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 第一章 剑手本色 天,细雨已停,浓云却仍密布。 在高王瀑的另一边,白袍人踏着沉重的足步向前直行,他胁下所挟的朝天尊者及洪江依然中毒昏迷,不省人事。 走出一程,他凭着一种天生敏锐的察觉本能,下意识里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人尾随跟踪—— 白袍人定身侧耳倾听,四下除了骇人的寂静外,再无其他声响。 他再度举步而行,心中忖道:“奇怪,我什么都没听到,怎会感觉到有人尾随在后呢?况且四下空旷,又是杏无人踪,莫非这只是我的疑心生暗鬼而已?” 寻思良久,始终不得要领,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走过一段路,那怪异的奇想忽然在他脑海中长大起来。 白袍人想着,适才的沉思又重回他的脑际: “我的直觉既然告诉自己,有一个神秘人物缀在背后,那是再也不会错了,十年来,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过着紧张的日子,早已养成了异于常人的机警本能,还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 这会子,阳日从密厚的云层后面穿出来,金黄色的光线洒在旷野的一角—— 白袍人回首一瞥,倏然发现有一个影子一晃即逝,他定了定神再瞧,地上却只有高处山林的投影,没有任何异处。 他默默对自己道:“虽不知这跟踪之人究竟是谁,但从这一掠即逝的影子上看,其人定必身具上乘轻功无疑了。” 越过莽原,绕经一道山角后,地势逐渐陡峭,白袍人望见前面一株大树,疾地闪身掠到树后。 一个身影不一忽来到切近。 白袍人将胁下的朝天尊者和洪江放置树旁,“刷”地晃身疾跃出去,恰正拦住那人去路—— 触目所及,但见此人面色腊黄,满脸病容,约莫三旬左右年纪,两道目光有如鹰隼,冷冷地盯视着他。 白袍人开口道:“朋友自高王瀑一路跟踪老夫至此,敢问有何见教?” 那病容汉子冷冷道:“足下耳目倒也灵敏得很。” 白袍人指着犹自人事不醒的洪江及朝天尊者,道:“朋友你是冲着这两人而来,抑或专程找某家的麻烦?” 那病容汉子视线掠过树旁躺着的二人,道:“我要找的是谢金印。” 白袍人沉声道:“然则朋友是冲着某家而来了?” 病容汉子道:“如果你是谢金印,我便没有找错人,但你在高王瀑又口口声声自称司马道元,我一时倒不能确定你的真实身份……” 话至中途,忽然右手一抬,一掌击了过去。 谢金印阅历何等丰广,对方这一掌看似轻淡描写,毫无着力之处,骨子里蕴藏着一股坚强凝重的气势,而且他抢先动手,更是占尽先机,谢金印若要击破对方气势,似乎只有掣剑反击一途。 一个照面之间,便逼得谢金印非要出剑应付的敌手,到目下为止,显然尚不多见—— 然而谢金印仍无用剑的意思。 眼觑对方一掌击至,谢金印倏地抽身倒跨了半步,双手翻飞,刚柔互变,立刻将病容汉子掌势封住。病容汉子挥掌再攻,对方封拆了七八招,皆是有来有往之局,忽然病容汉子一声叱咤,停下手来道:“你为何尚不用剑?”谢金印淡淡道:“除非万不得已,某家之剑向不轻出。”病容汉子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以为我会是省油之灯么?” 谢金印道:“尊驾掌力诚然高强一时,但某家仍无须使用兵刃对付你的赤手空拳。” 病容汉子怒道:“你认为我尚不够资格使你用剑么?” 谢金印冷冷道:“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病容汉子呆了一呆,仰首寻思,旋即哼了一声,挥掌又上,双手连环攻出,随着招数变化,涌出两股无坚不摧的力道。 病容汉子这一展开强攻手法,目的不外乎迫使对方出剑,谢金印何尝不知他的意图,心下暗暗感到狐疑,可是他生性沉着坚凝,将疑念抛开,不一会便稳住局势,双方交手二十余招,竟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病容汉子掌招挥劈间,劲道源源不绝,足见功力颇为深厚,加之他招数诡奥,使得谢金印不能占得丝毫上风,这是他近二十年来首次遇到的厉害对手,为求制敌于胜,使得他再无考虑的余地,决定出剑攻击。 但见他右腕一抖,“呛”地一声脆响亮起,霎时漫空精芒电射,剑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随着长剑出匣,一股无形杀气随之涌将出去。 寒芒电射之际,病容汉子居然还快了一线,双手一错,抢先攻出一掌,他转身挥掌攻击的几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完成,病容汉子发出这一连串的快动作,无疑的是为求抵消对方出剑时所挟带的凌厉险恶气势。 饶是如此,一股瞧不见的杀气仍旧弥漫四周,病容汉子掌势为之一窒,再也递不出去。谢金印冷然一笑,道:“尊驾一再相逼,恕某家得罪了。” 右手一动,剑身发出激烈风雷之声,直取敌人腰间以上部位,同时一股森森杀气亦笼罩住敌人身形,病容汉子寒声道:“好一招‘下津风寒’——” 霎时他额上汗渍陡现,亦自催动全力,发出一掌迎拒。 但闻“呜”“呜”怪响不止,人影乍分,两人相距五步,面对面峙立,终于病容汉子上身微倾,蹬地往后倒退半步。 谢金印手中长剑支地,沉下嗓子道:“尊驾竟能接得希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之久的项庄主,也觉着情形不对。 但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是一庄之主,对这庄院中的设施,自然是十分了解。 他明白,由此地到内宅,沿途之上,至少有八道拦截敌人的埋伏。 所以,他对楚小枫在后面随行一事,也没有提出质问。 事情却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一路行来,直到后宅,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手拦截。 直到了内宅正厅,仍未见有人拦截。 项庄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楚小枫带两个从人,随后而来。 一步踏入大厅,只见大厅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杯酒,和一把小刀。 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白笺,上面写道: 你如想死得舒适一些,可以喝下那杯酒,酒中有毒,立刻可以断气,死得会毫无痛苦;你如想死得壮烈一些,可以用刀,那把刀很锋利,可以刺入前胸,切断心脉,也可以切断喉管,死得轰轰烈烈。 下面署名妻留。 一个妻子,留给丈夫这样一封信,想想看,那是何等样的夫妻。 项庄主愣住了。 楚小枫举步踏了进来。 后紧随着成方、华圆。 项庄主缓缓回过身子,“你们早知道她们已经走了?” 楚小枫道:“不知道!不过,在下觉着你项庄主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傀儡罢了……。” 项庄主接道:“你们……” 楚小枫接道:“我们只不过有这种想法,让阁下自己来证实一下而已。” 项庄主道:“现在,我已经证实了。” 楚小枫笑一笑,道:“项庄主,是不是准备改变一下心意呢?” 项庄主道:“改变什么?他们已经替我安排好一切。” 楚小枫道:“安排什么?” 项庄主道:“这个。”伸手端过桌子上的毒酒,一饮而尽。 毒性相当烈,入口后立刻气绝。 看到那位项庄主脸色变青,楚小枫才觉出不对,一把抓住了项庄主,才发觉己气绝而死。 缓缓放开右手,楚小枫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晚了一步。” 成方低声道:“公子!我看,她们走得不远,咱们追吧!” 楚小枫道:“追不上了,去招呼王平他们来吧!记住,千万保护好那位石七,别让他死了。” 成方一躬身,转头而去。 片刻之后,王平等一行,走了过来。 楚小枫下令展开了一场全面的搜索。 撤走得很干净,除了留下一批金银财物,没有带走之外,所有的线索证据全部未留。 王平叹息一声,道:“公子,咱们除了搜出一笔财物之外,什么也没有搜出。” 楚小枫轻轻吁一口气,道:“虽然,他们走得很快,至少,咱们也有很大的收获。” 王平道:“什么收获?” 楚小枫道:“花!咱们知道了这个组合和花字有关,以后。就有线索可循了。” 他表现的很轻松,对这一批撤走的人,似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王平暗暗一皱眉头,忖道:看公了如此轻松,难道,他早已经有了准备不成。 楚小枫回顾石七一眼,笑道:“石兄,这些你都看到了。” 一句石兄,叫的石七有些受宠若惊,急急说道:“小的都看到了。” 楚小枫道:“这里留下了很多的金银财物,你可以随便取一些。” 石七怔了一怔,道:“公子,这话是真的?” 楚小枫笑道:“此时何时,此情何情,我为什么要骗你。” 石七道:“公子,我……我……” 楚小枫接道:“本来,你可以跟着我们走,但我们以后还会和他们碰头,再见到你,我相信,他们决不会放过你,倒不如取些金银,找一个安定的地方,埋名隐姓过一生安适生活吧!” 石七道:“公子大仁大德,小的是没齿不忘,不过,我相信,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 楚小枫道:“自然不会,但你在他们之中,也不是很重要的人物,他们不会放过你,但也不会用很多的心力去找你,只要你走远一些,保住后半生的机会很大。” 石七突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楚小枫磕了一个头,道:“小的现在才发现了好人,坏人、君子、小人,原来有这么大的一个区别。” 楚小枫道:“拿些金银去吧!现在,他们还没有时间找你,藉此机会远走高飞去吧!” 石七取过一笔金银,转身而去。 望着石七的背影,王平轻轻吁了口气,道:“公子,真的就这样放他离去么?” 楚小枫道:“他作了不少的坏事,对么?” 王平道:“不错,这个人,是那群杀手中最坏的一个。” 楚小枫道:“王平,冥冥中,自会有一股天道力量,他走不了。” 王平低声说道:“公子,咱们现在如何行动?” 楚小枫道:“现在,想法子带走金银,这些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带上这些金银之后,立刻撤出百花庄。” 王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望望身侧的成方、华圆,楚小枫缓缓说道:“你们找找看,他们这里什么地方养有鸽子。” 成方、华圆,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遣走了成方、华圆之后,楚小枫缓步行人一问卧室。 那是一间布置得很豪华的卧室,鸯帐金钩,绫被鸳枕,白绫糊壁,黄毡铺地。 楚小枫四顾一眼,缓步走到一座木柜前面。 随手打开了木柜。 木柜中都是衣服。 楚小枫拨动衣服,果然找到了一个门户。 木柜底下,有一个翻起的木板,直向下面通去。 那是足可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 片刻之后,王平等带着人走了回了。 成方、华圆,各自带了一个鸽子,行入室中。 楚小枫笑一笑,指着地下的洞口,道:“他们就是从这个地方逃走的。” 王平道:“这地方又能走几个人?这座百花庄,似乎是人数不少。” 楚小枫道:“事情很明显,他们早就准备了撤走的路线,只要一声令下,或是一个暗号,他们就可以立刻撤走了。” 王平道:“公子,难道他们早就准备撤走了?” 楚小枫叹息一声,道:“利害处,也就在此了,咱们还一直认为自己很精明,其实,人家早就计算好了,仇总管的埋伏,项庄主的出现,都不过是人家争取时间的一部分,这证明了,他们还是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王平道:“公子,咱们要赶紧追呀,看情形,他们不会走的太远。” 楚小枫微微一笑,道:“追也来不及了。” 王平道:“公子,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楚小枫答非所间,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 王平道:“可以了。”转身向前行去。 楚小枫紧随在身后,走出了百花庄。 一出庄门.楚小枫立刻抢在前面带路,把几人带入了一座山林之中。 楚小枫四顾了一眼,突然举步走到一片草丛之中,取出了几套颜色很旧的衣服,笑道:“大家都换上旧衣。” 楚小枫似是早有准备,很快的把随行之人扮成了各种不同的身份。 楚小枫仍然带着成方、华圆当先而行。 王平等分成三批,各自穿着不同的衣服.扮成不同的身份,有几种暗记,维系着彼此联络。 楚小枫扮作了一个中年落第秀才,成方、华圆扮作了两个村童。 楚小枫似是心有所本,逵走了一段时间,都停下来看看。 这一口气,走了十几里路。 行程很奇怪,一直在绕着独山转。 大部分,都走在荒草、乱石堆中。 这时,正行到了一个山谷口处。 独山并不太大,而且,形势也不险要,以产玉著名,山中有不少采玉工人。 这片山谷中,正是产工的重要地方之一。 所以,谷口处,有很多工人搭建的房子。 但此刻,很清楚,所有的工人,部在谷中工作。 楚小枫发觉那记号,竟然直向谷中指去。 谷口处,隐隐可以听到谷中的开山击石之声。 成方、华圆很快的跟了上来。低一道:“公子,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楚小枫道:“照记号的指示,他们似乎是进入这座谷中去了。” 成方道:“公子,为什么不进去瞧瞧呢?” 楚小枫道:“这谷中是独山玉场,现在似乎是正在工作,照说。百花庄的人,不应该撤入此谷。” 成方这:“小的看过地形,照说,百花庄距此不远,但他们却绕了一大圈,才到了这个地方,也许这是他们早作的布置。” 楚小枫点点,道:“不错,表面上看去,这地方一点也不隐秘,事实上,这山谷中很安全。没有人能逃过两侧工人的监视,这是一个陷阱,咱们进去瞧瞧。” 成方道:“我陪公子进去,华圆留在谷口等他们。” 楚小枫道:“既是无法保持隐密,咱们就这样进去吧!” 就在两人进去不久,两丈外一座竹屋的房门,忽然大开。 一个人影像怒矢一般直扑出来,寒芒如电,直袭华圆后肩。 华圆霍然砖身,挥出一剑。 当的一声。一把牛耳尖刀,被华圆一剑挡开。 执刀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劲装。 衣服和山石颜色一般,一旦伏在山石中,就很难瞧得出来。 灰衣童子一击不中,立刻由怀中取出一把短剑。 刀、剑交错,展开了快攻。 他好像担心华圆喝叫,所以想以快速的攻势,杀了华圆。 哪知华圆并未呼叫,一支剑紧守门户,守多攻少。 事实上,华圆心中明白,这周围有很多的竹屋茅舍,很可能隐藏了不少的人。 如若他一剑杀死这灰衣少年。必会招致来更多人的围攻。 所以,他不急于求胜 何况,王平等一行人,很快会到。 双方搏斗了三十余台,仍然保持着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还是灰衣少年忍不住开了口,道:“好小子,你倒沉得住气啊?” 华圆笑一笑道:“那是因为你那两下子太差了,用不着在下叫人帮忙。” 灰衣少年道:“哼!现在,你就算叫他们,他们也回不来了。” 华圆道:“不用他们回来,我收拾你只不过举手之劳。”剑势一紧,展开反击。 这一次,华圆全力反击,剑势快如闪电,攻势锐利异常,灰衣少年原来很凌厉的,突然间顿挫下来,勉强接下五剑,第六剑就被华圆刺中咽喉,倒地死亡。 一剑刺死了灰衣少年之后,华圆平剑横胸,疑神待敌。 他自己早有估计,认为杀了这个灰衣少年之后,立刻会遭到围攻,那竹舍、茅屋之中。突然拥出很多的人来。 但事实上,却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竹舍、茅屋中,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等了片刻,华圆突然高声说道:“你们听着,大家既然已经亮了家伙,照了面,也用不着再藏头露尾。” 一连呼叫了数声,不闻有回答之声。 他年纪不大,但却有了相当丰富的江湖经验,和讥智,并没有向竹屋、茅舍中搜索,反而选择了一个山壁的死角,就算是再有强敌来攻,也可以减少后顾之忧。 他年纪虽小,但处事却胆大心细,从容,谨慎。 再说,楚小枫带着成方,进入山谷,深入十丈左右,转过一个弯子,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两侧的崖壁,分布了四五十个工人,执看铁锤、钢凿,不停的击石开山。 金铁和山石相击,发出震耳的锵锵之声。 看到了楚小枫和成方。倒有一半工人放下手中的工具,把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 楚小枫低声道:“小心一些,这些工人,十分可疑。” 成方点点头,运气戒备。 突然,两个工人执着铁锤迫了上来道:“两位是……” 楚小枫接道:“游山玩水的,信步至此,打扰了诸位做工。” 那工人笑一笑,道:“两位好兴致,不过,到这里就要止步了。” 成方道:“为什么,这好像不是禁地啊?” 那工人道:“不是禁地,不过,再往前走,就是咱们存放玉石的地方,外人不便过去,这倒请两位多多担待了。” 成方笑一笑道:“朋友是……” 那工人道:“在下李远,是这里的工头。” 成方道:“原来是李工头,失敬,失敬。” 李远道:“不用客气。后面存玉之处,只不过几间茅屋,这地方除了产玉之外,是一片穷山,谈不上什么风景,两人想着看么?只好瞧瞧咱们开玉的工作了。 回头看青楚小枫,并无阻拦之意,成方的胆子一壮,道:“李工头,大白天的,咱们就算手脚不干净,也不会拿你们重得要命的石头,但咱们既然进谷,到后面瞧瞧,总是应该的。” 李远道:“小兄弟,这个很难通融,两位最好死了这条心。” 成方道:“这地方有没有王法?” 李远道:“有啊!咱们是安善的良民,自然是要守王法了。” 成方道:“那就好,这地方既有王法,大概咱们就可以进去了。” 李远冷冷说道:“小兄弟。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倔强得很啊!” 成方道:“好说,好说。” 李远道:“不能进去。” 成方道:“那你就不是守王法的人了。” 李远冷笑一声,道:“就算不是吧!两位可以死了心啦。” 成方哈哈一笑道:“我们走过地方不少,也见过一些世面,这片小小的山谷,难道还真能把我们唬住不成。” 李远道:“两位如是一定要进去,只有一个法子,” 成方道:“请指点指点,有什么法子?” 李远道:“把我们杀了。” 成方道:“杀了,这成什么话,我又不是杀人的凶手。” 李远道:“如若你们要进去,偷走了我们的工石,那比杀了我们还在厉害。” 成方哈哈一笑,道:“李工头,这是耍赖,在下看的多了,诸位若就这样想拦阻咱门,只怕会失望的。” 李远脸色一变,双目射出了凶光,冷冷说道:“这办法也不成,在于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成方道:“哦!最后一个办法,又是什么?” 李远道:“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下杀了你们。” 成方道:“这才是诸位心中的如意算盘,不过,这中间,更有一个很重要条件那就是诸位要有杀我们的办法,” 李远道:“杀人,好像不是一件难的事。咱们虽然没有杀过人,但举起铁锤敲下去,咱们还是会的。” 成方笑一笑,道:“只怕那一锤敲得不好,会失去了自己的老命。” 李远冷笑一声,道:“咱们不过是打石工人,命也不会很值钱,只怕万一伤了两位爷们,那可是很划不来……” 楚小枫冷冷说迫:“诸位的戏,演完了吧?” 李远冷冷说道:“还没有。两位只要不肯退出山谷,咱们就这样演下去。” 这时,所有的打石工人。都放下了工作。缓缓围了上来。 楚小枫神情冷肃,说道:“成方,给我杀。” 成方应声出剑。 寒光闪动,鲜血飞溅,立时响。两人倒了下去。 成方出剑太快,快的两个工人来不及举起手中的铁锤封挡。 但这两剑,也杀出了一个名堂,只见他们立刻四下移动,摆出一个拒敌方阵。 阵势有条不紊,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成。 成方冷笑一一声,道:“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右手一抬,又刺出了一剑。 两柄铁锤,同时飞了起来。 当的一声,封开了长剑。 同时,方阵也开始了转动。 成方笑一笑,道:“诸位原来都是老手。” 长剑一挥,向前攻去。 但见寒光流动,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成方剑势快速,片刻工夫,已经攻出了四五十剑。 但他仍然在原地方。 这些工人的武功,虽然不算大高,但他们阵势的移动却很快速,人接人,锤接锤,所以,成方攻了数十剑,仍无法向前推展一步,也无法伤到任何一个人。 楚小枫一皱眉头,道:“成方,退开。” 成方收剑而退。 楚小枫缓缓拔出长剑,迎了上去,冷冷说道:“你们听着。你们这阵法不错,但你们的武功等级,却是九流脚色,我不想杀你们,最好你门让开路。” 这时,李远止站在方阵中心,厉声说道:“蚂蚁多了咬死象。你门两个人,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未必能闯过方阵。” 楚小枫道:“好!不教而杀谓之虐。如今,我己蜂把话明内了,不肯让路,别怪我剑下无情。” 右下一抬,呼的一剑,劈了过去。 两柄铁锤,横里飞来,当的一声,震开了剑势。 楚小枫冷冷说道:“看来,诸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说话之中,长剑已然收回攻出,连续攻出十二剑.这十二剑几乎是连成一剑击出。 远远的望去。只见光影闪动。 四个工人倒了下去,都是齐腕断了右手 原本进退有序的方阵,也因这四个人的受伤,受到了阻碍。 成方借机挥剑,攻了过去。 剑招伸缩,片刻又刺伤五人。 整个的阻敌方阵,忽然间崩贵了。 成方的剑势,更显凌厉,片刻之间,又伤了十余了。 四十几个人,被伤了约有一半。 这一阵激烈的刺杀,不但杀伤对方的人,也杀散了那些人的勇气。 余下的人。全部停了下来,退到一侧, 楚小枫伤了四个,阻滞了对方阵势的变化之后,就未再出手。 单是成方这一支剑.就杀的那些工人,人仰马翻。 楚小枫低声道:“成方住手。” 成方停下了手,长剑平胸,当先向前行去。 楚小枫早已还剑入鞘。 数十个工人。虽然还执着兵刃,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面阻拦。 楚小枫很快的进入了谷中。 只见十几间茅舍,搭建在一处。 两面山壁夹峙。后面是一片林木。 其中角四五间茅舍,门窗半闭,可以看到茅舍中堆积了不少的石块。 成方低声道:“公子,那里面,好像都放的石头。” 楚小枫嗯了一声,直向一间茅舍中行去。 室中除了堆积的石块之外,好像别无他物。 成方仔细查看了一眼,道:“公子,都是石头。” 楚小枫道:“成方,如若这茅舍之中,真是石头,他们会不会不惜流血,阻止咱们进来。” 成方道:“不错,看来这中间,确有一些问题。” 楚小枫道:“一间一间的看。” 两人连看了六七间,都是堆积着石头。 楚小枫暗暗数了一下,这茅舍一共有十二问,每间都有独特的门窗。 如若只是存放着石头,实在用不着这样搭建。 成方也感觉得出来。 所以,他未再多问。 第八间茅舍的门.紧紧的关闭着,成方一推,竟然发觉门是里面闩起来,不由精神一振,他未再推门,却推开了旁边一扇窗子。 那窗子很容易被推开。 成方一长腰,跃入茅舍。 茅舍中有一张床,床上睡着一个人。 那人似是睡得很熟。成方打开了窗,跃人室内。这个人竟然还不知道。 成方未理会那人,只是防着他的偷袭,先打开了木门。 楚小枫缓缓行了进来。 那睡在床上的人。睡得仍然很熟。 楚小枫四顾一眼.发觉这地方,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两张竹椅。 轻轻吁一口气,楚小枫缓缓说道:“朋友,可以起来了。” 那人仍未作声。 楚小枫冷笑一声,道:“成方,找一碗水,把他泼醒。” 水就在旁边。 成方拿起水瓢,满满一瓢水泼了过去。 那睡着的人。仍然没有动一下。 这人的沉着,实在是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眩的境界。 这样沉着的人,只有两种:自己不能动的人,或是死人。 床上的人,已经死了。 成方扳动那的身躯,只见他脸色苍白,身躯僵硬,似是已经死了不少天。 成方道:“公子,是个死人!” 楚小枫道:“他知道自己非死不可了,所以,跑回来,夫上门躺在床上。” 成方道:“这情形说不通,” 楚小枫冷笑一声,道:“到下面一间房子里去瞧瞧。” 第九间茅舍,也是关闭着。 成方不再犹豫,飞起一脚,踢在木门上。 木门被撞开。 里面也放着一张床,也躺着一个人。 半身盖着被子,向内而距,和第一间茅舍中一样,连睡的姿势也一样。 成方道:“哼!又是一个死人。” 伸手抓人。 楚小枫低声道:“成方小心,” 成方缩回了手,长剑出鞘,翻过了那个人。 是石七,果然已经死去。 他的前胸上,附有一张白笺,写着背叛者死。 楚小枫心头震动了一下,忖道:“还有三间茅屋,难道绿荷、黄梅、红牡丹,也遭到了毒手。” 急急说道:“成方,快!到下面一间看看。” 第十间茅舍,也有一张床。不过没有躺人,一个人盘膝坐在床上。 而且是个女人。 穿着一身大红吉服,满头珠翠、玉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 但偏偏在头上盖了一块白布,白布垂在脸上。 大红吉服,配上一块白布,怎么看也不谐调。 楚小枫心头一震,道:“成方,取下她脸上的白布。” 成方:应声出剑,挑下了那女人脸上的白布。 但她的头,垂得太低,低得无法看清楚她的脸,很像也是死人。 楚小枫吃了一惊,道:“成方,小心些看一看,她是死人,还是活人?” 成方很小心,右手长剑平平伸出,直到那女人的下颚上,剑上用力,抬起了她的头。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目。 放下剑吁了口气,道:“公子,这个人,恐怕也已经死了。” 楚小枫道:“成方,你看她像不像绿荷?” 成方听得一呆,道:“绿荷姑娘?” 楚小枫道:“我是说,她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成方道:“刚才,小的没有瞧清楚,我现在仔细瞧瞧。” 伸手向那红衣女人下颚托去。 那红衣女人,却悄无声息的一扬双手。 铮铮两声轻微机簧之声,成方、楚小枫,同时失声而叫。 红衣女人,突然出手,闪电般发出了细微的毒针,楚小枫应声抱腹而蹲。 成方的距离近,更是让避不开。 红衣女子一手点中了成方的穴道,另一手也点中了楚小枫的穴道。 只见她一跃而起,飞下木榻,格格一笑道:“你们两个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举手互击了一掌,道:“你们出来吧!” 床上堆积的干草一分,两个女婢,飞窜而出。 红衣女子已脱下了大红吉服,露出了一身淡青劲装,笑一笑道:“春花、秋月,把两人给我捆起来。” 两个丫头早已经准备了绳索,紧紧的把两人捆了个结实。 劲装女子,用湿布拭去了脸上涂上的白粉,露出来一张俏丽的脸儿。 望望楚小枫,笑道:“小伙子,你就是迎月山庄的庄主?” 楚小枫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姑娘是……” 青衣女子道:“我么,说我是项夫人也好,叫我八姑也好,你们怎么叫,就怎么称呼吧!” 楚小枫道:“项夫人?那是百花庄主的夫人了?” 项夫人笑一笑,道:“听说,你们把拙夫给杀了?” 楚小枫道:“咱们没有杀他,但夫人留下了毒药。” 项夫人道:“他服毒死了?” 楚小枫道:“大约是夫人的令谕很严厉,他好像不敢不死。” 项夫人笑一笑,道:“总算不算太丢人,也不在我陪了他几年。” 楚小枫道:“其实,他只小过是一个傀儡,夫人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项夫人道:“不错,可惜你明白晚了一些。” 楚小枫道:“夫人在前面两座茅屋中故布疑阵,使咱们疏于防范,致遭所乘,这一点很高明。” 项夫人道:“夸奖,夸奖,我这点小设计,还不算太差吧?” 楚小枫道:“夫人,还有几点不了解的地方,请予指导。” 项夫人道:“好说,看在你这股英俊的味道上,请说吧?” 楚小枫道:“夫人主持百花庄很多年了?” 项夫人道:“不太多,五年左右吧!” 楚小枫道:“我想这百花庄绝不是一个很独立的组织。” 项夫人笑道:“我英俊潇洒的楚公子,就算我有怜才惜人之心,但我也作不了主,我不会把你活生生的带走,我要杀了你,带着你的尸体离开这里,你快死了,还要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作什么?” 楚小枫道:“正因为我要死了,才希望死得瞑目一些。” 项夫人笑道:“楚公子,你不会提一点别的要求么?” 楚小枫道:“别的?” 项夫人道:“对!譬如说,你想吃点什么,还是想尝试点什么?” 楚小枫道:“在下么!……” 双目凝注在项夫人的脸上。 目光中满蕴一种莫可言谕的情怀。 项夫人忽然挥挥手,道:“春花、秋月,把那个人给我抬出去。” 春花一伏身,抱起了成方走出去。 秋月走后面,顺手带上了房门。 理一理鬓边散发,项夫人尽量作出一个诱人的姿势。道:“楚公于,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心中想什么?可大厦截了当的说了。” 楚小枫道:“说出来,又能如何?” 项夫人伸出了一双白玉般的手,很温柔的把楚小枫抱了起来。放在木榻上,笑一笑,道:“毒针伤在哪里,要不要我替你起出来?” 楚小枫道:“针上既然有毒,就算你起出了毒针,我也是难免要毒发而死。” 项夫人微微一笑,道:“天下的毒药,都有解药。” 楚小枫道:“夫人有解毒之药,那就快给我吃一粒。” 项夫人道:“你的功力相当深厚,中了毒针,还能说这样多话。” 楚小枫道:“我如不说话,可以运气把毒性逼住,但我说了这样多的话,只怕毒性早已散开。” 项夫人道:“幸好,我有解毒的药物。” 楚小枫道:“可惜的是,解了毒,还得死。” 项夫人垂下头去,在楚小枫脸上亲了两下,道:“冤家,我心中有些害怕,我如解去了你身上的绳索,给了你解毒药物,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后果?” 楚小枫道:“最后,你还不是要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离去。” 项夫人道:“放了你,我就很难再有捆起你的机会了。” 她脸上泛起的情欲之火,渐渐的退了下去。 毕竟性命,还是比情欲重。 楚小枫突然一振双臂,身上的绳索断裂,右手一探,扣住了项夫人的脉门。 项夫人呆了一呆,道:“你,没有中毒针?” 楚小枫道:“我如中了毒针,怎么还能和你谈这么多的话?” 项夫人道:“也没有被点中穴道?” 楚小枫道:“可惜,你给了很多的时间。使我已自行运气冲开了穴道。” 项夫人道:“唉!我刚才就该一刀杀化了你。” 楚小枫道:“很可惜的是,你错过了这个机会。” 项夫人道:“你这个骗人感情的下流坯……” 楚小枫冷冷接道:“夫人,别太忘形,我也会杀人。” 一面五指加力,项夫人顿然感觉到右手骨疼如裂,只好住口。 楚小枫道:“夫人,答复在下几句活,我会饶你不死。” 项夫人道:“我知道的不多,你问的,只怕我未必能够回答。” 楚小枫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项夫人道:“我说出来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楚小枫道:“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就饶你不死,我放了石七,可以证实我说的话,一定负责。” 项夫人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我想要一点保障。” 楚小枫道:“什么样的保障?” 项夫人道:“说说看,你对我如何安排?” 楚小枫道:“放了你,随便你海阔天空。”项夫人道:“不!我提一个条件,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楚小枫道:“答应……” 项夫人接道:“别答应得太快,要知道,我这个条件,很难完成?” 楚小枫道:“怎么说?” 项夫人道:“我要你陪陪我,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隐秘,至于你如何处置我,我就不计较了。” 楚小枫心中明白了,但却呆在当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不是在陪夫人么?” 项夫人道:“不是这种陪法。” 楚小枫明知故问,道:“那要怎么样一个陪法?” 项夫人道:“看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真的不明白么?不过是明知故问,想窘我罢了。其实,我既敢开口了,为什么不敢说清楚呢?” 楚小枫道:“在下实在是不太清楚。” 项夫人道:“肌肤相亲,这四个字,你该懂吧?” 楚小枫道:“我懂。” 项夫人道:“懂了就好。” 楚小枫缓缓站起身子,笑道:“夫人,这要求太过分了。” 项夫人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这个组合的秘密?” 楚小枫道:“你知道的很多?” 项夫人笑一笑,道:“我的年纪不算太大,但我在这个组合中的资历,却是不浅,不妨告诉你我过去的身份,你心中就会有个数了。” 楚小枫道:“夫人指教。” 项夫人道:“我们这个组合的真正首脑,有两位夫人,我是二夫人身边的丫头,你想想看,我知道了多少隐秘。” 楚小枫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项夫人道:“我从丫头,升到了主持一方的首脑人物,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受宠爱。” 楚小枫道:“这么说来,你是真的知道很多隐秘了。” 项夫人道:“不大多,十之五六总是有的。” 楚小枫道:“夫人,不是骗我吧?” 项夫人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其实,男女之间的事,还不是我们女人吃亏。” 楚小枫笑一笑,接道:“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了。” 项夫人道:“楚小枫,别把我看成个太坏、太浮的女人,我虽然不是什么贞烈妇人,可也不是很随便的人。” 楚小枫道:“至少,夫人不是从一而终的女人。” 项夫人忽然间流下泪来,缓缓说道:“我不是,我十六岁那一年,被主人夺去了清白,然后,主持百花庄,刚才,你已见过了,那位项庄主,就是我的丈夫,不论如何,他是我的丈夫,名义上我总陪着,那就是我经历的第二个男人。” 楚小枫道:“这个男人,是你自己选的吧?” 项夫人摇摇头,道:“不是。第一个强暴了我,第二个,也是主人指定的,就这样,我活了这么多年,楚小枫,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楚小枫道:“贵门中人很多,夫人既是一方主脑,为什么不找几个自己喜爱的人?” 项夫人苦笑一下,道:“也许是我眼光太高了,也许是我对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憎恨,所以,我一直没有看上一个人,很奇怪的,见了你,我……” 楚小枫接道:“夫人,咱们之间,能不能换个条件谈谈。” 项夫人道:“不能。” 楚小枫道:“为什么?” 项夫人道:“不论我告诉你多少事,就算是只说一句,我也无法活下去。” 楚小枫道:“不说内情,我也一样要杀你。” 项夫人道:“所以,我是死定了,临死之前,我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陪陪我,不算是太过分吧!” 楚小枫呆住了。 这实在不算是很过分,一个人用生命作代价,换得了春宵一夜,这代价是不是很高呢? 楚小枫沉吟不语。 项夫人道:“楚公子,你可以杀了我,我也可以随时自绝而死,所以,你如想用恶毒手法,逼我说些什么?只怕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楚小枫道:“夫人,我想知道一点纲领,在你而言,是一种要求,但在我而言,是一种牺牲,所以,我想知道代价。” 项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万知子,春秋笔,这是武林中两大隐秘,这代价够大吧?” 楚小枫心头震动一下,道:“你们这个组合,和这两位绝代奇人何关?” 项夫人道:“关系很大,而且当今之世,知道这稳秘的人也不多。” 楚小枫道:“你知道?” 项夫人道:“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全部,但对你而言,那已经很够了。” 楚小枫道:“看来,在下被你说服了。” 项夫人道:“告诉你一点隐秘,天下就没有我立足之地了,我只是在死亡之前,尝试一下和一个自己喜爱的男人,在一起有多快乐罢了。” 楚小枫顿时陷入了一片迷乱、傍徨之境。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自己,不知道是否答应她的要求。 项夫人不再催促,只是静静的望着楚小枫,双目中情欲闪动,脸上是一片企求之色。 楚小枫轻轻吁一口气,道:“夫人,如若在下答应了,我又怎知能确定听到这些隐秘,” 项夫人道:“肌肤相亲,枕边细语,我会告诉全部内情。” 楚小枫道:“就在这里么?” 项夫人道:“你害怕?” 楚小枫道:“室外有两个丫头,和我一个受了伤的从人,而外面,还有你不少的属下,在下实是提不起这股劲头。” 伸手拍活了项夫人身上穴道,接道:“夫人,我看咱们这笔交易缓一缓……” 项夫人坐了起来,接道:“缓一缓,怎么一个缓法?” 楚小枫道:“夫人不妨先和在下走在一起,贵组合中人,如是一定要杀你,必须先对付了在下和我的从属。” 项夫人道:“哦!你要找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再……” 楚小枫接道:“这种事,岂可草草,必得在心神两畅的地方,促膝谈心,由情生爱。” 项夫人眨动了一下双目,道:“这要多久时间?” 楚小枫道:“这个很难说了,也许三五日,也许十天半月……” 项夫人接道:“咱们就以半个月为期,如何?” 楚小枫道:“好,一言为定。” 项夫人微微一笑,道:“楚公子,话可要先说明白,咱们一天没有肌肤之亲,我就不会说出内情来的。” 楚小枫点点头。 项夫人道:“在这十五天中,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他们会想到我知道的隐秘不少,必将千方百计的杀死我,一旦我死了,你就永远找不到像我知晓这样多隐密的人。” 楚小枫道:“我明白。” 项夫人放低了声音,道:“你真的很信任我了?” 楚小枫道:“在下相信夫人说的俱是实言。” 项夫人叹息一声,道:“我作丫头时的名字,叫小红,以后别再叫我项夫人。” 楚小枫道:“小红姑娘。” 小红微微一笑,道:“我先表现出对你的信任。” 楚小枫道:“好!在下拭目以待。” 理一理头上乱发,小红提高了声音,说道:“春花、秋月何在?” 两个女婢应声而入。 小红道:“那小子伤势如何?” 春花道:“奇毒发作,人已经昏了过去。” 小红道:“抱他进来。” 秋月应了一声,抱着成方而入。 小红道:“把人放在床上,过来,我有话告诉你们。” 春花、秋月相互望了一眼,满脸疑惑之色,行近小红身侧。 小红低声道:“那位楚公子不好对付……” 愈说声音愈低,两个女婢不得不伸出头,附耳去听。 小红突然双掌并出,拍在二女的背心之上。 她早有准备,二女却是骤不及防,立时被震断心脉,吐血而死。 楚小枫暗暗叹息上声,忖道:“这丫头好恶毒的手段,二女都是她贴身之婢,竟然下得如此毒手。” 只见小红苦笑一下道:“这两个丫头,名虽女婢,事实上,却有监视我的用心,不得不除了她们。” 楚小枫点点头。 小红取出一片磁铁,吸出成方身上毒针,然后,又让成方服下一粒丹丸,才拍活成方穴道。 对症之药,见效神速,成方一挺身坐了起来。 小红笑一笑,道:“这位小兄弟,你觉着怎么样?” 成方双目盯注在小红的脸上,冷冷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红一指楚小枫,道:“为了他。” 成方望望春花、秋月的尸体,又望望楚小枫。 楚小枫点点头。 成方缓缓行下木榻,深深吸一口气。 小红笑一笑,道:“毒针已经起出,毒性已解,只要好好的坐息一下,很快就复原了。” 楚小枫道:“小红姑娘,你好像不至只带这两位女婢吧?” 小红道:“我带了很多的人手,其余的人,都在后面山壁间一个石洞中。” 楚小枫道:“那里有多少人?” 小红道:“十九个。” 第二章 山雨欲来 谢金章道:“一总有几个人?” 谢金印道:“不多不少,二十个人。” 二十条人影,从四面八方向茅屋移近。 他们借着坟冢掩护身子,足步轻灵,走动时绝无任何声息发出,但纵然如此,又怎能瞒得过谢家兄弟。 两人依旧背对背仁立着,谁也没有再说话,这两个一生在刀尖风浪中打滚的人,已不知有多少次并肩作战的经验,自然有一种非常人所能及的默契。 二十条人影迅速地将茅屋包围住,借着窗口透射出去的灯光,可以瞧出这些人都是一身劲装,满脸煞气,显然没有一个不是危险人物。 但谢氏兄弟反而眯起双目,竟似打起吨来。 “砰”一响,木门被一掌震开,二十个人一涌而入。 这些人来势汹汹,但谢金印与谢金章却像毫无所觉,那些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敌人,反而愣住了。之后,其中一人开了口:“贤昆仲都是聪明人,咱等来意如何,你们想是早已知晓的了。” 谢金印与谢金章都没有说话,那人又道:“咱们来此的目的……”谢金章抬起头来,截口道:“老朽是本镇所雇的守墓人,你们知道么?” 那人道:“知道,但咱们也知……” 谢金章摆摆手,再度打断道:“清明扫墓的时间早已过去,你们来此,若只是为的要拜访外面乱葬岗上那些孤魂野鬼,只要跟我这守墓老头招呼一声,就尽管请便吧。” 那人冷笑道:“咱等找的是你,姓谢的,别再装孙子了!” 谢金章道:“哦,原来是找我的,棺木在哪里?” 那人愕道:“什么棺木?” 谢金章缓缓道:“你们找我,自然是家有丧事,来这坟场择地而葬了,你等算是走对了地方,此地风水再好不过,听说从前还是帝王之穴……” 他说出这话,只道对方必然大怒,讵料那人却一点也不动气,只是沉下了脸,一字一字道:“不错,咱们是带了两具棺木来,但棺木却是空的,贤昆仲难道打算直挺挺装人棺木里么?”谢金章道:“除了死人,我想谁都不愿意的,足下多此一问了。” 那人道:“很好,两位只要识相些,咱们并不想过份为难于你。” 谢金章道:“你要我们束手就缚么?” 那人不答,迳自打了个手势,其余诸人手腕抖处,已各自多了件乌黑发亮的物事,这自然都是兵器。那人笑了笑,道:“你瞧,咱等虽然来意不善,却还不想杀人,否则岂非早就可以下手了?” 始终没有开口的谢金印,这时缓缓转过头,对着那人悠悠道:“那么咱们算是两讫了,某家现下也没有杀人的兴致,否则岂非早就出手了,趁着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你们快滚吧!” 二十名彪形大汉神色齐地一变,为首一人道:“姓谢的,咱们并非不知你一生威名,剑法又准又狠,当今不作第二人想,但你当咱们铁血二十宿是省油的灯么?” 谢金印听他自报名号,不觉微微一愣道:“近年来某家深居简出,江湖上几时又有新人闯出了名万?” 那人面上露出奇特的表情,道:“这只怪你姓谢的孤陋寡闻,咱铁血寨可不是刚刚混出道的,不过咱二十宿向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从来无人能够逃生,是以武林中鲜少有人知晓,你没有听过咱们名头,倒也不算希奇。” 他说话之际,其余诸人已各占方位,右首一名大汉,突地挺身冲近对方三步之内,挥刀劈去。 谢金印双目微瞌,似乎不将敌人放在心上,待得那大汉刀锋将至,突地向左斜跨半步,这半步跨得好不玄妙,对方一刀犹未劈实,陡觉大刀所向,竟是毫无空隙可人,不由骇然色变,仰身退开尺许。 霎时间所有大汉都围了上来,挺刀自四面八方疾攻,但见一时二十人齐上,一时分做四五伙从斜地里抢人猛扑,此进彼退,配合得极为巧妙。 谢金印与谢金章出掌反击,渐渐将敌人攻势封住,但却始终陷于挨打的局面,因为他俩不论想对付哪一个,总因其他人的一刀袭到,不得不被迫半途收掌自保,如是一来便赢取不了主动。 至此谢金印方始微凛于心,晓得敌人甚强,绝非一般强徒可比,他们非但功力高强,而且个个勇悍,憨不畏死,结伙而斗时又可平空发挥出数倍以上的威力,当真是一伙可怕对手。 谢金印一口气挡了对方十余刀,已感到情势非要出剑应付不可,当下怒声喝道:“尔等若再不知机退走,待得某家出剑后,可莫怪手下无情。” 那二十名大汉听得他这一声断喝,不但没有如言退走,攻扑反而更见凌厉,睹其情状,简直便如二十头疯虎一般。 谢金章高声道:“敌人赋性凶残,只怕不会接受你的劝告,大哥不出剑更待何时?” 谢金印胸臆涌起无限杀机,右腕一抖,一股无形杀气涌将出去,距离他最近的四名大汉登时感到一阵窒息,不由自主四下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移身方退,一道森森寒光已紧接着杀气飞洒而出,卷住四人身形。 顷忽之间,但见寒光微敛,那四名大汉自眉心至胸现出一道血口,血如泉涌,死亡的形相迅即弥布在他们脸上,谢金印杀人之后,立刻又现了懒慵慵的神情。 他怒气冲冲地喝道:“你等这是祸由自招,某家虽不想杀人,但总是有人迫我干出这等无聊的事……” 其余诸人见同伴遇害,面容反而变得狰狞异常,其中一人突然奋不顾身向前猛扑,口中厉声道:“兄弟们,咱们跟这两个老匹夫拼了!” 喝声中,连人带刀往谢金印直冲过去。 余众早在他出声前,已一窝蜂挺刀舞掌涌了上去,霎时十六人再度将谢氏兄弟围在核心。 但谢金印一剑既已在手,又岂会将这样的对手放在心上? 他长剑一摆,一片模糊的影子中,飘然攻了三个敌人每人三招,这三剑看来轻不着力,实则在剑身轻飘而过之间,动辄可一变而为致人于命的绝招,对方自然识得厉害,但却凝身不退。那等模样生似情愿战死,也不肯后退,一心一意疯狂地要毁灭敌人。 谢金印长剑翻飞,再也不留情地袭击敌人,寒光一圈一卷,如影随形跟至,霎时又解决了三个人。 敌方联手合攻的阵法至此终告散乱,所剩诸人凶悍之气全消,相互打了个手势,同时长身而起,争相往外撤退—— 这会子,突然一阵铜哨声从远处坟场飘来,声音尖锐而又刺耳。 那十余名汉子乍听哨声,突地刹住后退的身形,一齐回转过头,宛如魔鬼附体一般,又疯狂向前猛扑! 谢金章又惊又疑,道:“这些人似都疯了,只怕便是那铜哨声音作祟……” 正说话间,只见数名大汉挥刀冲至,不禁怒气填膺,挥掌猛劈,蓬蓬暴响过处,当前三人仰身便倒。 谢金印道:“不错,他们既然不走,你我便想法子让他们躺下好生歇一歇吧——” 持剑的右手一挥而起,剑尖一阵异样的颤动,周遭空气响起一阵刺耳的“嗤”“嗤”之声—— 任何对武功稍有涉猎的人都知晓,这是内家真气从剑尖逼射出来的特有现象,武林中人练剑;终生浸淫其中,一旦能将真力溶人剑式之中出而伤人,显而易见就是已臻登峰造极的化境了。 像这样的敌人,谁遇见了谁都要感到头疼。 那十数个大汉虽然凶悍残暴有如虎狼,却还不足以在谢金印的剑下走出十招,只听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十数人喉间同时中了一剑,登时尸横当地。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剑尖滴落,森寒的杀气逐渐淡薄下去,谢金印神态也逐渐变得无精打采。 他侧身望着谢金章,低声道:“这二十人个个憨不畏死,真真邪门得紧,我杀不胜杀,到最后竟油然生出心寒手软之感……” 谢金章皱皱眉,道:“大哥听过铁血二十宿的名号么?” 谢金印摇首道:“不曾。” 谢金章道:“多年来小弟虽然隐匿于此,并未与外界断绝联络,江湖上的消息仍然多多少少略有所闻,却对这铁血二十宿陌生得紧,从他们的行动上看,颇精擅诸般冲杀狙击之手段,可想而见必是残酷恶毒的凶人集团。” 谢金印道:“为兄也有这种想法,可怪的是他们初进屋中时,说话还似客气,后来一动起手,竟然凶态毕露,前后几判若两人,那突如其来的铜哨声音十分可疑,决然不会事出无因……” 谢金章道:“依我的推测,这干人心神似已失去常态,被他人所主宰控制,才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出现。” 谢金印道:“这也颇有可能。”突闻茅屋外一道冰冷的声音亮起道:“好个天下第一剑,果真名不虚传,竟能举手投足间将铁血二十宿解决,只不知贤昆仲在茅屋里呆得闷了,可愿意出来赐教几招么?” 谢金章压低嗓子道:“这口音倒是熟得很。” 谢金印道:“听来颇似甄定远的口音,这头老狐狸居然明言叫阵,其中必然有诈。” 遂大声道:“敢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缘何苦苦与某家作对?” 那冰冷的声音道:“姓谢的,你别明知故问啦,如果你不愿出来,咱们便进房去会你了!” 谢金印高声道:“某家懒得走动,还是劳驾请阁下进来也罢。” 他一面说话,一面朝谢金章打着眼色,说到最后一句话,早闻“飕”“飕”连响,数十支利箭夹着碧惨惨的光华,自四面八方朝茅屋疾射而至! 谢金印大吼道:“快——快冲出去——” 吼声中,分别挟起朝天尊者及洪江,身形一跃而起,已自穿窗而出。 谢金章心知必有重大变故发生,也立刻提身跃起,一闪便掠出门外,再一闪已和谢金印齐肩逸出五丈之外,轻功之高,当真已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只听得身后轰然一声暴震,一股火花从茅屋顶直爆出来,漫天火光弥漫,硝磺冲鼻。 谢金章睹状始之惊骇,旋即大怒,道:“好厉害的火器,竟将我十数年来索居之处,毁于一旦,贼子们是逼人大甚了。” 谢金印将两臂所挟的洪江与朝天尊者放置坟地上,悠悠道:“这还算是便宜呢,你我要是迟了一步,此刻只怕早已被炸得粉身碎骨,成为火窟下的余烬了。” 谢金章望着茅屋浓烟弥漫,听到不绝于耳的“劈啪”之声,脑际里忽然忆起昔日鬼镇那一场大火的情形,沉声道:“武林中擅于使用火器的人并不多见,能在一举手间便将一座房屋焚毁的人,更是绝无仅有,大哥可知道这人是谁么?” 谢金印寻思一下,道:“二弟莫非以为仅凭区区几根利箭,就能将茅房炸毁?其实对方所使用的火器虽然厉害,关键却不在这上面——” 谢金章讶道:“那么这几支利箭……” 谢金印截口道:“这几支利箭不过箭端绑着火种而已,真正引发爆炸的还是那铁血二十宿的二十具尸体——” 谢金章错愕更甚,道:“这——这话怎么说?” 谢金印道:“二弟可曾注意到,铁血二十宿个个都是穿着一身黑衣,但在灯下却闪荡着微弱的银色光芒,个中不无古怪之处,这本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差点要去了咱们的命。” 谢金章“哦”了一声,道:“不错,我也留意到二十宿所穿的黑衫,当时犹以为只是质料特殊而已,敢情上面竟然涂着一层硝磺,硝磺一触着火星,自然容易引爆,依此道来,敌人驱使二十宿来打头阵,简直早就存心拿他们二十条性命,来换你我两条性命了。” 微嘘一口气,复道:“那设下此计之人,居心之毒,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只不知他究竟会是何人?” 谢金印冷冷道:“能够挖空心思,摆布这等毒计的人,除了昔年某家那几个老朋友外,还会有谁?……”话声戛然而止,视线转动落在身后一座荒坟上。 谢金章皱眉道:“朋友,你们躲在坟堆后与死人为伍,想必感到十分不耐,何不请出来透透空气呢?” 这一句刚说完,荒坟后己连袂步出两个人来,身上也穿着黑衣,装束与铁血二十宿竟无二致,最使人惹眼的是:两人肩上居然扛着一口黑色棺材! 这口黑色棺材,衬上两人一身黑衣及周遭无边的黑暗,颇显得有点阴森可怖。 两名黑衣人将棺材抬到谢金印面前,始终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谢金章高声道:“朋友留步——” 身子陡地拔起,“呼”地一响由他俩头上掠过去,双手齐出,已拿住右首一人双肩。 他沉下嗓子道:“两位送来这口棺材,难道不带个口讯,就此空手而回么?” 那两人依旧不言不语,四道目光只是冷冷盯住谢金章。 谢金章微露怒色,道:“两位莫以为只要一直保持缄默,便可……” 语至中途,陡见谢金印摆一摆手,道:“问之不答,逼之无益,不如让他们走吧——” 谢金章唇角微微一动,欲言又止,终于收手纵身跃开。那两个黑衣汉子一晃身如飞掠去,俄尔,人影俱杳。 谢金章喃喃道:“贼子们不与咱们正面相对,却一再故弄玄虚,送来这口棺材,倒不知其用心何在?”悻悻回过头来,只见谢金印正俯首注视着那具黑色棺材,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神情。他趋步上前,道:“大哥,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瞥了棺材一眼,不禁呆了一呆,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他犹恐自己未曾瞧得真切,伸手入怀摸出火熠幌亮了,仔细打量眼前这具黑材棺材,那棺盖上刻着几行字:“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字迹刻得歪歪斜斜,底下的字更模糊不可辨认。 谢金章心子重重一震,脱口道:“这口棺材——我见过这口棺材……” 谢金印直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道:“九月既望,残月斜挂……九月既望,残月斜挂……” 谢金章望着他胞兄失常的举态,心中更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何不妥之处么?” 谢金印这才如梦初醒,勉强笑了一下,道:“没有,方才你说见过这具棺材——” 谢金章略一思索,道:“那是将近半载以前的事,此地突然聚集了殃神老丑,朝天尊者及丐帮飞斧神丐一干人,欲前往毕节义援金翎麦十字枪,对付他们所谓的‘职业剑手’,就在这一晚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谢金印微露不耐之色,道:“这与棺材之事,又有什么关联?” 谢金章道:“大哥且听我说下去,当鬼镇失火时,殃神老丑等人立时赶回镇上,我自然也要去瞧个究竟,那场大火确是我生平所仅见,火势一蔓延开来便不可收拾,镇上房屋尽在烈火烧融之下,独有街角一幢独立的古宅当时尚未遭祝融所破坏……” 说到此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追忆及当夜那奇特的遭遇,咽了一口气,缓缓续道:“这具棺木便置放在那幢古宅里面,是时因为棺盖上刻着几行字颇为奇特,吸引了我的注意……” 谢金印打断道:“荒园古宅……我知道了,它现下是鬼镇这片废墟中唯一尚未尽毁的宅院,不久之前,我还曾到过那里,不过却没见到什么棺材,大约已被人移走了。” 谢金章愣道:“怎么?大哥你闯过那座荒园古宅?” 谢金印不答,脸上不知不觉又露出异样的古怪之色,道:“你初次见到棺木时,棺盖上所刻的就仅仅这几个字么?” 谢金章道:“是的,这两行字突然中断,似乎应该还有下文。” 谢金印仰首望天,悠悠道:“当然还有下文,棺木上的镌字,本来是要留与某一个人见看的——” 谢金章道:“噢,可是要留给大哥过目?” 谢金印缓缓地摇着头,道:“不,另有其人。” 他的语气十分缓慢,可是在倏忽之间,行动却快到了极致,只见他身子一哈,右臂贯足真力,捏住棺盖边缘,“喀”一声响,棺盖已被他拉动——” 谢金章目睹乃兄的举动,脑际不禁联想起荒园夜袭那一幕可怕的景象,失声道:“不要动那棺盖——” 谢金印手势一窒,道:“二弟莫不成害怕棺里有死尸么?” 谢金章面色沉重,凝目打量棺木,那棺盖此刻已被谢金印拉起一缝,从外面望将进去,棺内黑乌乌的,瞧不出所装何物。 他一字一字道:“死尸倒没有什么可怕,最使人难防的是里头匿伏着一个活人,鬼镇起火那一夜,我便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 谢金印不在意地笑道:“二弟过虑了,依我瞧,棺内所装的既非死尸,也不是活人,或许是一棺美酒盛肴亦未可知呢,哈!哈!” 谢金章耸耸鼻子,道:“这酒香十分诱人,难道它是从棺木里透出来的?” 谢金印道:“二弟的鼻子果然灵敏得很,只不知你的酒量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的在行?” 谢金章道:“若论武功,也许我不如你,至于酒量嘛,呵呵,我瞧你还是兔谈啦。” 大敌当前,这两个患难手足,竟有如此轻松的心情,笑语诙滤,如教第三者在旁见了,难免要老大皱起眉头,殊不知武功已臻颠峰的特等高手,所具有的正是谈笑之间,从容毙敌的风度,他俩的情绪看似轻松,其实全身神经有如一只撤了网的蜘蛛,只要外界有稍许的刺激,都可以导致立即的反应! 隐伏在暗中的敌人,自然也深悉此点,他们正在等待,等着谢家兄弟稍有松懈的迹象露出时,然后再度发动攻击。谢金印将棺盖掀开,棺里果然摆着有酒有菜,足够二人饱食一餐。 他一手将酒壶提了上来,壶上贴了一张纸条,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谢金章道:“纸上写的什么?” 谢金印顺着纸上留字徐徐念道:“两位即将远行,特备酒食一棺为君饯行,请君畅饮,酒酣耳热,相偕以赴黄泉,亦不失豪雄本色也。” 谢金章笑道:“说得倒是十分动听,但他既不惜费事,为咱们备下如此珍肴美酒,咱们总该领情感谢的,是不?” 谢金印道:“是极是极,如此星辰,如此月夜,美酒佳肴当前,不由人食指不动,你我又岂能辜负那人的好意。” 边说边擎起酒壶,为乃弟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说道:“请吧——” 谢金章微笑道:“自己人还讲究什么客套,先干它几杯再说。” 举觥近唇,仰首正待饮下,蓦闻“嗤”“嗤”二声,两样黑忽忽的物事自远处疾飞而来,带着一股细微风声,直落人两人的酒杯里! 细瞧之下,竟是两只细小的甲虫。 谢金印神色一变,旋哈哈笑道:“真倒霉,连甲虫都要来抢这杯酒喝,看来这酒香虽然诱人,咱们却无福消受,真真可惜得紧。”说着,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慢慢倒在坟地上。 谢金章望着杯底的甲虫,跟着也将整杯美酒倒掉。 他俩明知两只甲虫并非自己无故跌落下来,而是有人在暗地里以内力抛物手法,将甲虫分别弹入二只酒盅,这等手劲,这等准头,的确十分惊人。 谢金印表面上若无其事,双目略一环顾,只见左侧一丛矮树下,有一条黑影一幌即隐。当下不动声色,道:“酒既然喝不成,看来你我只有喝西北风啦。” 谢金章以传音之术道:“酒里有毒,谁都能够料得到,但因我另有避毒之法,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此人弹来两只甲虫,虽属一番善意,却是多此一举了。” 谢金印亦传声道:“那倒不见得,事情只怕不会如许单纯。……” 他忽然住口不语,朝乃弟示意,大踏步向前直走。 谢金章望了躺在地上的朝天尊者及洪江一眼,道:“这两人呢,他们犹自昏迷不醒……” 谢金印道:“只有暂时将他俩放置于此,回头再来救他——”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震荡着他俩的耳膜:“姓谢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谢氏兄弟充耳不闻,依然往前直走。 那声音再度亮起道:“足下昆仲已身入罗网,徒然挣扎亦无济于事,不信向前瞧瞧便知。” 谢金章哼了一声,凝目望去,但见数丈之外,一座长满荒草的坟堆上人影幢幢,凭空多出了几个人。 一阵夜风吹过,点点鬼火迎面扑来,透着一股阴森肃杀的气氛。 这一批人共有四个,其中却有一个以黑中蒙住面孔,其余三人便是武啸秋、甄定远和那面带病容的汉子。 这三人无一不是显赫一时,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何况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蒙面人,他们同时站立一处,当真足以令人为之侧目。 霎时之间,谢金印在心中打了好几个圈儿,他端端走了两步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在对方看来,这个无人敢惹的过去职业剑手,双目中依然闪耀着不可一世的光芒,而他的面上却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神情。 这四人齐然盯住谢金印,谢金印也瞪着他们,双方久久都未说话——斯时斯地,实已用不着说话。 阒寂的空气里,业已布满了无言的杀机,月色渐渐黯淡,夜风呼号,宛如鬼魅的杀伐呐喊。 终于,武啸秋开了口:“姓谢的,别来无恙乎?” 谢金印冷冷道:“武啸秋,甄定远,你们可是找我?” 甄、武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冷笑不语。谢金印轻轻叹了口气,道:“历史又要重演了么?” 甄定远低咳一声,道:“不错,翠湖的历史是要于今夜重演了,这二十年来,你们兄弟的太平日子难道还没有过足?” 谢金章一闻此言,面上不觉泛起一丝苦涩笑容,道:“此言差矣,这二十年来,家兄与我随时随地都要防备宵小鼠辈的算计偷袭,而且防不胜防,几时又有一刻太平日子好过?” 他语带讥讽,满怀怨毒,甄、武二人哪里会听不出来?他俩神色变了一变,谁也没有搭腔。谢金印冷冷地笑一笑,道:“某家不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来找我么?” 甄定远道:“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你一日在世,咱们岂能安心睡着觉,嘿!嘿!……” 武啸秋道:“那一年咱们以多凌寡打败了你,今晚的局面亦复如此,姓谢的,你不妨认了吧!” 谢金章按捺不住,道:“阁下既然厚颜如斯,那还有什么话说?” 甄定远不答,突然放声狂笑起来。俄顷,他笑声一敛,厉声道:“贤昆仲还要我等出手么?” 谢金章道:“这话怎么说?” 甄定远道:“我等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贤昆仲眼看已是插翅难飞,你们若是识相,便该乖乖束手就缚,我等念在昔日情谊,或可大发慈悲,让你们留个全尸,死后并予厚殓埋葬……” 谢金章厉声打断道:“住口!” 甄定远狞笑一声,不再说话。 谢金印面色洋洋自若,却无丝毫动怒的表示,他眉头仅轻轻皱了一皱,淡淡地道:“忿怒适足以误事,甄老狐狸说这种无意义言语之目的不外如是,二弟如果妄动无名,那便中了他们的计了。” 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道:“话到此为止,姓谢的,你准备动手吧——” 谢金印道:“早该如此,咱们势必一战,早晚都是一样。” 语声一歇,一字一语道:“请吧——” 甄定远道:“我的兵刃不曾随带身上,足下稍候——” “啪”“啪”他连击两下手掌,掌声清脆,在寂夜里传出老远,须臾,一个彪形大汉直奔过来。 那大汉双手捧着一口长剑,奔到切近时,突然双目圆睁,射出两道凌厉凶光,炯炯注视着谢金印的背影。 他愈走愈近,手中长剑也随着一分一分高举起来,望准谢金印的头颅,随时可以砸落。 谢金印自始至终都不瞧来人一眼,似乎只当来人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瞬息间,那大汉已奔到谢金印身后,就在此刻,谢金印突然开口道:“姓甄的,这人仅仅是为你送兵刃而来么?” 不待对方回答,蓦地仰身向后倒跨半步,足尖一掂,身躯侧过半面,后面步声刹时中止,竟似被谢金印这一动作,迫得不能再继续欺近! 谢金印淡然道:“放下你的剑子。” 他尽管门户森严,保持非常的警戒,但说话时头也不回,非但声音没有一丁点异样,而且面色也一如平常。 然而甄定远与武啸秋脸上,却已情不自禁露出骇讶之容。 谢金印晶瞳一转,瞥了那立在甄定远身侧的蒙面人一眼,见他露在蒙中外的一对眼睛转动了一下,瞧不出有何变化。 那大汉高声道:“甄堡主,我走不过去……” 说话时,手中长剑不知不觉已垂了下来。 甄定远心里有数,这自然是谢金印的精神和杀气牢牢控制,那大汉的缘故,以致令他动弹不得。 如果那大汉不明此中利害,强欲挣扎前闯,说不定谢金印一剑立刻脱鞘而出,透胸刺入。 又说不定谢金印根本无须出剑,便可令对方在森森杀气中,因恐怖与窒息,当场倒地而毙。 甄定远干咳一声,道:“此人为老夫送来兵刃,并无恶意,阁下不能让他过来么?” 谢金印哼了一哼,迳自偏首朝那大汉道:“你不必过来,只要把剑子掷过去就行啦。” 那大汉声势全消,丝毫不敢违抗,手腕运劲一掷,连鞘带剑脱手朝甄定远扔去。 他长剑脱手,立刻感到周遭杀气全消,胸前压力一轻,不由吁了口气,转身飞奔而去。 甄定远将长剑接在手中,道:“想不到这几年来,你的功夫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有精进,方才剑子未出,已令得老夫手下心寒胆落,不过在老夫尚不受影响,目下且瞧瞧是你的剑快,抑或是老夫的剑快?” 谢金印道:“闻说你新近练成一种秘传剑法,唤做‘风涛剑’,与‘萍风拍’有异曲同工之妙,乃专为用来克制某家的剑法,敢问你已练到了几成火候?” 甄定远寻思一忽,道:“我想总有七成吧。” 谢金印道:“那么你还不是某家的敌手,你们一齐上吧。” 甄定远露出诡异的笑容,道:“用得着么?” 谢金印鄙夷地一笑,道:“难不成你还会感到不好意思?当年在翠湖,你们几个……” 话犹未完,突听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道:“甄堡主请暂缓出手,有烦罗先生上去与姓谢的比划比划——” 谢氏兄弟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站在甄定远身侧的黑中蒙面人,那人从开始到现在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发,使人几乎忽略到他的存在,此刻一开口,便完全是命令的口吻,谢金章心中不由一震。 谢金印凭着敏锐的本能,虽然已意识到对方显非等闲人物,没有掉以轻心,但听他的口气,仍然不免起了一阵凛惕之心。 那病容汉子缓步上前,抱拳道:“请谢大侠不吝赐教。” 谢金印道:“足下好说了。” 转身面对黑中蒙面人,道:“敢情阁下竟是这个神秘集团的首脑人物,谢某眼拙,失敬失敬。” 那黑中蒙面人一声不响,一会始沉声道:“你料错了!” 谢金印道:“阁下不以面目示人,然则咱们以前定然朝过面啦,让我再猜一猜,你是——” 黑中蒙面人眼色一沉,病容汉子适时截口道:“高手相搏,最忌心神不专,谢大侠最好不要分心旁顾,否则我可要利用这个机会了……” 谢金印道:“是啊,方才你为何不利用某家心神稍有分散时出手?如此至少总可以抢得一线先机吧。” 病容汉子默然不予置答,谢金印皱眉道:“你的态度忽敌忽友,使某家十分迷惑,自从某家在来鬼镇的道上与你碰头后,便对你的身份质疑于心……” 病容汉子摆摆手,道:“慢着慢着,我几时与你碰过面啦?” 谢金印听对方竟作此言,不由大感诧讶,他心念微转之下,心知病容汉子所以当甄、武及黑中蒙面人面前否认此事,必然另有隐情,他考虑对方数人间微妙关系,也不加以揭破。随即撇开话题,道:“近来某家记性很差,想来是我记错了。” 言罢挺步迫上,透出阵阵森寒杀气,病容汉子早已领教过谢金印这等无形力量的厉害,岂敢大意,当下立即摒除一切杂念,振奋起坚强的斗志。双方未见动手,却已作了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顷忽里,杀气已然弥漫全场,旁立诸人都同时感到一阵寒意袭身,大有夜凉不胜寒之慨。 谢金印在离对方五步之前定住身子,两人默然仁立着。 乍看之下,他们两人似是严阵以待,随时都可能爆发出山崩般的攻势。 但若加以细察,又可发现他俩俱尚无出手之意。 在场诸人,包括谢金章在内,都困惑地注视着这奇异的一幕,只是谁也没有作声—— 正因为这几人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谁也明白这等不寻常的平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第三章 罗浮双刀 双方对峙了一会,在气势上,谁也没有被谁压倒,但时间渐长,病容汉子已渐渐有难以支撑的感觉。 谢金印对敌的经验何等丰富,怎会发觉不出来,同时他也知道如何对付像这样坚忍沉凝之士,当下举足向前跨了一大步,“哧”地一响,凶险无比的杀气如怒涛狂潮般涌卷出去。 病容汉子额际汗渍陡现,足见他内心紧张此刻,若再不撤出兵刃应敌,藉以抵消敌手的气势,只怕便得败退下来。 蓦然之间,突然响起的一道低沉有力语声:“罗先生不在此际出刀,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谢金印看也不必看,便知晓说这话的自然是那蒙面的黑衣人。 病容汉子的处境已到了非出兵刃,不足以打开危局的地步,那黑中蒙面人虽未亲自对敌,却能洞烛战机,当真是言不轻发,发必有中。 病容汉子双臂微动,闪射出森寒光华,他的左右双手已多了两只一长一短的弯刀,霎时,阵阵刀气反涌过去,蹭蹭蹭,谢金印竞被迫退了三步! 病容汉子吁了一口气,道:“这还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双刀齐出,姓谢的,你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一剑手……” 谢金印淡然道:“足下谬赞了。”视线落到病容汉子双手所持一长一短,形状奇特的双刀上,心念微微一动,侧首朝谢金章道:“二弟,你可瞧出这双刀的来历么?” 谢金章缓缓道:“这罗浮双刀称得上刀中绝品,犹如剑中之干将莫邪,乃原居百粤,后来移居南海的罗浮世家代代相传所留下,自来持用罗浮双刀的人,俱是罗浮世家的门人……” 语声微顿,复道: “只是据道上传说,罗浮一门已在五年前被仇家悉数歼灭,无有逃生之人,五年之后,罗浮双刀又在此出现,就很令人费解了。” 他说话时,一直注意着病容汉子的神情,显然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病容汉子脸色剧烈地变了一下,猛可抡刀攻去,涌出两朵刀花,隐隐夹着风雷之声,直取谢金印。 谢金印脱口赞道:“好刀法!” 眼看两道寒光,划空暴射,已将逼至自己的咽喉,谢金印手势一沉,五指抓住剑把,“呛”地一响,剑子已到了他的手中。 他这一剑完全在气机感应之下,自然而然出的手,讲究的是“彼不动,我不动。彼欲动,我先动。” 正因此剑乃率然所发,竟比对方的刀势还要快上一线。 病容汉子全然不惧,飞身一步欺人,双刀并举,分从左右两边抢攻,凝成两股坚凝劲厉的气势。 谢金印但觉刀气森厉,自问生平尚未遇到如许威猛的反击,加之对方手中的罗浮双刀乃是神物,心下不免有所顾忌,只好放弃攻势,回剑自保。一旁的蒙面人暴声大笑道:“谢某人原来也不过尔尔!” 谢金印充耳不闻,绝不肯为蒙面人的冷嘲热讽而稍有分心,他剑尖一点,刷地一剑再度递出。 但见他剑尖所指,取要害,拂穴脉,几乎无所不至。 谢金印终生浸淫在剑道上,已达数十载之久,这一施出“扶风三式”第一式“下津风寒”,果然立见威力,全无间隙痕迹,一时只见一片银光闪闪的剑雨飞洒出来,挟着一股“呜”“呜”怪啸,那声势真骇人到了极点,霎时之间,病容汉子面上露出紧张之色,向左一侧身,平穿出去。 他一退又进,长啸一声,刀走偏锋,正迎着谢金印挥来的一剑,竟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忽里,反弹出一刀。 谢金章一见他吐刀的情形,猛然想起一事,大叫道:“罗浮反手势架!大哥留神!” 谢金印何尝不知对方这一手是罗浮秘艺里有名的反手势架,这反手势架通常都是出敌所不意,趁敌所不备而发,使人防不胜防,正因如此,天下高手与罗浮门敌对时,铩羽在这一招之下者不知凡几。 在此等情形下,一招立见胜负的时刻已至,无论是谢金印或病容汉子要想拖一拖都没有办法。 这一忽里,陡闻黑中蒙面人大吼一声:“快——快出手!” 武、甄二人闻声,身形猛地一躬,双掌闪电般一抬,望准七步之外的谢金印直击出去—— 这下祸起萧墙,谢金印正全神贯注应付当前的对手,想不到却有人突施暗袭。 他来不及回转身子—— 事实也无法回转身子—— 但觉飚风压体,甄、武二人的掌劲业已逼到了他的背宫! 谢金章目眦欲裂,大吼道:“甄定远、武啸秋,你们又要重施故技了么?” 一步飞跃而出,然而已迟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甄、武二人掌势将至,那病容汉子电眼一瞥之下,蓦地双刀齐撤,仰身倒窜而出。 病容汉子双刀一撤,谢金印立觉胸前压力一轻,他拿捏时机,顺势反刺,剑上锋锐之气,自然而然移转到甄、武二人身上。 如此一来,剑气更为凌厉森严,剑光有如长浪裂岸而涌,甄、武两人睹状神色一寒,竟不敢硬持他这一剑。 当下掌力一收,双双退了下去。 两人四道视线齐然盯住病容汉子,将满腔怨恨完全发泄到他身上,武啸秋拉下脸庞,沉声道:“罗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病容汉子冷笑一声,没有回腔。 他突然无故撤走双刀,解除了对谢金印当胸的压力,使得谢金印能反过身来,以全力对付甄定远及武啸秋的攻击,迫使其阴谋不能得逞,难怪甄、武二人要对他大怀恚恨了…… 黑中蒙面人冷冷道:“罗兄何故临阵抽腿?” 病容汉子道:“很简单,我败了。” 黑中蒙面人道:“败了?败在何处?” 未待病容汉子回答,旋即厉声道:“方才那一招胜负未判,岂可言败?分明你是有意……” 病容汉子从容不迫打断道:“我自家有自知之明,以谢大侠的剑上造诣,我万不足以与其硬拼此式,故以表面上虽然胜负未判,实则我早已落败下来了,至于因此造成两位朋友偷袭不能得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岂可因我撤走双刀而加罪于我?” 武啸秋冷哼一下,道:“罗大侠的理由倒也充分。” 病容汉子道:“有道是形势比人强,武院主若能易身处地,便可以了解我之所以撤走双刀,乃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出此——” 甄定远冷哼道:“依我瞧,罗大侠大约最擅长吃里扒外这一套,咱们请你来助拳,算是白请了……” 谢金印闻言,心中暗忖:“这姓罗的,被甄定远等人请来,可能早有默契,在他倾全力与我相捕的紧要关头,甄、武两人便从旁伺机出手偷袭,不料姓罗的却中途变卦,以致功败垂成,倒不知他心意何在?” 病容汉子的语声,打破了他的沉思:“谢大侠剑道通神,当直不愧为天下第一四个字,鄙人自叹弗如,就此别过……” 一转身,便待离去。黑中蒙面人厉声道:“罗大侠不要后悔!” 病容汉子道:“打不过人家,便只有走,我为何要后悔?” 黑中蒙面人狞笑道:“罗大侠若撒手就此一走了之,有关罗浮门为人暗算歼灭的秘闻,老夫决计不再对你透露分毫。” 谢金印心中忖道:“这汉子果然与罗浮门大有渊源。”口上道:“原来阁下以此要挟,这就难怪了,罗浮举门被歼之事,知晓其中内情者可说绝无仅有,阁下到底知道有多少秘密?” 黑中蒙面人道:“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少过问的好。” 那病容汉子踟踌一会,朝黑布蒙面人正色道:“在下受邀而来,业已尽到了我的力量,莫非你打算食言而肥么?” 黑中蒙面人道:“那倒不尽然。” 病容汉子道:“既非如此,咱们总还有碰面的机会,你已经答应了,到时依旧说不可的……”拔身腾空而起,往西侧小道奔去,瞬即没人黑暗之中。 谢金印暗暗赞道:“此人虽然行径怪异,到不失为一条磊落汉子。” 心念一转,突然大声道:“二弟,咱们跟着他走……” 兄弟二人相继跃起,随后掠去。 黑中蒙面人冷笑道:“名震天下的谢氏昆仲,竟是如此抱头鼠窜之辈么?” 但他却不横身拦阻,连甄、武二人也负手站立一旁,没有任何行动,谢金印与谢金章掠出五丈开外,感到气氛有点不对。 他俩的直觉几乎是很准确的,寂静的黑夜里,倏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之声,前面道上出现了三个人。 谢金印凝目一瞧,却是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彪形大汉。 他大吼道:“兔崽子!凭你们也来拦某家的路么?” 三人木然不语,待得谢氏兄弟及将擦身而过时,右首一人突然开了口,朗声道:“秋寒依依风过河。……” 左边一人接口道:“英雄断剑翠湖波。” 谢金印身子猛地震一大震,忍不住定睛再瞧,只见那三个拦路汉子的手上,各自持着一只断了半截的剑子。 那三只断剑在残月漾漾光芒下,闪荡着三片寒光,色如烂银,夺人双目,仅仅一瞥之下,谢金印的视线便再收不回来了。 他长啸一声,身形在半空盘旋一匝,又退了回来。 谢金章眼望乃兄奇特的举动,失声道:“大哥,你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纵然大惑不解,却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回到原处,与谢金印比肩站立着—— 谢金印道:“我必须留在此地,你先走罢。” 谢金章道:“大哥这是什么话?” 武啸秋等人迅速赶了上来,甄定远向那黑中蒙面人道:“怎样?我这着果然奏效了吧。” 谢金印道:“现在纵然你们相求,某家也不走了。” 甄定远得意洋洋道:“当然不走,我早就料到你一见了这三只断剑,便走不开身了,往事很难以使人忘记,是不?” 谢金印咬牙道:“三只断剑本来分别由武当,少林及丐帮所保管,你怎么把它们弄到手的?……” 甄定远道:“那还用问?不外是偷来的,抢来的,拐来的,总之不是正大光明向三大门派所要来的就是了。” 谢金印道:“这三只断剑关系非比寻常,姓甄的,你甭再耍花头了。” 甄定远眨一眨眼,道:“好好三口宝剑,却已断了半截,真真可惜得很,不过它很容易令人触景生情,想起翠湖那一夜,赫赫有名的一代职业剑手……” 谢金印舌绽春雷,大喝道:“匹夫住口——”甄定远阴笑道:“谁也不愿被人揭旧疮疤,这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姓谢的你不要我说,我不说便了。” 谢金印道:“甄定远,你可敢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甄定远道:“不忙,不忙。” 伸手指着那三个持剑的异服汉子,道:“你可认得这三人?” 谢金印道:“这三个息于么?他们冀图在径阳章太守府上,行刺大明首辅张居正,被某家给赶跑啦,哈!哈!” 甄定远神色一变,那居中汉子道:“在下狄一飞,这是咱的左右手暖兔,烘兔,那一夜咱们在径阳城不战而退,并非寒了你姓谢的,实则咱等另有任务在身……” 甄定远劈口道:“狄一飞,你说够了没有?” 狄一飞经他一提醒,方始发觉自家说漏了嘴,忙住口不语。 甄定远从狄一飞及暖兔,烘兔手上接过那三把断剑,摩掌了好一忽,缓缓道:“燕宫那西席教师爷吴非士受你的嘱托,将三把断剑分别交少林,武当与丐帮保藏,老夫便明了其中必有隐情,现下断剑到手,方证老夫所料不虚——” 谢金印道:“隐情?你说说看。” 那黑衣人忽然开口,一字一字道:“姓谢的,你还要装么?那剑鞘内夹层的纸条,难道不是你装进去的?” 谢金印愕一大愕,道:“剑鞘也被你们拿到手了?” 甄定远道:“剑鞘虽未到手,但我却知那夹层里所藏纸条的内容,你要听听么?” 谢金印道:“说吧——” 甄定远缓缓道:“字条上所写开头的几句,你已在棺木上见过了: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蹄音及马嘶声由远而近,余居处远僻,深夜何来夜骑?颇怪之。及闻敲门声响,往开,门外育无人影,遂返室,犹觉残灯无焰影幢幢,一连三夜均是如此,莫非鬼魂作祟为怪邪?……” 谢金章只听得心子一阵狂跳,唇皮微动,欲言又止。 谢金印道:“够了,想来你已将它背得滚瓜烂熟,我问你,你既未曾得到剑鞘,又怎生得悉藏纸的内容?” 甄定远道:“这个么?嘿嘿,天机不可泄漏。” 谢金印道:“让我想想,这开头一段的纸条,乃是藏在繁星断剑的剑鞘夹层里,而繁星断剑又是交与武当派所保管,依此道来那黑中蒙面人截口道:“依此道来,那字条必是你谢金印藏进去,殆无疑问了。” 谢金印双目一睁,谢出两道冷电,沉声道:“朋友,将你面上那方黑中取下来吧!” 言落身起,掣出腰间长剑,甄定远首当其冲,立刻感觉到谢金印那随着出剑而突然暴发的杀机。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立时抽剑在手,准备封架。 但谢金印却绕过他的身侧,迂回前欺,手上剑子一抖一沉,斜斜往蒙面人面上所罩的黑中挑去—— 那蒙面人似乎已料到谢金印会来这一着,未待剑锋递至,倏地暴喝一声,双掌一扬,平推而出。 谢金印身子一侧,避开对方双掌,再度挥剑疾挑,一招平平淡淡的“仙人指路”,身躯向反方向斜旋。 那蒙面人不意谢金印变招如此之快,一呆之下,面上所蒙的黑中已被谢金印剑尖挑起—— 谢金印目光如电,霎时瞧清那人半张面孔。 说时迟,那时快,蒙面人大喝一声,双掌连扬,如山内力挟着啸风之声应手疾发,竟将谢金印一举迫退了两步。 谢金印定下身子,神态一如平常,说:“原来是你——” 谢金章趋近乃兄身侧,低声道:“大哥你瞧清了,这人是谁?” 谢金印道:“你猜他是何许人?” 谢金章不假思索道:“是摩云手么?” 谢金印摇首道:“错了。”歇一下,续道:“你猜不到的,他是武当派的清风道长。” 谢金章怔一大怔,道:“便是大石掌教的师弟清风么?” 谢金印重重地点一点头,那黑中蒙面人陡地爆起一声长笑,伸手往脸上一抹,取下黑中,露出一张年约半百的道士的面庞来。 老道士冷冷道:“谢施主,算你有眼力,你怎会想到贫道头上来的?是从繁星断剑身上联想到的么?” 谢金印道:“先时某家犹以为你就是那兼有鬼斧大帅身份的摩云手呢,道长与天石掌教是师兄弟,但你心性行事,却与天石掌教迎然有异,倒教某家想不通了。” 清风道长冷笑道:“甭提天石啦,人各有志,他做他的掌教,我做我的……” 谢金印接口道:“你做你的绿屋秘使,是不是?” 清风道长屹立如故,全无一点震动,说道:“施主凭什么做此推测?” 谢金印向他凝视了半晌,始道:“算了,道长忘了我的话吧。” 清风道长道:“时间无多,施主请赐招——” 手中长剑摆开门户,竟是武当山绝艺之一,“镇观十六剑”的起手式。 谢金印提剑迎上,陡然间运剑如风,挑戳刺斩,撒出漫天剑影,那重重剑网将清风道长困在当中,宛如网中之鱼一般。 清风道长虽则取的全是守势,但防御严密,见招拆招,在谢金印凌厉的攻势,居然未露败象。 谢金印蓦地收剑回来,长笑道:“武当镇观剑法果然非同泛泛,上次初战,便看出道长对自己实力多少有所保留,现下总算已被某家试出深浅来了……” 话声突然中断,原来他们都被一阵步声惊动。 来的是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人,他的步声踏得很响,也很沉重,随着“蹭”“蹲”之声越逼越近,自然凝成一股坚凝的气势。 谢金印心中一动,沉声道:“今宵在荒家之地,西风之夜,竟得连晤故人,幸何如之。” 那黑衣人头上斗笠戴得很低,遮去大半张面孔,但谢金印只瞥了他的身形一眼,便已猜出他的身份了。 黑衣人道:“客气!客气!” 谢金印道:“自翠湖一别,睽违多年,彼时情景,时复念及,不想大帅丰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 那黑衣人果然是兼有鬼斧大帅身份的摩云手,他缓缓将头上所戴竹笠摘掉,慢条斯理道:“走过这么漫长的岁月,难得谢兄犹未将昔日故人忘却,足见亦是性情中人,江湖无知之辈,错认谢兄冷酷无情,真是谬之千里了。” 他淡笑着和谢金印拱手为礼。 谢金印也拱手作答,然后倒跃数步,声音变得又沉又狠:“目下叙旧已过,大帅有何见教?” 摩云手仰天大笑,道:“这还用再问么?” 谢金印道:“很好,你划出道来吧。” 摩云手温吞吞道:“情势异常明显,贤昆仲人孤势单,今夜想要生离此地,只怕是毫无指望了……” 谢金印环顾四周一眼,但见甄、武及清风道长等人皆已各自站好方位,那三个异服汉子亦把住小道去路。 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罕见的杰出之士,有他们守住四周,当真比千军万马重重包围,还要难以飞渡。 但他依旧冷静如恒,悠悠道:“那也未必。” 摩云手嘿然一笑,道:“本来笼中之鸟,有时也不知大难即将临头,这也难怪你如此想法,适才我见到一个隐匿于荒家近处的少年,他的情形也与你一样,自以为藏得隐秘,殊不知祸劫就在眼前呢,嘿!嘿!” 谢金印心念微动,想起那两只跌落酒杯的小甲虫,忍不住问道:“那少年是谁?” 摩云手道:“老夫一总才见过他两面,得悉他唤做赵子原。” 谢金印心子无缘无故震一大震,道:“你把他怎样处置了?” 摩云手道:“老夫原本想一斧将他劈为两半,后来临时改变主意,暂由手下招魂二魔暗中看住,看他作何图谋,然后再……” 谢金印故作淡然道:“那少年与咱们之间的过节无关,说他作甚!” 摩云手阴笑道:“说得倒挺稀松,你当老夫不知那姓赵的少年是你……” 谢金印一咬牙,双目射出忿怨光芒,长剑迅即递出,摩云手迫得中止话声,掣起腰间大板斧封迎而上。 谢金印发动得奇险奇快,换了别的对手,决计无法挡得住他这一剑,但摩云手乃是当世有数几个前辈异人之一,应变之神速,自非常人所能及,刚一闻听剑上风声,已自出斧硬接了他一剑。 口中说道:“谢兄何必急着动手?” 他斧势虽则慢了一线封出,仍然不曾落空,“当”地一响,双方兵器交实,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谢金印闷声不响,手上剑子洒出数朵剑花,毫不停滞向摩云手袭去。 奇怪的是,摩云手接了一招之后,竟无恋战的表示,只是连连往后直退,身法诡异灵巧之极。 谢金印厉声道:“大帅缘何不战而退?” 摩云手暴声笑道:“谢兄且先陪甄堡主与武院主两人喂喂招,至于老夫么?忽然对令弟发生莫大的兴趣,待我来找他试试鬼斧的锋锐……” 言罢立刻抽身退出,手中那黑色大板斧凌空一挥,闪出乌乌寒光,往谢金章扑去。 这一退出跃人,时机拿捏得丝毫不差,使谢金印无法作追击的打算,显然是对方早有默契。 摩云手身在空中,阴笑道:“谢家老二,你要不要见识见识鬼斧门的奇门功夫?” 谢金章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手中那只板斧上,忽然之间,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似乎板斧上的黑色,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险气氛。 他心神颤动的一霎那,空中的摩云手,一斧已挟着雷霆万钩之势,兜头劈了下来…… 谢金印心下正怀疑摩云手何以撇下自己,转移目标到二弟那边去,晶瞳一瞥,便已瞧见谢金章的险状;不由脱口大吼一声:“二弟留神——” 谢金章乍闻喝声,骤然清醒过来,他双目圆睁猛然一个侧身,力贯于臂斜推而上。 那摩云手鬼斧攻势快逾掣电,陡地吐气开身,双足沾地时,身躯顺势向前倾去,大板斧恰好能攻袭到谢金章。 谢金章一着之差,失去机先,处境凶危无比,但以他的身手,仍可及时避过这一斧,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左侧荒坟上出现的几条黑影,登时双目发直。 摩云手一斧劈至,谢金章应势栽出七八尺远。 摩云手口中发出刺耳的笑声,戟指道:“谢兄回头瞧瞧你的二弟。” 谢金印不由得向左方望去,但见谢金章中了摩云手一斧,已经应势栽倒,远远看不出是死是伤? 第四章 痛损手足 他一瞧之下,不禁目眦欲裂,厉吼一声,挥剑向前扑去。 武、甄二人双双横剑封架,“锵”地一声大响,他俩联手攻守,竟将谢金印迫退了一步。 谢金印喝道:“滚开去!”剑交左手,锋芒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虎虎攻出三剑。 谢金印这一由右手出剑改为左手出剑,出招完全违反剑道常规,然而却是奇招连出。他心惦胞弟安危,一口气连攻三剑,气势悍厉之极,剑尖上劲风呼呼,无形杀气迸涌而出。 武啸秋首当其冲,不觉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出掌稍稍缓了一缓,甄定远顿时感到难以配合得上。 这只是一晃间之事,谢金印是何等武学大家,他已经抓住了这个难逢的机会,长剑一闪,一片剑光宛如电光一掣,从中央滚滚突破出去,挟杂着一道奇异的“呜”“呜”尖啸声响了起来。 气势之凌厉,实是骇人听闻。 然而武、甄二人亦非弱者,就在谢金印中央突破之际,甄定远长剑翻飞,竟在间不容发问,攻遍谢金印前胸十五个要穴。剑尖所指,居然没有一个穴道有分毫偏差,口中冷笑道:“姓谢的,你认了吧!” 谢金印充耳不闻,手里长剑一扬,寒光暴然伸吐,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递出一招…… 紧接着劲风震荡,身子一飘而出。 立时又有三人围了上来,谢金印定睛一瞧,却是那身着奇装异服的狄一飞及暖兔,烘兔。 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让开了!” 身躯忽然一个翻转,左两剑,右一剑,一阵兵器相交之声过后,谢金印已经到了重围之外。 他大步走到谢金章身侧,凝目细望,只见谢金章全身了无伤痕,但却阖目不起,心中不禁迷惑起来。 谢金章忽然睁开眼,道:“大哥,我不行了……你自己……自己保重……” 说到这里,谢金章又已渐渐阖上双眼。 谢金印叫道:“二弟,二弟……你挺一挺……” 声音逐渐嘶哑,望着谢金章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酸楚,他觉到二弟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自己之咎。 自他沦为职业剑手后,遍地结仇,武林中无论黑道白道,人人俱视其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己。 从来没有人肯谅解于他,只有手足兄弟谢金章知他最深。 翠湖一役,谢金印大难不死,曾经隐光蹈晦了一阵子,但仍然得继续躲避仇家及敌人无情的追杀。 谢金章虽然对乃兄早年行径颇不以为然,却始终不曾背离他,二十年来与他祸福与共,甘苦共尝。 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将要离他而去了。 谢金印嘶哑的声音叫道:“二弟……” 一道冰冷的声音道:“谢金印,你再为令弟招魂也役用处了,还是准备替他收尸吧。” 谢金印抬起头来,只见五步外立着那摩云手,正对着他冷言相讥,时而裂嘴冷笑,神态跋扈得意之极。 一霎之间,谢金印只觉全身血液都汹涌了上来,悲愤、惊怒交集心胸,什么都不能想了。 这个一代剑手,头脑已大失往昔冷静,而他的对手们也正要他如此。 摩云手续道:“只是……你收了令弟的尸,谁又来收你的尸呢?” 谢金印咬着牙根,一字一字道:“咱们的事,没有完了!” 摩云手阴笑道:“姓谢的你度德量力,能和咱们几个相抗么?不消说这几个人,便老夫独个儿也就足够收拾你了,便如收拾令弟一般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刻薄之极,而且不忘提起谢金章之死,分明有意触及谢金印的隐痛,激起他的怨怒。 莫说谢金印,就算三尺童子,也将他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谢金印是出了名的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从来不曾为生死皱过一次眉头,更逞论触情动容了,当日在翠湖竹舟上,赵芒兰心痛其夫君乔如山被杀,曾怒责他刻薄寡情,不懂得人性与感情。 当时谢金印表面上虽则淡然处之,内心却起了极大的波澜,终于在今天,眼见二弟遇害,埋藏已久的情感爆发了。 这种感情一发便不可收拾,交手之时,势将大大影响功力的施展,摩云手正瞧准了这个弱点,而且正在利用他这个弱点。 谢金印怒目圆睁,盯住摩云手,道:“家弟的武功,我知道得最清楚,他纵或会败在你的斧下,那也是千招以后之事,绝不致于败得那样惨,你到底使的什么邪功?” 摩云手岔开话题道:“废话少说,你出招吧。” 谢金印手上剑子一横,就要出剑,但旋即又缓缓垂了下来。 摩云手冷笑道:“怎么?你不敢动手了么?” 谢金印忍住气,没有作声。 一旁的甄定远亦自冷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谢大剑客,也有心寒胆战的时候,你若不敢动手,迳可跪下求饶,老夫等或可大发慈悲,容你一个全尸……” 谢金印舌绽春雷,大喝道:“住口!” 双目一睁,透出无比森厉的杀机,甄定远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居然无端感到心中一寒,当真住了口。 谢金印沉声一字一字道:“姓甄的,你做得太过了!只要某家有一口气在,决不容许你如此猖狂!” 字字铿锵有力,和他出剑的情形一模一样,透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使对方生出难以招架应付之感。 果然甄定远瞠目结舌,一时竟忘了出言反驳。 谢金印转对摩云手道:“动手之前,某家尚有一道问题要你回答……” 摩云手道:“又是关于令弟的事么?” 谢金印道:“方才我查过家弟的身子,发现追体了无伤痕,可见他绝非伤在你的巨斧之下,到底他仍有救无救?” 摩云手阴阴一笑,道:“我不是说过,要你准备为他收尸么?” 谢金印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摩云手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对方尽管在盛怒之下,依旧设想得如此周到,若换了别人处于此等境地,只怕早已拼命先干上一场再说了。 口里故意冷淡地道:“姓谢的,你不妨死了心,你那宝贝弟弟在一交手时,心神便尽在老夫控制之下,其后虽然躲过巨斧,却中了老夫另一掌,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无救啦。” 谢金印道:“我早料到家弟一定心有旁顾,否则怎会为你所乘?” 摩云手道:“不错,令弟乃是于动手之际有所发现,以致心神震荡,这原也怪不得他,从来无人在瞧见物事后,尚能保持冷静坦然……” 谢金印愣道:“那是什么物事?” 摩云手桀桀笑道:“姓谢的,你忘记者夫另一个外号了么?” 谢金印道:“鬼斧门鬼斧大帅?莫非……” 摩云手弹指发出讯号,两条人影自远方缓缓走来,只见右首一个长得满脑肥肠,身材臃肿,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无疑的,这两人正是鬼斧门招魂二魔九秃招魂与冥海招魂。 摩云手道:“九秃、冥海,一切可都布置好了?” 冥海招魂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毒微笑,道:“成了,只等大帅一声令下……” 谢金印心子猛地一震,暗忖:“这鬼斧大帅鬼名堂多得很,难不成他在此处还另有其他布置?” 摩云手点点头,冥海招魂与九秃招魂彼此对望一眼,披散着满头长发,盘膝坐在地上嘘嘘吐气。半晌,那九秃招魂披发跳足,开始绕圈不住跳跃。 但见他面目狰狞,绕圈时双手连挥带舞,形状有如鬼魅,再经他“嘘”“嘘”吐气,更显得阴风惨惨,鬼气啾啾。 谢金印情绪忽然无缘无故感到十分烦躁,竭力不去瞧招魂二魔运功的奇特形状,皱眉道:“摩云手你掉弄的什么玄虚?且先接我一剑!”挥动剑子,杀气直罩敌手。 摩云手道:“谢兄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么?” 手中大板斧竟不作正面硬架,双足倒踏,疾然向左侧闪退,谢金印见对方不战而退,一时猜不出其心意。 他不暇多虑,身形斗地跃将起来,迅若掣电飘风般凌空掠到,剑光打闪,直挑摩云手左肩。摩云手斧如旋风,半个弧形一划,平挡住一剑之袭。 在谢金印如此迅猛的攻势下,能够轻描淡写化揭过去的,普天下也只有像摩云手这等前辈高手能够办得到。 突听得一道古怪的声音道:“但嗒嘛但嘶咪……” 霎时之间,周遭阴风习习,荒坟上一片黑影纵横,谢金印下怠识转目一瞥,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寒气。 黑暗的乱坟岗上,同时出现了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面孔平板如纸,肌肤干瘪,手上执着一只黑色大板斧。 黯淡的月色照映在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怖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魅影幢幢,鬼气逼人。 忽然一阵怪嘘自死尸群中响了起来,声音沉闷令人生厌。 摩云手阴沉沉地道:“阎王好见,鬼斧难缠……你还不住手?” 谢金印双目发直,当真撤剑停下手来。 摩云手阴笑道:“纵令你们谢家兄弟如何英雄了得,还不是得在老夫手下栽个跟斗。嘿!嘿!” 甄定远道:“趁着他神志不清之际,大帅快下手吧……” 摩云手笑声一敛,巨斧扬起,朝谢金印当头砸落。 “锵”地大响一声,摩云手一斧竟砸在谢金印长剑上,“腾”地各自往后倒退了二步…… 摩云手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凝目瞅住谢金印,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谢金印冷笑道:“大帅的伎俩不过如此,某家领教了。” 摩云手冷冰冰地道:“足见高明,姓谢的,你再见识见识鬼斧门的奇门功夫……” 说着打了个手势,招魂二魔继续念着咒文,四周十数具死尸猛然向前纵跳过来,那惨白的十指间,若隐若现闪动着微弱的绿光。 谢金印沉声道:“摩云手,你难道不敢真刀真枪与某家敌对,非要使用这等奇门邪道功夫?” 摩云手道:“反正你今夜已是死路一条,死在老夫手上,跟死在死尸手上又有什么分别?” 一挥手,当先一具死尸纵到切近,手里大板斧对着谢金印面门平平举起,身躯也挺得非常硬直。 谢金印屏息静气以待,剑子平摆胸前,随时都可以挥将出去,自然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有把握将那死尸斩为两半。 可是面对着这非人力所能抗拒的死尸,他连一丁点把握也没有。 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死尸手中斧头劈落下来。 谢金印大感意外,举目一望,那死尸手中大板斧停滞在半空,不知如何身子竟已僵直不动。再看招魂二魔,也已停止了念咒。 就在这一忽,右侧数十丈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清脆木鱼声。 那木鱼声一连敲了七下,声音不高,却是清脆无比,更奇怪的是那响声中,仿佛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奇力量。 清脆的声音令人一听之下,灵台顿生清净淡泊的感觉。 摩云手脸色阴晴不定,沉道:“少林寺哪位高人到啦?” 目光到处,一人身形有如行云流水,飘飘然行将过来。 谢金印下意识举目一望,但见那人是个和尚,年约半百、身着黄色袈裟,怀中抱着一只乌黑的木鱼,正是他在鬼镇街道上碰见的黄衣僧人! 他心念微微一动,忖道:“此僧分明已离开鬼镇,却又折回,倒不知他是不是在跟踪于我?” 黄衣僧人来到切近,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有若巨钟骤鸣,凝聚空中久久不散。 摩云手脸色微变,道:“果然有点门道,不审大师在少林寺中司隶何职?” 黄衣僧人合什道:“施主错了,贫僧可不是少林寺的。” 摩云手怔了一怔,道:“然则大师驻居何处?” 黄衣僧人道:“贫僧一向居无定处,行脚四方,四海为家。” 转身朝谢金印稽首作礼,道:“这位施主,咱们又逢上了。” 谢金印耸耸肩,道:“佛云有缘,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黄衣僧人道:“恕贫僧再次多言,施主面上隐忧重重,眉心晦气直升,想是新近遭到变故,但施主又安然无恙……” 视线落到横躺地上的谢金章,道:“敢情地上躺着的人,便是施主的亲友?” 谢金印面含悲色,道:“正是某家的手足胞弟,才遇害死去不久黄衣僧人哈腰下去,摸摸谢金章的胸口,又把视他的腕脉,面上神色凝重,生像遇到重大的难题,好一会始道:“还没有死……但离死却不远了……” 摩云手纵声笑道:“大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蒙古大夫?从没有听说中了老夫一掌,犹能保得住性命的。” 黄衣僧人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谢金印心中虽感狐疑,但已存了一线希望,道:“大师确擅于歧黄之术?” 黄衣僧人道:“适才那位施主说得不错,依令弟身上所中掌力把断,本已无救,但他中掌之际,似乎曾经挤力将巨关闭住,此等潜力已非常人所能办到,此刻令弟心脉欲断未断,如若救治得法,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谢金印一揖到地,道:“如此便请大师施救如何?” 黄衣僧人摆手道:“不行,不行。” 谢金印呆了一呆,道:“某家生平从未求过他人,今日为了舍弟一命,破例相求大师,难道你竟见死不救么?” 黄衣僧人毫无动怜,道:“非是贫僧不肯答应,实则我无此能力,若医治不得其法,说不定救人不成,反而误其生机,便大失贫僧本愿了。” 摩云手阴笑道:“老夫只道大师当真还魂有术呢,嘿嘿,结果酸不溜叽扯了一大堆,说了等如没说……” 黄衣僧人道:“不然,据贫僧所知,即有一人或者能够将这位垂死的施主救活……” 谢金印急促地问道:“此人是谁?” 黄衣僧人沉道:“香川圣女。” 谢金印神色蓦地一变,半晌作声不得。 摩云手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抚掌道:“有趣,当真有趣得紧,和尚你什么人不好说,却偏偏要扯上香川圣女这个人,依老夫瞧,谢大侠宁可坐视他的胞弟落气,也不愿对圣女有所企求,我这话没说错吧?嘿!嘿……” 边说边朝身旁的甄定远递了个眼色,后者趁着诸人未曾留意之际,悄悄移前数步,疾起一脚往谢金章颈门死穴踢去。 谢金印双目一瞥,厉吼道:“老狐狸敢尔!” 一剑直袭而出,但因他站立的地方离甄定远最远,仓促间出剑,全然发生不了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突闻黄衣僧人喝道:“离主足下留情……” 喝声中双袖拂出,袖风疾涌出去,甄定远只道此番下手必可奏功,哪里料到半路会有程咬金杀出,当下但感一脚去势微窒,跄踉倒退。 黄衣僧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万万不该落井下石……” 甄定远天性阴骛,一举虽未得手,却并不慌乱,当堂将面色一沉,迫视着黄衣僧人道:“和尚你已是过江的泥菩萨,凭什么来插上这一手?” 黄衣僧人淡淡一笑,未予理会。 摩云手晶瞳转了一转,道:“还未请教大师如何称呼?” 黄衣僧人道:“不敢,贫僧一梦。” 在场诸人一听黄衣僧人自报法号,全都皱了皱眉头,“一梦”这两个字听来不但陌生,而且可说从未在江湖传扬过。 但鬼斧门招魂二魔可认出了此黄衣僧一梦,正是当日他俩借歇广灵寺行练邪功时该寺的住持老僧,只不过一梦老僧换了一身袈裟,兼之在夜色迷蒙之下,他俩一时竟认不出来。九秃招魂最是沉不住气,立刻叫道:“大帅,咱们见过这秃驴!” 摩云手道:“在哪里?” 九秃招魂道:“个把月前,咱与老海路过黄陵,下塌广灵寺,修练鬼斧门功夫,却遭这和尚横加干扰……” 摩云手点点头,朝一梦道:“大师,接招……” 他此时话落人到,一振铁腕,大板斧向一梦罩下。 一梦只觉头上全是密密一片斧网,而且斧影之中蓄劲强猛,但他却未露出丝毫慌乱的迹象,稳稳地拂袖对摩云手发出了两招。 谢金印睹状一愣,心中默默呼道:“流云飞袖!流云飞袖!这是少林正宗绝学啊!” 摩云手蓦地收斧回来,喝道:“流云飞袖!和尚,你敢说不是少林寺来的?” 一梦悠悠道:“施主看差眼了,贫僧早说过不过是一个游方野僧。” 谢金印大感惊奇,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流云飞袖乃是达摩老祖绝学中唯一没有传人武林的少林秘技,而这个和尚所使的又是流云飞袖,那绝不会错了,但他竟矢口否认与少林有关,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摩云手道:“大师不肯承认来自少林也就罢了,反正你今日不可以活着离此!” 