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俏特助》 楔子 下着雨的清晨,雨水淅沥沥地漫流过玻璃窗,留下数道潮湿的水痕,窗外的景色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水幕里。 静谧的卧室里,偌大的双人床上躺睡着一男一女,他们的肢体以极度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甜蜜。 天方亮,晨光从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躺睡在床上的蔚呈韬轻轻地腾出手,捻熄床头的小夜灯,动作十分轻柔,深怕惊动了枕睡在他身上的女人。他凝视着她娇酣的睡颜,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笑。 他的女人啊,什么都好,连怕黑睡觉一定要开灯这件事,在他眼底看来都备感可爱。 犹记得四年前,两人恰巧一起被困在停电的电梯里,她捧着一迭资料,吓得双腿发软的模样,让他又好笑又心疼。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两人从陌生到熟稔,从暧昧到热恋,不知不觉也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子。时光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他对她的感情却日益浓烈,终成为笃定的承诺。 移开枕躺在胸前的睡脸,和横跨在他双脚间的小腿,蔚呈韬掀开被毯,蹑手蹑脚地溜下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取出一枚戒指。 他打开化妆台的抽屉,取出一团毛线,剪下一小段,缠绕在银戒上,然后蹲在床尾,掀开被毯的一角,握住她嫩白婀娜的脚丫,娴熟地将系着银戒的毛线圈捆在她的拇趾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固住。 “小懒猪,起床了。”他凑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女人的脸颊。 “几点了?”自睡梦中醒来的徐维琤毫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 “六点五十五分。”他瞄了一下床头的闹钟,继续说道:“再不起床,你上班会迟到喔!” “人家还没有睡饱嘛!”她揉了揉眼睛,娇声嘀咕两句后才起床。 她光着脚丫走入浴室,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刷完牙后,又倒了点洗面奶在手心搓揉出泡沫后,洗去一脸睡意。 她将身上雪白色的连身睡袍撩到腰腹间,拉下小裤裤,坐在凉凉的马桶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目光自然地往下瞧,不经意瞥见右脚拇趾上的小银戒。 “呈韬,那个……我的脚趾头上为什么有戒指?”一时间,徐维琤还意会不过来,隔着门扉轻喊着男友的名字。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眼花看错了。 站在浴室外等候的蔚呈韬推门而入,低首望着坐在马桶上的徐维琤,含笑道:“喜欢那个戒指吗?” “你怎么进来了?而且还没敲门!”徐维琤惊呼一声,羞窘地拉下衣襬遮住大腿,以防春光外泄,忍不住轻斥他唐突的举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喜欢这个戒指吗?”蔚呈韬蹲在地上,将系在她脚趾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咦?”她轻愣了一会儿。 他送她戒指,该不是要向她……求婚?! “小琤,嫁给我好吗?”蔚呈韬单膝跪在地上,邃亮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将戒指递到她的面前。 “哪有人在马桶上求婚的……”她娇嗔道,但心底甜滋滋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向她求婚。 “这样才不会让你有拒绝的机会啊!”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女人这么迟钝,居然现在才发现他把求婚戒指系在脚趾上。 “你先转过去,让我起来嘛!”她又羞又窘,软声央求。 蔚呈韬转过身,背对着她。趁着空档,徐维琤连忙自马桶上站起身,拉上小裤裤,整理好服装仪容后,轻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 “说出十个我必须答应你求婚的理由。”她倚在洗手台前,昂起小脸,表情认真地瞅看着他。 “第一,我爱你。”蔚呈韬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恋人间最甜腻的密语。 “还有九个理由。”她的唇角微微地漾起笑,故意刁难他。 “第二,做我的老婆,我的未来要有你才会完整。”蔚呈韬语气笃定地说。 “我看你是缺个帮你洗衣、煮饭、烫衬衫的女人吧?”她垂下脸,手指玩着他胸前的钮扣,顽皮地与他甜蜜斗嘴。 “第三,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地变老,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颚,霸道地将她的目光囚困在他的视线里。 “还有呢?”她甜甜地撒娇着。 “我需要你在我的身边——”蔚呈韬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低声地说。 “yes!”她低喊道,打断他未竟的话语。 再也没有人比徐维琤更懂得他话里“需要”这两个字的真正意义。两人在一起不单纯是生活上的陪伴,还包括心灵上的依赖,在他踏上医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经历了人生的低潮以及喜悦与苦痛。 他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女人,是他的镇定剂,是他的止痛药。 也许在外人的眼里,蔚呈韬是个专业、自信、优秀的外科医师,但在徐维琤的心底,他只是一个需要她的普通男人。 “什么?”他怔了怔,听得不真切。 “我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求婚。”她咧嘴微笑,但眼眶却蕴起感动的泪光。 蔚呈韬执起她的手,将大小适中的银戒缓缓地套入她细白修长的无名指,轻轻地印下一个吻,说:“小琤,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不许反悔喔!” “我才不会反悔。”她怯怯地撒娇道,垂眸望着镶嵌在银戒上那颗小小的碎钻。虽然它没有醒目的光芒,但对徐维琤来说,却比夜空里的任何一颗星星还要闪耀。 她在意的不是钻石的克拉数,而是他的承诺终结了她的孤单,让两人的爱情不只结了果,还有了自己的家。 “虽然我现在还送不起一克拉的钻戒,但等我升上主治医师那天,我一定送你一颗又大又漂亮的钻石,还有一间舒适又宽敞的公寓。”蔚呈韬承诺道。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介意房子的大小,也不在乎有没有钻石。”她抬起水亮的眼眸柔柔地望着他。 他俯下脸给了她一个浓情密意的吻,两人的唇与唇交缠,心与心亲密地贴靠着。 他的吻与承诺,宛若是一张通往幸福国度的通行证,让徐维琤相信自己将在婚姻里过着快乐与美满的日子…… 第一章 三年后 离开爱情第一千零八十六天,徐维琤从憧憬婚姻的小女人变成单身的轻熟女,生活也起了小变化,搬离和前男友同居的套房后,她和同事叶敬媛、尤佳俪三个女生在上班的医院附近合租了一间近三十坪的公寓。 单身的这些年,徐维琤学会一个道理——幸福并不是年年对着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许愿,它就会降临。 爱情也不是等待得够久,付出得够多,就一定有结果。与其把未来寄予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如好好冲刺事业来得实际。 所以短短几年间,她就跃升为院长的特别助理,不仅升了官,薪水也多了一倍,买得起钻戒,付得起郊区小公寓的头期款。 她自诩为独立又坚强的都会轻熟女,只是周末假期陪伴她的只有爆米花和hbo电影频道;手机简讯里不再有情人传来的甜蜜情话,仅有电信公司的营销讯息;双人床的另一侧总是空荡荡的,开心或寂寞时,不再有撒娇的对象。 清晨七点三十分,徐维琤比平常提早半个小时抵达医院,快步地挤进即将关上的电梯,跟着一群穿着白色医师袍的医护人员搭电梯通往顶楼的会议厅。 “抱歉……”在挤进电梯内时,徐维琤尴尬地朝身边的同事漾出一抹歉然的微笑。 “早安,徐特助。”几个资深的住院医师朝她颔首。 “早安。”电梯内,徐维琤夹杂在一群身穿长短不一的白袍医师里更显得醒目。 她穿着一袭米色丝质开襟上衣,下搭着深蓝色短窄裙,脚上踩着一双同色系的高跟凉鞋,让一双匀称的美腿更显得修长。 她有着一张很漂亮的瓜子脸,莹亮的大眼睛,秀气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距离感,因此院内的男同事私下替她取了一个“冰山美人”的绰号。 “小姐,要上几楼?”靠近电梯按钮的一位新来的住院医师问道,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 “十五楼。”徐维琤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柔化了脸上淡漠疏离的神情。 “徐特助,你也要参加今天的外科会议啊?”一名较资深的外科住院医师好奇地问道。 “对。”徐维琤点了点头。 每个星期三早上,外科的全体人员都会聚集在医学院的会议厅召开外科会议,几乎所有的住院医师和外科医师们都会列席参加,人人手上都会有一迭厚厚的报告复印件,详实记录这一星期以来外科所进行的每一件手术、并发症和死亡病例,或者将临床上特殊的案例拿出来审查讨论。 现场除了会议主席负责掌控时间和流程,外科部的住院总医师得上台详述病例,并且接受全体同仁蜂拥而至的问题,对负责报告的总医师来说是一场艰难的苦战,但却是精进手术台与病床边经验技术的最佳方式。 “听说蔚医师也会参加这次的会议……”负责今天上台会报的住院总医师向其它医师探问情报,就怕等会儿上台被询问得哑口无言。 “谁是蔚医师?”新进的菜鸟住院医师追问道。 “三年前‘联大医院’与‘麻省总医院’进行一项合作协议,蔚呈韬是本院第一位参与这项训练计划与医学交流的外科医师。”一名略微资深的外科医师李大智解释道。 “原来如此。”菜鸟住院医师点点头。 “那他怎么没有继续留在美国?”住院总医师说。 “他在就读医学院时是外科江主任的学生,这项合作计划也是由江主任推动的,如今训练期满,江主任当然想召回他加入自己的医疗团队。”李大智医师说。 犹记得,当年他和蔚呈韬同期进入“联大”担任住院医师,许多主治医师就曾经赞美过蔚呈韬是天生适合走外科的人,胆大心细,既能鸟瞰全局,又能顾全细节,而且他有一双灵巧的手,无论再怎么复杂的刀法,很轻易地就学起来了。 “蔚医师听起来好厉害。”菜鸟医师流露出羡慕的语气。 “蔚呈韬是个天生适合拿手术刀的人。”李大智简短作出结论。 听着几个医师们热烈地讨论着关于蔚呈韬的一切,徐维琤眼神黯然,情绪显得相当复杂。 这几天院内最热门的消息莫过于蔚呈韬重返外科,她知道两人最后还是会碰面,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的会议上。 更令维琤觉得难受的是,两人曾是最亲密的爱侣,而今却得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不管他的离开或回来,她永远都是最后被告知的那个人。 历经三年的分离,她以为再听到蔚呈韬的消息应该会无动于衷,不料情绪却依然受到干扰。望着逐渐攀升的电梯灯号,她的心却一寸一寸地往下坠。 当! 电梯抵达十五楼,两扇沉重的镜门缓慢地滑开,大伙儿鱼贯地走入会议室内,台上已经架好麦克风,几个资深的外科医师和主任级医师坐在讲台下最前排的座位,依序是其它外科主治医师的座位。 维琤踩过铺设着暗红色地毯的阶梯,来到台下最右边的座位上,向外科秘书要了一份会议资料。 “早安,徐特助。”外科秘书说。 “早。”维琤轻声地说,低首翻阅了一下会议流程,压抑住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身影的冲动。 “各位同仁早安,在召开会议之前,有几件事先向大家宣布。三年前‘联大医院’与‘麻省总医院’签订了一项医学研究与外科训练计划,如今代表本院参与这项研究计划的蔚呈韬医师已经回国,将会加入外科的医疗团队,让我们欢迎蔚医师!”外科江主任持着麦克风说道。 台下排排坐的医师们在江主任发表完引言后,纷纷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蔚呈韬。 “感谢各位同仁的掌声……”蔚呈韬走上讲台,自江主任的手上接过麦克风,开始作简短的自我介绍。 他低沈浑厚的嗓音传至会议厅的每个角落,优雅俊朗的外貌更是攫住许多女性同仁的目光。 维琤自桌面上的文件中抬起头,望向站在讲台上的蔚呈韬,心口一紧,目光定定地胶着在他好看的俊脸上。 蔚呈韬……她最亲密却也是最陌生的男人。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他、最靠近他的女人,但到头来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熟悉的是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包括他的喜好爱恶,却不懂得他的心。 三年了…… 他还是和维琤记忆中一样,伟岸挺拔的身躯穿着一袭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窄版领带,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成熟男子的沈稳魅力。 他的脸颊瘦削,五官立体有型,两道浓黑的剑眉下,有一双墨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拼凑成一张俊朗的脸庞。 他的肤色接近古铜色泽,眼神刚健有力,比起以前担任住院医师时多了几分专业自信的神采。 这么久不见,他还是一样的迷人,一样的教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要感谢江主任推荐我参加这项外科训练计划,让我有机会学习到最新的医学科技。我们都知道,身为一名医师,在探究生命的奥秘时,协助病患解除身上的疾病与痛苦是我们的使命……”蔚呈韬说着。 蔚呈韬黝黑的眼眸梭巡过坐在会议厅内的每个人,瞟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心里起了微微的骚动。 他的目光隔着几步之遥,对上了徐维琤清丽的娟容,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缠着,他整了整心神,敛去眼底复杂的思绪,将重心放在演讲上。 蔚呈韬持着麦克风继续说:“……外科不单纯是科技进步的产物,更是一种毅力的实践,要不断地学习,从经验中取得技术与信心……”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蔚呈韬与大家分享在美国外科训练的经验,并比较出国内外医疗技术与医学观念的差距。 紧接着就是召开讨论会,住院总医师负责呈报这一周内重大的手术病例,全员一起检验讨论有何医疗疏失或错误的地方。 维琤坐在台下,身边不时传来外科秘书利落的敲键盘声音,以及住院医师们翻阅病例数据的沙沙声音,她故意低下头,拿起笔在会议记录上涂涂写写,闪躲两人目光接触的机会。 她不能再让蔚呈韬影响自己的心情了,从他选择到美国参加外科训练那一刻起,就证明了她不在他的人生蓝图里,这次的重逢不是刻意的邂逅,仅是同事间的正常会面罢了。 在她退还求婚戒指的同时,也将两人的关系退回到同事的位置,她不该还耽溺在一段没有结局的失败恋情里。 好不容易挨到讨论会结束,维琤刻意低下头,收拾着桌面的文件,急着离开,不料却被江主任喊住—— “徐特助,星期六晚上我们外科要替蔚医师举办一个欢迎会,要不要一起来?”江主任热络地问道。 维琤轻愣了一下,转过身,瞟向江主任和蔚呈韬,随即找了个理由推辞道:“谢谢江主任的邀约,可惜我这个周末还有别的计划,祝你们玩得愉快。” 幸好,当年两人交往时极为低调,除了身边几个共同的朋友知道以外,没闹出什么沸沸扬扬的绯闻,所以不必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眼神拒绝和蔚呈韬有所接触,就是不想知道自己还存不存在他的心底。 捧起收拢好的资料,维琤转过身,排队跟着人龙欲离开会议厅时,却还是很没志气地竖起耳朵留意蔚呈韬与同事的寒暄。 “呈韬,你这次回来肯定有吃不完的相亲饭……”江主任拍拍爱徒的肩膀,可惜他只有两个儿子,没女儿,无法将他招为女婿。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蔚呈韬婉拒道。 这串对话滑进维琤的耳膜,冷不防教她的心揪了一下。 他有未婚妻了…… 呵,很奇怪吗?她和他的故事早在三年前就落了幕,他爱上别人是很寻常的事,她不该惊讶也无须心痛啊! 原来两人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千零八十六个日子,也不是一片海洋,而是一个女人的距离。 他属于别的女人。 他的心,将成为她永远无法靠近的禁区。 星期六晚上,蔚呈韬参加完外科同事们替他举办的欢迎会,婉拒了续摊的邀约,带着一身酒意搭上出租车来到维琤租赁的公寓前。 即使两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联络,但仍然有一些共同的朋友,要知道她的住处和近况并非难事。 踩着微醺的步伐,蔚呈韬站在公寓前抬头瞥了墙上的门牌,确定住址无误后,他按下电铃。几分钟后,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透出光线映在他的脸上。 “嗨,好久不见。”他疲惫的俊脸噙着笑,墨黑的眼眸掠过一抹浓烈的依恋,直勾勾地望着她。 “有事吗?”维琤穿着一套浅紫色的家居服,双手环胸,神情淡漠地瞥看着他。 “不请我进去吗?”他狡猾地伸出脚,往前跨了半个身子,逼得她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腾出更多空间。 扑鼻而来的酒气教维琤轻皱了一下眉头,瞧见他的俊脸微微地泛红,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前额的发丝有些凌乱,看起来好像被灌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按错门铃了?”她试探地问。 “怎么说?”他眼底浮现问号。 “你该按的是你未婚妻的门铃,而不是我的。”她眼色微愠,谈到他的“未婚妻”时,口气莫名尖酸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嫉妒的念头,他有爱上别人的权利,但见到他出现在门外,不免怀疑他该不会是喝得太醉,按错了铃,她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不可以让我进去喝一杯茶吗?”蔚呈韬放软口吻,刻意伸手抵在门框。 “很抱歉,我没有替前男友泡茶的习惯。”维琤昂起下颚,口气冷冷淡淡,刻意与他划清界线。 “就当招呼同事也不行吗?”蔚呈韬佯装难受地打了个酒嗝,狡猾地搏取她的同情心。 第二章 维琤扬眸瞥了他一眼,心软地往后退了一步,欠身让蔚呈韬进屋。 蔚呈韬换上拖鞋,跟在维琤的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她和同事们合租的公寓。三房两厅,格局简单,米色漆墙,榉木地板,配上蓝色布面沙发,电视柜上的相框里装着三个女生一同出游的照片。 “这是你的室友?”蔚呈韬拿起相框随口问道,认出其中一位长相秀气的女生是低自己好几届的学妹。 “对。”她轻声应允。 走到厨房后,维琤站在流理台前拿起茶壶装满水,放在瓦斯炉上,又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伯爵茶包。 爱情最感伤的地方莫过于,两人没有了恋爱关系,但曾经共同生活过所培养起的默契依然存在。她记得他喝茶的习惯,记得很多关于他的小细节…… 愈是甜蜜浓烈的,如今回想起来愈是椎心难受。 她瞥看了他几眼,不明白他深夜来按她的门铃是啥用意,单纯来讨杯热茶,抑或来看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他真的是找借口来关心她,那未免来得太迟了吧! 她心口一酸,讨厌自己的心情还随着他波动。 蔚呈韬梭巡了她与同事合租的单身公寓一圈,靠近阳台旁的玻璃鱼缸攫住了他的目光,他蹲下身,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两条泛着淡淡粉红色泽的鱼儿恣意地浮游着,摆动灵巧的身体,不时还噘起厚厚的长嘴相互碰撞在一起,犹如恋人们啄吻着对方的嘴唇,令他不禁莞尔。 “这是以前我们养的那两条接吻鱼吗?”蔚呈韬转过脸问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她的公寓里,找到两人过去相爱的痕迹。 “现在它们是‘我’的鱼,不是‘我们’的。”她眼色微愠地望着他,一副和他划清界线的姿态,又忍不住重申道:“三年前你把它们撇下了,记得吗?所以它们现在是我的鱼,不属于你的。”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年他抛下的何止是玻璃缸里的那两条鱼,还包括她啊! “它们噘起嘴接吻的样子好可爱。”他无视于她充满敌意的语气,低低地笑着。 “它们的鱼嘴碰在一起才不是在接吻,而是在争夺地盘。”她故意和他唱反调,纠正他的说法。 瓦斯炉上的开水滚了,她取出一个干净的瓷杯,撕开茶包,注了点热水,将泡好的伯爵茶放置在沙发前的方桌上。 “你的茶。”维琤说。 蔚呈韬坐在三人座的长沙发上,端起瓷杯,朝着杯缘轻轻地吹了吹气,氤氲的雾气中散逸着一股熟悉的茶香,是他以前最常喝的伯爵茶。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外表倔倔的,但内心还是那么细腻。 “喝完茶后,我帮你叫出租车送你回去。”她下了逐客令。 “恐怕不行,我怕待会儿要是醉倒在出租车上怎么办呢?”他投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然后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又松开衬衫的钮扣。 “蔚呈韬,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扬高音量,瞪视着他。 “收留我一晚吧!”他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抱枕,枕在后脑,蜷缩起高大的身躯,侧躺在沙发上,勉强地替自己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 “你不可以在这里过夜。”她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她含着又愠又怨的眼神与他对峙着,气恼他的明知故问。 “不要连这点同事爱都没有好吗?”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他闭上沉重困倦的双眼,满足地躺睡在沙发上。 闻言,她又是一阵心酸。 他只当她是同事而已,她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几分钟后,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鼾声,她凝看着他安详的睡脸,心还是软了下来,不忍叫醒他,反而走进卧室,取出一条薄毯轻轻地覆盖在他的身上,留他在客厅过夜。 担任护士的室友尤佳丽早已经有了固定交往的男朋友,两人目前呈现半同居状态,除非轮值到大夜班,否则都和男朋友腻在一起;另一位担任直肠科医师的室友叶敬媛则到南部的教学医院参加研讨会,也不会回来合租的屋子。 而对他,她有种无力感,总学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究竟是她奴性太强,抑或是余情未了? 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靠那么近,那些相爱过的痕迹、拥抱时的温度、缠绵时的甜蜜、争执时的眼泪……那些刻意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全因为他的再现而鲜明了起来。 这一晚,维琤睡得并不安稳,她作了一个梦,梦见两人分手那一天…… 三年前 走廊上张贴着医院内部人事异动的公布栏前,聚集了许多穿着白袍的住院医师和实习医师,大伙儿热络地讨论着墙上的公告。 “果然不出大家,要前往‘麻省总医院’参加外科训练的人是蔚呈韬……”一名住院医师羡慕地说。 “院内推派到美国参加内科培训计划的人是柯海茵,听说蔚呈韬和柯海茵两人在医学院还是同班,如今一个走内科,一个进入外科,又要一起到美国参加培训,真够有缘的。”另一位女实习医师也加入讨论声浪。 维琤怔怔地望着墙面上的公告,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请问一下,这个外科训练的时间是多久?怎么样才可以参加这项计划?” 身为行政部门的一名小职员,维琤对于医院内部的人事异动和外训计划根本一无所知,也从没听过男友蔚呈韬提及赴美进修一事。 “外科训练为期三年,不过这项计划可不是人人都能参加,必须要有外科主任或教授的推荐信函,还要在医学期刊上发表过一定的论文篇数。”一名住院医师解释道。 维琤垂下眸,愣愣地望着无名指上的求婚戒指。 她无法相信公布栏张贴出的讯息,昨天蔚呈韬才向她求婚,承诺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幸福的未来,怎么可能又要赴美国进修呢?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退出人群后,她捧着资料回到办公室,急着打电话给轮休的蔚呈韬,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向主管请完假后,拽起背包,不假思索地跳上停在医院门口的排班计程车。 下了车后,她踩着仓皇的脚步飞奔上楼,打开门,搜寻着蔚呈韬的身影。 “你要去美国?”她怔怔地望着他。 “小琤,我会回来的。”蔚呈韬走到维琤的面前箝住她纤细的肩膀,对上她无助又心慌的小脸,低声地承诺。 “你要跟柯海茵一起去美国?”维琤凛声质问道,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在回家之前,她特地跑到外科秘书那里打听过,才晓得他在半年前就申请了这项培训计划,而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向她提起过!他们不是最亲密的人吗?为什么他忍心将她排除在人生的蓝图之外? 原来爱情最残忍的地方并不是彼此不爱了,而是自己根本不存在于对方的未来里。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他给她的幸福是可以期待的。 但,他却瞒着她,和同班同学柯海茵一起申请赴美国的培训计划,完全把她排除在人生规划里!难道这四年的感情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我们并不是相约好的,而是内科推派的人选刚好是她……”蔚呈韬怕她误会,试着想解释清楚他和柯海茵的关系。 对他来说,柯海茵就只是同学和同事,以前如此,以后更是如此,并不会因为两人一起参加培训计划而有所改变,就因为维琤对柯海茵有偏见,更令他不知如何启口。 “但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心碎的泪水缓缓地沁上她忧伤的眼眶。 维琤忽然觉得自己爱得好卑微,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恋爱关系里,两人的地位总是不对等的。 在医院里,他是前景最被看好的外科医师,而她只是行政部门中的一名小小的职员,她要配合他紧凑繁忙的生活,忍受病患的需求中断两人的约会,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的失约,承受无止尽的等待,接受自己不在他心中的第一顺位,永远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他……因为爱,所以她并不觉得委屈。 但现在她不禁怀疑,他给的那一份幸福地图,是她到得了的目的地吗? “小琤,等我回来吧……”蔚呈韬捧起她的脸,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想冲淡彼此间感伤的气氛。 蔚呈韬承认他是个自私的男人,明知道自己要赴美进修三年,但却狡猾地只字不提,反而用一只求婚戒拴住她。 他不想失去她,却也希望她能支持他的梦想。 “凭什么你说一句‘等我回来吧’,就要我乖乖等你呢?”她绷着身体,又怨又愠的眼神凝视着他。 她不是生气他要抛下她,而是气愤他吃定她,看准她爱他,笃定她离不开他,所以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任性地自由来去。 他怎么能对她如此残忍呢? 前一秒让她幸福得犹如置身在天堂里,然而下一秒却又让她心碎痛苦得宛如处在地狱。 是她的爱宠坏了他,让他把她的宽容当作是纵容,抑或她根本不在他的未来里? “我会兑现对你的承诺,我会送你一颗大钻戒,带你住进看得见101夜景的房子……”他捧起她的脸,用一种坚定温柔的语气说道。 他需要她的爱作为后盾,让他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她隔着氤氲的泪幕定定地瞅看着他,但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并没有瞧见两人的未来,只看见他的自私。 她要的爱并不是像天空中遥远闪烁的星星,而是在孤单寂寞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一束光,给她温暖和安全感。 “我会成为一名专业又优秀的外科医师,我会让你感到骄傲,我会向你证明你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他柔声地安抚着。 “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师,但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她吸了吸殷红的鼻子,胡乱拭着腮颊上的泪水。 她爱上的并不是他外科医师的身分,而是蔚呈韬这个人;她要的也不是医师夫人的头衔,而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她求的并非能住着奢华的大房子,而是一个温暖的家。 “什么意思?”他困惑。 “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会等你。”她摘掉无名指上的银戒,放在他的手心里,眼神悲伤决绝地瞪着他。 他连情人间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曾给她,教她如何相信他的承诺呢? “戒指还你,你爱跟柯海茵去美国就去吧,随便你要去多久,反正我现在不在你的计划里,以后也不会在你的未来里。” 她想通了,与其抱着一份疑惧不安的爱,不如勇敢放手。 “小琤,不要任性好吗?”他的脸色沈了下来,她摘下戒指的行为彻底惹恼了他。 “我才没有耍任性。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我帮你打包比较快……”她越过他,打开衣橱,拖出两个行李箱,把挂在上面的衬衫一件一件地摊放在床上,俐落地折放进行李箱。 “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跟柯海茵除了同事之外,并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我也不是跟她相约出国,只是恰巧内科受训计划推派的人选是她!”他的声音含着愠意。 “那为什么你不事先跟我说呢?为什么要刻意瞒着我?”她抬起含泪的眼睛,激动地质问他。 他和柯海茵没有暧昧关系,但却有共同的远景,他们都想爬升到医院金字塔的顶端,而她呢? 她要的仅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个需要她、也爱她的男人,但显然现在的蔚呈韬并不能给她这些。 她苦涩地想着,其实他并不想要婚姻,那个戒指只是他用来安抚她的方式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等一切确定之后再跟你沟通……”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眼色黯然。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会拖到最后一刻才让我从医院的公布栏上得知这一切吗?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她质问道。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蔚呈韬语气坚定地说。 第三章 “不,我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爱的人。”她把他的衣物全都塞进行李箱内,吃力地将两只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到门口,打开沉重的铁门,厉声地低喊道:“你走吧,我们之间结束了。” “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梦想——”他几乎是被她半推往门口。 “我是很想支持你的梦想,但你的梦想里根本没有我,在你心中永远有比我更重要的选择!”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任凭委屈的泪水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是一个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蔚呈韬对她的指控略有不满,他以为她能够体谅他的难处。 “那就去当你伟大的医师,去实践你的梦想吧!”她用力将他推出门外,重重地掩上门。 她难过地跌坐在地板上,将脸埋入膝间,失控地大哭起来。 从今以后,她的未来不会有蔚呈韬,只剩下自己了…… 翌晨。 维琤自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到两行湿湿的泪水。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梦到前的事,也学会再想起蔚呈韬的离去不再伤怀。 但他突来的造访依然触动了她的心,想起昨晚蔚呈韬在家过夜,她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只见三人座的沙发空荡荡的,薄毯整齐地折放在一旁。 他走了…… 一股没来由的失落感猛地袭上心头。 蓦地,半开放式的厨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纳闷地转过身,瞧见蔚呈韬穿着昨晚的衣服,衬衫上还有睡了一夜的折痕,站在流理台前,拿着锅铲俐落地翻着平底锅内的炒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煮着白粥的淡淡香气。 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怀疑自己还在作梦,否则蔚呈韬怎会下厨? “早安。”蔚呈韬转过身,向她打招呼,他关掉瓦斯,找了一个干净的瓷盘,将锅里的炒蛋盛起来,放在桌上。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微讶地走了过去,注意到餐桌上除了炒蛋之外,还有两、三样炒青菜。 “你看不出来我在煮早餐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拿着隔热手套,将一锅热腾腾的白粥端到餐桌上。 她怔愣在一旁。 “你家的冰箱只剩下蛋和几样青菜,所以我只好随便做了简单的中式早餐。”他抱怨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宠溺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会做菜。”她声音低低的,感觉很复杂,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从来都没有为她下厨过,一次都没有。 反倒是她,很爱研究食谱,替他准备各式各样的便当。 两人分手后,少了下厨的对象,她几乎不做菜,三餐都用调理包或在外面的餐馆解决,也不曾再用娴熟的厨艺去讨好哪个男人。 看见蔚呈韬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一切的动作那么熟悉又自然,仿佛他就属于这个家的一部分。 她静静地凝看他,面对眼前的景象感觉很不真实,好像两人未曾分开过,他没有抛下她,他还是属于她的。 但现实生活中,他已经不是她的。 一抹苦涩的隐痛浮上她的心头。 蔚呈韬忙着拿出两个干净的瓷碗,舀起粥,放在一旁待凉,又摆上两副筷子,一副若无其事的与她闲聊。 “在美国的时候,当地中国菜味道不好,我又吃不惯汉堡和薯条,只得学着做一些简单的料理。” 蔚呈韬凝视着她惺忪的睡脸,忍住想揉乱她长发的冲动,内心升起一股想呵护她、宠溺她的渴望。 离开台湾的那几年,每晚从医院下班,拖着疲累的步伐走过陌生的街头,跟着人群挨挤在地铁里,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后,他格外怀念两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想念她像只可爱的小猫咪般喜欢腻在他的怀里撒娇;想念她为他整烫衬衫时,贤慧的背影;想念她做菜的模样;想念她身上的香水味;想念她枕躺在他手臂上,那甜蜜的重量…… 但在想念她的同时,却也气恼她的任性,居然搬了家、换了电话,彻底与他断绝一切的联系。 他不相信两人没有恋爱关系,成为陌路人是她能接受的距离,如果她能割舍下两人的这段感情,不会就这样单身下来。 所以,他谎称自己有了未婚妻,想试探她的感觉,激起她的妒意。事实上,他在美国接受外科训练那几年,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违论去经营感情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忘不了她。 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她把他爱得太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就算有不错的异性向他示好,他会忍不住拿那些女人和维琤做比较,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为她留了个位置。 “我以为蔚大医师的双手只拿手术刀,不拿菜刀,既然想吃中国菜,何必大费周章自己学?叫你那个未婚妻做给你吃啊!”她的口气酸了起来。 “你该不会在吃醋吧?”他瞅着她,半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怎么可能会吃醋呢?”她倔强地轻瞪他一眼,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还在乎他。 “那就坐下来,吃早餐吧!”他贴心地替她拉开椅子,拉她入座。 她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热粥,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在两人交往时,他不曾为她下过厨,如今两人没了恋爱关系,反倒能尝到他的手艺。 她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嫉妒起他的未婚妻。那个女人比她好吗?比她更漂亮吗?比她更懂得讨好他吗? 他是不是也在马桶上跟未婚妻求婚的?还是有更甜蜜浪漫的花招? 他们是不是也养了一缸接吻鱼呢?抑或有新的宠物,见证两人的爱情? 在他去了美国之后,她搬离两人的套房,断绝和他联络,但依然能从同事的口中听到他的相关动向,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有了未婚妻。想想自己还真傻,竟然就这样单身下来了。 “试看看我做的炒蛋。”他拿起汤匙,放在她的碗里,十足讨好的模样。 “你很常做菜给你的未婚妻吃吧?”她试探地说。 “你是第一个吃到我做的菜的女人。”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宠溺。 她被蔚呈韬弄得一头雾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曾为未婚妻下厨,却反而做菜给她吃? “你没有做菜给柯海茵吃过?”从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开始,她总不住揣测着那个人是柯海茵。 “没有。”他摇摇头。 “你的未婚妻是她吗?”话刚出,她就后悔了,追问得这么彻底,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还在乎他? “当然不是。”