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小妞计较》 第一章 「黎黎，爸比就搞不懂，搞独立就非得要住外面吗？住家里就不算是独立吗？」黎爸猛地伸出手抱住女儿的行李箱，说什么也不肯放。 「爸比，拜托你好不好，是你自己答应要让我搬出去的。」 「可是！爸比会舍不得啊，你不住家里，爸比会好寂寞……」 「有妈咪在呀！」 黎玺真很「不孝」地拍开黎爸的手。「快啦！人家出租车在外面等，这样子会很浪费钱呢！」 「钱？哼！那点钱算什么。」黎爸朝天一哼。「爸比现在后悔了，觉得还是不应该让你搬出去才对。」 「爸比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啦！」黎玺真眉头一皱，突然「砰」地放下手提的行李，两手插腰瞪着黎爸。「当初说要挺我的是你，告诉我输人不输阵的人也是你，然后你现在又……爸比，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噢，我已经快生气了噢！」 黎爸看着女儿板起脸孔，悲苦地瘪着嘴。「黎黎越来越不爱爸比了……」 「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爱你了！」 女儿一句话吓得黎爸赶紧放手。黎爸不怕土地裂开、不怕海水暴涨，就唯一怕他的宝贝女儿不肯爱他。 趁着老爸不阻拦她，黎玺真赶忙抱起行李往门口跑。黎爸欲言又止的在后头追随。眼见女儿登上出租车就要离他而去，黎爸连忙抓着出租车门不肯放手。 「黎黎……」 「你乖，一等我安顿好我就回家看你，别担心了，嗯嘛！」 黎黎踮起脚在老爸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扳开老爸的手，趁他仍在回味刚才的亲吻，连忙关好车门，挥手要出租车快开走。 「我说那个——」 待黎爸回过神一看，门口哪里还有出租车的踪影。 出租车司机依着黎黎所给的地址，将黎黎和满车子的行李送到了目的地。当黎黎下车见到今后要住的屋子，整个人顿时呆掉。 这个王小纯是哪里找来这么破旧的房子啊！ 住惯了豪华大别墅的黎黎，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仍存在这样的房子 一排爬满藤蔓的围墙，一扇油漆斑驳的红大门，大门后是浓密有如森林般的大院子…… 这就是她今后要住的地方？ 黎黎左右张望了下，突然发现隔壁还有一栋样式一样，不过看起来比较整齐美观的房子。黎黎心里突然燃起希望——会不会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要住的是隔壁而不是眼前这栋…… 不过在看清楚门牌号码之后，她的希望瞬间破灭。黎黎沮丧地将手里的纸往口袋一塞，她没弄错，真的就是这间恐怖的。 黎黎垮着一张脸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王小纯电话。不到一秒钟，对方就接电话了。 「摸西摸西，我是王小纯。」 黎黎恶声恶气地质问：「小纯，你故意恶整我是不是？我要你帮我找房子，结果你竟然给我找了间……鬼屋？」 王小纯在电话那端发出一串格格格的笑声。 「这是应你要求的啊，你要一间租金少的，不容易被你爸找到的，还要别小得像鸟笼似的房子，那房子每一项都很符合啊！你别小看它，这可是我动用关系好不容易才租到的，一个月才五千块，所有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你上哪找这么便宜又好的房子？」 「是是是！你最厉害。」黎黎一脸受不了的吐了口气。「可是我一看到这里头就疼，它跟我想象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你也可以不住啊！」王小纯在电话那端凉凉地回话。「反正筱贞她们早就赌定你没办法过平民式的生活，你只要直接跟她们说——﹃对，我就是没有办法﹄，然后你就可以马上搬回你家去啦！」 叫她跟她的死对头刘筱贞求饶……黎黎转过头瞪着眼前「气氛特殊」的木屋，好半晌后，她牙一咬，决定豁出去了。 「谁说我不行的，我就住给你们看。」 黎黎哼的一声将手机挂上，然后深吸了口气，再从皮包里掏出大门钥匙，开门走进去。 躺在床上睡觉的范梓齐突然被一阵女人的尖叫声给吵醒，他「呼」地一声从床上翻身坐起。 「我刚刚是在作梦吗？」 坐在床上侧耳细听，没听见声音。范梓齐一脸纳闷地抓抓脖子，随即翻身再躺回床上，就在合眼准备再睡之际，尖叫声又出现了。范梓齐这回听准了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不假思索地穿上拖鞋，准备一探究竟。 奇怪！隔壁明明没住人，怎可能会有声音？ 范梓齐走到院子篱笆旁边朝隔壁一探，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人是哪时候住进来的？」范梓齐自言自语。「我记得今天早上睡觉的时候还没看见啊！」 范梓齐嘀嘀咕咕地走到隔壁大门前，按下门铃。 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女人细小的声音—— 「是谁？」 「我是住隔壁的邻居，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尖叫——我是想说，里面没有问题吧？」 「有！有好多问题，你等我一下！」 娇柔的女声从对讲机里急急地喊道。范梓齐眯着爱困的眼等待着，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的时间，油漆斑驳的红色大门咿呀一声地开了。不意瞧见了一张粉红俏丽的小脸，他呆了一下，鬼屋里竟然出现这么漂亮的女生？ 范梓齐不敢相信，还伸手揉了下眼睛。 「你好。」 「你……」范梓齐指着屋子。 黎黎连忙解释。「十几分钟前，我刚刚搬进来。」 噢！范梓齐点头，难怪他早上没发现。不过他有些怀疑，这栋房子空了那么久没整理，真的可以住人吗？ 「那么刚刚那些叫声是……」 「因为里面有好多好多的蜘蛛！」 一提到屋子里的可怕住客，黎黎一副找到救星似的将范梓齐拉进了红色大门里，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素不相识。她拉着范梓齐的手，急急地往亮着灯的屋里面走去。 「你看你看，那边整个墙角都是！我拿扫把一清它们就往下掉，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一进屋里，范梓齐一双眼禁不住瞪大。搬到隔壁住了快一年，他还是头一次进到这空屋子来，想不到里头维持得还不赖嘛！ 范梓齐完全没在听他的「新邻居」到底在讲些什么，他眼里脑里注意的全都是这些被搁在墙边的桌子椅子，还有里头颇有民初风味的装潢摆设。虽然说眼前这些柜子之类的东西好象都有一点年纪了，不过只要细心整理一下，还是可以卖很好的价钱…… 「嗳，你在发什么呆啊，我在跟你说话ㄟ。」 范梓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在。「你刚说什么」 「蜘蛛啊！」这男人是耳背还是怎么的，她刚讲那一大篇他都没听见？ 「蜘蛛？不喜欢它们，就把它们扫下来踩死啊！」 「问题是我不敢踩呀！」黎黎受不了地跺了跺脚。 天吶！她今天到底是走什么狗屎运？刚出门时是遇上爸比反悔胡闹，再来是被人设计住进这间鬼屋，然后现在又被她碰上一个耳背的男人…… 范梓齐定定地看了黎黎半晌，然后再抬头瞄了一眼正在蜘蛛网上散步的蜘蛛，最后视线又落回气得俏脸嫣红的黎黎脸上。 「你的意思是——」他手指着墙上的蜘蛛网。「要我帮你清？」 黎黎一脸冀盼地点点头。 范梓齐看着她「嘿嘿」地笑了两声。「抱歉，恕不奉陪！」然后转身就往大门走。 「ㄟㄟㄟ，你这人怎么这样！」黎黎一把揪住范梓齐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刚刚明明是你自己按门铃问我有没有问题，结果现在你怎么可以不帮我解决就掉头走勒！」 「我并没有说会帮你解决。」 闻言，黎黎倒抽了一口气，指控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很抱歉，我就是这样。」 范梓齐手一抬抽回了被抓住的手臂，朝后头挥一挥手之后就大步离开，留下黎黎一个人兀自气得跳脚。 范梓齐毫不迟疑地回家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他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躲进棉被里。 开什么玩笑！叫他牺牲他的宝贵睡眠时间，去对付那几只蜘蛛，他又不是头壳坏去！ 但事情有这么容易解决吗？ 看来是没有！ 从隔壁间传来的尖叫声，让范梓齐再一次掀被而起。 「我受不了了！」 火大的范梓齐再次冲出家门，跑到隔壁猛按门铃。和上一回一样，依旧是楚楚可怜、怯生生的问句—— 「是谁？」 不过这一回范梓齐不再温和有礼，他大声地怒吼：「开门！」 「你是吃了炸药呀？那么大声。」黎黎跟范梓齐的火气一样大，她手拿着扫把，一脸不悦地瞪视着「隔壁邻居」。「请问有何贵干？」 「姑奶奶、大小姐，我请你帮帮忙好吗？」见到黎黎出来之后，范梓齐突然一反方才的气焰高张，换了另外一种语气说话。 他语带恳求地说：「我昨晚工作到今天早上八点才休息，现在困到浑身骨头都快散掉，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尖叫，让我安静、好好地睡一觉可以吗？」 被范梓齐这么一求，原本一脸愤怒的黎黎突然也没了火气。她伸手搔搔头发，一脸为难地看着范梓齐。 「我也不是故意要尖叫吵你啊！我会尖叫的原因是因为，人家真的很怕那些蜘蛛嘛！」 范梓齐手环着胸看她，然后问她：「是不是只要帮你杀掉那些蜘蛛，你就不会再尖叫了？」 黎黎猛点头。 「好，你站这等我，我马上回来。」范梓齐说完话立刻转身走回他家，大约三分钟后，他一边拿着手机讲话，一边走到黎黎面前，然后他将手机塞到黎黎手里。 「这是干么？」 「现在接电话的人，是平常过来帮我整理房子的李妈妈，不管是蜘蛛蟑螂蚂蚁还是跳蚤，你直接跟她讲，钱我付，我只要求你别再尖叫，让我安安静静睡上五个小时，这样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黎黎拿着手机拚命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范梓齐很潇洒地手一挥，人掉头就走。 「那我手机怎么还你？」 不过范梓齐没有听到黎黎说话，他只是很俐落地将自家大门「砰」地一声关起。 黎黎嘟着嘴巴做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然后她低头注意到仍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这才连忙拿起来说话。 「喂？李妈妈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是黎玺真，事情是这样子的……」 范梓齐介绍的李妈妈就住黎黎家两条巷子前。大约十分钟过后，身材胖胖的、看起来很和气的李妈妈，扛着一根「加长型」的扫帚出现了。 站在大门口等待的黎黎，一见李妈妈来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乐得不得了。 「蜘蛛就在里面。」黎黎领着李妈妈进去。 一看见李妈妈扬起手上的长扫把，黎黎忙不迭地直往屋外冲。只听见里头传来几声「啪啪啪」，然后李妈妈就笑嘻嘻地招手要黎黎进来了。 「蜘蛛网都清好了。」 「李妈妈好厉害！」黎黎站在李妈妈面前猛拍了好几下手。 看着黎黎娇憨的反应，李妈妈不禁笑眯起一双眼。「啊你怎么会想到要来住这里？我记得这边空了很久没人住了。」 提起这个话题，黎黎就一肚子委屈。 「这房子是我朋友帮我找的啦，哪里知道她会帮我找到这一间……」黎黎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么像鬼屋的房子来给我。」 「什么鬼屋！乱讲乱讲！」李妈妈挥了挥手，开始叨叨念：「想当年相邻的这两栋房子，可是我们这整个区里最漂亮的。好多人只要经过这都会朝里头探一探，猜一猜到底是哪个大官住在里面。你住的这栋是因为空了好久没人住，所以才会跑来这么多蜘蛛。」 「这么说，那个范先生一直都住隔壁喽？」 李妈妈摇摇头。「范先生是一年前搬过来的。」 「噢。」黎黎点点头。「对了，那李妈妈晓不晓得，隔壁那个凶巴巴的范先生是做什么的啊？我刚听他讲，他昨晚一直工作到早上八点才睡？」 「啊我跟范先生也很少碰面耶，顶多就他打电话告诉我哪里需要打扫，所以我也不晓得。」 这么神秘黎黎想着想着眉心不禁打起了一个结。 「啊你不要看范先生那个人的脾气好象很大，其实他人还不错。像家里也都维持得很干净，装潢得很漂亮。啊我去他那也没帮到什么忙，就只是帮他把地板拖一拖，倒一下垃圾，偶尔擦擦玻璃、清清灰尘而已。」 黎黎点点头，算是有把李妈妈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了。 「啊那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啊你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谢谢李妈妈。」 直到扛着长扫把的李妈妈走得不见人影，黎黎才进门继续她的清扫工作。 时间就在黎黎擦擦洗洗之间溜过了。当她将房子洒扫了一遍之后，突然感觉到肚子好饿。她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看了一下时间，吓了一跳。哇！都已经下午一点半了，难怪她会那么饿。 黎黎将钱包往牛仔裤后面的口袋一塞，随手抓起钥匙跟手机就出外觅食去。 她就近在巷子口找了一家小面店坐下。说真话，打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富裕家庭的她，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平民化的东西，还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卫生。 虽然黎黎肚子已经饿极了，但当她见到老板那一双指甲缝塞满污垢的手时，她即刻倒足胃口。把手洗干净之后再做菜，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基本礼仪吗？为什么面店老板不晓得呢？ 黎黎向来奉行有话直说的规矩，不过爸比也有教她，讲话要看时机。黎黎环顾一下四周客人，决定这不是她起身抗议的好时机。 硬着头皮将点来的面吃掉一半之后，她走到柜台结帐。 面店老板回头瞄了一眼仍剩下一大半的牛肉面，口气半调侃半责备地说：「小姑娘胃口这么小，才吃一半就不吃了，这样子不行噢，浪费食物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黎黎她就是这样，礼尚往来，你对她笑咪咪，她也对你笑咪咪，可是她绝不容许人家在未做好自己的事之前，就反过来指责她不对。 她先默默地收起店老板找回的钱，然后抬起脸来给了店老板一个好甜的笑，再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清楚地说：「如果说浪费食物会遭天打雷劈，那会先被打到的人也应该是你才对。你不看看你那双手，就是你那双乌漆抹黑的手让我倒足了胃口，我才吃不完面的。」 面店老板的脸顿时僵住。 然后他看看左右，再窘极地对着黎黎嚷嚷：「你你你！听听你这小丫头讲这什么话？」 「实话！」黎黎根本不想跟店老板吵架。丢下一句话后，她拍拍屁股马上走人。 面店老板实在是气得牙痒痒，但是又碍于生意场合不敢对她怎样。直到黎黎走出店门口，他还一直站在门外，注意她到底是往哪一条路走去。 阿贺阿贺，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笔帐他阿宝就给它记在墙壁上了！ 面店老板捏紧拳头发誓。 在走回家的路上，黎黎顺便在便利商店里买了些饮料跟泡面。接下来还有晚上一餐，黎黎心想，再怎么说，自己烧开水泡面吃，也会比去看那个面店老伯的臭脸强。 结果刚好在她拿出钥匙准备开大门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黎黎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看也不看就直接打开盒盖接听。 「喂？我是黎黎。」 黎黎听到手机那端的女人用着很纳闷的口气讲话 「黎黎？怪了，我刚明明打的是儿子的电话，怎么接电话的人会是个女……」 糟糕了！ 黎黎猛抽一口气！她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一下，一见出现在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她顿时花容失色。 这不是她的手机，她错拿隔壁邻居的手机了。 「对不起，请问一下，这支电话是不是0937——」 不等对方说完，黎黎就紧张地切断通话。 她当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没法子啊！她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她是怎么拿到这支手机的！能说都是「蜘蛛」们的错吗？ 黎黎一想到这两个字背脊都毛了，连忙将已没声息的电话塞到自己裤子口袋，再将堆在地上的塑料袋拎进门去。 勉强到达睡饱标准的范梓齐，在闹钟「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的响声中醒来。他困意仍深地伸出手将闹钟按掉，蒙在枕头上的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后，才勉为其难睁开眼睛。 他得起床才行！一个小时后他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再赖下去！ 范梓齐「呼」一声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然后进浴室梳洗，之后进卧室拿了一套西装换上。 穿戴整齐后，他走到工作室，将他花了一晚上弄好的修改图文件烧录在光盘片里，然后把该带的东西随手往手边的公文包一塞，完成了他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直到抓起钥匙准备到车库开车时，范梓齐才注意到好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他伸手摸摸西装口袋，又翻了一下随身的公文包，这才突然想起来——他的手机！ 他昨晚是把手机放到哪去了？ 范梓齐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好一下，脑子里却完全没印象！然后他一耸肩，心想反正就要到公司去了，回来再找吧！于是就坐进他心爱的银色bmw跑车，发动车子，准备出门去。 正站在院子里扫地的黎黎，瞄见隔壁有人出来，连忙高声叫着 「嗳嗳，范先生，请等一下！」然后急急冲进客厅，拿出范梓齐的手机。 不过当她跑出家门，范梓齐早就不知道将车开往什么地方去了。 「这男人的耳朵是长来干么用的啊？真奇怪，老是没听到人在叫他！」 黎黎嘟起嘴巴，瞪着隔壁的大门嘟囔。 第二章 台北利达科技大门 身为一间科技公司的创意总监能得到多大的重视？从范梓齐备受尊宠的待遇可以清楚看到。 范梓齐「虎」一声地将银色bmw开到大楼门口，守在警卫室的警卫远远一看他车影，就赶紧跑出来站在大门旁边。他帅气地推开银色车门跨步下车，车钥匙往警卫手上一塞，警卫马上跳进车子，将车开到地下室停放。中间毫无任何间隔停断，一切像排练了数十万遍般的熟稔。 范梓齐施施然跨步走进公司大门。所有人一见他来，无不起身跟他殷勤问好。 「泛哥好。」 「去忙去忙，又不是大甲妈祖出巡，干么每个人都站起来。」 范梓齐好笑的比喻逗得大家乐陶陶，一个站在离电梯较近的行政小姐，甚至还跑去帮他按住电梯。 「谢谢。」范梓齐给了她一抹善意的笑。 行政小姐一见范梓齐的笑容，晕得两脚都软了，一双眼睛冒出无数的爱心。 范梓齐一从电梯出现，位子坐离电梯最近的助理秘书，马上打电话通知董事长。在一声声「范哥好」的招呼声中，范梓齐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走进会议室。 「你终於来了！」董事长起身相迎。 董事长这句话，让范梓齐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大家干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我没迟到吧？」说完将存著他心血的「结晶」递给负责播放的助理人员。 「没有没有，你当然没有迟到。」 在场人士之所以会那么紧张，是因为他们怎么都没办法联络上他的关系，但是董事长怎么可能跟范梓齐埋怨这个呢！只要时间到他人有出现，就足以让人感动得高唱哈利路亚了。 范梓齐在程式设计界可谓奇葩，他不仅仅会设计程式，还懂行销，也懂电玩设计，更画了一手好图。凡是只要他点头愿意加入的公司，肯定能赚钱、更赚钱、超赚钱。他就是这么一个饶富传奇性，教人又爱又恨的角色。 映在放大萤幕上的图档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范梓齐轻咳了一声，从位子上站起，走到放大萤幕前说明自己的设计，所有人听得连连点头，连高高在上的董事长也不例外。 「好！太好了！我从没想过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在所有人的赞同声浪中，会议顺利地完成。范梓齐收起助理人员递来的光碟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身为创意总监的他并不需要跟一般同仁一样朝九晚五工作，但他只要进公司，就一定会到他所属部门去露个脸。他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豪华，虽然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老板的心意他也不好推辞。 当范梓齐一坐进所费不赀的豪华总裁椅，桌上的内线电话马上响起，他接起电话。 「范哥，今天中午你母亲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公司。她交代您一有空就要回电给她。」 「谢谢，我知道了。」老妈找他？又有什么事了？ 范梓齐电话没放，直接拨打家里电话。 「喂，老妈。找我干么？」 电话那头传来范母中气十足的回应。「本来是没什么事，不过一打电话给你就发现有事了！小齐我问你啊，你的手机是给谁用了，怎么被一个女孩子接起来之後就拨不通？」 「我会把我的手机给谁用？你也帮帮忙……」范梓齐一脸纳闷。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一个很甜很可爱的声音，还说她是黎黎，你坦白跟老妈说，你跟这个黎黎到底是啥关系？」 「黎黎？有这个人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话说到这，范梓齐突然停顿下来。 好像在他睡觉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范梓齐的脑子里，依稀出现一个会尖声惊叫『蜘蛛蜘蛛』的女生声音。 「小齐，不是老妈爱念你管你，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几岁了；都三十二了。想当年你爸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结了婚生了你，结果你还在这……」 「是是是——我了解我知道。