一梦道:“无疑施主会这样做的,如果你竟不想取我性命,那才叫贫僧感到意外哩。” 摩云手沉吟一下,道:“好吧,若老夫不取你命,你将如何还报?” 一梦呆了一呆,道:“此言只怕不是施主本意……” 摩云手打断道:“回答老夫的问题!” 一梦道:“施主也许要贫僧袖手不管今夜之事,其实管不管连贫僧亦作不了主。” 摩云手道:“依此道来,大师是决定来搅这趟浑水了?” 一梦道:“看来是了。” 摩云手道:“大师的立场,可就是少林的立场?” 一梦摇首道:“早说过贫僧与少林无关……” 摩云手道:“大师毋庸争辩了,老夫绝对想不到,五大门派之中,竟会有袒护职业剑手谢金印之人……” 一梦道:“施主爱怎么说都行,反正贫憎绝不能抽身一走了之。” 摩云手冷笑道:“很好。” 仅仅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下文,在他那阴晴不定的眼色下,谁也拿不准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武啸秋趋步上前,道:“大帅何必与这和尚多费唇舌,将他连姓谢的一并解决便了。” 摩云手“唔”了一声,沉着脸色默然不语。 谢金印朝一梦抱拳,道:“某家与这干好朋友之间的过节,与外人无涉,大师还是请便吧。” 一梦道:“贫僧还想留此瞧热闹,施主要撵我走么?” 谢金印正要说话,突见摩云手打了个手讯,招魂二魔猛然绕着圈子手舞足蹈起来,口中随之呼呼作态,令人为之心烦意乱。 须臾,死尸堆里逐渐传来阵阵呜咽之声,招魂二魔匐伏于地,一下一下地向月亮参拜,口里念念有词的念着咒文。 渐渐呜咽声又变成了惨惊可怖的嚎叫声,此起彼落,与招魂二魔的低喃成了混饨一片。 随着嚎叫声起,死尸又开始蠢蠢欲动。 摩云手双目一睁,陡然射出两道邪恶无比的光芒,阴沉沉道:“还不倒下!” 一梦张口大喝道:“嘿!”这一声铿锵有力,直若平地骤起暴雷,震得诸人耳膜嗡嗡作响。 环顾四周,那数十具死尸经一梦这一声大吼,居然停止了纵跃,僵直不动。 清风道长脱口道:“佛门狮子吼!” 摩云手沉道:“狮子吼也无法克制鬼斧门死尸的行动,和尚你身上可是怀有五冥寺的五冥辟邪镜?” 一梦道:“施主指的就是这玩意儿么?”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圆形铜镜,在黑暗里,镜面闪耀出暗红色的微光,除此之外,并无任何起眼之处。 摩云手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手中的铜镜。 一梦悠悠道:“旁门左道虚妄惑人,只有这面铜镜或能使得鬼斧门的奇门功夫失去作用,瞧来司马施主之言是不假了。” 甄定远忍不住道:“你指的是那一位是姓司马的?” 一梦道:“司马道元。” 甄定远闻言,皱了皱眉头,转眼瞧其他诸人,面上也都满布不解之色,尤以谢金印为甚,他对一梦的海底,已愈发感到不解。 甄定远道:“司马道元对你说过这话,他与大师是何关系?” 一梦道:“施主问这个么?司马施主生前曾是贫僧的方外好友。” 甄定远险些跳将起来,道:“和尚你可知司马道元死在谁的剑下?” 一梦道:“翠湖画舫的血案,已是尽人皆知,职业剑手谢金印之所作所为,贫僧也清楚得很,似乎不用施主来提醒。” 清风道长道:“大师既知司马道友死于谢金印之手,缘何还要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一梦道:“谁说贫僧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清风道长当堂愣住,道:“大师之行动与言语反反覆覆,倒叫人好生难解大师的真正意向……” 一梦微笑道:“道长不也是如此么?身为名门正宗的武当誊宿,却与旁门左道的鬼斧门搭在一路,更令人难以思议……” 清风道长面色一变,道:“你……你知晓贫道的身份?” 一梦但笑不语,那摩云手手道:“和尚,你是什么来路的,咱们且不去追究,这辟邪镜乃五冥古刹的镇观之宝,又怎会在你的身上?” 一梦道:“辟邪镜其实也非贫憎所有,只是一位过路檀抛权借贫僧一用……” 摩云手心口震了一震,想起当日在安峪附近帐篷外,鬼斧邪功初遭挫折的情景,脱口道:“灵武四爵?你说的莫非是太乙爵?” 一梦道:“施主联想力真强,二说便说对了。” 摩云手道:“太乙爵目下身在何处?” 一梦道:“贫僧是在鬼镇街道上与他碰上的,那位施主行迹飘忽,来去无踪,说不准眼下就在近处……” 摩云手纵声大笑道:“便是太乙爵亲临此地,也要让老夫三分,何况咱们这一方高手云集,今夜乃志在必得,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奉劝和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突闻一道“希聿聿”马嘶声传了过来,众人俱为之耸然动容。 一梦悠悠道:“事态变化往往出人意表,目下施主虽是踌躇满志,但天晓得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你说是不是?” 摩云手狠狠地瞪他一眼,没有作声,他身后的武啸秋忽然一抡双掌,往一梦扑去,一梦连忙出手封架。 一阵格格轧轧的车轮声响传人人耳际,转首望去,只见一乘灰篷马车直驰而至,片刻已经过死尸堆来到近前。 那车头端端坐着一个御车者,望上披着一件大擎,头戴斗笠,只露出一对明晃晃的眼睛。 车厢内一道娇脆的声音轻喝道: “住手。” 谢金印下意识回目一瞥,默呼道:“是苏继飞驾御的篷车,那么车厢里坐的应该是她了……” 视线落到横躺地上,奄奄一息的二弟谢金章,不觉想起一梦禅师所说的话,心中禁不住激动起来。 一梦双袖交拂,将武啸秋攻势封住,自己也被逼得倒退一步。 第五章 以身试剑 甄定远望着那辆灰篷马车,寒声道:“香川圣女,你是自寻死路了!” 篷车内一道轻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出来: “甄堡主手上那柄剑当真是杀人的利器,贱妾岂敢以身去尝试阁下剑上的锋锐……” 甄定远道:“但你分明有意以身试剑,莫非你以为老夫杀不了你么?” 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并没有这个意思。” 甄定远道:“那一夜在旷野上,老夫没有一举将你毙于剑下,是我一时失策,现在你既然闯入此间,再无阵法护身,要取你性命可就容易多了。” 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不知何时得罪了堡主,竟教堡主寝食难安,苦苦欲追杀贱妾而后己?” 甄定远冷哼一声,道:“咱们彼此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多说了。” 摩云手摆摆手,阻止甄定远续说下去,道: “甄兄说话大可不必带着那样浓的火药气味,圣女或者是友非敌也说不定呢。” 谢金印忽然冷冷道:“不错,像某家这样的职业剑手处处只有仇家,只有敌人,那里会有朋友可言……” 武啸秋迳自面向篷车道:“圣女芳驾瞳临,不知是偶尔路过,或是有意至此?” 车内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此来,乃是要让甄堡主观看一样物事……” 甄定远皱一皱眉,目光又望望摩云手,道:“圣女可不要在老夫面前耍花招……” 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不敢。” 苏继飞轻轻将车帘掀开一角,黄影闪动,步下一个黄衫丽人,长得玉靥朱唇,肌质莹白,令人疑是天上嫦娥下凡人间。 圣女袅袅向甄定远走去,步履间轻纱飘拂,直欲迎风而去。 谢金印视线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身躯登时有若被重物所击,震了一大震! 摩云手道:“圣女风华绝代,果然名下不虚。” 香川圣女淡淡道:“愧不敢当。”说着眼波流动,有意无意地瞥了谢金印一眼,依然笑容满面。 倒是谢金印却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再度感到眼前这女人身上所透出的难以言喻的“杀气”。 这种与身俱来的无形杀气,只有像他那样敏感的剑手,才能够察觉出来,对他来说,这种杀气是太熟悉了! 霎时,他仿佛又已置身在翠湖竹舟之上,面对着一具尸体,和一个一心求死的女人,那凄楚的歌声、琴声,隐约又在耳际交鸣。 他心中默默狂呼道:“芷兰!赵芷兰……我果然没有料错,事隔二十余年,你竟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连我几乎也认不出你来了……” 摩云手一直在注意谢金印脸上神情的变化,道:“圣女可认得这位大剑客?” 香川圣女面无表情,道:“他,他是谁?”摩云手一字一字道:“谢金印。” 歇了一下,又道:“我想你见了面,不至于认不出来。” 香川圣女道:“然则大帅的意思是……” 摩云手道:“老夫的意思不过说,圣女和谢兄不待我介绍,应该早就认识的。” 香川圣女轻轻咬了咬樱唇,道: “职业剑手谢金印,贱妾的确是闻名已久,只不过无缘一见罢了。” 说完面上已恢复了笑容,绝不再瞧谢金印一眼。 谢金印忽然插口道:“像某家这样以杀人为业的,圣女又怎会认得,大帅此言未免太已无稽了。” 摩云手目光在香川圣女及谢金印身上来回扫视不停,渐渐他的眼色变得阴沉无比,阴沉得令人感到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缓缓道:“圣女可知老夫今夜约你来此的目的么?” 谢金印闻言不禁耸然动容,即连甄、武二人亦自惊讶得变了颜色。 武啸秋吃吃地道:“大帅说什么?圣女是你约来的?” 摩云手颔首道:“若非老夫所约,圣女哪里会如此凑巧,赶来凑上这趟热闹?” 谢金印道:“大帅命手下传递讯息,相约贱妾至此,正要请教用意为何?” 摩云手道:“老夫不过要安排圣女和谢兄见一次面,想不到你们两人竟是如此陌生,倒教老夫有些失望了。” 谢金印心念微动,忖道:“看来鬼斧大帅知道的内情倒不少呢,他作此安排,其意绝不仅于此,我得好生提防他的鬼计才是。”香川圣女默然半晌,俄尔始轻叹一声。摩云手道: “圣女何故发叹?” 香川圣女道:“想到大帅如此好意,贱妾却不得不教你失望,岂不非常遗憾么?” 摩云手一怔,犹未及回话;一旁的谢金印忽然快步趋前,面对着香川圣女长身一揖说道:“香川圣女……” 香川圣女瞅他一眼,冷冷道:“谢大侠有何见教?” 谢金印踌躇了一下,似乎考虑要不要将话说出来,一时竟然楞立当地。 香川圣女微显不耐,道:“谢大侠何以欲言又止?有什么事快说啊。” 谢金印对圣女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缓缓说道:“闻说圣女精于医道,不审是否属实?” 香川圣女道:“慢着,这是谁告诉你的。”视线落到一梦身上,道:“莫非是你?” 一梦道:“不错。” 香川圣女叹道:“大师未免也太过于好管闲事了,如果出家人都像你这样……” 一梦微笑接口道:“如果出家都像贫僧这样,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是么?” 香川圣女道:“大师若有此自知之明,便应该从此好生收敛一些了。” 谢金印轻咳一声,道:“圣女……”香川圣女神情又趋于冷淡,道: “对了,我几乎忘了谢大侠还有话要说呢。” 谢金印道:“某家有一事相求,万望圣女能够抛开个人恩怨,俯允此一不情之请……” 香川圣女冷漠如故,道:“这就奇了,我和你素昧平生,有何恩怨可言?谢大侠此言易滋误会,贱妾倒要请你好好解释一下。” 谢金印望着圣女,暗忖:“她一直在装糊涂,不知为了何故?抑或圣女竟然并非是她,是我瞧走眼了?不过这也不大可能。” 当下道:“地上躺着的是某家二弟,他中了鬼斧大帅诡计暗算,命在旦夕,圣女可否施予援手?” 香川圣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道:“这又有何不可,谢大侠以为贱妾是见死不救之人么?” 谢金印不料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不觉呆了一呆。 香川圣女轻轻击一击掌,那为圣女驾御马车的苏继飞立刻纵身跃下,道:“姑娘有何吩咐?” 香川圣女道:“且将地上这个人抬到车厢里,待会儿我再来施救。” 苏继飞诺应一声,哈腰将昏迷不省人事的谢金章抱起,放置车厢之内,怪的是摩云手一伙人只在一旁冷眼观望,并未加以拦阻。 香川圣女道:“适才贱妾乘马车前来,见前面坟地上躺着一憎一俗,分明有中毒的征候,亦被我安置在车厢里,如若时间不要拖得太久,解救他们似无问题。” 谢金印道:“那是朝天尊者与洪江,他俩在高王瀑中的毒,我一路抱他们至此,本要二弟救治,不想连二弟自己亦遭遇不测。” 摩云手冷笑道:“圣女自顾不暇,竟还有心情去顾及旁人,怕就怕在你这辆篷车进来容易,要出去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香川圣女没有答理,径朝谢金印道:“在我答应你的要求之前,尚有一道问题要请你回答……” 谢金印道:“但问不妨。” 香川圣女一字一字道:“设若……我是说设若你的二弟不治而死,我想知道你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你将大哭一阵?或者根本无动于衷?” 一梦似对圣女的问题非常感兴趣,眯着眼看谢金印如何回答。 谢金印自然晓得圣女所以问出这话的动机,霎时翠湖那一幕往事,依稀又拾回他的脑际。 那一夜,在颠簸不定的竹舟上,一个脸色铁青的女人便曾指着他,厉声责问: “你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你可懂得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感情?……” 当时他自承对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但等到面;临亲人的生死时,真会完全没有感觉么?这就是他必须回答的难题了。 他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也许我会痛苦一辈子,也许我会伤心一两天就把它淡忘,又或许我根本都不在乎,这要等事实发生后才能知晓了。” 一梦对他那模棱两可的答复颇感失望,而且毫不避讳,立刻形诸于色。 倒是香川圣女神色依旧,只是轻轻点一下头,谁也无法猜知她心中作何想法? 摩云手沉声道:“话题扯到哪里去了?方才圣女曾提及,要与甄堡主观看一样物事……” 香川圣女道:“哦,我险些把它忘了。” 说时徐徐将她那白如葱玉的五指张开,只见中指上戴着一只绿色发亮的指环,上面镌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众人触目所及,齐然倒吸了一口气,满面都是惊疑之色。 甄定远寒声道:“圣女忽然取出这只指环,是啥意思?” 香川圣女明眸闪动,道:“我的意思,甄堡主想必明白得很。”歇一下,复道:“诸位当已瞧见指环上所雕刻的花纹,乍看之下,那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样,细认时,又隐约有形迹可循……” 甄定远轻咳道:“此事最好不要再谈……” 香川圣女径自道:“指环正面的花纹,雕刻着五柄剑,两侧各有四条手臂,环绕着三颗人头,那五柄剑里有三柄的形状,正和目下这三位来自关外壮士手上所持的三把断剑完全一样……” 一梦忍不住失声道:“女檀樾说的是——金日、寒月、繁星三口剑?” 香川圣女道:“不错。” 狄一飞和暖兔、烘兔有点局促不安地望着手中的断剑,这三把断剑本是甄定远事先交给他们,在适当的时间亮出来,用以对谢金印展开心理攻势的,虽然曾经产生了一点作用,但并不能使谢金印的斗志悉数崩溃。 现在这三柄断剑在他们手上,既不能用以伤敌,又不许任意抛弃,反而成了累赘。 香川圣女续道:“其余两口剑,那居中的一口剑柄上系有黄色的剑穗,想来便是谢金印谢大侠随身所带的那只兵刃了!” 诸人闻言,下意识转目望去,只见谢金印腰间所挂的长剑剑柄上,果然系有一络黄色的剑穗,正迎着夜风微微飘动。 甄定远道:“还有另外一口呢?” 香川圣女道:“甄堡主何须明知故问,那另一口剑,便是甄堡主所用的兵器了!” 甄定远神色霍变,叱道:“胡说,满口胡说。” 一梦道:“准此而言,五柄剑,敢情就是象征五个人?” 香川圣女道:“不错,这五个人都是武林中言之色变,以杀人为业的职业剑手,而那居中系有黄色剑穗的长剑主人谢金印,只怕就居其中的第一把交椅了。” 对于香川圣女的指控,谢金印只是一笑置之,未予辩驳。 一梦道:“然则依圣女的看法,职业剑手竟然有五个人之伙了,贫僧犹以为只有谢施主一人咧。” 香川圣女道:“这五个人中,只有谢金印顶着职业剑手的招牌,公然无忌地杀人,其余四人行事都相当隐秘,是以江湖中人会有这种错觉。” 一梦道:“那三颗人头,又是怎么回事?” 香川圣女道:“那三颗人头正是当今武林最可怕的人物,据我所知,这三个人自己不出面,却在暗地里控制着这以杀人为业的秘密集团……” 摩云手冷冷打断道:“圣女可不能凭空臆测,总得要有点根据才行啊。” 一梦道:“女擅樾之言,有何凭据?” 香川圣女道:“好在谢大侠就在此地,你问他吧。” 一梦下意识瞧了谢金印一眼,见他眼色深沉,神情落寞,像是心事重重,遂打消了追问之念。 摩云手沉着嗓子道:“这只指环本属一人所有,而且环不离手,它又怎会到了你的手上?” 香川圣女展颜笑道:“说起来非常简单,指环的主人此刻已为贱妾所俘,沦为我阶下之囚,她的指环也就落在我的手中。” 摩云手仰天纵声大笑道:“说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呢!你知道指环的主人是谁么?” 香川圣女道:“冰泊绿屋的二主人女娲,是不是?” 摩云手大笑不止,道:“圣女既已知晓她是谁,还敢说她为你所俘?你要扯谎也得扯个合情合理的,莫要离谱太远……” 一直未开口,扮成车夫的苏继飞忽然道:“那么大帅认为咱们圣女无此能力擒下女娲了?” 摩云手道:“不是老夫认为不认为的问题,而是此言简直太荒谬了。” 苏继飞道:“咱家圣女胸中韬略才智,若说要生擒一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摩云手道:“老夫仍然不相信。” 香川圣女盈盈一笑,指着身后的篷车,道:“大帅可曾看出来,这辆马车是谁人的?” 摩云手未假思索,道:“自然是你所乘坐的马车。” 香川圣女道:“错了,这马车是女娲乘坐的那一辆,眼下已为我接收过来。” 摩云手眼色狐疑不定,显然心中信念已有动摇。 甄定远道:“大帅甭听她造谣,她故意将马车造得和女娲那一辆一模一样,藉以混淆他人耳目,使人认不出来。” 香川圣女击一击掌,高声道:“黎馨。” 厢车里一道娇脆的声音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香川圣女道:“你将女娲好生看守住,掌心抵住她心脉,听得我发出讯号,立刻便将她杀死,无须迟疑。”黎馨道:“是。” 甄定远纵然最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环观其余诸人,亦齐然为之耸然动容。 摩云手道:“你……你说女娲现下就被囚在这辆马车里?” 香川圣女颔首道:“所以说,大帅最好莫要轻举妄动。” 摩云手沉吟一下,道:“圣女且将车上篷帘掀开,老夫若非亲目瞧见,仍旧无法相信。” 香川圣女笑道:“贱妾还不至傻到这种地步吧,篷帘若一掀起,只怕你营救女娲的行动,便要即时展开了。” 摩云手一言不发,端端前走了两步。他脚步走得极为缓慢,而且只走了两步,但却给人心头以一股沉重的压力,仿佛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呜”地一声怪响扬起,配合着他的足步,摩云手抖了抖手中的大板斧,立时一股杀气直逼出去! 夜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衣袂吹得拂拂有声,而他整个人却似一把锋锐的利刃,浑身上下都可以杀人。 摩云手沉声道:“你只要动一动,老夫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香川圣女毫无惧色,道:“你只要动一动,黎馨立刻就会要了女娲的命。” 摩云手瞠目,这当口,倏然一条人影一冲而起。 众人看也不必看,便知道那条人影定必是谢金印,只因处于如此坚凝的压力下,还能身如箭矢,冲天飞起的人并不多见。 摩云手怒喝道:“姓谢的,你是自求速死了!” 大板斧平摆,竟也随之指向空中谢金印。 一众高手俱已瞧出,摩云手斧式正随着谢金印身形的变化而变化,无论谢金印从那一方位落下,都势将无法逃开他的斧口…… 谢金印吐气开声,笔直降下。 摩云手厉啸一声,大板斧化为一片光幕,说时迟,那时快,谢金印身在空中,忽然掣剑出鞘。 只见他剑尖平挑,猛地脱手飞出,疾射而下。 剑子瞬时被斧网吞没,但摩云手板斧所化成的网幕,也被剑子突破了一道缺口,而缺口一开,谢金印身形,安然落地。 一梦忍不住喝彩道:“好一招仙人指路!谢施主用到剑上,当真已臻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了。” 摩云手手中大板斧缓缓垂落,木无表情。 再看方才自谢金印手上射出的剑子,却已斜斜插在地上,剑身犹自摆颤不歇。 谢金印反手将长剑掣起,道:“大帅斧法别辟溪径,乃某家平生仅见,无怪能名列前辈数大异人之列。” 摩云手深沉地望了他良久,道:“谢金印,你一身功夫、已不在老夫之下了。” 谢金印道:“好说。” 香川圣女道:“大帅约贱妾至此,本意要连我一网打尽,不料我却将你的计划全盘破坏,这却是你始料所未及吧。” 摩云手道:“你准备拿女娲当人质,讨价还价么?” 香川圣女道:“不敢,贱妾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此策。” 摩云手沉吟道:“你自称女娲为你所俘,虽然无法证实,老夫却宁肯信其有,不愿冒险,说吧,你有何条件?” 香川圣女道:“贱妾别无他求,只望大帅不要留难。” 摩云手道:“好,你坐上马车走吧。”言罢,指着谢金印及一梦道:“至于这两人,老夫可要留下。” 香川圣女摇首道:“不行,他们两人得和贱妾一道离去。” 谢金印心中实感到不是滋味,依他的性格,他绝不愿拜一个女子之赐,而免去此一劫难。 当下缓缓道:“某家宁愿留在此地……” 言犹未尽,那摩云手已自打断道:“你们不用走,我走……”歇一下,复道:“移时之后,老夫将再返回此问,如若未见你将女娲留下,不论你走到何处,老夫也有办法把你找到……” 语落身起,甄、武二人及漠北三个汉子亦相继纵逝,直到他们走远了,鬼斧门招魂二魔考喃喃念着咒文,当头带领死尸离去。 谢金印大喝道:“鬼斧门的朋友,慢走一步!” 招魂二魔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叽哩咕嗜地念着难懂的咒语,那老秃一招手,忽然一具死尸一扭腰,朝谢金印直冲过来。 方圆寻丈之内,一时阴风惨惨,突然泛起了一阵寒意。 一梦喝道:“施主留神……” 那具死尸瞬即冲到切近,口里发出恐怖之极的怪叫,手里所执巨斧挥舞得格格作响,身躯也挺得十分僵直。 谢金印手起剑落,死尸被拦腰斩为两半。不过僵硬的身躯却屹立不倒,诸人目睹此一古怪现象,都为之面面相觑。 经过这一滞顿,招魂二魔已统领死尸群走得无踪无影。 香川圣女翠眉微蹩,低声自语道:“鬼斧大帅缘何要门下死尸殿后以阻延时刻?其中只怕又有问题了……” 她约略寻思一下,朝苏继飞道:“苏老,你过来一下。” 苏继飞应声,步近圣女身侧,道:“什么事?” 香川圣女道:“苏老你快点到坟场外边去瞧一瞧,鬼斧大帅那一干人到底走远了没有?” 苏继飞道:“圣女唯恐敌人逗留附近不去么?” 香川圣女道:“不仅如此,怕只怕鬼斧大帅另有阴谋。” 苏继飞呆了一呆,道:“阴谋?这……” 香川圣女打断道:“若能确定对方业已走远,你立刻便转到乱葬岗西侧,那里有两座坟墓并排而立,一座是乔如山,另一座是谢金印的坟墓。” 苏继飞目光下意识投注到谢金印身上,不解道:“谢金印的坟墓?他不是好生生在这里么?” 谢金印面上忽然露出难以言喻的古怪之色,默然不响。 香川圣女道:“那两座坟墓,自然只是假冢而已,我难道没有对你提起过?” 苏继飞道:“没有啊,如果圣女曾经提及,我一定记得。” 香川圣女道:“这且不去管它,就在那两座坟冢旁侧栽有两棵杨柳,你只要瞧瞧那二株杨柳有无异状,见到的话,快回来告诉我。” 声音甚是急促,脸上同时流露出十分焦急之色。 苏继飞大感诧异,本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到她焦急之状,又将话咽了回去,他深信圣女才智出众,话出必有因,她既然如斯焦急,那么事态必定非常严重,殆无疑问了。当下迅速转身,向西面掠去。 一梦望着苏继飞背影消失不见,始道:“此地行将发生什么事?圣女可否透露一二?” 香川圣女道:“贱妾亦无法肯定,等苏老回来再说吧。” 一梦只有闷在心里,不再发问,回首望了谢金印一眼,见他一直保持缄默,空气寂静得令人发慌。 约莫一柱香时间过去,仍然不见苏继飞转回。 一梦忍不住提醒她道:“苏施主仍未回转呢。” 香川圣女微微皱一皱眉,道:“我知道,大师是出家人,似乎比我还沉不住气呢,咱们再等一下。” 一梦面上一红,闷然不语。 谢金印却在这时开了口:“咱们立身之地,距那座坟墓只有数十丈光景,这么长的时间,某家足足可以来回走五趟了。” 香川圣女喃喃道:“看来苏老此去是凶多吉少了……适才我本不该轻率叫他去察看,我原应亲自走上一遭的……” 一梦讶道:“圣女之意,苏施主将会遭遇不测?” 香川圣女道:“颇有这个可能。”蟀首微抬,喃喃道:“摩云手啊……摩云手,你心计之险,当真无人能及,可惜你要拿我当你的对手,未免不智了……” 一梦若有所悟,道:“听圣女口气,似乎摩云手又有大手笔犹未施出?” 香川圣女道:“大师可留心听到摩云手临去之言?” 一梦道:“‘你们不用走,我走。’就是这句话么?” 香川圣女颔首道:“正是,摩云手说出这话,分明有意使我们留下,但贱妾自信曾对他提到有人质在手,料他必不敢怎样,目下此一料想已被推翻了一半……” 语声怕微顿,续道:“可以这样说,他那唯恐我伤害人质女娲的举止与言语,都是故意做作给甄定远和武啸秋二人看的。” 一梦听得大惑不解,正要询问其中缘由,香川圣女已自急急道:“时机紧迫,咱们不能再等下去,只有冒险一试了。” 疾步登车,放下车厢篷帘,道:“大师可否为贱妾执辔?” 一梦道:“往哪里?” 香川圣女在车厢内道:“我们到那两座假家之处观察究竟,若贱妾推算无差,摩云手的阴谋也快发动了。” 一梦跃登车台,方自执起僵辔,谢金印却已坐在他的身侧,从他手里接过去,道:“我来。” 车厢内响起香川圣女的声音:“不敢有劳谢大侠,还请大师偏劳吧。” 一梦何尝不知她非要指定自己执辔之意,无奈只有苦笑道:“出家的和尚权充车夫,倒也不失为奇事一桩。” 一抖缰绳,篷车如飞驰去…… 且说苏继飞离开香川圣女等人后,飞快在坟场四周巡视一匝,始终未见有任何人影,他皱了皱眉,反身向乱葬岗西侧行去。 沉途坟泵乱葬,野草长可及膝,莹虫在冢上飞舞,和磷磷鬼火交映,景像颇为阴森凄凉。 苏继飞来到一座荒僻脾小丘上,人目处,隐隐有两堆青家隆起。他加快足步,趋前一瞧,只见青泵上各立着一块石碑,碑面在黯淡月色的照映下,显得死灰而苍白。 右面一块石拜,用篆体镌刻着几个字:“谢金印为乔如山所杀,长眠于此。” 苏继飞低声骂道:“人还好端端活着,便要营墓立碑了,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眼子?” 喃喃骂了几声,复又绕过这座青冢,就在离这块石碑数步远的左面,另一青冢亦有一碑:“乔如山为谢金印所杀,长眠于此。” 苏继飞眉头又皱了起来,脱口道:“又是一个假冢!” 这刻他才记起,圣女要他注意的不是石碑,而是坟冢附近的两棵杨柳,他抬起头来,触目所及不觉愣了一愣。 但见两棵杨柳都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株树干,叶子都掉光了,甚至连树枝梢都没有。 他看了许久不得要领,渐渐地感到神思恍惚。但立刻又清醒过来,暗忖:“圣女不是吩咐我,要我发现异状,立刻便赶回去通知她么,也许她早已料到会有这等邪门之事发生……” 正忖问,突闻身后一个声音道:“苏大叔……” 苏继飞猛可吃一大惊,霍地车转身子,循声而望,那青冢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影,正面对他裂嘴而笑。 苏继飞绝对肯定地知道,刚刚他走过来时,坟冢上不要说人影,即便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对这鬼魅般突然出现的人,不知从何解释。 黑暗中,他一时瞧不清那人面孔,益发感到对方的神秘莫测。 惊疑之际,那人影一闪已飘落在他面前,笑道:“苏大叔,是我。” 来人竞是赵子原,至此,苏继飞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赵小哥,老夫还以为是敌人埋伏在此。” 赵子原疑道:“敌人?这话怎讲?” 第六章 仅以身免 苏继飞道:“事情如此,方才香川圣女吩咐我至此察看坟冢两侧的杨柳树有无异状,果然事出诡奇,你瞧两棵杨柳不但枝叶全无,而且仅存光秃秃的树干,你此刻又神秘莫测的出现在坟冢上,我险些把你当成敌人。” 赵子原不由地回视那两棵杨柳一眼,果然,两棵光秃秃的树干静竖在假家两侧,相隔约有二丈许。 赵子原瞬间亦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正沉思间,苏继飞随即问道:“你到此地多久了广赵子原道:“来了已有一会了,我是追踪一辆篷车来的。” 苏继飞忽地脱口道:“篷车?” 赵子原点头道:“是的,我追踪这辆篷车大约经过了数里路,出了鬼镇街道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了,忽见几条人影朝这方向奔来,我尾随而至,一直隐身在坟冢后面观望,这会你匆匆奔来,我暗地里也已瞧个清楚。” 停口气,正欲继续说下去。 忽地眼前人影一闪,衣袂飘拂,茫茫夜色中隐约可以看出一条红色人影从坟冢附近射将出来向北直飞而去。 赵子原不待思索,急道:“苏大叔,请尽速回奔原地!” 双足一点,赵子原身形随在那人影之后消失在荒坟上空。 苏继飞目睹此状,诧异不已,正待转身奔向回程,蓦地,背后一股强劲的压力逼来。 事出意外,苏继飞万万想不到尚有人躲在附近要偷袭他,急促问,身形朝左射出,避开那一掌奇袭。 人方站稳,立身之侧又涌到一股阴寒掌力,这下不及他顾,在匆促之下亦朝对方翻出一掌。 说也奇怪,苏继飞紧急之际出掌,其势亦猛不可言,岂料掌力未达到对方之前,已被那股阴寒掌力逼了回来。 眼见那股寒劲即要罩在身上,苏继飞猛然抽身后退,余威所及,苏继飞的身子亦不自主的向后颠颠跛跛几乎栽了下去。 苏继飞抑住忿怒朝对方道:“阁下何许人?竟以如此卑劣手段图袭苏某,企图何在?” 这时,那两个偷袭的人,在茫茫夜色中,矗立于苏继飞眼前,久久不发一语。 见两人一声不发,苏继飞再提声道:“两侠可是冲着苏某而来?” 终于,其中一个人冷冷的道:“你自称苏某,敢问就是为香川圣女驾车的那位苏继飞?” 苏继飞断然道:“不错!”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嘿嘿!果真是苏继飞,那再好不过,下手。” 语罢,两人同时朝苏继飞疾扑出掌。 苏继飞心知这两人必冲着自己而来无疑,心忖间身形不敢待慢,一出手就施出生平绝招“飞云十八掌”,出掌快如闪电。 那两人来历不明,掌法更是诡异,掌风之间夹带着不同的劲道,左边高瘦身材者每推出一掌,热气逼人,令人犹如置身烈火,另外一个出掌却是奇寒无比,阴冷有如冰霜。 苏继飞走动江湖,阅历无数,从未遇见了这等奇异武功,不由心中微慌,掌式随之紊乱。 突闻一声暴喝:“接掌!” 两股掌力前后压到,苏继飞见状,身形陡然向上翻飞,勉强避过一次危机。 苏继飞人在半空中,正待落下,对方又是一声暴喝:“再接一掌试试!” 两道掌力又已袭来,同样的快速,猛烈,这时,苏继飞运气在半空迎击一掌。 轰然一声,苏继飞的身子被震开去,坠落在坟旁一棵杨柳树边,口中吐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几乎向后栽倒。 那两人又齐身而至,瞬间又推出一掌,大喝道:“还不与我躺下!” 果然,苏继飞应声而倒,人也随着昏迷过去。 那高瘦身材者道:“这厮武功并非寻常,设非我俩联手,恐怕在百招之内亦无法将他击倒。” 另外一人道:“常听人提及中原武林,高手云集,果然不虚。” 那高瘦身材者道:“是是!无庸多说,赶快动手……” 说着,那高瘦身材者伸手点向倒在地上的苏继飞身上穴道,提起他的身躯走向杨柳树,不一会儿工夫,苏继飞的身躯已被绑在光秃秃的杨柳树干上。 之后,两人环视假家四周,见无异状,随即疾射离去。 两人身形方逝,紧接着,一辆篷车朝假家处疾驶而来。 篷车停下,驾车的和尚突然间发现被绑在杨柳树上的苏继飞,不由发出惊呼道:“圣女!你瞧那杨柳树。” 闻言,香川圣女已步出篷车,望了杨柳树上的苏继飞一眼,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所料,敌人又展开了另一阴谋!” 一梦不解,皱眉道:“到底敌人施的是何种企图?” 香川圣女道:“目前尚未可知,不过据贱妾猜测必以这两座假冢为背景。” 一梦道:“依你所言,此地莫非早已埋下危机?” 香川圣女道:“不错!” 一梦道:“方才你吩咐苏继飞到此察看眼前这两棵杨柳,杨柳果然有异,苏老也在此中伏,这两棵杨柳是……” 香川圣女正待回话,目光过处,见迄未发言的谢金印提着剑子走向绑着苏继飞的那棵杨柳树,猛然脱口道:“停步!不要动那杨柳。” 喝声之下,谢金印果然收住脚,沉声朝香川圣女道:“圣女何出此言?” 香川圣女道:“谢大侠难道不觉那杨柳有异?” 谢金印道:“当然,不过某家只想以剑子挑断绳端,救下苏老。” 香川圣女道:“敌人诡计多端,阴险冷酷,或许拿苏老当饵亦未可知,怎可冒然出手。” 以谢金印这等沉着的人,此刻竟然如此大意,也许其二弟之重伤已使他方寸微乱,香川圣女在危急之际出言提醒,对谢金印而言,自有一番难言的感受。 但见他摇头苦笑道:“某家险些栽在这小玩意之下,若果真如此中了敌人诡计,岂不贻笑江湖。” 言下,颇有英雄气短之叹。 香川圣女走近杨柳,察看苏继飞的伤势,见他虽受重伤,犹不至于死,在黑暗中,一时无法瞧清楚苏继飞被何种掌力所伤。 香川圣女转头朝一梦道:“以苏老之功力,怎会如此轻易受制?” 一梦道:“我也有同感,依目前情况看来,苏老非但瞬间即被伤倒,敌人还有充足的时间将他如此处置起来,单凭这点就令人颇费心思。” 谢金印沉声道:“会不会是摩云手下的毒手。” 香川圣女摇头道:“这不可能,起初贱妾也有此感,现在反而怀疑起来了。” 一梦道:“这么说,今夜在这荒坟之地另外还潜藏着高人?” 香川圣女道:“这也说不定,譬如大师方才向摩云手提到,曾在鬼镇街上碰上太乙爵,这事是否属实?” 一梦忽有所悟道:“是了,方才我在鬼镇街道上见一条人影模糊而过,速度快的惊人,我尚以为是视线一时错觉所致,这人轻功之高为我生平仅见。” 香川圣女道:“大师确定那人影是太乙爵?” 一梦裂嘴道:“圣女竟也认真起来,其实,刚才我只是随便说出来压压摩云手凶焰而已。试想,连人影都瞧不清,那能确定其人。” 香川圣女喃喃道:“原来如此!” 自语中,身子一步步的朝另一棵杨柳树走过去,在场沉默一时的谢金印睹状,心中顿时浮起不安之感。 香川圣女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了杨柳树侧的假冢,在夜色中,犹然可以看出墓碑上几个篆体大字:“乔如山为谢金印所杀,长眠于此。” 猛然的,香川圣女心绪被拨动了,瞬间,她僵立在当场。 显然,“乔如山”这三个字的出现犹如一记雷轰,使香川圣女内心震动不已,一幕血渍斑斑的情景又涌现在她眼前,忽地,有人呼唤道:“圣女,你在想什么?” 她猛可转过头来,如梦初醒般的朝发话的一梦望了一眼,又移到谢金印身上,这时,谢金印正低头不语,香川圣女的视线宛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往谢金印抹过去。 收回视线,香川圣女朝着一梦道:“大师,贱妾只是察看这杨柳的玄机所在。” 语罢,忽见人影一闪,谢金印已落在她跟前。 谢金印低声缓缓道:“圣女,这事交由某家来办。” 香川圣女闻言道:“谢大侠确定有此把握?” 这么一间,谢金印难以回答了,只见他提起剑子,趋向杨柳树,口中喃喃道:“敌人专为谢某而来,某家岂能目睹他人为我冒生死之险?” 虽是喃喃低语,听在香川圣女耳中,字字如雷。 香川圣女望着谢金印背向自己的身形,切齿的忖道:“谢金印呀,谢金印!你将我赵芷兰当成何人?” 忽地,谢金印身形离地跃起,手中剑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长弧,化作一道白芒,朝那株杨柳拂去。 剑芒闪人杨柳树内,忽地一声轰然爆炸,一道火焰随着爆炸声喷射出来。 谢金印人在半空中,突遇变故,霎时间,身子凌空向后疾射。 爆炸飞起的碎片,乌溜溜的瞧不清到底是何物,笔直的朝他射来。 不及他顾,谢金印剑子疾挥,扫向飞来的碎片。 “锵!” 剑子扫破了飞来的金属。蓦地,在他眼前呈现出满天银针,纷纷射向他即将下坠的身形。 千钧一发,眼见谢金印就要成为千万银针的目标,就在此际,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 谢金印下坠的身形,刹那间笔直的斜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那些银针尾随而至,虽然速度快过谢金印的身形,但及于他周遭已是强弩之末,齐然被谢金印的剑子扫落于地。 随着落地的银针,谢金印人也降了下来,动作在瞬间一气呵成,惊涛险浪,化为一片寂然,但见谢金印面色洋洋不变,压根儿就未发生什么事一般,剑手本色,显露无遗。 举视香川圣女及一梦,两人似乎也惊险方定,谢金印知道炸药并不强烈,厉害的是那些特制的金属内所安的染毒银针。 念此,慢步的走向一梦,喃喃道:“好卑鄙的手段,这显然是专为某家而下的陷阱。” 一梦关注道:“谢施主无恙吧!”谢金印点头道:“幸而无恙。” 这时,谢金印正仰视被绑在另一株杨柳上的苏继飞身躯,一时发呆了。睹状,谢金印心中不由一寒,忖道:“方才幸而未以剑子触这株杨柳,否则后果真不堪想像。” 忖此,抬眼向那株被炸的杨柳树干望去,此际仅存一些碎片残留在四周,夹杂着烧焦之味,火药气味更是扑鼻,地上被炸成小坑,尚有一线烟气在冒着。 香川圣女朝一梦道:“大师,依刚才情况看,想救下苏老恐非易事。” 香川圣女也感到事情辣手起来了。 一梦道:“或许真是如此。” 香川圣女道:“敌暗我明,不知他们暗中又搞什么诡计。” 一梦道:“敌人会不会就埋伏附近,窥伺我们的行动?” 香川圣女道:“大师说的是,敌人今夜不得手绝不会轻易离去,迟早又会出现,不知他们尚等待什么。” 语声方落,远处传来“嘶!嘶!”声响,假冢四周十丈开外的荒坟上,怪叫之声突起,阴风惨惨,鬼气瞅瞅。 一梦脱口道:“莫非摩云手去而复返?” 假家附近人影幢幢,眼见敌人像是又有发起攻击之势,谢金印凝神注视,剑子早已布满一层真力。 一声阴沉的冷笑发自谢金印立身之后数丈之外。 猛然之间,谢金印身形一转,朝那冷笑传来之处提声道:“朋友何必藏头缩尾,请现身出来会会如何?” 对方却缓缓地道:“稍安,勿躁,压轴戏还在后头。” 谢金印沉声道:“你以为谢某听不出你的声音来!” 对方干咳了一声道:“人言职业剑手谢金印不但出剑快,狠,人也机警异常,果然一点也不错,嘿嘿!” 语毕,阴森森的冷笑,谢金印不由心中纳闷,道:“摩云手,要下手就现身出来,此刻还犹疑什么?” 摩云手道:“谢兄的剑法适才已领教过,若谢兄今夜不死,日后不怕没有机会,只是,嘿嘿,老夫待会儿要为谢兄介绍个对手,不知你是否介意。” 谢金印道:“你说的是谁?” 摩云手道:“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语声消敛在夜空中,倾忽里,怪叫之声又起,围绕在假家四周,有如鬼哭般摄人心魄。 无疑的,摩云手又命令鬼斧门招魂二魔——九秃招魂与冥海招魂施展邪毒的伎俩。 睹状,谢金印倒吸一口气,忖道:“摩云手依然摆出这种死尸阵势,若非一梦大师在此,那今夜恐怕难逃劫数。” 正心忖问,突见三条人影,划破夜空,如夜鸟般降了下来,这时那黑暗中躲藏着的摩云手大叫道:“谢金印,瞧瞧是谁来了!” 话声中,几条人影从荒坟中跃出,几个起落,已来到假冢近处。先前那三条人影也立在当地。为首一人最引人注意,穿着一身大红袍,骨瘦如柴,面目干瘪,犹似一具僵尸裹上了一层红布,另外两个汉子却是平凡无奇。 摩云手向前朝着谢金印道:“谢兄,这位想与你结识一番。” 手指着背后那位穿红色大袍者。谢金印顺眼一瞧,发现这人面孔生疏,同时为他那一身模样不由恶心,冷冷道:“何许人物竟然对某家如此兴趣。” 那红衣怪人闻言,张开大嘴,沙沙的说道:“姓谢的,老夫尝闻你职业剑手大名响彻江湖,老夫以为,你生得三头六臂,今日一见,教我颇为失望。” 言下,颇有不屑之感。 谢金印道:“当然,谢某才貌平凡,不比阁下这般吸引人的模样。” 谢金印见这红衣怪人出言狂妄,知其心性急躁,故意冷言讽刺他一番,看他作如何反应。 果然,红衣怪人一忽里暴跳起来,喝道:“小子,老夫一时看得起你,你竟敢反唇相讥。” 一代剑手,何等的人物,红衣怪人出言骂他小儿,纵然谢金印心机深沉,亦不免难受异常,手中剑子斜地里凝住了。 红衣怪人叫道:“你敢不敢接我一招试试?” 谢金印冷笑道:“有何不敢!” 红衣怪人高声道:“那很好,留心!” 语落身起,探手一招朝着谢金印胸前抓去,端的快速无比,途中转向又疾攻其左腰。 谢金印睹状大感异常,对方招式瞬间由抓换点,不知搞什么名堂,一时间,不敢贸然出剑,纵跃开去。 红衣怪人见谢金印躲闪,似乎不满意道:“谢金印,你为何不出剑?”谢金印冷然道:“方才我要是剑子一挥,恐怕你早已失去一条右臂,某家念你我无冤无仇,不愿斩尽杀绝罢了。” 闻言,在场诸人,诸如武啸秋,甄定远等,莫不相信谢金印有此能耐,天下间能在剑上造诣高过谢金印的至今尚未闻过。而这红衣怪人竟然想以空手对付谢金印的剑子,简直骇人听闻。 红衣怪人嘿然一笑,道:“说得倒轻松,老夫就不相信你剑法如何霸道。阁下是否听过除了萍风拍外尚有克制‘扶风三式’的武功?” 谢金印道:“未曾闻过。” 红衣怪人道:“那不妨试试便知”。 紧接着一声暴喝,红衣怪人身形一跃,变作弓形,扑向谢金印,谢金印向左斜跨半步,陡然出剑,一式“下津风寒”,杀气飞洒而出,罩向红袍怪人逼近的身形。忽地,对方人影一翻,霎间招式突变,避过剑子锋芒,向下斜斜贯出,紧接又改变手下招式,击向谢金印左肩要害。 这下,谢金印不由感到诧异,对方一口气连换三种招式,且都针对己身要害而来。眼见险状临头,当下连忙改变剑式,使出“风起云涌”一招司马剑法,化险为夷。 红袍怪人抽身后退,狡狯地笑道:“阁下不过尔尔。” 谢金印道:“阁下所谓的克制武功,原来就是如此。” 红袍怪人道:“也不尽然,你还要再试试老夫掌上的锋锐么?” 摩云手插嘴道:“两位歇歇手,待我请教圣女一件事,再打不迟。” 香川圣女知道摩云手又玩起诡计来了,嫣然笑道:“大帅有何事仍旧不释于怀。” 摩云手道:“嘿嘿!没啥,老夫想再瞧瞧你手中所戴的那枚绿色指环。” 香川圣女道:“绿色指环,大帅居然对它发生这么大的兴趣?” 摩云手道:“兴趣倒是没有,老夫要瞧瞧是否膺品?” 香川圣女道:“大概不至于吧!” 说时,扬起右手,只见她中指上果然戴着那枚绿色指环,此刻,在茫茫夜色之中犹发出淡淡绿光,绿光射人在场甄、武眼中,引起一片紧张之色。 摩云手道:“听说圣女足智多谋,最善于利用别人心所思所系,疑惑不定的心理,来施行计谋,想目下又是同出一辙罢。” 香川圣女道:“大帅可否忘却篷车中正坐着一个俘虏——女娲。” 摩云手道:“幄!是么,不过这点不必重提了,老夫永远不会相信你有此能耐擒下女娲。” 香川圣女道:“大帅既然不信也罢,我立刻下令毁掉她。” 语罢,瞧了瞧摩云手,见他似乎无动于哀,心中不由忖道:“敢情摩云手业已得知实情?” 摩云手等待香川圣女下令,久久不见发声,阴然笑道:“老夫就睁大双眼,瞧瞧你如何摆布,嘿嘿,篷车,到底谁真谁假你心底有数。” 这句话颇使在场诸人感到诧异,纷纷抬眼朝篷车望去,夜色中,依稀可见篷车形表,但无人敢断然猜测到底篷车真正属谁所有。 香川圣女知事不可为,换个口气道:“大帅总不会怀疑这枚绿色指环吧!” 摩云手诡秘的眨了眨眼道:“老夫就冒险相信你一次,咱们来个交易如何?” 香川圣女道:“如何交易?” 摩云手道:“当然是以指环交换苏继飞,你看怎样?” 香川圣女略一寻思道:“这岂不是便宜了你。” 摩云手道:“难道不合算?” 香川圣女道:“这又何必多此一问,苏继飞人是你伤的,拿他当人质交换指环,对咱们来说,不免有挖肉补疮之嫌。” 摩云手道:“局势已是如此,埋怨何用。人言圣女胸中韬略才智,可以掌握百万大军,今夜落得如此尴尬,实在令人惋惜。” 香川圣女道:“无庸多发废语,且讲出交换的方法让贱妾一闻。” 摩云手一整面色道:“这倒也不难,嘿嘿!老夫虽然不知你心底存何主意,不过,人质在我手中,若你轻举妄动,老夫立刻毁掉苏继飞,现在,人质马上交还给你,你也准备好指环。” 言毕,右手一扬,先前与红袍怪人同时出现的两个汉子,倏然身起,走至杨柳树边,轻易的解下绑在树上的苏继飞身躯,抬到摩云手身边。 立在一旁的谢金印,见状不由一愣,心中忖道: “这是怎么回事,适才那株杨柳暗藏危机,而目下这同样的一株杨柳却一点异样全无,这……。” 心念间,望了香川圣女一眼,只见香川圣女亦面露疑容。 歇一下,香川圣女道:“大帅好狡猾的心机,竟然运用心理上的猜疑,瞒过了咱等。” 原来,这株杨柳并未暗藏利器,摩云手之着眼点完全放在适才被炸的杨柳上,利用这株绑有苏继飞身躯的杨柳引诱谢金印去探试另外一棵杨柳,一来可以置谢金印于死地,二来兼收恐吓之效,用心之缜密,可见一般。 摩云手裂嘴得意道:“哪里,哪里,如此小技焉能在圣女之前献丑。” 香川圣女道:“指环在此,无庸多说了。大帅把人交过来。” 摩云手道:“这也好,咱们就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言毕,那两位汉子已将苏继飞抬到香川圣女跟前,这时,谢金印也横跨而至香川圣女立身之侧。 摩云手道:“谢兄此举是何用意?” 谢金印沉声道:“不敢,某家为安危顾虑,提防不测而已,若大帅有阴图,某家剑子即是公道。” 睁眼注视那两个汉子之举动,见其缓步来到香川圣女面前停住脚,其中一人道:“姑娘请交出指环。” 香川圣女将指环取下握着掌心朝对方道:“好,谁来取它!” 那两个之中身形高瘦者站出步子,伸手作欲索取之状。 香川圣女道:“指环交给你之前,把人放在地上退后半步,指环一到你们手中即刻退走,否则……” 谢金印续道:“否则谢某剑必在别人的胸膛开个洞。” 言下,杀气弥漫在剑子周遭,森森逼人,那两个汉子心中不由一震,倒吸了口凉气。随即,果然将苏继飞放置在地上,徐徐向后退了半步,但是,一只手掌却凌空高举,对着苏继飞胸前死穴作猛切之势。谢金印亦凝神斜视,剑子瞬间即可出手,剑气盎然,慑人心魄。 香川圣女见对方已有反应,立即将指环脱手抛出,那高瘦身材者探手一拦,指环便已落在其手,两人取物到手,向后一跃,回到摩云手身边。 摩云手迫不及待的接过那枚绿色指环,仔细察看。有顷,喃喃低语道:“剑手指令……剑手指令……” 这时甄定远,武啸秋两人纷纷趋向他,欲瞧那枚指环,摩云手手掌一收,指环便隐于他掌底,之后,朝着甄、武两人诡秘微笑着。 甄定远不由埋怨道:“大帅何以不愿让咱等瞧瞧那枚指环?” 摩云手道:“我想免了,这枚指环对你们俩人来说,并非什么了不起之物,对不?” 只见甄、武两人面色阴晴不定,委屈之态了然毕露。 当下,香川圣女步至苏继飞置身之前,一梦也从后面趋向前来,望见苏继飞穴道被点,口角血渍已凝,面部呈现黑白间杂之色,看来似乎被一种奇怪掌力所伤。 香川圣女朝一梦道:“大师可曾见过此等伤法。” 一梦摇头道:“未曾。” 香川圣女幽幽道:“贱妾猜测要是不错,苏老必是遭到围袭,同时被两人用相异的掌力所伤。” 一梦道:“真有此事,姑娘据何而知。” 香川圣女道:“传闻塞北武林,近年来出现两位奇异人物,各练就一种功力,配合施展,厉害无比,名史‘冰残火罩’,凡是被击伤者,全身浮现黑白间杂之色,敢情苏老是伤在这种功夫之下?” 虽是两人细语,却也清晰可闻。忽然有人沉声道:“料的没错,苏继飞就是伤在这种功力之下,嘿嘿。” 闻言,众人朝着发话之人望去,那人原来是适才自香川圣女手中接过指环的高瘦汉子,此刻,当着众人前承认伤了苏继飞,似乎有意忽视在场默默不语的职业剑手谢金印之存在。 倏然一声冷哼发自谢金印,只见他嘴角勾出一线漠然冷笑。 俄尔,谢金印朝那两个汉子道:“逼虎伤人,乐极生悲,两位既然已看破红尘,某家也不便违人心愿。只是,谢某这支剑子从不杀无名之辈,你俩且报个名讳来。” 言际,剑子倒提,剑气弥漫剑身,有使人窒息之感,纵然这两位汉子自信之极,亦不由己而心中微动。 霎时间,气氛一紧,即将展开一场决斗,忽地里,摩云手起步趋前,缓缓道:“时刻已不容迟延,今夜老夫一反常例,作一网打尽之举,施出赶尽杀绝手段,谢兄,果然有先见之明,早已在此掘下坟冢,看在旧友分上,老夫答应为你这一代剑手收尸埋骨,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谢金印冷然道:“庸人痴语,谢某不听这一套,有何阴谋尽管施展,莫一味吹嘘。” 摩云手紧接着道:“好说,你且瞧瞧。” 言毕,一声尖啸亮声,倾忽间,荒坟四周静寂之中又突起怪叫之声,呜咽鬼哭,凄凉恐怖,只见十来具死尸在咒文喃喃之下,挥动巨斧跳跃过来。 睹状,香川圣女偏首者一梦道:“大师,这将如何!” 一梦却也目视着谢金印,一时也不知所措。 这时,随着死尸的攻势,摩云手亦挥动巨斧,蠢蠢欲动,红袍怪人,那两位自称具有“冰残火罩”神功的汉子,武啸秋,甄定远等人亦围将来,局势笈笈可危。 谢金印心中微微一动,忖道:“众寡悬殊,况敌人那死尸大阵威胁甚大,二弟与苏继飞二人生命危在旦夕,圣女看来似乎不会武功,除了避开之外别无他法了,那假冢……” 谢金印脑中掠过一条念头,随即将趋至一梦耳边喃喃说了几句。 摩云手哈哈大笑道:“死难临头,犹想挣扎么?” 谢金印沉声道:“摩云手,你休狂,只要谢某一口气在,绝不让你稍稍得逞的。” 回头凝视那假冢,转眼间,一梦已挟着谢金章,黎馨捧着苏继飞的身躯,与香川圣女,靠近那假家互相背立站着,这是一个极为明显的变动。 摩云手是何等人物,对于目前情势立即察觉有异。当下,断然道:“尔等想突围而出?嘿嘿!那又谈何容易。” 语落身起,夹着一声啸鸣,巨斧陡然挥出,当面朝谢金印砍到,红袍怪人也发起了攻击。 蓦地,谢金印健腕一翻,剑子猛然间发出一声“嘶嘶!”怪响,犹如灵蛇般疾扫而出,“锵!”然一声,火星四射,摩云手的巨斧碰在剑子上时,被震得几乎脱手,整个人不由被剑气逼退半步,紧接着,谢金印手中剑子一沉,整个身形飞跃而起,挑起红袍怪人侧面而来的凛然招式,剑尖笔直向地下吐出一道银虹,触地之后发出轰然声响。 摩云手脱口叫道:“震天三式……” 叫声中,谢金印身形随着轰然响声,陡然飞起,朝假冢之处疾落,人未落地,挥掌对着刻有字体的墓碑击去。 说也奇怪。诺大的一块墓碑随着掌力一推,竟然没人假冢之中,瞬间,假冢现出黑漆漆的洞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梦与黎馨在洞口呈现之霎那间,已先后窜人黑漆漆的洞口之中,唯香川圣女犹踌躇不前,那边摩云手飞快地扑了过来。 谢金印身形一落,返身剑走扶风剑式中一招“金光涣散”,抵着摩云手扑来的身形,抽身后退,挟起香川圣女娇躯,香川圣女口中发出“哎呀”叫声,声犹未敛,眼前一黑,已没人假冢的洞口。 谢金印一进假家,黑漆漆的一片,随手燃起火烟,一梦和黎馨突见火光,趋向前来。谢金印低语道:“大帅,你等快跟我来。” 言毕,右手高举,向前急步而行,只见他面前呈现出一条狭窄通道,几乎仅能容一人出入,谢金印沉声道:“注意,不要把伤者碰在两边削壁碎石之上,最好背在肩后。” 这时,不假他顾,将拉在左腋之下的香川圣女,顺手负在背上。 谢金印等在通道内急窜之际,突闻一声爆炸,震耳欲聋,好像是发生在十丈之外,假冢之处。 谢金印喃喃道:“炸毁假冢了,好阴险毒辣的手段,我等慢走一步,此刻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背后,一梦闻言不由打心底袭上一丝寒意。 俄顷之后,谢金印停步不前,通道为之一窒,只见他伸手向上一推,似有铁盖之类的东西应声而启,沙泥随之落下,淡淡夜色呈现在上头。 出口是在一片竹林之内,四周荒草野树杂生,广际无垠的坟莹已不见了。 谢金印等人走出通道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香川圣女已离开谢金印背上,垂首立在当场,默然不语。 谢金印茫然回头朝着香川圣女道:“请原谅某家适才的过分之举。” 香川圣女默默不答,仰头注视竹林上之夜空。 谢金印心中黯然,缓步走近一梦身边,伸手接过谢金章身躯,无限感慨,道:“大师,在下先告辞了。” 言毕,双手捧着谢金章身躯,沉步走离竹林,口中似乎不停的喃喃自语,此刻,无人能知道他心中之感受。 谢金印身形消逝了,竹林之内却留下了一颗比他更以言喻的痛苦心灵。 那香川圣女的泪水怕已开始奔流了。 第七章 身世如谜 话说赵子原,随那条假冢射出的人影追蹑而去。朦胧之中,对方身形疾如旋风,笔直朝北掠行。 那人轻功之好直令赵子原叹为观止,几个起落间,赵子原已被抛在十丈之后,眼见前头那人即将消失,倏然,赵子原足下步法一变,人也宛如行云流水般掠将起来。无疑,他在霎间已施出太乙爵所传授的“太乙迷踪步”。 这片荒坟广际无垠,经过片刻之后,前头那条人影,忽地啸鸣一声,身形陡降。 赵子原也紧接着停住脚,正待藏身野草之中窥伺究竟,蓦然,一阵桀桀怪笑之声,震得荒坟上空气流回荡。 笑声即敛,忽闻冷冷话声响起,道:“何方朋友,既跟踪老夫而至,又何吝惜一见。” 赵子原知形踪已露,当下便站立起来。藉着淡淡夜色,赵子原已看清楚那人僵瘦身材上披着一件红色大袍,随着夜风,飘然飞舞。 那人复道:“老夫以为是何等高人驾到,原来是一个臭乳未干的娃儿,不过这也令老夫惊奇,适才,你能够在老夫身后一直保持数丈之距离,确属不易。” 赵子原似有疑惑道:“这就奇了,阁下分明是在区区与苏大叔谈话之际,暴露身形,有意引人注意,何以此刻却谓区区跟踪你?” 红袍人道:“幄?!果真如此,那老夫这岂不是言行不一了。” 赵子原略一沉思,道:“只怕阁下另有企图,莫非……” 红袍人沉下嗓子道:“莫非怎样?你以为我是故意引你至此而欲加害,是也不是?” 赵子原不以为意道:“若仅止于此,倒没啥可怕,担心的是阁下引开在下之后,阴谋对苏大叔下杀手。” 红袍人狡诘笑道:“小子!你倒也聪明,就如你所料更待何如?” 赵子原道:“究竟阁下何人,在此荒坟出现,而且无缘无故摆下如此阴谋,企图何在?” 红袍人狞目一睁道:“无知小子,简直自寻死路,老夫有急务在身,目下无兴趣杀人,你犹自咻咻不休,待会儿惹得我怒起,一掌将你击毙。” 赵子原道:“这未免太夸言些了。” 蓦然,红袍人面孔狰狞,怒声喝道:“狂妄小子,不识抬举!” “嘶!”一响,红影一错,扑了过来,右手宛如一条灵蛇,笔直朝赵子原胸前大穴点出,赵子原惊悸之下,身形倒窜,凌空伸出右手拇指一弹一扣,“嘶”一响,一道指风应手奔出,疾向红袍人攻来的一记致命招式。 红袍人惊奇道:“旋叶指刀……旋叶指刀,小子你是何来历?” 赵子原身形坠地,心忖,适才那红袍人出招毒辣,虽是伸手一探,却暗含凶险杀机,心中不由警惕。 红袍人见其不答,顿时怒火更燃,当下,以拂代点,夹着啸然之声,出手迅疾无伦。眼见拂出的力道将及赵子原肩上,蓦然,变招疾转,由上而下,探向赵子原腰际要害。赵子原被对方这一虚晃,身形一滞,凌厉的攻势已突至腰际寸许,眼看就要伤在对方掌下,忽地,他整个身形瞬间化作一片模糊,凌虚飘忽,宛似一堆棉絮。 红袍老人睹状不由一愣,口中喃喃道:“这是何等身法?……何等身法?!……” 以红袍人的眼光竟然瞧不出赵子原在瞬间所施展的“太乙迷踪步”,这就有点蹊跷了。 倏地,有人截口道:“前辈如何不识太乙爵的独步天下的太乙迷踪步。” 忽地里,二条人影从一座坟冢之后走了出来。 红袍人道:“你俩何以现在才来?” 当中,一个高瘦身材者点头道:“是是,因为那姓苏的老家伙不易瞬间打倒。” 那人一提到姓苏的,赵子原心中不由一震,心忖道:“指的必是苏继飞大叔无疑了。”随朝那两人道:“两位是说打伤了苏继飞么?” 另外一个中等身形的汉子,打量了赵子原一眼,缓缓的皱起眉头,似乎为着赵子原的出现,打起了问号。之后,开口道:“小子,这深夜之际,你不好好休息,特地跑到荒坟来瞧热闹,到底是存着什么主意?” 赵子原见对方出口便是“小子”,心中不禁有气,只是赵子原心性和缓,不致随意动怒,像他如此年轻,若换别人,早已按捺不住了。 赵子原懒懒道:“这话问的无理,天下间只要能立人之处,区区便可独来独往,阁下何以出此言语怪在下至荒坟夜游?” 对方道:“好说,既然你愿意为这片荒坟添条游魂,那也是由尔自取。” 身子朝前一踏步,弓下双腿,似有发动之势,赵子原瞧对方有意动手,一时间念头急转,估计一下目前局势,对方三人个个来历不明,虽然不是专找上自己头来,不过自己涉人他们阴谋之中,必遭对方的毒手。 正忖问,突闻“轰然”一声爆炸传自荒坟的另一头。紧接着爆炸声后,那红袍人及两位后来出现的汉子,似乎神色一喜。 但见红袍人开口道:“咱们快赶去那边。” “边”字未落,三人已凌空飞掠而去。 赵子原目送他们身影消逝之后,自语道:“假冢那边传来爆炸声,到底发生何事?” 自语中,身子一跃,也欲随着他们背后而去,蓦然,一声轻叹发自近处,赵子原不由停下欲奔的身形,凝视四周,这时,自荒坟之后倏然飘出一条人影,现出在赵子原眼中,却是异常熟悉。 当下,脱口叫出:“老前辈可是您老人家在叹息?” 来人正是“灵武四爵”中的太乙爵,只见他仙风道骨,飘飘来到赵子原身前。 太乙爵道:“不错,是我在叹息。” 赵子原道:“前辈何故发叹?” 太乙爵似乎难以启口一般,又是一声叹息道:“前世孽缘,后代受苦。恶因却也结出善果,血债用血来偿,情债却一时无法了断,冤债更是永久蚀人心灵,此去,三债临身,可怕!可怕!” 听此言语,赵子原不知太乙爵语中之意,也不知是否朝自己而发,惑然不解道:“前辈何为此言,区区无法了解。” 太乙爵道:“无法了解也就罢了,老夫也不期望你知道。” 赵子原道:“前辈何不明言?” 太乙爵摇头道:“罢了!罢了!小哥莫要再多问。老夫今有一紧要之事相告。” 赵子原问道:“不知前辈有何事要告知区区?” 太乙爵道:“适才你不是追踪一辆篷车而来么?如今我要告诉你篷车所在,不知你愿否知悉?” 赵子原惊异道:“真有此事?前辈在什么地方发现那辆篷车?” 太乙爵斯条慢理道:“此去朝东大约半里路,越过荒坟,穿入林子,沿着一条小小溪流,溪畔空地之处正停着那辆篷车。”赵子原道:“前辈意欲区区再追踪那辆篷车之去处?” 太乙爵点了头道:“是,那辆篷车也许是水泊绿屋大主人所有,你不妨追踪它到底止于那些地点。” 赵子原听到“水泊绿屋”一语,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启口道:“前辈既是如此说,区区就去瞧瞧。” 语声未落,人影一闪,杏然消失于夜空中。 赵子原人影方逝,太乙爵口中喃喃道:“赵子原呀!赵子原,你至今犹然不晓得自己身世?抑是你故意装作不知?……” 夜色将阑,荒坟上空,凄凉之景,此刻益发显得恐怖。 赵子原向东掠行片刻之后,果然在荒坟之外发现了一座树林,在夜色中显得黑压压的一片,只见他人如飞鸟栖枝般隐入林中,树林之内伸手不见五指,更无法摸清方向所在。 长吸一口真气,赵子原纵身在树林中急窜,片刻之后,穿过树林。这时,前边景物一变,正如太乙爵所言之情状,一条溪流弯曲的躺在林子边缘,并带出了一块空旷土地。 赵子原稳住身形,藏身在一株大树之后,从空缝之间望了出去,搜寻他的目标,那块空地虽是广阔却也有尽头,它的尽头又拖延出另一片无际的荒坟。 赵子原藏身后,还未看清篷车所在,蓦闻一声冷冰冰的话声传来: “藏身在树林中的朋友,请出来吧!” 这似乎是针对赵子原而发语,赵子原寻思道:“对方似乎发现我了。” 视线朝着溪边空地又四下搜索一番,发现一辆篷车在黑夜中静默着,适才语声必传自此处无疑。 赵子原掠过小溪,来到篷车空地上,远远面朝篷车而立。心中浮起一阵思索。 自那篷车内,又有冷冷的声音透出道:“阁下一再追踪来此,不知企图何在?” 赵子原道:“何以断定区区是为追踪阁下而来?” 那篷车中的人物沉默半晌,道:“何庸狡辩,未进荒坟之前,本人早已发现你随身马车之后而进入荒坟,后来为我摆脱开去,如今你又在此出现,真令本人惊奇。 赵子原道:“区区仅想知道阁下是谁。” 对方道:“无知小辈,竟敢冒犯,念你年纪轻轻,暂且放过你一次,立刻与我离开。” 赵子原脱口道:“阁下是否来自水泊绿屋?” 对方一声冷哼,道:“水泊绿屋,这地名难道是轻易可以被人叫的吗?!你是何来历?” 夜风袭来,篷车垂帘处微微轻动,赵子原心中闪过一丝企图,正待向前扑去,想突然出手掀去篷车帘子。 赵子原身形尚未发动,对方已传出一声森严语音道:“莫要妄动,免得毙命。” 赵子原心意被对方瞧破,只好静立当场。目视篷车,眼见一大秘密就近在身前,但却身不由己。当下,开口道: “传闻绿屋主人总共有三位,残肢怪人想必是三主人,女娲又是二主人无疑,仅存一位当然大主人,那位幕后神秘首脑人物了,阁下是否就是……” 对方截口道:“住嘴!” “嘴”字尾声,尖锐刺耳,似乎是出自女人之口。赵子原猛可一震,忖道: “难道说水泊绿屋主儿是个女人?对了,我何以没想到,除了女人外那有男人乘坐篷车而代步的,那是女人无疑了。武林中又何曾闻过有此女子名头这般大者,除了燕宫……” 念此,不由心中打了个冷战,赵子原不解何以自己将“燕宫双后”与“水泊绿屋”主儿提在一块了。 这时,对方复道:“传闻武林中,最近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怀着一些桅奇武功,有人见他使出武四爵中太乙爵的轻功身法,又曾以职业剑手谢金印成名绝招‘扶风三式’对敌,一度藏在太昭堡卧底,又身临留香院洁身而出,这人莫非就是你?” 赵子原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只是“职业剑手谢金印”这个名号却令他猛可一震。 当下,缓缓道:“不敢,阁下所指的便是区区,只是阁下所说的职业剑手谢金印却令我不解。” 对方道:“这就奇了,你所使的‘扶风三式’,敢说不是自谢金印处学得?” 赵子原道:“天下之间难道只他会这剑法?” 对方道:“当然!” 这对赵子原原来说的确是件意外,那传授自己扶风剑式的白袍人,竟然是职业剑手谢金印! 赵子原神情紧张,道:“阁下之言是否真实?” 对方道:“何以多此一问,今夜荒坟之上几场厮杀,就是专为他而玩的把戏。” 话声落后,左边树林中倏然飞出一条人影,径朝篷画而来,瞬息间,已至篷车之侧,这人原来是一个女子,一身劲装疾服,加上黑色衣着,若非是身形跃动,简直与四周夜色无异,分不清是否是一个人。 只见那人探头进去向篷车里的人物报告什么事一般。赵子原抓着这瞬间时机,一跃身扑向篷车,来至篷车五尺近处,伸手欲揭开垂帘,忽闻一声暴喝:“退下!” 喝声中,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自篷车之内弹出,端的迅速无伦,袭向赵子原胸前要穴,赵子原身形一滞,人也退了下来,硬生生的避开对方一指。 人方立稳,对方道:“小子如此狂妄,秋儿你与我将这小子拿下。” 那黑服女子转过头朝赵子原望来,视线内早已包含着杀机。 黑服女子道:“阁下这等鲁莽,冒犯主人,恕我无礼了。”只见她身如轻燕般飞起,双掌一翻,一股强劲掌力顺手而出,直罩赵子原头上。赵子原身形一低,避开掌力,斜斜地推出一掌击向空中的人影,那黑服女子非但无闽避之意,却陡然向前欺近,双掌一沉再拍出一掌,其劲之强,异乎方才那一掌。 赵子原料不到对方出掌迅捷如斯,当下向后暴退,遥空弹出“旋叶指刀”化开威胁。黑服女子微微一愣,道:“想不到你倒也有两下。” 赵子原道:“姑娘莫要目空一切,区区所学虽浅,也尚不至轻易屈服的地步。” 黑服女子嫣然笑道:“听来倒是满倔强的,不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在我主人面前探得稳密而犹想全身而退者,据我所知还未曾有过。” 赵子原道:这或许可能。天下间只闻水泊绿屋,至今却无人知晓其主人是何等人物,想必是神秘可怖的武林顶尖高手无疑了。” 黑服女子愤愤道:“胡扯!” 娇声一落,双掌横于胸前,又待发招攻击。 突闻篷车内传来硬生生的语音,道: “秋儿,你站在一旁。” 黑服女子果然应声退在一侧,只存下赵子原面对篷车默然站立着,四周蓦地回复可怕的寂静。 赵子原正怀疑对方用意之际,蓦然篷车垂帘一动,一条人影犹如鬼魅般射出,赵子原眼子一眨,只见到一缕白色幽灵似的身影罩至,猛觉背后要害处压力一紧,想回身已来不及了。顿时他身子向前冲出,宛如闪电般的化作模糊影子。 赵子原在危急之际不由施出“太乙迷踪步”法,突觉身边白影一闪,袭过一阵夜风,冷冷森森,阴寒透骨。 赵子原稳住身形,那条白影早已消失在空地之上。 这时,树林黑暗处传来一声低笑: “武林中人人谈虎色变的绿屋主儿,今夜竟也对一个后辈突袭,要是传出江湖,岂不是一大笑话!” 在场的赵子原和黑服女子齐然望了过去,只是树林内却又归于无声。 篷车内那位人物以阴森森的语声道:“何方高人身临此地,请现身出来有话好说。” 树林中又有话声道:“不敢,老夫只是游历四海,今夜至此巧逢如此盛大场面,停下来瞧瞧热闹罢了。” 篷车内那人道:“什么盛大场面?” 树林中那人复道:“阁下何必故作不知,今夜谢家两兄弟在荒坟之上遭到一次重大的埋伏。目前谢老二已被摩云手伤倒,对方还在假冢之处设下危机,请到了塞北武林人物前来赴会,目的在致谢金印于死地,这一连串之事难道与阁下的水泊绿屋无关?” 那被称为绿屋主人者道:“阁下本是有意而来,何言路过巧逢,纵是阁下不愿现身,也决瞒不过我,除了灵武四爵中的太乙爵外还会是谁?” 对方道:“唔唔!料得不错。” 绿屋主人道:“阁下认为今夜之事,全是本人之意?” 太乙爵道:“纵然并非阁下之全盘计谋,想少不了也是主谋者。” 绿屋主人道:“何以见得。” 太乙爵轻咳一声道:“翠湖血案,事隔二十年。今夜荒坟之上历史重演,时地虽改,人仍依旧,想当年阁下……” 绿屋主人截口道:“住口,阁下莫要一派胡言。” 太乙爵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哈哈,阁下想不到二十年前的一段隐秘,如今已渐渐开朗,当夜翠湖血案主使者也莫不惶恐起来,笈笈欲置职业剑手谢金印于死地,然后……” 绿屋主人截口道:“阁下所知有嫌过多了。” 正说之际,远远的又传来一声爆炸,听起来大约在一里路外。赵子原一愣,今夜在这荒坟附近何以如此多爆炸声。 有顷,太乙爵道:“炸毁假冢,只可惜还是未将职业剑手炸死,哈哈!” 绿屋主人道:“阁下从何得知谢金印未死?” 太乙爵沉声道:“谢金印乃是这段血案的主角,怎会轻易被人炸死。此刻他已潜逃了无疑,阁下今夜计谋只怕变成泡影了。” 忽闻绿屋主人提声道:“秋儿!离开这荒坟,快!” 只见那黑服女子跃上马车,双手一抖,车轮滚动,篷车开始飞奔。赵子原本欲继续追踪而去,又想敌人既已明白自己之企图,追踪而去亦得不到什么结果。 这时,隐身在树林之后的太乙爵沉声道:“让他去吧!你也好离开这荒坟之地了。” 赵子原道:“感谢前辈解救区区之危难,在下感激非常。” 太乙爵道:“勿再作态,此刻还是尽快离去,赶至京城一趟,敌人这番自塞北调来高手,恐怕企图谋害张首辅亦未可知。” 赵子原提高啜子道:“前辈所说的塞北高手,是否就是适才与在下在荒坟上碰头的几位人物?” 太乙爵道:“不错,那三个人中,披红色外袍的老者,是塞北名着的魔头,人称‘僵尸红魔’,另外两个汉子号称‘塞北双鹰’,皆具有一身怪异武功,称雄塞北武林,若非不得已,千万不要轻试其锋。” 赵子原复道:“前辈适才提及职业剑手谢金印,区区有一疑问想请教前辈,天下间是否仅谢金印一人能使‘扶风剑式’?” 大乙爵道:“这问题适才绿屋主人不是已替你回答了,此刻何以又重提?” 赵子原喃喃道:“谢金印?白袍人?原来白袍人就是职业剑手谢金印,我竟一时未察觉出。” 太乙爵沉声道:“娃儿,你还喃喃什么,一些事你以后慢慢自会知晓,老夫先走了。” 赵子原望见那树林内人影一闪,立即消失不见,知道太乙爵已离去,当下不敢再逗留,脚下一动,人也飞奔离去。 此刻,夜空中已渐渐呈现出灰白。 赵子原疾速而行,不一会儿时间,已奔出荒坟之范围,出了鬼镇街道,这时,一线曙光已游射在他面上,俊秀的脸孔上,笼罩着许多疑惑。 近中午时分,赵子原一路奔驰,肚中亦有空虚之感。前面就是市集所在,来到路口;一座路标竖立在路边,上边写着“青冈镇”,赵子原不再犹疑,朝镇内沿着大道而入。 赵子原停步在一所客栈之前,这间客栈看起来不大,但从其往来进出的人群判断,必然生意不错。此际酒菜香味,飘忽传来。赵子原跨步进入客栈,伙计迎上道:“公子要点哪些酒菜?” 赵子原随便点了几样小菜,加上些美酒,转过身子徐徐朝客桌走过去。蓦地,他的视线落在一张桌面上,那桌边正坐着一个年青人默默的独自在饮酒,虽然是背对着赵子原,但人眼却非常熟悉。 赵子原走到那人旁边,那一直低头饮酒的青年人抬起头来朝他瞥了一下,霎时间,赵子原已瞧出那人竟是司马迁武。 当下,赵子原便面对司马迁武坐了下来,司马迁武起初亦有所惊异,想不到赵子原会在此地出现。 赵子原微笑道:“司马兄,恕我打扰你饮酒之雅兴。” 司马迁武道:“那里那里,兄弟你这几天不知游踪何处,如今在此幸能巧遇,真令我愉快异常。” 赵子原看看他,只见他神情已带了几分醉意,流露着淡淡愁情。 赵子原接过伙计送来的酒菜,立即倒满一杯美酒,递到司马迁武面前,对司马迁武道:“司马兄,小弟在此敬你一杯。” 司马迁武略带迷茫道:“唔唔!干杯,是!干杯!”举杯一饮,“沽沾”声响,满杯浓酒已半滴无存了。 赵子原皱眉道:“司马兄,何事令你如此丧气?” 司马迁武摇摇头道:“没什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何事于我耿耿于怀?唯有那深仇大根……那款款深情……” 话声犹似喃喃梦语,这青年显然又遭到一些打击了。 赵子原道:“司马兄,你往日的英气何处去了,仇人未寻到,自己反而先丧气,这就有负司马老前辈在世英名了。” 司马迁武又自喃喃道:“翠湖血案……翠湖血案……十七条人命,加上一个婴儿……” 赵子原知其正陷入可怕的想像中,他此刻也许在想像父母如何被杀的惨景,只见司马迁武双饮下了一杯浓酒,赵子原猛然抓着他握着酒杯的手,口中唤道:“司马兄,振作一下。” 司马迁武恍似睡梦初醒般朝着赵子原注视着,好一会,苦笑道:“赵兄,请原谅适才小弟的失望,我想我已饮得过量了。” 赵子原点头道:“借酒浇愁,人之常情。只是兄弟沉醉如斯,忘却一身重任,那就不可了。不知兄弟此行何往?” 司马迁武道:“根据传言,鬼镇附近时有职业剑手谢金印出现踪迹,小弟欲前往探试一番,若果真属实,谢金印必然知晓翠湖血案的首脑人物。” 赵子原沉声道:“小弟方自鬼镇而来,昨夜小弟赶至鬼镇郊外荒坟时,巧遇一场决斗,谢金印与其二弟遭到敌人的围攻。” 赵子原继续把昨夜荒坟上发生的事,向司马迁武述说一遍,司马迁武停下饮酒,凝神的听着,脸上不时浮起讶异之色。 歇顷,司马迁武脱口道:“赵兄果真遇到绿屋主人?” 赵子原道:“是,不过他人在篷车之内,无法瞧出是谁,虽是如此,小弟已肯定绿屋主人必是一个女人。” 司马迁武疑道:“赵兄见到的莫非是绿屋二主人女娲?” 赵子原道:“那绝对不可能,试想那女娲小弟已见到数次,怎会不识得。而且那驾车之人却是一黑服女子,身怀上乘武功,岂可与女娲那车夫马骥相提并论。” 司马迁武复道:“唔唔!赵兄说的是。既是如此,那鬼镇此行也就兔了。赵兄说要上京城一趟,不知小弟是否能随行?” 赵子原朗笑道:“司马兄何出此言,你我亲如手足,理应互相照顾,只是个人意志各异,彼此分手,今能同行,岂不是一大乐事。” 司马迁武微笑道:“我亦有同感。” 于是两人又举杯畅饮,不到一刻工夫,桌上酒菜已空,付了钱,两人并肩走出客栈。当两人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之际,客栈内阴暗处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开始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泪水。那是为司马迁武,抑是赵子原而流? 赵子原两人一出客栈,立即上路,路上两人很少开口交谈,各人心中颇为沉重,尤其是赵子原一直陷入沉思中。 日落之前,两人来到黄河之畔,河堤高筑,四周仅见一片黄土澄澄,沿河一片凄凉景象。 滔滔黄河一到此处,流势缓阻,河床高出地平面,因上流带来大量黄沙在此堆积了起来,故一至雨季,河水上涨之际,狡窄的河道便无法容下大量的流水,于是河水便决堤而出。历代黄河改道,为患不小。 赵子原两人步至河岸,面对黄河流水而立,红色落日使河中流水呈现病黄之色。 司马迁武似有所感的道:“赵兄,面对如此大河,胸中感触如何?” 赵子原深吸了一口气,道:“大河之雄伟令我叹服,只是那河中浑浊流水却添增我心中的杂乱。” 司马迁武偏过头道:“赵兄为何事而愁恼?” 赵子原不禁感慨,道:“小弟身世不明,这番走人江湖,本欲查明自己身世,岂料如今卷入二十年前翠湖血案漩涡中,不知那件事究与我有何关联,小弟心境也不禁日渐沉重起来。” 司马迁武道:“赵兄无须如此,此事必然终有分晓之日。” 赵子原喃喃道:“当然,只是小弟却有一个不祥的预兆……” 司马迁武道:“不祥之兆?赵兄勿再多所顾虑了,你瞧那流水虽是浑浊,却照样向前奔流么?” 赵子原俯视流水,低语道:“但愿我是那流水…但愿我是那流水……” 蓦然,回头望着背后茫茫旷野,只见是一片荒凉景色。就在此际,一条纤细的人影,距离在十余丈之外的黄土起伏中一现即灭,乍看之下犹以为是一种错觉。 赵子原急忙脱口道:“司马兄,请在此稍候片刻,小弟一去即回。” 司马迁武不知究里,含铀点头,猛又惊悸道:“赵兄发生何事?” 未见回答,只见赵子原的身形已如劲矢脱弦般疾射而去,速度之快已非一般高手所可比拟。 赵子原朝那人影出现处掠将过去,几个起落已来至黄土起伏之处。当他稳住身形,视线里便出现一条纤细身影背对着他而站立,人眼是如此熟捻,赵子原不由脱口叫了出来:“甄姑娘!可是你?” 对方娇躯徐徐一转,人已显现在赵子原眼前,只见她神情似乎激动异常,面上流露出欲言又止之状。 赵子原见此,心中亦颇为所动,回忆起前日在太昭堡时刻,甄陵青对他种种照顾,不免令他无法忘怀。 甄陵青久久不语,赵子原打破沉寂道:“姑娘何以在此际出现?你一个人吗?令尊呢?为何未与姑娘同行?” 一连串的问话,出自赵子原口中,也赵子原此刻并不了解甄陵青的心境,只管问着她,却未见她眼中已充满了泪水,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赵子原见甄陵青久久没有答话,微觉意外的道:“甄姑娘,你怎么啦?” 甄陵青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第八章 情归何处 赵子原怔了一怔,一时不知自己何处开罪了甄陵青,以致惹得她伤心流泪,尴尬一笑,道:“都是我不好,惹得姑娘掉泪了!” 甄陵青悠悠道:“你知道便好!” 赵子原暗想这又作怪,我知道什么?难不成我真开罪了你? 甄陵青道:“你现在上那儿去?” 赵子原道:“小可有事到京城一行!” 甄陵青道:“你到京城干甚?” 赵子原呐呐的道:“这个……” 甄陵青摇摇头道:“听我话,你最好打消此行之念,需知凭你之力,绝对无法挽回大局!” 赵子原惊道:“姑娘已知悉在下此行目的了么?” 甄陵青道:“我全凭猜测得知。” 赵子原笑笑道:“姑娘对自家猜测这般信任,颇出小可意料之外。” “子原!”甄陵青轻声叫着,旋忽又道:“不要瞒我了,国家大事用不着你去耽心,我只告诉你一事,东厂魏宗贤谋定而动,张居正这趟进京准死无疑了!” 赵子原心头大震,道:“姑娘从何得知这种消息?” 甄陵青摇摇头道:“这已不算消息,只你孤陋寡闻,尚蒙在鼓里罢了!”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是啊,近日以来,我成日价在外追逐奔波,竟连魏宗贤这个权阉都已忘却,有他从中制肘,就是那塞外三名高手和不对张居正下手,张居正今番进京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一念及此,背脊之上冷汗连连,刹时但觉万念俱灰。 甄陵青道:“你可是打消去京城之念头么?” 赵子原摇摇头道:“不,我仍然准备到京城一行。” 甄陵青脸色一变,道:“子原,敢莫你还忘了一事!” 她数度直呼赵子原名字,语气关切,和她早些日子对赵子原那种高高在上态度大相径庭,赵子原不禁大感意外。 其实他完全不懂女人心里,女人的自尊与骄傲都是假面具,一且当她们感情之堤崩溃时,她们就软柔的像一只绵羊般温驯。 赵子原点点头道:“姑娘可是说的‘水泊绿屋’主人一月之约么?” 甄陵青道:“不错,眼下时限将至,你若去京城一来一回,时间便赶不上了!” 赵子原道:“小可去应‘水泊绿屋’主人之约固然重要,然眼下之事却攸关百万生灵安危,两害相权取其轻,是故小可只有选择上京一途!” 甄陵青左说右说都说不动赵子原放弃上京之念,不由大感失望,长长叹了口气,挥手道:“那么你……去吧!” 语音凄恻,几至忍不住泪水又要淌了下来。 赵子原睹此情景,心中大为难过,柔声道:“甄姑娘,你此来便是为了劝阻小可上京么?” 甄陵青摇头道:“不,我还有件事对你说。” 赵子原道:“什么事?” 甄陵青道:“你服了‘马兰剧毒’,如今刚好届满十日,我……我……是特地来送解药给你的!” 说着,缓缓从身上取出那三颗药丸送到赵子原面前。 赵子原心情激动,暗忖她真是待我太好了,为了送解药给我,不惜追蹑前来,以她大小姐身份和往昔爆躁脾气,今竟对我折节如斯,其实她又那里知道我的毒早已消解了。 他本想把实情对甄陵青说出,但不知怎地,话到口边竟又咽了回去,伸手接过那三粒解药,说道:“甄姑娘,谢谢你啦!” 甄陵青道:“你现在不赶快服下一粒么?” 赵子原摇摇头道:“小可现在尚没有什么地方感到不适,如有征兆,小可自会服下,有谢姑娘关怀……” 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司马迁武在远处叫道:“赵兄,你在和谁说话?” 赵子原正待开口,甄陵青已冷峻的道:“我不愿见他!”娇躯一起,如飞而去! 司马迁武来到近前,见赵子原脸色茫然,道:“赵兄怎么啦?刚才那人是谁?” 赵子原道:“甄姑娘!” 司马迁武奇道:“她人呢?” 赵子原道:“走了!” 司马迁武想了一想,道:“她来去匆匆,莫非有什么事么?” 赵子原把手一伸,道:“她特地为小弟送这个来的!” 司马迁武啊了一声,道:“甄姑娘对赵兄这般关怀,看来她……” 赵子原笑道:“她对小弟一番好心,小弟已谢过她了!” 司马迁武道:“她没对赵兄说别的话了么?” 赵子原道:“她劝小弟打消进京之念,小弟也婉谢了!” 司马迁武心头一震,道:“她怎会劝赵兄打消进京之念?” 赵子原把甄陵青的话复述了一遍,司马迁武听的出了一会神,最后说道:“甄姑娘说的大有道理,咱们此行未必能够发生作用!” 赵子原怔道:“莫非司马兄有退回之意?” 司马迁武神色凝重的道:“话不是这么说,想那魏宗贤权倾天下,加之有批大臣为虎作伥,无异如虎添翼,张首辅处境真个堪虑了!” 赵子原激动的道:“惟其如此,咱们才更应冒这个险!” 司马迁武道:“冒险倒是应该,只是兄弟耽心诚恐于大事无补!” 赵子原激动的道:“维护忠良,匹夫有责,小弟也明知此去可能于事无补,只求尽其在我了!” 司马迁武一击掌道:“好一个尽其在我,赵兄,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又折返而行,来到黄河边,两人极目搜索,仍未见到一条船影。 赵子原道:“此间水势湍急,不利船行,咱们换个地方试试!”正欲举步,忽见对岸一船直驶而至,赵子原叫道:“司马兄请看,那边有船来了!” 司马迁武笑道:“正好省却咱们多跑冤枉路!”随即大呼道:“船家!船家!” 那摇船的人抬头一望,呵呵笑道:“两位公子爷要过那河么?” 司马迁武道:“正是,有劳船家过渡一趟!” 那船家双手速划,当真船行似箭,不多时船已靠岸,司马迁武和赵子原先后上船,那船家道:“两位公子,黄河水流湍急,船到中流,两位还是站稳脚跟为好!” 司马迁武淡然应道:“省得!” 那船家单桨一摇,船已离岸,直向对河划去。 赵子原道:“司马兄当心些!” 司马迁武悄声道:“赵兄以为这船家有问题?” 赵子原欲言又止,此际只听那船家引吭高歌道:“老爷生长大河边,不惜生命只爱钱,昨夜华光来找我,临行夺下二金砖……” 司马迁武惊道:“这是水游传梁山泊好汉诗句,只不过船家把句子改过了,难不成真如赵鬼所料,船家还敢捣鬼!” 赵子原道:“咱们小心为上,是与不是,转眼便可见分晓……” 说话之时,船到中流,那船家突然把手一停,道:“两位公子拿渡资来!” 司马迁武道:“多少?” 那船家道:“二两!” 司马迁武冷笑道:“过一次渡便需二两时,兄台只需摇上一年半载便可成为巨富,缘何至今犹在过此生涯!” 那船家嘿然道:“小的看人收钱,有的分文不取,有的索价甚高,似两位公子模样的人,索你二两应不为过!” 司马迁武试探着道:“给你一两如何?” 那船家道:“小的摇船过渡向不讨价还价,公子若嫌渡资昂贵,小的只好把船摇回对岸了!” 赵子原默察当前情势,此时船到中流,那船家若是把船摇回,在同一份量上,他同样的可以把船直摇对岸,花上一两银子乘渡二人已兼昂贵,眼下船家非二两莫办,显然有意生事了?他心念一闪,当下道:“二两便二两吧,拿去!” 赵子原探臂掏出二锭碎银,中食两指一张,直向那船家面前落去! “咚咚!”两响,那二锭银子不先不后落入舱板上,那船家冷冷扫了两锭碎银一眼,道:“份量够么?” 司马迁武道:“难不成你还要拿秤子来秤一秤?” 那船家道:“好好!” 突然双桨一摇,船头一弯,竟然有向回驶去的趋势。 司马迁武大喝道:“你待怎地?” 那船家冷冷的道:“讨价还价之下,二两银子已嫌少啦,咱家要四两了!” 司马迁武怒道:“你是有心捣蛋了?” 那船家哈哈一笑,连声道:“岂敢!岂敢!” 司马迁武大怒,手掌一扬,正待一掌拂出,赵子原忙道:“司马兄稍安勿躁!” 司马迁武道:“此人欺人大甚,小弟直欲将他毙了甘心!” 赵子原道:“兄台若将他击毙,咱俩只怕也就到不了对岸了!” 司马迁武猛然醒悟,收回掌势,只见那船家双桨摇了两摇,这只小舟竟在黄河中流打起转来。 司马迁武又待发作,但却被赵子原以眼色阻止。那船家在中流连打几转,俄而操船向上游急驶,道:“来也!来也!” 司马迁武和赵子原抬头一望,只见一艘双桅大船顺流而下,在急湍的河流中行驶小船已是不易,逞论是双桅大船,但两人看的明白,这艘双桅大船不但沿着急流驶下,而且船行平稳,就像行驶在平静的湖面上一般。 司马迁武道:“船上之人皆以功力操船,无怪船行如是平稳,只不知来者是谁?竟在黄河里行驶大船?” 那船家嘿嘿的道:“别急,别急,两位转眼就可知道!” 司马迁武怒瞪了那船家一眼,道:“都是你在捣鬼!” 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呼”的一声,扬掌劈了过去。 那船家冷然道:“慢来!” 身子一翻,“叶通”一声,人已跌下河去。 司马迁武和赵子原都不诸水性,般家遁水而走,那船便在河中滴溜溜的打起转来,两人都不禁慌了手脚。 赵子原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司马兄注意来船!”司马迁武一望,来船已然驶到临近,司马迁武啊了一声,道:“有了!” “呼”地飞身而起,直向大船落去。 这时两船距离约有四五丈远近,以司马迁武的武功而论,要降到那艘大船并非难事,谁知就在他身子离那大船尚有丈余远近之时,突见白影一晃,一股无形劲力向他袭到。 赵子原见那白影一闪,骇然呼道:“水泊绿屋主人!” 他心中惊恐直非言语所能形容于万一,“水泊绿屋”主人好似阴魂不散,缘何会在此地此地出现? 司马迁武受那股无形劲力一推,整个身子一阵剧烈摇晃,一口真气不继,险些跌落下水。 司马迁武大骇,再度凝聚一口真气,同时挥掌,一股强劲的飚风直劈而下。 赵子原见司马迁武在此时此地还能出手反击,而对手又是名倾天下的“水泊绿屋”主人,心道:“司马兄武艺不凡,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出手反击,若他知道对手是‘水泊绿屋’主人时,又不知作何想法?” 船上之人似是也料不到司马迁武还能出手反击,哼了一声,双手一扬,两股掌风回旋而起。 司马迁武只觉劲力一窒,自己劈出的掌风被硬生生的逼了回来,真气一泄,直向河心落去。 赵子原大骇,赶紧从船上找了一根绳索,叫道:“司马兄接住这个!” 长绳似鞭般飞出,司马迁武探手一抓,谁料就在此际一股巨浪卷来,司马迁武只觉一阵晕眩,再也顾不了去抓绳索,大浪一卷,刹时没了踪迹。 赵子原只觉心头一沉,大声道:“司马兄,司马……” 忽听一人冷冷接口道:“别叫啦,你司马兄见龙王去了!” 赵子原抬头一望,但见说话之人是甄定远,不由心中大为不解,暗忖他怎么也在船上? 忖念之际,只听甄定远又道:“小子,你也准备认命吧!” 赵子原哼道:“只怕不见得!” 甄定远嘿然冷笑道:“就凭你和司马迁武这两块料子,也想到京城去充英雄好汉,未免太已不自量力!” 赵子原暗暗吃惊,心想自己这趟到京城去,事机十分秘密,缘何甄定远他们就知道了?他心中大力诧异,当下说道:“甄堡主可是想拦阻咱们?” 甄定远道:“岂止想拦阻尔等,老夫还要取尔等性命!” 赵子原哂道:“小可之命原不足惜,只是阁下乃堂堂一个大堡主,想不到如今竟做起‘水泊绿屋’主人的跟随,此事若传了出去,只怕江湖朋友会笑掉了大牙!” 甄定远怒道:“你小子知道什么?”只见他手掌一举,一股掌劲已轰然击出。 猛听甄陵青尖声呼道:“爹爹……” 甄定远道:“怎地,你可是舍不得他死!” 甄陵青狂呼道:“假若他死了,女儿绝对不想活下去!” 只听一人道:“女人为情,这也难怪,甄姑娘,你知道他是谁么?” 甄定远道:“不管他是谁……” 话未说完,耳际已响起轰隆巨响,原来甄定远适才那一掌乃是对准赵子原的小舟而发,那小舟在水中打转已是摇摇欲坠,此刻给甄定远掌下飚风一扫,小舟登时就失去平衡,船头撞在一块礁石上,轰然一声,船头登时被撞的粉碎。 赵子原一个立身不住,晃了两晃,终至跌下水去。 甄陵青睹此情景,大叫一声,向水里跳去! 她动作虽快,可是一旁的甄定远早有防备,探臂一抓,便把甄陵青抓了回来,冷冷的道:“青儿,你怎么不听话?” 甄陵青只是大呼大叫,一意寻死,这可把甄定远弄的没了办法,曲指一弹,只好点了甄陵青的穴道。 赵子原跌下水中刹那之间,脑中仍十分清楚,他虽不请水性,但当此生死一发之际,仍不得不作大力挣扎,双手在水中一捞,陡然间他右手捞着了一件东西。 匆忙间他不假多想,抓住那件东西之后,身子已不再下沉,心知是刚才碰碎的船板,有了船板他求生之念不由为之大增。 又一股大浪打来,赵子原只觉脑子一眩,险些松手脱掉那块船板,他在大浪中一连几个起浮,硬生生喝下两大口水。 他本将那块船板抓得好好的,两口水喝了下去,顿觉胸口一窒,再也抓不牢船板,身子一沉,已人事不知。 远处传来一阵得意的大笑声:“哈哈,那小子终于完了!” 声音似是甄定远所发,但赵子原再也听不到了。 这是一个小岛,岛上林木苍翠,百花盛开,微风拂过,沁人心脾,宛似人间仙境。 岛的四周都在黄河盘绕冲击之下,是故沙岸很长,岛中一山笔立而起,看来又雄壮又巍峨。 傍晚时分,随着急湍的水流冲来一个淹溺的人,那人被冲至沙滩旁边停下,隔了好久,才见他身子动了一动。 这时天色已黑,他吃力爬了起来,举目一望,已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举手轻轻敲了敲头脑,自语道:“莫非我赵子原已死了么?难不成这便是阴司地府?” 他用牙齿咬了咬舌头,发觉甚痛,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死去,抬眼一望,但见眼前黑沉沉的,正不知是什么地方? 赵子原盘膝调息了一会,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才站起身子向前走去,还没走出多远,一阵“沙沙”脚步声已自耳边响起,赵子原悚然一惊,暗忖此时此地会有人出现,八成怕不是甄定远他们追蹑而来了! 他连忙运功戒备,只听一人冷冷的道:“阁下什么人?” 赵子原道:“小可赵子原!” 那声音又道:“阁下夜闯本岛,用意何在?” 此际赵子原已转过身子,但见三丈之外站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傲然而立,别有一股迫人的英气。 赵子原摇摇头道:“非是小可擅闯宝岛,只因小可被人所迫落水,无意冲来此地,敢问兄台此岛唤何名称?” 那人冰冷的道:“阁下没知道的必要,阁下落水幸无生命大碍,此际可以离去了!” 赵子原听那人语气不善,不由暗暗吃惊,心道:“他在下逐客令了!” 念头一闪,当下说道:“阁下好没来由,小可方从水里爬起,连喘息时间都没有,阁下便下逐客令,岂非太不近情理了么?” 那人点点头道:“区区已经多说话了,识相的最好快自行退下。” 那人语气咄咄逼人,赵子原不禁心里有气,冷然道:“假若小可不退呢?” 那人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欺身作势,身如行云流水般在赵子原面前五尺距离站定,哼道:“阁下可是要区区动手相请么?” 那人来得近切,赵子原朝那人打量了一眼,但见他年约三十,眉粗眼大,相貌十分咸猛,暗忖此人身法迅疾,已可脐身当世高手之林,只不知是何来路?心中暗生凛慑。 赵子原道:“阁下要小可走可以,但阁下可否将大名见告?” 那人摇摇头道:“阁下没有知道的必要!” 赵子原向那人打听此地何名,那人以这句话回答,如今问他姓名,他又同样回答了这一句,不由哼了一声,道:“阁下未免自视太高,竟连姓名也不肯赐告么?” 那人怫然道:“你这人真噜嗦,婆婆妈妈的老问这些干啥?我问你,你究竟走不走?” 赵子原气道:“不走又便怎地?” 那人恨声道:“你既要区区动手相请,区区只好得罪!” 倏见他左手一拨,右掌疾穿而出,掌风劲烈,隐隐罩向赵子原脸前三大要穴。 赵子原见那人出手便击向自己要穴部位,怒道:“好狠的手段!” 身子一飘,从中斜击一掌。 那人哼了一声,身形微转,招式不变,手腕一伸一缩,非但化去了赵子原掌力,掌风所向,仍朝赵子原胸前大穴袭至! 赵子原大骇,他一步失先,眼下全然落了下风,情知就是再闪也闪不出那人掌风范围之外,他情急智生,蓦见地下有一根树枝,连忙拿在手上,哼道:“阁下如此相逼,小可只好用这个与阁下周旋周旋!” 手腕一振,枝影乱颤,“嘶嘶”劲风响起,敢情他已施出“扶风三剑”中的“下津风寒”。 招式一出,那人果然受制,只觉整条手臂和上半身都在赵子原“剑”气笼罩之下,飞身向后退去! 那人颤声道:“好浓重杀机的剑式,看来你是有意硬闯本岛了!” 赵子原忙道:“小可方才已说过了,小可乃被迫落水……” 那人不待赵子原把话说完,嘬嘴一啸,刹时两条黑影自山间飞掠而下,赵子原目光一扫,但见来的两名汉子年龄都不大,英气勃勃,并非寻常宵小之流,赵子原暗暗纳罕,心想看来他们不类坏人,为何这般蛮横霸道不讲道理? 那两人朝赵子原瞪了一眼,冷笑道:“钱师弟,就凭他一人敢闯本岛么?” 那师弟道:“此人剑法犀利,两位师兄小心!” 居中一名年岁较大的汉子道:“罗师弟,把剑借给他!” 那罗师弟应了一声,拔出宝剑向赵子原掷去,喝道:“接着!” 赵子原委实不愿接剑,但此时不接又不行,顺手抓住剑把,道:“诸位别误会!” 居中那汉子道:“别多说,你出招好了!” 赵子原忍了一忍,道:“阁下不能听小可解释一下么?” 居中汉子把手上宝剑幌了两幌,道:“这便是最好的解释方法,你若胜了,我姓秦的自会让你离去,不幸你若败了,嘿嘿,那就请你永远躺在此地了!” 赵子原暗暗吸了口气,道:“为免滋生误会,小可能请教此是何地吗?” 那姓秦的汉子怒道:“噜嗦,你再不动手,区区可要得罪了!” “呛”然一声,已把宝剑拔了出来! 赵子原见对方如此相逼,不禁心中微怔,暗忖瞧他们似是名门弟子,缘何这股盛气迫人?他紧了紧手上宝剑,注目那姓秦的汉子,对方拔剑之后,再也不讲客气,大步欺了过来。 赵子原暗加戒备,那姓秦的在他五尺之外站定,冷声道:“阁下不出手更待何时?” 赵子原道:“事非得已,小可仍不愿出手!” 姓秦的叱道:“你还讲什么虚套?”剑锋一圈,剑刃已到面前。 赵子原心头一慎,暗忖此人剑法好快,他此刻不暇多想,抬手架出一剑。 他实在不愿无缘无故和人动手,这一剑自然是一招守势,谁料那人一剑占得先机,“刷刷刷”一连三剑,但见剑花飘飞,“嘶嘶”寒气充塞,赵子原欲待施出“扶风三剑”,此时竟然无法出手。 他心中大感凛骇,一连挡了几招,怎么样也无法封架对方那种气吞河岳的剑式,心想料不到我居然在这种地方碰到如斯厉害的青年剑手?危机一发之际,他不暇多想,身子幌了两幌,一下脱出那人剑气范围之外。 那人惊呼道:“大乙迷踪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子原笑道:“小可赵子原,方才已经报过姓名!” 那姓秦的汉子喃喃念道:“赵子原,赵子原!”他蓦地的一抬头,问道:“四爷是你什么人?” 赵子原暗惊,心想自己甫施出“太乙迷踪步”,来人便认了出来,加上他口称四爷,莫非他指的就是太乙爵? 他是个玲珑透剔的人,闻言道:“阁下问的可是太乙爵老前辈?” 那姓秦的冷冷道:“除四爷之处,普天之下还有谁会‘太乙迷踪步’?” 赵子原双拳一抱,道:“小可‘太乙迷踪步’正是四爷所教,敢问三位和他老人家是什么称呼?” 那姓秦的先没理会赵子原的话,迳自问道:“这样说来,阁下是四爷的入室弟子了?” 赵子原摇摇头笑道:“小可承他老人家看的起,只教小可‘太乙迷踪步’,实则我们之间还没有师徒之名!” 那姓秦的喃喃自语道:“四爷瞧的上眼的人,当不会有错了,敢问赵兄此来何事?” 赵子原道:“小可方才说过,小可乃为人所迫落水,随水飘流至此,无意擅闯宝岛,还望兄台原谅则个!” 那姓秦的带着不信的神色道:“赵兄既已会使‘太乙迷踪步’,那人尚能把赵兄迫落水面,此人武功只怕高的惊人了?” 赵子原道:“兄台听过甄定远的大名么?” 那姓秦的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太昭堡主甄定远,哼,就是凭他那几手功夫,未必就能把赵兄迫落水面?” 赵子原点了点头道:“兄台说的有理,假若小可施出‘太乙迷踪步’,甄定远未必能将小可迫落水面,只是小可在别样功力上还差了他一大截,是故才落得如此尴尬结局!” 忽听一人接口道:“你不是还会‘扶风三式’么?缘何不施出来?” 那姓秦的三人一听,连忙垂手肃立,一齐躬身道:“恭迎三爷赵子原心中一惊,暗忖太乙爵被他们称为四爷,此人却是三爷,莫非是“普贤爵”到了? 他心念一闪,连忙躬身道:“晚辈未带剑子,即就带了剑子,也不见得就是那甄定远之敌,何况……” 暗中那人道:“怎么样?” 赵子原道:“水泊绿屋主人斯时也在船上,以晚辈之能,万万不是他俩敌手?” 暗中那人“嗯”了一声,道:“这话说得有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赵子原躬身道:“晚辈赵子原!” 忽听一人问道:“你和谢金印是什么关系?” 第九章 灵霄宝殿 赵子原心头大颤,暗忖问我这话的人已不止一个了!谢金印啊,你是我杀父仇人,我走遍天下就是要找着你,我能和你攀上什么关系? 刚才问话那人似乎不是普贤爵所发,只见那姓秦的身躯一正,喃喃的道:“原来二爷也到了?” 赵子原暗忖二爷就是金鼎爵了,我赵子原今天何幸?竟能在一刹那之间见到这两位当世奇人? 他念头一闪,肃容道:“晚辈和谢金印并无关系!” 金鼎爵哼道:“胡说,你若与谢金印毫无关系,那‘扶风三式’又是何人所授?” 赵子原道:“难不成普天之下只有谢金印会使‘扶风三式’么?” 金鼎爵道:“不错,除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赵子原道:“授晚辈‘扶风三式’之人乃一身着白袍老者,其人自称司马道元,并不如前辈所说系谢金印!” 金鼎爵朗声笑道:“翠湖那一战,司马道元全家都死于谢金印之手,他杀死司马道元尔后再冒充司马道元,或许另有隐情!” 赵子原道:“前辈谬矣,据晚辈所知,司马道元还有一个后人没有被谢金印杀死!” 金鼎爵微哂道:“小娃儿,你知道什么?这是谢金印有意留下的么!” 赵子原一呆道:“前辈也知悉此事么?” 金鼎爵道:“老夫虽然足不出此岛,但天下事有那一件瞒得过老夫!” 赵子原心想是了,文殊,金鼎,普贤三爵不曾离开过此岛一步,但那太乙爵却是江湖上一条神龙,往往见首不见尾,有时明明在此地出现,但倏忽之间又去了别处,天下要事能瞒得过他,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赵子原道:“照老前辈说来,那白袍人便是谢金印了?” 金鼎爵道:“当然是他!” 赵子原暗暗叫道:“天哪,假若那白袍人便是谢金印,他为什么要授我扶风剑式?啊,对了,他一定还不知道我的身世?” 普贤爵忽然道:“小子,你过来!” 那姓秦的脸上忽露喜色,道:“赵兄,三爷在殿中传话,叫你去呢?” 赵子原一惊道:“原来两位老前辈是在殿中对小可说话么?” 姓秦的汉子道:“二爷,三爷轻易不和外人说话,这是赵兄的造化了!”说着,当先举步而行。 赵子原暗生谆骇,心想我只道金鼎和普贤二爵就隐身附近,焉知两人连大门都未出一步,似这等功力,当真举世罕见了! 他随着那姓秦的三人而行,走过一片草地,然后穿过一丛树林,地势向上,在又一片丛林中现出一道墙,姓秦的汉子举步疾上,一道雄伟门槁映入眼帘,赵子原举目望去,只见横媚大书:“灵霄宝殿”。 赵子原不禁又是讶然失色,暗忖“灵武四爵”非皇非帝,何竟尔以“宝殿”二字相称? 抬头一望,但见一座巍峨的殿字中灯火辉煌,两旁各站了一十八名执拂童子,殿下肃立着二十四名大汉,正当中四把金椅之上端然坐着两个中年文士! 姓秦的汉子趋前一拜,道:“赵子原到!” 那两名中年人一穿黄一穿蓝,赵子原也分不清谁是金鼎爵诩是普贤爵,进入大殿之后,也随同姓秦的汉子拜了下去! 那蓝衣中年人道:“赵子原,老夫等人清修之地,一向没有外人到此,今日你无意撞来,算是你的造化了!” 赵子原道:“晚辈无意擅闯宝地,望祈恕罪!” 黄衣中年人道:“赵子原,你说说看,缘何他们会将你击落了水?” 赵子原道:“晚辈此次衔太乙爵老前辈之命至京城办事,不知何故,甄定远得此一消息,半途拦击晚辈和另一好友,我两人先后落水,晚辈幸得生还,另一好友司马迁武尚生死下落不明!” 黄衣中年人道:“老四要你到京城去办何事?” 赵子原便把那夜碰到太乙爵之事说了出来,他说到张居正眼下陷入危境之际,脸上竟流露出焦急之情。 黄衣中年人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爱国爱民之士,老夫真还看走眼了,起来,起来!” 挥手微拂,一股无形大力涌至,将赵子原身子平空托起,赵子原暗暗凛骇,心想“灵武四爵”盛名不虚,单凭这虚空一拂就非数十年功力莫办,心中想着,口中道了声谢,垂手站立一旁。 黄衣中年人沉吟半晌,忽然转脸对蓝衣人道:“老三,我也不矢老四打的什么主意,竟会要这小娃儿上京城去办事,我实在想不出来!” 蓝衣中年人道:“是啊,这小娃儿武功平平,虽会‘扶风三式’但却连十分三四威力都施不出来,纵然去到京城,又能办什么大事?” 黄衣人摇摇头道:“奇怪,奇怪……” 蓝衣人道:“二哥,这也许是天意!” 两人相对默然,隔了一会,才听黄衣人道:“秦洪,带他到‘寒石洞’去!” 那姓秦的汉子应了一声,脸上却泛出惊讶之色,立时一拉赵子原衣角,急声道:“赵兄还不赶快拜谢两位老人家厚赐?” 赵子原心道:“厚赐?难不成带我到‘寒石洞’便是厚赐?” 他心中怀疑,但仍听从秦洪的活,恭恭敬敬向黄衣人和蓝衣人拜行大礼,然后随着秦洪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一条碎石路上,秦洪看见赵子原迟疑的脸色,摇了摇头,带着一种钦羡的语声道:“这是赵兄天大的造化,赵兄还犹疑么?” 赵子原道:“不瞒秦兄说,小可到现在还不明白两位老前辈是何用意?” 秦洪笑道:“在下方才也弄不明白,事后却想了起来!” 赵子原拱手道:“请秦兄见告一二!” 秦洪正色道:“二爷和三爷见赵兄会使四爷的‘太乙迷踪步’,而四爷又命赵兄上京办事,以赵兄武功而言,只怕难以完成任务,所以命在下带赵兄到‘寒石洞’去增长功力!” 赵子原惊道:“原来两位老前辈有意造就兄弟,只是兄弟还不明白,到了‘寒石洞’功力便能增长么?” 秦洪道:“‘寒石洞’中有一张‘寒石床’,此床乃千年寒石,人卧其上,冰寒刺骨,势非不断运行本身功力抵挡那股寒气不可,如是周而复始,经过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见分晓!” 赵子原道:“既然岛上有这么一张奇异之床,不知秦兄曾使用否?” 秦洪道:“小弟等人均曾使用过,因忍耐不住石床寒冷,数度相试俱徒劳无功!” 赵子原道:“秦兄如是,只怕小弟也好不到那里去!” 秦洪道:“赵兄天赋异禀,人中龙凤,若非如此,二爷和三爷初见赵兄之面,怎会对赵兄如此成全!” 谈话间,两人已走完那条碎石小路,这时地势愈走愈低,周遭光线也越来越暗,赵子原顿觉凉风习习,情景大是迥异。 赵子原道:“秦兄,到了么?”秦洪摇头道:“还有一会!” 赵子原暗暗惊奇,心想若再往下走,只怕已人黄泉,遍地皆水,那里还来的什么洞穴?两人又走了一会,地势越低,秦洪带着赵子原从右侧小径翻延而下,光线甚暗,几乎伸手难见五指。 赵子原暗暗纳闷,正想问话,忽见秦洪往前一指,道:“这便是了!” 赵子原一望,忽见前面有一山洞,秦洪把赵子原带到山洞旁边,然后拱拱手道:“赵兄请便,一切端看造化,小弟要回去覆命了!” 赵子原抱拳一揖,道:“谢谢兄台!” 秦洪转身自去覆命,赵子原跨步走了进去。 洞中道路甚窄,堪堪只容一人经过,壁顶不时滴落水珠,侵及肌肤,遍体生寒,而此时四周空气也好像快要凝结了似的,赵子原暗想我如今尚未触及那“寒石床”,便有此种感受,一且卧到“寒石床”去,更不知有何种感受了? 他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复往前行,路道较宽,两侧有溪水流过,潺潺水声清晰可闻。 前行不久,道路一宽,似是已到尽头,赵子原顿觉寒意袭人,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赵子原心想:“寒石床大概就在此地了!” 他目光一扫,此洞有如天成,钟乳林立,一条一条冰棱宛如刀尖似的或垂或立,赵子原暗忖此时正值夏季,若非有“寒石床”在此,洞中那会结冰?这“寒石床”之冷,于此也可想见一般! 极目搜索,忽见右侧平铺一块白玉似的大石,那里寒气也特别浓,心知那必是“寒石床”无疑,举步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寒气便越重,到了近处,赵子原只得聚集真气,然后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身子刚刚触及石床,便觉一股寒气直冲顶门,那种冷当真有如刀刺,连坐都不行,更不要说躺卧了。 赵子原平地弹了起来,不由望着“寒石床”发呆。 他暗暗忖道:“秦洪说的不错,此床如斯之冷,难怪他数度相试都徒劳无功,赵子原啊,天下间困难之事我也不知经过多少?难道连一块石头都难的住你么?” 他这样一想,豪气陡然而生,咬了咬牙,全身满布真气重新坐了下去。 他第一次和第二次坐已迥然不同,第二次因为心理上已有了准备,感受上已不若先前之寒冷。 但起初仍觉奇冷难耐,功行一周之后稍觉好些。就这样,他无时无刻不在凝聚功力,待慢慢习惯了,才开始躺到“寒石床”上。 当然,躺与坐又迥然不同,不过赵子原有种倔强的天性,他咬牙忍受,终于慢慢适应下来。 他就如此每天躺在“寒石床”上练功,肚子饿了,自有秦洪他们按时送东西来,转眼过了二十天。 一天傍晚,他练罢起来,忽然一眼望见普贤爵端然坐在一张石鼓上,赵子原赶紧拜行大礼。普贤爵点了点头,颇为嘉许的道:“娃儿,你的感受如何?” 赵子原躬身道:“晚辈自觉心头清澈,全身舒泰无比!” 普贤爵道:“行了!” 挥了挥手,命赵子原在对面坐下,说道:“单凭老四教给你的轻功,还不足以肩负重责大任,眼下老夫便传授你‘九玄神功’!” 赵子原一听,不禁受宠若惊,歉声道:“晚辈何德何能,敢蒙前辈如此青睐?” 普贤爵道:“别多说,你且记下了!” 接口又道:“夫气者,充塞于天地之间,苍穹天合,芸芸皆气之所生,亦皆其所养也……” 赵子原全神谛听,普贤爵又道:“丹丸为精,虎责为神,惊天一柱,元亢一成……” 普贤爵接着又往下念,念的都是修习“九玄神功”无上心法,赵子原天性颖悟,默默记下。 普贤爵念完之后,复对赵子原道:“娃儿,你到‘寒石床’上练功吧,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赵子原答应了,如是三天,普贤爵都来指点赵子原练功,到了第四天,普贤爵已不复来,不过赵子原此刻已能练的得心应手,不复再要普贤爵指点。 如是过了十天,金鼎爵又走了进来。 金鼎爵授了他三招剑法,名唤“沧浪三式”,这三招剑法庞杂至极,赵子原足足学了二十多天,才把“沧浪三式”学会。 他此刻已是功力大进,一口,秦洪走来对他道:“赵兄,二爷和三爷有话交代下来,兄台可以离岛了!” 赵子原大喜过望,说道:“小弟这就去向两位老前辈辞别!” 秦洪摇摇头道:“两位老人家不惯这些繁文缛节,只说京城之事要紧,这就由小弟送赵兄离岛!”说着,带着赵子原走出了山洞。 赵子原心想是了,两位老前辈乃武林异人,怎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当下道:“如此小弟只好请秦兄代为致意了!”秦洪点点头道:“小弟理会得,不过赵兄今后行走江湖,千万不可将在此碰见两位老人家之事说出!” 赵子原道:“小弟遵命,不过……” 秦洪道:“赵兄有何见教?” 赵子原迟疑了一会,才道:“小弟有一问题,只不知该不该问?” 秦洪笑道:“赵兄有话只管请说不妨!” 赵子原道:“小弟这趟只见着二爷和三爷两位老前辈,莫非大爷不在岛上么?” 秦洪道:“大爷早在三个月就已离岛,他老人家仙踪无定,说不定他此刻已与四爷会合,说不定他又去了别处!” 赵子原道:“原来如此,只借小弟缘俚一面了!” 两人谈谈说说已走到河边,这时河边早已停了一只小舟,赵子原来时并没看见附近有船,也不知这条船是从那里来的,他也不多问,当下由秦洪撑船,一直把他送到黄河北岸,两人才依依而别。 