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天竺葵 从一粒沙子看到一个世界,从一朵野花看到一个天堂 从一场偶然,看见一个希望。 天竺葵——那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沈糯坐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里,看着连天的阴雨绵绵,感觉胳膊肘都在生生的发疼,记起那是一场年代久远的心理迁移,以至于每个雨天她都抑郁烦躁。 沈糯这个人是很有些缺点的。 譬如总是有点无伤大雅的虚荣,譬如总是有点自觉高知识分子的无聊骄傲与清高。还譬如她总是指使所里的研究生替她做些跑腿的活,年纪轻轻却颇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嫌疑。 对于这些有点糟糕的个性,她也是有自觉的,但也从来都自认为,有些无伤大雅偶尔矫情的缺点,是不会掩盖其本身的光辉。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一点也不惭愧。 正如此际,她看着窗外的潮湿的城市,转着眼珠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状似随意的询问:“小宁啊,你不去吃饭?” 坐在对面的“小宁”是他们科研二组组长刘老师带的研二学生,平日里沉默寡言,对研究学习的态度诚恳认真,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日常没少受沈糯的指使买饭,这会儿,听完她的问话,沉吟着像是在体现内心挣扎,半晌才抬头用葡萄一样的眼珠紧紧瞅着沈糯,谨慎的回答:“沈老师,我带饭了,不出去吃。”说完就赶紧低头不再讲话。 沈糯抬抬眉毛。有些尴尬的晾在那里,心想,这是不乐意给我跑腿呢,有脾气了啊,随手胡乱的收拾着桌面,还要无所谓的笑,“哦,宁凉同学啊,我是想着咱俩可以一起去吃饭,不过既然你带饭了,我就自己去好了。”,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都忘了自己还穿着实验用白大褂。 指使人买饭不成,就是要自己出去买,恹恹的走出研究楼,沈糯就恨不能骂天,她讨厌打雨伞,一到户外就淋了一头一身潮湿,细细的雨打在身上,无端端更是烦闷,嘴里嘟囔着“鬼天气,鬼天气”的,快步穿过实验楼前的广场,向对面小饭馆飞奔。 刚走到门口,几辆牌照为军E的军用吉普车缓缓开进研究院大院儿,沈糯赶紧停下脚步扭头看那几辆车,正想着是不是上面来领导了,就忽然感觉一阵雨水凉意直扑而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地上水坑里的脏水,溅起半人高,争先恐后的窜上了她雪白干净的白大褂。后知后觉的看向前面一辆正撒着欢儿飞出几十米后,以显示其刹车水平高性能的得意之姿,“嘎——”的一声,停了下来的黑色跑车。 她勉强忍住气,盯着自己水墨画般的白大褂,好半天才镇定了心情,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鞋,气势万千的朝那车走去,尚未走近,车门一开,下来一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快步冲她跑来,走到跟前,不等沈糯开口,张嘴就说:“呀,你怎么不看着点。这地坑坑哇哇的,”说着还一撮牙,“啧,这破地方——” 沈糯佩服至极,见过蛮不讲理的,没见过这种彪悍版的,瞧着这人浓眉大眼长圆脸,模样很是周正的,做人却是不周正的很,连道歉都没有,还在那倒打一耙。 深吸了口气,为了表现良好的教养和风度,她才平声静气的开口“我以为你要跟我道歉来着,正准备着和你说不要紧呢,”顿了顿,挑着眉毛做询问状,“看来——”又拖长声音,“我高估你的道德水平了?” 那人一皱眉,立刻不乐意的想要反驳,话未出口却听见身后车门开关的声音,不得已回头去看,沈糯见他扭头,也看过去,却被挡住,见不着人,只能听见声音。 “ 哎,那位姓唐的,惹了麻烦最先要做的是道歉,磨蹭什么?赶紧道了歉过来,我不等你了啊。”明明该是烦躁难听语气无礼的一句话,通过那人温和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语调,愣是让人觉出一股子调情一般的气氛,缱绻温柔的可以。 “姓唐的”听了很不服气,嘟囔着“你没资格说我”就跑过去像是要和他理论。可沈糯顿时听乐了,就觉得听着这样的声音任谁有都多不高兴都没了火气。心下满意,这人倒是有点道理可讲,才稍微收敛了气焰,好奇的错开身子,抻着脖子朝那方向看过去,见着一个瘦高个男人,一身军装利落的挂在身上,其实很有那么些倜傥潇洒的样子,可偏偏要姿态疲懒的倚在车门上,就毫不显示正气凛然。周身围绕的全是懒洋洋的气场,看的人不禁想打哈欠。 她下意识的就跟着那“姓唐的”朝那个着军装的人走近,心里琢磨起刚刚那阵仗,肯定是群领导级别下来视察的,指不定抽到哪组审查呢,做人可不能给自己上眼药,这事应该还是算了的好,可脚下就是不听使唤的往前走,很想近看看那人,穿军装穿出这种气质的,那是很能引人入胜的。 临近了一看,果然真是半撩着眼皮,手拖着腮帮松松的倚在那,神情困顿懒散,见沈糯只是瞧着他不说话,神情中也很有礼丝毫不露不耐烦,只是打招呼似的笑了下,没有多少欢快颜色,却很有种说不出的迷离的味道,他缓缓开口:“抱歉啊,溅了你一身水,本该正式和你陪不是的,可那边领导估计都等着我们呢,也不好再耽搁,我先代他跟你道歉,你看成不?” 沈糯这位高知识分子就打着哈欠连连点头有摇头,“行,没关系的,没关系。”而她那高智商的聪明头脑在这一瞬间,只有了两点想法: 一是,这人面貌长相真是好呐,没有但是的那种好。 二是,听他讲话,她真的好想打哈欠来着。 不是犯傻是什么?(未完待续) 林檎 如果你有了若即若离的心情,便期待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林檎——你的美好就像一场引诱。 沈糯这个人其实是漂亮的,可一细看却是那种有些但是的漂亮。 好比她的眼睛漂亮,但是却不妩媚迷人;她的鼻子漂亮,但是却不够通挺;她的嘴唇漂亮,但是却不性感红润,偶尔还会透着点冷漠的惨淡。 这些个但是凑在一起,构成了张还算漂亮的脸,就是那种惊艳困难,遗忘容易的漂亮。 她也不是一个十分注重相貌的人,但架不住猛烈的刺激与比较,因此就有些懊恼了。 又想起刚刚她作为一名国家大力培养的女博士朝着一名皮相很好面貌漂亮的现役军人打着哈欠发傻的情景。她简直觉得自己没有脸面继续活着了。 无奈,那是高学历女青年的通病:面皮薄,好面子。 “沈老师,沈姐!” “啊?”沈糯愣愣的看过去,宁凉小姑娘正一脸困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 “沈老师,您这么快就吃完饭了?怎么站门口发呆?”宁凉还在为没给她买饭有些忐忑。神色不怎么自然。 “哦,那什么,别提了,一会儿买包饼干垫垫就得了,”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宁凉半天,直到看的人家发毛,才开口说:“哎——小宁,我发现你也挺漂亮的啊!”又仔细端详了下,“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又黑又圆。” “这……沈老师,您,您。”小丫头红了脸,半天挤出句,“葡萄是紫色的吧?” 沈糯一愣,干笑着正想说 “就是这么一比喻。”时就见秘书部的苗珊踩着8厘米的小细跟,一阵风卷过来,停在沈糯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气喘嘘嘘嘘的说:“抽,抽着你们所了。” “恩?”心不在焉的应一声,她端详起苗珊的容貌,才发现她这十来年的朋友,也是很漂亮。 “和高分子材料那边有个合并项目试验的,是你们所那组的课题?上面刚忽然来人视察进度,正抽到那项目题,李院让我来和你们说,赶紧准备,可得万无一失。” “高分子?”沈糯一心二用,恍惚的想了半天才问,“可回收建材那个?” “啊,是啊。哪组?”苗珊有点不耐烦,口气急噪。 “是我们科研二组的,苗姐。”宁凉感到沈糯似乎有些状况外,赶紧替她回答。 沈糯这才从相貌问题中回过神,不免有些惭愧,赶紧态度认真的询问。“啊,那是几个月前的了啊,可真要命,几点开始啊,苗珊?” “两点,还有一个小时,快准备准备吧,我撤了啊。” 沈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转身和宁凉说:“小宁,你去给刘老师打个电话,和他说明说明情况。” “行,”宁凉点点头,“那咱等刘老师来?” “用不着让刘老师来,和他说一下就成。一会儿我开档去,当初我负责的是材料分离技术的那部分驱程,一会儿咱着重解释那块。”顿了顿,沈糯又说:“甭着急,这种合并项目,主要还是高材他们所的,问不了咱什么,咱是辅助完成项目工程,开档了咱回忆熟悉一下程序就行了。” 宁凉点点,不无钦佩,语气也亲昵放松了些,“沈姐,幸亏你在,要是就我自己,非完蛋不可。” 沈糯被她那依赖语气听的热心劲立刻上涨,赶紧鼓励起她,“你自己也甭怕,怕什么呢,你在所里两年了,现在又不是让你改革出新,你讲解项目有哪块不熟?你成绩很好,咱就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搞科学的就是得有点狂性,不能畏首畏尾,不然搞科研的第一步——大胆假设,你就做不到。”说着说着又纳闷自己干什么这么好心,罗嗦个没完,就闭上嘴挥挥手让她去打电话,一抬头就见宁凉突然变了脸色,手里的材料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沈糯有些惊讶,立刻蹲下帮宁凉捡资料,听见身后脚步声起,然后便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进入眼帘,手腕上是一块黑色皮质表带,白色表盘上没有刻度与数字的手表,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递过来。她很惊喜的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哎?你这表?”抬头看过去,他就很礼貌的朝她点头微笑,“你好。又见了。” “哎?你是刚才那人。”沈糯还握着他的手腕不放。他也不计较的任她抓着。倒是身旁站着的那个黑西装的“姓唐的”,一脸嚣张的说,“刚还说我呢,你自己也很没礼貌啊。干吗?想抢表啊?”沈糯反应过来,顿时尴尬的松手。脸颊有些羞红,是很健康颜色。 那人慢悠悠的站起身,一直半盍着眼睛看着沈糯,而后就没什么精神的笑了下,伸手老成持重的拍拍她的肩,“沈老师很有想法,是个人才。我们一会儿会上见。先告辞了。”老气横秋的气派十足。 沈糯惶惶惚惚的点头,回眼看宁凉仍旧脸色发白的注视着他们走远的,好象有些吓着,就上前连忙安慰,“没关系,估计不是领导,别担心,没事。”说完见她还是一副恍惚样子,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2:00整,沈糯坐在会议室的最前面,和高材所的一个组长一起解说项目,她主要负责驱动工程的运行,帮助试验材料实现其功能状态和作用。 她这个人是很聪明的,她第一次参加工程项目的审核讲解,从材料的使用启动到状态性能分析,原、分子的分离技术,完成燃烧分解的计算率都需要一套相应的模拟驱动系统,他们所的任务也就是制作系统,完成驱动,实现运行。整个过程竟是堪称非常顺利完美,并且她还大胆的设想了几个程序的简化构思,得到了领导的赞赏目光。 报告会尾声,是领导总结提问时间。沈糯刚要松了口气,却有人针对她进行提问,是刚刚那个开车的穿黑西装的“姓唐的”,开口就声声掷地有力,针对性很强,“我也是搞计算机软件科研的,沈老师刚刚提出的几个简化方案很有创意,可我觉得有些太理想化,既然是科研,应该以实际为准,不要过于梦想化,以免成为‘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是吧,沈老师。” 沈糯心里气结,心想这人真是小心眼,竟是搞恶意针对!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去找和他总在一起的那懒洋洋的,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下颚是一个优雅的弧度,状似认真思考着什么问题,食指在有节奏的轻扣着桌面。 似乎是她沉默的有些久了,他们所主任担忧的咳了一声,沈糯赶紧回神,环顾四周,她已然成为视线集中的焦点,大家都在屏息等着她做一个完美的结束,或是尴尬的草草收场。好胜因子作祟,轻轻笑了下,抬头缓缓开口: “我始终觉得没有梦,没有狂想,就没有科学家。” 说完瞄了瞄那懒懒的影子,那人勾起唇角带头鼓掌,似是对她的观点有着掩不住的赞赏。 然后,项目工程审查报告会就在研究院院长和上级领导一片掌声和赞许的目光中结束。 一出会议室,李院就神情振奋带着沈糯高材所的项目组长朝一群着军装的上级领导走过去,与那为首被唤“陈部”的中年人招呼寒暄。 那人笑呵呵的夸赞道:“李院,这小姑娘不错啊,专业够硬,从容镇定,很有大将之风啊。可造之材” “陈部,您过誉了,小沈还年轻,刚刚拿博士学位,还得多加锻炼和学习,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确是不容小觑啊。”说着就意有所指的看向在会上发言总结的“姓唐的” “是是,现在是出生牛犊不畏虎,一点也不怯阵,各个都很有想法啊。来来,给你介绍。”陈部一指身边穿黑西装年轻人,“这是唐老的孙子唐沐,一直在王教授的所里,也刚拿博士学位,年后转来你们院,我带他先来学习学习。你以后多照拂啊。” 手指又一转指向一直懒懒的靠在墙边的那高挑个子的人,沈糯一看心里就惊讶这人在领导面前都能这样懒散随便。 “这是阮析臣,也刚毕业调过来,今后有什么地方李院也多照顾啊。” 李院神色古怪的看了眼阮析臣,满眼赞赏的开口,“啊,哪里哪里,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了,这真是一表人才啊。” 阮析臣低着头,由于个子高挑致使他微微有些驼背,声音平淡无绪却礼貌斯文的寒暄:“哪里,李院,您实在是过誉了,”抬头扫了眼沈糯,又继续,“比起沈老师,我可是自惭形秽的很,会前准备时也无意中听见沈老师鼓励学生,当时就觉得沈老师有想法有能力。期待能下次与沈老师的交谈。” 沈糯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赶紧嘴里胡乱说着:“哪里哪里,你过奖了”的客套话,心里却又是十分得意受用,很是满足了她那点无伤大雅的虚荣心。又遗憾着阮析臣这人虽然容貌好,声调温柔,可说话的内容却是这样无趣单调,老气横秋,有时还一副迟钝麻木的颓唐样子。 双方告辞后各自离开,沈糯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正巧那阮析臣也回头若有所思看向他们这边。见她回头就礼貌的点头微笑,神情得体优雅。 沈糯吓的立刻扭头,仿佛被看穿心事的小女生,心里慌乱不安。胡乱的四处张望,发现宁凉站在一旁撮着手里的档案袋,掩着目光也是心神不宁的模样。心里就安慰了不少。(未完待续) 矢车菊 如果你说单身很幸福,也许不过是在为孤独的灵魂找借口。 矢车菊——想要告别单身的我。 以极其颓唐的姿势横在沙发上,沈糯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遥控器。 从中央台换到地方卫视,再依次换回来。 无聊的看着新闻中播放着某阮姓高官下基层慰问群众,关注城市犄角旮旯里的美化建设云云。忽然就想起那总是懒洋洋的阮析臣不知和这阮姓高官有没有点什么关系。又琢磨起李院那天亲招了她谈话,内容中隐约透露要跳过他们组几个30几岁的博士后提拔她为副组长的意想。让她多加把劲儿。 估计这也就是一种变相的夸奖鼓励,未必会真提拔,她也不在乎,她确实是年纪轻,资历浅,太冒头反而会出问题。可是却大大的满足了她那点小心思,小虚荣,现在所里哪还有人没事怀疑她的实验结果,运算数据出错,谁不夸她年纪轻头脑好,想法新呐。你说她能不乐么?要不说那名人说的好么:“机会总是送给敢于拼搏的人。”太有理了! 她沈糯这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哎,傻笑什么呢?不是我说你,成天在家里窝着看书,也不出去约会啊什么的,你说你怎么办?” 沈糯撇撇嘴,嘟囔着:“妈,你烦不烦啊,成天就这些事,改改花样吧。” 沈糯的妈妈在教育局工作,主管德育,最拿手的就是教育人。 正如此刻:“闲我烦?”她拎着手中的扫帚,一手插腰站在沈糯面前,声调又高了一度,“那你交个男朋友回来堵上我的嘴啊。一歇班你说你就在家里看书看电视,人张姨给你介绍的那个机场的小伙子,多好的人啊,你嫌这嫌那,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都26了,怎么就也不着急交个男朋友?” 沈糯开始郁闷,“得了啊,妈,您甭提那个机场小伙了啊,一提我就生气,不是我说什么,张的也太抱歉了吧,还有,听他说话我都费耳朵,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能乐意么?不是我不想交,可也得看的过去啊,我和您说,那张阿姨您以后甭让她给我介绍了啊,什么啊,拿我当滞销产品呐,什么样的都介绍。” “你这孩子,你这就是以貌取人,虚荣心作祟,外貌条件有什么用,心地好,人品塌实才重要。早知道就不应该同意你一直念书,念到现在都念呆了,成天抱着你那一屋子书有什么用?你这孩子从小这方面就少根筋,你说你这么大了,有了男同学追求过你没有?” “哎呦,妈!您还上纲上线了啊?您就别老提这丢脸的事了成吗,爸,爸,你快出来。我受不了。”沈糯被戳到软肋,气急败坏的坐起来,朝着屋里嚷嚷。 沈爸爸其实是个好脾气的,和沈糯母女俩简直就不像一家人,加上他又是个教语文的初中老师,因而总是一副酸腐儒呆的形象,好欺负的很。一出来就乐呵呵的劝这母女俩,“哎,老于啊,不是我说你,沈糯还小呢,你老急什么啊?” “沈糯你也是,也得上上心,你妈不也是为你好么,女孩子还是早谈一个好,多些时间相处,以免草率。” 沈妈妈嗤之以鼻,“哼”的一声,“你就两头不得罪吧啊。26岁还小呢?由着她这么拖下去,到时岁数大了着急,赶鸭子上架似的结婚,能好的了?” 沈糯很不服气,心想她怎么说也是一年轻貌美的知识分子,优秀女性,怎么成天忧愁她嫁不出去。也太居安思危了点,再说了,不是说爱情来的时候,就来不得半点深思熟虑,只凭着一股澎湃的热情与冲动。 这时沈爸爸进屋拿了件新衬衫出来,冲着她询问:“小糯,你看一会儿你表姐婚礼我穿这件成不?” 沈糯心不在焉的点头,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嘟囔着:“我不想去了,我去有什么用啊,少我一个不少的。”说着扬扬手里的书,“而且我想明上班前把它看完,要不算了吧,就当我不知道吧。” “你姑姑一直不在咱市,今年刚回来,就想见见你,你还不去,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学问做哪去了啊?你那么多书读到哪里去了?”眼看着老妈又要开念,沈糯一叠声的应着,“得得得,我去还不成么,您甭又唠叨啊。” 傍晚,站在华丽的五星级酒店门口,沈糯有点傻眼,她其实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也不是个没见过大人物的,只是这大人物忽然即将成为她的亲戚,有些适应不良,转头看看那群记者,问向她爸爸:“爸,我这未曾谋面的表姐夫,您提前知道么?”沈爸爸摇摇头,问:“不知道,像是个公众人物?”沈糯开口,“不清楚。好象是什么继承人。”说完又打量起门口立着的半人高水晶镂空的相架。 再抬头见父母已经进去,正要跟上,却见一走路热情洋溢的男人,仔细看了她几眼后,就连蹦带踮的晃过来,张嘴就喊:“糯糯,还认识我不?” 沈糯恶心的头皮发麻,从小最烦别人这么叫她,瞥了眼,喝,这人看着可真热闹,拾掇的五光十色。 那人看她不言语,就轻推她了一下,一个大男人还语带娇嗔,“不认识了吧,找罚啊,讨厌。” 沈糯吓了一激灵,赶紧态度诚恳的说,“哪能啊,你不是那谁家的小谁么,没忘呢,哈哈。你变不少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嗤”的一声笑,一个文雅礼貌,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沈老师真是幽默。” 沈糯赶紧回头看向来人,不自觉就有些脸红,刚自己这么神叨全被他看见了,幽默?是讽刺我呢?准备说点什么找补面子,却听见前面进去好久的老妈回头来找,喊着,“沈糯,磨蹭什么?赶紧的!” 沈糯“哎”了声,犹豫着开口,“那个,那个,阮析臣,你好啊,又见面了啊,真巧,你也是来参加婚礼?” 阮析臣稍稍挑了下嘴角表达微笑,略一颔首,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慢吞吞的说:“你好,沈老师,我们又见面了,边走边聊吧,你父母等着呢。” 沈糯点头跟上,听见后面一个忍不住笑的声音喊,“哎,小谁,新外号啊。” 一猜就是那个老跟着他的唐沐,就狠狠的撇了下嘴,据说这人是唐杰中唐老教授的孙子,怎么这么没涵养,又看了眼那“五光十色”的,见他似乎和那唐沐有些交情。 那人见沈糯神色疑惑的看他,就呵呵一乐,自以为娇媚的一撩头发,然后瞪着她撂下句“我是沈松!慢慢想吧你,想不起来请我吃饭啊。”就晃进了会场。 沈糯耸耸肩,跟在后面一起进了会场,典礼已经开始,全场灯灭,只留一束光打在那坐在台上那架黑漆漆的钢琴前的新郎身上,随即,舒缓动听的钢琴曲响起,温柔美好。 听说这新郎是那著名寥氏企业的继承人;听说这人追了表姐好久,从上高中时起,还听说这人深情的可以,恨不能把心掏给表姐。听说到这里沈糯羡慕之心就熊熊燃起,她想到了老妈上午的话,开始不自觉的回忆她自情窦初开以来的罗曼史,除了那场她连想都不乐意回想的可悲暗恋,然后就惭愧的一点迹象也无可寻。 真的是没有一个男生追求过她,别说追过,连点暧昧都未曾尝试。可悲的一句话总结,她的青春单薄的可怜,没有浪漫与疯狂,只有一堆课本,习题,研究,论文。而更可悲的是她直至今天才发觉。强烈的打击了她那可怜的小虚荣。 开席后吃了几口,沈糯就觉得有点噎,借故上洗手间,跑到酒店外面吹风。 她觉得她的忧郁情绪上满,得去伤春悲秋一下。于是,惶惶然惊觉,天地之间,她孤独的可以。 颇具文艺腔的叹了一声,“我怎的这样孤独?” 阴影里忽然有人“呵呵”笑出声,“是沈老师?出来散步?” 沈糯吓了一跳,听语调声音想到是谁,就寻声走过去打招呼。 阮析臣正背靠着墙,双手插兜,低头看向地面,不知想些什么,嘴里叼着根烟,也不吸,只任它一点点燃着。阴影笼在身上,只留一点点火光,见沈糯走过来,就倦倦的问,“散席了?” “没,我有点闷,出来溜溜,你呢?你是新郎的朋友?” “都有些交情,新郎认识的久些。”说完就径自沉默了。 沈糯觉得和这人实在是没什么聊的,不犯困已经不容易了,还时时冷场,想想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就“恩”了声,准备回去。 可阮析臣似乎还想聊天,几步从暗处走出来,他今天穿了身铁灰色的西装,更衬得他高挑瘦弱,略显得有些颓态,眼神涣散松懈。仔细一看,才能发现他瞳孔是深深的灰色,没有焦距的感觉,空洞的可以。仿佛没有什么生活的热情。然而配上那张漂亮的脸,却有种脆弱美。 阮析臣走到她身边,随意闲聊,“那天在研究院,听你的报告,说的很好的。”光亮打在他身上,站在她身边说话后,才稍微显出了些活泼气息。忽然就觉得如果这人不是和人交谈,只是独自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尊瓷人一般,好看却缺乏活力。 沈糯嘴上客气,“哪里哪里。你过奖了。” 阮析臣听她客气,撩撩嘴角,“尤其是那句‘没有梦,没有狂想,就没有科学家’,很热血,很又感染力。听你讲话就感觉阳光,积极,对生活充满热情和动力。” “呃,是么?呵呵。” 他点点头,“你是新娘的亲戚?” 沈糯有些跟不上他聊天的节奏,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又被他懒散的气场渲染,想了下,打了哈欠才说,“啊,是我表姐。”琢磨琢磨,又补充道,“十几年没见了,都不认识了。” 阮析臣思考了下,面色有些奇怪的陈述:“他们不容易,听说过程是颇有些波折浪漫的。” “恩,我也听说了,而且婚礼很浪漫很有情调。”沈糯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是心想着我都没谈过恋爱,我也想谈恋爱,谈个这么好的。我也想要男朋友,不想单身了。 正想着,就莫名其妙的看见阮析臣似乎很乐的笑着看她,然后听他慢吞吞的说,“沈老师条件这么好,找男朋友还不容易?” 这才惭愧的发觉她居然把心理活动给顺嘴溜出去了。(未完待续) 密蒙花 一个完美的情人激励一场恋爱的期待 密蒙花——等待一个期待的心情 令沈糯至今惊讶的是,那天婚宴她后来居然与阮析臣聊了那样久,直到她妈妈打来电话催她,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然期待起和他做朋友,偶尔聊聊天的那种。 这个人涵养和气度那样好,礼貌而温文。虽然懒散,却不失礼。你说话时,会认真倾听。你询问时,会仔细思考后中肯回答。观点不同时,也不会插嘴打断。言语不轻佻虚浮,语调动听温柔。 这样一场交谈,沈糯感觉愉快而平和。 胡思乱想的出了科研楼,准备赶紧坐公交回家。却被一人拦了去路。 抬起头看对方,趾高气扬的男人,斜眼瞧她,木着脸问,“沈小姐,我们约了今天第二次见面。等了你好久,去哪里吃饭?” 疑惑的看他一眼,沈糯犹豫的问,“我们认识?” 那男人挑挑眉毛。好象一个风月老手一般摆出一副“我看出你耍花招”的表情说,“沈小姐真健忘,不会想说忘了我了吧?” 沈糯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摆出抱歉的表情,笑着问,“真抱歉,请问您是?” 男人冷哼了声,“我姓赵,上周张阿姨介绍我们认识的,想起没有?” 沈糯点点头,想起上周是见了这么一人,自己把人给忘的死死的,就别怪人家态度差,心下也有些赧然,刚想开口道歉,那人却已不耐烦,“你们这些高学历的都这样啊,自以为了不起,真是没礼貌。”说完又冷冷哼了一声。 被噎了一句,她更加不高兴,笑容也挂不住了,闷闷的生起气来。 见她半天没反应,那人就催促着,“想起来没?想起来就走。” 沈糯沉下脸,硬着嗓子开口,“抱歉,我约了别人。” 那人似乎更是不屑的笑了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高学历的哪里有娱乐生活,谁会约你啊?” 沈糯眯起眼睛,在考虑要不要有失形象的发火时,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他俩面前。 车窗下降,阮析臣笑容得体的冲她一点头,“你好,沈老师。下班了?” 沈糯如同见了救星,双眼闪着光的灿烂一笑,“你可来了。”那笑容明媚的似乎能灼了眼。 阮析臣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多嘴去问缘由,只是笑微微的看着她扭头和身后僵着脸的男人说道,“你看,约我的人来了不是,我比较差劲,您还是找些低学历,有礼貌,娱乐生活混乱的人约会吧,与您比较合适。”说完不管不顾的一把打开车门就上了车,见阮析臣坐在中间,还硬把他往旁边挤了挤。 那男人似乎气愤不已,扶着车门就喊,“你以为我乐意约你,要不是张阿姨说你从没男人追过,我才不会勉强自己,倒胃口。” 阮析臣敛了笑皱眉,有些不悦“怎么这么粗俗。”见旁边的沈糯青了脸色,就吩咐赶紧开车。把那气急败坏的男人甩在后面。 车开出好远,沈糯才尴尬的开口,“那个,抱歉啊,给你添了麻烦。” 阮析臣抬眼,看她脸色很不好,犹带着些不安和懊恼。就伸手拍拍她的肩,慢条斯理的安慰,“不要紧,不用这样客气。那样的人其实不必理会。” 沈糯低了头,越发懊恼,支吾着说,“谢谢你,你随便找个公交站放下我就成,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看她尴尬得连脖颈都粉红了,实在有意思的很,不禁就乐呵呵的脱口问出,“沈老师还没吃饭吧,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吃吧。” 沈糯听了一愣,赶紧说不介意,想了想又补了句,“我请你。” 听了这话,阮析臣呵呵笑出声,闷闷的回荡在车里仿佛生了磁性,悦耳动听。 沈糯觉得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多了些活泼积极的气息。扭头看他,笑弯了一双丹凤眼,斜斜的形成一个弧度,煞是好看。 心里难免就有些凄然,怎么那个张姨就没给她介绍一个像这人一样好的,这样一个令人容易产生期待心情的好人。 见沈糯似乎有些不高兴,察觉到自己失礼,阮析臣止住笑,慢悠悠的说,“下次吧,沈老师可以下次请我。” 听他慢悠悠的讲完,仿佛受了感染也慢悠悠的回答,“行。”还拖了长音,听起来倒像是撒了娇一般。她反应过来,立时尴尬的红了脸。 阮析臣勉强忍住笑,随口闲聊,“沈老师平时有什么消遣?” 沈糯还在羞愧,心不在焉的随口回答,“在家看书吧,也没什么别的消遣” “沈老师很爱看书啊?都看些什么类别的?” “是啊,小时侯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家能开个图书馆,什么类别的书都有,都可以看,然后就成天盼望我爸爸能被学校开除,当不成老师,我就可以让他给开个图书馆了。” 阮析臣挑眉,“开图书馆?沈老师真是有意思。” 她呵呵笑着低头,“是啊,很幼稚的,都不知道图书馆是不可以个体经营的。”说完又斟酌着开口,“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沈糯的,不用一直叫沈老师。” 阮析臣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似的低低的唤了声“沈糯”,那声音好似从胸口震出了这两个字,听的沈糯立刻红了耳朵,心中感慨: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像调情啊? 又听他问,“是哪个‘糯’字?糯米的‘糯’吗?” 沈糯惊奇,“你怎么知道?” 他微微一勾嘴角,回答,“直觉而已,感觉就应该是那个‘糯’。” 她感慨,“哎,一般别人总以为是诺言的‘诺’。你是第一个猜对的,你的直觉太厉害了。” 阮析臣不置可否的笑笑不再说话。沈糯觉得上车前的不愉快简直一扫而空,车内忽然安静下来,就开始发困,迷迷噔噔眼皮直打架。 迷糊中似乎听见阮析臣说,“我原以为你们搞计算机科研的都有些刻板严肃的,甚至寡语少言。” 她虽不解其意,但仍下意识的回问,“哎?是吗?我不这样吧?” 阮析臣没有回答,只是扭着头看她,定定的有些专注。 在沈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说,“你不这样,你有些特别,令人,恩......”仿佛在找更合适的形容词,他顿了顿才接道,“令人心情愉悦。” 沈糯发了糊涂,傻傻的想到他似乎是在夸奖她,便接了句“谢谢你。”可还没等纳过闷来车已经到了饭店门口,只能不了了之的进了饭店。 吃饭时的气氛是轻松愉快,沈糯觉得和阮析臣已经混熟了,加上下午他的及时帮忙,又大大的替她挽回了些面子,就不由自主的拿他当起了自己人,她本就是个健谈的,头脑好,反应快,又很有学识,所以就天南海北的瞎聊,他一直很耐心的听,也会偶尔说些自己的见闻。之后又很客气周到的送她回了家。 在她家门口,沈糯愉快的道了再见,转身上楼。 他忽然唤她,“沈糯。” 回头,他放松的倚在车门上,仍是微微有些驼背,昏黄的路灯明暗的映在他身上,模糊了面目,轻轻的声音和着秋风深沉的凉意送到耳边,她听见他说,“很高兴认识你。还有,你的名字很好听。” 沈糯笑了笑,有点开心,有点得意,有点满足,总而言之,就是很快乐。 而快乐的直接后果是失眠。 辗转反侧间,她不禁又想,这期待的心情怎么来的如此容易?(未完待续) 风铃草1 温柔是惑人的陷阱,令人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风铃草——恰似你的温柔。 “阳光明媚啊,秋风送爽。”一边啃着可爱多,一边拿着铁板鱿鱼走在商业街上,沈糯口齿不清的感叹。“大地金黄啊,金秋,啊!”还没说完,就被走在后面的苗珊一巴掌拍在背上,吓得她差点扔了手里的鱿鱼。 “得了啊,沈糯,就你那语文水平,歇菜吧啊。”说着苗珊一口解决掉手里的可爱多,回头感叹,“我说,沈糯,怎么着你爸爸也是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你怎么就没遗传到好基因呢?” 沈糯不服气,“谁说我语文不好?高考分比你高啊。” “得了吧,你那是最后突击来的,你说你看过那么多书,怎的语文那么差?” “那是应试教育的弊端,不是所有拥有文学思想的人,都可以企及一个卓然的分数。”沈糯狡辩,苗珊却很不给面子“哼”了声,拉着沈糯进了家Dior*店,边逛着边问,“最近你在鬼忙什么呢?找你三回,才出来一回。” “前几天院里下来一项目,得用到模拟混沌系统的知识,本来就麻烦,我们组杨老师还歇产假,可不得就我忙了。宁凉也指不上。” 苗珊瞪圆了眼,“杨乐?她才几个月就歇产假了啊?” 沈糯一撇嘴,“前几天听说进医院了,好象胎不稳吧,谁知道啊。” 苗珊拿起件衬衫在沈糯身上比了比,又摇摇头放下,“那这回你们组这副组长她没戏了吧。” “估计没戏了,要不说生孩子干吗呢?其实她希望比谭老师大的。这下机会拱手让人了,哎,对了,我前两天看见乔笙了,他说你一周没接他电话了,怎么回事啊?” 苗珊不屑,“怎么回事?我要和他分手啊,这都不明白?我说你怎么呆头呆脑的。念书念傻了?” “你才呆头呆脑的。我要是你这么好命,本科一毕业就有路子进研究院秘书部,我也不念到博士学位。”沈糯不平的指控,吃完了手里的鱿鱼,走出去扔进垃圾筒。 苗珊跟了出来,挽了她的手,不屑的哼哼,“得了吧,咱十几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你打小就是科研人员的苗子,最大的兴趣就是念书学习,读过的书都能把我埋了,脑子从不走二根筋,还有你那旺盛的虚荣心和一腔热血,能满足你自己就一本科毕业?不得时刻的为祖国科研事业而奋斗终生?” 沈糯反驳,“虚荣心怎么了,谁没有虚荣心?你说你老换男朋友不也虚荣心作祟,我是在这方面有点丢脸,你就别打击我了,我这不加紧相亲呢么。”说着就跟苗珊进了家牛排馆准备吃晚饭。 苗珊呵呵乐着坐下,娇嗔道,“讨厌,我那是为了寻求真爱。” 沈糯扑哧一声就乐了,“什么爱不爱的,你恶心着我了啊,你得科学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不能唯心论。” 翻着餐牌,苗珊唧哩刮啦的点了一堆,抽空还冲沈糯斥了声“嘴硬。你敢说你没爱过路川同学?” 沈糯顿时沉了脸色,想了想,才说,“敢说,还没等我酝酿出爱的情绪,我那可悲的暗恋就寿终正寝了。”抓起桌上的冰柠檬茶猛地喝了大半杯,琢磨琢磨,似乎有些不安的问,“哎,我说,咱这样乱吃,一会儿会不会拉肚子?” “不能,咱俩哪回出来不是这么吃法,没事。” 沈糯想想也是,立刻不再犹豫的吃起来。吃的正尽兴时,手机忽然响了。西餐厅里很安静,赶紧接起。“喂?” “你好,沈糯,我是阮析臣。” “哎?” “不好意思,实在是很冒昧,抱歉。” 沈糯赶紧说没关系,还一连说了好几遍。又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啊,”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怎么样开口,片刻后才语速缓慢的接着说,“那天,你说要请我吃饭,呵,正巧我很饿了,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哎?现,现在吗?”沈糯有些结巴,心下惊讶,这是什么状况和理由?正巧很饿了? “恩,有空吗?” “啊,有,有的,那在哪里请你?” 他有些开心,语气轻快了不少“呵呵,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啊,不用,我在外面,你告诉我饭店名字,我自己过去。” 阮析臣也不坚持,同意道“好,在俏江南可以吗,盈科中心那里,我正巧在那附近。” “恩,好,我这就过去。” “呵,不要着急,注意安全。” “啊,好,再见。” 挂断电话,沈糯心都怦怦直跳,心想这人的声音在电话里怎么都能这么温柔? 苗珊狭猝的一笑,挑眉问,“男人?” 沈糯赶紧抓起外套和包,否认道,“不是,有点事情,我先走了,这次你请吧啊。” 苗珊气愤,“少来,什么不是。我都听见了,你给我老实交代!” 沈糯呵呵一乐,“好好,我真得走了,回来跟你说。”一溜烟的跑出餐厅。打车直奔俏江南。 一走进俏江南,就一眼看见一身军装的阮析臣伸直着长腿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斜斜的很不成样子,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沈糯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好看,随随便便的坐了,都让人觉着他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上前几步,拍拍他的肩,轻声问,“你等了很久了?睡着了?” 阮析臣半掀起眼皮,直而浓密的睫毛随之缓缓扑散开,像是两把展开的扇子,眼神没有聚焦,深灰色暗暗的无底,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沈糯的方向。 片刻后,他才缓缓一笑,“你这样子好象个大学生,我没有认出来。” 沈糯一呆,低头打量了自己。今天为了逛街,所以穿了运动鞋牛仔裤,上面是一件鹅黄色的T恤,高高束着马尾,是有些青春的样子。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局促的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 阮析臣见她白嫩细致的面颊上晕开两抹自然健康的微红。就觉得很有生命力。想来自己其实也该活泼积极一些,才能符合和她一起的气氛。于是,他就很愉快的笑着说,“我们进去吧。” 跟着进了单间,沈糯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家川菜馆,就有些郁闷,到不是不能吃辣,只是想起白天那一通吃,很有些不安。 而阮析臣似乎很愿意吃辣,菜上来后,他就始终面不改色的吃着那汪着一片红油的泼油辣子鸡,连眼都没眨一下。 看她不吃只看着自己,他笑呵呵的问,“你不吃么?啊,你是不是吃不了辣子?” 她赶紧摇头,为表明自己是可以吃辣的,就夹一大筷子吃起来。 阮析臣似乎很是乐见她这样,愉快的笑着倒了杯白水放在她手边,又见她赶紧拿起来喝,笑容更是加大了一分。 喝着水,沈糯觉得这人今天是心情相当不错,面部表情都生动起来,颓唐懒散的气场减弱了不少,于是她也很高兴的随口与他聊起来。“你周末还上班?” “恩?”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军装,收起笑,摇摇头“不是上班,到单位办一些事情。” 沈糯“哦”了声,看看他军装上的肩章,找着话聊,“两杠一星,什么军衔?” “少校。” “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了,真是厉害。” 阮析臣笑笑,并没有回答,转了话题,“那天在你们院审查,会前和你在门口说话的研究生,她成绩还不错么?” “哎?你认识宁凉?” 他微微一摇头,掩下目光,笑着说,“不认识,只是见你鼓励她来着,似乎挺看重她的。随便问问而已。” 沈糯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却也说不出来。便无意识的随口回答,“是啊,她挺不错,学习很认真的。”话未说完,忽然感觉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一阵翻腾,然后就是一跳一跳的开始抽痛,忍了一下忍不住,就立刻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转身就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风铃草2 当沈糯第五次走出厕所,还没走两步,又回去时。就悲哀的发现,她开始上吐下泻了。腿有些发抖,扶着卫生间的墙,觉得自己快脱水了,已经都吐不出什么,只能在那呕酸水,胃里转着圈的抽痛,仿佛千军万马踏过。 郁闷的想,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见她满头大汗,脸色青白的靠在墙上,九死一生的模样,出声询问,“是沈小姐吗?你没事吧?” 抬头看过去,见是一服务生打扮的小姑娘一脸担忧的看她。又听那小姑娘说,“刚有位姓阮的先生,说您去卫生间好久都没出来,让我进来看看。你不舒服么?” 刚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忽然胃里又一阵翻腾,急忙冲到单间里吐起酸水,到后来音都岔了,腿一软就堆坐在了地上。 那小姑娘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跑出去,似乎是去叫人,沈糯不想理,坐在地上只剩下喘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推门而入,沈糯泪眼迷蒙的看过去,瞧见为首的是阮析臣,后面的好像是经理和几个服务员。总之全是男人。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幸亏自己现在只吐不泻了,而且记得提了裤子,不然真的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阮析臣本来一见她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就很想笑,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心里简单谴责了自己一下,伸出手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头和脸颊,发现她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发白颤抖,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就认真的担忧起来。 他轻问,“沈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起来,我们去医院。” 沈糯凄哀的“哼”了声,声音带了哭腔,“肚子疼,胃口疼,想吐。” 听了这话,他就回头看了站在后面的经理一眼。 这一眼看的经理冷汗直冒,心想,人在这里吃坏了肚子,自己算是倒大霉了,赶紧哆嗦着说,“还,还是快,快送,送医院吧。” 阮析臣冷着脸点头,伸手轻松一带把沈糯抱在怀中,安抚着轻声对她说,“我们去医院,你先忍忍。” 被抱在怀里,鼻端若有似无的闻到他身上一股清淡的松香中夹杂着一些草药的味道。融洽了的配合他懒散的气场笼在周身。沈糯就觉得安定了心神,迷信般疼痛都减少了些。 上了车,她疼的有些坐不住,辗转反侧间,忽然开口问他,“你身上有草药味?” 他有些困惑,却还是回答“是,我妈妈是中医。”说着摸了下她的额头,发现她有些发热,催促着赶紧司机开快点。 沈糯将头扭开抵在车窗上,仿若可以转移疼痛般,轻轻磕着,他怕她磕坏了额头,连忙将手垫在她额头与车窗之间,轻轻把她揽了过来。 头抵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里,只觉得塌实宽和。不由自主的就很委屈,呜呜哭了起来。 见她哭的凶,他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就脱下军装外套,团在一起,垫在她肚子上,替她扶住,慢悠悠说着,“按着点会不会好些,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到了。” 沈糯竟真的平静了些,又闻到那股松香加草药的味道,含含糊糊的问,“松香加草药混合,是不是有镇痛作用?”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但阮析臣还是很认真的思考后,诚实的回答,“抱歉,我不知道。”正说着就到了医院,本以为可以扶她走进去,可不想没走两步,她就很痛苦似的蹲了下来,额头上汗又出了一层。 阮析臣看着有些着急,在内心里很严肃的把自己的懒散检讨了一翻,一把抱起她快步跑进医院。 跑着跑着,听见她在怀里哼哼唧唧的说,“阮析臣,我恐怕是不行了,麻烦你转告我妈,我偷着存的零用钱在写字台倒数第二个抽屉的黑色笔记本里,千万别给当成遗物烧了。不知道院里能不能有荣誉称号。” 阮析臣惊奇,她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莫不是烧糊涂了?无奈只得哄她,“你不要乱想,乖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又听她带着哭腔的嘟囔,“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没被追求过,命怎么这样苦。”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很没同情心的笑出声,一边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等你好了,我追你,我和你谈恋爱。”一边把她放在急诊室的床上,引得那护士看了好几眼,以为他精神有问题。 进来一女大夫,按了按沈糯的肚子和胃,然后询问她都吃了什么,阮析臣忍着笑在一旁听她说了一堆,那女大夫也忍俊不禁,回头对他说,“没关系。有些胃痉挛,应该是吃坏了肚子,先打一针止痉挛止痛的,再去做个内窥镜吧。”停了下,又调侃道,“你这女朋友好厉害,冷热酸甜,想吃就吃。呵呵。” 折腾到半夜,沈糯总算不那么疼了,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输液。忽然“啊”的一叫,阮析臣赶紧回头,打着哈欠问,“怎么了?” 沈糯想来就觉得抱歉,总是这样给他添麻烦,“我给我妈说一声叫她过来,你回去吧,不用陪我,抱歉,又你添麻烦了。” 阮析臣打着哈欠笑了笑,“我和伯母说了,我们在军区总医院,离你家很远家,别让她跑了,输完液我送你回去,你不要客气。”见她似乎有些疑惑,就补充到,“当时看你好像很严重,我下意识的就往这来了。” 沈糯有些尴尬,吃太多到进军区总医院,她真是有出息,自嘲的开起玩笑,“我们可能是犯冲,每次见面都出些事给你添麻烦,呵呵。”却见他听了居然就很认真的思考起来,怕是当了真,赶紧解释,“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回事。” 阮析臣发呆似的沉默了半天,面部僵硬的打了个哈欠,眨眨眼,有些木讷的说,“我没有当真,你不要迷信。” 说完就窝进沙发里睡觉,不再说话。 沈糯不知他生气没有,也不好意思开口打扰他睡觉,只得惴惴的躺着不安。 沈糯很悠闲的在家歇了三天病假。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苗珊跑来看她,“亲爱的,我怕你妈削我,没敢去你家看你,怎么样了?你说你真是,我怎么就没事呢?” 沈糯撇嘴,刚想以自己惨痛的经验教育她,瞥见一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在门口探头探脑。18,9岁的样子,大眼溜圆,很是伶俐。 苗珊见了穿军装的,以为是上面来人了,踩着细高跟摇过去,字正腔圆的问,“同志,找谁?” 那小伙子看了眼她,脸微微有些红,老实回答,“你好,同志,我找沈糯沈老师,她在不?” 苗珊怪笑,“她在,她在,你们慢聊。”扭头朝沈糯喊,“找你,还有后天有个同学聚会,回来细说,我先走了啊。” 沈糯“哎”了声,询问,“我是沈糯,你找我有事?” 那小伙子冲沈糯一乐,笑出一口白牙,点点头,“沈老师,你好,我们营长知道您今天上班,让我给您送粥。”说着就拎出一保温筒放下,背书似的说道,“我们营长说,这是他母亲熬的药膳粥,很养胃的,而且很甜很好喝,还嘱咐您不要吃油腻的东西,多注意身体。” 她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你们营长?” 那人又是一乐,白牙闪光,“我们营长,阮析臣同志。前几天刚调到部队的。” “哦”了一声,沈糯点点头。 那人完成了任务,道了再见就要走,走出几步,像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红色手绳,上面系了一白玉的圆石,很是剔透可爱。 递给沈糯,一本正经的神色却颇不苟同的背书,“我们营长说把这个交给您,说是从普渡寺里请来的,可以佑您平安。还说有了这个请不要说你们犯冲的话了。” 沈糯接过手绳,心想他果然当真了。 坐在椅子上喝粥,她笑咪咪戴上手绳感叹,“真甜。”(未完待续) 油桐花 暗恋,是一场苦涩而卑微的经历。 可谁不曾轻轻的暗恋过别人?说自己从不曾暗恋别人的,只是不想承认有过那么无助的爱。 油桐花——那是一场没有风花雪月的情窦初开。 沈糯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 她其实厌恶回忆一切曾使自己苦涩而卑微的经历。 譬如竞选班干部总是落选,譬如语文成绩倒数,因而被请家长。还譬如那场发生在情窦初开时青涩暗恋。因此,她总是在别人谈及那场暗恋对象时,三缄其口,神情严肃。长此以来,却有了“她爱的很深,才如此讳莫如深”的误会。 坐在公交车上,不禁长叹,她实在是冤的很。想起前天中午在她很开心的喝着阮析臣送来的粥时,苗珊说起要参加同学聚会时的神情。心情就很纠结。 她只不过是很忙,没有有时间去参加同学聚会而已。只不过是毕业九年来,从未参加过一次而已。用得着摆出“你果然还喜欢他,别嘴硬了”的神情吗? 无奈,为表清白,她只得去。 她摆着一张满是纠结神情的脸进入饭店包间,坐在里面的一群人集体看向她,然后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喊出来“呀,沈糯来了。” 她立即认出那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从那时就是这样,一个嗓门很大的呆瓜。看着她像装了弹簧似的从椅子上窜过来,一副热情摸样,感慨这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矜持。沈糯的那点高知识分子的无聊骄傲与清高因子又开始作祟,很不厚道的感触:答应苗珊来,实在是浪费生命。 “呀,沈糯,真是你啊,你来了?可真不易,苗珊说我还不信呢。”几个上学时还不错的女生夹杂着大嗓门的声音乱哄哄的围过来寒暄。那边坐着的几个男生也开玩笑,“沈糯,你不对啊,九年了,一次都不来,我们可想死你啊。” 沈糯扯着嘴角干笑,刚想寒暄几句,不想那大嗓门突然哈哈一阵怪笑,“沈糯才不稀罕你们想呢。只要路川想就够了。”说着还表情夸张的推了沈糯一把。 周围人听得一愣,一个个表情疑惑的看着她不说话。 沈糯气的想捶人,心里愤然感叹,再次认定认识贺雅安是她此生最大的悲哀。 身后忽然有人笑问,“哎?这话怎么说的?” 沈糯吓的赶紧回身,见苗珊一脸无辜的和一*在门口,那男人高个子,大眼睛,一笑颊边有个大酒窝,不是路川是谁? 沈糯黑了脸,一记眼刀就飞向苗珊,苗珊赶紧摆手摇头,“不关我事啊,谁让贺雅安嗓门这么大,我们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 路川笑呵呵的走进来,他九年没见沈糯,一见还是忍不住就想逗她,仿佛九年的时光未曾造就任何生疏与隔膜,闪着颊边的大酒窝问着,“沈糯,要不你说,关我什么啊?” 沈糯几近条件反射的红了脸,低了头,不知怎么的,她一和路川直面接触,就有种羞愧不已,无地自容的感觉。自卑的莫名其妙。 苗珊摇着细高跟晃过去,一把揽过沈糯,“还问呐?路川?”看看他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就一乐,“咱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旁边的等着看好戏的不干了,嘻嘻哈哈的起哄,哄笑着问,“为什么啊?” 路川哈哈笑,“能为什么,她感激我呗,要不是我,她高考语文成绩能突飞猛进么?” 一群哄笑,“回答这么官方啊?路川,别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吧?” 路川笑骂,“滚吧你,我知道的你们都知道。” 一席间欢声笑语,热闹非常。只有沈糯一人郁闷纠结。格格不入。 酒足饭饱,准备走时,沈糯就拧着贺雅安的肉,“姓贺的,我上辈子欠了你是不?你能不能变得稍微聪明一些。嗓门能不能像你的身材一样娇小些?” 贺雅安哈哈笑着乱躲,“得了啊,沈糯,还那么小心眼呐,那么多年的事,还当回事啊?” 苗珊接口,“就是,沈糯,你要还喜欢他,这也是个机会,你老闷着,他知道怎么回事?刚我在门口碰见他,一听你今天来,他那大酒窝立刻出来站岗了。” 沈糯皱着眉不言语,苗珊还想接着劝,那边一人过来,明显喝高了的样子,口齿不清的冲着沈糯喊,“沈糯,你说,你没良心吧,咱俩三年同桌,你九年一次也没和我联系。”说着“啪”的一拍桌子,“太不对了你!” 沈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那四眼同桌林远,然而她那点自卑羞愧情怀只有见了路川才会冒头,对于其他人是觉无可能出现的,因此毫不愧疚的笑骂“行啊,你个小四眼,你胆子随着个子见长啊,质问我来了。” 跟着扶林远的几个人笑着附和,“哎,沈糯,甭理他啊,高了这位,别急着回家,咱续二摊去。” 沈糯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我明还有班,得早起,你们玩的尽兴啊。” 路川也走过来,朝着那几人说,“我明有个案子开庭,我也不去了。我送沈糯回去。” 那帮人坏笑,“得得得,路检查官,好好送啊,你俩单独叙就够了,哈哈。” 见沈糯沉了脸,路川赶紧哄人,“快走吧你们。” 凉风习习,下了公车,沈糯和路川并肩走在一起,一时也无话可说。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脸颊,她可以想起那里笑起来后酒窝立刻映上的阳光色彩。曾是她那样着迷的景色。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穿大号球衣短裤,抱着个篮球,满头大汗,笑容灿烂的说,“同学,你踩着我书包带了。”她仿佛觉得那笑容可以融化太阳。想起他嚣张跋扈的笑着说,“别看你沈糯回回年纪第一,你语文永远也考不过我。”想起他飞扬的字,站在讲台上念自己作文当范文时不羁张扬的神情。想起下雨天路滑,她从车上摔下来摔断胳膊,被他送去医院,他笑着说,“别哭了,沈糯,我下次让你语文考第一?”想起她听了顾不得胳膊疼就去打他,“谁用你让!”他却笑的更乐,“沈糯你就是有这本事,难过时都有办法令人心情愉悦。”想起毕业告别会那天,听见他同贺雅安说“我喜欢你。” 她的窃喜,她的想念,她的情窦初开,可笑的让她卑微到了尘埃里。 “在想什么?” “恩?”沈糯回神,“没什么。” 路川神情有些犹豫,踌躇着开口问“听雅安说,她也九年没见过你了?” 沈糯低着头,“都挺忙的。” “沈糯,其实,当年我有些话,一直想问你来着。事隔了九年,我......”他顿住,有些焦躁的从从口袋里拿出包烟,也不抽,只是在手中把玩,像是沉吟着如何把话说完。 沈糯“恩”了声,笑着抬了头,“啊,对了。你不是说明有案子开庭?送到这就行了,赶紧回去吧。” 路川不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烟盒。黑黑的眼睛盯住她。一时间沉默无言,氛围焦灼着沈糯的耐心。 幸好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一把懒洋洋的语调,尾音稍扬。“沈糯” 沈糯有些惊喜,没想到能遇见他。一回头,果然是阮析臣拎着个保温筒慢条斯理的踱过来。 姿态悠闲随意。好不潇洒。 “哎?好巧,办事?”沈糯赶紧热络的迎上去笑着问。 阮析臣走到近前,随意的看了眼路川,微微颔首打了招呼,伸手揽住沈糯,“不是,等你来着。”说完打了哈欠,“可是等了好久,差点睡着了。” 沈糯啼笑皆非,刚想回答,路川拉了下她,“我先走了,我会再联系你。”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再叙。”才转身走掉。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沈糯叹息,无非是一句拒绝,有必要事隔九年非说给她听?她就是不听,不见贺雅安又怎么了? “又去相亲了?” 沈糯笑,挣开他的手,“不是啊,聚会,高中同学。” 阮析辰挑起眉毛,一本正经的说,“哦,那抱歉啊。我以为又是上次的那种人,打算主动赶过来英雄救美来着。” 沈糯失笑,拉起阮析臣手里的保温桶看,“找我有事?等很久了?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 阮析臣想了想,有些困惑的说,“给你送粥,不过电视上不都这么演?都是等很久后,你回来一看见我,就会很感动。” 说着松了手里的保温桶,反手极其自然的拉起沈糯的手,“可是沈糯,我没坏了你什么好事吧?” 沈糯看着被拉起的手,现在的心情也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想把手抽回来,可始终挣不开,只得作罢,“阮析臣,你今天怎么了?你拉我做什么?我可以自己走。” 阮析臣并不放手,也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边走边说,“其实年少时,我们往往有许多青春与情怀去享受一段暗恋,并有能力去复原。” 沈糯更是疑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转身看向沈糯,并掀起那平常总是掩着的眼皮,随之撩起的睫毛特别的长,黑压压的扑散开,把一双丹凤眼都衬的幽静深邃起来。只是神情严肃,显得很不可亲。“你懂的,沈糯。” 沈糯无言,良久感慨道,“你这直觉总是这样的厉害。” 阮析臣扬了扬抓着沈糯的手,有些得意,“所以我得先抓牢了,免得你,恩”又顿住,斟酌着更贴切的形容词,片刻后,他很恍惚的逐渐扬起笑容,“红杏出墙?” 沈糯还在缅怀过往,猛的一听他的话,察觉他又逗她,气的都乐了,“总算找着比我语文还差的了,这词是在这用的么?是能形容我的么,你确定你知道这词的意思?” 阮析臣还真认真的想了下,然后肯定的点头,慢吞吞的说,“用的挺对啊,我们谈恋爱了,你要是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那不就是这样形容吗?” 沈糯惊奇,犯傻,“我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他比她更惊讶,“哎?那天在医院,我和你说,等你好了,我追你,我和你谈恋爱,你还‘恩’的答应我来着。你忘了啊?” 沈糯有些转不过来,“可是,那怎么能当真?” 阮析臣敛了笑,“我可是认真说的,你没当真?我可是救过你命的啊。” 她不知不觉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你也没追我啊?” “我怎么没追?那天小罗没给你送粥?”说着扬起他们交握的手,看向沈糯的手腕“手绳不是带着么?而且我今天还等了你这样久。” 沈糯彻底晕了,垂死挣扎的嘟囔,“这似乎不太对啊。 阮析臣笑眯眯的看过来,暗灰的瞳孔中倒映出沈糯的身影,仿佛沉寂了月光的清亮,带着些蛊惑的力量,“怎么不对?不过我们可以再讨论讨论。”说着拉起沈糯转身往回走,并打了个哈欠,“我们走回车站再走回来。” 她愣愣的问,“可是你是不是困了?” 他乐弯了双眼,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可以忍忍,应该不会走着路睡着的。” 沈糯没有说话,跟着他走回车站。看着他边打着哈欠,边慢条斯理的和她说话。后面他的司机开着车跟着他。柔和的昏暗车灯笼在他们周身。感受着他掌心干燥温暖,就觉得这样告别那段卑微的回忆与情怀,很安慰。 也许像阮析臣说的那样,年少时,我们往往有许多青春与情怀去享受一段暗恋,并有能力去复原。 也许,暗恋其实并没有对象,她不过是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怜,却以为自己正爱着别人。 可是不管怎样,她想,昨日往往,都已如云烟过眼,不过在时光中留下了寸寸剪影而已。而今,也都已释怀。(未完待续) 太阳花 我飘在云间,你忽然令我如坠谷底; 我置身谷底,你又忽然令我措手不及。 