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 第一章 「你们绑架了一个人?」 香娜咆哮,她面前的三个青少年同时畏缩一下。 虽然体内有一半拘谨的日本血统,但另一半热情激烈的义大利血液主导一切,因此所有情绪汹涌进她的心田,有极度的愤怒,极度的恐慌,极度的不安,极度的伤心,极度的惊惶,极度的无措。 最後,极度的焦虑。 她早该知道的! 当山米打电话约她来码头区的一间废工厂碰面,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码头区是全纽约治安最差的地带,龙蛇杂处,再加上废工厂,光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香娜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十六岁的青少年有一些很诡异的幽默感,或许山米是想让她看什麽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把她叫来的。 显然,她的自欺欺人於事无补。 「那个……」狐群狗党之一,保罗想开口。 「闭嘴!」香娜大吼,漂亮的巧克力色双眼紧盯着弟弟。「我说过几次了?不要再跟他们两个人混在一起!你们三个人混在一起永远没好事,你为什麽不听我的话?」 「嘿!」另一个狐群狗党强纳微弱地想抗议。 「闭嘴!」她再怒吼。 通常这几个叛逆的青少年是没那麽容易被镇住的,今天八成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竟然乖得不得了。 「我们没有绑架人,我们只是负责看守而已……」十六岁的山米咕哝道。 「噢!这样情况就好多了,不是吗?『法官,我们不是绑匪,我们只是共犯!』带我进去,让我看看是怎麽回事!」 三个青少年垂头丧气地领着她往工厂里面走。 香娜轻轻按住胸口,想止住心痛的感觉。 为什麽,山米?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为了让他们两个不被拆开,跳脱孤立无援的环境,她有多麽的辛苦,多麽的努力。 她在父亲的坟前亲口向他承诺,她一定会照顾山米,而将近十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不错。没想到,自己辛苦创造的未来还没来得及实现,便已岌岌可危。 香娜收紧微抖的手指。别慌,别慌!或许情况不到最差的时候,一切还可以弥补。 她的母亲在两岁那年就过世了,她的父亲一直到她八岁那年才又再婚,隔年生下山米。山米的母亲是一个漂亮的拉丁美女,她则是义大利父亲和日裔母亲的混合体。 日子本来可以一直这样平顺的过下去,直到她十六岁那年,一个酒醉的卡车司机撞上她父亲的车子,她的父母当场死亡,当她带着年幼的山米赶到医院时,只来得及见到两具冰冷的遗体。 十六岁的香娜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切。她的家,她的父母,而她自己尚未成年,身边只有一个七岁大的弟弟。 社工人员立刻介入,但香娜怎能接受她唯一的家人和她分开? 於是她苦苦哀求当时的房东,一个七十多岁的犹太老人,求他告诉社工人员他愿意收容这双小姊弟。她承诺他们会自食其力,她会出去赚钱抚养她的弟弟,绝对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她求了很久很久,那个孤僻的犹太老人终於勉强答应。从那时开始,她便姊代母职,肩负起教养弟弟的责任。 在冰冷繁忙的大苹果,每个角落都有辛酸的人说着辛酸的故事,他们只是另外两个不起眼的小螺丝钉而已。 从高中辍学、努力工作了一阵子之後,香娜某一天领悟,除非她要一辈子当个女侍,永远吃不饱饿不死,然後她的弟弟一辈子当个计程车司机或工厂黑手,否则若要跳脱目前的环境,知识和学历是唯一的途径。 於是,从五年前开始,她先念完高中学历,接着身兼两份工作,开始为大学而努力。 如今二十五岁的她,已经是纽约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再过一年她就可以拿到学位了,然後他们可以搬出哈林区,她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美好的未来看似就在眼前。 结果山米告诉她,他在「看守」一个肉票。 「噢,山米……」香娜呻吟一声,将脸埋入手中。 走到前面的山米头越来越低。 香娜深呼吸一下,现在千万不能慌掉。 这间废工厂以前是堆放运载化学物品的货柜,因此空气里依然留有一丝刺鼻的气味。 由於长年废弃的缘故,工厂的铁皮墙斑驳锈蚀,顶层一整排的玻璃窗已经全部雾化,让阴天的午後更显得阴暗。工厂内部非常广阔,可是留下来的废弃物和空桶也很多,到处都有死角,看起来就是一间完全适合宵小躲藏的地方。 等这一切结束之後──如果他们能平安顺利地「结束」──她一定要搞清楚山米平时到底都在做什麽。 一行人在高高低低的杂物之间绕来绕去,绕到工厂的後半部,香娜拐了个弯,突然眼前一开,然後便看到了她弟弟和几个小鬼干的好事。 以前为了储放工业用的瓦斯桶,在後半部的这个区域有人用铁栏杆围出一个空间,可以上锁,免得有人闯进来乱动瓦斯桶,如今这个空间就变成一个现成的牢房。 牢房里有几个铁架沿着墙摆放,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空瓦斯桶。香娜发现自己看进一双极深的眼睛里。 被关住的男人很高大,约有六尺二寸,体格结实;若以运动员比喻,他较像长跑健将而不是举重选手,身形是优雅的流线型。一头过长的浓密黑发碰到他的衣领,下巴有两、三天没刮胡子的青影。 「嗨。」男人的唇一勾。 这个微笑非但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觉得大难临头。 该死!她认识他! 「我的天,山米,你们在想什麽?」她把脸埋进双手里,大声呻吟。 「我们……」三个青少年互看一眼,两脚不断的交换重心,紧张得不得了。 香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叫「约翰.史密斯」。虽然香娜很大程度怀疑这是他的本名。这男人怎麽看都不像一个「约翰.史密斯」。 他的年纪届於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应该接近三十五岁的那一端。深发深眸褐肤,眼窝深邃,乍看之下很难直接判定是哪里人,应该是混合了许多族裔的血统。 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远久气息,深沉的黑眸彷佛见过了好几个世纪的事。 「约翰.史密斯」坐在一个废铁架上,神情如此的平静适意,彷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他们,而站在牢门外的人是他。 一个人质应该有这麽自在的表情吗? 香娜背心突然一股战栗感。 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很麻烦,而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山缪.弗兰切思卡,你知道他是谁吗?」香娜火大的让义大利天性主宰一切。 山米一缩,旁边的保罗瞪大眼。 「你不能在他面前叫我们的名字。」 「保罗.彼得斯,你给我闭嘴!」 「天哪,她又说了一个。」保罗绝望地挥挥手。「现在我们得杀了他了。」 「干吧!」强纳一咬牙,从牛仔裤後腰抽出一把手枪。 「嗯。」男人挑起一边眉毛,那神情与其说恐惧,不如说是一只被老鼠逗得很乐的猫。 「你们这两个笨蛋,把那个东西给我!」香娜扑过去抢枪。 两个人二十只手指纠缠成一团,不知道哪根手指按到,突然间「砰!」的枪枝走火。 「啊──」 一大一小两人都吓到,强纳很不争气的把枪往她身上丢。 香娜手忙脚乱的去接枪,「啊,烫烫烫!」 电影没演过发射过的枪管会很烫,她反射性往地上一丢,枪咻的一声往前滑,滑到谁脚边谁就跳开,最後一路滑到牢门的旁边。 约翰.史密斯转头看看离自己脑袋只有三寸远的子弹孔,再慢慢转回他们身上,那抹笑容消失了。 「我想,」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门边,捡起那支手枪,熟练地扣上保险栓插回自己的腰带,然後走回原来的位置坐好。「这把枪还是交给我保管比较安全一点。」 「啊!他有枪!」山米大喊。 三个小孩面色如土。 香娜比他们更怕,不过她是唯一的成年人,她得hold住。 「你给我过来。」她揪住山米的手臂往旁边拖。 十六岁的他已经比姊姊高出几寸。 「你疯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的前雇主!」香娜咬牙,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压低声音没有意义,因为隐隐的回音让他们的对话响得一清二楚。 「嗯。」山米低下头。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答应做这件鬼事?」 她的朋友玛丽是一家清洁公司的女佣,这间公司专门服务纽约地区的顶级客户,其中不乏社绅名流的家庭。也因此,要成为这间公司的雇工必须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并且有有力的推荐信。可想而知,香娜是绝对不够格的。 两个月前玛丽出了车祸,撞断腿没有法子工作。在她的大力推荐之下,公司破例让香娜帮忙代班一个月。光那一个月的收入和小费就等於香娜两份工的薪水,让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重点是,「约翰.史密斯」就是她清洁的其中一户住家。 她的脑中浮现他家的样子,豪华昂贵,冷淡得完全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屋子里也没有任何照片,或具有纪念性的摆设。在代班的那一个月,香娜从来没有和他碰到面过,如果不是因为洗衣篮定期出现待洗的衣服,垃圾桶里偶尔出现垃圾,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一间没有人住的昂贵样品屋。 香娜之所以会认得出他,是因为最後一次她打扫完要离开了,在楼下的大厅遇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管理员面前领邮,管理员恭敬地称呼他为「史密斯先生」,只看了他一眼,香娜就确定他一定是那间豪宅的主人。 他的人和他的家一样。即使看似笑着,体内却透出一股强烈的距离感,让人完全不敢亲近。 她有预感,这次山米扯上了一个烫手山芋。 「你知道,为什麽还要去绑架他?你难道不晓得,这个人一消失,警察绝对会去调查他身边所有的人吗?他的家人朋友公司同事,他的清洁女佣!警察查到我身上来只是迟早的事。天哪!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共犯……山米,你到底做了什麽?」她悲惨地扶着额。 「不是我绑架他的。」山米急急解释。「两天前,马切罗说有个赚外快的机会,只要帮他看着一个人几天就好,他会付钱给我,然後就完全没有我的事了!」 「马切罗?那家伙是个帮派分子,你竟然听他的?」香娜用力推他脑袋一下。「好,我们现在立刻去找马切罗,把话说清楚。从现在开始,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看守人质叫他自己另外再去找人,我们一毛钱都不会收,懂了吗?」 「马切罗死了。」保罗探头进来插嘴。 「什麽?」香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昨天晚上出车祸死了,所以我们才不晓得该怎麽办……」山米小声证实。 「那马切罗为什麽要抓这个人?」 强纳也跑过来,三个青少年在她眼前排排站,一起无辜的摇头。 也就是说,他们不晓得马切罗跟谁合作,不晓得人质的身分,不晓得还有哪些共犯,只有一个活跳跳的男人关在牢里不知该如何处置? 香娜真想昏倒。 第二章 「重点是,这男人看见了我们的长相,我们不能放他走!」强纳神经质地道。 「闭嘴。」香娜用力吐一口气。不够,再深呼吸一口气。还是不够,再用力吐纳几次。「好,是你们来找我的,那麽这件事情就照我的方法来处理。」 她大踏步走回牢房前。 牢里的男人还是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根本不像人质应该有的神情。 「史密斯先生,喝点水,吃点东西。」她拿起旁边的一罐水和一袋零食,客气地递过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她的姿势很滑稽,因为不敢太靠近,只敢站在离铁条几尺远的地方,手伸得长长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了片刻,终於在她的手开始发抖时接了过去,零食往旁边一扔,先扭开瓶盖喝了口水。 「史密斯先生,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拿出自己最为友善、最讲理、最有礼貌的语气解释道:「如果我们保证不伤害你,平安地让你离开这个地方,你能答应我们不要报警吗?」 他的眉微微一飞。 「山米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这两天来他们并没有伤害你……吧?」她先回头确定一下,三个青少年忙不迭点头。香娜转回来继续说:「而且你被绑架也不是他们的错,充其量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喽罗。请你看在这些少年还有大好未来的份上,就算报警也不要提到他们好吗?」 「嗯……」男人低沉的嗓音拖得长长的。 「我保证我们会立刻放你出来,我甚至可以给你一点钱,让你坐地铁回家。」她再加码。 说完,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盯着他。 一股笑意又流回他眼中。约翰.史密斯搔搔下巴,状似深思。 「我不确定……」他慢悠悠地开口,慵懒的南方口音若换在其他的场合,香娜甚至会觉得很好听。「毕竟被绑架了两天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如果你们要放我走的话,嗯……我想我会直接走进警察局吧。」 「然後?」 「作伪证是犯法的。」他点头。 「他要举报我们,现在我们得杀了他了。」强纳哀号一声。 香娜简直不敢相信天下有这麽找死的人!竟然跟绑匪……共犯说,你们要是放我走,我要立刻去报警? 「你疯了吗?」她脱口而出。 「没。」他很肯定地道,笑容加深。「报警是好公民的义务。」 「好了,你们两个去找布袋,我来找武器。」强纳哀天惨地,开始指派灭口任务。 「你给我闭嘴!」香娜咆哮,三个青少年立刻僵住不动。「史密斯先生,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非常! 不只像,更像一只耍着耗子玩的狡猾大猫。 你们瞧瞧,这是人质应该有的样子吗? 香娜完全乱了方寸。 无计可施的她埋头苦想,三个青少年在旁边烦躁地踱来踱去,山米用力踢一脚空铁桶。 忽地,约翰.史密斯的笑容微敛,侧耳似乎在倾听什麽。 「无论你们想做什麽,最好快点决定,有人来了。」他开口。 四个人同时一愣,抬头看着他。 香娜陪他听了一下,什麽都没听见。 他抽出腰上的那把枪,四个人背心同时一凉。对喔!刚才怎麽没有人想到,有武器的人是他? 「你们是要放我出去,还是要我浪费一颗子弹?」他把枪口对准门锁。 反正也不准备关他一辈子,香娜回头叫人:「山米,钥匙呢?」 「香娜,我不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山米迟疑地道。 「不然你们真的打算杀人灭口吗?」 根本没那个狗胆的三个人咕哝两声,保罗从牛仔裤口袋掏出钥匙,丢给香娜,她迅速走过去打开铁门,再迅速退回山米身边。 四个绑匪神情比肉票更紧张。 约翰.史密斯推门而出,单手退出弹匣,检查一下还有多少子弹。异常熟练的手势让香娜明白,这是一个习於使用武器的男人。 无形的恐慌化为有形的冷汗,在她的背上凝聚。 「运气不好,现在不是我的最佳状态。」他的语气轻松,进弹匣、上膛的动作却充满致命性。 「……不好意思,史密斯先生,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抓住山米的手臂。 「两辆车,朝这个方向过来,大概两分钟後会到。车身很重,所以应该坐满人,保守估计八个,外加武器。」他环视一圈,寻找安全的逃生路径。 他用「听」的就听出这麽多东西? 「你是谁?为什麽有人要绑架你?」香娜紧张地道。 「嗯。」他摸摸下颚。「我不确定是哪一边的人。」 「你有不只一边的敌人?」 「每个人都有不只一边的敌人。」 「我没有!可见你做人真成功。」 「不,是你人生不够成功。」 「……」 「香娜,他说得有道理。」 「闭嘴。」她红着脸敲弟弟头。 x的,竟然无法反驳这个逻辑。 约翰.史密斯确定唯一的出口只剩下前门。後门和其他逃生出口早在当初废弃时就直接焊死。如果在以前,这对他不是问题,但……现在不是他的「最佳状态」,他的眼光往头顶上的玻璃窗望过去。 虽然状况不佳,比起毫无内力的人,他的身手已经算矫健,旁边堆高的杂物让他可以轻易的攀上去。 所以,现在到了抉择的时刻,他想怎麽做? 他停下来,轮流看着面前的四张面孔。 她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明媚的大眼,浓浓的黑眉,五官抢眼而分明,亮丽的黑鬈发在脸颊旁跳跃,粉白的肌肤因激动而蒙上一层艳丽的红云。 砰砰轻响,他已经听见两条街外,车子驶过一个凹洞,底盘轻轻撞到路面的声音。 他快速考虑过一遍所有的可能性。 他可以让他们走,但他们逃不出两条街就会没命。 也可以大家一起留下来,然後全部被射成蜂窝,虽然可惜了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他可以自己走,这个方法最简单。不过,他要是想走的话,早就走了,情况和之前依然没变。 最後他把决定权交给他们。 「你们想活吗?」 四个人不约而同点头。 「为什麽?」 几个人互视一眼。 「什麽叫『为什麽』?有谁会没事想死?」香娜皱眉道。 「我就认识一、两个。」不知为何,他的笑容里没有太多喜色。 他面前的四张脸,虽然他的世界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每张脸上清清楚楚是惊疑不定,以及对生存的强烈慾望──这是一种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慾望。 他突然发现,他不想看见这四张脸在他面前咽下最後一口气,起码不是今天。 最後,他在心里做了决断。 「你们,」他对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点点头,「紧跟着我,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你,」他对山米点一下。「照顾你姊姊,让她跟上来。」 然後,四个人眼睛一花,他已经窜到几公尺高的窗台上,叽叽嘎嘎一响,把沉重生锈的窗框往外推开。 推一道足够人钻出去的缝後,他对他们勾勾手指。四个人完全没有迟疑,迅速跟上,因为他们已经听见门外有几辆车子停了下来。 山米的神色让香娜知道这不是意料中该出现的访客,而约翰.史密斯「听」见了,而且知道他们有武装。 突然之间,跟着他一起逃好像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保罗先跳到最低一层的一个旧木箱上,箱子晃了一晃。 「啊!啊!」他在箱顶努力稳住自己。 约翰.史密斯看天空一眼,叹了口气。 「『安静行动』这四个字对你们有意义吗?」 「谢谢,您嘲讽的天性真是帮了好大的忙。」香娜对他假笑一下。 门口的步伐越来越明显,大门被人推开了,其他几个小朋友加快速度,山米扶着姊姊踩上旧木箱,四个共犯加一个肉票,安静无声地进行他们的脱逃行动。 「玉衡失踪了?」 天机的嗓音浅浅的,和他——她的人一样. 他们的所在之处是「南集团」位于纽约市中心的总部,楼高七十五层的七十四层,天机的住所.第七十五层属于他们神龙不见首尾的主子,南先生. 天机也是除了南之外唯一住在集团总部的人,这多少说明了她的地位. 七星之中没有明确的排行,天机是大家公认的头头,除了主上以外的第二把交椅. 因为远在千百年以前,她的地位便是如此. 天机的住所也不若一般豪宅,她的家是她练道之所.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茅山道术,星象堪舆,占卦卜算,这些在世人眼中已经失传的秘术,其实全存在天机那千百年的古老灵魂中. 辛开阳常开玩笑,她开坛算出来的敌人方位,比gps卫星定位还要准. 此刻他们在天机专门研究八卦图的一个房间里.瑶光知道开了灯之后,这里实际这是一个二十平方公尺的方型空间,可现在她仿佛感觉周围挤满了隐隐绰绰的人. 知道这个空间让瑶光不太自在,天机轻轻一笑,扬了扬手. 「杨克.」 她的轻唤一起,灯光大亮,所以秘境幻境尽皆消失.左边那道白墙突然裂出一个缺口,从同色的门扇后头走出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 天机的贴身护卫立刻站到她身后.她抚了抚身上的白袍,轻道:「到客厅去说吧!」 「好.」瑶光松了口气. 两个女人走了出来,一条长长的白廊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在天机的住所,便是得习惯这许多玄幻之景. 「你不是抓着开阳一起来的吗?」天机轻笑. 「他说你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让人退避三舍,他要到客厅去等.」瑶光微微有些笑意. 天机的笑跟着扬起. 穿着秀白长袍的她,足如不沾地般往前滑去,双瞳没有焦距,瞳眸深处却闪动隐隐光华. 识破天机必须付出代价,她的双眼便是她的代价. 天机的眼,只见阴,不见阳.累世如此. 到了客厅,浪子开阳大刺刺地跷着脚,坐在沙发座里;看两个美女走进来,咬着棒棒糖的嘴一咧,说不出的落拓潇洒. 「坐.」天机一扬手,背后的长影如鬼魅般出现,扶她坐进一张红木的单人沙发椅,又无声地退到暗处. 「是若妮要你戒烟,还是你自己想戒?」瑶光坐在最要好的兄弟身旁,对他嘴上的棒棒糖微笑. 「嗳,我像是怕太太俱乐部的人吗?来,亲一下.」他脸凑了过去. 「好啊!」瑶光不闪不躲.「等等,我拿手机拍下来,若妮应该会喜欢我的新桌面.」 辛开阳的脸堪堪在她的脸颊两公分远停住. 「啧,阴险.」他咕哝一声,又没姿没势的瘫回去. 瑶光轻声笑了起来. 知道有人可以把这头野生豹子拴住真好. 但是眼光回到天机的身上,她的心又是一沉. 他们七兄妹,连着主子,有着永远无法对人言的奇特身份——因为他们都已经活了千年. 不是单独的一生,而是生生世世,不断的投胎轮回,牢记着前尘往事,就这样过了一千六百多年. 一开始主上得了「天外神人」的恩允,随着天机一身玄妙秘法越练越深,他们的转世之道也越来越简洁. 第三章 这千年来,他们是朋友,是家人,是手足,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人. 这个轮转的过程不全然是顺利的.首先,天璇脱出了他们的圈子之外,如今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摄影师.而开阳这一世的轮转也出现误差,险些变成另一个「失落的一环」,他对他们失去了所有记忆. 瑶光怀疑,其实他应该还留着一些模糊的感应.这是为什么他能毫无困难的练回一身真传的开阳神功,在这一世依然有着绝世的身手.而且,以他的浪子个性,会毫无质疑的接受天枢的千年之说,回到他们的圈子里来,必然是因为他心中一直有谱. 不过,千年时光确实带来一些变化. 例如天机由男变女. 第一世的天机原为男身,但是性别这件事在她身上一直不明显,因为她向来都是阴柔难辨的性子. 因为认为女体的阴气有助于自身的修炼,于是脱离了第一世的男骨之后,她便选择了女体投生.千百年下来,他们记得的她几乎都是女相了. 「玉衡很平安.」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天机略微苍白的唇轻启. 「那小子躲哪里去了?」开阳不太痛快.少了一个人就表示他要做的事更多,陪老婆的时间更少. 天机古老而玄妙的气质或许会震慑许多人,不过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子倒是没什么影响. 天机习惯了他的大刺刺,也不以为忤. 「我算算看.」 她从宽长的白袖中掏出一只龟壳,摇一摇,卜了个卦. 「哇靠,你那袖子里可以装多少东西?」开阳挺起身,非常感兴趣. 角落里的人影往前一动,防止有人没神经的去撩他主子的袖子,开阳察觉到护卫袭来的气机,不过他不像玉衡那么恶劣爱欺负人,举起手坐了回去. 人影再移回角落里. 「安分点.」瑶光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天机低头掐算片刻,终于有了答案. 