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升就谈恋爱》 1.第一章 第一章 在修真界,涟华尊主基本就是神的代名词。 且不提他那被奉为三圣的亲传弟子,也不提那把控修真界六大门派的徒孙徒徒孙,单单是一个院前洒扫的小小仆人,如今都开宗立派,成为一方魁。 凡是和涟华尊主沾过边的,哪怕是小花小草,最后也造化非凡,得以入道。 足以见得这位尊主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如今,这位动动手指三界都得震一震的涟华尊主正陷入到苦恼之中。 闭关百年,终窥天道,本以为飞升在望,却不想落入眼帘的竟是这副景象…… 云雾之中霞光漫天,崩塌的天梯化作星辰散落四方,闪烁的微光如同林中萤火,虚弱得让人心惊。 仔细看去,其实还能看到天梯的轮廓,可惜失了根基,没法再向前一步。 近千百年来,修真界无一人飞升。 沈清弦以为是诸子道心不诚,难过天堑,却不想是通天之道崩落,断了飞升之路。 只能到这里了吗? 自师父之后,他们这一代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不只是他,天梯崩塌,后人也只能走到这里。 苦心修炼,精心问道,最后却落得个通天无路。 怎么能甘心? 沈清弦闭目,双手成结,陡然间一阵耀眼华光拔地而起,光芒极盛极亮极明,哪怕在这无风无声无物的世界中也掀起了似海滔天的磅礴之势! 光芒再度膨胀,铺天盖地的力量涌去,仿佛正午的太阳降临在漆黑的夜,瞬间照亮一切。 这个术,六百年前沈清弦曾用过一次。 当时他的两个弟子起了争执,一场恶战生导致灵生灵炭,让数座城池化作灰烬。 沈清弦施术,挽数十万生灵性命,将一切恢复原貌。 这样一个强大的修复术法,用在天梯之上却没掀起丁点儿波澜。 修复天梯……果然是妄想吗? 沈清弦正这么想着,一道突兀的殷红冲天而起,紧接着一抹玉色悬浮于崩落的天梯轮廓上。 这是…… 沈清弦定睛看去,在红色的光芒中辨清了那个物事。 一枚玉简。 沈清轩走近,伸手触碰了一下,一股陌生却极其强悍的灵力涌入他的掌心。 光芒散去,玉简展开,一行遒劲有力的字出现在上面:“天道中落,飞升无门,若欲修复,可按玉简行事。” “修复?”沈清弦轻声呢喃着,“可以修复吗?” 像是回应他的话语,玉简上又现出了一行小字:“其一,与顾见深见面。” 顾见深? 沈清弦想了下,脑中出现了那个一袭深红长袍,桀骜不驯的男人。 心域的顾九渊吗? 寒风簌簌,霜雪漫天,连绵百里的万秀山高耸入云,似能触天。 云雾缭绕处,一座大殿坐落其中,青瓦高墙,冷寂幽静恍若海上仙岛。 数百年来无人踏足的大殿,今日异常热闹:外头无数弟子躬身而立,殿中燃起香炉,冲起灵茶,缥缈清香中,几位身着华服的修士分侧而坐。 只见左上手的青衣男子拍案而起:“与魔修论道?老四你疯了吧!” 他下方的清秀男子道:“师兄莫急,且听子良把话说完。” 曾子良虽被这两人成为师弟,可样貌年纪明显要大上许多,神态也瞧着更加沉着稳重,他道:“唯心宫送来的帖子,你们自己看。” 青衣男子大怒:“这种魔宫来信,直接扔出去烧了!” 曾子良看向他,意味深长道:“是正红色。” 青衣男子猛地一顿。 墨的清秀男子接过帖子,看了眼后瞳孔猛缩:“九渊魔尊亲笔所书?” 曾子良重重叹了口气。 这下子连那易怒的青衣男子都冷静下来。 殿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六人师出三圣,虽各自开宗立派,但□□天道,又都是涟华尊主的门生,所以关系紧密,若有大事便会齐聚万秀山,一起商议裁定。 曾子良先开口:“师尊云游四方,百年不得见,我们也无从请示,这九渊魔尊的正红帖子,不接也得接。” 眼前的帖子像块烫手山芋,落在了暖玉桌上,仿佛燃着炽热火焰。 天道有涟华尊主,魔修有九渊帝尊。 别说他们六人,便是三圣在此,看着这帖子也得愁眉不展。 去?堂堂天道正统,怎么能去和那逆天罔伦的魔修论道! 不去?生怕那九渊魔尊借此搞事,掀起腥风血雨! 青衣男子叶湛道:“你们胆小怕死,要去便去,反正我叶湛绝不赴宴!” 曾子良道:“师兄别意气用事,那魔尊的性情诡谲,此次他亲书邀约,我们不去……” 叶湛抢声道:“要杀要剐,我叶某人绝不退却,但让我迎合那魔头?不可能!” “说起来……”清秀男子程静沉吟片刻道:“……顾九渊怎会给我们下帖子?” “去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坐在角落里的异瞳男子说,“心域近几年实力强劲,我们去会上一会也是知己知彼。” 叶湛嗤笑道:“会上一会?你怕是要投靠那魔头吧!” 异瞳男子懒散一笑,对这言论不置可否。 曾子良道:“老规矩,少服众。” 话音落,曾子良率先道:“我去。” 异瞳男子扬了扬白皙的手臂道:“我也去。” 右侧下手的一位妍丽女子柔声应下。 叶湛看向了身侧的程静。 程静眼睫微垂,顿了半晌后道:“我去。” 这就四个人了,全都同意赴宴,坚持不去的叶湛二话不说,拂袖离开。 就在他出门的瞬间,一道霞光冲天而起,万秀山上瞬间龙吟凤哕。 殿中其余五人猛地站起,疾步走向殿门。 外头的景象极尽美丽震撼! 本是冰天雪地却刹那间万物回春,光芒笼罩处孤冷散去,温暖落下,草木迎风摇曳,万花舒枝绽放,好像整座山都活了过来,用自己最曼妙的姿态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叶湛、曾子良、程静……这六位当世大能齐齐俯身,行的是师门大礼。 外头站着的弟子还未从这震撼中缓过神,他们呆呆地看着前方,所有的视线都被那一抹白色所吸引。 极盛的光芒中,浅淡的白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他穿着最寻常的白衣,挽着最常见的髻,丁点儿多余的坠饰都没有,可那清涟之气压到万物。 心脏砰得一声。 等到回过神来,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身体不受控制,完全是由心而。 瞬间涌上心头的只有虔诚和孺慕,还有充斥在整个胸腔,无法言语的感动。 天道第一人,涟华尊主,所有修士心中至高无上的“神”。 “都起来。”伴随着清朗如月的声音,一股柔和的风卷起,所有跪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同时感觉到体内一片澄净,往日郁结之处,此刻竟全部畅通,修为也跟着精进良多! 一众弟子面露喜色,俯身道谢。 叶湛上前一步,这位众弟子心中严肃刻板的掌门此刻面色激动,薄唇微颤,说话的声音里极轻极柔和:“尊主!” 沈清弦对他们抬抬手:“进屋。” 他走在前头,其余六人跟在后头,一个个低眉顺眼,乖得像是刚入门的记名弟子。 外头的小辈们更是大气不敢出,他们连掌门尊颜都不敢多看,又岂敢冒犯了这位大人! 进到乾听殿,曾子良想起那魔尊邀约之事,心头一跳,额间瞬间涌出豆大汗珠。 不只是他,程静、之前的吊儿郎当的异瞳男子还有那妙龄女子,此刻都紧张得攥紧拳头。 天道与心域万年来势不两立,彼此征战良多,千年前涟华尊主灭了当时处处为恶的降尸一族,让心域元气大伤。 唯心宫派出亡渡四将,这四人修为堪比三圣,结果却被涟华尊主轻易降服,那一战至今都是修真界的传说。 涟华尊主代表的是天道,他肯定是极其厌恶心域的,这毋庸置疑。 可那正红色的论道帖子还放在桌上…… 曾子良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知道尊主今日出关,他打死也不会接下这帖子! 沈清弦坐在殿中,压了压手道:“怎么都聚在这儿,是有什么事要商讨?” 他几百年未现世,但对于如今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 几个徒孙各立门派,若非有大事,不会齐聚此处。 他虽没掩盖出关的动静,但也没提前告知,这么短时间内,六人都在这里,必然是早就约定好的。 六人都没出声,沈清弦目光微移,看到了桌上的正红请帖。 贴子上黑芒闪烁,一个龙飞凤舞的“心”字跃然入目。 曾子良生怕叶湛坑自己,直接跪下,开口便是:“尊主,弟子有罪!” 他一跪,之前举手同意赴宴的程静四人也一起跪下。 沈清弦拿起了帖子,翻开看了一眼:“与唯心宗在星海论道?” 曾子良紧张得汗湿后背,但也只得老实承认:“是。” 完了完了……尊主对魔修深恶痛绝,知道他们要赴宴肯定会大雷霆! 他请罪的话语还没说出,沈清弦便又问道:“顾见深去吗?” ( 2.第二章 第二章 听到沈清弦这句话,这六位徒孙级的掌门心思各异。 曾子良:坏了坏了,尊主知道我等打算与那魔帝论道,必然震怒加倍! 举过手的四人组:附议附议。 唯独一直反对赴宴的叶湛,此刻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你们这帮废物,等着受罚吧! 尊主问了,他们即便怂得不行,此刻也得出声,曾子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正是那魔……魔修下的帖子。” 沈清弦又问:“在什么地方?” 曾子良胆战心惊道:“妄烬星海。” 这是正道和魔修的分界处,走过星海是为天道,越过妄烬是为心域。 沈清弦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接了这帖子,是打算去赴宴了?” 终于问出来了! 如同悬在头顶的刀刃落下,生生砍在了脖子上一般,疼得鲜血淋淋! 然而事已至此,曾子良只能如实招了。 还没等他开口,叶湛便抢先一步道:“他们都打算去。” 终于可以告状了,年近千岁,徒孙徒徒孙眼中不苟言笑、浩气凛然的掌门大人此刻成了七岁幼童。 虽然在沈清弦眼里,这几个当世大能和幼童区别不大。 叶湛喜滋滋地想继续“揭检举”,可惜沈清弦开口了:“都去?” “我……”叶湛正想赤胆忠心,表明自己打死不去,沈清弦下一句已经慢腾腾地说出来,“既然都去,那我也去罢。” 曾子良猛地抬头:“!” 叶湛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怎么个情况? 六人心里打鼓,揣摩不透尊主大人这话中的极深道意。 沈清弦又问道:“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曾子良恭谨回道:“七日后。” 沈清弦挺满意地道:“行,都先回去准备吧。” 七日对修真界的人来说实在紧凑,大约就和凡人的几个时辰差不多。这些徒孙都已经是些大佬级别的人物,肯定要裁定带谁去、怎么去以及去了后门派中的内务又该交托与谁……所以是该好好准备下。 曾子良等人离了万秀山也还没缓过劲来。 “准备?”程静呢喃了一句,“如何准备?” 他这轻声一语,却点透了其他五人。 曾子良眸色一沉,额间的冷汗唰唰直下;叶湛眼睛一亮,握拳擦掌,俨然已经十分激动。 这一刻,六人都自以为明白了尊主大人的想法! 叶湛激动道:“且让那魔修有去无回!” 曾子良向来谨慎,他闭了闭眼道:“既是尊主的意思,我们就只好做足准备了。” 难怪听闻他们赴宴,尊主大人不生气;难怪尊主大人会问顾见深去不去。 七日后,妄烬星海定是一场恶战。 不过有涟华尊主在,天道这边倒也无所畏惧,那顾九渊再狂妄,也别想能在尊主手下讨到半分好处! 天道第一人。 心域第一人。 妄烬星海的一场论道,只怕会决出这天下第一人! “告辞了。”曾子良抱拳,和其他五人道别,其他五人也都神色匆匆,急于赶回各自门派。 七日……实在是非常紧凑了。 虽然这两位开战,他们都只能围观,但只要在现场就危机重重!不提出手相助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们要做的是拼尽全力护住自己和门徒,让他们别被余波扫到一命呜呼! 时间真的太少了! 无方宗,曾子良召集四大长老,开启宗内密库,拿出了千古神器——无方剑! 千鹤门,程静走进万年冰谷,唤醒了沉睡着的镇派神兽! 浸月宗,沐容吃下无数丹药,闭关冲击秘法最后一层,誓要在这极短时间内突破瓶颈! 象星门…… 樊海阁…… 子午观…… 一时间,修真界六大门派齐动,纷纷拿出看家法宝,为的就是在那亘古一战中活下来! 别怪掌门们脑洞大,毕竟和真相比起来,他们的揣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正常的几乎就是“正常”本人了! 万秀山上,薄雾缭绕中,一朵小桃花因为吸满灵气而开了智,它舒展花瓣,柔嫩的身体脱离了枝干,飘到了半空中。 乾听殿是集清雅于大成者,无论是冷玉阶梯,还是碧瓦楼阁,皆雅致脱俗。它不瑰丽不华美,却让所见之人心胸平和,行事规矩。 这小灵花本是调皮的性子,可此时也拘谨了许多,它循着灵气上前,在大片夜幽兰中看到了那抹让人魂牵梦萦的身影。 只是一个侧颜,小灵花顿悟大道。 一阵凉风飘过,灵花化作小童,跪在花丛中,甜糯的声音满是虔诚和信仰:“大人。” 沈清弦浅眸微瞥,看了他一眼便道:“以后便作宿雨吧。” 小童面露喜色,磕头道:“谢大人赐名!” 万秀山是灵气唯精之地,沈清弦又是万灵之体,所以经常有灵物开智得悟大道。 沈清弦瞧它是个桃花精,便给了它这个名字,取自“桃红复含宿雨”。 宿雨想上前伺候,沈清弦摆摆手道:“去歇着吧。” 宿雨面露遗憾,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他刚刚悟道,沈清弦是怜悯他,怕他错过了潜心研磨的时间。 当然……沈清弦这边也有事。 小桃花离开,沈清弦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玉简上。 初看到“其一,与顾见深见面”时,沈清弦的想法和自己的徒孙们差不多,他以为修复天梯是要除魔卫道。 他与顾九渊也算是老相识,年少时还曾同门过一段极短的时间。 不过那时候沈清弦已有小成,在外修行,顾九渊在万秀山待了两年后便寻无踪迹。 沈清弦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师父曾感慨过:“天降之子,可怜逆性。” 当时沈清弦并未在意,等师父飞升,心域一夜间壮大无边后,他才意识到这话的深意。 顾九渊有着傲人的天资,却一身反骨。 万秀山修的是顺天道,他偏偏满腹质疑,唯心所欲。 道心不和,难得大成,本以为他会就此陨落,却不想另辟蹊径,在心域大放异彩。 之后沈清弦便没怎么见过他,不过这个名字却印在了心头。 难道……天道是让他手刃逆子? 这么想着,玉简上又蹦出了一行字:“其二,与顾见深同饮共醉。” 沈清弦沉吟了一下:趁他醉要他命? 不一会儿,玉简上又蹦出一行字:“其三,与顾见深同游妄烬星海。” 沈清弦:将他沉入星海?倒也是个好归宿。 玉简忍无可忍,又蹦出一行字:“其四,不得对顾见深起杀心。” 沈清弦:“……” 玉简一口气冒了这么多行,似乎是累了,之前一直闪烁的光芒咻得一下灭了。 沈清弦又想了一下:不是杀心,是皈依。 这次玉简没冒字了,看来是真“累”了。 也足够了,沈清弦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看来只要光芒不闪,它就没法窥探自己的念想。 沈清弦轻轻抚摸着玉简,嘴角含笑。 倒也是个有趣的物事,竟有本事进到他的识海中。 修复天梯? 且先试试吧。 七日眨眼即逝,徒孙徒徒孙徒徒孙们整装待,俨然是天道最高战斗力! 走进星海,在烁烁晨光中,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沈清弦仍是那副简单打扮,清净、素淡,却盖住了星海的无上光辉。 没人敢打量涟华尊主的容貌,也无需打量,在至高无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都是虚妄。 星海是湛蓝色,妄烬是深黑色。 湛蓝这边的一抹浅白成了最亮眼的光芒。 深黑那边的一抹殷红成了最霸道的存在。 ( 3.第三章 第三章 黑蓝相接处,两个人遥遥相望。 沈清弦看到了顾九渊,只是一眼便将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具象了。 极深的妄烬路上,男子肤色雪白,身长肩宽,一袭深红长袍仿佛深夜中绽放的彼岸花,妖异张扬随心所欲。 隔得很远,可沈清弦却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瑰丽如红宝石般的眸子。 他看着他,他也定定地看着他,一方云淡风轻,一方执着笃定。 沈清轩极轻地皱了皱眉……天道这边瞬间剑拔弩张! 曾子良叶湛等人纷纷凝神闭气,等待着一触即的大战! 忽然间,一股热气从脚底升腾,紧接着一缕难以言说的香气四溢,这味道惑人,仿佛最美的梦境最深的渴望中,那最期待的一缕香气。 它勾起了年少最纯真的懵懂,引出了漫漫人生路上最深沉的**,牵起了极深的渴望之心情动之念。 刹那间,数千天道精英同时沉沦,连六大掌门都眸生茫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现实……虚幻…… 都是什么? 一个低沉迷人的声音响起:“何必自寻烦扰?” 轻慢慵懒的言语,可是却响在了心底,冲进了脑海,擭住了一切精神和理智,让人忍不住迷失其中。 喜、怒、忧、思、悲、恐、惊,最扰人的七情此刻化作一体,融为一条笔直的线,席卷着温暖和炽热涌动在血液灵脉之中…… 一股冷冽清风撕碎了缱绻惫懒。 瞬息间天地变换,温柔美地塌陷,那虚妄的暖意散去,涌上心底的是彻骨凉意。 叶湛修为最高,他最先回神,往日里冷静骄傲的男人此时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是幻术! 九渊魔尊的迷心术! 万万没想到有涟华尊主在,这魔帝还这样嚣张! 早就听闻九渊魔尊擅驭人心,一手迷心术能让人数千年辨不清真实与虚伪,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里、在此时,如此大规模的释放。 更加可怕的是,除了涟华尊主,所有人皆中了此术。 要知道,在场的顺天道诸人全是凝神戒备,精神高度集中,而且多多少少佩戴了抵御幻术的法器。 更不要提他们这些开海的修士,更是各有法门,从不畏惧任何幻术。 可刚才的一瞬,颠覆了一切。 若非涟华尊主出手,他们只怕要全军覆灭。 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再也没人敢小瞧那位心域的帝尊。 能与天道第一人齐名,他……他着实可怕! 幻术解开,众人才现双方已经离的很近。 远远看去,那九渊魔尊正站在自家尊主面前,他身量略高一些,瑰丽的红眸中满是戏谑:“师叔,好久不见。” 从辈分上,顾见深还真得叫沈清弦一声师叔。 当年沈清弦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而顾见深是沈清弦师兄的关门弟子,虽然两人几乎没见过面,也没深交过,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同门关系。 当然,双方站在这个位置上,说这些就是挑衅了。 沈清弦面色不动:“帝尊客气了,道不同,无需论辈。” 顾见深没出声,只是垂眸看着他,从他清冷的到白皙的额间,最后停在了那抹眉心印上——血色的莲花生在似雪的肌肤上,平白添了丝凄美之态。 顾九渊薄唇微扬,轻叹道:“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八个字一落,天道众人分分钟原地爆炸! 这魔帝,竟……竟敢…… 更加狂妄的在后头,顾见深含笑问道:“尊主,可有人赞赏过你这倾世容颜?” “放肆!”叶湛忍无可忍,只想和这魔修同归于尽! 沈清弦抬手拦下,叶湛气得都快爆炸了,放眼整个修真界,有谁敢如此对尊主出口妄言! 眼前这魔修实在可恶至极! 相较于弟子的震怒,沈清弦神态平静,他看向顾见深,轻声道:“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凝眸看他:“帝尊之姿,艳绝芳华。” 这下原地爆炸的是心域的四护法八大将十六死卫! 这沈涟华竟把他们的帝尊比作一个以色侍君的女人! 三言两语,天道和心域已经剑拔弩张,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干架。 可身处中心的两个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竟相视而笑。 没错……相视而笑! 天道六派以为自己眼瞎了。 心域诸人以为自己脑残了。 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本以为会魔尊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结果顾见深好脾气地说道:“能得尊主赞誉,此生有幸。” 心域左护法剑怜瞬时瞪大眼:不不不,陛下,不是这样的,那不是赞誉啊! 沈清弦微笑:“陛下,请。” 顾见深客气道:“尊主,请。” 两人并肩而行,一边踏在茫茫星海上,一边踏在深不见底的妄烬路上,相携而立的修长身影,竟构成了一副千古绝伦的美景。 不不不,不存在的! 看过此景的人都在极力催眠自己,不存在美景,这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景象! 这一天,天道和心域的门徒万万年来第一次想到一块去了。 叶湛等人跟上,心里直懊恼:都怪我们不争气,让尊主受委屈了! 天道六派的脑回路是这样的:双方一见面,顾见深就给天道一个下马威,一个迷心术让众人都失了智,哪怕尊主没中招,可是也有了顾忌。 双方开战,倘若那顾见深借机操纵天道众人,只怕尊主无力顾及,会造成损伤,所以尊主忍了下来,打算从长计议。 这样想着,叶湛等人便恨得很,恨那魔帝嚣张狂妄也恨自己的无能,给尊主拖后腿了! 却说心域那边,也是有自己的脑回路。 虽然顾见深先制人,用迷心术试探了天道的虾兵蟹将,但在叶湛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整个心域的诸人也全被震慑了。 几乎是在迷心术解开的瞬间,沈清弦庞大的神识便铺天盖地而来,瞬间笼罩了心域所有门徒。 心域的修行以“唯心”为第一要素,可沈清弦的神识太强悍,这样如天塌如山崩般压制而来,仿若神一般让人心生敬仰。 而敬仰与唯心是相斥的,如果沈清弦继续施压,这些心域的门人只怕全都可以改修顺天道了! 当然,顾见深也及时撑起屏障,阻拦了沈清弦,可那一瞬间的巨大压制力也给了心域诸人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 所以心域诸人也觉得自家帝尊受了天大的委屈!肯定是为了护住他们的百年修行,才同那天道的应声虫虚与委蛇。 门人们都想得挺多,不过结果还不错,大家不仅没打起来,还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开始问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道可问。 天道尊的是顺应天道,让天理融入血肉身心。 心域信的是心既天理,唯心而行。 这俩真论起道来,只怕分分钟打起来。 理念相差太大,说的粗鲁点儿,真是论个屁都嫌多。 沈清弦也没想和顾见深论道,他查看了一下玉简,那个“其一,与顾见深见面”已经变成了浅灰色,意味着完成了,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天梯虚影有了一小块台阶。 虽然很是儿戏,但跟着玉简所言行事,似乎真能修复天梯。 有了显而易见的成果,沈清弦越有干劲了。 “其二,与顾见深同饮共醉。” 喝酒?虽然沈清轩数千年没碰过这东西,不过都是凡物,难不倒涟华帝尊。 只是……该怎么开口提这事呢? 有件事叶湛他们猜得没错,沈清弦的确是担心他们,不过不是担心他们被迷心术所惑,而是怕把他们吓到怀疑人生。 比如滴酒不沾的祖师爷开始要酒喝…… 正在涟华尊主苦恼之际,九渊帝尊给他“递枕头”了。 顾见深道:“为了此次论道,心域略备薄礼,不知能否请尊主赏脸一试?” 他话音一落,心域的使徒鱼贯而入,曼妙身姿,悠悠薄纱,纤纤玉手上捧着光华流转的玉瓶佳酿。 瓶塞开启,浓郁的酒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不知酒滋味,但闻酒香气,已让人心醉神迷。 使徒正要给沈清弦斟酒,顾见深接过玉壶道:“我来。” 使徒满眼震惊,但却不敢违背,只得行了礼退下去。 大殿下,天道众人又开始痛彻心扉了。 酒……酒……酒! 谁都知道尊主然于世,早已不碰这俗物,如今为了他们竟然……竟然…… 叶湛紧握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 4.第四章 第四章 玉壶澄净,执着壶身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整齐。 顾见深略微侧身,深红衣袖浮动,暗色纹路闪烁,美酒倾倒,仿佛落下了整片银河,端的是美妙绝伦。 沈清弦微微颔,有礼道:“多谢。” 顾见深扬唇,一缕笑意让整个大殿氤氲起薄薄热气:“请。” 沈清弦勾起酒杯,他姿态清雅,喝酒的模样也和别人不同,好像那不是让人迷醉放浪之物,而是仙风回荡的道法仪式,端庄谨慎又神圣。 可一想到这是酒,那神圣上便披了一件云雾般的轻纱,让人想撕碎。 顾见深眼中笑意越深,在他放下酒杯又给他斟满:“尊主觉得如何?可还适口?” 沈清弦道:“玉樽甘露,醇馥幽郁。” 顾见深又给他满上:“过誉了。” 大殿之上,两人把盏言欢,殿下众人却痛彻心扉! 叶湛等人眼都绿了!这魔修恶徒竟妄想灌醉尊主! 剑怜等人眼都红了!这虚伪造作的沈白莲竟让陛下亲自斟酒!还一杯又一杯! 紧接着又都握紧拳头,惭愧得心间滴血。 ——都是他们太无能了,竟让尊主(陛下)受此奇耻大辱! 连喝两杯后,沈清弦有些犯愁,酒是好酒,口味极佳,灵气充盈,味道堪称绝世。 只是玉简上书要与顾见深共饮同醉。 顾见深不喝,显然没法完成,而且只喝不行,还得醉,还得是同醉。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酒量这东西不值一提。 酒量好也罢,酒量坏也罢,修为高了就只剩下一个“高”字了。 哪怕沈清弦千年来都未饮一杯,如今也是千杯不醉。 推己及人,再看顾见深那姿态,沈清弦琢磨着,估计万杯都别想醉。 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弦一蹙眉,台下的天道弟子们又揪心滴血了。 怎能如此无能!怎能如此废物!怎能让他们的尊主受此委屈! 别说叶湛这个赤胆忠心了,曾子良这个生**故的都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可是他们不敢妄动,不敢毁了尊主对他们的一片仁爱之心! 沈清弦想了下,决定先试探下,看看只是“同饮”的话能不能达标。 顾见深又要给他斟酒,沈清弦道:“陛下不喝吗?”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碰了一下他的酒杯道:“此等佳酿,不如同饮。” 顾见深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举了下后道:“既是尊主的意思,那顾某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他仰头喝下,一饮而尽的模样风流恣意,不经意间衣袖滑落,露出的小臂白皙却结实,很是惹眼。 沈清弦含笑给他满上:“陛下爽快。” 顾见深轻笑一声,连喝两杯。 这下轮到心域诸子心间滴血了。 沈白莲实在欺人太甚!不仅让陛下给他斟酒,还让陛下陪酒! 他一个天道的应声虫,怎敢如此嚣张得意! 沈清轩一杯,顾见深一杯,觥筹交错间,两人已经饮下数瓶。 台下的两帮人心疼着心疼着,慢慢有“聪明人”回过味来了。 比如天道这边的曾聪明用传音入密开小会…… 解释一下,传音入密这个法术其实是瞒不过各家大佬的。 倘若沈清弦想听,曾子良和叶湛等人说的什么他全都听得清楚。 不过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听,这是个主动能力,不是被动的,毕竟天底下修士如此之多,如果谁和谁传密大佬都听,只怕要累死。 所以没什么特殊情况,沈清弦并不会去干涉他们开小会。 至于顾见深却是没法听到曾子良等人在说什么的,因为沈清弦在,沈清弦自会给自家人开启屏障,阻挡外物。 同理,沈清弦也听不到心域诸人的小会,因为顾见深也会提前帮他们屏蔽。 所以各家小会开得都听顺利。 曾子良道:“尊主这是在与那魔帝较量!” 叶湛怒道:“较量什么?分明是委曲求全!” 曾子良道:“你错了!尊主是何等人也?虽然顾忌我们的安危不肯与那魔帝正面冲突,但酒量比拼何尝不是一种修为的试探?” 程静深沉道:“有道理。” 修士喝的酒和凡人喝的酒自然是不同的。 修士酿的酒中溢满灵气,力道比凡间的酒大上不知多少倍。 修为越高,酒量越好的道理他们都懂,所以台上是不见硝烟的战争,涟华尊主和九渊魔尊的战斗已经打响! 谁先醉了,谁就落了下乘! 哪怕不流血,但只要胜负一定,就意味着谁的境界更胜一筹! 曾子良这一番说道,天道众人全都信了! 没错,没毛病,就是这样! 这边有聪明人,心域那边自然也有“聪明”人,思考的方向还出奇的一致,认定了自家陛下是在借酒喻事,是在为了心域的尊严全力一战。 想到这些,两边都热血沸腾,燃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总之有人挑衅了一杯,对面的人立马应战。 不能让自家尊主(陛下)孤军奋战,他们也要加入战斗! “神仙打架”他们差不了手,但虾兵蟹将却可以收拾收拾。 叶湛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了,有人来挑衅,他当仁不让,率先出击,喝酒的架势锐气万千,不坠子午观魁之名! 剑怜立马应战,身为唯心宫席护法,他还真不知道输这个字怎么写! 殿上,两位大佬在“办正事”,殿中,双方势力也开始角逐比拼。 一时间,还真有了些激情论道的模样…… 论了三天三夜,沈清弦和顾见深丁点儿醉态不显,可下头的人却全都倒下。 从战绩来看,难分胜负,毕竟全跪了,半斤也就别笑八两了。 沈清弦看看玉简,略叹口气,知道这不醉是不行了。 可怎么醉…… 怎么能醉? 顾见深出声道:“尊主好酒量。” 沈清弦道:“酒量好也不是佳事。”比如此刻,想醉都醉不了。 顾见深意味深长地问道:“尊主想醉吗?” 沈清弦反问他:“陛下想吗?” 顾见深道:“得遇知己,能求一醉,也是美事。” 沈清弦微笑看他:“知己?” 顾见深问:“师叔?” “罢了。”沈清弦轻声道,“还是知己吧。” 两人这话里有话。 诚然,以他们的境界,想醉是真不容易,但也不是办不到。 修为高了自然屏蔽了酒劲,可若是压压修为,这灵酒的力道还是能让人飘飘欲仙的。 只不过这个压一压修为成了关键问题。 谁先压?怎么压?为什么要压?压了之后呢? 沈清弦是为了玉简,那顾见深是为了什么? 沈清弦真醉了,顾见深又会干什么?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沈清弦不能醉,真醉了,别说修天梯了,这心域的恶狼会吃了他。 两人也就是说说客套话。 偏偏……其实这两人都真的想醉上一醉。 可惜了,没有信任的塑料知己情,还不到共醉的程度。 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头,下面的门人都论道论睡过去了,再继续论也太不近人情了。 就这样散了?当然不行。 玉简给了沈清弦四个提示,他只完成了第一个。 最后一个不起杀心暂且忽略,第二个一时间也没法完成,那么第三个……与顾见深同游妄烬星海似乎可以试上一试? 仿佛心有灵犀般,沈清弦放下酒杯,顾见深也放下了。 沈清弦提议道:“出去走走?” 顾见深应下:“好。” 虽然很不喜这唯心道的逆徒,但这次论道他如此知情识趣,沈清弦心中的不喜竟淡了一丝。 同饮共醉难,这同游妄烬星海也不是个简单事。 先……同游是没问题的,可这妄烬星海极大,到底要游到个什么程度? 而且要先游哪个? 星海偏向于天道,妄烬则隶属心域,沈清弦没在星海布置陷阱,可顾见深呢? 沈清弦不得不防。 两人站在分界线上,顾见深出奇得敞亮:“先去星海吧。” 沈清弦侧目看他:“陛下……” 顾见深也看他:“嗯?” 沈清弦的浅色眸中全是深意:“你不担心这湛蓝之下藏着暗箭?” 顾见深反问得相当直白:“尊主想置我于死地?” ( 5.第五章 第五章 以前沈清弦是想的,现在嘛…… 应该也想,毕竟玉简上的第四行字还没淡,那“其四,不要对顾见深起杀意”还明晃晃地摆在那儿。 不过想归想,沈清弦暂时是不会伤害顾见深的。 他勾唇,笑容霁月清风:“只愿陛下万寿无疆。” 其实这也有点儿坏心眼了,虽然万寿无疆在凡间是个大好词,但在修真界嘛……仿佛在对一个凡人说祝你活到六十岁——不用你祝,也活得到六十岁好嘛! 不过顾见深没计较,他还挺开心的:“我信任你。” 相当容易知足了,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只要此刻沈清弦没起杀心他就很高兴了。 沈清弦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传闻心域的这位帝尊行事狠辣、作风放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狠绝冷情之人……此刻他倒是装得很好,像朵美丽的千瓣绛桃,微笑的时候花瓣成雨,落了一地绮丽。 沈清弦颇觉赏心悦目,他伸手道:“请。” 既然顾见深“信”他,那就先去星海吧。 也不知这位帝尊是早有准备还是真的信他,丁点儿犹豫没有地踏进星海。 他落步的瞬间,湛蓝色的海平面似乎染上了一抹红,晕开的光芒碰撞着清寂的蓝,竟带出些别样的美丽。 顾见深看向沈清弦:“尊主?” 沈清弦回神,他缓声慢语道:“芙蓉不及,水殿嫣溢。” 顾见深顿了下。 亏了心域的人不在,否则他们又要炸成天边烟火了。 这沈白莲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tiaoxi)帝尊! 顾见深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就了无上霸业,颠覆了心域格局的男人,可沈清弦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比作女人,怎么能忍?手撕了他都不够! 说完,沈清弦也略有后悔,他又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顾见深薄唇微扬,不见怒色:“何来冒犯?能得尊主欢喜,是顾某大幸。” 沈清弦微笑,错开话题道:“走吧,我带陛下四处看看。” 星海是个很奇妙的地方,说是海其实不是海,说是星其实也不是星。 整个表面的淡蓝是一片珍贵的矿物质,而且是液态的,修为低的踩上去会被吞噬,从此与矿物融为一体。 当然这些对沈清弦和顾见深来说都不是事。 星海不宜居住,也没有其他灵物,空旷旷的一片,美丽是美丽,可是却清冷得过分了。 两人走在上面也没太多言语。 大概心里都惦记着事,至于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沈清弦将玉简上那行字在脑袋里过了过,觉得应该不至于走遍星海。 所谓同游,重点在同和游。 游这个字和游遍还是区别很大的。 只要走上一走,看上一看应该就差不多了。 稍微走了一圈,沈清弦便道:“星海冷寂,不如去妄烬看看?” 顾见深道:“虽然冷寂,但和尊主同游,乐趣无穷,真想走遍星海。” 这客套话说得好听,但沈清弦不甚在意。 出了星海就是妄烬。 同星海差不多的是,妄烬的深黑色也是一种矿物质。 两者相斥,挤在这正中央,万万年来互不相让,仔细想想倒也有趣。 星海瞧着干净,妄烬看起来深邃。 可其实都一样,踩上去了它们都想吞噬他们。 沈清弦信不过顾见深,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妄烬真有埋伏也问题不大,真能桎梏了他,也挺新奇。 他一脚踏上妄烬,手腕却被握住了。 沈清弦微怔,转头看向顾见深。 顾见深的食指在唇边比了下道:“尊主且稍等片刻。” 他话音落,一抹朝霞般的红芒扬起,仿佛给深黑夜空挂上了耀眼赤日,夺目的光彩绚丽璀璨,构成了盛大的极光美景。 沈清弦并未被这光芒所惑,他看到了那深红之中的金色。 龙吟声震天而来,半空的金龙眸子似海深沉,张扬的龙爪凶悍,姿态强势。 此等神兽,当真是吓破人胆。 不过沈清弦面色丝毫未变,只是清淡的眸子亮了亮。 他喜欢这个颜色。 明亮的……诸如金色和艳红,都是他很心仪的。 顾见深道:“虽未能游尽星海,但可以走遍妄烬。” 他略微用力,带着沈清弦跃上金龙。 这嚣张跋扈的金龙对顾见深很是温顺,还出咕噜噜的讨好声。 顾见深没理它,他一直盯着沈清弦。 沈清弦碰了下金龙的金色龙鳞。 顾见深问他:“喜欢吗?” 沈清弦道:“非常漂亮。” 顾见深道:“可惜龙不入星海。” 沈清弦道:“甚是遗憾。” 顾见深说得意味深长:“尊主可以常来妄烬。” 沈清弦收回了手,笑得不置可否。 顾见深也没再多说,只扬了扬手,一方玉桌两个蒲团落在了龙背上。 “尊主,请。” 沈清弦坐下道:“有劳陛下费心了。” 顾见深道:“没事。” 玉桌上有艳红美酒和橙黄色的果子,特别惹眼。 沈清弦也没客气,他捏起一枚果子,细细地看着它面上的光华流转。 顾见深道:“心域的特产,橙华果。” 其实这果子并不怎么好吃,就是好看,特别亮,像一个个的小太阳。 显然这很戳沈清弦,他看着它们,眼睛完全挪不开。 顾见深嘴角带着笑意,并未多说。 金龙的度很快而且稳,坐在龙背上就好像在平地上,没有丝毫颠簸和坎坷。 顾见深善谈,三言两语介绍了妄烬的特色,沈清弦也没太在意,他盯着那几个“小太阳”呢。 这次是真走遍了,金龙绕着妄烬飞了一圈。 再度回到原点,沈清弦才意识到自己错估了玉简对同游两字的理解。 看来游是游遍的缩写。 两边都游了,结果任务没完成。 再邀请顾见深去一趟星海?还要走遍? 沈清弦有点儿开不了口。 不过开不了口也得开,总不能下次再约,也太古怪了。 沈清弦组织下语言道:“陛下的诚意让在下汗颜,不如我们重游星海?这次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顿住。 两人齐齐转头,向着论道之地看去。 顾见深道:“看来我们得先回去一趟。” 沈清弦很无奈。 论道大殿上,天道众人和心域弟子打起来了! 原因? 醒酒的两票人找不到自家老大了呗! ( 6.第六章 第六章 论道大殿上的场景也是非常壮观了! 放到普通修士眼中,估计得吓得腿软脚软目瞪口呆。 毕竟是天道六派和心域大将之战,规模抵得上世界大战了。 尤其六派掌门都整装待:神兵利器、灵兽异宝……一股脑掏出来阵仗相当惊人。 心域一看:好啊,你们果然是来打架的,家底子都带上了! 天道一想:我家尊主受的委屈,现在就从你们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刹那间,两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都是怒火冲冲,拼命想弄死对方的架势。 这看起来挺儿戏的,其实嘛,战争这东西,起因都挺扯淡的。 正热闹着呢…… 轰地一声! 大殿也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站住了,就像被定格了一般,不管前一刻是什么样的,反正这一刻都动不了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到了站在殿外的两个人。 白衣胜雪,深红映天,两个人站在那儿,诠释了最极致的强大。 “闹什么?”沈清弦声音很轻但却响在了天道诸人心间。 “不像话。”顾见深低沉的声音笼罩在心域众人的脑海中。 训完门徒,两位大佬又看向彼此,异口同声:“见笑了。” 天道和心域:“!!!” 沈清弦扬手,方才被顾见深毁掉的大殿瞬间恢复原貌,就连打得破破烂烂,受伤的众人也都恢复如初,完美得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生过。 顾见深红眸渐深:“尊主的法术实在精妙。” 沈清弦谦虚道:“雕虫小技。” 可是“小”,数十座城池都能恢复如初,现在不过恢复一个大殿,真是“小技”。 顾见深打了个响指,被定住的人都能动了。 他俩一回来,弟子(属下)们都老实了。 他们也不是真老实,就是被吓到了,一个个怂得心脏直颤颤。 虽然整天骂沈白莲,但必须得承认的是,这沈白莲强……太他妈的强了,这回复术谁见谁知道,完全不像凡世该有的术法。 天道诸人也是心有戚戚,自家尊主有多强,他们都心里有数,可这魔帝施的定身术,尊主竟然没能解开…… 这世间竟有尊主解不开的术!因为对沈清弦的盲目崇拜也让他们体会到了顾见深的强大和可怕。 沈清弦还惦记着同游的事,搞定了徒孙徒徒孙后他看向顾见深:“刚想起星海还有一处妙地,可否再邀陛下同游?” 顾见深那是相当配合。 两人一起离开,店里的吃瓜群众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有木有人来解释一下! 曾子良深沉地传音道:“跟上!尊主是要借机手刃狂徒!” 借同游之说,把人骗到星海上,就有大把机会来一决胜负! 心域的聪明人乱鹰也在传音:“不好!沈白莲肯定有阴谋,我们快快跟上!” 乌泱泱一堆酒鬼就这样脑洞大开地跟了出来。 其实他们还不如醉着,出来后除了被闪瞎眼外真没别的事可干了。 这次同游星海,沈清弦非常有诚意,他捏了个诀,清啸鸟鸣自天边传来,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白鹤缓缓落地。 白色羽翼恍若冬日初雪,骄阳落下,掀起雪色涟漪。 一路狂奔而来的弟子们都傻眼了。 这是尊主仙驾! 那卑劣魔修怎配乘坐尊主的座驾! 叶湛等人又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更让人窒息的还在后头…… 沈清弦竟对顾见深伸出手:“陛下,来。” 雪白袍袖,修长手指,每根手指头都好看得如同温软美玉。 顾见深看了一会儿才握住他,比想象中还要细滑,沁凉的温度却莫名让人胸腔一热。 沈清弦…… 天道第一人,第一美人。 顾见深敛眸,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红芒。 沈清弦带着顾见深上了仙鹤。 其实他是故意握住顾见深的手,主要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仔细想想,游星海和游妄烬的差别不只是游遍。 在游妄烬的时候顾见深曾握过他的手腕,为了将他带上金龙。 为防止失误,沈清弦也握住了顾见深…… 还真被他料中了,没等游遍星海,玉简上的“其三,与顾见深同游妄烬星海。”已经变成了淡灰色。 完成了! 看来条件不是游遍,而是牵手。 嗯,垃圾玉简。 玉简好委屈,可是说不出。 虽然完成了任务,可沈清弦已经把人邀请到座驾上了,不游遍星海也不太好…… 于是沈清弦简单招待了一下顾见深。 顾见深善谈,两人倒也不无聊,有说有笑地走了一圈,回来后可以收集一地下巴了。 天道诸人:没、没打起来? 心域诸人:没、没陷阱? 天道&心域:还真是同游星海?还……还牵了下手? 不……不存在的……一定是他们还醉在黄粱梦中! 此次论道就这样圆满结束,大家很平静地各自离开。 沈清弦很满意,四个任务完成俩,天梯上多了两块砖,虽然距离竣工还有极遥远的一条路,但只要有希望那就不用急。 耐性这东西,活得久了都有。 沈清弦看了看第四行字…… 这个其实很好办,只要他敛了对顾见深的杀心,那就完成了,天梯又多了一块砖。 不过他敛不了,还是非常认真的想杀了他。 现在任务与顾见深有关所以不能动他,可等任务换了方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除掉他。 心域魔帝做下的那些事,死几百次也不嫌多。 不过挺可惜的……红色的眼睛,失了生机就没那么漂亮了。 转念沈清弦又释然了,顾见深死了,那头金龙就可以易主。 那么金灿灿的一条龙,他偷偷养起来也是可以的。 他刚想完这一茬,才现玉简在“瑟瑟抖”。 说瑟瑟抖也是比喻,只是光芒闪得像一个见着猛兽的可怜小虫。 沈清弦面上圣洁纯净,心里却是另一幅景象:果然还是在同饮共醉上下点儿功夫吧。 比如灌醉他,趁他不备…… 玉简闪烁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弹出了几行字。 “其五,赞赏顾见深的眼睛。” “补充:不得少于三句话。” “其六,向顾见深讨要金龙。” “补充:可做共同财产。” 沈清弦:“……” 玉简的光芒越来越淡,快要熄灭前又闪出一行字:“其七,五日内前往月落秘境。” ( 7.第七章 第七章 赞美顾见深的眼睛?讨要金龙? 人死了也可以赞美吧…… 他正在想着,玉简拼尽最后一口老血,吐出一行字。 “补充:必须活着!” 沈清弦很遗憾。 这两个任务沈清弦暂时不想做,刚分开又凑上去夸人眼睛要人金龙,神经病的风范太足,他做不来。 最后这个任务……五日内前往月落秘境?可以先办了。 不过月落秘境是哪个秘境? 也别怪沈清弦不知道,毕竟是修真的世界,放眼整个大6,秘境多如狗,小世界比比皆是,不是特别知名的,沈清弦这种大佬哪里会记得。 沈清弦倒也可以用神识扫一圈来确定方位,不过有些兴师动众,而且修为过低的人被扫到对精神上是有一定损伤的。 涟华尊主可是仁爱之人。 沈清弦叫来了曾子良。 老曾猛地被传唤,紧张得同手同脚,差点儿没让自己的弟子架着走路! 越是临近万秀山,曾子良越紧张。 他不是叶湛那个一根筋,也不是程静那不问世事的,他在六个人是涉世最深也野心最大的。 心里有鬼,自然怕得就多了些。 万秀山一如其名,山烟饶竹、青花欲燃,美得不似人间之地。 可怜曾子良没有丁点儿赏看的心思。 阶梯终到头,老曾已经汗湿了后背。 殿外,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对他行礼:“曾掌门,请。” 以曾子良的修为,自然是一眼看透这孩子的真身,乃是一株刚化形不久的小桃花。 放到外面,这小小桃花妖,曾子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这是在万秀山,是在乾听殿,是涟华尊主的随侍! 曾子良特别规矩地对小童行了礼:“有劳。” 宿雨正是最单纯的年纪,还觉得这掌门宽厚有礼,完全没想太多。 “快快来吧,大人正在等着您。”宿雨声音乖巧动听。 曾子良倒想套套话,但已经进了乾听殿,他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说多错多…… 他那些弯弯心思,沈清弦了解得很,不过只要没越界,他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多过问。 天道自诩正道,但其实离正这个字相差甚远。 万万年来都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再“正”又能正到哪儿去? 曾子良终于见到了沈清弦。 氤氲茶香中,月白色身影是天道的代名词。 曾子良俯身行礼,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沈清弦道:“过来。” 曾子良低着头走过去,心中忐忑不安,实在不知此次尊主传他是为何事。 沈清弦点了下旁边的空地,一把灵犀木椅出现。 沈清弦:“坐。” 如此尊贵的椅子,曾子良哪里敢坐,他颤声道:“弟子不敢。”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曾子良腿一软,啪嗒就坐下了。 沈清弦面上不变,声音也很温和:“我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来了来了……曾子良心脏砰砰砰,是不是自己黑千鹤门秘宝抢浸月宗资源的事被尊主知道了! 沈清弦懒得看他那些小心思,他开门见山道:“月落秘境,你可知道?” 月落秘境!! 曾子良跪下道:“尊主,弟子知错!” 沈清弦:“……” 曾子良吓得要死要活,万万没想到他只不过和心域的人接触过一次,尊主就知道了! 月落秘境的确不是什么大秘境,别说沈清弦,连曾子良这个级别的大佬都不甚在意。 与其说它是个秘境更该说是个丛林。 约莫百年前诞生,是一个和凡世相接的秘境,近来很多普通人都从那儿走向仙途,当然也有不少低阶修士去那儿闯荡修行。 这月落秘境因为规模太小,所以各方势力都没争抢,属于公共领域。 天道也好,心域也罢,底层修士都有可能前去冒险。 让曾子良吓破胆这事其实很不值一提,他一把年纪了还不忘开枝散叶,孩子生了一堆,最小的今年才十八岁,活生生的小少爷。 小少爷生在修真世家,自然是要修行的,但他爹是无方宗宗主,他去哪儿都是横着走…… 往日里嚣张惯了便不可一世,去了月落秘境也狂妄的很。 天道的修士顾忌他爹,所以躲着他走,但心域的修士可不管这些,他们使了个计,绑了这小少爷,还给无方宗送了封信。 曾子良还挺稀罕这小儿子的,一听出了事,当即让弟子去解救。 因为顾忌孩子安危,所以许了那些心域修士不少好处…… 哪成想这就让尊主大人知道了!尊主会不会以为他道心不正里通外敌啊!! 通没通外敌不提,这道心是相当不正了。难怪都是同龄人,叶湛还是青年之姿,曾子良却已入中年。 沈清弦拿起茶杯道:“繁育子嗣是好事,但如何教育却需谨慎。” 曾子良连声道:“谨遵圣意。”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喝茶。” 曾子良颤巍巍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 清灵之气涌入心扉,那些郁结燥闷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空灵的无上道意! 曾子良的容貌以肉眼可及的度恢复年轻,身体上的苦痛消弭,心灵也随之沉静…… 老曾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尊主!” 沈清弦摆了摆手。 曾子良经此洗礼,又能为天道鞠躬尽瘁数百年了。 在老曾感动得眼泪直流的时候,沈清弦又道:“我这有两个得道的小童,你且安排下,让他们去月落秘境行走一番。” 曾子良想起在殿外见到的桃花妖,立马应声道:“请尊主放心,此等小事,弟子定会安排妥当。” 沈清弦应了一声。 曾子良离开,沈清弦又把宿雨叫了过来。 宿雨正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见着沈清弦也不怕。 沈清弦温声道:“既以入道便该修行,明日你和另一位同伴去月落秘境走一遭吧。” 宿雨惊讶道:“大人,我可以离开万秀山吗?” 沈清弦道:“这是你的家,来去随你。” 宿雨高兴得眼睛直冒小星星。 沈清弦揉了揉他细软的,轻声道:“回去准备吧。” 第二天,宿雨大清早醒来,一路小跑地背着包包来到前殿。 说起来尊主说有人和他同行,不知是谁? 正这么想着,宿雨看到了站在殿前的小童。 “小童”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他。 宿雨完全呆住了! 好……好……好可爱! 乌黑长,雪白肌肤,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眉心一抹朱砂痣红得让人心颤…… 过了好半晌,宿雨才开口:“你……你……” “小童”声音柔和软糯:“我叫朝烟。”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这是尊主告诉过他的诗句! 宿雨高兴地问道:“你是柳枝化形吗?” 朝烟点头应道:“嗯。” 看来这就是与他同行的伙伴了!宿雨非常高兴! “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去向尊主道别吧。” “朝烟”道:“尊主出去了,说让我们直接下山便是。” 宿雨不疑有他,连连点头道:“也好。” 他拉着朝烟的手:“来,给尊主磕个头吧。” 虽然尊主不在,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宿雨人小但毕竟是生于万秀山上,道心极稳。 “朝烟”犹豫了一下…… 沈清弦怕自己这一跪,大殿会塌,万秀山会崩。 罢了,还是使个幻术吧。 宿雨开开心心地拉着小伙伴下山,浑然不知这小伙伴不仅不小还很大…… 就宿雨那年龄来说,沈清弦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化作朝烟下山也是沈清弦的一个猜测。 玉简上的任务是五日内前往月落秘境。这个任务看起来相当简单,以沈清弦个人来说,别说五日,一个来回也就眨眼功夫。 但这得付出代价,不是沈清弦付出,而是月落秘境。 那么小一个秘境,沈清弦本尊去了,估计直接爆炸,渣渣都不剩一个。 秘境的形成大多是有根据的,一般是自成屏障,护住一方才能滋生万千灵物。 而这屏障又有一定的限制,别说沈清弦,曾子良去了,这个屏障估计都会受不住。 灵气之间的互相吸引是不容忽视的,曾子良体内的灵气大于这个屏障,就会不断吸收它,最后这秘境将不复存在。 虽然是低等秘境,但对于后代成长却有极大的存在价值,所以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修士都不会进入这种秘境。 沈清弦却不得不去,而且他想得更多一些。 这个秘境不能毁,不提后人(毕竟大佬抬抬手就能给他们造好几个秘境),单单是这个玉简的后续任务,月落秘境就必须存在。 他不相信玉简只是让他去一趟,肯定还有其八其九其十…… 所以沈清弦压制了修为,化作一个小童,以最正常的途径进入秘境。 宿雨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像桃花妖倒像黄鹂鸟。 他俩还是很惹眼的,两个总角小童,都生得白白嫩嫩,任谁瞧见都会多看几眼。 宿雨年幼天真,到了秘境外头,看着一堆摆摊的,眼睛铮亮。 曾子良办事妥当,给他俩一人一个乾坤袋里,乾坤袋里的东西……啧啧……比整个月落秘境产出的宝贝都多…… 宿雨瞧见那糖人,开心道:“朝烟你要吃吗?” 沈清弦:“……” 宿雨以为他害羞:“尝尝嘛,没事的。”说着他就跑过去买了两串。 看着手上焦黄的东西,沈清弦面色复杂:嗯……几千年没吃过俗世的东西了吧? 宿雨咬了一口,瞬间眉开眼笑:“好甜。” 沈清弦咬了一口,眉心微皱。 好难吃…… 宿雨边吃边赞叹:“好好吃啊,太好吃了!” 沈清弦实在吃不下去,使了个术让它消失不见。 反正还没进秘境,用用法术也不妨碍。 他这么想着,却不妨这细微的波动让极远处的某人锁定了他。 宿雨杂七杂八地买了一堆东西才和沈清弦一起进了秘境,一进去沈清弦便查看了一下玉简。 本该变成灰色的“其七”竟然还亮着。 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月落秘境? 为什么任务没完成? ( 8.第八章 第八章 难道化作朝烟小童这玉简就认不出他了? 沈清弦原本就觉得这玉简脑子不好使,这会儿更嫌弃了。 只是他不想变回本来面目,不压制修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敢直视他;但压制了修为,再露出原先的模样,即便月落秘境不塌,他行事也会十分不方便。 早年他没成圣的时候,因为这事可没少开杀戒。 他站着不动,宿雨唤他:“朝烟,快来看!” 沈清弦敛了心思跟了上去,再等等,也许是有什么条件没达成,比如待在秘境中多长时间才算“进入”之类的。 宿雨现了一处漂亮的花丛,这花长得低矮,没有枝叶,像是大片铺在地上的白雪,吸纳着明亮的阳光,折射出澄净的光辉。 宿雨盯着它们道:“尊主大人肯定会喜欢!” 这样神圣纯净的“小雪花”,肯定能讨尊主欢喜。 沈清弦笑了笑,心里道:你尊主可不喜这披麻戴孝的颜色。 宿雨又遗憾道:“真想采一些回去送给尊主。” 沈清弦道:“我们还是要专心修行,才不负尊主厚望。” 宿雨立马打起精神:“对!朝烟比我懂事多了!” 大佬不想接受这句赞赏。 他们正欲走,那片“纯洁”的小雪花忽然暴起,一个锋利的爪子握紧了宿雨的脚踝。 宿雨惊呼,转头一看,小脸瞬间苍白如纸。 哪里还有什么小雪花?一头凶猛巨兽呲牙咧嘴地等着他们。 “快跑!”宿雨急声对沈清弦喊道,“朝烟,你快跑!” 这么个大家伙,怎么打得过!他已经被抓住了,不能再拖累朝烟。 沈清弦哪里会跑?他收拾这么个小东西……连手指都无需动。 但它对宿雨和朝烟两个小童来说实在是非常可怕了。 说来蹊跷…… 沈清弦挺纳闷的,这头凶兽瞧着也有二阶了,怎么会出现在秘境入口处? 他压了修为,感知也跟着降低,再加上这么个小虫,对他来说其实和真正的小雪花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没第一时间感觉到。 不过感觉到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朝烟感觉不到。 宿雨还以为朝烟是被吓得动弹不了! 他虽然被抓住了,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从乾坤袋中掏出法器,想给朝烟争取逃走的时间! 曾子良给的东西是极好的,可再好的神兵利器也需要主人驾驭。 宿雨如今虽灵力精纯,但实战经验为零,陡然面对这样的敌人,胜算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小家伙很聪明,知道声东击西,想的不是杀死凶兽,而是从他的爪下逃走。 他假作要砍掉爪子,等凶兽将他拉近后,他陡然拔剑,没有丁点儿犹豫地刺向凶兽的眼睛! 有勇有谋,资质非常不错了,只可惜还是天真了些。 眼睛的确是软肋,但这种凶兽大多没开智,受了伤后反而会疯暴走,挥出更加强悍的能力。 以目前宿雨和朝烟的本事,即便真挣脱了桎梏也跑不远。 宿雨从半空摔下来,小脸上泥巴,眼睛却全是求生欲:“跑!” 他拉着沈清弦的手足狂奔。 后面是嘶吼的凶兽,前头是狼狈奔跑的小童…… 这场景谁看到估计都会认定凶多吉少。 不过这也没到沈清弦出手的时候,既来了秘境,那宿雨也的确该好好历练一番。 虽然不出手,但也可以帮帮他,作为朝烟来帮他。 “这边。”沈清弦对宿雨说。 宿雨哪还有思考的时间,跟着沈清弦的指示向着左侧的丛林奔去。 丛林很深很大,跑起来也很费力,没多久宿雨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累得快要抬不动腿。 可是后头的凶兽却越跑越快,因为快要追上猎物而出“哧哧”的兴奋喘息声。 宿雨根本不敢回头,但他知道它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哧哧声、腥膻气还有越来越清晰可辨的巨掌落地的震地声…… 跑不动了……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宿雨透支了体力,现在彻底到了极限! 他面色惨白,额间全是汗,柔软的**地贴在面颊上,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朝、朝烟……”宿雨大喘着气对身边的小童说道,“你继续跑,别回头!” 朝烟紧握着他的手:“不行,我们要一起。” 宿雨道:“我……我能和它打,我……知道它的弱点了,你往前跑,去找人来帮忙,我可以的!” 说话声都喘成这样了,估计停下就是一个死字。 沈清弦看看他明亮的眼睛,心里一软:真是朵可爱的小桃花。 就在这关键时候,前头亮起了曙光。 沈清弦假装惊喜道:“有人!宿雨,前面有人!” 宿雨跟着看去,果真看到了绰绰人影。 “救命!”小桃花急声呼救,引起了前方修士的注意力。 前头有五六个人,足够打败这头三爪猛兽了! 宿雨本来都累极了,但现在又爆出惊人的力量,拉着沈清弦玩命狂奔。 这边动静不小,那几个修士也察觉到了,他们一看这架势,当即祭出法宝,一起攻击凶兽! 二阶凶兽对宿雨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眼前这几个修士来说却是历练的好物。 前头打得青光阵阵,后头沈清弦将宿雨安置在一颗大树后。 小桃花累得直喘气,这又惊又吓的,整个人都虚脱了。 沈清弦将水壶递给他。 宿雨大口喝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沈清弦对他说:“好些了吗?” 宿雨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明亮笑容:“嗯。” 沈清弦瞥了眼身后,低头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劫后余生?只怕是另一个深渊。 宿雨站起来的时候前头的战斗也结束了。 凶兽一声绝望嘶吼后轰然倒地,几个修士微喘着气,看起来还挺轻松。 宿雨很是钦佩道:“我也要变得这样厉害!” 沈清弦笑了笑。 宿雨迎上去道:“多谢各位前辈!” 他像模像样地鞠躬行礼,是真的感激这份救命之情。 那修士中的瘦高个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话更让宿雨感动不已! 瘦高个问宿雨:“你们二人师从何门?” 万秀山无门无派,宿雨也不是沈清弦的徒弟,所以他摇头道:“未曾拜入师门。” 那瘦高个眉毛一挑,殷切问道:“你俩可愿与我们同行?” 宿雨很惊讶:“我们可以吗?” 瘦高个道:“当然!同为顺天道者,理应互帮互助。” 宿雨转头看向沈清弦,惊喜道:“朝烟,我们……” 沈清弦微微一笑:“我听你的。” 宿雨开心地握紧了沈清弦的手。 那几个修士看到沈清弦后都怔了下,紧接着眸中贪婪更胜。 沈清弦假装没看见。 宿雨太单纯了,可惜在这个世界……单纯活不久。 收拾凶兽尸体的时候,双方互作介绍。 这几个修士来自不同的门派,是来到月落秘境后相互结识,一起行走。 那瘦高个叫王禹,很是健谈。 他知道得多,一套一套地说出来把宿雨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给哄得满眼都是钦佩。 还有个微胖的修士叫李隼,这家伙一直想接近沈清弦,沈清弦装作怕生的模样,一直跟在宿雨身后。 宿雨还对沈清弦说:“朝烟你别怕,王大哥和李大哥都是好人。” 沈清弦还是只挨着他。 宿雨很有大哥哥风范地说道:“朝烟怕生,王大哥李大哥你们别介意。” 李隼盯着沈清弦道:“不介意不介意,慢慢就熟了。” 一天的功夫,宿雨就把这几个救命恩人当好大哥了。 天黑后,好大哥的真正嘴脸显露出来。 他们应该是在晚餐里下了药,所以有恃无恐,但其实沈清弦早就把宿雨饭里的药给解了。 所以当王禹将宿雨绑起来的时候,宿雨睁开眼了。 王禹顿了下。 宿雨还在迷糊着:“王大哥?” 王禹不再装了,他嗤笑一声:“没想到还挺抗药,可惜晚了。” “放开我!”沈清弦故意大喊一声提醒了宿雨。 宿雨瞬间清醒,看到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他愣了愣后道:“你……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王禹笑道,“桃花妖、青柳妖……你们可值钱得很。” 宿雨睁大眼:“王……王大哥你在说什么?” 王禹在宿雨白嫩的脸颊上捏了一下道:“也就你们这些小妖才这么单纯。” 宿雨天真却不傻,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不懂的? 可是他不敢相信,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王禹一改白日的人模人样,笑得猥琐又下流:“你俩长得可真不错,等用药催熟了肯定更迷人。” 李隼阴森森的盯着沈清弦,沈清弦摆出一副害怕胆怯的模样。 “嘿,老王,”李隼问向同伴,“咱卖一个留一个呗。” 王禹一巴掌砸他头上:“老实点儿,这可都是钱!” 宿雨这时候彻底回神了,他看着吓得瑟瑟抖的朝烟,顿时心如刀割。 “你们……你们……” 明白过来的宿雨双眸通红,胸腔里翻滚着的是滔天怒火! 他这一天可真是是经历了太多变故。 先是被无暇的小花引诱,着了凶兽的道,紧接着又是生死拼搏,逃得快要断气了才终于活了下来,本以为遇上了救星,碰到了好人,结果一夜之间恩人变禽兽! 这一层层打击落下来,宿雨爆了。 毕竟是在万秀山上的得道的,潜力无穷。 他体内灵力翻涌,竟生生挣脱了绳索的捆绑。 王禹扬眉:“你这小子还有些本事!” 宿雨怒声道:“把他放了。” 王禹根本不惧他:“呵呵,小桃花,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他一鞭子抽向了宿雨。 宿雨虽灵力精纯雄厚,但到底没什么实战经验,完全是仗着一股子狠劲占了上风。 王禹不想伤了他,怕卖不上好价钱,所以节节败退,瞧着似乎被压制了。 这时候李隼一把掐住了沈清弦,扬声道:“你是不是想看他死?” 宿雨猛地停住,眼中全是辈分:“别伤他!” 王禹趁机上前,一鞭子捆住他:“那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宿雨睁大眼,眸子变成了艳丽的桃红色,里面全是不甘与懊悔。 沈清弦觉得差不多了。 他正要出手…… 忽然一阵狂风卷起,本就漆黑的夜在此刻竟染上了些许深红,冷寂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香甜气。 王禹和李隼等人都凝神戒备,四处张望:“谁……是……” 第三个字没说出来,他们的喉咙就被切开,鲜血喷涌而出,他们看向彼此的视线都是不可思议。 一片沾着血的红叶落下,一抹身影在幽冷寒风中降落。 他黑似墨,肤白如云,扬起的唇角多情却危险。 他弯腰,小心地将沈清弦抱起,低声问道:“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这声音缱绻曼妙,像情人在耳畔低语。 沈清弦抬头看向他…… 怎么变成蓝眼睛了? 好丑。 ( 9.第九章 第九章 来人自然是顾见深。 他虽敛了修为,但样貌未变……哦,变了,漂亮的眼睛变色了。 沈清弦对此很不满,想到自己还有个夸奖他眼睛的任务,顿时更不满。 赞赏他的眼睛,不少于三句话?呵呵,一个字都不想说。 宿雨经此一事已经谨慎多了,他一双艳色眼睛盯着顾见深,十分戒备:“你是谁?” 救命恩人也不一定是救命恩人,就像之前的王禹李隼等人! 顾见深微笑,明目张胆地扯谎:“公子好,我是来接少爷的。”说完他看了看怀中的白嫩小童。 宿雨微愣:“是来接朝烟的?” 沈清弦:“……”一句话就被套出名字了。 顾见深顺坡下路:“是的。” 宿雨看向沈清弦,水汪汪的桃花眼里一片茫然。 沈清弦不出声,就看身后的家伙要怎么瞎扯。 顾见深慢斯条理地解释道:“朝烟少爷是我族圣子,因体弱多病,所以送去万秀山疗养。” 宿雨被骗得一愣一愣的,他看向沈清弦,问道:“是吗?” 沈清弦到要看顾见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他点头应下:“是的。” 这下宿雨是丝毫怀疑都没有了。 他现在可能信不过外人,但对于朝烟是百分百信任的。 顾见深编故事编得挺来劲,只听他继续说道:“昨日尊主告知我族,圣子已下山历练,长老便安排我来沿途照顾少爷。” 宿雨已经彻底信了:“是这样啊……” 沈清弦想了下,觉得是这样也行,于是默许了。 顾见深低头看向怀中小童:“少爷,我是清深,您的仆人。” 心域的九渊帝尊是他的仆人? 可以,这世间也就沈清弦受得起了。 沈清弦笑了下,缓声道:“放我下来。” 尊主大人也入戏很快,已经颇有“圣子”风范了。 顾见深敛眉:“是。” 说着他松开手,将沈清弦放在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落脚。 宿雨终于反应过来,他走近沈清弦说道:“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万秀山上化形的呢!” 他生于万秀山,本是朵浑浑噩噩的小桃花,却因涟华尊主出关,万秀山灵气四溢而意外得道,可谓是幸运至极了。 沈清弦温声对他说道:“很抱歉,之前没和你说清楚。” 宿雨连忙摆手道:“没事啦,我也没问。” 沈清弦心道:你问了我也编不出这么个玩意。 宿雨还挺好奇的:“你们族都是青柳化形吗?”一族青柳,怕不是好大一颗柳树! 沈清弦看向顾见深,顾见深岔开话题道:“两位少爷,请移步慢聊。” 宿雨很不好意思道:“我叫宿雨,你叫我名字就行!” 顾见深道:“宿雨少爷,请。” 沈清弦轻笑了一下。 顾见深看向他。 沈清弦薄唇微张,无声道:陛下还有这嗜好? 顾见深什么也没说,只笑得缱绻多情。 沈清弦冷漠地别开眼。 顾见深还是红色双眸的时候,这一笑是芙蓉不及,现在嘛……吃藕。 顾见深带他们离开了这血腥之地,五个人都被顾见深的一片红叶诛杀,此刻鲜血渗地,腥气刺鼻。 宿雨倒是不怕,他不是人,对于一些人恐惧的事都没什么太大感触。 但在一堆尸体和血之间聊天显然很不妥当,所以换个地方也对。 走了一会儿后,顾见深问沈清弦:“少爷累吗?” 沈清弦已经大几千年没体会过累是什么滋味了。 不过宿雨已经有些累了,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太折腾了,又是战斗又是拼命逃跑又是颠覆三观,走了没多久便微微喘息。 沈清弦参照他的模样,也让自己面色微红,轻轻喘着。 谁知刚摆出这姿态,顾见深便伸手将他抱起:“还有一段路,我抱着您走吧。” 沈清弦:“……” 顾见深身高手长,抱沈清弦就像抱了个没重量的布娃娃。 宿雨看到沈清弦绯红的面颊,也道:“朝烟你别勉强,今天你受累了。” 沈清弦道:“我自己能行。” 顾见深压低声音道:“您身体不比宿雨少爷,还是不要强撑了。” 宿雨立马想起之前顾见深说的“体弱多病”,赶忙说道:“是我大意了!忘了你身体不好!” 接着宿雨又语重心长道:“这月落秘境危机四伏,你要积蓄体力,以防我们再遇劫难。” 沈清弦:“……”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少爷好好休息吧。” 沈清弦仰头看他,笑得很甜:“那就辛苦你了。” 顾见深怔了下。 下一瞬,沈清弦使出了千斤坠。 顾见深面色一变,差点儿没把怀中的“尊贵圣子”给扔出去。 沈清弦故意攥着他胸口的衣服,顾见深整个人都快被他给扯倒了。 宿雨察觉到了,略有些讶异地问道:“朝烟很重吗?” 小青柳生得白嫩纤细,瞧着就没什么重量,怎么这会儿感觉顾见深抱得很累? 顾见深笑道:“很轻。”也就像座小山一样轻。 要是在月落秘境外,别说小山了,尊主大人重若山海,帝尊大人也是抱得动的,毕竟修为摆在那儿。 可问题是想进这秘境又不让秘境崩塌,他就得压制修为,虽然保留了秘境能够承受的最高上限,但显然化成小青柳的沈清弦也是保留了最高上限。 因此他用的这个千斤坠,顾见深是真得硬着头皮承受。 沈清弦仰头看他:“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软软糯糯的声音,像个小恶魔。 顾见深抱得他更用力了一些:“没事,为少爷分忧是属下的职责。” 沈清弦埋在他胸口道:“辛苦你了。” 顾见深皮笑肉不笑:“不辛苦。” 这三个字刚说完,怀中的小青柳又重了三分。 走了半刻钟后,心地善良的小宿雨看到一处开阔空地便道:“这儿好,我们就在这儿歇歇吧!” 顾见深抱得胳膊都快断了。 沈清弦抬头看了看后小声道:“这儿好吗?” 宿雨道:“挺好的吧!平坦开阔,还有不少枯树枝,我们升起个火堆,还能……”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便故意皱了皱眉道:“会不会离得太近了些?” 宿雨看向他:“嗯?” 沈清弦道:“王禹他们肯定有同伙……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传信手段?万一……” 这担忧也有道理,他们走得不算快,才走出来这么短的距离,如果王禹的同伙现了王禹的死,肯定会到处搜寻。 先不提报仇的事,桃花妖和青柳妖能卖个好价钱这事就足够让他们见财起意了。 宿雨凝重道:“我们还是再走走吧!” 说完他担忧地看向顾见深:“清深大哥你还行吗?” 沈清弦忍着笑,也一脸担忧地看向他:“还行吗?要不我自己走吧。” 男人怎么可以被质疑“行不行”! 顾见深暧昧一笑,缓声道:“抱一夜都没事。” 沈清弦面上甜笑心里冷笑,顺便让千斤坠又重了一重。 顾见深:“……”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沈清弦道:“放我下来吧。” 顾见深全程保持完美风度,小心地将他放在了一处干净的岩石上。 宿雨也坐下,深吸口气道:“总算可以歇歇了。” 最该说这话的人其实是顾见深……然而帝尊大人是打死不会说的! 沈清弦就想看顾见深能装到什么时候…… 宿雨实在是累坏了,安顿下后没多久他便窝在睡袋里睡着了。 皎皎明月下,当世两位顶级大佬相视而望。 沈清弦先开口:“陛下好雅致,竟有空来这小小秘境游玩。” 顾见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尊主当真不知我为何而来?” 沈清弦微笑:“难道真是在寻一位圣子?” 顾见深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道:“有可能。” 沈清弦问他:“有可能?” 顾见深道:“我想,圣子便在那儿,既在那儿,我去寻一寻也是可以的。” 沈清弦笑了下,没再出声。 面对这种典型的心域思维,他半个字都不想多说,毕竟眼下的情况他还不适合与顾见深起冲突。 沈清弦道:“想必今日陛下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顾见深低笑道:“这样的累,多累都不累。” 沈清弦只当他是死要面子,并未当回事。 一夜无话,当然两人也一夜未眠。 沈清弦抽空看了下玉简,现那个进入秘境的任务已经变成了浅灰色。 完成了。 是停留的时间足了还是其他原因? 沈清弦眼角瞥了下顾见深,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他正思索着,积蓄了一点儿力量的玉简又开始作妖。 “其八,让顾见深抱抱你。” “补充:必须在月落秘境进行。” 山崩于面而从容不迫的涟华尊主:“……” 闪完这行字,玉简大约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索性熄了光芒,直接挺尸装死。 ( 10.第十章 第十章 这就很过分了。 抱了一天都没布任务,抱完了才布,这玉简是真的想死。 不过其实玉简相当冤枉……它之前被吓得过度透支,一点儿力量都没有,哪里还能布任务?刚好进入月落秘境的任务完成,它才能布下个任务。 归根到底还是沈清弦不该吓它…… 当然这话谁敢说?玉简反正是不敢说的,它乖巧挺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天微微亮,大家都醒了过来。 宿雨招呼沈清弦道:“朝烟,吃点儿东西吧!” 沈清弦一听吃东西,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 宿雨哄他道:“吃点儿嘛,不吃哪有力气?”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东西。 曾子良给他们准备的吃食都很不错,在外出行走的修士中算是上等了。 只不过再怎么上等在沈清弦眼里也是残羹冷饭。 且不提他不食俗物已久,即便是还吃的时候也未曾尝过这种东西。 可惜进了秘境,他没法随意将这些东西变走。无论是空间转移还是幻术都不是现阶段的修为可以施展的。 真要吃吗?沈清弦默不作声。 宿雨却觉得自己的小伙伴真是可爱,娇娇气气的还挑食,果然是个小少爷。 亏了沈清弦没开神识,要不小宿雨怕是要完。 就在这时,顾见深给他解围了:“少爷身子不好,不敢乱吃东西。” 原来身体孱弱的设定还可以这样用,沈清弦略满意。 宿雨立马道:“是这样吗?那……那朝烟该吃些什么?” 顾见深道:“属下这里早有准备。” 话音落,他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乾坤袋,相当金,闪瞎人般的金。 宿雨在心里吐槽:这品味,啧啧…… 沈清弦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双大眼睛矜持地瞥了三四眼。 顾见深变戏法般地从乾坤袋里拿东西。 一件两件三件四件…… 宿雨睁大眼,看的目瞪口呆。 深红色银线闪烁的地毯,橙黄玉色镶着明亮红宝石的桌椅……连餐具都是闪瞎人眼的金盘银筷…… 这画风,整个一b1ingb1ing! 沈清弦也看得双眸微睁,半天都没出声。 宿雨以为他和自己一样被这雷晕了,还打圆场道:“哈哈,挺……挺亮……” 除了这个形容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清深大哥是个好人,自己也不好去嫌弃人家的品味,只能勉为其难地夸一夸…… 顾见深很是优雅地伸手:“少爷,请。” 沈清弦没动。 宿雨以为他嫌弃,毕竟他们都在万秀山上待过,那钟灵毓秀的地方堪比人间仙境,哪里是这凡夫俗物可比?可怜清深大哥眼界太窄,以为这些就是最好的,想着要将最好的拿出来伺候圣子。 这么想着,宿雨便不忍心让忠心护主的清深大哥难过,于是对沈清弦说:“朝烟,去坐……坐吧。”啊,说话都觉得眼睛疼。 沈清弦生硬地点点头。 宿雨见他这样,心里暖呼呼的,真是一双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互相爱护的好主仆。 玉简:少年,你怕不是瞎哦! 事实上沈清弦哪里是嫌弃?哪里是拒绝?哪里是不喜?他正在经受着巨大的考验,正在努力让自己别“杀人夺宝”。 入坐后,宿雨觉得眼睛更疼了。 这金灿灿红亮亮的桌子对面是个清风绕雾,淡薄如云的青柳少年。 巨大的反差让宿雨几乎睁不开眼! 撑住!宿雨告诉自己,朝烟都撑住了,他也要撑住!不能伤了清深大哥的心,不能让朝烟的努力前功尽弃! 且不提小桃花的疯狂脑补,咱来聚焦一下尊主大人。 沈清弦面色不变,但细心些就能看出,那双漆黑的眸子中藏着亮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顾见深薄唇微扬,继续从乾坤袋中拿东西。 餐具之后便是正餐。 顾见深准备充足,拿出的饭菜精致可口同时还带着刚出锅的温度,显然是乾坤袋中仍有乾坤。 一道道美食佳肴上桌,眼睛被辣得生疼的宿雨也不禁咽咽口水。 看起来好棒!闻味道都觉得好吃极了! 那是好吃……相当好吃了,毕竟是唯心宫的大厨亲自烹饪,走遍天道和心域也是独一份。 顾见深给沈清弦倒了红茶:“少爷,请慢用。” 非常细心周到了,哪怕是沈清弦,此刻也颇觉受用。 他吃不惯俗世之物,但桌子上摆的都是上好灵材,经由大师之手烹饪的佳肴,无论色香味皆是上上品,实在无可挑剔。 宿雨尝了一口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宿雨看向顾见深,小脸上全是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难怪沈清弦会挑食,吃过这样的美味哪里还吃得下他乾坤袋里的东西! 沈清弦吃了一块圆溜溜的金色小米球,宿雨看向他,满眼都是:好吃吧好吃吧是不是很好吃! 沈清弦淡淡道:“还行。” 宿雨:“!” 他也夹起一块小米球,放到嘴里后他觉得自己快升天了! 入口即化,化后醇香,唇齿间像盛开了无数繁花,娇艳之态灵动之姿,曼妙无双! “太好吃了!”宿雨除了赞叹已经没法说其他的话。 他吃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向顾见深:“清深大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顾见深点头:“对。” 宿雨快要崇拜死他了。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眼角的意思是大概翻译过来就是四个字:厚颜无耻。 顾见深装作没看见,反正他说这是自己做的,他宫里的御厨也不敢说不是。 吃饱后,顾见深又道:“少爷请稍后,我收拾一下。” 宿雨连忙道:“我来帮你。” 顾见深道:“这点儿小事,不劳宿雨少爷费心。” 宿雨还想说点儿什么,沈清弦招呼他道:“没事,让他收拾吧,他做惯了。” 幸亏心域的人不在这,否则他们分分钟和沈清弦拼命。 他们尊贵的陛下,他们至高无上的帝尊,他们的毕生偶像,此刻竟然成了做惯杂物的仆人了?? 宿雨凑到沈清弦身边道:“情深大哥真是个好人。” 沈清弦不置可否。 杀人如麻,以血问道的心域魔尊是个好人? 小桃花这眼睛是真该好好治治了。 宿雨莫名抖了下,这瞬间,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尊主大人…… 顾见深收拾完后,大家就该启程继续“冒险”了。 宿雨兴奋道:“总觉得吃了饭后力气更足了。”他鼓了鼓小胳膊,觉得里面全是力量。 不是觉得,而是肯定足。 吃得都是稀世灵材,喝的全是琼脂玉酿,普通凡人尝一口就能悟道。也亏了小桃花是生于万秀山,得道于万灵之体,否则他还真消受不起那些珍贵灵食。 沈清弦还在琢磨着玉简上的任务。 顾见深见他没动,装作恭敬其实戏谑地问道:“少爷,需要属下帮忙吗?” 昨天他是设了套才抱起了这位尊贵的“小少爷”,今天想必是不可能碰到他了。 正这么想着,唇红齿白的小童扬了扬下巴道:“我累了。” 顾见深:“……” 沈清弦一脸淡定地伸了伸胳膊。 一旁看着的宿雨被萌了一脸:好好好可爱! 顾见深眼眸深了深,如天空般的蓝色里有了点儿焰火般的红色,他问他:“少爷想要属下抱着您吗?” 沈清弦十分坦诚:“嗯。” 谁知昨天累得胳膊都快断了也不肯放手的男人今天开始搞事了。 顾见深温声道:“您刚吃完饭,还是起来走一走吧。” 沈清弦道:“不要。” 顾见深唇边全是笑意:“少爷不要任性,属下是为您的身体着想。” 沈清弦眼睛眯起:“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顾见:“……” 沈清弦虽然矮了他大一截,但气势却足足的,他仰头,斥道:“仆人就该听从主人的命令,这还需要我教你吗?” 宿雨被吓了一跳,想上前打个圆场,顾见深却已经微微俯身,将人抱了起来,他的声音低低的,满是宠溺和纵容:“谨遵圣子所言。” 沈清弦冷哼一声,小小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 顾见深顿了下,沈清弦已经乖巧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我睡会儿。” 顾见深低头,看着他白嫩的脸蛋和纤长的睫毛,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个高高在上风华无双的男人。 他凑近他,几乎贴着他耳朵,用让人心颤的声音低语:“师叔,您是在勾引我吗?” (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顾见深饶有兴致地看着怀中的小童。 他没睁眼,长长的眼睫毛像蝉翼般微微颤了下,接着嫩色的唇微张,说出了秋风扫落叶般的两个字:“闭嘴。” 顾见深眼底笑意更深,声音越温柔多情:“如果是师叔的话,我可以的。”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了一整个顾见深。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 宿雨回头看他们:“怎么啦?” 沈清弦扬声道:“放我下来。” 顾见深问得戏谑:“少爷不累了?” 沈清弦略微用力便挣开了顾见深的怀抱,他大步向前,头都没回,自然也没回应他那句话。 宿雨落后了一步,凑到顾见深身边,小声问道:“朝烟怎么啦?” 顾见深扬唇:“是属下惹他不高兴了。” 宿雨好奇了:“清深大哥做什么了?” 顾见深盯着前头小小的身影,笑得意味不明:“没做什么。”只是多说了几句话。 宿雨好纳闷,不过他也分得清楚,朝烟没真生气,估计是在向清深大哥撒娇呢…… 哎呀……这么一想,小桃花又被萌一脸! 事实上,这俩都想太多了,尊主大人他只是完成了任务,借机走人。 至于顾见深的三言两语,他哪里会放到心上? 勾引?呵呵,换成红眼睛他还会考虑一下。 可以?这么丑,他可以他还不可以。 “别扭”一直持续到了正午,一上午沈清弦都没和顾见深说话,宿雨倒是两边跑两边嘀咕,不过越嘀咕他越现,人家主仆二人的事他这个外人插不上手呀! 月落秘境可不是太平之地,整个上午都无事生是因为顾见深灵力外放,寻常野兽不敢靠近。 但越往里走,危机越重。 在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正中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惊呼破空而来! 宿雨立马握住了短剑,凝神戒备。 沈清弦正看过去,顾见深便将他抱了起来。 沈清轩看向男人。 顾见深直视前方道:“少爷身子弱,还请多加小心。” 这设定可真好用。 宿雨也道:“朝烟你别上前!”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谨慎了许多。 眨眼间,伴随着刺鼻的血腥气,几个人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三男两女,都是修士打扮,瞧衣着还颇为精致,应该不是无依无靠的散修。 最前头的男人头散开,额间有鲜血汩汩留下,整个面色都因为失血过多而憔悴不堪,扶着他的是个纤瘦的女子,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到处都是血,也许是身边男人的也许是她自己的,总之她也面目慌张,全是恐惧。 另外的两男一女也是狼狈至极,女人的胳膊受了伤,男人胸前衣衫被撕毁,最后那人几乎是被拖着走路,原来是腿断了! 这五人的模样实在凄惨,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宿雨本性纯善,此刻已经心焦火燎:“你们怎么了?” “跑!”前头的男人嘶哑着嗓子喊道,“快跑啊!” 几乎在他喊完这句话时,宿雨便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小山般高的凶兽出现在他面前。 这巨兽极大极威武,眼睛如硕大银盘,獠牙像锋利长剑,四肢踏在地上是轰隆隆的震天巨响! 宿雨傻眼了,和他这头凶兽相比,他之前遇到的小雪花简直是个小可爱! 