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复国记》 102 林德拜尔 来自无数神经细胞末梢的巨大痛感再次如洪流般涌向大脑，占据了所有的感觉通道和所有的反应空间。琳雅那可怜的大脑再也无法承受这根本不可能忍受的痛苦感觉。 她立刻昏迷了过去。 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地旋转着，琳雅感觉自己像是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她努力地想要挣扎，却无法丝毫动弹，她拼命想要叫喊，但却连一丝声音也无法发出。 恐惧与孤独彻底地包围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彻底崩溃了。但突然之前，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重量，疼痛的感觉首先传来，然后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巴还有手和脚。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先前的那座山谷里，就是她遇到海勃雷姆的地方。 怎么，难道自己变成灵魂状态了吗？但是来自胸口处的疼痛感很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琳雅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穿过岩浆地带的道路还在，两边的岩浆地域已经冷却下来，变成一片片千奇百怪的形状。海勃雷姆和魔鬼们都不见了。 琳雅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最后的记忆中，海勃雷姆不是应该将手插入自己的胸膛挖走了自己的心脏吗？那自己怎么还可能活着？ 琳雅连忙捂住了心口疼痛的地方。然后她惊喜地发现，谢天谢地，她的小心脏还好好地藏在胸膛里，嘣嘣地跳得正欢。只是那五个虽然已经愈合但痕迹明显的伤口可以证明，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幻想。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最后一次赌赢了。海勃雷姆终究没能下手杀死她。 无比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又连忙使用了治愈术和疗伤术愈合了伤口，清洁了伤口。她想的没错，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邪恶的人，即使是这个邪恶的大魔王海勃雷姆也没有例外。他是真的爱着伽依莎。他终究没能亲手杀死他永远深爱着的那个人。 这个伤势似乎并不严重。琳雅看了看四周，决定还是早点继续上路吧。这么个恐惧的鬼地方，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十分钟后，琳雅终于走出了这片岩浆地域，前面是一片平坦的道路。不过一只突然从天空中扑下来的飞龙却是让琳雅吓了一跳，那是一只绿色的飞龙，还好这飞龙并没有真正地发起攻击，像是在戏型她一样，俯冲过后又是一拉伸起来飞走了。 难道说这里还有飞龙在守护着神器？这可麻烦了。通常人们印象中最最强大的龙骑士，其实真正强大的并不是御龙的骑士，而是骑士所驾御的飞龙，它们才是真正的天空霸主，是人类的力量所根本无法企及的。至于龙骑士，他们真正的作用其实是让能够控制飞龙，让其战斗力更加倍地提升。 也许拥有众多神器的琳雅其实并不是很害怕这些大块头的家伙的。但是当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更多更多的飞龙相继在视野中出现的时候，琳雅感觉似乎真的有些不妙了。 最后当琳雅带着无比紧张的心情走出峡谷来到平原上的时候，她的头顶上已经盘聚了至少十只绿色的风飞龙。那可是能轻易摧毁一支军队的恐惧战力啊，没人敢轻视。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回想起莱莉的话，那神墓莫非就在这高台下面？琳雅蓄足了魔力，双手中早已暗暗抓紧了冰晶弓和弑神之箭，又长舒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开始缓缓地沿着阶梯向高台上登去。 飞龙们似乎陷入了某种狂躁的状态，在天空中加速地来回飞舞着，发出一声接着一声不安的龙吟。如果这些飞龙真是神墓的守护者，对于自己这个外族的侵入者，恐怕现在就是它们发起最后攻击的时刻了吧？ 全神戒备的琳雅走上高台的时候，一声响亮得几乎要让双耳失去知觉的嘹亮龙鸣声从后方的天空中雷鸣般传来，琳雅连忙回头望去，天空却似乎在突然间失去了光芒。一片巨大的黑影从头顶上划过，琳雅所能看到的，是一条比自己的身体还要粗壮许多的巨大的尾巴。 在这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面前，琳雅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蚂蚁般微不足道。那无上的气势，足以令世间的所有生灵愧然臣服。慌了神的琳雅连忙拉出冰晶弓和弑神箭的时间，那片黑影已经收拢了翅膀，降落在琳雅身前的那座圆形高台上。 是一只像天空一般高大的绿色巨龙，蹲在地上足有十多米高的样子，正瞪着脸盆一般大小的恐怖双眼盯着自己。琳雅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脱力，快要撑不住那拉着弑神箭的右臂了。可是，这么庞大的巨兽，这样一支小小的箭真的能伤害到它吗？琳雅自己都毫无信心起来。 如果这就是神墓的守护者，别说取到神器了，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那个莱莉倒是没乱说，琳雅是真的腿都软了。这体形带来的巨大差距，已经毫无置疑地打消了任何以弱胜强的可能性，即使自己拥有神器，那似乎也毫无意义。 恐惧包围了琳雅的整个身体，所括她的大脑和思维。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座像小山一样价矗立在身前的庞然大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突然之间从脑海深处蹦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记忆片断来，这只巨龙……她见过！