太阳花——你阴晴不定令我疑惑不解 沈糯就这样糊里糊涂的,闪电般的和阮析臣谈了恋爱。 套用现代一个流行词,就是他们“闪恋”了。 她甚至怀疑下一次见阮析臣时,他们会不会高效率的就“闪婚”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演员,在赶一个过场,还未弄清演的什么,就被赶上场演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心情特别茫然。 可是,沈糯还是在昨晚第三次走到她家门口,阮析臣打着哈欠说,“还是觉得不对的话,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讨论,走回去再走回来。”时,赶紧默认了他们已经谈恋爱了,这一“事实”。 虽然这恋爱中“爱”的成分很是有待考究。 可是她还是承认了,无疑,阮析臣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沈糯一想到这个谈恋爱的对象是阮析臣,心里便汹涌了一股洪流般的满足与得意,拒绝是不可能的。 不管他是不是省略了中间的种种过渡。自说自话并很任性的直接宣布他们谈恋爱了。 因为阮析臣这样一个人,是谁都难以拒绝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结论,沈糯停下手里的笔。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可以聊天。环顾四周,发现也只有宁凉可以探讨了。她伸了个懒腰,状似随意把自己的椅子转向宁凉,“小宁啊。” 宁凉抬头看了看沈糯,想了半天才答应了句,“沈老师,我今天带饭了。” 沈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鼻子差点气歪,心想这丫头就是这么看我的?敢情我除了指使她替我买饭就没别的事可找她了?也太小看我的追求的了。心里腹诽阵阵,脸上却还是笑呵呵的,“啊,是吗?我也带饭了。”那语气堪称轻柔温和,仿佛春风般吹拂而过。像是受了阮析臣传染。 宁凉在脸上释放出一个矜持的笑,“啊,是哦,沈老师前两天病了,是不好吃外面的饭菜。” 沈糯点点头,笑着说,“做报告做累了,咱聊聊吧?”见宁凉也放下手里的书,就貌似随意的问着,“哎,你还记得上个月来咱院做项目审查的那几个上级领导么?” 宁凉疑惑的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当时陈部介绍给李院的那个阮析臣,你还记得么?” 沈糯问完就睁着溜圆乌黑的一双杏眼瞧着她,见她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掩下目光,淡淡说了句,“不记得了。”就不再说话,还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书,显然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便有些疑惑的问,“哎?怎么了?你再想想,他应该挺独特的吧。” 没想到宁凉一听却“唰”的一下站起来,慌乱的在桌子上翻找,嘴里急忙说着,“沈老师,我得去给发酵工程他们所送目录去,您忙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哎?这么急啊,不过你真不记得了?你当时就站我旁边吧?” 宁凉找到目录,卷撮在手里,错开沈糯的目光,“恩,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认识那人。”说完不等沈糯反应就跑出办公室。 沈糯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想到她还可以去问苗珊,就不多想的站起来去找苗珊吃饭。 坐在食堂的椅子上,苗珊看着沈糯带来的饭盒里的粥,啧啧感叹,“真是可怜啊,还忌口呢?不过这粥是你妈的新发明?卖像还真不错。” 沈糯含糊的恩了声,随意的问,“哎,你记不记得阮析臣这个人?” “阮析臣?你说上个月来咱院审查的那个?记得啊,长的那样好的人,记住很容易啊。” “就是啊,”想起宁凉的反应,沈糯像是找到知音一样,赶紧询问,“他怎么样啊?” “啊?我不认识他,不过倒是听我爸提起过这人,说是很低调的人,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 沈糯举着汤勺呆呆重复“不爱说话?”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一看他那样子就能想到。” 沈糯心里感叹,不是啊,挺能说的啊,昨说了三小时啊。 “你怎么忽然问起他啊?你认识啊?” “不是,随便问问,哎,我问你,要是他这样的要和你谈恋爱,你拒绝的了么?”沈糯两三口喝下饭盒里的粥,口吃有些不清。含含糊糊的问着,总觉得有些惭愧。 苗珊想了想,“不能吧,那样的人,感觉要是拒绝了,就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不值得原谅。不过很难和他长久在一起吧,一副难相处的样子,懒洋洋的,看着就想打哈欠,更别提谈恋爱了。” 沈糯慢悠悠的收拾饭盒,对于后半句很有些不认同,下意识嘟囔,“也不是吧?他还是很有趣健谈的。” 苗珊没听清“啊”了声,沈糯赶紧转到别处,“你说他这么年轻就是少校,得当兵多少年啊?” “听我爸说他家世很好,父母辈都是军官。上大学之前就有入伍了吧,而且像他们这种专业技术军官,估计国防科技大博士毕业了好象就是少校级别。我爸说他好象是博士研究生刚毕业。很聪明的一个人。” 沈糯惊奇,“哎?他也是博士学位?” 苗珊失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他看着倒不是一副书呆子样。”说到这顿住,疑惑的看着她,“哎?你怎么这么有兴趣?少见啊,昨和路川谈劈了?打算再确立个新目标?” 沈糯翻了个白眼,“你少来啊,我和路川就是同学,八百年前的事了,别老提了行吗?” 苗珊遗憾的摇头,“哎,沈糯,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啊,一定是读书读呆了,都单蠢了。” 沈糯站起身,不得已飙出不文明用语,“屁!”引得苗珊哈哈大笑,很没有形象。 沈糯下了班,就很期待的等着阮析臣打电话约她,然后有一些浪漫而有情调的约会,在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博士学位后,她简直就觉得这人都快堪称完美了,而且这样一个却想和她谈场恋爱,那点满足得意之情便开始膨胀,期待值更是无限飙升。她简直有些飘飘然。 然而沈糯却忘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期望越高,随之而来得失望就越大。 在苦等了一周,而阮析臣却毫无动静后,沈糯有种被敲了一闷棍而不幸坠落的感觉,仓皇而茫然。 她只得安慰自己,也许是他忽然有什么工作要忙,没有时间联络约会,他不找自己,自己可以联络他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沈糯再一次失望,这一周她发了n条短信,打了n个电话。发短信的结果是不回,打电话的结果是直接挂断或关机。 沈糯找不到任何借口再来安慰自己。半个月过来,阮析臣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变得毫无踪迹,从她的生活中迅速离场,甚至连幕都没谢。 自己这个拙劣的演员被赶上场,台词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匆匆退场。灰溜溜的,茫然无措。 逐渐冷静下来,理智的想了想。沈糯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 对于阮析臣这个人,她几近一无所知。除了名字和一个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手机号,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博士毕业这一点都是苗珊告诉她的。这样一无所知,还说什么谈恋爱?也就只有她会相信。 她甚至不用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为什么,她就是可以笃定。 她怎么就不想想,阮析臣为什么要和她谈恋爱?他那样一个人,能喜欢她哪里呢?外貌不如他,家世不如他,学识也许也不如他,估计兴趣爱好也没他优雅。唯一自豪点的聪明头脑还经常在他面前犯傻,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就开始飘飘然了呢?真是人读书读的都单蠢了。 虚荣心果然要不得,为了那点满足感。自欺欺人的竟还满心期待。 可她又实在想不通他耍她干什么呢?骗感情么,她又没付出多少,骗钱么,那更是不可能。 也许,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可是她真的有那么可笑么? 沈糯觉得自己简直是要魔怔了。一丝一线乱成一团的绞在她脑子里。她憋闷的想把每一个见到的人都臭骂一顿。 黑着脸的深刻自我反省后,她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她快速收拾了东西,拎了包,走出研究楼。刚一出研究院,一辆黑色跑车撒着欢的从她身边擦过,停在了她前面几步。 吓得沈糯差点扭了脚,正愁邪火没处撒,就有人撞枪口,她蹬蹬两大步迈过去,也顾不得修养了,就要发火。 还没张嘴,车门一开,阮析臣施施然的从驾驶坐上下来。 沈糯一口噎回去所有话,差点背过气去。 阮析臣还是一身军装,行动也一改以往的懒散样子,几步就跨到她面前。他带着顶军帽,硬硬的沿压的极低,看不清眉眼。只能看见抿紧的薄唇。 薄唇一张,有些愉快的慢悠悠吐出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沈糯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她听见了什么。 她听见他说,“沈糯,要不咱结婚吧。”(未完待续) 粉蔷薇 你的心情满足我的心情;你的优越满足我的满足。 我羡慕你任意妄为。 粉蔷薇——我们结婚吧. 阮析臣石破天惊的说了句“我们结婚吧”,之后也不等沈糯反应。带着点孩子气的欢欣尽头一把拉了她就钻进车里,一踩油门,车就撒着欢的窜了出去。风狠狠的通过敞开的车窗灌进沈糯的衣领里,吹得她心仿佛都冰凉了。窗外景色翻飞着匆匆掠过,恍然竟有了赶超时间的错觉。 发丝被风扬起纷乱的打到阮析臣的脸上,他竟还十分悠闲的空出一只手帮她把头发拨好,扭过脸来笑眯眯的和她打趣,“好痒,影响我开车。”沈糯吓的赶紧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抖着声音喊,“看前面!”一张嘴,风呼呼就灌进来,感觉一下子凉到了胃里,她心里哀叹,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喝西北风的感觉。 看着车速表上越来越快的车速,沈糯吓的肝胆俱颤,从未坐过跑车,但好象识的车的标志似乎是保时捷,实在是难以适应这名车的车速,战战兢兢的抓紧安全带,不禁开始怀疑阮析臣把生命中所有积极勤快的因子都用在开车上了,从未见他做什么这么火速过,怪不得他平时从来不自己开车。 眼看车越来越快,她又喊,“开慢点吧,超速了,能不能把车窗关上?” 他听了似乎有些疑惑,瞄了眼车速表,“我开的不快啊,没超,这是高速上。”说着扭头看沈糯,见她被风吹得眼睛眯在了一起,赶紧合上了车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处冰凉。见她僵在那也不敢动,脸都苍白了,显然是吓的不轻。捉弄心顿起,乐呵呵慢悠悠的问,“沈糯,你害怕啊?要不这样,你答应和我结婚,我就开得和自行车一个速度怎么样。” 沈糯听了气得险些破口大骂,心里愤愤想,她就这么可笑么,半个月没人影不和她联络,想起她来了,就忽然出现开这种没头没脑的玩笑。简直不可理喻,阴沉着脸僵直的坐着,不理会他的话。伸手推回他的头,“看前面,看前面,多危险啊!” 阮析臣挑挑眉毛,扬着语调问,“不同意?”说着就猛的加大油门,车就仿佛离了弦的剑一般,更快速的窜出去。沈糯惊叫一声,差点从座位上腾起来,哆嗦着手指着车速表说,“求你开慢点,超速了!”他呵呵乐的更欢,仿佛无论沈糯怎么样说什么都能愉悦了他,始终笑容不断。不过车速倒是慢了下来。 下了高速后,他就七拐八拐的开进一片别墅区,路上没什么人,路两旁绿树殷殷,投射在地面上,形成团团暗影,匆匆从两旁退过。在沈糯“开慢点,开慢点”唠叨声中,突然一个急刹,车子稳稳停在了一片木屋前面。沈糯又是一声惊叫,见是停了车,才大大的缓出一口气,委屈的开口,“你怎么开这么快?你身为人民解放军怎么能这样?” 阮析臣有些啼笑皆非,边说着“关人民解放军什么事?”边靠过去替她解安全带,带着身上的气息迎面扑向鼻端,沈糯记得是松香夹杂着草药的味道。淡淡的有春天的感觉。帽子硬硬的沿抵在她肩上,咯着有些痛,她可以看见帽子下露出的一小撮黑黑的头发,不及细想,就伸手就摸上去,粗粗硬硬,有些扎手。 他停住不动,侧了侧脸看向她,深灰色的眼眸中盛满笑意,饱胀着似乎要溢出,他们离得很近,沈糯有些尴尬,急忙收回手,徒劳的向后仰,仿佛要挤进椅背里,来拉开他们的距离。他也不为难她,向后直起身体,只是拿两根手指捏捏她小小尖尖的下巴,笑容满面的说,“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谈。”然后拉起她就下了车。 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和室的木屋,外面是日式的花园,有石子路,和一个石井,淙淙的流水流过木桶,“咚咚”的击打出节奏。和室的拉门上挂了块木牌,上面用红漆狰狞着写了“疯魔”二字,木牌两边分别挂了个风信子,不知被谁恶作剧的画了鬼脸。与整个和室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朋友开的酒吧,也可以吃饭。”阮析臣一把拉开门牵着她进去。 “酒吧?”沈糯更是惊讶,她原本以为是日本料理店来着。他这是什么朋友? “哦呀呀,是是,酒吧没错,欢迎光临。”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她立刻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赤着脚穿了双木屐,已经是深秋的傍晚,还拿了把扇子,呼呼的扇着。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觉得阴风阵阵的。 阮析臣唤那男人“泽川”,问他 “还有单间么?” 叫泽川的笑眯眯的点头,“有的有的。%@#¥!%¥%”还叽里咕噜的说了堆貌似日语的话。 沈糯好奇,“日本人?”还没等阮析臣回答,那个泽川连忙说,“不是不是 ,我已经是中国公民了,我很热爱中国及中国文化。” 沈糯咂舌,阮析臣怎么和他交上朋友的? 这房子里面很大,光线昏暗。他们走了半天才来到一个侧台,竹帘卷起,可以看见花园后面向里延伸的竹林,衬得傍晚的余晖深沉而柔和。沈糯在藤椅上坐下,四周看了看,笑着说,“这地方很不错,刚刚那个是老板?” 阮析臣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顺手摘了头上的帽子放在一边,他似乎是剪了头发,以前有些长的刘海现在短了规矩了很多,乱糟糟的竖在脑袋上。他懒洋洋的靠向藤椅的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问,“沈糯,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糯本来想不提这事的了,她本不是个小气的人,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可是眼前却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她就有些不高兴,语调淡淡的回问,“我生什么气?” 阮析臣挑了下嘴角,慢悠悠的说,“我半个月不见人影,忽然出现就说结婚,又开快车吓你。” 沈糯看他说话那慢条斯理的样子,一点诚恳样子也没有,不禁讽刺的问,“啊,猜的挺准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是成心的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一指自己的脑袋,“我调到部队了,突然有个两周的集训,手机也被我扔了。”然后又摸着自己的头发很委屈的说,“剪成这个头,也是因为调回部队。”他的样子有些可笑,很是懊恼自己的头发变得呆头呆脑。 沈糯无奈想起那个送粥的小伙子似乎是说起过,是自己根本就没在意,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声音问,“那你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么?你扔手机干什么?你就没想想我联络不到我会怎么想?我会觉得你是在耍我,骗我。” 他低下头,掩住目光,手指抠着帽檐,低声说,“沈糯,我很抱歉,扔手机是因为出了些事情,但是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我想做才会说出来。包括我想和你结婚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当成是个玩笑。” 沈糯听着他的话,转着手里的陶艺茶杯,轻轻磨搓在掌心中,她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做逐步深刻的自我反省,坚定意志不要被他貌似诚挚的表象迷惑,摇摇头,“你不觉得草率么?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我们有感情基础么?我们互相了解么?结婚,是应该这样儿戏的说出口的词么?我不能理解。” 阮析臣坐直了身体,态度俨然郑重了些,并伸手攥住沈糯摸着茶杯的手,轻轻用手指磨着她手腕上戴着的手绳,对上她的眼睛,深灰色的瞳仁显得眼神有些茫然,但不影响他散发的坚定气息,“沈糯,我没想过这些,没想过理由,我只是忽然很想有个家,就尽力去去实现它。”仔细的看着她看向他漆黑色的眼睛,是他羡慕的颜色,总是有种认真的专注,有着他总也无法企及的热情与活力。“一个我想要的,温暖的家。” 见她神色疑惑,阮析臣仔细想了想,又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能够理解,可是我是认真的。你说我们不了解对方,我们可以婚后了解,我们没有感情基础,可以婚后培养感情基础。”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你不会是有什么遗产之类必须要结婚才可以继承,所以才这么急的吧?” 阮析臣顿时失笑,半天才慢悠悠的下结论,“沈糯,你真是电视看多了。” “可是,你真的不是开玩笑?结婚这种大事,怎么能不经过深思熟虑,草率的想结就结呢?”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平和的神情却掩不住眸色中一闪而过的激越光芒,仿佛一瞬间燃烧着生命的亮光。“为什么要深思熟虑,做什么事只要想做就做,并不是所有事都会在原地等你深思熟虑,反复思量的。我以为你懂的。”他放开攥住沈糯的手,眼神专注坚定,蛊惑人心,“没有理由,就因为我想,沈糯,你不满意我哪里?” 沈糯赌气,“哪里都不满意。” 阮析臣笑着撇嘴,垂下目光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阮析臣不常直视别人,一旦专注的直视,就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糯笑起来,“你真是任性,还双重性格。” 她觉得有些羡慕他,人往往总是对于与自己极端相反的个性产生莫名其妙的向往。这个人,表面温文有礼也好,懒散消极也罢,都是他刻意伪造的外壳,面具。为的不过是掩盖他股子里那藏得极深的任性冲动,张狂妄为不计后果的轻狂。而今他向她坦诚。他要一个答案。与他并肩而行,或是背道而驰。 这世界总有这样一种人,他可以轻易感染别人,他极端固执,和他们在一起只有被改变和被说服。让你认为错过这个人就是错过一生中最美好的风景,不可原谅,难以拒绝。阮析臣无疑就是这样一种人。 沈糯觉得自己拒绝不了,她甚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为什么她的人生就不能有疯狂冲动,不顾一切的不计后果的完成一些事情。为什么她的人生就得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凡事深思熟虑,反复思量。她为什么不可以草率?想到这里,沈糯凭空冲出一股戾气。等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结就结。” 阮析臣笑得眉眼柔和,拉了她起来就往外跑,沈糯一惊,忙问,“你干吗?还没吃饭呢啊?” “去见你父母啊。然后登记。” 急急忙忙,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跑出酒吧,连招呼都没和老板打。一把被推进车里。她才回过神,“哎,我不坐你开的车。” “没关系,我会开慢点。”说着就又去伸手捏她的下巴。她皱着闪开,“我是小猫小狗么?逗弄我就这么好玩?” 阮析臣居然笑眯眯的点点头,“是。”然后低下头想了想,才说,“不过不是小猫小狗,是小松鼠,我记得我们第三次见面时,我就和你说过,你很特别,你令人心情愉快。”沈糯磨牙,“我怎么当时就没发现你性格这么怪?矛盾的要命。居然是个急性子?难以想象。” 阮析臣笑出一排漂亮整齐的白牙,凑近她,一下捏住她的小下巴,还左右摆了摆,慢悠悠的叫着“小松鼠”,就是不撒手,他那样子是真心的愉快,带着孩子气的玩笑欢乐从眼底喷薄涌现。是他难得展现的一面,没有初识时的颓唐懒散,没有初识的疏离隔膜。不知缘由,但沈糯就觉得他们靠得近了。她为他带来的欢笑与放松。“你几岁了,无不无聊?” 阮析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一直忘了说,我27,你呢。” “26。” “我先介绍我一下,然后换你。好吧?” 沈糯无语,这人又来了,又来了,严肃认真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他竟真的开始慢吞吞的说起来,“我抽烟,但不喝酒。我有时会咳嗽,但不虚弱。我很懒,很任性随意。我喜欢叠衣服叠的很好的女人,最好像商店里买来时折的一样”说着瞄见沈糯没注意,就猛的一踩油门,车子一下窜了出去。 “啊,讨厌,阮析臣,你给我开慢点!” 傍晚灰萌的空气中留下阮析臣恶作剧的笑声。 沈糯不禁也笑起来,她不想考虑,也许她会后悔,但是管它呢,她想幸福往往就是靠直觉。(未完待续) 时钟花 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 他没有奢求 ,只要快乐,不要哀伤。 时钟花——我来给你一个家。 周六早上八点,沈糯站在民政局门口等阮析臣,说不忐忑是假的,她仍旧怀疑他是在开玩笑,却也期待是一场玩笑,她也许就不用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了,毕竟是二十几年一直以孝顺懂事的原则做着父母要求她,期盼她做的事,未曾有过半点忤逆。如今却要偷出户口本,跑来私自结婚,还是很害怕的。 正走着神,一阵车笛声惊的她回了神,阮析臣倚在车门上,朝她招手,沈糯呼出口气,磨磨蹭蹭的挪到他跟前。 阮析臣见她那磨蹭劲就乐了,待她一走近就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指冰凉,手心冒汗,就皱着眉问,“怎么了这是?”顿了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昨晚还真没告诉你父母,这是吓的?” 沈糯摇摇头,犹豫着问,“阮析臣,要不咱再考虑考虑?” 他眉皱的更深,“反悔了?” “不是,我就是有点怕我妈知道后的反应。” “昨我送你回家后,就说要和你一起上去和你父母说的。你非不让。” 沈糯露出愁苦表情,“我妈不会同意的,打草惊蛇的话,连偷着结婚都没戏了。”看着阮析臣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她更是加重语气,“真的,我前几天还相亲呢,冷不丁的冒出你来就说要结婚,我妈不可能同意。” 阮析臣挑着眉,“那结是不结?” 一咬牙,一脸壮士断腕的神情,“结,来都来了。” 负责登记的的是位五十几岁的阿姨,一见阮析臣就直笑眯眯的夸,“呀,这小伙子真帅啊,比那电视上偶像明星还好看。” 阮析臣在休假中,只随意着了休闲装,并且由于是来结婚的原因,整个人活泼热情的许多,有人夸赞他,自是乐得亲切的与阿姨话起家常来。 苦闷了沈糯一人在旁边填两张表,填到他的表格时,竟是一无所知,不得不时时打断他们的聊天,询问诸如“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你生日是哪号?你的家庭住址是什么?你什么工作单位?”此类的问题。 问到后来,那阿姨狐疑的透过老花镜望着他俩,“我说,你俩是自愿的么?别怪阿姨我多嘴,结婚终究是件严肃的事,可不是儿戏和玩笑啊。” 沈糯正被问到心虚处,自己也不知为何就荒唐的说结就结,表情挣扎着说不出话来,倒是阮析臣一直坦荡荡的模样,顺口回答,还笑的温文乖巧,“阿姨,她这人特别粗心,平时不怎么关心我,可我俩是真心相爱的,我二十几年没这么真心过。”话似是而非的,眼神却坚定不容怀疑。 沈糯被他盯双颊通红,想来她虽然26岁了,却是单纯的未曾有过恋爱经验。他本就说话温柔,还这么语带诚恳的表白,不免就一颗心鼓燥着发烫,一丝丝惊喜与期待萦绕在心头。 登记处的阿姨见这情景就也不再多话,乐呵呵的将盖了章结婚证书交到他们手上。 就这样,沈糯与阮析臣结婚了。 拿着结婚证书走出民政局,沈糯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结婚了,她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结婚证书,抬头看向阮析臣,“我们这就结婚了?” 阮析臣看着她小嘴扁扁的,要哭不哭的茫然样子,对自己拐来人家结婚,无端端冒出点愧疚,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想着如今是合法夫妻,自是想抱就抱,低头附在她耳边,动作亲密,声音低沉温和,“抱歉,沈糯,由于我父母和我个人的一些原因,总是得低调些,可能办不了婚礼,我有两周的休假,你去单位请个婚假,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去那里办,就我们俩,好不好?” 沈糯点点头,“请几天?” “两周吧,那地方很远,咱多呆些日子。” 她从小乖巧懂事,只知道做学问念书,父母自是疼爱非常,实是个要人时时哄着的人,平日虽有些小心眼,却是没什么深沉心思,经阮析臣一哄,就又有了玩笑的心情,呵呵笑着问,“什么地方?世外桃源啊?” 阮析臣挑唇而笑,又忍不住捏捏她的下巴,“恩,世外桃源。” 沈糯去扯他的手不让捏,俩人就笑闹起来。 阮析臣今天没有开车,而是让司机送来的,坐在速度平稳车里,沈糯只觉得无限感激。 看看自上车后就睡在一旁的人,沈糯无奈感慨这人还真不浪费一刻的睡觉。扭头看着车外熙攘的人流,自己也是这样终日奔走生活于他们之间,单调无趣,如果不是认识了阮析臣,冲动的结了婚。她终将还是这样平淡的走过青春岁月,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但她不喜欢。她觉得她有时似乎是个逆子,会追求着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那份情怀。她期待生活给予的惊喜。 车子平稳的停在阮析臣家门口,是个四周环境不错的小区,她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有些不安的问,“是不是见你父母?” 他回过头,神色掩在阴影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缓的陈述,“不用见他们,他们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不需要回去。” 沈糯一惊,这样的话居然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陈述,平常是没听他提起过父母,没想到关系居然这么淡薄。阮析臣见她愣住,稍稍温和了表情,露出些笑容,拉过她,“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和你父母说吧,我们一会儿收拾好了就过去。” 她心不在焉的点头应是,偏过头看他,不过一转眼,就若无其事的像是那样的话根本没从他嘴里说出。“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沈糯尾随而出,忽然阮析臣顿住脚步,面色僵硬的注视着前面一个人,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也好奇的看过去,那人五十开外年纪,身穿一身军装,面貌英俊精矍,正抬头看着墙上的简报。他身边的勤务兵见沈糯他们走出电梯,就和他说,“首长,阮营长回来了。” 他扭过头看他们,双目深邃睿智,沈糯惊讶,她在电视上见过,自己还曾瞎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见那人余光扫过自己,而后缓缓叹了口气,“小臣,见了爸爸都不叫一声,谁教的你这么没规矩?”她其实已猜到几分,仔细一看神态举止毕竟还是很像的,但亲耳证实,也还是惊讶,“你爸爸?” 阮析臣听了他爸爸的话仍不为所动,只是面色僵硬扯着嘴角冷笑,浑身像长满刺的刺猬,讽刺道,“这不是你的部队,我也不是你下属。不劳首长您特地跑来教训”说着一侧身子,“请回。” 他爸爸见他这样立刻皱起眉,样子严肃。颇有领导风范的回身叫小勤务兵下楼等他,而后朝沈糯微笑的点点头,眼神有些鼓励,“你是沈糯?我是阮析臣的爸爸,你们的事我知道了,我们进去谈怎么样?” 沈糯是完全料想不到这样大领导,忽然叫出她的名字。惊讶的点点头,有些拘谨的打招呼,“您好,伯父。”然后就拽拽阮析臣的胳膊示意他去开门。 阮析臣终究碍着沈糯的面子冷着张脸的开了门,自从认识他,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斯文样子,却不想对自己的父亲是这副态度。气氛沉默僵硬,进了屋,她也没心思欣赏阮析臣的家,只得颇为尴尬的看着这父子俩。 阮爸爸转向她温和的开口,“沈糯,你去厨房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沈糯点点头,她第一次来这,哪里知道厨房在哪,水杯在哪,依仗房子并不大,只是两居室,很快便找到厨房,看阮析臣爸爸的意思只是想支开她而已,无奈只得慢悠悠的拿出水杯,胡思乱想的倒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声音激烈起来,忽然屋里就传来阮爸爸的怒斥,“说什么混帐话!” 她赶紧端了水杯出去。一进客厅,就见阮析臣剑拔弩张的站着,目光森冷,往日懒散颓唐的气息一扫而空,看样子恨不能语言成箭,根根刺向他父亲,“我现在结婚了,有家了,你不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和我说什么回家,跟我玩什么父子情深!”说着抬手指住他父亲,“我早说过,从你背叛了妈妈,害死宁姨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爸,你不配是我的家人!” 阮爸爸气的脸色发青,“你个混帐!”哆嗦着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阮析臣扔过去,沈糯惊叫“小心”,他一躲,烟灰缸就贴着他的额角飞过,砸碎了身后的落地灯。 屋内一下恢复了安静,阮析臣喘着粗气的瞪着他爸爸,极失望的声音,“你永远不懂的家的意义,家不是有一所房子,而所有住在里面的人都貌合神离,家不是你的部队,永远一大堆规矩,容不得半点忤逆与顶撞,家不是你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演戏的舞台!家人是给我温暖,给我欢笑的人,你说你配吗?” 阮爸爸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阮析臣,一句反驳也说不出,而后者一把打开门,疲累似的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恼人的东西,说着,“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吵。” 阮析臣见他走出去,“嘭”的关了门,立刻神情委顿的窝进沙发里,麻木颓废的气息立即又笼回周身,困顿不堪的将脸埋进掌心,似乎就可以缩小进那一方独立天地里。 沈糯还在惊讶当中回不了神,刚刚的对话她听不出所以然,本来高高兴兴的日子,现在却一塌糊涂。她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轻声问,“你喝点水吧?” 阮析臣这时才觉醒沈糯的存在,他抬头看了她,从兜里摸出烟来,刚刚打着火机,又停下咳嗽起来,心烦意乱的就将整包烟揉成一团,想要扔出去,最后还是攥紧了:“抱歉,沈糯,让你见笑了,本来该是高兴的一天的,却到成了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拜访你父母,好不好。你先回去。” 沈糯没有理会,她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不能回去,三两步跨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他,仍是轻轻的说,“我不回去,不用,你忘了?我们今天结婚了,这不是我们的家么?” 似是一句话即可触动他的心,阮析臣抬起头定定的注视她,深灰色眼中尽是无措与茫然,就像是瞬间击垮敌人的战士,却不知自己胜了什么,没有喜悦,只剩茫然。他喃喃着,“我错了么?”沈糯在他肩上摇头,他又问,“我混帐吧?”沈糯还是摇头。 “你和你爸爸一定不会这样,我见过的,你们温馨而和睦。你这样单纯,明快,简直快乐的令人羡慕。”他将头深深的埋在沈糯颈间,呼出的灼热呼吸灼烫了沈糯的心情。 他闷声自语,杂乱而没有条理,“妈妈因为他背叛而漠视一切,宁姨被逼的自杀,没有人注意我,关心我,家里没有笑声。结婚果然是做对了,是对的,我现在有了你,有了你。你在我身边。” 沈糯轻声答着,“恩,你现在有我,我在你身边。” 她想,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她可以分给他。 现在的阮析臣不难理解。 他没有奢求 ,只要快乐,不要哀伤而已。(未完待续) 迷迭香 父母儿女间没有真正的仇怨,只要你坚信不移,它便一定是真的。 迷迭香——纪念难以忘却的纪念。 沈糯熬鹰似的和阮析臣以拥抱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了四个小时。 他一直没有说话,或许睡着了,或许没睡。沈糯不想知道,她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想到他为什么要急着结婚,也许只想有一个家人,不想要一个恋人。可能他急切的想找到一个疏散自己巨大孤单感的出口,组成一个家,有人在身边。这么巧,他遇见了她,他不讨厌,甚至没准还有些喜欢,也许仅止于喜欢,其他感情有没有,他不去想,也不在乎。 沈糯不得不说她有些失望。 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再想,管他到底是怎样呢,反正婚都结了,人的感情想法本就复杂抽象,真正弄懂的又有几个呢?又不是科研编程,必须谨小慎微,条理分明,何必呢?快乐开心就好。动了下酸掉的肩膀,不想阮析臣立刻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醒了?” 沈糯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睡。” 他松开沈糯,揉着她的肩,笑了笑,“我睡着了。”又将她推倒在沙上,“那你现在睡?” 她摇摇头,坐起来,“你接着睡吧,我得去躺研究院。” “现在就去?我送你。” 沈糯站起来活动酸软的筋骨,有了些笑容,“不用,我去请婚假,还得交接一下工作。”想了下,她又问,“你说请两周,单位能准吗?” 阮析臣很肯定,“准,不然你以为我两周的休假哪来的?像咱们这种晚婚的有十五天。” 沈糯很无语,瞪着眼睛,“你提前请婚假?我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他揉着眼睛,有些迷糊的打着哈欠,“没想过,你为什么不答应?”抬头瞧见沈糯脸色不豫,立刻笑孜孜的一把抱住她,“我这么好。你拒绝的了么?” 沈糯一把推开他,一本正经,“请你谦虚些。”这人还真是有自信。 他只是笑着就势窝金进沙发里,似乎是开心的很,眯着眼睛眼角都在上挑,嘟囔道,“我不送你了啊,你办完事给我电话,我去接你,然后去你家。” 沈糯看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像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恢复了以前的面貌。那个犀利,情绪激动的阮析臣似乎不曾出现过。既然不想说,那就不问好了。“我走了。” 他半合着眼,十分困顿的点头。“钥匙在茶几上,不要忘记拿。” 沈糯拖着步子走出小区门口,也有些发困,眼皮开始打架,一个穿军装小伙子跑过来,喊她,“沈小姐。” 她反应迟钝的抬头,“你是?” “我们首长说,沈小姐想去哪里,开车送您去。”说着就领着她朝路边一辆黑色奥迪走去。 “你们首长?阮析臣么?”沈糯无精打采跟在后面。 那小伙子表情颇怪异的看她一眼,然后小声说道,“阮析臣他爸。” 沈糯一愣,跟着走到车门前,车窗下降,果然阮爸爸朝她点头微笑,“沈糯,你好,上车吧。” 阮析臣的爸爸其实很符合沈糯心目中一直以来的军人形象,刚正威严,严肃端正,而且很有领导之风,军装笔挺,腰背笔挺。她上了车,不禁就想,其实不难相信他们父子不和,阮析臣将其颠覆的很彻底,终日懒洋洋的样子,没什么精神,还总是微微驼着背。 阮爸爸见她一直拘谨的坐的笔直,就笑的很温和,“沈糯,你要去哪里?你放松些,我今天冒昧了,先请你原谅。” 沈糯动了动身子,终于知道阮析臣凡事都礼貌周到遗传自谁了,但仍拘谨的开口,“没关系,阮伯父。去Q大研究院。” 他点点头,吩咐开车后扭头郑重的说,“你和小臣昨天登记的?你不应该也叫我爸爸么?”顿了顿,才艰难的开口接道,“是小臣说了什么?” 沈糯赶紧摇头,知是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语速都飞快起来,“不是不是,只是我没习惯,阮析臣没和我说什么。” 他安抚的对沈糯摆摆手,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我了解,今天让你也见到了,他和我算得上水火不容。”他转过身望向沈糯,同样深灰色的眼睛里全是无奈,“我们之间嫌隙太深,他恐怕很厌恶我。” 沈糯轻叹,其实父子两哪有隔夜仇呢,她不知从何安慰这个有些疲惫的父亲,只得拍拍他的手,轻声说,“其实,您走后,他也是很后悔的,父子之间没有天大的仇。” 阮爸爸苦笑,“其实小臣怪我也是应该的,早些年出事后,我只顾着工作,一直忽略他的感受,等到年纪大了,想和他亲近些,才发现有些想法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我和他妈妈没有什么家的概念,这孩子从小就很孤单,好容易有了些快乐,却全被我破坏了。不怪他恨我,不怪。”他缕缕有些斑白的头发,表情像在挣扎,似是下着决心要如何把话继续下去,“小臣,小臣他很喜欢他妈妈,后来他宁姨搬来,又很喜欢小宁他们母女俩,但是由于我的过错,他失去了他母亲的关爱,失去他宁姨,刚刚我一直在车里想,这么多年我想不到该如何和他相处,如何取得他的原谅,我半生军旅生活,脾气很差,谈不到两句就会发火。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他却不将我当做父亲。” 看着眼前这个曾在电视上出现的高官领导,那时他威严从容,而人后也不过是一个满眼悲凉的父亲,一个因年老了而希望和儿子和睦相处却坐困愁城的父亲,沈糯甚至觉得他可怜,深吸了口气,诚恳的说,“爸爸,没有真的恨父母的儿女,他现在只是还不谅解,还没想通,您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的。” 阮爸爸在听到那声“爸爸”时振了振,多少年了,他没有听过这一声爸爸,他拍拍沈糯的肩膀,涩声说,“谢谢你,沈糯,你是好孩子。” 之后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沈糯能够理解,他不用再说什么,解释到底是什么产生恨与曲解,不管之前做错过什么,都已经过去,我们的回忆,只纪念那些不愿忘却的纪念,而那些痛苦的,憎恨的,都应学习去遗忘。 车缓慢的停在了Q大研究院的门口,沈糯推开车门,阮爸爸踌躇了半天才嘱咐句,“谢谢你,沈糯,常和小臣回家看看。” 沈糯笑着点头,“好,等我们回去时再和您聊。” 周六的研究院没有什么人,沈糯在值班室办理了婚假手续,没怎么耽误就离开了研究院,还真如阮析臣所说,他们这类晚婚的,有十五天假期。急匆匆的赶到公车站,沈糯看看时间,决定先自己回家一趟,探探情况,再叫阮析臣去也不迟。 一进家门,爸妈不在家,她竟是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些证件衣物和书,她又决定等和阮析臣旅行回来再说,当面说实在太可怕,可以先留封信,估计他们回来后,爸妈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于是,沈糯小姐就带着点做坏事的叛逆兴奋感,留书一封,潇洒的拿着小行李搬离自己的娘家,而沈爸沈妈还在各干各事的蒙在鼓里,犹不知自己的乖女儿做了什么任性妄为的事。 沈糯回到阮析臣家已是傍晚,一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沙发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打开灯,她惊讶,“你一直睡着?!” 阮析臣像是一时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迷迷糊糊的用手遮住眼,语速缓慢的问,“几点了?你怎么没给我电话?”而后动作僵硬的坐起来,表情麻木的望着沈糯,眼睛似是要粘在了一起,脸上还有几道在沙发罩上咯出的红印,头发乱成一团,呆了好半天才充满疑惑的问,“你搬了东西,回家了,怎么不叫我?” 沈糯很不客气的笑出声,几步走过去,捧住他的脸左右摇晃,“醒醒,还迷瞪呢?” 阮析臣皱着眉,任她捧着,慢慢半掀起眼皮,眼睛没有聚焦,看了半天才语带不悦的问,“我这么见不得人?” 沈糯呵呵乐着,“不是”刚出口,手机铃声大作,刚一接起,沈妈妈的咆哮声立时传来,“沈糯,你给我立刻回来,你要是不回来,你就等着,你再回来时,看我不扒你的皮,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家,沈糯,沈糯!”手机离的老远,还能感受到她妈妈的怒火熊熊,阮析臣终于睁开了眼,眼神也聚焦了,听着沈糯撒娇耍赖的对着手机,“妈,妈,我都上飞机了,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您别生气了,” “你敢,你敢走,沈糯,你不和家里说一声就居然跑去结婚,你立刻回家!” 沈糯软磨硬泡,“妈,您别生气,等我回来再说,哎呀,空姐让关手机了,妈,您别生气了,我爱您,么~~~~~”说完也不等回话立刻挂断关机。 阮析臣傻了眼,伸手耙耙头发,然后就开始在沙发上东翻西找起来,沈糯乐呵呵的凑过去,“找什么?” “车钥匙,送你回去,咱去见你父母。” 沈糯一把拉住他双手,瞪着双眼,“别开玩笑了,现在回去,我妈能一把火烧了咱俩。回来再说吧。” 他慢悠悠的反对,神情严肃,“别这样,早晚得面对,你妈妈会生气的。” 沈糯呵呵笑着,“没关系,到时撒个娇耍耍赖,睡一觉她就不气了,父母儿女之间哪里有真的仇怨呢?”说到这她忽然顿住,敛了笑,定定的望着阮析臣,“其实你和你爸爸也一样,不管他做错过什么,他终究是你爸爸。”抬头看他,只是皱着眉不言语,沈糯索性豁出去,又说起来,“父母也好,儿女也好,哪里能真的记恨对方?我今天下午见过你爸爸,他一直没有走,他其实很希望能与你和睦的相处,就像我妈妈和我,每次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的气过,你和你爸,唔!” 话说一半,沈糯瞪大了眼看阮析臣贴近的脸,黑长的睫毛几乎扫到她的眼捷上,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轻轻的磨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感官敏感放大数千倍,而后又一团纠结,在一团纠结中,她还要抽空考虑初吻在26岁,她是个菜鸟的问题。这对于一向学习门门第一的沈博士无疑是个打击。 阮析臣稍稍离开了她的唇,挺直的鼻梁蹭上她的唇角,他轻声说,“沈糯,你在向我炫耀么?你让我嫉妒你。”沈糯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是”却被阮析臣凑上来的唇含含糊糊的堵在嘴里,变成了呢喃。 他又轻咬着沈糯的嘴角,含糊着说,“我不高兴,所以要亲你,请你配合。”说完就离开她的唇,伸手捏住下巴,呼出的热气哄在沈糯颊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明白?”尾音上扬,听得沈糯本来就很糊的脑袋更是糊了彻底,只剩下愣愣的点头。等待阮同志指示。 “一,闭眼。”闭眼。 “二,张嘴。”张嘴。 阮同志终于挑着嘴角眉开眼笑了,如此秀色可餐,他再懒散有礼,也不能客气,于是乎,心满意足的吻上去。 沈糯在脑子糊成一团,晕天晕地时,等来了含含糊糊的第三个口令,“三,换气。” 气还没喘足,阮析臣又吻上来,还在唇齿间,抽空说道,“沈糯,你有护照么,我们要去罗马。” 沈博士精明的头脑在听见“罗马”二字后,开始五迷三道的回想:罗马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耳熟来着?(未完待续) 金鱼草 表面平静,也许暗藏汹涌,表面幸福,也许处处危机。 金鱼草——迷茫的疑惑 沈糯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觉得有些酸累,感觉过程倒也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夸张,只是思想里突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蜕变感,脱胎换骨了一般,不禁毫无羞怯的感慨起*这种事果然还得靠实践辅助理论才行,是和科研一个道理。 其实由于沈博士是个勤学认真的好同志,婚前为弥补自己毫无实践经验的不足,恶补理论知识过量,有些刺激到情绪,以至于昨晚阮析臣还没把她怎么样,她就思考超前的将书上这样那样的情镜回想了个遍,而后很没出息的把自己吓哭。搞得阮析臣万分无奈,趴在她身上咬她下巴,不清不楚的嘟囔,“沈糯,我这么可怕么?”还一把温柔缱绻的嗓音语调,来彰显自己实在很无辜。 沈糯唉声叹气的翻身起床,阮析臣早已不在卧室,她洗漱穿戴好,就挨蹭着到客厅找阮析臣,她有些愧疚,觉得得道个谦或是夸夸他什么的,至少得告诉他 ,“他一点也不可怕。” 还以为阮析臣起得早,期待他周到的准备了早餐,体贴的等待她起床,却不想人蜷在沙发里正睡得昏天暗地。愧疚感立即一扫而空,几步走过去,左摇右晃的把人弄醒。 他好半天才把眼拉开一条缝,话还没说先打了个哈欠,抬手将眼睛揉开,茫然的盯住沈糯半天,像是才想起这么个人似的低低的"啊”了声,顺手摸摸她的脸没什么精神的撩着眼皮招呼,“早啊,沈糯。” 沈糯看他散漫样子简直郁闷的没话说,瞪了圆眼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睡这了?”似乎是还没醒的缘故,他眼睛重新眯起来,又黑又直的睫毛压下去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听了沈糯的问话迟钝的抬手摸上自己挺直的鼻梁,想了好久,慢条斯理的边打着哈欠边说,“啊,你昨晚上睡着后踹了我三脚打了我两拐子,然后把我挤到了地上,我实在睡不了,就出来了。” 她本来见他漫不经心的洋子很是着急,恨不能上前推他两把,拧他两下,忽听他这么一回答,愣了下后愧疚感又迅速回笼,懊恼的吭吭哧哧想解释,却又徒劳的不知说什么好。 阮析臣见她窘困的咬着嘴唇的模样,十分娇憨,迷迷糊糊的笑起来,情不自禁的捏住她的耳垂揉了揉,见那嫩白的颜色立即染上红晕,就挑着嘴角笑意更浓,“没关系,我昨天吃到便宜,原谅你。” 沈糯看他又摆出这副迷离又欢快的笑容,这笑容浸带着温和满足的心意,渲染了和熏的颜色,是漂亮的丹凤眼因笑容皱出浅细了纹路,融融的春色似乎都尽收眉目唇边。终于怀疑起自己稀哩糊涂的和他结了婚是不是为他外表所惑?身随心动的去握他的手,微笑着说,“阮析臣,我没想到,和你结婚这样好。” 他有些疑惑,似不能理解她为何忽然有感而发,随口应和,“可不,结婚很好的。”倾身搂住她,脑袋放松的倚在她肩上,硬硬的头发扎人,好半天又问,“对了,沈糯,你有没有护照啊?我们要去罗马。” 沈糯挣出他怀里,瞪他。“罗马?哦,我想起来了,护照有是有,可是在家啊。你怎么不早说?” 阮析臣呵呵乐起来,声音是纯粹的愉快,“你也没问啊,在家就去拿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简直气得不行,从没见过这样乱用成语的,以前还说过她红杏出墙,恨声说,“你什么破比喻!我以为也就是去躺云南啊什么的,谁想到要出国啊,为什么要去罗马?” “一直想去来着,我小时候有一个很疼我阿姨,让我长大了去那里看看。” 沈糯瞄着他的脸色小心的询问,“是不是之前和你爸爸吵架时提到的那个宁姨?”他看了她一眼,低了头笑,急促混乱的解释,“是她,沈糯,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和我爸爸的问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同你与你父母之间单纯的闹别扭并不一样。他总是这样令人难以忍受,例如我半年没见过他,他却能知道我们昨天结婚,还将你调查了个一清二楚”见她面色严肃,就长长呼出口气,状似轻快的说“好了,不说这个,你签证过期了没?” 她也不勉强,只扬了笑脸,“没有,今年还和教授出国做了个软件开发。什么时候走?看来我们还是得回家,得挑我妈不在家的一天。” “我昨天定了机票,是三天后晚上的飞机。至于么沈糯,你就这么肯定你妈妈不待见我?” “不是不待见你,我从小什么事都是必须她老人家批准才成。我这么胡来她饶不了我的。”沈糯苦着脸,也没了精神。 “不怕,我这么好,你妈妈会看在我面上饶了你的,我们明晚回去好吧。” 沈糯撇撇嘴,“你还真是不谦虚,白天回去,我妈估计不在家,我爸好脾气,可以忽略他。” 阮析臣无奈,好笑的捏起她下巴终于亲上去,“胆小鬼,明晚回去。” 三天后,在沈糯软磨硬泡,死拖活赖的情况下,还是决定了三天后的今天白天回去,拿完护照晚上上飞机。战战兢兢的拉开门,她在门外探头探脑,果然没人在家,长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沈家爸爸就从厨房晃出来,嘴里还念叨着,“老于,我说多少次了,你别扔我的茶叶梗,你老记不住,你”忽见了沈糯直愣愣的杵在面前,就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沈糯调动了个可怜兮兮的笑出来,刚想喊声爸,却见他在对面朝自己猛使眼色,手还不停的超屋里指着,一下就看明白了,立刻想溜,还没迈步就听见她妈妈念叨着走出来,“你话说一半,怎么回事!” “沈糯!” 沈糯冷汗都下来了,认命的扭头干笑,“妈,你今怎么没出去?” “你妈我让你气的歇病假!”沈妈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上前一把掐了她的胳膊,“行啊,舍得回来了?不是昨晚上上飞机了么,胆子很大啊。眼里还有父母么?这就是你念那么多年书学来的,做学问做来的道理?” 沈糯爸爸在旁劝,“好了,孩子不是回来了么,你以前不是老催么,这结婚了还生起气了?”又转向沈糯“小糯,你这孩子也不像话,这么大了没个分寸,怎么这么草率?也不商量就偷偷结婚。这么不懂事。” 沈妈妈见沈爸爸又是两头和稀泥更是气得要命,口不择言起来,“你就这么急着结婚?沈糯,你别告诉我你怀孕了啊,你敢说个是字,我就没生你这个女儿!” 沈糯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否认,严重自责自己是不是把事情弄的更乱了。 沈妈妈半信半疑,在一通又敲又打,又拧又掐,又骂又吼后,终于稍显平静的坐下喝茶润喉,以备再接再厉的教育。 沈糯眼泪汪汪的坐在一角,简直要觉得自己是生在了旧社会,很是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到政府的冲动。 “他人呢?”沈妈妈冷着声问。 “拿机票,办手续,一会儿过来,让我先来。”沈糯战战兢兢,就怕一个小心踩了雷,妈妈又开炸。 “他什么工作?”声音降了一度。“当兵的。” “当兵?”声音扬起八度。沈糯吓得赶紧补充,“ 和我一样是博士学位,专业技术军官。” 沈妈妈的气不打一处来,“我管他什么学位,军人一年能有几天在家你想过么!” 沈糯摇摇头,她确实没想过,沈妈妈了解她除了学习科研其余事一律思虑欠周的人,无奈的放下茶杯,“算了算了,父母呢,是什么人?” 沈糯想了想,“爸爸,恩,是公务员,妈妈好象是个中医。” 沈妈妈这才稍微缓了脸色,想着这样的家庭,自己又是个军人,应该是个老实孩子。“多大年龄?” “比我大一岁。” 沈妈妈面色僵硬的点点头,“沈糯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怀孕了,不敢和家里说?不然为什么啊,我不理解,你怎么就能不和家里商量商量呢?你从小就听话,这是哪出啊?” 沈糯赶紧摇头,“没有,真没有,不是因为那个,就是脑子一热,就得立即办这件事,想着你肯定不同意,就想先结了婚再说。就是那什么,” “先斩后奏,”沈爸爸在旁边接道,“是吧,小糯。” 沈妈妈横了他一眼,“你别插嘴!” 沈爸爸乐呵呵的劝,“行了,老于,婚都结了,又是不错的孩子,一会来了,别摆脸色啊。” 沈妈妈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原谅,末了又无奈补充,“这孩子念书年的呆的很,准是被人言语一蛊惑,立即点头同意,你了解他吗?要是被骗了感情,到时就哭吧!” 沈糯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溜圆的眼珠转着,灵气十足,蹭在她妈妈身边,“不能啊,我哪那么傻啊?” 沈爸爸见气氛和缓就忙活着要去买菜,还招呼沈妈妈起身去帮忙,沈糯见这么过了关,松了心,也悠哉了心情看起电视。 东倒西换的换到午间新闻,听播报员字正腔圆,“今日早晨,一名持械抢劫的歹徒意欲逃跑,在逃跑过程中挟持了一名Q大研究生,一名检查官路遇,英勇斗敌,成功协助警方捕获歹徒,但该名研究生与检查官在搏斗途中,均被刺伤,现以送往医院救治,稍后记者将至医院连线,谨代表全市人民预祝他们二人脱离危险,早日康复。这里是林嘉为您整理报道。” 正看得聚精会神,手机忽的想起,心不在焉的接了,还未说话,就听阮析臣急促低沉的嗓音,“沈糯,我现在有些急事,不能去你家了,罗马也去不了了,我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去,你就先别回家了,等我办完事情去接你,就这样。”说完也不等沈糯回答,就挂了电话。 沈糯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只是想着他那焦急惶然的声音,语速都飞快了起来,是从未有过的,怕是很急很急的事情,赶忙打回去想询问清楚,但怎么打都是忙音。 忽然就生出一股罗马似乎是去不成的直觉,她有些焦躁,她想起还在背包里借来的当地相关书籍,还想着罗马的风景罗马的空气。她可以和阮析臣一起去看看去闻闻。怔怔然的盯着手机,她如今直觉那将要是一场空。 这种感觉总是难以释怀,以至很多年后,当沈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罗马城市的静谧的夜空时,都总是不禁回忆起那一刹那的心情,怅然若失的不安,也总是想,如果当初听了阮析臣的话,早些和她父母说了结婚的事,能不能早些去了罗马,而后来的许多事会不会有些不同。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假设,许多事情都是必然的,总是她必经的路,必过的坎。不论她怎样做,怎样想,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预设在她走过的岁月里,等待着被相遇,被发生。(未完待续) 木棉花 抽象的爱情,没人期待我懂得,我也不奢望能懂得。 木棉花——只想相信眼前的 阮析臣是凌晨两点整到的家。 当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传来时,沈糯只是没什么表情的坐在沙发里发呆,她不怎么困,也知道是阮析臣回来了,却没有太大的欢愉与幸福,只是不带着目的性的枯等,像在完成一项任务,等他回来后,问问发生了什么,他说也可以不说也没关系。 她轻轻将沙发旁的落地灯扭开,昏黄的光立刻流泻室内,柔和了浓黑夜色的深沉。当阮析臣打开门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况。他没想到沈糯会回来,此情此景忽然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充溢胸间,冲击着感官,一种狂喜的感情蓬勃涌现后再慢慢积淀,来不及深思,也懒得深思,他只是感激,孤单了这样多年,终于有一个人,无论多晚多久,会等他,在他开门会有盏昏黄的灯是为他而开,告诉他,他将不再是一个人。不用任何言语,任何行为,一瞬间仿佛触到了他心尖上。 其实爱上一个人有时只是一瞬间,只是当时的他不懂得,也懒得去懂得。 他只是心存感激的走到沈糯面前,握住她的手,发觉有些冰凉,就慢慢磨搓起来,轻声询问,“我不是说明天去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这么晚了还没睡。” 沈糯没有回答,低头偎进阮析臣怀里,脸颊轻轻蹭着他米色毛衣的柔软面料。闻到她记忆里松香混杂着草药的清香被一股浓重的医院消毒水味所掩盖,微微有些刺鼻。不禁皱了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合身上前轻吻她的眉眼,好久才回答,“抱歉,沈糯。我朋友出了些事情,他一个人在这,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也很少,只有我帮他,恐怕罗马不能去了,我很抱歉。” 沈糯没有说什么,其实她早有预料,虽然有些失望但帮助朋友无可厚非,摇摇头,“没关系,等明年黄金周时再去也可以的。”转过脸去认真的看他,“你朋友没事吧,你身上好浓的消毒水味,去医院了?” 阮析臣像是没有料到她忽然问起这个,有些迟疑困惑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掩下目光,“不是,不是生病。” 沈糯有些疑惑他似乎是不愿意多说,就也不再多问,只是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说,“我困了,睡么?” 他不知想到什么立即笑弯了眼,一把抱起沈糯往卧室里走,撇着嘴角坏笑,“好好,我同意。” 沈糯起初奇怪,睡觉有什么好这样高兴的,等被甩在床上,阮析臣压上身,才发现问题的关键,不禁惊讶,“这都几点了?你不累?” 