赵子原算计了一下时日,自己在“寒石洞”待子五十多天,更不知此刻局势已演变成什么样子,他心急似火,在途中买一匹快马,三天之后,他终于赶到繁华似锦的北京城。 他找了一家名叫“东和顺”的客店投宿下来,此刻时近黄昏,店子里面的人很多,他挑了一副座头,叫些酒菜,便自慢慢的辍饮。 他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去打听张居正的居住之所,就于这时,只见两名魁伟大汉走了进来。 那两名汉子英气勃勃,赵子原汕暗暗喝了一声采,随见那两名汉子在自己傍桌坐下。 那年龄较大的低声道:“二弟,待会少饮些酒,不要误了晚上的事情!” 那二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他俩晚上要做些什么事?我不妨仔细听听,这时两人已点好酒菜,赵子原慢慢喝着酒,假装对那两人不加注意。 不一时,那两人酒菜送了上来,那二弟端起酒杯猛然呷了一大口,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年头好人难做,张首辅国之干城,一生尽瘁国事,居然会被东厂……” 他一杯下肚,牢骚随口而出,那年岁较大的忙喝止道:“二弟,你这是怎么来着!我在路上一再叮咛你不要提什么东什么西的,你怎么又说出来?” 要知明朝未年,东厂魏宗贤权倾天下,手下养了一批锦衣卫,个个身手高强,这批人别的事情不做,专门在外面刺探一般百姓对魏宗贤的反应,碰到对魏宗贤不满之人,他们可掌握生死予夺大权,如是一来,北京城的百姓不但连魏宗贤三个字不敢提,甚至连东厂两个字也不敢提,若提及即有杀身之祸,无怪那二弟刚刚提东厂二字,即被同伴喝止。 赵子原心中甚惊,原因是那二弟刚刚说到张首辅被东厂什么之时便没了下文,只是从他语气中听来,张首辅显然已遭到不测,真实情况如何?他万分担心,有心过去问问那两名汉子,只怕别人对自己起疑,反滋误会,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留心听那两人还说些什么。 那二弟叹道:“不说便不说,大哥,只是像你恁地怕事时,咱们不来京城也罢!” 那大哥虽被抢白,却是并未发怒,稍稍啜了一口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二弟,此时此地徒逞匹夫之勇又有什么用?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那二弟默然,斟了一杯又待一口喝下,那大哥一伸手拦住了他,摇摇头道:“少喝一些,就是要喝也不要喝的这么急,以防暴醉!” 那二弟眼一瞪,道:“大哥,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区区两杯酒便能使我暴醉么?真是笑话了!” 那大哥正色道:“若在平时,你便喝上百杯千杯我也不拦阻于你,只是今天你无论如何得少喝一些……” 话未说完,忽听一人冷声接口道:“什么风把长白双英吹进关里来了?卓老大,做弟弟的一时高兴想多喝两杯又有什么打紧,何必拦阻他呢?” 赵子原暗忖,原来这两人是长白派的高手,久闻长白双英卓鑫卓昆是一对义烈汉子,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 长白双英举目望去,只见一名中年文士摇着折扇向两人走来,此人外表斯文,乍然望去,极像个教书先生,只是两眼煞气太重,不像正人君子。 长白双英朝那人望了一眼,卓鑫冷声道:“潘大侠好说了,咱们一时高兴到关内走走也不干犯王法啊。” 那姓潘的干咳了两下,道:“好说,好说,两位既来之则安之,你我原来旧交,兄弟久居京城,两位既然屈驾到此,理应由兄弟替两位接风!”他顿了一顿,随高声叫道:“伙计!” 店伙赶紧走了过来,哈腰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那姓潘的道:“把上好酒席准备一桌来,我要替两位接风!” 那店伙似是认得这姓潘的,并且对他态度恭顺,显然姓潘的具有某种特殊身份,当店伙正要转身而去之际,卓昆忽道:“慢着!” 姓潘的怔了一怔,道:“卓二侠有何见教?” 卓昆冷冷的道:“咱们兄弟一介武夫,何敢接受潘大人接待?咱们已酒醉饭饱,不敢打扰潘大人了!” 说着,抛了一锭碎银在桌上,道:“大哥,咱们走吧!” 卓鑫也适时站了起来,道:“这里空气坏的很,咱们要到外面透透空气去,潘大人,少陪了!” 卓氏昆仲一致把那姓潘的呼为大人,话中语气含着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赵子原在一旁瞧的明白,这姓潘的只怕就具有东厂锦衣卫身份,卓氏兄弟虽然表现出清高傲气,但要能摆脱姓潘的纠缠,只怕十分困难。 果然,就在卓氏昆仲起身欲行之际,姓潘的把手一伸,哼道:“贤昆仲敢莫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卓昆道:“好说,潘大人可是想硬打鸭子上架!” 姓潘的冷然道:“卓老二是明白人,何必还用我多说?” 卓昆摇摇头道:“在下愚蠢的紧,有些事还得潘大人多多开导!” 他口口声声把姓潘的呼为大人,姓潘的并未生气,此时忽然把脸一沉,道:“卓老二,你们这趟到京城来干什么?” 卓昆淡然道:“一时高兴来玩玩而已!” 姓潘的重重哼了一声,道:“贤昆仲刚才之言潘某已听的清清楚楚,潘某念在过去一点交情,奉劝两位即速离京,兔遭杀身之祸!” 卓昆哂道:“盛情心领,只是咱们还未玩个痛快呢!” 拱了拱手,大步向前走去! 那姓潘的就拦在正面,他若不让路,双方势非动手不可,眼看卓昆已来到临近,那姓潘的突然把折扇一摇,喝道:“回去!” 莫看他折扇只是轻轻的一摇,实则里面已含着好几手变化,卓昆早料他有这么一着,五指骤伸,便向姓潘的手腕抬去。 双方出手都快到毫颠,卓昆招式后发先至,眼看即将抓住姓潘的腕脉,岂料就在一瞬之间,那姓潘的折扇突然一合,“刷”的一声,反向卓昆“脉根穴”点至! 这一招变式迅疾,卓昆式子已尽,迫不得已,只好抽手后退。 姓潘的冷笑道:“卓老二,你最好还是识相点!” 卓昆两招便被对方迫退,不由脸色一变,“呛”的一声,已把宝剑拿在手中。 店里其他人看见要动刀子,吓的纷纷向外逃去,店掌柜赶紧走了过来,说道:“潘爷,行行好,两位有什么事都外面去解决不行么?” 姓潘的挥挥手道:“放心,你这里一切支用开销都由我姓潘的负责好了!” 他口气甚大,那店掌柜的似是畏惧他的权势,不敢多说,嗫嚅连声,只好退了下去! 这时店子里面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除双方当事人之外,便只赵子原和一个枯瘦老头。 那枯瘦老者打扮像个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宽大斗笠压住了他半个面庞,独据一桌而饮,似是不知这里发生了动刀动掌之事。 卓昆嘿嘿一声,道:“潘春波,这里动刀动剑不大方便,咱们还是到外面去!” 赵子原听卓昆呼那姓潘的名字,不由暗暗吃惊,心想阴司秀才潘春波二十路“修罗扇”雄霸天南,缘何会跑到京城当起锦衣卫来,诚令人费解。 潘春波冷笑道:“两位行迹已露,今日出不了北京城了!” 卓蠢脸色微变,道:“姓潘的,你可不能含血喷人!” 潘春波阴声道:“潘某何处冤屈了你们?” 卓蠢哼道:“你说咱们行迹已露,这话作何解释?” 潘春波哈哈笑道:“卓老二方才悲叹张居正是国之干城,他又被东厂怎么怎么的?哈哈,这不是行迹已露吗?” 长白双英脸色俱是一沉,卓窑陡然拔剑,道:“老二,咱们闯!” 说话声中,两只剑子已疾射而出! 潘春波哼了一声,折扇舞起一片光影,堪堪把两人敌住。 赵于原心想那姓潘的武功极是不恶,长白双英受他牵制,要想硬闯而出恐怕有些困难,说不定我只好助他俩一臂之力了。 念随心转,正待挟起一根排骨向潘春波袭去,只见人影一晃,两名凶恶汉子大步踏了进来。左面那名汉子大声道:“老潘,待我来料理一下!”潘春波应声道:“我把卓老二让给你!” 那人闻言便向卓昆扑去。 长白双英突然向后一退,两人靠背而立,卓鑫道:“你们三个一起上也一样!” 潘春波不屑的道:“好大的口气!” 他和那后到之人分从一左一右而攻,一对卓鑫,一对卓昆,出手便是杀着。长白双英乃同胞兄弟,两人长久相聚,兄不离弟,弟不离兄,彼此心息相通,双剑挥动,有如银河泻地,毫无半点隙缝可乘。另一名汉子见潘春波久战无功,大吼一声,扑上去加入战团。 他们虽以三人联手而攻,但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毫无进展,原因是长白双英专门练了一种克制群攻的剑法,对手愈多,他俩剑法愈易发挥,二十多招过去,潘春波等三人依然讨不了半点好处去! 潘春波嘿嘿的道:“潘某就不相信这一套!” 突见他身子平空飞起,手中折扇连闪几闪,数道劲风由半空袭下。 这一来,长白双英顿感捉襟见时,要知他们一面要对付地下,一面又要对付空中的攻击,联手之式登时一乱。 潘春波得理不让人,折扇一紧,一招“俯察河岳”,劲气如矢,直取长白双英老大的“血海大穴”。 另外两人围攻也紧,卓窑根本无法抽身来挡潘春波这记杀着,就在这时,突然“嘶”的一声,一物直向潘春波腰间射去! 潘春波眼观四处,耳听八方,这淬然一袭井未能伤着他分毫,折扇一圈,已将偷袭之物打落,不过因此一来,长白双英已化险为夷,双双撤剑后退。 潘春波一翻下地,目视那枯瘦老者,嘿嘿的道:“潘某险些看走了眼,原来这位兄台也是有心人?” 赵子原暗叫了声“惭愧”,原来他早挟了一块排骨随时准备出手,谁料那渔夫打扮的老者抢先一着,挽回了卓鑫那条笈笈可危的生命。 潘春波说过之后便向那人走了过去,那人兀自低头喝着酒,对于潘春波的话宛如不闻。 潘春波冷然道:“相好的,你还装么?” 那人仍然不理,潘春波忽的一声冷笑,折扇化起一片圈影,直向那人罩去! 他发动的极是快捷,尤其悄没声息的出手,攻敌不意,就是再厉害的高手,只怕也难挡他淬然一击。 那人突地把头一抬,怒道:“老夫喝酒喝得好好的,你凭什么扰人清兴?” 他这时刚好空着双筷子,突然伸手一挟,那双筷子宛似刀尖一股向潘春波折扇疾划而去! 潘春波微微一惊,脱口道:“你是屠手渔夫!” 说时,赶紧向后撤退。 屠手渔夫抬了抬他那压住的半边脸庞,只见他那半边张脸一块青一块紫,形貌甚是怕人,无怪他要以斗笠盖住。 屠手渔夫冷冷的道:“小辈,你也知道老夫的名头?” 潘春波哼道:“潘某久闻大名,今日拜识,三生有幸了!” 屠手渔夫淡然道:“好说!好说!”只说了两句,便自喝起酒来,不再理会潘春波等人。 潘春波忍了一忍,道:“潘某请教一事,阁下此来可也是为了什么张首辅么?” 屠手渔夫冷然道:“老夫终生打鱼只知与鱼水为伴,可不知什么首辅不首辅!” 潘春波道:“这就好说了,然则潘某刚才正要一击得手,阁下为何从中拦阻?” 屠手渔夫道:“老夫看不惯你们以众凌寡!” 潘春波道:“阁下可知这是有关朝廷之事?” 屠手渔夫突地两眼一瞪,道:“老夫也不懂什么叫做朝廷!” 潘春波怒道:“这样看来,阁下是有意插手这件事了?” 屠手渔夫大大的饮了一口酒,勃然变色道:“阴司秀才,老夫耳朵被你说的十分难忍,你若再嗜咳下去,老夫当真叫你到阴司地府去当秀才啦!” 潘春波忍无可忍,怒道:“潘某倒要看你有何能耐?” 折扇一挥,一连拂出三缕劲风,呼呼抢攻而上。 屠手渔夫怒道:“你找死!”霍然离座而起,绕着潘春波的扇风连打三个圈子,潘春波却是连他衣角也没摸着一下。 潘春波大怒,攻势越攻越紧,幌眼攻了四五招。屠手渔夫嘿然一声冷笑,突见他双掌一起,掌平如刀,两股飚风疾翻而起,“轰”然一声,潘春波但觉胸前一窒,登登登一连退了两三步,才拿桩站住身子。 这一招端的用的神奇,竟能在对方连绵攻势下一击奏功,赵子原看的心动神摇,脱口呼道:“好一记‘推窗望月’!” 第十章 勇入虎穴 屠手渔夫微微一笑,道:“好说,小伙子,老夫不过替你背一次黑锅而已!” 原来赵子原想出手挽救长白双英,敢情屠手渔夫早就看了出来,赵子原倒不知屠手渔夫缘何要抢在自己前面出手,而甘愿背上这口黑锅? 赵子原拱手道:“老前辈目光如炬,小子这厢有礼了!” 屠手渔夫道:“目的相同,何必客套?”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此人眼光真个厉害,难不成把我此行心事都看了出来,正待答话,忽见潘春波挥挥手道:“钱镇,高原,咱们走!” 钱镇不服的道:“如果在下一走了之,回去如何向总管交代?” 潘春波冷笑道:“大英雄大豪杰既有目的而来,在未达到目的之前,人家是不会放松的,咱们干脆来个以逸待劳岂非更好!” 他前面几句话纯为激将之词,后面却又隐隐道出假若赵子原等人今夜有所行动,他们必定恭候,问题就看赵子原他们敢不敢去了? 屠手渔夫哂然道:“潘春波,你别拿话来扣咱们,说好说歹,咱们晚上再拼个你死我活的啦!” 潘春波哼道:“准时恭候!”说罢,和钱镇等人一起走了出去! 长白双英一齐抱拳道:“谢谢屠前辈援手之德!” 原来屠手渔夫姓屠名标才,为人心性正直,世居长山岛,平常很难见他在江湖走动,这次若非张首辅出了事,只怕他还不会到京城来。 屠手渔夫还礼道:“双英不必客套,咱们既在此地闹了事,无论如何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卓鑫道:“前辈有更好去处么?” 屠手渔夫道:“据老夫所知,西大街有一座荒废古宅,咱们不妨到那边瞧瞧,再说,媛救首辅之事关系重大,咱们事先若无周密计划,不但成不了大事,极可能还会坏事!” 卓鑫点头道:“前辈之言甚对,咱们说走就走,迟则恐怕生变!” 屠手渔夫道:“好!”忽又止视赵子原,道:“这位小哥如何?” 赵子原道:“只要三位不见疑,小可乐于随往!” 屠手渔夫笑道:“亲君子如见其面,小哥打从进门第一步起,老夫就认定小哥也是同路人,小哥若是别无耽搁,咱们这就上路如何?” 赵子原一想,自己除了那匹马之外,别无他物,当下慨然道:“小可没有别的事了!” 屠手渔夫点了点头,放下一锭银子算作四人酒资,四人先后出店而去。 来到西大街,果见有一栋荒废的大宅,这大宅大门紧闭,门上布满了蜘蛛网,显见很久没人住过了。 屠手渔夫打量一眼,招了招手,四人从后墙翻人,后面是座院落,院中有假山水池,假山已经颓废,水池也早已干涸,左边一排厢房,房子却还完好无恙。” 卓昆道:“咱们就在这里谈谈如何?” 屠手渔夫点点头道:“也好,此地虽然暴露?然而任何人进出咱们都瞧的清楚,最暴露的位置也是最安全的位置!” 四人各自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坐下,卓鑫朝赵子原拱手道:“还没请教兄台大名?” 赵子原心忖,自己和他们三人一起,在店时即未出手相助长白双英,在路途上又很少说话,虽是参与他们行列,实际情形如何,却难免使人有怀疑的地方,连忙还礼道:“不敢,小可赵子原!” 屠手渔夫一怔道:“原来小哥就是江湖新近传言的神秘少年赵子原,多多失敬!” 赵子原心想,江湖之人也真个多事,我几时又神秘了? 长白双英听说赵子原名头,也赶忙和他重新见礼,屠手渔夫扫了眼前三名年轻人一眼,说道:“三位有何良法救首辅,请先说出来参详参详!” 赵子原惊道:“首辅已落难了吗?” 卓鑫奇道:“难道赵兄还不知首辅如今处境?” 赵子原点头道:“不瞒三位说,首辅进京当晚,小可还曾与他见过一面,以后因小可别有要事,故而一直未知首辅消息!” 屠手渔夫道:“然而小哥又是如何进京的? 赵子原道:“小可受太乙爵老前辈之命行事,只因途中耽误了许多日行程,是故才弄的消息隔绝,若非碰见三位,小可还准备向别人去打探首辅下榻处所哩!” 他说的原是实话,但却把太乙爵抬了出来,屠手渔夫和长白双英又是惊奇又是怀疑。惊奇的是,太乙爵在江湖人心目中几如神仙中人,赵子原竟能有缘拜识,是以三人都钦羡不已,怀疑的是,像这等重大之事,太乙爵却命赵子原来,他自己不何又不跑一趟呢? 屠手渔夫道:“太乙爵也来了么?” 赵子原道:“他只命小可赶来,至于他老人家本人是否已经赶到,那就非小可所知了!” 屠手渔夫仰首望天,幽然道:“假若这件事能有这位当世奇人出面,或许大有可为,若凭我们四人,那只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赵子原道:“首辅一身系天下安危,他既被陷,相信除我辈之外,说不定还会有别的人到此,前辈何出灰心之言?” 屠手渔夫摇摇头道:“那是没有用的,要知首辅身陷天牢,内内外外除有兵丁把守之外,东厂锦衣卫四个队还轮流派人监视,锦衣卫总管谷定一武功自不待说,就是他手下四名队长也非泛泛之辈,咱们四人此去又能有何作为?” 赵子原听他提到谷定一名字,不由心里大震,因为据师父相告,谷定一在数十年前几乎和灵武四爵,燕宫双后,摩云手等人齐名,不知是何原故,他突然早年归隐,以致在江湖以后数十年中,再也没有人提过谷定一的名字,大家都只道他早已作古,谁知他不但健在,抑且作了东厂锦衣卫总管,这话若传了出去,怕不会天下震动? 长白双英也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赵子原却有多一层想法,原因是屠手渔夫早先还兴致勃勃的要去营救张首辅,缘何此刻竟又意志消沉了? 屠手渔夫朝赵子原望了一眼,道:“小哥心中所想之事老夫已然知悉。” 赵子原拱手道:“小可也正想请前辈释疑!” 屠手渔夫苦笑道:“小哥可是认为老夫在店之时对潘春波说的那等斩金断铁,缘何此刻又生起了畏惧之心是么?” 赵子原坦然道:“小可正有这种想法!” 屠手渔夫叹道:“小哥有所不知,那潘春波和钱镇等三人不过锦衣卫中一个头目,像这等小头目已能制服双英兄弟,设若老夫不随机应变,临时以斩金断铁语气对潘春波说话,他们只要打发其中任何一人回去报告,咱们四人都难安全脱离现场。” 赵子原此刻武功虽已大进,但他究竟已进展到何种地步,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是故对于屠手渔大的话虽不以为然,却也无法出言反驳。 卓鑫道:“然则前辈又带我三人到此为何?” 屠手渔夫道:“一则保命,二则也想听听三位有何高见营救首辅!” 卓昆脱口道:“我兄弟只知硬闯,除此别无他法!” 忽听一人冷声道:“你们闯的过么?” 话声甫落,突见七八条人影翻飞而落,当先一人正是潘春波,他嘿嘿一笑,道:“原来四位跑到这里窝藏,最后仍是难免一死!” 屠手渔夫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上,那人生的狮鼻鹰嘴,两耳特大,屠手渔夫一见,不由暗惊,心道:“鹰爪王江宗淇,他竟是锦衣卫一名队长!” 江宗淇目光一闪,淡淡的道:“屠兄别来无恙乎?” 屠手渔夫冷冷的道:“不敢担当江大人问候!” 江宗淇哈哈一笑道:“屠兄为故主卖命,那是理所当然,只是长白双英和这位小兄弟徒逞血气之勇救人,那就大大的划不来了!” 赵子原心道:“这姓江的步履沉稳,显见功力不凡,只是他说屠手渔夫为故主卖命之言,难不成屠前辈以前和张首辅还有什么渊源?” 卓昆恨道:“咱们为大明朝保持元气,虽死犹生,又有何‘划不来’,倒是你们甘作权阉走狗……” 江宗淇喝道:“住口!” 卓昆慎然道:“义之所至,惟有恐后争先,咱们……” 江宗淇脸色一变,不待卓昆把话说完,便道:“春波,你替我拿下!” 潘春波躬身道:“属下遵命!” 说罢,大步欺了过来。 长白双英一起行动,两把长剑同时出鞘,已取好待敌之势。 潘春波道“认命吧!”折扇一圈,直点卓鑫。 卓鑫身子一侧,让过来势,他虽举起长剑,却未立刻挥出,倒是卓昆手腕一振,剑招狠攻而出! 潘春波不屑的道:“两位武功已经领教,如今还要作垂死挣扎么?” 他左掌右扇,刹时展开抢攻,又和长白双英狠狠斗在一起。 江宗淇大步上前,说道:“屠兄何忍旁观,兄弟要得罪了!” 突见他身形一起,十指如钩,隐隐向屠手渔夫三十六道大穴抓下。 屠手渔夫面临生死大敌,丝毫也不敢怠慢,转身疾走,他每走一圈,江宗淇的十指招式便进一分,当屠手渔夫转到第六圈时,似乎仍无法摆脱对方那直罩三十六道大穴的指风威胁范围。 刹时,屠手渔夫脸上大汗淋漓,他大喝一声,奋不顾身打出一记“渔舟归帆”,掌劲回旋而起。 屠手渔大的掌劲已够霸道了,但在对方十指尖风劲袭之下,招式全被封死,完全递不出去。 屠手渔夫长叹一声,只好闭目等死! 江宗淇一阵怪笑,双手十指距离屠手渔夫已不及一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地一条人影飞弹而起! 那人身子在半空中巧妙的一个转折,轻舒猿臂,毫不费力的把屠手渔夫从九死一生中提起,然后闪落一旁。 屠手渔夫宛如大梦初醒,睁眼一望,见提着自己的乃是赵子原,真是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他才颤声道:“小哥,谢谢你啦!” 赵子原笑笑道:“咱们目的相同,前辈何需客套?” 屠手渔夫想不到赵子原具有这样高的身手,摇摇头道:“小哥刚才用的什么身法?” 赵子原道:“太乙迷踪步。” 屠手渔夫动容的道:“名家身手不同凡响,老夫这条命是第二次从大乙迷踪步下苟活,唉……” 不知怎的,他竟又感慨起来。 江宗淇冷冷的道:“小子,你是太乙爵什么人?” 赵子原淡然道:“长辈与晚辈而已!” 江宗淇哂道:“单凭这种关系,他会把太乙迷踪步传授于你,其谁能信?” 赵子原哼道:“信与不信那是阁下的事,与小可无涉。” 江宗淇冷然道:“就算你会太乙迷踪步,老夫也还要试一试你究竟还有什么别的能耐?” 身子一日长,五指迎面抓至。他出手甚快,手臂一抬之际,五指距离赵子原面门已不及一寸,端的快速惊人! 赵子原挥臂一格,那知江宗淇一抓之式可说虚实并用,手腕一翻,一下扣住了赵子原腕脉。 屠手渔夫大惊,暗忖原来此子只会大乙爵的身法,其实武功却是平庸的紧,我也许把他又看走眼了。 江宗淇冷声道:“老夫现在相信你和太乙爵只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了!” 赵子原神态自若的道:“是么?” 江宗淇道:“如何不是,其实你只会太乙爵的迷踪步,至如太乙爵其他武功,你却连皮毛都不会!” 赵子原道:“那么你非要小哥再试试他老人家别样武功了?” 江宗淇神色一变,随即纵声大笑道:“你若会太乙爵别样武功,早就施出来了,哈哈,你以为拿大话就唬住老夫了么?” 钱镇掩嘴道:“队长切莫相信他胡说八道,这小子如今已是队长诅上之肉,他定是拿大话来乞命的!” 屠手渔夫叫道:“不管怎样,他总和太乙爵有点渊源,姓江的,你若敢对他不利,太乙爵今后必会找你算账!” 江宗淇哂道:“你以为老夫怕太乙爵了么?” 赵子原笑道:“既然不怕,阁下手上何不加重些力道?” 屠手渔夫一怔,暗忖这位赵子原真傻的可以,如换个别人处此境地,连乞命都来不及,那还有要别人加快下手的道理! 江宗淇嘿嘿的道:“小子,这个是你自己找死啊!”说话之时,手上力量已慢慢加重起来。 屠手渔夫两眼大睁的望着赵子原,几乎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来。 原来就在这时,赵子原脸上一片湛然,屠手渔夫乃武学大行家,知道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人腕脉被扣,神色还会如此恬静的道理!只怕这位小哥真还有点能耐? 转念之际,突听江宗淇一声惨叫,身子暴弹而退。 屠手渔夫大惊,举目望去,只见江宗淇身子幌了两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一跤跌在地上。 再看赵子原时,他却完好无恙的站在那里,只是脸色淡淡的罩上一层茫然之色。 钱镇等人更是骇然,连忙奔到江宗淇身边一望,见他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八成是死定了。 酣斗中的潘春波连攻两招,把卓氏昆仲迫退两步,奔过来一望,刹时脸上也变了颜色,寒声道:“这是什么手法?” 钱镇摇摇头道:“兄弟见他并未对队长出手,缘何队长会伤的这么重?老潘,咱们今夜是栽到家啦!” 潘春波朝赵子原一望,挥手道:“救人要紧,快退!”说着,抄起地上江宗淇,当先如飞而去,钱镇等人那敢停留,跟着飞身扑出院墙,刹时踪影不见。 屠手渔夫长长吁了一口气,拱手道:“原来小哥深藏不露,老朽真是看走眼了!” 赵子原也震惊于自己武功大成,原来他还没把“九玄神功”发到五成,便有如斯威力,是以当时连他自己也惊呆了。 他谦逊的道:“那里,小可不过侥幸得手而已!” 屠手渔夫肃容道:“老朽跑了一辈子江湖,还没看到有像小哥如此年纪便怀有如斯武功的人,小哥可否见告方才使的什么武功?” 赵子原道:“普贤爵老前辈的‘九玄神功’!” 屠手渔夫一听,只觉全身剧烈一震,脱口道:“小哥既会太乙爵‘太乙迷踪步’,如今又会普贤爵‘九玄神功’,定然与‘灵武四爵’关系非浅,小哥可曾听他们提过贱名么?” 赵子原摇摇头道:“小可在四爵之中只见到三爵,虽曾见过太乙爵老前辈数面,但相聚甚暂,至于金鼎,普贤两位老前辈虽曾有五十余日之相聚,但所谈皆不离开武学范围,是故尚未听三位老前辈提过大名!” 屠手渔夫想了一想,不由贸然道:“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赵子原见屠手渔夫言词间似有很大含意,奇道:“前辈与四位老人家莫非有何渊源么?” 屠手渔夫点点头道:“说起来渊源甚深,假如小哥今后碰见四位老人家,就说屠参将之子屠平问候四位老人家万寿金安!”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他自称屠参将之子,难不成“灵武四爵”老前辈以前还是雄霸一方统帅不成? 他本想把话问出口去,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来,说道:“晚辈理会得!” 屠手渔夫似是也不愿把与“灵武四爵”的关系说出,话锋一转,说道:“小哥既身兼当代三位奇人之长,咱们今夜之事似可重新考虑,三位请坐下来,待老朽把详细情形说一说!” 赵子原等人坐好,屠手渔夫随手拣了一根枯枝,在地上概略的画了一副图样,郑重的道:“三位小哥看清了,这便是紫禁城的概略图样!” 顿了一顿,又指着一处道:“这便是大牢位置所在,三位也都看的明白,假如咱们要到天牢救人,势非经过两座大院,单从图上看去,这两座大院似乎并无若何起眼之处,实则两院之中都布满了兵丁,稍一不慎被他们发觉,救人之举便要付诸东流!” 卓鑫道:“那么大牢附近又由何人把守呢?” 屠手渔夫道:“除兵丁之外便是锦衣卫的人、这里比外面两间大院更为严密,据老朽所知,除锦衣卫之外,暗中可能还有武林高手协助。” 赵子原心中微微一动,心想难不成这些人会是甄定远他们么?他心随念闪,只听卓鑫问道:“前辈可知这些武林高手是谁么?” 屠手渔夫摇头道:“老朽久已不履中原,所知有限,只是据老朽从侧面打探出来的消息,这些人武功都高的骇人!” 卓鑫愤道:“他们目的便是防阻咱们搭救张首辅?” 屠手渔夫道:“大概如此!” 赵子原道:“据太乙爵老前辈对小可说,其中还牵涉到三名塞外高手,他们目的便在击杀张首辅,如今看来,事实可能已经有了改变,他们掉转目标对付江湖正派侠士了!” 屠手渔夫点头道:“情形可能正是这样,因为张首辅已被魏阉陷进大牢,用不着他们再行出手,然魏阉深恐江湖正派侠士搭救张首辅,单凭锦衣卫实力可能不够,所以才转而求助这些人。” 卓昆愤然道:“想不到魏阉竟会和这些人勾结,我看大明江山恐怕要完了。” 屠手渔夫叹道:“魏阉处心积虑,说不定已与外族勾结,老朽数度欲探禁城,自忖武功有所不逮,未敢冒险一试!” 卓鑫道:“赵兄身手已达巅峰,何不烦劳赵兄一行!” 屠手渔夫道:“兹事体大,赵小哥何必轻身涉险!” 赵子原听出屠手渔夫话中有激将之意,当下慨然道:“小可愿意一试!” 屠手渔夫神色一振,道:“既如是,咱们便将计划略作改变,为了先明白内情,搭救首辅之事暂缓进行,咱们今夜便往魏阉处一探!” 长白双英道:“使得!” 屠手渔夫朝夜空望了一眼,道:“时间正好差不多,咱们走吧!” 四人再度从西大街绕出,为了提防被锦衣卫发现,当下屠手渔夫带路,尽从偏道而行。 屠手渔夫早就来到京城,是故他对大大小小的道路十分熟悉,四人走了一段路,此际来到一个所在。 前面是片广场,夜幕笼罩之下,可见广场四周隐约有三三两两人影幌动,屠手渔夫悄声道:“广场两边都有兵丁巡守,咱们过去便得小心些,老朽之意,是想长白双英就留在此地作个接应!”卓昆怔道:“咱们兄弟就不进去了么?” 屠手渔夫朝后面高大门楼一指,道:“那便是九千岁府,里面防范严密,老朽和赵小哥进去之后若稍有惊动,饶是武功再高,要脱身只怕都十分困难,贤昆仲若发现里面有了惊动,必是咱们行迹已告败露,贤昆仲留在此地使可来个声东击西之计,相助咱们脱身!” 卓鑫道:“那就这么办吧!但不知咱们以后在何处会面?” 屠手渔夫道:“自然仍在废宅之中。” 卓昆摇头道:“那里已为他们侦悉,何不另换一个地方?” 屠手渔夫笑道:“江宗淇被赵小哥击毙,潘春波等人回去之后必会告诉谷定一,说不定咱们此刻在此,他们已派人搜索去了,一见搜寻未获,他们必自忖咱们已无胆再留在那里,实则咱们偏偏就留在那里,刚好走个空门!” 卓鑫钦佩的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前辈真乃高见,咱们就在废宅聚齐便了!” 话声甫落,突见右侧一条黑影一闪而逝。 这条黑影距离屠手渔夫他们约有七八丈之远,身法之快,有如疾矢,只见他身形一闪之下便到了门楼,再次一闪便踪迹不见! 卓鑫赞道:“此人好快的身法,但不知是敌是友?” 屠手渔夫道:“此人八成不会是敌,若是敌人时,他大可堂皇而行,用不着以夜行人身法闪电飞驰了!” 赵子原道:“前辈,咱们走吧!” 屠手渔夫点了点头,由于刚才有一条人影从右面闪人,两人便从左面行去,屠手渔夫在先,赵子原在后,两人都毫不费力经过第一道门口,掠上了门楼。 赵子原一望,但见屋宇连绵而起,灯火闪耀,一时之间要去找魏宗贤真不知从河处找起。 赵子原心道:“魏宗贤不过是皇帝面前一名太监,居然敢自称九千岁,这且不说,更可耻的是,一般大臣还甘愿为其所用,就从眼下情形看来,这魏阉眼里只怕没有皇帝存在了!” 转念之际,只听屠手渔夫悄声道:“赵小哥小心了!” 赵子原道:“小可理会得!” 屠手渔夫用手一指,道:“小哥看见那座高楼了么?” 赵子原点头道:“瞧见了!” 屠手渔夫道:“那便是魏阉居处,咱们行动得小心些!” 赵子原道:“待小可先行一步。” 身形一长,虎地掠身飞起,落在五丈之外一座高耸的房面上,屠手渔夫也跟随而至。 两人举目下望,只见三三两两憧仆侍者穿梭往来,其间不时夹杂些兵丁说笑声,这九千岁府看来倒是挺热闹的。 两人先后又腾身而起,当距离靠近十多丈远之时,杂乱现象已经不见,执戈武士往来走动,上上下下鸦雀无声,一片戒备森严气氛。 赵子原低声道:“前辈,到了么?” 屠手渔夫点了点头,只见一条碎石小道上灯火明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由于距离尚远,两人无法看清前面大厅内的情形,然就在这时,只见三人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两名武士,其后跟着一名官吏模样人物,三人正是朝那间大厅走去。 赵子原心中一动,向屠手渔夫打了个手势,轻轻一跃,人已到大厅房面上,屠手渔夫稍微一阵迟疑,便也跟着掠至,两人各自占了一角,用金钧倒卷帘的身法俯身向下望去。 两名武士走到大厅门口,一人高声禀道:“禀九千岁,程大人到!” 只听里响起一个粗哑声:“请!” 那程大人拂了拂衣袖,毕恭毕敬走了进去。 大厅之中灯光闪耀,一名身着王服肥胖老人昂首而坐,两旁各有一名华服美女用粉拳轻轻替他捶背,赵子原心想,这个脑满肠肥的人大约便是权倾天下的魏宗贤了。 魏宗贤的下首坐了一名黄衣老者,这老者由于背着赵子原而坐,赵子原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大厅两旁各站了两名劲装大汉,那两名武士走进来之后便往两旁一站,除此之外已无其他的人。 赵子原暗暗称奇,心想此间若是议事之处,何来武林人物渗杂其中,转念问,只见那程大人以大札拜了下去,道:“下官参见九千岁!” 魏宗贤大刺刺的挥了挥手,道:“程大人免礼!” 那程大人道:“谢九千岁!”魏宗贤朝身边一张太师椅指了一指,道:“程大人请坐广那程大人躬身道:“九千岁在此,那有下官的坐位!” 魏宗贤阴声说道:“商量大事要紧,程大人不需客套,请坐,请坐!” 程大人不便推却,只好告了个罪,在下首一张位于坐下。 赵子原心想此人必是朝廷命官,缘何对一阉臣如此低声下气,若是换成了我,这个官儿不作也罢。 忽听魏宗贤笑道:“程大人,张居正招了么!” 程大道:“此人性情刚烈,下官已用尽所能,他依然不肯招认!” 魏宗贤嘿嘿的道:“那些证据呢?” 程大人身子一躬,卑微的道:“下官早已使用过,张居正认为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坚不承认!” 魏宗贤忽的脸色一沉,道:“难道程大人就不能用刑么?” 程大人呐呐的道:“这个……” 魏宗贤猛然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道:“难不成还有困难?” 程大人怔道:“没有,没有,不过下官想他究竟身居首辅之位,如果一旦用刑,尔后若给皇上知道,下官……” 魏宗贤冷声打断话头道:“这个你放心,皇上若有责怪,自有我承担,只要你能间出他口供,便是天大功劳一件!” 程大人见魏宗贤发怒,脸上早已唬得变了颜色,嚅嗫道:“下官遵办,下官遵办!” 魏宗贤仍不放松的道:“程大人,你什么时候给我口供?” 程大人迟疑半晌,道:“下官准在五日之内把口供献上!” 赵子原听到这里,但觉气血翻腾,几乎忍不住就想给魏宗贤一掌,但他究竟忍了一忍,旋又听魏宗贤哈哈笑道:“程大人,你应该放明白些,他如今已是犯人,绝不是以往首辅之位,难道要取一个犯人口供尚需时五日么?” 程大人似是对魏宗贤十分畏惧,想了一想,道:“下官三日内准取口供!” 魏宗贤微微一笑,道:“这还像话,但愿你好自为之!” 第十一章 锋芒初露 那程大人脸上掠过一道异样神色,躬身说道:“禀九千岁,下官可以告退了么?” 魏宗贤道:“程大人请便!” 程大人躬身告退,赵子原心想张首辅打入天牢之后,魏宗贤想以莫须有罪名陷他于罪,这程大人想必是主其事之人,如今应允三天之内取到张首辅口供,假如张首辅不肯承认罪名,那程大人便用刑逼供,堂堂一个首辅竟落得这般下场,言来令人心痛,今日此事被我撞见,我怎能容魏宗贤这好贼活在世上? 他念头一闪,当下向屠手渔夫挥了挥手,示意屠手渔夫跟踪那程大人,屠手渔夫会意,悄悄跟了下去。 赵子原看的明白,屠手渔夫刚刚跟过两道屋脊:突听“虎虎”两声,忽从地下冒起两名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赵子原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们形迹已被人发觉了?心念刚动,眼前人影一幌,那在厅中的四名劲装汉子已飞身而上,把赵子原围在中间。 一人冷冷的道:“相好的,刚才情形你们都瞧的明明白白,现在只好请你们把命留下来了!” 赵子原没有理会,朝屠手渔夫那边一望,只见他已和两名黑衣人动起手来,那两名黑衣人武功甚是了得,把屠手渔夫紧紧缠住,屠手渔夫想挪动半步都不可能。 赵子原心中大急,暗付今夜之事势非死拼不可,他咬了咬牙,朝发话那人望了一眼,冷笑道:“阁下的话说的十分动听,事实上未必能如阁下心愿!” 那人哼道:“此地已经埋葬了十多名高手,阁下凑个数也不算多,你把你所见到的事带到阴司地府去吧!” 说罢,“呛嘟”一声,寒气森森,银花飘飞,在一刹那之间,四名劲装汉子已一齐拔剑出鞘。 单从他们这种亮剑姿势看来,眼下四人已可算剑术中的大行家,赵子原叹道:“四位也算一代剑手,缘何自甘坠落,竟做起为人人所唾弃的魏阉看门走狗来!” 他这话不但把眼前四人都骂了,而且连魏宗贤也骂了!那人喝道:“小子,你找死!” 蓦见银光飒飒飞起,四把剑已在同一时间攻出一记杀着。 赵子原身子一转,左手一拂,右手交相攻出一拳,掌风涌起冲天气流,直向当面那名汉子攻去。 那四人虽然抢先出手,但赵子原出掌甚快,招式后发先至,当面那人不料赵子原招式这么快,一振手腕,剑式划了一道大弧,想把赵子原攻势封住! 赵子原大步一跨,喝道:“闪开!” 他掌出如风,一幌之下,已然向那人攻出两招。 那人一剑横掠,剑刃反刺赵子原的双腕,同时道:“不闪开又怎样?” 赵子原只要右手再度一钩,那人长剑非脱手不可,怎奈就在这时,其他三面的人已速快攻到,是以他的招式为之一窒,就在这时,他似乎看到大厅里面的魏宗贤正待向后退去,心中一急,左手一抖,恰好封住其他三面招式,右手五指一钩“喀嚓”一声,那人长剑已硬生生的被他折为两断。 他自从武功大进之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妙着,此刻信心已是大增,“呼”地一声,人已飞掠而下。 房上四名大汉不料赵子原竟能在他们密集剑网封闭之下脱身,无不心头大震,速快飞身而下,但已迟了一步,赵子原人已到了大门厅口。 那两名武士抽出腰刀,双双拦住门口。 魏宗贤惊悸的望着赵子原,但他却没有抽身而退。 赵子原厉声道:“魏宗贤,纳命来!” 魏宗贤阴声道:“小于,你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时,那黄衣人缓缓从坐位上站起,目光朝赵子原脸上扫过,冷冷的道:“小子,你的胆量不小啊!” 赵子原哼道:“阁下何人?” 那黄衣人淡淡的道:“老夫谷定一!”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暗呼道:谷定一,谷定一,他便是早期与灵武四爵、燕宫双后以及摩云手齐名的谷定一?就在这时,那四名大汉已欺了上来,那谷定一冷冷的道:“查易期,你们闪开!” 那叫查易期的汉子呐呐的道:“总管准备自己出手么?” 谷定一道:“此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待老夫亲手收拾他!” 赵子原心想此人的确不愧一代宗师,眼光锐利之极,只可惜他助纣为虐。当下,冷冷的道:“小可曾闻得江湖朋友说起,谷前辈为一代高人,早期曾与灵武四爵、燕宫双后,以及摩云手齐名,缘何竟会自甘坠落,做起魏阉的锦衣卫总管来?” 他当面把魏宗贤直呼为魏阉,要知魏宗贤现在身份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权倾当朝,谁个见了他不畏惧三分,如何受的下他这种称号,脸色骤然一变,说道:“谷老,务必擒下此人,我非剥他皮抽他筋不可!” 谷定一躬身道:“遵命!”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赵子原哼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手掌一举,掌心泛起一片嫣红,掌风隐隐笼罩住魏宗贤全身死穴,魏宗贤虽然不会武功,但赵子原手掌刚抬,他已感到赵子原这一掌的浓重杀机,只觉通体冰冷,僵直在那里动弹不得。 谷定一脱口道:“九玄神功,武雄,快扶九千岁退下!” 武雄正是那两名武士之一人,他见谷定一神情都如此紧张,就知大势不妙,双手抄起魏宗贤向里面奔去。 赵子原那肯让这千载一时的良机消逝,大喝一声,掌影飘飘,只见呼啸的气劲中一连凝结九道飚风寒气,声若雷鸣似地猛击而出。 他恨死了魏宗贤,深觉这一代权阉不除,必是朝廷未来祸害,所以一出手便施出震绝天下的“九玄神功”。 谷定一纵身而起,一身黄袍沙沙作响,一连发出了七八掌,他的掌风凛冽,掌掌俱含着尖风锐啸,掌风一出,四周空气即为之凝结起来。 赵子原顿觉气血翻涌,赶紧吸了一口真气,觉得气血畅行无阻,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谷定一脸前白髯根根翻动,脸孔寒如冰铁,沉声喝道:“好小子,普贤爵是你什么人?” 赵子原昂然道:“你不配知道!” 谷定一怒道:“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他既把‘九玄神功’传授给你,你们关系不是非常明显了么?” 赵子原道:“咱们谈这个没多大用处,你快闪开,小可今夜非毙了魏宗贤不可!” 谷定一哼道:“有老夫在这里,你今生休想!” 赵子原哂然道:“只怕由不得你!”倏又一掌击出,谷定一全神凝注,挥掌正面迎向对方掌风,这当口,敢情他已施出了全武林人物胆寒的掌招“寒风飘”。 两大绝世功力在空际互绞翻腾,劲啸如雷,整座大厅竟都为之摇晃起来! 两股气劲一触,双方都觉出对方劲力深厚异常,立把功力提到十成,呼啸之声大起,“轰”然一声,谷定一被震退了两步,但赵子原却幌退了三步。 赵子原吃亏在功力速成,谷定一却是一步一步练成,若非赵于原有超人的禀赋,只怕还不止被震退三步。 赵子原昂然道:“小可一时受挫,但你终久还是挡不了我,老实说,小可念你成名不易,不愿你败了名头,你莫道你刚才就胜了!” 谷定一冷冷的道:“刚才一击你还没施出全力?” 赵子原道:“小可掌上的确已施出全力,但小可自信尚有胜你之法,你若不相信,那便试试!” 谷定一哈哈笑道:“你即已施出全力,却在老夫手下败了一步,咱们就是再斗十次百次,你同样也会败退一步……” 赵子原哂然道:“不然!”他身子一幌,突向查易期等四人之中欺去。 查易期等人一声大喝,银光闪闪飞起,银花飘飞而落,剑势如虹,齐向赵子原要害部位洒至。赵子原身子一仰,在四股兵器疚攻之下一阵盘旋,右手一伸,一把宝剑已到他的手上。 赵子原主剑一振,剑花如隆冬大雪飒飒而落,谷定一见,骇然呼道:“扶风三式!” 他猛然一掌疾劈而下,可是动作仍嫌迟了一步,只听四声惨叫先后响起,查易期等四人都中剑而倒。谷定一铁青着脸吼道:“小子,你和谢金印又是什么关系?” 赵子原右手握剑,左手以“九玄神功”作势欲击而出,道:“你问的话太已多余,假如小可右手以‘扶风三式’相搏,左手助以‘九玄神功’,阁下自间挡的了么?” 谷定一凛然道:“你若双手能使出两派名家招式,老夫算是服了!” 赵子原道:“小可说话不打谎言,你若知机,最好闪过一边!” 谷定一颓然道:“罢了,罢了!” 身形一起,刹时走的不知去向。 赵子原仅仅作了一个要出手姿势,便把名倾天下的锦衣卫总管谷定一骇走,此事若然传了出去,天下不大大震动才怪! 赵子原正欲举步跨人,忽听脚步之声急促响起,一队兵丁已自四方八面围了上来,当先两名武将,手中各执长枪,划划两响,便向赵子原溯至! 赵子原不愿和这些人缠斗,宝剑轻摇,杀出一条通路,人已抢人大厅,数声大喝齐齐响起:“不能让他惊动九千岁!” 说话中,四五条人影飞扑而至! 赵子原情知在这种情形下不施出杀手不能发生镇慑作用,一剑绕空而起,口中大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剑气淋淋作响,扑来的人都被他刺倒在地下。 赵子原抢进大厅,循着原来魏宗贤逃去的方向追去,那知穿过大厅之后,但见座座房舍,处处亭台,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去找魏宗贤。 就在这时,后面的兵丁又追了上来,刹时但闻锣鼓之声大作,似是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紧急情况,正在号召援兵。赵子原一掌把追来的人击退,他乘势一连找了三四间房子,都未看到魏宗贤人影,心道:“若非谷定一适才挡了一挡,魏阉早被我毙了,现在要去找他只怕十分困难了!” 他一方面感到要打魏宗贤绝非一时之间可以办的到,另外他也惦念着屠手渔夫的安危,念头一闪,人已腾空而起。 他掠到房上一望,哪里还有屠手渔夫的踪影,不由暗暗叫了声苦也,暗忖莫非屠手渔夫已遭了毒手么? 刹时,四面火光大作,他立身之处已被人团团围住,只听弓弦之声疾响,无数箭敌有如飞蝗般射了过来。 赵子原一面出剑遮挡,一面打量自己停身位置,心中忖道:“今夜无论如何也杀不了魏宗贤了,不如先行回去,明天再作道理!” 念头一闪,长剑划起一道光弧,人已疾弹而起。 那知他身子一落,倏见下面又被一大批兵丁围住,一般兵丁作战都靠弓箭与长枪,赵子原身立屋顶,他们无法使弄长枪,矢箭却如雨点似的射至。 赵子原一连掠过几道屋脊,情形都是如此,他不禁暗暗纳罕,抬眼一望,但见十丈之外一座高楼上亮起了一盏红灯,赵子原往何处闪动,那红灯便跟着往何处飘动,无论他掠至何处,下面都有兵丁围攻。 赵子原心道:“原来是那盏红灯作怪!” 手臂一抬,长剑疾如流矢,白光一闪,那盏红灯应手而落,赵子原乘此时机一连掠过几道屋脊,下面果然已没有兵丁围攻。 来到外面,各处防守都已松懈,原来这些人听到后面有警,都赶去应援,赵子原毫不费力掠了出去,来到卓氏兄弟停身之处一望,两人也已不在。 赵子原心想大家已有约在先,到那间荒宅聚齐,此地还是不停下来为妙,悄悄从暗处绕了回去。 他仍从后墙翻了进去,目光一扫,但见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心中不由大感奇怪。 忽听一人道:“赵兄回来了么?” 赵子原心中一动,道:“不错,是小弟回来了,阁下可是卓二侠?” 他听那说话之人好像卓昆的声音,不过心中大感奇怪,暗想卓昆既知自己回来,为何又不现身相见?只听卓昆又道:“赵兄……” 只叫了“赵兄”两个字,下面便没了声音,赵子原心头一种不祥预感油然而生,马上接口道:“卓二侠缘何不说话?” 卓昆声音不再响起,赵子原心想这又作怪,难不成卓昆会发生事故?然以眼前情形来说,似乎又不太像。 卓昆声音好像从那排厢房最后一间房子中发出,赵子原运功护身慢慢走了过去! 忽听卓昆急促叫道:“赵兄,千……”只说了个“千”字,下面又断了话,赵子原心中一紧,脑中闪电般一转,暗忖莫非卓氏昆仲已被人所制?这样看来,眼下只怕又是一大危机了。他为人原本富于思虑,这时心中有了提防,自然格外小心,当下故意又走了几步,口中却道:“卓兄缘何不说话了?” 一声问出,再也听不到卓昆回答。 四周寂寂,院中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单是赵子原自个在那里说来说去,实在不像一回事,饶是他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由心里发毛。他静静观察了一会,四下仍无动静,蓦地,他突觉微风飒然,身子霍地一转,照目之下,只见两条人影先后翻飞而入。赵子原吁了一口气,道:“来者可是屠前辈?” 一人应道:“不错,原来小哥反而先回来了?” 赵子原道:“小可耽心前辈安危,临时决计抽身而还,但不知另一位……” 屠手渔夫忙道:“这位便是山西白石山庄庄主沈治章,老朽若无沈庄主相援,只怕此刻已不能和弟台相会了!” 沈治章约五旬年纪,气度雍窖,眉梢眼角隐隐有股英华之气透出,当真不愧一代名家风范。 赵子原拱手道:“沈庄主别来无恙乎?” 沈治章叹道:“一言难尽,老朽听屠兄说,小哥衔太乙爵前辈之命来营救首辅,不知此话当真?” 赵子原道:“实情正是如此!” 沈治章曾和赵子原见过一面,那一次司马迁武要去刺杀张首辅,其后侥幸没有铸成大错,不过那夜沈治章对赵子原还没有什么印象,今夜情形不同,他不由对赵子原多望了两眼,说道:“英雄出少年,小哥今夜只作了个动作,便把那不可一世的谷定一吓走,太乙爵前辈所托有人,老朽好生高兴!” 原来沈治章今夜也打算去刺杀魏宗贤,赵子原和屠手渔夫所见那条飞快的人影便是他,他一直伏在暗处,赵子原和屠手渔夫的行动他都瞧得清清楚楚,其后见屠手渔夫遭险,他才现身相助,那时赵子原已追进大厅,由于围攻他俩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才突围而出,却不料两人比赵子原还晚到了一步,他此刻对眼前这个年青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屠手渔夫道:“赵小哥武功非凡,看来我们要救首辅不会有大多困难了。” 赵子原谦逊的道:“两位前辈过奖了!” 屠手渔夫道:“小哥刚才来时没有发现长白卓氏兄弟么?” 赵子原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沈治章和屠手渔夫的脸色不禁一变,两人目光同时落到最后那间房子。沈治章寒声道:“只怕情形有些不妙!” 屠手渔夫道:“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人在?” 沈治章点点头道:“若是老朽猜的不错,长白双英必已为人所制,此刻已身不由己,咱们不妨过去瞧瞧!” 屠手渔夫点了点头,三人相继走了过去,就在此际,只见房中灯光一亮,三人走到近处一望,只见长白双英完好无恙的坐在房中,面目迟滞,一望便知是被人点了穴道。 屠手渔夫正待走进去,只见长白双英脸上流露出焦急之色,屠手渔夫忙把步子一停,心道:“里面真个有鬼了,如其不然,他俩见我进去相救理应高兴才对,脸上焉能会流露出焦急之情?” 沈治章道:“屠兄发现了什么?” 屠手渔夫道:“不对啊,我适才想进去替他俩解开穴道,他俩脸上反而流露出焦急之色,房中定然有鬼!” 沈治章皱眉道:“咱们来时房中没有灯火,但刚刚又燃了起来,这其中只怕真有些问题了……” 话声甫落,忽听外面发起喊来,就在这时,房子里面灯火忽然一熄,屠手渔夫叫道:“房子里面有人……” 赵子原道:“两位注意外面,待小可进去瞧瞧!”也不待沈屠两人可否,身子一起,人已弹射而入。 沈治章大叫道:“当心……” 话出口,赵子原身形已动,只见他在半空之中身子一升一沉,一手抓住卓昆衣领,只见他身子曼妙的一转,人又掠身弹回,双足连地面都没有挨着一下! 忽听一声:“照打!”数十只箭矢如雨点般射至,赵子原手臂一抡,掌劲激发,把那些箭矢纷纷打落,人却乘势飞了回来。 赵子原提着卓昆飞回之际,屠手渔夫和沈治章都还来不及到外面去瞧,他已纵了回来。 屠手渔夫顺手拍开卓昆穴道:“卓二侠,究竟怎么回事?” 卓昆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一抬,刹时脸色大变。赵子原等人举目望去,只见刚才一阵乱箭射击之下,卓昆虽告脱身,可是卓鑫已被射成了一个刺猖似的人,卓昆狂吼一声,翻身就要扑了进去! 他悲愤手足惨死,此刻奋不顾身,身子刚动,赵子原一伸手又拉了回来,道:“卓二侠冷静些……” 卓昆两眼血红的道:“他们……他们……” 屠手渔夫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卓昆道:“鞑子……” 赵子原心头一震,脱口道:“几个人?两个还是三个?” 卓昆摇摇头道:“只有一个!” 赵子原沉吟道:“这人会是谁呢?” 忽听一人冷冷道:“赵子原,你连区区也忘怀了么?” 赵子原慎然道:“狄一飞,是你!”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狄一飞乃是鞑子夷人,此人一方面与甄定远打交道,一方面又与武啸秋暗通款曲,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如今和魏宗贤似乎也搭上了关系,这人真是阴沉的可怕了。 狄一飞在暗中应道:“赵子原,你想不到吧!狄某要失敬了,门外大群兵丁还在等着你们!” 说罢,再也听不到声响,那排厢房看来别无通路,就不知狄一飞从何处溜走的。 卓昆愤然道:“此人功力高不可测,更加之有东厂锦衣卫相助,我和大哥才会吃了亏,赵兄也认识此人么?” 赵子原点点头道:“曾有数面之缘……” 沈治章怔道:“卓二侠快去把令兄掩埋了再说,咱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卓昆含着一泡眼泪走过去掩埋大哥,就在这时,只听脚步声音急响,一时火光大作,数十名兵丁已打着火把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大喝道:“捉拿钦犯!” 赵子原哼道:“谁是钦犯?” 那人像个千总模样的官儿,他嘿嘿的道:“尔等夜闯九千岁府,意图行刺九千岁,九千岁已有命令下来,非将尔等碎尸万段不可!” 赵子原哂道:“魏阉勾结挞子图谋不轨,咱们就是宰了他也不为过!” 那千总模样的人大喝道:“住嘴,尔等胆敢件逆九千岁,便应凌迟处死!” 说着一声呼喝,那数十名兵丁一齐围了上来,刀枪挥舞,纷纷向赵子原等人攻去。 屠手渔夫铁掌一挥,接连震断几把攻来的兵刃,大声道:“沈庄主,咱们该怎么处置?” 沈治章一面挥掌应敌,一面应道:“此地不可多留,待卓二侠把事情料理之后咱们便走!” 那千总惊喝道:“叛贼,你们还想走么?” 他连声催促那数十名兵丁向前进攻,却不知赵子原等人根本就不想伤他们,若真要动手的话,他们此刻至少也要倒下十多个人去! 屠手渔失冷冷的道:“你们为虎作伥,千秋留下骂名,有朝一日魏宗贤事发,再瞧瞧谁是叛贼?” 那千总叫道:“好啊!你到现在还敢侮辱九千岁,本官已认识你那半张丑脸,今夜就算被你逃去,咱们也会绘影图形捉拿你!” 他一边说一边催动兵丁攻击,但因赵子原等人身手了得,他那几十人不是断刀就是断枪,根本近身不得。 那千总睹状大怒,一抖手打出一支蓝焰火箭,火箭下面套着一串响铃,铃铃铃之声冲上夜空,这是一种告警的讯号,换句话说他是在召集人马,赵子原心中大急,暗想那卓昆怎地还没有把人埋好,若等他们来人一多,麻烦可就大啦。 果然没有多久,只听房子外面人喧马嘶,灯火明亮,显然整个房子都已被兵丁包围了。屠手渔夫急道:“卓二侠,你那事儿还没完么?” 卓昆心痛兄长身亡,心神恍馏,久久才用宝剑掘了一把上,这时被屠手渔夫一催,才知处境危急,飞快用剑子挑了一个土坑,把兄长掩埋了,他嘴里还喃喃念道: “大哥,你安息吧!说好说歹,我都要找着那姓狄的为你报仇雪恨!” 他又对那座坟土拜了两拜,才挺剑而起,他此刻已恨死了这些兵丁,一出手长剑乱挑,顿时被他溯翻五六人。 那千总睹状大叫道:“反啦!反啦!弟兄们千万不可放过他们!” 卓昆奔到近处,沈治章喝道:“咱们走!” 屠手渔夫道:“走后面么?” 沈治章道:“不错!” “虎”地一声,人已飞弹而起,直向墙头落去! 那千总大嚷道:“要跑,赶快放箭!” 这时赵子原和屠手渔夫卓昆等人都先后掠去,“咻咻”箭矢破空射至,几人手臂连挥,把那些箭矢都条落在地下,三人也先后掠上墙头。 众人目光一扫,只见墙外火炬通明,大约有近百名兵丁挡住了去路,一见四人出现,箭如飞蝗射至。 四人一面出手抵挡,一面寻找出路,沈治章在前面带路绕了大半个圈子,墙下仍然拥满兵丁,看见四人出现,扯起弓箭没头没脑乱射不休。 屠手渔夫道:“这却如何是好?” 沈治章叹道:“看来咱们不出手不行了!” 卓昆愤然道:“便由我当先开路!” 他气愤难平,说过之后也不向赵子原等人打招呼,宝剑一挥,一道森森寒气直罩而下。 那些兵丁只会些捉对儿厮杀的本事,从未见过这种武功本领,卓昆剑势刚出,己刺中四五人。其他兵了不由哗然大叫,一阵慌乱,竟被卓昆冲破一道缺口。 卓昆大步抢出,赵子原等人也纷纷出手向两边袭击,兵丁阵脚立刻大乱,眼看四人即可冲出,忽见一名武将骑着一匹枣红骏马,手中拿着一只烂银枪,枪头一摆,喝道: “叛逆哪里逃?” 卓昆更不答话,划地一剑攻了上去! 那武将双臂一振,枪尖涌起一片光影,“当”的一声,卓昆那一剑正好砍在枪尖上,只觉双臂酸麻,向后退了一步。那武将大是得意的道:“还不乖乖受缚么?”长枪一挑,只见银虹闪动;直向卓昆当胸搠至! 卓昆大骇,他刚才吃那武将一震,此刻才拿稳式子,正待闪避,忽见人影一闪,赵子原已抢了过来,道:“待我来!” 他嘴上说着话,手上更不怠慢,双手一伸,猛然抓住那武将枪尖,那武将用力一挑,喝道:“撒手!”赵子原冷笑道:“断枪!”双手用力,“克拆”一声,那武将手上的烂银枪果然齐中折为两段,那武将脸色一变,胯下战马也幌了两下。 沈治章喝道:“此时不走又待何时?”只见人影连闪,赵子原等人已飞掠而出。 待那武将神智清醒过来,赵子原等人已走的远了。 沈治章在前面带路,一连转过好几道胡同,看样子他对京城地形比屠手渔夫还要熟悉,早已把那些兵丁远远抛掉了。 沈治章带着众人来到一家房子门前,用手拍了三下门,那大门“呀”的打开了,一名壮汉探头道:“庄主回来了!” 沈治章道:“老胡,他们都回来了么?” 那叫老胡的壮汉点点头道:“都回来了,正在大厅等候庄主!” 沈治章招了招手,带着赵子原等人来到偏院,偏院有间客厅,这时在客厅中已坐了十几名武林人物。 那十几名武林人物见沈治章回来,一齐躬身道:“庄主回来啦!” 沈治章拱手道:“请坐,请坐,有劳诸位久等啦!” 一面说一面也招呼赵子原等人坐下,然后经过他一一介绍,原来那些人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有燕云五杰、祁连双刀、圣手书生等人,赵子原暗想沈庄主交游遍天下,只不知他一时之间从何处招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一行落坐之后,沈治章拱手道:“周兄,今夜见着首辅了么?” 圣手书生周成业道:“小弟幸不辱命,靠了一位老友帮忙,终算见着了!” 沈治章兴奋的道:“首辅怎么说?” 周成业苦笑道:“首辅大义凛然,他说他俯仰无愧于天地,虽遭好人陷害,然他自信事情终有大白于天下之一日!” 沈治章叹道:“魏宗贤虎狼之人,极欲取首辅之命而后己,难道……难道他还不知么?” 他脸上满是凄苦之色,似是感到擎天一柱将倾,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正气凛然 厅中气氛刹时都变的悲愤起来,众人都被张首辅那种大义懔然所感动,是以久久没人再说一句话。 有顷,屠手渔夫道:“首辅耿耿忠心,自然不会想到其他,据老朽所知,魏宗贤今夜就曾对一名姓程的官儿威胁,非要他在三天之内取得首辅口供不可。” 众人闻言不由耸然动容,都疑问地望着他。 屠手渔夫勉强笑了一笑,道:“此话绝非老朽危言耸听,当时沈庄主和这位赵小哥都在暗处亲眼目睹……” 圣手书生周成业道:“如此说来,咱们非将此一消息禀告首辅不可!” 卓昆道:“与其如此,何不干脆将首辅打救出来?” 沈治章摇摇头道:“依眼下情形看来,首辅未必肯离开天牢!” 周成业道:“首辅一生尽忠国事,可是眼下咱们总不能让首辅为魏宗贤所害,国有英才在,总是社稷之福广众人轰然道:“不错!” 沈治章道:“但若首辅不肯呢?” 卓昆大声道:“何不来个霸王硬上弓!” 忽听一人道:“谬矣,谬矣!” 此人年逾五旬,手上挂了一副铁板,他摇一摇头,又道:“首辅自信忠义,但咱们也可以说他其实只是愚忠!” 这人乃是铁板先生,江湖上提起铁板先生大名,几无人不知,他虽武功平平,但说到谋算之道,却无人出其右。 沈治章道:“但不知铁板先生有何高见?” 铁板先生慢慢的道:“今日之事,最好挑两个人前往向首辅陈明利害,其一必需熟识路径,其二必需技艺超群乃可!” 众人闻言都不禁面面相觑良久,沈治章猛然一拍已掌,道:“有了!” 他乃群豪之首,一句“有了”,众人都只道他有锦囊妙计,不由一齐向他望去。 屠手渔夫道:“沈庄主有何高见?” 沈治章道:“在下并无高见,只想请周兄与赵小哥一行!” 圣手书生有一位老友在天牢执勤,那自是无话可说,但“技艺超群”高手会落在赵子原头上,除屠手渔夫和卓昆之外,却谁也不敢相信! 一人道:“沈庄主要慎重其事!” 沈治章哈哈笑道:“诸位之意,在下心中十分明白,诸位可是对赵小哥膺此重任感到怀疑么?” 众人口虽不言,但脸上都现出怀疑之色。 赵子原道:“晚辈绝非膺此重任人选!” 沈治章秦然的道:“小哥凭‘九玄神功’与‘扶风三式’便骇走谷定一,假如小哥不能膺此重任,普天之下又还有谁?” 那“九玄神功”与“扶风三式”一出口,厅中之人便都已凝结住了,更何况还骇走了名倾天下的谷定一呢? 圣手书生道:“庄主如此推重赵少侠,那是没得话说了,但我却耽心天牢附近潜伏几名高手的武功似也不在谷定一之下!” 屠手渔夫道:“去后便知,赵小哥不但身怀这两家武功,便是那大乙爵的‘太乙迷踪步’他也具有!” 众人闻言更觉心头大震,要知任何一人能够习会这些名家九牛之一毛便可脾脱武林,而赵子原已身具三家之长,且侥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谷定一,此事自然大大震动了诸人心弦。 圣手书生释然道:“如此足矣!” 事实上,他们只看到赵子原展露三家所长,若是他们知道赵子原还会金鼎爵的“沧浪三式”之时,那吃惊的程度就更不可想像了。 沈治章道:“老朽有一言还要对两位一说。” 圣手书生道:“请指教。” 沈治章道:“两位此去任务不在告诉首辅有关笋宗贤陷害他之事,主要的是要把首辅从天牢救出来!” 圣手书生心头一震,道:“这个……” 沈治章叹道:“我知道首辅渐会答应随两位出来,但眼下已由不了他,诸位请想,与其听他在天牢坐以待毙,咱们就不如把他救出来较好!” 屠手渔夫马上应和道:“不错,不错!” 沈治章顿了一顿,又道:“两位可以禀告首辅,他出来之后不虑被朝廷搜捕,老朽早已找好一个地方,就连首辅一家大小藏匿一辈子也没问题。” 圣手书生道:“小弟定会禀告首辅!” 沈治章挥挥手道:“两位现在可以走了,老朽专候佳音!” 圣手书生一点头,转首对赵子原道:“赵兄,咱们走吧!” 赵子原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圣手书生既走,他便跟着圣手书生向众人一拱手,两人走了出去。 沈治章待两人走了之后,随即大声道:“老胡、老胡!” 没有多久,只见先前开门的汉子走了进来,躬身道:“庄主呼唤小的何事?” 沈治章道:“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老胡点点头道:“早已准备好啦!” 沈治章目闪神光,道:“不管他俩此去能不能把首辅搭救出来,你还是把马车驶出城去,如上天见怜首辅答应了咱们要求,到时也好从容离去,以免临事匆匆!” 语气之间,他那一腔忠义表露无遗。 老胡躬身道:“小的遵命!” 屠手渔夫道:“沈兄,咱们要不要也作个准备?” 沈治章点头道:“当然,他们在西大街废宅捉不住咱们,定会再挨家挨户搜查,咱们在此地是万万立不住脚了,只待首辅一到,咱们便即离开!” 众人齐声称善,于是,便七手八脚准备起来。 再说赵子原和圣手书生离开了沈治章等人,两人从路上经过,但见队队兵丁往来巡逻,不断盘查往来行人,因是之故,一般百姓都不敢在街道上行走,整个京城气氛紧张之极。 圣手书生对于京城的道路也十分熟悉,他在前带路,几乎尽从小巷穿行,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天牢所在已经隐然在望。 圣手书生压低声音道:“赵兄,等会见着咱那朋友时,你便伪称首辅身边小厮,说主人遭难,特来探视一番!” 赵子原道:“小可知道!” 圣手书生又道:“待会和首辅相见,时间可能不多,咱们从说话到下手,动作可要快一点,尤其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赵子原道:“周兄尽管放心,小可理会得!” 圣手书生想了一想,又道:“沈庄主之意要把首辅救出,咱们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对不对?” 赵子原不知他何以突然之间会说起这种话来,只得点点头道:“是啊!” 圣手书生道:“所以说到时不管首辅答不答应,先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到时他身不由己,咱们便可达到目的!” 赵子原道:“甚是,甚是!”圣手书生道:“咱们走吧!” 他把帽子压低了一点,带着赵子原向前走去。 那栋房子有一座四方形的偏门,门口站了六名兵丁,圣手书生走了过去,拱拱手道:“有劳通报,小人求见游参将!”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原来他认识这里的参将,无怪能够轻易见着首辅了。 一名领队兵丁走了过来,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见参将则甚?” 圣手书生故作卑微的道:“小人是参将大人的老乡,以前多蒙参将帮助,小人明早便要返乡,特来向参将辞行。” 说着,从身上拿一大锭银子,那锭银子看来总有十多两,往那兵丁手上一塞,强颜笑道:“大哥行个方便吧!” 那人把银子在手上秤了一秤,又见圣手书生自称是游参将老乡,笑了一笑,说道:“请等一等,待我去通报!” 圣手书生哈腰道:“多谢啦!” 那兵丁走了进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走了出来,道:“随我来!” 圣手书生向赵子原抛了个眼色,两人跟着那兵丁走了进去。 一连走过了两座院落,侧边有一排房子,那兵丁朝最后一间一指,道:“参将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 圣手书生向赵子原打了个手势,圣手书生点头会意,两人缓步走到房门口,只听房里一个苍劲声音问道:“是周兄么!” 圣手书生道:“小弟还有事相烦!” 两人掀帘而入,但见一人身着便装依案而坐,此人五旬年纪,脸上透出一股凛然正气,赵子原一见,心中顿觉肃然,晴忖此人一脸正气,为何会在魏宗贤手下讨饭吃? 那人起身相迎,摇摇头道:“周兄,你这是白费心血了!” 一句含意深切的话出口,脸上显露黯然之色。 圣乎书生知道他话中含意,却故作不懂的替他引见赵子原道:“这位小哥从前曾是首辅面前小厮,这次首辅遭难,他为念故主之情,特商求小弟……” 那人挥手道:“周兄,何必在我面前来这么一套,这位小哥英华内敛,必是武林高手,小弟说的也是实话!” 圣手书生心头一。震,不料游参将一语道破赵子原的本来面目,一时呆在当地,呐呐无言。赵子原拱手道:“小可参见参将!” 说着,就要拜行大礼,游参将哈哈笑道:“武林朋友讲求英雄本色,赵小哥请不必多礼,此行有何见教,但请直说无妨!” 赵子原暗暗佩服游参将个性正直,当下说道:“参将既已识破小可身份,小可亦不欲遮盖,不瞒参将说,小可今夜曾到魏宗贤九千岁府一行,无意问发现一件秘密!” 游参将神色一动,道:“什么秘密?” 赵子原道:“魏宗贤为了达到陷害首辅的目的,不惜要一名姓程的官儿迫供,并限定三天之内取得口供……” 游参将动容的道:“程大人?那是程钦了,此人一向耿介,缘何这一次会做了魏宗贤的帮凶,颇使老夫好生不解。” 赵子原心道:“你说姓程的官儿做了魏宗贤的帮凶,难道你又不是么?” 圣手书生朝赵子原望了一眼,道:“游兄素性忠义,如今屈居人下,亦不过就近对首辅有所关照,如不然,他早已借病为由告病归田了!” 赵子原暗暗叫了声“惭愧”,有点言不由衷的道:“小可一眼便瞧了出来,游大人正义凛然,绝非同流合污之辈,只是咱们眼下有话要传禀首辅,不悉游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游参将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只不过……” 圣手书生道:“游兄但请直说!” 游参将神色一凛,道:“两位今夜之来仅此目的么?” 圣手书生和赵子原闻言都不觉一怔,说真的,假若他俩此行仅此目的,那么只要把话说出来,游参将必然可以负责传到,如还有别的目的,他俩至少该向游参将实说一声,因为他俩今夜是来找游参将的,假如事情从他俩身上发生,游参将至少要负连带责任。 赵子原念头转动的比较快,闻言忙道:“咱们的确还有另外目的。” 游参将道:“是不是想把首辅救出去?” 赵子原和圣手书生再度一呆,两人都是正人君子,一再扯谎之下,都觉于心不安,只得坦然承认道:“不错!” 游参将叹道:“两位行事大过鲁莽了!” 赵子原肃容道:“小可只怕误了参将大人前程,其实心中却早有打算。” 游参将道:“请道其详。” 赵子原道:“咱们今夜此来乃找参将大人,若有任何事故在小可与周大侠身发生,参将大人都会受到拖累!” 游参将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其实我倒并不怕受到拖累,只因事情太过突然,以致使我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赵子原道:“小可有一计策,不知是否可行?” 游参将道:“请说!” 赵子原正色道:“假如我们出手点了参将大人穴道,今后再有事故发生,不知大人能否辩解将自己置身事外?” 游参将沉思有顷,道:“小哥有这种自信能点中老朽穴道么?” 赵子原笑道:“出其不意而攻之,小可自信尚有此能耐。” 圣手书生插嘴道:“赵兄年岁虽轻,武功已臻化境,他今夜曾到魏宗贤那里,仅仅以一个比剑动作,便把东厂锦衣卫总管吓跑,余皆不必论矣!” 游参将动容的道:“真有此事?” 赵子原知道这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是故坦然承认道:“不错,确有其事!” 游参将拱手道:“小哥年纪轻轻便具有此等身手,诚属难能可贵,不过据老朽所知,小哥与周兄此行只怕仍要枉费心机。” 圣手书生道:“此话何解?” 游参将道:“首辅一生忠义,似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未必就肯随两位行动。” 圣手书生道:“游兄放心,咱们未来之时便已想好应付办法了。” 游参将目光炯炯的朝两人望了一眼,眉头紧皱一起,似是在想一件极难决定之事,过了半晌才道:“周兄,路途你已来过,大概不需小弟带路了。” 圣手书生道:“这个不劳费心。” 游参将郑重的道:“两位行事之际最好把脸孔蒙上,然后再请赵小哥点了老朽穴道,就是今后有人追查,愚兄也有办法应付!” 赵子原点头道:“的确好办法!” 游参将道:“事不宜迟,那么两位请动手吧!” 赵子原躬身道:“小可得罪广伸手一点,“嘶”的一声,游参将应声而倒。 赵子原道:“小可这种‘旋风落叶指法’极易辨认,不会连累他人,一个时辰之后,大人穴道自解,我等告辞了!” 说着,和圣手书生各自找了一块黑布蒙在脸上,当下由圣手书生带路,两人直向天牢而去。 圣手书生曾来过一次,对这里道路甚熟,从一条僻静小路一连穿过两道院落,两人正欲继续前行,忽见前面走来两人。 那两人并非兵丁,似是锦衣卫装束,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只听左面那人道:“张老儿也真倔强,有道好死不如歹活,既然九千岁和他谈个条件,他应该答应才是。” 左面那人摇摇头道:“老钱,你知道什么?这全是九千岁的手段,只要他答应招供,罪名便已成立,到时他还能歹活吗?” 那老钱哦了一声,道:“九千岁不含糊呀!” 那人嘿嘿一笑,又道:“九千岁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生这张老儿就不识抬举,他数次向皇上弹劾九千岁,说什么……你想一想,这不是他自讨苦头吃吗?” 那老钱点点头道:“活该,活该,不过……” 他忽然把声音压低,又道:“说句老实话,这张老几倒是公忠体国,听说鞑子都很怕他,他若一旦去世,倒是我朝一大损失呢!” 另外那人一听,大惊道:“老钱,你不要脑袋了吗?竟敢说这种话厂那老钱一听,果然神色一变,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吭声了。 圣手书生轻声道:“可以出手了!” 赵子原点了点头,一臂缓缓抬起,指风正欲弹出,那知就在这时,突见黑影一闪,呼呼两掌分向那两人拍去。 那黑影身法迅疾,出手更是快捷惊人,那两人猝然未防,“扑通,扑通”便倒,竟连叫也没有叫出声。 赵子原但觉那人身法甚熟,惊道:“噫!原来是他!” 圣手书生道:“赵兄认得此人?” 赵子原道:“他是小可一位朋友,在黄河散失,想不到他也大难不死来到京城了!” 那黑影脸上罩了一块黑中,似是没有听到赵子原的话,出手击倒两人之后,身形一掠,人已到了屋脊之上。 圣手书生睹状急道:“糟啦!他不识路径,只怕要坏事情!”话未说完,果见房子两边各自弹起两条人影,一人喝道:“什么人还不赶快停下?” 那人哼了一声,不作理会,但他又不知天牢在何处,一时之间除了出手应敌之外则别无他法。 赵子原耽心的道:“司马兄单身涉险,我该去救他!” 圣手书生断然道:“现在不行!” 赵子原怔道:“怎地不行?” 圣手书生道:“赵兄千万不要忘了咱们此行目的,现在幸好有他在那里绊住那些锦衣卫,咱们正好前去救人!” 赵子原暗暗叹道:“司马兄啊!为了首辅,我只好眼见你身陷危境了!” 圣手书生凛然道:“他虽是赵兄知交好友,但若以他生命和首辅相比,却要差的远了,赵兄,咱们走吧!” 赵子原点了点头,圣手书生在前带路,再次转入一条僻静小道,转了两三个弯,一道拱形石门呈现眼前。 圣手书生道:“那里便是天牢了,据在下所知,那扇拱门两边住了一队兵丁,也许由于赵兄等今夜在荒宅出现,那队兵丁已抽调大部分出去,咱们现在正好着手行事!” 赵子原道:“但不知首辅关在何处?” 圣手书生道:“便在拱门里面右边的房中,不过赵兄要小心,那里只怕还有武林高手!” 赵子原点点头道:“小可理会得,周大侠便请在此替小可掠阵!” 圣手书生道:“赵兄小心!” 赵子原一点头,人已飞掠而起,直向拱门右侧那间房子掠落。 那是一座很大的天井,天井右侧像是一排牢房,门有铁栅,共是三间,其中一问较大,一灯如豆,赵子原运目望去,只见室中坐着一名清癯老者,那老者端然而坐,右手拿着一木书卷,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 赵子原望见那清癯老者的神态,不由耸然色动,心道:“好个张首辅,单凭这副凛然不可犯的神态,就可使邪恶势力低头,魏宗贤啊!你居心叵测,终究要受万人唾骂的。” 赵子原心念转动,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游目四顾,只见另外两间房子中人影闪动,似是有七八名兵丁住守其间。 赵子原心想单单对付那七八名汉子不会费什么力量,只是传闻附近还潜伏有武林高手,自己就不能不格外小心了。 他提了一口真气,人已飘身而下。 他落地无声,正待举步,忽听一人嘿嘿的道:“相好的,咱们早已候着你了!” 声音自右侧方响起,赵子原心中一惊,原来说话这人早时隐伏不出,赵子原甫一现身,便被发现踪迹。 赵子原心中早有打算,哼了一声,立刻抢到张首辅那间牢房前,张首辅受了惊动,把头抬了起来。 赵子原急声道:“请首辅随草民离开此地!” 张首辅道:“壮士声音甚熟,似曾在那里见过?” 张首辅不愧相国之材,仅仅只和赵子原见过数面,而赵子原此刻脸上还罩着一块黑布,居然被他一下听了出来。 赵子原压低声音道:“小可赵子原……” 话未说完,已有两人飞扑而至。这两人双掌并举,“呼呼”有若雷鸣,分向赵子原一左一右攻到。 他俩帽子虽然压的很低,可是赵子原一眼便看了出来,惊道:“原来是你们两个?” 原来那两人非别,一是暖兔,一是烘兔,他俩身上都着了兵丁衣裳,若不是赵子原认得他们,几乎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暖兔怔了一怔,道:“你识得咱们?” 赵子原沉声道:“你俩不是鞑子暖兔和烘兔么?哼,你们久已和魏宗贤勾结,陷害忠良……” 烘兔豪声道:“老子认出你了,你是赵子原!” 暖兔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你死定了!” 说话之时,两人已抢攻过来。 赵子原此刻功力已非同凡响,他微微一震,已用掌劲把两人攻势逼住,回头对张首辅叫道:“首辅听见了么?魏阉己勾结鞑子冒充官兵,企图阻止咱们迎救首辅!” 张首辅初闻此言心中颇为激动,但在一刹那之后,他突然喟然叹道:“罢了,罢了……” 赵子原见他一付感慨模样,其余没有丝毫表示,急声道:“草民请首辅振作一点,现在不是感喟的时候!” 张首辅道:“谢谢壮士,我意已决!” 赵子原道:“首辅一人事小,天下苍生事大,草民敬乞首辅善择!” 张首辅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暖兔冷哼道:“小子,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赵子原大喝道:“你们两个死定了!” 双掌一分,九玄神功已应手发出,只听勺轰”然一声,暖兔和烘兔两人已被震飞而出! 赵子原再不迟疑,“呼”地一掌劈开了囚禁张首辅的牢房铁栅大门。 张首辅霍然而起,道:“壮士非陷居正于不忠么?” 赵子原悲愤的道:“主上昏庸,听信谗言,首辅一身系天下安危,实是不可全凭愚忠行事,要知强敌虎视于外,宦党把权于内,非首辅不能拯民于水火,草民今夜非救首辅脱天牢不可!” 他说的慷慨激昂,字字铿锵,张首辅默然无语。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喝道:“赵子原,你好大的胆子!” 赵子原转脸一望,来者却是狄一飞。 狄一飞身上也穿了一袭兵丁服装,赵子原睹状不由气往上冒,怒道:“狄一飞,赵某人现在终于识破你们的好谋了!” 他随即对张首辅道:“首辅,此人又是一名鞑子,他之能混入兵丁之中,显见鞑子已和魏阉勾结,必欲制首辅于死命不可!” 张首辅两眼一睁,喝道:“尔果是挞子么?” 狄一飞好猾一笑道:“某家虽非汉人,但现在却是大明兵丁!” 张首辅两眼血红的道:“魏阉,魏阉,你果然勾结鞑子欲陷于余……” 狄一飞哈哈笑道:“首辅现在也知道势穷力竭了吧?” 张首辅睁目喝道:“住嘴!” 狄一飞冷冷的道:“你权力已失,如今吓不倒任何人!” 赵子原怒道:“狄一飞,你敢对首辅无礼?” 狄一飞豪声道:“阶下之囚,能说某家无礼么?” 赵子原手掌一扬,忽听张首辅叫道:“赵壮士请慢一慢。” 赵子原躬身道:“首辅有何教愉?” 张首辅肃然道:“居正之为人,天日共见。赵壮士之好意,居正尽知,只是居正宁死也不敢作不忠不义之人,近来我已连上三本奏章,迄今毫无讯息,赵壮士既具有这么一身武功,居正有一事请托,万乞俯允!” 赵子原慨然道:“力能所及,万死不辞!” 张首辅从展子内拿出一物,那物封面用黄缎子紧紧捆扎,张首辅小心翼翼递到赵子原手上,低声道:“事关紧要!” 赵子原一望,见封皮上写着“奏章”两个字,心头一震,慌忙双手接过,肃容道:“草民定不负所托!” 他顿了顿声,又道:“首辅今夜真不愿随草民出去了?” 张首辅道:“事情都写在上面,只要能够上达御览,居正自有拨云雾而见青天之日!” 狄一飞冷冷插口道:“你那奏折不管用了!” 赵子原大喝道:“狄一飞,你少与我啰嗦!” 狄一飞哈哈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要替别人做事吗?” 他笑容一敛,忽道:“赵子原,暖兔和烘兔可是你杀的么?” 赵子原朗声道:“不!” 狄一飞脸色一沉,道:“数日不见,想不到你武功精进了,只是狄某还有点不大相信,必需试上一试!” 赵子原哂道:“就凭你那手‘青纹掌’还不够资格!” 狄一飞阴声一笑,道:“好说了!”身子一幌,右掌斜斜举起,只见他吐气开声,掌心忽然现出青色,缓缓推了出来。 赵子原平掌斜立,一提真气,全身上下罩上一层淡蒙蒙的白雾,忽听一人喝道:“一飞快退,这是普贤爵的‘九玄神功’!” 话声呼出,一条红影自空而降,他周身挥起一片气旋,直向赵子原当头罩下。 赵子原举掌一封,那条红影被赵子原强大掌力一迫,半空中一弹一圈,终于坠落在地下,脸上满是惊色。 狄一飞得那红衣人一挡,撤身后退,两眼都呆直了。 赵子原朝那衣人道:“原来是你到了!” 那红衣人暗暗吸了一口气,道:“赵子原,老夫真想不到你武功精进如斯,看来骇走谷定一的也是你了?” 赵子原昂然道:“是便怎地?” 狄一飞心头大震,连呼道:“怪事,怪事,你的武功会进展的那么快?” 赵子原冷冷的道:“狄一飞,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刚才一击,狄一飞已知赵子原功力深不可测,如何还敢轻易一试,倒是那红衣人念头一闪,忙道:“他不成,老夫还可一试!” 一面说一面向狄一飞抛了个眼色,狄一飞会意,朝两侧一望,只见两侧站满了武装兵丁,一名武装手执一柄大关刀,正是那游参将,不过狄一飞奇怪的是为何游参将此刻竟然按兵不动。 他身边还站了六七名锦衣卫,那几名锦衣卫见赵子原武功这么高,心生胆怯,大家虽然都拔出了剑子,却只虚张声势的把赵子原远远围住,好在有红衣人和狄一飞缠住赵子原,他们正好落得轻闲。 狄一飞向近身一名锦衣卫道:“那位大人可是游参将么?” 那锦衣卫道:“不错!” 狄一飞道:“他既已来了,缘何不带领人马进攻?” 那锦衣卫道:“游参将方才也吃了大亏,被武林人物点了穴道,也许他见有咱们在场绊住赵于原,用不着他出马也不一定!” 狄一飞哂然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天牢中的张居正都不要了么?” 那锦衣卫笑道:“张老儿素重名节,没有下诏赦兔,就是有人想用轿子招他出去,只怕他也不会首肯!” 狄一飞哼一声,这才大大的放了心。 原来刚才那红衣人向狄一飞抛了个眼色,便是耽心赵子原会把张首辅救出,要知他们对明室虎视已久,就是因为张首辅在,他们才一直不敢用兵,假若张首辅被他们用借刀杀人之计除去,明室江山也就完了。 此刻赵于原和那红衣人对面而立,两人俱蓄功以待,眼看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即将展开。 那红衣人正是太乙爵不久之前告诫过赵于原的“僵尸红魔”,此人世居塞外,一身功力己臻化境,但因他震于普贤爵的“九玄神功”,所以迟迟不敢发动。 赵子原也知道此魔难缠,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忽听“僵尸红魔”嘴里有如鬼魅似的发出了一声异啸,身上红袍突然鼓胀起来。 赵子原暗暗呼道:“僵尸功,僵尸功……” 刹那之间,一股清流缓缓自他胸腹之间升起,他的脸色泰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僵尸红魔”,全力戒备。 “僵尸红魔”异啸过后,全身骨节一阵“格格作响,他脸色原本铁青的怕人,此际忽然变成了死灰色,真像是刚从棺村里爬起的僵尸一般,双手利爪如钩,已自举起。 “僵尸红魔”阴森森的道:“小子,老夫要出手了!” 他双手十指,根根指甲尖如钢刀,十指所向,但见愁云惨雾,已把赵子原身前要穴尽数罩住。 赵子原手掌一翻,掌心缓缓向外吐出。 “僵尸红魔”鬼似的叫了一声,阴寒飚风大起。 赵子原不慌不忙的将掌力往前一送,两股气劲已然胶着在一起,飚风翻滚,“嘶嘶”气劲之声大作。 “僵尸红魔”顶上红发根根竖起,鬼啸之声也越来越尖锐,刹时充满全院,那些兵丁个个骇的脸色惨变,就连游参将在内,也禁不住掩耳后退。 狄一飞和那七八名锦衣卫虽然都具有内功基础,可是这种鬼啸之声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他们赶紧跌坐运功,用以抵挡这种鬼啸。 赵子原出掌如故,脸上仍是那种毫不在乎的神情,“僵尸红魔”不由暗暗心惊,厉啸一声,突把功力提到十成。 刹时但见阴风寒浪爆裂炸开,那鬼啸之声更是尖厉怕人。 赵子原突地舌绽春雷似的大喝道:“邪魔外道,也敢拿来吓唬人广掌上功劲,轰然有声,大喝过处,“僵尸红魔”身子摇了一摇,“蹬”的后退了一步。 赵子原渊峙岳停,依然如故! 僵尸红魔厉声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招试试!” 赵子原冷冷的道:“尔已输了一掌,就是再斗百招千招,尔仍然要输一招!” 僵尸红魔突然低下了头,叹道:“罢了,想不到老夫一世英名,会败在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身上!” 袍袖一展,红影冲天而起,刹时不知去向。 狄一飞和那七八名锦衣卫呆了一呆,他们想走,可是对此重责大任焉能临阵脱逃,倒是游参将此刻不能不故意做作一番,大喝一声,带着大批兵丁攻了过来。 赵子原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身形一走,直向门外飞射而去。那些锦衣卫见赵子走了,才大声叫道:“追呀!” 其实他们“追”字出口,赵子原已走的远了。 魏宗贤在一夜之间连受两次惨败,不由气的暴跳如雷,在他那间精致的房间中不断来回走着。 狄一飞状作恭敬地在一旁肃立。 好一会,魏宗贤才哼了一声,道:“狄壮士,今夜之事,你有何说?” 狄一飞躬身答道:“并非小人等未能尽力,委实那姓赵小子的武功已达深不可测的地步。” 魏宗贤皱眉道:“然则尔等已然力竭智穷了?如此说来,眼下岂不是连我的安危且难自保,更逞论其它了?” 狄一飞诡秘地道:“禀九千岁,那也不然。以前曾向九千岁禀报过的那位武林奇人,只须请得她到此,一切就能确保无虞。只是此人必须九千岁以重金礼聘,并许以便宜行事才可。” 第十三章 语重心长 魏宗贤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使得,使得?” 狄一飞道:“还有一层,她来之后,九千岁只要拨给她一间住所便行了,一切使用之人都由她自带,若无事故,任何人都不能走进她的住所,就连九千岁也不例外!” 魏宗贤一怔道:“难道连我九千岁都不能与她朝面么?” 狄一飞道:“正是如此,但若有事,她自会出现保护,九千岁尽可放心!” 魏宗贤道:“此人行为这么怪僻,武功究意与前面两人如何?” 狄一飞道:“绝对只高不低!” 魏宗贤想了一想,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我一切都答应,但关于天牢那边又如何?” 狄一飞肃声道:“小人心中也有了腹案,只是还得和那人去谈谈,小人相信以九千岁尊位与财富,她可能也会应允!” 魏宗贤道:“要多久才能把她请来?” 狄一飞道: “多则五日,少则三天。如有可能碰巧了,还有一位武林名宿,也想一并请来。” 魏宗贤也知道这些武林人物并不如一般官儿容易差遣,点了点头,道: “好吧!你快去快回!” 狄一飞俯首作礼后,大步走了出去! 京城郊外一片密茂的树林中,传出了一阵叹息声。 他们是沈治章和圣手书生等人,大概刚刚听到赵子原报告张首辅的情形后,大家都忍不住叹息。 沈治章唏嘘的道: “首辅个性固为我所深知,但我料不到他竟会倔强如斯,可叹!三天,三天,三天转眼就到啊!” 赵子原道: “首辅曾交给小可一份奏折,并且言明这份奏折只要能上达御览,首辅便可平反冤狱!”沈治章摇头苦笑道:“这是没有用的!”赵子原怔道: “何以故?” 沈治章悲声道: “当今皇上原极圣明,但因一向亲信魏阉之言,是故久而久之,魏阉之言已能左右他,相反地,圣上自己丝毫也作不了主。” 众人一听都不禁大感失望,但是赵子原仍不灰心,说道: “圣上以往既是贤君,小可相信他见了首辅奏折,必能念在首辅以往勋劳,不致以死相加,就算首辅解职归田,因大明有擎天一柱在,小可相信鞑子也不敢胡乱用兵!” 沈治章道: “话虽不错,若圣上就此事相商于魏阉,那不是加速首辅死亡吗?” 赵子原摇摇头道: “小可认为首辅既然以此事重托,其中必有原因,说不定首辅前此三奏,俱业上达圣躬也不一定!” 沈治章道: “周兄之见如何?” 圣手书生道: “兄弟也认为不妨一试!” 沈治章以征询眼光目视其余之人,大家也都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圣手书生的意见。 沈治章含意深长的道: “众意如此,夫复何言,不过在下尚有一见地,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道: “请说!” 沈治章道: “久闻刑部侍郎程钦乃一耿直之人,他受命办理首辅案件,若非受到威逼,绝不会说出三天内可以取供之言!” 圣手书生道: “兄弟也有此想法,依我之见,咱们是否要向他作一警告?” 沈治章神色微动的道: “有此必要!” 赵子原辞别众人,直奔京城,走不多远,忽见前面闪出一人,轻道:“跟我来!”赵子原一怔之下,认出是苏继飞,只见苏继飞已当先疾行,便跟随其后,行至一篷车前,苏继飞跨前一步,道: “子原来了!” 只听香川圣女响起银铃似的声音: “恭喜赵公子武艺大成!” 赵子原心中微惊,暗忖这香川圣女虽然不会武功,消息倒是灵通的紧,当下躬身道: “一得之愚,谈不上什么大成,圣女见笑了!” 香川圣女娇脆脆地道: “公子知道请你来此地的用意么?” 赵子原道: “小可正欲恭聆圣谕!” 香川圣女道: “昨日一夜,公子连败当世两大高手,早已惊破魏阉之胆,他震骇之下,却叫狄一飞去请两个人来对付公子!” 赵子原肃声道: “但不知这两人是谁?” 香川圣女道: “一是水泊绿屋二主人,一是鬼斧大帅摩云手!” 赵子原怦然心动的道: “绿屋二主人,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小可正欲一会,至于鬼斧大帅摩云手,小可已识荆多时!” 香川圣女道: “公子自信能操胜算么?” 赵子原道: “未较技之前,小可未敢定论!” 香川圣女默然有顷,又道: “公子技业大进之后,想必对那白袍人的‘扶风三式’更能随心所欲了!” 赵子原惊道: “小可不知圣女此话是何用意?” 香川圣女道: “公子别问,请先答复了我的话再说!”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小可自信已差不多就是!” 香川圣女悠悠的道: “还有一事,想请教公子,但望公子不要以我言之絮絮才好!” 赵子原惶然道: “圣女仙人,这是那里话来!” 香川圣女道: “公子在‘灵武四爵’之中,总共习得其中几人武功?” 赵子原心中微微一动,暗想她问这个干嘛?心虽这样想,但仍然应道: “三人!”香川圣女道:“还有一人是谁?”赵子原道:“文殊爵!” 香川圣女喃喃的道: “金鼎爵的‘沧浪三式’,‘沧浪三式’,天可怜见,你终于学到这门奇诡绝伦的剑法了!” 赵子原呆呆的站在那里,瞠目不知所对。 只听香川圣女又道: “公子,你知道那白袍人是谁么?” 赵子原道: “据小可所知,他自称司马道元!” 香川圣女沉声道: “错了,他乃职业剑手谢金印!” 香川圣女坐在篷车中,她脸上变化如何,赵子原自然无法知悉,假若赵子原此刻看见香川圣女满脸充满了复仇的怒色,眼中又含着晶莹的珠泪时,他真不知作何感想了。 赵子原心头一震,脱口道:“他真是谢金印川” 要知关于白袍人便是谢金印之事,他早时曾听太乙爵说过,如今再由香川圣女口中道来,他不信也得信了。 香川圣女道: “此事没有骗公子的必要!” 刹时,赵子原的血液沸腾了,他两眼钉视着苍空,一股复仇怒火从胸中燃起,牙齿也咬得吱吱作响。 耳旁又响起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公子怎么啦?” 赵子原悚然心惊,连忙掩饰道: “没有什么,小可认为这大意外了!” 香川圣女道: “公子心中有事?” 赵子原道: “不瞒圣女说,小可和他有点过节!” 香川圣女道: “这样看来,你又多了一名仇家了,不过我要告诉公子,谢金印除了所使的“扶风三式’之外,他还会施‘震天三式’,‘震天三式’可能比‘扶风三式’还要略胜一筹!” 赵子原冷然道: “小可的‘沧浪三式’也比‘扶风三式’要胜一筹!” 香川圣女道: “到时你若以‘沧浪三式’和他的‘震天三式’相搏,可能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赵子原断然道: “不会的!” 香川圣女怔道: “难道公子还另有取胜之道?” 赵子原充满自信的道: “小可右手以‘沧浪三式’和他相搏,左手施以‘九玄神功’,相信在五招之内必可制他于死地!” “嘤”地一声从车中传出,赵子原怔了一怔,因为这是一声哭声,他只道自己耳朵听差了,要不那便是别样声音被他误会是哭声了。 隔了一会,才听香川圣女低声道: “但愿如此!” 顿了一顿,又道: “公子请别,我也该走了!” 赵子原怔道: “圣女呼唤小可,便是说的这些事么?” 香川圣女道: “主要是告诉公子有关水泊绿屋二主人和鬼斧大帅之事,公子务要小心,慎重!”语重心长,关切之情,溢于言词。 苏继飞一跃坐上马车,道: “贤侄好自为之!” 赵子原心中充满了怀疑,他觉得香川圣女今天的行动有些古怪,脱口道: “苏大叔……” 苏继飞挥手道: “贤侄,事情以后你会知道的!” 一挥马鞭,马车如飞而去! 赵子原呆呆站在那里,暗想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就连苏大叔也神秘起来了! 他仁立夜风中,久久不能自己,蓦地想起现在该到程钦那里去了,身形一长,向前飞驰而去。 程钦为刑部侍郎,居处十分好找,赵子原按照沈治章事先的指点,人城后很快便找到了。 这是一栋深宅大院,当赵子原到达之时,整个房中一片漆黑,他慢慢绕到后院,飞身掠上院墙。 他游目四顾,只见第二进偏院还有灯光透出,三两个起落人已到了房后,隔窗一瞥,果见程钦坐在房中,不过在他旁边还坐了一名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长相不俗。 赵子原慢慢将身子移近,只听程钦叹道: “仙儿,我看就这么办好了!” 赵子原心中微动,转道: “原来那少年是他的儿子?” 那少年摇头道: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期期以为不可!” 程钦微怒道: “何以为然?” 那少年肃声道调 “魏阉既命由父亲大人套取首辅口供,这事得想想后果,假如父亲大人三日之内不能复命,结局会将如何?” 程钦冷笑道: “魏阉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父若不能把这件事办好,丢官事小,只怕一家大小生命都会有危险!” 赵子原心道: “程钦果有为难之处,我险些错怪他了!” 那少年道: “可是父亲大人,你今命孩儿离家之后永远不要回来,难不成大人已存了一死以救忠良之念?” 程钦突然激昂的道: “不错,为父正存了这种心理,为父准备把魏阉叫为父所为种种奏明皇上,设若天佑我朝,皇上忽发圣明,必能处魏阉应得之罪;设若为父一旦事败,为父必将落人魏阉之手,恐会落个全家抄斩的罪名,是以为父才命你先行离京!” 那少年道: “以父亲大人看来,只怕以后者可能性为大了?” 程钦悲痛的道:“正是!”那少年正容道: “请大人恕孩儿不孝,孩几倒赞成父亲大人弹劾魏阉一本!” 程钦忽然抬头道: “为父别无所虑,只是耽心你从未出门,万一为父事败,魏阉必下令一面下查缉,到时你又往何处存身?” 那少年昂然道: “父亲大人放心,到时孩儿自有办法!” 程钦道: “你准备往何处去?” 那少年摇头道: “孩儿方寸已乱,一时还无法去多想,但不知大人命孩儿几时动身?” 程钦道: “为父一夜之间已将奏章写好,准备明日早朝奏明圣上,你至迟一早便须离开京城,走的愈远愈好!” 那少年怔道: “事情这样急么?” 程钦叹道: “魏阉时时派人催询为父办理首辅案件情形,为父实是受不了这种精神重压……” 话未说完,突见一人飘然而入,程钦父子大吃一惊,尤其是程钦本人,知道魏宗贤手下养了一批锦衣卫,这些人高来高去,常常去窃听别人说话机密,他只道来人就是魏宗贤手下锦衣卫,脸色惨然一变,颤声道: “你……” 那人正是赵子原,他望了望程钦父子惊骇的脸色,就知是怎么回事,抱拳说道: “程大人且莫惊慌,小可并非魏阉之人。” 程钦不信的道: “那么壮士缘何会至下官住宅?” 赵子原正色道: “不瞒程大人说,昨夜魏阉在九千岁府召见程大人,并限定大人在三天之内套取首辅口供,斯时情景,小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程钦惊道: “壮士是怎么进去的?” 赵子原笑道: “大人何不问问小可今夜是怎么到府上来的?” 程钦一呆道: “这样看来,壮士乃真是侠士了!” 赵子原摇摇头道: “不敢,不敢,大人刚才和公子之言,小可在外都听的一清二楚,关于公子安危之事,小可负责保护,设若大人万一事败,小可保证公子不会被魏阉搜着就是!” 程钦大喜道: “如是请容下官先行拜谢大恩。” 赵子原正欲廉辞,忽听那少年道: “父亲大人且慢!” 程钦怔道: “仙儿,你有何意见?” 那少年道: “孩儿本无意见,只是这位兄台侠行义举,孩儿十分敬佩,但因事关重大,叫我等如何信得过他?” 赵子原哈哈一笑道: “有理,有理!” 随从身上取出张首辅的奏折往上一放,道: “贤父子可知这是什么?” 程钦目光一扫,惊呼道道: “首辅奏章,敢问壮士从何得来?” 赵子原说道: “小可昨晚曾去天牢,此乃首辅亲手交与小可的。” 说罢,便又把昨夜到天牢之事说了出来,程钦父子一听,更是油然起敬。 程钦肃容道: “壮士今夜来此,敢问有何见教?” 赵子原坦然道: “不瞒大人说,小可未来之前,只道大人乃魏阉党羽,准备奉劝大人回头,及至刚才所见,方知大人实系忠良……” 话未说完,突然一掌打熄桌上灯火,低喝道: “有人!” “呼”地一声,人已飞纵而起,程氏父子睹此情景,只骇的脸色大变。 赵子原掠上房顶,忽见一人倏然而至,那人哈哈笑道: “赵兄别来无恙乎?” 赵子原心头一喜,道: “司马兄,原来是你,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第十四章 从容赴义 司马迁武笑道: “咱们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小弟要到此地拜访程大人,想不到赵兄己先到一步,哈哈!” 他想是见到赵子原之后心中大为高兴,说到最后,竟尔哈哈大笑起来。 赵子原怔道:“司马兄且莫说笑,快随小弟见过程大人!” 说着,两人双双跃身而下。 程钦父子原是惊骇不已,刚刚听到赵子原和司马迁武在房上谈话,知道事已无碍,于是重燃灯火。 赵子原忙替司马迁武和程钦父子引见,程钦久居官位,见司马迁武和赵子原都风采照人,欣然道: “英雄出少年,有两位年少壮士在,在下无忧矣!” 司马适武躬身道:“程大人过奖了!”赵子原道: “司马兄来的正好,小弟刚刚和程大人商量一件大事!” 司马迁武道: “何事?” 赵子原把刚才和程钦父子谈的话说了一遍,司马迁武道: “小弟有一愚见,不知是否可行?” 赵子原道: “请司马兄指教。” 司马迁武道: “小弟想问一问,赵兄准备什么时候将首辅奏章上达大庭?” 赵子原道: “今日已晚,小弟准备明天晚上到皇宫走一趟!” 司马迁武摇头道:“小弟不以为然!”赵子原怔道: “然则司马兄有何高见?” 司马迁武道: “小弟方才听赵兄说,程大人已写就奏章准备明日早朝详劾魏阉,然则何不请程大人将奏章略加修改,然后将首辅奏一并附奏,小弟认为魏阉权顷当朝,以程大人一力或许容有未逮,今辅以首辅奏章,似此双管齐下,或可将魏阉扳倒也!” 赵子原动容的道: “诚如斯言,但不知程大人意下如何?” 程钦道:“司马壮士见解超卓,下官甚为饮佩。”赵子原道: “那么就按照这样办好了!” 程钦目视那少年,道: “仙儿,你还不赶快去收拾收拾,伸随赵壮士离去!” 那少年恭声应是,转身而去。那少年走后,程钦才将自己家世作了番简略介绍,原来他三代单传,膝下仅此一子,为了程家烟火着想,他才不得不命独子逃亡,自己则准备舍死弹劾权顷天下的魏宗贤。 据程钦相告,那少年名叫程铭仙,自小勤学,颇知忠信,将来必堪造就,而铭仙生平最敬重的就是张首辅。 赵子原和司马迁武都听的很受感动,然后,司马迁武突对赵子原道: “听说赵兄昨夜一去九千岁府,一去天牢,两次各退一名震绝天下的武林高手,显是武功精进了!” 赵子原谦逊道: “小弟在黄河中流与司马兄先后落水,幸而大难不死得遇金鼎、普贤两位老前辈授以奇功,真是侥天之幸,但不知司马兄又是如何获救的!” 司马迁武叹道: “说来话长,小弟虽不若赵兄之幸得遇前辈异人,却发现了一件武林天大的隐秘!”赵子原神色一动,道:“什么隐秘?”司马迁武寒声道: “赵兄,你见过那‘水泊绿屋’大主人么?” 赵子原道: “小弟曾见过一面,斯时因对方身法太快,小弟知她是一个女人,却无法看清她面目!” 司马迁武点点头道: “不错,是一个女人,说出来只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位‘水泊绿屋’大主人竟是燕宫双后中的西后广赵子原大惊道:“会是她?”司马迁武叹道: “这事的确大出人意料之外,那时小弟也随水飘流至岸边,醒来之时,却听到有几个人在谈话,此事就是在他们交谈之中听出的。”赵子原道:“都是些什么人?”司马迁武道: “西后,鬼斧大帅摩云手和甄定远,武啸秋等人!” 赵子原惊道: “他们谈了些什么事?” 司马迁武道: “他们先是说谢金印。小弟听那摩云手说道:这次拦击谢金印不成,只怕翠湖那桩公案不久会宣扬武林,应该想个法子补救才好!” 赵子原心中一动,忖道: “翠湖公案?这就奇了,难不成西后也和翠湖公案有关?” 司马迁武续道:“甄远接口道:“是的,咱们这次可说用尽了心机,企图一举将谢金印除掉以绝后患,不料仍被逸去,此人不除,老夫终究耿耿于怀。” 武啸秋道:“然则现在该打听打听他去了何处?’甄定远道: “要打听他不难,只是咱们之中若缺任何一人,要制他于死命都十分困难,但在事实上,咱们又不可能长久在一起!” 那久未开口的西后忽道: “然则三位为何又不能长久结伴一起呢?” 甄定远道: “老夫出外已久,也该回去料理料理家务了!” 武啸秋也道: “是啊,老夫也有此同感!” 西后忽然哼道: “两位要走尽可以走,我绝不阻拦,只是两位今后若需经济支援时,可不要又来找水泊绿屋!” 那武啸秋和甄定远一听,似乎都怔了怔。 西后又道: “三位忘了,要除掉谢金印只是咱们第一目的,咱们还有第二个目的未开始呢!’” 赵子原忍不住插口道: “他们第一个目的要除掉谢金印,无非杀人以灭口,至于第二个目的又是什么呢?” 司马迁武道: “西后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当时摩云手等三人听了她的话,似乎都很关注的样子。” 赵子原道: “他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司马迁武道: “他们在商量计谋,如何诱使谢金印上钧,不过因为声音很低的说,小弟听不出来,最后他们便分头而散了!”赵子原怔道:“散了?难道他们不结伴一起了么?” 司马迁武摇摇头道: “这就非局外人所知了,赵兄,说句老实话,谢金印乃寒家杀父大仇,小弟真恨不得一剑将他杀死!” 赵子原心道: “彼此,彼此,我何尝又不是同样心里?” 心虽这样想,口中却道: “难不成司马兄如今改变主意了么?” 司马迁武道: “那倒也不是,小弟欲杀他之心依旧不变,不过此刻西后来他们这样图谋于他,小弟倒有点同情他了!” 赵子原道: “同情弱小,乃侠士本色,小弟甚是钦佩司马兄的胸襟!” 司马迁武叹道: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但愿我碰到他时,能没有这种软心肠才好。” 赵子原点点头道: “但愿如此。” 他这话明是答对司马迁武,实则自己心中何尝又不存这种想法,他听到司马迁武所说见闻之后,他脑海之中一直烙印着谢金印的影子,虽说谢金印该杀,但是他的威仪仍然使人折服。 就在这时,程铭仙已收拾好东西走了进来,由于程钦把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府中大小除他们父子外,几乎没人知道。 程钦含泪道: “仙儿,时间已经不早,你随两位壮士走吧!” 程铭仙热泪盈眶,跪在地下行了大礼,颤声道: “爹爹保重,孩儿不孝,要远离膝下了!” 程钦情不可遏,也颤声道: “儿在外要注重衣食,尤不可荒废功课,为父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程铭仙大叫一声“爹”,紧紧抱住父亲膝盖,泣不成声。 而今真是生离死别,要知程钦此次弹劾魏宗贤,无异荆辄赴死,义无反顾,难怪父子俩要伤痛位别了。 司马迁武道: “铭仙兄请忍悲止痛,程大人慷慨赴义,事虽未必成就,然此举必能震动天下,青史留名,其死也重若泰山!” 赵子原附和道: “人生在世,生要生得有意义,死要死得有代价,程大人两者兼之,实乃当朝第一人杰!” 程氏父子被赵子原和司马迁武一激,父子俩都觉热血奔腾,霍然分开,程钦掀髯呵呵笑道: “诚如二君斯言,下官幼读圣贤之书,大义当前,竟尔连儿女之情都看不开,愧甚矣!” 说着,打开张首辅奏章,随即挥挥手道: “犬子有二君照顾,下官无忧矣!请从此别!” 司马迁武和赵子原拱手道: “小可等决不负大人所托!” 赵子原走过去背起程铭仙,道: “司马兄,咱们走吧!” 司马迁武道: “赵兄下榻何处?” 赵子原道: “小弟与沈庄主一道,咱们已约好见面地点,在马柳店。” 司马迁武精神一振道: “首辅有难,小弟知道他老人家不会清闲,有他老人家在,大事济矣!” 两人再度向程钦一拱手,程钦还礼道: “恕下官不远送了!” 程铭仙哽咽道: “爹保重……” 话未说完,只觉自己身子一抬,人已到了屋脊之上,刹时,但闻耳边风声呼呼,已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司马迁武和赵子原在程大人府上耽搁了一整夜,两人离去之际,天已快破晓,到了马柳店,天光大亮。 沈治章租了一家店子,早已吩咐老胡在外面探候,老胡见赵子原和司马迁武还跟了一个少年走来,一面向赵子原招呼,一面到里面禀报。 沈治章租了一家独院,院子很深,其余的人都零零落落分散在两边,这正是他老到之处,万一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赵子原和司马迁武假装是来找沈治章的,就这样,他们很容易的见了面。 司马迁武上前和沈治章见了礼,道:“老怕,烷青还好吗?”沈治章点点头道: “她还好!” 话声一顿,当下对赵子原道: “子原,这位小哥是谁?” 赵子原忙将昨夜之事对沈治章详细说了说,沈治章一听,不由肃然道: “我道是么?程大人忠义之上,缘何会和魏阉这种要打成一伙,原来他别有用心,难得,难得!” 圣手书生道: “不知沈兄如何保护程公子?” 沈治章道: “现在还谈不到这一步,程大人今早递上奏章,是好是坏,大约下午便有消息,我想请各位分头到京城走一趟,老朽和程公子在这儿等候,如有消息,赶快回来告诉老朽!”众人齐然应诺。 沈治章目视赵子原,道: “子原昨夜一夜辛苦,大可不必去了!” 赵子原笑道: “些许奔波,又算得什么辛苦,前辈不必顾及晚辈,还请对程公子多加关照!” 沈治章道: “这个老朽知道,迁武,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司马迁武道: “小侄遵命!” 沈治章命店家备了一席丰盛的早点,赵子原匆匆用过,便和圣手书生等人分成几批离店而去。 这次赵子原是独自而行,来到京城之后,只见一切平静如常,他皱了皱眉头,心想可能时间还早,程大人就是有所举动,一时消息也不容易泄露出来。 他信步而行,这时已来到东大街,那时快近响午,心想久闻东大街“老正兴菜馆”和“香酥鸭”颇负时誉,我既要打听消息,菜馆又是龙蛇混杂之地,我何不到里面去坐一坐。 念头一动,便身不由己的向“老正兴菜馆”走了进去。 店家哈着腰把赵子原带到二楼,赵子原目光一扫,果然盛名不虚,非但楼下坐满了人,便是楼上也坐无虚席。 赵子原只好将就占了一个偏角,点了一只“香酥鸭”,另外还要了一斤白干。 