天哪，难道是它？极度的恐惧与绝望突然变成了极度的惊喜与兴奋，她那可怜的小心脏差点是真的要爆炸了！ “渺小的人类啊，你竟敢擅闯神圣的神墓！立刻离开，否则，死！”巨龙的叫声带着无上的威严传来，那说话间喷出的空气似乎都能将身形单薄的琳雅给一阵吹走。 这声音……没错了，真的是它！琳雅连忙收回了弓箭，欣喜若狂地喊道：“林德拜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琳雅，你的朋友琳雅啊，以前在冰龙法里昂德的那个岛上，我们还一起玩过游戏的，你还记得吗？” 原本一脸严肃似乎准备大开杀戒模样的巨龙听到琳雅的叫喊声，脸上的表情立刻迷糊起来，它低下脑袋，用它那双可怕的大眼睛在琳雅身上仔细地看了看，惊讶地道：“琳雅？你真的是那个小公主小琳雅？好久不见了，我们还准备再找你去玩游戏的呢。天哪，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咦，你怎么会进来这里？” 真的是风龙林德拜尔！琳雅那忐忑不安的小心脏终于可以放下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既然是老朋友，那就简单了，哈哈！“亲爱的林德拜尔，真的是你啊，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你们呢，找你们送我回家，我好想好想爸爸妈妈还有艾丽丝他们……呃，前段时间我出了点意外被传到了这么远的这个鬼地方，一直在想办法回家，已经好几个月了……唉呀，真是想死你们了！见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琳雅开心地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哈哈，别怕，小琳雅。就算是到了世界的尽头，我也能轻轻松松地把你送回家，也要不了几天时间。你想家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好了。不过……好像也可以趁机再玩一次恶龙抓公主的游戏哦，怎么样？”风龙林德拜尔也是满心期待兴奋地说道。 “当然可以啦，据说这一次我父皇可是带了几万大军到格勒西亚来了，到时候你想死多少次都可以！”琳雅笑道。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啊，有好运的，也有坏运的。以前自己总是运气，不过今天总算是遇到一次好运气了。不过兴奋过后，琳雅突然想起正事来，连忙又说到：“对了，林德拜尔，抱歉，我恐怕暂时还不能回家……我在这里还有点事，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再来找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给你一块奥拉奇里亚那样的鳞片就可以了，你随时可以叫我。对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这里是被禁制的神墓，可不是你该来玩的地方。”林德拜尔想了想奇怪地问道。 “呃，是这样的，恐怕这一次也得麻烦一下你了，林德拜尔。我这次来是受一位精灵所托，到这里来寻找一件神器，以帮助拯救勒约沙尔法木精灵王国的灭亡危机……林德拜尔，你能帮帮我吗？”琳雅期待地问道。 但风龙林德拜尔脸上开心的笑容凝固了下来。“你来找风之号角？”它的语气已经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开心了。 原来那个神器叫作风之号角啊。琳雅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应该是的吧。黑暗精灵企图建立一个袭击木精灵的阴谋，木精灵们现在需要它。请帮帮我，好吗？” “不！”风龙的声音这一次已经完全地冷淡了下来，很迅速也很坚决地拒绝道。“我不能让任何人拿走它！守护这座神墓就是我的使命，任何人都别想将神器偷走！即使是你也不行，琳雅。如果你现在转身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你擅自闯入禁地的事。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可以送你回家，一起开心地玩游戏。否则，就只有一个选择…… 除非杀死我，才能进入神墓。或者，被我杀死。没有别的选择了。做朋友，还是做敌人，现在就决定吧！”说着，林德拜尔抬起了它那只比琳雅的身体还要高了几倍的右前肢，伸出的巨爪罩在琳雅的头上，那巨大的压迫感简直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130 决战前夜 这大概是琳雅两生以来最焦虑不安的一天。远远的那血族大军激起的烟尘像是一片无尽的乌云紧紧地压在她的心头。 不过庆幸的是，城头上看上去已经似乎就在眼前的血族大军，最终又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才涌到了皮尔斯城外，在距离城关大约五六百米远的地方扎下了营地。 天空阴沉地可怕。昼日即将逝去，血族们欢乐的夜晚即将到来。所以他们似乎并不着急直接攻城。虽然城内的守军将领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居民帮助筑城防守，但琳雅心里很清楚，这些心惊胆寒的平民们，并不可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她真正所能依靠的，还是原来的那两千守军。 随着夜晚的到来，意味着血族大军的攻击也随时可能来到。在城墙上火把的光芒之外，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漆黑的一片。虽然士兵们都在尽量避免与她的眼神交汇，但琳雅还是能从他们闪躲的目光中感受到那难以抹去的恐惧。 “没什么可害怕的，同胞们！那不过是一群懦弱的白鬼罢了！今天，我以伽依莎的名义站在这里，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为了自由，勇敢战斗吧！” 血族的营地仍然是一片宁静，难道他们还在准备？或者是想等到下半夜人们更困乏的时候突然袭击？还是有什么更可怕的阴谋诡计？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琳雅再次飞翔了起来，远远地靠近了血族大军的营地，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琳雅心中的疑惑始终难以释去，不过当一阵箭雨突然从营地中迎面飞来的时候，琳雅也不得不掉转身形，返回皮尔斯。 