阮析臣只是埋首在她颈侧细细的吻着,手轻轻抚着她光滑细致的背,没有回答,其实他很累,但他不想放手,只想这么抱着她,拥有她,仿佛这样才能彰显他的所有,她的归属。他刚刚说了谎,不知为何就是说了谎,这样陌生的感情鼓噪着他的内心,很害怕失去什么,于是焦急的掩盖,隐藏。 他虽然表面上总是散漫温和,但股子里总是有些任性暴躁冲动的因子。不安总是能引发人最原始的本能,他的动作稍微粗鲁起来,揉弄的沈糯皱了眉痛哼,直到进入她的一刹那,才逐渐安定下来,仿佛久置迷宫的人找到了出口,一直漂流的灵魂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这一刻,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满足。 沈糯累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只感到指间一凉,小小的圈在手指上,可是她却觉得圈在了心上,她很累没有睁眼去看,没有心思细想,只是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着。 早上十点,沈糯是被不折不挠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晕头涨脑的捞起手机,哼哼唧唧的“喂”了声。 “沈糯!听说你请了婚假,你结婚了?!”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苗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嚷起来。 “啊,是啊。恭喜我吧。” “我的天啊,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就不声不响的结婚了?” 她气的差点把电话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冲着电话喊,“你什么破比喻,不会说别说,我忽然结婚怎么了,我就不能做点离经叛道的事情了么?” 苗珊在电话那头嘿嘿直乐,“沈糯,别生气,在你妈那挨排,火往我这撒是不?得得,我理解。”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本来还打算,今下班叫你一起去看路川,等着你俩旧情复炽呢,看来是没戏了。” 沈糯“呸”了声,“苗珊,你少拿这事开玩笑,我和他没旧情,为什么去看他?” “你不知道?路检查官勇斗歹徒,英勇负伤,在医院呢,我今天打算叫你一起去看他,没想到却得知你已结婚的消息,真真是晴天一个雷啊。” “别贫了你,昨天倒是看了新闻,没想到那检查官是路川?”沈糯一轱噜坐起来,惊讶的问。 “啊,是啊,还有更巧的呢,那研究生是你们组研二的宁凉。” “啊,宁凉?那他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看他们?” “今晚五点,在咱院门口见吧,先不说了,我到时再细细审你,一声不吭的就结婚,太不对了!”说完也不等沈糯反驳,立即就挂了电话。 沈糯举着电话发了会呆,才想起阮析臣又没在卧室,开始怀疑不会是自己又把人打出去了,急急忙忙的跑到客厅去看,客厅也是空无一人。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沈糯,我买好了早餐,凉的话记得热热再吃,很抱歉,我今天要出去。” 她轻轻放下纸条,有些失望的拎起凉的早餐,也不热热就吃起来,坐在沙发上找遥控器,才看见手上带着的戒指。样式简单的白金戒指,似乎有些年代了,摸起来边角圆润,戒指表面有一圈古朴的花纹,迎着光折射出一圈圈神秘的光晕。她轻轻在指间磨搓着,微微带了些她的温度。不禁笑咪咪的嘀咕,“这不会是古董戒指吧。” 吃完早餐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起屋子,并趁机仔细参观了他的家,可有可无的四下打量起来,很简单装潢,没什么东西,可见是一名单身男人的家,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一直未曾考虑过阮析臣以前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他说结婚就结婚,莫名奇妙的她还真是听话的很。 东晃西晃的耗到4点多沈糯收拾收拾直奔了研究院,一见到苗珊,她还没张嘴,那家伙就贼笑凑过来,“沈糯,说吧,是不是*,怀孕了?”说着还伸出手来摸她的肚子。 沈糯一把打开她的手,“别胡说,谁怀孕了。她就纳了闷了,怎么突然结婚就一定得是怀孕了,就不能没有理由么。” 苗珊掐她的脸,笑着问,“好好,那这意思是找到真爱了,要来把刺激的冲动?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哪天介绍给我们见见?” 沈糯点头,随手叫了辆出租车,拉起她钻进出,苗珊赶紧说,“师傅,一中心医院。”说完转头看她,“点点头就想蒙混过去?赶紧说啊。” 她斟酌了半天,才缓缓开口,“认识一个多月了,各方面都很好,人长的也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提出结婚,脑袋一热就同意了。” “爱他?” “爱?”沈糯觉得这个字眼很陌生,她一直不是个有过多愁丝与情怀的人,从未细纠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只是很务实的觉得阮析臣很好,拿出去也许会很有面子,结了婚也不用再忧愁自己会成为难嫁的大龄高学历女青年。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觉得条件不错就结了。” 苗珊听了只笑而不语,半天才戳戳沈糯的肩膀,“沈糯,你只是嘴上说的现实,其实你一直是个单纯而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一点也不冷漠现实。恩,倒是有点虚荣而已。不是说每个科学家都是一个满腔激情与热力的疯子?” 沈糯笑,“我哪里算得上是科学家啊。” “呦,还谦虚上了,那不是你一直的梦想?不管啊,回来把你老公带出来请吃饭啊。” 沈糯不置可否的点头,见车停住就拉了苗珊走进医院,正等电梯时,苗珊忽然指着一人拉她,“那不是阮析臣么,你还记得这人不?” 她一听这名字就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看,只是瞧见一闪而过的衣角,疑惑着他怎么来医院了?昨天身上就一股消毒水味,难道朋友真是病了?眼睛四处瞄着,嘴里问着,“哪里啊?” “拐过去了,今天没穿军装,还是那么帅。”沈糯其实很想告诉她,那就是和她结婚的人,可听她这么一说,就有些惭愧起来,说出来好象故意炫耀似的,挣扎很久,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电梯门“叮”的声打开,苗珊见她发呆,拉了她进去,“咱先去看路川,再去看宁凉吧。” 沈糯回神,“一家医院?” “恩,一家医院。”(未完待续) 蒲公英1 我们难以忘怀的回忆,始终驻扎在心底。 蒲公英——你的回忆 沈糯站在路川的病床前,看他羸弱的将床条好角度,歪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还算愉快的笑容,似乎是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简直要和床单一个颜色,心里有些担心,虽然那一刀未伤及内脏,但也伤的颇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关切的问,“你还好吧?要多注意休息啊,英勇也不能不要命。” 路川呵呵笑起来,可能由于长期没有说话,声音很是沙哑,而且中气还不足,抬起修长的手指指着她,“沈糯,你还记不记得上高二那年,你摔断胳膊我送你来医院,也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沈糯答不上来,她其实是记得的,可她偏偏又很想说“那样久的事了,谁记得啊?”这样明显的撒谎,她总是对着路川办不到。 路川好笑的看着她满脸挣扎的表情,仿佛正在左右为难的下着什么决心。不忍心为难,伸手递了个苹果过去,“别纠结了,沈糯,我知道你一定记得,我想吃苹果,你给我削一个。” 沈糯接过苹果,更加为难起来,“路川,你能吃得了么?你得吃流食,要不伤口会疼的?” “我又没伤了胃,用得着吗?你不会削皮直说啊。” 沈糯无言,羞愧的低了头,拿着苹果在衣服上蹭着,嘀嘀咕咕的,“谁吃苹果还削皮啊,那多没有营养。” 路川看着她那样子,顿时就觉得安慰不少,病痛都减轻了许多,让他跑上几圈都行,“沈糯,本来上次就想和你说的,这么多年来,你真是一点没变。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就是这样,贺雅安大嗓门嚷,你在旁边小声嘀咕,你还记得你说她什么不?你说她” “路川,我结婚了。”沈糯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没有前因,没有后续,直愣愣的打断路川滔滔回忆着的过往。她仍旧低着头,手上的苹果还机械的蹭在衣服上,手上的戒指,被窗外的阳光反射成明亮的光圈,投映到路川的面前。眩目的刺眼。 病房里安静下来,沈糯仿佛能听见秒针击打出的“哒哒”声,也许是好久,也许只是几秒,路川重新开口,声音平稳自然,笑意盈盈,“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恭喜啊,怎么没听苗珊提起过,也没请我喝喜酒啊。” 沈糯语无伦次答非所问的解释,“路川,也许你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我的,恩,其实,你不用有什么抱歉的心理,贺雅安和我是朋友,一直都是,虽然九年多没见,也是朋友,过去的事情我忘的差不多了。有些事不是一定要想明白,说清楚的,过去的就过去吧。” 但路川却听懂了,他敛了笑容,费力的坐直身体,像是牵动了伤口,紧抿的嘴唇白的发青,他紧迫的盯住她,似乎极力的想要一眼戳进她心底,声音却平淡和缓,“沈糯,你放心,我没有听说什么,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但不要用在这种地方,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就这样否定我?”他顿了顿,将头撇向窗外,“不过再说什么也有意义了,不是吗?” 沈糯抬头看他,有点不了解他说这些话的深意何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辛好苗珊去洗手间回来了,一推门就喊,“沈糯,咱赶紧去看看宁凉吧,我妈来电话让我赶紧回家。” 路川扭过头,朝她笑着挥手,“你赶紧走吧,一回来就吵死我了。” 沈糯站起来,将手里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手里无意识的磨搓着手指上的戒指,客气起来,“路川,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路川点头微笑,却没有看她,“好,等我出院,请你们吃饭。” 苗珊和沈糯出了路川病房,就追问她和路川在病房里说了什么,怎么一进去时气氛这么诡异? “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而已。” 苗珊不信,沈糯不理她,伸手去敲宁凉病房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声音似乎很有精神。 她们一进去,不禁怀疑起宁凉家里并不一般,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研究生,怎的住得上这样豪华的单人病房,而且这里一般都是领导级别才可以住进来的。宁凉穿了件绿格子的睡衣坐在床上看书,抬头见是她们,就有些惊讶的笑着打招呼,“苗姐,沈老师?”甚至比平日里见到她们还要活泼愉快许多。面色也很红润,好似这一刀伤的她通体舒泰,心情畅快。 “宁凉,你脸色很好啊,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恩,我本来伤的就不重,还麻烦你们过来看我,多亏了路检查官救我,还连累他受了伤。”她一边指着自己脖子上绑着的绷带,一边滔滔的和沈糯说着。 沈糯点点头,“多注意休息,你家里人呢?” 一听这话她眼睛立即闪烁起来,似乎沈糯的言语点燃了她内心最愉悦的烟火,一下子就燃到了眼睛里,笑容满面的回答,“先回去了,照顾我很久了,也累了。” 沈糯有些惊讶,无语的点头,猜想着肯定是提到了男朋友,才会这么兴奋。苗珊忽然插嘴,“路检查官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他伤的似乎不清,可得好好谢他啊。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沈糯赶紧暗地里拧她,以防她又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玩笑话。 宁凉了悟的“啊”了声,“这么巧啊,我说路检查官那天那么着急呢,原来是有同学在Q大研究院。呵呵。” 沈糯听得莫名其妙,这些有什么联系么,她问出声,“然后呢,什么意思?” 苗珊无语的撇嘴,“她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她疑惑的看向宁凉,后者笑着点头,伸手将长发挽在而后,样子更显得乖巧文静,“是,沈老师,我开玩笑,你没听懂就算了,苗姐,我家里人已经正式去看望过路检查官,等他出院我们再请他吃饭感谢他,到时和沈老师也一起来吧。” 苗珊“好好”一连应着,和她聊起来,沈糯无聊的四处打量着病房,有许多花和水果,看来是不少人来看望过了,桌子上有个保温桶,款式很独特,她看着忽然觉得很眼熟,便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看,但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苗珊告了辞,见沈糯一直没说话的拎着人家的保温桶看,就过去拽她,“看什么呢,咱走吧。” 沈糯表示同意,放下保温桶,走过去和宁凉告辞,一出门,她就和苗珊说,“我看那保温桶像在哪里见过,你用过一样的?” 苗珊呵的一笑,“你破案呢?保温桶不都一个样,哪有眼不眼熟一说,看着都眼熟。” “可是,那个样子的很少见啊,颜色款式很特别。” “行了,别可是了,再特别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啊。” 沈糯想想觉得似乎也对,就也不再多想的出了医院,回家去了。 回到家,阮析臣还没有回来,沈糯无聊就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她妈妈语气还是不好,很是为那天阮析臣没有去而心怀不满。等她指天发誓一般的解释了半天,才语气僵硬的回了句,“不管怎么样,尽快带回家让我们见见。” 挂了电话,沈糯长吁出口气,想起反正罗马是去不了,不如回单位销假好了。跑到卧室,拉开抽屉翻找她的婚嫁证明表,她记得那天随手是放在这里了,翻来翻去,竟翻出一个装饰深沉精良的表盒,盒子上印着JaegerLeCoultre的独特标志,她记起她第一次见到阮析臣,他就是带的这块表,当时还惊讶的一把抓了他的手,差点问出“你这表是假的吧,仿的够真的。”现在想来幸亏没问,没想到他这块还真是真品。她打开盒子,果然是那块JaegerLeCoultre出的唯一一款对表中的男表,是仿旧的古懂表样式,十分精致,表盘是没有刻度的一片白,沈糯记得自己当时喜欢上这块表是由于它的那句设计理念 : “Analysis the expression of the love in your life” “剖白你一生的爱恋。” 可喜欢虽喜欢,她也是决然买不起这样一块名牌表的,始终觉得这对表是只能上网看看照片的那种,却不想阮析臣有真品,有够奢侈。 由于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阮析臣走进卧室她都没有发觉,直到他忽然从后面拥住自己,她才吓一跳的叫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析臣“嗤”的一笑,松开她,回身脱了银灰色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床上,似笑非笑的说,“你光顾着两眼放光看那块表呢。” 沈糯一听立即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领带问他,“阮析臣,你这么有钱?买的起这块表?那块女表送谁了?” 阮析臣挑起一边的眉毛笑,拉住沈糯拉着他领带的手,“我很穷的,这表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沈糯好奇,“谁啊?以前女朋友?” 他并不回答,解下领带,然后一下一下的捋着自己的额前的头发,就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半天才漫不经心的说,“我饿了,沈糯,我们做饭吃。” 沈糯不知触动了他哪般心事,见他样子显然就是不想多说,她突生出一种疲劳感,感觉实在很难懂得阮析臣,她其实没有刺探,只是好奇,然而这个人却总是这样,即使是谈到了他不愿提及的话题,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自我调节后,便是若无其事。无奈的点点头,跟着他到厨房去,边走边问,“对了,我同事今天在医院好像见到你,你去医院了?” 不料阮析臣立即沉了脸色,挑眉问,“你同事?” “恩,是啊,上次审查时见过你的,对你可是印象深刻哩。”沈糯笑嘻嘻的逗他。还拿胳膊肘拐拐他的腰侧。 他皱着眉躲开,抿起嘴角垂眼问她,“叫什么?” “啊?”沈糯一愣,不明就里。 他声音僵硬,冷着脸重复,“你同事叫什么名字?” “苗珊。怎么了?” 他点点头,没有回答,径自一人走进厨房,留下沈糯一人在客厅发呆生气,过了好一会,他才双手湿淋淋的走出来,不顾手还是湿的就摸上沈糯的头发, “沈糯,我今天没有去医院。”(未完待续) 蒲公英2 “沈糯,我今天没有去医院,你同事看错了。” 糯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姿态闲凉的翘起腿掂着,找到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阮析臣跟过来,湿湿的手摸她脖子,她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皱着眉躲开,不耐烦的拿眼斜着他,“不是做饭?”说着下巴朝厨房一点,痞劲十足,“去吧。” 他扑哧笑出声,而后就是止不住的大笑,震动着胸膛上下起伏,他伸出手指敲击着茶几,半天才止住笑声,颤着声音问,“发什么脾气?” 沈糯一直不说话的看着他笑,看他手指敲着茶几,忍受不了似的打开他的手,“你发什么脾气。” 阮析臣还是笑,还笑得一脸包容伟大,“我没有发脾气,现在是你在发脾气。” “什么你发脾气,我发脾气的,你去做饭,我不想说话!”沈糯发晕,哄苍蝇的挥手哄他,瞄都不瞄他的看电视。 “不做了,咱出去吃。”他说完也不理沈糯的意见拉了人就往外走,她甩也甩不开,只得在后面喊,“你说出去就出去,我不去。什么都听你的?” 阮析臣不理会,仿佛沈糯的话是一团不明气体,从他耳旁飘过,造成不了任何影响,连拉带拽,连哄带抱的将沈糯转移到了楼下车库。 一见没有司机,她更是死活不上车,喊着,“我不去,你开车?门都没有!” “我休假没有司机。”他无奈的一拍车前盖,“你看,这次是奥迪,不是跑车,限速的,开不快。” “你这么多车?我不信。”沈糯狐疑的看他,转头去看车前的标志,不想一个没留神,就被阮析臣塞进车里,绑上安全带。还被他趁机亲了下。别看阮析臣这人瞧着斯文,可一套动作做下来一点不拖拉,可谓迅速流畅,还没等沈糯反应过来,车已开动,缓缓驶出了车库。 沈糯气的咬牙,这下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下车是不可能,索性就歪着脑袋闭目养神,心想着,反正你飞不起来。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车子稳稳停在了一片厂区前面,周围没有住户,视野开阔,稍显的有些荒凉。沈糯这一路下来是完全灭了火气,阮析臣这车速堪比龟爬,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开过来,她简直要怀疑,自行车道上的蹬着三轮的大爷,可能都要比他们快些。 她无力的将脑袋杵在车窗上,叹气,“阮析臣,你个性真的是很怪。” 阮析臣笑出声,提着嘴角,慢条斯理的摸着口袋找烟,他们出来时,没有来的及穿外套,他只是穿了件黑色的羊绒衫,根本没有口袋装烟,搜寻一圈下来无果,只得搓着耳垂转头看沈糯,“这不是古怪,是战术,敌人大火力回击时,你得慢火力熬他,敌人慢火力试探时,你又得大火力猛击,一口气也不让他喘,直至溃不成军,一败涂地。被你牵着走,听从你指挥。” 沈糯眯着眼睛,真是有听没有懂,什么大火力,慢火力的,不屑的撇嘴,“你这意思,是拿我当碉堡敌人对付呢?” 阮析臣哈哈笑着点头,又想什么似的停住笑,伸手拉开车子里的置物阁,果不其然的里面摆着一盒烟,看样子是他抽不惯的牌子,他有些嫌弃,皱了眉,犹豫半天,但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抽出一根夹在指间,望着沈糯说,“不可否认,你刚刚火气有些大,很不愉快,慢性子磨了你的火,自然而然,你现在没了脾气。” 沈糯无可辩驳,她确实是对他没了脾气,就不予计较的翻翻眼睛,“不是说去吃饭,怎么跑这来了?” 他没有回答,动作优雅的耙梳起头发来,而后又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刚开一点,窗外的风就立即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将他刚刚耙梳整齐的头发又吹的纷乱,他点燃了烟,咬在嘴里,也不吸,只是任着它一点一点的燃尽,他似乎存在着无限的心事,想要和着烟把他们一起随风一缕缕飘忽着放飞出去。他眯起眼睛,聚焦的盯住前面的一排四层的厂房楼,浓密的睫毛错落交织,挡住了瞳孔的颜色。 已是深秋十一月中,风很冷,沈糯察觉到他似乎想要倾诉什么,她没有出生,静静等待,天色已经半黑,周围空旷荒凉,并没有街景弥虹,只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发响,形成一曲静谧的乐谱,不一会,天就全黑,路灯亮起,对面的四层的厂房楼每个窗口里也都亮起了昏黄的灯,一盏盏透过窗子影射出来,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光辉。 阮析臣这才动动嘴角,长长的烟灰落下来掉在车里的地毯上,他指了前面的一片光,语速缓慢,“我小的时候来过这,看着前面那排厂楼还以为是片居民区,后来才知道是个发电厂,会这样亮上一夜。” “啊,原来是发电厂。”沈糯觉得冷,抖着声音附和。 他像感应到沈糯的想法,随手将烟掐灭扔出去并关了车窗,“以前我偶尔无聊的时候,会来这里呆上一夜,看着这灯光,就让人觉得心里很温暖。” 沈糯没有说话,觉得冷似的凑近他,却发现他的手也些冰凉。 他没有反应,只是凝视着那一片光辉交织的灯光,慢悠悠的说,“有时候,在晚上看到每个窗口透出的灯光,总会非常羡慕。以前听宁姨说过,每一盏灯光后面,都代表着一户幸福的家庭,代表着有人挂念你,想念着你,在你回家的时候,总是有那么点着的一盏灯,在等你回家。” 他望向沈糯,深灰色的眼眸好似发了亮,点点闪闪的深意内容由深及浅层层涌出,“那天晚上回家,看着你开着灯等我回去,我真是感激,沈糯,我认识了你,你成全我这样多年的心愿。”他将头转回去看前面的灯光,“我独立惯了,一直一个人,很少会为别人考虑,也经常忽略别人的感受,我也许会做错很多事,但我请你能体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永远相信,我曾那样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 沈糯掩下目光,重重的点头,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忍住不去泪流满面,这样没有深切的爱,深切的表白,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曾那样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却令她认为打动了全世界。她不曾知道自己一个简单的行为可以带来这样的温暖与感动,看着前面一片交织的灯光,她觉得周身都是力量,她不是将温暖分给了他,而是将温暖笼在了他们的四周,在无心的奉献感情的同时,同样收获了感谢,收获了温情。她想,这一切还真是美妙。 阮析臣搂住她,怀抱宽大温暖,手掌一下一下的抚摩着沈糯的肩膀,“以前听宁姨说过,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不知我俩是那两颗,会不会比别人的亮一些。” 沈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仰起头看窗外远处要与地相接的深色的天,“我们怎么就得比别人亮一些?” 他理所当然的口气“因为我们俩是人才。” 沈糯啼笑皆非,“你还真是不谦虚。” “ 谢谢你夸奖。” 沈糯嗤的一笑,“我夸你了么?”又回过头看他,“阮析臣,你可以和我说说宁姨吗?”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沈糯,有些事情我不想回忆,许多年过来,在我心里它已经深得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不想把它挖出来重新记忆。” 沈糯没有说话,她可以理解,有些我们难以忘怀的回忆,它或许已经驻扎在心地,不能忘怀便不忘怀,不能磨灭便不磨灭,时间是黄土,终会将它会慢慢掩埋,最后连影子也没有。也许他们还有距离,但是没关系,还有许多时间,她可以等,等到他愿意说,愿意信任,愿意依赖。 阮析臣见她似乎不高兴,沉吟了片刻,就有些炫耀的问,“沈糯,你收过最好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恩?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呢。” 他一副得逞的笑,“我九岁那年,爸爸妈妈下基层,我去宁姨家过年,过了午夜,她将灯全部熄掉,借着窗外的灯火炮竹的鸣燃的光,将她自己做的剪纸,投射到墙上,我记得有许多动物什么,她还在一旁配音,她当时和我说,这是快乐要送给我。”他嘴角含着笑,“矫情吧,我当时听了,觉得特别肉麻矫情,听都懒得听完,就跑出去放炮了,现在回想,宁姨的每句话都包涵着她缘自生活的深刻体会。” 沈糯“恩”了声,觉得手有些冰凉,就不客气的将手插进他毛衣里,放在他背上蹭着,暖烘烘的很舒服,“你今天话这样多哦,”他被冰的抖了一下,却任她放着。 “啊,我本来就话多,别人都误会我。”他被她的手蹭得有些心猿意马,就凑近她轻咬起她的耳垂脸颊。 “你还真是不幸。”沈糯呵呵笑着转头,不料却被他吻个正着。 他贴着她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吻,字字顿顿,“那我娶了你岂不是不幸中的不幸?” 沈糯又开始反应迟钝,被亲的有些晕,“恩,什么意思?” 阮析臣咧开嘴笑,手伸进她衣服里,一下一下的摸着,“夸你呢。” 沈糯总算饶明白了,气的上去咬他肩膀,“你以为我傻啊?” 他居然真的点头,“恩,我是这么以为的。” 即使再浓黑的夜色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快乐。然而我们总是走在如此的一条路上,前望没有尽头,回首没有尽头,只靠着终日的摸索,即使此刻快乐,也难以预料以后的伤悲。 也许终其一生,沈糯也难以忘怀这样一个夜晚,阮析臣那样简单却动人的言语,真挚的眼神,可是终究在愤怒与欺骗降临面前,谁又能记得自己当初曾允诺了怎样的相信呢?(未完待续) 鸢尾1 渴望靠近,却总是存在着距离。 鸢尾——在我身边,就很好 沈糯今天销假回研究院上班,他们院里人事部主管安排休假排班的王姐拿着销假表时不时的瞄上她几眼,眼神里全是好奇,好似多看几眼就能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八卦逸事来消遣。 沈糯有些忍不住,翻着眼睛问,“王姐,你老看我干吗?” 王姐收回目光,笑呵呵的递过沈糯的实验排班表,“小沈,你不是请了婚嫁,足足十五天啊,就歇了这几天就来销假?”说着有拿眼瞄沈糯,犹犹豫豫的开口,“有些话吧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虽然很想说“不当讲”但见王姐那副摆明很想说的样子,只得点点头,“您说。” “小沈,年轻人为事业拼搏努力是很好,但也不要忽略家人啊,”说到这里,她就神色颇为不苟同的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唏溜起热茶来,唏溜了好半天,见沈糯实在要不耐烦,才摘下被茶雾蒙了的眼镜,斜眼看她,“新婚燕尔啊,一听大项目下来了,就立即销假回来,不是王姐说什么,你们这些小年轻,这么拼有什么用,就算进了组,不也只是能打个助手,应该学会谦让,资力老的让你们挤下去,你们也主管不了项目单元。” 沈糯听得皱眉,纳闷是怎么得罪这王姐了,这夹枪带棒的一通讽刺。“王姐,您说什么呢?什么大项目?” 王姐听了一愣,而后不闲不淡的笑,“哎呀,你不知道?呵呵,那就当王姐没说过。” 沈糯懒得再理会她,转身走出人事部,门还没关上,就听后面传来句,“骗谁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能请了十五天婚嫁后没歇三天就闻风回来?”声音不大却足够沈糯听清了,气得她在门口杵着。形成了走不甘心,回去跌份儿的尴尬景况。 幸而苗珊远远的看见她,小跑的要过来,她才得已脱身似的愤愤回头瞪了一眼,也不管人家看没看见,就一溜烟的朝苗珊奔过去。 “沈糯,你怎么今就回来了?”苗珊边喊着边跑,细细的跟一点不影响速度,临近了一看沈糯的脸色又怪声怪气的问,“怎么,老公给气受了?跑回来上班,这脸黑的都比的上锅底了。” 沈糯抱怨,“还不是人事部的王姐,没招没惹她,这说话夹枪带棒,冷朝热讽的。” 苗珊受不了的撇嘴,指着沈糯,“平时总是愣提自己多有小心思,你长长心眼吧,上次上面来人项目审查,她家陈老师不也你们组在班,想着钻个空子,回家接个孩子做个饭,您可好,愣是没通知他,自己单枪披马的就上了,让你们所主任知道了,这可好,评教授职称没戏了,研导没戏了,你们组副组更是没戏了,他四十几的人了,被主任训,‘奉献科研的精神,比之小沈十倍有差!’这仇恨根源就此深埋了。” 沈糯这才总算明白怎么一回事,不屑的撇嘴,“就算没这事,副组他也没戏啊,陈老师人是不错,可是自己科研没成就,教学没进步,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啊,哎,对了,刚才王姐说有个大项目,要竞争进组的,是什么啊?” “刚有个拟案,还没敲定呢,肯定是要竞争进组的,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据说你们所是大工程,你这一回来可不把王姐气得够呛。” “她气也没用,这还有谦让的?谁不想要多锻炼的机会啊,你看杨老师,就为了生孩子,不仅副组没戏了,这次项目更是没戏了。” 走到秘书部,苗珊往里拐,临走时甩下话,“话不能这样说,项目一直有难道一直不生孩子?你别说别人,你不也结婚了,到时你还不定怎么办呢。” 沈糯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反正不会在关键时候生,我多年轻啊,又不着急。” 计算机软件研究所科研二组所有人员都了解到了沈糯结婚并请了十五天假的这一事实,然而却在一早时,发现沈糯回来销假上了班。纷纷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就似乎明白了沈糯的目的,顾而这二组的十几个人,皆以了然内幕的神情对她微笑,搞得沈糯很是无力,不知道他们了解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目的用意,只得自我安慰,她控制不了别人如何想。 正写着实验报表,忽然门口就一通乱哄哄的嬉笑,还夹杂着笑语清晰的传来院长真是有个性,又漂亮,难以想像她已经五十多了。”这在研究院是极少见的情景。沈糯被吵的头疼,就走过去将实验室的门关上,实验室的研究生小刘见状,笑嘻嘻的凑近,“沈老师别生气,她们几个今天太兴奋了。” 沈糯哭笑不得,她哪点看着像生气的样子?见小刘眼神发亮,很是有话不吐不快的架势,只得给面子的问,“为什么兴奋?” 小刘果然一脸欣喜,“您不知道,今天军一附院的院长卓影女士来咱研究院挑几个化学制剂的研究生去帮做一个项目,那是什么机会啊,和卓院长一起搞研究,毕生无撼了。” 沈糯嗤笑,敲敲他的桌子,以便提醒他,“话说你是搞计算机软件设计的吧?不该崇拜比尔盖茨,李开富之类的么?” 他摸摸后脑勺,嘿嘿笑,“搞计算机的,我就崇拜沈老师您!” 沈糯听得一愣,不禁得意之余又有那么些郁闷,让他这么一说,就感觉自己像是老了几十岁,如今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学究,在这里听男学生崇拜。她其实才比他大几岁好不好? 小刘见她神色古怪的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就赶紧罗里罗嗦的解释,“真的,您看您研二年,博三年就全部拿到学位,学术论文获奖上刊好多,本科时门门第一,当然除了体育,听说您小学初中还跳级了,高考更是门门状元,当然除了语文。还有您。。。” “打住打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糯担心他越说越夸张就赶忙制止他,一把实验报告塞进他手里,“源程序我查过了,没有问题,把代码打出来吧。”说完就出了实验室,不禁感慨,虽然被人崇拜很得意,但他也未免无厘头了些,看看表是时候去吃午饭,她就索性溜达着出了研究院,往门口小饭馆走去。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奥迪,沈糯乍一看以为是阮析趁臣的车,仔细一瞧似乎又不是,就停在原地想往车窗里面瞄,忽然车门一开,下来一穿了一身军装的女人,看着五十岁,或者更年轻,高高的缳者着头发,显得有些严厉冷漠,长的很美,尤其是一双迷人上挑的丹凤眼,更显优雅风韵。她没什么表情,撩撩嘴角就算表达了笑意,略点了头,声音还算温和,“沈糯?” 沈糯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自己,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她见沈糯不答话,就眯起眼睛看了她半天才说,“是不是沈糯?我在李院办公室看了你的照片,应该不会认错。” 沈糯看着那眯起的眼睛,就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盯了半天却想不起来,见她似乎很不耐烦,就“恩”的应了声,“是我,我是沈糯。” 她听后又点了头,像是刚听了属下报告完般公事化,略一侧身,指着车门理直气壮的对沈糯说,“很好,上车吧。” “啊?”沈糯傻眼,这什么状况?当她三岁孩子吗,让走就走?“您是?” 她似乎已经很不耐烦,靠近了几步,随着她靠近,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扑鼻而来,“本来想等你下班的,但既然你现在就出来,现在就带你回去。”说完抬眼看沈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哦,你放心,我和你们李院说了,他说随时可以准你半天假。” 沈糯无语,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不是重点吧,您到底是谁?” “真是麻烦,我姓卓,你可以随阮析臣一样唤我卓院长。” 沈糯惊讶,“阮析臣?您认识他?” 她撇撇嘴,但这样年纪的她做这个动作,却一点也不显矫揉造作,“我是他母亲,如果你乐意也可以唤我妈妈,不过恐怕阮析臣和我都会不高兴。” 沈糯惊诧不已,“啊?他妈妈?” 心下不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阮析臣的古怪其实是遗传?(未完待续) 鸢尾2 沈糯无条件顺从的上了车,坐在车里偷眼看着阮析臣的妈妈,就觉得遗传真是神奇。不愧人常说,女儿像爸,儿子像妈。尤其是那双丹凤眼,都是微微上挑着一个迷人的弧度,只不过母亲的眼冷漠,儿子的眼空洞而已。不过像虽像,然而阮析臣却不阴柔女气,偶尔不懒散麻木的时候,还总能流露出英气勃勃的潇洒样子。 当然比起个性,相貌的相似度算是小的了,毕竟只有眼睛特别一样而已,那点古怪霸道的个性却可谓的惊人相似。 沈糯还在观察,没想她忽然闭着眼开口,“今天是阮析臣父亲的生日,有一些战友,同僚之类的朋友回来祝贺,来接你的主要目的是希望阮析臣可以顺利回家,其次我想见见你,毕竟是儿媳妇。” 沈糯听得感觉颇为诡异,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一脚踩进了什么虚伪的阴谋圈,这样冷冰冰的叙述自己的家人,是怎样一个母亲?忍不住转头去看她,却见她忽然睁开眼打量自己,片刻,又重新闭上眼睛像品评商品一样陈述,“长的还不错,眼睛清凉灵动,一看就善良热情,怪不得娶你,那孩子从来都缺少真切的温暖和关怀,像是会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沈糯坐在一旁没有回答,心里发冷,她虽然了解阮析臣和父母关系的情况,但如今听一个母亲如此漠然,理所应当的说出自己儿子缺少温暖的话,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难以体谅,如果不是太相象,她都不禁要开始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后妈? 阮妈妈扭头随意的扫了她一眼,见她低沉着脸没什么笑容,就不再说话,只是靠向前对着司机说,“给阮析臣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把沈糯接家去了,让他回家。” 她这一动,那股熟悉的草药香气就随之在封闭的车厢里缓缓飘散开来,沈糯心里一动,突兀的问道,“听说您是中医?您身上的香味是草药味?” 她挑了下眉毛,似笑非笑,“是啊,我儿子和你说的?” 沈糯点头,“恩,但他没说您是军一附院的院长,构成这香味的是特意配的一副中药吗?” 她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是清脑凝神的药,解疲解乏的效用。主药是盆植物,在花盆里埋些草药辅助疗效,怎么?喜欢闻?想要?” 沈糯笑起来,摇摇头,“不用,我家有。我和阮析臣家。哦,对了,就是您儿子。” 阮妈妈盯了她半晌没有言语,而后露出了一丝丝笑容,很淡很浅却饱含真意,“我给他配的,满意了?” 沈糯呵呵笑,点点头,“满意。” 阮妈妈即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目光一闪落在沈糯的手腕上,伸出手指点点她带着的红色手绳,“在你这?” “啊,这是当初阮析臣送来防止我胡乱说话的。怎么了?” 阮妈妈目光放空,望向窗外,“这本来是我的,那孩子很少来找我,忽然有一天一脸古怪的来我这要走这个,还让我给配些药膳养胃的粥,看来是为了讨好你了?” 沈糯惊讶“为什么很少去找您?” 阮妈妈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在沈糯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又说,“因为他害怕我。” 沈糯听得心凉,很想再问清楚些,可她一副谢绝打扰的表情,实在不敢再说,只得自己在心里揣摩“害怕”这二字。 车子在公路上缓行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一片别墅区,这里的别墅都是有些年代的,一座与一座之间相隔距离颇远,每座都是三层的独立楼,周围郁郁成林,枝叶殷殷茂密,环境典雅古朴。 他们停在了其中一栋面前,门口有几个警卫员站岗,沈糯在车里看见夹杂在其中的阮析臣,他斜斜靠在墙边,好象到了很久,等了颇长一段时间,地上散乱的扔了许多烟头,以显示他的不耐烦。他抬眼见他们的车停下就立刻几大步跨过来,一把打开车门,拉下沈糯,二话不说的转身就往自己车方向走,沈糯有些着急的扭头,阮妈妈也随后下车,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喊他,“阮析臣。” 阮析臣回头,没有看向他妈妈,只是一味的盯着他拉着的沈糯的手,“卓院长,您知道,这样场合我不会参加,你既然提前通知了我,就应该不会为难我。” 他妈妈摇摇头,“我不逼你参加,只是想见见沈糯而已,有时间你多回家吧,”她有些迟疑的顿住,而后叹了口气,“你爸爸很想见你。” 阮析臣恍惚的撩起嘴角笑,明明没有笑意,却还是硬要去笑,“看来,如今卓院长也能释怀了?原谅阮首长了?或是顾虑着阮首长的面子?不得不为难自己和我说这样的话?不过您白费心机了,我可不是阮首长维护面子的工具”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拉着沈糯钻进车里,一言不发的发动车子,车子瞬间窜了出去,这次他开得很快,但沈糯却没有说话,她察觉到他很生气,像动了真怒,不找到途径宣泄,将又是心口一道深沉的疤,血淋淋的残不忍睹。 车速很快,片刻就到了家,可在车里的每一秒,沈糯却觉得是漫长的煎熬,她发现他生了她的气,而她自己却不明就里。 他们二人无言的进了家门,沈糯再也忍不住,硬着声音开口,“你生我什么气?” 阮析臣没有说话,随手将钥匙扔在茶几上,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沈糯说话,扭身走进卧室。 沈糯又一次被无视,有气闷在心口,忍不住要爆发,从后面一把拽住他,口不择言的喊,“我受够你了,你生什么气说明白,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一天到晚的忍受你的怪脾气和畸形淡薄的家庭关系!” 阮析臣诧异的扭头,像是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内容,脸上表情僵硬,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深灰色的眼睛却好似能射出利箭,字字顿顿,“我没求你忍受,我一直都这样,我的家庭也一直都这样。你不知道?” 沈糯听得红了眼,发狠喊,“我不知道,你婚前没说过,是你骗我和你结婚!” 他一愣,像是什么字眼扎到了他的神经,使他瞬间隐没了眼里的光彩,神色也恢复平静,还勾起唇角摆出个笑容,语调也温和优雅,“那还真是抱歉。” 沈糯不发一言的盯着眼前的阮析臣,陌生,麻木,疏离,仿佛一瞬间又重新拉开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贴进的距离,不许她再靠近,她警觉到自己话说重了,她知道现在明智的选择应是软了声调好好谈,不该发脾气,可这一天真的很糟糕,早上在研究院一肚子火,阮析臣不安慰关心就算了,还要莫名其妙的迁怒于她,一口气梗在胸口就是咽不下,“阮析臣,你生气我去你们家?可你妈妈接我走,我能不去吗?你为什么和我发脾气?有什么话你能不能说明白,可不可以别永远让我猜?” 阮析臣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转身想走进浴室,却又被沈糯拉住,“阮析臣,你爸妈很爱你,不论他们做错了什么,终究是你的父母,你到底别扭什么?他们只想和你好好相处,难道这么难,就让你这么难以接受?” 他轻轻挣开沈糯的手,走回床前坐下,眼睛看着沈糯,“你不懂,你不明白。” “你不说我永远不会懂,你不让我靠近我永远靠近不了。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我渴望靠近,却总也存在着距离?” 他有些迷茫的转过脸,似乎看着窗外的一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片刻又像是决定什么似的点头,他站起来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琴盒,将琴盒打开,是一把年代久远的小提琴,他似乎经常保养这把琴的琴弦,琴一直散发着一阵松香味道,在琴架周围的木拖上刻了力道苍劲的从山两字,他轻轻碰了下那把小提琴的琴弦,“我爸爸叫阮从山,这把小提琴是他特意去学做琴,亲手做来送给宁姨的,是宁姨这一生最最珍爱的东西,我爸爸送的时候他们十七岁,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他转头看向沈糯,眼睛空洞没有神采,“可他们后来没有结婚,他娶了我妈妈,一个门当户对的书香世家的女儿,本来这没什么,可他却在结婚后将宁姨接到我们家隔壁,若无其事的做起邻居,真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事情肯定会败露,我妈妈满心怨恨,性格又倔强任性,最终逼得宁姨自杀。” 他停了下来,似乎已是满心疲惫,将脸深埋进手里,双手轻轻揪住自己的头发,像是逼迫自己继续说着“自从宁姨进入我们的生活,对我付出的关怀与温暖,并不会由于她与爸爸对妈妈的背叛,全部的抹杀,全部被遗忘,因此宁姨死后,我很伤心,那时我妈妈就告诉我,你这样舍不得她,不如陪她去死,你和你爸爸可以陪她一起死,见我保护宁姨留下的小提琴,就再也不允许我叫她妈妈。你难以想像那是怎样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件陌生的东西。但是我能理解,我不怪她,她性格倔强激烈,她只是厌恶背叛,因此她漠视一切,包括我,虽然这样也会痛,她也能对自己狠心,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找到宣泄恨与背叛的途径。是阮从山毁了一切,他欠宁姨的,欠妈妈的永远还不完,不是他惺惺作态的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就可以期盼原谅,期盼心安的。”他抬头看向沈糯,自朝勾起嘴角,又摆出那种明明没有笑意,却还是硬要去笑的模样,“然而今天,我那冷漠的妈妈,和我说了那样该是母亲说的话,好象就在显示,曾经那种连我一起都要漠视的深恨,她轻易的原谅了,轻易的释怀了,还说想见你,谎话,全是慌话。” 沈糯不忍心再听,环抱住他阻止他继续,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此刻的言语是如此无力苍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轻轻推开她,注视她的眼睛,轻声问着,一声声似是锤在她心口上,“你怎么理解?恩?你从小家庭温暖,父母和睦。背叛,冷漠,愤恨,迁怒,这些感情取之于父母,付之于父母,你要从何体会,从何理解,谈何靠近?” 沈糯早已泪流满面,无措而慌乱的抓住他的衣角,透过依旧泪蒙的双眼,颤声喊他,“阮析臣。。。别这样。” 他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垂下眼深深叹 气,“别哭了沈糯,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迁怒于你,可是以后不去那里行不行,不论谁来接,都不要去,你不属于那里,不要靠近他们。” 沈糯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好了,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了,没有隐瞒了,满意么?我累了。想睡一下,一会你叫我好么?”说完不再看沈糯,衣服也不脱的倒在床上,一把盖住被子,闭上眼不再说话。 沈糯无所适从的站在原地,盯着他黑黑的后脑勺,抹了眼泪轻手轻脚的爬到他旁边,仰面的望着天花板上样式简洁典雅的吊灯,想起它亮起后会发出怎样的温亮光辉。 忽然阮析臣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最终叹着气的一把抱,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柔声说,“别哭了,沈糯,别哭了,我错了,不该发脾气,是我古怪,是我不好,行不行,沈糯,别哭了。” 她只能哭的更凶,趴在他胸口,眼泪汹涌,好象不把她淹了就不甘心,嘴里含含糊糊,“对不起,对不起。” 他吻上她额头,“不怪你,沈糯,我和你说过,我是如此感激认识你,你是我找到的宝,你不用靠近,你只要站在那里,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心酸疼的发涨,她想这或许就是爱,爱得心酸,爱得疲累。 因为她爱,所以期盼着靠近,惶然的发现总是存在着距离,焦急的想要寻找途径,却又只是徒劳的添加伤害。(未完待续) 樱花1 “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哪怕是这一辈子注定要分离。” 樱花——有你相随 沈糯这一夜,终是无眠。 凌晨的时间,天微微见亮泛着灰白,阮析臣睡的很沉,深深浅浅的呼吸有规律的起伏,一室安静中,沈糯专心致志的纠结郁闷着自己的心事,她几近痴呆的盯住天花板上吊着的灯,脑子里面高速运转,状态已是偏入游离。 她这个人实是没有什么细腻的情感细胞,既不追忆年华,也很少展望未来,昨日的事显然对她是个打击,致使她一夜无眠,辗转反侧的将与阮析臣相识以来的桩桩件件拎出来,翻尸倒骨的分析琢磨,像是非要得出个什么结论不可,而且精准的要像运行程序一般,一行不差。缠吊在爱是爱非的这一根神经上拉扯,简直要想破了脑袋。 木呆呆的转过头去看阮析臣,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她又不禁佩服起这个人来,精神强大到如此地步,那些事情换了发生在她身上,怕是早已崩溃。 揉揉太阳穴,自以为轻柔的叹了口气,不想他立刻睁了眼,深深的眼光促不及防的将射过来,沈糯被盯的发愣,呐呐的不成言语。 对视良久,他又重新闭起眼睛,面容平静,神轻气爽的逐渐勾出一些笑,声音清亮,“眼肿成这样,好丑。” 沈糯已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圈的时间,脑不停歇的一直胡思乱想,听了这话,又是娄不住脾气,骤然起身,顿时就眼前阵阵发黑,晕头晕脑的闭着眼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怪你,你对不起我,你有罪!”鼻音浓重,声音比之平常下降了好几个调子,仿佛是痛哭过头、体力不支的体现。 他闭着眼轻笑,伸出手来浮空的摸索着,似乎睁开眼将沈糯瞧上一眼,就是一件十分吃亏的事,气得她挥手去打他胡乱摸索的手,却被他抓个正着,一把拉过来,密密实实的箍进怀里,下巴压住她的头顶,一下接一下的轻磕着,敷衍道,“好,我对不起你,我有罪。” 沈糯被他的下巴磕得头顶抽痛,在他怀里翻来覆去扭得跟条蛇似的,挣扎着想出来,“你别敷衍我,咱俩谈谈,心平气和的。” 阮析臣翻身压住她,“你别动,别动。”见她不听话的还在扭,就伸手按住她的手,更紧密的贴上去,沈糯一愣,疑惑不解的看他,嘴里磕磕吧吧,“你,你,这这,怎么。。。” 他只是眯起眼笑,精神十足的样子仿佛在彰显自己一夜好眠,嘴里却偏得说着,“你看,叫你别动,现在还得做体力活,半夜三更,我还没睡够。” 沈糯磨着牙推他,扭头看墙上的挂钟,凌晨4点30分,斜了眼睛瞄他,“你都睡了十二个小时了,还困?” 阮析臣有些惊讶,本以为她又得是一脸羞愤的娇憨模样,却不料有此回应,仅仅愣了一秒,就笑着贴上去,灼热的呼吸全部释放在她耳边,手摸进她睡衣里,沙哑低沉的轻语,“不困不困,即刻满足你。” 她稍稍一动,转首靠近他胸前,脸颊贴住他最靠近心脏的位置,细声慢语,“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阮析臣。”嘴唇贴住心口处,话音含糊在唇齿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声音直直的传诵到心底最深处,虔诚着心意。 阮析臣顿住不动,深深望了她一眼,翻身仰躺在旁边,手里捏住她一缕头发把玩,也不回答。 忐忑的等他下文,半天没有回应,转过脸看他,闭目悠然的已然是要睡着,沈糯有些绝望,他这显然是结下了心结,平常是必然不会这样的,都已箭在弦上了,只因着她一句话,就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懊恼的将脸扭回来,想着想着,眼角开始发湿,一会儿就一片雾蒙了,她抽抽鼻子,心酸的想,她这可该怎么是好。 沈糯这一抽鼻子,阮析臣就睁了眼,他本来就是存了玩笑的心思,并没有什么心结之说,一看之下就吓了一跳,眼前这人是泪眼磅礴,鼻头通红,一副大受打击的神情。 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一开始还严肃着,可越看就觉得越高兴,绷都绷不住笑容泛滥,“怎么又哭了?眼睛都成缝了,还哭?一会儿不见人了?不上班了?” 沈糯抹抹眼泪,“你别笑,我很认真的。” 他却还是笑,“我知道你认真,我怎么会怪你,我昨天,情绪很不好,有什么话可能说重了,别放心里。”伸手将她的头发挽在耳后,露出小巧瓷白的耳垂,就捏在指间轻揉,随之也放柔了声调,“其实有的事说与不说并不重要,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没有关系,我不会怪你,你只是想了解我,我明白,你不用认为伤害了我,我并不脆弱,沈糯。” “可是,我不该逼你说的,你说过你不想在去回忆,你妈妈她。。。”她眼色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 他好似了解她心意一般,诚挚的眼睛专注的盯住她解释,“有些事情一直烂在心里,会偶尔期待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将它挖出来。现在挖出来,干净很多不是吗?我该感谢你,沈糯,遇见你,和你生活,我快乐了很多。” 她不知说什么好,情绪濒临激动,抖着嗓子倾诉,“我们了解得太少,我总是心怀着不安,焦急的寻求途径,却用错了方法。” 抬起头,用泪蒙的眼索住他的眼,声音好似随着心情发了颤,“阮析臣,我们永远不分开,行不行?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分开,行不行?” 阮析臣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绑了太久,硬了太久的心,如今松了,软了,酸涨的缓慢跳动,终是有了这样一个人,向他索求一个承诺,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也不分开的承诺。关注他,依赖他,害怕伤害他,期盼靠近他,了解他,将他摆在眼前,放在心间。 他的世界终是有了归属。郑重的点头,抚着她脸颊轮廓,笑容不改,“好,沈糯,我们不分开。” 泪水更加汹涌,划过眼角唇间的弧线,是他见过最美好的景色,他神情愉悦的凑近,“沈糯,我发现你有个特殊的本事,即使是难过,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沈糯本还在感动,一听之下呆住,想起路川似乎也这么说过,狐疑的想,难不成她真有这古怪的本事?(未完待续) 樱花2 沈糯坐在研究院的食堂里拿着勺子出神,心情还在发着颤。她得偿所愿的知道了阮析臣过去的事,得偿所愿得到了谅解,得偿所愿的得到了为安抚自己的不安而允下的承诺,然而,她内心深处却还是鼓噪着焦虑,眼前心头缠绕徘徊的全是怅然若失。 苗珊看着面前这位举着勺子,唉声叹气,满目愁云残雾的沈糯,觉得十分难以忍受,将面前的盘子敲的叮当响,喊着“沈糯,沈糯”的,半天才将她叫回神。 她没什么精神,挖了口饭塞进嘴里,皱了眉瓮声瓮气的问,“你干吗。” “我说这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性福滋润的,这眼里常带水光啊?”苗珊凑近了观察她,顺带掐掐她的脸颊,最终得出结论,“真是不错,我也去结婚好了。” 沈糯烦躁不堪的打开她的手,“结婚好什么好,我现在都要魔怔了,脑子里老纠结着一件事死磕,还老想要念叨念叨,快要赶上祥林嫂了。” “呀呵,还知道祥林嫂呐?成长了啊,沈糯,终于知道要忧烦情感问题了?姐欣慰了,来,跟姐倾诉倾诉。” 沈糯不说话,只是咬着勺子,半掩着目光又走起了自己的心思,不一会,就又湿了眼睫,她简直觉得自己是要发了神经,满心感伤情怀,仿佛要成水做的了,动不动就得泪撒衣襟一下。 她一直坚信,人的感情精力心思,总是要平均分配的,要有热忱的生活激情,对事业成功的追求心;负责的工作态度。要有理想与宏愿;要有亲情,友情;要有对家人,朋友的关怀。如此这般的分摊下来,爱情,始终是人生的小小模块,遇见了,就该甜蜜的享受,不该是如此花费着大量心思去琢磨感伤。 她实在难以忍受自己这样,原本以为,和阮析臣结婚是件猎奇新鲜的事情,满足自己尝试心随所愿的任性,却不想人是如此多面,一层层去揭,揭开了他如此孤单伤人的过往,心酸的发软,化就了一滩水,全都流向了阮析臣,恨不能耗费全部力量去抹掉他那些感伤的回忆,恨不得他满身心装的也都是自己,恨不能用全世界的温暖包围他,来减缓自己的心疼。 苗珊见她半天也不说话,一直酝酿着情绪似乎准备着大哭一场,就有些认真了态度,“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刚结婚你老公就有外遇了吧?” 沈糯抿着嘴唇抬眼,要哭不哭的神态,“他小时侯有些事情,一直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提,我脾气冲,硬逼着他说出来。” “怪你了?” “没有,说是不怪我,还感谢我来着。” 苗珊哭笑不得,抬手拿勺子指她,“沈糯,这是和我炫耀呢?你老公有多好?” 沈糯否认,一脸认真,“不是,他的家庭,他的妈妈,总之他很可怜,”她有顿住,思考了半天,下接着道,“旧好比,你将别人暴打一顿,打完以后才发现打错了人,即使人家不怪你,你也懊悔难当了不是?” 苗珊狐疑的看她,“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搞了半天,你这是替他心疼,难受呢?其实不用这样,像那样有过去伤痛的人,心怎么会脆弱的像块豆腐,不堪一击,他们一般精神坚强,你祈祷他的心别跟石头一样硬还比较现实,唉~”长叹了口气,她站起来收拾自己的餐盘,边收拾边感慨,“女人果然是心软,要不说,对付女人就用两招,一,做她第一个男人,让她身体疼,二,苦情打动她,让她心疼,这身心都疼了,自然是记得刻骨铭心,义无返顾的扎进去,拽都拽不回来。” 沈糯跟着她站起来,将餐盘送到残食台,听她感慨,就不屑的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谬论,你都哪听来的?” 苗珊回头,“我以前男朋友说的,本来想用来对付我,结果发现第一条已是奢望了,就老实交代了。” 她拉着沈糯的手,语重心长的教育,“沈糯,你别不信,你老公这下两条都占了不是,闪电的拐了你结婚,又让你闪电般的深陷进去,只能说明,他是个高人,不行,你赶快带来,让我鉴定鉴定。” “胡说什么,他可不是坏人,人很好,再说了,我没有深陷,这事换谁,谁都得伤心。” 苗珊撇了嘴,“得了吧,沈糯,你一向嘴硬,当初,你知道路川喜欢贺雅安的时候,不是饭都没吃完,跑到小胡同里哭了半小时,然后就九年都不理贺雅安,九年一次也不去参加聚会。你这人一向重感情的,骗不了人的。只不过自己太迟钝,老是慢半拍的想明白。” “我不是去同学聚会了么?别来提了成不?” “成啊,你赶紧带出来,让我们见见。”说着她狭促的瞄着沈糯,“路川不也知道了,也想见见呢。” 沈糯心不在焉的点头,敷衍着,“好好,有机会再说吧。” “就知道你会这样,下周路川出院,说是宁凉的家人想请他吃饭,感谢他。叫咱一起去,到时一起带来吧。” 沈糯有些犹豫,还有宁凉在,询问道,“合适么?人家家请感谢宴,咱这没关系的人去,不仅去,还要拖家带口。” “没关系,宁凉说人多些好,她家就一个人在身边,咱去气氛更热闹。” 沈糯想起阮析臣平时表现出的样子,还指望气氛热闹呢,大家不昏昏欲睡就不容易了。