他失笑,旋即又问道:“怎么会猜我的未婚妻是她?” “我记得她很喜欢你……”她的声音涩涩的。 “我跟她只是同学而已。”他解释道,主动结束这个沉闷的话题。“这炒蛋是我的拿手菜之一,试试看吧。” 她挟起炒蛋,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味道还不差,比想像中滑嫩顺口。 “好吃吗?”他炯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说:“我的厨艺还及格吗?这样能不能称得上是好男人?” 维琤愣了愣,没来由的又想起了过去交往的细节。以前她曾抱怨过他是一位优秀的医师,但却是一名不及格的男朋友,连一碗泡面都没有替她煮过。 如今他变成更好的男人,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讨好别的女人。 “只要你的未婚妻认为你合格,那就ok了,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她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们已经分手了,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体贴、他的温柔,都与她无关了。 “但我发现你却没有像以前那么体贴可爱了,你家的冰箱全都是一堆调理包和冷冻食品,好像很久没有下厨,该不会单身很久,找不到可以下厨的对象吧?不如这样,我委屈一点帮你试菜好了。”他笑得痞痞的。 她沉下脸,柔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是单身,关你什么事。” “我们也交往过好几年,如果你得不到幸福,我会自责的。”他望着她,说得真心诚意。 如果两人分开的这些年,她感情有了寄托,就算再舍不得她,他依然能大方的成全她的选择。 但明明他们都是单身,实在没有理由不复合。 “蔚大医师,我的幸福才不用你负责,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单身。”她昂起脸,不甘示弱地说:“我这几年的空窗期是为了能全心冲刺事业,如今我工作稳定,也该是时候好好经营感情生活了。” 她站起身,走到客厅,从矮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递给蔚呈韬。 蔚呈韬挑了挑眉,抽出牛皮纸袋里的文件,瞧见上面写着“恋爱勿语”四个大字,内页还写着入会资格、征婚对象、单身男女联谊活动等等。 “你该不会要去参加婚友社吧?”他微愕。 “不行吗?”她挑了挑眉。 “相亲矣,你有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一块属于自己的‘肉’送到婚友社那群饿狼的面前。 “这叫婚活。”她故意挤出一抹甜笑,纠正他的说法。“专为现代单身男女设计的联谊活动。” “是婚活也好,相亲也行,问题是这家婚友社可靠吗?” “这家婚友社是我大学学姐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的,我已经去参观过了,感觉还不错,见评也很好,重点是,下周末我就要参与人生的第一声婚活。”她甜美的语气含着浓浓的示威意味。 当年他自私的为了梦想,毫不留情地抛下她,如今她也该为了未来的幸福,割舍下羁绊自己的旧情。 “下周末?”他愣了一下。 “对。”她点了点头。 “有必要这么急吗?”他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定下来吧?”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不是年轻的小妹妹,一眨眼二字头就会过完了。”她垂下眸,语气有些感伤。 曾经她给自己的人生订下计划表,希望二十五岁的时候走进礼堂,二十七岁时生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可爱娃娃。 如今她二十九岁了,仍孑然一身,没有婚姻,没有爱情,更称不上是败犬女王,反倒比较像只流浪狗,孤单地穿梭在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里,每每望着万家灯火,心里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她找不到归属感,不知道如何才能拥有幸福。 “小琤……”蔚呈韬的心口涩涩的,陷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里。谎称自己有了未婚妻非但没激起她的醋意,反而将她送往其他男人的怀里。 “要是我积极一点,搞不好还能赶上百年热潮呢!”她自嘲地说,企图冲淡方才感伤的氛围。 闻言,蔚呈韬的脸色更阴郁了。好不容易他才回到她的身边,要让他亲眼看着她和其他男人走进礼堂,除非先过他这一关! 星期六下午,维琤穿着一袭白色雪纺纱洋装,斜肩的剪裁设计露出右侧优美的肩膀钱条,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垂放在肩上,增添了许多柔媚的气息,清秀的脸庞上化了淡淡的彩妆,让原本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明显。 刚出现在联谊会场立即成为全场焦点,倒是陪同她一起来的叶敬媛一身素雅的衬衫配上牛仔裤,瓜子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少了那套严肃的白袍,看起来不像是教学医院的医师,比较像是大学里的研究生。 两人站在餐厅一隅,等待联谊活动开始,不同于传统婚友社采取一对一的排约方式,“恋爱勿语”的创办人之一夏可郁引进欧美流行的“十五分钟约会法”。 第四章 每次联谊活动皆选在有格调又有情调的餐厅,安排二十至三十名左右的单身男女到场,以随机配对的方式,开始做初步的认识,十五分钟轮换一次联谊人选。 “你真的要参加等会儿的联谊活动?”叶敬媛瞥了好友略显性感的装扮一眼,总觉得她在和“某人”赌气。 “当然。”维琤点了点头。 “不是‘前男友症侯群’又犯了?”叶敬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我才没有那个病咧!”维琤柔瞪了室友一眼。 “前男友症候群”是叶敬媛自创的一个病症,主要是调侃维琤这阵子反常的举止,一听到前男友蔚呈韬的消息就开始出现情绪低落、沮丧、歇斯底里、改变现有生活模式、莫名就能得焦躁等等症状。 “确定?”叶敬媛挑了挑眉。 “真的!”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是在跟某人呕气?”叶敬媛想确定维琤的心态,担心她只是在跟蔚呈韬赌气,不是真的想认识新的异性。 昨天她在整理客厅时,居然在沙发的靠垫下发现一条黑色领带,隐约感觉到蔚呈韬和维琤两人的关系“不单纯”。 叶敬媛问过另一名室友尤佳丽,确定那条素色领带不是她男友的,没有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某人”的。 “一开始找你来报名婚友社是真的在跟蔚呈韬赌气,但事后仔细想想,我二十二岁就认识他,跟他谈了四年的恋爱,又花了三年的时间疗伤,我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花在他身上了,结果咧?”维琤兴趣起空荡荡的手指,嘴角黏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要爱情、要婚姻、要有个家,还想要有一个长得像自己或另一半的小娃娃,这才是她憧憬的幸福蓝图。 但是这一切,蔚呈韬全都不能给她。 他有了未婚妻了,他属于另一个女人。 她不能再把青春浪费在一段逝去的恋情,应该要积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种感觉我懂。”叶敬媛拍了拍她的手臂,十分能理解那种苦闷的滋味。 “所以我决定抛开过去,积极地拓展自己的交友圈,最好能找到一个适合我的男人。”维琤不断地替自己心理建设。 也许她丧失了那种义无反顾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再遇上的人都不能像蔚呈韬一样让她即心醉又心碎,有着如蜜如火般的热情,但她不想放弃每个能让自己幸福的可能。 “你的心态很正面也很积极。”叶敬媛给予肯定,顿了一下又说道:“但沙发靠垫下的领带是怎么一回事?” “领带?”维琤一脸茫然。 “昨天我在整理客厅时,发现一条黑色男用领带,我问过佳丽,那不是她男朋友谭予海的。”叶敬媛摆了摆手,暧昧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所以你应该带蔚医师回去过吧?” 如果维琤还是跟蔚呈韬藕断丝连,来个剪不断、理还乱,那根本不适合来参加这项联谊活动,毕竟她艳光四射,光站在这儿,就已经掠走了少男士的目光。 “我才没有带他回去过。”维琤轻声辨解。 “是吗?”叶敬媛眯了眯水眸。 “我的意思是,是他主动找我的……上周末他喝醉了,无法自己坐计程车回家,我又赶不走他,只好让他在沙发上过夜。”她声音低低的。 维琤压根儿没有发现蔚呈韬将领带放在靠垫下,而那男人什么也没有说,该不会他也忘了领带的事? 上星期他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络,连在医院也没有碰过面,私底下她跑去外科那儿查过他的班表,才晓得他要下个月才会升主治医师,现在没有门诊,顶多就是在手术房帮忙执刀。 “所以你们……”叶敬媛发挥丰富的想像力,开始联想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把领带留在沙发的靠垫下。 “什么事都没有。”维琤沉声反驳。 “好吧,我相信你。”叶敬媛说。 几分钟后,主持人开始招呼参与联谊的单身男女进场,他们各自领了号码牌后,按照座位进行第一波相亲活动。 联谊中…… “你……你好,我叫洪子华,今年三十五岁,任职于‘蓝海光电公司’……”一名穿着格子衬衫又系着斜纹领带的男子,一双眼直勾勾瞅着维琤,一会儿盯视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一会儿又落在她性感的复原肩。 早在刚进场时,洪子华与其他的男士就全都注意到这位穿着白色斜肩洋装的女人,她几乎是全场最闪亮的焦点,轻易掠走了他的目光。 “你好,我是徐维琤.”维琤的脸上噙着客套的笑容,眼神略显疲累。 “这是我的名片。”洪子华掏出名片。 “谢谢。”维琤礼貌性地收下名片。一个小时下来,对于这些制式的开场白,她感到厌倦不己。 “十五分钟约会”让参加活动的男女双方能认识更多异性,但由于交谈的时间太短,几乎开场白都沦为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没办法更深入认识对方。 “你呢?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名片?”洪子华问得很勤。 从见到徐维琤的第一眼,洪子华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他已经锁定了目标,要为爱奋战到底,再苦再难都不撤退,因为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我在‘联大医院’上班。”维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打算掏出名片。几轮面谈下来,她对于一而再地重复相同的介绍词令感到烦闷。 “你是医师?”洪子华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她摇摇头,柔声地解释道:“我的职位是院长特别助理,负责行政工作而已。” 为什么每个人听到她在医院工作,不是猜她是医师就是护士,难道除了这两项职业,没有其他选项吗? “院长的特别助理……”洪子华点头重复道,思索着该找什么话题才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嗯。”她端起瓷杯,轻啜几口热茶。 “那你的工作忙不忙?压力大不大?”洪子华想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话题来。 “还好。”她浅笑。 “像我任职于科技业,工作量多,压力又大,责任制,不能报加班费,以前景气好的时候,人家称我们‘科技新贵’,现在景气不好,我的同事们纷纷离职去买碗粿和粉粿,开创事业第二春。”洪子华不知不觉开始畅谈职场甘苦。 “创业也不错啊,自己就是老板。”维琤随意附和。 “最近我老是觉得压力好大,常常头痛,你觉得应该挂哪一科?”洪子华积极地想与她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也许他能以看病之名,行约会之实。 “家医科或神经内科都能解决你的问题。”一道低沈的男音突兀地介入两人的谈话之中。 “谢谢。”洪子华很自然地接口后,感觉有点奇怪,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有一位斯文俊挺的男人站在他们的桌边。 维琤抬起头,对上蔚呈韬的俊脸,愕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蔚呈韬还是一贯的白衬衫配上灰色西裤,俊朗的脸庞噙着笑容,但盯视着维琤右侧白皙香肩的双眼,感觉有些不悦。 上周末维琤说要参加“恋爱勿语”的婚活,他透过层层关系终于打听到他们下午三点在知名甜点餐厅进行联谊,因此在开刀房忙完之后,他立即驱车赶来东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蔚呈韬不答反问,拉开维琤身边的空位,跟着坐下。 这家甜点餐厅设立在一家精品百货公司的地下二楼,以卖法式甜品为号召,平常内用和外带的客人都不少,这次配合“恋爱勿语”的联谊活动,特地用几株盆栽造景将用餐区隔成两个空间,但蔚呈韬还是乘机混了进来。 “请问……你是哪位?”洪子华纳闷地问道。 蔚呈韬无视于维琤遣责的眼神,迳自掏出名片,还给对方说:“你好,我是‘联大医院’的外科医师。” “所以你们两人是……同事?”洪子华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维琤侧眸瞪了蔚呈韬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我是维琤的前男友。”蔚呈韬不亢不卑地说。 “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分手了。”维琤沈下脸,不悦地重申。 “哦。”洪子华轻应一声,原本不算热络的气氛更显得尴尬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蔚呈韬瞅着对面一脸忠厚老实的衬衫男,厚厚的银框眼镜,额头上不断‘失守’的发际线,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威胁。 “敝姓洪,名子华。”洪子华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蔚呈韬,不要闹了哦。”维琤偏过脸,美丽的眼眸蕴起怒气,瞪视着蔚呈韬,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到联谊会场表示他是她的前男友,存心令她难堪吗? “我没有在闹。”蔚呈韬语气无辜的澄清。 “那你想干么?”她警戒地说。 “我是特别以前男友的身份,来帮你过滤适合交往的人选。”蔚呈韬说到‘前男友’这三个字时,说得极不情愿。 “不需要。”要不是碍于面子,她还真想把蔚呈韬轰出去。 “搞不好洪先生需要我的建言。”蔚呈韬把主题带到怔愣在一旁的洪子华身上,佯装热络地问道:“洪先生,你觉得徐小姐怎么样?对她有什么感觉?” “徐小姐很漂亮、很有气质,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洪子华硬着头皮说。 维琤双手环胸,气得别过脸不想看蔚呈韬。她压根儿就不在乎洪子华,对于他赞美与爱慕的眼神也无动于衷。 “也许有一天你会和徐小姐交往,所以我必须跟你说,你不要看徐小姐好像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其实她方向感很差,出门约会时,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迷路了。”蔚呈韬说得真心诚意。 维琤的心难受的揪紧,他就这么急着把她推往别的男人怀里吗?担心她单身的身份会影响他和未婚妻的婚事吗? “是。”洪子华点点头,感觉徐维琤的前男友说的话很受用,但好像又有哪里怪怪的。 “你看她一双眼睛又大又清亮,其实她近视很深又有散光,记住晚上不要让她开车。”蔚呈韬望了望她美丽的侧脸,低声地说。 维琤轻咬着下唇,思绪再度受到蔚呈韬的牵引,往事纷至沓来的漫流过她的心间,那些相爱过的记忆,像是藏在腹间伤癒后的疤痕,怎么也忘不了。 “她喜欢体贴的男生,所以上下车时刻要帮她开车门。”蔚呈韬顿了一下,低沈的嗓音含着浓浓的歉意又继续说:“她不喜欢等人,所以不管是约会还是承诺过的事,最好能立即履行,我就是因为让她等得太久,伤透了她的心……” 蔚呈韬绝对不是以前男友的身分在给予建言,根本是在重温两人相处细节,并且反省自己在爱情里犯的错。 他说的那些话,让维琤想起有一年的圣诞节,两人约在购物中心广场前的银色圣诞树见面,但等到人潮散去,她的双手和脸颊都快冻僵了,他还困在开刀房里走不开。 那一晚,她得了重感冒,他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她、抱着她,喂她吃药,当是她身体病着,但内心却是充满着幸福与甜蜜。 “她爱漂亮,爱穿高跟鞋,穿久了脚会痛,你要端一盆热水让她泡脚。”蔚呈韬继续说:“她不爱下厨,她做菜时,你一定要让赞美她的厨艺。” 她喜欢在做菜时,他出其不意由身后抱住她,将下颚轻贴在她敏感的侧脸,搔着她,缠着她,闹着她,直到锅里的菜快烧焦了,才肯罢手。 她下厨时,他会负责洗碗,每次和他并肩挨蹭在窄小的流理台前,她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像是一个家,觉得他们会这样天长地久的过下去。 “那个……”洪子华感觉不对劲,试着想截断蔚呈韬的话。他感觉这对前男女朋友不像分手了三年,倒像正在冷战中的情侣。 “她讨厌茄子、苦瓜、榴槤、玉米和所有豆类的食物,和她一起用餐时,一定要避开这些东西。”蔚呈韬无视于洪子华抗议的话语,继续道:“如果和她吵架了,一定要先道歉。她的生日一定要记住……” 第五章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意,反复地温习着两人爱情的点点滴滴。他们都知道,受上一个人如果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就不会各自孤单了那么多年。 他要让他知道,他从来未忘过她。 他要再一次唤醒她,两人相爱的记忆。一千多个日子培养的默契,不是一个认识十五分钟的男人就能取代的。 维琤愈听心愈酸,顾不得礼貌,拿起包包,推开椅子,仓皇地跑出餐厅,趁着情绪崩溃前逃离他的视线。 “徐小姐——”洪子华试着叫住她。 维琤的突然离席,惹来邻桌的侧目。 “对不起,打扰到你相亲了,希望下回联谊你能找到适合的对象。”蔚呈韬一脸歉然地说。 “什么意思?”洪子华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对男女摆了一道,还想上演复合的戏码就别来耽误他的时间嘛! 男人的青春也是很珍贵的耶! “我先出去追维琤了。” 语音方落,蔚呈韬站了起来,快步地闪过迎面而来的服务生,走出餐厅,试图在浮动的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手扶梯上,维琤被困在杂沓的人潮中,缓慢地往前移,好不容易才离开购物中心的大厅,偏偏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又拖住她的步伐,让她走不快。 方才在联谊会场,蔚呈韬的一席话,宛若一把利刃,残忍地将她结痂的伤口再度掀拨开来,血淋淋的,儿狼藉一片。 她对她的爱有多深,痛就有多久。 她不懂他怎能如此自私,他在外人面前说出两人交往的细节,是为了让她难堪,还是提醒她过去有多么愚蠢呢? 她的鼻端汇聚着酸楚,趁着情绪崩溃前,仓皇地逃离联谊会场。 走在信义区的空桥上,迎面而来双双对对嬉笑打闹的情侣,更加衬托出她的孤单。 循着玻璃护栏,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后肘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扣住,她被迫旋过身,对上蔚呈韬焦急的脸。 “放开我!”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瞪着他。 “维琤……”蔚呈韬轻喊着。 “让我难堪是能带给你多大的乐趣吗?”她脸上有一股悲伤的神色,严肃地质问他。 “我没有恶意。”