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下》 第一章 经过一整夜的“放松身心”,肉体是饱足的,神智是清明的。 可可枕着一堵强壮的胸膛,望着天花板,心神慵懒地飘浮着。 “你想,纳坦斯为什么要找荻荻?”心不在焉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摩挲。 在她小腹上游移的大掌一顿。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在我们第一次做爱之后?”他的嗓音在她的耳中隆隆震动。 “当然。为什么不?”她瞄他一眼,再枕回去。 身下的男人沉默一下。 “你没有任何问题吗?” “有啊!我不就在问了?” “我是指……”算了。她不再是他记忆中百依百顺的天旋,他最好尽快开始习惯这个事。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即使做事有点儿不瞻前顾后,有勇无谋,她的灵魂依然清新一如初生,不曾蒙尘。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当初放开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开朗快乐的天旋。 南拍拍她的臀部,自己坐了起来,下床撩起黑色的长裤套上,再到更衣室找件衣服穿,地上的那一件衬衫几乎被她扯碎了。 “如果我们要开始谈正事,我需要一点实质上的食物。”他回头看她一眼。 床上的她坐起来,两腿抱在胸前,下巴顶在膝盖上,精灵般的脸上有一抹奇特的笑容。 “怎么?”南对她挑了下眉。 “没事,我只是想到,在……”她瞄一眼墙上的投射钟。“六个小时以前,我还以为你是很危险的男人。” 他选了一件黑色衬衫套,扣好扣子,优雅的长腿转身走回床前,勾起她的下巴,重重印上一吻。 “在许多人眼中,我依然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的黑眸变深。“但是你永远不需要怕我。” 可可的心彻底融化。 天哪!她好爱这个男人。 他走回去撩出几件衣服丢给她,逞行离开房间。 可可“噢”了一声,把牛仔裤和上衣从脸上扯下来。 果然,是她的尺寸!咕咤两声,她穿戴妥当,一起出房去。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尺寸的衣服?”她坐在一张长餐桌前等着被喂,语气酸溜溜的。“还是,不同的女人来,你的衣柜里就有不同尺寸的衣服?” 南走向一座雪白的酒柜,长指滑过自己的众多私藏。 “相信我,我的女人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他回头看她一下,眼中是沉静的笑音。 可可满意地点点头,欣赏眼前的绝佳风景——他。 “西克丝,厨房里有什么食物?”他突然微扬声。 可可一愣,还来不及弄清他在跟谁说话,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柔和女音。 “冰箱里有翠玉炒饭、法式烤春鸡、意大利海鲜炖饭、天使细面,需要我为您先设定烤箱或微波炉吗?南先生。” 可可跳了起来。“有人在监视我们?” 那个声音一听就是从扬声系统送出来的。昨晚他们一路厮缠到床上,如果都被中控人员看得一清二楚,她一想到就整张头皮发麻。 南大笑起来——天,她喜欢他的笑声。而且他一定不常这么笑。 “西克丝,介绍你自己。” “方小姐,您好。”那道优美的女声有如音乐般悦耳的响起。“我是西克丝(cics),centralllntcontrolsystem。您在此间的任何需要都可以交由我处理。” “她不是人。”可可惊呼。 “西克丝是由天枢主导研发的人性化中央系统,我们跟国防部的下一项合约。”南选定一瓶适合早上喝的水果淡酒。 “听说比尔盖茨的家里也有一套类似的系统,他家一定跟你这里一样。”可可兴奋地道。 “比尔盖茨!”他嗤之以鼻,好像那位软体拒子和自己有多么不适合相提并论。 “抱歉。”可可吐吐舌头。 她喜欢可以这样毫无压力的和他抬杠。 “你想吃什么?” “起士汉堡。“可可毫不迟疑地道。 南摇头轻笑,“美办。西克丝,家里有汉堡吗?” “虽然不符合您的饮食习惯,但,是的,冰箱里有汉堡。”西克丝悦耳地回答。 一句“美国人”,再加一句“不符合您的饮食习惯”,说得那个爱吃垃圾食物的女人汗流侠背。 南走到厨房区,开了冰箱拿出生鲜的汉堡肉。 “等一下!你要下厨?”可可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不行吗?”他回头看她一眼。 “不,没事,我只是以为……”以为角落里永远躲着神秘的女佣等着蹦出来服侍他。 天啊!南集团的老板亲自为她做汉堡!这汉堡要是没吃完,她怕自己会被天打雷劈。 他整治好两个汉堡,端回餐桌去,可可发现了一些他在生活小节上的龟毛。例如,他不在意吃平民食物,可是吃饭一定要在餐桌,餐具一定要银器。他也不介意喝可乐——谁会在早上喝水果酒——可是一定要倒在水晶杯里。 他看似亲切随和,骨子里对生活品质有极高的要求,这就是她爱的男人。 “如果你身边有这么多方便的设备,为什么常常没事要叫瑶光?”她握起一个塞得饱饱、鲜美多汁的汉堡,心满意足地啃起来。 “瑶光不是女佣,她在南集团的职称是总裁特助。” 虽然许多他贴身的事务依然由她一手料理,这是主仆两人千百年来的老习惯,一直以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可实在饿坏了,顾不得什么吃相,一口气啃掉半个,终于解了点饥才慢下速度。 同样是吃汉堡,人家就是吃得像上等牛排一样的干净优雅。 “山姆·费雪是谁?”她一边欣赏他白牙陷入面包里的美景,一边闲聊。 南抓汉堡的手一顿。 “纳坦斯和山姆·费雪。”他慢慢咀嚼口中的牛肉馅。“还有其他男人你想问的吗?” “暂时先这样。”她愉快地道。 南把汉堡放下来,抓了张餐巾纸拭了拭手指。 他的女人对其他人的好奇多过于对他的,这是另一件需要习惯的事。 “山姆·费雪曾经是罗伯森的搭档。”他往椅北一靠,拿起水晶杯中的可乐浅啜几口。“他比罗伯森大几岁,入行的时间更早,罗伯森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像罗伯森现在带葛瑞丝一样?”可可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同意。“大约十年前,南集团和美国政府的秘密单位有一项合作关系,内容是针对国外几个……敏感的组织。” “ok。”可可在这方面pass。 “这个计画被敌人渗透了,一名情报员和他的线民陈尸在纽约市一间三流旅馆里,费雪是该案的承办警官,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南集团下的手。” 可可忍住问他“那你们有没有做?”的冲动。 他眼中的光芒一闪。“不,不是我们。被渗透的人是政府那一头,我们花了点时间找出叛徒是谁,甚至和费雪合作了一段时间。层级越查越高,最后来到一位官员身上。但是我们能收集到他涉案的罪证之前,他已经抢先一步让人将费雪灭口。” 看似平静的陈述里,处处是惊心动魄。 可可没有那么天真,当时他们要杀的人绝对不会只是山姆·费雪,他必然也是目标之一,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牵涉的机密太多,层级太高,不是一个纽约市警察可以应付得了。”他把水晶杯放下。“罗伯森一直深信费雪是我下令灭的口。或许某方面来说,他的死我也有责任,但我没有杀他,没有必要。” “那个官员呢?”沉默了片刻,可可轻声问。 南挑了下唇角。 “他又是另一回事。我让人将『移除』了。” 可可知道“移除”是什么意思。她又沉默下去。 南双眼直视着她。 “可可,我不符合传统对『好人』的定义,但我不滥杀无辜,我也不欣赏为了自身利益而牺牲无辜的人。许多人并不适合进入司法系统接受审判,有太多机密容易外泄,更多探员的身分会被曝光,人命会牺牲,司法也不见得制裁得了他。”他深深看着她。“由我来处理他等于帮美国政府一个大忙,许多高层人士都松了口气,包括你们称之为总统的那个人。” 他称呼美国用的是“美国政府”、“帮美国一个忙”、“你们称之为”等第三人称,仿佛这里并不是他的国家,虽然可可知道他确实拥有美国籍。 这块土地只是他选择的住所,他对待整个世界的观点就是如此,一个冷然的局外人。可可渐渐明了。 他周旋的领域可以明亮炫目如“时尚风云”,也可以黑暗阴森如情报厮杀,她的背心隐隐有一股寒栗。 或许山姆·费雪在接下案子的那一刻就死了,只是当时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费雪有家人吗?”她不想做任何评判,只是问。 “一个女儿。当时年纪还小,没有其他亲人,于是我为她安排了一位监护人出面领养,表面上和南集团查不到任何关系。由我们出面目标太大,”他解释。“不过她所有费用都是我支付的,我们定期联络。很聪明的一个女孩!有时刁钻得让人头疼。 可可背上的寒栗淡去,心头开始轻盈。 她喜欢他提到那个小女孩的口气,即使轻描淡写,依然掩不去底下的纵容喜爱,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亲。 那个小女孩在失去了一个父亲之后,得到另一个父性角色。虽然父母是永远无法被取代的,起码她没有被丢到庞大的社福体系里淹没。 南并不像外表那样的冷然淡漠!他也会关心、也会照顾、也会疼爱,只要对方是他认为有责任照顾的人。 “像长腿叔叔那样?”可可调侃。 “去掉那些可笑的爱情戏码。”南向她保证。 可可大笑。 “好,纳坦斯。”她举起可乐杯啜了一口。 南叹了口气。“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 “谢谢!”他话都还没说完,她抢先一步应了,免得他改变主意。 南无奈地望着她,被看的人一副小头锐面、捡到便宜的样子,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 犹记某人说过,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他很可怕呢!他又好气又好笑。 看了下墙上的钟,她惊呼一声,跳起来。 “我得走了,早上要去医院陪荻荻,下午还有两个摄影预约。” 她匆匆把盘子收一收,放到流理台去——这里的杯碗瓢盆随便打破一个可能都要花她半个月薪水,还是留给专业的去洗好了。 “医生说今天可以确定何时让她出院,我得开始替荻荻的出院做安排。”她在玄关找到自己的包包,天知道昨晚那种心神状态她为什么还知道要抓着包包出门。 顺长的玄黑身影从头到尾跟在她后头转。 离开前,她一手抓住大门,突然回头,直直望进他眼底。 “不是你不重要。” 不是你不重要。她说。 就因为太重要了,已经融成她的一部分,于是什么事都不需要再问,什么过往都不需要再说。 是真的也好,是幻境也罢,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再在乎。 这一生,他们两人相逢,并且再度相爱,这就是最重要。 第二章 南微微一笑,扶住她的颊,深深切切、如醇酒般的一个吻。可可闭上眼,让他的唇舌尽情的和自己缱绻。 “他们交合了。” 天机的灵识站在无垠虚空中,观视那亿万千百条命线聚集之所。每一条命有如水草般蠕动,有些互相纠缠,有些永远分开,有些命线终期一生只是静静独立。 忽地,一抹光点划破虚空,命线的温床受到震动,开始由慢而快,密密震动,到最后撼动了天地,无法隐匿。 天机身子微微一晃,立时被震回凡间,一双强壮的手立刻扶住她。 她双腿无力地软倒,雪白的脸上满是细小的汗珠。杨克急急将她抱起来,放到卧房的床上,交握的双手为她渡气稳住心脉。 “我解不开。杨克,我解不开……” 这是沉重的天劫,凭她一人之力,术法再精深,又怎么档得了? 她长声叹息,掩面不语。 可可进病房的时候,一位年轻到甚至让人怀疑满十八岁没有的大男生已经站在里面,身上穿着实习医生的绿色制服。 坐在床上的荻荻看见她,对她眨眨眼。背对她的实习医生没发现身后有人,紧张得说话都打结了。 “……总之大概是如此,更细节的情况等主治医生巡房时,亲自为你解答。” “谢谢你,亲爱的。”荻荻抛个飞吻给他。 那个大男孩的耳根都红了。 “嗯咳!”她实在太同情,决定出声解救。 实习医生赶紧拿着病历,含糊地告罪一声,红着脸出去。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啃到未成年少年,到时候别怪我救不了你。” “相信吗?他觉得我很迷人。”荻荻愉快地笑道。“唉,现在竟然还会有脸红的男生,好可爱啊!年轻真好!” “是『年轻真好骗』吧?”可可把自己带来的水果沙拉放在桌上吐槽。 她找出餐具,两人各自一盘沙拉,吃了起来。 “对了,我再过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荻荻宣布。 “医生说的?” “他说『差不多那个时间』,差不多就表示一定是了。”荻荻挥掉不重要的细节,“出院的第一件事,我要去全身spa按摩一下。住了九天的医院,我已经快长香菇了。” 可可在脑子里算一下时间。 “那天是星期四,我应该有空……ok,我这两天会去你那里收抬一点衣物,放到我家去。如果突然有工作的话,就得等星期四出院我们一起去整理了。” 荻荻愣了一下。“为什么衣服要放去你家?”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回到那间公寓吧,朋友?”可可翻个白眼。“我的沙发虽然比不上几万块的名床,让你睡一阵子还是挺舒服的——除非你那么残忍,坚持跟我抢床睡。” 荻荻一阵感动。 其实这几天她已经在担心出院之后要去哪里,她对那间公寓已经失去安全感,可是前途茫茫,又不晓得该如何安排。 没想到可可已经帮她想好了这些。 “可可,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荻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可可笑着拍拍她,把吃完的沙拉盘往桌子一放。 “希望罗伯森那里有一点进展了。” “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太讶异,这种闯空门的案子是最难查的,又不是说歹徒有留下指纹什么的……慢着!指纹,手,手套!荻荻突然坐直起来。 “什么?你想到了什么?”可可连忙扶着她。 “那张照片,他的手……可可,你可不可以联络一下罗伯森,让我再看一眼那些照片?” “好,等我一下。”可可迅速掏出手机拨号。 原本以为罗伯森不会为了荻荻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就赶来,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一句“十五分钟后见”,马上赶过来。 “我欣赏他。”放下手机的可可不得不说。即使罗伯森可能对她没有相同的观感。 “我也是。”荻荻露齿一笑。 她们虽然像傻大姊,个性率真,但对人的本质有一种直觉,很少出错。 十五分钟后,罗伯森果然准时抵达,葛瑞丝一如以往跟在他身后,三个年轻女人互相打了招呼。 罗伯森等她们招呼完,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天也正她要过来,不过我们还是先来看看荻荻要的照片。” 三个女人偷偷吐舌头,好像上课聊天被老师抓到。 荻荻接过他递来的照片,然后抽出手部被放得最大的那张。 “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漏掉什么,可是刚醒来的那天头太痛了,没有办法好好想。”她指指他的手。“看,他的手套!” 可可看向她指的地方。“那个手套……有什么不对吗?” 罗伯森和葛瑞丝在床的另一边,歪着头一起打量。 “这里有一个菱形的阴影。”荻荻指了指手背的部分。因为照片的彩度很低,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是j&b的特殊品商标!” 罗伯森眉心紧锁,迎上她兴奋的眼神,不是非常了解。可可又看了那个菱形阴影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被你这样一讲,确实有点像。” 荻荻振奋地向两个警察解释,“j&b是一间男性饰品专卖店,专卖皮夹、皮带、皮手套这些皮饰——” “我知道。”葛瑞丝干干地插口:“我上个月买了一条皮带送我朋友当生日礼物,去掉我半个月薪水。” 荻荻对她露齿一笑。 “所以,这是j&b卖出的手套?”罗伯森皱眉。即使如此,范围也太大了。 “不只如此。”可可接口道:“j&b有时会出现一些特殊商品,不会放在店里贩售。通常是他们的皮件设计师试做的样本,等到制出成品之后发现成本太高或是尺寸不合,不适合量贩,这时他们会把这些特殊商品打上一个独特的商标,只有同行识货的人才会去找。” 罗伯森顿时恍然,“这个手套是j&b的特殊商品之一。” “是的。”荻荻得意道:“j&b的老板通常会保留特殊商品的销售记录。虽然名单还是不少,起码有个方向了。” 除非那人的手套也是偷来的。不过可可把这个乌鸦嘴的想法放在心里。 进房至此,罗伯森终于露出笑容。 “这一点帮助很大,谢谢你。”他转头向葛瑞丝示意一下,葛瑞丝立刻拿出一小台播放器。“我本来要来,是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一段录音。” “什么录音?”可可奇道。 “那天有人打电话去取消荻荻的外卖订单。”罗伯森看着她们。“为了避免客户纠纷,金龙餐馆对外卖来电都有录音。可是他们的磁碟空间很小,后面的录音已经盖掉前面的。我们实验室这几天一直在过滤出没有被盖掉的部分。虽然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有些部分的声音有些失真,或许你们听得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荻荻打个寒颤,可可立刻环住她的肩膀。 罗伯森一点头,录音开始播放。 “……是……街……对,取消……先生……什么……”突然间,一句很清楚的话跳了出来:“——我只是要取消,不必送了!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 嘟——电话挂断。 可可和荻荻互望一眼,最清晰的那句话让两人陷入沉默。 “你们认得出这个声音吗?”罗伯森紧紧盯着她们。 两人沉思半晌,荻荻先开口,“那个感觉很熟悉……” 可可完全明白她的感觉。“老实说,音质本身听不出来,他好像经过变音。 “可是?”罗伯森看着她。 可可和荻荻又互望一眼。 “他讲话的方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里。”荻荻深思道:“我总觉得,如果能恢复他正常的声音,或许我会认得出说话的人是谁。” 可可也跟着点头。 罗伯森想了一想:“好,我让实验室的人将声音的频率做不同程度的改变,看看有没有办法尽量接近原始声音,到时候再让你们听听看。” “麻烦你了。”可可对每次都让他空手而回有些歉意。 罗伯森只是微微一笑。 “这是我的工作。荻荻,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三天后。”她起劲地道,可可对她挑一下眉,她吐了吐舌头,自动纠正:“好吧!他是说『可能』三天以后,今天晚一点再做个检查才能确认。但我相信一定不会差太多的。” 罗伯森对她迫不及待想出院的心情微笑。以前几次因公受伤,他也住院到很不耐烦过。 “好,我会请员警这阵子到你家附近多巡逻一下。” “不用了,可可要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荻荻感激地看着朋友。 罗伯森瞄她一眼,呃……为什么他的眼光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方小姐还是一个人住吗?”罗伯森怪怪地说。 “还是”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正要回答,病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可可顺手接了起来。 “哈啰?请问你找谁……啊?是你啊!”她突然半转身去低语。“干嘛?……好啦,晚点再说……病房现在有客人,bye-bye!” 她飞快挂下话筒。现场三双眼睛盯着她看,罗伯森最超然。 “咳,没事,一个朋友打来的。”她清清喉咙,努力重抬话题。“对啊,荻获要搬去我那里住。” “打电话来的是谁?”荻荻好奇地道。 “朋友。” “什么朋友?怎么是找你不是找我?”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耶你!可可用眼光谋杀她。 “是南先生?”罗伯森微笑——太温和了,很恐怖。 “南先生!”荻荻惊天动地的叫起来。 可可决定等四下无人就把她灭了。 “咳,今天害两位多跑了一趟,我们保持联络,bye-bye。” 可可跳起来,把两尊杆在那里的门神请出去。 罗伯森只是看她一眼,领着葛瑞丝离开。 她一关上门转回来,荻荻犹不知死活的在那里手舞足蹈。 “你们两个真的凑在一起了?你有没有告诉他,他是你的梦中情人?你们上床了吗?他的功夫如何?『配备』优吗?别相信那些蠢话,尺寸绝对很重要!告诉我告诉我,所有细节统统告诉我!” 既然警察离开了,可可开始打一个称手的枕头把她灭口—— 这种场面不能说不诡异。 咖啡座的一张小方桌,四边各坐着一个人,身分分别是“前妻”、“前妻”、“狐狸精”,和“另一个前妻”。 身为无辜路人甲的“另一个前妻”——成萸,慢慢享用她的柳橙汁,深深感谢上帝没有让自己扯进其他三人的混乱里。 这个超复杂关系链是这样的: 第一位前妻赵紫缓,金发狐狸精若妮曾经是她前夫的未婚妻。 若妮对这段关系比较无所谓,因为当时紫缓已经跟她老公柏特离婚了,而她会跟柏特订婚与其说是多深的感情,不如说自己当时年轻识浅,觉得爱情没那么重要,所以和他一段门当户对、相敬如宾的婚姻也不错。 后来,柏特决定回到前妻身边,她变成“前未婚妻”。自尊心虽然受伤,感情上倒没有太大问题。 第二位前妻,姜无虑。 直到现在想到这一段,若妮心里依然不是没芥蒂——当然无虑对她的芥蒂可能更深就是了。 第三章 总之,离开柏特后,她爱上麦特,而麦特当时是姜无虑的丈夫。 虽然她说服过自己他们的婚姻失败不是她的责任,但不可否认的,她的出现确实催化了他们的离婚,所以她荣膺“狐狸精”一角。 四年后,麦特依然选择了无虑。对他用情极深的若妮身心俱疲,到菲律宾找奶奶疗伤,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辛开阳。 至于成萸完全是局外人,只是来看热闹的,若妮很感激自己起码不用对每个“前妻”负责。 跟赵紫缓之间,若妮的感觉还好,毕竟她们谈不上什么过节,可是对姜无虑就很尴尬了。 偏偏开阳鬼使鬼差,看中柏特夫妇住的那栋高级公寓,他们夫妻俩也搬了出去。偶尔柏特、麦特、符扬几个男人会相约出去喝酒,美其名为“男士之夜”,莫名其妙也来约开阳,开阳还真的去了! 从此这个男士之夜就由四大巨头不定期召开,几个人也不知道聊什么聊到交情还不错。 既然老公有男士之夜,老婆们自然也要来个“女士之夜”。礼貌上赵紫缓约过若妮几次,若妮只要一想到要和姜无虑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就头皮发麻,所以她从来没参加过。 今天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四个女人都凑齐了,主要邀约的人还是若妮。 这么好看的场面,成萸别说只是怀孕七个月而已,就算今天早上已经临盆,她用担架推也要推着来。反正如果发生打闹场,应该不会有人对孕妇动手……吧? 若妮清了清喉咙,来段开场白,为了表示自己心无芥蒂,她先向关系最尴尬的无虑打招呼。 “无虑,你产后复原的状况还顺利吧?” 其实性格温柔如水的无虑已经不再那么在乎过去,毕竟时间已经久远,大家也都找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无虑自己两个月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婚姻幸福。 只是因为她天生沉静,要是有机会遇到若妮,总是不晓得要和她聊什么才好,两个人才一直都很生疏尴尬。 “我很好,谢谢。”无虑柔和地微笑。“本来想带孩子出来给大家看看,不过她年纪太小了,要是中途哭闹起来反倒麻烦,干脆请保母照顾一下。” “宝宝叫什么名字?”若妮很感兴趣地问。 “荞依(joy),麦特取的。他说这个小宝贝是他的欢乐泉源。” 无虑没多想,但麦特的名字一冒出来,气氛马上尴尬起来。若妮只好若无事地转向赵紫缓,无虑藉机拿起花茶抿了一口。 “若妮,你说有事需要我们的帮忙,请问是什么事?”不等她们避讳来避讳去,紫缓直接指重点。 她愉要好奇死了,从两天前若妮主动邀约开始,她就猜得心痒难搔,恨不得今天中午快快来到才好。 一听她主动提起,若妮松了口气,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今天的主题。 “请问你们对『功夫』了解多少。” “……功夫?” 三个台湾女人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外围佬约她们出来,就为了问这种问题。 事实上,若妮会想问这件事,还是因为接到方可可的电话。 她和辛瑶光的小姑在南集团的餐宴上见过几次,私下不能说多熟,但她对这位爽朗的女人印象一直很好,几次有机会见到都聊得很开心。 前两天方可可打到她的手机,竟然是为了问天权的事。 “我听说天权还在你们家,请问他现在都恢复了吗?” “我想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若妮虽然惊讶,也没有去问可可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问到自己的手机,反正开阳那边的朋友总有些奇怪的管道知道些奇怪的事。 “那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吧?例如内伤之类的?” “我想还ok.”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去?” “呃,大概等他想回去就会回去了吧……” 这种模梭两可的答案连若妮都有点心虚。 挂断电话之后,若妮开始深深的反省。 她果然对开阳和他那些功夫朋友还是了解太少了。 可是她想了下身边的人,都是跟她一样的美国人,能回答她相关疑问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三个东方女人了。 最后她只好克服心结,主动打给紫缓约了大家出来喝咖啡。 “你想知道哪方面跟功夫有关事?”成萸先试探她。 功夫是很博大精深的主题,她们没把握可以用英文向一个外国人解释清楚,成萸甚至怀疑有些名词根本连对应的英文都没有。 “你们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再小的细节都ok,我统统想知道。”若妮热切地望着她们。 三个女人交换一个视线。 “呢……武侠小说不是我偏爱的体裁。”赵紫缓先承认。 “我只看金庸。”成萸第二位附和。 “我也是。”无虑小声地认罪。 若妮和她们静静互望半晌。 “所以你们什么都不晓得?” 她们不是东方人吗?东方人不是应该都要知道功夫,就跟日本人一定都知道沙西米是一样的吗? 她绝望了! “你有没有一个比较具体的问题,我们比较好发挥。”难得一个外国人对东方武学如此“醉心”,成萸体内油然而生使命感。 “就是……”若妮努力地想着该如何用字谴词。“假设——这一切只是纯假设——假设有一个男人,轻轻一跳可以跳一层楼高,这种功夫叫什么?” “轻功。”赵紫缓想也不想地回答。 幸好这题简单。 “好,另外,如果他随便一掌推出去就可以把敌人撂倒,有时还顺便吐血什么的,敌人就很不负责任地死掉了,这个又叫什么?” 为什么死掉的人还要负责任啊? “内力。”无虑见机不可失,马上抢答。 “对对对,内力内力。”若妮拼命点头:“我记得开阳有说过这个字……” “谁说过这个字?”成萸的耳朵拉尖了。 “没事。那内力是做什么用的?”若妮赶快问。 简单的两个问题都被同伴抢走,只剩下申论题的成萸升起危机意识。 请问,你要如何对一个外国人解释内功这种事?只怕连东方人都没有几个讲得出原理。 另外两个台湾人同情地望着她,成萸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试了。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人体是一个能量磁场,有一套经脉连结全身各个部位。我们相信修习内功之后,你的能量可以透过经脉贯全身磁场,发挥一般人无法发挥的潜能,便如跳得比正常人高,力量比正常人大,这就是所谓的『内功』。只要按部就班、持之以恒的修炼,每个人都有机会变成内功高手。” 啪啪啪啪!两个同伴拍手鼓掌,对她刮目相看。 “虽然如此,内功在现今几乎传了,现代人大都只知道一些强身健体的皮毛。要像你说的那样一跳就一层楼高,或是一掌打死,那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紫緩补充。 “我可不这么认为……”若妮含在嘴里咕哝。 “什么?”三人好奇地问。 “没事。”既然是已经失传的东西,她老公说不定还不想太招摇,于是若妮的问题更加保守。“好,假设,依然是假设!” 她的假设也太多了吧?三个女人翻个白眼,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如果有一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是那种会让人昏迷不醒、甚至死掉的重伤,就算送到医院去,医生可能也救不起来。”她很用力地强调那伤势。然后另外一个人要救他,又找了第三个人来,他们三个人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等他们出来之后,那个受伤的人竟然已经可以走运煤了——我不会说已经全好了,因为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可是才几天的工夫就能下床走,也是一种奇迹,像这种情况又要如何解释? “密室疗伤!”紫缓一拍桌面,当场定案。 “黄蓉与郭靖。”成萸严肃地补充。 “射雕英雄传,超经典桥段。”无虑慨然点点头。 “……可以麻烦你们用英文吗?” “我们说的就是英文啊!”三个女人互望一眼。 “……可以麻烦你们用美国人听得懂的英文吗?” 这就难了! 两双眼睛向她投过来,赵紫缓只好担起大姊头的角色。 “《射雕英雄传》是金庸的作品,金庸是一个武侠小说作家,几乎有华人的地方都看到他的小说。” “太好了,原来还有人写成书过,怎么不早说?那个金庸在哪里?他还活着吗?告诉我,我去找他!”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金庸是活得好好的,不过我们也不晓得他在哪里。”成萸清清喉咙。“重点是,金庸也只是个武侠小说作家而已,并不是内功专家,就像了罗琳虽然写了《哈利波特》,她自己本人不一定会魔法一样。” “可是他既然会写,就表示他起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还是值得一试啊!”若妮坚持道。 紫缓叹了口气,不再陪她绕圈圈了。 “若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问这些事情做什么?” 另外两个同伴一起点头望向她。 若妮心里激烈的挣扎。 她从来没有问过开阳他会那些“异能”的事能不能给其他人知道,虽然他自己是用得很大方,还曾用“轻功”帮她飞到超商买酱油过,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处说。 而且,这些女人个个和她有过节,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她们……她酸溜溜地想,好啦!她知道她们能信任。混蛋的是她们的老公,她们还算可以,仅衡过利弊得失,若妮终于开口。 “我怀疑……好吧!我确定。我确定我老公会你们说的那些失传的内功。 “哗……”三个女人吸了口气,眼睛瞪得超级大。 若妮把自己在菲律宾与他相识的事捡重点说了。 “哇噢!”成萸敬畏地低呼。 “轻功耶!”无虑如梦似幻地低语。“我不晓得现在还有人会轻功…不,我甚至不敢确定轻功真的存在过。” “……”喂,我老公不是马戏团怪人秀好吗? 若妮开始怀疑让她们这么垂涎自己的老公是好主意。上帝,称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给我报应吧? “好了,醒醒。”紫缓敲敲桌子,唤醒两个同伴。“若妮,虽然故事很好听,我依然不明白,你的问题是什么?” 若妮顿时哑然。 她的问题是什么?她好像对什么事都有问题,但真的要她说,她竟然说不出来自己的疑问在哪里。 “我只是……”面前的三张脸孔变得专注,她挥了下手,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就是…我什么都不懂!对他!” 成萸眨眨眼。赵紫缓和她互望一眼后,看向若妮。“你对你老公不懂,或是对功夫不懂?” “我当然懂我老公,我怎么会不懂?他是我老公,我和他生活了六年,生了两个孩子,怎么会……”若妮直觉地就想对这个问题辩解。 终于,她的嗓音淡去,她们陷入短暂的安静。 “你不懂的是功夫,你想了解的是丈夫。”无虑突然开口,“对吗?” 若妮叹了口气,颓丧地点点头。 第四章 “你有不懂的地方为什么不问他?”成萸端起咖啡,看着她。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烦,什么都要问。”她咕哝地说。“我不晓得他能不能明白,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即使再小再微不足道,我都想知道。 “可是你怕你不断的丢出问题只会让他觉得你很唠叨,觉得你们两个完全没有共通点。你怕那个鸿沟会越来越大,最后大到你再也跨越不过。”无虑轻声帮她补完。 若妮终于明白了当初无虑对麦特的心情。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懂她心的人,是曾经被她抢走丈夫的女人。 若妮伸出一只手,无虑握住,轻轻一笑。 奇异的谅解在两人心头流过。 “全世界的丈夫都觉得老婆很烦,这是婚姻的一部分,当他们娶了我们之时,就必须接受整个包装。你不应该怕去烦他。”紫缓对她微笑。 “他和我来自完全不一样的文化背景,”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我不想让他发现我们两个是如此不同。” 其实,在任何人眼中,若妮都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强人。但在爱情面前,再强的女人都有脆弱和不安全感的一面。 无虑微微一笑。 “若妮,我对辛开阳的认识不多,但从麦特说起的一些事,我感觉他是个很特殊的男人。世俗之见在他眼中有如无物,而且他爱他的妻子和孩子,你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他对你。 “我相信辛先生是个传统的东方男人,虽然有些大男人主义,却对家庭有无比的忠诚感,他不会轻易破坏自己对妻子许下的承诺。你若觉得他有任何地方是让你触及不到的,不要犯了和我一样的错。” 无虑轻柔地看着她。“请你勇敢的问吧!问一次不明白,两次三次,总会明白。你应该让他知道你的不安全感,然后陪你一起走过来,这才是婚姻的意义。” 若妮收紧她们交握的手,眼睛和心头都是热热的。 “……谢谢你。” “ok,休息十分钟!”可可终于从镜头后直起身子。 模特儿走回更衣室,她来到电脑前和伦德一起检查刚才拍的照片。 “这个新模特儿你觉得如何?”伦德看她一眼。 可可偏头打量萤幕上的脸孔和姿势。 “还很生嫩,不过她有一种纯真的气质很搭配这种生嫩。只要在姿势和台步上多训练一下,谁知道?或许她会是下一个萝莎·法娜。” 她居然会主动提起萝莎,伦德戏剧化地捧着胸口,倒退一步。 “噢,全能的上帝,莫非是地狱结冰,天堂生火?方可可的口中吐出『萝莎·法娜』的名字了!” 可可大笑,顶了他一下。 “少来,我虽然不欣赏她,但从没否认过她是个优秀的模特儿。” “公私分明是你的众多让我欣赏的特点之一。”伦德的眼睛发亮。 可可下意识避开他的眼光。 如果在以前,她或许会说服自己试着接受他看看,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天哪!这真的是几天前的事吗? 她的爱恋从绝望到变成真实,一切竟然只是这几天而已! 可可的嘴角跃上一抹隐隐的微笑。伦德在她身边叹了口气,知道那样的眼神不是为了自己。 “我听说荻荻还在住院,她还好吧?”他想起来。“我这阵子一直在忙公司的最新系列,香其安诺一忙起来就跟暴君一样,我能离开设计室一步都算幸运的了,一直想找个时间去看荻荻都没空。” “无所谓,她明天就出院了。” “歹徒抓到了吗?” 可可耸耸肩。“承办警官有些细节没有法子向我们透露,不过他们已经掌握到线索了。” 罗伯森警告过她,不要随便和人讨论案情,尤其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她们身旁认识的人。 “听说是你发现荻荻的?”伦德摇摇头。“幸好你临时跑去看她,要是再晚一点的话……” 他打个寒颤,可可叹了品气拍拍他,不去想那个假设状况。 忽地,一抹香风伴着艳影刮了进来,可可全身的神经都蹦直了。现在轮到伦德偷偷拍拍她。 女王气势万千的光降人间! “亲爱的,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萝莎婀娜多姿地停在伦德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柔荑。 “亲爱的,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全身都好了。”伦德接住她的手亲吻一下。 可可一抖,被他们亲爱来亲爱去弄得浑身鸡皮疙瘩。 萝莎的一双妙目投过来,可可的神情立刻戒备,战斗意识升高。 “嘿。”萝莎随便对她点一下头,转身走向更衣室。 这下不只可可惊异,连伦德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通常情况是这样的——可可和萝莎碰在一起,萝莎伶牙俐齿、谈笑风生,可可皮笑肉不笑应她几句,最后萝莎的酸言酸语把可可气个半死,风光进去换衣服准备拍照。 没办法,在耍嘴皮子这方面,可可自叹不如。 可是萝莎今天竟然连说都没说一句就去换衣了?奇迹啊奇迹! “还真的是地狱结冰,天堂失火呢!”可可盯着她的背影,对身旁的伦德呢喃道。 “我们的萝莎今天心情若不不是特别好,就是特别糟。”伦德咬她耳朵。 “我们还是不要太质疑自己的运气。你进去跟她们说,十五分钟后开拍。” 趁模特儿还在上妆和换衣服,可可打量一下布景摆设。 “艾利,把那盆花换成干燥树枝。” 这期的主题是复古风,因此她选择砖墙当背景,前方摆了一张实木实几,旁边一张带有法式风味的单人沙发椅。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荻荻不知道从哪个旧仓库收集来的,先借放在她这里。 伦德从更衣室走出来,看她们调整道具的摆设。 可可突然想到,转头问她的功课:“艾莉,那个藤蔓的铜雕呢?就是一个女人被一堆玫瑰花藤缠住的那个。” 艾莉想了一想。“好像在办公室里,我去拿。” 不一会儿,艾莉拿着铜雕走了出来。 伦德吹了声口哨,接过来打量。 “真漂亮!” 铜雕约莫四十公分,细细长长,如婴儿的腕臂粗。主题是一个女人被一缕藤蔓从下而上紧紧缠住。 “这个宝贝不便宜吧?看着它的雕工。你在哪里找到的?”伦德爱不释手地把玩。 可可把铜雕接过来,想了想,把枯枝花瓶移到另一张桌子上,铜雕放在花瓶原来的位置,果然感觉更搭。 “这是荻荻的,八成在哪个旧仓库找到的吧。她那里有一堆旧东西,我答应她放不下的可以暂时放到我这里来,条件是要借我当拍摄道具。” “你想这个铜雕她愿意卖吗?我的玄关有一个地方摆它刚刚好。” “这你得去问她了,我不负责仲介。”可可笑道。 萝莎袅袅娜娜地穿着下一季时装走了出来,瞄了她一眼,自己走到布景前。 “开始吧!”她简洁地道。 可可和伦德互换一下眼光,明智地都没说什么,各自就定位开始工作。 可可先拍了几张测试照,确定布景和光线ok。以前在这个时候,萝莎的毒舌就已经开始了,不是“我知道你的资历不够深,准备工作难免久一点,放心,我很有耐性”,就是“我不期待拍得多美,但起码不要太差好吗?”,然后可可就会忍不住跟她对起来,最后口啮不如人,大败收场。 难得萝莎今天竟然头到尾一语不发,只是动不动用诡异的眼神盯她,好像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秘密。 伦德从头到尾站得远远的,置身战场外,只在必要的时候提出完全针对公事的意见。 正式开拍十分钟后,连可可都受不了这么诡异的氛围,再度喊停。 “休息一下,我看着目前的拍摄情况。” “你到底做了什么?”伦德也一起躲到萤幕后。 “我哪有?”她躲到工作台后面,头顶依然感受到萝莎投过来的诡异眼神。 “萝莎在其他摄影师面前从来不难搞,现在就是她正常的样子,可是在你面前,这种正常就大大的反常!” “谢谢你呀!”可可嘲讽道。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一把醇厚如酒的嗓音从入口处悠然响起。 可可的背心霎时浮起一阵兴奋的战栗。 黑色衬衫与长裤包裹住一道修长的身影,天使般俊美的脸庞挂着浅笑,她的黑暗王子来临了。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不会是来探我的班吧?”萝莎愣了一下,立刻从布景走下来,给可可的一眼充满炫耀的意味。 修长的人影踏了进来,那双黑眸先落在可可脸上,然后接住萝莎伸出来的小手。 “我有点事找方小姐。”南轻拍一下萝莎的手,放开她。“可可,可以借用你五分钟的时间吗?” 萝莎一僵,诡异的眼神再度朝可可杀到,可可终于知道她今天阴阳怪气的原因了。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其他听到动静的模特儿纷纷探出头来,脸上全都是欣羡的表情。几个知道萝莎和南传过绯闻的,脸上出现看好戏的神情。 真是男色误人啊! “进去说吧。” 可可往内间的办公室一指,不敢对上任何人的眼光,匆匆进去。 等他跟着进来,她关上办公室的门,一回身要质问,就被他锁在怀里。 “嗨。”他微微一笑,低头含住她的唇。 所有质询消失,可可在他的怀中叹息。 “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她想起来,略微推开他一些。 “我以为你想知道纳坦斯的事?看来是我太急了。”南思索地道。 “什么?你一天就问出来了?”可可连忙拉过椅子,把他一推,居高临下地盯住他。“告诉我你问到什么?” 南微微一笑。他可爱的女人! “纳坦斯的老板想找荻荻帮他设计一件衣服,送给他朋友的女儿。”他开口。 “对,我知道。”可可挥挥手。“我想知道的是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我相信绝对不是纳坦斯说他想雇用荻荻,所以请她先试做一件作品。 “背后的目的。”南扬起一道剑眉。“就是詹宁想买一件荻荻的衣服送他朋友的女儿。” “……”可可瞪着他。 他平稳地望回去。 可可继续瞪着他。 南的手悄悄溜到她的膝盖后,轻轻一搔。可可最怕痒的地方就在这里,一时受不住软了下来,被他接个正着,稳稳地放在他的大腿上。 “迈斯·詹宁,想要买荻荻的衣服?”她慢慢重复一次。 南点点头。 “你在开玩笑吗?他要买荻荻的衣服只要直接去她工作室就好,为什么要透过纳坦斯绕一圈?” 南思索着该如何向她解释。 看来很难。 虽然很奇怪的,自己竟然完全了解“那女人”的想法。 皇后素来爱美,尤其爱紫色。这一世也不知道在和谁赌气,她故意投了男体,心里却依然是个女人。所有女人对于华服、珠宝、时尚的向往她一样不缺,无奈的是,这一世她不可能再穿了。 荻荻也爱紫,设计风格完全是皇后喜欢的路线,南一点都不意外“她”会看上荻荻。 与其说皇后挑衣服的主角是朋友的女儿,不如说她是为自己挑的。那个女孩不喜欢不重要,重点是皇后享受了这个买衣服的过程。 第五章 根据南的情报,她在汉普顿有一间别墅,收集的全是她喜欢而不能穿的女性衣物。 至于要绕那么多圈,单纯就是那女人天生不干不脆,老是别别扭扭,做什么事都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这一世她是个成功的“男性企业家”,于是在人前从不敢对那珠宝华服太过关切,免得让人觉得她“娘娘腔”,才会找自己的服装线设计总监出面。 南真是同情纳坦斯。面对这种性格古怪的老板,他大概也很无所适从。 不,南最同情的是天权。 他到底爱上她哪一点? 南只要想到这个“前妻”就只有退避三舍的冲动。 “她……他真的很喜欢荻荻的风格。不过荻荻是你的好朋友,而你是瑶光的小姑,他大概是怕自己直接接触会引来不必要的联想。 可可失望地看着他。“所以真的只有衣服而已。” “真的只是衣服而已。”他拍拍她的全颊。 可可整个人蔫了下来,躺进他的怀里。 “看来这条线又断了……” “警察已经在调查了,你为什么不交给他们去做?”南亲吻她乱翘翘的红发。 “哈。哈。黑暗世界的首领再度表达对司法的强烈支持。”可可叹了口气。“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不喜欢她的好奇心,尤其是跟犯罪有关的好奇,不过阻止她,她一定不会听,反而会生出叛逆心。这女人某方面的心智年龄依然停留在青春期,于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提出另一件事转移她的注意。 “荻荻何时会出院?” “医生希望她星期五再出院。”可可露出笑意。 荻获小姐对于自己比预期中还要多住一天,明确的用各种她会的语言向医生表达了不满之意。 南点点头。“你的那间单人公寓住两个人太挤了些,我已经让瑶光在总部的七十楼收抬一间房间出来,荻荻可以先搬过去。” “这样方便吗?”可可迟疑地道。 南拍她屁股一记。“那栋大楼有上千个房间,我想要腾出一间给她住不是太难的事。如果她想回工作室工作,我也会命人贴身保护她。” 可可想了想,点点头。 “好,我跟荻荻说。” 现在犯人还没抓到,可可平时又要去工作室,放荻荻一个人在家她也不安心。如果搬到南集团,那里只怕连恐怖分子都攻不进去,天下再没有更安全的地方。 “谢谢你。”她的额抵着他的额,温柔地给他一个吻。 后脑被扣住,吻加深,又是天翻地覆的纠缠。 “停停停,外面还有一层子的人在等我。”她喘着气,隔着t恤把他乱来的手按住。 “五分钟就好。”他咬着她的耳垂诱惑。 “五分钟?你太低估你的能力了,先生。”她嗤之以鼻。 低沉的笑声在他的胸膛里震动。 “这两天我有事出国,你想我的话,可以打我的私人电话。”他将一张抄有号码的名片交给她。 “有这个号码的女人应该不少吧?”可可想到刚才萝莎妒恨交加的眼神,酸溜溜地丢出一句。 南明白她在说什么。啪!屁股又被拍了一记。 “相信我,只有寥寥数人。而且你若愿意花时间跟她相处一下,你会发现萝莎没有你想像中那么讨厌。 “拜托!”可可翻个白眼。 之前伦德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跟萝莎会有合的一天? “她的个性就是这么古怪,她在越喜欢的人面前越难搞。”南拍拍她腿要她起身。 “听起来你倒是挺了解她的。”可可怪腔怪调地移动。 “还可以。”南挺直修长的身体,随意地参观一下她的办公室。 “哼!那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工作要做……”慢着。 她脑中突然有一根弦“铮”地一响。 他挑了下眉,迎土她的目光。 可可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时间性、地缘性、关联性,萝莎出道的时间,他们感情亲密……年龄!萝莎的年龄! “我的天!”灵光一闪,她猛然指着他的鼻子:“山姆·费雪!萝莎就是他的女儿!” 南怡然微笑。 可可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山姆·费雪的女儿是个小女孩,却忘了那是在十年前发生的事。十年前的萝莎才十二岁,确实是个小孩。 南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亲近的男人,可是他和萝莎的关系明显的非常亲密,甚至在她眼前也毫不避讳,结果只有一个可能! “六年前我问她长大之后想做什么,她说她想当模特儿。”南叹口气,摇了摇头。“不是我会为她选的职业,不过她既然想做,当然要做最好的。十六岁入行刚刚好。” 六年前,当时刚出道的萝莎一口气接到lv、香奈儿、burberry等大品牌的时装秀约,同时代言了一家名表广告,和几项南集团子公司的广告,在一年之内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模特儿。 难怪!原来背后就是有这个男人在撑腰!萝莎若是说想当美国总统,可可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想办法把她拱上去。“简直是晴天霹雳……”可可捧着头呻吟。“罗伯森知道吗?” “知道萝莎是他老搭档的女儿?当然。知道萝莎和我的关系?不。但是八卦小报开始写我和她的绯闻时,我相信罗伯森那几个晚上应该睡得很不安稳。”他白牙一闪。 这个可恶的家伙!甚至用自身的新闻性帮萝莎抬轿,一起出双入对被狗仔拍。 难怪萝莎可以对每个人都这么任性! “都是你!就是你把她宠坏的!”可可控诉。 她真的不想以后连私人生活都跟萝莎扯上关系,啊啊啊啊啊啊啊—— “乖。” 南轻拍她的脸颊,“星期五晚土我会回来,一起吃饭吧!” 他愉快地走出办公室,让她一个人悲惨地去想像以后常常会见到萝莎的日子。 “这一箱可以搬了吗?”香娜愉快地走进来,指着一只放在窗台上,还没有封住的箱子。 “可以了,谢谢。”可可坐在客厅地板上,把易碎物品一样一样地用报纸包起来,放在纸箱里。 “没问题。”香娜帮忙用胶带贴起来,抱起箱子走出去。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荻荻对于自怀的坐享其成有些良心不安。 “你给我坐着!”可可瞪她一眼,把手边装满的箱子用胶带封好,用麦克笔写上“易碎品”,推到前面一点的地方,拉来第二个空箱继续打包。 “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我以前住在附近?”香娜走进来,抱起可可刚才封好的箱子,轻快地走出去。 可可悄悄在胸前伸起三根手指,荻荻摇摇头,伸出四指。 香娜又走了进来,这次抱起一箱比较沉的衣物。 “我来帮忙。”可可连忙站起来。 “不用了。”性格爽快的香娜挥挥手,一个人就把沉重的箱子抱起来,依然是小鸟般轻快的口气:“我比外表看起来强壮,以前苦日子过惯了。我以前住在附近,第一份打工的地方就是下个街角那里哦!” 她又心情好地走出去,可可伸出四根手指,荻荻摇摇头,确定她总共说了五次“我以前住在附近。” 可可和死党交换一个视线,两人吱吱咯咯笑成一团。 “你们笑什么?”效率超高的香娜走进来,好奇地道。 “没事。我们只是觉得你好可爱。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跟那个……唉。”可恶,说太快!后面的话可可赶快用咳嗽振掩饰。 香娜了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怎么会跟那个自私自利、麻木不仁,而且有时候幼稚爱耍牌气让人不教相信的辛玉衡在一起,对吧?亲爱的,不要相信『爱他就是不要改变他』的傻话,开玩笑,他那种死脾气维持三、四十年,谁受得了?找们女人爱上男人的第一刻就开始改变了,凭什么他们可以悠哉过日子?”她受不了地挥挥手,抱起另一只箱子走出去。 可可和荻荻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她又走了进来,这回把沙发推开,去拉一捆不重但颇长的布匹。 “而且,好男人为什么总是别人的?不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那么,因为别的女人把他们变成好男人。”香娜宣布完毕,扛起布匹又走出去。 “竟然还满有道理的。”可可深思道。 “我喜欢她。”荻荻决定。 可可左看看右看看。 “……等一下,东西都被搬完了耶!” 荻荻陪她一起检查,整间公寓竟然已经被清空。 “她如果将来毕业找不到工作,可以去当搬家工人。” 今天早上帮荻荻办了出院手续,她们先到总部她未来的家看看。 幸好来接待她们的不是瑶光,可可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感伤。不晓得她和瑶光的僵局何时能化解…… 总之,看房子的时候,香娜正好放假,去总部找玉衡,三个女人一拍即合,于是香娜就跟着她们一起来搬家。 可可本来还在想需不需要雇一台货车,结果香娜回去开了辛玉衡的经典雪佛龙大货卡,用来搬家正适合。于是三个女人决定不靠男人,凭她们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个任务。 事实证明,只要有香娜在,搬家果然是一件简单的事。 香娜走回来,望着一室的空荡,满意地点点头。 “咦?那里有个箱子我刚才没看到。” 荻荻车转过头去。 “啊——我的宝贝!” 这声尖叫吓到了两个女人,荻荻感动地站起来。不行,动作太快,晃了一下软软地坐回去。 “我来就好,你别动你别动。”香娜快步走过去试抱了一下。“哇!很重耶!” 可可赶快去帮忙。 “似乎我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刚刚好。” 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竟然又冒了出来。穿着正式西服的他辐射出更强的权威和自信,香娜和荻荻自动发出一声女性化的叹息。 可可心头飞飞地扑到他怀中。 “你不是晚上才会回来吗?” “会议提早了几个小时结束。嗨,香娜。”他走过去轻轻松松抱起箱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香娜愉快地挥挥手。“我今天没课,她们两个说要搬家,我干脆一起来帮忙。” “怎么不跟琳达说一声,她会按排人手过来处理。”他环视空旷的公寓一眼。 “别说了,大家一起来看看我的宝贝。”荻荻兴奋地拿起刀片抓开封箱。 “喂,现在不是拆箱的时候。”可可阻止她。 “先让你们看一眼,一眼就好。”荻荻央求地道,迅速掀开箱盖。 所有人集中过来,她献宝的拿出一只铜塑雕像,很像放在可可工作室的那一座,只是这一座是一个男人,同样苦涩的神情,被荆棘所缠绕。 “这是同一个旧货仓标到的,”她向可可解释。“仓库里总共有七座,我先带了一座回来放你那里,另外六座实在搬不回来,只好用寄的。幸好出事那天还没寄到,后来房东先生帮我把包裹收起来,放在他家里。” 可可接过,爱不释手的打量。“真的很漂亮,这一个大概要多少钱?” “有个收藏家朋友说,这七座加起来大概值五千块,我当初的标金才一千元耶!够划算吧?”荻荻摸摸她的铜雕,满足地叹了口气。“他想买。我告诉他我会考虑一下。” 第六章 南接了过来,在手中掂量几下,沉吟半晌。 “若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四十年代初期的作品,当时正值二次大战期间,金属原料昂贵,这铜雕的用料与雕工都很扎实,单个市价在七千到一万美元之间,七座的总值应该有五万美金。” “五万美金!“三个女人同时大叫。 荻荻不敢相信的抓过另一座。“而查理那个小人竟然想用五千美元把我打发掉!” 可可皱眉。“你什么时候标到的?” “就是上上星期四啊!你跟杰瑞约会的前一……咳。” 南神色自若,不动如山。可可才没心思管那些! “你在标到一批价值不菲的货隔天,就有人闯进你家来,你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她跳起来瞪住荻荻。 荻荻茫然地看着她,“可是……” “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罗伯森?” “没有,但是……” 南开口:“我想荻荻的意思,当时她并不晓得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且五万美金……” “你敢说是小钱我就掐死你。”可可恶狠狠地道。 “……确实是个诱因。”他平滑地改口。“荻荻,你不妨把那个仓库的货号给我,我可以帮你查查看它的前任拥有人是谁,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不,某个人告诉我,我们应该相信警察,所以我决定告诉罗伯森。”可可坚定地望向好友。“荻荻,把仓库货号给我。” “可是我记录的本子在箱子里,箱子在卡车上……” 可可看了天花板一眼。 “罗伯森?那个警探罗伯森吗?”香娜突然开口。 “你也认识他?”可可看向她。 香娜干笑两下。“之前我们还住在附近,玉衡『稍微』教训了几个想伤害我们的坏蛋,当时主办的警察就是罗伯森,所以……哈哈。” 可可马上明白她的“哈哈”干笑是什么意思,两个女人互换心有戚戚焉的一眼,然后一起阴森地瞄向那个大魔王。 南泰然自若,笑容迷人。 “好了,要拆箱也得到了新家再说,走吧。”他招呼所有人上路。 不顾其他人在场,他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可可的脸马上通红。 身旁两声艳羡的叹息再度响起。 原来以为到了荻荻的新家,香娜也要回去了,没想到她很够义气的留下来一起拆箱。 