又随口问着,“就一个人啊?爸爸还是妈妈?” “不清楚。听路川说好象是个哥哥什么的人。别管那么多了,说定了啊。” 沈糯没言语,半天才回答,“我得先问问他那天有没有事情。” “好,下周三。一定来啊。”(未完待续) 樱花3 沈糯晚上下班回了家,见阮析臣春光满面的将饭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真是色香味俱全,她惊讶的边吃边问,“你还会做饭啊,还做得这么好?” 他微笑,一脸得意,“是啊,自己独立惯了,自然而然的就会做了。” 沈糯听了眉毛一跳,战战兢兢的怕自己又踩了雷,就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又去你朋友那了?他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他停住了吃饭的筷子,抬眼扫了沈糯一下,就立即掩下目光,“恩,是有些事。” 沈糯见他如此神色,又答非所问的不想多说,当即吓得住了口,她如今是吸取了教训,他不想说的,绝对一概不问,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就干脆不再讲话,埋头吃起来。 阮析臣抬头看她,明显的硬生生掐住后面的话,就叹了口气,柔声说,“沈糯,你还在介意昨天的事么?” 沈糯不说话,只是摇头。 “沈糯,你不用这样,你这样我们都会很累的,你认为我就那么脆弱?那么经不起打击?” 还是摇头。 “不想和我说话?” 还是摇头。“不是。” 阮析臣挑挑眉毛,俯过身子凑近她,“想说什么就直说。” 沈糯抬头,见他眼神温和平静,全是鼓励与包容,又是忍不住,豁出去的一指餐桌旁的窗台上摆着的一盆植物,鲜绿的叶子,圆润小巧,散发着一阵阵的幽香,阮析臣身上一直带着这股草药香,他们家里有两盆,卧室还有一盆,沈糯记得这是他的妈妈配的草药,凝神静气的功效。 他眼色有些疑惑,挑着嘴角,用下巴一点那方向问着,“就为了这个?想知道什么?一盆植物啊,据说是草药,我妈妈送给我的。怎么?” 沈糯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嘴,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仿佛看透她心思,笑着说,“我说过,我没有怪过我妈妈,我一直理解她,不喊她妈妈,并不是因为我赌气,只是由于她不允许,我便尊重她的想法。沈糯,这世界有许多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你不要认为,既然她都释怀,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她恨了这样多年,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说释怀就释怀。” 沈糯反驳,“可是她也有对你好,你送我的手绳不是她的么,你给我送的粥不是她熬的?她还给你配了草药。” 阮析臣神色仍是平静无绪,笑容合理而温柔,“她当然会偶尔对我好,我毕竟是她亲生儿子,人不可能一直对自己狠心,偶尔会心软来缓解一直压抑的痛苦。” “我不明白。” 阮析臣放下碗筷,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眼睛直直的对上她的,“有许多事不一定都要清楚明白,这不是一项实验工程,一定得有个标准与解释,这是人心,它总是复杂多变,总是矛盾纠结。难有定论,我的家,我的父母,一直是这样,十几年没变,以后也难以改变,既然里面总是一团槽乱,为什么还非要浪费精力去将它捏成和睦美好的形状呢?沈糯,不管别人,就我们两人好好生活不行么?” 沈糯不能认同,她觉得他的思维方式有问题,在她的观念里,父母就是父母,对于他们只有爱,不会有恨,因为是他们将你带到人世间,赋予你生命的权利,家庭就是家庭,和睦美好就是和睦美好,不会只是一个形状。可是她找不出话来反驳,因为这个世界里的的确确存在着虚伪与欺骗。然而那样却是难以原谅的。 阮析臣见她又开始沉默,以为她不开心,就拉了她到露台上的藤椅上坐下,手摸到她手上带着戒指的位置一下下轻抚着。回手拧开音响,是张学友的老歌,声音浑厚流泻而出,“一路上有你 ,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一路上有你, 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沈糯听得认真,歌词不免伤感,差点又落了泪,看着夜空远处的弥虹闪烁,轻声问,“这歌好伤感。” 他回头看她,牵起她的手交握在手中,“可是好听啊,可别又哭了,我们才结婚一周,不要这么敏感。” 沈糯点头,抓紧他的手,心里自我安慰,他如此孤单,只有我一人,只会依赖我,与我相伴的。心绪平和下来,就笑着轻松的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个好朋友,知道我结婚了,想要见见你,哪天一起吃饭好不好?” 他点头,“好,什么时候?” “下周三,你有时间么?” 他表情一愣,转瞬就掩住神色,再抬头时已是恢复了笑容,有些谦然,”抱歉,我那天有事情,另找一天吧。” 沈糯有些失望,询问道,“什么事啊,很重要么,工作的事情么?” 他仍旧笑着转开脸,半晌后,轻轻的“恩”了声,“抱歉。” 她实在失望,但也理解似的笑笑,“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说,工作要紧啊。” 阮析臣回过头来看她,捏住她带者戒指的无名指,问着,“沈糯,有没有仔细看过这戒指?喜欢么?” “有看过,花纹很漂亮,很古朴,我还胡思乱想自己会不会一带上就穿越了呢,呵呵,我很喜欢。” 他没有笑,认真的看着沈糯,眼睛幽幽的好比深潭,“还要仔细的看。” 她跟着严肃起来,疑惑的皱眉,“要有多仔细?这上面有什么?” 他勾出笑容,白白的牙反射了柔和的月光,星星钻钻的光亮撒进眼里,透出闪耀的色彩。“你得你自己发现它。” “难不成有什么机关?”沈糯想去看那戒指,却被他攥住手,按在心口处,“别乱动。” 满满的星辉洒落在他们身上,歌声和着夜色歌声飘飘荡荡。如泣如诉的不知吟唱了谁的深情。 “你知道吗 爱你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 时间一到 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 这辈子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 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 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 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 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 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未完待续) 欧石楠1 机缘巧合,是注定,难解难言。 欧石楠——阴差阳错 时间平缓而过,每一天的生活沈糯都觉得平和安稳,由于阮析臣休假的缘故,每天下班回到家,他就已将饭做好,而且每每都推陈出新,花样繁复,令人胃口大开,足以证明,他很是喜欢做饭这项家务劳动。 且不仅于此,他似乎也有些洁癖,忍受不了脏乱与不整洁,家里总是窗明几净,令沈糯不禁诧异,阮析臣是怎么摆着一脸懒散的表情收拾着家务的。好奇去问,他就顶着一头乱哄哄的头发,打着哈欠回答,“请钟点工收拾,乱七八糟的看着眼睛疼。”沈糯听得恨不能翻他白眼,损他,“你那头乱发打理打理吧,我看着眼睛也疼。”然后他就会不紧不慢的先瞄上她一眼,再慢吞吞理所当然的回答,“那不重要,我看不见就行。”连连搞得沈糯无言以对,挫败感横生。 日子这样缓缓逝过,平淡却不乏乐趣韵味。 沈糯这周开始在学校代必修课,代的是她们Q大信息工程学院的两个计科班,教数据结构,她原本只是代代公选课,辅助科研项目开发,如今让她代了必修课,就是给了她机会提升,她记得那天李院将她叫进办公室,笑容满面的提点,“小沈,你这次要好好锻炼,先代了杨老师的课,本科数据结构,你绰绰有余,年后的工程,你们所可是重头,好好表现。” 她当然欣然点头,临出办公室,李院又一片和蔼的夸赞,“卓院长有打过电话询问你的工作情况,呵呵,小阮是好同志啊,调回部队,可是让陈部惋惜了很久,你有好姻缘啊,小沈。” 沈糯没答腔,低了头抿起嘴,这样的机会虽是得之不易,但如此而来,总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年后的项目攻关小组,她肯定有机会了,不知别人了解了又要怎样想。 本科大二课业并不繁重,下课铃一打,沈糯就结束了这一天的授课工作,苗珊又打来电话嘱咐她今天一定去吃饭,沈糯 恩恩的应着,没说和她说起阮析臣晚上不能去了,如果说了,以苗珊的个性一定会嘟囔上好久,还不如一直不说,到晚上吃饭时,碍着外人也就不好唠叨上半天。 她脑子里七想八想的慢悠悠收拾自己的书本,忽然想起前几日苗珊问她,她的婚假怎么就取消了,自己说了原因,她却十分不苟同的教育她那也不能就回来销假啊,他还有假期,朋友的事也不能总也办不完,刚刚结婚就甩了老公一人在家做饭,实在是过分。 沈糯越想越觉得苗珊的话有理,不自觉惭愧非常,顺手拿出电话,给阮析臣拨了过去,可是打了几个却都是忙音,想着他说起今天有事情忙,就无奈的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有时间给自己回电话。 短信发出后,沈糯便就犹如中了毛病,时不时的总得去翻看手机,有没有阮析臣的回复,从中午下了课到下午四点钟快下班,翻来覆去的将手机折腾了无数回,也难有回复,转念一寻思自己也实在有些可笑,阮析臣这么懒的一个人,指望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短信,她还真是能异想天开,颇为失望的想将手机一把甩进包里,还没松开手,它居然铃声大作,沈糯吓了一跳,一下接通后,却是她妈妈在那头嚷,“沈糯,沈糯。” “是我,妈,怎么了,着什么急?” “沈糯,你赶紧上医院来,你爸爸让车撞了,在一中心,快点啊。” 沈糯一听就慌了神,吓的手足发凉,差点就当即哭出来,颤着声问,“怎么样了,您在哪呢?” 她妈妈听她带了哭腔,赶紧安慰,“没事没事,自行车撞的,不严重,腿骨折了,我一个扶不了他,才叫你过来,你不要着急,路上小心啊。” 沈糯松的一口长气,埋怨道,“妈,我差点让您吓哭了!” “好了好了,我不好,你快来吧,一会打完石膏就回去了,别让我们等半天。” 沈糯答应着挂断电话,看着到了时间下班,拎了包打过招呼就打车直奔了医院。 急急火火的感到一中心,一眼就见到她妈妈坐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发呆,沈糯跑过去,“妈,我爸呢,怎么回事啊?” 她妈妈一见沈糯到了,表情马上转换成愤然,一副可找到满肚子怨言泼洒去处的模样,瞪圆了眼,数落着,“在放射室拍片子,你说你爸爸下班不回家,非要蹲在边道上看那小商贩卖的花,看就看好了,还要看的浑然忘我,自行车道上的自行车骑到身上来了都不知道,你说哪里找这样的人去?” 沈糯顺着她的气,“行了妈,我爸一直这样,您甭气了,那撞他的人呢?” “你爸老好人,看人家说几句可怜话,就让走了。都没给送医院来,你说气不气人。” 沈糯无语的撇嘴,她爸爸真的是个宝,那心肠软的,总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妈妈明显还在气不过,一直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沈糯赶紧哄,哄着哄着想起还没有打电话给苗珊,掏出手机连忙打过去,只不过一下,那边就接起,环境一片嘈杂,周围有许多人说话,谈笑声传过来。 沈糯大声喊,“喂,苗珊。” 她那头忽然安静,像进了室内,苗珊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沈糯,你怎么还没来?”然后不 知怎么的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趁人不在,我跟你说,你知道请路川吃饭的宁凉家人谁吗?嘿嘿,你也见过,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快过来吧,老公也来吧?” 沈糯刚想问是谁,就见放射室门开了,他爸爸坐着个轮椅,被护士推出来,她妈妈紧拽她,催促着,“有话快说,你爸爸出来了。” 沈糯朝他爸爸走去,心不在焉的举着电话和她妈妈连连示意说着,“恩,我知道了,”然后就 对着电话急促说着“苗珊,我不去了,我爸爸让车撞了,进医院了,你们自己吃吧,就这样,我挂了啊!”说完也不等回答,就掐断电话。 剩下苗珊在电话那头疑惑,“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听到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连串,反应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刚刚又说了什么,急切的对着电话喊,“喂,沈糯,你别挂啊,你爸爸哪家医院啊?我们过去看看。” 回答她的却是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忙音。(未完待续) 欧石楠2 沈糯这边刚刚挂断电话,没走出两步远,电话又打了进来,她以为还是苗珊接了就说,“我不去了啊,真有事。” 电话那头迟疑着没有声音,片刻才询问,“沈糯,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听是阮析臣,便示意她妈妈先进诊室,然后对着电话,“阮析臣,我爸爸被自行车撞了,现在在医院,你事情办完了么?可不可开车来接我们?” 他在电话那头只停顿了一下,就连忙问,“好,在哪家医院,严重么?我这就过去。” “一中心,谢谢你啊。” 他嗤的一笑,“吓傻了?和我客气什么。我这就过去。” 沈糯应着好,挂断了电话,刚想走进诊室,电话又响,她妈妈正好出来叫她进去,一听电话响就皱紧眉毛,有点不愉快,“你怎么这么电话?不重要就快挂,快点进来。” 沈糯头开始隐隐做痛,看着来电显示苗珊,猜想她也没什么要紧事,就直接掐断,跟着走进诊室。医生正在讲解病情,她坐到一旁,她爸爸似乎并没有多大不妥,只是样子有些疲累。 “骨折的情况并不严重,只不过年纪大了,不好恢复。而且,位置有些特殊,脚踝骨下方骨错位,一会安排一个复位手术,隔四天在来复诊好吧。” 沈糯点头,询问,“复位手术是几点,这就去么?” 医生转向她,“恩,要稍微等一会,先让病人吃些饭,补充些能量,复位会有些痛苦,坚持一下,之前多喝些水。复位后领药打石膏,再过来。一会儿,护士会叫号通知,你们先去休息等等吧。” 沈糯推了她爸爸出来,她妈妈一直冷着张脸,不怎么理他们。 坐在休息室,沈爸爸笑呵呵的去哄,“哎,老于,你别气了,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养养就好,养养就好。” 沈妈妈哼的一声站起身,气愤难当勉强压抑怒火,“你说我说你什么好?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小孩子,还养养就好,一把骨头经得起几下撞,还在那乐呵呵了,复位手术,你受的了吗?你这人还真是。” 沈糯按着太阳穴站起来劝,“好了妈,事都出了,您还发火干什么?我爸这不是乐观么,现在哭也没用了呀,别气了。” 她斜眼瞪过来,怒火瞬间又转向沈糯,“你那接了婚的丈夫呢?这都不露面看看?” 沈糯被吵的头似乎更疼了,忍不住埋怨,“您冲我喊什么,吓我一跳,他正在路上呢,一会儿就到。” 沈妈妈无话再骂,勉强收拾怒气,但仍旧不解恨的瞪她,“这时才出现,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不应该早来见见我们,你说你办的什么事,不知道你急着结婚干吗?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老的小的都一样。”说完转身就要出去,沈糯吓了一跳,赶紧去拉,“您干吗去,还真急啊?” 她一甩手,“去给你爸爸买点吃的,医生不说得吃点东西?” 沈糯好言软语的哄,“我去吧,您在这歇会儿。” 她妈妈不领情,“不用,我懒得看你们!” 沈糯被噎个半死,要哭不笑的愣在那看着她妈妈头也不回的出去,他爸爸在身后叹气,“小糯啊,你说你妈妈是不是更年期啊?” 她一听就乐出声,回头一屁股坐下,摆了个舒坦的姿势,“爸,您别这么说,我妈那还不是担心您。听说复位很疼的,您一会坚持一下吧,回家我给您熬补汤。” 沈爸爸慈眉善目的笑,一脸好脾气,“哎呀,我女儿张大了啊,会疼人了。” 沈糯心里觉得肉麻,却皱着眉毛拌鬼脸,说出来的话更肉麻,“是啊是啊,我最疼您了,爸爸。” 父女俩正在一团和气的比肉麻时,一人忽然跑进休息室,带进户外丝丝寒气。 初冬的十一月,他只穿了件亚麻色休闲西服外套,里面是薄薄的米色线衫,居然还一额头细密的汗珠,微微有些喘,显然是跑过来的,沈糯被惊了一跳,一看手表,抬头惊讶问,“你怎么这么快?” 阮析臣咳嗽了一声,没理会她的问题,伸手胡乱的耙梳几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颇有些不自然的走到沈爸爸身边,别别扭扭,吭吭哧哧的好半天才憋出句,“爸,您没事吧?” 这一声“爸”可让沈糯和她爸爸受惊非小,但他们各自惊讶的原因又不尽相同,沈糯是万万没料到他能喊这声“爸“的,连自己父亲都不喊的人,这是怎么了? 沈爸爸犹犹豫豫的看沈糯,“这,这是,小阮么?” 沈糯回了魂,急忙介绍着,“啊,爸,这就是阮析臣。” 沈爸爸立刻又是一脸和气,“啊,这真是,沈糯这孩子任性,做事没有分寸,古古怪怪,你看你们结婚这么久,我们才见面,你好啊,小阮。” 他似乎还在尴尬,僵了身子在原地,没有回答,沈妈妈忽然推门进了休息室,一见屋里的情况,就有些发愣,拿眼角扫着沈糯,询问状况。 他没等沈糯介绍,就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成型,只是用低低的声音说明,“您好,我是阮析臣。” 沈妈妈起先已猜到七八分,一经证实,就不自觉的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这面前的年轻人。 瘦高的个子,面容非常英俊好看,一双眼睛很是迷人,但没有神采,而且头发还有些乱,微微驼着背,显得不怎么精神,沈妈妈身为一名德育教育工作者,始终最是讨厌年轻人没有精神头,遂皱起眉毛,不无尖刻的说,“难得啊,结婚这么久,总算是见着了。” 沈糯听不过耳,在旁小声帮腔,“那有多久,不过半个月而已。” 阮析臣拽拽她的手,低了头,态度诚恳有礼,“抱歉,是我们不好。做事欠思虑。” 沈妈妈还是皱着眉,不知怎么就是不喜欢他,或许是沈糯没经她允许的结婚,她自动将过错完全转嫁其身上,总之,原因不明的难以喜欢,敷衍着回答,“好了,好了,不是听你道歉的,瞧露面的这时机,有什么话,等沈糯爸爸做了复位回家再说。” 阮析臣头回身处不讨人喜欢的境况,有些难以自处,看沈妈妈的表情,也实在不好再多话,就走到沈糯身边询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 沈糯咦的一声,掏出手机看,刚刚听医生讲病情,将电话调成了静音,果然有许多未接来点,有他的三通,苗珊的十通。 “十通?” 阮析臣看她,“什么十通?” 沈糯摆摆手,表示没事,十通电话,苗珊疯了么,走出休息室想给她回电话,护士却喊号到她爸爸复位,刚想算了,电话就适时响起,阮析臣挥手示意她去接,自己推了轮椅,跟着护士,将他爸爸推进复位手术室。 沈糯走到一边,刚一通,那边就嚷起来,“沈糯,你可接了,急死我了,你爸爸怎么样,在哪家医院,我们这就过去。“ 她一听是为了自己这事情着急,就有些歉意,自己刚刚急急忙忙的没说情楚,害人家这样着急,赶紧解释,“没事,不严重,你们别过来了。” 苗珊在那头气急败坏,“哪家医院快说,宁凉家来的人有急事走了,我们也有事,就另约时间了,行了别顾虑了,你快说吧。” 沈糯没辙,告诉了在一中心,还没等话音落全,那边就咚的挂断。她盯着手机苦笑,看来这是气的不轻。 收起电话,刚转身,阮析臣他们就从复位手术室里出来,“说是复位后打石膏固定,结束了咱才可以进去。” 沈糯点头,扶着她妈妈坐到休息椅上,阮析臣没有坐,侧身靠在墙壁上,耷拉着眼皮,不知想着什么。不一会,他过来问沈妈妈喝不喝水,得到肯定答复后,就走向门口的贩卖机买水。 时间一秒一秒缓慢敲击滑过,晚上的急诊大厅,有些热闹,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病人,络绎不绝,沈糯盯着复位手术室的门出神。意识将近游离时,忽然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夹杂着纷乱靠近,然后就有人推她,她回魂,抬头,苗珊路川站在面前,她妈妈在一旁,表情不悦的问,“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 “啊,没什么,你们这么快?”说着看向路川,“路川,你看你刚出院,还麻烦你跑一躺,你身体完全好了吧?” 沈妈妈一听路川这名字,就连忙看过来,她记得路川这个人,沈糯高中时,关系不错的那几个同学里就有这小伙子,每天都精气十足,沈糯摔断胳膊还是他送去的医院,甚至曾被自己列为沈糯早恋的可疑对象,后来发现这孩子实在是没那个神经,就不再怀疑。 这会又重见,沈妈妈终于露出点笑意,“你是路川,这都有多少年没见了?还记得阿姨吧?现在这么精神成熟了。不像我们沈糯,还一副呆样子。你生什么病了?要注意身体啊。” 沈糯撇嘴翻眼睛,弄得路川看了立即笑出大酒窝,“当然记得,阿姨,您还是那么年轻,我没事了,早康复了,谢谢阿姨关心。” 大家正顾着寒暄,阮析臣拿着三瓶水慢腾腾的挪了过来,一抬头见到路川,表情立刻一愣,路川他们见到他,也是愣住,苗珊甚至惊讶的一指他,“你不是阮析臣?” 沈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直没和苗珊说,以前几次机会,也总会被叉开话题,或是感觉自己说出去好比炫耀一般,不由自主的住了嘴,如今不得不解释,刚想开口,又听苗珊问他,“你怎么在这?” 阮析臣目光闪烁,根本没去理会苗珊,只是急忙将水放在椅子上,三两步跨过来,拉了沈糯,表情似乎很急切,是难得一见的模样,“沈糯,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 沈糯纳闷,见他表情实在古怪,像是有什么急切的解释想要出口,却又不得要领的憋闷,疑惑的问,“怎么了?”(未完待续) 欧石楠3 他动动唇,表情古怪闪烁,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了回去,下了手劲的想将她拖到一旁,执拗的要避开所有人。 沈糯没有反抗,脚下随着他动,没移两步,苗珊就踩着细跟,风似的一下卷到他们面前,瞪着双眼睛,“你们认识?”她问完又惊疑不定的看向沈糯,见她确实露出了肯定的眼神,就“啪”一声拍在她背上,“他就是和你结婚的人?好你个沈糯!瞒得真严实啊!” 沈糯被拍气苦胸闷,回身想与她理论理论,心不在焉的甩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我没瞒啊,你没问,怪我么?” 苗珊笑骂,“你还得理了?我怎么想的到是我知道的人,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说着就拿眼睛瞄向阮析臣,瞄了好半天才又诡异的笑着推沈糯,“对了,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我就是说你那次怎么忽然问起我记不记得阮析臣这人,原来如此啊,早说是他啊,我要知道,就不用催你将老公带出来了,反正今天也见得到。” 沈糯本来还在郁闷她将玩笑话说的太过彻底,忽又听她后半句说的实在奇怪的可以,什么叫反正今天也见得到?要不是她爸爸撞了腿进医院,她如何去见?说得自己好象早有预料一般。 “你说什么?什么叫反正今天也见得到?”沈糯反问回去,苗珊还没回答,阮析臣一把又抓住沈糯的手,向一旁扯,语速急切,“沈糯,你过来,我有话说。” 沈糯回头看他,他面目没有表情,只是瞪着双深邃幽深的眼,注视自己,仿佛要是不能将话说出,就不肯罢休的固执。她心里开始发紧,不由自主的想跟他往一旁走,却听苗珊嘻嘻哈哈的在身边道,“你们俩也够能瞒的啊,我看宁凉似乎也是不知情的模样,我说你怎么知道宁凉家请我们吃饭的是谁呢,原来早了解状况,早不和我说,害我今天见到是阮析臣,还惊讶了一下呢。” 沈糯诧异的回头,满眼疑惑,“宁凉?” 苗珊被她的诧异也是弄的一愣,犹豫看路川,路川笑着接过话,“是啊,我救的那个研究生的家人,是阮先生啊,要不你在电话里说你已经知道,弄得苗珊纳闷半天,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停顿了一下,仔细的用目光去打量了阮析臣一遍后才接着说,“怪不得今天吃饭时,见到阮先生就觉得很眼熟,现在才想起来,是那次同学聚会后,送你到家时见到的那位。” 沈糯心突突直跳,感觉一句句都听的见,听的懂,却又好象不能着实理解字句后面的意义一般,有些茫然,她眨着眼睛反应好半天,被阮析臣的手劲捏的生疼才想起回头去看他。 他的表情却是平静非常,眼神眉角丝毫未变,甚至还若有似无的挂出那么一丁点笑容,斜斜的勾勒成一个弧度,张显着坦然,镇定得头发丝都没动分毫。只是手下握住沈糯胳膊的力度失控,才稍稍透露一星丁的慌乱情绪。 沈糯心跳的节奏随着手腕的疼痛,越跳越乱,隐隐觉得有什么原本完好的物件,被豁拉拉的裂开个大口,越撕越大,见了光,就盖都盖不上。她心情有些焦急,左顾右盼了一下,便掩下目光,左手去捏自己的左耳垂,直到捏的通红,才舔舔发干的嘴唇,“哈”的一笑。 然而这声笑在刻意沉默的氛围中,却显得突兀刺耳。 片刻她抬起眼,眼睛深黑清亮,“是啊,对,我刚没想起来,那个,没,没反应过来,是宁凉,对是宁凉。” 苗珊似乎有些觉悟,眼睛古怪的瞧着沈糯,心不在焉的讲出玩笑话,“是啊,你们俩哪天得请客啊。” 沈糯如获大赦,点头犹如捣蒜,“好好,一定啊,一定请。” 沈妈妈坐在一旁,早就一脸的不愉快,“你们说什么?” 路川回过头,笑眯眯的坐到她身边,“阿姨,就是前几天,我救了个研究生,特别巧,她的家人就是沈糯的丈夫阮析臣,他们保密的好,我们一干人等全部蒙在鼓里,一下通了气,他们逃不了的请客。” 提到这个,沈妈妈更是不愉快,沉着脸色,“可不,别说你们,我这当妈的,也是今天才见到啊。” 路川嘴上摸蜜,“阿姨,您太具威严了,沈糯怕您不满意,吓的不敢带回家。” 沈妈妈露了些笑容,刚想说什么,忽然复位手术室的门打开,走出一护士推着沈爸爸出来,沈爸爸闭着眼坐在轮椅上,表情困顿不堪,额头上一层细蜜的汗,似乎经受了极大的痛苦,路川立刻扶着沈糯妈妈站起来,迎过去。 沈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走神,老僧入定一样琢磨着自己的思量,苗珊见她还不动,就扯了她一把,轻声提醒,“沈糯,愣什么呢,你爸爸出来了。” 她木然的转过脸,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焦距,才听见似的“哦”的一声。迈步往前走,却被原地不动的阮析臣抓着走不了,她回头,他用眼睛看她,眼睛里深埋的内容越来越深,渐渐消失无影,他动动嘴角,却被沈糯抬手制止。 “有什么回家再说。” 他低了头,松开手,留在沈糯手腕上五个鲜明的红手指印,并成一排,她动动手腕,觉得僵痛,太阳穴上的神经也拉扯着揪痛,烦躁的皱起眉毛,她觉得很累,回身不再看他,懒得再去思考。 他跟在两步跨近,忽然又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掌心温暖干燥,坚定不容甩脱。 沈糯没有甩开,和他牵着走过去。领了药,将她爸爸扶上阮析臣的车后,就和路川他们告了别,就坐上车回家。 坐在车里,夜晚的路灯打在车窗上,划成一串一闪而过的光束,沈糯懒懒的将头倚在车窗上,仿佛那光束,可以从她脑中一穿而过,照亮里面困绕一团的黑麻,她觉得累,用脑过度的一直纠缠着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为什么?”(未完待续) 水菊 如同白碧上的裂缝与暇斑,难以释怀。 水菊——固执难懂的你 沈糯他们到了家,已是将近十点,沈妈妈下达指令,“沈糯,你们别回去了,太晚了。”她点头称是,等她妈妈进了卧室后,才不怎么在意的放下包,给帮忙背他爸爸上楼的司机小陈倒了杯茶水,客气的道着谢,“小陈,这么晚了,辛苦你了啊。” 小陈赶紧接过茶水,放在手里稳稳握住,“沈老师,您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拿眼角去瞄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的阮析臣。见他没有表情,微阖着眼不发话,就立刻闭上嘴,拘谨的抿了口茶。 沈糯瞥了他一眼,嘴角扔是挂着笑,“小陈,这么晚了,你赶紧送阮析臣回去吧,送完了你也好回家休息。” 小陈“诶”的答应,站起来盯向阮析臣,等待他指示。 阮析臣仍旧一副八面不动声色的神情举止,好半天,才略微抬了下手指,客气淡定的声音,从容命令,“小陈,我今天不回家了,你下班吧,今天麻烦你了。” 沈糯皱皱眉,张了嘴想说话,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出口,坐在一边自己摆弄起茶杯。表面上不动什么声色,心思却已是翻江倒海。 小陈得了指示,片刻没停留的道了再见就出了沈糯父母家。 他这一走,客厅里就几近了寂静。只是偶尔能听见沈糯摆弄的茶杯与玻璃茶几碰撞的声响,阮析臣呼吸悠长平缓,眯着眼歪歪靠在沙发的一边,长腿直直的伸出去,令沈糯觉得十分不成样子。 但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去注视阮析臣,任着时间秒秒的在寂静的空间内缓慢流逝。 沈妈妈一出卧室,就是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两个人座钟似的呆坐,而且相对无言。她出声打破沉默,“沈糯,你们就睡你原先的屋子吧,房间里有新的被子,快睡吧,你爸爸也没什么事情,明早不还要上班。”说着她又面向阮析臣,“你明天也要上班吧?早点休息,今后多和沈糯回来吧,毕竟你们也结了婚,我们也是一家人,今后也不用见外。” 阮析臣笑了笑,站起身,很恭敬礼貌的微含着胸,点头道是,“您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们。” 沈妈妈依然没有笑容的点点头,又看了沈糯几眼,见她还是坐在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也没有将头抬起来,以为她不高兴自己给了姓阮的冷脸,就也不再多言,摇摇头回了卧室,关灯睡下。 阮析臣站在原地打哈欠,走到沈糯身边,拉了她起来,走进她的卧室。 一进去,他就四处打量着屋内的布置,简单干净,他满意似的点头,而后轻轻的坐到床边,眼睛看了倚在书桌旁边的沈糯半天,才慢条斯理的说,“沈糯,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沈糯抬头对上他的眼,难以理解如今他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她不知是他的思维方式真的与众不同还是他太不将自己当作一回事,明明是他撒了谎,骗了人,隐瞒了不知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不求他一副急切的解释求得谅解的模样,也不该是这般仍旧无所谓的态度。 皱着眉问,“阮析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他只是歪了下头,将脸侧到一旁,眼睛看着窗台上摆放的相架,有些出神,答非所问,“想和你一起生活的真心,请你相信。”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声音稍添清冷,“你值得信任么?” 他转了头,蹙起浓黑的眉,目光射过来,仿佛都迷茫了月色,轻声说,“沈糯,你有话可以直说。” 沈糯哼的一笑,反问,“直说会不会触及到你的隐私,触及到你不想谈及的过去?阮析臣,你的过去如此丰富,我怎么知道哪里是你的逆鳞?” “沈糯,你在讽刺我么?不要说气话,我没说你不可以问。” 她抬起头,明亮清澈的眼直直的对上他,“我问你会说么?那好,宁凉到底是怎么回事,值得你大费周章的对我撒谎?” 他抿起嘴角,错开与沈糯相对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没有刻意对你撒谎,我隐瞒认识她事实,只是不想让事情更复杂,我与她认识和我与你结婚并没有关系,对我的生活也不造成影响。” 她听得眯了眼睛,压了压火气才凑近他质问,“是啊,你也说了,没有关系,没有影响,那你为什么隐瞒,撒谎,有什么不能说的?”一口气讲完,她做了个深呼吸,沉着下目光直逼他的眼底,下了定论,“阮析臣,你在狡辩。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我将事情想复杂了,还是你自己搞复杂了?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和宁凉认识,而你在一直隐瞒,你自己说的理由,恐怕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阮析臣,你却认为可以糊弄我吗?” 他没有回答,闪开的目光,只让沈糯觉得更加可疑,她又追问,“你们什么关系?恐怕不是亲人吧?如果是亲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认识很久了?现在向来,从第一次在研究院见到你,她的反应就很不寻常,你的出了事的朋友就是她么?阮析臣,你到底为什么要骗人?” 他起初沉默,而后抬起眼注视沈糯,眼里四溢着内容情绪,好象在无言的抗议她的不理解。 “别再猜了,我只是不想将事情复杂,却不想造成今日的局面,我和她并不是你想那样,希望你能理解。” 沈糯只觉得自己好比将一顿全部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发不出火,梗在心里憋的难以忍受。冷笑的出声,”我想的哪样?你是没有解释了?”,问完就又自朝的自言自语替他回答,“自然是没有。” 回忆着自己自从结婚以来的点滴,短暂的十五天里,她总是处于试探,猜测,患得患失的境地,她甚至自我质疑,起初以为可以驾御的一段感情,却始终难以控制,她很累,如何要走到如今这一步,也许没有幸福,所有的美好都是一个空想,一场欺骗,而她还得不到一个为何欺骗的理由。如此想着,她泄了气,灰了心一般的朝他挥挥手,“算了,你不说我不会逼你,但是,你刚刚的理由,不,是狡辩,恕我永远不能理解。”说完便爬上床,面朝墙的躺下。 躺在床上,她放任着额头抽痛的盯住窗外的月亮,眼睛睁得酸涨麻木,她只不过在等阮析臣的一个解释,可他却终究没有只言片语,她只不过是要一个理由,一个真相,哪怕真相是如何的不可原谅也好,只要别再是欺骗与狡辩。可他却是如此的令人失望心凉。 夜很长,静谧而温柔。他的心很厚,她想她始终看不透。(未完待续) 龙胆花1 原来,我们距离拥有一段完满的婚姻,是如此的遥远。 龙胆花——渐行渐远 沈糯是凌晨五点钟起的床,初冬的天这时还没有亮,黑蒙蒙的压下来,就像沉甸甸的压在了她心上,闷得人透不出气。挪动着身子坐起来,她将下巴搁在窗台的边缘处。眼睛盯向远处的树梢发愣。 她的头脑里一点一滴细细回忆着阮析臣在关乎宁凉的事情上的过往作为,丝丝密密的搜寻着蛛丝马迹。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宁凉忽然将一手的资料掉在地上,想来是见到他惊讶的表现,后来他们一起吃饭,他若有似无的提及询问宁凉的情况,她明确的问过他,而他回答的“不认识”。还有那次她无意中问宁凉认不认得阮析臣这人时,宁凉的反应也很奇特,很慌乱,明显的装做根本不认识。再后来,就是他们结婚以后,想要出发去罗马那天,阮析臣说朋友出事,在时间上与宁凉出事很吻合,以及后来的种种,她可以肯定,那个朋友,就是宁凉没错。而那天在医院,苗珊也没有看错,是他撒了谎。 如果说他之前的隐瞒是缘于宁凉装做不认识他,他顾虑宁凉的感受而说不认识,可从出事后,宁凉的态度在明显的转变,沈糯记得自己曾向她询问她家人时,她脸上焕发的光彩,普通的亲友,如果关系明明好转,阮析臣又是为了什么要继续撒谎呢? 思来想去,左猜右猜,她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原本是恋人,由于不明的原因分开,再见面装做不认识,云淡风清,各自继续自己的生活,而后宁凉出事,阮析臣关切,他们又和好如初。可又有些想不通,如果和好如初,为什么还要继续骗自己,如果不是阴错阳差的巧合,他还要瞒多久?宁凉并不知情,却为了什么说他是家人而不是恋人?在医院时,他那么急切想先于苗珊出口的话,是又一个将事实掩盖的谎言,还是如昨晚一般讲出事实后不成解释的狡辩? 这一切乱成一团,解不开,理更乱。她甚至又置疑起他当初急着和自己结婚的理由,难道便是为了忘记宁凉? 琢磨到这里,她也只能苦笑了,这还真具戏剧色彩,她用手抠着床边的木棱,点着头眨眼,将即将流下的眼泪眨回眼里,不无可能的不是么?只怕是自己昏了头才会相信当初他那套没有理由想结就结的理论,自己是多么可笑,没有感情基础,没有了解与时间积累的信任,还在自以为是的夸耀幸福是靠直觉。如今这样又能怪谁呢? 她慢慢的将脸侧向阮析臣一边,静静的无言注视他,他的眉眼唇角,鼻梁下颚。是真的迷人,她想,这样一个人,如此的特别,是她二十几年生活中,从未遇见过的奇迹,是她平淡生活里炸开的绚烂,照亮她一直墨守成规的生命,来到她身边,用那么温柔动听的声音引诱。 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不是可以原谅自己轻易的沦陷。轻易的失守一颗心。眼泪终是再也无法忍住,轻轻滑落到嘴边,她张了嘴,随即尝到了苦涩,她轻声问着,问着心里的疑惑,目光直逼到他心口,想要一眼看穿,问到他心底,一个接一个。 “阮析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阮析臣,你和宁凉是什么关系?” “阮析臣,你曾经爱过她吗?” “阮析臣,你爱上我了么?” 后半句她硬生生的咽回嘴里,仿佛那样的话一出口,就会输的一塌糊涂,惨淡收场。 是啊,围城中的拉锯战,先爱的人先输。 沈糯的问话终是几句自言自语,轻轻的回荡,坠落,而后杳无音迹。阮析臣睡的很熟,他是睡眠质量很好的人,一天有80%的时间用来驼着背耷拉着眼皮发困,总是没有什么精神。她对他没有期待。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深深吸了口气,缓慢吁出。然后很快将自己收拾好,安静的出了门。 时间还很早,街上并没有人,路灯打透黑暗,照出光亮,她在街上晃着,看着那些林立在街边的一盏盏橘色的光束,恍惚的记起阮析臣曾带她去过的那见郊外的发电厂,也是交织了这样一片令人温暖的光辉,也记得她还曾为他那句“我曾感谢上苍,遇见了你。”感动到几近泪流满面。而如今,却在她心中烙下早有预谋文过饰非的印记。一切的真真假假,她真的无所适从。 她本是打算出来买早点,不知不觉间,竟是从家走到了研究院,看看表才七点,研究院还没有什么人迹,踌躇了片刻,便拎着包进了研究院。 阮析臣在,表面的礼数体贴,是不会少的。她如是想。 开门进了研究所的办公室,她拿起报告查看程序。看着看着心思就又飞远,怔怔的看着宁凉的座位出神。 宁凉今天就回来上课了,不知还来不来研究所。她该是如何表现。继续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阮析臣和自己结婚,他不该是为婚姻负责的吗?为什么到如今她却要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在沈糯胡思乱想中溜得飞快,办公室陆续进了人,大家都像平日一样打着招呼,然后忙于自己的工作。 也对,太阳照样升起,日子照样在过。 八点一过,苗珊顶门来找她,拉过一把椅子,用眼睇着她,“沈糯,你和阮析臣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人多我没问,今天你和我说清楚。” 沈糯低眉顺眼,轻着声回答,“就是那次审查认识的,后来见过几次。熟悉了一些,就开始交往,然后,就结婚了。” 苗珊看着她的头顶,不可置信,“见过几次,就和他结婚了?你上次问我的关于他的问题,不是开玩笑,是在认真的考虑?沈糯,你糊涂了么?” 她不理解,“怎么?” “你了解他么,你知道他什么家庭,什么过去?你了解他性格处事,生活习惯么?不了解,就去结婚,就去共同生活?你真是做起事情来这么不经大脑。” 沈糯抬头,认真的眼对上她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难道离婚?结婚十五天就离婚,告诉所有人我沈糯是个傻瓜吗?” 苗珊有丝惊讶的皱了眉,看着她脸色询问,“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却只是摇头,并不回答。 苗珊不放弃,“沈糯,我只是说你婚结的草率,没提过离婚啊。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沈糯低下头整理手里的档案,一下一下的认真执着,边边角角的都抚顺压平。苗珊见她没有回答,有些犹豫的问,“沈糯,我昨天回家后想了很久,阮析臣,有没有和你说,他是宁凉的什么人?表哥么?” 她这才抬起头飞快的扫了苗珊一眼,而后就立刻掩住目光,“不是,只是朋友,宁凉没有家人在身边,他帮忙照顾。” “可是宁凉说是家人啊?你没问问吗?” 沈糯低着头,致使声音听起来发了闷,“可能是关系好,将他当做了哥哥。” 苗珊伸出手握住她的,才发觉她手指冰凉,眼神不定的好久,才艰难的问,“沈糯,你,你之前不知道的对吧?如果你知道,那以前的许多事情未免有些不合理。”沈糯没有回答,眼睛盯着资料上的程序代码良久才开口缓缓的陈述,“不是,我知道。” 苗珊还想再说,沈糯站起身,将她的话堵回去,“我得去实验室,上面领了个光谱分析的小项目,就我和一个研究生负责,没时间聊天了,下回在聊吧。”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她这一天都在尽量躲着苗珊,她不想再去看苗珊那双充满询问与探究的眼睛,浑身不舒坦,她不想做了笑话,成为谈资。虽然她知道,苗珊不会这样。 由于代了本科的数据结构,还要做光谱分析的项目,使得一天很是忙碌,理所当然的“忙”得不去看手机,不去接电话,晚上八点还不回家。可手机毅力非凡的响个不停,沈糯看看来电显示,仍不理会,研究楼里大部分人下了班,巡楼的保安路过,敲敲门,探进头问,“沈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手机一直响啊,家里人担心,赶紧接了吧。” 沈糯笑着点头,嘴里应着,“好好,我知道了,林师傅。”手上却将它调制到无声状态。随手扔在一边。没两秒,手机又闪,不过这次不造成影响,没闪几下,就挂断。 她心里却又不是了滋味,原来耐心终有告罄的时刻。正在出神的惆怅,手机又闪,两下后停止,是短信息。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心里催眠,肯定不是阮析臣,他才没有耐心发短信,要是别人找她有什么事情,不回的话不礼貌。 捞过来查看,确是阮析臣,真的是缺乏耐心以及懒散之人的完美体现,一行字,没有标点停顿,一气呵成。 如果还不接我就打给李院士询问你到底几点下班 看了内容气的沈糯恨不能立即关机摔电话。手刚放到关机键,电话适时进来,她犹豫了片刻,本着和谐的心情,接了起来。还要装模做样的随意问,“阮析臣,怎么这么急,我忙到现在才看见,有什么事情?” 他沉默着不言语,通过听筒传过他平缓稳定的呼吸,便可想象他淡定从容的表情。果然,片刻后,他丝毫不领情,不给台阶的问,“沈糯,一定要说出那样的话,才能接电话吗?” 沈糯沉默。 他又说,“你不要闹脾气,你几点打算回来,我去接你。” 她对着电话摇头,声音没有起伏,“不用了,我妈妈一个人照顾不来我爸爸,我今天回自己家,你不用等我。” 他缓缓叹了气,仿佛沈糯是不懂事孩子一样令人操心,“沈糯,我在你家,你照顾你爸爸,我们可以一起住在你家,而且明天我就结束休假,回部队集训,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她又是沉默,好半天没有声响,阮析臣总是能摸透她的心思,不知是她太好看透,还是他太聪明,然而这次她没有妥协,“这样啊,那你早些休息吧,真的不用等我。” 没等他再说话,就挂断。她想,那不是理由不是么,如果想见,为何不直接来找她,那只是敷衍自己的内心,伪造一个他们仍旧和睦的假像。 如果你选择隐瞒,选择欺骗,选择回避解释,选择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么这么做又是何必? 他那样的一句话,如果内部一团糟乱,何必还去浪费精力捏成一个美好和睦的形状?用在如今再合适不过,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未完待续) 龙胆花2 龙胆花2 沈糯趴在桌子上写教案,准备明天的课。下了决心一般,不打算回家。 她挂断电话后,已是过了十分钟,阮析臣并没有再打回来,是真正的失却了耐心,她不禁想,如此也好。 翻看着手机上阮析臣发来的那条短信,抉择删除与否时,忽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沈糯以为是保安巡楼,没有应声,门外的人便又敲了两下,等待着回应。 她有点疑惑的站起来去开门,心里带着些许期待的感情,可一看来人,就惊讶的一指对方,“路川,怎么是你?” 路川微笑,伸手推门,示意沈糯侧身让他进去,等她让开身后,就朝里面边走边说,“怎么?失望了?你等人接呢?” 沈糯哈哈一笑,跟在他身后,“不是,没想到你怎么会来而已。” 他转过身看她,眼睛晶晶亮亮闪耀着色彩,笑容开朗而有热情,看得别人不禁都能充满着活力,“我随便走走,走到研究院附近,感应到你在里面,就进来看看。” 沈糯翻了个白眼撇嘴,“你可真是厉害,还能感应到我在哪间办公室。” 他闻言笑着摊开手,耸耸肩,“那不用感应,我可以问保安,毕竟这么晚还如此敬岗爱业的沈老师只有你一位而已。” 她听罢笑着点头,“好好。你感应的真准。找我什么事情,是苗珊和你说了什么?” 路川却听得敛起笑容,认真了态度,“沈糯,有必要这么防备么?面子就这么重要,不难受么?” 她还是笑,笑意甚至渗透进眼里。定定的注视着他,想要努力的体现着坦然,“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沈糯,我们是朋友不是么?虽然九年没有见,但我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疏离, 苗珊也是一样,我们之间不存在嘲笑。” 沈糯低了头,还是那句话“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片刻后却等不到路川的回应,抬头去看,直对上他的眼,似是有魔力一般,看透她心底,慌乱的错开目光,掩饰的笑,掩饰的解释,“要是关于阮析臣的事情,苗珊真的多虑了,没有的事,我提前是知道的。” 他没有反驳,只是问着,“可是,沈糯,你不开心不是么,你心里难受不是么?不管事实是什么,这些才重要不是么?” 她还是没有言语,徒劳想要辩解,张了嘴,终究没有言语。 “你可以不说为什么,但不开心你就需要朋友的不是吗?”见她面目开始松动,不再僵硬着脸拼死抵抗,就再接再厉的鼓动,“沈糯,逃避不是方法,我们之间不存在嘲笑,不是吗?” 沈糯点头,松动着笑容,恢复没有表情的状态后,让路川觉得自然很多。他拉过了把椅子,坐到一旁,随手翻看她桌子上的教案,一页一页的翻动声响,回荡在沉默的寂静中。她忍不住,走到他跟前,问着,“到底什么意思?” 路川笑着的抬眼看她,“既然你同意我的观点,那我就在这陪你聊聊天,你想聊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好吧?” 沈糯没说话,酝酿着情绪,他见她实在苦大愁身,就故意逗着,“我这是陪聊。不收你钱。” 她却很不给面子的没有笑容,拿手抠着桌角,低下头,没什么底气,“我没有不高兴,我没有心里难受,我没有认同你的观点。” 他受不了似的拿教案将沈糯抠着桌角的手指一下打开。眼睛盯着她叹气,“沈糯,有时候,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人心总是很复杂,没有人能真正看透另一个人的心,你不要总是纠结着你做不到的事情。” 她认真的听,面容现出动摇疑惑,“你刚刚说不要逃避,可你说的这些不是逃避又是什么?” 路川摇头,“这不是逃避,你要做的是掌握自己的心,掌握自己的主动,好比,你可以选择看与不看,听与不听,信任或是不信任,喜欢或是不喜欢。甚至,爱或是不爱。” 她听得心房震动,大受蛊惑一般的喃喃重复,“爱或是不爱?” “其实,沈糯,你们能有多少感情呢?你的感情又能多深呢?”他停顿下来,眼睛错开沈糯的,忘着墙边书柜的一角,“沈糯,虽然我九年没见,但不影响我对你的了解,你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享受别人的羡慕,钦佩,甚至崇拜。你渴望美好的事物归属于你,一个这样的人,他外表好,工作好,学识好,兴趣爱好幽雅,家世优良。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你,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吸引你的一切,都是外在的美好,那么内容呢?没有内容,你要如何继续,一个框架维持不了一生的承诺与责任。” 她定定呆着不动,像是陷入了极深的思考,半晌,才想起来回应,“路川,你这样说我,我可真不高兴。”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么?”他将目光转回来,对上沈糯的,“我原本以为你的婚姻,是建立在我不在的这九年里的空白中,那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所谓的结婚,是和这样一个对象,一个你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你所谓的婚姻,是只是一时冲动的产物,沈糯,你理解到底什么是婚姻么?” 沈糯觉得迷惑了,她觉得并不是事情并不如他所说的一样,却难有语言来形容心底的想法,难有语言来反驳他的认定。 她想,算了,路川语文一向好,表达能力强,说不过他也是应该的。 正在沉默中,办公室的门忽的一把被推开,一下子带进了冷风。 沈糯和路川同时回头去看。 阮析臣站在门口,手扶在门把上,表情是从容闲适,仍旧是穿的少,只有薄薄的一件黑色鸡心领羊绒衫,额头却有密密的汗珠。(未完待续) 龙胆花3 沈糯看着门口站着的阮析臣,找不到话来说。她原本还稍存着期待的感情等着阮析臣来接她,可如今真的来了,她却不是很高兴,有些疲于面对。 阮析臣换了个站姿,微微挺直了自己的背,目视着沈糯和路川的方向,静默了片刻,才略微颔首,嘴里打起招呼,声音优雅温柔,低沉舒缓,“你好,路先生。” 路川也站起身,微笑得体的朝他走近两步,有意无意的挡在他与沈糯之间,礼貌的招呼,“你好,阮先生,我们又见了。” 他点点头,笑容垮下来,恢复了面无表情,长腿几步就迈到沈糯的身边,目视着她,“我来接你回去。” 沈糯没有反驳,刚好她不想与路川继续说下去,就装模做样的笑,点头,然后转向路川,“挺晚了,赶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路川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沉默的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好似得到结论后才将头抬起,拿眼角扫了下站在一边的阮析臣,然后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微笑答应,“好吧,沈糯,有什么事给打我电话。我们下次再聊。” 沈糯没做声,稍微点了下头,可能是室内暖气充足的关系,她的面色很红润,犹带着健康的光泽,头发柔顺乌黑,衬得额头上肌肤纯白细腻,路川的目光稍稍停顿流连,转瞬就移开视线,对着阮析臣微笑,“下次见,阮先生。” 阮析臣向上挑动了唇角,是表达微笑的意思。颔首侧身示意他可以离开。 路川眨眨眼,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想笑,他是知道阮析臣的家世的,不仅他父母,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身份都是或显赫,或权重。虽然他总是极力表现得温和有礼,却仍能在不知不觉中对人带着点为高权重的尊崇感,其实也是可以理解。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的去看沈糯,如此一个女人,他们真的不合适。沈糯,总是比任何人都骄傲。 路川叹叹气,没有再回头去看他们,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路川一走,室内的气氛立刻就转了180度。沈糯不是个喜爱装模做样的人,但实在是好面子,不得已在外人面前粉饰太平,这外人一走,立即僵下脸。 阮析臣拉过临近的一把椅子坐下,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半天也等不到她说话,就缓和着声音问,“你吃了么?” 沈糯点头,看过去,“你不是明天回部队?这么晚了,还出来做什么?” 他眼睛片刻不离她的,听着她半冷不热的语气,无奈叹气,“沈糯,我们别这样好不好?你心里是不是生气?” 她听得差点为他鼓掌喝彩,闹了半天,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生气?这种情况换谁能不生气呢?简直多此一问,于是气不过的反问,“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他眨眨眼睛,摇头,“不是,是我不对。” “你哪里不对?” 他换了个舒适些的坐姿,整个人倚向椅背,悠闲而随意。说着是自己不对的话,却一点没有觉得自己不对的诚意。 沈糯严肃的皱起眉,深深用目光逼视他,她的双眼总是黝黑深亮,带着不容糊弄与愚弄的骄傲坚定,“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对,就将你和宁凉的关系说清楚,将你为何隐瞒你们认识的原因说清楚。” “我和宁凉的关系?我们只是朋友。”他语速飞快起来,颇为烦躁的一耙自己的头发,看着沈糯,“沈糯,你为什么总是纠缠这个?它重要么?” 沈糯不可置信,“它不重要?要不是事情那么巧,我认识路川,你打算一直就这样隐瞒着?你说你们是朋友,可是宁凉却说你是家人。”说着她停顿下来,双手环臂围在胸前,方便自己摆出显示嘲弄以及满不在乎的姿势,她其实也很受不了自己,同广大已婚的妇女一般纠缠着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的问题。没完没了,毫无风度与知性可言。可是不问,她的骄傲又不能容忍,容忍欺骗,甚至或是愚弄。“恐怕不是家人吧?如果是的话,有必要瞒着我么,直接说是妹妹什么的不就好了?” 他终于将目光掉转开,仔细的盯着手中的钥匙看起来,仿佛那上面能有沈糯问题的答案。脸色却开始变得僵硬,声音也有些冰凉,“本来就不是家人,亲友,我从没有这样说过,我们就是朋友,之前瞒你,没有什么不堪的目的,只是不想事情变得复杂,而且我不需要将所有的朋友都一一向你报备不是么?你不也有朋友没告诉我,不是么?” 沈糯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路川,苗珊,我都不知道不是么?如果要照你的逻辑进行怀疑,你和你的朋友路川,也可疑,不是么?” 沈糯听了险些气的当场掉下泪来,她狠狠咬住嘴唇,眼睛睁得浑圆,“你现在在倒打一耙吗,阮析臣?今天不沉默了,开始反击了?”她顿住,深呼吸了几下,才继续下去,声音有些尖刻变调,“路川?那次同学聚会,他送我回家,你就见过,不是吗?你自己没记住,害你谎言穿帮,来怪我么?好啊,好,你怀疑吧。” 她边说着边点头,极度失望的向后退了两步,伸手直指他,“你怀疑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高中暗恋他三年怎么了, 因为他喜欢别人我才放弃的怎么了,你怀疑吧,尽情的怀疑,指摘没关系。我就是因为他九年不去参加同学聚会怎么了,九年不敢联系高中同学怎么了?九年不谈恋爱怎么了?我什么都可以说,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害怕你质问。可是阮析臣,你不同,你不坦诚。你狡辩,你撒谎。” 阮析臣深深皱起眉,眉宇间刻上一个深深的“川”字,他一直一声不吭,只听着沈糯无比气愤的指责与控诉。直到她停下来,瞪着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我们就是朋友,瞒你就是觉得没有必要说,你要我坦诚什么?也暗恋她三年?也因为她不再继续谈恋爱?抱歉沈糯,没有的事情你要我如何坦诚?一切都是你猜测,我为什么要承认?” 沈糯一挥手打断他,“够了,你不说,我不逼你,可是阮析臣,别继续拿你那套不合逻辑的理论糊弄我了,前后矛盾,我不相信你!” 他低下头,轻声回答,“你不相信,我没有办法。” 她气急攻心,咳了几声,才呼出口大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根本没有诚意,阮析臣,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说清楚,可是你还是敷衍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事实,我都不信。就算你以后想和我说清楚,我也都不会再听。你现在走,我不会和你回家,既然你不在乎我怎么想,做什么假惺惺的接我回家?” 他极无奈的叹气,这才察觉自己无意中几乎是将事情越搞越糟,漂亮的丹凤眼微微除起,眼角流露无奈,伸手想去握沈糯的手,却被她一把打开,只得举在半空,“沈糯,你不要这样,别说气话。” 沈糯转身坐到办公桌前,翻看着教案,不再理他。 他还是叹气,好似也受了委屈一样的神态语气,“别闹了,快和我回家吧,你妈妈已经很担心了。” 沈糯还是不理。 “不想理我了?” 沈糯抬眼,拿眼角斜他,还是不发一言。 他终于耐心告罄,“好吧,我自己回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别怄气,太晚了,赶快回家。” 见她还是不动,他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终是放弃了一般的转身出了办公室。 沈糯一动不动的盯着教案,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打湿纸张,她咬着牙低头,眼前模糊成一片,看着昏暗的门外,不禁想,这样也好,总得对自己狠心,才能让自己不至太悲惨可怜。 一会的时间,司机小陈就在门外叫,“沈老师,您工作结束了么?阮营长说您可以走了,让我送您回去。” 沈糯点头,头也不抬的收拾书本,东西。匆匆走了出来,一马当先的下楼。 阮析臣果然已经先走,她坐在车里,盯着随便摆在座位上的杂志,翻开的一页上,铅体印刷的字清晰印入她脑海,“原来,我们距离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是如此的遥远。”(未完待续) 紫藤花1 上天对于我们冰封的关系,施与了如此的转机。 紫藤花——犹豫不决 沈糯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月历,新年将至,不知不觉中,距离上次她和阮析臣不愉快的对话,已过了一个月。 那晚过后,阮析臣转天回了部队,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他没有再联络她。她想恐怕是真的没了耐心。她也不怎么想阮析臣,每日正常的作息,为避免她妈妈怀疑,她还搬回了她和阮析臣的家,一切平静的想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这婚姻,真的好像是一场梦。除了她有了另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外,精神层面上,真是一无所获。 