宿雨反应神经很快,他转身就跑:“朝烟,清深大哥!快跑!” 这绝对打不过,百分百打不过,不可能打得过! “啊!”一声惨叫响起,之前那断了腿的男人活生生被巨兽给吃了! 在他身边的男女被吓呆了,满脸都是恐惧,他们惊呼着:“不要……不要啊……” 那凶兽一掌拍下去,两人都成了肉泥。 场面异常血腥,烂肉夹杂着鲜血,伴随着让人作呕的噗呲声,全都成了一瘫未知物…… 宿雨看了个全程,小脸瞬间惨白,连唇瓣都趋向于透明。 顾见深垂眸看了下怀中的小童,轻声低语:“尊主可真残忍。”别人看不到,但顾见深看的一清二楚,那几个人虽然注定跑不掉,但也不至于现在就跑不动,是沈清弦使了绊子。 沈清弦面色平静:“罪有应得。” 顾见深笑了下:“这样好吗?那小桃花可是纯妖体。”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那陛下觉得该如何是好?” 顾见深道:“小心爱护,好好宠着。” 沈清弦盯着他:“活在温室?” “不好吗?” 沈清弦深黑色的眸子里依旧平静如古潭:“不好。” 顾见深薄唇微扬:“天道无情,师叔不愧为天道第一人。” 他俩交谈间,最前头的两个人也被凶兽追上,眼看着他们要命丧于此,宿雨咬牙掉头,一把拉住那女人,将她从兽口中拽了出来! 女子惊魂未定,吓得满脸都是泪,她哆嗦着道:“救我……救救我……” 宿雨那位置已经身在凶兽的攻击范围内了!小桃花也不跑了,他站定,抽出长剑,是要和凶兽殊死一搏。 凶兽却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执着地想要杀死那个女人。 宿雨紧张得额间全是汗水,但却没有退缩,他用着蛮力和笨拙的攻击技巧来保护那个浑身都是血的女人。 凶兽终于被他激怒,转头开始攻击他。 只是对峙的第一下,宿雨就感觉到了彼此间巨大的差距。 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无法逾越的鸿沟击溃了战斗的信心。 他愣了一下,凶兽的利爪已经近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一柄深蓝长剑横在他面前,宿雨睁大眼,看着以薄剑抵住万吨凶兽的男人。 “清……清深大哥……” 顾见深低声道:“退后。” 宿雨踉跄起身,向后跑了好大一段,他再回头时看到的是毕生难忘的景象。 凶兽很强,男人更强。 长剑飞舞,湛蓝光芒好似水中游龙。 原来战斗也可以如此美丽…… 并未花费太长时间,虽然这时间对于九渊帝尊来说已经长得可以当笑话讲了。 但毕竟限制了修为,稍微多用点儿时间也比较符合实情。 巨兽轰然倒地,宿雨也终于回过神来。 顾见深走近他问道:“宿雨少爷,还好吗?” 宿雨慢慢回神:“多……多谢清深大哥。” 顾见深微笑道:“是少爷的命令,您还是谢少爷吧。” 宿雨转头,看向身后的朝烟。 沈清弦极轻地眯了眯眼睛,瞪了顾见深一眼。 顾见深装作没看见。 宿雨轻吁口气,正要开口,那浑身是血的女人竟颤巍巍地站起来,向着来处奔去。 “你要去哪儿!”宿雨急忙起身,想拉住她。 那女人受了极重的伤,本该是一动都动不了的,但是她却像是被什么引诱着,精神驱动身体,蹒跚却兴奋地向着后方跑去。 宿雨追了上去:“别再跑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女人什么都听不到,她兴奋地呢喃着:“是我的,都是我的,那些都是我的了!” 她跑得很快,宿雨担心她,硬是跟了上去。 顾见深问沈清弦:“不拦着?” 沈清弦抬头看他:“帝尊竟如此妇人之仁?” 一直都涵养极好的帝尊大人嘴角抽了抽。 沈清弦抬脚向前,跟上去道:“收起那无聊的同情心,该面对的就只能面对。” 顾见深嘴角扬起,走在他身后问道:“尊主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心吗?” 沈清弦没看他:“听闻九渊帝尊以血入魔,屠戮万千生灵,尸可填海。” 顾见深面不改色道:“我对自己人却是极好的。” 沈清弦看向他:“宿雨是你的人?” 顾见深盯着他,忽然间,湛蓝眸子褪色,点点艳红升起,霸占了整个瞳孔之后,他低声漫语:“……你是。” (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沈清弦看呆了。 这么近的距离望进这双眼睛,仿佛站在万山之下:赤色夕阳将天边映红,如火枫叶将湖水照亮,身在其中,看尽斑斓壮丽。 顿了一下后,沈清弦问他:“有人夸过你的眼睛吗?” 顾见深眉尾略扬,旋即他薄唇微勾,戏谑反问:“有人会这样与我对视吗?” 的确……就像整个天道没人敢直视沈清弦,整个心域乃至整个天道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去看一眼顾见深。 他恶名在外,哪怕生得璀璨绮丽,也是用鲜血堆积的。 红色的眼睛,在天道是为不详,所以他才换了个颜色来月落秘境。 沈清弦伸手,碰到了他的眼角,轻声道:“很好看。” 顾见深愣了下。 沈清弦轻轻触碰着他微凉的皮肤,盯着他的眼睛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他说的很慢,孩子气的声音里没有往常的冷淡疏离,反而有一股柔软的甜,响在耳廓里,震动在心间。 顾见深的眸色陡然变深,就仿佛翻涌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地聚集在一起,创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火焰世界。 沈清弦弯唇,声音越柔软:“真想要……”这双眼睛。 他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了少年的惊骇声:“怎……怎么会这样?!” 沈清弦和顾见深同时回神。 顾见深改变了瞳色,沈清弦瞬间从缱绻美色中走出。 态度变化之快,反差之大,饶是九渊帝尊也深感错愕。 不过他心情很好,看着沈清弦冷淡的脸,他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模样:闪亮的眼睛,微红的面颊,轻颤的唇。 想到这人是天道唯一的涟华尊主,是他曾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骄师叔…… 顾见深只觉一股热气在胸腔里徘徊。 他越来越享受正在做的事了。 沈清弦走近宿雨,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幕。 眼前是个干燥温暖的巢穴,虽然笨拙,但却满是母亲对孩子的爱,精心雕琢,仔细保护,养育着嗷嗷待哺的幼崽。 可现在这巢穴却成了修罗地狱。 里面有五只稚嫩小兽,身长约两尺,绒毛软软的,爪子嫩嫩的,眼睛似乎都还没睁开。它们的母亲虽然是头凶悍猛兽,但这小兽却极其可爱,纯白的毛,柔软又无害。 可怕的是,此刻这些小兽全都被人开膛破肚,用最残忍的手段虐杀了。 血淋淋的巢穴,惨死的幼兽,不提看到这一幕的那位母亲是何等的震怒与心痛,只是稍微心存善念的人看到了也会心生不忍。 宿雨看懵了,那浑身是血的女人却大笑着扑过去,在死掉的小兽的身体里摸索着。 宿雨猛地回神:“你在做什么!” 女人兴奋地语不成调:“兽丹,五枚银钱兽丹!是我的,都是我的了!” 在她眼中,那些小兽似乎不是血肉,而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她没有丝毫怜悯地翻找,在摸到一个银灰色的珠子后她失态地放声大笑。 宿雨看着这一幕,慢慢地、慢慢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五个人为了这些兽丹残忍虐杀了那些可怜的幼崽,只是在最后关头被幼崽的母亲现了。看到孩子死得如此凄惨,哪个母亲也无法忍受,凶兽暴走了,疯狂追杀着这些凶残的刽子手。 这五人自然不是这头三阶凶兽的对手,他们被追得四处逃窜,然后遇到了沈清弦等人。 宿雨出手,为了救下他们,杀了那头凶兽…… 可事实上,他救的是杀人犯,杀得是一位痛失幼子的悲痛母亲。 这冲击对宿雨来说实在太巨大了,他站在原地,双目无神。 沈清弦也不需要做什么,那女人已是强弩之末,跑到这里已经燃尽了最后的生命之火。 她贪婪于这些兽丹,可事实上连拥有它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握紧那颗兽丹之后,她的身体也彻底软倒,一阵艰难的喘息后她仰面躺下,摔在自己制造的血腥地狱里。 至死,她都紧紧握着那枚兽丹。 宿雨呆了很久才出声道:“她死了……” 沈清弦沉默地看着他。 小桃花生在万秀山上,未经世事,此次月落秘境里走一遭,足以窥探到这世间的边边角角了。 “咕噜”一声,那女人的尸体僵直,紧握的兽丹滑落,掉进了一堆猩红烂肉中,出了让人头皮麻的噗呲声。 听到这声音,宿雨的神经彻底绷断了,他捂着头,满眼都是绝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出去,是他非要救这些罪大恶极之人,是他……害死了这头只想着保护幼子的可怜母亲! 干净的白纸上沾染了血色,让人心生遗憾,可也有着异样的美丽,毕竟生存不可能是一个颜色。 沈清弦走近,握住了他的手:“它叫银钱兽。”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如一阵轻风,柔软却没有情绪波动。 “银钱兽是三阶凶兽,喜食人肉。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们吃人时都是整个吞掉,连身上的一枚银钱都不会放过,因为吃多了金银宝贝,它们的兽丹被淬化得极其珍贵,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珍宝。” “听闻繁育期的银钱兽每日至少吃一人,孕期长达十个月,它能生下这些孩子,至少已经吃了三百多人。“ 听着沈清弦的话,宿雨的神态并未恢复,反而越慌乱。 顾见深道:“先离开这儿吧。” 沈清弦道:“嗯。” 听到这句话,宿雨却回神了,他面色依旧苍白,但失焦的瞳孔却慢慢聚拢了。 “等……等我一下。”宿雨沙哑着嗓门开口。 沈清弦点头道:“好。” 宿雨从乾坤袋里找出个宽柄长刀,笨拙地挖着土。 他埋了这些小兽,连带着那些稀世罕见的兽丹一起埋在地下。 最后他把那个女人和其他修士都埋葬了。 顾见深轻声对沈清弦说:“不提醒他吗?” 沈清弦不出声。 顾见深闷笑一声。 沈清弦斜他一眼:“心域修的不是随心所欲吗?” 宿雨此举也是随心的选择,虽然有莫大的后患在,但也是随心,顾见深又为什么要去干涉? 顾见深漫不经心道:“随心,随的是我的心。” 他若是想提醒宿雨那就提醒,这与宿雨的心情没有丝毫关系,所谓随心,是只随自己的心,若是听从了别人的心,那又何来随心? 沈清弦轻笑:“心域的道意果然别致。” 这形容词已经满是嘲讽味了,不过顾见深没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 将一切都安顿好,虽然宿雨很累,但是精神状态却好了许多。 “我们走吧。”他道。 一路无话,直直走到了天黑。 用过晚餐后各自休息,沈清弦抽空查看了一下玉简,现夸奖眼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沈清弦还有些纳闷,不是说夸奖不少于三句话吗? 之前被宿雨打断了,还以为任务完不成了,原来那半句“真想要……”也算夸奖? 果然是枚愚蠢的玉简。 (玉简瑟瑟抖中……) 说起来……顾见深眼睛变色的时候似乎还对他说了句话? 说了句什么来着? 沈清弦只顾着看眼睛去了,还真没留意,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话,没听到也就罢了。 玉简如今就是个怂货,一亮就害怕,一害怕就冒字,也不管沈清弦在想什么,察觉到他在盯着它,它就噗噜噜冒出来一行字。 “其九,天很冷,地很硬,请和顾见深一起睡!” 沈清弦默了默。 玉简已经麻溜“死”去。 尊主大人看了看天梯,决定忍下来,继续搬砖。 一起睡? 沈清弦转头看向顾见深:“你睡了吗?” 顾见深靠在树边,在他转头的时候已经看向他。 沈清弦窝在睡袋里,只露出一双大眼镜:“你冷吗?” 顾见深没听透这话中深意。 沈清弦软声道:“我有些冷。” 顾见深:“……” · (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顾见深害怕自己会错意,于是问道:“需要我帮你再生一堆火吗?” 眼下的情况下,柴火为分界线,宿雨在左边靠着树,沈清弦在右边,离着顾见深很近,所以两人小声说话也不必担心宿雨会听见。 沈清弦盯着他,开门见山道:“过来。” 如果不是一副稚嫩的小童模样,这俩字的威慑力会增加十倍百倍。 现在嘛…… 顾见深弯唇一笑,起身走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他声音恭敬,然而姿态却是居高临下,眼底也全是戏谑。 沈清弦懒得看他这副假模假样,直接拉开睡袋道:“陪我睡觉。” “装死”的玉简抖了抖,妈呀……这位耿直先生! 顾见深眼底笑意更深,他道:“少爷这么大了还怕一个人睡吗?” 沈清弦不出声,只这样安静地盯着他。 顾见深也没继续逗他,他顺着说道:“属下明白了。” 话音落,他睡到沈清弦旁边,将软嫩的少爷拥入怀中。 沈清弦似乎从未跟人一起睡过,得道前他是孤儿,被师父从草堆里捡了回去。 入了宗门,因为资质卓群,他被选进内门,衣食住行都是一等一的。 之后更不必提了,资源好、体质佳、悟性也是万里挑一,最重要的是心性强,虽然也遇到了无数挫折,但却走得一步比一步高,直至今日。 到了现在,别说是他的床榻了,连整个万秀山,都没人会轻易来打扰。 原来和人睡是这样的感觉,挺不错的,很热乎。 沈清弦闭上眼睛。 顾见深却不想就这样算了,他凑近他,热气拂在他秀气的耳朵尖上:“师叔,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清弦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张开的扇面,煞是好看。 顾见深含笑看他。 沈清弦看到他蓝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顾见深:“……” 说完,沈清弦就一脸嫌弃的闭眼,但却没松开攥着他衣服的手。 口嫌体正直? 顾见深闷笑一声,心里痒痒的。 他变了下瞳色,又说道:“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打扰师叔休息了。” 沈清弦闭着眼道:“待在这。” 顾见深道:“不好吧?” 沈清弦睁开眼,一下子跌进了光华流转的红色眸子中。 到嘴的话都没了,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顾见深盯着他,声音像施了幻术般迷人:“喜欢吗?” 这次还留有一口气的玉简帮主人回答: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了,喜欢到都在思考挖出这双眼睛能不能保存住它的美丽了! 好可怕qaq! 这时,略远的地方传来了宿雨的声音:“朝烟,你睡了吗?” 沈清弦猛地回神,他顿了下才扬声道:“没睡。” 宿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桃花迷茫了。 也难怪,成长的阵痛嘛,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候。 虽然沈清弦这辈子就教过三个徒弟,但他对于万秀山上的生灵都很照顾。 宿雨没了做桃花时的记忆,但沈清弦还记得:这小家伙是长得最红最艳的一朵。 冲着这点儿,沈清弦也愿意指点他一二。 他问他:“你觉得该怎么办?” 宿雨小声道:“不明白。” 今天生的事,很难分出是非对错。 修士虐杀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幼崽,只为了抢走兽丹。 凶兽震怒之下吃了这几个修士,为孩子报仇。 宿雨干涉了,顾见深为了救宿雨,杀了凶兽。 宿雨以为自己做错了,可沈清弦又告诉他,这凶兽吃了不知多少无辜人类。 刚刚入道,最难的一个问题莫过于对和错。 谁对谁错?谁善谁恶?怎样去分辨?分辨不出又该如何抉择? 宿雨茫然了。 沈清弦正想开口,顾见深竟然出声了:“你觉得对那就是对,你觉得错那就是错。“ 沈清弦瞪他一眼。 顾见深小声道:“妖族本来就适合待在心域,何必拘了他的性子。” 宿雨还是很崇拜顾见深的,听到他的话,他又问道:“可是我起初觉得自己对了,然后又觉得自己错了,接着又……” 顾见深又回他:“这也没错,心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一刻对那就是对,下一刻错那就是错,别桎梏了它,它就是你。” 这番话对宿雨还是很有冲击力的,他半晌都没出声。 沈清弦小声对顾见深道:“所以心域才会有那么多肆意妄为浪荡无法之徒。” 顾见深握住了他的腰:“像这样?” 沈清弦危险地眯起眼睛。 顾见深有恃无恐。 纵观全局的玉简觉得自己还不如昏过去来得爽快! 人家小桃花正在为人生真谛烦恼困扰,你俩却在一个被窝里卿卿我我,这样好吗,真的好吗! 宿雨毫无所觉,他认真想了会儿后拿定主意了:“清深大哥,明日你能教我修行之法吗?” 顾见深正要开口,沈清弦便扬声道:“我族的功法不适合你。” 不能让顾见深教小桃花,万秀山上的灵物怎能成了心域的傀儡。 顾见深也不好勉强,毕竟是自己写的剧本,还是顺着演下去:“虽然不能教你心法,但可以教你一些作战技巧。” 宿雨已经打起精神来:“有劳清深大哥了!” 他要变强,他想变强,变强了才能看到更多,才能拨开迷雾见明月! 宿雨解开心结才察觉到一些不太对的地方,他掉转头,穿过柴火堆看过去:“清深大哥你睡在哪儿?” 顾见深&沈清弦:“……” 小桃花努力睁大眼看过去,还是没看到顾见深的身影。 半晌,他又好奇道:“朝烟,你的睡袋好大啊……” 其实曾子良给他们准备的睡袋都很大,不过有自动收缩功能,宿雨和朝烟身量差不多,可此刻朝烟的睡袋比他大了一倍不止。 宿雨担忧道:“你的睡袋是不是坏了?会不会冷?要不要换个?”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睡袋紧裹着才暖和,空荡荡得那么大,肯定冷! 沈清弦可不想宿雨看到他这边的情况,他扬声道:“没事,我故意弄这么大的。” 宿雨诧异道:“不冷吗?” 顾见深满眼笑意地看着怀中的人,沈清弦硬着头皮道:“我热,所以弄大点儿凉快。” 宿雨非常震惊了:“原来你们青柳是热性体质……” 他都冷得卷紧被子只露眼睛了,朝烟竟然还觉得热! “那好吧……”宿雨说道,“你早点儿休息。” 沈清弦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宿雨的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两位大佬可睡不着。 顾见深小声问他:“少爷热吗?” 沈清弦道:“冷。” 顾见深:“那我抱您紧一些。”说着和他贴得更近了。 沈清弦:“……” 顾见深等着他投降,然而涟华尊主从来不知道投降是何物。 他施了个术,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个冰块。 比天还冷,比地还硬,在这寒风阵阵的小地方,抱着这么个大冰块,有多**只能问顾见深了。 沈清弦微笑:“还能抱得再紧一些吗?” 再紧……顾见深都要被冻伤了。 不过沈清弦能施术,顾见深也能,他把自己变得滚烫,像个烧红的烙铁一样烫。 两人一冰一热,紧紧抱在一起,冻死人又烫死人,要多过瘾有多过瘾。 沈清弦哪里会认输,他让自己的体温又降了降,誓要把顾见深给冻住。 顾见深便让自己体温热一热,决心将怀中的小冰块给融化。 一来二去,两人大汗淋漓。 热的?不不不,是累的。 那可是相当累,毕竟紧紧抱在一起大战一夜,能不累吗? 天亮后,宿雨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出来。 “咦……朝烟你没睡好吗?” 沈清弦:“……” 转眼宿雨又看到了顾见深:“啊,清深大哥你是为了守护我们,所以一夜未眠吗?” 顾见深:“……” 知道真相的玉简眼泪落下来:他俩在你身边干了一宿啊! (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昨晚的事实在有辱大佬风范,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岔开话题。 沈清弦道:“过来吃饭吧。” 宿雨也没怎么纠结,他心里惦记着修行的事,只想吃饱喝足快点儿干正事。 顾见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依旧是华丽丰盛美味。 宿雨心服口服,一边吃一边夸,只恨自己文化不高,会的词太少…… 沈清弦淡定多了,他正眼都没给顾见深一个。 为什么?累了一宿还没办成事,尊主大人不高兴。 不过他一直是这副模样,所以宿雨并未察觉异样,而顾见深入戏得很,乐意哄着他家“少爷”玩儿。 吃过早饭,宿雨眼巴巴地看着顾见深。 沈清弦便道:“既然都说好了,那你就教教宿雨吧。” 顾见深道:“是。” 沈清弦看看他那假恭敬的模样,嘴角微勾,又加了句:“修习武技是很辛苦的事,宿雨你可莫要懈怠。” 宿雨连忙道:“我不怕吃苦!一定会好好学的!” 沈清弦又嘱咐道:“清深的体力极好,你就不必客气了。” 他还是第一次叫“清深”这个名字,顾见深忍不住看了看他。 冷淡的小脸蛋,高高在上的了小模样,眼尾却有点儿狡黠,像只小白狐。 顾见深低下头,嘴角却扬的更高了些:心域的人都爱说涟华尊主是举世无双的一株白莲花,他却觉得他是头高傲的白狐,容貌倾城,睥睨一切,让人忍不住想征服。 宿雨哪成想顾见深昨晚累了一宿?只当沈清弦是在提醒他,他连忙道:“放心,我体力也非常好!” 一定要坚持住,小桃花想着,清深大哥不会累,他也不会累,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挖好坑后沈清弦心满意足地坐在一边喝茶。 顾见深如今的灵力透支了大半,基本是空空如也。 毕竟都压制了修为,无论是灵力储存上限还是吸收度都大打折扣,和平常的能进入月落秘境的“高手”并无二致。 两人昨晚较量一宿,沈清弦都累得只想坐着喝茶了,想必顾见深也是如此。 可怜少爷可以喝茶,仆人却得陪练。 尤其这小桃花还是个“小怪物”。 毕竟是万秀山上的灵物,资质高,体质极好,再加上昨天受的刺激和沈清弦今天的三言两语,宿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干劲那叫一个满! 沈清弦端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清深,宿雨是我的好友,你可要用心教。” 顾见深垂下眼帘,眸中全是侵略,但声音却异常恭顺:“属下明白。” 沈清弦轻笑一声,喝了一口杯中灵茶,只觉得风味绝佳。 一整天,宿雨都秉持了勤学苦练的基础原则,拼命求学。 他一个小桃花都不说累,心域的帝尊大人会说累?那是会娶不上媳妇儿的。 两人一刻都没停歇,折腾得尊主大人心神愉悦。 他们都这么累了,沈清弦还不忘指使顾见深,小桃花再怎么能干也有中场休息,这休息的空档,顾见深就来“伺候”小少爷了。 端茶倒水准备午餐…… 一整天忙下来,沈清弦拉住了顾见深的衣袖。 顾见深自始至终面色未变,还是从容不迫的优雅模样:“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清弦压低声音道:“陛下如此擅长伺候人,不如日后随我回万秀山吧。” 顾见深蓦地凑近他,在他耳边说道:“唯心宫是整块金红玉所建,尊主不想去看上一看?” 沈清弦眼睛一亮……金红玉啊。 顾见深又道:“来唯心宫,我保证能将尊主伺候得舒舒服服。” 这话说的轻佻又暧昧,沈清弦想到心域的随心所“欲”,顿时没了兴致,他推开他道:“消受不起。” 修行一整天,入夜后宿雨早早睡下,没多时便沉入梦乡。 这小家伙满脑子都是新学的剑术,梦里还在背口诀……一句一句的,让准备干正事的沈清弦一度以为他没睡着。 再三确认小桃花是真睡着之后,沈清弦又开始“搬砖”了。 是有新任务了? 不……一起睡的任务还没完成。 昨晚他和顾见深是躺在一起了,可惜都没睡,两人干得大汗淋漓,哪里睡得着? 可怜任务是很纯洁,就是一起睡,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好好休息那种睡,可没说让他们干一宿。 沈清弦白天一个劲得坑顾见深也是为了晚上的搬砖大业。 把这家伙折腾累了,进了被窝可不就闭眼既睡? 他一睡,他也可以睡,任务就完成了。 某种程度上,心域众人对于沈清弦的评价是很中肯的,涟华尊主十分担得起“黑心莲”这个形容词。 尤其是在对待“敌人”时,可以说是相当黑了。 沈清弦拉开被窝道:“来睡觉。” 美人邀约,看起来美滋滋,可其实美人不仅没长大还带刺,这就很一言难尽了。 顾见深没出声,就这样看着他。 “怎么?”沈清弦又用起了激将法:“陛下怕了?” 顾见深伸手将他拥入怀,低头看他:“怕什么?” 沈清弦被他抱得略有些不自在,顾见深又故意靠近他问道:“怕师叔太迷人了?” 沈清弦:“……” 顾见深眼底全是笑意,本就冶艳的红眸此刻像蓄满了阳光的红宝石,好看得惊人。 因为这双眼睛,沈清弦忽略了他言语中的挑衅,变得异常“乖巧”。 “睡觉。”沈清弦往他怀里缩了缩。 顾见深环住他,给了他一个舒适的位置。 沈清弦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似乎真的睡着了。 可事实上…… 顾见深问他:“师叔你为什么要来这月落秘境?” 沈清弦闭着眼反问他:“你又为什么要来?” 他俩都是脱于世外之人,这小小月落秘境就像个蚂蚁一样,实在没有丁点儿值得他们二人关注的地方。 可现在他们不仅来了,还刻意压制了修为,生怕毁了这个地方。 这月落秘境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他们都很清楚:没有。 所以,为什么? (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沈清弦当然是为了玉简上的任务。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天梯的确多了五块砖,这就由不得人质疑了。 大道如此,潜心修炼便是。 这也是天道一直以来的修行观念。 当然沈清弦不会把这些告诉顾见深。 顾见深如今一副千好万好的模样,那是因为奈何不了他,若是让他知道修复天梯与他有关,顾见深指不定得搞出什么幺蛾子。 沈清弦不会让自己的把柄落进顾见深手中。 顾见深心里的想法和他**不离十,当然嘴上是满满深情:“论道初见,魂牵梦萦,总盼着能与师叔再见一面,恰好察觉到您来了月落秘境,所以才跟了过来。” 理论上……顾见深的确比沈清弦晚来了一步,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 沈清弦见招拆招:“是宿雨想着下山历练,我闲来无事,索性四处走走,顺便看看如今修士的修行之道。” 顾见深又道:“原来如此。” 沈清弦客套道:“只是没想到此举竟叨扰了陛下。” 顾见深:“怎能如此说?能在与师叔见面,是见深大幸。” 沈清弦面上微微笑,心里呵呵呵。 看起来似乎彼此都回答了彼此的问题,看起来好像都理由充分有理有据,但其实……两人心有灵犀地琢磨着:沈清弦(顾见深)到底要干什么。 玉简振臂高呼:干你啊! ……好嘛,只敢在心里说说qaq! 继续聊下去也只是车轱辘的没营养废话,沈清弦不想再浪费一宿,他闭上眼道:“睡吧。” 顾见深看看他蝶翼似的睫毛,缓声道:“好。” 这次两人都没较真,没去争个谁先睡着谁后睡着…… 毕竟睡觉这事对他们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哪怕睡着了,神识也是醒的,只要有点儿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清醒,完全不必担心对方趁睡偷袭。 大约是沈清弦先睡着的,顾见深倒也没比他晚多少,毕竟被折腾了一整天,疲乏困倦来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皎皎月光,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美好得像一幅画,足以让小虫停止低鸣,夜风停止呼啸,树叶停止簌簌……因为舍不得惊醒他们。 第二天,顾见深一动,沈清弦便睁开了眼。 顾见深温声道:“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我去准备早餐。” 沈清弦本想说“好”,而且两人也该分开了,万一宿雨醒来,看到紧紧抱一起的两人,不知道会想什么…… 他先看了下玉简,正要松开的手又一下子抱紧了。 顾见深:“怎么了?” 任务没完成…… 哪里不对?一起睡了,难道顾见深一宿没睡? 不可能……他绝对是睡了的。 时间不够? 沈清弦脑袋转得极快,立马想出了数个可能,并且筛选出最可能的一个。 ——天还没亮。 沈清弦缩进了顾见深怀里,闷声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认真搬砖:“闭眼,你不睡我睡不着。” “!” 这……是在撒娇吗?顾见深被可爱了一脸。 他含笑拥住沈清弦,贴着他耳朵尖轻语:“嗯,都依你。” 这声音……用现代俗世的形容词就是……苏得能让人怀孕! 沈清弦小巧的耳朵颤了下,低声道:“睡觉!” 听起来有点儿害羞的意思。 顾见深心痒痒的,哪里舍得松开他,恨不得把人抱回唯心宫锁起来。 天亮后,玉简终于不作死了,那行一起睡的字变成了浅灰色。 沈清弦看着天梯上又多了一块砖,顿觉干劲十足,飞升之路指日可待! 说起来还有个讨要金龙的任务没完成,沈清弦想着该怎么把话题往这方面引上一引。 这时身边传来了宿雨的声音:“昨晚睡得真好。” 宿雨醒了! 沈清弦还和顾见深抱在一起! 可怜他们现在的修为都没法使出类似于瞬移之类的法术。 宿雨伸了个懒腰道:“朝烟,你还在睡吗?” 沈清弦:“……” 宿雨四下张望了一番:“清深大哥呢?” 沈清弦伸手捂住顾见深的嘴。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沈清弦用眼睛威胁他。 顾见深竟在他掌心吻了一下。 沈清弦:“……” 顾见深眼中笑意更深,沈清弦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宿雨已经走过来了,他边走便小声道:“你怎么又把睡袋弄得这么大?真的不会着凉吗?” 顾见深扬声道:“还真着凉了。”说着他对沈清弦眨了眨眼睛。 沈清弦竟然瞬间领会了…… 心有灵犀不敢说,反正一点通是有了。 沈清弦运转灵气,让自己的脸红了红,然后又咳嗽了一声。 宿雨快步走过来:“受寒了?” 他一走近,看到眼前的景象立马呆住了。 睡袋中,沈清弦睡在顾见深怀里,面色泛红,眸色水润,微微喘息的模样…… 小桃花:“!!!” 顾见深道:“他昨晚一直喊冷,我只好抱着他帮他取暖。” 取……取暖啊…… 宿雨半晌才找到声音:“我……我……去烧水。”受寒了喝点儿热水还是很管用的。 宿雨一走,沈清弦又踹了顾见深一脚:“出去。” 顾见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道:“师叔好薄情。” 沈清弦:“……”这浪子终于暴露本性了! 宿雨再回来的时候,顾见深已经在准备早餐了,沈清弦披了件长毛大衣坐在那儿,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宿雨把热水端给他,沈清弦只得继续装病,小声道:“谢了。” 宿雨道:“昨天我就让你不要把睡袋弄这么大,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 “……” 鬼祟祟的玉简:不要面子啦!我们涟华尊主不要面子啦!竟然让小桃花给训了! 沈清弦能说什么?只能把热水当成顾见深,喝他个一干二净。 之后一整天,宿雨认真修行,沈清弦好好养病,顾见深身兼数职,一边当老师一边当仆人一边还要当当“登徒子”。 用沈清弦的话就是……也不知道这家伙抽了什么风。 晚上睡觉时,顾见深问沈清弦:“少爷,需要我帮您取暖吗?” 沈清弦装病装得很累,他压低声音:“滚。” 顾见深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道:“还行,稳定下来了。” 沈清弦瞪他,顾见深的手在抽离的时候,竟然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 没错……是捏……真的捏……捏了天道第一人的脸蛋…… 刹那间,整个月落秘境都抖了抖! 宿雨吓得连忙爬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杀气好可怕,莫非有什么高阶凶兽出没? 不止宿雨,所有在月落秘境的修士都被吓了一跳,一个个祭出法器,凝神戒备。 好在下一瞬,这杀气收敛,月落秘境又恢复了平静。 沈清弦背过身,裹在睡袋里闷不吭声。 顾见深眼中嘴角全是笑意,心情好得不像话。 沈清弦怎么就忍下来了?玉简兄劳苦功高。 就在沈清弦杀心大胜时,玉简的“其四,不得对顾见深起杀心”越变越深,都开成深黑色了。 与此同时,玉简下冒出一行字:“补充:变成深黑将前功尽弃!” 天梯上那可怜兮兮的六块砖非常应景地晃了晃,一副你敢杀了顾见深我就掉下来死给你看的架势…… 沈清弦:“……”只能忍了! 因为沈清弦这一怒,月落秘境引起了无数大能的重视。 这冲天而起的磅礴灵气!这如山似海般的惊人杀意! 难道是有圣物出世?难道是有凶兽入圣? 一时间天道也好,心域也罢,一堆元老级别的人物召开会议,商谈这月落异象。 当然还不足以引起天道六派和唯心宫的重视。 毕竟叶湛曾子良……还有唯心宫的护法们都是当世的压阵大能,一点儿小事还不足以让他们上心。 幸亏他们没上心,否则月落秘境百分百原地爆炸。 不提曾子良等人,叶湛这个尊主吹肯定会现这灵气来自于自家尊主,那还不第一时间冲到月落秘境?以他那修为,月落秘境从此可以改名为月落废墟了。 三日后,宿雨走出了月落秘境,顾见深和沈清弦自然也陪着。 小桃花学习能力极强,顾见深能教的都教了,之后就需要修行一门合适的心法了。 沈清弦正想问一下小桃花日后的打算,他的玉简又闪了闪。 “其十,与顾见深拜入同一宗门。” “其十一,与顾见深共居一室。” (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拜入同一宗门? 沈清弦越觉得玉简是智障。 他和顾见深师出同门,论辈分顾见深还得喊他一声师叔,本来就是一个宗门,哪里还需再拜入同一宗门? 玉简还没断气,它赶紧又冒出一行字:“补充:过去不算,只看现在!” 沈清弦:“……” 玉简生怕大佬不明白,赶紧再冒一行:“拜入同一宗门,住进同一间宿舍,做……” 一句话没说完,玉简没气了。 愚蠢…… 沈清弦很不解,大道怎么会指派这么个笨蛋来协助他修复天梯。 算了,看在天梯的份上,不计较了。 拜入宗门不难,全天下这么多宗门,他想去哪儿谁都拦不住,问题是如何能和顾见深拜入同一宗门。 这家伙是心域的帝尊,会愿意拜入天道的宗门? 出了月落秘境,外头有不少宗门在招募弟子。 这也是勇闯月落秘境的一大好处,这个秘境的出口只有一个,只要能从这里走出来说明是横跨了整个秘境,说明是有一定实力和机缘的。 一些小的宗门为了吸收优秀弟子,纷纷在此处常年驻扎门人,期望能收获到出众的人才。 出去前,沈清弦问宿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宿雨道:“我想继续修行!” 沈清弦道:“你回一趟万秀山,尊主自会帮你安排。” 宿雨摇摇头道:“尊主大人既让我下山便是希望我自行历练,没点儿成绩我怎好意思回去见他老人家。” 沈清弦又道:“那你可以去见一见曾子良。” 宿雨连忙道:“不妥当,曾大人肯定会给我最好的修行环境和资源,但这不行的……” 在月落秘境待的这几天,宿雨切实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 不是资质不是资源而是阅历。 修真之路漫漫,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触碰大道的。 沈清弦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宿雨又问他:“朝烟,你打算和清深大哥回族里吗?” 是了……顾见深给他俩加的人设是他们同为青柳一族,他是来接圣子回去的。 不等顾见深开口,沈清弦先一步说道:“我不回去。” 宿雨眨了眨眼睛:“怎么?” 沈清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族里我只会被当成圣子,长老们肯定会把最好的给我,就像你说的,修行之路没那么简单,活在安逸的环境里哪怕修为高了,日后也难有大成。” 宿雨看了看顾见深,很担忧:“可是……” 沈清弦也看向顾见深,他仰着头,紧绷着小脸,可水色的眸子里却有浅浅的希求:“清深,我们不回去好吗?” 不提顾见深,宿雨都心猛颤了下:天呐,好……好可爱! 顾见深明显怔了下,接着他眼中似有涟漪散开,神态温柔恭敬,他俯身,行了个礼道:“谨遵圣意。” 沈清弦心里呵呵,面上却满是信赖:“谢谢你,清深大哥。” 这称呼一出,顾见深湛蓝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殷红。 不过他正垂着,所以并未暴露。 沈清弦被自己雷了外酥里嫩,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宿雨是最高兴的,太好了,他们还能在一起! 他们一出月落秘境,便有一瞧着仙风道骨,其实还没筑基的修士走上前:“天武峰广纳门徒,不知三位可有兴趣前来一看?” 宿雨正好奇呢,那头又有一曼妙女子迎来,开口便是:“小道友资质卓绝,我们森罗苑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那仙风道骨的道士立马垮下脸来:“小道友切莫被邪人所惑,那森罗苑是心域魔修!” 女子也当仁不让:“我心域修行求的是问心无愧,哪是你们这些伪道学能明白的!” 道士也是一点就炸:“问心无愧?杀人如麻,肆意纵欲,荒唐不堪也敢称无愧?” 女子理直气壮:“杀该杀之人,行心之所向,何愧之有?” 别说招募弟子了,这俩已经先吵翻天了。 宿雨满头黑线地绕过去,还吐槽了一句:“好幼稚。” 沈清弦和顾见深同时体会到何为会心一击。 咳咳……也不是,门徒争吵是门徒的事,他俩和气得很,都抱在一起睡过两宿呢。 至于第一夜那堪称幼稚祖师爷的冰火两重天,两位大佬都选择性遗忘了。 宿雨还是很有想法的,卖力吆喝的一般是收不到人的小门小派,正规成系统的门派都是等着人去拜访。 比如眼前的子午观,端庄大气,严肃内敛,更重要的是,后头排队报名的人极长,看不到末尾在哪儿。 宿雨眼睛一亮道:“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沈清弦眉毛跳了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子午观是叶湛掌管的门派。 他对这个徒孙还是很有印象的。 主要因为叶湛是实打实的尊主老残粉,每次见着沈清弦都异常激动。如今老了还好些,记得初任掌门的时候,沈清弦见了他一面,这家伙回去后躲在屋里七天七夜没出来。 叶湛的师尊赤阳子担心他,去踹他房门,结果看到这家伙哭得眼睛都肿了。 赤阳子:“你这搞什么?” 叶湛哽咽道:“得见尊主,感激涕零!” 他师尊都想把这蠢货逐出师门了。 赤阳子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自己师尊也就是沈清弦听了,沈清弦就把这孩子给记住了。 好歹哭了七天七夜,就这么忘了太不好。 按照沈清弦的设想,他只想进一个没徒孙徒徒孙徒徒徒孙的门派,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省事不少。 可看看那两个吵成一团的幼稚鬼,沈清弦觉得还是别委屈自己了,好歹子午观瞧着还像回事些。 虽然队伍很长,但因为只是登记名字,所以进度很快,没多时就轮到了他们。 宿雨在前头,他还挺紧张的,站得笔直,大眼睛亮晶晶的。 坐着的那位修士问了他几个问题,略作统计便说道:“明日请到子午山下等待考核。” 宿雨赶紧应下。 沈清弦和顾见深也是如此,只不过那人多看了顾见深好几眼。 倒不是顾见深暴露了,而是他长得太惹眼,不只是这位修士,排队的时候就一堆人不停地偷瞄。 女的看也罢了,还有一堆男人看的目不转睛…… 离开的时候,沈清弦小声在他身边说道:“陛下姿颜绝丽,招人垂怜。” 话里话外都把他当女人形容,也算是涟华尊主的特权了。 顾见深反将他一军:“吃醋了?” 沈清弦:“……” 顾见深慢声细语道:“放心,见深眼中只有师叔一人。” 沈清弦浑身酥麻,当然是被雷的! 当夜,他们歇在了子午山下。 虽说明日考核,但也没什么可紧张的,这种入门的考核无非是看看资质。 宿雨那资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哪里会担心这种事?他俩还在说悄悄话。 顾见深问沈清弦:“尊主就不怕我毁了子午观?” 子午观是天道六门之一,可以说是肱骨之地,顾见深这个心域帝尊潜入这种地方,可以说是极具威胁了。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你毁得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当我不存在啊? 顾见深就喜欢他这模样,忍不住撩他道:“师叔在的地方,我自然舍不得毁掉。” 沈清弦:呵呵…… 忍住,一切都是为了搬砖。 一夜很快就过去,隔日他们齐齐来到子午山下。 考核的确不难,先爬山梯后承灵压再看灵田。 爬山梯像春游,三人有说有笑就完事了,虽然同行的倒下了三分之二。 承灵压像挠痒痒,还没感觉到什么就结束了,虽然这次连宿雨都面色苍白外加大汗淋漓,其他人更是腿软得快跪下了。 最后就是看灵田了。 其实这一套考核的真正目的只在最后一项。 灵田是天生资质,规模越大意味着灵力储存量越足,那修行起来也就事半功倍。 怎么判断灵田大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消耗。 爬天梯也好承灵压也罢,其实都是在消耗,如果这两项结束了还有剩余,那就说明资质尚可,可以入门。 但入门也还有内门、外门和记名弟子之分。 这个区别就要在最后一关判断了。 为了激励大家,修士们还把这些等级所享受的福利都一一列了出来。 比如内门弟子有自己的洞府,资源极多,还能得到长老的亲自教导,前途堪称无量,当然名额极少,数十年难有一位。 外门弟子相对差一些,可也是正经的子午观弟子,奋努力,以后也是有前程的。至于记名弟子嘛就跟仆人差不多了。 沈清弦不关注这些,他看到的只有关于住宿的那一点。 内门弟子——独居。 外门弟子——双人小屋。 记名弟子——通铺。 宿雨看的更仔细些,他说道:“估计我剩下的灵力也就能进外门了……” 说着他看向沈清弦道:“朝烟,如果我们都进了外门,刚好可以住一起!” 沈清弦:“!” 不……少年,你必须进内门! (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外门是双人小屋,刚好符合沈清弦的任务要求,只要他和顾见深一起进了外门,那就可以住一起,任务完成,皆大欢喜。 前提是没有小桃花捣乱。 如果小桃花也进了外门,那么他肯定会想和沈清弦住一起。 沈清弦也不好说一句:我想和我的仆人睡。 ——毕竟是仆人嘛,睡什么外门,就该睡门外。 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出现,沈清弦是一定要将宿雨送进内门的。 至于记名弟子?小桃花出自万秀山,怎么能当仆人?他们万秀山可没有给人当仆人的癖好。 想要将小桃花送入内门对沈清弦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别说是直接灌注灵力这种小事,扩撑灵田这种普通修士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沈清弦也可以轻易为之。 进不进内门,看的无非就是灵田大小。 他帮他扩一扩,小事一桩。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沈清弦还在哄着宿雨:“嗯,如果我们一起进了外门,那就住一起。” 宿雨开心得笑弯了眼睛。 顾见深看了看他们,眉毛扬了扬。 难道宿雨真的以为顾见深应该睡门外?不不不,小桃花是个好孩子,他很了解清深大哥的实力,认为以顾见深的灵田资质肯定有资格进内门的! 宿雨还在心里暗自决定:等清深大哥去了内门,他一定会代替他好好照顾小朝烟的! 多么好的孩子啊,可惜三人行必有电灯泡,他的期望只能落空了。 轮到宿雨去考核灵田了,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万一失误,不小心成了记名弟子,那就丢脸丢大了! 考核的修士嘱咐他道:“放开灵田,一定要拼尽全力!” 小桃花郑重点头:“好!” 现在还不急着帮他扩张灵田,沈清弦想的直接给他灌注灵力,让他先通过考核。 有点儿尴尬的是,因为离开俗世已久,沈清弦也不清楚怎样的成绩才算是可以进入内门修炼的天骄…… 他到时可以用神识扫一下面前的负责考核的修士,但这是在子午观下,只怕他稍微放出神识,下一秒叶湛就跪在他面前。 那还进什么外门?直接空降北殿,成为坐上上上宾。 哦,之后还会有些越传越不像话的流言,比如:涟华尊主修为尽失化作总角小童,打算入子午观重新修炼…… 这么一想,沈清弦就熄了惊动叶湛的念头。 试试吧,总之少点儿,给宿雨头丝的灵力应该够了。 宿雨的手放到测试灵力的水镜上时,沈清弦也精准无误地给了他一根“头丝”。 下一瞬,异像冲天,磅礴如山的灵力照亮苍穹! 沈清弦:“……” 顾见深:“……” 宿雨:“!!!” 现场剩余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好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 终于,负责考核的修士先回神,小老头蹭地站起,胡子都快翘上天了:“小……小道友!你……你……” 因为太兴奋,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旁边的修士相对镇定一些,但也是脸面通红,激动不已:“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赶紧通知福庆长老!赶紧……赶紧的……” 宿雨已经拿开了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小脸上一片迷茫…… 怎么个情况?他的灵气有这么足吗?不对啊! 沈清弦转头,盯着顾见深。 顾见深清清嗓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沈清弦头丝的灵力有这样的威力? 当然,咱们尊主的“头丝”是很厉害的,但还真没到这个地步。 主要是因为当沈清弦给宿雨灌注灵力时,顾见深也帮了根“头丝”。 不想让沈清弦和宿雨睡一起,更不想睡在门外的心域帝尊奇迹般地和自家师叔的脑回路撞一起了。 不能让小桃花在外门,那就去内门吧。 又因为不愿暴露自己心域身份的顾见深也没用神识,同样估摸着“头丝”的灵力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于是被两根头丝加持的宿雨爆了! 即便只是一根头丝,宿雨也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了,居然又翻了一倍,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那位负责纳新的长老来得很快,看到水镜上充盈到快要爆炸的灵力他满脸都是喜色。 沈清弦不得已,只能依此标准拓宽了宿雨的灵田,这长老握住宿雨的小手腕后,兴奋地差点儿没跳起来! “奇才奇才!听闻几千年前,赤阳圣人的灵田便有如此广阔!” 赤阳子是沈清弦的二徒弟,如今三圣之一,也是传说中的传说了。 沈清弦回忆了一下…… 好像赤阳子刚入门的时候的确灵力一般,比沐熏和夏停差远了。 原来他那样的灵力都已经是广阔了……早知道该再少点儿的…… 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因为叶湛师承赤阳圣人,所以整个子午观都对掌门师尊盲目崇拜,各种神奇传说都往他“老人家”头上套,就好比叶湛盲目崇拜师尊的师尊沈清弦一样,这大概就是“隔辈亲”…… 因为这些盲目崇拜,事实如何早就无人知晓。 宿雨全程懵逼脸,在这位长老要带他走时,他才回过神来:“请稍等一下,我先去和朋友说一声。” 长老生怕他改投他门,自然是千依万许。 宿雨喊道:“朝烟……” 沈清弦由衷地笑道:“去吧,反正我们在同一个宗门中。” 宿雨张张嘴,很多话涌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沈清弦还是很喜欢小桃花的,他温声道:“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的期望。” 他隐去了尊主二字,但宿雨听得明白,他小脸一下子明亮起来,整个人也精神:“嗯!一定!我们一起加油!” 沈清弦微笑,眼眸柔软。 顾见深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 宿雨一走,沈清弦便冷下脸来,他瞪了顾见深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顾见深小声道:“我是不愿和师叔分开。” 沈清弦:“呵呵。” 顾见深特别喜欢他这小眼神,他凑近他问道:“那师叔又是为什么?” 他给了宿雨头丝是想将他送进内门,自己才可以和沈清弦独处,那沈清弦呢? 他又为什么不惜“作弊”也要把小桃花送进内门? 沈清弦:“……”还不是为了搬砖! 当然不能说,沈清弦看向顾见深,反问道:“你觉得呢?” 顾见深眼角唇角全是笑意:“我觉得师叔也不愿与我分开。” 沈清弦道:“想太多。” 扔下这三个字,沈清弦去进行考核了。 进外门的标准有很多,沈清弦可以轻易拿捏,他不担心顾见深会去哪儿,这家伙来子午观就是为了他,想必也不会去其他地方。 果不其然,两人同时进入外门,巧的是,连考核成绩都一模一样。 当然是顾见深故意的…… 缘分什么的,对心域来说就是人注定。 进入外门就算是拜入统一宗门,其九应该完成了。 不过同居一处还没达成,沈清弦也没去查看玉简。 本以为同时进入外门,又是相熟的,肯定能顺利进入同一个小屋,结果这子午观还有抽签的规矩。 管事是这样说的:“既拜入子午观,那大家今后都是同门师兄!不要拘束于同谁居住,随缘而定。” 随缘个鬼,其实吧……之所以会抽签是因为子午观外门的住宿条件参差不齐。 有的地方灵气充盈,有的地方枯竭,有的地方是结实石屋,还有的地方是漏水的茅草屋…… 如果让弟子自己去挑选,只怕会打起来,索性抽签,若是运气不好那也怨不得谁。 沈清弦眼眸一沉,想去找叶湛聊聊了。 有这么穷吗?就不能规规矩矩地建一片舒适温馨的双人小屋吗? 正在和曾子良论道(吵架)的叶湛打了个打喷嚏…… 抽签也是可以作弊的,这个难不倒尊主大人,可问题是他在顾见深后面,顾见深先抽,得等他抽完了他才能抽。 那么问题来了。 顾见深看向沈清弦,轻声道:“看来很难和师叔住一起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沈清弦不想和他住一起,那就肯定住不到一起了。 可如果沈清弦想和他住一起,那…… 沈清弦:叶湛,你过来,我保证不打脸。 (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折腾半天,沈清弦哪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可看顾见深那嚣张模样,他又很不满。 顾见深还在那儿装:“少爷,我不在的话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沈清弦冷笑。 顾见深似乎是吃定了他,装着可怜,眼底却全是戏谑,就等着沈清弦“投怀送抱”。 眼看着轮到顾见深抽签了,负责的是位女修士,应该是外门的弟子,她本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很看不上这些新入门的。 可当顾见深站在她面前时,这女修士一下子呆住了。 顾见深对她笑了笑:“师姐好。” 三个字就把这女修士的魂给勾走了! 沈清弦面色更冷了。 顾见深抽完签,看了看数字后回头对沈清弦说:“六九。” 沈清弦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见深嘴角笑意更深,无声地对他说道:我等你。 等着吧! 下一个就是沈清弦,他走到签筒前,那女修士还满脸羞红,一副小鹿乱撞的思春模样。 就这定力还想修成大道?做梦。 女修士见顾见深临走前向沈清弦打了招呼,知道他们是结伴而来的,她对沈清弦殷勤得很:“小弟弟加油,抽个好的住处。” 这声“小弟弟”叫的沈清弦眉尾一扬。 女修士还在努力刷好感,企图给顾见深送份大礼。 同行的一般都想住在一起,六九号又是很不错的一处小院,能将他俩送一起,想必顾见深会感激她的! 想到这里,女修士心脏砰砰跳,越殷切了:“放心抽吧!” 这种抽签对于刚入门的弟子来说很难作弊,但这女修士好歹筑基了,稍微耍点儿花招还是不难的。 沈清弦刚把手伸进去,就察觉到有个签子往他手上贴。 女修士还对他眨了眨眼。 沈清弦累积的不爽彻底攀上顶点! 顾九渊这个招蜂引蝶的混蛋! 六九? 他偏不抽这个。 有了一口气的玉简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选了个“九六”! 他拿出签子的时候,女修士愣了愣…… 怎么回事?她都把签子放到他手上了,他怎么不抽? 可怜签子上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汉字,如果是阿拉伯数字的话,女修士还可以考虑强行翻过来,把九六念成六九。 沈清弦扬了扬手里的签子道:“九六。” 女修士偷偷瞄了下顾见深,满脸遗憾地记了下来:好感没刷起来……想哭。 沈清弦拿了门牌后转身走人。 顾见深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走近了后说道:“师叔这是何必?” 沈清弦一声不吭。 抽好签有管事带他们去各自的小院。 六九和九六一看就离得极远,他俩走得方向自然也不一样。 沈清弦全程都没看顾见深一眼,只听着管事的吩咐,径直去了自己的小院。 顾见深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玉简好急啊!天呐,大佬你不做任务了吗?不修天梯了吗?不搬砖了吗?怎么能这么任性呢!心好累,想挺尸! 沈清弦会放弃? 天真。 九六小院的位置相当偏僻,而且还极其简陋。 位置偏远,灵气稀薄,更糟心的是房子很小院子很小,还是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总结一下就是……尊主大人的手气差爆了,基本抽中了最低档次的双人小屋! 沈清弦抬脚迈进去,刚进屋他便眉心紧皱。 比想象中还要脏乱差。 屋子只有一间,集卧室、客厅、厨房、餐厅、浴室等于一体。 关键还是两人份的。 沈清弦当然可以施术让屋子大变样,可问题是他还有个室友。 正这么想着,外头就来人了。 一个小胖子晃悠悠地进来:“天呐,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沈清弦转头。 小胖子立马呆住:“好……好……” 沈清弦扬眉。 小胖子硬生生把“漂亮”给咽了回去。 沈清弦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朝烟。” 小胖子眼睛都挪不开了,他看着沈清弦,咽咽口道:“我叫朱子林,我今年十二岁,性取向男……” 沈清弦:“……”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胖子连忙改口:“我是说……难……难于上青天……” 尊主此时的眼神大概就是……关爱智障了。 朱子林胖脸绯红,看都不敢看他了。 沈清弦十分思念宿雨小桃花。 而此时此刻的朱子林已经半点儿都不嫌弃这小茅草屋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人生巅峰,再浪一浪就要坠崖身亡了! 珍惜……珍惜眼前……能和这样的美人同居,夫复何求啊! 小胖子脑补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清弦很愁,同样的小童,怎么胖子和桃花的差距这么大? 朱子林试图讨好沈清弦:“朝烟,你先挑床吧,反正……反正我睡你旁边。”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话给抖出来了。 沈清弦嘴角抽了抽。 朱子林又道:“你饿不?我这儿要很多好吃的,都给你,谁叫……谁叫你这么美。” 沈清弦:“……” 又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小胖子破罐子破摔了:“你别生气,我不会说谎,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尤其……尤其是遇上喜欢的人,对,我喜欢你。”说完,小胖子扭扭捏捏一脸娇羞。 沈清弦:“……” 能怎样?他这把年纪了还能和十二岁的小胖孩计较? 胃疼。 好在某人动作很快,在沈清弦忍无可忍时他来了。 沈清弦松了口气,真的是大大松了口气。 朱子林正在美滋滋的铺床,一边铺一边说:“床真小啊,要是……要是咱们拼一起就宽敞了。” 说着他又赶紧道:“我不是想和你睡一起,我只是……只是……想睡你。” 砰地一声,木门应声倒地。 小胖子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去:“谁啊!” 顾见深逆光站在门边,小胖子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周边的气氛都冷得瘆人,好像无数刀子抵在了肌肤上,再动一下他就要鲜血淋漓。 朱子林一动不敢动。 被这么强的杀气紧裹着,沈清弦却泰然自若,仿佛身处优雅娴静的花园之中。 顾见深看着他,半晌后薄唇微扬:“少爷怎能坐在这种肮脏龌龊之地。” 话音落他走近,单手将沈清弦抱了起来。 沈清弦也没拒绝,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动作大大地取悦了顾见深,他周身的气势收敛,茅草屋内的空气恢复正常。 小胖子能动了,他大喘着气,额头冒着冷汗:“吓死宝宝了,吓死了吓死了……” 说着他终于看清了顾见深,然后……呆住了! 比之前还呆还傻还二。 沈清弦别开眼,小胖子已经实力作死:“好……好好看啊!” 顾见深危险地眯起眼睛。 身处死亡边缘的小胖子浑然不觉,他摇摇头,满脸都是赞叹和欣赏:“天造地设,你们……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 顾见深:“……” 沈清弦:“……” 朱子林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他们,一脸地伤心与无奈:“我退出,我配不上你们,你们属于彼此,我是……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呜呜呜!” 说完,“失恋”的小胖子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戏这么多,少年你修个屁的仙啊,去写话本更有前途啊! 小胖子跑了,屋里的顾见深和沈清弦眼瞪眼。 顾见深默了默:“天道修士果然不凡。”这么脑残的心域还真没见到过。 沈清弦:“……”竟然无力反驳,心堵。 刚跑出去的小胖子又跑回来了,他对顾见深说:“我们换房间吧,我不拆散你们。” 顾见深过来就是想和他换房间的,为此他还准备了一堆好东西,并且把六九小屋收拾得特别好,生怕沈清弦的室友不和他换。 结果刚进来就听到这人想和沈清弦睡。 他震怒之下想用强的,结果……这胖子主动撤了,还说了那样动听的大实话。 帝尊决定留他一命。 小胖子跑掉,屋里的两个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声。 沈清弦先回神:“放我下来。”顾见深还抱着他呢。 顾见深道:“稍等。” 说着他扬了扬手,脏乱差的茅草屋瞬间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华丽宫殿。 沈清弦瞳孔猛地一缩。 顾见深小心将他放在了深红色镶着金色纹路的柔软贵妃榻上:“抱歉,是属下来晚了。” 沈清弦仰头看着他:“眼睛。” 顾见深:“嗯?” 沈清弦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过来:“……眼睛颜色。” 顾见深笑得满是纵容,湛蓝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光华流转的艳红。 沈清弦定定地看着,下一刻他站起来,身形慢慢拉长,稚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倾倒世人的风华绝代。 他直视顾见深,淡唇轻启:“真想看一看真正的唯心宫和你。” (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花弄影,月流辉,金珠红玉铺满阶……这大概就是沈清弦憧憬中的最美之地了。 更不要提那艳中有更艳,顾见深这一双红眸当真是戳中了涟华尊主的心。 顾见深看着眼前这云英化水般清丽绝俗的青年,弯唇轻笑:“不如现在就去。”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又走近他一些,两人对视,似乎近在咫尺:“唯心宫和我,都在等你。” 这话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有无数情意绕山而行,深邃又绵长。 沈清弦却从甜蜜中听出了利刃:“等我自投罗网?” 顾见深微顿,接着说道:“若能网住,三生有幸。” 沈清弦轻笑,转身坐回贵妃榻上,他撑着下巴,浅色眸子里空寂无波:“我要喝茶。” 顾见深偏爱他这副模样,他抬手,茶具落桌,热水入壶,浓郁茶香铺满房间。 沈清弦却道:“我想喝陛下亲手冲泡的心域红茶。” 顾见深看向他:“怎样算亲手?” 沈清弦道:“外头有空壶一个,柴火数堆,生火烧水,冲茶泡茶,陛下不会吗?” 顾见深仍旧微笑以对:“好。” 他出屋,屋子里沈清弦却眸色微沉,他不用出去也知道顾见深的确在用最原始最费力的方式亲自给他生火烧水。 别说堂堂心域帝尊,哪怕是这子午观上的一个管事都不会去做这些杂事。 顾见深到底为什么而来? 沈清弦看不明白。 之前数千年,他与顾见深都井水不犯河水,未曾见过一面。 怎么自妄烬星海论道之后,他就和他“形影不离”了? 他是因为修复天梯而不得不接近顾见深。 那顾见深呢? 这家伙口蜜腹剑,说的话半句都听不得。 情情爱爱的,到了他们这般修为境界,哪里还会去在意这种俗事? 更何况心域向来肆无忌惮,这顾见深生得如此惹眼,指不定如何放纵随心! 想到这,沈清弦脑中冒出个念头…… 莫非顾见深是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 这好像也挺符合心域的行事作风的。 不过……沈清弦沉下眸子,他可没兴趣陪着他玩闹。 顾见深认认真真地生火烧水,像个凡人一般亲自动手,辛苦忙碌。 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虽说干着如此粗鄙的活计,但顾见深生得太好,一举一动风流倜傥,若是让那些女修瞧见了,只怕又要心如擂鼓,犯傻行痴。 正忙碌着,忽然院门大开,小胖子一脸呆滞地站在门边。 顾见深抬头看他。 小胖子慢吞吞地说道:“我忘记拿行李了,天啊……天啊……烧火都这么帅!” 沈清弦:“……”很好,不止女修,连小胖都被勾得七荤八素。 顾见深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茅屋里早就大变样了,虽然沈清弦抬抬手就能让它恢复原貌,但顾见深不想委屈沈清弦在脏乱差的屋子里多待一息。 小胖连忙道:“你忙,我自己去就行!哎呀……哎呀……人家还想再看一看小朝烟。”意识到自己又说秃噜嘴了,小胖赶紧捂住嘴! 这下顾见深更加不会让他进屋了。 朱子林好委屈,可惜不敢说…… 顾见深进屋,沈清弦指了指角落里的小破包。 顾见深勾勾手指便拿到了小破包,他出门前说了句:“那胖子还想再看看你呢。” 沈清弦道:“我怕吓着他。”实话实说,别提小胖子,谁来看了都得吓跪。 顾见深却道:“不一定,他没准会好好歌颂一番,从此奋努力,踏上追寻你的修仙之路。” 沈清弦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在吃醋?” 顾见深:“……” 沈清弦莫名心情大好,可惜下一瞬顾见深就堵得他又不开心。 “是。”顾见深盯着他,“我心仪于你,自然见不得别人对你抱有这般心思。” 沈清弦:“……” 顾见深没停留,出屋去打小胖子了。 沈清弦半晌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外头的顾见深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给他烧水。 心域红茶不是最好的茶,和万秀山上的灵云茶相差甚远,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茶很对沈清弦胃口。 色泽明艳,香气浓郁,从灿灿澄玉茶壶中倾倒而出,仿佛天边的火烧云堕入凡间。 沈清弦看茶看得目不转睛,顾见深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谧的空气里竟有丝难以言说的契合。 安顿下来后,沈清弦静等着“同居”的任务完成,可惜三天过去,这玉简纹丝不动。 都住一起三天了还不算同居? 沈清弦蹙眉深思,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细节要求? 比如……晚上睡一起? 现在的情况是,木屋里两张床,沈清弦和顾见深一人一张…… 难道非得睡一张床才算同居一处? 有毛病! 三天后,门内有长老讲会,外门弟子都得前去听讲。 沈清弦还没完成任务所以不想被赶出去,他大清早起来准备前去中峰。 顾见深这几天特别安分,专心伺候他,无微不至。 比如此刻,沈清弦伸伸胳膊,他便给他穿上了外衣。 沈清弦侧目打量他:“心域诸人见到此景,只怕会将你拉下帝座。” 堂堂帝尊竟沦落到伺候他更衣,还当什么至尊? 顾见深问:“尊主觉得心域为什么是帝制?” 天道门派林立,哪怕沈清弦是公认的第一人,但他也从不干涉势力纷争,更无心一统天道。 但心域却是中规中矩的帝制,顾见深是九渊帝尊,掌控着整个心域,令心域所有修士俯称臣。 要知道心域和天道道义不同,一个是随心而行,一个是顺应天道。 按理说随心而行的心域诸子是最不可能承认帝制的一群人。 但顾见深做到了。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问他:“为什么?” 顾见深微笑:“……揍得他们心服口服。” 沈清弦:“……” 心域随心,心最无常,面对那群恣意不羁的家伙,绝对的力量就是最强的话语权。 顾见深总结了一下:“所以师叔不用担心,丢了帝位再打回来就是了。”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 顾见深问他:“怎么?” 沈清弦别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这才是顾见深吧,脱去假惺惺的优雅外壳,内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心域修士。 比谁都狂妄比谁都嚣张比谁都轻视天道。 有趣。 他越来越想看到“真正的”顾见深了。 长老讲会无非就是吹一番天道,再吹一番子午观,然后讲一些门内规矩和修行方式。 让沈清弦极其尴尬的是,所有新入门弟子都要对着万秀山的方向拜一拜。 毕竟子午观掌门是资深尊主吹,门下弟子当然也要将尊主奉为毕生偶像,好生跪拜…… 有小弟子还窃窃私语:“听闻尊主识海通天,对诚心跪拜的门内弟子多有庇护!” “我听我大哥说过!上一届一弟子没有跪拜尊主,之后在试炼任务中丢了性命!” “试炼任务不是最安全的吗?怎么会丢了性命?” “因为道心不诚啊!” 一群小少年顿时面露恐惧,拜得那叫一个颤颤巍巍…… 还有更胡扯的:“我还听说有次一弟子连跪三天,连磕九百九十九头,起来后竟从炼气直接筑基!” “真的吗!” “真的真的!” “可我做不到啊,连跪三天,九百九十九头,要磕死人的!” 顾见深含笑看向沈清弦,沈清弦板着小脸,很想把叶湛提溜过来,让他好生听听这些混账话! 拜完涟华尊主,入门仪式算是彻底完成了。 外门弟子是没有师尊教导的,他们的修行之道是去历练堂接取任务,当然这些任务都很简单。 比如给管事长老跑跑腿,再比如去灵植园后厨等地打杂,最危险的任务也不过是去狩猎些普通野兽,采些皮毛兽骨等。 沈清弦也像模像样地接了个任务,内容是:收集牛皮二十张。 牛皮…… 牛? 沈清弦并不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 毕竟连九阶凶兽尊主大人都懒得看一眼,太丑,拒看。 沈清弦没把这任务当回事,他还惦记着玉简上的任务。 同居…… 难不成他今晚真要和顾见深睡一张床?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一直装死的玉简终于露头了。 “其十一补充:请同吃同睡同行不间断持续七日。” 沈清弦:“……” 这就生气了?玉简瑟瑟抖地继续冒字: “其十二:点燃姻缘香。” “其十三:为顾见深宽衣解带。” “其十四:与顾见深体会一次男耕男织。” 死了死了死定了……玉简识相地自己熄火! 怂包玉简吓得要死,可其实沈清弦并未生气,他看着这几个任务,脑中那模糊的念想越清晰了。 难道……大道是想让他历一次情劫? (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最初的任务还不算什么,最近几个实在意图太明显。 又是抱又是睡又是同居…… 如今又出来了姻缘香和宽衣解带。 最后的男耕男织太辣眼睛,尊主大人不想看。 姻缘香是一种逗趣的小玩意,女修士们最爱买来玩。 只要把它点在屋里,邀请心仪的男人来玩,那燃起的香烟色会变。 具体什么颜色代表什么沈清弦不太清楚。 因为这个香的特殊性,一般情况下点起这个烟就等于间接表明心意了。 让他向顾见深表白吗? 嗯……沈清弦脑中闪过他宝石般的红色眼睛…… 可以的,如果非要经历情劫,顾见深是个好人选。 说来可能没人会信,沈清弦活了万年有余,可是却从未经历过任何一段感情。 他天资极高,年少成名,之后便得到了师父的衣钵传承。 大道尊的是无欲无求,克己自持。 沈清弦的心法第一条便是不得起情念。 这一条就困死了无数天道修士,但却难不倒沈清弦。 他无情无念,身处凡世却孑然一身,不为所动。 相比情念,真正为难了沈清弦一下的是他的癖好。 喜欢鲜艳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到了就想带回家。 没有成圣前,沈清弦最爱去的就是拍卖会,他修为高,法宝多,反正也用不到,索性拿到拍卖会去换“宝贝”。 当然这宝贝是他自己的宝贝,别人觉得毛用没有。 比如由无数红宝石拉丝织成的衣服,再比如俗世的闪亮亮大金砖,再再比如镶满宝石放到屋子里可以用来照明的巨大王冠…… 这些个玩意对修士来说就是垃圾,而且还长得太俗,看着都觉得辣眼睛。 偏偏沈清弦喜欢得很,拍卖会上所有人都在争着抢着要他那些弃之如敝履的法宝,他却紧紧盯着这些玩意…… 他财大气粗,谁能和他争?于是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开心得不得了。 那些年他的修为止步不前,迟迟无法成圣。 他师尊很纳闷,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资质万万年难见,按理说早该入圣了,怎么还没动静? 他出关一看,好家伙,自家清清冷冷谪仙一般的小徒弟正沉迷在大红大艳中无法自拔。 一气之下,师尊大人把沈清弦扔到了万秀山。 万秀山是灵气极度充盈的仙地,普通修士住在这里还好,沈清弦这个万灵之体一来,整座山的灵力标,凡世俗物根本无力承受。 沈清弦喜好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大俗之物,俗到一点儿灵气都没有,如果他把它们拿过来就等于毁了它们。 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尊主大人不收集有灵气的鲜艳宝贝? 还真不是沈清弦不想,而是没有…… 天道万万年来的审美都是这么的朴素,月白、湛蓝、靛青……总之绝对没有大红大艳的灵物。 沈清弦的师尊告诉他:“潜心修炼,大乘后一切欲念皆无所谓。” 这大大激励了沈清弦,他开始摒弃杂念,潜心修行。 时间一晃而过,师尊飞升,他也问鼎天道,可是却再也没了去欣赏花红柳绿的心性。 不是不喜欢,而是明白了克己自持。 如今他止步于天梯之前,接到的是修复天梯的任务。 细细察看这些任务不难现缘由。 情劫吗? 沈清弦不介意尝试。 顾见深和沈清弦接到的试炼任务是一样的,都是收集牛皮二十张。 他看着竹简上的字问他:“师叔见过牛吗?” 沈清弦看向他:“你见过?” 顾见深道:“听说牛是一种见到红色就会兴奋的动物。” 沈清弦顿了顿:“如此看来,倒是个很有眼光的生物。” 顾见深满目笑意。 沈清弦想起另一个眼光极好还长得很好的生物,他问顾见深:“你的那头金龙叫什么名字?” 顾见深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要它吗?” “嗯。”沈清弦此时还是少年模样,他仰头看他,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期待,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顾见深心微颤,声音里满是宠溺:“等师叔随我唯心宫,我就把它送你。” 沈清弦微微睁大眼:“真的吗?” 顾见深这个故意撩人的反而被撩得心一跳,他顿了下才道:“嗯。”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笑得特别好看:“我会去的。” 顾见深:“!” 沈清弦已经向前走去:“今天就不去做任务了,等明天再去收集牛皮吧。” 他径直向前走,顾见深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 前头的沈清弦唇瓣微扬,面上哪还有那天真烂漫的模样。 情劫嘛……不是一个人的事,要先把对手的情绪调动起来。 回到小院,在往屋里走的时候,沈清弦慢慢恢复成年人的姿态。 这是非常好看的画面,稚嫩可爱的小童一步步向前,墨如雾,纤影似云,眨眼间沉沦百年,似是看尽一生。 顾见深定定地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沈清弦转身看他:“站那干什么?” 顾见深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沈清弦见他进来便说道:“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见深:“尊主请说。” 沈清弦道:“我留在这子午观,并不是想看徒孙后辈的修行之路,而是另有他念。” 顾见深凝神听着:“怎么?” 沈清弦却又卖起关子了:“现在不可说,希望到时候陛下别恼怒。” 顾见深道:“无论师叔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沈清弦微笑:“杀了你也不生气?” 顾见深道:“师叔剑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又轻薄了,但沈清弦没生气,反而笑道:“牡丹花很漂亮。” 顾见深:“不及师叔千万分之一。” 沈清弦弯唇笑着,声音清凉:“陛下……我想喝茶。”因为尾音略扬,那凉中又带了□□人的甜意。 顾见深垂下眼帘,低声道:“好。” 入寝前,沈清弦坐在床边看着顾见深。 顾见深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沈清弦问他:“你的床宽敞吗?” 顾见深顿了下道:“还好。” 沈清弦道:“我的很窄。” 顾见深看着他道:“我这就给你换一张。” 沈清弦道:“不要幻术。” 顾见深笑道:“这房间窄小,不用幻术怕是放不下宽敞的床。” 沈清弦道:“看得破的幻术睡着不舒服。” 顾见深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他还没说完,沈清弦打断他:“拼一起。” 顾见深眉心一扬。 “不必那么折腾。”沈清弦盯着他,轻声说道:“两张床拼一起就宽敞了。” 顾见深的眸色陡然变深:“师叔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沈清弦反问他:“可以吗?” (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谁能说得出不可以? 反正顾见深拒绝不了。 他眸色变红,笑得意味深长:“荣幸至极。” 沈清弦起身道:“有劳了。” 顾见深抬抬手指就将两张床拼成一张。 虽然房间有限,拼在一起也不算太大,但顾见深很有心计,将床布置的相当美丽。 当然是尊主大人眼中的美丽。 华幔垂地,大红丝被,镶嵌其中的金线煜煜生辉。 沈清弦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 顾见深道:“师叔在俗世待过吗?” 沈清弦摇头道:“不曾。”他年幼时倒是在俗世待过,但时间短暂,几年光景仿佛眨眼,半点记忆都没留下。 顾见深压低声音说道:“俗世中,新婚当夜的两人是要睡在大红喜被上的。” 说这句话,顾见深本想逗逗沈清弦,暗示他们就像是一对新婚璧人。 哪成想沈清弦不仅吃下他的暗示,还直接说出来了:“原来如此,那我们睡上去岂不是那洞房花烛夜,被翻红浪时?” 顾见深心猛一跳。 不等他开口,沈清弦又弯唇笑道:“不过这床也太小了些,做不了婚床。”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态中看透他的心思。 但很可惜,沈清弦活了过万年,实在是让人看不穿。 眨眼间,沈清弦又变回了少年模样,他扯了扯顾见深的衣袖道:“我们早点歇息吧。” 他仰着头看他,眸色澄澈,真像个天真的少年,干净又美丽。 顾见深垂眸看他,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嗯。” 话音落,他将人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床上。 沈清弦又道:“帮我脱衣。” 顾见深瞳孔微缩,但他很快便敛去了情绪:“好。” 沈清弦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让顾见深伺候他。 顾见深为他解开外衣,又为他松开长。 丝散落,衬得他小脸越小巧精致。 他盯着顾见深,嫩色的唇微扬:“……靴子。” 话音落他略微抬高左腿,示意顾见深为他脱靴。 还是那句话,幸亏心域诸人不在,否则拼了老命也得跟沈清弦干上一架!该死的黑心莲!竟然这么侮辱我们的陛下! 可其实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陛下被撩得心痒难耐,做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脱下靴袜,顾见深看着如珠似玉般的圆润小趾,问道:“师叔冷吗?” 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多冷也不冷,多热也不热,问这一句实在可笑。 可沈清弦却回他:“冷。” 顾见深猛地抬头。 沈清弦道:“能过来帮我取暖吗?” 顾见深握住他的脚踝,将人整个抱入怀中。 沈清弦没有丁点儿拒绝,反倒是依偎在他怀中,异常乖顺。 顾见深凑近他,贴着他耳朵尖低声道:“师叔何不换回本体。” 眼下这少年的身体实在稚嫩,顾见深不可能做什么。 沈清弦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换回去?” 顾见深低声道:“更方便为你取暖。” 沈清弦却道:“这床太小了,换回去我们睡一起太挤。” 顾见深:“……” 沈清弦窝在他胸前,忍着笑意道:“身体小一些,你也抱得稳。” 顾见深扣在他腰上的手蓦地用力。 沈清弦软声道:“好了,睡吧。” 顾见深怎么睡得着? 把人撩出火了,撩人的却睡了…… 偏偏顾见深还奈何不了他,如果是别人的变身术他可以轻松解开,但沈清弦这个他执意想解开,估计子午观会化成灰。 不解的话,这么小个身体…… 他下不了手。 沈清弦心情特别好,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虽然尊主大人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欲擒故纵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情劫不是欲劫,做个爱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动情。 顾见深这种心域魔修,欲大于情,真让他轻易得手,反而适得其反。 慢慢来,才刚开始。 睡前他看了看玉简,果然宽衣解带的任务没这么容易完成,看来是要他亲自动手,估计还得脱光才行。 一夜好梦,嗯……是沈清弦一夜好梦。 第二天沈清弦神清气爽,吃过饭后他说道:“我们去收集牛皮吧。” 顾见深自然是依着他。 子午观像所有传统门派一样,也有个后山丛林。 刚入门的弟子若是接到了狩猎的任务,可以在外围寻找猎物,击杀然后收集。 像牛这种家畜级别的动物,基本在后山外围就可以找到。 本以为这种眼光极好的牛是个像金龙一样棒棒的生物,结果…… 沈清弦一脸嫌弃:“这就是牛?” 顾见深微笑:“对。” 沈清弦默了默,总算忍住了没把丑字说出来。 其实子午观的牛还挺萌的,毕竟沾了点儿灵气,还是散养的,一个个眼睛贼大,滴流圆,卖起萌来还真让人有点儿下不去手。 不过沈清弦和顾见深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正是刚纳新的日子,所以来做任务的弟子有不少,估计接到收集牛皮任务的也有很多。 这任务对两位大佬来说实在渺小到不值一提,但对于新入门的弟子来说,却不是易事。 先有些牛强壮有力,跑起来特别快,杀起来并不容易。 再者跑得慢的牛会卖萌,水汪汪的大眼镜一眨巴,再嗷呜呜叫两声,估计就有小弟子想放生了。 相比较其他人的手麻脚乱,顾见深这边动作麻利,十分迅。 沈清弦根本不用动手,顾见深丢根汗毛都搞定这事了。 有小弟子看不过去了,他们这边弄得浑身鲜血淋淋,累得气喘吁吁,结果人家连点儿灰尘都没沾到身上便搞定了一张牛皮,这得多气! 眼看着沈清弦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喝茶,他们便开始冷嘲热讽。 “有钱家的少爷还修什么行?老实在家享受便是。” “修行是要锤炼身体,磨砺意志,领着仆人做任务,真是儿戏!” 耳朵特别好使的尊主大人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当然听到也得当没听到,他总不好和这些小小小小小小小……辈计较。 不过沈清弦也不想欺负小辈,这的牛少人多,这样下去,他俩到是快完成任务了,但这些小弟子也未免太惨了些。 为了照顾后辈,沈清弦唤来顾见深:“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顾见深微笑:“行。” 可怜沈清弦体恤这帮小弟子,这些小弟子却不领情,他们窃窃私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去里面看看,最好是有去无回!” 沈清弦:“……” 顾见深温声道:“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说着他把沈清弦抱了起来。 很好,后头的窃窃私语又有其他料了:“天呐,都那么大了还让人抱着走,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少爷!” 沈清弦:“……” 顾见深闷笑出声。 沈清弦瞪他。 顾见深道:“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 沈清弦没说话,但双手却环上了他的脖颈。 顾见深盯着他洁白的额头,忍了很久才忍住没吻上去。 两人越走越偏,看位置应该已经走过安全区,进入到比较危险的地方了。 可惜全天下最危险的两个人就在这儿,所以再危险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不危险。 走着走着,沈清弦忽然道:“就这吧。” 顾见深道:“好。” 沈清弦又道:“放我下来。” 顾见深小心将他放在了一处干净的地方。 脚刚落地,沈清弦便恢复了成人的身体。 顾见深瞳孔微缩。 沈清弦转头看向旁侧,慢声道:“这灵泉瞧着不错。” 他视线的尾端是一处天然灵泉,泉水汩汩,灵气氤氲,是处妙地。 