他目光一扫,只见食客之中士农工商行都有,其中也包括了不少武林人物在内,这些人几杯黄汤下肚,便天南地北胡诌起来。 不过他们所谈的都不是赵子原所希望听的,待酒菜送了上来,他便独个儿慢慢的吃着。 没有多久一会,只听一阵楼梯声响,先后走上来两个人,一众食客一望,都不由啧啧称奇。 原来头前走的是一个和尚,和尚后面跟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大姑娘,两人走在一起实在太不相衬。 那和尚只顾往前面走,但那姑娘上楼之后早已注意到众食客的奇异脸色,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赵子原心中一惊,暗道: “那和尚不就是那花和尚么?他怎会和留香院主的武姑娘走在一起!” 他为了避免武冰歆注意自己,赶紧把头一低,谁知武冰钦眼睛非常厉害,不久便看见了他,赵子原微有所觉,心想糟啦,待会又有麻烦了! 万幸店家把花和尚和武冰歆带到另外一张座位,那店家不料和尚也进菜馆,便试探着问道: “这位大师要素食么?” 花和尚怪眼一翻,道: “放屁,别的和尚吃素不吃荤,我这个和尚却偏偏吃荤不吃素!” 众食客闻言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一人哈哈大笑之后,道: “趣闻,趣闻,和尚还有吃荤的!” 花和尚瞪了那人一眼,看样子他似是便想发作,却被武冰歆瞪了他一眼,花和尚忍了一忍,故意大声道: “便是有狗肉贫僧也吃!” 众食客又是一阵大笑,花和尚这下可有点冒火了,鼻孔里面重重哼了一声,两眼之中杀机大起。 众食客甫一接触到他那目光,不由机零零打了个寒战,赶紧把笑声刹住,花和尚嘿嘿的道: “有那个不要命的不妨冉笑一笑!” 屈指一弹,一根牙筷“嘶”的飞起,直没入房粱之上,连个踪影儿也没看见了。 武冰歆埋怨道: “花大师,还是点菜吧,何必和这些人呕闲气?” 花和尚似是对武冰歆有所顾忌,道; “武姑娘,你高兴吃什么便点什么,我只要有酒便行!” 武冰歆目光微扫,见赵子原桌上点的是“香酥鸭”故意说道: “我只点‘香酥鸭”,余外的菜由你点!” 花和尚道: “使得,使得,那么我便三斤黄牛肉,三斤汾酒!” 那店家哈腰道: “这位姑娘要喝酒吗?” 武冰歆道: “半斤白干!”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她好像有意要和我别苗头,这位大姑娘喜怒无常,我还是忍让为妙! 他本想即时离去,一者想起自己此来乃在打听程钦消息,二者也对武冰歆和花和尚一起大生奇怪之心,念头一闪,便又低着头喝起酒来。 花和尚道: “武姑娘,地头到啦,不悉令尊已抵达否?” 武冰歆冷冷的道: “他老人家言而有信,放心便了!” 花和尚道: “说得是,说得是!”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一阵喧哗,一人大声道: “你……来干什么?” 一阵夜枭似的声音响起: “我不能来么?” 最先那人声音又道: “你究竟是人还是……”他那个“鬼”字尚未出口,“啪”的一声,脸上已着了一巴掌,那夜枭似的声音又道: “教训教训你,光大化日之下莫乱说话!” 登楼声又响起,一个鬼魅似的怪物已走上楼来。 这人长相极丑,若说他是人,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原因是他那一头乱发已把整个面容掩遮住,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奇臭的气味,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肩上还停了一只兀鹰。赵子原一见,暗道:“死谷鹰王,他怎么也来了?” 花和尚一见,哈哈笑道: “老朋友啦,何不一块就坐?” 死谷鹰王桀桀的道: “大和尚,你吃你的吧!” 店家碰到这种角色,早已吓破了胆,但不上前招呼敢不行,但他环眼一瞧,楼上早已满坐。花和尚道:“楼上满,还是将就些吧!”死谷鹰王道: “这不是有吗?” 随向赵子原这边走了过来,赵子原可认识他,他不认识赵子原,只是他这一走来,却引起了花和尚对赵子原的注意。 赵子原暗暗叫了声苦也,那死谷鹰王大刺刺的一坐,道: “猪心、猪蹄、牛心、牛肺,还有血……” 店家颤声道: “生炒的么?” 死谷鹰王怪眼一翻,道: “活的!” 店家“蹬”的向后退了一步,呐呐的道: “这位……这位……” 他话未说完,死谷鹰王“啪”的在桌子上一拍,那张桌子登时拍的粉碎,把赵子原的酒菜也拍下地了。 楼上客人见死谷鹰王那等长像早已恶心,此刻更见他露了一手,个个胆战心惊,纷纷结账下楼而去。 这时楼上就只剩下赵子原、死谷鹰王、花和尚和武冰歆四个人,赵子原本来想走,可是他由于一种好奇心的驱使,此刻却不想走了。 死谷鹰王桀桀一笑,朝肩上兀鹰拍了一拍,道: “鹰儿,鹰儿,满桌鲜味,自去啄食吧。” 那兀鹰像是懂得人语,振翅飞起,遍地啄食起来。 赵子原冷冷的道: “阁下把小可东西都拍到地下去了!” 武冰歆暗暗心惊,心想他可能不知眼前的人是谁,居然使起性子来啦! 死谷鹰王笑道:“拍到地下便怎地?”赵子原道:“那便得由你陪!” 死谷鹰王招了招手,呼道: “鹰儿,鹰儿,快还给他!” 那兀鹰真也懂话,衔了一条残鱼正要一口吞下,闻得叫声竟而展翅飞了过来,嘴巴一张,残鱼落在赵子原面前。赵子原冷笑道:“小可吃的并不是残鱼!” 死谷鹰王嘿然道: “你吃的可是人?” 赵子原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小可吃的正是人!” 死谷鹰王愤然道: “小子,你使刁,你吃的是一只鸭子,还当我不知么?” 赵子原从容道: “既然知道,为何命扁毛畜牲如此使刁?” 死谷鹰王道: “小子,你可是找死么?” 赵子原道: “你没陪我东西,还敢胡乱骂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正待发作,忽听楼梯声急响,又走上两个人来。 前面走一个少女,后面是一个布衣老者,但死谷鹰王和花和尚一见,都不由脸色大变。 那黄衣少女目光一扫,忽然咯咯笑道: “吴老师,人说‘老正兴菜馆’的酒菜名扬天下,按理应该说高朋满座才对,缘何只有麻雀两三只呢?” 那布衣老者笑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说姑娘,咱们不妨……” 死谷鹰王大喝道: “吴非士!” 那布衣老者哈哈笑道: “鹰王久违了,你只道已把咱们困死死谷,想不到咱们还会有脱困的一天吧?不过,你也侥幸未死!” 死谷鹰王恨声道: “东宫使者,你们来意老夫全知道了!” 吴非士冷笑道: “阁下倒是有心人啊!” 赵子原心想:“原来燕宫中的东后也有人出来,难道东西两后还发生了摩擦不成?” 死谷鹰王道:“你知道便好!”吴非守道:“你那主人呢?” 死谷鹰王道: “老夫便是主人!” 那黄衣少女叱道: “你配?” 花和尚插嘴道: “玉燕子姑娘,你这话可是说对了!” 玉燕子柳眉一竖,道: “花和尚,你少噜嗦,别人不知你来历,本姑娘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花和尚脸色微微一变,忽听一人大叫道: “和尚,你和这怪物原来是一伙,你们陪不陪我的酒菜来?” 武冰歆循声望去,却是赵子原在找花和尚的麻烦,她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小子武功平平,怎么今天尽去拔老虎的大牙。 玉燕子要揭花和尚的底牌,赵子原又在找他的麻烦,对于玉燕子,花和尚多少还有点顾忌,对于赵子原他就没有那份耐心了。 花和尚冷然道:“小子,你找死么?”赵子原嘻嘻笑道: “小可知道你最爱以赌来判定生死,咱们上次还没赌过瘤,这次是不是要大干一场?” 花和尚道: “使得,使得!” 说到赌,他未免技痒,伸手一掏,一副骨牌已哗啦啦摊在桌子上,他一边和牌,一边叫道: “小子,来来来,这次你赌什么?” 赵子原想了一想,道: “我赌一条右胳膊,你呢?” 花和尚怪眼一翻,道: “这还用问么?你赌什么我便赔什么?” 死谷鹰王忽然叫道: “来,老夫也参加一份!” 他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玉燕子叫道: “妙啊!我也参加一份吧!” 吴非士忙道: “姑娘,何必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赌,站在旁边看不行吗?” 玉燕子摇头道: “棋逢对手未免技痒,赌一局又有什么关系?” 花和尚冷冷的道: “我花和尚生平虽然嗜赌如命,却不欢迎女人参加!” 玉燕子脸孔一板,道: “花和尚,你别不知好歹,我……” 死谷鹰王血红的眼睛一翻,道: “不欢迎就是不欢迎,噜嗦什么?” 玉燕子怒道: “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分明想讹诈那少年一人,怕我瞧不出来么?” 花和尚嘲道: “玉燕子,我劝你稍安勿操,你那东宫名头吓不了我?” 赵子原心中微微一动,暗忖原来这黄衣少女还是东宫的人,据司马兄说,西后有所图谋举动,如今东宫又有人物出现,难道东西二宫发生什么问题了不成? 他心念一闪,故意说道: “多亏这位姑娘一言提醒,鹰王,既然花和尚不欢迎玉燕子姑娘参加,小可也不欢迎你参加,要赌你赌下次吧!” 死谷鹰王嘿然冷笑道: “你是什么东西,牌局能由你决定?” 赵子原讥讽的道: “小可样子虽丑,但总不致比你难看吧!” 死谷鹰王嘿嘿的道: “小子,你找死么?” 蓦地探臂一抓,如钩五指疾抓袭下! 赵子原似是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着,身子一闪,硬从他密集的指风中滑了过去! 死谷鹰王叫道: “好身法,再试一试!” 如影随形追袭而至,五指依然毫不放松的抓向赵子原顶门,肩头一幌,那硕大的兀鹰去向赵子原后面攻去。 死谷鹰王名震天下,单凭他个人功力就够人应付,如今再加上那只兀鹰,就是再厉害的高手也难抵挡。 武冰歆替赵子原耽心,喝道: “一个大人怎么可以欺侮小孩子?” “呼”地一掌向那兀鹰拍去,用意在赵子原解除后顾之忧。 那兀鹰被武冰歆掌风所罩,身子一抬,这样一来,赵子原已解除后顾之忧,只见他身子幌了两幌,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又避过死谷鹰王一抓。 死谷鹰王连袭两次俱未得手,几乎是从没有过的事,刹时他不由怔住了,脸色变的难看之极。赵子原朝武冰歆拱拱手道:“谢谢武姑娘!” 武冰歆板起脸孔道: “谁稀罕!” 赵子原心想又来啦,你既不希罕我谢,缘何又要助我一掌? 花和尚朝死谷鹰王望了一眼,道: “鹰王,这下子你又看走眼啦!” 死谷鹰王道:“我什么地方又看走眼了?” 花和尚道: “你知道赵小子刚才用的是什么身法?” 死谷鹰王想了一想,猛然醒悟道: “太乙迷踪步,哈,原来他就是赵子原!” 赵子原道:“是便怎地?”死谷鹰王哂道: “老夫听说你除了会太乙爵的‘太乙迷踪步’之外,好像连谢金印的‘扶风三式’也学会了!”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想他也称那白袍人为谢金印,看来那白袍人真是谢金印无疑了,但他为什么又自称司马道元呢。他心中这样想,嘴里却应道: “你好像对小可之事知道的不少!” 死谷鹰王不屑道: “便是你会这两家武功又怎地?” 身子再度前欺,忽然绕着赵子原打起转来。 武冰歆见状大叫道: “子原快退!” 她表面虽对赵子原冷漠,实则却对赵子原大为关心,因为死谷鹰王眼下身形连闪,已然即将施出杀手。 赵子原态度从容的道: “谢谢武姑娘!” 刹时,只听死谷鹰王嘴里连连鬼啸不已,那只兀鹰再度盘旋于赵子原头上,也随着死谷鹰王的鬼啸而怪叫不已。 赵子原表面从容,实则在一刹那之间,他已运起了“九玄神功”,当死谷鹰王转到十二圈之际,阴风大起,人鹰同时向赵子原猛攻而至! 赵子原大喝一声: “这是什么邪门鬼道?” “轰”然一声,神功应手而发,死谷鹰王身形一顿,猛然翻出两步,再看那兀鹰时,双翅一剪,已自空中跌下。 花和尚骇然呼道: “九玄神功,九玄神功……” 死谷鹰王“哇”的一张口,喷出了一口血箭,连那只兀鹰也不去顾了,转身下楼如飞而去。 武冰歆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道: “子原,你连普贤爵的武功也会了?” 赵子原笑笑道: “蒙他老人家瞧得起,就只教了我这么一手!” 花和尚吁了一口气,道: “太乙迷踪步,九玄神功,再加上谢金屯的扶风三式,从此普天下无人能敌矣!” 语声一顿,转首对武冰歆道: “武姑娘,咱们走吧!” 武冰歆摇摇头道: “不,要走你走,我不走!” 花和尚微微一怔,道: “那么令尊台前我怎么解释?” 武冰歆道: “用不着你去解释,到时我自会对他说的。” 花和尚哈哈一笑,道: “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做和尚的倒是盲人算命——瞎操心了!” 说着,大步走下楼去。 赵子原暗暗墒咕,心想她为什么不走呢?难不成还想抽我几鞭么? 他此刻虽已艺业大迸,但对于像武冰歆这种脾气时好时坏的大姑娘,却是招惹不起,极思离开,一时却又想不出一个理由出来。 武冰歆走了过来,说道: “走,我有话对你说。” 赵子原苦笑道: “姑娘,在这里说不成么?” 武冰歆:“这里方便么?” 第十五章 原来如此 赵子原道: “依小可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又有何不方便之处,难不成姑娘说的话还很秘密么?” 武冰歆道: “若不秘密,我怎会要你随我到别的地方去?” 那一旁久未开口的吴非士拱手道: “武姑娘请了!” 武冰歆朝吴非士望了一眼,道: “不敢,这位老丈怎么称呼?” 吴非士微微笑道: “老朽吴非士!” 武冰歆皱皱眉头道: “老丈有何见教?” 吴非士道: “若是老朽猜的不错,姑娘该是留香院主的千金了?” 武冰歆哼道: “是又怎么?” 吴非士笑了一笑,并不以武冰歆那种态度为件,又道: “姑娘这趟随花和尚来京,恕老朽斗胆请问一句,令尊大人想必也来了?” 武冰歆恶声道: “吴老丈,这是我家务事情,缘何你这般关心?” 吴非士道: “老夫与武院主曾有数面之雅,算来也是旧交了,问一问该没有什么打紧!” 武冰歆笑道: “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情答复老丈这些问题。” 顿了一顿,旋对赵子原道:“子原,咱们走吧!” 赵子原大可拒绝她,可是不知怎地,就是无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去,只好向吴非士和玉燕子拱了拱手,道: “两位再见啦!” 说着,和武冰歆转身走下楼去。 玉燕子朝赵子原望了一眼,道: “吴老师,刚才这少年看来和‘灵武四爵’有极大关系,武啸秋。甄定远都是我们敌方,如今武啸秋女儿把那少年引去了,我耽心那少年会上当,咱们要不要跟去瞧一瞧?” 吴非士道: “姑娘意下如何?” 玉燕子道: “我认为有此必要!” 吴非士笑道: “正合老夫心意,咱们走!” 说话之时,两人也先后走下楼去! 武冰歆带赵子原一股劲往前面走,赵子原只是跟着她走,半晌也没说一句话,武冰歆回头道:“喂,你干嘛不说话呀?” 赵子原耸耸肩道: “姑娘要小可说些什么好呢?” 武冰歆道: “你真是的,难道你不想问问我,我这趟到京城来干什么?” 赵子原道: “小可倒一时想不起来,小可如今便问一问,姑娘这次到京城有何贵干?” 武冰歆见他那付傻兮兮的样子,自己不说,他便不问,一生气,又懒于回答了。 赵子原奇道: “姑娘怎么不回答了?” 武冰歆气道: “我懒的回答了!” 赵子原苦笑了一下,暗忖女人真难侍候,我不问,她又叫我问,我问了,她又懒的回答,她大概又发大小姐脾气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武冰歆心想这姓赵的那么痴呆,缘何“灵武四爵”中的普贤大乙二爵会看上他,把功夫都传给了他,天下事真个叫人难以逆料,这小子虽傻,难不成还有点后福? 她对赵子原的感情最是特别,有时恨死了他,有时却又对他充满无限情意,偏偏赵子原就不懂武冰歆对他的情,所以武冰歆在一转眼之间又由情生恨,赵子原此刻虽是艺业大进,但武冰歆对他的看法仍没有两样。 两人这时到一处林园,那林园风景甚美,有水池,也有假山,四周林木苍翠,其问也偶而可见两三个游人来往其间,武冰歆找了一处密林较深的地方停了下来,说道: “咱们到这儿坐坐!”赵子原道:“小可遵命!”武冰歆瞪了他一眼,道: “你遵什么命?” 赵子原道: “姑娘命小可坐下,小可便坐下,这不是遵命么?” 武冰歆怒道: “瞧你那付没出息的样子,普贤爵和太乙爵只怕是瞎了眼睛,才会把武功传给你这种大傻蛋!” 赵子原心想这又怪了,普贤爵和太乙爵把武功传给我,又于你什么事?心虽这样想,却未把话说出口来,只是笑了一笑,道: “姑娘命小可来此,便是说的这句话么?” 武冰歆愤然道: “真是朽木不可……”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自己惯以这种态度对付赵子原,难怪他见了自己要局促不安,忽然叹了口气,道: “你恨我么?” 赵子原道: “小可从未恨姑娘!” 武冰歆摇摇头道: “我不相信,你嘴里这样说,实则心里一定在骂我,说什么都是我不好,总不该以恶狠狠的态度对付你!” 赵子原微微一笑,道: “其实小可也不计较这些!” 武冰歆悠悠的道: “我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才好,其实我……” 赵子原接道: “我知道姑娘对小可也十分关怀!” 武冰歆终于听到赵子原一句人耳的话,不由大喜道: “你终算明白啦!” 赵子原笑道: “其实小可早已明白,只因姑娘……” 武冰歆道: “我对你太凶了是不是?” 赵子原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武冰歆叹道: “子原,你知我这趟来京城的用意吗?” 赵子原心想这下终于谈到正题了,说道: “姑娘是和令尊大人一起来的么?” 武冰歆摇头道: “不,我爹昨天就到了,我是今天才和花和尚赶来的。” 赵子原道: “小可有一点甚觉奇怪,那花和尚并不是好人,姑娘缘何会和他一道呢?” 武冰歆道: “里面自然有文章,这也是我要带你到这里来的道理!” 赵子原忽道: “小可也想起来了,那花和尚临走之时,似乎说什么要向令尊解释之事,难不成他早就与令尊认识?” 武冰歆道: “这些事你都别管,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赵子原微笑道: “关于那方面的秘密?” 武冰歆毫不考虑的道: “你的!” 赵子原一怔道: “我还有什么秘密?” 武冰歆神色凝重的道: “子原,你真的姓赵吗?” 赵子原哈哈笑道:“姑娘说笑了,小可若不姓赵,难不成姓钱?” 按照百家姓的顺序,“赵”是天下第一姓,其次才是姓钱,故而赵子原才有此一说,武冰歆怀疑的道:“你真姓赵?” 赵子原不禁十分好笑的道: “姑娘真是姓武么?” 武冰歆一怔道: “我当然姓武啦!” 赵子原道: “那不成了,小可当然姓赵啦!” 武冰歆摇摇头道: “你不同……” 话未说完,只听“嘶”的一声,一只红色火焰箭直冲入云霄,武冰歆话声一顿,急道: “不好,我爹在呼唤我了!” 赵子原心想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最好还是赶快回到你爹那里去,心念一闪,便道: “既是令尊呼唤,姑娘还是赶快回去为妙!” 武冰歆喃喃地道: “红色代表最紧急的讯号,难不成爹还会发生什么事?” 语罢,忽然两眼望着赵子原,郑重的道: “子原,你在这里候着,不管什么事,我去一去就回,你千万不可离开!” 赵子原皱眉道:“假若姑娘一日不回呢?”武冰歆深情的道: “你能等我么?” 赵子原为难的道: “不瞒姑娘说,小可这次到京城,实乃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 武冰歆冷冷的道: “我知道,是不是关于张首辅之事?” 赵子原怔道:“姑娘缘何得知?”武冰歆笑道: “你的行动逃不出别人耳目,你问这话是多余了!”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小可真想不出他们缘何对小可这般注意?” 武冰歆道: “这……” 第二字未落,第二次红色火焰箭又已射向半空,这回共是两只。虽当秋阳之下,那桔红的颜色仍依稀可辨。 武冰歆话未说完,猛然一顿足,急声道: “记住,千万不要离开,等着我回来。” 赵子原有事在身,闻言不由急道: “姑娘……” 武冰歆已没心再听下去,娇躯一起,人已飞身奔了出去。赵子原呆了一呆,心想这怎么是好?迟疑之间,忽听一人叫道:“小哥快走,迟则有变!”赵子原道: “吴老丈潜伏有时,敢问有何事相告?” 原来吴非上和玉燕子紧跟赵子原身后,事实上赵于原早已发觉,只不过没当着武冰歆的面说出来罢了。 吴非士仍隐在暗处没有现身,又道: “武啸秋等人对小哥图谋甚急,小哥技艺超群,恐仍非他们之敌,最好避避锋头……” 赵子原道: “与老丈同行之玉燕子姑娘呢?”吴非士道: “她发现情形有异,已去追查敌踪来啦……” 吴非士忽然说了句“来啦”,其后便没下文,就在这的,赵干原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四面响起。 他游目四顾,只见左右各出现一人,左边是武啸秋,右边是甄定远,当面一人昂然而进,赫然竟是那鬼斧大帅摩云手,这且不说,后面也有脚步声响起,他回头一望,却是那花和尚。当世四大顶尖高手同时在赵子原面前出现,若在以前,只怕他早已吓的变了脸色,可是现在他神态自若,只是心中在暗暗盘算应敌之策。 甄定远冷冷的道: “好小子,你一夜之间成为武林风云人物,真正是想不到啊!” 赵子原冷静的道: “小可并不在乎名利。” 甄定远嘲道: “那么是时势造英雄了?” 赵子原淡然道: “堡主要这么说,小可不屑多言。” 武啸秋道: “谷定一,僵尸红魔都在你手下锑羽而去,再是今大的死谷鹰王也踉跄而逃,哈哈,像这等大英雄大豪杰可惜时日不多,幌眼将逝了,老夫实在为你可惜!” 赵子原哂道: “多谢了!” 甄定远嘿嘿道: “这小子真个不愧为谢金印的儿子,就凭他这份镇定功夫,隐隐然便有乃父之风!”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子原只觉心头大震。 他剑眉一挑,叱道: “甄定远,你说话嘴巴最好放干净些!” 甄定远哈哈笑道: “难不成你还不承认你是谢金印的儿子?” 赵子原两次被甄定远说成是谢金印的儿子,脸上早然充满了杀机,他自出道以来,这可能还是第一次主动的升起了杀意。他向前跨上两步,切齿道: “你再说一次看看!” 他气度不凡,加上此刻脸上充满了杀机,甄定远倒真是被他的威势震的呆了一呆。 但这种情形只是刹那间事,转眼之后,甄定远脸上又流露出不屑的笑容,嘿嘿笑道:“便是老夫说上一千次也还是那句话!”赵子原大怒,手臂缓缓抬了起来。 周遭气氛立时陷于一种窒息似的沉闷,也不知为了什么,赵子原手掌未扬,甄定远便已觉得气劲压身。 他心头大震,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呛”的一声漫天星花飘飞,甄定远已拔出了宝剑。甄定远再次干笑了两声,道:“小子,你果然艺业大进了!” 赵子原道: “假若小可手上有把剑子,情形就更不同了!” 武啸秋骇然道: “你双手俱能使用技式?” 赵子原冷然道: “武院主可是不信么?” 忽听一人喝道: “接住,这里有一把!” 一道白光冲天而至,缓缓插落在赵子原面前两步之处,赵子原并未伸手去拔剑,倒是武啸秋喝道: “吴非士,你鬼鬼祟祟藏在那儿,难道老夫不知道么?老夫是要解决赵小子之后再和你算帐!” 吴非士淡然道: “好说了,吴某绝不会走远就是。” 赵子原走上两步,缓缓拔出地上宝剑,随手一抖,阵阵波浪应手闪起,碧波万顷之中,银白光华珍珠天成。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摩云手见状,脱口呼道: “浪沧三式,你……连金鼎爵的武功也会?” 赵子原昂然道: “然也!” 武啸秋、甄定远、花和尚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摩云手神色也显得异样的沉重,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好小子,你造化可真不小啊!” 跨上两步,反手将板斧绰在手上,又道: “若干年前,老夫曾和金鼎爵有过一面之雅,斯时本想领教一下他的绝学,其奈时不我与,今天能在他传人手下品尝品尝‘浪沧三式’,亦一大快事也!” 赵子原冷冷的道: “小可自从习会‘浪沧三式’之后,至今尚未发过利市,今能领教鬼斧大帅神技,幸何如之!” 摩云手嘿然道: “好说,好说!” 手臂一抖,一片乌光化作一条长龙似的盘旋而起,劲风呼呼之中,已然向赵子原劈了过来! 赵子原长剑一挑,剑波一阵接着一阵涌起,光华灿烂之中,敢情他已施出“浪沧三式”的“随波逐浪”。 鬼斧大帅加强劲力,那片乌光不断向前推涌,周遭劲风大作,可是赵子原也不示弱,剑波的圈子越来越大,换句话说,摩云手的压力愈强,赵子原的反击之力也愈加强大。 刹时,只听“叮”的一声。 魔云手久攻不下,招式一变,分从三个角度抢攻,气劲有如山岳,紧紧把赵子原困在当中。 赵子原一声清啸,向左跨出三步,反手一剑挥出,再次听到“叮”的一声,他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虎”地冲天而起。 魔云手围击不成,重心顿失,而就在这时,赵子原连人带剑已向他罩下。 好个魔云手,虽然处在这种劣势之下,仍然不慌不乱,身子迅速一圈,扬斧直劈,第三次听到“叮”的一响,魔云手身子一踉跄,赵子原却乘势翻下地来。 魔云手寒着脸孔道: “浪沧三式果然名不虚传!” 赵子原道: “大帅神技也使小可钦佩得紧。” 花和尚道: “看来咱们只有采取围击一途了!” 甄定远和武啸秋目睹赵子原的身手,都不由心里暗暗发毛,两人自忖刚才那招若是成了自己来对付赵子原,至少也要被迫退一步,于是要除赵子原之心也越发来的强烈。甄定远道:“本堡主首先赞成!”武啸秋道: “老夫自然也不例外!” 魔云手顿了一顿,始道: “凭咱们合击之力,大约有十招便成了!” 听他之意自然也表示赞同,赵子原仰天笑道: “小可何德何能,能蒙四位如此青睐,虽死无憾矣!” 甄定远冷冷的道: “此处有山有水,风景绝佳,你死在这种地方也算是你的造化啊!” 赵子原紧紧握住手中宝剑,道: “好说,好说,四位算计虽好,小可只怕人谋不如天算!” 武啸秋大喝道: “噜嗦什么……” 扬掌待击,蓦地,只听一阵抑扬的宫乐轻轻响起,那宫乐声音甚细,宛如自天籁传下,丝丝打入众人的耳鼓。 魔云手身子微颤,叫道: “燕宫东后,燕宫东后,她也来了?” 花和尚一听到“燕宫东后”四个字,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寒声道: “贫僧失陪了。” 身子一幌,如飞向外奔去。 甄定远讶然道: “这和尚怎么啦?” 武啸秋叹道: “东宫是个难缠的人,今日之局只好作罢,倒便宜了这小子!” 魔云手默察了一下当前情势,挥挥手道: “走吧,以后再说!”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魔云手一走,甄定远和武啸秋那敢停留,接着一个一个的大步奔了出去。 赵子原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道: “好险,好险,若非东官适时出现,今日之局我绝无幸理!” 念头刚动,只见吴非士和玉燕子相继走了出来。 赵子原拱手道: “原来俩位是东宫高手,失敬,失敬!” 吴非士笑道: “好说,赵兄身手不凡,好生叫人佩服!” 赵子原谦逊了几句,复道: “闻说东后玉驾到即将至此,小可正欲拜识,今日终算一开眼界了!” 玉燕子笑道: “谁说我姑妈即将来了?” 赵子原惊道: “原来姑娘与东后关系非浅,小可更失敬了,只是刚才那阵宫乐不是说明东后要来了么?” 玉燕子格格笑道: “我姑妈那有时间到这里来,只因我刚才见他们四人联手合击于你,一时情急,故而奏出此乐吓唬他们!”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管铁器,那铁器构思精巧,一边有许多洞口,玉燕子度在嘴边轻轻一吹,一阵美妙音律便散发而出,赵子原一听,不由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小可明白了!” 吴非士忙道: “事情只能蒙骗一时,玉燕姑娘,咱们快走,那些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说不定他们便会转回来!” 身形一动,只见一队精兵涌围了上来,齐声大喝道: “捉拿钦犯!” 玉燕子一怔道:“谁是钦犯呀?”赵子原道: “小可前晚曾到魏宗贤和天牢走了一转,不悉他们怎么知道小可在此,两位快走,小可不愿牵连两位。” 说罢,把剑还给了吴非士。 由于那队兵丁距离尚远,吴非士虽接过了剑,仍是不慌不忙的问道: “小哥见着张首辅了么?” 赵子原道:“见过了!” 吴非守关切的道: “情形如何?” 赵子原感慨的道: “人在牢中,志节依旧,小可终生替首辅惋借!” 吴非士一拍大腿道: “志节情操非常人所能守,首辅究竟不愧为首辅,但不知不哥惋惜之言又作何解?” 赵子原叹道: “不瞒老丈说,小可昨夜大可将首辅救出,只是他坚持不肯,还说什么如此一来会坏了他的名节!” 吴非士颓然道: “首辅未免太过愚忠了!” 玉燕子插口道: “南宋未年,岳武穆大破金兵于朱仙镇,本可乘势渡河迎回二帝,不料内受谗臣牵制,假传十二道金牌将武穆召回,致使此一大好时机错失,今首辅为我朝擎天一柱,想不到魏阉竟欲仿效秦桧,置忠良于死地,首辅读圣贤书,为何不及此计?” 赵子原叹道: “处境不同,立场各异,也许首辅看法是对的!” 说话声中,那队兵丁已围了上来。吴非士回头问道: “姑娘之意如何?” 玉燕子道: “这些人都是魏阉一党,正好杀个痛快……” 数声大喝随之响起,四五名兵丁如飞扑上。 吴非士笑道: “姑娘言之有理,老朽也许久不动过剑子,今日正好验验锋芒!” 长剑一摇,剑花飘飞,那四五名兵丁都一齐倒下地去。 其余兵丁见吴非士神勇,发一声喊,四面团团围住,不断用长枪向这边掷来,却不敢贴近。 玉燕子笑道: “要杀便得杀个痛快!” 掌风凌厉拍出,又有几个人被震倒了下去。 要知此地乃城区一座公园,在那时虽然还没有公园这个名字,可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却是专门供人前来游玩的,其性质确也与现时公园无异。 就由于此地是在城区之中,所以当事情刚刚发生之时,游人已赶紧走避,同时有好事者便向官府报告去了。 那队兵丁大约有四五十人,但一上来便被吴非士和玉燕子击倒将近十人,其余的人都远远围住,挂了刀枪,改用弓箭,纷纷向赵子原等人怒射。 赵子原道: “事情闹大啦,此地再也不能留下去了!” 玉燕子冷笑道: “怕什么?人越多越好!” 赵子原摇摇头道: “话不是这么说。” 玉燕子道: “那又该怎么说?” 赵子原用手往那些兵丁一指,道: “罪魁祝首只是魏阉和他那一小群党羽,这些人究竟只是可怜虫罢了!” 吴非士道: “也对,咱们突围而出算了。” 正在这时,突然又有大批兵丁涌到,先时这批兵丁得到后来的支援,刀剑并举,一齐又围了过来。 玉燕子朝赵子原一望,道: “你有地方去吗?” 赵子原道: “不劳关怀,小可自有去处!” 吴非士长笑一声,道: “那便好啦,咱然还有事情要赶回东官去,不然倒想和小哥好好谈一谈!” 赵子原蓦然想起司马迁武说起曾发现西后与摩云手相聚之事,本想此时说出,怎耐四周兵丁如蜂拥至,呼呼连拍数掌,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吴非士大喝一声,振剑冲出一条血路,玉燕子在后面跟着,赵子原垫后来,向前推进。 那些兵士自然不肯放过他们,见三人要走,前后两边的人有如长蛇头尾一摆,分从两边围上,吴非士大叫道:“姑娘,咱要尽全力啦!” 左掌右剑,出手连毙十数人,身子一起,“呼”地飞掠而起! 他身形腾空,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喝道: “放箭!” 刹时箭如雨发,纷向吴非士射去。 吴非士左手一拍,那些箭矢自然都伤不着他,而他的身形已掠出十丈开外。 眼看吴非土身形即将落地,忽听一人大喝道: “回去!” 吴非士只觉胸口受一股大力一震,真气逆翻,一口气硬接不上,忽自半空跌下。 玉燕子大惊道: “那是谁?” 赵子原举目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魁伟,年约一旬,却是不认识。 赵子原摇摇头道: “此人面生的紧!” 玉燕子轻笑一声,身形陡起。 玉燕子身形轻灵,赵子原只见她娇躯一起一落,人已掠了过去。 那大汉几乎使用同样手段,未待玉燕子娇躯纵落,飚风轰击而出,同时喝道: “躺下!” 玉燕子冷哼一声,娇躯曼妙一折,一缕指风袭出道: “不见得!” 那大汉见她身子还在半空之中,说什么也没法挡他一掌之势,谁知玉燕子竟是大大的意外,他不禁呆了一呆,玉燕子已乘势翻落下地。 这时吴非士从地上翻了起来,玉燕子道: “伤着了么?” 吴非士笑了一笑,道:“一点点,谅还不碍事!” 第十六章 扑朔迷离 玉燕子道: “那便好了。” 那高大汉子冷冷说道: “好什么?” 玉燕子目光冷冷一扫,只见那大汉年约四十,身材比平常人高大,眉粗眼大,貌相十分凶恶。 在那大汉四周还站了七八名劲服汉子,玉燕子一瞧便认出这些人都是东厂的锦衣卫,在最外一圈却围了百多名兵丁,个个执刀在手,似是提防他俩逃走。 玉燕子皱了皱眉头,心道: “这高大汉于是谁,我从前都好像没听人说过?” 念随心转,当下说道: “一点点伤势算得了什么?当然是好了!” 那高大汉子哂道: “伤虽未重,却得把命留下,算起来还是不合算啊!” 玉燕子冷笑道: “你自信有这份能耐么?” 那高大汉子道: “若没这份能耐,老子拦着你们干什么?” 说话之时,赵子原也飞身掠过来。 玉燕子转首道: “赵兄可认得此人?” 赵子原摇了摇头道: “小可从未见过!” 那高大汉子怔道: “你便是赵子原?” 赵子原笑道: “是便怎的!” 那人冷声道: “前夜大闹九千岁府以及后来又想到天牢救人的可是你?” 赵子原耸耸肩道: “不错!” 那人目光一寒道: “如是说来老子便先对付你!” 赵子原冷冷说道: “赵某平生不杀无名之辈,阁下高姓大名?” 那高大汉子道: “老子没名没姓,你先接我一招试试!” 单手一挽,右掌缓慢的在空中斜划一道圈子,然后徐徐的拍出一道飚风,直袭赵子原胸前三大要害部位。 他出手甚慢,可是每当掌风推出少许,劲力便加大一分,快到赵子原胸前之际,已汇集成一股锐不可当的雷霆之劲。玉燕子脱口道:“‘飞龙掌’,你是密宗弟子?” 吴非士怔道: “密宗那有俗家弟子?” 玉燕子道: “是啊,难不他是化过装了,只要揭掉他头上方中一瞧便知!” 那高大汉子掌风已发,倒也不由暗暗心惊道: “此女好厉害的眼光,我掌势刚出,便瞧出我的底细!” 赵子原笑道: “姑娘所见正与小可相同,他是密宗和尚假装的。” 说话声中,一股宏大劲力已当胸封至。 那高大汉子嘿然冷笑道: “小子,你是找死!” 蓦地吐气开声,掌风爆炸而开,几乎把赵子原整个身子都罩了进去! 赵子原胸口一窒,暗忖密宗武功当真不同凡响,就凭他这一掌之势便够争雄武林了。 他身子微幌,劲风一沉,谁知对方掌劲生像贴了狗皮膏药,他双脚堪堪落地,那高大汉子掌劲已如影随形攻到。 赵子原大喝一声,突地原地中一声春雷乍展,“轰”然一声,劲风作响,那高大汉子一幌,登登退了几步。 那高大汉子脸孔苍白,半晌之后才道: “好掌法,老子要和你闹一闹了!” 这话一出,那七八名锦衣卫分向两边散开,那一百多名兵丁也跟着两边退让,只在远远站了一道圈子。 玉燕子道: “密宗玩意很多,注意要小心!” 吴非士道:“说得是。” 刹时,只见那些兵丁向两边让开一条路来,左面一排走出八名小和尚,接着右面也跟着走出八名。 那十六名和尚年纪都只十一二岁,个个生的唇红齿白,模样俊俏,当真人见人爱。 那十六名小和尚手中都拿着一只翠绿的菩提树,每走一步,那翠绿的树枝便幌一幌,由远处看来极为醒目。吴非土奇道:“他们想干什么?”玉燕子道: “吴老师,脑中别多想,尽力安静,千万不要着了道儿!” 那高大汉子嘿嘿说道: “好说,好说!” 便在此际,只见他双手一阵摇幌,那十六名小和尚忽地交错行走起来,那高大汉子往空地下一坐,喃喃念道:“嘛稀咪哩,唏啦唏啦……” 他先念的很慢,那十六小和尚便也走的很慢,不一会他念快了,那十六名小和尚走的也跟着快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只见那十六名小和尚利用交错的身子绕着赵子原等三人打转,由于身形迅速,赵子原等人乍然一望,便是生像发现自己面前有千百条道路似的,一时竟为之举步不得!玉燕子大惊道:“这是什么名堂?”吴非士只一阵目眩,骇然道: “你们嗅到一种气味么?” 赵子原大喝道: “快屏住呼吸?” 右手一扫,一股飚风已横扫而出。 赵子原心念十六名小和尚年纪轻轻,那一掌只用了六成左右功力,饶是如此,飚风翻滚风势仍足惊人。那知他掌劲扫出,有若泥牛入海,毫无痕迹。 那十六名小和尚疾转如故,而且花样也越转越多,当真令人眼花镣乱,为之神摇目夺。 那高大汉子先是盘坐地下念着,此刻却把身子站了起来,只见他手舞足蹈,状若疯人。 玉燕子寒着脸孔道: “据闻密宗一门极是正派,缘何会有这等旁门左道玩意儿呢?” 赵子原道: “小可孤陋寡闻,姑娘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玉燕子道: “姑不论他是哪种玩意,总之我有办法破他,不过这一办法甚是损理,我不愿施出来罢了!” 赵子原暗忖,处此境地,她竟然还有这种慈悲心肠,实在难得! 目光一扫,见吴非士脸孔泛紫,惊道: “吴老大可是中毒了?” 玉燕子笑道: “不碍事!” 随手掏出五颗药丸道: “吴老师把嘴张开!” 吴非士粗重的喘着气,模样十分痛苦,吃力张开嘴巴,玉燕子中拇两指一弹,已把那颗药丸弹入口去,说道: “赶快行功!” 吴非士跌坐下去,运动真气,谁知真气怎么样也运集不起,反之脸上现了一阵痛苦,颤声道: “追魂教,追魂教,姑娘,我……”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扑通”一声仰倒。 玉燕子脸色一变,正待伸手去扶,赵子原忙道: “动不得!” 玉燕子茫然道: “天下何物这般厉害?” 赵子原道: “小可久闻‘追魂教’所行之毒,是天下少有的毒物,此物极似‘无形毒’,无色无臭,中者无不立毙!” 玉燕子痛苦的道: “这样看来,吴老师是没有救了?” 赵子原喘嘘道: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姑娘还是节哀的好!” 玉燕子两眼射出精光,大声道: “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说话之时,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物,那物乃是一条彩带,不过这条彩带极长,两面光华夺目,看来十分美丽。赵子原心道: “难不成这根彩带便很厉害么?” 忖念之际,听玉燕子怒喝道: “以毒攻毒,这便是用毒者的祖训,你们既是这般歹毒,说不得本姑娘要开杀戒!” 只见她随手一抖,那根彩带便似晚霞夕阳光辉那么灿烂,但见五色缤纷,同时扬起一阵彩色轻雾。 那十六名小和尚是时动的非常迅速,岂料身子触及那片彩色烟雾,一个二个便发出一声尖叫,那片烟雾布及四五丈方圆,在彩带挥送之下,范围更大更广。 刹时,那十六名小和尚都着了烟雾,尖叫之声此起彼落,“扑通”、“扑通”都往后倒去。 那高大汉子睹状大惊,霍地从地下跳起,大喝道: “你用什么东西把我‘毒魂大阵’破了?” 玉燕子没有理他,指着地下吴非士道: “我问你,他还有没有救?” 那大汉道: “有当然有,只是解药却在老子身上!” 玉燕子道: “我问你,那便是了,你想不想你那十六名小和尚活过来!” 那大汉怔了一怔,道: “老子不相信!” 他俯身一看,却见那十六名小和尚个个脸色都无异样,心口也在跳动,就只躺在地上不能起来。 那大汉伸手一摸,玉燕子叱道: “你可是想不要命了么?”那大汉连忙缩手道: “女娃儿,你可是想威胁我?” 玉燕子冷冷说道: “你连他们着了什么道儿都不知道,在你还会向别人使毒呢?” 那大汉道: “事实上老子对毒一窍不通,不过本门这种‘毒魂大阵’本身便含的有毒存在,敢问你又用的是什么?” 玉燕子哂道: “听过‘天罗教’的名字么?” 那大汉居然一震,惊道: “天罗教?你是东后的人?” 玉燕子冷笑道: “知道便行了,你在西域当和尚当得好好的,缘何要换了俗家衣服到这里来鬼混?” 敢情东后和西域密宗还有渊源,那乔装大汉的西域和尚再也不敢多说话,走过来替吴非士灌了一颗药,说道: “有劳姑娘把这十六名弟子救醒,贫僧这便离去!” 他终于露出真实身份,说过之后,揭掉头上包中,露出了一颗光光头,然后脱掉那件俗装外衣,一袭青色袈裟也随之显露出来。 玉燕子自是不愿为难他,也把解药送给了那青衣和尚,那青衣和尚一一给那十六名小和尚服下,不久便都醒了过来。 过了一会,吴非士也跟着醒转,那青衣和尚合什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着,带了那十六名小和尚扬长而去。 事情这样急转直下,不但大出那些兵丁意料之外,尤其是那七八名锦衣卫个个都傻了眼。 这时一名军官手执长枪越众而入,那些兵丁轰然道: “总兵大人到了,这下好了!” 那总兵大人紧了紧长枪,喝道: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这些草寇撒野,还不赶快受缚!” 玉燕子哼道: “你威风什么?” 那总兵大怒,长枪挽了斗大一朵枪花,分心便刺。 玉燕子娇躯微侧,闪过一招,回首道: “吴老师还能行动么?” 吴非士道: “老朽已完全恢复过来,姑娘不用替老朽耽心,尽管放手去较量就是!” 那总兵大人道: “说的好容易!” 倒转枪柄,又是一枪刺了过来。 玉燕子哂道: “你逞什么英雄!” 双手一抓,一下扣住那总兵的枪柄,同时喝道: “断枪!” 那总兵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会不及一个女流,嘿的叫了一声,奋起神刀一挑,原意是想把玉燕子身子挑起,他用的是外力,玉燕子用的是内力,两股力量,挤的那只粗如碗口大枪“咔拆”一声,果然齐中而断。 那总兵脸色一变,玉燕子乘时喝声:“走”,人已飞弹而起! 吴非士跟着而动,那七八名锦衣卫,只有些顾虑赵子原,对他俩还不怎的害怕,数声大喝响起,就有几人飞身拦路。 玉燕子哼了一声,半空中一挥那根五色彩带,那几名锦衣卫一声惨叫,便由半空中坠落。 锦衣卫这一关一过,那些兵丁更不在两人眼下,两人指东打西,终于冲开一条血路,飞身奔去。 赵子原本来也想跟着两人走,但他考虑自己中途可能受到强力拦截,所以两人一走,他故意另择了一个方向奔出,他这样做,完全是想引开官兵的力量! 赵子原身子一动,一大堆兵丁便都拦了上来,赵子原不愿多伤无辜,边打边行,终于冲了一道缺口飞身闪出! 后面兵丁那会放过他,一面追一面纷纷喊捉奸细,这一来,赵子原已不方便在大街上走,转了两条小巷,他对京城路道并不熟悉,两条街道一转,却不知自己此身已到了哪里? 远远仍是听到兵丁喊叫之声,赵子原心道: “我虽已脱出了他们范围,只是我还得去打探程大人的消息,只是路道不熟,我往哪处走?” 忖念之际,忽见从一条小街转出一名小厮向他招了招手,赵子原一看并不认识,奇道:“小哥是叫我么?”那小厮道:“快随我来!” 那小厮年龄虽小,却是非常机警,说过之后,掉头便走。 赵子原迟疑了一会,终也跟着那小厮走去。 那小厮转了两弯,忽然在一处高大的院墙面前停下,那小厮朝墙上指了一指,“快翻进去!” 赵子原怔道: “里面是……” 那小厮急道: “别多问了,你进去便知道。” 赵子原摇了摇头,道: “小哥不把里面的人告诉我,我怎能糊里糊涂撞进别人房子?” 那小厮直跺脚道:“里面的人你认识,这总行了吗?”赵子原仍不放心说道: “里面是谁?” 那小厮太急,就在这时,忽听“哑”的一声,一扇偏门打开了,一名使女模样的人探出头来,道: “金哥,便是他么?” 那叫金哥的小厮道: “谁说不是呢?偏生他就不肯进去!” 那使女声急道: “赵公子放心,我家小姐知道公子道路不熟,得悉你被官兵围住,因而派人接你,公子请吧!” 赵子原一呆,心道: “她家小姐?我几时认识过这么一个阔气小姐呀?” 他人虽还没有进去,但是看着那高大的院墙,便知道人家气派不俗,若非官宦之家,也该是有钱的巨富了。 那使女见赵子原久久没有答话,急道: “赵公子怎么啦,咱们小姐都等得急了,你还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呢!” 赵子原拱手道: “姑娘能把贵小姐芳名见告吗?” 那使女道: “小姐姓白,不过这是她现在的姓,至于以前嘛,她并不姓白……”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然响起,那使女脸色一变道: “追兵来啦,公子快进来!”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赵子原一拉,然后“砰”的关了木门。 赵子原到里面一看,眼前是一座后院,这后院很大,花木扶疏,十分幽雅宜人,那使女道:“公子来过么?”赵子原苦笑道: “小可如是来过这里,便该认识贵小姐了,姑娘,你刚才的话没说完呢!” 那少女正想答话,蓦见一个白衣美女由花丛中缓步行来,使女一见,连忙用手一指道: “瞧,那不是小姐来了吗?” 事实上赵子原上已发现了那白衣美女,他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因是那白衣美女对他实在太熟捻了,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白衣美女会是这里的小姐? 那白衣美女走到赵子原面前停下,幽幽说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虽只简单几句话,千万种柔情蜜意已尽在其中,赵子原心中微微一荡,他定了定心神始道: “甄姑娘,我实在想不到会是你在这里?” 那白衣美女道: “我知道你想不到的,就是我自己又何尝会料到这一步!” 赵子原苦笑道: “姑娘自己都如是说,我就更不必论了?” 那白衣美女叹道: “白雪苍狗,沧海桑田,世问事委实大使人难以逆料,就拿你来说吧,在黄河渡口之际,武功原不过平平,谁知落水之后,非但没有葬身鱼腹,反而因缘时会,一变而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了!” 赵子原摇头道: “甄姑娘可是在挖苦我么?” 那白衣美女道: “我说的是真心话,子原,咱们总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吧,我相信你此刻想知道一件事情,待我告诉你!” 赵子原心道: “她必是认为我想知道她此刻的身份,岂知我最迫切希望知道的,还是程大人程钦的情形!” 那白衣美女说过之后便当先走了,赵子原满腹猜疑的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花丛,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白衣美女来到一处书斋,两名使女早在候着,那早先带着赵子原进来的婢女忽道: “小姐,要不要婢子去准备点吃的东西?” 那白衣美女道: “赵公子折腾大半天,想必十分饿了,你们都去准备一下,我在这里和赵公子谈一谈!”那两名使女会意,相继走了出去。 那白衣美女先请赵子原坐下,说道: “子原,为了使你安心坐下来和我多谈一谈,我必得先把你所极愿知道的事告诉你,也好使你死心。” 赵子原心头一震道: “死心,难不成姑娘已知道我的事了?” 那白衣美女笑道: “你是不是最耽心程大人之事?” 赵子原脱口呼道: “姑娘果真知道这件事,不知程大人的情形如何?” 那白衣美女叹道: “魏宗贤权倾天下,便是当今皇上也得听他几句,程钦这样做无异自寻死路,还会有好下场么?”赵子原大惊道:“程大人遇害了么?” 白衣美女道: “那倒不致于这么快,魏宗贤掩人耳目,起码还得故意做些手脚!” 赵子原急道: “甄姑娘,那么程大人如今究竟如何?” 白衣美女道: “业已打下天牢,抄投满门!” 赵子原颓然道: “罢!罢!忠良尽丧,国势何堪?眼见大明天下即将拱手让人矣!” 白衣美女道: “不过据搜查的人报告,程钦一家三十六口一个也不少,独独走了他的爱子程铭仙!”赵子原不由一惊道:“难道他们还想斩尽杀绝?” 白衣美女道: “官家的事不比武林恩仇,要办便得办个彻底!” 赵子原深觉白衣美女和她往常性格大是迥异,暗忖她怎会变得那么快? 他心念一闪,戒备之心油然而生,忽道: “甄姑娘,令尊大人在此地?” 白衣美女摇头道: “子原,甄定远并不是我的父亲?” 赵子原愕然地摇了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甄陵青道: “说来话长,总之一句话,甄定远并不是好东西!” 赵子原道: “何以见得!” 甄陵青柔声道: “子原,难道你还不清楚么,这话又何需问我!” 赵子原越听越起疑,念头闪驰之中,一只春葱般玉指已搭了过来,赵子原抬头一望,只见甄陵青两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赵子原不禁心神一荡。 甄陵青又道: “子原,我以前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是真心爱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句话?” 甄陵青说着,娇躯微抖,一股兰鹰香味扑鼻而入,赵子原一生虽然少近女色,只是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赵子原含糊的道:“什么话?”甄陵青道: “放弃江湖生涯,和我永远厮守在一起!” 这话听来颇含情意,可是赵子原却认为大反常态,说道: “甄姑娘,你从此不言武事了?” 甄陵青道: “这得说说我的身世了。” 赵子原道: “小可一直觉得怀疑,如说姑娘与甄堡主毫无瓜葛,缘何早不发生此事迟不发生此事,偏偏……”甄陵青脸孔一沉,道:“子原你不相信我?”赵子原道: “小可怎敢?”甄陵青忽地嫣然一笑,道: “我知道你不会怀疑我的!” 赵于原勉强笑了笑,他是觉得甄陵青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甄陵青以前任性,骄狂,但是现在的甄陵青却是情意绵绵,没有一点武林气息。 赵子原并不是傻子,知道一个人要改变个性,也不会变的这么快,那么照这样说来,眼前的甄陵青该是假的了? 那也不会,甄陵青毕竟是甄陵青,形貌不用说,便是那阵阵声音与微小动作,谁又能装扮! 就在这时,一名使女走了进来,禀道: “小姐,已准备好了!” 甄陵青扬手道: “带路!” 使女低应声应了句“是”。甄陵青转首道: “子原,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赵子原也真是有些饿了,闻得甄陵青一说,含笑说道: “如此叨扰姑娘了!” 甄陵青淡然一笑,挥手使使女在前面带路,一行出了书房,沿着一条花径前行,充鼻一片芬香,顿使人精神一振。 走完花径,眼前是一座水阁,水阁四面环水,阁楼恰好在池子中央,相距约在十丈远近。 使女禀道: “小姐,酒席已备在阁中了。” 甄陵青道: “知道啦!” 说时转身对赵子原道:“子原,请吧!” 赵子原皱了皱眉头,暗忖由岸上至水阁相距有十丈,若非有超人武功,势难飞渡过去,难不成甄姑娘身边使女都有这等功力么? 这点不说了,更使人震惊的还是这一席酒又是如何安置上去的,赵子原心念转动,随口应道:“甄姑娘请!”甄陵青道:“子原和我还讲客气吗?” 赵子原笑了一笑,道: “如此有僭了!” 双臂一振,轻轻掠了过去。 不过他为人十分细心,飞掠之际,利用眼角余光一扫,似是发觉甄陵青在同一个时候也飞身掠起,以她那一身轻功,简直已到骇人地步。 赵子原心道: “不可能啊,甄陵青的武功我是见过的,她绝对没有这样高的轻功?” 心念转动,两人已一先一后落人水阁,赵子原目光一扫,但见水阁陈设豪华,一切桌椅杯盘华丽高贵,恐怕就连首富人家也难以办到,赵子原怀疑之念大起,戒备之心随之更甚,甄陵青微笑道:“请坐,简慢之处尚请见谅! 赵子原道: “那里,那里,甄姑娘大客气了!” 他十分注意甄陵青的动作,尤其是她脸部,他知道任何武林人物要变换成另外一个人,都可以在脸上套上一张人皮面具,但是经过他仔细观察之下,甄陵青脸上似是没有人皮面具。 这一来,赵子原又不禁暗暗奇怪。 甄陵青对赵子原的行动似有所觉,待两人落坐之后,她含笑说道: “子原,瞧你好像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是的。”甄陵青道: “你是不是怀疑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一面说,一面替赵子原斟了一杯酒,又道: “我刚才便对你说过的,人世间的变化是难以逆料的,人的情形如此,我又何尝不一样?” 她在自己面前也斟了一杯,道: “来吧,我先敬你一杯!” 说着,举杯在唇间喝了一口。 赵子原也浅浅喝了一口,道: “甄姑娘,说真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甄陵青幽幽叹道: “子原,你还记的起那天在黄河渡口的事吗?” 赵子原道: “时间并不太久,小可如何记不起来!” 甄陵青道: “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子原,别客气啊!” 说着,又喝了一口,接道: “那天我奉劝你不要到京城来是有深意的,不想你不听,你和司马迁武落水之时,我那时也在爹爹船上,我见你落水,真是痛不欲生,几乎要跳水自杀,都被爹爹阻住了。” 赵子原道: “姑娘待我太好了!” 甄陵青道: “你现在才知道么?” 赵子原苦笑道: “小可素来愚钝,但不知以后事实发展又怎样?” 甄陵青膘了他一眼,道: “我自然和爹爹大吵大闹,我爹爹一怒之下便把我拷打一顿,我当时忍着不发,后来乘他不备跳下黄河……”赵子原感慨的道:“甄姑娘,你这是何苦!”甄陵青道: “你认为不应该?” 赵子原尴尬的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甄陵青道: “我也不知经过了多久,当我醒来之时,在我面前坐着一对老夫妇,这对老夫妇十分慈祥,问起落水原因,我只好随便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是因为婚姻不满才愤而投水轻生的。” 赵子原仍没有答话,挟起一块鸡肉送下嘴去。 甄陵青道: “后来那对老夫妇问起我的姓名和家世,我也随便编了一套,惟独我假说自己姓白之时,无巧不成书,原来那对老夫妇也姓白!” 赵子原插嘴道: “便是此间的主人了!” 甄陵青道: “不错,白大人位居极品,更巧的是他们夫妇膝下空虚,便认我做了义女,这便是我落水之后的一切经过!” 子原笑道: “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每个人的遭遇都有所不同,然则甄姑娘现在已贵为千金小姐,又从何得知小可身陷重围,派人加以援引呢?” 甄陵青鼻头一酸道: “子原,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情么?” 说话之时,珠泪已掉了下来。 赵子原惊道: “姑娘怎么哭啦?” 赵子原不问还好,问了之后,甄陵青反而哭的更加伤心,真若梨花带雨,人见犹怜。 赵子原不禁慌了手脚,忙道:“甄姑娘,小可一时失言,姑娘切莫见怪!” 第十七章 老谋深算 甄陵青试泪道: “还说呢?为了你,我日日派人打听你的下落,有时在晚上,我自己也偷偷到外面探听消息。” 她顿了一顿,又道: “自从知道你大闹九千岁府和夜探天牢的事之后,我放了心,不过我也猜想得到,你必然还会有进一步动作!”赵子原道:“姑娘料事如神,小可钦佩得紧!” 甄陵青道: “别在我脸上贴金啦,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耽这么大的风险呢,我问你,你今后准备怎么打算?”赵子原摇摇头道:“小可别无打算!”甄陵青气道: “你可是骗我?” 赵子原道: “小可终生飘泊,此刻与姑娘面对酌饮,再往下一步又至何处,自己也无把握,尤其是现在……”他话未说完,忽然皱了皱眉头。甄陵青道: “怎么啦?” 赵子原道: “我肚子好像有点痛!” 甄陵青道: “那便休息一会得啦!” 赵子原目射异光道: “不啦,我现在还要去办一件事!” 身子刚刚站起,忽然,“哟”的叫了一声,人已蹲了下去。 甄陵青笑道: “子原,真的这么厉害么?” 赵子原头上大汗淋漓,蓦然身子一起,探手向甄陵青抓去。 甄陵青惊道: “你干什么?” 赵子原一抓不着,身子幌了两幌,“扑通”倒下地去。 那三名使女刹时从水岸对面飞掠而至,正欲说话,甄陵青忽然挥了挥手,故意道: “赵公子劳累过甚,已经病倒了,快将他抬到我房里面去休息……” 两名使女转身去抬赵子原的身子,蓦听赵子原哼了一声,“哇”的张口喷出了酒菜渣滓,同时他下盘也不怠慢,右脚一钩,赵子原向下首使女扫去! 变生时腋,两名使女一声尖叫纷向后退。 甄陵青脸色微微一变,蓦地一指点出。 这一动作真个间不容发,赵子原出手之后,便料到甄陵青会来这么一手,身子一挺,同时闪退三步。甄陵青冷笑道:“好身法!”二次里便要出手,赵子原喝道: “慢着!” 甄陵青哂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子原道: “姑娘大纵才华,竟是把甄陵青学的惟妙惟肖,设若小可不加注意,险些上了姑娘大当!” 那女子道: “好说,好说,你也不含糊,入门不久便对我起了疑心,还道我不知么?” 赵子原道: “事关切身利害,小可不得不多加小心,却不知姑娘为何要假冒甄陵青,又为何要将小可赚来此地?”那女子道:“这个问题简单的很,因为我要取你性命!” 赵子原哈哈笑道: “小可也理会姑娘有此种用心,然小可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为何便要取小可性命呢?”那女子哼道:“你真不明白么?”赵子原道: “小可如是明白,又何必与姑娘侥舌?” 那女子道: “本姑娘姓麦……” 忽听一人叫道: “瑛儿,不用多说啦!” 声落人现,只见一人身着官服,缓步出现在对岸。赵子原一见,大惊道: “十字枪麦斫,是你!” 麦斫哈哈笑道: “想不到吧,其实,不明老夫身份之人多矣,又何独你赵子原一个?” 赵子原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大非寻常,摇摇头道: “原来你非武林中人?”麦斫哂道:“谁说的?” 赵子原道: “然则你身着官服,看样子,你的官儿还不小呢!” 麦斫道: “好说,好说,老夫原本是西南总镇,其后奉调兵部办事,约有三年……” 忽然住口不语,赵子原奇道:“为何不继续说下去?”麦斫道: “老夫想了一想,你乃将死之人,老夫把整个事实说与你听了又有何用?” 赵子原冷笑道: “只怕不见得!” 麦斫道: “你好像对自己十分自信?” 赵子原昂然道: “人无自信怎活?小可自然也不例外!” 麦斫点点头道: “好志气!” 旋对那少女道: “玻儿,你过来,老夫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原来麦瑛和赵子原还在水阁之中,麦斫出现之后,却是远远站在十丈之外的对岸说话。麦唤应道:“女儿这就过来!”闪身欲起,赵子原忽道:“慢着!” 麦瑛冷冷的道: “什么事?” 赵子原笑道: “姑娘陪小可喝得好好的,如今残酒未冷,姑娘何用出去?” 麦瑛怒道: “你没听见么?我爹叫我过去!” 赵子原冷然一笑,道: “此时此地由不得你,姑娘还是停下来陪小可的好!” 麦瑛板起脸孔道: “假若我说不呢?” 赵子原哈哈道: “小可相信姑娘不这么不通人情吧?” 麦瑛气极道: “难不成你还想把我硬留下来?” 赵子原道: “姑娘明鉴,适闻令尊之言,想必姑娘都听见了?” 麦瑛哼道: “我耳朵又不聋,如何没有听见?” 赵子原笑道: “那便是了,令尊有置小可必死之心、然则小可自忖年岁尚轻,如果就此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 麦瑛怒极反笑道: “别噜嗦,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赵子原道: “小可之意十分明白,假如令尊必欲置小可于死死,小可觉得黄泉路上孤身独行未免凄凉,是以想请姑娘作个伴儿!” 麦瑛哂道: “满嘴胡说,你自信留的下本姑娘么?” 赵子原道: “小可不敢说此大活,不过事情未完之前,小可总想尽力试试!” 麦瑛道:“好吧,那你就试试!”娇躯一闪,反手一掌拍了过来。 赵子原不退反进,探臂伸出,中食两指便去扣麦瑛腕脉。 麦玻喝道: “大胆!” 手腕一翻,变拍为抓,反而向赵子原腕脉扣去,她变招奇速,显非江湖上顶尖高手莫办。 赵子原微微一笑道: “好手法!” 手腕一翻,便也向麦瑛腕脉抓去。 麦瑛不甘示弱,照样抓向赵子原手腕,两人瞬息之间使出了五六记招式,竟是谁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赵子原不由暗暗震骇,心想,以自己眼下功夫,普通一般高手绝难挡的五六招,此女似是足不出户,缘何会有这样高的武功,宁非骇人听闻? 麦斫对岸观战,并无帮手之意。 两人又互搏了两三招,依然半斤八两,赵子原大感不耐,突然招式一变,“呼”的拍向麦瑛“气海穴”。 麦瑛冷笑道: “你究竟沉不住气了,使此一试,也可看出你的功力不过尔尔!” 手法一变,照样攻出了一掌。 两人都以小巧劲力相搏,“啪”的一声,麦瑛身子一幌,赵子原乘势一个大踏步,猛然抓住她的腕脉。 麦瑛大惊,左臂用力一甩,企图把赵子原震脱,那知她甫一用力,但觉腕脉一阵剧痛,“哎”的叫了一声。 赵子原微微笑道: “姑娘,最好听话一点!” 麦瑛怒道: “你待把我怎地?” 赵子原不理她的话,冷声对麦斫道: “麦大人,小可至少在目前还不会死去,大人似是可以一谈高论了!” 麦斫眼看爱女受制,当真心急如焚,他于咳两声,道: “咱们还谈个什么?” 赵子原道: “不谈也罢,小可告辞了!” 随手点了麦瑛穴道,左手一挟,呼地掠过对岸。 麦斫喝道: “站住!” 赵子原冷冷一笑道: “大人是否欲把刚才之言继续下去!” 麦斫道: “能否先把小女放下再说?” 赵子原道: “大人请容小可一问。” 麦斫道: “什么事?” 赵子原道: “敢问大人现居何职?” 麦斫迟疑了一会始道: “九门副督!” 赵子原一怔,暗忖怪不得麦斫有这么大的气派,原来他竟是九门副督,赵子原环眼一扫四下里都有人影幌动,这情形显示着一件事,他已被包围了。 他外表不动声色,微微笑道: “失敬,失敬,小可原不知一草莽之士居然身居高位!” 麦斫道: “好说!” 目光四下一扫,似也发觉众多之人已由四面八方欺了过来,他重重咳了一声,那些人便戛然而止。 赵子原道: “大人究竟还算知机!” 麦斫干声笑道: “人在你手上,老夫不能不识时务!” 赵子原道: “小可并无挟人要挟之心,只是为眼下环境所迫,乃不得不如此,未悉大人是否尚有心把未尽之言再说下去,否则小可要可辞了!” 麦斫一正脸色道: “赵子原,老夫曾闻你夜探九千岁府,以一个动作惊走谷定一,其后复大闹天牢,又以不世之功击败‘僵尸红魔’,缘何到了老夫蜗居,竟如此没有胆量,非挟小女作人质不可?” 赵子原道: “此一时,彼一时,麦大人亦侠亦官,小可不得不多作考虑,麦大人如无别的话好说,小可要走了!” 麦斫眼波流转道: “慢着,老夫再把事情继续说下去!” 赵子原笑道: “小可洗耳恭听了!” 麦斫道: “老夫人京供职兵部之后,因九千岁得悉老夫乃武林出身,特别赋一使命,命老夫联络武林杰出之士组织一东厂锦衣卫!” 赵子原心中一动道: “缘何又命职业剑手要去杀你!” 麦斫冷笑道: “此乃故布疑阵之局,因老夫摆脱官家身份之后,故意以武林人物出现,且处处不与人争执,是故在江湖上立了与人无争之名!” 赵子原心道: “是了,无怪那夜职业剑手要去找他,他本身倒不急躁,那个介于正邪之间的殃神老丑倒替他多方邀集人手助阵,但谁又能想到这乃是他故布疑阵的手法!” 麦斫顿了一顿,又道: “有一夜你也瞧见了,职业剑手要找老夫索命,便连那殃神老丑也为之焦急不已,哈哈,实则老夫心中早有定论。” 他说到得意之外,竟忘了爱女还在赵子原手上,哈哈笑出声来! 赵子原哼道: “似你这等行为,应为武林所不齿!” 麦斫并没生气,道: “但实际上老夫已非武林中人,职业剑手受雇于人,不过看在我的份上,假若老夫也有意雇职业剑手,老夫有九千岁作后台,敢问谁有此财力与老夫相抗?” 赵子原点头道: “此言不差,然则你始终未雇一职业剑手?” 麦斫冷然道: “谁说的,那鬼斧大帅缘何会在江湖出现?” 赵子原惊道: “摩云手受雇于你?” 麦斫得意的道: “你今日见过了,岂止摩止的手一人而已,便连那不可一世的甄定远,武啸秋,和花和尚亦受老夫之雇而来!” 赵子原心中暗懊,心想这麦斫真是老奸巨猾,竟能在不声不息之中网罗这四大高手,他的用心实在太可怕了。麦斫冷冷笑道:“小子你吃惊了么?” 赵子原哂道: “小可略感意外而已!” 麦斫冷然一笑,又道: “这只能算是你小感意外,实则大感意外尚有之,小子,你大概听过‘水泊绿屋’之名?” 赵子原怦然道: “难不成水泊绿屋主人亦受雇于你?” 麦斫昂然道: “已经有一人在路上了!”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越想越觉得麦斫的可怕,说道: “敢问是大主人还是二主人?” 麦斫道: “你缘何不问三主人?” 赵子原哂道: “小可曾见过三主人,此人心肠歹毒,怎耐四肢已残,有道是床下放风筝,纵起也没多高!”麦斫怔道:“难不成你见过三主人!”赵子原道: “小可岂止见过而已!” 麦斫嘿嘿一笑,举手一后,只听车声辘辘,一辆轮椅缓缓推了过来,赵子原一望,那推车之人人眼厮熟,正是叫天风的仆人,椅上端坐一老者,正是那残肢红衣老人。 残肢老人轮椅尚未推近,便已发话道: “麦大人请了!” 麦斫道: “老朽正有一事相烦,故而惊动兄台!” 残肢老人笑道: “即系大人不击掌相召,老夫也会自动现身相见!” 他顿了一顿,又道: “因为老夫最忌人在背后说老夫的坏话,是以忍耐不住,便命天风推我而出,恰巧大人也击了一掌。”麦斫干声笑道:“那倒是一种巧合!” 残肢老人点头道: “也可以说是吧!” 这时天风推着轮椅一步一步走近,堪堪距离赵子原和麦斫十步左右之时,残肢老人一挥手,车子停了下来。 残肢老人冷冷的道: “天风,认识那人么?” 天风两眼一睁,喝道: “赵子原,见了主人为何不过来参见?” 赵子原昔时受过天风的气,闻言嘲讽的道: “赵某不是没有骨头之人,为了苟延一命,竟尔屈身为奴!” 天风脸孔一红,旋即怒道: “赵子原,别以为你现在武功大进,需知……” 赵子原哂道: “需知我中了他‘马兰之毒’,是么?哈,莫说小可没中‘马兰中毒’,即使中了,赵某也自有解药。” 天风心中一动,暗忖这小子看来早已服了解药,只不知他这解药何来? 他心中想着,未免暗叹自己时运不济,姓赵的小子中了“马兰之毒”即有解药,缘何只有我这般命苦,天天需受他的气。 残肢老人道: “天风,你在想些什么?” 天风悚然一惊,道: “下佣没想什么?” 残肢老人道: “你可是羡慕他么?” 天风肃声道: “下佣不敢!” 残肢老人道: “你如果想用解药,老夫也可以给你!” 天风大喜,但旋即一想,不由脸色大变,颤声道: “下佣不需解药!” 残肢老人冷笑一声道: “真的么?” 天风道: “下佣不敢有一字谎言!” 残肢老人复转脸对赵子原道: “子原,近来还好吗么?” 赵子原冷冷的道: “多谢关切!” 残肢老人平和的一笑,又道: “你还愿侍候老夫吗?” 赵子原哂道: “你是什么东西?” 赵子原骂了这句话,若是在前些日子,那叫天风的仆人必然会冲过来掌他耳光,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赵子原武功大进之后,如今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还敢么? 残肢老人仍不生气,道: “大丈夫千金一诺,难道你想反悔?” 赵子原不屑的道: “以歹毒药物迫人就范,这算的什么行径?” 残肢老人道: “可是在当时,你的生命已操在甄定远手中,若非老夫一句话,你能有今天么?” 赵子原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要赵某人为奴,就凭你这个四肢不全的怪物也配!” 他出言激烈,似是有意刺激那残肢老人生气,那残肢老人果然脸色变了两下,但他旋忽就恢复平静,道: “赵子原,别以为你现在武功已震惊天下,老夫便无法收拾你,嘿嘿,告诉你老夫手段多的是!” 说着,轻轻咳了一声,天凤会意,把轮椅向前推进少许,他此刻距离赵子原已不及五步。 赵子原知道他板眼甚多,自然向后一退,喝道: “停住!” 残肢老人笑道: “你究竟还是有点怕老夫!” 赵子原哂道: “便是你手足齐全之时,小可也不怕!” 残肢老人道: “好说!” 突然一张口,一股蒙蒙白气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赵子原早已有备,身子猛撤,可是有股难闻的气味已触及鼻端,他心头一震,赶紧把真气闭住。 残肢老人哈哈笑道: “赵子原,你已中了老夫‘腹蛊之毒’:此刻倒可无事,两个时辰之后你便会感觉的出来了,哈哈!” 赵子原不觉骇然,心想他吐出那白气之时,我距离他至少也有五步之遥,为何那白气会感染的这么快? 天风狞声一笑,道: “赵子原,你还不乖乖听命更待何时?” 赵子原哂道: “做梦!” 残肢老人道: “你倒是倔强的很,两个时辰之后,老夫在九千岁府等你,待你醒来时,老夫自会把解药交给你。”赵子原愤然道:“原来你也是受雇于魏宗贤!” 残肢老人道: “九千岁出了高价欲得你而甘心,除老夫之外,放眼江湖,能够制得住你的人也不多见了!” 他感到十分得意,说过之后,竟尔哈哈大笑起来。 赵子原恨道: “老怪物,你高兴什么?” 残肢老人道: “一旦完成任务,焉有不高兴之理!” 赵子原冷笑道: “假若两个晨辰之后,赵某人不去呢?” 残肢老人狞声道: “你不愿意也是一样,只不过老夫所得的报酬少一些而已!” 赵子原嘿地叫了一声道: “你还想得报酬么?哼哼哼,分文都别想得到手中!” 残肢老人道: “老夫算无遗策,不管你是生是死,报酬老夫是拿定了!” 赵子原哂道: “假若赵某现在出手杀了你,你还能得报酬么?” 残肢老人泰然道: “你杀的了老夫么?” 麦斫适时接口道: “是啊,在老夫府上,岂能容你随便撒野!” 轻轻拍了三下手掌,只见四周人影闪动,一队铁甲武士已自四周围了上来。 这些武士身着坚厚的铁甲,手上不是握着大刀便是长枪,身背弓箭,个个威武,一步一步欺近。 赵子原冷笑一声,道: “麦斫,这便能拦住赵某了么?” 麦忻道: “能与不能,你一试便知!” 赵子原朝手上麦瑛指了一指道: “你不要宝贝女儿的命了?” 麦斫哈哈笑道: “身为朝廷命官,只知有公,不知有私,你便是将小女杀了,老夫也无怨言!” 事实上麦斫甚是心痛女儿的生命,只是他方才想了一想,自己若摆出一忖关心的样子,赵子原正好用麦瑛作要挟,他心念一闪。乃故意摆出一付毫不在乎的态度,以打消赵子原要挟之心。 赵子原那有看不出他心念之理,微微笑道: “好说,好说,那么请下令叫他们进攻吧!” 原来那队铁甲武士此刻距离赵子原甚近,只要麦斫一声令下,他们便可进攻,残肢老人一打眼色,天风一转轮椅,向后退去! 赵子原大喝道: “停住!” 天风不理,赵子原大怒,呼地一掌劈了过去。 残肢老人忙道: “左三右二笔直而行!” 天风连忙推着轮椅向左边推,左边推了三步,然后又向右边推了两步,赵子原辣辣的掌风已扫了过来。 天风迫不得已,出手一挡,“砰”然一声,他的身子登时被震退两三步,一下没法抓住轮椅。 残肢老人怒道: “蠢材,谁个命你动手!” 天风替他挨了一掌还不得到好话,心中实是怒极,那残肢老人两眼杀机大炽,冷冷又道:“天风,为何还不快推?”天风忽然心里一横,叫道:“我不推了!” 残肢老人似是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呆了一呆,道:“老夫早看出你起了叛意,哼!”天风怒道: “哼什么?赵子原以前还不是服过你‘马兰之毒’,他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我袁天风太没出息,为了怕死,竟低声下气替你去做人所不能做的事,喂饭啦,拉屎啦,擦脸啦,样样都做了,而我却希望什么?十天服一次解药,只不过苟延残喘活命而已,像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从现在起,我袁天风和你一刀两段!” 他久受压迫,如今既然存心一死,便什么也不顾忌,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心中大是舒畅。赵子原赞道:“袁兄看清生死玄关,小可佩服的紧!”朝天风道: “说起来也是为了阁下启示,我得谢谢阁下!” 突然拔出身边长剑,刷的向残肢老人刺去,他怒极而发,这剑尤见威力,那残肢老人四肢都不能挪动,看来势难过这一剑之危! 第十八章 端倪渐露 若以常情而论,袁天风那一剑万元不中之理,岂料那残肢老人业已看出袁无风起了叛意,心中早有准备,一侧脑壳,让过来势,然后一张口,“察”的咬住了袁天风的剑身。 袁天风微微一怔,只听“卡折”一声,剑身齐中而断,袁天风大骇,手握半截剑子赶紧暴退。 残肢老人哂然道:“蠢材,别受别人挑拨离间,老夫不会怪你!” 听他的口气,好像有饶恕袁天风适才顶撞之罪,袁天风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据他所知,老人性子险歹,下属之人一旦犯了错误,从不轻恕,像他今天的举动会受到原恕,实为不可思议之事。 袁天风脸色阴晴不定,他适才间把积压在胸中的怨气发泄之后,此刻已恢复了神智,究竟是贪生怕死的,袁天风转念之间,内心竟又为之动摇。 残肢老人柔声道:“还迟疑什么?需知老夫这种善心一辈子也只这一次,你若再迟疑,老夫是要收回此命了!” 袁无风正在摇摆不定,忽听赵子原叹道:“这个可能么?” 袁天风猛然一惊,心想是啊!这个可能?他现在极需人推车子,不过利用我一下而已,若待找着了人,他定会杀我无疑,这样一想,叛离之念陡然又起。 赵子原又道: “小可本不愿为兄台之事饶舌,只是感于大丈夫视死如归,心念既定,便再无改变之理,何况对方歹毒成性,一时之原有能保不是另居用心么?” 这几句话当真如暮鼓晨钟,袁天风只觉耳中一阵嗡嗡作响,突然一揖到地道: “谢谢兄台教言!” 残肢老人大喝道: “天风,你疯了?” 袁大风哈哈一笑,道: “我那里疯了?” 残肢老人冷冷的道: “缕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我问你,你还有几天便需服解药?” 袁天风道: “三天!”残肢老人道: “是了,老夫便给你三大时间考虑,若愿重投老夫手下,三天之内到九千岁府去找老夫,你若自愿让‘马兰之毒’毒发而亡,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袁天风道:“袁某之意已决,不需多言!”赵子原赞道: “这就是了,最低限度兄台还比小可多话两天多时间!” 袁天风见赵子原中毒后危在旦夕,尚用谈说自若,不由心中大起敬意,哈哈一笑,道: “赵兄承教,小弟即便死了,确实也要死的痛快些!” 两人谈话自若,毫未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麦斫看的暗暗心惊,不过他脑中却在转念如何解救女儿之策。 残肢老人已鼓动真气使轮椅缓缓行至麦斫身边,说道: “麦大人,请暂拨一人供老夫用用如何?” 麦斫道: “这个容易!” 一挥手,一名兵丁走了过来,道: “大人有何吩咐?” 麦斫道: “你暂时替这位老爷推推车子!” 那兵丁应了声是,残肢老人转脸对袁天风道: “没有你,老夫一样有人侍候!” 赵子原不待袁天风答话,便已接口道: “话虽如此说,但从此之后,“水泊绿屋”的秘密便将公诸天下,哈哈,这个却没有人替你掩盖吧!” 残肢老人一听,脸上刹时变了好几次颜色,要知他原谅袁天风是假,主要是杜绝袁天风之口,不使“水泊绿屋”秘密外泄,如今突被赵子原点破,不由心中大愤。 袁天风接道: “赵兄说的是,兄弟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要把‘水泊绿屋’秘密揭露出来,咱们走,少时当由兄弟详细奉告!”赵子原道:“说得是!”随对麦斫喝道: “你真不要女儿的命了么?” 麦斫狠起心肠道: “老夫为何要骗你?” 赵子原点点头道: “那很好,小可这便和袁兄离去,若是你属下兵丁有谁敢动一动,小可便行把你的宝贝女儿毙了!” 说着,大步向外面走去。 袁天风跟在赵子原后面,眼看两人已走到兵丁前面,那些兵丁未得麦斫命令,谁也不敢动手,麦斫到底顾虑女儿安危,不敢贸然下令,心情却是矛盾至极。 残肢老人似是已看穿了他的心意,说道: “麦大人尽管下令让路,两个时辰之后,老夫有把握他会自动到九千岁府投案!” 麦斫道:“然则小女性命如何?”赵子原接口道: “放心,只要你下令让路,小可到了门边便会把人放下。” 袁天风道: “赵兄何必如此!” 赵子原道: “大丈夫行事岂可以女人作要挟,小可此举不过权宜措施而已!” 袁天风大是钦佩,连声道: “说得是,说得是!” 只听麦灯喝道: “赵子原,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赵子原正色道: “小可从来不打谎语!” 麦斫大步而上,高声叫道: “让路!” 迎面兵了不敢反抗,霍然向两边让开,赵子原向袁天风招了招手,两人向后门走了去。 到了门边,赵子原四下一打量,看见没有伏兵,然后道: “袁兄,把那半截剑身抛掉吧,咱们这就出去!” 袁天风道: “有目的地么?” 赵子原点了头道: “咱们得赶快出城,那边还有人等咱们!” 袁大风抛了剑子,赵子原当真把麦瑛放在地下,那一直跟在后面的麦斫见了,才放下了心中重石。 两人绕道而行,只见大街之上不断有兵丁巡行经过,气氛十分紧张,袁天风皱了皱眉头,道: “赵兄,咱们最好走偏僻小道。” 赵于原道: “小可正是此意!” 两人左拐右弯,到了城门,只见兵丁已增加许多,那些兵丁看到可疑之人则多方盘查,赵子原向袁天风抛了个眼色,两人以轩昂态度走了出去,竟然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前行一段路,袁天风忍不住问道: “赵兄难道不为体内之毒着想么?” 赵子原叹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可现在只图把消息传递出去,至于体内之毒……” 忽然住口不言,袁天凤奇道: “赵兄为何不往下说了?” 赵子原忽道: “袁兄可是中了‘马兰之毒’么?” 袁天风道: “谁说不是呢?” 赵子原道: “小可险些忘了!” 说着,忙从身上取出三颗药来,那三颗药是甄陵青早时交给他的,那时甄陵青不知赵子原之毒已解,赵子原也未言明,一直留在身上。 赵子原又道: “小可早时也曾服了‘马兰之毒’,这三粒药丸是那残肢怪人交甄放姑娘的,实则小可之毒已解,所以一直放在身上,如今小可已用不着,袁兄服之,至少可延三十日生命。” 袁天风摇头道: “三十天与三天并无多大分别,在下如今已把生死大事看的开了,一个人活在世上,活要活的有意义,死要死的有价值,迟死早死都是一样!” 赵子原感佩的道: “袁兄有此卓见,诚属难得,然小可之意能多活久些自是活久些比较好!” 袁天风叹道: “也罢!” 把三颗药丸接了过去,纳入袋中放好,可是心情却是异样的沉重,他这时竟替赵子原耽起心来,因为赵子原只有两个时辰好活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忽见前面大树底下坐了两个人,那两人是一老一少,正是吴非士和玉燕子两人。 玉燕子早便看见赵子原了,高声道: “赵兄也冲出来啦!” 赵子原拱手道: “姑娘和吴前辈无恙,小可也放心了!” 随把袁天风替两人作了介绍,玉燕子大大的眼睛从袁天风脸上扫过,笑道: “我早认识他了,他早时不是替水泊绿屋三主人,人称万三而实际真名叫莫许的那个残肢老人推轮椅的么?缘何两位又会走在一起?” 赵子原不由怔了怔,他原先只知道残肢老人叫万三,还不知其真名原来叫莫许。 当下,赵子原把在麦斫那里发生的事接着说了出来,玉燕子一听,一双清澈大眼突然注视在赵子原脸上。 她沉吟了一会,始道: “赵兄固是中了剧毒,若是我猜的不错,便是袁兄也中了剧毒!” 袁天风一怔道: “姑娘法眼,在下正是中了‘马兰之毒’!” 玉燕子道:“赵兄呢?” 赵子原道: “据那莫许自称,小可中了他的‘腹蛊之毒’!” 玉燕子神色微变道: “腹蛊之毒甲于天下,便是‘马兰之毒’也不简单,错非两位碰上我,如不然,便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医治!” 袁大风狂喜道: “姑娘能解‘马兰之毒’,便是在下重生父母,在下真不知何以为报!” 玉燕子瞪了他一眼,冷声道: “你究竟怎么报答呢?” 袁大风顿觉失言,一时胀的满脸通红,呐呐的道:“这个,这个……” 玉燕子哂道: “跟着莫许跑了一辈子,便连男子人家本来性格也没有了,你也不看看人家赵兄,镇定功夫又比你如何?” 这话虽说的很重,可是袁天风却一点也不生气,心中顿生警悟,心道: “袁天风啊,你以前并不是这种毫没人格之辈,跟着莫许当佣人当久了,竟连本性都丧失了!” 他念头一闪,当下道: “姑娘教训得是,在下铭感不已!” 玉燕子道: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随从身上抛了一颗药丸给袁天风,又道: “服下去,然后盘坐行功便成了!” 袁天风深深道谢,如言服下,便盘坐行起功来。 玉燕子转脸对赵子原道: “赵兄之毒比较麻烦,先请坐下如何?” 赵子原道: “谢谢姑娘!” 依言坐下,玉燕子走到赵子原面前望了一望,又道: “请赵兄把手伸出来!” 赵子原伸出双手,玉燕子瞧了一瞧,道: “此毒端的厉害,赵兄如不是碰着我,大约不出两个时辰,便没命了!” 她一面说一面取出一颗红色药九,那药丸有一股凛冽的清香,叫赵子原张开口,她两指一弹,赵子原一口服下,便觉人口又香又凉,心中大是好受。 玉燕子道: “我此刻要替赵兄扎针,赵兄行功,然后慢慢将胸间一股浊气迫出体外!” 赵子原道: “小可理会得!” 于是盘坐行起功来,玉燕子从豹皮囊中取出四支细如牛毛的银针,神色凝重的插入赵子原双手“曲时穴”上。 吴非士道: “玉姑娘,看来他们要大动了?” 玉燕子微微颔首道: “是的,莫许现已在京城出现,冰血魔女——那个人称女娲的,不久也会赶来,至于那个主儿,迟早也会出现的。” 吴非士摇摇头道: “老朽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他们三个都到京城来干什么?” 玉燕子苦笑道: “这是他们的秘密,我看除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余的人只怕谁也不会知道!” 吴非士朝跌坐行功中的袁大同指了一指,道: “他如何?” 玉燕子哂道: “他的身份甚低,这些事情他们不会让他知道!” 袁天风适时而醒,他先向玉燕子道了谢,然后跌坐一旁,道: “在下的确所知不多,不过有些事在下却知道的非常清楚。” 玉燕子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事?” 袁天风正色道: “在下知道他们在进行一件秘密工作,而且这件秘密工作进行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日!” 就在此际,赵子原头上直冒白色,敢情他正在以震惊天下的“九玄神功”把体内之毒气排出体外。 玉燕子挥了挥手,示意袁天凤不要说话,三人目光都注视着赵子原头上那股白气,大约过了半盏热茶时间,赵子原头上白气骤减,脸色始则红润,继则一片湛然,过了不久,两眼也睁了开来,拱手道: “这毒气好难抗拒啊!” 玉燕子笑道: “如非赵兄有此神功,一时之间只怕也恢复不了那么快!” 吴非士道: “现在好了,袁兄请继续往下面说吧!” 袁天风点了点头,道: “他们进行这件工作说起来非常骇人,他们预定择一黄道吉日,把天下黑道名手都聚集在一起,然后由‘水泊绿屋’大主人发号施令,次第向各派出击!” 赵子原听的震惊不已,然而玉燕子和吴非士却无半点惊奇的样子,只听玉燕子淡淡的道:“袁兄所知道的便是此事么?”袁天风道: “正是!” 玉燕子道: “袁兄见过那‘水泊绿屋’大主人么?” 袁天风道: “在下见是见过,不过每次见面之时,她都是以白纱覆面,详细面貌却无法看的清楚!” 玉燕子叹道: “那你所知实在有限得很!” 赵子原忽然想起司马迁武对自己所说的话,当下忙道: “小可曾听一位友人说过,他不但见过‘水泊绿屋’大主人,而且也知道她是谁!” 玉燕子神情微动的道: “但不知她是谁?” 赵子原看得出来,玉燕子问的这句话纯是做作,实则她早已知道“水泊绿屋’’大主人是谁,于是说道: “据那位友人言,‘水泊绿屋’大主人好似与姑娘出身的燕宫有着极大的关系!” 袁天风心中怦然一动,他至此方知玉燕子出身燕宫,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怪不得好羹中尽多灵丹妙药,想不到她原是燕宫之人!” 玉燕子脸色微微一变,道: “赵兄说对了,但不知令友还听到什么?” 赵子原道: “敝友见到‘水泊绿屋’大主人时,是在黄河中流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斯时出现的人还有鬼斧大帅以及甄定远等人,据敝友相告,说他们正在谈论进行第二步计划。”此话一出,玉燕子和吴非士都不由脸色大变。玉燕子忙道: “请问赵兄,令友叫什么名字?” 赵子原不便隐瞒,只好据实相告,道: “司马迁武。” 玉燕子惊道: “是他?”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 “敢莫姑娘也认识他?” 玉燕子道: “岂止认识,咱们在‘死谷’之中还同过甘苦共过患难……” 话甫出口,猛觉自己失言,刹时羞的双颊通红。 赵子原察言观色,业已看出一点端倪,故意将话锋一转,道: “既然姑娘认识,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他如今便在前面镇上,姑娘要不要去问问他所见情况?” 吴非士接口道: “正有此需要。” 赵子原道: “事不宜迟,那么便由小可带路,咱们这就找他去。” 玉燕子点了点头,于是一行直向前面奔去。 来到客店门口,只见圣手书生和沈治章都站在那里东瞧西望,两人脸上一片焦急,及见赵子原出现,而且身边还多了三个人,心中亦喜亦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作了个手势,当先向店里面走去。 赵子原会意,向玉燕子等人抛了个眼色,四人先后鱼贯而入,一直来到沈治章那间院子,沈治章才道: “小哥可把老朽急坏了,但不知这几位是谁?” 赵子原一一替沈治章和圣手书生作了番介绍,沈治章听说玉燕子和吴非士来自燕宫东宫,不由油然起敬,连声道: “久仰,久仰!” 随对袁天风道: “袁兄能够及早回头,实乃武林之福!” 三人谦逊了一番,赵子原见偌大房中只沈治章和圣手书生两人,司马迁武和程铭仙等人都踪影不见,问道:“前辈,司马兄他们呢?”沈治章说: “小哥知道程大人之事了么?” 赵了原点点头,道: “知道了!” 沈治章叹道: “是则大事坏矣,老朽侥幸比小哥早知道一步消息,所以特命迁武带着程公子连夜上路,其余之人在一旁保护,老朽和周兄留在这儿等候小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玉燕子突然接口道: “司马迁武去了何处?” 沈治章一怔道: “姑娘找他有事?” 玉燕子道: “不错,正有紧急大事要问问他?”沈治章怔道: “姑娘有何重大之事,不知能否对老朽一说?” 赵子原未待玉燕子开口,忙把司马迁武在黄河中流所见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此事攸关整个武林安危,兹事体大,司马兄去了何处,万望前辈据实以告。” 沈治章寒着脸孔道: “当然,当然,他保护程公子先到蜗居,到了蜗居之后,然后由小女再送他们至一个安全地方。”玉燕子道:“不知他已走了多久?”沈治章道: “今早起行,想必还不会走出太远。” 玉燕子沉吟了一会,然后对吴非士道: “吴老师,我看我们最好分头行事,我去追司马迁武询问详情,你先回去把事情向姑妈报告!” 吴非士点点头道: “这样也好!” 玉燕子道: “事不宜迟,咱们说走就走,诸位,再见!” 当下向赵子原等人作别,片刻也不停留的又和吴非士两人向门外奔去。 沈治章叹了一口气,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武林即将多事,赵小哥,不知你对首辅和程大人那方面还有何高见?” 赵子原苦笑道: “首辅为人坚贞,要救他出来,他抵死也不肯,假若小可今夜冒险再去,小可十分怀疑结果的情形会令我们满意。” 圣手书生道: “赵兄说的不错,尤有甚者,赵兄前夕曾去天牢大闹一次,难免他们不起了戒心,一者将人另囚别处,再则极可能故意布下一个陷阱,好叫咱们上当!” 沈治章颓然道: “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圣手书生冷笑道: “那也不见得!” 沈治章道: “周兄有何高见?” 圣手书生愤愤然道: “兄弟有一意见,还是擒贼擒王,事情既因魏宗贤而起,可不可以还是去把他除掉,以为天下除害!” 沈治章霍然道: “不错,假如魏阉一死,相信忠良必能恢复清白,咱们这就说定了,今夜便去!” 他救张首辅之心,似乎比任何人都来的强烈,听说要去杀魏宗贤,表情甚是激愤,大失平日镇定态度。圣手书生转脸对赵子原道:“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赵子原躬身道: “两位前辈决定之事,小可自当遵办,不过小可认为此事由小可一人去办已足,三位不妨尽点力量去打听首辅和程大人消息如何!” 沈治章道: “小哥一人前去未免太冒险了吧?” 袁天风也道: “是啊,赵兄也知道,如今莫许也在魏宗贤那里,此人四肢虽断,然鬼主意却多的是,赵兄若去,便由小弟随去把风如何?” 赵子原拱手道: “谢谢袁兄关怀,小可既然敢于单独前去,心中自有打算,三位还是去打听首辅消息要紧。” 圣手书生明白,魏宗贤的九千岁府自经赵子原一闹,如今戒备必定更加森严,自己几人武功和赵子原相去甚远,人去多了反而形成累赘,自不如由赵子原独自一人前去来的简便。 他这样一想,当下便道: “沈兄和袁兄不必多说了,便由赵兄去办这件事便可,且是咱们若久居在此也不是办法,依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到郊外去另觅一个联络会合的地方。” 沈治章点点头道: “我也正有这种顾虑,咱们这便结了帐去找地方。” 话声甫落,忽见一人当门而立,此人年过四旬,面容冷漠,但两眼炯炯有神,环目一扫,道: “敢问,那位是沈大侠?” 沈治章等人一望,却觉来人十分面生,大家相互一瞥,随之都摇了摇头,沈治章大步上前,道: “在下沈治章,朋友有何见教?”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 “终算被在下找着了,在下有一件机密大事要禀告沈大侠,不知沈大侠可肯移步一谈?” 沈治章道: “此间之人皆在下至友,朋友有何教谕,但请直说无妨!” 那中年人摇摇头道: “事关机密,在下不愿第三人知道,沈大侠最好随在下一行!” 沈治章哈哈笑道: “再大的机密,在下也会与几位至友商量,假若兄台不愿当着在下几位至友面前见示,不说也罢!” 那中年人神色一紧,道: “这样看来,倒是在下多疑了!” 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沈治章基于主客礼貌,不得不请那人人座,那人客气几句,方始坐下,然后目光一转,说道: “沈大侠,这几位朋友怎么称呼,请先为介绍,也好使在下一吐心中之言。” 赵子原笑了一笑,抢先说道: “小可铁伯仁!” 沈治章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赵子原用意,指着圣手书生道:“这位陈天送!”又朝袁天风一指,道: “这位黄才心,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钱伯仁,陈天送,黄才心这三个名字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缘何会与沈治章打在一起,心中虽疑嘴里却道: “在下班玉如,关洛人氏。” 那人自报姓名,赵子原不知倒还有话可说,但是以沈治章交游遍天下,竟也从未听过班玉如其人。 三人原本想结帐离店,班玉如的突然出现,把他们的行程阻延了,沈治章皱皱眉头道: “班兄如何知道老朽在此落脚?” 班玉如微微一笑,道: “这很简单,因为在下也投宿此店。” 圣手书生插嘴道: “这样看来,班兄乃有心人了!” 班玉如拱手道: “不敢,实则在下此来,是想奉告诸位一件大事!” 他目光一扫,忽然啊了一声,又道: “看四位神态,莫非有事外出么?” 赵子原接口道: “不错!” 他见班玉如形迹可疑,毫不客气的表明去意,那班玉如朝赵子原一笑,道: “若是在下猜的不错,这位可是赵大侠?” 赵子原道:“不敢,小可赵子原!”班玉如笑笑道: “最近以来,赵大侠声誉日隆,尤其夜探九千岁府和大闹天牢两件事,武林中已是尽人皆知啦!” 他尽说些不关痛痒的话,沈治章毫不客气把脸孔一沉,道: “班兄有事便请直说,否则我们要走路了!” 班玉如似是知道自己已不为人所欢迎,勉强的笑了一笑,说道: “在下这便说了!” 说此一顿,又道: “不瞒诸位说,最近数目以来,在下已把诸位行迹看的清清楚楚……” 沈治章脸色一变,道: “然则班兄准备报官么?” 班玉如哈哈一笑,道: “沈庄主何急躁之甚,在下还有下情!” 他那样慢吞吞欲说又止,众人已都看出他心存不善,袁天风忍不住喝道: “班兄有话便说,否则我等可要走路了!” 班玉如朝袁天风望了一眼,连声道: “在下便说,在下便说,实则在下也是同路人,最近几日以来,在下不但把魏宗贤的行为打听得清清楚楚,便是连张首辅和程大人情形也摸的十分熟悉。” 沈治章心中微动的道: “敢问班兄是如何打听出来的?” 斑玉如道: “不瞒诸位说,在下在那两方面都有熟识朋友!” 沈治章冷笑一声道: “然则班兄准备如何行动?” 班玉如道: “在下势力孤单,有幸沈庄主和赵大侠皆同路之人,未悉咱们能否携手合作,共襄盛举?” 沈治章朝赵子原望了一眼,意思是在征询赵子原的意见,赵子原微微一笑,接口说道: “但不知咱们如何合作法?” 班玉如道: “客随主便,请赵大侠出个点子如何?” 赵子原道: “小可点子倒有,只怕尊驾不大习惯!” 班玉如一怔道: “赵大侠之言颇使在下不解,不知何种点子在下不能习惯?” 赵子原长声一笑,道: “便是这个!” 手臂一伸,蓦地抓了过去。 他出招奇速,班玉如万万料不到赵子原不声不响就出了手,欲待闪避,为时已经不及,右腕已被扣住。 但是问题发生了,当赵子原堪堪抓住班玉如手腕之际,不由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斑玉如呆了一呆,忙道: “你……” 突然一转身,如飞奔了出去。 沈治章等人都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形势己不能稍留,他们立即迅速离店。 沈治章他们终于在镇外找到了一座败坏的关帝庙,关帝庙是在半山之中,久已没有香火。 第十九章 灵武四爵 沈治章道: “赵小哥,能不能把刚才之事说一说?” 赵子原道: “有何不可,小可应该说那班玉如乃是一个女子!” 众人闻言一惊,圣手书生道: “怪不得我看他脸孔冰冷,原来罩了一张人皮面具,不知赵兄已看出她是何人乔装么?” 赵子原叹道: “说出来也许诸位都不相信,她是武啸秋的女儿武冰歆!” 沈治章怦然心动的道调 “是她?那事情可能要糟了!” 袁天风道: “为何要糟了?” 沈治章道: “武冰歆乃是武啸秋的掌上明珠,据闻他们父女俩都到了京城,如今武冰歆忽在此地出现,难保武啸秋不在附近。” 圣手书生沉吟道: “武啸秋,甄定远,还有鬼斧大帅,这次都是结伴而行,若依兄弟看来,只怕这个地方也无秘密可言了。”赵子原心中有数,摇摇头道:“那也不见得!” 圣手书生怔道: “事实俱在,为何还说不见得?” 赵子原苦笑道: “不瞒诸位说,小可昨日曾与武冰歆见过一面,她似欲告诉小可许多秘密,其后被武啸秋召去,不久之后,武啸秋,甄定远,鬼斧大帅,花和尚都一同出现了。” 沈治章动容的道: “他们可是想对小哥不利?” 赵子原点点头道: “正是,其后还是那玉燕子姑娘假奏东宫宫乐把这些人惊走,以后小可即不曾再见武冰歆,她如今易装而至,据小可猜测,她可能又有机密之事相告小可。” 圣手书生叹道: “可惜,可惜!” 赵子原道: “事情已经过去,咱们如今已找好联络处所,便请每日傍晚到此一会,小可还有几件事情要办,这便告辞了!” 沈治章想了一想,道:“好吧,夜来之事还望小哥小心一些!” 赵子原道: “不需嘱咐,小可理会得!” 说着,举步走出门去。 他心中已有盘算,由于他连日在京城各处生事,认识他的人已多,于是他先找了一个隐秘地方,把自己易装成一个青年文士模样的人物,然后才大摇大摆走进京城去。 他知道今夜到九千岁府已不同前日,到了京城之后,经过打听,找到一家专门打造兵器的铁匠铺子,那铁匠铺子不大,店中只有一个半百老者在撑支门面,赵子原走了进去,店中已坐了一人。 那人也只二十多岁年纪,衣着华丽,和赵子原那身衣裳比较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 那铁匠老人正在打造一把刀子,看样子,刀子刚刚成胚,如要打成,势必还需要一段时间。 赵子原迟疑了一会,道: “老丈请了!” 那铁匠老人已在拉风炉,闻言头也不回的道: “公子可是打造兵刃么?” 赵子原摇摇头道: “不,小可因急事等着用,不知老丈这里可有现成的剑子么!” 那铁匠老者道: “有是有一把,不过价钱太贵了!” 赵子原笑道: “但不知要多少银两?” 那铁匠老者这才朝赵子原一望,道: “我看不说也罢!” 赵子原道: “老丈可是见小可衣着寒酸,而那把剑子价值又高,故而不忍言价么!” 那铁匠老者道: “老汉阅人多矣,公子人中龙凤,老汉开起价来,公子未必能够买得起,所以不忍开价使公子失望!” 赵子原道: “说说何妨?” 那铁匠老道道: “一万两!” 此话一出,不但赵子原吃了一,惊,便是那华服青年也吃了一惊,要知一万银一柄剑,价值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那铁匠老者笑了一笑,道: “如何?老汉早就看出公子有困难了!” 赵子原深深吁了一口气,道: “说实在,莫说万两之数小可买之不起,便是千两之数小可也会知难而退,老丈,剑子如此值价,可否借小可一观广那老者摇摇头道: “这个且慢,咱们先把正题说了再谈!”赵子原道: “不知老丈还有何见教?” 那铁匠老者道: “公子听清楚了,老汉所开万两之数是一文也不能少的,但若公子能够识出那剑子的来历,老汉非但分文不取,还双手奉送!” 赵子原一怔,暗忖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随之一想,越是容易之事便越发困难,设若家居富有,拿出一万两银子便可得到那柄剑子,也不需动脑子去思考别的事了。 那华服青年冷冷的道: “这叫着货卖行家了!” 他久未说话,而一出口,语气冰冷,使人听了有种寒冷感觉,但他却是一语中的。 赵子原微笑道: “实在小可称不得行家,既然老丈有此一说,小可自愿斗胆一试,老丈请把剑子拿出来吧!” 那铁匠老者右手“风隆风隆”的照样拉着风炉,左手朝炉子墙边一指,道: “便是那一柄,公子自去看吧!” 赵子原和那华服青年齐齐抬头望去,那是一柄特长的剑子,从剑套至剑柄都布满了尘土,并且剑子距离风炉不远,炉火所及,剑套的一半都已熏成紫红之色。 从外表望去,那柄剑子除了特长之外,给人的印象几乎是一柄不堪一用的剑子,敢情赵子原和那华服青年心中都有这种想法,像这样一柄毫不起眼的剑子,何尔竟索万两之数? 赵子原走过去拿了下来,人手份外沉重,他轻轻弹落剑上尘土,那剑套除了半边紫红之外,其余皆泛碧青之色。 赵子原赞了一句: “好剑!” “呛”然一声,长剑出鞘,一缕碧蓝光华绕室而飞,那华服青年神色也为之一变,吃吃赞了一句: “果然好剑!” 铁匠老者仍在拉着风炉,嘴里却道: “想必公子已识得它的来历了吧?” 赵子原从剑刃一直望向剑柄,不觉心头怦然一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始道: “小可姑且一说,如有不对之处,尚请老丈见谅!” 铁匠老者道: “公子客气了!” 赵子原纳剑入鞘,神色凝重的道: “此剑名唤‘青霭’,论其打造年代,据小可推测大约在两百年左右,其锋利并不下莫邪干将,为近代剑子中罕有之珍品!” 那华服青年始终关注赵子原的动作,如今听他说到那剑名唤“青霭”,脸上的神以骤然为之一变,但他掩饰的甚好,瞬息之后,脸上又恢复了淡淡之容。 铁匠老者没有注意他的神色,点点头道: “不错,不错,老汉尚有一事请教,公子可知此剑之历史背景么?” 赵子原正色道: “我朝创业,太祖与张自诚互争天下,此剑便属张自诚所有,大概历经沧桑,后来此剑落人一位武林异人之手。” 铁匠老者问道: “敢问这位武林异人是谁?” 赵子原肃声道: “灵武四爵中的金鼎爵!” 铁匠老者神色微微一变,旋即说道: “对极,对极,这柄剑子是小哥的了!” 赵子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那华服青年突然说道: “且慢!” 铁匠老者朝他一望,淡淡的道: “公子有何见教?” 那华服青年道: “此剑尚不能属这位兄台所有!” 铁匠老者不悦道: “剑是老汉之物,老汉已说过属那位公子所有,阁下缘何相阻?” 那华服青年冷冷的道: “在下自有相阻的原因!” 赵子原眼看剑子即将到手,冷不防半途中杀出一个程咬金,心中实是大大的不快,说道: “请道其详!” 那华服青年道: “在下有一事请教兄台,此剑即是金鼎爵所有,缘何又会在铁匠老丈手上,兄台能道其详么?” 赵子原一呆,这一问倒真是把他问住了。 那华服青年笑了一笑,又道: “假如兄台不知,在下可为一说,不过……” 赵子原道:“不过什么?”那华服青年道: “这柄剑子就不能属兄台一个所有了!” 赵子原目视铁匠老者,只见他一下一下拉着风炉,那刀胚已烧的通红了,但他此刻宛如未见,犹自拉个不已。 赵子原暗暗吃惊,心想这老者有点奇怪,便是眼前的华服青年也不简单,当下说道: “只要兄台能把事实说出,小可自有定处!” 那华服青年微微一笑,道: “君子一言!” 赵子原道: “快马一鞭!” 那华眼青年干声咳了两下,这才说道: “兄台适间所言大体都还不错,不过说的不够详尽,话得从头说起,据在下所知,灵武四爵便是昔年张自诚手下四大王爷,文殊为忠孝王,金鼎为信义王,普贤为仁爱王,太乙则是和平王!” 赵子原怦然一惊,敢情有关灵武四爵的过去历史,他一点也不知道,如今听那华服青年一说,心中犹有疑念,目视铁匠老者,只见铁匠老者茫然拉着风炉,神情甚是迟顿,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 赵子原暗暗称奇,心想这才是怪事了! 那华服青年顿了一顿,又道: “一年张自诚与大祖争霸兵败,四大王爷保护张自诚落荒而逃,然太祖追兵越来越多,自诚自知难逃天限,遂对四王日:此天亡我也!” “四王心中不服,力歼数百骑,然明兵越战越勇,就在此际,大将常遇春与徐达先后追至,常徐两位武艺精湛,四王至此方知大势已去,当下商议遂由文殊金鼎两爵断后,普贤太乙则保护张自诚且战且逃,斯时张军所剩无几,被常徐两人一阵冲杀,几乎损伤泰半,时张自诚身边除四王之外还有一位得力大将,此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云字!” 这时那铁匠老者已抽出刀胚“当当”打着,一轻一重,打来甚是有板有眼。 赵子原道: “后来如何?” 那华服青年道: “这公孙云原属金鼎爵手下爱将,他见金鼎爵留着断后,也自这柄留了下来,时常遇春掩杀而至,金鼎爵奋起抵挡,用的便是这柄‘青霭剑’,常大将军用的是枪,金鼎爵用的是剑,在兵器上先就吃了大亏!” 赵子原点点头道: “那是当然!” 那华服青年续道: “然金鼎爵仍凭青霁剑与常大将军力拼三百合,金鼎爵腿上已中了一枪,常大将正欲结果金鼎性命,公孙云飞骑而出,拼死把金鼎爵救了起来,他便和文殊爵保护金鼎爵突出重围,金鼎爵因感激爱将相救,遂以此‘青霭剑’相赠,尔后张自诚失败,四王与公孙云都还留在世上,但彼此曾誓言不食明禄……” “嗤、嗤、嗤……” 赵子原张望望去,只见那铁匠老者泪水夺眶而出,泪珠滴在那通红的剑胚上,是以才“嗤嗤”发出了异响。 赵子原大惊,他纵是再笨之人,也猜想得出那铁匠老者便是金鼎爵手下大将公孙云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 “后来又如何?” 那华服青年一怔道: “兄台可是明知故问么?” 赵子原道: “如此说来,兄台故事到此便完了?” 那华服青年道: “不错,难不成比兄台故事还差了些么?” 赵子原哈哈笑道: “不差,不差,但小可尚愿请教兄台,兄台见过家师了么?” 那华服青年怔道。 “你是灵武四爵中谁的徒弟?” 赵子原泰然道: “金鼎,普贤,太乙俱是小可之师,兄台所云,小可自是熟悉得紧!” 