她甚至觉得心灰意冷,想要不再顾及面子,结束了这段荒谬的婚姻。 “沈老师,上面下文件了,A级项目,咱所六人进小组。元旦假期回来,就正式分配了。” 沈糯回神,看着站在面前的研究生小刘,反应半天才理解了他的话,点头微笑,“是吗,竞争很激烈啊。” “沈老师,您希望大是不大?” 沈糯笑着摇头,“我哪知道。” 说完她又掏手机看,小刘看着奇怪,就问,“沈老师,你总看手机干什么?等电话?还是看时间?” 她还是笑,牵起嘴边的笑纹,看得小刘忽然不好意思,眼睛飘忽的四处乱瞄,听着她回答,“就是随便看看,怕漏接了电话。” 小刘了悟的点头,见沈糯又去全神贯注的去看月历,就不敢再打扰。 沈糯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心思兜来转去,又转回到阮析臣身上,简直无可救要。明知有了大项目下来,精神还是难以集中。 越想越头疼,越头疼越想。 好容易挨到了下班,她扶着一下一下抽痛着的额角,精神涣散的出了研究院,没精打采的看到一辆白色凌志停在路边,目光闪了闪,没有什么惊讶表情的朝那车走去。 果然临近后车窗下降,路川的头探出来,“沈糯,一起吃饭?” 她没有异议的上车,系安全带,一套动作流畅顺利,似是已经形成习惯。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路川这一个月下来,几乎是隔一天一来与沈糯吃饭,起初她还推脱,找借口偶尔拒绝,与他一起吃饭,让她总是存在不适感,总是恐怕自己心虚将过去的心思泄露出去,可路川总是说,你丈夫回部队集训,你也不用回家煮饭,带孩子什么的,反正也是自己吃,不如就和我这老同学凑合凑合吧。” 久而久之,沈糯也不好意思拒绝,接触的多了,也就坦然放松,毕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心态一平和,就随便起来,以至于现在,路川都不用打电话提前邀约,在她下班时开车等在研究院外,问一声,她就顺理成章的上车,一起吃饭。 路川的车速平缓,没有阮析臣的神经质。沈糯坐在车内,将头抵在车窗上,他们没有交谈,车内的音乐舒缓流畅,有助于缓解压力。她觉得舒服。 到路口红灯,路川转过头去看她,笑了笑,“很累?” 沈糯坐直了身体,脸还是朝向窗外看外面的行人,含糊的回答,“有点,最近感觉很容易困,睡不够。” “那是你太无所事事了吧。” 沈糯笑着点头,“我的工作可一点也不闲,还是过度耗费脑力的那种,居然说我无所事事。” 路川也笑,见红灯亮起来,将车子发动,开出没十米,沈糯忽然脸色发白的捂住嘴,推着他示意停车。 他立刻靠边停下,沈糯打开门蹲在路边干呕,吐不出什么。胃里上下翻腾,一下下缩紧。她呕的嗓子疼,冬天的风忽忽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她突生了一种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前的恐慌,她想起那次和阮析臣一起吃饭,最后搞到急性肠炎进医院,也是像这样吐。只不过这次她没吐出什么东西罢了。 路川半蹲在她身后,手拍在她背上,声音有些焦急,“沈糯?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她咳嗽两声,转过身,接过路川递来的面纸,擦嘴,摇头,“没事,你车汽油味太重,晕车,恶心。” 他明显没预料,表情怔住,随即疑惑的询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晕车?我这车汽油味重?” 沈糯嫌冷似的钻进车里,没有理会路川的问题。他也上了车,迟疑的看她,”你没事吧,沈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要不送你回家?” 她闭着眼靠向靠背,“没事,我想去俏江南吃川菜。” “啊?这附近没有俏江南,我本来想去吃海鲜,怎么忽然想吃川菜?” 她没睁眼,面无表情的回答,“想吃辣的,现在反胃。” 路川哈的笑,“反胃应该吃酸的吧?你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添了晕车的毛病?” 她没有应声,依旧闭目,睫毛在轻轻的颤。紧抿起的唇泛白。路川还是担忧,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犹豫了好半天,才将车子重新启动。 刚刚的不适,牵扯起她的回忆,她就奇异的很想去俏江南。 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去成,原因是沈糯在车上睡着,路川开着开着,就发觉她似乎睡熟,轻声喊她,没有回答,略思索一分钟,就直接掉转了方向,送沈糯回家。 沈糯醒了时,路川站在车外抽烟,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约看见烟随着风从他身侧飘出来,她用力按了下车笛,他就立刻回头,掐了烟上车,带了一身寒气,她打了个寒战连带哈欠,揉着眼睛,环顾四周,“怎么送我回家了?” “你脸色不好,早点回来休息。胃本来就不舒服,还是别吃太刺激的,回来路上我买了汇记的粥。你一会上去热了喝。” 她点点头,确实累了,不再多言,接过放粥的袋子,忽然客气起来,“谢谢你啊,下次我请你吧。” 路川笑,酒窝跃上脸颊,“客气什么。。。。。。沈糯,阮先生还没有结束集训吗?” 沈糯没想过他关心这个,眨着眼,黑亮的眼仁闪光,“没有,在部队就是这样。” “新年,也不休假吗?” 她答不上来,继续眨着眼。 路川迟疑了,眼睛对上沈糯的,静默的几分钟,可也足够她不自在,提起嘴角笑,“路川?” “沈糯,新年,新年。”他拖长尾音停顿住,还是看着她,却不再继续说下去,沈糯觉得古怪,眼神询问探究的看他。 终于,他松了气的笑,“算了,到时再说。” 沈糯也不追问,提了袋子下车,“砰”的声,车门应声而关。 路川看着她的背影叹气,对自己有些懊恼,他又一次退缩了,这次的借口是什么?她结婚了?他摇着头笑,有些神经质的竟是停不住,从九年前,到九年后的现在,他到底在怯懦什么? 沈糯看着路川的车开走,才回头向家里走去。走到楼门前,黑暗里射出车灯的两束光,接着车门开合,下来个高个子男人,他的脸一直隐在黑暗里,沈糯看不清样貌,见那人朝自己走来,就下意识的退后几步,心里防备。 那人渐渐来到光亮处,路灯的光打在他周正的脸上,沈糯觉得不认识,一时有些迷茫。 他抬起手掩在嘴上咳,而后问向她,“你还记不记得我?” 沈糯打量他,他靠近一些,“我是唐沐,我们见过的。那次在研究院审查,我听说你们结婚了,嘿嘿,啊,不知道阮析臣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来向他拿些东西。”说着他迟疑了一瞬,“刚刚那车,阮析臣他人呢?” 她听他迟疑,想必看见了她从路川的车上下来。心里也不在意,只点着头回答,“阮析臣结束休假回部队了。你来拿什么?你自己找可以么?”说着就按密码开门。 他站在她身后疑问,“回部队?” 沈糯回头去看,他又连忙摆手,“啊,这样啊,我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只是听他提起结婚。”瞄瞄她,小声嘀咕,“原来就是你啊。” 她其实想起这人是谁,明明是霸道嚣张的人,如今却装起了斯文有礼,真有意思。懒得去寒暄,便还在装没印象,走到门前,打开门让他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唐沐在门口脱了鞋,想拿拖鞋换,阮析臣这人有点洁癖,到他家换鞋,已是习惯,可他万万没想到沈糯会忽然从他身后跑进卫生间,然后就是干呕,和水流冲刷的声响。 他当场黑了脸,搬起脚嗅,暗想,不臭啊?就算臭,也不至于冲到厕所吐吧。 穿上拖鞋,走到卫生间门前,听里面还在呕,就开始担心,轻扣了两下门,“沈糯,你没事吧?” 里面没回答,不一会儿,沈糯苍白着脸出来,手里拿了个毛巾,声音沙哑,“我没事,对了,你要拿什么?” 唐沐盯着她看,摸着下巴仔细的研究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的“啊”的一喊。 她吓一跳,“怎么了?” 他口无遮拦,有些愤恨的自言自语,“阮析臣,动作到是快啊,这么快当爸爸。我还没结婚呢!” 沈糯目瞪口呆,“当爸爸”三个字在她脑子饶来饶去,饶不出个实意,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惊异的看唐沐,难以理解的将双眼瞪圆,“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紫藤花2 唐沐站在原处嘿嘿的笑,眼神闪烁晶亮,好象被他发现什么重大秘密一样的兴奋,“沈糯,我们年纪差不多,你不要介意我口没遮拦啊,阮析臣不声不响的结婚有孩子,实在是气人!” 沈糯脸色没有恢复,蹙起眉后,就显得的面目更为阴郁,“什么乱七八糟的?阮析臣有孩子?” 他“哎”的一声,娇纵气染到眼色中,不悦的提高嗓门,“你明白我什么意思的,反正早晚我们能知道,等孩子一出来,你们还怎么装傻啊?” 沈糯冷笑,抱臂摆开三七步,挑着一边眉梢,控住不住的讽刺出声,“呀喝,您可真厉害,眼睛一看就能看出我们有孩子了?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刚刚吐了啊,您就‘天真’的以为我怀孕了,您以为您看电视剧呢?” 他已经是彻底将不悦明显的摆了满脸,黑着半边脸,“不是就不是,你讽刺我干什么?” 沈糯懒得再看他,挥挥手打发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嘴上说着“我没必要和陌生男人讨论这种问题。”心里却犯了嘀咕,怀孕,这个词从未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过,经由这人一提,它便犹如野草见了春风,在心里脑海无尽蔓延开来。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恶心反胃?真要是有了孩子该怎么办?让她想象一下自己当妈妈怀孕的情景,她都觉得要冒冷汗,要是真有了,那又该怎办?脑子里一团混沌的回忆自己上个月生理期是几号,却是一片茫然,记不起是哪号,记不起到底有没有。 她深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皱着眉,直到肩膀被人用力的拍了数下,才唤回神看过去,语气还是不善,“干什么?” 唐沐也还在不高兴,他觉得这女人实在是没有礼貌,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她丈夫的朋友,有这么待客的么,硬着嗓子,“我要拿阮析臣的印章和身份证,以及一寸照片两张。你去帮我找一下吧。”却没有察觉自己生气别人的同时,语气也是同样的不礼貌。 沈糯魂不守舍的“恩”的答应,琢磨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有些惊讶,“不知道放在哪里?”心里嘀咕你这日子过的也太省心了,连老公证件放哪都不知道。“我知道放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要不,我自己去拿?” 沈糯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有听却没有入脑,点着头,挥手,让他进卧室去拿,自己径自走到厨房倒水喝。 唐沐匪夷所思的瞧她,这女人是没脑还是怎么的?就这么放心?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性格古怪,跟阮析臣真是相配,怪不得他娶回家。 懒得再去理沈糯,他自顾自的走进他们的卧室,去找他要的东西。 等他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沈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手里举着电话,好象颇为犹豫不决着什么,抠着电话上的按键,大有不将他们抠下不甘心的趋势。 唐沐走到门口,看她竟是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更加气愤不已,他最是受不了这种被人忽视,漠视的感觉,恐怕是以前那个姓江的留下的阴影。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我找到了,先走了。” 沈糯其实是知道他出来的,只不过心事太重,懒得去理会,这会人家告辞,只得敷衍的站起身,点头微笑,“慢走啊。”可还没等人出门,就又坐下对着电话走神。 气的唐沐黑着脸出去,将门拍了个震天响。 就是如此,也仍旧没有影响到她,她从小便是这样,入了神思考,还没什么能影响到。 她在考虑要不要联络一下阮析臣,她想去医院检查,她觉得得让他陪她去,可是又很矛盾的不想再和他说话,她实在对他太失望,心情如今难以欣然。 可是,这是大事不是吗?她又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自己去检查,如果真的怀孕,也得告诉他的,到时还是得联络。 琢磨来琢磨去,下不了决定,忽然又分神想起,刚刚那个唐沐,拿印章和身份证做什么?就算自己知道他是阮析臣的朋友,可也不该问都不问就让别人拿走了证件,印章啊。还让他随便进了卧室,随便翻找。 想到这,沈糯就十分懊恼的跑进卧室查看,可一进卧室,就开始茫然,她连有什么珍贵的证件物品都不十分确定,要从何查看有没有丢东西呢? 恍恍惚惚的回到客厅,她站在茶几前面盯着电话,咬着嘴唇郁结。 忽然,像下了决心一样,拿起电话就拨号,是啊,她得向阮析臣确认是否却有其事不是么?(未完待续) 紫藤花3 沈糯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心中不免挑起了烦躁,她失却耐心的一把将电话甩在沙发上,气息起伏的用眼盯着,半晌后颓然靠近沙发里,随手抄起一个靠垫,压在脸上,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里却舒坦了不少。 闷了一会儿,她就扔开了靠垫,垮着肩膀往卧室里面挪,挪到半截,就又不甘心的折回来,抄起电话拨号,她掂着脚,一手叉腰,撇着嘴,好一阵,仍旧是忙音。 挂断,她总觉得自己很没意思,可又实在难以甘心。牙齿咬着嘴唇思索,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急急火火的跑进卧室,不一会,她就从包里反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号码,旁边写了个阮字。 沈糯有些犹豫,这个号码是上次阮析臣的爸爸,在她下车时递过来的,说是有什么可以联系,可自从阮析臣说了他父母的事情后,她便在心中对于有些抵触,真是不愿意去主动找他爸爸。 但倔劲儿上来,就难免不管不顾,只是一味想着既然不接电话,那她就问清他的部队在哪里,直接找过去,心里才能够舒坦下来。她拿着纸条,比照着号码,拨了过去。 没有两声,那边就接通,说是他爸爸的秘书,态度很有礼貌,温和的问了她有什么事情,她问,“能不能和阮从山首长说话?” 那边稍一犹豫,询问,“您是哪位?” “我是沈糯。” 那边应着好,便沉默下来,没等几分钟,就听阮爸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好,沈糯,有什么事情。” 她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沉默的等着阮爸爸的回答,他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不接电话吗?” 沈糯“恩”了声,并不多说,可阮爸爸却絮叨起来,边叹息边感慨,“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孩子从来就是这样,心里一有事,就谁也不见不理,他调回部队,也是由于前一阵子,和我吵的凶,发了脾气,还将手机扔了,谁打电话也不接,唉,他太任性了,”沈糯有些急,忍不住打断,“您能不能把他部队的地方告诉我?方便的话,您事先和部队里说一下,我怕到时我进不去。” 他爸爸答应,说了地址,又絮叨感慨了几句,还不忘嘱咐,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和阮析臣一起回来。沈糯只得心不在焉的答应,才将电话挂断。 第二天,沈糯到研究院请了半天的假,就直奔了阮析臣的部队。 阮析臣所属的部队,在边郊地区。沈糯为了节省时间,做出租车去的,临近的地段,路很崎岖,颠颠簸簸一路下来,到了门口,她一下车就吐了个昏天地安。 正抠着嗓子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一个穿着军装,腰杆笔直的小兵跑过来,临近几步时,抬手竟是敬了个军礼,嗓门洪亮的问,“同志,你还好吧?这是军事部队,你有什么事情?” 沈糯掏出纸巾擦嘴,并喝了几口水后,才得出空来回答,“啊,你好,我来找阮析臣,不知你认不认识?” 那小兵皱着思索片刻,看向沈糯,“那他在哪个营,哪个连,哪个班啊?” 沈糯被问住,昨天阮爸爸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就拢起眉头,“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营长,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营长吗?” 那小兵惊讶的瞠大一双小眼睛,“营长?” 沈糯点头,这时部队门口的岗亭里走出来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这小兵的上级,只见他几步跑过去,站得像一杆枪,一板一正的敬礼,并嗓门仍旧洪亮的将事情始末讲清楚,那人听后点点头,几步走过来,沈糯又看向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是笔条溜直的立在那里,仿佛成为一尊石像,纹丝不动,眼神都不带斜一度的。脑子就开始发飘,想象难道阮析臣也要在这里站得腰背挺直,精气神十足?可立刻又否定了自己想法,他是营长,应是没人让他站军姿了才是。七想八想当中,那人开口,“您找阮营长?今天早晨首长来了电话,说是带您进部队会客室等。您和我走吧。” 她连忙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他所说的会客室很近,没有多久就到了,那人交代了让她稍等,他去叫人。 阮析臣此刻正在营里的办公室发呆,他们今天没有军事演练,当初调回部队,确是为了和他爸爸赌气,实在腻烦他那一套他阮析臣能一毕业就进到科学部,混上个高级专业技术军官,全是陈部看在他的面子上。既然如此,那他回部队总可以了吧,可部队里人人都知道他是阮从山的儿子,即使不是军事人才,也依旧一来就是营长。亏得他确实是聪明人,每次军事演练,营对管理也搞得不差别人分毫。 现如今让他发呆的事项,又多了个沈糯,他是有点小心眼的人,而且为人孤僻古怪,遇事后的反应就是将其盖住,逃避,遮遮掩掩。这次他索性又扔了手机,开始逃避,以免自己忍不住打电话给沈糯,惹她不开心,他更是不认为她会找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天是真的动了怒,生了气,话说的决然,怎么会再主动打电话来呢?其实不过为了个解释,可他终究不能说出口。 勤务兵跑进来报告,“营长,值勤的崔班长说有人来找您,让您去会客室。”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丹凤眼慢悠悠的斜过去看那勤务兵,把勤务兵看得心里直感叹,这阮营长怎么就这么英俊好看呢? 阮析臣站起身,恍惚的声音,“知道是谁么?” “崔班长没说。只是叫您赶紧过去。” 他蹙起眉,不耐烦的撇嘴,心里琢磨这紧张的态度,难不成是他爸爸派人来了,漫不经心的将原本解开的军装口子一颗一颗扣上后,才不紧不慢的踱出屋去。 沈糯坐在会客室里等得不耐烦,心里还是别扭,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忐忑,她在心里和自己说,可以给他次机会,如果她有了孩子,他们就可以将这页揭过去,以前的不愉快统统忘掉,他们组成一个快乐的家,真正带给阮析臣温暖的家。她可以包容他,过去的事情无论什么也可以不再理会。可不禁有犹豫,矛盾的想难道真的要生孩子? 阮析臣慢悠悠的走到会客室附近,远远的看见崔班长朝他跑过来,到他跟前先是敬礼,然后才开口,“阮营长,你快点吧,等了好长时间了,今天一大早您父亲就师长去了电话,让我们安排好,这么急怕是急事。” 阮析臣听得立即皱了眉毛,心说果不其然,他爸爸又来装模做样,懒得再去配合他,索性烦躁的挥手打断,“我来告你一声,我们步兵营今天加练,没时间会客,你让他先走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崔班长叫他,用比起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往回走。 崔班长在后面追,“阮营长,您等会儿啊,看那女同志大老远的过来,您都来了,就去见见吧。”奈何阮析臣长腿长脚,大不流星,怎么也追不上,自己喊的他更是没听见。心想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既然人都说不见了,自己跟着什么急?那女同志看着也不似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于是就撇撇嘴,回到会客室。 沈糯等的焦灼,一听门外动静,就连忙站起来,见进来的是那刚刚领她过来的人,就上前问,“怎么样,还没过来?” 那人亲切的笑笑,“营里来电话,说是步兵营加练集训,阮营长过不来。您看您要不改天再来。或是和阮营长约好时间在来?您回去和首长说一声吧。” 沈糯一呆,心里当下的反应是觉得不可能,阮析臣的爸爸都来了电话,怎么还要加练呢,未免不给面子,语气就有些急噪,“他们几点加练完?” 崔班长回想刚刚阮析臣的样子,早有风闻他们父子不和,看如今这女同志的情形,搞不好是大首长给阮少爷介绍的姑娘什么的,恐怕这少爷是铁了心不见,就乐呵呵的说,“加练的话就是一整天,得到晚上才会从靶场回来。您看要不您和首长在商量个时间过来,和营长提前说一声。” 沈糯咬着唇,话到这分上,也只能无奈的回去,心话说,我要能联系上他,用得上找到部队来。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现,对了,她可以要部队的电话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到时就不信找不到他。她立即要了阮析臣他们营内部办公室的电话,那人有很爽快的留给她。 沈糯满意的拿了留有电话的纸条出来,虽然白跑一趟有点失望。但拿到电话,还是有收获的,她觉得他们的仔细的谈谈,而且她怀孕是件大事,不管有什么矛盾,都得沟通不是么。更何况还有人拿走了他的证件,印章不是么,她得同他确认才是。却不想自己根本还没证实有没有怀孕。 这时有俩个女兵结伴嘻嘻哈哈的从她身边走过,沈糯没有可以去听,声音却飘进她耳朵里。 “你说咱营长阮析臣咋就那么好看呢?我看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你就花痴吧你,刚刚咱碰见阮营长从会客室那边过来,人都走出去半米了,你那脖子还扭着呢!你说你这行为对吗?” 那女兵反驳,“咋了?长的那么好看,瞧瞧咋了?你别装了,你也看半天呢!” 沈糯听的愣住,阮析臣刚刚从会客室回去?不是加练在靶场么?她三两步追上那两个女兵,“同志,我问一下,你们是步兵营的?” 那俩女兵神色戒备的看她,迟疑的点头,回问,“你有什么事情?” 沈糯眼神闪烁,哈哈一笑,“哦,我有个朋友,就是步兵营的,我来找他,可是说步兵营今天加练,没有时间出来。所以。。。” “哦,是不是搞错了?今天全部队整顿休息,我们还出去逛呢?估计是炊事班啊?今只有他们不休息。” 沈糯听得揪心,嘴里泛苦,容色未变的微笑,”有可能,谢谢你们啊,我再去问问。” 她站在原地看那俩人走远,气的自己恨不能将肚子里的火撒出来将部队烧个精光。她手里的纸条已被揉成一团。咬牙切齿了半天,将手里的纸一下扔在地上,不解的还踩上了几脚。 红着眼圈点头,心里恨声,好好,阮析臣,我找来你都不见我,我是傻透了才来犯神经,才来相信你是个好东西。我脑子进水了,才跑来上赶子原谅你,你有本事,咱就老死不相往来! 抑郁不平一路小跑到街道上,拦了辆的士就坐上,哽着声音说,”Q大研究院。” 司机吓的不敢说话,生怕一多嘴,沈糯就泄洪千里,哭倒长城。一踩油门一溜烟的窜出去。 沈糯气的神思混乱,开到半截,才想起来她得去医院检查,也许根本没怀孕,到时就和他阮析臣离婚。连忙喊司机,“麻烦您去中心医院。” 司机毫无异意前往中心医院。 沈糯做了化验和超声波,化验结果很快,一脸斯文的女大夫笑着说,“恭喜你,沈小姐,你怀孕六周了,下次产检叫上丈夫一起来吧。” 她有点发愣,头脑里优点混乱,虽然有心理准备,真正被证实,却是另一种心情,更何况她如今和阮析臣是如此的状况,沈糯扯着勉强的笑笑,拿了化验单出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出神。 手机突然响起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刺耳。她接起,苗珊乐呵呵的声音传过来,“沈糯,请客啊,内部消息,年后的A级项目你们所六人进组,有你一号哦,刚刚打听来的,哦,对了,听说你今天请假了,有什么事情么?” 沈糯神游天外,半天反应过来,诧异自己竟是没有多少兴奋之情,点头敷衍,“没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谢谢你通知我啊,回头请你。”说完不等回答,就挂断电话。 她眼角很酸很累,盯着电话自朝,怎么了沈糯,你不该高兴么?难道为了那不知所谓自己单方面的愚蠢爱情,连理想事业都在你心中淡然了么?年后进组,你有了孩子,还能让你进这项目?值得么? 她猛的摇头,甚至冲动的站起来,而后又焦灼的坐下,她手里捏着手机,感觉她好似烫了自己的手心。 深呼吸了几下,她举起手机,拨通了阮析臣的电话,心里不断说着,这是最后的机会,给你,也是给我。 五分钟,一直是忙音。 沈糯掐断电话,想拨到他的部队,却发现纸条已经被她仍了,她笑了笑,天意不是么,她还存着什么期待呢?对于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不安定的婚姻。傻透了不是么? 留下孩子?然后自己抚养?她摇头,不,她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 想到此,她快速跑进医生办公室,像慢一刻就怕自己反悔一般,急促的说出,“医生,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帮我安排流产。”(未完待续) 山樱花1 我们年轻的生活,总会预留着遗憾的位置。 山樱花——事与愿违 沈糯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她神色懊恼的看着医生,难以控制自己面部僵硬的表情,医生有些惊讶,疑惑的询问,“沈小姐?” 她清清喉咙,半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嘴唇发干,抿了好久才干涩着嗓音开口,她觉得讲出口的话包涵罪恶,一念之间,就要决定了一个生命生死,可是她没有办法,现在的她,连自己的幸福都要质疑,何况给一个孩子幸福呢?她闭了闭眼睛,只能想,这个孩子,来的终究不是时候。 “医生,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想打掉。” 医生没什么大反应,点了下头,又看沈糯的脸色实在古怪,就不由自主的劝说,“你考虑清楚了没有?沈小姐,做事不要草率。与家里人商量了没有?” 沈糯摇头,沉吟着开口,神色躲闪,“那个,我和丈夫还年轻,我有工作上的事情,现在不适合要孩子,所以” 那女医生呵呵一笑,抬手打断她的话,“沈小姐,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原因,我只是看你脸色很不好,才忍不住多嘴的,希望你不要草率冲动,以免后悔,可是我们会完全尊重你的决定。由于你怀孕六周,超过45天,需要做人工流产手术,希望你尽早安排时间,因为人工流产越早越好,将伤害减小到最小。” 沈糯听的有些担忧,“医生,还会造成伤害?” “原则上是会的,因个人体质不同,术后的损伤程度不同,这样你先和家里商量商量,沈小姐,我看你还有些犹豫,好好考虑清楚,再决定也不迟。” 她听了却只是摇头,牙齿在嘴唇上咬出深深的印,沉默了半晌后,眼睛里泛起水亮,“不用了医生,我考虑清楚了。” 医生叹了气,在妇产科工作十年,也算是接触过数不清的孕妇,夫妻。眼前这位沈小姐,眼底神色明显抑郁不安,即使是留下这孩子,也难以平顺健康的产下宝宝,心情与安全感,对于一位孕妇来说是最重要的。却是她现在最欠缺的,“那好吧,沈小姐吧,我们将手术安排在后天。” 医生话未说完,沈糯就打断,犹豫着开口,“可不可以,安排在下周,因为这周,我工作忙所以” “沈小姐,最好是尽快,不过,如果你工作忙的话,还是安排在下周,首先要有良好的睡眠和体力,你尽量调整好下周的时间安排。”说着医生拿出一份手术协议同意书,递到沈糯面前,“如果同意的话,就签字,时间我们会再通知提醒你。” 沈糯就像担心自己后悔般,急急忙忙的拿起笔在同意书上签字,一式两份 ,她收起自己的,提起包就要离开,医生不放心的嘱咐,“沈小姐,这段时间,要保持良好的睡眠,做足够的休息,心情尽量放轻松愉快,不要饮酒吸烟,看你的病例,前不久得过急性肠炎,要少吃辛辣油腻的食物。不要熬夜,做剧烈运动,对你身体有好处。” 她胡乱的点头,心里百味杂陈,满满涨涨的拥堵在胸口间,致使她难以顺畅的呼吸,徒劳的深呼吸也难以缓解,话未听完就快速步出门诊办公室。 还是觉得闷,走出医院大厅,冷风一吹,窒息感才稍稍缓解,她自虐似的回想起签字的那一霎的感觉,好像生锈的钉子钉到肉里,不锐利,却带着令人窒息的钝痛,这个孩子现在还没有心跳,无法切实的感受他生命的存在,脉搏的跳动,延成血液与羁绊的牵连。可是沈糯还是难受,如今她要抛弃他,在它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她就要将他剖离自己的身体。 原来这一切这么残忍。 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发呆,外面的风很大,带呼啸的悲鸣,沈糯觉得很应景,体现自己的心境。 “阿姨,你哭什么?” 沈糯回神,脸色被寒风洌的现出不自然的红,她反映迟钝的去摸自己的脸,发现确实有水迹,却又急速的被风干。低头去看说话的人,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仰着头仔细的看她的脸。 “阿姨,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有不开心的事情么?” 沈糯摇头,扯出一丝笑容,“没有,你爸爸妈妈呢?走丢了?” 那小男孩得到沈糯的回答,立即展现笑脸,眼睛璀璨若星,弯成月牙,“阿姨,我妈妈在这里住院,我来给她送饭。” 沈糯很惊讶,“你自己来的?你爸爸呢?” 那男孩忽然就骄傲爬上椅子,站到沈糯身边,挺起胸脯,“我爸爸是英雄。他因为救人去世了,全国人民都爱戴他。这是我妈妈说的,无论到了那里,都要这么说。” 她怜惜的抚了抚他的头,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妈妈生了什么病?” 他嘻嘻一笑,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沈糯腿上,手环住她的脖子,声音脆亮,“阿姨,我叫何迟,阿姨可以叫我迟迟,妈妈都是这么叫的,妈妈要生妹妹所以得住医院。” 她又是惊讶,要生妹妹?现在不是独生子女制度么?怎么还可以随便生妹妹?话随着心思问出口,“迟迟,你妈妈可以生俩个孩子?”问完才觉得自己是在犯傻,他一个孩子如何能知道? 可他竟还真的解释起来,“奶奶说因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国家政策照顾,允许妈妈生妹妹。” “先天性心脏病?” 何迟点着小脑袋,“是啊,由于妈妈有心脏病,所以我才有的吧,我也不是十分清楚。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沈糯良久不成言语,仔细一看才能看见这小男孩唇色较一般人发紫,听说这是心脏病病人最表象的症状,这孩子的妈妈也有心脏病,还生孩子,不怕死么?原来比起别人的困难痛苦,自己的那点忧愁苦闷实在像是在无病*,一直想着心事,以致于何迟使劲推她才反应过来去看他,见他嘟着小嘴,“阿姨,你怎么又不理我,我虽然是看阿姨漂亮才过来说话的,但阿姨你也不能骄傲的不理人啊,阿姨虽然漂亮,可是比起我妈妈还是差些的。” 沈糯哭笑不得,她点着何迟的鼻头,“阿姨没骄傲啊,阿姨想事情,没听见你说的话。”正笑嘻嘻的掐着小家伙的脸颊逗他,忽然听他朝着远处喊“妈妈”然后就挣扎跳出沈糯的怀里,往远处跑去。不一会,就蹦蹦跳跳领着一位孕妇回来,那女人脸色很苍白,也很清瘦,凸显的肚子格外的大,走起路来表现的很是笨重吃力。她步伐缓慢的尾随何迟身后,脸上是包容和温和。 走近后,何迟扬起小手,“阿姨你看,你比我妈妈差些吧。” 那女人宽厚的一笑,有些歉然,“啊,抱歉,小孩子说话,你不要介意。” 沈糯受到渲染,不由自主的也由衷微笑,“没关系,这孩子很可爱。” 女人还是笑,可她的笑却带着与众不同,仿佛是岁月风雨的积淀后,一种带着安心与知足的舒心微笑。在这寒冬腊月,却让沈糯感觉如沐春风。 “迟迟,和阿姨说再见,我们要回去了,”说完她就面向沈糯一颔首,“天气冷,我们回去了,再见。” 沈糯无意识的点头,心里却不知哪里鼓噪起冲动,脱口问出,“你不怕么?” 她疑惑的回头,却还是笑着,“怕什么?” 沈糯迟疑了下,可还是问出口,“听何迟说,你有心脏病,而且你丈夫还,你不怕么?” 她听后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一手伸出轻拍小家伙的头,沈糯心里懊恼,察觉自己触动了别人的隐私,于是连忙改口,“实在抱歉,我知道我很失礼,抱歉。” 她还是笑着摆手,表示没有关系,拉着小家伙离开,走出几步远后,又回头去看沈糯,微笑着轻声说,“不怕,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支撑你面对一切困难。”她转向头望到远处,眼里的情绪缓慢的流动后又逐渐积沉,淹没于深黑的眼底,平稳而淡然。“孩子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无论有多困难,我都没有权利去扼杀他继续生存的机会。”她会心的笑,“等你做了妈妈就会明白了。” 沈糯良久的呆站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早已离开,她却仍旧不能从自己的情绪中解脱,她一遍遍想着那些话,仍旧是难以理解,那种神奇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支撑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困难?那样的笑容温馨和煦,带着爱,带着包容,那么神圣,伟大。而自己却没有。无论有多困难,她都没有权利去扼杀这个孩子继续生存的机会,这样的想法她也没有。 原来自己这么自私。她怎么能去扼杀了她的孩子生存的机会?(未完待续) 山樱花2 沈糯从医院回来后的这几天过的相当苦闷。 她内心矛盾着挣扎,那天在医院见到的母子给她带来了极大的触动,令人难以忘怀的平和的眼神,她觉得那是种难以企及的精神层次,而她沈糯终究达到不了。她不敢和家里说,这个孩子,她矛盾的难以取舍,本就不坚定的心更是四处摇摆的不定,做不了抉择。她总是想,她应该留下这个孩子才是。 可是想到阮析臣,她又觉得不甘,愤懑,赌气的想通过打掉孩子来抒发愤慨,彰显不在乎,可她又舍不得。阮爸爸之后有来过电话,询问她有没有见到阮析臣,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搪塞的敷衍过去,回答着见到了就挂断了电话。 心事太重,难免失眠,疲劳。她苦大仇深的终日纠结着这个心事,难得救赎。怀孕六周的孕妇,正是体现孕吐的时期,沈糯每晚睡不好,胃口更不好,看见什么都觉得反胃,真真是到达了寝食难安的境地。 白天要工作,精神不好,效率低,做不完的就得拿回家开夜车,就更是睡不好,如此这般,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还挑这个时候感了冒,今天一起床还发起了低烧,她不敢吃药,只得硬挨下去,想着晚上要去医院看看,昏昏沉沉的洗漱完毕,准备吃早点,无奈还没凑近饭桌,她就又一阵恶心反胃,急急忙忙的跑到卫生间呕了个天昏地暗。胃仿佛都抽搐着紧缩成一团。她克制着难受,慢悠悠的挪回餐厅。无论如何也要吃下去,她含了酸梅,勉强压下恶心的感觉,在早餐里加了些辣椒酱,才顺利的草草吃了几口。之后她就萎靡不振的连连打着哈欠下楼。准备坐公交去上班。 清早的公交车常常拥挤的要人命,人贴人的挤在一处,空气污浊憋闷,她险险又一场大吐,勉强压制住,她掩住口鼻,挤在人群中间,随着汽车一左一右的晃着前进。车上人很多,又有暖风,所以没过多久,沈糯的困意就使得她眼皮打架,意识飘离,她几乎每晚失眠,如今好容易有了睡意,即便是站着,竟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沈糯迷迷糊糊的听见播报员的声音“Q大研究院到站,有换乘48路,47路,685路公交车的乘客可以下车,车辆进站,请您注意安全,拉好扶手站稳”。 她惊了一跳,霎时恢复清醒,急急忙忙的就要往门口挤,奈何距离车门颇有段距离,人又多,挤了半天,也挪动不了分毫。急的出汗,扬开嗓门喊,“等等,有人下车。”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门挤,好容易到了后门,由于心不在焉,脚下乱七八糟的绊了一下,空了一梯直接跌下车。手向前一撮,跪坐在地上。 由于事出突然,沈糯反应不及,跪在地上发呆,站不起来,右边自行车一辆辆川流不息,惊险的从她面前过去,几次险些压倒了她的手。 车站处,交通拥堵,公交车,自行车开不出去。沈糯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才反应过来似的觉得后怕,她哆嗦着腿站起来,路上人行色匆匆,甚至没人瞄上她一眼。她眼角嚼着泪,只觉得自己凄凉无比。 幸而冬天衣服穿得多,只是牛仔裤上磨了一块,倒不觉得疼,手掌处似乎搓破了皮,火辣辣的烧的慌,沈糯忍了半天,才忍住眼泪,抽搭着鼻子,哆嗦着腿,颤颤巍巍的挪近研究院。 中午吃饭时,苗珊意见沈糯手掌上的伤,就咋呼着问,“怎么弄得啊?” 沈糯没精打采,拿筷子挑着米粒,有气没力的说,“别提了,倒霉死了,早上从公交车上摔下来,搓的。” “怎么搞的?你最近怎么这么没精神,注意休息啊。就说要进组,也不能拼命啊。你们家阮析臣不有车么,让他以后送你上班不就结了。” 沈糯有苦难言,她一直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她不会拿自己的苦闷不幸去供给别人的谈资。即使这个是她的朋友。此刻,她也只会轻描淡写的答,“他在部队集训。没有休假。” 苗珊也是了解沈糯的,毕竟是十几年的朋友,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口转了话题,“哎,你最近脸色很差啊,瞧你,是吃饭还是数米粒啊,”看沈糯又拿出纸巾擤鼻子,又不厌其烦的嘱咐,“注意身体啊,又感冒了,反正你老公不在家,就回你妈那住吧,你这人极度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我觉得你最近瘦很多,脸色也不好。” 沈糯不置可否的点头,仍旧拿着筷子数米粒,却一口也没往嘴里放,表情恹恹的,走着听见苗珊在一旁说,“哎,你听说没有?” “什么?” “你们组杨乐杨老师,前几天似乎流产了。” “什么?!”她的筷子一下掉到餐盘里,发出清脆的抨击声,张口结舌的瞪着苗珊,苗珊见她反应奇特,就奇怪的询问,“怎么了,沈糯?” 她最近对于孩子,流产的词汇十分敏感,就连电视上平日播放她最不屑的人流广告,不孕不育广告,怀孕生理健康教育,她都能拿出平时科研的认真劲,看上半天,然后再发呆半天。如今乍一听,他们组最重视孩子的杨老师,居然流了产,就又发了呆。 苗珊推她,“哎,沈糯,你怎么了?” “杨老师不是很在意么,怎么还流产了呢?” “我哪里知道,好像当初怀的时候就胎位不正,再说你们计算机所,整日辐射多大,即使她产假休得早,难免造成影响,而且,她也太在意了,我妈说,这种事情,就是越不在意,越顺利,终日小心翼翼的,容易精神衰弱,心情对孕妇来说很重要。” 沈糯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辐射的问题,他们计算机所多少计算机,电子仪器。难道她也要休假,而且早上还摔了一下,不过之后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事才对,可是现在她有些不舒服,但也许是感冒的缘故。 又自虐似的矛盾的想,不是不要着孩子了么,自己这是担心什么?内心挣扎,餐盘里的饭快就要被她戳成一团稀烂。苗珊看不下去,拿筷子架住她的筷子,嘴里嘀咕,“你怎么了啊?” 沈糯抬起眼,“那杨老师,心情怎么样?” 苗珊撇撇嘴,“还能怎么样,听看望过她的林姐说,哭的都精神恍惚了,不吃不喝的,没有精神,你想啊,杨老师都三十多了,据说之前因为工作,做过次人工流产,到现在想要个孩子了,还习惯性流产,可不痛苦么。” 沈糯又是一惊,“习惯性流产?做人工流产,会这样?” “那倒不是,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吧,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沈糯又陷入了自己的心事。 心里更加纠结,琢磨来琢磨去,觉得真的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孩子是上天赐予每对夫妻的礼物,是体现爱的结晶,得到这个孩子,是她的幸运,她不能因为怯懦,因为意气用事,就不要他。 难道也要等到孩子真的没了时,再去后悔?因为这样的事情愁眉苦脸,寝食难安的将近一周,实在有够矫情,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纠结郁闷了这么久,不过在为留下这个孩子,找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然而到如今才想通,哪里需要借口呢?她想留下,就留下不是吗?她舍不得不是么?这个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的血肉,是她的爱。如果失去了孩子,也许还有别的孩子,但阮析臣的,恐怕难再有,他们的路也就走到了头。 终究她还是不舍得。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舒坦,她甚至觉得自己实在蠢的严重。豁然开朗的瞧着自己面前烂成一团的饭,又是一阵反胃,但是这次,她没有觉得不舒坦,居然还笑了笑。 苗珊惊疑不定的盯着她。看她一会蹙眉沉思,一会拨云见日的喜上眉梢,就感慨着这沈糯结婚以后,精神似乎不太正常,扬着声音,“沈糯,你发烧了?” 她这一提醒,敲响了沈糯的警钟,既然要留下这孩子,她就得在意一些才是,下了班去找杨医生说不做手术了,再做个产检,然后搬回家去。不知感冒会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幸亏这两天,她没有吃感冒药。 她嘿嘿的笑,神秘的看着苗珊,话就这么轻易的出口,“苗珊,我怀孕了,嘿嘿。” 苗珊听的一愣一愣的,瞪圆了眼,“啊?真的?” “那可不,骗你干什么?” “我的天,沈糯,你怎么什么都是速度派啊?这么快就要当妈妈?可是,你年后进组的项目怎么办啊?” 沈糯笑的舒心,“以后还有机会的,我还年轻,怕什么?” 苗珊更加惊讶,“天啊,这婚姻的力量真是伟大。沈糯,你就更修了道似的,恭喜啊,前一段时间,我还真以为你和你们家阮析臣有问题呢。” 沈糯的笑僵了下,转瞬就恢复平和,“一切都会好的。” 下午沈糯下班后,想直接去医院,早上的惨痛经历,到现在还惊悸不已,遂决定打车去,刚一出门,却一眼看见了路川的凌志停在门口,沈糯高高兴兴的走过去,路川看见她过来,一把打开车门,“沈糯” “路川,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有事情?”沈糯笑容满面。 路川有些疑惑,仔细的看她,脸色虽然苍白,似乎也瘦了一些,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想来很高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我们一周没见,精神面貌不同了啊。” 沈糯还是笑着,“对了,你这周去哪里了?” “我出差了,昨天刚回来,一起吃个饭?” 沈糯摇摇头,“我得去医院,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总是冒汗,可能感冒了,还低烧的缘故,肠胃也不舒服,得去彻底检查一下,毕竟,”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笑容加深了几分,刚要接下去,路川的电话响起来,他说了声抱歉就接起,聊了一会儿就感觉沈糯拿手拽他的胳膊,回过头去看她,却见她脸色十分苍白,大滴的汗挂在脸上,显得十分痛苦,她牙齿死咬着嘴唇,仿佛要咬出血来,睫毛在一下一下抖动,一只手抵在腹部,丝丝的吸着气,话都说不出。 路川下了一跳,扶住她,去摸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烫,“沈糯,你怎么了?” “我,我,肚,肚子,子,疼。”一句话断断续续。 路川呆住,“肚子疼?那我们去医院,你先忍忍好不好?” 沈糯青白着脸色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路川将车开得飞快,一路风驰电掣,沈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呼吸似乎都微弱,路川试探的叫她,却得不到回应,她意识似乎已经不清,昏昏然的。又推推了她,还是没有回应,路川彻底慌了神智,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说话,微笑,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子,这是怎么了? 心神不宁的终于将车开到了最近的医院。打开车门,一把抱出沈糯,却在下一秒,呆立当场,不能动弹。 沈糯的坐的副驾座位上,一大片血迹,染红了皮质椅垫,如此触目惊心。怀里的人很温暖,却没了生气,路川的手感觉到了血的温热,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这一切如此突然,他们谁能接受的了?有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路过的护士看见他抱着的沈糯,急忙推他,“你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 说着就拉来病床,让他将沈糯放上,就急急忙忙推进医院,路川跟着跑,心跳的一会急速,一会缓慢。伸手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沈糯,你别有事。”(未完待续) 彼岸花 我可以是妈妈,你可以是爸爸,我们幸运的拥有一个孩子,也许还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一切这么可惜,原来我们之间并没有缘。 彼岸花——我的爱消迹成烟 沈糯醒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奇特的感想,只是觉得自己睡了长长地一觉,做了许多的梦,梦见第一次拿到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第三名时骄傲的快乐,也梦见高考完拿到全国最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自得,啊,对了,还梦见那晚,很美好的一晚,昏黄的路灯,照在阮析臣身上,虽然风很冷,但他的声音很暖和厚实,她听见他说,“沈糯,我曾是如此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 她缓慢的转了转眼珠,觉得它们迟钝的似乎已经锈住的一般,艰涩的发紧。梦境消失,是明晃晃的白,明亮的照耀在眼前,很刺眼。 “沈糯,沈糯,你醒了么?” 沈糯迟钝的将目光偏移了一个角度,见到了路川,他有些邋遢,眼睛里有血丝,深深地黑眼圈,西装前襟上染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谁流了这样多的血,深浓的令人惊惧。 “沈糯?沈糯?你感觉怎么样?”他好像很着急,伸手快速的按动着床头的按铃,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手,冷热差的分明,她微微动了动手,趋近温暖的来源。 路川感觉到沈糯在握住他的手,才大大的松了气,虚脱一样的趴在床边上,脸埋在床单里,声音发闷,“沈糯,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沈糯没有说话,脱力似的仿佛连动动嘴唇都做不到,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白晃晃的灯,半响终于艰难的挤出了一句,“孩子,没了么?” 路川抬起脸,愣住,嗓子发干,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呼吸气息平缓,诡异的展现着自己心境的平稳,路川小心翼翼的握紧她的手,清清发干的喉咙,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切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残忍的令人揪心。 门忽的被推开,医生缓步走进来,走到沈糯床前,做了检查,确定无碍后。才点着头说,“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很虚弱,注意好休息就可以了。” 沈糯睁着眼,声音轻飘飘的,“医生,孩子,没了吗?” 医生疑惑的看了看路川,然后点头道,“是,自然流产。你们还年轻,放宽心好好休养吧。” 沈糯还是轻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感冒?” 医生见沈糯意识还算清楚,想来年纪轻,又是第一次怀孕,刺激不大,就照实解释,“是一定的原因,造成自然流产的原因很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睡眠不足,心情不佳引起的内分泌功能失调,导致流产,我们给你检查了身体,你的身体很健康,放宽心好好休养,以后还有机会。” 沈糯闭上眼点点头,不再说话,医生和路川略一颔首示意,就转身出了病房。 路川仔细的拉起沈糯的手,交握在自己手中,“沈糯,我昨天给你父母打了电话,他们折腾了一晚上,我让他们去回家休息了,一会儿,他们过来。我找过阮析臣,可是电话打不通。你看这” 她摇摇头,仍旧是闭着眼睛,“找不到好,找到又有什么用呢?没有意义。” 路川不知该如何将话接下去,只能将她的手握紧在自己的手中。希冀着借由此来带给她力量,她轻轻挣开他的手,“也好啊,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是。”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旦你有了罪恶的想法,即使你反悔了,改过了,也得惩罚你不是。” “怪我怪我,本来就不该想那么多,人果然不能不知足的,我不该的,不该的。” “我不该这么自私的,不该这样的啊,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怎么能考虑不要他呢,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这么想呢?一定是在惩罚我。一定是的。” 路川心惊的听着她一句一句的絮叨他听不懂的话,她好像深陷了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不断地自责着,精神自虐着,她将失却孩子的过错全部归结在自己的身上,察觉她的状况渐渐不对劲,他急切的握住她的手,用劲自己全力的紧握住,“沈糯,沈糯,你冷静些,沈糯。” 沈糯就像没听见一般,持续的自言自语,“我错了,我错了,孩子没了,我不该动念头不要他的,我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路川听不下去,站起扶住她的肩膀,却见到早已是泪流满面的沈糯,他从未见她这么哭过,即使是多么难受委屈都好,好像有什么正从她的生命里缓慢的流逝,而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逝,却徒劳的什么都做不了,他并不知道,沈糯消逝的,是她对待的爱情的自信与骄傲,对待爱情的憧憬与期待。 她的爱,还未燃烧,便已化为灰烬,随着她还未成型的孩子一起消迹,消逝成烟,久久不回。 路川轻轻揽起她,她身体虚弱,无力的向下滑着,他拥紧了她,箍在怀里,手按在她的肩上,轻声哄着,期盼着能缓解她的痛苦,可是她的痛,伤在无形,很痛,却难言。 他想,长歌当哭,已是最悲痛时。 沈糯脸埋在路川的怀里,口鼻端可以嗅到他西装上干涸的血腥。仿佛是钝刀一下一下凌迟在自己心脏上最柔软的深处。磨砺着折磨她脆弱的神经。她任由眼泪一片一片流下,心里的空难以填充。 她魔怔了一样,坚固着自己的错误,声音闷在怀里,发出阴郁的嗡鸣,“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结婚,我不该认识阮析臣,不该喜欢他,不该贪恋他表面的好,不该的,是我该受的罚,一切都错了,都错了,我错了,可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路川没有安慰,语言上的安慰,如今已成为惘然,他只是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肩,直至她哭得累,哭得倦了,沉沉的再次睡着。(未完待续) 彩叶草1 能不能不爱了,因为爱太痛了。能不能放弃了,因为我爱不起了。 彩叶草——爱不起 沈糯昏昏沉沉的再次睁开眼时,却没有看见路川,她的妈妈爸爸一边一个坐在床边,见她醒了,就连忙凑前,“沈糯,感觉怎么样?哪里还难受?” 她妈妈更是哭红了一双眼睛,恶声恶气的教训,“你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怀孕了也不在意点,还是你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幸亏是遇见路川,不然在家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沈爸爸一推她妈妈,阻止她继续唠叨,责怪的说,“你说你,这孩子刚醒,你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自己哪里会注意?” 沈糯费力的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她妈妈一把按住,“你干什么,想要什么说话,我们帮你拿,别乱动。” 她听话的躺回原处,扯了笑出来,“妈,路川呢?” “他跟着忙了一夜了,中午我来时就让他回去了,而且阮析臣回来了,有他照顾着就行。” 沈糯听了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回来了?如今回来了,出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沈妈妈接着唠叨,“你说你这孩子,做什么都是大大咧咧,你说你让谁不着急?” 沈糯抿着嘴不说话,听着唠叨都觉得内心舒坦,只要别让她见到阮析臣就好,我们对于悲惨的不幸,总要归结出一个元首,一个指责的苗头。 她将这些霍霍的朝向自己,自我折磨一番后,便开始汹涌的全部挥向了阮析臣,她得找到一个目标,来疏通自己的郁结的情感,不然她将会崩溃。 她一直想着一个问题,婚姻中的俩个人,将婚姻丢掉的时候,还能不能有幸福?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幸福。 她不明白结婚的意义,不了解结婚的原因,他们为了什么结婚,这场婚姻为自己带来什么,自己从婚姻中得到了什么?如今迷茫了,这场婚姻太快太冲动,潮汐一般汹涌而至,可是潮落后,有剩下了什么?不过是淹了自己一身潮湿而已。他们结婚的目的并不是全然的因为相爱。这样的婚姻,本就不对。只是自己一直不认错罢了。 因为不够坚强,还怀着期待,所以,失去了孩子,这一切是此残忍的教训。血淋淋的令人终生难忘。 沈妈妈见她闭眼不说话,以为她累了,就坐到一边不再吭声,门这时轻轻的被推开。阮析臣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他还是穿了一身军装,像是急忙的从部队回来,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他轻轻的坐到沈糯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干燥温暖,宽大有力。沈糯心里发酸,她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手,将眼睛睁开。 她的眼睛清亮深黑,带着决然的看向他,半晌才出声,“爸妈,我有话和阮析臣说,你们先出去吧。” 他爸爸妈妈一愣,转念一想又了悟什么的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一直安静。 阮析臣的样子也不好,脸色苍白,头发稍稍长长了一些,凌乱着显得颓唐,他间隔着咳嗽一两声,嘴唇没有颜色,眼神本来就空洞,此刻就更没有焦距,木讷的看了沈糯半天,等不到她的话,就犹豫的开口,“沈糯,我很抱歉。” 沈糯还是看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这不像他,阮析臣想,沈糯的眼睛总是轻灵带着情绪,表达着喜怒哀乐,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一扯一扯发闷,言语却难以表达。 “沈糯,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天阮从山给我部队打了电话,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你之前有拜托他知会我部队,要来找我。我并不知道这事情,我错过了,我并不知道你怀孕了,我很抱歉,我知道后,立刻从部队出来,到你家找你,可是,却听说。” 沈糯声音还是沉静,稳稳的不带波澜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解释,没有必要,你也不用抱歉,我不需要。” 阮析臣呆住,微微除起丹凤眼看向她,沉默着不言语,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又一次的被她闪开,因此就蹙起了眉毛,“沈糯?可是你还是责怪我了。” 沈糯勾着唇角微笑,“我不该怪你么,有句话叫,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阮析臣,这句话,最适合教育我们两个。” “沈糯?这是意外没有人料想的到,我不想,你也不想,不要钻牛角尖。” 她平静的表面开始一寸寸的龟裂,蹦出崩溃的神情,她挣扎着要坐起身,阮析臣见她难受,就要上去帮忙扶住她,却被她倔强的一意闪开。她歪靠在一边,“我不管,我只是想今后,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我要离婚,我知错了,我受教训了。我不该奢望的,我本来就该本本分分的过我平淡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允许你接近我,我真的错了。” 