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他只是狡猾地想把围绕在她身边的爱慕者一一赶跑,当洪子华那双眼肆无忌惮地欣赏她曼妙的身材时,他嫉妒得快要抓狂。 “你没有恶意,只是故意而已!”顾不得天桥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她豁出去,毫不顾颜面的讽刺道。 “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很在乎你。”蔚呈韬紧紧盯着她看。 “在乎我?”她冷嗤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在乎我?你用什么身份在乎我?” 每次只要想到蔚呈韬已有未婚妻,她的语气就尖锐了起来,对他的态度就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想攻击他、咬痛他,但最后受伤难堪的总是自己。 “同事。”他选了一个安全的身分。 她望着他,心揪痛着。 他们之间只剩下同事关系,而她还希望他说出什么呢? “同事能干涉对方这么多吗?”她深吸口气,敛去眼底的感伤,气呼呼地说:“要是我也以同事的身分介入你的婚事,提出各种意见,你会有什么感觉?” “乐意之至。”他的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什么?”她听得不真切。 “我很需要你的意见,只要你说出口的,我全部都会接受。”他的眼神诚挚得不像是在说谎,仿佛他真的很在乎她,教她的心慌了起来。 “神经病!你才不需要我的意见,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意见!”她没好气地说,轻瞪着他,用仅剩的一点倔强抵御他,画出界线,以免自己的心愈坠愈深。 “我需要你的意见。”他固执地说。 “为什么?”她反问道。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最了解我的人。”他望着她,压抑住想冲过去去搂抱她的热情冲动。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整个人罩在深深的忧虑里。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她的男人。 如今,两人什么都不是了。 她的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线,落在他身后的电视墙上,巨型的荧幕正播放着热门电影预告,而他和她的爱情就像下档的电影,故事早已落幕了。 “但你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懂我、也最不了解我的人。”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她踩着磨脚的高跟鞋,强忍着脚趾传来的痛楚,挺直背脊,以最优雅的姿态没入人群里。 对维琤来说,蔚呈韬就像一颗蛀掉的牙齿,当它痛起来的时候,就特别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为了将这颗蛀掉的牙齿连根拔掉,维琤决定彻底把所有关于蔚呈韬的东西全部归还给他,彻底与他划清界线。 这天下班后,维琤约了蔚呈韬在医院路口的便利商店见面,要将他遗留在客厅的领带还给他。 本来她也想将养在水族箱里的那两条接吻鱼一并归还给他,免得他三天两头打电话或传简讯问候它们的状况。 那两条全好歹也陪了她三年多,要送还给蔚呈韬说不感伤是骗人的,但谈恋爱就是这样,当两人爱得浓情密时,见到他送的小宠物,、小礼物,会感到加倍甜蜜开心,难过时,它们则提醒她的痛。 后来两人达成协议,等他搬好家后,她就把鱼送还给他。 远远的,维琤瞧见穿着衬衫和西裤的蔚呈韬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即使在拥挤浮动的人群中,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就算被他伤害过,她的心仍旧不争气的为他而悸动。 每当夜深人静,寂寞悄悄来访时,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想念他。 见到蔚呈韬逐渐走近,维琤敛去眼底的迷惑,沉下脸,一副淡漠疏离的姿态。 “嗨,等很久了吗?”蔚呈韬噙着歉然的笑容,注视着她。 “你的领带。”两人隔着一步之遥,她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提袋,低声地说。 “等你找好房子,我就把鱼还给你。”她没好气地说。之前他要去美国参加外科训练时,完全没关心过那缸鱼该怎么办?由谁负责养它们? 结果现在一回到台湾,就开始关心那两条宝贝鱼的状况,三不五时央求要看鱼,再不然就是要求她传照片给他。 “那就再麻烦你了。”蔚呈韬客气地说。 “嗯。”她轻应一声。 “这个星期过得好吗?” “还可以。” “联谊计划进行得顺利吗?有没有遇到适合交往的对象?” 她轻瞪着他,没好气地数落道:“经过你上次的恶搞,谁还敢跟我联谊呢?大家都以为我跟前男友纠缠不清!” 思及上周末他的恶行恶状,维琤就一肚子火。 她从联谊会场离开之后,洪子华就向“恋爱勿语”的主办人夏可郁投诉她感情生活复杂,就算她再三澄清自己已经和蔚呈韬分手了,但夏可郁还是语重心长的建议她不要来参加联谊活动。 毕竟会去参加婚友社的人,大部分都是抱持着寻找结婚对象而来的,谁想把时间耗在一个跟前男友纠葛不清的人身上。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助那些男生更了解你而已。”他黑黑的眼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凛光,无辜地说。 “算了。”她懒得跟他计较下去,怕又牵扯出一堆有的没的。 “那你等会儿应该没有约会喽?”他试探地说。 “关你什么事?”她柔瞪他一眼,听他这么讲,感觉自己好像很没行情似的。 “帮我一个忙吧!”不等她拒绝,他走出骑楼楼外,伸手招了辆计程车,等车子停妥后,他替她拉开车门。 “干么?”她困惑地问道。 “先上车再说。” 她几乎是被蔚呈韬推上车的,他向驾驶座的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后,车子便陷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地前进。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维琤感觉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他衣角飘散出的淡淡的药水味,还有他干净肌肤带着的皂香味,如此亲近的距离,又让她的心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我们要去哪里?”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用“我们”这个词感觉太亲昵了,他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好几次,她都想问蔚呈韬关于他未婚妻的事,她很好奇他会爱上什么类型的女孩?他们的恋爱故事是怎么开始的? 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没有随他回到台湾,所以这阵子他才一直兜转在她这个前女友的身边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笑得有点神秘。 “该不会要介绍你的未婚妻让我认识吧?”她试探地说。 “不是。”他转头凝视着她美丽的侧脸,犀利地地看穿她的想法,摇了摇头,否认道。 每次看她隐忍着想问他关于“未婚妻”一事,那副想吃醋却没法吃醋、明明很在乎却又伪装淡漠的表情,他就觉得好可爱。 这个小傻蛋,似乎一直没有发觉他口中的“未婚妻”就是她啊! 究竟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的恋爱神经太过迟钝,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订了婚的男人,还一直兜兜绕绕在分手的女友身边呢? “噢。”她轻应一声,偏过脸,佯装欣赏窗外的风景,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主动提及未婚妻的事,她也没法再探问下去。 十几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一座公园前,他付了车资,体贴地替她开车门,两人一起下了车。 蔚呈韬和维琤两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的两侧是一整排的白千层,天光淡淡的映照在市街中上,金色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温和的暖色调。 他带着她来到一栋比厦大楼,向大厅的管理员借了感应磁卡和钥匙之后,两人搭着电梯来到七楼。 “你究竟要带我到哪里?”她困惑地说。 “怕我把你卖了吗?”蔚呈韬轻笑道,取出钥匙,打开公寓沉重的铁门,转头对她说道:“进来吧!” 两人一起走进一间三十几坪的空屋里,白色的漆墙配上同色系的磁砖,几堵干净的墙面做出三房两厅的格局,没有摆设任何家具,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油漆味,显然刚施工好没几天而已。 环视空屋一圈,这间房子最吸引维琤的地方莫过于客厅那一整面大大的窗景,隔着玻璃帷幕,日光透进屋内,让人感觉到一种宽敞的舒适感。 她走到窗边,探头望了出去,瞧见两人刚刚走过的那一排绿荫扶疏的白千层行道树,远方则是台北的地标101,矗立在夜幕渐掩的夕阳余睴中。 她的心口一紧,一股感伤的惆怅涌上胸臆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甜蜜的承诺…… 小琤,我要带你住进能看见101大楼夜景的房子…… 要一间窗就能看见跨年夜的烟火才行喔……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她深吸口气,感觉眼眶很热很热,有着想哭的冲动。 曾经,两人还热恋的时候,她觉得住在开窗就能见到101大楼的房子很幸福,幻想在岁末跨年的最后一刻,两人站在窗边,衬着美丽的烟火,甜蜜的倒数着。 如今吃过爱情的苦头,她终于明白,如果一段感情没有幸福的结局,只是让生命的风景多一处伤心的地标。 “你觉得这间房子的view怎样?”蔚呈韬站在她和身后,询问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骄傲。 第六章 为了能找到这间一开窗就可以看见101大楼的房子,早在回台前的三个月,蔚呈韬就利用网路透过中介公司,看了不下数十件案子,才找到这间视野和格局都令他满意的公寓。 “什么意思?”她背着他问道。 “我刚买下这间公寓,想问问你的意见。”他故意走到窗边,指着前方的景象,压抑着想搂抱住她的冲动,淡淡地说:“我想跨年夜,在这里应该可以看到101的烟火……” 她的心头有股说不出的苦涩与愤然,没想到他居然把对她的承诺实践在别的女人身上。 他是在对她炫耀他的幸福,刻意激怒她? 抑或他真的这么健忘,遗忘了对她的承诺? 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让她再一次受到了伤害。 “又不是我要住的,问我的意见干么?”她偏过头,凝视着他的侧脸,语气有着明显的不悦。 “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双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自信的微笑,暧昧的暗示着。 两人的视线交换了几秒后,他得意的挑眉姿态,彻底地惹火了维琤,她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不只在炫耀他的幸福,也在变相地报复她退还婚戒给他。 “这么需要我的意见吗?”她昂起下颚,一副挑衅的口吻说:“好啊!那我这个前女友就大方一点,帮你到底好了,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 “谢谢你,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品味。”他嘴角扬起,俊郎的脸充满迷人得意的笑容。 她不服输地冷瞪回去,就不相信他和未来的妻子住在一间充满“徐维琤”式喜好品味的房子里,会过得多幸福,多快乐! 接下来的半个月,蔚呈韬不用各种理由“骚扰”维琤,一会儿询问她房车的品牌该挑奥迪还是三菱好?婚戒是该选经典的cartier抑或是浪漫的tiffany? 客厅的沙发、窗帘的颜色、厨房里的厨具的品牌等,大自房子的装潢风格,小咖啡对杯的款式,全都问过她的意见。 维琤也赌气似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品味风格,一一替他挑选。 两人相处的模式,犹如玻璃缸里养的那两条接吻鱼,它们在有限的空间里,以最亲密的姿态咬住对方的鱼嘴,捍卫着自身的地盘。 而蔚呈韬和维琤,就像两头互斗的小兽,看似玩着甜蜜的游戏,却是折磨对方来体现爱情。 这一天,气象局发布台风警报,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强势的风劲雨势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到骑楼下,地势低洼的路面已经积起水。 维琤刚跨出医院骑楼外,手里的雨伞抵挡不住强风的吹袭,立即开了花,身上被雨水淋湿。 她狼狈地退回骑楼下,每次看到计程车开过去时,还来不及伸手拦住,就已经被其他的乘客抢先了。 突地,一辆白色奥迪亡国停在距离她两公尺的前方,玻璃车窗缓缓地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维琤,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的蔚呈韬探过身,打开右侧的车门,朝着维琤扬声喊道。 隔着淅沥的雨幕,维琤犹豫着该不该上车,但偏偏她的雨伞被吹坏了,根本走不到捷运站,计程车又很难拦。 “叭!” 后方的车辆按起了催促的喇叭声。 “快,上车!”蔚呈韬喊道。 她狼狈地跨出骑楼,额头和发梢也都沾上了雨珠。 尤其是身上的白色雪纺衬衫遇上水后整个黏贴在胸前,呈现半透明状态,连粉肤色的内衣都清晰可见。 扣好安全带后,她尴尬地拿起包包挡在胸前,以遮掩外洩的春光,然后抽起面纸,试着脸上的水珠。 蔚呈韬腾出手,侧过身,将放在后座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以一种霸道的口吻说道:“披上才不会冷。” “谢谢。”她低声地说,接过西装外套遮覆在身上,闻到衣服上还留着他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自己被他暧昧的圈困着。 维琤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眸瞥了眼握住方向盘的蔚呈韬,感觉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心底发酵。 这辆车是她挑的,连颜色也选她爱的白色,音箱里播放着cam乐团的唱片,也是她最喜欢的歌曲之一。要不是两人已经结束了恋爱,她会有一种身为女主人的错觉。 窗外,雨势愈来愈大,通往她住处方向的道路摆放着维修警告的标志,提醒民众绕道行驶,偏偏正值下班进段,其他路又塞成一片。 “这边是单行道,不能开进去,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吗?”蔚呈韬握着方向盘,侧眸看了她一眼。 “我只知道这几条路而已……”她的声音透出一丝懊恼。 “那先回我那里好了,等雨势转小我再送你回家。”他作出决定。 车窗上两支雨刷来来回回地试去玻璃上的水痕,偏偏雨势又大又急,影响能见度,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他的提议。 半个多小时后,蔚呈韬将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两人一起搭着电梯上楼,进屋后,她脱下被雨水浸湿的高跟鞋,趿着拖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蔚呈韬的家,上次来的时候刚交屋没多久,整间屋子空荡荡的,现在客厅摆上她挑选的墨绿色布面沙发,白色大理石桌面,窗户悬挂着米色窗帘,虽然房子还是有点空,但家的轮廓已经慢慢出现。 维琤望着这一切,心里有说不出的悸动,屋内所有的摆设全都依她的品味,仿佛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这曾是她憧憬的幸福…… “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蔚呈韬锁上门,走到她身边说道:“浴室在这边,里面有干净的浴袍,你可以先穿上。” “谢谢。”她淡淡地说,将包包和外套放在沙发上。 走进浴室,她换下湿衣服,拿起架上的清洁用品,洗去脸上的残妆。 接着又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后,才穿上折放在架上的干净浴袍,拿起吹风机将洗好的头发吹干。 她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蔚呈韬的气味包围着,发梢上散逸着他惯用的洗发精味道,皮肤上透着清爽的马鞭草气息,身上穿着他的浴袍,亲密地熨帖着她的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她拉起两侧袍带,在腰上紧了一个结,才走出浴室。 在她梳洗的同时,蔚呈韬也用了卧室内的浴定快速地淋浴,换上一套轻便的后,走到流理台前,用红茶和牛奶,煮了两杯奶茶。 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凝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他的浴袍,过大的尺寸,更显得她的荏弱无辜。 “我煮了奶茶。”他把两杯她的荏放在客厅旁附设的小吧台上。 “谢谢。”她走了过去,坐下来。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一杯热奶茶,静谧中暧昧的气氛缓缓地降下。 “你挑选的家具还满适合我的,改天再帮我选一幅画,我想挂在客厅的墙壁上。”他试着找话题跟她闲聊。 “喔。”她轻应一声。 “还有鱼,你觉得放在哪里比较好,是靠近吧台的地方?还是玄关的地方?”他询问她的意见。 “都不好。”她摇摇头,走到窗台前说道:“放这里比较好。” “为什么?”他纳闷。 “把鱼缸摆这里的话,它们也能看到窗外的景致。如果是放在玄关的话,它们就只能面对墙壁,太可怜了。”她一脸认真地说。 “也对。”他赞同地点头,打趣道:“被养在鱼缸里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不能欣赏外面的风景就太苦闷了。” 隔着窗,她望着屋外瓢泼大雨,淅沥沥的雨水唰唰地流过玻璃帷幕,景色一片苍茫,仅看见远方几盏灯亮着。 蔚呈韬望着荏弱的背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潮,走了过去,由身后拥抱住她,依恋地将脸贴在她的侧颈。 “小琤,回到我的身边。”蔚呈韬低沉的嗓音饱含着痛苦。 他再也无法忍受看见她,却不能拥抱她;靠近她,却不能亲吻她的苦涩折磨。 他鼻端、四周全盈满她芳馥的香气,混着他惯用的香皂味,交织成一种暧昧的诱惑,骚动他的感官。 她的背脊隔着衣衫巾熨在他的胸膛前,一股温暖又强硬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住,宛若一张炽热的网,让她挣脱不开。 在他搂住她的那瞬间,她怔愣住,心中漏了数拍,几钞后,才居处以往的沉着镇定,声音带着一丝哀伤的惆怅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他问道。 “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婚约……”她提醒他,心口紧了紧,无限的酸楚汇聚上鼻端,感觉眼眶好势,有股想哭的冲动。 他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迎视他的眼睛,低声解释道:“小琤,那个和我有婚约的人就是你。” 她的眼眶蕴起了泪影,怔怔地望着他。 “我没有爱上别人,从头到尾我就只属于你。”他锢住她的肩膀,柔声地说:“我口中那个未婚妻就是你。” “是我?”她觉得自己被他扰乱了。 “是的,我口中的未婚妻就是你。”