「玉衡还活着.」 「能弄死那小子的事大概也不多.」开阳把棒棒糖从左边移到右边. 「不过,状况不好.」 瑶光听了脸色一白. 七兄妹里,虽然开阳跟她感情最亲,玉衡却是她同宗同门的师兄妹,关系却又不一样. 「他在哪里?」瑶光定定地盯着她. 天机摇头,「不必找,等他自己回来.」 「可是他如果遇到跟我一样的情况怎么办?」瑶光当年就是练功走火入魔,才会一身内力化为乌有.幸好当时遇到德容,散功到他身上,才捡回一条小命. 他们师门的内功虽然厉害,但在练到紧要关头,都会遇到一个关卡;倘若那一关过不去,轻则功力全失,重则丧命. 他们不必怕死,但死亡本身就不是个愉快的过程.而且同化前世的记忆可能出现问题,投生之后要成长到有自主能力又得一段时间,更别提其他林林总总的变量,当然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她一直以为功力比自己高的玉衡早已过了那个坎,难道还没有? 「卦象中有凶险,但不是死劫,」天机没有焦点的眸游移,准确地对上两人的眼睛.「这是他这一世的命数,如果不这么度,可能还会有更凶险的,所以让他遭这一劫,不全然是坏事.」 「可是我们起码能找到他,陪他一起过关啊!」瑶光心焦地道. 「这倒是有理.」开阳两手往后脑一枕. 其实要让他说,他是站在天机那边的.跟什么「命数」,「劫难」无关,纯粹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弄得死那个小子,所以让那眼高于顶的家伙吃点苦头也不算坏事,哈哈哈!不过瑶光大美人担心成这样,算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机摇了摇头. 「时机一到,他自会和我们联络,你就安心等吧!」 「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我们不能带他去医院,你忘了他要报警吗?」 「不然让他死在我们公寓里,问题就比较小吗?」 这些人真吵 「其实我有个办法.」 「保罗,我不想听你的办法.还有,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风头过去之前,不准你们三个聚在一起吗?」 「嘿!这一点不公平.」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顿了一顿.「听着,保罗,你们不是坏孩子,问题是每次你们三个人碰在一起,就像恶运的大磁铁,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会自动吸过来.我们最近最好低调一点,大家各自回家去,别急着联络,等风头过去再说.」 「也好,我们去街上探探有什么最新的消息,过两天再联络.」 「你们嗳,算了.」 总算可以安静下来了吧? 「山米,我们得好好讨论一下友情这件事.」 啊,又开始了,该死! 床上的男人决定从深眠中挣扎出来. 「啊啊,香娜,他好像在动.」 废话,我又不是死人. 「废话,他又不是死人.」 约翰.史密斯张开眼睛. 内息在静脉内隐隐流转,走到壇中立刻一滞,他没有硬催,慢慢吐息,确定四肢百骸间没有纠结的气团. 状况算好了一点. 他掀开被子,慢慢地坐起来. 两双瞪大的眼睛在床旁边看着他.约翰.史密斯谁也不看,先扭了扭手脚,确定活动自如.然后他发现身上未着寸缕. 这种小事对他完全不是问题,他直接站起来,直接走进走廊对面的浴室. 香娜的唇发干. 史密斯先生不穿衣服的样子真的非常养眼 「啊,未成年不宜.」她想去遮山米的眼睛. 「我是男的,他有的我都有好吗?」虽然可能有一点尺寸上的差距. 「你该上学了.」 「我不能让你单独和他待在一起.」 「我不会单独和他待在一起,我半个小时后也要出门上班.」她把弟弟往门口推. 「不行!」山米的脚陷进地毯里,比她更坚决. 香娜相当惊讶.她的老好人弟弟几乎不懂得「拒绝」两个字如何写,也因此老是被保罗那两个坏小子利用. 某方面她一直觉得弟弟软弱的个性是自己的责任,因为他们有一段时间仰人鼻息地走过来,有的孩子是因此变得自尊心过高,性格蛮横,有些则像是山米一样,委曲求全,变得不擅长面对冲突. 她看着弟弟想保护她的神情,突然有一种好骄傲的感觉. 「你长大了,山米.」她抱住他大哭. 「」这是山米. 「」这是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要问有没有干净衣服换的男人.不过他决定还是退回去比较安全一点. 女人! 「放心吧,我知道该如何处理.你先去上课比较要紧.」她吸吸鼻子,拍拍弟弟肩膀.不知不觉间,山米都比她高了呢! 「不,我们一起等他出来.」山米坚决地道,「等确定他真的离开了再说.」 无奈的香娜只得和弟弟回客厅里坐下. 过去几天,他们姐弟俩已经讨论出一个共识:无论史密斯先生遇到什么问题,那都不是他们的问题. 虽然他威胁要报警,但除非他们姐弟俩真的打算把他杀人灭口,否则他们也无法拿他怎么样,养他一辈子是更不可能!到底在他昏迷的这几天,是他们收留他的,没把他留在大马路旁变成观光景点,香娜只能祈祷他知恩图报,放他们姐弟俩一马. 等了很久,水声停止,浴室里的男人却不出来. 他不会又昏倒了吧?香娜有些担心. 又过了一会,门终于碦嗒一声转开了. 走出来的男人整个头发削短了,身上除了一条围在腰间的毛巾,别无一物,神情依然对自己近乎全裸的情况完全不在意. 薄发,肌肉,英武,阳刚.只要是女人,眼光便无法离开这尊美得像戴维雕像的男人. 山米和他相比,犹如美工小刀对上一把威武的军刃,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差别. 那男人随手拨拨柜子上的一迭账单,宛如他才是这个空间的拥有者.香娜猜想他不管到了哪里,一定都会立刻占领那个空间. 「你要不要拿一套衣服给史密斯先生穿?」她手肘顶顶弟弟提醒. 山米固执地扬起下巴,仿佛领域被侵占的小公鸡,即使力不能敌,还是要挺高脖子. 「好,好,我去.」她叹了口气起身. 男人依然对他们视若无睹,继续以眼光查探他们小巧的住处. 大门进来的右手边是一间开放式的厨房,中间只有一个中岛用餐台与玄关隔开,左边则是两人现在坐着的客厅.中间这条走廊走下去,右手边依序是厕所,香娜的房间,对面则是山米的房间.走廊底端有一个约双人床大小的储藏室. 纽约寸土寸金,这样小小一间公寓,已经是香娜能负担的极限. 「请.」她拿了一套衣服回来. 「谢谢.」这是他醒来第一次开口. 他比山米高了四寸,山米的运动裤穿在他身上像九分裤,宽阔的肩膀也将山米的棒球t-shirt绷得紧紧的. 换好了衣服,他光着脚走到开放式厨房,拿起煮好的咖啡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所以,」他端着咖啡杯,臀部抵着流理台,从烟气蒸腾的杯缘看着他们:「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 「你是指,除了你带我们走了一些曲里拐弯的小巷子,一离开码头就昏倒的事?还是一昏就昏了七天,不吃不喝,甚至连呼吸都像停掉,把我们吓得心脏也跟着快停掉的事?或是一醒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又吃又喝又洗澡的事?」她给了他热辣辣的一眼.「你再不醒的话,我已经准备要帮你包尿布了.」 现在想想,他真的已经七天没有吃喝排泄了耶! 男人决定不浪费时间跟一个老外解释「龟息法」,只挑了下眉,直指重点. 「显然在我昏倒之前,我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了?」 「」香娜极有尊严地挺直背心,「你倒在一滩污水里.」因为他的眉依然挑着,她再加一句:「衣服是山米帮你脱的.」因为他看起来没有得到解答的样子,她只好再加一句:「后来我洗衣服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台故障的洗衣机,结果衣服就绞咳!大不了赔你一套!」 没想到债主反被讨债,实在太下不了台. 男人看向她身旁的山米. 「她很容易激动.」 「偶尔.」 「有时候让人很困窘吧?」 「咳.」山米想到刚才被抱着哭的样子就叹息. 突然间这大小两个男人就惺惺相惜起来!顷刻前的敌对意识到哪里去了? 「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香娜决定重拾对自己有利的阵线. 「乖,」他拥安抚的语气道:「你去旁边坐着,让我们男人谈谈.」 香娜马上又想炸开.「你说什——」 「香娜!」山米突然按住她的手. 忽地,她在山米脸上看见一种近乎成熟的表情. 这在她羽翼下保护了十几年的小男生,而这陌生人只花了几分钟就让他领悟到身为一个男人的力量. 她的鼻子有些酸.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把咖啡杯往流理台面一放,低沉地问. 第四章 穿着过小的t-shirt和运动裤理应让他显得滑稽,他却自信得像穿着一身名家设计的衣衫一样. 这不是一个让外在衣饰影响他气势的男人,强烈的男性自信从他骨子里透出来,根深蒂固,仿佛会传染,山米的背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挺直. 「山米.」 「我是指你的全名.」 「山缪.弗兰切斯卡.」 「好,那我叫你山姆.」 因为「山米」是小孩的名字,香娜领悟. 「山姆,我的名字是alioth.」他走到客厅来,途中用脚勾过一张椅子,放在他们的对面坐定,然后倾身和山姆握手. 山姆庄严地接受他的致意. 约翰.史密斯上哪儿去了?香娜忍不住刺他一下.「alioth,那似乎是某个星星的名字.」 「它是北斗七星的一颗星星,我们东方人称之为玉衡,你们外国佬管它叫alioth.」他的笑容一闪,「总之,艾立尔斯.辛在此听候您的差遣.」 香娜慢慢接受他丢出来的讯息. 「这几天有人来找我吗?」他继续问,对象依然是山米山姆. 山姆看了姐姐一眼.「没有.」 他们本来以为迟早会有人找上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打不过就逃,没想到过了七天却异常的安静. 「嗯.」艾尔拉丝快速在心里想一遍. 香娜盯着他不露痕迹的脸孔.该死!提醒她绝对不要跟他玩扑克牌. 「山姆,你一开始怎么会答应这种鬼差事?」她忍不住又抱怨.「你一定知道绑架是犯法的,一点零用钱就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吗?」 「那不是一点零用钱而已.」山姆看姐姐一眼.「马切罗答应我,只要看守辛先生三天他要付我一万块美金.」 一万元. 香娜的唇张了一张. 一万元. 山姆并不需要一万元,但是,她需要. 她下学期不足的学费加上买课本的费用,约莫短缺一万元. 山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她. 虽然方法是错的,但他是为了她香娜又红了眼眶. 艾立尔斯发现自己只值一万元,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你那里又有什么故事?」香娜对他皱眉. 「有一天晚上我开车回家,有人制造车祸把我拦下来,接着就是好几人冲出来把我打昏,等我醒来之后,就在那间牢里和山姆面面相觑了.」艾立尔斯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歉,帮不上忙.」 这个故事是很典型的被绑架的范本之一,平凡无奇得像他的「约翰.史密斯」一样,所以表示是假的. 「现在你有自由了,你想去报警吗?」她皱起眉心. 身旁的山姆挺起胸膛,现出行将就义的决然姿态. 「这几天既然没有人找来,可见他们应该以为自己的行迹败露,逃的逃,躲的躲,报警大概也没什么用.」艾立尔斯悠然道.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放过绑架你的人?」她不可思议地道. 「嘿!他们是坏人,我是好人,好人都怕坏人.」 如果他的神情不那么悠闲,她就会相信他真的很怕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你很有钱吗?」香娜盘手臂瞪着他. 「我只是个普通拿死薪水的上班族.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老板吧!我老板是个低调神秘的富豪,在全世界都有产业.」 「那他们干嘛不去绑你老板,干嘛要绑你?」香娜不爽地戳破. 「不晓得,大概是以为捉到我之后,可以逼问一些跟我老板有关的内幕.」 可恶这家伙摆明了不打算说实话,可是香娜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让他吐实. 算了,一切都和他们没关系,香娜拂平a字裙子的皱褶站起来. 「既然如此,你已经醒了,坏人做了,山姆没事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再见,不送.」她客气地道. 「谢谢你们救了我.」艾立尔斯也站起来,客气地道. 山姆跟着站起来,不确定他要客气什么. 「别提了,小事一桩?」 ???? 艾立尔斯.辛先生没有跟着「请」. 三个人直直挺在那里,香娜又往门口做了个手势. 「请!」 「我刚才想到一件事」辛先生悠然开口. 「什么事?」他不会又想报警了吧? 「我失业了.」他表情好和善.「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无事可做,流落街头,可能还有坏人等着在外面抓我.」 「你不是说他们跑了吗?」 「我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人质,我懂什么?」 「而喜马拉雅山只是个小山丘.」她笑了下. 「真高兴你能体谅.」 「不客气.」 「所以,为了不让我必须去警局寻求他们的协助——你们家缺长工吗?只要供膳宿就好,我保证我吃得不多.」 他的白牙闪亮亮得让人好想揍他. 「他之前在这里.」瑶光在窄小的囚笼里转了一圈,对着手机道:「现在不在了.」 几名冷漠迅速的大汉,无声地在各个角落检查,确定整间工厂没有他们遗落的线索.不久,各自回到牢笼前,一起对她摇摇头. 没找到有用的信息.瑶光叹了口气. 「我不懂,如果他能留下线索告诉我他曾经在这里,为什么不说更多?」她翻看着手中的小铁片. 这个圆形的薄铁片只有一个成年人的拇指大小,看似不起眼,她却很清楚这是玉衡的随身暗器之一.外人绝对无法想象光凭这样的一个铁片,他就能制造多大的杀伤力. 但是,除了把它丢在墙角让她找到之外,玉衡并没有趁机刻下只字词组. 是他受伤太重,只能勉强丢下这点身份证明而已?或者有任何原因,他无法留下行踪? 如果是后者,完全说不过去.因为只要有一点点的行动力,就足够玉衡留下一丝讯息,他有什么理由不和他们联系? 如果是前者瑶光摇摇头. 说真的,在这世上除了开阳,天权,天枢等寥寥数人,她想不到还有谁有那样的本事重伤玉衡. 站在一旁的几名大汉依旧文风不动,瑶光看着他们集合起来的杂物,除了一些食物空盒确定不只一个人曾经出现在这里,此外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牢门的锁也不是被破坏的,所以玉衡离开时的状况应该还算平和. 这依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不尝试与他们联系. 「情况不太对.」瑶光对手机叹了口气,「开阳,我开始担心了.」 太过分了! 香娜忿忿地拿起咖啡杯,一面替杯里注入咖啡,一面瞪着那个坐在窗前喝咖啡,看报纸的家伙. 如果视线能杀人,他宽阔的背已经被她射成筛子. 「说吧!那个男人是谁?」她的同事莎拉挤到她旁边假装忙碌,实则探听八卦. 因为「我弟弟看守的肉票」这个答案大概太过诚实,她又想不到有什么适合的身份,最后香娜只是怨怒地再射一记眼箭过去:「某个刚认识的人.」 「如果他不是你的,把他pass过来,我很乐意接受」莎拉笑嘻嘻地拿起咖啡杯回到收银台后面,替客人结账. 莎拉不是这三天来第一个向她打听的女性生物,可以想见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香娜白天工作的地方时一个类似「星巴克」的咖啡专卖店. 他们的店位于布鲁克林一个地铁站的出口附近,因此生意相当好.老板选用的咖啡豆又比星巴克那种连锁店更好一些,因此价格虽然比较贵,每天依然吸引不少客人在通勤的途中进来买一杯带走. 最近三天,只要早上的尖峰期一过,他就会神出鬼没的冒出来,买杯咖啡坐下来看他的报纸. 他身上的白衬衫和黑长裤是香娜在廉价商场买的,可是混在那些精心打扮的上班族之中,竟然丝毫不逊色. 一如以往,只要他往某个地方一坐,气场立刻占据了整片领域. 香娜不晓得自己嫉妒的是他每天可以吃闲饭看报纸,而她却必须工作得像狗一样,或是单纯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置装费. 「我去倒垃圾.」厌倦被一堆同事抓到旁边打探情报,她把柜台后装咖啡渣的垃圾袋绑一绑,拿到后门去倒. 一打开后门,刚才还坐在前面看报纸的男人已经倚在门口等她. 「你是兔子吗?跑得这么快?」香娜把那包绑好的咖啡渣往他怀里一推.「拿去,让你自己有点用处.」 艾立尔斯一个踉跄,整包咖啡渣差点掉在地上. 「喂!」她赶快过去抢救.「不会吧!虽然这袋咖啡渣不算轻,但是连我一个女人都抱得动!」 「我能说什么?」艾立尔斯顺势把咖啡渣往她怀里一送,退了一步,脸上微微发白.「我的力气很小.」 他的步伐甚至有些不稳,不是装出来的,仿佛那包二十磅的咖啡渣像山一样重. 以他的强壮的体魄不应该有这种小鸡力气,香娜完全无法理解. 这男人身上的谜,可能花一辈子都无法解开. 「听着,你不能再只吃饭不做事了.」香娜决定趁机把事情说清楚.「以我的薪水,要养我自己和山姆,还要付大学学费已经非常吃力,我没有办法再负担你的开销.你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投靠吗?亲戚呢?」 艾立尔斯眉心微皱,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我很同情你.」香娜接着道,「不过你的问题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如果你可以不对山姆和我提起告诉的话,我会感激到五体投地.可是除了感激之外,我真的没有办法提供更多.」 「一万元.」他双说往胸前一盘. 「尤其我们自己现在也自顾不什么?」她一顿. 「一万元.」艾立尔斯重复一次:「山姆说,有人付他一万元看着我.」 「所以呢?」他不会又威胁要报警了吧? 这家伙真是超级恶劣的!这两天她要是露出要赶人的意思,他就一副他马上要报警的样子!偏偏这招威胁对他们管用. 「条件相同.」艾立尔斯对她挑一下眉.「我付你一万元,条件是你提供膳宿.」 「你要付钱住在我家?」香娜荒谬地问. 「嗯哼.」 「你不是说你没钱吗?」她瞪住他. 「剩最后一万元.」 「一万元可以住得起更好的地方.」 「我喜欢你家.」 这男人说的话到底有哪几句是真的,哪几句是假的? 「我们家没房间了!」 「一万元.」他怡然丢出甜饵.「收下或拒绝.」 拒绝!当然拒绝呃一万元呢! 香娜,殷鉴不远,别忘了之前有个人也「只是」提议给山姆一万元,让他看守另一个人而已,看看他们现在扯进什么鬼事里. 可是一万元 离开学只剩下一个半月,她绝对没有可能在一个月内赚到一万元. 噢,上帝,你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我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进教堂告解,但你一定要这样试炼我吗?还派一个这么可口的信使 不!现在不是沉迷于肉体诱惑的时候. 「你保证以后报警不会扯出山姆和我?」 「保证不会.」 「也保证再也不会拿报警的事威胁我?」这只小雌狐狸很多疑. 「童子军荣誉.」他竖起三只指头. 第五章 他是童子军才怪!哪个童子军会收这种威胁利诱无所不能的坏人? 「你要住多久?」她的意志开始动摇. 「你觉得一万块可以住多久?」他反问. 「到我开学为止.」 「成交.」 一只修长黝黑的手向她伸过来,香娜的手心汗湿,在自己的制服围裙上抹了一抹. 开学,开学转眼就到了.一万元耶!最差的情况都发生过了,还能出什么事? 「成交!」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为什么有一种在和恶魔签契约的感觉呢 「我回来了.」 晚上十一点,香娜从晚上的兼差下班,提着一小袋刚出炉的甜甜圈走进家门.虽然山姆应该不会这么早睡,她依然放低叫唤的声音. 客厅的电视开着,转到很小声,但没有人.她把包包放在玄关的五斗柜上,提着甜甜圈走到客厅. 山姆拿浴巾擦着一头湿发,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嘿,好香,有宵夜!」他嗅嗅鼻子. 十六岁的青少年有一颗永远填不满的胃.香娜一笑,正要坐下来和弟弟共享甜甜圈,突然发现不对. 「为什么你的房门关着?」她瞪着走廊道,「为什么储藏室的门开着?——噢!他抢走你的房间对不对?简直不可思议!」 母老虎放下甜甜圈跳起来,就要去敲属于山姆的那扇房门. 「嘿,嘿!」山姆连忙把她拦下来.「没关系.」 「有关系!那是你的房间,我们的约定是他住在那间储藏室.」 虽然那间储藏室塞进一张单人床就差不多满了,但睡觉嘛!睡觉需要多大的空间?不高兴他可以换地方住. 「无所谓,反正只是睡觉而已,睡觉需要多大空间?」山姆把她拉到客厅坐下,打开甜甜圈盒,塞一个到她手上. 有时这小子让她气到抓狂,有时又懂事让她恨不得舔他两口. 「好吧,我明天再和他谈.」现在她太累了. 香娜摇头婉拒弟弟递过来的甜甜圈,瘫在沙发里,捏着酸痛的肩膀. 「香娜,真的,反正以前也都我一个人在家,整间屋子都是我的活动范围,我不是那么在意房间的事.」他满足地咬一大口甜甜圈.「而且,我也不认为明天你遇得到他.」 香娜捏肩膀的手一顿. 「他又?」她做了一个向后瘫倒的手势. 山姆点点头. 两个人互看一下都没讲话. 过一会儿,她终于说:「那家伙不是正常人.」 同居一个星期之后,他们俩都发现,艾立尔斯的作息极端的诡异.当他醒着的时候,他可以完全不睡觉——这是指,他可以连续几天都不合眼.可是当他说他要睡觉的时候,他一关进房间里,也好几天都不会出来. 香娜发现他的新陈代谢好像比正常人拉长很多倍,别人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被他拉长成一天七十二,甚至九十六小时的周期. 平时他们各自上班上学,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干嘛,甚至是不是真的在家.不过他没有再去她工作的地方闲晃就是了,害莎拉那些欲女这几天都若有所失,望眼欲穿. 「其实他还蛮酷的.」山姆吃着甜甜圈,含含糊糊地说. 香娜讶异地看他一眼.「是吗?」 「对啊,就是咳,他好像会「功夫」.」大男生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这年纪的男孩子遇到越在意的事就越爱装酷. 「功夫?」 「我说的不是成龙电影或李小龙的那种功夫,是真的,你知道,」他两手比画两下,「功夫.」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的表情不怎么相信. 「从一些小地方.」山姆整理一下自己的观察报告.「例如他的肢体反应比一般人还快.我今天下课回来的时候,他正要出门买东西,我打开楼下大门,正好看见他直接从二楼楼梯跳到一楼来.这可不是垂直的跳跃,而是横跃所有的阶梯,没有功夫的人不可能跳这么远吧?」 「好吧,那顶多算他弹力惊人,跳得远不表示他有功夫.」 看姐姐一脸不信,山姆抓起另一个甜甜圈,咕哝两声.「算了.」 「山姆,一个有功夫的男人不会抱不动一袋二十磅的咖啡渣.一个有功夫的男人不会领着我们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在路边昏倒.」 那一天逃出废工厂,本来她也很讶异于他的身手灵活.从一楼窜到四公尺高的窗户,再把他们一个一个拉上去,再从另一边垂下去,最后他自己再如猴子一般地溜下高处,她看得叹为观止. 可是逃不到半里,当她必须扛着一个两百磅,浑身肌肉的男人走完剩下的路时,再多的赞叹也都化为半夜钉草人的怨念. 不,「绣花枕头」这种词完全就是为艾立尔斯发明的.他或许在健身房练出一身漂亮的肌肉,有需要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虽然,在赏心悦目这一点,实在是不得不给他加分 啊,啊,香娜飞快在脑海中画掉他全裸的影像. 「好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你也早一点睡吧.」 她拖着酸软的身子走回浴室. 他们讨论的男人果然一睡又是两天. 他醒的这一天正好轮到她休假. 一大早香娜就决定来个全家大扫除.清理完客厅和自己的房间,她戴着手套,拿着清洁剂,哼哼唱唱,把烤箱刷得亮晶晶. 一旋身—— 「哇-」她吓得差点心脏停止. 身后的男人倚着墙,不晓得在她的身后欣赏多久了. 削短的发只让他的棱角更锐利.