正好若妮到公司找丈夫,不知听谁说了她们在七十楼,也下楼来看她们,于是拆箱大队加了一名生力军。 “这个地方很不错呢!”若妮站在窗前欣赏一下外头的风景。 可可点头同意。 窗外是纽约市城景,和从南客厅望出去的景色一样,只是低了几层楼。 原以为他说找一间房间给荻荻,就只是一间而忆,显然她忘了她男人做事喜欢大手笔。 严格说来荻荻的新居确实是“一间”没错,因为这里承袭大龙头喜爱的开放式空间,除了浴室以后都没有隔间,只以屏风、盆栽或矮柜来区隔。整间公寓宽敞明亮以白色为基调,一进来就有一份沁凉的感受。 这里的空间已经比荻荻的旧公寓加上工作室更大,其中一半用来做为工作室完全没问题。 南极为细心,命人在屋子一角放了一张超大工作台,收放工具的柜子也一应俱全,布匹甚至有专用的立架。 其实她不是不感激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不是她,相信南对于一个叫荻荻的无名设计师也不会那么上心。 “这间会不会太豪华了?”荻荻有些不安地道。 “这栋楼有上千间房间,我相信腾一间出来给你住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可可把某人说过的话依样画葫芦搬出来。 几个女人或坐或站,开始割开封箱胶带。荻荻不能搬重物,就负责替所有人泡咖啡,拿点心。 厨房的冰箱一打开,什么食物都有,甚至有鱼子酱和松露。荻荻找出一包苏打饼干,开了一罐鱼子酱,替所有人弄了一盘豪华的茶点。 “这真是我有过最华丽的一次搬家经验。”香娜塞了一口鱼子酱饼干,心满意足地宣布。 所有女人笑了起来。 可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问若妮:“你不用去接小孩吗?已经六点了。” “我叫开阳去接他们了。”她俐落地割开胶带,把用报纸包好的易碎品——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男人不能太宠,偶尔也要让他们接接小孩、分摊家务,他们才会明白我们的辛苦。” “没错。”香娜深以为然。“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晚上,玉衡问我对结婚有什么想法?” “噢!”荻荻感动地按住胸口。“他向你求婚了!” 香娜瞄她一眼。 “他问我对婚姻的『看法』!”她纠正,继续整理手边的一箱书。“于是我就回答了:『没有法。』我才二十六岁,正在大学毕业,这个时候对婚姻能有什么看法?真要谈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等我找到满意的工作,我弟弟进大学,生活步入正轨再说。” “很实际。”若妮点点头,拆开一只雪花水晶球,拿在半空中摇一摇,欣赏雪花纷飞的景致。 “然后呢?”凭可可对这七颗星星的了解,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她猜对了,香娜停下来,眼眯了一眯。 “他告诉我:『对啊!我也觉得这种事蠢得要命。想不通开阳他们在搞什么!每个人好像非结个蠢婚,让自己被绑住不可。我很高兴你在这件事的立场上跟我一致。』” “噢——”其他三个女人立刻抗议。 “我知道,我也很生气!” 正举步踏进来的男人明智地在门口一顿。为什么他出现的时间总是抓得很刚好? 太迟了,所有女人已经注意到他。 “我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他谨慎的说。 “不,你来得正好。”香娜朝他走过去。 南的表情很明显的在考虑转头就跑。 “我只是下来看一下你们安顿如何,并告诉可可晚餐在八点。”南直接往后退。“我楼上还有公事——” “没关系,我需要一点客观的意见,不会花你太多时间。”香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了回来。 那个令许多人望而生畏、动静皆惊的男人发现自己被一群女人包围。 他用眼角瞄一下自己和门口的距离,计算必要时候他可以用多快的速度消失。 可可只希望他明白,他现在踩在一个非常薄的冰面上!南笑容不变,迎着她的眼底已经是浓浓的戒慎。 香娜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刚做完爱——我说这个不会让你不自在吧?”她看向南问。 “完全不会。”南眼也不眨。 可可同情到极点。 他最不想听的事,大概就是自己手下的性生活。这跟爸爸听儿子的女友向自己抱怨他儿子在床上的表现差不多。 香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上说。 “于是我就问他:『如果婚姻在你眼中没有价值,那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算什么?只是一段单纯的性关系吗?』” “他反问我:『单纯的性关系不好吗?』” “噢——”所有女人再度抗议。 “我当然炸了,就告诉他:『不是性关系不好,而是没有女人愿意自己只是一个可以提供性服务的对象。』然后我们两人吵了起来,他认为我莫名其妙,我认为他无可救药。从那晚开始我和他冷战,到现在第四天了。”香娜庄严地宣布:“我今天来公司,就是想问他要不要分手!” “分手?”可可惊呼。 南的头,极慢极慢地偏了二十度角,投向他手下心爱的女人。 “就算不是分手,起码也先分开一阵子,各自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香娜点点头。“我虽然没有立刻要结婚,但是我不排除将来结婚的可能性。如果他没有这个打算,或许我该趁早离开他。” “这叫停损。”若妮对其他几个女人点点头。 香娜的眼光转向大龙头。“你觉得呢?你做他的老板这么久了,一定很了解他,你觉得我应该跟他分手吗?” 另外三双目光炯炯盯住他,可可的手心都擒着一把汗。 在这一生中遇过的各种危机里,南认为这一次最惊心动魄。 他倾身拿过可可喝的那杯咖啡,啜了一口,一边思索。最后优雅地把咖啡放回桌上,迎上每一双目光。 “在很久很久以前,玉衡还相当年轻,”事实上是衡某辈子的事。“我们在一个烽火连天的地方,四处都在打仗。当时天权和开阳在最前线冲杀,可是军粮迟迟不送到。眼看再过不了一个月,全军就要缺粮了,玉衡奉命带着几个士兵,轻装简从连夜奔回后方,去查补给线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后他发现,原来另一国的人为了收渔翁之利,派了一队快兵潜到我们后方,想一把火将军粮全都烧了,让我们后继无力,他们好捡现成的便宜。玉衡他们赶到的时候,附近一些平民正在保卫那批军粮。他们都是附近村落的一些壮丁,很清楚如果军粮运不到前方,结果只有亡国一途。于是玉衡与所有存活的人联手,将那群潜入的快兵歼灭了。 “因为这个村落邻近偷袭的国家边界,村子里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知道将来一定会被屠村报复,于是村子里的人哀求玉衡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问题来了,因为前线战事正烈,这批军粮必须以最安全与最快速的方式送到前线去,只要中途再有一点差池,前线很可能会崩溃。” “玉衡面临一个抉择——他要遵守军令,把军粮安全地护送到前线,但牺牲一群老弱妇孺?或是违背军令,不顾前线同胞的安危,冒着将来会被军法审判的危险,送这群无辜的人到安全的后方去?” 他的视线迎向每个女人,每个人听得目不转睛,香娜的手早已紧紧按住胸口。 “最后他做了选择。他叫来自己的副将,把军令和印信交给他,要他带着仅存的士兵誓死把军粮运到前线,然后他只身一人与村里的几个壮丁,一起护送所有老弱妇孺到安全的地方去。” 香娜呼出胸口紧绷的气,其他女人不自觉都这么做。 “这一段路并不容易。我说过,当时到处都在战乱,他一个人和不到十名的男丁,却要护送八十几个老弱村民到极远的地方。他们一共走了二十六天终于来到一个比较平静的地点,可是,就在他们要入城的前两天,敌国的人得到情报,我国大将辛玉衡就在这一批难民之中。于是他们派出最好的杀手,精锐尽出,想狙杀玉衡,让他不能再回到前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香娜胸口揪得紧紧的。 事实上,那一世的玉衡,就是死于此役。 南犹然记得自己在深宫之中,看着天机将玉衡的魂魄召回来的心情。 并不是永生就不能。 死亡代表的往往不只是死亡,而是更多附加的情绪:是见到知交好友受尽折磨、伤重不治,心里跟着一起拧绞,是想到今番久别,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深沉的不舍。 每一次死别,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那些人安全地进了城,”他站起来,对香娜微微一笑。“而玉衡,现在正在你身边。” 第七章 香娜的神情迷惘。 他勾起她的下巴,温柔地看着她。 “香娜,一个不惜自己生命只为了救无辜村民的男人,不可能冷漠无情,只是有时候他会忘了自己曾有过的热情。我相信,你是唯一能够唤醒他那份热情的女人。” 他对在场的人点了点头,对可可说:“晚餐在八点,我在顶楼。” 然后优雅离开。 “我喜欢你应对香娜的那个方式。” 晚上八点,可可坐在圆桌前,望着对面英俊的男人。 她来不及回去换洗,所以后来是在荻荻的地方整顿一下。 有个设计师朋友的好处就是随时有漂亮的衣服穿。于是,可可换上柔美的紫纱晚礼服,来到四层楼以上。 原来她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过度盛装了,直到穿着制服的侍者来应门,她暗叹幸好。 侍者一路领着她走到露台上,她的男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露台布置得美轮美集,烛光、银器、玫瑰花架,沁凉的晚风。 他叫来旗下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即使是一顿便餐都没有怠慢。 “我希望你喜欢法国菜。”他穿着正式的黑西装,持起她的右手,揍到唇边亲吻。 “我最爱薯条。(frenchfries。)”她淘气地曲膝为礼。 南仰头大笑。 在侍者的服侍下,两人入了席。餐桌中央的烛光加深了他的五官阴影,也加深了他的神秘感。 她在柔和的烛光中充满了女人味,像个女神,而不是平时那个小精灵。 服务生为两人倒了酒,然后很神奇的消失在某个角落。 可可打量了一下。 这个露台是一间空中花园,有一座温室种满她不知名的异国花卉,他们在玫瑰藤架下用餐,更上方就是满天的星斗,城市喧嚣仿佛在很远的距离以外。 “趁我忘记之前,最好先交给你。”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盒。 可可的心跳了一下。 那个形状那个尺寸,实在不能怪人多想。 最后让她失望——或松了口气——的是,他打开盒盖,拿出一串水晶手链。 “天机要我把这串手链交给你。” “天机?”可可讶异地看他一眼。那个几乎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送她一串手链? 他伸出手,亲自帮她戴在腕上。“这是她的祝福,她有特别叮嘱,没事不要随便取下来,就算戴着洗澡都无妨。 她抬起手腕,就是烛光欣赏那串手链,每颗珠子上好像刻了细细的纹路,她看不出是文字或图案。 “咳!你平时在你手下面前都是怎么讲我的?”可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不可能有任何不好的话。”南微笑。 想到他的手下就想到瑶光。她瑶光的僵局至今未解,可可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很烦恼,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他举杯和她的杯子轻碰一下。 “不用了。” 他上一次的“帮忙”就是命令瑶光要继续喜欢她,这种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她赶快转开话题。 “香娜。你知道她并不想离开玉衡吧?” “她爱他。”南啜了一口,放下酒杯。 “从她问你她应不应该离开玉衡就很清楚了。”可可扮个鬼脸。“如果她真的想离开他,不会问一个最有可能劝阻她的人。” “同样的原因可以套用在玉衡身上。” “什么意思?”可可不解道。 “玉衡如果不是突然开始想到婚姻,不会惊慌失措的问香娜那些问题,然后说那堆没头没脑的蠢话。” 可可大笑!“有道理。天哪,那个可怜的孩子。” 南莞尔。他底下这几个小子,有时头疼得令人想笑。 “如果香娜爱玉衡,你认为她为什么会想提分手?”他闲聊地道。 “或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她放下杯子,对他挑了下眉。“你们这群人很擅长让另一半没安全感。” 南不能说自己喜欢她这个答案。 “你认为我也是这样的男人吗?” “你们不是故意的。”她举起手。“有些人喜欢吊另一半的胃口,但你们不是那种人,你们只是……让人觉得不安全。” “为什么?” “我不晓得,或许是因为你们身上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吧!”她眯着眸打量他,眼神如猫。“你们自成一个圈子,身上总有一些外人无法理解的谜,只有这个小圈子里的人能互相了解。我相信有不安全感的不只香娜,德睿也常觉得瑶光有一部是他永远碰触不到的。如果若妮对开阳也有同感,我一点都不意外。” 他不喜欢她用“你们”来区隔她和他。 “你呢?”他深深地注视她。 她耸了耸肩,嘿了口酒。在脑子里盘桓这个问题。 她呢? 南手越过长桌,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可可,”他静静地道。“你很清楚,你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可可叹了口气,把手抽回来。 “倘若你说的是那些梦境……我并不确定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见他想开口,她举起一只手阻止。“其实这样也好,我不认为人应该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活下去,这辈子的事已经够烦的了,谁想再去烦恼其他辈子? 他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那都不重要。”可可偏头注视着他。“我对过去的事一点都不好奇,我只知道现在,这一刻,我,你,方可可和南,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的你相信什么?”他终于问。 好问题。 她绽出一丝微笑,一丝几乎夺走他呼吸的微笑—— “我相信此时此刻的你就是最真实的。”她诚实地说。“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不安全感。” 南体内一处揪紧的锁顿时一松。 她爱他,即使不再是“天璇”,不再记得过往的一切,她依然爱他。 正如他对她一般。 记忆与否并不重要,本质上他们都还是相同的那个灵魂,吸引彼此千百年的特质依然存在。 那顿晚餐美丽非凡。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他们两人都宁可这样幽静的地点,胜过喧哗的“英伦玫瑰”。 他和她聊各种话题,小说,电影,经济,政治;聊“时尚风云”,聊她的摄影作品,聊所有他们互相感兴趣的话题。 晚餐结束后,他牵起她的手,进入他的城堡。 可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站在他宽敞的卧室里,整面的落地窗让星光夜景成为他们唯一的光源。 他将那件漂亮的紫色礼服从她的肩膀滑落,捧住她不丰满但坚挺的乳房。可可的皮肤浮过一片战栗。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回异于第一次的急迫热切,这一次是慢条斯理,是温柔缠绵。 他将她放在床上,灵活的长指卸除剩下的衣物。拉起紫色的雪纺纱裙角,轻轻扫过她的眉眼。 她闭上眼睛,丝般的触感拂过她的鼻尖,嘴唇,脸颊,犹如他用唇轻吻一般。 可可的唇不自觉地张开,邀请他入侵。但纱绸继续往下,到她的锁骨,乳沟,酥胸,在一边的蓓蕾上玩闹地扫了一圈。她轻轻呻吟,眼仍紧闭。 纱绸给另一只红艳同样的服侍,然后继续往下,来到她的小腹,而后是最美丽神秘的部位。 在这里,他用自己的唇与舌取代衣物。 可可深深吸了口气,头难耐地辗转、呻吟。 “求求你……” 她的手指陷入他的黑发中,想求他起来中止这项折磨,又希望他能永远地继续下去。 “嘘,闭上眼,感觉就好。”性感的嗓音对她低语。 少了视觉,其他感官加倍的敏感。他的唇从她的小腹游移上来,唇,终于含上右边的柔软突起。 “啊……”可可的手指揪住他后脑的头发,他吸吮吐弄着她的蓓蕾,然后给另一边相同的待遇。 “进来!现在!立刻!” 她揪起他的脑袋,凶猛地命令。 低沉的笑声从他胸口荡出来。 他的天使! “遵命。” 他分开她的腿,重重地撞入她。 她已经全裸,而他的长裤甚至只是拉下拉涟而已,但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褪他的衣服。 “啊……”结合的感觉如此之好,她闭上双眼,感觉他填满自己,体内再也没有一丝空虚。 强烈的韵律开始。他的眼眸专注,眼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她用同样的热烈深切迎视他。 欲望升高,加温,需要越来越迫切。热汗流下两人额际,他们的视线紧紧胶着,即使高潮的红雾袭来,然后迸放成白色的光,巨浪冲刷两人所有的理智。 从头到尾,他们的视线锁看彼此。 永远不想再移开。 “他们两个人一定上床了!” 萝莎气愤地在瑶光的办公桌前走来走去。 瑶光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才清晨六点多,这个时间萝莎醒着,比较可能的情况是她根本还没上床睡觉。 瑶光不理她,继续办自己的公事。 萝莎戏剧性地挥舞双手。“他还说什么『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保护投资』,哼!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讲了半天,发现瑶光都没反应,她挫折地停下来瞪着眼前的绝世美女。“你一点都不气愤吗?” “我有什么好气的?”瑶光只腾出一只眼睛瞄,打键盘的手完全不停。 萝莎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你不是在暗恋他吗?” “你说什么?!”瑶光一口气呛住。 “不是吗……”萝莎迟疑地道。亏她还特地跑来,就是为了找一个一起同仇敌忾的盟友!“你们两个简直形影不离,他所有大小事都依赖你,连琳达混到这个等级也只能碰到老头子的一些皮毛而已。” “不要学开阳乱讲,没大没小的!”瑶光轻斥她。“我已经结婚了,你忘了吗?我对主上只有尊敬而已。” “哼。”萝莎也不知道信与不信,又开忿忿踱步。“总之啊,他特地抓个荻荻当烟幕弹糊弄我,就表示他心里有鬼!” 瑶光看她走来走去,看得头都昏了,叹了口气。 “你到底在意什么?” 萝莎看她一眼,脚步没有停。 瑶光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早明白这丫头只是外表成熟艳丽,骨子里有多孩子气。 这种闹脾气的孩子,他们就是要人家围过来问“怎么样啊?为什么心里不高兴啊?”问越多他们越不讲。于是瑶光也不急,就等她自己说。 “他是个花花公子!”萝莎终于停下脚步,重重地道。 瑶光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一下。 “您真是言重了……”她缓缓地道。 萝莎瞪着她。“花花公子不是次数,是心态。他的心从来不曾定在任何女人身上,可可跟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 这就是她的角度?为了可可?这下子瑶光真的是讶异万分。 “我以为你很不喜欢可可?” 轮到萝莎地看她一眼。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瑶光的眼睛又眨了一下。 好吧!这个发展有趣了,她承认她上钩。 “可是你不是常常讲话损可可,你们两个人处得很不好吗?” 第八章 “我哪有?”萝莎又开始踱步,不过速度比较慢了一点。“我是给她中肯的意见,对她可是出于一片好心,我才不可以有跟任何人处不好,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 “呃……” “除了『那个人』不算!他是唯一一个不喜欢我的。”萝莎闷闷地道。 瑶光对这个数字持保留意见。 “所以你其实很喜欢可可?” 萝莎脸上出现所有小孩被问到喜不喜欢什么东西时一定会有的别扭表情。瑶光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问。 萝莎继续那个别扭的表情和走来走去的势子。 “……我常听你说到她,我觉得她是个满有趣的人。” 后来她入了行,和可可有接触,这种有趣的感觉延续。 只是可可有时天真得让她这个小很多岁的都觉得不可思议,例如她早就看出伦德对可可有意思,但可可竟然一直没发现,害她忍不住用“很友善的言词”提醒了可可几次。 好在那女人最近总算是发现了,萝莎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 瑶光再叹口气。 “萝莎,有时候对不熟的人不要太『中肯客观』,人家不见得喜欢。”语重心长啊。 萝莎继续发表高论。 “还有,她拍的照片是真的不错,可是格局太小了,而且拿手的只有几个固定王题,而且……”她突然震惊地停下来,盯住瑶光。“等一下!不喜欢?你是说方可可不喜欢我?” 她的表情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她对你没那么了解。”瑶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欧卖尬!欧卖尬!欧卖尬!我不敢相信!她竟然不喜欢我!她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太过分了!没有人不喜欢我!连天机都喜欢我!”萝莎激动的双手挥舞。 这倒是真的。 天机觉得主上养的这只小宠物挺有趣,平时一起惯着她,惯着惯着就惯出了萝莎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性格。 有时主上和天机的恶趣味,令瑶光相当不解。 “好了,别吵。少一个可可喜欢你,也不是天会塌下来的事。”她的注意力再转回董幕上。 萝莎激愤地冲出去。“我去找她问清楚!”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瑶光连忙叫住她。 萝莎气到涨红了脸。“楼上!” “你到楼上干嘛?”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 瑶光身形一闪,扣住她的手。 “你是说他们两个昨天睡在一起?可可?睡在这里?” “天哪,我从来没发现原来你的听力这么不好。”萝莎瞪着她。 瑶光懒得和她计较。 “你上去之后,如果遇到可可,请她下来,我有话和她说。”瑶光瞪着她。“如果公寓里没人,主上在办公室忙,就不要烦他,立刻下楼来,自己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萝莎在大大小小的人面前早就嚣张惯了,连瑶光都不放在眼里! 瑶光神色一阴,嘴角冷冷地挑起。 “你要我打电话给『某个人』吗?”她望着骄纵女王,无比和蔼可亲地温柔启齿。 一提到自己的克星,萝莎什么气焰都消了,气愤地一跺脚。 “哼!” 可可翻了个身,身旁已经没人了。 惺惺忪忪睁开眼,帘幕半掩的窗外透着微曦天际,许多大楼的航空指示灯仍然亮着。 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半,床头的平板萤幕留着一项讯息:视讯会议。欧洲。醒来等我。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这人一定不常留言交代行踪,看他写得跟公事备忘一样。 她起床梳洗一下,自行到衣柜找了衣服出来穿。今天的心情想穿得女性化一些,于是挑了一件连身丝质长裙,宽松飘逸的裙摆,苹果绿的颜色将她的碧眸衬得更鲜亮。 腕间光影微闪,她抬手晃了晃天机送的水晶手链。 其实她并不常戴饰品,平时拍照时容易勾到,并不方便。不过以后出入南集团的次数增多,要是被天机看到她没戴怪不好意思的。她耸了耸肩,索性就戴着了。 走到窗前,看着半醒的纽约城,突然想到自己很久没有晨拍了。清早的纽约城残余夜的繁华,而尚未迎来日的骚动,其实别有一股风味。 一时兴起,她拿起床头的平板萤幕将他的讯息抹去,重新留下自己的:想晨拍,回去拿相机,baye。 想到那男人回来,看到和他一模一样的简短讯息那种无奈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一股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在楼下叫了计程车,她往工作室而去,有一个刚买的镜头她正想找个机会用用看。 现在还不到六点,整个苏活区都在睡着。她会完了钞下车,走到工作室的大门口,按了几个键解开密码锁,开门进去。 打开玄关的灯,把皮夹往矮柜上一放,她直接走进办公室找新买的那个镜头。 “我明明记得放这里……”可可看了下角落的干燥箱,没有找到她的新玩具。“想想看……我本来放桌上,艾莉要我收好,后来我放到……啊!我带回家了。” 她呻吟一声,早知道直接坐车回家好了。 砰通。 突然,仿佛什么小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从隔壁的摄影棚传来。 可可皱眉。艾莉应该不会这么早来上班才对。 “哈啰?” 等了片刻,没有声音了。是她听错了吗? 想了想,她走到摄影棚门口,把大灯打开。 平时繁杂的工作间此刻静悄悄的,一堆布景道具依然一团混乱地堆在墙角——艾莉稍后上班一定会抓狂——摄影器材和布幕都原封不动。 可可耸了耸肩,把灯关掉,回头去拿玄关的包包,重设一下离开前的保全密码。 她很重视安全,尤其荻荻的事发生后,她请保全公司再来巡视了一次,确定所有门户的保全设施都没问题。 一定是荻荻的事让我开始疑神疑鬼。她想。瑶光是怎么说的?“被蛇咬一下就会怕十年的绳子?”哈!她喜欢中文,真是传神。 喀嚓。 这次再清楚不过!脚步声!像是脚底有细沙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而且—— 就在她的身后! 可可猛然转身—— 南坐视讯办公室里,优闲地靠着椅背。 他对面五个萤幕,除了最右边的天枢,其他四个萤幕的主人神色凝重,有两个已经额角出汗。 “我不是一个毫无弹性的人,谁都不知道临时会出现什么变化,所以我不会要求压在百分之百的预算以内。”他喝了口咖啡,“超出预算百分之十,我可以接受;百分之二十,有点挑战我的极限;百分之三十?我想有人最好开始准备一个解释,并且确定那个解释是我能接受。” 法国区开发计画的总负责人深吸了口气。“我们最近已经在做一些预算的重新评估……” “我需要的不是重新评估,而是预算超出的原因。”南打断他。“你需要我亲自过去,找出原因吗?” 总负责人额角的汗更大颗。“请再给我们几天的时间……” “你有二十四小时。”他按下断讯键,除了天枢以外的四个萤幕瞬间关闭。“我要知道法在搞什么鬼。” 天枢微微一笑,“没问题。” 他的笑,像极了他主子发火前一刻的笑容。 南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一道婀娜的身影走进来,对天枢点点头,天枢也离线。 瑶光神色庄凝,把整理好的分析资料放在他面前,再将另一只需要他批核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他抽出钢笔,在律师拟好文的合约上签了名,将档案夹掩上,往前一推。瑶光拿起档案夹,转身走出去。 “你这种态度打算持续多久?” 在她走向门口的半途,他轻缓的嗓音响了起来。 瑶光停了下来,回头讶异地看着他。 “主上,我不明白。” 他的嘴角一勾。 “通常这种冷战对我没用,但我知道可可在乎。”他把瑶光的分析资料啪一声合上,瑶光身子一震,他的目光直直盯住她。“所以我决定咬饵!说吧,你有什么话不妨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瑶光露出郁卒的神情。 他可爱的侍女,即使发脾气都会有罪恶感。南抑下一个微笑。 “您答应过的。”瑶光郑重地道。 南的笑意一敛。 “您也知道您和可可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您答应过不再去找她,放她一条生路,您食言了。”瑶光又道。 南起身走到壮观的玻璃窗前,望着他拥的城池。 瑶光走到他身旁,陪他一起看着脚底下逐渐醒来的城市,他的容颜半明半暗地映在晨光里。 “很抱歉。”他静静地道。 主上向人低头道歉是几乎没发生过的事,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可并不明白……”她艰难地开口。 南看她一眼。“你错了,可可全都知道。” 瑶光再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哑然了好一会儿,她低语,“她知道?” “或许有一部分的她仍然在抗拒这个事实,但她的骨子里很清楚自己是天璇以及所有发生的事。”南的目光转回天际线。“这六年来,我和她并不是全然没接触。” 瑶光心中升起一种受伤的感觉,南立刻按住她的肩膀。 “可可并没有骗你,只是我们接触的方式……非常特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梦到您六年?她从没有告诉过我……”瑶光轻声道。 “因为她觉得很尴尬,一个成年女人,很难向其他人解释她为什么会梦到一个陌生男人这么多年,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你老板,被你知道只是让情况更尴尬而已。” 瑶光低下眸光。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一旦让你们两个人相遇,就不可能再分开了。”她低声道,“这阵子我不是在赌气,而是一直在努力地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甚至跑去找天机,可是天机只是很烦地把我赶出来。” 南笑了起来。看来他惹毛不少人。 瑶光偷瞪他一眼——这一眼对来说已经是大不敬。 “主上,既然你已经和可可在一起,天劫重启,天机有说什么吗?” 他忽然问:“当初天璇求我放手时,她的心里并不是不爱我。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宁可分开?” “当然是日夜思之、求之不得的痛苦。”瑶光立刻回答。 “日夜思之,求之不可得……”他喃喃重复。“瑶光,这样的日子,我比她多过了四百多年。” 瑶光悚然一惊。 七星和他们主子的关系与其说兄弟,不与说像父子。 在她心中,主上永远高大强壮,庇护着他们,如永恒的山岳。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中天人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她总以为主上是最强的,永远不会倒,却忽略了他也只是个男人而已,有欲望和情绪,会感觉孤独和痛苦。 这四百多年来的分别,都是他一个人在忍受寂寞。他的极限终于到了,她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继续守下去。 瑶光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自私。 一颗眼泪从她的眼眶滑了下来,南抬手替她抹去,轻笑。 第九章 “哭什么?真是傻女孩。”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只是……”瑶光努力将心绪稳住。 “没有什么只是的。该来的就会来,天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淡淡的妆下去。 这表示,天机还没想到化解主上与可可天劫的方法。 瑶光深吸一口气。如果要她牺牲自己的生命,甚至魂飞魄散,她也愿意保护主上与可可周全。问题是,这场劫从来都不是应在别人身上,就算她想献身以报,也无用武之处。 该怎么办呢? 她仿徨地看着窗外。 西克丝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 “南先生,天机来电,很紧急。” “接过来。” 南走回办公桌前,萤幕上出现天机过度白哲的脸庞。 “可可呢?” “在房里睡觉,做什么?”他低沉问。 “她不在那里了,找到她!立刻!”天机断线。 南胸口一紧。天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要他去找可可! 他大步走向通往私宅的雨道,瑶光急急跟在后头。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 他拿起平板萤幕,看她的留言和时间。大约半个小时以前。 “西克丝,运用各种方法,追踪方可可的行踪!” “是。搜寻程式启动,卫星定位中,监视系统开始搜索——” 可可整个人被摔到另一面墙上,痛叫了一声,按住直接撞墙的右肩坐倒在地上。 眼前一闪,黑影又攻了过来。她不暇细想,摸到玄关矮柜,立刻抽出一整个抽屉往那人身上丢过去。 这个矮柜整个都是实木做的,抽屉很沉,那人的大腿被砸到,步伐顿了一顿,可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每一格抽屉全都抽出来往他身上招呼。 那人左右闪躲,被攻个措手不及,可可趁机连滚带翻地往摄影棚爬进去。 天!穿这什么鬼长裙!她的腿终于从纠缠的裙摆间找到空档站起来,跑没两步,一只大手揪住她后脑的短发。 “啊——” 就因为是短发,被揪住发根更痛。可可手边只要摸到任何东西,就往身后的男人丢。脚架,镜头盒盖,椅子,相框,另一张椅子! 有滑轮的办公椅稍微让他的步伐被牵绊住,他的手使劲往前探,揪住她右边的袖子。嘶——右肩短袖不见了! 可可又碰到一样东西——是她的照相机!整副长镜头的专业照相机相当沉重,她狠心连着脚架往后一推,喀隆呕嘟!身后一阵激烈的低咒。 她明明有保全,这人为什么进得来?为什么保全没有响? 刚才匆促的几瞥,她只看到歹徒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头上戴着全黑的滑雪面罩,露出两个眼睛和嘴巴,身上穿的是黑色t恤和牛仔裤,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特征。 她往内间跑去,只要躲到仓库把自己锁在里面,他就奈何她不得了。 一双粗壮的臂膀突然赶上来,勾住她的脖子!可可整个人被架得腾空,呼吸霎时被切断。 她的双脚在半空中乱踢乱瑞,痛苦地攀住他的手臂,拼命想扯出一点可以呼吸的空隙。 “裱子!”压低的男人嗓音在她耳边嘶喊,“告诉我,照片在哪里?” “什……什么……”她的肺部激痛,眼前望出去只有一片红雾,几乎没有办法说话。 “照片在哪里?”他稍微松开手臂一点,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手臂随即收紧。“说!在哪里?” “照片……在电脑里……” “我要的不是你拍的那些该死的照片!” 她整个人飞过大半间摄影棚,重重撞在砖墙上。 “她一定先回家了!”瑶光坐驾驶副座,车子以惊人的速度飞驰在纽约街头,驾驶的男人一脸铁青。 西克丝与车子的系统连线,随时送进最新的资讯。 “五点四十七分,她在南集团总部门口上了一部计程车,车号xxxxx。” “五点五十三分,她搭乘的计程车经过教常与华伦街。” “五点五十七分,教常街与强伯斯街……” 西克丝不断切入各个不同的系统,官方或非官方的,将所有街头监视摄影机有录到可可的结果——传过来。 同一时间,拨身可可住家、工作室与手机的动作也在进行,统统没有人接! 可可是往苏活区而去,她的家和工作室都在附近,他必须选择第一个停靠的目标。 直觉告诉他,可可会选择工作室。 飞车一转,飙向她工作室的方向。 瑶光握紧门把,不断在心头祈祷。 上天,拜托不要让相同的命运重演。她无法忍受再看着可可出事一次!她更不敢想像身边的国人,此刻是什么心情。 响亮的美国国歌突然在玄关唱了起来,歹徒吓了一跳,飞快回头。 摔得七荤八素的可可拉住她的摄影布幕,手中突然摸到一个沉重而坚硬的物事。 铜雕! 歹徒发现响的只是她的手机铃声,松了口气,回过头再度朝她杀来。 “啊——”可可抓紧铜雕,扑过去一棒挥过去。 歹徒飞身急跳,还是来不及完全躲开,他的右边肋骨重重地捱了一下,可可在一阵血腥的快意中听见喀喇一声,肋骨断掉的声音。 歹徒“嘶——”的用力吸了口气,按住自己的体侧跌跌撞撞退了两步。可可一击得手,再加上被困在角落,退无可退,只能前进,于是挥舞着荻荻的铜雕,“啊——”大叫一声杀过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么重的暴力倾向。 歹徒歪着身子避开她的一击,又是尖锐的吸了一声长气。断掉的肋骨令他疼痛难当。 可可的情况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右肩衣服被撕破,露出大半个胸脯,裙摆碎裂,可是这些都是皮肉伤,比起他断了可能不止一根的肋骨,局势突然逆转,变成她占上风。 “啊——”可可为了求生,什么都豁出去了,举高铜雕杀了过去。 那个歹徒顿了一顿——竟然拔腿就跑!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一路追出去,那人跌跌撞撞一路逃。她披头散头,他佝偻狼狈,两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啊——杀了你——” 蓦地一双手臂半空拦截将她捞进怀中。 瑶光从主上身后闪出来,清斥一声,即使只剩半成功力,也轻而易举地将受伤的歹徒制服。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可可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拼命叫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好了,好了,嘘……”南紧紧将她的脸按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宝贝。” 突然袭来的后怕攫住她,可可浑身发抖,软软倒在南的怀里放声大哭。 鉴识科人员在犯罪现场进进出出,罗伯森和某个鉴识人员交谈两句,离开他走向救护车的方向。 可可坐在后面的车门口,身上围着薄毯,手中一包冰袋镇着左颊。瑶光坐在她身旁,手帕沾点水替她把脸上的灰尘擦干净。 罗伯森突然被一道人影拦住去路。 南的眼光冰寒到极点。 “我以为我可以信任警察,显然我错了。”他的语气平滑如丝,冰寒万分:“你们的办案效率令人非常不满意。在我眼里,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我的女人被攻击的案件。” 他的眼光看向警车后座被逮捕的男人,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你可以告诉他,我会为他聘请最好的律师,而且一定会让他全身而退——然后他就是我的了。所以你知道有任何事想问他,最好趁这段时间问清楚,因为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看见他。” 他眼中的杀意让罗伯森明白,那个歹徒会宁可自己面对的是司法审判,牢狱之灾,也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于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罗伯森意外地竟然没有做声。 顿了一顿,他绕过南,走向全身依然不由自主一直颤抖的可可。 南取代瑶光的位置,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我没事……我没事……”她的牙齿打颤。“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那是过度惊吓的正常反应。”罗伯森和声开口,“很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她的牙齿还在打颤。 罗伯森疲惫地摇摇头。“局里的人手一直不足,我被另外两件案子绊住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但我原本以为荻荻在南集团里会很安全,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没有想到他的目标会转移到你身上。” 瑶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杯咖啡,南接过来,可可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终于比较稳定下来。 低声谢过之后,可可看向警车后座那个阴狠的男人。 “你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在几个星期之内,你和荻荻同时遇到手法相近的攻击事件,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如果是这样,他或许攻击了我,却不是伤害荻荻的那个人。”她的目光直直对上杰瑞·莱德斯的双眼。“荻荻受伤的那个晚上,我和他在一起。我就是他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罗伯森的眉心深深扭锁。 所有人脑中转着同样一个念头——这个案子没那么单纯,铁定有更多共犯。 抢在南说出更多冷语之前,罗伯森迎上他们每个人的眼睛。 “我会抓到他的共犯!”他转向可可,固执如石的眼神毫不妥协。“现在已经是连续两起攻击事件,从普通的行窃未遂与伤害罪升格到重度犯罪,我的上级已经没有理由逼我将时间分散在其他案子上。你和荻荻的案子,从现在开始,会是我主力侦办的案件!” 南鹰眼微眯,可可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开口。 “我相信你。”她诚心地看着罗伯森。 罗伯森简单地点了个头,大步走回犯罪现场。 “我会派人开始调查。”南低沉地道。 一开始始他以为是小事,而且,很冷血地说,因为受伤的是荻荻而不是可可,他对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上心。但从可可受伤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可可知道阻止他也没用。“给我和瑶光几分钟的时间好吗?” 南正想开始打几通电话,于是点点头,走到旁边去。 瑶光靠了过来,轻抚她额角的淤红。“回头我给你准备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 可可握住她的手,轻轻道:“瑶光……” 瑶光摇摇头,小心地环住她的肩膀,在她没受伤的那一边额头轻印下一个吻。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她轻抚可可的脸颊。“很抱歉我害你这几天心里堵着,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通而已。” 可可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瑶光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摇晃。 “我真的很爱他……或许你觉得可笑,为什么我可以爱上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可是……他真的对我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 “我知道。”瑶光鼻头微酸,轻贴看她的脸颊低语。“可可,放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杰瑞?你是说真的吗?我的天……”荻荻不敢相信地捧住双颊。“杰瑞……而我竟然还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 “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你又不知道他会攻击我。”可可像个女王般枕在床头,喝着瑶光为她特调的药草茶。 荻荻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第十章 “亏我那么信任他,不但把我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他,所有我工作室里的电脑和网络都是找他架的……”说到这里,荻荻顿了一顿,瞪大眼睛,叙回床边看往可可:“天哪你想他会不会是在我的电脑里装了木马,我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光了?” “很有可能。我的工作室保全设施也被他解除了,如果杰瑞的电脑功力如你说的那么好,这对他都不是难事,他和他的共犯才能掌握的行踪。 荻荻更激动。 “我的设计图!我的客户单!全部在电脑里!天哪,天哪,天哪!”她天塌下来似的挥舞双手,可可真怕她比自己更早昏倒。 “别担心,我听说天枢是电脑高手,或许他可以用那个什么……什么远端连线的,帮你检查一下。”她对电脑没比荻荻懂多少。 “好!我去问问看其他人要怎么找他。”荻荻涨红了脸冲出去。 “……” 喂,自己不就可以帮她问了吗? 算了,她摇摇头,拿起床头柜的冰袋,按回额角继续镇住。 早上的惊魂事件结束,她怎样都不肯去医院检查,瑶光知道她怕死了看医生,最后一力担保,很难得地起身对抗她主子,让可可回家休养。 但所谓的回家,当然是被打包运回他的住处。 接下来就是川流不息的探病人潮。先是罗伯森带着葛瑞丝来做正式的笔录,然后是荻荻、瑶光、玉衡……这家伙竟然很遗憾地说,她身上没有石膏让他签名,所以他想签在她脸上。最后是主子在旁边轻淡的一声冷哼,这小子灰头土脸的退走。 还是开阳比较好。 豪迈阳刚壮硕肌肉猛男的开阳,只是咬着根注册商标的棒棒糖,白牙闪闪的把她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也是他王子冷冷的一声“哼”,让他收抬一下泛滥的费洛费遁去。 再来是跷班的若妮,跷课的香娜,回头再来的荻荻,回头又来的瑶光,下班的开阳和若妮,不晓得第几次回来的荻荻,最后连天机都来了! 天机来的时候,可可下意识正襟危坐,必恭必敬。天机只是笑了笑,对她宽慰几句,看她乖乖戴着水晶涟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飘然而去。 可可其实心里有些疑问一直想找南讨论一下,偏偏人潮太多,根本安静不了两分钟。 而且这位大哥大大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 并不是他不在乎,有几次可可扫到他的身影从房门口一闪而逝。主要的原因是一堆女眷来来去去,可可合理猜测,他应该是记取上次身陷女人堆的教训,所以先明智地躲到安全的角落去。 “噢。”冰袋移动时顶到她嘴巴里的一个破洞。 瑶光正好走进来,为她换了一个新冰袋,将半融化的旧冰袋放到旁边的冰桶里。 “净空了吗?”一颗黑色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谨慎地问。 可可露齿一笑。“我猜这间公寓不常有这么多访客。” “我会习惯的。”他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打量她的脸色半晌,指尖轻挑起她的下颧无比轻柔地一吻。 可可赶快看了瑶光一眼,脸红红地推开他。 瑶光只是打开旧冰袋,将融化的水倒入冰桶中,只做不见。 他们两个人都在正好!可可想将心里的一些疑问提出来和他们讨论。 “你们两个觉得……” “呜——”一声尖锐的哭声伴随一个冲进来的身影,一下子跑到床边,将可可往旁边一挤,自己一古脑扎进南怀里,整个人在他腿上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咽泣。 “……抱歉档到你了。”可可扶着右半边的伤势呢喃。 “怎么了?”南拍拍萝莎的头。 任何有尊严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和另一个女人如此相依相偎,都该勃然大怒。可是任何有尊严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脸上是宠爱多过于暖昧,好像在看一只小宠物,又会觉得自己乱发脾气很没风度。 最后可可暂时决定保留风度,看情况如何发展再来决定自己的尊严程度。 “我被骂了……”萝莎抽抽噎噎地埋在他怀中低泣。 “谁敢管你?” “还会有谁……”萝莎无限委屈地看他一眼,低头钻回去继续哭。 瑶光在旁边翻个白眼。可可对于竟然有人能让这位骄纵的女王如此吃瘪,简直不可思议。 “啊。”南明了地点点头。“他为什么要骂你?” 到底是谁?可可莫名其妙地看向瑶光,瑶光不屑地摇摇头,表示别理她。 萝莎哇地哭得更大声。 “我也不知道……他好过分……一大早打电话把我吵醒,问我最近发生什么事。我跟他说我接了爱玛仕的名表代言,他竟然骂我谁想听这种啰哩吧嗦的事!呜……所以我就跟他说了荻荻的事,他、他竟凶巴巴问我怎么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他!呜——我怎么知道他会想知道这种小事嘛!” 小姐,这不是小事吧? 好吧!或许对你是小事。可可陪瑶光一起翻个白眼。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连哭都是梨花带泪。 “好了,我回头会说说他,别哭了。”南拍拍她头,想把她打发掉。 萝莎像无尾熊一样巴紧了他。 “还没完呢!后来他叫我打电话去给荻荻,我问他要干嘛?他说他要知道那个鬼仓库的事,我说我干嘛去问那个?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他竟然说我自私自利,自我中心,从不关心别人!”萝莎放声大哭:“我哪里自我中心了?我去英国,不是买了一支表回来送你吗?” “是。”南点头同意。 “瑶光,我不是给了你一件香奈儿的晚礼服吗?”萝莎泪涟涟地寻求支持。“虽然我穿那件衣服参加过乔治克隆尼的首映会,也不能重复再穿了,可是它依然是一件好礼服,对吧?” 瑶光在主子的眼光下,勉强点了点头。 “然后他竟然连个再见都没说就挂我的电话,太过分了!呜——挂我电话耶!呜……”又是一波惊天动地的号哭。 可可的耳朵好痛。 “好了,别哭了,多丑。”南掏出手帕给她。 “后来我还是帮他问了,荻荻被我吵醒态度也很差,我好不容易问到,打电话回去给他,你知道他听完之后怎样吗?他……他竟然又挂我电话,连一声谢谢也没说,呜——” 萝莎拿着他的手帕换了换鼻涕,鼻音浓浓。 “你们每个人都好过分,都为了她对我凶巴巴的!”她的眼光控诉地扫向可可。“而且她甚至不喜欢我,太过分了!每个人都喜欢我的!” 我?可可无辜地指看自己。 面对如此直接的指责,她只好清了清喉咙,给与违心之论。 “我……也还好,没那么讨厌。” “真的吗?”萝莎擦着眼泪。 “其实你也满可爱的……”可可困难地说。 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萝莎完全不是她记得的样子,她所知的萝莎尖牙利嘴,自我中心,全世界只有她最重要。 然后她想到,萝莎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若按瑶光虚岁实岁的算法,甚至只有二十一,实在比个青春期的少女大不了多少。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再复一次:“我没那么讨厌你。” “真的哦?”萝莎双眼放光,流满胜利感的看向瑶光。“看吧!我就说每个人都喜欢我。” 瑶光无奈地看一眼天花板。 可可这辈子没看她优雅的嫂嫂翻过这么多次白眼,突然很想笑。 “好了,别哭了,回头我会说他,你去补眠吧!晚上不是还有个晚宴?”南拍拍她的脑袋。 除了自己另外住的公寓,南集团总部自然有她的房间。萝莎哭完骂完数落完,得到主子的保证,和可可的“喜欢票”,心满意足大获全胜地离开。 “终于轮到我了吗?”可可干笑两声。“你放心,我不会倒在你怀里哭,那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泪水,太不卫生了。” 南朗声长笑,将她勾进怀里重重一吻。 瑶光的眼珠第n度转向天花板,干脆拿冰捅出去倒,免得自己跟刚才某个幼稚女生一样成为人家的电灯泡。 “萝莎在说的人到底是谁?”可可实太好奇了。谁制得住那个骄纵的女孩? “等你待得够久,你就会知道我们所有秘辛。”南拍她头的方式和刚才拍萝莎差不多。 “喂,我不是小狗。”可可指着他鼻子警告。“你人在这里正好,我有些问题正想找人讨论一下。” “什么问题?”同起身到窗前,拿起瑶光送进来的咖啡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再为她倒了杯药茶,送回床边给她。 可可向来对花草茶这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但瑶光总有办法将她不感兴趣的东西弄得她不排斥。 “荻荻很担心自己的电脑是不是被杰瑞放木马,你可以找个电脑专家帮她看看吗?” “亲爱的,她的电脑早在她受伤那天寿终正寝。我请技术人员帮她重组了一套,资料全部救回来。只是怕她发现过意不去,所以外壳都用跟原本的一样。”南拍拍她脸颊。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让未经检验的电脑设备随便搬进总部里。 “好吧,第一件事解决。第二件,今天清晨杰瑞攻击我的时候……”见他握咖啡杯的指关节一紧,她安慰地碰碰他的臂膀。“我没事。他一直问我『照片』在哪里,你觉得他在说谁的照片?” 南努力将体内的暴力欲望压下去,啜了口咖啡累索她的问题。 “你最近有拍到什么奇怪的照片吗?或是接到任何奇特的委托?另一个爱慕的电脑工程师带你去『英伦玫瑰』约会时送你的定情照片?” 哎呀呀,真酸哪! “喔!那一天你也没多无辜好吗?你不也带另一个女人去约会……”想到他带的女人是萝莎,他们之间并不是外传的关系。可可突然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那天晚上,该不会是去……监视我吧?” 他英俊开比的脸庞竟然出现一抹深泽。 “呢,我的天!你真的是!你是去监视我的!” 南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很专心地喝咖啡。“我答应萝莎陪她去城里最热门的地点晃晃,让狗仔拍几张照片。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可可大笑。 即使大笑让她的肋骨牵动,体侧的伤处疼痛,她依然停不住。 她事后竟然吃了那么久的醋。 这几年来,他们两个人都想尽了各种办法,只为了从某个遥遥的角落看彼此一眼。 她把茶杯放下,再把他的咖啡杯拿起,两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吮住他的唇。 他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以同样深沉的热切回应她。 “和我做爱。”她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下唇轻语。 南的全身着火。 她的伤,他提醒自己。今晚或许不是好时候。 “我以为你有问题想和我讨论。”他低沉地轻喃。 “你不是常常这样提醒我,我们应该给罗伯森一点事做吗?”她依然含着他的下唇,手开始解开他的钮扣。 “你身上……” “闭嘴!” 于是,他就被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推倒在床上,饥渴地硬上弓了。 天权持着手机,听取开阳在另一端的报告。 第十一章 “在我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啦!就一点皮肉伤而已。探过她腕脉,除了受到惊吓腕脉不稳,脉象倒是挺强的。后来一堆女人围过来,在那里嘀嘀咕咕,我嫌烦就先溜了。”光从懒洋洋的嗓音就可以想见此时的开阳必然是咬着他的戒烟棒棒糖,跷起长腿舒舒服服等饭吃。“你呢?确定要回去了?” “嗯。这阵子承蒙你们一家的照顾。” “随便你。”开阳耸了耸肩。“对了,那个牛皮纸袋里有我送你的礼物,算是做兄弟的一点小心意,等你回去之后再拆吧!游。”收线。 天权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拿着开阳送他的牛皮纸袋,反覆翻看。 摸起来里面应该是小型光碟片,也不知道他弄什么玄机,天权将信封插到牛仔裤后口袋,抬头望着眼前高耸的建筑物。 