阮析臣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很痛心,他也是孩子的爸爸,为什么要把过错归结到他身上,这是意外不是么?可是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在表面掩盖下,在固执自我的他墨守自己的信条时,到底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觉得思虑混乱,可却至始至终的紧抓着一个观念,他不想离婚,不想失去沈糯,因此他耐着性子,“沈糯,我们不说了好么?你将身体休养好,我们再谈,好不好?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不要说气话。” 沈糯看着他,眼里充盈着失望,“阮析臣,我不需要机会,我只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离婚吧。” 字字顿顿,话有力,心坚决。(未完待续) 彩叶草2 阮析臣长久的沉默,他紧握了拳,垂着眼,仿佛入了定的一尊石像,呆坐着。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沈糯深浅不均的呼吸。 夕阳的余光很长,斜射进窗子,照亮了他半侧的脸,长长地睫毛遮挡着的阴影,透出冷漠的神情。 沈糯眯起眼,无缘无故的觉得冷,声音发着抖,“我要离婚,你现在出去,给我走。” 他还是不说话,纹丝不动的坐着,沉静的就像一滩死水,好久好久,在沈糯即将失去耐心时,缓慢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抬起眼睛直视她,深灰的瞳孔收缩着。目光不亮,却是直抵人心。声音轻缓温柔,“不可能的,沈糯,我不会同意。” 她霎时变了脸色,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无血色,抖着唇,手指深深抠进床单里,她想到了破口大骂,可是嗓子发紧,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想到了冲上去狠狠打他一巴掌,可是手发僵,好像失去了行动力。 甚至感到了一阵阵眩晕,全身神经质似的发抖,冷到骨缝间丝丝的寒,强烈的告诉自己冷静,控制了半天才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好,你好。” 然后就左顾右盼的寻找什么,搜寻一遍下来,却找不到任何可宣泄情绪的事物,转而一双眼尖锐的盯住阮析臣,“你走不走?” 阮析臣还是不动如山,气定神闲,眉毛都没动一下的摇头,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沈糯气急,恨恨的点着头,竟是一把扯掉手背上输着液的针头,拔得的用力,血珠连成一片,落在毫无血色的白皙手背上,触目惊心,她却毫不在意,摇摇晃晃的就要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咬牙切齿的字字顿顿,“好,你不走我走!” 阮析臣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他一直都认为,沈糯性子虽然急,但脾气不坏,也不会冲动莽撞的拿身体开玩笑。此刻一见她这么激动,就有些六神无主,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她,眼神谴责,声音却还是轻柔,“沈糯,你闹什么?” 沈糯不理他,撑着身子要从另一边闪过他,可无奈阮析臣也跟着她闪,他个子本就高挑,如今站起来拦在面前,就让她觉得好比一片乌云压过,气场强大,令人厌烦不已。 用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他皱着眉毛看她,手指堵在出血的针孔处,故意似的用力按,疼的沈糯一抖,挣扎着要甩开,奈何他下死劲的抓,无论怎样都甩不脱。她气急的拼命站起来,胳膊大幅动的抡,口气气急败坏,“阮析臣,你给我放开!我不想看见你,你听不懂人话?” 阮析臣还是皱着眉,嘴角抿得死紧,沈糯实在挣得凶,浑身扭动着要闪开像外走,动作颇大,不一会白白的额头和鼻尖就冒出了汗珠,他眯了眯眼心里一急,握住沈糯的手向后一扭,双臂一紧,就将她牢牢地困在怀里,她起初还是不甘心的折腾,后来干脆没了气力,虚脱似的像下滑,阮析臣轻轻一施力,她就失去重心的向后仰到在床上,他随着松松压上去,手调换角度松开她的手,令她不那么难受,但手臂箍紧的力量不减,还是牢牢地锁她在怀里。 沈糯没了分毫气力,她本就身体虚弱,现在更是头晕目眩,想将他推下去,却发现自己连眼皮都快撩不动,泄了气似的任他压着,动动嘴角,声音疲惫,带着浓浓的睡意,“阮析臣,我们就这么算了行不行?你和我离婚吧,我也不在乎面子了什么的,你离我远点吧,你太能装了,什么体贴,什么斯文有礼,什么优雅有修养,之前全是装的,全是假的,你太能骗人了,你自私,你冷漠,你孤僻古怪,你不在乎别人,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表里不一?你太坏了。我看见你,心都痉挛的疼。”闭着眼,眼角却流下一片一片的泪,冲刷的睫毛湿润。 阮析臣扭过头看她,粗硬的头发扫过她耳边,扎得她皱起了眉,看见她顺着眼角流下的泪,就不由自主的吻上去,沈糯微微侧开头,却没有躲开,实在觉得累,索性放弃了似的任他吻上眼角,任他轻柔的一路吮着她的泪到嘴角,他的呼吸绵长平静,没有情绪的波动,沉静的令人心酸。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她的嘴角又移到耳边,嘴唇抵到她耳骨处,温润柔软,声音和缓,温柔,直抵沈糯的脑中,“不行,不行,沈糯,别这样。我知道你怪我,气我,可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你怀孕,绝不会不回家,这是意外,没人愿意发生,不是么?沈糯,你别赌气,你想我怎样,我可以改,你想知道我和宁凉的事情,我可以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什么都不瞒你,行不行?孩子没了,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再生。别说放弃,别离开我,别丢下我。我们好好过,好好过。”他双手用力的勒紧沈糯,压迫着她胸腔内的空气。 沈糯内心苍凉,累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语音不清的轻喃,“你只是怕孤单,你太自私,太残酷。” 他军装冰凉的衣扣肩章,硬硬的搁在沈糯身上,搁的她心口生疼,若不爱,可以不在乎你的爱,若深爱,怎还能不在乎?我们之间,横亘着的,不是宁凉,不是失去孩子,不是隐瞒,是你阮析臣没有爱,没有珍惜,没有尊重。 “你不明白吗?何苦为难我?你如今,没有资格说,我们好好过。”沈糯闭了眼,放弃吧, 这样的爱,太重,她拿不动。这样的爱,太苦,她爱不起。(未完待续) 蒲公英1 你伤害我,就别安慰我,难道你不知道,每次的缝补也会经历穿刺的痛? 蒲公英——在你身边,我如今难以停留 沈糯在医院休养了二周,元旦都是在医院过的,并不舒心。可过了元旦后她身体逐渐好转,那天她情绪激动,事后整整昏睡了一天,一睁眼,就被她妈妈红着眼,狠训了一通,可沈糯并不厌烦这唠叨,她知道那是在意她。 路川也又来看过她,见阮析臣在就没多说什么的离开了。离开时,看向阮析臣的眼色里带着谴责。 大家如今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她的伤心。 沈糯也只得无奈的笑,她不会无故的发疯,不会责怪别人,她只怪自己,只怪阮析臣。她偶尔会想如果自己不那么任性,不那么莽撞的想打掉孩子,多一点点在意,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失去,想着想着,悔恨感就涨潮似的一下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登时淹的她几近窒息。 阮析臣一直一刻不离的守在沈糯身边,极尽体贴之能事,无论沈糯如何冷脸,如何强调不想见到他,他都一声不吭,表情麻木没什么精神的颓唐态度。但就是不肯离开。 她无奈轰不走她,厌烦一遍遍说着相同的话,无奈只得每日冷脸以对。 沈爸爸看不下去,觉得沈糯即使伤心也不该将气撒在阮析臣身上,那孩子也是心痛,孩子没了,是没有缘,谁都不愿意的。 于是就小心翼翼的向沈糯提了几次,他曾在夜里沈糯睡着时,见到阮析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眼睛灰盟空洞,看得人揪心,一地的烟头,手里夹着的烟燃尽,烫了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神情麻木的丢掉。 可每次一提到孩子,沈糯这孩子就开始脸色发白,几次后,也只得放弃。 她其实知道这些,但她一点也不同情阮析臣,她想,现如今,他怎样都不能缓解她的痛。 沈糯今天出院,她的精神恢复了很多,可还是瘦了整整一圈,阮析臣办理了出院手续,回了病房,一进门,就带了一股浓浓的烟味,他神色惓倦,眼底发青,间或的咳嗽不断,沈糯听的皱眉,冷着声音,“你少抽烟吧,一身烟味。” 他还是垂着眼,半天才迟缓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沈糯说了什么他难以理解的话,眼睛那么专注,又是良久才轻声说了个“好”字。 沈糯懒得再说话,坐在床边发呆,她妈妈收拾好东西,站到一边,“沈糯,要不你先回家住几天,我给你好好调养调养,”说着看向阮析臣,“小阮,你是和我们回家?还是回部队?” 阮析臣咳嗽了两声,“沈糯跟我回家,您也好几天没休息了,沈糯有我照顾,做饭什么的您放心,我请了钟点工,我休了假,以后不回部队了,我已经托人办了转业,最近几天就办成。” 沈妈妈点点头,“那也行,转业也好,成了家了,就要安定,这次就是个教训,唉~过去的就过去吧,沈糯,别任性了啊。” 沈糯皱着眉头,“阮析臣,你回部队吧,不用为了我转业,我也不会稀罕,我不会和你回家的,和你说的话不是玩笑,过两天我们去办手续。” 她其实是个一根筋走到底的人,什么事情拿定主意,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坚决固执的很,带着决然。 沈妈妈听的云里雾里,看沈糯一脸坚决,就插嘴问,“办什么手续?” 沈糯本来不想说的,她这次依旧想来个先斩后奏,可事到如今,不说不行,索性豁出去一样,“离婚。” 果然立刻黑了脸,呵斥她,“又胡闹什么!” “没胡闹,妈,您就别管我了。” 沈妈妈看看阮析臣,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眼神放了空,神情恹恹的,半天过后叹了气,哑着嗓子说,“沈糯,别闹了。” 沈妈妈一听他那无奈哄劝调皮孩子一般的语气,立刻就对沈糯来了脾气,“你别给我胡闹啊,离什么婚,发昏吧你,你要是敢,你就别给我回家,结婚是你,离婚也是你,你怎么这么任性?你说你,”下面的连串斥责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回头去看,是苗珊,宁凉和路川站在门口。 沈妈妈换了笑脸和苗珊,路川打招呼,又说出去将行李拿到车上,让他们年轻人聊,临走时还警告似的瞪了眼沈糯。 苗珊几步走进来,眼睛湿润,一把揽了沈糯在怀里,“沈糯,我刚听说,那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路川在身后轻轻咳,开口时声音轻快,“好了苗珊,都过去了,不要提了,怎么沈糯,今天出院?” 沈糯点头笑,眼睛看向宁凉,可宁凉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立在门口,眼睛疑惑专注的盯住阮析臣。 沈糯不禁冷笑,这世界,就这么有意思。 阮析臣并没有抬头,手习惯性的去摸烟,掏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又塞了回去,垂着头倚向一边的墙,苗珊摸摸眼角的眼泪,也去看宁凉,笑着说,“宁凉,你愣在门口干什么?” 宁凉大梦初醒一样的走进来,眼角一直瞄向阮析臣,神色古怪疑惑,沈糯看不下去,冷着嗓子问,“阮析臣,怎么又不和宁凉打招呼?又不认识了?” 任谁这下,都能听出些不对劲,静默的不说话,沈糯说完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实在没气度,冷嘲热讽做什么?如今阮析臣是圆是扁,都不管她什么了,不是么。 犯不上,犯不上。 她撇着嘴,将脸扭向一边,阮析臣一直看她,眼珠都不带斜一度,叹口气,才慢慢悠悠的开口,“小凉。” 宁凉还是疑惑,刚想问什么,就听阮析臣说,“沈糯和我十月底结的婚,一直没和你提起,没想到你也认识她。”沈糯在一旁冷笑。 她神色闪了几下,古怪的看了沈糯几眼,就干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短促而突兀,“这样啊,我都不知道你结婚了?恭喜啊,沈老师。恭喜啊。” 沈糯表情淡淡的,抿着嘴听她这么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她又说,“我想起还有点事情,所以,我先回去了,那个,沈老师,你好好休息啊。”说完也不等沈糯回答,就急匆匆的跑出去。 她一走,屋里又陷入沉静,苗珊左顾右盼,路川盯着沈糯,沈糯和阮析臣则是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知想些什么。 那天后来,沈糯最终在沈妈妈的坚持和恐吓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和阮析臣回了家,当时路川和苗珊也在,碍着面子,她只能照办。他们分房而睡,他本就是个沉默的人,沈糯现在没了话,房子里就冰冷安静,沈糯觉得累的很,也没意思的很。 她和阮析臣共处一室时,总觉得有窒息感,心里抽搐的难受,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个失去的孩子。自责的悔恨太强烈,她难以忍受。 因此,她只是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回了研究院销假工作,阮析臣劝她,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临出门时,沈糯将打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她想事情总是得解决,阮析臣逃避,她不会。 一到了研究院,就看见宁凉站在大门口,低着头,脚尖踢着地下的石头,沈糯调整了面部表情,走过去,“早啊,宁凉,你不是放假了吗?” 她抬起头,眼睛愣愣的,凝视了沈糯半天,才诺诺的开口,“沈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沈糯怔住,随即觉得好笑,什么意图呢?告诉她点她不知道的?或者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阮析臣的? 想罢她就呵呵的笑起来,笑的宁凉惊疑不定的瞄她,她歉然的收起笑,“抱歉啊,想起一些有趣事,你要和我说什么?关于阮析臣的?” 见到宁凉点头,她就笑的更快活,眉眼弯弯,很漂亮,唯一不足的就是嘴唇惨白没有颜色,她抿着唇角点头,不错,看来是往事,她最喜欢听往事了。(未完待续) 旭日藤2 她们选了间临近研究院的茶室,环境很典雅,室内没有什么顾客,很安静。 临了窗坐,沈糯脸对着宁凉,眼却看着窗外。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宁凉一直没开口,沈糯也耐心的不说话,只是捏着茶杯琢磨自己的心事,她想,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玄妙,她多多少少能猜出宁凉说的话,无非是一段青葱的过去,她其实没有必要来听的,可又是她当初那么在意那么想知道的事情,不管从谁的口里得知,还总是存着在意。爱也罢,怨也罢。虽来的不炽烈凶猛,但也是带着深刻,是一段付出,不能说收回就收回。 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好整以暇的打到宁凉身上,挺直了背,略略高出她一些,沈糯的目光不自觉带了睥睨。 宁凉一直不抬头,眼睛盯住茶杯里上下沉浮的茶叶。 她在等沈糯沉不下气,问出口,可她终究还是抗不过她,眼睛上抬迅速的瞄了沈糯一眼,而后重新低下头,双手交握住身前的茶杯,两只手拇指不断相互磨搓着,低低的声音自下传出,略微的不清晰。 但沈糯还是听见了,她说,“沈老师,你爱他吗?” 啼笑皆非,沈糯抬抬眉毛,心想,这是在拍电视剧么?爱不爱?她眼睛凝视宁凉,半晌后笑笑,并不掩饰,“爱,不然怎么会结婚。” 宁凉抬了头,抿紧嘴唇,目光飘移不定,最后定在沈糯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深深地很专注,好久,才迟疑的问,“他也爱你?” 沈糯这才真正的失了耐心,她皱皱眉毛,眼神淡淡的掩住,淡淡的开口,“宁凉,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实话说,也许你想说的我早知道,爱或不爱,你不需要知道,你有话说,我才抽时间来听,不管听到的有没有意义,请你直奔主题的讲出你想讲的。” 宁凉脸色发白,嘴角抿得紧紧的,眼圈有些红,想来是真的伤心,沈糯觉得自己话是重了,轻咳了声,缓了口气,“你既然没有整理好,我们下次再谈。你” 宁凉打断她,“沈老师,你知道些什么呢?我和小臣哥的关系? 沈糯凝视她的眼,扬起眉,面色平静的说,“我知道。” 她轻轻一笑,神色笃定“不可能,小臣哥不会说的。” 沈糯没有说话,还是面无表情,她的那点好胜因子又开始作祟,在这一场感情里,她也许是个后来者,也许是多余的人,可她却不能忍受别人拿着笃定的胜利在她面前嚣张,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的尊严不允许,连她那点无伤大雅的虚荣心都不允许,因此,她犹如受了激励一般,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气定神闲的撒谎,“我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说?” 她微微一愣,疑惑不解,“不会的,他曾经在妈妈临去前发誓,绝不说出去?”她顿了顿,抬头仔细的看沈糯,“或许,他骗了你?” 沈糯抿紧嘴角,眼睛深黑,带着幽深,一句话就让她似乎握住了端倪,却也难得出所以然,她沉下心绪,神情还是平淡,“骗没骗我,我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我也无从考究不是么,不管他骗没骗,我信不信,你们该是什么关系,还是什么关系。你改变不了,我改变不了。” 宁凉咬着唇,脸色还是青白,仿佛什么话大大的刺激到了她,抖着唇,看上去比之沈糯这个刚刚小产的还要虚弱,她瞪圆了眼,眼里有泪,“我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阮析臣被我妈妈骗了,她不过是在幻想她有一个,阮从山的孩子,可是我不是!” 沈糯惊讶的膛大了眼,觉得有些难以消化,事情有些偏离她的预料,她本来料想的是,宁凉要说的不过是她与阮析臣的过去,她既要和阮析臣离婚,就不会在乎,阮析臣不说,从她这里知道也无妨,可不料,抖出的竟是这么荒唐的缘由?同父异母?私生女么?可宁凉又说不是?沈糯脑袋告诉运转着,刚刚一闪而过的端倪也清晰起来,是啊,宁姨,不是么? 她稍稍收敛了惊讶的表情,眼睛盯住宁凉,不开口,斟酌的语言,片刻,她很平淡的反问,“那又怎么样,你和我说做什么?你应该告诉阮析臣,不是么?” 宁凉盯着她平静的表情,想寻求些破绽,可是却徒劳无功,“你真的知道?小臣哥真的和你说?他那么固执的人,也能违背诺言?当初还说什么,我留在这里只会让秘密泄露,托付他朋友的爸爸把我送到国外,无视我舍不得离开他的心,只为了守住妈妈一个荒唐的谎言,如今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你?” 沈糯掩住眼神,不说话,她心里翻江倒海,她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还牵扯这么多事情,她直觉的认为既然值得阮析臣骗人,必定是不能见人的关系,男女之间,自然而然想到情人。她一直困惑阮析臣后来为什么就是不解释他为什么说谎,为什么就是不肯说清楚他和宁凉的关系,为什么总是敷衍,为什么冒着他们关系僵化,也不肯松口。原来啊,原来,守着这么一个秘密。 事到如今,沈糯不得不说,他将事情搞得很复杂。 沈糯抬眼,看向宁凉,“那你怎么不和他说呢?说你妈妈撒了慌?他知道了不就不会送你走了?” “我也是出了国才知道的,我见到了舅舅,他说我其实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是妈妈捡回来的,你难以理解我知道真相以后的狂喜和愤慨,我私自回了国,却被泼了一盆冷水,我找到小臣哥,可他根本不信我,只当我是胡言乱语,我知道他迷恋妈妈,妈妈说什么都深信不疑,只是一味的叫我回去,我不肯。我次次找他,他后来竟装作不认识我,我逼得紧了,最后也是得他淡淡一句,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别人说什么,他认定的都是妈妈临去的一句嘱托,别让任何人知道,送走我,让我远离这里,最好再也不见我。他只信他想信的,只听他想听的。” 她顿了顿,仿佛在平复激愤的情绪,手握在茶杯上指节泛了白,“就这样装不认识我,然后入伍当兵,去了别的城市,离我远远的,我灰了心,渐渐把他从我心里抹去,可他知道我受了伤入院,又是那么紧张,关心我,每天守着我,我以为一切都会不同了,可是美好的日子那么短,自从见过路川哥和苗姐,他就又恢复的原来的一切,起初我不理解,前几天才得知,竟是因为你,因为和你结婚,我怎么接受?怎么忍受?我七岁就认识小臣哥,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们认识几个月,凭什么?” 沈糯没有表情,低下头喝茶,茶水是新添的,带着袅袅的热气,蒸腾在沈糯脸上,显现了迷离,她似乎有些累了,看看手表,叹了气,看来今天是上不成班了。时间晚了,心情也乱了。 “人的情感很多面,不能全然挥霍在爱情上,因为一个人的人生,有太多部分组成,每个部分都需要情感承接,情感丰富尚不能人人将一腔热情全部投注于爱情,你又何苦强求一个情感单薄的人呢?” 宁凉咬着唇,眼睛闪着亮,沈糯一直觉得她是个谨慎,宽厚的人,即使是和阮析臣关系不清不楚,她也没有将她在心里恶劣化,她如今的不甘,她其实理解,缓缓叹了气,“宁凉,阮析臣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他是怎么固执的一个人,你认识他十几年,不了解么?自私固执,不想听的,谁也不能让他听,不想说的,谁也不能让他说,守了那么年的秘密,能这么轻易告诉我?我累了,先走了,再见。” 沈糯起身颔首,走出两步,就听见宁凉的话悠悠传来,“可他送了你戒指,那是和妈妈学工艺品打磨石他自己做的,花纹也是他自己刻得,他给了你。” 沈糯轻声笑,没有回头,声音也轻,“那又怎么样呢?只是不能给你罢了,除了你,谁都能给,并不是我特别,换了别人,今日仍旧会戴在手上。” 说完,也不理宁凉听没听清,就快步出了茶室,外面的风很凛冽,仿佛风里混杂了冰渣,一片片凌迟着空气。 沈糯百无聊赖的晃在大街上,周遭汽笛声,人声,穿梭过耳,留下喧嚣,却留不下痕迹,她攥了下拳,像是要拘住什么般,又缓缓放开。 有些事知道的太晚,和永远不知道一个结果,多的只是知道后的憾恨和悔意。她不再去想,种种地如果,她难以负荷。 放手,说给宁凉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何苦呢,何苦。为难一个情感单薄的人。她如今学会了克制自己期待,不期待自然没有伤害。 谈爱情,算了吧。还是谈离婚比较实际。 她呵呵笑出声,盯住远处立交桥上一晃儿而过的一辆一辆汽车,觉得人生似乎都在一转念间。 人总是自不经意间成长,也是源于是悲苦,也许源于是挫折。 无论那一种,都会带着伤口和疤。 傍晚,沈糯回了家,深冬一月初,天黑的很早,她开了门,屋里一片黑暗,起初以为没人,却见沙发处,一点星光,人影绰绰,看不真切。 随手按亮手边的灯,昏黄的光立时流泻满屋,映出阮析臣坐在沙发上侧影,他手里燃着烟,一动不动,低垂着头,好似沉沉睡着,沈糯走进几步,眼睛看向茶几上的纸。 一份是她早上签好的离婚协议,一份是人工流产手术同意书,她盯着人工流产几个字,感觉伤口又似乎哗啦啦的被撕扯开。(未完待续) 旭日藤3 沈糯仍旧站在原地,发现十指指尖冰凉,她攥了攥拳,仿佛这样可以缓解手指的冰,深吸口气,几步走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阮析臣一直没说话。烟燃着,带着星点的火光,沈糯看不见他的眼,隐在阴影里,她动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瞥见一旁的烟灰缸里塞满的烟头,不自觉的皱眉,话脱口而出,“你少抽烟吧,不是咳嗽么?” 他动了动,还是没有抬头,放在沙发上的手,突地攥紧,骨节分明,在昏黄的灯下,呈现了惨白色,沈糯想上去摸摸他,是不是想象中的冰凉,但最终还是克制住,换了平淡的语气,“离婚协议我打好了,并且签了字,你看好,就签了吧,过几天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话说的平淡随意,仿佛是在谈论天气如何,花草如何一般自然。 阮析臣抬起眼,眼神还是隐藏在头发的阴影里,沈糯看不清,只听得他哑着声音问,“沈糯,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呢?” 沈糯看他,她的心情平复很多,许多事情的造成不能单纯的讲是谁的错,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她叹了气,无言以对。 他用手臂支起头,前额的头发倾斜,露出一双眼,深灰的空洞,看着她,又好像穿过她看向遥远的什么地方,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和他们刚刚认识时的笑很相似,看着这样的笑,沈糯有些心酸,阮析臣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疏远,淡漠。 他斜看着她,另一只手轻轻点上茶几上的人工流产同意书,“因为孩子没了?” 收回手,眼睛移向自己的手掌心,“因为这个原因?” 沈糯盯着那“人工流产”几个字,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阮析臣将手附上沈糯的手,两只手一样的冰凉,他缓缓开口,嗓子还是哑,“你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失去孩子,为什么还要装作悲痛欲绝?来当借口,实现离婚的目的吗?” 声音那么轻,却如同利剑,狠狠刺向沈糯的心,原来,言语可以如此伤人。 她抬起头,直视他,声音颤抖的警告,“你是成年人,说话不要不经大脑。” 他深深的看她,手紧握住她的,掌心处按压在她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处,“你不想要孩子不是吗?想打掉他,杀了他,可是还没到手术的日子,就自然流产,你该高兴的。难道还会痛苦吗?还会难……” “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继续的话,屋子里又归于安静,沈糯喘着粗气,眼光好似恨不能将她面前的人穿出个洞,阮析臣脸侧向一边,手还紧握在沈糯的手上,他眼睛移向她打他的手,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糯握紧冰凉的手指,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泪就在眼睫处,她拼命压抑才不致使它掉落,“别让我恨你,说这样的话,你舒服是吗?”她回手抄起茶几上的手术同意书,一把甩在他身上,“我是想打掉他,我为什么想打掉你不清楚吗?孩子没了,我该高兴?”她冷笑一声,手指直指他的脸,轻声却带着力度的质问,“你说的是人话吗?” 屋内还是安静,阮析臣一言不发,手还是紧握着沈糯的手,越来越紧,捏的沈糯手骨生疼,可她没有出声,也没有甩开,只是静默着,片刻,她极累的声音,“阮析臣,算了吧,我们何苦相互折磨?你说这样的话,心里也不好受,不要刺激我了,这样很幼稚。” “你问我为什么离婚,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很痛苦你不知道?我不是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我要回报的,我不会一味的付出,那不是我的性格。你给不了的,我不向你要了,还不行吗?我们算了吧,这样太累了。我们的人生差的太远,还是各走各路吧。” 阮析臣沉沉的坐着,仿佛沈糯的一巴掌将他打傻,他一直不说话,只是下死劲的攥她的手,沈糯叹气,动了动唇,还是将话咽下了。 时钟一下一下打着,屋子里一直寂静,阮析臣一直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的边缘,半晌,他抬了眼,声音轻柔,“沈糯,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向我要过一个承诺,你说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我答应了,你却忘了吗?” “我忘了。如今发生的事情,不在我能继续承受的范围,我以为,我们可以很好的生活,可是,一切那么不随人意。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 沈糯说话的时候一直直视他,他的眼里没有情绪波澜,深灰的一片死气沉沉,寂寞的一汪深潭,带不起丝毫涟漪。 她在等着他的答复。 阮析臣动动嘴角,好像要勾出一丝笑,但最终还是放弃,轻轻缓缓的嗓音,低沉暗哑,“沈糯,你爱我吗?” 沈糯没有表情,心情浮浮沉沉,恍如飘荡在海上,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最终归于沉寂,“我不知道。” 原谅她吧,她没有勇气,如今的情况,爱这个字,太难说出口。 一出口,心就软成一片。嘲笑自己的可怜。 他点点头,松开手笑了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笔,翻开协议书的最后一页,刷刷的签上名字。然后合上,平推至沈糯面前。 沈糯定定的坐在原处,手按上茶几上的协议书,片刻后,站起身,走向卧室。 阮析臣一直坐着不动,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的思想,情绪,动作完全不受控制,当他今天收拾沈糯的东西无意间发现那份人工流产同意书时,身体内就一直叫嚣着暴躁,暴躁的说出伤人的话,明知会伤害她,话还是脱口而出。 沈糯的眼里明显带着痛,带着怨,一巴掌打过来,才叫醒他。 看着眼前的沈糯,他多想抱抱她,吻吻她,告诉她他错了,原谅他。可是他根本连安慰资格都失去。 他记得谁说过,伤害一个就别去安慰她,因为每次的缝补也会经历穿刺的痛,他只能放手。 他只是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向他要的永远,她说忘记了。他却永远忘不了那样一个清晨,她流着泪,向他允诺,无论发什么,他们都不分开。 可是一切的美好,温暖,如今都被他毁了。 他不该问的,可还是问出口,他问她爱他吗。料定的答案,沈糯不会再给他机会,连回报爱的资格都不再给。 他这样一个人,终究留不下任何爱在身边,终将都是他生活中匆匆的过客。 沈糯拉了皮箱出来,站在茶几前,拿起离婚协议,塞进包里,她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我们明天民政局见,尽快办好手续。” 说完就转身要走,阮析臣站起身,一把拉住她,他个子很高,带着压力,挡住一片光亮,“沈糯,很晚了,我送你。” 沈糯眼睛看向他,轻轻甩开他的手,“不用。” 走到门口处,她回过头,眼望向他的方向,轻缓的说着决然的话,“希望我们不再见面。我们今后毫无关系。” 门闷声而合,阮析臣站在空空的室内,安静好像渗入了他的毛细孔,他感到惶然,他向着门口的方向伸出手,却仍旧留不下什么,内心比原来还要空荡,旷的好似能听见心跳,呼吸的回音,挖空了一样,却不知自己到底丢了什么。 他轻轻的喊,“沈糯”,空旷的屋内,只有他自己寂寥的回音。 沈糯拉着皮箱,晃在街上,天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薄薄的一层白铺满地面,街边的音响店放着舒缓的老歌,还是那一首:一路上有你。 低沉忧郁的声音,和着雪飘飘浮浮在空气里,送到她耳边。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哪怕这一辈子注定要分离。 沈糯仰起头,早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歌还是那首歌,场景却全然不同。 短暂的婚姻,稍纵即逝。她没有不甘,只是带着那么些痛,那么些哀伤。 她想,事到如今,分道扬镳,是他们注定的结局。(未完待续) 雏菊1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 才发现不经意间,我们轻易淡忘了伤痛。 雏菊——Ti amo 沈糯现在正在高空10000米处看书。 不用怀疑,她确实在高空10000米处,她在飞往罗马的飞机上。 她手里拿了本罗马的旅游导册,看得认真投入。 旁边人推她,“沈糯”。 她扭过头,路川凑近,伸手欲抚上她的额头,她下意识的皱眉闪开,闪开后才觉得尴尬,支吾了一声,“干吗?” 路川讪讪的收回手,“我看你还烧不烧。你临走时,伯母千叮咛万嘱咐,我不得时刻注意注意?” 沈糯也不抬头,敷衍似的点头,“不烧了,我妈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切实执行。” 路川也没了话,却还是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直至看得沈糯浑身不自在,扭回头,无奈的问,“你看什么?” 路川讪讪的笑,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最终还是叹了气,将脸扭回去闭目养神。 沈糯很无奈,也很郁闷。 她的离婚证没拿成,那天在民政局门口等阮析臣,他来了后,竟然眼神很无辜的告诉她,身份证丢了。 沈糯被堵得一愣,半天才想起是被那个唐沐拿走了。让打电话找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阮析臣话越来越少,沈糯问一句,他才言简意赅的答上几个字。脸色还是苍白没有精神,懒洋洋的微微陀着背。 沈糯很揪心,很憋闷。 无奈去找办离婚手续的同志商量。结果在千磨万求下,办理的大姐才勉强同意,可以注册下离婚证,但是不可以领,等到阮析臣拿回身份证,再来民政局领证。 沈糯实在没了招,也只得如此而为,和阮析臣打过招呼,就像是有什么人追她一般,急忙忙的回了家。 回家也没有好日子过,她妈妈整日眼神上折磨她,言语上逼问她,行动上打击她,十八般全武行,目的很明确:交代为什么离婚,而且又没和家里商量。 沈糯不胜其烦,向她爸爸求助,也只能得到同情的一瞥,每每只得敷衍,没为什么,就是想离。结果换来她妈妈一声冷哼,“沈糯,别糊弄我,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看你想不想说罢了。” 苦笑连连,她觉得家里实在呆不下,索性奢侈的放纵一回,不回研究院销假,国外旅游散心一周,权当调节了心情。 地点挑来选去,最终的目的地却挑在了罗马,看着电脑打开的旅游网页介绍,沈糯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魔。 结果身体还是不好,临出门时竟发起烧来。沈妈妈又是一通狠训,沈糯被念成了世界上最最任性的人。 被唠叨了一路,沈糯险些听得耳根生茧,然而无巧不成书,竟在机场遇去罗马参加表妹婚礼的路川,于是自然形成了当下的局面。 她回了神,眼睛又落回到翻开的旅游导册上,心里存着点迷茫,罗马,她还是来了,然而,却是一个人来的。 路川在她身边叹了第十口气时,终于将话问出口,“沈糯,发生什么事了?我能问么?” 她没看他,而是自己闭了眼,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轻松语气,“离婚了。” 路川没有大的反应,没有惊讶和疑惑,伸手拿过沈糯腿上摊开的旅游导册,自己翻看起来,在沈糯以为他没有下文时,他才很轻很淡的说了一句,“可以预料得到,你们根本不合适。” 沈糯沉默着,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她觉得神经有些抽搐的疼,伸手按住太阳穴处的突起神经,压抑了一阵刺痛。 话听到了,却不知如何去接。 路川没有在说话,仿佛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只是忽然伸出手轻轻触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轻声说,“还是烧,休息会吧,一觉醒了,我们便到了罗马。” 沈糯闭了眼,舒出憋在胸口的气,才觉得头疼稍稍缓解,歪歪身子,迷迷糊糊的睡着。 恍惚的梦里,她似乎一睁眼就看见了罗马的天空,初冬的天,乌云阴阴的压过,带着潮湿的窒息感,阮析臣站在倒映着乌云的池边,语调温柔低缓,“沈糯,我们到了。”(未完待续) 雏菊2 雏菊2 沈糯惊得一下坐直身体,额头上满满挂着汗珠,她瞠大了眼睛,茫然环顾四周,缓和好半天才反应到路川在一旁拍她,“沈糯,做恶梦了?清醒清醒,飞机快降落了。” 沈糯还是呆头呆脑,路川推了她一把,才魂不守舍的“啊”了声,抬起手胡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茫茫然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从梦境里抽离,她攥着盖在身上的毯子的一角,定定的若有所思。 真的如路川所说,一觉醒来,他们就到了罗马,沈糯拉着皮箱跟在路川身后,脸色很不好,看上去像是过度疲劳,路川心里担忧,回手拉过她的皮箱,“沈糯,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沈糯像是根本没听见,顺着他递过皮箱,自顾自的往前走,路川拽她,“沈糯?” “恩?”她回头,神色疑惑。 路川抿起唇角,挑起一边的眉毛,“你怎么了?” 她撩着嘴角,挑了笑容出来,笑的很不可爱,还明显的故作轻松 答上一句“没事啊”,然后就大步跟着她的旅游团导游走出机场,路川并没有报团,因此要和沈糯在这里分道扬镳。 他拉着皮箱犹豫的问,“沈糯,你要不和我去姑姑家,我表妹三天后结婚,我这几天可以陪你。” 沈糯还是神不守舍,摇着头,“不用,我交了钱,不住安排的酒店,岂不亏大了?” 路川边叹气边递过行李箱,“那好吧,你买当地的手机卡了吗,我怎么联系你?” 她迟缓的 “哦”一声,眨着眼看了路川半天,才反应出他说了什么,摇着头,“没有,我每天跟着团,用不上吧,你别找我了,你不是参加婚礼吗,给你姑姑帮帮忙吧。”听到身后导游喊集合,就颇不在意的挥手,“就这样,我走了。”留下路川站在原地,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想挥手道别,人家却头也不回一下,十分有媚眼做给瞎子看的尴尬感,刚一拉起唇角,颊边的酒窝立现,叹着气指着沈糯走远的方向,嘀咕着,“沈糯你……”思索了片刻,又颇不甘心的拉着皮箱一溜小跑的追上她,喘着粗气瞪着眼,“你怎么这样?” 沈糯一愣,头脑发懵,不明所以的回问,“怎么了?” 路川笑,“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这么爱逞强。”叹气摇头,硬拉过她的皮箱,自觉潇洒的率先走向旅团巴士。 沈糯其实不愿意提起以前,一听到“这么多年,怎样怎样,”就十分反感,觉得实在没意思,她想要抗议,奈何他大步流星,只得小跑跟上,边跑边说,“什么意思?唉,我现在可敏感,你别说莫名的话刺激我。” 回答她的却是路川一连串的笑,笑声畅快淋漓,却笑的沈糯莫名所以。 路川这个人很古怪。 沈糯坐在开向酒店的旅团大巴里,看着一副理所当然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很严肃的下了定论。她不得不这么想,放着自己的姑姑家不去,反而费力的以色相迷惑导游小姐允许他上旅游团的大巴,要花钱住酒店。 沈糯不理解,很不理解。既然这样,还不如她将旅游团名额让给他,她去住他姑姑家省钱。 想什么便问出口,是沈博士一贯的行为风范,“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路川回头看她,笑容不减,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若是连个中国同胞都没有,迷路了,走失了,可怎么办,不跟着你,哪行啊?” 沈糯皱眉,用眼角将四周坐了一车的中国同胞瞄上一圈,十分困惑的反问,“我怎么觉得这么没有逻辑性呢。” 他还是笑,裂开嘴,乐的开怀,“沈糯,做人哪那么多逻辑,就说女人不能搞计算机研究,容易条条框框。”神情仿佛沈糯犯了人生大错。沈糯没话说,只是盯着他看,那愉快劲头令她突然就想到了阮析臣,一样是笑,那个人却从未如此开怀。 他真心从眼底心中散发的笑和快乐,太少。 路川看沈糯忽然又若有所思的眼神发飘,就猛地一推她,见她回神看过来,唠叨着,“回去要吃药啊,不知还烧不烧,别忘了试体温。还有……” 沈糯立刻唉声叹气,躲开妈妈,又跑来个路川念经。她的人生真是走哪哪灰暗。 后来几天的旅途生活,沈糯真心的愉快。 罗马的一月天气潮湿,寒冷。城内多遍布古罗马时期遗留的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沈糯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逐地的逛个遍,从弗拉维安半圆形剧场、科洛西姆大斗兽场、大杂技场、 到潘提翁神庙,甚至连戴克里先公共浴场她都去参观了参观。 她觉得轻松了些,走神的时间明显缩短。她置身于神秘而古风浓郁的氛围里,流连忘返,她致力的将精力投放于适应,欣赏这美景环境,氛围中,恍然的不自觉间,淡化了心中的抑郁,放松捆在心上的结。 她的最后一站是许愿池。那里闻名遐迩,沈糯在傍晚日落的时间去看,夕阳斜照进罗马城内圆顶的建筑群,折射到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萤耀了迷人的光圈。 路川在一旁笑她资产主义做派,换来沈糯不屑的撇嘴。 罗马的傍晚热闹欢庆,意大利人在初亮霓虹时,开始了各自的娱乐生活,有临街的弹唱意大利民谣,有狂欢跳舞,沈糯与路川加入其中,玩的不亦乐乎。 当地居民噼里啪啦和他们说着什么,沈糯茫然,路川也茫然,于是鸡同鸭讲的比手画脚。 她笑得欢畅,仿佛暂时忘却了旧事,这里没有遗憾,没有悔恨,没有伤感,只觉得放松,舒心。跑的累了,她就坐在许愿池的池边休息。路川远远的举着一大坨黑乎乎的食物走过来,递到她面前。她皱眉躲开,路川笑她傻,点着她的肩膀教育,“这是当地名小吃。”她还是笑着躲开,就是不肯吃。 罗马人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只要背对喷泉从肩以上抛一枚硬币到水池里,就有机会再次访问罗马。很多旅游者在喷泉边排着队往里抛硬币就是被这座城市迷住了的证明。她看着街上的行人静默了片刻,忽然掏出两枚硬币,将一个握在手里,背向许愿池,轻抛进池中。然后将另一枚给了路川,眼神示意他也来一次。 他拿过硬币,憋着笑意,想了片刻,忽的大声喊 “我希望下次还和沈糯一起来。”并动作夸张将硬币仍入池中。沈糯吓了一跳,见周围人笑着看过来,就无语的看他,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他的荒唐。 路川面向她,眼神闪烁不定,轻声低语,“沈糯,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不合适吗?” 沈糯不名所以,半仰着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眼睛深黑,令她恍恍忽忽又想起那双完全不同于这颜色的眼睛,空洞的深灰。心思开始发飘。她虽然听见路川在说什么,“忧伤,魂不守舍,沉默。患得患失,这些都不适合你,你不该是这样子。我认识的沈糯,永远骄傲,自信,光芒四射,精神十足。虽然有缺点,但令人着迷。”可她又不能确实的理解话的意义,耳朵在这里,心却在别处。 恍惚的看着中央立着的那尊被两匹骏马拉着奔驰的海神像,朦朦胧胧的拢在喷泉溅起一片的水雾中,晕黄的光圈,带着迷惑,浸染到人的双眼,调和成颓唐迷离的氛围。 沈糯忽然间,想念起阮析臣,想念他懒散却雍和的气息。 路川见她毫无反应,只是怔愣着盯向池中的海神像发呆,就试探的拉她的手,却还是没有回应,看到她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不知怎么了,觉得碍眼,食指下意识的去碰她的戒指,她忽然回过神,意识到他拉着自己的手,就轻轻一挣,想要挣开,可戒指却由于路川食指的勾带,掉了下来,沈糯没留神,脱手而出,它骨碌碌的掉到地上,滚进人群中。 沈糯一呆,随即急急忙忙的跑进人群里找,路川怕她走散,跟上去,周围人却很多,挤来挤去,竟真的不见了她的踪影。 沈糯很着急,戒指她带上从未摘下过,她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还给阮析臣,想起宁凉说是他自己做的,于是就很不忍心还回去,后来索性权当自己忘记了,一直戴在手上。 她很担心戒指丢了,一点一点的顺着许愿池周围转,仔细瞪圆了眼,在地面搜寻。忽然她眼前一亮,一枚亮白色的戒指躺在地面上,她急忙挤过去,还没来得及伸手捡,就被一人抢先拾起,沈糯着急,担心被拿走,左推右搡到那人身边,抬眼细看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黑黑的头发,像是中国人,明媚的大眼含着笑容的仔细看着戒指,沈糯拍拍她,试探的说,“谢谢,这是我的。” 她看向沈糯,加深了笑容,递过戒指,说着中国话,“哦,是你的?给你。” 沈糯松了心,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微笑着表达谢意,那女孩嘿嘿一笑,摆摆手,声音清脆悦耳,“不用谢,你结婚了吗,真羡慕你,你老公一定很爱你。” 沈糯被这话刺激到神经,转开眼看她,她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你的戒指,真好看,是不是你老公自己做的?” 沈糯疑惑,询问“你怎么知道?” “看做工啊,而且戒指内圈里,没有厂商印,只有手工刻制的表白,这么用心,那个珠宝行会做?” “手工刻制的表白?” 那女孩诧异,一把摘下沈糯手上的戒指,对向街边的光亮处,指着内圈上一行蝇头的斜体花式字母,说道,“看见没有?Ti amo。还不是表白,多直白啊。” 沈糯听不懂,仔细的辨认,才看出是英文字母,组合起来,却不是英文,不禁问着,“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文?” 那女孩嘻嘻一笑,遗憾的看向沈糯,“你不懂意大利语?完了,你老公一腔心思付诸东流了。”说着就卷起舌头,字正腔圆的发音,“Ti amo,意大利语,我爱你的意思。” 沈糯一愣,想起阮析臣曾让她仔细的看这戒指,她当时还以为有什么机关。 原来机关在这里,竟是一句我爱你。还用的意大利文。 沈糯摇着头笑,女孩以为她高兴,就滔滔不绝的说,“你老公真有心思,你看这外圈的花纹,是意大利国花雏菊的美化图腾,雏菊代表了真爱与纯洁,是内心温暖的来源。这花纹真古朴好看,很有特色,韵味。” 沈糯苦笑加深,这戒指原来存着这么多意义,难怪宁凉重视,阮析臣真的可笑,送给了她,意义却不说明,藏在心里,是等待她自己发现,还是根本就不是对她而言,沈糯猜累了,想累了。不愿再花心思。正出着神,身后突然有人大力拉她,她一惊,回头,却是路川站在后面,表情着急,“你等等我啊,走散了怎么办?” 沈糯笑,伸手拍他的肩,安抚道,“没关系,走散了也没事,我们各自回酒店也可以。” 路川一听就沉了脸色,盯着沈糯不出声,沈糯明显敷衍他,说着话就开始走神,他心里不舒坦,很不舒坦,他没多想就一把拽过沈糯,双臂一圈,将她箍紧在怀里,她在他怀里一僵,却没有挣脱,只是疑声问,“路川?怎么了?” 路川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她半仰着头,眼睛深黑,光一照射,竟能看见她脸上细致的汗毛,绒绒软软,看上去可口,他有种冲动,想去舔舔她的脸颊,尝尝是不是真的很甜。 他其实一直不觉得沈糯漂亮,高中的时候是,九年后再见的时候仍是,可是莫名的,他却总会忽然被沈糯的某一瞬间吸引,定定的错不开眼,让他不自觉的趋近,不自觉的一颗心轻颤,那次晚上在沈糯研究院的办公室是,此刻仍是。 然而那次她身边的是阮析臣,而此刻,她身边的,却是自己。 他任由着脑子混乱,不去深究细枝末节,缓缓俯下头,逐渐的靠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数出她的睫毛,他感受到了怀里的挣扎,但他没有松开,轻轻闭上眼,轻轻印上她淡色的唇。 然而令他失望,她大力的偏开头,吻落在了耳边。 路川睁开眼,他们离得很近,他的唇还在她耳边,他看见她仍是使劲偏开的头,眼神放空到远处,叹了气,路川松开沈糯,看她防备似的退后一步,看她抬了眼审视他,周围明明喧闹,而路川却觉得寂静,寂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的有力的捶着他的神经。 片刻后,她开口,“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扭头走出几步,又停下,没有回头,背对他声音很轻,“你明天表妹婚礼吗?不用陪我了,我想一个人逛逛。”(未完待续) 三叶草1 一叶代表祈求 二叶代表希望 三叶代表爱情 四叶代表幸福 三叶草——我的幸福呢? 沈糯一个人步行回了酒店,到达酒店时,已是当地时间夜里一点,黑黑的夜像墨一样铺天盖地的笼罩在罗马城的上空,他们下榻的酒店,在罗马城内的繁华区,有不夜的喧闹,处处灯火通明,打亮了沉黑的天幕,却看不到月亮星星。 沈糯心思很乱,她难以明白路川的用意,虽然高中时是暗恋过他,但那也是陈年的旧事,感情模糊淡然,早已没了踪影。如今他这样,她不能理解。纠结着满肠的愁思,郁郁的进了房间,路川并没有跟回来,让沈糯稍微松了口气。 她仰躺着向后倒在床上,脸蹭着柔软的床单,心绪沉沉浮浮,理不出个所以然。 举起手,逆着明晃晃的日光灯,沈糯仔细的看着手上戒指的古朴的花纹,摸起来边角圆润,迎着光折射出一圈圈神秘的光晕。她轻轻在指间磨搓着,仍旧微微带着她的温度。 她想起那小女孩的话,雏菊的图腾,代表了真爱和纯洁,是温暖的来源。 还有那句意大利语,Ti amo。 阮析臣给了她这样的戒指,到底存着什么心意? 站起身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窗外,独立喧哗的罗马夜空,微微侧了头倚向玻璃,哈出的热气在玻璃窗上熏出一小块蒸气,她用手指轻轻画出一个阮字,又哈出热气,将它抹掉,皱着眉盯着远处的一点星光,她心里恍恍忽忽的想,阮析臣,我在罗马了,你在哪里呢? 走到这一步,我们到底谁错了?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当初如此决然的一心想要离开,此刻又何必惆怅,何必想念? 混沌着思念的她迷迷糊糊的倚坐在窗台上睡了一夜。 隔天她是被太阳晒醒的,暖烘烘的烤在周身,很舒服,她伸了个懒腰,扭扭整个僵掉的脖子。打着哈欠看表,居然已接近中午。 沈糯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就做好决定似的打开笔记本写了封E-Mail发给路川,大体解释了一下她今天将提前回国的事情,发好后,她一通洗漱,整理完毕就出门去找导游商量退团的事宜。 刚一打开房间的门,便看见路川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眯着眼看顶上的挂灯。 沈糯一愣,站在门口犹豫着措辞,昨天很尴尬。她不知说什么好。 路川看见她出来,就转头看过来,笑了笑,露出酒窝,“你醒了啊。” “恩,不是说表妹婚礼,还没去?” 他低下头,踢踢走廊上华丽典雅的墙角,低声说,“沈糯,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昨天,那个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不知怎么了,情不自禁的,那个,你别怪我。” 沈糯也低了头,干咳了几声,“啊,我没放心上。” 路川还是皱眉,“你是不是要回国?” 沈糯惊讶的一挑眉,他见状立刻解释,“啊,我手机接受E-mail,你一发我就看见了。所以……” 沈糯表示了解的笑笑,“是啊,我有些事情,所以想回国。” 路川点点头,抬眼看向沈糯,“我也回去,我和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不是得参加婚礼?” “你等等我,我参加完婚礼,就和你一起回去。” 沈糯无奈的笑,“不用这样,何必呢?” 路川看了她一眼,以沉默坚持自己的想法。沈糯很想忽略,但终究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点点头,默许他的坚持。 他笑了笑,算是终于放松了心情,伸手看看表,而后满脸算计的盯着沈糯看,看了半天后就突然拉了她跑向电梯。 沈糯吓一跳,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精神敏感的很,刚一被拉住立即挣扎着要甩开。 路川拉她走进电梯,见她挣扎着甩开胳膊,急忙松开手,安抚的解释,“你还是和我一起参加婚礼去吧,我不放心,你要是趁我不在跑了怎么办?” 沈糯哭笑不得,“我欠你债吗,参加婚礼就说参加婚礼,还说什么怕啊我跑了。” 路川笑容满面的点头,“可不是”然后小声的嘀咕,“你欠我的多了。” 沈糯怕他又回忆起高中怎样怎样,立即转了话题。 当天的交通很堵,沈糯他们在路上磨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婚礼的场所,仪式已经结束,大家正在教堂门口合影。 路川拉着她跑过去,正好赶上。沈糯匆匆忙忙的还没调整好表情,咔嚓一声,就定了格。 几个意大利人朝路川走过来寒暄,沈糯没一个认识,百无聊赖的环顾着教堂周围的花园,草地。看着看着,一个和阮析臣很像的身影竟走进视线中。 她晃晃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他回过头,面朝了沈糯的方向,她惊讶的“啊”了一声。 怀疑自己又是做梦,怎么是阮析臣?如果不是长的也太像了?连总是陀着背这点都像? 她死死盯住那人,那人似乎也看见她,愣了一下后,就缓步朝他们走过来。 沈糯心跳如擂鼓,难道真是他? 慌乱中还不忘感慨,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未完待续) 三叶草2 我们的情感,在短时间内经历巨大变故后,总会产生恍如隔世的错觉。 沈糯就是如此,这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的思想有片刻的空白,纷纷落落的许多事,落下帷幕,她却无法抽离,一切转变的太快,她措手不及。 她微微的将身子错开,斜开一角度,面向与路川说话的那几个人,眼角的余光却观察着那人的动向。 他在逐渐向她靠近,走起路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和靠近后逐渐清晰的面目,令沈糯肯定是阮析臣无疑。 她有些紧张,手下攥紧了衣服的一角,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却徒劳的发现自己办不到,心情很微妙,在罗马,在此刻,看到阮析臣,不是厌烦,不是惆怅,不是漠视,而是兴奋,带着一丝欣喜的兴奋,还有懊恼,带着闪躲的懊恼。瞥见阮析臣走到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住,双手插在裤袋里,略微低了头,不再靠近。 她身子发僵,头也僵在了一个角度,不敢轻易变换,屏息静气的等他靠近,而他却笃定什么似的焦灼她的神经,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挪动。 沈糯很无奈,很想忽略他,可是奈何存在感太过强大,很想坦然从容的回身打个招呼,可她确实又做不到云淡风轻,苦笑,确实,如果她做得到,又怎会说出,希望再也不见的话来。 路川似乎也感应到什么,止住说了一半的话,回过头,一下就将目光落在阮析臣身上,他反应不及,愣了半天,才去看沈糯,表情犹犹豫豫,轻扯了扯她的胳膊,“沈糯?那是不是……” 沈糯垂着眼皮不说话,气氛僵持着,路川在耳边叹了气,揽过沈糯的肩膀,转身离开,她没有在意,脑子里没有了逻辑,只是琢磨着到底该不该就这么离开,如果留下,她又该用什么神情,什么心态去面对阮析臣?神不守舍的走出几步,却听见他出了声,声音不大,却好像直直传达到她心上,“沈糯?”也立即就令她顿住了脚步,实在没出息。 她回过身,想笑一下,酝酿半天,也没提出笑容,只得做罢,木着脸,低眉顺眼,等着他的后文。 阮析臣慢悠悠的晃过来,鞋底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奇特的声响,一下一下抓挠着沈糯的神经,她忍耐不了的抬起头看他,第一感觉就是他瘦了不少,瘦削的脸颊更突显眉目清远,轮廓分明,她的眼对不上他的眼,他的眼没有聚点,漂离着发散。又是铁灰色的西装,沈糯下意识皱眉,这颜色真的显得他很颓唐。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不像自己,行为言谈,情绪心态,都脱离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她变得容易伤感,容易惆怅,容易矛盾,容易忽然间心软。 他来到她身边,定定的而看了沈糯几秒,然后就皱着眉面不改色的伸出手,轻轻拿开路川揽在她肩膀上的手,路川反应不及,被他拿开手,有些不能理解的看着阮析臣,而他却没有将眼睛瞄向路川,只是满意似的松开拉紧的眉头,半掩着眼皮,声音很低,慢条斯理,“沈糯,你怎么在罗马?” 沈糯支吾了几声,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为何来了罗马,还没等她想好措辞,阮析臣又问,“你来参加婚礼?” 沈糯想了片刻,点点头。 他也点头,一直面无表情,没有什么欢欣颜色,轻咳了几声,才总结似的说起,“啊,这么巧,你是新娘的朋友?” 沈糯开始恍惚了,这对话,无端端的觉出耳熟,什么时候说过?嘴里下意识的问出,“恩,你呢?是新郎的朋友?” 阮析臣微微拉起嘴角,似乎是要笑的样子,轻声回答,“都有交情,新郎认识的久些。” 沈糯“啊”了一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婚礼上相遇,对话好像电影重播,倒带一样一幕幕重现当日的情景。 她恍惚的回忆,当时自己的心境,愉快平和,而如今,她满心以为可以获得的幸福呢?她两手空空,不禁疑问,难道,真的是她贪心了?可是,一旦爱了,如何让她不去祈求更多,如何让她平淡的面对他事事的隐瞒,他的不在乎,他的伤害。他们孩子的失去。 一段婚姻的败绩,究竟我们谁错了? 路川看他们皆各自沉默下来,有些不知所措,难以自出,他有力咳嗽了一声,碰了碰沈糯,“沈糯,要不我们去见我姑姑?” 还没等沈糯回答,阮析臣就轻声开口,声音,面色还仍旧平静无波,“沈糯,既然来了,我们逛逛好吗?” 沈糯回头看他,心里出现了犹豫,可嘴上却不自觉一个“好”字溜出口。 路川一急,手下意识的去拉她的,眼睛撇见阮析臣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淡淡扫了他一眼,睫毛黑长,衬得凤眼幽深,他没有什么表情展现出来,没有恼怒,没有不悦,只是很平静的望着他,却使他不自觉的而又松开了手,阮析臣见他松了手,就垂下眼,从裤袋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了自己衣袖几下,淡淡的开口,还是慢条斯理,语态斯文,“虽然我签了离婚协议,但我们并没有正式离婚,至今为止,沈糯,还是我妻子。” 