她带了一件礼物。 那是一朵花,一朵用编织绳编织而成的花。 许凌君好奇的看着这朵奇特的绳花,还未开口问他,这朵花代表的是什么意义?他突然问道:“你想去看一看东土广袤的锦绣江山吗?” “什么?”许凌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回答道:“不想!” 他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难道你要留在咸原宫,与虢郡一同老去吗?” “这里是我的家,在这里老去有何不好?”许凌君天真的答道。 他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了,这里偷的东西足够多了,我也要离开了,今天是专门来同你告辞的。” 许凌君笨拙的学着市井江湖的动作,拱手说道:“祝你一路顺偷!” 他摇摇头,尴尬的摸着额头,呵呵的笑着…… 晚风摇月,远处的灯火依旧明亮,断舍离挥手作别,消失在高高的宫墙后,许凌君一个人走下彩衣阁,泠歆端着手站在楼下,说道:“我答应你不抓贼,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哦。” 许凌君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后天、大后天,未来的所有日子,听从你的安排,尽心、尽力陪伴那些王子游虢郡,我记得,明天一定会早起……” 在咸原宫有很多的规矩限制代理城主,许华经常被困在所谓的议事堂中通宵达旦不得安寝。在外人的眼中,虢郡或许是属于他们父女两人的,但是咸原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虢郡是属于世家贵族的,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虢郡城中,甚至比城主还要久远。他们制定虢郡的制度,监督制度的运转。他们所维护的目标是:在列国林立纷争不止的东土大地上,保持这座城的中立性,吸纳东土大地各种精英人才前来经营管理这座城。所以未来的城主必须由他们来共同推选,这个推选的过程繁复又漫长,是多方博弈协商后的最终结果,原则上是有能人居之,但是若没有许华的首肯,许凌君的青睐,任凭你才华横溢,也登不上这座平地而起的咸原宫。许凌君那颗从阳山城带回来的脑袋根本就没搞清楚她未来的配偶比她自己还重要,就兴冲冲的用一支彩衣舞掀开了招亲大会的序幕。 泠歆作为泠家安排在未来继承人身边辅佐的人,除了监督她选婿、协助她选出最适合虢郡的人才外,她与许凌君之间的配合很重要,可是许凌君是从阳山城回来的野丫头,偶尔的表现会惊人,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 泠歆管教她自有自己的一套,给她宽限一点自由的空间,让她结交一个不会留在虢郡中的盗贼,她回报服从与听话。 这种协商,从明天开始生效。 许凌君从未想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最怀念的人会是哥哥萧其远,泠歆走后,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噩梦,天快亮的时候从一条暗道来到了父亲许华议事的宫殿,担心的问道:“哥哥什么时候才看我们?” 许华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从一堆公函中抬起头,笑着说道:“快了、快了,我刚刚收到他的信,说已经启程了。” “真的吗?”许凌君高兴地蹦了起来,抱着父亲亲了几口,说:“那我要给哥哥准备礼物了,我答应他了,要给他一个礼物的。” 许华好奇的问:“什么礼物?” 许凌君神神秘秘的说:“我不告诉你。”然后就一蹦又一蹦的从暗道中回到了自己的绿植小院。 她没有看到,在她兴奋离去的背影后,许华看着自己衣袖上的血迹,忧伤的端起刚刚藏在一边的药汤,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许华很爱这个女儿,也很爱他的儿子,可是在这座虢郡中,他是城主,城主的义务高于一个父亲的义务,所以咸原宫中密道四通八达,他却只把这条从彩衣阁通往议事堂最近的一条告诉了她。 微光扫地,晨钟敲响。 许凌君吃了早饭,穿好了衣服,恭恭敬敬的等候在彩衣阁的门口,等着泠歆的到来。 泠歆对于她的穿着不满意,她又换了几件,才来到咸原宫的大门前。 咸原宫的大门前有一个专门迎客的宫殿,许凌君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很多的王子贵公子等候在那里了。 “这帮人来的可真早……”许凌君自言自语,泠歆塞给了她一张纸条,她还未展开纸条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斟浔穿着一件青衫白衣,披着一身柔和的晨光站立在一堆金光灿灿的王子贵公子中央,如一个初入凡尘的仙人,绝世惊人。 “怪不得我会如此痴迷于他!”许凌君心里想道,情不自禁的走向他,说道:“吕国的斟浔王子,可否陪本公主出去走一走?” 吕斟浔看到她走过来的时候,那张阳山城满脸油腻啃着鸡腿的脸蛋让他本能的后退了两步,随后点点头,招来了各种羡慕的眼神。 泠歆拿着精致美雅的戒尺捅了捅她的腰部,她清醒过来,将纸条展开,走到一个儒雅的少年旁,说道:“宋国的西陵公子可否愿意同行?” 西陵氏是宋国的贵族,那个儒雅的少年名叫西陵昌启,是求亲的人中品性最端正,名望最好的人。 他心知肚明的朝着泠歆微笑报以谢意后,回道:“昌启有幸,愿听候公主差遣。” 许凌君又面无表情的走到一个纪国跟嚣国的王子面前邀请了他们。 一行四人分别坐上两辆豪华的马车驶出了咸原宫。 许凌君跟泠歆还有西陵昌启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路上,泠歆有礼的跟着西陵昌启聊着虢郡的风雅,许凌君默默盯着前面的马车,心里想的都是吕斟浔。 到了热闹的大街上,四人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吕斟浔,脸上才冒出笑容。 泠歆其实长的并不比许凌君差,举手投足见反而比许凌君更加的优雅与端庄,她穿着虢郡普通世家少女常穿样式的衣裳,一下马车,就娉娉婷婷的朝着另外三位致歉:“公主想亲自给家人挑选一件礼物,大街上热闹,我们简装而行,可能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包涵。” 在虢郡,泠氏代表的是虢郡丰姿,与生俱来的就是多少女子学都学不来的秀丽气质,泠歆下车的动作一下子就将许多人的目光吸引的过去,许凌君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单手扶着车杆,一下子就蹦了下来,笑着站在西陵昌启的身后。 “公主,你什么时候下来了?”西陵昌启本想回身扶着她,没想到她自己下来了,笑着说道:“公主好身手啊。” 许凌君没觉得他话中有话,朝着跟随她一起出行的几位公子问道:“你们觉得像你们这般年纪的男子最喜欢什么礼物啊?” 吕斟浔想说什么?许凌君故意冷落了他,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着西陵。 西陵说:“那要看是什么人了?要是我这样的人话,喜欢的肯定是能够得到公主的青睐了。” 许凌君轻轻捂着嘴,笑着说道:“我说的是器物,有形的器物,你平日喜欢玩什么啊?” …… 许凌君一边与西陵昌启闲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吕斟浔,看他是什么表情? 她心里在想,哥哥要是在这里,一定会惊叹于她的改变,没想到阳山城哭着鼻子的丑丫头现在都会跟其他男子调情了。 纪国与嚣国的两位王子本来就相识,被许凌君冷落了以后,两人反而兴高采烈的聊了起来。而吕斟浔则尴尬的随在旁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泠歆最擅长解决这样的问题,吕斟浔虽然没有在她交给许凌君那张纸条的名单上,她还是没有怠慢他的意思,而是很自然的跟他讨论起了他在天元大会上创作的曲子来,说许凌君非常喜欢他的曲子,希望他有时间能够再写一首。 泠歆看到许凌君全心全意的在跟西陵昌启聊天,另外两个王子相见恨晚似得说说笑笑,就将关注点挪到吕斟浔身上,除了乐曲,两人又聊起了吕国的风情来。 就在吕斟浔解开尴尬,展现自己丰富学识的时候,西陵昌启脸带黑气的从人群中走过来,说道:“彩衣公主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一把杀人的刀 许凌君趁着泠歆与吕斟浔交谈,西陵昌启被街上一个唱歌的小女孩吸引的空档,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她四处打听东杏坊的方向,迷失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人指东有人指西,许凌君彻底迷路了。 站在咸原宫上本以为早就将这座城掌握的了然于胸了,没想到身临其境,才发现虢郡城很大,大的足以将一个人淹没的无影无踪。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一个声音及时的从身后响起。 许凌君回过头,一个洒脱的阳光少年正站在她的身后,笑着问她要去哪里? “东杏坊在哪个方向?”许凌君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双手抱胸,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许凌君心想,难不成这个人去咸原宫参加过天元大会,将我的身份认出来了? “东杏坊?”少年略作思索的样子,说道:“东杏坊可是买兵刃宝器的地方,你一个世家的小姐孤身一人去哪里做什么?” 没有认出我就好,许凌君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少年,突然觉得他有点眼熟,就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问道:“找点东西,你……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着她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东杏坊。” “大庭广众之下,人流如潮,他该不会动什么坏心思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个坏人,就暂且跟着他走,等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再给他后脑勺上来一棍……”许凌君一边想着这个人的目的是否纯良,一边跟着他走进了另外一条街道里。 还好这条街道开阔热闹,没多久,他就指着琳琅满目的商铺说道:“这里就是东杏坊了,你要买什么东西自己去找吧,我就不奉陪了。” “多谢!” 许凌君看着日头,想着可能过不了多久泠歆就会找到这里,还是赶紧将哥哥要的礼物找出来,冲冲闯进了一间*宝器的商铺里。高声说道:“老板,我要买一把可以杀人的刀。” 少年本想走开,听她这么一说,又回过头来,好奇的问道:“什么?你要买一把杀人的刀!” 许凌君正直的看着他,不理会他的疑问,将身上带了一小包金豆子解下来放在桌上,对着老板再一次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刀剑给我看看……” 虢郡中有钱人多的是,老板见识多了,没有先被金灿灿的豆子吸引住,而是仔细的打量起了许凌君。 红袖锦,腰缠螺纹锻彩绦,领口几朵苏梅绣花,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姐来自咸原宫,绝对是虢郡中某一位有权有势的世家大小姐,这种人不像那些外来的贵族王子,好骗钱,于是换了一张脸,横肉笑迎,说道:“请稍等,我这就将我们这里最好的刀剑给您拿来。” 不一会,就拿出了几把闪着珠光宝气的刀剑摆到许凌君的面前。 许凌君不屑的看了一眼,朝着被珠光宝气吸引的少年问道:“你……你觉得这些刀剑如何?” 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珠光宝气对自己那强大的吸引力去掉,理智的说道:“不好!” 老板的脸一下子就垮掉了,不满的说道:“小姐刚进来说的是什么……要买一把杀人的刀?什么刀不能杀人,为什么非要到我这个宝器坊里找啊……我这里卖的可都不是普通的兵器,杀人只是它其中的一个功能而已,最重要的是,它们能衬托您身份,具备极高的欣赏性……” 老板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天,许凌君是一个人字也听不进去,强调道:“我要买的是最好的刀,杀人最好的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姐,您觉得什么刀不能杀人呢?开刃的、不开刃的,都能杀人,您要只想买一把杀人的刀,出门向左,三百里,打铁铺,就可以,何必来我这里花大价钱呢?” 许凌君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懂我的意思。”收起金豆子,走出了这家宝器坊,又走进了另外一家宝器坊中,开口就是:老板,我要买一把可以杀人的刀! 少年紧随其后,许凌君也不点破的他的身份,而是专心的找起了自己想要的一把杀人的刀。 又转了几家,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兵器,许凌君都有气馁了,少年不解的问她:“你想要的那种刀,你确定在东杏坊可以买到吗?” 许凌君眯着眼睛,问他:“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刀?” 少年说道:“你想要一把杀过人的刀,一把有生命的刀,快、利、不起眼、一出手,刀下之人就必死无疑!这是一把杀人不会疼,能跟使用它的人融为一体的刀。” 许凌君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哈哈,你果然就是彩衣阁大盗断舍离!” 少年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没有一丝惊恐,问道:“断舍离……断舍离是谁?” 一开始见到他,许凌君只是觉得眼熟,后来在宝器坊,老板将几把珠光宝气的兵器拿出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很像一个人,彩衣阁大盗断舍离。许凌君故意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点破他的身份,以为他会露馅,没想到他脸上没有一丝惊恐,而是坦然的问道:断舍离是谁?这下许凌君也疑惑了,盯着他坦荡的眼神,说道:“断舍离……断舍离,是我的一个朋友,你真的不是他?” 少年的眼神里荡漾着一股奇异的波澜,他低下头,假装帮许凌君寻找宝器,说道:“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有一个盗贼朋友呢?” 许凌君一心只想在被泠歆找到之前为哥哥寻到一把宝器兵刃,也没打算深究他真实的身份,说道:“他不一样,是我的好朋友。” “是吗?”少年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找这样一把刀?” 许凌君将自己随身带的小香包解下来,用自己衣袋上彩绦抽打小香包,说道:“是他,他挑剔的很,什么都看不上眼,唯独想要一把杀过人、有生命的刀。” 在阳山城的时候,萧其远从来就不喜欢那些珠光宝气的兵刃,说那是浮华,他想要的是一把真正杀过人的刀。许凌君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一把怎样的刀?后来有一天,一个侠客路过阳山城,带着一身的伤痕来到药铺求医,他随手将手中的刀放下,萧其远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他眼神痴呆,站在一边看了很久很久,侠客告诉他,那把刀早就有了生命,并且跟他的手融为了一体,绝不割爱。侠客走后,萧其远神情恍惚的好几天,许凌君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一把怎样的刀,于是发誓一定要为他寻到。 她没有将她寻刀的前因后果告诉萍水相逢的少年,但是少年理解那是一把怎样的刀,于是她问道:“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你有法子吗?” 少年眉眼一皱,笑着说,“你跟我来……”于是带着她又返回了第一间看的那个铺子,他问许凌君:“你身上带了多少金豆子,全部都给我拿出来……”许凌君将怀里的几个袋子交给了他。 那个少年将金豆子骨碌碌的全部都倒在一个盘子里,大声说道:“没想到虢郡那么大,竟然都找不到一把宝刀,都说列国中的虢郡奇物如米,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说罢,那个少年将手中的剑往桌上一放,又说道:“在我们方国,像这种刀剑随处都有,没想到虢郡中竟然找不到一把比它还好的兵刃。” 老板仔细端详了它的剑,轻蔑的笑了笑,说:“你们方国有的东西,我们虢郡有,你们方国没有人东西,我们虢郡也有……” 列国是东土大陆中原的主流国家,而方国则是东土大陆边缘的非主流小国家,这些国家国土面积小,百姓人少,不是在高山雪原之中就是在海洋岛屿之上,交通不便、文化落后,一直都被东土大陆的列国们看不起。这个来自方国的人如此轻视虢郡,这已经不是做笔生意赚个大价钱的问题了,而是关于尊严的问题,关于虢郡商人尊严的问题。 老板说让他们稍等,跑出店铺外,不一会的功夫就抱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跑了进来,神秘兮兮的说道:“说我们虢郡没有宝器,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虢郡宝器……”说罢,就将红色的盒子打开。 一把透体乌黑的刀静悄悄的躺在里面,刀柄随意缠着几层帛布,刀鞘发出阵阵寒气,放佛阳光都从它的身边绕开了一样。 老板握住刀柄,将刀刃从乌黑的刀鞘拔了出来,清亮发白的刀刃似乎裹着一层红膜,他轻轻的放在乌木桌的一脚……轻轻松松一刀两断,放佛刀下是一块豆腐一样。 少年发出惊人的目光,握住刀柄,看着上面雕刻的纹路,说道:“天啊!这是一把鬼纹乌金刀。” 许凌君好奇的拿起刀鞘看了看,问道:“什么是鬼纹乌金刀?” 少年说:“鬼纹乌金刀相传是用恶鬼的灵魂锻造而成的,一刀必致命,是难得一见的兵器。” “我要了!这这是我要找的刀……”许凌君兴奋的将金豆子推到老板的面前。 老板摆摆手,重新将刀收回红盒,说道:“不、不、不,这把刀不是我的,我不能卖……” “那是谁的,你让他开个价,我要买。” “这把刀是我们这几间宝器坊共同拥有的,我做不了这个主。”他看了看许凌君的金豆子,又说道:“看的出来小姐出身世家名门,有的是钱,不过……我们在虢郡开宝器坊的也不缺这点钱,这把刀放在铺子里可以挡煞镇邪,不是用金银财宝就可以买到的……” 听到老板这么一说,许凌君着急了,她急的跺跺脚,心里想道:“要是把这刀送给哥哥,他一定很喜欢,怎么办?老板不肯卖啊……” 但是少年却看出了老板并非不想卖而是想开个更高的价钱,替她问道:“那么老板开个价,这位小姐要是能出得起,就请割让,要是出不起,也让她死了这条心,虢郡的商人这点道义还应该是有的吧?”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少年,说道:“公子果然是好眼光,这么说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老板故意顿了顿,为难的说道:“我想请小姐帮我去咸原宫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许凌君个问道。 老板说:“我看小姐来自咸原宫,要是有胆量,这件东西拿过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许凌君跟少年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的话,老板轻声说道:“我要彩衣舞的步引图,你要是手里有,我立马就能做主,将宝刀让给小姐,你看如何?” 彩衣舞的步引图? 这不是要将仅能被咸原宫垄断的彩衣舞拱手让给市井吗? 许凌君略是一思索,说道:“这有可难,我答应你!” 彩衣舞作为彩衣公主独创的舞蹈,是她绝世惊人的武器,肯定不允许市井中的小民随意在妓坊舞坊流传,这种可以将彩衣舞完美复制的步引图,若是别人定是不能要到,但是许凌君是谁?她可是彩衣公主,步引图就在她的床头边放着,让彩衣宫流传出去,成为市井的舞蹈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于是她答应道:“三日后,必将彩衣舞的步引图奉上,请将宝刀准备好!” 少年没有作答,悄悄的走出宝器坊,许凌君追了上去,说道:“断舍离,你就是断舍离……” 少年无奈的回过头来,潇洒地自我介绍道:“在下连三昱,来自卮国,人称三哥,好歹也是个方国的王子,小姐不可随意诬蔑。” 卮国? 许凌君在自己知识不太丰富的小脑袋里捣鼓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个方国在哪里? 连三昱说道:“卮国在西方,过宋国,再跨吕纪边境,越过莽西林海就到达了,是一个远离列国的域外方国,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许凌君还想再问点什么,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吕斟浔紧张的赶来,说道:“你怎么能随便一人在这大街上走动呢……” 话未说完,他看到了持剑的连三昱站的离许凌君太近,警惕的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未等她开口解释,连三昱似笑非笑的说道:“告辞,后会有期,改日再见!”然后就消失在人海的深处了。 许凌君看着吕斟浔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水,不知为什么总想替他拭去,还好泠歆也赶了过来,黑着脸,将她抓到了一边,厉声责问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一个人在这大街小巷瞎逛呢?” “对不起,刚才人太多,一不小心就跟西陵公子走散了……”说完,她假装带着抱歉的表情可怜的看着西陵昌启,西陵昌启嘴角微微上扬,居然说道:“公主是自己把我甩开走掉的,可不是我弄丢的。” 她本想给西陵昌启一个表现的机会,替她解围,没想到西陵昌启一点都不领情,将她故意脱离群众的行动暴露了出来,泠歆生气的看着她,宣布今天的活动结束,将她拉回了咸原宫,罚她抄写一千遍的咸原宫守则。(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四方会馆 荷风夜色,浅饮清酒,少年公子,畅谈古今,这就是四方会馆的风情。 四方会馆是咸原宫接待重要来宾的场所,几乎所有前来虢郡求亲的王子贵客都住在这间顶级装配的会所里。 与许凌君作别后,吕斟浔等人就回到了这间会馆。 西陵昌启跟吕斟浔并不熟悉,也没有结交他的打算,回到会馆后,就跟另外陪游的两人——纪国季曲悟、嚣国韩之遂把酒言欢去了。 吕斟浔一人坐在会馆的过道上喝酒,一个身影匆匆路过,他伸出一只手,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坐下来喝一杯?” 那人被人突然拦住,本来有些惊乍,看到是吕斟浔后随即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道:“吕公子今日这般有闲情,我当然愿意。”说罢,便将肩上的包袱跟宝剑放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吕斟浔说道:“连三昱,卮国三王子,虽住在四方会馆中,却从来不结交列国的王子贵宾,独来独往,昨日突然辞别会馆礼司,说要离开虢郡,放弃选婿大会。”吕斟浔顿了顿,又说道:“卮国离虢郡相去甚远,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求亲,既不结交列国公子,也不迎合咸原宫主人,你来这里到底是何目的?” 其实,来到虢郡中参加彩衣公主选婿大会的人们,与其说是为了虢郡城的城主之位,还不如说是趁机过来结交列国未来掌权人来的妥当一些。毕竟能够取得最后胜利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得必须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彻底与家乡国土告别。所以说,彩衣公主的选婿大会才成为了列国王子们争相结交盟国好友、增长见识、推销自己才学、扩大本国影响力的好舞台。像连三昱这种住进了四方会馆而没有四处走动结交知己的人无疑是可疑的,但是卮国太小太远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吕斟浔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今天见到他跟许凌君走在了一起,还有说有笑的,让他更认为了此人不简单,因此摆出酒桌,在此相会。 连三昱双手抱胸,冷静的听他分析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说我要离开虢郡了?” “你不走了……”吕斟浔好奇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你不是都说了嘛,卮国离虢郡相去甚远,我不远万里赶来求亲,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没面子,所以……我要留下!不但要参加彩衣公主的选婿大会,还要结交列国王子,让东土人知道,在北境域外有一个方国叫做卮国。” 这么一说,将吕斟浔说的哑口无言,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似乎在思索连三昱其人的真正目的,良久才说道:“你孤身一人前来,别说娶彩衣公主了,就连进咸原宫见她一面都很难。” 确实如此,所有来求亲的公子无一例外都带着智囊团,一是为了结交异国精英推广本国政策、二是为了出谋划策讨好咸原宫的掌权者得到虢郡的城主之位。连三昱什么帮手都没有,就凭着方国王子的身为,虽然能够住进了这座专为接待异国贵宾而建起的高楼里,但是得到虢郡中人的青睐,迎娶彩衣公主,逆袭成为虢郡的城主,对于他来说还太遥远。 “吕公子多虑了,虢郡中人行事准则一向以公平二字著称,立于东土大陆不倒凭的是中立二字,在虢郡中生存靠的是实力二字,有志事竟成,现在的城主许华,当年不也是萧国一个被驱赶的落魄王子嘛。”说完,连三昱看了看吕斟浔,又说道:“包括您,吕公子,您的境地又比当年的许华好多少呢?” 吕斟浔身边有太多谋士为他出谋划策的,这让他总是产生一种错觉,他来到虢郡并不是因为落魄被驱赶,而是因为想见识一下虢郡的风情而已,连三昱的一席话让他脸上产生了一种火辣辣的异感,他仓促地问道:“这么说来,今日你在东杏坊偶遇彩衣公主是故意安排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彩衣公主的钦点,他连陪同她出街游玩的资格都没有,连三昱在没被安排的情况下,反而跟“迷路”的彩衣公主逛了一整天,这让他实在是很惭愧。 “如果我告诉你真是偶遇你会不会相信?” “偶遇?”吕斟浔冷冷笑道:“在选婿大会即将召开的非常时刻,说是偶遇,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连三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上还有缘分二字,你忘了吗?” 说完,连三昱拿起他自己的行李,说了句告辞,离开了吕斟浔的视线。 万籁一空,夜深人静。 吕斟浔一人躺在床上,不停的思索连三昱说的“缘分”二字。 阳山城遇到的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彩衣公主吗? 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接受她的表白吗? 在当时的那种境地之下,他怎么可能接受她的表白呢? 去国远行,从宋国王都一路被驱赶到了阳山小城,他的命运如浮萍,生不由己,身边的知己好友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还好阳山长公主欣赏他的才华,将他留在了阳山城。本以为能在阳山城多留几年,找个安静的地方,读几本书,躲过这场吕国继位之争的政治风波。没想到吕国的名士听闻他落脚在阳山城,一窝蜂的聚齐到了他的周围,引起了新君的注意。新君再一次将目光锁住了他,从宋国的王都那里一路施压,终于将他赶出了阳山城。 流落异国的这些年,他被驱赶过很多次,唯独阳山城那一次最让他绝望。因为伴随着他一路成长、照顾着他的生活、待他如父如母般的长辈,在阳山城的时候离开了人世。驱赶他的文书上不但强调让他归还所有在阳山所取得的物质帮助,更是不许有人出街相送,他走的那一天,连把雨伞也带不走,只能用脚印,一步又一步的走出阳山城,迎接他依旧如浮萍般颠肺流离的生活。 那一夜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屈辱的一夜。 东来药铺的那个小丫头一路随行是他心头最温暖的一道光芒,她递出的小雨伞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兄长是他最敬重的知己好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答案,只能听从萧其远的建议,说她是个丑丫头,让她死了一条心,老老实实在阳山城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阳山城跟虢郡是两座截然不同的城市,他生命的最低谷就在那里,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东来药铺的小丫头怎么会成为虢郡的彩衣公主?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安的等待选婿大会举办的那一天。 如果说天元大会是人们认识彩衣公主的机会,那么选婿大会就是人们真正可以跟彩衣公主接触的机会了。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选婿大会的序幕正式在咸原宫的承恩殿拉开…… 许凌君穿着虢郡最好看的衣裳缓缓走来,路过二十四位前来求亲的列国王子,一一颔首微笑,轻轻接下他们的名牌策表,然后将一条结成如意结的彩带分别亲手交到他们的手里,选婿大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路过连三昱的时候,许凌君吓了一跳,看到泠歆那紧张的面容,随即又恢复了大方,完成了收下名牌、结带相邀的仪式。 许华高兴的看着年轻英俊的王子们,发表了诚心奉献、求贤若渴、愿意将城主之位拱手相让给有缘人的演说。然后是世家代表,他先是展示了虢郡的风采,然后敦敦教导,让大家摈弃之前的仇怨、放下列国之间的偏见、将原来的身份放在一边,化身成为虢郡未来的主人,共聚一堂,其乐融融,让东土大陆获得一段繁衍生息的宁静时间。 最后是列国青年王子的代表,宋国西陵昌启。 宋国刚刚崛起,是列国中风头最旺的一个国家,西陵昌启虽然不是正宗的宋国王子,但是西陵氏是宋国的第一氏族,是宋国的顶梁柱,宋王路过西陵氏的祠堂都要下车进去行三步礼以示尊崇,就连这次,西陵昌启下定决心前来虢郡求亲,宋王下令所有的王子都不许加入求亲竞争对手的行列,逼他们放弃了选婿大会离开了四方会馆,所以西陵昌启的出身并不比那些列国的王子们低多少。 西陵昌启学识丰富,是个儒雅的少年,小时又在虢郡中求学过,因此最得虢郡城中百姓的欢迎,这次选他为列国代表没有人敢反对,他长衣翩翩站在承恩殿上历数列国之间的糊涂乱账,希望能借助这次选婿大会展现各国风采,将争端放在虢郡城的桌面上而不是战场来解决,然后再陈述当年在虢郡求学的轶事、四方会馆正在发生着王子之间交好建立友谊的美事,最后说到不管是谁成为了虢郡未来的主人,都希望他依然能保持虢郡中立的传统,建立内心公平公正的依据,为列国之间调节纠纷。 西陵昌启的演说引来了阵阵掌声,而许凌君却将心思放在了外头,想着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将彩衣舞的步引图送出去,将鬼纹乌金刀换回来送给萧其远。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好像这场选婿大会不是为了她举办的,她目光呆滞凝望远方,未曾意识到,接下来选出来的男人会成为她一生的伴侣,成为她塌上的另外一人。 好不容易,选婿大会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但是选婿的活动才刚刚开始…… 舞台从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承恩殿换到了彩衣阁边的一个满园飘香的小花园。 许凌君依旧是这场活动的主角,泠歆告诉她,这是正式认识这些王子的第一个活动,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这二十个王子的名字、身份、长相、学识、才艺全部都要记下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一个脸,从承恩殿的华丽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了与花争妍的娇羞少女。 她坐在花丛的中央,王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边,桌上美酒小食、诗书琴棋、一应具有,许凌君敲了敲手里的小杯,娇羞地说道:“凌君自小就在这咸原宫中成长,从未离开过虢郡半步,最羡慕那些能够周游列国的人了,各位王子都是从遥远的异国他乡而来,想必听闻过不少的奇闻异事,凌君不久之前听到了一个怪闻,不是是否属实?想跟各位王子求证一下……”所有的人都在宁神听许凌君继续讲述下去,许凌君低着头,偷偷看了两眼自己抄录在手上的台词,继续说道:“听闻在东域的有虞国前不久从海上飘来了一艘仙船,仙船上住着很多仙女,仙女们引歌高唱,歌声美妙动人,只有那些做过善事的人才能听到,只要听到歌声,就能循着歌声走上仙船,上仙界,成为仙人,是真的吗?” 有虞国王子——有虞秦哈哈大笑,说道:“公主这是假的,不过在有虞国倒是有一个传闻是真的,海上有一种生物,叫做溷,溷是一种邪恶的生物,能够幻化成人形,将人诱骗到海中,将人淹死,然后食其肉带着其人的记忆幻化成其人的样子回到家中,将家里的人一个一个吃掉。溷死后,会变成风暴,它吃的人越多,风暴就越大,海边的人谈起溷都是恨的咬牙切齿,每一年都会有一个驱溷的节日,这是有虞国最盛大的节日,在那一天,有虞国的人家都会在自己的家门口摆上美食开门迎客,只要进门不管认不认识都可以免费吃食,很热闹。” “真的吗?怪不得有虞国这么热情好客,王子这趟来虢郡有何感觉?四方会馆招待是否周到?” …… …… …… 许凌君乘机又以同样的方式提问了几个国家,给平时存在感不强的王子们表现的机会,增加他们的自信心,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能够发挥所长,展现自身的优越。 谁是存在感不强的王子、谁是存在感超强的王子、谁能忽视、谁不能忽视、谁擅长聊什么话题、谁不擅长聊什么话题?都在泠歆的掌握之中,许凌君不过是将泠歆准备的台词念了出来而已,并不是她有多关注这场选婿大会中的所有人。 香风轻拂、暮鼓阵阵响起,王子们纷纷上前告辞,这一天终于快结束了! 许凌君在泠歆的耳边嘀咕道:“你说过的,今天我要是表现好的话,可以私底下见一个人。” 泠歆点点头,许凌君朝着其中一个正在离去的身影说道:“我要见他,卮国的连三昱……” 泠歆不解的看着她,说道:“还不错,记得卮国的王子叫做连三昱,不过你确定你要见的人是他,而不是吕国的王子斟浔?” 许凌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说好的,可不许反悔!” 泠歆无奈的朝着一个婢女摆摆手,连三昱脸上带着俊气的笑容走了过来,问道:“宝刀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公主的步引图是否准备好了?” 许凌君带着几分阳山丑丫头的笑意看着他,说道:“啧、啧,管你是彩衣阁大盗断舍离还是卮国王子连三昱,只要你能帮我把鬼纹乌金刀拿出来,我就认你这个朋友。”(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萧其远回家 这又是一个无聊的一天,许凌君百无聊赖的坐在众王子中央看着他们舞文弄墨,将自己的才华展现出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也慢慢的理解了,她是在挑选虢郡未来的城主,为了虢郡,她认真了起来,强撑着困倦的眼皮,不停的拍手称好。 连三昱帮她顺利拿到了宝刀,她昨天晚上好奇的将这把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明显没有睡好,所以才太困倦了,一个不小心,竟然在大殿上打了一个哈欠。 这对于彩衣公主来说实在太不雅观了,更何况身边还围绕着一群贵客。 她紧张的左右张望,试图将自己的窘态掩盖过去,没想到撞到了一道温和的目光。 发出那道目光的人是郧国的一个贵族,名叫终黎,寄居在虢郡城中经商多年,来参加选婿大会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崇高的理想要成为虢郡城的城主,而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谋得虢郡城的官籍身份,为自己的商业帝国增添几分助力。 许凌君尴尬的朝着他笑了一笑,他报以温柔的目光,然后善解人意的朝着众位公子说道:“午后困倦,各位又专门拿出一些催人入眠的雅事调拨睡意,要是赏脸的话,我新学了一套剑术,让大家鉴赏鉴赏……” 说罢拿起自己脚边的长剑,站到堂上。 或许不止有一个人看到了许凌君那难掩尴尬的困倦之意,又或许是剑术也是一种流行于列国贵公子之中的运动,很多人附声应喝,都主动的给终黎让出了一个个人的舞台。 许凌君一向就喜欢看人舞刀弄剑,兴趣也被提了上来,兴奋的看着终黎洒脱的将一套剑术耍完。 “没了吗?”她略带遗憾的问道。 终黎本来就是一个商人,会的也就这点功夫,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西陵昌启轻蔑的说道:“这种雕虫小技怎么会入的了公主的法眼呢?” 季曲悟与西陵昌启私交不错,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要说剑术,那还是宋国的好。” 终黎点点头说道:“宋国多出名士,剑术大师也是比比皆是,宋国的西陵氏是引领名士的标杆,连剑术在东土也是数一数二,不知昌启兄的剑术如何?” 西陵昌启不屑的说道:“真正的剑术叫做御剑术,可以取人首级十米之外,是要御敌杀人用的,在这虢郡的大雅之堂,要用剑术来取悦一名女子,岂不是扫了剑客的风流,坏了气节……” 许凌君没听到西陵昌启说的最后一句话,反倒被西陵氏的剑术在东土也是数一数二给吸引了,说道:“是吗?要不这样……你跟终黎比试比试,我看看是谁的剑术厉害……”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飞向许凌君,许凌君愣了一下,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西陵昌启说道:“公主要是喜欢舞刀弄剑的杂耍,明日我带你去西市的艺坊看就好了,何必在这里比试,伤了彼此之间的情义呢!” 这话说的很重!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凌君这才意识到,在雅堂耍剑已经不合礼制,她还要两位身份高贵的公子比试剑术给她看,这明显就是将他们视做街市杂耍的艺人了。西陵昌启一向高傲,从始至终都没有像其他公子一样对许凌君献出谄媚之态,他也最看不起这种谄媚之态,他身上带着宋国铁骨铮铮的风度,对许凌君的这句话发出了一道凌厉的目光以示不满,泠歆用目光责备许凌君的不谨言慎行,正要化开这场尴尬,没想到许凌君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后,立马低下头,道歉着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她说的声音极小,只有最靠近她的西陵昌启、季曲悟、终黎、还有一个嚣国的王子韩之遂听到。 西陵昌启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彩衣公主也会低声下气的跟人道歉,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沉默站立于许凌君之前,彼此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对立的局面,反而更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正在因为许凌君的一句失言而生气着,氛围突然跌入了极点。 还好韩之遂帮他解了围,开着玩笑说道:“昌启啊,你怎么这么较真呢?比试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终黎,来、来、来,我跟你比试。” 说完,他拿了一根挑帘子的棍子,作势要跟终黎比剑术。 韩之遂是当中最饱学的王子,身材有点微胖,行动一向迟缓,在四方会馆中是个经常闹笑话的人物,季曲悟走过去,轻轻一推,就把他推的人仰马翻,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这才化解了这场尴尬。 泠歆悄悄的靠过来,告诉许凌君:“西陵昌启从小就周游列国学习,不但在虢郡求学过,也在纪国嚣国求学过,跟季曲悟、韩之遂之间的私交很好,在这里,你谁都可以玩弄,就是唯独不能玩弄这个西陵昌启,好好待他,知道吗?” 许凌君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这个韩之遂可爱,被人撂倒在地,还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矜持。” 泠歆说:“韩之遂度量大也是出了名的,纪国与嚣国一向交好,这两位王子从小一起长大,连来参加选婿大会也是相邀一起来的。” 许凌君问道:“我还以为列国之间见面都是分外眼红,恨不得把对方的王子置之死地呢?” “不是这样的……”泠歆忧伤的看了一眼堂下被季曲悟的玩笑之举惹的无比轻松的氛围说道:“这些王子大多不是嫡子,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列国之间的宿仇也大多都是王与王之间的事情,那些不理政事的王子彼此之间因为倾慕对方的才学还是暗中有来往的,这种来往在他们国内或许是禁忌,但是在这座虢郡城就是美举,这也是虢郡城举办选婿大会的意义所在,希望提高他们在本国的身份地位,等回到国内后,能够为了和平交往奠定良好的基础。” 许凌君不解的说道:“你不是说他们身份尊崇吗?怎么会没有地位呢?” 泠歆不耐烦的说:“尊崇是对于这座虢郡城来说,其实在他们自己的国内,他们都是怀才不遇难能上政堂的名士,虽身为王子,但不是被排挤就是被算计,只能沦落到这座虢郡城为自己谋福祉了。” “原来如此!”许凌君枉然大悟,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为了取悦一个陌生的女子努力着,越发的同情起了他们的遭遇。 就在这时,虢郡城城主许华突然驾临。 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各位王子,说道:“咸原宫的鲜花开的正好,我让人带你们去游览游览。”然后朝着恭敬行礼的泠歆说道:“歆儿,你带贵客们去赏花吧……” 许凌君高兴的拉住许华的手,悄悄说道:“是不是哥哥已经回来了?” 许华点点头,她一蹦一蹦的离开了花阁,朝着许华住的寝宫飞奔而去。 红墙显目,绿瓦藏风。 许华住的寝宫叫做暖香阁,就在议事殿的隔壁,许凌君平日里只能通过暗道来到这里,这一次她大方走着大门,走进了暖香阁。 有几个重要的人物从暖香阁走出来,她点头致礼,然后平静等待…… 这是回到虢郡后的许凌君该有的礼仪,不一会,萧其远一身简衣疲惫地从暖香阁走了出来,看到许凌君,双手摊开,许凌君笑着朝着他温暖的怀抱飞去,靠在他的胸膛里甜蜜蜜的问道:“哥哥,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其远摸着她的小呆脑,说道:“三天前!” “什么?”许凌君生气的将他推开,又踩了他一脚,怒道:“你都回来三天了!竟然都没告诉我,你知不道我盼着星星盼着月亮,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萧其远很疲惫,但是依然宠溺的看着许凌君发火,未等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像抱个小暖炉一样的说道:“这三天太忙了,我都没怎么睡过,你让我先睡一觉,再任凭发落好不好?” 许凌君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才意识到,从刚刚开始,萧其远就已经累的有点站不住了,收起了自己的脾气,将他迎回了自己住的绿植小院里。 在绿植小院中,许凌君早早就为他备好了一件卧室,每日亲自打扫,室内一尘不染,他满意的看了两眼,拿起被子,往床上一倒,哇呼呼的睡了过去,任凭许凌君如何叫唤,他都一动不动,许凌君心疼在他身上加了一床棉被,才走出了卧室。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其远才睡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许凌君拿着一把黑色的刀对着他的脸,他吓的一跳,说道:“你这死丫头,想杀了我是不是啊?” 毕竟是年轻人,一觉就让人容光焕发了,许凌君将刀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这是给你礼物。” 萧其远接过刀,仔细看了两遍,啧啧点头,说道:“不生哥哥的气了,还送礼物,是不是图谋不轨啊?” 许凌君假装生气的别过头,说道:“你回到虢郡,竟然过了三天才让我知道,你跟爹爹到底在干些什么,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萧其远捧起她的脸,捏了两下,说道:“哎呦!我的丑丫头都长成这样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他明显在转移话题,许凌君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被他一捏,话题也被带着转移了过去,她站起来,转了两圈,高兴的问道:“是不是变得漂亮了?” 萧其远眯着眼睛,说道:“还是那么丑……不……是越来越丑了,真是想不明白,那些王子们到底喜欢你什么,都快要把咸原宫的大门踩踏了。”