就请妈你不要再往下说了……」范梓齐朝天翻了翻白眼做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 「我之前也答应过，一交女友就把她带回家让你监定，可是就是没时间我又能怎么办！」 「你少来！都把手机给了那个叫什么黎黎的女生接了，还在跟我说没有女朋友，老妈我才不信……」 「噢……」 听著老妈在电话那头叽哩咕噜的说话声，范梓齐终於投降地趴伏在桌面上呻吟。一会儿，范母大概是口乾了要喝水，暂停了那么一下下，范梓齐连忙丢了句 「老妈，我要去开会了，不多聊，掰！」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阿弥陀佛！ 范梓齐对著挂上的话机大吐一口气。 夜里七点，范梓齐开著车子回到位於台北市郊的房子。车头才弯进巷子，他就发现隔壁栋房子的电灯竟然亮著——后！就是她！他终於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他把他的手机借给隔壁那个爱尖叫的小姐！ 啊她没事帮他接电话干么，害他下午莫名其妙被老妈念了那么一堆。 范梓齐将车停在车库里，然後便垮著一张脸走到隔壁按电铃。「叽——」一样是那种沙哑到快坏掉的电铃声。 「是谁？」 「隔壁邻居。」范梓齐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友善。 「噢！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帮你开门。」 一分钟过後，斑驳的红色大门里头出现一张漂亮的脸来。 黎黎给了他一抹灿烂的笑。 不过范梓齐并不领情，他冷著一张脸朝黎黎伸出手去。「我的手机。」 「噢！我进去拿……」黎黎转头跑了两步，然後又突然停下脚步。「还是你要进来？」 范梓齐的个性，并非是那种会跟人哈啦聊天敦亲睦邻的新好男人，不过看在他还有点事得跟她「聊聊」的分上…… 他一脚跨进红大门里，然後顺手带上大门。不过才走进亮著两盏电灯的客厅，范梓齐马上发飙。「小姐，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吧？！」 「是没有啊……」黎黎呆了一下。 「那为什么你老是要找我麻烦？」 「我没有啊！」黎黎换上了一副更无辜的表情。 还不承认？范梓齐拧起浓眉瞪视著黎黎。 「我今天上乍出於一番好意，把我的手机借你去联络李妈妈，然後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帮我接电话。喂！你学校老师是没教过你，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别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动呀！」 「我又不是故意要帮你接电话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黎黎立刻拿出范梓齐的手机和自己的摆在一块。「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我们两个用的手机刚好一样，下午出门去的时候，一时没注意就把你的当成我的拿出去了嘛。」 看著桌上并排两支一模一样的手机，范梓齐表情呆了一下。 「算了、算了！」照这情况看来他似乎也不能多怪她什么。范梓齐闷闷地伸手拿了一支手机往裤子口袋里塞，然後手一挥人就准备离开。 「嗳！」黎黎站在门口唤他。 范梓齐转过身来。「还有事吗？」 「对不起啦。」黎黎嘟著一张小嘴小小声地说：「还有，谢谢你今天找人帮我杀蜘蛛。」 这还差不多。 范梓齐一脸没什么的笑了一下。不过他憋了一整个下午的别扭，倒是在这一声对不起跟这一声谢里，瞬间消失一空。 鸡飞狗跳的一天，就在窗外黑幕笼罩之际步向尾声。夜晚才是范梓齐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洗好澡换上宽松的t恤和短裤，他一脸悠哉地踱进他的工作室准备开始他的夜晚生活。 就在这时候，他摆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么晚会有谁还找我？」 范梓齐边嘟囔地接起手机，才「喂」一声就听见对方连珠炮似地说—— 「黎黎，我是爸比啦，你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是感冒了吗？怎么沙哑成那样，像个男人在讲话……」 范梓齐像被手机烫到一样抖了下手。糟糕！这回竟然换他拿错手机了…… 他二话不说马上将手机电源关上，然後穿起拖鞋匆匆跑去按隔壁邻居电铃。电铃的声音还是很沙哑，黎黎回应的声音仍是很甜美，唯一不一样的是范梓齐脸上的表情。 「那个手机……我拿错了。」 黎黎一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三步并成两步地往外头冲。 开了门请范梓齐进屋里，接过他手中的手机，她发现电源被关起来了，看来他做了跟自己一样的事，她垂下头捂著脸发出呻吟。「刚是谁打来的？」 「你爸。」 还好。闻言黎黎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小纯还是刘筱贞她们打来查勤。 「不过你还是回个电比较好，我刚喂了一声，你爸好像以为你感冒了。」范梓齐不太好意思地说。 在重新打开电源等待连接线路的同时，黎黎将真正属於范梓齐的手机交给他。而她的手机线路一接通立刻就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闷闷地深吐了口气。 「爸比。」 「刚才你电话是怎么回事？突然间通了又突然间不通，还有你的声音……刚刚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我手机没电，换电池，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范梓齐坐在椅子上，一脸兴味的看著黎黎与她父亲的互动。 今天白天跟她见了三次面他都一直没多注意——好啦！他承认是有注意到一点点，不过现在才「真正」的注意到，这个叫黎黎的小女生，长得还真是漂亮。 现在差不多是就寝时间，瞧她穿著一件样式简单的伞状宽松洋装，为了接见他这个「芳邻」，洋装外头还多添了件运动外套。虽然是运动外套，但质料不错，而外套底下这件洋装看来也很「高档」，范梓齐纳闷这么一个小女生——她才几岁？二十，还是二十一？就能维持这么高标生活水平，想必目前跟她通电话的这个「爸比」，一定非常花心思在照顾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自称黎黎的小女生，天生就长得一副很适合这种高水平生活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皮肤白细，声音又娇嗲嗲的，很像那个谁…… 范梓齐蹙起眉头苦思。对了！缩小版的宋慧乔，就是她。 不过范梓齐的目光一落到被塞在垃圾桶里的泡面空碗，他眉头就忍不住皱了一下。千金小姐沦落到吃泡面度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黎终於安抚好黎爸的情绪，结束通话，她虚脱似的落坐在椅子上。 黎黎到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别人。「嗯，你还没走？」 范梓齐朝她挥了挥手。「我只是想，既然我们如此有缘，又住在隔壁，拿的手机一样，然後也还各自有一个同样唠叨的父母亲——」 听到这，黎黎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范梓齐又接著说：「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 黎黎认同地点点头。「我叫黎玺真，不过我的朋友都习惯叫我黎黎。」 「我叫范梓齐，不过我的朋友并不习惯叫我范范或齐齐。」 范梓齐脸上受不了的表情逗得黎黎大笑。「你跟范范齐齐这两个昵称太不搭了，给我钱要我叫我都不要！」 「真是感谢你噢！」 范梓齐一脸幸好的吁了口气。然後他话峰一转，问到了重点。 「不过坦白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住这种房子的人。」 黎黎好奇地问：「你从哪一点看出来的？」 范梓齐指著黎黎拿在手上的手机，跟她身上的衣服，还有仍堆在墙边没有收起来的lv行李箱。 「现在外头的拜金女是不少，但是能做到像你这样，完全不把好东西放心上的就不太多了，除非——你从小就是这样子长大的。」范梓齐朝黎黎自信地一笑。「我猜得对不对？」 「你猜对了。」黎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爸比事业做得不错，所以从小吃的穿的用的都还……可以。」黎黎稍微谦虚了一下。 「既然这样，你干么一个人住这里？你住家里不是更方便？」 黎黎两眼瞪著天花板想了一下，决定坦白，不过她有个但书。「我们先约好，你知道以後不可以笑我。」 「光听这种但书，就知道一定会很好笑。」黎黎还没讲，范梓齐开始大笑。不过一见到黎黎脸上的表情，他连忙止住笑。「我只能说我尽量，ok？」 「不行，要你答应我才肯讲。」 「好好好——就依你，我一定不笑你，快讲吧！」 黎黎瘪著嘴巴迟疑了一下，才说：「我的同学们打赌说班上谁最没有办法独立，你知道多讨厌吗，竟然半数人的票都投在我身上，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差点当场气死我了！」 听到这范梓齐忍不住「噗」地笑出声。黎黎瞪他一眼，他忙不迭捂著嘴。「别理我，你继续。」 「没什么然後啊，就你看到的这样，我为了要证明我的确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独立，就搬出来啦！」 「但这间房子——」 「我朋友帮我找的啦，说什么她亲戚的亲戚的小叔的，一个月只收我五千块——」黎黎抬头看了四周一眼，然後说：「其实除了旧一点脏一点之外，这房子还ok啦，虽然我一开始看到它的时候，曾经误以为它是间鬼屋。」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叫它的？」 范梓齐的回答吓了黎黎一跳。「你说它真的是间鬼屋？」 「别乱想好不好，我只是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叫它的。」 范梓齐站起身来摸摸靠墙边摆的桌子柜子，然後才转过身来对黎黎解释。 「是院子的树太久没整理的关系，所以猛然一看，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过今天早上一进门看到这些老家具，我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间鬼屋。用脚想也知道，谁会摆这么好的东西在一间闹鬼的空屋子里。」 范梓齐这么一说的确让人感觉安心了点，但是鬼啊鬼的听两、三次之後，黎黎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毛。 她转头偷偷觑了眼悄然无声的窗外，只见窗外树影上下左右摇摆不定。黎黎忽然捂起了眼睛，然後招著手要范梓齐站过来一点。 「干么？」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这个怪怪的问题问得范梓齐一头雾水。「可以说有事也可以说没事，怎么样？」 「我是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范梓齐吓了一跳。不会吧？！现在的小女生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黎黎一看范梓齐怪怪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啦！我是说，我没一个人住过，我会怕啦！」 范梓齐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可以打电话找你朋友过来陪你。」 「不行啦，这个也在赌约里面，找朋友一起住，就不叫独立了。」 呿！条件定得这么严格。「那我过来还不是一样破功？」 「可是你不在我的朋友圈里啊，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晓得。」 也对。范梓齐点点头，然後摇摇头。 「不过还是不行，我晚上有工作得做，要我过来这边陪你——」范梓齐两手交叉打了一个大大的「x」。 黎黎失望地嘟起了嘴巴。「可是我是真的不敢一个人睡，然後你刚又鬼呀鬼的讲了那么多次……」黎黎突然问想到一个好办法。「嗳！范梓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因为工作不行帮我，还是在藉口推托？」 范梓齐白了黎黎一眼。「我一个大男人会怕你一个小女生不成，干么找藉口推托。」 「那就好解决啦！」黎黎双手一拍，然後从位子上跳起。「既然你有工作不能过来我家，那么我可以去你家啊，反正就在隔壁嘛！」 范梓齐傻傻地看著黎黎眨了眨眼睛——果然！现在的小女生真的都满直接的。 因为想不到理由拒绝，范梓齐只好勉为其难同意收留黎黎一夜。 「我们先讲好，就『一』夜噢！」范梓齐非常强调这个「一」字。 「知道啦，要不是你刚才在那边鬼啊鬼的讲的不停，我才不会突然想到这个，然後突然害怕起来勒。」 「听你这么说，好像全都是我的错喽。」 黎黎朝范梓齐吐吐舌头，一副那还用说的表情走进范梓齐家里。 瞧她那什么表情！ 两千年前那个孔老头讲的一点都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是这样。 范梓齐一边嘀咕一边将大门锁好，走到客厅里，只见黎黎啧啧有声地看著他家里的装潢。 「别有洞天噢，你家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可是一进门——哇！」黎黎一脸惊讶地瞪著桌子看。「想不到这么高级的东西你这也有！」黎黎之前在同学家见过这套音响一次，她记得很清楚同学是用著多～～神气的语气，来形容它的价值不菲。 「你也知道这个？」范梓齐有点讶异。 「我是不懂它到底有多好啦，不过我同学她爸也买了一组，据说非常不便宜。」 然後她转过身来打量著范梓齐。「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猜猜看。」范梓齐故作神秘一笑。 「干么突然玩起猜迷游戏？」黎黎一脸没兴趣地皱皱鼻头。「又没有奖品。」 「好！猜对有奖，奖品任你选。」 就冲著他这句话，她猜！ 黎黎像条警犬似的在客厅里团团转，一会儿摸摸音响一边坐坐沙发，然後她皱起了眉头，脑子里列出了几个可能性。 黎黎刚开始本来是想猜他是牛郎，因为他实在有这个本钱——高高瘦瘦的身材，外加酷酷的脸蛋。不过黎黎一想到他今天早上对她的态度，这个可能性马上就被打了个大x。 不管这社会价值观变得再怎么奇怪，她想坏脾气的牛郎还是很难受欢迎——黎黎脑袋转了转，然後有结论了。 「怎样？」 「你看起来不像经商的，比较像靠点子靠创意吃饭的那种。」黎黎笃定地说。 范梓齐好奇地挑起了眉毛。「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从你处理问题的态度。」 「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个问题倒是很不好举例。 「也不能说哪个地方特别——就是感觉嘛！像我爸比是商人，不是说我在批评他，可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洗不掉的市侩气，然後你没有啊！然後你又不像一般暴发户那样，喜欢住那种楼中楼的别墅，然後找设计师摆进一大堆贵得要死却又俗毙的家具……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感觉。我猜得对不对？」黎黎眯著眼望著范梓齐笑了一下。 想不到她还挺聪明的嘛！范梓齐点点头。「算你厉害，猜对了大半。」 黎黎得意地笑了。 「好啦！愿赌服输，你想跟我要什么奖品？」 黎黎摇摇头。「现在还不缺，等缺了我再告诉你。」 还有这种要奖品法的勒！范梓齐无奈地瞪了黎黎一眼，但是黎黎一点都不把他的反应放心上。 黎黎看著没摆电视机的客厅问：「嗳，范梓齐，你这有没有什么影碟vcd之类的东西好看啊，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聊一晚上的天吧！」 谁说要跟她聊一晚上的天了，少臭美！ 范梓齐勾了勾手要黎黎跟他一块进来。哇！一走进他卧房，见多识广的黎黎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你以为你是在开录影带店啊，摆这么多片子！」 黎黎走向前拿了一片周星驰的「少林足球」，在手上翻看著。 「买了随时要看都可以啊！」范梓齐自认没什么的耸耸肩。「你要看少林足球？」 黎黎点点头，将手里的片子交到范梓齐手上。「看过了，不过很好笑，再看一次喽。」 范梓齐打开电视机电源开始播放vcd，在等待片子读取时，他随口问：「你跟你朋友打的那个赌，除了不可以找人跟你一起住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杂七杂八的要求？」 「要求可多著勒！」黎黎一边讲话，一边很顺手地从范梓齐床上摸来一只枕头抱著。 看著她的动作范梓齐眉头跳了一下，在心里直嘀咕——这小丫头还真会挑，床上五、六个枕头哪个不要，就挑他平常最喜欢抱的那个！不过他很大方地忍住没讲话。 「要去找一份工作，然後一个月只能花两万五。还不能叫家里的司机接送，要去玩顶多只能搭公车或搭捷运——」 若讲这些话的人是出身於一般平凡家庭的女孩，那稀奇度大概就跟每天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天空一样无趣。但是如果讲话的人，是一个习惯出门有司机接送、花钱购物从不看标价的女孩，感觉就不太一样了。两万五一个月！黎黎光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平常到百货公司去随便买一个包包的价钱，可能就不只两万五，后，结果她如今竟然得靠这一点钱撑一个月！ 电视萤光幕上周星驰夸张搞笑的表演著，但瞪著电视机看的黎黎，却是愁眉不展，垮著一张小脸。 「那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范梓齐不知不觉听出了兴味，竟然也跟黎黎做出一样的动作——抓了个抱枕往怀里一放，然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盯著看。 「是想过啊，但是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尽全力试试看，总之，我就是不想输给刘筱贞她们那一帮人就对了。」 有这种决心是挺感动人！只是范梓齐觉得，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人家逞强，好像只是在折腾自己。 黎黎闷著又看了一会儿电影，然後才小小声地表示：「我想我接下来应该会先去找工作吧！」 「有想过要找哪一类的吗？」 「啊……」黎黎突然发出一串长长的呻吟。 「干么？牙齿痛啊！」 「没啦，只是觉得头很疼。」 黎黎倾身往後头的床架一靠，目光刚好跟范梓齐的对上，然後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人选。 「你呢？你公司有缺人吗？」 「我？」范梓齐指著自己鼻子。然後他想了一下，那么大一间公司里要挪个空位出来倒是不难，只是——确定这个小丫头胜任得了吗？范梓齐一脸怀疑。「你确定要到我上班的公司工作？」 「工作会很难吗？」 「难——我倒是觉得还ok啦！只要你会点程式设计、还是会点电脑制图，不然也至少要要懂得该怎么跟商家往来，这样就没问题了。」 「程式设计跟电脑制图！拜托～～」黎黎伸手将抱在怀里抱枕往范梓齐的身上一丢，范梓齐眼明手快地躲过。 「你干么拿枕头乱丢我？」 「人家沮丧嘛，因为你刚说的我没一个会。」 黎黎嘴嘟嘟的起身去捡回抱枕。范梓齐看著她忧愁的小脸，破天荒第一次起了怜悯之心。 她也不过只是个小女孩，唉！跟一个小妞计较那么多干么！ 「人家说送佛送上西天，就当作我送你的奖品好了，你找工作的问题就包在我身上，这样子可以吧！」 黎黎一听，原本垮著的小脸马上开心起来。「你没骗我？」 「骗你是小猪。」 「那勾勾手！」黎黎将小指头伸到范梓齐面前。 范梓齐一脸受不了的从鼻子哼了一口气，不过看她那副认真的表情，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将自己的手伸出去。 「都几岁了还在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不管！反正印章盖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范梓齐与黎黎两人的尾指相勾，拇指轻轻互碰了一下，等「仪式」结束完之後，黎黎终於有心思去看周星驰的少林足球了。 范梓齐望著被电影逗得格格笑的黎黎，忍不住摇了摇头。 唉！就跟他刚想的一样，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范梓齐苦思了一整个晚上——这世间还有什么工作适合这种，什么都不会，但却很会花钱逛街买东西的人呢？直到窗外天空浅浅呈现鱼肚白时，终於被他想到了。 服饰店！ 他真是太聪明了，还有什么事，会比送血拼魔去「服侍」人购物有趣呢？ 脑子一浮现娇滴滴的黎黎，跟在客人屁股後面鞠躬哈腰的画面，范梓齐就忍不住觉得心情大好。 他离开座位跑去厨房泡咖啡，香浓浓的咖啡香气刺激著鼻腔。范梓齐一边啜著，一边往工作室走去，经过卧室，忍不住停下脚步想了一下。 这一扇门里，他的床上，睡了一个不是他的别人。 范梓齐尝试著扭了下门把，然後皱起眉头，这小姐儿竟然没有锁门！该说她太信任他，还是太愚蠢？范梓齐轻悄悄地走进卧房，瞧床上的黎黎，一脸无防备地熟睡著。 他将马克杯往旁边一搁，藉著床头的灯，伏在床边观察她的睡颜，像个孩子似的表情，脸颊还睡得粉红扑扑。范梓齐眯著眼睛想，这颜色像什么？ 像美丽的三月樱花。 范梓齐好玩地戳戳地粉嫩的脸颊，黎黎嘟著嘴呢哝的讲了—句什么。范梓齐没听清楚，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又伸出手戳了下她的脸颊。黎黎翻身向左，吓得范梓齐忙躲到床铺底下。 他还以为吵醒她了哩！ 范梓齐小心翼翼地觑著她长睫毛映下的阴影。不知哪根筋错乱，他突然倾身啄了一下她的脸。 好软！从嘴唇传进他脑海的触感，让范梓齐一颗心怦怦乱跳。 熟睡的黎黎突然又翻身，微启的红唇直接正对范梓齐。他屏息注视著她的小嘴，只觉得空气恍若凝结了般。范梓齐情不自禁低头碰了一下她的唇。 噢，这感觉——好棒！范梓齐重重地深吸口气。 「唔……」 黎黎嘴里发出一声猫似的咛嚅，翻个身又重新躲回棉被里。范梓齐近距离地俯视著她娇憨的睡颜，想到今後可以常见到她，忍不住咧出了一朵好大的笑。 虽然说她动不动老爱尖叫，个性也娇蛮了点，不过这感觉——不坏！真的不坏！还可以说，他满意极了！ 范梓齐最後一次瞄著床上的黎黎，一双眼瞪著她暴露在棉被外的臀部曲线。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范梓齐连忙抓起旁边的杯子，毅然决然离开，顺带将门锁上。 范梓齐在早上八点，准时敲门吵醒黎黎。在送她出门之前他不忘告诉她好消息。 「你帮我找好工作了？」 这句话教黎黎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范梓齐一脸没什么的神气。「不要忘记，今天下午四点到我家门口集合，我跟对方约五点见面，可不准迟到。」 