顾见深也看到了。 沈清弦已经径直走去。 穿过大片馥箩叶,灵泉在薄雾的笼罩下悠然自得。 顾见深跟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整个愣住,他如同被钉在原地般,半寸都挪不动。 背对着他的男子抬手,袖笼下滑,白皙的小臂如同最温软的上好美玉,他手指微动,解开了束的丝带,墨像瀑布般滑下,直垂臀际。 更让人血脉膨胀的是,他又解了衣带,莹白色衣衫像被朝烟晒化的浓雾,缓慢散去,释放了晶莹的露水和娇嫩的花瓣。 然而……身比水更软,人比花更美。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听到了擂鼓般的震动声。 从他胸腔传来,是心跳。 (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沈清弦走向灵泉,当那光洁优美的脚尖碰到水面时,掀起的涟漪仿佛震颤了整个丛林。 他走进水中,身体和灵泉水相接,墨色的铺洒来开,像星幕坠落,天地倒置。 顾见深忽然有一股冲动,他想将他抱起,因为这灵泉水洗不净他的身体反而是在玷污。 有什么资格触碰他?有什么资格环绕他?这些清缈无依的灵泉水有什么资格同他如此亲密? “陛下……”沈清弦靠在池边,浅笑看他,“一起吧。” 顾见深猛地回神,一双湛蓝眸子变成了完全的红色:鲜艳、明亮,带着不再掩饰的侵略欲。 沈清弦薄唇微扬,很喜欢他这模样。 ——果然这双红色的眼睛就该是嚣张跋扈的。 顾见深径直走向他,他虽然进到水中,但因为灵气附体,那些水根本靠不进他,所以连丁点儿衣衫都没沾湿。 沈清弦看着他。 下一瞬顾见深将他护在了灵气之中,把那些碍事的泉水全部扫开。 晶莹如雪的肌肤,如梦似幻的身体,这个人将完美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盯着他,沈清弦没有丁点儿不自在,反而勾唇笑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顾见深道:“它们没资格靠近你。” 沈清弦眼底全是笑意:“它们只是水。” 怎么会有连水的醋都吃的人。 顾见深道:“实在是师叔太迷人了。” 话音落,他欲吻上这动人的浅色唇瓣。 白皙的手指挡在了两人之间,沈清弦含笑看他。 顾见深扬眉:“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弦道:“我还想问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顾见深盯着他:“师叔百般诱惑,想的莫不是……” 沈清弦打断他:“我哪里诱惑你了?” 顾见深怔了怔。 沈清弦身体未动,但却释放了些许灵气,本来被赶走的灵泉水一拥而上,将两人完全包裹,弄湿了沈清弦的身体也打湿了顾见深的衣裳。 他慢慢说道:“我不过是喜爱这泉水,想来休息一番,怎么就成了诱惑你?” 从字面上来讲,沈清弦说的还真是一字不差。 人家也没怎样啊只不过是偶然看到灵泉水,想要泡一泡,泡灵泉总不好穿着衣服吧?所以就脱衣服,脱了衣服下了水,还好心邀请你一起来泡……真是字里行间都没有诱惑二字! 然而……行为举止全是诱惑。 连沈清弦此时扬唇轻笑的模样都勾得顾见深心痒。 沈清弦还故意用修长的指尖点了他一下:“陛下,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热?” 顾见深薄唇紧抿,定定地看着他。 沈清弦取笑他:“再热下去,这灵泉水怕要被烘干了。” 顾见深真想堵住这家伙的嘴,让他只能出细碎的呻|吟声。 可是不行…… 沈清弦。 天道第一人。 真用强,还真说不好谁强。 顾见深别开视线,平复下心情。 ——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还真是平生头一次,很新鲜,很有趣。 顾见深转身,几步走上岸。 他的衣服全湿了,紧紧贴在身体上,不显狼狈反而将性感的线条完全勾勒。 沈清弦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来试试吗?这灵泉水舒服得很。” 本以为顾见深打退堂鼓了,谁知他扬唇,低声道:“师叔邀请,怎敢不从?” 说完他勾了下衣带,将湿漉漉的外衣脱下。 沈清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顾见深却没看他,他慢条斯理地松开带,在丝散落的瞬间,红芒轻闪,刹那间殷红散落,如天边燃起的猩红火焰。 沈清弦眼睛陡然一亮。 红……好漂亮的红! 白肤红眸本就好看极了,再配上这冶丽红…… 沈清弦眼睛都忘了眨。 顾见深瞥了他一眼,继续把里衣脱下。 他肤色白,但是身材结实,不似沈清弦那般清冷淡薄,他更加强势性感,每一寸肌肉的存在都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行,积蓄的力量彰显了极致的性感。 这些其实都不至于让沈清弦挪不开视线。 真正让他瞳孔微缩的是那自肩膀游走至腰间的红色纹路。 以血入道,终受齐困。 这是禁忌的符号,是付出了极大代价,代表着穷凶极恶的标志。 可是却如此美丽。 沈清弦想看一看真正的顾见深,这会儿是真看到了七七八八。 比他想象中还要迷人。 顾见深走下去,灵泉水没过他的腿,他的腰,碰上了那鲜艳的禁制。 忽然间,沈清弦明白了那种心情。 想把灵泉水都赶走,不想让它们碰他的心情。 太漂亮了,完美的身体,完美的纹路,完美的红色。 顾见深仰靠在池边,声音懒洋洋的:“这灵泉果然不错。” 沈清弦:“……” 顾见深离他很远,一人占一边,很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沈清弦心痒痒的,他往他这边挪了挪。 顾见深装作没看见。 沈清弦来到他身边,伸手就想碰他的肩膀。 那儿是血印的起始,最亮最好看,泫然欲滴。 手指即将落下的瞬间,顾见深握住了他的手。 “师叔想做什么?” 沈清弦盯着他的身体道:“碰一下嘛。” 顾见深见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这个双标的家伙,碰他的时候不行,他碰他就行了,不给碰还要撒娇。 这么想着,顾见深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偏偏他还得装正经:“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沈清弦头都不抬:“误会什么?” 顾见深道:“误会师叔在勾引我。” 沈清弦:“……” 顾见深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道:“师叔……让我亲一下,我就给你碰。” 沈清弦猛地抬头,精准地捕捉到顾见深眼底的戏谑。 这个混蛋,竟然要挟他。 不碰了,谁稀罕! 沈清弦豁然起身,出了灵泉池。 他任务达成,也懒得去手动穿衣服了,直接施术变成少年模样。 小号沈清弦齐齐整整地站在岸边,扬着下巴道:“走了。” 前前后后,这态度堪称天差地别。 顾见深看向他:“不泡了?” 沈清弦努力想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穿好衣服,杀牛去。”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顾见深逗他:“师叔喜欢的话,就再多看会儿。”可惜只给看不给碰。 沈清弦转头:“不喜欢。” 神态没那么不舍的话,这话还能信两分。 顾见深道:“不喜欢就算了。”说着他也从水中走出。 本来嘛,施个术就能穿好衣服,可顾见深偏不,他拿起湿漉漉的衣裳,慢腾腾地挤着水:“衣服这么湿,怎么穿?” 沈清弦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再再看他一眼…… 顾见深还对他眨了下眼睛。 沈清弦当时就想来一句:亲亲亲,赶紧亲,亲完让我好生看看你的身体…… 不行! 不是亲不亲的事,而是妥协既输。 他怎么可能会输给心域的魔修? 沈清弦轻吁口气,心里滴着血地施了术,将顾见深的衣服弄干,并且帮他穿戴整齐。 顾见深还道:“真的不考虑一下?” 小少年娇嫩的声音冷若冰霜:“给我杀牛去!” 顾见深心情大好,他行了个礼,恭敬道:“遵命。” 沈清弦又被他肩膀处滑下的缕缕丝给勾得眼睛圆睁。 好在顾见深掩盖住了色,眼看着红色被黑色吞噬,沈清弦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体会到了被师尊从金银窝拎出来时的郁闷心情…… 两人统共收集了四十张牛皮,因为牛皮质量极佳,他们被评了大优,有资格在三个任务中挑选一个。 沈清弦之所以为会做这个任务,为的就是想刷出“耕织”的任务。 可惜运气不好,没刷到,他随手接了个去城里送信的任务,顾见深自然和他一样。 回小屋的时候,沈清弦查看了一下玉简。 其十三宽衣解带达成,新的任务冒了出来。 “其十五,与顾见深亲吻一次。” 玉简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布了这么“可怕”的任务,它竟然还没熄火。 沈清弦顿了顿,眼睛蓦地一亮。 进到屋里,他立马问顾见深:“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顾见深没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 沈清弦变回成人模样,靠近他后轻声道:“亲一下就让我碰嘛?” (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沈清弦的想法非常不错,反正为了搬砖早晚都得亲,不如现在亲了,还能顺点儿福利。 至于那妥协既输的理论……都是浮云,尊主大人只觉得自己赚到了! 可怜顾见深被他这出其不意的引诱给弄得心神剧颤。 沈清弦这次是真的勾引,明晃晃的,字里行间都是。 按理说就该按着他脑门,粗暴地吻上去,但帝尊大人不是一般人。 他盯着沈清弦,勾着唇角问他:“为什么又可以了?” 之前他提出来的时候,沈清弦一副被侵犯的模样,立马变回小童模样,还给他甩脸色,这会儿怎么又要了? 沈清弦道:“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挺划算。” 不痛不痒亲一下就能碰一碰旷古难遇的禁印,简直不要太值。 顾见深意味深长地来了句:“这样啊……” 沈清弦已经做好亲亲的准备了,他认真看他:“行吗?” 放眼整个大6,能在此时此刻把持住的都是神人! 老顾可以说是相当神了,他不仅强撑住了,还坐地起价:“我觉得不行。” 沈清弦万万没想到:“什么?” 顾见深套了他的原话:“仔细想想,我认为很不划算。” 沈清弦:“……” 顾见深一本正经地强词夺理:“亲是相互的,我亲你,你也亲我了,但你碰我却是单方面的。” 沈清弦睁大眼,漂亮的眼中写满了一句话:“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见深当没看见。 沈清弦气道:“我又没想亲你。” 顾见深还真敢说:“那就别亲了。” 沈清弦:“……”不亲怎么搬砖? 可这混蛋如此不讲理,沈清弦已经不想和他说话! 顾见深见火候差不多了,放下台阶道:“师叔,我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从辈分上讲,我是小辈,您年长于我,总不好欺负我不是?” 沈清弦心道:真欺负你,我现在就该揍得你动弹不得。 “你看这样好不好?”顾见深继续道:“亲……我们还是要亲的。”不亲也太亏了,他会后悔万万年。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再加个条件行吗?你看你碰我了,我也碰碰你行吗?” 沈清弦想都没想便说道:“我身上又没有那么漂亮的禁印。” 听到他这话,顾见深也是心情复杂,他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总觉得怎样都不对。 顾见深气他不走心,故意靠近他,贴在他耳朵尖上低声道:“……可你的身体已经是完美。” 沈清弦怔了下。 顾见深总算忍住了没含住这白皙可爱的小耳垂。 过了半晌,沈清弦说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顾见深笑道:“好。” 顾见深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只是亲一下怎么过瘾?怎么也得趁机多捞点儿福利。 沈清弦想的是玉简还没熄火,没准还能再布个任务,也许就是让顾见深碰他呢,如果真是,那岂不是一箭双雕?所以考虑一下是为了拖延时间。 玉简心好累,好想赶紧熄火! 晚饭的时候,他们小屋来了位小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去了内门的小桃花。 宿雨记挂着朝烟和清深大哥,在内门安顿下来便匆忙赶了过来,想看看他俩。 为了接待他,顾见深只得撤去华丽丽的装饰,还原了小木屋的本来模样。 宿雨很心疼了,一眼现了关键点:“你们只有一张床啊?” 其实是两张来着,拼在一起了…… 宿雨看向顾见深道:“清深大哥睡哪儿?难道你一直守在门外吗?” 小桃花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沈清弦是少爷,总不可能让少爷睡地上,只有一张床的情况下,顾见深肯定是没得睡了。 可其实他清深大哥不仅睡床上,还得抱着他家少爷呢。 毕竟他家少爷是个娇气包,不抱着睡不着…… 沈清弦道:“没事,青柳族喜好站睡,清深最爱站着睡了。” 宿雨惊讶道:“这样啊。” 顾见深只能微笑道:“对。” 宿雨还在义愤填膺:“不行,还是得去找管事说一下,明明是双人小院,为什么只给一张床,也太不公平了!” 沈清弦可不想让外人来看这“双人床”,他岔开话题道:“你在内门可还好?” 宿雨连忙道:“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掌门师尊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 沈清弦眉峰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宿雨又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曾前辈,他特意来了趟子午观,对我百般照顾。” 虽说当初想的是不惊动曾子良,但曾子良这圆滑世故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溜须拍马的好机会,自然是主动凑上来卖好。 沈清弦问道:“你和曾……前辈提起过我吗?” 宿雨道:“当然啦,曾前辈听说你在外门很是懊恼,说一会儿就来看你!” 沈清弦:“……” 须臾间,一阵仙风道骨之气拂面而来,很有大佬派头的曾子良出现在门外。 然而下一瞬,“大佬”脚一软,差点跪下! 沈清弦看着他。 曾子良大惊失色:“尊尊尊……” 宿雨满脸疑惑。 沈清弦不咸不淡地打断他:“前辈好。” 曾子良倒吸口气,一个没站稳,向后仰去。 他的徒弟连忙搀住他,眉宇间全是焦灼:“掌门师尊!您怎么了!” 曾子良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寿命的缩减,这一声前辈,叫得他折寿啊!! 沈清弦给他一个凌厉的视线,曾子良一个激灵,总算稳住了! “哈……哈哈……”曾子良真心绷不住自己这“道貌岸然”的高深形象了,“朝……朝烟是吧……你……你有没有兴趣来无方宗?我……我……”我把掌门之位让给你好不好啊尊主大人! 沈清弦向他行了个礼:“朝烟愚笨,只想待在这儿潜心修行。” 愚笨!愚笨!愚笨! 曾子良快要昏过去了! 宿雨一脸疑惑,不知道一直慈眉善目的曾前辈为什么成了这样子。 沈清弦直接下逐客令了:“曾前辈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可以滚了。 曾子良赶紧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我……”这就滚了! 他的小徒弟很是担忧他,顺便对沈清弦很不满。 一个个小小青柳妖,怎地如此嚣张! 不就是来自万秀山吗?我们掌门师尊可是尊主大人的徒孙!他一个小仆人,得意什么?见着掌门师尊竟然不下跪磕头! 幸亏曾子良没听见,要不然一准把这逆徒逐出师门! 曾子良走了,沈清弦想到一会儿八成还会来一位,索性先把小桃花也送走。 他说道:“你在内门要好好修行,不要总记挂着我,我这边挺好的。” 宿雨对他很是不舍:“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 沈清弦道:“会的,你也别想太多,好好站稳脚跟,日后才有前程。” 宿雨心里也明白,他虽出自万秀山,但其实尊主大人避世已久,他不好生修行,指不定有什么祸患来袭。 他认真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他要强大自己,以后才可以让朝烟依靠! 送走小桃花,一会儿工夫,另一位“大神”也到了…… 来人正是这子午观的当家掌门,沈清弦的另一个徒孙——叶湛。 曾子良是惯于拍马屁,所以宿雨也好“朝烟”也罢,他都是要好生照顾的。 但叶湛不同,他是资深迷弟,爱屋及乌,听闻宿雨还有个小伙伴,立马就要过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万秀山的青柳,是见过尊主圣颜的,怎能在此等简陋之地修行? 叶湛风风火火赶过来,定睛一看,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幸亏他是自己来的,要不然……整个子午观都得跟着跪下! 沈清弦抬了抬手:“起来吧。” 叶湛倒是想起来,可是他站不起来! “尊……尊主大人,弟子不知您……您……”老叶已经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了。 沈清弦道:“行了,我此行是有私事,本不想惊扰你。” 叶湛顿了顿,竟兀自哽咽起来。 沈清弦:“……”忽然就想起赤阳子讲的那事了,哭了七天七夜什么的,叶湛你能不能行了! 叶掌门一边掉眼泪一边低喃:“尊主大人竟来了子午观,弟子是何等好运!何等好运!何等好运啊!” 沈清弦:“……” 他转头对顾见深说:“我们进屋吧。” 先让他哭个够。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用传音入密道:“师叔可真是魅力无穷。” 沈清弦不想说话。 激动地哭不停的叶湛竟然停了,他看向顾见深,瞳孔猛缩,瞬间拔剑! (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叶湛也是胆子大,竟然敢用剑指着心域的九渊帝尊……这几千年来,他是独一份。 沈清弦怕顾见深抬抬手指把自己的徒孙摁死,于是低斥道:“这是做什么!” 叶湛一看沈清弦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连忙恭声道:“尊主,这魔修潜伏在此,定是心怀歹意,请您明察!” 说起来沈清弦还挺欣慰,他这徒孙虽然有点儿神经兮兮,但脑袋还是好使的,感官也敏捷。 其实早在曾子良过来的时候,顾见深便给自己施了个幻术,而且是个精妙绝伦的单体幻术。 大体就是宿雨看他一个样,曾子良看他一个样。 宿雨知道他是清深大哥,曾子良还以为他是一根门柱。 到了叶湛这里,他也用了幻术,所以叶湛起初根本没现他,只顾着哭唧唧了。 ——如果他知道有个魔修在,大概早就拔剑,誓死护卫尊主了! 为什么他这会儿又现了?是因为顾见深用了下传音入密。 他和沈清弦说悄悄话,那细微的灵力波动触动了叶湛。 顾见深的心域心法瞒得过普通修士,但叶湛不愧为六门之一的掌门座,修为还是没毛病的,这么点儿动静他都捕捉到了,虽然他还是认不出这魔修是谁。 当然……认出了也没事,老叶不怂,照样拔剑!秒送人头! 沈清弦打圆场道:“行了,我难道还看不出他的身份?” 叶湛很紧张,生怕这魔修的污脏之气玷污了自家纯洁高贵的尊主大人! 沈清弦安抚他道:“我此行有秘事,你莫要过问了。” 叶湛自然是不敢询问的,他躬身行礼:“弟子明白了。” 沈清弦又道:“你回去干你的事,我这儿也不用你们操心,等事办好了我自会离开。” 叶湛前头全没听到,就听到最后那“离开”俩字了,他又泪眼汪汪了! 沈清弦完全摸不透他的哭点。 叶湛哽咽道:“尊主……” 沈清弦:“……” 叶湛眼泪哗啦啦直流:“弟子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 沈清弦已经想拿脚踹人了。 好说歹说地哄走了叶湛,临走前,这位子午观大佬向顾见深瞥去了极其复杂的一眼。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你这魔修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待在尊主身边!好羡慕好嫉妒好恨,好想拔剑! 顾见深:呵呵。 沈清弦怕自家傻徒孙把自己作死,于是挡在两人中间,隔绝了这找死的视线。 顾见深自然而然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沈清弦道:“进屋。” 顾见深笑道:“叶掌门的心情,我能领会一二。” 沈清弦斜他一眼:“哦?” 顾见深看着他修长清冷的背影,低声道:“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之后便忘不了放不下,自此相思不解。” 沈清弦权当笑话听听,叶湛对他不是这心情,顾见深对他也不是这心情,不过嘛…… 他转身,含笑看着顾见深:“我看陛下未必如此。” 顾见深盯着他道:“何出此言?” 沈清弦视线慢慢下移,暧昧地落在了他的唇上:“陛下若是倾心又钟情,那为什么不与我行亲近之事?” 他要亲他,他还一堆条件。 顾见深眸子陡然加深:“你可考虑好了?” 沈清弦手指隔着他衣服放在了他肩膀上:“既是陛下的心愿,我自当竭力满足。” 顾见深用力握住他的手,沈清弦也没躲,反而这样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正所谓面似芙蓉,一笑百魅,他真担得上倾国倾人城这诗句。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眼看着……两人近在迟只了。 他却忽然不动了,顾见深盯着沈清弦问道:“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沈清弦道:“嗯。” 顾见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清弦微笑:“意味着什么?” 顾见深顿了下才慢慢问道:“师叔,你喜欢我吗?” “你呢?”沈清弦反问他:“喜欢我吗?” 顾见深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喜欢。” 沈清弦笑容溢到了眼中,那浅色冷清的眸子变得柔软动人:“我也是。” 顾见深吻住了他,两人唇瓣相接的时候,瞳孔都微缩了一下。 无法形容的感觉,好像一直遥望的东西来到眼前,并且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气氛正好,顾见深正想继续,沈清弦却蓦地推开他。 顾见深看着他:“师叔,这可不算接吻。” 沈清弦也看着他:“眼睛。” 顾见深扬眉。 沈清弦定定道:“我想看真正的你。” 虽然知道他是在哄他,但好歹说得还挺甜,顾见深微笑,紧接着漆黑被殷红侵蚀,湛蓝被曳红颠覆…… 当真正的魔尊站在眼前时,沈清弦上前,主动吻住了他。 微凉的唇紧贴过来,顾见深心猛地一跳。下一刻他的手扣住他的腰,梦寐以求的触感让掌心都在震颤。 这可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而是个交缠迫切谁都不肯停下的吻。 顾见深盯着沈清弦。 沈清弦盯着顾见深。 两个与甜蜜暧昧毫无关系的人创造了让人难以言说的氤氲缱绻。 吻着吻着,衣衫褪去大半,顾见深不想停下来,所以他释放了禁印,红色的纹路像在朝阳下流动的红宝石,夺人眼目。 他不想沈清弦分神,更不想他离开,所以拿着沈清弦的手,将他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最让沈清弦着迷的地方,那也是他最想碰的地方。 沈清弦蓦地用力,冰凉和炽热交融,反到让彼此更觉刺激。 顾见深握着他的腰,两人亲吻、缠绵、热气蒸腾,让整间屋子都弥漫在情|色与火热之中。 松开唇瓣,顾见深食髓知味,哪里肯就此结束?他想都没想到的便要吻上他白皙的胸…… 沈清弦轻轻推了他一下,动作极轻,可是却不容人忽视。 紧接着霜冷落下。 再一看,迷人□□尽褪,留下的是清寒冷淡。 本来衣衫半褪的沈清弦此时已经衣衫整齐,他眉宇间没有丝毫情动,只轻声呢喃的话语里还有些流连:“果然美妙。” 说的也不是吻,而是那让他着迷的禁印。 顾见深顿时有些心堵。 又亲又撩,结果这家伙心满意足地抽身而去,他却欲|火焚身。 沈清弦看看他:“还要来吗?” 顾见深走向他,用力吻上他的唇。 沈清弦愣了下,倒也没推开他,反而很配合地回吻他。 两人吻得比刚才还要炽热还要热切还要互不相让。 顾见深舍不得松开他,于是用了传音入密:“师叔……我们做吧。” 沈清弦明知故问:“做什么?” 顾见深一字一顿地说道:“做|爱。” 时间好像在刹那间静止了,空荡荡的天地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终于,沈清弦推开了他,这次他没用法术,反而是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肩膀却无法掩盖凌乱与暧昧。 他看向顾见深,浅色眼眸中尽是氤氲情|色。 顾见深心跳得很快,几乎要再度靠近他了,结果……沈清弦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要。” 顾见深:“……” (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说不就不,爱咋咋地。 想来硬的? 沈清弦也就笑笑。 顾见深这心情……该怎么形容呢?被他撩得火热,又被他这小模样逗得微痒,想把他扒光,又想顺着他……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这么美好的果实,值得等待。 顾见深道:“尊主果然自持。” 天道遵的是克己自持,两人刚才都那样了,沈清弦还是说抽身就抽身,克己的造诣相当高了。 沈清弦说得意有所指:“陛下好像没那么随心。” 心域行得是随心所欲,按理说顾见深该遵循心意,说做就做。 从这点儿来看,似乎高下立判,能够遵循道意的尊主大人更胜一筹。 顾见深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沈清弦完成了任务又碰到了心仪之物,此时心情是相当美妙的。 他抬抬手,让木屋又变成了华丽丽的模样。 ——有了顾见深的样板,沈清弦就可以自己动手“改装”啦。 他坐进柔软的贵妃榻,看向顾见深:“陛下,我想喝茶。” 顾见深微微摇头,低笑道:“好。” 能怎样?这么会撒娇,还不是得好生宠着。 喝茶后是晚餐,之后是点心,夜色深了之后,沈清弦道:“睡觉吧。” 刚刚把人撩到起火,这会儿又要人抱着睡觉…… 顾见深:“……” 沈清弦还善解人意地变成了小童子模样,躲进被窝里招手:“陛下,天色不早了。” 顾见深没动。 沈清弦弯着眼睛,声音越柔软:“陛下?” 顾见深走过去,头一次破了他的变身术,在人变大后吻住了他的唇。 可惜只有一瞬,下一秒怀中人缩水,沈清弦仰头看他:“这是做什么?” 他眼睛澄澈,半点儿欲念都没有,两者对比,动情的顾见深显然是输了一截。 这怎么能行? 顾见深轻吁口气道:“……晚安吻。” 沈清弦也不拆穿他:“这样啊。” 顾见深道:“每晚师叔都枕在我胳膊上,我总得讨要点儿福利。” 沈清弦说:“你说就是了,何必那样突然,我还会不依你吗?” 说着他兀自便回了成人模样,视线落在了他的唇上。 顾见深知道他又是在故意勾他,可是很难忍,想把他弄得乱七八创造的念头怎么都压不下去。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道:“亲我可以,记得眼睛要……好看。” 说完他又变回小童模样,窝进了被子里。 所以……你在乎的只有这个吗? 帝尊大人可以说是非常气了。 幸亏沈清弦听不到顾见深的心声,要不听到“欠艹”二字,他一准和他干起来。 沈清弦是越来越适应和顾见深睡一起了。 总能在他怀里找到最舒适的地方,一闭眼就睡着了。 还好顾见深不是个变|态,要不然看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只怕要出事。 第二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沈清弦惦记着玉简上的男耕男织,还想从子午观的试炼任务中入手。 最自然而然的莫过于接到类似的任务,然后顺势做掉。 否则的话……即便耿直如沈清弦也说不出口:“咱俩来我耕地你织布吧……” 这得多想和顾见深结成道侣?使不得使不得。 可惜子午观的规矩是一次只有一个任务,做完了才能接到下一个。 眼下沈清弦接到的是去城里送信的任务。 他大清早收拾齐整对顾见深说:“我们去送信吧。”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福气让天底下至尊无上的两个人送信。 怕不是消受不起哦! 顾见深自然是随着他。 两人一起下山,路上没什么好说的,下山的弟子有不少,有的是去做任务有的是去城里闲逛游玩。 沈清弦没什么闲逛的心情,他比较想赶紧送完信再回子午观等新任务。 送信的目的地在城北的吴宅,没多久两人就到了。 这吴宅瞧着还颇为富贵,听闻家主是子午观的记名弟子出身,虽然资质差了些,但颇有经商头脑,入世后经营了灵植庄子,还挺有些成绩。 本以为将信放在门口即可,谁知那门人看到沈清弦当即眼睛一亮:“小修士且先等等……这信老奴收不得,得亲自交到老爷手中。” 沈清弦并未当回事,当即应了下来。 那门人引着他们进了宅子。 为了避免麻烦,顾见深给自己用了幻术,所以这老头并未留意到他。 宅子颇为清秀,浅草薄花,小乔溪水,一方小亭俏丽其中,颇为雅致。 当然这些入不了沈清弦的眼。 吴宅的家主名唤吴修韦,是个中年男人。 看到沈清弦进来,他竟迎了出来。 沈清弦规矩地向他行了礼,毕竟是前辈嘛。 吴修韦连忙扶起他:“小道友莫要多礼,你是外门的正式弟子,哪里能拜我这种不入流的。” 沈清弦懒得和他客套,当即便说明来意。 谁知这吴修韦热情得很,执意要留他吃饭,态度十分殷勤。 沈清弦哪有闲功夫来做这些?他婉拒道:“不牢前辈费心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 吴修韦满脸遗憾道:“那只能有缘再见了。” 出了吴宅,顾见深又打趣他:“尊主当真是走到哪儿都被人喜爱。” 沈清弦看他:“难道陛下不是?” 论容貌,他还没见过比顾见深更好看的,想必他年轻时肯定是走到哪儿被人盯到哪儿。 顾见深却道:“我年轻时形貌可怖,旁人都怕我得很。” 沈清弦扬眉:“可怖?” 他这皮囊可不是幻术,是货真价实的。 顾见深微笑道:“那时我受了天谴,容貌尽毁。” 沈清弦顿了下。 顾见深道:“好在留下一口气,在心域活了下来。” 沈清弦看向他道:“若非你欺师灭祖,天谴也落不到你头上。” 虽然当年沈清弦不在,但也都知道。 当时天道以万法宗为尊,万法宗又有九峰,顾见深师从上德峰。 上德峰主收他为亲传弟子,很是喜爱。 可谁知这资质卓绝的天骄爱徒竟一夜间屠了他的上德峰。 传闻当时的上德峰犹如血海,顾见深杀了自己的嫡系师兄弟十二人,同门弟子百人,最后上德峰主出关,急怒之下要手刃逆徒。 当时那般年轻的顾见深竟然和自己的师尊打了个平手。 之后他逃离上德峰,跨过星海,走进妄烬,成了心域的九渊魔尊。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当事人要么寂化要么飞升,还知晓的已经了无几人。 叶湛曾子良这一辈的甚至都不知道顾见深是出自万法宗,更不要提这些旧事了。 当然对于心域魔尊来说,早年的这点儿血腥不算什么,他真正以血入道那次却是屠戮了一整个国家。 沈清弦算是半个知情者,当时他云游在外,听闻上德峰出事,回来后看到的却是万法宗的末路。 九峰之间本来就不太平,万法真人飞升,上德峰一倒,整个宗门失去制衡,彻底乱了。 那之后是天道的黑暗岁月,开启这个黑暗的正是顾见深。 听闻当时的心域也一片混乱,而那时顾见深刚进入心域。 有人说顾见深是血煞转世,生来便是腥风血雨。 不过这话现在已经没人会提了。 天道平稳,心域安定,顾见深虽被天道诸人日日谩骂,但在心域似乎极有威望,反正没再听过什么血煞转世之说了。 如今再谈起这些,沈清弦和顾见深都心平气和得很。 顾见深道:“我这人向来运气差,比不得尊主受尽万千宠爱。” 沈清弦道:“运气好不敢说,只是从未生过背离天道的念头。” 顾见深忽然问道:“师叔觉得天道在何处?” 沈清弦说出了天道的基础教义:“万法皆空,唯道是尊。” 顾见深笑了笑。 正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妹妹你别哭呀!哥哥……哥哥……我最喜欢帮助漂亮的小姑娘了!” 一听这后半句的大实话就知道是谁了。 沈清弦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朱小胖。 说起来这小胖不是性取向男吗?怎么还被个小姑娘给迷住了? 不过瞧他这没节操的样,估计真实性取向是脸。 长得好,管他男女。 很耿直了,朱小胖。 顾见深道:“胖子被人骗了。” 沈清弦应道:“嗯。” 那小姑娘说和母亲走散了,又不小心崴了脚,想回家却走不动路。 朱小胖看人家长得可爱,自然是非常热心,又是送药又是要送人回家的…… 但其实那小姑娘修为比他高多了,即便崴了脚也没事,所以那番说辞都是故意骗朱子林的。 “跟上去看看。”沈清弦这么说着。 本来这事他只要一出面,戳穿就可以了,但那女修身上的血腥气有些浓,沈清弦觉得这可能不是简单的骗财。 沈清弦看得出,顾见深自然更看得出,毕竟血这种东西,他比谁都敏感。 两人隐了踪迹毫不费力地跟了上去。 那女孩说:“谢谢哥哥了!” 朱小胖憨笑道:“没事没事……”后半句的心里话又不自觉冒出来了,“开心的,能扶着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沈清弦:“……”简直不想管他了! 顾见深笑道:“见过你了还能对这女人动心,这胖子眼睛不太好。” 沈清弦隐约猜得到他后头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顾见深又道:“我自从见到师叔,其他人是看都不想再看。” 这话里话外,怎么这么像在踩情敌捧自己? 问题是……堂堂心域帝尊至于吃一个小胖子的醋吗? 沈清弦不懂。 一路跟着,他俩越走越偏,几乎出城了。 小胖子有些警惕了:“你家在城外啊?” “小女孩”还可怜兮兮的:“哥哥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吗?” 小胖子连忙道:“怎么会?我也是乡下人!” 小女孩对他甜甜一笑,他又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走着走着,这路已经偏远的越来越不像话了,甚至连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本来是中午的大好天气,此时却乌云密布,瞧着像是要下雨。 朱子林问道:“还没到吗?” 小女孩说:“快了。” 话音刚落,一个硕大的宅子突兀地出现在远处。 空旷的平原上,低沉阴霾的天空,弥漫着死气的青瓦房屋仿佛屹立在那儿的巨大坟墓。 如此诡谲,小胖子立马怂了:“那……那是你家?” 小女孩喜笑颜开:“是的,终于到家了。” 小胖子还是怂怂的:“既然到家了,那你快回去吧,我……我也走了。” 小女孩看着他:“都到家门口了,哥哥进来坐坐吧。” 小胖子连连摇头:“不用了!” 小女孩说:“来嘛,你不是说我可爱吗?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呀?” 在阴森的环境下,女孩笑得如此诡异,朱小胖终于意识到自己危险了! “我……我走了……”他慌忙就想走,谁成想那小女孩的眼中射出一道黑芒,紧接着朱小胖呆住了。 “迷心术。”沈清弦瞥了顾见深一眼。 听闻顾见深深谙此术,能让人数百年沉迷其中。 不过这女修士的迷心术很不到家,估计也就能让朱小胖自己走进那宅子了。 顾见深问他:“不出手?” 沈清弦道:“进去看看。” 这宅子血腥味太重了,而且有着浓郁的恶煞之气,这是只有大量人惨死且魂魄不得归处才会有的猛烈恶煞。 其实这宅子之外还是万里晴空,唯独这一片如此漆黑阴暗。 固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但和这弥漫不散的恶煞也脱不了干系。 顾见深道:“我以为这些事你不会管。” 虽说这事一看就有蹊跷,而且八成藏着更多的腌脏恶心,可这对于沈清弦来说,仍是小事,不值一提。 真要管尽这些,只怕涟华尊主要忙到脚不沾地。 沈清弦知道他的意思,他说道:“管不尽天下事,可管得了眼前事。” 顾见深眸中含笑,弯腰将小小的尊主大人抱了起来:“既如此,那属下自当助少爷一臂之力。” 沈清弦瞥他一眼:“我自己能走。” 顾见深道:“前方污秽,还是我抱着你吧。” 沈清弦看了看他,倒也没坚持,任由他抱着了。 无声无息地去潜入宅子,里面比外头还要阴森。 明明是白日,可这宅子里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像无月之夜。 顾见深一看就知道:“是迷阵。” 沈清弦似是现了什么:“放我下来。” 顾见深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沈清弦上前走了一步,白皙的手悬空,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眉心微皱。 顾见深看向他:“怎么了?” 沈清弦皱眉道:“没什么。” 他不说,顾见深也没追问,只道:“需要我破了这迷阵吗?” 沈清弦摇头道:“别打草惊蛇,直接穿过去吧。” 顾见深自然是没意见的。 这种迷阵里有些许幻术,不过这些低阶幻术对于顾见深和沈清弦来说就像幼童画在墙上的老虎,假得不能再假。 沈清弦在前头,正要抬脚迈进去…… 玉简特别有存在感的闪了闪。 沈清弦猜到这家伙又要作妖了。 不过看看也好,能顺势搬个砖再好不过。 玉简博得主人注意力后麻利地开始冒字:“请让顾见深知道您怕黑。” 沈清弦:“……” 下面还有一行字:“补充:需言行皆有,让人信服。” 沈清弦嘴角抽了抽。 玉简害怕得不行,赶紧熄火,乖巧地表示自己已死,不劳大佬烧纸! 怕黑?沈清弦怎么会怕黑? 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他怕过,但现在……这世间可真没有能让他怕的东西。 他停在迷阵前不动,顾见深问他:“怎么了?” 沈清弦:“……” 顾见深看向他:“嗯?” 沈清弦顿了顿……硬着头皮小声说道:“我怕黑。” 说出这三个字…… 当世两位大佬一起愣住了。 沈清弦是尴尬,顾见深是意外。 半晌后,顾见深开口,声音里带了笑意:“这个……我可真没想到。” 沈清弦不愧为天道第一人,为了搬砖真是无所畏惧,他因为郁闷而微颤的声音还真有点儿害怕的意思:“我既是人,自有怕的。” 虽然这儿漆黑一片,但顾见深还是能清晰看到沈清弦的。 少年精致的脸上有些纠结和难过,似乎的确和平常不一样。 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 顾见深握住他手,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这话说的温柔又缠绵,像在哄着撒娇的小恋人。 沈清弦:“……”感谢玉简感谢帝尊,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鸡皮疙瘩齐飞的酸爽感。 这么好个机会,顾见深自然是要得寸进尺:“迷阵里更黑,不如我来抱着你吧。” 沈清弦点头,伸出胳膊道:“好。” 顾见深弯腰把人抱起,沈清弦为了加深可信度,乖巧地环上他的脖颈。 顾见深唇角微扬,又哄他道:“没事的。” 沈清弦一个字都不想说! 进到迷阵里,果然是更加阴森可怖。 不仅漆黑,而且极冷,阴风呼啸而来像是要渗透到骨头里,冻得人瑟瑟抖。 这吓到尊主大人了吗? 吓个屁!这反而体型了沈清弦。 害怕的话……应该身体变冷,顺便瑟瑟抖? 为了让顾见深相信他真的怕黑,沈清弦故意把身体的温度弄低,顺便在抖一抖。 顾见深低低笑了下。 沈清弦有些气:“笑什么?”他都“怕得”瑟瑟抖了,这家伙还笑! 顾见深清清嗓子道:“师叔,你这身体的温度冷得像万年寒冰了。” 沈清弦:“……”哦,用力过猛,温度降的太低了。 也亏了是顾见深抱着他,换成别人早就被冻伤了! 沈清弦强行解释道:“我一害怕身体就会变冷,越怕越冷。” 言下之意就是看我多怕黑,快点儿相信! 顾见深立马心疼地吻下他额头:“别怕,我在这。” 沈清弦:“……”总觉得自己有些亏! 他翻看了下玉简,任务还是亮的,没变灰说明没完成,没完成说明顾见深根本不相信。 好气,这个虚伪的心域魔帝! 沈清弦反正被抱着,索性一门心思地想着该怎么让顾见深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沈清弦轻声道:“其实我没你说的那样运气好。” 顾见深问他:“怎么?” 谁不知沈清弦是天之骄子?从成名那一刻起便是扶摇直上,在天道最黑暗的岁月里,他立下不世功勋,以圣人之躯操控诸神秘法,挽救的数百万生灵,至今都是无上功德。 沈清弦却道:“我入门早,总角时因体制原因,瘦小又孱弱,受尽同门欺凌。” 顾见深想了下道:“是万灵之体的反噬吗?” 沈清弦是万万年难得一见的万灵之体,但这种体质实在逆天,别说修士们,连上天都要嫉妒。 尚未踏入修行的小清弦早早进了万法宗,吸纳了过多灵气之后反而激了万灵之体,偏偏他当时年幼稚嫩,无法承受,遭到反噬。 他生得比别人更瘦小,几度连话都说不明白。 当时他备受掌门宠爱,本就引得不少弟子不满,此刻见他如此愚笨孱弱,当即起了玩弄之心。 孩子的恶意有时候比成人还要可怕。 他们将小清弦丢在了一个荒废的深井中,足足几十米深,下面泛着潮湿的腐臭味,上面的井盖被人盖住。 完全密闭的空间,一片漆黑。 沈清弦在里面待了整整两日,后来被师父救出。那时正是傍晚,走出深井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夕阳,红得耀眼,红得炽热,充满了力量。 说完这些,沈清弦有些意外…… 原来这些他还记得,都过去……万年之久了吧?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原来还能想起来。 不过完全记不得当时的感觉了,有害怕吗?漆黑、深邃、幽闭,应该是害怕的吧? 虽然两日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闭闭眼的功夫,但那时候他尚未入道,还是觉得很漫长吧? 可是记不起这些感觉了。 顾见深怔了下,声音与以往不同,是真正的温柔:“所以喜欢红色吗?” “嗯?”沈清弦面带着疑惑,他并未意识到这其中的联系。 顾见深笑了下:“可红色并不代表着……光明。” 沈清弦道:“不是光明,是生命。” 顾见深微怔。 沈清弦现玉简上的“其十六,请让顾见深知道您怕黑。”变成了代表着完成的灰色。 很好,顾见深被忽悠住了。 说话间,迷阵已经走到了尽头。 踏过最后一步,入目的景象让沈清弦眉心紧皱。 这是个破烂的道观,神像下是散着腐臭味的祭品,案台下缩着七八个幼童。 他们都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显然是被迷了心智,朱小胖也在其中。 顾见深问他:“把这毁了?” 沈清弦道:“等等。” 这些幼童身上财物尽在,也没受什么伤,那么他们把他们掳来是要做什么? 沈清弦一眼就看清几个幼童的情况。 似乎都是灵田颇有规模的,小胖子是个中翘楚,毕竟能进子午观外门,已经很有修道的资质了。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交谈声。 “老四你可以啊,竟然拐到了朱子林。” 朱子林是小胖的名字,他们竟然会知道。 沈清弦眯起眼睛,心中怒火升腾。 一个阴柔女子轻笑道:“那朱子林是个蠢蛋,看着漂亮小姑娘就挪不动腿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咱们得送出去。” “行了,给你也是浪费,送上去了咱们还能得点好处。” 那粗哑男子阴测测地笑道:“也是,这次抓的多,没准能留几个给咱。” 沈清弦听他们这对话,隐约猜出了七七八八,不禁火气上涌,面色更冷。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跟去看看吧。” 沈清弦应道:“嗯。” 既然还有老巢,那就干脆一窝端了。 这几个人如同拎货物般将这些幼童拎起来,说说笑笑地出了宅子。 其实他们这里非常隐蔽,宅子位置偏僻,寻常人找不到;宅子内又有迷阵,即便有人进来也不怕暴露踪迹。 更不要提这几人的修为都不俗,比得上子午观的管事了。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顾见深和沈清弦。 这天底下能拦住他们俩的地方……嗯,一个是万秀山一个是唯心宫,其他地方都是儿戏。 顾见深和沈清弦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毫无所觉,一路笔直地进到丛林,又穿过一个更精妙一些的阵法后来到了一处更大的宅邸。 只是站在这儿,沈清弦便双眸冰冷,周身气势紧绷,若释放出来,只怕方圆数里都得沦为冰窟。 顾见深道:“师叔息怒。” 沈清弦什么都没说。 他们还没进去,但这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已经将天空都染成了深灰色。 宅邸前尸骨累累,更让人头皮麻的是,这些全是幼童的稚嫩白骨。 小小的头颅,纤细的臂膀和双腿,瞧着都让人心生怜悯。 可此时他们被丢在门外,堆砌成山。 这得死了多少孩子! 沈清弦径直走进宅子,越走越气,越看越怒! 这竟是个食人肉的老巢!还竟吃些资质好,没阅历,不谙世事的幼童! 那几个人把朱子林他们送了上去,为的中年男子满脸喜色:“不错,竟然弄到了外门的弟子,很好很好!” 说着又道:“其他的你们拿回去享用吧,只留下这小胖子即可。” 那女子和男人很是开心道:“多谢孙长老!” 名唤孙长老的中年男子又喊住了他们:“我听老吴说这次外门有个非常可口的少年,生得细皮嫩肉,资质还好,今日好像接了送信的任务,所以去了吴宅,你们多多留意,争取把他给我抓来。” 听到这里……沈清弦彻底气炸了。 虽然从最初看到那迷阵时,他就疑心这些人是出自子午观,但没彻底相信。 如今这话一出,却是彻底坐实了! 他还纳闷,怎么死得都是些有资质的小童?怎么朱子林就这么巧被盯上了? 原来是内外勾结! 叶湛这个蠢蛋,竟让门人在眼皮底下行此恶事! 沈清弦突兀地现出身形,在场的十多人全都呆住。 那姓孙的领最先回神:“你……你是何人?” 虽然眼前的人生了一副稚嫩小童的模样,但他能悄无声息潜到这里可见修为不俗,实在让人大意不得。 瞬间这十多人都祭出了法器,如临大敌。 沈清弦只觉恶心,他抬手欲取他们性命,谁知顾见深竟拦了下来。 沈清弦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顾见深:“陛下这是何意?” “让我来,”顾见深道:“别脏了你的手。” 沈清弦眉心紧拧着,反问他:“你觉得我的手不脏?” 顾见深缓声道:“纯净如玉。” 话音刚落,沈清弦指尖白芒闪烁,之前那欺骗朱子林的女修胸□□出了巨大的血洞。 断了气,这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鲜血汩汩而出,女修仰面到底,甚是凄惨。 这些食人肉的恶魔看到了自己人的血竟然面色惨白,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沈清弦踏着鲜血,一步一步走进他们,他脚步也不快,可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强大力量,将那几人骇得心神剧颤。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孙景元应该是在子午观任过要职,他愣了愣后,惊呼出声:“尊……尊主!” 沈清弦灵力外放,如此磅礴的力量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放眼整个天道,除了涟华尊主,还有谁能有这样可怕的力量? 可是尊主大人怎么会在这?孙景元已是骇到极点! 沈清弦面无表情,声音冷凝:“生而为人,却啖食人肉,真是丧尽天良!” 一字一句,震得在场几人全都跪伏在地,颤颤巍巍。 那孙景元反倒没跪,他或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听到沈清弦的话语,竟放声质问:“天良?他们可以吃猪牛羊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吃人肉?” 沈清弦死死盯着他。 孙景元面露癫狂,声音也近似疯魔:“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是天下生灵,为什么吃其他肉可以,吃人肉就不行!” “你可以吃人……”不等沈清弦开口,顾见深现出身形,垂眸盯着这个狼狈的人类,“……我也可以杀了你。” 话音落,他踩碎了孙景元的头颅。 与此同时,其余数人也都爆炸成一滩血泥。 顾见深能操纵血液,他意念一动,这些人的血疯狂涌出,自然成了烂泥。 沈清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顾见深道:“抱歉,越俎代庖了。” 沈清弦收回视线,下一瞬他褪去了变化,回到了原本模样。 猩红血海中,他身着霜色长袍,纤研洁白,风姿特秀。 如此风华,当真让人看的心醉神迷。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薄唇微扬,轻声问道:“师叔,天道只庇护人类吗?还是说天道本无道。” 沈清弦看向他:“你的心又是对的吗?” 顾见深反问他:“那天道又是对的吗?” 沈清弦沉声不语。 顾见深道:“我找不到答案,所以只信自己。” 沈清弦却没再回应他,他闭上眼,刹那间神识外放,广袤而厚重的神识席卷了天道六派。 叶湛、曾子良、程静等人纷纷垂跪下。 沈清弦冷凉淡漠的声音响在他们耳边:“来见我。” 说完这个四个字,他又看向顾见深:“让陛下看笑话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此别过。” 顾见深笑了笑:“师叔慢走。” 沈清弦在几息间便回到了万秀山。 山门外,天道六派的掌门已跪在那儿。 沈清弦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殿中。 沉睡的乾听殿苏醒,灵气涌动间,仿若仙境。 如此美景却无人有心欣赏,跪在外头的六位掌门皆噤若寒蝉。 (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沈清弦拂袖扔出一个纳影珠,那食人宅子的一幕幕出现在叶湛等人面前。 一点点看完……叶湛面上血色尽褪。 沈清弦的声音从大殿传来,遥远却清晰:“那孙景元可是子午观之人?” 叶湛跪伏在地,声音满是羞愧:“是!” 程静不禁有些着急…… 其实孙景元也不算是子午观的真正门人,他修行时便是记名弟子,后因路子不正还被开除观籍…… 不过这事和子午观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是也要稍加辩解啊,如此这般…… 沈清弦反而挺满意叶湛这态度。 他这徒孙的性格,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严肃执着。 因为尊师重道所以对他甚是敬仰,也正是有这品格在,因此心性不差,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比曾子良强上数倍不止。 但也有致命的缺点。 太过公正乃至死板,对自我要求严格,对门人要求也严格,可是却不谙御下之道。 沈清弦低声道:“都进来吧。” 六人齐声应下,全都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走进大殿。 惹得尊主如此生气,他们诚惶诚恐。 一进到乾听殿,叶湛立马跪下。 沈清弦走向他:“起来。” 叶湛声音剧颤:“罪子不敢!” 沈清弦问他:“何罪之有?” 叶湛道:“身为子午观掌门却纵容这种恶事诋毁天道!” 沈清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纵容?” 叶湛额间冷汗直流:“一叶障目,已是纵容。” 沈清弦冷笑了一声。 叶湛满目死灰:“尊主,弟子不肖,愿自请坠仙崖!” 坠仙崖是天堑,从那儿跃下,纵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沈清弦笑了:“你一跃而下倒是轻省,子午观呢?让它改作吃人观?” 叶湛哑然,没脸抬头。 沈清弦低斥一声:“起来。” 叶湛顿时感觉到一股磅礴雄厚之力,扶着他站了起来。 沈清弦就在他面前……清风绕雪,净尘绝世,对比之下,叶湛越自惭形愧,悔恨不堪。 沈清弦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收起你那窝囊念头,回去好好整治一番子午观。” 说着他看向了其他五人,继续道,“身为掌门,你们肩负重任,修为高了又怎样?悟性强又如何?连门内秩序都管不明白,何来大道!” 六人垂,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清弦继续说道:“叶湛,限你七日内查明此事,给我个齐整交代,至于惩罚,七日后再来领吧。” 叶湛沉声应下。 沈清弦又扫了眼其他人,沉声道:“子午观的事不会是个例,诸位引以为戒,回去自查!。” 说着他拂袖,将这六人都送了出去。 山下。 叶湛身形摇晃,程静连忙扶住了他。 叶湛摇摇头,声音里满是憔悴:“……我让尊主失望了。” 他这一生叹息让其余五人都听得于心不忍 可事实上叶湛就是错了。 哪怕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把他摘出来,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若非他御下不严,若非他疏忽失察,怎能生这样丧尽天良的恶事。 那些枉死的小童,那些孺慕子午观之名,前来诚心求道的孩子怎该遭受此等可怖之事! 想到这里,叶湛恨不能以死谢罪。 程静安抚他道:“你莫要入了心魔,尊主是希望你历经此事后能更好的周全门人!” 曾子良也说道:“师兄,切莫再负了尊主期望。” 听到这些,叶湛总算振作起来,眸中才算是有了些生机。 忽然间,一道霞光自万秀山上腾空而起,六人纷纷转头,皆目瞪口呆。 叶湛喃喃道:“这是……” 程静接道:“……大乘普世。” 世间未能成圣的生灵是要进入轮回的,含恨惨死之人往往灵魂不净,怨念不散,觊觎报仇。可失了神智的魂魄又哪知道谁是仇人谁是无辜的?肆意作恶的下场是魂飞魄散。 那些小童本就无辜,可死得实在太惨,心怀怨念之下魂魄正徘徊不散。若是犯了恶事,最终落得个烟消云散,也实在让人心疼。 大乘普世在天道只有四人能用,三圣和涟华尊主。 而沈清弦用出来效果最佳,甚至能让活着的人也心情平静,远离魔障。 看到此术,叶湛终是热泪盈眶。 沈清弦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在为他积德除业! 尊主甚至怕他被心魔绕身,将大乘普世也落到了他的心间。 “弟子不肖……”叶湛老泪纵横,“弟子不肖啊!” 其他五人也是叹息不止。 三个时辰后,霞光散尽,万秀山又恢复了仙风缥缈的姿态。 用了如此比神之术,沈清弦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疲倦之态。 他能解决这一次,却不能解决千百次,只愿叶湛等人能担负起重责,护好门人,还天道乐土。 罪孽是消不掉的,从源头掐死才是正理。 沈清弦习惯在午时喝茶,不是身体需要,纯粹个人喜好。 万秀山上有绝佳灵茶,丰盈纯美,入口丝柔顺滑,清香沁鼻。 往日里沈清弦还挺享受这闲暇的午后时光。 如今……少了个泡茶人,竟无聊了许多。 灵茶比红茶纯却没它美。 万秀山比子午观美却没它舒适。 沈清弦脑袋里满是那个红眸男子…… 真好看,殷红长、鲜红双眸、禁忌的血印,完美的躯体。 嗯……沈清弦颇为欣慰,觉得自己离情劫又进了一步! 情嘛,要喜欢对方,思念对方…… 他已经做到两样了,看来天梯修复之路指日可待。 玉简:“……”大佬啊!不是这样的啊!你喜欢的是对方的头眼睛和禁印,思念的也是对方的头眼睛和禁印,这……这不对啊! 可怜玉简不敢说……他还是很怕死的。 沈清弦心情好了许多,努力让自己多想了一会儿顾见深。 想着想着,他又思念子午观小屋里的装修,思念镶着红宝石的贵妃榻、金线闪烁的床帏还有大红喜被…… 玉简:看吧看吧!你已经不想顾见深了啊主人! 越想沈清弦越嫌弃万秀山…… 亏了万秀山不知道,要不然一准哭晕过去。 它堂堂第一仙山,什么时候被人嫌弃过! 果然还是联系一下顾见深吧,沈清弦得出了最终结论。 毕竟他还有好多任务没完成呢,敲打完叶湛等人,他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走了! 心思刚动,他就看到玉简闪了下。 有任务了?沈清弦薄唇微扬,竟觉得这玉简挺识相。 这会儿布一个让他去见顾见深的任务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他看到了玉简上的字。 笑容逐渐消失,沈清弦想毁玉灭简。 玉简好怕,可还是要履行职责! “其十七,给顾见深飞鸽传书。” 飞什么鸽?传什么书?玉简你是个傻子吗? 玉简:拜拜再见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啊……(熄火) 这任务实在脑残,倒不是说修真界就没有飞鸽传书了,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那是小弟子们才会干的事,而且大多是向凡人父母那儿传家信。 到了沈清弦这种级别,哪里还用飞鸽传书?他神识一散,顾见深在天涯海角也得好好听他说话。 可眼下,他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还得去找只飞鸽,还得一路护着它,小心它被老鹰吃了,更要小心被人拦截,还要担心他穿不穿得过各地的结界护罩。 实在麻烦! 但这是个实打实的任务,不做岂不浪费掉一块砖? ……为了天梯,麻烦些也没什么。 沈清弦找了曾子良。 曾子良正在那儿心惊胆战地搞门内大肃清。 他可以保证他的无方宗里肯定没有那种丧尽天良的恶事,但是一般小恶恐怕比别人家多了去了。 比如上行下贿,再比如倚强凌弱,再再比如私吞秘宝…… 总之这些他以前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现在全都要一一清理,一个都不准出现! 尊主神威,他怕得很! 沈清弦一找他,他立马怂了,完了……难道是哪个逆徒犯下大事了? 他诚惶诚恐,当着自己的徒弟的面都快遥遥给万秀山跪下了。 沈清弦却只说道:“帮我找几只鸽子。” 鸽子?老曾一脸懵逼。 沈清弦想了下道:“要体型强壮,尾羽修长,常年飞行的鸽子。”虽然这样要求了也没什么用处,但总好过来个老弱病残。 曾子良半晌才回过神来,竟然真是鸽子,而不是割了他! 他赶紧应下:“弟子领命!” 曾子良连忙对身边的弟子说:“找鸽子,快去给我找个又肥又美的大鸽子!” 弟子们一脸懵逼:师尊辟谷已久,怎么就想起要吃鸽子了?话说吃鸽子的话,不该选择乳鸽吗? 他的小徒弟小声提醒:“师尊,鸽子的话,烤乳鸽最好吃。”说着他自己都要流哈喇子了。 曾子良:“……” 难道尊主大人竟然是要吃烤鸽子? 他稍微脑补了一下,顿觉天崩地裂!不可能的,不存在的,他们的尊主大人怎会食这种凡夫俗物? 那要鸽子干嘛? 难不成是要飞鸽传书? 开什么玩笑!尊主大人神识一散,谁能听不到他的传音入密?怎么可能会用如此低等的传信手段? 不是烤乳鸽又不是飞鸽传书,那是要来干嘛的…… 曾子良这脾气放到古代那就是个大奸臣,正事干不利索,揣摩上头心意一个顶十。 他认真琢磨一番后,觉得以尊主品格,定是要赏鸽! 听闻现世中有人将鸽子看错和平的象征,尊主心怀大义,定是想以此为戒,告与他和平治世方是大道正途! “吃吃吃,就知道吃!”想通这些的老曾给了小徒弟一脑门。 他这小徒弟随他,滑头得很,嘿嘿两声,也不怕他。 曾子良连忙吩咐下去:“找……找样貌俊美的鸽子,要白羽似凤,瞳眸如水!” 这等小事,他的门人自是给他办好。 没多久,一双堪称鸽中之凤,漂亮到可以被收藏的飞鸽被送到曾子良面前。 他认真打量一番,虽觉此等俗物仍配不上万秀山的钟流毓秀,但也没招了,毕竟它们只是鸽子。 “行了,你们下去吧!” 曾子良虔诚地问向沈清弦:“尊主,事以办妥,子良为您送去可好?” 沈清弦应道:“嗯。” 曾子良赶紧拎着两只白鸽,小心护卫,仔细将它们送到了万秀山上。 因为万秀山上灵气充盈,怕此等凡物招架不住,所以曾子良悉心地将它们放到了宠物袋中。 一路走近乾听殿,先跪拜行礼,再奉上宠物袋,曾子良还挺期待的。 这双鸽子在鸽子中实属不俗,他敢保证,世间除了他再没人能找到比这更仙姿缥缈的鸽子了! 他做事如此妥当,尊主会不会赞扬他? 老曾就很期待了! 然鹅…… 沈清弦道:“放这就行。” 诶……不打开看看吗? 曾子良好不甘心,但他也不敢问……只能委屈巴巴地往后退,一边期待尊主打开看看,没准喜欢了又要表扬他呢…… 事实上,老曾该庆幸,幸亏沈清弦没当着他的面看到这俩鸽子,否肯定得训得他大汗淋漓。 这是俩什么玩意? 又白又瘦还顶着一对蓝眼睛,能再丑点儿吗? 还有这尾巴……他要它们修长,是希望它们飞得快,可这尾羽都能和孔雀媲美了,飞的起来吗? 沈清弦本以为曾子良是个机灵人,谁知竟办下如此蠢事。 算了,本来也不指望普通鸽子能飞到心域去……反正都要改造,就改造这俩大尾巴吧。 沈清弦点了点,先把他们的尾羽给修掉一半有余。 可怜貌美如花的一双白鸽瞬间成了杀马特…… 搞定鸽子,沈清弦找来笔墨,琢磨着该写点儿什么。 反正飞鸽传了书任务就完成,也没必要写太多。 拿着笔想了想,沈清弦下笔了。 刚落下一竖勾,一股神识波动在万秀山外徘徊。 沈清弦一看就知道是谁…… 紧接着,顾见深的声音响在他心间:“师叔。” 他的飞鸽传书还没出去呢,这家伙就来传音入密了。 沈清弦不理他,继续写。 顾见深又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沈清弦当没听见。 顾见深自说自话也语调舒缓,声线迷人:“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 沈清弦心道:需要你帮忙,那就是老实待着,哪儿都别去! 他一直不出声,顾见深却越说越来劲了:“一日不见甚是思念,不知师叔可有想起我?” 玉简好想插一句:有的有的,主人想你的眼睛你的长你的禁印,想了好多次呢! 可怜他还在装死,虽然不装死他也没胆子说…… 沈清弦终于开口了:“你在哪儿?” 顾见深声音轻快了些:“子午观,我们的小屋里,我冲了茶,可惜你不在。” 沈清弦有些心痒,想自己的华丽丽的屋子和漂亮的杯子和红茶。 不过他要忍住,搬砖是第一要务。 他对顾见深说:“等着。” 说着他切断传音,认真写完这封信。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也是信,没毛病。 沈清弦唤来白鸽,小心将信件绑在它们的小瘦腿上。 这鸽子前半辈子受尽追捧,哪成想今日沦落为快递员? 它天生就不是干这活儿的料,总给人一种出了万秀山就被人往走的错觉。 不过有沈清弦的神识护着,等闲人还真伤不到它。 只看它有没有这个体力飞到子午观了。 值得庆幸的是,顾见深没回唯心宫,否则这鸽子怕是真要被烤熟吃了。 鸽子放出去,只等着顾见深收信了。 沈清弦刚放松了一下,谁知山下传来了危险又熟悉的灵气波动。 沈清弦:“……” 顾见深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师叔,可否让我进去?” 这家伙竟然来万秀山了! 沈清弦声音里带了气:“不是让你老实等着吗!” 顾见深道:“我见叶掌门已回子午观,想着师叔可能没什么事了,所以想早些见到你。” 情话说得一套又一套,可惜沈清弦没心情听。 他跑到这儿来,飞鸽却飞到了子午观去,这还传什么书? 等等! 任务是给顾见深飞鸽传书,顾见深已经在山下,只要让笨鸽子现在转头,是不是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装死的玉简赶紧挣扎了一下:“补充:请给在唯心宫的顾见深飞鸽传书。” 沈清弦:“……” 玉简:qaq! 尊主大人涵养极好,毕竟是万万岁的人了,没那么易怒。 唯心宫就唯心宫吧,修道之路向来坎坷,这点儿小挫折不算什么! 玉简瑟瑟抖:如果主人的杀气没这么重就好了!! 沈清弦给顾见深传音入密:“陛下,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顾见深道:“可否当面商谈?” 沈清弦急需他配合,自然懂得给他个糖果吃:“过来吧。” 万秀山的屏障为他打开,顾见深走走进这天道重地,心情却没有太多波动。 这座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山,对他来说远不及那站在深处的男人。 不过仔细看来,这万秀山同沈清弦当真是极其般配。 清冷佳人,无尘仙山。 如同雪山上绽放的雪莲,将纯净之美渲染到了极致。 顾见深漫步走来,踏过仙雾缭绕,看到了乾听殿中的霜白身影。 无风自动,一个转身便牵动了他的心。 沈清弦看到他也是欢喜的,因为没有外人,顾见深完全是魔尊的样子,深红长,艳色双眸,怎一个美字了得? 他语调也温柔多了:“陛下。” 顾见深含笑:“来的太急,什么都没准备,还望师叔莫要恼怒。” 沈清弦道:“无需同我客套这些。” 顾见深隐约觉得他又有事,毕竟态度这么好…… 沈清弦给他斟了茶:“虽不及陛下的红茶华贵,但也能勉强入口。” 顾见深自然是和他客套一番:“听闻万秀云茶千年成一束,是旷世瑰宝。” 沈清弦道:“没那么夸张,你若喜欢,尽管带一些回去。” 顾见深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也得给师叔备一份厚礼。” 两人一波商业互捧之后,沈清弦忍不住先切入正题。 “实不相瞒,”沈清弦轻声道,“我有一不情之请,还希望陛下能够帮忙。” 顾见深道:“师叔直言,我自当竭尽全力。”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道:“没那么费事,只是……只是想你回一趟唯心宫。” 顾见深微怔:“回宫?” 沈清弦似是有些羞怯,长而卷的睫毛轻颤着:“对,越快回去越好。” 顾见深问他:“师叔是想随我去看看唯心宫?” 沈清弦道:“我还走不开,去不得。” 顾见深又问:“那我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沈清弦眼角微瞥,看了他一眼后又极快收了回来:“说了……你可莫要笑我。” 顾见深被他这模样给勾得心痒难耐,声音越温柔:“请说。” 沈清弦顿了下才柔声道:“我给陛下写了一份信,算着时间应该送到唯心宫了,所以想你回去看看。” “信?”顾见深目露疑惑,“师叔有什么想说的,只需直言便是。” 沈清弦垂眸,低声道:“……总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 沈清弦嘴角极轻地扬着,弧度甜美可人:“我知道这有些任性,但希望陛下能体谅我一番心意。” 顾见深蓦地握住他的手,红眸逼视他:“哪番心意?” 沈清弦没挣脱,反而别开视线道:“去看看便知晓了。” 顾见深盯着他看了会儿,薄唇微扬,声音甚是迷人:“好。” 总算把人哄走了,沈清弦松了口气。 这下任务没问题了吧! 他已经把笨鸽子送到唯心宫外了,顾见深回去也是极快的,估计现在已经看到信了。 可怜顾见深赶回了唯心宫,解下了白鸽脚上的信,打开一看—— “小红。” 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代表的是沈清弦那“欲语还休”的心意? 顾见深摇头轻笑,他倒也没生气,反而心更痒了。 不过…… 他拿出一枚红色玉简,上面有一行字慢慢亮起。 “其十七,给沈清弦回信。” 怎么这么巧呢? 他给他写了信,他就得给他回信? 顾见深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不回信又会怎样?沈清弦会如何求他? 想到这里,顾见深淡定地收起玉简和信笺。 沈清弦心满意足地看着任务完成,天梯多了一块砖,似乎连轮廓都越清晰了些。 很好……飞升之路指日可待。 沈清弦可没想让顾见深回信,他正打算把人叫回来,继续解决剩余任务,结果…… 玉简闪了闪。 沈清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坑爹家伙冒出一行字:“其十八,收到顾见深回信。” 沈清弦:“……” 玉简很是讨好的闪了闪,仿佛在眨眼睛。 然而它太丑了,沈清弦拒绝,甚至想把它挫骨扬灰。 听到这个心声,玉简干脆利索地“死”了过去…… 沈清弦没再看这死白死白的破玉简,他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坑,专门坑他。 让顾见深回信? 尊主大人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还要收到回信,他就写点儿好听的了。 看到“小红”二字的顾见深会给他回信?怕不是想干架。 破玉简,沈清弦嫌弃地瞪它一眼。 装死的玉简忍不住抖了抖,很害怕。 沈清弦等了好半天,自然是等不到回信的。 他也没着恼,假如有人给他寄信,里面就一个戏称……他还回信呢?他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再写一封吧! 沈清弦看了看旁边的笨白鸽……白鸽咕噜噜叫叫,浑然不知自己要跋山涉水闯星海跨妄烬,还以为主人被自己的美貌俘获了呢。 沈清弦拿起笔,想了下,认真写了一封信。 大意就是……寄了信才现竟然寄错了,不知你收到了什么内容,但那都不是我的肺腑之言,这封信才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下头就是一本正经地瞎扯淡了:论道相遇,实乃天造,我遵天道,你修心域,本该势不两立,但月落子午之行,让我感动,原来见深兄如此体贴温厚,着实让人心生喜爱之情…… 洋洋洒洒写了大几百字,鉴于字数问题,咱们就不一一复述了。 总之尊主大人为了求得回信,基本上将好话说尽! 最后他不放心,还留了一句:“静候佳音。” 写完后沈清弦直接用法术让墨渍干透,他将信笺绑在了白鸽腿上。 送信前沈清弦还给顾见深传了个音。 “收到信了吗?”他故意让语气中有些小小的期待。 顾见深正等着呢:“收到了。” 沈清弦声音似乎有些紧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顾见深沉吟了一下:“难道不该是大红?” 沈清弦:“……” 顾见深道:“私以为用小这个字形容我略微不妥。” 沈清弦“大惊失色”:“我……我竟寄错信了!” 唯心宫的顾见深斜靠在软榻上,唇边全是戏谑:“哦?寄错了?” 沈清弦连忙道:“你收到的可是小红二字?” 顾见深道:“对。” 沈清弦“懊恼”道:“那是我写个小桃花的,怎给弄混了?这白鸽果然靠不住。” 亏了白鸽没有灵智,要不然得哭死,这锅背的,冤! 顾见深忍着笑意道:“原来如此,那师叔到底想与我说什么呢?” 沈清弦道:“稍等,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顾见深道:“师叔何必如此麻烦,说与我听不更好吗?” 沈清弦还是坚持这个论调:“有些话说不出却能写得出。” 虽然没见着他人,但听着声音,顾见深都能想到他那嗔怒的小模样,顿觉心痒。 沈清弦又道:“陛下且等着,这次定不会寄错了。” 顾见深笑道:“好,我很期待。”寄错?怕是这次才是真寄错。 没多久白鸽颤颤巍巍地飞过来,顾见深怜惜它们是沈清弦的,所以输了些灵气过去,让它们活蹦乱跳。 打开信笺一看,顾见深忍不住扬唇…… 满满一张纸,字里行间全是情深意切……可惜字迹丰神俊秀,情意却是虚假至极。 不过顾见深还是很开心,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想沈清弦。 沈清弦也想他,哦……是想他的回信。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茶都凉了,还是没回信…… 沈清弦就很气了,这顾见深怎地如此不知情不识趣! 收到信要回这种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果然是礼法沦丧的心域魔修! 他生了一会儿气,为了搬砖又忍下来。 过了会儿,信没等到,等到了顾见深的传音入密。 “师叔,”顾见深:“我很想你。” 沈清弦:“……” 顾见深声音低低的,特别迷人:“信我看了很多遍,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了,我们能见面吗?” 沈清弦并不想和他见面!见什么面?见了面还怎么收到回信? 沈清弦耐着性子哄他说道:“我的心意你明白了,那你的心意呢?” 顾见深道:“我想当面说给你听。” 沈清弦继续扯道:“这不公平。” “为什么?”顾见深声音更加温柔缱绻,“我想看着你,想望进你眼中,这样我的心意才能精准地传达给你。” 沈清弦却反问他:“收到我的信,你开心吗?” 顾见深道:“开心。” 沈清弦又道:“那你该明白,我也希望能收到你的信。” 顾见深很快说道:“我可以说与你听,你想听多少次我就说多少遍。” 沈清弦:“这不一样,以后我也可以对你说很多遍,但你手里的信却是我没有的。”话里话外都是:你到是给我回信啊! 顾见深顿了顿。 沈清弦用了激将法:“其实你是写不出吧?没有那份心意,自然做不了回应。” 顾见深将计就计:“小小信纸装不下我对你的情意。” 沈清弦:“……” 围观全程的玉简表示:我的妈啊,还有我什么事吗?感觉这俩已经在谈恋爱了啊!可问题是……你俩都这么浓情蜜意,马上互许终身了,为什么‘其四,不得对顾见深起杀意’还亮着! 大佬的世界,小小玉简看不懂。 顾见深又道:“师叔,我在子午观等你。” 沈清弦一听他不在唯心宫了,顿时气结,切断传音,树起屏障,不理他了。 混账东西,给我写封信有那么难吗? 不难,别说写一封信了,写一百封对顾见深来说都不难。 但是写了的话,沈清弦还会同他说这么好听的话吗? 顾见深深谙“放长线钓大鱼”之道。 这屏障一树就是数日,沈清弦在万秀山悠然自得,非常沉得住气。 玉简也安静如鸡,生怕惹怒了大佬,大佬放弃飞升,那就坏菜了! 当然沈清弦不可能放弃修复天梯,因为这条通天道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身后还有弟子万千,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他们敬仰他,他就得担起这份信任。 又是几日,沈清弦变成朝烟模样去了子午观。 他要去找顾见深了?怎么可能! 他不给他回信,他就不见他! 沈清弦来子午观有两个原因,一来是食人庄那事叶湛有了结果,他直接过来看看;二来是看看小桃花。 至于顾见深?凉着吧。 化作朝烟的模样行走比较方便,没多久他就见到了叶湛。 几日不见,叶湛憔悴了许多。 当然以他的修为,这憔悴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看来是受尽了内心的自我折磨。 沈清弦倒觉得这不是坏事,吾日自省也是修行之道,只是不能太偏执,所以他此行来子午观也是想宽慰下叶湛。 叶湛请罪道:“尊主,实在是弟子无能,竟放任这些恶徒在眼皮子底下作恶!” 这次审查实在是牵出了不少事端。 子午观制度森严,面上似乎是六派中最严肃,但在这种刻板的压制下却让很多人生了逆反之心。 孙景元等人食肉的目的也查了出来。 沈清弦拧眉看着:“补灵田?” 叶湛道:“对,不知他们从哪儿得来的缪谈,竟以为吃了资质绝佳的幼童可以让进补灵田。” 这就好理解了,孙景元等人都是子午观的记名弟子,资质极差,苦心修行最终也不得大道,肯定是心有不甘,听闻有扩充灵田的法子便不惜代价想要尝试。 巧的是,子午观中的底层管事大多是记名弟子出身,他们努力数十年,最终也只是堪堪筑基,叶湛怜悯,便让他们在观内任职,谁知他们竟对外门的幼童起了这种邪念。 胸中不平,心里不忿,眼看着这些“天子骄子”的修行之路比他们简单数倍,他们陈年积压的不甘爆,再有这进步灵田的邪术煽风点火,于是便犯下了这丧心病狂的恶事! 开头还会纠结,可只要吃下第一人,后头就麻木了,时至今日……那庄子白骨堆砌,俨然是人间地狱! 叶湛道:“修行本就是万难之事,每年都有无数弟子拜入子午观,我一直疑惑为什么试炼任务会有那么多孩子有去无回,我以为是任务难度太高,所以一降再降,哪成想……”叶湛一声叹息,眸中满是懊悔! 孙景元勾结了试炼任务处的管事,让他们给那些无依无靠却资质尚佳的新弟子布去城中送信的任务。 接了这任务的弟子会去一趟吴宅,吴宅的门人一看这孩子资质好便会通知吴修伟,那吴修伟自会热情招待,盘问姓名并观察喜好兴趣,搜集到足够的信息后再告知孙景元,孙景元便会派人想方设法将孩子骗到庄子里…… 这层层相互,严丝合缝,若非沈清弦化作朝烟小童,哪能现此等腌脏恶事! 死去的小童大多孤苦无依,杳无踪迹也没家人追寻,子午观久久等不到人便记做遇难。 毕竟修行之路坎坷,入门前的月落秘境都是危险重重,更不要提入门之后了。 如此竟给了那些恶徒作恶的良机。 后续事情叶湛已经处理妥当,凡是有牵扯的全都被扫了神识,只要参与其中,一律按戒严惩。 沈清弦看向他道:“可有想好以后该如何杜绝此事生?” 叶湛道:“日后会认真筛选管事,并定期审查,还会强化入门弟子的命牌……” 他一一说来,沈清弦仔细听着,颇为放心。 虽说此事对叶湛打击巨大,但好在他冷静下来,处理得很是周权。 从叶湛这儿出来,沈清弦打算去看看小桃花。 宿雨在内门,本来从掌门大殿往下走,径直就是小桃花的住处。 但沈清弦偏不,他一直走到了外门的小院,眼瞅着离院子越来越近…… 其实他一离开叶湛,就没再遮掩自己的气息,倘若顾见深在子午观,肯定早就察觉到了。 而且还察觉得到他离他越来越近。 要见面了吗? 信都没回,见个鬼。 小院近在眼前,沈清弦一个急转,向着朱小胖的院子走去。 谁要见他?他来外门是打算去看看小胖如何了,毕竟被人绑走受了惊吓。 沈清弦去看小胖,小胖受宠若惊,一个劲得往外秃噜真话,眼瞅着说出第三句“想和你睡觉”了…… 房门大开,顾见深站在门外。 小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我俩是清白的,朝烟没给你戴绿帽,我……我……倒是想和他来点儿什么,但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啦。”说完小胖赶紧捂嘴,死命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顾见深&沈清弦:“……” 小胖吓得不行,连忙道:“你们聊!随便聊!做点儿什么我也不介意的!我得去医药堂了,我前阵子被人揍了,浑身疼,不准时去看大夫会死的……” 说完他就溜得飞快…… 又窄又小的木屋里,两人对视。 沈清弦不出声。 顾见深先开口:“师叔……” 沈清弦道:“我走了。” 他转身欲出门,顾见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沈清弦回头看他:“有事?” 同沈清弦的态度相比,顾见深堪称温柔至极:“生气了吗?” 沈清弦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见深道:“气我没去见你?” 沈清弦:“……”谁让你来见我了?回信!是回信啊蠢蛋! 顾见深装不知道,他温声道:“我一直等在子午观里,一直在我们的屋子里。” 仔细听听这声音还有些可怜兮兮。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漂亮的红眸。 嗯……没舍得收回视线。 顾见深满目温柔,本就好看的眸子此刻更是摄人心魄:“我每日都泡了红茶,铺好床被,等你回来。” 论哄人的本事,这个模样下的顾见深说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反正沈清弦受用得很。 他盯着他道:“谁让你等我了?” 顾见深反手包住他手道:“是我自己想等。” 沈清弦道:“那你继续等,我要回去了。” “师叔。”顾见深唤他,“你当真不想听一听我的心意吗?” 沈清弦想起这个就来气。 他真想来一句:听个屁,写信去! 可是不能说。 沈清弦沉住气道:“你就不能和我一样吗?”写信写信,说话不如写信! 顾见深却道:“不可能一样。” 沈清弦没听懂:“为什么?” 顾见深盯着他,红眸中竟有些难过的意味:“因为我比你认真。” 沈清弦这就不乐意了,谁比谁认真,谁把谁当真?还真装上瘾了? 不回信就别见面了,尊主大人意志坚定:“我……” 他正想说走了,玉简便适时地闪了闪。 沈清弦可以在识海里查看玉简,于是他看了看。 “其十九,小别胜新婚,与顾见深一起看星星。” 沈清弦:“……” 顾见深眸色闪了闪,嘴角带了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沈清弦吸口气,还是把话给说完了:“我走了。” 说着他向着门口走去,顾见深看看他倔强的小背影,彻底忍不住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 “好了,少爷……”他凑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回家。” 沈清弦忍住了给他一巴掌的抽动,冷哼一声环住他的脖颈。 可以说是傲娇本娇了。 虽然能猜到他转变态度的缘由,但顾见深还是爱极了他这样子。 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沈清弦转头瞪他。 顾见深道:“变回来,我想吻你。” 沈清弦很气了:“做梦。” 顾见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沈清弦一气之下使出千斤坠加万年寒冰,让顾见深感受一下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顾见深:“……” 沈清弦眯起眼睛:“放我下来。” 顾见深抱得他更紧了些:“不。” 沈清弦道:“信不信我压断你胳膊?” 顾见深道:“你舍不得。” 沈清弦:“……”他不是舍不得,他是怀疑胳膊断了的顾见深还会不会同他一起看星星…… 算了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沈清弦收了法术,老实靠在了顾见深怀里。 顾见深心痒得不行,在进入小屋时趁着沈清弦被屋里陈设迷住,他强行解了他的变身术。 娇嫩小童化作丰神俊秀的雪衣美人…… 顾见深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他凉薄的唇。 沈清弦微怔,顾见深已经侵到他口腔里,缠住了他的舌。 一阵酥麻似蔓延了整个脊椎,沈清弦眉心轻皱,倒是让顾见深亲得更加缠绵了。 他想要推开的手软了些,顾见深和他十指相扣,吻得柔情蜜意。 两人分开时,沈清弦微微喘息:“陛下这是作何?” 顾见深道:“可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沈清弦愣了下。 顾见深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可有感觉到它跳得有多快吗?” 沈清弦视线下移,看着他的胸腔,似乎真的听到了擂鼓般的震动声。 它的确是跳得很快。 顾见深薄唇微弯,红眸皆是似海温柔:“这只是因为见到了你。” 沈清弦看得眼睛都不眨,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眼睛。 毕竟……太美了。 眼看着气氛正好,顾见深却收起了红眸,重新伪装起来。 眼睛一变,沈清弦就回神了。 顾见深心里又好笑又无奈,他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沈清弦这才想起正事:“我还不想睡。” 顾见深问他:“怎么?” 如此大好时机,尊主大人自是不肯放过,他说道:“外头皓月当空,我们不如备些茶点,消遣一二。” 顾见深当然是听他的:“也好。” 这个任务应该会很好完成,沈清弦琢磨了,不就是一起看星星嘛?简单,看完了他就走,下次不管什么任务,顾见深不回他信,他就不见他! 这么盘算着,沈清弦出了屋子,结果……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这……还看星星呢,怕是多待一会儿就要沦为落汤鸡。 沈清弦:“……” 顾见深道:“咦,师叔不是说皓月当空吗?” 沈清弦:“……” 顾见深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弦不开心了:“睡觉。” 顾见深眼中含笑:“没事,明天晚上肯定月朗星明。” 沈清弦进屋上床,变成小童模样。 顾见深自然而然地把人捞到了怀里,两人久违的同睡,还都睡得挺香。 第二天晚上天一黑,沈清弦心心念念都是看星星。 