从他男性化的眼神,她边唱边摇的俏臀显然通过了他的检定. 「你这人走路从不发出声音的吗?」 他双眼继续把她从上到下大量一圈,美艳的脸孔,纤细的脖子,在高耸的乳房盘桓片刻,往下经过纤细的蜂腰,最后是曼妙的小腹与长腿. 被他注视的地方有一阵灼烧的热流通过,仿佛她刚才真的被某种无形的手爱抚. 她微妙地注意到两人间气氛的改变. 当山姆也在家时,他们三个就像普通的室友,甚至——香娜不想承认,不过有时甚至像家人一样.彼此互相帮忙拿东西呀,放热水呀,一起吃水果聊天. 他听的时候比说的时候多,但山姆明显很喜欢他,好像有无数的男生话题可以跟他说. 可是当山姆不在的时候,刚开始他大多时间在进行诡异的睡眠,一切还好解决.可是现在,现在 没有人可以否认艾立尔斯的身体状况一日日改善——虽然她从不晓得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的步伐更稳健,眼神更深远,臂膀跟有力.最重要的是,随着他的身体状况改善,他的男性意识明显地一起复苏. 有许多次,香娜感觉到他像今天这样在她身后注视着她,而她的女性意识完全接纳如许的恭维.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会在他盯视时假装不知道,其实乳头不由自主地在衣服内挺起,皮肤刺痛. 久旷的身体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两个人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紧密地感应到彼此的存在,那种浓烈的性意识,是千百年来促成人类繁衍的基本需求,谁都躲不过. 「咳!」她把清洁剂放下来,两手往胸前一盘,徒劳无功的遮一下他的视线.「早安.」 「早.」他遗憾地给她一眼,害她差点想把手放下来. 嘿!这是她的身体,她可以决定要给谁看. 「你饿了吗?」她试着转移焦点. 「嗯.」艾立尔斯挺直身,往前面的客厅走去.「随便弄就好,不要太丰盛.」 「」 先生,我只是问问而已,我说要做给你吃吗? 香娜对他的背心用力皱眉头,然后拿出食材开始做饭.反正她自己也该吃午餐了! 不晓得跟谁斗气似的,他说随便坐,她就故意做了一大桌食物. 在中岛餐台布好午餐后,她也不叫他,自己坐在面对客厅的那一侧吃了起来. 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自动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不是指那种绅士型的餐桌礼仪,而是他的所有动作都有一种流畅感,肌理伸缩,关节滑动,牙齿咀嚼,整个人像一部上好了油的精密机器.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突然开口. 「嗯?」她的视线赶快回到他脸上. 「如果你有需要,我不介意奉献.」艾立尔斯轻笑. 「噢天哪!闭嘴!」双颊火辣辣的香娜把一块餐巾往他脸上丢. 他的叉子柄轻轻一顶,那张餐巾布突然像四个角被人用无形的线展开,平平地从半空中降落到桌面. 「哇!你可以再做一次吗?」 「你愿意让我「奉献」吗?」他眉心一挑. 「想都别想.」 「那就不了.」他轻松地继续进食. 香娜气结.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走到客厅拿起无线电话. 「哈罗?我就是.」听了半晌,脸色一变.「什么?」 艾立尔斯恍若未闻,继续吃他的午餐. 「真是非常抱歉,安德森校长,我马上过去.」香娜挂断电话,匆匆奔进房间换上比较端庄的衣裙,再冲出来拿起玄关上的包包.「山姆在学校里有点状况,我要赶过去一趟.」 他连头都没有回,扬起叉子的手向她挥一挥. 香娜被他的无动于衷气得牙痒痒,沉着脸离开. 不到两个小时姐弟俩就回来了,脸上一样的难看. 桌上的食物已经收起来,脏碗盘也洗干净,艾立尔斯在客厅跷着二郎腿,拿起遥控器看电视新闻. 看见姐弟俩进来,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瞄他们一眼就继续看新闻. 他的冷漠不知怎地让香娜更生气! 但现在没有心思理他,香娜把抱抱往玄关柜一放,跟在他的弟弟的身后跑. 「山姆!」 山姆直直走往走廊底端的小房间. 「山姆!你要不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 她赶过去的那一刻,房门堪堪在她鼻端前砰然关上.「山姆?山姆!」 她拍了两下,里头的人不理她. 香娜挥挥手,挫败地站了片刻. 最后,她回到客厅,像斗败的公鸡瘫坐在他的身边——并不是她不想坐远一点,这间迷你客厅只放得下一站三人沙发,而他老大就盘踞正中间. 忍了片刻,这家伙真的跟死人一样,问都不问一句.就算是室友,看到另一个室友有状况,也会关心一下吧? 「喂!」 「嗯?」他正在看一则火鸡跑到公路上,造成公路大阻塞的新闻看得正高兴,应得很漫不经心. 「人家跟你讲话的时候,正眼看人一下吧?」香娜恼怒道. 艾立尔斯叹口气,放下遥控器. 「有事?」他转过来,一手架在沙发椅背,很悠闲很男人的姿态, 香娜沉默片刻. 「山姆今天再学校和同学打架了,校长将他停课察看两天,要我把他带回来.」 「噢.」他点点头.「男孩子.」 「不,山姆不是那种会和人家打架的男孩子.」香娜视而不见地盯着前方. 「他只是会帮绑匪跑腿而已.」他点头同意. 「嘿!」 「抱歉.」他举高两手求和. 香娜叹了口气,继续盯着前方. 第六章 「很多时候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害怕自己是不是没能做更好的选择,害怕我是不是让他的生命里缺少」 「慢着.」他举起一只食指,阻止她滔滔不绝的述说.「这个对话的目的是?」 「你——」她真是会被他气死.「你偶尔贴心一次会怎样?」 「抱歉,我对谈心的事不太擅长,换成是我妹妹,应该比较帮得上忙.」 这是他第一次谈到他的私生活. 原来他有妹妹. 「你妹妹有心事的时候,你也从来不帮忙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想把我妹妹的衣服剥光,嘴巴含住她的乳尖,手用力搓她的乳房,腿把她的腿顶开,然后扶着自己对准位置,冲进她的体内.」顿了顿.「那样有点变态.」 她弹开一点瞪住他. 他是认真的. 虽然嘴角挂着笑,虽然是轻松写意的姿态,他的眼内清清楚楚是纯男性的欲望. 她深处幽微的女性意识被点燃. 「停止,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她哀号. 「好吧!我们等到你有心情.」 她并不是答应和他 「天哪!」她呻吟一声,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我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现在不需要让情况更复杂.」 艾立尔斯深深叹了口气. 显然,在解决她的问题之前,他也没有好处尝的.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她的身体依然压低,美艳的脸在膝盖上转过来. 「山米山姆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和同学起冲突.」她闷闷地道,「你可以跟他谈谈吗?」 「我?」艾立尔斯简直像听到天方夜谭. 「你们都是男人,他比较愿意对你敞开心房.」她飞快挺直腰.「而且,山姆有点崇拜你.」 「我?」 他去当人家的家庭顾问? 「拜托你.」香娜双手合十,紧紧地恳求他.「我发誓青春期的男生就跟火星人一样,突然之间我再也没有办法和他沟通了.山姆需要的是一个明了他处境的男人,一个足够权威的男人.求求你去和他谈一谈吧!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知道要怎么帮他.」 以前死在他手上的那帮凶神恶煞,恐怖分子可能再死十次都不会相信,他,辛玉衡,要去当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灵导师. 他比较可能是教他用十二种不同的方法干掉那些上门挑衅的小子,还有七种方法可以完全毁尸灭迹,不留痕迹. 「拜托?」他面前的黑发美女红唇轻启,眼波盈盈. 事实证明,性挫折会让男人答应许多不符本性的事.他突然很能理解,为什么每次若妮一发火,开阳就乖得像猫一样. 「好吧.」吊着一根胡萝卜在一匹马面前,它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香娜感激地扑上去,重重在他颊上一吻. 然后艾立尔斯莫名其妙地就发现自己站在山姆的房门口. 他敲敲门,回头看她一眼,香娜在身后给他鼓励的一点头. 「走开.」里头闷响. 「是我.」 过了几分钟,让香娜觉得很不是滋味而艾立尔斯觉得很没必要的,房门开了. 总之,权威自信的男人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走了出来. 香娜焦急地看着他. 「完成.」他拍拍她的脸颊,走到厨房找水喝. 完成? 「然后呢?」她焦急地跟过来. 「谈完了.」他对她皱着眉头,好像不晓得她还想要求什么. 「你们谈了什么?」她耐心地问. 「男人的事.」他又拍拍她脸颊,拿着一杯水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 「你总该告诉我结论吧?」她不可思议地叫道. 「噢,问题解决了.」他最后轻捏她鼻尖一下,把房门当着她的脸关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什么叫问题解决了?她的心里一堆疑问,一样都没解决! 可是,从山姆的房里传来音乐的声音,表示他的心情真的转好.而她面前的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音,不晓得他在里面搞什么鬼. 空气中无论是性张力或情绪张力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只除了站在走廊上的可怜女人,头顶一堆问号转得跟旋转马车一样. 「这是昨天拿到的最新影像.」 瑶光将开阳按到桌子前坐下来,自己拉开他身旁的椅子一起坐定.他们面前是一整面机密的保全设施,包括墙上巨大的四十二寸屏幕.瑶光操控控制板上的一些旋钮,开始播放画面. 开阳无奈地看他的小妹妹一眼,大手抓抓她头发. 南集团总部的保全设备,如果称为全球第二,那就不敢有任何公司敢称是全球第一,有一些甚至是国家级的监查系统. 三个巨大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三个不同角度的影像,地点似乎在布鲁克林某个街头. 「来了.」瑶光指了指正中央那个屏幕. 一个白衬衫黑长裤的高大身影走进一间路边咖啡馆,时间是早上十点,半个小时后,同样白衬衫黑长裤的高大身影走出咖啡馆,消失在街头. 真的是消失.他出现的时候几波人潮正好遮住各个摄影的角度,等人潮走开他已经在镜头内,他离开的情况也差不多. 当辛玉衡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行踪时,你就只会看见他要你看见的. 三天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长度. 开阳一只脚架在另一只的膝盖,神色漫不在乎,但瑶光知道什么事都看在他眼中. 「所以呢?」 「所以?」瑶光觉得他的问题很不可思议.「我们找了半个多月,终于找到我师兄,还需要「所以」什么?」 「那小子看起来挺不错的.」开阳评论道. 「这就是重点,如果他没有受伤,为什么他不和我们联络?」瑶光脑子里有数不清的问号. 「或许他在度假啊!」 「度假?一个在度假的人不会突然被人家带走,失踪好几个星期又出现!这不叫度假,这叫绑架.」瑶光挫败地几乎想捶桌子.「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以前只要我们谁下落不明,天机会是第一个出声的人——不,我更正,天机甚至在我们出发之前,就会先算出任务会不会顺利.如果有任何我们会遇到危险的兆示,在我们出发之前她早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可是这次玉衡莫名其妙失踪,她却显得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这根本不是天机的个性.」 天机对世间万物皆冷情,唯独对他们几个手足切切挂心. 开阳点点头. 「还有天枢,他听说玉衡失踪了,可是天机一讲玉衡没事,他就跟着不动.还有天权——」瑶光吁了口气. 「算了,不讲天权,他现在也不方便插手我们这边的事.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只剩下我在关心玉衡的下落?」 开阳好笑地摸摸他妹子的头. 「好吧好吧!我理你,我理你.」他笑道.「你从头说起,一开始是怎么发现玉衡「非自主性」失踪的?他正在办哪个案子?」 「他刚完成一个南斯拉夫的任务回来,准备休息一阵子.」瑶光闷闷地道,「我们在当地的分公司踩到一些黑道及高官的脚,据说一个黑帮打算绑架公司高层,勒索巨额的赎金之后撕票,玉衡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 「很顺利?」 「听说没什么枝节.」换言之,该透过官方管道安抚的人已经安抚,该透过私人管道处理的尸体也都处理得很干净.「他回纽约之后,我们两个约了一起吃饭.到了当天,他没有出现.我绕到他家里去看,屋子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后来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我在一个摄影机看不到的死角发现他弃置的保时捷,和这个.」 她拿出一个黑色圆形的铁片. 「这是什么?」开阳好奇地接过这个指甲片大小的铁片.它一面平滑如镜,一面却有粗糙的纹路. 「不知道.」瑶光摇头.「但这是玉衡的贴身暗器无误.他从来不会让这些暗器随意掉在路边,所以,他一定是被带走了.」 「或许他是自愿跟人家走的.」 「若是如此,他就没有必要发射暗器了.」瑶光对他手中的小铁片皱眉. 开阳继续打量那小玩意儿一会儿,非常感兴趣. 「我差点忘了那家伙跟刺猬一样,每一个毛细孔都装了暗器.」 「这是他的专长.」瑶光叹口气.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天机是奇门八卦,天枢,天权开阳是拳法与内力惊人,她自己一身神功尽失,但在组织里,情报分析方面别有天赋,玉衡虽然也有一身内力,特长却是武器. 给他几块铁,他可以做出一把手枪给你,更别提各种奇奇怪怪,他自己亲自研发的暗器.七星几人或多或少都有几样玉衡为他们量身订做的贴身武器. 「你为什么觉得他遇到危险?」开阳好奇地问. 瑶光迟疑了一下. 「我们这个师门的内功有个特点.」她把自己走火入魔的情况告诉他,「在玉衡去南斯拉夫之前,他告诉我最近内力觉得有些淤滞,我很担心,本来这次见面就是要帮他把脉看看情况如何的.」 「但是你们没有见到.」开阳深思道. 「开阳,你知道吗?如果现场让我发现打斗痕迹,我反倒比较放心.」这表示玉衡还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是现场除了一台车跟他发射过的暗器,什么都没有,这表示-」 开阳脑中已经迅速归纳出结论. 虽然如此,瑶光继续往下说,仿佛在心里盘桓多时的忧虑,必须靠诉说才能将魔鬼排除. 「一,当时他内力大散,突然失常,造成他只来得及发一枚暗器,就被人带走.」 「可是监视画面里的他行动如常.」开阳静静地道. 这来到第二个推测. 「那个人是玉衡认识,而且信任的.所以才能来到他近身处,突然出手制服他,让他只来得及发一枚暗器.」 瑶光的身躯微微一颤.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玉衡信任到靠得他这么近,而且身手又强到足以出其不意地制伏他,世界上只有寥寥几人. 更确切地说,只有不到七个人. 而这几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瑶光无法想象的. 她不自觉地揉搓双臂. 「他还活着,而且好好的.」开阳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提供无声的支持. 这就是玉衡容许自己被拍到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瑶光一定会展开调查,这个讯息是为了让她安心. 「但他还不想和我们联系.」她盯着屏幕里的身影. 玉衡,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香娜发现她的家多出一些小东西. 因为真的都是小东西,一开始并不显眼,所以直到有一天她才注意到. 「这是什么?」刚买完杂货的她,把购物袋和钥匙往五斗柜一放,便看到上头有一支黑色的笔. 山姆正好从房间走出来,要进厨房拿饮料喝,一看,耸了耸肩回答:「笔.艾立尔斯送我的.」 哦?那男人没事送支笔做什么? 第七章 香娜不禁拿起来把玩一下.是笔没错,有尖尖的笔头可以写,只是笔身一体成型,惦了惦重量,以一支原子笔来说算满沉的,好像是整支的铁做成的,上头没有任何卷标记号.她随手想在便条纸上画几下,山姆伸手过来抽走. 「谢谢.」 「不客气.」 弟弟的慷慨大方真是让人非常「激赏」. 山姆露齿一笑,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取出一一罐可乐,扭开瓶盖,随手往对角的垃圾桶一扔. 空心进篮,得分! 香娜惊讶地发现,这小子什么时候准头这么好了? 山姆边喝可乐边走进客厅,然后往沙发一瘫,腿一伸,自在地看起电视. 香娜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这个神态很熟的样子 「早.」 然后另一个高了一点,肩膀宽了一号的男人从他房里走出来,到冰箱前,取出一罐啤酒,扭开瓶盖,看也不看随意往身后一扔. 空心进篮,得分! 再仰着头,边喝啤酒边走进客厅,然后往沙发一沉,长腿一伸,自在地占据第二个空位看电视 「真高兴你们培养出革命情感.」她涩涩地道. 「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时转眼看着她,同时提起右边的眉毛,脸上一模一样的询问. 「没事.」香娜翻个白眼,收拾她的杂货去. 回头再往客厅看了看,不知何时,一些小角落里多了些不是她和山姆带回来的东西. 电视柜上有一个小花瓶,茶几上有个烟灰缸,玄关柜旁有一组靴撑,清一色都是铁制品,森冷坚硬,但出现在这个她布置出来的温馨小空间,却出奇的协调——虽然她很怀疑某人是那种会买花回来插的男人,家里也没有人抽烟,现在也不是穿长靴的季节. 撇开实用性,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成年男人的东西,感觉很难形容. 一个男孩的成长过程需要一个父亲,无论她对弟弟多么尽心尽力,却永远弥补不了山姆对父爱的渴求. 艾立尔斯当然是她见过最没有父性的男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成熟世故的男人,完全符合一个男孩心中成年男人应有的形象,充满权威,对山姆的所有人生疑惑似乎都有解答. 香娜依然不知道从学校回来那天,艾立尔斯到底跟山姆说了什么,只知道之后他们两个人结伴外出了几次. 她问了几回,山姆都神秘兮兮的不说,最后甚至学那家伙的样子说:「这是男人的事.」真正让人气结. 那两个男人继续看电影,不知道播到哪个桥段,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些心得,双双大笑,然后继续看下去. 山姆是个敏感又慢热的孩子,她记不得他曾经和任何外人这么快速的亲近过.或许,让艾立尔斯介入他们的生命不全然是坏事,虽然他不会待太久. 香娜心头一沉,随即强迫自己把这种怪异的情绪抛开. 收拾完杂什,她顺便把鞋柜清一清. 「嗯?」 她拿出一个塞在角落的魔术方块,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种小玩意儿? 而且这魔术方块虽然只有她掌心大小,却挺沉的,表面只有灰黑的钢铁原色,却极精巧细致,香娜忍不住拿起来把玩. 又一只手凌空把她找到的小玩意儿抽走. 「什么时候吃午饭?」艾立尔斯拿在大掌中随手抛弄,问道. 「你们两个就赖在客厅里当猪就好,还有吃什么饭?」 「猪也是要被喂食的.」 「」她输了. 结果,难得的一个周末,还是要耗在家里喂这两个大爷,以前喂一个就够麻烦,现在还扩增到两口. 她把午饭做好,大小两个男人不需叫,自动自发移到餐桌吃饭. 「对了,保罗借我ps2和游戏光盘-」山姆刚兴匆匆地出口,马上咽回去. 「保罗,你还和他们混在一起?」香娜不快地道. 果然! 「他们没有那么坏」山姆咕哝道. 「我已经说过了,你和他们混在一起时,老是会扯上麻烦事.」香娜重重道. 「也不见得都是这样」山姆觑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毕竟他就是最大的「麻烦事」. 艾立尔斯老神在在继续啖他的意大利面,好像不管他的事. 「山姆,你已经不是小——」 「ok!ok!」山姆终于不耐烦地叫,「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请你不要再担心我的交友状况了好吗?」 他再瞄艾立尔斯一眼,好像在他面前被姐姐叨念让自己很没面子. 香娜把接下啦的唠叨压了下去,弟弟脸上的叛逆让她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和青春期的少年硬碰硬不是最好的方法. 「什么游戏?」艾立尔斯突然开口. 「一款射击游戏.」山姆的口气还有些僵. 「好吧!来试试.」艾立尔斯颔首. 男孩转眼又笑了起来.「嘿,你教我练习的那招——」赶快又再定住,再瞄姐姐一眼. 「拿来,不给你吃了!」香娜气得把他面前的盘子抽过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鬼,竟然跟别人结成同一党!」 山姆笑容咧得大大的. 「别这样,都是男——」 「你要是说一句「男人的事」,我就把你掐死!」香娜威胁道. 山姆扮个鬼脸,起劲地看向艾立尔斯. 「来吧!我们来验收成果,我现在可是同学之中的神枪手.」他起身就想冲进房里,把整套游戏设备搬出来. 「放松.」艾立尔斯保持稳定的速度,继续专心吃他的午餐.「那些东西不会跑掉.」 他不必扬声,少年立刻定住,乖乖坐下来拿回自己的餐盘,学他稳定的速度把食物吃完. 真是太不公平了!她每天吼得头都快断掉才能勉强支使山姆做一点事,艾立尔斯只要坐在那里说两句就行了.她就这么没有权威吗? 「吃完了.」山姆吞下最后一口面,期待地看着他. 「好了,山姆,艾立尔斯不见得想要玩你这些游戏.」香娜只是提醒他. 山姆露出失望的神情. 「除非你有更好玩的「游戏」要陪我玩.」艾立尔斯对她举了举啤酒瓶,那慵懒的眼神清清楚楚暗示他想和她玩的是什么游戏.「不然我可以暂时安于山姆的电视游乐器.」 山姆尴尬又好笑.身为弟弟的那一面他绝对不想知道姐姐的爱情生活,但身为男人的那一面,跟性有关的话题永远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喂!」香娜瞄一眼弟弟,娇颜通红. 「他的年纪早该懂了,我在他这个年纪只能想这件事.」艾立尔斯把啤酒放下来道:「hell,我到了现在的年纪也只能想这件事!」 「住口!」她几乎尖叫. 「好吧,好吧.」他喃喃抱怨.「山姆,去拿你的游戏机!」 山姆欢呼一声,冲回自己的房间.艾立尔斯举着喝了一半的啤酒,慢悠悠晃回客厅,留下尴尬至极的香娜躲在厨房里切水果. 不多久,山姆开始介绍游戏装备和玩法,电视里传出刺激的游戏音效. 她拿一盘切好的苹果和樱桃进客厅,拉过一张椅子看两个男人打怪. 「第一关比较简单,只是初阶的僵尸.」山姆拿着手枪把手示范道,「直接瞄他们的头部可以一枪击杀,如果射中身体其他部分就要多开两枪,直到爆掉为止.」 恶!香娜看着血腥的画面,不确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适合玩这个,不过还是不要在这个适合扫兴好了. 僵尸涌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山姆还能一枪射中脑部,后来他必须多开几枪才能顺利解决掉. 「啊啊啊——跳下来了,楼上那排僵尸要跳下来了!」她比打游戏的人还入戏,指着屏幕角落的怪物尖叫. 「我知道,我已经在射了.」山姆大叫,满脸聚精会神. 艾立尔斯手里虽然有一支枪,但没有真正在玩,只盯着看,一面解决她的啤酒. 香娜大叫:「右边!右边那个魔王扑过来了!」 山姆来不及从迎面涌来的僵尸群里抽身. 砰!那个魔王被一枪爆头. 香娜激动的眼光从屏幕转回他们身上.艾立尔斯拿枪的手依然闲闲搁在大腿上,另一手拿着啤酒喝了一口. 「啊,左边要失守了.」山姆紧张得满头大汗. 砰砰砰砰砰!连续五枪准确地将五个怪物枪枪爆头. 