说完,萧其远似乎不太满意,站起来,摇摇头,又说道:“不对……他们不是喜欢你什么,他们喜欢的是虢郡,就算你是丑八怪,为了得到虢郡城还是会有很多的王子追着你跑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的跑了出来,许凌君追不上,干脆一屁股坐下。 看着许凌君被他激成了阳山城的丑丫头,头发也散了下来,他玩笑也就没有再开下去,打了一桶热水,帮许凌君洗头。 许凌君轻轻的靠在萧其远的身边,将她回到虢郡后,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讲给了萧其远听,包括她故意不与吕斟浔相认,让他郁闷猜测……毫无保留,全部都跟萧其远分享了。 说着,说着,她依偎在萧其远的身上沉沉睡去…… 许凌君睡着后,萧其远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那是专门在这个绿植小院照看许凌君的两个宫娥住的地方。 说是照看,其实许凌君真正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而已,而且她从阳山城回来,整天忙碌着陪伴王子们,又有泠歆安排专人负责她的装扮。所以那两个宫娥的时间剩下的很多,许凌君本来以为她们会很闲,没想到,在这咸原宫中,这两个宫娥反倒是最忙碌的人,她经常看到她们两人通宵达旦的点着灯干活,彻夜无眠。 许华专门叮嘱过她,那两位姐姐的事情尽量少管,所以她也从来都不去麻烦那两位姐姐,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完了,有时候,还亲自下厨煮饭给她们吃,三人在这里相处的倒也其乐融融。 萧其远在那间点着灯房子敲了两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打开了们,看到是萧其远笑着将他迎了进来。 “阿涂,你回来了,该下的决心应该也下好了吧?”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宫娥笑着问他。 萧其远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正色说道:“是的,我决定了,夺取虢郡城的城主之位,完成先辈未竟之理想。”(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百笑茶 阿涂是萧其远的小名,知道这个名字并且这么叫他的人只有极其亲密的几个长辈而已。 这两个栖身于许凌君的无名小院,明面上是彩衣公主的贴身宫娥,实际上却是虢郡世家出身的小姐,是木氏世家的一对姐妹,年长的叫做木渊,年幼的叫做木汐,她们都比萧其远年纪大,是他父亲一辈的人物,所以直呼萧其远阿涂,这一点许凌君并不知道。 木氏是仅次于泠家的世家,在虢郡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的女儿为什么会藏身在这座无名的绿植小院中当彩衣公主的贴身宫娥?这很重要,不过还不是揭开答案的时候。 她们的房间很乱,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木汐收拾出了一个角落,萧其远才勉强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他问道:“君君来过你们这间房间看过吗?” 木渊从案前的书堆中抬起头,说道:“那丫头没心没肺的,一回来就知道睡觉,睡醒了事儿又多,可能连我们俩谁是谁都没分辨出来吧?” 木渊两姐妹虽然年龄不同,但是长相却很相像,平日穿的衣服又都是一模一样的宫服,许凌君一回来不是忙着练舞,就是忙着选婿大会的事情,几乎没有跟他们同席过,当然分不出来,也从来都没有进过她们的房间。 萧其远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丫头心思单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就算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这不正是你们父子想要的结果吗?她若是聪慧多心,你们怎么能在她的眼皮底布下这么大的局。你要知道,虢郡城中所有世家的嫡传世子可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而不是你们萧氏父子那一边的。”木渊从案前挑出了一本书,丢给萧其远,又说道:“许岩千方百计的将那孩子送到东来药铺放在你的身边,想要的到底是不是这样的结果?我实在是猜测不到。” 许岩正是许凌君的生母,虢郡城上一任的城主,是这座城中最有威望的女子,正是她在临死之前,将许凌君送到了阳山城的东来药铺。 萧其远望着许凌君房间发出的微弱烛光,说道:“不管岩姨打的是什么算盘,我都不会伤害那丫头的,她是无辜的,是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中最无辜的人。” “未来城主权位的争夺之战,谁都能避免,唯独她不能……”木渊提醒他,将房门重新关上。 夜风寒心,一切又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虢郡进入了初秋的季节,萧其远拿着一本书,从木渊姐妹两的房间走出来,走进了许凌君的卧室,她睡觉的姿态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老实。 萧其远看着被绿植深深埋藏的小院子,心里想道:“这丫头最怕黑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住的一年,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彩衣阁那么大,却只是一个空架子,咸原宫那么大,她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明明是家,却像个客人,虢郡城这是怎么了……让那么多有家的孩子都回不了家,只能隐姓埋名的流浪在外面?” 晨光微醒,雀鸟高歌。 萧其远早早的就拿着许凌君昨晚送的宝刀在院子中飞舞的起来,许凌君兴奋的跑过来,说道:“我最喜欢看哥哥舞刀弄剑的了,东土那么多剑客的剑术可都比不上我哥哥的剑术,我哥哥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一。” 萧其远最吃这一套,假装谦虚的说道:“你见过什么剑客啊,就知道天下第一了。” 许凌君说:“师傅可是天下第一的名士,师傅的徒弟当然也是天下第一了……” 萧其远双手抱胸,有些不满的看着她。 许凌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说道:“对了,师傅的身份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师傅就是阳山城东来药铺的糟老头子。” 萧其远又嘱咐她道:“关于阳山城的事情,你可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许凌君嘟着嘴,说道:“爹爹已经嘱咐过了,泠歆一步不离的盯着我,我就是想说话,也都是照着手帕里的内容念的,怎么可能说漏了嘴。” “虢郡城可不比阳山,你在这里代表的是虢郡城的世家,一言一行都需要谨慎,千万可不能出差错,闹出的笑话可会记进史册的。” 许凌君有些忧伤的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虢郡城就是我的一切,我必须舍弃性命来维护它。” 萧其远的眼神突然变得沉重的起来,说道:“那句话你还记得呢?” 许凌君说:“娘亲死的早,只有这句话一直都在我的脑海里深深扎着根,回虢郡后,我才知道那是我娘亲临死前跟我说的话,让我一定要记得。”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萧其远将她送的宝刀跨到腰身上,说道:“想不想跟哥哥出去玩玩……” “真的吗?”许凌君兴奋的问道,随即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说道:“泠歆同意吗?” 萧其远说:“没想到,泠歆那个丫头倒是治得了你啊,没事,你跟着我,我去跟泠歆说。” 说完两人一起走出了彩衣阁,泠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选婿大会的第一场考验,看到萧其远走过来,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许凌君没想到泠歆跟萧其远还是旧相识,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萧其远看着泠歆忙碌的身影,关怀的问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个丫头让你费了不少心吧?我回来了,帮你分担一点吧。” “你在这个关头回来,是做好决定了吧……” 似乎每个人都问他这个问题,“嘘……”萧其远看了一眼远处许凌君,示意泠歆注意言辞,泠歆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你还想将这件事情瞒过许凌君。” 萧其远将她拉到了更远处,说道:“你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就好了,不用管那么多,今天我来就是想带君君出门的,希望你能同意。” 泠歆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告诉他:可以 许凌君没想到泠歆会答应的这么爽快,高兴的拉着萧其远的手,萧其远将她的手甩在了一边,说道:“出去之后,一切都要听我指挥,我说向东你就向东,绝对不能向西,明白了吗?” “遵命!” 山峦起伏,小径入林。 许凌君站在一座大山前,问萧其远:“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萧其远指着萦绕在山顶上的云雾,说道:“这里是云霄山,虢郡风景最好的一座山,我带你来看风景啊。” “看风景?真的吗!” 萧其远看着她受骗的表情,说道:“当然不是真的,今天在这里要举办一场比赛,我带你来看结果而已。” 原来,云霄山便是选婿大会的第一场比试现场。 话说虢郡城外有一处绝佳的赏景之地,叫做云霄山,云霄山顶有一个云霄观,观中有一株八百年的老茶树,每四年采摘一次,每一次采摘的量也就仅能泡出百壶的茶水,这壶茶在虢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百笑茶”,在虢郡城,能饮到一杯百笑茶那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只是这杯百笑茶的主人叫做袁逍遥,是云霄观的观主,一个修道的仙人,不看钱财不重身份,只将百笑茶赠与有缘人。 这让很多人都很难饮到百笑茶。 这一年正好是百笑茶采摘的那一年,选婿大会开始的那个季节也正好是百笑茶采摘的季节,袁逍遥看到了虢郡城内旌旗飘飘,列国王子齐聚一堂,自认为是有缘人千里来相聚,破例邀请众王子上山饮百笑茶。 当然,在这选婿的关头,这一杯百笑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喝到的。 关于袁逍遥邀请列国王子上山饮百笑茶的事情,咸原宫守口如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选婿大会第一场比试的当天,列国的王子们手持着一张被蜡封的试题,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上云霄观地图,随图附有一封袁逍遥的邀请函,函上手书:百笑茶香正浓,日落前,请有人缘来品一品。 时间、地点、事件,全部都道明。云霄山上终年云雾缭绕,上山的路曲曲折折像是迷宫一样,稍行不慎就会迷失在大山的深处,有了地图,这场比试更像是奖赏,于是王子们纷纷冲出虢郡城,照着地图朝着风景秀丽的云霄山而去…… 可是虢郡城的百笑茶岂是那么就能喝到的,列国的王子们待在虢郡中的时间都不长,对云霄山的地形也是极其陌生,他们不知道袁逍遥的邀请函是真,上云霄观的地图却是假的,若是被百笑茶三个字所吸引,照着地图急匆匆赶上云霄山,在日落之前一定赶不到云霄观。 这才是虢郡选婿大会的第一个真正的试题,试的是有没有一颗沉稳之心,去细看一张由权威发布出来的地图,仔细求证,找到最正确的道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来到云霄观,得到百笑茶。 许凌君听到萧其远说完后,哈哈大笑的:“谁出试题,好卑鄙!不过……我很喜欢……” 萧其远指着远方,说道:“这就带你见出题的人……” 说完,两人踩着云雾,一身轻松的爬上了云霄上,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一个雍容闲雅的男子手持一串佛珠站在云霄观的门口笑脸相迎。 看到许凌君,慈爱的说:“阿岩家的小宝贝成人了。” 不知为何?许凌君看到袁逍遥那仙风道骨的面容,竟然有些羞涩,躲在萧其远的身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萧其远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高举过头,恭恭敬敬说道:“大师,您找的书,我帮您送来了……” 袁逍遥看了一眼萧其远,淡然的说:“你回来了,该下的决心应该也下了吧?”说完就将书接过来,将他们二人迎进了云霄观。 云霄观雾气腾腾,穿梭其中犹入仙境。 许凌君好奇的问道,袁逍遥何其人人也,为何让人有一种不敢正视的感觉? 萧其远没想到许凌君会有这么敏锐的感觉,故意吓唬她,将这个话题躲过去,说道:“那是因为你做的恶太多了,害怕见到离神灵近的人。” 许凌君生气的踩了他一脚,假装方便离开,四处游览起了云霄观来。 等到达待客堂的时候,袁逍遥问许凌君去哪儿了? 萧其远说:“君君她去附近逛了,要不要我现在带她进来?” 袁逍遥摆摆手,说道:“待会吧,我们先聊一聊一些不能让阿岩的丫头听到的事情吧,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萧其远恭敬立在一边,等待他的问题。 袁逍遥将书放下,说道:“你师傅可还好?灵契可还好?” 萧其远回答说:“师傅身体还算硬朗,灵契我已经还给咸原宫了。” 袁逍遥指着书,问他:“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找这个本书?” 萧其远摇摇头。 袁逍遥说:“这是一本关于神迹的书。” “神迹……”萧其远的心沉了一下,想起师傅讲过的一件往事,问道:“当年若不是出现了神迹,现在咸原宫的主人应该是大师而不是我父亲吧?” 袁逍遥说道:“我相信灵契的选择,你们的路你们自己走,我只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一见神迹而已。”(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神迹 神迹,灵契的神秘力量。 没有人知道灵契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它被收藏于咸原宫的天衣阁中,并不被世人所知。 二十多年,虢郡的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雷声,雷声过后,一层浓重的雾气从东边滚滚而来,雾气中似乎藏着一个高大的飞天“神龙”,“神龙”来到咸原宫的天衣阁前,盘旋了一阵后,便随着风飘散而去。 当时咸原宫中的主人、虢郡城的城主是许岩,许凌君的生母,虢郡城中最有威信力,虢郡城自建立以来最得人心的一位城主。 她打开天衣阁的大门,看到了平日如屏风一样静置于房中的灵契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幻化出荡漾的波纹来,清澈如水的波纹中倒映着一个清晰的身影,那是一个孩子的面容。 这一幕画面除了许岩还有她从小倾慕的男人袁逍遥、虢郡的几个主要世家代表也都看到了。 于是许岩请出了天下名士了一然询问他这是何征兆? 了一然回答说,那是神迹,灵契中的人便是虢郡城未来的主人。 许岩冷冷一笑,不相信这是一副凡人的面孔,关上大门后,想将此事掩盖过去。没想到在第二日的虢郡街头上她遇到了一个人——许华。 许华当时的名字叫萧长安,是萧国的一个落魄王子,当时的列国人对王子的态度跟现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王子势单力薄,不讲究结交名士,一旦树倒便是狐孙散,不会有人同情,也不会有人跟随。他孤身一人带着两岁的儿子流浪到虢郡,食不果腹,连一个普通的黎民百姓还不如,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时期。 第一眼吸引许岩的人并不是萧长安,而是萧长安带来的那个孩子阿涂,他正是灵契上的那张孩子脸。 许岩悄悄将他们父子二人带回了咸原宫,思索应对之策,没想到被泠氏知道了。 当时虢郡的选婿大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泠氏建议许岩将萧长安纳入了选婿大会的队伍中,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他的儿子真的是虢郡城未来的主人,那么选婿大会上最终胜出的人会是他,许岩同意了,没想到他真的胜出了。许岩幼年登位,是袁逍遥在背后一直默默的在支持她,她心属袁逍遥,可是袁逍遥却对神迹深信不疑,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选婿大会。 后来萧长安父子进入了咸原宫,并且改名许华。 灵契将许岩的命运扭转了,为了让灵契远离自己,她将灵契交给了了一然,让他带着灵契远走阳山城,将神迹湮灭在人海之中。 再后来许凌君出生,许岩对阿涂动了杀心,了一然将阿涂接到了阳山避祸,开了一家叫做东来的药铺,从此远离虢郡的风风雨雨。 袁逍遥是个笃信灵契的人,灵契离开虢郡后,他将咸原宫那块叫做“天衣阁”的牌匾搬到了云霄观中,收了一批弟子,自称天衣客。 袁逍遥跟了一然一样都是一个传奇一样的人物,萧其远敬他如敬自己的师傅,说灵契已经回到了咸原宫,不日就会送到云霄观,从此以后,守护灵契就是袁逍遥的事情了。 许岩在世时,袁逍遥曾经提出这种要求,但是都被许岩拒绝了。后来他才知道,为了不再让更多的人知道灵契显现出神迹的事情,许岩悄悄把它交到了了一然的手里,让他带着灵契隐居阳山城。这个消息是在许岩死后的很多年,他才知道。当年怒马鲜衣少年时,帮着许岩打理虢郡城,将虢郡治成了东土最大最繁华的商城,西山日薄垂暮之年,虢郡城再也不需要他了,他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够迎回灵契,再一次见到神迹。 那本书就是伴随着灵契一起失踪的,萧其远父子将书还给了他,意思很明了,就是在告诉他:灵契交给你,虢郡的事情你不要再参与了。 他心知肚明的说道:“既然你是灵契选择的虢郡城城主,我自然不会干涉,阿岩生的那丫头也是萧长安的女儿,这是你们一家子的事情,希望你好之为之……” 萧其远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红着眼睛说道:“多谢大师成全!” 未来虢郡的权位之争自此开始…… 云霄观依然飘着百笑茶的香味在等待客人们的到来,许凌君借故在观中闲逛了一会,就回到了萧其远的身边。 他看到萧其远微微发红的眼睛,问他怎么了? 萧其远没有回答,而是将她带到了袁逍遥的身边,并且告诉她,那是她母亲的故友。 关于母亲的事情,许凌君知道的并不多,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就是一张画像跟一句话。 袁逍遥彻好了百笑茶,将前程往事全部放下,笑着说:“你长的真像阿岩。” 许凌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脸长的像而已,本事一点都不像,我娘亲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理虢郡城了,而我十七了,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不懂就好,不懂就好……”袁逍遥呵呵笑着说道。 山风寒冷,随着太阳的西移,云霄观也迎来了首批客人,袁逍遥匆匆告辞而去,许凌君抱着一罐茶叶,回到了云霄观给她跟萧其远安排的住处。 “哥哥,你说这罐茶叶真的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吗?十几年了,还能喝吗?” 自从听说那是许岩留下的茶叶,萧其远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上了心眼,他紧张打开,发现只是一罐普通的百笑茶,才笑着说道:“百笑茶是越陈越好,你要是不想喝,就给哥哥如何?” 许凌君抱着茶罐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不能给哥哥的,给……” 说完就一脸灿烂的将茶叶递给了萧其远。 萧其远的眼眶有些刺痛,接过来,认真的说道:“君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原谅哥哥好不好?” 许凌君不解的看着他,他脸色一转,将许凌君的思绪引到别处,笑着说道:“听说已经有人陆续到达云霄观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吕公子有没有爬上来啊?” 吕公子,多少年都没有听到哥哥提起这个名字了,许凌君有点不好意思将他推出门外,说:“你……你去……帮我打听打听……” 萧其远大笑的走出了住处。 百笑茶堂上袁逍遥坐在茶香之中等候客人的到来。 第一个来的是西陵昌启、季曲悟、韩之遂,他们三人来在茶桌前,闻着茶香如痴如醉。 袁逍遥衣袖带风,将茶香散溢到四周,指着桌上的十四个杯子说道:“今日有缘来此品茶只有十四个人,欢迎你们。” 韩之遂气喘吁吁,抓着一根柱子正在大口呼气,对着季曲悟说:“幸好……幸好西陵聪明,看出了地图有问题,提醒了我们,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来不及了……不过……不过……赶的也太急了,差点……差点把我给累死了……” 季曲悟用脚踢了他一下,说道:“平日叫你去爬山,你不愿意,整天抱着你的字画,现在知道了吧,虢郡的选婿大会是个体力活,你想挨到第三场比试,我看有点困难……” 韩之遂对西陵昌启投来了求助的眼神,西陵昌启无奈的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放心吧。” 袁逍遥哈哈大笑,说道:“难得见到三位王子如此同心协力,可喜可贺啊。” 西陵昌启在茶桌前落座,恭恭敬敬的说道:“让大师见笑了。” 袁逍遥摇摇头,将百笑茶推到他三人的面前,说:“饮了这百笑茶,就暂且忘了山外的俗事,当个自在的云中客如何?” 多谢! 三人将茶杯接过,入口即解干渴,一股茶香在唇齿间久久弥漫,醍醐灌顶,一扫所有的疲惫。 陆陆续续又来了十一个人,包括吕斟浔、连三昱。 十四个杯子的主人都被迎进了云霄观,第一场比试到此结束。 萧其远将吕斟浔入围的消息带给了许凌君,许凌君兴奋的睡不着觉,一个人走出来散步。 空山上的皓月尤其清明,许凌君看着看着都有点发呆了,突然一颗小石子丢到她的身上,她生气的抬起头,一个清秀的身影坐在石墙上,手里惦着几颗石头。 “是你!” 许凌君高兴的跑过去,说:“连三昱,没想到你也入围了啊?” 连三昱坐在石墙上,笑着说:“出来,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赏月。” 许凌君打开了门,走了出去,连三昱蹦到她的眼前,问道:“今天跟你一起上山的那个男人是谁?我看到他身上配着我帮你买的鬼纹乌金刀。” 许凌君回答道:“我哥哥萧其远……”说完后,她脑袋一歪,又说道:“你看到了跟我一起上山的那个男人……这么说……你很早就已经到云霄观了?第一个到达的不是西陵他们?” 连三昱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我一拿到地图,就知道咸原宫不会卖这么大的便宜,看都没看,就找了一个药农,让他带着我爬山,反正目的地是云霄观,等上去了再看图也无妨。” “你好厉害!” 许凌君对他投以仰慕的眼神,他的笑容更加骄傲了,又说道:“我一来,就看到了你跟带着乌金刀的那个男人走进了云霄观,就在四周逛了一会,给你找了一个赏月的好去处,我带你去看看……” 夜风袭人,明月当空。 连三昱说的赏月好去处,是一处空旷的山顶,一轮巨大的明月从山中钻出来,将银光泄了一地,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美轮美奂,十分动人。 “太美了!” 许凌君不禁感叹。 在月华间流动着几朵浮云,连三昱看着许凌君天真浪漫的脸蛋,忧心忡忡的问道:“你送乌金刀的那个男人真是你的亲哥哥吗?我可从来都没有听闻过虢郡城的城主有一个儿子啊。” “你没听说,就不能说明没有啊。” 在许凌君中的心目之中,哥哥是父亲从萧国带来的孩子,是私生子,这一桩往事对于父亲的形象不好,因此她没有明说。 “行,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多问,不过你知道吗?你嘴里的那个哥哥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不在房间吗”许凌君漫不经心的问道。 “去了吕国王子的房间,两人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许凌君心里想,去了那里不就等于告诉了吕斟浔我就是那个从阳山城来的丑丫头了吗?这不行,我捉弄了他那么多次,就算要坦白也是我自己坦白,哥哥插了一脚,明显是要坏事,于是拉着连三昱的衣服,说道:“带我去找他们……” 两人赶到吕斟浔的住处,未等推门进去,一串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等等……”许凌君侧耳倾听,原来里面除了吕斟浔还有西陵昌启、季曲悟、韩之遂。 四人把酒言欢,笑得开怀。 “没事了,我们走吧……”许凌君拉着连三昱的手悄悄离开了。 连三昱指着传出笑声的房间问她:“很明显,他们四人本来就相识,这次选婿大会不仅仅选的是虢郡城未来的城主,还是你未来的夫婿,同床共眠的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忧吗?” 许凌君天真的摇摇头,说:“我哥哥喜欢交朋友,找几个投意的人喝喝酒,聊聊天,没什么奇怪的,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连三昱还想再提醒她注意来参加这次选婿大会的人的真正意图,许凌君不愿多听,他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连三昱的真实身份 许凌君所不知道的事实是:连三昱就是断舍离,彩衣阁中盗宝的人。 许凌君更不知道的事实是:断舍离去而复返,决定留下参加选婿大会,正是因为她。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管最后关头,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要走的路是哪个方向? 断舍离是一个孤儿,来自宋萧吕三国边境的一个小山村,村子很穷,靠着打劫过路的商队为生,无父无母的他靠着村子每一户定期给他施舍的百家饭长大。 断舍离虽然穷,但是人却很聪明、上进、好学,跟着一个游侠学会了各种功夫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组织了一帮乡勇散兵,将打劫商队变成了他的终生事业,并且在宋萧吕边境干出了一番天地,商队闻风而逃,他带着一帮兄弟纵横列国,打劫为生。 断舍离人年轻,讲义气,虽然是个盗贼,但是行事作风却很正派,打劫之前,总要先花时间去打听被劫之人的财物来源,如果是来路不明,他便决定出击,如果是人家的身家性命,他便让路过行,只劫不义之财,在道上获得了一个义贼的称号。 除此以外,断舍离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家乡的父老乡亲每人一碗饭的将他喂大,他便将打劫所得的财物全部运回了家乡接济父老乡亲,所以跟随他一路打拼的人都对他很忠心耿耿,称呼他为三哥,同生共死,其乐融融,是同伙也是家人。 宋萧吕三国边境山势起伏、土地贫瘠、人流复杂,是一块被三国遗弃的三不管地带,断舍离劫掠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也仅能供全村人一个温饱,无法承担越来越多的生育人口,于是他跟众人商量,决定出一趟远门干一票大的,然后带着全村人迁徙到一个草长莺飞适宜耕种农作物的地方,过着普通老百姓该过的日子。 经过打听,他知道虢郡的彩衣公主即将举行选婿大会,届时列国的王子贵宾们将会带着无数的财宝前去虢郡求亲。 经过商议,虢郡成为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为了找到一个能够接近王子们的身份,他打劫了卮国的王子连三昱。 卮国是一个遥远国家,在域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连三昱为何会突然对虢郡的彩衣公主感兴趣?断舍离不知道,只知道他将那名打扮的像世外高人一样的王子打劫后,说要借他的身份去虢郡,那名王子就乖乖的将自己的身份名碟全部都交了出去,并且笑着嘱咐他,如果有时间不妨去见一见彩衣公主,也不枉此行。 他拿到名碟后,就跟着如家人一般的同伙化整为零进入了虢郡城,他仗着连三昱的身份住进四方会馆伺机行动,而同伙们则四处打听,王子们带来的宝物情况? 经过打听,他们才知道真正的宝物早就在天元大会举行之前就已经送进了彩衣阁。 天元大会举行的时候,会邀请四方会馆所有的人前去咸原宫欢宴,这对于断舍离来说是个好机会。他心想,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干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了,必须要盗得足够的宝物,带着家乡的人民迁徙到一个富饶的地方生活,过普通的日子,所以天元大会那天,他连彩衣公主的倾世一舞都没有观看,而是在咸原宫四处寻找彩衣阁。 经过探寻,他知道彩衣公主并不住在彩衣阁上,那只是她装宝的地方而已,所以在彩衣阁上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宫娥”,他更没想到那个穿着质地一般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低劣香包的“宫娥”会是彩衣公主。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一个背影,她正站在窗外的栏杆上对月忧伤,他以为她是一个被锁进深宫中的少女,正为自己一世不可得的自由而悼念着,他默契般的不打扰她的沉思,突然脚下的瓶子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击打了一下,她一下子就回头看到了他。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神奇的默契,他知道她不会揭发他,而是自顾自的依然在挑选脚下的宝物。 你是贼? 她走向他,轻轻的问了一句。 他点头,觉得她对自己来说安全的。 她好奇地走近他,观察了一会,然后将一件美器交给他,说那是贵重的东西,换钱最好,他没有觉得惊恐,反而很自然的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消失在黑夜之中。 回去以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临走的时候,她说“明日可再来,我捡些好东西给你备好”,这句话一直让他辗转反侧。 他心里倒不是担心那是一个圈套,他担心的是,她将他放走了,会不会受到责罚? 第二天,为了赴约,也为了看她是不是受了责罚,他上了彩衣阁,看她泡了一壶茶已经等候多时,他的心放了下来,跟她聊了几句虢郡外的世界,她很高兴。 从那以后,每次去咸原宫行窃,他都会去彩衣阁看一看,跟她聊外面的世界,聊列国的风情,东土的广阔。 她眼里越是充满了向往,他的心里就越沉重,毕竟在他的眼里,那个萍水相逢的小宫娥是个终身都会枯死在这座咸原宫的孤独灵魂。 最后一次,他动了情,问她是否愿意离开这深宫大院,她拒绝了。 毫不犹豫,那么坚决! 他心里想道:“罢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人而已”。 他向她辞别,说要离开虢郡城了。 就这样,他将自己内心的第一次悸动深深埋进了这座咸原宫中的彩衣阁中。 他是大盗断舍离,他们永远都不会再相遇,他会回到家乡,带领着父老乡亲远迁,找一片沃土耕耘,再娶个女子当农夫了度余生。他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老年生活,一堆儿孙围在膝下问他人生还有什么遗憾?他会回答,咸原宫中的彩衣阁没有将另外一件“宝物”偷出来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在四方会馆待的那些日子,他见惯了王子们的嘴脸,他们个个都带着宏图大志、个个高高在上、个个都想成为能臣辅士建立一方霸业,他们喜欢虢郡城的繁华,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怀有一个要将宫室营造在云霄之上的梦想,却不知远方的国土,有多少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脚底下的百姓生活在遥远的边疆,正在为了一口饭而头破血流、而卖妻卖儿…… 在离梦想家们遥远的疆土上,人命贱如蝼蚁。 这些王子们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去讨好一个女子的欢心,来换取自己更大利益…… 就在断舍离收拾东西准备告辞的时候,四方会馆中一个身份低下的茶童悄悄靠近他的耳朵说道:“我有一个重磅消息免费送给你,听说今天彩衣公主要简衣出行,你就这样离开了,不见见彩衣公主,不遗憾吗?” 可能是三国边境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野少女见的多了,断舍离多多少少对美女没有什么概念,突然觉得,就这样走了,不见见彩衣公主,回去以后拿什么跟那帮兄弟吹牛?于是他来到咸原宫前,等着那辆载着彩衣公主的马车路过自己的眼前。 只是两辆普通的马车而已,依然没有逃过断舍离的眼睛,他一路尾随,却看到从里面下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彩衣阁中的小宫娥! 她竟然就是彩衣公主! 断舍离被重重打击了,他自认为自己看人一向很准,却将同一个人的身份看的如此天差地别。 他摇摇头,嘲笑自己的无知,然后跟着她一路到达了东杏坊的路口…… “你要去哪里?” 他笑着问她…… 然后带着她一起寻找宝刀…… 然后返回四方会馆,决定留下来参加虢郡的选婿大会…… 这就是连三昱的经历。 他看着单纯的许凌君一个人走在黑夜里,心里充满了担忧…… 吕斟浔,那个身边围绕着一群谋士的王子,整日鬼鬼祟祟,明显是想利用这段婚姻来为自己谋取回国的资本。 西陵昌启,那个看似高雅的名士,却跟风评不太好的季曲悟出双入对,还跟韩之遂那个来虢郡选婿只为了得到更多好处的王子交往过密。 还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哥哥”? 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怎么会跟吕斟浔、西陵昌启、季曲悟、韩之遂在深夜相聚? 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连三昱看的出来,可是许凌君却不当一回事。 她选的可不仅仅是虢郡未来的主人,还是她枕边人,难道不应该深入了解一下他们的为人吗? 在四方会馆的时候,他就知道,前来参加选婿的王子们没有一个不是为了虢郡而来的,她只是他们的筹码而已,她只是他们走向荣华富贵的踏板而已,取悦也只是投其所好,毫无真情可言。 看着她像一个玩偶一样放在咸原宫高高的宝座上,任人摆布,他竟然觉得她的命运还不如彩衣阁上的那个小“宫娥”。 当看到她如此信任那个腰配乌金刀的神秘男人时,他暗自发誓:“不行!我不能让她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我要帮助她,我要成为虢郡城的主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到最后关头,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要走的路是哪一个方向,从一个农夫到一座城的主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梦想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了转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虢郡规矩 第二天,萧其远信步踱出房外。日已上杆头,他才初睡醒,昨晚的一夜畅饮让他开怀了不少,与西陵昌启的重逢让他想起了当年在虢郡的少年往事。 很多人都知道萧国的王族姓萧,却不知道萧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萧太后原先就是从宋国嫁过来的女子,本姓西陵后来被宋王收养,以宋国公主的身份嫁到了萧国。 萧太后便是萧长安的生母,当年萧太后权倾朝野,被年轻的萧王所忌惮,在晚年时被设计陷害困死在萧国的潮月殿上,萧长安被牵连,仓皇逃出萧国,流落到了虢郡,成为了今天的许华。 正因为有点血缘关系,当年西陵昌启来到虢郡游学时,才受到了许华的殷勤接待,并且让他跟着萧其远一起读书。 而季曲悟跟韩之遂,他们之前并没来过虢郡,跟萧其远也不相识。 纪嚣两国一向交好,季曲悟的母亲是从嚣国嫁过去的,是韩之遂的表姑,而韩之遂的母亲又是从宋国嫁过去的,东土大陆最讲究血缘支系,西陵昌启到嚣国的时候经过韩之遂自然也就认识的季曲悟,三人见面分外投意,这才成为了好朋友,西陵昌启也顺道着将他二人引荐给萧其远。 而吕斟浔,阳山城跟萧其远结识,云霄山的百笑茶会后,萧其远先去找了吕斟浔,然后才带着他一起去找西陵昌启。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青山绿野中初次见面的五人竟会如此投合,把酒言欢,在云霄观定下了毕生的友谊基础。 “哥哥,你昨晚去哪里了?”许凌君冷不丁的从他背后钻出来,吓了他一跳,他赶紧将思绪收了回去,想隐瞒他昨夜与吕斟浔重逢的事情。 “你是不是去找吕斟浔了?” 没想到许凌君率先提出了疑问,他仔细一想,以后想跟他们五人见面,还得靠这个丫头掩护,于是也就没有了隐瞒的打算,回答道:“是啊。” “你跟吕斟浔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在阳山的时候,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凌君虽然单纯,但是也不是傻子,在阳山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吕斟浔来药铺找人,每一次吕斟浔要来药铺,萧其远都会想方设法将她赶出门外,让她见不到吕斟浔的面。那个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仔细想想,这个肚子了装满了学问的哥哥在阳山城要是不结交才子吕斟浔,那是不合理的,于是问他在阳山城的时候跟吕斟浔是什么关系? 萧其远赔着笑脸说道:“我们在阳山城的时候关系挺好的,就是瞒着你而已,谁叫你当年那么喜欢那个吕公子,整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说要嫁给人家,没有办法,我才瞒着你。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是虢郡城的彩衣公主,我虽然欣赏他的为人,但是不能将你嫁给他吧?” “所以说……你骗我说吕公子不喜欢我是假的哦。”许凌君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可是真的,你当年可是阳山城的丑丫头,他怎么会喜欢你……”萧其远辩解道。 “那他骂我长的丑,是不是你教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平时去药铺的时候,他总会对我笑脸相迎,没有随着你们叫过我一句丑丫头,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能这么损人吧,再说他可是彬彬有礼的吕公子,怎么会对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讲出这种话。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你那么了解我,知道他这么一说,我肯定难过,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能这样当哥哥,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许凌君说的时候,脸上都是除了气愤还是气愤,竟然看不出来一点悲伤。 她果然就是许凌君,心里一点阴影都没有,萧其远松了一口气,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到吕斟浔他会来虢郡求亲,没想到你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所以我昨天晚上不是去找他说清楚了嘛,我阳山城的丑妹妹就是虢郡城中的彩衣公主,望他忘却过往芥蒂,好好跟你相处……不过……” 萧其远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不过……好像是你不忘过往芥蒂,故意给人家难堪吧,今天我可是把话给你说清楚了,当年在阳山城,人家虽然看不上你,但是让他在大雨中把你甩掉可是我教的,他一向温文尔雅习惯了,让他对你放狠话,我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你这个坏哥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坏哥哥……”许凌君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不为阳山城的过往,而是因为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了。 选婿大会第一场的比试入围名单已经出来了,许凌君跟萧其远等着众公子陆续下山了以后,才开始准备回家。 日落的云霄山特别的美,远处一抹红色的夕阳在山峦间左右躲藏,伴随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许凌君回到了咸原宫。 萧其远还是那么忙碌,一进咸原宫的大门就被人拉走了。 许凌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初到虢郡的哥哥为何会认识那么多人,又为何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 带着疑问,她敲开了木氏姐妹的房间。 咚咚…… “木渊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虽然不知道这对姐妹隐藏在这座无名的绿植小院忙碌些什么?但是从进进出出由各种密道运进来的各种书籍中来看,许凌君心里明白这对木氏姐妹在这座咸原宫中拥有不一般的地位。 “什么事?” 随着房门的推开,一垛垛堆成小山的书籍映入许凌君的眼帘,她看到那些书山里藏着两张拥挤的小床,心里满不是滋味,问道:“我的哥哥萧其远,你们认识吗?” 木渊将她带出了书房,许凌君看到这个原本秀丽的女子因为长时间埋在书堆里,毫无妆容的脸上都是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心里在猜她的年龄。 “君君……”木渊两姐妹从来都是如此亲切的称呼她。 “阿涂小的时候,我带过他,当时认识。” “你带过小时候的哥哥?”许凌君瞪大了眼睛,问道:“哥哥真的是爹爹的儿子吗?为什么在虢郡,没人认识他?” 木渊低头看了看结彩的彩衣阁在院子的一个小水潭映出的倒影,说道:“你知道咸原宫的历史比虢郡还要久远吗?” 许凌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木渊继续说道:“在咸原宫有一个既严格又可怕的规矩,不管是世家还是城主,只能容留一个有继承权的子女留下,其他的兄弟姊妹一世都不能进入咸原宫,后来虢郡建立了以后,这条规矩的范围便扩大化了,除了不能进入咸原宫外,连虢郡的大门一步都不允许进入。” “那……那他们去了哪里?”咸原宫中的世家们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不单单是外界,连许凌君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第一次听到,心情很复杂。 他们? 木渊说:“他们进入了各个国家,成为东土大陆上的一个普通老百姓,最后埋入尘埃。” 咸原宫存在的时间比虢郡还要早,这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咸原宫中有一个只能容留有继承权的人留下,这更是另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咸原宫中还有很多的秘密,木渊都没有告诉许凌君。毕竟她知道的越多她就越不安,她就会越不幸,表面风光的彩衣公主身上到底牵扯着多少人的命运?没人能给出答案。 “那我哥哥呢?我哥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规矩不能回咸原宫,或者说不能用自己真实的身份在咸原宫中走动……” 木渊摸摸她的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了,阿涂回来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从明天起,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廷侍卫而已,你明白吗?”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许凌君默念了两遍,萧其远只是一个宫廷侍卫、萧其远只是一个宫廷侍卫,郑重的点点头。 院子里的路很平坦,许凌君却走了很久,她在心里想:相比于哥哥的命运,我在阳山城的那点小挫折又算的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决定不再抱怨当年的哥哥阻止吕斟浔与她接触的阴谋,决定明天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平平安安在虢郡城生活下去。 又过了几日,她才见到萧其远。 