谁成想,他刚要开口,外头又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甚至已经下雨了! 沈清弦非常气! 第三天…… 倾盆大雨恍若瀑布,他俩的小木屋摇摇欲坠。 沈清弦:“……” (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气候,看个毛的星星! 沈清弦转身回屋,心情很差,想把身边这个不给自己回信的家伙踹回唯心宫。 顾见深装作不知缘由:“怎么生气了?” 说着还给他准备了特别合他眼缘的水果,橙红、鲜红、金黄……一个个玲珑剔透的小家伙让人舍不得吃。 沈清弦心情好了些:“没什么。” 顾见深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夜无眠,第二天又是大晴天。 按着白天这天气,晚上怎么也得是繁星闪烁。 然而夕阳西下,大地沉入黑暗后,这天就开始变了…… 乌云满天,寒风簌簌,沈清弦站在门外,站着站着,天边竟然开始飘雪了。 很好…… 反正就是不让他看星星是吧? 他闭上眼睛,瞒着顾见深,瞬间将神识外放。 果不其然,除了子午观,外头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这混蛋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改变天气? 察觉到顾见深出来,沈清弦迅睁眼,修为也回到了小童状态,不漏丝毫痕迹。 顾见深给他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肩上。 沈清弦看他:“你觉得我怕冷?” 顾见深温声道:“我看着心疼。” 沈清弦扯了扯嘴角,笑得很讽刺。 顾见深在他身后,自然是没看见,他问他:“要赏雪吗?” 这雪虽然是人为的,但下得却颇有情调。 雪花足足有鹅毛大小,在沉寂的冷风中飞舞,仿佛白色的精灵,层层叠叠落下,很快便垫起一层雪白,在幽冷的夜中,像着光的珍珠。 沈清弦直视前方,冷声道:“我讨厌雪。” 顾见深了然:“也是,这东西寡淡得很。”事到如今他自然知道沈清弦的喜好,大红大亮才是他的心头好,素淡的冷色调他都不喜欢。 沈清弦却道:“不是因为颜色。” 顾见深看向他。 沈清弦伸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他掌心的温度高,雪很快就化了,没那么干净的水渍黏在了掌心,竟有些慈母。 沈清弦盯着道:“因为它湿冷。” 顾见深脑中忽然闪过了那个在漆黑窄小蔓延着腐臭味和潮湿的深井中孤单的孩子。 沈清弦甩掉了手心的水渍,看向他道:“雪这东西,瞧着干净,可其实阴冷又善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就像有些人,面上彬彬有礼,嘴上情深义重,实际上诡谲善变,不止心底藏着何等阴险狡诈。 他意有所指,顾见深当然听得出来。 顾见深也伸出手接到了一片雪花,但这片雪花在他掌心却一直保持着最美丽的姿态,雪白晶莹,如同天边落下的美丽宝石。 他道:“雪只是这个样子,会变是因为你。”掌心的温度才是让雪融化的根源,热了它会变,冷着它却还是它。 沈清弦以为他在指责他,于是嘲讽道:“可我就是这个样子。” 顾见深却道:“我就喜欢这个样子。” 听到这句话,沈清弦怔了下,紧接着他嗤笑一声,转身回屋。 其实两人都把对方比作了雪。 不过沈清弦是暗指顾见深表里不一。 乍看顾见深那话似乎是回应了沈清弦的话,但因为最后一句话又成了另一幅样子。 他手中的雪是沈清弦,他知道沈清弦是这样子,所以愿意呵护,愿意迁就,愿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不让他做任何改变。 呵呵,又是甜言蜜语,尊主大人才不买账。 两人回屋,沈清弦不说话,顾见深也没再惹他。 僵持了半个多时辰,躺在床上的沈清弦忽然睁开眼。 顾见深看向他:“睡不着?” 沈清弦变回了成年模样。 这还是顾见深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在床上。 比想象中还要诱人,墨如瀑,薄衫似云,侧躺着的美丽身体清冷又慵懒。 像高山上的雪莲绽放,慵懒舒展花丝,最圣洁的模样却最勾人。 顾见深眸色陡然变深,眼睛眨都不眨。 沈清弦看向他,声音舒缓迷人:“陛下还不睡吗?”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也不开口,就这样盯着他的唇,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这要是忍得住,恐怕不是男人不男人的问题,而是根本不是人了。 顾见深起身,像是被妖精诱惑了一般地走向他。 他俯身,沈清弦抬起胳膊,懒懒地环住他的脖颈。 顾见深低头,用力吻上这浅淡薄情却极尽甜蜜的唇。 沈清弦不仅没抗拒,反而松开牙关,配合着他的索取和侵略。 得到这样的邀请,顾见深彻底压不住本性,渴望遍布神经,冲到大脑,想要他的迫切心情燃到了极点。 沈清弦顺从得很,任由他解开他的衣带,任由身体暴露在冷清的空气中…… 顾见深轻咬上他白皙的脖颈,细腻如甜雪的味道实在让人狂。 沈清弦闷哼一声,轻声道:“属狗的?” 略带恼意的三个字却又甜又软,像是在烈火上洒油,烧得人热血沸腾。 顾见深忍不住用力,咬得重了些。 沈清弦也没真生气,他甚至笑道:“好了,让我看看。” 说着他去脱顾见深的衣服,顾见深哪会拒绝?别说是看了,挖下来送他都行。 沈清弦轻松挑开他的衣衫,看到了那鲜艳的禁印。 实在是太美了,怎么会有这样漂亮的东西。 沈清弦推了他一下。 顾见深不肯松开。 沈清弦略微用力,翻身到他身上。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沈清弦却没看他,他盯着他肩膀上的艳色,看了有一会儿后才低头吻了上去。 清清冷冷的面容上是痴迷与眷恋。 这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顾见深用力握住他的腰,欲|望攀升到了极点。 沈清弦细细地吻着他,无需刻意勾引已经如甜蜜罂|粟般让人完全沉迷。 顾见深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沈清弦丁点儿拦他的意思都没有。 眼看着…… 倏地一下。 犹如大梦初醒,在顾见深最失神的一刻,他离开了温软甜蜜乡,跌进了深冰海水中。 水流压挤而来,顾见深愣了半晌,接着无奈摇头。 真是个妖精。 下一瞬,他破水而出,立于星海之上。 不远处,悬在半空的男子哪有那般慵懒诱人的动人模样? 他白衣似霜,眉眼如雪,冷清清站在那儿的姿态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道第一人? 顾见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弦抬手,一束白芒在掌心聚集…… 这光芒瞧着真美,可惜要命。 顾见深没动,他继续问:“怎么了?是我哪儿做错了吗?” 沈清弦一声不吭,白芒加旋转,磅礴的灵气引得海水暗涌,极其骇人。 顾见深仍是不动。 沈清弦终于开口了:“不反抗的话,会死的。” 顾见深道:“深陷美人计,死不足惜。” 沈清弦薄唇微扬:“那我就毁了心域。” 话音落,他的手掌转动,矛头直指妄烬深处。 顾见深瞳孔微缩。 以沈清弦的修为,还真是能做到他口中之言。 星海和妄烬都是躁动的,他这磅礴的灵气砸下去,只怕整个妄烬都会沸腾,最先遭殃的就是妄烬那边的心域护卫,甚至会让临近的一座城池如降天灾。 顾见深道:“师叔这是何意?” 沈清弦须臾间来到他身边,他的声音似乎还是缱绻情话:“试试陛下的修为如何。” 话音落,手中白芒犹如脱弓的箭,极快地冲向顾见深。 电光火石间,一道红芒冲天而起,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在一起,星海和妄烬都跟着震了一震。 世间最强的两个人,毫无保留的一击,拥有着堪称灭世的巨大威力! 顾见深仍旧不肯主动迎战:“师叔这是想杀我?” 沈清弦再度出招,姿研无双,却招招夺命:“试试而已。” 短短几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百招。 沈清弦咄咄逼人,顾见深一再忍让。 沈清弦笑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顾见深道:“你舍得,我不舍得。” 沈清弦嘴角笑意更深,眼中战意更胜:“你接近我不就是想着这一刻吗?来吧,陪你玩玩。” 顾见深见招拆招:“师叔是这么认为的?” 沈清弦道:“不然呢?” 顾见深道:“就不能是我真心喜欢你?” 沈清弦道:“真心?你有这东西吗?” 顾见深幽幽道:“没有的是师叔吧。” 沈清弦扬唇,说的话张扬任性:“不如你切开我的胸膛,仔细看看?” 顾见深竟难得地皱了皱眉:“做不到。” 沈清弦:“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心吧。” 话音落,沈清弦的灵力再度增长了一个台阶。 也亏了这是在妄烬星海,若是别处,只怕余波都要造成灾难。 可即便在这里,持续下去,天道和心域诸人也会察觉的。 并不想引起大麻烦的沈清弦决定战决。 他想杀了顾见深?这个念头的确有,但不是现在。 他这会儿只是在试探,试探顾见深的修为。 沈清弦毕竟不是别人,他节节逼近,术法越来越精湛……顾见深不得不使出全力。 他为求自保也得释放所有修为。 一阵急如骤雨的狂轰滥炸之后,沈清弦蓦地收手。 开始的突兀,结束的更突兀。 顾见深一个没收住,余波伤到了沈清弦的衣裳。 沈清弦含笑站在那儿:“陛下修为果然了得。” 顾见深道:“师叔才是精湛绝伦。” 沈清弦一瞬间如同卸去了所有硬刺的刺猬,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我们回去吧。” 顾见深:“……” 沈清弦慢慢走近他,离得近了,顾见深才察觉到他因为刚才的打斗而面颊微红,轻喘着气的模样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只可惜,顾见深不敢掉以轻心,实在是美人带刺,刺里还有剧毒。 沈清弦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瞬,他变回了小童模样。 顾见深垂眸看他。 沈清弦软声道:“我累了。” 顾见深:“……” 沈清弦理所当然的伸伸胳膊。 顾见深将人抱了起来,一边小心抱着,一边又摇头轻笑。 打完人就撒娇,怎会有这样的家伙。 偏偏又可爱得要人命。 沈清弦待在人怀里还不老实,他掐他脸道:“笑什么?” 顾见深道:“笑我自己傻。” 沈清弦呵呵哒了:“那这天底下岂不是没聪明人了?” 顾见深看向他:“在夸我吗?” 沈清弦又揉搓他脸道:“是,在夸你这个心机帝。” 顾见深道:“我可比不过你。” 沈清弦故意挖坑道:“得了吧,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耍着我团团转很开心吗?” 顾见深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蒙在鼓里?” 沈清弦很气,埋在他脖颈间,用力咬了他一口。 顾见深抱着他的手猛一用力:“师叔不如变回去,咱们继续之前的事。” 沈清弦抬头看他:“继续打架?” “嗯。”顾见深道,“去床上打。” 沈清弦瞪他一眼:“想得美。” 说完他就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好久没动用这么多灵力了,他都累到了。 顾见深带着他回了子午观,进了门才现怀里的小家伙睡着了。 嫩嫩的小脸蛋,长长的眼睫毛,卸去伪装的模样可爱又天真,没了本尊的风华绝代,却多了些招人疼的倔劲。 小时候的沈清弦……被关在枯井里…… 怎么忍心。 顾见深轻手轻脚地把人放下,给他盖好了被子。 沈清弦侧了侧身,稚嫩的小手缩到了枕头底下。 顾见深含笑在他额间吻了下。 沈清弦睡得挺香,第二天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神清气爽。 经过昨晚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了。 顾见深肯定也看到了天梯了。 修为到了,只要冲破关隘,就能看到通天大道。 若非天梯损坏,他和顾见深大约可以在天外天碰上面。 可惜天梯成了那德行,他俩都被困在了下界。 他得到了玉简,上面有修复天梯指示,想来顾见深也得到了。 也许他们的任务有重合,比如他指向顾见深,顾见深的则指向他。 所以这家伙才一直缠着他。 偏偏还爱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不就是搬砖吗?诚实点儿不好吗! 紧接着沈清弦又想到了回信和看星星的事。 这明显是顾见深从中作梗,不肯配合他完成任务。 难道他们之间的任务还有相抵触的?可明明之前的都很配合,完全是瞌睡来了递枕头,他稍一主动,顾见深就凑上来配合他了。 怎么这几次就开始搞事了? 哦,是了。 沈清弦想明白了,估计顾见深猜到他有玉简,推断出他在做任务,所以故意看他笑话。 想想自己为了要他回信说的一堆好话,再想想这接连几天的乌云密布。 沈清弦:呵呵,可以换个合作对象吗? 玉简大惊失色:不可以!!! 可怜它不能出声,只好把“其四,不得对顾见深起杀心”拼命闪了闪。 沈清弦视若不见。 顾见深见他醒了,便来帮他穿衣服。 沈清弦低头看着他:“听闻心域修行,最难的是识心。” 顾见深没抬头:“师叔竟对心域的心法感兴趣?” 沈清弦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顾见深笑了下道:“随心、问心、破心、识心……”他抬头看向沈清弦道,“其实最难的是纵心。” “纵心?”沈清弦好奇道,“这听起来和随心有什么区别?” 心域的修行无非是从随心走起,进而问心,然后破除心魔,最后识清真正的心。 这纵心又是什么? 顾见深道:“看清本心后的随心才是纵心。” 沈清弦明白了。 这是个圆,起初的随心是基础,最后的纵心却是升华。 问、破、识之后再随心才是真正的纵心。 沈清弦抬腿,小巧的脚趾点在了他胸口上:“那陛下纵心了吗?” 顾见深一把握住他光洁如玉的脚踝:“若是纵得了,此刻就不必痴缠着你了。” 沈清弦笑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顾见深在他漂亮的脚背上吻了下:“不能让你知道。” 沈清弦被他弄得微痒,挣开他道:“故弄玄虚。” 顾见深起身给他整理衣领:“我怕说了,师叔又要杀我。” 沈清弦眸子微闪,仰头看他:“不杀你,你说与我听听嘛。” 顾见深很受得住:“不要。” 沈清弦很气,一脚踹开他:“走开,不用你了。” 顾见深笑而不语。 沈清弦惦记着男耕男织的任务,大清早去了趟试炼处,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任务。 结果…… 沈清弦抿嘴道:“谁要去喂养灵兽?” 顾见深道:“那就不去了。” 不去怎么刷新下个任务? 虽然他想直说,但顾见深还在装,他就陪他,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清弦道:“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这话意给曲解的:“……” 沈清弦大步走向灵兽园。 说是灵兽园,其实都是些低等灵兽幼崽,比如小飞猪这种,除了会飞和卖萌以及吃,再没任何用处,战斗力为零,基本上也就女修士爱养来消遣。 小飞猪繁殖快,一窝七八个,还好养,只要是能吃的,它都不介意啃一口。 生得也算可爱,粉嫩嫩的,圆滚滚的,给它好好打扫打扫,还是很萌的。 沈清弦不讨厌它们,但也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它们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水汪汪滴流圆,明明很可爱的,然而…… 尊主:丑拒! 沈清弦故意试探顾见深,他非要自己去投喂。 顾见深道:“园里泥泞,你别去了。” 沈清弦意有所指:“只要是任务,我都会好好做的。” 顾见深道:“我帮你不行吗?” 沈清弦道:“只怕你帮的是倒忙。” 本以为顾见深会像看星星那样使绊子,结果这家伙竟眼睁睁看着沈清弦去喂猪。 沈清弦:“……” 竟然不上当,看来他俩的任务是基本同步了。 这混蛋搞什么?看星星不是一起的吗?干嘛不配合他? 尊主大人气冲冲地喂猪,因为他周身杀气太重,小飞猪们一个个都安静得很,连萌都不敢卖。 做完任务,灵兽园的管事惊叹道:“孩子你很有天分啊!要不要留在灵兽园里养猪?” 哥们你可以的,竟然敢让尊主大人养猪! 沈清弦默了默后拒绝了:“不了。” 这管事也没强求,反倒是又说道:“你已经额完成任务,我送你一头小飞猪可好?” 沈清弦:“……” 顾见深闷笑一声,给他解围:“不用了,我家少爷不喜欢这些小兽。” 一听少爷二字,管事自然不再多言,世家弟子,哪里看得上小小飞猪。 离了万兽园,没多久天便黑了。 沈清弦也不急着出屋了。 顾见深竟问他:“今晚不出去了?” 沈清弦抬眼看他:“有星星?” 顾见深道:“看看才知道。” 沈清弦冷笑一声,施了个术,让外头银河如瀑,星空万里。 顾见深也使了个术,立马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沈清弦施术让乌云散去。 顾见深再把乌云唤来。 子午观上的弟子们都惊呆了。 哎呀妈……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一会儿要下雨一会儿有星星?这老天爷脑袋让驴踢了? 老天爷表示很冤枉,明明是你们尊主在闹脾气!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沈清弦一拍桌子:“顾见深!” 顾见深看向他,缓声道:“我很伤心。” 沈清弦气极反笑,这家伙还有脸伤心?他板着脸问他:“为什么?” 顾见深道:“我随心你却假意。” 沈清弦愣了下,他竟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照目前情况来看,两人肯定都有玉简,也都有任务。 但沈清弦修的是顺天道,这玉简上书,也算是天命,无论什么要求,他认真做了都是在遵循道意,潜心修行。 但顾见深修的是唯心道,在他这里,玉简上的任务就是阻碍了,他要纵心,那到底是照做还是不照做? 若是照做了,岂不说明他是主观上喜欢为沈清弦做这些?岂不是意味着他想见沈清弦,想与他同睡,想与他行亲近之事? 为什么想呢?因为喜欢。 眼下摆着的就是,顾见深照做了。 所以……他说他随心,沈清弦却假意。 沈清弦看向他,目露狐疑,一时间,他还真有些看不破顾见深。 就在此时,不甘寂寞的玉简终于又开始冒泡了。 “其二十,请将遗留任务完成,完成前将不再布新任务。” (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饶是沈清弦修养再好,此刻也恨不得捏碎玉简。 什么叫将遗留任务全部完成?什么叫不完成就不布新任务? 是不是找死哦,辣鸡玉简。 玉简:qaq! 沈清弦看向身边人。 顾见深也看向他。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了。 修为到了,突破关隘,看到了破损的天梯,同时接到了修复的任务。 说白了,他俩现在都清楚对方在搬砖。 只是不肯先说破。 沈清弦等顾见深说。 顾见深等沈清弦说。 最后…… 两人一起开口:“把你的玉简拿出来看看?” 沈清弦勾唇,笑容很浅但是特别真实。 顾见深又被他撩得心痒,果然以前他都是假笑居多。 沈清弦心情不错,主动让玉简现形了:“就是这家伙了。” 顾见深也把自己的玉简拿了出来。 沈清弦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 顾见深心道:就知道会这样。 他这枚玉简通体鲜红,而且在亮着时还会着金色薄光。如此“富贵”,起初顾见深只觉得辣眼睛,如今爱屋及乌,反倒举得它还挺顺眼。 小红玉简就很感动了! 沈清弦问他:“能给我看看吗?” 两人都摊牌到这种程度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顾见深非常大方:“看吧。” 这玉简其实存在于他们的识海中,这形状是假体,丢了都没事。 沈清弦很是喜欢,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直到看到了上面的任务。 沈清弦:“……” 顾见深问他:“我可以看看你的玉简吗?” 沈清弦竟犹豫了一下。 顾见深:“怎么?” “嗯……”沈清弦委婉道:“你也不容易。” 顾见深:“……” 这会儿顾见深还不知道沈清弦的意思,直到他看到了沈清弦的玉简。 修养如此好的心域帝尊此刻也想揍玉简了。 不是揍沈清弦的是揍自己的。 都是玉简,怎么差距这么大? 谁知沈清弦还护着那混蛋,他紧紧握着小红玉简道:“它也不是故意的。” 顾见深:“……” 沈清弦又道:“你可以拿它出气。” 它是谁?它当然是沈清弦的小白玉简! 小白:qaq!!! 顾见深摇头低笑:“舍不得。” 沈清弦道:“有什么舍不得的?碎了还能恢复,你尽管摔。” 顾见深看了看手中的白色玉简道:“它是你的,我怎么舍得摔。” 沈清弦:“……” 默了默后沈清弦岔开话题道:“我们来看看怎么能搞定这些遗留任务吧。” 顾见深依着他:“行。” 看看顾见深的任务,沈清弦决定以后对自己的破玉简好一点儿…… 他俩现在未完成的任务是这样的。 沈清弦的白玉简上,排除最后一个是有八个任务亮着的,分别是:同饮共醉、不起杀意、讨要金龙、同居一处、点燃姻缘香、男耕男织、收到回信、看星星。 其实这些任务都不难,只要顾见深配合,完成它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看顾见深的任务,那就相当一言难尽了。 他也亮着八个任务,和沈清弦的未完成是配套的,但是内容却不完全一样。 先说点儿简单的,比如同饮共醉和同居一处是一样的。 讨要金龙现在看来也不难,不过对于摊牌前的顾见深来说就相当难了,因为红玉简上写的是:送给沈清弦一个心爱之物。 如果不是现在两人对了任务,他怎么能知道沈清弦想要哪个心爱之物? 收到回信也比较简单,对应的是给沈清弦写信,这个是顾见深自己作,所以没完成。 剩下的就很要命了,沈清弦一一看下来,对顾见深不禁充满了同情之心。 顾见深指了指第四个任务后幽幽道:“其四,消除沈清弦对你的杀意。师叔,你知道我看着这条任务一直亮着是怎样的心情吗?” 沈清弦:“……” 他能说什么,毕竟他俩都摊牌了,这破任务还是亮着。 这个话题不妥当,沈清弦决定先研究下面的。 后面的也是一个比一个糟心。 难度较低的是点燃姻缘香,顾见深这里写的是:点燃姻缘香,并为沈清弦意乱情迷。 好像不难。 接下来就是地狱模式了。 沈清弦的男耕男织,顾见深对应的是:给沈清弦一个家。 白玉简上的一起看星星,顾见深这边是:一起看星星并且为沈清弦摘一枚小星星。 这…… 沈清弦真想说一句,你还是放弃飞升吧。 不等他开口,仿佛看清他的心意一般,顾见深凉声道:“师叔若是不帮我完成任务,我是不会配合你的。” 别看沈清弦的任务都级简单,但全都需要顾见深配合,如果他不帮他,那他也是一块砖都别想搬了。 沈清弦道:“我是那种人吗?我当然会倾尽全力帮你完成任务。” 玉简:说这话的时候,大佬你的心不会痛吗! “不过话说回来。”沈清弦指着“一个家”和“小星星”道:“这俩有完成的可能吗?” 顾见深却盯着其四道:“这个有完成的可能吗?” 沈清弦:“……” 顾见深又道:“你对我抱有杀心,肯定不会与我共醉,所以同饮共醉也没法完成。” 沈清弦理亏,只得硬着头皮道:“先看看后面的。” 他一眼看到了讨要金龙,于是说道:“我们先做这个吧!” 顾见深道:“行。”他想要,他自会给他,一头龙而已。 沈清弦还挺开心的:“那我们这就去心域?”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来吧。” 想到马上要看到金龙,沈清弦心情特别好。 顾见深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觉得把金龙给了他,自己晚上要睡门外? 算了……那头蠢龙资质差,那么大个块头也只能仍在妄烬,平常没法跟着,也就没什么威胁性了。 这么想着,来到妄烬后的心域帝尊忽然怔住了。 沈清弦看向他:“怎么了?”金龙在哪儿?很期待了,它那么大,要给它盖个大房子! 顾见深道:“你先等我一下。” 沈清弦应道:“好。” 顾见深一个瞬移来到了金龙的巢穴。 偌大的山洞金光四溢,顾见深一步一步走进去,面色越来越难看…… 本该睡着蠢龙的地方,一个金金眸的少年闪亮亮地站在那儿。 顾见深:“……” 少年看到他很开心,单膝跪下,脆生生道:“陛下!小金终于能化形了!” 顾见深盯着他,仿佛看到了未来。 这么纯粹的金,这么耀眼的金眸,这太阳般的明亮模样…… 它还是一条龙的时候,沈清弦就念念不忘了,若是看到这人形少年。 顾见深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给他。 这金龙不能送。 他一句话都没说,瞬间离开了山洞,留金龙一脸茫然:怎么个情况? 沈清弦正满眼期待地等着他。 顾见深回到他身边道:“能换一条吗?” 沈清弦:“什么?” 顾见深道:“换条龙怎么样?” 沈清弦顿时很担心:“它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见深见他这样,越觉得不能把这龙给送出去了。 这哪里是送龙?分明是给自己织绿帽。 ( 30.第三十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拜入同一宗门? 沈清弦越觉得玉简是智障。 他和顾见深师出同门,论辈分顾见深还得喊他一声师叔,本来就是一个宗门,哪里还需再拜入同一宗门? 玉简还没断气,它赶紧又冒出一行字:“补充:过去不算,只看现在!” 沈清弦:“……” 玉简生怕大佬不明白,赶紧再冒一行:“拜入同一宗门,住进同一间宿舍,做……” 一句话没说完,玉简没气了。 愚蠢…… 沈清弦很不解,大道怎么会指派这么个笨蛋来协助他修复天梯。 算了,看在天梯的份上,不计较了。 拜入宗门不难,全天下这么多宗门,他想去哪儿谁都拦不住,问题是如何能和顾见深拜入同一宗门。 这家伙是心域的帝尊,会愿意拜入天道的宗门? 出了月落秘境,外头有不少宗门在招募弟子。 这也是勇闯月落秘境的一大好处,这个秘境的出口只有一个,只要能从这里走出来说明是横跨了整个秘境,说明是有一定实力和机缘的。 一些小的宗门为了吸收优秀弟子,纷纷在此处常年驻扎门人,期望能收获到出众的人才。 出去前,沈清弦问宿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宿雨道:“我想继续修行!” 沈清弦道:“你回一趟万秀山,尊主自会帮你安排。” 宿雨摇摇头道:“尊主大人既让我下山便是希望我自行历练,没点儿成绩我怎好意思回去见他老人家。” 沈清弦又道:“那你可以去见一见曾子良。” 宿雨连忙道:“不妥当,曾大人肯定会给我最好的修行环境和资源,但这不行的……” 在月落秘境待的这几天,宿雨切实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 不是资质不是资源而是阅历。 修真之路漫漫,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触碰大道的。 沈清弦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宿雨又问他:“朝烟,你打算和清深大哥回族里吗?” 是了……顾见深给他俩加的人设是他们同为青柳一族,他是来接圣子回去的。 不等顾见深开口,沈清弦先一步说道:“我不回去。” 宿雨眨了眨眼睛:“怎么?” 沈清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族里我只会被当成圣子,长老们肯定会把最好的给我,就像你说的,修行之路没那么简单,活在安逸的环境里哪怕修为高了,日后也难有大成。” 宿雨看了看顾见深,很担忧:“可是……” 沈清弦也看向顾见深,他仰着头,紧绷着小脸,可水色的眸子里却有浅浅的希求:“清深,我们不回去好吗?” 不提顾见深,宿雨都心猛颤了下:天呐,好……好可爱! 顾见深明显怔了下,接着他眼中似有涟漪散开,神态温柔恭敬,他俯身,行了个礼道:“谨遵圣意。” 沈清弦心里呵呵,面上却满是信赖:“谢谢你,清深大哥。” 这称呼一出,顾见深湛蓝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殷红。 不过他正垂着,所以并未暴露。 沈清弦被自己雷了外酥里嫩,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宿雨是最高兴的,太好了,他们还能在一起! 他们一出月落秘境,便有一瞧着仙风道骨,其实还没筑基的修士走上前:“天武峰广纳门徒,不知三位可有兴趣前来一看?” 宿雨正好奇呢,那头又有一曼妙女子迎来,开口便是:“小道友资质卓绝,我们森罗苑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那仙风道骨的道士立马垮下脸来:“小道友切莫被邪人所惑,那森罗苑是心域魔修!” 女子也当仁不让:“我心域修行求的是问心无愧,哪是你们这些伪道学能明白的!” 道士也是一点就炸:“问心无愧?杀人如麻,肆意纵欲,荒唐不堪也敢称无愧?” 女子理直气壮:“杀该杀之人,行心之所向,何愧之有?” 别说招募弟子了,这俩已经先吵翻天了。 宿雨满头黑线地绕过去,还吐槽了一句:“好幼稚。” 沈清弦和顾见深同时体会到何为会心一击。 咳咳……也不是,门徒争吵是门徒的事,他俩和气得很,都抱在一起睡过两宿呢。 至于第一夜那堪称幼稚祖师爷的冰火两重天,两位大佬都选择性遗忘了。 宿雨还是很有想法的,卖力吆喝的一般是收不到人的小门小派,正规成系统的门派都是等着人去拜访。 比如眼前的子午观,端庄大气,严肃内敛,更重要的是,后头排队报名的人极长,看不到末尾在哪儿。 宿雨眼睛一亮道:“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沈清弦眉毛跳了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子午观是叶湛掌管的门派。 他对这个徒孙还是很有印象的。 主要因为叶湛是实打实的尊主老残粉,每次见着沈清弦都异常激动。如今老了还好些,记得初任掌门的时候,沈清弦见了他一面,这家伙回去后躲在屋里七天七夜没出来。 叶湛的师尊赤阳子担心他,去踹他房门,结果看到这家伙哭得眼睛都肿了。 赤阳子:“你这搞什么?” 叶湛哽咽道:“得见尊主,感激涕零!” 他师尊都想把这蠢货逐出师门了。 赤阳子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自己师尊也就是沈清弦听了,沈清弦就把这孩子给记住了。 好歹哭了七天七夜,就这么忘了太不好。 按照沈清弦的设想,他只想进一个没徒孙徒徒孙徒徒徒孙的门派,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省事不少。 可看看那两个吵成一团的幼稚鬼,沈清弦觉得还是别委屈自己了,好歹子午观瞧着还像回事些。 虽然队伍很长,但因为只是登记名字,所以进度很快,没多时就轮到了他们。 宿雨在前头,他还挺紧张的,站得笔直,大眼睛亮晶晶的。 坐着的那位修士问了他几个问题,略作统计便说道:“明日请到子午山下等待考核。” 宿雨赶紧应下。 沈清弦和顾见深也是如此,只不过那人多看了顾见深好几眼。 倒不是顾见深暴露了,而是他长得太惹眼,不只是这位修士,排队的时候就一堆人不停地偷瞄。 女的看也罢了,还有一堆男人看的目不转睛…… 离开的时候,沈清弦小声在他身边说道:“陛下姿颜绝丽,招人垂怜。” 话里话外都把他当女人形容,也算是涟华尊主的特权了。 顾见深反将他一军:“吃醋了?” 沈清弦:“……” 顾见深慢声细语道:“放心,见深眼中只有师叔一人。” 沈清弦浑身酥麻,当然是被雷的! 当夜,他们歇在了子午山下。 虽说明日考核,但也没什么可紧张的,这种入门的考核无非是看看资质。 宿雨那资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哪里会担心这种事?他俩还在说悄悄话。 顾见深问沈清弦:“尊主就不怕我毁了子午观?” 子午观是天道六门之一,可以说是肱骨之地,顾见深这个心域帝尊潜入这种地方,可以说是极具威胁了。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你毁得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当我不存在啊? 顾见深就喜欢他这模样,忍不住撩他道:“师叔在的地方,我自然舍不得毁掉。” 沈清弦:呵呵…… 忍住,一切都是为了搬砖。 一夜很快就过去,隔日他们齐齐来到子午山下。 考核的确不难,先爬山梯后承灵压再看灵田。 爬山梯像春游,三人有说有笑就完事了,虽然同行的倒下了三分之二。 承灵压像挠痒痒,还没感觉到什么就结束了,虽然这次连宿雨都面色苍白外加大汗淋漓,其他人更是腿软得快跪下了。 最后就是看灵田了。 其实这一套考核的真正目的只在最后一项。 灵田是天生资质,规模越大意味着灵力储存量越足,那修行起来也就事半功倍。 怎么判断灵田大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消耗。 爬天梯也好承灵压也罢,其实都是在消耗,如果这两项结束了还有剩余,那就说明资质尚可,可以入门。 但入门也还有内门、外门和记名弟子之分。 这个区别就要在最后一关判断了。 为了激励大家,修士们还把这些等级所享受的福利都一一列了出来。 比如内门弟子有自己的洞府,资源极多,还能得到长老的亲自教导,前途堪称无量,当然名额极少,数十年难有一位。 外门弟子相对差一些,可也是正经的子午观弟子,奋努力,以后也是有前程的。至于记名弟子嘛就跟仆人差不多了。 沈清弦不关注这些,他看到的只有关于住宿的那一点。 内门弟子——独居。 外门弟子——双人小屋。 记名弟子——通铺。 宿雨看的更仔细些,他说道:“估计我剩下的灵力也就能进外门了……” 说着他看向沈清弦道:“朝烟,如果我们都进了外门,刚好可以住一起!” 沈清弦:“!” 不……少年,你必须进内门! 姻缘香是一种逗趣的小玩意,女修士们最爱买来玩。 只要把它点在屋里,邀请心仪的男人来玩,那燃起的香烟色会变。 具体什么颜色代表什么沈清弦不太清楚。 因为这个香的特殊性,一般情况下点起这个烟就等于间接表明心意了。 让他向顾见深表白吗? 嗯……沈清弦脑中闪过他宝石般的红色眼睛…… 可以的,如果非要经历情劫,顾见深是个好人选。 说来可能没人会信,沈清弦活了万年有余,可是却从未经历过任何一段感情。 他天资极高,年少成名,之后便得到了师父的衣钵传承。 大道尊的是无欲无求,克己自持。 沈清弦的心法第一条便是不得起情念。 这一条就困死了无数天道修士,但却难不倒沈清弦。 他无情无念,身处凡世却孑然一身,不为所动。 相比情念,真正为难了沈清弦一下的是他的癖好。 喜欢鲜艳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到了就想带回家。 没有成圣前,沈清弦最爱去的就是拍卖会,他修为高,法宝多,反正也用不到,索性拿到拍卖会去换“宝贝”。 当然这宝贝是他自己的宝贝,别人觉得毛用没有。 比如由无数红宝石拉丝织成的衣服,再比如俗世的闪亮亮大金砖,再再比如镶满宝石放到屋子里可以用来照明的巨大王冠…… 这些个玩意对修士来说就是垃圾,而且还长得太俗,看着都觉得辣眼睛。 偏偏沈清弦喜欢得很,拍卖会上所有人都在争着抢着要他那些弃之如敝履的法宝,他却紧紧盯着这些玩意…… 他财大气粗,谁能和他争?于是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开心得不得了。 那些年他的修为止步不前,迟迟无法成圣。 他师尊很纳闷,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资质万万年难见,按理说早该入圣了,怎么还没动静? 他出关一看,好家伙,自家清清冷冷谪仙一般的小徒弟正沉迷在大红大艳中无法自拔。 一气之下,师尊大人把沈清弦扔到了万秀山。 万秀山是灵气极度充盈的仙地,普通修士住在这里还好,沈清弦这个万灵之体一来,整座山的灵力标,凡世俗物根本无力承受。 沈清弦喜好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大俗之物,俗到一点儿灵气都没有,如果他把它们拿过来就等于毁了它们。 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尊主大人不收集有灵气的鲜艳宝贝? 还真不是沈清弦不想,而是没有…… 天道万万年来的审美都是这么的朴素,月白、湛蓝、靛青……总之绝对没有大红大艳的灵物。 沈清弦的师尊告诉他:“潜心修炼,大乘后一切欲念皆无所谓。” 这大大激励了沈清弦,他开始摒弃杂念,潜心修行。 时间一晃而过,师尊飞升,他也问鼎天道,可是却再也没了去欣赏花红柳绿的心性。 不是不喜欢,而是明白了克己自持。 如今他止步于天梯之前,接到的是修复天梯的任务。 细细察看这些任务不难现缘由。 情劫吗? 沈清弦不介意尝试。 顾见深和沈清弦接到的试炼任务是一样的,都是收集牛皮二十张。 他看着竹简上的字问他:“师叔见过牛吗?” 沈清弦看向他:“你见过?” 顾见深道:“听说牛是一种见到红色就会兴奋的动物。” 沈清弦顿了顿:“如此看来,倒是个很有眼光的生物。” 顾见深满目笑意。 沈清弦想起另一个眼光极好还长得很好的生物,他问顾见深:“你的那头金龙叫什么名字?” 顾见深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要它吗?” “嗯。”沈清弦此时还是少年模样,他仰头看他,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期待,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顾见深心微颤,声音里满是宠溺:“等师叔随我唯心宫,我就把它送你。” 沈清弦微微睁大眼:“真的吗?” 顾见深这个故意撩人的反而被撩得心一跳,他顿了下才道:“嗯。”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笑得特别好看:“我会去的。” 顾见深:“!” 沈清弦已经向前走去:“今天就不去做任务了,等明天再去收集牛皮吧。” 他径直向前走,顾见深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 前头的沈清弦唇瓣微扬,面上哪还有那天真烂漫的模样。 情劫嘛……不是一个人的事,要先把对手的情绪调动起来。 回到小院,在往屋里走的时候,沈清弦慢慢恢复成年人的姿态。 这是非常好看的画面,稚嫩可爱的小童一步步向前,墨如雾,纤影似云,眨眼间沉沦百年,似是看尽一生。 顾见深定定地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沈清弦转身看他:“站那干什么?” 顾见深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沈清弦见他进来便说道:“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见深:“尊主请说。” 沈清弦道:“我留在这子午观,并不是想看徒孙后辈的修行之路,而是另有他念。” 顾见深凝神听着:“怎么?” 沈清弦却又卖起关子了:“现在不可说,希望到时候陛下别恼怒。” 顾见深道:“无论师叔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沈清弦微笑:“杀了你也不生气?” 顾见深道:“师叔剑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又轻薄了,但沈清弦没生气,反而笑道:“牡丹花很漂亮。” 顾见深:“不及师叔千万分之一。” 沈清弦弯唇笑着,声音清凉:“陛下……我想喝茶。”因为尾音略扬,那凉中又带了□□人的甜意。 顾见深垂下眼帘,低声道:“好。” 入寝前,沈清弦坐在床边看着顾见深。 顾见深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沈清弦问他:“你的床宽敞吗?” 顾见深顿了下道:“还好。” 沈清弦道:“我的很窄。” 顾见深看着他道:“我这就给你换一张。” 沈清弦道:“不要幻术。” 顾见深笑道:“这房间窄小,不用幻术怕是放不下宽敞的床。” 沈清弦道:“看得破的幻术睡着不舒服。” 顾见深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他还没说完,沈清弦打断他:“拼一起。” 顾见深眉心一扬。 “不必那么折腾。”沈清弦盯着他,轻声说道:“两张床拼一起就宽敞了。” 顾见深的眸色陡然变深:“师叔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沈清弦反问他:“可以吗?” 且不提他那被奉为三圣的亲传弟子,也不提那把控修真界六大门派的徒孙徒徒孙,单单是一个院前洒扫的小小仆人,如今都开宗立派,成为一方魁。 凡是和涟华尊主沾过边的,哪怕是小花小草,最后也造化非凡,得以入道。 足以见得这位尊主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如今,这位动动手指三界都得震一震的涟华尊主正陷入到苦恼之中。 闭关百年,终窥天道,本以为飞升在望,却不想落入眼帘的竟是这副景象…… 云雾之中霞光漫天,崩塌的天梯化作星辰散落四方,闪烁的微光如同林中萤火,虚弱得让人心惊。 仔细看去,其实还能看到天梯的轮廓,可惜失了根基,没法再向前一步。 ( 31.第三十一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更不要提那艳中有更艳,顾见深这一双红眸当真是戳中了涟华尊主的心。 顾见深看着眼前这云英化水般清丽绝俗的青年,弯唇轻笑:“不如现在就去。”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又走近他一些,两人对视,似乎近在咫尺:“唯心宫和我,都在等你。” 这话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有无数情意绕山而行,深邃又绵长。 沈清弦却从甜蜜中听出了利刃:“等我自投罗网?” 顾见深微顿,接着说道:“若能网住,三生有幸。” 沈清弦轻笑,转身坐回贵妃榻上,他撑着下巴,浅色眸子里空寂无波:“我要喝茶。” 顾见深偏爱他这副模样,他抬手,茶具落桌,热水入壶,浓郁茶香铺满房间。 沈清弦却道:“我想喝陛下亲手冲泡的心域红茶。” 顾见深看向他:“怎样算亲手?” 沈清弦道:“外头有空壶一个,柴火数堆,生火烧水,冲茶泡茶,陛下不会吗?” 顾见深仍旧微笑以对:“好。” 他出屋,屋子里沈清弦却眸色微沉,他不用出去也知道顾见深的确在用最原始最费力的方式亲自给他生火烧水。 别说堂堂心域帝尊,哪怕是这子午观上的一个管事都不会去做这些杂事。 顾见深到底为什么而来? 沈清弦看不明白。 之前数千年,他与顾见深都井水不犯河水,未曾见过一面。 怎么自妄烬星海论道之后,他就和他“形影不离”了? 他是因为修复天梯而不得不接近顾见深。 那顾见深呢? 这家伙口蜜腹剑,说的话半句都听不得。 情情爱爱的,到了他们这般修为境界,哪里还会去在意这种俗事? 更何况心域向来肆无忌惮,这顾见深生得如此惹眼,指不定如何放纵随心! 想到这,沈清弦脑中冒出个念头…… 莫非顾见深是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 这好像也挺符合心域的行事作风的。 不过……沈清弦沉下眸子,他可没兴趣陪着他玩闹。 顾见深认认真真地生火烧水,像个凡人一般亲自动手,辛苦忙碌。 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虽说干着如此粗鄙的活计,但顾见深生得太好,一举一动风流倜傥,若是让那些女修瞧见了,只怕又要心如擂鼓,犯傻行痴。 正忙碌着,忽然院门大开,小胖子一脸呆滞地站在门边。 顾见深抬头看他。 小胖子慢吞吞地说道:“我忘记拿行李了,天啊……天啊……烧火都这么帅!” 沈清弦:“……”很好,不止女修,连小胖都被勾得七荤八素。 顾见深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茅屋里早就大变样了,虽然沈清弦抬抬手就能让它恢复原貌,但顾见深不想委屈沈清弦在脏乱差的屋子里多待一息。 小胖连忙道:“你忙,我自己去就行!哎呀……哎呀……人家还想再看一看小朝烟。”意识到自己又说秃噜嘴了,小胖赶紧捂住嘴! 这下顾见深更加不会让他进屋了。 朱子林好委屈,可惜不敢说…… 顾见深进屋,沈清弦指了指角落里的小破包。 顾见深勾勾手指便拿到了小破包,他出门前说了句:“那胖子还想再看看你呢。” 沈清弦道:“我怕吓着他。”实话实说,别提小胖子,谁来看了都得吓跪。 顾见深却道:“不一定,他没准会好好歌颂一番,从此奋努力,踏上追寻你的修仙之路。” 沈清弦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在吃醋?” 顾见深:“……” 沈清弦莫名心情大好,可惜下一瞬顾见深就堵得他又不开心。 “是。”顾见深盯着他,“我心仪于你,自然见不得别人对你抱有这般心思。” 沈清弦:“……” 顾见深没停留,出屋去打小胖子了。 沈清弦半晌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外头的顾见深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给他烧水。 心域红茶不是最好的茶,和万秀山上的灵云茶相差甚远,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茶很对沈清弦胃口。 色泽明艳,香气浓郁,从灿灿澄玉茶壶中倾倒而出,仿佛天边的火烧云堕入凡间。 沈清弦看茶看得目不转睛,顾见深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谧的空气里竟有丝难以言说的契合。 安顿下来后,沈清弦静等着“同居”的任务完成,可惜三天过去,这玉简纹丝不动。 都住一起三天了还不算同居? 沈清弦蹙眉深思,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细节要求? 比如……晚上睡一起? 现在的情况是,木屋里两张床,沈清弦和顾见深一人一张…… 难道非得睡一张床才算同居一处? 有毛病! 三天后,门内有长老讲会,外门弟子都得前去听讲。 沈清弦还没完成任务所以不想被赶出去,他大清早起来准备前去中峰。 顾见深这几天特别安分,专心伺候他,无微不至。 比如此刻,沈清弦伸伸胳膊,他便给他穿上了外衣。 沈清弦侧目打量他:“心域诸人见到此景,只怕会将你拉下帝座。” 堂堂帝尊竟沦落到伺候他更衣,还当什么至尊? 顾见深问:“尊主觉得心域为什么是帝制?” 天道门派林立,哪怕沈清弦是公认的第一人,但他也从不干涉势力纷争,更无心一统天道。 但心域却是中规中矩的帝制,顾见深是九渊帝尊,掌控着整个心域,令心域所有修士俯称臣。 要知道心域和天道道义不同,一个是随心而行,一个是顺应天道。 按理说随心而行的心域诸子是最不可能承认帝制的一群人。 但顾见深做到了。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问他:“为什么?” 顾见深微笑:“……揍得他们心服口服。” 沈清弦:“……” 心域随心,心最无常,面对那群恣意不羁的家伙,绝对的力量就是最强的话语权。 顾见深总结了一下:“所以师叔不用担心,丢了帝位再打回来就是了。”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 顾见深问他:“怎么?” 沈清弦别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这才是顾见深吧,脱去假惺惺的优雅外壳,内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心域修士。 比谁都狂妄比谁都嚣张比谁都轻视天道。 有趣。 他越来越想看到“真正的”顾见深了。 长老讲会无非就是吹一番天道,再吹一番子午观,然后讲一些门内规矩和修行方式。 让沈清弦极其尴尬的是,所有新入门弟子都要对着万秀山的方向拜一拜。 毕竟子午观掌门是资深尊主吹,门下弟子当然也要将尊主奉为毕生偶像,好生跪拜…… 有小弟子还窃窃私语:“听闻尊主识海通天,对诚心跪拜的门内弟子多有庇护!” “我听我大哥说过!上一届一弟子没有跪拜尊主,之后在试炼任务中丢了性命!” “试炼任务不是最安全的吗?怎么会丢了性命?” “因为道心不诚啊!” 一群小少年顿时面露恐惧,拜得那叫一个颤颤巍巍…… 还有更胡扯的:“我还听说有次一弟子连跪三天,连磕九百九十九头,起来后竟从炼气直接筑基!” “真的吗!” “真的真的!” “可我做不到啊,连跪三天,九百九十九头,要磕死人的!” 顾见深含笑看向沈清弦,沈清弦板着小脸,很想把叶湛提溜过来,让他好生听听这些混账话! 拜完涟华尊主,入门仪式算是彻底完成了。 外门弟子是没有师尊教导的,他们的修行之道是去历练堂接取任务,当然这些任务都很简单。 比如给管事长老跑跑腿,再比如去灵植园后厨等地打杂,最危险的任务也不过是去狩猎些普通野兽,采些皮毛兽骨等。 沈清弦也像模像样地接了个任务,内容是:收集牛皮二十张。 牛皮…… 牛? 沈清弦并不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 毕竟连九阶凶兽尊主大人都懒得看一眼,太丑,拒看。 沈清弦没把这任务当回事,他还惦记着玉简上的任务。 同居…… 难不成他今晚真要和顾见深睡一张床?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一直装死的玉简终于露头了。 “其十一补充:请同吃同睡同行不间断持续七日。” 沈清弦:“……” 这就生气了?玉简瑟瑟抖地继续冒字: “其十二:点燃姻缘香。” “其十三:为顾见深宽衣解带。” “其十四:与顾见深体会一次男耕男织。” 死了死了死定了……玉简识相地自己熄火! 怂包玉简吓得要死,可其实沈清弦并未生气,他看着这几个任务,脑中那模糊的念想越清晰了。 难道……大道是想让他历一次情劫? 拜入同一宗门? 沈清弦越觉得玉简是智障。 他和顾见深师出同门,论辈分顾见深还得喊他一声师叔,本来就是一个宗门,哪里还需再拜入同一宗门? 玉简还没断气,它赶紧又冒出一行字:“补充:过去不算,只看现在!” 沈清弦:“……” 玉简生怕大佬不明白,赶紧再冒一行:“拜入同一宗门,住进同一间宿舍,做……” 一句话没说完,玉简没气了。 愚蠢…… 沈清弦很不解,大道怎么会指派这么个笨蛋来协助他修复天梯。 算了,看在天梯的份上,不计较了。 拜入宗门不难,全天下这么多宗门,他想去哪儿谁都拦不住,问题是如何能和顾见深拜入同一宗门。 这家伙是心域的帝尊,会愿意拜入天道的宗门? 出了月落秘境,外头有不少宗门在招募弟子。 这也是勇闯月落秘境的一大好处,这个秘境的出口只有一个,只要能从这里走出来说明是横跨了整个秘境,说明是有一定实力和机缘的。 一些小的宗门为了吸收优秀弟子,纷纷在此处常年驻扎门人,期望能收获到出众的人才。 出去前,沈清弦问宿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宿雨道:“我想继续修行!” 沈清弦道:“你回一趟万秀山,尊主自会帮你安排。” 宿雨摇摇头道:“尊主大人既让我下山便是希望我自行历练,没点儿成绩我怎好意思回去见他老人家。” 沈清弦又道:“那你可以去见一见曾子良。” 宿雨连忙道:“不妥当,曾大人肯定会给我最好的修行环境和资源,但这不行的……” 在月落秘境待的这几天,宿雨切实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 不是资质不是资源而是阅历。 修真之路漫漫,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触碰大道的。 沈清弦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宿雨又问他:“朝烟,你打算和清深大哥回族里吗?” 是了……顾见深给他俩加的人设是他们同为青柳一族,他是来接圣子回去的。 不等顾见深开口,沈清弦先一步说道:“我不回去。” 宿雨眨了眨眼睛:“怎么?” 沈清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族里我只会被当成圣子,长老们肯定会把最好的给我,就像你说的,修行之路没那么简单,活在安逸的环境里哪怕修为高了,日后也难有大成。” 宿雨看了看顾见深,很担忧:“可是……” 沈清弦也看向顾见深,他仰着头,紧绷着小脸,可水色的眸子里却有浅浅的希求:“清深,我们不回去好吗?” 不提顾见深,宿雨都心猛颤了下:天呐,好……好可爱! 顾见深明显怔了下,接着他眼中似有涟漪散开,神态温柔恭敬,他俯身,行了个礼道:“谨遵圣意。” 沈清弦心里呵呵,面上却满是信赖:“谢谢你,清深大哥。” 这称呼一出,顾见深湛蓝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殷红。 不过他正垂着,所以并未暴露。 沈清弦被自己雷了外酥里嫩,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宿雨是最高兴的,太好了,他们还能在一起! 他们一出月落秘境,便有一瞧着仙风道骨,其实还没筑基的修士走上前:“天武峰广纳门徒,不知三位可有兴趣前来一看?” 宿雨正好奇呢,那头又有一曼妙女子迎来,开口便是:“小道友资质卓绝,我们森罗苑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那仙风道骨的道士立马垮下脸来:“小道友切莫被邪人所惑,那森罗苑是心域魔修!” 女子也当仁不让:“我心域修行求的是问心无愧,哪是你们这些伪道学能明白的!” 道士也是一点就炸:“问心无愧?杀人如麻,肆意纵欲,荒唐不堪也敢称无愧?” 女子理直气壮:“杀该杀之人,行心之所向,何愧之有?” 别说招募弟子了,这俩已经先吵翻天了。 宿雨满头黑线地绕过去,还吐槽了一句:“好幼稚。” 沈清弦和顾见深同时体会到何为会心一击。 咳咳……也不是,门徒争吵是门徒的事,他俩和气得很,都抱在一起睡过两宿呢。 至于第一夜那堪称幼稚祖师爷的冰火两重天,两位大佬都选择性遗忘了。 宿雨还是很有想法的,卖力吆喝的一般是收不到人的小门小派,正规成系统的门派都是等着人去拜访。 比如眼前的子午观,端庄大气,严肃内敛,更重要的是,后头排队报名的人极长,看不到末尾在哪儿。 宿雨眼睛一亮道:“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沈清弦眉毛跳了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子午观是叶湛掌管的门派。 他对这个徒孙还是很有印象的。 主要因为叶湛是实打实的尊主老残粉,每次见着沈清弦都异常激动。如今老了还好些,记得初任掌门的时候,沈清弦见了他一面,这家伙回去后躲在屋里七天七夜没出来。 叶湛的师尊赤阳子担心他,去踹他房门,结果看到这家伙哭得眼睛都肿了。 赤阳子:“你这搞什么?” 叶湛哽咽道:“得见尊主,感激涕零!” 他师尊都想把这蠢货逐出师门了。 赤阳子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自己师尊也就是沈清弦听了,沈清弦就把这孩子给记住了。 好歹哭了七天七夜,就这么忘了太不好。 按照沈清弦的设想,他只想进一个没徒孙徒徒孙徒徒徒孙的门派,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省事不少。 可看看那两个吵成一团的幼稚鬼,沈清弦觉得还是别委屈自己了,好歹子午观瞧着还像回事些。 虽然队伍很长,但因为只是登记名字,所以进度很快,没多时就轮到了他们。 宿雨在前头,他还挺紧张的,站得笔直,大眼睛亮晶晶的。 坐着的那位修士问了他几个问题,略作统计便说道:“明日请到子午山下等待考核。” 宿雨赶紧应下。 沈清弦和顾见深也是如此,只不过那人多看了顾见深好几眼。 倒不是顾见深暴露了,而是他长得太惹眼,不只是这位修士,排队的时候就一堆人不停地偷瞄。 女的看也罢了,还有一堆男人看的目不转睛…… 离开的时候,沈清弦小声在他身边说道:“陛下姿颜绝丽,招人垂怜。” 话里话外都把他当女人形容,也算是涟华尊主的特权了。 顾见深反将他一军:“吃醋了?” 沈清弦:“……” 顾见深慢声细语道:“放心,见深眼中只有师叔一人。” 沈清弦浑身酥麻,当然是被雷的! 当夜,他们歇在了子午山下。 虽说明日考核,但也没什么可紧张的,这种入门的考核无非是看看资质。 宿雨那资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哪里会担心这种事?他俩还在说悄悄话。 顾见深问沈清弦:“尊主就不怕我毁了子午观?” 子午观是天道六门之一,可以说是肱骨之地,顾见深这个心域帝尊潜入这种地方,可以说是极具威胁了。 沈清弦瞥了他一眼:“你毁得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当我不存在啊? 顾见深就喜欢他这模样,忍不住撩他道:“师叔在的地方,我自然舍不得毁掉。” 沈清弦:呵呵…… 忍住,一切都是为了搬砖。 一夜很快就过去,隔日他们齐齐来到子午山下。 考核的确不难,先爬山梯后承灵压再看灵田。 爬山梯像春游,三人有说有笑就完事了,虽然同行的倒下了三分之二。 承灵压像挠痒痒,还没感觉到什么就结束了,虽然这次连宿雨都面色苍白外加大汗淋漓,其他人更是腿软得快跪下了。 最后就是看灵田了。 ( 32.第三十二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只是他不想变回本来面目,不压制修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敢直视他;但压制了修为,再露出原先的模样,即便月落秘境不塌,他行事也会十分不方便。 早年他没成圣的时候,因为这事可没少开杀戒。 他站着不动,宿雨唤他:“朝烟,快来看!” 沈清弦敛了心思跟了上去,再等等,也许是有什么条件没达成,比如待在秘境中多长时间才算“进入”之类的。 宿雨现了一处漂亮的花丛,这花长得低矮,没有枝叶,像是大片铺在地上的白雪,吸纳着明亮的阳光,折射出澄净的光辉。 宿雨盯着它们道:“尊主大人肯定会喜欢!” 这样神圣纯净的“小雪花”,肯定能讨尊主欢喜。 沈清弦笑了笑,心里道:你尊主可不喜这披麻戴孝的颜色。 宿雨又遗憾道:“真想采一些回去送给尊主。” 沈清弦道:“我们还是要专心修行,才不负尊主厚望。” 宿雨立马打起精神:“对!朝烟比我懂事多了!” 大佬不想接受这句赞赏。 他们正欲走,那片“纯洁”的小雪花忽然暴起,一个锋利的爪子握紧了宿雨的脚踝。 宿雨惊呼,转头一看,小脸瞬间苍白如纸。 哪里还有什么小雪花?一头凶猛巨兽呲牙咧嘴地等着他们。 “快跑!”宿雨急声对沈清弦喊道,“朝烟,你快跑!” 这么个大家伙,怎么打得过!他已经被抓住了,不能再拖累朝烟。 沈清弦哪里会跑?他收拾这么个小东西……连手指都无需动。 但它对宿雨和朝烟两个小童来说实在是非常可怕了。 说来蹊跷…… 沈清弦挺纳闷的,这头凶兽瞧着也有二阶了,怎么会出现在秘境入口处? 他压了修为,感知也跟着降低,再加上这么个小虫,对他来说其实和真正的小雪花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没第一时间感觉到。 不过感觉到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朝烟感觉不到。 宿雨还以为朝烟是被吓得动弹不了! 他虽然被抓住了,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从乾坤袋中掏出法器,想给朝烟争取逃走的时间! 曾子良给的东西是极好的,可再好的神兵利器也需要主人驾驭。 宿雨如今虽灵力精纯,但实战经验为零,陡然面对这样的敌人,胜算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小家伙很聪明,知道声东击西,想的不是杀死凶兽,而是从他的爪下逃走。 他假作要砍掉爪子,等凶兽将他拉近后,他陡然拔剑,没有丁点儿犹豫地刺向凶兽的眼睛! 有勇有谋,资质非常不错了,只可惜还是天真了些。 眼睛的确是软肋,但这种凶兽大多没开智,受了伤后反而会疯暴走,挥出更加强悍的能力。 以目前宿雨和朝烟的本事,即便真挣脱了桎梏也跑不远。 宿雨从半空摔下来,小脸上泥巴,眼睛却全是求生欲:“跑!” 他拉着沈清弦的手足狂奔。 后面是嘶吼的凶兽,前头是狼狈奔跑的小童…… 这场景谁看到估计都会认定凶多吉少。 不过这也没到沈清弦出手的时候,既来了秘境,那宿雨也的确该好好历练一番。 虽然不出手,但也可以帮帮他,作为朝烟来帮他。 “这边。”沈清弦对宿雨说。 宿雨哪还有思考的时间,跟着沈清弦的指示向着左侧的丛林奔去。 丛林很深很大,跑起来也很费力,没多久宿雨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累得快要抬不动腿。 可是后头的凶兽却越跑越快,因为快要追上猎物而出“哧哧”的兴奋喘息声。 宿雨根本不敢回头,但他知道它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哧哧声、腥膻气还有越来越清晰可辨的巨掌落地的震地声…… 跑不动了……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宿雨透支了体力,现在彻底到了极限! 他面色惨白,额间全是汗,柔软的**地贴在面颊上,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朝、朝烟……”宿雨大喘着气对身边的小童说道,“你继续跑,别回头!” 朝烟紧握着他的手:“不行,我们要一起。” 宿雨道:“我……我能和它打,我……知道它的弱点了,你往前跑,去找人来帮忙,我可以的!” 说话声都喘成这样了,估计停下就是一个死字。 沈清弦看看他明亮的眼睛,心里一软:真是朵可爱的小桃花。 就在这关键时候,前头亮起了曙光。 沈清弦假装惊喜道:“有人!宿雨,前面有人!” 宿雨跟着看去,果真看到了绰绰人影。 “救命!”小桃花急声呼救,引起了前方修士的注意力。 前头有五六个人,足够打败这头三爪猛兽了! 宿雨本来都累极了,但现在又爆出惊人的力量,拉着沈清弦玩命狂奔。 这边动静不小,那几个修士也察觉到了,他们一看这架势,当即祭出法宝,一起攻击凶兽! 二阶凶兽对宿雨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眼前这几个修士来说却是历练的好物。 前头打得青光阵阵,后头沈清弦将宿雨安置在一颗大树后。 小桃花累得直喘气,这又惊又吓的,整个人都虚脱了。 沈清弦将水壶递给他。 宿雨大口喝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沈清弦对他说:“好些了吗?” 宿雨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明亮笑容:“嗯。” 沈清弦瞥了眼身后,低头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劫后余生?只怕是另一个深渊。 宿雨站起来的时候前头的战斗也结束了。 凶兽一声绝望嘶吼后轰然倒地,几个修士微喘着气,看起来还挺轻松。 宿雨很是钦佩道:“我也要变得这样厉害!” 沈清弦笑了笑。 (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沈清弦默了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细细想来又觉得好像没毛病…… 难道真的要他和顾见深成亲? 顾见深又道:“试试吧,也许就成了呢?” 他这个时机挑得非常好,眼下他们能试过的任务都试了一遍,好几个都无法解决,正是“走投无路”之时,他给出这么个荒唐方案,沈清弦才会认真思考其可行性。 偏偏这个方案瞧着荒唐,可其实却有些歪理。 沈清弦心动了,他看向顾见深:“可是……我们俩,要如何成亲?” 他会这样问也正常,所谓成亲,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大办宴席昭告天下。 这才算礼成,才算成亲。 看看他和顾见深的身份,父母之命是没有的,毕竟两人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孤儿了万万年,讲来也挺吓人。 至于媒妁之言,放眼天道和心域,谁敢给他俩说媒? 还有大办宴席昭告天下,这就更可怕了。 宴席可办,昭告不可。 这若是让人知道天道的涟华尊主和心域的九渊帝尊喜结连理,怕是整个大6都会震一震,进而像爆的火山一般,烧他个生灵涂炭。 沈清弦其实不太担心徒孙们,他们六人真闹起来,他还是摆得平的,他怕的是动静太大,把他的三个徒弟给引出来,那就热闹了。 天道三圣齐心合力的话,即便是他这个当师父的也不敢说撑得住。 毕竟都是入圣之躯,修为上早就没了碾压级别的差距。 更何况他这三个徒弟很不好糊弄,老大从小就爱管他,老二赤阳子听老大的,老三又是个不靠谱的…… 真让他们知道他要“嫁”给顾见深,只怕这仨会炸了大半个心域。 放以前沈清弦自然不会管心域死活,但如今还是要好好管一管的。毕竟他和顾见深的关系不同了,已经不是敌对,而是合作关系,合作方的家被他的徒弟给一把火烧了七八成,他还怎么好意思与人合作? 把修天梯的事告诉三圣也不行,这事不是亲眼看见很难相信,以三圣的进度,想要突破关隘,只怕还得个几千年,难道让他再等几千年? 沈清弦并不想等。 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还真不是沈清弦不想“嫁”,而是不敢“嫁”。 他很有诚意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顾见深听了。 顾见深也早就想到了,他这边虽然没沈清弦那样严重,但也肯定有阻碍。 真让那帮家伙知道他要娶沈清弦,只怕他们会拼死组织暗杀行动,最后的结果八成是暗杀失败,他们被沈清弦给弄死。 他的确心仪沈清弦,但也不能色迷心窍,弃属下于不顾。 沈清弦想来想去,觉得这还是个死局,他叹口气道:“不行的,这太凶险了。” 顾见深既然会提出这个方案,自然是有解决办法的。 他道:“我们可以去凡间成亲。” 沈清弦尚未听懂:“有什么区别?”换个地方成亲而已,还不是一回事? 顾见深笑了下,红眸锁着他道:“我们双双闭关,化作凡胎,在凡间相遇,进而成亲,岂不一举两得?” 沈清弦眼睛一亮,明白了:“陛下当真大智!” 顾见深道:“能为你分忧,我也快慰。” 沈清弦以前总觉得他的甜言蜜语假得很,如今竟觉得颇为顺耳。 他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吧!” 化作凡胎实在简单,变个形貌入世即可,他俩相遇,然后成亲,大功告成! 估计只需几天功夫就行了,真是轻松至极。 顾见深却道:“师叔莫急,这事也没那么容易。” 沈清弦问道:“怎么?” 顾见深道:“这玉简上的任务,其实细看起来,当属一个劫字。” 沈清弦非常耿直:“情劫。” 顾见深听他这么说,嘴角笑意更深了些:“没错,既如此那就不能太儿戏,我们只是化个形貌,敷衍走一遭,怕是瞒不过它。” 沈清弦拧眉道:“难道要投入凡胎?” 成圣之后有大乘,大乘时会遭遇各种劫难,有的是粗暴的天雷劫,有的却需入轮回,重新体悟人生。所以修士投入凡胎这事并不稀奇。 只是沈清弦很不喜,这太折腾了,入轮回会丢失记忆,没了记忆人间那数十年实在莫测,有得能重悟天道,但也有自此沦落,杳无踪迹。 沈清弦修天梯为得是飞升得道,可不想因此而堕入苦海。 顾见深道:“的确要投入凡胎,但却不必那般默守陈规。” 沈清弦想到了,他不赞同道:“不可夺舍,凡人一生本就凄苦,又怎可破了他们的命数!” 顾见深道:“不是夺舍。” 沈清弦好奇了:“那是如何?” 顾见深道:“我们可以寻一些必死之人,在他们灵魂离体、肉胎还未沾死气之时进入,如此便一举两得。” 既不是夺舍,又有了夺舍的好处。毕竟这样一来,他们都保留了自己的记忆,甚至还根据肉胎资质来修整一二,这样可以操纵,来去自如,不必担心被困于凡间。 而且找必死之人的确不算是夺舍,夺舍会让原本的灵魂失去归处,进而烟消云散,可此时肉胎灵魂已重入轮回,也就不妨碍了。 “没这么简单吧。”沈清弦道,“夺舍本就不容易,还要找必死之人且肉胎未沾死气……”更加不容易了! 夺舍需要他们同对方的肉胎有共鸣,否则也无法融合,如今还要再加上两个条件,如何能寻到? 顾见深拿出两枚玉色的小珠子:“有它们帮忙就可以轻松很多。” 沈清弦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见深解释道:“我们一人一枚,灵魂离体它们会在最短时间内牵引我们进入最合适的肉胎中。”比自己苦苦寻找要方便快捷得多。 沈清弦结果看了看:“你哪来的这东西?” 顾见深道:“心域闲人多得很,没事练来玩的。”说是练着玩,但能引领魂魄,可见此物至少是圣品。 沈清弦道:“心域的能人异士果然极多。” 顾见深问他:“怎样,师叔想试试吗?” 如此万事俱备了,他怎会拒绝? 沈清弦莞尔一笑:“好啊!” 顾见深笑了下,颇为意味深长道:“我们的目的是成亲,所以需要给师叔的肉胎上加个条件。” 沈清弦问道:“怎样?” 顾见深道:“凡间可没有男男成婚这一说。” 沈清弦怔了下:“你要给我选个女性肉胎?” 顾见深道:“而且是待嫁闺中的女子。” 沈清弦:“……” 顾见深怕他生气,又劝他道:“没关系的,**凡胎,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清弦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顾见深又宽慰他:“我们是带着记忆入凡,虽肉胎资质不行,但仍有些偏门法术可以稍加改变,你若不适应,等我们见面后,我助你改了便是。” 沈清弦虽觉得别别扭扭,可又一心想要搬砖,好不容易有如此妙法,错过了实在可惜。 顾见深继续诱惑他:“也许在凡间走一遭,其他任务也会有些眉目。” 这就非常诱人了,沈清弦终于拿定主意:“行,就这样吧!” 问道之路本就坎坷,沈清弦把这些都当成修行了! 顾见深把玉色小珠给他:“无需吃下,放在身边即可。” 沈清弦问他:“你要回唯心宫闭关吗?” 他俩既要魂魄出窍,那肉胎就得好生安放,若是出事可要后悔莫及。 沈清弦在万秀山,顾见深回唯心宫,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顾见深道:“师叔不介意的话,我就留在万秀山吧。” 沈清弦讶异道:“你不怕我……” 顾见深笑了下:“虽说其四还亮着,但我相信你。” 沈清弦怔了怔,眼中全是狐疑:“你……”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没事,真死于你手,我无悔。” 沈清弦皱着眉看他:“为什么?” “因为……”顾见深声音很轻,眸色也像朝霞般美丽惑人,“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不是第一次听,但这一次沈清弦竟真的被触动了。 他顿了半晌,展颜笑道:“我觉得玉简真的坏了。” 顾见深懂他的意思:“嗯,它们本来就蠢物。” 沈清弦又忍不住给小红玉简辩解下:“你的玉简瞧着还是很聪慧的。” 没人疼的小白玉简:qaq! 顾见深被他逗笑,忍不住缓声问:“临行前……能让我亲一下吗?” 沈清弦道:“行啊。” 顾见深扶着他的后颈,很是温柔地吻住了他。 天道之巅,万秀山顶,拥吻的两个人成了一副贯穿古今的绝美画卷……白衣胜雪,深红似火,缠绕的衣摆和交握的双手诠释了美好的缱绻深情。 这一刻沈清弦是开心的,然而下一刻…… “小姐,小姐醒了!”一声尖利的妇人叫声将沈清弦震得耳朵麻。 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温柔女声:“我的儿啊,你怎如此痴傻,你可真是往娘心口上捅刀子啊!”说罢,便是一阵悲痛欲绝的哭泣声。 沈清弦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凡胎,可这身体实在孱弱,又因为死过一回,所以心肺受损,越不堪。 沈清弦自入圣后便没体会过肉胎之苦,如今却是深切尝到了四肢无力、浑身酸疼的难受滋味。 好在有一沉稳老者说道:“夫人莫要伤心,小姐能醒来已是仙人怜悯!实乃天大的造化啊!” 那女子还在啜泣,听声音是极尽伤心,想收敛却也收不住。 一年轻男子说道:“娘,您别哭坏了身体,小妹虽然醒了,可身体还很虚弱,我们赶紧让钟大夫为其诊脉,看看伤势如何,之后可要小心调养!”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沈清弦正在努力适应肉胎,也无心顾暇。 昏昏沉沉了约莫一日光景,沈清弦终于适应了,他睁开眼,入目的是藕粉色床帏,少女味十足。 虽然知道自己会化作女体,但确定了之后,沈清弦还是有些不适应。 女孩的身体还真是又小又软又弱啊……不对,应该说凡人的身体都这般弱小。 他坐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 看模样,这肉胎的家世很不错,做工精致的拔步床,绣着牡丹花开的屏风,梳妆台上一束鲜花,给屋里带来了一份春意。 他试着下床,又因这软弱轻飘的双腿而蹙眉。 当真是……弱小得可怜。 他慢慢走到了梳妆镜前,看到了镜中的女孩。 粉黛朱唇,娇嫩玉肤,很是娇俏可人。 恍惚间……沈清弦竟觉得这孩子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 大约是因为灵魂与肉胎的共鸣。 那玉色珠子果然管用,为他寻的这肉胎很是符合标准。 融合得恰到好处,又是年轻待嫁的闺中小姐,可以说是很稳妥了。 如今沈清弦只需静等着顾见深上门提亲了。真是简单,看来完成任务已指日可待。 正思索着,房门开了,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孩走进来:“小姐!您怎么下床了!” 说罢她放下手中物事,赶紧来扶沈清弦。 沈清弦哪用得着一个小姑娘扶?他正要起身,却腿软眼花,差点儿摔倒。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让个瘦小的小姑娘给扶住了! 沈清弦:“……”哦,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更瘦更小的孱弱小姐了。 那小丫鬟把沈清弦请上床,小心给他掖好被子,温声细语地伺候他喝水吃药。 吃药的时候…… 沈清弦差点儿吐了。 什么鬼东西!这种杂质繁多,效用紊乱的东西也叫药? 苦也就罢了,还如此不纯,喝下去治病六分,怕是还得中毒四分。 他这模样,小丫鬟却以为他是怕苦,连声劝慰道:“小姐,良药苦口,为了身体,您可千万要喝了啊。” 沈清弦可不这么认为。 正这时,一位美貌妇人走了进来,小丫鬟一见她便立马行礼:“夫人。” 美貌妇人摆摆手道:“下去吧,我来喂清儿喝药。” 这声清儿叫得涟华尊主灵魂一颤。讲真的,上次这么叫他的人已经死了。 美貌妇人浑然不知,她眼底全是黑晕,显然是熬了好几宿,瞧神态也颇为憔悴,本就纤薄的身体此刻也摇摇欲坠,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满目喜色,只因为女儿死里逃生。 “清儿乖。”李氏哄着女儿道,“把药喝了,一会儿娘给你做蜜糕吃。” 沈清弦无法,只得小口喝了这似药非药的玩意。 倒不是说这药里有毒,而是凡间的医术只能搭配出此等汤药,想要更纯净……除非他开炉炼丹。 罢了,只是来等顾见深提亲的,无需折腾太多。 约莫一上午,沈清弦大体摸清了自己这肉胎的身份背景。 这国家名为梁国,他这肉胎唤作沈清清,当真是出自名门世家。 父亲是镇国将军,如今镇守京都,受封镇国公,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母亲也是出自世家大族,如今外公也是权倾朝野的重臣。 这样的家世已经是千挑万选,更加幸运的是她家庭和睦,父母恩爱。 至今沈父都没纳妾,偌大个国公府只有李氏这位当家主母。 李氏生了两儿一女,如今两个儿子都已入仕,前程无量。 唯一的小女儿生得秀美精致,是她的心肝肉,千疼万宠,只盼给她寻个最好的婆家。 无论怎么看,沈清弦这肉胎都是实打实的幸福人生了。 只可惜这小娃命薄,投生得如此好,却受不住这福,一脚滑入湖中竟消香玉损。 如今沈清弦成了沈清清,这名字……尊主大人不想说话。 大体情况了解后,沈清弦便安心等着顾见深来提亲,只可惜这肉胎太弱,他的神识放不出去,否则传个音将顾见深叫来,他就可以麻利地嫁了。 中午的时候,他的便宜父亲回来了。 沈国公军队出身,生得很是魁梧,性格也严肃刻板,不苟言笑的模样还颇为骇人。 然而这铁血将军见着妻子女儿立马成了绕指柔,他小声问道:“清清的身体如何了?” 李氏道:“大夫说已经无大碍,只是要好生修养。” 沈国公见妻子如此疲倦,不禁忧心道:“你也要保重身体,切莫再病倒了。” 李氏看看女儿便忍不住抹泪道:“孩子这般模样,我这当母亲的如何坐得住?只恨我身体不行,不能夜夜守着她。” 她一哭,沈国公当即慌了,好生哄了哄,又气愤道:“那顾家小儿实在过分!真是该被千刀万剐!” 听到顾家二字,沈清弦眼睛蓦地一亮。 谁知李氏竟嗔了沈国公一眼:“清儿刚醒,你又提这些做什么?” 沈国公连忙道:“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扫兴的事,清清别难过,有为父为你坐主,定要嫁个最好的人家!” 沈清弦心里咯噔了一声:听起来,这里面有隐情啊?可别耽误他的嫁人大业。 那顾家少爷……是顾见深吗? 沈国公和李氏没留太久,毕竟沈清弦刚醒,还需静养,他一睡下,两人也出去了。 沈清弦当然没睡,他闭眼合目,将仅有的一点儿稀薄灵气集中到耳朵上,细细听着府中下人们的闲言碎语。 听了几个片段之后他基本弄清事情原委了。 这沈清清竟是自杀…… 堂堂国公之女,千恩万宠之躯,竟然为了个男人跳湖自尽。 沈清清仰慕顾家少爷,一心想嫁给他。沈国公宠女儿,她想什么便全依着她,本以为这婚事顾家会欣然接受,谁知那顾少爷竟然说什么都不同意,怎样都不愿娶沈清清。 沈清清被娇宠至今,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一个没想开,竟然就这么投湖了。 沈清弦也是非常不理解了。 不过是一门婚事,怎就值得投湖?难道没了那男人,就不要自己的人生了? 罢了……想这些也无用。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这位顾少爷是不是顾见深? 见不到人他无从分辨,至于画像这东西……不看也罢。 不过沈清弦也不急,如果这就是顾见深,那他定会再来求亲。 果然不其然,两天后,国公府震动了。 下人们奔走相告:“天呐!顾少爷登门提亲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誓死不娶吗?” “谁知道呢?反正来了!老爷少爷都回来了,连夫人都在前厅呢!” “这可太好了,咱们小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凭什么啊,我们如花似玉的小姐哪儿配不上那姓顾的?他竟如此狂妄!如今来提亲又如何?我看就不该嫁!” “这可由不得你,小姐心仪才是最重要的。” “哼,我看那姓顾的就不是好人,八成是受不住压力,不得不来提亲!” 沈清弦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没兴趣,他只想确认下是不是顾见深。 是的话,他自是欣然嫁给他,完成任务双双回修真界。 不是的话…… 应该不可能吧? 虽然很笃定,但沈清弦向来谨慎,还是决定去瞧上一瞧。 他悄声走向前厅,离得近了便听到一男子狂言:“……能得贵府千金如此厚爱,顾某人可真是三生有幸!”语调里全是心不甘情不愿。 沈国公气得面色黑,但想到小女儿又不得不忍下,只听那男子又道:“聘礼已下,顾某告辞了。”这哪像来下聘的?倒像是下战书的。 沈清弦径直走进大厅,看到了那男子。 然后……他开口,清脆的声音响彻前厅:“滚。” 厅内诸人全都看了过来,当然也有那顾公子。 沈清弦站在门边,逆着光却难掩俏丽身姿,只见他乌如云,面容精美,风姿清雅似皓月当空。 顾思源当即呆住,惊为天人。 沈清弦看都没看他一眼——不是顾见深,有什么好看的? 说起来顾见深去哪儿了,说好的提亲呢?还提不提了? (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沈清弦一出现,厅里的人都心思各异。 假若有神识,探一下基本是这样的…… 沈国公:我的宝贝女儿,可别再做傻事啊! 李氏:我的心肝肉,怎么就眼瞎地看上这么个辣鸡! 沈世子:我的妹妹真是怎样都可爱,一个滚字都说得如此玲珑动听! 沈二哥:明日定寻个机会打断这顾思源的狗腿! 顾思源:这……这是天仙下凡吗! 某种程度上,顾渣竟悟到了真相。 却说这顾思源吧,还真是个脑子有病的,他生得人模狗样,家世不错,写了两诗,自觉学富五车,于是眼高于顶。 沈清清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无意间看了顾思源的诗,又听闻他才貌双全,儒雅端庄,竟芳心暗许,非要嫁他。 这下顾思源更得意了,竟得国公府千金倾慕,何等荣耀。 本来这婚事能成,但顾思源红粉知己一堆,不想他娶妻,听闻这事后竟纷纷说道:“你看沈国公那般魁梧,那沈清清随了他的样貌,定是丑陋不堪!” 还有的说:“你真敢娶她啊?国公府里有个母夜叉,这你都不知道?” 沈国公如此权势,却只有李氏一人,即便事实上是他们夫妻恩爱,不想让他人插足,但外头的人难免会瞎传谣言。 “李氏如此善妒,她教养的女儿想也知道是怎样的!” “顾公子,你可千万要深思啊,虽说镇国公府极好,但那沈清清丑陋不堪又骄纵善妒,万一还随父习武,这日后成了亲……” 如此一番说道,顾思源还全都信了,这一信他就怂了。 他自诩甚高,又怎能娶这样一个丑陋的母老虎?那国公府虽然权势滔天,但越是滔天,这沈清清越是骄纵,他真娶了,莫不是连个妾都不能纳进门? 这哪里能忍? 顾思源打死不娶,还摆出一副不畏权势的模样,旁人吹捧他性情高洁,却不知他此举将一个无辜少女给伤成了什么模样。 可惜他那高洁的性情也没撑几天,沈国公一怒,顾思源的父亲顾阁老畏惧镇国公府,立马怂了,生怕日后被沈国公针对,急忙赶回府中,差点儿没把这不孝子的腿打断。 这一顿胖揍,顾思源委委屈屈,才来登门求娶,却又是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恶心至极! 沈清弦哪管这些弯弯绕绕,他一看不是顾见深,立马没了兴趣,转身就要走人。 不成想,之前弃他如敝履的顾思源竟开口道:“这位小姐……”他还不知道这是谁呢。 沈清弦看都没看他,向沈国公李氏还有两位兄长行了礼。 这一声父亲母亲叫出来…… 顾思源真是又惊又喜:“原来这就是……这就是……”说着他还害羞上了,天啊……未来媳妇儿这么美!哪怕是个母老虎也认了啊! 在场的沈家人:“……” 碍于女儿(妹妹)的心情,沈家几位都没出声,沈清弦自己出声了,他直截了当道:“顾公子,你这些东西还是赶紧拿回去吧,我们国公府不要。” 顾思源愣了下。 沈国公和沈大哥沈二哥都一脸惊喜地看着女儿(妹妹)。 沈清弦已经下了逐客令:“孙伯,送客!” 顾思源傻乎乎地看着她,直到被扔出国公府,还没回过神来。 府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沈国公小声问沈清弦:“清儿,你这是……” 沈清弦还是适应不了这声清儿,他接话道:“父亲,之前是女儿不孝,如今大梦初醒,已经看清那人了。” 沈国公愣了下,下一瞬他开心得仿佛在施展狮子吼:“好!好孩子!你的亲事为父定会好生斟酌,定会给你寻得良缘!” 趁着这机会,沈清弦说道:“父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沈国公道:“你说!” 沈清弦道:“日后若是有人来提亲,能否让我在后面看看?” 其实这很不合礼数,但一来沈国公是武将出身不拘小节,二来也实在是疼宠女儿,于是应道:“好,都依你!” 这时候他还真不知道未来会生什么。 沈清弦如此便放心了,反正顾见深肯定会来提亲,他慢悠悠等着便是。 耐心这东西,修行了万万年的人是最不缺的,百年也不过弹指之间,这短短数月又算什么? 可让沈清弦万万没想到的是……顾见深还真就不来了! 那顾思源求娶被拒,又因偶见沈清弦一面,自此魂牵梦萦,还写了几诗来纾解情怀,顿时让沈清清荣升为梁国第一美人,登门提亲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沈清弦看人都看累了,偏偏就没看到顾见深,不由有些气闷。 那家伙在做什么? 沈清弦拒绝拒绝全拒绝了之后,沈国公又犯愁了,他和妻子说道:“你说女儿是不是还对那姓顾的念念不忘?” 李氏忧心道:“我也怕如此啊!” 沈国公道:“可那顾思源实在不是良配,清清嫁过去要受罪啊。” 李氏彻夜难眠,最后一狠心道:“我看陈家的少爷就很不错,不如就定了这门亲事?” 沈国公道:“我怕清儿不高兴。” 李氏嗔他一眼:“当年我嫁你时也很不乐意,如今不也幸福得很?” 这话沈国公听得很暖心,李氏又道:“婚姻大事还是要我们操劳,孩子尚小,哪懂识人?我们给她看好了,待成亲了,她才是真的幸福美满。” 沈国公也觉得很有道理。 