但在返回的途中，她惊讶地发现，关卡前的大地似乎出现了某些奇怪的异样。大地像是裂开了一般，无数细小的岩浆正沿着那些裂缝涌出，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长着翅膀的黑色身影也一起从地底爬出，在红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耀眼。 魔鬼？它们也跑来干什么？现在还正是战况即将紧急的关键时候，它们也跑来凑什么热闹？有什么企图？满心的疑惑堆积在心头，琳雅咬了咬牙，决定直接下去问个清楚。在快要降落到地面的时候，琳雅发现了它，又是那个家伙，长角翼魔阿加雷斯！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琳雅挥舞着翅膀悬浮在熔岩的上方，很是不快地质问道。长角翼魔显然是早已发现了琳雅，它毫不在意地敬了个礼道：“啊，很荣幸再次见到您的美丽容颜，尊敬的伽依莎殿下。呃，是这样的，今晚没有月光，想必您也发现了，这样的天气对我们来说挺不错的，所以我们决定爬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嗯，没错，就是这样！”阿加雷斯想了想，突然又说道：“对了，伽依莎殿下，根据我们魔王大人与您的契约，只要我们没有去主动伤害有灵智的生命，那就不算是违约对吧？既然我们没有违约，那我们在做什么似乎也轮不到殿下你来干涉吧？” 琳雅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个可恶的家伙也变得狡猾不过当她看到魔族的熔岩区域是沿着皮尔斯城关的前方横断左右，一直延伸到海边和山区，正好挡住了皮尔斯城关与血族军队营地之间的通道。想到它先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琳雅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不能主动攻击血族军队，但是防守的话，显然是不在她与魔王的契约之内的。琳雅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简单地说呢，就是我们想做什么就什么，这是我们的自由。不知道您是否理解了呢？伽依莎殿下？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琳雅有些恍惚地飞回了皮尔斯，那些吓坏的将领们连忙围了上来，唯恐她在魔鬼的领地上出了什么意外。“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琳雅安慰道。“那些魔鬼也是来攻打我们的吗？”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道。“不是……”琳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请大家各司其职，坚守岗位吧，不要胡思乱想。” 可话虽如此，琳雅自己却是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人类。吸血鬼。魔鬼。难道人类居然沦落到要依靠魔鬼的保护才能存活下去吗？她从心底本能地厌恶着，但眼前严峻的形势却又让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沉默。 就在这凌乱不安的心情中，下半夜的凌晨已经到来，从血族大军的营地中飘出几条火龙，分成三路向着皮尔斯延伸过来。当然，最终他们在魔鬼们的熔岩裂痕前被迫停了下来。 琳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那片熔岩裂痕前发生了什么，她只想捂住耳朵，想要假装听不见艾莉柯茜丝愤怒而极尽挖苦的嘲笑声。 “看来传说的故事还不假呢，连海勃雷姆都能被你迷得死死得！但你打算怎么向卡西尔交代呢，小月亮！” “你们人类是打算给魔族当附庸了吗？” “果然是不能对你们这个软弱的种族报有太大的希望呢！” “就不敢堂堂正正地来一场决战吗？胆小鬼们？” “或者，请把你们的徽章扔下来吧，被魔鬼保护着的骑士们！”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皮尔斯城关上的人类经过了一场残酷的精神折磨，但终于还是天亮了，云层已散去大半，朝阳的光芒照射在原本应该洒满鲜血的大地上。 于此同时，来自凯普城的格利高里援军终于抵达了皮尔斯，整整一万人的精锐统领卫队。在尽快地安排好各支部队的防区之后，琳雅召集了将领们。 “也许有人会觉得，有魔鬼挡着血族的路，至少可以给我们更多一点喘息的机会。但是我想大家也应该想过另一个问题，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人类回首历史，回往这一刻的时候，我们是否还能抬得起头来？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战死在这里，但不能没有尊严的苟活下去！” 很快，琳雅又飞到了魔鬼的营地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五味阵杂的感觉。“谢谢你，阿加雷斯阁下。请代我，还有卡西尔和所有格利高里的人民向海勃雷姆陛下转达我们诚挚的谢意，谢谢他的帮助。” “啊？伽依莎殿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我们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呀？所以我们恐怕没有办法接受您的谢意。”长角翼魔一脸惊讶的样子道。 “我现在没心情玩这样的游戏。这是请求，也是命令：请你们离开吧，你们已经帮助了我们很多。但这终究是我们人类与血族之间的战争，这注定要由我们自己来一次了解。这是属于我们的战争。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魔王大人也能够明白。” 长角翼魔被她严肃而苍白的脸色吓到了，它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恭敬地行了礼，悄悄地退去。不到半个小时，魔鬼们便带着熔岩和烈焰退回到了地底的深处，只留下皮尔斯城关前一片烧熔冷却的大地。 血族的大军开始顶着阳光缓缓前进，很快便将皮尔斯城关前塞得密不透风。 决战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