詹宁集团。 转眼间,来到她身边,竟然也二十年了。 是不是真的无怨无悔,其实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 最早发现他对皇后心情的人,竟然是主上。 当然,主上没有明说。男人在这方面都有莫名的尊严。虽然主上和她早已交恶数世纪,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那不表示他就乐见自己的手下和自己的前妻有染。 在天权来说,皇后娘娘就是自已的生母,他从来也没有对她有其他想法。 只是,不晓得是上天有意安排或怎地,有几世皇后遇到其他敌人而落难时,恰巧都是他在附近。 即使主子和她再无夫妻情分,她终究曾经是自己的生母,也不能眼睁睁见她落到敌人手中受辱,于是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相救。 救着救着,就救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心情。 主上当初对天璇,也是由缘生情吧? 天璇多数时间都伴着主上在深宫之中,主上御驾亲征之时多半不会带着她,所以他们两个大多数时就是在宫里过生活而已。 是一世纪又一世纪的朝夕相处,形成长而绵密的爱恋吗?就像自己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解围而生出了不应有的意念? 当他发现自己开始想着与皇后的可能性时,他惊出一身冷汗。是否就是这些别扭的时刻,主上明白了他日后会有的选择? 于是这一世转生落地,等他年齿足以自立,他第一次提出了离开南集团,到皇后身边的要求。 主上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并没有为难他。 天权不能理解的是,这一切她为什么选择投成男体? 皇后和天机不同。性别这种事对天机没有太大意义,选为女儿身也只是阴体有利于修炼术法而已,除了初世以外天机就不曾投过男胎。 但皇后一直都是女身。 她爱美、爱娇,每天要花那么多时间从头到脚细细保养,衣物被褥都要薰得喷香。一个骨子里彻头彻尾是个女人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放弃了女儿身? 天权从专属的暗道回到自己在詹宁集团内的住处。 他随手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往门旁边的柜子一放,灯也不开,直接走到长窗前,看着遥遥那端南集团的大楼。 是为了“他”吧?天权心想。 说到底,皇后唯一爱过的男人只有一个,主上。 就是因为太爱了,才会对主上的移情别恋深恶痛绝。爱越深、恨越深,恨到以女儿之身发现难以和他对抗,于是这一世宁可投为女儿身,在商场、战场处处与他抗衡,就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不敢再小看自己。 天权的唇一挑,眼中却毫无笑意。 到最后,最大的丑角变成他,辛天权! 离开了主上和千百年来同战同心的兄妹,到了天涯这一角,也还是孤军奋战。 砰! 门突兀地被撞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差点打到冲进来的人。 他的“主母”。 “我听说保全监控室看到你回来。”詹宁下来得太急,衣衫尚且不整,白哲的脸颊喘得泛出红云。“你……你回来了……你没事了?” 她的语气结结巴巴,不似以往的骄矜傲慢。 “嗯。”天权的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依然望着窗外。 詹宁疾痴看着他伟岸的身形,绚烂的纽约将他映成了黑色的剪影。他的头、颈、肩、背、手、脚,每一样都完好无缺,还是那样顶天立地的站着。 在心口纠结了半个月的无形之锁突然一松,她的脚几乎软倒。 他没事了,又回到她身边…… 这时她才想起要矜持,挺了挺上身,把白丝睡袍拉紧,换回尊贵的语气。 “既然如此,明天就正常上班吧!你已经旷职很久了。” 她作势要转身走出去,身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往前他要是出差多日回来,那天晚上都会主动去找她,而且在那里盘桓到她赶他下去才走,今天他却是直接回到他自己的住处。而且现在她要走,他也没有转身过来留的意思。 詹宁心中有些不安,清了清喉咙,找点话说。 “对了,你的身体都好了吧?” “嗯。” 一声低沉的虚字是他唯一的回应。 她心中恐慌更深,不自觉揪着胸口,拿更多话来刺他。 “怎么?你在开阳那里待久了,想念你的兄弟和主上了?你要是舍不得回来,就回去那个男人身边啊!我知道你的心里终究是向着他的。我从来也没有强留过你!” 天权的身子半转,脸庞一半明一半暗。 “『那个男人』……在你的心里,他终究是最重要的,对不对?”他低沉的嗓音显得飘渺。 詹宁的心一揪。“什什么意思?” 天权慢地走到她面前。他的步伐缓慢,不像平时那样矫健,一看就知道是内伤尚未痊愈。她的心头一拧,疼痛感觉漫过全身。 天权近近的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些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情绪。 “我累了。”天权静静地道。 她的心填满恐惧。他即将说出一些她不想听的话,她知道! 她忽地回身想躲开这场对峙。只要不让他说出来,就没事了。 “我也累了。我要上床睡觉,你没事就好,晚安!” 天权突然从身后扣住她的手,她全身一僵。 “我累了。”他沉静地重复一次。“我厌倦卡在中间,玩一个只有我一个人会输的游戏。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了错误的决定。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颤声道。 “他永远是你心中最爱的人。你这么恨他,就是因为你太爱他,不是吗?”他静静的看进她眼底。“为了他,你甚至连女儿身都可以不要,只为了能和他平等地一较高下。我输了!” 天权扯一下嘴角。 “我一开始就输。主上早就明白会有这个结局,因此他没有拦我,让我自己过来看个清楚。 他半转过身,看着宽敞冰冷的公寓,以及远方的南集团大楼。 到最后,最输的人是他,两边都不再有他的位置。 “你放心,我不会回他身边去,他大概也容不得我。”他绕过她走向门口。“我会自己去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以后,你们两边的人都不会再看见我。” 把属于詹宁集团第二把交椅的识别卡抽出来,放在柜子上,他打开门,无声走出去。 走廊、电梯、暗道、大门口,强逼着白己一步步离开他卖命多年的女人。 站在楼下吹着充满汽车尘嚣味的夜风,心里有个感觉怪怪。 他抑下那份异感,告诉自己他只是多心。 迈开步伐吧!离开这个地步。 可是那份异样不断叫嚣,逼他非听不可。 最后,天权窝囊地转过头,看了身后巍峨的大楼一眼。 好,回去看最后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忘掉什么。他绝对不是在找理由拖延离去的时间。 循着原路,他又回到楼上,推开自己的房间。 黑暗的吝厅中央,一个清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发出像小动物受伤的低呜。 天权全身一震。 “呜……呜……呜呜……”哭到一半好像怕人听见,皇后嘴巴咬着拳头,乡匡续低低的呜咽。 在这一刻,什么硬气都化掉了。 他大步走过去,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轻轻摇晃。 “嘘、嘘,别哭……” 泪水顺着他的颈窝淌下,沾湿他的皮肤。 “你不要我了……你要离开我……你不要我了……。呜……” 这种绝望压抑的低泣,比嚎陶大哭更加撕裂他的心。 “没有,我没有……”天权笨拙地擦她的眼泪,但她的脸埋得很紧,扳都扳不开。 “我知道我不可爱也讨喜,所有的人都讨厌我……我不像天旋那么甜美,不像瑶光那么贴心……我有善妒又小气,没有一个主母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真的努力过……很努力很努力……”她埋在他颈间低泣。“你是唯——个愿意来我身边的人……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 “你不是觉得我一直缠着你很烦吗?”他酸涩地道。 “没有……” “不是不够忠心?” “……他们本来就是你的兄弟姊妹……” “你为了他,不是连女人都不肯当了?” 她突然伸出两只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依然埋在他颈窝用力摇头。 “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该怎么跟他说?这一世投男身不是为躲那个男人,而是为了躲他。 在上一世末了,终于她明白,自己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情,于是在凉慌失措之下,或许是为了自我否认,这一世她硬是选择了男胎,告诉自己她绝对没有爱上那个男人的手下。 像天权这样老派的男人,同性恋是绝不可能的事。她以男子之身断绝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可能,以为自己的心就安全了,没有想到只让自己更陷入一个无法转圈的窘境。 “不是!”她只是低喊,拼命摇头和哭,死都不敢说出自己最幽微的心事。 天权叹了口气,扳高她的脸吻她。 两双唇一触,她立刻转开头,掩面无法看他。 “你看我,不男不女……每天早上我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我没有办法当男人,也回不去当女人……我真想死了算了……死了就可以重来了,也好过现在这副鬼样子……” “闭嘴!”他收紧双臂。 她的情况和他们不同。如果七星离世与转世的契机之间有空档,天机会为他们收魂聚魄,但皇后只能靠自己,天权深知天机绝对不会有那个兴致帮她。 若她轻易地放弃这副躯体,下一世投生间隔太长,说不定魂魄便在阴风狠厉之地被吹散了,他们相见再无期。 “这个鬼样子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你又怎么会喜欢——” 他重重吻住他,用行动让她明白,他有多喜欢。 她的躯壳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扣住他心的,从来是躯壳底下的那个灵魂。 这一世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从来不曾逾矩。天权再不迟疑,以地为床,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对于并非女人的身体,他也不是很确定该怎么做,千百年来头一遭。但他是男人,他懂男人的身体,而男人有许多可以得到乐趣的方式。 那一夜,他让她第一次变成他的。 终于她不再是他王子的前妻,他的王母。 第十二章 那一夜起,她是他的人—— 后来,当天权终于有时间拆开开阳送他的那份礼物,里面果然是一张光碟。开阳龙飞风舞地丢进一张纸条;打得很痛苦才找到,请享用。 天权一看光蝶的标题—— 男人的爱:强森和乔的性爱指南 “可可,你没事吧?”伦德按着胸口惊问。 可可把一只断椅脚扔进垃圾袋里,直起身叹息。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全纽约的人都知道了。” “不用怀疑,今天早上已经上新闻了。”伦德叹息:“杰瑞·莱德斯。” 可可弯腰继续拴残桌破椅,回头看他一眼。 “你认识他?” “有一次我的电脑有问题,荻荻和我提过他。”伦德打了个寒颤。“想想看,如果这是他挑行窃地点的方法,我差一点点跳进他的名单里。” 可可不想和任何人讨论太多细节。 “总之他现在已经被警方逮捕,纽约少了一个罪犯。” 她的助手艾莉从门口探进一颗头。“我已经把早上的约全移到后去了。下午的呢?” 可可看着满室的凌乱,继续长叹。 “排到大后天早上吧!我不认为我们这两天能开张。” 前天清晨里尚不觉得如何,昨天为了保留现场给警方采证,她和艾莉也都没进来,直到今天星期一恢复上班,在大白天的光线,她才发现现场只能用“满目疮痛”来形容。 当时她只知道要奋力抵抗,根本没有多想,现在才发现当天和杰瑞的战况有激烈。 她突然咳了起来,伦德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可可拍拍胸口。“没事!就是一时喘不过气。” 可能是和杰瑞的打斗太激烈,多少留了点内伤。她提醒自己,回头让南集团那帮异人帮她看看,最好当然是找那个大头头。 “好了,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伦德识相地戴回墨镜,往门口走去。“噢。” “抱歉!”正好推门进来的葛瑞丝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伦德充满绅士风度地为她拉住门,等她进来之后自己闪身离开。 “嗨!”葛瑞丝环视她们努力打点的工作室,“进度不错啊!已经清整得差不多了。” 可可疼痛地伸伸懒腰。“可是一堆摄影器材都毁了,我今天下午先去找几个能用的镜头回来,后天才能开工吧!” “或许你可以请你的男朋友弄完新的保全系统之后,再送你几个新镜头。”艾莉从她身后飘进去。 葛瑞丝挑了下眉。 “别理她。”可可嘀咕。 艾莉从仓库里拿了两大袋垃圾走出来。 “你们一定在想,正常人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老板和全纽约……不!全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在交往?”艾莉挥挥手,既然她手中是两大袋垃圾,效果就变成垃圾流星锤。“不过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摄影助理,我懂什么呢?” 可可翻个白眼。艾莉飘向门口,垃圾袋暂时往门口一放,又飘进来。 “你一定开始怀疑了,难道我是去加勒比海度假一个月,所以没赶上最新的社交进度吗?”她对葛瑞丝微笑。“不,我天天来上班。” 葛瑞丝明智地不做声,她又飘进仓库里。 “我不是不告诉你,是最近才发生的,真的很最近!”可可扬声喊。顿了一顿,她补上一句:“事实上,几乎是昨天才发生的。” 葛瑞丝扬了下眉。可可对她“嘘”一声,要她别拆穿。 嚼哩啪嘟!仓库内一阵乱响,两个女人同时一缩。 “很明显,这间工作室有些秘密是不适合让小助理知道的。”艾莉提着最后一袋垃圾飘出去。 可可绝望地仰起头。上帝我做错了什么? “好吧,出去买点咖啡回来,我们有客人。”她决定不再和小助理纠缠下去。 艾莉站在门口,愉快地跟所有人宣布:“是,这就是我——一个只配为我的主人买咖啡的小助理。” 她走出门的悲壮姿态,连葛瑞丝都为之动容。 “我喜欢你的工作室,你的助理……有朝气。”葛瑞丝保守地道。 “你是想讲『难搞』吧?”可可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这行待久了,你就习惯了。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是的。”葛瑞丝连忙从包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想麻烦你看一下。” 可可接过来,发现是j&b手套的客户名单。 葛瑞丝解释道:“原始名单更长,但我们去掉了年龄和体型不对的人、当天有不在场证的人,和一些过滤掉的人选,还剩下十七个人。我们想确定一定这十七个里面,有没有你和荻荻共同认识的?” 可可走到工作台前,扶起一张歪掉的椅子给葛瑞丝,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这十七十人二我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不过真正认识的是这几个。”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支黑色,把她认识的名字——画出来。总共有七个。“至于荻荻那里,恐怕你得请她亲自看过才行。” “谢谢。”葛瑞丝将名单接回来。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有些人或许不会在名单上,因为手套是别人送的?” “这一点我们也在过滤当中。”葛瑞丝点点头,略带歉意地望着她:“你一定觉得我们效率很差。” “不,我并没有这么想。”可可摇遥头。 葛瑞丝叹口气。“我们小队长最近又塞了几件案子给罗伯森,把他的时间都卡满了,我们已经加班好几天只为了过滤这一份名单。 “单看荻荻的案子,只是纽约每天都会出现的闯空门,比起有人死亡的重大刑案确实不算什么。” “主要是罗伯森自己的个性问题。”葛瑞丝坦白说:“他并不是局里最受欢迎的警察。” “噢?”可可讶异地看着她。 “罗伯森破获过许多大案子,以他的资历,早就应该调到更大的分局或是升上小队长了,不会被调来这企名不见经传的小分局做他名不见经传的警探。”葛瑞丝苦笑一下。“他从来不懂得如何奉承长官,对于同僚的关说也不买帐,这样的人想升官是非常困难。” “我可以想像。”可可扮个鬼脸。 “不过他是个天生的警察!最棒的警察!”葛瑞丝坚持道:“有好几次案子陷入绝境,大家都放弃的时候,是他不眠不休,从大伙儿都没有发现的地方再翻出一线曙光,最后才破了案。” “可是就是因为他不懂得给上司做面子,有好几次在即将破案的前夕,其他人突然进来插一脚,等破案之后每个人都把功劳抢光,他一点份都没有,但是他也从来不去跟那些人计较!” 可可望着她忿忿不平的脸色,突然一笑。 “噢……”她点点头。 “…你干嘛发出这种声音?”葛瑞丝不自在地道。 “你喜欢上他了,对不对?”可可嘻嘻一笑,指着她的鼻子。 轰!葛瑞丝的脸庞炸红。 出现这种别扭表情的她不再是那个严肃专业的女警,而是一个可爱的普通女人。 “不、不是、你不要乱讲!我才没有,我对他绝对只是……噢!天哪!有这么明显吗?”葛瑞丝把脸埋进手中呻吟。 “这有什么好不能讲的?”可可整个劲都来了。“罗伯森今年几岁?” “四十八。”葛瑞丝从手心闷闷地说。 “你几岁?” “二十四。” “只差一倍而已嘛!”是有点多。“老少恋也是很浪漫的啊!罗伯森有老婆吗?” “离婚了,不过他有一个交往很久的女朋友。”葛瑞丝闷闷地道。“他永远不可能用那种眼看我的。” “已经有女朋友,那就没办法了。”可可遗憾地道。“一开始你怎么会跟着罗伯森的?” 葛瑞丝吐了口气,重振旗鼓。 “因为我父亲。他生前是罗伯森的搭档。” 可可一愣,直觉地喊:“你是山姆·费雪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南先生向你提过他?” 可可迟疑地点点头。“可是你爸爸不是他杀的。” 葛瑞丝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想罗伯森也知道。在官方纪录里,杀我父亲的凶手从来没被找到过,依然是一宗悬案,罗伯森大概是很难接受。” 杀山姆·费雪的主谋和相关人等已经被南“移除”了。可可相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找得到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任何线索。在官方档案里,只怕它永远会被归类为悬案。 罗伯林身为一个警察,却无法为自己的搭档破案,难怪他会那么难以释怀。 “你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可可深深地看着她。 葛瑞丝摇摇头。“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葛瑞丝』是我母亲的姓。当我决定跟着罗伯森学习的时候,为了避免回忆让他感伤,把我的姓改回母亲的姓。你为什么问?” “没事。”可可虚弱地笑笑。“我只是很好奇,如果你有其他兄弟姊妹,他们会选择什么行业。” “我自己是从小就打定主题要跟随我父亲的脚步,当一个警察。”葛瑞丝转头打量了一下她的工作室。“不过你们这个圈子似乎也满好的,如果我有个兄弟姊妹做这一行也很有趣。” 比你想像中有趣多了。可可暗想。 玻璃门吱的一声推开,可可本来以为是艾莉买咖啡回来了,没想到—— “萝莎?”葛瑞丝轻呼。 萝莎扬着一身香风,全身香奈儿,女王般地踏入她的陋室。 “嗨!” “她本人比照片漂亮好多。”葛瑞丝欣羡地低语。 之前在荻荻的病房她匆匆看过一眼,但当时在当差,葛瑞丝没敢多加注意。 可可飞快转身。 “萝莎,你怎么来了?” 这对彼此不识的姊妹在她的工作室聚首,可可莫名地紧张起来。 萝莎左右看一看,对一堆破铜烂铁皱了皱鼻子,纤尊降贵地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张少了一颗轮子的电脑椅后,决定站着。 “我正好人在附近,过来看看。”她摘下墨镜,骄矜地扬了下鼻尖。“怎么到现在还跟垃圾堆一样?” 上帝,为什么在我身上有伤的时候惩罚我? “谢谢你的关心。”可可勉强自己挤出灿烂的笑容。“我们的咖啡壶摔坏了,我的助理出去买咖啡,如果你忙的话,不用留下来等没关系。” “我没什么事。”萝莎施恩地对她摆摆手,动人的金棕色水眸落在葛丝身上。“你是……?” “我是葛瑞丝警官。”葛瑞丝连忙伸出手。 罗伯森不在场的时候,她和任何看到大明星的年轻女人反应没什么不同。 葛瑞丝也是棕发棕眸,这可能是她们姊妹外表唯一近似的地方。萝莎纤细高挑,娇娜细致,葛瑞丝比她矮了三时,骨架比较宽壮。 “噢。”萝莎和她轻轻握了一下放开。“你身上有抢吗?” “喂!”可可警告她。 葛瑞丝忍住把配枪拿出来现的冲动。 “只是借来看看而已嘛,可可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聊。”萝莎翻个白眼。 “请问你今天过来何贵干?”可可觉得自己忍耐快要到极限。 萝莎不在意地摆摆手。 “没事,我只是听说朋友要经常互相拜访,既然你承认你很喜欢我,我想我有空就过来走走好了。” “你现在喜欢她了?”一声控诉从门口谢过来。 第十三章 可可呻吟一声。上帝,助我! 艾莉用力把咖啡往桌上一放,怒气冲冲地叙进办公室里,砰一声甩上门。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任何事!” “她有什么毛病?”萝莎挑剔地瞄办公室一眼。 “她神经纤细……”精神很衰弱的可可说。 “算了,我只是要告诉你,后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公寓办一场派对,你也受邀了,再见。” 女王刮着另一阵香风离去。 她没有答应要去好吗?可可无力地坐下来。 “大明星好像都是这样?”葛瑞丝同情的说。全世界似乎都应该以他们为中心点。 “别的大明星不会,她会。”可可叹了口气。“对了,杰瑞那边有什么样的进展吗?” “他的口风很紧,坚持他只是临时起意到工作室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不承认跟荻荻的案子有关,也没有任何共犯。” “聪明。”单纯的偷窃罪比预谋杀人的刑责轻多了。 “我们已经查扣了他家所有的电脑设备,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可是他的每一台电脑都加了密。他自己本身就是电脑行家,要破解进去可能要花点时间。” 可可想了想,提议道:“我男……他……南……抱歉,我还不习惯这个说法,我男朋友的公司里有专门的咨询部门,交给他们处理会迅速许多,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是说,叫罗伯森把手中的证物交给南集团的人来处理?”葛瑞丝嘲笑道:“好啊!我回去问问看,两百年后给你答案。” “我知道你们警方办案有时也会借重民间公司的力量,尤其在一些专业领域。我相信南集团在这个案子里非但不会干扰我们,还会尽全力地帮警方破案。这是最现成的资源。”可可试着说服她,“倘若罗伯森是你说的那个好警察,他会知道怎么做对案情最有利,请你还是回去跟他说说看吧!” 葛瑞丝叹了口气。“我会的,谢谢你。我还得去找荻荻过滤这份名单。” “祝你好运。” 在南集团总部,被她别扭地改口好几次才叫出“我男朋友”的那个男人,也没有闲着。 他在和澳洲的分公司负责人通话时,被他叫上来的两个安全部门首脑自己聊了起来。 “喂,你有没有好奇过男人跟男人要怎么做?”开阳跟旁边那家伙咬耳朵。 玉衡浑身一震,林椅子上跳开,双臂抱紧自己的胸口。 “你问我这个干嘛?不要告诉我你开始觊觎我美妙的胴体!告诉你,你不是我的菜,我已经心有所属!你要是敢对我毛手毛脚,别怪我不客气。” “妈的,我家里小只的都生了两个,还会对男人有兴趣吗?不然你以为我那两只小的怎么来的?”开阳臭骂他。 “我怎么晓得,我验过dna吗?” “……” 两个男人马上惊天动地的打在一起。 南忍耐地看他们一眼,半转身子继续把电话说完。 电话讲完,两个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也坐回来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打完了?”南和蔼地问。 “差不多了。”开阳右手一挥卯过去,玉衡不甘示弱一颗铁蒺藜赏回来。 两个人各自中镖,转头揉一揉。 “现在呢?”南可亲地再问。 “可以了。”两个鼻子更青脸更肿的男人一起点头。 南按下通话键,让天枢一起参与他们的谈话。 “方小姐工作室和住家的促使系统都装好了吗?”他问。 “方?”玉衡偏头小声问旁边的。 “他那口子姓方,他们这种人都喜欢做作,即使床都上过了还是要连名带姓叫小姐。”开阳小声说回去。 “噢!” 这声“噢”不是玉衡的回应,是两个人头上各握一颗橡皮擦,弯下腰抱头拼命揉的痛叫。 干!老头子的办公室干嘛摆橡皮擦?分明就是准备来当暗器的。 “都弄好了。”开阳乖觉地马上回话,“两边系统都比照你老人家的闺房的规模办理,直接跟总公司的电脑连线,系统本身有基本的自卫装置,如果有人试图撬开的话,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电击——我们不想要方小姐每天早上起来发现门口有尸体,所以强度有调低一点,吓跑人是足够的,同一时间也会将讯息传到到警局,我们这里,在最短三分钟、最长十分钟以内就会有人赶到。” 真正紧急时,即使两分钟也嫌太久,这一点在场的男人们都明白。 “老大,你干嘛不趁机把她弄到你这里来住?”玉衡建议。 “对啊!跟这小子的贱招一样。”开阳指指旁边的人。 玉衡再摸出一颗铁蒺藜,开阳握拳备战。 “又要开始了吗?”南冷冷地问。 “……没有。”拳头和铁莲获都收回去。 “天枢?”南问。 天枢的男中音听起来非常舒服,就是语气冷了些,破坏那歌唱般的口音。 “我拿到荻荻所有拍下来的旧仓库号码,——找到它们之前的拥有者,其中两个是因为破产而被拍卖,一个自杀了,另一个目前在密苏里卖炸鸡,有两间仓库是拥有者老死之后,继承人不感兴趣,于是任它被拍卖,最近这个是找出铜雕的仓库,就是老死的其中一个。” “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部分?”南冷静地问。 “事实上,有件事还确实满有趣的。”天枢的嗓音里含了丝兴味。“那间仓库的登记名字是『山下奉文』。” “山下奉文?”开阳往椅背上一靠,对主子挑了下眉,所有打趣不认真的神情不翼而飞。 南沉吟半晌,“它的继承人是?” 喀喀一阵敲键盘的轻响,天枢的嗓音传来“资料已经传过去了。” 天花板立刻降下一个巨大的荧幕,西克丝将天枢传来的资料呈现在荧幕上。 “没人?”开阳一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仓库从1940年承租到现在,甚至随着管理公司迁址而一起搬了几次家,一直到2001年都还有人按时付保管费,之后突然停了,也没有任何人出面认领。” “付保管费的人是谁?”玉衡好奇问。 “每半年按时现金支付,没有银行记录。” 在场三个男人陷入深思。 现金支付就表示有人亲自到管理公司缴交,但最近一次也是二00一年的事了,不会有公司留存那么久以前的监视录影。 “别告诉我,你们相信这个山下奉文是那个山下奉文。”开阳对另外两人挑眉。 “山下宝藏”闻名世界已久,甚至促成了开阳和若妮的一段情,然而菲律宾政府坚持他们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宝藏。 “这个山下奉文,自然不可能是那个山下奉文。”天枢冷静道:“不过非常有可能有人相信其中有关联,于是他们先去荻荻的家搜寻,搜寻未果之后又得知荻荻将部分的收藏放在可可的工作室里,于是她的地方成为第二站。” “可可说,袭击她的人不断问她『照片』(picture)在哪里,或许他问的不是照片,而是某种图片,”南沉声道:“某种他们认为能领他们找到山下宝藏的图片?” “他们竟然以为能在纽约一间旧仓库里找到山下宝藏的藏宝图?”