幸亏沈清弦不知道,不然他得一气之下回万秀山去。 让他嫁给别人?仿佛在闹。 可再这么耗下去,似乎……真的很不妙。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顾帝尊来了。 姗姗来迟也就罢了,还不走寻常路。 沈清弦正在冥想,听到开门声,他唰得睁开眼。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欺近:“小姐,别动。”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沈清弦双目清澈,别说害怕了,甚至有些生气:“你还知道来找我?” 黑衣男子低声一笑,摘下面巾,露出英俊五官,顾见深一把将人抱入怀中,轻声问:“这就想我了?” 想个鬼!沈清弦瞪他:“你到底娶不娶我了?” (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 沈清弦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觉怪异。 顾见深却是被他的话给撩得心都化了。 虽然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把成亲当成任务,但还是忍不住心动。 顾见深抱着他,在他脖颈嗅了下:“不如现在就洞房花烛夜?” 沈清弦一把推开他:“做梦!” 顾见深看着他,忽然笑道:“你说我们这模样像不像私定终生的男女?” 沈清弦送他一个呵呵。 顾见深脑补得挺欢:“放心,我不是只想占了你的身子,我会明媒正娶,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他说得情真意切,沈清弦却全当成废话:“明天你再不来,我就回万秀山了。” “不是我不想来,”顾见深苦笑道:“我怕来了会被国公爷扫地出门。” 沈清弦正想说话,这时却听到了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顾见深压低声音道:“是护卫来了。” 沈清弦一怔:“你硬闯的啊?” 顾见深道:“我也没办法,再不来看看你,我都相思成疾了。” 这时候了还贫嘴!沈清弦将他推到床里面去,这一碰他却又碰到了一手黏腻,沈清弦拧眉道:“你受伤了?” 屋子里燃着熏香,沈清弦如今又是**凡胎,所以还真没闻到这血腥气。 顾见深道:“没事,一点儿擦伤。” 沈清弦顾不上这些了,只得先将他藏起来。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弦谨慎地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不留半点儿痕迹。 烛火渐近,守卫们停在了外头:“小姐,您睡了吗?” 沈清弦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些愠怒:“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呢?” 护卫惭愧道:“左门传报,说有贼人夜闯国公府,小的怕有恶人冲撞了您。” 沈清弦道:“我这没事,都几时了,别扰我睡觉。” 被藏在被子里的顾见深还坏心的捏了捏他的腰。 沈清弦真想踹他一脚。 护卫们自是不敢进来的,但听她声音无恙,他们也放心了:“小姐好生休息,属下告辞了。” 沈清弦应了一声。 本以为这就没事了,谁成想外头有传来了齐声行李声:“见过夫人。” 沈清弦皱眉……李氏来了? 李氏身为他这身体的母亲,可是想进就进,拦都拦不住的。 这一进来…… 如此危险时刻,顾见深还也有心情逗他:“是岳母来了吗?” 沈清弦终究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可怜他腿细脚软,只把顾见深踹得想拥着他好好亲一亲。 眼瞅着成亲在望,沈清弦可不想就这样放弃任务,他下床,披了外套出屋。 时机拿捏得刚刚好,他刚好和李氏迎面撞上。 李氏急忙握住他的手,担忧道:“我听护卫说有贼人入府,可有惊到你?” “没事,这天寒地冻的,贼人又还没抓到,母亲怎可这样出来?”沈清弦这般说着。 李氏如今满心满肺都是心肝女儿,生怕她出事,听闻有贼人闯入,担心得不行,根本睡不下,执意要来看看才放心。 “要不你还是去我那儿睡吧?”李氏实在是放心不下。 沈清弦哪里会走?且不提屋里那“贼人”,单单是让他和一个妇人睡一起就很别扭了。 他说道:“母亲莫要担忧,我是国公之女,怎会这般胆小怕事?一个贼人而已,待护卫大哥们抓到便就了事了,何须如此惊慌?” 这时沈国公也过来了,他听到女儿这番话,又是一阵“狮子吼”:“好,果然是我的宝贝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他武将出身,平日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有人暗闯国公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之前那些都被快击杀,没让李氏知晓而已。 今日这贼人轻功甚好,竟然闯了进来,不过也受了伤,估计跑不远,抓住是早晚的事。 李氏还是不放心。 沈国公又劝她:“快快回去歇息吧,你们娘俩站这儿,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李氏这才说道:“清儿,你若是害怕就让丫鬟来给我送信,娘来陪你睡。” 沈清弦见她这般模样,声音也软了:“放心吧,我不要紧的。” 沈国公嘱咐了护卫几句,带着妻子走了。 沈清弦转身回屋,松了口气。 顾见深低笑一声。 沈清弦没好气道:“怎不一箭射死你?” 顾见深道:“那你可要守寡了。“ 沈清弦狠狠瞪他一眼,相当狠了,“吓得”顾见深心肝直颤。 沈清弦走过去,掀开被子就去扯他衣服。 顾见深又来戏了:“别这么急,还没明媒正娶……” 沈清弦用力在他伤口外侧压了压,顾见深就说不出话了。 “堂堂心域帝尊竟然被个小小凡人伤了。”沈清弦冷嘲热讽他。 顾见深道:“没办法……谁让你投生在这般人家里。” 沈清弦说:“还不是你设的条件太多?” “不见得。”顾见深透过微弱烛光看他,“你灵魂太美,一般凡胎**实在配不上你。” 沈清弦信了他的鬼话。 他借着烛光看了看他的伤势,顿时心一惊:“国公府的守卫如此厉害吗?” 虽说来到凡间顾见深和他一样,都不能动用灵气,但是他这肉胎的素质很好,还有不俗的功夫在身,怎么就落得如此狼狈模样? 顾见深道:“你以为呢?沈国公可是当世豪杰。” 沈清弦小心地给他清理着伤口……虽然没有伤药,但他对经脉穴位极通,所以能靠穴位止血。 顾见深到是被他点来点去的白皙小指给晃得心头热。 沈清弦给他包扎好后,已经薄汗淋漓。 顾见深心痒道:“如此花烛夜,当真不……” 沈清弦:“闭嘴!” 顾见深小声说了句。 如今没了修为,他这般低语,沈清弦还真听不清楚,他问他:“什么?” 顾见深提了提音量,颇为幽怨地说道:“如果我眼睛还是红色的,你肯定不这样……” 沈清弦:“……” 他这模样,俨然是被说中心事了…… 陛下不开心,陛下有小情绪了! 沈清弦清清嗓子,硬生生岔开话题:“你这肉胎是什么身份?” 这话题转得有多僵硬?简直是僵硬本硬了好吗! 顾见深心更堵了。 沈清弦想到合作互赢这事,只得放软声音哄他道:“咱们好生商量下,我才能嫁给你嘛。” 他这声音这话语一起,顾见深还心堵呢,直接心飞扬,梦起航了! 当然还是得要点儿福利,他拍了拍自个儿大腿。 沈清弦道:“压着你伤口怎么办?” 顾见深说:“过来。” 沈清弦只得挪过去,任他抱在怀里。 顾见深在他脖颈间碰了下才道:“我可比你惨多了,睁眼醒来这身体已经被扔在乱葬岗了。” 沈清弦睁大眼:“那玉珠怎么会找这么个肉胎?” 顾见深道:“大概是我灵魂太糟糕了吧。” 沈清弦皱了皱眉道:“灵魂都一样的,哪有什么糟不糟糕一说?” 顾见深笑了下:“总之就是这么个肉胎,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他还有没有亲人……” 沈清弦明白了:“所以没法来提亲?” 顾见深说:“你这高门大户的,我连户籍都没有的野人来提亲,沈国公还不一棒子把我赶出去?” 沈清弦默了默:“也许是乱棒打死。” 这年代没有户籍就是流民,甚至是奴籍,一个奴隶竟然想娶国公府的嫡女,简直是对天威的侮辱…… 顾见深捏他手指道:“就这么想守寡?” 沈清弦拍他手:“正经点儿,然后呢?这几个月你做什么去了?” 顾见深继续交代道:“我想着怎么也得弄个身份,才能配得上你……于是就入世闯荡了一番。”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沈清弦问他。 顾见深沉吟了一下。 沈清弦又皱眉道:“商人吗?也不行的,还是三六九等。” 顾见深幽幽道:“起初我是想经商来着,打算捐个官,但第一笔买卖就被土匪给劫了,接着我便去劫了土匪,土匪的兄弟又来报仇,我顺便清理了他们,一来二去……” 沈清弦沉默了。 顾见深亲亲他耳朵尖道:“大小姐,随我去做压寨夫人吧。” 沈清弦好想打死他! 顾见深很委屈了,而且还吃了一肚子醋:“反正我无论怎样都攀不上你这门第的,即便捐个官也比不上那些个名门大族。” 这阵子登门提亲的可全都是世家大族,有位陈家的,据说出了七位宰相,数不清的阁老,底蕴何其厚重,哪里是顾见深能比的。 沈清弦好气:“那你就去当土匪?” 顾见深无辜道:“他们劫我,我总不能任他们劫吧?” 沈清弦如今总算明白他是怎么当上心域帝尊了,还真是打出来的天下啊! 沈清弦很犯愁,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来凡间,为的就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经成个亲,如今…… 顾见深抱着他就不想松手,干脆道:“我们私奔吧?” 沈清弦瞪他:“那我们来凡间做什么?” 私奔的话……他们老实待在万秀山不好吗! 顾见深不出声了。 沈清弦是指望不上他了,他想来想去,还真勉强想到一个法子。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沈国公和李夫人,但也没办法了。”他看向顾见深道,“听着,月中我会去逛庙会,到时候你这样安排……”他细细说道了一番。 顾见深道:“这不难。” 沈清弦道:“那就这样定了。” 顾见深问道:“这凡间的深闺女子可没什么人身自由。” 沈清弦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顾见深打量他一番,笑着道:“看来你已经调整过身体了?”为了不惹沈清弦生气,那玉色珠子里藏了些灵力,刚好够给沈清清改变身体。 沈清弦气道:“还等你来吗?” 顾见深笑道:“可惜了,没看到你最娇嫩的时候。” 沈清弦怼他:“看来陛下更喜欢女人的身体?” 顾见深稳得很:“一想到是你,我便觉得怎样都好。” 沈清弦懒得和他贫:“你是不是该走了?” 顾见深道:“我伤这么重,你忍心赶我走?” 沈清弦按住他不老实的手道:“我看你还是伤得轻了!” “好了。”顾见深不舍得松开他,“睡一觉再走。” 沈清弦气道:“你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他一身黑衣,天亮了再走,怕是要被乱箭射死。 顾见深闷声道:“只睡一小会儿。” 沈清弦担心他真被抓到弄死,于是小声道:“亲一下你就回去行嘛?” 顾见深心一跳,猛地抬头看他。 沈清弦继续道:“等成亲了,你还不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顾见深哪里受得住?俯身就吻住他,两人亲了个心潮澎湃。 就这么被哄到了国公府外,吹着冷风的心域魔尊终于冷静下来了。 等成亲了,他就完成任务回万秀山了,哪里还会让他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真是……美色误人啊! 可惜他已经出来了,再进去怕是可以立马死回修真界了。 还没成亲呢,怎么能就这么死回去。 顾见深看看这高门大院,想想锁在里面的“小妻子”,顿觉干劲满满! 沈清弦想的法子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如此境地,勉强尝试了。 这时代对女子的贞洁特别重视,若是有了私情,哪怕是国公府,只怕也得将女儿嫁了。 沈清弦虽觉得这很对不起沈国公和李氏,可也实在没办法,折腾半天好不容易下凡,总不能无功而返。 第二日,沈清弦找到了自家大哥。 沈世子也是个妙人,随了沈国公的魁梧,却又能文善武,俨然是未来的栋梁之才。 这位世子爷千好万好,就是妹控晚期,妹妹一句话,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沈清弦这会儿来找他,他赶紧下马,小跑迎来:“有事让下人告诉我便是,何必自己过来?” 沈清弦先向他行礼:“大哥。” 沈大哥连忙把宝贝妹妹扶起来,又招呼随从去冲茶泡水,还嘱咐着去某某茶庄买某某点心——全是沈清清爱吃的,很是用心了。 沈清弦随他进屋,两人坐下后,沈倾磊问她:“怎么想到来这儿?” 沈清弦让丫鬟把手里的食盒放下:“清儿熬了甜羹,想让大哥尝尝。” 沈倾磊喜上眉梢,当即说道:“那烟火呛人的地方你莫要去,哥哥想吃什么自有人去做。” 沈清弦同他客套:“妹妹的一份心意,还望大哥喜欢。” “喜欢!”沈倾磊道,“喜欢得都舍不得吃了!” 沈清弦笑笑,沈倾磊越开心得想上天:妹妹亲手给他熬的甜羹,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哥哥,啊,太感动了,想哭。 客套得差不多之后,沈清弦切入正题:“大哥,我听说月中在紫云寺有庙会?” 沈倾磊道:“是有这么回事。” 沈清弦小声道:“这几个月在家养病,一直没出门,如今……” 他说得委婉,但身为妹控晚期,哪里会听不懂?沈倾磊立马拍拍胸膛道:“等月中哥哥带你去玩!” 沈清弦立马展颜:“那就先谢过大哥了!” 沈大哥又被妹妹的可爱笑脸给晃得想大叫:天啊,我的妹妹怎么会这么可爱!!! 比想象中还要轻松……沈清弦看看那傻大哥,竟隐约有些愧疚之情。 这一家人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难怪沈清清会被娇养得那般脆弱,有这么一群人宠着,任谁都会变得脆弱吧。 日子眨眼即逝,逛庙会这天,沈清弦起了个大早。 他先去同父亲母亲请安,然后等着沈大哥来接她。 沈倾磊自是早早就来了,临出门前,李氏又嘱咐他们兄妹俩:“路上小心些,阿磊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沈倾磊道:“娘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着!” 沈清弦在心里默默道:对不住了世子,真不是故意要坑你的。 兄妹两人出了门,沈清弦这未嫁女,自然是坐在马车里,虽说去逛庙会,但其实他不会出来,只是乘坐马车去庙里上柱香,然后到清斋楼里吃些素斋,再看看下面的戏曲,也就是游玩了。 沈清弦坐在马车里静等着…… 等什么?当然是顾见深。 正想着,忽然传来沈倾磊的一声厉喝:“你们是谁!” 对方也不出声,着手开干,瞬间打得叮当响。 沈清弦的丫鬟立马吓白了脸:“出……出什么事了?” 一个护卫出声道:“是劫匪!快护住小姐回府!” 可惜他话刚说完就被人踢翻下去。 马车受了惊,拉着马车疯狂前冲。 车里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沈清弦看看她的模样,学着让自己也装出害怕的模样…… 只听外头传来沈倾磊撕心裂肺的大喊声:“清儿!!” 沈清弦本来装害怕装得挺到位,生生被他这一喊给喊破功了。 懒得装了,就这样吧,反正这小丫鬟已经吓傻了,也顾不上看他了。 外头已经闹得极凶,沈倾磊生怕沈清弦出事,策马狂奔而来,想要追上狂的马儿将沈清弦救出来。 但他身上挂了彩,哪怕骑术精妙,此刻也实在追不上。 正在此时,一高大男子策马而来,径直向着狂的马车奔去。 沈倾磊急声道:“这位兄台!车内是家妹,若能救出沈某人定重酬相谢!!” 那人也没说什么,只夹紧马腹,疾驰而去。 这当然是顾帝尊啦! 先找高手捣乱,再出来英雄救美……啧啧,他媳妇儿的计划就是这么稳妥。 当着“大舅哥”的面,顾见深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他一跃而起,生生跳到了狂的马儿上。 沈倾磊看到此幕,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大半。 顾见深轻松稳住马儿,马车也停了下来。 沈清弦想着再加固一下效果,于是他探出身来……顾见深恰好回头,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齐齐怔住。 顾见深眸中满是惊艳,沈清弦自是让自己娇羞一些…… 恰好此时,沈倾磊也赶了过来:“多谢!多谢!救命之恩,实在……”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竟一脚踩空,眼看着要摔了,顾见深轻功了得,一下把人抱进怀中。 两人翩翩而落,黑衫白衣,缠在一起,宛若天配。 沈倾磊怔住了。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沈清弦,已是惊为天人——这一段不用装,顾见深本色出演即可。 沈清弦废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羞得面红耳赤,他开口,声音极轻极细:“多谢公子相救……” 顾见深这才慌忙松开手,有些紧张道:“是在下唐突了。” 沈清弦低垂着头,面上却是一片绯红,着实动人。 沈倾磊走上前,面色有些复杂:“如此救命之恩,实在万分感谢。” 顾见深艰难地将视线从沈清弦面上挪开:“应……应该的。” 沈清弦“羞得”不敢抬头,沈倾磊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沈倾磊问顾见深。 顾见深报了姓名。 沈倾磊看他的装束便有些不安,他又问道:“不知家在何处?沈某日后也好登门拜谢!” 顾见深笑道:“江湖中人,居无定所,道谢也不必了,今日之事……”他又看向沈清弦,竟似是看痴了一般,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再看沈清弦……那小女儿姿态要多羞怯有多羞怯,可见也是动了芳心。 沈倾磊这下却是恨死自己了! 这可如何是好?没能护住宝贝妹妹,竟还让她对一个江湖人……芳心暗许了! ( 36.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沈倾磊虽然满心都是“宝贝妹妹好不容易忘了渣男又爱上一个放荡不羁的江湖中人,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打死保护不了妹妹的自己。”但面上还是得客套一下的:“顾公子不妨来府上一坐?我也好略表谢意。” 嘴上这么说着,他又赶紧想着:拒绝,请一定要拒绝啊兄台! 顾见深似是从梦中惊醒般,略带欣喜道:“可以吗?会不会太过叨扰。” 沈倾磊只得硬着头皮说:“怎么会?顾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自当万分礼谢!” 于是……顾见深就这么去了国公府。 一路上顾见深和沈清弦自然是见不到面的。 顾见深在外面骑马,沈清弦在马车里,但顾见深这视线总忍不住往马车上晃。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清弦掀开了一点儿窗帘,恰好顾见深在看着他,两人对视,沈清弦立马害羞地拉上。 目睹这一幕的沈世子满心都是血!血淋淋得想一头撞死啊! 不过快到国公府了,沈倾磊反倒冷静了一些:也好……把顾见深请回家里,刚好可以让他“知难而退”。 按照正常思路,一个男人现心仪的女子是这等自己配不上的身份,定会望而却步的! 虽然沈世子对宝贝妹妹的魅力很自信,可也正是这种自信让他觉得顾见深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幸福而放手! 不得不说……沈大哥这脑回路还是有些道理的。 可惜他妹妹的话本已经定好,妥妥的非君不嫁,哪怕顾见深却步,他也要迎上去的那种! 他们回府前,下人已经传信回来。 刚好沈国公在府上,一听这事,立马派人去查!不过顾见深办事极利索,自然是查不到什么的。 沈倾磊的书童说了小姐的救命恩人会登门,府里早已提前准备了一番。 回府后,沈清弦被母亲接去后头,临行前他故意偷偷看了顾见深一眼,可谓含情脉脉动人至极,撩得顾见深差点不管不顾地将他拉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李氏心里咯噔了一声。 沈清弦故意做给她看的,生怕她不咯噔。 李氏问了事情原委,沈清弦说得很小声,提起“顾大哥”时害羞带怯的,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边李氏心塞塞的,前厅沈倾磊更心塞! 本以为看到他们这“高门大户”,身为“江湖人士”的顾见深会局促不安,很不自在。 哪成想顾见深谈吐有度,磊落有礼,见着沈国公也不怂,这落落大方的姿态着实让人喜欢。 沈国公尚且不知女儿的事,所以这会儿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英气勃,气度自成,未来不可限量! 又想到他武功了得还救了宝贝女儿一命,不禁更是喜欢。 可是沈倾磊好急!急得满地打转,恨不能找个柱子来撞上一撞! 他这模样让沈国公颇为不爽,瞪了他好几眼。 沈倾磊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更急…… 他正站在顾见深身边,都是年轻人,都英挺帅气,只是两厢对比,沈国公竟觉得自家优秀的大儿子差了一截…… 好不容易送走了顾见深,沈世子终于能说话了:“父亲!” 沈国公正气他呢:“顾公子救了清儿,你怎能这般态度?礼数何在!” 沈倾磊赶紧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沈国公愣了下:“你说……清儿她……” 沈倾磊道:“错不了的!”那小女儿姿态怎么藏得住! 沈国公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没事,我和你娘已经给她相中了一门亲事,不日就有消息了!” 沈倾磊却又心疼起妹妹了:“妹妹她不乐意可怎么办?” 沈国公这会儿到是相当有气势:“婚姻大事遵的是父母之命,她得听我的!” 沈世子对此表怀疑态度。 后头李氏陪着女儿喝了安神汤,见他神态没什么异样后,她温声说道:“这几日京城不太平,还是莫要出去了。” 沈清弦应下来:“好,听娘的。” 李氏斟酌了一下,又说道:“关于你的亲事,我和你父亲都相中了一家,不看门第单看品行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刚说到这,沈清弦立马一脸惊讶地看向她。 见他如此神态,李氏的心是一沉再沉。 沈清弦开口,声音里满是焦急:“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让我自己看看吗?” 李氏狠下心道:“你还年幼,这事就交给我和你父亲吧。” 沈清弦更急了:“怎么忽然就……” 李氏打断他道:“好孩子,听娘的,娘不会害你的。” 沈清弦欲言又止,张张嘴,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李氏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此时也是心疼得很,可她却不能心软,她只能片面地说道:“乖清儿,别胡思乱想,这门亲事肯定会让你半生无忧的。” 沈清弦一声不吭,整个人都失了神一般。 李氏陪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睡下了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沈国公立马就要同她说一说,李氏已经叹口气道:“我知道了。” 沈国公顿时急了:“清儿当真看上那顾见深了?” 李氏叹气道:“是。” 沈国公哪还有白天那气势,这会儿担忧得不行:“这可如何是好?那顾见深一介平民,怎配得上清儿!” 李氏瞪他一眼:“什么配不配?不可能的事!” 沈国公还有顾虑:“清儿性子直,她……” 之前还因为那顾思源落了水…… 李氏不禁有些气道:“怎么就惹了这顾家人!” 走了一个顾思源又来了个顾见深,真是愁死人了! 夫妻俩愁啊,愁得睡不着。 顾见深白天借机熟悉了地形,如今已能顺顺利利地偷摸溜进来了。 沈清弦给他开门,他一进来就先把人抱个满怀:“笑一个给爷看看。” 沈清弦给他一拳。 顾见深吃痛:“谋杀亲夫!” 沈清弦冷笑:“再废话我送你回唯心宫。” 顾见深还真不敢惹他了:“你这体质变得也太快了。” 外面看还是娇娇弱弱的小小姐,可实际上却通了经脉,灵气涌动,已然是武林高手了。 沈清弦斜他:“还等你这登徒子来轻薄?” 顾见深纠正他:“什么登徒子?是未婚夫!”说着就要来抱他。 沈清弦又想揍他了。 两人在这打情骂俏,外头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清弦一怔,连忙把人推进了床里。 顾见深冷不防撞到了脑袋,疼得倒吸口气,可怜还不敢出声。 沈清弦赶紧整理了一下,还未起身便听到了李氏的声音:“清儿睡了吗?娘进来了。” ( 37.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这么说着,李氏已经走了进来,毕竟是自家女儿的房间,她没那么避讳。 因为忧心忡忡,所以李氏并未现什么异样,不过沈清弦也收拾的很利索,她刻意看也是看不到什么的。 一进屋李氏看见女儿坐在床边还当她是满腹心事睡不着。 尊主大人的演技也相当到位,明明身后藏了个野男人,此时还面不改色、淡定自若……这让他的野男人有些不甘,想掐他细腰。 不过“野男人”怕被踹回唯心宫,所以一动不敢动,呼吸都放得极轻。 李氏坐在沈清弦身边,拿起他的手道:“清儿……怎么还没睡?” 沈清弦拿不准她来做什么,只得稳住了道:“睡了会儿又醒了。” 李氏眸色微闪:“是有心事吗?” 这无疑提醒了沈清弦,沈清弦神色一黯,没出声。 李氏心一横,打算和盘托出了:“娘知道你的心思。” 沈清弦微怔,抬头看向她。 李氏道:“娘是过来人,又怎会不懂这些?你可是对那位顾公子……” 沈清弦小声道:“娘……你说什么呢!”这被戳破心思的紧张声音听得某人心猿意马。 李氏长叹口气,拍拍她手道:“使不得!” 沈清弦低垂着眼帘,不一语,只是神态间满是伤心。 李氏继续道:“顾公子虽品行皆好,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但他无父无母,四处游荡,你若……若跟了他,那以后的日子该多苦?” 沈清弦手指蜷缩,用力攥紧了衣衫。 李氏心疼归心疼,但也舍不得女儿入火坑:“好孩子,听娘的,把这人忘了吧,你们不合适。” 沈清弦忽然忍不住了,他抬头看向母亲:“娘,没有开始怎么就能确定不合适?您当时嫁给父亲时不也觉得不合适吗?” 一句话问得李氏哑口无言。 沈清弦又垂下眼帘,声音略带哽咽,小声道:“顾大哥他救了我一命,也将我从泥潭中拉了出来,我……我……” 李氏这心啊,密密麻麻都是刺痛,她阻止这段姻缘,真不是为了自家脸面,完全是为女儿的未来着想,如此娇养着的宝贝闺女,哪里过得了一天糟日子? 她如今虽心仪顾见深,但婚姻不是一腔热血,日后相处了,若是又觉得性情不投,可该如何是好? 李氏还欲再劝,沈清弦却不想再说了。主要是后面藏了个人,时间一久他怕露馅。 “娘……您让我静静吧,我……不会胡来的。” 他这般说着,李氏只觉更心疼,可也没什么办法,此时心软,日后后悔。 “那你好好休息。” 沈清弦点点头:“嗯。” 李氏起身,沈清弦送她出去。 出了门后,李氏还站了一会儿,她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末了竟冒出这么个念头:清儿已经十六了,怎地还没一点儿要育的意思? 方才在屋里,沈清弦只穿了个里衣,胸前一片平坦,没有半点儿起伏的模样…… 李氏小声嘟囔着:“明日起得多给清儿熬点儿补汤……” 可怜沈夫人再怎么熬也没用了,你女儿早在你不知不觉时变成了男人……所以胸什么的,喝一辈子大补汤也别想能补出来了! 李氏一走远,顾见深就出来了,他头微乱,但姿态仍是英俊帅气,尤其薄唇一扬,笑得人心一荡:“再叫一声。” 沈清弦懒得理他。 顾见深拉住他手腕,将人抱进怀里:“叫一声,我想听。” 沈清弦仰头看他,本想送他一个滚字,结果竟跌进了他眼中。 化作凡胎,顾见深自然没了那嚣张肆意的红眸,可眼前这黑眸竟也能如此明亮。 烛火映在其中,斑斓的金色竟像撕破夜空的耀眼星辰。 沈清弦怔了下。 顾见深趁机亲了他一下:“清儿。” 这一声……叫得尊主大人从头皮颤到了尾椎。 开心吗?不,想杀人! 沈清弦给他一拳,毫不留情地来了句:“滚!” 顾见深也不着恼,又凑上来道:“别生气,我们先适应下,日后成了亲,我也得这样叫你。” 还真是这么回事……沈清弦顿时不想成亲了! 顾见深又道:“你也别叫我顾大哥,要叫深哥哥。” 沈清弦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恶心过!别说把这人送回唯心宫了,他完全想送他下地狱! 更让沈清弦爆炸的还在后头,顾见深又说了一句:“不对……等我娶了你,你得叫我相公。” 尊主大人忍不住了,蓄满灵气的一拳毫无征兆地揍了过去。 往常老实挨打的顾见深却一掌包住了他的小拳头。 沈清弦瞪着他。 顾见深笑得很宠溺:“好了,别生气,本就是假的,还不让我自己开心下?” 沈清弦眯起眼睛:“羞辱我,你很开心?” 顾见深微怔,眼中有无奈闪过:“若是你喜欢一个人,也会想听他说些甜蜜话,即便是假的。” 沈清弦半点儿都不信他嘴中的喜欢。 不过他也冷静下来了,本就是合作互赢,他的目的是搬砖,顾见深对修复天梯似乎没太大兴趣,他约莫只是觉得好玩,既如此,他也不能拘着不让人玩。 沈清弦回归正题道:“我这边先绝食,你在外头打听下他们相中了哪家,实在不行就用点儿手段让他娶不成吧。” 顾见深应道:“明白。” 两人又正经商量了一会儿,沈清弦就想赶人了:“你还不走?” 顾见深却道:“我再陪陪你。” 沈清弦道:“不用。” 顾见深说:“相信我,你这凡人的身子,一天没睡肯定很憔悴,效果更佳。” 想了下,沈清弦觉得有些道理,于是道:“那我就不睡了,不过不用你陪。” 顾见深道:“别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很容易犯困的。” 沈清弦看他:“怎么?你在这我就不犯困了?” 顾见深笑道:“你睡了我就非礼你。” 沈清弦:“……” 事实上,沈清弦没睡,顾见深也没不非礼他。 两人黏黏糊糊一晚上,竟还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天快亮的时候,顾见深道:“我走了?” 沈清弦道:“快走!” 顾见深又偷了个吻,这才跳窗离开。 沈清弦心里想着,这若是让沈国公和李氏知道了,怕不是要气到棺材里去…… 一晚上没睡,沈清弦的确是非常憔悴。 他坐在窗边,沉默不语的模样相当惹人怜爱了。 丫鬟们来请他去吃饭,到了饭厅,沈清弦行礼问好,样样不差,只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精神萎靡不振。 一家五口,四个人都在揪心。 各自入座,吃饭的时候沈世子拼命给妹妹夹菜,然而菜堆了一大碗,沈清弦也只是拿着筷子挑挑拣拣。 李氏问他:“不合胃口吗?” 沈清弦道:“味道很好。” 沈国公又小声问道:“那怎么不吃?” 沈清弦勉强夹起一块青菜吃到了嘴里……然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家人这个急啊,又不敢说什么,生怕惹他更伤心。 沈清弦似是实在吃不下了,他起身,行了个礼道:“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你们先吃,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了。” 沈国公看看李氏,李氏起身道:“我陪你回去。” 沈清弦道:“母亲留步……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氏也只得停住脚步。 他一走,饭厅里四人都愁眉不展。 李氏道:“等几日……等几日她就想开了。” 沈国公只希望妻子说的是对的。沈倾磊这个懊恼啊,懊恼得想抽自己大耳光。沈老二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早上没吃,中午继续不吃,晚上还是不吃。 沈清弦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提,老老实实地过着日子,就是吃不下饭。 这模样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李氏做了他爱吃的点心,沈清弦不愿拂了母亲的心意,勉强吃一口,可很快就神色痛苦,无法下咽。 李氏揪心道:“乖清儿,你这样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 沈清弦憔悴着脸道:“娘……我实在吃不下。” 李氏心软又心疼,可又没什么办法。 如果沈清弦大哭大闹,她还能硬下心来,可沈清弦这般不说不提,好生生过着日子,却越过越神伤,越过越憔悴,让她这当母亲的实在是难受极了。 一天结束,沈清弦前所未有的期待着顾见深过来。 为什么? 尊主大人快饿死啦! 这肉胎又没辟谷,一天不吃饭哪能不饿? 他凭借着强的毅力装着不饿,但实际上早就饿得头晕眼花,挪不动步了。 顾见深一来,他当即双眸一亮。 顾见深笑道:“饿坏了?” 沈清弦哪肯承认:“不饿。” 顾见深也不拆穿他,只将拿来的食盒放下道:“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快来尝尝。” 沈清弦矜持地坐下,顾见深早就伺候他惯了,碗筷汤勺,样样不缺,还专找了些金器,很是讨人喜欢了。 沈清弦虽然饿坏了,但吃饭的姿态仍旧慢条斯理,优雅得体。 顾见深看着他道:“你啊,真是天生的大家闺秀。” 沈清弦正饿着呢,懒得理他。 顾见深又道:“不是羞辱你,只是觉得你天生就该受尽万千宠爱。” 沈清弦笑道:“那陛下呢?” “我?”顾见深道,“乱葬岗上的一具死尸,爬回人间也无处可去。” 他说得好像是自己这在凡间的肉胎,可细细听来,又似乎不止如此。 沈清弦顿了下,说道:“莫要妄自菲薄。” 顾见深眼中带笑:“你在担心我?” 沈清弦道:“你想多了。” 他这么说,顾见深却颇觉受用。日子长了,他也了解沈清弦了,这家伙虚情假意时坦坦荡荡,真动了点儿心思却别扭得很。 如今他就爱看他别扭的样子。 吃过饭后,顾见深自是又留了下来。 顾见深问他:“今晚还不睡?”他到乐意陪他闹。 沈清弦道:“睡觉!”不睡不吃这能熬几天?他回头晕倒了还怎么“抗争”。 顾见深便将人拥到怀中,小声哄着:“睡吧。” 沈清弦已是累极了,也管不了那在他后背上乱动的手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沈清弦继续装萎靡不振,他以为自己怎么也得抗争个一个月两个月,结果这一家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疼他。 才刚刚过了五六天,沈老二坐不住了:“你们何必要这样逼她!” 沈老二的性格和老大截然不同,沈世子光明磊落,很有担当,妹控控得坦坦荡荡。 沈老二却是个别扭性子,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妹控晚期,可能症状更严重,病入膏盲那种。 他这话一出,沈国公李氏沈老大都愣了愣。 沈清弦也没搞清他要干什么。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沈老二一开口,说得豪气万千:“以我们的家世还需要妹妹去联姻不成?既不需要又何不如了她的愿?婚姻大事,虽说要遵父母之命,但嫁过去的却是她,她心里不乐意,又如何能过得快活?” 李氏皱眉道:“阿溯!莫要胡闹!” 沈倾溯继续道:“母亲,我知道您嫌弃顾见深漂泊无依,没个定住,但男人成了亲才有家,妹妹既倾慕于他,我们便帮他安个家便是!” 他这一语却是惊醒梦中人。 只听沈倾溯又道:“顾见深能文善武,只不过是少个机缘。但机缘这东西,咱们家还缺吗?他如今虽配不上妹妹,可男儿在世,本就该建功立业,他又不是个酒囊饭袋,怎就如此看轻了他!” 沈国公虎目一亮,显然是被儿子给说到了心坎里去了。 沈倾溯继续说道:“顾见深品行很好,对妹妹也是一往情深,我们又何必棒打鸳鸯!” 沈国公霍然起身道:“也对,只要人才了得,前程还不是拼出来的!” 沈清弦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放在别人家打死行不通的婚事,这家人竟然就这么妥协了! 他也只不过才饿了几天,还没正式开始绝食呢! 此时此刻,尊主大人竟隐隐感觉到些许暖意。 家人……是这样的吗?还是说这家人比较奇怪? 不过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说做就做,沈家三个男人行动力迅,这就张罗着让顾见深入伍了。 国公府是军人出身,虽然如今没什么大的战事,但京都护卫不可或缺,这也是最容易出人头地的地方。 顾见深那一身功夫,沈国公都欣羡,自是毫无问题的。 约莫一个月的功夫,顾见深已经成功讨得整个国公府的喜欢。 唯有李氏还在担心,她总怕女儿是一时冲动,回头再后悔了怎么办? 沈国公开口就来了句让她又气又笑的:“后悔了那就不嫁!反正我女儿定要结个心甘情愿的亲!” 因为这几日忙起来,晚上顾见深摸来的时候都比较晚了。 沈清弦懒得给他开门:“这么晚就别来了,我都睡下了。” 顾见深进来道:“我不在你睡得着?” 沈清弦道:“你不在我才睡得香。” “那不行,”顾见深道,“不抱着你,我是睡不着的。” 沈清弦刺他道:“原来之前万万年陛下都没睡过?” 谁知顾见深竟怔了下,然后说道:“还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沈清弦不信,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点儿信,他忽然有些好奇,当年无方宗上德峰上到底生了什么。 相处久了,他实在看不出顾见深有那大凶大恶的心性,可事情却实实在在生了,那如血海般的上德峰他也是见识过的。 顾见深已经拥住他:“睡吧。” 沈清弦回过神来,拍开他的手:“别乱碰。” 顾见深道:“有什么关系,早晚是要嫁给我的。” 沈清弦竟有些无法反驳。 吃了会儿豆腐,顾见深还来劲了:“你悠着点儿,这身体可越来越劲瘦了。” 沈清弦恼了:“怎么,想要个温软女体?” 顾见深道:“都说了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沈清弦冷笑:“得了吧,我看你更想要个柔软娇俏的千金大小姐。” 顾见深闷笑一声,没敢把心里那句‘你就是最娇俏的‘大小姐’’给说出来。 沈清弦不乐意了:“笑什么?” 顾见深可不想睡床下,他哄他道:“天色不早了,赶紧睡吧。” 沈清弦推开他道:“一边睡去。” 顾见深又贴上来,将他抱入怀中道:“又气什么?” 沈清弦闭着眼不理他。 顾见深见他这样,又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垂吻吻他秀气的鼻尖道:“你若是心里有一丁点儿我,我又哪会惹你生气?” 这话沈清弦就不爱听了,不过他也懒得和他争辩。 **凡胎,睡起来很快,没多时沈清弦就迷糊着了,可这意识模糊的间隙里,他却听到了顾见深的一声叹息。 “……惹你生气,好歹还能看到你的心。” 沈清弦皱了皱眉,心里想着:什么心不心的,魔修真是烦人! 按照这进度,似乎成亲指日可待,根本不是难事了。 又是一个月,沈国公对顾见深可谓是喜欢到了极点。 用李氏的话就是:“这顾公子除了家世不名,真是没有丁点儿缺陷了!” 生得高大英俊,样貌一顶一的好,武功好,有头脑,有见地,有主张! 偏偏还勤快能干,风度翩翩,温文有礼,真是万里挑一的佳婿! 沈老大和沈老二这一双妹控对顾见深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一方面觉得这家伙即将抢走宝贝妹妹,于是心塞难过。 另一方面又觉得妹妹能得偿所愿,于是欣喜快慰。 所以他俩对顾见深的态度很像神经病,一会儿好哥们好兄弟,一会儿又跟看仇人似的,恨不得找个麻袋把他套起来胖凑一顿! 顾见深倒是全无所谓,他爱屋及乌,只要沈清弦觉得好,他就觉得好。 两人的凡间生活步入正轨,如此顺风顺水下去,已是成功在望。 然后……就出事了。 这天天气很好,春阳高照,微风和煦,很是宜人。 一道圣旨从天而降,把整个国公府都给砸得晕头转向。 宣完旨,那公公还笑道:“恭喜国公爷了,令千金如此容貌,日后盛宠无限啊!” 沈国公铁青着脸接了旨,手指恨不能把这金黄圣旨给撕碎。 李氏生怕丈夫失态,连忙安排人送了手礼,好生把这来宣旨的公公给送走了。 关上门,沈国公当时便怒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明黄圣旨上,黑字分明! 当今圣上竟然要让沈清清入宫为妃! 能入宫,且一去就被封妃,似乎是天大的荣耀。 但国公府是什么样的门第?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舍得将她扔到那虎狼之地? 更不要说当今圣上年近五旬,且好色宣淫,后宫嫔妃三千,皇子皇女多余牛毛…… 他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为什么要去那种肮脏之地! 沈国公真是要气炸了! 但圣旨在此,谁敢违抗? 一时间,国公府愁云惨淡。 沈清弦也知晓了,顿时有些不爽。 马上要成亲了,怎又冒出个找事的? 偏偏这还是人间帝王,连国公府这种家世都不能反抗。 这可如何是好? 夜里顾见深来寻他,开口便是:“听说你被皇帝看上了?” 沈清弦瞪他一眼。 顾见深笑道:“你可真招皇帝喜欢。” 这话意有所指,沈清弦没好气地推他:“怎么办?” 顾见深无所谓道:“既然你是皇后命,那就改朝换代呗。” ( 38.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顾见深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 但沈清弦沉吟了一下,拍板道:“行吧。” 两位大佬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下了,尚在皇宫里等待美人上门的老昏君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 顾见深拍拍床边道:“快来睡觉了。” 沈清弦脱了外衣,伸手碰向簪…… 顾见深又来劲了:“别动。” 沈清弦回头看他:“怎么了?” 顾见深下床,笑眯眯地来到他面前:“我给你梳。” 沈清弦:“……” 他坐在镜前,梳着未出阁女子的髻,本就貌美,趁着薄薄月色更加柔和动人。 顾见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镜中人,嘴角忍不住扬起。 虽然还未成亲,但此时他们真像凡间无数普通的小夫妻……夜色朦胧,妻子拆髻,丈夫梳,何等亲密缱绻。 可怜沈清弦一抬手,顾见深的好梦就醒了。 顾见深不满道:“灵气不是浪费在这种地方的。” 长已然散在身后的沈清弦道:“我乐意。” 顾见深道:“你就让我为你梳又如何?” “抱歉,”沈清弦微笑:“没这么个任务。” 顾见深:“……”辣鸡玉简。 无辜背锅的玉简们瑟瑟抖:好害怕好怂要抱抱才能不哭qaq! 虽然没能给“小妻子”梳,但顾见深好歹享受了一把抱着“娇妻”入睡,虽然“娇妻”不给亲也不给碰…… 改朝换代对顾见深来说真不是难事。 如果这皇帝是个明君,他还会犹豫一下,偏偏又是个昏君。 说来也是,若是个明君又怎会干出“强娶”重臣爱女这种荒唐事。 沈国公好歹是肱骨之臣,又军权在握,稍微有点儿脑子的皇帝也不会随随便便因为一诗而要了人家的宝贝女儿。 毕竟以沈清清这身份,完全可以给一位青年皇帝做皇后了。 如今圣上这年纪这做派……真是要生生把人气死! 偏偏这凡间奉行的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国公满门忠烈,哪怕心中对皇帝愤懑,却也不敢抗旨不遵。 更何况沈家也有外敌,正所谓树大招风,皇帝这无心之举,反而会让其他人虎视眈眈,等着分一杯羹。 左右权衡,沈国公都只能接旨,并且感恩戴德地把女儿送进宫中。 别说其他人了,连沈清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答应让顾见深改朝换代。 他俩好不容易下凡一趟,眼看要成了,又怎能再前功尽弃? 老皇帝既然当够了,那就下来歇着吧。 都已经这么打算了,谁成想沈家人竟又给沈清弦一个措手不及。 夜里,沈清弦睡得正香,顾见深便道:“来人了。”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他也感觉到了。 顾见深已经熟门熟路,翻身就躲到了床底下。 沈清弦赶紧收拾一二,再假装睡下。 听那脚步声应该是李氏……沈清弦不知道这个时候母亲是来做什么。 李氏门都没敲,直接走了进来,她小声唤道:“清儿?” 沈清弦装作被唤醒的模样,茫然道:“娘?” 李氏眼睛都哭红了,声音也很沙哑:“快起来……快些起来……” 沈清弦不明所以:“娘,怎么了?” 李氏说着又哽咽了:“你告诉娘,你真的想和顾见深在一起吗?” 沈清弦怔了下。 李氏道:“回答我。” 沈清弦道:“清儿此生非顾大哥不嫁。” 李氏眼中泪水滚落,她握着沈清弦手道:“孩子,你走吧……你哥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连夜走……先去城外的庄子避一避……”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沈清弦总算是听明白了。 圣旨抗不了,但是沈国公和李氏也不想把她送进宫中,所以他们决定把女儿送走…… 李氏边说边哭:“那宫里是何等豺狼之地?你去不得……去不得的!好孩子,你放心,你爹爹在南疆那儿有个好友,我们已经传了书信给他,你和顾见深去了那儿之后要……要好生过日子。” 说着这瘦弱的妇人已是泣不成声。 沈清弦怔怔的,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李氏已经推着她出门,外头沈家两个哥哥亲自驾马,满脸都是焦灼之色。 沈清弦终于回神了,他忍不住说道:“我若走了,那圣上……”这诈死实在太假了,哪怕老皇帝再昏聩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此以后这国公府的处境……甚至是沈倾磊和沈倾溯的前程……可都全完了啊!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氏和沈家二兄弟已经齐齐说道:“这些你无需在意!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把你送进宫里!” 沈清弦拧着眉,一堆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半句。 李氏已经将他推上马车,沈倾磊和沈倾溯二话不说,驾车离去。 马车里沈清弦好半晌才回神……为了他这个“女儿”,这一家人竟做到这般地步吗? 难道只要他能幸福,他们怎样都无所谓吗? 顾见深听了个墙角,自然也趁机回了自己的落脚处。 沈倾磊半夜去找他,把事一说,顾见深二话不说,即刻启程,带着沈清弦出了京城。 走远之后,顾见深下马来看他,沈清弦端坐在车中,紧皱着眉。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沈清弦抬头看他:“他们图个什么?” 顾见深:“嗯?” 沈清弦拧眉道:“为了我,把全家人都搭进去,值吗?” 顾见深笑了下,低声道:“因为你是他们的家人。” 沈清弦愣住了。 顾见深眸色柔软,拥住他道:“好了……回头定会让他们享一生荣华富贵。” 沈清弦回神了,他送他两个字:“废话。” 改朝换代也是需要筹备的,两人离了京城倒是更方便了。 因为住在一处庄子中,沈清弦心思一动道:“帮我把耕织的任务做了吧。”他可说不出男耕男织这四个字。 顾见深小声道:“先帮你做了,你回头不帮我了怎么办?” 说来也是,沈清弦的任务只是男耕男织,“给一个家”的任务是顾见深的。 沈清弦瞪他一眼:“我都这般折腾了,还会不嫁你?” 顾见深顿时开心了:“也对,你都跟我私奔了,自然是只能嫁给我了!” ( 39.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听到他这话,本来真心帮他做任务的沈清弦想反悔了。 不过其实顾见深也不担心,两人未完成的任务还有不少,只要卡在最后一个,沈清弦自不会丢下他不管。 男耕男织听起来不难,可其实还挺让两人为难的。 先是谁耕谁织的问题。 沈清弦先说到:“我耕你织。” 顾见深道:“耕地又脏又累,你还是在屋里织布吧。” 沈清弦:“你真把我当女人了?” 顾见深说:“怎么会?只是不想你吃累。” 沈清弦对此嗤之以鼻:“什么累我没吃过?”天道修得是克己自持,这四个字说白了就是不停的为难自己,所以沈清弦为了修行可是干过不少辛苦事。 顾见深也不坚持:“行,依你的。” 沈清弦略满意,觉得这家伙还算识相。 庄子里有现成的牛车和农具,倒也不必再去找寻。 顾见深跟着来到田地里。沈清弦也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只不过人长得好,皮肤白皙柔嫩,即便打穿成这样也还是好看。 顾见深看看他细嫩的手道:“还是我来吧。”他担忧他的手被梨车上的木刺划伤。 沈清弦:“闭嘴!” 顾见深只得老实待在一边。 沈清弦还真没摆弄过这基础农具,不过他学东西快,略一研究便弄明白了。 别看他这身体娇娇弱弱的,但其实很有力气,毕竟已经被灵气滋养了数月,沈清弦又自有一条调养的法子,如今不比顾见深的肉胎差多少。 他耕起地来还挺顺畅,没一会儿就到了地头上。 顾见深笑道:“听闻凡间有豆腐西施一说,如今来看我这却有个耕地西施。” 沈清弦很是恼他:“陛下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对吧?” 顾见深道:“以后都交由你来管。” 贫!贫不死你!沈清弦不理他了。 沈清弦耕地完成便开始折腾顾见深:“快去织布!” 顾见深纵容道:“好。” 沈清弦跟着他进屋,顾见深也早就准备妥当——这家伙心机深,不知从哪儿弄了些金线,缠在织布车上只把沈清弦的眼睛都给迷住了。 顾见深道:“好心让你来织布,你偏不。” 沈清弦:“……”他哪知道这线竟如此金光闪闪! 顾见深坐在织布车前,手指拨弄来拨弄去,还挺成样子。 沈清弦笑他:“陛下很适合这女人的行当。” 顾见深弄着金线道:“为你做什么我都是适合的。” 调笑人不成反被调笑,说的就是尊主大人本尊了! 沈清弦说不过他,索性不说,老实看他织布。 顾见深也很配合,一门正经地织布。 好大一会儿后,顾见深问他:“怎么样了?” 沈清弦皱眉道:“不行。” 虽然他们入了凡胎,但这玉简是跟着灵魂的,所以他还是看得到,只不过没法将它们拿出来。 顾见深停了下来:“我就说嘛,肯定是要我耕地你织布才行。” 沈清弦不信,他说道:“应该是要我们一起。” 顾见深:“一起?” 沈清弦道:“把织布机搬到田头上来。” 顾见深:“……” 沈清弦见他不动,索性道:“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顾见深哪舍得让他干这粗苯活计,连忙说道:“我来,你可别伤着。” 沈清弦最不喜他这般将他看弱的心态,可其实他一直都没深想,顾见深是为什么要这般纵着宠着依着他。 顾见深一边搬着笨重的织布机一边问道:“一起的话也不用非得搬到田头吧?你在外面耕地,我在屋里织布就是了。” 沈清弦呵呵道:“不看着你,谁敢保证你是在织布而不是拆织布机?” 顾见深:“……”他的信用已经破产到这地步了吗? 两人继续开始耕地和织布,这次可是一起,顾见深相当听话了,不说停那就不停,末了他还对沈清弦说:“你看我贤惠不?” 沈清弦:“……”差点儿把梨车扔他头上。 沈清弦坚定地认为耕地是要更完这一块地,织布是要织完一方布,于是坚持不懈地忙碌。 虽说他这肉胎已经素质不错,但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做下来,他还是累得薄汗淋漓。 眼看着太阳落山,地都耕好了,布也织完了…… 顾见深问他:“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沈清弦很想摔玉简。 一看他这表情,顾见深就知道肯定是没成的。 他心里好笑,面上当然是不敢的,这要是笑了,晚上怕是要睡门外。 顾见深也不多说,只扬了扬手中的金布道:“我这手艺还不错吧?” 沈清弦连欣赏金闪闪的心情都没有了。 顾见深“谨慎”道:“没成吗?” 沈清弦很气了:“明天继续!” 这天都黑透了,他能耕,牛却耕不动了。 顾见深也不提换着来的事,只道:“行。” 沈清弦累了一整天,汗淋淋得很不舒服,他道:“我去沐浴。” 顾见深眼睛一亮:“我和你一起。” 沈清弦送他一个字:“滚!” 顾见深这就滚到他身边了。 沈清弦啪地一声关上浴室门,将这个登徒子拦在外头。 顾见深扬声道:“马上要成亲了,看看又怎样?” 沈清弦说:“再唠叨我就不嫁了。” 顾见深连忙哄他道:“好,我不看,你慢慢洗,我去给你做晚饭。” 感觉到他走远,沈清弦才松了口气。 他泡在浴桶里还真觉得挺累,胳膊酸腿酸,这滋味真是许久没试过了。 从浴室出来,顾见深已经摆了一桌子菜,瞧着还颇为可口。 沈清弦道:“陛下当真贤惠。” 顾见深只当他在夸奖他:“你喜欢就好。” 沈清弦其实也很好哄,一顺毛,他就觉得挺受用了。 吃过晚饭,两人上床歇息。 顾见深见他蹙着眉便道:“我给你按按吧。”他知道他腰酸腿疼。 沈清弦道:“不用。” 顾见深又道:“你不熟悉这凡人的身体,若是就这样睡下了,你明天会下不了床的。” 沈清弦拧了拧眉。 顾见深正经道:“放心,我不胡来,只是给你舒缓放松下。” 沈清弦还真挺难受的,他也清楚自己这状态如果睡到明天早上,只怕肌肉会酸疼得走不动路。 他没出声但也没再拒绝,顾见深自是心领神会。 沈清弦身体柔软,哪怕隔着衣服也让人觉得清香沁鼻,顾见深一双大手落上去,当真如被吸住一般,完全挪不开。 沈清弦掀起眼皮看他,顾见深回神,念念清心咒,正儿八经的给他按摩起来。 沈清弦见他不像要搞事的样子,于是再度眯上了眼睛。 顾见深还真懂些门道,手法不轻不重,按得地方也恰到好处,本来酸疼的身体竟然真的舒缓了许多……沈清弦就这样被他给按睡了。 可怜顾见深却睡不着了,这摸来摸去闹半天,再看沈清弦那慵懒舒适的模样…… 也亏了是顾见深,换个其他人只怕早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顾见深又是凉水澡又是清心咒,总算稳了下来。 回来一看沈清弦睡得这般香甜,他又颇觉不甘心。其实和沈清弦做|爱不难,他也不在乎,可顾见深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 他心心念念的喜欢他,他却心如止水纹丝不动。 两人更亲密后,他越陷越深,这家伙呢?定是说踹开他就踹开他。 顾见深越想越气,低头在他嫩嫩的唇上咬了一口。 沈清弦睁眼:“闹什么?” 顾见深道:“伺候你这么大半天,还不让我讨点儿福利?” 沈清弦大约之前是真的受用了,此刻竟脾气好得很,不仅没恼怒反而轻声道:“……快些睡了。” 他这柔软可人的模样差点儿让顾见深的清心咒和凉水澡都付之一炬! 一夜好眠,第二天沈清弦神清气爽,身上还真不怎疼了。 他颇为快慰道:“陛下果然有两手。” 说着他看向顾见深,又讶异道:“这是累到了,怎么精神如此不济?” 被撩得一宿没睡的心域帝尊:“……” 沈清弦竟还有些歉意道:“如此费神的话,以后还是莫要给我按了。” 顾见深说得很是咬牙切齿了:“给你按一辈子我也是不累的,只是昨晚没睡好。” 沈清弦道:“这肉胎的确容易失眠。” 顾见深不想说话了。 吃过早餐两人继续男耕男织。 今天的沈清弦已经彻底向玉简势力低头,他对顾见深说:“你来耕地吧。” 顾见深心情已经好多了:“你会织布?” 沈清弦道:“这有什么不会的?” 顾见深给了他一捆白线。 沈清弦怔了下:“昨日那金线呢?” 顾见深道:“那线金贵得很,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买了那么点儿。” 沈清弦不开心了。 顾见深又道:“昨日让你织布你偏要耕地。” 沈清弦:“……” 见他这样,顾见深又乐道:“虽然没金线了,不过还有些红线。” 沈清弦连忙看向她,顾见深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捆鲜红大艳的红线。 沈清弦神态立马好了许多。 顾见深故意问他:“你觉得这红线好看还是那金线好看?” 沈清弦其实是觉得红线好看些,但人嘛,总觉得没得到的更好些,所以挺怀念那金线的,于是他说道:“金线好。” 果然他更喜欢金色!顾见深心中警铃大作,越堤防会变身的小金龙了。 小金龙乖巧老实地在山洞里打个大喷嚏,丝毫不知自己被主人给算计了…… 顾见深耕地,沈清弦织布,等两人耕完地,织完布,任务终于完成了。 顾见深看看他织出的大红方布道:“不错,可以用来当红盖头。” 沈清弦立马就想抢回来,顾见深眼疾手快,已经揣到了怀里贴身放放着。 沈清弦恼怒道:“给我!” “不。”顾见深美滋滋地,“涟华尊主亲手所织,天底下独一份。” 沈清弦:“……” 顾见深又凑近他道:“还是他给自己织的红盖头。” 沈清弦完全不想理他了!!! 两人在庄子里住了小半个月,京城里却是风云暗涌。 如同沈清弦所想的那般,沈清清诈死,皇帝震怒,虽然没拆穿这可笑的伎俩,但却立马作到了沈倾磊身上。 沈倾磊在御前任职,第二天就因为一点儿小事受了批落,挨了板子。 紧接着沈倾溯也受了牵连,本来定下的一门亲事,那家人在皇帝的暗示下硬是退了。 国公府一时愁云惨淡,沈国公也是日日胸闷,当真是心寒至极! 关于改朝换代,顾见深这边有好几个方案,他都说与沈清弦听了。 第一个是入宫暗杀老皇帝,然后他假作皇帝私生子,趁着那几个皇子斗来斗去时他脱颖而出继承帝位。 这个耗时较长,而且老皇帝死了还要服孝,沈清弦想想就怪恶心,于是拒绝了。 顾见深又给他第二个方案,他去边疆游走一番,搞点事情,弄出民乱,国自然就破了,然后他再成立新朝。 这个倒是干脆利落,不过沈清弦还是不满意:“不要伤及无辜百姓。” 好在顾见深还有第三个方案,他道:“那……我就当神棍了?” 沈清弦道:“说来听听。” 顾见深道:“天降异象,紫微星现,真龙天子,出自天北。” 沈清弦被雷得外焦内酥。 顾见深又道:“或者出自天南?天西不好听,天东怪怪的……” 沈清弦拍板道:“就天北吧。” 顾见深笑道:“行。” 他这方案听起来很儿戏,可其实却极为妥当。 老皇帝昏聩,政权不及之处已是民怨四起,顾见深随便用点儿小法术,再散些钱财,很容易就能掀起起义军。 身为修真界的大佬,顾见深还是很会**论道的,稍微一忽悠,老百姓们立马如痴如醉,瞬间喊出了“紫微星现,真龙出世”的响亮口号。 沈清弦什么都没掺和,约莫半年后,顾见深的“邪教”已经大有规模。 沈清弦讽刺他:“果然是魔修,最擅迷惑人心。” 顾见深笑道:“我还没用幻术。” 沈清弦一想,也是……这家伙最拿手的是幻术,他真用了幻术,还改朝换代呢,整个国家集体自缢也是没毛病的。 等到京城的老皇帝意识到这个邪教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如今信不过沈国公,委派了一个刚上任的将领出征讨伐,结果被顾见深给锤得头破血流。 老皇帝这下慌了,急忙又加派兵马…… 可惜双方不再一个层次上,顾见深训练出的士兵以一顶十,而且还有“神奇”的战术,更有沈清弦的医术做后勤,整个军队堪称无敌。 再看老皇帝那边,因为沈国公一事,寒了不少军中将领,他也信不过他们,只用些阿谀奉承之辈,哪能成事?分分钟被揍成孙子。 顾见深接连获胜,一时间声势震天,呼声无限。 皇室如此昏聩不堪,京城的世家也借机反了,不用顾见深出手,老皇帝的头颅已经被扔出了皇宫。 接下来似乎是民不聊生的大乱世。 但有顾见深在,仅仅乱了七日,所有世家的都被打趴下。 时隔一年,顾见深铁骑踏破城门,入住帝宫,建立新朝。 后世对这段历史的研究基本都用了“不可思议”这个词。 为顾见深的横空出世不可思议,为顾见深的强横□□不可思议,也为这乱世的极快终结而不可思议。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一个朝代的陨落往往伴随着民不聊生的灾难岁月。 大多要经过极长时间的征战才会重建新朝,可梁与华的交替只用了短短七日,实在是迅得让人心惊。 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华朝的繁荣昌盛。 听闻这位高祖顾见深是草莽出身,可却精通政治,将当时混乱不开的国土治理得井井有条,创造了史上有名的荣华盛世。 也有人说顾见深的确草莽,是个大粗人,但却有个真正高门大户的沈皇后辅佐!他这千古一帝的传奇自登基后才真正拉开序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先不提。 却说入住皇宫后,顾见深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婚! 一道圣旨落进沈府,沈府已经一脸淡定。 从半年前他们得知顾见深起兵造反后他们便惊吓连连,乃至今日都不知惊吓为何物了。 当时沈清弦回到混乱的京城,找到他们时,一家人激动得哭做一团,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宝贝女儿(妹妹)了,谁成想才这么会儿就见着了!怎能不高兴? 沈清弦开口便是:“皇帝如此昏聩,父亲兄长何必执迷于此?他既不仁,我们又何必愚忠!” 沈国公和沈世子都听得震耳欲聋。 还是沈老二狠:“我果然没看错顾见深,他既如此决断,我沈请倾溯定倾尽全力,助他成就伟业!” 这半年沈家的男人也没少出力,顾见深能这么顺利登上大位,他的“岳父”“大舅哥”皆是功不可没。 帝王大婚,自然是举国同庆。 沈清弦回了国公府待嫁,李氏为女儿穿上嫁衣,一时间感慨万千:“哪成想,竟有今日。” 沈清弦问她:“母亲不开心吗?” 李氏笑道:“开心。” 沈清弦又道:“可母亲目中全是忧色。” 李氏叹口气,低声道:“我相信……陛下会善待于你。”如今她已经不能再称呼顾见深的名讳了。 沈清弦转头看向她:“您无需担心,他定不会负了我。” “我明白……”李氏握着他手道,“陛下对你一往情深,只是皇家夫妻不比平头百姓,你……” 沈清弦道:“娘是在担心顾见深纳妾吗?” 李氏一惊,连忙道:“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沈清弦笑道:“没事的,他不在意。” 李氏哪能放心的下?当父母的大约都是如此,女儿嫁得不好,她忧心忡忡,生怕她吃了苦;女儿嫁得太好,又担心富贵之中生端倪,过得不幸福。 总之…… 既为人母,对孩子便是操不完的心。 沈清弦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道:“娘放心吧,他不会纳妾的。” 李氏听到这话是喜忧参半,喜得自是顾见深对女儿情深义重,忧得是此刻他们浓情蜜意,自是千好万好,可待日子长了,万花乱入,陛下可能把持得住? 况且……国公爷不纳妾,她已经背负了无数骂名;若是当今圣下后宫仅有一人,这…… 李氏不愿让女儿忧心,于是说道:“好,一切都好,你满心念着他,他诚心想着你,这便可以了。” 人生在世,能得一人心,已是幸事,又何必贪求太多。 沈清弦笑道:“娘要常来看我。” 李氏终于笑了:“都要嫁做人妇了,还是小女儿心思。” 沈清弦笑笑,他是真的希望李氏能常来看他,这位母亲让他感觉到了真切的温柔。 帝后之礼,自然是盛大又繁琐,历史上身体孱弱的皇后,礼毕后都累得修养数日才能恢复元气。 沈清弦却不同,他新鲜得很,一整天都很开心。 这人间的婚事可真有趣,到处都是大红大金,实在赏心悦目。 顾见深知道他喜好,更是用心布置,本就辉煌的宫殿越金灿灿,整个一土豪暴户的气派。 后世的学者因为这金灿灿的庸俗品位,越认定华高祖出身草莽,没见过世面! 绝对没人会以为这是他为哄皇后开心而布置的,毕竟沈皇后品味高洁,是千古留名的第一才女! 洞房里,顾见深终于得偿所愿,挑开了红盖头。 (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金钗玉坠,珠凤衔云。 玲珑华饰下,是清傲薄霜色。 顾见深直接看呆了,阅尽天下,也找不到任何笔墨能描绘出他美好的千万分之一。 修眉俊目,霜肤凝脂,唇瓣的一抹红仿佛雪中盛放的腊梅,端的是清傲撩人。 顾见深想都没想便吻住了他。 然后……被残忍地推开了! 如同从美梦中惊醒,顾见深满心都是不甘。 沈清弦拧眉道:“交杯酒。” 顾见深:“……” 沈清弦道:“快点儿。” 顾见深费了好大个劲才平复下心情。 不平复也不行,媳妇儿太强,真打起来要拆皇宫。 深吸口气,顾见深幽幽道:“新婚之夜,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沈清弦还真放软了声音:“喝了交杯酒再来。” 顾见深眼睛一亮:“真的?” 沈清弦轻声道:“嗯。” 顾见深立马倒了酒,递到他手上。 凡间成亲的礼数极多,沈清弦为了任务是好生研究过的,所以知道这一步也是必不可少的。 交杯酒饮完,顾见深盯着他。 沈清弦笑道:“陛下这又是何必?” 顾见深不出声。 沈清弦起身,解了头上的饰,让长披散开来,他走近顾见深,仰头看他:“亲也罢,碰也好,陛下您又不能做到最后。” 顾见深:“!”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心域帝尊。 沈清弦竟主动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顾见深微怔,紧接着泄愤般地回吻他,激烈又急切,像是要把他拆骨入腹。 沈清弦十分配合他,甚至还在如有若无地引诱他。 顾见深哪里受得住?手伸到他衣服里,死死扣住了他的腰。 眼看着…… 一股凉意涌上胸口,顾见深把人松开了。 沈清弦衣衫凌乱,侧靠在床榻上,面颊薄红,眉眼尽是风情万种。 顾见深却道:“……休息吧。” 沈清弦笑道:“真的不做吗?” 顾见深盯着他:“你觉得做了,任务就会完成?” 沈清弦道:“新婚之夜,自该洞房花烛。” 顾见深看他:“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做这这件事?” 沈清弦道:“我不讨厌你。” 顾见深笃定道:“也不喜欢。” 沈清弦拧眉道:“非得这么较真吗?” 顾见深将外衣扔到他身上。 沈清弦有些生气了,他扔开他的衣服,翻过身去。 顾见深看看他1uo在外面的肩膀和光洁的小腿,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忍了下来。 不能被他引诱,真如了他的愿,以后才是万丈深渊。 第二天,顾见深割破手指帮自家皇后落了个红。 可惜他的皇后丝毫不领情,日常冷着脸。 顾见深知道他在气什么,于是说道:“你别急,一个家不是只成亲就可以的。” 沈清弦冷笑道:“不洞房,算什么成亲?” 听他这话,顾见深真想干到他下不了床。 可又不甘心,他付出一腔情意,怎能只求个短暂□□? 他耐着性子道:“与这个无关。” 沈清弦不出声了。 顾见深道:“成亲只是开始,长久相处才是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他这般说倒也有些道理,沈清弦想想国公府,一时也不着急了。 他道:“再看看吧。” 这一看却看了数十年之久。 乍听之下,这数十年似乎很漫长,但对于活了万万岁的两个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顾见深平日里处理朝政,得空了就回后宫哄媳妇儿。 沈清弦平日里醉心艺术,得空了就帮皇帝批批奏折。 全国人民都知道帝后伉俪情深,恩爱无双,是人间美谈。 满朝文武百官,对顾见深这个皇帝真是满意到了极点!自他登基,国泰民安,奇迹得是连灾难都消失不见了。 全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连治安都好了数倍不止……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荣华盛世! 得遇如此明君,真是一大幸事! 只是……满朝官员都对一件事忧心忡忡,那就是帝宫空荡,子嗣凋零! 他们也知道帝后恩爱,也知道沈皇后贤明——谁的奏折没被她批过? 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三年光景过去,皇后愣是丁点儿动静没有,这谁不着急? 不止大臣们,沈国公府也急得很,李氏三天两头入宫,不问别的,就挂念着女儿的肚皮。 沈清弦耐性好得很:母亲说,他就听着;教他偏方,他都认真记下;给他汤药,他也好生喝下……至于效果嘛,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他如今是个齐齐整整的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出孩子? 哦……更不要提他的陛下还是个怂包。 李氏也很愁,小时候娇娇气气的女儿,怎么就越长越修长,越长越俊秀呢?不止肚皮平,这胸……胸也很平啊! 李氏为沈清弦着急,大臣们也逼顾见深。 只可惜大臣们就没李氏这待遇了。 顾见深更狠,直接在上朝的时候大雷霆:“我此生绝不纳妃,至于孩子,用不着你们操心!” 这种时候,自然有忠臣来死谏,但顾见深自有套路,大臣去撞墙,亲卫兵比大臣还快,分分钟拦下,愣是让他撞无可撞。 还有嚷嚷着不满的,顾见深便给他找活干。人嘛,忙起来就顾不上别人的家事了,这帮大臣就是太闲,既然闲那就去造福百姓吧。 这一来二去,闹到了近十年,终于没人闹了。 帝后感情实在太深,刀枪不入,明里暗里的,愣是没法让他俩生出丁点儿隔阂! 可这么恩爱的两个人,怎么就生不出孩子呢? 真是遗憾啊! 顾见深在位第三十个年头时,他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只是这完成的方式颇让沈清弦颇为错愕。 沈国公老了,早几年身体便不行了,沈清弦一直用药给他吊着,可如今也撑不住了。 凡胎**,七十多岁已属高龄。 沈国公早年在外征战,烙下的病根在晚年爆,沈清弦也只能帮他暂缓痛苦,其他的却是莫可奈何。 老国公病危时,顾见深和沈清弦连夜出宫,来到了国公府。 曾经壮年,如今耄耋,凡人的短暂性命,实在让人唏嘘。 沈清弦在床侧,老国公看着女儿,浑浊中的目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畏惧,反而全是欣慰喜悦:“好清儿,爹爹的小乖乖。” 沈清弦听着他的声音,鼻尖竟有些泛酸。 老国公转头,又看向了顾见深:“陛下……” 顾见深上前,老国公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慈祥:“能得陛下宠爱,清儿此生实在幸福。” 顾见深道:“这都是朕应该的,国丈将清儿交托于我,我自会护他一生幸福。” “交托于你……是啊……” 老国公将沈清弦的手放到了顾见深的手中,说出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陛下,老臣……老臣将此生的珍宝托付给你了!” 说完这话,沈国公去了。 沈清弦怔了怔,直到周围哭声一片,他才回过神来,而此时他面颊微凉,沾满了冰凉的泪水。 顾见深将他拥入怀中,低声道:“没事的,他这一生很幸福。” 与此同时。 红色玉简上的“给沈清弦一个家”变成了浅灰色。 紧接着,白色玉简上的“不要对顾见深起杀意”,红色玉简上的“让沈清弦不对你起杀意”全都变成了浅灰色。 ( 41.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老国公走后,沈清弦最担心的是母亲李氏。 李氏比老国公年轻了近十岁,而且一直养尊处优,身体挺不错。在沈国公病重时,她一直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小心伺候着。 沈清弦多次劝她不要累到自己,但李氏却笑着说:“怎么会累?在他身边,我只有安心。” 沈清弦很难理解这句话,但他尊重李氏。 如今老国公走了,全家人都哭得一塌糊涂,唯独李氏,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没有生机的丈夫,双眸温婉,神态宁静。 沈清弦想要安慰她,可张张嘴,现什么都说不得。 总有一些情绪是言语无法表述的,而李氏似乎也不需要安慰。 老国公的葬礼规模很大,且不提顾见深和沈清弦恩爱,单单是沈倾磊和沈倾溯的造化也让无数人对老国公钦佩不已。 一生廉洁、匡扶正义的沈国公,生下儿子一女,长子位列兵部尚书,次子掌刑部,一女是当今的与圣上伉俪情深的沈皇后。 如此沈家,实在是光辉荣耀照满门! 老国公是寿终正寝,虽让人伤怀,却也不必太难过。 风风光光这一世,老国公在子女面前离世,已是大福。 以皇室之尊,沈清弦不必规矩服孝,但沈清弦还是静心为老国公念了往生咒。 凡人的往生咒其实都是在宽慰现世人,并不能影响进入轮回的灵魂。 但沈清弦的诚心祝福却是有着极深的福报的。 愿老国公的轮回路上少些坎坷与磨难。 葬礼结束,沈清弦欲接李氏回宫静养。 李氏却似是正在等他。 “清儿……”李氏一如往常地唤他,如三十年间的每一次,带着深深的爱与关怀。 沈清弦坐在她身边,李氏苍老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 沈清弦隐隐感受到了,只是仍压不住胸腔里的心酸。 “娘……”他轻声喊他。 李氏笑了下道:“娘一直挂心你,担心你受不住圣上独宠,担心你没有子嗣遭人诟病,也担心你晚年没人照料……” 沈清弦低声道:“没事的,这些都不要紧。” “是啊,不要紧。”李氏道,“有陛下对你的一往情深,这些都不要紧。” 走过这三十余年,所有的担忧都被时间一一推翻。 顾见深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这三十年都没纳妃,或者该说他都没看过其他女子一眼。 沈清弦也备受宠爱,李氏全都看在眼里,她拍拍沈清弦的手道:“好孩子,陛下真的很爱你。” 沈清弦没说什么。 李氏又道:“一个男人,眼中只有你,心中只有你,喜欢你所喜欢之事,欣赏你所向往之事,并愿意为你的幸福去努力经营……他是真的很爱你。” 这些话触动了沈清弦的心,但有些事他却是不方便开口的。 李氏继续说着:“我们娘俩都很幸福,人生一世,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想到老国公,沈清弦心中更暖了一些:“父亲挚爱着母亲。” 李氏垂眸,嘴角扬起,虽已肌肤褶皱,但这一笑却带出了年轻时的光彩明媚,她轻声道:“是啊,我也挚爱着他。” 纵观李氏和沈国公这一生,沈清弦似乎触碰到了一点儿爱情。 他们相知相守相爱…… 性格强硬,军人出身的沈国公会为了妻子低声细语。 温软柔美,大家闺秀出身的李氏会为了丈夫坚强不屈。 他们相持走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慢慢成了一个人,成就了彼此。 李氏同沈清弦说了很久的话,说得都是她和沈国公的琐碎事:结婚、生子、育儿…… 点点滴滴,看似杂乱无章,却书写了美好的一段人生。 短暂的生命却如此的充实美妙。 人间三十年,沈清弦得到的堪比在万秀山闭关三百年——也许还远远不止。 李氏随老国公去了,没有伤心没有痛苦,面带着满足的微笑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沈清弦的内心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李氏迎来的是最后的幸福。 儿女成人,也都有了美好的家庭,所以她再无挂念,只想去追随亡夫。 最后那一夜,她会拉着沈清弦聊天,其实还是最放心不下他。 因为他无子。 不过最后她也想开了,‘留后’这种对凡人来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因为对女儿的爱而淡薄了。 似乎只要沈清弦能幸福,他们便一切都好。 这就是家人吗? 不问缘由,不管因果,无私地对一个人好。 除了家人,还有什么样的感情会这样? 顾见深告诉他:“任务完成了。” 沈清弦点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完成的?” 顾见深道:“老国公将你托付给我时。” 沈清弦怔了怔:“是那时候吗?” 顾见深笑了下,握着他手道:“因为你把老国公当成了家人,他把你托付给我,所以……我也成了你的家人。” 沈清弦摇头道:“不是的。” 顾见深看向他:“嗯?” 沈清弦道:“是因为你带我来到凡间,给了我三十年,帮我寻到了一个家。” 如果不是顾见深,沈清弦再过万万年也不会到人间走一遭;如果不是顾见深,沈清弦也不会变成沈清清;如果不是沈清清,沈清弦遇不到沈家人,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家原来是这样的。 很美好的缘分,而这份缘分是顾见深给他的。 顾见深看着此时的沈清弦,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清弦弯唇,眼中是温柔的笑意:“顾见深,谢谢你。” 最后三个字像□□般,点燃了顾见深心中的烟花,瞬间绽放了无数光辉。 顾见深道:“你对我没有杀意了。” 沈清弦笑着说:“是。” 顾见深忍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吻住了他的唇。 沈清弦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似是将自己玩上送了送,这下顾见深更是心潮澎湃,翻滚的情绪像热浪般拍打着他的理智,将那根名为自控的弦给敲得薄如纤维…… 守了三十年,等了三十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顾见深体会过很多快乐,但哪一次都没现在这样快乐。 他好像看到了沈清弦的心,漂亮得像个透亮的水晶,很坚硬也很脆弱,虽然仍旧紧闭着,却终于露出了真容。 比想象中还美,比想象中还要夺目,比想象中还要让他心仪。 只要看到了,那总有一天是可以碰到的。 他有耐心,有十足的耐心来等待沈清弦为他敞开心扉。 两人拥吻着,松开时沈清弦面色薄红,气喘吁吁:“要试试吗?” 顾见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本以为沈清弦会如往常那边继续引诱他,谁知沈清弦却仰头看他,很诚实地说道:“我应该还是不懂情人之间的喜欢,但是我不讨厌你。” 李氏和沈国公那样的感情,他看得明白,可是却很难用心去体会。 如果顾见深想要的是这样的喜欢,他可能给不了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对于顾见深来说已经是史无前例的一大步。 至少他开始思考了,至少他不是一味地只想着修复天梯了! 顾见深扬唇,决定也让他如个愿:“姻缘香的任务可以做,等你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喜欢,我们再继续其他的。” 意乱情迷嘛……无非是让他自己受点儿罪。 沈清弦睁大眼道:“所以说你能硬了?” 顾见深:“……”怎么就蠢到给自己挖这么个坑呢! 顾见深只好这样解释着:“你不想杀我了,我自然可以。” 沈清弦还真理解了:“也对,哪会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起情|欲?那样也太傻了。” 傻了好几十年的顾见深顿觉膝盖全是箭。 不过这会儿顾见深心情好,特别好,怎样都不介意。 他说道:“这个可以留到回去了再做,姻缘香不适合放到凡间点燃。” 哪怕这姻缘香在修真界只是个极小的物事,但放到凡间也是了不得的神物,没准会干扰此方气运。 沈清弦明白,他又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老国公和李氏是他的牵挂,他们一走,他也想离开了。 诚然他还记挂着沈大哥和沈二哥,但两位哥哥如今家庭美满,前程无量,膝下一双儿女也很是孝顺优秀,实在无需他多挂念。 这时候走,挺合适的。 顾见深却道:“有两个任务,还是在凡间完成了吧。” 沈清弦一想也对,同饮共醉这个任务用肉胎完成比用本体要轻松得多。 他俩的本体都是海量,哪怕没了杀意,共醉这事也不容易…… 与其回去浪费那般佳酿,不如在凡间醉上一醉。 沈清弦好奇道:“两个任务?难道你对摘星星有眉目了?” 他们如今只剩下三个任务没有完成,一个是点燃姻缘香然后意乱情迷,一个是同饮共醉,还有一个就是摘星星了。 书信这个问题在来人间前就先完成了,毕竟非常简单。 姻缘香要留到修真界完成,那就只有摘星星了。 摘星星这个任务至今沈清弦都毫无头绪,难不成顾见深竟有眉目了? 顾见深道:“的确有点儿头绪,不过不能说,只能希望你到时候别生气。” 沈清弦道:“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定不会生气的。” 顾见深笑了下:“但愿吧。” 沈清弦越来越好奇:“到底要如何摘星星?” 顾见深在唇间比了下:“先保密。” 沈清弦瞪他:“若是摘不成呢?” 顾见深温声道:“自是任你打罚了。” 沈清弦就很气了:“这天底下谁罚得了你?” 顾见深促狭道:“你不让我抱着睡,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刑罚了。” 沈清弦日常送呵呵给他。 顾见深欣然接受,已然把这当表扬了。 两人又在凡间多呆了三年,因为在孝期,同饮共醉实在太不妥当。 虽然皇室的孝期以日计月,但沈清弦不愿如此,本来三年光景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又何必再缩短? 这三年,两人却比之前三十年还亲密些。 当然……在外人眼里是更更更亲密了。 按理说都这个岁数了,又没有子女,这帝后二人怎么也该起点矛盾了,结果他俩比以前更恩爱,国宴上那相视一笑,愣是塞了群臣好大一嘴狗粮。 这让那些想趁着皇帝“还行”往宫里塞年轻美人的大臣们又熄了心。 陛下真是中毒了一般的宠爱着皇后啊! 明明已入中年,还是给皇后夹菜倒茶,说话的模样与同别人时截然不同,没有半点儿帝王之威,就像天底下所有爱着妻子的丈夫一般,轻声细语,慢声哄着。 不过沈皇后也的确担得起这份盛宠。 明明已年近五十,可仍旧风华绰约,似乎比年轻时更加气度沉然,弯唇轻笑时让无数年轻臣子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岁月没能在这位皇后身上留下狼狈,反倒沉淀了气质,让她你浸在骨子里的清雅卓然而出,成就了世人永恒难忘的一代佳人。 孝期过后,沈清弦去祭奠了沈国公和李氏。 回来时顾见深招呼他道:“朕略备薄宴,不知清儿可否赏脸一尝?” 这三十多年,顾见深别的好处不提,这一声声清儿却是叫得越来越娴熟越来越自然了。 到如今沈清弦都听习惯了,早已不觉得这样亲昵的称呼有哪儿不对。 沈清弦问:“陛下亲自下厨?” 顾见深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朕亲手所备。” 沈清弦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顾见深引他入座,两人相对而坐,竟都觉得心中快慰。 顾见深看着沈清弦只觉赏心悦目,心中满是欢喜。 沈清弦看着顾见深的金色龙袍,红玉挂珠,也甚是喜欢。 两人在宫中住了三十余载,顾见深为了投其所好,那装修可谓又红又金又明又亮…… 媳妇儿喜欢什么就来什么,甭管辣不辣眼睛! 反正,后世考古学家对于华高祖的品位都懒得考究了,甚至为此还一致认为沈皇后对陛下用情极深,否则那般性趣高雅的女子怎会迁就他这辣眼睛的审美? 所以啊,历史这玩意也别太当真,考来考去的,考出来的结果可能是本末倒置。 倒是后人的某些脑补很带劲,比如千年后特别流行的顾沈cp,一致认为沈皇后其实是女装大佬,生得貌美如女子,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所以这般恩爱的帝后才会没有子嗣。 男男怎么生子?生不出的! 而且再深入脑补一下就会明白沈皇后到底有多美,一个男子能骗过万千朝臣,被誉为千古第一美人,足以见得其容貌是如何倾世又倾国! 当然华高祖也是深情中的典范,若非他这般痴情,以“沈皇后”的才情抱负,又怎甘愿以女子之身在后宫陪他? 后世出土了不少华高祖批阅的奏折,其中有很多御批皆是沈皇后的字迹。 有不少专家认为是沈皇后代笔,毕竟沈皇后的字迹优美俊秀,华高祖会让妻子代笔也极有可能。 但更多人认为这些御批是沈皇后独自完成的。 因为仔细对比的话,帝后两人批阅的奏折其实是能看出性情差异的,而且从沈皇后留下的诗词画作也能看出她胸中有丘壑,不仅才情斐然,更是有极大抱负的! 后世乐于研究这两人,实在是他们在位期间奇迹太多,哪件事细细说来都是妙趣横生。 可事实上对两人来说,最妙的是这最后几年。 同饮共醉完成得很顺利,两人把酒言欢,齐齐醉倒。 因为不许下人入内,所以他俩睡在了软榻上,当真是醉得一塌糊涂。 只可惜醉得有些厉害,醒来后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沈清弦揉了揉太阳穴道:“昨晚没冒犯了陛下吧? 顾见深也脑门生疼,他道:“隐约记得你有嫌弃我眼睛。” 沈清弦:“……”这真像他能做出的事。 顾见深道:“幸亏我天生一双红眸,否则你岂不是要嫌弃我一辈子?” 沈清弦哂然道:“也不是啦。” 这话听起来就是“是”的意思! 