他墨黑的眼眸闪动着促狭的笑意,继续说:“就算我们分开三年,我还是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我答应你会回来,要带你住进看得见101夜景的房子……” 他和她玩着恶质且甜蜜的游戏,一方面处罚她轻率地摘下婚戒,不相信他对这份感情的执着;另一方面也想让她了解,他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 挑动一个男人的yu望只需要纯粹的激qing,但要触动一个男人的心,就没有这么容易,他知道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一般包容他,宠他,与她相爱不只成为一种习惯,更是身体与心灵的必然需要。 “你……”她瞪住他,心头汇聚着酸楚与愤怒,抡起拳头,胡乱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柔斥道:“你……真的很可恶!这样逗着我玩,这样欺骗我,很有趣吗?” “对不起……”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将她整个人圈抱住,低声附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我很可恶,也很坏,但我做这些全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她在他怀里扭动挣扎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我爱你……”他低声地说。 她怔住,忘了抵抗,忘了生气,脑海回荡着他的告白。 “我爱你……”他捧住她的脸,低首吻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又湿又热的深吻,激切地与她的唇齿纠缠着,吞噬她芳甜的呼息。 当他的嘴覆在她的唇上时,她挣扎地想别想脸,抵挡他的吻。 他炙热又熟悉的气息霸道地灌入她的口鼻时,所有相爱过的记忆全都被唤醒。他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唇齿中,一次比一次更激qing挑逗着她的感官。 她被驯服了,无助地欺向他,渴望重温心底的迷惑,双手像有意识般攀向他的颈项,仰起头,渴望更多的吻。 他将她压向玻璃窗,激qing地与她缠吻着。 屋外,风雨交加。 屋内,情火燎原…… 随着入夜,风雨非但没有停歇,雨势反而愈来愈大,暴风推倒工地围栏,挂在骑楼下的广告看板摇摇欲坠,整座城市仿佛泡在水里。 外头的狂风暴雨不只将维琤圈困在蔚呈韬的屋子里,也将她囚困在他结实的臂弯里。 他霸道地抱起她,让她坐在窗台旁的边柜上,将她抵在玻璃帷幕上,热切地吻住她柔软的唇瓣,仿佛只有无止尽的缠绵深吻才能倾诉他对她的爱。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嘴来来回回轻刷过她的唇,吞没她微启轻喘的嘴,湿暖炽热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唇齿间。 他男性阳刚的味道包围着她,仿佛要盈满她身体每一个细胞,令她迷醉不已,双手攀附在他的颈项。 即使分开那么久,她依然记得他唇里的味道,记得她吻他的感觉,记得他的拥抱,记得那些相爱时美好的纯粹。 第七章 良久,他结束这个缠绵的深吻,俯下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凝看着她被吻肿的唇,揽住她的后颈,缓缓地游移到她的脸颊,拨开她垂落在前额的刘海。 “小琤……”他轻喊她的名字,柔声地说:“我爱你,回到我的身边好吗?” “走开!”她又羞又气地推开他的胸膛,企图挣脱他的箝制,气恼自己的软弱,竟然沉醉在他的拥吻里。 “小琤……”他运用身材的优势,抵住她的双腿,将她囚困在玻璃帷幕与胸膛之间,箝住她的皓腕。 “蔚呈韬,你放开我!你这个坏蛋,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想折磨我,想看我出糗,想要我难堪……”她愈说愈激动,委屈的泪水溢出眼眶。 他把她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先是以前男友的身分到联谊会场破坏她认识新的对象;接着又一而再地试探她的底线,要她为他试车、挑婚戒、看屋,仿佛以折磨她为乐趣。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受,我只想用行动向你证明,我从来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告诉我,你想回到我的身边。”他柔声地哄她。 “我不会回到你的身边!”她倔强地说,浑然没发现经过方才的挣扎蠕动,身上过大的浴袍已微微敞开,露出白皙诱人的锁骨。 “为什么?”他抬起她细致的下颚,用指腹轻轻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望向她委屈又疲累的小脸。 “因为我不要你!”她娇喊道,厌恶他的霸道,更加用力地扭动搥打他的胸膛,抬起脚踢着他的大腿。 “你是要我的,我会证明给你看!”蔚呈韬强悍的宣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火热的舌撬开她的唇齿,野蛮蹂躏地吻着她,然后用力地分开她的膝盖,将自己置身于她的双腿间。 他坚实的身躯将她牢牢地圈困住,不安分的大手滑入她的浴袍内,温热的掌心贴覆在浑圆诱人的酥胸上,手指顽皮地逗弄挺立的蓓蕾。 他的大手沿着她白皙修长的大腿往上滑,来到她敏感脆弱的蜜处,长指逗弄揉抚着那细致的褶皱,毫无预警地探入她狭窄的柔径里,徐徐地引诱出潮湿醉人的甜蜜。 他唤醒了她身体最原始、激qing的记忆,那种被爱过、拥抱过的欢愉滋味一波一波地刷过她的身体。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一股电力,流窜向她的四肢百骸,教她全身瘫软,抡拳的双手忘了抵抗,攀附在他的颈后,所有的理智与怒气早已消融在他湿热缠绵的吻里。 “啊……”她微启的芳唇逸出一阵娇吟。 她感觉到脑海糊成一片,所有的知觉全被蔚呈韬热情的抚去,随着他长指的撩拨,如蜜又如火的感觉包围着她,令她的身体甜蜜地偎向他。 “你的身体告诉我,你是要我的……”他性感好看的嘴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容,欣赏着她被情欲折磨得脆弱无辜的模样,雪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诱人的潮红。 “你……真的好可恶……”她娇瞪了他一眼,柔柔地抱怨道。 “我还有更可恶的方式,要不要试看看?”他挑了挑眉。 他伸手抽开她腰间的袍带,撩开她身上的浴袍,忍不住深吸口气,几乎无法抗拒眼前的美景。 维琤又气又羞,伸手想将浴袍拢紧,却被他箍住手腕。她怎么都没有料到两人会走到这一步,方才她沐浴时顺手将湿衣服丢进洗衣机内,洗好晾在浴室里,全身上下仅穿着一件浴袍,现在可以说是几乎一丝不挂。 “蔚呈韬,放开我……”她柔哑性感的声音透着哀求,羞窘得快说不出话来,别开脸不敢对上他那双太过炽热的眼镜。 “小琤,让我好好地看看你……”他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细致美丽的眉、迷蒙的水眸,还有那被他吻肿的唇,拼凑成一张令他无法忘怀的容颜。 他的目光缓缓地往下移,握住她瘦削的肩膀,眼前的美景令他呼吸急促,那性感的锁骨、丰盈诱人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纤腰、小巧可爱的肚脐和修长的美腿,宛若一个美丽的梦境诱惑着他去靠近。 他欺近她,带着一丝惩罚意味地轻咬着她柔软的下唇,火热的嘴覆住她的唇,用深深浅浅的吻一一地唤醒两人相爱的记忆。 在品尝完她性感的小嘴后,他从她的唇上移开,啄吻着她敏感的耳垂和颈侧,恣意地享受这分开了一千多个日子的诱人胴体。这是他狂热爱恋过的身体,至今他仍然无法忘记她在他身下热情崩溃的模样…… 她承受不住他激qing的探索,逸出一阵甜蜜的娇吟,与他急促的呼吸交融着,那火热的感觉包围着她,令她理智溃散,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胸膛,以一种笨拙的速度解开他身上的钮扣。 蔚呈韬退开来,迅速地脱去衣服,扯下裤子,露出炙热的阳刚,那勃发的气势完全无法遮掩对她的渴望。 她迷蒙的双眸望向他,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胸膛、精瘦的腰臀,全都裸裎地呈现眼前,令她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涌现愉悦,渴望与他亲密贴合。 “说你要我……”他干燥的唇发出霸道的渴求,身体饱受着yu望折磨的同时,依然想要她的承诺。 她咬住芳唇,倔强地不肯说出口,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偎向他,修长的双腿圈住他的腰际,做出热情的邀约,渴望他火热的硬挺填满她的空虚。 她柔柔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揽住他的后颈,主动吻上他的唇,渴望再度重温他带给她的甜蜜悸动,那种愉悦到晕眩的快gan。 “小琤,说你要我……”他离开她的唇,霸道地说,炙热的硬挺抵在她潮湿的蜜处,硬是不肯推进,与她进行一场激qing的拔河。 蔚呈韬要她承认自己还是要他,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她依然渴望他,依然需要他,如同他渴望她一般。 “我要你……”她微眯起星眸,双手攀住他的肩头,无助地哀求着,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肩颈,留下一道道激qing的痕迹。 他挺身进入她的体内,以最亲密的姿态与她合而为一,完全地占有她,用力地冲刺起来。 “啊……”她情难自禁地逸出一声性感的低吟,两人以一种极度亲密浪荡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她宛若一朵荏弱的小花,热情地在他的怀里崩溃绽放…… 翌晨。 天光微亮,维琤自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枕躺在蔚呈韬的怀里,他的手臂贴放在她的侧腰,两人的四肢亲密地交缠着,被单下一丝不挂。 她悄悄地移开腰间的手臂,掀开被单,走下床,捡起抛在椅子上的浴袍,包裹住光裸的身体。 走到客厅,她瞧见散落在窗台旁的凌乱衣衫,提醒着她昨夜的荒唐。 她居然和蔚呈韬上床了,而且还做了两次,一次在窗台旁,一次在床上。 昨晚的激qing缠绵满足了她身体的渴望,却让她的心更加难受,就算蔚呈韬口中的未婚妻只是一个谎言,她依然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可能性。 他们对未来的共识不同,他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师,站在医院金字塔的顶端,追求更多的荣誉与权力。 但她要的只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个牵着手陪着她的男人,一个会回家吃晚餐的丈夫,而不是坐在华丽宽敞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的101大楼叹息。 她一一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将它们折叠好,放在床沿,继而走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温热的水柱冲刷过昨晚欢爱的痕迹。 她可以洗去他留在她身上的气味,但却无法抹去他烙印在她身上狂热的爱恋。 沐浴过后,她穿上昨晚的衣服,走出浴室。 拿出纸笔,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放在茶几上。 蛰回卧房后,她伫立在床头,凝视着他安详无辜的睡脸,她嘴角泛起甜蜜的苦笑,忽而想到过去交往的一些小细节。 两人同居的那几年,她总是怕黑,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习惯点着灯,就算是睡觉,床头也一定要点一盏小夜灯。 偏偏他睡眠品质不佳,只要有一丝光,他就无法入睡,那时两人为此还闹了一点小情绪,最后他让步地戴上眼罩睡觉。 昨晚两人太累了,几乎做完爱后倒头就睡,她没留意到他还需不需要戴上眼罩才能入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必再迁就她而在床头留盏夜灯。 她看他睡得很熟,暂时没有清醒的迹象,便体贴地替他拉起被单盖到腰际,然后俯下身,在他光裸的肩膀上,留下离别的吻。 蹑着脚走出卧房后,维琤拿起包包,穿上高跟鞋,掩上重重的铁门,搭着电梯下楼。 屋外,昨晚的风雨早已停歇,市街上一片狼藉,马路上到处都是被吹落的树叶和散落的广告宣传单等。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很厚,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路上的车辆不多,骑楼两侧的商店大门依然紧闭,只有便利商店的招牌仍旧亮着。 她站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招不到计程车后,索性沿着人行道一路走下去。 躺睡在大床上的蔚呈韬隐约听到铁门掩上的声音,他懒懒地翻了个身,摸了摸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发现身边的女人已经起来了。 他将脸埋入她躺睡过的枕头,依稀可以嗅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不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疯狂地吻着,疯狂地爱她。 蔚呈韬从来没有那么野蛮霸道过,就算是两人交往的那几年,他也没有这么失控过,竟然在窗台旁就狠狠地要了她,甜蜜地蹂躏着她。 她不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但却是交往最久的一个,即使两人分开这几年,凭他的外型和经济条件,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像维琤一样,既能满足他的yu望,又能安抚他的心。 在当住院医师的那几年,是他从医以来最刻苦严峻的阶段,永远有看不完的病人、开不完的刀、写不完的病历报告,既要忍受面对疾病和死亡,又得安抚家属恐惧的心情或无理的羞辱。 也许在同事的眼中,他是一位极具外科天分的医师,享受着大家的崇拜与赞美,但其实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面对手术台上平躺着的各种病患,依然会有恐惧与没自信心的时候。 是她的爱让他作为后盾,陪着他走过生命最严苛的一段时光;是她的温柔,安抚了他焦躁的心。 支撑着他成为一位专业医师的,除了有身为医者的那份荣誉之外,就是维琤给他的爱,让他能无后顾之忧地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多晚回来,家里永远有一盏等着他的灯,一杯温热的伯爵茶,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一抹又甜又温柔的微笑…… 不管他走得多远,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她执着的身影。 他知道能包容他这么多,无怨无恨为他付出的女人,只有徐维琤而已,他能爱上的女人也只有她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整个房子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起身下床,走到浴室,瞧见地上的磁砖湿湿的,挂在架上晾干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小琤——”他扬声喊道,朝着客厅和厨房走去,都没有瞧见她的身影,连放在沙发上的包包也不见了。 蔚呈韬环视屋内一眼,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上瞧见一张便条纸—— 我走了。 小琤 望着便条纸上那几个字,蔚呈韬怔愣住,不懂她说“走了”是指什么?暂时离开?抑或永远走出他的生命? 他走到窗台前,在飞舞的树影下瞧见她孤单的身影,慢慢地往路口走去。 一股没来由的慌乱情绪蓦地攫住蔚呈韬,他冲进卧房,抓起放在床沿的裤子,俐落地套了上去,又抓起衬衫和钥匙,快步地冲到电梯口。 他在电梯内套上衬衫,连钮扣都来不及扣上,脚上也忘了穿鞋,急着冲出公寓,朝着人行道的方向奔去。 “小琤——”他扬声大喊。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维琤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停下脚步,她缓缓地转过身,瞧见蔚呈韬狼狈地站在街口。 他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身上随意套着衬衫,连钮扣都没有扣上,甚至连拖鞋都没有穿,仓皇的神色教维琤的心紧了紧。 “呈韬……”她轻喊着他的名字,眼底蕴起伤感的泪光。 第八章 来往的车辆阻去蔚呈韬的步伐,隔着马路,他扬声问道:“小琤,你说……你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既是愤怒又是心焦,隐约感觉自己会失去她。 “就是我要跟你说再见。”她忍住想哭的情绪,勉强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什么意思?”蔚呈韬见车道暂时没有来车,顾不得等绿灯,快步地冲到维琤的面前,质问道:“什么叫你要跟我说再见?” “就是……再见。”她柔声地说。 “你不回来我的身边吗?” 她摇摇头。 “我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未婚妻的事我是开玩笑的,我想让你嫉妒,让你吃醋,让你在乎我!”蔚呈韬再次澄清。 他以为经过昨晚激qing的欢爱后,她应该会回到他的身边,没想到她依然选择分手。 “我知道这个玩笑我开得很过火,我向你道歉,不管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有关系,但请你回到我的身边好吗?”他放下尊严,低声地说。 “跟那件事没有关系。”她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我要的,你给不起。”她深吸口气,感觉眼眶热热的,泫然欲泣。 “你要的我哪一件买不起呢?你想住进看得见101的公寓我买了,你想要的婚戒、房车我也都买了!也许以前我没有能力给你,但下个星期我就升主治医师了,我什么都买得起!”他的口吻激动了起来。 “我指的并不是物质上的东西,而是心灵上的。”她柔声地说。 “我有爱你……”他低哑地说。 “但是你给的爱,与我想要的差距太多了。”她深吸口气,决定跟他把问题谈开。“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需要安全感,需要被尊重,但这些你都不能给我。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永远都是在等待,等你走出开刀房,等你的电话,等你失约的借口,等你迟到的理由。” 太多苦涩的等待,耗光了她对爱情的耐心,她甚至不知道,两人婚后她是不是依然还要这样一个人守着大房子,空等下去。 “我是一个医师,我有我的职责,我并不是抛下你,让你做无意义的等待,我一直在实现对你的承诺。”他的脸色黯了下来,不懂为什么两人能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时刻,却无法共享现在的幸福。 “当你抛下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时,完全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你能了解那种被抛弃的苦吗?那种本来是两个人的生活,突然变成一个人的滋味吗?”心碎的泪水缓缓地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蔚呈韬理亏地选择沉默。 “你可以为了追求精湛的医术而舍下我,我怎么知道哪一天,你会不会为了要挣到更多的权力和金钱而背叛我呢?” 在医院工作久了,她的职位愈接近管理阶层,就愈了解那座白色巨塔内的生态。有太多人抵挡不住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做出伤害最爱的那个人的事。 “我不会!”他坚决地否认。 “也许你不会,但是我只有一颗心,我伤不起。”她摇摇头。 “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对。”