一句话,说得沈糯哭笑不得,这是警告谁呢? 路川被那句还是我妻子震得一懵,反应过后,才觉出些好笑,这人还是和他那次见到一样,半点没变,不自觉间永远带着高傲的心态与人相处。可他今天竟真的心虚一般受了影响。路川皱了眉退后一步,他想他入了局,便也跟着绕在其中,看不清理不明,绕的自己混乱不堪。 他看着沈糯不出声,也不反驳他的话,等着她决定。 沈糯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对路川一点头,“路川,抱歉,你参加过婚礼不用等我,我可以自己回酒店。” 说完转身和阮析臣一前一后离开,她走的慢,跟在他身后,思绪纷纷,她来了罗马,那么巧,他们遇见了,和他一起看看罗马的风景,她想她拒绝不了,就如她拒绝不了来自心底的一直存在的心愿憧憬。 他们出了教堂,在路边缓缓地走着,教堂地处在繁华区,在向前就是广场,有一群一群的鸽子停憩,沈糯一直跟在他身后几步远,他们俩个彼此没有话。 阮析臣忽然停在广场的雕像前,雕像的肩膀上落了只鸽子,鸽子也不怕人,见他过来,仍自若的四处张望着。 他拍拍雕像的右臂处,回头对沈糯说,“来了几天了?” “三天,你呢?” 他点点头,没有回答沈糯的问题,只是盯着她细细的看,仿佛要从她脸上端详出朵花来,她被盯得不自在,咳了声,扭身背向他,去看鸽子。他在身后问,“和路先生一起来的?” 沈糯静默,半响“恩”了一声。 他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走到沈糯身后,拉着她的肩,迫使她转身,眼睛对上她的,温柔的声音,“沈糯,你为什么来罗马呢?” 沈糯看着他,克制着‘因为你,想来看看’这样的话出口,转念一想,想到了别的心思,觉得好笑,不经意话脱口而出。 “为了和你在婚礼相遇。” 阮析臣没料到这种回答,明显懵了的表情,反应片刻,才拉起嘴角轻笑,神色调侃,“沈糯,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 沈糯拿眼角扫了一眼他,然后调转目光,去看地上的鸽子,“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电影?叫做Four Weddings and a Funeral。” 阮析臣摇头,不知她的用意,沉默的等她下文。 “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很巧的在两次婚礼上相遇,然后相爱。” 阮析臣问,“然后呢?” 沈糯回头,笑了笑,“然后,然后他们没有缘分,男主人公参加的第三次婚礼,就是女主人公与别人的婚礼,他没了机会。” 阮析臣沉默下来,片刻,他问她,“那第四次婚礼,和那次葬礼呢?” 沈糯笑了笑,摇头,转了话题,“找到唐沐没有,他拿你身份证到底做什么?” 阮析臣不回答,看着她若有所思,然后答非所问,“我从不看电影,那能代表什么?” 她一笑,“就是个电影,很有趣,讲给你听而已。” 他低下头,声音也跟闷了起来,“沈糯,我们一定要这样么?你除了谈离婚,和我没有其他话?”沈糯酒沉默着不出声。 他又说,“你来罗马,是因为我吗?” 沈糯低着头,“我……”刚说一个字,手机忽然响起,她停住自己的话,掏出来看,是路川的短消息,“沈糯,说好今天回国的,一切我皆已办妥,六点的飞机,我等你,我们回国好吗?” 沈糯盯着手机看,沉默几秒回了短信回去,看向阮析臣,“我要回去了。” “你住哪家酒店?” “你不用送我,我六点的飞机回国。” 他一愣,皱起眉,“今天?” 沈糯点头,“今天,你看就是这么不凑巧,你来了,我却要走了。” 他还是皱眉,明显对她的话不满,“你可以留下。” 她反问,“我为什么?” 阮析臣沉默下来。是啊,他也说不出,到底让她为了什么。 沈糯不等回答,显然对他的回答也没有期待,转身快步离开,连声招呼也不打,要她淡然的说声再见,说句很高兴在罗马见到你,她仍然做不到。 傍晚六点整,沈糯准时来到机场,路川看见她,笑着迎上来,提了她的包,什么都没有多问。沈糯有些累,没吃晚饭,还有些饿,头晕眼花的看着机场电子板上滚动的字幕,看着一对恩爱的夫妻在机场话别,他们说意大利语,她听不懂,却明白了一句,吻别时,微笑的发音——Ti amo,我爱你。 她想也许她懦弱,畏惧失败,畏惧灰头土脸,也许她自私,畏惧毫无尽头的等待。 她一直如此,厌恶一切使自己苦涩而卑微的经历。 也许她将幸福丢在了地上,而她明明看得见,却不想去捡。(未完待续) 栀子花1 卢梭说,“我们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栀子花——纯粹的爱;顾忌的爱。 下午四点整,沈糯结束了在理工大的研讨会,不急不缓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从罗马回来后,立刻回了研究院销假,即使明天就是大年夜,却自告奋勇的申请代表她们所来听学术报告会,实在不愿回家忍受她妈妈那套要不别离婚,离婚就得去相亲的唠叨。 她慢悠悠的在理工里逛着,校园里几乎没有人,偶尔零星的走过一两个保安和清洁卫生的阿姨。 看看手表,四点四十,蘑菇了半天,却只过了这么会时间。 左右看看,理工快被她逛了个遍,实在兴味索然,忽然后面一起参加学术会的三组言老师赶上她,“沈老师,还没回去?” 沈糯礼貌的笑,“是啊,时间还早,耗到吃饭时间,在外面吃完回去。” 她看看表,附和着,“哦,也快了。”沈糯无聊,随口聊起来,“言老师去哪?” “哦,我妈妈在附近的一个书馆打发时间补差,我去找她。” 沈糯好奇,“书馆?” “是啊,最近新开的,老板有自己的工作,只是消遣开了家书馆,平时没有时间管,我妈妈看着清闲,就去补差,不过里面的书倒是都很稀有,很不错。” 沈糯一听书就来了兴趣,“远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好了,反正没有事情做。” “不远,一起走吧。” 那家书馆离的很近,她们几步路便到,那一区每隔一段路都有一幢二层的独立楼,周围有花园,很安静。看起来倒像别墅区,可每一幢楼不是茶室就是咖啡屋,还有画室和书斋,没有一户是住家。 “这里的建成纯属是为了那些上面领导的亲属,有钱家的二世祖烧钱用的,看谁有钱,比谁情趣高雅,一个圈子里的,互相还都认识。这一片都这样,但书馆倒是就一间。” 沈糯跟着她走在环境优雅漂亮的街区上,边环顾着四周,边问着,“怎么要叫书馆,不是书店吗?” 说话间他们来到那家书馆门口,书馆是新开的,从外面看还是崭新的感觉,装修很古朴,墙壁四周都是乳白的糯米颜色,二层与一层中间挂着一块古木牌匾,上面银漆的字,“糯香书馆” 沈糯很喜欢,笑逐颜开的对言老师说,“真是个好地方。” “确实是不错,这里平常很少人来,叫书馆是因为这里的制度和图书馆一样,只借阅,不买书。” 沈糯失笑,“图书馆?”皱着眉疑问,“还可以个体经营吗?” “高官领导的儿子,别说是图书馆,图书大厦都能开。”她领着沈糯向里走,门口有几排古木和藤编的桌椅,桌上摆着茶水,布置得倒像是典雅的茶室。再向里就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和图书馆一模一样,只是书架全部是古木镂空雕花的,显得很奢侈。 沈糯仔细看着,听言老师喊了声“妈妈”,跟着回头去看。 “小家,你来了?”说话的人眼睛打量上沈糯,“这是?” 沈糯招呼,“阿姨,您好,我是言老师的同事。” 言妈妈点头,“你好。”看沈糯四处的看,就笑眯眯的同她说,“这里不错吧?要是喜欢,可以办个图书证,经常来借书看看,不过不可以借出去。” “可以办借书证?那要多少入会费?应该很贵吧?” “不要入会费,留下电话号码和基本资料就可以办理,很方便的,不过要留下些诗句什么的文绉绉的话或东西做纪念。” 沈糯很有兴趣,觉得开这家书馆的老板实在有意思的很,记得自己小时候便是恨不能自家开个图书馆,可是一直是个虚念,遇到真的自己开图书馆,还办图书证的,顿时心有戚戚焉。嘴上问到,“这家老板是什么人啊?这么特别?” 言老师一旁撇嘴,心直口快,“还不是钱多烧的,怪毛病多,弄得和学校一样,不仅不赚钱,还要赔钱。老板我妈都没见到过,一直是中间人交涉,据说人前段时间出国了,办书馆似乎是因为妻子的兴趣,啧啧,为了兴趣,奢侈。。” 沈糯笑笑,她很喜欢这里,可是平日很少来这区,不知办了图书证有没有时间来,看看管理员位置后面的墙上挂着图书馆三个字牌匾,实在很有意思,笑了笑,不再犹豫的办了图书证,证很别致,小小的一张卡,别致的艺术字,“糯香书馆”她看着“糯香”二字轻轻笑,这书馆与她还真是有缘。 办理图书证的要求就是留下一些,话也好,诗词也好,礼物也好,珍藏也好给图书馆,沈糯看着墙边一角摆着的木柜,想了半天,也不知到底写些什么,最后,想起了仓央嘉措的一首诗,当时读到时很感动,此刻便顺手写下,贴在了墙上。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细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六世*的情诗,一个传奇人的诗,够意境了。 言老师凑过来瞧,啧啧称赞,“仓央嘉措啊,沈糯,还是年轻好啊,心里还憧憬这么纯粹的爱呢。” 沈糯眨眼,纯粹的爱?细琢磨下,摇头失笑,自己并不是吧。 沈糯心情自打从书馆回来后,一直不错,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减少。大年三十那天一家团圆,她和爸爸妈妈回了老家外婆家,她外婆已是九十几岁,身体仍是很好。 一家人和乐融融,沈糯乐的轻松自在的享受个春假,年后好专心进组攻项目。 小表妹刚从山西回来,给沈糯带回一个当地的面具和十二生肖剪纸,沈糯很喜欢,带着面具差点把小侄子吓哭。 乐呵呵的坐在沙发看春晚,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 手机忽然想起,沈糯以为是同事拜年,顺手接起,声音轻快笑意甚浓,“喂,你好。” 对方却是沉默,她以为信号不好,走到稍安静的地方,“喂,哪位?” 还是沉默,沈糯狐疑的看来电显示,阮析臣的名字赫然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立刻屏息,憋着大气踹不出来,静下来等对方的回答。 周围一片欢声笑语,电视上正是小品的*处,一家人笑的欢腾,屋外侄子侄女追跑,热闹不凡。反衬他的环境格外寂静,寂静得沈糯都可以听见他平静和缓的呼吸声,没有人声,也没有鞭炮声,静的让沈糯错觉半边身子踏进了钟里,隔绝了声响。 那感觉寂寞的令人心凉。 好久好久,她听见他轻轻的说,“新年快乐,沈糯。” “恩,新年快乐。” 然后便没了话,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沈糯耐不住,轻喂了一声。 他似乎是离开了听筒,远远的传来咳嗽声,她听的皱眉,又喂了声,叫他,“阮析臣?” 他“恩”的答应,片刻,好像忍耐不住,叹了气,“沈糯,我很想你。” 她怔住,没有回应,他又说,声音温柔,“很想你。” 沈糯的心差点软成泥,烂在地上,心惊的立刻挂断电话,紧捏在手里,急急忙忙的回了里屋看春晚。可究竟演了什么,却一丝一毫没看进去,她只是想着阮析臣,他身边那么安静,一个人吗?这样的日子,一个人吗?肯定不会回家,可他爸爸又肯定会叫他,又发生冲突了吗? 一个个猜想折磨着她的神经,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机。找到他的名字,又烦心的扔在一旁。半响,熬不住的重新拿起,烦躁似的将脸埋进一只手掌内,另一只手按了短信发出去。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她想,没原则就没原则吧,这样团圆的日子,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他一个人,终究太可怜。(未完待续) 栀子花2 沈糯其实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做什么事情都要谨慎周全的思考半天。 她只叛逆似的豁出去一回——结婚,却还落得一场败绩。更是打击了她在感情上果断决定的信心。 她站在道边上等阮析臣来接,心情非常矛盾。 天气很冷,鼻头冻得通红,她真的不理解自己站在寒风里等他,冷的神经发抖,到底是中了什么魔。 一时间的心软,冲动,难以抵挡时间的消磨,她越等越觉得自己不应该,越牵扯越不能了断,越纠缠越不能狠心,她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是见一回软一回,她就是这样,总得在一时的激愤下才能将本就艰难做下的决定贯彻到底,再这么拖泥带水下去,这婚是难离的成了,如此想着,她就有掉头回去的欲望。 理智上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情感却令自己次次妥协。她脚像是生了根,定在原地动不了,一想到他那么可怜的声音说着很想她,本就不坚固的心,怎么能不软成豆腐渣? 沈糯在寒风里,自我挣扎折磨到几近魔怔时,阮析臣总算到了。车里很暖,她鼻头冻得通红,阮析臣看着有意思,很想去摸,可手都伸出去一半,却还是放了下来。 沈糯看见了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才问出口,“大过年的,出什么事了么?” 问得阮析臣一愣,扭过半个身子正对她,皱着眉,“出什么事?” “是我问你啊,你打电话来的。” 他定定的看了会儿她,没有急着回答,嘴角挑出一丝笑容,很淡很浅,慢条斯理“我没说有事,我只是说想你而已。” 沈糯立刻沉了脸,抿着嘴没说话,转身就要拉开车门下车,阮析臣一伸手按住她,趁她没注意,拉过安全带绑好,二话没说的就开了车。 动作实在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就上了路。沈糯坐在一旁,想要发脾气,又怕他神经质似的开车不要命,自己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只得忍气吞声的垂着眼不说话,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事找气受,活该的可以。 倒是阮析臣开了口,“沈糯,你看,即使你生气,即使你要和我离婚,即使你再不想见到我,我想见你时还是很容易。” 沈糯没理他,他又说,“因为我可怜,因为大年三十我一个人,因为没有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因为电话里我周围的环境寂静的没有人声,你看,沈糯,你总是这么心软。” 沈糯忍不住,那眼睛斜他,“你什么意思?你笃定我出来,所以你就装可怜?” 他眯了眯眼睛,还是挑着嘴角,要笑不笑,浓黑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周围路灯的光一闪一闪的连成串打进车窗里,映得他脸上明明暗暗,沈糯撇开头不看他,心里愤愤然感慨,人长的好看就是容易占便宜,顶着这样的脸,让别人狠话都不好意思多说两句。她却完全忘记自己何止说过狠话,这张脸,连打都打过了的事实。 忽然他将车停靠在了路边,松开方向盘,整个身子扭过来看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对她点头,“我就是笃定,人都是这样,再狠心也会对自己心软,你会出来,不仅是可怜我,也是可怜你自己,对自己心软。因为你想见我。” 沈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火气顿时上来,好像心虚时被正猜中了心事,急忙要掩盖,手里胡乱摸着,摸到烟盒,就朝着他身上扔去,他也没躲,打到他身上后弹到他下巴,她还不解气,也顾不得教养,张嘴就说,“狗屁!” 他一愣,估计是料想不到沈糯会用如此字眼,瞠大眼,不可置信的表情,样子有点可笑,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恢复了麻木的表情,低头看看掉在腿上的烟盒,揉揉下巴,皱着眉,“你看你,又动手。” 沈糯还是皱眉,烦躁的撇嘴,“你到底什么意思,事到如今,做这种口舌之争有什么意义?” 他轻轻笑了笑,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沈糯,你在罗马见到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态度,你很彷徨,在罗马这个地方你有了些错觉,让你觉得许多经历的不愉快模糊起来,加深的印象只是我们说好去罗马时的快乐和期待,那时候我们没有矛盾,只有对于婚姻的新奇,我们以为会过的很好,很幸福。”他顿了顿,手摸到烟盒,拿出烟点上,车内立刻弥漫了丝丝袅袅的烟雾,“沈糯,你也舍不得不是吗?你怀念不是吗?我们不离婚不行吗?伤痛是可以模糊的,忘了它不行吗?” 沈糯声音有些颤,“我不能。你签了协议书,当时你并没有表示你不想离婚,不是吗?” 阮析臣打断她,“沈糯,我一直不想离婚,我孤单的太久,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不觉这世界上有什么值得人真心愉快的事情,不过是活着,活完这一生,便尘归尘土归土,有什么可以开心的呢?我连伪装愉快都提不起精神,对什么都很消极,不会争取,可是我遇到你,你不一样,你很特别,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你很有生命力,对生活充满期待和热情。我们太不一样,你吸引我。你值得我积极地做些什么。” “我这样的人,世上千千万万。” “可千千万万的人我没遇到,我只遇到了你。” 沈糯沉默下来,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阮析臣这个人太厉害,蛊惑人心的力量太强大,她怕她一不小心真的就万劫不复,永无止尽的提供温暖与付出,却不是以相爱为名义,这样的事情,她办不到,毕竟,奉献,说起来容易,办到却困难。 他掐了烟,扭转过沈糯的身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迫使她抬头看他,“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吧,我们重新开始,你不满意我哪里,我改好不好?” 沈糯没有挣开,任他捏着自己的肩膀,垂下眼睛,“你能原谅你爸爸吗?你能忘了他以前的错吗?” 他立刻皱起眉,手里捏的更紧些,“那不一样。为什么扯到他?” 沈糯挑起嘴角笑,“哪里不一样?啊,或许,你的伤害更痛些,更深些?我可以爱你,但不代表可以不顾一切的爱你,不求回报的爱你。” 他打断她,“我可以回报。” “你回报什么?爱的回报是爱,你知道吗?你爱我吗?” 阮析臣怔住,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虽然他很想说爱她,却明显底气不足。 沈糯轻松挣开他的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没考虑过是不是?我们即使相爱,爱也不纯粹,太多的顾忌,为难,惧怕。你这样,我也这样。” “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你说的没错,我总是心软,可也会对自己狠心,我们可以这么一直拖下去,难道你希望我像你妈妈一样,对自己狠心时就漠视你,伤害你,对自己心软时,就关心你,温暖你?你想要这样吗?” 阮析臣青白了脸色,组织不成言语,张着嘴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她垂下眼,“你不想的,断干净些吧,对你好,对我也好,别再像今天这样招惹我。” 她下了车,站在车门外,没有立即就走,她知道,阮析臣不会下车拦住她,她刚刚的话,可以刺进他心窝里,每个人都有软肋,她成功的戳了个彻底。 她实在害怕,怕她真的不顾一切的去爱他。她不得不阻止他。她已经在边缘,如果不阻止,她不知道自己下次再见他时,会不会就不顾一切的放弃自己,放弃原则。 她笑了笑,有些自嘲,看吧,人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她虽然爱他,虽然心疼他,为了自己,还是可以狠心的伤害他。 卢梭说,“我们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再枷锁中。” 我们活在枷锁里,有的人的枷锁是家庭,有的人的枷锁是金钱,有的人的枷锁是名誉,而有的人的枷锁是太爱自己,我们皆在枷锁中束缚自己的感情。 太爱自己,进而不敢放肆的爱,不敢放肆的付出。 太爱自己,不能忍受伤害。不能忍受卑微。 她如此,阮析臣如此,人人都如此。(未完待续) 水仙1 在爱情面前,我们总是没有原则,忘记自己曾决心过什么。 水仙——我向你妥协 沈糯初八开班,路川一早约了吃晚饭,说是开班宴。还特意嘱咐她中午少吃。 她到了研究院,便看见她们所楼层拉出大红横幅,“欢迎唐沐博士加入我计算机软件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谭浩强教授加入了他们所。 可是人家很不给面子,年后第一天上班就请假,他们所主任黑了一天的脸,在临下班时,吩咐锁门的小刘,“横幅别摘,名声挂了。” 沈糯忙的干脆中午就没吃饭,饿得几乎前心贴后背,晃晃悠悠的出了研究院,还没在门口站稳当,就猛不丁的被一人拉着走,她吓一跳,还没开始挣扎,被没头没脑的被塞进车子里,而掳人的则是油门一踩,窜了出去。 等沈糯坐在副驾驶座上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了研究院好远,她看着身边的人,真的觉得很莫名奇妙,“我说,唐沐先生是吧?你这是哪一出?” 唐沐也不理她,专心致志的开车,沈糯胸闷气短,又饿得头昏眼花,斜火顿生,抖着手指指他,“你这人有病是不是?你到底干吗?” 他扭过头来看沈糯,“刚刚门口有辆凌志,我看着挺眼熟,像是那天我去阮析臣家看到送你回来的那辆。”他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前面,又说道,“我说最近姓阮的怎么又开始玩自闭,古里古怪。是不是你红杏出墙啊?” 沈糯保证,如果有力气,如果他没在开车,绝对会一巴掌抡上去,怎么,他们很熟稔吗?干他什么事情?“你有没有家教?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是不管我什么事,姓阮的不回部队,也不请假,我舅舅让我给他说一声,再不回去,不管他爹是谁,都得开除军籍。你这老婆怎么当得?也不管管?光顾得和开凌志的吃饭呢?我看不过去,刚刚上前教育了教育他,让他赶紧滚了。生平最讨厌破坏人家家庭的。” 沈糯气急攻心,呛了一大口,指着姓唐的你了半天,才想起路川,掏出手机打过去,还没拨号,路川的短信发过来,“沈糯,刚刚见到你表弟,说起你家里今天有事。你还有表弟?” 沈糯松了口气,简单回复后,转向唐沐,“你很莫名其妙,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和你并不熟悉,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事?停车,我要下车!” 真是冤孽,她招谁惹谁了。 唐沐索性再也不理会她,任沈糯多气急败坏都丝毫不动摇,一路将车开到了目的地才停下。 沈糯一看四周,是当初阮析臣和自己谈结婚的地方,那个日式料理店样子的酒吧,她皱皱眉,“你来这干什么?” 唐沐一撇嘴,“你说你好歹也是博士,怎么竟问些傻问题?” 沈糯被损的没话,抿紧嘴倔头倔脑的下车,“嘭”的一声将车门死死拍上。 唐沐在后面嘲笑,“你就算将车门拽下来也没用,你对他这样,还指望我对你客气?” 沈糯爆发,声音尖锐回头狠狠瞪他,“我对他哪样了?你知道什么?” 他赶紧摆手,语气不耐烦,“别冲我嚷。快进去,你把他叫起来,我就送你回去。” 沈糯没辙,只得跟他进了酒吧。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甚至连那个奇怪的和服男人也没有出现,唐沐一路领着她走到最里面,是一间带着平台的独立和室,拉门没有拉,一眼可以看见睡在桌旁的阮析臣,他穿了件灰色的衬衫,黑色布裤,显得脸色苍白,黑黑的头发 有些长,遮挡了眼睛,头枕着一侧手臂,似乎睡得很沉。 沈糯皱着眉,走进和室,轻声问向唐沐,“他生病了?” 唐沐倚在拉门旁,“没有,睡着了,只是睡得时间多了些而已。” “你什么意思?” “就是他什么也不干,也不出去,犯了老毛病。” “老毛病?” 唐沐耸耸肩,也走进来,边说边用脚踢阮析臣的膝盖,“就是他一不痛快,一忧郁了,就开始搞自闭,别人自闭是沉默不说话,他自闭是睡觉,一天一天的睡,谁叫也不理。” 沈糯也拿脚踢他,“怎么这么任性?” 阮析臣呵呵一笑,“这就任性?还有更任性的你是没见着。他从小就没人管,可不想怎样就怎样?你的任务是叫醒他,我传达我舅舅的话。然后我送你回家。” 沈糯蹲下去拍阮析臣的脸,半天也没有动静,她不相信他是真睡着,哪有人能一天一天的睡着的?“阮析臣,阮析臣?” 唐沐伸脚又踢向他的屁股,“姓阮的,睡美人,醒醒吧,我把人给你拎来了,你还不醒?” “你再不醒,我可把她拎回去了啊。你这睡美人就睡一辈子吧。” 沈糯还蹲在原地,没等唐沐拉她,阮析臣就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她重心不稳,被拽倒,头栽在他胸口上,他索性一把按住她的头,说话声嗡嗡的从胸腔震出,慢条斯理,“姓唐的,话还真多,传达你舅舅什么话?说完快滚吧。” “你再不回部队,就开除你军籍,无组织无纪律。行了,我滚了,睡美人。” 沈糯看不见情形,只听得唐沐离开的脚步声和他说出声的腹诽,“你这么古怪的,还能有女人看上,天下之大,不奇不有。” 她挣扎了几下便挣脱,头发刚刚被揉的有些乱,跪坐在榻榻米上,一开始还在发懵,眼睛迷茫,眯起眼看阮析臣,看他缓缓坐起来,缓缓靠近。 她又和他单独相处,他们好像进了恶性循环的怪圈。每次都当最终了断,每次还都有下一次见面,无意也罢有意也罢。她想她得赶紧离开,她饿得难受,没有气力进行一场辩论。她想说她先走了。 可嘴刚张开,音还没落下,就毫无征兆的被一把扣住头,嘴唇贴嘴唇,亲了个正着。(未完待续) 水仙2 阮析臣的一个吻差点憋死沈糯。 沈糯本就饿得头晕眼花,此刻没了氧气,更是差点翻起了白眼,感觉到头脑里闪过了一片白,身子越来越发软时,他才总算松了手。 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因为他们打扰了他睡觉,进而想谋杀。 她顾不了那么多,头搁在阮析臣肩膀上,喘着粗气。 阮析臣手摸上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顺着,顺到她的背上,又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沈糯还在喘气,感觉到他凑到耳边,嘴唇软软的贴上来,“沈糯,我睡了很久,醒来时做一个美梦。” 沈糯没有躲,虽然有些痒,但她还是忍耐着,微微急促的呼吸着,两颊上渐渐粉红。 “沈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不想遇见别的人了,我很懒,没有精神再去遇见别人了。” 他的唇从她的耳根滑到下巴,张开嘴轻轻的咬,她有些疼,但又不是很疼,麻麻的。 头脑混沌成一片,她想说些什么,却千头万绪,组织不成言语。 只得听他慢条斯理的讲着,“我总得为我的生命留住些什么,你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罢,你今天来了这里,我就不能放开你。” 他的手缓缓伸进沈糯的毛衣里,手很凉,她下意识的躲,却被更紧的箍进怀里,冰凉的手在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引起她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沈糯,你可以狠心时漠视我,伤害我,心软时关心我,温暖我。只要你不走,都可以,我不怪你,你要我回报你爱,我可以给你,我又不是冷血的,你为什么笃定我给不了你爱?” 沈糯以跪靠的姿势被勒紧在怀里,嘴紧贴在他胸口,她想哭,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衬衫,阮析臣用手托住她的脸,从眼角吻到鼻梁,又从鼻梁吻到锁骨,一点一点像是啃噬着沈糯最后的坚持。 他轻轻将她压倒在榻榻米上,沈糯轻微的挣扎,榻榻米很硬,他用力一按,便钳制住了她的挣动,他凑到她嘴角,却被微微侧开的头,闪开了吻。 阮析臣伸手扣住她的头,手上轻微的用力,手指缠住了她的头发,拉扯得有些痛,扳过她的头,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很轻,“沈糯,别拒绝我,我只是舍不得你,我只是很想你。”飘飘荡荡的直抵她的心底,磨砺着她薄弱的意志力,看着它们碎成渣,磨成灰,才善罢甘休的飘散。 沈糯知道自己昏了头,可她拒绝不了,她的原则,她的决心,一次又一次向情感妥协,一寸寸龟裂,直至土崩瓦解。她不由自主,心甘情愿的沉沦,他的力量太强大,包围着她,她逃不开,躲不掉,唯有向他妥协,一败涂地。 意乱情迷中,她听见他轻柔低沉的嗓音,“只要我们不分开,你说的一切,我都可以向你妥协。” 沈糯一觉睡得很沉,她是在凌晨时被冻醒的,她眯起眼睛向四周看,发现平台的拉门被打开,阮析臣穿戴的整齐的坐在那,手里似乎夹着烟,有烟雾缭绕在他的周身。 沈糯没有起来,身子往被里缩了缩,睁眼看仍旧黑沉沉的天。 阮析臣像是感应到她醒了,转过身,眼神迷离的看了她一会,然后回手拉上和室的门,掐了烟坐到她面前。 他耷拉着眼皮,“我可能是最近睡得太多了,刚刚一直睡不着。” 沈糯睁着眼却没有看他,“你为什么要一直睡觉呢?” 他偏开头想了想,眼神很空,“因为要思考一些重要的问题,如果醒着,就思考不透彻。” “睡着了怎么思考?” 他微微一笑,勾起唇角,眼睛轻眯起,“我没有睡着,闭着眼睛,冥想。” 沈糯觉得他有病,哧的一声,“神经。” 他也不介意,躺倒在沈糯身边,与她面对面,“沈糯,年三十那天,我回家后,想了很久,我理不出头绪,很烦躁,实在不知做什么,FourWeddings and a Funeral,我就看了那部电影。” 沈糯闭起眼,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后文。 “他们最后在一起了。” 沈糯笑,“是在一起了,但他们约定永远不结婚。” “我不知道那些细节,我知道是好的结局。我耐着性子看完,不过是为了等到一个好的结局。沈糯有些累,饿过了劲,也就不饿了,只是虚脱似的累。她有些昏昏欲睡。模模糊糊的又他说,“我们在罗马的婚礼上遇见,是很巧合的事,新郎是这里的老板。” “沈糯,你睡了?” 沈糯敷衍的点头,“睡了,你话这样多?” 他转身仰躺着,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一只手摸索到沈糯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掌心感觉到戒指的硬度,笑意加深,嘴角拉成愉快的弧度。 他轻轻说,“我话一直多,你们一直误会我而已。” 沈糯睁不开眼,混沌的思绪只有一点点明朗,原来,他们在维持一段婚姻,情感中,最先要学的,就是学会向对方妥协。 阮析臣是,她也是。(未完待续) 小苍兰 我们爱一个人,总要怀着宽大的胸襟。 小苍兰——爱你的一段路途 沈糯倚在和室的拉门上,面朝外发着呆。阳光正好,和煦融融的顺着微开缝隙的拉门剪成一缕柔和。 显得,生机盎然。 阮析臣不成样子的斜靠在她左侧的墙壁上,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书,哗啦哗啦的回响,空气中流溢着浓厚的烟味。 沈糯皱了眉,他以前并不爱吸烟,身上是草药混合松香的味道,现在,早以被浓浓的烟味掩盖。 “你抽了多少烟?怎么这么大味儿?” 他困惑的抬眼看过来,“怎么?没抽多少。” 她拽过他的手凑近鼻子闻,阮析臣咧开嘴笑,转手就捏捏她的鼻子和脸颊。忍得沈糯皱着眉闪开。 她闪开后又觉得别扭,她想,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刚刚躲开,很没有立场,于是僵着脖子,“你说,我们闹到现在,怎么这么荒唐?” 阮析臣半耷拉着眼皮,挑眉,表示疑问。 “阮析臣,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我没法和你好好过日子,真的,日子不是你说想好好过,就能过好的。事情到了如今,我坦诚的说,我拿你没辙,我对你心软,可我也害怕,人么,都是一个样,不说自私,但最起码得爱惜自己,你说对我妥协,你说回报我爱。可是你做不到,又该怎么办?难道又要反反复复兜兜转转的重复错误和不愉快?那太蠢了。我不爱干蠢事,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阮析臣还是没有什么面目表情。半响,才犹豫的问,“那你想怎么办?” 沈糯别开眼睛,手一下一下搓在地板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招惹我,我忍不住, 没办法,我很没出息,立场又不坚定。我爱你,可我不信任你。你说怎么办?” “沈糯……”他迟疑着,好像不能充分理解沈糯的话,手扶上她的肩膀。 沈糯扭过头,仔细的看他,“你说,我们怎么办?你舍不得的是我,还是我们一起承诺的那个家的概念?” 阮析臣缓缓睁圆了眼,瞳孔聚焦,“我舍不得你,不要曲解我动机。” 沈糯长长的呼出口气,咳了一声,“你看,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曲解也是必然的,这不能责怪我。” “我没怪你。沈糯,我一个人独立惯了,我没有要向别人解释内心的意识,我们有误解,有不愉快,是我的不对,是我太墨守自己的生活准则。你舍不得我,我舍不得你,为什么还要痛苦为难自己要分开呢?” 沈糯垂下眼,没有接话,分也不对,不分也不对。她将自己陷进怎么一个坑里。 其实一切的犹豫,不甘,畏缩,逃避,统统源于曾经的伤,痛,失望。那些伤痛可以治愈,可以模糊。 治愈他们,模糊他们的不是所谓的时间,而是包容一切,义无反顾的爱。 我们爱一个人,总有如此一个过程,慢慢了解,体谅,直至爱上他为止,这样一个过程,总是需要宽大的胸襟才行。每个这样爱着的人,背后都得闪着圣母或天使的光环。 很显然,她沈糯至今还没闪着,他们的爱情,过程不正常,爱情的逻辑就不会正常。 矛盾着,别扭着,怎么都不会舒心,顺当。 她叹了叹气,他们都不懂爱情,都没有逻辑,摸索试探着,最怕的不是伤害对方,而是伤害自己。 看看手表,将近九点,她不想再谈下去,谈来谈去,也难有结果。谈来谈去,她都迷惑了自己在固执什么,坚定什么,又妥协了什么。 多想争如不想,还不如一切顺其自然,水到自然渠成。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向阮析臣,“算了,我不想了,我得上班去,我们的事情回来再说。” 阮析臣本还在等着她的回复,不想她忽然说要走,愣了一秒,“我送你。” 沈糯沉吟片刻,没有拒绝,令阮析臣似乎有些惊讶,他急忙穿好外套,“沈糯,你下班,我接你?” 沈糯神情淡淡,还是没点头也没拒绝。他有些高兴,拎着车钥匙就要去开车,她跟在后面,急忙说,“叫司机。” 他回头看她,忍不住笑,抬起手就摸上她的脸,“看来,我那次真是吓到你了,沈糯。” 沈糯撇他,“不止那次。算了,你就叫司机吧。” 司机很快赶到,再次看到沈糯坐他们阮营长的车似乎惊讶的很,忍不住连连将目光投过来,沈糯当做没看见,径自上了车。 车速平缓,车里流淌着沈糯听不出曲调的音乐。 阮析臣在一边昏昏欲睡,气氛忽然就令沈糯觉得舒缓自然,犹如窗前的乌桕,自生自落间,自有一份圆润丰满却隐晦不见其形的喜悦横生,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浓烈炽热,有的只是一份寡淡的自在自得,却令她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她恍恍忽忽的想,爱你的一段路途,如果赌下去,能不能坚持走到圆满?(未完待续) 刺槐1 亲密与被亲密,体现在是否愿意把伤痛交付。 刺槐——我们之间的亲密 沈糯被阮析臣送到了研究院,路上,她还是忍不住劝他回部队,毕竟关系到个人前途,阮析臣抿着嘴角,毫无笑意的笑了一声,“好,我一会就回去。” 那声笑让沈糯听的极别扭,心里不舒坦了好久。 直至下车时,她还是拉着脸,阮析臣询问的看她,“你下班等我。”见沈糯没有表情,执着的看着她重复,“我来找你,别约别人。” 沈糯叹气,点头。这才让他安心的坐回到车上离开。 刚过新年,研究院正在调整调度一年的工作,项目安排。大部分时间还都是清闲,沈糯一天下来只有三个实验,而本科那边的大课也还没开始。 她悠悠哉哉的收拾了东西,等阮析臣来接。神游天外时,信息声嘀嘀的响,是路川的短消息。 “沈糯,今天晚饭一起?” 沈糯看着手机屏幕,怔愣了半天,手指无意识的在按键上摩挲,路川的意思她想她多少明白些,自己和阮析臣纠缠了个乱七八糟,再牵扯上别人,实在不道德,她反反复复的敲上字,又删掉,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最终只发了 “不了,晚饭和阮析臣一起。”过去。她想,他能明白。 回讯很快,是疑问的语气,“你们,和好了?” 沈糯没有回答,删除短消息,将手机收起,和好没和好,如今她自己也理不清了,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立场说没有和好。她猜想着路川的想法,自己没有回答,他该以为是默认的。 站在路边左右的看,一辆一辆的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时间过的很快,沈糯站到腿酸,而阮析臣一直没有来。 她渐渐来了脾气,一下一下的跺着脚,缓解腿的酸重,也缓解心里的酸重。 又是如此,她到底要给自己找罪受到什么时候。 她想着给阮析臣打一个电话问问,可心里又梗了气,终究没有打,只是拦了出租车回家。 一进家门,就听见她爸爸站在桌前摆碗筷,边摆边感叹,“你说讽刺不讽刺,中医竟是死在了脑出血上面。唉,老于,到了咱这岁数,还真是得多在意,你那脾气,也得收敛。” 她妈妈从厨房出来,“你少诅咒我,你”话到一半,见沈糯没魂没骨的晃荡着进屋,就皱起眉教训,“你怎么这么晚?走路有点精神,无精打采,懒散的难受。” 沈糯一把将包扔进沙发,接过她妈妈手里的盘子,哼哼似的敷衍点头。 “你看看你老于,你脾气别总这么急,值得不值得的小事情,你都得发火。”他爸爸说着走到电视前,打开,正好是新闻时间。 沈糯端着个空碗跟过去,心里越想越憋屈,阮析臣这人太过分,在她旁边就像个*,弄得她时刻提心吊胆的不安,总是有变数和状况,赌气都堵得不痛快,捏着把劲似的难受。说来找她又不来,电话也没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着神看见电视上下方滚动条正在发布讣告,随口问向她爸爸,“又有谁去世了?全国发讣告。” 沈爸爸回手拿了报纸,递到沈糯面前,大幅的黑字标题,一整版讣告,“沉痛悼念卓影女士” 往下面的照片上一看,一张黑白的免冠照,一个女人一身军装,很美,那是她曾见过一面的人。 沈糯惊得一下到了手里的碗,碗撞击地面,粉碎。她心里冷汗涔涔,难以接受似的摇头,怎么会?阮析臣的妈妈,去世了? 她一把抓过报纸,心里脑子嗡嗡明明,一行一行的看过去,“卓栋环老先生的二女儿,现军中医附院院长卓影女士,于今日凌晨在军总医院病逝,享年56岁。昨日本报记者整夜守候在军总医院,得到消息后,不免伤怀,沉重悼念卓影女士。阮从山首长昨日向外界声明,追悼会于三日后召开,感谢各方关怀,由于卓影女士病逝十分突然,他以及独子,都没有思想准备,内心皆十分悲痛。” 沈糯松了手里的报纸,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人,怎么能说去就去呢?一切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阮析臣,在哪里呢?他会很难受吗? 沈爸爸急急的拍她,沈糯的脸色很不好,打了碗也没反应,只是怔怔的出神,“沈糯?你怎么了?你认识这卓影吗?” 沈糯回神,他妈妈,爸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神色担忧,疑惑。 她抿抿嘴唇,嗓子发干,一手指向报纸上的相片,“这是阮析臣的妈妈。” 沈爸爸一愣,表情难以置信,“他妈妈?”转头看了看报纸,“他是什么家庭啊?小糯?这卓影是他妈妈?” 她妈妈皱着眉,“你是刚知道?” 沈糯点头,“刚知道。” “小糯,这,他家出了事情,那咱们用不用去看望看望?” 沈妈妈不屑,“婚都离了,咱去什么?那是高干家庭。和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们这婚结的,到现在什么都糊里糊涂,双方父母连见都没见过,沈糯,你说你,不笨的孩子,这都做的什么糊涂事?” 沈糯根本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是想着阮析臣到底在哪,怎么样了,今天没来找她,肯定是他妈妈去世的原因,事情这么突然,凌晨他妈妈去世时,他肯定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是当时那个样子。不会有心情和她纠结离不离婚的问题。 她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想去找他,可又不知去哪里找,只是站在原地,惶惶的发愣。 沈妈妈见她穿上外套,拿了包,就一拽她,“你干什么去?” “我,我想去看看。” 沈妈妈一皱眉,“你去看什么?他告诉你了吗,他说他需要你了吗,你不也是看报纸才知道的消息?你去看什么?沈糯,离婚的是你,放不下的也是你,做什么瞻前顾后,没个决断,你早晚吃亏后悔!给我坐下,不许去!” 沈糯瞠大了眼,嗫嚅着,“妈,可是……” “你去干什么?不说别的,就问你一句,他找过你吗?人家都不需要你去,你去干什么?” 沈糯被堵得一句话都回不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想有千万种理由,千万种接口去找他,却敌不过一句话的打击,“他需要你吗?” 是啊,他需要吗,她不确定。(未完待续) 刺槐2 沈糯坐在阮析臣家的沙发上发呆。 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回这里了,她虽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现下却有些恍如隔世的伤感情怀。 她还是来了这里,仿佛这么做只是对自己一个交代一般,完成任务一样,呆坐着等他,等多久,等不等得到,不在她考虑之内。 她临出门是和她妈妈说道,破罐破摔的颓废语气,“妈,我没救了,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这样吧。” 沈糯笑了笑,天已经全黑,带着磨一般浓重的色彩,她抬手扭开屋内的落地灯,她记得,开一盏灯等他。 手下无意识的摸索的沙发面上的布料,时间,应该是一秒一秒漏走的。 屋里安静的简直不可思议。沈糯眼皮越来越沉,昏昏然入睡。 好像在梦里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惊醒,坐起身眼看着门缓慢被推开。 阮析臣好像难以理解家里为什么会有光线,他怔怔的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盯着沙发旁亮起的落地灯,还有落地灯旁的沈糯。 那眼神,好像是不能明白沈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好久,他才回神,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点歉意,却并不甚浓,“啊,沈糯,抱歉,我有些事情。忘了要去找你。” 沈糯脾气冲上来,带着咄咄逼人的眼神,直视他的眼,语气强硬不容忽视逃避,“你有什么事?” 阮析臣一愣,随即躲开了她的眼光,动动身形从黑暗中走出,光照在他脸上,颓唐的,疲惫的。他还穿着军装,下摆皱成一团,摘了帽子放到茶几上,手无意识的一下又一下耙疏着自己的头发。半晌,他坐到沙发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恩,是啊,我妈妈去世了。” 沈糯没有放松,她向他逼近一步,眼睛仍旧追着他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回视过来,眼里有些血丝,深灰的瞳孔收缩着,仿佛是极度的疲倦,他向后仰靠在沙发里,手捏上鼻梁,“是啊,抱歉,我忙的忘记了,抱歉。” 沈糯拉起他的手,企图唤回他的瞩目,“你这人没有信用,你说好的,就是这么遵守的?” 他没有睁开眼,睫毛掩下,黑黑直直的一片。长舒了一口气, “恩,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抱歉。”,声音低缓平静,没有沈糯想象的怆然,忧伤,悲痛。 麻木却令人心酸。 “你抱歉什么?阮析臣,你就不能正常点吗?痛快点吗?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烦了,累了,可以发泄出来,可以哭,可以喊,你和我抱歉什么?你妈妈去世了,你伤心怎么了?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怎么了?难道你要你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你自己,别人全部隔绝在外?” 阮析臣睁开眼,微微偏了头,却没有看向她,勾了下嘴角,摆出了一幅奇特的表情,“你想太多了,我没有,我不想哭,哭,发泄,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沈糯在他身边坐下,她觉得他真的顽固的像一块千年磨不动的石头。她的手抚上他的,手指在他手掌心里轻轻拂动着,好像如此就可以慢慢抚开他坚硬的外壳。“阮析臣,为了妈妈伤心,不可耻。” 他扭过头,目光射过来,淡淡的带着些许迷茫,“我真的不伤心,我只是觉得突然,什么都没有定数,什么都掌控不了,一切就这么突然,像当年宁姨的死一样,突然之间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反应不及。”说到这里,他停顿住,然后很恍惚的微笑,反手握住沈糯的手,手指冰凉,“你知道,我一向有些迟钝,这么突然地事情,我措手不及。可我不是伤心,十四岁时,我便想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伤心,不是活在世上哭,而是陪逝去的人一起死,我不敢死,就证明我没有多么伤心不是吗。眼泪是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是垃圾,是懦弱孤独的证明。”他恍恍忽忽的摇头,片刻又点头坚定信念一般,“我并不孤独。” 沈糯摇头“不是这样的,阮析臣,你太偏执,事情不应该这么想的。你……” “沈糯,我真的很累了,明天我要守灵堂,我要睡觉,你也睡吧,我们明天一起过去。”说着他便起身,向屋里走去,沈糯固执的拉住他不撒手,阮析臣太不正常,感情太偏执,思想结了死扣。“你不能这么想,那,那是你妈妈,你,你,怎么……” 他有些不耐烦,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冻结,皱起眉毛,极忍耐的声音,“别说了,好不好,我们早点休息,我很累。” 沈糯不甘心,“阮析臣,你的想法错了,不是体现在乎就得陪着她毁灭,也可以怀念,也可以悲伤,那么多种表达感情的形式,你太极端,不是决绝,就是麻木。你明明有感情,却强迫的全部塞进麻木的表壳里,你不累吗?” 他骤然眯起眼,发狠似的甩开沈糯拉着他的手,神情逐渐混乱,开始胡言乱语,“那你要我怎么样,痛哭倒地,祈求老天把妈妈还给我,别开玩笑了,还是在你面前痛不欲生,体现的脆弱不堪,等着你同情?来满足你那点救世主的慈善的虚荣?别傻了沈糯,我为什么要那么可怜,我想让你觉我可怜时,我可以可怜给你看,现在,我没有心情,我很累,收起你那套所谓的真情吧,我阮析臣,不需要可怜,我演戏给谁看?” 沈糯难以置信,上前一巴掌甩上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想甩开,却被定定的抓的死紧,气急攻心,抬脚就踢,还愤恨的边踢边骂,“你说什么屁话?你就是可怜,你最可怜,你连你妈妈去世,表达伤心难过都不敢,你连哭都不敢,你个胆小鬼,你悲哀的可怜,收起我那套所谓的真情吧?我偏不,我就是炫耀,我有的,懂的,爱与真情,你阮析臣一辈子都不会懂,你嫉妒,你连付出都畏惧,你个胆小鬼,你明明有感情了,你明明爱着,却缩头缩尾,畏惧伤害?感情淡薄?狗屁!我今天看清你了,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不是男人!” 阮析臣渐渐抓不住沈糯,她扑腾的厉害,反复折腾,渐渐被占了上风,她嘴里的话一下又一下直戳进他心底最深处,最见不得光的一块暗处。一下一下扎的他生疼,恨不能彻底缩成最小的一粒尘埃,隐没在空气里,也不能将任何感情,弱点,痛脚曝光。他惶恐的挣扎在自己的内心里,四面皆是嘲讽,一句一句蜂拥的袭来,他没有地方逃,他惊惧的只想堵上那声音的来源,让世界立刻安静下来。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却被一口咬住,她一脚踢到他膝盖上,他不敢回手,怕打到她,重心不稳,就被扑到在地上,后脑重重的磕到地面,嗡嗡的疼,迷糊了一阵,一睁眼,便是她盈满眼眶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滚烫,炙热,落在他冰凉的脸上,烫的他心都跟着颤抖。 她轻轻的声音,带着哭意的嘶哑,“阮析臣,感情有就是有,不会因为你否认而消失,恐惧有就是有,也不会因为你逃避而消失,别再懦弱了,你太可怜了,人不能一生都活在壳子里,真实的自己一生见不得光,你的人生就真的太悲惨。” 阮析臣手抚上额头,挡住了眼睛,眼角干涩,没有泪,不知是不是太久不用,便会失去哭泣的本领,沈糯拉开他的手,“阮析臣,哭不可怜,明明想哭,却哭不出来的人,最可怜。” 他的声音嘶哑的低低传来,轻轻的仿佛一吹就会碎裂,“沈糯,别剖析我,我害怕,真的害怕。我不爱任何人,我不爱她,不爱。”(未完待续) 刺槐3 沈糯睁开眼时,天已经微微现亮,她发现自己居然一整夜睡在了硬地板上,此时一动便浑身酸痛。 身心惧疲,一定是形容此刻的她。昨晚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最后的印象只是阮析臣死死的抱着她,几乎勒出了她肺里的所有空气,以求她别再逼他。 她呲牙咧嘴的坐起来,茫茫然环顾四周,发现阮析臣缩成了一个虾状,面朝沙发的底座团成了一团,好像恨不得钻进沙发缝里。 她爬过去,拉他的手臂,逼迫的让转过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拽不动他。叹了口气,嗓子干的疼,不知是不是昨晚喊得,此刻哑着声音。“阮析臣,我嗓子疼,你给我倒杯水。” 他没有动,还是那个姿势,甚至连头发丝都静止。 沈糯咳了两声,嗓子哑着又开口,“好,你就一直别动,我走了,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说着就蓦地站起来,迈开步便要走,左脚还没迈出,感觉脚腕上一沉。低头去看,阮析臣扭回身,手抓住她的脚,掌心很暖,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丝毫惺忪迷茫。 沈糯挑眉毛,“怎么?肯醒了?醒了就给我倒杯水。” 阮析臣掩住目光,表情呆呆的坐起来,仿佛是躺得太久,一阵子眩晕,他闭上眼睛,稍稍坐了片刻,起身去接水。 他轻轻将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脸上是一直麻木没表情。等沈糯一口气将水喝干,才将手掌平摊至沈糯面前,眼睛深亮,嘶哑着声音开口,“你看,你又动手。” 沈糯瞄上一眼他手掌处的牙印,很深,但没有见血,哼的一声,“还不是你太可恨?”神情间严肃认真,没有丝毫玩笑意味。 阮析臣却轻笑了出来,很浅很淡,但的确是笑容,甚至还有些从容,他抚了抚手掌,“是啊,我太可恨。” 说罢,回身拿起皱巴巴的军装,随意的一套,口子也不系,手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走吧,我们过去。” 沈糯皱了眉,无奈这阮析臣怎么就这么顽固,刚想开口说什么,阮析臣却打断她,“我明白,沈糯,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看,我深刻认识了我犯得过错,可不说了好不好,走吧。” 沈糯无奈叹气,见过昨日的阮析臣,才明白什么时候他是敷衍。 摇摇头,率先向门口走去,手握上门把手,还是回头看他,“我的话你真的听进去了?” 阮析臣点头,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向她,然而沈糯却相信,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们很快来到上次阮析臣妈妈带她到得别墅区,并不是很大,却很古朴,阮析臣的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皮的笔记本,定定的出神。 阮析臣走路无声无息,打算忽略他爸爸,直接进到卧室。没走过两步,就听他爸爸沉声喝,“站住!” 他也就站住,扭过头,神情似笑非笑,“怎么?” 阮从山站起身,一手指他,“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阮析臣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勾起一边的嘴角微笑,“抱歉抱歉,阮首长,我忘了一会还有记者来,要不要我回去换身军装?对对,还得给你买瓶眼药水,不然你没有眼泪,哪里装的像啊?” 阮爸爸被气的浑身哆嗦,“你,你这个混账,你妈妈刚没,你就不能尊重尊重她?成个样子?” 阮析臣收敛了一脸的戏谑,浑身集结着冰寒,像只炸了刺得刺猬,神情在随时着战斗,以备一发动就彻底将对方刺个鲜血横流,口气却没有一丝情绪外泄,得体从容,“我从来尊敬她,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从来没有资格置喙。你永远满意不了我,因为我永远做不到你那么虚伪!” 阮爸爸听后终于一把将手里的笔记本扔了过来,硬硬砸到阮析臣胸口,他没有躲,只是神色很鄙夷的看着他的爸爸。 “新年那天,你妈妈去找你,你到底和她说过什么?她回来后,就一直很焦躁,你妈妈本来就有高血压,你关心过没有?你妈妈病危送进医院,你在哪里?你个混账,你害死你妈妈!” 阮析臣嘲讽的哈哈一笑,沈糯看他抬起手,似乎是要为他父亲鼓上几掌,但最终还是只将手抱在胸前,“我真是感动,你还如此关心她,我就是真的混账害死她,你也是最没有资格指责的,你演给谁看?没有记者,没有官僚朋友,她吗?”说着他一手指向沈糯,夸张的拉起嘴角轻笑,“放心吧,阮首长,她构不成威胁,不会破会你多年建立的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的良好形象。”他拿脚踢踢地上刚刚打到他胸膛落下的黑皮笔记本。“怎么?拿这日记出来想让我看,悔恨的一页页看完后,和你抱头痛哭?在等记者来了,整拍下着情深意切的一幕?真可笑。” 阮爸爸颓丧的坐进沙发中,“阮析臣,你要恨我一生吗?你妈妈脑出血去的这么突然,你……” “别和我提我妈妈,你没有资格,父慈子孝?你做梦!”阮析臣突然出口打断他爸爸的话,扭身向门外走,像是难以忍受和他爸爸多呆一秒似的,快步的走出客厅。 沈糯有些不知所措,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对着阮爸爸一点头,便追出了客厅。 “阮析臣,你等等!” 他停下步子,表情僵硬,眼皮半耷拉着,“对不起。” 沈糯一步跨到他面前,伸手就环他的腰,脸埋在他心口处,“何苦呢,阮析臣,伤人伤己。” 她递过手里的笔记本,“你妈妈的日记,看看吧。 阮析臣没有接,神色古怪的看着那本日记,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想看,人都没了,看有什么意义?徒增苦恼和悔恨,算了吧,沈糯。我不想看。” 沈糯看他脸色青白,黑眼圈浓重,也不愿意逼他,只得道,“好吧,我先收好。毕竟是你妈妈的遗物。” 这一天忙碌而沉闷,阮析臣依旧尖锐而刻薄的对待他爸爸。 每个来吊唁的朋友安慰他爸爸节哀的时候,他都会不轻不重的冷哼,那些叔伯长辈,官场朋友,平时很少见到阮析臣,甚至有从未见过他的,此次一见,只是觉得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一表人才,可那神情麻木冷漠,眼皮一直半抬着,时不时冷哼上一两下。各个不免面露尴尬。可转脸见首长寒着一张冰霜脸,也不敢多加议论和表现。只得匆匆告辞。 傍晚时,阮爸爸和勤务长商量追悼会当天事宜,正说到火话化后,将会将骨灰带到西藏,因为阮析臣的外婆就葬在西藏。也算是还了卓影的一个心愿。 这话又引来阮析臣的冷笑,沈糯见状赶紧拉拉他的手,将他扯回了卧室。 睡到半夜时,沈糯的手被阮析臣攥得生生疼醒。她立刻开了灯,阮析臣似乎没有醒,深深魇 在痛苦的梦里挣扎不出,他没有动作,一直僵硬保持一个姿势,脸色苍白,冷汗滚滚,仿佛经历着什么极痛苦的事情,手下死力的攥紧。 她疼的冒冷汗,轻轻拍他,试图将他叫醒,可他梦魇的极深,怎么也醒不来,沈糯没办法,大力的推搡,只见他一个机灵,睁开了眼,眼里一片血丝,很红,却没有眼泪。 沈糯抚摸他的脸,为他抹去汗,“你怎么了,攥的我手疼。” 阮析臣好像还回不了魂,呆愣着双眼直直的看她,沈糯有些害怕,又拍拍他的脸,“醒醒,阮析臣!”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合拢,盖在自己的脸上,嘴唇贴她掌心处,使她觉得有些痒。 长久,他才缓缓的呼出一口长气。声音闷在沈糯手心里,“沈糯,她走的这么突然,我一直不在,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害了她?” 沈糯心里一颤,阮析臣似乎是魔怔了,他甚至怀疑了有人害死他母亲,她稍稍用力拉开自己的双手,对上他的眼睛,“阮析臣,你想太多了,不要这样。不要偏执。” 他闭上眼,始终皱着眉毛,手与沈糯的手十指扣住,“可为什么他要把她葬在西藏去?我外婆根本不是葬在西藏。我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到了医院,她已经入了殓房,我看不到了,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我不能同意将她葬去西藏,那样我们怎么去拜祭?” 沈糯依偎进他怀里,手环在他腰上,“你不要胡思乱想,确实是你妈妈的遗愿,日记我看过,上面有写到,我想你爸爸是看过才了解到的,送她去吧,别让她遗憾了。” 阮析臣低头看她的脸,若有所思的出神,好半天,才点点头。沈糯庆幸他没有多问她日记的内容,他选择不看是对的,看后他将承受的自责与憾恨是难以负荷的,那里面有太多的遗憾,抱歉,自责。深深地亲情,在偏执,激愤中掩盖。他的妈妈很爱他,可是那样的性格,太执着,太狠心。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恨。 最后的心愿也不过想听她唯一的儿子在叫一声妈妈,却再也不可得。 人生,无奈太多。什么恨,什么怨,也敌不过生命的终结。 沈糯见阮析臣不再说话,好像已经睡着。也就安心的迷糊起来。逐渐她的呼吸平缓绵长起来。似是沉沉的睡着。 阮析臣缓慢的睁开眼,望着她出了神,嘴唇贴住她额头,轻轻缠绵的吻着,极尽虔诚的温柔,口中喃喃出声,“沈糯,我只有你了,永远别离开我,求你。”(未完待续) 紫云英1 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现在得到的,更要珍惜;已经失去的,请你留作回忆。 紫云英——对爱的期待 追悼会是在早上十点结束的。 追悼会最后瞻仰仪容时,沈糯又一次见到了阮析臣的妈妈,一身军装,神态很安详,真的是个美人。阮析臣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未红一下,就连他那个社会名流小姨卓兰,一度哭晕在会场,引起大片骚乱时,他都只是麻木着一双眼,身外人似的看着会场的骚乱。 他们家的丧事办的和普通人家不同,没有痛苦流涕,没有伤痛凄切,没有披麻戴孝,没有一切那些本该在办白事时应有的习俗。有的只是亲近的人在胸前佩戴白花表示哀悼,多数人一身军装,沉默严肃,表情收敛得体,悲哀的恰到好处。 竟让沈糯恍惚觉得她似乎像在参加什么军部会议。 