顾见深扶着他笑道:“怎么样,还好吗?” 沈清弦道:“头晕目眩。” 顾见深说:“这凡间的酒不行,喝多了的确伤身。” 沈清弦说:“好在任务完成了。” 顾见深将他打横抱起:“走了,去好生睡一觉。” 沈清弦环住他脖颈道:“陛下不晕吗?” “晕。”顾见深低头看他,“不过也习惯了。” 沈清弦没听明白:“怎么就习惯了?” 顾见深在他额头上吻了下:“一见你,脑袋都是晕的,这么多年过下来,你说我习不习惯?” 沈清弦笑道:“贫。” 顾见深被他柔软的声音撩得心痒,低头吻他。 沈清弦似乎也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吻。 这…… 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两人好生休息了几天,沈清弦还惦记着摘星星的任务,他问他:“这个到底要如何完成?” 顾见深盯着他问:“你信我吗?” 沈清弦道:“相信。” 顾见深握着他手道:“那就交给我。” 沈清弦又问道:“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见深想了下说道:“你不要多想,完全放松,跟着心走。” 这说得太含糊了,沈清弦又问:“只是这样就行吗?” 顾见深道:“对,其他的全交给我。” 沈清弦倒是不怀疑他会坑他,只是对于未知的事,人总是会有些不安和紧张。 他问顾见深:“有把握吗?“ 顾见深说:“七八成。” 这么高!沈清弦顿时满意了:“行,那就交给你了!” 他们这般在月下闲聊着,没有丁点儿要摘星星的意思。 沈清弦也不多想了,就这样和顾见深慢悠悠地走着,随便说这些趣事,倒也放松惬意。 忽然间…… 沈清弦脚底一空,失重感扑面袭来! 他心中一惊,急于抓住些什么,可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握不紧,无助像潮水般涌进嘴鼻,熟悉却极度遥远的感觉挤上心头,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原来如此鲜明。 漆黑的深井,腐烂的腥臭味,潮湿的气息像无数毒蛇在危险的吐着芯子。 沈清弦心中一片冷凉,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回到了被关在深井中的数个日夜。 孤独、冷寂、死一般的安静和漆黑。 下一瞬,他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沈清弦脑中一片空白,久久都回不过神。 直到一个低缓的声音响起:“别怕,没事的。” 这是记忆中不曾存在的声音,这是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这是……顾见深。 陡然间,一股温暖的光芒亮起,摇晃的烛光将漆黑照亮,带来了炽热与光明。 沈清弦抬头,望进了顾见深的眼中。 漆黑的眸子里摇曳着点点星芒,在这极深极冷极黑的地方,仿佛绽放在夜空中的耀眼星辰。 沈清弦心猛地一颤。 下一刻,顾见深已经带着他离开了潮湿的枯井。 明亮月色下,还是那个温暖如春的后花园,可是沈清弦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顾见深心疼得密密麻麻,他紧紧抱着他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难过的话就打我吧,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沈清弦一动没动,只任由他这样抱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开口了:“原来是这样吗?” 所谓摘星星,自然不是摘得真正的星星……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救赎。 幼年的时候,在跌入深井的那一刻,他想有人在那一瞬将他从泥潭中拉出。 没有之后的数个日夜,没有孤独冷漠的无助等待,没有那让人窒息的潮湿与阴冷。 他想的无非是在一片漆黑中能看到这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 (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顾见深带他回了屋,沈清弦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说道:“我去洗个澡。” 方才是真正落进了枯井中,虽然顾见深很快就抱住了他,但他的衣服还是弄脏了。 顾见深也没多说,只应道:“去吧。” 从浴室出来,沈清弦已经换上了寝衣,长也散在了背后,没有任何坠饰的模样反倒越好看了。 顾见深给他泡了热茶,缕缕热气带着温润茶香,能让躁动的心平复下来。 沈清弦坐在他身侧:“陛下……”说着他抬头,眼睛盯着顾见深,“你怎么会想到要这样完成任务?” 顾见深笑了下,反问他:“你觉得呢?” 沈清弦摇头道:“我不知道。” 顾见深竟卖了个关子:“也许有一天你会自己找到答案。” 沈清弦:“……” “好了,”顾见深给他倒茶,“再尝尝这茶吧,我们该回去了。” 沈清弦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香蔓延到唇齿间,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能问出来。 问了又如何?顾见深给他答案又怎样?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信还是不信? 他不信。 沈清弦和顾见深离开得并不突兀,人类皇帝能够在位三十年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没有子嗣,但他们认养了沈倾磊的孩子。 顾见深装了几年的病终于开始收尾,有沈清弦在,太医们好糊弄得很,一个个已经是摇头叹气,担心一言不合就跟着陪葬。 最后十多天,顾见深卧病在床,沈清弦衣不解带地贴身伺候着。 这一幕实在让人感动…… “病”得呼吸困难的顾见深还有空说笑:“你知道吗?我还想过要把皇位给你。” 沈清弦淡淡道:“我要这东西干嘛?”凡间的一个小小皇位,于沈清弦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顾见深道:“不都说皇帝是紫微星转世吗?也许将皇位给你,也是为你摘了星星。” 他竟又提到了这个话题,沈清弦心思一动,问他:“那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顾见深看着他,虽面色苍白憔悴,但双眸依旧炯炯有神:“因为那不是你想要的。” 沈清弦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儿痕迹:“……我想要的吗?” 顾见深应了一声后又不肯再说了。 沈清弦再看向他,却现这家伙已经走了。 “陛下……驾崩了!” 伴随着太监悲恸的呐喊声,外头的臣子磕头痛哭。 沈清弦笑了下,伏在顾见深的床侧,慢慢闭上了眼睛。 夫去妇随,华高祖和沈皇后用传奇般的爱情诠释了何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间数十年,于修真界来说似是短短几日。 万秀山丝毫未变,连盛开的桃花都仍挂树枝,娇艳浮动,亲昵地欢迎着主人的归来。 一阵气息飘来,沈清弦给顾见深放了行。 两人在凡间相守近四十年,此时再相见,竟觉得挺新鲜。 还是顾见深先开口:“**凡胎不及你风姿的千分之一。”哪怕沈皇后已经被他的灵魂同化地极像了,可还是与本体相差极大,这是一种不能形容的差距,天堑一般,无法比较。 沈清弦唇角微扬:“陛下的眼睛当真是世间瑰宝。” 顾见深走近他,握住他手道:“就只有这双眼睛是瑰宝?” 沈清弦视线下移,落到了他微敞的领口上。 顾见深摇头轻笑,声音很是暧昧:“想看吗?” 沈清弦就像那看到鱼儿的猫:“想……” 四十多年都没看到了,能不想吗?哦……还有小金龙,等看完血印就去看小金! 顾见深却故意吊着他胃口:“先回去。” 沈清弦说道:“对!先去点姻缘香。” 何为扫兴?此乃涟华尊主的独门特技之一。 顾见深当时就不想给他看了! 沈清弦毫无所觉,他还惦记着最后的任务,点燃姻缘香,意乱情迷…… 之后呢?还会有什么样的任务? 因为心态转变,如今的沈清弦竟觉得和顾见深做任务也挺有趣的。 好在之前买了两束,如今还有一束,沈清弦礼让道:“你先来。” 顾见深问他:“万一我把持不住该怎么办?” 沈清弦怔了下,但很快他就反问道:“做的话会不会破了你的禁忌?” 他能这样问,顾见深不仅不生气反而挺开心。 好歹这家伙心里开始惦记他了,也许和情情爱爱无关,但至少如玉简显示的那般,不再想至他于死地了。 顾见深笑道:“你别太撩我,我应该能撑住。” 沈清弦认真道:“好,只要任务完成就立马停止!” 顾见深想了下道:“我们一起来点吧。” 沈清弦好奇道:“能行吗?” 顾见深说:“试试便知。” 沈清弦应了下来,两人一起点燃了姻缘香,红色的细烟缓缓而上,竟有种别样的情怀。 顾见深吻住了沈清弦,沈清弦也配合得回应他。 “闭上眼。”他轻声对沈清弦说。 沈清弦却很舍不得闭上,顾见深索性先闭上,看不到心仪的红眸,沈清弦这才沉浸在缠绵悱恻的唇齿之间。 两人在凡间做了数十年夫妻,接吻无数次,早就十分熟悉彼此了,可因为自始至终都没走到最后一步,所以每个吻都带着撩人的热度,亲着亲着就点起了胸腔里的热火。 顾见深松开沈清弦时,沈清弦微喘着气道:“衣服……” 顾见深道:“你帮我。” 沈清弦面颊薄红,眼睛清亮,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实在是诱人至极。 顾见深觉得,自己若是不念清心咒,只是一个吻就已经意乱情迷了。 可也不能这么轻松就结束,好歹多尝些味道。 沈清弦为他脱下衣服,久违的漂亮禁印暴露出来时,沈清弦整个人都看呆了。 能从这双寒霜般清傲的眸子里看到这般痴迷之色,实在是美妙至极。 再一想到他是因为他而变成这样…… 顾见深忍不住了,解开他的衣裳,吻上他如玉般身体。 沈清弦轻哼一声,纤长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膀上。 正是热火朝天之际,玉简闪了一下。 沈清弦不可避免看到了上面浮现出一行字:“其二十一,与顾见深共度**。” (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看到这一行字的瞬间,沈清弦脑袋里想的是——之前的任务都完成了,所以布新任务了。 他定睛一看,果然如此,之前的二十条全部变成整齐的浅灰色,唯一最后一条亮着,共度**四个字尤其瞩目。 所以说……顾见深已经意乱情迷了? 沈清弦伸手握住他。 顾见深真是一股酥麻直传脑门,差点儿就失去理智。 沈清弦立马松手,本想往后退一步,但很快他又想到玉简上的任务。 嗯……就这么做下去,岂不是很快就完成了? 可这样的话,顾见深岂不就违背了自己的禁制? 沈清弦想了下,还是开口了:“陛下……任务完成了。” 顾见深当没听见,动作未停。 沈清弦被他弄得也是乱七八糟,但他还是坚持说道:“我这儿有新任务了。” 这话提醒了顾见深,让他烧起来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什么任务?” 沈清弦小声道:“与你共度**。” 听到他用着害羞的语气说着最后四个字,顾见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一把将人抱起,扔到了床上:“那就继续吧。”说着他压了上来。 沈清弦手推在他胸膛上,不像拒绝,完全的欲拒还迎:“你可以吗?” 顾见深一笑:“放心,朕肯定给清儿美好的一夜。” 听到他这么叫他,沈清弦也觉得有些热,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你的禁制……” 顾见深已经不想听他说这些了,这甜蜜的唇瓣只需出美丽的声音即可。 这般亲吻抚弄,沈清弦被他给送上了巅峰。 眼看着身下人这模样,顾见深是彻底忍不了了,他抵上来…… 沈清弦一下子清醒了:“等等。” 这种时候了,顾见深哪里等得了。 沈清弦盯着他问:“为什么是我在下面?” 顾见深:“……” 说话间,本来柔柔软软的人起身,白皙的手臂一扬,一股清冷酷寒的气息直达心底,瞬间让混乱的理智尽数归位。 这法术可比清心咒什么的给力多了。 一触即的两个人就这么冷静下来了。 衣衫还是乱着,可是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沈清弦道:“我听闻这男男交|欢,有一方是承受的,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欠艹。 当然顾见深不敢说,他怕说了自己这辈子都睡床底。 顾见深轻吁口气,问他:“你喜欢我吗?” 沈清弦:“……” 相较于沈清弦的犹犹豫豫,顾见深说得坦坦荡荡:“我喜欢你。” 沈清弦眸色闪了闪道:“那……又如何?” 顾见深道:“其实我不介意在下面,但前提是你得喜欢我。” 沈清弦不懂了:“这有什么关系?” 顾见深盯着他,语气明显比往常低了许多:“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怕你难受,会顾虑你的感受,会知道轻重,会给你快乐,换你呢?” 沈清弦顿了顿,勉强道:“我也会顾虑你的感受,我也……” 顾见深笑了笑,直接否定道:“你不会。” 沈清弦还……还真没他那么自信…… 顾见深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翻身到床里面道:“睡了。” 沈清弦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清弦又开口了:“……你的新任务是什么?” 顾见深直接把小红玉简扔给他。 沈清弦一看,顿时面颊微红。 红亮亮的玉简上写着:“与沈清弦共度**,给他最难以忘怀的快乐一夜。” 沈清弦小声说道:“我在下面不会快乐的。” 顾见深背着他,难得有机会:“呵呵。” 沈清弦:“……”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但又说不清楚…… 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只是假如,他喜欢顾见深,顾见深不喜欢他,然后任务让他们共度良宵,那他肯定是不乐意在下面的,本来这人就不喜欢自己了,自己已经够惨了,还要在下面,岂不是惨上加惨? 更重要的是尊严。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已经够没面子了,还要这样委曲求全,顾见深又不是个受虐狂。 再说了……顾见深还有自身的禁制,两情相悦的话,也许他会甘愿打破这禁制,但现在…… 顾见深凭什么? 如此一想,沈清弦略有愧疚。 可再怎么愧疚,让他在下面也是不行的。 无法想象……过不去心里的坎。 而且沈清弦始终不相信顾见深喜欢自己。 任务做不下去,沈清弦哪里睡得着? 他想了下……忽然说道:“方才你帮我弄了,我也帮帮你吧。” 顾见深:“!” 沈清弦靠过来,微凉的手指顺着他的衣摆探过去。 顾见深一把握住他。 沈清弦看向他:“礼尚往来嘛。” 顾见深正经深吸口气才忍住了心底的躁动:“不用了……” 沈清弦却主动吻住了他,甚至还乖巧地闭上了眼睛,顾见深脑中那细细薄薄的一跟弦啪嗒一声碎成渣渣。 他反身扣住他的后脑,急切地回吻着他。 沈清弦还在到处点火,顾见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能尝点儿甜头是点儿甜头,万一那玉简再也不布类似的任务了,他岂不是要单相思到死? 带着这心思,顾见深放肆了一把。 弄到最后,沈清弦都气了:“怎么还不行……” 顾见深道:“让我进去,肯定就行了。” 沈清弦瞪他一眼,顾见深生生别开眼睛,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把持不住了。 后来……后来沈清弦给他又抱又摸,总算让小帝尊解放了。 完事后,沈清弦眼中闪过失望。 顾见深一眼看到了,顿时凉声道:“你以为这样能完成任务?”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当然不可能。” 顾见深爽了都不爽,一把将人捞过来,按在怀里道:“睡觉!” 沈清弦如今惹不起他,只得好生哄着:“好。” 睡醒了沈清弦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俩现在又不是凡体肉胎了,干嘛要这么守规矩的天一黑就睡觉? 算了算了,睡一觉也不错,挺舒服的。 他一醒,顾见深就醒了。 沈清弦还循着在凡间的习惯,仰头看他。 顾见深也自然而然地吻上他。 亲完之后……沈清弦又想起来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沈皇后了,干嘛还要给他早安吻! 算了算了,亲一下倒也不赖。 万秀山里可没有皇宫中那前呼后拥的侍人,他俩想起床就得靠自己。 顾见深还是起来了,沈清弦提醒他:“起来做什么?又不用上朝。” 顾见深:“……”也对。 沈清弦招呼他:“再睡会儿吧!” 顾见深心痒痒的,抱着人又亲了下。 两人赖了会儿床,忽然想起来了……睡什么睡?他们哪里需要睡觉! 习惯还真是挺可怕的……两人相视一笑,反而觉得挺有趣的。 沈清弦道:“在凡间总想着早上能多睡会儿就好了。” 顾见深道:“是,最烦上朝了。” 沈清弦道:“尤其是冬天。” 顾见深赞同:“下着雪的时候,真是连手指头都不想离开被窝。” 沈清弦回想了一下:“我看你起得还挺勤快的。” 顾见深哪敢说自己是怕晨|勃被现,所以麻利起来去上朝。 沈清弦又叹口气道:“凡人苦处多,可有苦才有乐。” 顾见深笑道:“我们修仙为的不就是脱离苦海吗?” 沈清弦看了看坍塌的天梯,缓声道:“苦海之上就不是苦海吗?” 这话顾见深没法回他,因为他也不确定。 两人在万秀山过了两日,第三日,顾见深说:“我得回趟唯心宫。” 沈清弦自是说道:“去吧。” 顾见深捏捏他手指道:“和我一起?” 沈清弦笑道:“看到我,你的护法、将军不会造反?” 顾见深道:“他们敢?” 沈清弦挣开他手道:“快去吧,有事再联系。” 顾见深也的确是有急事于是没再强求。 顾见深一走,万秀山便显得极为空荡荡,沈清弦转身回去,寻了处风景雅静之处,茗茶赏月。 以前无数个岁月,他都说这么过来的,可此时竟有些不适,总觉得转头就能看到一人:英眉俊目,长身而立,=扬唇一笑,胜似桃花绽放。 沈清弦嘴角含笑,低头饮了一口清茶。 一晃数日,沈清弦闲来无事,便去了子午观。 这次他没化作朝烟,而是直接去寻了叶湛。 近四十年的光景,对整个子午观来说短暂得不值一提,可是对于新入门的弟子来说确实很漫长且极具意义的一段时间了。 四十年,足以看清一个人的资质,足以划下仙途,将修士和凡人彻底区分开来。 若是有问道的缘分,如今怎么也该筑基大圆满了;若是没有,也该另寻他途了。 沈清弦刚到,叶湛便已恭候在侧。 沈清弦开门见山道:“我那小桃花如今怎样了?” 叶湛自是恭声道:“宿雨两年前以入定闭关,正在尝试结丹。” 沈清弦颇为欣慰:“这些年他表现可好?” 叶湛道:“根骨优越,性情纯良却不愚笨,很有前程。” 沈清弦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话到此时,叶湛犹豫了一下…… 沈清弦察觉到了:“怎么了?” 叶湛顿了下说道:“八年前,止戈圣人出关了。” 沈清弦笑道:“他人呢?” 止戈圣人是三圣之一,沈清弦的大徒弟,姓夏名停字止戈。 叶湛道:“弟子不知,圣人出关后来了趟子午观,只问了弟子几句便又离开了。” 沈清弦问他:“他问什么了?” 叶湛说:“止戈圣人只问了些关于您的事,其他的并未说什么。” 沈清弦闭了闭目,神识外放,想寻一下夏停,但这小子隐了踪迹,一时还真探不到。 估计是又闭关了,他也没当回事,只问向叶湛:“他没为难你吧?” 叶湛:“……” 沈清弦面带笑意,伸手道:“手拿来。” 叶湛一怔,动都没敢动。 沈清弦手就放在他面前,鼓励地看着他:“没事,放上来。” 叶湛低头道:“没事的!圣人教诲有理,弟子甘心领罚。” 沈清弦道:“他那性子我还不清楚吗?不知轻重。” 说着他已经握住了叶湛的手,叶湛顿时紧张得想跪下来。 沈清弦一探,眉头紧皱道:“真是胡来。” 说着,他掌心处涌出一簇柔软的白光,包裹住叶湛后,瞬间将他受损的经脉一一修复。 叶湛声音哽咽道:“尊主……” 沈清弦道:“好了,之前那事你已经处理得很好,没必要再受这份罚。” 叶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清弦拍拍他肩膀道:“好好修行,待你入圣时,我送你份小礼。” 叶湛被止戈圣人震乱经脉时眉头都未皱一下,可此时身体摆脱痛楚,恢复如初了,他却热泪盈眶了。 沈清弦还挺怕他哭鼻子的,于是说道:“我走了,有我给你设的屏障,夏停定不能再欺负你。” 虽然以夏停如今的修为很轻松就能破了沈清弦的屏障,但沈清弦还是有些把握的,那小子再嚣张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怎么也得给他点儿面子。 沈清弦想想这位大徒弟,不由地摇头一笑。 似乎有近千年没见着他了,自从他决心化神,就再没见过夏停了。 赤阳子还偶尔到万秀山走一遭,夏停却一次都没去过。 沈清弦不禁想起沈国公和李氏,他曾几何时也那般真情实意地照料过那三个孩子。 只是夏停强势,赤阳子随性,沐熏任性。 他交给他们修行的法门,可是却点不透他们的心性。 罢了,道之一字,向来是不可说的。 只盼他们能自行悟道,终归大乘。 回到万秀山,顾见深还没联系他,沈清弦看看玉简上的任务,也很头疼。 这任务于他来说就是个死局。 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他喜欢上顾见深,那么一切顺理成章;第二是他自愿在下面,相信也能勉强完成任务。 可是喜欢这事,沈清弦弄不懂,自然也就没办法;在下面这事他不愿意,于是就只能僵着了。 顾见深不联系他,他也不好意思联系他,在万秀山上怪无聊的,沈清弦心思一动,想到一好去处! 小金龙,他得去和它好生亲近下! 沈清弦心思一动便来到了小金龙的洞穴。 四十年于金龙来说也不算什么,勉强够他好好睡一觉的。 沈清弦带了金龙爱吃的果子,还拿了一堆闪亮亮的东西。 不都说龙喜欢金闪闪吗?虽然他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小金更闪的了,但是为了投其所好,他还是勉强去寻了一些。 小金龙敏锐得很,一下就感觉到沈清弦的气息。 他又开心又担心,小心缩在角落里,背着身,努力让自己变小一些。 陛下没来……他得更谨慎些,万一惹恼了尊主大人可怎么办? 他还没好生看看他呢,可不想就这样被送回去! 沈清弦看着大尾巴也不着恼,反而欢喜的很,真金真亮真闪! 这么漆黑的洞穴都被耀得恍如白日。 可惜这小家伙怕生,不肯同他亲近,否则他可以给他寻个大红丝带,龙身上一缠,岂不美哉? 从这个脑回路分析,幸亏小金龙没化人形。 否则想象一下吧,多漂亮的金金瞳的小哥哥被穿上一身红…… 这金红金红的,辣不辣眼睛! 沈清弦脑补得很开心,轻声唤道:“我给你带了果子,你要不要吃些?” 果子!闻到点味道了!小金龙好想吃! 可是不行……转过头去自己这俗透的金眼睛肯定会让尊主大人讨厌的。 他不想让他讨厌自己qaq! 忍住!小金在心里默念无数声一定要忍住! 沈清弦见他不为所动,又哄道:“我还给你带了玩具……要不要玩?” 玩具!还有玩具!小金龙好想玩! 可是……尊主大人这么好,他更不想让他讨厌了。 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果子和玩具竟然都哄不到这个大宝贝,沈清弦不禁有些着急。 但这龙是心域特产,他以前也没养过,所以真不知该如何讨它欢心。 不如问问顾见深? 之前是没事不好联系,这会儿到是有理由联系了。 沈清弦立马传音入密:“陛下?” 顾见深怎么都没想到沈清弦会主动联系他,不禁心神一荡:“嗯,有事?” 沈清弦道:“我在找小金玩,怎样才能哄他回头看看我?” 一句话让顾见深差点儿扔下一堆事跑回万秀山。 真是一时不看着就要出大事啊! 不过眼下真不方便走,乱鹰走火入魔,他不看着,这小子几千年的修为估计都黄了。 顾见深耐下性子说道:“你莫要独自见他,他本就怕生,你越是靠近他越是怕。等我回去了,我带你去看他,有我在他会自在很多。” 沈清弦很是遗憾道:“这么久了他还是不适应吗?” 顾见深说:“他本就孤僻,四十年没见你,肯定更生疏了。” “也对……”沈清弦信了。 他很是不舍地对小金龙说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小金龙听闻他要走,一边松口气一边又很伤心。 沈清弦见他还是不回头,也不敢再吓它,只得眼馋地看看他的金灿灿,转身离开了。 慢慢来,总有一天他能摸到它的! 他一走,小金龙哇地一声哭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回头,看到果子和玩具哭得更惨了。 “呜呜呜,尊主果然不喜欢我,这果子都烂了,玩具也好丑!” 哦……忘了说,金龙最爱吃的果子落枝就烂,一烂就难吃到死…… 还有小金虽然自个儿金闪闪,但冲它喜欢沈清弦那劲就能明白,这家伙的审美异于常龙,他就喜欢清清冷冷的素净颜色。 比如沈清弦,高冷中的典范,素净中的极致,它就很喜欢了…… 所以人啊龙啊的,不可貌相,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喜欢自己。 从小金龙这儿失望归来,沈清弦又百无聊赖。 顾见深应该是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不在,自己的任务更加没了着落。 沈清弦待了两天,实在觉得有些无聊。 他如今这境界,闭关也没什么用,天梯不成,修为不涨。 不闭关的话……他又能做点儿什么? 沈清弦心思一动,忽然有了想法……不如去心域看看? 他完全可以遮掩了气息,去唯心宫看上一看。 金红玉铺成的大殿,该是何等气派恢弘! 说走就走,沈清弦也没犹豫,当即便去了星海。 星海妄烬对于普通修士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这完全拦不住沈清弦。 沈清弦轻而易举便过了妄烬。 因为地形的缘故,星海以北的天道领域常年晴空万里,偶有雨雪也很快就会放晴,昼夜分明得很。 妄烬以南的心域却截然不同,天空是浅灰色的,白日没那么明亮,夜晚也没那么黑暗,昼夜难辨。 沈清弦遮掩住自己的气息,挺惬意地进了心域最外围的一座城市。 边疆的城镇可能没那么达,但却不乏热闹新鲜。 沈清弦饶有兴趣地闲逛着,走到一个拍卖所,听到有人吆喝一声。 “今日特拍!帝尊亲造的金乌杯!千年难得一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金乌杯?帝尊亲造? 想想顾见深那品位,沈清弦顿时来了兴致。 (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沈清弦本来也是过来闲逛,索性不急了,先去把这金乌杯拍下来再说。 他随便化了个模样,随着人群进了拍卖行。 心域的风格和天道还是相差很大的。 一个个穿得黑漆漆,眼睛灰扑扑,还爱往脸上瞎折腾,自以为个性其实十分辣眼睛。 沈清弦挺失望的,他还以为走进会场会看到很多“顾见深”呢 ……看来帝尊的红眸在心域也是独一份。 这么一想,沈清弦就很想见他了。 不过还是先拍下金乌杯。一听名字就很讨人喜欢,金,一定是个金闪闪的漂亮杯子。 沈清弦耐着性子坐下来,看着那些个凡夫俗物轮流上台。 一个破珠子有什么可抢的? 一把破剑有什么可争的? 一个杂质占了七八成的丹药有什么可买的? 好烦……要不是为了最后的重头戏,他早起身走了。 等啊等,等了一个时辰,台上终于摆出一个让沈清弦眼睛一亮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袋子,约莫巴掌大,通体鲜红,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纹路,因为附着了灵气,所以金线泛着光,闪亮亮得很是好看。 只听那拍卖师说道:“这红玉镶金乾坤袋防火防水,还自带血契,绑定后即便丢了也不怕,别人捡去了也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 这听起来还瞒诱人的,有人问道:“容量如何?” 拍卖师道:“半尺见方。” 一听这容量……顿时有人笑道:“这有个屁用?”就这么小能装什么? 拍卖师也觉得挺尴尬……若不是这乾坤袋有血契,就这容量根本上不了拍卖台。 不过这小城市本来也卖不了什么好东西,所以就那它来充数了。 拍卖师不太抱希望的报了个数:“三百……” 他还没说完,便有人举了手:“三千。” 拍卖师:“!!! 沈清弦也知道自己这价钱很高了,不过他不想耽误时间。 再说了,如此好看的一个乾坤袋完全值这个钱,他本来想出三万的,但怕引起轰动,所以改为三千了,权当是鼓励做这个乾坤袋的师父了,希望他日后多多出产这样的好东西。 拍卖师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了沈清弦手中的牌子。 没错没毛病没问题……真的是三千域石! 妈呀,遇上人傻钱多的大号脑残了,要要要啊! 拍卖师连忙大喊几声,没人加价之后立马拍板,他生怕这傻壕反悔! 沈清弦心情好了些,总算没让他白等这半个时辰。 之后又是些无聊的东西,沈清弦为了金乌杯,生生又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拍卖师将一个盖着黑布的东西推上了台。 “今天的重头戏,帝尊亲手所造,曾在唯心宫宫宴中备受喜爱的金乌杯!” 沈清弦来了精神,认真看了过去。 黑布掀开的瞬间,周围全是倒吸气声,一个个都惊为天物! 多么美丽!通体银白,浑然一体,散着薄薄的灵气,仿佛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何等的清雅脱俗! 全场人都看呆了,为这犹如空谷幽兰般的美丽惊叹不止! 此时此刻的沈清弦:“……” 他等了一个多时辰,坐在这里听他们吆喝半天,看了那么多垃圾东西,最后……等来的就是这么个金乌杯? 金呢?金呢?金在哪里! 尊主大人很气,想去唯心宫把做这东西的人给揪出来!好生问问是怎么回事! 台上已经开始竞拍了,更让沈清弦很气的是……就这么个杯子,没有任何用处,还如此丑陋,起价竟然是三千域石! 要知道之前的乾坤袋起价才三百!这破杯子怎么能值如此身价? 更让沈清弦不服的是,这么高的起拍价,还有一堆人在竞拍。 “三千一。” “三千二。” “四千!” “六千!” 沈清弦:“……”一群傻子。 他半点儿都不想要这个杯子,起身欲走。 临走前他忽然又心思一动。 顾见深怎么会做这么个杯子?这哪里符合他们的审美? 他是知道顾见深喜欢做点儿东西的,在凡间时,他闲来无事做过玉雕,做过屏风,还设计过不少摆件…… 总之哪个都是极讨沈清弦喜欢的,每个都让他爱不释手……若不是那些东西带到修真界会破损,他都想“死”时带走了! 所以说,和他如此志趣相投的顾见深怎会做出这般东西? 沈清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要把它拍下来,拿去问问顾见深。 这么想着,沈清弦停住脚步,扬声道:“三万。”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沈清弦也挺不爽的,这么个杯子怎能值这个钱? 但为了省事,他索性把价抬到让人无力可抬,如此便轻而易举拿下了。 去后面领取拍卖物时,拍卖师小心翼翼把价值三万域石的金乌杯捧给他,结果沈清弦看都没看,反倒是小心谨慎地将那个金红金红的乾坤袋收了起来。 拍卖师:“……” 沈清弦随手接过了金乌杯,因为太不经意,还把拍卖师吓了一跳:“小心啊!小心别磕着了啊!” 沈清弦:“……”等他问过顾见深就摔了它。 从拍卖行出来,沈清弦给顾见深传音:“在哪儿?” 顾见深刚好有了时间,他笑道:“你在哪儿?” 沈清弦开门见山道:“心域。” 顾见深一怔,立马散出神识,瞬间覆盖了整个心域。 然而沈清弦掩盖了气息,不是他想找就找得到的。 顾见深心一紧道:“你来心域了?” 沈清弦语气不善道:“对。” 顾见深多敏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生气了。 坏了,难道他看到唯心宫了?难道知道他之前诳他了? 哪有什么金玉做成的唯心宫?他在遇到他之前真不是这品位。 不过真正的金玉唯心宫已经在建设中了,他没想到沈清弦会忽然过来。 顾见深想想沈清弦那小脾气,顿时有些担忧,他说道:“你在哪儿?那不是……” “果然不是你做的吗?”沈清弦道,“我就说你怎会做出这种杯子!” (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沈清弦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说完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和说顾见深说杯子的事呢,这家伙怎么就知道了? 顾见深哪里是知道了?他愣了一下,谨慎问道:“杯子?” 沈清弦便道:“对,金乌杯。” 顾见深正经想了半天,隐约想起这么个物事……似乎是他闲暇时看到块皎玉,于是便做了套杯子。 难道沈清弦是见到了这酒杯了? 他顾不上这些了,先问道:“你在哪儿?” 沈清弦说了地点,顾见深道:“等我一会儿。” 真的是只等了一小会儿,顾见深很快就来到了沈清弦身边。 许久未见,再见还挺亲切的,沈清弦虽然没笑,但眼中的不快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消散。 顾见深看得清楚,心中不禁一甜,握着他手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清弦诚实道:“你不在我也没法做任务,实在无聊便想来心域看看。” 这是绝对的大实话,沈清弦不可能是因为想他所以来找他,顾见深很清楚。 不过还是有点儿期待落空的感觉,顾见深道:“还以为你想我了。” 谁知沈清弦竟说道:“这难道不算想你吗?” 顾见深一愣。 沈清弦又解释道:“想起任务便想起你,这些天我可是天天在想你。” 虽然和自己期待的不太一样,但听到这些话从他嘴中说出,还是有股难以言说的喜悦萦绕在胸腔。 顾见深含笑看他:“我也想你。” 沈清弦笑了下。 顾见深又道:“只是单纯的想着你。” 听他这样说,沈清弦还挺开心的,不过他转眼又想起金乌杯,于是说道:“我刚到这城镇,听到他们要拍卖你做的金乌杯,就想去拍下来,结果等了一个多时辰,拍到这么个玩意。” 顾见深这下是全懂了。 沈清弦看向他道:“这是你做的?” 顾见深一脸淡定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东西?” 沈清弦顿时眉开眼笑:“我也觉得你不会。” 顾见深又道:“也不知是谁做了这个玩意,冠上我的名头,想要卖个好价钱。” 这道理沈清弦懂,名人效应嘛,很常见。 顾见深想到自己闲着无聊还真做了不少这种东西,于是继续打补丁道:“日后你再听到也别当真,我做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在外?” 沈清弦想想他俩在凡间的三十多年,便道:“你还真挺爱做这些东西的。” 顾见深道:“可我绝对不会做如此丑陋的物事。” “也对。”沈清弦来了兴致,“咱们寝居里的金凤绕龙杯可是美得很。” 那是沈皇后寿辰时顾见深亲手为他重金打造的套杯,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展翅金凤,还有红眸金龙,要多闪有多闪,金龙眼睛用的那红宝石更是华美至极,价值连城。 将那金凤绕龙杯和眼前的金乌杯放一起,估计任谁都想不到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毕竟审美情趣相差太大,堪称天翻地覆。如此可见为了哄“媳妇儿”开心,顾帝尊是煞费苦心。 知道这“丑陋”的金乌杯不是顾见深做的,沈清弦便彻底对它没了兴趣,随手扔下。 顾见深默默松了口气。 杯子无趣,这心域却有无数有趣的东西,沈清弦看向顾见深道:“你忙不?” 顾见深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句沈清弦就是:“我能随你去唯心宫看看吗?” 他这么想跟他回家,按理说顾见深应该很开心,但沈清弦喜欢的唯心宫还没竣工,现在那个唯心宫的风格比万秀山的乾听殿还要缥缈,只怕沈清弦看到了,立马和他“分手”。 顾见深辛辛苦苦追了三十多年,眼看着有点儿意思了,怎能毁在这里? 可再怎么急,那么一座宫殿也不可能太快完成,三十年也才建了一半,事后还得在细节上做旧,反正现在是绝对不能让沈清弦看到的。 虽然顾见深可以用幻术立马让一座唯心宫拔地而起,但这唯心宫瞒得过天下人却独独瞒不过沈清弦。 用他养父留下灵力可以哄住沈清弦,但那些灵力并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精细的幻术。 所以……该怎么办呢? 顾见深也想坦诚些,可这个坦诚的前提是沈清弦喜欢他。 如今这关头,只怕一坦诚就没有以后了。 顾见深心一横,只得继续扯道:“暂时不行。” 沈清弦满脸失望:“为什么?” 顾见深说道:“前阵子唯心宫出了点儿事,他们正在严查修整。” 言下之意就是唯心宫全是人,去了也不方便,毕竟这是心域的要地,不是凡间的普通皇宫,哪怕沈清弦能遮掩气息,但当着那么多心域大将,还是很有风险的。 沈清弦也能体谅,他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见深只得交代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偷袭。” 沈清弦问道:“严重吗?” “还好。”顾见深道,“只是刚巧负责唯心宫护卫的乱鹰走火入魔,一直昏迷不醒。” “被人暗算了?” “是他自己修行出了差错。” “这样啊……”沈清弦想了下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顾见深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要帮乱鹰疗伤?” “嗯,”沈清弦说道,“我来的话,事半功倍。” 这话还真不是夸大……虽然天道和心域的信念不同,但修行一道都是从引灵入体开始的,大同小异,所以沈清弦也是可以给乱鹰疗伤的。 只不过顾见深略犹豫,乱鹰如今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最主要的是他被安顿在唯心宫里,沈清弦要去看他就得去唯心宫,嗯…… 见他这般犹豫,沈清弦还以为他是在担忧其他的,比如怕他以疗伤为由伤了乱鹰,于是他说道:“你放心,任务未完成,我定不会惹你。” 顾见深转头看他,反问他:“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沈清弦被他问得一愣。 顾见深虽然问得走心,却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于是缓解氛围道:“等任务完成你就飞升了,我也无需担心这些。” 谁知沈清弦沉默了一会后竟说道:“即便没飞升,也不会惹你。” 顾见深猛地转头看向他。 沈清弦却有些不自在了,他说道:“你那病人在哪儿?事不宜迟,快带我去看看。” 顾见深如此已心满意足,哪里还会再逼他,只牵着他手道:“乱鹰的住处很不讲究,希望你别在意。” 沈清弦瞪他一眼:“每人都有自己的品位,我哪会肆意指责旁人?” 这话听得顾见深嘴角又扬了起来,不指责旁人却指责他,岂不是在说他不是旁人? 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果然没白过。 顾见深神清气爽,便想得寸进尺:“能亲一下吗?” 沈清弦:“……” 趁着他不出声,顾见深凑过去在他唇间啄了一下。 沈清弦默了默,竟什么都没说。 顾见深又想再进一尺,这次沈清弦躲开了:“别耽误了救人。” 乱鹰现在的情况还不错,顾见深并不是很担心,但沈清弦如此说了,他也没再怎样,牵着他手去了心域四大主城之一的南心城。 乱鹰本来是在唯心宫的,但顾见深早就给他们传音,把人紧急接去了南心城中乱鹰自个儿的府邸里。 沈清弦这模样自是要变化一下的,顾见深道:“我来帮你吧。” 沈清弦说:“行。”顾见深的幻术与心域更相融一些,也更不易让人察觉。再说南心城也不比唯心宫,远没那么高手压阵,所以不比担心暴露。 顾见深也没做太多变化,只是让他的容貌变得普通了些,没那么招人。 虽然心域诸子有事没事就骂沈清弦是史上第一黑心莲,是伪善的白莲花,是天道的应声虫。 但凡是见过沈清弦的,都震撼于他的容貌气度。 心域有一大画师,在他游历四方时曾有幸见过沈清弦讲道,当时便惊为天人,回来作了一幅美人图。 这画卷在当时引起巨大轰动,无数人沉迷在画中人那双清冷美目中,甚至因此乱了心智,陷入求而不得的深深苦海。 没人知道这就是被心域无限抹黑的沈清弦,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就是他们嘴中的天道应声虫。 后来顾见深见到这画,自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因为这画已经引得无数人痴迷狂乱,所以他将它带走,锁在了唯心宫里。 从那之后这画成了传说。 通过此事就可以明白,沈清弦这容貌是极其符合心域诸子的审美观,他露出真容,只怕有不少人要改信天道。 好在沈清弦修为够高,等闲之辈都不敢与他对视,而那些敢于对视的,皆是心法大成之辈,心志异常坚定。 说话间已经到了乱鹰的府邸。 因为早就通知过了,所以下人们见到顾见深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纷纷行礼。 沈清弦如今是大夫设定,按理说该跟在顾见深身后,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然而……尊主大人从不按着设定走,当大夫也是神医款的,走到哪儿都得让人捧到哪儿。 顾见深自然是最捧他的那一个。 见状下人们很是惊讶,对这位沈大夫相当好奇了。 一路进到乱鹰的寝室,刚进门沈清弦便看到了床侧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转头,沈清弦瞳孔猛地一缩。 顾见深介绍道:“这位是小薰,乱鹰的侍女。” 小薰……沈清弦眸色越深。 被唤作小薰的女子垂,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陛下万安。” 沈清弦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 小薰察觉到他的视线,狭长的眸子也看向他。 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丁点儿不显。 他不再看她,只走到床侧,探了探乱鹰的脉。 只一试他便心里有数,他用传音入密对顾见深说道:“灵田震乱,心脉大亏,若是我用灵力可以立刻给他修复。” 可是却会暴露他的身份,这等法术这等灵力波动是极其显眼的,可能会惊动心域的护卫。 顾见深皱了皱眉。 沈清弦忽地开口,慢斯条理地说道:“其实只需寻得一味药,乱鹰将军的伤便可极快康复。” 顾见深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开口,只顺着他问道:“什么药?” 沈清弦不经意地瞥了那小薰一眼:“沐月果。” 这三个字一出,那小薰猛地看向沈清弦,一直柔柔弱弱的眸子里射出一抹精光。 沈清弦看都未看,继续补充道:“天道浸月宗的月树上三千年结一枚的沐月果。” 顾见深敏锐地察觉到沈清弦和小薰之间的暗涌,他眼睛眯了下,细细看了看小薰…… 小薰立马垂,又是那副担忧心切的模样。 顾见深开口道:“听说这月树是三圣之一的轻染圣人所植,每次结果他都会小心收走,从不外流。” 沈清弦变戏法般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银白色的果子,他轻笑道:“巧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枚。” 此时此刻“小薰”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沈清弦也不看他,只将这枚果子放到了乱鹰的唇侧。 顾见深却道:“如此珍稀之物……就这样给了乱鹰,合适吗?” 沈清弦道:“也没什么可珍惜的,总归不过是一枚果子,我也不乐意吃。” 说着就把这旷世罕见的果子放进了乱鹰嘴里。 果子触唇既化,蜿蜒而下,瞬间涌进了乱鹰杂乱的血脉之中。 小薰怔怔地看了好大一会儿。 沈清弦却看向顾见深道:“幸不辱命,乱鹰将军已无大碍。” 顾见深客气道:“多亏沈大夫倾囊相助。”他故意在沈之一字上加了重音。果不其然,“小薰”后背瞬间紧绷。 沈清弦笑道:“陛下客气了。” 顾见深又道:“天色已晚,沈大夫不如就歇在这儿吧。” 沈清弦道:“自该如此,乱鹰将军的身体也得由在下好生观察几天。” 他俩说着客套话,小薰一动不动,只是却没了那柔弱的娇气姿态,已然带了丝几不可察的煞气。 沈清弦却没理他,他随顾见深出去,径直去客厅喝茶了。 没了外人,沈清弦直接说道:“若是有所冒犯,还请陛下海涵。” 这听起来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顾见深却懂得,他道:“听闻轻染圣人随性不羁,不成想竟如此有趣。” 沈清弦道:“他向来贪玩,也不知又是起了什么邪念。” 顾见深想了下说道:“我竟没看破他。” 沈清弦道:“皆因陛下没上心。” 这倒不是恭维,诚然沐熏的变化术了得,但顾见深用心看的话也是看得穿的,只是他没在意而已,毕竟那小薰只是乱鹰的一个侍女。 顾见深也没再多说,只给他倒了茶:“尝尝心域的红茶。” 沈清弦被茶香引诱,也敛了心思,与顾见深惬意品茶。 两人有说有笑,时间差不多后,沈清弦道:“陛下,我去歇息了。” 顾见深是想和他一起睡的,但考虑到他今晚有事,于是应道:“明天见。” 沈清弦总惦记着自己的任务,他隐晦问了句:“那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顾见深问他:“清儿可懂何为喜欢?” 沈清弦:“……” 顾见深笑了下,在他额间吻了下道:“早些休息。” 沈清弦就很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任务就这么卡住了! 难道真让他在下面?沈清弦细细想了下,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而且……如果他主动要求在下面,顾见深还是不肯同他亲近呢? 那岂不是尴尬透了! 急不得……沈清弦只得劝自己: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顾见深走了,沈清弦却还没回屋,他在等着自己的混蛋徒弟。 不多时,一阵薄风拂过,伴着缕缕紫芒,一个修长的身影浮现,紧接着他单膝跪在沈清弦面前。 “师父。”他虽未抬头,但声音已是玲珑悦耳,仿佛最精美的乐器演奏出的诱人华章。 沈清弦看着他道:“起来。” 沐轻染起身,慢慢抬起的眉眼间哪还有白日那女子的柔弱凄美?这是一张妖孽十足的面孔,那双独特的紫色眸子中全是不羁与邪气。 沈清弦对他也是很头疼的。 沐熏,字轻染,当今三圣之一,他家老三。 沐轻染定定的看着沈清弦,半晌开口道:“师父为什么要救那魔修?” 沈清弦道:“你又为何要杀他?” 沐轻染道:“魔修本就该死。” 沈清弦眯起眼睛:“这话若是止戈说的,我还能信。” 沐轻染垂下眼帘,没出声。 沈清弦还是很清楚他这脾气的,他走近他,轻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沐轻染道:“没事。” 沈清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探,他眉心紧皱:“你的灵田……” 沐轻染却猛地挣开他的手:“不劳师父费心。” 沈清弦一顿,想再探一探,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这孩子…… 沈清弦身处心域,总不好把神识大规模散出去。不过沐熏诚心要躲他,他想找也是找不到的。 徒弟们翅膀都硬了,他也管不了了。 想到这里,沈清弦就有些气,当年入门时一个比一个听话,一个比一个乖巧,如今怎地都成了这模样! 他兀自生着气,顾见深已经出现在他身边:“轻染圣人走了?” 沈清弦道:“走了!” 顾见深笑道:“我听闻你最是疼宠这位小徒弟,怎么还惹你生气了?” 沈清弦道:“乱鹰的伤十有**是他弄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顾见深微微皱眉,也有些诧异:“乱鹰一直跟在我身边,不曾听说他和轻染圣人有何交集。” “薰儿自小任性。”沈清弦顿了下说道,“说不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就能惹恼了他。” 如今沈清弦是越能体谅自己的师父了,当年他沉迷金银窝,师父一气之下把他关在万秀山,强行给他扭了性。 现在他也想把这几个徒弟都拎回来,好生收拾一番! 不过有些晚了,他还真抓不到他们…… 顾见深劝他道:“你也别多想,他们都已到如此境界,自是有自己的想法。” 沈清弦叹气道:“我哪里管得了他们。” 顾见深又好生和他说了几句,沈清弦忽然问他:“你有徒弟吗?” 顾见深摇头道:“没有,我不喜师徒关系。” 这似乎触碰到了上德峰的陈年旧事,沈清弦犹豫了一下,竟有些想深问…… 可就在此时,玉简连续闪了好几次。 沈清弦心中一喜,知道是有新任务了,既然共度**卡住了,那先做后面的也是可以的,没准做着做着,顾见深就乐意同他一度**了呢! 沈清弦定睛一看,不禁喜上眉梢。 “其二十二,在顾见深寝宫中睡一觉。” “其二十三,与顾见深一起洗澡沐浴。” “其二十四,去顾见深喜欢的地方露营。” 连续出了三条任务,哪一条看起来都不难,沈清弦相当满意。 他看向顾见深道:“你也收到新任务了吧?” 顾见深顿了下:“嗯。” 沈清弦道:“我们先跳过二十一,做后面的吧?” 顾见深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自己的红玉简给了他。 沈清弦一看,顿时…… “其二十二,邀请沈清弦在寝宫交|欢。” “其二十三,和沈清弦一起沐浴并交|欢。” “其二十四,带沈清弦去自己喜欢的地方露营并交|欢。” 连续三条,沈清弦都会不认识“交|欢”二字了! (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幸亏这几个任务是浮现在小红玉简上,如果是沈清弦的玉简,估计此时它已经是一地白色粉末了。 换成小红,沈清弦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连骂都没舍得骂。 仿佛被后娘养的小白玉简哇地一声哭出来! 顾见深见不得他对别的东西这般好,拿回玉简道:“你确定这任务能做?” 沈清弦还挺遗憾的,不过小红到底是顾见深的东西,自己也不好夺人所爱。 “这么看来……”他迟疑了一下,望向顾见深道,“我们还是得从二十一做起。” 乍看之下,似乎从二十一到二十四是四个截然不同的任务,都有各种各样的要求,但先决条件只有一个,他得先和顾见深生关系。 顾见深盯着他道:“你在下面,我就和你做。” 这话说得可谓是非常直白了,沈清弦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他也听出了顾见深的引申含义,他很清楚他不喜欢他。 沈清弦道:“那你的禁制怎么办?” 顾见深说:“打破。” 沈清弦又问:“对你有什么损伤吗?” 顾见深说:“一千年修为。” 沈清弦沉默了,这代价可真不小,即便是他们,一千年的修为也不是小数目了。 其实直到现在,沈清弦也还是想不明白,他问顾见深:“你真的喜欢我吗?”他始终不相信他。 顾见深道:“如果不喜欢你,我又何必陪你做这些?” 从第一个任务到凡间的三十年,若非喜欢沈清弦,他又为何要如此折腾? 沈清弦顿了下,轻声说道:“修复天梯。” 顾见深笑了:“你觉得我会为了修复天梯而做违心的事?” 沈清弦道:“我知道心域随心,但你也想飞升吧?天梯坍塌,你不也飞升无门?” 顾见深道:“所以你觉得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飞升?”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看了他好一会儿,末了他冷声道:“不做了。” 沈清弦猛地抬头,一双眸子紧紧锁着他。 往常看到他这样,顾见深立马心软,肯定会什么都依着他,但这会儿他狠下心来了:“你既觉得我是为了飞升,那我不做这些任务便是了,天梯怎样都好,和我没关系。” 顾见深何曾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过话?沈清弦胸腔里顿时涌起一股火气,他冷声道:“不做算了。” 扔下这句话,他拂袖离开。 沈清弦回了万秀山,钟灵毓秀的仙山因为主人的心情而飘满了雪花。 灼灼桃花被冰霜冻落,化作满地枯黄,进而被白雪覆盖,消失在冰冷之中。 沈清弦很久没真正生气了,自大乘后他的性情波动便越来越淡薄,不会生气自然也就没有欢喜。 尤其在师父飞升后,他越不愿入世。 熟悉的人逐渐离去,他的身边越来越冷清,等到三个徒弟都纷纷成圣,整个万秀山彻底空了。 徒孙们太过敬畏他,所以隔阂很深;万秀山上偶有小妖化人,但为了他们能健全成长,他只得将他们放下山修行…… 这一来二去,他便常年闭关了。 几百年一晃而过,好不容易突破关隘,走到了飞升路前,天梯却塌了。 他想修复天梯……毕竟除了飞升,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飞升后会如何,沈清弦不清楚。 也许是另一个麻烦的世界,也许是自我意识消融、与天地合一,但怎样都好过现在。 在这个世界,他很无聊。 沈清弦这一站便站了数日。 雪一直在下着,他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雪花落满了长、肩膀、手臂,甚至是眼睫…… 顾见深到底是撑不住了,第七日时他来到了万秀山。 与沈清弦生闷气有什么用?这么多天,想必他肯定在烂漫桃花中,没心没肺地茗茶悟道。他呢?心心念念,寝食难安,懊悔难受,又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缠着他,若非有玉简上的任务,只怕沈清弦都不会见他一面。 终究是舍不得,顾见深敛了性子,还是想慢慢走进他。 一到万秀山,顾见深便觉得不太对,他径直走入,瞬间被漫天霜雪给桎梏了双脚。 顾见深微微皱眉,凝神看去…… 这一看,却看呆了。 茫茫白雪连接了天和地,空寂的山巅上立着的人似是皎皎明月留下的最美丽的一抹光辉。 顾见深心中仿佛被尖针猛刺了一下,他拂开厚重的冬雪,几步走到了沈清弦面前。 “你这是……”顾见深叹口气,将他拥入怀中,“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沈清弦的声音很平静:“我不冷。” 他当然不冷,这天底下的冷热病痛,有哪个能缠上他的身?可也正是因为没有这些,反倒体会不到该有的快乐。 顾见深心里软成一片,他轻轻扫落他肩膀上的积雪,有些无奈地轻声道:“你啊,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沈清弦眸色还闪了闪,他靠在顾见深怀里,声音很认真:“不知道怎样算喜欢。”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竟又说道:“李氏喜欢沈国公,沈国公喜欢李氏,可那样的喜欢我不懂。” 原来他真的有考虑过,顾见深心里一热,忽然有了十足的干劲,他问道:“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想见我?会不会希望我在你身边?” 沈清弦顿了下,还是摇摇头道:“如果没有玉简,我不会。” 顾见深没生气,他反而笑了:“我会。” 沈清弦拧着眉,看着他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顾见深反问他:“为什么你始终不相信?” 沈清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道:“不知道。” 顾见深握住他的手,望进他眼中道:“喜欢一个人其实不需要理由。” 这句话是事实,可这话给不了沈清弦答案,反而让他越茫然。 这种不理性的“喜欢”,到底在哪里? 沈清弦找不到。 忽然顾见深笑了下,温声道:“看玉简。” “嗯?”沈清弦看到了自己的玉简,也看到了顾见深的玉简,上面又多了个任务。 小白:“其二十五,让顾见深重新喜欢上你。” 小红:“其二十五,请你重新喜欢上沈清弦。” 沈清弦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有惊讶闪过。 此时此刻顾见深前所未有的喜欢这一双玉简,因为它们终于干了会儿正经事。 沈清弦半晌才回过神来:“重新喜欢上我?” “对,”顾见深盯着他道:“因为我现在就喜欢你。”所以才会有重新二字。 顾见深又道:“你不相信我,但总该相信这俩家伙吧。” 玉简不会骗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沈清弦愣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喜欢我什么?”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你觉得你哪儿不讨人喜欢?” 沈清弦:“……” 顾见深忍不住吻了他一下。 沈清弦回神后,有些懊恼道:“可这任务要如何完成?重新喜欢?难道要先让你讨厌我,然后再喜欢我?” 这也太难为人了! (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沈清弦又想到一茬,他转头看向顾见深:“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让他再喜欢上他。 这话是挺正经地在研究任务,可顾见深莫名听出了一点儿撒娇的味道——他也是很会给自己撒糖了。 顾见深拥着沈清弦,含笑道:“喜欢,非常喜欢。” 沈清弦心里有些开心又觉得很气……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让你讨厌我?”他看向顾见深问道,“我做什么能让你讨厌吗?” 顾见深微笑:“没有。” 刚这么说完,沈清弦就打他脸了:“比如我和别人结为道侣?” 顾见深:“……” 半晌后他用力抱着他,阴测测道:“那你这辈子都别想飞升了。” 沈清弦:“……”好像说了很不该说的话。 顾见深也就气了一小会儿,转眼他又哄他道:“这任务还是可以做的。” 沈清弦连忙看向他:“怎么做?” 顾见深道:“去凡间找个肉胎,我封住自己的记忆就可以重新喜欢上你了。” 有道理!沈清弦立马喜上眉梢:“陛下可真厉害!” 他更想听他在床上说这句话,不过眼下还是要慢慢来,这可是让沈清弦明白什么是喜欢的好机会。 转念沈清弦又问:“你真的要封锁记忆吗?” 这可不是小事,他们去凡世走一遭很简单,几十年也不过须臾,但封锁了记忆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心态完全沦为凡人,又没了修行的心法,谁知道会经历什么? 虽然这不等于堕入轮回,死后也会回到修真界,回来后甚至可以选择将这段记忆扔掉,但还是会很难割舍吧? 打个比方,就好像一台戏,坐在下面看着,哪怕上面悲欢离合轮番上演,也不过是感怀一瞬,事后转眼既忘;可若是把戏当真,沉浸其中,体会了各种的坎坷与快乐,即便事后知道这是戏,只怕也很难从中走出。 顾见深道:“不还有你吗?没事的。” 沈清弦忍不住说道:“你信我?” 顾见深笑了,坏心的捏捏他腰道:“我当然信你。” 沈清弦腰间微痒,但他顾不上这些了,他更好奇顾见深的想法:“若是……我趁你没了记忆……” 顾见深薄唇微扬,暧昧地接了他的话:“……诱惑我同你交|欢?” 沈清弦耿直道:“对。” “那更好,”顾见深很大方道,“前头的四个任务都能完成了。” 沈清弦睁大眼道:“那你岂不是要损失一千年修为?” 顾见深说:“没事,只要你能成功。” 沈清弦很不服:“你都没记忆了,我还会不成功?” 顾见深笑道:“试试嘛。” 沈清弦想了下,又轻声道:“我会让你在下面。” 顾见深特别爽快:“可以,你有记忆,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能成功。 见他这般笃定,沈清弦顿时觉得满脑子歪歪念头的自己很差劲,他又说道:“放心吧,去凡间只是为了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其他的等回来了再说。” 顾见深道:“我不介意的。” 沈清弦瞪他:“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让我在上面的!” 顾见深眼中全是温暖笑意:“你是说你会试着喜欢上我?” 沈清弦:“……” 两人对于这个问题的争执点一直是:如果沈清弦喜欢顾见深,那顾见深随他为所欲为;如果沈清弦喜欢不上顾见深,又想完成任务,那就老实在下面。 如今沈清弦说要让顾见深心甘情愿地在下面,似乎是在变相地说会努力喜欢上顾见深…… 沈清弦顿时觉得有些别扭,他挣开他的怀抱道:“冷死了,回屋。” 他转身向着乾听殿走去,身后的冰雪因为他的脚步而一一消融。 顾见深站在原地,看到了如此让人赏心悦目的情景。 冬去春来,花绽枝头,胜不过眼前人留下的一抹清浅笑意。 总算是把人哄开心了,顾见深大步跟了过去。 沈清弦心情不错,拿了最心仪的茶叶,顾见深也没让他动手,接过来给他泡了茶。 沈清弦轻啜一口,赞叹道:“陛下手艺真好。” 顾见深看着他心道: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顾见深提醒他:“这次你可遇不到沈家那样的家人了。” 沈清弦道:“我明白。” 顾见深又道:“玉珠应该会给你找个同我关系亲近的肉胎,到时候你只需从身边人找我就行。” 沈清弦点头应道:“这次我会主动找你。” 又想了一下,顾见深道:“玉珠会尽量给你找个身份显赫的肉胎,这样你行事也能更方便些。” 沈清弦应下:“好。” 基本上能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也就随缘了,灵魂离体后他们也只能跟着玉珠的指引进入肉胎。 临行前,顾见深看着他道:“我等着再次喜欢上你。” 沈清弦信心满满:“一定没问题的!” 糊弄一个没了记忆的顾见深,肯定简单得很! 这么想着,沈清弦很快便会现顾见深这混蛋又给他挖了一个深坑! 他刚在凡间醒来便听到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声。 “国师大人怎还没醒?” “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八成是不想去观星台,在那儿赖着呢。” “说起来,自先皇去后,咱们国师是越不行了呢……” “你可小声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真不行了也由不得咱们说。” 一群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普通人是肯定听不到的,但沈清弦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说来有趣,他如今这肉胎竟有点儿资质,虽然极差,非常差,连子午观记名弟子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却比凡人要强上一些,好歹有个芝麻大小的灵田。灵田再小,也总比没有要强。 之前的沈小姐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沈清弦努力吸纳灵气,最终也不过是让它们在体内经脉中短暂流转,勉强能改善体质,其它的却是很难做到了。 如今有个灵田,虽说不能进一步扩展,但好歹可以储存一些,用点稍微像样的法术。 沈清弦也没急着起来,他又细细听了他们说的话。 凡世地广且繁复,远不止一个梁国。但凡人能力低下,若是中间隔了无法攀越的巨山或是深海,那便自成一国,又是一方文化了。 此次他们降临的是个叫做卫国的地方,沈清弦这肉胎似乎是这国家的国师。 听起来身份不低,也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不过自从他侍奉的君主去世后,似乎越颓废,声威大减,如今势力已远不复当初。 说来也该如此…… 国师这个行当,沈清弦也是知晓的。 凡间帝王最爱追寻长生不老之术,遇到个略通灵气的人便当做大师,好生供养,只求能炼出不死仙丹。 但不死仙丹哪里是炼得出来的?所谓长生是要潜心修行,随着境界的提升,寿命才会不断延长,可即便是如今的沈清弦也不敢说就是长生。 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怎能炼出这种丹药? 炼不出也就算了,唯一的“客人”还死了,这国师没被人扔去陪葬已经是运气极好了。 沈清弦想了下,觉得这身份还挺适合他的,身为修士,当个国师合情合理。 不过他得振作起来,重新让自己站稳脚跟。 也不知道顾见深在哪儿?不过也不急,他先打好根基,才有空去谈情说爱。 沈清弦起床,扬声道:“来人。” 那些闲会说话的下人连忙进来,伺候他更衣。 重回肉胎,沈清弦倒还算适应,吃穿住行,虽然繁琐,但是有趣,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个名唤闻飞的侍童道:“大人,该去观星台了。” 沈清弦应道:“嗯。” 闻飞又问他:“要乘辇吗?” 沈清弦看向他:“不然呢?” 闻飞立马低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其实他会这么问,就说明这里面有缘由,沈清弦仔细想想,约莫是老皇帝死了,如今他没了靠山,这闻飞是提醒他低调点儿。 不过沈清弦还真没什么可低调的。 他收拾妥当,看到了外面的步辇后才明白为什么还要专程问一句。 以凡人的眼光来看,这步辇实在是非常奢华了。 莹白丝绸环绕,精致美玉做把,抬辇的皆是白衣少年,各个俊秀工整,端的是仙气飘飘。 沈清弦挺嫌弃的,不过叫都叫来了,还是坐一坐吧,真让他走去观星台他也不知道路。 坐上步辇,这一路可谓是招摇过市。 他这肉胎生得极好,本就颇有些仙人派头,如今真的“仙人”一入住,就更加仙了。 这套路沈清弦太熟,稍微本色出演就让一群人看痴了。 沈清弦却忙得很,他四处看着,认真找着顾见深的踪影。 这家伙……不会又是什么江洋大盗吧? 若真是个江洋大盗,可可好了,他就扔了这国师的位子,陪他去浪迹天涯。 沈清弦想得挺好,可惜现实相当“残酷”。 他将灵气聚集在耳朵上,以便让自己听得又远又清楚,只可惜他没听着顾见深的声音,反倒是听了一堆闲言碎语。 “秦清可真是大胆!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他当先皇还在吗?竟敢坐这仙鹤玉辇!” “我看是最后的风光了吧?” “今日去观星台,他若是再说求不到雨,只怕要……” “早该去死了,这神棍本就没没本事,仗着美貌和一张嘴,妖言惑众,坑蒙拐骗!” “就是,真有本事,先皇会壮年离世?” “还长生不老呢!怕不是行毒下药!”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生得比女子还美,先皇又如此偏爱他……” 听到这里,沈清弦不禁有些恶心,自己这肉胎不会做过什么腌脏之事吧?这凡人的阴私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为了权势,佞幸献媚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很快沈清弦就打消了这念头,玉珠选肉胎肯定是筛选过的,凡间亿万人,定不会给他找一个如此龌龊之徒。 再说这肉胎的确是有些灵气的,想必是真有些法门,只可惜妄想通天,太托大。 行走间,步辇已到观星台。 这观星台隶属钦天监,本是正经部门,由星官们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进而制定历法。但先帝宠幸国师,这钦天监也就交到了沈清弦手里。 沈清弦这肉胎名唤秦清,他自认有修道潜质,不是凡夫俗子,所以酷爱搞大事,比如别的星官是看看月亮数数星星,判断下什么时候适合农耕,什么时候适合收获…… 秦清偏不,他要求雨,哪里干旱,摆个阵搞一搞,就能降下倾盆大雨,造福百姓。 哪儿洪水,他还是摆个阵弄一弄,就能降低伤害,遏制瘟疫。 听起来似乎很神,然而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般地蒙对几次。 不过先皇信他,群臣也不敢不信,于是只得好生奉承着国师大人。 可先皇一走,没人罩着,秦清就惨了,恰逢北地干旱,钦天监便请他来求雨,阵摆了七八个了,别说倾盆大雨了,连个小雨星都没落下来。 闹到今日,钦天监的星官已将他逼上了绝路。 “大人,您今日若是再求雨不成,可要被定罪了!” 秦清也很急,想着今天一定要大展神威,说什么也得求到雨,于是乱七八糟炼了一堆增强法力的丹药,全部吞下肚后竟一命呜呼了…… 于是秦清成了沈清弦。 沈清弦会求雨吗?不好意思,还真会。 当然,理论上不该称之为求雨,只是运用阵法来驱动云层,让本该在南地落得雨飘到北地去。 如此一来,不缺水的南地避免了水涝,缺水的北地也就可以暂缓干旱。 这阵法需要些灵气支撑,若是沈皇后那肉胎是做不到的,但秦清却可以勉强一试。 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可也足够震慑凡人了。 沈清弦走近观星台,周围的一串星官都在等着看他好戏。 秦清自命不凡,又有先皇护着,一直都嚣张得很,整个钦天监基本都得罪遍了。 沈清弦是懒得应和这些人,说再多说再好都不如实实在在给他们一棒槌。 当今的钦天监监正卢光远最是厌恶秦清,就等着他今日出丑。 只听卢光远说道:“国师大人,属下已经为您做好准备,是否现在求雨?” 往常秦清求雨可是大费周章,画阵要用珍贵的靛青石,“阵眼”还要上好美玉压住,更不提各种供奉祭品……琳琅满目摆下来,够去旱地赈灾救急了。 沈清弦嫌弃这靛青石,更讨厌那些个“美玉”,至于贡品更是扰人得很,他拂袖道:“全撤了。” 卢光远一愣,生怕他怯场,连忙道:“北地大旱,民不聊生,国师大人可莫要弃之不顾啊!” 沈清弦瞥他一眼:“谁说我不管了?” 卢光远茫然道:“可这些都撤了,又该如何求雨?” 沈清弦看都没看他,转身问向身后的闻飞:“赤丹可有?” 这东西也是挺少见的,但秦清专职炼丹,所以这东西可真有不少,于是闻飞道:“有的。” 沈清弦道:“拿来。” 画阵其实是有些讲究的,用什么画的确会影响效果,但那是修真界的法则,比如用高阶凶兽的血来画阵有奇效,可问题是这凡间哪来的凶兽?别说高阶,即便是子午观的一头牛拉过来也是圣兽了。 既然没有这般高端材料,但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什么靛青石孔雀石,还不如用红艳艳的辰砂呢,还漂亮些。 没错,重点就是最后三个字。 尊主大人好不容易画个阵,自是要非常好看才行。 闻飞动作很快,赤丹很快便拿了过来,沈清弦看了看,勉强接下。 虽然杂质很多,但颜色够美,可以了。 他对闻飞说:“帮我研墨。” 闻飞应下:“是。” 观星台的一概星官面面相觑,不知道沈清弦又要搞什么名堂。 待赤墨研好,沈清弦挽袖,起笔的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场的人都不是第一次看他画阵了,但没有哪一次如这次般让人惊艳。 没人看得懂他画了什么,可就像在欣赏传世佳作一般…… 即便什么都不懂的粗人也懂得美这个字。 感知美,是人的本能。 这线条极美,颜色极美,握着笔的人也似是融入画中,美得不像真人。 笔若游龙,苍劲有力,赤砂鲜红如人体内流动的血脉,带出了无数生机与力量。 沈清弦收笔时,所有人都一脸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可以了。”他一开口,似是惊醒无数梦中人。 卢光远先回神,他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如此一来,北地明日便有雨水降临?” 沈清弦皱眉看向他。 卢光远逐渐稳住心神,他要揭穿这骗子,只听他冷言道:“若是明日还未有雨水,国师可当如何!” 沈清弦道:“为何要等明日?” 听他这话,卢光远愣了下,沈清弦又道:“半个时辰后,北地必有倾盆大雨。” 在场所有星官包括跟随沈清弦的侍卫全都面露诧异,显然是全不信的。 沈清弦也不急,他慢声道:“你们何不派人快马加鞭去看上一看?” 凡间就这样,通信太不方便,这么点儿小事也得浪费半天功夫。 卢光远诸人是不信的,他们只当沈清弦是最后的挣扎,当他还在做戏。 “既如此。”卢光远道,“还请国师大人在此稍候,属下这就派人去查看一二!” 降不降雨可不是瞎扯淡就能扯出来的,卢光远绝不信沈清弦能求到雨! 沈清弦也不理会,径自去了内堂,还吩咐闻飞给他烧水泡茶。 两个时辰之后,前去北地查看的侍卫一脸惊喜的回来,高呼一声:“北地急降骤雨,解了百姓大旱!” 整个钦天监的人都懵逼了。 还……还真他娘的求到雨了? 开什么玩笑!求了六七天都不成,最后一天竟然成了? 这秦清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狗屎运啊! 沈清弦很淡定:“如此甚好,能为百姓排忧解难,是吾等荣幸。” 卢光远等人真是像吞了苍蝇一般,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沈清弦重新树威后便想去干正事了。 他来这凡间可不是画阵玩的,他得找顾见深,赶紧找到他,快些让他喜欢上自己才行。 他找了一天也没消息,不成想第三日总算见着了。 一大早,国师府上便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传沈清弦入宫面圣。 沈清弦还挺烦得,他本来打算今天去走访下自己的亲戚好友,看看能不能找到顾见深。 毕竟顾见深嘱咐过他,他俩的肉胎会是相识的亲近之人。 不过当今圣上传唤,他必须得去,好歹还得再这肉胎里待一阵子呢。 收拾妥当后进宫,沈清弦还是不太在意。 先皇去得太早,当今圣上是个小孩,沈清弦懒得去逗孩子玩儿。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端坐在御座上的总角小童竟然是他苦苦找寻之人。 怎么个情况? 沈清弦都顾不上行礼了,他盯着这小小的、小小的顾见深…… 错不了……这的确是顾见深,可问题是,他怎么找了这么个小身体? 他的任务是让顾见深喜欢上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如何哄着这顾小深喜欢自己? (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面对这顾小深,沈清弦之前的计划全部破产,真是一个都别想了。 什么勾引啊,什么从二十一到二十四的任务啊…… 全都别想了,他又不是变|态! 而且喜欢这事可不是普通的喜欢就行,还得是谈情说爱般的喜欢,就顾见深这年纪……初步目测,想懂得情爱也得十年以后。 沈清弦很气,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直接回万秀山了。 但是……顾见深该怎么办?他总不好拖着他一起去撞柱子,这也太挫了。 不过仔细想想,顾见深变成个小孩也不错,毕竟好哄。 沈清弦决定先观察一下了,他俯身行了礼。 御座上的小皇帝竟然走了下来,金色龙袍包裹着白嫩的小童,当真是可爱至极。 他走近沈清弦,扶着他手道:“国师快起。” 字正腔圆的童音,虽软糯却极有修养,看来是被好生教养过的。 沈清弦恭声道:“多谢陛下。” 小皇帝温声道:“不必拘礼,快些入座吧。” 侍人引着沈清弦入座,沈清弦在起身时看到了顾小深左耳的一抹嫣红。 他瞳孔猛地一缩…… 禁印?不对,应该是胎记,怎会有这般漂亮的胎记? ——鲜红如绽放的罂粟花,点缀在小巧的耳垂上,如同一枚小小的红宝石耳钉,落在雪白肌肤上,着实惹眼。 这一刻,沈清弦完全不想走了。 想看顾见深的禁印,还得这样那样,小皇帝多好哄?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沈清弦顿时稳住了,这会儿谁都别想赶他走! 顾见深坐下后问他:“听闻北地大旱,是国师施法,顺利为百姓求雨,化解了这天灾!” 沈清弦自是婉转道:“是陛下福泽,庇护了天下百姓。” 顾见深虽小,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还真有些皇帝的模样:“朕尚年幼,哪里护得住万千百姓,还是多亏了国师这般贤臣,为朕分忧解难,为百姓谋求福报。” 沈清弦回道:“陛下过誉了。” 顾见深又扬声道:“福达,把东西拿来。” 福达是个老太监,只听他应道:“是。” 没一会儿,老太监回来了,手上托着个盘子,盘子上放了个漂亮的玉如意。 顾见深走下来,竟亲自将这玉如意放到了沈清弦手中:“你立此大功,母后自会好生赏你,不过朕心中也着实欢喜,所以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沈清弦立马道谢:“臣谢陛下恩典。” 顾见深扶他起来,乌黑明亮的眼睛中竟有些孩子气:“国师如今为何对朕如此生疏?” 沈清弦竟有些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不过他眼角瞄了一眼小皇帝,竟觉得他有些依赖他? 想起顾见深入世前说的那句“我会是你亲近之人”……莫非这国师以前和小皇帝有私交? 倒也很有可能,先皇在位时,秦清很是受宠,时常出入宫廷,小皇帝是先皇独子,自是有机会见到秦清的。 沈清弦试探着说道:“君臣有别,臣不敢失礼。” 小皇帝笑了下,漂亮的眼睛里竟有些许落寞:“连秦哥哥都不愿与深儿亲近了?” 这话让沈清弦心猛地一跳。 信心量很大,看来秦清之前果然和小皇帝有私交,而且这称呼……之前的秦清可真够嚣张的,竟敢让皇子这般称呼他。 沈清弦垂道:“如今不比往日,还望陛下见谅,但臣的心意,绝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话听着很含糊,但却让小皇帝很开心,只见他展颜一笑,声音里多了亲昵之意:“那你能否时常来看我……看朕。” 沈清弦竟被他这笑容晃得心中一软。 毕竟是个孩子,幼年即位,想必心中多有不安,看见之前熟悉的人,便想亲近一番。 这样倒也不错,沈清弦想着,反正他是要和他搞好关系的。 虽然“喜欢”这事只能日后再议,可先亲近些总没坏处。 再说了,沈清弦还担忧顾见深的安危。如今他就是个弱小的孩子,还是个怀抱金砖的过街小儿,得先让他健康长大才行。 沈清弦温声道:“只要陛下传唤,臣自是会常来看您。” 顾小深抿唇,很是开心:“国师,你能同我说一下你是如何求雨的吗?” 沈清弦微微一笑,细细将求雨的经过说与他听。 他说、他听,这一来一回,沈清弦竟觉得心情很不错。 原来顾见深失忆了是这样子,原来小号顾见深如此可爱。 沈清弦其实不太喜欢小孩子,他搞不懂他们的思维,不会哄他们更不会交流,所以都是躲着的。 不过这七八岁的顾小深很乖巧,不哭不闹不任性,虽然贵为帝王,却比同龄的其他小孩懂事多了。 沈清弦有意给他传些道法,所以说了点儿晦涩难懂的东西。 哪成想顾小深悟性极高,竟然察觉到了,还催他说得细一些。 沈清弦自是一一说与他听。 一个时辰后,那老太监小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顾见深面露不舍,但却没有坚持:“既如此,那国师先回去吧。” 沈清弦躬身退下。 出了宫,沈清弦还在惦记着顾小深,想着什么时候再去看他。 小家伙给他的玉如意,沈清弦是看不上的,不过当今圣上赏赐,他自是要好生收着,若是丢了或者损坏,是犯大罪的。 沈清弦还琢磨着怎么找机会亲近顾见深,却不成想顾见深没了记忆也还亲近他,隔几日便把他叫过去,让他陪着说话。 沈清弦打心眼喜欢这小皇帝,又因为这本就是顾见深,所以待他很是真切。 一个多月过去,两人越亲近,顾见深趁着没人还会唤他一声秦哥哥。 沈清弦不乐意听秦这个姓,便对他说道:“陛下可唤臣的表字。” 顾见深眼睛一亮,问他:“可以吗?” 沈清弦微笑道:“是臣之荣幸。” 只听小皇帝用柔软可爱的声音喊道:“涟华哥哥。” 沈清弦:“……”竟有点儿小开心。 咳……但愿恢复记忆后顾见深别闹他。 君臣两人相处得很开心,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太后驾到!” ( 49.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先皇离世,新帝还年幼,年轻的太后成了幕后掌权人。 随着太监的传唱声,穿着华美宫装的女子漫步走来。 这便是当朝太后,顾见深这肉胎的亲生母亲。 她比沈清弦想象中还要年轻,约莫二十四五,正是一个女子最美丽最迷人的时候。 她生得也很好,能被选入皇家,容貌自是一顶一的,她虽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仍身段纤细,穿着华服,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美人气度。 沈清弦自是不能盯着她看,她一进来,他便跪下行礼。 顾见深也很是欢喜,轻快的声音很是可爱:“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笑得温婉,但声音却带着些假意的温柔:“陛下快起。” 顾见深来到她身边,扶着她入上座,太后瞥了眼沈清弦,却没让他起身。 坐下后,顾见深立马唤来内侍为太后添茶,太后嘴角笑着,问向顾见深:“功课可做好了?” 顾见深应道:“经书已背,也抄了十遍。” 太后微笑:“如此甚好,陛下勤勉,我心里才踏实。” 顾见深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您厚望。” 太后道:“你是个好孩子。” 母子两人寥寥数语却让沈清弦感觉到了明显的违和感。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察觉不出,毕竟母亲这个词汇于他来说很陌生,完全想象不出该是如何。 可有了凡世那三十余载,有了李氏的关心爱护,现在的沈清弦很清楚母亲该是怎样的。 毫不客气地说,同李氏比起来,这位太后竟像个外人。 哪怕皇家规矩多,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会因为这些而生疏,若是真的关爱与疼惜,神态语气间是藏不住的。 乍听之下,太后似乎很关心顾见深,但细细听来却能察觉出她语态中的漫不经心。 而且顾见深的那句话,总让沈清弦觉得有些怪异。 功课是背经书以及抄十遍? 太后和顾见深说着话,愣是不理跪在下面的沈清弦。太后不出声,沈清弦也不能起来,只得垂跪着。 顾见深却很着急,时不时看看沈清弦,稚嫩的眉眼间全是焦灼。 太后看在心里,面上却不理睬,只拉着顾见深说些闲话。 真的是闲话,诸如御花园的什么什么花开了,用来做胭脂香粉最好,以及天色渐热新衣该到了…… 说实话这些话放到平常人家里的七八岁小男孩那儿,只怕听一句就该溜出去玩了。 和这么大的男孩说什么这花那花,他们哪里感兴趣?什么胭脂水粉,裁剪新衣,女孩可能还有些兴趣,但男孩哪里会在意? 不过顾见深老实坐着,认真听着,姿态乖巧,竟还能应和上几句。 从他语气中,沈清弦还是能听出几分异样的。 不是因为太后的话题而不耐烦,而是因为沈清弦还跪在那儿,他很着急。 聊着聊着,顾见深终于小声说道:“母后,国师……” 他刚开了个话头,太后便像是刚看见似的说道:“国师也在啊。” 沈清弦那么个大活人,她如今才看到,怕不是眼瞎。 沈清弦恭声道:“太后金安。” 太后轻笑一声,慢声道:“没什么事的话,国师且回吧。” 顾见深目露不舍,却没违背太后的话,只拿眼睛看着沈清弦。 沈清弦没能看他,只应下后退着离殿。 虽然离开,但沈清弦耳聪目明,刻意将灵气凝聚在耳朵上,还能听到大殿里母子俩的交谈声。 只听太后道:“你怎同那秦清这般亲近?” 顾见深道:“国师道法高深,为民谋福,儿臣不该以礼相待吗?” 太后嗤笑一声:“他哪懂什么道法?凭着一张脸,迷惑人心。”说完这话,她觉得顾见深可能听不懂,又继续道,“你莫要被表象蒙蔽了眼睛,秦清那人口腹蜜剑,最是阴险。” 顾见深顿了下,竟小声辩解道:“前阵子北地大旱,是国师为民祈福,才大降甘霖。” 太后拧眉道:“那不过是侥幸!” 顾见深又说道:“可数日前他还推测闵蜀降雨,恐闵江泄洪,幸亏提前预备,才……” 太后打断他道:“你懂什么?每到这个季节,闵蜀皆是雨水连连,本就该提前预备,哪用得着他来推测?” 顾见深抿唇,垂不语。 如今殿里没人,太后是彻底没了好脸色,她低斥道:“我看你还是太轻省,既无事便多去抄些经书,陶冶胸怀!” 顾见深低声道:“是。” 太后离开,沈清弦也彻底出了宫。 看来顾小深的处境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些,沈清弦这一个月也打探了不少东西。 当今太后孙氏虽是顾见深生母,但先皇在世时与她并不亲密。 先帝的皇后是难产而死,之后便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孙氏入宫,因生得与故去的皇后有几分相似,得先帝亲近几日,但之后也冷落了,谁知孙氏竟意外有喜。 