她点点头。 “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么不值得你爱?” “对。”她残忍地点点头。 “你知道分开是什么意思吗?”他瞪着她,沉声地说。 “就是我们以后除了同事之外,什么都不是了。”她接口说道。 “你生病的时候,我不会去关心你……” “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我会去爱别的女人、娶别的女人,我不会再为你留下一个空位,不会等你回头!”他表情难看地瞪着她,眼底燃烧着怒意。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她居然选择放手,结束两人的感情。 “祝你幸福。”她佯装坚强地说。 话甫落,她收回哀伤的视线,趁着泪水决堤前,转身离去,徒留下蔚呈韬心碎地僵立在街头…… 在蔚呈韬正式升上外科主治医师的前一个星期,他和徐维琤彻底分手了,纠缠了七年的感情终于划下句点。 她陪着他挨过人生最严苛低潮的时候,却在他登上事业另一波高峰时说再见。 蔚呈韬如她所愿,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他们成为全世界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天进出同一栋大楼,搭乘过同一部电梯,走过同一条长廊,但两人的心却渐渐地疏远,宛如曾经交集的两辆列车,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 他不必为了配合她的睡眠习惯,而强迫自己戴着眼罩入眠;不必在心里为她留个特别的位置;下班时,不用再特地绕去她的公寓,望着她的窗户发呆。 他把寄养在她家中的两条接吻鱼拿了回来,买了新鱼缸,放在窗台旁,让它们欣赏这城市最美丽的夜景,只是他再也不能用鱼当作藉口,去关心她的生活了。 多讽刺啊,这两条鱼的生命竟比他们的爱情长久。 究竟是他们爱得不够,抑或如维琤所言,他的爱太过自私了? 他知道在这座白色巨塔里,同时存在着天堂与地狱,在天堂那端有着世人最爱的权力与金钱,受到景仰与奉承;地狱这端则是生命最悲凄的死亡和疾病,甚至必须承担风险与责难。 从进入医学院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当一名医术精湛、专业、优秀的医师,他在乎的并不是能得到多高的收入与声望,而是能靠自己的医术和双手,在手术台上救回多少病人。 蔚呈韬以为她懂得他追求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原来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星期三早上,“联大医院”如同往常一般,在医院会议厅内召开外科讨论会,这也是蔚呈韬首次穿上崭新的白色长袍,以主治医师的身分参与会议。 进入会议厅,他接过住院医师递来的一叠厚厚的病例资料影印本,找了一个靠近走道的位子坐下,讲台前总医师正报告着这一周的重大手术。 “……四十六岁,男性,因车祸导致腹腔内出血,施以剖腹探查术……” 总医师翻着病例报告,正接受着众人的质问,各种问题蜂拥而至,犹如一场辩论会,讨论着手术急救过程有无缺失或引发医疗纠纷的部分。 维琤放轻脚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梭巡了会议厅一圈,后方的位子都坐满了,只有靠近走道右侧旁剩下一个空位。 今早她起得太晚,又没赶上公车,以至于迟到了。 “对不起,请问旁边这个位子有人坐吗?” 她弯下腰,压低嗓音,垂眸不经意对上一张冷峻的脸庞。 “没有。” 蔚呈韬轻愣了一下,主动缩起脚,方便她入座。 “谢谢。” 她望了他一眼,尴尬地侧着身子走进他身边的空位,穿着短裙的长腿不经意地摩擦过他的膝盖,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入座后,维琤连忙拿出纸笔,想记下他们讨论的会议内容,却赫然发现自己忘了拿病例资料的影印本。 “这给你。”蔚呈韬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她。 “那你呢?” 她侧过脸,瞥看着他。 “我刚刚已经翻了一下病例资料,这周审查中的案例没有太大问题……”蔚呈韬把资料放在她的桌上,主动告诉她讨论的案例。“现在在讨论这个交通事故腹腔内出血的急救病例……” “谢谢。” 她点了点头,将垂落在腮旁的发丝勾到耳后,一边聆听他说话,一边握着笔迅速记下重点。 为了避免两人的交谈声影响会议进行,蔚呈韬刻意压低音量,凑近她的耳边低语,还拿出纸笔,写下几个关键字,方便她做会议记录。 “病人在接受剖腹探查术,切除右叶肝脏,大量失血后死亡……” 他写下几个医学名词,低声地说。 “有医疗过失的问题吗?”她侧眸,发问道。 毕竟现在是医病关系紧张的时代,再加上媒体发达,稍有医疗纠纷,家属常常在协谈破裂后,就利用媒体嗜血的特性,引发争议,制造冲突。 “在我们多方的讨论之下,医师急救的过程完全没有失当的地方。”蔚呈韬简单地向她陈述方才讨论的重点。 她迅速地抄写了下来。 讨论会持续进行着,总医师依旧站在讲台上接受各方的质询。 这是两人分手后,蔚呈韬第一次这么靠近维琤,近到他的手臂只要再稍稍移个几寸就能贴触到她的肌肤,鼻端散逸着她发梢上淡雅的香味,一丝丝、一缕缕地沁入他的心肺,再度撩拨起他的情绪。 望着她美丽的侧脸,蔚呈韬还是忍不住为她悸动,还是有想拥抱她的渴望。 她离去后,他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再也不完整。 他在心中苦笑,不知道新的恋情能不能填补旧爱的空缺? 半个小时后,外科讨论会终于结束,大批穿着白袍的医师鱼贯走出会议厅,维琤收拾好手边的资料,偏过头,回给他一记感谢的笑容。 “谢谢你,呈……”维琤顿了一下,改口说道:“蔚呈韬,谢谢你的帮忙。” 少了恋爱关系,他们仅能维持同事的距离,她再也不能亲昵地喊他的名字,也没有思念他的权利了。 “不客气,徐特助。”蔚呈韬同样回给她一个客套有礼的笑容。 两人互望了彼此一眼后,各自收回目光,没有太多暧昧的暗示,仅有同事间疏离客套的距离。 蔚呈韬双手插在白袍的口袋里,准备步出会议厅时,却被江主任唤住。 “蔚医师。”江主任喊住爱徒。 “主任,早。” 蔚呈韬转过身,颔首微笑。 “下星期是我的生日,我在”颐华园“订了位子,你就带未婚妻一起过来聚聚吧!” 江主任拍拍他的手臂,呵呵笑道。 “谢谢主任的邀约,可惜我跟她已经分手了。”蔚呈韬说。 当初他一直把身边最特别的位置留给维琤,就算她负气断绝联系,他也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默默履行爱情里许下的誓言。 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很有信心能挽回她,所以对外宣称自己有了未婚妻,如今两人的爱情结束了,他身旁的位置空出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圆这个谎。 “唉呀,我还准备要喝你们的喜酒呢,没想到竟然分手了。”江主任惋惜道。 “让主任失望了。” 蔚呈韬低声地说,眼角的余光瞥见维琤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起身排在人群的后方等着离开会议厅。 “哈哈~~”江主任朗笑道:“那接下来你真的有吃不完的相亲饭了!上回”和辉药厂“的李董就一直要我介绍科里的医师和他的千金相亲,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你。” “主任,您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医院里比我优秀的人选多得是。” 蔚呈韬柔性地婉拒,一点也不想参与江主任策划的金钱游戏。 他多少有耳闻江主任从“和辉药厂”李董事长那里收了不少好处,一旦接受这项相亲安排,等于宣示参与这项游戏。 也许这是人人欣羡的机会,但对蔚呈韬而言,他一直避免卷入权力斗争与利益纠葛之中,那不是他从医的目的,也不是身为一个医者该获取的东西。 “那我只好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单身的医师了。” 江主任听得出他的意思,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我想其他的医师一定会很开心。” “对了,你跟内科的柯海茵医师熟吗?”江主任试探道。 “柯医师是我的大学同学……”蔚呈韬说。 两人不大不小的谈话声量传入维琤的耳里,她怔了怔,心中好像丢了什么,没有任何期待,只有失落、茫然的空洞。 如她所愿,两人变成陌生人了。 她不再占据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也不是他对外宣称的未婚妻。 也许他会一步一步通往巨塔的顶端,也许会和爱慕他多年的柯海茵有了结果…… 第九章 为了走出情伤,维琤请了几天的年假,计划来趟环岛之旅。 她坐着火车沿着东部的海岸线出发,到太麻里欣赏日出之美,坐在垦丁的沙滩上观看夕阳余晖,最后一站来到台中国美馆参观“夏卡雨”的画展。 非假日时段,偌大的美术馆游客三三两两伫立在画作前,她在入口处买了门票后,走进宽敞的展览中心内。 在众多的艺术家之中,她特别偏爱夏卡雨的画作,他的作品色彩绚丽、抒情,充满了诗意的幻想。 她伫足在那副名为“生日”的画作前,画里描绘在生日当天,未婚妻带着一束代表爱情的花朵前来画室探望夏卡雨。 两人不只甜蜜亲吻,画里的男人还腾飞在空中,营造出浪漫奇幻的色彩。 她站在画作前,久久舍不得移开目光,感觉到身后的参观者来来去去。 蓦地,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飘荡在她的身侧。 她的心紧了紧,忍不住为这熟悉的气息而悸动,这味道太像蔚呈韬惯用的古龙水。 是她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抑或他就在身后呢? 她缓缓地转过身,瞅看着右手边那抹高大的身影,赫然对上蔚呈韬冷峻的脸庞,他依然是白色衬衫,配上浅灰色西裤,脖子上系着黑色窄版领带。 “嗨。” 蔚呈韬低声地说,目光落在维琤的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 她微愕,对于他在工作时间出现在美术馆惊讶不已。 “我来这里的教学医院开会,趁着画展结束前,顺道绕过来看看。” 他凝视着她,悄悄地敛去眼底的深情。 “喔。” 她轻应一声,为这不可思议的巧遇而悸动。 两个人不约而同出现在同一座陌生的城市,需要多深的缘分呢?是他们太有默契,抑或只是纯粹的巧合? “你呢?怎么没在医院,反而出现在台中。” 蔚呈韬望着她,好奇地问。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上衣,配上充满热带风情的印花裙,一头微鬈的长发随兴束起了马尾,白皙的肌肤泛着红润的关泽,一副在度假中的悠闲姿态。 “我请了年假,去环岛旅行。”她柔声地说。 “一个人?” “对。”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回台北?” “明天吧。”她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两人互望着对方,彼此感觉很折磨。 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侣,如今却客套得像陌生人,明明想知道对方的近况,却又害怕泄露太多感情,问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你也喜欢夏卡雨的画……” 维琤把目光放回画作上,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他的画很浪漫也很热情,轻易地让人感受到爱情的美好与永恒。”蔚呈韬与她并肩站在画作前。 “你看这幅‘生日’,画里的女人就是当时夏卡雨的未婚妻,也是他后来的妻子,她不只是他画作里的女主角,更是他创作时灵感的来源。”蔚呈韬放低音量说。 她柔顺地点了点头。 “夏卡雨一生颠沛流离,但在生命最崎岖艰困时,却依然能创作出这么美丽浪漫的作品,这全要感谢他的妻子贝拉,她不只是他的知音,更是他的缪思女神,她支持着夏卡雨成就他的梦想……” “他跟贝拉之间的爱情确实很感人。”维琤认同地点点头。 这也是她爱上夏卡雨画作的一部分原因,他早期的作品一一记录了他和贝拉之间生活的点点滴滴,充满甜蜜又幸福的氛围。 “不知道是贝拉的爱太过伟大,抑或是夏卡雨很幸运?”蔚呈韬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她侧眸看了他一眼。 “每个男人都希望能遇到一个全心支持自己梦想的女人,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像夏卡雨一样遇见他生命中的贝拉。” 蔚呈韬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涩的笑,墨黑的眼底浮现一抹感伤。 曾经,他以为维琤就是他生命中的“贝拉”,会支持他朝着自己的理想目标迈进,但最终证明他们彼此要的不同,一切仅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所以他只能选择放手,退回到同事的距离。 究竟是他的心态太过自私,抑或真爱难寻? “对不起……” 她声音低低的,心难受地揪紧。 “你没有错,不必向我道歉。”蔚呈韬侧眸看了她一眼,自嘲地说:“你本来就没有义务无条件的包容我。” 她垂下眸,没有搭腔。 她知道蔚呈韬爱过她,但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生命中占着这么重要的位置,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容易被取代的女人。 一直以为她的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他能轻易舍下她,去追求生命中更重要的梦想。 原来她的爱,是支撑着他去实践梦想的力量之一。 他把她看得很重,但她却肤浅地只要一份平凡的幸福,想要婚姻,想要被爱,想要安全感,想要安稳的生活。 仔细回想起来,她生命中最愉悦的时候,竟是和他相爱的那段日子,虽然有太多太多苦涩的等待,却真实的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两人在无声的沉默中,参观完夏卡雨的作品,然后一起步出展馆,彼此间都隐约透漏着不想这么快跟对方说再见,索性沿着广场前的草地,信步闲晃。 淡金色的阳光映射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绿色的草地上,几个小朋友笨拙地玩着躲避球,不时传出嬉闹声。 蓦地,一颗黄色的皮球弹到蔚呈韬的面前。 “叔叔,传过来——”一个小朋友大喊道。 蔚呈韬捡起脚边的皮球,掷了过去,却不小心砸中了一个身高只及他腰部的小男孩。 “好痛喔!”小男孩的脸皱了起来,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模样。 “我过去看看。”蔚呈韬转头向维琤说。 “好。”维琤点点头。 蔚呈韬快步地朝着小男孩跑去,蹲在他的面前说:“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丢到你的,有没有哪里痛痛?” “有!”小男孩点点头。 “玮玮,你是男生欸,不要这么爱哭!被球丢一下就要喊痛,那我们不要跟你玩了喔!”一名年纪较长的小男孩威胁道。 “可是我不想站在中间当鬼嘛,都要被球砸……”那名叫玮玮的小男孩一脸委屈地抗议道。 “玮玮,那叔叔跟你换,由我站中间当鬼好不好?” 蔚呈韬耐着性子,安抚小朋友的情绪。 “耶,叔叔当鬼!”玮玮立即高兴地大喊。 不一会儿,蔚呈韬和几个小朋友在草地上玩起了躲避球,轮番接受几个小鬼头的攻击,还很配合地做出被球砸中的痛苦表情,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维琤坐在树荫下,看着蔚呈韬和小朋友玩耍的模样,十足像个耐心的好爸爸,宛若是个合格的丈夫,很容易就能激起女人渴爱的冲动。 她从不知道蔚呈韬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是不是她对他的了解,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深入呢? 她静静地沉思了起来…… 上星期三维琤在国美馆与蔚呈韬不期而遇之后,两人伫立在夏卡雨的画作前,他说的那席话温柔地撼动了她的心。 维琤一直以为他对她的爱不够深,所以才会轻易地抛下她转身追求自己的梦想,殊不知他一直都把她放在他的未来里,还视她为人生伴侣。 以往,她总是刻意避开他,除非必要,否则不愿意轻易出现在外科。 但现在她会悄悄地徘徊在医学大楼,看着他领着一群住院医师逐一查房,看着他拖着疲累的步伐跨出开刀房,看着他用充满怜悯的眼神和口吻安抚家属的情绪。 这一天,她手里捧着资料,站在电梯门前,准备搭电梯下楼。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两扇沉重的镜面铜门朝着左右两侧缓缓地滑开,维琤抬眸,忽而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 她轻愣了一下,朝蔚呈韬颔首,尴尬地跨进电梯里。 “几楼?” 蔚呈韬主动往右侧挪了半步,询问道。 “七楼。”她淡淡地说。 两扇门缓缓地掩上,光洁的镜面上映出两人的身影,彼此的目光不自觉地透过镜子交缠在对方的身上。 分手后,他很努力用一般同事的态度对她,与她拉开一道距离,但内心依然无法抑止想念她的冲动。 在这座大楼有太多两人共有的记忆,他们曾被困在东侧的2号电梯内、在地下街的美食餐厅里分食同一碗拉面、医院的顶楼是两人偷偷约会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发生了第一个吻……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她拥有太多强烈的情感,毕竟两人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你到七楼做什么?” 蔚呈韬随口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沉默。 “我要支援公关部制作这一期的”联大医讯“,想采访一些比较有故事性的病例,放在刊物上。”维琤说。 “联大医讯”是医院里自制的刊物,每两个月发行一期,内容主要锁定在院内医师杰出的表现,或者特例病例介绍,也有一些健康资讯、卫教讯息、生活常识等,提供给病患与民众更完整的医疗讯息。 “有找到适合的案例了吗?”蔚呈韬关心道。 “还没。”她的眉头轻皱了起来。 “有特别想找什么样的案例吗?” “上期公关部找了一位十岁小孩照顾癌末父亲的故事很感人,小朋友坚毅孝顺的模样成为家长教育小孩最正面的教材,所以我想找这种可以鼓舞人心的案例。”维琤说道。 她私底下拜托了担任护士的室友,想从她那里获取更多病例资讯,但截至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适合的题材。 “我手边有个二十八岁癌症病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蔚呈韬突然想起上个月替一位年轻病患开刀的事。 “女性病患?癌症?”她侧眸看了他一眼。 “很年轻的一位女性乳癌病患,刚摘除右侧乳房,预计要在几周后开始放射治疗的工作,她不但很勇敢积极地面对自己的疾病,她的男友也一路陪伴着她,我觉得她的病例很有故事性,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患者,愿不愿意接受访问。”蔚呈韬对她说。 “呈韬,太谢谢您了……”她漾出一抹轻浅的笑容。 “那确定之后,我打电话给你。” 蔚呈韬虽然一直说服自己要退回同事的位置,但还是舍不得看见她苦恼的表情,因此主动给予协助。 电梯缓缓地往下降,在十楼时,发出当的一声,两扇门轻悄地滑开,一位穿着白袍的女医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维琤怔了怔,主动往右侧靠了半步,让柯海茵进来。 “早安,蔚医师、徐特助。” 柯海茵双手插在白袍的口袋里,傲然地挺直背脊,侧眸瞥了两位一眼,红润的嘴角勾着一抹笑。 “早安,柯医师。”蔚呈韬大方地说。 “早安。”维琤低声地说。 她很不自在地夹在蔚呈韬和柯海茵之间,三个人搭着同一部电梯,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在前些日子,她就已经知道柯海茵调到内科担任主治医师,但两人任职于不同部门,相遇的机会少得可怜,顶多就是在开会时碰一下面,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机会。 柯海茵透过镜面,凝视着这对已经分手的男女,戴着眼镜的水眸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影,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蔚医师,星期六晚上有没有空?”