萧其远以为她还是为阳山城的事情生气,先把脑袋伸过来,让她打两下解气,没想到许凌君小嘴一撅,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哥哥,我不会把你赶出虢郡城的。” 萧其远一把将她推开,说道:“行了,你只要不生气了就好了,虢郡城的事情有我帮你挡着,你就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好了。” 许凌君点点头,又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侍卫了,受我驱使,好无聊,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萧其远本来就是来帮着泠歆带许凌君的。 第二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泠歆没有时间看着许凌君,于是将她交给了萧其远。 许凌君与萧其远换上了普通的民装进入了虢郡城。 两人在虢郡城穿行了一会,来到了一个叫做“西冷堂”的民居。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风格有点像虢郡的富豪们在外置办的秘密场所,一般不是豢养情人就是收藏宝贝的地方。 萧其远咚咚敲了两人,一个熟悉的人出来开门了。 西陵昌启! 彩衣公主! 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萧其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咸原宫侍卫,单独出行有违宫规,带着许凌君反而是因为有任务在身,不会受到管控。西陵昌启表示理解,将他二人迎了进来。这是一个还算别致的院子,虽然够宽敞,但是很冷清,一个仆人都没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些枯萎了。 许凌君走了进去,发现这里还有好几个客人: 吕斟浔、季曲悟、韩之遂。 她抬头用眼神询问萧其远: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走的那么近了? 萧其远指着那几个看到来人竟然是彩衣公主而发出震惊目光的人说道:不用介绍了吧,你们都认识。 季曲悟微微一楞后,带着笑意说道:“那天晚上萧兄可没跟我们明说,跟彩衣公主是旧相识啊?” 原来知道萧其远完整身份的人竟然只有西陵昌启一人。 吕斟浔会认识他,是因为养育他的仆人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到阳山城后一定要先拜访东来药铺的老先生,因为去了药铺,吕斟浔这才认识了萧其远跟许凌君。所以吕斟浔知道他是世外高人了一然大师唯一的徒弟外,还知道他是许凌君在阳山城的哥哥,至于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清楚,也不方便询问。 而韩之遂与季曲悟,他们是通过西陵昌启而认识萧其远的,畅饮之下相见恨晚,他们也就不关心他的来历了。 “这其中的渊源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解释,这丫头是我妹妹,你们就别当她是彩衣公主就好了。”萧其远解释道。 他们都是意气相投的贵族子弟,胸怀间从来不缺少不问出处的少年气概与不强迫别人说出隐情的涵养,几句简单的解释后,彩衣公主这个名号在这座西冷堂中变得荡然无存了。连西陵昌启都直呼她的名字了。吕斟浔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看的许凌君心花怒放,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亲自跟她解释这中间的转折? 本来以为自己能跟他们五个人在一起畅聊古今,再不济也能侧耳倾听少年英雄郎们之间的宏伟话题吧? 没想到,两杯茶水下肚后,许凌君就被萧其远赶了出来。她无奈的坐在门口的石桌上仰望着紧闭的大门,想象着男人们的话题到底是有多么不敢入耳啊?过了一会,大门打开,另一个她更想不到的人物也被赶了出来。 韩之遂,这个不合时宜,不知变通的大学问家就这样灰溜溜的赶了出来,尴尬的站在许凌君的面前,手不知往哪里放?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样子滑稽又可爱。 终于有个同伴,许凌君露出了自己在阳山的野鸭湖摸鹅蛋的狡黠表情,一步一步走向韩之遂……(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泠天若 韩之遂从未跟女子单独在一个空间里相处过,西冷堂的院子很小,围墙太高,将这里的空间围的有些局促,他看着许凌君眼中带笑的走过来,心脏在乱扑腾,像念咒语一样的在背诵名诗,许凌君没听清,凑近一听,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韩之遂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红柿子。 “韩之遂,你胆子好大,竟然不给本公主搬凳子,难道要让我这样站着吗?”许凌君颐指气使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石凳。 韩之遂根本就没像想到这是一张石凳,憋着一股劲想把它搬起来,许凌君笑够了,才慢悠悠的走过来,坐了下去,说道:“好了,好了,别搬了,我过来坐就可以了……” 很明显,许凌君是在故意捉弄他,韩之遂一点都不气愤,拍拍双手,抬着头不知该看哪里?目光在四处漂移。 许凌君又指挥他倒茶、端水、甚至还让他将院子里的草拔干净了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自己的恶作剧。 等萧其远四人说说笑笑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是:韩之遂累的只剩下半条命了,还趴在地上干活。 萧其远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将许凌君拉到一边问道:“你干的好事?” 许凌君偷乐的点点头,萧其远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你可是彩衣公主,不是阳山城摸蛋掏鱼的丑丫头,这么故意捉弄一个列国王子,就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许凌君看了一眼拍拍屁股一脸无所谓表情的韩之遂说道:“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彩衣公主吗?再说了,我跟韩之遂可是成为了好朋友了,他不会说出去的。” 许凌君在指使韩之遂干这干那的时候,说那是自己交朋友的方式,如果韩之遂想跟她交朋友并且继续留下来参加选婿大会的话,就必须听她的话,于是韩之遂就乖乖的服从了。 这就是许凌君,她根本就不关心,返回虢郡城各种走动,明显有夺取城主之位野心的萧其远跟这几个有谋有略的王子在这座神秘的西冷堂中闭门长谈,聊的到底是什么话题?她也根本没有想过,萧其远那尴尬的身份伪装成侍卫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图谋? 表面平静的虢郡城中波涛汹涌,世家代表、许华、列国王子、萧其远……各派势力在这里早就围绕着选婿大会展开了争夺虢郡城城主之位的斗争,谁最终能够娶到彩衣公主并不是几场比试就可以决出胜负的,而在于谁的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在支持着他? 这才是第一场比试而已,大浪淘沙,真正的比试在后面,表面公平的选婿大会其实一点都不公平。 很快虢郡城中迎来了真正的比试——商城之谋。 商城跟列国不一样,列国中一个人的升迁途径跟简单,要么出身好,要么依附准,聪明与才干不是表现在攻城掠地上就是表现在争权夺位上,谋人、策士、名士先读上万言书,才能在芸芸众生脱颖而出,成为璀璨的明珠。 而在商城,是没有普通人升迁的途径,经营虢郡城的权利早就被世家们所垄断,谁来继承?由他们自己来指定,一般都是直系子女,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子女要么选择出家要么选择出城,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有人选择回来了,又不愿意出家,那只有死罪一条,至于萧其远为什么能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认出他的人又为何都选择了沉默?这并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刻。记忆载体之间都是有联系的,我看的到许凌君的经历,也看的到萧其远的经历,这个美丽又明亮的记忆载体大多都是关于许凌君的一切,现在的虢郡,一切都围绕着彩衣公主的选婿大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让我们把目光转向许凌君吧。 在商城中体现一个人是否聪明能干并不在与他能在咸原宫中当上多大的官?坐上什么样的位置?而在于他能否在虢郡中白手起家,利用有限的资源来获取最大的收益。 经商是虢郡城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这一方面,咸原宫放的很宽,只要愿意,有想法,免租三年,甚至还免费提供第一笔资金,不设关卡,让你一路畅通。 作为虢郡城未来的城主之才,是否了解商道是他必备的才能,所以第二场比试比的就是虢郡之谋——经商。 铺面是随机的,金额是一致的,放在锦囊中,悬挂在咸原宫的大殿上,选择了就不得更换,三个月后,结算成果,谁赚的钱多谁就能入围。 从未经过商的王子们如何能在虢郡城中与精通商道的商人们竞争,稳下脚跟,还必须赚取金额不菲的利益?这是一个难题,所以真正的比试现在才开始。 铺面分布在虢郡城繁华街道的中心。 吕斟浔开了一家乐坊。 西陵则经营起了虢郡少女的饰物。 韩之遂唯一的所长是字画,在铺面中卖起了自己的字画。 谁都想不到是,季曲悟竟然会厨艺,开了一家饭馆,跟韩之遂的铺面在同一条街,面对面,一雅一俗真的是绝配。 更没有人想到的是,不怎么露尖的连三昱开了一家特色的艺坊,找了几个绝色美女,将彩衣舞变成招揽生意的武器。艺坊开业那天,门庭若市,连三昱名声鹊起,像个老成周到的商人,左右逢源,圆滑世故,待人处事像个在虢郡商道中混迹多年的老江湖,连泠歆都好奇的前去观看了。 许凌君乔装跟着萧其远混在艺坊的队伍中,想看看他能将彩衣舞改编成什么样的舞蹈,将它推向市井,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泠歆。 泠歆是世家代表,策划了这场比赛,只关心比赛结果,不关心比赛过程,她的出现让许凌君很惊吓,以为是奔着自己来的,问道:“泠歆怎么来了?” 萧其远笑道:“丫头,你的眼光不错,这个小伙子有前途,终于引起的世家的注意,看来西陵他们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泠歆也看到了许凌君,她推开人群走过来,许凌君以为她要来找自己麻烦,赶紧躲了起来,没想到,泠歆根本就没看她,径直走到萧其远的面前,眼神带着哀伤地说道:“去见见天若吧……” 听到这个名字,萧其远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着急地问道:“天若在哪里?” “天若寺!” 泠歆说完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中,萧其远脸上的兴奋变成了忧虑。 “天若是谁?” 许凌君问道。 萧其远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离开了人群,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许凌君跟的有些吃力的才跟得上,只见他站在一座挂着“天若寺”的庙门前,手举到了一半,就是没有勇气敲响那座沉重的庙门。 庙门沉重又无彩,看的出来应该很久都没有打开了,这应该是一座香火并不鼎盛的寺庙,几乎没有人来上香。 看到萧其远举着手不动,许凌君替他咚咚敲了几下,无人应答。 “天若是谁?”许凌君再一次问道。 萧其远看着庙门依然静悄悄,鼓起勇气用他男人的力气再一次敲响大门,过得很久才有一个女子前来开门…… 泠歆? 许凌君看到那名女子的脸吓了一跳。 “她不是泠歆,她叫天若,是泠歆的妹妹。”萧其远低声解释道。 原来当年泠氏降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在咸原宫古老的规矩里,泠氏女子只能有一人有资格继承泠氏的配享,另一个只能离开虢郡。可是就在那一年,咸原宫出现了神迹,萧其远进入了咸原宫,泠氏疼爱女儿,不想将她送出去,而成为虢郡城城主的夫人,是躲避这种命运唯一的选择,于是泠氏将*天若许配给了萧其远,许岩也没有反对。再后来,本不该降生的许凌君来到了人世,一切都改变了,萧其远离开了虢郡,而天若选择了出家,天若寺便是为她而建的。 可能是不常开门,泠天若开门的过程很艰难,萧其远看到她虽长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无神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泠天若笑着说:“我的眼睛不好了,视线有些模糊,听到敲门声,费了点时间才走过的,实在是抱歉,你们是来上香的吗?请随我来……” 说完,泠天若微微弯身,将她二人迎了进来,许凌君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子,跟泠歆确实相像,却少了泠歆身上的那种傲气,反而多了一股与世无争的仙气。 好美的女子! 许凌君不禁感叹。 庭院深深,草木盎然,这是一座标准的寺庙,泠天若将他二人迎进了主殿中,熟练的给他们点了香。 许凌君看到这座寺庙实在太简陋,大殿中阳光透不进来,油灯又不亮,既黑暗又诡异。 “为什么不点灯?”萧其远问道。 “眼睛不好了,嫌麻烦,你们真的是来上香的吗?” 这是一座香火并不鼎盛的寺庙,泠天若又极少开门,许凌君的身份让她起了疑心。 “给我……”萧其远将她手中的火烛拿了过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去点亮大殿上的一盏又一盏油灯。 泠天若的疑心更重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一步又一步地跟随萧其远留下的模糊影子而去…… 一步又一步…… 这个影子似曾相识…… 一步又一步…… 熟悉的感觉…… 突然…… 泠天若停下来了,两行泪水像脱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滴下来,她无声地抽泣着…… “阿涂,你回来了……” 少年离别,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 斗转星移,本以为早已生死两别。 萧其远将大殿中每一盏天灯都点亮,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说道:“天若,对不起,我回来的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樊青璃 虢郡的清晨很壮美,透过薄薄的雾气将目光伸到远处,建筑的轮廓会映出一个美丽又迷人的剪影。 自从选婿大会的第二场比试开始了以后,许凌君的生活变得自由了许多,她跟着萧其远混迹于虢郡城的市井中,晚上住在西冷堂中,白天就开始逛西陵昌启、吕斟浔、韩之遂、季曲悟经营的铺子,慢慢的他们也跟许凌君熟络了。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上,自从与泠天若相逢了以后,萧其远就经常将许凌君丢进西陵昌启的店铺中,然后告辞不知所踪。百无聊赖的许凌君总是会跑到吕斟浔的乐坊中听琴,一日她看到几个客人在兴高采烈的讨论连三昱的彩衣舞坊,一时兴起跑去观看。 连三昱开的舞坊也叫做彩衣阁,光是这个名字就可以吸引万千少男了吧,更别说它的门面装潢的别有一番异域风情了。 许凌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了进去,迎头正好撞上行色匆匆的连三昱。 “你怎么一个人就出门了,你身边的那个卫士呢?”连三昱问道。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时间陪我,我就是过来看看,看看我的好朋友开了一家怎么样的舞坊,成为了虢郡城的热门话题?”许凌君开着玩笑说道。 自从百笑茶后,许凌君跟连三昱断断续续也见过几面,聊的无非就是关于虢郡城内外的风土人情之事,只不过连三昱总是会提醒她注意萧其远的去向,这让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在许凌君的眼中,萧其远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诋毁他。慢慢的,连三昱也就不提了,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业。 “这里很快就人满为患了,你过来,我带你一个地方玩……” 距离开市的时间还没到,连三昱正忙着安排舞女排练,将她带到了后院。 原来,连三昱用极少的银子另外租了一间民居,将中间的墙壁开个月门,连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后院,里面种着各色各样的花草,别致又十分惬意,许凌君不禁感叹连三昱不仅拥有着一颗睿智的大脑连品味也不比列国的王子低多少。 “你就是彩衣公主?” 就在许凌君感叹连三昱才智的时候,一个穿着简单的少女手提着一块抹布问道。 “你是……”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正在收拾房间,难道是个女仆吗?许凌君带着心中已经出来的答案问道。 少女从许凌君那疑惑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猜想,笑着说道:“我不是仆人,我叫樊青璃,连三昱是我三哥,你就是彩衣公主?” 她的回答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声音很好听,可许凌君却在思考话中的“三哥”二字,然后继续猜想她的身份。 难不成她也是一个公主?许凌君实在不敢相信,卮国是有多么贫穷,让一个堂堂的公主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抛头露面干活。 樊青璃依然猜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三哥,并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他师妹,是专门来帮他忙的,我给你搬张凳子吧。”说完,樊青璃动作轻快的将一张舒适的软凳搬了过来,温柔的铺了一块纱巾,笑着让她入座。 这个声音甜美的女子,虽然谈不上花容月貌,但是干练干净,笑起来两枚浅浅的酒窝让她的亲和力变得很强大,虢郡少女一向高傲,这种亲和力是虢郡少女所缺少的,这让许凌君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笑着问她多大了,什么时候来虢郡的,怎么没听连三昱说过? 其实,樊青璃也并非是连三昱的师妹,而是他们盗窃团伙中的一员。 原来,几个月之前,他们已经撤离了虢郡,打算带着盗得的财宝回到家乡,带着村民远迁到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重新生活,再也不会来到虢郡了,本来断舍离也就是连三昱也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可是他们在城外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了连三昱的一封书信,信中说他在虢郡有未了之事,要再停留一段时间,让他们先带着东西回村里不用再等他。 连三昱本就是一个纵横列国的大盗,他说有未了之事,要一人留下处理,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疑虑,以为他随后便会赶上,于是先行带着东西返回村庄,可是一直跟随他的樊青璃却不愿离开,执意要留下等连三昱。 盗窃团伙中的长者——火叔是个久经世事的人,他明白樊青璃的心意,没有阻止。 虢郡城中盗宝大案频繁发生,监管的很严,樊青璃本来是在城外等候的,可是左等右等总是等不来连三昱,她担心他所谓的未了之事非常棘手,于是返回了虢郡,正好看到连三昱正在准备开设舞坊,这才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对于连三昱的选择,樊青璃十分不解,她对连三昱说:“你可是大盗断舍离,怎么会痴心妄想到迎娶彩衣公主成为虢郡城的城主?” 连三昱说她不明白,让她尽快离开虢郡,可是樊青璃不肯离开,虽然她不明白他的选择,但是他所有的选择,她都会不予余力的支持。 在虢郡城开设舞坊需要人力物力,哪怕连三昱经营的再怎么优秀,没有一个可信任的帮手,他也会状况百出,樊青璃是个随他走南闯北的人,面对世事能顶好几个男人,她的留下确实让连三昱省心了不少。 舞坊的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忙碌的闲暇时间,连三昱谈起彩衣公主,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表情,久而久之,樊青璃也不再询问他留下的真正原因了。因为她已经明白了,连三昱爱上了彩衣公主,他要放弃自己那不堪的过往了。 她并不抱怨许凌君,只是在为连三昱错误的选择而忧虑,彩衣公主是谁?就凭着一片真情他就能得到手吗?虢郡城的城主是谁?他一个盗贼就能盗的了的吗? 连三昱从来都不是那样失去理智的人,所以她要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的提醒他,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痴心妄想? 本来想好好跟许凌君聊一聊,可是舞坊的生意又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简单的跟许凌君寒暄了两句,樊青璃就匆匆赶去了前厅。 连三昱平日喜欢做些手工活,后院中留下不少他的半成品,许凌君兴趣勃勃的观看着,突然空中盘旋着两只大鸟,卷起一股黑风后立在院子中的一根长杆上,丢下一只小野兔,把许凌君吓了一跳,可是当看到那两只英俊潇洒的禽物高昂着骄傲的头颅俯视着她时,她随即变得兴奋了。 “好漂亮的两只大鸟,这难道也是连三昱养的吗?”许凌君心里想:“看来我对这个朋友了解的还不太多。”于是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两只骄傲的大鸟。 这是两只沙雕,东土大陆最大最凶猛的禽类,许凌君并不知道沙雕是什么动物?看到那凌厉的眼神,身体不由自主的感到兴奋又害怕,当看到两只沙雕正在将一只小兔子撕成两半的时候,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坚硬了,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别靠的太近,它们还不认识你……”看到天空盘旋下来的两个黑影,连三昱赶紧赶到了后院,提醒她,看到她吓傻了,走过来想安慰安慰她,没想到,许凌君将张开的嘴关上,兴奋的说道:“你养的鸟太凶猛了,我喜欢……” 连三昱没想到“从未”出过虢郡城的许凌君会喜欢原生态野性的东西,放下了心,笑着说道:“原来你不害怕啊!” “害怕?怎么会呢,它们多可爱啊,这是什么鸟啊?” “它们不是鸟,是沙雕,我的家人。” 许凌君从小就在阳山城长大,在阳山她最喜欢的游戏场所是野鸭湖,逐鸟采蛋是她最常干的事情,她喜欢飞翔的大鸟,更喜欢野性十足的大鸟,回到虢郡后,看到的都是关在笼子的鸟,眼神失去了野性,温驯的像只小兔子,许凌君都快忘了野鸭湖中的天鹅是如何的美丽了? 连三昱看的出来,她理解他所谓“家人”的含义,继续说道:“这是大水,这是小水,它们是一对夫妻,还是雏鸟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了,我去哪里它们就会跟去哪里,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许凌君说:“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可以!” 连三昱牵起她的手,伸向小水,小水歪着鸟脑袋想了一会,便将脑袋送到了连三昱的手里,连三昱将手心一翻转,将许凌君的手放到了小水的脑袋上,让她随着她的羽毛捋下去…… 连三昱告诉她:“沙雕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可以这么说,这座虢郡城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如此亲近过一只沙雕。” 听到此话的许凌君兴奋的跺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樊青璃总是会提醒他面对现实,连三昱那挂在脸上多日的阴影因为许凌君的笑颜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了。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樊青璃看到了眼里,她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前厅。 连三昱看到大水跟小水很快就接受了许凌君,有些醋意地问道:“你跟西陵那帮人走的很近,怎么,他们不欢迎你了吗?跑来我这个小店里了。” 许凌君听不出其中的味道,说道:“他们这帮人恨不得在我脖子上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彩衣公主在此,招揽顾客呢,怎么会不欢迎我呢。我来找你,那是因为你可是我的朋友。” 在许凌君的眼里,吕斟浔是特殊的存在,西陵昌启他们都是因为萧其远才愿意将她当成普通人来结交她,而连三昱是她从头到尾自己结交的朋友,意义不同。 连三昱当然也听不懂其中这朋友二字的含义,将两只沙雕交给许凌君喂养后,就忙碌去了,忙到日近西斜才回来,这时许凌君已经告辞了。 樊青璃看着他有些惆怅的神情,本想说道:“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是不会爱上你的。”没想到连三昱却先开了口,他说道:“你能帮我去查查西冷堂中住的那个男人的行踪吗?” 不用解释,樊青璃也明白,此事肯定跟许凌君有关,问道:“她是彩衣公主,身上的嫁妆可是虢郡城,你说没有人对她有恶意那是不可能的。” 连三昱说:“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是许凌君最敬最爱的人,却总是换着各种身份去咸原宫走动,唯独回避拥护许凌君的那些世家代表,还暗中将一帮神秘的高手引进了虢郡城,我担心这场选婿大会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策划着一场极其可怕的阴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首当其冲。” 樊青璃觉得他这是杞人忧天,说道:“选婿大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怎么会是幌子呢?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自从来到这座虢郡城,我就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一个从未露面的彩衣公主突然现身献出一支独特的彩衣舞,还大张旗鼓的选婿不说。那些列国王子的身份,很多明显血统出身品行都有问题,但是他们依然热情的接纳他们求亲的请求,这是为什么?虢郡城一向重视血统人品,这很不合常理。还有咸原宫,虢郡的中枢管理中心,里面的氛围,我真的感觉不出来,有正在选虢郡城城主的气势。还有许华,现在虢郡城的城主,按理说,就算选的不是虢郡城的城主,而是他女儿的夫婿,他也应该很关心才对,可是,自从选婿大会开始以后,这位城主却鲜少露面,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结果一样,这不像一个父亲的行为。最奇怪的是许凌君,她说她是彩衣公主,可是你看她的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深藏咸原宫的少女,反而有几分市井之气,更不要说那个神秘身份的侍卫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连三昱一口气细数了很多各种人物疑点,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希望我这是多心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连三昱思退 虢郡的流光溢彩伴随着选婿大会第二场比试的结束进入了苍白而又寒冷的冬季,一场提前降临的大雪洋洒而至,将这座美丽又繁华的城染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灰蒙蒙的天上冷风夹裹雨雪,寒潮迅速肆孽了人间大地,很多老人走上街头感叹了毕生从未遇见过的寒冷,虢郡城的年轻人兴高采烈的在雪堆里滚来滚去,他们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场冬季的雪会降得越来越多,东土大陆迎来了从未有过的寒冷,而这样的寒冷在东土大陆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选婿大会的第二场比试胜出名单已经出来了,西陵昌启又荣登宝顶,吕斟浔、连三昱也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入围名单,而在韩之遂与季曲悟身上发生了一段小插曲,让二人中的其中一人无缘下一场比试了。 原来韩之遂之所以会来参加选婿大会,是因为嚣王给了他一个许诺:每进入一场比试,就可以多获取一座城的配享。嚣国是一个富有的国家,只是因为没有与虢郡跟其他列国打好关系,在列国联盟会议中无法获得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席位,因此嚣王想借着这次选婿大会,跟咸原宫好好接触,也跟其他列国的王子们好好相处,将嚣国推广出去,宋嚣是姻亲之国,所以西陵昌启才愿意帮韩之遂在比试出胜出。 可是韩之遂是个迂腐的文人,衷情于自己的画作,用三个月的时间观察列国王子画了十四副各式各样的市井王子图,却连一幅都没有卖出去。 比试结束前的一天,季曲悟带着一袋银子来看他,他将画作拿出来款待。 那个时代的东土世界流行的是高山流水的壮景图或是将军就义的豪情壮志图,就算是纸醉金迷的虢郡,流行的也是流光溢彩的宫殿造景图或是美女梳妆图,像这种“王子贩包图”、“王子迎客图”……将参加选婿大会的十四个王子在第二场比试中经营商事的场景搬到画作上的,不但是内容,连形式也是绝无仅有的。季曲悟看了半天,十分感叹,说韩之遂的画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成不了大画家实在是遗憾,于是将自己三个月经营饭馆所得的钱财全部都拿出来将这十四副画买了下来。经营画铺,买卖才华,本来就没有多少成本,季曲悟的慷慨解囊,一下子就将韩之遂推上了入围的名单上,而季曲悟却失去了资格。 其实季曲悟也并非真的有那么喜欢那十四副画作,他与韩之遂本就少年相识,又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商事的比拼十分严格,列国弟子只能靠自己的真本事来赚钱,不能靠父母邦国的支援,买客的身份也是经过验证的,季曲悟愿意放弃入围的资格来买画,就算不是真心喜欢画,虢郡也支持这种难得一见的成人之美,所以韩之遂才顺利进入了下一场比试。 异国的王子与王子之间最难遇见真友情,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虽然有纷争虽然有乱战,但是年轻人的友谊是真的,不知他们在未来会走向怎样的道路?但是在虢郡,在这场选婿大会中,彼此之间还是酝酿着不一样的感情,这对于列国来说是一个和平的信号。 连三昱靠着这场比试成为了虢郡中的风云人物,知道自己入围的时候,他兴奋的去西冷堂找许凌君,想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可是听到此事的许凌君似乎有些淡然,她漫不经心的说了两句恭喜,就走回了西冷堂,关上大门,随即里面传出一股优美的琴声,那是吕斟浔的琴,连三昱听的清清楚楚的。 他从未如此努力的对待过每一分钱,三个月的不眠不休,三个月的心力交瘁,将彩衣阁经营成了虢郡最好的舞坊,所有的商人都争相跟咸原宫联系,愿意出高价,将店面盘下来,继续经营下去。 可是这一切在许凌君的眼里都只是淡淡的一句:恭喜你! 连三昱无奈的摇摇头,冷冷一笑,回到了四方会馆。 四方会馆中,樊青璃还是如往常那样的在门口等着他,“三哥,跟我回去吧,就算你这次入了围,下一次,你未必见得就能赢,我刚刚去打探过了,下一场比试比的是合作,你孤身一人初来虢郡,能找谁合作?” 这一次,连三昱没有像以前一样否认结果,而朝着樊青璃说了一句:“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三天之后,我会给你答案的。” 第二天,他又去了西冷堂,正好遇到许凌君跟萧其远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路跟随,看到他二人走进了一家阁楼,吕斟浔拭琴斟茶等候,三人说说笑笑,场面无比和谐,却都看不到站在身后的他,他默默的走了出来。 第三天,他没有在四方会馆见到吕斟浔,只有西陵昌启、韩之遂、季曲悟三人在吃饭,他知道萧其远在虢郡中虽然忙碌,但是却十分愿意将时间抽出来,带着许凌君去见他。看着四方会馆中三三两两的王子聚在一起喝茶吃饭,畅聊古今,评论世事,他感到了无比的自卑,他说到底只是一个盗贼而已,再怎么装都不会是王子。 樊青璃还是依旧站在四方会馆外等着他的召唤。 四方会馆是王子进出的地方,其他的仆人只能站在门口等候主子的召唤,樊青璃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跟一帮仆人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樊青璃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酸,走过去,拉起樊青璃的手,说道:“青璃,三哥答应你,我们一起回去,明天我们就走……” “太好了!”樊青璃高兴的拍着手,说道:“我就知道,我的三哥不会这么傻,要丢下我们这帮曾经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姊妹,留下来争选这个根本就选不上的虢郡城城主。” 连三昱开着玩笑说:“你就这么看不起你三哥啊?” 樊青璃笑着说:“不是我三哥没有本事,而是虢郡城的城主之赛是为别人量身定做的,他们是看不出谁才是真正的金子的。” 连三昱知道,离开了这座虢郡城,他就是一只自由翱翔在蓝天的大鸟,出门不用登记,回来不用报备,进出也无需小心翼翼,连穿戴都是按着自己的喜欢而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说实话他很厌倦这样的生活,当一个被家国世事牵绊的王子还不如当一个自由自在的盗贼。 决定离开虢郡的第二天,他想找许凌君告别,毕竟那是他在虢郡交的唯一一个朋友,于是坐在西陵昌启的餐桌附近,等待着他们的动身,因为他知道,只要跟着西陵昌启就能找到萧其远,只要跟着萧其远就能找到许凌君。 没有过多久,吕斟浔急冲冲的跑回来,说:“许凌君不见了,你快点带人跟我一起去寻找……”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他没注意看到旁边的连三昱正在侧耳倾听,将他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进了耳朵里。 “什么?”西陵昌启站了起来,说:“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回来叫人?” 吕斟浔喘着气说:“刚刚,彩衣公主失踪事关重大,萧兄不敢惊动咸原宫,让我们几个先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山上找找……” “失踪?你们去了哪里……”连三昱没想到回避,一下子就站到了吕斟浔的身后问道。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他们谁都心里明白彼此的为人,许凌君跟连三昱一向交好,他们也是看在眼里,就算是把消息告诉了连三昱,他也只会不予余力的帮助,而不会算计,于是吕斟浔将许凌君失踪的过程娓娓道来。 原来几日之前,萧其远心情不好,总是缠着他听琴,后来不是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团火气,又赶上虢郡城的初雪下的太大,造就了北国风光万里白的奇景,便要拉着他爬上摇云山赏雪,摇云山确实是虢郡城外一处赏雪的佳境,他一想,前段时间也是太忙碌了,都没有时间去看看虢郡城外的原野风光,于是一口便答应了。许凌君当然哭着闹着,也就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山。没想到,在半道上遇上了一小股的雪匪。 雪匪是最近这两年在东土为祸的盗贼,平日是耕田犁地的普通老百姓,一到无法耕种庄稼的冬季,就流动串通为匪,专门出没在冰天雪地里劫人钱财为生,被称为雪匪。只是没想到,今年入冬的太快,雪匪越来越多,竟然有一小股流窜到了虢郡城外,专门劫掠过路的旅客。本来雪匪的出身就是农民,没有什么险恶之心,就是劫点钱财而已,不会害人性命,萧其远跟吕斟浔都是历经世事走南闯北的人物,自然不会把那些人放在心里,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许凌君却一个人跑远了,等回过头来找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失踪了,从一小串单人的脚印伸入林地来看,许凌君是一个人迷路跑进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雪山林地,一到夜晚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出没,萧其远担心他们在天黑之前找不到许凌君的身影,于是让他回去搬救兵,他一个人先在摇云山上搜索。 连三昱说自己来自北国雪地,对雪地追踪有一定的经验,吕斟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请求他一同去寻找,毕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他也不希望许凌君出什么事? 一行五人各骑了一匹快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摇云山,正看到萧其远在林地中奔走,连三昱看了一眼杂乱的脚步,便说道:“她可能是迷了路,沿着山的走势越走越深了,这里的林地不高,没有野兽的脚印,她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到了晚上就麻烦了,我们各自划一个区域,沿着这个方向去寻找应该没错,等找不到的时候,离虢郡方向最近的那个人赶紧回咸原宫搬救兵,其他的人继续寻找下去。”说完,连三昱取下脖子上的响哨,尖厉的声音直上云霄,两只展翅高飞的沙雕魁梧的降落在他的旁边,高昂着鸟首,等候他下一步的指令。 西陵昌启带着无比敬佩的眼神说道:“原来前段时间在虢郡城街头小巷热闹流传了一阵子的那两只北域沙雕是你养的?失敬失敬……” 连三昱说道:“它们太大了,一进虢郡就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所以我让它们在城外等候,没想到派上了用处,只要有了它们,在摇云山找个人就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了。不管是你们谁?只要找到人,就吹这个声音,它们就会降落下来,绑着信物,让它们把消息带给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在这大山中乱闯了。”说完,连三昱就几根硬树叶弄了一个简易口哨,吹出了一种奇特的尖厉声音后交给他们,又在两只大鸟漂亮的羽毛上摩挲了一阵,让它们仔细看人,认清哨声,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皱着眉头说道:“马上就要有大风雪了,天黑之前务必要找到人,否者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进不了这大雪山的深处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雪山遇险 原来雪匪来的时候,萧其远让许凌君先去林子边躲着,等会他们再让她出来,可是进入林子边缘的许凌君看到了一只雪兔,雪兔一蹦一跳的在她眼前转溜,她一看萧其远跟吕斟浔两人正与雪匪周旋,凭萧其远的身手,她相信他二人很快就会结束战斗,于是就想抓只兔子来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敢无畏,本来只多走两步而已,没想到大雪深厚,一个断崖的边缘被厚重的雪地覆盖,她一个不小心踩了空,从断崖上滚了下去,还好,雪地松软,她滚到底的时候,没有受伤,只是脚上被挂了一道口子,留着鲜血,哇哇疼的直叫。 断崖上宽下窄,开口型,有拢音的效果,所以许凌君在底下能听的到他们的呼唤,而她的呼声却传不上去。 许凌君并不是深宫中的少女,这点挫折还不至于马上就能打倒她,叫累了以后,她就开始想办法爬上去了。 可雪地的坡度滚下来容易,爬上去可就难了,她努力了半天,却连半米都爬不上去,沮丧之下,她就坐下来跟自己生闷气,想着在阳山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哥哥一起练功夫,现在这种时候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怎么办呢?她一向乐观,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本想歇一口气,再另想法子,没想到她看到了两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在朝着她走来…… 是孤狼! 孤狼是单独活动在雪山之上的犬类,有着尖厉的牙齿,看见猎物不会马上进攻,而是会守在一旁安心等待,等待猎物发出最疲困的信号,然后一击而中,用最小的力气来获取猎物。 许凌君看到两只孤狼露出他们的牙齿守一个巨石后面,不时的从巨石的后面走出来转一下,给许凌君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压力,这是她最危急的时候,不管她多么乐观,她都明白了,孤狼是在观察形势,等待黑夜的降临。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木棍,咬下一根衣带,将脚上的伤痕绑了起来,不让孤狼看出她已受伤的形势 正在自己绑伤痕的时候,腰间的一个硬物体膈应了她一下,拿出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木哨,那是在舞坊彩衣阁的时候,连三昱送给她的。 有希望了……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要试一试吧?于是她将哨子吹响,过了一会,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鸟落到了雪地上,将她护在身后,朝着孤狼发出嘶鸣的声音,吓的那两只孤狼躲到了巨石的后面,再也不敢走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英俊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看到许凌君安然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连三昱看到大水突然朝着谷底俯冲而去,就明白了,可能许凌君跌到了谷底,所以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冬天的雪山太阳隐身的时间很早,看到已经隐约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太阳,连三昱用最快的办法朝着谷底飞奔而去,果然见到了许凌君。 许凌君抱住他,眼泪吧嗒吧嗒直掉,说以为自己会被狼吃掉,死的太窝囊了。 连三昱轻抚着她,待她情绪平稳了,才告诉她,必须先把她安然无恙的消息送出去,否者惊动了咸原宫,事情就闹大了。 许凌君光想着如何脱困了,没想到这个层面,赶紧从手上解下一条链子,说道:“那就把这个送出去吧……” 连三昱也没注意那条廉价的链子,招呼大水过来,将链子挂在他的脚下,让它将消息送出去。 大水飞走了以后,孤狼又露出了它们的意图,开始在巨石的周围转溜,继续给猎物造成心理压力。 孤狼是盯住猎物就会盯到底的狡黠生物,连三昱比许凌君熟悉的太多了。 他不慌不乱,拉起许凌君,问她有没有受伤,许凌君摇摇头,他说:“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躲避风雪,明天天一亮再想办法出去。” 许凌君点点头,一步一个趔趄的跟着踩出了一串长长脚印。 孤狼会从脚印的分布情况来判断猎物是否已经受伤或是惊慌,连三昱说:“不要着急,我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踩的深一点,稳一点,孤狼就不敢马上攻击我们了。” 许凌君再一次点点头,心里想着,辛亏找到我的是连三昱,要是找到我的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别说救我出去了,一起被狼吃掉都有可能。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块石壁,石壁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天然避风洞,连三昱看到有不少猎人遗留下来的取暖物,搬出去,将洞口封上了以后,点了一把火,说:“天黑了,在外面行走危险,我们先这个将就一下,等明天的暴风雪过去,我们再离开。” 许凌君看着尚无一点端倪的天空,问道:“你怎么知道有暴风雪?” 连三昱说:“天暗的早,没有半点星光,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了有一团浓重的云气朝着这边飘过来,所以断定会有暴风雪,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许凌君有些感动的看着他,突然哎呀叫了一下,原来之前太过于紧张,她都忘记自己脚上的伤了,刚刚坐下来的时候,碰到了伤口,她才想起来疼。 