按理说这是好事,偌大个皇宫,只有她的肚皮争气,合该好好赏赐,喜得隆恩。 然而先帝却只去看了几次,并未有何恩宠。 十月后,孙氏诞下龙子,这可是今朝第一位皇子,实实在在的皇长子。 可是先帝来看了一眼便生雷霆之怒,当场训斥:“不详!” 当时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孙氏的满心喜悦在看到孩子后彻底凉了。 卫国以金黑为尊,红为大忌!可偏生这孩子的左耳垂上有一抹恍若血滴般的鲜红胎记! 如此红艳如此惹眼如此不详! 先帝本就不喜孙氏做派,如今见到这胎记更是恶心至极,他自此离去,再未来见过这对母子。 后来先帝去世,顾见深身为他唯一的骨肉,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孙氏也一夜高升,直接从冷宫的妃子成了当今太后。 看到这些,沈清弦是很不满的。 这什么国家?实在愚昧,怎会将红色视为大忌? 如此亲切祥和之色,本该万民推崇,居然还成了禁忌? 沈清弦就很不开心了。 知道这些后再细细回味,沈清弦便很心疼顾小深了,那般年幼,却因耳垂上的一抹胎记而被父亲嫌弃,想必在他登基之前的岁月,过得也很是坎坷。 因为活得狼狈,所以性情才那般谨小慎微,不哭不闹不任性,早熟得让人怜惜。 且不提那小小肉胎里住的是顾见深,即便真的只是个凡间的小皇帝,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大概是因为太后的训斥,顾见深多日未召见沈清弦。 不过他不召见,沈清弦也是可以主动来的。 他是一朝国师,本就是贴身侍奉皇帝的职业,自请入宫是被允许的。 更不要提沈清弦为先皇宠爱,常备宫牌,出入都很方便。 他算好时间进宫,在御书房见到了小皇帝。 顾见深见他来了,当即眼睛一亮,快步走下,眼角唇角全是喜悦:“国师……” 沈清弦便越心疼他了,他行礼道:“陛下万安。” 顾见深扶起他道:“国师能来,朕很开心!” 沈清弦还是有事禀告的,他低声道:“闽江洪灾泛滥,但因提前筹备,并无大患。” 顾见深还是忧心道:“想必很多百姓的辛勤耕作毁于一旦了。” 闵江延安土质丰盈,沿河造田产粮极高,哪怕有水患风险,百姓们还是乐于冒险。 如今江河决堤,哪怕疏散了百姓,但这些粮地却是保不住了。 沈清弦宽慰他道:“性命尚在,已是大幸。” 顾见深转眼又看向他,很是钦佩道:“还是国师的功劳,若非有此次推算,只怕要出大祸。” 沈清弦道:“这是臣之本分。” 顾见深还欲同他多说一些,却又似是想起一般,着急道:“朕的功课还未做完,国师……” 他舍不得沈清弦走,沈清弦也不想走,他倒要看看太后给顾见深布置的到底是什么“功课”。 沈清弦道:“不知臣可否看一下陛下的功课?” 顾小深竟有些不好意思道:“朕……至今也看不透这千化经,字也潦草,国师……国师……” 沈清弦已经走了过来,凑近一看,当真是一股火气直冲脑海,登时想将那太后叫来,好生质问她。 这经果真是佛经,顾见深如此年幼,正是该好生启蒙,认真教导的年纪,她竟让他抄这些东西! 沈清弦不否认佛经,毕竟佛道大成者不知凡几,但这俗世又哪有真正的佛法? 其实千化经倒也不是坏东西,闲暇之时读来,对心性有极大的鼓舞,于人心也是有益处的。 可怎能让七八岁的幼童成日抄这个? 要知道顾见深可是当今圣上,不学治国平权之术,反倒抄起佛经,莫非这卫国日后要改为佛国? 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孙太后想毁了顾见深。 沈清弦怒气冲冲,顾见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有些紧张地问道:“国师莫要生气,我……朕虽愚笨,但会刻苦研习,定能……” 他当是自己写得不好,难悟真理,所以惹沈清弦生气了。 沈清弦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心疼不止,之前只觉得这般小小的顾见深可爱,如今却满心都是怜惜心疼。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沈清弦轻吁口气道,“您写得很好,笔迹稚嫩却已有风骨,假以时日,必定傲然百家。” 这夸奖让顾见深眼睛一亮,他问道:“当真如此?国师莫要哄我开心。” 沈清弦温声道:“臣绝不妄言。” 顾见深眼中有真切的欢喜,声音也不是之前那般拘谨,带了些天真的孩子气:“既如此,那我更要好生练习 !今日……”他低喃着,“今日朕便多写十张!” 沈清弦按住他手道:“陛下喜欢这千化经吗?” 顾见深顿了下才道:“喜……欢的,母后说只有悟得此中道理才能懂得治国平天下。” 沈清弦皱眉道:“那臣若是说,此经与治国无益,您信吗?” “这……”顾小深面露诧异之色,很是不解,“可母后一直说……” 沈清弦道:“太后久居深宫,又哪里懂得治国之道。” 顾见深愣了愣,显然是有些迷茫:“可是……” 沈清弦又道:“我这儿有几本书卷,陛下若是有兴趣,可以悄悄看看。” 说着他将袖中的书本拿出来,这书面上无名无姓,一片空白。 顾见深疑惑道:“母后不许朕乱看书,说朕尚且年幼,看多了会乱。” 沈清弦将书本放下道:“陛下若信我,那便看看,有不懂之处且先放在心中,改日我进宫,可说与陛下听听。” 紧接着他又道:“书无乱书,只看读书人的心性何在。杂书扰心,但心中有定,也可从中窥得万物。” 此话顾小深不一定听得懂,但他却怕沈清弦生气:“朕……自是信你的。” 他如此这般,沈清弦只会越怜惜,也就全心想为他好。 这凡间帝王的治世之道,沈清弦非常清楚,毕竟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后,也处理了那么多年的政务。 帝王喜好儒家之道,推崇礼制,以宽厚仁慈治国。 但其实深入研究便明白,儒道不过是表面,内里还是依从法度。正所谓儒表法里,以儒治民,内里却有法度牵制。 更不要提官僚内部的制衡之术,更是一门深入浅出的学问,绝非单纯的儒家可以概括。 沈清弦不急着教顾见深“法里”,他只想让他先明白“儒表”。 儒家以帝王为尊,他希望顾见深明白,这普天之下,他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沈清弦也不便久留,孙氏肯定留有眼线,他待的时间长了对顾见深无益。 临走前他嘱咐顾见深:“陛下只需自己看看,莫要让他人知晓,明白吗?” 顾见深特别乖巧:“朕知道。” 沈清弦又温声道:“过几日,臣再来看您。” 顾见深点点头,眼中有不舍。 沈清弦虽心软,但也不便久留,他低声道:“陛下,臣告退了。” 他要走了,顾见深却忽然开口:“涟华哥哥。” 这一声叫得沈清弦真想留下来好生照看他。 可惜实在不行,他这身体虽有些资质,但也违抗不了一个国家的政权。 只听顾见深又道:“谢谢你。” 沈清弦也对他笑了笑:“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 顾见深笑了笑,稚嫩的面庞上终于有了点儿七八岁孩童该有的烂漫。 沈清弦心中一暖,竟觉得很是窝心。 在上德峰上的年幼顾见深也是如此乖巧吗? 他虽没见过,但想来上德峰主如此疼宠他,必是百般可爱懂事的。 只不过……这样的顾见深,怎就犯下那等滔天罪恶呢? 血洗上德峰,屠戮数十位同门师兄,这放到心域也是天大的恶行了。 沈清弦敛了思绪,不再深想。 如此又是数月,顾小深实在聪慧,沈清弦不由地对他越喜爱。 给他的书卷,三日他必熟记于心,倒背如流。虽对一些内容了解不深,但只要沈清弦略微点拨,他便极快领悟,甚至能说出些让人惊叹的言语。 这大大激了沈清弦的惜才之心。 他那三个徒弟也是旷世罕见的天骄,但顾见深显然比他们还要优秀,没了记忆,但灵魂的光亮仍旧如此耀眼夺目。 被困凡胎,很多道法难以领会,但此般悟性,实在让人惊叹。 沈清弦教他教得越用心,他也学得很是尽兴,两人一来二往,关系日渐亲昵。 让沈清弦更加欣慰的是,虽然懂了这般多,但顾见深却不骄不躁,从不显露,很懂得隐忍。 其实沈清弦有些大意了,他只觉得这是顾见深,又觉得他年幼稚嫩,便想好生护着他,却没想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何如此能忍? 虽说他给他的书卷都是精心筛选,由浅入深的内容,但一个总角幼儿,怎就有这样的心性来研读? 更不要提他还懂得藏拙。 别说是七八岁了,很多人只怕十七八岁了都没有这般城府和韧性。 难道顾见深保留了记忆?还真不是。 夏去秋来,霜落似雪。 卫国有秋收祭,这是仅次于春节的盛大节日,不仅帝后要登山祈福,连百姓们也都要数日狂欢,以求收获之神怜悯,降下福报。 登山祈福,登的是帝都之外的祥胜山。 为此事朝上已经吵了几日,按照规定,应是帝后相携,结伴登山,以万全之福,代百姓祭神,求来年丰收。 可如今圣上年幼,哪来的皇后?没有皇后又谈何万全?若是犯了神怒,岂不是要降下大祸! 于是有人说道,不如让太后携圣上共同祈福…… 这下朝上吵得更凶了,纷纷大喊荒谬,夫妻同体才是万全,母子一起算什么?细想一下岂不是乱了伦常! 之后又有人说那就只让太后代陛下祈福?毕竟陛下年幼,祭奠之礼繁复,他们怕出差错。 听到这话,沈清弦不乐意了,他出列道:“先皇仙逝,太后正是节哀之时,又怎称万全?” 一句话让帘后的孙氏大怒,狠狠瞪着沈清弦。 沈清弦装作没看见,反正祈福之事,轮不到孙氏。 一直以来,朝上闹得再凶,顾见深都是不插嘴的,他穿着金色龙袍,带着万珠明冠,坐在最尊贵的龙椅之上,却安静得像个金贵的摆设。 可今日,他竟出言了:“朕年幼,实在担不起此等大任,可历年秋收祭都是国之大事,不可恍惚。” 他清脆的带着些怯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让心疼之人心生怜悯,也让轻视之人备生不屑。 只听他继续说道:“若是母后不能代行,可否让皇叔替朕祭天。”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沈清弦也眉心紧皱。 顾见深说完这话,小脸已经一片苍白,瘦小的身躯竟似在颤抖。 先皇有一同胞亲弟,受封理王,也是遗诏上名正言顺的摄政王。 此时,理王卫琎出列,他拱手道:“能得陛下信任,臣甚是感动。”这竟是应下了。 顾见深抬抬手,清脆的声音略微颤抖:“那就……有劳皇叔了。” 殿上再没一人争吵,全都噤声不语。 下朝后沈清弦很是忧心,可也不方便去寻他,只得先行回去。 夜深。 顾见深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看着远处母后寝宫里的灯火辉明。 跟着他的宫人只以为是小皇帝思念母亲,却不成想站在此处的顾见深将那光明之处的腌脏阴私听得一清二楚。 孙氏一声娇喘,推开缠上来的男人:“你这下可快活了?在万民前行帝王之事!” 说话的正是顾见深的皇叔卫琎,他凑过来亲了孙氏一下:“怎的,吃醋了?” 孙氏嗤笑道:“你且同那狐媚子去祭天吧!谁稀罕!” 卫琎道:“我倒想与你一同,可这不合礼法。” 听到这话,孙氏气道:“你若在意礼法,又干嘛睡在我这!” 卫琎讨好她:“礼法虽重,可也及不上你。” 孙氏听着受用,可心里还是不甘:“别说些甜言蜜语,你若当真看重我,就把狐媚子休了!” 卫琎应她道:“休,一定休,只要你不生气便好。”说着便亲上来。 孙氏冷哼一声:“我气又如何?你这没良心的。”嘴上这般说着,人却靠了上去,任他为所欲为。 两人虽这般亲密,孙氏却心中有些不满:这卫琎竟瞒着她威胁小皇帝。 卫琎却心道:这孙氏还算识相,知道哄着小皇帝让他祭天。 满朝大臣也都以为顾见深在朝上那一番言论是受人哄骗威胁,可实际上…… 顾见深收回视线,走回宫中。 凄冷月色下,站在极深夜色中的孩子,眸中哪有一丝天真烂漫。 那白净耳垂上一点儿鲜红当真像极了猩红血月,代表着不详与灾难。 (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从小就能听到极远处的声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好。因为有些事,听不到反而是幸运,尤其是生在皇宫中。 顾见深从很小就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他的父亲说他不详,他的母亲厌弃他,身为这座宫殿的“小主人”,他受尽冷落,尝尽耻辱与苦涩。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需要他,没有人真心待他。 可是他想活下去。 如何才能活下去?安静地听,冷静地看,镇静地思考。 父亲死了,他成为了九五之尊,可还是身处囹圄。 母亲、皇叔、朝臣……都是冰冷的铁棍,竖在他面前,逼迫他屈服。 凭什么?这些人凭什么让他屈服! 他要打破这个牢笼,他要看看外面的天空。 不…… 他要掌控它,明亮也好,漆黑也罢,他不允许他头顶再有任何禁锢! 小小的手掌攥拳,稚嫩的肌肤渗出猩红的血渍,像红月落下的泪。 沈清弦可以说是非常不爽了,普通的调查很难查清卫琎的底细,但他这肉胎已有些修为,利用些精巧的法术,他很快就知道了卫琎与孙氏私通的事! 真是让人作呕!孙氏贵为一国太后,亲生儿子已是当今圣上,可她还贪心不足! 那卫琎当真爱她?可笑,他不过是为了皇位,用甜言蜜语来哄骗这女人。 偏偏孙氏还自信得很,真当自己魅力无穷,将他迷得晕头转向,信了他的承诺。 好在这女人还没蠢到极限,还知道留着小皇帝,自己才有足够的底牌。 否则以这两人的龌龊行径,只怕顾见深早死不止多少次了! 若是以前的沈清弦,只怕一巴掌把这两人送去地狱了,不过有了凡世那三十余年的生活,沈清弦会考虑很多。 孙氏再差劲,她也是顾见深的亲生母亲,让她死很简单,可那般年幼的顾见深该如何承受? 卫琎也不能死,虽说他狼子野心,却有些能力,如今先帝离世,幼主难立,真是有他在,这卫家的天下才没改了姓。 说来顾见深也是运气好,明明立于这样凶残的针尖上,偏偏寻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卫琎压制着朝臣,又因为卫琎迟迟不敢休妻,所以孙氏始终护着小皇帝,哪怕厌恶他,却不肯让他死。 如此风雨飘摇的皇座,偏偏让小皇帝坐住了。 除了巧合,沈清弦想不出其他的。 可也太危险了!现在他来了自然会帮他巩固皇权,让他真真正正地踏实坐稳。 秋收祭日渐逼近,卫琎代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虽然碍于摄政王的权势,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不满的。 百姓们不见得有多拥护卫深(顾见深),但却心系正统、怜悯弱小。 小皇帝年幼,无功无过。卫琎执政,哪怕做得再好也是会得罪人的,更何况他也没做得有多好。 秋收祭本就是个面子上的事,卫琎低调些,让顾见深去祭天,百姓会赞他贤明。 可如今他却上杆子去抛头露面,只让人心生不安,总忧心他下一刻会直接替代小皇帝登上皇位。 其实谁当皇帝对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人嘛,总是会偏护弱势的一方,尤其在弱势一方还是正统的时候。 沈清弦可不打算放过这机会,他找人写了些话本,散到民间。 这话本内容简单粗暴,无非是哪朝又哪朝,幼主难立,权臣当道,最终民不聊生。 鉴于百姓们都爱点儿神话故事,沈清弦又信手拈来几段,诸如“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若君臣纲乱,则三纲具乱。届时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必将天降神罚,灾祸连绵!” 如此言论一出,本就偏护小皇帝的百姓们更加惶恐不平。 生怕卫琎触犯神怒,引来灾祸! 想称万民之主,断不可失了民心,秋收祭一行,卫琎实在是掉坑里了。 沈清弦忙碌了几日,一直没空入宫,这日他闲下来,实在挂念,便请了宫牌入宫面圣。 顾见深听到太监传唱,竟直接迎到了御书房外。 瞧见站在那儿金色小童,沈清弦几步走去,行过礼后温声道:“天气冷凉,陛下怎么出来了?” 顾小深仰头看他,眼中有些喜悦又有些不安:“国师多日未来,朕……有些记挂。” 沈清弦心中顿时一软,声音越轻柔:“臣有痼疾,一入秋便要咳上几日,不想过给陛下,所以一直没来。” 听他这么说,顾见深反倒是更忧心了:“如今可好了?” 沈清弦笑道:“已无大碍。” 顾见深明显松了口气:“国师千万要保重身体。”说着他又招呼福达,让他去准备梨羹:“朕上次受凉咳嗽,母后派人给我送了她亲手熬的梨羹,我喝了一次便觉好了许多,如今国师虽然好了,但还是喝一点儿吧,特别管用。” 听他这声音里对孙氏的孺慕,沈清弦便觉得很扎心,什么亲手熬的梨羹?只怕是哄骗他的。 还派人来送,真正关心,她不该亲自过来吗?想想就觉得可恨! 沈清弦先谢了他的赏赐,接着便想岔开话题…… 谁成想在进屋的时候,顾见深竟脚下踩空,眼看着要摔倒了。 沈清弦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他。 顾见深小脸微白,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朕恍惚了。” 沈清弦却愣住了,他抱住了顾小深,入手的重量让他头皮麻。 怎会如此瘦弱! 堂堂一国之君,贵为皇帝的顾见深怎会瘦成这幅样子? 平日里穿着帝服,还察觉不出,这靠近了一碰……简直让人心惊! 沈清弦一堆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说,不能伤害这可怜的孩子。 沈清弦压下火气,好生陪着顾见深聊了一会儿,几日未见,顾见深将他给他的书全部背过,一一说来,头头是道,沈清弦听得又欣慰又心酸。 到了离开的时候,顾见深很是不舍。 沈清弦叮嘱他:“陛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顾见深笑道:“国师放心,母后日日都让人给我送好吃的。” 沈清弦皱皱眉,没再说什么。 临要走了,顾见深又小声道:“涟华哥哥。” 沈清弦停住了脚步,顾见深顿了下,谨慎问道:“你还会来看我的,对吗?” 如同一根刺扎在了心脏上,沈清弦立马说道:“陛下放心,臣明日还会过来。” 顾见深抿唇笑笑,因为这小小的承诺便开心不已。 沈清弦却恨不得杀了那没人性的孙氏。 夜色深了,沈清弦掩了气息,借着月色入宫。 他轻而易举便来到了御书房,虽然早有预料,但切实看到,他还是觉得揪心的很。 如今子时已过,小小的顾见深还伏在案前,强撑着抄着佛经。 旁边已经堆了很多——稍有错笔便废掉重写,抄写十遍,实在是耗尽心神。 是他大意了,他只想着给他书卷,却忘了他还有孙氏布置的“功课”。 顾见深既要背过他给他的儒家经典,又要完成孙氏的功课,七八岁的孩童,熬夜至此,能不消瘦吗! 沈清弦清心寡欲数千年,头一次感觉到了真切的愤怒。 ( 51.第五十一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顾见深害怕自己会错意,于是问道:“需要我帮你再生一堆火吗?” 眼下的情况下,柴火为分界线,宿雨在左边靠着树,沈清弦在右边,离着顾见深很近,所以两人小声说话也不必担心宿雨会听见。 沈清弦盯着他,开门见山道:“过来。” 如果不是一副稚嫩的小童模样,这俩字的威慑力会增加十倍百倍。 现在嘛…… 顾见深弯唇一笑,起身走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他声音恭敬,然而姿态却是居高临下,眼底也全是戏谑。 沈清弦懒得看他这副假模假样,直接拉开睡袋道:“陪我睡觉。” “装死”的玉简抖了抖,妈呀……这位耿直先生! 顾见深眼底笑意更深,他道:“少爷这么大了还怕一个人睡吗?” 沈清弦不出声,只这样安静地盯着他。 顾见深也没继续逗他,他顺着说道:“属下明白了。” 话音落,他睡到沈清弦旁边,将软嫩的少爷拥入怀中。 沈清弦似乎从未跟人一起睡过,得道前他是孤儿,被师父从草堆里捡了回去。 入了宗门,因为资质卓群,他被选进内门,衣食住行都是一等一的。 之后更不必提了,资源好、体质佳、悟性也是万里挑一,最重要的是心性强,虽然也遇到了无数挫折,但却走得一步比一步高,直至今日。 到了现在,别说是他的床榻了,连整个万秀山,都没人会轻易来打扰。 原来和人睡是这样的感觉,挺不错的,很热乎。 沈清弦闭上眼睛。 顾见深却不想就这样算了,他凑近他,热气拂在他秀气的耳朵尖上:“师叔,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清弦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张开的扇面,煞是好看。 顾见深含笑看他。 沈清弦看到他蓝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顾见深:“……” 说完,沈清弦就一脸嫌弃的闭眼,但却没松开攥着他衣服的手。 口嫌体正直? 顾见深闷笑一声,心里痒痒的。 他变了下瞳色,又说道:“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打扰师叔休息了。” 沈清弦闭着眼道:“待在这。” 顾见深道:“不好吧?” 沈清弦睁开眼,一下子跌进了光华流转的红色眸子中。 到嘴的话都没了,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顾见深盯着他,声音像施了幻术般迷人:“喜欢吗?” 这次还留有一口气的玉简帮主人回答: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了,喜欢到都在思考挖出这双眼睛能不能保存住它的美丽了! 好可怕qaq! 这时,略远的地方传来了宿雨的声音:“朝烟,你睡了吗?” 沈清弦猛地回神,他顿了下才扬声道:“没睡。” 宿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桃花迷茫了。 也难怪,成长的阵痛嘛,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候。 虽然沈清弦这辈子就教过三个徒弟,但他对于万秀山上的生灵都很照顾。 宿雨没了做桃花时的记忆,但沈清弦还记得:这小家伙是长得最红最艳的一朵。 冲着这点儿,沈清弦也愿意指点他一二。 他问他:“你觉得该怎么办?” 宿雨小声道:“不明白。” 今天生的事,很难分出是非对错。 修士虐杀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幼崽,只为了抢走兽丹。 凶兽震怒之下吃了这几个修士,为孩子报仇。 宿雨干涉了,顾见深为了救宿雨,杀了凶兽。 宿雨以为自己做错了,可沈清弦又告诉他,这凶兽吃了不知多少无辜人类。 刚刚入道,最难的一个问题莫过于对和错。 谁对谁错?谁善谁恶?怎样去分辨?分辨不出又该如何抉择? 宿雨茫然了。 沈清弦正想开口,顾见深竟然出声了:“你觉得对那就是对,你觉得错那就是错。“ 沈清弦瞪他一眼。 顾见深小声道:“妖族本来就适合待在心域,何必拘了他的性子。” 宿雨还是很崇拜顾见深的,听到他的话,他又问道:“可是我起初觉得自己对了,然后又觉得自己错了,接着又……” 顾见深又回他:“这也没错,心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一刻对那就是对,下一刻错那就是错,别桎梏了它,它就是你。” 这番话对宿雨还是很有冲击力的,他半晌都没出声。 沈清弦小声对顾见深道:“所以心域才会有那么多肆意妄为浪荡无法之徒。” 顾见深握住了他的腰:“像这样?” 沈清弦危险地眯起眼睛。 顾见深有恃无恐。 纵观全局的玉简觉得自己还不如昏过去来得爽快! 人家小桃花正在为人生真谛烦恼困扰,你俩却在一个被窝里卿卿我我,这样好吗,真的好吗! 宿雨毫无所觉,他认真想了会儿后拿定主意了:“清深大哥,明日你能教我修行之法吗?” 顾见深正要开口,沈清弦便扬声道:“我族的功法不适合你。” 不能让顾见深教小桃花,万秀山上的灵物怎能成了心域的傀儡。 顾见深也不好勉强,毕竟是自己写的剧本,还是顺着演下去:“虽然不能教你心法,但可以教你一些作战技巧。” 宿雨已经打起精神来:“有劳清深大哥了!” 他要变强,他想变强,变强了才能看到更多,才能拨开迷雾见明月! 宿雨解开心结才察觉到一些不太对的地方,他掉转头,穿过柴火堆看过去:“清深大哥你睡在哪儿?” 顾见深&沈清弦:“……” 小桃花努力睁大眼看过去,还是没看到顾见深的身影。 半晌,他又好奇道:“朝烟,你的睡袋好大啊……” 其实曾子良给他们准备的睡袋都很大,不过有自动收缩功能,宿雨和朝烟身量差不多,可此刻朝烟的睡袋比他大了一倍不止。 宿雨担忧道:“你的睡袋是不是坏了?会不会冷?要不要换个?”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睡袋紧裹着才暖和,空荡荡得那么大,肯定冷! 沈清弦可不想宿雨看到他这边的情况,他扬声道:“没事,我故意弄这么大的。” 宿雨诧异道:“不冷吗?” 顾见深满眼笑意地看着怀中的人,沈清弦硬着头皮道:“我热,所以弄大点儿凉快。” 宿雨非常震惊了:“原来你们青柳是热性体质……” 他都冷得卷紧被子只露眼睛了,朝烟竟然还觉得热! “那好吧……”宿雨说道,“你早点儿休息。” 沈清弦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宿雨的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两位大佬可睡不着。 顾见深小声问他:“少爷热吗?” 沈清弦道:“冷。” 顾见深:“那我抱您紧一些。”说着和他贴得更近了。 沈清弦:“……” 顾见深等着他投降,然而涟华尊主从来不知道投降是何物。 他施了个术,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个冰块。 比天还冷,比地还硬,在这寒风阵阵的小地方,抱着这么个大冰块,有多**只能问顾见深了。 沈清弦微笑:“还能抱得再紧一些吗?” 再紧……顾见深都要被冻伤了。 不过沈清弦能施术,顾见深也能,他把自己变得滚烫,像个烧红的烙铁一样烫。 两人一冰一热,紧紧抱在一起,冻死人又烫死人,要多过瘾有多过瘾。 沈清弦哪里会认输,他让自己的体温又降了降,誓要把顾见深给冻住。 顾见深便让自己体温热一热,决心将怀中的小冰块给融化。 一来二去,两人大汗淋漓。 热的?不不不,是累的。 那可是相当累,毕竟紧紧抱在一起大战一夜,能不累吗? 天亮后,宿雨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出来。 “咦……朝烟你没睡好吗?” 沈清弦:“……” 转眼宿雨又看到了顾见深:“啊,清深大哥你是为了守护我们,所以一夜未眠吗?” 顾见深:“……” 知道真相的玉简眼泪落下来:他俩在你身边干了一宿啊! 顾见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依旧是华丽丰盛美味。 宿雨心服口服,一边吃一边夸,只恨自己文化不高,会的词太少…… 沈清弦淡定多了,他正眼都没给顾见深一个。 ( 52.第五十二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第五章 以前沈清弦是想的,现在嘛…… 应该也想,毕竟玉简上的第四行字还没淡,那“其四,不要对顾见深起杀意”还明晃晃地摆在那儿。 不过想归想,沈清弦暂时是不会伤害顾见深的。 他勾唇,笑容霁月清风:“只愿陛下万寿无疆。” 其实这也有点儿坏心眼了,虽然万寿无疆在凡间是个大好词,但在修真界嘛……仿佛在对一个凡人说祝你活到六十岁——不用你祝,也活得到六十岁好嘛! 不过顾见深没计较,他还挺开心的:“我信任你。” 相当容易知足了,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只要此刻沈清弦没起杀心他就很高兴了。 沈清弦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传闻心域的这位帝尊行事狠辣、作风放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狠绝冷情之人……此刻他倒是装得很好,像朵美丽的千瓣绛桃,微笑的时候花瓣成雨,落了一地绮丽。 沈清弦颇觉赏心悦目,他伸手道:“请。” 既然顾见深“信”他,那就先去星海吧。 也不知这位帝尊是早有准备还是真的信他,丁点儿犹豫没有地踏进星海。 他落步的瞬间,湛蓝色的海平面似乎染上了一抹红,晕开的光芒碰撞着清寂的蓝,竟带出些别样的美丽。 顾见深看向沈清弦:“尊主?” 沈清弦回神,他缓声慢语道:“芙蓉不及,水殿嫣溢。” 顾见深顿了下。 亏了心域的人不在,否则他们又要炸成天边烟火了。 这沈白莲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tiaoxi)帝尊! 顾见深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就了无上霸业,颠覆了心域格局的男人,可沈清弦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比作女人,怎么能忍?手撕了他都不够! 说完,沈清弦也略有后悔,他又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顾见深薄唇微扬,不见怒色:“何来冒犯?能得尊主欢喜,是顾某大幸。” 沈清弦微笑,错开话题道:“走吧,我带陛下四处看看。” 星海是个很奇妙的地方,说是海其实不是海,说是星其实也不是星。 整个表面的淡蓝是一片珍贵的矿物质,而且是液态的,修为低的踩上去会被吞噬,从此与矿物融为一体。 当然这些对沈清弦和顾见深来说都不是事。 星海不宜居住,也没有其他灵物,空旷旷的一片,美丽是美丽,可是却清冷得过分了。 两人走在上面也没太多言语。 大概心里都惦记着事,至于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沈清弦将玉简上那行字在脑袋里过了过,觉得应该不至于走遍星海。 所谓同游,重点在同和游。 游这个字和游遍还是区别很大的。 只要走上一走,看上一看应该就差不多了。 稍微走了一圈,沈清弦便道:“星海冷寂,不如去妄烬看看?” 顾见深道:“虽然冷寂,但和尊主同游,乐趣无穷,真想走遍星海。” 这客套话说得好听,但沈清弦不甚在意。 出了星海就是妄烬。 同星海差不多的是,妄烬的深黑色也是一种矿物质。 两者相斥,挤在这正中央,万万年来互不相让,仔细想想倒也有趣。 星海瞧着干净,妄烬看起来深邃。 可其实都一样,踩上去了它们都想吞噬他们。 沈清弦信不过顾见深,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妄烬真有埋伏也问题不大,真能桎梏了他,也挺新奇。 他一脚踏上妄烬,手腕却被握住了。 沈清弦微怔,转头看向顾见深。 顾见深的食指在唇边比了下道:“尊主且稍等片刻。” 他话音落,一抹朝霞般的红芒扬起,仿佛给深黑夜空挂上了耀眼赤日,夺目的光彩绚丽璀璨,构成了盛大的极光美景。 沈清弦并未被这光芒所惑,他看到了那深红之中的金色。 龙吟声震天而来,半空的金龙眸子似海深沉,张扬的龙爪凶悍,姿态强势。 此等神兽,当真是吓破人胆。 不过沈清弦面色丝毫未变,只是清淡的眸子亮了亮。 他喜欢这个颜色。 明亮的……诸如金色和艳红,都是他很心仪的。 顾见深道:“虽未能游尽星海,但可以走遍妄烬。” 他略微用力,带着沈清弦跃上金龙。 这嚣张跋扈的金龙对顾见深很是温顺,还出咕噜噜的讨好声。 顾见深没理它,他一直盯着沈清弦。 沈清弦碰了下金龙的金色龙鳞。 顾见深问他:“喜欢吗?” 沈清弦道:“非常漂亮。” 顾见深道:“可惜龙不入星海。” 沈清弦道:“甚是遗憾。” 顾见深说得意味深长:“尊主可以常来妄烬。” 沈清弦收回了手,笑得不置可否。 顾见深也没再多说,只扬了扬手,一方玉桌两个蒲团落在了龙背上。 “尊主,请。” 沈清弦坐下道:“有劳陛下费心了。” 顾见深道:“没事。” 玉桌上有艳红美酒和橙黄色的果子,特别惹眼。 沈清弦也没客气,他捏起一枚果子,细细地看着它面上的光华流转。 顾见深道:“心域的特产,橙华果。” 其实这果子并不怎么好吃,就是好看,特别亮,像一个个的小太阳。 显然这很戳沈清弦,他看着它们,眼睛完全挪不开。 顾见深嘴角带着笑意,并未多说。 金龙的度很快而且稳,坐在龙背上就好像在平地上,没有丝毫颠簸和坎坷。 顾见深善谈,三言两语介绍了妄烬的特色,沈清弦也没太在意,他盯着那几个“小太阳”呢。 这次是真走遍了,金龙绕着妄烬飞了一圈。 再度回到原点,沈清弦才意识到自己错估了玉简对同游两字的理解。 看来游是游遍的缩写。 两边都游了,结果任务没完成。 再邀请顾见深去一趟星海?还要走遍? 沈清弦有点儿开不了口。 不过开不了口也得开,总不能下次再约,也太古怪了。 沈清弦组织下语言道:“陛下的诚意让在下汗颜,不如我们重游星海?这次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顿住。 两人齐齐转头,向着论道之地看去。 顾见深道:“看来我们得先回去一趟。” 沈清弦很无奈。 论道大殿上,天道众人和心域弟子打起来了! 原因? 醒酒的两票人找不到自家老大了呗! 更不要提那艳中有更艳,顾见深这一双红眸当真是戳中了涟华尊主的心。 顾见深看着眼前这云英化水般清丽绝俗的青年,弯唇轻笑:“不如现在就去。”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又走近他一些,两人对视,似乎近在咫尺:“唯心宫和我,都在等你。” 这话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有无数情意绕山而行,深邃又绵长。 沈清弦却从甜蜜中听出了利刃:“等我自投罗网?” 顾见深微顿,接着说道:“若能网住,三生有幸。” 沈清弦轻笑,转身坐回贵妃榻上,他撑着下巴,浅色眸子里空寂无波:“我要喝茶。” 顾见深偏爱他这副模样,他抬手,茶具落桌,热水入壶,浓郁茶香铺满房间。 沈清弦却道:“我想喝陛下亲手冲泡的心域红茶。” 顾见深看向他:“怎样算亲手?” 沈清弦道:“外头有空壶一个,柴火数堆,生火烧水,冲茶泡茶,陛下不会吗?” 顾见深仍旧微笑以对:“好。” 他出屋,屋子里沈清弦却眸色微沉,他不用出去也知道顾见深的确在用最原始最费力的方式亲自给他生火烧水。 别说堂堂心域帝尊,哪怕是这子午观上的一个管事都不会去做这些杂事。 顾见深到底为什么而来? 沈清弦看不明白。 之前数千年,他与顾见深都井水不犯河水,未曾见过一面。 怎么自妄烬星海论道之后,他就和他“形影不离”了? 他是因为修复天梯而不得不接近顾见深。 那顾见深呢? 这家伙口蜜腹剑,说的话半句都听不得。 情情爱爱的,到了他们这般修为境界,哪里还会去在意这种俗事? 更何况心域向来肆无忌惮,这顾见深生得如此惹眼,指不定如何放纵随心! 想到这,沈清弦脑中冒出个念头…… 莫非顾见深是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 ( 53.第五十三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至于那妥协既输的理论……都是浮云,尊主大人只觉得自己赚到了! 可怜顾见深被他这出其不意的引诱给弄得心神剧颤。 沈清弦这次是真的勾引,明晃晃的,字里行间都是。 按理说就该按着他脑门,粗暴地吻上去,但帝尊大人不是一般人。 他盯着沈清弦,勾着唇角问他:“为什么又可以了?” 之前他提出来的时候,沈清弦一副被侵犯的模样,立马变回小童模样,还给他甩脸色,这会儿怎么又要了? 沈清弦道:“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挺划算。” 不痛不痒亲一下就能碰一碰旷古难遇的禁印,简直不要太值。 顾见深意味深长地来了句:“这样啊……” 沈清弦已经做好亲亲的准备了,他认真看他:“行吗?” 放眼整个大6,能在此时此刻把持住的都是神人! 老顾可以说是相当神了,他不仅强撑住了,还坐地起价:“我觉得不行。” 沈清弦万万没想到:“什么?” 顾见深套了他的原话:“仔细想想,我认为很不划算。” 沈清弦:“……” 顾见深一本正经地强词夺理:“亲是相互的,我亲你,你也亲我了,但你碰我却是单方面的。” 沈清弦睁大眼,漂亮的眼中写满了一句话:“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见深当没看见。 沈清弦气道:“我又没想亲你。” 顾见深还真敢说:“那就别亲了。” 沈清弦:“……”不亲怎么搬砖? 可这混蛋如此不讲理,沈清弦已经不想和他说话! 顾见深见火候差不多了,放下台阶道:“师叔,我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从辈分上讲,我是小辈,您年长于我,总不好欺负我不是?” 沈清弦心道:真欺负你,我现在就该揍得你动弹不得。 “你看这样好不好?”顾见深继续道:“亲……我们还是要亲的。”不亲也太亏了,他会后悔万万年。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再加个条件行吗?你看你碰我了,我也碰碰你行吗?” 沈清弦想都没想便说道:“我身上又没有那么漂亮的禁印。” 听到他这话,顾见深也是心情复杂,他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总觉得怎样都不对。 顾见深气他不走心,故意靠近他,贴在他耳朵尖上低声道:“……可你的身体已经是完美。” 沈清弦怔了下。 顾见深总算忍住了没含住这白皙可爱的小耳垂。 过了半晌,沈清弦说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顾见深笑道:“好。” 顾见深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只是亲一下怎么过瘾?怎么也得趁机多捞点儿福利。 沈清弦想的是玉简还没熄火,没准还能再布个任务,也许就是让顾见深碰他呢,如果真是,那岂不是一箭双雕?所以考虑一下是为了拖延时间。 玉简心好累,好想赶紧熄火! 晚饭的时候,他们小屋来了位小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去了内门的小桃花。 宿雨记挂着朝烟和清深大哥,在内门安顿下来便匆忙赶了过来,想看看他俩。 为了接待他,顾见深只得撤去华丽丽的装饰,还原了小木屋的本来模样。 宿雨很心疼了,一眼现了关键点:“你们只有一张床啊?” 其实是两张来着,拼在一起了…… 宿雨看向顾见深道:“清深大哥睡哪儿?难道你一直守在门外吗?” 小桃花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沈清弦是少爷,总不可能让少爷睡地上,只有一张床的情况下,顾见深肯定是没得睡了。 可其实他清深大哥不仅睡床上,还得抱着他家少爷呢。 毕竟他家少爷是个娇气包,不抱着睡不着…… 沈清弦道:“没事,青柳族喜好站睡,清深最爱站着睡了。” 宿雨惊讶道:“这样啊。” 顾见深只能微笑道:“对。” 宿雨还在义愤填膺:“不行,还是得去找管事说一下,明明是双人小院,为什么只给一张床,也太不公平了!” 沈清弦可不想让外人来看这“双人床”,他岔开话题道:“你在内门可还好?” 宿雨连忙道:“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掌门师尊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 沈清弦眉峰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宿雨又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曾前辈,他特意来了趟子午观,对我百般照顾。” 虽说当初想的是不惊动曾子良,但曾子良这圆滑世故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溜须拍马的好机会,自然是主动凑上来卖好。 沈清弦问道:“你和曾……前辈提起过我吗?” 宿雨道:“当然啦,曾前辈听说你在外门很是懊恼,说一会儿就来看你!” 沈清弦:“……” 须臾间,一阵仙风道骨之气拂面而来,很有大佬派头的曾子良出现在门外。 然而下一瞬,“大佬”脚一软,差点跪下! 沈清弦看着他。 曾子良大惊失色:“尊尊尊……” 宿雨满脸疑惑。 沈清弦不咸不淡地打断他:“前辈好。” 曾子良倒吸口气,一个没站稳,向后仰去。 他的徒弟连忙搀住他,眉宇间全是焦灼:“掌门师尊!您怎么了!” 曾子良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寿命的缩减,这一声前辈,叫得他折寿啊!! 沈清弦给他一个凌厉的视线,曾子良一个激灵,总算稳住了! “哈……哈哈……”曾子良真心绷不住自己这“道貌岸然”的高深形象了,“朝……朝烟是吧……你……你有没有兴趣来无方宗?我……我……”我把掌门之位让给你好不好啊尊主大人! 沈清弦向他行了个礼:“朝烟愚笨,只想待在这儿潜心修行。” 愚笨!愚笨!愚笨! 曾子良快要昏过去了! 宿雨一脸疑惑,不知道一直慈眉善目的曾前辈为什么成了这样子。 沈清弦直接下逐客令了:“曾前辈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可以滚了。 曾子良赶紧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我……”这就滚了! 他的小徒弟很是担忧他,顺便对沈清弦很不满。 一个个小小青柳妖,怎地如此嚣张! 不就是来自万秀山吗?我们掌门师尊可是尊主大人的徒孙!他一个小仆人,得意什么?见着掌门师尊竟然不下跪磕头! 幸亏曾子良没听见,要不然一准把这逆徒逐出师门! 曾子良走了,沈清弦想到一会儿八成还会来一位,索性先把小桃花也送走。 他说道:“你在内门要好好修行,不要总记挂着我,我这边挺好的。” 宿雨对他很是不舍:“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 沈清弦道:“会的,你也别想太多,好好站稳脚跟,日后才有前程。” 宿雨心里也明白,他虽出自万秀山,但其实尊主大人避世已久,他不好生修行,指不定有什么祸患来袭。 他认真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他要强大自己,以后才可以让朝烟依靠! 送走小桃花,一会儿工夫,另一位“大神”也到了…… 来人正是这子午观的当家掌门,沈清弦的另一个徒孙——叶湛。 曾子良是惯于拍马屁,所以宿雨也好“朝烟”也罢,他都是要好生照顾的。 但叶湛不同,他是资深迷弟,爱屋及乌,听闻宿雨还有个小伙伴,立马就要过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万秀山的青柳,是见过尊主圣颜的,怎能在此等简陋之地修行? 叶湛风风火火赶过来,定睛一看,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幸亏他是自己来的,要不然……整个子午观都得跟着跪下! 沈清弦抬了抬手:“起来吧。” 叶湛倒是想起来,可是他站不起来! “尊……尊主大人,弟子不知您……您……”老叶已经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了。 沈清弦道:“行了,我此行是有私事,本不想惊扰你。” 叶湛顿了顿,竟兀自哽咽起来。 沈清弦:“……”忽然就想起赤阳子讲的那事了,哭了七天七夜什么的,叶湛你能不能行了! 叶掌门一边掉眼泪一边低喃:“尊主大人竟来了子午观,弟子是何等好运!何等好运!何等好运啊!” 沈清弦:“……” 他转头对顾见深说:“我们进屋吧。” 先让他哭个够。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用传音入密道:“师叔可真是魅力无穷。” 沈清弦不想说话。 激动地哭不停的叶湛竟然停了,他看向顾见深,瞳孔猛缩,瞬间拔剑! 顾见深又走近他一些,两人对视,似乎近在咫尺:“唯心宫和我,都在等你。” 这话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有无数情意绕山而行,深邃又绵长。 沈清弦却从甜蜜中听出了利刃:“等我自投罗网?” 顾见深微顿,接着说道:“若能网住,三生有幸。” 沈清弦轻笑,转身坐回贵妃榻上,他撑着下巴,浅色眸子里空寂无波:“我要喝茶。” 顾见深偏爱他这副模样,他抬手,茶具落桌,热水入壶,浓郁茶香铺满房间。 沈清弦却道:“我想喝陛下亲手冲泡的心域红茶。” 顾见深看向他:“怎样算亲手?” 沈清弦道:“外头有空壶一个,柴火数堆,生火烧水,冲茶泡茶,陛下不会吗?” 顾见深仍旧微笑以对:“好。” 他出屋,屋子里沈清弦却眸色微沉,他不用出去也知道顾见深的确在用最原始最费力的方式亲自给他生火烧水。 别说堂堂心域帝尊,哪怕是这子午观上的一个管事都不会去做这些杂事。 顾见深到底为什么而来? 沈清弦看不明白。 之前数千年,他与顾见深都井水不犯河水,未曾见过一面。 怎么自妄烬星海论道之后,他就和他“形影不离”了? 他是因为修复天梯而不得不接近顾见深。 那顾见深呢? 这家伙口蜜腹剑,说的话半句都听不得。 情情爱爱的,到了他们这般修为境界,哪里还会去在意这种俗事? 更何况心域向来肆无忌惮,这顾见深生得如此惹眼,指不定如何放纵随心! 想到这,沈清弦脑中冒出个念头…… 莫非顾见深是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 这好像也挺符合心域的行事作风的。 不过……沈清弦沉下眸子,他可没兴趣陪着他玩闹。 顾见深认认真真地生火烧水,像个凡人一般亲自动手,辛苦忙碌。 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虽说干着如此粗鄙的活计,但顾见深生得太好,一举一动风流倜傥,若是让那些女修瞧见了,只怕又要心如擂鼓,犯傻行痴。 正忙碌着,忽然院门大开,小胖子一脸呆滞地站在门边。 顾见深抬头看他。 小胖子慢吞吞地说道:“我忘记拿行李了,天啊……天啊……烧火都这么帅!” 沈清弦:“……”很好,不止女修,连小胖都被勾得七荤八素。 顾见深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茅屋里早就大变样了,虽然沈清弦抬抬手就能让它恢复原貌,但顾见深不想委屈沈清弦在脏乱差的屋子里多待一息。 小胖连忙道:“你忙,我自己去就行!哎呀……哎呀……人家还想再看一看小朝烟。”意识到自己又说秃噜嘴了,小胖赶紧捂住嘴! 这下顾见深更加不会让他进屋了。 朱子林好委屈,可惜不敢说…… 顾见深进屋,沈清弦指了指角落里的小破包。 顾见深勾勾手指便拿到了小破包,他出门前说了句:“那胖子还想再看看你呢。” 沈清弦道:“我怕吓着他。”实话实说,别提小胖子,谁来看了都得吓跪。 顾见深却道:“不一定,他没准会好好歌颂一番,从此奋努力,踏上追寻你的修仙之路。” 沈清弦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在吃醋?” 顾见深:“……” 沈清弦莫名心情大好,可惜下一瞬顾见深就堵得他又不开心。 “是。”顾见深盯着他,“我心仪于你,自然见不得别人对你抱有这般心思。” 沈清弦:“……” 顾见深没停留,出屋去打小胖子了。 沈清弦半晌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外头的顾见深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给他烧水。 心域红茶不是最好的茶,和万秀山上的灵云茶相差甚远,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茶很对沈清弦胃口。 色泽明艳,香气浓郁,从灿灿澄玉茶壶中倾倒而出,仿佛天边的火烧云堕入凡间。 沈清弦看茶看得目不转睛,顾见深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谧的空气里竟有丝难以言说的契合。 安顿下来后,沈清弦静等着“同居”的任务完成,可惜三天过去,这玉简纹丝不动。 都住一起三天了还不算同居? 沈清弦蹙眉深思,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细节要求? 比如……晚上睡一起? 现在的情况是,木屋里两张床,沈清弦和顾见深一人一张…… 难道非得睡一张床才算同居一处? 有毛病! 三天后,门内有长老讲会,外门弟子都得前去听讲。 沈清弦还没完成任务所以不想被赶出去,他大清早起来准备前去中峰。 顾见深这几天特别安分,专心伺候他,无微不至。 比如此刻,沈清弦伸伸胳膊,他便给他穿上了外衣。 沈清弦侧目打量他:“心域诸人见到此景,只怕会将你拉下帝座。” 堂堂帝尊竟沦落到伺候他更衣,还当什么至尊? 顾见深问:“尊主觉得心域为什么是帝制?” 天道门派林立,哪怕沈清弦是公认的第一人,但他也从不干涉势力纷争,更无心一统天道。 但心域却是中规中矩的帝制,顾见深是九渊帝尊,掌控着整个心域,令心域所有修士俯称臣。 要知道心域和天道道义不同,一个是随心而行,一个是顺应天道。 按理说随心而行的心域诸子是最不可能承认帝制的一群人。 但顾见深做到了。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问他:“为什么?” 顾见深微笑:“……揍得他们心服口服。” 沈清弦:“……” 心域随心,心最无常,面对那群恣意不羁的家伙,绝对的力量就是最强的话语权。 顾见深总结了一下:“所以师叔不用担心,丢了帝位再打回来就是了。”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 顾见深问他:“怎么?” 沈清弦别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这才是顾见深吧,脱去假惺惺的优雅外壳,内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心域修士。 比谁都狂妄比谁都嚣张比谁都轻视天道。 有趣。 他越来越想看到“真正的”顾见深了。 长老讲会无非就是吹一番天道,再吹一番子午观,然后讲一些门内规矩和修行方式。 让沈清弦极其尴尬的是,所有新入门弟子都要对着万秀山的方向拜一拜。 毕竟子午观掌门是资深尊主吹,门下弟子当然也要将尊主奉为毕生偶像,好生跪拜…… 有小弟子还窃窃私语:“听闻尊主识海通天,对诚心跪拜的门内弟子多有庇护!” “我听我大哥说过!上一届一弟子没有跪拜尊主,之后在试炼任务中丢了性命!” “试炼任务不是最安全的吗?怎么会丢了性命?” “因为道心不诚啊!” 一群小少年顿时面露恐惧,拜得那叫一个颤颤巍巍…… 还有更胡扯的:“我还听说有次一弟子连跪三天,连磕九百九十九头,起来后竟从炼气直接筑基!” “真的吗!” “真的真的!” “可我做不到啊,连跪三天,九百九十九头,要磕死人的!” 顾见深含笑看向沈清弦,沈清弦板着小脸,很想把叶湛提溜过来,让他好生听听这些混账话! 拜完涟华尊主,入门仪式算是彻底完成了。 外门弟子是没有师尊教导的,他们的修行之道是去历练堂接取任务,当然这些任务都很简单。 比如给管事长老跑跑腿,再比如去灵植园后厨等地打杂,最危险的任务也不过是去狩猎些普通野兽,采些皮毛兽骨等。 沈清弦也像模像样地接了个任务,内容是:收集牛皮二十张。 牛皮…… 牛? 沈清弦并不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 毕竟连九阶凶兽尊主大人都懒得看一眼,太丑,拒看。 沈清弦没把这任务当回事,他还惦记着玉简上的任务。 同居…… 难不成他今晚真要和顾见深睡一张床?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一直装死的玉简终于露头了。 “其十一补充:请同吃同睡同行不间断持续七日。” 沈清弦:“……” 这就生气了?玉简瑟瑟抖地继续冒字: “其十二:点燃姻缘香。” “其十三:为顾见深宽衣解带。” “其十四:与顾见深体会一次男耕男织。” 死了死了死定了……玉简识相地自己熄火! 怂包玉简吓得要死,可其实沈清弦并未生气,他看着这几个任务,脑中那模糊的念想越清晰了。 难道……大道是想让他历一次情劫? ( 54.第五十四章 请支持正版,全文购买比例达6o%可以看新章,感谢!  沈清弦冷笑。 顾见深似乎是吃定了他,装着可怜,眼底却全是戏谑,就等着沈清弦“投怀送抱”。 眼看着轮到顾见深抽签了,负责的是位女修士,应该是外门的弟子,她本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很看不上这些新入门的。 可当顾见深站在她面前时,这女修士一下子呆住了。 顾见深对她笑了笑:“师姐好。” 三个字就把这女修士的魂给勾走了! 沈清弦面色更冷了。 顾见深抽完签,看了看数字后回头对沈清弦说:“六九。” 沈清弦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见深嘴角笑意更深,无声地对他说道:我等你。 等着吧! 下一个就是沈清弦,他走到签筒前,那女修士还满脸羞红,一副小鹿乱撞的思春模样。 就这定力还想修成大道?做梦。 女修士见顾见深临走前向沈清弦打了招呼,知道他们是结伴而来的,她对沈清弦殷勤得很:“小弟弟加油,抽个好的住处。” 这声“小弟弟”叫的沈清弦眉尾一扬。 女修士还在努力刷好感,企图给顾见深送份大礼。 同行的一般都想住在一起,六九号又是很不错的一处小院,能将他俩送一起,想必顾见深会感激她的! 想到这里,女修士心脏砰砰跳,越殷切了:“放心抽吧!” 这种抽签对于刚入门的弟子来说很难作弊,但这女修士好歹筑基了,稍微耍点儿花招还是不难的。 沈清弦刚把手伸进去,就察觉到有个签子往他手上贴。 女修士还对他眨了眨眼。 沈清弦累积的不爽彻底攀上顶点! 顾九渊这个招蜂引蝶的混蛋! 六九? 他偏不抽这个。 有了一口气的玉简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选了个“九六”! 他拿出签子的时候,女修士愣了愣…… 怎么回事?她都把签子放到他手上了,他怎么不抽? 可怜签子上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汉字,如果是阿拉伯数字的话,女修士还可以考虑强行翻过来,把九六念成六九。 沈清弦扬了扬手里的签子道:“九六。” 女修士偷偷瞄了下顾见深,满脸遗憾地记了下来:好感没刷起来……想哭。 沈清弦拿了门牌后转身走人。 顾见深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走近了后说道:“师叔这是何必?” 沈清弦一声不吭。 抽好签有管事带他们去各自的小院。 六九和九六一看就离得极远,他俩走得方向自然也不一样。 沈清弦全程都没看顾见深一眼,只听着管事的吩咐,径直去了自己的小院。 顾见深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玉简好急啊!天呐,大佬你不做任务了吗?不修天梯了吗?不搬砖了吗?怎么能这么任性呢!心好累,想挺尸! 沈清弦会放弃? 天真。 九六小院的位置相当偏僻,而且还极其简陋。 位置偏远,灵气稀薄,更糟心的是房子很小院子很小,还是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总结一下就是……尊主大人的手气差爆了,基本抽中了最低档次的双人小屋! 沈清弦抬脚迈进去,刚进屋他便眉心紧皱。 比想象中还要脏乱差。 屋子只有一间,集卧室、客厅、厨房、餐厅、浴室等于一体。 关键还是两人份的。 沈清弦当然可以施术让屋子大变样,可问题是他还有个室友。 正这么想着,外头就来人了。 一个小胖子晃悠悠地进来:“天呐,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沈清弦转头。 小胖子立马呆住:“好……好……” 沈清弦扬眉。 小胖子硬生生把“漂亮”给咽了回去。 沈清弦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朝烟。” 小胖子眼睛都挪不开了,他看着沈清弦,咽咽口道:“我叫朱子林,我今年十二岁,性取向男……” 沈清弦:“……”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胖子连忙改口:“我是说……难……难于上青天……” 尊主此时的眼神大概就是……关爱智障了。 朱子林胖脸绯红,看都不敢看他了。 沈清弦十分思念宿雨小桃花。 而此时此刻的朱子林已经半点儿都不嫌弃这小茅草屋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人生巅峰,再浪一浪就要坠崖身亡了! 珍惜……珍惜眼前……能和这样的美人同居,夫复何求啊! 小胖子脑补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清弦很愁,同样的小童,怎么胖子和桃花的差距这么大? 朱子林试图讨好沈清弦:“朝烟,你先挑床吧,反正……反正我睡你旁边。”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话给抖出来了。 沈清弦嘴角抽了抽。 朱子林又道:“你饿不?我这儿要很多好吃的,都给你,谁叫……谁叫你这么美。” 沈清弦:“……” 又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小胖子破罐子破摔了:“你别生气,我不会说谎,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尤其……尤其是遇上喜欢的人,对,我喜欢你。”说完,小胖子扭扭捏捏一脸娇羞。 沈清弦:“……” 能怎样?他这把年纪了还能和十二岁的小胖孩计较? 胃疼。 好在某人动作很快,在沈清弦忍无可忍时他来了。 沈清弦松了口气,真的是大大松了口气。 朱子林正在美滋滋的铺床,一边铺一边说:“床真小啊,要是……要是咱们拼一起就宽敞了。” 说着他又赶紧道:“我不是想和你睡一起,我只是……只是……想睡你。” 砰地一声,木门应声倒地。 小胖子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去:“谁啊!” 顾见深逆光站在门边,小胖子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周边的气氛都冷得瘆人,好像无数刀子抵在了肌肤上,再动一下他就要鲜血淋漓。 ( 55.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这五年对于沈清弦来说是相当忙碌的。 他要给予小皇帝该有的教育:从儒学到法学,从治国之道到修身养性,再从强身健体到胸怀气度……这些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一个流程走下来,尊主大人表示可以开个皇帝成班了。 当然前提是要有当皇帝的潜质,又像顾见深这样,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勤奋乖巧又好学,简直不要太优秀。 沈清弦越喜爱顾小深,那早就被时间淹没的养徒弟情怀被激了个完完整整。 他那三个徒弟,虽然资质都是一顶一的好,但老大夏停强势冷情,老二赤阳子像阵风一样抓不到,老三沐熏小时候特别乖,越大越任性,完全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如此一对比,顾小深简直是好徒弟的典范。又聪慧省心又惹人怜惜,教起来还特别有成就感。 总之沈清弦现在的心情基本是那溺爱幼子的老父亲,没对比没伤害,一对比……前三个“儿子”都得扔。 这五年他们的关系也越亲近了,除了每晚“哄睡”之外,沈清弦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堪称完美。 不过哄睡也不算太折腾,沈清弦是不肯上龙床的,只是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入睡后便离开。 后来他现他一走顾见深便醒了,而且很难再入睡。 偏偏这家伙韧性强,睡不好第二天也会强打精神,可一来二去还是被沈清弦现了。 他问他:“晚上没睡好?” 顾见深犹豫了很久,终于和他坦白道:“国师,朕睡了你也别走,行吗?” 这话他是第二次说了,第一次沈清弦没当回事,这第二次他却没法忽视了。 “是臣离开时吵醒您了吗?” 顾见深摇头道:“我中途会醒来,一醒来就很难再睡下。” 沈清弦一愣:“是这样吗?” 顾见深点点头。 沈清弦当夜便留下了,当然他还是在床侧候着,他想看看顾见深的睡眠情况。 他在这,顾见深入睡很快,可大约半多时辰之后,本来睡得极香的小皇帝忽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哪还有丁点儿睡意。 沈清弦被吓了一跳,他低声唤他:“陛下?” 顾见深转头,看到他的瞬间,所有戒备都消失了,眸中满是依恋:“涟华哥哥。” 沈清弦温声道:“睡吧,臣在这。” 顾见深便又睡下了。 这一宿,沈清弦算是明白为什么吃好喝好也不再熬夜的顾见深还那么瘦弱了。 因为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了!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良睡眠对身体的损伤极大,是任何吃食都补不会来的。 第二日,沈清弦问顾见深:“陛下夜里一直如此吗?” 顾见深垂眸道:“一直如此。” 这真是太让人揪心了,沈清弦叹息道:“陛下放心安睡,日后臣定会相伴身侧。” 顾见深笑得很开心。 从这以后,沈清弦便夜夜留在皇帝寝宫中,当然他还是没有睡在他床榻上,这太冒犯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皇后,规矩还是懂的。 顾见深见他执意不同他睡,便偷偷为他准备了一张床。 沈清弦莞尔,倒也觉得窝心,如此两人便长期同居一室了。 有了沈清弦的陪伴,顾见深的睡眠质量大幅度提升,起初也会惊醒,但只要看到沈清弦,他一会儿又会睡过去。 慢慢地……顾见深从一夜惊醒数次变成一次两次,直至后来可以一夜到天亮。 高质量的睡眠对身体带来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 一直瘦弱的小皇帝终于开始长个,不仅如此,还越结实。 自从知道勤加锻炼可以“胸口碎大石”,顾见深便热衷于早上的晨练,起初只是打打拳,后来加入了骑射跑马,一圈跑下来,普通侍人完全追不上。 侍卫们都以为陛下资质过人,是练武奇才,可其实这全是沈清弦那法门的功劳。 这法门的修行是个长久之道,起初不显,但五年过去,好处已经滋养到身体各处,再加上顾见深热爱运动,效果越好,沈清弦陪着如今的顾见深跑了次马,自己竟也累得气喘吁吁。 由此可见……小皇帝未来不可限量。 不仅身体好了,顾见深的性情也比以往好上很多。 沈清弦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没有死读书更没有“偏科”,无论是治国理论,还是文学修养,他都有给顾见深一一灌输引导。 如果是卫国的国师秦清,他是教不了这些的,但沈清弦是谁?不提修真界的大佬身份,单单是“沈皇后”的素养便足够让顾见深受益终身了。 唯一让沈清弦比较犯愁的是…… 顾见深仍旧非常依赖他,或者该说更加依赖了。 当然这也不是坏事……毕竟他们来凡世这一趟最主要的是让顾见深重新喜欢上自己。 顾见深信赖他,依恋他,这有利于日后感情的展,应该是于他有利的。 但其实沈清弦很忧心…… 他总觉得他们这走向不太对…… 因为太小就常相处,他又是个男性,还年长这么多,小皇帝似乎完全把他当成父兄一样的角色了。 如今的顾见深肯定是喜欢他的,这点儿沈清弦不怀疑,但玉简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意味着顾见深完全把他当父兄来喜欢了。 显然这种喜欢不合玉简要求。 所以沈清弦很愁,是他大意了,这五年的铺垫砸下来,还怎么衍生那种喜欢? 不提顾见深,让他对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没法生出那种感情啊? 那也太奇怪了! 失策……沈清弦最近是越觉得自己失策了。 可其实在五年前那情况下,他也只能这么做,小皇帝稚嫩又群狼环饲,他不照顾他,他只怕都活不到现在。 活都活不下来,还谈什么恋爱? 沈清弦愁归愁,可也没什么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几年他自是在朝中站稳脚跟,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卫琎硬怼了。 主要是顾见深日益长大,又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他才会被很多看不惯卫琎又拥护正统的朝臣信重。 而沈清弦铺垫了五年的网也差不多可以起手了。 卫琎蹦跶了这么久,该滚蛋了。 夜里,沈清弦来的时候,顾见深还没睡。 往日里睡在床上都能让被褥淹没的小童长成了这般高大少年,沈清弦瞧着还挺唏嘘的。 怎么觉得过不了几年,这小子就长得比他这肉胎还高了? 以前还总闹着让他睡他身边,如今也不提了,估计他真睡上去,他还会嫌挤。 顾见深见他来了,英俊的眉眼里全是喜悦:“国师快来,朕给你留了个好东西。” 沈清弦如今不是天天入宫了,一来能教顾见深的都教了,二来他如今朝政缠身,实在忙碌。 当然白天不来,晚上却是必须来的。 沈清弦先行了礼,再走过去问道:“是什么东西?” 顾见深从袖笼里拿出个鲜红明亮的小果子。 沈清弦眼睛一亮。 顾见深道:“不能吃,只是好看,我白日在御花园看到的。” 沈清弦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了,他弯着眼睛收下:“多谢陛下。” 顾见深笑道:“你啊,怎么就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清弦看看手中鲜红的小果子,特别想念顾见深原本的眼睛。 顾见深喜欢看他这模样,起初他以为沈清弦是假装喜欢红色,如今却是肯定了,这家伙是真的喜欢。 这个不祥的颜色,这个为人不喜的颜色,这个他与生俱来的颜色,沈清弦打心眼里喜欢。 想到这里,顾见深便觉胸中一热,有种诡异的愉悦感。 因为沈清弦喜欢,他居然也没那么厌弃自己了,在照镜子时也不再躲闪耳垂上的红色。 何为不详?鲜血的颜色便是不祥吗?这可红色不也代表着朝阳与新生。 这小果子即便可以吃,沈清弦也不舍得吃,他小心收好它,才说道:“陛下,天气渐热,过些日子不如带着太后去行宫避暑。” “行,”顾见深随口应道:“劳烦国师筹备了。” 沈清弦道:“臣之本分。” 时候不早,两人也没再多说,各自上床就寝。 翌日朝上,沈清弦提了避暑的事,顾见深自然满口应下,卫琎不满道:“行宫荒废失修,陛下和太后前去,势必要大兴土木,如今南地正值雨季,若是了洪水,国库紧缺该如何是好!” 沈清弦日常怼他:“陛下之躯,国之根本。行宫本就是避暑之地,理应每年查修,难不成陛下不去,行宫就成荒地了?” 事实上卫琎每年都会去住上一阵子,哪里是失修?根本是热闹得很,只是卫琎胆大包天鸠占鹊巢,不想让开。 沈清弦又道:“至于南地水患就不劳理王忧心了,这是钦天监的职责,臣早已提前测算。” 沈清弦如今能的众人拥护,敢和卫琎分庭抗衡,固然有顾见深的信重,更要的是钦天监这些年非常给力! 本来老百姓最关心的就是风调雨顺,而这几年卫国实在是大写的风调雨顺! 毕竟有沈清弦这么位大佬在,即便风不调雨不顺,他也能给弄顺了。 避暑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之所以要让顾见深和孙氏去行宫,是因为沈清弦给孙氏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么多年的调查,对于孙氏的喜好沈清弦已经明明白白。 早年嫁入皇宫时她是仰慕先帝的,只是先帝薄情,新鲜几日就觉得没意思,冷落了她。 孙氏心高气傲,顿觉不甘,竟作死使了个手段,引诱先帝。 先帝醒来勃然大怒,拂袖离开,自此孙氏彻底失了圣心。 巧的是她竟然一夜怀孕,成了后宫唯一怀有子嗣的妃子。 孙氏觉得这孩子是她的未来,只要生下来,先帝必然会因为孩子而怜惜她。 抱着这般期待,她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结果先帝不仅没有对她改观,反而因为那抹红痣而迁怒于她,觉得是她用了下作手段,所以生下了不祥之子,于是越厌弃。 孙氏这下心灰意冷,恨透了先帝也怨极了顾见深。 她本就是个自私性子,如今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哪里还会喜欢这个给她灾难的孩子? 她一个人混混度日。等一不小心成了太后,才觉得“苦尽甘来”,再被卫琎甜言蜜语一哄,便觉得日子有奔头了。 可实际上她爱卫琎吗? 不见得,无非是想人宠着她,无非是觉得先帝看不上她,而卫琎却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弄清她这些心思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她既然想有人爱她,那便给她准备这么一个人便是了。 这两年她和卫琎还维持着关系,主要是卫琎还乐意哄着她,但她却越不耐烦了,觉得卫琎根本不是真心爱她,只是想利用她。 这时候,让她偶遇一个风流倜傥的知心人…… 不出沈清弦所料,这位知心人几句甜言蜜语,孙氏便把卫琎抛之脑后了。 在行宫这两个月,大家都挺快活。 孙氏寻到“真爱”,日日沉在梦中。 顾见深难得出宫,只觉样样都新鲜,事事皆有趣,很是畅快。 沈清弦知道他爱骑射,待到天气凉爽了之后他问他:“陛下,可想去狩猎?” 一般都是秋猎,不过皇家猎场,本就是人为干涉,沈清弦略一布置,也能让顾见深玩得尽兴。 顾见深当即应道:“好!国师同朕一起吗?” 沈清弦含蓄道:“臣不擅狩猎,只能跟在陛下身后了。” 顾见深笑道:“那朕定为你狩得无数猎物!” 沈清弦喜欢他这朝气蓬勃的模样:“臣恭候。” 沈清弦做事从来是有的放矢,他安排这次狩猎也是为了让大臣们看看,他们的小陛下已长大。 男权社会总是崇拜力量,顾见深虽然还未在政事上有所建树,但挽弓射日的气势已足够震慑群臣! 沈清弦处心积虑地为顾见深谋划,顾见深也不负厚望。 猎场之上,驾马驰骋,男儿英姿尽显,沈清弦遥遥看着,很是欣慰。 再过两三年,这俊秀少年必是万人敬仰的一国之君! 说起来沈清弦以前只觉得顾见深长得好看,眼睛最美,美得让他看不到其他的。 可如今忽略了瞳色,他到是看到了很多其他的。 比如他的气度,他的灵魂,他的优秀。 这五年,沈清弦看到了真正的顾见深。 大概是知道顾见深没了记忆,所以他也放下了戒备,才能真正的欣赏他。 在行宫的两个月一晃而过,回宫后孙氏与那位知心人已是郎情妾意密不可分。 宫里不比行宫这般自在,孙氏难忍相思之情,总偷偷将人放进来。 沈清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趁机将卫琎引来。 这下太后宫中可是相当热闹了。 卫琎本就常出入,宫人都不敢宣唱,毕竟皇叔去太后那儿也太不正常了。 孙氏怕自己宫里有眼线,所以和心上人见面都是背着他们的,偷偷摸摸得很。 其实她要是别背着,宫人见到卫琎来了还会帮她掩护下。 这下可好了,殿里颠鸾倒凤,卫琎径直闯了进来。 一时间……场面尴尬到爆炸。 孙氏衣衫不整地从床上下来,见着卫琎当场懵掉。 卫琎也懵了,他给他去世的哥哥带了几年绿帽,万万没想到自己也绿了。 卫琎勃然大怒:“你这yin妇!” 孙氏本来还理亏,听他这么一说也炸了:“后宫重地,卫琎你为何私自闯入!” 这话又戳了卫琎的痛处,两人分分钟骂起来。 本来这几年沈清弦便在明里暗里地挑拨他们,卫琎不信孙氏,孙氏也对卫琎逐渐失望,两人勉强维持着关系,也不过是因为孙氏贪恋卫琎的甜言蜜语,卫琎也总想着孙氏能帮自己一把。 如今两人是彻底死了心。 孙氏看明白了卫琎,卫琎也看清了孙氏。 两人想要的对方都给不了,这下是彻底撕破脸了! 卫琎大怒离去,孙氏心中冷笑,转身回去继续同男人亲热。 只是让他们反目成仇还不行,沈清弦要一举弄死卫琎。 卫琎回到府上,大雷霆! 他这几年过得很是郁闷,朝堂之上沈清弦横空出世,处处和他作对,偏偏他还奈何不了他。 明面上秦清有小皇帝支持,是行君令,比他还名正言顺。 暗地里他派去无数人暗杀秦清,全都有去无回。 几年下来,他眼睁睁看着秦清站稳脚跟,自己竟毫无办法! 本来他就迁怒于孙氏,觉得她这个当娘的都还不如一个外人同小皇帝亲近,结果孙氏就给他弄了这么一出。 他本就多疑,越觉得孙氏是和沈清弦联手,想要扶持小皇帝! 卫琎哪能甘心?他苦心经营许久,眼看着皇位唾手可得,又怎能放弃? 沈清弦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有了机会,撺掇他:“王爷,既已如此,不如干脆……” 卫琎眸色一暗,心动了。 再这样下去,等小皇帝亲政,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不如趁着大权在握,直接逼宫! 沈清弦等得就是他作死。 卫琎自以为掌握着禁军,只要出其不意地除掉皇帝和太后就可以事成。 却不想沈清弦早有准备,他闯入寝宫,一剑刺下去,棉花四飞…… 卫琎心一紧知道坏了,再一转头,皇宫灯火辉明。 本来助他逼宫的禁军将领已跪在顾见深面前:“陛下,请下令让臣捉拿贼子!” 顾见深面无表情。 卫琎看到他身后的沈清弦,明白自己是掉进别人早就设好的套里了! “卫深!”卫琎明知死期已到,心怀怨愤道,“真正的狼子野心在你身……” 他这话还没说完,顾见深拔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此举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禁军、宫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皆低头垂眸,大气不敢出一声。 十四岁的少年,一剑贯穿了自己的皇叔。 哪怕卫琎罪有应得,可这毫无犹豫的一剑,也让人后背凉。 小皇帝无能吗?只怕是潜龙在渊、终跃乾庭! 沈清弦眉心皱了下,倒是什么都没说。 卫琎一党被拔除,朝堂立时稳了下来。 沈清弦本想着顺势把手中的权利交出去,却不成想竟来了这么一出。 孙氏的父亲,顾见深的外公孙老出列,奏请圣上大婚! 他这话一出,顿时一呼百应。 沈清弦怔住了。 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顾见深十四岁了,的确到了成亲的年纪…… 凡人的帝王本就成亲及早,顾见深早就可以娶妻,但卫琎在,有他压着,没人敢提。 毕竟幼帝大婚,可不是娶个媳妇儿那么简单,往往意味着亲政。 卫琎怎会让顾见深亲政?所以一直压着。 可如今他倒台,这事就摆上台面了。 沈清弦不在意,可有大把多的老臣在意。 虽然孙氏糊涂至极,但孙老却是聪明人,知道外孙比外人强。 孙老生怕沈清弦成为第二个卫琎,所以赶紧想让外孙亲政。 而亲政的第一步就是大婚! 沈清弦这就很气了…… 让顾见深娶妻?开什么玩笑! 他娶了皇后,他们还怎么谈恋爱? 本来这展就很歪了,等顾见深有了皇后,他还怎么有脸让他喜欢上他? 不对! 重点是顾见深现在没有记忆,等顾见深找回记忆现自己不仅有皇后还有了孩子…… 沈清弦顿时头皮麻,觉得顾见深肯定会和他拼命! ( 56.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反正大婚这事,绝对不行! 沈清弦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其生的! 所以当群臣纷纷奏请时,沈清弦出列道:“立后是国之重事,马虎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他这态度一表现出来,朝堂上立马微妙了。 全是鬼精一样的人,瞬间弯弯绕绕一大堆。 比如孙老一派,认定沈清弦是狼子野心,百分百的二号卫琎。 沈清弦这么多年自然收拢了不少心腹,他的心腹也兴奋,觉得头儿果然是有雄心的。 这些人都想到了,御座上的少年帝王又哪里会想不到? 完全是意料之中,没有丁点儿意外,只是胸腔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凉意。 五年…… 这般美好的时光,看来要画上句号了。 不等别人开口,顾见深自己出声道:“国师说得对,大婚之事不急。” 他这般说着,孙老等人也只能叹息。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秦清说什么,他们的陛下都会附和,以前还有卫琎抗衡,如今已是秦清的一言堂。 孙老也不敢硬来,此时卫琎刚死,陛下正是最信赖秦清的时候,这时候和秦清对上,反而会被他顺手除掉。 等到朝堂上全都成了秦清的人,才真要变天了。 这事就这么被沈清弦给压了下去。 只不过他还是很忧心,压得一时压不得一世,还是得想解决之道。 其实最简单的就是让顾见深喜欢上他,这样自是不能娶妻了。 可是……沈清弦看看一手带大的少年…… 下不去手! 如果是顾大深,他毫不犹豫就去勾引他,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搞定他。 可面对顾小深…… 国师大人表示:臣做不到。 下朝后,沈清弦留在了宫里。 顾见深还是那般模样,问他些书本上的东西,还把近日写的字给他看。 沈清弦同他说了会儿话,还是把话题绕到了大婚上。 这事得好生说说,虽然他现在没办法让顾见深不立后,但好歹得把道理说明白。 顾见深大了,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他只是不想让他大婚,又不是不想让他亲政。 小时候他和顾见深怎样都好,如今大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沈清弦说道:“今日孙老提的事……” 谁知他刚开个头,顾见深便道:“朕不想立后。” 沈清弦一怔,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顾见深看着他,过了会儿后别开视线道:“朕不信她。” 四个字让沈清弦的心软了一半,按理说这时候他该好生教他,告诉他婚姻是人一生中必经之事,帮他解开心结,寻找一个相伴一生的妻子…… 这才是一个长者的正常思路,可是沈清弦不能。 他既然对现在的顾见深下不去手,不如再放一放,好歹拖到他成年了再从长计议。 沈清弦温声道:“陛下总会遇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伴侣,只不过现在还早了些。” 顾见深又看向他,黑眸很深,但意外得很温柔:“涟华哥哥,朕只信你。” 沈清弦听得耳朵微痒。 幼年的顾见深这般叫他,他只觉得软糯动听,如今他已是半大少年,声音也变低了,如此唤他,竟有种额外奇怪的感觉。 沈清弦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对顾见深还是很放心的,虽然没能聊到亲政的事,不过这阵子他会试着让他来接手了。 亲政不是嘴上一说,就可以全扔给他的。 这是个循循渐进的过程,一点一点交接才不会出错。 下午沈清弦离了宫,顾见深独自在御书房练字,笔墨落纸,一个“清”字跃然于上。三点遒劲,青字卓然,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像是开刃的剑,染上了主人的杀伐之气。 清,秦清,秦涟华。 顾见深盯着看了很久。 他蓦地落笔,巨大的墨点将这个字浸泡,仿佛泥泞的沼泽,一口将猎物吞噬。 他竟然还在期待,有什么可期待的?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全是假的,人心……怎么可能会有真的。 顾见深揉碎了纸张,扔进火盆中,看着它烧成灰烬。 夜里沈清弦被一些杂事绊住脚,来得有些晚。 这么晚了他觉得顾见深应该睡了,可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习惯这东西就是这样,只要养成了,会让身体比思想还快,在他还没想明白到底来不来,就已经来了。 沈清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现顾见深果然已经睡下了。 小时候那个夜夜惊醒的孩子已经不再惧怕黑暗,可他竟然还是放心不下。 已经来了……还是留下吧。 沈清弦这般想着便轻轻走了进去,一走近他便摇头苦笑……又没盖被子。 入秋的天气,顾见深却总不爱盖被子。 大概是少年火力大?不怕冷? 他晚上冷得很,可顾见深却总不盖被子。 沈清弦怕他冻着,小心给他盖上被子。 几乎在被子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腕被用力握住。 沈清弦一愣。 顾见深居然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这下沈清弦却是惊讶了,他刚刚是有防备的,但是顾见深动作快且力道大,他竟然没躲开。 沈清弦睡在床上,顾见深在上方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沈清弦先开口了:“陛下?”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精致的五官,看着他温柔的眉眼,看着他眸中的担忧与挂念。 沈清弦又问他:“做噩梦了?” 顾见深终究还是放开了。 噩梦什么的,他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身处其中吗? “抱歉。”他低声道,“大概是被魇住了。”说罢他起身下床。 沈清弦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疼,他虽惊讶于顾见深的力量,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梦魇了。 他起身给他倒了水:“喝点儿热水。” 顾见深接过杯子,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方才有没有吓到你?” 沈清弦摇头道:“没事。” 顾见深喝了口水,温热流进胸腔,却化不了其中的冰寒。 他看向沈清弦:“国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的?还真有,沈清弦笑了下道:“当然有的。” 顾见深转头看他:“朕能满足你吗?” 这事除了顾见深还真没人能满足他了,沈清弦想想觉得十分有趣,他说道:“能。” 顾见深盯着他道:“告诉我。” 沈清弦笑道:“尚不可说。” 他笑得清浅,本来就好看的眸子,此刻摇曳着烛光,竟比往常还要温柔。 仿佛他看着他,心里也想着他,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他。 顾见深别开了眼,略有些僵硬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沈清弦也有些累了,便应了下来。 夜色渐深,月光却越明亮,照在漆黑的屋子里,像落下的一层薄霜。 顾见深转身,看着睡着的沈清弦。 他可以杀了他,这是最好的时间,因为他对他毫无防备。 可是却下不去手。 明知道他虚情假意,他却不想放弃这仅有的温暖。 就好像掉进泥潭中的人,哪怕知道伸过来是一根毒刺,却还是想要握紧,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渴望得到救赎。 ( 57.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沈清弦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儿被“送回”万秀山。 他起来时顾见深已经醒了。 今日有早朝,所以顾见深起得比较早,沈清弦昨晚睡得太晚,今早有些乏力,尤其天气渐冷,他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顾见深道:“一会儿用了早膳再走。” 沈清弦打起精神:“使不得……臣这就回去了。” 睡这已经是大不敬,再和皇帝共用早膳……他不能这么没规矩。 顾见深也没强留他,只嘱咐他道:“衣服穿好,小心冻着。” 沈清弦心里一暖,看向他道:“陛下也是。” 顾见深道:“朕不怕冷。” 还真是……每晚踢被子,沈清弦道:“还是陛下年轻。” 他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却一下子戳中了顾见深。 他打量着沈清弦,上上下下看了好大一会儿。 沈清弦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道:“陛下?臣可有哪儿不整?”被顾见深这样盯着看,他以为自己没穿好衣服。 顾见深却道:“国师正值最好年华。” 原来是在打量这个……说起来他这肉胎比顾见深大了一旬有余,顾见深十四,他都已经二十七了。 如今还不显,等顾见深十八,他就三十有余了,再往后推…… 沈清弦顿时被虐到了,到时候他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引诱刚成年的皇帝……得多不要脸? 虽然这肉胎比沈皇后的资质还好,哪怕七八十岁也能保持容颜不衰,可也很奇怪了,毕竟这是凡人的世界……顾见深又没了记忆,他真的能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十三岁的男人吗? 平生第一次,尊主大人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也是非常稀奇了! 越想越虐,沈清弦幽幽道:“等以后,陛下可千万别嫌弃臣年老。”差点就把色衰给说出来了。 