这次她看见了,是他开的枪. 爆了那五只怪物,他依然轻松地坐着,甚至探身拿片苹果来吃. 接下来,山姆依然独撑大局,但只要有他应付不过来的怪物,每次艾立尔斯都以一枪精准地帮他解围. 香娜不敢相信有人能准头这么高.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但在用枪时机与瞄准技巧上却是无法假装的. 前几天她上完晚班回来,正好遇到他出门买啤酒.她远远看着,他单手抛接那手啤酒的样子,像抛接一颗乒乓球一样. 虽然不懂他体内有什么变化,但他确实在稳定的强壮回来,连他的作息都渐渐趋向正常人的时间,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睡就是三,四天的周期. 「yes!」山姆的欢呼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破关了!破关了!这是我第一次破关!最后这关大魔王,我和保罗怎么打都打不过,终于给我破关了,哈哈哈哈——」 艾立尔斯把枪往旁边一丢,伸个懒腰,手交迭在脑后.香娜的眼神不觉地和他对上,他的眼底露出一抹兴味,对她唇角一勾,她突然有种脑子里的想法都被他看去的感觉. 「好了,我要去午睡,你们两个自己打发时间把!」她切断两人的视线,站了起来. 「我得把东西去还保罗,他今天晚上有朋友要来,只借我玩半天而已.」山姆站起来开始收拾游戏设备.「姐,我晚上可以待在他那里吗?」 香娜开口想拒绝,艾立尔斯懒洋洋的眼神突然转深,好像在赌她敢不敢跟他独处,一阵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好,别待太晚.」 「耶!」山姆欢呼一声,抱着游戏机冲出门. 香娜力持镇定,把没吃完的水果端回厨房去. 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身后都没有声音,她把冰箱门关上,一转身—— 「啊!」她吓了一跳. 那道长影不知何时已贴在身后. 艾立尔斯唇角微挑. 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给她全身一阵轻颤,不是警戒,而是兴奋 他两手往她身后的流理台一搭,把她锁在他的胸怀前. 「我想」他的嗓音拉得长长的.「这件事拖得够久了,我们现在把它解决掉吧.」 「什什么事?」她喘不过气来.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掌扶住她的脸颊,然后,他吻住她. 汹涌的狂潮在转瞬间将她淹没.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毫不保留,毫不退缩,一开始便以万钧的力道,唇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甚至没有试探一下可不可以. 一探入之后,她的嘴便完整的被他占据. 他的味道和力道一起涌向她,纯粹的男性化,攻城略地.在唇占领她唇的那一刻,探向她身旁的另一只手臂收起,将她挺向他坚硬的身躯. 她柔软的胸脯紧紧压在他硬实的男性胸膛前,从他的喉咙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吼,像一只满足的大熊. 第八章 她的手无助的攀住他的肩膀,但这样无丝无缝的贴近还不够,他的手游移到她的臂下,轻轻的一个使力便让她坐在流理台上,仿佛她完全没有重量一般.这是一个不久前甚至连二十磅咖啡渣都抱不动的男人! 坐上流理台,她的腿自然而然的张开,他的腰部顺势卡进那个脆弱的空间,然后,她最女性的地方便感觉到他强硬的男性. 从头到尾,他的唇都没有松开.香娜感觉他用自己的坚硬摩碾着她,全身仿佛着火. 艾立尔斯终于中断了这个吻,模糊的说了一句很男人的脏话,两手将她从臀部捧起来,让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夹住他的腰,开始往走廊移动. 「等等一下!」她气喘吁吁,手拍着他的肩膀. 「还要等什么?」他平稳地道. 「不不行!等一下.」她把腿松开,努力想下地. 「到床上,你想说什么再慢慢说.」他又是那种懒懒长长的性感嗓音,想打带跑混淆她的意识. 香娜被他下一个封过来的吻迷得人仰马翻. 不对. 「我说,不!」她堪堪在他把她抱到房门口,紧紧抵住门框.「不!」 艾立尔斯的深眸眯了一眯.香娜仿佛看见他的大脑在盘算立刻把她抱进去,然后用情欲瓦解她反抗的可能性. 「不!」更坚定的一声.即使她的双颊红润,即使她的双眼水蒙,即使她亢奋程度不亚于他. 「为什么?」他终于让她下地,强装出耐心地问. 「因为你要的不是我.」终于可以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了,香娜松了口气. 她不确定继续跟他黏得紧紧的,自己会不会改变心意. 艾立尔斯用很刻意的姿态左右两边看了一下. 「我很确定现场的只有你和我,如果我不要你,那我要谁?我的十指好兄弟?」欲求不满会让男人的态度变得讥诮,就像他现在这样. 「你要的只是一个女人,任何女人.」香娜闪到走廊的出口,两手抱住胸口,仿佛想抵挡两人强烈的吸引力. 「我只是正好在现场.但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更多.」 艾立尔斯的眼露出警戒之色. 「我们在谈的是「承诺」的问题吗?」 「你疯了吗?我不会跟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要承诺!」 「很好.」他松了口气. 「所以,」她坚定地道:「我不会和你上床!」 「」 「因为我值得更好的.」她抱起手臂瞪着他.「当一个男人要我的时候,他必须是真正的要「我」,我这个人,我的全部,我的好与坏.而你,」一根纤纤手指对住他的鼻尖.「艾立尔斯先生,你资格不符.」 他资格?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的向他涌来,而他眼前这个竟然告诉他,他资格不符? 艾立尔斯罕见的无法作声. 「放心,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她瞄了一眼他某个还很激动的部分,仁慈的说:「我出去买牛奶,给你一点时间冷却一下.」 她善意的瞄了瞄浴室,暗示他应该如何冷却,然后回身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向门口.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一根黑色的枪管直指她的眉心. 第一秒钟,香娜的脑中一片空白. 第二秒钟,强烈的惊恐. 第三秒钟,她张嘴想叫完肺部所有的空气. 第四秒钟,一只强健的手从背后掩住她,将所以尖叫压回去. 第五秒钟,枪管后面的那张脸突然多了一个血洞,在他的额头中央. 才一眨眼的光景,连续五个拍子,一条生命就消失了. 一根长型物停在她的脸旁,她的眼珠一格格往旁边转动—— 笔. 早上她捡到的那支「笔」. 尖尖的「笔头」已经消失,只剩下中空的笔管,握在他修长的手指中.笔身的直径就是刚才那个人血洞的直径.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挥到一堵宽背的后头.停止的时间仿佛开始挪移,而且比正常的时间更快. 一波波的黑衣人从楼梯涌上来,艾立尔斯背抵着她退了两步,把她卡在鞋柜和他的身体之间,香娜被顶得呛岔了气. 喀喀一响,他手中的笔管突然又冒出一段笔尖.咻咻两声,尖锐的笔头喷出,撂倒另外两个黑衣人.她终于明白,那不是笔,那是一管精密的袖箭. 小小的门口转瞬间堆了三具尸体,他长腿一撩,尸体飞出,暂时阻住后面上了的人. 「窗户!窗户!」她惊骇地拍拍他.有黑衣人从整面的客厅窗户爬进来了. 他丢掉笔箭,反手抽出鞋柜旁的靴撑,又是喀喀一响,那副靴撑突然变成一柄锋锐的回力刀. 他的手一挥,回力刀如流星一般划出去,带起一阵银光. 两端锐利的刀刃挥过之处,便见从窗户爬进来的人颈断血流,气绝在地. 浓烈的血腥味一阵阵涌入她的鼻关,香娜忍不住干呕一声,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多看一眼. 门口的黑衣人跃过他堆掷的尸体,再度涌上来.艾立尔斯只是抵着她,不断移动,突然之间她家里多出来的那些小饰物都变成了充满杀伤力的武器. 「啊!」 「唔!」 「呃呀-」 一句句惨叫伴随着血腥气扬起,她小巧可爱的家转瞬间变成血肉模糊的地狱. 香娜脸色惨白,紧紧攀住他的背心,只能凭着潜意识跟他一起前进后退左攻右打. 突然,眼角瞥到地上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啊!那具尸体还没死! 「地上!地上!」她拼命拍他的肩膀要他看. 艾立尔斯早就看到了. 地上转瞬间倒了十几个人,不是死就是重伤,但有个人左臂虽然断了,其他部分还有行动力.那人吃力的抽出被同伴尸体压住的手,从左边一句尸首怀里抽出手枪—— 门口有两个人见他武器厉害,知道近身肉搏说不定机会更大,同时一起扑了过了.艾立尔斯甩开一条不知道怎么变出来的黑索,同时缠住两个人,但他自己也匀不开手. 地上的人捡起手枪,吸着气对抗强烈的痛楚,慢慢瞄准他. 他吸口气,将一身内力灌住在右半边的身体,准备硬生生吃下这一枪—— 「啊!踹死你踹死你踹死你——」忽然一个疯狂的女人从他背后冲出去,跳到那个人的身上死命猛踹. 「啊——」断臂处被她重重一踹,黑衣人狂吼一声. 「谁教你不学好!谁教你不学好——」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干嘛,闭着眼狂踹狂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让他们伤害艾立尔斯. 枪.枪.要抢枪,张眼抢了那个人的枪就想退回来. 生死存亡之际,人类的肾上腺素全开.黑衣人似乎明白如果枪被抢去,他万物生路.已经痛到快昏过去的神智突然一醒,他滚开几寸远,香娜没想到他还有反应能力,枪竟然就这样被他带走. 她尖叫一声,那根黑洞洞的枪管瞬间对准她的两眼. 一条黑索卷过来,将持枪的手腕几碎. 「啊啊啊啊——」香娜尖叫着躲回他的身后. 好可怕,好可怕,她拼命抱紧他全身发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艾立尔斯百忙之中回头看她一眼. 「做什么?」她花容惨白. 「跑出去.」 「他想杀你!」她激动地说.这还用问吗? 「他也可能杀了你.」艾立尔斯又看她一眼. 香娜被他这一看一问弄得莫名其妙.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人杀死,这有什么好说的吗? 「哎呀反正我们两个都没死,你快想办法——啊!」她抱头躲过一颗子弹. 艾立尔斯抵着她往走廊退去,一路腿进山姆的房间.他的脚尖一抬,铁床轰地直立起来,挡住薄薄的门扇. 「他们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香娜面容惨白.门外砰砰轰轰一阵巨响,他们试着要闯进来,那张床挡不了多久. 艾立尔斯打开窗户,往外头一探,外面是防火巷. 「走!」他把香娜拉到窗户前,用力一推. 她住的公寓是一栋砖造建筑的二楼,客厅窗户面对马路的那一边,储藏室外则是防火巷,有一道窄窄的铁制阳台连着防火梯,可以直通地面. 「山姆」 香娜惊吓过度,脑子里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还没拿皮包」,到「房东看到这么多尸体一定会很生气」等等. 「走!」艾立尔斯将她更用力往前一推. 香娜只好爬上窗台,看着格子状的阳台可以直视一楼地面,眼前一阵眩晕. 「快!」某人不耐烦,从她的屁股用力一推,她整个人跌出去. 「嘿!」她抗议. 艾立尔斯高大的身子跟着挤了出来.砰砰砰砰!一阵枪声看看击中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单人床直接被透穿,被子的棉花在空中一阵飘扬. 香娜双脚发软,他干脆把她往腋下一夹. 「等一下,梯子还没放下去-」 他直接纵身一跃. 香娜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这样也好,免得那些黑衣人发现.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头顶上传来砰的一响,看来房门失守了. 这条防火巷是几间餐厅的后门,宽度约容一台送货的厢型车进出,旁边角落堆了一堆不要的垃圾和杂物,空气又潮湿又霉味. 「过来.」艾立尔斯拖着她走向一处堆得高高的纸箱. 她有一台破车停在那里. 「这台车已经发不动了!」她连忙声明. 这台车是房东淘汰给她的,原本已经破旧不堪,后来香娜开了一阵,用尽它最后的利用价值,后来实在是修车的钱都比重买一台贵,她干脆停在这个畸零的角落,任其他人往它身上堆垃圾,她自己都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她不晓得艾立尔斯如何知道这台车,八成是山姆告诉他的,总之想开它逃走的可能性等于零. 「进去.」艾立尔斯把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把她硬塞进去. 车门竟然没有掉下来都让她觉得意外.香娜边爬到乘客座那边边叫:「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你吵得死人都听见了.」他嘲讽道,自己跟着滑进方向盘后. 她一张口但没有声音发出来,脸上出现受辱的神情, 「我们得加强一下你的语言技巧!」她终于不爽地道. 「以前没有女人抱怨过.」 他竟然还有心情说这样,香娜看老天一眼. 他俯身从方向盘底下扯出几条线. 「别说它发不动,油箱的油可能早就漏光-」 噗噜!轰隆隆隆-车子发动了. 车子的主人目瞪口呆. 「正如我所说,」艾立尔斯稳稳地操纵方向盘,将车子从四周的杂物间撞松一点空间,然后一个漂亮的回旋冲向巷子口.「我平时并不是闲闲坐在家没事做!」 一个黑影突然冲出来,挡住他们的车子. 「嘿!」 「山姆!」香娜大叫. 山姆脸色发白.刚才突然想起忘了拿一片游戏片,走到家附近就发现不对,突然间附近的行人都消失了,却有好几辆不明汽车停在附近. 住在这一区很久的山姆明白,这通常是街头帮派火并的前兆.心急如焚的他绕了一大圈,从另一头想顺着防火墙爬回家里警告香娜,突然间就听到家里传出打斗的声音,然后香娜的那辆老爷车冲出来. 第九章 「进来!」艾立尔斯把门锁弹开. 轰!楼上的黑衣人冲了出来.山姆抬眼对上一根枪管,下意识的,他手一抬,咻咻两声,持枪的人应声坠落. 香娜看到他手中握着艾立尔斯送他的那支「笔」. 一举得手,山姆反而愣住了. 「山姆,快上车.」香娜却是冷静下来,对弟弟喊. 山姆迅速回过神,打开后座跳了进来. 破烂的老爷车以惊人的速度疾驶而去. 一切犹如做梦一样. 而且是一场恶梦. 香娜呆呆坐在客厅里,脑子还无法消化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事.再度回到这间她曾打扫过的豪宅,没想到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情况下. 「香娜?」山姆在旁边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回过神看着弟弟.「你洗澡洗好了?」 「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泡一泡?泡过澡会舒服一点.」 山姆轻触她颊上的一小片淤青. 香娜微微一痛,应该是被某个粗鲁人推来撞去一整天弄的. 「辛先生呢?」 从艾立尔斯变成辛先生,山姆感觉到她语气的慎重. 「他还在书房里,没有出来.香娜,你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吧?」 香娜看着弟弟柔软的眼神,他仿佛在一天之内长大很多. 「艾立尔斯送你的东西,给我看看.」她伸出手. 山姆缓缓从长裤口袋掏出来,交给她. 香娜反复看了几眼.谁能想到,外表如此无害的东西竟然具有那么竟然的杀伤力—— 你教我练习的那招—— 我现在可是同学之中的神枪手. 她忽然明白山姆在学校打架的那天,艾立尔斯跟他说了什么. 完全是那男人的风格.他不相信隐忍,他只相信还击.被人打了,打回去就是了! 那他为什么没有「打回去」,却是在她家窝藏这么久,让别人打过来? 那些人大白天就敢出门杀人,如此的有恃无恐,她无法想象背后是多么庞大的势力在支撑. 如果他现在能回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回来? 种种疑团在心中攒动,却没有任何答案.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是还有山姆,她不能拿山姆的生命开玩笑. 「你先去睡吧.」 她把笔还给山姆,起身往书房走去. 叩叩. 「进来.」里头的嗓音沉沉. 她走进去,门在身后关上,扬起下巴盯着桌旁的男人. 艾立尔斯放下话筒,往她亲手擦过的红木桌一坐,稳稳地迎视她. 「我要知道一切!」她冷冷地道. 「那得看你对一切的定义是什——」 「省省那些废话!」香娜无礼地打断他的话.「首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还有,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艾立尔斯的眼微微一眯. 香娜挺直背心,神情坚定不移,她不打算再接受他四两拨千斤的敷衍.他必须给她一个答案! 该死,她早该这么做了. 去他的一万美金,去他的报警,如果不是她一开始东顾忌西顾忌的,这男人根本不会有机会陷他们的生命于危险之中,她和山姆也不至于搞到现在无家可归. 她有什么资格说山姆呢?她不也陷入同样的金钱陷阱? 总之,她要知道一切,马上! 「他们,可能,是某个我以前对付过的黑帮.」似乎看出了她的决心,他思索片刻,慢慢地开口.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香娜皱起眉头. 「不多,」他耸耸肩,「只不过杀了他们的老板,要求当地检警出动人力剿灭他们的老巢,将帮派重要干部逮捕,想办法在狱中买通人干掉几个顽强的,再替检方收集足够的证据关剩下的几十年,整个黑帮大概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恢复元气,就这一类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这是你二十年前做的事?」 「半年前.」他摸摸鼻梁. 「时光飞逝啊.」她嘲讽道. 「显然有几只漏网之鱼我没有照顾到.」他承认. 「那你打算回去照顾吗?」 「我得先确定他们确实是我想的那些人才行.」 「难道你还有其他敌人?」 「有些人的引线天生就比较短.」他辩解道. 香娜长吁了口气,慢慢滑进旁边的椅子里. 她疲惫的神情莫名的触动了他. 艾立尔斯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出征回来的心情,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当时他和天枢大胜而归,一个人坐在家中时,心中却殊无喜意,有的只是跟她脸上一样的疲惫感. 时间过去,那股疲惫渐渐变成麻木,于是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行尸走肉了多久. 久到他已经想放弃. 但是他不想看到她放弃. 她,香娜.弗兰切斯卡,永远热情开朗,活力四射,用她最大的能量拥抱生命. 他不想看见她失去生命力.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安慰人的冲动. 「香娜.」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举到唇边轻吻.「我会解决一切,不要担心.」 「你?」香娜慢慢将手抽出来.「你就是让我最担心的要素.你的一切都让我不解,我为什么应该相信你.」 这很新鲜,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去争取别人对他的信任. 「你想要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你说你们东方人都叫你的名字呃」 「玉衡.」他善良地帮他接下去. 「对,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东方人.你说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却突然带我们回到这间房子.你说你没有任何亲人可以通知,但你至少有个妹妹.你说你」她无力地挥了挥手,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香娜」 「不!」香娜坚定地拍开他再次探过来的手.「我要求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和山姆的家都被你毁了,你知道吗?我永远不能放心让他再回学校读书了,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到我工作的地方抓我.我们无法回到那个家,还有那一堆死人,警察天哪,我甚至不晓得我们会不会坐牢.」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亲眼目睹生命在她的眼前消失,今天的事只应该发生在电影银幕上. 她一直抗拒着不去想那一张张死亡的脸孔,它却蜂涌回她的心中.所有的鲜血,头破血流,断肢残骸,一具具的尸身 「呕!」香娜扶着椅背转过身干呕. 「嘘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保证.」强壮的手臂紧紧搂住她,轻声抚慰. 这是他第一次的温柔. 「都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没事?这里不是什么第三世界国家,是美国耶!」她哽咽着.「都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一脚把你踢出去的,呜我们要去坐牢了,我要一辈子老死在牢里了,呜」 「你不会坐牢的,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他轻吻了吻她的眼睑. 「怎么处理?难道你能把那些尸体变不见?我们的家,我和山姆的家呜哇——」放声大哭. 艾立尔斯措手不及. 他最没意料到的就是她会突然大哭. 以前她若不是凶巴巴,就是唠哩唠叨,再难的事情也直接冲过去迎战,原来原来她也会哭. 「原来她也会哭」的事实,让他突然领悟——她是个女人. 当然他的身体一直知道她是个女人,不过那是情欲上的认知.心理上,他一直只看到她坚强的那一面,所以他忘了,她也有软弱的时刻. 他身边软弱的女人不多,瑶光,天机,兄弟的老婆,她们都善于处理自己的情绪;即便有软弱时,也不劳他出面,所以他一直忘了女人是纤细的,女人是柔软的. 女人,会哭. 这个老是对他没好声气,随意使唤他的女人,不顾自己安危出去撂倒敌人的女人,会哭. 艾立尔斯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生物一样的看着她. 现在怎么办? 他竟然想打电话给开阳,问他老婆哭的时候他都怎么处理. 最后,他只是笨拙地环住她,让她的脸颊贴住自己的心口,听那稳定平静的跳动. 终究是累了.长年累积的压力在这一刻瞬间溃堤,香娜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有好多好多的情绪,想一口气把它们全哭出来. 叩叩!山姆不放心的脸从门缝里探进来. 艾立尔斯看他一眼. 「她?」山姆以嘴型无声的问. 艾立尔斯摇摇头. 山姆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外. 他怀中的女人继续抽抽噎噎哭个不停,他看着她可爱的头顶心,再看看门口的那个少年,突然间,一股奇异的情绪牵进他的心里. 那是除了他的兄弟姐妹之外,第一次对外人产生的情绪. 对他怀中的女人,对这个少年. 那是一种,很莫名其妙,叫做「保护欲」的东西. 当她处在极端的情绪是,香娜习惯做家事麻痹自己. 从踏进他家开始,她天天绷紧神经,等着一堆特警冲进来将他们统统领走. 四天过去,特警队没有出现,n都没有播出他们的通缉相片. 事实上,新闻的报导是「一桩发生在哈林区的当地帮派与外来黑道火并事件.」 香娜完全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想. 她密切地盯着电视,几个新闻网轮流转来转去.整个事件真的被归类为帮派火并而已,似乎还牵涉到什么毒品交易.不过因为警察还在调查之中,中间又牵涉到外国人,情节复杂,因此媒体掌握的数据非常有限. 从头到尾唯一跟她家有关的只是一句「波及到附近一栋民宅,所幸屋主外出,没有受害.」 