连三昱皱着眉头将伤口上的衣带解下来,一道淌着血的伤口露了出来,他心疼的看着许凌君说:“你干嘛不早说,害我刚刚还故意绕了一点路躲避孤狼。” 许凌君天真灿烂的笑了一笑,说:“不碍事,小伤而已。” 她越是这么说,连三昱的心就越疼,如果这样的小伤放在樊青璃的身上,他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明明知道这只是一道小伤口而已,可是放在许凌君的身上,就像在他的心口上割了一刀一样,他化了一点雪水,小心翼翼的帮她清洗伤口,许凌君顿时觉得他人真的好极了,这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 夜深人静,外面的风雪声音越来越大了,许凌君冻的瑟瑟发抖,他说虢郡男女没有那么讲究,张开双手将许凌君抱在了怀里。 许凌君隔着厚重的衣服听到他扑通乱跳的心脏,问他:“为何心跳的这么快?” 他说:“孤狼正在外面虎视眈眈,我有些担心。” 许凌君还笑着安慰他:“生死各有命,将入口堵紧了,一切就交给老天吧。” 连三昱无奈的笑了一笑,他一个纵横列国的大盗居然需要一个小丫头来安慰他生死各有命,真的是一个笑话。 看着许凌君有些疲困了,他突然正色的将一个萦绕在内心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许凌君?”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选婿大会的所有比试中胜出了,你会真的跟我成亲吗?” 这是一个他永远都无法提起勇气来提问的一个问题,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如果不是外面的风雪撕扯着大地、如果不是许凌君的体温让他乱了思绪,他真的永远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其实能不能当虢郡城的城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真的跟他在一起吗?这是连三昱藏在心里很久又祈盼得到回复的问题。 许凌君太累了,有点迷迷糊糊的听清了他的问题,用一脸无忧无虑的表情笑着答道:“你若是赢了,我就是嫁你又何妨。” 你若是赢了,我就是嫁你又何妨! 这或许只是许凌君的一句不经思虑脱口而出的标准答案,但是在连三昱那里,那就是一个肯定,一个可以让他继续勇往直前、可以让他抛弃所有的肯定。 他没有说话,那如鬼哭狼嚎般的风雪之声,在他耳里成为了最美妙的夜曲,那两只险恶的孤狼正饥肠辘辘的等候在外面成为他最需要的见证者,一切尘埃已经落定,他的心不再摇摆,带着满足沉沉睡去。 第二天,风声已然减弱,许凌君已经睡醒,正在拨弄着火堆,看到他醒后,有些忧虑的问道:“外面那两只狼走了吗?” 连三昱走过去查看洞口,幸亏昨夜他又起来加固了一遍洞口的遮挡物,否者那两只孤狼早就咬破了洞口悄悄进来给他们两的脖子上来了一口,许凌君吓出了一身冷汗,昨夜静悄悄,她怎么会想到那两只孤狼正在努力的撕咬着洞口呢? 连三昱告诉她,大自然的凶猛之物安静的时候你察觉不到一丝危险,若是疯狂起来,能将比它体型几倍的野物撕成烂肉,孤狼就是耐得住性子,行事太谨慎,所以才没有将他二人吃掉,如果昨天它们多一点疯狂的野性,冲进去这个窄小的小洞展开一番搏斗,腹中可能就不会饥饿了。 走出洞口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连三昱弯下腰,说道:“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许凌君笑着爬到他的背上,说道:“终于得见天日死而复生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大吃大喝不辜负今生的荣华富贵。” 日上杆头的时候,他们才走下摇云山,萧其远等人正在着急的等待,看到他二人相互搀扶的走了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凌君憋着嘴,张开双手走到萧其远的身前,想得到一个拥抱一个安慰,没想到萧其远怒气冲冲的看了她一眼,将她推到了一边,说道:“许凌君,你太过分了,马上给我回咸原宫,我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好好待在你的彩衣阁里等着嫁人吧……” 说完,他连看都没看许凌君一眼,就翻身上马,残酷的离开了。 许凌君没想到大难不死后回来会是这样的局面,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不想丢脸,别过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朝着一个圆润的身躯说道:“韩之遂,我命令你马上把我送回西冷堂。” 韩之遂想不到这种时刻许凌君一脸春泉眼泪汪汪求助的人会是他,觉得既幸运又尴尬,不知该怎么办?看了看西陵昌启,西陵昌启示意他看吕斟浔,他又看了看一脸铁青的吕斟浔,吕斟浔挤出了一丝微笑,点点头,他才点头哈腰的将许凌君请上了马车。 连三昱本来想跟着上车,没想到西陵昌启将另外一匹马牵到了他的眼前,郑重致谢说道:“真的是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冷静跟机智,没有你那两只聪明的沙雕,许凌君不会安然无恙的走出摇云山。” 连三昱最看不惯的首先是吕斟浔那种惺惺作态的才子作风,其次便是西陵昌启那种谦谦君子似的礼貌,有些不屑的说道:“你跟许凌君什么关系,要说感谢也不是由你说出口的吧?”正要上前掀开车帘的时候,西陵昌启阻止了他,说道:“你没看到刚才的场面吗?多尴尬,她心情应该不好,让他们两兄妹自己解决吧,我们就不要帮忙了。”说完,他朝着韩之遂喊了一句:“韩之遂,你赶紧先把人送回去吧……” 不管怎么说,许凌君到了他们的手上,就等于到了咸原宫的手上,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留下来,跟着那帮贵族子弟,有什么好聊了,于是他告了一声辞,纵马而去,那矫健的身躯,不卑不亢的言辞,跟冷峻的神情,连西陵昌启都不禁默默感叹,如果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真的想结交这个人物。(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西冷堂夜谈 回到西冷堂的许凌君因为再一次被萧其远怒骂了一顿,正站在他的卧室外赌气。本来她应该得到安慰的,没想到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心里一股怒火不知往哪里摆放,正在折腾着一株花草。 “别弄了,它的叶子都被你拔光了。”吕斟浔拿来了一些药膏,要跟她检查一下伤口。 她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全部消散了,变成了一股奇怪的羞涩,她用着委屈的眼神看着吕斟浔,吕斟浔温柔一笑,安慰她:“昨天应该过的很辛苦吧,伤口疼不疼?” “疼……”许凌君娇滴滴的说道。 吕斟浔叹了一口气,轻柔的给她上完了药膏,又给她找了一些吃的,她正一脸幸福的喝着汤,吕斟浔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链,说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就是在雪山遇险的时候,她从身上解下来交给大水飞回去报信的信物,原来这是她从吕斟浔那里偷偷拿过来的,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就被发现了,她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 不管是阳山城还是虢郡城,许凌君内心的那点小秘密都被吕斟浔看到眼里,他不再嫌弃她是东来药铺的丑丫头,正在用自己的魅力征服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拿回去也是无妨。”吕斟浔说道。 许凌君将手串塞回他的手里,说道:“你为什么还留着这条手串?” 吕斟浔的神情有些尴尬,微微一愣,神思回到了四年前的阳山城。 那个时候,许凌君还是那个坐在药铺门前啃着鸡腿的丑丫头。因为要寻求一条困境中的出路,他被人指引,到东来药铺找一个叫做了然的老师傅,请他指点一二,可是了然却没有搭理他,反倒是萧其远和他成为了好朋友。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便经常来药铺找萧其远。许凌君对他倾慕,他自然知道,萧其远也很清楚,总是三番几次的提醒他注意与许凌君的距离,他心里虽然也喜欢这个小女孩,但是碍于好友的面子,他还是选择了回避,可是这个丫头是个多事的丫头,将暗恋表现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总是莫名其妙的往他手里塞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这条手串,剩下的就是各种各样吃的了…… 想着想着……阳山城的回忆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吕斟浔笑着从她手里接过手串,说道:“当年在阳山城,总是有一个丑丫头,莫名其妙的给我送了很多东西,但是大多都是吃的,唯独这条手串才能留到现在……” “别说了……”许凌君捂住耳朵,阳山城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做过太多丢脸的事情了,“不许再说了,我已经不是阳山城的丑丫头了。” 吕斟浔笑着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虢郡城的彩衣公主,不是阳山城的丑丫头。” 当年的心结就这样用一句简单的话就解开了,毕竟人长大了,过去的那个悲伤现在回想都是无知跟幼稚,许凌君明白吕斟浔的无奈,当看到他还留着那串她偷了萧其远存了三年的私房钱从骗子那里买来的廉价手链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就这样两只手握着那条廉价的手链,夕阳的余晖将大地变成了金黄色,晚霞照出了无比动容的笑靥,他们就这样相视而对,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过的西陵默默的将韩之遂跟季曲悟拉走,说:“过两日就要开始第三场比试了,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韩之遂没有领会到西陵毫无意义的话题,将手里的一个果盒伸过去,说:“许凌君命令我去找的点心,再不送过去,她又要生气了……” 西陵看着韩之遂殷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道:“拿去吧……” 韩之遂高举着个果盒一路小跑,来到许凌君的面前,认真的说道:“水蜜馅饺、栗粉白糕、香糯饮、马前酪,全给你找到了,吃吧……” 吕斟浔回头看着西陵,谢意全在眼里,西陵报以微笑,朋友之间友情全都蕴含在无声无息的接触与理解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西陵昌启看到许凌君还坐在萧其远的卧室前吃着韩之遂千辛万苦买来的点心,说道:“回你卧室睡觉去吧,萧兄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了,本想上山找个安静的地方听斟浔的琴声好好睡一觉的,没想到又发生了这趟子的事儿,昨夜你没看到他那急的样子,差点就趁着大风雪爬上去找你了,要不是我们这几个兄弟拦着,他就真的跑上去了,他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你在外面坐到天亮他也不会知道了,明天再过来认错吧。” 是的,许凌君是来认错的,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没有人看的出来,只有西陵昌启一人看出来了。一见到西陵昌启,许凌君就觉得自己的内心龌蹉想法无所遁形,所以她有点害怕这个敢在大堂上正直不阿的指责她不该用剑术来耍乐的贵族子弟,点点头,抱着自己的点心跑回了卧室。 许凌君走后,西陵昌启在萧其远的门前站了一会,咚咚敲响了门,随着一声咿呀,萧其远披着一床被子打开了门,他问道:“可睡好了?” 萧其远点点头,说:“托那个傻丫头的福,累晕了,算是睡着了吧。” 西陵昌启反身将门关上,确认门外一个人都没有,给他暖了一壶茶,说道:“没想到,你对你的这个假妹妹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萧其远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说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问我这个问题,你跟斟浔一样,都在怀疑这个彩衣公主是假的对不对?” 西陵昌启不置可否,他又说道:“我跟斟浔相识于阳山城,许凌君降生后没有多久,我就被师傅带走了,可是彩衣公主却从未出过虢郡城,她怎么会在阳山城认识吕斟浔呢?所以你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这个彩衣公主是假的,只是不好发问而已,毕竟你们都是为了虢郡城的城主而来,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只要这座虢郡城是真的就可以了。” 西陵昌启哈哈大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萧兄,确实,彩衣公主是真是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虢郡城是真的就好了。以前在咸原宫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堂堂的彩衣公主竟然甘心被泠氏那个丫头摆弄,连许华也极少关心选婿的进程,如果这个彩衣公主不是假的,那我真的找不出理由了。” 萧其远摇摇头,说道:“许岩死后,她便留遗言把许凌君送到了阳山城,你知道吗?” “啊!”西陵昌启惊了一下,说道:“当年在咸原宫,你不是最早的虢郡城主继承人吗,你之所以会走,不是因为许岩想杀了你,将城主之位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你是神迹,许岩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落到你的手里,有什么不测吗?” “这就是许岩的高明之处,你要知道,我当时才多大,离开的时候,连被逼还是被迫都搞不清,怎么会想到对一个小女孩动了杀心呢,再说她可是我的亲妹妹,我爹的孩子,许岩应该是有十分的把握我不会伤害她,所以才把她放在我的身边,让我们好好培养兄妹之情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有意回来争夺城主之位,也会顾及这十几年的兄妹之情吧?” 西陵昌启原先的怀疑被颠覆,说道:“许岩的决定可真是出乎意料。” 萧其远说:“许岩那么厉害,我爹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一览无遗,我们父辈那些理想在她眼里都是儿戏,她执掌虢郡城那么多年了,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西陵昌启终于明白了,许岩这么安排是想让萧其远从小就承担起兄长的责任,年少的他或许没有夺取虢郡城的想法,但是难保长大以后他不会动这个心思。再说,许华想让他的长子阿涂继承虢郡城,在当时的咸原宫不是个秘密。或者说,一个女子执掌一座城很辛苦,她想让长大后的萧其远帮她的女儿?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在萧其远幼小的心灵重下了爱妹妹这颗人性的种子,她都是稳赢的,因为她打出了人性最大的一张牌——感情牌。 咸原宫的纠葛、神迹的出现、人性的抉择,在许岩那里全部都变成了一个棋局,她想要的是许凌君的安然无恙,许凌君的出生就注定了,她就是那个怎么绕都绕不过去的棋子,为了她的安危,他们父子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完成他们那个所谓最初的“理想”。 西陵昌启知道萧其远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谁都无法预测未来,西陵昌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想得到这座虢郡城的目的跟你都是一样的,想达成这个目的不是光凭一个城主之位就可以做到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许凌君站在了那个绕不开的位置上,不管你多么努力,我们跟她都不会共存,未来的夺城之战,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萧其远细细的听着这一切,突然打断了他的分析,说道:“西陵,退出比试吧?” “什么?”西陵昌启摇摇头,说:“为什么?你觉得你成功的几率是多少,我成功的几率是多少,难道你没算过吗?” 萧其远抬头望着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藏在了心里。 黑夜变白昼,青山不改颜。萧其远已经回到了四方会馆,看到樊青璃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开心的站在门口等着他出来,看着樊青璃那期盼的眼神,他说道:“青璃,我不走了……” 樊青璃不解的看着他,他又一次说道:“青璃,对不起,我不想走了,我要留下来,我要在以后的每一场比试中胜出……” 那双不解的眼神变成了气愤,樊青璃将包袱甩到他的身上,说道:“因为你迟迟不归,火叔已经亲自来了,就在城外,你自己去跟他解释吧。” 盗贼首领火叔,是连三昱最敬爱的人,但是许凌君给他的“肯定”胜过了这份敬爱,他将包袱放回会馆,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虢郡城的城外,樊青璃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火叔带着一个小兄弟正在等待他的解释。 “为什么不走?这里难道是你该待的地方吗?”火叔质问他。 他低下头了不知如何回答? 火叔吧唧吧唧的抽了两口土烟,说道:“告诉我,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连三昱看着火叔,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我要留下来守护着她。” 火叔沉默了一会,他是个久经人事的老人,明白连三昱的选择,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兄弟是跟着连三昱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十分不解,一把将连三昱的衣襟抓过来,一边打一边骂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不要我们这些兄弟了吗,不要村里的父老乡亲了吗,你能活那么大,都是靠着他们一碗米饭一碗清水的接济过来的,他们也很穷,他们也活不下去,可是还是将你养育起来了,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嫌我们碍事了,要放弃我们了是吗?” 连三昱没有还手,他爱他的故乡,爱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他更爱许凌君。 “罢……罢……”火叔连连摆手,说道:“随他吧……风风火火闯过那么多的火坑,你一向做的很好,也该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努力了,你放心,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虢郡城的城主,我们这些兄弟也不会出卖你的,一定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来虢郡城影响你的地位了。” 连三昱的眼眶中泛着热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生死死从未分离的兄弟,他当然明白什么叫做一言九鼎,他贪图的不是虢郡城的地位,而是许凌君,从雪山回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变了,变了真的卮国王子,他不想再要大盗断舍离这个身份了。 “三哥,我们是一起发过誓的兄弟,不要离开我们……”那个小兄弟气愤过后,剩下的就只有哀求了,连三昱的心像被刀划过一样,可是选择了一种生活,他就得放弃另一种生活,这是不可妥协的。 “小七,我们走吧,你三哥一向做的很好,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我们能给他最好的回报,就是祝福他。”说完,火叔头也不留的上了马。 小七抹着眼泪,最后一次哀求连三昱得到依然是无动于衷后,拉着樊青璃的手,说道:“青璃,我们走,离开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成为他的绊脚石了。” 可是樊青璃却没有动身,她一把将小七的手甩开,说道:“谁说我要跟你们离开了,我要留下,选婿大会比试激烈,三哥需要有人在他身边帮助他。” 然后她朝着火叔敬重的磕头,说道:“火叔,对不起,我要留下,留下来帮三哥完成他的梦想,你们回去吧。” 连三昱没想到樊青璃会这么说,感激的看着她,火叔摇摇头,拍拍小七的肩膀,让他离开,小七气愤的上马,说道:“樊青璃,你……你……总是这样,你知不知道……” 火叔让他不要再给离人多增烦恼了,拉着他纵马而去。 连三昱朝着那一骑绝尘跪下,绝尘中一批黑马调头返回,小七翻身下马,在他耳边说道:“火叔让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在虢郡待不下去了,那座只欢迎贵族的城容不下你了,水元村的大门永远都向你开放,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说完,他绝望一般的看着坚定的樊青璃,把他想对她说的那句话永远都埋在了心里头,马蹄带起一股冰屑,他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这一次没有人再回头了。 连三昱跪了很久,直到樊青璃不忍他冻伤,将他拉起,他才带着沉重的抱歉回到了温暖的四方会馆。 夜色深沉,北风越来越寒冷,没有人知道四方会馆中有一个人从夏到冬,做了两次离开的决定又做了两次留下的决定的过程多么艰苦,选婿大会的比试照样进行,许凌君被禁足在绿植小院中,陪着木氏两个姐妹读书,城外,第三场比试大幕终于拉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彩衣阁诉衷情 虢郡城的这场冬季来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早都要冷,虢郡城周边的小城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寒潮,他们纷纷举家迁来了虢郡城谋生,有钱的、有亲戚的或许能够在城中找到一处落脚之处,但是那么身无分文了,只能成为流民盘旋在虢郡城周边寻求一点果腹之物。 虢郡城是一座富裕的城市,一向没有什么机会用施舍来表现自己的仁慈,于是带着家中的余粮走出了城外,施粥安顿流民,来获取满足感,这也让流民聚齐的越来越多。咸原宫只能临时决定在城外修建一座附城,一是在饥寒的季节用来安顿流民,二是商事忙碌的季节用来囤积商榷的物品。 这座商榷附城本来应当由咸原宫来主持修建,但是选婿大会的比试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未来的城主不但要会经商,还要会管理各种各样的人,修建一座城的过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管理能力,于是咸原宫临时调整了第三场比试的时间,将修建附城作为第三场比试的试题,届时,所有的应试者都要加入附城的修建中,咸原宫由这个过程选出三个最优秀的人才来进入最后一场的比拼。 至此,虢郡的选婿比试已经进行到第三场,而在之前的比试中,淘汰了不少的求亲者。 因为今年年景不好,列国之间的战事都进入了绥靖的阶段,冬寒让这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列国的王子们,之所以会来虢郡求亲,大多都是一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结局。可是,今年不同了,他们即将要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了。 因为流民的增加与流窜为匪,列国的上层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有人献策,将去虢郡求亲的那些王子召回来,让他们为流民之事出谋划策,而不是流落到一座商城浪费才华。 咸原宫一向都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他们都在选婿大会的比试中被淘汰了,但是回国的欢送会,咸原宫决定办的隆重一点,以示对他们的尊重。 这对于禁足中的许凌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于是她提前找了泠歆,说自己要在欢送列国王子的宴会上再献一支彩衣舞,泠歆当然很高兴,说她终于也能主动为虢郡城分担一点责任跟义务了,许凌君骄傲的说,不管选婿大会中选出什么样的人?我可是虢郡城未来的主人,当然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泠歆带着笑意的脸上带着一丝忧愁,沉默的低下了头,只交待她要好好排练新的彩衣舞,让虢郡的彩衣公主在史册上留下一抹艳丽的色彩,却没有再夸奖她成长了懂得替别人分忧了。许凌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说新的彩衣舞必须也要有琴师才行,提出了让吕斟浔来继续担任他琴师的要求。 泠歆说商榷附城修建在即,不知吕斟浔是否答应?许凌君说,商榷附城的动工需要等欢送宴会结束才能开始,吕斟浔应该能为她挤出这点时间。早在天元大会的时候,泠歆就知道她心属吕斟浔了,作为虢郡城的主人,婚姻只是将一个有能力管理虢郡城的人变成城主的一种合法手段,许凌君她没有能力管理这座城,所以她必须牺牲自己的婚姻,来为虢郡城选出一个最适合它的城主。在选出城主之前,让许凌君找到自己的真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泠歆突然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说道:“好吧,我答应,去找吕斟浔谈一谈。” 许凌君心属吕斟浔,泠歆知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吕斟浔居然愿意牺牲掉第三场比试的准备时间来为许凌君弹琴,为她编排下一支彩衣舞。得到吕斟浔肯定答复的泠歆忧心忡忡的回复了许凌君,许凌君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似的蹦来蹦去,已经多日未见吕斟浔,许凌君竟然会如此想念他了,泠歆不知她将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投入到什么程度了?便把这个消息抛给了萧其远,没想到萧其远只是悠悠的说了一句,“我自有安排,随她去吧,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为了扭转乾坤,将城主之位传到萧其远的手里,说实话,泠歆也不知道许氏父子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但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她愿意成为他们的帮手。 彩衣阁换上了新颜,雕梁画栋都是色彩艳丽的花朵,与外面的冷肃形成了鲜明对比,许凌君将白纱换成了彩绸,红色的舞衣格外抢眼,她的脚步穿梭在彩绸间,仿佛一个暗夜的精灵。 “我跳舞好看吗?”许凌君停住舞步,站在琴师的面前。 吕斟浔将琴音拨弄回旋,说道:“真好看!” “我弹的琴也很好听哦。” 说完,许凌君将吕斟浔的琴搬到自己的脚下,手指拨动琴弦,说道:“献丑了……” 一首婉转起伏动人的乐曲从她的指尖传出来: 琴音低低如风过松林,琴音高高如江河入海流,人间悲凉之感在心尖萦绕不走,一阵烈风扫荡乌云,阳光泄洒千里,一切又尽归于无…… 吕斟浔听着听着,心神无比的荡漾,他激动的握住许凌君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许凌君感受他手里的温度,慢悠悠的说道:“听你弹的。” “可……可是……我从未在人前弹过这首曲子。” “阳山城外,野鸭湖,你弹过……” “野……野鸭湖,你是说那里,天鹅湖……” 阳山城的天鹅湖,在许凌君的口里,永远都是野鸭湖。虽然命运总是会给他经历不同的苦难,但是他的心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来到阳山城之前,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天鹅湖。天鹅在安静的湖面上觅食,芦苇摇摆着微风,他烦闷的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盘腿坐下,弹出了那首他从未对人弹过的曲子。 “没想到,你在那里听到了我琴声……” “是啊,你弹了很久,我听了很久,那个时候的你,披着一身的阳光,曲子明明很悲凉,可是在你的手里弹出来,却充满了阳光,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快乐最自在的你。吕……吕斟浔,在阳山城,你还是你,可是你的琴声,为何一点都不自在了?你知道吗?我喜欢那样的你,野鸭湖畔的你……” 吕斟浔努力的隐藏着自己记忆,也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许凌君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说道:“吕斟浔,我喜欢你,但是更希望你还是那个野鸭湖畔快乐的少年……” 强忍的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吕斟浔一把抱住她,说道:“凌君,谢谢你,谢谢你记得这首曲子。” 自从离开吕国后,他发誓要将这首曲子忘记,于是在进入阳山城之前,最后一次弹起了它。那首曲子那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忘记了它就等于忘记了自己的快乐。吕斟浔决心做一个勇敢的人,谁也不懂他内心最深处的软弱,许凌君一下子就击中了他。 情绪平复后,他说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许凌君摇摇头。 他又说道:“我的母亲来自域外,是最卑贱的歌女,一路被人拐卖到吕国,被路过的吕王看中,*情生下了我。母亲身份低微,不能抛头露面,便以仆人的身份陪伴我,可是王子之位竞争激烈,我又不懂得收敛锋芒,很快,母亲的身份就被揭开了,为了维护我,母亲自缢而亡,却没想到她以命换来的,却不是我留在吕国的生活而是被驱除出境的尴尬。那首曲子便是她教我的,说是家乡的歌谣,东土最讲究血统,为了勇往直前,我决定忘记我的母亲,可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啊……” 说着……说着……幼年在母亲怀中快乐成长的记忆再现,再环视今日,他所追求的都是别人所期盼的,而自己到底想过怎样的生活?他从来都不知道……眼泪终于让他宣泄了自己情感。许凌君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深情的看着许凌君,问道:“凌君,你会看不起我吗?” 许凌君无比动容的说道:“不会,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是阳山城弹琴的那个少年,而不是什么吕国王子。”说完,许凌君又补充道:“吕斟浔,这场选婿大会你能胜出吗?” 吕斟浔被她绝世的容颜迷了眼,肯定的说道:“能!” 华灯初上,夜景迷人。答谢宴会照常举行,彩衣舞依旧惊艳四座,泠歆早已根据列国公子的喜好将送别礼品分门别类的放好了,许凌君动作流畅,一如她高贵的身份,将礼物一一微笑递到即将离别的王子们手里。那是她人生中最艳丽的一晚,关于彩衣公主的一切自此登上了顶峰。 吕斟浔抱着琴站在一个角落里注目凝视,许凌君在空闲之余将目光扫向那里,两人相视而笑,仿若一个相识多年的好友,满腹的心语全在那一眼里诉说到对方的耳里了。 随着列国王子们的离去,流民的涌入,虢郡城也换了一幅新颜,大街上的锦衣华贵之气少了,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的萧条。商榷附城也在积极的建设中,很多的流民成为了廉价的劳动力,商榷附城的修建进程不停的在刷新记录。 而吕斟浔等人也繁忙的加入了修城的大队伍中,四方会馆瞬间成为了一座空馆。 萧其远没有了朋友间的推杯换盏,天若寺成为了他闲暇之余最常出现的地方,许凌君也跟着他来到了天若寺中。 看着萧其远在佛堂熟练的点着一盏又一盏昏黄的油灯,许凌君才知道,这些天,他无故失踪的日子都是在这里待着的。 看着泠天若那绝世的容颜中晃着一双无光的眼睛,许凌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跟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泠天若望向那个模糊的黑影,说道:“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出家?”看着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敲着木鱼,许凌君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道。 “因为我要留在虢郡,等一个朋友回来。” “那你的朋友回来了吗?” 泠天若笑着说:“回来了。” 除了她是泠歆的妹妹外,关于泠天若,许凌君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哥哥会对他情有独钟?在她的记忆里,萧其远从未提过他与虢郡城之间的事情,放佛他从未在这座城中生活过一样。 泠天若的话语似乎有一种魔力,她让许凌君在佛前坐下,问道:“你爱你的哥哥吗?你会为他祈祷吗?” “会!”许凌君点点头。 泠天若又说道:“你哥*着你,他所点的每一盏灯都是为了你而祈的愿。希望你能记得他的好,而不是他的坏。” 温情伴随着泠天若的话瞬间横扫了许凌君的心,她悄悄的在泠天若的耳边说道:“我可不可以把虢郡城送给哥哥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夺情令 “我可不可以把虢郡城送给哥哥?”看着萧其远孤独点着灯的背影,许凌君的心头一热,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泠天若吓了一跳,轻声说道:“这句话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否者你的哥哥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许凌君不理解,既然是我的城,我爹爹在替我管理,为何我不能把它送给我最爱的哥哥呢? “虢郡城不一样,虢郡城自有它运转的规则,就算是你也不能为所欲为,想把它送给谁你就可以把它送给谁?” 许凌君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她总觉得爹爹想把这座城的城主之位传给哥哥,可是却不明白,她的生母许岩才是这座城真正的主人,而她因为是许岩唯一的血脉,所以只有她才有这座城的配享,其他的人都是只是管理者而已。 漫长的冬季终于走入了末尾,商榷附城的修建也进入了尾声。 为了解决外来人口的生计问题,修建这座附城用的人力基本上都是流民,流民难于管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工程进行到一半,果然就出现了问题。 流民们从各个地方流动而来,一旦被聚齐起来,就容易产生冲突,以至于延误了工期。列国王子们都是贵族,从未在底层待过,为了让工期正常进行,不是一味的用重罚就是一味的用重奖,流民们一旦受罚就会失去动力,一旦得到奖励又开始变得懒散,使得附城的修建一直停滞不前。连三昱是底层生活的人,知道流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除了一碗饱饭,他们更需要得到的是尊重,于是将奖罚书面化,将从各个地方而来的流民进行划分,每一个区域都有一个工头,用自己人管理自己人既轻松又高效,连三昱负责的区域很快就进入了收工阶段。 附城修建结束后,咸原宫让参与修建附城的工人给各位王子打分,连三昱逆袭西陵,成为了第三次比试的第一名,其次是西陵昌启、吕斟浔。 自此,进入决赛的三名王子终于选了出来,连三昱成为了虢郡城最出名的王子,很多人纷纷对卮这个方国感到了好奇,决意从历史的尘埃中将这个国家的传奇翻出来。 草木皆春,绿芽吐丝。漫长的冬季终于结束了,列国恢复了生息,而虢郡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西冷堂,萧其远煮着清酒,烛光晃动,身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他是谁?”西陵昌启受邀而来,因为附城的忙碌,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本想聚首畅聊,可是萧其远身边那个神秘的老人给了他几分不安。 萧其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西陵,听我一句劝,放弃决赛,把虢郡城让给别人吧。” 多日未见,没想到萧其远还是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他有些不快的说道:“放弃?不可能!告诉你吧,虢郡城的城主我是当定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 “是的,来虢郡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结果了,这场比赛你以为是为了谁而举办的?”顿了顿,西陵昌启继续说道:“是为了让我名正言顺的成为虢郡城的城主而举办的。三年前,许华病重,世家代表就已经在东土各处开始物色下一任城主的人选了,他们找到了我,说服了我,让我来虢郡城当城主,这场比试就是为了我而准备的。” 萧其远沉默的听西陵昌启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西陵昌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说道,“这件事情连许华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 萧其远说:“其实在我来虢郡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选婿大会是为了某一个人而举办的?来虢郡以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可是虢郡城的世家族长都是深谋远虑的人,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要不是在第二场比试的时候你露了口风,我还真猜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口风?”西陵昌启不解的问道。 “在第二场比试快要开始的时候,你开着玩笑告诉季曲悟,说韩之遂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肯定赢不了,让季曲悟做好帮助他的准备,毕竟他怎么样都赢不了,而韩之遂每赢得一场比试,就能多获得一座城的配享,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你让季曲悟把入围的位置让出来给韩之遂。” 西陵昌启笑着说:“萧兄原来一直都在认真的听我们聊天。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我放弃比试,吕斟浔呢?难道你这这样劝他?” 萧其远斩钉截铁的说:“吕斟浔,他赢不了。” “为什么?”西陵昌启问道:“他可是跟我一样,进入了决赛,为何你对他这么没有把握?” 萧其远喝了一杯酒,说:“他不是连三昱的对手。” 连三昱?这个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放眼里的对手居然一路过关进入了决赛,需要跟他面对面交锋,西陵昌启也觉得不可思议,问道:“难道……” “是的!”未等西陵昌启问道,萧其远就说道:“是的,我跟连三昱交过手……” 西陵昌启总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萧其远的人,但是从今天的对话来看,他发现,有些秘密他还没有涉足,萧其远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只能当朋友不能当对手。 “几个月前,我就已经跟连三昱交过手了,而且不止一次……” 原来,自从百笑茶遇到与许凌君出双入对的萧其远后,连三昱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他的动向,直到青璃的回来,他才让青璃入手仔细调查萧其远的出身。可是同样的,萧其远也发现了背后有一个人在跟着他,于是反过来调查是谁那么关注他?这一查就查到了连三昱的身上。为了试一试连三昱这个人,同样,连三昱也为了试一试萧其远这个人,两人不通报姓名的交了几次手,直到商榷附城的开始修建。 目前,连三昱是西陵最大的对手,西陵昌启急着知道结果,问道:“谁赢了?” 萧其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西陵氏是剑术名家,在东土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如果,我们两个对打,你觉得谁会赢?” 西陵昌启仔细想了一想,说道:“你是天下名士了一然唯一的弟子,了一然也是武学高手,我若是手中无剑,想必……勉为其难也就能跟你打个平手。” 萧其远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我们几次交手,从未分出胜负,连三昱的武功路数跟我们这些师承名家的人不一样,我们点到为止,他是乘人之危。连三昱招数虽然看似无赖,但是招招都不走空,力道惊人,只取命门,很容易让人手忙脚乱,吕斟浔连你都打不过,怎么能赢得了连三昱呢?” 决赛不拼智力只拼武力,这在虢郡城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西陵昌启一心只关心跟他进入了决赛的对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会赢不了连三昱?” “不……”萧其远看着夜色已浓,这场谈话该进入了一个尾声了,说道:“你会赢,你一定会赢,因为你是世家选出来的城主,他们会想方设法让你赢的。” “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退出比赛?你的梦想不就是让虢郡城立国吗?这也是我的梦想,这是我们父辈、甚至是祖父辈的梦想,如果不是遇上许岩这个有本事的女人,或许你父亲已经成功了。许凌君不是许岩,她阻止不了我们实现梦想的步伐,我成为了城主以后,只要你肯留下来……留下来帮我,我们就一定可以跨越世家让虢郡城走向列国的舞台,让它在东土的土地上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列国绽放光彩。” 西陵昌启说的很慷慨激烈,萧其远的情绪差点就被他带着走偏了,冷静了以后,他默默的说了一句:“这条路走不通,这条路走不通……” 萧其远望着西陵昌启那凌然志气的脸,说道:“你是由世家选出来的傀儡,你夺不了权,实现不了我们的梦想,世家那些流落在外的子弟不会认你这个国主的。” 世家流落在外的子弟?西陵昌启当然知道咸原宫的这个规矩,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世家的精英孩子被这条规矩赶出了虢郡城流落异乡永世都回不了虢郡,甚至包括西陵氏的祖先,他们世世代代都想成为虢郡的魂,可是它只要是作为一座城,他们就没有权利更改这个规则,只有成为了一个国,才能动用国主独断的权利,来给这座城赋予新的法则,开创历史的新篇章。 西陵昌启知道前路漫漫,他需要有力的助手,如果萧其远肯帮助他,或许他就有实现的可能,但是萧其远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是被世家安排的城主,愚昧的民众会认可他,但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他们不会费尽心力来帮他的,正如许华一样,忙着心力交瘁,可是依然做不了虢郡的主。 “那怎么办?”西陵昌启有些垂头丧气的问道。 萧其远说:“我来当城主,我是神迹,我是二十多前就已经被认定的城主,这些年,我一直都跟那些流落在外的世家子弟联系,是他们……是他们一路将我护送到了阳山城,也是他们耗尽心力来栽培我的,回到虢郡城后,他们也陆续乔装跟随着我进入了虢郡城,城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西陵昌启说道:“可是你跨不过许凌君,你不能杀了她,毕竟这座城才是她的配享,她若是死了,虢郡城必然大乱,世家们也会趁机将这座城给瓜分了的。” 萧其远望着身后一直都在默默无声的枯槁老人,站起来,给他披了一件毯子,西陵昌启这时才注意到,这个枯槁老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如活人一般栩栩如生的“尸骸”,“尸骸”毛发随风而动,闭眼凝思,神态自然,手里捧着一件形似灵契的物件,上面刻着几个字,光线有些晕黄,西陵昌启看的不太清,总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反而是他受到了惊吓,说道:“你怎……怎么把一具尸体搬到这里听我们两个说话,你是疯了吗?” “休得无礼!”