「四点！没问题。」 黎黎一溜烟地往自家冲去。 范梓齐看著她雀跃的身影，不自觉温柔地笑了。 第三章 黎黎今天整天的工作就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早上十点有线电视第四台会派工作人员来帮她安装天线。家里各式家电几乎俱全了，但最重要的电视天线还没接上，害她昨天下午只能对著窗外摇来摇去的树影发呆。 黎黎心想只要电视第四台接好，家里有点声音後，晚上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一个人睡了。 然後第二件事，就是刚才范梓齐跟她讲的那个——说到这黎黎才突然想到，她刚出来时忘了问范梓齐到底是帮她找什么样的工作，害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配下午要穿出门的衣服。 然後又不可以再去补问他！霸占了别人家的床睡了一整晚，黎黎当然可以想像，那床的主人铁定爬上去睡到不醒人事了。 黎黎决定暂时把这事搁一边，先去填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黎黎拎著钱包出门逛了一圈，买了几样看起来挺好吃的东西回家，然後她走到最前头的便利商店买了一份报纸跟壹周刊。 没办法，电视天线接好之前，她只能暂时以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捱过了好几个小时後，下午四点还差五分，她已经站在隔壁大门口等。 直到四点十分范梓齐才开著他的银色bmw出来。坐车上的范梓齐朝黎黎「叭叭」两声，黎黎一溜烟跳进车子里。 黎黎转头盯著范梓齐全身看了一圈，然後赞道：「呦～～打扮得挺帅的！」 dy，请搞清楚一点，是我本来就很帅！」穿著黑灰色衬衫、银灰色长裤的范梓齐很有自信地说道。 黎黎一脸受不了的扮了个鬼脸。「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是帮我找什么工作，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穿。」 范梓齐瞄了黎黎身上的白色洋装跟芥末黄的及膝外套，然後点点头。「安啦！你穿得非常得体。」 黎黎偏著头笑得甜。「谢谢——嗯不对，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好啦，告诉你，是服饰店的工作。」 「很高级的那种吗？」黎黎大眼睛转了一圈。 「你觉得我会狠到把你推去卖一百九、两百九的衣服吗？」 黎黎看著他想了一会儿，然後点点头。「老实说——我觉得你有可能耶！」 吓！还真被她猜中了！ 在想出服饰店这个工作时，范梓齐本想更狠一点，介绍她去平价店，让她跟一些平民百姓厮混的，这才叫做独立嘛！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哪个朋友开这种店，只好作罢。 范梓齐表情怪怪地看著黎黎笑了一下。黎黎一副「被我猜到了」的瞪了他一眼，难怪人家说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下被抓包了。自知理亏的范梓齐只好摸摸鼻子，接受了黎黎的白眼。 大约经过二十分钟车程，范梓齐将车停在一家舶来精品店前。然後他像赶小鸡似的催著黎黎快下车。 「等一下有礼貌一点，我可是卖老脸求人家，人家才愿意接受你的啊！」 黎黎朝范梓齐扮了一个鬼脸。不过一进店门，她马上收起她脸上的淘气，挂上一副非常规矩文雅的笑容。 「这就是我电话里跟你提的那个小女生，她叫……」 「黎玺真，不过大家都习惯叫我黎黎，这样比较亲切。」 店主东尼捻起莲花指，在黎黎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後他回头撒娇似地打了范梓齐一拳头。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小姐儿身上穿的都比我店里的还要称头，你说她要来帮我看店？！」 范梓齐噗哧地笑了一声，然後揽著东尼的肩膀，要他借一步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 范梓齐将黎黎告诉他的事情照实跟东尼说了一遍。和范梓齐当时的反应一样，东尼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被晾在一旁的黎黎，丢给范梓齐几颗卫生眼。 「我说——小黎黎。」 笑罢，东尼回到黎黎面前，他又看了看黎黎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一眼，摇了摇头说：「到服饰店来工作，可不像之前你去各大名店购物瞎拼呐，它是很辛苦的。客人有时明明讨厌得要命，可是你还是得要维持笑容，继续跟在後头收拾东西……你真的确定你做得来吗？」 「别人做得来我就做得来啊！」黎黎就是这一点奉性讨人喜欢。「我又没有比人家少条腿少只胳臂，哪有别人做得到而我做不到的事。」 「漂亮！就冲著你这句话，东尼用你。」 东尼一转身将范梓齐推出门去，一边叮咛著说：「去去去，别迳杵在这碍眼。你看要去喝咖啡还是去逛逛都好，反正一个小时之後，再回来接她就对了。」 当范梓齐一离开东尼的店，东尼马上开始帮黎黎展开一连串的「职前特训」。 对爱逛街的男女来说，忠孝东路附近应该是瞎拼的快乐天堂，但在范梓齐眼里，繁华热闹的东区，只是一些堆满衣服鞋子珠宝首饰的精美仓库。他在附近溜达了半个钟头，就开始感觉无趣了。 范梓齐最後驻足的地点是星巴克。他在柜台点了一杯热拿铁，回到东尼的店。 很惊讶的是，当他回到店里，竟发现东尼不在。 店里只剩下黎黎跟一名体型稍嫌丰满的女性顾客。这位女客人正绕著挂满衣服的架子，边选边挑剔著。 「讨厌啦！我就是特别过来找东尼的，结果就留一个小妹妹——算了算了，我不等他了，就你吧！你来告诉我你觉得这架上有哪些衣服适合我穿的？」 范梓齐不敢打扰黎黎，随便和她挥个手就直接走到里头的休息室。虽然坐里头不能看见黎黎跟女客人的互动，不过讲话声多少还是听得到。 黎黎连连拿了几套衣服介绍，女客人都觉得不满意。 「你不会觉得这些衣服都太古板，不适合我？」 「不然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我啊，喜欢蕾丝呀、绢呀，那种看起来很浪漫的衣服。」 蕾丝跟绢？ 范梓齐表情怪怪地喝了一大口热咖啡。嗯，他只能说，以他刚瞄那一眼的印象，外头这小姐「一丁点」都不适合蕾丝跟绢，盔甲倒是比较能够修饰她圆呼呼的身材。范梓齐很坏心眼地想。 然後他竖直了耳朵聆听黎黎的回应。不过说也奇怪，外头竟传来一阵长长的沈默。 发生什么事了？ 范梓齐蹙起眉头想起身打探，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黎黎对著女客人说了几句教范梓齐吓到整个人都呆掉的话—— 「我只能跟你说，之前灌输你穿『浪漫的衣服』会很漂亮的人，铁定都是些骗子！」黎黎还加重口气。「它们一点都不适合你！」 偌大的空间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优雅的钢琴声音在室内环绕。紧接著响起的，是女客人如雷的怒吼声。 「你说这什么鬼话！什么叫浪漫的衣服不适合我？我十几年来都是这么挑这么穿，每一个朋友，包括我老公我小孩，所有人都说很好看，就只有你——你这个——」 「我只是实话实说。」 听到这，范梓齐悄悄地探出头去。讲真话，他实在很怕那女客一发起飙来，会控制不住把娇小的黎黎拆成五段，然後吞进肚子里头去—— 但也只有黎黎在这时候仍能毫无惧色。 她伸手从衣架上拿了件样式简单俐落的洋装，递到女客人面前，女客人还是一脸气唬唬的。 黎黎非常诚恳地看著她说话。 「小姐，虽然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但我还是选择告诉你实话，而不是附和你，然後卖你一些你不适合的东西。相信我，你只要挑对衣服穿，你的样子绝对会比现在还要美上好几倍。」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女客人用著不信任的眼神打量著黎黎。 「怎么确定……」黎黎呆了一下，然後她突然想起店里仍有个范梓齐。「有人可以证明我讲的一点都没错。」她一转身连忙跑进休息室把范梓齐拉出来。开口问一头雾水的范梓齐：「嗳！你在哪家公司工作？」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范梓齐不解。 「反正你说就对了嘛！」 范梓齐挑著眉看了黎黎几秒，冲著她是他带来的面子上，范梓齐硬著头皮把他公司大名跟职称报了出来。 「有没有听到，这个人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噢！」黎黎连忙跟女客人说。 真是不得了了！利达科技的创意总监耶！千万金童耶！ 一听到范梓齐的名号，原本气唬唬的女客表情突然一变，变得柔情似水、温柔贤淑，吓得范梓齐连忙朝後退了一大步，深怕一个不小心女客人就会突然朝他身上扑来。 想不到这个范梓齐的名号这么好用！黎黎暗自大吃一惊。 不过现在可不是惊讶的时候，她得赶快趁东尼回来前把这女客人送出门去，要不然东尼回来，她这个刚找到还不到一天的新工作，铁定马上泡汤！ 黎黎很不识趣地插入范梓齐与女客人之间，再次将她手上的衣服展示给女客人看。女客人转头瞄了范梓齐一眼，然後一咬牙，决定卖范梓齐一个面子，相信这个小丫头一次。 「范先生，你可要帮我仔细的看著，我可全都是因为你，才给她一次机会的呦。」 「呵呵！」范梓齐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著。 直到女客走进更衣室，范梓齐这才把矛头对准了黎黎。「好啊你，才不到一会儿时间，就学会该怎么利用我了。」 黎黎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碰巧你在这，就帮帮我嘛～～没想到你名气这么大，连那个客人都认识你。」 范梓齐拿她没辙，训她：「你啊，就是讲话太直接。连我这种坏脾气的人，在面对客户的时候都知道要话留三分，结果你却……我看我要东尼收你进门这主意，铁定会害死他。」 「才不会！」黎黎很不服气地反驳了回去，范梓齐只是看著她不讲话。就在这时候，女客人换好衣服出来了。 「范先生觉得如何？」 范梓齐顺势看了女客人一眼，眼睛忽然一亮。 黎黎帮身材圆润的女客人挑了一件方领黑底带灰色条纹的a字洋装，笔挺的布料能将她小胖胖的身材修饰得较为纤细。女客人腰部线条不明显，而这件洋装也刚好附了一条绑布腰带，不著痕迹地修饰了她的腰部曲线。 「好看。」范梓齐不得不说实话，虽然不可能美若天仙，但比之前好看多了。 看到范梓齐的表情，女客人终於愿意转身，好好噍一瞧镜子里的自己。不过一当她望见镜子里头的反影，马上不愿意从镜子前面离开了。 想不到这种衣服竞适合她穿！ 女客人顿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急忙要黎黎帮她多挑几件衣服让她试试看。 黎黎马上又送上两套适合女客人的洋装给她。女客人二话不说，全都一把抓进更衣室里。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眼光这么准。」范梓齐一脸惊讶地表示。 「那还用说！」黎黎很骄傲地从鼻孔哼了一口气。 黎黎一战成名。女客人在她的介绍之下，唰唰唰的带走了近五万块钱的新款洋装。东尼一回店来看到这业绩，高兴得不得了。 「太棒了！小黎黎真是东尼的小福星！我爱死你了！」 东尼一开心起来就想亲人，不过就在他搂著黎黎正准备亲下去时，一旁眼明手快的范梓齐，伸出一只手顶住东尼的脸。「ㄟㄟㄟ，够了噢！」 东尼一脸不依的跺著脚。「这么小气干么，我亲一下我的小福星都不行啊？」 「不是我小气，而是你要问问看她要不要让你亲啊！」 范梓齐转过头来望著黎黎，她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从小她爸比就喜欢跟她搂搂抱抱亲来亲去的，在黎黎眼中，「性向」特殊的东尼的亲吻就跟她爸比的差不多…… 「你看，人家小黎黎都说没关系了！」东尼拍掉范梓齐的手走过去搂黎黎，在她脸颊「啾啾」的亲了两下，然後一脸笑嘻嘻地看著范梓齐。 她竟然让别人亲她的脸！ 范梓齐从东尼那两下「啾啾」之後，心情忽然变得非常恶劣。 一直到送黎黎回家，他都还是绷著脸不讲话，甚至连下车时黎黎跟他道再见，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黎黎不是笨蛋，当然感觉得到范梓齐的不对劲，可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突然不开心呢？ 黎黎洗好澡坐在床上思考。摆在卧室的电视正哇啦哇啦的响著。不过黎黎完全没在看电视，她满脑子想的全是——范梓齐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高兴？是她哪个地方做错，还是说错话了吗？ 黎黎想到头都痛了，还是理不出点头绪来。算了！黎黎猛一拍床垫，然後站起来。 反正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乾脆打电话去问他本人好了！ 黎黎翻出皮包拿出手机，拨通了范梓齐下午抄给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端的范梓齐正准备进工作室工作，听见手机响了，看也没看就直接切断电源。 黎黎又连续拨了几次，听见的答覆都是：「您拨的电话现在未开机，请稍後再拨……」 骗鬼，什么未开机，刚才第一通电话明明就有接通！ 黎黎在客厅里来回走著，思忖著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她明白自己大可以撇开不理，直接上床睡觉，可是，她就是不想这么做！ 既然电话打不通，乾脆直接上门去问！ 这念头一起，她说走就走！跑进卧室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後，她立刻跑到隔壁家按电铃。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他？ 范梓齐用铅笔屁股戳戳额头，然後推开椅子起身走去开门，一看，赫然发现竟是黎黎。 「这么晚了你跑来干么？」他眯细眼睛瞪著门外的她看。 「我来问你事情的。」黎黎伸手指指里头。「可以进去吗？」 范梓齐退开一步让黎黎进来，黎黎熟门熟路地，一溜烟就往范梓齐的客厅钻。 「有事快说，我还有工作得做。」 既然他这么催，那她就不跟他拐弯抹角了。黎黎一个箭步凑近到范梓齐身前，仰著头看他。「你在生气？」 范梓齐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後耸肩。「没有。」 「没有吗？」黎黎摇头不信。「明明就有，你忘了你从东尼的店回来之後，脸就臭得跟什么似的……」黎黎停顿了一下，神情焦虑地看著他。「你为什么生气？」 黎黎的问题教范梓齐心动了一下。经她这么一说，范梓齐这才留意自己的情绪真的不佳，看什么都不顺眼，连平常喝起来很美味的咖啡，今天都觉得像在喝柴油一样——但是他为什么在生气？ 范梓齐蹙起眉头想了好一阵，脑海中头一个浮现的，是东尼搂著黎黎，在她脸上「啾啾」两下的画面……一想到这个，他情绪不由得更坏了。 「我气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范梓齐很酷地别开脸去，不愿直视黎黎的眼睛。 「你讲这什么话，人家我是关心你耶！」黎黎很生气地跺跺脚。 「谢了。」范梓齐毫不领情，指指大门。「若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我还有事情得做。」 范梓齐的反应教黎黎一瞬间火了起来。他真以为她那么爱来找他，真以为没有他她会死吗？少臭美了！ 「若不是看在你帮我那么多忙的分上，我才不想理你呢！」黎黎气唬唬地嚷著。「原来搞半天是我自己会错意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害我——害我刚才一个人烦恼那么久！」 黎黎说著说著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急忙伸手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转身冲回自己家里，只留下范梓齐还傻愣愣地看著敞开的大门发呆。 她在担心他耶！ 范梓齐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忽然不停地冒著喜悦的泡泡。 这回换范梓齐跑到黎黎家去按门铃。 「是谁？」很明显刚哭过一场的声音。 范梓齐很内疚地对著对讲机说：「我啦，范梓齐。」 「干么？」 「你出来开一下门啦！」 「开门干么，你不是很忙！」 「好，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你出来开门，我们有话当面讲。」 黎黎在对讲机那头犹豫了一下，然後才说：「等我一下。」 一分钟後，黎黎与范梓齐双双站在黎黎的客厅里说话。 「有话快讲，我要睡觉了。」黎黎赌气。 「别那么生气嘛！」范梓齐伸手拉了一下黎黎的手臂，黎黎仍气唬唬地甩开不愿理他。「好啦，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黎黎侧著头看他。 「你刚说——你在担心我？」 这是哪门子怪问题？「对啦！」 「为什么要担心我？」 「因为你送我回家的时候，表情很明显的不开心啊。」 「那我的不开心有影响到你吗？」 「是没影响到我，可是，你莫名其妙不开心，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废话！」黎黎忍不住白了范梓齐一眼。「你以为我一个人烦恼那么久是在干么，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嘛！」 「我不开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东尼亲你。」 黎黎呆了一下。「可是东尼是gay——」 「不管东尼是不是gay，他外表还是个男人啊！」范梓齐一副不由分说的表情。「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别的男人碰你，即使是gay也不行。」 哪有人这么鸭霸的……黎黎嘟著嘴正想抗议，不过忽然间她想到一个问题——怪了，他又不是她的谁，他凭什么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她啊！ 黎黎挑起眉头，仔细地盯著范梓齐的脸瞧。「你说你不喜欢别的男人碰我——那不然你说，你觉得谁才可以碰我？」 「当然是——」范梓齐一句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看著黎黎越来越诡怪的笑容，他又突然火大了。「这跟那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回答你先前的问题——」 不过范梓齐话还没说完，黎黎马上就爆出一句话，挡住范梓齐的长篇解释。 「你喜欢我。」 「谁谁谁——说的！」范梓齐的脸突然爆红。「这——怎么可能，你别乱说！」 「噢……」黎黎长长的沈吟著。「既然不可能的话，那你又是基於哪一点，不喜欢别的男人亲我呢？这也真糟糕，这样子以後我怎么交男朋友啊！」 男、朋、友！范梓齐蓦地转头瞪著黎黎看。 黎黎一脸淘气地对他眨了眨眼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行情有这么差吧！不是我在自夸，我自小学一年级起，座位的抽屉里头常塞满学校男生写给我的情书，有手机後，不时就会收到告白的简讯呐！现在男生不流行写情书，都换发简讯了！你要不要看看，我手机里可储存了几封写得挺不错的……」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一把熊熊的妒火在范梓齐的胸口狂烧，他豁出去了！假如说非得要承认他喜欢她，才可以阻止外头恶狼对她的觊觎，那么他就乾脆坦承了。「好，没错，我是有一点点喜欢你。」 黎黎眯著大眼，给了范梓齐一抹「我就知道」的微笑。 「所以我不准你再跟其他男生，有任何『感情上』的联络。」 「怪了，你说不准就不准啊，哼！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你喜欢啊……」黎黎说话的表情，可得意的勒！ 阿勒～～这小姐得了便宜还卖乖！ 范梓齐瞧黎黎脸上那股得意劲，实在可爱得紧，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搓搓捏捏，直到揉进了他身体里面。而事实上，他也真那样做了。 范梓齐伸出手一把抱住黎黎的细腰，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反正亲了之後再说。 不过当他的唇碰上黎黎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怀念这滋味！ 黎黎眯起眼睛感觉著范梓齐的唇在她嘴上辗吮而过，她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 「唔……」一声娇软像猫咪叫般的呻吟从黎黎的唇瓣逸出。 范梓齐离开她的唇看了她一眼。黎黎的脸红绯绯的，跟傍晚的夕阳一样。 好一会儿，黎黎才伏在范梓齐的胸口轻轻地说：「我喘不过气……」 范梓齐手环著她的肩，感觉她略快的心跳声，心里又开心又满足。「黎黎……」范梓齐俯低头唤了她一声，黎黎含羞带怯地抬头看著他，那可爱的模样，教他忍不住又重重地吻了她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嗯？」黎黎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著他。 「你呢？」范梓齐伸手点点她的心窝。「你也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教黎黎瞬间红了脸颊，垂下眼睑偷偷笑了一下，然後才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啥？她不喜欢他！范梓齐蓦地垮下一张脸。 「嗯……不晓得。」黎黎偷瞄了他一眼。 「什么叫做不晓得！ㄟㄟㄟ，你给我解释清楚！」范梓齐情急地低吼。 黎黎伸出小手在范梓齐的胸口钻呀钻。「意思就是，你得要先追我，然後我才能确定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这小妮子，就是不让他好过！范梓齐恨得牙痒痒。 「那你想要我怎么追？」 黎黎甜笑地眯细了眼，然後指指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知道，得要靠你自己想啊！」 第四章 坦白说，范梓齐完全没有追女人的经验。之前几次恋爱，也都是两人互看上眼，就自然而然走在一块——活到三十二岁这把年纪，竟然才头次开荤要主动追女人！ 范梓齐回家想了一整夜关於追求的方法，最後只想到一个很拙的点子：接送她上下班。 结果他早上六点才睡觉，不到四个小时就被闹钟吵醒了。范梓齐满脸不情愿地起床换衣服，开始咒念起到底是哪个猪头说的——爱她，就是把握每一个跟她相处的时间，真是折磨啊……不过当范梓齐瞧见黎黎一脸惊喜的表情，他突然觉得早起的痛苦全有了代价。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因为要送你上班！」范梓齐帮黎黎开车门。 黎黎一脸不敢置信地上车，转头看著范梓齐。「可是你这样……不会睡眠不足吗？」 范梓齐打落门牙和血吞，硬著头皮说：「比起送你，一点睡眠不足不算什么。」 他脚踩下油门，银色跑车便直直地朝巷子口冲去。 