屋主外出?她敢保证事件发生的时候,屋主绝对没有外出. 香娜呆呆坐在电视前,想着他说的他会处理这就是处理后的结果吗? 心头一团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算了!打扫!」她跳起来,奋勇握拳,换上一件小可爱和短裤,开始打扫. 叮咚,门铃响了. 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窝书房的窝书房,窝自己房里的窝自己房里,竟然没有人要出来开门. 「喂!有人来了!」 她从被自己刷得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跳起来,对着书房怒吼. 「去开啊.」里头的男人竟然只是丢出来这么轻松的一句. 香娜气得牙痒痒,叽里咕噜的去应门. 门一打开,一个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站在外面. 美丽有许多不同的标准.不同文化和种族对于美丽的定义不同,女人好男人对美丽的观点不同,甚至女人自己看美女的标准都不同. 越美丽的女人,对另一个美丽的女人越挑剔. 香娜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很挑剔. 即使如此,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不但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而且有百分之百的资格被称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这女人的美,是一种跨越种族的美——虽然她明显是个东方人,但由任何西方人来看,都会不由自主地赞叹一声:「这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而这样的一个女人正站在她家更正,是艾立尔斯家门口. 「嗨.」她连忙把湿湿的手在抹布上擦一擦. 第十章 美女迅速打量她一眼,蛾眉轻轻蹙起.只这样一蹙就让香娜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怎么可以让如斯美女为她皱眉? 「辛先生呢?」美女直接走进来,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香娜连忙把门拉拢一点. 「您是哪位?」她客气地道. 美女似乎相当惊讶,又看了她一眼——小姐对不起,认不出来你是我罪该万死,不过你也没到举世知名的程度.香娜想. 「你是谁?」美女不悦地问. 嗯,美女虽美,态度欠佳. 正常.多数美女都态度不佳,因为世人纵容她们. 「小姐,既然按门铃的是你,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惊艳过去,精明老练的香娜也不是省油的灯. 美女的视线越过她,往她的身后投去. 「玉衡!」 她突然轻喊一声,冲了进来,香娜只好让开,免得被撞翻. 一回头,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艾立尔斯已经将那美女抱满怀. 真热情.香娜酸溜溜地想. 美女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低语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艾立尔斯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也在她耳畔轻语,两个人俨然是久别重逢的情侣. 香娜越看越不是滋味. 她绝对不承认这叫吃醋.只是,为了他,她和弟弟搞得有家归不得,有课不能上,有班不敢去,他倒好,天下第一美女自动找上门投怀送抱. 「嗯哼!」她用力清一下喉咙. 艾立尔斯眼光抬起来.她的脚底板开始打拍子,要去他们收敛一点. 「瑶光,这是香娜.」他从善如流的帮两人介绍.「香娜,这是我妹妹,瑶光.」 妹妹? 哗! 先不讲他为什么有一个看起来像东方人的妹妹,反正现在人的关系紊乱,重点是,天天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不对其他女人的美貌免疫也很难. 「嗨,你好.」香娜友善地走过去握手,突然发现自己右手还握着一条抹布,赶紧把抹布往茶几上一扔. 「我得跟你谈谈!」瑶光有更急的事. 「太好了,我们一起谈.」香娜愉快地道.「我先换件衣服,十分钟就好.厨房有我刚烤好的饼干,你们可以先喝喝咖啡聊聊天.」 瑶光怪异地盯着她. 「瑶光和我有一些事」艾立尔斯,或辛玉衡,或管他叫什么鬼东西的男人开口. 「嘿!」她飚到他面前,用力戳他硬邦邦的胸肌.「你也不想想我和山姆落到这种地步是谁的错!除非你们要谈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不然我强,烈,要,求,知,道,所,有,细,节.」 瑶光在旁边看得桥舌难下. 「香娜,有客人吗?」被吵醒的山姆揉揉眼走了出来. 瑶光看看那个男孩,再看看香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错估这位拉丁美女的身份. 「玉衡,这是?」 玉衡摸摸鼻子,「他是香娜的弟弟,山姆.」 「弟弟?」她保守地问:「为什么你呃朋友的弟弟会在这里?」 「这真是好问题.」香娜两手一盘,笑得甜甜的,准备听他怎么回答. 玉衡张开嘴,闭上,再张开.最后,他拍拍师妹的肩膀. 「我们晚点再谈.」 「我就是这么说的.」香娜愉快地道.「你们两个去吃饼干,山姆,出来盯着他们,确定他们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咬耳朵,我马上出来.」 山姆虽然搞不懂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很尽责地走出来跟住他们. 瑶光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为人间一绝. 看男孩表情很认真的样子,她只好率先走向厨房,玉衡竟然也乖乖跟在她后面. 瑶光忽然想笑.想不到他有一天也会被女人使唤,还这么听话!跟若妮家的那只有得比. 她找到饼干和煮好的咖啡,端到餐桌上,一大一小坐定位,自动自发拿杯子,倒咖啡,拿饼干,吃饼干,动作完全一致化. 笑意又在瑶光的喉间滚动. 「她有点老母鸡的个性.」玉衡辩解似的解释. 「绝对.」山姆咕哝. 「必要时刻非常的专制.」 「百分之百.」 「严重的护巢意识.」 「知道.」山姆附议. 大小两个男人互看一眼,惺惺相惜. 瑶光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但她实在忍不住. 「抱歉,刚才我以为她是你的呃总之我不够礼貌,对不起.」 五分钟内冲完战斗澡换好衣服的香娜窈窕走来,正好听到她最后一句话. 「你以为我是他的什么?」她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玉衡的右手边落座. 「呃」瑶光第一次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完成句子.「女性朋友.」 「炮友.」她甜甜地道.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瑶光轻哝. 「他做梦.」 「亲爱的,你绝对想象不到在我的梦中,我们已经做过多少事了.」玉衡对她举杯示意. 香娜轻抽一口气,拿一块饼干丢他. 「你不能在你的妹妹面前讲这种话.」 「瑶光结婚了.相信我,她懂.」他接住饼干吃掉. 「好吧!那你不能在我弟弟面前讲这种话.」她盘起手. 「山姆,男人对你的姐姐有性幻想是一种恭维.」他告诉男孩. 尴尬的山姆笑容却咧得大大的. 「噢!」她恼火地想拿东西砸他. 瑶光连忙把饼干篮子抢过来. 香娜看她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神情更困窘. 「你别听他胡说,我跟这家伙绝对没有什么!」 「真的?」瑶光看着自己的师兄. 香娜误会了她的眼光,以为她在质疑.为了挽回自己的名誉,她郑重强调:「我们之间顶多只有几个吻而已.」 山姆拿饼干的手一顿,瑶光挑起秀气的眉. 「对,而喜马拉雅山只是一座小山丘.」唯恐天下不乱的某人补充. 「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吻——虽然是满激烈的,是说你应该也知道你哥哥,我是指,当然他的吻技是不错的.不过吻就是吻,吻不代表什么,即使吻得很深入,即使我们两个都很噢我的天哪!我在说什么?」 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描述跟另一个男人的亲吻?她到底在做什么?香娜后悔莫及地把脸埋进手里,真想死. 「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天哪哈哈哈哈!」瑶光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起码你有第一手资料,我的吻功很好.下次开阳又在炫耀他用勇猛的肉体征服他老婆时,请做我的见证人.」辛玉衡举杯向师妹致意. 「艾,立,尔,斯!」某女咬牙切齿. 「我虚心求教.」山姆窘得满脸通红,还是插口. 「完了.」香娜悲惨地趴在桌上.「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大麻烦!你对我弟弟绝对有坏影响.」 瑶光抽出一张纸巾点了点眼角,顺匀了气息,对她伸出手. 「我想我们有一个错误的开始.开门的那一刻,我以为你只是另一个想引起我哥哥注意的女人,所以礼貌欠佳,显然我弄错了.」 「没关系,虽然我无法想象哪种女人会想引起这种人的注意.」她横他一眼. 「这种人」在旁边深觉受辱,开口想挽回男人的形象. 「好了,我们要谈什么?」香娜连忙阻止他,免得他又说出让自己应付不了的话. 瑶光先谨慎地看山姆一眼,香娜会意,转头对弟弟说:「山姆,你介意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不公平!这事我也有份,我也想知道!」山姆叫道. 香娜按住弟弟的手,真诚地说:「我知道,我保证一定会把所有内容告诉你,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讨论一下,先让我们谈谈好吗?」 「哼!」山姆虽然气愤不已,还是听话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是个好孩子.」瑶光对山姆的背影微笑. 「最好的孩子.」香娜叹息. 「那么,」瑶光的视线稳稳地回到师兄身上.「你要告诉我完整的故事吗?」 「我以为你会比我清楚.」玉衡往椅背一靠,状似悠闲. 香娜却感觉他体内有道防护意识升了起来,为什么? 瑶光叹息. 「这几天我没有办法立刻过来,还得多亏你留的这个烂摊子给我.那么多尸体,要处理起来不容易.」她解释道. 「不容易」还真是客气的说服,香娜心想. 这就是他这几天在家和人联络的事情吗?警方才会有那套帮派火并的版本. 「你们两个在同一间公司工作吗?」她问兄妹俩. 「是.」瑶光含蓄地点点头.「那天杀到你家的人大多是拿钱办事的佣兵和杀手.至于派他们来的人,我想玉衡应该知道是谁吧?」 「约瑟普.史塔加.」他的唇一挑,眼神却冰凉得让人心惊. 香娜莫名所以地看着他,瑶光想帮忙解释,她那师兄却自己开口了. 「那是一个从我手下逃脱的黑帮老大.」 「就是「要花二十年回复元气」的那一个?」香娜皱眉道.「可是雇杀手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他哪里来的钱?」 辛玉衡耸耸肩,瑶光盯着面前的咖啡杯,也沉吟不语. 「玉衡,你当初是怎么失踪的?是谁带走了你,当时又是什么情况?」瑶光问. 一只咖啡杯在辛玉衡的手指尖转动,他的神色深远,让人摸不清情绪. 「我练功不顺,正要去找你,他买通的人守在楼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我.」终于,他说. 就这样? 「开阳和我看过现场的录像,我们一致认为——」她看向师兄,「暗算你的人,应该是你认识的人.」 香娜惊讶地睁大眼看向他,他抬起眼,直直对住师妹.香娜的眼轮流在两人之间转动,不敢随便出声. 好像牵扯进比她原本以为更复杂的事呢 「玉衡?」瑶光轻声催促. 辛玉衡的脑子在转动,瑶光仿佛想光凭用看的,就看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最后,他缓缓开口,两个女人同时屏住气息. 「那时天色太黑,我没看清楚.」他白牙一绽. 瑶光瞪住他. 「我当时状况不太好.」他看向香娜. 香娜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应该附和他. 「对,他当时状况不太好.」 瑶光的眼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就这样?你完全提供不出任何线索?」 「我当时状况非常非常不好.」 「对,他当时状况非常非常不好——关我什么事?」香娜咕哝. 瑶光把手盘起来,摆明了不信,辛玉衡的眼神无辜得很彻底. 这两个人真的以为他们可以靠眼神心电感应吗? 在场唯一的智者决定发声了. 香娜举起一只食指,要求两人注意. 「听着,我曾经跟山姆说过.」 「哦?」两个人的视线依然锁着彼此,互不放松. 香娜径自往下说. 「有一次,保罗和山姆吵了很严重的一架,保罗就是跟山姆一起看守你的其中一个男孩——瑶光,我改天再向你解释——总之呢!保罗喜欢一个女同学,那个女生喜欢山姆,而山姆对她不感兴趣.」 没反应. 她敲敲桌子,要求两只斗牛犬对说话的人表现出一点尊重,瑶光终于不甘不愿的把眼神转向她,辛玉衡照做. 香娜对两人赞许地点点头. 第十一章 「那个女生约山姆出去,山姆没答应;而保罗约那个女生出去,那个女生也没答应,最后保罗就得到一个结论:如果不是山姆,那个女生一定会接受他的邀请.」她期待地看着两人. 辛玉衡把她的故事从头到尾想一遍,然后确定自己没听懂. 「所以?」 香娜做个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继续说下去:「所以保罗就来找山姆大吵一架,指责他怎么可以抢好朋友喜欢的女生.山姆当然觉得很冤枉,气跳跳地跟着吼回去,两个男生就这样不说话了.」 她对辛玉衡说:「虽然我很不喜欢山姆跟他们鬼混,不过山姆对这件事很难释怀,我看了也很难过,就问他啦.」 「山姆,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跟保罗说清楚?只要两个人讲清楚不就没事了?」 「山姆回答:他是我的朋友,他应该要相信我才对.所以宁可自己气死也不肯低头.」 「有一天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保罗,我叫住他:保罗,我知道山姆不理你,你也很难受,你为什么不好好跟他谈呢?」 「保罗也给了我类似的答案:他是我朋友,他应该帮我才对.然后也梗在那里下不了台.」 瑶光越听这个故事越茫然. 「这个故事有特定的宗旨吗?」辛玉衡好心地帮她问. 「废话!」香娜挥了挥手,真想放弃他们俩.「问题根本不在山姆或保罗,而是那个女孩子,他们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吵架的.既然如此,去找那个女孩问清楚不就好了吗?」 「所以」瑶光不确定自己跟上了她的步调.「你要我们去找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是个十六岁的善良高中生,你们去找她干嘛?」香娜真想昏倒.「你们应该去找那个史塔加!」 「噢.」瑶光松了口气,谜底揭晓.「这件事我已经在办了,他的下落很快就会被我挖出来.」 「那不就得了?史塔加不可能没原因的大复活,你们只要找到他,问出一直以来是谁在幕后资助他,问题就解决了一半.」这兄妹俩的反应真的很慢耶! 「嗯,你的故事很有对比性.」瑶光困难地道. 辛玉衡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这种话,所以决定什么也不说. 「你们两个的联想力应该要再增强一点!」香娜用教训山姆的表情教训他们. 「抱歉.」瑶光迅速说. 「外面的世界竞争是很激烈的,不充实自己怎么出去跟人家比呢?真是!」 女王对他们摇摇手指,起身傲然退场. 「你确定我们应该来这里?」香娜盯着眼前没有任何标志的钢门,怀疑地道. 不只门上面没有标示,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都没有任何特殊的标示. 这里是个十乘二十公尺见方的空间,有点类似一个楼梯间,地上是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四周墙壁贴着铁灰色的壁砖,上头有漂亮的纹路,除了空气中几不可闻的空调声以外,没有别的人影或声音. 真难想象一分钟前,他们是从一栋非常繁忙的商业大楼走进这个小天地来的.只是几条弯来弯去的走廊和几扇秘门,整个喧嚣的纽约市仿佛完全消失. 「是你自己说你什么都要知道的.」辛玉衡不理她,直接将手按在钢门旁边的墙面上. 那个前面和其他铁灰色的墙也没什么不同,不知从哪里响起轻轻的嘀一声,眼前的门突然滑开来. 「那是因为我太清楚你这人有多么懂得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进行一大堆偷鸡摸狗的事!」 「我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敢情阁下忘了出现在我家的那一大堆武器?」 「噢.」他不在意道:「那这里是我的公司总部,最适合你探头探脑.」 钢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座电梯.香娜站立不动,一只大掌在她腰后轻推一下. 「我现在最关切的不是你,是山姆.」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你确定今天应该让他去上学吗?」 山姆的高中下学年推出几堂针对大学的加强课程,要上那几堂课必须在开学之前接受测验,他非去不可. 尽管生活拮据,香娜从来没有想过只让山姆读到高中毕业就好.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他甚至能读自己读不起的研究所.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从山姆一出门她就担忧得连饭都吃不下. 辛玉衡被她卢得受不了,终于决定运用身为男人的优势. 「嘿!等一下——你过分——嘿!我还没有说我要一起来——」小雌猫被人拎着领子,直接押进电梯里. 「我的拳头比较大,我说话.」辛玉衡按下关门键,电梯开始往上移动. 「霸凌!」 「对极了.」他豪不惭愧. 「你好歹也害羞一下.」 「哦?」他突然转过身子,将她困进电梯一角.「我做了什么需要害羞的事吗?」 事实证明,不要太逼一个没有耐心的男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吧!你天生人格高尚,是我说错了.」香娜清清喉咙. 一开始困住她只是好玩,可是一阵淡爽的女性香味沁入鼻端,玉衡心中一动,低头凑进她的颈项嗅闻. 这个情况也不太妙,比起色心大发,惹毛他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香娜赶快重拾之前的话题. 「事前发生到现在才两天而已,那些坏人说不定守在学校等山姆出现」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的鼻尖努着她嫩嫩的颈窝,香娜一阵战栗. 「无论如何,我们之中一个人应该陪他一起——」她的嗓音发抖.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探出舌尖,滑过她香软细腻的肌肤. 香娜全身一震,细细的疙瘩全浮起来. 「或许应该有个人打电话给他的校长——」 「噢,闭嘴,女人!」 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轻轻一施力,丰艳的红唇便仰高轻启. 这男人真的很擅长接吻 香娜忍回一声呻吟. 不行,不能老是让他用这种打带跑的战术,太低级了. 她张唇想咬他,他轻笑一声,手滑到她的肋下,在某个地方一按,香娜突然觉得一股电流刺了她一下,全身蓦然酸软,堵在她唇上的男人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 可恶 她吸吮他的舌头,然后被他勾引得滑进他唇内.强烈的男性气息拥抱她,所有女性敏感的地方升起一阵热流.体内一处空虚的地方仿佛想大声尖叫,祈求他的填满 不行! 她只让自己意志不坚两秒钟,便果断地收回自己的舌头,同时将他想趁机塞进来的舌头推出去,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对于随便的性是什么态度!」她掩在手后闷闷地说. 一双漂亮的猫眼因为情欲而闪闪发亮,玉衡呻吟一声,几乎想霸王硬上弓的压上去. 「我保证,当我和你上床的时候,脑子里绝对不会有随便的想法.」他诱惑地道. 蛇引诱亚当破戒也不过就如此了. 「只要是在我的屋檐」改口.「只要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就不会轻易改变原则.」 「即使这个屋檐是我的屋檐也一样?」 「既然我被迫跟你绑在一起是你的错,那在谁的屋檐下都一样——我的身体,我说的算.」她扬起下巴. 一声轻笑在他身后响起. 香娜看出去,呻吟一声,真想打爆他的头. 电梯早就到了,门都开了,两个观众在外面听得兴致盎然,她为什么老是在他的亲朋好友面前出糗. 「后面!」香娜困窘地推推他,要他回头. 自己被锁在他的胸前,成什么样子? 「我们先把谁的屋檐,谁是老大的问题谈清楚.」玉衡头也不回,手往控制板一按,电梯门缓缓合上. 瑶光笑吟吟的挥挥手,任门关上. 门马上打开. 辛玉衡抱着脚原地直跳,低声诅咒,香娜女王尊贵万千地走了出来. 「瑶光.」她庄重地点了点头. 「香娜.」瑶光用同样庄重的眼神回礼.「这位是我们的另一个兄弟,开阳.」 「哈哈哈哈——」开阳毫不客气,指着电梯里那个吃瘪的家伙大笑. 玉衡缓缓站直,眼神真是冻得死人. 香娜发现他们在一个非常巨大的空间里,约莫是一整个楼层. 而所谓的一个楼层,在楼下没有全打通的地方,可是足以容纳一间百货公司,七间餐馆,以及其他数间小公司. 在这一层,整个空间是开放性的,只以屏风和古董柜做区域性的隔开.主色调是冷白,因为深褐或深红古董柜体便显得有画龙点睛之效. 电梯出来的左手边是一个宽广的休憩区,三张长沙发围成口字状,中间是一张方形的大理石桌,一个巨大的液晶电视悬挂在墙壁上.角落有巨型盆栽,和半人高的花瓶插着梅枝;明明是走极简的现代路线,却和古代家具融合得相得益彰. 每一样家具看起来都印着一个昂贵的卷标,价钱可以让穷人吃一整年.如果接待区就是这样奢华的手笔,无论辛玉衡的老板是谁,香娜都想拜倒到他门下去. 玉衡走出电梯,对着大笑的男人就是一拳挥去.男人一步跳开,不爽地跟着一拳过去,两个人登时缠上了. 「你们两个!收敛一点!」瑶光斥责. 两个一碰面就幼稚化的男人立刻跳开,给彼此挑衅的一眼.但他们就像所有爱打打闹闹的兄弟一样,吵归吵,彼此的亲密感情是不容怀疑的. 开阳先生完全是她的菜.粗犷,豪放不羁,牛仔裤与衬衫,典型劳动阶级勇壮型男的代表. 「他有人要了.」辛玉衡在她耳后酸酸的提醒. 「谢谢你.」她手肘顶他一下. 其实辛玉衡也是跟强壮的男人,只是她见过他连一包咖啡渣都抱不动的样子,铭印现象太深,总是很难把他跟「威猛」两个字连在一起. 「所以,你活着回来了?」 开阳把棒棒糖从左边抵到右边,懒洋洋地挑了张沙发坐下来. 「其他人呢?」玉衡环住她的腰,坐在开阳的对面,瑶光在他们的左手边坐下来. 一坐下,空气里立刻响起悠扬的乐音,香娜好奇地四处打量,找不到感应装置在哪里. 旁边一整道白墙只挂了一幅画,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想喝什么?」瑶光问她. 「咖啡,不加糖,谢谢.」 出乎意料,起身的是辛玉衡. 他走到挂着画的那道墙前,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光,半面墙往旁边滑开,露出一个隐藏式的吧台,已经煮好的咖啡壶闪着指示灯. 辛玉衡替她和自己倒了杯咖啡.瑶光和开阳都摇摇头,他便没有替他们准备. 「谢谢.」她接过热腾腾的咖啡小声说. 那道墙再度滑回原位,她眼睁睁地看,超想过去检查一下还有哪些机关. 「天权还陪着他的小可爱皇后,天枢有要务在身,天机」开阳耸了耸肩,白牙一咧.「没人搞懂天机在干什么过.」 「那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瑶光对她微笑.