那华服青年瞪了赵子原一眼,心中似是有些不相信,那铁匠者也朝赵子原一望,脸含怀疑。 赵子原微微一笑,又道: “看样子兄台有些不信了?” 那华服青年道: “在下的确有些怀疑!” 赵子原想了一想,道: “然则小可表演一下家师武功如何?但不知在三位家师之中,兄台希望见见谁的武功?” 那华服青年道: “兄台手上正拿着金鼎爵昔年那把剑子,何不把他武功展布一二,以广见闻!” 赵子原摇头道: “金鼎师剑式杀气太重,我看不如表演太乙师的武功较好!” 那华服青年倔强的道: “不,还是表演金鼎爵的剑式吧!” 若在平时,赵子原可不会这么轻易演示武功,可是此时情形特别,他不暇多想,右手紧紧抓住剑柄。 那华服青年全神贯注,那铁匠老者也停止打铁动作,两眼炯炯注意着赵子原。 赵子原好像不知那铁匠老者在注意自己,剑身将抬未抬之际,态度从容的对那华服青年道: “在未拔剑之先,小可尚有一言要说,便是兄台适间所言,灵武四爵一心忠于周室曾誓言不食明禄,不过据小可所知,此乃以往之言,如今事情已成过去,四位老人家都已改变初衷,自叹天命攸归,非人力所能抗衡,诸如文殊太乙两位老人家今都已在江湖上走动,设若公孙云前辈在世,小可相信他老人家必也改变了初衷!” 那铁匠老者“当”的一锤,突然插口问道: “敢问公子在何处见着文殊太乙两位?” 赵子原道: “小可尚未见过文殊老前辈,然小可确知他老人家已在江湖走动,至如太乙老前辈,小可此次来京便是奉了他老人家之命!” 铁匠老者神色微动的道:“小哥知他在何处么?”他已不再称赵子原为公子,而改称小哥了。 赵子原摇头道: “他老人家如神龙现首不现尾,但如小可猜的不错,他老人家也应该到了京城!” 铁匠老者突然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那华服青年催促道: “兄台可以使剑了!” 赵子原道: “毁是兄台有命,小可敢不遵从,两位当心,小可这就拔剑了!” 那华眼青年和那铁匠老者果然全神戒备,尤其是那华服青年更是紧张的站了起来。 对他这一出奇动作,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因为赵子原曾经言明,他剑式的杀气太重了,那青年人之所以站起身来,也许是个准备后退的动作。 赵子原缓缓拔剑,但见满屋生辉,阴寒剑气贬人肌骨,便是那熊熊炉火也即将被压了下去。 赵子原剑身尚未完全抽出便有这等气势,铁匠老者和华服青年两眼都为之凝住,赵子原剑身越拉越长,房里的寒气也越来越浓,炉火被压的悉嗖作响,整个房中充满了森寒剑气。 蓦然之间,只听“嚓”的一声,另一缕剑光绕室而飞,在半空中连打三匝,然后向赵子原疾射而至! 赵子原正全神拔剑,做梦也想不到在此时此地会有人拔剑相向,但应变乃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本能,便在此际,只见他身子一转,手中长剑已“呛”然出鞘。 澄碧的光华绕空而起,两股剑势在空中一触,蓦听那华服青年一声惊叫,人已翻跌而出。 赵子原适时收剑惊道: “你……” 那华服青年被赵子原一震而退,脸色极是阴暗,他迟疑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在下有意一试金鼎爵的神奇招式,不想自讨没趣!” 赵子原道: “兄台缘何要一试呢?设非小可收剑的快,只怕……” 那华服青年道: “谢谢兄台,在下早已看出兄台手下留情,宝剑佩英雄,这柄剑子是兄台的了!” 他虽极力掩饰,只是神情之间无论如何也显的极不自然,当他一笑归坐之际,心中还有些惴惴然。那铁匠老者悠然道:“浪沧三剑,小哥果是信义王的弟子了!” 赵子原肃容道: “如果小可猜的不错,前辈该是公孙将军了?”铁匠老者叹道: “几十年来,姓名我都早忘了,小哥如是看的起我,便叫我一声公孙铁匠吧!” 赵子原拱手道: “晚辈不敢!” 公孙云道: “王爷还好吧?” 赵子原道: “身体极为安健!” 公孙云突又叹了一口气,一语不发重去拉风炉,待火势拉旺了,他便拿起铁锤“叮当”打着,再也不发一言。赵子原捧着那把剑子,道:“这个还给前辈。” 公孙云这才吐了一口句: “剑子是你的了!” 赵子原道: “晚辈无功不敢受禄!” 公孙云不语,只顾叮当打着,这倒把赵子原僵在那里,情形非常尴尬。 那华服青年笑道: “兄台不必客气,公孙将军一言九鼎,请把剑子收下来再说。” 赵子原只好称谢收下,按理他本待要走,可是他心念一动,打消了离去之念,重又坐了下去。 那华服青年拱手道: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赵子原道: “小可钱怕仁,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华服青年道: “在下毕台端,若承不弃,待在下刀子打完之后,由小可作东,咱们去痛饮三杯如何?” 赵子原摇摇头道: “谢谢兄台,小可等会还有要事待办!” 毕台端两眼转了一转,道: “兄台如是说,好叫在下失望的很!” 赵子原道: “小可实有要事,尚请毕兄多多包涵。” 毕台端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公孙云的动作加快,不消半个时辰,那把刀子已经打成,那是柄奇怪的刀,刀锋卷回,刀柄之上扎了一个孔干,使人看来非常的不顺眼。 公孙云道: “好啦!” 毕台端含笑起立,说道: “在下适才不知公孙将军在此隐姓埋名,多有得罪!” 公孙云冷冷的道: “如今知道了呢?” 毕台端道: “原议之价五钱银子,在下此刻非出十两不可了!” 公孙云断然道: “不,老汉分文不取!” 毕台端怔道: “这如何使得?” 公孙云道: “昔为将军,今为铁匠,身份和职务虽有所不同,然老汉性子却改不了的,公子请拿去吧,老汉说不要便不要了!” 毕台端欲待坚持,赵子原道: “兄台切莫有负公孙前辈美意!” 毕台端哈哈一笑,道: “好个莫负美意,如是在下多谢了!” 接过刀子,朝公孙云和赵子原拱了拱手,然后出门大步而去。 公孙云向赵子原招了招手,道: “进来!” 说着,转身进去。 赵子原不知他要自己进去干什么?嘴里也不便问,只好跟着公孙云走了进去。 前面是店面,后面便是住房,不过住房甚少,当赵子原踏入公孙云住房之际,他第一眼便看到一个牌位。 那牌价上书着: “大周皇帝之位”,下面写的是“罪臣公孙云”。 赵子原黯然一叹,心道: “他们心怀故主,至死不渝,这种耿耿忠心,环顾天下,只怕少而又少了!” 公孙云先朝牌位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喃喃的道: “主公,这里已不能住了,我们得走路了!” 赵子原惊道: “前辈缘何要离开此地?” 公孙云冷冷地道: “你知道那华服青年是什么人么?” 赵子原道: “他不是毕台端么!” 公孙云冷哼道: “小哥年岁轻轻,为何连这点事都想不出来,“毕”台端者,实“逼”台端也!” 赵子原大惊道: “这样看来,他可能是宫中的人了?” 公孙云摇摇头道: “是不是宫中的人,老夫尚不大清楚,不过老夫从他所打造的兵器上观了,倒看出了些端倪!” “前辈看出他是什么来路?” 公孙云道: “若是老夫没有看走眼,他极可能与燕宫之中的西后有关!” 赵子原怦然一震,道: “这样看来,可能西后也来了!” 公孙云道: “西后是不是来了,老夫还不敢断定。不过你刚才拔剑之时,他有意拦了你一招,实则那一招他并未施出全力,不过他用的却是西后‘凤凰暂’中的‘盘空三转’,这却一点也没有错!” 赵子原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然则前辈可是为了顾忌西后才萌去意的么?” 公孙云摇头道: “那倒也不是,我在此地住了几十年,人人都只知我是一名铁匠,如今身份一露,大明之人必不放过,我还想保着这条命看大明气数尽亡,然后再死也不迟!” 赵子原暗然叹了一声,说道: “前辈之意,只怕与太乙老前辈不尽符合!” 公孙云怔道: “怎地不符合?” 赵子原正容道: “晚辈受太乙老前辈之命而来,用意便是在打救张首辅,首辅为朝廷擎天一柱,设若太乙老前辈也希望大明覆亡,他老人家也用不着命晚辈进京了!” 公孙云道: “四王爷自有打算,只怕非你所知!” 一边说话,一边仍然匆匆收捡行囊,随后说道: “记住我一句话,小心那毕台端就是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晚辈知道!” 他嘴里应着,实则脑中不断转念“四王爷自有打算”那句话。心想以太乙爵前辈为人,他若真有什么打算,当时似乎会对我说,然则他除了要我进京之外别无交代,难不成大乙爵前辈还另有惊人之举? 他脑中想着,只见公孙云瞬即打好一个包裹,他把那神位也包了进去。然后对赵子原道:“小哥别矣广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家中一切他都不顾了,赵子原觉得这种情境甚是凄凉,不知不觉之中随着公孙云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公孙云明知赵子原跟在后面,他却连头也未回转一下,举步跨出了城门。 赵子原急道: “前蜚……”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蓦见一个人潇洒的走进城来,赵子原一见,不觉心头大震,旋即接口道: “恕晚辈不远送了!” 公孙云回头道: “多谢盛情广继续举步行走。赵子原正怔立当地,忽听身后一人接口道: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兄台可以止步了!” 赵子原一惊,循声望去,原来竟是毕台端。 毕台端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倒真出赵子原意料之外,他怔了一怔,旋即哈哈笑道: “兄台也是来送朋友的么?” 毕台端摇摇头道: “非也,在下是来等人的!” 赵子原皱眉道: “但不知兄台等的是谁?” 毕台端朝前面一指,道: “便是此人!” 赵子原朝前面那人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毕台端,心中大感讶异,道: “兄台认识他么!” 毕台端点点头道: “不错,敢问兄台是否也认识他?” 赵子原暗暗吸了口气,道: “认识,认识,此人不是司马道元么?” 毕台端哂道: “谬矣,他是职业剑手谢金印!” 顿了一顿,复道: “多少年来,丧命在谢金印剑下的屈死亡魂已不知凡几,在下不才,今日要为这些屈死鬼魂一洗沉冤!”赵子原心动的道:“这样看来,兄台倒是想扳一扳姓谢的了!” 毕台端昂然道: “不错!” 赵子原笑道: “那真是武林中第一件大事,不过据小可所知,谢金印非泛泛之辈,毕兄还是谨慎的好!” 毕台端笑道: “若无必胜把握,在下也不会惹火烧身,钱兄咱们走,先喝两杯再说!” 赵子原怔道: “然则毕兄不跟谢金印斗了么?” 毕台端哈哈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 “不瞒钱兄说,谢金印的行踪早已在咱们眼下!” 赵子原心中一惊道:“你说咱们?难不成毕兄还有朋友?” 毕台端道: “当今之世,急愿取谢金印之命者岂止在下一人,是故我们这些人早就有了默契,只待谢金印一人京门,那便是他的死期到了!” 赵子原也极欲取谢金印之命,但不知为了什么,当他听到毕台端的话之后,心中竟无端的替谢金印耽起心来,暗想毕台端的身手自己方才已领略过了,虽然刚才一,击,毕台端尚未施出全力,但是武功全貌赵子原却有了些印象,若以毕台端为基本然后再加上三数名高手,纵是谢金印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讨得了好去。 赵子原心念一闪,当下说道: “毕兄言之不谬,这谢金印实是个该杀之人!” 毕台端笑了一笑,道: “是么!但不知他与钱兄是否也有深仇大恨,若有之,钱兄倒是一大主力!” 赵子原避重就轻的道: “小可出道未久,还谈不上与人仇恨二字。” 第二十章 剑拔弩张 赵子原说出了那句话,自觉大大的有愧于心,注视着前行中的谢金印,心中暗暗忖道: “此人与我仇深似海,我缘何会把眼前时机放过,不,我不能让别人杀他,一定要亲手结果他!” 毕台端朝赵子原一望,神秘的道: “那就很难怪了,不过最近江湖上盛传一事,不知钱兄是否听人说过?”赵子原道:“什么事?” 毕台端低声道: “翠湖之夜,司马道元一家惨死谢金印剑下,此事已引起武林公愤,非欲将谢金印杀掉不可!”赵子原心中一动,道:“但不知谁人主持其事?”毕台端一阵迟疑,道: “这个……在下还不大清楚!” 说话中,前面到了一座酒楼,毕台端随手朝里面一指,道: “钱兄,咱们进去喝两盅如何?” 赵子原沉思片刻,暗忖公孙前辈说的不错,这“毕台端”已注意到我的行踪,我若藉词离去,势必会引起他更大的怀疑,不如将计就计,先和他纠缠一会,然后再慢慢找谢金印不迟。心念一闪,当下点点头道:“既承相邀,敢不从命!” 说着和毕台端相继走了进去。 这时谢金印已走远了,他外表上似是不动声色,实则他早就注意到赵子原和毕台端了。谢金印走了一段路,见两人没有跟来,心道: “那青年人眼甚熟,只不知在哪里见过?” 他一边走一边想,本想返酒楼去瞧个究竟,随之一想,罢了,自家事都办不完,哪有闲心去顾虑别人!他这样一想,终于继续向前走了。 赵子原和毕台端找了一副座头,毕台端摆出一副作东的样子,连连点了好几道大菜,要了两斤白干,才道: “在下不知钱兄是否已经看了出来,如今京城好手云集,当真是八方风雨,眼看便有场热闹要发生了!” 赵子原道: “小可出道未久,倒不曾注意及此!” 毕台端哈哈一笑,又道: “如是,兄台未免太粗心了,就拿眼前来说吧,职业剑手谢金印出现之后,在下敢于断言,当世中少有在江湖中露面的顶尖高手也会相继出现!” 赵子原道: “但不知这些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毕台端道: “譬如太昭堡主甄定远,留香院主武啸秋,还有……还有那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摩云手也可能要出面了!” 赵子原见毕台端说的口沫横飞,心中暗暗冷笑,嘴里却道: “诚一时之盛也,不过小可听说那摩云手乃是与燕宫双后、灵武四爵齐名的人物,他既然可能出现,想必燕官双后和灵武四爵也可能来凑热闹了!” 毕台端机警的道: “那就要留待以后事实去证明啦!” 说话中,酒菜已送了上来,毕台端亲自把盏,在两人面前各自注了一杯,然后举杯道: “来,我敬钱兄一杯!” 赵子原谦逊的道: “岂敢,岂敢,理应小可敬毕兄。” 举杯就唇,两人相互一饮而尽。 毕台端重又在两人面前各自注了一杯,然后频频劝赵子原吃菜,一副主人待客的姿态。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中年丐者走了进来。 那中年丐者衣着干净,只是全身上下打满了补钉,赵子原心中一动,暗忖丐帮布袋帮主龙华天也到了,看来这卧虎藏龙的京城倒真的有一番热闹好瞧呢。 毕台端悄声道: “钱兄认得此人么?” 赵子原故作不知的道: “小可不认识,不知此人是谁?” 毕台端微微一笑,道: “丐帮帮主龙华天!” 赵子原故作耸然色动的道: “丐帮帮主名倾天下,他如今也在此地出现,当真有热闹可看了!” 话声甫落,忽听一人高声道: “飞斧震天下!” 毕台端目光一动,脱口道: “飞斧神丐!” 实则布袋帮主和飞斧神丐赵子原都见过,他此刻既在毕台端面前假装是初出道之人,便率性假装到底,对于一些成名的武林人物都假装不认识。 飞斧神丐大步走进,龙华天向他招了招手,飞斧神丐一躬身,便要拜行大礼,龙华天挥挥手道: “从权,从权,先坐下来再说!” 飞斧神丐应诺,在龙华天下首坐了。 龙华天轻声道: “事情如何?” 飞斧神丐摇摇头道: “很难,很难,一时还打听不出来!” 龙华天默然不语,酒菜已上,便和飞斧神丐慢慢的喝了起来,两人虽则仍在谈话,只是声音甚低,赵子原毕台端有心窃听,但一时之间却听不出一点所以然来。 毕台端道: “丐帮消息向称灵通,这次似乎在打听什么,然而却遇到困难!” 赵子原心想据自己所知,丐帮素极侠义,眼下帮主亲临京城,除了张首辅之事外,大概不会有别的事了。 他心中一闪,当下应和道: “看样子,他们好像遭遇了困难!” 毕台端阴声一笑,道: “在此时此地,除了张首辅之外,只怕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能够请得动丐帮帮主了!” 赵子原道: “便是张首辅又如何?” 毕台端冷冷的道: “早两大有一个叫赵子原的人到大牢去,准备把张首辅搭救出来,谁知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非但人未救出,结果反而又陷下一名程大人,如今听说那程大人也关在天牢。” 赵子原听他口气,似是对自己隐有不满,赵子原益发证实公孙云说的不错,毕台端必是燕宫双后那边的人。 赵子原故意道: “这么一来,不是那姓赵的把事情弄坏了么?” 毕台道: “说得是呀,若不是赵子原一闹,事情可能不会弄的这么紧张,现在看情形,职业剑手谢金印和龙华天等都去劫天牢了厂赵子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想他们可能不了解首辅个性,纵是千里迢迢涉险至此,只怕也干事无补。 他有心想去告诉龙华天一下,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又因毕台端在侧,做起来自然大大的不方便。 他低着头喝了两口闷酒,然后说道: “这些人武功虽高,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想那天牢防范的又是如何严密,他们此去便能救得了人么?” 毕台端阴声道: “说得是啊!” 赵子原大口吃了些酒菜,然后拍了拍肚子,自语道: “饱矣,便由小可作东吧!” 说着,也不管毕台端答不答应,便大声呼道: “店家!结账啦!” 毕台端忙道: “兄台这便要走了么?” 赵子原作了歉然的表示,道: “小可早已说过,因尚有要事待理,所以必须先走一步!” 毕台端眼波流转,道: “既如此,钱兄请便,此次便由在下作东,咱们下次相逢,再由钱兄回请便了!” 赵子原道: “这如何使得!” 毕台端笑了一笑,道: “钱兄有所不知,在下要等人。” 话声一顿,忽见一名黄衣少女走了进来,毕台端笑道: “在下要等之人到了,假如钱兄有兴一坐,不妨再坐下谈谈,在下也有极重要之事相商。”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一句引诱之词,赵子原自然听得出来,微微一笑,道: “小可实是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陪吧!” 说着,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毕台端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这时,那黄衣少女走了过来,毕台端向她一招手,低声道: “师妹请坐下来!” 这时店家已走了过来,原来赵子原早已叫他会账,是故那店家早就守候在一边了。 店家问道: “公子不走了么?” 毕台端点了点头,并道: “不走了,另外换一副杯筷来!”顿了一顿,又道: “师妹,将就些吧,咱们谈谈正事要紧!” 那黄衣少女毫不在意的道: “实则我刚才已在那边吃饱了,现在吃不吃都没关系。” 毕台端道: “先说说你的,你去追人的情形如何?” 那黄衣少女忽然叹了一口气,道: “说来惭愧,程铭仙是由一个年青人保护着,这人武功极是不错,而在他身边还有几名高强的帮手!” 毕台端微微一笑,道: “这些人想必不会放在你的眼下吧?” 那黄衣少女道: “话是不错,不过眼看我即将得手,他们之中忽然又来一名帮手,你猜这人是谁?” 毕台端一怔道: “我怎么猜得出来!” 那黄衣少女忽然把声调压低,道: “东后的蓝玉燕!” 毕台端惊道: “是她?” 那黄衣少女道: “便是因她来了,我才不得不赶紧收场,所幸我去之时蒙着了面孔,不然几乎被她认了出来!”毕台端摇头道:“只怕她已认出你了!”那黄衣少女怔道: “我和她相距七八丈之际抽身而走,脸上又罩着黑布,她怎会认的出来?” 毕台端叹道: “你脸孔虽已罩住,可是奔行之时身法却又怎能瞒住她?唉!这件事假若给师父知道,少不得我俩都要受一顿责罚。” 黄衣少女冷冷道: “师兄,你也不想一想,设若在那种情形之下,我不离开又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 毕台端道: “大不了大家朝面,说个一清二白!” 黄衣少女嗤声道: “说得好听,那贱人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让她捉住尾巴,只怕燕宫双后马上便会翻脸!”毕台端哼了一声,道: “怕什么?他们不遵守誓言派了人出来,难不成我们便不能派人在外面走动吗?” 黄衣少女冷冷扫了毕台端一眼,道: “你忘了燕宫‘忠义千秋’的家训了吗?不管怎样,程铭仙究竟是忠良之后,咱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事情如然闹翻,其曲在我,到时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毕台端一听,这才如有所悟的一连点了几下头,道: “这倒也是,师妹深思远虑,好叫愚兄佩服!” 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事虽不成,我总算把他们方向摸清,这笔账暂时记到沈治章头上,还怕他们跑得了吗?” 毕台端道: “好,只要有人可找,这件事仍不会落空。” 黄衣少女道:“知道就行了,现下谈谈你的经过如何?”毕台端悄声道: “在座有两名叫花子,师妹看到了吗?” 黄衣少女冷笑道: “龙华天和他属下的飞斧神丐,我如何不认识,我问的是那正点子赵子原的事,你是否已弄清他落脚何处?” 毕台端神秘一笑,道: “师妹没见刚才离去那人么?” 黄衣少女一怔道: “他是赵子原?” 毕台端点了点头,道: “不错,不过他此刻已易了装,不瞒师妹说,凭兄还和他对了一招,他使的是‘沧浪三式’!”黄衣少女玉面一紧,道:“胜负之数如何?”毕台端黯然道: “斯时愚兄虽未施出全力,对方亦未以全力相搏,愚兄便被震飞而出,其人功力之高,已可概见一般了!” 黄衣少女怔道: “设若咱俩以二敌一呢?”。 毕台端摇摇头道: “恐仍难有胜算之望!” 黄衣少女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不服之色,要知大凡女人都好胜恃强,眼下的黄衣少女又何能例外? 毕台端朝黄衣少女望了一眼,又道: “我还发现了一个人!” 黄衣少女问道:“谁?”毕台端压低声音道:“谢金印!” 黄衣少女哼道: “想不到他也来了,哼哼,上一次……” 毕台端接道: “只要摩云手他们略尽点力量,不就把他解决了吗?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这一次不要落空才好!” 黄衣少女冷冷一笑,举杯就唇喝了两大口,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喝起酒来却像个男子汉,丝毫不拖泥带水。 毕台端朝黄衣少女望了一眼,又道: “师妹,咱们走吧!” 黄衣少女点了点头,毕台端付过账,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龙华天向飞斧神丐一望,道: “听见了没有,西后手下的人也出动了!” 飞斧神丐点了点头道: “听他们口气,好像是冲着赵子原而来,又好像是冲着谢金印而来,不过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龙华天道: “什么事?” 飞斧神丐道: “听那华服青年口气,好像适间和他同座的青年人便是赵子原,属下觉得奇怪,他既想对赵子原动手,缘何不早动手呢?” 龙华天道: “你没听见么?他已和赵子原交了一次手,那一次双方都未施出全力,但他已被赵子原震飞,设若那一次他的功力远驾赵子原之上,赵子原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飞斧神丐道: “此人机智甚深,只不知赵子原识破他的好谋没有?” 龙华天笑道: “赵子原人小鬼大,也不是易与之辈,不过有一件事,我还觉得有点奇怪!” 飞斧神丐道: “不悉帮主所见何事?” 龙华天压低声音道: “赵子原已在京城闹了好几次,按照常理他是该溜之大吉了,如今稽延不去,不知这小子脑袋里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飞斧神丐道: “是啊,咱们要不要去找他瞧瞧?” 龙华天想了一想,道: “在此时此地,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走!找他去!” 龙华天付过账,两人先后走了出去。 再说赵子原出了店子之后,脑中尽在盘算着,暗忖吃了毕台端一顿酒,除了确定他是西后手下之外,似乎别无发现,反之,我倒把谢金印走失了。 对于谢金印,赵子原脑中可以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直欲杀谢金印而后己,但不知怎的,他似乎又隐隐觉得谢金印这个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赵子原脑中有这种奇想,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大街之上走了一会,偌大一座北京城,要找谢金印又谈何容易,正感颓丧之际,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望去,惊喜的道: “苏大叔,原来是你?” 那人正是苏继飞,不过苏继飞此刻已卸了驭者服饰,长袍马褂,十足像个商人的模样。苏继飞笑道:“子原,果然是你!错非是我,还真识不出是你乔装,你有事吗?”赵子原道: “晚辈正在找谢金印!” 苏继飞道: “这个不忙,但不知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事没有?” 赵子原沉吟了一会,心想夜来之事我要不要告诉苏大叔?他略作思考,便坦然对苏继飞道: “入夜之后,晚辈还准备到九千岁府一行,除此之外别无他事了!” 苏继飞微微一笑,道: “果然一切都不出圣女所料,贤侄请随老夫一行,老夫有一件极关紧要的事告诉你!” 赵子原见苏继飞神色凝重,当下点点头道: “晚辈自当随大叔一行,只不知大叔此次进京是一人独行,抑或与圣女相偕而来?” 苏继飞压低声道: “圣女也来了,不过我此刻带你去一个地方,圣女并不在那里!” 赵子原道: “缘何大叔不带晚辈一谒圣女呢?” 苏继飞道: “圣女现在正在静思大计,不宜打扰,不过我这次来找你,便是出于圣女的指示!” 赵子原道: “但不知咱们此刻去何处?” 苏继飞道: “到时你便知道了!” 说着,带着赵子原转过几条大街,然后来到一条小巷子里,那条巷子十分破落,苏继飞走到一家屋子面前停下,用手一推,那门并未上锁,应手而开。 忽听一人问道:“来了么?”苏继飞道:“来了!” 赵子原正感惊讶,暗忖此人是谁?忖念之际,一人晃身而出,赵子原举目望去,不由欢声叫道: “奚前辈,原来是你?” 原来那人正是奚奉先,赵子原以前曾在太昭堡和他见过一面,想不到他何时也到了京城? 奚奉先仔细看了看乔装的赵子原,这才跨前一步,躬身道:“属下参见堡主!” 赵子原一怔道: “奚前辈如何这样称呼?” 身子一退,赶紧侧身闪过一边,同时还了一礼。 苏继飞笑道: “奚兄且莫以大札相见,待兄弟把事情原委对子原说清楚了再说!” 奚奉先道: “苏兄还没向堡主说明白么?” 苏继飞道: “路途之上谈话不便,兄弟准备把子原带到这里之后再详为解说!” 奚奉先点了点头,一边移过两张凳子让赵子原和苏继飞坐下。 三人落座之后,苏继飞始道: “子原,共有两件事情,你听了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赵子原心想奚前辈唤我为堡主,已够我吃惊的了,不知还有何事会更令我吃惊的?当下道: “请大叔指教!” 苏继飞道: “第一件,便是奚兄方才呼你为堡主之事,需知这件事乃出于圣女之安排,圣女有此心久矣,只因那时你武功未成,圣女一直不愿要你这样做,今者,你武功已然大成,自可恢复祖上声威了!” 赵子原惊道: “大叔此言虽是,然晚辈与圣女毫无渊源,晚辈虽素来遵重圣女为人,但似乎不必听命于她!” 苏继飞笑了一笑,道: “子原,你何愚蠢如斯,难道你至今还看不出圣女是谁么?” 赵子原心头大震,道:“晚辈只觉圣女十分酷肖家母,只因……” 苏继飞道: “年龄太轻了些是不?” 赵子原道: “正是!” 苏继飞摇头道: “当今之世,易容之术十分盛行,一个三十多岁妇人化装成二十多岁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况圣女出身燕宫东后门下,易容之学已尽得东后秘传,无怪你见过令堂之后还会心存怀疑了!”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这样看来,香川圣女果是家母了?” 苏继飞道: “不错,这也是我所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关于前者,这是母命,想必你没有话说了吧!”赵子原道:“母命怎敢违抗!” 苏继飞道: “关于恢复太昭堡之事,一切有我和奚兄代为筹划,不用你费心,不过你却要做到一件事。”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什么事?” 苏继飞正色道: “迫令甄定远归还太昭堡,如其不然,便出手将他杀死!” 赵子原寒声道: “晚辈定当尽力而为,不过……” 苏继飞挥手道: “有话等会再问,你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做,便是将谢金印杀死以报先人之仇!” 赵子原点点头说: “大叔方才碰见晚辈之时,晚辈便是正在找他!” 苏继飞叹道: “子原,这件事需要很大的信心和耐力,令堂要我告诉你,明日此时,谢金印会从城外二十里山下一条小路经过,斯时你不妨守候在那儿,只要全力以赴,必能达到目的。” 赵子原道: “晚辈遵命,然则家母去么?” 苏继飞道: “令堂得看情形而定,不过不管她去是不去,你只要如时赶到便行了!” 赵子原肃声道: “晚辈知道。” 不知为了什么,赵子原接获这两件任务之后,心情显得极是不安和烦乱,他暗暗吸了口气,心想我怎么啦? 苏继飞顿了一顿,道: “子原,这两件事但望你牢牢记住在心,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请问吧!” 赵子原道: “据晚辈所知,家母正在家师那里静居,当晚辈别师辞母之际,家母毫无外出迹象,缘何一下子便扮起香川圣女来?” 苏继飞道: “贤侄离开之际,令堂尚无外出之心,此乃东后所命,令堂才不得不为之应命而行。” 赵子原皱眉道: “行则行矣,缘何又要扮演那香川圣女,以供千万人瞻赏?” 显然,他对自己母亲扮成香川圣女之事感到大大的不满,问过之后,脸上还流露凄苦之色。 苏继飞叹道: “此事说来话长,令堂不是自己不尊重的人,怎会自甘‘演扮香川圣女’供人瞻赏,总之一句话,令堂此举乃大有用意,如不然以老夫在江湖上的名望,又岂自甘为令堂权充驭者么?”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不错,晚辈也为此事存疑已久,只是没有机会请教,不知大叔能否详为一说,以释疑念。” 苏继飞想了一想,道: “也好,今天便率性都告诉你!”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 “这事得从燕宫双后谈起,世人皆知燕宫双后为当代奇人,双后情若姊妹,实则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奚奉先道: “双后可是面和心不和?” 关于这种武林中的大秘密,奚奉先也是闻所未闻,听苏继飞一说,便忍不住插问了一句。 苏继飞点点头道: “情形正是如此,双后之中一明一暗,一正一邪,各自心中都有着各自的心事,这种情形长久沿续下来,两人嘴上不说都只在心中,迄至最近,双后的行动终于明朗化!” 赵子原暗想无怪双后如今都有门人在江湖走动,原来两人暗斗已趋明朗化了。 苏继飞顿了一顿,又道: “大体说来,东后正,西后邪,也就是说东后站在白道这边,西后站在黑道那边,其中西后野心极大,她表面深居宫中不出,实则她已化身为另外一个人在江湖中若隐若现。”赵子原道:“水泊绿屋大主人?”苏继飞道: “不错,正是她,我刚才曾说到她的野心,她的野心便是准备在近期内召开一次黑道武林大会”够资格参加的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然后便命这些人先向少林突袭,次是武当,再接下去便是昆仑峨嵋……” 奚奉先惊道: “好大的野心!” 苏继飞冷笑一声,道: “这还不算,直到江湖八大门派都被她次第消灭之后,她便将矛头掉转过来对付东后,试想在这种情形之下,设若东后一点不知她阴谋好计,纵是本领再高,在双拳难敌四手情形下,也只有等待被消灭一途!”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怪不得司马迁武在黄河岸边曾听到西后有第二个目标之说,也怪不得那玉燕子姑娘听到这个讯息之后要匆匆去找司马迁武询问详情了! 奚奉先道: “然则东后又采取何种对策?” 苏继飞道: “那便是‘香川圣女’应运而生的原因,东后之所以请子原令堂如此做,一则要她观察天下大事,分清敌我,再则也命她暗中向江湖八大门派传递消息,叫他们有一个预防办法!” 奚奉先道: “八大门派都得到消息了么?” 苏继飞道: “岂止八大门派已得到消息,便连那灵武四爵中的太乙爵也知悉此事,要不以太乙爵个性,他是不屑在江湖出现的。” 奚奉先释然道: “大事定矣!” 苏继飞摇摇头道: “奚兄别高兴太早,中途有变!” 此话一出,赵子原和奚奉先都不由吃了一惊。 奚奉先震惊的道: “变在何处?” 苏继飞皱眉头道: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西后并非聋哑之辈,如何不知东后的动静,在她苦思焦虑之下,终于被她想出一个搭上官家的办法,那便是运用官家力量暗暗侦察各派动静,只要各派有打杀之事发生,官家便以捕剿匪寇为名,将发生事故之门派予以清除!” 奚奉先颤声道: “这种手段未免又太卑鄙。” 苏继飞笑道: “现在西后己与魏宗贤搭上关系,他们有魏宗贤撑腰,还怕各大门派不次第消灭吗?有道是欲加之辈,何患无词,这便是近日以来,江湖各大门派弟子很少在江湖走动的原因!” 奚奉先道:“苏兄这么一说,倒使小弟也想起一事!” 苏继飞道: “什么事?” 奚奉先顿了一顿,复道: “想当年,江湖中并没有职业剑手这个名字,自职业剑手出现之后,所杀尽皆白道顶尖高手,司马道元全家之死便是一例,如今看来,西后早期是用慢慢蚕食的方法,如今却是大举杀戮了!”苏继飞道:“情形正复如此!” 赵子原想不到东后和西后之争,竟有如此复杂,在江湖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那西后心肠之狠,真是举世罕见了。 奚奉先转向赵子原问道: “不知堡主今后行止如何?” 赵子原道: “小可曾与沈庄主约定,今夜得往魏宗贤府一行。” 苏继飞忧虑的道: “子原,以你现在武功,要进出魏宗贤的九千岁府应无问题,不过对方高手环伺,一举一动还是小心为妙!”赵子原道:“晚辈理会得。”奚奉先道: “苏兄,幸运今日能与堡主相遇,更使人高兴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又可见太昭堡名扬江湖,咱们能不庆贺一番么?” 第二十一章 事难两全 苏继飞哈哈一笑,道: “说得是!” 目观赵子原,复道: “子原,找个地方去好好吃上一顿,时间快到了,吃完之后你也应该到魏宗贤那里去啦!” 奚奉先接口道: “但愿堡主此去马到成功,能使魏阉引颈就戮,也是天下一大幸事,咱们这餐酒也算是为堡主预祝成功吧!” 赵子原道: “只怕小可受之有愧!” 奚奉先哈哈一笑,道: “成大功立大业之人,讲求心胸宽畅,执剑一击,魏阉喷血而倒,斯时也,天下称快,堡主允为天下第一人杰矣!” 赵子原虽不是沽名钓誉之人,然听到奚奉先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也不由豪气干云的说道: “奚前辈之言甚是,晚辈愿尽力一搏!” 三人推位而起,他们都不愿过肆招摇,只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馆子,三人据桌而餐,豪气勃发。 赵子原因为晚上还要有事,酒到适量而止,倒是奚奉先和苏继飞好像重负如释,更加心中宽畅,两人遂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此时天色已黑,赵子原作别而出,由于近两天来京城常常出事,街上不复往日热闹,不时只见兵丁队队疾行而过,整个京城已笼罩在一片紧张气氛之中。 赵子原穿过几条街道,此际已距离魏宗贤九千岁府不远,极目远眺,但见里面灯火点点,队队兵丁往来巡行,其戒备远较往日森严得多。 赵子原等了一会,斯时皓月当空,微风轻拂,赵子原极目抬头张望,蓦见两条人影一先一后疾射而去。 赵子原目光锐利,不由怦然心动,忖道: “那不是丐帮帮主龙华天和飞斧神丐么?原来他俩也是来谋图魏宗贤的,我倒有个伴儿了!” 赵子原心随念闪,人已飞掠而出。 他早时来过一次,路径甚熟,尾随龙华天和飞斧神丐身后而行,只见两人直奔后院,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想难不成他俩已打听出魏阉住在那里面么? 因为据他所知,魏宗贤早时是住在左边一间偏院,尔今龙华天和飞斧神丐直奔后院,想必已探知魏宗贤住所才这样做,实际他哪里知道龙华天和飞斧神丐根本就是瞎撞一气,哪里是早已深知魏宗贤的住所。 龙华天飞掠之际,忽听下面喝了声“打”,一点寒星直向面门射至! 龙华天挥手把那点寒星打落,身子刚刚站定,“呼呼”两响,打从地面先后窜上两个人来。 那当先一人乃是潘春波,其后跟着一名中年汉子,龙华天和鬼斧神丐一望,两人微微一动,采取了应敌态势。 紧接着又是“呼呼’、数响,人影连闪,又有五六个人掠上屋脊,潘春波似是众人之首,哈哈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丐帮帮主大驾至此,请恕潘某失迎之罪。” 说着折扇轻挥,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态。 飞斧神丐怒道: “想不到阴司秀才也做起魏阉的走狗了!” 潘春波冷冷的道: “潘某人高兴替谁做事便替谁做事,飞斧神丐,你也管得着次?” 飞斧神丐骂道:“自甘下流之人,老子才不愿管呢!”潘春波怒道: “你骂哪个?” 飞斧神丐就指道: “便是骂你又怎样!” 潘春波大怒,右手一挥,两名汉子如风扑了过去! 飞斧神丐哂道: “来得好!” 手臂一抬,板斧已紧握手中,只见他虚空一挥,锐风呼呼响过,那两名汉子同时出剑抵挡,“叮叮当当”一阵清响,三人互攻了一招。 龙华大面罩寒霜,身子一动,潘春波已带着另外几人欺上,就在这时,四下火把大作,照耀得如同白昼。 龙华天大喝一声,奋起神威,“呼呼”劈出两掌,两条人影应手坠去,可是适时又有几条人影掠了上来。 他们目光一扫,但见龙华天掌风呼呼生威,便是飞斧神丐那柄析斧也锐不可挡,齐齐一声大喝,分向两人扑去。 飞斧神丐高声道: “禀帮主,今夜只怕难以得手!” 龙华天凛然道: “便是送了这条老命,也要把魏宗贤揪出来!” 潘春波哂道: “别做梦啦!” 折扇连圈带打,全是奇妙的杀着。 龙华天拳足交加,刹时又被他飞拳击倒数人,但是后面的人越来越多,龙华天和飞斧神丐两人渐渐难于应付。 赵子原在一旁瞧见,心中暗暗忖道: “像这样打下去,他俩绝难再支持半个时辰,我究竟是出手相助他们好?还是趁便去找魏宗贤呢!” 要知他若是一现身,目标已露,无论走到何处,都会有人发现,那么今夜刺杀魏宗贤之举便落空了。 假如赵子原袖手不管龙华大之事,眼看他两人遇险,又岂能坐视不顾,他一时之间不由大感为难。 赵子原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身形掠起,同时大喝道: “帮主莫慌,小可前来相助两位一臂之力!” “呼”地一掌拍下,飚风激荡,当者披靡。 飞斧神丐叫道: “赵兄,你果然来了!” 大斧抡动,斧光霍霍,登时有三四个人被砍翻下去。 龙华天精神大振,双掌挥动,一连也击倒数人。 赵子原身形一落,有四名锦衣卫向他攻到,他抡掌一扫,那四名锦衣卫一齐震跌下去。 赵子原此刻已换了容貌,除了有心人之外,连潘春波亦不认识,只因见他来势甚猛,心头一惊,慌忙带着少数几人向后一撤,一面向各处传警,一面监视赵子原等人行动。 赵子原用“传音入密”对龙华天道: “帮主知道魏阉的居处是么?” 龙华天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 “不知道!” 赵子原道: “然则两位此行是摸索了?” 龙华天道: “小哥知道么?” 赵子原道: “不瞒帮主说,小可数日前曾到此地来过,那时魏阉住的不是这个位置!” 龙华天一怔道: “既然不在这个方向,那么小哥缘何投向这边而来?” 赵子原苦笑道: “小可适才在暗处,因见两位向这边而来,只道两位另有发现,所以才跟了上来,怎知……” 龙华天道: “小哥现在也还可以去!” 赵子原道: “小可放心不下两位安危。” 龙华天哂道: “小哥大可放心,人生大不了一死,只要小哥能够刺杀魏阉得手,便是我等死了,也死得重如泰山广赵子原神色一动,道:“佩服!” 龙华天满脸英雄气概的道: “小哥好说了!” 赵子原脑中一闪,道: “小可想出一个办法,未悉帮主是否认为可行?” 龙华天道:“在下恭候指教!”赵子原道:“不敢!”随又说道: “小可之意,少时咱们一齐发动,先将潘春波等人击倒,然后相反方向飞奔,两位只故意现露身形分散他们注意,容小可一人独自去找找魏宗贤!” 龙华天想了一想,道: “此计大妙!” 赵子原道: “事宜速采行动,便请帮主向飞斧神丐关照一声,小可这便去打发阴司秀才潘春波他们!” 龙华天笑了笑便向飞斧神丐打了个手势,两人也跟在赵子原后面,向潘春波等人欺了过去。 潘春波在一旁监视,只见龙华天和赵子原两人嘴皮掀动,不知两人谈的是什么!此时见赵子原当先欺来,神色一紧,全神戒备。 赵子原哂道: “助纣为虐,潘春波,你死期到了!” 潘春波一听声音厮熟,再想起飞斧神丐刚才呼叫赵兄,脸色突地一变,惊呼道: “你……是赵子原?” 赵子原朗声道: “然也!” 潘春波嘴上有只哨子,神色大变之中一边“嘘嘘嘘”的吹叫起来,这似是一种紧急告急讯号,只见地下人影晃动,灯火乱摇,呼喝之声此起彼落,远远更有数条人影如飞掠至。龙华天大喝道:“小哥不可迟疑,迟则生变广赵子原应声道: “小可理会得!” 手掌斜举,远远罩向潘春波等人。 潘春波见赵子原手掌方举,直觉对方掌劲已隐隐扣向自己死穴,不由心头大震,他连忙移动脚步,却是无法闪开。 赵子原嘿地叫了一声,道: “你们认命吧!” 一股宏大的劲力一吐,“轰”然一声大响过后,潘春波和那几人连手臂都来不及抬起,人已纷纷坠下地去。龙华天喝道:“小哥快走!”身形当先疾掠而起。 飞斧神丐紧随其后,两人在空中连打几个圈子,人已掠出七八丈之外。 赵子原最后掠起,忽听房下一人大喝道: “放箭!” 刹时万箭齐发,集中向走在最后的赵子原射去! 赵子原反手一扫,把四周箭矢纷纷打落,身形一掠,人已脱出箭矢之外,几乎是不先不后的和龙华天飞斧神丐二人同时降落在屋面上。 龙华天赞道: “小哥好轻功!” 赵子原笑道: “帮主见笑了。” 忽听一人冷哼道: “别自吹自擂,尔等今夜谁也休想活着逃出去!” 一条瘦长人影如飞而至,速度之快,当真骇人至极。 龙华天抬头一望,惊呼道: “清河钓者,是你?” 那人头上戴了一顶宽大的斗笠,那斗笠几乎遮去了他半边脸庞,赵子原乍听清河钓者之名,不由心中一动。 清河钓者哈哈大笑道:“老朋友了,想不到咱们会在此地见面!” 龙华天正色道: “久闻钓者乃当世高人,缘何也会来助纣为虐?” 清河钓者哂道: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有人肯花钱雇我,我为何要自命高人,帮主你说是么?” 龙华天叹道: “数日不见,想不到钓者心性竟起了这么大的变化,金钱害人,如今又得一证明!” 只听“哗哗”两响,两名玄服汉子也已从后退到。 清河钓者笑道: “想那谢金印又是何许人物,还不是受不住金钱的引诱而杀人么?在下又何能例外?” 赵子原冷冷的道: “谢金印是被金钱所述,尊驾不止是金钱,却连心也卖给了魏宗贤,小可实在以尊驾为不智!” 清河钓者两眼一翻,怒道: “你是何人?焉敢教训老夫!” 赵子原冷冷的道: “小可无名小卒,声名虽不及你清河钓者显赫,然自忖本人秉正,是要比你清河钓者强多了。” 两名玄服汉子叱道: “小辈敢出口骂人?” 赵子原哂道: “便是骂了又怎地!” 那两名玄服汉子大怒,“呛”然拔剑,其中一名一晃身,剑刃已到面前。 赵子原右手一挽,中食两指骤伸而出,陡然挟住那名玄服汉子的剑锋。 那玄服汉子大惊,手上真力骤发,想把赵子原一只右掌硬生生的割断,随听赵子原一声,喝道: “断俐!” “喀嚓”一声,长剑果然一断折为两半,清河钓者心头一震,大步跨了出来,嘿嘿的道: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 赵子原道: “过奖,过奖,小可这几手三脚猫功夫竞能人尊驾法眼,实是荣幸之至!” 清河钓者冷然道: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老夫在这里未动呢!” 反手一抓,从身后抓出一节细小的竹节,手腕一抖,那竹节忽然由一变三,节杆倍增,居然变成了一根竹钓杆。 清河钓者冷冷的道: “小子,你还不亮兵刃?” 赵子原哂道: “不用啦!” 身形一飘,迎面一掌劈了过去。 清河钓者怒道: “小子,你想找死!” 钓杆收势一划,一道细长影子横击而至,几乎还有大半节伸出赵子原身体之外。 赵子原身子一扭,五指如钧,狠狠的抓了过去,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清河钓者悚然一震,一招“立竿见影”,钓杆变向而攻,用的仍是横扫路子。 赵子原嗤了一声,身子微微向后一倒,清河钓者得理不让人,杆子一垂,“呼”的直点赵子原胸口。 在他想象之中,这一招非把赵子原点倒不可,哪知招式甫出,眼前忽不见赵子原何在,心中方惊,背后强风已至,一个立足不稳,翻身栽跌下去。 那两名玄衣汉子睹状大骇,跟踪飞落,赵子原也不为己甚,招了招手,和龙华天飞斧神丐两人向前飞掠。 这时魏宗贤这座九千岁府,已塞满了卫士,各处房舍的廊下,都有弓箭射至,三人一面飞奔一面避箭,眼看快到赵子原日前发现魏宗贤之处,赵子原打了个招呼,龙华天和飞斧神丐会意,两人身形一转,“呼”地掠了回去。 下面的人只要看到有人飞掠,便发喊放箭,谁也没有想到赵子原此时已悄悄来到那问院落中。 他目光一扫,但见院中静寂无声,甚至连一个锦衣卫也没有看到,不由心中大感奇怪。 这异乎寻常的平静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赵子原不敢贸然而下,绕过屋角,悄然转到另一间偏院。 那偏院也是静寂无声,赵子原正感讶异,忽见一间房中门口站了四名劲装又汉,这时门窗微微挑起,一人推窗而出,赵子原一望,不由心头狂跳,那人不是魏宗贤还有谁? 只不过他现在微觉意外,因为以魏宗贤今天的身份和地位,而且又在这种时候,缘何仅仅只有几个武林人物守护他,成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赵子原向四周一望,四周并无动静,心道: “必是前面有警,守卫魏宗贤的都出去支援了!” 但他继之一想,觉得这一假想根本不可靠,因为这个府第中应以魏宗贤为中心,余事皆可不论,眼下的情形是,外面紧,里面松,这便大有问题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忖道: “管他呢,我今夜此来乃抱着必成之念,只要能把魏阉刺杀,就是有天大的危险,我也不顾了。” 他全身蓄满功力,身子慢慢移近,突然飞身而落,刹时弹出四道指风,袭向那四名守卫之人。 赵子原出手点的是软麻穴,是故那四人穴道被封,人仍立在当地,赵子原哪敢怠慢人已飞射而入。 魏宗贤仍端然而坐,一动不动,赵子原心道: “这贼子死期已至犹不自知,给他一个痛快吧!” 右掌提足十成真力,大喝一声,轰然击出。 魏宗贤不会武功,怎堪这凌厉一击,身子一晃,随即倒下,赵子原睹状一怔,脱口呼道: “一具橡皮人!” 说时迟,那时快,桌案之下数缕银光飞射而起,剑刃挟着呼啸,其势之疾,实是罕见。 赵子原情知上当,正想转身闪避,蓦然身后和左右两侧飚风又起,赵子原就是想退也不可能了。 赵子原陷入四面包围之中,但他临危不乱,身子腾空一晃,刹时脱出四大高手合击范围之外。 忽听一人喝道: “好一个太乙迷踪步!” 身形一展,唰地一剑攻至。 赵子原便觉声音厮熟,目光一扫,冷笑道: “原来是你!” 那人哂道: “你早该想出来了,哈哈,毕台端便是把你赵子原逼上这条路也?” 赵子原大怒道: “逼上这条路又便如何?” 手扶剑子,满脸都是杀机。 那四人年龄都不甚大,除“毕台端”之外,其中三人是两男一女,女的蛾眉淡扫,玉鼻朱唇,模样儿甚是美丽,只是此刻在她美丽的脸上却充满了无边的杀机。 赵子原反手一举朝毕台端剑子切去,喝道: “持剑!” “毕台端”手臂一撤,道: “你还有什么说的?” 赵子原冷冷的道: “赵某只道今夜埋伏在这里的会是那残肢怪人,不然便是摩云手,想不到竟是四位年轻朋友,倒真教赵某人失望!” 毕台端哂道: “便是我们已够打发你了,何用他们出面?” 赵子原道: “好说,好说,但赵某人常年在江湖上走动,却不闻几位是何许人物,毕朋友能为赵某引见么?” 毕台端阴声道: “一个将死之人有所要求,在下又怎能令其失望?” 顿了一顿,又道: “阁下真认为我是‘毕台端’么?” 赵子原哂道: “阁下又真以为赵某是钱伯仁么?” “毕台端”哈哈一笑道: “彼此,彼此!” 转眼就有一场生命大战相搏,但赵子原和“毕台端”都是嘻嘻哈哈的像没事人儿一般,实际两人心里都赌上了狠劲。 赵子原道: “然则阁下贵姓大名?” “毕台端”道: “在下秦振松是也!” 目注一个玄服青年人,道: “这位是秦某二师弟尚忠义!” 那尚忠义嘿嘿一笑,道: “赵兄大名如雷贯耳,尚某今夜正要领教!” 赵子原冷冷的道: “好说了!” 秦振松又指那女子道:“三师妹王莉。”王莉哼了一声,嘴角泛起不屑的笑意。 最后一人自报姓名道: “在下钟汝儿是也!” 秦振松冷冷一笑,道: “一并说与你听,也好叫你死得明白,敝师兄妹受燕宫所差,今番到江澜上走动走动,也有多半是为了你赵子原!” 赵子原笑道: “荣幸之至!” 王莉哼道: “别婆婆妈妈的啦,你没别的事要问了吧?” 赵子原道: “既知大名,复知诸位出身燕官,足矣!” 四人剑身微抖,刹时充满了森寒杀机。 秦振松喝道: “赵子原,你不拔剑更待何时?” 赵子原再不讲客气,右手掌住剑诀,“青霭剑”已缓缓拔了出来。 他拔剑的动作甚是缓慢,但当他每将剑子拉出少许,室中杀机便加重几分,秦振松四人肃然而立,脸上罩满寒霜。 王莉娇叱一声: “先接我一招试试!” 手腕一振,剑气飞旋,片片银光如隆冬大雪,飘飘纷飞而下,招数奇诡,赵子原全身大穴都已罩住。 秦振松知道赵子原的“沧浪三式”非同凡响,不敢让师妹轻身涉险,剑子一引,助攻了一剑。 尚忠义和钟汝儿自然也不敢怠慢,双剑一振,有如两条游龙似的夹攻而至。 劲风飒飒,剑气森森,满室银光缭绕,这开始第一招,敢情西后座下弟子便已施出了杀着。 赵子原默察了一下当前情势,心道: “也许他们四人是第一批,在他们之后只怕摩云手甚至燕宫西后都会出现,我如不速战速决,要闯出魏宗贤这座屋子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心随念闪,手中剑子斜斜一撩,这一招看来不着边际,实际其中隐含无数种变化。 秦振松一声大喝,举剑往前一推,刹时四周压力骤增,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抛剑后退了。 赵子原早已蓄满了劲力,剑子霍然出鞘,一个回旋,剑气迸发,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尚忠义大喝道: “扶风三式!” 赵子原这一招正是“扶风三式”中的“下津风寒”,剑气纵横,光华堆班,迅疾的向四周荡去! 秦振松等四人只觉被一股大力一推,真力骤发,钟汝儿嘿地一声大叫,道: “原来他和谢金印还有点关系,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室中烛火早被剑气荡熄,但满室光华散乱,却照彻得室中毫发可辨,只见赵子原随着剑功的催动,身子已连打数转。 蓦地,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室中剑光倏明倏暗,剑气相触,一阵粗重的喘息之声响起,室中人影骤然一分,一人飞弹而出。 他,正是赵子原。 刚才一击,赵子原已把那招“下津风寒”使尽,对方四人的杀着也未占便宜,双方谁也没有变动招式,硬拼之下,秦振松等四人肩头俱中一剑,而赵子原衣上却是满身剑孔,差点伤及皮肉,虽只一招,其惨烈程度于此可见。 赵子原仰首望天,喃喃的道: “好一招。分进合围’,若非是我,如是换成了别人,怕不早变成刺猬了!” 人影踉跄,秦振松扶肩而出,后面跟着尚忠义等人。 秦振松冷冷的道: “方才一招,你也没有讨到好处!” 赵子原默然不语,心中却道: “表面如此,实则我手下已留了情,假若我把剑子稍微低垂一点,你们中剑的部位不是肩头而是胸口了!” 尚忠义哈哈笑道: “咱们的剑法输过谁来,莫说谢金印的‘扶风三式’,便是金鼎爵的‘沧浪三式’又如何?” 王莉有点懊悔的道: “方才那招我若加重点劲力就成了,唉,我为什么……” 钟汝儿道: “小弟也有这种想法……” 他们四人自吹自擂,赵子原也不理会,目光一抬,但闻车轮之声,一辆马车悄悄驶近。 秦振松等人一见,一齐躬身行札,车内之人冷冰冰的道: “天气闷热得很,把车帘掀起吧!” 秦振松跨前一步,忽听车内之人道: “不敢当!” 秦振松一惊,讶然道: “二……” 车内之人适时接口道: “我不是二主人!” 赵子原早已看清那驭者正是苏继飞,但他就不明白,苏继飞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秦振松陡然一退,骇然道: “你……” 苏继飞扬鞭大笑道: “车内乃香川圣女,倒教朋友吃惊了!” 秦振松脸上又出现怒色,这时只听香川圣女道: “隐伏在暗中的朋友请出来吧!” 话落,四周脚步声音响动,鬼斧大帅摩云手、武啸秋、甄定远。花和尚,也相继重现。香川圣女道: “还有两位朋友也请出来吧!” 忽听一人冷冷的道: “你是什么东西?” 香川圣女道: “贱妾蒲柳之姿,怎及得二主人!” 那二主人嗤道: “既知容貌平常,就以香川圣女为称,岂不怕亵渎神明么?” 香川圣女道: “圣女之名原非贱妾自许,乃外人传称耳。” 那冰冷的声音叱道: “住口!” 香川圣女道: “贱妾不是受人支使之人!” 那冰冷声音道: “东后命你所行所为,绝难逃得过我们眼下,赵芷兰,今夜之事不容你多所做作,你来得去不得了!” 香川圣女道: “贱妾既能来,自有离去之法。” 那冰冷声音道: “难道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么?” 香川圣女道: “子原年已长成,近数年来,他历经大风大浪,已不需无这个做母亲的再照顾他了!” 赵子原听了这话,心情一阵激动,果然,香川圣女便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她今夜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呢? 他忍不住想扑上前去叫一声“娘”,可是他这人有种异乎寻常的镇定功夫,身子屹立,未动声色。 那冰冷声音复道: “你既连亲生骨肉都不顾,那么谢金印,你必须说两句话吧!” 赵子原心头大震,暗暗呼道: “谢金印,谢金印怎会在此……” 忽听一人接口道: “二主人见笑了。” 那冰冷声音道: “谢金印,你往日英雄何在?” 谢金印叹道: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那冰冷声音道: “你可是‘觉今是而昨非’么?谢金印,你未免转变的太快了!” 谢金印道: “人生百年,亦不过晃眼即逝,是故某家主意已定,有生之年,必为人间立一番事业!” 那冰冷声音笑道: “真难得你有这种心愿,本人倒是钦佩得紧!” 谢金印道: “二主过奖了!” 谢金印与那二主人一问一答,但是两人始终都未露面,众人闻声辨影,都知道两人就在附近,但谁也不愿招呼两人出来,俱都静观以待。 那冰冷声音忽然呼道: “赵子原,你过来!” 赵子原哼道: “我为什么要过去?” 那冰冷声音道: “你如不听话,你的母亲今夜就休想活命!” 赵子原身形微动,人已傍着马车而立,大喝道: “谁敢伤小可的母亲,小可就和他拼了!” 那冰冷声音道: “假如有人想伤你父亲呢?” 赵子原一呆,旋即应道: “小可没有父亲!” 那冰冷声音忽然格格笑道: “谢金印,你们父子见面,相逢不相识,你也愧煞!” 谢金印没有说话,那冰冷声音又道: “谢金印,你没胆了?” 谢金印仍然不理,鬼斧大帅摩云手却道: “今日之事,最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当众而言,似是料定双方非自相杀戮不可。 香川圣女道: “大帅谋定而动,贱妾佩服得紧!” 摩云手嘿嘿的道: “赵芷兰,难道你希望谢金印死么?” 第二十二章 太乙现踪 甄定远冷冷笑道: “想那乔如山死时,你正……” 香川圣女叱道: “子原,先毙了此人!” 赵子原知道,甄定远为太昭堡主,若是杀死了甄定远,太昭堡便回归自己所有,他两眼充满了浓重的杀机。 赵子原躬身道: “遵命!” 他目射神光,对甄定远道: “阁下可以出手了!” 甄定远身子微侧,右手已抓住剑柄,他在盛怒之下,准备淬然一击。 赵子原跨上两步,手扶剑把,恨声道: “甄定远,你认命吧!” 甄定远一言不发,右手缓缓抽出剑子,森寒之气立时推涌而出,就在此际,赵子原的剑子已斜斜举起,院中一片沉寂,几乎落针可闻。 甄定远已失却了平日做岸自恃之态,铁青着脸孔,剑子微微下垂着,蓦然之间,一片光华绕体而起,喝道: “当心,本堡主要出手了!” 话声甫落,一大片光华挟着撕裂气劲遍洒而下,一忽间,这片光华几乎以无比的威力罩向赵子原。 赵子原嘿的叫了一声,银虹腾空而起,绕着那片光华回空连打三转,剑如游龙,一盘一卷之间威势无与伦比。 但见光华灿烂,剑气激荡,在这刹那之间,甄定远已在那一招之中使出了十几种剑式,每一记剑式都指向赵子原命门大穴,出招之狠,是他对敌以来所使用过的最厉害招式。 赵子原自是更不等闲,剑式精华已发挥到极致,招招含威,式式霸道,也在一招之中使出了十几招剑式。 这诚乃当世中罕见的搏斗,可惜的是这场搏斗竟选择在魏宗贤的九千岁府,若是移到任何一个地方,观战之人必如潮涌,能令天下为之叫绝。 甄定远连连冷哼不已,似是恨不得再加上百年功力,能在一击之中将赵子原杀死! 赵子原受命击敌,加之志在夺回祖上遗产,自是尽力施为,几乎已把功力施展到极限。 光华忽明忽暗,忽强忽弱,如山剑气四下飘飞劲射,场边都是举世罕见高手,但睹状之下也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蓦地,剑光突然一张,“嚓”然声响,光华骤敛,场中人影骤然一分! 众人举目瞧去,只见甄定远衣襟上染满了鲜血,脸也苍白,身子摇了一摇,倏忽拿桩站稳。 原来他肩头中了一剑,那一剑创势甚深,是故现在还流着血。 再看赵子原时,他虽未受伤,但身子也是一摇才稳定下来,众人无不感到惊骇。 武啸秋道:“甄兄伤势无碍么?”甄定远喘息着道:“大概还不碍事!” 随从身上取出些金创药敷了,止住了流血,但他苍白的脸色却始终没有恢复过来,左肩也自微微垂下。 武啸秋寒着脸孔道: “甄兄暂请退下歇息,待兄弟上去试试!” 忽听那冰冷声音道: “武院主,此子实为我辈罕见之劲敌,与其一个一个的上,还不如……” 语声倏然而止,话中之意,自是希望他们联手一击。 摩云手插嘴道:“言之有理,那么谢金印又交给谁对付?” 那冰冷声音道:“有我!”谢金印哂道: “今夜之局好歹都得决一死战,只是缺少魏阉前来观战,某家感到失望得紧!” 那冰冷声音哂道。 “谢金印,你今生今世都无法见得着他了!” 谢金印道: “难不成他已死了么?” 那冰冷声音道: “死的是你,你怎会见得着他?” 谢金印不屑的道: “女娲,某家要问问你,你们向来只顾雇别人去杀人,然魏阉这次雇了你们,不知又出的什么代价?”那冰冷声音嗤道:“你问这个干吗?”谢金印道: “某家不能问么?” 那冰冷声音哼道: “你不配!” 谢金印哈哈一笑,道: “那么某家只有动剑子来问你了!” 话声一落,已从暗角之处走了出来,他脸上神色洋洋自若,环眼一扫,冷笑道: “群英毕集,诚武林一大盛事,只可惜大家都选错了地方!” 摩云手冷冷的道: “谢金印,依你该选择何处?” 谢金印哂道: “最好能选择一处空旷之地,也好在阁下不敌之际可以驱使那些行尸走肉助阵!” 摩云手怒道: “谢金印,你少嚼舌头,便是我们现在不收拾你,你那宝贝儿子也不会放过你!” 他为人阴险,出言相激,赵子原心中果然为之一动。 谢金印一怔道: “某家一生飘泊不定,哪来什么后人?” 摩云手哈哈大笑道: “谢金印,你可是故装糊涂么?” 谢金印心头一震,蓦然想起翠湖之夕,自己曾和赵芷兰发生过缱绻之情,但他自始至终就不敢相信一夕会有什么结果,如今见摩云手郑重其事的说及,心情顿生动摇,一双炯炯的目光落在赵子原身上。 刹时,他的神色大变,忖道: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摩云手嘿嘿的道: “谢金印,你明白了么?” 谢金印如痴如醉,忽然想起自己所作所为,假如真有这件事,则眼前的赵子原应该是自己骨血,但他随即一想,一丝愧意涌上心头,立即摇摇头道: “某家明白什么?” 摩云手见谢金印方才脸色一连数变,明明已了悉个中详情,此刻却又故作不知,乃故意叹道: “唉,天下间最残酷之事莫如父子见面相逢不相识,抑有甚者,那生母受人欺凌,那生父却又是一个……” 谢金印陡地大喝道: “住口!” 摩云手冷哼道: “谢金印,你终于明白了么?” 谢金印道: “某家自身之事尚不及你明白,你从何胡乱捏造出来的废话?” 话虽这样说,但心中不禁一阵剧痛,他性子虽极倔强,可是此刻再也不能坚持,神色有些黯然。 摩云手哼道: “假如他是乔如山所出;他便该姓乔了,为何……哈哈,谢金印,你还待老夫说破么?” 谢金印心肠一横,大喝道: “胡说,某家除了杀死司马道元一家和乔如山之外,其余并没有做过什么事……” 武啸秋冷声打断话头道:“然则那投怀送抱一幕又如何?” 谢金印怒道: “武啸秋,你……” 在众目相交之下,他一时为之气结,半晌说不出话,一声清啸,一道银虹腾空而起,连人带剑向武啸秋罩去! 武啸秋脸色微微一变,双掌一挫,虚空连击三掌,只是他那三掌尚未击实,另一外道银虹忽自暗角疾射而出。 两道银虹都快得不能再快,双方几乎都是挟剑而起,半空之中一触,“叮”的一声,人影骤分,双双落下。 众人目光一扫,只见谢金印落在左方五尺之外,他满脸煞气手上剑子犹在颤动不已,显见刚才一击,他已用上全力了。 在另一边,站了一个阴恻恻的女人,那女人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全身散发着寒气,就像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一样,手上剑子犹自颤动,她正是“水泊绿屋”的二主人女娲——武林人物闻名而极少见过面的冰血魔女。 在当今天下,能挡谢金印淬然一击的,可说少而又少,但同样的,能挡冰血魔女一击的也如凤毛麟角,刚才一招,两人正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冰血魔女冷冷的道: “谢金印,你为何这般急躁,咱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谢金印哂道: “捕风捉影之谈,某家不屑再听下去!” 冰血魔女道: “然则你是承认与那姓赵的少年无关了?” 谢金印咬咬嘴唇,默然不答。冰血魔女冷笑道: “那好得很,赵姑娘,现在该你说话了!” 她口中所指的赵姑娘自然就是香川圣女,在此时此地,香川圣女平时那种圣洁的光辉己不复见,她似乎只有以赵芷兰面目出现之一途! 赵芷兰道:“你要贱妾说些什么好?”冰血魔女道: “我久闻你精通神算之学,可是今夜一夜之中,你已在我手下连栽两个筋斗!” 赵芷兰叹道: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夫复何言!” 冰血魔女得意的道: “你知道九千岁已派狄一飞去请我,若按照正常行程,我至少需得四天才能赶到,所以你竟胆大包天冒充我走了进来!” 赵芷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冰血魔女顿了一顿,又道: “你来此目的无他,不过想助你儿子一臂之力,使他达到刺杀九千岁的愿望,哼,哪知人谋不如天算,你前脚进门,我后脚便赶了来,今夜之事,你们母子同样命运,要想活着离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武啸秋道: “二主人说漏了,今夜他们父母都为儿子一齐送葬,二主人刚才把职业剑手忘却了!” 冰血魔女冷笑道: “我怎敢忘了谢大侠,只是人家自己刚才已否认了这件事,我们又何必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摩云手接口道: “对了,这样一来,香川圣女要找谢金印算账,那便光明正大的有理由了!” 他们三人一吹一唱,好似认定今夜之事已是胜券在握,脸上洋洋得意,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下。 赵子原久久没有说话,他但觉心痛如绞,眼前的事实搅得他头昏目眩,像他那样机智镇定的人都失了常态,一时之间真不知怎么做才好? 谢金印,这个他久欲寻找的仇家,想不到便是他亲生之父,而他亲生之父又是亲生之母的仇人,他在母亲抚育之下长大,不管怎样他的个性比较偏向母亲这方面,所以他数度想向谢金印冲过去,但却鼓不起这口勇气。 他只有暗暗嗟叹,心想: “苍天啊,你为何待我如此苛刻!” 他脑中尽往悲痛之处去想,胸腹之间充满了矛盾,所以对于身外之言直是未觉,只是痴然而立。 苏继飞轻步移到赵子原身前,低声道: “贤侄镇静些!” 赵子原悲声道: “大叔教我,我究竟该怎么样做?” 苏继飞道: “按照令堂活做,准没有错!” 赵子原颤声道: “但那谢金印又是……” 他本想说“谢金印又是我父”,可是下面的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苏继飞叹道: “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但你该明白,谢金印生平杀人无数,便是令外祖一家也是被他所屠杀,你只当没知道那回事就是了!” 赵子原苦笑道: “事实俱在,叫晚辈又怎能故作不知?” 苏继飞道: “话虽不错,但令堂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却又为何?” 赵子原心头一震,喃喃的道: “是啊,娘为我吃了千辛万苦,若不蒙师父收留,我们早已冻馁而死,哪里还有今天呢?” 苏继飞顿了一顿,又道: “刚才令堂悄悄告诉我,今夜还不能找谢金印算账,明天找他也是一样!” 赵子原怔道: “今夜机会太好了,为何还要等到明天去了结呢?” 苏继飞摇摇头道: “今夜的变化完全出乎令堂意料之外,在令堂预料之中,冰血魔女不会很快便到,所以大胆冒充她到此,以助你一臂之力,谁知冰血魔女竟稍后即到,以致令堂计划全部落空!”赵子原叹道:“娘这又是何苦!”苏继飞道: “天下母亲没有不痛惜自己孩子的生命,令堂可以用‘香川圣女’的名称和你分隔得远远的,但却不能见你冒这样大的险而不挺身相助!” 赵子原感动的道: “娘待我太好了!” 苏继飞拍拍赵子原的肩膀道: “那你就该听话!” 他就像哄小孩子似的,一边说话一边轻抚,又道: “今夜之局,咱们这边势力单弱,就连谢金印算上,要能突出重围也非易事,何况令堂又不谙武功!” 赵子原怦然一震,道: “不错,不知大叔有何高见?” 苏继飞道: “事变突然,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过老朽总认为万事莫如使令堂大人先行脱险重要!” 赵子原道: “这事晚辈当尽力去做,然则大叔又将如何脱险?” 苏继飞昂然道: “只要贤母子脱险,嗣后贤侄能光大‘太昭堡’,老朽便是拼上一命也是值得!” 赵子原垂泪道: “谢谢大叔恩情,不管怎样,晚辈总不能让大叔遇险就是。” 两人在这边细声相谈,但在另一方面情势,已起了很大的变化,原来谢金印受不了冰血魔女等人冷嘲热讽,愤极之下,竟是不顾一切的挥剑攻了上去。 他的目标对准冰血魔女,冰血魔女见招拆招,这举世两大剑手已狠狠斗在一起,劲风激荡,剑气撕裂响起,两道匹练似的银虹交相辉映之下,似是要把整个地皮都撕开。 摩云手大步一跨,说道: “武院主请注意‘香川圣女’,待我把赵子原毙了!” 嘴上这样说,但他对于这一战却是毫无把握,板斧时隐时现,戒备之情尤多攻击之态。 武啸秋也巴不得摩云手来冒这个险,嘴里应道: “老夫自当把‘香川圣女’擒住!” 苏继飞横身一拦,大喝道: “休想伤圣女分毫!” 武啸秋不屑的道: “残花败柳,也敢以圣女相称,不怕亵渎神灵么?” 苏继飞道:“圣女不求虚名,这全是江湖朋友戏谚之词!” 武啸秋怒道: “苏继飞,你道老夫不认识你,竟敢喋喋不休在老夫面前嚼舌么?” 苏继飞哈哈笑道: “武院主本领亦不过尔尔,不过以‘留香四院’美女迷惑天下英雄,苏某早已识透了你的心眼!” 武啸秋被人搔着痛处,不由勃然大怒,探臂一伸,便向苏继飞抓去! 苏继飞情知以自己之能,要想挡得住武啸秋攻势那是万万不能,但他忠心不二,此时已存了一死相拼之心,武啸秋五指抓来,他不闪不避,当胸便是一拳捣去! 他把自己性命置诸度外,完全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武啸秋冷哼一声,变抓为掌,飚风翻涌,呼地将苏继飞震下地来! 武啸秋正待向篷车内抓去,哪知苏继飞一跌又起,一股开山般劲力又撞了过来! 武啸秋不得不回身封挡,但已怒极攻心,骂道: “你找死!” 双足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在半空回旋一转,两只手掌交相互拍,正是他震绝天下的“寒帖摧木拍”! 苏继飞身子连转两转,但转到第二圈头上,武啸秋的手掌已向苏继飞顶门直击而下! 苏继飞黯然一叹,道: “我命休矣!” 一旁的赵子原只看得心胆俱裂,原来就在武啸秋出手的同时,鬼斧大帅摩云手已自向赵子原采取攻势。 摩云手丝毫也不敢托大,鬼斧劲出如山,斧光霍霍,一上手便连攻十七八招,而且招招都是致命杀着。 赵子原怒恨交加,“沧浪三式”连绵而出,斧剑相交,“叮当”之声响个不绝,两人俱未得手,但摩云手终算已收到阻延赵子原援救苏继飞之效,不由得意的纵声大笑起来! 忽听一人冷冷的道: “以强凌弱,胜之不武,唉……” 此人出语冰冷,但说到最后却又叹息起来,当真令人不可思议,就在他叹息之声甫落,人也跟着现身,只见他虚空一蹑,人已飘然下坠,武啸秋陡然一震,脱口惊呼道: “太乙迷踪步,你是太乙爵?” 来人是一个中年文士,他虽满面笑容,但眉梢眼角都布满了杀机,嘿嘿的道: “是太乙爵便又怎样?” 太乙爵突然出现,几乎使场中所有之人俱为之震骇,动手之人纷纷罢手,一齐投目望着他! 摩云手虽与灵武四爵齐名,但因摩云手常在江湖走动,所做之事甚多,所以名头甚响,而灵武四爵完全过的是隐士生活,难得在江湖上露面,偶而出现,亦不过神龙一现,双方同是名震武林之人,但在实际功力上却大有轻重之别。 武啸秋怒道: “沽名钓誉,难道老夫还怕你不成?” 太乙爵哂然一笑,对武啸秋之言根本不加理睬。 赵子原趋前一步,躬身道: “晚辈……” 太乙爵怒道: “怎么对我老人家称晚辈?” 赵子原一呆,心道: “我不称晚辈,难道……” 他猛醒而悟,旋即伏身拜倒,道: “弟子拜见师父。” 太乙爵冷冷的道: “我本不打算收你这个徒弟,叵耐你做事太讨人喜欢,最近所行所为,无一不投合老夫胃口,哈哈!” 他说到得意之处竟是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冰血魔女怒道: “太乙爵,你笑个什么?” 太乙爵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焉有不笑之理!”随即一挥手道: “起来,起来,有为师在此,大大的事也惊不了你!” 冰血魔女恨道: “太乙爵你未免太过自恃!” 太乙爵冷冷的道: “女娲你可是有些不信?” 冰血魔女道: “当然不信!” 说着,剑式微震,一记招式已徐徐推了出来。 太乙爵望也不望她那记招式一眼,自管对赵子原道: “徒儿,这里不必多留了,快保护令堂大人冲出去吧,但行动务需小心,外面还有火箭火炮埋伏!”赵子原躬身道:“弟子知道!”太乙爵忽然长声一叹,又道: “大明朝气数将尽,岂是你们杀一魏忠贤所能挽回,张居正啊,张居正,你未免太愚不可及了!” 说话声中身形陡然一挫,中食两指疾向冰血魔女剑锋挟去! 冰血魔女嗤声道: “就凭这点招式也敢说大话,太过不自量力!” 手腕一翻,剑光突然大盛,呼呼连攻三剑。 太乙爵一边闪避一边还招,同时喝令赵子原快走。 赵子原心头沉重,道: “娘,咱们走吧!” 他伸手抱起香川圣女,鬼斧大帅一声大喝,人已冲了过来。 赵子原一手仗剑,一手抱人,转首对苏继飞道: “大叔快走,这里有小侄应付!” 苏继飞腾身一起,人已掠上屋脊。 赵子原正要跟着奔出,摩云手一步跨了过来,道: “怎能容你逃走?” 大斧一扫,迎头劈下。 赵子原正待抽身还击,那边的谢金印几乎想也不想,一种本能的反应催使着他,飞起一剑挡了过来。 斧剑相交,“当”的一声清响。 摩云手嘿嘿的道: “想不到你们父子究竟联手了!” 谢金印呆了一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糊里糊涂替赵子原挡了一剑,待神智醒觉,不由大是追悔,因为他这样做无异承认了自己和赵子原的关系。 谢金印怒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某家只是看不过你卑劣行为而已。” 摩云手道: “剥皮痛肉,你甭否认了!” 大斧一扫,再度向赵子原攻去! 赵子原横剑一扫,狠起心肠说道: “我不希望别人同情!” 摩云手哈哈笑道: “有种,有种!” 招式忽变,斧光霍霍,一连攻出十数招之多。 赵子原手上抱住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要能脱出摩云手的包围确非易事,而一旁的谢金印被赵子原那句话一刺,手上剑子再也抬不起来,站在那里痴痴发呆出神。 苏继飞站在房子顶上发急,本想出手相助,可是他知道自己武功相差大远,如贸然下去相助,反而是一大累赘,与其相帮,还不如不帮的好。 赵子原连挡数招,突然觅得一个空隙,长剑一挽,人已破出围困,“呼”地腾身而起。 他只道这一下,自己绝对能够跃上屋顶,其实哪知这一招乃是摩云手的杀着,赵子原身子刚刚腾空,摩云手的大斧已脱手飞出,飞斧划起“呜呜”怪啸之声,兼有夺人心魄之功。 赵子原心头一沉,奋起神力一绞,“嚓”然一声,火花飞溅,这一招赵子原虽挡过去了,可是他真力一泄,身子也骤然为之一沉,说时迟,那时快,摩云手抢上一步,大斧再度脱手,就像生了眼睛一般,骤向下沉的赵子原劈去。 赵子原不料摩云手飞斧脱手的招式反而比前更加凶狠,这一招若是挡不出去,他和母亲都有被拦腰斩为两段之可能。 苏继飞脸色惨然一变,暗暗呼道: “完了,完了!” 他手足发冷,直恨不得自己去挺受摩云手一斧,可是眼下他纵有此心也无能为力。 谢金印则是心头发麻,他几度欲弹起身子替赵子原挡一招,可是他再也提不起这股勇气。 他喃喃的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关切他……” 忖念之际,突见赵子原双足相互交踢,肩头摇晃,身子冉冉而起,竟在间不容发之际脱出摩云手一斧之危。 谢金印暗暗叹道: “此子天性颖悟,竟能把‘太乙迷踪步’施展到出神入化之境,若再假以时日,怕不是天下第一人!” 赵子原竟能在那种情形之下飞身跃上屋顶,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便连摩云手也为之呆住了。苏继飞大喜道:“贤侄神功盖世,老朽这才算是开了一次眼界!” 赵子原寒声道: “好险,好险,那摩云手飞斧神技当真武林一绝,下次碰见他倒非好好应付不可了!” 苏继飞道: “贤侄,咱们走吧!” 赵子原点了点头,当先在前带路,飞身掠去! 孪云手和武啸秋都想去追赵子原,可是谢金印突然把剑一横,挡住了他们两人去路! 武啸秋冷冷的道: “谢金印,你既已否认和他们的关系,为何还要出手阻挡?” 赵子原不在,谢金印的精神压力减轻许多,闻言哂道: “我虽然否认和他们关系,但有一点不能否认!” 摩云手哈哈笑道: “你们之间还不就是那么‘一点’关系么?” 谢金印怒道: “摩云手,你如再胡说八道,当心某家绞烂你的舌头!” 摩云手哈哈笑道: “想你谢金印一向敢作敢为,缘何今夜变的这样浓包,做了的事也不敢承认,哈哈……” 谢金印横剑不语,只是希望赵子原他们此际逃出火箭火炮的围困,然后完好无恙的脱围而出。 武啸秋冷笑道: “你横剑拦住咱们,用意不外阻延追兵,想那赵芷兰虽是乔如山的下水货,但却生得天姿国色,谢金印我看你就认了吧!”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谢金印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长剑一震,霸道无比的向武啸秋攻了过去。 武啸秋双手还是十二成功力封了出去,岂料谢金印这一剑乃是在羞愤和屈辱的情形之下出手,究竟用了多少力道,只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武啸秋掌势刚出立觉情形不对,赶紧将双手一撤,飞身向后退去。摩云手横身一拦道: “谢金印,今日容不得你撒野!” 谢金印怒道: “某家今日非宰了你们两人不可,以报昔年翠湖之仇!” 剑子再起,一连数剑攻了过去。 摩云手哼道: “难道本帅还怕了你不成?” 大斧一挥,迎着谢金印的剑式反攻而出。 武啸秋大喝一声,轮动双掌加入战圈,三人一上手都是极厉害的杀着,刹时剑气斧光漫天而起,再加上武啸秋那双力能碎山裂石的掌劲,当真是一场难得一睹的恶斗。 谢金印斗得正紧,忽听一人冷冷说道: “姓谢的,你为什么还不走?” 声音冰冷,但说出的话却极是清晰,显见有人用“传音入密”对谢金印说话,在此时此地,除了太乙爵之外,谢金印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谢金印怔了一怔,便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 “彼等俱是某家生死大敌,某家怎能罢手一走?” 太乙爵冷声道: “今夜这里实是一大陷阱,你如不走,迟则恐来不及了!” 谢金印惊道:“什么陷阱?”太乙爵道: “他们在外面埋伏火箭火炮,在此地则埋置了炸药,只待时机一至,他们便抽身后退,然后引发炸药,就是大罗金仙再世,也无法逃得出去!” 谢金印脸色一变,道: “有这等事?” 太乙爵冷冷的道: “难道本爵还会骗你不成?” 说此一顿复道: “子原虽已挟着其母飞身而出,但是本爵却十分担心他们安全,你身为人父,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谢金印只觉心头一沉,半晌说不出话来。 要知太乙爵是何许人物?不但武功出类拔萃,而差不多的人都知他是大周王爷,周朝气数短,虽已败亡在大明朝手下,然太乙爵那高贵身份却从不曾因此而失去,像他这等身份之人居然过问起别人家务事来,又焉能不令谢金印为之感动。 谢金印心头大颤,一个失神,险些着了武啸秋一掌,他连攻两剑,挽回颓势,极为恭谨的道: “爵爷美意,某家感激不尽,但……” 太乙爵接口道: “但什么?” 谢金印迟疑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道: “子原不肯认我又如之何?” 太乙爵道: “子原纯孝,你好言慰之,彼不会对你如何,问题倒在芷兰那边,你还得想个法子才好!” 太乙爵一生从不过问武林间闲事,这一次破例了。 谢金印一生从不感谢任何人,但他对太乙爵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尤其最后那句话,更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启示。 赵芷兰是太昭堡主的女儿,太昭堡毁在自己手下,那么眼下唯一可走之路便是把太昭堡恢复过来。 他这样一想,心中登时大为激动,点点头道: “谢谢爵爷一言提醒,那么某家先走了!” 摩云手和武啸秋见谢金印嘴唇动来动去,知道他在和太乙爵以“传音入密”功夫说话,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摩云手冷然道: “你在捣什么鬼?” 谢金印不理,奋然劈出两剑,把摩云手和武啸秋迫退两步,哼道: “某家失陪了!” 武啸秋大喝道: “拦住他!” 话声出口,谢金印身子已起,摩云手嘿地叫了一声,大斧脱手飞斩而出。 谢金印早已领教过摩云手的飞斧神技,身形疾弹而起之际,心中早有防范,剑腕一沉,“当”然作声,他非但毫未受影响,反而借那一震之力,身形更为加快的向前掠去! 武啸秋呆了一呆,惊道: “好狡猾的狐狸!”摩云手抢前一步,把飞斧绰在手中。 第二十三章 娘意儿心 冰血魔女喝道: “不能让他逃走,快追!” 摩云手和武啸秋同时掠身而起,向前追去。 太乙爵哂然一笑道: “他们都走了,本爵爷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大袖一拂,罡风如刀,硬生生的把冰血魔女剑式拂过一边,长身一起,刹时走得不知去向。 冰血魔女也不迫赶,冷冷的面容上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仰天吁了一口长气,喃喃的道: “赵子原,赵子原,老娘若让你逃出京城,便不能算是‘水泊绿屋’二主人了!” 身子一晃,转眼也走得不知去向。 赵子原抱着母亲飞身脱离了战圈,和苏继飞一前一后向前飞奔,四下仍可听到喊杀之声,但两人都不知这喊杀之声究从何来? 在此时此地,两人也管不了许多,一连掠过两道院落,只听苏继飞问道: “子原,太乙爵前辈方才说,外面尚有埋伏,为何至今未见动静?” 赵子原道: “晚辈相信他老人家不会说错,大叔还是小心为上,待晚辈保着娘在前面开路!” 苏继飞点点头道:“小心!”赵子原道:“晚辈理会……” 话未说完,忽听“嘘”地一声哨音,四下火把突然齐作,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火把中但见人影晃动,看来总有两百人之多。 苏继飞急叫道: “子原当心,他们手上都拿着弓箭!” 赵子原紧了紧手上剑子,道: “我知道……” 忽听香川圣女道: “子原,把我放下来!” 赵子原大急道: “娘,这怎么可以?” 香川圣女平静地道:“临事需要镇静,娘自有处置之法!” 赵子原心头一颤,道: “娘教诲的是!” 轻轻把香川圣女放在屋脊之上,垂手肃立一边。 苏继飞担心的道: “大嫂,你这样太冒险了吧!” 他这时把口气也改了过来,原来香川圣女和苏继飞为了武林安危,一个甘愿牺牲色相,一个甘愿自贬身份。两人都光明正大,不知道的人到许会对他俩引起非议,知道的人却无不对他俩肃然起敬。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贱妾断事不如苏大哥,但临阵观摩,自信还可以应付得下来。” 她说话轻言细语,神色始终是那么镇定,苏继飞和赵子原顿时都有种安全之感。 香川圣女指着下面道: “这片广坪足有二三十丈远近,纵是武功再高之人,那是也无法飞渡的过去了!” 苏继飞点点头道: “正是!” 香川圣女道: “然则要想飞渡这座广坪,又该用什么办法呢……” 她嘴里说着话,人似是已陷入一阵沉思之中,仰首望天,神色肃穆,忽地“哦”了一声,道:“有了,有了!”苏继飞大喜道:“有了什么?”香川圣女道: “咱们下去!” 此话一出,苏继飞和赵子原都不由大吃一惊! 苏继飞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然道: “下去?这……”香川圣女道:“咱们若不下去,难道谁有飞渡之能?” 苏继飞为之哑然,赵子原道: “娘,咱们下去之后不是更危险吗?”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痴儿,如是我们身在半空之中不同样危险么?” 顿了一顿,又道: “须知我们身在半空,对方两百多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射火箭火炮,因为上空空无边际,他们射不着我们,也无虑伤着别人,假如到了地面情形便不一样,他们如射不着我们,对面便是自己人,心有顾忌,火力自要低得多了!” 苏继飞一拍大腿道: “高见,高见,大嫂真不愧女中诸葛。” 香川圣女道:“苏大哥过奖了!” 赵子原道: “既如此,咱们采取行动吧!” 一手抱起香川圣女,当先飞身掠下。 屋下两百多名弓箭手见赵于原等在上面交头接耳说话,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由于屋子过高,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箭。只是调集人手,慢慢向房子围近。 待赵子原飞身而下,那下面的兵丁忽然发了一吉喊,四下一分,纷纷向赵子原弯弓搭箭,箭矢如雨射至。 香川圣女叫道: “原儿,快奔人到中心去!” 苏继飞随后而至,双掌连挥,把那些弓箭纷纷打落,口中有道: “不错!” 身子一起,掠入四面包围之中。 赵子原挥剑连挡,人也冲人包围中间,那些兵丁见赵子原他们不往外面冲,反而往中间钻,都不由大感意外,这些人头脑究竟简单,不暇多想,更是抽弓疾射,那些箭头都浸了雄黄,只要着物便熊熊燃烧,此际,香川圣女忽叫赵子原和苏继飞把身子伏下,四面如雨的箭矢从三人身上擦过,反而变成向自己人射去! 刹时,但听“暖唁暖唁”之声,此起彼落,忽地火光一起,中箭之人身上随之燃烧起来,情形不由大乱。 香川圣女喝道: “快冲出去!” 赵子原身子一挺,道: “孩儿知道!” 仗剑开路,乘着众人慌乱之际,银虹闪处,便有十数人中剑倒地,苏继飞的掌劲在后面助威,只眨眼工夫,已冲出一道缺口,飞身掠出! 待那些兵丁发觉再放箭时,赵子原和苏继飞已走得远了,赵子原对此所在已十分熟悉,左拐右弯,终于奔了出去。 来到一处暗角,赵子原轻轻将香川圣女放下,躬身道: “娘受惊了!”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当事情起了变化之时,娘早就料到有这么一着,只是我们今夜这样一闹,以后要杀魏宗贤那就更困难了。” 苏继飞叹道: “也许太乙爵前辈说的不错,大明朝气数将尽,才会出现魏宗贤这等权阉,大嫂,我看京中之事便到此为止了吧!” 他话中含着无限的感慨,赵子原听了也不禁心灰意冷。 香川圣女叹道: “人谋不如天算,子原,你今在何处落脚?” 赵子原道: “孩儿并无落脚之处,只和沈庄主他们一道。”顿了一顿,叹道: “假如沈庄主知道今夜之事失败,不知他又要如何伤心!” 苏继飞道: “非我等不尽心力,伤心又有何用?” 香川圣女道: “沈庄主一生敬事张首辅,他希望张首辅无罪出牢,远比任何人都要迫切,子原,你去找他说明详情,明天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赵子原心头一震,颤声道: “娘,那谢金印之事是……是真的么?” 香川圣女忽然低下了头,良久,才抬头说道: “不错,是真的!” 赵子原寒声道: “这样说来,孩儿……” 香川圣女突把脸孔一板,道: “今生今世,都不准你认贼为父,此人理性早失,生平杀人无数,天下欲得他之人不知凡几,与其他死在别人手上,还不如死在你手上好!” 要知香川圣女原是通达情理之人,尤其处事之冷静,更非常人能及,但眼下之事却牵涉到她自己身上,谢金印既杀死了他的父母,又复杀死她的丈夫,而她对谢金印却毫无情感可言,二十多年隐忍,便希望能看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在愤极之下大失平常理智,态度也变得甚为严厉。 赵子原知道娘的个性,更知娘所受的委屈,心中哪敢不依,点了点头道: “娘说得是!” 香川圣女道: “千万记住,临阵之时不可稍存忍让,大仇不报,娘心不安,唉!二十多年了,娘多么希望有今天啊!” 声调幽幽,似是含着无比的伤痛与屈辱,目视苍穹,晶莹的泪珠已滚滚而落。 赵子原赶紧拜倒在地,颤声道: “娘别哭,孩儿一定尽力施为!” 香川圣女忽然怒道: “谁说我哭了?” 赵子原一怔,娘的眼泪明明掉了下来,她还说没哭,难道娘还是笑么? 他心中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嘴来。 香川圣女幽声道: “二十多年期待一朝得偿,我连高兴都来不及,那里还会哭呢,原儿,你去吧,莫要忘了明朝之事。” 赵子原道: “孩儿知道!” 香川圣女回顾苏继飞道: “咱们走吧!” 赵子原关心的道: “娘有去处么?” 香川圣女点点头道: “我早已有了地方,你放心就是!” 赵子原迟疑了一会,道: “明朝之事,娘会去么?” 香川圣女道: “我得看情形而定。” 赵子原心中泛起了无比的矛盾,旋又问道: “娘,明朝谢金印会走哪条路么?” 香川圣女道: “原儿,如是他明朝不走那条路,娘也不会怪你,你只要按时前去便是了!” 说着,又对赵子原嘱咐两句,便和苏继飞从一条小巷走去。 赵子原道: “恕孩儿不远送了!” 一会,香川圣女和苏继飞已走得远了。 赵子原望着天上的星辰,喃喃说道: “谢金印呀,谢金印,我已不欲杀你,只是母命不可违,我只好……” 他呐然半晌,那“只好”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显然,他内心也痛苦之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就在赵子原走了不久,暗影里转出一个人来,这人望着赵子原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也不禁喃喃的道: “太乙爵说的不错,他真是一个孝子,唉!我便成全他了吧!” 他的脸色木然,自从知道赵子原与自己有骨肉关系之后,一颗心怎么样也无法平息下去! 他,杀人无数,当没有人被他杀时,他便显得懒慵慵的,可是事隔二十多年,他要被人杀了。 而且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亲生骨肉,他一向无视生命何价,有时杀人为了高兴,有时也为了金钱,但他从不知道被杀者是怎么样的心情,今夜,他初次尝到了这种苦味。 他仰首苍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黯然长叹,心道: “谢金印呀!这才是你最后日子到了,准备认命吧!” 突然,他感到自己这样死去未免太不值得,至少,他在临死之前应该把自己所想说的话,都告诉赵子原,那么他才当真死无遗憾! 大地是那样冷静,那样的静寂…… 他忽然想起了太乙爵的话,子原是个孝子,我应该想个法子弥补才行。 对了,夺回“太昭堡”便是惟一可行之路,我不妨连夜起行,当赵子原明天要找我时,我早已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一想,谢金印顿觉心胸宽畅,他久受情感压迫,如今一旦得到解脱,当真轻松之极,大步向前行去。 走了一会,已到半山了,不知怎的,谢金印忽然感到眼前杀机大炽,他皱了皱眉头,心想不知又是谁想暗算于我! 他全身布满真气,用意是试探一下四周是否有人,如是有人,听到他咳声之后必会出现相见。 要知他一生杀人无数,就是比这更险恶情况也不知经过多少,像今天这样患得患失还是第一次。 他笑了一笑,心道: “谢金印呀,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看看快到一棵枫叶树时,忽听一人冷喝道: “站住!”谢金印一怔,旋忽问道:“朋友是对某家说话么?” 那人道: “正是!” 谢金印冷笑道: “何不现身一见?” 只见眼前人影闪动,一排走出两个人来,他认得左边那人是沈治章,却不识右面那人是谁。 谢金印拱手道: “沈庄主久违了!” 沈治章淡淡的道: “职业剑手好么?” 语含讥讽,谢金印此时个性已改了许多,但他仍忍了一忍,微微笑道: “某家身体均安,刚才可是沈庄主叫某家站住么?” 沈治章冷冷的道: “沈某是何许人,怎敢叫职业剑手站住,哈哈!” 他说到最后忽然笑了起来,谢金印也不知他为何发笑,目光投射到另外一人身上,问道:“然则是这位兄台了?”那人摇摇头道:“周某无此能力!” 原来这人正是圣手书生,他和沈治章在此时此地出现,不知是何原故? 谢金印见两人都否认,不由奇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人不成?” 沈治章道: “不错!” 谢金印微怒道: “既有第三人在,何不请出一见,似这等鬼鬼祟祟,某家可不耐……” 他话未说完,顿时脸色为之一变,低呼道: “子原,是你……” 第二十四章 多谢成全 刹时,谢金印的眼睛为之睁大了。 他原本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希望尽快赶到太昭堡去,用事实来追侮自己的过失,哪知人还距离太昭堡甚远,他想不到的事便先发生了。 赵子原脸上充满了杀机,眉梢眼角似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谢金印一见,只觉心头一沉。 沈治章冷冷的道: “职业剑手想不到吧?” 谢金印没有理他,却道:“赵小哥昨夜没有遇险吧?” 赵子原冰冷的道:“不劳关怀!” 谢金印碰了一鼻子灰,但仍勉强的笑了一笑,又道: “小哥武功大成,是用不着某家关怀了。” 赵子原仍是冰冷的道: “你知道便好!” 谢金印干声咳了两下道: “小哥刚才唤住某家,想必有所见教?” 赵子原道: “小可有一事请教!” 谢金印道: “小哥只管说,如是某家知道,当无不奉告。” 赵子原哂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焉有不知之理!” 谢金印道: “某家一生做过不少事情,但不知小哥问的是什么?” 他尽量把语调放得十分平和,而且在态度上也显得十分亲近,谁知赵子原竟无视他的神色,仍是那么冰冷问道: “太昭堡的赵堡主可是你杀的么?” 谢金印心头一震,无言的点了点头。 赵子原又道: “乔如山可也是你杀的么?” 谢金印又点了点头,仍没有说话。 他等了一会,见赵子原已不发问,不由大是好奇,目光一抬,只见赵子原手扶剑柄,正在缓慢的抽剑。 谢金印暗暗吸了一口气,在刹那之间,他脑中已不知打了多少转。 他一生机智沉着,可是此刻他却显得无比慌乱,不但动作迟滞,甚至脸上也现出惊慌之色。 沈治章哈哈笑道: “想不到职业剑手也有今天么?” 一旁的圣手书生更是助威道: “拔剑呀!还呆着什么?” 沈治章复道: “想你职业剑手一生杀人无数,原不知被杀者是何种心情,今天终算自命恶果了!” 圣手书生又道: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他自己头上,这叫报应!” 两人冷嘲热讽,原以为可刺激谢金印出手拔剑,谁知谢金印竟是充耳不闻,神色大是颓丧。 赵子原凝神卓立,冷声道: “你为何还不拔剑?” 谢金印道: “某家与小哥无冤无仇,为何要以武相向!” 赵子原哂道: “那是你的想法,在小可就大不相同了!” 谢金印知道赵子原话意指的是什么,一时不由心中大恸,要知他生平只知杀人,当不知情为何物,而此刻,他面对自己亲生骨肉,他就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拔出剑子,他只觉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赵子原跨上两步,又道: “你如再不拔剑,小可便不客气了!” 谢金印颓然道: “小哥只管拔剑就是,某家……” 赵子原逼问道: “怎地?” 谢金印痛苦的道: “某家是不会拔剑的!” 赵子原哼道: “你不拔剑,难道小可便不会出手杀你么?” 说着,又向前欺进两步。 谢金印和他那威逼的目光相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竟是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他身子甫经一退,顿时觉得大失颜面,但他继之一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在子原面前后退,还不是和自己一样。 要知他嘴里虽不承认和赵子原的关系,实则心中早已把赵子原视为亲生骨肉,在早先,他只觉得赵子原这人很投合自己性情,自己一见就喜欢,所以竟在糊里糊涂的情形下,把“扶风三式”传给了赵子原,但他想不到最后事实发展竟是急转直下,原来赵子原还是自己亲生骨肉,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又怎能和赵子原拔剑相向? 谢金印道: “小哥尽可出剑,某家绝不还手!” 赵子原道: “那是何故?” 谢金印一呆,暗想“那是何故,难道你不知道?” 他摇摇头道: “某家早年虽是一名职业剑手,杀人无数,但生平从不妄杀一人,尤其是无冤无仇之人!” 赵子原冷笑道: “小可方才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乔如山和太昭堡主都和小可有切身关系,你杀了他们,小可为此便要替他们报仇!” 谢金印似是甚为吃惊,但他心中却早有准备,闻言仍摇了摇头,道: “小哥此话说晚了!” 赵子原微怔道: “此话怎讲?” 谢金印道: “小哥年岁尚轻,某家便是说了出来,小哥一时也不能理会,与其如此,某家不说也罢。” 赵子原怒道: “你别兜着圈子说话,小可并非三岁小孩,无论你说什么话,小可焉有不懂之理?” 谢金印道: “某家一生行事从不打诳语骗人,小哥你也不必追问了。” 沈治章嘿嘿的道: “此言分明无的放矢,赵小哥,不要听他的,他分明在有意拖延时间!” 圣手书生接道: “不错,大丈夫行事贵在抽刀一断,赵兄犹疑不得!” 赵子原心中一阵激奋,刹那之间,香川圣女那种似哭带笑的面容出现眼前,他只觉一股血气上涌,大喝一声,长剑翻腕而出。 他心头一凛,忖道: “我便如此束手就戮么?” 此际,他脑中已不知打了多少转,他数度想拔出剑子迎敌,只是当他这种念头一起之际,似乎有一股奇异力量牵制住他、五指本已抓住剑柄,忽而手臂一软,急又垂了下去。 赵子原剑式何等快捷,只眨眼间,电闪的剑刃已距离谢金印胸前不及五分。 假若谢金印此际拔剑还来得及,但他却无拔剑的表示。 眼看赵子原剑式即将刺实,但就在此际,他忽然将剑式顿住。 沈治章大奇道: “小哥为何停而不发?” 赵子原悲愤的道: “我虽极欲杀他以泄愤,但他不拔剑还手,小可自是无从着手,以免今后落个不义之罪名!” 沈治章叹道: “对别人可以用信义两字衡量,但对他却万万不可!” 忽听一人接口道: “不错,话正应该这么说!” 声落人现,不知何时,只见苏继飞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他满脸肃然,双目炯炯望着赵子原。 赵子原心头一震,忖道: “苏大叔既已在此地出现,想必娘一定也在附近,我……” 他紧了紧长剑,目光接触到谢金印那绝望的脸色,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长剑欲刺未刺,竟是下不了狠心。苏继飞大喝道:“贤侄为何不下杀手?”赵子原颤声道: “我……” 苏继飞哼道: “大丈夫行事贵在当机立断,令堂是怎么对你说的?” 赵子原心中一阵激动,缓缓将剑子递进。就在此际,谢金印忽然把头一垂,道: “小哥尽可下手!” 双手一拢,别人只道他要拔剑,谁知他却把双手往衣袖里一缩,一副等死模样。 赵子原瞪目大喝道: “你……真不拔剑么?” 谢金印低声道: “某家若是想拔剑子,也无庸小哥等到此际了。” 山风扫过,片片黄叶随风而起,沈治章、圣手书生、苏继飞都紧张的望着赵子原,要知时机稍纵即逝,以后要找这种机会,只怕难之又难了。 赵子原明知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亲生父亲,虽然他对这个父亲没有养育感情,甚至他从小就恨这个人,但,天地间究竟没有儿子杀父亲的道理,是以赵子原此刻握在手中那柄剑子生像重若千斤,拿在手上感到万分的吃力。 苏继飞望见赵子原脸色痛苦,知他心中感到十分为难,若不用言语刺激,只怕他再也发不了狠心。 他心念一闪,当下便道: “子原,你该听令堂说过,想当年他杀戮太昭堡满门之时,可是何等凶残,不要被他乞求的脸色所误了。” 赵子原心头一震,剑子又向前推进。 沈治章适时说道: “不错,不错,想那司马道元一家与彼又有何种深仇大恨,彼竟连一个活口也不留下!” 圣手书生叹道: “杀人者死,今天是他的未日到了。” 苏继飞又道: “那才是苍天有眼,子原,子原,多少屈死在他剑下之人便等你横剑一击,又岂止太昭堡的冤魂而已!” 赵子原心中一阵激动,长剑疾刺而进! 谢金印闭目等死,全身真力散脱,望着电亮的剑子,不由黯然一叹,心道: “某家一生用剑,想不到最后还是死在剑上,有道是玩火者自焚,此便是一明证!” 他念头飞闪旋又叹道: “也许真个苍天有眼,我不死在别人手上,而竟死在自己的……” 念头未定,忽觉身侧涌起一阵狂飚,那飚风劲力之大,实为罕见! 要知谢金印乃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天性有种应变本能,那飚风一起,而他又瞧见并非赵子原所发,心中一紧,立刻一提真力,向旁滑开五步之遥。 他这轻易一闪,刚好脱出赵子原一击之式。 谢金印大奇,赵子原一怔,苏继飞等人则为之一震! 要知这股飚风实在来得奇怪,当众人回头一望之际,却又看不到半个人。 苏继飞大叫道: “必是那悬岩边上出了问题!”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幡然醒悟,其中连谢金印本人也包括在内。 原来谢金印一退再退,此际距离那悬岩已不及一丈,若是有人躲在悬岩下面发掌,自是十分可能。 但问题在那悬岩深不见底,假若有人能够潜伏在下面,当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沈治章奇道: “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齐向岩下张望,但见山风飘忽,不要说没有人在,便是有人在,也无法在岩下藏身。 苏继飞道: “那倒是真的奇怪了!” 这时沈治章喝道: “子原,快动手,这可能是他自己故布疑阵!” 圣手书生道: “不错,迟则恐怕有变!” 赵子原此刻几已失去了主宰,脑子空荡荡的,众说什么他便做什么,长剑一起,再次攻去! 谢金印仍没有还手的意思,两眼一闪,只是等死。 蓦地,只听一阵细如蚊虫般声音在耳边响起道: “后退!” 声音虽细,但谢金印却听的清清楚楚,知道有人以“传音入密”对自己说话,但一时之间分不出那声音是谁。 他此刻也觉眼前一片混饨,失了主宰,闻言果然向后一退。 苏继飞哼道: “他果然闪避了!” 赵子原那一剑落空,很自然的又攻出了第二剑。 暗中那人又用“传音入密”说道: “退!” 谢金印心头一动,果真如言又退,忽觉一阵山风从身后吹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退到悬岩边缘。 他连忙用“传音入密”问道: “某家若是再退,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那人冷冷的道: “反正都是一死,你死在赵子原剑下和跌下悬岩不是一样么?” 谢金印黯然道: “那粉身碎骨之罪可不好受啊!” 那人哂道: “玩剑之人,若是死在剑子上,从今后江湖上还谁敢玩剑?” 那声音顿了一顿,又道: “我本不打算救你,只是看你近二十年来已长进许多,方今魔焰嚣张,你死了未免可惜!” 此人口气甚大,便连谢金印听了也不觉一怔。 谢金印道: “阁下可否将大名见告?” 那人道: “不必啦,记住,当赵子原第三次出剑之际,你便假装中剑坠下,放心,你死不了的!” 谢金印在这种情形之下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之感激真是无以复加,应道: “多谢成全!” 要知他一生之中从不谢人,今天要算第一次,所以说出的那四个字显见的又激动又兴奋! 就在这时,赵子原果然击出了第三剑。 谢金印假装避无可避,身子一跄,翻身跌下悬岩。 赵子原呆了一呆,暗忖我这一剑并没用实,换句话说,他既然已闪避了,为何不闪向一旁,偏向悬岩跌去? 苏继飞和沈治章等人奔到悬岩边上一望,但见谷底去雾燎绕,深不见底,谢金印这一跌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在。 