黎黎抿著嘴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这就是你追求我的方法？」 范梓齐蓦地脸红。 「怎么，你有意见？」为了掩饰突来的害羞，他恶声恶气地说。 知道他恼羞成怒，黎黎咧著嘴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轻轻戳了他一下。 「干么！」范梓齐斜著眼瞟她。 「我很开心。」 被她这么一回，范梓齐原本酷酷的唇角扭曲了下，好像很得意，又带点不好意思。「开心就好，干么还讲出来。」 黎黎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还刻意贴近身体听他说什么。 趁著红灯亮，范梓齐凑过脸亲了她一下。 「偷袭我！」黎黎惊呼。 「原来你凑过来的目的，不是要我吻你啊？」范梓齐装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人家是在问你刚说什么啦！」黎黎窘得猛跺脚。 「嗳，早说嘛，害我浪费一个吻。」范梓齐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 不过感动归感动，黎黎还是觉得，别这么折腾他比较好。 晚上两人一块坐在餐厅吃饭，黎黎边切著牛排边提出她的想法。 「你不是习惯早上睡觉下午起床的作息吗？长期睡眠不足，我怕你身体会受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上班？」 「搭公车啊！」 「免谈！」他哪舍得看她去跟别人挤沙丁鱼公车。「让你搭公车，我宁可每天早起送你上班。」 「可是你这样子……你确定真的吃得消吗？」黎黎一脸为难。 「为了你的安全，吃不消也得吃啊，我不信赖那些公车司机的技术。」范梓齐叉起牛排塞进嘴里，嚼一嚼然後吞下，最後补上一句：「其实我还挺喜欢送你上班的感觉。」不习惯这么露骨表达情绪的他，脸微微地窘红。 黎黎垂下脸笑了，心里觉得好温暖。 「嗯——就像你舍不得看我去挤公车一样，我也舍不得老是让你睡眠不足啊。」 范梓齐斜著眼笑睨著黎黎。「噢～～这么说来……你是在承认你喜欢我喽！」 「哪那么容易，眼前你还有七七四十九关的考验还没通过呢！」黎黎哼道。 这小妮子，这么难搞定。范梓齐气结地瞪了黎黎一眼。 「不过为了奖赏你今天早起的辛苦——」黎黎转头看了一下餐厅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然後突然倾过身亲了下范梓齐的脸，他一脸惊讶的瞪大眼睛。 「喜欢我的奖赏吗？」她脸红红地看著他。 范梓齐转了下眼珠，然後摇摇头。 啥！他不喜欢？黎黎嘟起嘴巴。「为什么？」 范梓齐邪恶地笑了一下，然後指指自己的嘴。「如果是这里的奖赏，我会比较满意。」 「谁理你！」黎黎窘极地白了范梓齐一眼。 这一晚，两人窝在一起研究了好半天，试图想在「不想委屈她搭公车」跟「不想委屈他早起」，这两个条件中取得一个平衡。 「对了，你跟你同学的赌约，应该没有『不准男朋友出钱让你搭计程车』这一条吧？」 「没有。」黎黎很确定，因为刘筱贞没那么细心。 「那好。」范梓齐满意地一拍手掌。「你每天早上搭计程车上班，车钱由我负责，然後下班我去接你。」 两人满意地达成共识。 幸福的日子就像烟一样，轻飘飘的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每天黎黎就在计程车的接送下上班，工作，然後范梓齐送她回家这样的日子里度过。 黎黎一直谨记著她跟刘筱贞之间的赌约，一直尽可能的控制著不乱买东西。范梓齐也很配合，尽量不带她到任何她会「失控购物」的场所去逛。两人最常做的事，就是手牵手去餐厅吃饭，然後回家看范梓齐收藏的众多vcd。 距离黎黎搬出家门已经三个礼拜了，一个月两万五的限额，她竟然还有一万多块可以花用！ 黎黎对这样子的生活方式感到满意极了。 但一直被晾在家里的黎爸，可不这么认为了。 为什么女儿一直没回来探望他这个可怜的爸比呢？黎爸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嘴里一边嘟嘟囔囔的。 「难道是黎黎不爱我了？」 这个「惊死人」的可能性，弄得黎爸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就是要跟女儿讲讲话，确定一下她的心意。 黎爸手指按下快速键，电话咻一下子就接到黎黎手机。「嘟——嘟——嘟——」，黎爸边敲著桌子，边等待女儿接听。 终於…… 「喂，爸比，我现在在忙，等一下回电话给你啦！」 黎爸张开嘴巴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那头的黎黎就急著把电话挂上。 黎爸不可置信地瞪著「嘟、嘟、嘟」响的话筒，完全没想到他心爱的女儿，就这样随口三句话打发掉他。 不行！他太不放心了！放他那么漂亮的宝贝一个人在外头晃荡，然後他这个当爸比的也不知她到底吃啥住哪。万一，万一他的女儿被坏人给怎么样了——那那那…… 黎爸越想越不妥当，他抓起电话马上又换拨了一支电话出去。 「王秘书吗？麻烦你马上打电话给徵信社，说我有急事要找他们，要他们现在、立刻派代表过来跟我谈！」 下午六点一到，范梓齐便开著他的银色bmw，准时出现在东尼店前。正跟黎黎一块忙著收拾东西的东尼一看见车来，马上打发黎黎叫她下班。 黎黎拎著之前买的凯莉包跳上车。 范梓齐一把将黎黎拉到怀里。「有没有想我？」 「有啦！」黎黎害羞答答地点点头。 范梓齐热情地吻了下她的脸，然後指指他的脸。黎黎扭著手指瞄了他一眼，然後才直起身吻了他一下。经过这场仪式之後，范梓齐才甘愿开动车子。 在车上范梓齐只要不须握方向盘，他就一定伸手握著黎黎的小手。范梓齐一手扶著方向盘顺畅地往前开，一边注意後方的来车。 直到将车开出小巷，范梓齐这才放松了心情讲话。「累不累？需不需要找个地方让你坐—下喝杯茶？」 黎黎摇摇头说：「累是还好，不过肚子饿了倒是真的。」 「有特别想吃什么吗？」 「想吃一点暖呼呼的东西……」黎黎面向著街道想了一下。「火锅还是面类的都好。」 「那就吃火锅吧！」 范梓齐迅速地在脑子里搜寻出几家美味的店名，然後边思考著究竟该怎么走比较好——就在这时候，他身旁的黎黎突然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刚忘了回电话给我爸比！」 黎黎急忙忙地从皮包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时间是两点半。这么久没回电，爸比铁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黎黎催著范梓齐要他快找定点暂停一下。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先回她爸比的电话。 在黎黎生动的描述下，范梓齐对黎爸这人有了粗略的了解——人前，凶得像只猛虎；女儿前，脆弱得像只小花狗。其实也不能怪黎爸这么宠溺女儿，范梓齐心想，若是将来他生了一个跟黎黎一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儿，难保他将来不会跟黎爸一样。 范梓齐坐在车上看著正和她爸比通电话的黎黎。 「对不起嘛～～爸比乖，人家又不是故意忘记回你电话的！是真的忙嘛～～」 黎爸在电话那头不知跟黎黎说了些什么，范梓齐只看到黎黎一直猛跳脚，然後「啪」一声，她将手机电源给关上，气唬唬地跑进车子里来。 「怎么了？」 「就我爸比啦！他刚才说什么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搬回家去——然後我不答应他就一直闹，说一些我都不爱他了之类的话，讨厌死了！」黎黎气得嘴嘟嘟的。 「那你决定怎么做？」 「我哪管他啊，好不容易撑过了三个礼拜，眼看离半年的约定不远了，我哪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黎黎夸张的形容，逗笑了范梓齐。「你时间过得还真快啊，还半年的事你现在就预料到了。」 「那是当然的呐！」 趁著停红灯的空档，黎黎撒娇地揽著范梓齐的手臂，看著他甜蜜蜜地说：「因为有你陪著我嘛！」 黎黎的话，让范梓齐心中涨满甜甜的暖意。 就在这时候，黎黎的肚子传来一声很大的咕噜声。 黎黎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本来肚子就很饿了，刚被我爸比这么一气，更是饿扁了。」 范梓齐伸出手宠溺地捏捏黎黎的粉颊。「我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绝对会让你满意！」 黎黎笑嘻嘻地猛点头。 东尼的店—— 「小黎黎，那声音……是不是你的手机？」 「对耶！」 经东尼一提醒，黎黎连忙放下手里待整理的衣裳，跑到休息室找出她的手机。 一看来电电话，她唇畔马上漾起了一抹笑。「亲爱的齐，你找我？」 手机里传来范梓齐很愉快的声音。「是……你在忙吗？」 「刚刚忙完，你找我有事？」 「我是要跟你说，等会儿不能过去载你了。」 范梓齐的口气听起来带著点遗憾。「刚才公司打电话说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所以晚上你可能得要自己回家了。」 黎黎嘴嘟嘟的。「噢……好。」 「乖！别嘟嘴，我一忙完就马上回去。对了，记得先吃饭，不要饿肚子等我。」 「好～～」黎黎拉长了声音允诺。「你自己也要记得吃饭噢，不要一忙就什么都全忘了。」 「我会的。」 「晚上等你。」 「嗯，掰。」 黎黎以一记响吻做为结束，然後她满脸笑地将手机收好，再踏著愉悦的步伐走出休息室。 晚上六点半，一辆铭黄色的计程车停在黎黎家附近巷子口。范梓齐之前曾经提醒过黎黎，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一个人独居，世风日下，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他提过之後，黎黎就不再让计程车送她到家门口了。 黎黎付完司机钱下车，然後目送计程车离开，才举步慢慢步行回家。 黎黎住的这条巷子很长，从头到尾走完大概要花二十分钟时间。在走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 「晚上要吃什么好呢？」 黎黎自言自语，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她上回吃过的面店上，面店老板正站在面店里瞧她。黎黎打量了下面店老板那不佳的脸色，然後摇了摇头，决定将就一点，到便利商店买个御饭团吃吃就好。 穿著高跟鞋的她达达达地走进巷子里，浑然不觉身後多了一双眼睛，正恶意地觑瞧著她的背影…… 夜里十点了，范梓齐还没回家。黎黎拿著手机犹豫，到底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么晚了，他连一丁点音讯都没有。到底是真的在忙，还是跑到哪去玩？就在她第十五次将手放到手机上时，手机突然响了。 黎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她抚著胸口接起。 「睡了没？」 「在等你啦！」黎黎拿著手机嘴嘟嘟地窝到床上去。「你怎么开会开这么久？我好想你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搞这么久——」范梓齐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从手机这头，黎黎可以听到范梓齐身边有许多模糊不清的讲话声，知道他是真的在忙，黎黎心里就稍微放心了点。 想到刚才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偷跑到哪儿去玩了，黎黎就觉得好内疚，心想等他回来再多亲两个赔他。 「可能得弄到很晚才能回去，晚上你先睡，就不要等我了。」 「喔～～」黎黎嘴巴里发出为难的呻吟。「可是这样人家就一整天没看到你了说，人家好想你耶！」 「我也想你呀，可是我又不忍心要你等我——」电话那端的范梓齐迟疑了一下。「不然这样好了，你先睡，然後把手机开著，等我回家我再打电话叫你，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noproblem！」 「晚安，早点睡。」 「等你呦。」黎黎朝手机「啾」了一声，才切断通讯。然後她放下手机望著窗外摇晃的树影发呆。随著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深沈的睡眠。 不晓得到底睡了多久，黎黎的耳边一直传来一个细细的，很像敲门似的叩叩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敲门？睡梦中的黎黎迷迷糊糊地想。她翻个身，决定不管它。不过敲门声一直非常坚定地持续著，「叩、叩、叩……」，似有不把黎黎吵醒它不甘心的态势。原本将头埋在枕头里睡的黎黎被吵得火大，突然猛一翻身地坐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黎黎边骂边循著敲门声源望去，就在那一刻，她看见了—— 「啊——」 黎黎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然後她一把推开棉被，三步并成两步急忙的往门外奔去。 范梓齐车才刚驶进车库，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声音耳熟到他不需思考就知道是谁的。范梓齐急忙往黎黎家冲，人才刚出大门，就见黎黎如火烧屁股般地冲出来， 黎黎眼睛一望见范梓齐，立刻崩溃地大哭。 范梓齐赶忙伸手将她抱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黎黎边抖著身体，边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刚看到鬼了！」 范梓齐这时候才注意到黎黎脚上没穿鞋子，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看来她是真的吓到了！他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进自己家里。本想到厨房去帮黎黎泡杯可可的，但蜷缩在椅子上的黎黎一见范梓齐要离开她，又急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帮你泡杯——」 范梓齐话还没说完，黎黎就急忙忙的摇头说地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她一丁点都没忘记，范梓齐的家跟刚才闹鬼的卧室窗台——大概只有五十步远的距离而已。 范梓齐看著黎黎叹了口气，然後重新坐回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黎黎，可以详细地告诉我刚才整件事情的经过吗？」 一想到方才从她窗台後冒出来的「东西」，黎黎又吓得发抖。「我可以说不要吗？」 「你当然可以说不要。」范梓齐温柔地拂去她凌乱的发丝。「只是我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毕竟我在这住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事……」 「说不定它是那种……只会在固定的窗户後面现身的……」想起那「东西」，黎黎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所以才会只在我那边出现。」 「如果它是固定出现的，那也应该是你一搬进去就跑出来了，怎么可能一个月後才出现？」 「嗯……」黎黎糊成一团的脑子，完全想不出可以解释的理由。 她可以感觉梓齐的怀疑很合理，但是才刚见了那种「画面」的她，心里一丁点回想的勇气也没有。黎黎抖著嘴唇看著范梓齐，好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我现在……没有办法。」然後她眼泪就像坏掉的水笼头一般，哗啦哗啦地落个不停。 见她哭得如此凄惨，范梓齐暗自责骂自己猪脑，要追根究柢也要看时间呐！黎黎刚才看过「它」，不敢回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他低头看一下腕上的表。「那你要不要去我卧室休息一下？」 黎黎原本点头，然後又猛摇头。「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你房间离我房间那么近……」一想到「它」很可能就在范梓齐窗边等她过去，黎黎怕得浑身发抖。「人家真的不敢啦……」 范梓齐安抚地拍著黎黎颤抖不停的肩膀，心里边想，呆坐在这里耗著也不是办法。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如墨般的夜空。 「黎黎，不然这样子好不好，我带你去饭店住一夜，看你能不能乘机小睡一下。」 黎黎看著范梓齐可怜兮兮地问：「那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范梓齐举手发誓。「怎么样都不离开你身边。」 黎黎这才点头答应。 第五章 黎黎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范梓齐回去帮她拿东西。范梓齐没辙，只好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帮黎黎买拖鞋。穿著刚新买来的拖鞋，身上披著范梓齐借她的外套，黎黎跟在范梓齐的身後走进饭店。在柜台办好checkin的手续後，范梓齐与黎黎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到饭店套房。 一见到床，黎黎立刻乏力地仰躺在床上。 范梓齐爱怜的抚著黎黎的脸颊。「累的话就先睡吧。」 「你要去哪里？」 「我去洗澡。」范梓齐向黎黎摇摇他手上的行李袋，可是黎黎却不赞成的猛摇头。 「我不要你离开我。」 「可是我也不能不洗澡啊！」范梓齐凑过身要黎黎闻闻他身上的衣服。「刚刚会议里有几个同事抽菸，虽然他们已经很尽量不让烟飘到我这里来了，可是衣服上多少还是会有味道。」 她知道她应该勇敢一点放手让他去洗澡，可是黎黎的手就是不听使唤，依然僵直地扯著范梓齐的衣袖不肯放。 范梓齐叹了口气。「不然这样好不好？我进去洗，你坐在外面等我，然後我留一点门缝，看到我人在旁边，你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吧！」 黎黎这才松开手让范梓齐走开。 范梓齐很守信，答应要留点缝让坐在外头的黎黎安心，他就真的留了「点」缝让她瞧「点」。 坐在门外面的黎黎探了探头，当看见那个「点」有多大一点後，她忍不住脸红了。 这根本就叫一丝不挂脱衣秀嘛！那个门只关了不到四分之一，他人站在里面干么，坐外面的黎黎完全一清二楚。 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黎黎耐不住好奇心，瞅了里头一眼，目光恰巧就正对著范梓齐「男性的那一点」上。黎黎表情呆了一下，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她眼睛传达到她脑袋的画面。 骗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大？！ 突来的惊奇教黎黎一瞬间忘了方才的惊吓，为了求证自己不是眼花，黎黎又探头看了里面一眼。结果，范梓齐竟然已经洗好澡穿好衣服了！ 啊他是没事动作这么快干么啦～～黎黎心里直懊恼。 范梓齐当然不知道黎黎在想些什么，自在地擦著刚洗好的头发，走了出来。 一瞧见黎黎，他发现她一张脸红得跟番茄一样。「你没事干么脸红啊？」 被逮到的黎黎尴尬地摇摇手，然後拎著刚刚搬来的椅子，小碎步地逃离现场。 怪了！这小妮子怎么一下子又不怕了？ 范梓齐一边吹乾头发，一边藉著镜子打量著正开始在床上东摸西赠的黎黎，一边猜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她一下子回复过来。范梓齐回忆著，她什么都没做啊，只不过坐在浴室前面看他洗…… 啊哈！范梓齐恍然大悟，心里暗笑，这小色女！「你给我老实说噢，你刚偷看了我什么？」 「我——我哪有！」黎黎嘴里说没有，可是烧红的脸颊却透露了她「的确有」。 「你看你看，脸红得跟只龙虾一样。」范梓齐调侃地刮刮黎黎的脸颊。 「讨厌啦！」黎黎爱娇地拍掉范梓齐的手指。 范梓齐伸手一拉，她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结实的怀抱里。 黎黎睨著他，嘟起小嘴。 「你嘟著嘴是要我亲你吗？来来来，我多亲两个。」范梓齐边说话边啧啧有声地吻著。 「唉呦～～你很爱取笑我耶！」 「谁教我的亲爱的那么爱偷看我，一爱抵一爱，扯平。」 「乱讲！人家哪有爱偷看你……」黎黎急著要澄清。 「不然你说你刚在干么，爱偷看我还不承认。」 「人家只是……好奇嘛！」 「为什么？」范梓齐挑起眉毛。 「因为……」黎黎说不出口。 「快说。」 「因为你的看起来跟我看过的不一样啊！」 虾米！「你看过别人的！」范梓齐的声音拉高了八度。 「有打马赛克的啦！」 这还差不多。范梓齐很明显地吁了口气。 「跟马赛克比，当然会不一样啦！」范梓齐用一种很好笑的口气说话。「你刚看的可是无码，真『枪』实『弹』……」 「讨厌，你好色，还说这种黄色笑话！」 黎黎一把抓起了枕头朝范梓齐的肩打了下。 啊勒～～他竟然被嫌色！猛虎不发威，都被看成病猫了。 范梓齐一把揪住黎黎手上的枕头，随手往旁边一抛，然後一把抱住黎黎的细腰，半开玩笑似的想要掀她的裙子。 「大色狼、大色狼！」 「大色狼就专爱吃你这种滑嫩嫩的小美女——别想逃。」 范梓齐作势吸了一口口水，然後扑到黎黎身上，从胳肢窝到腰腹一路给她搔痒下来。 「唉呦唉呦——不要了，好痒……」黎黎连连求饶。 「还不快点诚实招来！」 「招啥？」黎黎格格笑地闪著范梓齐的双手，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招什么。 「你刚看的心得啊，我刚被白看了那么久，总也要听听看心得吧！」 范梓齐暂时停下搔痒的动作，将脸贴到黎黎鼻尖上。「说！你、满、意、吗？」 「这种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啊，讨厌鬼！」黎黎羞得脸都红了。 「就老实回答啊，看尺寸、大小、色泽——你满不满意啊！」 「才那么一下下哪能看到那么多，我那时候第二次探头想看，你就穿……」发觉露了馅，黎黎连忙捂住嘴。 「噢～～被逮到了后，这会儿看看谁才是大色魔。」 黎黎羞窘得想钻进棉被躲起来，但范梓齐哪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又一把抓起棉被丢到床铺下。 「说！为什么对我的『弟弟』那么感兴趣？」 黎黎鼓起红绯绯的脸颊。「我才不说，因为我说了你一定会笑我，而且你还会觉得很骄傲。」 她这么一说范梓齐更是要听。「不说噢，那……」范梓齐伸出魔爪示意想再来一回「上下其手」，眼见已经无处可躲的黎黎只好举白旗投降。 「就是，你的……看起来比马赛克还要大。」 「你是说……」 「就是马赛克里的那个啦，你看起来比它们还大啦！」 「谁叫我范某人天生『高人一等』、『出类拔萃』……」范梓齐突然露出「那也是没办法」的得意表情。 「你看你，尾巴马上翘起来！」黎黎指责。 「这你就错了。」范梓齐一脸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翘起来的不是尾巴，而是其他部……」 「色狼！」 最後她以一声娇嗔结束了范梓齐的吹嘘。 在刚才一阵打打闹闹下，黎黎很快就觉得疲倦了。她困顿地打了几个呵欠，然後突然看见范梓齐拉著一组棉被枕头准备下床。 「你要去哪里？」 「睡床下啊！」范梓齐指指大床。「这里只有—张床，难不成要你去睡地板啊？」 