「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你们有七兄妹?」她桥舌难下. 瑶光微笑点头. 第十二章 「你是怎么从南斯拉夫那个鬼地方逃出来的?」开阳随便坦坐着的样子都充满男性魅力. 香娜看得两眼冒心心,她身旁的男人又阴阴的捏她的腰肢一下. 噢.香娜气得顶他肋骨,他眼也不眨,当被瘙痒一样. 「和某人不同,我从来不逃的.」辛玉衡礼貌地指出. 「那天发生在哈林区的混战可不是这么回事.」开阳吐槽. 「那是「计划性撤退」.」 「好吧,那你在南斯拉夫是怎么「计划性撤退」的?」开阳从善如流.「就我所知,最后一批人打定主意和你同归于尽,已经埋伏在机场打算来个自杀攻击,你就这么大刺刺走进去?」 「不然呢?」 「我懂了.」开阳点头.「你买下一架飞机载你出来?」 「我买下一间航空公司.」他转向妹妹:「瑶光,你可以告诉主公他的名下多了一份产业.」 「好.」瑶光乖巧地道. 香娜越听越不对劲. 「等一下,你买下一间航空公司?」 辛玉衡看着她,表情在问:怎样? 「那是一个对你们来说很有敌意的环境,对吧?」她问. 「不能说友善.」他拿起咖啡啜一口. 「所以说你们短期之内大概也不会再去了?」 「世界上有更好的度假地点.」 「那请问你花那么多钱,买一间航空公司,在一个你再也不会去的地方做什么?」她质问. 「逃命?」开阳提供答案. 「我说过了,我和某人不一样,我不逃命的.」辛玉衡对兄弟皱眉.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逃命多有趣.」开阳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香娜一拍额头,跌坐回沙发椅内. 「你们这些人脱离现实太久了!没有人只是为了离开一个地方就买下一间航空公司.你们这群不只民间疾苦的家伙,一定要多到外面走走才可以!」 三个人似乎觉得她的评论很好笑,高高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爱唠叨是在像若妮这种当了妈的女人身上才会出现.」开阳乐不可支地道. 「我才不爱唠叨!」她抗议. 「算了,女人天生都爱唠叨.」开阳突然抱怨起来. 「怎么?你最近又惹你家那只母老虎生气了?」玉衡听出了点端倪. 「别开玩笑,我们家若妮最甜蜜可爱,哪里像母老虎?」 「他目前移民书房两天.」瑶光毫不给面子. 「他做了什么好事?」玉衡感兴趣地问. 「他带他儿子去墨西哥出公差.」瑶光再度代答. 「谢谢,以后有事请询问我的发言人,辛瑶光小姐.」开阳挖苦. 玉衡横兄弟一眼.「我还以为会需要用到我们出动的时候,都是不太平静的时候?」 「答对了.」瑶光遗憾点头. 「哈哈哈哈,你活该!」换玉衡指着他鼻子大笑. 「那小子在娘胎里我就灌内力给他,现在虽然才四,五岁,一般成年人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是那女人保护过度!」开阳咕哝抱怨. 香娜再度听不下去. 「这跟保护过度无关,你怎么可以带未成年儿童出入危险场所?若我是你老婆,睡书房还算客气的.」 「放心,她也没多客气.」开阳满心沧然.「接下来要哄她回床上又要花好多力气.」 不过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享受那个过程的样子? 「老婆对你应该不只是陪睡用的吧?」香娜点点手指. 「当然不是.」 「那你有没有跟她说过?」 开阳困惑了两秒钟.「她应该知道吧?」 「是吗?」香娜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我们女人是很需要听见好话的.谁知道老公还爱不爱我们,或只是习惯我们温暖的肉体.你要是天天跟她说我爱你,没事多表白几次,说不定早就从书房搬出来了.」 开阳越想越不对劲,突然掏出手机,快速地和他老婆说:「老婆,我要强烈声明,我爱你.而且我娶你绝对不是因为你的肉体,而是因为你怀孕了——」 啪!那端恶狠狠地挂掉. 「过分!」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瑶光和香娜两个女人气愤不已. 「你这个蠢蛋——」玉衡笑到快断气. 开阳大难临头地呆在那里. 「呵,好热闹.」一声轻笑. 香娜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突然一把悠凉的嗓音就出现在身后. 那是一个女人. 很奇特的女人. 一袭月牙吧的长袍包住她的全身,轻薄的衣料勾勒出她清瘦的线条,一把直长的乌发落在肩后,只以一个简单的发圈箍了起来.那身肌肤白得几乎与她身上的衣袍同色. 这个女人非常美丽,但慑人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要论美,瑶光比她更美上几分. 这女人身上有一种飘忽的气息,仿佛你一靠近她就会听见无数的私语,都是环绕在她的身旁,千百年来不肯散去的灵魂的呓语. 香娜下意识往辛玉衡的身后靠了一靠,他的手立刻环住她. 「天机.」玉衡一点头. 从天机出现的那一刻,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沉定下来,连浪子开阳都把跨在茶几上的脚放回地上. 「回来就好,我知道你这次定是有惊无险.」 天机足不沾地的滑了过来,瑶光很自然让出自己的位子,改坐到开阳身边.天机轻谢一声,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恢复了吗?」天机转向玉衡. 她的眼神也很特殊,好像既看着人,又不是在看着人. 「还好.」玉衡随意地啜口咖啡,对对面的兄弟挑了下眉:「我才离开一阵子,这里除了咖啡就没有强一点的东西了?开阳,我对你真失望.」 「别怪我,瑶光命人把所有酒都收起来,说你完全恢复前不能喝.」开阳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 玉衡受不了地摇摇头. 严格说来香娜也讲不出哪里奇怪,从天机出现之后,她就是觉得场面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然后她发现,是其他几人的神情不同了.她不知道他们兄弟姐妹的排行,因为这几个人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她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亲生兄妹.可是其他人会对彼此没大没小,对着天机时,就明显有一种特别的尊重. 天机的年龄甚至看起来是最轻的,她想不通. 「杨克呢?」瑶光替她倒了一杯茶. 「我派他去跑个腿,过两天就回来.」天机轻缓启齿,拿起瑶光为她倒的茶啜一口. 香娜看着她的袍袖,她的手和白瓷茶杯,老母鸡的天性忍不住发作. 「哈罗,你一定不常出去运动对不对?」 所有人同时顿住,连辛玉衡都莫测高深地盯住她. 香娜看每个人一眼. 「运动可以产生脑内啡,而且晒太阳对人体很重要.」她强调道. 「嗯.」辛玉衡敷衍地应了一声. 「除了能合成维生素,阳光也能给人开朗的心情,你以为我为什么整天活蹦乱跳,健康得不得了?就是因为我经常在户外活动,每天只有出去跑步十五分钟,你们马上可以感受出不同.」 一阵安静. 开阳突然「嗤」的一声拍手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 受到鼓励,她热心地转向天机:「你长得真漂亮,天天关在屋子里多可惜?出去晒晒太阳,晒黑一点才健康.如果一开始不适应,可以先从事一些室内运动.我一个朋友在瑜伽教室打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拿简章,说不定还有员工优惠.」 玉衡听不下去了,捏她腰眼一下. 「噢!」掐我干嘛?她白他一眼. 「你怎么就没想到替我报名员工优惠?」他无奈地道. 「一个连咖啡渣都抱不动的人练什么瑜伽?你应该去练健身吧?」 「咖啡渣都抱不动,噗哈哈哈哈——」开阳拍桌子狂笑. 他很吵.玉衡眼神不善. 天机轻笑一声,放下杯子. 「你说得对,我确实少了点运动.」她亲切地伸出手.「你是?」 玉衡正好倾身去拿另一边的报纸,挡住了天机探过来的手.很挡路耶!香娜拍拍他,被他反手握住,抽不回去. 「她是玉衡的新房东,香娜.」瑶光笑道. 「兼我的救命恩人.」玉衡轻笑. 天机轻轻喔了一声,手缩了回去. 「真的?」瑶光好笑地道. 「一次.」 「两次.」 两个人同时开口,她看玉衡一眼. 「第二次是哪一次?」她只记得有人要杀他们的那一次. 玉衡抓抓她头发,把她漂亮的卷发弄得更乱,香娜抽回自己的手拍掉他的. 看他喝完自己的咖啡,改喝她的,她忍不住唠叨:「咖啡不要喝那么多,会上瘾的.一天最适合的量是两杯,你早上出门已经喝过一杯了,这是第三杯.」 「我说了,她是老母鸡个性.」玉衡按着额头,瘫回椅子内. 「什么老母鸡?」她用手肘顶他.「好吧,或许有一点!但你如果从青春期就开始照顾一个小小孩,你也会年纪轻轻就变成老母鸡的.」 玉衡拉过她柔软如绵的手把玩. 瑶光轻轻一笑,香娜被她笑得毛毛的,越想越不对劲,赶快解释. 「我只是看不惯人家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们知道美国每年光是付在医疗支出的钱有多惊人吗?其中更有许多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如果每个人都懂得在生命中做出明智的抉择,我们人人都可以过着一个健康自主的生活.」 「完了,开始传道了.」玉衡呻吟一声,手捏捏眉心.某个女人气得又想顶他. 「没错,做明智的抉择很重要.」瑶光对师兄眨个眼. 「算了,我还是趁她对你们开班授课前把她带走吧!」玉衡起身将她拖了起来. 天机还没坐下多久,他们就走了,会不会有些失礼? 香娜想开口,腰眼又被轻轻掐了一下,辛玉衡的眼底掩去所以神情,她若有所悟,不再出声. 「玉衡?」进电梯前,天机突然在他们身后轻轻呼唤. 他们两人停下了看着她. 天机清雅的脸庞扬起一个歉意的笑.「我一直认定你这次有惊无险,所以没有费心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玉衡的嘴角轻轻一牵.「都几年的兄弟了?怎么会.」 「那就好.」天机点点头.「这次是我做错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错一次的.」 玉衡静静看她一眼,对其他人点了下头,转身挽着香娜走进电梯. 香娜跟每个人挥手道别. 「拜拜,天机如果要上瑜伽课,记得找我哦!」 天机对她的方向一笑.「我会.」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依然挂着灿烂的笑拼命挥手. 「不用再挥了,再挥她也看不见.」一个热热的气息凑近她耳畔说. 「什么意思?」她用嘴角回话. 「天机的眼睛看不见.」他凉凉道. 呃? 笑容一僵,电梯门整个关上. 「那你干嘛不早点跟我手?」香娜手叉腰瞪他. 「有点神经的人都看得出来.」玉衡懒懒地道. 香娜给他一个大白眼. 原来她看不见啊真难想象!那双眼充满灵气,毫无盲眼之人的浑沌,竟是看不见的. 难怪她注视人的时候仿佛看着你,又不像看着你,香娜总算明白原因. 「知道吗?」辛玉衡先生突然很有兴致闲聊. 第十三章 香娜瞄他一眼,不确定他想发表什么高论. 「我认为你对我有感觉.」辛玉衡靠在墙角,长腿伸展,对她挑了下眉. 香娜学他的姿势,在他的对角靠着,对他挑了下眉. 「怎么说?」 他迈开长腿,一步,两步,站在她的身前,很近很近,近到从他身上仿佛射出电流,敏感的刺激着她的皮肤. 「对一个毫不关心的人,你不会注意他喝了几杯咖啡,健不健康,会不会被人杀掉.也不会在那个人这么做的时候」一根长指轻轻摩挲她的玉膀,一层细细的疙瘩立刻浮了起来.「有这种反应.」 香娜鼻尖都是他的气息. 「所以,」灼热的呼吸拂着她耳旁的鬓发,语音如丝.「我认为你对我,非常有感觉.」 香娜深思地盯着他胸膛. 「或许你是对的.」 她承认得这么干脆,反而让他退后一点盯着她的脸. 「或许我真的对你有感觉.」香娜依然是深思的神情.「或许我越来越关心你,或许,有一天我甚至会跟你上床.」 辛玉衡扬起眉,还来不及说话,她又接了下去. 「——在我觉得可以信任你为止.」 扬起的眉掉回原位,他紧盯着她.「你不信任我?」 电梯门打开,她转身走出去,只玩味地丢他一句:「你信任你自己吗?」 「他有事瞒着我们.」瑶光深思地道. 他们正坐在开阳家的客厅,刚吃完饭的若妮忙着张罗两个孩子洗澡. 因为担心好兄弟继续被娇妻刁难,瑶光特地提议要来他们家吃饭,当个和事佬;结果人家两口子早就好得像蜜里调油,哪里劳烦她担忧? 想想也不意外,开阳终究是真正的一家之主,遇到大事还是他说的话算数.不过平常时候他喜欢让若妮对他作威作福,这是人家夫妻俩的生活情趣. 开阳这里没问题了,另一个兄弟却让她越发忧心. 「亲爱的,帮我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好吗?」若妮探出头呼唤. 「我来.」瑶光主动帮忙. 开阳君子远庖厨,只是坐在隔开厨房和餐厅的吧台前,舒舒服服喝他的威士忌加冰块. 「说说你的看法呀!」瑶光把晚餐的脏盘子放进洗碗机,回头看看他.「我不明白玉衡在想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古里古怪过.」 开阳转动手中的酒杯,冰块与玻璃杯撞出清脆的声响. 瑶光把所有脏盘子放好,关上洗碗机的门,启动机器让它运作.然后走到开阳对面,与他四目相望.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他慢慢开口. 「什么意思?」她把手盘起来. 开阳白牙一闪.「我的大美人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 瑶光不语,依然是那挑衅的神情. 开阳悠然喝自己的酒. 渐渐的,盔甲垮了下来,瑶光咬着下唇. 「开阳」反复叫了几声,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找不到玉衡的踪迹,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里? 为什么气数将尽的黑道逃亡分子,突然有那么充裕的资金一路追杀到美国来? 为什么这些杀手会知道到何处去找他? 为什么玉衡不肯告诉她,失踪那天是谁撂倒他? 以南集团的财力,便是要找一只蚊子也被她翻出来了,遑论一个集团的核心人物. 找不到玉衡只代表一件事——有人不愿意她找到,而且是她身边的人. 于是所有该送到她手中的数据先送到了那个人手中. 这人甚至供给那些流亡黑帮情报和资金,让他们雇杀手直击玉衡的藏身之处. 至于玉衡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瑶光的背心一阵发凉,用力揉了揉手臂. 开阳见状绕过吧台,将她拥进怀里,她像溺水的人攀附浮木一样的攀紧他. 「开」若妮帮女儿洗完澡,正要叫老公去盯儿子洗,猛地看见瑶光伏在他怀中,背心伏动. 开阳对她摇摇头,若妮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过依然点了点头,自己走进儿子的房间去. 盘旋在瑶光脑中的念头,极度骇人,极度难以接受,即使她隐隐已经有些预感,却依然不肯去正视它,这些日子以来只是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但它是唯一的可能. 心思敏锐的开阳早就想通了,只是不忍言明.如今一下将她心头的那块纱揭开,逼得她不能不去面对. 能制住玉衡的人,世间屈指可数,只有寥寥几个. 他们几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紧紧伏在开阳怀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中,会有人想置玉衡于死地? 会是谁? 她知道不是她,不是开阳,不可能时天璇. 天枢?天权?天机?甚至主上? 每想到一个名头,她就激烈地摇头一次.千年之久的手足,竟会突然之间背叛彼此?这是一个比死亡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如果有一天,必须怀疑到这些人身上,瑶光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相信. 「开阳?」若妮打开阳台门,看见丈夫静静地站在夜风里. 高楼风紧,若妮拉拢上身的针织外套,站了出来,把阳台门反手关上. 整个城市的灿烂灯景将开阳映成一个黑暗的剪影.凝重如山,不动不摇. 这是她深爱的男人,连天塌下来她都能毫不犹豫的把生命交付给他,让他带领自己走到天涯海角. 开阳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一个人关在阳台上过,她深爱的男人心里正在受苦. 她从背后抱住他,吸取他强壮的男性气息. 「一切都没事吧?」她温柔地问. 「嗯.」开阳反手将她挪到胸前,紧紧拥住,亲吻一下她的发心. 她陪着他静静观看纽约的繁华红尘. 「开阳?」 「嗯?」 「我爱你.」她踮脚吻了吻丈夫的下巴. 一阵模糊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开阳收紧臂膀,从妻子强烈的爱意里重新找到力量. 香娜坐在计算机前,对着自己的存款余额犯愁. 她的开学日就在下个星期了,以目前的态势来看,连公司和家里都不敢回去的她,更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如期回学校上课. 虽然某人说山姆可以回学校上课,他已经安排妥当,但人家可没说连她也安排妥当.香娜酸溜溜地想. 最要紧的是她的学费问题.一开始短少一万美元,是以她正常工作到开学为止的两份工薪,但如今她已经不明原因好久没去上班,连工作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更不敢想老板会发给她这段期间的薪水. 咖啡屋的时薪与小费非常优渥,少来这段时间的进账,眼看又是一千多块的短缺,再加上山姆开学也有一些学杂费要付,她一想就头皮发麻,简直没有勇气再看账户余额一眼. 「通常在枪口下被救回来的落难美女,接下来都有英雄继续拯救,没听过哪一位还要张罗生活费的,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好运?」她喃喃自语. 她相信钱对辛玉衡不是问题,但那是他的钱,不是她的.说好的一万美元就是一万美元,短缺的部分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习惯叫他辛玉衡——虽然她依然不懂看起来并不特别像中国人的他,为什么会有一个中文名字. 这两天他都阴阳怪气的,在家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出门时也不会讲一句他去哪里. 香娜虽然是老母鸡个性,哄人的耐心在山姆童年期早就耗光了,当然更懒得哄他. 他要古里古怪就随他去吧!她先来头痛自己的财务问题要紧. 「一直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吁了口气. 山姆去上辅导课,辛玉衡不在家,想了想,她决定去街口买杯饮料散散心. 来到一楼大厅,看着富丽堂皇的大理石柜台,和后面的警卫与接待员,她突然心中一动. 慢慢捱到柜台旁边,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从接待员手中接过邮件,说了几句话一起转向电梯. 她左右看看,确定暂时没有人会过来打扰,假装若无其事地越捱越近,最后走到柜台正前方,对一名穿着全黑制服的帅气接待员微笑. 「嗨.」她友善地打招呼. 「女士,您好.」训练有素的接待员有礼地回应. 「咳,」她清了清喉咙.「我叫香娜,是二十七楼辛先生的客人.」 「是,女士,我认得您.」接待员彬彬有礼. 「真的?」她讶然看他一眼.「总之,我只是想请问一下,这栋楼有没有哪户人家正好缺少钟点清洁工?」 「女士?」接待员微微一顿. 她赶快说:「我知道你们这里住了许多重要人士,不随便让钟点工进去的,不过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应该可以通过你们的安全检查.」 「您是想找打工机会?」接待员必须再确定一下她的意图. 「答对了.」她漾出一个极度灿烂的微笑. 接待员仿佛大梦初醒,然后古里古怪的盯着她. 「请您稍后,我问问看我的主管.」 「谢谢你.」香娜感激地道. 辛先生的贵客竟然找他要打工机会,接待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内线,转过身低低讲了几句话.不到一分钟,话筒挂回去,香娜期待的看着他,接待员又恢复了冷静有礼的那一面. 「小姐,我的主管请您到三十楼,那里有您在找的机会.」 「噢,真的吗?」有机会,真是太好了.香娜开心地走向电梯. 「最左边那座电梯.」接待员提醒. 「好.」 这楼大楼的楼层越高,用户越少,自辛玉衡住的二十七层起已经是一户一层,三十楼是顶楼,更只有一座电梯直达. 能住得起三十楼的人,屋主身价一定不凡,她只能期待对方不是个小气鬼,小费也给得大方. 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打扮,幸好刚才只是想去买饮料,所以穿的是舒适的牛仔裤与淡粉色的针织衫,要打扫也很方便. 叮一声,电梯到达顶楼,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外面的是一条华美的走廊,墙面上是乳白色珍珠漆,下半是及腰高的樱桃木壁板,整个空间安静无声,唯一一扇红木大门位于走廊底端. 她往前走了两步,门自动打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辛玉衡站在落地窗前等着她. 「啊.」她点点头. 映满日光的落地窗将他圈成一道修长的剪影,她刺眼地眨了眨,避开强烈的日光.辛玉衡从玻璃窗前,悠然向她走来. 「这一层也是你的.」她道. 这个空间其实比较像一座道场,他们所在之处完全空旷,大约占领楼面积的三分之一,地上铺有软质地垫. 左手边的墙面有两扇门.一扇门没关,里面可以看见一些计算机设备和书桌家具;另一扇门关着,她猜想大概是厨房卫浴之类的机能空间. 辛玉衡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底细灰条纹的高级衬衫,黑色手工长裤,一身玄黑只令他更英挺逼人.除了四周没有此起彼落的电话声,和穿梭来去的上班族之外,他看起来就像站在公司里的高级主管. 第十四章 「这里是你的办公室.」她霎时明白. 「之一.」 所以,很多时候他出门上班,可能只是上到三十楼来而已. 「当然这栋大楼的物业管理公司也是你的了.」她知道刚才接待员打给谁了. 「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一群陌生人处理我的邮件吧?」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侧头看她.「门房告诉我,你在找打工?」 「我总得赚钱付学费.」香娜走到那间办公室前,探头看一下.「我以前在这栋大楼工作过.」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回过身,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紧粘在她的身后.这男人走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个认知突然降临到她的脑海. 「你认得我」她的口气慢慢的,像边说话边思索.「从工厂里见面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我.」 这男人既然多疑到不容许陌生人处理他的邮件,必须拥有他居住大楼的物业公司,他就更不可能让一个临时的代办人员去打扫他的住处. 他知道她! 他一开始就调查过她. 辛玉衡微微一笑. 「香娜.弗兰切斯卡,父亲乔欧.弗兰切斯卡是意大利移民,十七岁来到美国,二十七岁那年娶了一名日本女性小泉惠子.来年生下一名女儿,香娜.女儿两岁时,小泉惠子过世,六年后乔欧再娶一名巴西女子,薇娜.贝罗,来年生下儿子山缪. 儿子七岁的时候,夫妻俩车祸过世,女儿香娜负起抚养幼弟的责任.这段期间在十一个不同的公司打工或兼差过,我有一份详细的公司列表.香娜目前是纽约大学三年级的学生,hh,大概是这样.」 她的思绪不断地转. 他既然认出她,要求躲藏在她家里就不会是一个巧合,必然是因为他很放心他们姐弟俩对他不会构成威胁,同时可以成为他利用的对象. 该死! 虽然香娜不晓得整件事是如何运作的,谁想杀谁,谁又要躲谁,但是如果一切水落石出时,连山姆会去看守他只怕都不是个意外. 他早就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不只认出我,也认得山姆.」香娜微眯起眼,阴森地瞪着他. 辛玉衡没有否认. 