开阳嗤之以鼻。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山下宝藏真正在哪里,而那个人可以肯定它绝对不在纽约某间被拍卖的旧仓库。 开阳男性化的脸庞笼上一层阴影,若可可是为了“山下宝藏”而受伤,他认为自己有连带责任,即使这件事与他无关。 “天枢,我要你找出当年用『山下奉文』的名义租下那间仓库的人。”南决定从最原点开始。 “收到。”天枢收线。 南看着开阳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绕过办公室,坐到桌缘看着他。 唯一能开阳舒坦的方法就是让他帮忙。 “有人六十年来每半年亲自到那间保管公司去缴钱,这种事不会没有留下痕迹,我想知道这个人或这些人是谁。” “嗯。”开阳站了起来,准备出去办事。 “嗨!” 可可手上拿着两杯咖啡正好走进来。 开阳敛去脸上的阴霆,露出一排灿白的牙齿,抱住她在她的唇重重印了一下,“小甜心。” 可可全身轻飘飘。 “当心一点,我认识你老婆。”她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玉衡,“香娜店里卖的,我刚才到那附近的一家摄影器材店挑镜头,顺便绕过去买咖啡,他们家的卡布奇诺是最棒的。” “谢了。”玉衡接过来满意地喝了一口。 “喂,我的呢?”开阳连忙道。 “你刚才已经得到一个吻了,不要太贪心。”可可拍拍他的脸颊,逞自走向她的男人。 开阳越看旁边有咖啡喝的人越不顺眼,一拐子飞去,“喝慢一点,一半是我的。” “x!人现在不只觊觎我的肉体,还想吃我的口水?” “……” 两个男人又一路惊天动地的打出去。 她走到办公桌前,在刚才开阳的位子坐下来。 “嗨!” 南将她捞进怀里,给她一个让她脚趾头蜷起来的热吻。 她叹了口气,额头和他相抵,“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谁?”他低商业性的嗓音如天籁。 “萝莎。” “你活下来了,恭喜。” “哈,哈,哈。”她挑了下眉,“猜我遇到的另外一个人是谁?” “谁?”他配合地问。 “萝莎的姊姊。”她甜甜地笑。 “啊。” “啊?”可可仰头看住他,“你只有一句『啊』?” “不然呢?”南回身走到隐藏式酒柜前,按了一个钮,整座雪白色的大理石吧台滑出,“你想喝什么?” 他为自己倒了一指的威士忌,转头看着她。 “恶魔坟场。”她摆明了打碴。 他微微一笑,转身拿出所以材料和道具,真的就帮她调了一标制作方法超级复杂的“恶魔坟场”。 “爱现。”可可咕咤一声,把他递来的酒标放到桌子上,“你说山姆?费雪只有一个女儿。” “我说,”他啜了口酒,慵懒地纠正,“山姆?费雪有一个女儿,我没说『只有』一个。” 可可回想一遍他的话,盘起手臂不服地看着他。 “好吧,为什么是萝莎?” “什么意思?” “如果山姆?费雪有两个女儿,为什么你选择照顾萝莎?为什么葛瑞丝不知萝莎的存在?” “我不能单纯只是觉得萝莎比较可爱吗?” 可可有点搞不过他,当他不想说时,没有任何人从他口中问得出话。 “ok。”她点点头,拿起包包往外走。 “嘿!”南立即将她拉回来,捧住她的脸颊,“我真的觉得萝莎比较可爱。” 可可闷不吭声。 他叹了口气,挽着她走到牛皮沙发前,将她捞进怀中,把其他的细节补上。 “费雪是一个正直的男人,工作认真,对婚姻忠实,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失足是和一个女线民发生一夜情,那一次造成的后果就是萝莎。”他开始解释,“费雪的老婆并不知道这件事,但罗伯森知道,罗伯森帮着一起瞒住她,那个小女孩平时是女线民的母亲在带,但那对母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十四章 “女线民自己本身是毒虫,那个外婆只是因为费雪定期拿抚养费出来,才勉为其难收容这个小孩,女线民自己甚至死得比费雪还要早,在费雪丧生后,没有人支付抚养费,那个外婆将小女孩往街一丢,自己消失了,我最后得到的讯息,她在五年后死于一场酒驾肇事,地点是曼菲斯。” 可可慢慢消化他说的话。 “所以,葛瑞丝从来不晓得自己有个妹妹……” “我不认为在费雪死后,要求他的遗擂收养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私生女是个好选择。”南抬高她的下巴,“满意了吗?”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你只是同情萝莎才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不然呢?” “我不晓得……”她慢慢地道:“所有跟你有关的事,好像永远有个伏笔在藏在那里,你和萝莎闹绯闻,实际上她是你的养女,你说费雪有女儿,事后证实不止一个,我不晓得以后听你说的任何话是不是应该再多想一下背后的含意。” “可可!” 南皱起眉。 她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或许你们这里的人就习惯这样说话,好,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走了,拜拜。” “可可!” 她再度被逮捕,这次被锁在身体与沙发之间。 再静静地看她半晌,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他轻吻她的眉心,“我大概是太习惯保留细节,我答应,以后你有任何问题,我会巨细靡遗、全盘托出,你有任何不解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好吗?” 看他如此郑重其事,可可反倒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其实他这个习惯也就是所有坐高位的人会有的痛病而已。 她点点头,投入他的怀里,南低头嗅闻她的发香,心头馨暖异常。 “荻荻那里有她所有旧仓库物品的明细表吗?”他突然问。 “我不晓得,应该有吧。”可可抬起头,“为什么问?” “我想看看她收藏了哪些东西,”南微微一笑,拥看她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找荻荻要咖啡喝,我记得我命人在她的储藏柜里放了最好的咖啡豆,不下于玉衡的宝贝香娜煮的咖啡。” “其实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天机沉吟半晌:“为了这一天,我早就做了准备,只是非到最后关头,总希望可以不要那么做。” 杨克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天机没有焦点的眼光转向窗外,万千魂魄群挤在窗前,为窗内聚魂的光线而来,啾啾哀呜。 你们哭什么呢?就算进了轮回,也不过从头又来一次,她袍袖一挥,法力弹出,幽魂轰然而散。 “真可惜。”天机喃喃地道:“那样可爱的小女孩,相处久了,也挺舍不得的……” “再告诉我一次,为什么我们会来这里?”可可攀紧了他的手臂,望着满室的衣香鬓影,杯斛交错。 “因为你『最喜欢的朋友』举办了这场派对?”南在她耳边说。 “谢谢你再度提醒我让我不想来的原因。”南在她耳边说。 她看到几个vogue、people重要时尚杂志的总编在某个角落闲谈,甚至还有八卦小报的专栏记者。 她喜欢适当的社交,可是不喜欢自己会被当成一盘熟牛肉看的场合——更正,是她身旁的男人会被当成一盘熟牛肉看,她只是很不幸的是他的女伴。 可可眼光一闪,瞄到另一边和男模特儿聊得正欢的小助理。 “太好了,艾莉也来了。” “你的助理?”萝莎的个性不像是随便什么人都邀的。 “为了让萝莎邀请她来,你绝对想像不到我答应了多少丧国辱国的条件,”可可狠戳了一下他腰际,“最后我都会从你身上找回来的,你放心!” 南黑眸射出慵懒性感的光芒。 “我万分期待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艾莉也看见他们了,脸色一亮,开开心心地走过来。 她拉低南的身子向他咬耳朵。“听着,待会儿如果艾莉要你陪她跳舞、喝酒、聊天、甚至提供性服务,你都要答应她!” 南的眉毛飞高,“……” “她最近处在心灵脆弱的状态,我得照顾她的心灵健康,不然我的预约表就毁了,加油!”可可拍拍他,毫不留恋地。 “……谢谢你将会我这么重大的任务。” “嗨!不晓得你记不记得我?我是艾莉,可可的助理。”艾莉挤过来,兴奋得脸都红了。 南充满绅士风度的抬高手臂,让艾莉攀住,“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么可爱的面孔,走吧!让我们一起去跟女主人打招呼。 房间另一端,有熟识的人向可可挥手。 “嗨,”可可和他们分手,走过去加入自己的朋友。 时尚圈一位以毒舌见长的社交专栏作家马上私过来。 “这不是可可吗?”莎拉夸张的扬了下手臂,“这个女人有才能、有容貌、有家世、有时尚圈、有影响力的哥哥,现在还有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 “莎拉。”可可微笑,每一个用字都非常谨慎,“我宁可你停在『专业』的那个部分就好。” 莎拉从鸡尾酒杯上缘,锐利地盯住她,“告诉我,萝莎对于情敌来到她的派对上有什么看法?” “首先,我不是她的情敌,其次,萝莎的看法,你应该去问她才是。”可可笑容不变。 “问我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萝莎风情万种地揽住南的手臂走过来,艾莉像只兴奋的小哈巴狗跟在后面。 可可在心里呻吟一声,这下可好!不想引人注意不行了。 “伟大神秘的南先生,”莎拉双颊泛红,愉悦地向南伸出手,“您或许不认识我,我是莎拉·多伦,社交专栏作家。” a.k.a时尚派对里的大黄峰,专门叮咬弱小族群,可可在心里补完。 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南风度翩翩地替每个人送上一杯香槟,传到可可那里,改拿了杯柳橙法给她,可可扮个鬼脸,乖乖接过来。 最近她一喝到有酒精的东西就胸闷,昨天还咳到要他运气才镇住。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感,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去偷瞄萝莎的反应,萝莎正好低头在整理自己礼服上的皱折,没工夫理他们。 所有人不无失望之意,莎拉的八卦开始骚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好性。 “两位开始交往多久了?”她刺探道。 “不久。”可可挽起南的手臂,“对不起,失陪一个,我好像看到一个朋友。” 打死她都不会让自己的私生活变成国家询问报下一期的头条,她挽着南当机立断的走开。 一堆人失望地在背后发出“噢——”一声,她只做不闻。 “你每次出席公开场合都不超过十分钟,让我们维持这个优良的传统,以免其他人发现你其实没有那么酷。” “谢谢。”南用同样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这是我这一生最深沉的恐惧,完全被你洞穿了。” 可可忍不住大笑,吸引了更多目光,南的眼中有宁静的笑意与亲匿。 “你们要去哪里?”萝莎追了上来。 南看一下腕表,“天枢再半个小时要传一份资料给我,我得回办公室去。” “我也去!”萝莎马上大声说。 “……这不是你的派对吗?”可可提醒她一下。 萝莎回头看一眼满公寓的人,耸耸肩。 “他们自己吃完喝完就走了,走吧!”她开开心心地领在前头。 南和她互望一眼,耸耸肩,跟在萝莎的身后出去。 现在她知道萝莎的任性脾气是怎么来的了,因为她有个同样任性的“养父”。 原以为南要回办公室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带着她们回到总部,而且在他办公室里的人比她想像中更多。 开阳、玉衡、瑶光都在,桌上的通讯灯亮着,表示天枢也在线上。 “哇,怎么这么多人?”萝莎走进来。 “小女孩,过来!”开阳白牙一闪,站了起来。 “开阳!”萝莎飞扑进他的怀中。 在几颗星星里,开阳无疑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噢!你快重得像一座山一样了。”开阳将她抱得双脚离地。 “才没有!”萝莎爱娇地拍打他。 “你再说就不吃饭。”南绕过他们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可可无法不微笑。 她喜欢他们聚在一起的样子,其中的亲密感已经超越了血缘关系。 “人都到齐了吗?”空气中响起一阵平和的男中音。 可可第一次听到天枢的嗓音,讶异非常。 天枢的声音和他的年纪根本不成正比,他的声音实在太年轻了!当然她没见到天枢,严格来说并不清楚天枢几岁,不过天枢是七星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个。 他们七人并没有明确的长幼分序,只有两条大家默许的事实——第一是天机,因为她身分特殊,所有人对她都有几分尊重。 第二就是天枢。 先撇开天机以皇上幼弟的身分先居为上的这一点,在一开始的七星组成时,天枢是第一颗加入的星星,也是年纪最大,主子一直最器重他,后来陆续加入的几个人自然而然以他为首。 即使开阳、玉衡、天权等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遇到天枢说话时,也要敬让他三分,而且当初重生的开阳险些从七星之中失落,据说就是天枢将他给找了回来。 开阳今年也有三十六、七了吧?照理说,天枢就算没有比他老多少,也不可能比他小,今年就算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可是他的嗓音年轻到不像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挤在这里,你们要做什么?”萝莎眼眸睁大,好奇地问。 “等一下,还有几个人……”南看一眼桌上的监视荧幕,“啊,到了。” 他话声甫皆,办公室门推开,荻荻紫色的炮弹身影一马当先冲进来。 “抱歉抱歉,我在画设计图画得忘了时间。”她看到可可,眼睛一亮:“这件银灰色的礼服真适合你。” “谢谢,”可可扮了个鬼脸,“可惜它只亮相了十分钟。” 更令她意外的,后面两个跟着进来的人竟然是罗伯森和葛瑞丝,罗伯森理所当然一脸阴沉,葛瑞丝从他身后探出头,对在场的几个女生挥手招呼,女人帮纷纷亲切地问候。 人终于到齐了,南指挥所有人移师到落地窗前的休憩区。 萝莎很自然地挤到可可和南中间,舒服地歪在他臂膀上,旁若无人地捞起发尾开始检查发叉。 可可认命地坐在电灯旁边,她对萝莎真的越来越有耐性了! 荻荻翻个白眼,拉着瑶光在她身旁坐下。 “你那里查到什么?”再对天枢开口。 “查什么?你们在查什么?”萝莎好奇地问。 天枢清平的男中音响起:“我们都拿到较鼓的物品清单,玉衡负责过滤内容,清查有问题的来源,我今天稍早连线到警方扣留的电脑设备,已经解密了百分之七十左右,其余的部分再两个小时能够完成——” “什么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都没有人要告诉我!”萝莎跳起来大发小姐脾气。 可可捺住性子,正想安抚她—— “吵什么吵!坐下!”天枢蓦地发怒。 第十五章 萝莎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驯兽师驯狮子都没有这么乖。 可可叹为观止。 她好想拜倒在他的门下,大师!您收不收徒? 萝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委屈兮兮地望向大龙头。 南随手拍拍她头顶,“目前解码出来的部分呢?” “西克丝,荧幕。”天枢隔空命令。 可可原本期待他是要开启视讯模式,自己就可以见见这位名闻遐迩的七星老大,没想到荧幕从天花板降下来,却是呈现天枢从杰瑞电脑破解出来的一些资料。 “这是他电脑中的一个目录夹,全部是跟山下宝藏有关的资料,另外这些是上网查资料的库存页面,也都是关于山下宝藏的搜寻。” “山下宝藏?”葛瑞丝轻呼,“就是那个二次大战期间,日军藏在菲律宾的宝藏?我以为它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它确实是。”开阳怡然点头。 “这几天我也在查跟这个宝藏有关的事。”天枢继续道:“据说当初山下宝藏埋好之后,所有知道藏宝处的运载士兵都被灭口,山下奉文的两个副将画了两张很简单的图,一张是藏宝图,一张是地道图,前者是指引通往宝藏地点,但宝藏藏在一座山里,要有第二张地道图才能进入山腹。 “这两个副将后来各自逃亡,地道图据说辗转流传到某个英国商人手上——” “假的。” 那个六年前被派去菲律宾处理这件事,后来跟他主子报告没找到,但私底下有一艘船悄悄离开菲律宾而且至今不知所踪的始作俑者继续咬他的棒棒糖。 “宝藏里面什么?”萝莎小声问。 “据说大部分是金条,还有一些值钱的古董。”可可同样小声回答她。 “噢!”萝莎嚼起唇,“我还以为有什么漂亮的东西呢!没趣。” 可可有点无力,也只有这位小姐会对一屋子金条不感兴趣了。 天枢不理他们插口,继续说:“但是拥有藏宝图的那个日本副官,据说隐姓埋名来到美国,躲避军事法庭的审判,那张藏宝图极有可能就在美国境内。” 罗伯森进来直到现在终于开口,“这就是一切的起因?为了宝藏?” “我查过当初租这个仓库的人,”天枢让荧幕上跳出一张申请表格,“上面签名的笔迹,我拿来与全世界各地二战博物馆的文物比对过,和那个副将的笔迹相符,他以『山下奉文』为名承租虽然大胆,反而容易让人以为是同名同姓,他一生都在寻求复辟之道,最后郁郁而终于一九八o年代。” “时间性符合,笔迹符合,”南对可可扬了下眉,“我想荻荻真的挖到宝了。” 荻荻愣在那里,她只是去标一个旧仓库而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和传说中的巨宝扯上关系。 “抱歉,插嘴一下……”可可慢慢地举起手,和荻荻互视一眼,荻荻向她点点头,由她歉然地望向罗伯森:“我跟荻荻应该知道那到攻击她的人是谁了。” 满室差点炸翻! “知道了干嘛不早说”、“你以为我们时间多”的抗议之声不绝于耳。 ……好吧,主要是来自开阳和玉衡! “那天我听录音和看照片,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范围太大了,一时无法确认,但是在看到j&b那份名单之后,就几乎确定了。”荻荻看她一眼。 可可也点头。 “是谁?”罗伯森疾声问。 可可叹了口气:“伦德。” 南深深地望着她。 “伦德?”萝莎差点跳起来,“『香其安诺』的那个伦德?” “而且我们在我的工作室里谈过荻荻受伤的事,他说『幸好你临时跑去看她』,我根本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天的行踪,他怎么知道我是临时起意,而不是事先和荻荻约好了?”可可说。 “那家伙瘦巴巴,爱漂亮得要命,打死我都想不到他有这种魄力。”萝莎说道:“可可,亏他还对你有兴趣!” 你一定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可可真想掐她脖子。 旁边的大龙头面色不改,可可心里却一阵发毛,今晚好像会被收抬得很惨…… “咳咳咳!”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一不小心岔了气,差点呛死。 “既然如此,这件事算结案了。”南看她一眼,站起身来,“攻击荻荻的人是伦德,攻击可可的人是杰瑞,明天荻荻会到警局做正式的指认,我们协助警方的调查到此为止。” “什么?”散会了?葛瑞丝忍不住出声抗议。“但是宝藏的事呢?” 南看她一眼,“宝藏的事并不在这次的调查之中,伦德是因为觊觎荻荻标到的旧仓库,于是和杰瑞一起在这个案件中共谋,警方只要有办法证实他们两个人认识,案子自然破了,至于这点,我想从天枢解开的电脑里,一定找得到两个人互相通讯的记录,也不会是大问题。” 罗伯森闷哼一声。 葛瑞丝错愕地看着他们:“但……伦德和杰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开阳探头回答:“任何人做一点深度调查都能知道这件事,天枢那老小子不就是这么查出来的?” 在线上的“老小子”冷哼。 并不是每一个人吧?先找出原始租赁文件,再在两天内比对过全球博物馆所以文件史料——天知道有多少是不对外开放的——然后找也符合的笔迹,这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葛瑞丝心想。 “大约六年前,菲律宾那头号称是藏宝处的山塌了下来,又重新挖通,已经开放游客进去参观。”南瞄某个家伙一眼,“当局已经证实了并没有宝藏,这两张地图和地道图都是没用的。” “重点不是宝藏,而是解密的过程!”葛瑞丝绝望地道:“租仓库的人真的跟山下秦文有关吗?谁是那个六十年一直去付钱的人?藏宝图真的在仓库里吗?这些问题都没有解答啊!” “这已经跟荻荻受攻击的案子无关了。”南指出。 可可几乎要同情他们了,这就好像看电影看到最后,只差几分钟就真相大白,结果突然停电。 “或许我们可以在一『闲暇时』提供警方一点后续报导?”她向南求情。 葛瑞丝的双眸亮晶晶,即使不情愿,罗伯森的耳朵竖得满高的,对这桩历史轶事也高度感兴趣。 南叹了口气,“好吧。” 葛瑞丝开心地拍拍手,罗伯森一眼投过去,她马上收住,手规规矩矩地放回膝上。 开阳、玉衡、瑶光三人边走边打电话,南不可能叫他们来只是为了陪坐,可可相信他们必然有各自负责的事要报告,只是她和荻荻突然丢下“破案弹”,这些事突然不需要让警方知道了。 可可从自身经难里知道,南有多长擅长保留“不必要的细节”,这么一想,以罗伯森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不喜欢南集团,绝对是情有可原。 所有人离开后,只有萝莎还留在办公室里,拖着天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可微微一笑。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萝莎可爱。 罗伯森向葛瑞丝点了下头,葛瑞丝先走到电梯前等电梯。 他来到可可身前,南不等他要求,自动避开,给他们一点空间。 可可挑起眉,询问地看着他。 罗伯森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最后,眼光投向还在办公室里撒娇说话的女孩。 “谢谢!”他终于说。 可可不太明白罗伯森在谢什么。 是谢她没有将萝莎是费雪私生女的事告诉葛瑞丝?或是他真正想谢的人是南,只是又拉不下这个脸? 最后,她只是笑一笑,“我曾经非常讨厌她,但现在……她还ok,或许我们之中,最幸福快乐的人是她。” 罗伯森点点头,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走回电梯前和葛瑞丝一起下了楼。 南走回来,揽住她的腰。 “伦德想追你?” 呢啊…… “对啦,所以想追我的人最后证实都是暴力攻击犯犯,你满意了吗?” 南仰头大笑,醇厚如酒的声音让人醉到心底。 可可醒来时,身旁的位子又是没人,看了眼时钟,早上八点。 这男人好像不怎么需要睡觉,不管她什么时间醒来,他都已经起床了。 虽然回绝了他搬过来住的提议,她睡在他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跟搬过来也没差多少了。 她冲完澡,神清气爽地穿了一件宽版七分卡其裤,白色合身t恤加吊带,挑了一顶格子呢帽子,自己对穿衣镜中的人笑了起来。 她看起来比较像是漫画家而不是摄影师。 一出房门,自动定时的咖啡已经煮好,她拿起咖啡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西克丝优美的嗓音突然响起。 “早安,亲爱的可可,睡得好吗?” “咳咳,好,谢谢。”她吓了一跳,赶忙抽出餐巾纸擦擦溅到咖啡的桌面。 “天机来电,您愿意接听吗?” 可可一愕。 “南已经去办公室了,你要不要转接过去?” “天机指定和您通话,您愿意接听吗?” 可可受宠若惊。 “找我?当然,当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睡在他床上了吗? 电话无声地切换到线上,天机清冷如碎冰相击的嗓音扬了出来。 “早安,可可。” “早安。”她不确定这位大名鼎鼎的神术师找她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这里,有一阵子不见了,下楼让我看看吧。”天机的语音极为亲切。 “好、好,我马上下来。” 可可全身的神结都凛得直直的。 她和天机好像只见过一次而已,甚至没有谈到话,她不晓得天机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不过她深知天机和南集团之中的地位,不敢怠慢,匆匆几口将咖啡喝完,拎起息的包包下楼。 天机的住处位于南的下一层,目前唯一住在总部大楼里的人就是他们两人——当然现在多了荻荻。 电梯门打开之后,她探出头,第一眼有些失望。 既然是神术师的家,她以为会有一堆秘咒符号或充满异国风味的法器,事实上就是一处门厅,和南办公室外的门厅差不多,只是小了许多。 门厅左侧有一扇门,可可一跨出电梯,那扇门自动“喀哒”一声,轻轻弹开,可可走过去,试探性地推了下门,后面是一排很长的白色走廊,很长很长,真的很长…… “这栋楼再大,有这么长的走廊吗?”可可眼睛几乎突出来。 乍看之下,这条走廊竟然没有尽头,左右两侧的门也就跟着无边无际。 至些她终于有点“这个地方很诡异”的满足感了。 左手边第四扇门忽然又“喀达”一声弹开了,她大着胆子走过去,边走边好奇地张望。 门内是一间很正常的起居室,她心里松了口气。 起居室的一面是整排对外的落地窗,此时门帘全都拉下,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她一踏进去,一扇相连的门打开,白袍广袖的天机走了出来。 气温似乎随着她的出现自动降低了几度,可可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天机身后跟着一个形影不离的男人,一开始对可可并没有多加理会。 可可对认真工作的人最有好感,想说天机看不见,偷偷对他挥手,笑得很灿烂。 第十六章 出乎意料,杨克竟然嘴唇一挑,对她微微点头。 原来他会理耶!可可惊喜地笑,挥手更欢。 “杨克天天跟我闷在屋子里,是清寂了些,你要是喜欢,以后有空多上来找他聊聊。”天机缓缓开口。 杨克脸一板,马上退到角落去,又恢复谁也不理的样子。 可可汕汕地把手放下来。 “不好意思,我应该主动下来那个…请安。” 天机身上有一种幽远古老的气息,常常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其实细看,她也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非常有可能比可可还年轻。 长年不见日光让她的肌肤吹弹可破,一把长发随意地给在脑后,可可讶异地发现,天机竟然是个容貌不输瑶光的美人。 “别这么说,请坐。”天机一摆手,自己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或许是因为在熟悉的环境中,她的动作一如常人俐落,可可挑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色泽沉黑的木头桌子。 这间志居室走的是明式风格,充满中国古典风情,粗手大脚的她对这许多古董不免有些憋屈。 “你最近好吗?”天机和蔼地问。 “很好,谢谢!” 两人一坐定,杨克立刻为两人倒茶,可可接过茶,低声谢了他,他又站回角落,不言不动。 因为实不晓得要聊什么,她只好学天机拿起茶碗,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撩着,低头嚼了一口。 啊,烫烫烫!碗里的茶险些泼出。 天机倾身一扶,碰到她手的那一刻,突然揪紧,抓到自己身前。 可可连忙将茶碗放下,免得茶水洒了。 天机抚着她手腕上的水晶珠子,沉吟不语。 “我都有随时戴着。”她连忙说。 天机只是反覆摩竿着几颗水晶珠子,捶下的长睫毛如扇子一般掩住她的眼珠。 “可可,你最近做过健康检查吗?” 嗯?可可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尽责地回答:“做过,我的保险公司提供一年一次的免费健康检查,我一个月前才刚做完,健康得像头牛一样! 她做个大力水手卜派的姿势。 “可可,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天机轻声道。 “当然,你说。” “南集团旗下的医院最近推了一个身体检查的套餐,我想知道他们的执行层面如何,你去帮我做做看,回来之后告诉我。 