火葬结束后,沈糯陪着阮析臣和他爸爸坐在休息室等专车来接他们去机场。 她手拽着阮析臣的手坐在沙发里,听着阮爸爸的秘书官一项一项报告行程。 下午三点去骨灰,五点的飞机去西藏。 感觉手里阮析臣的手指一动,侧脸看过去,就见他一脸不耐烦,眉紧紧皱起。显然在忍耐的边缘。 果然,他终于不耐,打断秘书的话,“为什么要去西藏,葬那么远你有什么企图?” 此时屋内还有一些阮爸爸的部下,秘书,勤务兵,一听这话出口,纷纷禁若寒蝉,室内霎时安静异常。阮爸爸沉下脸,一片乌云密布。 阮析臣的小姨卓兰,在一旁鼻子哭得通红,沙哑着声音,“小臣!别胡说。” 他没有理会,一双眼直直盯着他爸爸,执拗的眼里透出悠悠的光。沈糯扯他的手指,叫他回头,他起初没反应,无奈她扯起来没完,只得回头来看。 “阮析臣,我喝了,嗓子疼,你和我出去买瓶水。” 阮析臣愣了,转头看沈糯手边放着的茶水,又转头看室内的饮水机,有些不明所以。她尴尬的轻咳,“我想喝些果汁,你快点。”说着就扯起他的衣袖站起来,直直的向外走。 他一转念就明白的沈糯的意图,眼色闪了几下,便也顺从的随着她站起来向外走。走过他阿姨卓兰身边时,她向沈糯微微的赞许点头。 一出门,沈糯就松开了阮析臣的手,他好像有些不理解,急忙又一把拉住,攥紧在手里,口气有点不耐烦,但还是那千年不变的温和低柔,“你生什么气?” 沈糯静默了几秒,而后抬起头,眼睛清亮坚定,没有犹豫试探,语气简单直白的说,“阮析臣,你要是觉得我是外人,不该多管你的家事,我可以现在回去,我不会再管你,不会再烦你,陪你到现在,我也算得上对得起自己的心了,你说呢?” 阮析臣一愣,皱着眉,眼神呆愣愣的空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沈糯,你说什么?我又怎么了?” 沈糯没回答,只是固执的瞅着他。 “不是这样,我没对你隐瞒什么啊?”阮析臣下意识的拉起她的手解释,好像想前一步将沈糯拦在怀里,但最终还是放弃,低低的声音,有些焦急茫然,“不是,沈糯,不是。” 沈糯有力回握了下他的手,眼睛看着他,“你听我的劝,行不行?” 他没加思索的立即点头,沈糯满意似的笑,“你爸爸也许对不起你妈妈,也许对不起你的宁姨,也许也对不起你,可他终归是你爸爸,你妈妈的葬礼,你就让它顺利的平和的办成,不好吗。” 他眼皮向下虚掩起目光,稍稍不自然的挺直了一自己直微微陀着的背脊,沉默不语。 沈糯看着心里不舒坦,想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却因为身高问题,实在有些吃力,索性放弃初衷,改为头抵上他的肩胛处,脸颊蹭了蹭他军装的领口,上面徽章冰凉的质感使她轻皱起眉,另一手环上他的背,放轻声音说,“不好吗?”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在沈糯以为他万万不会妥协时,传来了他轻轻的一声“好,听你的。” 沈糯满意的点点头,还不是顽固不化得没救。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们在机场候机,本来是上面派有专机。可阮爸爸很谦逊的婉拒,话还没客气完,就换来阮析臣的一声冷笑。 沈糯皱眉看过去,阮析臣僵着脑袋撇过脸,手从都衣兜里摸出烟,刷的划燃火柴,点了烟。 阮爸爸又黑了脸,忍了半晌,终于气不过,“阮析臣,这是公共场所,把烟掐了。” 阮析臣扭头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又回过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抽,还越抽越快,越抽越急。到后来连咳了好几声,单间的候机室里已经烟雾缭绕,地上四五个烟头。 沈糯看不过去,凑到他身边喊他,“阮析臣。” 他回头看她,神色变了变,最后默不作声的一把掐了刚刚燃起的烟,揽过沈糯坐回沙发上,可能室内烟味大,沈糯忍不住咳了几声,阮析臣站起身似乎是想去开门散烟味,手刚抚上门把手,阮爸爸沉着脸说,“你看看你,抽烟抽成什么样子!” 阮析臣一皱眉,立刻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沈糯站起来看他,他忍了半天,才僵硬着嗓子说,“好,我不说话。”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大敞着,烟便很快散尽。 沈糯站在远处,左右看了看,还是抬步向室外走,走到门口,便听阮爸爸疲惫不已的声音,“倒是听你的话,这混账,没办法。” 她站了半响,那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阮析臣的大姨对她一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 来到候机大厅,便见到那人蹲在走廊的转角处,背靠着墙壁,永远那副没精打采的神色,嘴里又叼了支烟,眯缝着眼,定定的盯着嘴里吐出的眼圈出神。 沈糯靠近他,他听见响动回头,从嘴里拿出烟,捻熄在地面上,这种没素质的行为,都让人看不出不和谐,反倒觉得好看,颓废也好看。 沈糯鄙视自己,典型外貌主义,总被表象美好迷惑,简直没了救。 阮析臣背倚着墙撑起身子,长长地呼出口气,“抱歉,沈糯。” 看沈糯不置可否的模样,就歪了头困惑的自言自语,“这些年习惯了,总是忍不住,很幼稚,我知道。” 沈糯挽住他的胳膊,她和他结婚以来,很少这样时时自然而然的亲密。那时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要不就是赌气。此刻的和谐时间不常有。“阮析臣,你怎么回事?烟瘾这么大?” “恩,不大的。”他说着用眼角看看沈糯又补充道,“我尽量不抽,你别又威胁我。” 沈糯诧异,“威胁?威胁你什么?” “说走什么的,沈糯,你不能在给我开了盏灯后,又不负责任的离开,而且还顺手把灯熄了。又让我回到黑暗里。” 沈糯听他说的隐晦,琢磨了片刻,才微微露出些笑,嗤的嘲笑,“你酸不酸?” 阮析臣闭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酸,可酸也得说。”片刻他扭头看沈糯,很认真,很困惑。“我完了,我真离不开你了。这让人害怕。”(未完待续) 紫云英2 西藏的气候并不好,风干物燥,还有高原地区独特的令人难以适应的气闷。 他们乘专车来到一个位于拉萨边界的小山区。周围环山林绕,环境很好。 山路很难走,他们七拐八拐才到了一个寺庙前,那寺庙是独立的院落,很小。沈糯跟着他们走进去,进到了一件修缮的很静雅幽谧的室内,里面是一排一排的楼柜,一层层错落有致,每一层有灵牌和小石碑。 沈糯仔细的看了看名字,都一个姓氏,卓氏。 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家庭至今如此传统,去世后还不远千里的葬回祖坟,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来这里是祠堂,后面的小山是祖坟。这里原来并不是寺庙。 沈糯转头见阮析臣仔细的看着第四层最外边的一块石碑发呆,就走到他身边,他见她靠近,一指那牌上的名字,“我外婆。” 沈糯挑眉惊讶,“你不说你外婆……”他似乎也很困惑,皱着眉头,摇头,“我不知道,当初我外婆去世时,确实是下葬在当地,清明时我和家里一起去拜祭过,可是……”他顿住话头,脸色麻木下来,不再继续说。 他的小姨走到他身后,“你外婆是后来迁过来的,当初你外公并不想葬回祖坟,可人年纪大了之后,便会想念以前的家乡,最终还是迁了过来,那时候你,你上学忙,就也没有通知你。况且你妈妈也喜欢西藏这个地方,所以,小臣……” 阮析臣仓促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示意他小姨不要再说下去。 沈糯去握他的手,他反手用掌心裹住她的手指,掌心热乎乎的,干燥有力。 他们行了礼,上过香,就在院子里随意的逛逛,等待他妈妈骨灰下葬时间。阮爸爸脸色精神一直不好。阮析臣不屑去理会,拉着沈糯晃晃悠悠的朝后山绕去。 山路崎岖,沈糯走得累,觉得胸闷气短,走了一会儿就停住,找到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坐上去休息。 阮析臣递给她一瓶水,蹲到她面前,手抚上她的膝盖,缓慢的上下抚动着,很轻柔,“你累不累?” 沈糯半眯起眼,点点头,“有点,不再走了,当心一会儿迷路。” 他笑了一下,“不会,我走过的一遍路和方向,会一直记得。” 沈糯闻言睁开眼去看他,他看着自己,眼神很专注,不知是不是光照的问题,他眼珠的颜色在奇异的变化,逐渐加深,而后又泛着耀人的光芒。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摸的他的眼。轻声问,“怎么了?”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沈糯的膝盖上,手拢在她的小腿上,收紧力度。声音沉闷的自下向上传来,“沈糯,正常的人,母亲去世,该是什么样?” 沈糯将手放到他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军装上坚硬的肩章搁得她手疼,她蹙起眉,“和你也差不多。” 他呵呵笑了几下 “差远了,”然后抬起头,重新望进沈糯的眼里,低低的重复,“差远了。我恐怕是要遭报应的。” 沈糯从石头上下来,跪坐在他面前,眼睛与他平视,看了半天,她才生平头一回主动地去吻了一个人。她将唇贴上他的,小动物一样的轻轻蹭了几下,他的唇冷硬,一点也不柔和。嘴角还经常抿紧,显得小心眼。 沈糯想,这样的人多数薄情寡性,可是,阮析臣不是,她猜想,他可能有着充沛的感情,或许畏惧流露,或许忘记了该如何流露。 阮析臣伸手将她搂紧在怀里,他将唇贴着沈糯的脸颊一路吻向耳廓,温热的呼吸哄在沈糯耳边,声音缱绻温柔,“沈糯,你爱我什么?” 半天得不到沈糯的回答,才忧虑的补充道,“你爱我吧?” 沈糯听的一乐,缓慢的摇头,“不知道。” 阮析臣松开她,将她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脸,“长相?”然后又指向自己肩膀上的肩章,轻轻一点,“前途?家世?学历?” 沈糯不置可否,挑起眉毛。 他轻轻叹了气,“去了这些,我知道我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沈糯没有回答,他瞄了瞄她,继续道,“把自己的外在装扮到无懈可击”他又伸手一指自己的心口,“内里,却糟成一团,见不得人。” “沈糯,我知道那些外在的东西维持不了多久,一经接触,就怎么也掩盖不了缺点。我总是想,你早晚也会忍受不了我,离开我。我自私,偏执。除了表面的这些东西,我没有任何资本,信心可以让你爱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 他说着,手轻轻压在沈糯的腹部,缓慢的移动着,“我害你丢了孩子。”沈糯眉头一跳,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阮析臣看向她,直直的毫不逃避,“我可能是冷血的,我听到孩子没了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伤心,没有后悔,没有痛苦,只是有些大难临头的惶恐,我想,完了,孩子没了,你肯定是要怪我的,你得为发现我表里不一难以忍受后的愤懑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你得离开我了。我的孩子,我不关心,我只想到了自己,你说,我是不是得遭到报应?” 沈糯握上阮析臣压在她腹部的手,死死攥紧,指甲陷入到他的手心里,她的表情有片刻的挣扎,最终缓缓归于平静,微微哑了嗓音开口,“不怪你。” 阮析臣静静看着她,伸手摸上她的脸,“沈糯,你是个好人。只有你,看到壳子里这个我,仍然愿意接近,愿意留下。我怎么能放开你?” 沈糯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的看着他,阮析臣这个很矛盾,精神很强大,却又很脆弱。顽固,偏执。敏感,懦弱。明明很孤独渴望别人靠近,却又拒绝别人的探究,剖析,了解。习惯专注的将自己的感情依赖于一个人,却又厌恶自己的依赖,偏偏隔绝独立起来。 这样一个人,她到底爱他什么? 人对于不能完全掌握归属的事物,总有股子不认输的意志,也许她过于异常执着,很难认输低头,承认自己败了,错了,看走眼了,糊涂了。即使怕吃亏,怕伤害,也总在心里存了念想,一经撩拨,对那点爱的期待,便又迅速开始蔓延。 人,果然不能太好胜。 阮析臣看沈糯若有所思的看自己,却并不接下他的话,就伸出胳膊将她搂紧怀里,密密合合的贴近自己的身体。仿佛渴求能就此永远粘靠在一起。 沈糯动了唇,徐徐缓缓的口吻,“阮析臣,从西藏回去后,我们好好过吧,不说你爱我,不说我爱你,我们可以吵架,可以冷战,但我们好好过,我们可以要个孩子,喊你爸爸,喊我妈妈,你的情感寄托不只是我一个人,你有血脉相连的父亲,孩子,你有完整的家庭。你有亲人,你可以得到爱,可以付出爱。我们,按照那样的计划,简单,平和,认真的好好过吧。” 阮析臣吻了吻她的发顶,手摩挲着沈糯的头发,微热的液体滑进沈糯的衣领,沈糯不知道是什么,却听见他低低的缓慢的声音,“谢谢你,还给我机会去爱你,正确认真的爱你。” 她不是拯救别人的圣母,不会不求回报的愚蠢固执的爱一个人,或顽固彻底的不爱一个人,没有决断,便模糊概念,爱情纯不纯粹,并不重要,有,她可以欣喜,没有,她也可以释然。 她了解,阮析臣这个人,如果有了回报珍惜的信念,便会偏执的一路走下去,比起纯粹的爱情更坚定,何况,他也爱她不是吗? 既然拉不开,扯不断,那不如纠缠得更紧。(未完待续) 1(结局章) 一场关于爱的学习,没有结业,只有成长。 鳞托菊——终将落幕 沈糯和阮析臣从西藏回来后,立刻回研究院销假,最近她请假不断,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领导对她的好评。 阮析臣想让她搬回去,既然不离婚,就不能分居。 晚上下班时,她接到了路川的电话,约了晚饭。 沈糯到的早,挑了个靠窗户的地方,随手翻看着手里的菜谱,脑子却动在怎样和他妈妈说她又不离婚了的事情上。 她记起她当初和阮析臣登记结婚,不敢和家里说,就偷偷回家收拾了行李,还留书出走的情景,犹豫着这回是不是要再来一次。 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菜谱揪头发时,身边的玻璃窗被咚咚的敲响。沈糯回头去看,路川站在窗外,笑的春光明媚。她也笑笑,对着他一点头。他抬手示意她等等,便向餐厅里走入。 “沈糯,你可算出现了啊。”路川走到她面前,边说边拉椅子坐进去。 沈糯没心没肺的笑,“怎么,我没消失啊?” 路川摇摇头,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翻动了半天,才将手机递到沈糯面前,“看,你发了这条信息后,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了,要不是我看了报纸,都不知是阮析臣他家出事的缘故。” 沈糯将目光转到手机上,是她发的那条,“不了,晚饭和阮析臣一起。”她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抱歉啊,很忙,所以就……” 路川没出声,定定的而看了沈糯几秒,缓缓出声,带着些许迟疑,“这么说,你们又和好了?” 沈糯愣了愣,随即笑笑,点头。 他长长地叹了气,眼神不屑的一瞥沈糯,“真是意志不坚定,没出息。” 沈糯没话说,只轻轻的恩了声。 他又说,“我以为,你们长不了,离定了的,你们真的很不合适。你的个性,不像可以忍受得了他那种人的。” 沈糯讪笑一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我原也这么以为的,可是你看,没有办法。” 路川没有笑,眼神很深,很多内容,浮浮沉沉在双眼中,他将双手搁在桌子上,交握在一起,认真诚恳的态度,“我还以为,我能有个机会的。” 沈糯没料想他忽然如此直白,怔怔的接不上话,听他又说,“没办法沈糯,你十几年丝毫不变,永远那么死不认输,凡不是第一不罢休。他让你有挫败感,你就总惦记着他,虽然失望过,爱却不会凉下来。”他顿了顿,不正不经向后一靠,撇着嘴角问,“这么强的个性,会不会太爷们?” 沈糯本来还酝酿在他那番话里,突地一听“爷们”这个词组,有些难以理解的盯了路川半晌,才后知后觉的一沉脸色,气骂,“你才爷们!” 路川哈哈笑,“可不,我可不爷们。” 沈糯绿了脸,开始明智的选择沉默。 路川笑容满面,知道她小气,“算了算了,别生气啊。”见沈糯不理他,就喃喃自语似的感叹,“罢了罢了,还是我们没有缘分,我当初也让你挫败吧,可错过了这么多年,黄花菜都凉的。何况你那点懵懵懂懂的暗恋。” 沈糯又红了脸,逗得路川不亦乐乎,又开始捣鼓那点陈年旧事,她不明白,路川是现今的生活太不美满,还是他的心思已经成了老头子,总爱追思一些陈年过往。 此顿饭,就在一阵阵回忆声中度过,沈糯原本满心压力的去见路川,结果就这么不轻不重的,不咸不淡的被路川三两句终结了。 看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路川对她期待,也许不过是对那段纯洁美好年华的感怀与留恋。 白色小凌志开到了阮析臣公寓的小区,沈糯答应了今天回这里。开了了车门道别,就踢踢踏踏的顺着路边的花坛向家走去。 走到门口处,便听见隐约听见停在门口的黑色货车的后面传来说话声,她真的不想偷听来着,可是那说话声音,慢条斯理的语调,熟的不能再熟。 沈糯错开身子向车后看去,阮析臣背对她,面向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可身形,沈糯还是能认出是宁凉的。 他们隐隐约约的说着,“最近好不好?”“挺好。”“我听说卓姨去世了。”“恩,十六号那天凌晨。”“阮析臣……”“唉,说了很多次的了,别直呼我名字”“我不叫你哥,你不是。”“好吧,好吧,你有什么事情?钱够不够花?”“不是钱的事情,我要结婚,我有孩子了。” 一切就这么突然地安静下来了,阮析臣没了你来我往的下半句,直接定格于原处。 沈糯隐在后面,心里感慨,这可够惊悚的。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谁的?” 沈糯差点笑出声,还问谁的?问了是谁难道你认识?不怕她顺嘴来个你的?宁凉刚要回答,沈糯身后忽然有人出声,“小姐,你蹲着干什么?不舒服?” 她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为避免尴尬,她藏进了拐角的阴影里。他们俩个听见动静,也回头来看,却只看见站在原地的阿姨表情惊讶疑惑的看着沈糯的方向,阮析臣狐疑的看了一会,走了两步想过来看看,却被宁凉拽住,“你听我把话说完!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 阮析臣慢半拍的想起她的人生大事,表情疑惑的又瞥了那方向一眼就跟着宁凉走回去,沈糯蹭着墙边花坛,往小区外走,做贼一样提心吊胆,生怕被他们发现,若是碰个碰个正着,显得自己偷听一般,实在没有面子。 她诧异自己竟是一点也不怀疑宁凉和他,其实许多事情都这样,越是不得而知的,就越要猜忌,可一旦得知始末,却发现它原来根本不占轻重。 她跑到小区外面,却看见路川的车还停在原处没动,上前敲他车窗,他开门探出身,手里夹着烟,颇为惊讶,“怎么又出来了?” 沈糯眼神飘来飘去,“啊,没带钥匙,阮析臣不在家。” 路川狐疑的看她,最终放弃的问,“那你怎么办,送你回你妈那?” 沈糯摇头,“不用,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她看看路川,又问,“你还有事吗?” 路川摇头,“没有,我陪你等?” 沈糯呵呵一笑,摆摆手,“咱出去逛逛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就要路川车里钻。 路川一拉她,“等等,车里烟味大,散散你再进去。” 沈糯一听皱起眉毛,想起阮析臣也是没命的抽烟,就颇为不满的撇嘴,“这烟就这么好抽。” 路川没理她,掐了手里的烟,坐上车。 沈糯一路将路川指引到理工大附近的那个书馆,自从办了书证,还从未来过。这会没事就正好带路川也来看看。 一到目的地,路川就皱眉问,“你怎么要来这啊?” “怎么了?” 路川还是皱着眉,环顾着四周,“钱多也没必要来这烧吧?” “同事介绍的,这里有家书馆,看书不要钱。” “那会费还不得惊人啊?” 沈糯懒得解释,催促他下车,他们刚一下来,就看见那间糯香书馆里出来一人,天黑,看不真切面目。 她没在意,径直往里走,路过他身边时,听那人惊讶的喊,“唉?你怎么来了?怎么还跟凌志一块来了?”(未完待续) 2(结局章) 沈糯抬头看时,借着周围路灯霓虹看清了那人竟然是唐沐。 身后的路川也看清了唐沐,捅捅沈糯,“你表弟?” 沈糯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唐沐在旁边不乐意,“你骂谁哪?谁是她表弟?” 路川也很惊讶,疑惑的看向沈糯,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表弟’,是骂人的话?” 沈糯也不乐意,“你骂谁呢?你才和凌志一块来的。” 唐沐毫不示弱,一指旁边无辜站着的路川,“你敢说他不是凌志,我见过好几回了。” 路川不明白,“我还真不叫凌志,你认错人了,倒是我的车……”他迟疑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沈糯翻白眼,对着路川一扬头,“走吧,别理他。” 唐沐拦下他们,“凌志不能进,我前几天在卓姨追悼会上看见你,我以为你和姓阮的和好了。” 沈糯嗤的一笑,“凌志没进去,你要能把凌志开进去,我佩服你。”说着就一皱眉,“闪开,你家开的啊?管闲事。” 唐沐嘿嘿一笑,“还真没错,我们家开的。”说着他冷笑一声,看向沈糯,“啊,别以为楼契上写的阮析臣的名字,这书馆开来的目的是讨好你,就认定是你们家的了,他那么懒,还穷,出的钱也就够买栋房的,剩下的一样不管,从装修,布置,购书,策划,他没管过一样,想独吞,门儿都没有,你问问他,他要是能找着这地方,我跟他姓。” 这一通话说的沈糯一愣,脑子里反应的是,买下这栋房,居然还被人嫌穷?路川在身后咂舌,“哎呀呀,阮析臣马屁没拍好,拍到马槽上了,什么没捞着,还得了个手疼。全部揭了底啊。” 沈糯扭头看他,“这人胡言乱语什么呢?我们研究院言老师的妈妈在这里补差,介绍来这办个书证,什么你家的书馆,我家的书馆。” 唐沐很诧异,“言姨?”他转头看看书馆,“也是啊,阮析臣自己都不知道在哪,怎么会带你来?真是,说个什么啊?” 沈糯不顺气,好事变坏事,这下,她怎么看这书馆怎么不顺眼。扭头下了台阶,往路川的凌志那走,唐沐追在身后,“哎,你可别问姓阮的啊,别说是我说的啊。其实我们就是合股,合股而已,阮析臣,也也,出了出了,不少那个,那个心思。” 沈糯不耐烦,“你得了吧,话都不会说了,还说呢?阮析臣怎么个样子我知道。他能有这份心就行了,我管他出没出钱,出没出力,花没花心思。” “得得,我多余了行吧,你们俩个怪人。”说着他一挑大拇指,“绝配!” 沈糯懒得理他,黑着脸钻进路川的车里,听进路川在车外假客套,“再见啊,表弟。” 唐沐态度傲慢,言语无礼的回敬,“滚吧。” 沈糯坐车里,见路川进来,就愤愤不平,“这什么人啊!” 路川笑笑,启动了车子,边打方向盘边漫不经心的说,“怪人。” 沈糯这边刚一走,唐沐就拨了电话给阮析臣报告,阮析臣那边一听就炸了窝,坐立不安起来,他开始怀疑,刚刚在门口的,可能就是沈糯,之前打电话时,就说是那个时间到的,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还去找那个高中同学。她本就怀疑自己和宁凉,这下,真是百口莫辩。 打电话到她父母家,结果一晚上没人听,坐不住直接去她家,门铃按得全楼都醒了也没人开门,最后是旁边的邻居好心告诉他,这家人出门看亲戚了。他才在垂头丧气的回了家,他有些担忧,沈糯到底在哪。这种心情,很不好受。 然而,沈糯因为受了唐沐的气,决定不回家,也不接电话,以示对阮某人的惩罚,此刻正在苗珊家里大吃特吃。丝毫没顾虑阮某人会因找不到她而出现焦虑的心。 因此,转天她一早到研究院,就见阮析臣顶门堵在研究院门口,颓着张脸,要死不活的模样。 沈糯没料到,走过去,诧异的问,“你在这干什么?” 阮析臣慢慢悠悠的撩起眼皮,十分困顿的神态,“你昨晚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沈糯想笑但也忍住,故作惊讶,“找我?找我干什么?我在苗珊家啊。” 阮析臣还是麻木着脸,半睁着双无神的眼,“沈糯,昨天傍晚,你是不是看见我和宁凉说话了?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我想跟你说,我和她没有什么不好的关系,就是认识,要是你听见她说她有孩子了,我得说,那孩子可不是我的。” 沈糯笑笑,“我知道,我没说是你的。也没误会你。” 阮析臣显然不相信沈糯会轻易相信他,狐疑的看她,“真的?” 沈糯又点头,“真的,你和宁凉的关系,我知道,她找过我,说清楚过。” 阮析臣一下子睁大了眼,盹儿也不打了,组织不成言语,“你,你……” 沈糯轻笑,“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而且是她告诉我,也不是你说的,也不算违背你答应你宁姨的事情。阮析臣,宁凉说,你们不是兄妹。” 阮析臣神色还是别扭,好像极度不愿谈论此个话题,挣扎个半天,才语速飞快的回答,“我不管她说什么,反正宁姨这么说了,我便认准了。” 沈糯摇摇头,不再多说,他们俩也就此没了话,沉默半晌,阮析臣又忽然出声,“那你昨天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家,我差点把你们家门砸坏了,而且,唐沐打来电话,说碰见你和你那姓路的高中同学一起出去。” 沈糯一听唐沐立即就拉下了脸,皱起了眉毛,阮析臣吓一跳,立即解释,“不是我问的,是唐沐非要告诉我的。” 沈糯看看他,“在理工大附近那有间书馆,你知不知道?” 果然如沈糯所料,阮析臣迷茫的摇头,慢条斯理的口气,“不知道,你想去?我们哪天去看看?” 沈糯气不过,狠狠剜了他一眼,就向院里走,阮析臣莫名其妙,跟在后面唠叨,“怎么了?怎么了?” 沈糯停住,回头嚷,“不知道,别跟着我,自己想,不行去问唐沐!” 晚上沈糯下班,收到路川的短消息,“沈糯,在罗马我表妹的婚礼上的照片,洗出来了,我寄到你们家了,啊,是你后来的家。上面还有阮析臣,好好看看吧。” 沈糯莫名其妙,这年头,电邮发电子版不就得了,还洗出来寄到她家,简直侮辱她这个搞计算机的研究员。 她回到家就翻箱倒柜的找那照片,好容易在茶几的最底层的杂志下翻了出来。一拿出来看,顿时哑口无言,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照片上确实有阮析臣,和她分站在两边,隔的很远,她记得当时她和路川挨着,路川似乎还拽了她的胳膊,然而照片上,路川的位置被空空的挖了一个洞,只剩下了沈糯胳膊上的手。 这可真是,幼稚得让人没话说。 她嘻嘻呵呵的摸出电话打给阮析臣。 那边很快接起,“沈糯。” 沈糯忍不住笑,“你在哪?” 他沉吟了一下,“在部队,办些事情,我下周调回科技部。” 沈糯点点头,随后又笑,“路川表妹婚礼的照片,你挖的洞?” 那头没声响,片刻后,坦坦然然漫不经心的声音,“是我,昨天找不到你,无聊时划得。” 沈糯好笑,“你干嘛把人家挖下去?”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就挖了。”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沈糯,今天早上的事情,我问了唐沐。” “哦,怎么了?” “我们再开一个,一起开,找个很小的地方,一间小屋子就行。不像他那么奢侈,那么无聊,行不行?” 沈糯点头,笑了笑,发觉这样他看不见,就轻声回答,“行。” 阮析臣在电话那头笑笑,又咳嗽了几声,“我晚上回去。” 沈糯嗯了一声,没说话,他又慢慢悠悠的说,“我有点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沈糯觉得肉麻,可仍是禁不住开怀的笑,不回答,只是“嗯”的答应。 “沈糯,沈糯……” 沈糯听着他喊自己,觉得脑袋有点麻,心有些软,东方人相信,人的灵魂有一部分居住在名字里,肯轻柔虔诚的唤着你名字的人,必定是贴近你灵魂的人。 沈糯不知从何时喜欢听他叫自己,也许是那次坐在车里,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低低缓缓的嗓音,仿佛从胸膛里震荡出一般。也许是那秋季夜风和煦的傍晚,他站在路灯下,没精打采的说,“沈糯,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名字很好听。” 很多很多的也许,她自己也分不明,理不清。 就犹如他们的感情,也许有许多问题,他们彼此,也许并不是最适合,但在经历了悲喜,经历了哀痛后,他们还在挟着手,比着肩,不嫌肉麻的诉说着想念,求一个殊途同归。 阮析臣在电话那头犹豫的说,“沈糯,你听着呢吗?” 沈糯答应,“听见了,阮析臣,十五的时候,我们回你家过吧?” 阮析臣没有回答,好久好久,才叹气一般的说,“恩,听你的。” 沈糯笑了笑,走到窗台前,看楼下那逾花甲的老大爷,老大娘拉着手溜狗,小孩子东奔西跑的吵吵闹闹。轻声问,“阮析臣,我们养条狗吧。” “恩,听你的。” 沈糯笑,沉默下来,听着彼此的呼吸,感觉喧嚣都会静谧。 忽然,他低低的声音打破沉默,“沈糯,有一天我会和你说一句话,请你到时一定信任我。” 沈糯举起了手,笑着点头,夕阳穿透窗子,照亮在她手上的戒指,银白的光圈下,折射出迷离动人的古朴花纹,她仿佛能穿过表面看见那刻在内圈上的字母。 沈糯拉开嘴角的弧度,对着阳光半眯起眼睛微笑。“恩,我相信。”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吵架,他们也会分离。 可是此时此刻,又有谁能说她不幸福呢? 其实,走在一起是缘分,一起再走,便就是幸福。 真的,幸福就是这么容易。 (全文完)(未完待续) 无责任恶搞番外之腐女沈博士 腐女沈博士生活二三事 沈糯怀孕六个月时,歇了产假,半无聊赖的在家里过着猪一般的生活。 由于沈博士是个勤恳的人,闲不下来的她最近接触了门新奇而有趣味极具探索空间的学问——耽美小说。 本着钻研好学的求知精神,沈博士不幸的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了。 片段一 阮析臣这天下班回家,看见沈博士又是老老实实的守在电脑前,眼冒蓝光的流口水。 他皱了皱眉,觉得这样生活实在不健康,让她早些歇产假,就是避免电脑辐射的侵袭。可这歇了产假反而没日没夜的抱着电脑。 他走到她身后,那位本该休息的孕妇同志竟专心致志到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仍旧该冒蓝光的冒蓝光,该流口水的流口水。嘴里还念念叨叨的,阵阵有词。 阮析臣很好奇,心想一定要看看她看什么这么投入,遂趴下身子凑近她电脑屏幕看,于是一行字就这么突兀的映入眼帘。 “陛下……啊……疼……饶了臣吧……陛下……恩”男人娇弱的喘息着。 趴在男人身上的英俊陛下火热的汗珠滴下,划出暧昧的曲线,邪气十足的嘲讽,“将军的身体太勾魂,朕停不下了啊。哈哈哈……” (省略千字) 阮析臣感觉自己要炸了毛,鸡皮疙瘩顺着毛细孔一个一个爆出来,生生打了个冷战,后面还有大段的文字描述,他愣是吓得没敢看。 转头看着沉浸于其中乐此不疲的准孩子他妈,他不禁苍凉的担忧,这样真的好吗?忍了半天,那位还是没有发现其存在。禁不住开口,“沈博士,你是在看黄书吗?” 沈糯“啊”的大叫,显然受惊不小,顾不上回头,动作流利的先一把扣上笔记本电脑。慌忙的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阮析臣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嘴里喊着,“肚子,当心肚子。” 沈糯惊魂甫定的站稳,回头白了他一眼,抱怨道,“阮析臣,你是贼吗?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 阮析臣委屈不已,可敢怒不敢言,生生忍下苦水,眼神幽怨的睇着沈博士,心里嘀咕,就您那投入劲,恐怕家里被人炸了都不知道。 沈糯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拿脚踢踢他,“别愣着了,我饿了,做饭去。”见阮析臣不动地,只是欲言又止的瞅着自己,想起刚刚他问的话,就毫不在乎的一挥自己肥了三圈的小手,“别胡说啊,谁看黄书啊,这是文学,正宗的文学。你不知道胎教的重要性啊?胡说八道。快做饭去!” 阮少校欲哭无泪,心里磨叨着,有你这么胎教的?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片段二 阮析臣在厨房勤勤恳恳的切白菜,家里的老佛爷今天想吃醋溜白菜。 沈糯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一双眼色迷迷的在他的后背扫视一整圈,最终停留在了阮某某圆圆的翘翘的屁股上(哎呀,我这个恶趣味啊)。鉴赏了半天,满意似的点点头,一脸色相的靠了过去。 然后双手那么一捏。 吓得阮析臣啊,差点将手指一并切进白菜里共同醋溜了。 哭丧着脸回头,凄凄艾艾的声音,“又闹什么啊?沈糯?” 沈糯笑的很不纯洁,很不良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公,看着他那又黑又长的睫毛随着眼皮忽闪,真是好看。 “啧啧,阮析臣,我发现,你真有点当极品受的潜质啊。” 阮析臣有听没有懂,皱着眉,眯着眼,举着菜刀不耐烦,“好好,我是极品受,你快出去吧,你不是饿了,你总在这捣乱,我做不了。” 沈糯嘿嘿笑,眼冒蓝光的看着阮析臣一身黑衣裤,心里感慨,老公帅就是方便,没事还能拿来YY。不错不错。 想着想着她灵机又是一动,一阵风似的卷进卧室。 阮析臣跟在后面唠唠叨叨,“别跑沈糯,你真是,小心点。” 不一会儿,沈博士举着阮少校的军装晃了出来。 阮析臣不明所以,盯着她看,“又干什么?拿我军装干吗?” 沈糯乐得心满意足,下达指令,“换上。” 阮析臣傻眼,放下手里的刀,疑惑问,“干吗去?” 沈博士不耐烦,“叫你换就换,哪那么多问题。” 阮析臣乖乖闭嘴。手脚麻利的换了军装。 换装完毕后,军装笔挺,身材高挑,精神却很懒散的阮析臣站在沈博士面前等待审核。 沈糯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乐么呵呵的感慨,“不错不错,制服诱受。”然后一脸温柔的对着肚子感叹,“宝宝,你真是有福,你爸爸是极品啊,虽然就脸可取,可也足够咱享福了。要什么有什么,扮什么像什么,听话的很啊。哈哈哈……” 笑的激动得意,可脚上一不顺,又是差点跌倒。 幸亏阮析臣动作快,一把抱住仰面要倒得沈孕妇,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脸发青,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了的一探头堵住里还没玩没了的极品极品叨咕的嘴,发狠的咬了好几口。 沈糯吓了一跳,发觉肚子有些受压迫,恩恩呜呜的嘟囔,“肚子,肚子,别压了我的肚子。” 阮析臣没啃过瘾,闭上眼皱着眉,打算彻底忽略,可沈博士偏偏煞风景的嘟囔,“这样胎教可不好。” 阮析臣彻底没了心情,灰头土脸的松开沈糯,心里不平,这样胎教不好,你看色情刊物就没事? 耷拉着眼皮,麻着张脸,眼神幽怨的盯了眼沈糯那碍事的肚子。 心里算计,还四个月,等你出来了,咱再说!(未完待续) 阮小虫的无奈生活 我是阮小虫,啊,当然,我的大名可不叫阮小虫,我妈妈可是博士,是不会给我起一个这么没有内涵的名字。这个没有内涵的小名是我那虚有其表的爸爸起的。 我的大名叫阮冬,此名的由来,那真是说来话长。 据姥姥的描述是这样的,在会走路以前,我都是在地上爬行,当时家里忧愁我名字的问题,只有爸爸一个人很清闲,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顺便的瞄了我一眼后,就缓慢而优雅的说道,“愁什么?你看他像个肉虫子一样爬来爬去,就叫他阮小虫吧。” 妈妈目光闪了闪,而后翻着白眼说,“阮析臣,真亏你想的出来。” 姥爷在一旁好脾气的呵呵笑,“小虫,也不错,就小名好了,再想个大名。” 爸爸几乎连思索都没有,就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大名?大名就叫阮糯吧,挺好的。” 姥爷不说话了,妈妈也不说话了,姥姥叹了好几口气,“小阮,你动动脑子行不?哪有给孩子起名叫软弱的啊?” 据说当时爸爸很困惑,眨着他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对着姥姥看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啊”了一声,“也是。”然后朝妈妈一点头后,就重新拿起报纸看起来,再不吭声一句。 妈妈黑了半边脸,咬要切齿的说,“就叫阮冬吧,不是冬天生的吗?” 话音还没落下,爸爸就一把放下报纸,一脸赞同的看向妈妈,马屁拍的那个响,“好名字,真不错,就叫这个吧,多好。” 姥姥刚想开口,姥爷无奈的摇头制止,“算了,孩子爹妈都不觉得有问题,你甭掺合了。” 至此,我的名字正式落定。 由于我妈妈很聪明,我才没有沦落为叫软弱的悲惨境地。照我爷爷的话说,光妈妈那双眼就自出智慧的光芒。我觉得很有道理,我真的很崇拜她。 我崇拜妈妈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能让平时总是游离状态的爸爸,精神抖索的肉麻话层出不穷。 那是晴朗的一天,万里无云,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却吵了架,我趴在门边上偷听,似乎原因是为了一块手表,据妈妈说那是一块名表,妈妈抱着胳膊说,“阮析臣,我就猜到你这块表来的不一般吧,说吧,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情。” 爸爸一脸忏悔,“没有了,沈糯,这是宁姨给我的,一对表,她自然留一块给小凉。” 妈妈冷笑,“宁凉有一块就有一块啊,你怎么就不能直说,这么多年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爸爸头越来越低,声音闷闷地发出,“对不起沈糯,我下次注意。” 妈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再让我发现你骗我,咱就离婚!你甭想再见小虫。” 我一听出现了我大名,哦不,是小名,立刻来了精神,眼冒着光的趴的更近,以便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表情,只见爸爸表情痛苦的挣扎了片刻,然后抬头问道,“那,我能见你吗?” 妈妈显然始料不及,确定不了爸爸此话的用意,就疑惑的看着爸爸,爸爸叹了口气,“我想了想,只要能见你就行了。” 妈妈黑了半边脸,“你,你是说你不在乎他,你拿没拿他当儿子啊?” 爸爸答非所问的表忠心,“沈糯,只要与你有关的,都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一生难以割舍的。” 妈妈表情闪烁了几下,才哼哼唧唧的警告,“你别避重就轻,你这人太薄情寡义了。” 爸爸还在狗腿,“不是,沈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最在乎的人。” 然后,他们便开始又一轮少儿不宜的戏码。 我在门框前叹了口气,爸爸,我鄙视你。 中秋十五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去了爷爷家,我很喜欢去爷爷家,因为爷爷家有许多和爸爸穿一样军装的叔叔和我玩,他们很听话,很懂事,让我很有成就感。 爷爷家还有个大美人的照片,妈妈说那是去世的奶奶,我看了半天,回过头和妈妈说,没爸爸好看,妈妈绿了脸,一阵风刮到爸爸面前,举起我,“完了,阮析臣,父子禁恋啊。是我造的孽啊。” 爸爸一脸无奈,唉声叹气,“沈糯,你又胡说什么?” 妈妈还是愁苦着脸,将我抱紧在怀里,“父子禁忌恋,儿子,难道你要和妈妈做情敌吗?” 爸爸一把将我就出妈妈的怀里,拎到地上,“沈糯,你整天和他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妈妈兴味索然的撇嘴,“没劲,你就不能配合点?” 爸爸叹了气,苍老十岁一样的点头,“好吧,你要我怎么配合?” 妈妈立刻怪笑,“叫声‘不要’来听听。” 爸爸脸色红了黑,黑了白,最后变成青,在妈妈殷切的目光下,终于抽搐着嘴角不情不愿的低声粗气的哼了句,“不要。” 妈妈眼冒蓝光,“强受啊!” 爸爸一把拉过妈妈大步流星的朝露台走,我知道他们不是去肉麻,就是去少儿不宜。 可我的好奇实在重,还是跟了过去。 爸爸很有情调的搂着妈妈坐在露台的凉椅上,秋风阵阵,爸爸正在得意时。 他亲了妈妈的额头一下,慢条斯理的说,“沈糯,你那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妈妈不说话,眯着眼睛,勾着嘴角,好像被凉爽的秋风吹得极舒服。 爸爸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声音更加温柔,“沈糯,你快乐吗?你幸福吗?” 妈妈点点头,笑的很愉快。 爸爸低头凑向妈妈的肩膀处,一下一下的蹭着。我心里极度鄙视,明明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比我还爱和妈妈撒娇。 爸爸声音闷在低处的传来,“沈糯,我听别人说,只有真正快乐的男人才能给女人真正的快乐。我一直在努力地真正快乐起来,并给你真正的快乐幸福,我做到了吗?” 妈妈没言语,轻轻的用手摸了摸手里的戒指。 爸爸却还在旁若无人的肉麻,“沈糯,现在我说,我能给你一生的幸福,你信我吗?” 妈妈看向爸爸,吻了下无名指的戒指,轻笑着说,“阮析臣,你真是小心眼。”看着爸爸晶亮的眼睛,她最终无奈的说,“好吧,我一直相信,不然我也不会和你继续生活。” 爸爸满意而笑,脸逐渐向妈妈靠近,我自动自发的用小手捂住眼睛,心里默念,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却听见爸爸的声音低沉的传来,“阮小虫,别在那偷看,回你房间去。” 我无奈的转身,无奈的叹气。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肉麻?(未完待续) 那一年盛夏(上)(路川番外) 在我脑海记忆里,那年夏天是最热的一个盛夏。 就在这样一个火似的艳阳烘烤空气的季节里,我参加了中考,过暑假,然后进入高中。 四中有保送的制度,初中成绩不错的,便可被保送到高中的直流班,当时我们班许多尖子生都这样心甘情愿的被保送,毕竟四中是数一数二的市重点,可只有我和贺雅安是例外。 说到贺雅安这个女生,虽然我从未承认过,但她确实是让我很欣赏的人,我一向自负自己的文笔卓然,条理清晰,读过她的文字后才发现,自己的文字不过是一堆字符的堆砌而已。那样一个娇俏的女生,文字却大开大合,恢弘磅礴。我对她很好奇,很在意。 令人遗憾的是,我并不能真正接近她,一直以来,我和所有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却独独与她难以亲近。她有自己的小圈子,一对双胞胎兄妹,妹妹堕落古怪,哥哥阳光正直,她的性格却粗枝大叶,傻头傻脑,嗓门洪亮,甚至不拘小节。这样的三个人组成的怪圈子,谁也插不进去。 人往往都是这样,越不得就越想要,我逐渐的对她形成了执念,我每天想的最多的不是考试题目,不是篮球赛,而是该找些什么样话题与她聊天可以吸引她,该如何和她更接近,每天每天这样的度过,贺雅安虽然可以很愉快的和我打招呼,很随便的同我开玩笑,可我知道,我根本没有靠近她一点。我每天都在嫉妒中度过,嫉妒那对双胞胎中哥哥姚翀,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笑容是很舒心的亲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初中的男生虽然对情爱什么很懵懂,却也俨然在心里存了头猛兽,一旦抓住苗头,就得不管不顾的深陷。我想,我对贺雅安就是这种情绪。 所以在我见到她放弃保送的时候,毫不迟疑的也放弃了保送。参加中考。我刻意的问了她志愿的学校,她没有隐瞒,市一中,那个全市最好的高中。 我没有片刻的犹豫,我一直是个聪明人,很少有事情能难住我,哪怕是市一中那样的学校。 所以,就在这一年盛夏的进入尾声时,我跟着贺雅安进入了市一中的重点班,也就此认识了沈糯。 第一次见到沈糯,是入学报到那天。 四中里也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哥们考进了一中,报到那天,篮球场上一中的一群家伙很嚣张的挑衅,于是我们集结成对就用篮球酣畅淋漓的对决了一场。 打到后来,我大汗淋漓,热到不行,朝着他们挥手示意休息,就走下场,我的包和水都在休息区,休息区只有一个女生坐在那看包,手里拿了本书,很认真的看。 我撩起白色的T 恤擦着脸上向下淌的汗,有些郁闷,一会进教室还要见到贺雅安,脏不啦及的实在毁坏形象。 我走到那女生跟前,她由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一眼。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过来,全部精神投入到手里拿着的书上。 我好奇凑近去看,大学物理,连连咂舌,我的妈呀,这也太夸张了,怪不得别人都说,一中里一群疯子。撇撇嘴,胡乱的揉了揉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伸手去拿扔在地上的包,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动,却是因为那女生脚踩在书包带上了。 我又扯了一下,还是纹丝不动,于是咳了一声说,“同学,你踩我书包带了。” 她动了动,然后缓慢抬起头看向我,我立即拉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以表示我的友好。她愣了一下,有些疑惑,我只好又重复一遍,“同学,你踩到我书包带了。” 她立即缩了脚,然后是恍然的大悟的表情,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对不起。” 我看着她有些出神,那种沉静睿智的气质很吸引人的眼睛,这样的女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眼睛大而黑,一看就是极聪明人。正在我愣神找不到话来说的时候,一个女生跑进篮球场,“沈糯,沈糯,亲爱的,我太爱你了。”一直大呼小叫的跑到跟前,才气喘吁吁的说着,“行了,你回去吧,我实在太爱你了,肯为我浪费这么多时间。” 那叫沈糯的女生呵呵一笑,“得了,我不需要你爱,值几个钱啊?请我吃一顿还实际些。”然后就施施然的走出篮球场。我有点诧异,想不到那样的女生还会开玩笑啊?应该是满身书卷气,然后温文轻笑,包容的说着“没关系”吧,正胡思乱想间,身后一起打球的同学和一中的几个人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跑到刚进来的女生面前,“苗珊,这么快?”然后就接过女生手里递过来的干净衣服。 我犹豫了一下,便问道,“刚刚看包的女生,叫沈糯?你们认识啊。” 拿衣服的女生回头看,似笑非笑的模样打量我,而后点头,“认识啊,我们初中一个班的,高中也将要一个班。”旁边的男生接过话头,表情夸张的感慨,“谁不认识沈糯啊,我们一中的名人,永远的第一名,不可撼动的神圣存在。” 我跟在旁边哈哈一笑,“看的出来,我刚看她拿着本大学物理看,就知道她非凡人了。”一群男生跟着大笑,体现着青春的张狂。 我和贺雅安真的分在了一个班,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在班里见到那个神圣的存在——沈糯,看来,我真的进了一个好班。 我私下同贺雅安说了沈糯的传闻,她笑嘻嘻的扯着嗓门,“真的?那赶紧认识认识去,有了她以后考试不用愁了。” 贺雅安真的说道做到,没出几天就和沈糯,苗珊打成一片。但我看的出,那种融洽的关系也和我的一样,浮于表面的熟悉。高中一年级的时光过的飞快,贺雅安和沈糯他们关系很好,相反的却和我关系越来越淡。看着这样的贺雅安,我只有深深地挫败感。我和沈糯说熟不熟,她不是个很爱说的人,因此和我不太能聊到一起,在高一结束的时候,我们要进行文理分班,由于贺雅安参加了校学生会,是文艺部的委员,忙的像个陀螺,甚至连分班报名都让沈糯帮她填,我怀着私心凑过去,“唉,沈糯,贺雅安报的文吗?” 沈糯挑眉看看我,而后立刻低头,“恩。” 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也没有得罪过她,可这回回考试年级第一的沈糯,总是一副不爱搭理我的模样。我左思右想了半天,然后开玩笑似的,“沈糯,你是不是妒忌我啊?” 她疑惑的抬头,“什么意思?” “嫉妒我语文比你好啊,别看你沈糯回回年级第一,可语文从来考不过我。” 她听了脸色一变,立即由晴转阴。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后,不发一言的走开。 从此以后,她有半个学期没理我,偶然的一次,我听见她拉着贺雅安抱怨,声音哀哀喏喏的“贺雅安,你说你语文怎么考的?我怎么就考不出好分啊?” 贺雅安翻白眼,“得了吧沈糯,你语文要也特别好,还给不给我们生存空间了?” 她还在小声的嘟囔,皱着眉不甘心的样子,让我差点笑出声音,“你说那个路川语文怎么好?那么讨厌,语文好,就可以和我炫耀吗?” 后来贺雅安说什么我没有听,我只是笑着摇头走开,然后鬼使神差的在报文理科的时候填了理科。 心里还在得意,沈糯,我就留理科了,我让你永远翻不了身,一辈子只有不甘心的份。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许多事,并不会让人在意一生,当你在她最在意的时候错过,云淡风轻后,就是错过了一生。(未完待续) 那一年盛夏(下) 高二开学时,我颇为意外的竟在理科班看到了贺雅安。 沈糯不是说她填的文科,下课时,我很奇怪的没有去问贺雅安,而是凑到沈糯身边,“唉,沈糯,你怎么骗人?你不说贺雅安报的文。” 沈糯有些奇怪的看我,“他后来又改的,你不知道?” 我呵呵一笑,“我去哪里知道?不过我还以为她肯定报文科呢。” 苗珊惊讶的在身后说,“你真什么也不知道?” 我这才察觉出不对,疑问道,“怎么?” “贺雅安为了请咱班那块冰山王子在迎新会上开唱,不惜报了理科啊,话说那霍然很有问题,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这个,摆明了心怀不轨。” 我挑着眉毛笑笑,“原来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任何人都能走进贺雅安。” 我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垂头丧气的回了座位。 晚上放学时无缘无故的下起了大雨。我没带雨伞,一个人淋着雨在路上晃荡,贺雅安虽然看似随和没心没肺,可其实是个及固执坚定的人。人常常说文如其人,真是不错。 她想报文科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却轻易改变,路川不难想象,那个霍然在她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正在胡思乱想,不远处一声巨响,吓得我立即回了神,看见沈糯连人带车摔在雨里,雨披上皆是溅起的雨水,样子狼狈。 我几步跑进,却见她丝丝的抽着冷气,像是嫉妒疼痛站不起来的模样。 “沈糯?怎么了?站不起来了?摔哪了?” 她抬头看向我,表情显然是准备大哭一场,没来源的就逗得我很想笑,我忍住笑容去扶她,听她哭意甚浓的声音,“我没有面目继续活着了。” 我惊讶,有这么严重?“怎么了?” 她低下头不看我,只是低声道,“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掏出手机给她,她刚一抬手,就抽冷气喊疼。我看她胳膊仿佛肿了起来,就严肃的说,“我想送你去医院,你这胳膊可能骨折了。” 她听了简直可以用傻来形容当时的表情,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啊,骨折?怎么啊,我怎么办啊?” 我心里狂笑,但表面还是忍住,“没事,但医院就好了。” 我们一路到了医院,医生确诊为骨折,我给她家里打了电话,打石膏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无奈的在一旁安慰“沈糯,你别哭了行不?你不哭,我下会让你语文考第一。” 她听后愣了愣,倒也止住了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而后反应过来的不顾手臂疼,拎了书包就打过来,中气十足的喊,“谁用你让!” 我乐的不行,她边打边哭,“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你还笑?” 我勉强忍住笑,感慨,“沈糯,你怎么有这种本事?难过时都有办法令人心情愉悦。” 沈糯还是哭,“胡说!” 自此之后,我和沈糯倒是建立的革命深厚感情,她也不怎么和我客气拘谨,也很随便的与我笑闹,沈糯在我心里的感觉很奇特,就好比橱窗里摆着的昂贵玩具,花大价钱买回来不值得,可还是会忍不住每天去看上两眼。 我喜欢贺雅安,我从来都不否认。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我以为我们毕了业,也会像现在一样,可是我错估了沈糯的性格。 毕业聚餐那天,我向贺雅安表了白。其实当我说出“我喜欢你”时,看见了沈糯。 可是我并不在意,我只是一味的想将心里的掩盖多年的想法表达出去,喜不喜欢沈糯,我从未在意过。 却不想这一别就是九年没见。 这九年里我也联系过她,可沈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诸多借口搪塞,拒绝见面。 我也想去他们学校找她,可这样迫不及待,非得见面的理由是什么?我不能这么毫无道理。其实,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圆满,相见争如不见。 可是,人往往总是这样,总是爱错估自己的内心,犯一些低级错误。 当我九年后终于再见到沈糯时,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沈糯没什么变化,表情统统摆在脸上,纯净,自然,带着那么些骄傲,那么些固执。 唯一变的,是她的身边有了别的惊喜,别的挑战。 那样一个人,外表光鲜,是她会喜欢的。 当她说出她结婚了的时候,我的心境几乎有些苍凉,原来错过是这么的容易。 原来纯净的爱情是泡沫,经不起时间的拖延。我发现的太迟了些。 时间就像是冷凝剂,泡沫一经冻结,轻易便会碎掉。 那段岁月是,沈糯的暗恋,也是。(未完待续) 小虫当花童 正值十月秋高气爽的季节,阮析臣周末休假在家。 他懒散的瘫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趴在地上玩火车的阮家小虫,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就朝着地上滚来滚去的肉虫子勾了勾手指,“儿子,过来。” 阮小虫听见召唤,立刻放下手里的火车,七扭八扭的动作熟练地爬到阮析臣腿上,奶声奶气的喊,“爸爸,干嘛?” 阮析臣捏捏他的小脸,“小虫,想不想当花童?” 小虫皱着眉躲开他爸爸的手,疑惑问,“花童是什么?” “就是和一个小女孩一起帮新娘阿姨托裙子的差事。” 小虫惊讶,“脱裙子?妈妈说脱女人裙子,是不道德的行为,我不干。”说着还略显鄙夷的看了他绿了一张脸的爸爸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爸爸,你怎么竟让我做不道德的事情?” 阮析臣忍着满脸的黑线,“不是那个脱衣服的脱,小虫,是帮忙拉着阿姨的裙子不垂到地上。” 阮小虫听了后点点头,“那和我一起的小女孩有我漂亮吗?” 阮析臣顿时无语,半天半天才憋出句,“你是想要比你漂亮的还是不如你漂亮的。” 小虫趴在他腿上想了半天,最后才神情认真的一耸肩,一摊手,“well,差不多就好,不如我的拉低我水准,太漂亮的遮掩我光芒。唉~” 阮析臣麻木的表情终于松动,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勉强笑了笑,伸手一拎,就将小虫扔回了长 毛地毯上的火车堆里,伸手弹弹裤子,神情自若的站起身,向卧室里走,小虫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看了眼阮析臣的表情,瘪瘪嘴抬头干哭,“妈妈,爸爸打我。” 沈糯一溜烟的从卧室里跑出来,看阮小虫姿势不雅的歪在地上,就对阮析臣皱眉,“你打他干嘛?” 阮析臣面无表情的陈述,“我没打,沈糯,我有时真的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妖怪,时不时出口的话,让我觉得很惊悚。” 沈糯立刻不乐意,“你才是妖怪!我们小虫那是聪明。” 阮析臣无言,沉默是金。 苗珊结婚当天,阮小虫穿着身笔挺的黑色小燕尾服站在新娘身后,神气活现的环顾四周。 身旁的小女孩是苗珊丈夫的表姐的孩子,比小虫大两岁。 从小就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大眼忽闪忽闪,透着机灵劲头,小虫看了看周围没什么注意他,就郑重其事的凑过去,“你好,我叫阮冬,很高兴见到你。”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笑的天真,“你好,阮冬,我叫梁雪。” 阮小虫学着他爸爸平时唤她妈妈“沈糯”是的低沉缱绻的口气语调,“梁雪,你的名字真好听。” 小梁雪立刻红了脸,一溜小跑的去找妈妈。小虫撇撇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爸爸妈妈,就也一溜小跑的蹦过去,期间还踉跄了好几下,一把抱住妈妈的大腿,“妈妈,我不要当花童。” 沈糯抱起他,“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小虫瘪瘪嘴要哭不哭的抱怨,“梁雪调戏我。” 沈糯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铁青脸色的的老公,不确信的问,“你说什么?” 小虫没重复,一头扎进沈糯怀里,委屈不已的撒娇。 沈糯悲痛,“小虫,谁教的你这么不和谐的词汇的?” 小虫抬起头左顾右盼的抬起头,眼神戒备的瞄向阮析臣,神*言又止。 沈糯立刻回头责怪,“阮析臣,你平时和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没谱?” 阮析臣麻着张脸,挑了下眉毛,眯了下眼睛,勾了勾嘴角。 最终选择,沉默是金。 婚礼过后,阮析臣坐在车上和沈糯聊天,沈糯为了小虫的身心健康,从不让阮某人自己开车载她们。 阮析臣抓着沈糯的手把玩,“沈糯,这是我们参加的第三个婚礼了。” 沈糯想起那个他们闹离婚时自己提起的婚礼,心里感叹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不置可否的抬抬眉。 “我们明天也补办个婚礼吧,你说我们去哪里好?” 坐在一旁的小虫听了来了精神,“我还要当花童。” 阮析臣皱眉,“不行。” 小虫又要哭,“爸爸,为什么?难道你还有别的小虫儿子当花童?” 沈糯哈哈笑起来,安抚的拍拍阮析臣的肩膀,“童言无忌嘛。” 阮析臣眯起眼睛,“不行,你去姥姥那里。” 小虫不乐意,赖进沈糯怀里,“妈妈” 沈糯犹豫,“算了吧,你这人想起什么是什么,虽然有七天假,还不如陪小虫去玩。” 阮析臣不乐意,闭上嘴,扭头看车窗外,不再说话。 小虫左看右看,然后从衣服里拿出张纸递给沈糯,表情天真可爱,“妈妈,我爱你,我作了诗给您。” 沈糯惊讶,没想到儿子聪明到这地步,心里得意的拿起看,仓央嘉措的情诗,自己曾留在那 糯香书馆的卡片上的诗。 沈糯看看阮析臣,哼了哼,阮析臣扭过头,去瞄沈糯手里拿着的纸,眯眼看了半天,才慢条斯理的说着,“怎么可能,阮小虫,你能认全这上面的字就不错了,还做诗啊?” 沈糯拍拍小虫的脑袋,话却在对阮析臣说,“那不然去西藏好了,反正好几年没去拜祭过你妈妈,去那里吧。把小虫送去我妈那。” 阮析臣笑了笑,“好吧。” 小虫抗议道,“可是我想去阮首长那里,我不忍心看他孤独终老,所以去陪陪他。” 沈糯惊讶,这孩子,说话确实够让人惊悚的。 阮析臣再次无言,沉默是金。 (番外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