萧其远说道:“他不是尸体,他是执令神尊。” 执令神尊? 西陵昌启的记忆里正在闪现,突然,他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难道……你有……” 萧其远点点头,将烛火移到了神尊的面前,说道:“是的,我手里有夺情令。” 随着烛光的靠近,执令神尊手里的物件逐渐露出了文字,那是东土最古老的文字,刻着八个字:神尊手持,咸原听令。 在这座城,神尊的出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召集咸原宫,号令世家,夺城主之位而代之,而这个过程又必须由两个城主决出生与死的胜负来,所以又被称之为“夺情令”。 咸原宫、庙宇、虢郡城墙上到处都绘有一幅古老的壁画,壁画的内容很玄幻,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有咸原宫中的核心人物才看的明白,画中的老人就是执令神尊,画中的内容,就是夺城主之位而代之的血腥过程。 怪不得西陵昌启一直觉得老人有些面熟,那是因为在这西冷堂的墙壁上,也绘有这样的一幅壁画。 夺情令出,必定取而代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其远想用“夺情令”来取代城主的位置,这是必胜的绝招。 西陵昌启垂下了头,平复了一会,说道:“我明白了,我全部都明白了,你赢了,我答应你,退出这场决赛。” 二十多年前,许岩要杀阿涂,有一个老人远道而来,拉着阿涂的手,说道:“我乃执令神尊,将夺情一事交由此人完成,许氏后人,不许诛杀。”说完,老人坐地化为石。许岩无何奈何,只能让了一然带着萧其远跟执令神尊远离了虢郡城。 萧其远虽然有权行使夺情一事,取代城主的位置,但是这个过程必须由他一人完成。也就是说,他必须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之下杀死城主,取而代之。 当年的萧其远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是许岩的对手呢? 所以他才必须长大,必须成为一个高手,才有可能杀死未来坐上城主之位的那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许岩会把许凌君送给他抚养,让他感念兄妹之情,不能赶尽杀绝,杀了许凌君取得代之;这也是为什么许华会默许选婿大会的进行,更不去关心谁会成为他女儿未来的夫婿,虢郡城的城主,因为不管谁成为了虢郡城的城主,他登位的那一天,萧其远就会亮出夺情令,将他砍杀于礼殿上,夺其位而代之。 “虢郡这座伟大的城,是由冷漠与无情建立起来的,必须用血腥来统治它。我不想弑父杀妹,只能找一个不相干的人与他一决高下。西陵,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杀你,吕斟浔是我妹妹喜欢的人,我若是杀了他,君君会恨死我。为了虢郡能够成为虢国、为了顾全情义亲人,我必须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胜出,这就是我们父子之间的打算。” “人这一生,只能行使一次夺情令,你不能失败。”西陵看着微微发白的天边说道。 没想到,他们居然聊了一夜也不觉得漫长。(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最后的比试 最后一场比试的前一个晚上,西陵昌启意外从四方会馆的楼上摔了下来,断了脚。 西陵昌启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世家们将比试的时间一推再推就是为了等待西陵昌启的恢复,将城主之位顺理成章的过继到他的身上。 没想到,过了几日,西陵昌启又从虢郡城的城墙上摔了下来,旧伤未好,新伤又起,西陵昌启晕睡不醒,很多人都觉得西陵氏这个最有前途的公子算是废了。 世家们没有办法,只能让连三昱与吕斟浔两人先进入决赛。 决赛便是两人持剑比试,胜出者,既是选婿大会的第一名,也是虢郡城未来的城主人选。 列国公子比武,一般都是客套一番,让对方先施展剑术,自己再见招拆招,尽显比试礼仪,将比武的过程弄得很优雅。 但是连三昱似乎不讲究这一套,他急于求胜,就在宣布比试正式开始的时候,连三昱说自己不会谦让,让吕斟浔全力以赴,一招剑式,游龙走凤、劲风扫地、万剑齐发,吕斟浔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就败了! 败得一败涂地,手上一道伤口随着连三昱的剑刃划过,滴着淋淋的鲜血,剑未出手就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败得一点都不光彩。 连三昱出手快、准、恨,稍微有点武学基础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取胜并非侥幸,而是实力。那一招剑式没有十年以上的练习,根本就使不出来。 吕斟浔傻傻的站在舞台的中央,四周的人本以为会看到一场持久的好戏,没想到就这样匆匆收了场,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等着世家代表的脸色。 突然,一个地位高贵的世家代表拍掌说道:“恭喜,恭喜,卮国王子连三昱胜出了。”随即四周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西陵昌启受伤是假,回避比试是真,他躲在人群中低声在萧其远的耳边说道:“我若上场,不出十招,可能也是这个结果,这个连三昱性格刚烈,内心狠绝,绝对不是卮国王子,萧兄,你查到他的来路了吗,有把握赢得了他吗?” 萧其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以前暗中与他交手,我就知道他有所隐藏,这一次,他是全力以赴,将自己的根底都露了出来,没想到斟浔还是大意了,败成了那样,一定很难受。” 最后一场比赛就这样不精彩的结束了,人们纷纷责怪吕斟浔实力太弱,没有带给他们一场视觉的大餐。 春风迷人,夏日的风采很快就要到来了,选婿大会终究落下了大幕! 吕斟浔一个人坐在一间小酒馆中买醉。 恼人的月色将他的伤口照的一览无余。 “你为什么不包扎伤口?” 许凌君愤怒的从门口冲进来,心疼的看着他手上一道惨败的证据。 “我们走吧……” 萧其远将许凌君送到了小酒馆后,朝着西陵说道。 “为什么不跟斟浔坦白这次选婿大会的内情?”西陵昌启问道。 “第一次见到他,君君才十四岁,一眼就喜欢他了,喜欢的不得了,现在也是一样,我没有把内情说出来,原因有二,一是我想看看他对君君到底是几分情?二是夺情令的事情是咸原宫的机密,不能泄露出去。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以后,我会以虢郡城之力协助他返回吕国,让君君跟着他一起走,远离虢郡城的是是非非,我希望他是值得君君托付终生的人。”萧其远回答道。 这样的答案毫无破绽,西陵昌启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的心目中,吕斟浔受的磨难还是太少,性格上不独立、懦弱,将来难以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并不反对先隐瞒着。离开之前他有些忧愁地看了看许凌君跟吕斟浔,作为朋友,他在磨砺他的同时,内心也在默默的祝福着他们。 夜风摇曳着烛火,虢郡城的街道很冷静。 吕斟浔拿着酒壶背着琴一路歌一路笑一路哭,已然喝醉。 “你的伤……” 许凌君艰难的拿着一块白布,好不容易才帮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他摇摇欲坠,爬到了南城最高的阙楼上,对着远山的月色落泪。 “丫头,我输了。” 他无脸面对,唯有将背景朝着她。 “我不介意。” “我输了,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他终于知道,失去许凌君比失去虢郡城的城主之位更痛苦。 “你想听琴吗?” 他盘腿坐下,用受伤的手在琴弦上拨动着一首又一首决绝的曲子。 “别弹了,你的手都受伤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琴声戛然而止,站起来,突然捧起琴身,用力一甩,朝着城墙外扔下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上来,许凌君跑过去,看着城墙下的残骸,说道:“那可是你最爱的琴,你从吕国一路带过来的名琴,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毁了它呢?” “丫头,你知道吗?我已许诺这一生只为你一人弹琴!” 吕斟浔一向温文尔雅,从未失态,这一次他痛哭流涕,断断续续的说道:“阳山城,你一路羞涩跟随,将手中的小雨伞交给我,然后说喜欢我,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东来药铺中,我与萧兄一见如故,将心中的烦闷全部都向他倾诉,唯独不敢跟他说,我如此频繁而来只是为了想见一见你。你偷听我弹琴,总是害羞的给我手里塞东西,你知道我多想告诉你,你有多可爱吗?可……可是……阳山城,我落魄至此,萧兄又不时的暗示我不可与你接触,我只有沉默回应你的示好。你知不知道,离开阳山时,你一人站在街上大哭的样子让我有多心碎?我不敢回头,生怕回了头就会控制不住的朝你奔跑,让你有所依恋毁了你的终生。我曾经暗自许诺,若是翻身,定会回到阳山城找你,哪怕你已为*为人母……走投无路时,正遇上虢郡招亲,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你知道天元大会上再次见到你,我有多惊讶吗?我差点以为那是梦,不该相信那是事实,直到萧兄对我坦言,说你是虢郡城的彩衣公主,我才如此拼了命的想要赢……丫头,我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了你,我不想失去你……” 许凌君哭了,她只见过装洒脱的吕斟浔,从未见过哭泣的吕斟浔,她的心一下子就碎了,跑着他的头安慰道:“放心,你不会失去我的,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连三昱赢不了……” 选婿大会是虢郡城的大事,由选婿大会选出的人是在所有人的眼睛下选下来的,公平公正是虢郡城的传统,讲规矩是虢郡城的灵魂,许凌君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吕斟浔还是安静了下来,听着许凌君的“办法”。 许凌君在她的额上深情一吻,说道:“连三昱不是什么卮国的王子,他是前一阵子在虢郡城闹得纷纷扬扬的大盗断舍离,我有证据,我马上去告诉我爹爹,让他取消连三昱的比赛资格,这样胜出的人就只能是你的,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你既得到想要的虢郡城也得到了我,你放心,虢郡城是最讲究出身血脉的城,连三昱的身份若是被揭穿一定成不了城主的。” 吕斟浔有点疑惑的看着她,心中已然有了希望,许凌君捧着他的头,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个承诺,说道:“我许凌君此生只愿意嫁给你一人!” 甜言蜜语彻底让吕斟浔沦陷了,他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情感,用力的将许凌君拥在怀里,闭目深吻,放肆的交织在了一起。 暗夜深沉,天空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星月都埋进了黑云里。 就在许凌君跟吕斟浔快乐离去的时候,阙楼上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绝望的身影…… 那是连三昱。 他手里拿着一件木雕,那是他亲手所刻的许凌君,本来想当成他的定情之物。赶到了咸原宫时,正看到许凌君与萧其远匆匆走出来,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礼物,于是一路跟随,找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后来萧其远与西陵昌启离开,他不放心许凌君跟醉酒的吕斟浔单独相处,于是又一路跟随…… 一心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却看到她与其他男子定情的时刻。他太傻了,一直以为她对吕斟浔有的仅仅只是一份好感,没想到她已暗许芳心多年,等的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时刻而已。 他甘愿放弃所有成为这座城的奴,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连三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脚步回到四方会馆的,他看到青璃高兴的站在火光里,笑着说道:“三哥,恭喜你,达成所愿,很快你就是虢郡城的城主了。” 他一点都不高兴,却在大笑,用尽了力气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青璃发觉了异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手里的木雕丢进了火光里,淡淡的说了一句:“青璃,最后再帮三哥一个忙,明天宣布比赛结果的大会上,我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是虢郡城最热闹的一天,咸原宫附近挤满了人,翘首以盼他们未来的主人。 礼殿上,许华牵着许凌君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她穿着一件极其华丽的衣服,站在风中美丽动人。 虽然不是世家们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城主,但是好在这个连三昱得民心有本事,他们还是妥协了。 最后一场比试因为西陵昌启的缺席成为了一场不确定性的比试,在咸原宫的传统中,许华有权在最后的时刻否决这场比赛的无效性。 台阶周围站满了人,都是虢郡城的管理人,连三昱走在这些人的中间,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悲愤。吕斟浔跟萧其远也站在其中,他的表情不是失败者的表情,而是胜利者的表情,因为他在狂妄的笑,朝着他狂妄的笑,这让他感到恶心。 连三昱明明是这场游戏的主角,可是许凌君却没有把眼神放在他的身上,而是与吕斟浔四目相接,含情脉脉。 许华客套的宣布着他的致谢之词,最后他让吕斟浔陪同连三昱一同来到他的身旁,说:“两位王子都是人之蛟龙,我虢郡城未来能有你们的管理是荣幸……” 连三昱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他在看许凌君,看许凌君的表情…… 她挽着许华的手,焦急的看着许华,笑得很幸福! 连三昱似乎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她在催促许华赶紧宣布结果,许华在安慰她缓缓进行,一切正如她所期待的…… 他冷冷一笑,心里想道:“我是列国大盗断舍离,竟然会这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陪你们玩了那么长的游戏,太可笑,太可笑了……” 在最后要宣布结果的时候,许华走向了吕斟浔…… 不管我多么努力,终究还是得不到你是吗? 连三昱嘴角微微一笑,还没等到许华宣布最后那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拔剑越过许华,直直指向许凌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剑就已经抵住了许凌君的脖颈,洁白肌肤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礼殿惊变 在电光火石间,连三昱突然就像被换了一个人,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孔,将剑架在了许凌君的脖颈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连三昱疯了。 “连三昱,你怎么了?你疯了吗……”许华离的最近,第一个反应过来。 “哈哈……”连三昱大笑,:“我疯了?不……我没疯,我是大盗断舍离,不是卮国王子连三昱,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手里攥着一座城,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感情,将人玩弄吗!” 许凌君吓极了,在他眼里,不管是连三昱还是断舍离,都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战战兢兢站住,连话也不敢多说,连三昱看着他绝世的美颜,说道:“许凌君,枉我对你一片真情,愿意放下所有,只为守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而已……” 说完连三昱环顾四周,大声说道:“你们这些虢郡城的贵人们,都给我认真的听着,我是大盗断舍离,今日就让你们看看,小小人物若是发起疯也能掀起巨浪……” “不管你是大盗断舍离,还是卮国王子连三昱,今日你若是伤了公主,定让你活不出这座虢郡城。”西陵身手极好,两步一跃就飞到了礼殿高台上,先将许华护住,然后让吕斟浔下去找人部署,他留下跟连三昱谈判。 连三昱意志坚定,说话字字清晰,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将许凌君挟持到身前,用轻蔑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说道:“我一直都认为虢郡城中只有两个人物,一个是你西陵昌启,另一个是那个无名的侍卫,你假装受伤放弃决赛是为了让我胜出还是为了让吕国的那个王子胜出,这场比赛是早就内定了胜者的是吗?你们这些虢郡中的人们真是可笑,明明已经有了人选,为何还要装腔作势的举办选婿大会,今日这风云我是搅定了,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贵人们看看,我,断舍离,最下作的贼,能步步高升到这座礼殿堂上受封为王,也能将你们这座城丢在脚底下踩的一文不值。” 说完,连三昱将许凌君推进了礼殿中,礼殿很大,平日没有人居住,只有在举办盛大礼事的时候才会启用这座宫殿,所以大门一关,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许凌君还在他的手上,他同样也跑不掉。 此时,礼殿内外已经被重重包围,连三昱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用一根飘带绑住许凌君的双手,冷峻的拿着剑无比的镇静的站在她的眼前,仔细端详这盛世的容颜是怎么迷了他纵横列国多年的眼? “连三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此时的许凌君也冷静了下来,开始盘问连三昱的异常。 “我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那句话,若是你胜了,我就是嫁给你又何妨。” “你跑不掉的……” 是吗? 三句话后,连三昱伸手在许凌君的脖后一拍,许凌君晕了过去,他一声长啸,两只巨大的沙雕从天而降,他将许凌君装进了一个麻袋里,将大门打开,丢出几个*,浓重的烟雾迷了正在门外准备攻入的卫兵的眼,两只大鸟乘势高飞而起,将许凌君从天上驼走了…… 樊青璃混在卫兵队伍中,朝着一个角落丢下了一件衣服,连三昱抓起来,朝着身上一披,转身一变,成为了咸原宫的卫士,奔着大鸟的踪迹而走…… 从许凌君被挟持到连三昱遁走,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咸原宫从来都没有面对这样的对手,一下子就傻了眼。 咸原宫外,连三昱已经连换了几件衣服,迅速的朝着城外奔走,随着他脚步之后而至的是咸原宫封城的戒备指令。 连三昱面对过无数的危机,如何趁乱而走,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要说没有应急经验的虢郡城,就是被列国的军队围剿,他也能来自自如,咸原宫也不过如此,连三昱轻蔑的丢下连三昱的身份牌,朝着虢郡城外的远山而去。 远山的余晖是虢郡城外最美丽的风景线,许凌君躺在一张竹床上,悠悠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樊青璃那一身绿袄。 “青璃,请你放我离开。”她向青璃央求道。 青璃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三哥真的是疯了,昨夜他说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我穿着咸原宫卫士的衣服再另外带着一套混在里面见机行事,我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有危险,需要一个人保护他,没想到,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彩衣公主,你们到底对三哥做了什么事情?他会突然放弃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胜局,就差一步了,你知道三哥为了你做出了什么牺牲吗……” 樊青璃不明白,连三昱让她做的任何事情她从未怀疑,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一点都看不明白,看着许凌君那呆滞的眼神,樊青璃知道她也解答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关上木门,端着茶水朝着外面的身影走去。 昨天夜里,被许凌君与吕斟浔互许终身的诺言刺激到了,匆匆布了一个局,想证明自己的本事,挑衅一下权威,也想将许凌君弄出来问个明白,可是万籁寂静之中,心中念念的人就躺在不远处的竹门中,他竟然举步不前,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夜风清凉,为了准备最后一场比试,连三昱已经多日未睡了,青璃给他披了一件灰衣,温柔的说道:“三哥,是许凌君负了你的心了吗?” 这天与地,只有青璃一人懂他的心,活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他从未如此迷惘过、如此失去过理智。 他曾经想过冲进去质问许凌君,为何要骗他?阙楼上的相会,他听得清清楚楚,她会牺牲他的性命来挽回情郎失败的一局,这个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朗吗? 他是个男人,男人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就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了,他垂下了头,抓着脑袋,问道:“青璃,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是我想你问该怎么办……难道……你想带着许凌君回水元村,跟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吗?” 水元村?那个养他育他的家乡,他能带着她一起走吗? 连三昱十分明白,他与许凌君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直都把许凌君当成世家管理虢郡城的筹码,用来招一个傀儡管理这座城,他看到了萧其远的蠢蠢欲动,看到了西陵昌启的背后力量,也看到了吕斟浔身边的阴谋之士,却看不到许凌君的心早就已经属于别人了。 雪山回来后,他因为许凌君说的那句话(就是嫁给你又何妨),整整开心了许多天。 可是阙楼上,许凌君轻轻松松转头就可以将他出卖…… 他的心情很复杂,说道:“水元村,你以为,我们能带着她一起离开虢郡城吗?” “既然走不了,那为何不放了他,三哥,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既然虢郡城留不住你,那我们就走吧,去找火叔他们,天高任鸟翔,海阔凭鱼跃,就算虢郡城的势力再强,也找不到我们。” 连三昱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进了那间竹屋中。 这是虢郡城外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许凌君曾经对他说过,想在山上拥有一座房子,在溪水边,在花丛里,全部用竹木建成,推窗即可见到云雾,闭门就能听到鸟鸣。于是他不舍日夜,在城外寻了一处佳境,为她搭了这座小竹屋。 花草还未种上,本想在鲜花盛开的季节里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成为了避难的场所。他能给许凌君的还有更多,可是许凌君不珍惜,这座竹屋对于他来说成为了最后的讽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那样的人。”一见到他,许凌君就问道。 连三昱痴痴的看着她,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那我是哪样的人?我是个大盗,在虢郡城犯下累累重案,在列国之间杀人无数,我是断舍离,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断舍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断舍离也不是那样的人,你放了我,离开虢郡吧。” 许凌君的两句话就让他的眼神柔和的一点,他再次抛弃了那点可怜的自尊,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虢郡城的彩衣公主,我是不可能离开虢郡的。” 他为自己那点无耻的希翼感到可笑,说道:“好吧,你走吧……”他解开许凌君的绳子,在桌上点了一炷香,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离开这里,否者你永远都回不了虢郡。” 说完,他打开大门,屋外的夜风扫进来,外面的夜色已经寂静,他将许凌君放进深山中的夜色里,转身就走。 一炷香,绝境。这是他玩弄敌人的一种手段,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让许凌君玩这个把戏。 许凌君也惊呆了,看着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到底走不走……”他拔出剑,许凌君耳边断了一缕细发,许凌君再也不疑惑,玩命似得跑进了深夜里。 青璃看着许凌君踉跄的背影说道:“你想让野兽吃了她吗?” 连三昱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一巴掌,跟了出去…… 很快,许凌君就在深山中彻底失去了方向,这座深山中,别说一炷香,就是给她一天的时间,她都不见得能跑的出去,听着耳边的野兽嘶鸣,寂静的山在黑色的夜中显得特别的可怕,许凌君哭了,大声喊道:“连三昱,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这里好可怕,我好害怕,求求你,放了我走吧……” 连三昱就站夜色中,他的心再一次动摇了,青璃轻功飞到许凌君的身后,一掌拍晕了她,说道:“三哥,你到底想怎么?既然不想放了她,又带不走她,倒不如让我一剑杀了她,反正我们这样的人手里再多一条彩衣公主的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三昱让她住手,再一次将许凌君抱回了竹屋中。 心在一次又一次的动摇中又变得肯定了下来,连三昱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说道:“青璃,你到山下看一看……” “好!”离开之时,青璃再一次问道:“三哥,平时要是我们抢到一件带不走的贵重东西,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连三昱回答:“毁了它,我们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得到。青璃,你放心,三哥知道该怎么做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漫漫归途路 他将许凌君抱进一个轻纱幔竹屋中,关上大门走出来,毫不犹豫地拿起屋外燃烧的火把,点起屋外的轻纱幔。 火被夜风一裹,迅速的席卷了整座竹屋,热量灼烧着他的脸颊,他决心要杀了她,用最邪恶的方法。 许凌君被烟雾熏醒,拼命敲打着大门,喊着他的名字。 樊青璃正要下山的时候,看到了火光,飞一般的赶回来,她在连三昱映着火光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大骂道:“三哥,你醒醒,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都不清醒,你现在点火,不是告诉山下正在搜索的人,我们就躲在这里吗……” 连三昱什么都听不到,耳力只有许凌君的求救声,突然他绷直了身体,朝着火海冲过去…… 三哥! 青璃呐喊着,他没有都听不到…… 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火人,抱着奄奄一息的许凌君从火海中跑出来。 樊青璃帮他扑灭了身上的火,他的毛发已经烧焦,背上被砸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可是他一声不吭,只是看着许凌君发呆,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他将许凌君放下,不知所措…… 就在他身如硬木地伸手即将要触碰到昏迷的许凌君的时候,一直疾射的冷箭从远处飞过来,青璃眼疾手快推开了他,马蹄声飞奔而至,萧其远手持弓箭,紧张的站在不远处,怒道:“断舍离,快点放了公主……” 话音一落地,萧其远手持乌金宝刀飞到他的面前。 火海中连三昱受了重伤,神态未恢复过来,不小心被萧其远的刀刃所伤,依然能冷静的拔出长剑,舞出一个剑网。 剑网是由高手之间决斗的剑式结成的,两人在其中刀剑共舞,场面很激烈。 随之西陵昌启与吕斟浔也赶到,他们想冲进剑网,却被连三昱用掌力震了出来,无奈之下,吕斟浔只能先把许凌君抱出来,而西陵昌启看到助战的樊青璃,也将剑刃指向了她…… 暗夜映着火光,只看到四把宝剑在空中闪着银光,一会指东,一会指西……没有人看得出来,谁更胜一筹? “三哥,他们人越来越多了,不可恋战,我们快点离开……”樊青璃避开西陵昌启的攻势,飞身进入剑网,朝着连三昱说道。 此时,连三昱终于清醒了,他决裂的最后一眼看了许凌君的身影,飞身上马,带着樊青璃疾奔而走…… “不要追了……”萧其远阻止要上马追去的西陵,说道:“他们的马都是来自域外的飞马,我们追不上,先看看君君怎么样了?” 西陵昌启叹了一声气,朝着赶来的弓箭手命令道:“放箭!这种厉害的角色,后患无穷,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虢郡城……” 箭如雨下,朝着远处的两个黑影飞去,随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连三昱刚从火海中冲出来,又挨了两刀,马行虽快,他也来不及看清身后的箭阵,心里想着,“天若是今日亡我,就干脆葬在虢郡城算了。” 没想到从箭阵出来,一只冷箭都没有射到他的身上,他翻身下马,依靠在一处断崖下长出了一口气。 青璃轻声的问道:“三哥,你到底怎么了?夜色浓重,你放火不是要把他们引上来吗?” 连三昱说道:“青璃,我好像比想象中的更爱许凌君,本想烧死她算了,可是听她在里面呼救,又下不了这个心。” 说完,连三昱的泪滴了下来。 那一刻,他才明白,眼泪原来真的可以带走伤痛,他那摇摆不定,失去理智的心终于找回了主人。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悲鸣,大水的翅膀失去了动力,直直朝着地面下坠,倒在连三昱不远的石头上,身上插着一根赤羽长箭。小水飞落在地,朝着天空哀鸣了两声,头轻轻蹭着大水的羽毛,让它站起来。 黑夜中,一把长箭划破了天空,追随连三昱的大水被射中了一箭,终于倒下了。 小水再一次哀鸣,飞上高空,呼唤它的爱侣,可是大水闭上了眼睛,再也飞不起来了…… “不要!” 连三昱朝着小水大喊,心中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 小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主人,似乎在告别,然后朝着石壁撞去,碧落黄泉,茫茫不见,小水倒在了大水的身边。 “不要!” 鸟鸣声声绝厉在回响,连三昱再一次大喊。 它们自出生就在连三昱的身边,从在他的掌心蹦来蹦去,长到可以翱翔长空,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人。 可是东土的禽类是最衷情的,一只若是死,另一只绝不独活,连三昱抱着两只大鸟,朝着天空大喊,不要,不要…… 青璃走过来,用手擦去他的眼泪,说道:“三哥,不要难过,你还有青璃呢。” 说完,青璃的身体晃了晃,倒在了他的身上,背后插着几根箭羽…… “青……青璃,你怎么了?”他用颤抖的手将青璃的身体扶起来,她的身上一共中了三箭,背上、肩膀,还有半只插在前胸。 “青璃……”他拿开青璃的手,一直箭镞插在她的心口上,血的颜色那么鲜艳,他的脚下一软,心中巨大的悲痛瞬间袭裹了全身。 青璃捧着他的脸,笑着说:“三哥,不要难过,我们这些行走在列国边缘的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连三昱看着青璃的的伤口,拼命的捶打自己的脑袋…… “不要这样……”青璃用温柔抱住他的双手,说:“三哥,你知道青璃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是……是能够为了三哥而死……” 她的眼中没有眼泪,而是洋溢着幸福,躺在连三昱的怀里,说着最温柔的话语:“三哥,我们回去吧,回水元村好吗?在那里……我为三哥种了一颗青梅树,明年就可以长果了,我想亲手给三哥煮着青梅酒……” “好……好……三哥答应你,这就带你回去……”连三昱抱着她,企图挽留她那被风吹散的余晖。 “三哥,我一点都不难过,我的梦想终于达成了……” 万道金光从山的那一边泄下来,晨曦瞬间笼罩了大地,青璃口里吟着:“幸好……幸好……”躺在连三昱的怀中香消玉殒,再也发不出她悦耳的银铃声了。 昨夜那个箭阵来势汹汹,西陵昌启很明显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虢郡城,连三昱精神涣散,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箭雨,樊青璃的喊声淹没在风声中,只能回身替他挡了不致命的两箭,可是,第三箭发自一个高手的手,蓄势凶猛,青璃终究没有逃过去……她将箭柄切断,看着没入胸口的铁镞,再看了一眼平安无事的连三昱,眼睛笑着说:“幸好,幸好,挡下来了……” 她多么担心啊!担心那只来势凶猛的箭插进的是她三哥的身体。 连三昱跪在地上,抱着她,心中的悲愤快要散了这满山的花海。 他流着眼泪将大水小水绑在马背上,背起青璃的尸体,带着巨大的悲恸,永远的离开了这座让他失去了心中信念的城。 长路漫漫,他离开虢郡的地界,绕过宋国的边境,进入萧国的地望,朝着东土最边缘的荒茫陆地前行,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人生至此,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的呢? 可是,他太低估绝望的力量了…… 纵横列国多年,他从未感到绝望,以为这是一个与自己无缘的词语,阙楼上看到许凌君与吕斟浔定情要出卖他,他以为这就是绝望。 竹林山,大水、小水、青璃的离去,让他明白了绝望的力量,可是悲伤远远没有离开他而去…… 跨过莽莽青山雪原,好不容易回到了水元村,却只看到了冷清, 村口的守卫不知何时撤走了,他以为火叔他们这么快就找了搬迁的地方,走进去,屋舍、道路、歪着脖子的老树都没有一点改变,只是没有了孩子们的笑声、妇女的骂声、牛羊的叫声…… “我回来了。”他试着喊了两声,静悄悄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朽烂的味道,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疯了一样奔到村中的宗社外…… 宗社外立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被烈火扫过的柱子,一个又一个人形的焦黑物跟木桩捆绑在了一起。 宗社外中央的一片空地上,被烈火烧过的灰烬被风一带,露出了累累的白骨…… 他甚至都能从白骨中找到,小孩身上常带的平安锁、脚上串的小铃铛、姑娘头上的发钗、老人抽的水烟…… “火叔……” 他在最大的一根木桩找到了一具尸骸,尸骸上那半圆的铜牌正是火叔贴身佩戴的东西。 从虢郡城带回的金银财宝终究没有逃过盗贼的眼。 盗贼抢盗贼,拼的只有野蛮,野蛮的被更野蛮吃掉了,金银财宝成为了猎物,那些不值钱的人命干脆一把火烧掉算了…… 那一天,他们把金银财宝藏进了宗社里,以为能安然无恙,可是他们不明白,一整个冬季的寒冰让很多人都颗粒无收饥寒交迫,也让人变得越来越邪恶,走上了比盗贼更狠的路,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逼问出了财宝的下落,然后一个都不留。 为了生存,从农夫到魔鬼可能只是一瞬间而已。 连三昱倒在地上,迎着烈日的阳光,想象着水元村被屠那一天的画面。 他一个人安葬了整座村的人,然后朝着域外的荒漠蛮国徒步前行…… 关于连三昱的故事从此以后再也无人知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夺情令出 大盗断舍离离开了东土,关于他的传奇故事曾经在虢郡城流传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 卮国王子连三昱的故事从此结束,但是列国的故事依然在上演。 许凌君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就扑到了吕斟浔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身旁围绕着萧其远跟西陵昌启等人,看到许凌君的眼里只有吕斟浔一人,都沉默不语。 萧其远叹了一口气,要离开……吕斟浔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丫头,没事了,别哭了,萧兄很担心你……” 这时许凌君才看到了一声不吭的萧其远跟眼神尴尬的西陵昌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说道:“我的喉咙很难受……” 萧其远给她喝了一点水,说道:“你被烟雾呛到了,我们回去吧……” 当许凌君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大难不死的劫后之感。 一个月后,许凌君完全康复,活的活蹦乱动的,她与吕斟浔之间的私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许华默许了他们的交往,世家们要求吕斟浔必须放弃吕国王子的身份永远留在虢郡,他很犹豫…… 连三昱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突然暴走成为了永恒的秘密,选婿大会也就此落下了帷幕,没有胜者,就意味着失败。世家们希望让吕斟浔跟西陵昌启两人进行最后的比试,选出一个胜者,但是许华不同意,他宣布了选婿大会的失败,然后将萧其远叫到住处。 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阴谋全部徒劳,自从三年前的一场大病,许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等不了了,等不了再进行一场选婿大会,让萧其远做出最后的决定。 父子两人关上大门,整整聊了一夜…… 在那一夜里,萧其远流着眼泪跪在地上,坚决不肯。 许华说:“我的日子没有多久了,你若是不请出夺情令,城主之位只能顺继到君君的身上,到时候……难道你要在君君在位的时候请出夺情令吗?” 萧其远哭着说:“为了立国,让我弑父,我做不到……” 许华气的将汤药全部推倒,怒道:“为了让虢郡称做虢国,我们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难道你要辜负我们这些人的重托吗?你若是不同意,今夜,我就自刎以谢世家子弟的恩情,让君君登上城主之位,虢郡城永远都只能是虢郡城!” 萧其远将剑刃夺下,流着鲜血点点头。 许华说:“你要发誓,三个月之后我在位之时,必须请出夺情令。” 萧其远以血画地,发出重誓,然后跑到天若寺中呆坐了一天。 泠天若抱着他的头,安慰他:“我们这些没有继承资格的世家子弟,将回归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们父子二人身上,自从灵契显现神迹,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你会成为虢郡城的城主,虢国的第一任国主,这是命运安排的事情,不要难道,这都是注定好的。” 许华之所以会来到虢郡,是奉命而来! 奉着上一辈离城世家子弟的期盼而来的,他们耗尽了一辈子,周游列国,书写了一套又一套合适未来虢国发展方向的国策政书,甚至为此付出了无数的生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许华的身上。可是灵契现神迹,许岩又是一个强势有权的女人,许华这一代没有了希望,于是他们又把希望寄托在萧其远的身上。 夺情令是他们最后的武器,他们耗尽了心力尽量将萧其远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开国之君,就是为了在请出夺情令的时候,能够一击而中,完成城主权力的交接仪式。 在萧其远的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生他的父亲,一个是他养大的妹妹,他必须跨过他们两个人。许华若死,将城主之位顺继到连三昱的身上,那么他将请出夺情令全力以赴,杀了连三昱取得代之。但是连三昱将选婿大会搅得不可安宁,最后作废,他若是不杀许华,就只能杀许凌君。 许华这一辈子为了虢郡,放弃身份,放弃名号,鞠躬尽瘁,如今已经病入膏肓,等不了了,等不了再进行一场选婿大会,只能逼萧其远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身边的人都理解他支持他的这个决定,可是他如何跟自己最爱的妹妹交待? 泠天若说:“瞒着她,让她跟着吕斟浔离开虢郡,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萧其远点点头,抽丝剥茧,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他将夺情令的事情对吕斟浔托盘而出,吕斟浔在感叹的同时也理解他的决定,并且答应带着许凌君远走高飞。 可是这个倒霉的王子,流落到虢郡一年多了以后,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好消息。 吕国国内生乱,王子之间互相倾轧,吕国国运每况愈下,大卿士国公吕匡出兵干涉,收拾残局,要另选国主。 于是关于吕斟浔的一切又被提上了吕国政事的大殿,这个才华卓越的王子自从被逐出吕国,在列国之中的名声甚好,在虢郡城更是因为选婿的经历而变得声名大噪,吕国民众强烈的欢迎这位受尽磨难的王子回国继承王位。 吕匡深思熟虑了很久,决定派出考察团,去虢郡考察这个王子的品行。 三个月后,许华将许凌君叫到了病榻前,说道:“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怨恨哥哥。” 许凌君看不出这是许华的临终之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二天,深夜。一张黑色的信函送到了各个世家代表的府邸中,世家们一看到函件,就立马关闭了咸原宫,在礼殿中将执令神尊请了出来。 执令神尊在咸原宫拥有崇高的意义,是世家们所奉行的规矩的奠基者,所以这场夺情仪式进行的很神圣,无关人员都不能进入礼殿的范围之内。 许华坐在城主的高椅上,看着萧其远手持乌金宝刀站在自己的面前,含着泪宣读夺情事由,他点点头,说:“谨遵训示,第十九代城主许华无异议。” 然后脱下城主服饰,走下了高椅,拔出长剑…… 一个重病垂危的老人、一个年华正茂的少年。这场决斗毫无悬念,萧其远这么多年学的功夫终究是没有派上用场。 落叶扫风去,尘埃落地扬。萧国王子萧长安,因为一场政变流落到虢郡,萧太后一派的人重掌权位后,派出仪仗迎他回国,他没有坐上仪仗队中那个象征尊贵的位子,而是宣布放弃萧国王子的身份,该姓为许,成为了许岩的夫君,在许岩死后,又成为了虢郡城的第十九代城主。 他一生致力于让虢郡城立国,让虢国在东土舞台拥有一席之地,平衡争端,让东土进入安宁的时代。 此生他没有福分没有看到那一幕,死得有点不甘心…… 萧其远将长袍盖住他的遗体,合上他的双眼,割下一缕发丝,发誓定会为他实现这个梦想。 咸原宫中鸣起了三十六声钟响,声声让人心碎。 许凌君跑到礼殿中,看到的只是一具安详的遗体躺在金丝楠木棺椁里。 许华已经将所有的后事都安排好了,一死,该有的东西该布置的场所都在一天之内全部都弄好了。 “我昨日见爹爹,他精神还是那么好,为什么说走就走……”许凌君抱着萧其远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萧其远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这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许凌君知道许华身体不好,但是她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突然的离去,抓着棺椁,说要看一看里面的人是不是许华? 萧其远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还好西陵昌启跟吕斟浔赶来,抱住了她,说让逝者安宁,她才冷静了下来。 城主之位不能空置,在许华离世的当天,萧其远就成为了城主。 接下来的事情只是一个流程而已,没有人对萧其远继承城主之位有异议,许凌君也不问为什么?为了避免她听到什么消息,吕斟浔带着她来到了西冷堂居住。 在许华离世的那个月里,许凌君什么都吃不下,整日以泪洗面,说自己自回到咸原宫后就未与爹爹见过几面,甚至记忆中,父女之间的天伦之乐也是少的可怜。 他们是拥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许华的爱又那么的隐忍,许凌君什么都懂,所以为了父亲的离世感到了巨大的悲伤。 