这段话带来的爆点是:原来天机也会管南集团的生意。 “好,我下个月有空再安排一天……” “就明天去吧!做完一套检查才两天而已,你这两天忙吗?”天机亲和道。 “呢,还好,就有几个摄影约……” “是很重要的吗?” “呢……vogu。的专栏,不是什么大杂志……” “那就麻烦你了。” “好,那我就把它们排掉……” “谢谢你。” 五分钟后,可可呆呆被送了出来,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答应了什么。 有些话只是客套话啊!她欲哭无泪。 vogu已开玩笑!多少摄影影盼都盼不来,敢推vogue的约她就完蛋了,她为什么会跟天机说客套话呢? 咕咤半晌,她决定去楼上打那个大龙头的麻烦。 只好让南去说了!虽然有点懦弱,不过她真的一面对天机就完全当机,手脚都不像自己的。 “可可。” 到南办公室的那一层楼,电梯一打开,她就和瑶光碰个正着。 瑶光微笑地望着她,“你要找主上?他和开阳他们正在开会。” 她和南的事能得到瑶光的祝福真好,在公司里遇到瑶光终于不必再尴尬。 “谈那个宝藏的事?”她扮了个鬼脸。 “还有其他的事,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我才喝了几口咖啡就被天机叫下去了。” 听到她开头两个字,瑶光已经转头要叫琳达准备一点饼干,再听到后半段,瑶光一顿,慢慢地转回来。 “嗯,气氛非常诡异,我想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能人异士。” 瑶光精致的眉蹙起。 “天机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可可点头,“她要我去做个健康检查,可是我一个月前才刚做过,又不好意思拒绝她,你要不要帮我跟她说一下?” 瑶光的笑容完全消失。 “她要你去做检查……”她低声重复,“好,我来安排。” “喂!我所谓的『帮我跟她说一下』,是指别人去帮她做市调,不是要安排我真的去做检查。” “可可!”瑶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抓的地方正好就是刚才天机抓的地方,可可低头一看。 “咦?”她举起手,就看光线打量那串水晶手链,“这几颗是不是裂开了?” “什么?”瑶光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属。 可可不太确定,把水晶手链凑到她面前,“你帮我看看,这个纹路是本来就在那里,还是裂掉了?该不会是那天和杰瑞打架时碰破了吧?手链是天机送我的,如果弄坏了多不好意思。” 瑶光脸色发白,握紧她的手查看那串水晶珠子。 “裂了……” “真的裂开了?完蛋了。”可可呻吟一声,“你别跟天机说,我晚点问问看南有没有认识的师父,好了,我九点半还有约,得去工作室,让他们继续开会吧!晚点见。 可可背着包包,匆匆踏入电梯。 “说吧,你们查到什么?” 南往椅背一靠,橡皮擦在掌中转玩把弄。 坐他对面的两个男人忌惮地看那颗橡皮擦,安分守己。 开阳先开始。 “我们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山下宝藏』,只有『老头子宝藏』,所以宝藏是您老人家几百年来四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说重点。”线上的天枢先听不下去,南倒是被他没大没小惯了,不以为许。 “重点就是,当初山下秦文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挖到了那处宝窟,原来是打算用下一阶段战事的资本,可是他们来不及派上用场就战败了,只要是老头子的宝藏,你们就可以肯定,有另一个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南深深地叹了口气。 开阳白牙一闪,“答对了,您现在知道,没事绝对不要随便搞个前妻出来了吧?” “你现在别说得太早。”玉衡在旁边咕咤。 “什么意思?”开阳怪眼一翻。 “没,祝你和若妮百年好合,永浴爱河,无可奈何。”玉衡吐槽。 开阳抡拳就想捶过去。 叩叩,橡皮擦在桌面叩了两下。 “继续。” 于是开阳安分守己下去。 “山下当初是想将这批宝藏分开储放,所以两个副将各拿一份藏宝图都是真的,只是这两份藏宝图指示的是两个分开的地点,两个副将的其中一个是小皇后的人,所以当初我去菲律宾处理这档子事时,小皇后才能派人在中途伏击。” “所以,她当初并不是溜须拍马人跟着你要打到那处宝藏,而是要拦截你,不让你接近不宝藏。”南点头。 “没错。”开阳咧嘴。 “纽约这里的出租仓库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小皇后付多少钱,那笔宝藏都是更大的诱惑,没有人规定副将不能在心里起一点异念,或许当时他将图交给了小皇后,法将图自己留存一份,而且经过某种程度的变造,让它乍看不像是藏宝图,才不会引来小皇后的猜疑。” 玉衡从这里接手。 “我从天枢找到的资料去追查纽约这头的消息,当初承租的确实是日本人,可是二战结束之后,日本人在美国的地位很尴尬,后来他就不来了,改成一位意大利移民来付钱——副将是如何认识这个意大利人的,年代久远已不可考,也不重要,那个意大利人和他的后人是这六十年来一直在缴钱的人,可是在2001年,唯一说过仅存的后代出车祸死了,导致这间仓库被拍卖,但是——” 他悬疑地停了一下。 “干,要说不说!”开阳一拳卯过去,玉衡一掌劈过来。 叩叩,橡皮擦威胁地在主子掌中把玩。 拳风和掌风一收,各自乖乖归位。 “猜猜这个意大利人有个远亲是谁!”玉衡按了下摇控器。 荧幕从天花板降下来,一张照片秀了出来。 南微微一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凉。 “伦德。” “伦德的父亲是意大利裔,正好是那个意大利人的表表表亲,他母亲叫做兰娜·拉瑟,是个美国人,现在住在拉斯维加斯,猜猜兰娜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谁?” 另一张照片秀出来。 “纳坦斯?”南扬了下眉心。 “是的,”玉衡白牙一闪,“纳坦斯和这个姊姊并不亲,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外甥,伦德当初来纽约发展时,纳坦斯多少给过他一些提携。” 开阳再从这里接手,“伦德是那个意大利人的后裔,纳坦斯为小皇后工作,而伦德的朋友杰瑞·莱德斯又在从事旧仓库买卖,三下里一凑合,必然有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了那个旧仓库的秘密。” 天枢补充:“在荻荻的竞标记录上,当初杰瑞曾经和她抢标过这个仓库,荻荻是因为看到那几个铜雕,大感心动,所以出了比平常高的价格,杰瑞应该是担心如果再抢标下去,会收起侧目,所以只好不再跟标,另外想办法。” “所以纳坦斯是参与者之一?”南沉声问。 “我不确定纳坦斯参与的程度有多高,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知情,不过有一件事他应该算起了推波助澜之效。”天枢将一张力片传到荧幕上。 再不看照片,起身直接走向实物。 在窗台前,七个从荻荻那里借来的铜雕一字排开,开阳和玉衡跟着一起走过来观赏。 这七个铜雕,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通的特点是全身被玫瑰藤蔓所缠绕,如果单看任何一只铜雕,都是极精美的作品,可是当七个铜雕排成一排,从有心人的角度来看,那些玫瑰藤蔓隐隐组合成一幅路线图。 “图片(pictur)。”南森冷地道:“杰瑞要的图片,就是这幅地图。” “是的,”天枢在另一端点头,“荻荻是个很细心的女人,虽然七个铜雕很重,她无法一次抱回来,所以带回一座先放在可可那里,另外六座用寄的,可是当天她把这七座铜雕放在一起,拍了相片,她的办公室电脑桌布用的就是这张相片,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纳坦斯替『她』来找荻荻时,无意中一定看到了这张桌布。”南道。 “荻荻证实了这点,当天纳坦斯和她讨论过这张照片和一些设计灵感,回去之后,他大约每个月会和伦德见面吃一次饭,他们三个都是设计师,荻荻也算伦德认识的人,在吃饭的过程中,纳坦斯向他提到荻荻和照片也是很自然的事。” “于是伦德猜到了铜雕的秘密。”开阳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 “接下来就简单了”玉衡补完,“杰瑞在荻荻的电脑装上木马,取得她的行事历,伦德找了一天闯进她家和工作室,却没搜到东西。” “同一个晚上杰瑞和可可约会,可能想探听一下荻荻最好的朋友知道什么内幕,但可可对荻荻从事旧仓库拍卖的事一无所知。” 第十七章 “从伦德入侵的时间点,我们相信他那晚其实是有心等待荻荻回来,或许想施点刑逼供,没想到一下子下手太重,她失去意识,他只匆匆离开。 南的嗓音极冷,“第二阶段由杰瑞上扬,伦德得知有个铜雕放在可可的工作室,于是杰瑞骇掉保全系统,闯进去搜查,没想到可可突然出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当啷,破案!”开阳一拍双掌,“谢谢,谢谢,各位,以后请叫我『开阳·福尔摩斯』。” “呸,你当华生都配。”玉衡臭他。 “本来就是,那两个警察几个星期查不出来的事,本人几天之内就水落石出了。” “真的一个人抢走所有功劳!你知不知道『耻』字怎么写?” “当然知道,我看你的脸就会写了。” 因为橡皮擦放得很远,于是两个男人毫无顾忌地放开拳脚。 他们忘了他们的老大拳脚比他们更高明,于是两个人脑袋各捱一记之后,抱着头分开。 南绕回办公桌后面。 “天枢,你把资料整理一下,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然后传一份报告给罗伯森。” “是。”天枢收线。 这时瑶光开了门进来,南看她一眼。 “你们两个出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摆摆手。 两个男人一路打打闹闹离开。 这两人分开来各自是顶天立地成家立业壮年男子,凑在一起心智年龄就会瞬间下降三十岁。 瑶光脸色苍白,经过两个男人身边时,只是笑笑,开阳玉衡闹得正欢,没有注意到,和她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南等她放下呈核的档案夹,沉声问:“怎么了?” 瑶光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情绪,俯身在他耳畔低语。 南的指关节猛然泛白,一支钢笔几乎拧断。 他靠在椅背上无法动弹,瑶光的呼吸颤抖,很努力控制不让它崩溃。 南蓦地往胶一倾,双手支着额头,无法相信。 “不可能又重来一次……”他喃喃道:“不可能又重来一次……” 瑶光终于忍不住,贴住他的背心,颤抖的呼吸化为呜咽。 良久,他依然保持低伏的姿势,只是问:“她有没有发现异状?” “没有,”瑶光忍着泪问,“她就觉得天机多此一举,只是不晓得该如何拒绝。” 他抬起头,脸色和瑶光一样苍白,但眼神已回复冷静。 “什么都不要跟她说,只要安排最好的医疗人员帮她做检查就好。” “主上,如果……” “没有如果!”他冷硬地道。 人能不能胜天,他不知道,可是他非胜不可。 那该死的老天爷已经从他身边夺走她太多次,无论要偷要拐要抢要骗,他都不会让她再赢一次。 “没有如果!我不会让她再死一次!” “嗨!” 透过艾莉,葛瑞丝在中央公园找到出外景的可可。 可可对她挥挥手,回身继续工作,葛瑞丝感兴趣地站在旁边看。 今天他们在拍服装型录,几个美丽年轻的模特儿从旁边的拖车轮流换好衣服出来,可可取着喷水池、草地等等不同的景,拍下一张张精致的照片。 半个小时后,他们休息十分钟,可可将摄影装备整理一下,和业主说了几句话之后,带着爽朗的笑容朝她走来。 “哈啰。”可可看着她的一身便服,惊艳地道:“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穿制服以主的服装呢!” “今天我休假。”葛瑞丝笑道:“你前两天工作室怎么没开?我本来要过去找你的。” “我去做了一趟两天一夜的健康检查。” “你没事吧?”葛瑞丝立刻换上一脸关切。 “没事!”可可咳了两个,打开一罐矿泉水细细喝了几口,“只是帮朋友去那间医院做个市调,正好最近常常胸闷,顺便检查一下,你找我有事?” “住院两天,那你错过不少有趣的新闻。” “哈!那是你不知道我住的vip病房豪华到什么变态的程度。”可可扮个鬼脸,“如果火星有电话台,我相信我那里都收得到。” “所以你看到了?”葛瑞丝看着她。 可可点点头。 伦德被捕的消息,连同杰瑞的案子一起上了新闻,成为目前最热门的话题,伦德也算时尚圈叫得出名号的人,时尚圈登时一阵哗然。 “今天早上乔其安诺本人甚至打电话来向我道歉,我想艾莉最近要就会很多刺探八卦的电话。” 葛瑞丝点点头,“新闻中,有些细节被略掉了。” 山下宝藏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提起。 可可其实不太清楚天枢他们最后给警方的报告是怎么写的,不过什么皇帝皇后、前夫前妻的恩怨肯定不会放进去就是了。 在新闻报导中,伦德是觊觎荻荻“在一次旧仓库中得手的古董”,于是伙同共犯,分别入侵荻荻和好友的家中。 这样的官方说法是最好的,如果把整个案子和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宝藏结合在一起,只会在未来给荻荻带来麻烦,可可很感谢罗伯森老师有考量到这一点。 “客观来说,这差没有骗人,伦德他们确实是觊觎荻荻标到手的古董。”可可耸了耸肩。 “无论如何,很感谢你们协助调查,帮我们省了不少工作。”葛瑞丝一笑,“而且,伦德、你、荻荻也算半个名人,这是一个很受瞩目的案件,罗伯森终于有机会调到更重要的分局去了!” “那你呢?”可可问。 “恭喜。”可可笑道。 “既然你在心,不打扰你了,或许哪天有空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葛瑞丝提议道。 葛瑞丝的脸颊微红,“目前还没有定案啦!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当然希望我也可以一起调过去。” “当然好,我们再联络。”可可相当乐意。 葛瑞丝转身走开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检查结果呢?” “嗯?”正要走回去的可可一愣。 “你做的健康检查,结果出来了吗?”葛瑞丝提醒。 “噢,还要一个星期才会出来,不过我真的是去做探子的成分大过实际需要。”可可扮个鬼脸,“我一个月前才做完保险公司支付的检查,我想这一个月内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大变化。” “那就好,再联络。”葛瑞丝挥挥手离去。 那天是比较清闲的一天,忙完服装目录的拍摄工作已经下午三点了,接下来没有其他预约,可可索性让艾莉提早离开,她把工作室关门,到南集团去鬼混。 她现在待在他家的时间真的比待在自己公寓多了。 进了总部,先去找荻荻闲聊了一阵,两个人对整个新闻事件交换一些看法,最后可可上楼去找瑶光。 瑶光这个楼层的出入管制很森严,她一路通行无阻地来到瑶光办公室外,听她似乎在和谁交谈,一时不晓得该不该进去。 瑶光使用的是中文,可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瑶光的嗓音有些沉郁,好像心情不太好。 后来觉得听壁脚好像不太好,即使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可可干脆敲敲门让瑶光知道她来了,然后退到外头去等。 瑶光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漾起笑容,对她招招手。 可可走进去,发现她原来是跟人家视讯,瑶光的旋转椅转向她的时候,对面从天花权垂下的荧幕也跟着一起转过来。 荧幕里是一个极度年轻的男人,也是个东方人,可可猜他最多二十一、二岁,眉字清朗,虽然年纪轻,却没有同龄大男生觉见的毛躁跳脱。 一副细框眼境让他的书卷气正浓,瑶光含笑地一摆手,“天枢,这是可可。” 天枢? 天枢?? 天枢!!! 他是天枢?!?! 可可目瞪口呆。 “你、你……”她指着荧幕,口齿不清,“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天枢?” 开玩笑!天枢怎么可能是个大学生! 荧幕中的男人挑了下眉,“为什么我不能是天枢?” “不可能!天枢一…天枢不是个中年大叔吗?”可可完全被震翻了。 天枢与瑶光互望一眼。 “你们告诉她我是中年大叔?”天枢挑眉问。 “完全没有。”瑶光马上表明立场,“可可,你怎么会认为天枢是中年大叔?” 可可依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 “可是……你们不是都说天枢是老大吗?还有,你们不是说开阳当初是天枢找回来的吗?天阳今天也快四十了吧?天枢能够去找他,就算年纪不比他大,也不会差太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快口吐白沫了。 “可可,当时天枢年纪确实是比他大。”瑶光含蓄地道:“天枢当时八十三。” “……” “开阳十八岁。”天枢自己补充。 “……” 所以,没有人说那是天枢这辈子发生的事…… 可可软软地趴在瑶光面前,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我需要一杯酒。” 天枢清朗的笑声在室内嘹亮。 “老大哥”竟然有这么年轻的笑声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啊! “好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些公事,你们慢慢聊吧!”天枢对她点点头,“可可,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 “bye一bye”可可虚弱地说。 荧幕一黑,天枢中断连线。 “我没打扰你们吧?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如果你在忙,回头继续无所谓,我到楼上去。” “可可……”瑶光起身叫住她。 “嗯?”可可的动作停住。 瑶光唇微张了一下,最后,她只是笑笑。 “主上正在说待会儿有空要到工作室接你,既然你来了,你自己上去好了。” “他要接我?做什么?”没等她回答,可可提着包包走出去。 瑶光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透出一抹淡淡的忧愁…… 可可继续往楼上去。 琳达依然坐在她的老位子,可可还未开口,琳达笑着指指身后,示意她直接进去。 可可给她一个飞吻,她笑得更开怀。 进去之后,办公桌后的男人已经起身,想来是琳达立刻打了内线通报,她走到一半,就发现那个英俊的男人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朝着她迎过来。 “你要出去吗?”可可不自觉停了下来,“抱歉,我应该先打电话的,我不知道你有约……” 南扶住她的手肘,引导她一起往外走,“我确实有约,和你。” “和我?我们要去哪里?” “吃饭。” “现在才四点。” 南吻她的眉心一记,“时间刚刚好。” 好吧!他四点就想吃晚饭,她奉陪。 “希望你不要挑太豪华的餐厅,我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出门,现在一身邋遢。”她刚从热呼呼的中央公园拍完外景回来,一身的汗,绝对不是最吸引人的时刻。 南轻撩一络她的秀发,放到唇边一吻。 “交给我就好,走吧!” 于是他们就走了。 于是他们一路走到机场。 于是他们上了他的私人喷射机。 八个小时后,她站在西班牙一座私人岛屿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脚下是绵细的雪白沙滩,身后是古仆优雅的vi别墅,天际是太阳初升的黎明。 第十八章 可可蠕动脚趾头,看着纯白的细沙在她的脚趾间滑动,再抬眼看向那尊俊无比的黑暗王子。 天、海、沙、风与他,构筑成一幅比风景明信片更醉人的风景。 “下次你要飞到时区超过五个小时以上的地方吃饭,请先告诉我一声。” 一身玄黑的他脱下皮鞋,踩着雪白的沙向她而来,明亮的晨阳将他映成金色的神祇。 “临时起意而已。” 他勾起她的下颚,给她一个缠绵无比的吻。 临时起意就飞到西班牙吃晚餐? “你会害我的工作室倒掉。”可可抵着他的唇叹息。 “无所谓,我养你。” 她低笑,热情的吻加深。 退开之后,可可的视线投向安静的vi,“岛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他摇摇头,“你需要我叫一个厨师过来吗?” “什么?”她吃惊地按住胸口,“你是说,你可以活在一个没有佣人服侍的地方?我不相信!” 他大笑,握住她的下巴再给她一个让她脚趾蜷起来的蜜吻。 “我想过个几天应该还受得了。”他轻啃她的下唇,“我让人把冰箱堆满之后,放了他们几天假。 刚才在国际机场下了机,换水上飞机过来,他亲自开的飞机,现在整个岛上,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那,我只能做一件事了。”她把包包踢开,开始解衬衫扣子,“我要把你扑倒。” 南的眉一扬,“这里?” “在雪白无人的沙滩上做爱是我『人生必做之事』的第五项。” 他的眼中跃上深沉的笑意,“前面四项是什么?” “我不晓得,等我们做完就知道了。” 他任她扑过来将自己压倒。 柔软的白沙为他们提供绝佳的缓冲力,可可跨坐在他的腰际,欣赏眼前的美景。 天!她永远看不腻这个男人。 “嘿嘿嘿,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她一颗颗解开他的钮扣。 “只要答应我,事后你会负责。”他的手掌懒洋洋地滑上她的腰际。 可可把他不安分的手抓住,坚定地放回他的体侧,“现在是我扑倒你,所以你不准动。” 他的眼眸一闪,仿佛吸咐了东升的日光。 她神情专注地脱掉他的黑衬衫,像一个孩子专心地拆开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伸手去扯她只是松开的上衣,又被她坚定的把手抓住,放回身侧。 “我坚持,在你蹂躏我的时候,必须提供对等的视觉飨宴。”他懒洋洋提出要求。 一抹娇红浮上她的俏颜,在金色的骄阳下灿烂无比。 可可长睫垂掩,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先将自己全身的衣物卸掉。 南嘴角轻松的笑意消失,眸色变深。 她坐回他腰际,继续自己的扑倒大业。 终于拉开他的衬衫往旁边一丢,她的手贴上他光滑的胸肌,触感如上好丝绸包裹着硬铁。 “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人。”她喃喃道。 南笑咳一声,不确定这算不算赞美。 他的手指懒洋洋地顺着她腰线弧度游移,她太专注于“拆封”他,无心再去阻止他偷鸡摸狗的大手。 她的手抚过他完美的锁骨,完美的胸坎,完美的胃,完美有小腹,这男人的一切都是完美。 最后来到他的裢腰,几下解开了他的带扣,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他的皮带,他的小腹一紧,她连带将他的长裤一并拉下来,往旁边一扔。 阳刚的男性躯体,几乎衣不蔽体,只余下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包覆着最雄伟的部分。 她白哲的小手覆上那块黑布,描绘着黑布下的器官形状,向来不动如山的男人重重地震了一下。 “你在杀死我。”他粗嘎地呻吟。 “我在爱你。”她呢喃道。 她细细描绘完他的形状,然后俯下身,以口相就。 即使她的唇舌与实际上的部位隔着一层薄布,在他的感官上只是更大的折磨。 强烈的欲流让南几度要反客为主,但总被她蛮横的推躺回去,他不愿意使强,只好呻吟着纵容她折磨自己。 舔、吮、吸、咬,然后褪下那块碍事的黑布,再重复一次相同的动作,他雄健的身体颤抖,拱起,强迫自己躺平,再颤抖,拱起。 一胫骨征服的满足感盈满她的体内,她终于坐回他的腰际。 “现在!”他狂野地命令。 可可一扬眉,扶住他,将他纳入自己体内。 美妙的结合让两人剧烈的颤抖,他终于无法再忍,反过身将她压在身上,分开她美妙长腿,重重地侵袭。 可可勾住他矫健的腰,紧紧攀附着他,在晨光万丈中,他们一起冲向天际! 晚餐变成早餐,早餐延续到午餐,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有如天堂里的亚当和夏娃,偶尔黏在身上的沙粒和擦拭的浴巾就是他们唯一的衣服。 他们跳进海水里游泳,在海洋中做爱,跳进别墅的按摩浴池,在按摩浴池里做爱,跳上床小憩,在床上做爱。 整整三天他们完全隔绝和外界的接触,只是聊天,吃饭,游泳,做爱。 第三天下午,当她从慵倦的小歇后醒来,身旁无人。 她起床,把床单有胸前围了圈,拖着长长的裙尾巴在屋子里找人。 他在有传真机和电脑的办公室里,低头正在看一份传真过来的纸,全身只有一条随意套上的黑色件仔裤。 再美的极乐天堂,都有现实侵入的时候,这个时候来临了。 可可倚着门框,他立刻察觉,抬头给她一个性感的笑容。 “醒了。”他随手把那纸传真压在一本杂志下,朝她走来。 “那是什么?”可可对传真扬了下眉。 “没什么重要的。”他耸耸肩,潇洒的姿态令人屏息。 可可叹了一口气。 “说吧。” “真的没什么,一些公文而己。” “如果你一走进一间房间,别人就立停止说话,这通常不会是好现象,瑶光在这方面的表现不合格。”可可轻扬一个唇角,“天机不会无缘无故叫我去检查身体,那个做市调的理由太逊,而你,突然放下一整个王国,只为了带我来西班牙的小岛上度三天的假,我没有那么天真,一定有事,说吧!” 南的拇指描绘着她的唇形。 “医院的报告。”他深黑的眼眸盯住她,“他们在你的右边肺叶发现一个两公分的阴影。 可可的笑容消失。 她动了下嘴唇,第一次尝试没有成功,第二次终于发现一个粗哑到不像她嗓子的声音。 “我一个月前才做过健康检查……” “可可。”南伸臂环住她。 “詹宁打伤我的那一次,我瘫痪了半天,后来我怕有后遗症,找了一天又照了一次x光,一点事都没有,那才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可可茫然地看他。 “可可……”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你是想告诉我,两个星期之内,我的肺突然出现一颗两公分的肿瘤?” “不要紧张,医生还不确定那是不是恶性的。”他轻声道。 可可茫然地走向落地窗,看着碧海蓝天的无尽美景。 难怪她最近突然经常咳嗽,动不动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能发生什么事? 两个星期前,她和他重遇。 她明白,这就是发生的事。 原来,爱会让得癌症。 “一切又重头来过,是吧?”她静静地转过头,“我没有死在杰瑞的攻击,于是我开始生病。 “可可,”南大步而来,坚硬的手掌扣住她的双肩,“这次会不一样的。” 每一次都是如此,她若不是伤重不治,便是缠绵病榻,最后衰弱而死。 原来到头来还是躲不过相同的命运。 她叹了口气,疲惫无比地枕在他的肩头。 “天机想过无数种方法,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就是不同。”低沉的嗓音从他的胸膛震进她的心里,“这一次,我们有办法。” 可可摇摇头,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 “我不想做化疗。” “好。” 无论他答应的原因是什么,她依然说下去。 “我们都知道做了也没用,就算割掉肺部肿瘤,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肝?胆?肾?胰脏?即使病治好了,防得了冲过来的车子,掉下来的花瓶吗?”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就算全身割得支离破碎也没有用,类似的事,我们很久以前都做过了,如果我会死,我就是会死,何必白受那些苦?” “你不会死!”他的手臂强硬地收紧。 为什么这么快…… 她真的想多陪他一下,但命运马上追赶上来。 以两个星期两公分的速度,她大概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了吧? 为什么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她很不甘心,人生走不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截停,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有那么多爱要给他。