苏继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他终算死了!” 沈治章道: “武林终于除了一大祸害,我辈心安矣!” 苏继飞道:“沈兄说的是!” 圣手书生虽没说话,只是心中却想,除非有奇迹出现,如其不然,谢金印是死定了。 众人面对深谷,苏继飞等人脸上都露出欢偷之容,独有赵子原一脸茫然,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但,他又好像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了什么错事,他此刻的心理便如此的矛盾。 第二十五章 血洗山堡 秋去冬来,那是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 一天黄昏,太昭堡外出现一条神秘的人影。 这人全身上下一片漆黑,便连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只有那双精光的的的眼睛露在外面,光芒逼人,使人望而生寒。 他的身法轻灵,当他飞身掠过那座吊桥之际,丝毫不露出半点响声,那碉楼上的人更是无从发觉。 他似乎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轻易地从一处低矮围墙一跃而进,就在这时,两条人影走了过来。 左边一人说道: “老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堡主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老汪道: “堡主之事,咱们怎会知道。” 那人又道: “听说堡主上京城去了可是?” 那老汪点点头道: “不错!” 那人道: “这趟生意大概总不会错吧!” 老汪道: “大概不错,听说这趟是受雇于魏宗贤,想那魏宗贤权倾天下,如今有事求着咱们这些草莽人物,哼哼,堡主也非等闲人物,不扎扎实实敲他一下才怪。” 另外那人笑道: “这一来,咱们起码可以有好几年日子好过,用不着东奔西走的在刀口上舔血啦!”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眼看已快走到那黑衣人藏身之处犹不自觉,那黑衣人哼了一声,双掌蓦然翻起。 那姓汪的微有所觉,喝道: “什么人……”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只觉胸口一紧,双双倒下地去! 那黑衣人喃喃的道: “两个啦!” 他并未立刻掠进堡去,沿着碉堡一侧,转过墙角,那是一间小小的房子,房中一灯如豆,正有四名银衣大汉在赌牌九。 居中那人一脸胡碴,此刻脸上喜气洋溢,八成是赢了钱,一边砌牌一边絮絮不休的道: “还有一把便该我胡老二巡哨去了,哈哈,今天手风不错,明天到街上去,又可和我那香姐温存温存了!” 另外三人都怒目瞪着他,其中一人冷冷说道: “老二,别高兴太早,说不定你这最后一把会砸锅哩!” 那胡老二摇摇头道: “不会,不会,快下注吧!” 那三人纷纷下注,却不知就在这时,那条黑影已悄没声息掩了进去,双掌一错,飚风骤起,那胡老二等人只见一条黑衣人影当门而立,还没来得及呼叫,胸口一窒,齐齐倒下地去! 那黑衣人自言自语道: “六个人了,只不知这城堡上共有多少人,我绝不能容他们走漏一人!” 嘴里说着,身子并未停下,依然朝前走着。 他对这里地势真是熟悉不过,向左一拐,碉楼前面又亮出一排房子,那排房子共有三间,此时也亮着灯火。 他仁立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心想: “难不成这些混蛋都睡死了?” 他慢慢移步过去,谁知走出不远,蓦见暗角闪出两名银衣人,左边一个矮胖汉子喝道: “嘿!站住!” 那黑衣人不理,依然向前走着。 那矮胖汉子怒道: “朋友,你想到太昭堡生事,那可是吃了豹子心老虎胆!” 黑衣人依然不理,大步往前走着。 那两名银衣人见他笔直走来,突然和他森寒目光接触,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身子陡然一退。 那矮胖汉子发觉情形有些不对,叫道: “来人呀!” “呀”字刚落,两声尖锐指风响起,那两人连抬手都来不及,喉头部位已被指风戳中,扑通便倒。 就在这时,忽从那排房中奔出七八人,那黑衣人一见,心道: “来的正好,碉楼上的人大概都在这里了!” 原来碉楼上只驻扎一小队银衣人,一名中年汉子似是这些银衣人的头目,他跨步而上,喝道: “什么人?” 黑衣人依然不理,笔直向前走去。 那中年人哼道: “你聋了么?难道老子说的话你没听见!” 黑衣人的的的眼光闪动了两下,眼中的杀机却是越来越加浓重,人却依然向前走去。 那中年汉子不由心里发麻,颤声道: “说不定那边的人已遭到毒手,要不,他怎会走到这里来?” 他这话好像是对自己而发,周遭之人没有一个答应,斯时,那黑衣人距离他们已不及五尺。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变,“呛”然拔出背上单刀,其余之人也纷纷亮出兵刃,齐齐一声大喝,都向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屹立不动,容得四周兵刃即将加身之际,突见他身子滴溜溜一转,双掌翻飞,只见人影乱晃,那七八个人没有一人哼出一声,先后倒下地去。 那黑衣人站了一会,喃喃的道: “刚才是八个,现在是八个,正好十六个人!” 他朝四周扫了一眼,见没动静,飞身一掠,人已进入堡内,他缓步前行,动作依旧,生像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他走了两步,忽见从右面房中掠出四名银衣人,那四人身上都背着剑,一齐朝外面走。 一名高瘦个子道: “他妈的这几天真怪,为何左边眼睛老是跳动不已,难不成最近要发生什么事?” 另外一人哈哈笑道: “你未免大多疑了,要知在当今天下有谁敢来太昭堡生事,便是那武啸秋也……”话声一顿,忽然喝道: “前面有人!” 四人身子一顿,原来那黑衣人并未隐藏身子,是以那四名银衣人没走多远便发现了他。 前面两名银衣人飞身了过去,长剑一展,喝道: “尊驾是谁?” 那黑衣人缓缓说道: “你们银衣队共有多少人?” 他久未说话,甫一出口,便是一句奇特的问话,而且声调低沉,叫人摸不清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后面两名银衣人也跟踪奔到,一名麻脸汉子哑声道: “老子们问你,你倒反问起老子们来了,哼!” 那黑衣人低沉的又道: “听清楚了么?你们共有多少人?” 他冷然相逼,好像别人不回答他的活便不行似的。 那个高个子银衣人怒道: “他妈的,好大的架子!” 那黑衣人锐利的目光一扫,道: “你们不说,我自己可以去找!”他举步欲行,那四名银衣人自然不会放过他,剑子一亮,四股森寒剑气已罩了过来。 黑衣人心道: “他们比前面那些人强多了。” 念随心转,呼地一掌向右边两柄剑子拍去。 那两名银衣人十分机警,见那黑衣人掌式沉雄,剑子一垂,硬生生的撤了回去,却让另外两人攻了一剑。 黑衣人身子一个大盘转,手臂一抡,劲风如山而出,那两人只觉剑子一颤,心头俱各为之大骇,欲待收剑,哪还来得及,只觉胸口一闷,蹬蹬向后退去! 上手仅只一招,四名银衣人窘状立现,他们脸色不由大变,那高瘦个子寒声道: “他的手法好快,快通知领队!” 一名银衣人抖手打出一只蓝色火焰箭,那火焰箭拖着一条紫色尾巴直没空际,大概上面还有响铃,一直响个不停。 刹时,四面灯光大作,无数条人影分从四面八方飞纵而来,身法竟都快得出奇,不多一会,那黑衣人四周已围了数十条人影,其中有老有少,一齐怒目蹬视着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反背着双手仰首望天,对四周之人宛如未见,但他嘴里不断发出冰冷的笑声。 一名枯瘦老者排众而入,他目光一扫,便已落在那黑衣人身上,早先那四名佩剑汉子躬身道“参见领队!”那枯瘦老者挥挥手道: “罢了!此是何人?” 其中一人应道: “属下等正要到各处巡查,后见他如鬼魅似的昂然而入,属下等问他,他却置之不理,但他武功却高的惊人!” 那枯瘦老者沉吟了一会,喃喃说道: “奇怪,有人进来了,碉楼那边怎么没有人示警?” 此话一出,太昭堡的人都不禁为之耸然色动。 一人忽然接口道: “待我去瞧瞧?” 那枯瘦老者点点头道: “好吧,你去瞧瞧。” 那黑衣人冷冷的道: “不用去了!” 那枯瘦老者哼道: “为什么不用去了?” 那黑衣人道: “他们都已被我杀死,一共是十六个人对不对?” 他杀了人还要报数,就像不算一件事情似的,那枯瘦老者脸色一变,嘿然冷笑道: “好狠的手段,老夫问你,太昭堡究竟和你有什么仇?” 那黑衣人道: “夺人之产,到时自应归还!” 那枯瘦老者听的一怔,突然大喝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轻哂道: “你还不配问!” 那枯瘦老者勃然大怒,一挥手,那围在四周的银衣队已纷纷拔出兵刃,一时但见刀光剑影,齐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渊停岳峙般没有动弹,直待那片刀光剑影相距他不及五分之际,蓦见他身子一旋,双手有如鬼魅似的疾抓而出,劲风旋激,“喀嚓喀嚓”之声连响不绝,其中半数兵刃都被他折为两断,那些没有被断去兵刃之人,也被那股如山掌风迫的透不过气来,人人俱觉胸口一窒,数十条人影在一招之中都被迫的往后退去! 那枯瘦老者睹状大骇,喝道: “陈亮,快去请总管来!” 一名汉子应声而出,如飞向山头奔去。 黑衣人仰首默想了一会,他突然作了个决定,嘴角发出冰冷的笑意,缓缓拔出身边的长剑。他拔剑的动作十分缓慢,只是当剑身慢慢拉开之际,那浓重的杀机几乎呼之欲出,枯瘦老者骇然呼道: “谢金印,是你!” 黑衣人不理,只听“呛”然一声,剑花飘飞,森寒之气大作,那数十人俱觉寒意袭身,只听黑衣人喝道: “尔等还不动手么?” 枯瘦老者反手拔剑,同时高声叫道: “大家都上!”他手腕一振,一片银光已飞洒而出。 那黑衣人不屑的道: “天山剑客孙志坚也是有头有脸的脚色,想不到却在这里替人做走狗的头儿!” 孙志坚没有理会,剑去如矢,这时,那数十名银衣汉子都纷纷出手,有兵器的用兵器抢攻,没有兵器的便用一双肉掌在一旁助威,漫天气劲绕着那黑衣人冲击,威势当真不同凡响。 黑衣人低嘿一声,剑光绕体而飞,刹时,他的剑幕圈子慢慢的扩大,尖锐异啸随剑而起,久久不息! 蓦地,剑光一熄,劲风骤止。 场中人影都静寂不动,但是鲜血却由他们额心流下,“呛”地一声,天山剑客孙志坚长剑首先落地,身子一摇,仰天便倒。 紧接着,四周之人纷纷而倒,场中只剩下那黑衣人。 原来刚才黑衣人施展了一记杀招,那记杀招又狠又快,孙志坚等人由于中剑太快,急急运行的血液还没有停止,是故都屹立未动,待心房停止了跳动,再也忍耐不住,先后倒下地去! 黑衣人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情,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呆立了半晌,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山头上已如飞掠下四个人来。 黑衣人仍没挪动步子,缓缓纳剑归鞘。 一名鬓发俱银的老者当先而至,当他一眼触及到遍地死尸时,他的脸孔不禁为之惨然一变。接着另外三人也先后掠到,最后那人却是去报信的陈亮,他们三人看见了地下的尸体,也不由惊得呆了。 陈信寒声道: “属下一去一回不过眨眼工夫,他便杀死这么多人,他的武功竞有这么高……” 那白发老者沉声道: “阁下既已动手杀人,为何还不敢除掉脸上面罩,难道怕甄堡主找你报仇么?” 黑衣人道:“他配么?”那白发老者嗤声道: “阁下口气好大,但却乘他不在之际对太昭堡下这等杀手,也不是英雄行为!” 黑衣人淡然道: “他不久便会回来,我坐在这里等他就是了,只是……” 那白发老者打断话头道: “怎么样?” 黑衣人寒森森的道: “只是你们四人都见不着他了!” 白发老者心头一震,旋即凄厉的大笑道: “斩尽杀绝,好狠的手段!” 黑衣人哂然道: “洪登山,亮剑吧,他可能快回来了!” 洪登山心中又是一惊,暗忖此人是谁,竟能认出我的名头,目光朝两边一黑一白两个老者扫了一眼,道: “贤昆仲可认识此人?” 那黑脸老者沉思一会,道: “当今之世具有这等身手之人实不多见,莫非……” 那白脸老者突然叫道: “不错,他是谢金印!” 黑衣人冷冷的道: “陈州双豪耿晃耿荣两兄弟一向声名不恶,不知怎么也和甄定远这种人扯在一起,我本待想留你们兄弟俩一命,可是继之一想,和甄定远合伙之人不黑也黑,所以我现在又把心意改变,不想让两位活在世上了。” 黑脸老者耿晃,白脸老者耿荣,俱是一方英豪,不知何故,两人面对那黑衣人,竟无端的在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两人相互一望,终于拔出了长剑。 黑衣人无视他俩的动手,目视陈亮,又道: “姓陈的,你到堡外去候甄定远父女,就说太昭堡的人已被我一扫而光,他来时心理上也好有个准备广他做事从容不迫,好像未来之前,就已把整个事情想好了似的,说过之后,长剑一拔而出。 剑光闪闪,杀气满身,洪登山和耿氏兄弟俱觉心头一震,洪登山倒退一步,也拔出身背长剑。 黑衣人道: “尔等还等什么,出手吧!” 洪登山大喝一声,长剑飞洒而出。洪登山在剑法上浸淫了数十年,一身所学已臻人当世顶尖高手之列,这一剑蓄力而发,威势无与伦比。 耿晃和耿荣自也不敢怠慢,双双拔剑,分从一左一右而攻。 三人联手,威力倍增,满天银河,剑风飒飒,已然在那黑衣人四周上下罩了一片剑幕。 黑衣人一双精光的的的眸子闪动了两下,蓦见一片光华从他手上飘飞而起,刹时杀气腾腾,他那锐利的剑式有如潜龙升天,硬生生的从三大高手联手之中冲破了一道剑幕口子。 “刷”地一声,他的身子直冲而上。 耿荣大喝道: “快堵住他!”挽剑而上,剑风似刀,疾斩黑衣人的双足。 洪登山和耿晃双双攻上,三股剑气一绞,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银光飞溅,洪登山和耿晃,两人只觉虎口一震,两柄长剑险些脱手,蹬蹬蹬,一连向后退了三大步。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剑子一抖,光华暴裂,分向三人洒去。 耿晃见哥哥和洪登山一齐后退,自也不敢单独冒险,挥手打了个招呼,三人身形交错,绕着原地打了一转。 谁知黑衣人的剑式委实霸道之极,三人身形虽转,但他剑上杀气却丝毫未减,由于身形缓缓下降,是故杀气反而来得更加浓重,蓦地,突见他手腕一振,剑气大张,“嘶嘶嘶”一连发出了三声锐响。突然剑光一熄,场中人影暴然而分。 陈亮心中骇然大凛,张目望去,只见洪登山和耿氏兄弟各自站立一角,黑衣人却傲然站在圈子当中。 陈亮呆住了,以他那低微武功,简直看不出双方谁赢谁败,呆立了半晌,才听耿晃叫道: “好凶狠的剑式!” 语落,突然向后倒去。 陈亮心头一震,洪登山摇摇头,叹道: “老耿,他确实是……?” 他说这话之时,身子晃了两晃,但他咬了咬嘴唇,似是硬想把身子稳住,谁知怎样也不行,经过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终于不支倒地。 耿荣颓然一叹,向前走了两步,他似是想走过去看看兄弟的伤势,谁知走了两步,“扑通”跌倒于地。陈亮大骇心道: “难道他们都死了?” 他似是有些不信,可是洪登山等人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那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黑衣人插了剑子,缓缓从他面前走过,冷冷的道:“甄定远快要到了,你去告诉他,便说我大厅相候!” 说罢,也不管陈亮答不答应,缓步向山上走去。 陈亮痴立半晌,暗忖堡中一百余人尽都死在那人手下,这笔深仇大恨非堡主亲手来报不可,念头一闪,当下向山下奔去。 他不到大门口,等了一会,仍不见甄定远父女影子,心中正感奇怪,暗想莫非那黑衣人是骗我的么? 但他继之一想,又觉自己这种猜测大是不对,要知堡中一百余口只剩下他一人,假若黑衣人要骗他,倒不如早把杀死了干静。 他这样一想,便耐心的等候。 约莫到了初更时分,远处现出两条黑影,那两条黑影渐行渐近,陈亮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大叫道: “堡主,堡主!……” 两条黑影闻声俱向这边张望,一人道: “是陈亮么?” 陈亮听得正是堡主声音,飞身抢上,果见甄定远和甄陵青疾行而至,他一头拜倒在地,颤音道:“堡主,大事不好!” 甄定远心头一震,道:“何事惊慌?” 陈亮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堡中今夜来一名黑衣蒙面怪客,武功高不可测,堡中二百二十余口……” 甄定远沉声道; “怎样?” 陈亮定了定心神,道: “堡中一百二十余口尽数都被那人杀死,他单留小人一人守在此处向堡主报信!” 甄定远一听,双目神光闪动,甄陵青芳心一阵激动,叫道;“待我去瞧瞧!” 起身欲走,甄定远忙道: “青儿且慢!” 甄陵青急声道: “爹,事情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亏你还沉得住气!” 甄定远道: “为父在想此人是谁?” 甄陵青气道: “待你想出那人是椎时,只怕他早已逃走了。” 陈亮摇摇头道: “不,小人到此迎候堡主,还是那人叫小人来的,他说他在大厅相候,绝不离此而去!” 甄陵青愤然道:“这人好狂!” 甄定远镇定的道: “青儿,你想出这人是谁了么?” 甄陵青答道; “我听到这消息之后,几乎五内俱焚,哪还有心去想他是谁,只想杀了他以泄愤!” 甄定远道:“你不妨想一想!” 甄陵青道:“我想不出来了!” 甄定远目光转动,突然喝了声:“走!” 飞身掠起,直向堡内如飞而去。 甄陵青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陈亮由于功力较弱,只有远远跟在后头疾行。 甄定远父女掠上碉楼先发现两具尸体,仔细察看了死者伤势,发现死者都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毙,侧首道: “青儿,此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为父之下!” 甄陵青沉吟了一会,道; “在当今武林,能在武功上与爹一较高下之人还不多见!” 甄定远道: “所以为父便从这少数几个人之中猜想两个来!” “哪两个人?” “第一个可疑之人便是职业剑手谢金印!” 甄陵青失声道: “听说谢金印已在北京城郊被赵子原迫下悬岩,此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爹,难道谢金印还没死?” 甄定远沉思有顷,道: “是啊,为父也有这种怀疑,那深壁悬岩为父还去看过,谷底云雾缭绕,人若跌下,那是准死无疑了。” 甄陵青道: “然则爹还怀疑他么?” 甄定远道: “除他之外便只一人可疑了!” 甄陵青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爹怀疑是赵子原么?” 甄定远点点头道: “不错,为父很早便知道‘香川圣女’有夺回祖上产业之意,赵子原现是‘香川圣女’的孩子,以前他功力不继,今者,赵子原武功已经大成,‘香川圣女’命他到此生事自是顺理成章之事!” 甄陵青芳心一震,掩脸说道: “爹,赵子原只怕不是这种人,他要找也只会找爹一人,何忍下手杀死许多无辜之人?” 甄定远叹道: “青儿,你好像知道赵子原甚深,唉!你也大了,有许多事怎么还看不清楚?” 甄陵青心头一震,道: “爹此话怎说?” 甄定远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赵子原乃谢金印骨血,谢金印天性嗜杀,难免赵子原血液中也有此种大性,为父之所以屡屡不放过赵子原,其中便是这种原因!” 甄陵青摇摇头道: “可是事实证明,赵子原这人并不如何凶残!” 甄定远叹道: “别替他说话了,进去瞧瞧吧!”甄陵青默然不语,只好跟着甄定远身后而去。 他们父女起初心情还很平定,但是走到后来看见死的人越来越多,父女俩心情都激动起来。 甄定远怒道: “好狠的手段,居然斩尽杀绝!” 袍袖一展,人已飞掠而起,当先落在大厅之外。 厅中一灯如豆,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找来几碟小莱和一只酒壶在那里慢慢独酌,闻得声音,连头也没抬一抬,沉声道: “朋友,你回来了么?” 甄定远喝道: “鹊巢鸠占,还不替老夫滚出来!” 黑衣人冷冷的道: “朋友你何不耐住一下性子,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行动,现在恍然大悟了!” 甄定远哂道: “老夫行事自有分寸,你便是常年跟着老夫行动,也未必便能了解老夫真意所在!” 黑衣人淡然道: “是么?” 这时甄陵青已随后跟到,叫道: “爹你还和他说什么?早该动手了!” 甄定远道: “别忙,为父在猜度他究竟是谁?” 甄陵青苦笑道: “此时此地还去猜度什么,杀了他之后不是一切都明白了么?” 黑衣人道: “令尊早有自知之明,未必能够杀得死我!” 甄定远哼道: “好大的口气!房中大小,你何不出来?” 黑衣人道: “要我出来不难,但你最好先听我一句话,暂时把令媛‘软麻’、‘聋哑’二穴点了再说!” 这话说的太过离奇,甄陵青一听,不由恨声道: “放你狗臭屁!” 但甄定远的感觉却不同了,要知他自始至终脸上都罩着那张人皮面具,表情如何,任何人也看不出来,惟独他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对于黑衣人那句话竟是大大的感到震骇。 他冷声道: “老夫为何要点小女穴道?” 黑衣人道: “还用我多说么?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甄定远嘿然冷笑道: “假如老夫不愿如此做呢!” 黑衣人哂道: “到时西洋镜拆穿,只怕你面子上不大好看!” 甄定远心头大震,他故意干咳一声,藉图掩护心中之不安,旋即骂道: “你真会胡说八道,老夫若不杀了你,怎对得堡中上百弟子!” 说话声中,缓缓拔出了身上长剑。 杀机充盈,那黑衣人似也不敢托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扶剑柄,双目炯炯注视着甄定远的动作。 甄定远挥手道: “青儿,你后退几步!” 甄陵青知道这两大高手不动手则已,动手之后便不比等闲,所以依言向后退了五大步。黑衣人洋洋的道:“朋友,你尽管出手,我候着啦!” 甄定远两眼之中充满了杀机,他恨黑衣人知道大多,杀却之心油然大炽,“呛”的一声,剑花飘飞,一股森寒之气暴迫而出,剑气如虹的向那黑衣人卷了过去。 适时,那黑衣人已步出大厅,做岸的立在门口。 当甄定远带着浓重的杀气横剑攻来,他在一瞬之间也拔出了长剑,剑刃划起九道光弧,反绞而出。 甄定远脱口呼道: “沧浪三式,沧浪三式,你是赵子原!” 黑衣人不理,猛推剑气,只听“嚓”的一声,双剑相交,甄定远突觉劲气迫胸,“蹬蹬”退了三大步。 黑衣人身子前欺,蓦地出指一弹,两缕劲风划空而过,直袭甄陵青“软麻”、“聋哑”二穴。 第二十六章 原是故交 事起突然,甄陵青震骇自己爹爹呼出赵子原的名字,只觉心力交瘁,哪知黑衣人竟然对她出手,黑衣人出手甚快,她猝然未防,仰身便倒。 甄定远也不料黑衣人震退自己之后,竟向甄陵青下手,呆了一呆,正想出手施救,忽听黑衣人喝道:“不要动她!”甄定远怒道:“老夫为什么不能动她?” 黑衣人道: “这有两个理由,但说起来也只是一个理由!” 他说话颠三倒四,便连甄定远种老狐狸也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只得问道: “什么理由?” 黑衣人道: “我不愿意她……” 突然曲指向一个隐秘之处弹去,只听“嗤”的一声,一人应声而倒。 甄定远冷声道: “老夫只道陈亮可以保存一命,谁知他最后还是免不了到阎王那里去报到,实是可惜!”他自己手下被杀,竟然没有一点悲愤之感,当真出人意外。 黑衣人道: “连甄陵青都不能听到的事,他又何能听到?” 甄定远道: “你现在可以把理由说说了!” 黑衣人道: “理由明显而简单,我不希望甄陵青知道我是谁?同时我也不希望她知道你是谁!” 甄定远哂然道: “你道老夫真不知你是谁么?” 黑衣人笑道: “故旧相交已二十余寒暑,司马兄别来无恙乎?” 甄定远突地沉声大笑道: “普天之下能知道我司马道元尚在人世的只有你谢金印一人,谢金印,你好利害的眼光!”谢金印回忆道: “翠湖之夜,某家明明在你身上刺了两剑,不审你为何还能活在世上?” 司马道元哂道: “你谢金印要杀老夫之事,老夫早已知悉,斯时某家乘船正好避你之锋锐,不想仍被你追着!”谢金印道: “斯时你们全家正在饮酒谈心,某家一至,宛如从天而降,你们都惊呆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心中虽有感慨,面上却现得色。 司马道元哂道: “这是你的看法,实则咱们只是故意见假作而已!” 谢金印惊道: “故意假作?想不到你们竟拿性命开玩笑,哼!”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 “这件事原本就是开玩笑,老实说,当你向某家出手之时,老夫问你,斯时老夫挡了你几招?” 谢金印想了一想,道: “事隔二十余年,某家也不大记得起来了,总之你大概没有在某家手下走过十招便是了!” 司马道元呵阿笑道: “然则你认为老夫真不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么?” 谢金印猛醒道: “是啊!按理你该有二十招之能,缘何十招不到便死在某家剑下,某家斯时倒真是糊涂,何以没有深究此事!” 司马道元道: “然则你现在问也不迟。” 谢金印道: “某家不怕你不说出来!” 司马道元哂道: “此事积压老夫心中甚久,老夫便说给你听也不打紧。” 顿了一顿,又道: “不瞒你说,斯时老夫身上暗中藏了一具皮囊,羹中盛满猪血,你剑式所洒中者乃皮囊中猪血而非我之身体,你想法天真,还道老夫真个被你杀了,哈哈……” 谢金印道:“好好猾的家伙!”司马道元哂道: “对付你这种人只有使用此法,如其不然,老夫稍后又何能以甄定远面目出现杀你?” 谢金印道: “往事已矣,只怕今夜你难逃大限了!” 司马道元不屑的道: “鹿死谁手,尚言之过早,不过老夫倒有一事不明!” 谢金印道:“什么事?” 司马道元道: “老夫曾闻你在北京城郊曾被赵子原迫下悬岩,想那悬岩壁立千仞,不审你如何又能活在世上,同时又会金鼎爵的‘沧浪三式’?” 谢金印道: “这是某家秘密,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司马道元恨道: “只要你不死,老夫迟早会将此讯告诉赵子原,他日后还会来找你!” 谢金印哈哈笑道: “司马道元,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话之时,长剑已斜斜举了起来。 司马道元全神戒备,五指紧抓剑柄,剑刃微微下垂,一脸阴笑,正不知他脑中又打的什么主意。 谢金印道: “某家倒还忘了问你一事!” 司马道元冷笑道: “有屁尽管请放!” 谢金印并不生气,又道: “你化身为甄定远时,想必江湖上没有此号人物,然则某家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未听过甄定远这个名字!” 司马道元阴声道: “甄定远确有此人,此人便是老夫昔年同门习艺的师弟,只是在二十年前便已身死!” 谢金印道: “然则你冒充甄定远时,那女娃子……” 司马道元截道: “这是老夫秘密,你不配知道!” 谢金印咬咬牙道: “你为人阴险,尤其善于假作,在江湖上排难解纷,无所不用其力,实则任何卑鄙之事你都做得出来!” 司马道元冷笑道: “彼此,彼此,实则你姓谢的一生唯钱是图,只要雪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便是要你去杀自家老子,你也干!”谢金印微怒道:“司马道无,你的屁放完了么?” 司马道元不甘示弱的道: “谢金印,你的屁放完了么?” 谢金印向前走了两步,仰首道: “今夜开始,江湖上只知道甄定远被人杀死,而不知道司马道无二次又死在某家剑下,多么可惜!”司马道元哂道: “同样的道理,假如老夫杀死了你,江湖上照样不知职业剑手是被司马道无所杀,可惜呀,可惜!” 谢金印哼道: “当心,某家要出剑了!” 司马道元立刻拉开门户,缓缓提起了长剑。 在剑术上,他知道自己不是谢金印的对手,不过他脑中已有了一制胜之策,万一不敌之时施出来,必能扰乱谢金印心神,只要奋力一击,必可奏功。 “刷”地一声,剑花飘飞而起,直向司马道元洒了过来。 司马道元神色疑重的向右侧横跨三步,谢金印喝道:“哪里逃!”身子微动,又已迫了过去。司马道元厉喝道:“老夫为何要逃!” 声随剑出,一道匹练银虹疾划而出,剑气森森,直向谢金印的剑子绞去。 谢金印低嘿一声,道: “找死么?” 反手一绞,招式后发先至,剑气横生,狠狠的向司马道元压了过去。 司马道元极力的守着门户,回身游走,当他转了半个圈子之时,突然反身又是一剑挥了过去! 这种反手剑式当真妙到毫巅,不但快,而且攻敌之所必救,端的是一式攻守兼备的妙着。 谢金印喝了声: “好剑法!” 斗然之间,他的攻势已加快起来,第一剑甫出,第二剑跟着推上,第三剑第四剑亦是绵连而至,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 司马道元尽力守护,见招拆招,他全力厮拚,两人瞬息拆了十五六招。 谢金印斗得性起,蓦然一声大喝,剑气陡增,宛如排空巨浪疾压而至,威势当真不同凡响! 司马道元喝道: “好剑法!” 手腕疾振,已自施出一记凌厉的招式,封迎而上。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场中人影骤然一分! 司马道元在谢金印大力抢攻之下,人被震退两步,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应付谢金印。 谢金印道: “十一招了,某家如让你走过二十招,今夜便饶你一命!” 司马道元道: “好说,好说!” 他心随念转,当下故作四周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谢金印哂然一笑,说道: “武啸秋和摩云手已不能赶来了,翠湖之战已不能重演,你还瞧些什么?” 司马道元道:“老夫自在等人,你知道什么?” 谢金印道:“你等谁?” 司马道元大喝道: “何用多问!” 长剑一振,如山剑气已推了过去。 他不特故作神秘,顺手对了一剑,还抢先出手,先给谢金印一个神秘印象。 谢金印果然不察,顺手对了一剑然后剑锋一转,身随剑走,身子斗然腾空,剑花万朵,威势无比的凌空击下。 这一剑正是“震天三式”的杀着,万点寒星之中,雪亮的剑刃隐隐罩向司马道元胸前三大要穴司马道元绕身疾走,可是当他走到第三圈头上,谢金印的剑子已然临身,他奋力一击,同时大喝道: “赵子原快来!” 谢金印全力施为,一心不让司马道元走过二十招,剑式之快,当真有如闪电一瞬而至! 但司马道元那一声喝叫倒真也发生了阻吓作用,谢金印微微一呆,只听“卟卟”一连数响,谢金印自半空翻跌而下,洒下了半天血雨。 他肩头中了一剑,要不是司马道元这么一叫,这一剑根本伤不着他。 可是司马道元的情形比谢金印就要惨得多,他前胸连中三剑,剑剑俱是要害部位,满身都是鲜血,司马道元黯然道: “谢金印,你……” 话未说完,人已仰天倒下,一代袅雄再也不能在江湖上翻云覆雨了。 谢金印长长叹了一口气,先把伤口扎好,然后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太昭堡一片死寂,除了地下还躺着甄陵青一个活人之外,遍地都是死尸,这情景的确够骇人了。 谢金印出了太昭堡,回首望了一眼,喃喃地道:“太昭堡,太昭堡,不久之后又会回到他故主之后手上了,但是我……唉……” 他心头一阵茫然,拖着沉重脚步向前走去! 谁知他还没走出多远,忽见一条人影飞奔而来,谢金印心中一动,暗忖来的若是太昭堡的人,我便把他一并打发了。 心念微动,那人已来到近处,谢金印目光一扫,赫然发现来人竟是赵子原,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他并非怕赵子原,而是他感到自己在赵子原身上亏欠大多,所以极想起避,谁知赵子原竟先出口叫道: “尊驾请留步!” 谢金印低沉的道; “阁下有何见教?” 赵子原走上两步,在谢金印上下打量一眼,道: “尊驾可是从太昭堡来的么?” 谢金印点点头道: “不错!” 赵子原道: “然则尊驾可知甄堡主已回来了么?” 谢金印道: “这个我就不知了!” 赵子原忽然发现谢金印肩头上的剑伤,惊道: “噫!你受伤了,可是太昭堡的人伤的么?” 这句安慰之言只听得谢金印胸口一热,但他旋即忍住,道: “太昭堡与我有点过节,想不到我今夜前去,堡中防范严密,报仇不成,我只好负伤逃了出来!”赵子原目光闪动道:“不知尊驾和堡中哪位有仇?” 谢金印胡乱说道: “太昭堡的总管洪登山。” 赵子原道: “太昭堡的总管又换人啦?” 他顿觉自己说这句不关痛痒的话对眼前黑衣人毫无用处,笑了一笑,又道: “尊驾请坐下来,待小可替你瞧瞧伤势,小可也要到太昭堡去,如是可能的话,说不定小可还会替你出气!” 谢金印大是受用,但他却摇摇头道: “谢谢,在下尚有要事,阁下自去办事吧!” 说罢飘然而去。 赵子原怔了一怔,暗忖这人好生奇怪,我有心替他疗伤,他还拒不领情,也罢,待我去瞧瞧再说。 对于太昭堡他已是轻车熟路,越过独木桥,四下不闻一点声息,赵子原不禁大感奇怪,心道: “怪了,里面怎没见人走动?” 念头转动,飞身跃上城堡,目光一扫,赫然发现地下躺了两具尸体时,他不禁怔住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呼道: “那黑衣人,那黑衣人,这必是那黑衣人下的手……” 刹那之间,他也不知自己心中存着何种想法,本想追黑衣人,可是继之一想,自己一来一去,那黑衣人可能已经走远,再说上面情形如何,自己还没弄的清楚,说不定这是甄定远一种诱敌之计亦未可知。 他这样一想,当即飞身弹起,谁知足尖落地,赫然又是几具死尸,赵子原一见,顿时觉得事出非常,身形再起,当他每经过一地,总有死尸发现,及至到了山顶,赫然看见甄定远倒卧血泊之中。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身子陡然一震,呼道;“甄定远也死了?” 要知在普天之下能杀死甄定远之人委实寥寥可数,是以他情不自禁又想到那黑衣人,忖道: “是了,他肩头中了一剑,必是甄定远所伤。” 吁衡当今武林,能致甄定远于死命的人委实不多,但他怎么样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是谢金印所为。 他目光一瞥,突然发现甄陵青还躺在地下,甄陵青胸前起伏,显然并未受伤,不禁大喜过望,暗忖把她救起必知端的,于是走过去,解了甄陵青的穴道,甄陵青随之而醒。 赵子原大喜道: “甄姑娘醒了……” 甄陵青张开了眼睛,只见赵子原蹲在身边,娇喝道: “好小子!” 蓦然出手,猛然一掌直击而出! 赵子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好心解了甄陵青的穴道,甄陵青还会对自己出手,淬然未防,“蓬”的一声,赵子原胸口已着了一掌,翻身向后跌去。 赵子原莫名其妙着了一掌还不说,甄陵青突地跃而起,长剑出鞘,刷刷刷一连三剑,尽数向赵子原攻去! 赵子原大惊失色呼道: “甄姑娘……” 甄陵青愤然道: “谁是你的甄姑娘?” 赵子原茫然不知所措,就地一滚,滑出甄陵青到剑招威力之外,身子一挺而起,叫道: “小可好意将姑娘救起,姑娘为何以武力相加?” 甄陵青盛怒之下不暇多想,怒道: “杀了你方泄我心头之愤……” 忽然一眼瞥见躺在血泊中的甄定远,她顿时为之呆住。 赵子原站在一旁,见甄陵青失神的脸色,心想难道甄定远之死,她还不知道,这倒奇了! 甄陵青一呆后,旋忽大叫道: “好狠的心,杀了这么多的人还不算,居然连我爹爹也不放过!” 手腕一振,“刷”地一剑攻了过去! 赵子原暗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场误会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念头一闪,迫的用掌一推,把甄陵青剑式推开少许,道: “慢来,慢来,姑娘能否把详情对小可细说,倘如姑娘这般莫名其妙对小可出手,小可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甄陵青道:“你还图狡赖么?” 赵子原正色道: “小可为人向来可对天日,是则是,非则非,从不作谎言、欺人之语!” 甄陵青冷冷的道: “我问你,山下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赵子原一怔道: “小可来时便见遍地尸体,心中也觉奇怪,是故才到此地来瞧,哪知……” 甄陵青叫道: “好呀,你杀了人还不认账,推的一干二净,难道我……” 赵子原正色道: “姑娘瞧小可是这种人么?” 甄陵青忍了一忍,道: “然则你刚才是否在大厅喝过酒?” 赵子原茫然道: “喝酒?小可刚到,哪有时间喝什么酒?难道你亲眼见我喝酒?” 甄陵青咬牙切齿道:“不错!” 赵子原笑道: “斯时小可是否也穿了这么一件衣裳?” 甄陵青道: “不,你全身黑衣,同时用黑中蒙面!” 赵子原一呆道: “原来是他?” 甄陵青怒道: “明明是你,你还把责任推往何人?” 赵子原摇摇头道: “姑娘有所不知,小可来时,曾在山下碰到这么一个人,此人肩头负伤,还说与贵堡总管有深仇大恨!” 甄陵青冷笑道: “你的故事编的太好了!” 赵子原正色道: “小可句句实言,缘何姑娘这般不相信小可!” 甄陵青不屑的道: “你叫我怎么相信,当你在厅中喝酒之时,家父曾与你过了一招!” 赵子原冷笑道: “便是这一招,小可就将令尊杀了是么?” 甄陵青哂道: “未必!” 赵子原怫然道: “然则小可又是如何杀死令尊的呢?” 甄陵青道: “以后情形我不大清楚,不过当你和家父动那一招之时,我曾听家父叫出你的名字,并说了一声‘沧浪三式’!” 赵子原谅声道: “沧浪三式?姑娘没听错?” 要知在普天之下,能使“沧浪三式”的只有金鼎爵和他,假如现在有第三个人会用这套剑法,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甄陵青哼道: “我眼没瞎,耳没聋,如何会弄错!” 赵子原见她似是不像说假,心中益发不解,说道: “但是那人与小可服装不同,姑娘总该注意到了吧?” 甄陵青道:“这有何难,你那时可以穿黑衣,杀了人之后,自然也可以把黑衣脱掉,然后再来对我假意怜惜!” 听她口气,直是把赵子原一口咬定了。 赵子原苦笑道: “千言万语,小可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总之,小可否认杀了人,姑娘如是一再以罪相加,小可亦无可奈何!” 甄陵青冷笑道: “久听家父言及,你有收回太昭堡之心,大丈夫敢做敢为,既然做了,又何必在我一个女流面前否认!” 赵子原正色道: “不错,小可的确有收回太昭堡之心,今番便是来采取行动的,谁知……” 甄陵青恨道: “谁知你来了之后,太昭堡的人便死光了是么?” 赵子原道: “不错!” 甄陵青气愤的道: “明明是你做的事情,你还要往别人头上推,偏巧这里除你之外又没有其他的人,你狡辩也没有用。” 甄陵青亲眼看到黑衣人施出“沧浪三式”,并且又亲耳听到甄定远呼出“赵子原”的名字,是以认定太昭堡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余口都是赵子原所杀,铁案如山,饶是赵子原舌绽莲花也没有用。 但赵子原呢?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件事,一再向甄陵有解释,甄陵青偏就不相信,说过之后,又是一剑攻了出去。 赵子原不由怒道: “甄姑娘,小可容忍也有个限度,你不要迫人太甚!” 甄陵青大叫道: “便是迫你又怎样,我知道你武功大进了,现在可以目中无人啦,你何不干脆也把我杀了!” 他越说越气,出手的剑式也越加来得凶狠,并且剑剑都向赵子原要害部位下手,赵子原实是忍无可忍,喝道: “你也该讲讲理才是!” 手臂一圈,呼地拍出一股飚风。 要知赵子原此刻武功大进,举手移足之间都是精妙招式,甄陵青的剑式吃他强力一震,所有招式尽都被封了回去。甄陵青呆了一呆,道: “赵子原,我打不过你,但你记住今天的仇恨,我如不能找你算账,便有如此剑!” “啪”的一声,长剑一折为两,甄陵青恨恨一跺脚,如飞向山下奔去。 赵子原叫道: “甄姑娘……” 甄陵青哪还理睬,娇躯在山中晃了几晃,刹时不知去向。 赵子原叹道: “误会,误会,这场误会要我怎样向她解释清楚?” 他怅然出一会神,思前想后,心中大是颓丧,暗忖今夜之事必是那黑衣所为,但那黑衣人又是谁? 他紧紧皱着眉头,心道: “那人会使‘沧浪三式’?难道他是金鼎爵?” 想到这里,随又摇摇头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黑衣人如是金鼎爵,焉有见了我还故作神秘之理,这必是甄陵青有意加我之罪,故意把话来套我!但那人既非金鼎爵,以甄定远之身手,在当今江湖上能够杀死他的实在寥寥可数!” 他首先想到摩云手,继而想到武啸秋,这两人似乎都不可能,因为甄定远正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焉会出手杀甄定远? 前面两被他想象中的事实所推翻,他情不自禁便想到谢金印身上,但他迅又摇了摇头,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在那种情形之下,他怎么可能还活?只是这就怪了,除他们三人之外,还有谁会对甄定远下手?” 赵子原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到甄定远身上,但见他身上染满了鲜血,只是面孔仍和平常无异,不由心一动,当下走过去轻轻往甄定远脸上一抹,目光一瞥之下,他险些为之惊叫出声。 原来那是另外一张脸,这张脸他虽未见过但却与传说中的司马道元无异,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道: “司马道元?他会是司马道元?那么甄定远便是司马道元的化身了?” 要知他对司马道元的长相并不熟悉,是以还不敢肯定,不过他现在敢于确定甄定远是冒充的,至于这人为什么要冒充甄定远,那就非他所知,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虽然窃喜,但却更把他带进五里雾中。 他不禁有些追悔,心道; “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步,假若那时能注意及此,使甄陵青明了眼前情况,那又多好?” 他想到这里,脑中立刻想起一件事情,今夜之事,一与黑衣人有关,一与甄陵青有关,反正两人都刚从此地离去,自己只要找着其中一人,对太昭堡这件惨案都会找一个结果! 一念及此,当下再不停留,飞身掠下了山岗。 到了午牌时分,他仍然未发现甄陵青和那黑衣人的踪影,此刻前面已到了一处小镇,赵子原举步走了进去。 那小镇人口不多,赵子原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客店,他进去的时候,店中已坐了不少人。 伙计哈着腰把赵子原带到一个僻静的坐头,赵子原要了些酒菜,他游目四顾,依然没有发现甄陵青人影。 不一时,伙计把酒菜送上了来,赵子原一面吃一面想,暗忖自己一路行来脚程不可谓不快,四下又并无岔道,若说那黑衣人和甄陵青已投别路而去,是根本不可能之事,如我于此地还迫不着他俩,则要想在前路去追那就非常困难了。 按理说,太昭堡的人全部死光,对他实是一大好处,因为至少对他今后重振太昭堡减去不少阻力,只是赵子原这人心地忠厚,深觉那黑衣人下手太重,别人不知,定会以为太昭堡上上下下都是他杀的,他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势必受到骂名。 他一边吃一边想,忽听蹄声得得,两骑快马由远而近,刹时在门外停下,时间不大,两名奇装异服汉子走了进来。 赵子原目光一扫,只见走在前面那人正是狄一飞,后面那人年龄比狄一飞还大,却不认识。 两人好像有急事赶路,进门之后便呼叫快拿东西来吃,赵子原把身子侧过一边,好在店子里面人多,狄一飞心中又有急事,一时竟忽略了赵子原的存在。 只听狄一飞道: “二哥,四爷还没碰着他们么?” 那二哥道: “还没有。” 狄一飞叹道; “这一次事件,咱们办的并不若何顺利,不然的话,怎会劳动四爷大驾亲自出动,唉……” 那二哥挥挥手道: “算了,一切见了四爷再说吧!” 狄一飞果然不再说话,东西送上,狄一飞和那二哥狼吞虎咽大嚼,两人竟是半滴酒也不沾。 赵子原心道: “这狄一飞乃是鞑子,他口中的二哥自然也是他的同胞了,听他口气,那四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十分尊隆,此人如今也到了关内,只不知那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觉得眼前事情十分蹊跷,因为狄一飞曾说这次事情办的并不顺利的话,那么他们又办什么事情? 种种问题萦于脑际,赵子原反正要追人,追人也没有一个确切方向,所以他打算跟踪狄一飞一段再说。 没有多久,狄一飞和那二哥已吃完了饭,片刻也不停留的付账离去。 那二哥和狄一飞是投东面去,出了镇子,快马加鞭,向前飞驰,赵子原自不放过,在后远远跟着。 前行约二十多里,狄一飞才和那二哥把马速减慢,原来前面已是一座县城,只见狄一飞和那二策马而入。 赵子原跟着奔了进去,只见街道人群熙攘往来,十分热闹,那二哥在前,狄一飞随后跟着,进入一座客店。 赵子原抬眼一望,见那客店十分气派,只是门前冷冷清清,想必已被他们整个包下来了。 赵子原暗暗忖道: “那四爷好大的气派,一下便把整个店子包了下来,我倒要瞧瞧他究是何许人物?” 此刻时间尚早,他自不便到店子里而去刺探,当下绕着街上打了一转,来到一座广场,广场里面挤满了人,有买小吃的,也有玩杂耍的,其中有一处地方围满了人,原来是一名丐者正对着一群观众大谈捉蛇经。 赵子原一见,不由心中一动,忖道: “飞斧神丐,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飞爷神丐此时也发现了赵子原,但他假装未觉,向左侧抛了一个眼色,赵子原会意,向左行去,但见在一小酒店内,赫然坐的是布袋帮主龙华天。 赵子原拱手道; “帮……” 龙华天十分机警,见赵子原走来,立刻截口笑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老弟来的正好,咱们干几杯!” 赵子原见龙华天神色有异,知道事出有因,当下也故意笑道: “奉陪,奉陪!” 龙华天挪开一张凳子,随叫伙计拿了一副碗筷,并切了两斤黄牛肉,赵子原悄声道: “前辈何时来此? 龙华天道: “今午才到,小哥呢?” 赵子原道: “小可刚刚才到。” 龙华天道: “小哥是路过么?” 赵子原道: “小可本是追赶两个人,不意一路行来,未见那两人踪迹,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正巧碰见了狄一飞!” 龙华天道: “因而小哥便跟来了是么?” 赵子原点了点头,这时伙计已将碗筷送上,赵子原替龙华天斟了一杯酒,然后在自己面前也斟了一杯。 龙华天举了举杯子,道:“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谈,反正时间还多的很。” 两人对饮一杯,龙华天目光转了两转,道; “小哥适才说是追人,但不知追的是谁?” 赵子原把太昭堡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龙华天一听不由紧紧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道:“小哥,依我看,这两个人你都不必追了!” 赵子原怔道:“何以故?” 龙华天道:“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你道那黑衣人会是谁?” 赵子原道:“小可想了很久,便是想不出来。” 龙华天迟疑了一会,始道: “小哥欲夺回太昭堡之事,知悉的人已经很多了。” 赵子原道; “这个小可倒不曾注意及此。” 龙华天道: “小哥虽不曾意,但外界却传说甚盛,除那个冒名为甄定远的司马道元之外,只有一个人对此事特加注意。” 赵子原忙道: “谁?” 龙华天不慌不忙的道: “谢金印!” 赵子原心头大震,脱口道: “难道他真还没有死去?”龙华天摇摇头道: “他是不是死了,连我也不敢遽下定论,不过从眼下情形看来,他还活在世上的成份居多。” 赵子原吃惊的道: “前辈此说也有根据么?” 龙华天道: “我有两个根据,第一,在当今武林能致甄定远亦即司马道元于死命的高手还不多见,摩云手武啸秋虽有这种可能,但他们正是一丘之貉,何能自相残杀?” 赵子原点点头道: “这个小可也曾想过。” 龙华天顿了一顿,复道: “是以根据这种推测,惟一的可能便只有谢金印!”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他为什么要向太昭堡下手呢?” 龙华天叹道: “这件事说穿了也不值什么,他可能自觉欠小哥以及令堂大多,今既闻小哥有收回太昭堡之意,那便借窘代筹了。” 赵子原神色凝重的道: “前辈此言甚是有理,但不知第二个根据又是什么?” 龙华天道: “小哥当知太昭堡当初系毁于何人手下?” 赵子原道: “自然是他无疑!” 龙华天笑道: “那不就得了么?太昭堡既毁在他手下,那么他现在留还小哥一个太昭堡,此理不是极通吗?” 赵子原默然不语,不禁默认龙华天见解正确。 龙华天顿了一顿,又道: “我刚才之言全系猜测,对与不对,小哥不必介怀,不过那司马道元如是当时果真没死,而他又冒充甄定远之名在江湖上出现,其中倒是令人猜疑。” 赵子原沉吟一会,道: “依前辈之见如何?” 龙华天摇摇头道: “我对此事一无所知,要猜也无从猜起,不过司马道元这人,从前所为所行倒是不错,自他以甄定远名头出现之后,行为大是乖谬,有一段时间甚且以职业剑手名义出现,想来其中不无道理。” 赵子原点头道: “不错,更何况他又与摩云手武啸秋两人同流合污,小可还听说有种传闻,他们三人与燕宫西后还扯上了关系,据说将对整武林有所不利!” 龙华天猛呷了一口酒,道: “那就对了,小哥可知事实已迫近了么?” 赵子原心动的道: “什么事实迫近了?” 龙华天忽然把声调压低,道: “今日此地,女真来了位大人物,听说此人与燕宫西后便有点关系!” 赵子原寒声道: “女真的大人物是谁?” 龙华天神色凝重的道: “只听说他们叫那人为四爷,但是据老要饭的手下报告,此人乃是女真少年高手之一,身份是女真王朝四王子,名字叫泰吉。”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 “泰吉?这名字实在陌生的很!” 龙华天笑道: “女真和咱们采取敌对态势,咱们对他们知道的太少,那泰吉究是何许人物,不但小哥没有听过,便是我这老要饭的,一生跑遍大江南北,也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赵子原道: “前辈可知那泰吉到此何事么?” 龙华天沉声道: “听说此人微服入关,一路不露行藏,但最后仍被咱们打听出来,眼下此地高手云集,人人均欲置他于死命,但此人却也机警,自人店后便不再出现,据各方传抵此间消息,他可能与摩云手等人暗中联络,像摩云手这种人物都甘愿受人收买,中原武林不是笈笈可危了么?” 赵子原铁青着脸孔道: “前辈这么一说,晚辈倒又想起一件事来。” 龙华天道:“什么事?” 赵子原肃容道: “摩云手和西后等人也曾为魏宗贤效命,而如今他们又和这泰吉扯上关系,我辈此刻倒担心泰吉此行是否会和魏宗贤拉上线,设若真的如此,则大明天下危如垒卵矣!” 龙华天脸色微微一变,道: “可能,可能。” 他突然沉思不语,原来就在这时,一个儒衫少年走了进来。 那儒衫少年行为潇洒,气度不凡,来到近处,拱手道: “两位雅兴不浅,在下来此,想必两位不反对吧!” 龙天华干咳一声道: “自然,自然!” 那儒衫少年微微一笑在一侧坐下,道: “在下林高人,世居边荒海南,久闻丐帮布袋帮主大名,今日一见,诚三生有幸!” 龙华天心中一动,暗忖此人世居海南,能知丐帮之名固是不错,然而对我怎能见面就认识,其中实是大有文章。 他心中甚疑,口中却道: “好说了,好说了!” 林高人复转脸对赵子原道: “一探天牢,两击魏宗贤之九千岁府,这位兄台想必是赵子原大侠了?” 他一时称兄,一时又以大侠相称,对赵子原尊敬之极,赵子原为人腼腆,微微笑道: “不敢,小可赵子原!” 林高人道;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赵兄人中龙凤,在下能结识赵兄这等英雄,实生平一大乐事!” 赵子原道: “兄台谬奖,小可实不敢当。” 龙华天接道: “林兄此行是路过抑或另有要事?” 林高人道: “在下原是路过而已,不意抵此后,发觉此地风光大是不错,所以在下临时决定留下来到各处瞧瞧!” 龙华天和赵子原都知他那“风光不错”之言,实乃另有用意,龙华天笑道: “然则兄台瞧着什么了么?” 林高人道: “交通发达,人文苔荤,的确不失为一个大好所在,便拿今日这事来说,群英毕集,极尽一时之盛。” 赵子原道: “然则兄台是有所为而来了?” 林高人道: “躬逢其盛,自得多瞧上一瞧!” 说罢,也不待两人招呼,呼酒添菜,手面阔绰,刹时摆了一大桌,一面笑道: “今日何日,今夕何夕,得与两位高人对饮,幸何如之?这一餐便由小弟作东便了!” 说着亲自替龙赵两人把盏,殷殷劝酒,龙赵两人虽加意提防,此刻也不便见拒,只是两人却喝着闷酒,心里一直在推测这林高人是何许人?来此是何心意? 那林高人谈笑风生,说天道地,一脸漠不在乎的神色,言谈之间,他对赵子原似乎着意巴结,态度亲密,慢慢的反而将龙华天冷落一旁。 龙华天老于世故,情知林高人用意全放在赵子原身上,但赵子原为人之机警他是知道的,心道: “有了,何不便让赵子原来对付他!” 要知今夜之事,丐帮隐隐居于领袖群伦之地位,龙华天自然不能在此久留,借了一个机会,说道;“两位一见如故,正好多多亲近,我老要饭的还有一点琐事待理,要先走一步了!” 赵子原说道: “何不多坐一会?” 林高人也道: “是啊,丐帮仁义布天下,在下正欲多请教益,龙帮主缘何竟而言去?” 龙华天笑道: “我们要饭的,比不上你们少年哥儿,坐下来可以谈个一天半日,我老要饭的在这里虽然有人请客可以填饱肚子,但那些徒子徒孙可就得挨饿了,少陪,少陪!” 一面说一面以眼色示意,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赵子原忖道:“龙前辈去时频频以眼色示意,可能便是要我暗中注意此人,我何不将计就计,也和他亲近一些。” 林高人叹道: “在下久仰丐帮之名,原欲多多亲近,殊不料龙帮主匆匆便走,在下颇感失望得很。” 赵子原道: “龙帮主一生邀游天下,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小可也是在此间偶遇,他这匆匆一走,小可正与林兄同感。” 林高人点头道: “英雄所见略同,在下有一事请问,赵兄来此是路过还是另有所为?” 他十分会做作,明知问问这句话会引赵子原的疑心,说过之后,频频举酒劝饮。 赵子原精明到极点,闻弦而知音,当即说道: “小可目的正与林兄不谋而合,原是路过,只因见此风光不错,所以便留下来了!” 林高人哈哈笑道: “巧极,巧极,来我敬赵兄一杯!” 赵子原笑道: “小可与林兄意志不谋而合,此杯该小可相敬。” 林高人举道: “彼此,彼此!” 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子原也举杯一饮而尽,问道; “林兄到此地已有多久?” 林高人道:“在下到此还不及两个时辰。”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然则林兄尚沿未投店了?” 林高人点点头道: “正是,赵兄投店了么?” 赵子原笑道: “今日之事偏多凑巧,小可亦未投店……” 刚刚说到这里,忽见两名青衣大汉走了过来,赵子原语音一顿,双目立刻注视那两人。 那两人走到旁边,躬身道: “公子……” 林高人挥手道: “罢了,文华,文章,你俩见过中原武林第一人杰赵子原大侠!” 文华和文章神色顿时一紧,躬身道; “下佣见过赵大侠!” 赵子原侧身一让,忙道: “不敢当,不敢当!” 嘴里这样说,心中却想这林高人的来路果十分神秘,文华和文章衣着华丽,两人神光外露,皆非佣人之貌,但两人都偏偏以佣人姿态和我相见,只不知这林高人实是何等身份? 林高人笑道: “赵兄何需如此多礼,来,咱们喝酒!” 文华道: “公子……” 林高人忽地脸色一沉,道: “怎么啦?我在这里喝酒也不成么?” 文华和文章一齐躬身道: “下佣不敢!” 林高人笑道: “那便是了,你们去玩你们的,时间到时,我自然会来与你们会合。” 他喜怒无常,赵子原看的暗暗心惊,尤其对文华和文章兄弟说的那几句话,更引起他极大的怀疑,当下说道;“林兄不必勉强,如有急事,小可便请作别!” 第二十七章 大吃一惊 林高人忙道: “没有的事,这两个东西平日花天酒地惯了,而且每到一处,玩了玩便想走,我虽是他们主人,有时还得听他们的,真是岂有此理!” 文华和文章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站在那里脸色发青。 林高人说过之后,忽从身上取出一锭元宝,又道: “这总该够了吧,好好去玩吧,到时不要让那些窑子的姑娘迷得忘了方向才好!” 文华双手接过银子,和文章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赵子原笑道: “想不到贵管家也爱些风花雪月之事!” 林高人叹道: “都是我把他们宠坏了,若是家父在这里,这两个东西老在这里噜嗦,只怕早把他们嘴巴打烂了。” 赵子原道: “这样看来,令尊大人家规矩必定森严无比了!” 林高人道: “家父处事素来严谨,倒是我们儿子辈不争气,常常背着他老人家做出些不应该做的事。” 赵子原一笑道: “原来林兄还有许多兄弟?” 林高人马上憬悟,暗想这姓赵的真个厉害,竟在不知不觉中套起我的身世来了,当下微微一笑道: “在下兄弟三人,姐妹却有七人之多。” 赵子原道; “人丁兴旺,林兄谈吐不俗,果是出身大家之人。” 林高人把话锋一转,道: “今日相逢,咱们尽谈这些干吗,小弟有一请求,不知赵兄应允否?” 赵子原道: “林兄如有所教,但说无妨。” 两人又饮了一会酒,赵子原摇摇头道: “小可不胜酒力了!” 林高人微微一笑道: “赵兄客气!” 说着,两人一连又喝了几杯,此是夜色已深,林高人拍了拍肚子喃喃的道: “酒逢知己,千杯难醉,饱矣,炮矣!”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叫道: “店家,这个都给你吧!” 那锭银子至少也在十两以上,似此等阔绰手面,赵子原还是初次见到,不由又增加几分疑心。 这时那叫文华和文章的人走了过来,林高人皱皱眉头道: “你们又来干什么?” 文华躬身道: “公子,你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了吗?” 林高人笑道: “我几时忘了?去告诉他们,不要等我,说我今天没空,叫他们自己上路吧!” 文华颤声道: “公子……” 林高人怒道: “怎么?难道你还管起我来了吗?” 文华哪敢吭声,连应是,随和那叫文章的人一道离店而去。 赵子原歉然道: “为了小可,兄台几误大事了!” 林高人摇摇头道: “这哪里会误什么大事,说出来倒叫赵兄好笑,小弟生平喜爱交游,这路行来,见着一些纠纠武夫便相攀谈,谁知这些人中看不中吃,加之大生好吃懒做,竟然一路跟定了小弟,适间大概又有什么武林人物要找小弟,其实说穿了,这些人不过图混一餐而已!” 赵子原道: “事前可是约定了么?” 林高人道: “鬼才和他们约定!” 顿了一顿,又道: “赵兄,你这个朋友小弟交定啦,咱们此刻酒醉饭饱,不妨找个店有投宿下来,作个抵足而眠如何?” 赵子原明知林高人来路神秘,但被他这么苦苦纠缠,也不由暗晴叫苦,不管怎样,人家表面意是盛情感人,如然见却怎么样也说不过却,沉思有顷,当下只好说道: “只要林兄方便,小弟焉不从命!” 林高人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咱们目的相同,这便开始先到各处走走如何?” 赵子原道: “但凭林兄主意。” 林高人哈哈一笑,于是两人缓步向前行去。 转过街角,忽听一人叫道; “赵大侠,赵大侠……” 赵子原一怔,循声望去,却见一名乞丐正向他招手。 林高人道: “赵兄快去瞧瞧,大概丐帮弟子有什么话要对赵兄说!” 赵子原道: “林兄清稍候一会,小可去去便来。” 赵子原前脚一走,林高人忽然伸手拿出一样东西,在墙壁上划了三个圈子,也不知那圈子是代表什么意思,赵子原正往前走,自然料不到他会在暗中做手脚,赵子原来到那乞丐身边悄声问道: “兄台何事相召?” 那乞丐道: “敝帮主特着我知会赵大侠,大街上客栈那伙人突然起程了。” 赵子原惊道: “走了多久了?” 那乞丐道: “便是刚刚走了不久!” 赵子原皱皱眉头道: “怪事,怪事,他们本无去意,为何会在突然之间离去,龙帮主没有说别的话了么?” 那乞丐道: “没有,帮主除了跟踪那伙人之外,便是叫小的问问赵大侠,那姓林的究竟是什么底细?” 赵子原苦笑道: “说来惭愧,小可到现在还弄不清楚!”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又道; “请转告龙帮主,便说此人举止阔绰,连他的两位佣人亦复如此,我在侧面冷眼旁观,那两个佣人也都是武林高手所乔扮!” 那乞丐寒声道。 “如此便非常可疑了!” 赵子原点点道: “不错,据我眼前观察,那姓林的好像有意牵制我,但我一直不知他是什么用心?” 那乞丐道: “赵大侠请多注意,小的不便久留,便此拜辞!” 赵子原拱手道: “有劳!” 那丐帮弟子转身走了,赵子原走了回去,他心中早有盘算,旋对林高人道: “林兄久等!” 林高人笑道: “大概龙帮主有什么要事想告吧?”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不错,他已走了!” 林高人故作吃惊的道: “他走了?莫不是前面有事么?” 赵子含蓄的道; “那丐帮弟子倒未言明,不过小可心中一直在想,设非前面有事,龙帮主绝不会走的这么匆忙!” 林高人沉吟一会,道; “然则,咱们要不要跟去瞧一瞧?” 赵子脑中一转,道: “林兄之意如何?” 林高人道: “悉听尊便。” 赵子原道: “咱们跟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林高人道: “有理,有理。” 两人奔驰了一会,堪堪奔出五六里地面,赵子原目光一扫,身子倏然顿住。 林高人大步跟上,道: “出了什么事?” 赵子原冷冷道: “这里死了两个人!” 赵子原并不认识地下两人是谁,只因见那两肩头都被劈断,显见是受重兵器所伤,赵子原心想这是何人下的毒手? 林高人忽然呼道; “前面好像还有尸体!” 赵子原一惊,果见前面又躺了三具尸体。 那三具尸体死状几乎和眼下两具相同,都是被人用重兵器所伤。 赵子原没有说话,举步而行,哪知走了一段路,竟然再也没有发现尸体,不由大感奇怪,忖道: “怪了,这里怎么又没异样?” 林高人心中只是冷笑,暗忖摩云手在前面杀人,后面有人替他搬尸,这种一真一假、一正一反的布局,便是你赵子原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出来。 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道: “是呀,若是前面发生事故,按理沿路之上该能连贯的起来,怎的前面死了人,而后又没异样呢?” 赵子原迷惑的道: “当真令人费解!”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忽然看见一处树林旁集体倒了七八人,赵子原大步抢了过去,骇然见那七八具尸体中竟有半数以上都是丐帮弟子的尸体,不觉心头一懔,呼道: “丐帮弟子,丐帮弟子,这么一来,龙帮主只怕也危险了。” 林高人道: “赵兄看出他们是被何人所杀么?” 赵子原冷笑道: “鬼斧大帅摩云手的手法,能够骗得了旁人,在我赵子原面前他却无从遁形,走,咱们到前面瞧瞧!” 说着,人已飞身而起! 他一直朝前飞奔,途中虽然也曾遇见零零落落的尸体,但赵子原绝未停下,林高人暗暗心惊,心想此人头脑机警,当真是个智勇兼备的人才,如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他早先认为赵子原只是一介武夫,谁知现在越看,越把观念改变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奔驰,时间不大,果听前面呼起金铁交鸣之声。 赵子原心中一急,喝道: “在那里了!” 一提真气,四五个起落之间,人已掠了过去。 在一座树林旁边,地下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多具尸体,有的还在呻吟,显然不未断气,林高人忙道;“赵兄先到那边看看,待小弟救活伤者。” 赵子原应声道: “多谢!” 身形一长,人已掠进树林,只见林中有一片空地,空地四周阴风惨惨,数十具僵尸挥动大斧正围攻龙华天等人。 和龙华天一被围的只有五六个人,其中包括飞斧神丐和觉海大师,另外三名道者,一老两少,似是武当派的“武当三剑”。 那些僵尸共有二十多具,举手投足,配合的十分佳妙,把龙华天等人围住,龙华天他们显在突出重围。 龙华天等人正感难以支持,忽见赵子原来到,不由精神大振,奋力挡开僵尸围攻,叫道: “小哥来的正好,咱们今夜可上了大当!” 说话之时,只见两名僵尸顿时被震退、随问道: “怎么上了大当?” 龙华天道: “他们今夜使用的是空城计,故意驾车离开那问投宿客店,将咱们诳到此地,实则暗中早埋伏了高手。” 赵子原道: “前辈说的可是摩云手?” 龙华天道: “不错!” 赵子原愤然道: “先解决这些僵尸,待会小可再去找摩云手算账!” 忽听一人冷冷的道:“何必待会,便是现在又有何不可!” 声落人现,只见摩云手大步从林木深处走了出来。 这时又有四具僵尸向赵子原扑来,赵子原大喝一声,右手挥出一记“沧浪三式”,左手微动,震绝天下的“九玄神功”已挥了出去! 剑光燎绕,掌风如雷,只见黑影连闪,登时有五六具僵尸不是被“九玄神功”所击倒,便是被赵子原剑气所伤,发出阴恻恻惨叫,相继跌下地去。 摩云手冷冷的道: “好功夫!” 他脸上罩满杀机,一步一步欺了过来。 那五六具僵尸被赵子原击倒,其余僵尸攻势随之也顿了一顿,龙华天等人得此空隙,飞身弹退。赵子原道: “几位且休息一下!” 摩云手道: “不错,有他们插在中间,反而感到碍手碍脚!” 龙华天叫道; “赵小哥,提防他使诈!” 摩云手冷哼道; “老夫几曾使过诈来?” 龙华大嗤声道: “亏你自命不凡,便是今夜你不就使诈了么?” 飞斧神丐接道: “想不到一个堂堂摩云手竞是宵小之辈!” 摩云手不屑的道: “今宵之事却是你们找上老夫,老夫何曾去找你们!” 觉海大师合计道: “善哉,善哉,老袖有一言相询,不知大帅可否肯据实以告?” 摩云手洋洋自若的道: “大帅究竟要问什么事?” 觉海大师道: “敢问大帅今日车中所坐何人?” 摩云手哂然道: “出家人也太爱多管闲事,大师问此则甚?” 觉海大师道: “非是老衲多管闲事,只因车中人不但关系中原武林至巨,并且关系整个大明山河,老衲虽方外之人,亦不得不多此一事。” 摩云手呵呵笑道: “原来诸位今宵追赶老夫的马车,便是为了此等大事,依诸位看来,今宵车中所坐何人?” 觉海大师庄重的道: “女真国四王子!” 摩云手脸色一沉,道: “大师怎知车中坐的是女真国的四王子?” 觉海大师道: “此事传说甚盛,老衲听说大帅收了那王子一批奇珍异宝负责一路之上把他送出去!” 摩云手冷哼道: “大师是听何人所说?” 觉海大师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非但老衲知悉,便是丐帮龙帮主和武当派三位道兄以及今夜伤在大帅利斧之下的各路英雄豪杰,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龙华天道:“正是如此!” 摩云手嘿然冷笑道: “诸位众口铄金,老夫自不需置辩,但老夫有一事反问,设若车中坐的不是什么女真国王子,诸位又何以自处?” 飞爷神丐接口道: “那除非你把车子赶过来打开让大家瞧瞧!” 摩云手沉思有顷道: “好吧,老夫为人颇通情理,也实在不愿与少林武当以及丐帮为敌,这倒不是老夫怕了你们!” 突然举掌一拍,但听车声辘辘响起,早时那辆漆黑的马车驶了回来,车上共有两名驭者,摩云手挥手命马车停住,道: “诸位看清楚了!” 举手掀开车帘,龙华天等人一望,无不为之大吃一惊。 第二十八章 指鹿为马 在众人心目中之中,车上必然是坐的女真王子,哪知摩云伸手掀开车帘,众人一望,车上哪里有什么王子,赫然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那女人年逾三旬,虽是徐娘半老,但却风姿嫣然,她微启樱唇问道: “大帅,咱们行得好端端的,何以沿途一再生发事故?” 摩云手道: “好叫姑娘得知,他们今夜之所以沿途拦车,便是姑娘当作什么女真国的王子,以致引起满天的误会!” 摩云手年逾六旬,那女人虽是徐娘半老之人,摩云手仍把她称为姑娘,若在别人看来,就以为笑话了。 那女人笑道: “贱妾如是变成王于,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么?” 摩云手道; “是啊,可是偏生这些朋友要指鹿为马,老夫若不请姑娘亮亮相,这档子误会还不知要扯到何时了呢?” 那女人道: “贱妾蒲柳之姿,倒不在乎出面现丑,如是换了二个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这个玩笑也是乱开了的么?” 她不待摩云手答话,顿了一顿,又道; “眼前之人有道士,有和尚,也有要饭的人,唉,我虽然不大在乎,可也不成体统啊!” 说到这里,突然把车帘掩上。 两人方才一问一答,众人都无词以对,赵子原久久没有说话,此刻忽然插口道;“龙前辈,请问诸位到此多久了?” 龙华天道: “大约已有两个时辰。” 赵子原冷笑道: “两个时辰为时已不算短,假若别人暗中将人掉换过来,诸位能够知道么?” 忽见车帘一卷,那女人又探出来头道: “这位相公请了!” 赵子原淡然道: “请了!” 那女人道: “相公适间说贱妾换了别一个人,请问此话可有根据么?” 赵子原道: “今夜之事十分明显,还要什么根据?” 那女人脸色一变,道: “这样看来,相公硬是往贱妾身上栽赃了?” 赵子原道: “小可并无此意!” 那女人冷冷的道; “然而,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胡说八道?” 赵子原冷笑道: “夫人如真愿小可发言,只怕与夫人面子上不大好看。” 那女人突然一收严肃之容,格格笑道: “方才鬼斧大帅呼贱妾为姑娘,相公一下将贱妾提升为夫人,想必相公已和外子有旧了!” 赵子原哂道: “夫人别逞口舌之快,小可即使称呼有错,但无损事实!” 那女人道: “什么事实?” 赵子原大喝道: “狄一飞,快把头抬起来,你以为扮成妇人,赵某便认不出你了么?” 众人心中为之一惊,忽见那两名赶车人中,一人笑道: “乖乖,好厉害的眼光,错非我姓狄的没有做什么犯法之事,如是做了什么犯法之事,还瞒得过你赵大侠么?” 赵子原哂道: “狄一飞,你的行动瞒不过我赵某人,老实说,你和你的同伴今天从什么地方来?然后又投向何处?赵某都瞧得清清楚楚!” 狄一飞心中至为吃惊,但他嘴上却道: “赵子原,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子原振声道: “狄一飞,你若再不说实话,赵某可要你好受!” 狄一飞哈哈大笑道: “好说,好说,狄某岂是怕事之人!” 赵子原勃然大怒,一振长剑,银光闪闪,刷地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向狄一飞射去!忽听一人哼道: “你想干什么?” 大斧一挥,凌空劈去! 出手之人正是摩云手,他大斧挥动,闪光霍霍,只听“当”的一声,火花飞溅,赵子原被他半空一拦,去势一缓,那狄一飞已乘势翻下车来,赵子原却另外落在一个方位。 人影一闪,另一名车大也翻了下来,冷笑道: “久闻赵兄大名,区区今夜正愿领教!” 赵子原冷笑道: “狄一飞呼你为二哥,想必你在武功上要比他强过一筹!” 那人淡然道: “好说,好说!” 赵子原紧紧抓住长剑,侧首道: “鬼斧大帅.尔等围击之事已明,大概你也不会旁观了!” 摩云手不屑的道: “对付你还不用咱们联手,狄兄、诸兄请后退一步!” 龙华天哂道: “但若你们要联手,咱们也不会空着!” 摩云手没有理会龙华天,待狄一飞和那人退出之后,只听他嗫嘴轻轻一啸,那十几具僵尸便舞着大斧绕着赵子原打起转来。 由来驱使僵尸之事,都是摩云手两名助手为之,今宵由他亲自指使,四周气氛果然为之不同。 那些僵尸绕着赵子原打转,每转几步,大斧便挥动一下,其后越转越快,大斧挥动的也更加疾速。 刹时,赵子原已被道道黑影紧紧圈住,那十几具僵尸不断发出瞅瞅怪叫之声,在疾厉的劲风的斧光辉映之下,一张张惨白的脸色益发显得恐怖怕人。 蓦地,只听摩云手一声厉啸,那十几具僵尸手中大斧突然变作横击,“嘶嘶”之事暴烈而出,在一刹那之间,赵子原周身上下已在那十余柄板斧笼罩之下! 这等威势可真非凡,龙华天等人都看的大是心惊! 飞斧神丐激动的道: “帮主,咱们要不可相助赵小哥一臂之力?” 龙华天道; “赵小哥一身兼数家之长,相信这点邪门道行还难不倒他!” “老衲也有此种看法!” 说话声中;只见剑光灿然而起,赵子原手腕疾振,一阵“叮叮”之声疾响而起,他也戳出数十剑之多,硬生生的接了那十几具僵尸一招! 他这一着实是大为不智,要知那些僵尸形如死人,出手之际,都以全力击出,而赵子原却要顾虑身旁的摩云手,心神微分,被四周僵尸全力一震,但觉气血翻涌,“蹬”的退了一步! 那些僵尸虽然个个僵硬木然,可是行动却极快捷,一招得手,后面的劲力可更加来得强烈。 一步失算,此刻已完全夹在那些僵尸包围之中,赵子原一抖剑刃,挥出一招“下津风寒”,右手蓄满劲力,“九玄神功”已应势而出! 在普天之下能挡他双手合击之人实是寥寥可数,更不要说这些僵尸了! 蓦地,一条人影冲天而起,大斧划了半道弧形,直向他身边罩落! 变生时腋,饶是赵子原武功再高,只怕也难挡摩云手这一记凶狠的杀着。 龙华天暴喝道; “老鬼敢尔!” 飞身一起,一掌直向摩云手拍去! 忽听一人冷哼道: “慢来,慢来!” 正是狄一飞声音,声随人转,一股强劲掌风直袭向龙华天命门大穴。 这一来,龙华天要救人已十分困难,不得不回身自保,觉海大师大怒,宽大的身形跟着飞纵而起。 那个狄一飞称作称作二哥的人却冷冷的道: “还有在下呢!” 飞身迎去,两人在空际一触,“蓬”然声响,双双跌落下地,那边的龙华天和狄一飞也没有两样,两人也是一震下地,由此一来,赵子原处境仍极危险! 殊不知赵子原早已料到摩云手一斧劈到,他剑势上击,“当”然声响,摩云手那一斧竟被赵子原带过一边! 摩云手嘿然一声冷笑,半空之中一个盘旋,“呼呼呼”一连劈空三斧,这三斧分从不同的角位攻击,当真风雨不透,妙到毫巅。 赵子原处于上下夹攻之下,适时劈出一道“九玄神功”,四名僵尸应掌而倒,跌至七八尺之外,但摩云手那三斧恰恰填上这个空档,是以仍把赵子原紧紧裹住。 赵子原目眦欲裂,一声暴喝,剑锋涌起,从摩云手如山的斧光之中突破一线,人已仰冲而起。 他身子刚刚冲起,忽见一条黄衣人影一闪,叱道: “倒下!” 事起突然,非但一旁的龙华天等人想不到,便是赵子原只觉腰间一麻,真气一泄,仰天栽倒下去! 觉海大师飞身接住赵子原的身体,目光一扫,不觉心头大震! 赵子原双目垂闭,气息已十分微弱。 觉海大师连忙替赵子原推宫活血,那女人冷笑道;“和尚,你别做梦了,赶快去买付棺材替他收尸吧!” 觉海大师恨声道: “女施主乘人之危突施暗袭,好卑劣的手段!” 那女人淡然道: “你再骂也没有用,赵子原一死,你们少林也快啦!” 觉海大师心头一震,道: “此话怎说?” 那女人冷冷的道: “现在对你说也没有用,你只管等着瞧好了!” 狄一飞插口道: “何不现在将赵子原击毙,以绝后患!” 那女人冷笑道: “放心,他的生命最多不会超出一个时辰,咱们走吧!” 龙华天、觉海大师和武当三剑等人都未料到那女人武功如此之高,欲想和她拼斗,又衡量了一下眼前情势,赵子原伤重不起,自己这边如无赵子原支撑,根本不堪对方一击,纵然拼也没有用,眼下之急,当是以救人为是。 摩云手哈哈笑道: “姑娘有此自信,那便成了!” 狄一飞朗声大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赵子原便从江湖上除名了,哈哈!” 说着,和那二哥飞身跃上车座,那女人早已回到车中,摩云手挥了挥手,但听车声轭轭,转眼走的不知去向。觉海大师急道: “赵施主伤势甚重这却如何是好?” 武当三剑走过来察看了一下伤处,三人都摇了摇头,表示看不出一个所以然,默然而退。 原来赵子原被那女人指风戳中之处,只有米粒大小一颗红点,余外并无伤痕,但赵子原就是昏迷不醒,而且脸孔也越来越苍白。 龙华天叹道: “我老要饭的跑了一辈子江湖,就不知天下有谁使用这种神奇的武功,看来赵小哥这条命难保了!” 飞斧神丐道: “咱们空急也没有用,不如把他救回县城去,看看有没有高明的大夫可以救治?” 龙华天摇摇头道; “这只怕没有用,要知赵小哥并非一般普通伤势!” 觉海大师道: “不管怎样,我少林还练有一种疗伤圣药,名唤‘玉骨散’,待老袖先试一试再说!” 龙华天大喜道: “既如此,但请大师赶快一试!” 觉海大师探手人怀,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正待把瓶中的药丸替赵子原灌下,忽听一人叫道: “使不得!”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林高人缓步走了过来。 觉海大师道: “此人是谁?” 龙华天道; “此人名林高人!” 说着,忙又悄声把林高人种种可疑之处概要的说了出来,觉海大师和武当三剑以及飞斧神丐一惊,都不觉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林高人已走到近处,龙华天等人自不便再说什么,倒是林高人态度泰然的道: “龙帮主,请恕在下迟到一步!” 龙华天淡然道: “林兄客气了,即使林兄早到一步也是一样!” 林高人笑了一笑,道: “在下和赵兄一道来,赵兄赶到此地来应援,在下便在那边抚死疗伤,那一堆人之中,在下只救活了三个总算尽了点心力了!” 他不理龙华天冷漠态度,自管自说着,龙华天心中一动,暗忖他和赵子哥一道来,原来在那边疗伤了! 觉海大师原本对林高人起了怀疑,此刻听他这么一说,疑念打消了不少,当下说道: “老衲适间正待给赵施主眼药,林施主缘何阻止?” 林高人正色道: “不瞒大师说,在下幼习歧黄,对于多般疑难还有点心得,深知在一种伤处不大,但伤势甚重情形之下,若不先为细心观察,速而服药,这对伤者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众人不信。 觉海大师朝龙华天望了一眼,那意思是说: “阁下意思如何?” 龙华天沉思有顷,道: “好吧,那便请林兄瞧瞧,不过据那出手之人所言,赵小哥伤势最多只能挺一个时辰!” 林高人笑道: “有些人偏爱危言耸听,待在下一瞧便知分晓。” 龙华天道; “但愿如此!” 话虽这样说,但他全身上下却蓄满了功力,只要林高人稍对赵子原有不利举动,他便准备碎然一击! 觉海大师和武当三剑以及飞斧神丐都充满了戒备之情,在这种情形之下,林高人纵然心存不轨,也无所施其技。 林高人俯下身去在赵子原伤处仔细望了一望,他神色十分凝重,龙华天大为担心,问道: “林兄,情势如何?” 林高人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也许出手那人说的不错,赵兄至多只有一个时辰的生命!” 觉海大师关切的道: “林施主看出端倪了么?” 林高人道: “出手之人指法特别,诸位可听说过有‘凤尾指’这门武功么?”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大吃一惊! 龙华大脱口呼道: “凤尾指,你说的是燕宫西后擅用的‘凤尾指’?” 众人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那么按照这样说来,刚才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是燕官西后了? 觉海大师叹道: “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想不到当今两大高手联手合谋赵施主一人,唉……” 飞斧神丐道: “赵兄还有救么?” 林高人道; “在下可以一试,不过……” 龙华天忙道: “怎么样?” 林高人道: “在下等会施救赵兄之时,受不得一点打扰,所以最好请诸位警戒四周,不管有什么响动,都不要惊动在下。” 龙华天听的一呆,暗想这明明是他有意遣开我们,然后好向赵小哥下手,我们怎能答应? 觉海大师心中也有同感,不过他为人比较老练,当下说道: “这话也说得是,这四周警戒便由老衲和武当三道长担任,林施主附近也不能少人,那便由龙帮主和飞斧神丐负责如何?” 林高人微微一笑道: “很好,很好!” 觉海大师点了点头,和武当三剑分向四周散去。 龙华天和飞斧神丐相互打了个招呼,两明是警戒外面其实却是戒备林高人的行动。 林高人也没多说话,缓缓从身上取出四根银针,那银针细如牛毛,他五指紧握,便待向赵子原伤口扎去!龙华天忙道: “且慢!” 林高人道; “帮主有何见教?” 龙华天道: “敢问那是银针?” 要知细如牛毛之银针,多半作为暗器害人之用,以龙华天见识之广,尚不闻有用这种针替人治病的。 林高人笑道: “莫非帮主信不过在下么?” 龙华大脸孔一红道: “林兄见怪,事实需要,我老要饭的不得不问。” 林高人叹道: “事已至此,帮主对在下尚诸多疑心,颇使在下失望的紧!” 顿了一顿,复道: “要知赵兄所中之‘凤尾指’,普天之下除了那用指之人可以医治之外,便连在下也没有把握。” 龙华天道: “林兄放心医治,我们再不打扰就是!” 他此刻已把问题想通,最简单一个理由便是,林高人如要害赵子原,根本就用不着现身而出,让赵子原自生自灭而死不就行了? 他说过之后,挥了挥手,和飞斧神丐退出两丈之外,不过两人仍分成一东一西采取夹击之势,假若林高人要使好,两人猝起发难,自信还可来得及。 林高人待两人退出之后,神色凝重的将那四只银针一只一只的插了下去,然后,他以手掌抵住赵子原“灵台穴”,盘膝而坐,阵阵真力已传了出去。 龙华天奋不顾身和飞斧神丐在不远处站着,一直注视着林高人的动作,时间不大,两人似是听到林高人嘴里发出一阵低喘。 龙华天暗自忖道: “我真是错怪他了,原来他真心替赵小哥疗伤……” 念头未定,忽听那边的觉海大师低喝道: “什么人?” 只听一人冷冷应道: “老夫武啸秋!” 龙华天心头大震,暗忖此时此地来了这个魔头,这却如何是好,却听觉海大师沉声道: “武施主请留步!” 那武啸秋嘿然冷笑道: “这又不是少林禅院禁地,老夫为何要留步?” 龙华天一抛眼色,飞斧神丐飞身奔了出去。 龙华天暗暗焦急,心想林高人行功正到紧要关头,此时老怪武啸秋撞了进来,只怕前功尽弃。 飞斧神丐奔了出去,目光一扫,但见除了武啸秋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奇装异服的老者,那老者装束极似云贵一带之人。飞斧神丐一生见多识广,就不知那奇装异服的老者是怎么样的人物? 武啸秋朝飞斧神丐瞧了一眼,冷笑道; “原来还有丐帮高人在此,那便更热闹了!” 飞斧神丐恨道: “你待怎地?” 武啸秋笑道: “老夫便是随意走走也不成么?” 觉海大师合什道: “阿弥陀佛,老衲方才已对施主言明,那边有人清修,不宜打扰,请武施主从权!” 武啸秋哂道; “天下人走天下路,老夫就不相信你少林和尚竟做起拦路强盗来了?” 这话说的很重,要知少林僧人一向自视甚高何曾被人指为强盗,觉海大师修养功夫再好,也不禁脸上变了颜色。觉海大师怫然道:“武施主说话最好客气些!” 武啸秋冷冷的道: “怎地,老夫说错了么?你如不拦路,老夫会说你什么来着?” 飞斧神丐怒道: “武院主,你别用话扣人,今宵此举,分明你是有意挑起是非!” 武啸秋怒道: “你们指白为黑,却反而讲起老夫的不对来,哼哼!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大步往前走去! 觉海大师沉声一拦,道: “武施主千万鲁莽不得!” 武啸秋愤然道: “老夫偏不信这一套!” 说着,仍照样往前走,觉海大师无奈,手掌一扬,道;“武施主若再不听劝告,老衲只好得罪!” 武啸秋不屑的道: “既有此意,何不早说?” 大步一跨,觉海大师迫不得已,“呼”一地掌拍了出去。 武啸秋哂然道: “久闻你有铁掌之誉,老夫甚愿领教!” 横掌一切,半途中翻腕击去,竟是一招以攻以攻的招式。 他俩对掌,但都是以快打快,晃眼打了七八招,飞斧神丐在旁大是担心,暗忖不知姓林的把赵小哥救醒了没有,若是迁延时日,只怕觉海大师终于抵挡不住! 忖念之际,忽见那奇装异服老者笔直向他走了过来。 飞斧神丐喝道: “你想干什么?” 那人冷冷的道: “老夫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虽然说的是江南话,只是语气却十分生硬,显见此人很少在中原走动,飞斧神丐仍不知他是什么来路? 那人仍然笑直朝前面走,这时距离飞斧神丐已不及五步。 飞斧神丐脸孔一沉,道: “站住!” 那人哂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叫老夫站住!” 五指一伸,蓦地抓了过来。 飞斧神丐大怒,板斧一挫,直朝那人手臂斩去! 那人不避不让,只见他手腕一翻,五指如钩,招式神奇之至,险些扣住飞斧神丐的斧柄! 飞斧神丐大骇,慌忙问不加思索的向后一退,谁知那人身手之快,已达巅峰,飞斧神丐双足刚刚落地,那人已如影随形欺至,同时嘴里却道: “就凭你这点身手,也配做拦路之贼么?” 飞斧神丐脸孔铁青,已是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忽然闪起三道匹练似的银虹,武当三剑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而至! 那奇装老者点点头道: “这还像话!” 蓦然一个大盘旋,双手乱舞,竟然以一种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招式分别接了武当三剑一招。 武当三剑填补上来,堪堪挽回飞爷神丐危急之势,但那奇装老者招式异之极,双袖翻飞之间,四人联手亦只刚刚抵挡住他的攻势。 在另一边,觉海大师和武啸秋久战之下,亦是渐感不支,龙华天一直守候在林高人旁边,此时遥见己方两边都渐露败象,不由心中大急。 他朝林高人望去,只见林高人头上直冒热汗,正是行功已到紧要关头迹象,那是千万被人吵扰不得。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觉海大师那边比较危急,那武啸秋为人又极阴险,我好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念随心转,连忙奔了过去。 觉海大师得龙华无助力,精神陡增,两人联手之下连连施展一轮快攻,终于迫使武啸秋落在下风。 就在龙华天走了不久,两条人影悄悄掩了过来。 那两人一个是文华,一个是文章,两人出现之后,都一齐肃立在林高人旁边,脸上满是关注之色。 隔了一会,林高人缓缓松开了手掌。 文华趋前一步,低声道: “四阿哥。” 林高人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们又来干什么?” 文华恭敬的道: “四阿哥一个人独行,我们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来瞧瞧!” 林高人笑道: “我不会有事的!” 文华道: “卑职素知四阿哥智勇双全,应付这点场面那会成什么问题,不过……” 林高人笑道: “如何?” 文华指着地上赵子原道: “四阿哥救了此人岂非大错!” 林高人摇摇头道: “你们知道什么?需知燕宫西后和摩云手武啸秋一干人,并非真心替咱们做事,他们不过只看在我们的钱的份上!” 文章接口道: “四阿哥这次为了请他们杀赵子原,用去已经不少!” 林高人冷冷的道: “些许之数,何足挂齿,但我所作到的效果却非这些金钱可比。” 文章道: “当然,当然!” 林高人冷笑道: “张居正乃明朝擎天一柱,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而魏宗贤呢?不过皇帝身边一名太监而已,以太监而论有如此大的权势,在踌躇志满之余,他最注意的人自然便是张居正!” 文华若有所悟的道: “不错,别人都买魏宗贤的账,独有张居正那种性格,不理睬他!” 林高人笑笑道: “所以我们只要稍为动之以金钱,魏宗贤早时纵或没有害张居正之心,但因受了我们金钱,他这时也会有这种心了,其实,以魏宗贤今天地位,他会缺少金钱吗?” 文章点点头道: “正是,正是,然这和四阿哥救赵子原可有什么相关呢?” 林高人笑道: “在当今武林之中,奇能异士固然不少,但就没有一人能具有赵子原这种风格!” 文华道: “四阿哥可是动了惜材之念?” 林高人道: “话也可以这么说,但这只是原因之一,到时赵子原醒了之后,当他知道暗算他的人乃是燕宫西后,他势必要去找西后拼命,要知西后势力甚大,现时正是中原武林一股暗流,假若我们能借赵子原的手将她除去,未始不也是替我们今后进关减少一份阻力!” 文华文章一齐躬身道:“四阿哥远见,卑职佩服!” 林高人道: “你们只管回去,我自有办法办理善后,你们可以暗号通知武啸秋他们退去!” 文华文章一齐应了声“是”,转身走出。 林高人命两人退走之后,他也真个有些累了,当下便盘坐在地下休息。 赵子原安详的躺在那里,对于身外一切茫然不知,他的脸色仍是那么苍白,只是呼吸均匀了些。 在另一边,龙华天等人已与武啸秋和那奇装老者打的难分难解,忽听右边草丛发出“嘘嘘”的尖叫声,武啸秋眉梢一动,呼呼两掌将觉海大师和飞斧神丐迫退,微惊道: “廖兄,咱们退!” 那奇装老者皱皱眉头道: “怎么就退了?” 武啸秋苦笑道: “这个老夫怎么知道?如不是事,他们怎会令咱俩退?” 那廖兄摆摆手道; “好吧,退就退!” 说罢,和武啸秋转身就走,刹时不知去向。 觉海大师寒声道: “好险,好险,原来他们暗中还有人,如是一起联手而来,老衲等今夜绝无幸理了广飞斧神丐道: “他们并未落败,为何一下子又撤退了呢?难不成其中有诈?” 龙华天道: “哪管他这么多,咱们先过去瞧瞧赵小哥再说!” 众人都点了点头,一行便又折了回来。 回到原处一望,只见林高人盘坐休息,而赵子原却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龙华等人不敢惊扰,悄立一旁。 林高人忽然睁启双目,叹了口气,道; “方才有人来了么?” 龙华天忙道: “是囹香院主武啸秋和一个姓廖的老者,他们都退走了。” 林高人故作严肃的道: “还好,还好,在下总算没有受到惊扰!” 飞斧神丐道; “但不知赵大侠伤势如何?” 林高人点点头道: “不碍事了?” 说着,起身走到赵子原身边,把那四根银针一一拔出,然后用一块布包好,又道: “大约不出半个时辰,赵兄便会醒来,诸位好好守着他就是,在下在城里还有点琐事,这便告辞。” 龙华天大惊道: “林兄这便要走了么?” 其实,林高人走不走,龙华天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只怕林高人在暗中做了手脚,赵子原因而一病不起。 林高人笑道: “如何?龙帮主可是对在下仍不放心么?” 一句话说中了龙华天的心事,龙华天大感不好意思,忙否认道: “老要饭的怎敢怀疑林兄?” 林高人微微笑道: “龙帮主应该明白,设非在下相救,赵兄此刻早已送命,他如今还能躺在地下呼吸么?” 龙华天一想果然,于是当下拱手道: “林兄说得是,林兄有事请便,只是林兄对赵子哥有救命大恩,等赵小哥醒来,老要饭的自会对他言及。” 林高人摇摇头道: “龙帮主快不要这么说,些许微劳,何足挂齿,等会赵兄醒来,只请转告于他,设若他有兴致一醉,在下仍在县城中相候便是。” 说罢飘然而去! 觉海大师道: “帮主适间说此人行为可疑,若依老衲看来,其人行径古怪,但未必便是一个可疑之人!” 龙华天沉吟一会,道: “说句老话,我老要饭的早先怀疑他可能便是泰吉,如今看来,可能真有点看走眼了!” 就在这时,只见赵子原的身子动了一下。 众人大喜,旋忽赵子原睁开了眼睛,向四周一望,道: “我怎会躺在这里?” 龙华天叫道: “好了,好了,小哥总算无恙啦!” 第二十九章 天山旧事 赵子原一坐而起,回想前事,愕然问道: “小可中了那女人一指,自知必死,如今还能好好的在这里,想必蒙诸位中哪位下手相救!”龙华天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救小哥之人便是林高人!” 赵子原站起,活动了活动,自觉已全无异状,奇道: “是他救了我么?” 龙华天道: “不错,此人行事当真透着几分古怪,救了小哥之后便自离去,临行曾言如小哥还有兴致一醉,他在城中相候。” 赵子原沉思有顷,道: “此人的确奇怪,小可一直怀疑他就是泰吉乔装,想不到他居然却在这紧要关头救了小可一命。” 龙华天道: “小哥知道那女人是谁么?” 赵子原茫然道: “小可不知!” 龙华天叹道: “此人便是燕宫西后,她临行曾言小哥生命活不过一个时辰,听他语气,好像还要到少林去生事!”赵子原心头怦然一动,暗想事情果然发生了!觉海大师道: “赵施主侥幸无恙,老衲业已放心,这便赶回少林去瞧瞧。” 觉海大师正欲举步,忽然侧首对武当三剑道: “有少林便会牵涉到武当,换句话说,有武当也会牵涉少林,三位最好也通个信回去!” 武当三剑齐声道: “大师说得是!” 说着,稽首为礼,四人疾奔而去。 龙华天道: “事情紧急,我老要饭的要去邀约些帮手对付西后!” 赵子原道: “前辈请便。” 龙华天和飞斧神丐一拱手,大步向前行去。 夜,已是很深了。 县城里面灯火已完全熄灭,街上冷冷清清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赵子原心想林高人既约我来,总不会不守信用吧! 他一连转过两条街道,忽见前面一家名叫“龙门客栈”的还有灯火透出。 赵子原想了一想,当下一提真气,人已上了房顶。 这家客店不大,但店子后面有座院子,院子右面一排三间房子,中间是一座客厅,厅中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两付杯筷,却不见菜肴,林高人高坐首席,文华和文章,分立左右。赵子原故意把瓦片踏响,林高人蓦然把头一抬问道:“是赵兄么?” 赵子原飘身而下,道: “正是小可!” 林高人哈哈笑道: “赵兄信人,果然屈驾光临,来来,在下候之已久,请进!” 赵子原走进去,两人分宾主坐定,赵子原道: “贱命得以苟全,全系林兄之赐,小可特来致谢!” 林高人道: “知己之交,何足言谢,赵兄切莫再言!” 说话之时,文华和文章已把冷菜端了上来。 酒过三巡,赵子原仔细观察,实在看不出林高人真正身份,他目光一抬,只听嘶嘶之声大作,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窗外袭至! 事起突然,赵子原不由一惊。 但他此时功力已非凡响,应变亦快,猛然挥手一拍,那些银针俱被他一掌扫落,林高人大惊道: “有刺客!” 文华和文章闻声而动,两人已霍然而起,分身向外面扑去,刹时挟住一人走了进来,赵子原一见大惊道:“甄姑娘,原来是你?”甄陵青冷声道: “你想不到么?” 林高人冷冷的道: “你是何许人?” 甄陵青哂道: “你还不配问!” 林高人侧道对赵子原道: “赵兄,此女为何会暗算于你?” 赵子原叹道: “此事说来话长。” 林高人道: “不知赵兄能否代为一说,但若事关重要,不说也罢。” 赵子原道: “事情原无关宏音,但却是一件误会!” 林高人哦了一声,他已把赵子原的话引了出来,便率性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赵子原顿了一顿,道: “甄姑娘,有一件事只怕你做梦也想不到!” 甄陵青冷冷的道: “你还对我编故事么?” 赵子原摇头道: “无此必要,小可原本也留在太昭堡,只因发现了一件天大秘密,是故一路追寻姑娘到此。”甄陵青哂道:“追我干什么?”赵子原道: “你道那山头之上死的是什么人?” 甄陵青怒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山头之上死的分明是我爹爹,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 赵子原笑道: “不错,正是别人!” 甄陵青口吃一惊,良久始道: “你这话是真是假?” 赵子原道: “小可殊无骗姑娘的必要,有一事,小可必要请姑娘好好回忆一下!” 甄陵青急道: “回忆什么?” 赵子原道: “你在太昭堡住了几年?” 甄陵青嗤声道: “你可是以县太爷姿态审问犯人么?” 林高人忽然插嘴道: “赵兄,小弟方才听你称呼这位姑娘姓甄,今复又提到太昭堡之事,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太昭堡甄堡主的千金了?”赵子原点点头,道:“不错!” 林高人笑道: “今夕何夕,在下一识赵兄,二识甄女侠,可谓生平最大乐事,来,在下先敬你一杯,咱们有话不妨慢慢谈下去!” 原是极为紧张的场面,在他轻描淡写化解之下,火药气味已是大大的减低了。 赵子原和甄陵青都不好意思过份有却主人之情,两人只得端起酒杯,在林高人殷殷相劝、文华文章左右相陪之下,互相干了一杯! 林高人笑道: “在下方才听赵兄说,此事既是一场误会,古人有道是杯酒言欢,在此种情形之下,相信两位必即尽释前嫌!” 甄陵青冷冷的道: “我自然还要听他说下去,不过他以那种态度问人,请恕我不能作答。” 林高人笑道: “姑娘千万别见怪,据在下适间在旁边听见,赵兄态度极其平和,并无咄咄逼人之态!” 他在此时此地替赵子原打圆场,赵子原心中极是感激。 甄陵青心想可能是我对他成见太深,是以他问我的话,我都感到烦不可耐,但是他对这事既要加以澄清,我何不干脆听他解释下去,心念转后,当下对赵子原道: “实对你说吧,我在太昭堡住了五年。” 赵子原道:“姑娘莫怪,小可还要问下去!”甄陵青哼道: “你只管问吧!” 赵子原道: “姑娘未到大昭堡之前,敢间住于何处?” 甄陵青想了一想,对这个问题她似乎不想回答,赵子原早已看穿她的心意,又道: “此事攸关重大,小可极望姑娘据实回答。” 甄陵青叹道:“好吧;我告诉你,我们原住天山。”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斯时只贤父女两人相共而居,抑或另有别人?” 甄陵青道: “便只有我们父女相依为命!” 赵子原正色道: “小可现在要谈到正题了,请姑娘回忆一下,令尊大人以前的性情和现在是否有所不同?” 甄陵青怔了一怔道: “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子原道: “小可自有道理,请姑娘直说便了。” 甄陵青果真仔细想了一想,道: “以前和现在的确大为不同。”赵子原道: “那就是了,不瞒姑娘说,太昭堡山头上的死者并不是令尊大人甄定远!” 甄陵青大吃一惊,道: “你说什么?那么……”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之下,连下面的话甚至都没法继续说下去。 赵子原镇定的道: “不错,那人并非令尊大人,那人乃是司马道元!” 甄陵青心头更是一震,脱口呼道: “司马道元,司马道元……” 甄陵青此时的震惊,只怕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得到,只见她呆若木鸡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林高人表面虽然神色不动,但他心中的惊骇似也不在甄陵青之下,要知他久居关外,对中原人物可能还有点陌生,但对甄定远的大名他却久已如雷贯耳,他此刻之所以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来,自是心中另有顾虑。隔了一会,才听甄陵青道: “怎会是他?唉!司马道元乃是我的表叔啊!” 赵子原正色道: “小可绝不欺骗姑娘,死者确是司马道元。”他顿了一顿,又道: “姑娘在他身边五年之久,别的事不说,单是他那一张木无表情的脸便该知其为伪装,小可也是见他死后脸色仍然不变,心中起了怀疑,所以顺手一抹,哪知一抹之下,竟抹脱了那张人皮面具,是故才有此发现。” 甄陵青沉吟道: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赵子原道: “姑娘明白了什么?” 甄陵青道: “我和爹原住大山,但是有一天,司马道元突然过往,那时我年龄虽幼,但此事却记得非常清楚。” 赵子原道: “看情形大约是二十年前后的事了吧?” 甄陵青道: “详细时间我已不大记得清楚,我似乎隐隐听到司马道元对家父说,他被职业剑手追杀甚急,眼下已无处可以藏身,天山较为隐秘,加之常年被冰雪所封,是故想请家父带他找个地方藏身!”赵子原道:“令尊答应了?”甄陵青道: “不错,家父答应了,但是家父这一去便是五日之久,当他回来之时,他的脸色便变得很木然,我当时间情形如何?他只含糊相应,但有一次我在天山却发现了一件奇怪之事!”赵子原道:“什么奇怪之事?”甄陵青道: “那天我在峰顶发现两名大汉,那两人一黑一白,四处向我打听司马道元的下落,我因早得爹爹交待,是以对任何人都回说不知,对那两人自然也不例外。” 赵子原道: “后来如何?” 甄陵青叹道: “后来家父突然出现,他……” 说到这里,她脸上充满了惊悸,生像那若干年前的往事又在眼前出现一样。 赵子原和林高人,还有文华和文章见甄陵青说到后来,不但语音颤抖,而且脸上也变了颜色,都关切的望着她。 赵子原道:“甄姑娘,令尊大人后来又怎样?”甄陵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家父乍见那一黑一白两名汉子,不知怎的,形状刹时变的疯狂,一阵大吼大叫,突然一跤倒在地下。” 赵子原道: “令尊是中了风么?” 甄陵青道: “在当时来说,我也只知他中了风,那一黑一白两名汉子便走了过来,十分仔细的朝家父望了一望,两人便商量起来。” 林高人道:“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 甄陵青道: “只听那黑脸汉子说,把他撕掉算了!” 赵子原谅道:“撕了?难不成那两人要向令尊下手?”甄陵青道: “正是,旋又听那白脸汉子说:撕了不可惜么?练到他这身武功已经不易,我们不妨把他当着一颗石子,到中原武林去问问路如何?” 那黑脸汉子想了一想,始道: “也好,也好!” 于是,那白脸汉子便绕着家父打起转来,那时我一看情形不对,便想阻止他们,谁知怪事又发生了。” 赵子原和林高人脸上都现出奇异之色,两人似乎都想说什么,但随之又忍住了。 甄陵青顿了一顿,又道: “我当时想冲上前去,谁知全身上下竟动弹不得,我的面前好像被一道风墙挡住,想叫骂,全身三十六道大穴好像都被人封住,既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白脸汉子绕着家父打转!” 赵子原叹道: “天罡双煞!天罡双煞!从表面看去,他们可能只像中年人,实则他们的年龄都在百岁以上了。”林高人微微一笑,道:“不错,他们正是天罡双煞!” 赵子原怔道: “林兄一向只在海南,想不到也知道这两个老魔的大名?” 林高人连忙掩饰道: “不瞒赵兄说,小弟随家师习艺之时,曾听家师言及。” 赵子原道: “这样看来,令师必是武林前辈异人了?” 林高人淡然一笑,道: “不敢,不敢,咱们还是听甄姑娘继续说下去吧。” 赵子原有心想打听一下林高人的师承,谁知林高人只淡淡一句话,便把问题带了过去,应变之快,实是高人一等。 甄陵青又道: “那白脸汉子绕着家父打了一会转,接着那黑脸汉子也跟着转了起来,两人可转了一会,那黑脸汉子忽然一把从地下将家父提起,口中念念有词,随见他双手乱舞,“嘶嘶’之声连响,家父身上衣裳被他剥落。” 旁坐四人此刻都纹风不动,好像那天罡双煞这等奇异行动丝毫也不以为怪。 林高人道:“后来好何?”甄陵青红着脸孔道: “斯时家父几已赤身露体,那黑脸汉子一手将家父提起,一手虚空朝着雪地乱抓,刹时被他抓了一道穴坑,他便把家父活活的埋了下去!” 赵子原道: “这哪里是活埋下去,他们使用的乃是一种摧魂心法,被摧魂的人一切知觉如旧,记忆如常,行动也与平常无异,但只是有一件事他自己不能自主!” 林高人道: “赵兄见闻渊博,但不知哪件事他自己不能自主?” 赵子原道: “心智!” 林高人道: “凡事由心,假如一个人心智已失,那也与死无异了。” 甄陵青继续道: “家父被他们活埋冰窖之后,几乎整整达一日一夜之久,即使我也在风雪之中站了一日一夜之久!” 