两个月后,她才愿意接受许华已死的事实,来到了虢郡城外的灵山上为父亲守了半年的灵。 而吕斟浔,这个命运坎坷的王子,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吕匡的考察团来到虢郡,本来还觉得他身后只有谋士,没有实力雄厚的势力支持,回到吕国,怕是难于镇压有异心的人东山再起。还好,新任城主给他送了一个巨大的礼物——将许凌君许配给他。 虢郡城那雄厚的财力地位成为了他的靠山,吕匡亲临虢郡,跪拜迎归,让吕斟浔声名鹊起,再无对手,成为了吕国王位继承人唯一的选择。 要回到吕国的那天,他来到了灵山上,看到消瘦的许凌君,心中十分不舍。 经过选婿大会、经过连三昱的挟持、经过丧父的煎熬,许凌君已然成长了不少,她说:“回归吕国是你毕生的理想,回去以后,你才是真正的吕斟浔。放心,我会等你……” 吕斟浔将吕王佩玉一切两半,说:“最多不过一年,我定会回到虢郡城迎娶你为妻,吕国的王城宫殿只能有一个王的女人,那就是许凌君。” 许凌君站在灵山上跟他挥手作别,觉得十四岁的单相思终于有了结果,无比的幸福。 萧其远成为了城主后,开始启用新人,都是隐姓埋名偷偷归来的世家子弟,没有人去揭穿这个秘密,世家们自感衰老的纷纷让开了位置,神迹的信仰、夺情令的尊崇,没有人会对萧其远提出抗议,他的施政方针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年后,迎亲的队伍终于要来到了,萧其远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要放下了。 为了隐瞒夺情一事,他几乎将许凌君软禁在了灵山,不让外人接触她。还好许凌君对他极其信任,从未怀疑,安静的在灵山上守灵,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只不过,夺情一事迟早有可能会流出咸原宫,许凌君若是还留在虢郡,总有听到一点风声的可能,弑父已经是有悖天伦,若是让他唯一的亲人知道这个事实,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面对?还好,她与吕斟浔两人情投意合,成为吕国王后也一点不会委屈她,萧其远才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 列国迎亲最大的礼节是六马八面玲珑车,这种礼车光是制作就得耗费一年的时间,更别说外面修饰的无数财宝了。 虢郡城是东土最富裕的城池,彩衣公主外嫁,不管是迎亲还是送亲的队伍,都将会是列入东土历史的记载中,多少人赶来观看这场仪式的举行,那是许凌君最幸福的一天。 陪伴在许凌君身边的都是萧其远最信任的人,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想着以后分隔两地,很少再见到这个自己带大的妹妹,萧其远打算亲自将她送到虢郡城外的险关——天痕关。 可是没有想到,就在天痕关,东土险关天痕关,发生了一场意外。 生死两茫茫,悲剧的巨轮开始登上了舞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情断天痕关 天痕关是东土最著名的一段险关,一座高耸的山峰被巨刃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两边悬崖都是绝壁,绿树森森,凌霄入云,不能攀登。 通关的唯一的道路是一段狭窄的山径,被修在绝壁之中,镶嵌在石缝里,十分危险,也是通往宋吕两国最近的一条道路。 送亲的队伍送到天痕关口,下了一场大雨,萧其远决定在此地修整,明日天一亮,就通过天痕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吕国,参加吕国的封后典礼。 一轮弯月高悬在中天,一入夜,雨就停止了,天地一派清明。 萧其远拎着一壶酒叫醒吕斟浔,两人踱步来到天痕关的关口,举杯邀明月。 看着关口上的一轮弯月发出一点辉光,几杯酒下肚,萧其远想起自己的身世,感怀为了立国的梦想,为了更改虢郡的庶子不可归城的死规矩,他付出的代价,不由的有些伤感,说道:“虢郡城这座伟大的城,其实是由冷漠跟无情建立起来的。” 吕斟浔也是面对着清辉的残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颠沛流离的那些年,让他理解萧其远口中的冷漠,点头说道:“王国的至尊之位也是由冷漠跟无情建立起来了,此番归国,我见到了当年驱除我的兄弟们,当年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为了家人的一顿饱饭,也能俯首称臣,自贬为奴。” 两人聊了一阵吕国的形势,萧其远说吕匡是个力缆狂澜的人物,不会觊觎王位,关键在于吕斟浔,是否能当一个称职的王? 吕斟浔饱读诗书,又是一个正直做派的人,能礼贤下士,兼听诤言,正是吕匡这个大人物想要的王,当然会称职。 萧其远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教给吕斟浔的了,嘱咐道:“回到吕国,从虢郡城来的一概不能让他们见到君君。” 吕斟浔点点头,说道:“这个我当然会注意。”然后又问道:“夺情令的事情,你到底还想瞒着丫头到什么时候,将来虢郡城登上了列国的舞台,咸原宫的很多秘闻都会被揭露出来,你觉得还能瞒着她吗?” 萧其远的眼眶有些发红,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刀,颤抖地说道:“是我……是我亲手用这把刀杀了我最敬重的父亲,夺走了妹妹的城主之位。为了立国,我可以坦然面对世人,可是……可是,唯独不能面对我唯一的亲人……” 或许男人之间不擅长安慰,吕斟浔粗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西陵说你下不了决定,邀我一同进咸原宫说服你,如果说,丫头要恨你,我也有一半的责任,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隐瞒到底的。回到吕国后,我就下令,谁要是敢在王后面前说起虢郡两个字,我就立杀无赦!” 萧其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一回头,心脏差点停在胸口里…… 原来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正好站着一个人,那是许凌君! 许凌君那双受到惊愕的眼神很明显在告诉他们,他们最后的对话,她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朵里。 “君君……” 萧其远瞬间觉得无地自容,想躲又想走过去…… 可是许凌君在后退,一步一步后退…… “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吕斟浔也尝试的靠近她。 许凌君依旧在后退,她的眼神里都是绝望…… 咸原宫那场古怪的城主登位仪式,她在灵山不能随意出入的禁令、一些奇奇怪怪的风言风语……全部都得到了验证。她不懂所谓立国的梦想、庶子的自由,她只知道,她最爱的哥哥杀了她最敬的父亲,用她千辛万苦得到的宝刀,还有她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的那个男人成为了这场谋杀的帮凶。 这一切的一切居然在这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夜里被昭然若揭,许凌君穿着奢华的嫁衣,只想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丫头!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停下来听我解释……” 吕斟浔试图阻止她夺马而逃,在她的身后呐喊。 不要……不要…… 许凌君拼命的拍着马的屁股,奔驰着进入了天痕关…… 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离开这两个人……这把刀……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天痕关是东土著名的险关,在这个时候纵马而去,很明显是在找死,萧其远急了,夺过马匹跟着一同奔驰进去。 只见在黑夜中,一袭珠光闪闪的华衣在月亮的清辉下发出迷人的炫彩,许凌君趴在马背上,任凭着马蹄在奔走…… “前面危险……” 萧其远大喊着。 马匹在一段悬崖处停住了脚步,许凌君幽怨的回过头来,留着眼泪说道:“哥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君,你先下来,这个是有原因的……” 许凌君立在悬崖边,新嫁娘的妆容都哭成了泥,“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了爹爹,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灵山,你为什么要让我远嫁吕国,你想要城主之位,我给你就是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虢郡城的城主之位真的那么吸引你,真的可以让你做出这座泯灭天性的事情吗?” 这件事本来也是萧其远心中难于解开的结,被许凌君这么一问,他也愣住了,吕斟浔匆匆赶了过来,说道:“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兄这么做都是因为无奈……” 许凌君没有听他说完,而是伸出了手,指着吕斟浔说道:“我那么爱你,从十四岁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你的,你为了虢郡城娶我,我不介意,你为了称王让我当王后我也不介意,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虢郡城,放弃彩衣公主的身份,跟你去吕国,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当他……”许凌君将手指一移,恨恨的说道:“萧其远弑父的帮凶!” 风从峡谷穿过,变成了凌冽的强风,许凌君站在马背上,迎着风,张开双手,说道:“我恨你们,恨虢郡这座城!” 嫁衣宽大的衣袍被风带起,许凌君的身体被一阵强风带倒,萧其远大喊着不要!飞奔过去…… 可是香消玉殒,风中他只抓到了一块残布,天痕关那么深,弯月的清辉光影又那么的深沉,他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被黑色的巨兽张口一吞,就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吕斟浔傻了,跪倒在地,然后朝着悬崖边而去…… 马蹄声从远处而来,西陵正好赶来送他们一程,就听到了许凌君纵马进入天痕关的消息,心里一惊知道出了事情,带着人跟了过来,正好看到摇摇欲坠的吕斟浔,连马绳都没有拉住,就飞到了吕斟浔的面前,将他拦了下来,说道:“你疯了,下面就是悬崖,快点找人下去看一看许凌君是否还有生路……” 说完,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萧其远,让他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办法。 “对!”萧其远毕竟是个坚强的人,他最先恢复了理智,跑回了送亲的队伍中,安排人回虢郡准备绳索,下谷一查究竟。 天痕关的地形图被送了过来,萧其远将地图展开,了解天痕关的地形…… 西陵昌启握住他颤抖的双手,将地图拿过来,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去看看斟浔,他的打击也很大……” 萧其远感激的看了一眼西陵昌启,将哆嗦的双手别到身后,道了一声谢,站了几次才终于站住了颤抖地脚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哎……都是重情义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西陵昌启一边感慨,一边认真的查看天痕关的地形图,没有过一会,天就亮了,下谷的设备也送到了关口。 雾海滚滚,迷烟漫漫。 众人看着天痕关下的无底峡谷心里都是不禁打着寒颤,就连西陵也摇摇头不抱希望,可是看着萧其远那殷切的眼神,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安排自己手下最优秀的高手下谷查看。 虢郡、宋国、吕国三国的攀岩高手在天痕关整整忙碌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办法查看到谷底的情况,最终西陵昌启只能放弃直接下谷的方案,绕道寻找道路走到谷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又整整忙碌了三天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 西陵昌启告诉他们,许凌君生还无望,让他们早作打算,萧其远默默的走到了一边,说:“虢郡城中大事桩桩,我不能离开太久,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了你,我要回去主持大局。”然后就朝着虢郡城的方向而去。 在回去的途中,他吐出了心中的几口闷血,然后嘱咐旁人:“寻遍天痕关,没有消息就不要回来复命了。 而吕斟浔一听到许凌君生还无望的消息,就失去的理智,他大哭着说,只是一场梦,梦醒后,许凌君就会穿着嫁衣走进吕国王宫。 西陵昌启将他拉倒了无人的地方,狠狠揍了他一顿,说:“吕国现在局势也是不稳,萧其远都能放下悲伤回到虢郡主持大局,你为什么不回去?” 吕斟浔哭着说:“从来都是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想做什么?阳山城,我一样深爱着许凌君,为什么要在幸福即将到手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 西陵昌启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不管有没有许凌君,你都已经是吕国的王了,你能走上这个位置,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努力,你也知道,难道你连吕国的王也不想要了吗?” 西陵昌启指着吕国的方向,说道:“我西陵昌启,宋国的第一氏族,在吕国朝政说话也有几分威信,你若是不想要这吕国的王,我这就回复吕匡,说吕斟浔为儿女私情所困,自毁前程,让他另觅他人。” 吕斟浔痛苦的想了一想,站了起来,点点头,决定用最快的时间回到吕国,平息这场由彩衣公主意外坠崖引起的风言风语。 被两个重要的朋友所托,西陵昌启又在天痕关下寻找了两个月,连一块残布都没有找到,最后找了一具无名的女尸,说是许凌君,让萧其远跟吕斟浔两人彻底死了心,将余生都用在为虢郡立国奋斗的梦想之中了。 残月清辉,照出一张藤蔓编出的绿网,所有的人都在谷底努力,却没有人去查看对面绝壁上的一处石缝间交织着一张绿色的大网,而这张绿色的大网上正躺着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许凌君。她在纵身一跃的时候,被强风一带,带到了对面绝壁上横生的各种绿色崖树上,挂上了一张由藤蔓织成的巨网上,苟延馋喘的呼着最后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绝处逢生 天痕关上风月飘飘,多日寻找无获,西陵昌启只能撤去人马,另做打算。 搜索的人离开后,让这段险关恢复了本来的宁静。 许凌君躺在石缝中的崖洞中,看着一个忙碌的小身影,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两个月之前,她看到萧其远跟吕斟浔两人携酒出行,就悄声跟了出去,本想偷听男人之间会在这种月色下聊起什么话题?没想到听到了一段咸原宫中的秘闻。 一年前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得到了解答,而那个答案却让她感到了巨大的悲伤,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的余生。 她逃走了,拼命的逃走,站在天痕关凌霄的断崖上,将脆弱的身躯交给了强劲的夜风,像花落一样的坠落到峡谷中。 她那身嫁衣太宽大了,她像一只风筝一样被吹到了对面的崖壁上,被崖壁的硬石撞晕了过去,最后只觉得自己没有落到谷底,而是坠入了一张绿色的大网中,就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稚嫩的笑脸。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露出的善意笑容。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裳,小心的为她擦拭着疼痛的伤口,然后用一片嫩叶为她接了一口清甜的山涧水喂到她干涩的喉咙里。 她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石缝崖洞中,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山涧水潺潺的穿行而过,绝壁上伸出了一个小平台,上面长满了果树。 小男孩指着果树上交织的绿藤,告诉她:“你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平时掉的都是野物,今天掉了一个大活人,真是稀奇了。” 天痕关上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她内心都是绝望,全身的疼痛让她不禁觉得,为何不干脆直接死掉…… 她没有跟小男孩对话,而是用残存的目光继续扫视这个崖洞,当看到入口处被一颗巨大的圆石堵住,没有出去的可能后,她心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想着,只是多承受一些痛苦而已,终究还是要死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小男孩像是找到了一块无价之宝一样,细心的照料着她,每天都跟她讲故事,或许小男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些故事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有时候感到气氛尴尬了,他还将那两个故事东平西凑编在了一起,另外串了一个故事,换上各种各样的人物、地点,继续讲…… 许凌君终是被他逗笑了,才迟来的询问他为何要住在这个被封闭起来的崖洞里? 原来这凌霄的山峰被巨刃劈出了一个天痕关,天痕关与外面的峡谷相连,形成的大大小小峡谷七纵八拐,连绵不绝,其中一座山峰早就伸到了宋国的地界,而这座山峰的西面有一个小山村,小男孩便是这个小山村的孤儿,从小被一个游历的太夫收养,两人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茅屋里,靠采药打猎为生。 半年前,老太夫病重,小男孩便一人上山采药,没想到遇到了泥石流,被困在这个山洞中,他年纪小,没有力气推开堵住洞口的巨石,只能在这里为生了。 许凌君问他如何生存下来的? 他说,洞里能照进阳光,有山涧水流过,外面的绝壁平台上有颗果树,还有鸟粪形成的肥沃土壤,他随身带了一些菜种子,跟打猎的工具,平日能打些鸟儿果腹,夜黑风高之夜,偶尔也会有野兽踏空摔到这个平台上,他用缠绕的绿藤结了一张网,就能捕获掉下山崖的野物,久而久之,熟练了生存的技巧后,他便也饿不死了。 说起这些,小男孩很兴奋,放佛生活的不公、命运的绝境对于他来说,只是人生经历中的一段娱乐项目而已,唯独放心不下的只是草屋中的老师傅。 谈起老师傅,小男孩掉下了眼泪,说自己那么久都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师傅还在不在? 许凌君淡然的安稳了他两句,又开始厌倦自己的生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男孩将她照顾的越来越好,那两只断腿也有了知觉,身体的疼痛减弱了不少,看着小男孩每天都尝试着搬动入口的巨石,那种坚毅的态度跟充满希望的眼神,时时刻刻都感染着许凌君。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时间越来越久,许凌君终是燃起了一点求生的欲望,她想起小男孩说过,因为父母死的早,老师傅又认的字不多,没能给他取什么好名字,思前想后的要跟取小男孩一个好听的名字。 想到自己的命运,家人永远都被虢郡这座城捆绑了起来,为了虢郡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弑父弃子。许凌君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跟虢郡城无关的弟弟,于是叫他许凌越,希望自己能越过这段挫折,勇敢的活下去。 当听到自己有名字的那一刻,许凌越兴奋地用一根木棍在地面上练习自己的名字,开心的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了,我一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 许凌君笑了一笑,为他的努力而感动着,其实她对他并没有怀抱什么梦想,只想他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过一辈子。 又过了一个月,她的身体已经能动了,虽然腿脚已经摔断,但是许凌越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能让她在地上俯伏前进了,看着他又在搬动入口的巨石,许凌君说:“凌越,你去找根木棍,姐姐帮你一起撬动石头,跟你回家好不好?” 这是相处两个多月来,许凌君第一次表现出求生的行动,小男孩兴奋极了,在石壁的树木上找了一段笔直的枝干,忙活了半天,才忙活出一根木棍。 许凌君跟他一起用力,终于撬动了巨石,这是小男孩被困那么久第一次见到巨石松动,他高兴的抱着许凌君欢呼胜利。 许凌君告诉他:“莫要着急,才动了一点点而已,我们还是出不去……” 小男孩摇摇头,说:“今天动了一点,明天再动一点,只要我们坚持,总有一天会搬开巨石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许凌君为自己有了这样的一个弟弟而高兴。 又过了半个多月,巨石终于被撬开了,见到洞外的第一缕阳光,许凌越快活的像一只野猴子,蹦来蹦去,许凌君说:“姐姐不是教会了你言行举止要有仪态吗?就算是劫后余生,也不能得意忘形哦。” 在洞中相处的那三个月,无聊的时间太多,她不停的教他认字学仪态,许凌越太聪明了,又是一个好学的男孩,很快,他就将东土的字认了一个六七分,还欲求不满。 石洞外的世界是另一个与天痕关不同的世界,这里的树木枝叶繁茂,连土壤也换了一种颜色,许凌越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不小,背起瘦弱的许凌君,在山地的土路上箭步如飞。 他们一起搀扶着,在山林间整整走了两天才走到许凌越之前住的小草屋前。 看着静寂的草屋显出几分败象,许凌越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唤了几句师傅走进房中,果然不出所料的全部都是一片破败的场景。 “师傅……”许凌越哭着躲进了许凌君的怀里,许凌君从一张积满灰层的桌上拿起了一封信,说道:“这里有一封信,会不会你师傅走了?” 许凌君打开信,写信的人不是许凌越的老师傅写的,而是一个自称是老师傅故人的人写的,用着东土最苍劲最工整的书法写着几段话,大概内容是: 故人路过此处,想来拜访至交老友,却看到了一具尸骸,他寻遍了山间没有见到老友的小徒弟,故而将老友葬在了山后的一个风水宝地上。末了还安慰小徒弟人道轮回,生死有命,莫要悲伤,一定要好好长大成人,走出这片山林,成为一个大人物。 许凌君看着那关切的口吻、流畅的文采,猜到或许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问许凌越知不知道是谁?许凌越摇摇头,说他自幼便与师傅相依为命,从未见过有什么朋友来拜访过他。 许凌君也就没有再询问下去,而是循着信中的内容,终于找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坟茔。 许凌越看到师傅被安葬在一个风景如此秀丽的地方,心里也有了几分安慰,守了灵、尽了孝,他问许凌君从此以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在山洞里待了三个月,两人都已经像个野人了,许凌君在草屋中找了一些衣物,给自己和许凌越收拾了一番,又将自己身上那昂贵嫁衣上的各种金玉珠饰拆下来,说:“姐姐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买些书,姐姐教你认全这东土上所有的文字好不好?” 看着失去了光彩的嫁衣,许凌越问她:“那件衣服那么好看,姐姐还要带走吗?” 许凌君摇摇头,说:“不的,就将它留在这里吧。”说完,两人在许凌越老师傅的坟前掘了一个坑,将那件惊世的豪华嫁衣埋了进去,许凌君郑重地告诉自己:“虢郡城的彩衣公主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许凌越的姐姐而已。” 路途遥远,前程漫漫。 许凌君从天痕关摔下,受了伤,靠着老师傅留下的草药,许凌越给她接上了断脚,但是因为太晚了,许凌君永远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许凌越怕她会担心拖累了自己,给她弄了一张能活动的轮椅,说:“我以后就是姐姐的腿,只要是姐姐想去的地方,凌越一定会带着姐姐去的。” 许凌君笑着摸着他的头,问他有什么梦想? 他指着陌生人的信,说:“我要成为那个人说的大人物。” “好,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完成梦想,首先,我们先下山,去找一个读书学习的地方,有了知识,将来才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远赴吉罗城 一把破旧的轮椅,一个简单的行囊,他们二人踏着晨光走出了这座大山。 刚开始他们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镇生活,许凌君典卖从嫁衣上拆下来的饰物,换了一笔不菲的资金,两人在那里生活了一年的时间。 有一天,许凌越一身泥泞浑身伤痕地跑回来,许凌君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许凌君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镇上的孩子欺负许凌越是外来人,在学堂上总是变着法子的捉弄他,取笑他是山里来的野孩子,甚至还咒骂许凌君是个没用的残疾人,他一气之下跟那些孩子打了起来,群架打不赢,就受着伤回来了。 那是一个未开化的小镇,民风彪悍,孩子之间的玩闹粗俗不堪,许凌越在这里学来学去总是那几个字,许凌君跟许凌越说:“既然姐姐带着你离开了大山,就应该去一个更能让人长见识的地方去。” 许凌越说他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于是两人便在当天收拾了包袱,离开住了一年的小镇。 他们走了很久,最后在宋国南境的边疆小城——吉罗城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座跟阳山城差不多规模的城池,离宋国的权力中心很远,跨过这里的一条河流,就进入了郧国的地望了。 嫁衣上的金玉珠饰早就用完了,初来时,他们寄住在一件破落的庙宇里,许凌越早上帮人家牵马,中午替人跑腿,晚上还给人送信,日子过的很苦。 许凌君一想,所有生活的重担都落在了许凌越的肩上,他如何才有时间去读书,于是去了吉罗城唯一的一间歌舞肆应聘。 这几年来,彩衣舞早已风靡列国,宋国这座边疆小城也偶尔将彩衣舞拿来招揽顾客,只是因为创作者从未去过虢郡,吉罗城的彩衣舞只有其形,而未见其精髓。 许凌君拿着步引图来到吉罗的舞肆应聘,舞肆的老板不识步引图,看到她是残疾人便有些轻视,不愿多看。可许凌君毕竟是惊世一时的彩衣公主,虽身有残疾神态中的贵气是掩盖不了的,她谈吐非凡,对彩衣舞的见解独到,老板听她说了几句,便换上了敬佩的目光,将她引进了舞肆去见舞娘们。 许凌君随意点评了舞娘们舞姿的拙劣之处,便引来了其中一位舞娘的注意,她让许凌君留下步引图先编排出一支,待反响后再联系许凌君。 许凌君一想,这座小小的舞肆本来生意就不好,让他们花钱再专门请一个编舞者实在有些为难,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残疾人,于是便答应了,说道:“你们可以抄录几份留下,但请将原图还给我。” 许凌君亲自画的步引图或者这座小城中的普通人看不出来这是彩衣公主的亲笔所书,但是若碰上从虢郡城来的商人,就难保他没有见过彩玉公主的真迹,许凌君决心忘却虢郡这座城,当然不会给别人认出她身份的蛛丝马迹。 舞肆老板点头答应,抄录后,将步引图还给她,恭恭敬敬的将她送出了舞肆。 两天后,破落的小庙迎来了一个客人,那是舞肆中的领头舞娘,她看着将彩衣舞的精髓编出来的人才住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心里有些惋惜,自掏腰包递上了一些定金,让她先找个住的地方,然后诚心邀请许凌君专门给她们编排舞姿。 许凌君感激的看着她,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让你们舞肆的经营蒸蒸日上的。” 工作的事情全部都谈妥了之后,舞娘自我介绍: 说她叫吴阿雅,来自郧国的一个小山村,这几年,东土的气候变得异常了起来,农作物经常颗粒无收,每年都都会有一个列国的国土闹饥荒,两年前,郧国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饥荒,父母在那场饥荒中饿死了,她卖身进入这个舞肆,还好老板人善,经营的舞肆是正经的生意,她过的还算稳妥,只是今年的年景不太好,吉罗城的歌舞酒肆都开始变得冷静了起来,舞肆中的舞娘们大多跟她经历差不多,几人相依为命,靠跳舞为生,她此生没有什么愿望,只想帮老板将舞肆经营好,让姐妹们都过上好的日子。 流落的这些日子,许凌君见过很多这样艰难求生的底层人民,他们给了她可以生存下去的最大鼓励,对于阿雅的遭遇,许凌君也深表的同情,说愿意为她写出最好的舞蹈来回报她的知遇之恩。 就这样,许凌君在吉罗城度过了七年的光阴,许凌越也从一个山里的野孩子长成了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在吉罗城高谈阔论颇有士子之风,所有的人都称呼许凌君为“许凌越的姐姐”,久而久之,许凌君随意取的假名,别人也就遗忘了。 在这七年里,小小的吉罗城或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列国发生了许多重大的事件。 首先一直被东方列国所排斥的域外蛮族政权,在一个从东土而来的男人手里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穿越了荒漠,到达了东土大陆的边域扎根,成为了一个新兴的牧边之国——离国,并且不时的南下劫掠东土各国,尤其是临近的萧国,不堪其扰,将边境几座城池都让了出去。 其次是东边的有虞国跟嚣国,这几年东边的气候最是异常,有虞跟嚣国经历了几场天灾后,终于爆发了流民之乱,堂堂列国的王族礼殿被流民洗劫了几次,两国国内现在早就乱象丛生成为了一锅粥,谁也管不了谁,只能四处奔命了。 再次是东土刚刚发生的一次最大政变——虢郡立国。在东土大陆上一个新的列国登上了舞台,它穿着令人瞩目的衣服,在列国之中闪烁动人。萧其远将虢郡立为国都,建立了军事制度,将从外面流窜而来的流民编入行伍之中,进行训练,整编队伍,实行三军制,建立兵士户籍,给了流民身份,也让虢郡的军事队伍完成了建设。关于立国的种种政策措施、政权分层结构、世家大族的地位等等,萧其远在立国的同时就将立国策书广而告之,里面内容条条陈陈,巨巨细细无一遗落。许凌君在很久以后,才明白,木氏姐妹在她的绿植小院忙碌的那些事,时常神秘进出西冷堂的那些客人,原来都是编写立国策书的关键人物。虽然虢郡立国的过程困难重重,但是在这种大形势之下,周边乱象众生的残酷事实让虢郡中的人们都明白了一件事,一座城池不管多富有,没有强大的政权进行维护,将有一日会被吞并,萧其远的成功是必然的,也是东土历史车轮本来该滚过的印痕。 最后是宋国,宋国国内还算安稳,许凌君离开虢郡没有多久后,西陵昌启就成为了宋国的国公,扶持了幼帝上位,大权独揽,东边全力支持虢郡立国,北边支持吕国吞并自萧太后政权消亡后已经变得孱弱的萧国,牵制南下的离国,身份地位扶摇直上,是宋国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人物。 至于吕国,吕国国君吕斟浔在彩衣公主死后两年就迎娶了虢郡泠氏长女泠歆为后,吕国和虢郡是命中注定的姻亲之国,泠歆这个吕国的王后表现的也很优秀,这是一场十分成功的政治联姻。 而泠氏的另一个女儿泠天若在虢郡立国的当天就离开了寺庙,成为了新虢国的女主人。 断断续续听到这些消息的许凌君内心已经变得平静了,在她心里早就将彩衣公主这个身份忘却了,就连茶客对吕斟浔的盛大婚礼描述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唯独对泠天若的消息,她露出了笑颜,觉得这是那个女人本来就应该拥有的幸福。 暑来寒往,纷纷杂杂。吉罗城的天还是那么的蓝,宋国的权力中心离这里还很遥远,东土的乱象也还未席卷到这座小城中。 本来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平凡凡的度过去,可是许凌君却望着屋外的雨声,陷入了长长的烦恼中…… 因为她听闻到一个让她不安的消息——吉罗城即将要迎来一位大人物。 而这个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宋国国公西陵昌启,他的行辕就在离吉罗城不远的地方,要来这里欣赏彩衣舞。(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吉罗城的来客 原来在三个月之前,从嚣国来到宋国避难的韩之遂曾经路过吉罗城,虽然没有停留多长的时间,但是他却在一个官员的府邸上观看了一场演出,而这场演出中正好就有一场彩衣舞的表演。 韩之遂在虢郡待了很长的时间,对彩衣舞了然于胸,说道:“这是除了虢郡外,最得彩衣公主风骨的舞蹈。” 官员很高兴,叫来了编舞的人,吴阿雅曾经被许凌君重托说不能对外宣称彩衣舞出自她的手笔,于是说是自己编写的。 韩之遂不是个多疑的人,当下感慨了两句,赏了些银两,便离开了吉罗城。 不久之后,郧国出现了危机,想借助宋国的威势东山再起,邀请宋国国公出访,西陵昌启思索再三,觉着这是左右郧国朝堂的最佳时机,于是便答应出访,没想到走到郧国边境,就接到了郧国内政正在上演夺权风波的消息,就将行辕驻扎在郧国与宋国边境等候内政风波的稳定,他好乘势扶持自己想扶持的人上位。 行辕驻扎在离吉罗城不远的地方,南方内政事变未稳,虢郡立国的大事又在稳步的推进中,闲来无事,韩之遂便想起了自己在三个月之前在吉罗城观看的一场演出,两人提起了虢郡往事,都无比感慨,于是韩之遂便建议移动行辕,去吉罗看彩衣舞。 吉罗这座小城从未迎来过这么大的官员,西陵昌启的行辕视同王驾,八方九里的人都赶来了看热闹,吉罗那座小小舞肆坊也由官家出资重新修缮了一番,老板笑的眼睛都快没了,也没注意到国公来的前一天,许凌君已经带着许凌越悄然离开了吉罗城。 锣鼓喧天,吉罗这座小城的迎接舞队显得太过庸俗,西陵昌启不禁疑问,这样的一座小城真的能演出让韩之遂看出彩衣公主风骨的舞姿来吗? 落座之后,他也未抱什么希望,嚣国乱成了一锅粥,韩之遂这些年过的也很不容易,就当是陪他出来散散心吧? 可是…… 彩衣揽结手,扶琴弄轻舞,牵丝柳转腰,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天底下最了解彩衣舞的人有三个人,一个萧其远,一个吕斟浔,另一外就是西陵昌启了,一曲方毕,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了胸口,挥手停止了舞女的舞姿,要见舞肆老板。 老板见到国公没等看完演出就出言打断,以为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立马跪下请罪。 西陵昌启说道:“这支彩衣舞是由谁编排的,劳烦请出去来一见。” 听到西陵昌启这么一说,老板松了一口,让人到后面传出了吴阿雅。 “这支舞蹈是出自你的手笔?”西陵昌启问道。 吴阿雅沉声说道:“是的。” “你未说谎?” “是的!”吴阿雅挺直了腰身,看着西陵昌启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哼……大胆!”西陵昌启突然发怒,拍着桌子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这支彩衣舞真的是出自你的手笔?” 吴阿雅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再一次斩钉截铁的说道:“是的。” “真是个铁铮铮的好女子,果然是由她*出来的,拉下去,给我砍了……” 听到西陵昌启这么一说,韩之遂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看一场舞蹈就动刀了?他拉住西陵昌启的手问道:“昌启,你怎么了?一场演出而已,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罚两下就可以了,怎么说把人砍了就砍了呢?” 西陵昌启没有理会韩之遂,看着吴阿雅说道:“你不后悔?”吴阿雅摇摇头,老板慌慌忙忙地跑出来,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国公大人请息怒,这支舞蹈不是阿雅编的……”然后拉住阿雅的手,说道:“快点跟国公道歉。” 吴阿雅甩开老板的手,生气的说道:“大哥,你不懂,这支舞蹈就是由我编写的,杀了我也是由我编写的。” 老板不知道许凌君跟吴阿雅这七年的相处感情已经深到什么地步了?虽然许凌君也嘱咐过他,将吉罗彩衣舞的编写人变成阿雅,但是因为这个所有权而得罪了宋国最有权势的人,得不偿失,于是说道:“这支舞蹈真的不是阿雅编的,是凌越的姐姐编,真的,我不敢欺瞒国公大人……” 凌越的姐姐? 西陵昌启说道:“她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老板说:“一个村野之人何敢劳国公大驾,我这就请她来见大人……”说完,就让阿雅起身去请许凌君。 可是阿雅一动不动,他推了两下,阿雅才有些忧伤地说道:“凌越的姐姐已经带着凌越离开吉罗城了。” 什么? 西陵昌启终于肯定了,他指着阿雅说道:“既然人已经走了,就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吧?” 吴阿雅点点头,将一队豪华的车马引进了一个狭小的巷子里,指着一个破落的小户入口说道:“这是凌越的姐姐跟凌越住的地方。” 西陵昌启让人马都停在外面,一个人走了进去,看着屋中所有的摆设,他基本上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答案,也从阿雅的口中了解到许凌君已经成为了一个残疾人,带着一个认来的弟弟在这座小城中生活了七年的时间。这七年里,她遗忘了自己的身份,当一个隐形的编舞者,日子过的很清苦。 一个人七年的光阴,可以用几句简单的对话就可以概况完,西陵昌启觉得好心酸,他瘫坐在一张陈旧的椅子上,问阿雅:“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到底跟你交待了什么,让你如此舍命替她隐瞒行踪,难道她就那么不想见到我们这些故人吗?” 阿雅冷静的说:“虽然我不知凌越的姐姐的是谁?但是我知道她的残疾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她在这里住了七年,从未出过城门一步,一听到宋国的国公要来吉罗城了,就立马收拾了包袱,连夜逃走,我问她要去哪里,以后怎么找她?她说缘分已尽,我们不必再见面了。她活的那么艰难,为的应该是避开你们这些伤害过她的故人吧?” 西陵昌启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也算友尽了,我不会为难你,关于彩衣舞的事情,你还是对外宣称,这是出自你的手笔,就不要再提起那个人了。” 说完之后,西陵昌启又给了她很多金银细软,让她离开吉罗另谋生路,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吉罗了。 离开吉罗之前,阿雅问西陵昌启:“你们会继续寻找她吗?” 西陵昌启从未说起许凌君真实的身份,点点头,回答肯定。 她犹豫了半天,说起许凌越的乖巧懂事、聪明体贴,又疼爱姐姐,最后说道:“凌越的姐姐虽然已经走不了路了,但是她有凌越在身边,日子虽然过得苦,但还算是开心的,如……如果……有一天,你们找了她,可不可以给她安宁,不要再打扰她跟凌越的生活了。” 西陵昌启没有回答这句话,看着吴阿雅坚毅的背影,他不禁感慨,当年那么简单善良不懂人情世故的许凌君是怎么样就拥有了一种让普通人信服跟追随的魅力了? 吉罗城小小的风波过去了,一个舞娘的离开并不会给这座城带来多少话题,回到行辕处的西陵昌启在自己的营帐中凝眉沉思,不时的来回踱步…… “听说这两天你都不怎么吃饭,郧国的事情不是很快就要有着落了吗,你还在烦恼着什么?”从吉罗城回来后,西陵昌启就开始变得的焦急了,韩之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关切的问道。 西陵昌启盯着他看了半天,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许凌君要是没死,你会怎么办?” 韩之遂说:“当年不是你将她的尸体交给萧其远的吗?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西陵昌启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其实我给萧其远的那具尸体不是许凌君的……” “什么!”韩之遂惊了,没想到西陵会干出这种事,问道:“你疯了,萧兄跟斟浔对许凌君是什么样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萧兄唯一的亲人了,还是虢郡许氏的后人,拥有虢郡这做城的配享,东土有名的彩衣公主,你居然……居然拿一具假的尸体蒙人……那……那躺在天痕关公主祠的那个人……根本……根本就不是许凌君是吗?” “嘘!你小声一点……”西陵昌启差点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我这不是正在烦恼,怎么跟萧兄交待吗?当年的形势你也不是不知道,许凌君坠崖之后,吕斟浔整个人都快要疯了,萧兄整天浑浑噩噩的在咸原宫,就是不提立国的事情,我这……这不是没有办法才找了一具形似许凌君的尸体去应付嘛。虽然我骗他们说许凌君已经死了,但是这些年来,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只要没有发现尸体,我就相信她还是一线生机,所以一见到吉罗的彩衣舞,我就知道了……” 韩之遂打断了他,说道:“你是说……” “对!”西陵昌启肯定的告诉他:“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许凌君。可……可是那个人的情况你不是也听说了嘛,是个不能走路的残疾人,现在又是虢郡进行建制立国的关键时刻,许凌君这个时候要是出现,一定会乱了萧其远的步伐的,也会有好事之人拿出来做文章。还有吕斟浔,他在北线牵制了南进的离国,给了东土列国喘息的机会,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刻,也是虢郡寻找了百年的机遇,我们好不容易才将虢郡扶持上了列国的舞台,难道要在最后的时刻一败涂地吗?” 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虽然责备西陵昌启骗人,但是韩之遂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问道:“那你想怎么办?既然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难道还要任由她流落在外吗!你要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乱世当前,她会有危险的!到时候,你拿什么跟萧其远、吕斟浔,跟虢国的子民们交待!” 这正是西陵昌启烦恼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道:“我想托付给你一件事,你愿意去做吗?” 韩之遂说:“你想让我亲自去找许凌君?” 西陵昌启点点头,说:“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最合适,不过找到她之后,先不要跟她见面,暗中保护着她,等虢郡建制稳定了以后,我再找一个机会向萧兄谢罪。” 韩之遂不明白,问道:“许凌君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不能回去……” 西陵昌启本来就有些烦躁,听到韩之遂这么问,脱口而出:“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当年许岩之所以会将萧长安父子接进咸原宫,不仅仅是因为神迹,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生育能力,想借助萧兄父子继续执掌虢郡。可是没想到她跟萧长安成婚后,就怀上了孩子,她拼了命的生下许凌君,更是胆敢逆天而行,要诛杀神迹中出现的人,就是因为本不该出生的许凌君她出生了。”西陵昌启觉得自己说过了,降低了声音,又说道:“她躲藏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她不想再跟虢郡有任何关系了,你若是真心为她着想,就尽快想办法找到她,暗中保护着她,别让她在这个动荡的乱世中出事。” 这是咸原宫最隐秘的秘闻,连萧其远都未必知道,韩之遂初次听闻,觉得西陵昌启的身份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跟咸原宫的关系更贴近,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许凌君的,不过这不是因为你的托付,而是我自愿的,找到许凌君后,我决定留在她的身边,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只要她不愿意跟虢郡有任何联系,我就不会在她的面前出现,让她平安的度过下半生。” 西陵昌启沉默的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即刻出发,说:“此去,你只能做一件事、成为一个隐形人,从此以后列国大事都与你无关了。” 