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死掉的人是没有感觉的,所以痛苦,是活着的人在尝。 此时此刻,心里的疼痛,不是为了自己,可可收紧双臂抱住他。 南停在天机的道术室外,缓缓推开门。 咿——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他身上的龙气犹如烈火,烧灼着团团灰雾中的黑影,黑影仓皇遁逃。 滚滚浓烟,影影绰绰,无数有形无形的物体在其中翻滚,尖叫着想挣脱又不敢离散。 “咄,都去吧。” 清冷的嗓音一起,浓雾倏然散去,所有形影不甘地回归虚静之地。 南定定站在门口。 天机的白袍广袖罕见地换成了黑衣,领口袖口以朱砂红线绣满经咒,长久不见日光的皮肤白得几欲透明,只有双唇一点淡淡的红色。 “你来了。”毫无焦点的眸对住了他。 南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开始了。”他简洁地道。 天机淡樱的唇一挑。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吗?”她的眸转回正前方,远古的神秘法器挂满整面墙,“你比谁都清楚整个过程,从你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会出意外,她开始生病,这一次也不例外。” 南的手收成拳,“你说,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天机回他,“我们试过各种方法,甚至想涂去她的生机,瞒骗天劫,让它以为天璇已不再存在,没有一次有用。” 南扶着一张椅子缓缓坐下来。 “天机……”他握住身旁的人的手,“我不能看她再死一次……我受不了再看她死一次……” 天机轻轻摸去,在兄长的脸上摸到千百年不曾出现过的东西——眼泪。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仰头望天。 她很得意吧?她终于打败了他…… 她冷笑一声。 但她没有打败我! “方法是有,而且我们等了千百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次。”她轻抚兄长的肩膀,“我们以前都想错了,只想着替她除劫去厄,但天劫一生,就绝无转弯之地,非应劫不可,所以我们该做的不是破劫,而是转移。” 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 “天璇的命格太硬,要找到一个可以承得住她劫数的人,着实不易,一定要八字、宫位、性格、性别、气机、天时、地利、人和,每样都合得丝丝入扣,才有可能成功,我天天在算,算了千八百年,总算这一世终于出现一个可以替她承劫之人。” 第十九章 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但是你必须做最后决定。”天机空茫的双眼转到他身上,“一旦天劫移转到新主身上,天璇就不再是天璇了,她会彻彻底底地从我们之中脱离,她和你只有这一世,这一世之后,我也追踪不到她的魂魄,就像当初第一任『天璇』一样,你,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吗?” 和她的最后一世…… 不只是放手而已,而是彻彻底底的别离。 但他们起码还有这一世。 天劫移转是另一次的倒行逆施,回馈的后座力会越来越强,可可已经是生生世世生不如死,在新的应劫者身上,又会是什么后果? 然而,可可的容颜跳回他的心里。 在这一刻,除了她,谁都不重要。 南深吸一口气,万盘纷扰化为决定。 “动手吧!” 天机的唇角轻轻一扬。 “好。” “天机,你有事找我啊?”萝莎轻快的嗓音如银铃。 天机走在前头,步履飘然,萝莎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左右张望,每次来到天机的住所,都有一些新奇的东西。 像那张水墨画,画里的人是不是在动? 萝莎好奇地靠近去看,真的在动耶!哈哈,好像哈里波特。 天机察觉她停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萝莎赶快再跟上去。 天机打开通往道术室的走廊门,继续往前走,萝莎乖巧地跟在后面。 天机是除了“某人”以外她第二个不敢惹的人。 “萝莎,你最近忙吗?” “还好,下个礼拜要到意大利去一场时装秀,如果看到什么漂亮衣服,我给你带回来。 天机轻声笑了起来,“那倒不必,你知道我不时兴那些漂亮衣服。” “那我给可可和瑶光带好了,瑶光老是穿那些硬邦邦的套装,可可老是拉里邋遢的,两个明明都长得漂漂亮亮的,一点也不注重门面,真是看了就让我眼睛好痛。”萝莎扳着手指开始数,“嗯,也得给南买个新表,旧的那个他很少戴,不晓得是不是不喜欢……天机,你真的不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天机悠然道,“讲到他们……萝莎,可可和南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了?他们要我帮什么忙?”萝莎好奇地看她一眼。 “这一件事极是要紧,只有你才可以,别人都帮不上忙。” “什么事?你说。”萝莎很有义气地道:“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情,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天机停在道术室的门口,凝立了片刻。 “……萝莎,你真是个好孩子。” 萝莎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啦!南老是说我被宠坏了,天枢老是说我都不替别人想,其实才不是这样!” 也不想想,就算被宠坏也都是他们宠的!她半是愉悦半是罪恶感地想。 天机伸手推开道术室的门。 萝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头进去。 以前来天机的住所,大多也是去她起居的空间,这是萝莎第一次踏进天机的道术领域。 这间房乍看只是普通的方室,比较奇怪的是屋子中央摆了一个黑色的祭坛,坛面长度可代人平躺,四周凿有一小道凹槽,说真的,除了材质和颜色不一样之外,看起来很像洗尸体和放血专用的那种手术台…… 天机轻拍拍坛面,“躺下。” 萝莎有些不安,可是出于对天机的信任,她依言爬到坛面上躺平。 天机走到墙旁,取下一件高挂的黑袍套在身上,再取下一柄玄黑色的木剑,走回她身旁。 “会不会痛。”萝莎小声问。 “不会。”天机安慰。 萝莎略微安心了些,眼睛往脚尾一看,发现杨克不知何时守在关上的门后。 “嗨……”她挥挥手跟他打招呼。 杨克面无表情,不动不闻。 天机白皙透明的手按住她的胸口,萝莎看回她的脸上,天机的神色平静,眼眸微泛星芒。 “萝莎,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得你自己愿意才行,旁人万万无法强迫于你。” “是不是南遇到麻烦了?”萝莎心里有些奇怪,但依然点点头,“如果是,看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们时能为他做的事也不多。” “好。” 天机点点头,手中的玄黑木剑对住她心口大穴,慢慢举起—— 砰!道术室的门陡然被人冲开。 萝莎吓了老大一跳,飞快坐起来。 “天枢!”她兴奋的尖叫一声。 杨克目光冷硬,铁爪如钩,朝他的后颈抓去,“天枢玄功”厉害程度虽然不亚于开阳玉衡其他人,但天枢年方二十许,神功未成,还不是他对手,这一抓出去,带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天枢冷笑一声,不转身不回去,手往后微微一挥,一缕薄雾散出,杨克脑中一阵昏晕,猛然闭住气飞身退开。 他竟然忘了,七星之中的天枢,本家姓唐,祖籍四川。 “天枢!” 萝莎一颗心欢喜得几欲胀破,在投入他怀抱的前一刻,被他接住,反手推到身后护住。 “你想做什么?”天枢冷冷地看着天机。 早在瑶光说起可可的身体出现状况之时,他便觉得不对劲,推敲了几天,决定听凭直觉回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让他猜对了!幸好他及时赶到,没让天机来得及动手。 他虽然不懂天机的那些奇门异术,但旁观多年的经验,他很清楚天机身上的黑袍绣有极强的防身咒文,是为了防止术法反噬,天机若换上这身黑袍,要行的就不是什么正术。 “天璇的天劫降身,需要一个移转的载具。”天机也不瞒他。 天枢的额角青筋一跳。 “『载具』?你是指萝莎吧?” 萝莎抱住天枢的腰,从他肩头晶晶地冲着两人瞧,他们用的中文她听不懂,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看回天枢的侧脸,他凌厉的神情让她有些畏惧,手不自觉抱得更紧。 “天枢,当初我促请主上接她回来养,为的就是这一日。”天机缓缓说:“你知道,要遇到一个生辰、流年、气机、命数和天璇丝丝相扣,可以移转她天劫的对象有多难吗?等了数百年,也才出了这一个。” 天枢哼了一声,怒极反笑。 “原来如此,我还想,主上从来也就不是个有父爱的人,怎么突然就对养个小女娃儿感兴趣了?原来是提早备着的小羔羊,现在宰杀正好!” 天机叹了口气。 “天枢,天劫移转之术,对萝莎并没有立即的威胁,先解了天漩之危,我们还是有时间好好想出化解之法——” “放屁!要是真的想得出来,你们还转到她身上多此一举做什么?” 天枢不想再跟她啰嗦,反手抱住萝莎,往门口走去。 杨克委顿在地,面目血红,努力运气逼出侵入五脏六腑的毒气,天枢对他理也不理。 天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不想要天枢对她生气…… “天枢,我们要去哪里?”她小声问。 天枢半夹半抱地带着她往外走,“去找主上说几句话,然后就走。” 萝莎的手臂蓦地收紧。 “你才刚到就要走了?” 天枢侧眸看了她一眼,森严的神情稍稍软化了一些。 “你也一起来。” 萝莎的心一跳,“去、去哪里?” 他的眼光又看回正前方,天机的地方,处处有机巧,在没有离开她的地盘之前,他不敢大意。 “去英国,以后你跟我住。” 萝莎的心开始以百米速度冲刺,跟天枢一起住! 以前他老是嫌她烦,她去英国走秀或出席活动时,有时打电话说要去找他,都不见得能见到他一面,现在天枢却要她跟他一起住…… “好。”她的脸埋到他的怀里,一直钻一直钻,像取暖或撒娇的小猫,“我告诉你,我在英国也很红的!而且搬到欧洲,以后要去法国、意大利走秀就更方便了。” 天枢深吸一口气,臂弯缩紧。 终于离开了天机的地盘,来到主上的办公室,琳达看见他们,惊讶地站起来,天枢不等她招呼,直接一掌挥出,门扇迸开。 “啊!”琳达吓得贴住自己的工作台。 萝莎来不及回头跟她说几句话,天枢夹着她就往主子的内间杀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脸色略阴,但气定神闲,显然早已听说他人在这里。 “天枢。”南额首招呼,“你回来了。” 天枢冷笑一声。 “天机的想法,您一直是知道的?” 南从不蓄意隐瞒他们几人任何事,于是也只是点头。 “是。” 一股强烈的怒气不断在他体内扩张,天枢强忍下去,语气讽刺,“为了自己心之所爱,主上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连一手养大的小女儿都下得去手?” 南缓缓开口,眼神锐利而执着:“天枢,我不是草木,对萝莎并不是没有情分,先将天劫移过来……” “放屁!这些废话天机早就说过了。”自跟随着主上以来,这是天枢第一次卸下君臣之礼,“最初的‘天璇’也不过才做了一世,你硬将可可的魂魄和她对换,抢了她的天璇宝盒,就必须承受生生世世的灾难,如今天璇宝盒接受天璇为主几世了?你们现在才想重施故技,再做一次,反噬的力量难道会比以前更轻吗?” 南站起身,昂藏的身形充满威逼。 “天枢,你想清楚,天璇虽然离开我们好几世,可是她一直是我们之中的一份子,难道你宁可让她继续承受这种命运下去,只为了……”南的眼光挪到萝莎身上。 萝莎虽然力持镇定,眼睛里已经透出小鹿般的惊惶,南的眼光一和她对上,她睁睁瞧着,然后,怯怯地给他一个笑容。 此时的她不是艳冠群芳的超级名模,只是个惊惶的小女孩,和十年前他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南的心头一分动,突然说不下去。 “为了谁?为了养了几年不太重要的小孤女?”至此,天枢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当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您就已失了人性,我天枢追随的不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所以我可以假装这整件事都没发生过。” 他把萝莎夹在身侧,转身往外走,从头到尾萝莎的双臂都紧紧黏在他腰际。 “你去哪里?”南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天枢的步伐一顿,没有回头。 “以后的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依然认您为主,但是她——”他低头看怀中的俏人儿一眼,“她从此以后跟着我,任何人要想动她一根汗毛,别怪我不客气。” 南没有出手阻拦。 天枢明白,只要双脚还踩在这栋大楼里,就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萝莎跟着他一起踏入电梯,感觉他全身肌肉绷得紧,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心里明显高度戒备。 她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抱紧了怀中的这个男人,跟着他到天涯海角去。 进电梯之后,他按的是一楼,降了几层果然电梯便自动停住了,门打开,外面懒洋洋倚着门框等的是开阳。 “你也想拦我?”天枢冷笑一声。 开阳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顶到右边,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想,耸耸肩踏进电梯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这人向来不太听话的。”开阳再按一次一楼,这次输入的是自己的指纹,“嗨,小姑娘。” 脸色发白的萝莎对他浅浅一笑。 终章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去英国了吗?”她小声地问天枢。 天枢直直盯着镜面钢门。“先去一个地方。” “你疯了吗?” 可可冲开大门,大步地杀进来,原本微微苍白的脸此刻却是气得通红。 南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浮现一点笑意。 这小子倒知道要去哪里讨救兵。 “你疯了吗?”可可拍开他环过来的双手,短促的气息更加急促。 “可可……”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要为了我杀了萝莎!萝莎?你疯了吗?” 她愤怒地低吼,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走来走去。 “移转这术不会杀死她……” “术法不会,但是移转过去的东西会,这有什么不同?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可可指住他鼻子,“你自己说过,你不滥杀无辜,也不欣赏为了自己而牺牲无辜的人,萝莎是你一手带大的,如果连她你也都可以牺牲,那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到?” “没有,”南平平地陈述,“为了救你,我什么都做得到。” 这几天她的身体开始出现明显的反应,呼吸越来越浅,经常走不到几步路就开始喘,以前随手扛来扛去的摄影装备也开始感觉吃力。 南要她搬过来,先暂停工作室的生意,但她不愿意。 这是她的生命,她要尽情地活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躺在一张床上等死。 她——或她梦中看到的那个“她”——已经躺着等死无数次,下场也没有更好,最近还变成个重度忧郁证患者。 她方可可天性乐观、活力四射,要是让自己变成每天看到落叶就吐两口血的女人,她就该死了! 她深深吸纳一下,把胸口淤塞的感觉先排掉一些。 “我做不到。”她转头看着他,“我做不到,如果我知道,我的生命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南走过来,将她环在怀中。 “南,我是说真的,如果你用别人的命来换我的命,随便我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跟我在一起。” 南走过来,将她环在怀中。 这是什么?最后通牒吗? 他可以看着她死,或是看她活下去但离开他? 他的手支住她的下巴,拇指轻抚她的下唇。 “很奇怪。”他唇角一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对任何人都比对我好,你在用一个很残酷的条件要求我,却宁可让和你非亲非故的人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萝莎不是非亲非故的人,她是你的家人。”可可叹了口气,踮起脚轻触他抿紧的唇,“你现在只是陷入死角,才会做出这种决定,等一切过去之后,我不认为你自己也能心无芥蒂。” “所以,看着你死去,我就会好过一点?” “对。”可可竟然真的点点头,“相信我,你不会想再亏欠另一个女人,如果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只求自己的利益,当初就不会答应天璇的请求放开她了。” “你。”他说,“天璇就是你。” 可可苦笑一下。 “现在好像不承认也不行。”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颗半个月前还不存在的东西,此刻却真实的卡在她的体内提醒她,“总之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顿了一顿,她叹息地低语,“我不想要你日日夜夜,继续生活在另一种罪恶感里。 南的手臂收得好紧好紧,紧得快要箍出她仅余的气息。 可可没有抗议,她需要这份力量,这份力量提醒她她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可可,我不晓得该怎么做……”他的脸埋入她的发中,前所未有的心痛。 他拥有全世界,甚至拥有始皇帝梦寐以求的永生,却救不得他真心所爱的女人。 可可心下凄楚,她越难过,南会越放不开,她闭了闭眼,先确定嘴角挂起了笑,然后退开一步。 “喂,我还没病死就要被你勒死了啦!” 她来不及说更多俏皮的话,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嘀溜溜地响了起来。 “艾莉,只有她煞风景的功力这么精准。”可可扮个鬼脸,从脚边的包包捞出自己的手机,“哈啰?……天枢?” 南眉心锁起,紧紧盯住她。 可可听了几句,“没有啊!她没有和我在一起,你不是说你们要回英国去了吗?” 天枢在那头心急如焚。 他防尽了所有的人,就是防不到萝莎会趁他打电话联络英国那头的保全人员之前,偷偷从饭店房间溜走。 一发现她不见,他立刻切进饭店的监视画面和几个公路监视器的画面,发现她在大门口叫了车,一路又回到总部来。 “我马上到,如果你看到萝莎,请帮我拦住她。” 天枢丢开话筒,大步冲出门。 可可手机收了线,越想越不对劲。 “天机!”她的心头一动,如果有人可以控制另一个人的神智行动,那必然是天机了,“我们下楼看看,萝莎一定在天机那里! 天机静静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天真、年轻,灿烂如花朵一般的姑娘,虽然此刻花容泛白,却强装出勇敢样子。 “你说什么?”天机轻缓地问。 萝莎鼓起勇气,“你稍早想要做什么,现在就做吧!再晚一点,天枢赶来,就办不成了。 天机坐回太师椅内,看着这一抹亮丽的鲜花。 “你愿意?” 萝莎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而且一定很危险,否则天枢不会那么生气……”顿了一顿,她的眼眶泛酸,被她强压下去,“可是如果不是南,我这辈子本来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说不定年纪小小就死在街上了——我知道你们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既然如此,我们速战速决了吧!让我回报他。” 天机拿起茶碗啜了一口,出神了片刻。 “好吧,你跟我来。”她颔首,领在前头再度走向道术室去。 屋子里的情况跟之前没有太大差别,黑坛依旧,阴森依旧,只是少了杨克守在门后。 “杨克呢?他还好吧?” 这小丫头虽然天生娇蛮任性,心地却是极好,天机叹息。 再冷硬如石的心,对着这么可爱的一抹灵魂,也很难无动于衷。 “杨克中了天枢的毒,我正在帮他蒸药浴,把毒素逼出来,再过十二个小时就没事了。”天机从墙上拿下那柄玄黑色的木剑,这次却没有换上黑袍。 萝莎乖乖地爬到黑坛上要躺定。 “不用了,坐着就好。”天机雪白的手按住坛沿,萝莎看她一眼,在她指示的地方坐好。 黑坛约莫有一公尺高,她跳坐在坛上,两只脚悬空晃呀晃的。 天机弯身在黑坛的某个地方按个一下,角落突然弹出一小格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方形的木头盒子,盒身的质地已经因为陈年的历史而泛黑。 天机将小方盒放在她的身边,没有焦点的眼眸对住她。 “萝莎,我需要一点点你的血滴到这盒子里,我不确定会需要多少,待会儿我划破你的掌心,你必须将手伸进这木盒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抽出去,你做得到吗?” 萝莎有些胆怯地看着那个貌不惊人的木盒,半晌点了点头,很勇敢说:“做得到。” “好。”天机温柔抚抚她的头发,“木盒的反应或许会……有点激动,但我会控制,不让它伤到你,所以如果有任何异象,你不必害怕。” 萝莎点点头,想到天机看不见,赶紧应了声“好”。 天机执起她的左掌,用心头血是效果最强的,但反噬也最快,反正可可救得起来即可,也没差多受这两、三年的苦。 萝莎的手摊平在天机冰凉的手掌,黑木剑看似刃钝无锋,在触到她掌心的那一刻,萝莎觉得一痛,与其说是被刀刃划伤,不如说像什么奇怪的利齿动物咬了一下。 血珠开始在她掌心凝聚,天机将木盒子拿过来,放在底下,将萝莎的掌心一翻—— “住手!” 天枢脸色铁青,今天第二度破门而入,可可和南紧跟在后。 他只来得及看见萝莎的手和满掌的血一起探入天璇宝盒里。 “萝莎!”可可吃惊地想阻止,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陡然一晕,南连忙从背后抱住她。 “太迟了……”天机清冷的嗓音幽暗地道。 “你做了什么?你这个笨蛋!你做了什么?”天枢飞过来,抓住她的手抽出来,劈头痛骂她一顿。 萝莎呆呆看着他,突然,一股好强的委屈感涌上来,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揪着他衣襟没头没脑乱捶一通。 “我就是想要做点好事嘛!你们不是都说我自私自利,自我中心吗?我就想做点好事嘛!你干嘛骂我!干嘛骂我?哇——” 天枢被她攻个措手不及,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差点从坛上跌下来,他连忙双手一抱接入怀里。 “好了,别哭了……好了……”他有些笨拙地稳住她,心下惊恐,不晓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南和天机两人目瞪口呆。 由于他们两人的神情太诡异了,天枢抱住萝莎,谨慎地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然后观察他们接下来究竟想怎么样,是否有方法可以化解刚才萝莎做的举动。 南无意识地将可可往身后一送,一起推进天枢怀里,举步维艰地走向黑坛。 天枢莫名其妙怀中多了个女人,依然高度戒备。 天机和南齐齐站在天璇宝盒前。 宝盒无风无雨,无惊无动,突然从盒心中心点,萝莎滴入血泽的那一处开始透出一抹金黄微光。 这阵法光,只有他和天机两人看得见,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突然间,惊天一闪,两人不自觉抬手遮住刺目的强光。 等光芒又渐渐弱去,室内恢复幽暗,萝莎的血落在宝盒中央,然后,如水珠落在荷叶一般,轻轻地旋转起来。 天璇宝盒的机括转动,盒盖无声地合起,纳入了她的新血。 “……” “……” 天机和南两人四目相对,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天璇宝盒接纳了萝莎的血。 不必任何术法,不必任何符咒,不必威逼利诱,它自动接纳了萝莎的血。 为什么? 两人的眼眸一起投向身后还在樱樱哭泣的小女人。 天枢防卫性地抬起手臂,防止他们突然暴起抢人。 天机喃喃地道:“我总以为『天意』这句话是世人自欺欺人,没想到……莫非世界上真的有天意?” 天璇宝盒,寻到原主! 尾声 “喂,我到底会不会死?” 依然是碧海蓝天,依然是雪白沙滩,依然是艳阳高照,可可的脚趾头在白沙里扭来扭去,钻得更深,让被晒暖了的白沙将她的脚盘裹住。 “不会。” 他躺在旁边的海滩椅上,墨镜遮眼,舒懒地享受阳光。 他答应不会让她死,他的承诺,总是做到。 海风带来一阵清新的咸味,可可深呼吸一下。 她肺里的阴影依然存在,没有消失,也没有再长大,可是所有胸闷、紧迫,无论如何吸都吸不饱气的症状全部消失无踪。 她知道自己没事了,口袋是肺里的那一小点东西,大概终其一生都会成为她的隐患。 这是爱上他的代价,她甘之如怡。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把脚趾从白沙里抽出来,去夹他的小腿肌。 他的腿肌硬实,想也知道不是她脚趾的小鸟夹夹得动的。 其实,南也知道自己对这个老天爷该有什么情绪。 终他生生世世的历程,它都想尽办法和他作对,却在最后一刻,送给他一份大礼。 所以,这一刻他决定他是感谢它的。 “天璇宝盒物归原主。”他依然慵懒地晒太阳。 “什么意思?” 南终于坐起来,把墨镜摘下,侧身和坐在旁边那张躺椅上的她互望。 “天璇宝盒的主人不是你,虽然你跟它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但神器就是神器,永远记得旧主。 可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所以,萝莎才是『天璇』。” 南叹了口气。 “当年将她的魂魄逐出宝盒之外,她就消失无踪了,连天机都无法找到她。” 没有想到,千百年来的轮转,她又转回了他们身旁。 可可的天劫是因为当初逆转天道,强占宝盒为主,劫难才会应势而生。 倘若天机故技重施,另外找个应劫的人硬逼宝盒再度易主,那个后果是谁也无法想像的。 但是天璇宝盒遇到的不是旁人,是它的原主,萝莎的血与魂魄毫无问题地融入神器之中。 天璇归位,一切又回归正轨。 “所以,再也没有天劫了?”可可偏头看着他。 “原主归位,自然就没有天劫。”南点头。 可可看了他半晌,偎入他的怀里。 南将她紧紧地满满地抱住。 “你以后,绝对不能再没有我的同意,为了我做出伤害无辜第三者的事。” 她重重地道。 “好。” 可可仰头甜蜜的亲吻他。 唇舌追逐,齿牙交磨,她稍微一退开,他便追进,他想要抽身,她抱住不放。 本来以为没有多少机会能再和他这样耳鬓厮磨,突然之间,一切就烟消云散。 她微喘着气退开来,额头抵着他的肩头,嗅闻他好闻的气息。 “萝莎真的要跟天枢搬去英国?”她问。 “或许吧。” 南心下感叹,主臣二人,多少是留下了心结。 不过想到天枢发现萝莎没事,而且很可能会跟纠缠很久很久之后,他那张发青的脸还很值得一看。 话是他自己说的,所以南乐得让萝莎搬到英国缠他一阵子,缠到他心里的梗消失为止。 “我爱你。”他静静地说。 可可轻叹一声,仰头再度吻住他。 他们之间,只有这一世了。 不晓得接下来老天爷会不会再来作乱,她胸口的阴影会不会决定坐大,风是不是依然照样吹,地球照样转,比起生生世世的别离,即使一世相守,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