「可是明明床这么大——」 黎黎话才刚说完，范梓齐马上就将枕头棉被归回原位。「我就等你说这句话。」 黎黎这才知道她被耍了。「你讨厌啦！」 「没办法，没经你同意，我总不能厚著脸皮硬说要跟你一起睡吧！」范梓齐头仰躺在床上盯著黎黎看。「虽然我心底是这么期待的。」 范梓齐的坦白教黎黎突然害羞起来。她将头埋进棉被里只留下一双眼睛，这才小小声的附和：「其实，我也满想跟你一块儿睡的。」 「因为怕鬼？」 哪壶不开提哪壶，黎黎瞪他一眼。「因为喜欢在你怀里的感觉。」 「那还等什么！」范梓齐展开手臂欢迎黎黎加入。 虽然觉得有点害羞，但黎黎仍然一溜烟地钻进范梓齐的怀抱。 范梓齐亲亲黎黎的额头，给了她一个「礼貌」的晚安吻，然後就不敢再继续下去。他没忘记刚才黎黎才受过一场惊吓，现正需要好好休息……范梓齐假寐似的闭上眼睛，但心里跟身体却一直强烈的意识著怀里的温暖—— 黎黎突然动了动身体，范梓齐咬紧牙关感觉著正触抵著他右臂的「柔软物」，不用大脑思考，范梓齐也知道那是什么。 热呼呼、软绵绵的胸部——黎黎没有穿内衣。 废话！范梓齐在心里暗骂自己，现在女性还有几个人睡觉时会穿内衣的。不过这样的念头并没有让范梓齐觉得好过些，只会让他更加注意正压在他右手臂上的重量——黎黎瘦归瘦，想不到还挺有「分量」的。 范梓齐念头才刚转过，他右边脸颊就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鼻息。黎黎正在干么？范梓齐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黎黎又突然间红了脸。 「在想什么？」范梓齐问。 黎黎嘟嘟嘴巴不愿开口。 「十块钱买你脑子里的想法。」 「那么廉价，花十块就想听人秘密。」黎黎嘟囔了声。 「不然你说要多少？」 黎黎想要的才不是钱呢！ 瞅著他的眸黎黎想了一下，然後她突然抬起手臂攀住范梓齐的脖子。那一瞬间，范梓齐的身体硬得跟块石头一样。她想要做什么？范梓齐的心脏「怦、怦、怦」一下下跳得飞快。 「我想要你吻我。」黎黎在范梓齐的怀里扭了扭身体。 当她的下腹摩擦到他的身体，范梓齐冷不防地倒抽了口气。神啊～～哈利路亚～～这是神派下来的考验吗？观世音菩萨明监，他范梓齐可没说过他是柳下惠转世啊…… 范梓齐在心里念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直到感觉他的「坚硬」稍微没那么紧绷，他才直视著黎黎轻轻地摇头。「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黎黎不解。 「我也很想吻你，想得身体都痛了。可是你知道，我若真的吻了你，等一下会发生的，可能就不只一个吻而已。」 黎黎未能完全明白范梓齐话里的意思，不过当他动了一下他的下腹，一个硬物突然拂过她的大腿内侧，黎黎忽然间明白了。 「懂了吗？」范梓齐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沙哑。「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乖乖睡觉吧！」 但这要黎黎怎么睡得著呢？她的手一直不安地挂在范梓齐的肩上，突然她移动位子将手摆到范梓齐的腰际。黎黎听到范梓齐猛吸了一口气，可以感觉他全身肌肉绷得像小提琴弦一样紧。 他正渴望著她！ 这个念头像箭一样射进黎黎的心里。黎黎的小腹，忽然问涌上一股又甜又紧的感觉——她也渴望他！ 黎黎突然大起了胆子，将她搁在他腰上的手，再更往下滑…… 「黎黎！」 范梓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黎黎的手，黎黎仰起头注视著他的眼睛。范梓齐倒抽了口气，突然间意会到黎黎正在跟他要求什么——她也想要他！ 范梓齐从喉咙发出一声模糊的吼声，然後翻身一压，就将他的唇贴上黎黎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其他的顾虑。 当范梓齐的唇俯下时，黎黎发出一声惊讶的喘息。她从没看过他这么失去控制的反应——这么的迫切、这么的热情，感觉身体会被他散发出来的热气给烧融了一般。黎黎紧闭著眼感觉范梓齐的亲吻，当他的舌探入她嘴里，黎黎不禁发出一声求饶般的呜咽。 忽然间范梓齐松开她，黎黎几乎叫了出来。他想去哪里？怎么可以把她给丢著？黎黎睁开眼睛想开口问他，不过马上发现他的意图—— 范梓齐正在脱衣，在房里昏黄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见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就当黎黎的视线正要往下移，范梓齐突然倾身朝她俯来。浑身赤裸的他伸手拉起黎黎，一把揪住她及踝的睡衣下摆，将衣服整个脱掉。范梓齐眯著一双黑眸注视著几乎全裸的黎黎，她不禁害羞地想遮起她的身体。 「别遮！你真美……」 范梓齐伸手拂开黎黎紧张的大腿，将自己的安置在她腿间。两人从胸口到肚脐，全密密合合地交叠著。 范梓齐亲吻著黎黎，用灵活的舌勾画著她的耳垂，然後倾身打开床边的柜子，拿出一只保险套，火速将薄薄的胶质套在他硬得发痛的男性後，范梓齐俯向前去，细细啄吻著黎黎的唇。 「可能会有一点痛……」 黎黎微张开眼睛点了点头，就在这一瞬间，范梓齐进入了。 「啊！好痛！你不要动！」 看著黎黎疼痛的表情，范梓齐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边低喃边不住的吻著黎黎的脸安抚她。 直到疼痛稍歇，才见黎黎哑著声音埋怨道：「那个——a片都没有跟我说，第一次做爱会这么痛……」 「已经不痛了吗？」 黎黎摇了下头。「没那么痛了……」 这句话听在范梓齐的耳朵里，就仿佛一句解除咒语般，他如释重负地低吼了声，然後便开始轻轻地律动起来。 她配合著范梓齐，仿佛心里已有预感他会带她到某个神秘的地方去，只要她紧紧抓著他——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慑人的高潮突然朝她席卷而来。黎黎发出一声喊叫，她用力揪住了范梓齐的手臂，整个人完全地释放开来。 「黎黎……」 范梓齐也同时到达高潮，他低吼一声，然後奋力一顶，再乏力地瘫倒在黎黎身上。头抵著她的肩窝，胸部沈重地起伏不已。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直到稍微喘过气来，范梓齐这才支起身体离开黎黎的体内。才一眨眼时间，他就解开保险套丢进垃圾桶，再转身回床上躺在黎黎身边。他转头凝视著仍沈沈喘息的黎黎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温柔。 他伸出手将黎黎揽进怀中，拨开她因汗湿而贴在额上的发，怜惜地顺著她的背脊轻轻抚摸。 「我的黎黎宝贝……」他吻吻她的脸。 黎黎连眼睑都无力张开，就这样进入了沈沈的睡眠。 第六章 入睡之前，范梓齐拨了一通电话帮黎黎请假。 也许是吓坏跟累坏了，范梓齐与黎黎两人一睡直到隔天中午十一点半，才被饭店柜台的电话给吵醒，范梓齐跟柜台多订了一天房间。 「睡醒了，肚子饿了吗？」 黎黎摸摸肚子。「嗯，有一点。」 两人想了一下，决定叫客房服务送餐点上来，不出去吃了。 范梓齐打电话给柜台询问菜色，最後点了两份中式套餐进来。 「我先去刷牙洗脸。」 黎黎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棉被非常配合地从她胸口掉下来。黎黎「啊」的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棉被拉好。然後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从地板上捞起昨晚被丢在一旁的睡衣。 一旁的范梓齐看了觉得好笑。「干么还穿衣服？昨晚不是都看过了。」 黎黎白了范梓齐一眼，娇瞠道：「人家又没像你那么厚脸皮！」 「竟然说我厚脸皮！」 范梓齐作势又想伸出魔爪搔黎黎痒，黎黎尖呼一声，火烧屁股似地抓起睡衣就往浴室冲。直到黎黎把浴室门关起，仍然可以听到外头范梓齐朗朗的笑声。 一会儿後，客房服务送来两人所点的套餐。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上享用起来。范梓齐饭量大，黎黎怕他吃不饱，还特别多拨了一大伞炒饭进他的碟子里。 「是在喂猪吗？这么多！」 「我怕你饿嘛！」黎黎还舀了一口饭往范梓齐的嘴里塞。 范梓齐直到吞下了嘴里的饭，才瞅著黎黎调侃地说：「该不会是在慰劳我昨晚的奋战不懈？」 「色魔！老爱提这个。」黎黎红著脸拍了下他肩膀。 「谁教你害羞的样子这么可爱。」 黎黎对范梓齐做了一个鬼脸，范梓齐伸出手宠溺地拧拧她的秀鼻。 「对了，黎黎——」 「嗯？」 「我昨晚一直想，你昨晚发生的事。」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黎黎喝汤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你想到了什么？」 范梓齐摇头。「就是你住了一个月鬼才跑出来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奇怪——」 事隔了一天，黎黎已经比较能用平常心去回想昨夜，她觉得范梓齐的怀疑是对的。她也一直在想，为什么鬼要窝在那儿憋了一个月後才冒出来吓她？ 黎黎咬著汤匙想了一下，然後做了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我跟你说整个事情经过好了。」 范梓齐点头。 黎黎将昨晚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醒的时候我就往敲门声的方向一看，一团黑色的影子就站在我窗户外面，我一见到它，就吓得马上冲出房间……」 之後的事，范梓齐就知道了，他问：「黑色的影子，多高？」 黎黎侧著头想了一下。「比我窗台高一点点。」 意思就是不到一百公分喽！范梓齐想了一下。「你确定敲门声是它发出来的？」 「应该是吧！因为我爬起来一转头看它，就没听到敲门声啦！」 「那有看到它用什么东西敲吗？」 黎黎摇头。「我没看那么仔细耶……」 「听你这么说来，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人故意装鬼吓你？」 「装鬼吓我……谁会这么无聊？」 范梓齐提供了一个对象。「会不会是跟你打赌的那个同学？」 刘筱贞？黎黎想了一下，然後摇头。 「别的事说是她做的我还会相信，但是半夜爬进别人家後院装鬼吓人——我跟刘筱贞同学五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费力的事，她顶多是讲话难听点罢了，应该不是她。」 他相信她的判断，可是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左想右想，就是觉得那只「鬼」不是真的鬼。 范梓齐蹙眉思索了一阵，然後做出决定。「这样好不好，黎黎，今天晚上我们一起住你家——」范梓齐话还没说完，黎黎就马上截断他的话。 「我不要！」黎黎挥著手，一脸惊恐地说：「看见一次就让我快吓破胆了，你还要我去看第二次……」 「那你跟那个刘筱贞的赌约呢？」范梓齐一针见血地说出重点。「你决定放弃了？」 对后！她都忘记还有这一回事了。想到这里，黎黎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后呦……」她怎么那么歹命啊！ 范梓齐不强迫她，只是静静等她回答。 「好啦，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只是她这一声好，说得是万般委屈勉强。 吃饱喝足之後，范梓齐决定先带黎黎到东尼店里，帮她买一套衣服跟鞋子。总不能老穿睡衣拖鞋跟他的大外套四处乱跑吧。坐在更衣室外等待的范梓齐，跟东尼说起了黎黎昨晚看到鬼的事情。 一听范梓齐说他们今晚要回她家去抓鬼，东尼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嚷著：「也算我一份！抓鬼耶，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可以错过。」 有不怕死的志愿军愿意加入，范梓齐当然一口答应。 等黎黎换好衣服鞋子出来，范梓齐已经跟东尼约好下班时间来接他。 知道今天晚上多了个人陪她，黎黎原本闷闷的表情突然变得开朗了些。 「还有六个小时时间，你想上哪玩？」 黎黎侧头想了一下。「去逛百货公司！」 「你不怕会控制不住大开杀戒？」 「反正我身上又没带钱。」说到这黎黎才突然想到，她没带的东西可多著呢。 「糟糕了！我连大门钥匙跟手机都没拿出来。」 范梓齐拍拍她的脸颊，要她别担心。「等一下我们先回去找开锁的，等他把大门打开，我再进去帮你拿。」 黎黎觉得范梓齐实在有够大胆。「难道你都不怕……鬼吗？」 「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范梓齐挺起胸膛，一脸自信地看著黎黎说话。 夜里九点面店 面店老板「达达达」的脚步声从店面往家里靠近。 一拉开大门，面店老板即拉开嗓门问：「喂！女人，你有没有看见我那把锁钱的钥匙？」 老板娘连看都不看他，只是紧盯著电视机。「钥匙不是都你在拿，怎么会突然问起我来了？」 「就是找不到我才问你……」 面店老板走到洗衣机旁边翻著他昨晚穿过的脏衣服，一边喃喃自语：「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有把它摆进我口袋……喂！女人，你真的没看见？」 「没有！你再问三百次，我还是这样回答你。」 「怪了……我到底是把它摆在哪里了？」 「对了！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又偷跑出去喝酒了？」老板娘忽然提起。 面店老板安静了一下。 「是又怎么样？」面店老板恶声恶气地回应。 「是不怎么样。」老板娘口气冷淡。「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副宝贝钥匙，说不定是你昨晚喝醉酒的时候，把它给忘在那里了。」 范梓齐和黎黎大约在十点半的时候抵达东尼店里。拎著一只小巧的行李包，东尼坐进范梓齐的车里。三人只在便利商店稍停一下，进去买点饮料饼乾之类的东西，然後就直抵范梓齐家门。 范梓齐将车停进车库，然後走进屋里拿了一些盥洗用具跟衣服出来。范梓齐与东尼两人像左右护法似的将黎黎紧紧护在中间，彼此壮著胆子走进黎黎家。当三人一跨进黎黎住的屋子，东尼忍不住「哇」了一声。 黎黎像被电到似的弹了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没，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东尼安抚地拍拍黎黎的肩膀。 「我只是觉得前面这几个柜子美极了，你不觉得它们真的是很漂亮吗？」说著，东尼啧啧有声地往柜子前方走去。 黎黎一脸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黎黎嘟嘟喽喽的。「才一开门就忽然来个哇，后～～受不了……」 东尼笑嘻嘻地向黎黎眨了眨眼睛。「安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这屋子里面没有鬼啦！」 「你怎么会知道？」 「就是感觉啊！」东尼拍拍自己的心口。「我们走进一间房子，在开门进来的时候，心里不是都会有种感觉吗？它跟你合不合，喜不喜欢你，很容易感觉得到啊！」 这种感觉黎黎也是有啦，可是她跟房子的磁场合不合，跟里头有没有鬼，应该是两回事吧！ 「这你就错了！」东尼拉了一把木头椅子坐下，一脸煞有其事地跟她讲解起「磁场与鬼屋」的相关性。 趁著黎黎跟东尼两人聊得兴起，范梓齐手里拿著木棍独自往屋外走。黎黎跟范梓齐所住的房子一式一款，内部格局也大致相当，所以范梓齐知道房子旁边有一条可通往屋子後面的碎石小径。 屋後的围墙与屋子本体，相隔了大概五坪大空间，再外面就是条防火巷了。之前屋主种了一棵树在後院挡太阳，几年过去，树荫浓密得几乎要盖住了围墙，如果真要爬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范梓齐贴在围墙边上往窗台看，突然他留意到窗台上有一个亮亮的东西。 他抓紧了手里的木棍走向前去，然後拿起来一看—— 他笑了。 这会儿，范梓齐几乎百分之百确定，那鬼到底是打哪冒出来了。 回到屋里，范梓齐将手里的东西往客厅的桌上一丢。 「那是什么？」黎黎走近了一点看。「谁的钥匙？」 范梓齐咧嘴笑了一下。「鬼的。」 「你别开玩笑了，鬼怎么可能会有——」黎黎一双眼睛突然瞪大。「你是说——」 「你昨天晚上听到的敲门声，大概就是用这个敲的。」 范梓齐拿起钥匙走到窗户旁边敲了几声。「像不像？」 黎黎点头。「是很像。」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这支钥匙？」 放在范梓齐掌心的钥匙尺寸比一般的小了一点，上面没有任何字，只环了一个很常见的蓝色塑胶牌。 黎黎将它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後摇头。 「现在谁的钥匙上还会挂这么耸的钥匙牌啊？还贴永吉钥匙行勒……」黎黎眯著眼睛看，勉强辨识出塑胶牌贴纸上的字。 「永吉？」范梓齐一把抓了过来。「就我们今天找的那一家啊，你忘啦？」 黎黎呆了一下。 「你是说钥匙行老板装鬼吓我？为什么？」 「后～～黎黎，真的不是我在说你，不过你的推理能力也真的是有够差耶！」站一旁的东尼忍不住大叹口气。 「这钥匙环是钥匙店用来送给客人的小东西，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是钥匙店老板自己……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是住你家附近的人。」 不过这一点东尼就想不通，这附近有谁会那么闲，没事跑来吓黎黎？「这附近有谁知道你一个人住这里？」 黎黎指指范梓齐。「就你跟李妈妈两个人呐！」 凶手是李妈妈？范梓齐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你们俩干么在那边伤脑筋！」东尼抓著钥匙把玩了一下。 「反正现在都已经知道鬼是装的了，我们现在只是不知道这支钥匙够不够重要。如果够重要，我担保这只『鬼』这两天一定会再偷偷跑回来，看它有没有掉在这里。」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弯弯的下弦月高挂天上，淡淡的射出朦胧的光。三更半夜，通常人早巳上床入睡。就在这时候，一抹黑色的影子突然悄悄地溜进黎黎家後面的巷子。它蹑手蹑脚地瞧了瞧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动静，然後才两手攀著比人高的围墙，笨拙地蹭上墙去。 影子落地的时候，「唰啦」地踩著了落叶，发出阵阵声音。它粗喘著气观察周围环境，确定应该没有人发现後，才大著胆子从口袋内掏出一管小小的手电筒，光源照著地板仔细搜索著地面上的痕迹…… 昨晚是掉在哪里了？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昨晚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喝醉酒了，才会这么胡搞瞎搞，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想的事情——影子低著头伏在地上慢慢找著，花了十几分钟，五坪不到的空地都被他给摸烂了，东西还是没找到。 还是没掉在这里？ 影子关掉手电筒电源，蹲在树下思考—— 阿达那边没有，家里没有，老婆她也说没看见……如果不是掉在这里的话，他就想不起来还能掉在什么地方—— 影子决定再找一遍，反正人都爬进来了，再找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黎黎的卧房没办法一次挤进三个人，於是范梓齐又回自家搬来三床棉被放在客厅打地铺。一开始东尼与黎黎两人精神还很好，还裏在各自的地铺里吱吱喳喳讲著话。不过等时间一拖长，两个人已睡得东倒西歪，只剩下范梓齐一人仍清醒著。 在确定黎黎与东尼两人皆已入睡之後，他拎著书来到走廊里边，就著悬在上头的夜灯，一个人安静地看著书。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细微的声音惊动了他。声音是从黎黎房间传来的！范梓齐无声地放下手里的书，一手抓紧木棒，慢慢地朝没亮灯的黎黎房间潜去。 当移动到窗台边时，范梓齐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脏正怦怦怦怦地狂跳著。 让他瞧一瞧到底是人是鬼！ 范梓齐一鼓作气朝窗户外头看去，外头很黑，但是院子里却有一束约莫十块钱大小的光源在里头移动。范梓齐凝神注视著光源，即刻认出有个人伏在後院不知在搜寻什么，看来「鬼」上门了！范梓齐保持无声地走回客厅，然後伸手摇醒东尼。 「醒醒！东尼，好戏上场了。」 东尼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范梓齐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东尼一下子清醒过来，范梓齐指指屋外，东尼立刻意会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围墙外面堵他，顺便打电话报警，你叫醒黎黎，跟她一起守住大门。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东尼点点头，与范梓齐分头进行。 黑影子伏在地上又找了一遍，第二回再找不到，他死心了。就在关上手电筒电源的同时，屋子前方隐约传来一些骚动。黑影子倏然心惊，连忙三步并成两步的往墙边跑。方才不紧张，高耸的围墙爬起来还不算太吃力，现在心一慌，硬是怎么样也攀不上去。 「猪头啊！」 黑影子小声地啐了一句，忍不住气唬唬地踹了围墙一脚。但踹了墙之後还是得爬，黑影子一抹脸上的汗再度使劲一蹬！这回好一点了，两手有抓稳了。黑影子赠著墙面一路往上爬，就在双脚跨过墙面的刹那，突然见到墙旁边有个人正瞪著他看。 黑影子大吃一惊，竟失足从围墙上翻了下来。 「唉呦～～」 黑影子跌得四脚朝天，就在这时候，警察从屋前跑过来了。 「不许动！」 前来的员警大喝—声，搜寻的手电筒照在—张惊慌的脸上，黎黎与东尼凑到前头看。 黎黎一见那张脸，倏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你？！」 「小姐认识他？」员警问。 黎黎点点头。「他就是我们巷子口的面店老板啊！」 黎黎、范梓齐与东尼一行三人自行开车到派出所做笔录。在看到派出所员警准备以「窃盗罪」将面店老板移送法办後，黎黎突然间反悔说不告了。 「小姐，这样子不行的！」 员警跟黎黎说明窃盗属公诉罪，然後面店老板又是现行犯，不是她说不追究就能够不追究的。 「但是他并没有偷东西啊……」黎黎还固执地想帮面店老板辩解，不过站一旁的范梓齐拉拉她衣袖。 「还是交给警察他们去处理吧。还有，如果面店老板真有他笔录上说的无辜，我想警察不会为难他的。」 三人一一做完笔录，员警便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家休息。「有事我们会再打电话请你们过来。」 於是，黎黎三人就又搭著范梓齐的车，回到她家。 「不过我不懂，你干么突然帮他讲话啊，是他扮鬼吓你的耶！」东尼好奇地问。 「因为整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啊！」黎黎想她当时就是太冲动了，才会发生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来。 「不错，你现在进步很多，越来越会想了。」范梓齐怜惜地揉揉黎黎的长发。 黎黎回了他一抹笑。