柯海茵突然开口问道。 “怎样?”蔚呈韬说。 “还记得我们在美国时不是常去越南人开的餐厅吃饭吗?最近我找到一家餐馆,和我们在美国吃的那种越南口味很像,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柯海茵完全把维琤视为空气,视线落在蔚呈韬的身上。 “那天没有排刀,详细情况还不确定。”蔚呈韬给了一个很保留的答案。 “那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柯海茵说。 “嗯。” 蔚呈韬轻应一声,既没有答应她的邀约,但也没有当面拒绝。 “对了,听我们科里的那群小护士说,你跟未婚妻分手了啊?” 柯海茵故意偏过头,隔着维琤盯视着蔚呈韬。 “柯医师,你太八卦了。” 第十章 蔚呈韬逸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忍不住瞥了维琤一眼,她盯视着手上的资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她脸上淡漠的表情,令他胸口刺刺痛痛的。 是她亲口说不要他的,他还奢望她会在乎他吗? 维琤难堪地夹在两人之间,伸手又按了一次七楼键,巴不得立即从电梯内逃出去。 明知道她已经没有嫉妒的权利,但听见柯海茵邀约蔚呈韬一事,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不是我太八卦,而是蔚医师太抢手了,你现在可是院内最有前景的黄金单身汉,有多少小护士幻想能跟你交往啊!”柯海茵揶揄道。 “你形容得太夸张了。”蔚呈韬苦笑道。 当! 电梯顿了一下,两扇门轻巧地滑开,维琤率先开口说:“蔚医师、柯医师,我先去忙了,再见。” 维琤狼狈地跨出电梯。 原来这就是分手情人再见面的情况。 面对其他女人的邀约,她没有吃醋、生气的权利,只能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思及曾经拥抱过她的胸膛会成为其他女人温暖的臂弯,她的心猛然揪紧,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只要不靠近蔚呈韬就不会受到伤害,不会感觉到痛,却没有想到听见他要赴别的女人的约会,竟比两人要分手时更令她痛苦不已…… “徐特助——” 一道熟悉的女音在维琤的身后响起,阻去了她的步伐。 柯海茵和蔚呈韬搭着电梯下楼后,她又转搭另一部电梯,来到七楼寻找徐维琤,恰巧在病房的长廊上找到她的身影。 “柯医师,有事吗?” 维琤深吸口气,清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客套的笑容,转过身面对柯海茵。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柯海茵主动提出邀约。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忙,可能——”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蔚呈韬的事吗?” 柯海茵打断她的话,犀利的眼神看穿维琤推诿的言词。 这女人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没啥战斗力,输在她的手里,令柯海茵很不是滋味啊! 如果徐维琤再强悍一些,再趾高气昂一点,再张牙舞爪一点,那么柯海茵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她争蔚呈韬到底。 偏偏徐维琤永远都是那副清丽娴雅的姿态,相形之下,她就好像偶像剧里那种美丽的坏女人,总是以破坏男女主角感情为乐的坏配角。 “我跟蔚医师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情与我无关。”维琤防备地看了柯海茵一眼。 她才不想去探究蔚呈韬和柯海茵之间有多少共有的记忆,一起吃过多少次的越南菜,在美国进修那三年培养出多少默契,那些通通都不是她这位前女友能干涉的范围。 “是吗?”柯海茵挑了挑眉。 “嗯。”她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怕我吧?”柯海茵故意使用激将法。 “我没有怕过你。” 维琤倔强地说,不肯承认柯海茵是个美丽的威胁,一旦承认自己怕她,就是认输的行为。 全世界的女人,她唯一不想输的人就是柯海茵。 所以在两人一起赴美进修时,维琤彻底改变自己,在工作上展现出强烈的企图心,证明自己也能与他们并驾齐驱。 “那怎么连跟我喝一杯咖啡的勇气都没有?”柯海茵冷笑道。 “那我就先谢谢柯医师的好意喔!”维琤故意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两人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了两杯冰咖啡后,一起搭电梯到医院的顶楼,大楼的四周全用栏杆围了起来,还种植了许多绿色盆栽,摆上了几张木制桌椅的遮阳伞,平常要是有吸烟习惯的同仁,很常上来这边偷抽几口烟。 维琤与柯海茵并肩站在护栏前,强劲的风势翻卷起柯海茵身上的白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强悍美丽。 “你的冰咖啡。”柯海茵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她。 “谢谢。” 维琤侧眸望了她一眼,漾出客气的笑容。 “从小到大,我这个人没有输过,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课业上,我样样都是拿第一,就连进入医学院,我的成绩还是在科里拿第一。”柯海茵的声音透着骄傲的意味。 “喔。”她敷衍地轻应一声。 这女人找她上顶楼喝咖啡,该不会是要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吧? “就连蔚呈韬也未必能赢过我。”柯海茵轻笑道,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不过,他在外科的天分的确比我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维琤纳闷地问道。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跟情敌讨论前男友的点点滴滴。 “因为你是唯一打败过我的女人。”柯海茵说道。 “打败你?” 维琤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十分困惑。 她不喜欢柯海茵,也知道这女人喜欢蔚呈韬,过去几年三人一直都在同一间医院工作,三角关系固然微妙,但却不曾发生过争执。 对维琤来说,柯海茵的存在就像是梗在喉间的一根软刺,既不足以令她致命,却也无法忽视这根刺的存在。 她曾经为了柯海茵的事吃醋过,和蔚呈韬冷战过,发生过几次不愉快的争执,但和柯海茵碰面时,她还是会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不曾露出敌意。 “对。”柯海茵转头瞪着她。“你是唯一打扮过我的人。” “我们没有念过同一间学校,工作的领域也不同,我又不是你的竞争者,怎么可能打败过你呢?”维持一头雾水。 “你在感情上是我的竞争者。”柯海茵提醒道。 “喔。” 维持垂下眸,无法否认。 “我从大一的时候就认识蔚呈韬,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走在一起,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一直以为他最后会是属于我的……”柯海茵逸出一声叹息,惆怅地说道。 如果她再早几年告白,她和蔚呈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维琤捧着咖啡,沉默地盯视着自己的脚尖。 在两人交往的那几年,她追问过蔚呈韬,他和柯海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暧昧过? 他喜欢过柯海茵吗?有没有过想追求她的念头?他是不是曾经对柯海茵心动过? 但蔚呈韬给她的理由是,他们曾经很要好过,但那种好是属于哥儿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他是喜欢柯海茵,欣赏她的聪明与世故,但对她的感觉却不是男女之间互相吸引的感情。 “从大学到医院实习那几年,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和行政部门的小助理一起被困在电梯里,他说你怕黑的表情让他很心疼……”柯海茵的眼底浮现淡淡的哀伤。 维琤怔了怔,怎么也没有想到蔚呈韬会把两人邂逅的事和柯海茵分享,看来他真的是把柯海茵当作哥儿们。 也只有对哥儿们,才能坦然地分享自己的感情。 那一天,她和蔚呈韬被困在一座维修的电梯里,怕黑的她吓得全身发抖,而他却掏出手机,亮出一束蓝光,陪着她,镇定她凄惶无助的心。 柯海茵的那段话,再次唤醒维琤对蔚呈韬的感情,那种被爱过、被宠过、被疼惜过的温暖感觉漫流过她冷寂的心间。 “然后他开始打探你的消息,开始制造各种偶遇的机会,冒着被总医师盯的危险,也要跟你来个不期而遇……”柯海茵愈说愈心酸。 维琤的嘴角隐隐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怪不得那段时间,不管她去各科发送文件、去便利商店买咖啡、到楼下餐厅用餐,一定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原来,那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的浪漫举动。 “后来他告诉我,你们两人交往了,那时我很难过也很激动,我告诉蔚呈韬,我对他的感情,我对他的爱不会少于你,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成为一名医师,当他身后最温柔的后盾,陪着他成就梦想……”柯海茵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没想到,自己也曾为了一个男人,疯狂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只要守在他的身边。 “柯医师……”维琤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外表强悍美丽的柯海茵,竟然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可以为爱委屈至此。 柯海茵对蔚呈韬的爱,完全不输给她,两人之间的差别在于,他那时候的选择是自己。 在爱情的战场上,她赢在得到了蔚呈韬的心。 “很傻是不是?”柯海茵自嘲地说。 “我很意外。”她轻捣住胸口。 “当时蔚呈韬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他生命的伴侣,她的笑容给了他勇气……” 柯海茵瞅看了维琤一眼,不由得认同他所说的话。 徐维琤平时文文静静的,但笑起来的模样很迷人,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给人一种很甜的感觉。 就算她不喜欢徐维琤,但也无法讨厌她,毕竟她没有得罪自己,是蔚呈韬选择爱上徐维琤. “我告诉蔚呈韬,当不成他的情人,就要当他的敌人,所以在选科时我故意挑选了内科,要一辈子跟他作对到底。”柯海茵说着。 维琤身为院长的特助,比谁都知道内科和外科长期处于互相竞争对立的情况。 面对病患,两大科里的医师共同会诊时,就算对诊断提出不同见解,依然能够和平相处;但涉及到权力核心时,内外科两位主任就明争暗斗得十分明显,只差没有剑拔弩张。 “听起来很任性对不对?”柯海茵苦笑道。 “对。”维琤点点头。 “不过蔚呈韬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和我斗,不会和我角逐院内所有的权力,因为他只想当一名好医师。” 闻言,维琤的眼眶热了起来,想起了蔚呈韬对她的承诺,他不会为了利益或权力背叛他们的爱情。 但是她却因为自己的不安和缺乏自信,没有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如果你真的不要回去蔚呈韬的身边,我会把他抢回来喔!”柯海茵挑了挑眉,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你也知道,失恋男人通常比较脆弱,很容易下手的……” “柯医师,谢谢你。”维琤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柯海茵的一席话,将她从爱情的迷雾里引了出来。 蔚呈韬身为外科主治医生的一天生活如下—— 早上进办公室吃助理替他准备的早餐;接着率领住院医师开始进行病房巡诊,替病患处理伤口、换药等;进开刀房替病患动手术;到门诊看病或与其他医师替病人进行会诊;在下班前再进行最后一次查房。 每天他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看着医院里不断的上演着悲喜剧,送走旧病患,迎接新的病患。 他逐渐成为一位专业、冷静、手巧的医师,在外科占有一席之地,也成为病患心中的好医师。 但蔚呈韬却不快乐,外科讨论会上那些热烈的掌声,存款薄上逐渐增加的数字,都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因为能跟他分享这份成就与荣誉的女人已经不在身边了,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中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带给他快乐。 这一晚,他如同以往般从医院里开车回来,漱洗完毕后,吃过微波食物,荼几上摆放了笔电和几本医学期刊。 他走到鱼缸前,倒了点饲料进去,凝视玻璃缸里那两条鱼,又噘起尖尖鱼嘴,轻啄着对方的嘴巴,犹如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铃——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蔚呈韬走到玄关前,透过门板上的猫眼瞧见维琤站在门外,他微愕住,迅速地拉开门。 “嗨!”维琤穿着一袭浅蓝色洋装,秀丽的脸上漾着清浅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幅画,站在门外。 “你、你怎么会来?”蔚呈韬的表情有点惊讶。 “我可以进去吗?”她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蔚呈韬欠身让她进屋,瞧见她手里拎着一幅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上回你不是说客厅的墙面很空,要我帮你找一幅适合的画吗?” 她凝视着他,以一种试探的口吻说:“你的家里还有我挂画的空间吗?” 其实她心里真正想问的是——你的心底还有我的位置吗? 前天她和柯海茵在医院的顶楼长谈过后,心里的迷雾终于一点一点的散去,误会也一一解开。 原来她还是她当年认识的蔚呈韬,他的本质、他从医的初衷、他的真心、他对爱情的执着,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当然有。” 蔚呈韬瞅看着她,眼神有些不确定,不太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送他画是出自于同事之间的情谊,抑或是她想回到他的身边呢? 维琤跟着他进屋,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惊讶地发现跟她上个月离去时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客厅里仍旧只有一组沙发和荼几,顶多是窗台旁多了一个鱼缸。 “你先坐一会儿,我帮你泡杯荼。” 蔚呈韬想借着泡荼的举动,多留她一会儿。 “荼等会儿再泡,可以先看看我送你的画吗?” 维琤瞅看着他,软软央求道。 不管是三年前,抑或三年后,都是她坚决要结束这段关系,她的决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他,她没有自信他是否还会接受这样任性的自己? “那就先看画。” 他从抽屉里取出美工刀,割开纸箱上的绑绳,取出画,定晴一看,是夏卡尔的复制画。 两人在国美馆里,伫足一起欣赏过的《生日》。 她送他这幅画,是知道他喜欢夏卡尔的画作,还是有其他的涵义呢? “喜欢吗?” 她的笑容有点紧张,也有些期待。 “喜欢。”他点点头。 第十一章 维琤走到他的身后,将额头抵在他宽阔的背上,低声地说:“我可以当你生命里的‘贝拉’吗?” 她问了好几家画廊,才找到这幅夏卡尔的复制画。他们讨论过同样一幅画,他应该懂得她暧昧的暗示。 她没有勇气对着他的眼睛说话,害怕瞧见他拒绝自己的眼神。 “小琤……” 蔚呈韬轻喊她的名字,心底却因为她温柔的恳求而悸动不已。 “对不起……” 维琤情难自禁地由身后圈住他的腰,将脸贴近他的背,声音低低地说。 “为什么向我说对不起?”蔚呈韬说。 “我不该一而再地用自己的任性伤害你,不该质疑你对我的感情,不该因为自己的不够勇敢而否定你的真心……” “小琤……”蔚呈韬放下画,转过身,瞅看着她脆弱哀伤的模样,心疼地说:“你没有错,不必跟我道歉。” “为什么?”她神情紧张地追问:“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徐维琤不要蔚呈韬,没有蔚呈韬不要徐维琤.” 她望着他,泪水不争气地溢出眼眶。 “我会一直爱你,爱到你不要我为止。”他用指腹轻轻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所以你这里依然有我的位置喽?”她指着他的胸口问道。 “它一直都属于你。” 他执起她的手,凑近唇边,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只要你愿意回来我的身边,不要说一个条件,就算一百个条件我也会答应你。” 他用手牢牢地圈住她的腰,坚定地承诺。 “不准离开我,不准再像以前那样抛下我,我不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她柔声恳求着。 “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 他也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勾握着。 “还要再盖印章。” 她孩子气地央求着,将自己的拇指贴触在他的指腹上。 他捧起她的脸,吻住她微启的红唇,给了他一个又湿又热的深吻,激切地与她的唇齿纠缠着,吞噬她芳甜的呼息。 他将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和连日来的浓烈相思,全化为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吻,热情地送进她的唇里。 她在他的吻里感受到热情和坚定的承诺,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回应着他。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目光闪烁地凝视着彼此,湿润的鼻息交缠着,空气里弥漫着炽热的相思温度。 “要来这里之前,我好怕你不要我。” 她瘪起小嘴,撒娇地说。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巴不得现在就好好爱你。” 他索性将他拦腰抱起,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她,他有多么的想要她。 “啊——” 她惊呼一声,连忙勾住他的脖子,稳住身体的重心。 他抱着她,走进卧室,将她重重地抛在柔软的大床上,黝黑的眼底全是激qing的悸动,伟岸健硕的身躯压向她。 “你很重欸……” 他眼底赤裸的激qing,教她的脸红了起来,推着他的肩头,柔柔地抗议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的重量。” 他邃亮的黑眸热情地注视着她绯红的小脸,低首含住她诱人的唇瓣。 他反覆地在她的唇上厮磨,像在品尝一颗诱人的蜜糖,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唇齿间,尽情地与她嬉戏,亲昵地爱抚,贪婪地汲取她的味道。 他离开她的唇,游移的吻来到她细嫩的颈项,宛若嬉戏般,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和侧颈,挑逗着她每一个敏感di带。 他大手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背后,寻找洋装的拉链。 “拉链在侧腰……” 她提醒道,主动拉下拉链。 