她顿了一顿,叹道: “当时我固然感到吃不消,但更想到家父可能早已身故,斯时实是茫然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广林高人道:“姑娘也真苦了!” 甄陵青道: “哪知一日一夜之后,家父忽从冰窖之中砉破然飞出,他精神体质竟是与常时无异,只不过对那黑白汉子特感敬畏。 “后来只听那黑汉子道: “到关内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家父迟疑了一会,终于恭敬地答应了。 “其后那白脸汉子便向我说道: “小娃儿,今夜之事你都已瞧见了,但你要记住,千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如不遵守诺言说出,咱们随时都可将令尊置死命! “处在那种情形之下,我自然不得不答应,不过我曾问道: “家父活埋冰窖之中一日一夜,难道身体各部位都没受到什么损害么? “那黑脸汉子摇摇头道: “没有,没有,他身体部分丝毫也没有异样,便是武功也只精进没有后退。 “我听了才放了心!” 甄陵青说到此处,赵子原沉重的道:“那黑脸汉子要令尊到中原干什么?他没说么?” 甄陵青道:“没有听到,以后我和家父就到了太昭堡。” 赵子原道: “这就是了。令尊到了太昭堡之后,其行为是否便与往日有了异样?” 甄陵青道: “不错,便是因为我曾受到那黑脸汉子告诫,虽觉他行动上有了异样,也不曾深究,但我却料不到家父会是司马道元的化身,这样看来,家父只怕早被司马道无所害了!” 赵子原沉思了一会,说道: “情形很有这种可能,然则姑娘今后行止如何?” 甄陵青悲愤地道: “事情既已明朗,我自然得到天山去瞧瞧,家父若真是被司马道元害死,我便把这笔仇记在司马迁武身上!”赵子原叹道: “冤仇宜解不宜结,其实迁武兄为了自己身世已经弄了焦头烂额,姑娘若再去找他报复,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甄陵青咬牙道: “父仇不共戴天,如要我就此罢弃仇恨之念,恐怕比登天还难!” 赵子原一听,不禁默然不语。 他很能体会一个报仇者的心情,与其要他去劝人,还不如要他劝劝自己,所以他不再说话。 赵子原等人谈谈说说,此时天光已亮,林高人要为两人找个地方休息,可是两人心中却急着有事,甄陵青心情尤其沉重,当先起身告辞。 待甄陵青走了不久,赵子原和林高人又谈了一会,此际大色已然大亮,赵子原起身说:“林兄,小弟也该走了!”林高人惊道:“赵兄不休息一下便要走了么?” 赵子原道: “俗务缠身,他日再图相会!” 林高人感叹的道: “在下和赵兄一见如故,但愿他日另有重逢之期!” 赵子原道: “小可亦作如是想,承林兄相救,复蒙相邀对饮,此情此景,小弟实乃终生难忘,大恩不敢言谢,小弟铭感五衷就是了。” 林高人摇头道:“既成知己,何再言谢,赵兄慎重,恕小弟不远送了。” 两人边走边谈,林高人一直把赵子原送到门口,两人才握手依依而别。 赵子原出了县城,直向大路走去。 几天以后一个晚上。 嵩山少室峰一片沉静,憎人晚祷的钟声加上阵阵梵唱之声,显得无比的肃静与庄严。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掠而上,当他看来到少室峰的峰头,抬眼朝那连云似的少林寺殿堂扫了一眼,心道: “也许我来的正是时候,少林还没有受到袭扰!” 忖念之际,忽见一左一右走出四名青衣僧人,一名年龄较大的僧人沉声道: “施主何来?”那人道: “小可有急事欲见贵寺方丈大师!” 那僧人冷冷的道: “敝寺方丈夜不见客,此例由来已久,施主有事明天再来吧!” 那人摇摇头道: “小可也知明天可以再来,只是此事非比寻常,万望师兄代为通报!” 那僧人脸色一沉,道: “施主有什么事?可否对贫僧一说?” 那人道: “事情紧急重要,小可非面告贵寺方丈不可?” 那僧人哂道: “少林佛门重地,施主鬼鬼祟祟而来,出口便说非面告方丈不可,少林方丈便是这等好见的么?” 那人急道: “然则师兄真要小可回去明天再来了?” 那僧人点点头道: “不错!” 那人沉吟了一会,道: “小可千里迢迢而来,如是不能面见贵寺方丈禀知此一讯息,就小可来说,在此一行倒没有什么,只是少林事后如受到何劫难,只怕师兄负不起这个责任吧?” 那人不屑的道:“施主危言耸听,到底有什么事非见本寺方丈不可?”那人道: “小可话已言明,既是师兄不肯通报,小可只有回去了!”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 他刚刚走了两步,忽听那憎人喝到: “站住!” 那人冷冷的道: “可是师兄呼唤小可站住么?” 那憎人哼道: “此时此地除你之外,贫憎还呼唤谁?” 他态度恶劣,那人忍了一忍,道: “小可如言站住了,敢问师兄有何见教?” 那憎人沉声道: “你从哪里来的?” 那人笑笑道: “小可方才已经言明,小可来自千里迢迢之外!” 那憎人哼道: “千里之外随处可有,难道没有什么城镇么?” 那人道: “没有,小可乃来自太昭堡。” “太昭堡”三字一出,那四名人憎人脸色登一变,身子徽动,已把那人紧紧围住。 那人环扫四名僧人一眼,道: “四位如果不肯通报方丈,可否代在下找觉海大师一谈!” 那四名人僧人一听,脸色齐然一变,喝道: “果是他们!” 那人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猜不出那四名憎人话中是何含意,谁料就在这时,那四名僧人己挥掌攻了上来。 那人大惊道: “四位师兄何故以武力相加?”说着,向后暴退一丈之外。 早先说话那名僧人道: “你找觉海师波则甚?” 那人道: “小可与觉海大师曾有数面之雅,这次来少林时,觉海大师还先小可一步前行,想必他已经到了?” 那僧人冷冷的道: “不错,他是到了,只是他的尸体到来!” 那人骤听此言,不由心头一震道:“怎么?”那僧人哼道: “你还能不知么?” 那人惶然的道: “小可怎会知悉此事,但不知觉海大师被何人所害,师兄可肯见告么?” 那僧人恨声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了广说着,再度欺了过来。 那人一退,同时大喝道: “师兄误会了,小可绝不是害死觉海大师的凶手,害死觉海大师的凶手实另有其人!” 那僧人嘿然笑道: “那不就对了么!连贫僧都不知害死觉海师叔的凶手是谁,你反而比我们知道的清楚,你纵非直接凶手,至少也是那凶手一党!” 那人摇摇头道: “错了,错了……” 忽听一阵足步声音响起,由峰头下面掠上四五名黑衣蒙面人,那四五名黑衣人似是有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故意把足步声踏的特别响。 那僧人朝那四五名黑面人一指,道: “错什么?你的同伴不是到了么?” 眼前这名僧人硬不讲理,那人气的要死,只因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他也不管许多,急声道:“废话少说,快去通知贵寺之人准备!”那僧人冷冷的道: “如果等你招呼时,少林早被人夷为平地了!” 那人释然道: “原来贵寺早有准备,小可倒放心了。” 那僧人哂道: “猫哭老鼠假慈悲!” 那人苦笑一声,也懒得向他解释,转过身去,忽闻那五名蒙面人之中一人嘻嘻笑道: “老赵,你的脚程好快啊!” 第三十章 火焚少林 原来那人正是赵子原,因为他得知西后可能派人向少林下手,所以赶来通知,谁知被那僧人死拉活扯的拦住,若不是他性子沉稳,一场误会早已发生了。 赵子原见那黑衣蒙面人呼他为老赵,就知那人故意要把自己搅成是他们一伙,好引起少林弟子的误会,其用心也不可谓不歹毒! 那僧人听了,果然上当,轻轻一拍手掌,喝道: “强敌压境,诸位师兄再不现身更待何时?” 一阵“沙沙”脚步声响,但见从前后左右一共现出一十六名僧人,若把刚才那四名僧人算上去刚好是二十之数。 一声佛号低沉响起,道: “阿弥陀佛,施主等今夜驾临少林,敢问有何见教?” 声落人现,一名黄衣僧人已自山头出现。 那二十名僧人一起肃然而立,黄衣僧人飘身而下,炯炯的目光从赵子原和那五名黑衣蒙面人身上扫过,冷哼道: “但凭六位就能在少林生事,少林寺这块招牌早该在江湖除名啦!” 一名黑衣人冷冷的道: “不错,今夜便是少林寺在江湖除名之时!” 那黄衣僧人哂道: “施主等有何能耐,此刻便可施为!” 那黑衣人喝道: “老赵,既然来了,还迟疑什么,上!” 赵子原不屑的道:“叫谁上啊!”那黑衣人道: “自然是你了!” 赵子原冷哼一声,蓦地一掌朝那人击去。 那人大喝道: “老赵你反啦!” 身子一闪,向旁掠开五尺。 那黄衣僧人对此一行动似是大感意外,和那二十名弟子虎视一边,却未挪动一步。 赵子原道: “你说谁反了?” 那人冷声道: “你本是前来探路之人,如今是否受了少林的好处,居然临阵叛变!” 赵子原道: “少林除送小可几具佛像之外,便是叫你们拿性命相陪!” 那黑衣蒙面人佯怒道: “然则你是吃里扒外了?” 赵子原笑道: “我便是吃外扒里又怎地?” 那黄衣僧人忽然喝道: “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赵子原道: “小可赵子原!”那黄衣僧人神色一紧,道: “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赵施主也只是一个假装侠义的人物!” 赵子原道: “小可如要假装侠义,也用不着来少林一行了!” 说话声中,身子陡然弹起,一股威势无伦的飚风已压了下去。 那五人不慌不忙的打了一个圈子,当赵子原掌风猝然下压之际,五人霍然分散,直向那二十名僧人扑去。 这一着大出赵子原意料之外,可是他掌风已出,在一时之间变招不及,不由心中大是焦急。 所幸那少林二十名弟子早有提防,见那五人扑至,也是迅疾无比的打了个圈子,劲风翻涌,直向那五人击去。 那五人身手俱是不弱,虽在少林二十名弟子围击之下,却能分向四面而攻,各自拍出了七八掌。那黄衣僧人哼道: “好狂的人!” 说话中,那二十名弟子已展开身法,但见人人如行云流水,掌式挥动,气劲沉雄,尤以他们转动之时身法变化莫测,那五人虽然一力抢攻,却是丝毫也莫可奈何。 赵子原忖道: “少林弟子已发动‘罗汉大阵’,看来必可能将那五人阻挡于一时,只不知其他方面情况如何?” 忖念之际,右侧凌空射起一道蓝色火箭,那黄衣僧人脸色一变,叫道: “右面吃紧!” 赵子原道: “大师相信得过小可么?” 那黄衣人僧人道: “从眼前情势看,施主是不会和他们一道了!” 赵子原苦笑道; “小可行事一向可对天日,怎会和那些人搅在一起?” 那黄衣僧人正欲答话,忽听呼地一声,一条人影从侧边飞掠而上! 赵子原目光一扫,大喝道: “武啸秋,你留下来!” 原来那条黑影亦是以黑中蒙面,只是赵子原对他身形甚熟,一眼便望出那人是武啸秋,此时,也不管黄衣憎人是何态度,人已飞身追了过去。 在他想象之中,今夜来人恐怕要以武啸秋武功最高,自己只要截住他,少林弟子便可应付其他的人。那人把身子一停嘿嘿的道: “赵子原,你果然来了!” 赵子原冷冷的道: “堂堂一个留香院主,居然也用黑布蒙着脸孔,岂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武啸秋道; “只要你不笑便得啦!” 说着,呼地一掌拍了过去。 赵子原挥掌一封,武啸秋却是以进为退,不待掌劲接实,人已飞身掠去! 赵子原大喝道: “哪里逃!” 飞身疾追,两人一前一后掠到山门,只见一块宽大的空坪之上,已然倚立了三四十名少林弟子,当先两名老僧,神色庄严的逼视着面前一名奇装异服的老者。 武啸秋一到大叫道: “廖兄为何还没有出手?” 那奇装异服的老者,见武啸秋来到,点了点头,随之向前跨了一步,怪声叫道: “老夫说了半天的话,难道你们听不懂么?” 当先一名老憎宝相庄严的道: “士可杀而不可辱,近百年来,少林曾经历不少劫难,但我佛慈悲,无不一一化戾气为祥和。昨夜老衲卜了一卦,今夜情形亦复如是!” 那老者哂道: “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化戾苹对老夫妇,原来是叶雪璇和卓碧君的化身。 他们在暗中监视义气帮的行动。 东方木的消息看来不假。 义气帮已聚师于瑶州,准备作出致命的一击。 店堂内,几乎全是义气帮的天下。 但那上官宝楼,却没有现身,他有什么计划,他要怎样进攻紫气玉楼? 第三十一章 从容制胜 赵子原一动,那四根剑子也跟着而动,就像人影贴着人身一样,寸步不移。 赵子原大感讶异,随之又打了一圈,谁知情形仍是一样,赵子原大感不耐,一剑封了出去。 这一剑他是运足劲力而发,力道如何,只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谁知一剑洒去,宛如石沉大海,渺无踪影。 相反的,对方那四把剑子就像一道铁圈,先是扩大,此时骤然缩小,是以赵子原所感受的压力也在这种情形之下突然倍增。 赵子原临危不乱,心中忖道: “这大概是一种阵式了,不然对方剑式变化怎会这般奇怪?” 忖念之际,四周剑气已是愈锁愈紧,那源源不绝的压力几乎使得赵子原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赵子原不再迟疑,左手立刻挥出“九玄神功”。 那强劲的掌力,“轰隆”一声,震的山摇地动,沙飞石走,秦振松等人的招式果然为之一窒。 但,这情形只是刹那间事,秦振松等四人剑式一顿之后,转身又攻了上来,只听秦振松叫道: “九玄神功,也不过尔尔!” 赵子原非常注意他们的身法,因为他刚才发出“九玄神功”之际,秦振松等四人都是身形游动,突然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纵走,而赵子原的一记开山裂石的神功以此竟减去大半威力。 像这种情形赵子原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想: “他们用的什么身法,居然能把这等雄厚劲力化去一半?” 但眼前已不容他去想许多,事实是他也没有时间去想许多,因为对方剑式已越来越紧了。 赵子原一声清啸,剑气源源震出,“波波”之不绝于耳,封向对方四剑。 只见秦振松等四人长剑一横,直由剑身泻出,居然硬接了赵子原一剑。 对方剑气一触,秦振松等人身子不过晃了一晃,虽然稍受影响,可是仍然紧紧围住赵子原不放。 这一来,赵子原不由震骇了。 要知他自使用“沧浪三式”和“九玄神功”以来,还从来未有遇到像今夜这种情势,在这电光火石刹那之间,他脑中已不知打了多少转。 他想:他们究竟用的是什么剑阵?竟然能够发出这种坚不可摧的效力? 觉悟大师在旁睹此情景,呼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 赵子原心中一动,忖道: “不错,下面是黄泉,只有上面才是辽阔的天空!” 心念一闪,“虎”地飞纵而起! 觉悟大师这一指点实是恰到好处,岂知秦振松这人比鬼都还要精,明知这一套剑阵的缺点便是怕敌人从上空着手,所以早就嘱咐了廖无麻,只待赵子原向上一冲,便适时施毒暗袭。 赵子原身子刚往上冲,一阵粉末已迎头洒至,赵子原暗叫“不好”,可是他鼻端已然闻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忽的半空附跌而下。 秦振松大笑道: “如何?这便收拾他了吧?” 觉悟大师大惊,想奔上前去瞧个究竟,秦振松等四人把长剑一摆,拦住了去路。 觉悟大师怒道:“你们待把赵施主怎样?”秦振松得意的道: “谁要他来多事啊?”觉悟大师哼了一声,道: “谁敢伤赵施主一根毫发,老衲便与他拼了!” 秦振松哈哈笑道: “老和尚,你们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还能过问别人的事么?” 钟汝儿道:“大师哥,和他噜嗦什么?干脆把姓赵的毙了算了!”尚忠义道: “不错,此人还是钦命要犯,宰了他还是天大的功劳哩!” 觉悟狂吼一声,一掌向秦振松等人拍去,秦振松冷然一笑,剑锋微颤,倏地洒向觉悟大师手背,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觉悟大师不得不将手掌撤回,就在这时,钟汝儿一剑已向赵子原刺去! 觉悟大师被秦振松所阻,其他少林弟子更无法近得了尚忠义他们身边,眼着赵子原非死在钟汝儿剑下不可了。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一阵修扬乐曲在山间飘起,秦振松等人脸色齐是一变,钟汝儿猛的把剑撤了回来。 尚忠义呼道: “东后,东后……” 武啸秋接道: “未必就是。” 尚忠义急道: “东宫乐声我怎会听不出来,是东后娘娘来了!” 武啸秋道: “这个老夫知道,在京城之时,老夫和摩云手甄定远围攻赵子原,正也是到紧要关头,忽然响起这种乐声!” 尚忠义道: “那么前辈见过她了?” 武啸秋笑道: “非也,我们连她人影也没见着,事后打听,才知上了一个女孩子的当!” 尚忠义“哦”了一声,道: “前辈讲的是蓝玉燕?不错,她……” 话未说完,那阵乐声已越来越是响亮,秦振松等人正在迟疑之间,四名宫装少女有如行云流水似的行了上来,她们举止安详,秦振松他们这时想走,已为时不及。 就在那四名宫装少女抬着,她们虽然抬着轿子,但前进的速度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走在山间如履平地相似。 少林弟子大都听过燕宫双后之名,其中尤其是东后,她名声虽响,但一生之中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想不到在少林生死存亡和赵子原生命只在呼吸间时,她居然在少室峰出现了。 当前四名宫装少女到山门外一站,秦振松等脸色极是尴尬,武啸秋忖道: “果是东后到了,想不到这一次竟是真的。” 觉悟大师跨前一步,合什宏声道: “未知东后娘娘驾到,老衲有失远迎,还望请恕罪。” 那轿子相距峰头还有一段距离,但觉悟大师是以深厚内力发出,声浪传出老远,字字强有力。 只听轿子里响起温和的女人声音道: “不敢当,不敢当,大师过谦了!” 声音虽小,语句却听的非常清楚,就好像是站在面前说话一般。 秦振松等人对轿中声音甚是熟悉,哪敢怠慢,一齐跑行大礼,口称: “弟子参见师伯。” 轿中人冷冷的道。 “不敢当,四位赶快请起,不要折煞老身了。” 秦振松听此话中有刺,此时本想站起身来,却又感到有些不便,如不站起,是跪着也不相宜,四人相互望了一眼,一齐道了道:“谢师怕”,然后挺身站起。 轿子来到山门之外,四名抬轿宫装少女把轿子放下,然后垂手分立两旁,只听轿中之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少林何故遭此浩劫?” 觉悟大师道: “命中注定,劫所难免,只是那位赵施主千里迢迢赶来援手,如今中毒倒地不起,倒叫老衲好生不安!”轿中之人道:“大师说的是赵子原么?”觉悟大师道: “正是!” 轿中之人道: “赵子原,天下奇士也,武林中许多大事,都少不了他一份,义之所在,他往往不顾一切,此人还真死不得!” 廖无麻心中暗想话虽说得是,只是他已中了“蚀骨散”,至多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化为浓血,你有解药么? 觉悟大师道: “娘娘所见极是,只是不知他中了何毒,眼下是不是还有救?” 东后呼道: “青莲,你去瞧瞧!” 一名宫装少女应了一声,走到赵子原面前仔细瞧了一瞧,廖无麻又想,一个使女能瞧出什么来? 他本有心相阻,可是见秦振松等四人都肃立一边不敢弹,便也打消相阻之念,面上泛起冰冷笑意。 那叫青莲的少女瞧了一会,然后走回来禀道: “禀娘娘,这好像是中了‘蚀骨散’!” 廖无麻心头一震,暗忖这燕宫东后真个名不虚传,属下一名宫女稍为瞄上一眼后,竟能找出我施用的毒品,真不知她们是否能解? 冻后道: “原来是苗疆之毒,想必今夜来的高人之中有五毒尊者在内了?” 五毒尊者道:“不敢,廖某便在此地。”东后道: “听说尊者一向不屑到中原来,我那西后妹子究竟用的什么方法,竟能请动尊者大驾到少林来生事?” 廖无麻冷冷的道: “本尊者听说有人以白道武林领袖自居,而将黑道朋友不放在眼下,本尊者一怒之下远离苗疆来到中原!”东后笑道:“尊者说的是什么人以白道领袖自居了?”廖无麻道: “娘娘自己明白,还待本尊者再说么?” 东后冷笑道: “听尊者口气,好像这个人便是我么?” 廖无麻嘿嘿的道: “不错!” 东后道: “问尊者是听何人说的?” 廖无麻道: “自然有人!” 东后叹道: “我也不知我在什么地方开罪了我那妹子,她处处要与我作对,青莲,先把赵子原救起来吧!” 青莲应了一声,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白色药丸,上前替赵子原灌了下去。 东后又道: “青莲,你再瞧瞧地下的僧人,好像他们也中了巨毒,如是有救的话,便一起把他们救过来!”觉悟大师感激的道:“娘娘慈悲为怀,老衲谨此谢过!” 东后道: “大师不必客气,其实今夜受到袭击的并不止少林一派而已!” 觉悟大师心头一震,道: “难不成还有别的派别?” 东后道: “武当便与少林同时受到攻击,也许是我把情形弄错了,我以为我那不成才的妹子会到少林来,哪知他和摩云手都去了武当,唉,武当受劫之惨,只怕犹在少林之上多多了。”觉悟大师叹道:“少林武当何辜,都成了别人寻衅生事的对象!” 东后道: “树大招风,贵派与武当虽不愿惹是生非,但别人以为能使少林武当就范,其余诸派只要临之以威便行了。” 廖无麻道:“想不到娘娘也知道这么清楚?”东后冷冷的道: “中原武林之事我怎会不知?” 武啸秋接口道: “若不是‘香川圣女’替你到处刺探消息,对于中原武林之事,你未必能够知道的这么清楚吧?” 东后道: “香川圣女不会武功,我命她跑跑腿,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武啸秋道: “可是她的美色却较之一个会武功的人还要厉害百倍!” 东后道: “她以美色惑人么?” 武啸秋道: “那倒不曾!” 刚刚说到这里,赵子原已从地下站了起来,他运了一口真气,觉得身体各部没有不舒服地方,目光落在轿子上,觉悟大师忙道: “赵施主请见过东后娘娘,如无娘娘相救,只怕施主此刻已不复在人世了!” 赵子原一听东后驾到,赶紧跨上两步躬身道: “晚辈参见东后娘娘!” 东后道: “赵小哥别多礼,毒势已除尽了么?” 赵子原道: “晚辈刚才运行了一下真气,自觉毒势已除尽了!” 东后柔和道: “那很好,青莲,那些师父们中的毒势如何?” 青莲道: “婢子适才一一检视过,他们都中了‘螺旋蛊’,这毒十分厉害,婢子疏忽,这次外出竟忘将这方面解药带出来!” 东后道:“那么你去求一次廖大侠吧!” 青莲应了声“是”,当下便向廖无麻走去。 廖无麻嘿然冷笑道: “你想要本尊者拿出解药,那是要比登天还难!” 青莲停在廖无麻身前三尺之处,笑道: “娘娘谕示从来不曾打过折扣,更何况这些师父都是被你用毒所伤,你不拿出解药还要谁拿出解药?” 廖无麻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本尊者可不是东宫之人,你那娘娘可命令不了我!” 青莲道:“你虽不是东宫之人,娘娘的话你都是听见了?”廖无麻冷哼道: “便是听见了又怎地?” 青莲哂道: “你不拿出解药,难道还要我动手不成?” 廖无麻哈哈笑道: “好说,你动手本尊者便会给你么?” 青莲道: “那你当心,我要出手啦!” 说着,双手一扬,临空抓了过去。 廖无麻欺她年纪甚幼,同时也不把她那虚空一抓放在心上,因为她指上不带半点风声,掌上也不显出若何劲力,就像一个孩子闹着玩一般抓了过来。 廖无麻冷冷一笑,道: “这是什么功夫?” 他好像役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待青莲虚空一抓抓过,根本觉得青莲就似没有动过手。 但是青莲却不同了,她神色凝重,显见刚才一抓之式她已用尽所有力道相似,双手虽然抓过,十指仍曲着,真像有第二股力道没有发出似的。 要知大凡会武之人,被攻之时感受都特别灵敏,一种是武功太强之人,由于其武功已到出神人化之地步,是故能出手伤敌于无形,以致专敌方毫无感受,另一种便是根本不会武功,出手虚抓才不能显示出一点力量来。 廖无麻乃心机深沉之人,想起于莲乃东后座下使女,如说不会武功,那是不可能的事,假如会武,那该是属于武功甚高一流,以此推测,青莲刚才一抓他竟毫无感受,岂非他已中了青莲虚空一抓? 廖无麻想到这里,不由大是凛骇,“蹬”的退了一步。 青莲冷冷的道: “还算你知机,你若再挺下去,势非骨节寸寸断裂不可!” 廖无麻大骇道: “我……中了你一抓……” 青莲冷哼道: “你究竟乃是边夷,生平见闻甚少,东官‘虚无缥缈’乃当世至高无上绝学,伤人于无形,我方才挟着‘无影毒’一齐施出,怪不得你会毫无半点感受!” 廖无麻乃弄毒祖宗,深知无影之毒乃毒中之主,像他有五毒尊者之号,亦未必能够练成这种毒药,是以闻得青莲一语,不由脸色大变,赶紧盘坐于地,一连服下两三种解药。 青莲笑道: “没有用啦,你在苗疆所练的根本就不能解我之毒!” 刹时,廖无麻头上滚落了黄豆般的大汗。 武啸秋暗暗称奇,悄声对秦振松说: “廖兄真中毒么?” 武啸秋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他刚才在旁边看着,根本瞧不出青莲有施毒的样子,是故才有此一问。 秦振松也悄声道: “晚辈也瞧不出来,不过东宫‘虚无缥渺’却是一种震世绝学,施无声,伤人无形……” 武啸秋道: “这样看来,廖兄果然中毒了!” 秦振松道: “瞧他那样子,像是中毒极深!” 廖无麻究竟只是一个苗人,想法直觉,根本不拐弯子,事实上廖无麻本人根本没有中毒的感觉,因他对天下百毒知之甚深,越是厉害的毒物,侵入身体之后便越发不会起异样,此刻他一连服了两三种解药,而情形依然如此,他心中只道中毒已深,极想把体内之毒除去,情急之下,大汗跟着而下,样子也显得十分痛苦。 武啸秋道:“廖兄感觉如何?”廖无麻道:“难说,难说……” 武啸秋道: “然则廖兄都不能解了?” 廖无麻叹了一口气,道: “我用了一辈子毒,却还没有碰到像这种厉害的毒药!” 青莲冷冷的道: “也叫你见识见识中原使毒的厉害!” 顿了一顿,又道: “你如想性命,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但不知你可愿意?” 廖无麻道: “什么路好走?” 青莲道: “咱们相互交换解药,你把解药交出来,待我去救少林弟子,然后我拿解药交给你活命!” 廖无麻迟疑了一会,终于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药瓶,瓶里满装黑色粉末,说道: “你解药拿来!” 青莲拿出一个黄色瓶子,道: “我的在这里了,你马上服下三颗便行。” 说着倒出三粒,又道: “我们之间了为免除小人之见,我先把解药交给你,好好接住!” 三料药丸直射而出。 廖无麻接在手中,然后问道: “怎么服法?” 青莲道: “和水吞下就行了。” 廖无麻也真相信,随把黑色药丸抛了过来,道: “用水把药粉调和,然后给他们服了!” 青莲笑了一笑,当下拿着药瓶走到觉悟大师身前道: “有劳大师了!” 觉悟大师连声称谢,随命一名弟子拿着药去和水调匀,然后救治那些中毒的弟子。 廖无麻吞下那三料药九这后,紧张的心情已缓和下来,想起来东后面前一名使女居然都有这种能耐,不由出声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罢了!” 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随对秦振松道: “请小哥转达令师,老夫有所不便,告辞了!” 说着,大步向山下走去。 秦振松急道: “廖前辈!……” 廖无麻把身子一顿,道: “小哥甭多说了,老夫连东后面前一个使女都斗不过,更遑论其他!” 秦振松道: “不然,其实前辈并没有和她交过手,焉知胜败!” 廖无麻摇着头道: “小哥难道忘了,老夫外号五毒尊者,盖天下之毒纵然上千累万,为最者不过五种,而此五种又远非无影毒之敌,是故老夫虽未与人较技,自知已略逊一筹,真正动起手来,岂非丢人现眼吗?” 说完之后,一拱手,转眼消失在山崖间。 廖无麻一定,武啸秋和秦振松等人更形势孤,武啸秋仰天叹了一口气,道: “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转为如此情景,秦哥儿,咱们也走吧!” 秦振松应了一声,正待转身而去,可是他突然想起东后还在轿子中,纵然要退,礼数却得做到,一抛眼色,和尚忠义等人一齐躬身道“师怕在上,弟子告辞了!” 东后冷哼一声,道: “何必如此多礼。” 秦振松听出东后话中虽有不悦之语气,但还没有留难他们的意思,四人再打了个招呼齐声道:“谢师怕!”躬身而起,和武啸秋向山下奔去! 觉悟大师叹道: “好险,好险,圣女请出来吧!”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忖轿子里面不是坐的东后吗?为何觉悟大师又呼起圣女来了? 忖念未定,只见轿帘卷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走了出来,不是赵芷兰还有谁? 赵子原呆了一呆,赶紧走过去行了大礼,道: “孩儿参见母亲!” 赵芷兰道: “子原,你想不到会是为娘吧?” 赵子原道:“孩儿做梦也想不到会是母亲!”赵芷兰叹道: “今日之享真个危险之极,东后娘娘料事如神,实是使人佩服。” 赵子原道: “娘说东后娘娘所料何事?” 赵芷兰朝山头望了望,但见寺内大火在少林弟子全力抢救下已渐渐熄灭,那些中毒弟子也次第醒了过来,幽声道: “说来话长,即如你可能中毒遇险,亦均在娘娘所算之中,故而才将解药带来,现在少林之劫总算逃过,娘也放心了!” 觉悟大师道:“此非说话之处,敢请贤母子入内奉茶!” 赵芷兰摇头道: “少林清修之地,怎容我一个女流擅进,大师不必客套,我们就在这里谈谈便了!” 觉悟大师肃容道: “圣女光照日月,何出此言?” 赵芷兰道: “大师善后要紧,我母子谈谈便走。” 觉悟大师道: “圣女何尔来去匆匆?” 赵芷兰道: “大师有所不知,贱妾还得赶去复命呢!” 觉悟大师道: “既是圣女有事在身,老衲也不勉强了,只不知武当那边的事情又如何发展?” 赵芷兰道: “那边由东后娘娘亲自出马,情形如何,贱妾此刻也不知道。”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原来他们今日同时向少林武当两派下手?” 赵芷兰道: “不错,不过到武当去的人是西后和摩云手,到此间来的却是武啸秋他们,当娘娘命为娘来时,为娘还担心不已。” 青莲含笑插口道: “圣女雍容镇定,倒是婢子有些发慌呢!” 赵子原心中微动道: “姑娘适间一抓之举,在小的看来,似是姑娘有意做作,并未出于,不知小的看得可对?” 青莲拍手道: “对了,其实婢子只是做作,这全是娘娘嘱咐的,想不到在我做来,那姓廖的老鬼果然上当!” 赵子原寒声道: “然则姑娘也没有用毒了?” 青莲道: “我哪里会用什么毒,不过据娘娘说,大凡一个常年用毒的人,其心最是多疑,其实我没有用毒,但他偏偏就怀疑我用了毒,譬如就拿我双手一抓来说,事实上我并没用半点力道,他却怀疑我已用了伤人于无形的真力,娘娘真是料事如神,想不到这么一来倒真把他吓走了!” 觉悟大师道: “这个老毒鬼一走,大概二十年之内再也不会在中原出现了,西后失掉一个得力助手,相信她的凶焰也减低不少!” 赵子原道: “晚辈听说西后有霸天下之野心,只怕相助她的更不止廖无麻其人!” 觉悟大师道: “此时相助她的人固是不少,但能真正派上用场的却是不多,假若能把武啸秋和甄定远剪除,也许就差不多了。” 赵子原说道: “据晚辈所知,甄定远已经死了,但死的却又不是甄定远!” 这话听来大是矛盾,觉悟大师一怔,赵芷兰也是一怔,当下问道: “子原,这话怎么解释?” 赵子原道: “孩儿尚未向娘禀告太昭堡之事,此事便是在太昭堡发生的。” 赵芷兰道: “甄定远可是你杀的么?” 赵子原摇头道: “不,孩儿到太昭堡时,太昭堡上下已被人全数杀光,便连甄定远也躺在血泊中。” 赵芷兰喃喃的道: “怪了,怪了!” 她双目连闪,脸上满是奇怪之情,旋忽问道: “然则你又怎么知道死的不是甄定远呢?” 赵子原道: “甄定远脸上戴个人皮面具,这是孩儿早就知道了的,当他死时,身上淌血,全身僵直,孩儿就注意到他脸部了,结果揭开他面都一看,原来他竟是另外一个人。” 觉悟大师急声道: “此人是谁?” 赵子原道: “司马道元!” 此话一出,不仅觉悟大师一惊,便是赵芷兰也呆了。 觉悟大师喃喃的道: “司马道元,司马道元,原来他还没有死!” 赵芷兰道: “在任何情形之下想来,这皆是匪夷所思之事,今既证实司马道元没死,那么甄定远又如何?” 赵子原道: “孩儿事后己见着甄定远的千金甄陵青,孩儿曾将此事告诉她,她如今已赶到天山去了!” 说着,便又将遇甄陵青之事说出,赵芷兰一听,突然沉吟起来。 觉悟大师亦变了脸色,苦笑说道: “天罡双煞,天罡双煞,这又是一大浩劫将临江湖!” 赵子原道: “大师识得天罡双煞其人?” 觉悟大师叹道:“老衲初入少林之门时,便适逢天罡双煞之变!”赵子原道: “那年代只怕很久远了?” 觉悟大师道: “老衲今年七十有八,老衲入少林之门不过一十二岁,是故算来应该是六十余年前之事!” 赵子原道: “据甄姑娘说,她所见到的黑白汉子不过中等所纪,然以实际年龄推断,天罡双煞至少也在百龄之上了!” 觉悟大师道: “那只会多不会少,老衲见他们时,他们尚是中年汉子,其时,他们亦是到少林来生事,就想他们两人之力,少林所受之劫难亦远较今日为甚,继少林之后,武当、峨嵋、昆仑,亦先后受到他俩之骚扰,由是之故,各派均感不胜忧戚,乃由家师出面,邀请各派掌门会集此地,筹思良策,拟将天罡双煞除去!” 赵子原道:“结果如何?” 觉悟大师道: “集会之日,不知天罡双煞从何得到消息,竟也没声没息赶到了少室峰,双方一言不合,便斗了起来!”赵子原道: “便是因此一仗,天罡双煞才敛息江湖的么?”觉悟大师摇头道: “要说打败的还是八派掌门,老衲师尊以及武当华山太白三派掌门均因此而丧生,余下之人也正笈笈可危,忽然天外来了救星!” 青莲等八名使女听到这里,齐嘘叫一声,道: “那是谁呀?” 觉悟大师道: “说来也许令人难以置信,来的救星乃是一位红衣老人,这位武林异人据说当时年龄已在百龄以上,当他出现之时,天罡双煞直是骇的连话说不出来,这位武林异人便问天罡双煞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赵子原道: “这位前辈也真奇怪,天下哪有人想死的道理?” 觉悟大师道: “这乃当然之理,天罡双煞自然都想活命,于是那位武林异人便对天罡双煞道‘尔等想活可以,但得依我一个条件!” 白煞便道:“什么条件都依!”那武林异人道: “你别说的好听,老夫若说出这个条件来听怕你俩依不了。” 黑煞道: “只要你老人家说出来,奴才不依也得依!” 赵子原惊道: “他们竟自称奴才!” 觉悟大师道: “不错,因为那位武林异人正是他俩主人!” 赵子原哦了一声,道: “怪不得他俩会这么听话了!” 觉悟大师道: “是啊,但那位武林异人说出的条件倒也简单……” 说至此处,忽听一人冷冷接道:“什么条件?” 第三十二章 奇峰突起 发声之人间的甚是奇特,觉悟大师等人都不由一怔。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山道之中走出一人,那人年约半百,五官端正,从外表看去,相貌甚是不俗。 觉悟大师道: “敢问施主高姓大名,夜来少林有何贵干?” 那人道: “在下任怀中,生平喜游名山大卅,足迹所至,萍踪万里,但这次来到少林却是为着别样事情。” 觉悟大师皱了皱眉头,暗忖道任怀中的名头从未听过,言语闪烁,不知又是什么来路? 他念随心转当下说道: “原来是任施主,老衲多有失敬,但不知任施主为着何事而来!” 任怀中道: “那倒不忙,在下适间听大师说那条件之事,不知大师能否继续往下再说?” 觉悟大师说: “施主对此事这等关心,莫非亦是知情之人么?” 任怀中拱手道: “不敢,不敢,在下一时好奇而已。” 觉悟大师道: “天下稀奇古怪之事,类多皆是,施主何独对此事这般关心?” 任怀中笑道: “好叫大师得知,举凡稀奇怪之事,在下都希望一穷究竟,便是在下少时要说之事,亦是在下从好奇之中得来。” 觉悟大师道: “施主想说之事可与老衲适间所说有关么?” 任怀中仰首望天,忽尔说道: “也许有这可能!” 觉悟大师暗暗思忖,拿不定这任怀中夜上少林究竟抱着一种什么目的而来? 赵子原道: “大师便请继续说吧!” 觉悟大师迟疑了一会,终于点点头道: “那位武林异人说出的条件非常简单,便是他和他徒弟二人在世一日,天罡双煞便不能在外活动,此后,数十年来,天罡双煞一直都没有消息,今又忽然出现,想必是那位武林异人已经作古了,只不知他徒弟为何人,是否尚在!” 任怀中道: “那位武林异人作古,天罡双煞又何得知?” 觉悟大师怔道: “老衲只是猜测,原不是肯定之词!” 话虽这样说,但是暗中对这任怀中不由又增加了几分怀疑。 任怀中笑道: “是矣,是矣,大师原是猜测之词,倒是在下听错了,但在下又有一问,未悉大师能为解释么?” 觉悟大师道: “如是老衲知道之事,当知无不言,言元不尽。” 任怀中道: “在下适问听大师说,天罡双煞对那武林异人自称奴才,然则照此看来,天罡双煞果是那武林异人奴仆了?” 觉悟大师暗道: “我说这话之时,此人便已在暗处听见,但他究竟在暗处藏了多久,为何我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不但悟觉大师有这种想法,便在赵芷兰母子何尝又没有这种想法?只是三人都没说出来罢了。 觉悟大师心念一闪,当下说道: “此事老衲只听前辈掌门师祖说起,可惜斯时老衲尚幼,未曾发问,是以不能知其详尽,尚望施主见谅!” 任怀中道: “大师太客气了,在下复有一事请教,不知大师见过天罡双煞其人么?” 觉悟大师摇摇头道:“不曾!”旋觉此事越来越是蹊跷,不由奇道: “施主怎对此事这么关心?” 任怀中道: “即便大师不问,在下也要说出,在下方才不是说过,有些事要对诸位说么?” 觉悟大师点点头道: “不错!” 任怀中脸色一正,道:“在下要说之事便都与黑煞吴极和白煞周河这双煞有关!” 众人听的心头一震,一齐投目望着他,那任怀中却是洋洋自若,顿了一顿,又道: “今夜之事,少林算是经过第一道劫难,随后恐怕少林还有第二道劫难,而此事便与天罡双煞有关!” 觉悟大师道: “施主怎知此事?” 任怀中道: “大师暂且别问,如是尔后少林没有大劫难降临,便算在下说错了!” 赵子原道:“阁下缘何有此一说?”任怀中道: “在下所见,自非无据,便是今夜此时,天罡双煞便有人潜伏附近!” 话声一落,倏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 赵子原大喝一声,正待飞身追去,任怀中忽道: “赵兄不必追了。” 赵子原惊道: “阁下也认识小可赵子原?” 任怀中泰然道: “赵兄名震天下,便是两探九千岁府一探天牢之事,已够武林震动了!” 赵子原骇然道: “这个任兄也知道?” 任怀中哈哈笑道: “在下相知满天下,知交有几人,若非赵兄在此,在下也不会到少林来了!” 此人说话实在无从捉摸,当真使人怀疑得紧。 赵子原转念甚快,道:“然则阁下久已来此了?”任怀中道: “不错!” 觉悟大师道: “请问适间赵施主要去追人,阁下缘何阻住?” 任怀中道: “此人说出大家都很面熟,是故在下才劝住赵兄不必去追了。” 赵子原道: “敢问那是何人?” 任怀中笑道: “说出来赵兄也许又会吃惊,那人便是司马道元!” 此话一出赵芷兰母子和觉悟大师心头都不由一震,因为他们刚听赵子原说,司马道元已死,缘何他又活了? 赵子原惊道: “这怎么可能?” 任怀中道: “赵兄曾亲眼见他横尸地下,尔今为何又活了,是么?” 赵子原道: “不错。” 任怀中摇头道: “这等稀奇古怪之事在别人也许办不到,但是在天罡双煞就轻而易举,更何况司马道元早就和他俩有所勾结,说不定事前便曾练过他俩独特武功,以致身上虽然中剑,实则他所受的剑伤并不是要害部位亦未可知!” 赵子原道: “这怎么可能,小可曾亲见他胸口中剑,如是剑伤也能转移,那真可是骇人听闻之事!” 任怀中道: “但在事实上,天罡双煞就会这种武功!” 觉悟大师道: “老衲想请教施主,司马道元今夜又来此何为?” 任怀中道: “司马道元受天罡双煞之命,前来少林窥探,看看少林与西后方面斗的情形如何?如是少林受创不重,他们随后也会跟来,说不定到达某个时期,西后和天罡双煞还会合流,到时事情就难办了。” 觉悟心头大震,道: “若真如是,天下武林危矣!” 任怀中道: “在下所担心之事亦即在此,要知眼下天罡双煞和司马道元父子已联手合谋,他们想以太昭堡为根据地,然后将天下黑道人物置于掌握之下!” 赵子原心中一动,道: “司马道元父子?阁下是说司马迁武也加入他们阵营了?” 任怀中道: “此亦在下想转告赵兄之事,太昭堡已不复为赵家产业了!” 赵芷兰插口道:“此话当真?”任怀中笑道: “在下何敢相骗圣女,圣女不是派人去了么?” 赵芷兰道: “不错!” 话虽如此说,只是不禁心中有些怀疑,暗忖此人连什么事都知,真是奇哉怪也。 她在一旁久未说话,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任怀中是哪路人物? 赵子原道: “娘,你可是派奚总管去了?” 赵芷兰道: “还有你苏大叔!” 任怀中道: “不错,奚苏两人是去过了,但是如今只有一个苏某活在世上,那姓奚的已被人杀死了!”赵子原心头一震道:“被谁杀死?” 任怀中道: “说出来赵兄又不相信,他是被司马迁武杀死!” 赵子原吃了一惊,但他想了一想,随即摇摇头道: “不对,不对,司马迁武和奚总管武功我都曾见过,更加之有苏大叔在侧,司马迁武要想得手只怕并不容易!” 任怀中笑道: “然则以赵兄以前武功,便能够在京大展雄威么?” 赵子原猛醒道: “这么说来,司马迁武的武功也精进了?” 任怀中点点头道: “他的武功正是天罡双煞所授,目的便是找赵兄报仇!” 赵子原皱眉道: “找我报仇?我和他感情不错啊!” 任怀中道: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因为其父司马道元曾两次在谢金印剑下死里逃生,他被天罡双煞一激,已激发了怒性,所以非找你一报此仇不可!” 赵子原寒声道: “你说两次,难不成太昭堡这一次真是谢金印所为?” 任怀中笑道: “普天除了谢金印之外难道谁能施出那种手段?唉,他的手段实在也太过狠毒了些!” 赵芷兰喃喃的道: “天意,天意,这贼子又替我们惹事了!” 赵子原沉吟一会,道: “逆来顺受,小可到时只有尽力而为,但不知好司马迁武现在太昭堡做些什么?” 任怀中道: “招兵买马,企图以太昭堡为基业,然后领袖天下武林!”赵子原冷冷的道: “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赵芷兰道: “贱妾有一事请教,但望任大侠大不吝赐告。” 任怀中拱手道:“圣女但请吩咐!”赵芷兰道: “对尔来所发生之事,任大侠事事都了若指掌,难不成任大侠都是亲眼目睹么?” 任怀中坦然道: “不瞒圣女说,对于天罡双煞的行动,在下注意已久,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是故在下尚未采取行动!” 此话一出,赵子原等人心中都不由一动。 任怀中顿了一顿,又道: “天罡双煞已非孤身一人,尔今势力已日渐庞大,在下恐力有未逮,是故才想找赵兄帮帮忙!”赵子原道:“任大侠有此心怀,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觉悟大师道: “请恕老衲说句放肆的话,那天罡双煞武功甚高,任大侠能与他俩作对,想必与那位武林异人有点渊源?” 任怀中微微笑道: “大师之言在下愧不敢当,说出来只怕大师失望,在下只是幼年与那位武林异有过数面之雅而已。” 觉悟大师皱眉道: “然则任施主又为何那么注意天罡双煞呢?” 任怀中道: “天罡双煞为患极大,难道大师听其蹂躏江湖不成?再说在下尚想向他俩索回一样东西。” 觉悟大师道: “不知施主要索回的是什么东西?” 任怀中道: “一面铜牌。” 觉悟大师不禁一愕,陷入沉思。 赵芷兰道:“任大侠既想找上小犬效命,想必心中已有除去天罡双煞之对策?” 任怀中摇摇头道: “那也不一定,此事也还须费一番周折,眼下问题已不仅是天罡双煞而已。” 听他口气,好像并不大把天罡双煞放在心上,觉悟大师至为震骇,暗忖此人究竟是何来头?他功力既是如此之高,刚刚我少林遭劫,按理他应该出手相助才是,可是他一直等到大局了结才现出身来,此人似又非侠义道中之人。 莫说觉悟大师满腹猜疑,便在赵芷兰母子心中也狐疑不已,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已在山道出现。赵子原惊呼道:“噫!那不是苏大叔么?” 那人行动迅速,只眨眼工夫,人便来到山头,不是苏继飞还有谁? 赵子原抢上一步,叫道:“苏大叔!”苏继飞叹道:“总算被我找着了。” 先和圣女与觉悟大师见过礼,然后再经赵子原介绍认识了任怀中,任怀中徽微一笑,道: “苏兄是来报信的了!” 苏继飞道: “此事说来实在大出人意料之外,子原,你有一个朋友叫司马迁武么?” “正是,大叔,事情都由这位任大侠说过了。” 苏继飞叹道: “事情的确使人意想不到,奚兄竟惨遭司马迁武毒手!” 赵子原觉吟半晌,旋对赵芷兰道: “娘,我这便去太昭堡瞧瞧如何?” 说完,抬步就待向山下走去。 赵芷兰忙道: “子原慢着。” 赵子原停下步子,道: “娘有何指示?” 赵芷兰道: “你现在去恐怕不是时候。” 赵子原道: “孩儿也知现在去不是时候,不过对方欺人大甚,我虽一向能够容人,此次却也忍不住了。” 赵芷兰道: “我知道你也有些忍不住了,不过现在有两种顾虑你还不能去!” 赵子原道:“娘,请问哪两种顾虑?”赵芷兰道: “第一,你单身前去大过冒险,假使天罡双煞和司马道元都在那儿,你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赵子原躬身道: “娘见教得是,不过孩儿到时自会见机行事。” 赵芷兰道: “第二,司马迁武不会久在太昭堡等你,假若你此去找不着人,不是多此一行吗?” 赵子原道: “娘放心,假如他不在太昭堡时,孩儿会到别处找他,总之孩儿见着他时也不会即刻便和他动手,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又道: “说来奇怪,孩儿总觉得司马迁武这个人还不错,即便他再不讲理,也不会蛮横到这种地步。”苏继飞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子原不必太过相信人!” 赵子原躬身受教,道: “这个小侄知道。” 赵芷兰见他执意要去,当下也不便勉强,叹道: “好吧,你去便去,不过沿途如若有便,不妨折道武当一行,顺便告诉武当掌门,就说仍然按照原计划行事。” 赵子原道: “便只这句话就行了么?” 赵芷兰点点头道: “不错!” 赵子原转身前行,任怀中忽道: “赵兄请先行一步,在下还有几句话要对觉悟大师说,我们在太昭堡见。” 赵子原拱手道: “好说!” 说着,飞身向山下掠去。 赵子原走了不久,觉悟大师问道: “不知任施主有何指教?” 任怀中道: “在下方才已大概说及当今天下武林情势,以后的局势发展极可能是,西后与摩云手一干人与罡双煞联手,似此则魔道嚣张,势非我等联手对抗不可!” 觉悟大师道: “任施主说得是。” 任怀中道: “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师可愿意担负一个任务么?” 觉悟大师道:“什么任务?”任怀中道: “最好由大师或武当掌门出头,柬邀当世好手在少林或武当聚集,以便大家商量一个应付办法!” 觉悟大师正欲开口,赵芷兰忽道: “这个办法甚好,大师似可酌允。” 觉悟大师怔了一怔,暗付我们眼下已有行动步骤,香川圣女为何不待我把实情说出便抢着说话,莫非她还有点怀疑任施主么?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只是对赵芷兰的机智他一向钦佩,情知赵芷兰这样做必然别有用意,于是慨然应道: “任施主所见极是,只是老衲一人尚不够这等份量,此事便由老衲和武当掌门一道来做便了!” 任怀中道: “如此甚好,但不知大师择定何时何地?” 觉悟大师道: “兹事体大,老衲还得和武当掌门商量再说,事情如能实现,大约亦须月余光景。” 任怀中道: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 “赵子原赵兄这趟去太昭堡,的确有些孤身涉险,在下既有约定,这便赶去瞧瞧,谨此告辞!” 说罢,拱了拱手,随也向山下飞掠而去。 赵芷兰一直待任怀中去远了,才急声对苏继飞道: “贱妾拜托苏哥一事!” 苏继飞怔道: “自家人了,还用这么客气干吗?” 赵芷兰神色凝重的道: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以等闲视之,贱妾希望苏大哥即刻动身去追子原,另一方面也希望你能保持住自己不要被任怀中发现!” 此话一出,不但苏继飞怔住,便是觉悟大师也呆住了。 觉悟大师道: “圣女此举必然另有用意?” 赵芷兰叹道: “我也实在拿不很准,这姓任的来路不明,言词闪烁,我总有点担心,不要被他瞒住了。” 觉悟大师心头一震,道: “老衲愚钝,请圣女明言。” 赵芷兰道: “咱们先不谈这些,贱妾有一件事请教,那任怀中适才说到一块铜牌之时,大师似是知道是一块什么牌子?” 觉悟大师想了一想道: “不错,老衲的确知道那是一块什么牌子!” 赵芷兰道: “请问是一块什么牌子?” 觉悟大师道: “是一块兔死牌?” 苏继飞一惊:“免死牌?是不是独手天王的兔死牌?” 觉悟大师点点头道: “除他之外还有谁呢?” 赵芷兰对这方面的事,似是知道的并不多,当下问道: “独手天王,谁是独手天王啊?” 觉悟大师道: “独手天王任登山,乃是五十年前武林第一人杰,他武功之高固是没话可说,便是为人之忠厚诚实,也是武林第一!” 赵芷兰喃喃的道: “任登山,任怀中,难不成任怀中便是他的后人?” 觉悟大师颔首道: “确有这种可能。现在话得从任登山说起,由于他武功高,为人好,天下各门各派几无一派不曾得过他的帮助,有的是排难解纷,有的是临危受他仗义相助,但他从不望报,一直到他封剑归隐那年,天下高手群集,极思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以酬谢他!” 赵芷兰道:“最后便铸造了那面兔死牌?” 觉悟大师道: “不错,这是天下黑白两道公议之事,从无一人反对,只要那面兔死牌一出,那人便是十恶不赦之人,大家也得兔他一死,圣女试想如是天罡双煞有那面兔死牌在手,他们便更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任怀中欲将兔死牌夺回,实乃刻不容缓之事!” 赵芷兰又道: “贱妾请问,那面免死牌原在何人手中?” 觉悟大师道:“自然是在任登山手中!”赵芷兰道: “这就是了,既在任登山手中,缘何又会落人天罡双煞之手?” 觉悟大师呆了一呆,道: “难不成是天罡双煞从任家盗出来的?” 赵芷兰道: “事情只能说有此可能,但大师有否注意,那任怀中自始至终都未说明其来历以及他和双煞关系,这是为何?” 觉悟大师道: “老衲也只觉得可疑,只是有些不便追问而已。” 赵芷兰笑道: “他人在这里时,即便追问他也有理由可以搪塞,只是贱妾事后想起来,越来越觉可疑而已。” 觉悟大师觉吟一会,道: “不错,有许多事,他好像都亲眼目睹,又譬如说,他既似不把天罡双煞放在眼里,则那面免死牌早就可以夺回来了,又何用等到现在?” 赵芷兰点点头道: “此固为疑点之一,其中疑问还多的是!” 觉悟大师道: “然则圣女又怀疑他什么?” 赵芷兰犹疑道: “贱妾怀疑他便是天罡双煞之一!” 觉悟大师心头一震,道: “有这种可能?” 赵芷兰道: “当然不敢肯定,适才贱妾在一旁观察良久,每觉他所说出的话,都好像在事前早已准备好了似的,如非天罡双煞之一,何人有此心意?” 觉悟大师道:“圣女高见,但老衲还有两件事不解。其一,那任施主若是大罡双煞之一,则他今夜大可乘我少林疲惫之时下手,他为何要错失这个良好时机?” 赵芷兰道: “其中自有道理,事实上以他们天罡双煞武功,若要毁去少林,随时都可以办到,但他们目的或许并不仅此!” 觉悟大师道: “敢问他们目的何在?” 赵芷兰道: “简单一句话,一网打尽!” 觉悟大师猛醒道: “不错,不错,怪不得他要问老衲集会时间与地点了!” 赵芷兰道: “也许是贱妾多虑,但形势严峻,不得不防。万一果如所料,则此人用心狠毒,就十分可怕了。可能他对子原尚有顾忌,所以追踪子原而去,准备先从子原下手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 “要知当今天下对于天罡双煞知道十分清楚之人,委实不多见,任怀中不但知道司马道元没有死,而且也知道司马道元何以没有死,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何克臻此?” 觉悟大师合什道: “阿弥陀佛,圣女之论,顿开老衲茅塞,老衲见不及此,几为所乘,险哉。” 苏继飞道: “然则我此刻便去追子原!” 赵芷兰道: “这件事非得麻烦你不可,子原如去太昭堡,一旦中人圈套,就算他再机智也没用了。”觉悟大师肃然道:“老衲派几名得力弟子随苏施主前往如何?” 赵芷兰摇头道: “人多反而误事,以子原之机警,想必还不会怎么出乱子,只是我放心不下罢了。” 苏继飞一拱手道: “那么我走了?” 赵芷兰道: “苏大哥慎重!我随后便会前来接应!” 苏继飞笑道: “我知道!” 身形一展,飞峰掠向山下。 赵芷兰道: “大师还需注意那任怀中既然说稍后一些时天罡双煞会前来生事,宁可信其有,此事还需提防的好!” 觉悟大师叹道: “少林五老,因妄开杀戒被判终生面壁,如今大敌当前,少林面当生死存亡之秋,老衲只好破例请五老一出了。” 赵芷兰道: “大师所言极是,贱妾尚有急事在身,这便告辞!” 觉悟大师也知事情紧急,当下也不挽留,目送赵芷兰登轿高去。 第三十三章 小镇惩凶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黄叶随着秋风飘舞,已是深秋将残,冬天又将降临大地了。 赵子原加速疾行,恨不得马上赶到太昭堡,这一天,他来到一个市集,那市集甚小,堪堪只有数十户人家,当赵子原到达的时候,镇上已是一片灯火,夜幕低垂之时了。 赵子原第一脚踏入市集的时候,便感到情形有点不对,因为以这么一个小集镇,而四周却不时可以听到马嘶,他目光环扫之下,觉得这种情形大是异常。 转过街口,忽见数名大汉赶着数十匹健马往街口行去,那些马都没有上鞍,显见不像有人乘坐的样子,赵子原心道: “原来这些人都是马贩子,想不到一次竟能贩卖这么多的马,资本也够雄厚的了!” 他向前走着,忽然又碰到几名大汉赶了一群马来,那些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赵子原一听,却连一句也听不懂,赵子原心头一震,暗暗呼道: “鞑子!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贩马?” 他在街上找着一家店子,只见店中坐了五六个人,而那店伙和掌柜却没精打采坐在一边,四只眼睛瞪着五六人,露出有若说不出的样子。 赵子原走了进去,那店伙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道: “客官,请坐!” 赵子原自己找了一张桌位,道: “来两斤黄牛肉,一斤……” 店伙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自摇头道: “抱歉,小店黄牛肉卖光了!” 赵子原笑道: “好生意,那来只鸡子吧!” 店伙又摇摇头道。 “鸡子也卖光了!”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 “那么贵店还有什么好吃的?” 店伙道: “没什么好吃的,猪头肉倒剩一点,假如客官要的话,我便去切一盘来!” 赵子原见那店伙愁眉昔脸,根本不像在做生意,他城府甚深,如是换了旁人,只怕老早已经发作了,当下笑了一笑,道: “好吧,便是有豆腐干也弄点来下酒。” 那店伙木然点了点头,也不问赵子原要什么酒,便转身自去。 没多大一会,店伙把酒菜送了上来,果是一盘猪头肉配上些豆腐干,赵子原也不作理会,问道: “店家,你这镇子都叫什么名字?” 那店伙淡淡的道:“马镇!”赵子原笑道:“怪不得有这么多马!” 那店伙苦笑一声,转身而去。 赵子原暗暗纳罕,斟了一杯酒慢慢饮着,隔了一会,只见两名乡绅模样的人走了进去。 座中一人冷冷问道: “事情怎么样?” 那瘦高个子乡绅陪笑道: “军爷,敝镇所有的马都搜罗尽了,再也没有啦!” 赵了原心中一动,暗忖他呼那些人为军爷,为何他们都没有着军衣?只怕其中有诈! 那人哼道: “马镇只一百多匹马,谁会相信?哼哼,吴乡绅,难道还要咱们搜吗?” 那吴乡绅慌忙道: “小的没有说谎,便是军爷去搜也是枉然!” 一人骂道: “混蛋!” “噗”地便是一杯酒往吴乡绅脸上泼去,那吴乡绅脸色一连变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那胖子乡绅冷笑道:“军爷,你们要买马也不是这么买啊!” 一个青脸汉子晒道: “何乡绅,依你看,咱们该怎么买呢?” 那何乡绅气忿道: “一匹马至少也该卖四五两银子,你们每匹马只给一两,咱们马镇的人靠养马过活,你们这样一来,咱们连本钱都不够,如把马都卖给你们,咱们不是都要活活饿死吗?” 这姓何的乡绅显然比那姓吴的要暴躁,一言不合便抖出实话,姓吴的连忙劝道: “何兄,何兄,你这是何苦?” 那姓何的道: “吴兄,咱俩是代表全镇的人说话,咱俩已将自家的马全数卖出了,怎么也不能叫别人也吃这个大亏啊!” 他顿了一顿,又道: “再说,他们说是京城九千岁那儿派来的人,但是咱们又没看到角书文凭,怎么便能听信?” 那姓吴的见姓何的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脸上顿时现出惶然之色,本想劝说几句,一时之间却无从说起。那青脸汉子冷笑道:“你可是想看看角书文凭?” 姓何的道: “当然,即便有角书文凭,你们也该先上县城去,然后再由县城派人带领前来才是!” 那青脸汉子嘿嘿的道: “好说,那么在下先给你瞧瞧也是一样!” 手臂一抬,蓦然便是一刀劈了出去! 他出手快捷,又是在猝然未防的情形下出手,看来那姓何的和姓吴的都不会武功,一声惊呼,刹时脸色惨变。 眼看那一刀即将当头劈落,忽听“嘶”的声,一物电射而至,接着只听“当”的一响,那出刀的青脸汉子只觉手臂酸麻,大刀险些脱手坠地。 他这一骇非同小可,突然一退,双目炯炯投向赵子原,冷声道: “相好的,可是你插了一手?” 赵了原手上只剩下一只筷子,微微笑道: “兄台错了,我只插了一只筷子而已。” 这话明显露出嘲讽,那青脸汉子如何听不出来,哼了一声,伙同另外五人一齐扑了过去。 赵子原神态自若,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那青脸汉子嘿嘿的道:“阁下好俊的功夫!”赵子原仍是不理,另外一人怒道: “他妈的,你不能说话么?” 赵子原冷冷的道: “几位是京城来的么?” 他不答反问,而且态度语气俱是冰冷,可更把那些人惹恼了,另外一人嘿嘿的道: “是便怎么样?” “是便甚好,敢问你们是何人属下?” 那六个人听的俱是一惊,因为赵子原问这话,好像对京城情形十分熟悉,他们若说差了话,马上便要露出狐狸尾巴,是以那五个人一齐用眼睛朝那青脸汉子望去。 那青脸汉子道: “你不配问!” 赵子原不屑的道: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就凭你们之中夹杂的有鞑子,哼哼,还瞒得了我赵某人!” 那六人一听,脸上又是一白。 这时那姓何的和姓吴的以及那店家都用感激的眼光望着,赵子原朝那姓何的乡绅道: “何先生请了!” 那姓何的道: “请了,适间多蒙救命,何某不知何以为谢。” 赵子原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只是小可有一事请教何先生,他们到此一共购了多少马匹?”那姓何的道:“一百五十六匹。” 赵子原道: “若按照市价,每匹该卖多少银子?” 那姓何的道: “大约四两至五两。” 赵了原道: “他们出了多少呢?” 姓何的道: “共一百两而已!” 赵子原哈哈笑道: “本是五两的货物,你们只出一两,转眼获暴利五六百两,这且不说了,别人不再多卖了,你们还要强迫他人出卖,哼,你们敢欺侮中原无人么?” 一句“中原无人”,有若横空闷雷,只震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那姓何的两眼一翻道: “看来他们都不是中原人氏?” 赵子原道: “即便是中原人氏也都是一些卖国叛贼!” 那青脸汉子大怒,暴喝一声,一刀猛劈而下。 另外五人见青脸汉子出手,亦自纷纷解下兵刃,这些人都用的是刀子,刹时六把钢刀齐向赵子原攻去。 那姓何的惊叫道: “恩人当心!” 赵子原哂道: “萤虫之光,有何足道?” 突见他单手拿着那根筷子连扬,丝丝竹影一连在那些人眼前闪过,他们看不清对方用的是什么招式,俱觉腰间一麻,个个动弹不得,尤有甚者,他们个个都还作出恶狠狠挥刀欲劈的样子,但就是劈不下来。 那姓何的睹此情形,不由耸然动容道: “恩公真神人也!” 赵子原笑道: “何先生请别客气,咱们快去将马匹追回来!” 赵子原露了这手武功,姓何的和姓吴的从未见过,那店家也大睁着眼看的呆了。 那店伙跨上一步,躬身道: “爷台莫怪,刚才小的只道爷台是他们一伙,多有得罪,万乞爷台恕罪!” 赵子原笑道: “小二哥说哪里,此刻便麻烦小二哥去找些绳索来,把他们捆个结实,送到县城衙门究办。” 那姓吴的道: “大恩人在上,咱们若将他们送官究办,该用什么罪名?” 赵子原道: “通敌叛国!” 那姓吴的道:“那可得要有证据呀!”赵子原道: “这个早已有了,前面便有鞑子,待小可捉他几个来,那不便是上好证据么?” 姓吴的道: “这确定大证据!” 赵子原道: “诸位在此稍侯,小可这便前去!” 飞身出店,直向前面追去。 他沿着来时那条大街疾追,转过两道街口,在一片空旷的上坪上,只见七八名汉子正在那里谈着话,赵子原突然出现,立刻便有两人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你来干什么?”赵子原道: “前面又已买了一批马,军爷叫我来通知你们。” 那人怔了一怔,道: “不是说没有卖的了吗?” 赵子原道: “原说没有卖的了,只是后来又说成了一批。” 那人迟疑了一会,道:“好吧!你带路!” 赵子原点头前行,那人又招呼了一人在后面跟着,距离那空坪约有十七八丈了,赵子原突然一个转身,分点了那两人穴道。 在赵子原这等武功之下,那两人自是无法躲闪,只是当赵子原正要俯身去捉那两人之时,忽听一人叫道:“好小子,你敢使诈!”接着只见四条人影飞掠而至。 原来这八名鞑子都是千中挑一的机伶鬼,不但为人机警,便是武功也都过得去,赵子原刚才带那两人走回,其余六人经过一阵商量,都认为刚才已说好没有马卖了,缘何一下子又说有马了,心中疑念一起,那六人便分出四人跟了上来,恰巧看见赵子原点中那两人。 赵子原心道: “便再来四个也好!” 他站着不动,待那四人迫近,冷哼道: “你们要买这么多的马何用?” 当先一人道: “你管不着?” 赵子原道: “尔为夷狄,久有侵略中原之心,哼哼,怕我不知么?买这么多的马还不是准备上战阵之用!” 那四人一听,相互打了一个眼色,突然朝赵子原扑去。 赵子原哂笑一声,手掌一抡,劲风过处,立刻有三个人被他打在地下,另外那人看见情形不对,拔腿便往后跑。赵子原也不迫赶,挟着先前那两人走回店子。 店中姓何的见他去不多久就折了回来,手上还多了两人,而这两人正是先前购马的,忙道: “不错,果是他们!” 赵子原道: “大街上还躺了三个,有劳哪位去叫人把他们都抬来?” 姓吴的道: “我去,我去!” 这时那店家已找好绳子,把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捆了个结实,这也要费点时间,待他把店子的人都捆好,姓吴的已叫了六七名大汉把那三人都抬了进来。 那三人都受了伤,姓吴的他们也不管许多,照样一一捆了。店家感于刚才对赵子原太过简慢,正准备重新弄些东西来吃,哪知就在这时,忽听蹄声得得,渐次由远而近。 姓何的变色道:“只怕他们又有人来了!”赵子原道: “那也不打紧,诸位不妨把这些人都抬到别处去,除店家之外,其余的人都不要露面。” 姓吴的他们自是满口答应,大家七手八脚把那些人藏好,然后一一隐去,店家重新换过酒菜,赵子原独自而饮,此际蹄声已至店外。 只见人影连闪,一共进来五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刚才在街上逃走的,他一看见赵子原,便用手一指,道: “就是他!” 赵子原一望,不觉微噫一声。 好人身后还跟了两个人,那两人人眼厮熟,一是文华,一是文章,赵子原自是想不到他俩会在此地出现。 文华和文章似是也想不到赵子原会在此地出现,两人原是满脸杀机而来,睹状也不由呆了一呆。文华展颜笑道:“原来是赵大侠在此,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林高人面前,两人都是以仆人身份出现,但此刻两人身份大是不同,好像隐隐便是这些人的首脑。 赵子原笑道: “原来是两位文兄,来,请坐,请坐!” 文华摇摇头道: “咱们还有急事身,不坐了。” 赵子原道: “既来之,则安之,两位何必客气?” 文章插嘴道: “谢谢赵大侠,在下想向赵大侠打听一事。” 赵子原故作不知的道: “什么事?” 文章道: “不瞒赵大侠说,咱们在这儿买了一批马匹,准备沿途代步之用,也许是手下之人不识赵大侠金面,多有误会,适间得报,已有几人被赵大侠收拾了是么?” 赵子原呵呵笑道: “好说,好说,原来那几人便是两位文兄手下,那还不是一句话么?” 话虽这样说,便却没有起身的表示,仍然饮酒如故。 文章脸色变了两下,道: “在下想请赵大侠把人放出来,不知赵大侠可否赏这个薄面?” 赵子原道: “那亦是简单之事,不过两位且听小可把话说明,此间之马需要十两银一匹,可是两兄手下却只肯出一两,十与一之比,卖主未免吃亏太大了!” 他故意把价钱提高一倍,用意不过在刁难,换句话说,也就是不愿把马卖给文华和文章他们。文章冷冷的道:“此地的马这么贵么?”赵子原正色道: “马镇出产之马乃天下名马,别的地方也许只要四五两银子便可买到,但马镇之马却非十两不可,两兄手下只出一两,未免也有些太不像话了!” 一名汉子怒叫道:“你胡说!”赵子原冷笑道: “这位兄台怎么出口伤人?” 那人道: “咱们来时曾问过价钱,只五两便可买到一匹,你为何要说十两?” 赵子原摇摇头道: “以前是以前,可是现在不同了。” 文华冷冷的道: “为什么现在不同?” 赵子原正色道: “因为他们不知买马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富豪,所以把价钱说低,后来经过小可一说他们才明白过来,并且全盘托付小可来办件事。” 文章怒道: “赵大侠,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赵子原道: “中原之马与关外不同,小可何处取闹了?” 文章恨声道: “姓赵的,你别这么不知进退,咱们如不是念在四阿哥十分欣赏你,此刻还容得你在这里撒野么?”赵子原哈哈笑道:“文兄说的是林高人么?”文章道: “怎地?你在九死一生之中,四阿哥救了你,你不感恩图报倒还罢了,想不到还要来与咱们做对,哼,四阿哥真是瞎了眼才交上你这种朋友!” 赵子原正色道: “林兄救我是一回事,但你们做生意要讲公道又是一回事,你们如每匹马不肯出十两银时,便请把马还给人家!” 文华和文章又商量了一阵,两人都是用女真语说话,赵子原听不懂,但他可以猜想的到,两人一定是在商量对付自己之事。 隔了一会,才听文华说道: “好吧,十两便十两,但你得先把咱们的人放出来!” 赵子原道: “那好说,只要银子一到,小可即便放人。” 文华和文章虽然对赵子原大表不满,但两人终归想起他是四阿哥的朋友,要知那四阿哥做事一向神秘难测,更何况他对赵子原另有一番用意,文华和文章只得在每一匹马上加了九两银子,然后开了一张银票交给赵子原。 赵子原拍了拍手,姓吴的和姓何的一齐走了出来。 赵子原道: “诸位,每匹马加了九两,诸位意下如何?” 姓吴的道: “恩人,有你老做主,我们本来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是他们买马只限定这一次,下次就是用百两买一匹马,咱们也不卖了。”文华道:“那却是为何?”姓吴的道: “简单的很,咱们不愿和女真人打交道!” 文华和文章听了甚气,碍着赵子原在侧,两人也只好忍下来,文华冷冷的道: “那是以后的事,我们的人呢!”姓吴的回头叫道:“把人抬出来吧!” 那几名大汉闻言把人抬了出来,文华和文章一看,连那些绳索也懒得去解,命人抬上马背,朝赵子原恨恨一瞥,转身走出门去! 姓吴的道: “恩公,眼下的事情虽已过去,假若他们重又回来,到时恩公已走,咱们又怎么处置?” 赵子原道: “诸位放心,他们是往北走回女真去的,此次不过从此路过,因闻得马镇产马,所以顺便买些,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姓何的道:“万一回来又怎么办?” 赵子原道: “小可认识他们的首脑,少时赶上前去瞧瞧,他们便不会再来了!” 姓何的他们因祸得福,对赵子原自是感激,还准备些大鱼大肉来请赵子原,却被赵子原婉谢,赵子原吃过之后还亲自付账,姓何的哪里肯依,但赵子原却不管他放下一锭银子,出门而去。 这时天色越来越黑,出了马镇之后,前面十数里地面都荒芜无人,道路向右一折,沿入一座大山中。 山势挺拔,好在道路并不是直通山巅,而是沿着山边绕行,不过由于天色已黑,假若有大批人马行动,走这种山道确实不大方便,所以必须在半途找一个宿处,到第二天天明再走。 眼下正是一大队车骑,车行半途,前面已是寸步难行,一名带队汉子慌忙奔了出来,说道: “禀四王爷,前面崎岖难行,最好便在此地歇马!” 那四王爷跨在一匹马上,左顾右盼之间,他脑中也跟着打了一转,当点点头道: “不错,不错,此地不良于行,赶快回马!” 他身旁一人道: “咱们此行已引起大多人注意,加以中原武林人物极是难缠,还是小心为上,王爷请先行一步,容我们断后。” 那四王爷笑道: “问题还不致这么严重吧?” 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他也不得不掉转马头,在三四名健仆相护之下,折马回行。 那身边之人道: “就拿这次来说,赵子原就出现的太过突然,此人性子刚烈,他无故把马价提高不说,奴才就担心他可能别有阴谋!” 那四王爷道:“文章,这就得怪你们不是了!” 文章不敢说什么,躬身应道: “是奴才不好!” 四王爷笑了一笑,又道: “你该知道,咱们这次到中土来,用意很深,一方面利用明朝贪鄙之辈,一方面也希望结识一些草莽之士,以便今后为我们所用,赵子原便不失为其中之佼佼者,既然有他出面,你们干脆就认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斤斤计较呢?” 文章连声应是,可是心里却大大的不以为然。 文华接道: “四王爷,你不知赵子原那家伙态度倔强,好像有他出面,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似的,如非王爷特别喜爱他,我早就想和他动苯了” 那四王爷哈哈笑道: “文华,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假若真动起手来,你们两个会是他的对手么?” 文华和文章心中却大为不服,可是他俩却不敢顶撞四王爷,懦懦连声,一行刚刚走上山坡,忽听“轰”然一声,前面忽然发起喊来。 文华急声道:“只怕有人捣鬼,王爷快上山去!”四王爷笑道: “别管我,你们到前面去瞧瞧就行了。” 文章惶然道: “王爷乃金枝玉叶,如有差错……” 四王爷冷笑打断话头道: “别噜嗦啦,要是有人能够伤着我时,你们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快去,不要多说了!” 文章和文华无奈,只得朝前奔去。 就在这时,又听“轰”然一声,那些马群受到惊骇,纷向四咱乱窜,这一来,车队被冲的七零八落,只见一人飞身奔到四王爷面前,禀道: “有中原武林人物杀到!”四王爷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淡然道:“知道了,去吧!” 那人跪禀道: “王爷最好还是躲一躲!” 四王爷神色自若的道: “我知道!” 那人只得起身出去拒敌,那四王爷缓缓自马背上翻下来,目光流转,果见四名名键壮大汉仗剑杀了过来。 那四名大汉一身玄色衣衫,剑法凌厉,四王爷手下根本不是对手,一连被四人搠翻七八人。 文华和文章奋力阻挡,堪堪把那四人挡住,可是身后又有两人仗剑攻来,四王爷这边的人为数已不多,在那两人一阵冲杀之下,几乎死伤殆尽。 左边一人呼道: “那主儿不在这里,冲过去瞧瞧!” 右边那人应道: “有理!” 说话声中,两人已飞身而起,直向山边扑来。 那四王爷仁立山头不动,待那两人扑近,他仍是做岸而立,毫无退走迹象。 向左边好人喝道:“番狗,快纳命来!” 说着,振剑而上,一剑刺了过去。 四王爷五指微曲,招出如风,直向左边那人执剑的手腕扣,其快如电! 左边那人似是想不到以一个王爷之尊,竟也具有如斯身手,以方招式太快,他不得不撤剑后退,只是满脸都是惊色。 四王爷冷冷的道: “朋友请了!” 左边那人沉声道: “请了!” 四王爷道: “林某和两位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悉两位为何纠众杀伤林某手下?” 右边那人哼道: “番狗,你别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你这趟到中原来是何居心,还怕咱们不知么?” 四王爷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两位好像好林某人之事知道的非常详尽?” 左边那人道: “不错!” 四王爷笑道: “林某只不过游历而已,难道还有别的用心?” 右边那人冷笑道: “好个游历而已,张首辅被陷天牢,难道不是你所为?” 四王爷摇摇头道: “那是魏宗贤之事,与我何干!” 左边那人怒道: “此时此地你还想狡赖么?” 长剑抖了一抖,正待挥剑而上,四王爷叱道: “且慢!”左边那人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四王爷道: “林某想请教一下,两位可是长白派的高手?” 左边那人道: “事已至此,在下也用不着隐瞒,在下方中仁,那位乃在下师弟杨琥,其余四人号称‘长白四剑’,你久居关外,当也知道咱们名头!” 四王爷点点头道: “原来是长白四剑和方杨两位,林某一向久仰大名,不期今日幸遇,真是三生有幸!” 方中仁冷冷的道: “别来这套废话,你没有什么遗言要说了吧?” 四王爷冷笑道: “长自派的武功,林某久仰了,既是两位坚欲赐救,尽管请出手吧!” 方杨两人更不客气,双剑飞绞而出! 两人这一次已小心得多了,双剑出手,攻中带守,出招甚是沉稳。 四王爷仰天笑道:“两位既已出手,何必还讲客气!” 双手一伸,施展开大擒拿手的武功,反而去抓方杨的剑子。 杨琥哂道: “好大的胆子!” 剑法忽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剑剑都是杀着。 另一边的方中仁也不怠慢,展开剑法抢攻,每一剑也都是杀着! 四王爷指东打西,在两下高手夹击之下丝毫不见慌乱,可是就在这时,长白四剑已把文华文章杀伤,飞快奔了过来。 方杨两人得长白四剑相助,威力顿时大增,四王爷再也不敢托大,拔出腰刀,和长白派的六大高手缠斗在一起。 第三十四章 恩怨了了 可是由于他先前失了先机,此刻虽然拔出兵刃,要想一时之间把主动争回,那是困难了。 就在这时,山间出现一条人影,这人步法轻灵,刹时到了近处,那四王爷一见,脱口呼道:“赵兄援我!”来者正是赵子原,他望了望四周情景,当下冷冷的道: “林兄缘何被人围攻?” 林高人道: “在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 赵子原冷冷的道: “他们得罪了兄台是么?” 林高人道: “在下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找在下动手?” 赵子原向前跨出两步,叫道: “六位兄台可否暂且住手?” 方中仁一打招呼,长白六剑一齐撒手后退,方中仁道: “来者可是赵大侠?” 赵子原拱手道: “不敢,小可正是赵子原!” 方中仁道: “久仰赵大侠英名,缘何与女真四王于泰吉称兄道弟起来了?” 林高人忙道:“谁是四王子了?”方中仁冷冷的道: “你否认也没有用,老实说,你的底细咱们都弄的清楚!” 赵子原点点头道:“ “不错,便连小可也知道了!” 林高人叹道: “既是赵兄也知道,在下也用不着掩饰,不过在下这个四王子却是在女真被人称呼,若在中土,在下便是林高人!” 方中仁哼道: “林高人?另有高人,你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林高人三个字的背后,自然表示尚另有其人了!” 林高人笑笑道: “在下本来便具有双重身份!” 方中仁哂道: “方某问你,你和魏宗贤见面之时,是否也用的‘林高人’这个名字?” 林高人一怔,但他脑子转的甚快,倏忽哈哈笑道: “当然用的是林高人!”方中仁怒道:“这是真话?” 林高人正色道: “在下何必要骗方大侠?” 赵子原道: “敢间林兄为了何事去找魏宗贤?” 林高人摇摇头道: “魏宗贤这家伙又馋又贪,他知道敝地盛产貂皮和乌拉草,每每派人催索,敝地因感于他乃上帮九千岁,如若不允,上帮可能便会以武相加,是故家父才派小弟亲来送给他!” 赵子原嗤声道: “林兄,明人眼前不说瞎话,你这天大的谎话只能哄骗三岁小孩!” 林高人笑道: “赵兄也不相信兄弟了?” 赵子原哼道: “贵国陈兵关外,久有侵略我朝之心,此乃尽人皆知之事,如今林兄指东说西,岂非大大的谎话而何?” 方中仁道: “赵大侠知他来意么?” 赵子原悲愤的道: “我如何不知,张首辅之所以被陷,便与他有直接关系!” 方中仁道: “赵大侠既已知悉此事,则此人便是我大明忠义之民之大敌,赵大侠如何还呼叫我等住手?” 赵子原苦笑道:“在下有难言之隐!”杨琥叫道: “但不知赵大侠有何难言之隐?” 赵子原道: “有一次小可生命垂危,便是此人救了小可一命!” 方中仁狂吼道: “难不成赵大侠想以私害公?” 赵子原面有难色,久久沉吟不语。 杨琥接口道: “不错,他曾救过赵大侠一命,但赵大侠应该知道,这乃你们之间的私事,怎么样也扯不到国家大事上面去!” 林高人在一旁脑中直打转,心想赵子原如是被他们说动,则我今夜必死无疑,眼下就在他一念之间了。 事实上,林高人武功甚高,卑凭长白六剑围攻于他,不见得就会制他于死命,假若到时赵子原也插上一手,那么他就是再多一命也完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 忽听一人口喧佛号,接口道: “阿弥陀佛,但愿赵施主能放弃私己之念,则天下苍生幸甚!” 林高人心头一震,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和尚缓步行来,杨琥一见,连忙拱手道:“云龙大师来的正好,咱们正可同诛此獠!”赵子原暗道: “云龙大师,那是昆仑高手到了!” 林高人更是吃惊,他不料眼前情势急转直下,此刻就是赵子原不插手对他,他也难望有活命了。 他此刻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赵子原身上,关切之情溢于颜色,两眼深深投在赵子原身上。 赵子原吸了一口气,道: “大师应该知道,此人对在下有救命之恩!” 云龙大师道: “贫僧方才业已闻及!” 顿了一顿,又道: “但赵施主也应该知道,在女真国内,除了多尔衮之外,便只此人在其兄弟中最富才智,赵施主如若一旦起了报恩之心,无异纵虎归山,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赵子原咬咬牙道:“是矣!是矣广林高人叫道: “难道赵兄忘了小弟活命之恩么?”赵子原道: “林兄恩情虽重,但汉贼不两立,林兄死后,小可当在泰山峰顶立一墓碑,小书:“义友林高人葬身之处’!” 林高人见赵子原态度如此,不由大吃一惊,暗忖我命休矣! 他抬手拿起刀子,心想堂堂女真王子,如何能死在别人刀下,便他待横刀一抹之际,却道: “赵兄,小弟有一言相告,不知赵兄能采纳否?” 赵子原道: “请说!” 林高人道: “今日之事,在下等实难活命了!”赵子原道: “大势所趋,小可也没办法!” 林高人冷笑道: “兄虽不杀伯仁,但怕仁却为兄而死,难道赵兄还不明白么?” 赵子原心头一震,道: “阁下此言何意?” 林讷冷冷笑道: “以长白六大高手与昆仑云龙大师之武功,虽可对小弟为难,但如赵兄不插手,小弟仍可活命!”赵子原道:“小可不插手便是!”方中仁叫道: “不可以!” 赵子原道: “为何不可?” 方中仁道: “此人武功在女真乃一等一高手,他之所以敢自负闯进关来,自有过人之处!” 赵子原道: “诸位下手可以,但小可万不可做不义之人!” 又是一声冷哼响起,道: “什么叫不义?” 赵子原一惊,在这等情况之下,他居然失去灵敏之感觉,抬头一望,一位道者仗剑而来。 云龙大师合什道: “玄玄道兄可好?” 林高人面如死灰,在此时此地,除了赵子原之外,他要想活命,生机可说渺茫又渺茫了。 那玄玄道长乃是峨嵋派有名的煞星,要知峨嵋一向自律甚严,是故派下弟子一向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若是峨嵋派有弟子在江湖上出现,那么江湖上必然是多事了。 玄玄道长年约四旬,眉粗眼大,身体租壮,从外表看,全然不像一个出家人,八成倒像一个市并人物。 玄玄道长稽首道: “师兄好!” 说着,人已走了过来。 他朝赵子原上下打量了一眼,道: “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赵大侠了?” 赵子原拱手道: “小可正是赵子原!” 玄玄道: “适间几位之言,贫道都听的明明白白,古来圣贤豪杰,能成就大基业者,莫不以国事为重,赵大侠聪慧之士,当更不容贫道赘言了。” 赵子原道:“小可理会得!” 玄玄道: “想那女真窥我日久,早有侵吞之心,此番派其四王子前来,勾结魏阉,残害忠良,实是令人发指,赵大侠也曾探过天牢,想必也见过张首辅了?” 子原点点头道: “小可见过了!” 玄玄道: “张首辅一柱擎天,如今身陷囹圄,举国震动,设若张首辅遭遇不测,则当今天下大势实危如垒卵。” 他外表粗豪,但说起话来,却是义正严词,大义慎然。 赵子原惶恐不已,慢慢转过身子,准备离去。 林高人叫道:“赵兄!”赵子原转身问道:“什么事?” 林高人叹道: “想那大丈夫身于天地之间,完全为的是一个义字,不管怎样,在下也曾救过赵兄,难道赵兄眼见小弟今日之危,便坐视不顾么?” 赵子原道: “斯时也,小可并不知尊驾便是女真四王子!” 林高人道: “在下之救赵兄,并不是以王子身份。” 赵子原道: “然则你以何种身份?” 林高人道: “朋友之义!” 赵子原心头一震,但他却道: “小可实是不敢高攀!” 林高人摇摇头道。 “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之与赵兄完全是布衣相交,根本谈不到身份二字!” 他顿了一顿,又道: “人生在世,生死事小,大义为重,换句话说,在下若是没有认识赵兄,甚至没有救过赵兄之命,今日之事,在下便断然不敢相救赵兄。” 赵子原点点头道: “不错,不错,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林高人见赵子原心动,立刻又补了一句: “何况,在下还救过赵兄之命,赵兄斯时便谆淳言谢,如今不正好是时机么?” 他软的硬的都来,在别人听了可能不舒服,但赵子原却听的心动神摇,忖道: “他说的不错,知恩不报,非人也!” 他这样一想,突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方中仁叫道:“赵大侠意欲何为?”赵子原叹道: “小可方寸已乱,但求诸位今日能放过此人!” 此话一出,三派之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杨琥叱道: “赵子原,亏你能够说出这咱话!” 赵子原道: “在下自知理亏,但承人相救,总不能知恩不报,如其不然杨琥道: “怎样?” 赵子原道: “小可只有一死相谢!” 方中仁冷冷的道: “假如赵大侠非要认贼做父,那倒真是死了干净。” 杨琥立刻附和道:“不错。” 在这种情形之下,赵子原能怪别人吗?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两位责备得是,小可本当自刎两位身前,只是小可尚有一事未了,乞两位宽容数日如何?” 杨琥冷冷的道: “要死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没有勉强你,大丈夫既然决心要死,还要求人家宽限什么?” 方中仁道: “咱们早已说好,泰吉乃女真国数一数二精明干练之人,他若一死,女真国的谋臣勇士起码丧失大半,依此类推,女真侵我之心可能也要后延数年!” 赵子原道: “小可知道!” 方中仁道: “赵大侠既是知道,为何还要往牛角尖里钻?” 赵子原道: “救命之恩怎可不报?” 云龙大师叹道: “彼乃敌人,赵施主与敌人谈救命之恩,何其愚笨一至于此?” 玄玄道:“甚是,甚是!”赵子原道: “诸位所言均是,但小可有一句话要说,不知诸位肯不肯听?” 众人道: “请说!” 赵子原道: “设若诸位今日放过了他,小可他日必去女真割他项上人头向诸位交代!” 方中仁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纵虎归山,斯时要想再擒住老虎,那真比登天还难,你以为女真国内无人么?” 赵子原道: “便是龙潭虎穴,小可也要完成此一心愿!” 方中仁摇摇头道: “难难难,以你赵大侠武功,在中原可算数一数二,但在女真国内,不是在下说长他人志气的话,你赵大侠若到女真国去,便算不得什么顶尖儿脚色了!” 赵子原道: “情形越是如此,小可此心便越加来的坚定,小可只请诸位此刻暂且饶他一命……” 忽听玄玄道长怒道: “赵施主,你怎么这般固执?” 云龙大师也道: “是啊,时间越久,变化越大,贫僧已无法再等下去了。” 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这时忽听一人冷冷的道: “做和尚的也这么耐不住性子,老子真还想不到!” 这人说话说的甚是突然,眼下有这么多高手在场,他何时来到现场,身手如何,当也不问可知了。 赵子原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布衣老者缓步从山边走了过来,那布衣老者走到文章文华身边,看见许多伤者,不由叹了口气,突然翻身拜伏于地,道: “奴才迟来一步,请王爷恕罪!” 林某人微微笑道: “扎奇钦,你起来,他们还有救么?” 那扎奇钦叩头谢恩,道: “待奴才瞧瞧。” 扎奇钦一到,林高人的神色便镇定下来,赵子原目视方中仁和杨琥,方中仁冷笑一声,道:“扎奇钦可算是女真国第三名高手了是么?” 林高人点头笑道: “方兄对敝国境内情形这么熟悉,倒颇出在下意料之外。” 方中仁道: “咱们近在咫尺,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杨琥插口道: “番狗,你别以为扎奇钦来了,你便可太平无事,哼!” 他哼一声,旋忽大喝道: “扎奇钦,别去瞧啦,还是照拂你们王爷要紧!” 扎奇钦刚刚瞧好文华和文章的伤口,文华两腿各中两剑,文章则伤在双肩,由于流血过多,两人刚才都晕死过去,此时经扎奇钦一阵施救,人却醒了过来。 扎奇钦道: “两位好好歇歇!”说罢,大步走了过来,他一直走到杨琥身边,冷声道: “刚才是你对某家说话么?”杨琥道: “是又怎样?” 扎奇钦锐利的目光朝众人扫了一眼,哼道: “长白来了六剑,这位想必是少林高僧了?” 云龙大师道: “老衲昆仑云龙!” 扎奇钦点点头道: “云龙大师之名,某家似乎听人说起过!” 云龙大师淡然道: “出家人不图名利,施主能知贱名,老衲颇感荣幸。” 扎奇钦冷笑道: “昆仑一派之所以能够过得好好的,咱们多少也给个点面子,如其不然,哼哼……”云龙大师道:“怎样!”扎奇钦沉声道: “只怕你们早已玉石俱焚了!” 云龙大师冷笑道: “这样看来,昆仑之能存在,还是全靠女真的面子了?” 扎奇钦道: “起码有一半以上原因!” 云龙大师狂吼道: “胡说!” 手臂一挽,狂飙翻飞而出! 扎奇钦不屑的道: “便是昆仑掌门到此,也不敢对老子这么无礼,你算的什么东西?” 扎奇钦停身不动,待云龙大师招式逼近,突然一挫右腕,五指箕张,如钩扣出。 这一招实是快得不能再快,云龙大师虽然骤先出手,可是他的招式已全受制,在这等情势之下,他已无暇多想,立刻撤腕变招,第二记掌风改从右边击出! 哪知他掌风刚出,扎奇钦那五根手指就如鬼魅似的又一晃而至,竟然又把云龙大师招封死。 云龙大师陡然大震,向后退了两步。 扎奇钦停身并未追赶,只冷冷的道: “别忙,老子不想伤你,如想伤你时,你还逃的了么?” 方中仁大怒道: “好大的口气!” 一振长剑,直攻而出。 方中仁出了手,杨琥和长白四剑自不怠慢,只见剑光连闪,跟着抢攻而上。 刹时但见银光漫天蔽地而至,长白剑法果真不同凡响,一旦展出攻势,宛如长江大何,滚滚而上。 扎奇钦嘴角泛起不屑的笑意,身子突然滴溜溜的打了一转,掌劲暴迸而出,只听四下里剑身嗡嗡作响,长白六剑的招式都递不进去! 玄玄睹此情景,道: “无量寿佛,贫道不能坐视了!” 拔出身后长剑,加入了战圈。 玄玄道长加了进去,长白六剑这方面虽然威力大增,可是那扎奇钦武功实是高深难测,举手投足之间,迎击七大高手仍是绰绰有余。 云龙大师大吼一声,飞身攻了过去! 八人联手,招式已见灵活得多,扎奇钦就是武功再高,此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全力施为,和八人打成平手。 林高人朝赵子原一望,道: “赵兄诚然信人,今夜若不是赵兄援手,小弟危矣!” 赵子原叹道:“阁下不必多说了,乘此时赶紧走吧!”林高人道: “谢谢赵兄关怀!” 赵子原摇头道: “事实上这根本谈不到关怀,我不过报恩而已!” 林高人笑道: “赵兄真有此种世俗之见,在下颇感意外!” 赵子原冷然一笑,道: “赵某人有一句话,阁下千万记着了!” 林高人拱手道: “不知赵兄有何见教?” 赵子原道: “从今天起,咱们见面陌如路人,阁下做阁下的四王爷,赵某做赵某的华夏民子,各不相涉广林高人冷声道:“赵兄何出此言,事实上在下对赵兄倒是钦佩的紧!” 要知在此时此地,只要赵子原一变脸,仍可取林高人性命,但他乃大信大义之人,究竟做不出来,这和他关心天下、切志报国的胸怀和抱负却又大相径庭,这中间的矛盾,只怕赵子原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赵子原冷冷的道: “不敢当,小可为实践前言,迟早会有关夕卜之行,斯时非取阁下之命不可!” 林高人见他语气坚定,毫无妥协余地,也不由暗暗心惊,但他外表仍强装笑容说道: “赵兄好说了,假若赵兄到关外来时,在下必以上宾之札相恁赵子原哼道: “阁下可以走了!” 说过之后,掉转头去,不再理会林高人。 就在这时,文华和文章扶创走了过来,两人躬身道: “王爷无事,奴才放心了!” 林高人淡然道: “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全是赵大侠之赐,还不谢过赵大侠!” 文华和文章不敢不依,两人一齐躬身施礼,道: “谢过赵大侠!” 赵子原侧身一闪,道: “不敢当!” 接着也还了一礼,林高人抛了个眼角,文华、文章会意,三人悄悄向后退去! 眼下这情形正和曹操败走华容道差不多,赵子原如关云长,只要他此刻稍有杀念,林高人他们就是再多一条命也没有了。 林高人等人悄悄退走,赵子原并非不知道,他心中激动不已,但因为有言在先,当下只好装着不见。 那狠斗中的玄玄道长瞥见林高人退走,大喝道: “赵子原,你真个放他走?” 赵子原充耳未闻,这时长白六剑以及云龙大师也都先后发现,众人热血沸腾,直把赵子原恨得要死。 方中仁力攻两剑,本想去追林高人,哪知扎奇钦手法奇特,他身子刚动,扎奇钦一掌已封了过来。 方中仁不得不回剑自保,这一来,他已无暇去追林高人,赵子原心想我还站在这里何用,赶快走吧。 他想抬步离去,忽然之间又想到扎奇钦武功甚高,自己若然一走,到时扎奇钦施出杀手,云龙等人不是没命了吗? 这样一想,赵子原又留了下来。 此际八大高手已和扎奇钦斗了二十多招,扎奇钦估量林高人已经走远,突然之间施出杀手,一掌向方中仁劈去,喝声: “躺下!” 这一掌又狠又快,旁边七人连他如何出手都未看清,扎奇钦掌风已至,方中仁更是大骇。 眼看方中仁即将伤命在扎奇钦手中,赵子原再也不敢怠慢,飞身一起,“呼”地一掌施出! “轰”然声响,扎奇钦身子一晃,赵子原亦是一晃,当双方都拿桩站稳身子之际,赵子原冷声道: “此时此地容不得你撒野!” 扎奇钦道: “你便是赵子原么?” 赵子原道: “赵某正是!” 方中仁怒道: “赵子原,方某不在乎你援手一掌!” 赵子原呆了一呆,道: “方大侠……” 方中仁冷哼道: “你放走泰吉,与卖国奸贼何异,老实说,你的罪名较之魏宗贤还要强过万倍!” 赵子原颓然若失,喃喃的道: “魏宗贤,魏宗贤,那是人人所不耻的人,我真的比那种人都还不如么?” 云龙大师道: “不管怎样,泰吉究竟还走出不远,咱们这便追去!” 玄玄道长道: “甚是!” 说话之时,两人已双双掠身追去! 杨琥叫道: “方师兄,不要和他纠缠,咱们快追!” 方中仁想了一想,道: “有理!” 一挥手,和长白五剑一齐追了下去! 半山之中只剩下赵子原和扎奇钦,扎奇钦忽然笑道: “某家听说你还想到关外一行是么?” 赵子原道:“不错!” 扎奇钦道: “那么咱们这一仗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说着,人也如飞而去。 那是个日落西山的黄昏,秋风萧瑟,黄叶漫空飘舞,已是深秋季节了。 太昭堡上下已经有人走动,只不过比起昔日景象来,诚不可同日而语,尤其黄昏时分,四下一片冷寂。 一条娇小的人影悄悄来到太昭堡外,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毫不迟疑越过那座独木桥,轻纵上碉楼。 她目光一瞥,但见稀落的人影在山头上闪动,忖道: “赵子原这人真能干,前后不过二十来天,他便把大昭堡弄的有些生气了。” 忖念未定,一条人影“呼”的掠了过来,那人背插单刀,喝道: “你是什么人?”那人影道:“我是甄陵青,你们赵堡主在吧?” 那人怔了一怔,道: “赵堡主?你找赵飞星?” 听那人口气,在这种地方简直还不认识甄陵青,那真是件令人不可思仪的事。 甄陵青气道: “谁找赵飞星,难道你连赵子原也不认识?” 那人哈哈笑道: “赵子原么?在下确曾听过他的大名,只恨缘悭一面,至今不曾拜识……” 甄陵青惊道: “那么现在的太昭堡主是谁?” 那人朗声道: “司马堡主!” 甄陵青更是大惊道: “你是说司马道元?” 那人摇了摇头道: “非也,司马迁武!” 甄陵青一听,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真是怪事,司马迁武怎会做起太昭堡主来,那么赵子原呢?难道他甘愿把太昭堡主之位拱手让人? 她满头雾水,想了一想,问道: “司马迁武在山上么?” 那人点点头道: “在的,不过姑娘不呼堡主而直呼其名,这总不太礼貌吧?” 甄陵青怒道: “司马迁武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摆起堡主的架子?” 那人冷冷的道: “姑娘别把自己瞧得太高了!” 甄陵青道: “瞧的太高又怎地?” 那人嘿然冷笑道: “从前的司马迁武和现在的司马迁武已大不相同,从前他不过是太昭堡的银衣总领,现在的他可是平步青云,一跃而为堡主了,这岂非大不相同么?” 甄陵青冷笑道; “听你口气,好像对太昭堡的情形并不陌生,缘何不认识姑奶奶,莫非你乃有意做作么?” 那人哈哈笑道: “以前你是甄大千金,可是现在呀,你还不是和我胡老四一样,充其量只是一个活人了!” 甄陵青听他语气大是不敬,娇叱道: “小辈敢尔,便是司马迁武自己见了姑奶奶,也未必敢这般无礼!” 喝叫声中,人已扑了过去! 胡老四一声冷笑,身形一挫,向后猛弹而出。 甄陵青恨道: “哪里逃!” 飞身疾追,呼呼两掌直拍而出。 胡老四自知并非甄陵青对手,是以不敢出手接招,身子一连倒转两个圈子,“嘘嘘”发出两声急促的哨声。 甄陵青笑道: “你在叫人么?姑奶奶可不能久等啦!” 飞身而上,人已来到半山,只见人影连闪,五名青衣大汉横身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喝道: “什么人斗胆敢闯太昭堡?” 胡老四从后面高声道: “管二爷,甄定远的宝贝女儿来了,她要见堡主!” 管二爷哼道: “要找堡主也该按照规矩拜山,这样乱闯是仗谁的势力?” 甄陵青道:“我哪个势力都不仗!” 一面说一面向前走,管二爷喝道: “站住!” 甄陵青道:“你敢……” 第三十五章 无心之言 管二爷叫了一声“上”,他身边四人已一齐挥刀攻出。 甄陵青冷笑道:“萤火之光,也敢比当空皓月!” 双掌挥动,一阵奇快的攻势发动,那四人被她迫的团团乱转,管二爷大喝一声,飞身加入战圈,这一来,对方形势骤然增强了一倍! 甄陵青叱道: “你们也配拦我?” 怒叱声中,攻势尽朝管二爷击去,管二爷武功虽是不错,却挡不住甄陵青这般狂风暴雨似的攻势。 管二爷势子一弱,甄陵青身手何等快捷,“飕”地一声,人已飞掠而上! 管二爷他们哪肯放过她,一面大声呼叫,一面在后急追猛赶,甄陵青心想这太昭堡原也是我颐指气使的地方,想不到此刻情势一变,别人竟把我当作陌路之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的变化真不可逆料! 她心随念闪,眼看快到山头,陡然面前出现一人,这人来的竟没声息,几乎把甄陵青骇了一大跳。 她睁眼一望,但见来者非别,正是她所要找的司马迁武。 司马迁武冷冷的道: “甄姑娘久违了!” 甄陵青怒道: “迁武,你手下太不讲理啦。” 司马迁武神色不动的道: “他们什么地方不讲理?” 甄陵青道: “我来之时,他们尽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这且不说,尤其那叫胡老四的人还硬阻拦不往上报!”司马迁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少时处罚他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在神色之间却没半点表示。 甄陵青不是木头人,睹此情景焉有不懂之理,暗忖怪不得他们手下这样不讲理,看来还是他授意的了! 甄陵青冷笑道: “迁武,你别以为做了太昭堡主便了不起!” 司马迁武道: “甄姑娘,这完全是你的看法,其实我司马迁武还不是这样!” 顿了一顿,又道: “甄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甄陵青见他一副尾大不掉的样子,心中甚气,但在此时此地,她也不得不忍了一忍,道: “大约在二十天之前,这里的人被人悉数杀光,其中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你知道么?”司马迁武点点头道:“知道!”甄陵青道: “你知道那人是谁?” 司马迁武道: “家父司马道元!” 甄陵青哼道: “你知他是被谁所杀么?” 司马迁武道: “谢金印!” 甄陵青悲愤的道: “杀的好,杀的好……” 司马迁武怔道: “家父和你有深仇大恨么?你希望他被杀?” 甄陵青恨声道: “司马迁武,你该知道你父亲冒充我父亲名头之事?” 司马迁武心中微怒的道: “不错,他以前的确冒充过令尊名头,只是这件事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 甄陵青冷冷的道: “家父和司马道元原是表亲,翠湖之夜他并没有被谢金印杀死,其后远走天山去投靠……” 司马迁武道: “去投靠令尊对么!” 甄陵青咬牙切齿的道: “不错,他去投靠家父,哪知他虎狼之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把家父害死在天山之巅,这件事……这件事……我直到最近才知道!” 司马迁武寒声道: “你去过天山了?” 甄陵青道: “我正是刚从天山回来,本想把这件事告诉赵子原,哪知太昭堡又被你所夺,司马迁武,你们父子都是无耻之徒!” 司马迁武听说自己父亲害死甄定远,心中原有些惭愧,此时忽听甄陵青提到赵子原,并把自己父子痛骂,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 “甄姑娘你跑到这里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么?” 甄陵青恨道: “岂止要告诉你,我还要找你报仇!” 司马迁武不屑的道: “这大概就是你的本意了?” 甄陵青两眼血红的道: “不错。” 说话中,已把宝剑拔了出来。 司马迁武连瞧也不瞧她一眼,道: “甄姑娘,念在过去一点交情,我也不为难你,你下山去吧,最好能找到赵子原来,说我在这里等他!”甄陵青愤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替你传话!” 司马迁武脸色又是一变,但迅即平复下去,挥挥手道: “你去吧!在下……” 甄陵青看不惯他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加之复仇之心在胸中撞击,哪还忍耐得住,一声娇叱,宝剑已飞洒而出,司马迁武微微一笑,滑退五步,沉声道: “你真要动手么?” 甄陵青恨声道: “岂止动手,我非杀了你不可!” 说着,第二次挥剑攻了上去! 司马迁武又是一闪,道: “在下等你先刺三刺,若是三剑之后你还不停手,在下便要得罪了。” 甄陵青哪管许多,长剑舞起一片光华,刷刷刷,一口气攻了六剑。 司马迁武左挪右闪,于他闪过的第三剑之时,沉声喝道: “甄姑娘,莫怪在下不客气了!” “呼”地一掌拍出,掌劲直击剑身,丝毫也未把甄陵青那剑招放在眼下。 司马迁武的武功如何,甄陵青自信十分清楚,只是看他刚才一击之势,武功显然超出想象很多,芳心一震,剑招跟着变化过来,分由两侧回圈而至。 司马迁武哼了一声,手掌微翻,蓦然之间,只见他掌心嫣红如血,飚风斜拍,“喀凛”一声,甄陵青的长剑便被他硬生生的劈为两截。 甄陵青大骇,一退颤声道:“你的武功……”司马迁武冷冷的道: “在下混迹太昭堡之时,便曾隐去一些武功,此时此地情形虽有所不同,只是在下仍未施出六成功力!”甄陵青惊道:“那是真的?” 司马迁武道: “当然是真的,还有一手不曾告诉姑娘,姑娘二十天之前在此地看到家父的尸体,其实家父并没有死去!” 甄陵青睁大了眼睛道: “这也是真话?难道司马道元有不死之术?” 司马迁武冷冷的道: “甄姑娘,我这里的情形差不多都告诉了你,在下仍然怀旧,不愿伤你,你最好去找赵子原来……”话声未落,忽听山下响起一阵呼喝之声。胡老四脸色微变的道: “下面有警!” 司马迁武沉声道: “管二,你下去……” 忽见一人飞奔而入,高声道: “堡主,堡主,下面来了一人,武功高不可测,咱们七八个人挡他,举手便被他点了穴道!” 他一边说一边狂奔,说起话来显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司马迁武只听的心头一震,两眼注视山下。 甄陵青呼道: “赵子原,一定是赵子原来了!” 司马迁武没有说话,一人飞掠而入,接道: “不错,小可正是赵子原!” 只三两个起落,人已到了山上,不是赵子原还有谁。 甄陵青赶紧奔了过去,叫道: “子原,你果然来了!” 赵子原笑道: “小可在路上有些耽搁,不然早就到了,甄姑娘,你到天山去过了?” 甄陵青道:“去过了。”赵子原道:“真相究竟如何?” 甄陵青垂泪道: “不幸的很,家父确是遇害了。” 赵子原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司马迁武身上,拱手道: “司马兄可好!” 司马迁武道: “小弟不差,赵兄还好吧?” 赵子原叹道: “兄弟也是平平,只是世间事一切都很难预料,小弟近日听到一件传言,是故特地赶来瞧瞧。”司马迁武淡然道:“那传言怎么说的?”赵子原道: “那传言说,司马兄杀死了小弟一名父执,兄弟想司马兄和小弟情感莫逆,焉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司马迁武道: “赵兄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赵子原笑道: “兄弟自然不相信啦!” 甄陵青插嘴道: “司马迁武近来性情大变,只怕真有这件事!” 司马迁武点点头道: “是的,赵兄最好还是相信的好!” 赵子原笑了一笑,道: “司马兄不是在说笑吧?” 司马迁武摇摇头道: “小弟一点也不说笑,赵兄说的是那奚奉先吧?” 赵子原道: “不错,想那奚大叔,原在太昭堡当总管,如是兄弟记忆不错,他与司马兄一面不识,司马兄缘何会对他下手呢?” 司马迁武淡淡的道: “只因他太不知进退,小弟才不得已杀了他!” 赵子原道: “依你说来,传言是不错了!” 司马迁武道: “是的,一点也不错!” 赵子原叹道: “兄弟与司马兄相交莫逆,便是有天大的误会,也可当面说个清楚,司马兄这样做,小弟实在遗憾的很。” 司马迁武道: “其实,赵兄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想那谢金印三番两次刺杀家父,小弟实在弄不懂此是何故?”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司马兄是将他的帐转到兄弟头上了?” 司马迁武道: “难道赵兄不承认这件事?” 