「好歹我也是出社会了，当然要学得更圆滑一点啊，老是横冲直撞，只会坏事而已。」黎黎看看身旁的范梓齐，又看看坐後座的东尼。 「说真话，我还得感谢你们两个，若没有你们这样帮我，我的『独立生活』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顺利。」 「噢～～我可爱的小黎黎，这真的是我今年听过最动听的话。」坐後座的东尼感动得想扑上去亲吻她，正忙著开车的范梓齐一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伸手护住黎黎的脸。 「东尼你够了噢，你小心我等一下拿水泥，把你的嘴给填起来！」 「噢～～我好怕！」 东尼表现出一脸害怕，但凑过去的嘴巴可是一丁点也没停下。「人家黎黎说过她一丁点都不介意……」 「嗯……不对！」黎黎用两根手指头在东尼的嘴巴前打了个入入。「现在我的身分可跟从前不一样，所以不能再让人家乱亲了。」 「你现在是啥身分？」东尼不解。 「齐的女朋友啊！」黎黎笑咪咪地将手环上范梓齐的手臂。 「真是我的好黎黎！」范梓齐表情看起来相当得意，还示威似的嘟唇在黎黎颊上吻了一记。 「噁～～心！」看著两人甜蜜蜜的模样，东尼夸张地做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 第七章 经过徵信社多日打探，终於让他们把黎黎的行迹查得一清二楚。 当黎爸从徵信社手里拿到黎黎租的房子、和黎黎卑躬屈膝招呼上门顾客的照片时，黎爸当场难过地流下两行泪。 「我可怜的宝贝女儿……」 「你没事哭什么啊你！」黎妈从老公手上抽走照片看了一遍。不错啊，她觉得照片里的女儿气色挺好，感觉起来应该过得还不错。 「你根本就不懂！」黎爸愤愤不平地说。 「之前住家里，吃、穿、花什么都不需要她伤脑筋，更不用跟人家鞠躬哈腰说什么欢迎光临、谢谢光临，一个月才两万五……我的老天爷，这点钱能搞什么屁啊！」 「先生！请你清醒一点好吗？」黎妈受不了地瞪了黎爸一眼。「一个初出社会的上班族，一个月薪水差不多就两万五，你当人家老板的难道会不知道？」 「问题是黎黎不是一般人，她是我的宝贝女儿啊！」 黎爸看著女儿的照片，越想越不对。 「不行！我非得想个办法把她带回家里来不可，什么独立呀、赌约啊，全都是狗屁，黎黎她的幸福跟安全才最重要！」 一旁的黎妈看见自己老公老毛病又犯了，一脸无奈地从椅子上站起。 「那你就自个儿慢慢想办法，我不吵你，我先去睡了。」 「这么热的天气，好想去玩水噢！」 一天夜里，黎黎不经意地吐露她的心愿，身旁的范梓齐立刻就将它记在心里。趁著东尼店里例休，范梓齐打算给黎黎一个惊喜。 「眼睛不可以睁开，要闭起来。」 「干么那么神秘兮兮……」 虽然这么嘟喽，但黎黎仍旧听话地将眼睛闭起。感觉车子好像滑进了某个地下室。下了车後，范梓齐牵著黎黎的手将她往外带，然後搭上电梯，一会儿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黎黎问。 「再一分钟。」范梓齐牵著黎黎走进一扇玻璃大门。 黎黎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空气里还有游泳池特有的气味，脸上绽出一朵笑。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范梓齐看著黎黎微笑。 一见眼前景象，黎黎吃惊地瞪大眼睛。「哇～～好漂亮的游泳池！」 和一般泳池不同，眼前的泳池呈现美丽的椭圆形，顶上的天花板凿了个大洞镶进一块透明玻璃。在亮灿灿的阳光下，湖水蓝的泳池像镀了层金似的闪亮，泳池周围还设了几个狮子出水口，哗啦啦的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黎黎一个箭步跑进里头细看，发现泳池旁边还设了温暖烤箱跟海盐池，然後她发觉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么大的空间里竟没有其他人？！ 「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对啊！」范梓齐尾随黎黎走进内部，他手里还捧了一方纸盒，他将纸盒交给黎黎。 「这是什么？」 黎黎打开盒子，里头摆了一套粉红色的系绳比基尼泳装。 「喜欢吗？」范梓齐看著她，淘气地眨眨眼。 这、这……东西怎么穿啊？黎黎拎出那件小得包不住屁屁的三角小泳裤，随即就丢到范梓齐身上。 「ㄟㄟㄟ，这可是我特别去挑的耶！」 「我才不穿这东西勒，这根本就不叫泳装嘛！」黎黎窘得猛跺脚。 一听她这么说，范梓齐突然噢了一声。「原来你喜欢不穿泳装下水，早说嘛！」范梓齐将小泳裤放到两手间撑开，一边瞄瞄黎黎胀红的脸，一边喃喃自语：「虽说浪费了一套泳衣，可是既然人家喜欢『全裸入镜』……」 「乱讲，谁跟你说我喜欢全裸入镜！」 「刚是你说不穿的啊！」 「那是因为……」黎黎手插腰想了一下，然後一把抢回范梓齐手上的小泳裤，斜起眸狠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要让我逮到机会，我一定……」 「请往这边走。」范梓齐笑嘻嘻地指出更衣室方向。 黎黎跺跺脚再瞪了他一眼，才抱著纸盒气唬唬地走了进去。 不过当黎黎脱下身上的衣服换穿上泳装，妈呀～～这要她怎么出去啦！ 「哈罗～～亲爱的黎黎宝贝，听到请回答。」 「干么啦？」黎黎没好气地问。 「换好泳装就赶快出来啊！」范梓齐很用力地踢了几下水，然後闭起眼睛一脸舒爽地哼著。「水正凉，泡起来好～～舒服！」 仍躲在更衣室里的黎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後她发出一声呻吟，这薄零零的三块小布根本什么都遮不住。 「快呀，我在等你耶！」范梓齐第三次催促。 黎黎一咬牙，心想，反正梓齐又不是没见过她的裸体…… 黎黎打开门探出头去，一双大眼滴溜溜地瞪著已经跳进泳池的范梓齐，他正大剌剌地朝她挥手。 「你先闭上眼睛，不然我不出去。」 真麻烦！范梓齐叹了口气，然後用乎将双眼蒙上。「可以出来了吧？」 黎黎像偷儿似的，两手环著胸踮脚溜出更衣室。来到椭圆泳池，她先用脚尖探一探水温，然後才灵活地溜进泳池里。 才刚松口气，旁边就传来一阵哗啦水声。黎黎一转头，范梓齐早就游到她身边盯著她瞧了。 「我就知道适合你！」 虽然说穿这样的泳装很教人害羞，但是黎黎还挺喜欢梓齐眼里的惊艳之色。 范梓齐赞叹的看著黎黎。坦白说，在他所认识的女人里面，没有人会比黎黎更适合粉红色了。她白嫩嫩的皮肤一被粉红色包围，散发出一种娇艳的光辉，甜美极了。范梓齐伸出手轻碰了一下藏在水下的肌肤，软溜溜的触感，不禁让他想起两人共度的一夜。 黎黎嘟起嘴，伸手点点他的眼睛。「你赖皮，我还没说可以你就睁开眼睛了！」 「因为我跟你有心电感应啊，你一下水，我就感应到你要我睁开眼睛看了。」 「哪有，我才没发出这种感应勒！」 「怪了，那为什么我会有感觉？」范梓齐伸手按住胸口。「我明明听到一个声音小声地告诉我——你心爱的黎黎出来喽，赶快睁开眼睛看噢！」 「贫嘴，全都是你的理由！」 范梓齐嘿嘿一笑，然後伸手环住黎黎的腰，透明的水波顺著两人的身体流过。「你看起来好美。」 黎黎甜甜地笑了，不过低头一瞧见大半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又皱起眉头。「可是还是太裸露了，这样以後要我怎么穿出去玩水……」 「谁说你可以穿这个出门的？」范梓齐摇摇手指头。「这种眼福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你没看今天我还特别清场，连一个工作人员都不让他们留下！」 黎黎这才想到之前的疑问。「你包下它？」 「我要包还没人要收钱。」范梓齐拨拨水面，然後看著黎黎微笑。「这是我公司董事长的私人泳池。前几天你说想玩水，所以我就叫秘书帮我打听一下哪个游泳池比较卫生，刚好董事长经过听到，他就借啦！」 想不到她随口一句话，他就记得这么丰。黎黎将头靠向范梓齐，温柔地看著他。「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心爱的宝贝，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范梓齐低头在黎黎脸上亲了一下。黎黎微笑，然後踮起脚尖直接吻住他的嘴。 范梓齐深吸了一口气，接著加深这个吻。他抬起手抚过黎黎的肩膀、背脊，轻轻挤压。黎黎发出一阵喘息，包裹在粉红布片里的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 「小妖精，你故意诱惑我。」范梓齐的唇离开黎黎的唇，火热地注视著她。「难道你老师没教你，小孩子不可以随便玩火？」 她害羞地想离开范梓齐的怀里，但范梓齐不依，硬是抱住她，缠著要她帮忙「灭火」。 「不管，火是你挑起的，你就要负起责任。」 「可是人家只有吻你，又没做其他事……」 「吻就很严重了，不然你想干么？不管，你要负责！」 范梓齐蛮横地将黎黎的手贴放在他胸口，让她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随即低头用鼻尖赠著她的脸颊，喃喃地说：「我喜欢你的手放在我身上……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突然把手移到我臀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感觉。」 那是他们俩的初夜，黎黎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像被催眠似的循著范梓齐的低语轻抚著他。 「我好想一口把你给吃掉……可是这里不行，该死的……我没事干么借老董的泳池啊！」范梓齐喃喃地咒骂自己猪头，一边焦躁地啃吻著黎黎的颈脖，黎黎微痛地缩起身子，然後范梓齐将头俯在她肩膀上，毅然决然地以一个拥抱结束动作。 当发觉范梓齐不会在这儿「动手」之後，黎黎的眼中突然浮现一抹淘气。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咦，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不想碰我啦？」黎黎故作不解地在他怀里动动身体。 范梓齐又是一阵呻吟。「小姐，别折腾我。」 「可是人家喜欢靠著你磨蹭嘛！」 「你，是故意的！」范梓齐一双眼像烧起来似的瞪著她。 「哪有，人家只是很听你的话，想要帮忙『灭火』啊……不过看这情形，似乎不需要了。」 黎黎调皮地轻拍了下范梓齐仍然硬得跟块石头似的腿间，范梓齐喘了一声，还来不及讲话，突然黎黎一个转身，便像条鱼似的溜出范梓齐怀里。 「你这小恶魔……」 范梓齐没料到黎黎的泳技这么好，当他伸手想抓，她人早就游到池子另一头大笑了。 「你前世是鱼啊，游这么快！」 「没错，我前世就是一条美人鱼。」黎黎诱惑地扭著纤细的腰，看得范梓齐一阵心痒难耐。 「美人鱼？哼！你忘记我最喜欢吃的，就是人鱼肉了……」 「捉得到再说。」 「你等一下最好说话算话。」范梓齐潜入水里急起直追。 黎黎发出一声尖叫，然後一个翻身、双脚一踢，人又滑溜溜地逃往另一头。「差一点，哈哈！」 「你还想溜……」 在太阳温暖的金光里，两人像一对戏水的鸳鸯，在湖水蓝的泳池里追逐嬉戏…… 时序已进入夏天，空气里充满著被阳光蒸熟的气味。不过这样的好天气却被一道从台湾东角袭来的热带性低气压给打乱。昨天还是晴天高照，但今天一睁开眼，就发现老天阴阴地下起雨来了。 范梓齐的工作进入没日没夜的赶工中，别说跟黎黎见面了，他忙到甚至只能待在公司里睡觉，连回家的时间都拨不出来。前几天他还有点空能拨电话跟黎黎讲讲话，但这两天，黎黎只得到他两个消息——一个是他半夜三点打来的未接来电，一个是稍後「我好想你」的语音留言。 不过後来黎黎回电，范梓齐的手机就一直拨不通了。 下午五点半多，黎黎又尝试著拨出电话给范梓齐，电话一下子就被转进语音信箱，黎黎愁眉不展地将电话挂上。 东尼探头进来问：「还是连络不上梓齐吗？」 黎黎闷闷的点点头。 「那你怎么回去？外头雨下这么大……」 「梓齐有给我计程车钱啦！」黎黎苦笑了一下。「只是我还是希望能跟他见上一面，就算讲两、三句话也好。」 「当什么监的就是这个样子，一忙起来就没完没了。」东尼安慰地拍拍黎黎的肩膀，贴心地劝她不要胡思乱想。「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这阵子忙完就没事了。」 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东尼帮黎黎买了个便当让地带回家吃。回到家洗好澡吃饱了饭，黎黎坐在卧房里胡乱转著电视看，手里的遥控器从第一台转到最末一台，又再回到第一台，黎黎无聊地叹了口气，随便按了一个数目字就任电视机呱啦呱啦地响著。就在这时候，黎黎的手机响了。 黎黎急忙拿起电话一看，是齐！脸上立刻绽放出笑颜。「喂。」 「是黎小姐吗？我是范哥的助理，我姓林。范哥交代我要打电话通知你。事情是这样子的，晚上开会的时候，范哥他身体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我们刚把他送到医院……」 黎黎吓一大跳。「梓齐生病了？！」 电话那端的助理语气仍一派冷静。 「黎小姐不必那么紧张，范哥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感冒跟一点睡眠不足……」 「那你们现在人在哪里？」 「在计程车上，差不多再十分钟就可以到达范哥家门口了。」 送范梓齐回来的还有另外一名身材较魁梧的年轻男人，他和姓林的助理一人各搀著范梓齐一边的手臂，像夹心饼乾似的把范梓齐给搀进他的房间。黎黎亦步亦趋地跟著，直到范梓齐被人放倒在床上，她才忙著跑过去帮他脱掉脚上的鞋子，掀起一旁的棉被将他牢牢盖紧。 范梓齐从头到尾一直都没醒来，昏迷了似的熟睡著。 黎黎看著盘踞在范梓齐眼睛下方的黑眼圈，眉心不由地紧皱了起来，开口问助理：「梓齐他到底是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姓林的助理按著手指算了一下。「范哥差不多一个礼拜没睡好了。」 黎黎难以置信地猛摇头。天呐！他真以为他是无敌铁金刚，都不用睡觉的啊！「那工作呢？该不会等他一醒来，你们又会打电话叫他回去卖命了吧？」 林助理连忙摇头说：「工作的事情已经全部告一段落了，所以接下来范哥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的休息，这点不用担心。」 黎黎松了口气。 「对了，这个——」林助理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袋药包，上头写著范梓齐三个大字。「范哥的药，三餐饭前饭後吃都没关系。」 黎黎伸手接过。「谢谢你们。」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两名助理齐声向黎黎说掰掰。 黎黎送他们出门去後，立刻回范梓齐房间，她坐在范梓齐床边，看著他沈沈的睡颜。连日来的操劳让他的脸颊瘦削了，皮肤也像病了很久似的灰败著。看著他憔悴的模样，她忍不住难过地落下泪来。 蓦地，黎黎抹去眼泪，起身离开范梓齐的床边。她决定先打电话问问东尼，看现在该怎么处理。 两个小时後，东尼帮黎黎送来了一锅熬好的鸡汤，跟梨子、木瓜这一类水果。 「梓齐要是醒过来，别急著一下子塞太多东西进他肚子，这样胃会吃不消。顶多让他喝点鸡汤、吃点肉，一切等他胃口开了再说。」 黎黎受教地猛点头。 「还有，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别他病好了结果又换你倒下，了解吗？」 「了解。」 「那我先回去了，掰掰。」 「路上小心点。」 东尼从窗子伸出手朝黎黎一挥，然後才将车子开走。 黎黎力气小，东尼带来的东西她分两趟才全部拿进屋子里。眼看范梓齐在床上睡得正熟，一时间还不需要她帮忙，黎黎想了一下，决定回家里搬条惯用的被子来旁边打地铺休息。 半夜，床上的范梓齐突然低低地呻吟起来，黎黎骤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捻亮了一盏小灯，坐在床边看他。「你没事吧？」 「我好渴。」范梓齐半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我去帮你倒杯温开水，你等我一下。」 黎黎趿著拖鞋往厨房跑，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温水喂他喝下。范梓齐慢慢地啜完了半杯水。这会儿，精神终於好些了。 「是谁送我回来的？」 「一个姓林的助理，跟一个没告诉我名字的男人。」 范梓齐点点头。 「你吓坏我了！」黎黎嘟著嘴看著范梓齐说话。「哪有人像你一样，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接到一通电话，结果竟然是通知你生病的！」 「对不起。」 身体仍虚的范梓齐抬高手抚摸著黎黎的脸颊，黎黎小嘴一瘪，眼泪差一点就滚下来。 「看你把你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半人半鬼的，都不知道我看了有多难过！」 「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本来以为顶多三、四天就能结束……」范梓齐无奈地摇摇头。「怎知一下子冒出那么多突发状况，连我都差一点应付不来，所以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糟。」 「那为什么你的助理看起来没你糟？」 「那问题又不是他们能解决的，当然要放他们回去睡觉。」 「你呦！」黎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拿他没辙地叹了一口气，才突然伸出手去抱住他。 范梓齐将头埋在黎黎的肩膀，然後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我好想你……」 「嗯。」黎黎心疼地抚著范梓齐的头发，再抚著他的背脊。 一回想起两天前的混乱场面，范梓齐现在仍心有余悸。「前两天晚上场面最混乱，一只潜伏在公司电脑里的病毒突然间爆发出来，在场所有人全都慌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差一点就崩溃了，所有费心设计改良的程式档全部乱掉……」 黎黎想了一下。「难不成就是那通半夜三点的未接来电？」 范梓齐点点头。 「我那时直觉想打电话跟你诉苦，虽然心里明白那时候你应该睡著了，不过好在有打那通电话，我才没有真的崩溃。」 「怎么说？」 「因为我想到你也跟我一样努力著啊！」这回换范梓齐伸出手去搂住黎黎。 「你一个女孩，在这两、三个月里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又是搬出家里，又是闹鬼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听你嚷著要回家里去……所以身为你男友的我，怎么可以因为区区一只臭病毒发作，就气得崩溃呢！」 范梓齐将头抵在黎黎的额上磨蹭，但因为感冒不敢吻她。但黎黎却很勇敢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范梓齐望著她露齿一笑。 黎黎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抚了抚。「你是我的英雄！」 「而你是我的宝贝。」 黎黎笑得甜甜的，支起身子又在范梓齐脸上亲了一下。「肚子饿吗？」 范梓齐摸摸肚子说：「有一点。」 「东尼帮你炖了一只鸡，我去厨房盛一点给你吃好吗？」 「一点点就好了，我吃不下太多。」 黎黎点点头，走进厨房里去。一会儿，她端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过来。范梓齐伸手接过。 「好吃吗？」 正嚼著肉的范梓齐点点头。 「我发现东尼真的好厉害！」黎黎看著范梓齐美味的吃相，一边撑著下颚讲话。「品味又好，人又和善，甚至还会炖鸡汤，我真怀疑有什么事情他不会。」 「他不会跟女人结婚生小孩啊！」范梓齐直率地回答。 「说得也是。」黎黎点点头。「要一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人，去跟女人结婚……光想都觉得奇怪。」 「其实你大概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看到东尼而不排斥他的人。」 「为什么要排斥他？他人那么好！」黎黎一脸惊讶。 范梓齐笑笑地揉揉黎黎的头发。「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那么疼你的原因，你完全的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 「他本来就是普通人嘛，只是他喜欢的对象是男人罢了——耶！」黎黎顿了一下，然後看著他。「我现在才想到，东尼当初怎么没有喜欢上你呀？」 「因为他老早就有伴了，下回你去店里缠他，叫他介绍他亲爱的给你认识，你一看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他亲爱的很帅吗？」 「帅！但怎么也帅不过我。」范梓齐昂起鼻子说。 黎黎朝他吐吐舌头。 「其实他亲爱的跟我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东尼喜欢比较学院派的男人。」 范梓齐边说话边将手里的汤碗递给黎黎，黎黎起身将它拿回厨房。 「东尼的鸡汤真是好用，喝了之後啊，我觉得喉咙跟身体都舒服多了。」 「别赖！你还有医院的药得吃。」黎黎说著又递了一杯温开水跟药包给范梓齐。 范梓齐低头看著手里的药包，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我生平最讨厌吃药了～～」 「你不赶快吃药把病养好，万一把感冒传染到我身上怎么办？」 也对，不能害黎黎也染上感冒。范梓齐苦著一张脸将药往嘴里一丢，和著开水将药吞下之後，冷不防打了个哆嗦。「嗯～～我恨死药丸滑进喉咙里的感觉了！」 看著范梓齐孩子气的表情，黎黎忍不住呵呵笑了。 第八章 刚送完黎黎去上班，范梓齐将车掉头驶回公司。休了三天假，如今病好，应该去露露面，正式宣告他已重获健康。 他将车开到大门口，正准备下车，搁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显示在萤幕上的号码让范梓齐决定先下车，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听老妈吼来叫去。 他朝候在一旁的守卫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才按下接听钮。 「妈，找我干么？」 「我不是范姨……」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柔柔的嗓音。 这声音——好熟！ 「还记得我吗？我是晓瑄。」 这个名字一进耳朵，范梓齐蓦地瞪大双眼。 一挂上电话，范梓齐立即飞车赶回家。在途中，范梓齐一边开车一边思索，晓瑄她突然出现的目的。 当年，他与晓瑄同一个研究所毕业，是师长们看好最有发展前景的一对，也是被同学们料定「完美结合」的班对。但毕业不到几年，工作上屡屡败给范梓齐的晓瑄，便主动提出分手，决定要去美国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她还说，只有在思想先进的纽约城里，她的才能才得以好好发挥。 半个小时後，银色的bmw滑进大门敞开的车库里。范梓齐拎著公事包，穿过侧门走进客厅。 「妈。」然後他看向王晓瑄，跟她轻轻颔个首。 「傻站在那干么，还不快点坐下来。」范母伸出手拉著儿子坐到沙发上。「人家晓瑄在这陪我好久，是我一直坚持要她打电话跟你联络，不然，她可要走了——」她望望脸色凝重的儿子，乾乾地笑了声。「那你们俩聊聊！妈还有事，先去忙了。」