「你失踪之后,瑶光一直翻天覆地的在找你,我相信所以跟你有关的人一定都被她查问过了,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查到我家来.」她的脑子飞快转动.「你!因为你把我的资料抽出来了对不对?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来代班过,是吗?」 物业公司是他的人,他要抽走一份临时工的资料易如反掌. 「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玉衡的神色有些飘忽难辨. 香娜心中思潮如涌,情绪越来越无法平静,根本无法去探究他话中细微的差异. 「你!」她指着他鼻子.「你一定很清楚山姆没有任何前科,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伤害你,所以你就利用了他的善良——」 「我可不是雇他看顾人质的人.」他插口. 香娜不理他,继续激烈地道:「你威胁要报警,逼我们不得不收留你!其实你根本就知道我们姐弟都不是坏人,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利用我们.」 「香娜」他安抚地走过来. 「走开.」她把他的手挥开.「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也不想懂,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跟你上床的原因.」 「噢,这两者有关联?」他的黑眸眯起. 香娜决定不再跟他客气. 「你以为我傻到看不出来吗?你每一次诱惑我的时候那都是有目的的.第一次是因为你不想回家,于是诱惑我收留你.」 「第二次是因为我发现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你不希望我问问题,所以想转移我的注意.」 「第三次是你终于不得不回来,可是你感到不安.」 辛玉衡眯起的眸开始射出危险的神色. 「噢,你想骗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毫不容情地继续戳穿他,所以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你根本不想回来,如果可能的话,就算一辈子都躲起来也可以,对不对?偏偏你放不下身边的这些人.在我看来,你只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连山姆都比你坚定.起码我叫他不要和保罗他们混在一起时,他还懂得要争取!」 「你」辛玉衡咬牙. 她滔滔不绝继续下去:「艾立尔斯!辛玉衡!或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或许看起来大而化之,直来直往,但我不是笨蛋.我很清楚你要的不是性,你只是想逃避.抱歉,我不是一个为了帮助别人逃避现实就陪他上床的女人!」 辛玉衡阴狠地盯着她. 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空气里哔哔剥剥的火花交错,所有薄幕解开,她一下子戳穿一直藏在他心头的隐刺. 「辛玉衡,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不信任你,因为你根本不信任你自己!如果你对你自己有足够的信任,你早就回到你的家人身边,面对那只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想躲的魔鬼.原本这一切都不管我的事,但,你没有,权,利,利,用,我.」香娜用力抹抹莫名其妙发热的眼眶,一句一顿戳他胸口. 「你根本不在意我们对不对?等哪天觉得够了,你打算一走了之,对不对?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心意?」她瞪住他.「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回来?为什么不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任我们自生自灭?别说你开始关心我们了,我是不会相信的!」 辛玉衡敛去所有的不悦,偏头盯着她. 他的眼神好亮,亮得甚至让人开始感到危险,一些新生的意绪渐渐充斥于他的黑眸中. 「你似乎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他的语音慢慢的. 「比你想象中的了解.」她怒道. 「是.」他点头. 真的比他想象中了解.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直截了当的数落. 突然间,心头一轻,仿佛她毫不容情的揭示将那些重担也一一取走,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看着她气跳跳的神色,他突然意动. 「说啊!反驳我啊!」犹不知死活的雌狐狸冲到他面前来. 他顺应心性而为,一直铁臂扣住她的腰,将她放倒,他整个人随即压上去. 「噢!」她肺里的空气全冲出来. 背部是软垫,其实不怎么疼痛,但他沉重的躯体令人心慌. 接着,他的气息迎唇而来. 「不」她呜咽着,无助地甩头,他完全控制住她的动作,不让她再躲. 坚硬的唇覆了下来. 她像只发狂的野猫,爪子狠狠地叮进他的臂肌,他的铁躯一抖,唇依然覆住不移. 蓦地,那薄弱的抗拒变了调,她用力推开他,让他翻开来,改坐到他的身上.她开始恶狠狠地撕咬他,把他的衬衫粗鲁地扯开,扣子掉了一地. 他眼底的光彩亮得惊人. 第一次,当他吻她,看她的时候,他的眼底不再有算计的神彩. 他的瞳孔放大,体温飚高,男性肿胀,他的每一丝反应终于脱出理性的掌控,开始让身体诚实地反映出它的需要. 他的动作比她更粗鲁,一个弹指便抓破她胯间的布料,再一个动作她的长裤连同底裤被撕扯下来. 他的拉链裂开,下一秒钟,他深深地冲进她的体内. 这是粗犷原始的交合,如动物一般,互相拉扯撕裂,两方都想将彼此压倒,却又无比兴奋. 他用力的冲撞,让她必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才能稳住自己,不跌在地上. 一次,两次,三次,极致的高潮涌来.她喉间迸出呻吟,两腿之间激烈收缩. 他最后一个奋力的上挺,几乎将她摔了下来.感觉属于他的热流冲进自己体内,她轻喊一声,再度攀上高峰. 抵死缠绵. 原来,这真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感觉. 她瘫软在他胸前,感觉他和自己同样激烈地吸着气,努力让维生的空气重新灌饱肺腔. 香娜不知道他们躺了多久,甚至自己是不是有睡着. 神智稍微清醒一些是因为她感觉到身下的男人在移动. 他举着她的腰,轻轻将她移开,然后站起来拉好长裤.衬衫纽扣已经没救,随便扯下来一丢,转身走进那间装满办公设备的房间. 香娜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突然觉得有点冷. 机械性地寻找自己的长裤,最后发现它根本不可能再被穿回去,她只能捡起他丢掉的那件衬衫,绑在腰间做为临时的长裙. 虽然脚步无声,这一次她感觉到他走了回来. 她站起来,两腿之间酸软,一阵湿濡的感觉流出,她下意识夹紧双腿. 辛玉衡递给她一张白色的纸. 支票.十万美金. 「这数字不是我们说好的那个.」她直接推回去. 他不接,退开一步,表情空白,让人看不出所以然,仿佛半个小时的激狂完全没有发生过. 「你应得的.」他淡淡说.「交易完成.香娜,你随时可以离开.」 强烈的屈辱贯穿她. 后来送他们回家的是一个年轻人. 香娜不认识他,那不重要,他不过就是庞大集团里的一颗小螺丝钉,过着听命行事的日子,和他们姐弟差不多. 坐在后座里,香娜的体内有一股烧疼的火. 如果真的问她,她会说不出自己在气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其他情绪太过复杂,包括惊慌,包括痛楚,包括茫然,包括羞辱,于是愤怒似乎是最安全的一种. 山姆和她一起静静地坐在房车后座,很奇异的对这一切变化没有任何疑问. 在其他时候,香娜会很奇怪他的安静,但现在她太忙着处理自己的情绪,暂时顾不得弟弟. 她茫然地看着窗外,街景渐渐往她熟悉的哈林区而去,他们的家家! 「啊!」她猛然想起来. 「怎么了?」山姆回过头问. 「我们不能回那里去!」她握住山姆的手,连忙拍拍隔开后座和前座的那扇窗户.「哈罗?停车!」 电动窗户滑了下来. 「女士?」年轻的司机从后照镜看着她. 「我们不能回那间屋子,请你随便在路边停下来,让我们下车就好.」 现场突然冲击回她的脑子里,那里死过一大堆人! 直到现在还没有警察冲上门把他们抓走已经让她很惊讶了,他们回去那间屋子不是自投罗网吗?杀死那些人的「凶手」又没跟他们一起回去. 「女士,我的雇主要求我直接载你们回去.」司机礼貌地点点头. 「你疯了吗?警察说不定正在楼下等我们.」 「女士,我必须遵从指示.」电动窗户升了回去. 香娜焦虑起来,这辆豪华房车突然变成一辆囚车,而且他们马上就要换进一辆真正的囚车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对辛玉衡的指控——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他们自生自灭? 天哪!她不会真的惹毛他,他决定付诸实行了吧? 她看着山姆平静的表情,突然又想了起来. 「你回学校的那几天有没有警察去找你?」香娜连忙问. 「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担心.」山姆拍拍她的手.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忘了问你.」她呻吟一声. 「你问了啊!」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坏人去找你,我完全没想到警察的部分.」她罪恶感地道. 「没关系.」山姆脸上竟然带了一丝笑意.「你每次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这样.」 「我没有谈恋爱!」她先用力反驳,然后顿一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每次都这样?」 第十五章 山姆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谴责,不如说是好笑. 「你每次跟某个男人有牵扯的时候,都会这样.」他换一个比较中性一点的说法.「艾立尔斯说你是母鸡性格,只有心里一在意起某个人,就会全心全意都在他们身上,忙着把每个人纳入你的羽翼下,以至于甚至会忘了你自己的事——我想他真是说对了.」 「我才没有我有吗?」 「有.」他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拍拍她的手.「所以从前我对你的男朋友很坏,因为我很怕你有一天关心他们超过关心我,然后把我丢下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山姆,我才不会!」她惊骇地说. 「我现在知道了.」山姆露齿一笑,脸上有着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了解神情.「抱歉,我以前是个难缠的小鬼.」 「你现在依然是难缠的小鬼.」香娜把他勾到面前,用力亲他一下.「但你这个年龄的男生就应该是这样.我的山米渐渐长大了.」 山姆窘困不堪.到底是成长中的男孩子,这种肉麻兮兮的表白让他们最不自在. 可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香娜盯着那扇电动窗,开始考虑有什么方法可以安全的离开这辆车. 「香娜,别担心,我相信艾立尔斯都安排好了.」山姆制止她蠢动. 「你对他可真有信心.」她酸溜溜地道. 房车转进他们家的那条街. 远远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就站在街口的马路边,看似在等人. 他们一看就是警察.香娜想. 男的那个年纪比较大,接近五十岁,微带着灰影的深棕色头发,一脸的冷峻严肃,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女的那个二十出头,一头金发,从她站在男子身后半步的姿态来看,应该是个刚毕业的菜鸟. 车子终于在他们的家楼下停了下来. 中年警察慢慢走来. 再躲也没用,香娜叹了口气. 「走吧!」 姐弟俩下车之后,那辆车并没有立刻开车.香娜全心在这警察身上,没有心思去理车里的人. 「山姆.」出乎意料,中年警察对山姆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没有太大的表情,眼神稍微和缓一些. 「罗伯森先生.」山姆礼貌的点头招呼回去.看香娜投过来的眼神,他主动介绍.「香娜,这位是罗伯森警探,他来学校找过我.警探,这位是我姐姐香娜.」 「原来如此.」香娜的猫眼微微一眯,山姆没有看向她. 「山姆,当你告诉我,你陪姐姐和她男朋友去度假时,你忘了告诉我她男朋友是谁.」罗伯森警探的眼神平稳的游移到香娜身上. 香娜觉得后脑有一种紧紧的感觉. 「呃,我确定我有.」这位警探的态度与在学校的和善不一样,山姆感觉有什么不对,语气趋于保守. 警探微微一笑,笑容中没有太大的喜色,问话的对象直接对准香娜. 「弗兰切斯卡小姐」 「请叫我香娜.」她勉强一笑. 「我还没告诉我姐姐家里发生什么事.」山姆赶快说. 警探看他一眼. 「那不妨由我来吧!」他简单地道.「香娜,警方在你们楼下的dvd出租店地下室,破获一个小型的安非他命工厂.」 「什么?」香娜叫道. 「这是真的.」山姆点头.当他发现时,自己也很惊讶.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住在一间毒品工厂的楼上!」她叫了出来. 「恐怕是的.」山姆做个鬼脸. 「噢!我的天哪!」她是有感觉那间dvd出租店偶尔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客人,不过顶多以为是一些怪咖来租色情片而已,没想到 警探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似乎在分析她是在演戏,或真的感到吃惊. 无论如何,他继续往下说. 「在你们出外度假期间,有一些外籍黑帮过来买毒品,和负责那间毒品加工厂的帮派发生冲突,最后演变成一场枪击事件.当时有人往上逃到你们家去,使你们的屋子受到波及,也变成犯罪现场,唯一庆幸的是,」警探讲庆幸这两个字时,脸色有些讽刺.「当天你们不在家,没有受到伤害.」 「我的天,我的天」香娜不及去想警探奇怪的反应,只能不断重复. 原来这就是辛玉衡处理掉整件事的方式. 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一定知道他们家楼下有问题.他连她的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怎么可能不清查她的住家状况. 香娜越发明白事情的演变. 当他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时,她和山姆简直是最好的利用品.他一定早就想好,如果到时候自己要抽身离开,只要像现在一样利用这些地理位置布置一场枪战,然后统统推给毒品和黑道就好. 毕竟这里是哈林区,毒品和帮派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即使真有人怀疑,凭他的本身,要掩盖真相,制造一些证据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远在他们认识他之前,他就已经在算计他们! 噢,她又火大起来! 「你的弟弟比你们早几天回来,就我所知,是因为你希望他回来参加一项暑期测验?」 「是.」 「我们两天前去学校找过他,他说要等你回来之后才有办法联络上你.」罗伯森道. 「很抱歉,我们去的地方很隐密,没什么高科技产品.」她只能这样说. 罗伯森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一下嘴角.「我想也是.」 香娜突然觉得生气.无论让他心情不爽的原因是什么,他没有权利出在自己身上. 她断然开口:「警探」 「你的律师联络我们,说你有些贴身衣物想带走?」警探直接打断她的话. 「我的律师.」她重复,然后顺着警探的视线望过去. 刚才替他们开车的司机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门旁边.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一般司机的黑色制服,而是一套很正式的西装. 仿佛得到自己上场的指示,司机——律师倾身从车子里提出一个公文包,缓缓向他们走过来. 「辛苦你了,律师.」香娜两手盘起来,非常刻意地对他微笑. 律师佯装无视,低头从包包里抽出一张a4纸,交给罗伯森警探. 「这是我的当事人希望取回的东西,都是一些他们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警探直直看了他好一会儿,律师目光毫不回避,有一瞬间香娜以为自己在看两只斗狗对抗. 终于,警探把他手中的清单接过来,低头看了一下. 上面大部分是两人的衣物和日用品,不过—— 「俄罗斯方块?」警探看律师一眼. 律师看向香娜.「就放在玄关上?」得到香娜的确认,他对警察解释道:「那是她父亲当年送她的玩具.虽然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对我的当事人具有很高的纪念价值.」 「香娜,这份单子是你亲自列的吗?」罗伯森问她. 虽然律师没有任何动作,香娜可以感觉到他背后的汗毛仿佛都竖起来,等待她的回应. 「是的.」她最后说. 罗伯森嗯了一声,把单子看完.除了那个俄罗斯方块,没有什么太奇怪的东西. 「你们家已经变成犯罪现场,我们无法让你进去,但我可以派一位女警上去帮你把衣物收拾一下,带下来.」 「我们不能回去?」她惊慌起来.那他们要住哪里? 律师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罗伯森把女警叫过来,单子交给她,低声又交代了几句.女警点点头,转头上楼去了. 香娜心里一阵阵的烦躁.如果这个家不能回去,她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找到一个住所,一切重新安顿又需要一番功夫. 在他们等着女警下来时,罗伯森走到律师面前,很近很近,神色不善地开口. 「我早该知道这整件是你们的手笔.南集团,嘿.」罗伯森冷笑一声.「回去告诉你老板或不管哪个人,我不管他们多有钱有势,口袋里收集了多少肮脏的政客,能对我们警方施加多大的压力!这里是美国,我的辖区,他们无法永远的只手遮天.只要是在我的地盘上,他们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客户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纳税的好公民,奉公守法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罗伯森嗤哼一声,香娜在旁边完全作声不得. 南集团?辛玉衡是南集团的人?更有可能的情况是相当高阶的主管? 他的办公室,他带她去的那间大楼,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所以她一直无法肯定他的公司究竟是哪一间. 原来是南集团. 即使再不关心时事的人都知道南集团!它的触角从银行,国际保全,制造业,服务业,旅馆业,媒体业都有它的踪影. 曾经一度,南集团的名声并不彰显,而是隐藏在各种不同的大小集团背后.直到有一n的财经金融记者想做一个国际级财团的专题,讨论这些财团的社会责任,才在无意间发现,有一些世人以为不相干的集团,背后其实属于一个共通的名字.于是,这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就此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即使如此,南集团的最高统治者也鲜少在荧光幕前曝光,偶尔的一些慈善晚会场合,便成为小报热列追逐的目标. 想到那间总部和那几个谈笑风生却声色不露的人,她忽然很能明白南集团为什么能低调地维持这么多年. 香娜有点昏眩,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会有坏人想绑架他或他的老板了.如果有机会,她都想绑架他! 不,更正,她想宰了他. 看着罗伯森正义森然的眼神,她不禁汗颜. 通常这种好警察被财大势大的大人物踩在脚下的事,都只在电影上看过,而且每次看的时候她都很气愤,没想到这次自己竟然是站在坏人的那一边. 罗伯森又看他们姐弟一眼,香娜只能对他笑一笑,并祈祷自己的笑容不会太心虚. 那位女警终于下楼来.罗伯森先把包包接过去,确定一下里面的内容物,最后拿出那个俄罗斯方块检查. 香娜心里很紧张,真怕它突然射出什么鬼东西,然后他们当场全部被捕.毕竟这是辛玉衡的杰作,谁知道它又有什么特异功能. 幸好,警探翻转把玩了几下,确定它真的只是普通的益智玩具,终于把方块放回包包里,一起交给他们. 律师自动接过来. 「谢谢.」 「请留下一个警方随时可以和你当事人联络的方法.」罗伯森简短地道. 「自然.这是我当事人的联络方式.」律师在他递过来的笔记本上写下一串字. 香娜完全不知道他填的是什么,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住在哪里. 「希望我不会有需要再联络两位.」罗伯森对姐弟俩点点头. 「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香娜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用,拉了拉弟弟,直接走回豪华房车. 律师跟在他们身后,他们进后座,他进驾驶座,车子发动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他驶离那两位警探时,甚至很礼貌的抽空跟他们挥挥手. 香娜冷眼旁观. 「说吧!你老板在搞什么?」知道驶离一条街外,她才开口. 第十六章 原来被当成权势的共犯,感觉这么不好她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或虚荣的感觉. 辛玉衡那帮人显然经常踩到警方的痛脚,偏偏警察又奈何他们不得,罗伯森才会对他们这样深恶痛绝. 「我只是奉命载你回来,再载你到另一个地方,必要时提供我的专业服务,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律师身手从身旁的衣物袋里摸出那个俄罗斯方块,放回自己的包包里. 「另一个地方是指哪里?」她瞪着后照镜里的他. 律师没有回答,只是开车. 「罗伯森看起来不太痛快,你主子那里记得准备好我们去度假的证据吧?」她再讥刺一下. 律师依然没有回答. 香娜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找他麻烦有什么用?他的老板是辛玉衡,他根本没必要应付她. 「香娜?」山姆迟疑地轻触她的手.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香娜把他的脸颊当面团揉,气全出在他身上.「说!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经常去学校找你?」 男孩的脸皮被蹂躏得变形.「艾义尔依喔」 香娜松开他的脸皮,「说!」 山姆松了口气,可怜地揉揉自己脸颊.「艾立尔斯说,没必要拿这种小事烦你.」 香娜倒抽一口气:「你竟然先去找他?」 「不,是他来找我的.」他连忙道. 「哼!后来呢?」 「后来我就照艾立尔斯说的跟警察说啦!」山姆讨好的一笑.「我说你们两个疯狂的陷入爱河,决定趁开学前到没有人烟的山区去度假,把我一起带去了.然后你想到我开学前有个暑期测验,所以让人先带我回学校上课,你们两个过几天才会回来.」 这个理由非常简单,正因为如此,反而不容易找到破绽.而且,她相信那男人必要的时候甚至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去度假. 还疯狂的陷入爱河呢!哼! 车子最后在布鲁克林的一间连栋屋前停了下来. 「女士,这是你们的新家.」律师从驾驶座转头过来说. 香娜看看那栋房子,三层楼,红砖墙,不新不旧,地段中庸,很适合一般家庭居住,正常时候是她会喜欢的房子. 「我们不想住这里.」她盘起手,挑战地直视他. 律师毫不在意,自行提起公文包走下车. 「我只奉命送你们到这里,任务达成,稍后会有人过来把车子开走.」他弯下身,从敞开的车门看着他们.「你们的家已经不可能回去了,我雇主说这间房子是一个补偿,你们可以一直住下去,也可以找到想要的房子为止.