他用力地扯下,唰地一声,将她的洋装扯破了。 “人家的洋装是新买的……”她撒娇嗔道,忍不住抗议起他粗鲁的行径。 “我再买一件新的送你……”他低声说。 他熟练地脱去她身上的洋装和内衣,温热的手掌抚着她诱人的酥胸,又给了她一个充满挑逗的吻,让她感觉体内有股热流瞬间蔓延开来。 她轻轻地合上眼睫,感受他一波又一波的挑情动作,感觉到他的吻沿着她挺立的蓓蕾滑向她敏感的侧腰、凹陷小巧的肚脐上,最后来到她平坦的小腹间…… 彷佛有一股电流透过他的唇齿在她的身上流窜,令她全身发热,宛若有一群蝴蝶在她的腹间飞舞。 “呈韬……”她甜软的声音火热而压抑。 他起身,扯掉身上多余的衣裤,晕黄的橙光映照在他结实平滑的胸膛上,勾勒出他充满阳刚的肌肉线条。 他用身体热情地与她嬉戏着,掌心磨砂着她的大腿内侧雪嫩的肌肤,长指探向她柔软的蜜处,发现那里早已漾着一片甜蜜的润泽。 “啊……” 他长指的律动,在她的体内掀起炽热的狂潮,她承受不住如此热情的撩拨,不禁逸出一串甜腻的娇吟。 随着他每一次的律动,她体内卷起一波炽热又甜蜜的漩涡,如蜜又如火的感觉席卷了她的感官,令她完全陷入情欲的迷雾里。 “呈韬……” 她低喊着他的名字,双手抚向他弧线优美的后背。 “说你要我……”他嘶哑地请求着。 “我要你……” 她融化在他狂野的热情下,双手环住他的头项,柔弱无力地渴望他的贴近。 “求我爱你……” 他低声地说,火热的阳刚抵在她湿润的蜜处。 “爱我……求你……” 她抵着他的fen身,忍不住轻摇臀部,那性感的移动让他无法呼吸,狂烈地抵入她的体内。 他抬起她修长的腿,勾在腰侧,亲密地与她结合。 随着他每一次野蛮的需索,在她的体内荡起一阵眩人的涟漪,教她晕眩,快乐到了极致。 她白皙的双腿缠住他的腰,酥麻的快gan蔓延过她的全身,她红润的嘴唇忍不住逸出更多甜蜜的呻吟。 他狂墅的需索,填满两人分离以来的空虚和寂寞,她感到满足、感到自己被他热情地爱着,愉悦又甜蜜地融化在他的身下…… 清晨的阳光溜过窗棂的缝隙,洒落静谥的卧房内,空气中飘悬着微尘,散逸着欢爱过后淡淡的甜腻气息。 维琤穿着一件宽大的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瞧见坐在床沿的蔚呈韬,他手里拿着针线,膝盖上搁放着一件浅蓝色的洋装。 “在干吗?” 她拉紧腰间的袍带,好奇的问道。 “帮你缝衣服。” 他从针线盒里取出一团蓝色的线,眯了眯眼,精准地将线头穿入微小的针孔里。 “你会缝衣服?” 她微讶,挨坐在他的身边。 “不相信?”他挑了挑眉。 “不相信。”她摇摇头。 “太瞧不起人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你连荷包蛋都不会煎,垃圾分类也不太会做——”她忍不住细数他的缺点。 “不是不会做,而是懒得做。”他纠正道。 “你喔,太可恶了!”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 “当时你把我照顾得太好了,害我在美国那三年好可怜,为了学煎荷包蛋,被烫了好多次。” “你现在是在怪我喽?”她挑了挑秀气的眉。 “我怎么敢怪我的老婆大人呢?” 他放下针线,伸手搂住她,亲昵地在她的额际重重地印下一个吻。 “谁是你的老婆大人啊?”她故意装傻,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我又没有答应要嫁给你。”她嘴硬地与他唱反调。 “你不嫁给我,难不成想当未婚妈妈?”他挪揄道。 “什么未婚妈妈?”她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没有用保险套,搞不好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贝比……”他伸手探向她平坦的腹部。 “你想要小孩?” 她的脑海浮现了那天在美术馆前的草皮上,他陪着一群小朋友玩躲避球的模样。 她想,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当然。”他点点头,补充道:“不过我只想要你和我的小孩,最好长得像你一样,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那我们就生两个小孩好不好?” 她望着他,眼底全是热恋幸福的痕迹。 “为什么你想生两个?”他好奇地问道。 “万一你要是想抛弃我的话,两个小孩才能一个人抱住你一只大腿,让你走不开啊!”她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 “那要不要干脆生四个,把我的双手和双脚全都拖住?”蔚呈韬也跟着开起玩笑,然后捏着鼻子用娃娃音说:“把拨,求求你不要抛下马麻和我们……” 维琤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柔柔地偎靠在他的肩膀上。 “结果会不会每次我要出门工作,我们的孩子们都以为我要离家出走,然后拖住我的脚不让我离开?”蔚呈韬好笑地说。 “有可能喔!”维琤开玩笑地附和。 两个人的脑海不断浮现他被四个小鬼头抱住大腿、又哭又闹的画面,同时笑了开来。 “那我们就来生四个小孩好了。”他一脸认真地说。 “四个?!”她惊呼。 “对啊,反正现在台湾的新生儿出生率那么低,我们也算是增产报国。” “还增产报国咧!”她娇睨了他一眼。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他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大床上。 “不要闹了啦!”她抬起膝盖,抵挡他热情的进犯,提醒道“你刚不是说要帮我缝衣服吗?再闹下去的话,是要我穿着浴袍出门吗?” “你欠我一次。”他暧昧地提醒道。 “你才欠我一件洋装咧!”她软软的威胁道:“如果你缝不好,就完蛋了!” “拜托,我是外科医师钦!” “外科医师跟缝衣服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在外科接受了将近十年的训练,开过的刀、缝过的伤口不计其数!”他一脸骄傲地说。 不是他在臭屁,病患对他缝合过的伤口都十分满意呢! “现在是缝衣服,不是缝伤口,两者差很多。”她提醒道。 “给我十分钟,我保证还你一件完好如初的新洋装!”他信誓旦旦地说。 “好。”她一脸期待。 蔚呈韬拿起针线,抓起洋装的裂缝,开始缝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 他满意地将洋装递给她,得意地说“你看我的针法是不是很好,缝得很工整,而且整件洋装的裂缝全都缝好了。” 维琤接过洋装,摊开来看,发现这男人居然把侧腰的拉链两端整个缝死了! “你把我拉链的地方给缝住了,我等会儿怎么穿上去?” 她快昏了,早该知道这男人是家事低能儿。 “侧腰那个大洞不是被我扯破的地方吗?”他困惑地问道。 “这件洋装的拉链是设计在侧腰,被你扯破的地方是裙摆的内里!”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他一脸歉意地说:“那我再买一件新的赔你嘛。” “……” 她佯装生气,不搭腔。 仔细一看,他缝的针法还挺工整的,只可惜缝错了地方。 “十件洋装——” 铃——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蔚呈韬起身。抓起手机,接听。 “是……哪一床的病人……对……血压多少……好……我马上过去……” 蔚呈韬持着话筒,口吻十分严肃。 维琤很安分地保持沉默,大略猜出他是和医院的人在讲电话。 几分钟后,他挂断手机。 “发生什么事?”她关心道。 “我的病人出了状况,我必须要赶回医院去看一下。” 蔚呈韬站了起来,打开衣柜拿出衬衫,换了上去。 维琤协助他扣上钮扣和领带。 “你现在要回医院,那我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洋装被缝坏了,根本没有衣服可以穿。 “那就乖乖等我回来吧,我会送你一套新衣服。”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又坏又得意的笑。 “你……”她完全拿他没辙。 “老婆大人,乖乖等我回来喔!” 他俯身,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亲昵的吻。 她因为那句‘老婆大人’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其实这样被困在他的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感觉还满幸福的…… 尾声 维琤和蔚呈韬复合后,搬离和同事合租的公寓,住进蔚呈韬买的房子里。 两人犹如一对新婚小夫妻,每个星期假日,就一起相偕逛家具店,把空荡荡的屋子布置成温馨的家。 空白的墙壁上悬挂着夏卡尔的画,阳台上多了好几盆绿色植物和花卉,客厅的地板上还铺上一层温暖的地毯,厨房里不再只有调理包和泡面的味道,而是时常飘散着饭菜香。 每天早上,蔚呈韬会在烤面包和散逸着咖啡香气的清晨醒来,在吃过维琤准备的早餐后,两人再一起开车上班。 他终于不用忍受助理准备的三角饭团和易开罐咖啡了,最幸福的是,晚上也不必再靠微波食品填饱肚子。 有人说,要掌握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成为他生活上的最佳写照。 自从维琤搬进他的家中之后,桌上开始有了饭菜香,还因此让他的身上多了两公斤“幸福牌”肥肉。 就算他在医院忙得再晚,客厅里吝惜有一盏等他回家的灯。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远景,就是希望有个温暖幸福的家,所以两几乎很少有争执,顶多就是生活习惯上的小摩擦。 但几个月下来,他已经被她训练到不会乱丢臭袜子、鞭辟入里做垃圾分类,甚至被她调教到连挤牙膏的方式也和她一样。 维琤对于这样的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睡眠习惯。 这一晚,她沐浴过后,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而蔚呈韬躺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她,掀开被子,拍拍床垫。 她如同以往般亲昵地偎进他的怀里,然后撒娇地说道:“我买了一个小礼物要送给你喔!” “小礼物?” “对啊,要不要猜看看?”她甜甜地说。 “该不会是……”蔚呈韬的眉头皱了起来。 最近他对她准备的“小礼物”十分害怕,几乎到了无力招架的程度。 “是什么?” 她眨眨眼,等待他的答案。 “该不会是眼罩吧?” “恭喜!蔚医师获得美国进口蓝色小精灵眼罩一个!”她从床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蓝色小娃娃的卡通眼罩,还一副喜孜孜的口吻说:“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因为两人习惯不同,没关灯,他根本没法睡觉,偏偏维琤怕黑,睡觉坚持一定要开小夜灯。 两人同床的经一件事,就是克服睡眠习惯的不同,为此她替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眼罩。 “相较之下,我还比较想收到蓝色小药丸……”他小声地抱怨。 “什么小药丸?” “没有!” 他立即摇摇头,怕她误以为他真的有那方面的障碍,每晚都是靠着小药丸的辅助才能“提枪上阵”。 “那你喜欢这个图案的眼罩吗?要不要戴着看看?一定很可爱!”维琤将印有蓝色小精灵的卡通眼罩戴在他的眼睛上。 “哇,真的好可爱喔!有了这个眼罩之后,你一定可以一觉到天亮!”维琤故意用一种很兴奋的口吻说。 没办法,这已经是她送给蔚呈韬的第十八个眼罩了,每一个他都戴不习惯,害她很苦恼。 “我不用戴眼罩也有办法一觉到天亮啊!” 他声音低低地说,摘掉覆在脸上的眼罩。 “什么办法?”她好奇地问道。 蔚呈韬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维琤的脸颊愈来愈红,最后忍不住用手脚顶了下他的胸膛。 “少不正经了!人家是很认真在为你着想耶!” 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男人满脑子都是色情思想。 “其实我也有个小礼物在送你。” “小礼物?”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蔚呈韬从枕头底下拿出预藏很久的蓝色小锦盒,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她捂住唇。 “徐维琤小姐,嫁给我好吗?” 蔚呈韬邃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语气诚恳地说。 “给我十个,我必须嫁给你的原因。”她甜甜地说。 “第一,因为我爱你,除了你,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 “还有呢?” “第二,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所有的成功与荣誉也没有人与我共享。” “再来。” “第三,让你幸福是我的责任。” 闻言,她的心底漾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第四,求求你,我一个月领这么多薪水,没人帮我花了痛苦啊……” 他皱着脸,一副很哀怨可怜的模样。 “我答应你……”她轻笑道。 他将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中。 接着,他俯下身,一个热情至极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缠黏的吻渐渐加深,两颗心也紧紧相依。 卧室内,一对爱侣吻得热情如火;客厅里,那两条接吻鱼,也不甘示弱地噘吻着对方的鱼嘴,吻得不可开交…… 编注: (一)开始徐维琤的小护士室友尤佳现的爱情故事,请见采花1072[爱情诊疗室之一]《诱惑小护士》。 (二)开始徐维琤的直肠科医师室友叶敬媛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采花[爱情诊疗室之三]《密恋女医师》。 番外篇之[爱的教育] 午后柔和的阳光覆盖住整座城市,沁凉的微风拂来,带着淡淡的桅子花香气,苍绿的草地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还有几个小朋友在踢着足球,不时传出开朗的笑闹声。 刚升上住院医师的蔚呈韬在紧凑繁忙的工作行程里,难得排出一天假期,约了女朋友徐维琤,两人逛完美术馆后,一起坐在草地上,灿烂的日光顽皮地和树影嬉戏,偶尔几只野鸟振翅飞过,抖下几树叶。 蔚呈韬慵懒地将头枕躺在女友的大腿上,舒服地眯上眼睛,享受悠闲的夏日时光,耳畔偶尔传来她摊翻书页的沙沙声音。 “在看什么?”蔚呈韬睁开眼,懒懒地问道。 “跟人体医学有关的书。”徐维琤移开书本,眼色地瞅看着他。 “跟医学有关的书?”他坐起身,挨近她的身边,好奇地说:“怎么突然对这类的书籍有兴趣呢?” “因为我的男朋友是外科,我当然得补充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她漾出一抹甜笑,旋即皱起眉,柔声地抱怨道:“但是光这个脑神经构造就好难喔!” 唉,果然医科不是人人都能念的,像她就没这方面的天分。 “哪一部分很难?”蔚呈韬说。 “都很难。”她逸出一声挫败的叹息。 “都很难?”蔚呈韬伸长手臂,揽过她瘦削的肩膀,两人亲昵地合看同一本书,他喜欢他撒娇时的声调,甜甜软软的嗓音着淡淡的浓音,格外的性感可爱。 她略带傻气地点点头,指着书本上的文字说道:“人类的脑神经共有十地至,分别分布于眼、耳、舌、鼻和头部肌肉、肩部肌肉等地方,以传递讯息,光是理解这十二对神经的起源和分布的器官就很难。” 愈说她眉头攒得愈紧。 “这很容易记啊!”蔚呈韬偏过头,凝视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低声问道:“人类的五官中最突出的是哪个部位?” 他欺近她,顽皮地用鼻子暧昧地摩擦着她微翘的鼻尖,给予最甜蜜的暗示。 “鼻子。”她漾出一抹软绵绵的笑容。 “答对了!”蔚呈韬满意地点点头,旋即解释道:“所以人类的第一条脑神经是嗅觉系统,负责将嗅觉的相关讯息传给大脑。” “喔。”她点点头,感觉还满容易理解的。 “你觉得在人类的五官中,哪一部分是你最不愿意失去,是最重要的?”蔚旦韬又问道。 侧眸望着他好看的俊脸,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如果在人类的五官中,她最不愿意失去的当然就是——眼睛。 对维琤来说,眼睛不单单只是视觉系统,还是一个储放甜蜜影像的记忆卡,因为透过双眼,她难看到他温尔的俊脸。他沉思时习惯皱起眉头,生气时刚毅的下颚会微微地绷紧,大笑时眼尾会有一条淡淡的细纹…… 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个小动作,就像一张张图片,深深地存放在她的脑海里,成为两人热恋时最甜蜜的记忆。 “眼睛。”她放下手边的书本,淘气地用手指将他的眼皮往后扯,让深邃的黑眸变得又细又长。 “没错,第二条脑神经是视觉神经,负责传达视觉讯息。”他无视于她顽皮的举止,一本正经地说。 “噢。”她敷衍地轻应一声,心思早已飘出书本之外,继续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扮出各种夸张有趣的鬼脸。 “因为眼睛太重要了,所以第三、四、六条脑神经控制了眼球的活动。因此我们诊断一个病人的脑神经有没有缺陷,就会要病患的眼球跟着我们的手指移动……”蔚呈韬说。 “像这样吗?”她伸出指,在他的鼻端移动,缓缓地移到右国[.] “对。”他驯顺地配合她的动作。 “好好玩喔!”看着他的眼珠子一会儿移动到左边,一会儿移动到右边,感觉很有趣。 原本生硬艰涩的医学知识,在他的教导下变得活泼有趣。 “第五条脑神经控制脸部的肌肉痛觉——” 蔚呈韬的话还没有说完,维琤立即用双手掐捏住他两边的脸颊,扮出一个有违帅哥形象的丑怪鬼脸。 “哈……”她坏坏地取笑道。 “玩够了没?”他从被扯得变形的嘴巴中吐出几个字来。 “我才没有在玩,是要检查你的脸部神经有没有受损。”她嘴硬地反驳,趁着他生气前赶紧收手。 “是吗?”他微眯起黑眸。 “当然。”她硬着头皮说。 “那我再教你,人类的脊神经有三十一对,分布于躯干、四肢和内脏。颈椎八对,胸椎十二对,腰椎五对……”蔚呈韬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双手不安分地贴题向她腰部的两侧,开始搔她痒。 “呵……”她整个人跌倒躺在草地上,蜷着四肢,闪躲他的攻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忘抗议道:“你犯规!” 他高大和身躯顺势翻压下来,将她囚困在胸膛下,居高临下地俯望着她,两人眸光相锁之际,嬉闹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彼此的眼底全是热的痕迹,难掩甜蜜和悸动。 俯下脸,他顺势吻去她剩余的话语。 唇与唇,厮磨着。 心与心,叠靠着。 经过蔚呈韬勤奋的指导后,从此徐维琤不只对脑神经构造十分了解,就连人体每个器官的功能也都很熟悉。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蔚呈韬日以继夜、孜孜不倦的“爱的教育”之下的成果啊! 后记 搬家就跟情人分手一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如果不是缘分走到尽头,谁想作出这么折磨人的决定呢? 别说处理大型家具,就连整理一些细节的不东西都好苦恼。 什么东西该留?什么东西该丢? 从抽屉里揪出的小票根、笔记本、照片、零零散散的发票,朋友间往来的信件等,就像在整理自己的生活回忆录。 往事不堪回首啊! 多久搬一次家,那回忆录就有多长。 尤其那成叠的发票、影展票根、购物收据,简直就是一本败家实录,精算起来,上头的数字简直令人发指啊! 除了这些纪录生活上细碎的小东西之外,身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还有一个很难整理的东西,就是——大纲。 我习惯在开稿前,先在纸本上面写个三千至五千左右的大纲,长久下来也累积了不少东西。 书和衣服也是处理起来相当棘手的东西。 每次到了要搬家的时——碍于空间,能带的书本有限,所以只好忍痛割爱,一本一本分送给友人或偏远的图书馆。 至于衣柜里的衣物,整理起来就更加感伤了。 虽然轻轻薄薄一件,并不太占空间,但翻到那些喜欢却已经塞不进去的洋装,就格外显得悲伤。 青春不再啊! 会在这篇后记里,谈到搬家一事,是因为在写这本稿子时,刚好遇到这个问题。 究竟我该在同一间房子继续住下去?还是该另觅新居呢? 好歹我们也缠绵热爱过好几年,但最近我对它很有意见,就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来到了七年之痒。 勉强下去的爱,是不会的幸福的。 所以在结束这本小说之后,我决定去寻找新的住所,接下来就要苦痛的“分手期”了,光想到要整理架上成堆的书就痛苦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