说完话，范母便离开了。 「我刚听范姨说，你工作上有很大的发展……」 范梓齐瞅著她，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还好。」 看著他并不热情的反应，王晓瑄显得有点紧张。 这和她所想像的「再见」场面有著极大的差距，不应该这么冷淡的，虽然之前是她主动提出分手，但她以为，他对她应该还保有那么一点特殊的感觉…… 「这么多年过去，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恨我吗？对於当年我说的那些话，还有我的离开……」 「你今天来我家就为了问这个？」范梓齐身体朝椅背一贴，双手环在胸前注视著她。 王晓瑄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来其实是想要知道——他还爱不爱她？她跟他还能不能重来一次？ 只身一个人在美国闯荡那么多年，王晓瑄却越来越怀念当初与他相恋的那段时光——那种智力上的挑战，与品味上的投契。尤其当她从梓齐母亲口中得知，这些年，他身边一直没有女朋友，更加深了她想回来重修旧好的念头。 王晓瑄淡淡一笑，然後将散落在腮边的长发往耳後塞。她一直都记得，梓齐曾说过她这个动作，非常地优雅美丽。 「我承认，我这一趟回来是别有居心。」 范梓齐看著她不说话，等她自己揭晓答案。 王晓瑄吸了口气，才说：「梓齐，我们还有机会重来吗？」 黎黎发现，梓齐今晚有点奇怪，总动不动就突然恍起神来——就像现在一样。她伸手轻轻摇他的肩膀。「喂！梓齐，你怎么了？」 「什么事？」范梓齐猛地回过神。 「你干么一直盯著盘子看，哪里不对吗？我觉得你今晚好奇怪！」 「没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范梓齐把自己的思绪扯回，不再想著之前跟王晓瑄的对话。 黎黎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移回眼前的餐点。这时候，范梓齐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见来电号码，蓦地吸了口气。 感觉敏锐的黎黎，偷偷留意到了。 范梓齐按下接听键。「喂？我是梓齐。」 「我是晓瑄，你现在忙吗？」 「嗯，还好。有事吗？」 「只是想约你一块儿吃晚餐，我知道这时候约你，可能有点晚……」 「嗯，没错，我正在用餐。」 「噢！那真对不起……打扰到你……嗯，不知道我这么问会不会太唐突，你一个人吗？」 他一个人吗？范梓齐目光落在黎黎脸上。打从他手机响，黎黎便暂停吃饭的动作，睁著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瞧他。 她看出什么了吗？范梓齐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你等我一下。」范梓齐对著手机说完，然後歉然地跟黎黎表示有些要紧事，他得去旁边说话。 虽然黎黎觉得梓齐的表情很奇怪，但仍大方地表示不介意。 范梓齐离开座位，走到门外才又继续说话。 「晓瑄，有一件事情，我们刚才见面的时候，我没跟你说清楚，不过，我认为你该知道——」 「嗯。」 「我有女友了，我现在正和她一块儿吃饭。」 他有女友了？电话那头的王晓瑄，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呆掉。怎么会？范姨明明告诉她，梓齐这几年一直没交女友…… 「所以，请不要再提出这些会让我觉得很为难的要求。」范梓齐一说完，即刻结束通话。 回到餐厅座位，范梓齐见黎黎已用完餐了，便买单结帐，离开餐厅。 开车回家的路上，黎黎忍不住说：「梓齐，真的，我真的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范梓齐呆了一下。「有吗？」 「有哇！」黎黎指指前方的路标，瞅著他说话。「你知道吗？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经过这里，回家的路这么熟了，你竟然还会搞错，可见你脑袋想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范梓齐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後方向盘一扭，终於转进正确的岔路。 「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困扰？」下了车回自己家之前，黎黎站在门口问他。 「没什么，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我想出解决的办法，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他伸手揉揉黎黎柔软的长发，带著抱歉的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担心倒是还不会，她最介意的，反而是晚上那通电话。 黎黎拎著包包踱回家里，然後打开浴室的水龙头开始放水。脱光衣服，黎黎坐进浴缸，将身体浸泡在暖热的水中，脑子里一边将今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形。他们俩一块吃晚饭时，梓齐的手机偶尔也会响起，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把她一个人丢下，跑去外面讲电话的纪录。 说是女人的第六感也罢，但黎黎就是觉得，梓齐的恍神跟今晚来电的人大有关系。 黎黎嘟著嘴轻咬著手指甲，想著打电话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范梓齐正踏进浴室准备洗澡，突然听到门外电铃在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当然不会以为是黎黎。黎黎有家里钥匙，根本不需要按门铃。 范梓齐抽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穿上拖鞋去开门。 一开门，他蓦地瞪大双眼。 穿著浅灰色风衣的王晓瑄正站在门外，对他柔柔地笑著。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这是他第一个疑问。 「是范姨告诉我的……」王晓瑄转头瞟了瞟四周。「梓齐，你打算让我站在这儿，不请我进去？」 范梓齐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正在研究她此行的目的。一会儿後，他才退开身，让她进门。 王晓瑄屁股刚坐下，范梓齐便马上提醒。「我等会儿还有工作得赶，可能不能陪你太久，请你尽量挑重点说。」 「好。」这么怕她？！王晓瑄心想。 范梓齐挑了一把离她最远的椅子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晓瑄没说话，只是突然从位子上站起，然後伸手拉掉她穿在身上的及膝风衣。 范梓齐猛地倒抽口气。 我我我——我的妈啊，她里头什么也没穿！ 他背贴在椅子上，一脸惊恐的表情。「晓瑄你、你这是在干么？」 「我在对你表达我的心情。」王晓瑄踩著自信的步伐，一步步朝范梓齐靠去。 「别这样，晓瑄，我、我们不再是这种关系——」 「不再是，那就让它再是啊！」 眼见王晓瑄没有停下的意思，范梓齐收起双脚开始准备逃跑。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他今天下午才刚知道她已回国，又有心想跟他复合，但是他身边已经有黎黎，然後她又突然来这一场……他脑子都被弄混乱了！ 王晓瑄做一个往前扑的假动作，范梓齐中计，乘隙想从右边溜走，却一时不察，被她扎扎实实地抱住。 「晓瑄，你真的不要这样。」她风衣底下一丝不挂，范梓齐不敢伸手碰她，只能缩著身体尽量不与她接触。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 在美国那么多年，遇过那么多男人之後，王晓瑄知道自己错了。纽约的确繁荣先进，但那是对白人男性而言。她一个女人，又是黄皮肤黑眼睛，想要在科技资讯方面跟白人男性一较长短，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总是在夜深人静，她才深深明了，她错了。她的归宿，不在美国纽约，而是在台湾，在一个名叫范梓齐的男人怀里。 她这一趟回来，是抱著「非得要成功」的决心。所以她不容许他拒绝，或者逃离。 「梓齐，在美国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你，今晚的那通电话，我终於明白你的心意，你仍然爱著我的，否则你就不会对我的要求感觉为难，男人要是不在乎一个女人，又怎会为了她感到为难呢……」 天呐、地呐、救人呐！ 范梓齐没想到他一时词穷拿来搪塞她的话，竟会被她当成「铁证」！「晓瑄，这真的是你误会了……」 「你骗我，我才不信。」王晓瑄捂著耳朵。「我可以从你看我的眼神，还有急著跑回家看我的举动中，看出你对我仍存有爱意——不然你说啊，你今天下午，干么急匆匆的冲回你家——」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是啊！梓齐，我也很想听听。」 客厅里的两人，倏地一惊。 范梓齐转过身去，张大眼睛瞧著黎黎。她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一点都没注意到。「黎黎，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范梓齐朝黎黎方向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王晓瑄仍黏在他怀里，也顾不得礼貌了，他猛地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王晓瑄一时不察，跌坐在地板上。 「黎黎你听我解释——」 「唉呦！」王晓瑄发出哀痛声。 「好痛！梓齐，你摔著我了。」 「我——」范梓齐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王晓瑄一眼。发觉梓齐竟然选择看『那女人』，而不是来找她，黎黎气得浑身发抖。 「范梓齐，你好样的，你竟敢这么对我——」一说完话，她即气冲冲地甩门离去。 「黎黎——」 「好痛噢！梓齐……」 一边是前任，一边是现任，范梓齐在心里挣扎，到底是该直接冲去找黎黎，还是先回头看看晓瑄是哪受伤，再去找黎黎—— 「好痛～～」 范梓齐在心里暗骂了声该死，然後才恨恨地转回身，将王晓瑄搀回椅子上。 「你说！到底是哪受伤，让你哀叫成这样？」 「别对我那么凶嘛～～梓齐……」 王晓瑄再三的示弱，终於惹恼了范梓齐。 「别再装那种噁心的声音跟我说话了好吗？晓瑄。你我都清楚的知道，你的个性不是这个样子，你没这么柔弱。」 当面被他这么一戳，王晓瑄面子挂不住，表情顿时僵了起来。「谁说我是装的，我也有我柔弱的一面，只是我一直没表现出来——」 「那好！可以请你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表现？」范梓齐再逼问。 「原因……」王晓瑄顿了一下。「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不！你不是爱我，你只是利用我的同情心！」范梓齐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当年那个奋发图强，永不言败的女人，今天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 范梓齐的说词，气得王晓瑄脸色大变。「我也是个女人，也会有我脆弱、我疲倦，想跟人撒娇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你在美国找不到可以容许你脆弱、疲倦，然後跟他撒娇的对象？」 他说中了！王晓瑄怔愕的望著范梓齐的脸。不得不承认，经历过这三、四年的社会磨练，他变成了一个更棒、更厉害、也更难以欺瞒的对象！ 范梓齐看著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这些年过去，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我有我的生活、我喜欢的对象，而我非常不喜欢因为我的过去惹她伤心。」 「那么你就舍得惹我伤心？」 范梓齐没有回答，不过王晓瑄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答案。 是的。 王晓瑄捂著脸，这会儿不是假装，是真的落泪了。 「凭什么？她凭什么那么幸运，她只不过长得稍微漂亮一点……」 「黎黎她的优点，绝对不只是外表。」虽然说人不能拿来比较。但看著王晓瑄矫揉造作的姿态，他就忍不住更加喜欢黎黎的自然率真，毫无心机。「我不赶你，你想在这待多久随便你，只是我不能陪你了。」 「不了，我回去了。」她脸上浮现一抹凄楚的笑意，然後站起身，将凌乱的风衣拉好、系紧。「我曾经是个幸福的女人……」王晓瑄忍不住落泪，抿著嘴，昂首阔步走出范梓齐的视线。 范梓齐叹了口气，送走这个曾是他旧爱的女人，心里除了歉然，并没有一点留恋、懊悔。现在他爱的是黎黎，她才是自己想一辈子相守的人儿！ 没时间感慨了，他有更要紧的事得做——他得好好跟黎黎解释清楚。 猪头、猪头、大猪头！黎黎将头埋在枕头里，拚命地搥著棉被泄愤。这个臭范梓齐，竟然选择看那个女人，而不是选择她！还有，他竟然在她跑出来这么久之後，还不过来追她！ 呜……她生气啦！ 黎黎重重地搥著棉被，拳头紧握得都觉得痛了，还是无法消她心头的气愤——等等！一个念头突然从黎黎脑中闪过。照刚那女人的说法，梓齐过去好像曾经跟她交往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是她这个现任女友趴在床上哭，而那个前任女友，却还能继续赖在梓齐屋子里！ 黎黎越想越不对，她这么一跑，感觉好像是已经决定退出，释出主权了！ 这怎么可以！ 黎黎霍地从床上撑起，冲进浴室洗把脸之後，决定再回梓齐屋里探个究竟。这时家里电铃突然响起。 是谁？！黎黎到客厅拿起对讲机。「谁？」 「是我。梓齐。」 一听到他的声音，黎黎憋住的情绪间又崩塌了。 「你你你，家里不是有那个裸女，干么还来找我！你去找她就好了嘛！」 「我就是来跟你解释她的事，开门好吗？黎黎，让我进去说话。」 「为什么你想说我就要听。晚上我一直问你，你还说没事没事，然後却被我发现，你家里躲了一个裸女！」其实她并不是想这么说的，但很奇怪，说出来的话就是跟她心里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今天下午没告诉你，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告诉你。好，你不让我进去也可以，我对著对讲机说，我只要求你不要挂上对讲机，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黎黎没有回答好或不好，不过范梓齐可以从对讲机里头，听到她微微啜泣的声音，那就表示她还在听。 他喘了口气，把跟王晓瑄是怎么在一起，又为了什么原因分手，全告诉黎黎。 「我跟她，确确实实已经在三年前分手。」 黎黎听到了一个重点。「你刚说，是因为她要去美国，所以你们才分手。那现在她回来，你们不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傻瓜！你忘了我有你吗？你忘了当初我在饭店里，是怎么跟你发誓，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呜……他这么说，她好感动啦！ 黎黎「叩」的将对讲机挂上，然後边擦著泪边急急忙冲到大门口。当她见到他的脸，她的眼泪更像松掉的水龙头一样，掉个不停。 范梓齐满脸心疼看著她。 「对不起。如果早知道隐瞒你会让你这么伤心，我一定会早早告诉你。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料到她会回台湾找我——」 黎黎仍有疑问。「可是她刚刚说，她觉得你看她的眼神，还藏有爱意。」 「那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看你的眼神比较有爱意，还是在看她的时候？」 这个问题，终於让黎黎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这不是说废话！当然是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藏有更多更多的爱意。」 「就是啊，你都知道了。」范梓齐话一说完，便伸长手准备将黎黎搂进怀里。 「等等——」黎黎突然伸手挡住他的手。「我还有问题。」 「啊？」 「你跟她说清楚了吗？我，黎玺真，才是你现在、唯一爱的女朋友。」 范梓齐举起右手发誓。「说清楚了，全世界全宇宙加起来的清楚。我保证绝不再见她，而我相信，以她的骄傲也不会再来找我——那么现在，我可以抱抱我唯一，也是最爱的女朋友了吗？」 黎黎仍旧摇头。「还不行！」 啊？为啥还不行？ 「我还有一个问题……」 范梓齐叹了口气，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好吧！不管你还有一个或是一百个问题……你就问吧！」 「就是——你还瞒著什么没告诉我吗？该不会过一阵子，又突然冒出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第四个，要跟我竞争你！」 「ㄟ，这个问题——他范梓齐，看起来有那么「滥爱」吗？ 「我怎么知道？所以才要问你啊！」 「没有了。」范梓齐叹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作息，我成天躲在家里，上哪认识什么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难说噢！黎黎瘪瘪嘴巴。因为梓齐就生得一副，呆坐在家里也会有女人主动贴上去的帅脸。「你发誓！」 「我发誓！」 好吧！看在他这么诚恳的分上，她勉勉强强接受。 「我就相信你一回，要是再有下一次，哼！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原谅你，我说到做到。」黎黎嘟著嘴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然後才主动偎进范梓齐怀里。 范梓齐抱著她软软的身体，轻轻吁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愿意承认，刚才的他是多么害怕，害怕黎黎会因为晓瑄的介入，决定不再理他—— 「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那么现在，可以让我进去说话了吗？」 黎黎睨著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黎爸哀求了老婆好几天，才求到老婆跟他一起来劝服女儿回家。两人走到黎黎家前的巷口，黎爸顶顶黎妈，要地瞧瞧前方那一对正搂在一块儿的年轻男女。 「ㄟㄟ，老婆，你看看那边，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不害臊。」 「现在时代不同了，你管人家那么多。」黎妈白他一眼。 「还好我们家黎黎一向守规矩，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黎爸一边啧啧有声的叹息，一边从口袋掏出黎黎的地址，研究到底是哪一栋。 「黎黎也真是，要找房子住，也不找个好路边停车的，害我还把车子停那么远。」 唠叨中，黎爸已拿出字条对著地址。前方十公尺远那一对男女正手牵手往屋里走。当门「叩」的一声关起，黎爸的视线，刚好落在那一扇门的门牌号码上，他顿时倒抽口气。 这这这……不就是那一对「伤风败俗」的男女走进去的屋子吗？ 黎爸大跨步走到红色大门前，指著门牌号码，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黎妈匆匆赶来，看著他。「老公，你怎么了？」 黎爸没回答，只是鼓足下气，拉开嗓门大声吼—— 「黎玺真，你给我滚出来！」 第九章 正偎在范梓齐怀里甜甜蜜蜜的黎黎，被门外响起的吼声吓了一跳。她听出那人的声音—— 「怎么会！」 「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 黎黎顾不得跟梓齐解释，拂一拂凌乱的发丝，便急急忙地朝门外奔去。 黎黎拉开大门，怯怯地望著自己的爸妈。「爸比妈咪，你们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黎爸的目光移到半开的门上。「刚跟你进去那个男的，把他给我叫出来！」 黎爸才刚吼完，担心黎黎安全的范梓齐已来到门边。他转头噍瞧气红了脸的黎爸，然後再回头望著黎黎，一时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知躲不过的黎黎，终於鼓起勇气说：「我帮你们三个介绍一下，这是我爸比，这是我妈咪。」黎黎的手指著黎爸跟黎妈，黎妈朝范梓齐友善地挥了下手。 一听是黎黎的爸爸妈妈，范梓齐赶忙恭敬地说：「伯父、伯母好。」 然後黎黎接著介绍范梓齐让爸妈认识。 「然後他叫范梓齐，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你说他是你的什么？」黎爸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吼著。「你再说一次！」黎爸一吼完，附近邻居家的狗同时被吓得汪汪直叫。 「嗳，老公！声音小一点好吗？你这样会吵到别人家。」黎妈扯扯黎爸的手，然後朝黎黎使眼色。聪慧的黎黎一下子就理解妈咪的意思。 「爸比妈咪，我们还是进来里面讲好了……」 黎爸哼了一声，率先举脚跨进大门，然後是黎妈，不过当黎爸发现范梓齐也跟著走进客厅里，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著他大声吼：「谁说你可以进来的，出去！」 范梓齐望向黎爸，黎爸一脸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表情。 「爸比，你这是在做什么？」黎黎顾不得关门，连忙跑到范梓齐身边。「梓齐是我男朋友，他当然要跟我们一块儿进来。」 「什么男朋友，我不承认！」眼见范梓齐仍呆在原地不动，黎爸一火大，索性直接伸手将他往门外推。「去去去！快点给我滚出去！老子一看到你就觉得碍眼。」 范梓齐一边退，一边试图解释：「呃……伯父——」 「谁是你伯父，别胡乱扯关系，还不快滚出去！」 随著黎爸一声暴喝，红色大门「砰」一声，在范梓齐鼻尖前关起。 范梓齐整个人震了一下。 黎爸踩著愤怒的脚步进到客厅，立刻发作。「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懂要解释什么？」 「不懂——好！」黎爸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你一开始明明告诉我，你是为了要独立，为了要给你那什么同学好看，你才搬出来的——爸比这么相信你，结果你竟然在外头给我偷偷交男朋友！」这是教黎爸最痛心疾首的一点。 「这跟那有关系吗？」黎黎不懂。 「当然有关系！」黎爸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并没有告诉我！」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气？」黎黎顿了一下。「那好嘛，我现在补讲，我要跟梓齐交往。」 「我不准！」黎爸斩钉截铁地拒绝。 