韩之遂说嚣国都快没了,还留恋着身份与地位何用,回去收拾了行囊,当天就辞别了西陵。 离开之前他对西陵昌启说:“我们自幼相识,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东土这片大陆着想,你想统一东土,或者说,你希望有人能够借助你的步伐将来有一日能够统一东土。你的目标放的很远大,此生做不来,就先把路铺好,让后人顺着你的脚步走下去,所以不管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责备你,甚至你纵容萧其远趁机吞并嚣国国土我也不责备你,可是,有一件事,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西陵昌启看着他,知道此生他或许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韩之遂说:“尸体已经那么烂了,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你那么斩钉截铁的说,这就是许凌君,让我帮着你肯定这具尸体生前的模样,让萧其远跟吕斟浔彻底死了这条心。” 韩之遂看到西陵昌启难看的脸色,又说道:“天痕关的公主祠刚刚完工的时候,我对着许凌君的雕像站了很久,想将有关她的画像付诸火炬,当时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可是……你就这么默默的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许凌君的画像在我的手里,一张一张都变成了灰烬……” 男人之间不擅长说抱歉,再说这也不是一两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他目送着韩之遂离去的背影,说道:“对不起,希望你以后能够跟许凌君一起好好的生活,这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次礼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祸象丛生 韩之遂辞别了西陵昌启,四处询问,终于知道许凌君进入了郧国的稽州城,他没有惊动他们姐弟,而是找了一个地方化名韩嚣开了一件小书铺在稽州立足守候许凌君。 就在许凌君来到稽州的两个月后,虢郡建制的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如果说立国只是建立一个国家的起步的话,那么建制便是确定一个国家政权的根基。 这个国号为虢的新国家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制度,关于建制立国的律法条文、行例政门、官职称号、兵将军制、治、财、民、官等几乎所有的建制全部公开推行了,仔仔细细,如何执行?如何督察?如何收放? ……放佛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稽州城的人都在争议建制的条文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完善了? 许凌君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除了木氏姐妹,许华在初登城主之位的时候,就已经暗中资助那些被迫离开虢郡的世家子弟去列国考察,用了一代人的时间来寻找适合新虢国发展的制度,如果还要继续追溯下去的话,许华之所以来到虢郡成为虢郡城的城主,不仅仅是因为神迹,最重要的是上上一代人的资助与扶持。 西陵对韩之遂说,现在的东土列国已经成为了一盘散沙,虢郡便是这盘散沙之上的宝珠,稍有不慎,就会被散沙吞噬,建制的条文虽然是在一夜之间广而告之的,但是建制的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让韩之遂继续留在稽州关注着许凌君的动向,不能让萧其远知道她还活着。 就这样,韩之遂在破裂的郧国稽州城隐姓埋名度过了八年的光阴。 那间安静的小书铺就这样安静的坐落在许凌君出入街巷的必经之路上,她却从未拜访过。 还好,许凌越是个好学的年轻人,他在稽州谋了一份公差,时常进入韩之遂的小书铺休憩看书,久而久之,他发现书铺的老板是个博学的人,隐藏在深处的名贵典籍堆满了一个房间。他本想借那些书籍,可是老板说那是给他将来的徒弟留下的礼物,不会外借。许凌越太馋学了,想尽了办法要拜他为师,他考验了一番后,才“勉强”答应,并且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那就是,关于拜他为师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最敬爱的人。许凌越指天发誓,他才将那间装满名贵典籍的房间门钥匙交给了许凌越。 刚到吉罗城教彩衣舞的时候,许凌君尽量的隐藏自己的特色,没有加入太多虢郡的东西,可是时间越来越久,她终究还是忽略了,不自主的带入了自己原来的东西。虢郡城跟宋国的南境隔着一个大大的云泽之地,她以为离的那么远,应该可以在吉罗住一辈子了。没想到,随着雨线的南移,云泽已经干涸了不少,早在许华时代,他就已经将不少虢郡的住民都迁到云泽之地开发这片土地了,吉罗与虢郡之间没有了天然的屏障,很快她的舞蹈就被路过的韩之遂发现,并且被出访途中的西陵昌启找到了行踪。她不知道西陵是否会查出她的真实身份?更不敢联系阿雅,在稽州这座新城里,她只能活的低调低调再低调一点,不再教授舞蹈,而是躲在一间小小的民居中,准备随时离开这座城,继续逃离虢郡的人和事。还好,日子过的越来越稳定,许凌越也在这里谋到了一份小小的差事,这八年来,虢郡的人与事始终没有进入这座城打扰到她的安宁,她又开始想象要将这座城当成她终生的居住之所了。 可是,这是一个动荡年代,这八年来,在东土发生的大事都涵盖了过去八十年发生的所有大事的总和还要多。 首先是国内动乱的有虞与嚣两国。 连年的天灾让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最终爆发了流民之乱,流民集结成各种暴力组织,将这两个国的王族全部都逐出了王城,国家重器崩塌,政堂门前长满了野草。很快这两个国家的流民化匪、化贼沿着南北移动,将战线拉到了异国。 郧国因为有宋国的支持那倒还好。 萧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北边要阻止强大的牧边国家离国的吞噬,南边又要应付顽廯之疾一样的民祸,政权又处在风雨摇摆之风,眼看着这盘散沙就要被强风给吹走了。还好,建制后的虢郡拥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它向东收复了部分虞嚣两国的国土,将战线拉到了两边,与宋国联合稳定了南边的列国,让进入萧国境内的势力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掌握在嚣虞两国流民建立起来的暴民政权、虢国、还有离国的手中。曾经在萧太后手里变得强大一时的萧国自此名存实亡,王族流亡出境,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其次是宋国。 宋国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事,但是他向四面八方的友谊力量输送了很多的物资,尤其是虢吕两国,一个正在平息东线,一个正在正面抗击离国的部分力量,在东土所有的列国中,它的牺牲是最大的。这引来了宋王的不满,年幼的宋王企图设计杀害西陵昌启,却被西陵昌启识破,他毫不留情的将宋王困死,然后另外扶持了新帝,这次,西陵昌启的势力已经凌驾在了宋王之上,成为了宋国实际的掌权者。 最后是吕国。 吕国本来国力就不算雄厚,又要北上牵制离国,阻止它南下袭扰东土列国,虽然有宋虢两国的帮助,它还是日渐西下。本来离国将主要的作战力量都放在东南的萧国残余势力与流民政权斗争中,目标直指新兴的虢国。可是没有想到,不久之前,离国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一样,突然抽调东南兵力,穿越了狭长的萧国南境,举兵来到吕国境内。 严酷的穿越之路、攻城略地的疲惫之战、战场厮杀的精疲力尽,离国在付出极大的代价后终于攻入了吕国王城,将吕国国主吕斟浔劫掠到离国境内。 而这场毫无章法的重要战线转移,也让萧其远乘机收复了萧国失地,将离国侵占的大部分萧国国土被抢了回来,流民政权也龟缩在险要关口,北边战事终于不再反反复复,进进出出,而是进入了谈判阶段。 在谈判中,离国说愿意归还吕国重器,甚至可以将手里几座萧国重要的城池让出去,但前提是,要萧其远亲自来到离国送赎金将吕王接回去,他发誓赌咒不会趁机扣留一国之尊。 萧其远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一城之主了,东土列国的东部问题都在靠着他平衡,西陵昌启亲自来到虢国,劝他莫要轻易北上。他思索再三,觉得吕斟浔与他之间友情深厚,加上萧国也是他父亲的母国,于是决定先去边境会一会这个从域外一路杀进来的离王到底是什么货色? 就要即将动身的时刻,使者匆匆从离国而来,将一封血书交到了萧其远的手里,哭着说:“我国国主已经殉节身亡了!” …… 在以后的戏文里,关于那段:吕虢之好,千里送血衣的演绎延续了很多年,一句:离王有诈,不可北上救我!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吕斟浔咬破指头将这十个字写进了自己的贴身内衣里,然后让使者穿上冒死送出去,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吕国,离王将他挫骨扬灰,洒满了异国他乡。 最惨烈的还是留在吕国王宫的王后,她在听闻吕王殉节的当天,就带着宫中女眷,在王宫门前点燃了一把大火,熊熊大火在她的身上幻化成了一支凤凰,珠沉玉碎,一缕香消赴九天。 吕后*的场景被一个画家画进了一幅画里,从此以后,只要曾经在吕国王城待过的人看到这幅画,都无不潸然泪下。 当年代替彩衣公主嫁到吕国的泠氏女子——泠歆,虽未给吕王生下一儿半女,但是她却将吕国当成了自己的家,爱戴着这里的每一个子民,用死亡告知了世界,她对吕王的爱是坚毅的,是永恒的。 听到这些消息的许凌君也留下了眼泪,她让许凌越背着她爬到稽州城最高的山上,弹了一首曲子,直入云霄,然后祝愿他们在来世永结同好。 许凌君并不知道的是,使者从离国冒死带回的血衣并非只有十个字,而是一篇讲述了离王前程往事的短文。 原来将整个东土大陆搅得不可安宁的离王,不是别人,正是…… 当年被赶离虢郡的断舍离! 断舍离看到水元村被屠杀,挚友被杀,跟自己亲如兄弟的两只禽物也为了救自己而死,进入列国国土又要面临着被抓捕的危险,广阔天地,他不识一人无处可去,觉得生不如死,于是不带一滴水的走进了域外的荒漠之中求死。 可是,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路过的一支域外民族救醒了他,不久之后,他因为救下一只神圣的小羊羔,成为了那支民族的领袖。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将域外的民族联合了起来,成立了一个叫做离国的牧边小国。他一心只想杀回东土,于是将幼小的离国一点一点的练成了一个崇尚武力征伐的强国,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南下,终于杀到了萧国。他听闻了虢国的建立,于是将重要兵力部署在即将要跟虢国交锋的方向上。 如果照着这个战略前进,或许他能一路打穿萧国,吞并又瘦又长的萧国,成为一方的霸主。 可是,在一次与新兵的烤火聊天中,他听闻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消息——许凌君已“死”。 在域外的艰难求生、建立离国的这些年,他总会有意无意的逃避所有相关彩衣公主的一切,以为那个从虢郡嫁到吕国当后的女子正是许凌君,从未想过她也会遭遇不测。 东土的话题人物很快就被各种纷乱的民祸所掩盖,彩衣公主早就成为了过去的人物,在离虢郡遥远的地方,没有人会提起她,也没有人知道断舍离曾经登上过虢郡的礼殿,差一点成为了虢郡的城主,于是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个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那个人。 虢郡建制的第三年,他将军队驻扎在萧国的一处绝关——落马关外。 断舍离的士兵很多都不是域外百姓,更多的还是从东土列国流落出去的流民。一小撮新兵烤火取暖中聊起了家乡的险关隘口,一个从虢郡附近城池而来的小兵拍着胸腹说:“要说天下险关,那要说一说虢郡的天痕关了,当年嫁去吕国的彩衣公主在路过这一段险关时,都不慎失足跌入了悬崖,让虢郡的彩衣歌舞成为了绝唱……” 断舍离就坐在新兵之中,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变得坚硬,让那个新兵将许凌君坠崖的经过娓娓道来。 这本来就是被萧其远掩盖的真实,许凌君之死在老百姓的眼中只是一场意外,衬托出天痕关的惊险而已。 断舍离自此才知道,他深爱的那个女人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心里,他的心脏像被注入了毒药一样,百般挠人,他不顾众人反对,潜入了敌人的腹地——天痕关。看 着韩之遂主持修建的公主祠在落日的余晖中发出哀伤的色彩,他听到了萧其远莫名其妙登上了城主之位的“全过程”;吕斟浔得到资助归国为王;许凌君被软禁灵山;被远嫁异国;离奇死在天痕关上的种种异象;从公主祠守陵人的口中得出了萧其远联合吕斟浔夺取虢郡的“真相”,然后将许凌君的牌位带了回来,发了疯似得调转兵力,去找吕斟浔算账,图谋进攻虢国。 这些年的征战早就让断舍离变得面目全非,当年的一场大火也烧去了他三分之一的容貌,他整日带着一个铁面,就算大摇大摆的走进虢郡城,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吕斟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未认出来,他主动说起了虢郡的往事,坦言自己要设下陷阱诱惑萧其远北上,一举杀了他们两个人为他身边所有的亲人朋友爱人报仇。 为了引萧其远北上,断舍离在谈判席上可以做出更多的让步,吕斟浔担心萧其远上当,咬破指头将离王的真实身份写在内衣中,让使者带回虢国,然后自缢殉节。 两败俱伤,谁也进退不得,列国的时代自此进入了一个新的篇章。 可是…… 这是一个动荡年代! 这八年来,在东土发生的大事都涵盖了过去八十年发生的所有大事的总和还要多,北边战线虽然陷入了僵局,南方依然面临着十分严峻的问题…… 一座偏安一隅的稽州城也卷入了巨大的风波中,许凌君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虢郡的人与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稽州之乱 南方列国最大的问题本来就不是外族入侵的问题,而是国内那些乱民烧杀劫掠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问题,北边战事的暂告一段落对它没有任何的帮助。 乱民平时唯唯诺诺,一旦腹中空涩,有了所谓的信仰,团结起来群起而攻之,就变得了比暴徒还更狠的杀手。 稽州城因为地处南方平原,周边本来拥有沃土千里,百姓靠的都是种地为生,这下年年没了收成,就成为了乱民流祸的中心地带。 如果不是因为韩之遂让西陵昌启抽点了一部分兵力守住了稽州城,许凌君这八年是不会过的如此安稳的。 吕国亡后,列国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东土的格局开始重新洗牌,有一部分农民造反建立起来的政权甚至还有条不紊拥有了一定的规模。 稽州城位于一个不太重要的战略地位上,围绕在周边的城池都被流民们洗劫了几遍,宋国那点维持稳的兵力在坚守了几年之后终于感到艰难了。 守城的将军不明白,为什么要白白将那么多的兵力扔在这座毫无战略地位的小城中,而不去更重要的城池。 西陵昌启说:“稽州城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保护,必须留一部分兵力在那里。” 守城的将军说:“那就将那个人接出来,放弃稽州。” 西陵昌启说:“你再坚持一年,一年后,如果稽州周边的流民还没有解决,我们就撤军。” 一年后,守城的兵力变得越来越弱,而四周的暴民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拥有了武器,选中了稽州当成了自己的战略基地,人们奔走相告,都想跑到没有乱匪为祸的虢国或者宋国去避难。 韩之遂没有办法,去宋国见了西陵昌启,说:“混战多年,内祸不止,你已经拿不出多余的兵力继续守着稽州城了,必须让虢国出兵,否者稽州城真的守不住了。” 西陵昌启面带愁容的告诉他:“离国元气大伤,东北的流祸又卷土重来,战事拉的那么紧凑,若是让萧其远出兵这座毫不起眼的城池,我必须给出一个充足理由。” 韩之遂说:“那就把许凌君在稽州城的消息告诉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派人来接许凌君回去的。” 西陵昌启摇摇头,说:“许凌君愿意离开吗?” 韩之遂骂道:“那能怎么办?那些乱匪的破坏力量惊人,所到之处十室九空、无恶不作、尸横遍野、触目惊心,难道要让许凌君留在那里,成为乱匪手中的人质吗?你若是不肯告诉萧其远,那我就去跟她见面,说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让她跟着我离开。” 西陵昌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你守了她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韩之遂没有搭理他的问话,自顾自地说:“我离开稽州来这里见你的时候都很艰难,许凌君她走不了路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着她安全离开?在虢郡城的时候,她就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会不会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这些年守在她的身边,不理列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反倒过的很安稳,可是我担心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将她安全带离稽州……” 西陵昌启扶住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将一块令牌交给他,说道:“这是调遣稽州守军的令牌,你拿着,明日我就亲自去虢郡见萧其远,当面将我在天痕关的所作所为全部都告诉他,一个月之后,我就从稽州撤军回国镇压国内的廖王造反,希望,你能坚持到虢国的大军赶到稽州。” 白发已经爬上了西陵昌启的头上,他的桌上摆满了药罐,咳嗽声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自从去了稽州后,韩之遂就已经多年未见西陵昌启了,他望着这个现在是东土柱石的老友,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西陵昌启以为他还有事,问他稽州还需要什么,他立马解决,韩之遂说:“稽州城就交给我了,你忙你的事情吧,我告辞了。” 少年鲜衣怒马逢游山岳激流,广物博事坐下煮酒闲论谁家风光最好。 韩之遂知道,他们人生的侧重点已经变的不同,他如果还守不住稽州这座小小的城池,就不配跟当年一起喝百笑茶的兄弟们站在一起了。 回到稽州后,他叫来了许凌越。 许凌越看到他交到自己手里的调遣令牌问道:“师傅,把这个令牌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韩之遂叹了一口气,问道:“守护稽州城这么多年的那一支军队来自哪里,你知道吗?” 许凌越疑惑:“难道不是郧国的守军吗?” 韩之遂回答说“郧国国势本来就弱,这些年政权的更替又频繁不休,哪里还有人来守住这座既不在战略要地又没有什么物资输出的城池啊。” 许凌越问是那一支军队? 韩之遂说:“是宋国国公府的私家军队,本来是护卫国公府的,寥寥无几,全是精英,可是却被西陵抽调了一部分用来守护稽州城了。” 许凌越不明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韩之遂,问道:“师傅为什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手里又为什么拥有调遣令牌?” 虽然将许凌越收为徒弟是为了便于了解许凌君的情况,但是这些年的相处,韩之遂对这个徒弟的表现极其满意,如果不是因为他不便透露身份,他真的很想将他安排到北方列国征战的舞台上,让他成就一番事业。 韩之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会舞几段三脚猫的剑术,但是要去打一场真正的守城之战,他真的无能为力。从很多年前,他就有意将许凌越往安国定邦的方向培养,这一次拿到了调遣令牌,交给许凌越是最稳妥的,他说道:“师傅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傅要将稽州城交到了你的手里,你有信心能够守住它吗?” 许凌越仔细看了看沉重的令牌,说道:“稽州被流民土匪环噬多年,今年形势尤其严重,想长长久久的坚守下去根本不可能,师傅既然能调动宋国国公府的军队,为什么不让宋国赶来救助?” 韩之遂摇摇头,说:“西陵已经尽了全力,我们不是要长长久久的守下去,而是要守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必定有大军赶来相助,你有把握吗?” 许凌越虽然从未带兵打过仗,但是多年的知识在脑海中已经积累成了一幅又一幅调兵遣将的表图,他沉思了一番,说:“师傅,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帮你守住稽州城的。” 韩之遂以为他会继续发问下去,没想到许凌越当天就让他去军营,交接了守城的任务,互相通报了姓名,都是在稽州城坚守了多年的人,许凌越的名声在稽州城又极好,排兵布阵中显现出了他无尽的才能,原本担心稽州守不住的将军暗中将韩之遂拉倒一边,说道:“韩先生,您教的徒弟太好了,稽州城有救了。” 看到许凌越用最快的时间与守城的将士打成了一片,韩之遂心里很安稳,他回家整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要用真面目去见自己守候了八年的人,他无比激动,又忐忑不安。 “凌越,出门又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许凌君吱呀的打开门,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许凌越,没想到却见到了多年未曾相见的故人。 韩之遂紧张的站在门前,一如他当年在西冷堂跟许凌君单独相处的场景。 “你还是没变,见到我总是那么紧张。”惊讶过后,许凌君就回复了冷静,推着轮椅返回房中说道。 “我……我……我在稽州待了八年,就住在街巷外的六合书铺中,稽州城藏书最多的韩嚣先生就是我。” 听到这句话的许凌君停住了车轮,她慢悠悠的转过身体来,眼含泪水,颤抖地说道:“早就经常听凌越提起一个叫做韩嚣的先生,没想到,那是你,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不现身?” 韩之遂说:“你匆匆离开吉罗,想必是不想见到故人,我不敢打扰你的生活,只能安静的在一边守候,看着这些年,你脸上露出的笑容,我想这……这都是值得的。” “既然你知道我在这里?那么……”聊了几句话,许凌君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问道。 韩之遂说:“你放心,这些年我从未将你活着的消息透露到虢国中去,他们早就以为你已经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凌君说:“多谢你的成全,彩衣公主已死,现在的这个残疾人只是许凌越的姐姐而已。” 韩之遂本想说,虽然以前没有将她活着的消息传去虢国,但是现在,恐怕萧其远已经收到了她在稽州的消息,正在赶往这里,看着许凌君信任的表情,他欲言不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八年了,你从未现身,今天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因为稽州城守不住了吗?” 许凌君虽然残疾,但是思维比以前更通透了,她一言就道出了韩之遂的来意。 韩之遂点点头,说:“稽州城守不住了,我们必须撤离了,我这次来,你要带你走的……” 许凌君摇摇头,面带微笑的说:“这么说,你已经将我活着的消息送到了虢国了。” 韩之遂看着她,答案全在眼睛里。 许凌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太懒,不想动弹,本来想在这里终老,没想到还是被扯入了这乱世的大泥潭中,如果我说,我不会走,你会怎么办?” 韩之遂从来就拿许凌君没有办法,这样的回复他早就做好的心里准备,说道:“如果你不走,我就留在这里,陪你一起经历这乱世的浩劫,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 许凌君没有想到一向胆小怕事口才不佳的韩之遂会说出这种话,她愣住了,看着韩之遂坦荡的双眼,内心久久不能平息,然后回过头,扑通一声,关上了大门,一个人躲在门后,为韩之遂这八年的隐姓埋名而伤心落泪。 可是,不管她多么同情韩之遂的母国遭遇,感激韩之遂的不打扰之恩,她都不会再回到虢郡,更不愿意见那个弑父夺权的兄长了。 一个月之后,虢国的大军准时来到了稽州城,许凌君望着戒备森严的小城,知道这一次她再也躲不过了,于是关上了大门,谁也不见,谁也不理,说要死也要死在虢郡之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老死不相往来 稽州城的小民何时见过这个大的阵仗,以为是离国打过来了,一看到虢国的国旗,才敲锣打鼓列队欢迎了起来。 许凌君将自己关在窄巷小户里,听着街外的欢呼,心里无比复杂。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他,可是总该吃点东西吧?我答应过凌越,要好好照顾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凌越交待?”韩之遂端着一碗简单的面条守在外面。 许凌君打开了门,接过面条,说道:“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凌越了,那孩子能应付局面吗?” 韩之遂就地坐在,轻轻帮她关上了门,留着一条缝,说道:“凌越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这些年在我书铺里读了不少的兵书,守城的蒙衣将军又经常来我这里问候,抽空教授了他不少的武艺,他现在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蒙衣将军?”许凌君想了一会,说道:“是那个西陵家的武艺教练,蒙衣吗?” 韩之遂笑着说:“你连蒙衣是谁都知道,看来你也不是不理世事吗?” 许凌君说:“我在宋国的吉罗城待着的时候,经常听到茶客们谈起这个人,说他虽是宋国人,做的事情却都是为了东土。我看现在的东土乱成了一锅粥,域外的离国人才济济,宋虢两国内顾不暇,是需要有一个统筹格局的联盟宗主之国出现了。” “统筹格局的联盟宗主之国?”韩之遂在脑海中迅速的过了一遍这句话富含的能量,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西陵他们是忙傻了……宋国四处灭火,八方驰援,马蹄可以随意进出列国的国土,行使的不正是你口中所说的统筹格局的宗主之国的责任吗?” 许凌君转回屋里,拿出一本书交给韩之遂,韩之遂打开,一看,全部都是生涩难懂的图画,问是什么? 许凌君指着上面的图画说道:“那是在凌越老师傅生前所住的那个小屋里找出来的,原来我也看不明白,但是结合了这些年在东土所发生的大事,我才明白,那是预示将来的内容。”她指着古怪的太阳跟点点的黑点,一页一页认真地说道:“画里说,天生异象,饿殍千里,一只大熊从域外而来,烈火在各地漫成了一片,西方出了一头白狼,白狼所到之处,大地俯首称臣,最后登上了宝座,宝座之上是本书唯一的三个字,歪歪斜斜,但是还能分辨,写着:宗主国。” 看着韩之遂的目光,许凌君把书再一次交到他的手上说:“白狼是宋国西陵氏的族旗,这本书交给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切天地皆已注定,这是许凌君成为残疾人以后,坐下来静心悟到的最深刻的道理,所以她不恨也不抱怨了,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原谅而已。 门外突然变得安静,院子里静悄悄的,韩之遂说:“人已经到了门外了,你还是不见吗?” 许凌君盯着纹丝不动的院门,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我去外面迎接吧?” 许凌君拉住他的手,摇摇头。 院门被人推开,许凌君转身再一次关上了屋门。 韩之遂站起来迎接。 一个衣裳华丽的少妇站在门口,左手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右手搀扶着一个婢女,缓缓的走了进来,行了一个妇礼,说道:“嚣国王子,别来无恙。” 韩之遂望着少妇身后,空无一人,院门重新被关上,他知道这就是虢国的王后——泠天若,称了一个回礼,说道:“不打扰,我先告辞了。” 天若雍容华贵的笑着将他送走,轻轻推开了房门,看着许凌君背对着她,坐在一张丑陋的轮椅上,心里无比的悲痛。 “君君,你不想见他,他也不敢来见你,你放心,来的人就只有我而已……” 听到泠天若的声音,许凌君悠悠转过身来,看着一别两重天的泠天若,心里无比感慨。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浑浊,看样子应该得到了很好的医护,只是视物依然很模糊,需要旁人的帮助,才能看清脚下的东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许凌君面对着她,问道:“这么远的路,过来一趟多么不方便。” 天若让帮助她进来的婢女退下,将孩子推到许凌君的面前,说:“叫姑姑……” “姑姑……”那孩子羞涩的喊了一声,又钻到了娘亲的身后,伸出小脑袋,一双大眼看着许凌君,样子像极了萧其远。 “叫什么名字?”许凌君问道。 “萧怀凌。”泠天若摸着孩子的圆脑袋,说:“这是大的,家里还有一个小的,还不会走路,我生小的时候,年纪大了,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差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药物养着身体,我应该见不到你了……” 许凌君不想说话,泠天若想是唠家常一样,继续说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知道你还活着,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你一面,当年在天若寺,就没有好好看过你,怕死了,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曾经抱过你吗?你那么小的一个,在我手里哭啊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许凌君打断她,说:“来了也见不到我长什么样啊?” 天若笑了一笑,“对啊,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一个瞎了的人,连我的两个儿子,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说完,天若抿着嘴,呵呵的笑,又说:“你去天若寺见我的时候,我刚听说我的日子剩不了多少了,于是把每一天都当成了最后一天过,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没死,还成了虢国的王后,生了两个可爱的王子。西陵把你的尸体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怀疑那不是你,日子越久,我就越坚信,你还活着,正如我也在苟延馋喘一样,只是活的方式不同而已……” 天若或许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一会就向许凌君讨水喝,许凌君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一口,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你真是不期待我来见你啊,连水都那么凉。” 许凌君没有说话,泠天若又扯了一段漫长的家常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她在自言自语,许凌君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没有过多久,天色就变的黯淡了下来,小男孩嚷嚷着困了,泠天若才恋恋不舍的告别。 泠天若深谙她的内心,从始至终,都没有聊起萧其远,许凌君对这个女人毫无拒绝的意思。 第二天,泠天若一大早就来了,昨天聊了自己的家常小事,今天,天若聊起了列国的大事,说吕斟浔死了,离王便是断舍离,他发出战书,要与虢国一决生死,只是大家都疲于奔命,哪有时间去理会那些陈年往事的恩恩怨怨了。 许凌君问起吕斟浔死前的一些细节,泠天若告诉她:“听说他死前曾高呼你的名字,说要是有可能想魂归天痕关,与你葬在一起。仔细一想,我们还算是幸运的,至少知道了你活的,而他至死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泠歆以前回过虢郡,她说吕斟浔总会在无人的时候,走进为你准备的那间宫殿,一待就是一整夜……” 天若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吕国的事情,包括吕国贵族因为不肯舍弃王城,留在那里被断舍离屠了一个精光,泠歆要不是带着百姓撤离,本来也不想走的。吕斟浔死后,我找人接她回国,她不肯,说已经嫁到了吕国,就是吕国的人,死也留在这里…… 说着,说着,天若流下了眼泪,平静了一会,又说道:“泠歆从小就照顾我,我在天若寺的时候,她来的次数最多。吕斟浔本来也不爱她,嫁到吕国,只是为了完成与吕国联姻的使命而已,她无怨无悔,我也算是心安了。” 说到这里,天若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再一次告辞了,这一次她们依然没有聊到萧其远…… 第三天,许凌君早早就备好了热茶等在那里。 她两眼通红,看样子是哭了一夜,泠天若一进来,就指着院门,说道:“阿涂……他在外面站了三天了,你真的还是不肯见他吗?” 许凌君望着虚掩的柴门不发一语…… 这样的一个户门根本就挡不住萧其远的半只手,没有得到许凌君的许可,他只能隔着房门,等待着许凌君推开门迎接他的时刻。 所有的人都明白,只要许凌君说愿意见一见,那就代表她已经原谅了萧其远,原谅了虢郡城他所做的一切…… 她若是不原谅他,强行推开这座户门,一点意义都没有,反而还会增加许凌君内心的负担。 毕竟,她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再说了,萧其远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只是为了心安,也为了自己能够原谅自己而已。 对于许凌君来说,是否原谅?是要颠覆她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观念的。 西陵昌启去见他,说许凌君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听闻了她的状况后,他又想,生涩的带着仇恨见上一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让泠天若先去见一见许凌君,为的是能够唤起她内心的关怀,原谅他,让他心安! 可是,一个为了权势去弑父的人凭什么得到心安呢?从小到大,他就教许凌君,亲人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去伤害,许凌君在他的教育下奠定了内心的观念。她可以理解他,也同情他,甚至不现身的隐姓埋名成全他,就是不能原谅他。 泠天若知道了她的固执,再也无计可施,说:“我们在外面待的时间不能太长,等稽州城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就必须马上回去,最迟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许凌君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虢郡,让我跟着我的凌越安静的度过这一辈子。你告诉他,我是否原谅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原谅了自己。从此以后,隔着稽河,我们身份天壤地别,就老死不要相往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新许国的建立 从韩之遂手里接下宋国国公府兵调遣令牌的那一天,许凌越就知道了,师傅八年前来到这座城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守护一个人。 他没有问出师傅的真实身份,环噬周围的暴力组织已经让身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稽州城若是守不住,管你是王子还是公主,都将会与普通人变为同一堆白骨,与这座城化为一体。 那一段时间里,他忙碌在城外的战壕里,从未回过家,因为他知道,师傅会替他好好照顾姐姐。 稽河边上,他望着缓缓而来的船队,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稽州守军换成了力量更雄厚的虢国军队,蒙衣将军来向他辞行,说:“他日有缘,你一定要去宋国找我,我定会给你安排一个职位,让你在东土列国的舞台上散发光芒。” 他摇摇头,说:“我此生只想守在姐姐身边。” 蒙衣有些遗憾的离开了这座他莫名其妙守了八年的小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萧其远要回去的那天召见了他,张口第一句话就问:“你可知,你的姐姐她是何人?” 许凌越坦荡地回答:“知道。” 萧其远有些吃惊,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他说:“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姐姐穿着那么华丽的嫁衣落在天痕关外的石壁上,又给我取了一个叫做许凌越的名字,当知道天痕关有一座宫主祠后,我就知道姐姐的身份了,只是这些年,姐姐不愿意提,我也没有问,在我眼中,她就是我的姐姐,救了我的命,教我读书写字,带着我离开大山的姐姐。” …… 第一次见到列国君主,许凌越显得很镇静,慢悠悠的跟他说起这十几年他们相处的经过…… 萧其远仔细的听他说完这些年许凌君生活的点点滴滴,沉默了良久…… 拉着许凌越的手说:“你能劝她回家吗?” 许凌越坚毅的摇摇头,说:“师傅在这里等了八年,都没能劝她回家,我不想让姐姐为难。” 萧其远叹了一口气,说:“听西陵提过你,也听韩之遂提过你,蒙衣对你充满了期望,我还不太相信。可是,蒙衣都说自己不能再坚守稽州一个月,你却守了两个多月,是个调兵遣将的天才,不该埋没在这里。” 许凌越说:“那是因为您来晚了一个月……” 萧其远皱着眉头说:“这一路来的也很艰辛,我能来第一次,就未必能来第二次。所以……我想找一个稳妥的方法,让稽州城不再受到流民的骚扰,让我的丑丫头在这里好好的活着……” 流民散在各处,一时是剿灭不清的,虢国的军队离开后,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本来就是流祸的特征,许凌越深刻的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也很担忧虢国军队撤离之后,留下的兵力是否可以维持稽州的长治久安。 萧其远走进内营帐,将一张地图带出来,说道:“稽州的问题,我们思考了很久,觉得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许凌越赶紧问是什么办法? 萧其远说:“在这里另外扶持一个新的政权,让它收拢这四面八方的流民,整治吏治,改善民生,使百姓有地可耕,久而久之,流民的问题就能迎迎刃而解了。” 他看着许凌越又说道:“郧国国内势力太复杂,最重要的要,百姓已经对这个政权失去了担心,所以不能再扶持它了……” 许凌越吃惊的问道:“难道……难道,你们想在这里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萧其远笑着说:“你不太相信,我们能有这个本事?” 许凌越点点头。 萧其远说:“现在是乱世,乱世中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北方诸国亡后,崛起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政权,你很难去定义,它们不是一个新的国家。只是……要在南方扶持新国,有一个很局促的问题……” “什么问题?” “肃清流祸后,就马上要与离国短兵相接了,所以我们将主要的兵力都安排在了北方,无暇南顾,若是想在南方扶持新国,必须找到一个能顾全大局的人才,安抚南方士兵,收拢失地百姓,这个人……我想的很久,直到蒙衣跟我说起,你在一场守城之战中,对城外势如破竹的暴民发射米袋的事情,我就想好了。” 萧其远握住他的手,说:“郧国名存实亡,我要把稽州周围九城六道八百多里的土地交给你,建立一个国号为许的新国,你的身份是原本虢郡许氏的后人,这里就是你的配享,从此以后,虢郡与许氏再也关系。” 从一个守城的小兵一跃成为坐拥一国配享的新君,许凌越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 萧其远跟他说了很多乱世中求生的游戏规矩,东土这个破裂的盘子,还有什么是盛不了的呢? 许凌越想了很久,说:“我本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山娃,能够坐在这里跟您长谈,都是因为姐姐。我想,你之所以想建立一个国号为许的新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姐姐,你想把她本来就该有的地位还给她,顺便让我登上了列国的舞台。所以,这件事,我想回去跟姐姐商量。” 萧其远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他通透的目光,放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说:“此行我也没奢望丫头会原谅我,只是想把本来就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月华深沉,人去茶凉。 因为虢国军队的要撤离,外面的世界已经闹成了一片,可是一条窄巷中的小户还是那么安静。 许凌越带着沉重的心情推开了户门,许凌君将他拉到一个装着“丰盛”饭菜的桌前,说:“这两个月,你辛苦了,姐姐煮了你最爱吃的饭菜。” 许凌越看着所谓“丰盛”的饭菜,不过就是几道野菜摆出的精致拼盘时,恭恭敬敬的将许凌君扶到一张舒适的大椅上,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姐姐的身份。” 许凌君停住了手,叹着气,说:“原来……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是我……是我太过愚笨了,以为能躲过虢郡的人与事,以为能彻底抛弃彩衣公主这个身份,成为一个普通的残疾人,勇敢的活下去……” 许凌越抱着许凌君哭着说:“在我眼里,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不管你是彩衣公主还是一个普通人,都是那个给了凌越希望,给了凌越名字,给了凌越生活目标的姐姐。” 许凌君擦去他的眼泪,说:“都是要当新君的人了,怎么能流泪呢。” “姐姐听说了吗?” 许凌君将一块代表许氏传人的配饰交到他的手里,说:“这么尊贵的身份为什么不要,从此以后,你就是虢郡许氏的传人了,若是要在这乱世中当新君,将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后悔吗?” 许凌越带着自信的目光说:“成为一个大人物是我毕生的理想,能够为了安定东土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我无怨无悔。” “哎,毕竟是韩之遂培养出来的人。”许凌君说: “你看到吕王死无葬身之地结局;也看到了虢王千里奔赴稽州的无奈; 宋国国公一生忙忙碌碌,成为了凌驾国主之上的叛徒,你可知道,当年在虢郡城时,他是最意气风发的少年吗? 郧国有一个在虢郡城经商很成功的王子,叫做终黎,在郧国灾年时散尽了家财接济国民,可是一踏上郧国国土就被乱箭射死了; 有虞国秦王子留着全家在王都当诱饵,带着一帮百姓好不容易逃到了边界,却遇到了一支流民抢夺了他们所有的食物,百姓弃他而去,四处奔命,秦王子活活饿死在去虢地请救兵的路上; 你的师傅韩之遂有一个异母兄弟,为了将饥民驱散,从自己的身上割下了一块肉,可是当他一倒下,所有的饥民就一涌而上,他连骨头都没剩下; 萧国有一个王族子弟,曾经在咸原宫给我做了一件漂亮的衣裳,谁都赞不绝口,可是萧国城破的那一天,他被自己织出的三尺白绫勒死了,人头被悬挂在城门上晒了三个月; 吕国有一个将军少子当年在虢郡城与吕王斗的不可开交,对参加选婿比试的吕王是处处刁难,可是离王攻陷吕国时,他自愿被虏,陪着吕王一路北上,受尽苦难后,选择跟吕王一同殉节; 纪国的季曲悟是一个比你师傅还要胖的胖子,煮着一手的好菜,现在还死死扛着垂危的纪国,听说已经骨瘦如柴,一身重病,每天躺在病榻上只能痛苦的*。 当年去虢郡城求亲的王子们被很多人骂为不知人间疾苦,空谈理想,只顾追求富贵享乐,可是,一旦他们的母国遇到了浩劫,他们就能做出人类最大的牺牲。反而是那些你一心一意只想维护的子民们,他们可以为了一口粮食,就转身把你出卖了。乱世中最能体现人性的残忍,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将来要走的路,比那样王子还要艰难百倍。” 许凌越从来不知道原来许凌君对列国国情已经了解的那么透彻了,带着敬意的目光说:“乱世也最能体现人性中最伟大的奉献,姐姐,我一定能当好许国的王的。” 就这样,虢国在南方扶持了一个新的政权,国号为“许”。 