赵子原叹道: “兄弟如要承认时,便不会在京城和他交手了!” 司马迁武冷笑道: “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儿,骗武林无知朋友罢了!赵兄此刻还好意思说出口么?” 赵子原忍了半天气,司马迁武最后这几句话却令他有点吃不消了,脸孔一沉,道: “司马兄此话怎说?” 司马迁武冷声道: “赵兄自己做的事,还用问小弟么?” 赵子原摇头苦笑道: “兄弟实在想不到司兄性情变的如此乖张,古谚有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司马迁武大喝道: “你说谁的性情乖张?” 赵子原火气也上来了,怒道: “便是说你又怎地?” 司马迁武厉声道:“你究竟是谢金印的杂种,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赵子原一听,两眼几乎都气红了,戟指道: “司马迁武,赵某已忍了再忍,难道你认为我真不敢杀你么?” 司马迁武哈哈笑道: “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的问题!” 赵子原咬牙切齿的道: “很好,很好,从今夜开始,这太昭堡赵某非要收回不可,至于你司马迁武,念在过去交情,现在要走还来得及,迟则莫怪我赵某人不讲客气了!” 最后这几句话,几乎全是司马迁武先前对甄陵青说的,但此时由赵子原口中说来,气味又不同。 司马迁武不屑的笑道: “姓赵的,你别往脸上贴金了,我今天非叫你死在这里不可!” 说着,手掌已扬了起来。 原来司马迁武已随天罡练习过武艺,此刻功力已今非昔比,在他观念之中,他有把握将赵子原击毙。 赵子原此刻也怒不可遏,运足真气举起手掌,两人相距不过十步,这时全身真力都蓄满待发。 司马迁武大吼一声,发掌击至。 赵子原不甘示弱,掌风如山,迎面封去。 两人都是全力相搏,须臾之间,双掌已然接上。 司马迁武哼道:“赵子原你认命罢!” 赵子原哼道: “你有什么本事不妨尽数使出来!” 司马迁武哼了一声,道: “那我自然会叫你在乎!” 说话之时,掌上真力加重,只听“咻咻”之声大作,那四周气劲忽然暴裂而开,其声有若雷鸣。 他已运足十成真力相击,甄陵青目睹之下,十分惊讶于司马迁武的功力已精进如斯,心道: “除非是碰着赵子原,若是换了我,只怕一掌就败了!” 赵子原身子晃了一晃,旋即稳定下来。 他脸上一片湛然,司马迁武虽然运足全力,仍未能把赵子原撼动半步,反之,赵子原抵抗之力已越来越强。 司马迁武转眼已感觉到赵子原的反击之力,心知有些不妙,但因两股掌劲已紧贴一起,想脱身后退已不可能。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冷哼道: “赵子原,谁叫你来送死!” 正是司马道元的声音,赵子原心中一动,司马迁武乘他心神微分,大喝一声,陡然使用了十二成功力猛击而出! 赵子原身子再度一晃,不过他反应十分快捷,因为司马道元在此地出现,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乘着身子一晃之时,人已飞弹而退。 司马迁武道:“你还想逃么?”司马道元叫道:“他逃不掉的!” 说话声中,人也来到场中。 甄陵青娇叱一声: “还我爹爹命来!” 人随声动,双掌用足十二成功力猛推而出! 司马道元哂然道: “丫头,你找死么?” 单掌一挥,甄陵青的掌劲已被震回,踉跄退了三四步。 赵子原道: “甄姑娘冷静些!” 甄陵青咬牙切齿的道: “我见了这贼子真恨不得剥他的皮不可!”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 “来到此地,你的生命已完了一半,你还想剥老夫之皮,岂非白日做梦!” 司马迁武道: “爹,要收拾甄丫头易如反掌,眼下还是先解决了赵子原再说!” 司马道元点点头道:“我知道!” 忽听一人接口道: “你知道?难道老夫就不知道么?” 来人身形一现,司马道元忍不住呵呵大笑道: “苏继飞,老夫料到你迟早都会前来送死!” 原来来人正是苏继飞,赵子原离开少林不久,他便跟着追来,哪知在时间上还是迟了一步。 苏继飞因为知道赵芷兰还会前来接应,所以态度上洋洋自若,并不为司马道元那句话所骇倒。他冷笑道:“是么?”司马道元哂道: “怎么不是?太昭堡乃是姓赵的产业,如今被我父子霸占了,你乃太昭堡总管,所以老夫料到你迟早都会来!”司马迁武道:“爹,他早来过了!”司马道元点点头道: “为父知道,还有一个被你宰掉了是么?” 司马迁武道: “正是!”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 “你们三人来了,老夫相信赵芷兰不久也会前来!” 苏继飞道: “她当然要来!” 司马迁武道: “来的越多越好,也好省去我父子一些手脚!” 赵子原道: “今日之事,也不知谁会省去谁的手脚,司马迁武,赵某今日非叫你还一公道来不可!” 司马迁武道:“还什么公道?” 赵子原道: “杀人需偿命,霸占人家产业自需归还,你还想抵赖?” 司马迁武道: “这两件事某家都承认,只看你有什么本事?” 赵子原道: “赵某只道你本事已进步了多少,刚才一试,原来你仍旧不过尔尔,不是赵某说句大话,你们父子皆非赵某对手,还是把你们后台叫出来,赵某想向他讨教几招!” 司马迁武哂道: “你配么?” 赵子原冷哼道: “你不用管赵某配不配,赵某逼你们父子,你那后台自然就会出来了!” “呛”然一声,已把宝剑拔了出来。 司马道元哼了一声,道: “迁武,你后退,待为父来收拾他!” 司马迁武道: “不,孩儿尚可一战!” 苏继飞冷冷的道: “司马迁武,你别在那里吹大气,你那几套本事不过尔尔,还是你那老子擅长诈死本领,只是这次只怕逃不过了!” 司马迁武怒叱道: “姓武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 苏继飞道: “老夫仍是这里的总管,该闭嘴的是你!” 司马迁武哈哈笑道: “别不要脸啦,现在太昭堡已换了主人,我们父子早已将你逐出门墙了!” 苏继飞大喝道:“你不配!” 赵子原忙道: “苏大叔,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待我杀了他父子再说!” 正待跨步而上,忽听一人冷冷的道: “这里岂是容人撒野的地方?” 声音在左边响起,但人却并未出现! 甄陵青娇喝道: “什么人还不快滚出现?” 那人哂道: “小妮子你说话嘴巴最好放干净些!” 便此短暂一刻,声音又到了右面,身法之快,端的骇人! 苏继飞哼道: “我就不相信这一套!” “呼”地一声,人已向右面掠去! 赵子原大叫道: “大叔,使不得!” 他话声出口,可惜已迟了一步。 苏继飞这时已到了右边一堆草丛前,他毫不停留的便是一掌扫了出去,同时喝道: “朋友,还不现身么?” 话声甫落,突有一股暗劲撞了过来。 这股暗劲来的好不惊人,苏继飞连第二口真气都来不及提起,胸口一窒,踉跄退出七八步,一跤摔在地下。 赵子原急道: “甄姑娘,你去瞧瞧苏大叔?” 他说过之后,也不管甄陵青可否?人已飞掠而上。 他目光一扫,四周哪有半个人影,赵子原道: “朋友身手不凡,难道只会偷袭么?” 那人仍没有理会,赵子原又道: “朋友,你若再故作神秘,赵某可要骂人了!” 那人依然不理,赵子原向前连踏三步,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响动,想必那人又已换了一个地方!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就算此人身法再快,然我的行动并无半点耽搁,假若他竟能从我眼下逃了出去,那么此人轻功之高,当真是天下少见了。 他两眼斜视着前方,大声问道: “甄姑娘,苏大叔的伤势如何?” 甄陵青道: “气息微弱,只怕没有救了!” 赵子原心头一沉,恨道: “假若苏大叔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踏平太昭堡不可!” 一人接口道: “你配么?” 赵子原嘴里说着话,其实心中早已有了准备,说话的人话刚出口,他连瞧都不瞧,人已如风掠去! 当他步子一停之际,只见一个黑脸老者坐在一块岩石上,两眼垂闭,像是已睡着了。 赵子原道: “刚才是阁下说话么?” 那黑脸微微启开一道眼缝,一道湛深的光芒从他眼中透了出来,赵子原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感到眼前的黑脸老者可能就是天罡双煞之一! 那黑脸老者点了点头,淡然道: “不错!” 赵子原恨道: “那么刚才出手偷袭苏大叔的也是阁下了?” 那黑脸老者又点点头,道: “不错,不过这不能算老夫偷袭他!” 赵子原怒道: “你既承认出手,那便没有什么话好说!” 那黑脸老者哂道: “凭他姓苏的那副德性,还用老夫出手偷袭么?” 顿了一顿,又道: “老夫并不惹他,是他先对老夫出手,老夫只用了十分之二三力道加以反震,哪知他竟这么不管用呢?” 赵子原叫道: “阁下只用了这么一点力道反震,显见你武功很不错了!” 那黑脸老者道: “你谬奖了!”赵子原拉开架势,道:“阁下用不着客套,赵某正要领教几招!” 那黑脸老者嗤道: “赵子原,老夫知道你在灵武四爵那里学了一些玩意,但你若就凭这点玩意和老夫动手,未免还差的远!” 赵子原喝道: “口说无凭,你可是天罡双煞中的黑煞吴极?” 司马迁武在一旁叱道: “住口!家师大名也是你叫的么?” 司马迁武的话无异承认了黑煞吴极的身份,这一来,赵子原倒不得不小心从事了! 他知道天罡双煞恶名远播,数十年来不曾在江湖上露面,今次再度出山,显然怀有很大的企图,在少林之时,觉悟大师也曾谈到过他俩,那么双煞的武功如何,当也不问可知。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赵某久闻天罡双煞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黑煞既在此,想必白煞周河一定也在附近了?” 忽听一人接口道: “老夫坐此久矣,只怪你瞎了眼睛没有看见!” 声音是在右上方响起,赵子原循声望去,只见在前面五丈之处一声岩石上亦端然坐了一名白衣老者。 黑煞吴极是一身黑衣,人黑脸也黑,白煞周河却恰好相反,穿了一身白衣,人白脸也白,两人年龄都差不多,只是乍然一望,黑白分明。 黑煞笑道: “老白,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白煞道: “这小子年纪轻,看来对咱们兄弟倒十分熟悉,他既然问起了我,我怎能不答腔?” 黑煞道: “你说说吧,咱们该把他怎么处置?” 白煞笑道: “为这么一个后生小子,还用咱俩操心,我所注意的是他的后台!” 黑煞道:“你是说灵武四爵?”白煞道:“不错,同时还有一人!” 黑煞道:“还有什么人?” 白煞道: “你是怎么搞的?把正点子也忘了?” 黑煞哦了一声,道: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东后?” 白煞笑道: “终算被你想起来了!” 黑煞道: “你认为东后会来么?” 白煞道: “说不定!” 黑煞道: “既然说不定,那她就不会来了!” 白煞摇摇头道: “老黑,你做事就爱绝对,要知他们现在已打成一伙,更有甚者,他们又都知道咱们俩已在江湖上出现,难保不会对咱们俩多注意一些!” 黑煞冷笑道: “话虽有理,但他们若来,我老黑却是欢迎之至!” 白煞道: “别说大话,至少咱们的人还没聚齐。” 黑煞转首对司马道元道: “道元,你约定他们什么时候来?” 司马道元躬身道: “他们有的已在路上,有的尚未动身,属下当时估量情形,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黑煞道: “这样说来,他们需要一月才能来了?” 司马道元道: “是的!” 白煞眉头一皱,忽然大喝道: “什么人?” 赵子原心中一惊,暗想这附近哪有人来了? 不但赵子原如此,就是司马道元父子亦有同样感觉,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慢慢踱上山来。赵子原一见,不由大喜道:“任大侠,是你?” 来人正是任怀中,只见他步履从容举步而上,笑道: “赵兄究竟比我年轻,脚程要快的多啦!” 他一面说一面来到近处,司马迁武横身一拦,喝道: “你是何人?” 任怀中道: “无名小卒!” 司马迁武道: “无名小卒到此则甚?” 任怀中笑道: “无名小卒便不能来么?” 司马迁武哼道: “你来的时候也没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任怀中鄙然一笑道: “这不是太昭堡么?” 司马迁武道: “那就是了,既知是太昭堡,便该道明来意。” 任怀中道: “在下信步所至,敢是冒犯了兄台?” 司马迁武道: “这地方你本不应来!” 任怀中道: “在下既然来了,兄台意欲何为?” 司马迁武喝道: “滚下山去!” 任怀中哈哈笑道: “兄台说话未免太过蛮横,此非司家旧业,就算在下有所冒犯,也轮不着你兄台下逐客令啊!”司马迁武怒道:“你究竟滚是不滚?”任怀中哂道: “就凭兄台这句话么?” 司马迁武道: “不错!” 任怀中不屑的道: “司马父子各有所长,在下以往所闻,迁武胸怀大度,实较乃父强过甚多,今日一见,传言谬矣广司马迁武道:“传言本来就不可靠!”任怀中道: “然则兄台真欲赶在下离去了?” 司马迁武道: “不错!” 手掌一提,掌劲已是含蓄待发! 司马道元喝道: “迁武且慢!” 司马迁武道: “爹,他大放肆了!” 司马道元道: “你也大急了点!” 说着向前走了两步,道: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任怀中道: “不敢,在下姓任名怀中!” 司马道元喃喃的道: “任怀中,任怀中,这个名字好生疏啊!” 任怀中道: “在下原来就是无名小卒!”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然则你到此究竟有何贵干?” 任怀中道: “没有贵干便不能来么?” 司马道元忍了一忍,道: “阁下外表从容,老夫知道你必有所为而来!” 任怀中道: “赵子原大侠乃是在下故交,早时言明到太昭堡一醉,如今赵兄没有说话,贤父子倒露出咄咄逼人之态,在下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赵子原心想我几时又约过他到此一醉?此人行事怪异,真不知是什么来路? 司马道元道: “你该知道,这里早非赵家之产业。” 任怀中道: “敢问又是何家产业?” 司马道元道: “此地早属老夫所有。” 任怀中冷笑道: “那时你还是甄定远?” 司马道元怔道: “你知道老夫曾冒名甄定远?” 任怀中哂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恶迹在下闻名久矣!” 司马道无大怒道: “好哇,原来你还是个有心之人!” 任怀中低沉喝道: “有心人做有心事,端的你是有心无心?” 司马道元一听,脸色惨然一变,突然整个身子一缩,人已萎萎倒了下去! 司马迁武大惊道: “爹,你怎么啦?” 司马道元此时已不能说话,黄豆般大汗从他脸上滚滚而,“噗”地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血箭! 司马迁武狂呼道: “爹……” 白煞一跃向前,冷冷的道: “道元已死,你把他掩埋了吧!” 此话一出,不独司马迁武为之震骇,就是赵子原也为之怔住了。 要知司马道元原本活得好好的,缘何任怀中一句“无心”之言便把他送了命。岂非天下奇闻?司马迁武道:“师父,我爹怎会……”白煞吼道:“叫你去掩埋!” 第三十六章 金龙令旗 司马迁武心痛爹爹惨死,但他却想不到师父会在此际给他白眼,他究竟是聪明人,脑中一转,已然想起来,这个任怀中定非常人可比,要不然,师父绝不会这么不通情理! 他低声应了一句“是”,抱起司马道元的尸体而去。 任怀中吟道: “玄地之精,人人会遁,补人之术,个个皆能,翠湖之夜,司马道元胸口中了谢金印一剑,若非周兄和吴兄及时替他补心,他早活不到现在了!” 白煞寒声道: “你也擅具补心之术?” 任怀中笑道: “天罡双煞能之,在下当亦能之!” 白煞横跨一步,手掌在胸前拂了一拂,然后他一言不发的又闪过一边,道: “你识得这一记式子么?” 任怀中哂道: “天雷十二拍中‘一鸣惊人’,在下如何不识!” 白煞惊道: “那么你是……” 任怀中道: “咱们是同一条路子出来的,所不同的是有先有后罢了!” 白煞冷声道: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任怀中道: “最近。” 白煞道: “主上他怎么样了?” 任怀中肃容道: “两位放心,他老人家业已仙逝,不过他老人家临终之时要我向两位索回一物!” 白煞一听那个什么主上已经仙逝,态度顿时狂傲起来,哈哈笑道: “既是主上已经仙逝,那东西已属我兄弟所有,你又算得是什么东西?” 任怀中道: “你们兄弟是否想看一件东西?” 白煞惨白的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身上有天龙令旗?” 黑煞一跃上前,喝道: “有便拿出来瞧瞧,我兄弟自当遵命行事!” 任怀中微微一笑,然后神色凝重的从身边捧出一杆小小的金旗,那金旗的旗杆只有一尺多长,旗面只有五寸见方,但就在那五寸见方的旗面上绘制了一条金龙,那条金龙栩栩如生,生像活的一般。天罡双煞一见,脸色顿时为之大变,任怀中大喝道: “‘见旗如见人’,尔等还不拜见?” 黑煞闻言就要拜倒,白煞忙道: “老黑且慢!” 黑煞道: “你有什么高见?” 白煞道: “他方才说主上已死,咱们尚有何俱?” 黑煞道: “见旗如见人,焉能不拜!” 白煞冷冷的道: “不管他,主上现今既已不在,咱俩又怕他则甚?” 黑煞迟疑的道: “这个……” 任怀中哼道: “周河,你的胆子真不小!” 白煞冷哼道: “主上已死,谁也管不了老子!” 任怀中怒道: “你当真敢如此放肆么?” 白煞傲然道: “什么叫着放肆?咱们在主上身边之时,你小子还不知在哪里吃奶。如今凭着那杆小小金友旗便来指挥咱们,未免太过天真了!” 任怀中愤然道: “这样看来,你俩存心反抗了?” 白煞嘿然道: “是又怎样?” 说话之时,人已闪电般掠了过去,五指骤伸,便向任怀中手上的金龙旗抓去! 他出手甚快,几乎眨眼之间,那如钩五指已堪堪抓着金龙旗了。 赵子原大喝道: “兄台当心!” 任怀中道: “在下理会得!” 他手上拿着金龙旗顺势一展,“呼”的一声,那旗边仿佛利刃一般向白煞五提划去,应变之速,确是少见。 白煞冷哼一声,招式忽变,一下击出十八掌。 他这十八掌劲力无边,仿佛大山倾倒,声威至为骇人。 任怀中不屑的道: “就凭这点本事也想拿出现眼么?” 金龙旗一挥,刹时幻化出一片旗海,把白煞招式尽数都封了回去。 白煞收手暴退,喝道:“你究竟是主上什么人?”任怀中冷冷的道: “你说我是什么人?” 黑煞插嘴道: “他招式精纯,看来已尽得主上真传!” 白煞怔道: “主上武功不传子女,难道他会是主上徒弟?” 黑煞摇头道: “那不可能,主上从来不收徒的。” 白煞道:“主上武功他都会使,他若非主上徒弟又是什么人?” 黑煞道: “这只好问问他了!” 任怀中道: “你们想知道我的身份也不难,只要到天龙山去就行了。” 黑煞道: “咱们现在哪有这份时间!” 任怀中道: “你俩现在在干什么事?” 黑煞道: “主上在时,咱们还不敢为所欲为,主上去世,天下便唯我独尊!” 任怀中哼道:。 “你们也配!” 黑煞道: “配与不配,月后便可分晓!” 任怀中冷冷的道: “你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黑煞道: “这不能说是打坏主意,咱们打算约集黑白两道,月后在此作一次生死决斗,成则为王,领袖武林!” 任怀中想了一想,道: “你们都约集了些什么人?” 黑煞道: “水泊绿屋的三位主人和鬼斧大师等人。” 任怀中点点头道: “好吧,那么一月之后再来收拾你。” 黑煞朝白煞望了一眼,道: “老白,咱们是不是现在就放他走?” 任怀中叱道: “笑话,咱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岂是要你们放的?哼哼,不过让你俩多活一个月而已。” 白煞道: “你们那边的人,就由你邀集好了!” 任怀中道: “此事早有人在进行,那还用得着咱家操劳,苏继飞的气息十分微弱,堪堪只差一口气了。” 任怀中走了过去,说道: “赵兄,能不能让小弟瞧瞧!” 赵子原道: “只怕苏大叔没救了!” 任怀中道: “那也不一定,待兄弟瞧后便知。” 赵子原和甄陵青让过一边,任怀中在苏继飞身上瞧了一会,然后又翻过身子礁了一会,喃喃的道: “还不致大碍事!” 说话之时,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然后从瓶中倒出三颗药丸,撬开苏继飞牙关,手指轻轻一弹,三颗药丸尽数弹入苏继飞口中。 任怀中道: “现在大概不妨事了,赵兄,咱们将他送到山下去休息一会,兄弟还有几句话要对赵兄说。” 赵子原这时已对任怀中了无疑念,闻言从地下把苏继飞抱起,道: “兄弟遵命!” 任怀中在前面开路,他好像是识途老马,走的都是僻径,走了好一会,把赵子原和甄陵青带到后山山下。 任怀中在附近找了一处偏僻地方,要赵子原把苏继飞放下,然后说道: “咱们就在这里谈一谈吧。” 赵子原道: “任兄有何见教?” 任怀中道: “在下要谈之事自然和月后之约有关。” 赵子原道: “任兄武功超卓,依在下观之,似是不在天罡双煞之下,若真欲拼个死活,大罡双煞绝对付不了好去,度情量翠,大可于今日便他俩解决,哪用再等一个月时间?” 任怀中摇头道: “赵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赵子原道: “请任兄明言!” 任怀中道: “若是单打独斗,在下自忖可与天罡双煞任何人一拼,但胜负之数尚难决定!” 甄陵青道: “这或许是任大侠客气之言?” 任怀中摇摇头道: “我等虽是初交,但在下言出如心,绝无半字虚假,天罡双煞此时武功己达天下巅峰,绝非在下这等修为可以胜得了的!” 甄陵青芳心一沉,道: “这样看来,任大侠还不是他俩之敌?” 任怀中摇摇头道: “这又不见得!” 甄陵青苦笑道: “任大侠说来说去,便连我也有些弄糊涂了。” 任怀中道: “在下方才说过,在下与天罡双煞之斗,其胜负之数乃在五五之间,谁也不敢言胜,谁也不会轻易落败!”顿了一顿,又道: “所以在下认为既无必胜之望,又何必轻易涉险,反正月后之期转眼即届,到时一场荡清魔瘴,岂非上上之策么?” 赵子原动容道: “任兄高瞻远瞩,小弟钦佩的紧!” 任怀中道: “赵兄好说了。” 甄陵青道: “我还想起一事要请教任大侠!” 任怀中道: “甄姑娘请说!” 甄陵青道: “想那司马道元原本活得好好的,缘何任大侠说了句有心无心之后,司马道元便会无端的死去?”任怀中道: “姑娘大概也知道司马道元在翠湖中剑之事?” 甄陵青点头道: “我早听说过,不过到如今还有所怀疑,司马道元既然被谢金印所杀,为何还能不死?” 任怀中道: “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天罡双煞有补心之术,但这种补心之术只有一法可以破解!” 赵子原道: “什么法子可以破解?” 任怀中道: “天龙吟……” 甄陵青怔道: “天龙吟?” 任怀中道: “不错,两位以为在下早先和司马道元说话是以普通声音说的么?其实非也!” 赵子原道: “然则任兄斯时已发出天龙吟了么?” 任怀中道: “不错!” 甄陵青道: “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任大侠能否见告?” 任怀中笑道: “姑娘只管请说便是!” 甄陵青道: “刚才天罡双煞说的那位主上是谁?” 任怀中迟疑了一下,始道: “他也姓任!” 甄陵青道: “与任大侠有关么?” 任怀中点点头道: “不错,与在下有关。” 赵子原插口道: “若是兄弟猜的不错,他该是任兄的亲人了?” 任怀中道: “不瞒赵兄说,他正是先父!” 赵子原心头一震,道: “这样说来,任兄便是武林异人独手天王的后人了?” 任怀中啼嘘的道: “正是!” 顿了一顿,道: “先父先前行事怪癖,但他对武林各大门派以及黑白两道都极尽呵护之责,可是他生平从来不愿沾别人一点思惠。”甄陵青道: “难得,难得!” 任怀中摇了摇头,道: “他这种性情也是以后才有的,因为在早年,他被四名仇家围攻,断去一臂,这一臂之仇,后来使他连杀对方三百多条人命,从此之后,他悔悟了,绝口不再提仇杀二字,为武林做尽了好事,所以武林人物感念他,送了他一个独臂大王的尊号!” 甄陵青道:“那是应该的!”任怀中叹道: “也就在那个时候,武林中为他铸了一百免死铜牌,这是天下黑白两道人物都知道的,其时天罡双煞正跟在先父身边!”赵子原道:“然则任兄又在何处?”任怀中道: “小弟就在家中。” 赵子原皱眉道: “任兄既在家中,天罡双煞怎会不认识任兄?” 任怀中笑道: “难道赵兄还看不出来,小弟面上早已经易了容!” 赵子原心中一动,仔细望去,果见任怀中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泥,由于脸上油泥很薄,所以不注意看还看不出来。 赵子原赞道: “任兄易容之术高明,若非任兄自己说出,小弟到现在还无法瞧的出来。” 任怀中道: “不瞒赵兄说,先父涉猎甚广,武学自不待说,便是一般杂七杂八之学,先父也无所不精,只怪大罡双煞太过见忘,竟连某家这点能耐也忘怀了!” 甄陵青道:“也许不是他们忘怀,我好像听他俩说主上武功不传子女之言!” 任怀中笑道: “他们这话也有所本,因为在下兄妹共有七人之多,在下排行第五,除在下之外,余皆未练武,就是在下也是深夜才练,至今就是在下兄妹也不知在下曾随先父练过武,别人更不必说了!” 甄陵青道: “令尊大人这样做定有深意!” 任怀中道: “任家武学自不容中断,此其一。” 赵子原道:“尚有其他原因么?”任怀中道: “第二原因便是先父深知练武之人多爱逞好斗,先父又希望在下练就武功之后能效法他多替武林做好事,但在下生性淡泊,自练就武功之后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以自先父以后,数十年来武林中已忘怀还有任家这一门武学了!” 甄陵青道: “真是难得,但不知令尊又怎会和天罡双煞这种人扯在一起?” 任怀中道: “天罡双煞原系先师祖跟随,先师祖仙逝后,又跟随先父,数十年来尚称本份,但在下冷眼旁观,这两人实非善类!” 顿了一顿,又道: “自先父卧病之后,这两人果然胡作非为,并盗走兔死铜牌。先父仙逝之前,谆谆嘱我,务必找到他们,收回那面兔死铜牌,我最近才追踪到他们两人,只是自忖不能一举制胜,是以因循至今,哪知他俩野心之大,竟欲领袖武林!” 赵子原道: “但不知任兄今后准备如何去做?” 任怀中想了一想,道: “目下以他俩武功而论,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其项背,更何况又有水泊绿屋那些人为其相助,要除去他们就更非易事了!” 赵子原道: “不错,水泊绿屋是以西后为首,要对付西后只有找东后出来才行!” 任怀中道: “除了东后,在下还想到灵武四爵,只是他们四人一向淡泊名利,要请他们出来只怕十分困难!” 赵子原道: “此事兄弟或可想想办法!” 任怀中道: “在下所以要对赵兄说的,亦是希望赵兄能劝请他们四位出山!” 赵子原道: “兄弟可以一试,能不能请得出来,那就不敢说了!” 甄陵青道: “以武林大事为宜,我相信四位前辈或不致见却。” 赵子原道: “那么赵兄去办这件事,在下还有一事要到别处走走!” 赵子原道: “咱们什么时候再相会?” 任怀中道: “以二十五日为期,咱们再到此间聚齐,到时对方能纠集多少?我们这边又能出动多少?这一仗能不能扫清魔瘴,也就大致了然了!” 赵子原道: “说得是!” 任怀中道: “那么在下先走一步!” 说着,拱了拱手,大步向前行去。 赵子原望着任怀中远去的背影,说道: “在少林之时,小可尚认为他值得怀疑,哪知他古道热肠,用心深远,我们真是错怪人了!” 甄陵青道: “他们任家行事与别人不同,这也难怪!” 赵子原目光一扫,只见苏继飞胸腹之间已开始起伏,大喜道: “好了,苏大叔已好过来了!” 没有多久,只见苏继飞嘴里吐出一口瘀血,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见赵子原和甄陵青在侧站着,说道: “子原,莫非我们在梦中相见么?” 赵子原忙道: “大叔怎出此言,你不瞧瞧甄姑娘也在此地?” 苏继飞道: “然则我之伤……” 甄陵青道: “是任大侠相救的!” 苏继飞叹道: “我们早时对他诸多怀疑,想不到他还是性情中人,子原,令堂大人来了么?” 赵子原道: “家母也要来么?” 苏继飞道: “我离开少林之时,她说她随后就到,怎么此刻还未来到?” 甄陵青道: “圣女料事如神,她说会来就会来,咱们不妨在这儿等一会如何?” 赵子原点点头道: “也好……” 话未说完,忽听一人冷冷的道: “你们等不到啦!” 赵子原大喝道: “什么人?” 说话之时,只听甄陵青一声娇叱,人已飞掠而出! 赵子原跟着电射而出,两人先后奔到那人发话之处,目光一扫,却未发现一个人影。 甄陵青向左右望了一望,道: “这里没有人!” 赵子原道: “刚才明明有人在这里说话,怎会没有人?” 第三十七章 水泊绿屋 甄陵青道: “是啊,只怕别人有意要试一试我们,子原,你往在左搜,我往右找如何?” 赵子原点点头道: “也好!” 说着举步向左边走去。 左边各一条小路,两边都是草丛,那草丛几乎有一人多高,放眼望去,几乎都不见人! 赵子原走了一会,仍未发现人迹,他还待继续往前走去,忽然想起苏继飞伤势刚好,一个人留在那里未免危险,连忙匆匆奔回,目光一扫,他的血液几乎为之凝结住了。 原来苏继飞满身鲜血倒在地上,身上共有六道伤口,此时鲜血还一直往外流着。 赵子原赶紧把苏继飞扶了起来,用手摸了摸他心脉,苏继飞的心脉早已停止了跳动。 赵子原咬牙切齿的道: “奸贼子,原来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乘我离开之时向苏大叔下手,我一步失算,想不到送了苏大叔一条性命!” 他双眉紧皱,两眼血红,目观远处,心子激烈的跳动着。 就在这时,甄陵青走了回来。 甄陵青见赵子原那种样子,忙道: “子原,出了什么事?” 赵子原恨道: “苏大叔被人杀死了!” 甄陵青大惊奔了过去,目光一扫不由寒声道: “咱们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是的,可惜我想到这件事时赶回来已迟了一步!” 甄陵青道: “此地离太昭堡较近,你看会不会是他们所为?” 甄陵青点点头道: “有这种可能!” 赵子原哼道:“咱们再回去瞧瞧。”甄陵青忙道: “子原不可造次!” 赵子原道: “为了替苏大叔报仇,顾不了许多了!” 甄陵青道: “话不是这么说!” 赵子原道: “姑娘有何高见?” 甄陵青道: “咱此时若到太昭堡去,一者人单势孤,那天罡双煞岂是好招惹的?” 赵子原道: “但是苏大叔的仇我不能不报!” 甄陵青道: “仇当然要报,不过就事论事,咱们如今也无绝对把握认为苏前辈之死,便是太昭堡地人所为!”赵子原道:“除了他们还会有谁?”甄陵青道: “这正是我们所欲寻求解答的问题,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大久,我相信凶手还致跑的太远!” 赵子原道: “依姑娘之见呢?” 甄陵青道: “先埋了死者,然后再找凶手!” 赵子原皱眉道: “现在要找凶手只怕来不及了!” 甄陵青道: “我认为现在去找为时尚不太迟,假若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赵子原一想有理,当下道: “好吧,咱们先掩埋了苏大叔再说!” 于是两人一齐动手,迅速挖了一个土坑,草草把苏继飞掩埋了,赵子原祷告道: “大叔,安息吧,小侄非替你报仇不可!” 祷告过后,两人再度循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两人现在所走之路正是赵子原刚才走过的那条小路,因为刚才说话那人的声音便是在这个方向响起,他俩朝前去找,自然不会有错。 走了一会,那小路已越来越艰难,甄陵青道: “大概不会是这边吧?” 赵子原道: “可是声音就是在这边响起!” 甄陵青目光一扫,忽然叫道: “你瞧,前面有座宅院!” 赵子原抬头望去,果见前面有座大庄院,当下道: “既然那边有房子,咱们何不过去瞧瞧!” 甄陵青点了点头,两人向前飞奔,来到近处,却见那座庄院似己破废,房子倒建筑的十分宏伟,只是大门上的红漆都已脱落,墙角上布满了蜘蛛网,显见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甄陵青怀疑的道:“这里会有人在么!”赵子原望了一望,道: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正要举步,忽听“伊呀”一声,那两扇大门竟自动的打开了,两人朝里望去,却又没有发现人。 此时天色将黑,偏偏碰到这种怪事,若非两人都具有一身上乘武功,不吓出全身冷汗来才怪!甄陵青冷笑道:“子原,你瞧奇怪么?”赵子原点点道: “大门无人自启,显然有人在捣鬼!” 甄陵青道: “是啊,既然把门打开了,为什么又不敢堂堂正正的出来招呼客人呢?” 赵子原道: “管他呢!” 他心急替苏继飞报仇,再也不管许多,说过之后,“蹬”他一步跨了进去! 他目光一扫,大门后面仍是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甄陵青随后而入,说道: “怪了,真个没有人?” 赵子原道: “到里面瞧瞧,就知道了!” 说着在前带路,甄陵青在后面跟着,前面是间大院,走过大院,眼前便是一座大厅。 由于天色已黑,没有半点灯火,那大厅之中更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甄陵青悄声道:“还是当心些!”赵子原点点头道:“我知道!” 正要举步,忽听里面响起一阵足步声。 赵子原和甄陵青立时提功戒备,时间不大,那足步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接着现出一盏灯笼,打灯笼的是一个自发老妇,那白发老妇吵了一目,她举着灯笼问道:“有人么?”甄陵青掌劲含蓄待发,冷冷的道:“你是谁?” 那眇目老妇道: “我是这里的主人,难得,难得,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两位请进!” 甄陵青俏声道:“咱们早时听的声音是像她?” 赵子原道: “现在一时之间还不大清楚!” 随听那吵目老妇道: “深夜客来,幸何如之,两位请进!” 甄陵青道: “只怕打扰有些不便!” 那眇目老妇道: “像两位这样大贵客,老身连请都请不到呢。” 说着,提着灯笼在前领路而行。 甄陵青转脸对赵子原道: “如何?” 赵子原道: “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跟着那眇目老妇进入大厅,那老妇喃喃的道: “天边有明月,地上有飞萤,唉唉,人生在世,何必为着功名利碌而忙呢!” 甄陵青接口道: “老人家此话必有所指!” 那老妇笑道:“老身阅人多矣,所言未必就有所指,但举世滔滔,有如滚滚江流,不能立定者必被江流卷去,二位以为对么?”赵子原道: “前辈出语不俗,想必是位高人?” 那老妇道: “你认为我像么?” 说话之时,已来到一处房舍,只见辉煌灯火,华丽装饰,和前面的情景相较,不啻有天渊之别。 这且不说,在那华丽的房间中,还坐了四个人,其中两男两女,而且都紧偎相依,有如情侣。 赵子原和甄陵青来到,那两男两女宛如未觉,亲切如故,甄陵青把步子一停,道: “这里有些古怪!” 赵子原道: “奇怪,他们好像没有发觉有生人到此!” 那老妇哼了一声,道: “两位请进!” 甄陵青冷冷的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妇一笑道: “桃源!” 甄陵青怔道: “桃源!这个名字还没听说过!” 那老妇道: “现在见过还不是一样!” 甄陵青冷笑道: “老人家,你别在我们面前卖文章,苏继飞前辈是你们杀的吧?” 那老妇眨动着那只眇目,道: “苏继飞!谁是苏继飞啊?” 甄陵青道: “你最好别装了!” 那老妇道: “我装什么?我真不知道谁是苏继飞!” 甄陵青道: “太昭堡的总管,你会不认识?” 那老妇笑道:“太昭堡的总管老身便该认识么?姑娘未免说笑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那两对紧偎的男女迅速朝两边分开,然后一齐走了出来。 那两对男女年龄都不甚大,其中一对约三十多岁,另外一对只二十多岁,而且长相都颇为不俗。 那三十多岁男人道: “大娘,便是这两位客人么?” 那老妇道: “不错!” 那三十多岁男人跨上一步,双手一拱,道: “在下洪新山,不知两位驾到,有失远迎,请多恕罪。” 他嘴上客气,实则乘着双手一拱的当儿,一股暗劲已发了出去。 赵子原微微一笑,连声道: “岂敢,岂敢!” 双拳一合,作了个拜揖的动作,暗劲亦自应手而出。两股暗劲一触,洪新山身子一晃,退了两步,赵子原却是纹风不动的站在那里。 洪新山脸孔一红,道: “兄台好功力。” 赵子原道: “兄台谬奖了!” 那二十多岁少年抢上一岁,道: “在下周守人亦该拜见兄台!” 赵子原道: “不敢当!” 劲风涌出,双方劲力一触,周守人亦自退了一步。 那老妇笑道: “第一关通过了,老身现在要问第二件事!” 洪新山和周守人都满面羞惭的退了回去,两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赵子原和甄陵青,似乎想从他们身上发现些什么? 赵子原道: “还问何事?” 那老妇人道: “两位是不是夫妇?” 赵子原一怔道: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老妇道: “你先别反问,答复了我的问题再说!” 赵子原道: “是不是夫妇,可与你有什么相干?” 那老妇笑道: “你们疑心太重了!” 甄陵青忙道: “我们正是夫妇!” 说这话时,同时用眼睛向赵子原打了一个眼色。 赵子原暗想莫非这里还有什么门道?因见甄陵青递过来的眼色,当下也只好承认道: “不错,我们正是夫妇!” 那老妇点点头道: “那很好,两位请进!” 那房子里面布置,端的是华丽之极、一切用具都是玉制,而且都是上等玉石,实在不能不令人吃惊。 那老妇稍后走了进来,道: “时辰快到了,假若还没有夫妇前来,咱们去请主人前来宣布行礼!” 赵子原道:“行什么礼?”那老妇笑道: “少时自知!” 赵子原暗暗纳罕,心想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要知他本为追寻凶手而来,哪知莫名其妙闯到这种地方,想走吧,又被眼前景象吸住,存心想探个名堂,不走吧,又怕凶手逃远了,是以神色之间显得极是尴尬。 甄陵青道: “还有多少时候才开始?” 那老妇道: “快啦!最多还有半个时辰。” 甄陵青只好忍住不言,且耐着性子等着弄个明白,半个时辰快到了,那老妇道: “大概没有人再要来了,老身去请主人出来!” 她正要起身而行,却听外面响起一阵足步声,那老妇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不知来的又是什么人?” 一面说一面向外面走去,来到院中,迎面走来一人,这人年约四旬,相貌极为威猛,宏声道: “在下戚中期,求见此间主人!” 那老妇冷冷的道: “你只一人来的么?” 戚中期道: “在下身边并没第二个人” 那老妇道: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戚中期道: “知与不知,又有何妨?” 那老妇道: “桃园举行无遮之会,你既未带伴侣,请恕老身不能让你参加!” 戚中期喝道: “公孙大娘,你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那老妇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知道老身名字?” 戚中期哈哈笑道: “大娘在数十年前名震关洛一带,不但武功出众,便是姿容更是关洛第一!” 公孙大娘道: “你对老身的事倒知道不少!” 戚中期笑道: “其后不知为了何事,大娘忽然隐迹了,有人说大娘已找到终身良伴,又有人说大娘可能看破世事,不再出现江湖。” 公孙大娘哼道: “依你之见如何?” 戚中期道: “在下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不幸得很,大娘那位良伴却已残废……” 公孙大娘大喝道:“住口!”戚中期道:“怎么?大娘不愿往下听了么?” 公孙大娘道: “老身之事不容人再提,你且说说你到此究竟有何用意?” 戚中期道: “在下要见见你那主人!” 公孙大娘哼道: “凭你也配!” 说话之时,她的右手已扬了起来。戚中期道: “在下可不是来打架的!” 公孙大娘道: “我数三下,你若不滚出去,可别怪我要动手了!” 说完,第一声已数了出去,戚中期道: “在下来见你主人,你不通报便有罪,还敢以武相加么?” 公孙大娘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要老身通报!” 说罢,第二声也数了出去。 场中气氛骤然为之紧张起来,只是那戚中期却仍然站在那里纹风不动,公孙大娘大怒,正待数出第三声,哪知就在这时,忽听“砰”地一声,近处似有物件碎裂,公孙大娘脸色一变,人已奔了过去! 她奔到附近,目光一扫,什么也没有,只有秋风萧萧,落叶飘飘。 公孙大娘赶紧回身,不知何时,一名青衣中年妇人已闪了出来。 戚中期呵呵笑道:“青凤,你终于出来了广那青衣妇人皱眉道: “戚中期,你到这里来寻死么?” 戚中期道: “青凤,我到处寻你已经好几年了,终于在这里寻到你!” 青凤冷冷的道: “我劝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戚中期摇头道: “不,要离开咱们一道离开!” 青凤怒道: “梦想!” 戚中期柔声道: “青凤,你我本在乾元山生活得好好的,何苦为了一点虚荣之念,自投于江湖浊流之中?”青凤冷声道:“你说这话认为我会动心么?” 戚各期道: “我希望你回心转意。” 青凤道: “别做梦啦,念在过去一段夫妻之情,我今夜可以放你离去,假若你再拖延还不定,可别怪我要翻脸了!” 她说这话之时,态度严厉之极,好像只要戚中期再说一个“不”字,她便要动手似的。 赵子原在旁边见了,悄声对甄陵青道: “青凤便是这里的主人么?” 甄陵青道: “大概是!” 赵子原道: “听她和戚大侠口气,分明是一对夫妻,咱们放着急事不干,却坐在这里看人家夫妻吵架则甚?” 甄陵青道: “你别忙,也许事情就要发作了!” 赵子原只得耐着性子,就在这时,只见那戚中期在院中走了两步,然后说道: “青凤,你既然这样绝情,也别怪我无义了。” 青凤冷冷的道: “我早知道你来另有用意,你无义又怎样?” 戚中期哼道: “你投身于水泊绿屋,想他们三个无一不是无恶不做之辈,我为了替武林除害,说不定只好先挑了你这个地方!”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呼道: “水泊绿屋,原来青凤和水泊绿屋有关系?” 青凤叱道: “你往时只知道替灵武四爵跑腿,哪有点夫妻情份,哼哼,只顾说人,却忘了自己!” 赵子原一听,也顾不了许多,大步走了出去。 公孙大娘见赵子原走出,喝道: “退下去!” 赵子原道: “在下有几句话要对那位戚兄说一说。” 公孙大娘道: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赵子原怒道: “你把我看作是什么样人?” 一面说,一面仍向前面走去! 公孙大娘横身一拦,道: “你退不退回去?” 赵子原道: “不退回去又怎样?” 公孙大娘大怒,呼地一掌劈了过来! 赵子原理也不理,一提真气,身子在空中晃了两晃,十分巧妙的闪出公孙大娘那一掌威势之外,戚中期惊道:“太乙迷踪步,兄台与四爷有什么关系?” 赵子原道:“说起来四爷便是小可师父,请问戚兄与家师有何关系?” 戚中期肃声道: “在下曾受四位老人家指点,并与四位老人家为佣,敢问兄台贵姓大名?” 赵子原道:“小可赵子原!” 戚中期改容道:“原来是赵兄,在下曾听过四爷提过兄台大名!” 赵子原拱手道:“不敢,请问他老人家现今何在?” 他正有事想邀请灵武四爵出山,假若戚中期能够知道灵武四爵的行踪,倒可省去他一大段跋涉。 戚中期怔道:“赵兄不知道四位老人家的行踪么?” 赵子原道:“小可尚是月前在京城见过四师父,今已一月多未见面了。” 戚中期哦了一声,道: “在下亦是在月前见过二老爷的一面,如今亦有很久没见过了!” 赵子原道:“这样看来,小可只有到‘灵霄宝殿’一行了!” 青凤冷哼道:“你还去得了么?” 赵子原道:“赵某要去便去,谁可阻止得了赵某?” 青凤道:“你不妨试试!” 赵子原回头叫道: “甄姑娘,咱们走吧!” 甄陵青大步走了出来,公孙大娘亦是一拦,青凤喝道: “大娘,让她出来!” 公孙大娘一退,甄陵青道:“我还怕你阻拦不成?” 青凤道: “少说大话!” 甄陵青不屑的道: “我倒看你有什么能耐?” 青凤哼了一声,带着公孙大娘往后一退,戚中期飞身抢了过去,道: “你想捣什么鬼?” 他陡然伸手朝青凤抓去,青凤娇躯一缩,和公孙大娘双双退人室中。 赵子原正要去追,戚中期道: “赵兄且慢!” 赵子原道: “迟则她们要逃了!” 戚中期道: “他们既然退入室中,咱们要追也追不上,水泊绿屋的玩意儿多的很,咱们不要上当!”赵子原道:“难道那屋中还有什么板眼?”戚中期道: “板眼可多得很呢?” 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兄台有所不知,小可有位世叔在山上被人谋杀,小可急切雪仇,恨不得马上抓住凶手!” 戚中期道: “凶手会是青凤他们么?” 赵子原道: “她们既是水泊绿屋之人想必和太昭堡的有点瓜葛,所以小可怀疑苏世叔正是被他们所杀!” 甄陵青道: “从眼前情形看来,十分有这种可能!” 赵子原道: “待小可进去瞧瞧;”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屋中灯光尽行隐去,眼前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戚中期道: “赵兄还是小心为上!” 赵子原道: “小可知道!” 他一步跨了进去,室中景像已变,而这种变化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刚才的一切玉石陈设,在一转眼都不见了。 这且不说,刚才在房中的洪新山与周守人等几个也不见了,赵子原不由大是惊奇。 甄陵青从后面走了上去,奇道: “这里怎么会变的这么快?” 赵子原道: “是啊,假若房子里面有所变化,咱们也该听到一点响动,为何连一点响动都没听见呢?” 忽听一人冷冷的说: “小子,你少见多怪了!” 声音在右面响起,赵子原不管许多,一掌当胸,人已向右边欺了过去! 蓦地,一股劲风从左边袭到。 赵子原大喝一声: “鼠辈敢施暗算?” 他“呼”地一掌劈出,哪知掌风落处竟是空空如也。 赵子原心中一懔,骇然向后退了一步。 甄陵青道: “发现了什么?” 赵子原道: “刚才明明有人向我偷袭,当我还手之时又没有人了!” 甄陵青道:“威大侠说的不错,这里面充满了阴险!”戚中期道: “赵兄请听兄弟一言,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赵子原道: “小可定是放不过世叔被杀之恨!” 甄陵青道: “还是听戚大侠之言,忍耐为上!” 赵子原见两人都这么说,心中已有退意,哪知就在这时,突听“砰”然一声大响,门外落下一物,一下子把整个门都堵死了。 甄陵青赶紧奔过去用手一探,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原来是一块钢板! 戚中期喝道: “现在已出不去了!” 甄陵青道: “这是一块钢板,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出不去了!” 赵子原道: “从眼下情形看来,咱们退路已断,如今只有向前走一途!” 戚中期道: “向前走可能更为惊险。” 甄陵青道: “然则咱们老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赵子原道: “不管好歹,咱们也得探出一条路来!” 忽然想起事,转首对戚中期道: “戚兄到过水泊绿屋么?” 戚中期抬头道: “那地方十分隐秘,在下只闻其名尚未去过!” 赵子原道:“戚兄刚才不是说这里和水泊绿屋有关系?” 戚中期点点头道: “不错!” 赵子原道: “能不成这里便是水泊绿屋?” 甄陵青心中一动,道: “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 此话一出,三人心中顿时起了戒惧之心,各自运功戒备,但是过了一会,四周仍无半点响动。 戚中期在暗中搜索了一会,叫道: “这里好像是一条通路!” 赵子原大喜道: “有通路便可前去找人!” 戚中期向前移动两步,道: “果然是一条通路!” 说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赵子原和甄陵青在后面跟着,三人走了不久,前面忽然现出一点烛光,那烛光正指引着一条道路。 甄陵青道: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点上一只蜡烛?” 戚中期道: “在下只知青凤所居之地充满了神秘,数度前来,都不得其门而入,想那只蜡烛必有点名堂!” 赵子原道: “一只蜡烛指着一条路,其他三面一团漆黑,这能说有什么明堂呢?” 戚中期道: “身人险地,一切都在未定之间,咱们……” 话未说完,烛光下忽然一条人影行过来! 甄陵青娇喝道: “什么人?” 那人冷冷的道: “此间主人!” 第三十八章 大悔禅师 声音苍老,显然又非青凤那一干人,三人一齐举目望去,时间不大,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走了过来。 那白发老者脸色青紫,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之下相貌显得十分难看,尤其双目溜来溜去,更给人一种阴险狠毒之感。 甄陵青冷冷的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启发老者哂道: “岂有此理,你们来到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客人,老夫身为主人,客随主便,天下哪有客人反问主人之理?”甄陵青道:“你是什么主人?”那老者;道: “老夫便是此间主人!” 甄陵青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者道: “这里是鬼牢,老夫便是鬼牢主人!” 甄陵青怔道: “鬼牢?” 那老者道: “怎么?怕了吗?” 甄陵青不屑的道: “笑话,咱们怕什么?” 那老者道: “老夫知道你们都是有来头之人,既然不怕,何不跟随老夫一行!” 赵子原嗤声道: “赵某追赶杀人凶手,可没这种时间!” 那老者道: “什么凶手不凶手,既到此地,便由不得你了,来与不来,听随尊便!” 说着,从地下拿起那只蜡烛,起身自去。 那老者把蜡烛拿走,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赵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从眼下情形看来,这里真可古怪透顶!” 戚中期道: “兄弟早已说过,这里充满险难,这里是鬼牢,难不成专门囚禁鬼的不成?” 甄陵青笑道: “天下哪有囚禁鬼的牢狱,他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赵子原道: “咱们现在已无别路可走,看来只好跟他去瞧瞧了。” 甄陵青道:“走便走,我才不怕邪呢!” 戚中期道: “兄弟也不信这一套!” 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赵子原和甄陵青在后面跟着,三人越往前走地势便越高,走了一会,前面竟然现出石级来。 到了石级附近,只见刚才的老者盘膝坐在那里,那老者听得脚步声走近,才把眼睛睁开,说道: “你们究竟还是来了?” 赵子原道: “赵某想问你一事!” 那老者道: “既到此地,还有什么好问的?” 赵子原道:“这事却非问不可!” 那老者微微笑,道: “好吧,那么请问!” 赵子原道: “此地和水泊绿屋有没有关系?” 那老者点点头道: “有关系!” 赵子原追问道: “有什么关系?” 那老者反问道: “你很想知道是不是?” 赵子原道: “赵某若是不想知道,又何必相问?” 那老者想了一想,道: “好吧,告诉你也不打紧,这里便是水泊绿屋!” 赵子原道: “这里便是水泊绿屋?你没说笑吧?” 那老者把眼一翻,道: “老夫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和你说笑!” 赵子原道: “有这么一次,莫许用马兰之毒给赵某服下,强迫赵某要替他为奴,赵某曾随他走了一段路,那段路距离这里已很遥远!” 甄陵青插嘴道: “不错,我还记得这回事!” 那老者冷笑道: “你们认为水泊绿屋可是一处固定地方?” 甄陵青怔道:“难道水泊绿屋还是常常搬动的?”那老者道: “水泊绿屋虽未常常搬动,但水泊绿屋共有几处地方,那几处地方皆以水泊绿屋为名而已!” 赵子原道: “原来如此!那你们搬到此地一定没有多久了么?” 那老者点点头道: “不错!” 赵子原道: “此地现是水泊绿屋,想你们主人也在此地了?” 那老者奸猾的道: “这可请恕老夫难以奉告!” 戚中期道: “阁下将我等邀约来此,敢问又有何见教?” 那老者道: “三位经过老夫这里之后,即将有所远行,且远行之地十分艰辛,三位不乘此休息休息,只怕往后体力难以支持!” 戚中期道: “你这番话当然另有所指了!” 那老者道: “老夫实话实说,三位如不肯休息,老夫也不勉强,三位请自便可也!” 戚中期哼道: “别在戚某面前故弄虚言,在下请问青凤现在何处?” 那老者道: “她便在前路相候!” 赵子原道: “那杀人凶手也在前面么?” 那老者道: “话也可以这么说!” 赵子原道: “你知道凶手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阴沉的道: “你如这样追问,老夫只可以告诉你,此地之人都可以说是杀死那姓苏的凶手!” 赵子原两眼一翻,道: “是不是连你也算在里边?” 那老者神秘的道: “你说呢?” 赵子原道: “看来你也有一份!” 那老者毫不在意的道: “那就听凭你吧!” 赵子原大怒欺了过去,“呼”的便是一掌击出。 那老者哼道: “赵子原,你太不知好歹了!” 说话之时,人已向后飞身而上! 赵子原哪能容他逃走,跟踪追上,目光一扫,已失了那老者踪迹。 这时戚中期和甄陵青也跟随而上,三人目光一扫,看见所在之处好像是一座楼,只因眼前十分黑暗,看不清是一座怎么样的楼,只觉得十分空旷。 甄陵青道: “子原,那老者既知你姓名,眼前这一切,恐怕就不是全出偶然的了!” 赵子原道:“小可也正有此疑!”戚中期道: “眼前情势已十分明白,对方可能是有意把赵兄引到此地来的!” 甄陵青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这样看来,对方是谋定而动了!” 戚中期道: “一点也不错!” 赵子原道: “不管怎样,我好歹得抓住一人问问清楚!” 游目四顾,似乎发现这座楼并没有出路,但那鬼牢老人又是从何处跑走了的? 他向前搜寻,只见右边一排有两间小房,左边也有两间,那左右四间房子的门都是敞开着,一目了然,里面并没有一个人在! 甄陵青道: “奇怪,他往哪里走了?” 戚中期道: “据在下听见,只怕那四间房子有点奇怪!” 甄陵青道: “咱们各搜一间如何?” 赵子原道: “你没见里面没人么?” 甄陵青笑道: “不进去看看怎能知道?” 赵子原一想也有道理,不过他顾虑甄陵青的武功在此时此地只怕难以适应,当下说道: “小可与戚兄先到右边瞧瞧,姑娘站在这里稍候一会就是了!” 甄陵青笑道: “你可是担心我武功不济么?” 赵子原道:“话不是这么说……”甄陵青笑了一笑,人已向左边走了过去! 她先走到第一间瞧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接着向第二间走去! 赵子原和戚中期见甄陵青查过第一间没发生问题,心中已放心不少,两人便向右边走去。 虽知两人刚刚跨进房门,突听“砰”的一声,两人慌忙回头望去,哪知就在一瞬之间,甄陵青那扇房门已自行关上。 赵子原大惊,飞身奔去,他用力推门,谁知那门竟是钢铁铸造,推之不动。 戚中期叹道: “百密一疏,咱们上当了!” 赵子原颓然道: “甄姑娘陷身在此,小可责任又加重了!” 戚中期道: “她刚才如听从赵兄之言,也许不会有此矣,唉!事情已经发生,咱们还是想办法救人要紧!” 赵子原道: “此地处处机关,步步危机,小可却不知从哪里去救人?” 他素来坚强,今日处此境地,竟大失平日的坚强之气概,实是想不到的事! 戚中期道:“赵兄且莫气馁,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赵子原道: “小可对于机关之学一无所知,更加之此地是经过刻意建造的,不知那房子里面又有什么鬼门道?” 戚中期道: “事已至此,焦急已是没用,咱们不妨先坐下来,先把头脑冷静一下,然后再筹思办法!” 赵子原道: “戚兄说得有理!” 说着,两人便都盘膝坐了下来。 两人都是有修为之人,心神一静,灵台空明,赵子原反复思想,觉得甄陵青那间房子非常古怪,如果有通路,通路必定也在甄陵青那间房子中。 他正想把这一发现告诉戚中期,哪知就在此时,忽隐隐听得有谈话之声传人耳鼓。 赵子原初初一听,还以为那阵谈话声是在右侧房间响起,他睁眼一望,那两间房中仍然空无一物! 赵子原心想: “怪了,这声音是从哪里响起的?” 他再度闭上眼睛凝神静听,只听一人说道: “事情办的如何?” 说话的声音苍老,显然不是鬼牢老人所发,赵子原心中正在猜疑,只听鬼牢老人接口道: “他们正陷在楼上!” 那苍老声音道: “赵子原如何?” 鬼牢老人道: “也在楼上!” 那苍老声音“嗯”了一声,道: “先把这小子困住一下也好,不过这小子十分机警,你得告诉各方面的人都要加以注意!” 鬼牢老人道: “我知道!” 那苍老声音又道: “甄陵青呢?” 鬼牢主人道: “已送到鬼牢去了!” 那苍老声音道: “也好,也好,叫这丫头吃些苦头也好,还有那个姓戚的是不是也在楼上?” 鬼牢主人道: “他正和赵子原一起!” 说到这里,忽听一人道: “鬼斧大帅到!”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想鬼斧大帅摩云手也到了,那么刚才说话那人又是谁呢? 那苍老声音道: “来的正好!说我有请。” 接着响起摩云手的声音道: “不敢当,不敢当!” 那苍老声音笑道: “大帅如再不来,老夫正要派人去请,想不到大帅倒先来了?” 摩云手道: “单总管,有什么事吗?” 赵子原心中一动,暗想摩云手呼那人为单总管,难不成他便是水泊绿屋的总管单金印么? 他这样一想,懔念陡生,要知他已曾听说过那单金印虽名水泊绿屋的总管,其实他武功之高并不在摩云手之下,假若单金印会在此地,那么水泊绿屋的三名主人必有一人也在这里! 事实上赵子原料的不错,和摩云手说话的正是单金印。 单金印道: “有事,有事,不知大帅可曾接到天罡双煞通知?” 摩云手道: “什么通知?” 单金印道:“一月之后,在太昭堡有一场黑白之会,大帅真不知道?” 摩云手道:“老夫真个不知,总管不妨说说,到时参与的都是些什么人?” 单金印笑道:“自然大帅也算上一份!”摩云手道:“其余的人呢?”单金印道: “咱们这里三位主人,还有便是天罡双煞了!” 摩云手道: “对方都是些什么人?” 单金印道: “根据一般判断,除了东后之外,灵武四爵也可能参加!” 摩云手惊道: “灵武四爵也会参加么?” 单金印道: “大帅感到意外?” 摩云手道: “老夫的确感到意外,要知灵武四爵虽是武林中人,但他们一向不与武林中人来往,只有老四太乙爵例外!”单金印道:“为何太乙爵例外?” 摩云手道: “大乙爵喜爱山水,生平邀游江湖,每遇不平之事,说不定会伸手管一管,其他三人就不一样!” 单金印道: “如此说来,咱们应该设法阻止另外三爵!” 摩云手道: “另外三人亦是萍踪无定,要找他们只怕不容易!” 单金印道:“那就更好办了!”摩云手道:“总管此话怎说?” 单金印道: “眼前情势非常明显,既是他们萍踪无定,那么要找他们自然很不容易,我方如此,对方亦然!” 摩云手一拍手道: “不错!” 单金印道: “若然如此,到时对方能参加之人不过东后而已,大帅请想,合我等之力难道敌不过东后?” 摩云手道: “单总管的话虽不错,但可能还忽略了两个人!” 单金印道: “哪两个人?” 摩云手道: “一个姓谢,名字与总管相同!” 单金印笑道: “大帅说的是谢金印?” 摩云手道: “不错,正是此人!” 单金印道: “老夫听说他到太昭堡来了一趟,不过他此举据事后判断乃是别有用意,要不然他早归隐了!”摩云手道:“他到太昭堡有何用意?”单金印笑道: “大帅难道忘情了么?太昭堡曾毁在他的手下,当他事后知道自己与赵子原的关系之后,他再度做出一次血洗太昭堡之事,尔后飘然而去,直到现在不知所终!” 摩云手道: “他为什么要再度血洗太昭堡呢?” 早金即道: “他要把太昭堡归还赵子原呀!” 摩云手道: “谢金印也可谓用心良苦了!” 单金印道: “为自己骨肉亲人,这也算不了什么用心良苦,但不知大帅说的另外一人又是谁?” 摩云手道: “老夫要说的正是赵子原!” 单金印哈哈笑道: “老夫小设计谋,赵子原如今已陷身于此!” 摩云手大喜道: “在什么地方?” 单金印道: “在鬼牢楼上!” 摩云手喜道: “他现在情形如何?” 单金印道: “刚刚陷住不久,大概让他困饿两天,咱们便可去轻易收拾他了!” 摩云手道: “如此一说,这一黑白之仗,咱们赢定啦!” 单金印道: “那是当然!” 摩云手道: “天罡双煞那方面知道这个消息了么?” 单金印道: “老夫正待派人去通知,大帅便已来到,来来来,为了预祝胜利,咱们先喝上几杯再说” 摩云手笑道: “理当叨扰!” 赵子原听到这里,下面的话已不复再闻,他微微睁起眼睛,只见戚中期含笑而立! 赵子原问道: “戚兄想出通路了么?” 戚中期道: “兄弟倒没想出什么?” 赵子原道:“戚兄刚才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戚中期道: “兄弟并没听到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见赵兄脸色时喜时忧,想必赵兄有所发现?” 赵子原低声道: “不瞒戚兄说,兄弟刚才听见鬼斧大帅和单金印的谈话声!” 戚中期哦了一声,也低声道: “他们谈了些什么?” 赵子原便把听到的事说了出来,戚中期一听,忙道: “这就怪了,兄弟跌坐之处没有听到谈话声,独有赵兄跌坐之处可以听到,那么赵兄跌坐之处必有蹊跷!” 赵子原心中微动的道: “可能不错!” 两人也不多说,便在赵子原跌坐的地方找寻起来,找了一会仍没找到什么,忽听一人说道: “两位施主不必找了!” 赵子原和戚中期闻言大吃一惊,要知两人功力俱非泛泛之辈,来人到了近处两人皆未觉察,那么来人武功之高,当也不言可喻了。 两人抬头一望,黑暗中只见一名老僧人含笑而立,那僧人一脸慈祥,似对两人都无恶意,戚中期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那僧人道: “老衲大悔!” 戚中期喃喃的道: “大悔,大悔禅师,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呀!” 大悔大师道: “老衲方外之人,轻易不涉足武林,施主自然难知贱名!” 戚中期道: “然则大师有何见教?” 大悔大师道: “老衲欲带两位脱出此地,两位施主可信得过老衲?” 赵子原心中暗想这大悔大师看来极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岂非作怪! 大悔大师道: “大师此举诚属好意,但在下……!” 大悔大师道: “施主可是怀疑老衲是此间的人么?” 戚中期坦然道: “不错!” 大悔大师笑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施主说,老衲数年前曾到过此地,是以对此地路径十分熟悉!”戚中期道:“大师数年前便到过此地了么?”大悔大师道:“然!” 戚中期道: “在下请教,斯时此地是否有人?” 大悔大师摇摇头道: “此地虽然有人,只不过一般守护之辈,且不如今日之多,所以老衲料定水泊绿屋主人眼下必已全部到此地来了!” 戚中期道: “大师高见,水泊绿屋主人真个已搬到这里?” 大海大师道: “事不宜迟,两位应该作速离去,需知水泊绿屋三位主人俱不是好招惹的,两位武功虽高,只怕也无法与彼等缠斗,为两位计,还是快走为上!” 赵子原道: “谢谢大师关心,只是小可还要追寻袭杀世叔的仇人。” 大海大师叹道: “赵施主为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地凶险万端,就是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 赵子原怀疑的道: “大师好像对小可之事知道的十分清楚?” 大悔大师微微笑道: “不瞒赵施主说,老衲比两位先到一步,是故两位情形老衲都瞧的清清楚楚!” 赵子原道: “然则甄姑娘陷身之事大师也瞧见了?”大悔大师道: “不错!” 赵子原皱眉道: “诚如大师所说,小可暂时虽可罢却替世叔报仇之念,但甄姑娘却是同行之人,就算小可与戚兄能够脱险,但对甄姑娘总不能不救!” 大悔大师赞道: “赵施主有此心意,足见平日行事肝胆照人,老衲既要带两位脱险,自然不能不照顾两位的同伴!” 赵子原喜道: “原来大师早已存心要救甄姑娘了?” 大悔大师道: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哪有见危不救之理!” 赵子原想起刚才听到单金印和摩云手谈话之事,一个奇怪的念头掠过脑际,忽然问道: “大师认识鬼斧大帅摩云手么?” 大悔大师淡淡的道: “闻名而已!” 赵子原道: “适间鬼斧大帅也到了这里,不知和单金印在商讨什么?只是没有听到水泊绿屋的主人声音!” 大悔大帅道: “也许他们另有要事,亦未可知。” 赵子原道: “然则鬼斧大帅又到此何事?” 大悔大师沉吟一会,道: “赵施主不是知道他们有一月之约么?” 赵子原脱口道: “这个大师也知道?” 大悔大师道: “不瞒施主说,老衲也曾到太昭堡去过,其时赵施主刚走,老衲曾听那天罡双煞谈起此事!” 赵子原疑心大起,道: “然后大师就跟着小可来了是么?” 大悔大师摇头道: “非也,老衲因见天罡双煞在太昭堡落脚,当时就猜知绿屋主人可能就在附近,当老衲前来寻找之时,赵施主已到此地,老衲因怕绿屋主人都在此地,所以到别处走了一趟!” 赵子原道: “明人眼前不作谎语,大师好像跟着小可似的。” 大悔大师苦笑道。 “赵施主如真要怀疑老衲,老衲百口莫辩……” 话未说完,突然喝了声: “当心,有人来了!” 赵于原和戚中期心中俱是一惊,暗忖这和尚好精深的内功,我们尚未发现有人,他便先听见了。 转念之际,果然一阵足步声从远而近,不久楼内突然现出三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鬼牢老人,第二个老者赵子原不认识,第三人赫然竟是鬼斧大帅摩云手。 那名老者目光从大悔大帅身上扫过,冷冷的道: “这位大师面生的很!” 大悔大师道: “单施主名震武林,老衲无名小卒,单施主自然要感到面生了!” 赵子原心中微微一动,心想大侮大师呼那老者为单施主,想必他便是水泊绿屋的总管单金印了? 第三十九章 高手云集 赵子原猜的不错,那老者果然就是单金印,他和摩云饮酒相叙,只因摩云手想看看赵子原究意是一种什么处境,所以单金印才临时把他带了上来。 单金印道: “大师可是少林的高僧?” 大海大师道: “老衲不配!” 单金印皱眉道: “然则大师是昆仑的和尚了?”大悔大师道:“老衲也不配!”单金印冷笑道: “既非少林,又非昆仑,想必是打野食的和尚?” 这话说的很挖苦,哪知大悔大师竟坦然承认道: “施主说对了,老衲正是打野食的和尚!” 单金印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大悔大师道:“这里有路,老衲便能进来!” 单金印脸色微变的道: “这样看来,你对这里并不陌生!” 大悔大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不说话,只微微一笑处作回答。 单金印心中甚怒,但他见大悔大师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又不敢造次,转脸对摩云手道:“大师可识得此人?”摩云手道: “有些地方甚熟,就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单金印道: “且不去理他,大师不是要瞧赵子原么?他如今正在大帅面前!” 摩云手道:“总管准备将他如何发落?” 单金印道: “老夫想先饿他两天,待他精疲力尽之时,然后再受尽一番‘万劫轮回’之苦!” 摩云手道: “这个办法倒也不错!” 鬼牢老人道: “假若大帅还有更好的办法,咱们也可以将主意改变过来。” 摩云手道:“他可够分尸之刑么?”单金印接道:“然则最后给他一个分尸之刑亦可!” 赵子原冷冷的道: “你们是什么东西?” 单金印嘲道: “你死定了,还敢出口骂人?” 赵子原恨声道: “赵某不但骂人,还要宰了你!” 单金印哈哈大笑道: “你也配?” 赵子原道: “配与不配,你一试便知!” 说话声中,人已大步欺了过去! 鬼牢老人横身一拦,喝道: “你想干什么?” 赵子原冷哼道: “你们如要赵某死去,赵某至少得找几个伴儿!” 手掌一挥,一股飚风已暴迸而出! 鬼牢老人大吼道: “赵子原,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吼叫声中,右掌已疾迎而上! “轰”然一声,双方掌劲一触而着,鬼牢老人身子晃了两晃,终于稳不住身形,“蹬’’的退了一步。 戚中期冷冷的道: “你大不自量力了!” 鬼牢老人喘了一口大气,道: “小子,你说什么风凉话?” 戚中期不屑的道: “在下瞧你只能去看守牢儿,还不配到这里来动手动脚!” 鬼牢老人大怒,正想奋身扑上,忽听单金印叫道: “慢一慢!”鬼牢老人道:“老夫非杀了赵子原不可!”单金印道: “你不是他对手,待老夫来收拾他!” 鬼牢老人心中虽然不服,但因单金印身份在他之上,他只好悻悻退过一边! 单金印向前跨上两步,道: “赵子原,这一次老夫要试试你在兵器上面的功夫!” 赵子原道:“听便!”单金印道:“老夫先让你出手,你还不拔剑?” 赵子原哂道: “在你面前,赵某尚不屑为之。” 单金印大怒道: “你敢在老夫面前托大?” 右手五指紧扣剑柄,一股浓重杀机已隐隐透了出来。 赵子原哼道: “要出手便出手,何必装腔作势?” 单金印骂道: “好小子,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胡吹什么大气!” 蓦见剑光一闪,满室银光飘飞,一股咻咻剑气直向赵子原罩了过去! 赵子原连忙向右边错开二步,哪知单金印的剑式就好像生了眼睛一般,跟着向右边推移过来。 赵子原心中一凛,向后一退,情形亦复如此,革金印的剑力甚强,几乎迫的赵子原无暇伸手拔剑。单金印嘿嘿的道:“小子,你认命吧!”大悔大师冷冷的道: “施主也不必口出大言,假若赵施主使用‘扶风三式’中的‘下津风寒’,施主即无幸理!” 赵子原心中一动,猛然一提真气,硬生生的把剑拔了出来,一道银虹凌空连打三折,数十道光圈由下而上平推而出,正是那招“下津风寒”! 这招一出,单金印立刻感到压力强大无比,迫的抽剑一退,但赵子原却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扶风三式的第二招跟着施出,只听“嗤”的一声,单金印肩头已中了一剑,惨叫一声,向后暴跌五六步。赵子原冷冷的道:“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单金印扶着肩头,摩云手走了过去,问道: “单兄伤势如何?” 单金印摇摇头道: “还不碍事,大师有金疮药没有?” 摩云手从身上拿出一包药替单金印敷上,然后笑道: “单兄这一招虽然败了,但却败在两大高手联手之下!” 单金印点点头道:“是的,若不是那老和尚多嘴,老夫未必会败!” 摩云手道: “单兄知道那老和尚是谁么?” 单金印道: “老夫尚未见过!” 摩云手摇头道: “单兄不但见过,而且还和他很熟!” 单金印怔道: “他是谁?” 摩云手道: “单兄真个想不起来么?” 单金印道: “老夫早已想过,实是不知在何处见过他?” 摩云手道: “兄弟提出一个人来,单兄必定非常熟悉!” 单金印道: “这人是谁?” 摩云手一字一字的道: “谢——金——印——” 这三个字一出,不但单金印和那鬼牢老人震骇住,便是赵子原和戚中期也惊呆了。 单金印指出大悔大师惊疑的道:“大师说他就是谢金印?”摩云手点点头道: “不错!” 单金印怀疑的道: “以谢金印的性格,他会出家?” 摩云手嘲道: “一个专门以杀人为活的人,当他手杀软的时候,他会是放下屠刀的,更何况……”鬼牢老人道:“怎么样?”摩云手道: “何况他还为了亲子之恩,最后竟致骨肉相残,是故一念之间出了家!” 鬼牢老人指着大悔大师道: “你真是谢金印?” 大悔大师合什道: “善哉,善哉,施主认为老衲是么?” 赵子原站在一边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不断念着“大悔”两个字,别人不信,他倒有些信了。 戚中期怀疑的朝大悔大师望了一眼,道: “大师如真是职业剑手谢金印,何妨但白承认!” 大悔大师笑道: “老衲足迹虽甚少涉足江湖,亦知谢金印早于数月前死去,施主怎能将老衲与他相提并论?” 摩云手嘿然冷笑道: “谢金印名虽死了,其实人却没有死!” 大悔大师冷冷的道: “大师何必故加老衲以罪?” 摩云手哂道: “你便是谢金印又何罪之有?” 大悔大师道: “老衲明明是另外一个人,大师为何偏要指黑为白?” 摩云手道: “大师欲盖弥彰,若不是你叫赵子原施出那一记‘下津风寒’,老夫又怎能认出你来?” 大侮大师道: “这话说来更属无稽,即便老衲不说,难道赵施主还不知道用这一招破敌么?” 摩云手道: “你从何得知姓赵的会使‘扶风三式’?” 大侮大师道: “赵施主名满天下,他会使哪几种武功,谁人不晓?” 摩云手哼道: “你倒会强辩!”大海大师道:“老衲用不着对施主强辩!” 摩云手嘿嘿的道: “任你舌灿莲花,老夫只要试你一试,便知详细!”他手执大斧,向前欺了过来。 大悔大师脸色沉凝,表面虽不言语,其实暗中却充满了戒备之情! 摩云手更不多说,走到相距大悔大师五步之处,大斧一摇劈了过来。他目的在试大悔大师的身份,出手毫不容情,大斧从头往脚劈下,其势又狠又快! 大悔大师步子横移,但摩云手出手的方位极是准确,大悔大师身子一动,他的斧头跟着罩到。 大海大师只得把步子一停,说道: “施主如此相逼,老衲只好放肆了!” 双掌举起,掌风分由上下两路击去,堪堪托住了摩云手的大斧攻势! 摩云手喝道: “好手法!” 说话声中,手腕一翻,斧刃所劈,几乎盖住了海大师半个身子! 摩云手不但出手凶狠,尤其是他斧刃所带起的凌厉气劲,更有一种“虎虎”迫人的威势。 大悔大师身子诡橘的打一转,双手互绞,旋忽间闪过摩云手一击。 摩云手叫道: “你还想保住武功不露么,老夫非叫你谢金印现原形不可!” 手腕一振,蓦然间化成千万道斧彩,分从四方八面向大悔大师攻了过去! 怄一招来势更凶,大海大师若不以本身杀招相抗,其势万难逃得过去! 赵子原在旁瞧的清楚,他此刻心情甚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大海大师确是谢金印化身无疑,他此刻倒真有点作难了。 他虽然恨死了谢金印,但谢金印总是他的父亲,早时在谢金印身份未明之前,谢金印还曾给予他无限的关照,就事论事,他能恨谢金印吗? 再说,在京城他还曾把谢金印迫下过悬岩! 在这电光石火刹那之间,他脑中也不知打了多少转,他想不管怎样,过去的事总过去了,他现在已不是谢金印而是大悔大师了,我还惦念着过去那事干嘛! 赵子原这样一想,顿觉心胸坦荡,想也不想,飞身掠了过去,长剑翻飞,口中同时大喝道: “住手!” 这一剑他力图抢攻,是在化解大悔大师之危,只听“当”的一声,斧剑相交,赵子原和摩云手都退了一步。大悔大师合什道:“谢谢赵施主援手之情!”赵子原道: “大师不必言谢,小可是看不惯别人以兵刃相加于一个不动兵刃之人而已!” 摩云手冷冷的道: “你父子究竟还是父子,何必用言掩饰!” 大悔大师道: “施主已在老衲身上试了三斧,何曾看出老衲是什么谢金印来?” 摩云手哼道: “你的个性老夫并不是不知道,你想洗刷过去恶名,所以至死也不肯有用本身武功来接老夫的招式!” 大悔大师道: “施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老衲实是不解施主是何居心?” 摩云手道: “老夫非迫你在赵子原面前现出原形不可!”大悔大师笑道: “施主单凭一张利嘴指老衲是谢金印,这且不谈,最后又以武相加,如今这两种办法都行不通,敢问施主还想用哪种下流手段?” 摩云手恨道: “谢金印,你才是好一张利嘴!” 顿了一顿,随对单金印道: “单兄,这里已没有多留下去的必要,咱们走吧!” 戚中期哼道: “好容易,你们要走便走么?” 摩云手冷冷的道: “怎地?难道你想硬将老夫留下不成?” 戚中期道: “至少你们得把人放出来广单金印哂道: “你要咱们放谁?” 戚中期道:“甄姑娘和青凤!”单金印嘲笑道: “姓甄的是自投罗网,至于青凤嘛,哼哼,她早已是这里重要成员,你不用多操心了!” 打了个手式,与鬼牢老人和摩云手向暗道隐去! 戚中期怒呼道: “想走,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说话声中,人已飞身扑了过去! 这时单金印和摩云手快隐人暗道,但戚中期身法甚疾,右手一伸,已堪堪抓到走在最后的摩云手!摩云手身子一旋,反身就是一板斧,同时喝道:“小子,你找死!” 他出手迅疾,尤其又是淬然出手,全身功力几乎都汇集在手臂之上,斧招飞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戚中期也自不凡,临危不乱,当摩云手斧光一闪之际,他猛然一吸真气,突然身子向上升起,摩云手那一斧从他脚下划过! 摩云手哂道: “好身法,你慢慢在这里消磨吧!” 身子一转和单金印鬼中老人倏然无影无踪。 戚中期飞坠下来,当他走到墙边一望,哪里还有人影,不由怔怔站在那里发呆。 大悔大师叹道: “施主别发愣了,还是先随老衲离开此地为妙!” 戚中期道: “这鬼斧大帅真个名不虚传,适间若非在下闪避的快,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大悔大师微微笑道: “摩云手大斧虽利,仍难是四爵之敌,走吧,说不定咱们此去见会着那青凤姑娘亦未可知!” 戚中期拱手道: “有谢大师带路!” 大悔大师道: “两位请随着老衲而行,步法千万不可错乱!” 戚中期道:“在下知道!”大悔大师说过之后,当先举步行去,在一处墙角略一触摸,面前悄无声息出现一条通道。 赵子原和戚中期在后面跟着,两人一直跟随大悔大师的步法而行,丝毫也不敢大意。 三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其中弯弯曲曲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前面的大悔大师兀自毫无停下来的迹象,戚中期奇怪的道:“大师,咱们现在究竟往哪儿走?” 大悔大师道: “自然先去救人!” 甄中期道: “先救甄姑娘么?” 大悔大师道: “说不定施主的朋友青凤也在那儿!” 戚中期大喜道: “大师如何得知?” 大悔大师道: “不瞒施主说,水泊绿屋此处老衲曾来过多次,对于这里的情形尚略知一二!” 戚中期道:“然则此去鬼牢尚有多远?”大悔大师道: “原本不需半盏热茶时间,但老衲却故意绕了一大段路!” 戚中期怔道: “敢问这又是何故?” 大悔大师道: “施主何妨多想一想,单金印他们离去之后下一步该作何事?” 戚中期沉吟了一会,道: “可是监视咱们?” 大悔大师点点头道: “甚是,所以老衲才故意绕了半个圈子的路,先脱出了他们的监视,然后再作救人之计广戚中期拱手道:“大师高见,在下佩服的紧!”大海大师淡然道: “施主谬赞了!” 赵子原道: “小可倒想起了一件事来!” 戚中期道: “赵兄想起了什么事?” 赵子原道: “此地既是水泊绿屋,咱们除了发现刚才那两批人之外,没有再发现别的人,岂非怪事?” 戚中期道: “不错,此事的确使人费解,按理来说,水泊绿屋该不止这些人才对!” 大侮大师道:“两位施主谬矣!”戚中期道: “大师有何高见?” 大悔大师道: “事实上水泊绿屋的人原来就不多,除了三位主人近身侍从和一般守护人等之外,并没有什么人了!” 戚中期道: “然则他们要总管何用?” 大悔大师道: “单金印只负责管理产业,当三位主人不在之时,水泊绿屋便以他当家,如此而已!” 戚中期道: “想不到水泊绿屋在外面声名如此之大,内面却如此空虚,他们未免太过自信了!” 大悔大师笑道: “其实不然,由于水泊绿屋在江湖上名气太大,抱着好奇心到此地来探究的人倒是不少,但最后是进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要不然,这里又要什么鬼牢?” 赵子原道:“咱们现在可否到鬼牢去探探?” 大悔大师用手朝前面一指,道: “这不就是了么?” 赵子原和戚中期随着大悔大师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不远之处有几点绿火在闪动,那几点绿火飘忽不定,在黑漆漆的情况中看来,使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戚中期寒声道:“那可是鬼火?”大悔大师笑道:“施主也相信鬼魂之说么?” 戚中期道: “然则那是白骨磷火了?” 大悔大师道: “不错!” 举步往前走去,距离越近,磷火越多,三人目光所及,那所在甚为空旷,闪烁磷火总共约有数十堆之多! 大海大师合什道: “善哉,善哉,这些都是到水泊绿屋的冒险者,如今他们都不幸葬身鬼牢,他们死后,尸骨未葬,白骨暴露,以致形成一堆堆磷火,两位施主别小看这些磷火,其实这些磷火还有点门道!”赵子原目光一扫,道:“这些磷火似是按照什么阵式摆置的?” 大悔大师道: “赵施主目光如炬,老衲钦佩的紧!” 赵子原道: “眼前事实俱在,此阵式的布置好像是八卦,但仔细一望,却又不是!” 戚中期道: “然则是……” 话未说完,忽然当中磷火一亮,一人应声道: “然则是老夫不成?”赵子原一望,不禁脱口讶道: “水泊绿屋三主人莫许!” 此刻的莫许与往日不同,在磷火映照之下,只见他那一张脸惨淡淡的,他仍然坐在车中,只是推车人却没有了,身边只有公孙大娘在侧。戚中期惊叫道:“他就是水泊绿屋的三主人?” 戚中期道: “不错!” 戚中期摇摇头道: “真想不到像这么样一个怪人也身为水泊绿屋的主人?” 莫许冷笑道: “小子,你的眼光倒是很俗啊!” 戚中期道:“好说,好说!”莫许目光一抬,冷笑说道: “不管好说坏说,尔等来到此地,准死无疑,你敢过来么?” 戚中期冷声笑道: “又有何不可!” 正欲大步跨上,大悔大师叫道: “施主且慢!” 戚中期道: “此人目中无人,便待在下先会会他!” 大悔大师道: “施主少安勿躁,还有贵客到了!” 戚中期怔然道: “是谁?” 一人冷气森森的道: “小子你比谢金印差的多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口音,但那阴森森的声音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她声音说出之后,人却并未现身,大悔大师冷笑道: “女娲,你何必装模作样,既然已经来到,何不现身一见?” 那冰冷声音道: “谢金印,你真希望我出现么?” 大悔大师沉道: “谢金印已死,老衲希望你不用信口开河!” 那冰冷声音道: “你瞒得了别人,焉瞒得了我,谢金印,你叫老娘出来,何不也叫你的朋友也现身一见?” 戚中期和赵子原心中都感到奇怪,暗想这哪里有什么别的人呀? 转念未定,只听大悔大师道: “女施主硬要把老衲和谢金印扯在一起,老衲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老衲这几位朋友借身得很,在你那几位搭档还役现身之前,老衲的朋友是不会出现的。” 那冰冷声音哼道: “谢金印,你倒真够好猾!” 大悔大师道: “彼此!女施主是否要把月后之约提前于今日举行!” 那冰冷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何用老娘多说!”大悔大师道: “先请水泊绿屋大主人出现如何?” 那冰冷声音道:“能不能先请太乙爵出现?”赵子原心中一惊,太乙爵也来了么? 一人笑道: “老夫现身又有何不可?” 一阵足步声音响起,果见太乙爵从对面走了出来。 太乙爵出现那条走道甚是隐秘,莫说赵子原和戚中期发现不出来,就是大悔大师若不是在事前有所发现,也未必知道太乙爵会在这里? 赵子原和戚中期一见,双双拜了下去,一人口称师父,一人口尊四爷,太乙爵笑道: “咱们这是不期而遇,他俩赶快起来!” 赵子原和戚中期先后立身而起,大悔大师合什道: “老衲这里有礼了!” 太己爵笑道: “大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喜可贺。” 大侮大师道: “不敢,全仗施主一句金言!” 这话大有玄机,除当事人之外,其他的人只怕听不出来。 太乙爵朗声道: “哪里,哪里,大师过谦了!” 大悔大师道: “昔日承教,老衲已看透了人生,今日此事老衲却有不得不来之苦!” 太乙爵道: “大师苦心惟天可表,已不需顾及其他了!” 大悔大师道: “谢谢施主!” 那冰冷声道: “你们也不需叙旧,还有普贤爵为什么没有出现?” 太乙爵道: “他来是早来了,只是现在还不到出现的时候!” 那冰冷声音道: “这又为了何故?” 太乙爵道: “冰血魔女,你故发痴呆么?” 冰血魔女道: “我真不知道!” 太乙爵道: “那你为何不把西后请出现!” 冰血魔女道: “那你为何不把金鼎爵请出来!” 太乙爵哈哈笑道: “他们还在等天罡双煞呢?” 此话一出,赵子原不由心头一震,暗想原来天罡双煞和西后都到了,假若再加上一个摩云手,那么对方实力是难以轻敌了! 第四十章 最后一战 冰血魔女哼道: “吴大侠和周大侠也在等一个人!” 太乙爵道: “等什么人?” 冰血魔女道: “你这是明知故问么?” 太乙爵冷冷的道: “与老夫同行之人只普贤与金鼎二兄,余外之人老夫一概不知!” 冰血魔女道: “你把东后也忘了么?” 太乙爵闻言冷冷笑道: “真是幸会,老夫原来不愿过问民事,是一个偶然念头想到水泊绿屋瞧瞧,哪知来到之后发觉情形有些不对,便一直隐身不出,谁料竟是这么多的老朋友先后来到此地,真是幸何如之!” 忽听一个冷冷的道: “好说,好说,大家既然都是不期而遇,也正好了结双方之间一笔死帐,太昭堡之约何不就在今天举行?” 声落人现,竟是那摩云手走了出来。 太乙爵笑道: “也好,老夫从来不管闲事,这次就多操一点心吧!” 顿了又顿,旋对两旁叫道: “有请两位兄长!” 语落,只听一阵足步声音从一左一右响起,先是普贤然后是金鼎走了出来。 在太乙爵这边之中,只有赵子原和戚中期辈份较低,两人少不得又向金鼎普贤二爵见过礼,大悔大师却以平辈相见。普贤爵道: “老四,这趟麻烦都是你找来的!” 大乙爵道: “我只不过想到这里瞧瞧,哪知竟会碰到这么多故旧之交,三哥,你说这不是人生一大乐事么?” 普贤爵道: “乐则乐矣,只是少不得动起火来大家又要吹胡子瞪眼睛,我己有几十年没有活动筋骨了,乘这个机会活动活动也好!” 摩云手笑道: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少时老夫要领教普贤兄的‘九玄神功’!” 普贤爵道: “老夫自当奉陪。” 大悔大师道: “女蜗,这么多朋友都出现了,你怎么还这样小气?” 冰血魔女道: “老身何处地方小气?” 大悔大师道: “不管怎样?咱们来到此地是客,你看你这里黑漆漆的就和鬼域相似,岂是待客之道么?”冰血魔女哼道:“你可是有些怕了?”大悔大师不屑的道: “老衲方外之人,何怕之有?” 冰血魔女道:“然则这样不是很好么?” 大悔大师哼道: “邪魔外道,究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莫许喝道: “谢金印,你居然敢出口骂人?”大悔大师道: “老衲称尔等为邪魔外道,这便算是骂人么?” 太乙爵笑道: “大师,你何必与他们一般计较?” 大悔大师道: “四爷有所不知,此地满是机关,若不亮起灯火,老衲真担心咱们会上当!” 太乙爵笑道: “大师所见极是,却不知老夫兄弟进来之时,早把此间所有机关都已全部关闭!” 莫许闻言叫道:“太乙爵你好大的胆子!”太乙爵哂然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夫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 突听一人道: “对极,对极,但老夫仍怕你们走不出此地。” 众人循声望去,时间不大,只见天罡双煞先后走了进来。 大悔大师道: “贵方究竟还有多少人,何不一并请出!” 冰血魔女道: “咱们老大少待就到,在她在到之前,咱们不妨先打两场试试!” 大悔大师道:“这也使得!”冰血摩女向后边突然喝了声: “亮灯!” 刹那之后,只见一列灯光从远处亮了过来,那是一列十二盏灯笼,分别由十二名青衣女子拿着由远而近。 慢慢的,那十二名青衣女子走近了,这时四周景象也清晰可见! 原来这里是一间高大宽敞的房子,房中四方各有一个小的石墩,中间隆起一座土堆,在那土堆四周却放置了数十堆森森白骨,余外却一无所见。 赵子原暗暗称奇,心想这里不是叫鬼牢吗?为何没有看见牢房呢? 戚中期悄声道: “赵兄,这并不奇怪么?” 赵子原道: “戚兄是不是认为没有牢房?” 戚中期点点头道:“正是!”赵子原奇怪的道: “小弟也觉得奇怪的很,那座土堆又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大悔大师接道:“那座土堆便是牢房所在!”赵子原一怔道: “那土堆就是牢房么?” 大悔大师道: “正是!” 戚中期插嘴道: “然则为何没有看到牢房?” 大悔大师道: “牢房是在土堆下面,使用时用机关操纵,方才太乙爵说已把整个机关破坏,只不知现在又要如何进去了广戚中期道:“原来如此,想必甄姑娘便囚禁在那里了?” 大悔大师道: “不错,正是囚禁在里面。” 戚中期道: “假若要解救她,又应从何处着手?” 大悔大师道: “老衲此时尚不太清楚,待眼下此战完了之后,到时再想办法吧!” 说话声中,那十二名青衣女子都已站在墩上,冰血魔女叫道: “你们瞧见那座土堆了么?” 太乙爵道: “瞧见了又怎样?” 冰血魔女哼道: “你别先对老娘提问题,且听老娘说下去!” 顿了又顿,又道: “在那土堆四周还放置了数十堆白骨,不瞒你们说,那数十堆白骨乃是老身布下一道阵式,那道阵式看来虽然平淡无奇,但进去之人如想出来,不花费一点脑筋那是不成的。”太乙爵道:“咱们少待便在土堆上动手是么?”冰血魔女道: “不错!” 说话之时,悄悄对身旁诸人说了几句,只见天罡双煞和摩云手等人都点了点头。 大悔大师道: “四爷瞧出那是什么阵式了么?” 太乙爵道: “老夫也正要说一说,那阵式从表面上看去极像八卦阵,其实却不是!” 大悔大师道: “然则那是一种什么阵式?” 太乙爵道: “此阵来自西域,是以它的名字亦甚为古怪,叫着‘九结连环阵’!” 大悔大师脸色微动的道: “这名字当真新鲜得很!” 太乙爵道: “大师不妨仔细瞧瞧,那数十堆白骨乃紧紧相结,但其实却是九堆相结,这九堆连着那九堆,从数字上推算,应该是九九八十一才对,可是那九堆之中的四堆又已与别的白骨相连,只要能够认清其中四堆,然后从那四堆之中进出,便不到受困了!” 大悔大师合什道: “四爷高见,老衲佩服的很!” 太乙爵转脸对赵子原和戚中期道: “你俩听清楚了么?”赵戚两人一齐躬身道:“听清楚了!”大悔大师道: “等会这一战,老衲之意,咱们最好能推出一位运筹调度之人才是!” 大乙爵道: “东后转眼就到,老夫之意还是让她来调度比较恰当些!” 话声方落,忽听一阵细如蚊虫的声音说道: “四爷这么说,岂不折煞老身了么?” 声音虽细,但一言一句却十分清晰的打入耳鼓,场中之人无论敌对双方都是顶尖高手,知道说话的人正是东后,但她此刻起码距离现场尚有数十丈之遥,内功精深如斯,当真举世罕见。 众人方在惊疑,忽然又听得一阵清晰声音响起道: “武当刚别,又幸相逢,既来之则安之,姊姊又何必客气!” 说话的也是女子,不消说是西后到了。 东西二后先后来到,两人声音从不同方位响起,而且说起话来又那么文绉绉的,就真像亲姊妹一般。只听东后笑道: “妹妹,咱们都是自家人,你怎么也抬起我来了呀?” 西后道: “姐姐是众望所归呀!” 东后道: “妹妹,别在我脸上贴金了,倒是你才是众望所归呢!” 西后格格笑道: “我是这里主人,姐姐现在变做客人了,客随主便,姐姐就勉为其难一次吧!” 东西二后好像在说笑,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久之后,先后在鬼牢现出身来。 西后首先出现,身后跟着青凤和四名婢女,东后身后却只跟着赵芷兰和蓝玉燕二人。 敌对双方的人自然难免都要先后见礼,东后和西后脸上都笑盈盈的,就像没事的人一样。大悔大师道:“咱们方才之言,东后娘娘都听见啦?”东后笑道: “实是不敢担当这个重任!” 普贤爵道: “请不必客气!” 东后道: “按理该金鼎爵才对!” 金鼎爵道: “娘娘众望所归,就勉为其难一次吧!” 戚中期俏声对赵子原道: “其实二爷和三爷才客气呢!”赵子原也低声道:“这是礼让呀!”目视青凤,又道: “原来尊夫人已做了西后的侍女首领?” 戚中期痛心道: “她自甘堕落,我实为她不值!” 赵子原安慰他道: “戚兄放心,也许不久她会回到你身边来!” 戚中期叹道:“但愿如此!”只听大悔大师道: “娘娘不必推让了,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东后娘娘欲待再说,金鼎、普贤、太乙爵都一齐推举她,东后娘娘只好勉强接受下来。 这边推了东后,那边也是在一阵推让之下决定了以西后为首,他们推定了西后,那是因为西后身为水泊绿屋大主人,客不欺主,她顺理成章自是发号施令之人。 西后笑道: “姊姊,想不到我俩终于打对台了!” 东后也笑道: “说得是呀,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上下牙齿都常常厮磨,更何况我们姊妹?”顿了一顿,又道:“希望经过这次之后,我们的感情仍能和好如初!” 西后面色一变,冷冷的道: “那只有一个条件!” 东后道:“什么条件?” 西后道:“你让出东后之位!” 东后怔道: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西后冷声道: “那么我还有另一个条件!” 东后道: “你又有什么条件?” 西后道: “遵我为武林之主!” 东后笑道: “妹妹,就算我肯遵你为武林之主,别人只怕未必!” 西后道:“除你之外,别的人我根本不在乎!”太乙爵道:“好大的口气!” 西后冷冷的道: “我知道你们灵武四爵一定不服,所以我早已有了打算!” 太乙爵道: “什么打算?” 西后道: “便是今日之会,尽诛尔等!” 太乙爵大笑道: “好说,好说,娘娘有何能耐,何不现在施展出来?” 西后目光一扫,回顾摩云手道: “有劳大师先打头阵如何?”摩云手点点头道:“使得!” 说着,提着大斧走了出来。 他指着太乙爵叫阵道: “你敢不敢出来一战?” 太乙爵笑道: “有何不可!” 正待晃身而出,忽听东后叫道: “四爷请慢!”太乙爵道:“娘娘有何见教?”东后娘娘道: “咱们不可乱了阵脚,第一仗可由于原出战!” 赵子原躬身道: “晚辈尊命!”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摩云手冷冷的道: “赵子原,这是你自寻死路!” 赵于原冷声道: “摩云手,咱们曾数度相逢,每一次我都想与你决一死战,总是找不到机会,今日正好放手一搏!” 摩云手嘿然冷笑道: “老夫早欲置你死地,今日正好了却心愿!” 大斧一挥,霍地劈了过来! 赵子原身子一闪,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摩云手第二斧又跟着劈到! 他今次出手不比往日,招式凌厉,力道沉猛,进退之间,攻守有序,的确不愧大家风范。 赵子原连闪两闪,始终找不到一个机会还手,这时摩云手已连攻五六招,赵子原在斧光霍霍之中钻来钻去,险象环生,摩云手喝道:“小子,你认命吧!” 猛然一斧劈出,这一下他已看准时机,力道方位都用的恰到好处,赵子原若被他一斧劈中,非送命不可。 好个赵子原,临危不乱,双足一点,只见他身形微晃人已凌空弹起,半空之中拔出宝剑,一剑飞洒而下! 摩云手一招劈空,头顶上的赵子原已压了下来,他嘿然一笑,身子半转,反手一斧,同时喝道: “小子,你找死!” 只听“当”的一声,火光飞射之中,赵子原身子被震高少许,但是就在这时,他第二记剑式也跟着飞出,剑花错落中,已把摩云手上半身罩住! 摩云手再度一转,一连挥出三斧,硬生生的把赵子原剑式划开,扬声大喝道: “小子,老夫看你究竟能在空中停留多久?” 身子微退,大斧运足劲力,准备待赵子原将落未落之际攻出! 赵子原在空中完全凭藉着一口真气支撑着身子,当他真气慢慢散去之际,人也跟着下坠,别人不说,赵芷兰不禁大是替爱子担心! 赵子原身子越降越低,当他距离地面约有两丈之际,只听摩云手大吼一声,利斧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了过去! 敌对双方都不禁替赵子原担心,赵芷兰尤为焦急,叫道: “子原当心!” 喝叫声中,只见赵子原身子霍地一沉,摩云手的大斧刚好劈到,赵芷兰一声尖呼,哪知就在这时,突从赵子原手上暴发出千万道剑花,其势又劲又疾,摩云手本是上击的式子,此际却突然一窒! 赵子原要争的就是这一记先手,剑式由繁而简,蓦然化为两道光圈,弹射而落! 他这一下变招奇速,何况身子又在将下未下之际,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变化招式! 摩云手自然也不例外,心神微分,赵子原的剑式已乘虚而入,“叶”地一声,摩云手右肩已着了一剑,一时连大斧都把握不住,扑地摔在地上。 赵子原向后一退,笑道: “承让!” 他原可再出一剑把摩云手杀死,可是他没有样做,这正是他忠厚之处。 摩云手面如死灰,肩头血流如注,鬼牢老人连忙走过去扶住他,问道: “大帅伤势如何?” 摩云手摇头道: “不打紧!” 用左手从身上拿出一包金创药敷上,然后拾起地上板斧,叹道: “老夫横行一世,想不到最后败在一位后辈手下,今生今世还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罢了,罢了!” 迈开大步,向外面走去。 摩云手走了,但是他留给西后那边却是一种尴尬的场面,众人相互一望,冰血魔女恨道:“待我来打第二阵!”西后道:“二妹子小心!”冰血魔女道:“我知道!” 说着,大步走了出来。 东后目视大海大师,道: “有劳大师走第二阵如何?” 大悔大师合什道: “老衲遵命!” 说着,亦走向场中。 “谢金印,你杀人无数,今日可是你的报应!” 大悔大师笑道: “我佛有言,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老衲此来便是应劫,女施主不妨放手施为就是!” 冰血魔女冷笑道: “你也知道有今天么?” 大海大师道: “老衲虽知有今天,但是今天不一定能使老衲成佛!” 冰血魔女冷冷的道: “好说,好说,那么你不妨瞧瞧!” 说话声中,五指已虚虚抓了过去。 大悔大师神色湛然,抬起右掌封去。 冰血魔女道: “你以职业剑手为名,为何不用宝剑?” 大悔大师道:“出家人焉能妄动兵刃!”冰血魔女道: “你可是在老娘面前卖狂!” 大悔大师道; “老衲不敢!” 冰血魔女冷冷的道: “既然不用宝剑,死了可不是怪老娘!” 大悔大师道: “那是当然!” 冰血魔女厉啸一声,手臂暴伸,五指利甲如钩,迎面抓到! 大悔大师依然抬手一封,仍是一记只守不攻的招式。 冰血魔女叫道:“原来你不用宝剑只会挨打!”大悔大师平静的道: “说的是!” 冰血魔女那张脸原来惨淡的没有丝毫血色,此时动了真怒,脸色更是惨白怕人,只见他身子打了半转,指上弹出一缕尖锐劲风,咻咻有气! 东后叫道:“大师当心,她指风有毒!”大悔大师道:“老衲理会!” 手掌微撤,闪身退向一边。 冰血魔女尖呼道: “哪里走?” 身子一欺,踏过土堆上面白骨,直逼而至! 大悔大师一连转了三道圈子,冰血摩女丝毫也不放松的跟着转了三个圈子,指风如剪,紧追不舍! 在这种情形之下,大海大师如再转下去,势非落败不可,他也知道自己处境,所以在转到第四个圈子之时,忽然把身子一停,双掌同时举了起来! 他神色凝重,掌上发出一股宏大的劲力,硬生生的把冰血魔女弹出的指风托住! 冰血魔女道: “老娘就和你斗斗内劲也好!” 指风加剧,那尖啸之声有若裂帛! 大悔大师运足劲力,只守不攻,这样僵持了片刻,冰血魔女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大悔大师陡然大喝一声:“嘿!” 掌上飚风暴推而出,其势有如巨浪排空,声威惊人。 大悔大师这一掌已用足十成力道,非但将冰血魔女的指风逼了回去,反而把冰血魔女从土堆上震跌而下。冰血魔女站不住身子,“蹬蹬蹬”一连了五六步,一跤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西后脸色微微一变,惊道:“二妹子……” 她话未说完,冰血魔女已张口喷出一口血箭。 要知她刚才和大悔大师全力相搏,双方都用足全力,硬拼之下,内腑已然受了重伤,是以他那张脸色更加苍白怕人了。 单金印赶紧走了过去,颤声道: “二主人,快把这个服下去!” 从身上拿出两颗药丸替冰血魔女服下,又隔了一会,冰血魔女才缓缓站了起来,西后寒声道:“单总管,快扶二主人下去休息!”单金印应道:“遵命!” 扶着冰血魔女走了进去,西后朝左右望了一望,除她和天罡双煞之外,可战之人已不多,然东后那边还有东后和灵武三爵尚未出战,在气势上,显然胜了一筹。 黑煞道:“老白,咱们这边连输两场啦!”白煞道: “是罗!” 黑煞道: “你意思怎么样?” 白煞道: “老黑,你准备作何打算?” 黑煞道: “咱出个点子如何?” 白煞道: “你出吧!” 黑煞道: “咱们不是败了两场么?咱要一次赢回来!” 白煞道:“怎么赢法?”黑煞道: “咱俩同时出战不就赢了么?” 白煞点点头道: “好办法!” 说着,当先站了起来,又道: “咱俩同时出去,那么对方也该出来两个人才行!” 黑煞道: “那是当然!” 他俩好像自言自语,说过之后,双双走下场来。 普贤爵笑了一笑,道: “老四,事情可是你惹起来的!” 太乙爵道: “老三,你别责备我,你的意思我知道啦!” 普贤爵笑道: “既然知道了,那还等什么,上吧!” 太乙爵笑了一笑,道: “老三,这可是你拉我下水啦!” 说笑声中,两人亦先后走下场去! 黑煞冷冷的道:“咱们怎么比法?” 普贤爵道:“悉听尊便!” 黑煞道: “像咱们这种人,比刀比枪都不够意思,咱们还是斗斗内力如何?” 普贤爵道:“可以,只是有一条,如果承让,你二人必须交出免死牌来,归还原主!” 黑煞冷哼道:“你们若败了呢?”普贤爵道: “我们兄弟从此不再涉足江湖!” 黑煞沉声道:“一言为定!” 太乙爵笑对白煞道: “那么我找你啦!” 白煞哂道: “奉陪!” 双方各选就位置,四人八掌同时平平伸出,刹那之间,室内气劲弥漫,飚风大作。 双方各以真力相拼,双方都是不世罕见高手,自然这是一场罕见的决斗! 四人先还神态从容,到了最后,个个面红耳赤,须发俱张,再过一会,四人双足都隐下寸余。 旁观之人都替各自的人担心,因为这一仗无异是决定性的一仗,谁胜谁败便可决定双方的命运,旁观的人心理也都显得紧张无比! 蓦地,突听普贤爵一声大喝,掌劲如雷,轰然大响声中,他和黑煞的身子俱各一晃,但,黑煞却无法稳住身子,“蹬”的退了一步。 普贤爵笑道:“承让!” 黑煞颓然道: “今日一败,但有阁下在世一日,我从此绝不再出江湖!” 目视白煞,只见他马步摇晃,显然亦告不支,太乙爵“嘿”地叫了一声,把白煞震退三步! 黑白双煞相互一望,默然有顷,黑煞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递与普贤爵,然后二人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西后面如死灰,摇了摇头,亦自带了莫许、青凤、公孙大娘等向后走去! 东后叫道:“妹妹且慢!” 西后垂首道: “我和黑煞的处境相同,只要姊姊在世,从此绝不涉足江湖!” 说完之后,向前走了,刹时走的不知去向。 东后笑道: “事情终算办完了,我也该走了!王燕,你随我先走,芷兰可以暂留。” 大悔大师道: “老衲送娘娘一程。” 向众人合什一揖,随着东后向外走去。 太乙爵回顾赵子原道: “快去救人吧,太昭堡是令祖产业,你得好好加以维护。” 赵子原躬身应是,太乙爵、普贤爵、金鼎爵相视一笑,举步走了出去。 赵子原和乃母还有戚中期一齐躬送,戚中期最终失去了青凤,亦是心灰意冷,摇了摇头,伤心的走了。 赵芷兰带着赵子原从地下室中救出了甄陵青,最后走出水泊绿屋,向太昭堡而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