「可是你刚才……」黎黎皱起了眉头。 「我当然知道我刚说什么，但是我并没有说我会同意！」 眼见黎黎因为他的话而生气的瞪大眼睛，黎爸顺了口气缓下脾气，决定换另外一种方式说服黎黎。 「黎黎，爸比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外面的人多可怕，然後你又是这么天真善良，万—人家欺负你怎么办？爸比就只有你这—个女儿啊！」 「爸比，梓齐他爱我，他不会伤害我的。」 「你要怎么确定？我看你根本连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都还不晓得。」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的。爸比，你不要老把我当成小孩子好不好？」黎黎嘟起嘴跟黎爸抗议。 「我当然知道外面世界可怕，但还是有很好很好的人呐，就像梓齐。」 「我就看不出他有哪点好。瞧他那德行，身上衣服绉巴巴，这时候还闲荡在你这边不回去睡觉，我保证他接近你铁定别有居心！」黎爸单凭著方才几眼，就把范梓齐归到会欺骗女人感情的类型里去！ 「爸此！拜托～～梓齐衣服看起来绉巴巴，是因为他还没空去洗澡，只要让他洗个澡换件衣服，就会变得很帅了；还有，你说他这么晚还在我这，那是因为他家就住在隔壁——」 啥米！那男人就住在隔壁？ 「又帅又住隔壁，那更危险！你没听说过，长得帅的男人全都是花心大萝卜，然後他又住你隔壁，那不是、不是——」更近水楼台，得她这个「月」！「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从刚才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黎妈，这会儿终於忍不住讲话了。「老公，照你刚才说的，帅的不行、住得近的也不行，难道要住在北极，长得丑不拉几的男人才有资格？」 被老婆这么一抢白，黎爸愣了一下，然後不爽地拍了下桌子。「你管我！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行，不妥当。」 「爸比，你怎么那么不讲理！」黎黎跺脚。 「我就是这么不讲理！」黎爸任性地哼了一声。「还有，看看你住这什么房子，都是一些破烂玩意儿……」 黎爸转头环顾了眼房子里的摆设。黎爸喜欢闪亮、富丽堂皇的设计，在他眼里，这些带著民初风味的桌子柜子，全是些该丢进垃圾回收场的破烂东西。 「我黎某人的女儿怎么可以住这么烂的房子，传出去我还能做人吗？不行不行，我决定要把你带回家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黎爸伸手去拉黎黎，黎黎抗拒地一把挥开，用非常坚定的口气说：「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黎黎！」黎爸恼怒地瞪大了眼睛。 「爸比！你不能老是以你的想法，去设定我该喜欢什么、该讨厌什么。我讨厌你这样！」 黎黎讨厌他！ 这句话听在黎爸耳朵里，就有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失望地退後了几步。「你说你宁可留在这间破烂屋子里，也不愿跟爸比回家去？」 「对。」黎黎重重地点点头。 黎爸倒抽了口气。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黎黎之所以变得这么叛逆的原因，绝对是「那个男人」教的！ 不然他可爱、甜蜜的宝贝乖女儿，怎么会对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黎爸突然转身冲出客厅，黎黎与黎妈愣了一下，只见黎爸气冲冲地打开红色大门，赫然发现「那男人」仍直挺挺地站在外头等。 「你还敢站在这！」 黎爸旧仇加新恨一股脑儿全涌上来，他伸出手揪住范梓齐的衣领，握紧拳头准备朝他「洗个澡就变很帅」的脸挥去。 「爸比！」 黎黎跑步的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她像火箭似的冲出客厅，娇小的身躯，一下子就钻进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之间。 她勇敢地以身体护住范梓齐。「我不许你打他！你只要动他一根汗毛，我马上翻脸！」 他的宝贝竞为了一个男人——要跟他翻、脸！ 黎爸气得脸都红了，一只握得死紧的拳头高高举起。然後突然间，黎爸就像被人定住似的僵在原地。 「老公？！」站他後头的黎妈吓了一跳。 下一瞬间，只见原本站得直挺挺的黎爸，像软掉的巧克力一般，往下跌落。 「爸比……」黎黎放声尖叫。 黎爸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你醒啦？」 坐在椅子的黎妈一见黎爸醒来，立刻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黎爸侧头给了黎妈一朵虚弱的笑，然後他看看四周。「黎黎呢？」 「我要她去柜台填住院用的单子。」 「她一个人？」 「范梓齐陪她一块儿去。」黎妈理所当然地回答。 黎爸表情一变。「我就是不想让他们俩有任何牵扯，结果你却——」 「老头子！请你理智一点好吗？」 虽然说黎爸才刚醒来，还不能太激动，但黎妈却还是决定要直接告诉他真话。 「你对人家那么凶，可是一发现你不对劲，他毫不犹豫马上冲过去搀住你。你知道你有多重吗？若不是范梓齐使尽力气将你扛上车，我看你这把老骨头，早就散在黎黎家门口了。」 「我会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他。」黎爸可不领这个情。「所以他出手把我送到医院，不过是刚好而已。」 「刚好？！什么刚好！」黎妈看自个儿老公这么没心没肺，忍不住替范梓齐抱不平。「他三天前病了一场，今天才刚回复体力可以上班，结果晚上，还被他遇上了一个重得要命的老头子昏倒在他面前——」 黎妈伸出手腕要黎爸看看时间。 「从抱你上车、开车，到送你进医院，全都是他一手包办，何况这时候医院根本找不到人帮忙。然後他在抱你上推床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膝盖，瘀青了一大块。老公，人家从头到尾可没多吭一句。我看他抱你抱得满脸汗，再想你之前指著他鼻子乱骂的德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不了当面跟他说声谢谢。」黎爸口气还是很倔。 看著自个儿老公那模样，黎妈叹了一口气。 「我就搞不懂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刚问过他了，说要钱，他有钱；说要才，他还是个大公司的创意总监；最重要的是，他还非常疼爱我们黎黎——」 黎爸才不相信。「你又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很疼我们黎黎？说不定他是在演戏。」 「那你自己呢？你这么百般阻挠他们俩在一起，真的是出自对黎黎的关心，还是单纯地讨厌黎黎被人抢走而已？」 被料中心事的黎爸，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讲这什么话！」黎爸用力拍了下床铺。「我是黎黎的爸比，难不成还会害她吗？」 实在是不可理喻！黎妈不讲话，只是瞪大一双眼猛叹气。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黎黎探头进来。「妈咪，梓齐问他可不可以进来看爸比。」 黎妈还没开口，黎爸便恶声恶气地说：「告诉他不需要，我不想看到他的脸。」 黎黎没料到爸比这么快就醒了，忽然间呆在原地。 「黎黎你还不进来？」黎爸催她。 正站门口的黎黎回头看了范梓齐一眼，他给了她一抹无奈的笑。 「你快进去。」 「那你呢？」她伸手扯住他的衣摆。 「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范梓齐不会走，黎黎这才稍微释怀。 她伸手轻抚了下梓齐的脸，然後点点头，沈默地推门走进。 「那男的还在门外等？」黎爸仿佛长了透视眼，黎黎一进病房，他马上这么问。 黎黎点点头。 「你去叫他回去。」黎爸转头指使著黎妈。「告诉他不管在外面站多久，我说不见他就不见他，还有，我也不会让黎黎再跟他见面了。」 「爸比！」黎黎连忙伸手扯住黎妈的手不让她去，然後转头对著黎爸抗议：「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是要这样！」黎爸语气非常坚定。「还有，明天一早我就跟医生提出院，然後我们就回家去。」 「但是，我还有工作跟房子……」 「你不要再跟我提那见鬼的房子跟工作！」黎爸火爆地朝床搥了一记，吓了黎黎和黎妈一跳。「我要你从今天晚上开始，就搬回家住。」 「爸比……」 黎黎张口欲辩，不过一看见黎爸手腕上的点滴，满腔的话又被她吞回了嘴里。强自压抑的气愤，与今後不能再与梓齐见面的委屈，瞬间化成了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她抬头瞪了黎爸一眼，然後头一转就想离开病房。 「你想去哪？」 黎黎哽咽地答：「我去叫梓齐，要他先回家休息……」 「用不著你去，你给我待在这。」黎爸看了黎妈一眼。「老婆，你去，你去外面跟那小子讲，叫他最、好、从、此消失在我眼前！」 黎妈狠瞪了黎爸一眼，然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拖著脚步走出病房。 在病房门关起的刹那，只见捂著脸的黎黎，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一大早主治医师过来查房，黎爸就忙不迭提出他想出院的请求。医师看看病历表，又叮嘱黎爸要他小心控制脾气後，便大笔一挥决定他可以出院休养。 一从领药处拿回几天分的心脏药後，黎爸便拉著黎妈坐上司机开来的车，急忙赶回家。 昨晚黎黎已经被司机载回家里，黎爸这会儿就是急著要看他的宝贝女儿，到底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黎黎人呢？」黎爸一下车就急忙跑进屋子里。 管家指指楼上方向。 「她还在睡？」 「小姐好像一晚没睡。」管家压低声音在黎爸耳边讲悄悄话。「昨晚我起床三次，刚又再去看她一次，一直听到小姐房里传来哭泣的声音。」 黎黎哭了一整晚？！ 这个消息让黎爸觉得又心疼又生气。不过就一个劳什子的笨小子，黎黎竟为了他掉一晚上的眼泪！ 黎爸心情恶劣地嘟啧：「昨晚我昏倒送医院时，黎黎或许都没现在这么伤心！」 黎爸走到黎黎门口敲了敲门，房里传来黎黎沙哑的回应。「林妈，我说过我不饿，请你不要再过来打扰我好吗？」 「黎黎，是我，爸比。」 房里忽然间没了声音。黎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後才见房门轻轻开启。 「你回来了。」黎黎虚弱地说。 黎爸一见女儿憔悴的脸庞，心都揪疼了。 「你一晚都没睡？」黎爸指著黎黎眼眶下那两坨明显的黑眼圈，口气忍不住凶了起来。「你是故意惩罚爸比，故意熬夜搞坏自己身体……」 「我才没有。」 黎爸恶意的指责再度让黎黎红了眼眶。「我只是睡不著……」黎黎捂著脸啜泣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请不要连我伤心的权利也都想干预好吗？」 说完後，黎黎旋即退回自己房间，当著黎爸的面将房门「砰」地关起。 傍晚时分，黎爸摇头叹气地走到客厅，一见黎妈仍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他脾气忍不住火了起来。 「你还有时间看书？也不想想黎黎都已经几餐没吃了，你还不去想办法劝她几句。」 黎妈冷不防将手里的杂志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大得吓了黎爸一跳。 「你是吞了火药啊，脾气干么那么大？」黎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万一等一下又把我吓得心脏病发——」 黎爸像不小心按到了黎妈的死穴一般，原本表情已经很不爽的黎妈，突然呼地从座位上跳起。 「是，你伟大、你脆弱、你有心脏病，连吓一下都不行！」 黎爸吓得呆瞪著老婆看。 「只会嘴里嚷著要我去劝黎黎，要是劝有用，黎黎现在早就下楼吃饭了。你难道不明白女儿到底要什么吗？她要回她的屋子，她要范梓齐！」 「黎黎要什么都行，就是这两样不可以！」黎爸口气也很硬。 「那好，你就在这等著帮女儿收尸吧！」黎妈望著黎爸大声吼。「她和你的脾气一模一样，我就等著看，到底是你先投降，还是黎黎先饿死！」 说完话，黎妈也气得拂袖而去。 黎妈的话，一直不断的在黎爸的脑中回响。 女儿的脾气像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黎爸用手里的筷子戳著碗里的饭，表情闷闷地想。 从小最让他骄傲的一点，就是黎黎打死都不屈挠的脾气。从幼稚园开始，凡是她想要、她喜欢的东西，她都一定尽全力达成，除非她自己决定不要，不然没有人能说得动它——黎爸的表情因回忆微微露出一抹笑，不过脑子一转到黎妈的话，黎爸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他拾眼看看餐桌四周。黎黎想当然的没下楼吃饭，现在老婆也因为黎黎的事在跟他呕气——黎爸食不知味地扒了一口碗里的饭，心里突然觉得好寂寞。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黎黎「自动放弃」那个姓范的小子……不过黎爸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他的妄想。 黎爸沈沈地叹了口气。 到底还要多久，他才能跟他的宝贝女儿和好如初？ 黎黎房里—— 趁著黎爸不注意，黎妈偷偷帮黎黎找回她被没收的手机。查询通讯录找到范梓齐的电话，跟他交代了两三句话後，才将手机送进去给黎黎。 黎黎连忙把握时间跟范梓齐讲话。 「伯母刚跟我说，你故意饿肚子不吃饭。」范梓齐在电话那头担心地说。 「不是故意……」黎黎一开口眼泪就掉，但她仍很勉强的压抑住哽咽，拚命想跟范梓齐多讲点话。「我只是，我只是好想你……我一想到我们才刚和好，都还没一个小时呢，我们就得要分开了……」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沈默。好半晌，才听见范梓齐用著沙哑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爸爸同意让我们在一起。」 听到他这句话，黎黎的眼泪像溢出的水般，一直从她红肿的眼睛里流淌而出。她吸吸鼻子，语带哽咽地说：「有时我都想，我们乾脆私奔好了……」 「这么做你不会开心的。」范梓齐了解黎黎个性，在她心里，他跟她爸爸的地位一样重要，所以她才会这么难过。因为两个人她都不忍心舍弃。 「我决定了，晚上我会到你家去。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非要得到你爸同意不可。知道吗？待在这里，不管卧室、客厅，还是车子，你的影子无所不在，好像你人就在身边。可是当转过身去想跟你说话，我才惊觉其实你不在身边……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黎黎，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重要——」 黎黎终於忍不住大声啜泣起来，电话那头的范梓齐，也只能一再地唤著她的名，安慰她不要哭。但是黎黎怎么能够不哭，虽然两人才分开不到两天时间，黎黎却觉得漫长得有如两年一般。 「梓齐，我好想见你。」黎黎大声地哭嚷著。 听了黎黎的话，范梓齐只能发出一声沈重的叹息。 然後下一瞬，就听到有人大力擂门的声音。 黎黎来不及跟范梓齐说再见，就赶忙将手机切断。「是谁？」 「是爸比，我有话要跟你说。」 黎黎匆匆地将手机藏好，然後走去开门。 黎爸在门後用一种讨好的表情看著她。 「我刚才收到几家名品店的明信片，想到你也好几个月没买漂亮衣服了，怎么样，我们出去逛逛买点东西好吗？」 黎黎不感兴趣地摇摇头。「我不想去。」 「那不然——你决定个地点，我们一家三口去度个假，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全家一起出去玩了。」 黎黎仍旧兴致缺缺。 一连两个提议被拒绝，黎爸一下子没辙了。「黎黎，你到底要爸比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黎黎忽然间亮起了双眼。「只要爸比答应让我跟梓齐……」 「如果是这个就不用讲了，我死都不会答应。」黎爸毫不考虑地拒绝。 听黎爸这么一说，黎黎两行眼泪又落下来。「那就不用再说了。」说完就退回房间。 看著面前紧紧关起的房门，黎爸只得黯然离去。 尾声 夜里晚餐过後，黎家突然有访客。 「他说他叫范梓齐。」管家回报。 「叫他滚回去！」 「请他进来。」 黎爸黎妈同一时间回答。一说完话，两人同时瞪著对方看。 管家一脸困惑地看著夫妻俩。「请问……」 黎妈用著一种「你敢说不就死定了」的表情狠狠瞪著黎爸。「去请他进来。」 三分钟後，管家领著身穿灰色上衣、深灰长裤的范梓齐走进客厅。他一跨进门，黎爸马上用非常大的音量批评。「油头粉面。」 范梓齐没泄气，他只是态度沈稳地看著黎爸黎妈，恭敬地说：「伯父伯母晚安。」 黎爸别过头去，连看都不想看他。 「你今晚来是？」黎妈问。 「我是来请求伯父伯母，同意让我跟黎黎——」 范梓齐话还没说完，黎爸就出声赶人了。 「你不用说了，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现在你可以滚了。」 黎妈像是没听到黎爸说话似的，她转过头去要管家叫黎黎下楼来。 黎爸一听，连忙气唬唬地跳起来吼叫：「喂！老太婆，你是没听到我刚说的话是吗？我刚明明就说我——」 黎妈朝黎爸射去狠厉的一眼。「假如你还想见到我，就请你嘴巴放乾净一点。」 黎爸忽然没了声音，他张大嘴巴呆站了好一会儿，然後才气愤地坐回位子上。 范梓齐惊讶地看著他们夫妻间的互动，然後心里亮起希望的火光。原本以为黎家是以黎爸马首是瞻，但看这情况，他发觉黎妈的影响力似乎更大。 黎黎一听到范梓齐在客厅，她立刻冲往楼下。 「梓齐！」 一见爱人的脸，黎黎开心得落下眼泪。范梓齐也同时站起身迎向她。 「喂喂！」 两人不顾黎爸尖锐的抗议，伸出双手紧紧拥抱在一起。 「真的是太过分了！」 黎爸非常不识趣地介入两人之间，像在拉开什么噁心东西似的，狠狠将范梓齐推到旁边。 「我不许你碰我女儿！」 「爸比～～」 黎黎连忙抗议，但黎爸不管她，迳自指著大门说：「如果不想挨我拳头，最好，马上给我离开。」 但范梓齐却出乎黎爸意料的，挺著胸膛朝他靠近了一步。 「如果挨伯父的拳头，可以让伯父答应我跟黎黎的事，那我愿意。」 啊？！黎爸惊讶地瞠大双眼。他注视著范梓齐的眼，里头的坚定，让他清楚知道这小子是当真的。 黎爸一下子火了起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黎爸一手拎住范梓齐的衣领，握紧的拳头高高地举起，威胁著随时要落下。黎黎连忙抱住黎爸的手臂不让他伤害范梓齐，但范梓齐只是冷静地瞥了黎黎一眼，再摇摇他的头。 「黎黎，放手。」 「可是我爸，他是真的会动手。」黎黎焦急地嚷著。 「我知道，所以放手。」范梓齐用著沈著的目光盯著黎爸瞧。「我能理解伯父舍不得女儿的心情，所以我希望藉著这几拳，让伯父了解我对黎黎的用心。」他停顿了一下，接著又说：「我是真心爱著黎黎的。」 黎黎感动又难过地掩面而泣。 听著女儿的哭声，黎爸原本高举的拳头，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之前指控他的什么演戏、花心，都在他这几句宣告中破灭。黎爸发现，他竟挑不出一点错来阻止他们俩在一起。 松开揪住范梓齐衣领的手，黎爸颓然地说：「算了，就随你们去吧！」 黎黎蓦地止住了哭泣，惊讶地看了黎爸一眼，然後她开心地尖叫一声，朝黎爸的怀里飞扑而去。「爸比，爸比！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抱了抱黎爸，她立即投入范梓齐的怀里。 黎爸难掩黯然地望著女儿与范梓齐紧紧拥抱的画面，突然他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黎爸转头一瞧，是自己老婆。 「做得好。」 黎妈凑过脸去亲亲自个儿老公的脸，黎爸不太好意思地笑笑。然後他看著仍然抱在一起的黎黎和范梓齐，心里头那股酸涩的情绪，突然间少了好大一点。 这应该是最美好的结局了吧！ 他表情轻松地吁了口气，终於心甘情愿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半年过去—— 原本和黎黎打赌的刘筱贞一行人，却像人间蒸发了般，连通电话也不敢打给黎黎。 但黎黎还是想尽办法连络上王小纯。 她打电话到小纯最常去的spa店里，要求柜台转接。 「我现在可是忙得很，没什么时间帮你约筱贞她们噢！」王小纯一知道电话是黎黎打来，劈头马上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一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安啦！我不是要找你帮我约刘筱贞的。」 「噢。」王小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她换上比较感兴趣的语调说：「那不然呢？」 「我是打电话来问你，你那位亲戚的亲戚的小叔的电话。」 「你要他电话干么？」 「要跟他提续租房子的事啊！」 「你是讲真的讲假的？」王小纯声音提高一度。「你跟筱贞的打赌已经结束了，我们大家也都晓得，其实你是可以——独立的，所以你不必再为了面子——」 黎黎打断小纯的叨念。「小纯，我会想继续住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面子。」黎黎好声好气的解释。「虽然说这间房子有点旧，而且一个人独立生活也有点辛苦，可是该怎么说呢——我就是喜欢这里，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那好吧！」王小纯翻出了自己的电话簿。 黎黎赶忙提笔抄下。「——ok，我记好了，没事的话我就……」 「ㄟㄟㄟ，等等——」王小纯急忙接著讲话。「呃……我听说你遇上了一个不错的对象？」 「是啊，这件事说起来还得感谢你。」黎黎大方承认。「我已经答应梓齐的求婚了，现正在研究订婚的日子。一决定好，一定会打电话通知你这大功臣。」 「我？我做了什么事？」 「就是帮我租了这栋你亲戚的亲戚的小叔的房子啊。你一定想不到，梓齐他就是住这房子的隔壁。」黎黎对著话筒呵呵地笑。「当初若是没有这栋房子牵线，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他，更别提跟他订婚……」 电话那头的王小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喂？小纯，你还在吗？」黎黎对著电话喊了两声，确定对方没有回应後，她耸了耸肩，然後挂上电话。 黎黎蹦蹦跳跳地跑进范梓齐的工作室。 范梓齐停下手边的工作看著她。「她们有跟你约哪里见面吗？」 「没～～有，我不是打电话去问那件事的。」 「可是你之前不是很在乎那个赌约，怎么突然又变了？」范梓齐好奇地看著她。 「因为那已经不重要啦！」黎黎将头靠在范梓齐肩膀，然後倾身亲了他—下。「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在一起。」 范梓齐看著她露出温柔的笑，然後放下手里的笔握住黎黎的手。衬著明亮的灯光，黎黎中指上那枚订婚戒，闪烁著好美的光辉…… 谁也都没想到，一场无聊的赌约之後，会是这么美好的结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