我的建议是,住下来吧!」 他把钥匙往前座一丢,吹着口哨,走向最近的地下铁入口. 香娜气得牙痒痒. 傲慢的律师,就跟他傲慢的主子一样! 史塔加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脸上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阳光鲜朗明艳,眼前的庭园宽广,整片平场的绿意犹如地毯一般,草地的四周有灌木丛与花坛围绕,蜜蜂蝶儿在彩卉之间嗡嗡飞舞,他坐的小凉亭将整片美景尽收眼中. 他拿起圆桌上的马丁尼啜了一口,酒杯的旁边是一柄黑色的手枪. 他没有伸手取枪. 没有意义.那个男人找得到这里,所有的保全措施必然已经被撤除. 史塔加行走江湖一世,他知道何时该奋力一搏,何时该持有最后一点尊严. 男人直直走过来,往他对面的椅子坐定. 「希望没有让你太难找.」史塔加向他举了下杯子. 辛玉衡耸耸肩,陪他一起欣赏悠闲的庭园美景. 「还好.」 两个男人静静坐着. 这件别墅非常适合度假,辛玉衡想.迈阿密的气候如此宜人,不远处就是碧海蓝天,空气里都是树木与海水的香味,或许哪天他真的可以带那女人一起来度个假.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我猜你也不需要我告诉你,背后资助我的人是谁了.」史塔加讥诮地道. 辛玉衡颔首. 「我早该知道你们美国人不能被信任.」史塔加冷冷地道. 「我不是美国人.」他说. 「随便你怎么说.」顿了顿,史塔加道:「最后一个问题.」 「请.」 「在南斯拉夫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放我走?」史塔加盯着他.「你明明有机会抓到我,却冒险到机场搭机离开.你很清楚,如果不杀掉你,南斯拉夫的黑道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所以我会不断的尝试,直到成功为止.为什么你当时不先下手?」 辛玉衡伸展长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我以为你有办法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 辛玉衡耸耸肩.「那不重要.你没能做到,而我改变主意,就是这样.」 一股冷意从史塔加的脚底窜了上来. 那股冷意其实已经存在许久,无论他心里有没有过侥幸的想法,他明白,最后的一刻即将发生,一切就要结束了. 强烈的不甘心涌上他的心头.一开始,当那个人提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时,他就知道自己除了杀死辛玉衡,没有第二条路.无论在南斯拉夫,在美国,或在任何地方.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动手吧!」史塔加冷冷地道. 辛玉衡看了看他,突然开口:「我其实有点欣赏你.」 史塔加看他一眼. 「起码你邪恶得表里如一,现在人很少这么忠于自我了.如果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不会杀你.」一个没有敌人的人生太无聊. 「那你为什么来?」史塔加没有任何侥幸的想法,只是单纯想知道. 「因为你不只对我造成威胁.」辛玉衡道:「我明白你们的组织信念——至死方休.不是自己死,就是敌人死.所以,你活着,这我想保护的人就是一个威胁.」 「你有关心的人了」史塔加慢慢地道. 「是.」 辛玉衡白牙一闪,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俄罗斯方块,轻轻一旋,方块正中对分成两半,中间以一根极度锐利坚韧的金属细丝连结. 史塔加平静的闭上眼睛. 「再见,我的朋友.」 银光一闪,缠上他的颈项. 男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夜深沉. 他的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脚上甚至穿着军靴,黑如子夜的衬衫与长裤也不像睡衣.如果不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很难相信他正在睡觉. 整间卧室除了他躺的原木矮榻没有任何家具,左边的一扇门可以进入他的房间,他的床尾还有另一扇门,不知道通往何处.任何人要进去那扇门,必须先通过他.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站在他的床旁,甚至让人看不清是何时出现在这件卧室里的. 银光一闪,杨克陡然转醒,往左边一侧. 闪着银芒的短刃钉上他原来躺的地方.他再往右边一闪,避过第二招击杀. 他膝盖没弯,整个人突然像被人从床尾拖出去一样,平平的滑了出去,然后直挺挺的站起来. 「不错.」黑影轻笑,对他这招壁虎游墙功的火候相当激赏.「用暗器杀你,想来你也不服.」 杨克刚站稳,黑影收起银刃,空手进袭,下一招迅速杀到. 两道人影转瞬间咻咻咻咻的过了十招,速度快得让人分不清两条影子的区别. 觑见一个空档,杨克抽身一跃,举起右手阻止黑影,开口想说话. 黑影又轻声一笑.「你再不认真打,我就杀进来了.」 杨克眼神一眯. 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话,黑影突然往床尾那扇门欺去. 杨克的眼神透出血色,浓浓的杀意顿时涌现! 五爪如勾,削向黑影的右肩.黑影腰一低避过,五爪改勾为掌,拍向黑影胸口.黑影被这两招略微一阻,杨克已拦在门前. 两条长影迅速又缠在一起,招招很绝,再无容情之意. 转眼间过了百来招,黑影的招式走轻灵之路,腾空凌跃,飞腿送掌,煞是好看;杨克的招式走的是沉如渊岳之路,实打实的势子,每一拳出去隐含咻咻的风声,当者立毙. 两个完全不同路数的武学大家过招,倘若是在古代,真会让一堆武林人看得如痴如醉. 由百招而千招,两人沉默无声的猛攻,一时之间分不出上下. 杨克扎实的功夫不重腾跃,看似比较不费力,但黑影也未显出疲态,甚至有些狡狯,时不时会突然把杨克逼远之后,突然窜向那道门,逼得杨克立时飞身来护,久了渐渐显出轻功身法的不足. 突然间,黑影一记地堂腿逼得杨克跳开,自己又回身攻向那扇门.杨克回放不及,情急之下往矮榻的椅脚一踢. 这张矮榻是以一段千年神木雕刻而成,一体成型,沉重万钧,当初是耗了数十人的力量才杠了进来;被杨克一扫,它却像一张塑料桌子飞快滑出,床尾撞到墙壁,「砰」的一声整张床立起来,恰恰挡在门口. 与高手过了千招,体力与内力的耗损本就沉重,这一脚又是他凝他全身之力,上半身立时现出破绽.黑影闯向门口只是一个假动作,待杨克情急救驾,他腾身一跃,一掌结结实实击中杨克右胸. 杨克晃了一晃,步履不稳,再退一步,胸口气血翻涌,陡然哇的呕出一口鲜血.即使如此,他的第一个动作依然是跃向立起的木床旁,不让黑影有机会越雷池一步. 黑影见他伤势如此沉重,依然一心护主,不禁也有些佩服. 「天机的内功心法,你倒是越练越上手.看来她当初挑中你当这门心法的传人,是挑对了.」 杨克抹掉唇边的血沫,灼灼地盯住他.「再过五年,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要杀你的方法太多,便是再五辈子你也躲不过,你以为拳脚是唯一的路?」黑影嗤之以鼻. 「再过五年,你便不是我的对手.」杨克傲然重复. 「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黑影轻笑一声,微微一闪,如来时一般突兀的消失. 「香娜,你回来了?」莎拉惊讶地看着她.「我们都以为你会辞掉工作.」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香娜莫名其妙地系上制服围裙. 莎拉露出暧昧的眼神.「你不是跟男朋友度假去了吗?」 噢.香娜点点头:「我回来了.」 店里还有十五分钟开始营业,早班通常是她,莎拉和海伦当值.既然没有任何人跳出来赶她走,她推测自己的工作仍在. 「香娜,你回来了,假度得如何?」海伦从后面开了门走到前台来,跟她一样边系着围裙. 「还好.」香娜不确定她们为什么也知道自己「去度假」,所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你打电话进来请假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海伦眨眨眼. 「对啊!要是我,那种帅哥我追随他道天涯海角都可以.」莎拉格格笑. 是了,「她」当然会打电话进来请假,她为什么该感到意外呢? 「你们两个进行到什么程度了?订婚了吗?」海伦感兴趣的挤过来. 香娜假装忙着检查研磨机里的豆子,没有回答. 「对了,你知不知道在你们离开期间发生很可怕的事?你家附近有帮派火并,连警察都跑过来问.」莎拉插口道:「幸好当时你们不在家.」 香娜吁了口气,突然对这许许多多的谎言和刺探感到厌倦. 终章 「警察的事我知道了,我和那个男人已经分手,因为我们不适合.对不起,我进去拿咖啡豆.」她打开通往储藏区的门走进去. 「咦?」两个店员面面相觑. 幸好那天没有人再问她任何话,大概是怕触动她的「伤心事.」 隔天她回学校注册,确定好课表时间.她把每天排得满满的.由于现在的住处离山姆的学校有点远,她问过他的意见之后,将他转学到附近教学比较严谨的高中. 十万元真的很好用.不只她,山姆未来的大学学费也有了着落.但想到这十万元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扔给她的,她便无法再想下去. 「把支票撕掉扔回对方脸上」这种事只会发生在电影上,贫穷的人没有条件耍骨气.同样的道理,她没有浪费时间和金钱去找另一间房子. 很难想象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两个月就已经让他们的生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无所谓,她会习惯的.香娜告诉自己. 她会忘掉现在的不快乐,忘掉那个和她做完爱之后再扔给她一张支票的混蛋.犹有甚者,或许有一天,她真的可以把支票撕一撕扔回他脸上去. 啊,想到这美好的画面,就给了她无比的勇气. 床上的女人咕哝两声,拨开脸上痒痒的东西. 东西消失,她满足地继续睡. 不到五分钟,痒痒的东西又回来. 「嗯」拨拨拨. 那东西会跑,她拨哪边,它就跑到另一边. 蟑螂!睡梦中的女人陡然惊醒,张开嘴正想尖叫,一只手捂了上来. 强烈的惊骇用来,她抬脚想用力一踹,浅浅一声低笑呵在她的颊畔. 香娜照样一脚踹下去. 「噢!」猝不及防的男人跌到她身边的空位. 香娜扑过去兜头兜脑暴打一顿. 「嘿,住手!是我.」辛玉衡举手护住头脸,没有反抗.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香娜把被单罩住他的头,跳坐到他身上,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狂揍. 「住手噢!」重要部分中标. 砰砰砰!房门上响起一阵敲. 「香娜,发生了什么事?」晚睡的山姆听到她房间中传出异响. 「没事,我们在化解歧见.」辛玉衡又呛又喘地开口,两只手努力护住头脸. 一听见他的声音,门外的山姆笑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这阵子有点忙.」他努力对抗她的拳脚,还有工夫聊天. 「好吧!你们继续加油.」 「明天见.」 这两个男的竟然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香娜突然明白,山姆应该知道他会回来.八成是两个男的背着她又交流了什么,难怪从头到尾山姆一句话也没问. 气死人! 「见你个头!」香娜站起来蹦到他身上当弹簧床跳. 「喂,这样会出人命.」辛玉衡警觉地滚开. 香娜哪理他,不顾一切地踹过去,他翻身飞快闪下床,她收势不及,整个人从弹簧垫上滚下来,掉到另一边的床下去. 「噢!」床那边痛叫一声. 辛玉衡站在床的这一边. 两边都安静片刻.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不打算过来扶我!」那边一声怒吼. 「你会再攻击我吗?」 「会!」 「ok.」 聪明的男人继续站着不动. 又安静片刻,床的另一边已经深深明白不能指望他,香娜披头散发的跳起来,看来惊人的火爆,也惊人的美丽,指着他鼻子大骂. 「你想干嘛?」 「睡觉.」他谨慎地道. 「你干嘛跑到我家睡觉?」 「严格来说,这是我家.」他指出. 香娜一滞. 又生气又委屈又复杂的情绪让她鼻头迅速变红. 辛玉衡第一次发现红鼻子这么可爱,难怪开阳老是爱惹他家那只母老虎生气,还美其名为「增添生活情趣」. 「宝贝」他轻松跃过整张床,站到她的眼前. 「走开!」她嫌恶地把他的手拍开. 他试几次她拍几次,最后终究决定还是以蛮力来决胜负,所以人被他锁进怀里. 不过他怀里的雌猫大有一口咬断他喉咙的意图,辛玉衡赶紧提出合理的质疑. 「可以请教你在生气什么吗?」 香娜瞪大眼.他竟然有胆问! 「原来你不明白呀.」她白森森的牙要去咬他的喉骨. 他赶紧避开.「真的,我做错什么?告诉我.」 「你竟然我走那天我们」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辛玉衡明白了. 「ok,我们做爱,你在气这个?」 「你称那个叫做爱?」香娜太高声音 砰砰!隔壁墙敲了下,山姆清了清喉咙,嗓音清清楚楚的传来.「不好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你们要不要小声一点.」 她把脸埋进手里,好想死. 她竟然让山姆听到他们上床了. 「山姆!去,睡,觉——」 隔壁的男生马上噤声.明天再和他算知情不报的帐. 「严格说来,我并不是强暴你不是吗?」难道他记忆有误? 香娜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原来他不是在装傻,是真的不明白她在气什么!老天!她真想尖叫. 「那张支票!」她咬牙提醒. 「你们原本的家不能住了,搬新家需要钱啊!」辛玉衡皱起眉头. 「你还叫我离开.」 讲到这个,他也有点不爽. 「我说你随时可以离开,你显然迫不及待立刻就离开了.」辛玉衡挖苦她. 「所以是我的错啰?」香娜倒抽一口气. 「不然呢?你想搬出来,我只好给你钱,替你安家,这是基本的道义责任.」 她气愤地尖叫一声. 「根本不是这样!明明是你跟我上过床之后,丢支票给我,叫我走.你竟然想歪曲事实!」 辛玉衡盘起手对她皱眉. 「你说不想和我上床,我只是诱惑成功而已.两相情愿,没有谁好怪谁的.你说你没钱缴学费,所以我尽可能的帮忙,还帮你找房子,你却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我不知感恩?」香娜呛了一口气. 辛玉衡仰天长叹.「为什么开阳认为这是生活情趣?明明就是你们女人天生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她觉得自己快变鹦鹉,只能不断重复他的最后一句话. 「好了,我又跑一趟南斯拉夫,把以前没处理好的事收个尾,现在真的很累,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他把衣服脱一脱,准备上床睡觉. 「要睡回你曼哈顿的豪宅去睡!」她咆哮. 「那间房子已经卖掉了.」他把枕头拍松,舒舒服服地躺在右半边的床上. 「什么?」她眨了眨眼. 「你不是不喜欢它,觉得它太冰冷吗?那我们在这里住一阵子好了.」辛玉衡古铜色的胸膛被米白的被单衬得更加宽阔雄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从他一出现,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在跟火星人讲话,完全无法沟通. 「总之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他拍拍旁边的空位.「快睡吧!你明天一早还有课不是吗?我也得回公司一趟.」 香娜像只愤怒的老虎,在床前面踱来踱去. 他突然之间冒出来,然后就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属于她家一员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她还在生气! 不过她在气什么? 香娜有一瞬间错乱.对了,钱,支票,把她赶出来. 等一下,这些好像刚才谈过了? 谈过了吗?她的错乱越来越严重. 最后她怒吼一声,又跳回床上,把他整个人坐在身体下.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回来做什么?」 辛玉衡睁开眼睛. 修长的大掌懒懒的扶上她的腰,轻轻一个蠕动,她迅速感到薄薄的被单下,有个鼓鼓的东西顶住她. 懒洋洋的热流从他们隔着被单碰触的地方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但她固执地要求一个答案. 她眼中不只是固执,在那层骠悍的表象下,他看见了深深掩藏的脆弱. 从不怜香也不惜玉的辛玉衡,心头又有了一抽的感受. 「你.」他扶住她的腰,长指轻柔地揉抚.「我回来找你.」 「我.」她重复.「为什么?」 为什么? 好问题. 「因为你让我想继续下去.」 「什么?」她皱起眉头. 「你救了我两次,我想跟我的救命恩人在一起.」 「只有一次.」香娜不懂他的两次是哪两次. 「第一次在那间破工厂里.」他轻声说. 她是如此的充满生命力,眼中都是对弟弟的担忧.当时她明知道弟弟可能扯进不法的事,而他们俩没有任何资源可以运用或求助,但她没有放弃. 她留了下来,努力帮她弟弟挣脱出泥淖. 这一点触动了他,当时他不明白是为什么. 在那一刻,她让他想再撑久一点.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手足. 如果情况转过来,瑶光,开阳和其他人,都会不顾一切的为彼此牺牲一切,像香娜对山姆那样. 从何时起他竟然忘了这些事? 是她让他记起来. 「山姆本来就不会伤害你的.」香娜盘起手瞪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第二次是在你家客厅.」他继续道. 不过不是因为她阻挡了那个人对他开枪,而是让他看见,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而不顾自己的生命.即使另一个人她甚至不喜欢. 在相处的短短的日子里,香娜.弗兰切斯卡不断让他看见人性善良的部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去在意人世间的美善. 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是她让他重新看见这一切. 是她让他有了再走下去的心意. 他不想放开她. 香娜盯着他的胸膛,沉思片刻. 「你为什么不想继续下去?」她突兀地问. 「因为我累了.」 「生命里本来就有许多事会让我们疲惫,也总是会有美丽的事物发生,这就是生命美丽的地方.」 「现在我知道了.」 「你以前不知道吗?」她轻声道. 「或许我曾经知道,但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了.」他静静地说.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胸膛,无意识地游画. 「艾立尔斯,你叫我离开的时候,我很伤心.」她终于承认. 「对不起,我有一些事必须处理,我只是想让你趁着这段期间安定下来而已.」 「你为什么在乎我们安不安定?」 「因为你和山姆你们是美丽的事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他以为自己心力已近末途时,是她让他看到远方还有更美的风景. 在这一刻,香娜知道,她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阴晴不定又古怪难测的男人. 「那你以后还会让我生气吗?」她软软地画着他的胸口. 「会.」他点头.「不过如果发生了,你最好告诉我,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要老是期待我会猜得懂.」 完全不罗曼蒂克,果然是他的作风.香娜把笑容捺回去. 「好吧!给你一段试用期.」她终于同意. 身下的胸肌一紧,扶着她腰的那双手突然往下溜,她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挺直身想警告. 「不行,我们现在还不能啊!」 太迟了,下一分钟,他已经在她体内. 香娜咬着下唇,吃力地蠕动着下半身,适应他巨大突兀的入侵. 「你太过分啊!」 恶劣的男人扶住她的腰用力一顶,所有语句在她喉间破碎. 他呼出胸口憋住的气息,极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不管开阳那呆子是怎么想的,我要你绝对有很大的部分是因为你的肉体」 「辛玉衡!这就是会让女人生气的话!」她咆哮. 一阵大笑包裹住他们俩,连同他深切的欲望,一起灌注进她的心底. 尾声 「玉衡找你麻烦了?」天机轻笑. 这是她的炼丹房.光线暗淡,青烟袅袅,她的眉目仿佛隐在雾里,一时间有些看不真切. 杨克轻轻嗯了一声,胸口的内伤依然有些淤塞,不过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也好.」天机淡淡地道,「辛苦你了.」 她站起来,走到唯一的一扇长型窗户前,看着纽约的夜色.外面的万家灯火比没开灯的屋内还要明亮. 杨克无声地走到她身后.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天机从来不跟任何人解释她的行为,但杨克没有露出任何惊异,只是一如以往的没有表情,静静站在她身后. 「玉衡好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已经许久许久了.」她轻轻地道.「他冷到对这世间的一切不再感兴趣,对我们其他人失去眷恋.我努力想将他从那一团冷意里拉出来,却总是失败我知道他累了,他想退出.」 「所以,你要我出手暗算他,将他关到那一间旧工厂,再把情报和资金交给史塔加?」护卫的嗓音低沉如隐雷.「那对姐弟呢?」 「那对姐弟就是我们.」天机唇角浮起隐约的笑纹. 手足.亲情.家人.永恒不移. 她想让玉衡明白. 「这是很险的一招.」杨克道. 「这一劫,是我给他的选择.」天机对着窗外,没有焦距的眼中光华隐隐. 如果他放弃,她永远不会再复生他.反之 「最后他反击了.」杨克低沉地道. 「是,他不想死.」天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或许他只是这一世不想这么早结束,并不代表他想继续永生.」杨克深思道. 「那不重要,我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既然玉衡选择了生,她就不会再放手. 杨克轻轻点头. 「杨克,我尽力了.」她疲惫地道.「除了前五世,他们对其他世只有残留的记忆.我只能努力排除他们对每一世的牵绊,每一世都尽量活得完整.若非这样的用心,开阳这一世投生之时也不会因为我施术时精神不济,差点魂飞魄散.」 只有她,这千年以来的生生世世,都清清楚楚了然在胸. 杨克的手握成拳,想起她施术出了差错时的情景. 「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如此.」她轻道. 世间有太多玄妙之处,人力有时而穷. 「我明白.」顿了顿,杨克道.「辛玉衡也明白.」 所以他选择继续留在他们身边. 所以他打杨克一掌出了气便可. 「南先生不会插手吗?」杨克忽道. 他从不像其他人一样称呼南为「主上」,因为在他心里,他的主子只有一个. 「我那哥哥,是个聪明人,」天机语音一冷.「况且我们说好了的,天璇的魂魄可以交由他处置,其他几人归我.」 她的大哥,初始之时,身为皇子的她甘愿退出皇位之争,居他臣下,兄弟俩已无任何相欠,此后只有手足之谊. 他愿意放开天璇,是他的选择,不表示她要跟着附从. 「是.」杨克道. 天机吐出一口长气,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身后的男人自动上前一步,让她靠住他的胸膛,两人的动作配合无间,仿佛已练习过千百次. 男人将手环住她的腰.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他可以这么做而不受到斥责. 「你累了,去睡吧!」 天机又在他的胸前靠了一下,终于,慢慢地点头. 「杨克?」 仿佛感觉到她的疑问,身后的男人在她耳畔轻语:「我在这里.」 她疲惫地闭上双眼,任他抱起自己,回到那无梦的世界里. 或许她太自私了. 但这长长的永生啊,是如此寂寥,若没了同伴,教她一个人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