一面以灵契为图腾的大旗在东土的大地上冉冉升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一切终归于无 三年后,离国在北方仿东土政权也建制了,它结合了域外民族的铁骨铮铮,气势汹汹而来,像一块千钧铁锥一样屹立在东土大陆的边缘,萧国分裂成了三个国家,从东土大陆上消失了。 围绕着北线十几个暴民组织起来的政权,宋、虢、离三国打了整整十年,在东土北域,没有一块没打过仗的土地。 宋、虢、离这三个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嚷嚷着要决一胜负的国家,自始至终都没有面对面的交手过。有时候在扑灭各种“野火”的时候,打了一场遭遇战,又因为后方不稳而匆匆分开。 离王像是疯了一样的,要直面宋虢两国的联军,离国朝政上下却提出了要融入东土文化圈的不同政见。 国主与臣下政见不同,在离国越演越烈,终于在又一个十年后,爆发了政变…… 离王手下最有军功的将军联合部下将离王软禁了起来,断舍离最终在自己的寝宫中疯了…… 新的离王改国号为礼,宣布要做东土文化的捍卫者,让东土大陆的边缘向北延伸了一千里。 而东土的名士们也一扫不争之风,纷纷现世为君主出谋划策。关于在东土推选一个统筹全局的联盟宗主之国被一次又一次的提上了列国的政坛,成为了东土名士们最长谈的话题。 东土的气候开始变得好转的那一年,北方的雪量不再连绵不止,南方的洪水也没那么肆孽了,流离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战争成为了令人厌倦的话题,于是第一次联盟大会的举办终于被确定了下来,西陵昌启负责主持这一次大会。 可是,好事多磨,宋国那个在西陵昌启的膝肘下成长的宋王,却在第一次联盟会议举办的前几天,假装射箭失手,杀了即将要主持联盟大会的西陵昌启。 风雨飘摇,一世英豪就此离去,第一次联盟大会也以失败告终。 西陵昌启的族弟一气之下,将宋王罢黜,自称为王,从此以后,宋国就是西陵氏的宋国了。 从域外而来的礼国人看到了东土灿烂的文化,想融入东土列国的舞台,在这里扎根,于是率先提出了举行第二次联盟大会的倡议,并且公开支持宋国为第一任宗主国。 虢国在乱世中建制,急需进行内部的改革,再打下去估计也要玉石俱碎了,于是附议了礼国的建议,并且公告列国,欢迎礼国成为东土列国,将东土文化传播到域外,一起联手扫荡各地的残余破坏势力,维护东土大陆的长治久安。 许国在建立后的刚开始的几年,走的是徐徐缓进之风,容纳了很多失地的流民,将稽州六道的良土重新划分,又无偿提供耕种的作物种子,大气候变得一温和,人们的温饱问题有了着落,许国才开始推行建制的具体方案,后来也附议虢国的建议。于是南方诸国也送上了祝表,第二次联盟大会的举办终于如期进行了。 断舍离死后,新礼国还是尊称他为礼国的开国之主,将他的墓葬规模提到了最高,并且警示后人不可比他规格还高,结合未来礼国在东土的地位,他算是获得了一世殊荣。 西陵昌启因为无辜惨死在原宋王的手里,西陵氏取代了宋王的位置时,没有人对旧王族怀有同情心,而是恭敬请西陵氏将列祖令牌都搬进了宋国规格最高的礼殿里。 第二次联盟大会推选宋国为宗主国,专门处理列国之间的纠纷,从此以后,东土列国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萧其远也迎来了他人生的悲惨命运。 虢国刚刚开始建立的,萧其远为了在最快的时间掌握虢郡的权势,曾经压制过虢郡效忠许氏的世族,不让他们干政。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世族中有某些人掌握了军权,加上晚年的萧其远亲近小人,远离忠臣,误杀了很多正直之人,又在南方的云泽湖边建立了一座豪华的行宫,常年久住,几乎将政堂搬到了那里,让满朝官员怨声载道。 于是,虢国国内不满萧其远独裁的势力开始滋长了…… 原本效忠许氏的世族首领告诉萧其远的长子萧怀凌,说:“你的父亲都能弑父杀妹,抢夺虢郡城的管理权,你为何不能?” 于是萧怀凌带兵从虢郡城出发,一路驰骋,兵临云泽湖行宫,怒数萧其远几大罪状,最重要的一条,那便是枉顾天伦,弑父杀妹,夺取虢郡的管理权。 萧其远被自己的儿子一路追赶,从云泽湖畔一路逃到了稽河边上,许凌越带军横在稽河对岸,萧怀凌才停住了步伐。 看着自己的儿子身披君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他拒绝了许凌越要带兵过河帮他回国的好意,说:“我已经老了,再也不想过那种争权夺势的日子了。” 许凌越无奈,陈兵河岸,看着萧怀凌已经控制了整个虢国的态势,说:“您已失了时机,再也不能跟萧怀凌抗衡了,我接您去许国吧?” 萧其远摇摇满头的白发,望着河水,说:“从此以后,天各一方,隔着稽河,永不相见。” 那是许凌君多年前说过的话,萧其远不肯过河,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只能让许凌君原谅他,亲自来接他,他才愿意渡过这条他自许国建立后,就再也没有渡过的河。 人老了总会对某些事情很固执,许凌越将此事告知许凌君,许凌君只是悠悠的说了一句:“他老了,也该放权了,这本来就是他儿子地位,死扛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许凌君转身关门动作毫不迟疑,许凌越就知道了,他们这辈子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还好,萧怀凌还算是念父子之情,控制了整个虢国的态势后,就修书一封来问候萧其远的身体,并且找了一些工匠,为他在稽河边上建立了一座简单的行宫,还派来云泽湖行宫伺候他的原班人马,有让他在稽河边上安详晚年的意思。 他让人送回了一封合规的传位诏书,说死后将他骨骸带回王陵,葬在王后旁边即可,从此以后,他不再理会虢国政事,让虢国余老效忠新君。 萧怀凌手捧诏书,算是终结了虢郡城只能弑父夺权的传统,名正言顺的走上了虢国的国主君位。 因为许凌越是在萧其远一手的扶持之下建立许国的,许国的百姓对他也是感怀恩德,他在稽河边上常住了以后,总会有一些许国的百姓跨过稽河来看他。连许凌越也经常抽空来到这里,跟他评论天下时事,望着许凌越背后那把空空的座椅,他的眼神里都是失落。许凌越很清楚,他在这里放的一把空椅,是为了许凌君准备的。 回到许国王宫后,许凌越决定还是要劝一劝姐姐,不要让他在晚年带着遗憾而走…… 自许国建立后,许凌越就册封姐姐为许国圣主,出入王驾行辕,拥有与他平起平坐的地位。可是许凌君却从未干涉过他的政事,就算他来请求建议,许凌君也让他去跟朝堂官员讨论,而不会左右他的政行令出。 韩之遂留在了许国,继续当他的师傅,在辅佐他建立许国的道路上建立了许多汗马功劳。 许凌君腿脚不便,在深宫中很少出门,就算要出门,她也只肯让韩之遂陪伴,久而久之,这两人无话不谈,形同知己,许凌越还经常看到许凌君为韩之遂研磨绘画。 自当了许国的圣主之后,许凌君就恢复了她高傲的本尊,让人觉得不可亲近,看着她能为韩之遂低身研磨拭纸。想着萧其远还在孤零零的等在稽河边上,许凌越敲开了许久都没有敲过的师傅的门。 韩之遂看着风尘仆仆的许凌越说道:“凌越可是好久都没来请教师傅了,怎么今儿有空了?” 许凌越说:“虢王生病了。” 韩之遂关心的问:“病的重吗?请太夫了没,要是虢国没有派太夫过来,我们就把这里最好的太夫派过去吧。” 许凌越看着师傅真心关切的样子,觉得师傅最大的福气,是不懂看人眼色,别人的言外之意,他永远都听不出来,于是说道:“虢国最好的太夫早就被萧怀凌派过来了,但是他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 韩之遂忧伤的低下了头,说道:“老季也死了,当年在云霄观喝百笑茶的人中,就只剩下我跟萧其远了。虽然我跟他之间不像他跟西陵之间那样亲密,但是我知道,他是我们这些中最有本事的一个人,也是最跌宕起伏的一个人……” 韩之遂年纪也大了,很容易就陷入了回忆中,看着他孜孜不倦的又在谈论当年虢郡选婿的往事,许凌越打断了他,跪下来说道:“徒儿今天来找您,是有一事相求……” 韩之遂赶紧将他扶起来,说:“你已是许国国主,怎么还能向师父下跪呢。” “求师父去劝一劝姐姐,让她渡过稽河,去见虢王一面吧。” “原来是这事,你为何不亲自去劝呢?”韩之遂问道。 许凌越说:“自我成为许国国主,姐姐就与我疏远了许多,不像当年在吉罗,在稽州那样,对我无话不谈了,我知道,姐姐是想让我适应国主这个尊贵的身份,但是,我已经适合了这个身份,就没有办法再请求姐姐,去原谅当年虢郡城的往事了。” “虢王对你有恩,你想为他了却遗憾,这个我懂……” “不……”许凌越打断他,说道:“我是为了姐姐,这也是姐姐的心结,虢王若是死了,她一定会后悔的,虢王可是姐姐的亲哥哥啊,他可是姐姐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好吧。”韩之遂说:“你有这份心,我就帮你了却这段情吧。” 明月清风,韩之遂与许凌君坐在一起,韩之遂看着她发间的白丝,感慨:“没想到,当年一舞惊世的彩衣公主,也会变老啊?” 许凌君笑着说:“你以为就我变老了吗?你可比我老多了……” 韩之遂捶着自己的老腿,说:“都是当年逃离嚣国时不停的蹚水留下的老毛病了,这一路都是湖水江水的,我又不会游戏,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呢。” “你的画现在可是千金不止了呢,死了画就更值钱了。”许凌君指着他一屋的画说道。 韩之遂看着明月说:“当年在虢郡城,月色也是那么美,我们在西冷堂一起喝酒,西陵总是说我小气,连酒都喝那么拘谨……”韩之遂的眼眶有些泛红,继续说道:“最后一次见到西陵时,他的身上插了那么长的一根箭,竟然是被一个毛孩子射的。当时他还感慨,说什么时候还能在一起喝一杯百笑茶呢?老季死前,我都没能去看他最后一眼。我还记得,当年他捧着那么大的肚子坐在自己开的饭店前,嘲笑我画的画,无人青睐……人老了,最近的事情记不得了,可是三四十多年的事情还在眼里晃来晃去的。你还记得吗?每次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讨论事情的时候,总会把我们两个人赶出来,虢郡城那么冷的天里,我们都快冻僵了,都舍不得离开那个屋子。现在想一想……那些立国建制造反的事情都是从那个屋子里聊出来的呢?”说完,韩之遂望着许凌君,用哀求的眼神说道:“当年去虢郡城求亲的二十多个王子中,就只剩下我还活着了,当年一起喝百笑茶的兄弟们,就只有我跟萧其远两人还活着了。听说萧其远现在病的很严重,我想让你陪起我去看看他……” 许凌君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眼中都是泪水,说:“让凌越准备船,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许凌越没有想到,谁都拿固执的许凌君没有办法,韩之遂短短的三言两语,就让她屈服了,他用最快的时间准备了船,天一亮就出发。 萧其远被赶到稽河边住了五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一艘挂着彩绦的船,知道自己的日子即将走到头之后,他就将床搬出了行宫,搬到了稽河边上,那一抹清晰的影子出现在视线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幻觉。 “我的丑丫头,你终于肯原谅哥哥了……”萧其远抚摸着老去了几十年的容颜,老泪纵横地说道。 “你的身体还好吗?”许凌君关心的问道。 萧其远似乎没有听清许凌君的话,说道:“你又跑去野鸭湖玩了是不是,一身泥巴,不像个小女孩……” 接下来的对话,萧其远的思绪就像是回到了阳山城一样的责骂许凌君:“你这个丑丫头,怎么又不穿衣服下水啊,你可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下水游泳也是要穿衣服的知道吗?” 许凌君点点头,问道:“哥哥也不穿啊?” 萧其远说:“哥哥是男的,可以光着屁股,你可是不行,你是妹妹,你得都听我的话,知道吗?” “明天,我们去野鸭湖玩,好不好?”许凌君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野鸭湖,那明明就是天鹅湖,在你嘴里怎么天鹅就变成了野鸭呢?” “天鹅跟野鸭还不都一样,味道都差不多,在这阳山城,只有我一人叫它野鸭湖,它就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好吧,好吧,野鸭就野鸭,反正你也是一只不听话的野鸭子。” “哈哈……” “哈哈……” 他们的笑声就像是两个快乐的小孩,回荡在稽河边蓝色的天空下。 萧其远笑着看着许凌君…… 那些画面…… 终于被许凌君点点滴滴的都回忆起来了。 她流着泪,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哥哥,我不怪你了,早就不怪你了,爹爹说过,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怪你,君君没有忘记爹爹的话。是……是……君君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出生……阻碍了……阻碍了你跟爹爹实现梦想的脚步……” 不知道萧其远有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只见他微微弯起了嘴角,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一起喝百笑茶的兄弟,就只剩下我韩之遂一人活着了。”韩之遂叹着气说:“那个在云霄观算命的老头说的真是没错……” 许凌君抱着萧其远渐渐冷去的尸体大哭。 雪从天上飘洒而下,云泽南地河流流域多年没下过的雪竟然在这一天降落了下来,一天一夜,将稽州染成了银装素裹,好一片美丽的江山。 虢国的灵车很快就来了,萧怀凌哭着说:“姑姑,对不起,我来晚了,父王给您说了什么?” 许凌君望着当年曾经胆怯叫他一声姑姑的小孩亲自扶灵,虽然是哭腔,但是眼泪吝啬的一滴都不肯滴下,心里充满了怒火。 韩之遂拍着她的肩膀说:“听说君王的眼泪若是入土,会让这块土地三年长不出一根草木,这个孩子深谙为君的道理,还是不要惹他嫌疑了吧。” 许凌君点点头,压下了怒火,说道:“你父王说,你管理虢国这些年,他很满意。虢国的建立是先辈们的心血,它来之不易,希望你能做好一个君王,维护东土安宁,让战争远离这片土地,他在泉下一定会保佑你到天长地久的。” 萧怀凌的神色有些哀伤,他号令灵车开启,大喊了三声: 父王一路走好! 父王一路走好! 父王一路走好! 从此以后,许凌君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个文韬武略的侄子了。 又过了三年,许凌君终于又一次来到了天痕关,看着关月依旧,一座孤独的公主祠在这里给路人提供了一处赶夜路的休憩之所,她心里变得很安静。 公主祠已经没有了许凌君这三个字的牌位了,她的雕像还在那里,韩之遂兴致勃勃的说:“那是我去找东土最优秀的雕工大师雕出来的,栩栩如生,百年之后,你的容颜还会被世人所知。” 雕像附近是一架跟石桌嵌在一起的古琴,琴边盘腿而坐的是一尊正在凝神弹琴的雕像,他的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放佛正在弹着一曲许凌君爱听的曲子。 “吕斟浔也雕的很真实。”许凌君笑着说。 “何止……” 韩之遂指着对面的一张石桌,三个雕像人物正在把酒言欢,笑了很开怀,许凌君说:“西陵、哥哥、老季都有了,你呢?” 韩之遂将她带出祠堂后,一个跟西冷堂一模一样的院子现了出来,普通少女打扮的许凌君正在跟少年时期的韩之遂一起聊天,许凌君说:“当年,我在西冷堂外面捉弄你的时候,原来你的脸有那么红啊?” 韩之遂又将她带出一个更大院子,各种各样的雕像或坐或站的出现在这里,许凌君仔细数了一数,一共有二十尊,都是当年在虢郡城求亲的王族世家公子,他们正在喝酒、看书、聊天、听琴……栩栩如生,一如当年四方会馆的场景,许凌君放佛穿越了时间,看到选婿大会时四方会馆中热闹的景象……她一一走过那些雕像,看着刻在他们脚下的名字事迹,说:“现在要把他们的名字都要记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重启 我看着他们的记忆,仿佛身临其中,守陵人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时间到了,我们该去找她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穿过灵契,来到了许凌君弥留之际的病床前…… 在我过去的记忆中,有很多的影视作品都会描述到: 人在死前总会见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有人认为那是勾魂的无常、有人说那是死去的人来迎接、有人说那是通往地狱或者是天堂的路…… 许凌君在死前见到的便是我。 我不知道我在她的眼中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的? 我只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我! 我问她:“你叫许凌君,是东土大陆的彩衣公主,你的一生结束后,将会在另一个世界绽放出明亮的色彩,你愿意将这些色彩交给我吗?” 许凌君她当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她看着……我看着我,用最后的力气说:“好美,好美……” 我不知道她眼中的好美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此时许凌君的眼中只能看到我,或许是一阵风或许是一道光,反正她是看不到守陵人的,我问他怎么办? 守陵人让我把双指放在许凌君的额心,说:“闭上眼睛,回忆你所了解的她所有的过往……” 我将双指轻轻放在许凌君的额心,只见一道光从她的额心发散出来,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一颗发着白光的“珍珠”从她的额心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 “拿好,这是许凌君一生的记忆,也是重建东土世界所需的文明记忆,你要收好它……” “好小……” 我小心翼翼的将“珍珠”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最后一眼看了许凌君,她那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露出一种祥和的光芒。 穿过灵契,一回到湮灭后的东土世界,手中的“珍珠”突然变得膨胀了起来、沉重了起来。 守陵人在这个世界里才能接触到记忆载体,只见他抱起了它,说:“这就是未来东土世界文明的基因了。” 与此同时,我看向许凌君生前的记忆载体,本来发出明亮五彩光芒的“记忆球”像是失去了光源一样,正在慢慢变得黯淡下来…… “它要消失了……” 守陵人说:“是的,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的记忆载体就像是一个透明的泡泡球一样,孤独的悬在天际,站在远处一看,就像是一片星辰大海一样是吗?” 我问道:“难道不是吗?” “不全是的……你看……”他挥手在我眼前一扫,我只觉眼前一片光影,星辰大海变成了一张浩瀚的巨网,闪烁的“星星”成为了网点上的结点,向四面八方散出无数了丝线,将不同大小,不同光度的“星星”都连接了起来,成为了一张浩瀚的巨网。 “这里好像宇宙。” 我问到。 守陵人说:“这才是真正湮灭后的东土世界,每一个消失的人都跟其他的人有链接,越是明亮的人,它的链接线就越复杂,那就是许凌君牵扯出的一个年代,她就在最中心,最明亮的那个位置,所以我才选择了她,她的本体世界一变得黯淡,她周围的世界也会陷入黑暗中,于此同时,它们会化为基因物质,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 这真的很奇妙,我看着即将黯淡的一片光海,来到了离许凌君本体记忆最靠近的一个记忆体中,那是韩之遂,他正在上演着他人生最后的时刻: 只见他轻轻给许凌君盖过了被子,收起最后一幅画好的话,推开了大门,说:“她已经走了,安排后事吧……” 在东土未来的世界里,这个时代有两样东西流传的时间最久,一个是被吴阿雅带到东土大地去的彩衣舞,另一个便是韩之遂的画风与画技。 艺术从来都是最源远流长的,我看着韩之遂紧紧抱着自己给许凌君画的最后一幅画,心里充满了好奇心。 那一定是世间最美的画,我要在它消失前看一看。 只见韩之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将自己画过的画都一一展开。 一幅又一幅,全部都是许凌君。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高贵、温婉、调皮、嬉笑、发怒、微嗔……画尽了许凌君一世的容颜。 许凌君灵柩入土的时候,除了自己在许凌君弥留之际画的最后一幅画,他将其余的画全部都放进了另一个陪葬室里。 许凌越偷偷从中拿出了一幅画,关上了灵宫的入口。 没有过多久,韩之遂也迎来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只见他紧紧抱着给许凌君画的最后一幅画,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自语:“你未死,我不敢先死,你未死,我不敢先死……” 看着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许凌越将他手中的画打开: 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一旁的王后问许凌越:“是不是师傅拿错了……” 许凌越摇摇头,将华衣拉过韩之遂的头颅,说:“已经不需要了……已经不需要了,师傅已经将姐姐的容颜画进了心里了……” 自此…… 那一片曾经属于许凌君的天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我看着守陵人忙碌的身影,希望他们的这种情谊也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留下一颗种子。 “你怎么把许凌君那个年代的文化基因送走?” 我问守陵人。 只见他飞越了星空,在一片光影形成的“河流”前停下,将手中的“球”送进了“河流”中,“球”瞬间消失在一片星海里,然后“河流”也消失不见了。 “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吗?” “是的。”他点点。 “我们能去看一看吗?” “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现在还不行……” 他指着那一片星辰大海,说:“你觉得这其中哪颗星星最亮?” 我指着一颗发出红光的星星,说:“那颗。” “好,我们的下一个就是它了……” 说完,他带着我来到了那颗红色的“泡泡球”前…… 只见那颗红色的记忆载体中,突然出现了一颗硕大的眼球,我不觉得就被吸引了过去,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潭中……浑身无力,我拉着守陵人,还没问怎么回事?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就将我席卷而走…… 一阵眩晕之后,我感觉到了可怕的地心引力,鼻中传来了草木的香味,未等睁开眼,我就知道麻烦了,一定又被拖入了东土世界的回忆里,不知这一世,我要当什么? 就在我烦恼的同时睁开眼,我发现…… 我居然……居然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又活生生的人,唯一的缺陷是:一丝不挂! 正躺在一片草地里,几双好奇的大眼睛正好研究着我…… “天啊……这是哪里?”羞耻感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我赶紧躲进了草丛里,一个蹦跶哒的小孩拿着一件衣服跑过来,丢到我的眼前,说:“原来女人的身体长成这样啊,爹爹这个大骗子,说女人都是野兽变的,只要一脱下衣服,就会变成野兽,到处咬人。” 凭着混迹宇宙缝隙的经验,我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一拍脑袋大吃一惊,我那紧紧拉着守陵人的手知道被彻底卷入了这里才放松,他一定被我拖了进来,怎么办? 我抓住其中一个孩子问:“你们还发现了另一个男人吗?” 我居然还能说出他们能听懂的话? 我又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这里是东土肯定没错,可到底是哪个时代?问那些孩子,他们能知道吗?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在四周晃了一遍。 没有发现守陵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到底是谁生前的世界,我困在了谁的记忆里? 就在我出现了恐慌的时候,一个男子从远处走过来,我一把抱住他,留着泪,说:“原来你……你……没有灰飞烟灭……” 守陵人叹了一口气,说:“糟糕了,我们好像触动了什么神器?被带进来了……” “对了……”我十分不解,问道:“我们怎么会坠入这个世界里,这里是什么时代,是谁生前的记忆。” 守陵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这里有一部分是我的记忆。” “你的记忆!”我很震惊,没想到我会进入守陵人的记忆,问道:“你不是珍珠城城主的儿子吗?”低头看了一眼被几个小孩抱过来的穿上的衣服,说道:“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啊。” 他说:“作为天机阁的传人,能够启动灵契的人,我的灵魂是可以转世的,珍珠城只是我其中的一世,而这才是我最重要的一世,也是让我真正开启了新世界的一世,在这一世里,我穿越了灵契之门,进入了你的世界,学会了如何重建一个湮灭后的世界……” “那……那你快点找到灵契,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们被困住了,走不了了。” “为什么?” 守陵人将一块浑身透着红气的环形玉器交给我,说:“这就是灵契,我刚刚就是去找它了,来不及叫醒你。” 我看着那块没有任何纹路,光滑通透的玉器围出了一个完美的圆环,结结巴巴的说:“这……这……” “灵契只是一种开启新世界大门的神奇力量而已,它可以是任何形状、任何大小,比如带你来的红嫁衣、屏风,在这里,有人将灵契的力量放进了这枚普通的玉器里,启动了它,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他看着我,说:“灵契已经被封印了,我无法驱动它,要找到钥匙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重启二 守陵人说:“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守陵人,东土没有湮灭之前,我们这些守陵人会结束自己的轮回,进入死亡后储存人类记忆的世界里沉睡。直到现实世界的消失,我们才能从中醒来。然后在茫茫人海的回忆世界里寻找……寻找出值得延续下去的文明印记,将它送进时间这条大河里,随着河流到达另一个宇宙,构建出另一个世界。灵契是一道大门,开启记忆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大门,在某个时代里,它叫做灵契,在另一个时代里它又叫做另一个名字。这道门不止有一个,每一个守陵人都会对应有一道时空大门,你通过的那个大门是属于我的,所以见到的只能是我一个。但是在这个时代里,我尚未拥有打开这道大门的能力,只有找到小刃,我才能打开它,送我们回到湮灭后的东土世界,继续完成收集人类文明印记并且将此送到时间河流的工作。” “小刃?”我问道:“难道是解除灵契封印的钥匙?” 守陵人说:“是的,它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存在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里,也可以存在在一件沉甸甸的物体中……” 接下来守陵人给我讲述了一个关于古郡神母的故事。 他说在横海的另一边,有一个叫做古郡的城池,那里有一座神宫,神宫住着一个神母,神母是那里四方八国的信仰,拥有凡人的美貌,能看透人心,通灵野兽,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神母便是一把“小刃”,是解开灵契之门的钥匙,当体内的力量化为灵契的一部分时,她们便会失去肉体,沦为宇宙的尘埃,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载体,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牺牲。 我问他:“你说这里有一部分的记忆是属于你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守陵人是没有记忆载体的,只能融入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人物记忆里,以配角的身份存在着,而能够拥有守陵人一部分记忆的记忆载体,必然是一个特殊的记忆载体,所以它才发出夺人眼球的红色光芒,警示我们这些守陵人离它远一点。一般情况下,我们都能看得出这种警示的颜色的,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居然没有看出来,可能这个记忆载体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我们只能去查一查,顺便找一下小刃了。” “既然这里有一部分记忆是属于你的,那么最主要的记忆是属于谁的呢?” 守陵人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只有在一个复杂的世界里,才能酝酿出守陵人这个角色。” 看着守陵人手无寸铁,凡身一具,咋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而已。他扮演了旁观者、神的角色太久了,面对未知,言词里都是危险,但是脸上露出的依然是大无畏的精神,让我有一丝的不安,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他沉思了一会说:“我只知道,构成这个记忆载体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部分,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我们必须靠近他……” 靠近危险……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灵契的钥匙就在他的身边!” 接下来,守陵人用最简单的语言帮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距离珍珠城时代很遥远的过去,列国之间已经变得很和平了,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争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天,正好是守陵人出生的那一天。 他拉着我走到一个小山村外,指着一座深埋在绿荫中的宅院告诉我,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问他是否要进去? 他拉开胳膊上的衣袖,指着其中一块小红点跟我说:“等里面刚刚出生的那个’我’长大以后,这块红点会吞噬掉我的肉体,如果在这之前,我们不能回到现实世界,那么,我就真的会成为你口里说的,魂飞魄散了。” “那么我呢?” 虽然很担心他的存在,但是同样的,我也很担心自己的存在。 他说:“不知道,你现在有觉得什么不适的吗?” 我捏捏自己的胳膊小腿,感觉无比清爽,似乎这个身体就是我本人,很适应,说:“没有。” 他说:“那就好,我们只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这里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离开这里,去大城市吧,去查一查,为什么我会看不到警示红光?小刃在哪里?……” 他列了一堆问题,说完,他将红玉套在我的脖子上,叮咛我千万不能弄丢,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座小山村。 为了适应新的生活,我们分别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他叫白三流,我叫刘凤紫。 在那个星辰大海的现实世界里,守陵人虽然扮演着跟神差不多的角色,但是在这里,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对记忆中的世界也很模糊,味觉、触觉、听觉都变得很敏感,老远的一阵菜香,就能勾走他的魂魄。 他兴奋的说:“都忘了吃食物是什么感觉了。” 我同情的看着他,循着香味来到了一个饭馆前,酒饱饭足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没钱! 他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出来,抱歉地说:“我忘了这里的钱长什么样了,也不记得我们是需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了?” 我苦恼的也翻开自己的口袋,企图从偷来的衣服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 事实是,我们这两个看似神一样的人物,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来去,在重要人物的弥留之际,收集人类文明的印记,在这里就是两个无用的凡人,会因为一顿饭而被人揍死…… 怎么办?看着他大无畏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觉得这都是小事,不用在意,没钱就不用给…… 我说:“这样吧,我先跑,你留在这里,找到机会就跑……”没想到人生的第一次霸王餐就在奉献在这里了。 他摇摇头说:“不行,我不擅长跑,抱歉,我先离开了……” 说完,他站起来,径直就走,连头都没有回…… “你……”我气愤的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远方的路 白三流,他真的取了一个非常适合他的名字,我望着他飞速的脚步,只能叹息不止了,怎么办?我乃是一个高素质的人才,怎么能吃霸王餐呢! 将老板找来,深吸的一口气说:“我的朋友刚刚带着钱逃走了,贵店的饭钱想必是付不了了,不过好在我有手有脚,老板若是不嫌弃,我可帮贵店打工半日,不知是否可行?” 老板怒目圆瞪,我将自己身上的口袋全部都翻了出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老板看着我真诚的眼神,怒气减了几分,他大骂了几句那“劫”去朋友钱财的“恶人”,将我领到了后厨。我发挥了高素质人才的作用,将后厨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的。 日落西山,我才彻底还请了一顿霸王餐的钱。 老板看来也不是一个恶人,临走之前丢给我一个凉包子,我拿着包子腰酸背痛的走出了大门,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真的不是该何去何从了? “你出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白三流站在一边看着我手中的包子,我说:“想都别想,那可是我千辛万苦得到的。” 白三流将脸转过去,说:“你吃吧!” 我叹了一口气,一边吃着凉包子,一边跟着他并肩而行,说:“这样下去,会不会我们尚未找到小刃,启动灵契,就会饿死在这个世界里了。” “我可是东土世界的守陵人,这里所有的人都成为了灰烬,我都还存活着,怎么会饿死呢?” 我看着他骄傲的表情,说:“会不会我们饿死了以后,也返回湮灭后的东土世界呢?” “只有守陵人才能在死后进入这个世界,否者就只能是芸芸众生的一个记忆载体而已,当没有人再记起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化为虚无了。我们现在在两具凡人的身体里,死后当然也就只能成为凡人了。” 我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说:“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今晚……我们睡在哪里?” 白三流指着一间高大的客栈,说:“我记得这里的床,很舒服呢!” 我又踢了他另外一只脚,咬牙切齿地说:“我也知道!但是……我们没有钱……没钱难倒英雄汉,你听没听过?”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这时,客栈中伸出一个脑袋,好奇的看着我们两人在这门口流连的样子,突然脸色大变,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拉住白三流的胳膊,抹着眼泪说:“公子,终于找到你了,我还……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三流要将那人的胳膊拉开,被那人紧紧的抱着,他正色的说道:“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还请自重!” 那人吃惊的看着白三流,又看了我两眼,说:“公子!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护送您返京的侍从,阿福啊!” “阿福?” 我跟白三流异口同声的说道。 “哎!”那人喏喏的回了一声,“我原先叫阿虫,您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听,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家里还有好多个阿福,都是您给取的名字呢?” 我上下打量着白三流的样子,虽说是穿上了一件村野农夫的衣服,而这样貌却是有几分俊秀的,应该不是务农的庄稼汉,难道这具身体的身份另有蹊跷? 白三流跟我的想法也是一致,他曾说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山崖下的一个小村子边,一条小河从身边淌过,原先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穿都穿不起来了,他看到我就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也是一样狼狈,就将我身上的脏衣拿下,带我来到小村子旁找衣服穿了,当时他初转世为人,对异性玉体哪里有那般这般龌蹉的想法,找到灵契,只是想恢复自己守陵人的身份而已。后来,我就玉体被他一览无遗而大打了他一顿,他也就接受了自己是凡人肉胎的事情了,发誓会时刻牢记我乃凡人白三流。 此时看到一个自称阿福的人从一间豪华的客栈中跑出来,大呼他“公子”,难道他是个有钱人? 钱! 我俩眼光瞬间放光,问道:“你确定他就是你的公子?” 阿福肯定点头! 我扭着他的肉,说:“他脑子坏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赶紧给你们公子找块能睡觉的地方吧?” 白三流点点头。 阿福将我们带进客栈,先上了几盘美味的好菜,忙进忙出的安排客房,我们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没过多久一扫而光了。 阿福吃惊的看着我们摸着肚皮的样子,说:“公子,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能吃的。” 白三流说:“我脑子坏掉了嘛,当然要多吃一点了。” 阿福只是皱皱眉头,将我二人分别领进了两间客房中,白三流抓着我的胳膊说:“不行,她必须跟我一起睡。” 我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在耳边悄声说道:“男女有别,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阿福看到我们两人亲密的样子,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我说:“公子,您在这里入睡,我在旁边,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就可以了。” 没想到白三流还装出了一幅公子哥的表情,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在阿福的引领下,走进了一件简洁的客房,阿福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将刚取的名字跟他说了,他又问我如何跟他家的公子相识? 我说在一个小村子旁,他受伤了,我救的他。 阿福又仔细询问了他家公子的伤势? 我只是说他脑袋被撞了,其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醒来后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我给他取了一个叫做白三流的名字,两人就结伴进了城,打算就此浪迹江湖,去繁华的大都市看一看…… 可能是我语无伦次,也可能是我语焉不详,阿福未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我家公子名唤谷尚枫,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这是纹银三千,请笑纳……” 我看着他手里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意识到他这是要我有多远滚多远的样子,摇摇头,说:“我可不能离你家公子左右。” 阿福看着我对银子毫不在乎,一把将房门关上的样子,一股愁绪上了心头,我虽不知这个谷尚枫是谁?可是白三流和我定是不能分离才是王道啊! 翌日。 一堆太夫集中在客栈楼下,白三流被围在其中,头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他吃着零嘴看着书,将一双二郎腿翘的很高,看到我下楼,朝我招手,说:“疯子,你下来了,这里有好吃的,快点下来跟我一起吃。” 后来我才知道,一大早,阿福就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 我看着他左右簇拥太夫,不满地说:“我可也是受伤了的。” 白三流恍然大悟,将我拉倒跟前,说:“是,是,是,她跟我一样也是受了伤,你们也朝着她脑袋上插几根针。” 我拒绝了他,吃了一顿美味的早餐,正想出去溜达溜达,白三流突然从一根柱子后面钻了出来,将一个包袱放在我的面前,说:“你看,我从阿福那里偷出来的银子。你不是说没钱难倒英雄汉吗?这会有了钱,我们就可以去京师查探钥匙的下落了。” 我撇见楼上的一双眼睛,说:“你知道谷尚枫是谁吗?” 他说不知。 我说:“今天早上,我从一个太夫的口中听到,谷氏乃是这东土大陆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听说家中钱财富可敌国。前不久,谷氏的少主在路经风岩崖时,被人行刺,摔下了山崖,这山崖深不见底,谷家的人都已经对外宣称少主已亡了。” 看着他一脸无谓样子,我摇着他的肩膀说:“你还不明白吗?” 他说:“难不成我就是那个少主?” 我说:“是啊,你想想看,我们醒来的地方正好在一个山崖之下,会不会因为穿越灵契的时候,你不小心撞上了这个倒霉的少主,所以才托生成了他的模样。” 他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那你呢,你成了谁?” 我将袖子一拉,一个若隐若现印记显在他的眼前,说:“我也不知,恐怕也是有来头,你看看这个记号,好像是什么族徽呢。” “那我们还走不走?” 我说:“不走了,我们就以谷尚枫的名义,跟着阿福进京,有了这个身份做掩护,不管是找钥匙还是恢复灵契的功能,都是帮助巨大的,从此以后,你就好好做谷氏少主吧。” 就在这时,阿福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白三流背着包袱的样子,问道:“公子,您要去哪里?” 白三流将包袱甩给阿福,说:“我不走了,以后我不叫谷尚枫,我叫白三流,我喜欢白三流这个名字。” 阿福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心里想的应该都是这个公子果然有问题,我如何跟上面的人交待的诸多问题吧? 我不理会他,拉着白三流出了门,说:“阿福,我带你们家公子出去逛一逛,你准备一下,我们一回来就启程进京。” 看着白三流对我言听计从,阿福与我协商,找了几个人守护在左右,才同意我们出门了。 其实我出门的目的不过是想打听多一点关于谷氏的信息而已。 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谷氏竟然是那个“危险人物”的伴随者! 谷尚枫这个少主自从出生,就被寄养在一座大庙里,从来都没有进过京师,这次是受到“危险人物”的召唤,初次进京,似乎是出现了重大的事情,没想到就在半道上遇上了伏击,一命呜呼了。 现在白三流托生成为了谷尚枫,说明危险也会接踵而至。 我看着他大摇大摆的样子,真的为了这个远离人世太久的“神”感到了担忧,他毫无武功毫无心机光怀着一幅济世救人的博爱,正在对街头巷尾的小乞丐们施舍,只要从小乞丐的怀里伸出一把小刀,他这个肉体凡胎的“神”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我不断的提醒他,我们现在是肉体凡胎的事实,可他转瞬就忘记了。 我让阿福安排的人保护好他,在一个刀剑的铺子里找了两把匕首,打算一把给他一把给我,没想到擦身而过一个奇怪的人,他快速的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纸团,头都没有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打开纸条,赫然三个大字: 杀了他! 我看着白三流,一头雾水…… 杀了谁?难道是白三流吗? 我到底是谁? 如何才能找到灵契的钥匙,我们如何才能摆脱这充满了危险的肉体? 京师之中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再等待着我们,借着谷尚枫这个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好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未知题。 我们看惯了世间沧桑与轮回,总觉得一切早有注定,未来早就安排好了。 可一旦置身其中就感觉到了莫大的无助,这远方的路我们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湮灭后的东土世界是否能够迎来重启的那一日? 还有多少路要走…… 敬请期待下一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