顾见深却怔了下,他想的是:哪里有什么以后?不过听沈清弦这么说,他愿意配合,他道:“无论何时,朕都不会嫌弃国师。” 只是不嫌弃还不行,还得喜欢! 算了算了,别自讨没趣,还是回去好好保养吧,争取顾见深十八了,他也瞧着像十八吧! 沈清弦躬身告辞,顾见深又对他说道:“一会儿见。” 见他如此高大了还这般黏他,沈清弦是很受用的,他也道:“一会儿见。” 沈清弦一走,宫人进来问膳。 顾见深起身出去,看着丰盛的早餐,却连拿起筷子的心情都没有。 美食佳肴,入肠既去,他想要的却怎样都得不到。 秦清总叮嘱他要盖好被子,要小心着凉,他却总不盖。 秦清以为他是天生体热,不怕冷,可其实有谁会不怕冷?体越热,越怕冷,可他不想待在柔软的棉被里,他需要这刺骨的冷意,需要这份冰寒来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不要坠入秦清编织的温暖牢笼。 可实际上,他早就掉进去了。 顾见深握着筷子,竭力压制着从心脏处传来的刺痛。 他竟然荒唐地想着,如果秦清真是他的兄长该多好,这样皇位理应是他的,而他却可以属于他。 真正属于他的,涟华哥哥。 可惜这终究是妄想,软弱又怯懦,像个卑微的蝼蚁。 顾见深手上用力,银筷在手中弯曲,却不会被折断,就像他一样,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清醒一些,别去渴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自从卫琎被除,朝堂上一片祥和,议事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一来是沈清弦很有处理朝政的经验,没人搞事后他总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效率自然提升了;二来大家都不敢惹沈清弦,为了不当出头鸟,全都成了应声虫。 至于高高坐在台上的顾见深,本来就不掺言,如今更是句句皆是:“国师所言甚是。” 这场景让孙老等人摇头叹息,惶惶不安。 可惜这秦清狡诈,将陛下哄得团团转,他们竟连劝谏的机会都没有。 忙碌了一段时间,把几件比较重要的事稳定下来后,沈清弦便打算放权了。 卫琎虽死,但尚有余党,他提前处理完再教给顾见深也让他轻省些,毕竟顾见深刚亲政,一上来就是烂摊子,沈清弦怕打击他的积极性。 有个好开头,以后才越顺畅。 沈清弦对顾小深也是用心良苦。 至于顾小深同学领不领情……嗯……只能说双方运气不错,一个还没捅刀子,一个也不用被戳心窝。 快要入冬了,沈清弦越怕冷,每晚一进宫都冻得面色雪白。 顾见深给他备了姜茶:“喝了驱寒。” 沈清弦喝下后还是冷得很,他搓搓手道:“今年是严冬。” 顾见深笑他道:“是国师太怕冷。” 沈清弦道:“真的冷,不信您试试。” 说着他伸出手,顾见深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掌,怔了下。 说完沈清弦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连忙想把手缩回来,顾见深却一把握住了。 很冰,却很细滑,像屋檐上挂着的冰凌。 沈清弦只得镇定道:“是不是很冷?” “嗯……”顾见深笑了笑,“朕倒是热得很,就这般给国师捂捂手吧。” 沈清弦连忙道:“使不得!哪里能让陛下……” “别和朕见外。”顾见深温声道,“本就是因朕的私心才让你夜夜奔波。” 这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为了来哄顾小深睡觉,沈清弦哪里用大晚上的吹冷风,冻得瑟瑟抖。 说来顾见深的手可真热乎,沈清弦还挺想让他给捂捂的。 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别人,他和顾见深也没必要这般见外,沈清弦想想自己“劳苦功高”,也受得起。 顾见深见他面色减缓,心中竟有些暖意。 说来可笑,他的手这么凉,他这么危险,可他却只能从他这里汲取片刻温暖。 如同饮鸩止渴,因为太想要,所以一再沉沦。 再等等吧……再等一阵子…… 他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手热乎了,沈清弦心也热乎了,大概就是一颗老父亲的心得到抚慰,又能勤勤恳恳地为儿子卖力了。 入冬后,边疆会有骚乱。 尤其碰上严冬,更是极其不稳。 这缘由倒也简单,边疆的游牧民族靠游牧为生,入冬后天寒地冻,牧草和猎物都大大减少,马匹也受不住寒,他们吃用不够就只能到平原地区来抢了。 人嘛,总得活着,吃不饱穿不暖,如此灾难之下,他们只能来侵略了。 今年入冬早,天气又冷,别说沈清弦了,普通老百姓都知道这是个寒冬。 虽然家家户户有屯粮,可边疆的百姓却很不安,生怕被外族给烧杀抢掠。 今日朝堂上,便有人奏请:“即将入冬,还望能调拨经费,给边防兵将备齐物资,以防外族来犯。” 当即便有人道:“备得再齐又如何?蛮族铁骑,真要入侵,哪里防得住!” 这话一出,便有将领火了:“防不防得住你怎知道?难道还能弃百姓于不顾,任那蛮族烧杀抢掠?” “历年迎战,你们可有过丰功伟绩?哪次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卫国边域辽阔,那蛮族入侵从无定数,哪是那般好防范的!” “既不好防范,何不与其求善,助其度过寒冬!” “荒唐,我泱泱大国还会畏惧那等夷族?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朝堂上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这也是惯例了,对于用兵一事,向来有主战和主和之争。 双方都各有各的道理,除了吵吵闹闹,从来是分不出个所以然的。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裁定了,到底是战还是和,看的是国力也看的是帝王心性。 “好了。”沈清弦开口,打断了双方的“骂架”。 他一出声,大家自是安静了,历朝历代,喊停的都是皇帝,但他们如今是国师一言堂,所以沈清弦一开口,他们就等结果了。 本以为沈清弦会向往常那样给出结论然后示意性地问问陛下。 谁知沈清弦竟开口道:“且听陛下裁定。” 此话一出,偌大个朝堂瞬间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停了那么一瞬。 大家都怀疑自己幻听了,这个大家里估计也包括顾见深。 沈清弦却已经在等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大家才纷纷回过神来。 没幻听……国师真的说了这么句话…… 可是……怎么可能? 诸如孙老等人纷纷揣摩:难道是有什么陷阱?又或者是在故意为难陛下? 顾见深已经开口了:“国师有什么意见吗?” 他这话让孙老等人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有些安心,不怕秦清在朝堂上为难陛下,另一方面又难受,堂堂帝王竟然事事都要问别人……这无疑又助长了秦清的威势! 他们想着,这大概就是秦清想要的效果吧。 可惜他们脑补的奸臣贼子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只听沈清弦又道:“陈尚书和李将军的意见都是有道理的,只等陛下裁定。” 他竟然又把问题抛给了顾见深。 孙老等人就很气了!这贼子,到底要羞辱陛下到什么时候? 顾见深微微拧眉,继续说道:“朕更想听听国师的见解。” 听顾见深这么说,沈清弦也皱了皱眉,果然亲政这事不是这么简单啊…… 罢了,边疆动乱这事还是太大了些,顾见深向来性情谨慎,估计是不想做出错误判断,以致酿成大祸。 这么一想,沈清弦释然了,于是说道:“臣以为,蛮族兵强但内乱,不如交好一族,寻得消息后抨击他族,如此一来既起了震慑作用,也解了边疆之患。” 一味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哪怕赢了,边疆百姓也是流离失所,跟着受了大罪。 而这些游牧民族又是没法击垮的,打得凶了,他们退回草原深处,他们这边也无法再深入追击;若是不追击,待来年春天休养生息,他们又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了。 所以沈清弦这折中的法子是最好不过的。 他这主意自是极好的,顾见深惯常道:“国师所言甚是。”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 顾见深在想什么沈清弦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考虑着该从哪儿入手让顾见深融入朝政…… 顾见深心情很差,下了朝去马场,跑了个大汗淋漓。 他如今听力比以前还好,所以听得到下朝时孙老诸人的议论。 “这秦清实在张狂,竟然以此示威!” “我看他是沉不住气了,恨不能让朝臣都赞他英明睿智!” “他可真是贪得无厌,如今已是他的一言堂了,竟还不知足!” “知足?呵呵,他若懂得知足又会走到今天?” “苍天无眼啊,让我大卫受此屈辱。” 这些话落到顾见深耳朵里,他是个什么滋味? 恨且怨。 恨沈清弦薄情冷意,怨自己心软无能。 恨怨交缠,偏偏他还总放不下那一丝执念……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缠在年少帝王胸中,让他如何释怀? 放纵跑马,箭箭红心,却也纾不散胸中愤懑! 沈清弦入宫时,顾见深正在更衣,得知他来了,顾见深扬声道:“国师进来吧。” 沈清弦进来,行礼后看到只着里衣的少年帝王。 这身体素质可真好啊…… 沈清弦挪开视线,心里却想着:顾见深肯定给自己加设定了,找了个素质比他还好的肉胎。 可惜他没了记忆,不能修行,要不然这肉胎早就过他了。 不过现在应该也在伯仲了,他还记得那晚被顾见深桎梏在身下时的滋味。 顾见深穿戴整齐后问他:“国师有事吗?” 沈清弦当然不是来欣赏肉胎的,他是有正事。 他例行寒暄了几句,赞叹顾见深骑术精湛,箭术精准。 他三言两语,顾见深压抑了一上午的心情竟然有放晴的征兆。 可紧接着却是更大的愤懑,他气自己轻而易举就能任他摆布。 沈清弦顿了下终于说道:“陛下,今日朝上之事,您当真认可臣的建议吗?” 顾见深眸色冷了些:“国师的决定,自然是对的。” 沈清弦有些忧心,顾见深信赖他是好事,但是不是有些信赖过头了? 这日后可要如何执政?难道还要让他整日帮他处理政务?想想之前那凡世三十年……顾见深懒起来了连奏折都不批,天天让他这个做皇后的批…… 不行!这次顾见深都没记忆了,可不能再让他耍懒,怎么也该换他悠闲一次了! 来趟凡间,谁要天天批奏折! 沈清弦心一横道:“臣望陛下日后能多有些自己的见解。” 顾见深只当他还在试探他,于是说道:“国师说得都是对的,既是对的,那朕依从便是了。” 果然是把他惯坏了,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又说道:“臣若不在了该怎么办?” 顾见深一愣,当即看向他道:“国师要去哪儿?” 沈清弦顿了下,扯淡道:“人各有命,我比陛下年长,自是要比你先去的。” “莫要说这些!”顾见深拧眉道,“国师如此年轻,怎能这般轻言!” 好像是说得有些过了……试想下,李氏和他说这话,他也是不乐意听得。 沈清弦只得换个话题继续道:“陛下,这是您的职责,臣不能一直代行。” 听到这话,顾见深后背瞬间绷直,有些拿不准沈清弦要做什么。 难道这就要撕破脸了吗?难道卫琎一倒,他便一时急不得一时了吗? 顾见深心凉如水,已在戒备。 谁知沈清弦竟说道:“陛下如今骑射皆以了得,还是多用些心在朝政上吧!” 沈清弦这语气仔细品品还挺像那忧心儿子贪玩不继承家业的老父亲…… 顾见深被他说得一愣,越听不懂了。 沈清弦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能骑射而恼他,于是又心软道:“也不是不让您去马场,只是时间上要少一些,比如清晨跑过,下午就不要去了。” 顾见深茫然问道:“那……朕要做什么?” 沈清弦道:“批阅奏折!” 顾见深整个呆住了。 沈清弦见他这样,越觉得自己不能再纵容他了!只是批奏折就愁得像天塌了一样,日后理起朝政岂不要撂挑子? 那可不行!他已经累了许久了,可不想一直累着! 这都十四五了,放到寻常人家,这年纪都该娶妻生子继承家业了! 沈清弦下定决心,决定从今日起就让他适应下皇帝的日常生活。 直到坐到御书房,看着一摞奏折,顾见深才慢慢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秦清这是什么意思? 还在……试探他吗?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他已经如此顺从他了,他还是不相信吗? 还是说他背地里做的事,他有所察觉了? 想到此处,顾见深后背一凉,手心沁出薄汗。 不,秦清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绝不会是这番模样。 但肯定起疑了……所以在不断地试探他。 想到此处,顾见深沉下心来:“国师……你帮朕代笔不行吗?” 果然想偷懒!沈清弦道:“不可,国家大事,陛下理应亲自裁断!” 顾见深又道:“国师何不像抄经时那样?反正你的字迹可以模仿得与朕一般无二。” 这孩子,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当年他给他抄经是为了让他多些时间学习治国,如今可好,倒成了他偷懒的机缘了! 沈清弦觉得自己的教育还是有问题,严重偏科了,以前总担心他身体长不好,所以鼓励他多锻炼,这可好了,一不小心培养出个只爱运动不爱朝事的皇帝! 沈清弦严肃道:“那时陛下年幼,笔迹不成熟,所以臣能模仿一二,如今您的字体已大成,臣哪里仿得出来?” 顾见深诧异地看向他:“仿不出来了?” 还是能仿出来的,但沈清弦不会给他偷懒的机会,于是郑重道:“臣做不到!”死了心吧臭小子! 原来已经仿不出来了吗?顾见深明白了,看来让他批奏折是为了安抚孙老等人,如此一看,恐怕秦清的筹划还没那么稳妥,还需要再多些时日。 顾见深稳下心来,但也没那么大意,他为难道:“既如此……那朕就试试吧。” 批奏折的时候,顾见深完全没自己的主见,基本上事事都在问沈清弦。 沈清弦起初很气,但想到他终于肯提笔了,觉得也不能操之过急,索性就纵着他,先给他意见,回头再慢慢让他自己裁夺。 如此一来,顾见深心更稳了:果然如此,只是借用一下他的笔迹来安抚朝臣。 转眼一月有余,天气越来越冷,沈清弦越来越气…… 这家伙幼时明明那般聪慧,怎么越大了却如此惫懒! 真是一点儿脑子都不想动,事事问他,他不给意见,他就扔到一边;让他自己想,他眼巴巴地看着他,就是想不出来。 沈清弦被他这一看就心软,一心软又给了他答案。 这样一来二去的,哪里是让顾见深批奏折,分明是让他练字呢! 沈清弦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太宠着他了,生生把他给惯成这般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再纵着他便是重蹈覆辙。 必须得让他立起来,让他当个勤政的好皇帝。 可怎样才能让他立起来呢? 沈清弦心思一动,还真想到一招。 是夜,沈清弦来到寝宫,一进门他就低低咳嗽了几声。 顾见深还没睡,见他来了便要过来,沈清弦连忙摆手道:“咳……陛下莫要过来……臣病了,今日恐不能留在这里了。” 偷懒是吧?他病了,看他还能指望谁! ( 58.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按理说,朝臣病了是不能面圣的,怕过给了圣上。 但沈清弦这会儿却是不得不来,都哄了五年了,冷不丁不来,他怕顾见深闹。 而他这夜里入宫又是秘密,自是不能由人送信,所以只好拖着“病重”的身体自个儿来了。 顾见深大步走过来,担忧问:“怎么病了?” 沈清弦连忙退了退:“咳……陛下别过来,小心过给您。” 顾见深拧眉,握住他手道:“朕不怕。” 沈清弦再退就该出去了,外面可冷得很,他不乐意出去。 顾见深伸手碰了碰他额头:“怎么这么烫。” 沈清弦给自己配了点儿药,症状还是很逼真的,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装病。 顾见深道:“你等着,朕去传太医。” “使不得!”沈清弦连忙道,“三更半夜,臣在此处成何体统!” 顾见深忧心道:“那你快快回府,朕让御医去府上……” “不要紧。”见他如此关心他,沈清弦还是很窝心的,他说道,“一点儿小病,休养几日便好了。” 顾见深还是很不放心,沈清弦又道:“今晚臣不能歇在这儿了,还请陛下见谅。” 顾见深却道:“留下吧,朕照顾你。” 沈清弦道:“那怎能行?明日陛下还要上朝!” 顾见深满目都是担心。 沈清弦心一软,安抚他道:“陛下,让臣回去歇歇吧,明日臣也不能上朝,还望陛下体谅。” 不能上朝?顾见深一愣。 沈清弦生怕他又偷懒,赶紧把后路给封死了:“臣这模样,实在是受不住清晨的冷风了。” 顾见深不禁道:“国师不在的话,这朝上……” 沈清弦接话道:“陛下,您可以的!” 顾见深心猛一跳,满心皆是谨慎。 沈清弦假装咳嗽几声,又道:“天色不早了,臣……先回去了。” 顾见深顿了好半晌才说:“国师要小心身体。” 沈清弦行礼道:“有陛下关怀,臣定能极快康复。” 可事实上,他不想康复那就打死都康复不了。 第二天上朝,沈清弦不在,满朝文武都一脸懵逼。 国师病了?真病了?病到下不了床了?不如直接病死吧! 赤胆忠心只想偷懒的国师大人在家打了好大一个喷嚏:这药效果不错,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病了。 虽说沈清弦不在,但他执政许久,正所谓树大根深,他不在,可他的拥护者还在,所以这朝会没什么大波动,还是那般模样。 顾见深隐忍多年,城府极深,又怎会在此时留下纰漏? 他很谨慎,无论秦清是真病假病,他都绝不越雷池半步。 下朝后,他用了午膳便去了秦府,亲自探望病重的国师。 沈清弦早就准备好了,正一脸苍白地靠在床边:“臣……拜见陛下。”说着便要下床。 顾见深几步上前,扶住他道:“国师身体不好,就不要多礼了。” 沈清弦装作站不稳的样子,略微行了个简礼便顺势躺下,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顾见深眉心紧皱着:“怎么如此厉害?” 沈清弦正欲说话,便觉喉咙一痒,他连忙背过身去,重重咳嗽了一会儿:“这会儿还好一些了,陛下又何必过来?若是过给您,臣不安!” 顾见深却不避讳,起身靠近,试试他额头后道:“你如此不适,朕又如何放心得下?” 见他这么担心,沈清弦还有点小小的负罪感…… 小皇帝依赖他,他是很清楚的,设身处地一想,李氏要是病到下不了床,他也要担心得在一旁伺候。 可也不能再纵着他了,必须得让他亲政! 沈清弦虚弱道:“没事的,臣只是风寒,静养几日便好了。” 顾见深带了太医过来,太医看过后也这般说道:“陛下放心,国师大人只是受寒,吃几味药,好生静养便无大碍。” 顾见深松口气道:“那就赶紧去配药!” 太医应声退下。 沈清弦又道:“陛下还是快快回去吧,臣真怕过给您。” 顾见深却没走,他坐在床侧,细细把朝上的事说了。 沈清弦听得很无奈,能不说吗?他不想听好嘛,他想休息好嘛! 可也不能真一点儿不管,沈清弦只得循循渐进地给顾见深意见,努力引导他自己思考,独立解决。 所有人都以为沈清弦三五日后便会回到朝上,谁成想他一病,竟病了足足两个月! 后世很多人评价这段历史,都说是天佑大卫,空降一场大病断了秦清的狼子野心。 也有人说这是卫武帝的计策,是他设计让秦清病倒,这才借机亲政。 可惜绝对没有一人猜得到真相…… 谁能想到秦清是装病?就连后世yy的卫秦cp的本子也脑补不出这样的剧情好嘛! 第一日,顾见深和满朝文武谨慎上朝。 第二日,顾见深和满朝文武更加谨慎。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沈清弦直接撂挑子了:“陛下觉得妥当就行,臣先睡会儿。” 辛辛苦苦跑来秦府问他意见的顾见深一脸茫然…… 秦清……真的病到如此地步了?病到没办法处理朝政了? 他不是装病?不是试探他?不是埋下了阴谋诡计? 终于……顾见深在朝堂上试着决定了一些事,他本以为会引来巨大反弹,没想到竟顺利得不可思议。 第十日……顾见深去秦府见沈清弦,沈清弦还是满面病容…… 顾见深问他:“怎么还不见好转?” 沈清弦虚弱道:“本有些好了,但臣在屋里闷得慌,出去走了一圈,竟又冷着了。” 顾见深拧眉道:“国师怎能如此任性?当下要以身体为重,万不能大意!” 沈清弦自是好生应下。 顾见深又嘱咐他一番,沈清弦看着他,越瞧越觉得不太对劲:这孩子……怎么看着瘦了许多? 沈清弦心思一动,问他:“陛下近日可有好生休息?” 顾见深眸色一闪,没出声。 沈清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他:“难道臣不在,陛下又彻夜难眠?” 顾见深不说,沈清弦也懂了。这可真是太揪心了,他以为他没事了,不成想竟然还是睡不好觉。 想想以前那瘦弱的孩子,沈清弦便满心不忍。 只是他装病装得初见成效,此时便“康复”了,岂不前功尽弃? 沈清弦忽然说道:“陛下不介意的话……不如今晚到臣这儿就寝?” 他病怏怏得自然没办法夜入皇宫,但以顾见深如今的身手,偷摸出宫应该不成问题。 听他此言,顾见深明显一愣。 沈清弦又道:“如果陛下觉得折腾,那就……” “朕过来。”顾见深这般说道。 沈清弦眼睛弯了弯:“臣只担心会将病气过给您。” 顾见深却道:“不会的,朕身体很好。” 沈清弦更忧心他睡眠,于是说道:“那臣便恭候圣驾。” 夜里,顾见深果然来了。 沈清弦特意撤了护卫,顾见深来得很是轻松。 其实来得时候,顾见深想了很多,但看到床榻上虚弱的身影,他便什么都想不起了。 若有阴谋,那便来吧,好让他彻底死心。 若是没有……他想看看他,想在他身边,想睡个好觉。 沈清弦招呼他道:“床榻简陋,委屈陛下了。” 顾见深道:“你还在病着,别起来。” 沈清弦乐意懒着,示意性地咳嗽一声道:“望陛下能恕臣无礼。” 顾见深睡下,听力却开到了极限,几乎听得到整个秦府的虫鸣鸟叫。 很安静…… 没有兵器铠甲声,没有参差脚步声,甚至没有仆人的吵闹细语声…… 很舒心很惬意,让他很安心。 顾见深轻微转身,看到了睡着的沈清弦。 他柔顺的如泼墨般散着,身形比之前瘦削了些,眉眼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虚弱。 可这丝毫没有掩盖住他容貌的精致,反倒平添了一丝病态的柔弱…… 顾见深静静地看着,忽地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气涌上胸腔,让他的心脏都跳得更快了些。 ( 59.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在顾见深心中,秦清一直是强大又危险的。 但此时此刻,他现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大,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危险,摒去一切忌惮,他竟看到了另一副模样的秦清。 美丽、安静,像云端微冷的雾,很薄很轻,缥缈且无害。 顾见深不经意地伸了伸手,虽然什么都没碰到却像是碰到了很柔软的东西。 他唇角轻轻扬了扬,慢慢闭上眼睛。 一夜好梦,第二天顾见深还是被沈清弦给唤醒的。 “陛下?”沈清弦小声唤他,“该醒了。” 顾见深睁开眼,这一刹那,沈清弦竟被他吓了一跳,他好像惊醒了一头睡狮,下一刻就会被他撕碎喉咙。 但很快这种威慑力消失了,顾见深露出了如往常般依赖的神色:“几宿没睡,有些睡沉了。” 沈清弦半晌才回神:“时候不早了,陛下还是回去用膳吧。” 顾见深起身道:“嗯,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沈清弦欲起身,顾见深却过来给他掖掖被角道:“别起来了,冷。” 沈清弦便道:“陛下慢走。” 顾见深笑了下道:“晚上见。” 沈清弦也跟着笑了笑:“好。” 顾见深走了,沈清弦视线微移,看向他睡过的床榻,脑中闪过了刚才那凌厉的杀气。 他的小皇帝似乎没他想象中这么简单? 警惕心竟然这么高吗? 仔细想想,两人同居一室睡了五年,似乎每天早上都是顾见深先醒来。 沈清弦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一些东西。 病了足足半个月后,沈清弦假装让自己好了一些,至少不咳嗽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下了朝,顾见深来看他:“怎么出来了?” 尚未入冬,沈清弦便披了件长毛大氅,极度畏寒。 “总闷在屋里也不行,臣想出来走走。” 顾见深拧眉道:“吃药了吗?” 沈清弦道:“用过了。” 顾见深又道:“这药管用吗?怎么还不见好转?” 沈清弦道:“今日已经好些了,所以想出来透透气。” 顾见深试了试他的额头,不烫,微凉,像细滑的冷玉。 他心莫名颤了下,声音更加温和:“朕陪你坐坐。” 沈清弦笑道:“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顾见深不动声色地说了许多朝上的事,沈清弦神态惫懒,似乎没什么精力去听。 顾见深小心打量着他,见他眉宇间有些疲倦了便道:“回屋吧?” 沈清弦却道:“太阳正好,再坐会儿吧。” 顾见深依着他道:“若是觉得冷了就快些回去。” 沈清弦懒懒道:“嗯。” 顾见深见他这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说道:“累的话,靠到我身上?” “不必了……”他这么说着,顾见深却已经坐到他身边,让他靠到自己身上。 沈清弦愣了下。 顾见深声音很温柔:“小时候朕总这样靠着你,如今也该让你歇歇了。” 沈清弦挺喜欢他的怀抱,热乎又熟悉,很窝心。 他虽然是装病,但为了逼真,也实打实地折腾了身体,所以是真的疲倦又乏力,能靠一靠是最好不过了。 顾见深起初是看着前头的园子,慢慢地,他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到了身边人身上。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他白皙的后颈,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能看到他苍白的唇和瘦削的肩膀…… 原来他这么白,原来他的身体这么轻,原来他的腰这么细…… 顾见深猛地回神,生硬地挪开了视线。 沈清弦睡着了,顾见深想入非非,两人这一下却是坐得有些久了。 待到顾见深回神时,他才满心懊恼。 在这凉风里睡着了,沈清弦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顾见深小心唤他,沈清弦迷糊地应了一声。 顾见深道:“回屋睡,这儿会着凉的。” 沈清弦睁开眼,点点头。 顾见深扶着他回屋,小心将他放到床上,沈清弦真的挺困,几乎是沾床既睡。 顾见深轻轻将他的丝拨到耳后,又被这白皙漂亮的耳朵给吸引住视线。 他很少看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儿有一抹代表着不祥的红色,所以他的耳朵无论长成什么样都是丑陋且肮脏的。 有这种心情在,他很容易就会留意到别人的耳朵。 他喜欢光洁得连一个小痣都没有的耳朵,就像秦清的。 白皙干净,线条很美,小小的耳垂像海里的珍珠,散着诱人的光辉。 沈清弦轻轻咳嗽了一声。 顾见深猛地回神,他脚步有些凌乱地离开了秦府。 晚上沈清弦毫无意外地烧了…… 正所谓不作不死,尊主大人这一波是真病了。 毕竟是**凡胎,哪怕他调配的药没什么副作用,但长久不出门不锻炼,体质也会下降,他白天又在外面睡着了,不受寒才有鬼了。 顾见深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面颊泛红微微喘着气的沈清弦。 他心猛地一跳,几步上前:“怎么了?” 他伸手一碰,手都被烫到了:“又烧了?”说着他便很是懊悔道,“是我不好,忘了叫醒你。” 肯定是白天在外面睡着,然后冻着了。 他本就体虚,吹了那么久冷风哪里受得住? 顾见深满目皆是担忧,沈清弦却虚弱道:“陛下今晚还是回宫住吧,臣怕……” “莫要担心朕。”顾见深打断他话道,“你好好休息,朕守着你。” 沈清弦道:“这怎能行?臣……”说着他又咳嗽起来。 这一咳,他脸颊似乎更红了,连眼中都沾了些水汽,明明是在担忧他,可这一瞬顾见深却看得有些怔。 好在他很快便回过神,他起身给沈清弦倒了水:“喝点儿热水。” 沈清弦微微喘着气,喝了几小口。 顾见深叹息道:“多喝点儿才能汗。” 沈清弦又喝了一小口,很是勉强了。 顾见深竟被他这模样给戳得心痒,他小声哄他:“不想喝就算了,一会儿再喝。” 沈清弦实在是不舒服,躺下道:“陛下,臣想睡会儿了。” 顾见深温声道:“睡吧。” 说着他便给他换了下额头上的毛巾。 说是睡,但其实沈清弦也睡得很不踏实,一会儿咳嗽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冷得抖。 顾见深又是给他换毛巾,又是帮他拍后背,见他冷得直哆嗦,又给他加了棉被。 可能是烧得厉害,盖了三层被子,沈清弦还是冷得面色苍白。 顾见深心思一动,脱了靴上床,小心将他拥入怀中。 沈清弦的身体很烫,像个火炉一样,顾见深这样抱着他,觉得自己竟然也热了起来。 他也要病了吗?顾见深觉得不是…… 这种热不是烧的热,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从心中向外繁衍,激荡在全身血液中的热。 很陌生,但是不难受,甚至还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用力抱着沈清弦,感受着他身体的热,也被自己体内的热所折腾着。 好在沈清弦慢慢平静下来了,似乎他的怀抱给了他足够的温暖,他不再抖,而是乖顺地待在他怀里,睡得像个天真的孩童。 这低头一看,顾见深再也挪不开眼了。 他荒谬地想着:一直这样吧,让他一直病着,他愿意一直照顾他。 第二天沈清弦已经退了烧,他睡到日上三竿,顾见深自然早就走了。 下人们进来询问他用药的事,沈清弦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这点儿小病,他当然能治好自己,但他不想治。 先这样吧,刚好可以继续偷懒。 顾见深好不容易有点儿上道了,他可不想再给他耍赖的机会。 这一来二去便过去了一个多月。 顾见深在朝堂上越来越得心应手,拥护皇室的老臣们也跃跃欲试,已经想要动手拔除沈清弦留在朝中的心腹了。 顾见深冷眼看着,不支持不反对,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老臣们怕他心系秦清,狠不下心,所以也乐意瞒着他。 顾见深也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来试探下秦清的态度。 沈清弦哪管这些,他懒洋洋地养着病,闲情志趣养了一大堆。 精神好了就靠在床边看看话本,身体舒服了便起身画画写字…… 本来就是个万万岁的“老古董”,最不怕的就是无聊。 顾见深每夜都会过来,对他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这让沈清弦很是受用,竟有些回到万秀山的滋味。 在照顾人这项本事上,尊主大人承认自己输了! 还是陛下厉害,有记忆没记忆都很贴心,照顾起人来实在熨帖。 冬至这天,出了件看似不大,可其实却让很多人都揪心的事。 起初是有人上奏,说一都尉酒后同人起了冲突,竟仗势行凶,将人当街击毙! 这事瞧着似乎很好处理,只要按例处置了便是。 但这都尉却是人尽皆知的国师心腹…… 似乎是秦清的一门远方亲戚,因功夫了得,从军后节节高升,在围剿卫琎一战中立功,升到都尉。 于是这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按例,当处以极刑。 可杀了这都尉……秦清还能稳得住吗? 好不容易朝堂上一片和睦,当真要一口气把秦清给逼急了吗? 顾见深给出的结论是,扣押待审。 有不少人面带愤色,但老油条们还是很认可的。 秦清的心腹肯定要一一拔除,可手段却不能太激烈,如今秦清虽然病了,但还没死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秦清又是个狡猾的狐狸,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理当从长计议! 下午,顾见深去了秦府。 随着他年龄渐长,身手越好之后,他越的耳聪目明,甚至连记忆力都比以前要强上许多。 他只当是自己天赋异禀,哪里知道是沈清弦教他那法门挥了效力。 一来秦府,他便看到了一个形色匆匆的男子。 虽然男子没抬头,但顾见深还是认出来了。 此人名唤闻飞,虽未任要职,却是秦清最信重的人。 他此次入府,怕是为了那都尉之事吧。 顾见深心中升起了一阵烦闷……果然,美好要过去了吗。 他走了进去,沈清弦披了个外衣坐在书房里。 顾见深一进去,他起身行礼:“陛下万安。” 顾见深扶起他道:“身体不好就不要多礼。” 沈清弦随着他坐下,神态间满是郁色。 顾见深当做没看见,问他:“中午吃了什么,胃口可还好?” 沈清弦低声回了他。 顾见深又道:“前阵子太医院寻了个药方,说是极为滋养身体,明日朕让他们配了给你送来。”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会儿。 顾见深心里凉飕飕的,面上却还是一派温柔。 终于沈清弦忍不住了,他道:“陛下,您为什么要将葛景山关押待审?” 就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了?他以为他会更含蓄一些。 难道连关押都不行?难道这样当街行凶的狂徒还要无罪释放? 顾见深低声问道:“那国师觉得该当如何?” 沈清弦勃然大怒道:“此等恶徒,当除以极行!关押待审?有什么可审的!物证人证俱在,此等狂徒就该严惩,陛下此时心软,日后有人效仿该如何是好!” 他病了许久,虽然动气却也不骇人,反而像怒的猫咪…… 顾见深怔了怔。 沈清弦又道:“臣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如此糊涂!那葛景山别说是我的远方亲戚了,即便是皇亲国戚,如此至法度于不顾,也当以儆效尤!” 顾见深好半天才回过神:“国师……” 沈清弦还在气着:“陛下此举,当真是让臣失望!” 他这话说得很重了,放到其他帝王面前,已经算是妄言,可以定罪了。 但是顾见深却听得心一烫,一股热流激涌而出,让那万年寒冰都松动了些。 “我……”他连自称都忘了用,顾见深急道,“我不想惹你生气。” 听他此言,沈清弦更气了:“陛下也太瞧不起臣了!” 说罢他起身,竟然把顾见深扔在这儿,自己回屋了。 顾见深呆呆地坐了会儿,下一瞬他猛地起身,疾步跟了进去。 沈清弦坐在窗边,听到脚步声也没转头,显然是真动怒了。 顾见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拿着外衣走过去:“是朕不好,国师不要气了。” 说着他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小心给他系好衣带:“你身体不好,莫要气坏了。” 沈清弦转头,不看他。 顾见深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心一颤,声音越温柔了:“涟华哥哥。” 这一声称呼算是戳到沈清弦的软肋了,他转头,凶巴巴地瞪着他。 说来可笑,明明他在生气,明明他在火,可顾见深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整个人都像被泡在糖浆中,又热又甜,胸腔中的充盈无法言述。 “我错了。”顾见深的声音动听极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沈清弦见他这样也心软了,不过他还是很气:“陛下可知错在何处?” 顾见深道:“罔顾私情,无视法度。” 沈清弦气顺了些,他苦口婆心道:“臣教您儒术,教你法学,可不是让您徇私舞弊的!” 顾见深软声道:“是朕不好。” 他都这般高大了,竟又摆出些年幼时的模样,沈清弦哪里还气得起来,他声音温和了许多:“臣只愿陛下康明,勿行为民所耻之事!” 他训他,顾见深却像在听天籁,只觉得开心极了:“朕明白。” 沈清弦气完了就觉得有些累。 顾见深察觉到了,轻声问他:“要不去床上休息会儿?” 沈清弦应下来:“嗯……” 顾见深小心扶着他,将他安置到床上后又问他:“想喝水吗?” 沈清弦说了半天,是有些渴了:“有劳陛下了。” 顾见深笑笑道:“等着。” 沈清弦便老实等着了,没一会儿顾见深端了热水过来。 沈清弦接过,小口喝着,顾见深眉眼间全是温柔:“日后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体。” 沈清弦没好气道:“那陛下就别做让臣生气的事!” 顾见深低笑道:“这次是朕不好,以后不会了。” 沈清弦见他知错就改,又觉得很贴心:“臣也知陛下好意……是因为臣才有所顾忌,只不过在臣心里,陛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其次。” 这话让顾见深眼睛猛的一亮,他看向沈清弦,忍不住问道:“当真吗?” 这反问就让沈清弦很不满了:“陛下竟不信吗?” 顾见深黑眸中全是柔和:“朕信。” 沈清弦心道:不信就打死你,费心费力养你五年,你还不信我,岂不是活生生的白眼狼! 大概是生气的缘故,晚上沈清弦又很不舒服,虽然没向前阵子那般高烧不退,可是也一直翻来覆去。 顾见深本就睡眠极浅,他一动他便醒了。 “睡不着吗?”他过来问他。 沈清弦眯着眼睛道:“有些冷。” 顾见深掀开他的被窝,一阵冷风灌进来,沈清弦瑟缩了一下,不满道:“陛下这是……” 下一瞬,一个炽热的怀抱拥住了他,沈清弦闭嘴了。 顾见深抱着他道:“好些了吗?” 沈清弦:“……” 顾见深却觉得热得很,他轻声道:“睡吧。” 这怎么睡得着! 沈清弦以为自己绝对睡不着,结果……这话也就在脑袋里转了三个来回,他就睡着了。 睡得还微微打呼,把顾见深给逗得低声闷笑。 他小心拥着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他不知道……不确定……也不敢知道不敢确定。 但是……今天的沈清弦给了他乎想象的快乐。 还有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是真心的吗? 他真的这么想的吗?他真的在乎他吗? 顾见深不敢全信,但此刻他想沉浸在这份温柔之中。 真假都无所谓,他像个在沙漠中孤单行走了许久的旅人,哪怕看到的是海市蜃楼也当做了真正的绿洲。 真好……他用力抱着沈清弦,心满意足。 沈清弦病了整整一个冬天,顾见深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他。 这个冬天很冷,京都还降了前所未有的大雪,但顾见深却一点儿都不冷,只要一颗心是热乎的,那就比无数棉衣还要管用。 这期间,他不动声色地拔除了一些秦清的势力,秦清没有丝毫动作。 他还暗中跟踪过闻飞,现他根本没做丝毫越线的事。 有次他故意白日潜入秦府,听到了闻飞和秦清的谈话。 秦清问得都是各地的降雨情况,还有作物生长。 闻飞丝毫没提朝堂上的事,同他说的只是一些钦天监处理不了的问题。 越听越心安,越听越想听,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冰天雪地里,听了半个时辰的历法推算…… 回去的时候顾见深打了个喷嚏,似乎有些着凉。 他怕病了没法去见自家国师,赶紧喝了药,又去跑马出了一身汗,硬是把寒气给驱出去了。 体质好是真犯规! 其实沈清弦有些起疑了。 葛景山一事让他隐隐有些怀疑顾见深,怀疑这少年帝王不信他。 不过他也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并未想太多,这阵子他病了,误打误撞地化了顾见深一半心结,所以那点儿怀疑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开春之后,顾见深便有些患得患失,总怕现在的美梦被残忍打碎。 谁知这日子一晃便是四年,顾见深成年了,沈清弦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师。 ( 60.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这四年其实过得非常快,仿佛眨眨眼就已经过去了。 主要是因为顾见深太忙了。 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试试就知道,这绝对是个级折寿的职业。 有记忆的老顾还好说,办起事来来游刃有余,皇帝当得很顺手,还能耍赖让“皇后”帮忙理政,可谓不亦乐乎。 没记忆的小顾就惨了,他连沈清弦都信不过,又能信得过谁?谁都信不过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累个半死。 也亏了沈清弦提前给他打好了身体,要不然就他这工作狂的姿态,只怕是活不长…… 沈清弦这边其实也有点儿惨,装病不是那么好装的,大半年病装下来,小皇帝到是立住了,他这身体却是糟糕了。 虽然不至于折寿,但也不是那动不动就飞檐走壁的厉害人物了。有时候甚至还比普通人弱一些,也是很伤了。 说来很是唏嘘,这一年又一年,他的小皇帝越来越高越来越结实越来越能干,他却完全反着来,比他矮了比他单薄了还没他能干了! 好处是他已经偷懒成性,上朝爱去不去,政务爱听不听,除了钦天监,其他的事都是爱答不理。 钦天监这边他还是不能放手的,风调雨顺才国泰民安。而且除了他也没人能调明白这风啊雨啊的,所以绝对不能丢。 四年过下来,顾见深已经大权在握,任谁都动摇不了他的帝座。 他处理政务也越来越熟稔,虽然还是没法信任别人,但却懂得了制衡之术。 帝王嘛,多疑是通病,也不算坏处,至少不会被人坑死。 国家政务走上正轨,官僚制度也越健全,顾见深就没那么忙了。 他不忙,大臣们就开始闹了。 连续几天,奏折有三分之一都是:“陛下鼎盛春秋,理应立后纳妃,充实后宫!” 再要么就是:“帝后乃乾坤正道,还望陛下早日大婚,安定民心!” 还有就是:“储君是国家之福,社稷之重!陛下应尽快大婚,诞下龙子!” 小山一样的奏折全是这些玩意,顾见深看得火气上涌,扔下道:“一群闲人!” 可不就是闲的?他的婚事哪用他们操心! 顾见深看得火大,便不想在宫里待着,他起身道:“更衣。” 福达如今已经彻底为他所用,听他这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续四年,顾见深日日都要去国师府,晚上不提,白天也是有空了就会过去。 有时候是直接把御驾摆过去,但也不好日日都去,所以更多的时候是便衣出行。 起初福达还忧心陛下安危,后来他现陛下身手了得,来无影去无踪,连大内侍卫都毫无所查后,就老实闭嘴了…… 顾见深来到秦府时,沈清弦正在湖边乘凉。 他这身体畏寒怕热,天冷了恨不得抱着个暖炉,天热了又不耐烦在屋里待着。 顾见深皱眉走近:“小心着凉。” 沈清弦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英俊男子。 整整九年,小萝卜头彻底长大了。 如今这剑眉星眸的青年哪儿还有丝毫当年的软嫩模样? 长得比他还高半头,长手长脚的,一点儿都不可爱。 沈清弦作势想起身行礼,顾见深便道:“不要起来,又没别人。” 沈清弦便懒上了,只说了句:“陛下万安。” 顾见深将他扔在一旁的外衣拿起,仔细给他搭在腿上:“你身体不好,这刚入夏怎就这般贪凉?” 沈清弦道:“屋里闷。” 顾见深坐到他一侧,帮他挡了风:“闷得话去花园坐坐便是,怎能待在这湖边?” 随着年龄见长的还有顾见深这唠叨……沈清弦懒散道:“臣这就要回屋了。” 见他轻轻蹙眉,顾见深又软声道:“你若觉得无聊,随朕去宫里住几日?” 秦府上实在无趣,那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几朵白色的茉莉花,沈清弦特别不待见。 可惜沈清弦也不想去宫里,他说道:“不去,偷偷摸摸的,没意思。” 他身为国师,也是当今圣上“宠臣”,随意出入皇宫是可以的,但却不能住下,这不合规矩。 往日顾见深忙起来,晚上不愿来回跑,沈清弦便到皇宫里住了几日。 那可真是做贼一般,走到哪儿都要清场,生怕隔墙有耳,惹来事端。 虽然顾见深晚上省事了,但沈清弦却折腾得很,所以不乐意再去。 顾见深又道:“那朕让人给你休整下府上的花园。” 这卫国根深蒂固地讨厌红色,所以花儿大多是白色的,再不济也是浅黄浅粉,沈清弦看了只觉得无趣,他道:“可别折腾了,臣也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 顾见深想了下,又哄他道:“那朕带你去行宫住几日?” 这倒是极好的,沈清弦来了精神:“什么时候?” 顾见深笑道:“五日后,你若是没病着,朕就带你去。” 沈清弦道:“臣定不会病了!” 顾见深却有些担忧:“但愿你今日没着凉。”他还是很了解他这身体的。 什么叫乌鸦嘴?顾见深就是典型了。 当晚沈清弦就烧了。 他红着脸裹着被子瞪他:“都怪陛下。” 顾见深哭笑不得:“怎又怨得着我?” 沈清弦不出声,翻身过去。 顾见深试了试他额头道:“好了,先吃药,等病好了朕再带你去避暑。” 沈清弦也很气,自己这肉胎是真伤着了,动不动就头疼脑热,吃了药到是好得快,但太娇气了,一个不小心就是病。 顾见深还说不怨他,可其实就怨他! 要不是为了让他亲政,他至于这么折腾自己? 不过顾见深也跟着一起受罪了,他一烧,顾见深便整夜陪着,他不退烧他根本不歇息。 沈清弦一方面觉得窝心,一方面也觉得是他活该! 因为沈清弦病了,这几日朝上又没什么事,顾见深下朝后便来了秦府。 这次是摆了御驾来的,所以跟了一串人,福达还抱了一堆奏折。 沈清弦正在竹塌上晒太阳:“陛下忙的话就别来了。” 顾见深道:“没什么事。” 沈清弦看了看那堆奏折。 顾见深道:“全是些烦人精,一个个闲着没事就来折腾朕。” 沈清弦随口问道:“怎么的?又闹着要干嘛?” 顾见深看了他一眼道:“催朕立后。” 这俩字一出,沈清弦顿时清醒了。 他坐起身,谨慎地看着顾见深:“陛下怎么看?” 说起来……立后这事还真是刻不容缓了啊。 十八岁的皇帝还没皇后,还真是闻所未闻了。 沈清弦愣了下,忽然回过味来了……顾小深已经十八岁了啊?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下不下得了手,他也得尽快下手了! 再不下手,可就有人要下手了! 他看向他,认真打量了一会儿。 顾见深留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朕脸上有东西?” 沈清弦莞尔一笑:“没什么。” 顾见深一怔,被他这笑容给晃得心一跳:“没什么?那一直盯着做什么?” “只是现……”沈清弦轻声道,“陛下已经长成如此英武俊气的青年了。” ( 61.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挺平常的一句话,因为沈清弦的音调却莫名带了点儿难以言说的味道。 顾见深放下奏折走过来:“朕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国师。” 如此浩然正气的一句话竟让沈清弦有些惭愧。 小皇帝把他当长兄伺候,他却…… 想想自己一把年纪……嗯,还是有点点小尴尬。 罢了,也不急,还是要慢慢来。 沈清弦道:“臣这些年才是多亏了陛下。”他这乱七八糟的身体这几年也让顾见深跟着操心了。 顾见深怕他郁结忧心,皱眉道:“别想太多,你身体好得很。” 沈清弦道:“臣的身体,臣心里有数。” 他这话其实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他真的很有数,本来这身体资质很好,又有他的法门调养,当个凡间的“半仙”不成问题。 只是如今他伤着根本,又为了能和顾见深谈恋爱,将积攒的灵气全都用到了维持年轻上,所以沦落成这副普通人都不如的模样,当然也死不了,能活挺久。 可顾见深不知道,他心一紧,神色紧张道:“国师正是壮年,莫要妄言!” 沈清弦这才察觉到自己吓着他了,他又笑道:“随口一说,陛下别着急。” 顾见深却焦心得很,他走到他面前道:“你是当朝国师,可要养好身体,活到百岁。” 活到百岁啊……你是在咒我吗? 沈清弦默了默,勉强道:“自是会的,臣还想看陛下的康明盛世。” 顾见深弯唇道:“那你可要一直陪在朕身边。” 沈清弦笑道:“只要陛下不嫌弃,臣定不离不弃。”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四个字,顾见深仍是备受触动。 他信不过所有人,却贪恋着沈清弦给他的温暖。 也许现在的秦清是不得已才依附他,但没事……这样就好,对他有切实的需求反而让他更安心。 他想让秦清依赖他,这样他就离不开他了。 顾见深低声道:“朕定不会辜负国师。” 别只是不辜负啊……沈清弦想着,不如喜欢上我怎么样? 两人也没聊太久,主要是沈清弦身体不适,没多会儿便有些困乏。 顾见深问他:“进屋睡会儿?” 沈清弦打个哈欠道:“用过膳再睡吧。” 顾见深便道:“朕催他们提早备膳。” 沈清弦其实没什么胃口,他说道:“不急,我在这儿靠会儿,等陛下批完奏折一起吃吧。” 顾见深本就不耐烦看那些玩意,索性说道:“走吧,朕陪你睡会儿,等醒了再吃。” 这是最好不过了,沈清弦又问他:“陛下不饿吗?” “刚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好。” 沈清弦便心安理得地同他回屋小憩了。 沈清弦醒来后才有些懊恼……自己也太不把顾见深当外人了。 说睡就睡,都没想着勾下他。 这心态要不得,他都把顾见深当家人了,想必顾见深也把他当家人,两人太熟也不好谈恋爱啊! 改变态度先从自己做起,沈清弦决定给自己洗洗脑。 别去想一手带大的孩子,要想…… 沈清弦眼睛一亮,被顾见深的耳垂给勾住了。 看着这红艳艳,脑补下心域帝尊的红眸和禁印。 尊主大人立马有感觉了! 不过有些饿了……还是先吃饭。 顾见深带他去用膳,两人一边吃着,沈清弦忽然问道:“关于大婚,陛下是怎么想的?” 顾见深抬头看向他:“国师呢?” 沈清弦还是很稳的,他道:“此事牵扯极大,还望陛下能考虑周全。” 不谈感情问题,皇帝立后在朝政上也是极大的波动,如今朝堂平稳,大臣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贸然打破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顾见深实在是到了立后的年纪,可如今这形势却也实在不适合立后。 好不容易稳下的政权,顾见深应该再巩固一下,而不是培养出一个外戚。 顾见深如今与谁都挺亲和也与谁都没那么亲,选一个皇后,势必会捧起一个砸落另外几个,十分麻烦。 这些道理沈清弦相信顾见深都懂,所以他还没那么慌。 顾见深却说了个更重要的问题:“除了你,朕无法与别人同眠。” 沈清弦:“……” 顾见深给他夹了块鱼肉道:“所以大婚一事,朕暂时不想。” 以后也不许想! 沈清弦还真没想到□□竟陪出这么个好处。 也对……顾见深这都算是心病了,别说是靠着别人了,他连只有自己的时候都睡不着。 如此一看,的确是不适合大婚。 沈清弦眉宇间多了点儿喜色,胃口都好了许多。 顾见深见他吃了鱼肉,便又给他仔细剔了鱼刺,将鲜嫩的鱼肉放进他碗里:“国师为何至今未曾娶妻?” 按年龄来看,沈清弦才是最该娶妻的,可他却单身至今。 沈清弦心道:我是来和你谈恋爱的,又怎能去娶别人?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人。” 顾见深笑道:“朕以为是国师修的道法不让娶妻。” 倒也有这样的说法,沈清弦起初也想这么说,但他之后是要和顾见深谈恋爱的,万一顾见深以为他的道法不让他谈可怎么办? 尊主大人如此机智,怎会给自己挖坑? 沈清弦摇头道:“并没有那样的规矩。” 顾见深顿了下又问他:“那国师觉得……怎样算合适的人?” 沈清弦可不想继续这个问题,他怕自己一个说不好启了顾见深,让顾见深去找合适的人,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说道:“臣如今这身体,还是莫要拖累别人了。” 顾见深最不爱听他说这个,他道:“国师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嗯,整天被你这么咒,真长命百岁就打死你。 沈清弦结束话题道:“陛下既心有定数,那臣也不多过问了。”他说的是大婚的事。 顾见深应了下来,又说道:“你好好养病,行宫那边我已让人收拾了。” 沈清弦欣然应下。 他为了快点儿病愈,用了点儿药,结果晚上又烧了。 顾见深忧心道:“朕去唤太医。” 太医哪里比得上他?他这是为了快些康复,所以加治愈,只是身体略有些受不住罢了。 沈清弦道:“久病成医,臣心里有数。”说着他尾音一颤,似是极冷。 顾见深察觉到了,问他:“冷吗?” 沈清弦本想说没事,忽又想到一茬,他“虚弱”道:“嗯……有些冷。”尾音更颤了。 顾见深立马道:“我去给你找被子。” 找个屁被子啊,来抱抱啊!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明明小时候还知道抱着取暖的。 沈清弦气结,但却耐着性子道:“被里很凉。” 他因为烧而面颊泛红,眸子也带着湿气,这般轻声细语地说话,让顾见深心中微痒,像是被细软的绒毛挠了一下,说不清的滋味。 顾见深道:“朕给你暖暖。” 沈清弦心中一喜,面上却是素淡的:“嗯。” 顾见深脱靴上床,隔着被子将他抱紧了。 沈清弦:“……”怎么这么不懂事! 沈清弦只得再哆嗦了一下。 顾见深问他:“还冷吗?” 沈清弦气他没悟性,只好更直白些:“陛下身上到是热得很。”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垂道:“这夏日将近……这般紧挨着,陛下很热吧?还是莫要管臣了,臣……”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掀开被子将他抱入怀中:“可热乎些了?” “嗯……”沈清弦舒服的叹息一声,“好多了。” 听他这一声叹息,顾见深只觉得热气上涌,恨不能去外头那湖里泡上一泡。 “既然好多了……”顾见深的声音低了许多,“那便睡吧。” 沈清弦哪里肯睡?大好机会自然要好生逗逗他。 他被他抱着,手却不老实得很,他状似不经意地放在他胸前,似乎是在取暖。 可这却让顾见深的身体整个绷紧。 沈清弦闷笑道:“陛下可真结实。” 也许是病了,所以他声音比往常还要轻柔些,最后两个字似是从唇齿间飘出来的,带着阵阵热气,烧得人心潮澎湃。 顾见深怀疑自己也病了…… 他喉结涌动了一下,低声道:“快睡吧。” 偏不睡!沈清弦仰头看他:“陛下……臣能把手放进您衣服里吗?” 顾见深脑袋嗡得一声,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却完全理解不了。 沈清弦面颊薄红,似是有些羞赧地说道:“总觉得……会更热乎一些。” 顾见深一声不吭,沈清弦便自顾自地把手放了进去。 几乎在两人碰触的瞬间,顾见深猛地起身…… 沈清弦一愣,顾见深沉声道:“朕……去给你换毛巾。” 沈清弦:“……” 说完这话,顾见深已经转身出屋。 屋里的沈清弦冻得一哆嗦,赶紧裹住被子,他只漏了一双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下:难道是刺激得太过了? 不至于吧,只是碰了他一下而已…… 还是说真为了给他换毛巾?有这么不解风情吗? 沈清弦挺不满的,不都说十八少年猛如虎吗?他家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毕竟原本的顾见深就是个……嗯……万万年不那个的…… 却说顾见深出去透了透气脑袋才清醒了些,他按了按胸口,努力让心跳稳下来,可温度降下来了,脑袋里却还乱七八糟的。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国师又不是女人。 况且国师还是那么重要的人,他怎能这样欺侮他? 顾见深沉下心来,重新拿了毛巾进屋。 沈清弦想得挺多,然而身体太不给力,他等啊等等啊等,没把顾见深等回来,反倒把瞌睡虫给等来了。 顾见深进来时现沈清弦已经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悄悄给他换上毛巾。 沈清弦舒服地扬了扬嘴角,睡得很踏实。 顾见深坐在床边,这一看竟直直看了半个多时辰。 等到沈清弦汗,开始踢被子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可这回神还不如不回…… 沈清弦退烧了又出汗,十分怕热,他踢开杯子,还扯了扯衣领。 顾见深怕他再凉着,想给他盖被子,结果这走近一看,整个呆住了。 他的国师面颊微红,轻喘着气,身体薄汗淋漓…… 顾见深生硬地别开脸,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也不能放他不管,这样睡醒了肯定又会难受。 得给他擦擦汗…… 擦汗…… 顾见深视线挪了回来,看着他白皙的面庞,修长的脖颈,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 国师的皮肤真好,像最温软的玉,光洁莹亮,在着光。 鬼使神差的,顾见深手碰了上去,紧接着他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快收手,可指尖的麻痒却已经窜到了心尖,惹得他热血沸腾。 不行……擦汗这事他做不到。 顾见深打算出门去找人,让仆人来帮忙给沈清弦擦擦。 可刚走到门外,他又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可以让别人碰他? 绝对不行! 顾见深又回来了,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来给沈清弦擦汗…… 偏偏沈清弦还不老实,大概是因为热了所以烦躁,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踢下被子。 顾见深看看他性感的后颈,看看他纤细的腰,再看看他漂亮的脚踝…… 得了,十八岁的帝王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沈清弦神清气爽,病好了大半。 顾见深当然走了,沈清弦还在懊恼,这么好个机会竟然睡过去了!他哪知道他的陛下要不是太重视他,早就把他给吃了。 过了四五日,沈清弦已经彻底没事了,精神头还很好,很期待行宫之行了。 顾见深也履行承诺,带着他去行宫避暑。 一年前,顾见深把这儿好生修整了一番,又是扩建又是翻新,已经同以前判若两宫。 这些年卫国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所以国库充盈,别说他修整行宫,便是重新建个也没人会说二话。 沈清弦闲来没事还给画了图纸,好生帮他设计了一番。 虽然沈清弦没怎么敢用红色,但却用了不少金色,总之……如今的行宫那是相当符合尊主大人的审美。 所以他才会这般期待着来避暑。 历年来皇帝到行宫,皆仪仗很大,有不少大臣都要跟着过来。 一来这是展示圣恩的好机会,二来是皇帝到行宫久居,各种政务自然也要跟着过来。 皇帝度假可不是吃喝睡玩,该干的活儿一点儿也别想少。 沈清弦身为当朝国师,自然有资格跟来,不仅有资格,还因为行宫比皇宫规矩少了很多,顾见深又宠他,所以直接给他安排了偏殿居住。 这些年大臣们对沈清弦态度也改观许多。 他不造反,大家就很放心;钦天监这些年给力,沈清弦功不可没,大家还是看在眼里的。 只要他不搞事,自然也就没人搞他,陛下宠他,那就宠着吧!顶多有几个老臣偷摸吃吃醋,却也不会为此去惹恼圣上。 沈清弦自打来了行宫就很开心。 美啊,真美! 金闪闪的宫殿,金闪闪的台阶,金闪闪的向阳花……还有金灿灿的大金鱼! 沈清弦亲手打造的宫殿,自是美到了极致。 至于其他人是否会觉得太过浮夸……咳咳,顾见深都说好了,谁还敢说不好? 自是一千一万个好的! 安顿下来后,沈清弦又开始琢磨着怎么和陛下培养感情。 他其实也没什么经验,一来是没喜欢过谁,二来是也没见过别人谈恋爱…… 所以他决定先吸取经验。怎么个吸取法?看话本! 于是顾见深端坐案前批奏折,他斜靠塌上看话本。 顾见深忙了会儿见他还在看,不禁说道:“歇歇,仔细伤着眼睛。” 沈清弦正虚心求教,看得很认真了:“看完这段。” 顾见深只当他是在看正经书——毕竟他的国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诗,落笔成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学士。 见他看的如此认真,顾见深也好奇了,放下奏折过来问他:“不知是哪位大家……”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一行小字:“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轻把郎推……(注1)” 这!顾见深连忙别开视线,俊脸薄红。 沈清弦这才察觉到顾见深过来了,他也略有点儿尴尬,不多仔细想想,这事两人一起学比较妥当,于是说道:“陛下忙完了?”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便又道:“这话本挺有趣,陛下要看吗?”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连忙道:“朕……朕还有奏折没看完。” 沈清弦道:“这样啊……那您继续,臣再看会儿。” 顾见深坐到案前,眼睛盯着奏折,心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原来国师也会看……看这种东西…… 他忍不住看了下沈清弦,只见他靠在竹塌上,侧撑着头,袍袖滑落,白皙的小臂□□在外,端的是温软如玉,纤薄似霜…… 顾见深生硬地挪开视线,可是却没办法把视线集中到奏折上了。 沈清弦看了好大一会儿,颇觉没趣。 太矫情了,爱就爱,喜便喜,推来拒去的又是何必? 沈清弦觉得这话本不适合自己,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直白些。 比如…… 沈清弦想了下,看向顾见深道:“陛下。” 顾见深正出神呢,被他一唤,猛地回神:“怎么?” 沈清弦合上话本道:“天气这般热,咱们歇歇吧。” 顾见深也觉得热得很,便道:“行,朕陪你去湖边走走?” 沈清弦道:“湖边这会儿也晒得很,我们不如……”他顿了下才慢慢说道,“去看看后山那温泉?” 顾见深愣住了。 沈清弦起身道:“那温泉水不冷不热,泡一泡很是得宜。” 尊主这一出那是相当直白了,直白得让写话本的哥们自愧不如。 毕竟人家写的是纯爱本,尊主大人这一跃而上,直接活春|宫了好嘛! 顾见深顿了下后说道:“你去吧……泡泡对你身体有好处。” 沈清弦道:“一个人多没趣,陛下一起嘛。” 顾见深:“……” 沈清弦过来拉他手道:“这奏折总也批不完的,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关键是……这个“逸”它逸不起来啊! 去泡温泉对顾见深来说只怕是劳劳结合。 心里想着不可,但腿脚自己会动,等顾见深回神时,他已经随着沈清弦来到这温泉池边。 这温泉也是沈清弦精心设计的,金铜镶壁,衬着汩汩清泉,平生出一股旖旎曼妙之色。 沈清弦自在得很,把人挥退后便开始宽衣解带。 顾见深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他松了带,解了衣衫,乌如云,薄肩似雪,光滑如玉的后背恍如夜空洒落的皎皎月华…… 沈清弦脱了个差不多,抬脚入水,刚刚泡进去便扬声道:“陛下,这水里很是舒服,您也快快下来吧。” 半天没有动静,沈清弦抬头看去…… 哪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 顾见深呢? 这熊孩子去哪儿了! 沈清弦好气,自己都脱光光了,人居然不在,他岂不是白脱了? 自己就这么没吸引力吗?他低头,看看水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担忧……果然还是年纪太大了吗? 十八岁和三十岁。 沈清弦不乐意了,顾见深明明都万万岁了好嘛,装什么嫩! ( 62.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顾见深不在,沈清弦这澡泡得就很没趣了。 他起初想着,没准一会儿他会回来?结果等啊等……等半天也没把人给等回来。 沈清弦走出温泉,委屈巴巴地照着镜子。 的确和本体没法比,但也不至于被被嫌弃吧? 这肉胎……在凡间应该也算是极品了吧?至于这样吗! 不就是大了十二岁吗?顾小深这混蛋至于这样嫌弃他吗? 沈清弦越看越心塞……殊不知他这模样若是让第二人看到了,只怕会给他摘星星摘月亮,从此捧上心脏,甘愿一生臣服。 他穿好衣服,四处找了找也没瞧见顾见深。 后来听说他在议事厅,在和几个老头议事。 沈清弦懒得理会这些繁琐政事,索性拿了话本,继续偷闲。 他换了一本看,看着看着又悟出心得了,还是得坚持,不能泄气,你看这书里不都写着嘛,好女怕缠郎。 他的小陛下肯定也怕的! 沈清弦浑然不知自己定位定错了。 他的陛下不是女,他也不是郎,嗯……当然其实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有些刺激过头了而已…… 分明只要给块馒头就行的事,他非要搬上满汉全席,可不就把人给吓坏了嘛。 却说顾见深这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经不住,被沈清弦那有意无意的一撩,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 他逃出温泉也满脑子是沈清弦赤luo的背影。 顾见深一直都知道他的国师很美,可这美对他来说是温暖与神圣的,可能还有着无法磨灭的威慑力,但绝对不se情。 他把沈清弦当成救命稻草,当成心灵深处的慰藉,甚至是精神上的倚仗……所以他依恋他,哪怕做不到信任,可却是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这几天对他来说是颠覆的。 就好像亵渎了信仰。 罪恶的禁忌却又露骨得迷人。 一股病态的渴望从极深的泥潭中伸出了狰狞的触须。 沈清弦打起精神,继续努力。 晚膳的时候他见着顾见深了。 他俩时常一起用膳,福达打点清楚后便老实退出去,绝不打扰。 往日里顾见深都会给沈清弦布菜,但今日沈清弦主动得很,给他夹了菜道:“陛下劳累了一下午,该多吃些。” 尤其该多吃点儿这人参炖的鸡,年纪轻轻的,必须好好补补。 顾见深连忙道:“朕自己来就行。” 沈清弦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韭菜:“这个瞧着做得也不错,吃点儿。”韭菜又名起阳菜,虽然功效没那么夸张,但吃点儿也没坏处! 顾见深顿了顿…… 沈清弦又给他斟了酒:“陛下再喝点儿酒吧,解乏。” 他如此殷勤,顾见深却满心惭愧。 他根本不想吃菜,他用尽全力能做到的就是拼命控制自己的眼睛,让视线别落到国师身上。 沈清弦嫌热,在屋里穿得很少,只松松散散穿着个中衣,领口开着,宽袖中也未着寸缕,若是工整坐着还不显,可这一夹菜一探身…… 顾见深坐在他对面,根本看不到他夹了什么菜,只时不时看到他修长的脖颈,白皙的手臂,还有若隐若现的…… 顾见深猛地起身。 沈清弦被他吓了一跳:“陛下怎么了?” 顾见深道:“朕……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先去处理下,国师早些休息吧。” 沈清弦:“……” 扔下这话,顾见深大步离开。 沈清弦放下筷子,什么情况?这熊孩子……到底怎么了? 真是越大不听话,他这么没辛辛苦苦地“讨好”他,他不为所动也就罢了,还一跑再跑? 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呢! 单身了万万年的尊主大人就很气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难道这顾小深真嫌他年纪大? 想到这里沈清弦就很不爽了,不爽到想把他拎回万秀山好好问问他! 再试试……沈清弦想想自己都在这凡间待了这许久了,怎么也得顺利完成任务。 他就不信不能让这家伙喜欢上他! 晚上沈清弦等顾见深,等到自己都睡着了也没把人给等来。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了顾见深:“陛下……” 顾见深没看他:“嗯。” 沈清弦很不开心,他坐在床上看他:“今天还忙吗?” 顾见深道:“有些事要处理。” 沈清弦又问他:“中午回来用膳吗?” 顾见深倒是想回来,但不敢,他道:“看看吧。” 沈清弦的不爽持续累积:“晚上呢?” 顾见深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他:“晚上前面设宴,你也过去吧。” 沈清弦赌气道:“臣就不过去了。”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想说点儿什么,可一抬头又垂下了眼帘:“也罢,人多又热,你不去也行。” 沈清弦:“……”这是要气死他吗? 顾见深又道:“你歇着,朕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沈清弦差点儿没抬脚回万秀山。 谈什么恋爱?不谈了! 玉简微弱地闪了闪,沈清弦瞧它那怂样,只得耐下性子,从长计议。 到底是哪儿不对?明明一切都好,怎么忽然间就这样躲着他了? 沈清弦仔细想想,实在是想不出缘由。 却说顾见深……内心真是天人交战。 昨晚他刚进屋便看到睡着的沈清弦。往日里也有这般时候,沈清弦从不避讳他,夏日热了,经常是穿得极薄,领口松松散散的,腿脚皆在外面…… 以前他还总怕他贪凉,给他盖上薄被,可如今…… 他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本就燥热的夏夜,他觉得自己血气狂窜,被冲得口干舌燥。 更让人不齿的是,他竟然还有了反应。 只是这么看着,居然就…… 顾见深去冲着凉水,眼睛紧闭,却擦不空大脑。 他想着他的国师,想着他的涟华哥哥,想着他这极为重视的人…… 真是太荒唐了! 顾见深觉得……自己这龌龊的心思若是暴露出来,肯定再也别想见到沈清弦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顾见深的心脏便揪成一团。 极深的黑暗滋生,他又看到了那身处深渊,被铁链束缚手脚的孤零零的自己。 不可以。 事到如今,他更加不能失去他。 ( 6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接连五六天,沈清弦坐不住了。 顾见深在躲他,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他就是在躲他! 他也没怎样啊?也没挑明啊!只是稍微暗示下……他就这么敏感了吗? 难道……沈清弦心头冒出另一个糟糕的念头……顾见深不喜欢男人?难道这混蛋只喜欢女人? 这还玩个屁?一棒槌敲上去送他回宫吧! 沈清弦心情很糟糕,他如今也不可能再让身体变成女的了,本来装病就装得很虚了,灵气又都用来维持年轻,哪还有力气再变女人? 再说了,有力气也不行,他都和顾见深这么亲近了,该看的都看了,忽然又成了女的算什么? 再再说了,沈清弦好好一个男人凭什么变成女人?让谁换性别,谁也不乐意吧! 沈清弦不想理顾见深了,决定让他冷静冷静。 某种意义上,顾见深还真是急需冷静冷静。 可惜坏心思这玩意就像拱出土的小苗苗,一旦露头,那就是见风长。 尤其还是这个年纪,尤其还未碰过这事,冷不丁被一勾……身体完全支配大脑。 也亏了顾见深天生能忍,要不这会儿早不管不顾地沉沦欲|海了! 又是一天两天三天……沈清弦越来越气。 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是,白天见不到顾见深,晚上等不到顾见深,早上这人又溜了。 沈清弦别说勾人了,连人都见不到了好吗!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先要逮到人。 白天不方便,因为顾见深很会给自己找事,一议事就一上午,知道他在哪儿也没用,人家忙,他总不好过去把大臣都赶走吧? 只能晚上等他,反正他不信他晚上不回来! 为了晚上能顺利熬夜,沈清弦睡了一下午。 他没想到的是,他睡着的时候,顾见深竟然回来了。 这么多天都没和他好好说说话,顾见深的心一直空落落的,想趁着白天来看看他,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睡在软榻上的沈清弦。 怎么这时辰了还在睡?顾见深心一紧,以为他又病了,赶紧走过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温凉,细滑,像是天边柔软的云朵…… 顾见深急忙缩回手。 没事……大概只是累了? 顾见深静静地看着他,这么多天没见,他每天都在想他。 早就习惯了他,习惯了同他在一起,也习惯了照顾着他。 冷不丁躲他这么多天,顾见深心里特别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掉,做什么事都觉得不对劲。 可又不敢来看他,怕自己做出过分的事。 应该不要紧了吧? 顾见深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调整好心情了,应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应该是睡了有一会儿了,所以唇瓣微张着,嫩嫩的颜色像初生的花瓣,露出的一点点贝齿,娇气又可爱。 顾见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凑了上去。 吻到的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在胸腔里爆炸……那五脏六腑被填满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几乎要按住他的头,几乎要深入这个吻,几乎要好好品尝他甜美的味道了…… 一丝理智回拢,顾见深猛地起身。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巨大的恐慌涌进血液,他手脚冰凉,后退了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怜尊主大人的肉胎实在太弱了,这么大个动静都没听到……还在认真补觉,翻个身睡更香…… 睡了一下午,沈清弦晚上倍精神。 呵呵,他等着,就不信等不回来这混蛋! 从酉时开始,一直等到了戌时……愣是没见着半个人影。 沈清弦坐不住了,他决定去找他。 这个时间点,想来他也只能在书房了。 那里应该不会有别人,他要去好生问问他,到底要躲他躲到什么时候! 虽然是炎炎夏日,但行宫所处之地本来就要偏凉一些,这夜里微风阵阵,竟然还挺凉的。 沈清弦披了件外衣便出门了。 这一溜的宫人都是自己人,他们哪里敢拦沈清弦?只得小心看着,怕他出事。 沈清弦走到书房,进门一看,现没人…… 他问了个小太监:“陛下呢?” 小太监恭声道:“回国师,今日前头设宴,陛下应该还未回来。” 又设宴?来行宫果然放纵啊! 沈清弦拧拧眉:“都这时候了,还没散吗?” 小太监道:“应该是……散了。” 沈清弦问道:“既然散了,那陛下……”一边说着沈清弦又停下了,问这些小太监也不会知道,浪费时间。 难道顾见深回去了?他俩恰好错开?要不要这么巧? 沈清弦原路返回,回到屋里也是空荡荡的,顾见深没回来……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去哪儿了!! 沈清弦还真不信了,不信找不到他! 没在他这儿,难道回自己寝宫了? 沈清弦继续出门,打算去皇帝寝宫看看…… 从他这边过去还是有些远的,小太监们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又不敢开口,只能老实站着。 沈清弦气冲冲地倒也不觉得累,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清云湖,过了桥,就快了。 沈清弦这般想着,脚步不禁更快了些。 谁成想他没到寝宫就见着顾见深了,不仅看到他,还看到了他身边的女子。 朗朗月夜下,年轻英俊的帝王和娇美柔弱的美人…… 沈清弦:“……” 跟着他过来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一声。 湖中水光淋漓,桥上一双璧人,虽然离得远,虽然沈清弦如今体弱,但这点儿距离的声音他还是听得到的。 只听那美人柔柔低语:“陛下……且让奴扶您回寝宫吧。” 顾见深什么都没说,沈清弦的一双眼睛已经死在亲昵相携的两人身上了! 好,很好!男才女貌,郎情妾意,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不立后,这都快生孩子了吧! 亏他还这般顾忌那般顾忌的,人家自己想娶妻想生子了,干他何事? 做个屁的任务!走了! 沈清弦气到爆炸,这就想一头掉进湖里,淹死了也好回万秀山。 什么喜欢上他?还重新喜欢?根本就不存在的。 顾见深就好生在这儿当他的皇帝,娶他的皇后,生他的孩子吧! 他沈清弦恕不奉陪! 沈清弦这就想一脚踩空,去湖里冷静冷静,结果他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惊呼一声:“国师小心!” 沈清弦:“……”竟然就这么被拉住了,也是挺丢人的。 更丢人的是,这小太监一喊,顾见深岂不听见了? 让顾见深见到他跳湖,会不会以为他是吃醋了? 开玩笑,他吃个王八蛋滚犊子醋! 先不跳了,回头想个别的招走人…… 他这边动静如此大,自是惊到了桥上的两个人。 那女子抬头看来,看到沈清弦一愣,当即行礼道:“国师大人。” 沈清弦懒得理她,当没听见,转身走人。 谁知那女子竟惊呼一声:“陛下……您慢些,这桥上危险,您又喝醉了……” 喝醉了?沈清弦耳朵动了动,不过很快他又火气上涌:喝醉了又如何?他果然喜欢女人,躲他这么多天,回头就和人亲亲我我! 他要是没撞见,他今晚就可以充实后宫了! 越想越气,沈清弦走得头也不回。 结果他身体太菜,走三步抵不住顾见深走一步,明明隔得很远,可顾见深却眨眼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沈清弦转头瞪他。 顾见深却就着月色,吻上了这朝思暮想的唇。 沈清弦蓦地睁大眼。 桥上的女人一声惊呼。 太监们全都低眉顺眼,恨不能把呼吸声都给灭了。 美丽的夏夜,粼粼湖畔,雕栏画栋的长桥尾端,拥吻的两个人成了最美丽的画卷。 沈清弦不是第一次和顾见深接吻,但却是头一次心跳得如此快。 顾见深并不会接吻,碰上他的唇就不动了,似乎只是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沈清弦好歹是有些经验的嘛……于是他伸出舌尖碰了他一下。 在这事上,很多人都是无师自通,比如咱们这位十八岁的年轻帝王。 几乎是沈清弦刚刚松开牙关,他就像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疯狂缠住他,以炽热滚烫无法压制的渴望席卷了他的口腔。 这吻可真是刺激。 毕竟忍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 一朝尝到,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等松开时,沈清弦哪还有半点儿生气?他小声道:“回……回去。” 顾见深脑袋一片浆糊,只觉得他泛红的面颊太好看,他湿润的唇太动人,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在他心尖尖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垂又欲吻他,沈清弦推他一下:“回屋。” 这大庭广众之下太不像话了,而且还有外人呢。 顾见深心猿意马,竟将他拦腰抱起,大步走回屋里。 沈清弦虽然觉得这姿态不太妥当,但一来他走累了,二来也不敢刺激顾见深,生怕这家伙又丢下他。 两人一进屋又开始接吻,太监们小心关了门,一声不吭地守在外面。 他们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陛下对国师的心思,只要长眼的都看得明白,能忍到现在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皇室本来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尤其国师这职业,历年来都是依附帝王而生。 有好男色的帝王,有容貌俊秀的国师,自然就有这样那样的事。 尤其秦国师容貌如此出众,陛下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日夜看着这般有才学又贴心还貌美的国师,不动心才怪了。 屋子里,两人亲着亲着就乱七八糟了,顾见深实在是忍得太久了,以至于一碰到就无法抑制。 他吻着沈清弦的唇,吻着他的脖颈,吻着他的肩膀……甚至连他的手臂脚腕都着迷般地亲着。 沈清弦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没多久便面色红润,气喘吁吁,声音也绵软极了:“别……别亲那儿。”这也太痒了! 顾见深却停不下的,他想了太多,日日想,时时想,渴望从心底泛滥上来,如同涨潮的海水,哪里还压得下去? 这些他看到的,想到的,念着的地方他都要好生吻着。 那些他没看到的,没敢想的地方他也要仔细亲亲。 沈清弦被他弄得意乱情迷,等稍微解火后,他才意识到这家伙状态不对。 被人下了情药? 沈清弦看看他的眼睛,再看看他的神态,基本可以确定了。 虽说如今顾见深的身体百毒不侵,但这情药不算毒,顶多算起兴的物事,不伤身,所以也就扛不住了。 沈清弦脑袋瓜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那帮大臣亟不可待地想顾见深留下子嗣,所以在酒里做了手脚,然后又送上来个美人,想着给他们的陛下开开窍。 一想到桥上那事是这样的,沈清弦基本不气了。 虽然这些大臣糊涂,可也误打误撞帮了他,沈清弦抿唇一笑,对顾见深道:“我来帮你。” 顾见深本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又有药物刺激,哪儿还受得住? 泄出来后他还不够,又要吻沈清弦。 沈清弦也心痒痒的,又同他亲亲抱抱的弄了弄。 连泻两次,沈清弦这身体便受不住了,顾见深还在吻他,他有气无力地推他:“不要了……” 他这声音勾人,顾见深完全放不开他,沈清弦却很乏了,竟然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顾见深好半晌才清醒过来。 药劲散了,酒气醒了,他看着光着身子,身上满是吻痕的国师,整个人都僵住了。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顾见深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些什么…… 国师昏睡过去了,等他醒来…… 顾见深呆呆地坐在床边,仿佛天崩地裂。 沈清弦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赶紧查看玉简。 结果玉简上那“让顾见深重新喜欢上你”还是亮着的!任务没完成……昨晚都这样那样了还不行吗? 沈清弦倒也没着急,反正总算开头了,再多亲近亲近,顾见深肯定会喜欢他的! 任务有了头绪,沈清弦心情好了很多。 不过一会儿后他又眉心紧皱了。 人呢? 刚亲热完,人就走了? 沈清弦这会儿可真没想多,他只以为顾见深是有事,还挺后悔地想着:早知道不该把他培养得如此勤政,也太影响谈恋爱的进度了! 直到过了中午,到了晚上,要睡觉了还没见人影,沈清弦才察觉到不对劲。 难道……又跑了? 都亲亲抱抱一起那个了,顾见深竟然又跑了? 不喜欢他就算了,还跑? 沈清弦又来气了,说来尊主大人也是惨,在修真界几千年都心平气和不动怒,结果来凡间几年,生了半辈子的气! 气归气,但他还是反思了一下。 也许昨晚是药物作祟,顾见深难以自控?所以醒来觉得尴尬,所以躲着他? 转念沈清弦又很不满:可别装样子了,就凡间这情药,他还不清楚吗?也就是助个兴,真不想的话,给自己一拳瞬间清醒。 瞧瞧昨晚顾见深那属狗的模样,弄得他满身都是吻痕,这要是都赖到情药身上,情药怕是要委屈哭。 沈清弦这边按下不提,整个大卫国的朝臣却是瑟瑟抖了! 昨晚顾见深一宿没睡,一早便大雷霆! 他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诚然他对沈清弦心思不轨,且已经难以按压,可也不至于那般失态!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有人给他下药! 来到行宫后,这些大臣们便一个个心怀鬼胎,上请的大婚奏折全被他扔出去,这帮人便开始想歪路。 难怪来了行宫,一直用这个由头那个由头来大设宴席。 顾见深体谅他们,想着好不容易出来,就陪他们来一出君臣尽欢。 结果这帮老东西昏了头,竟然给他下药! 一想到自己昨晚做的事,一想到今早秦清会气他怨他甚至恨他…… 顾见深勃然大怒,恨不得把这些造事者全砍了! 他这一怒,真是让满朝的新旧臣全清醒过来了。 在位九年,执政四年,他们的小陛下早已是个杀伐果决的一国之君! 而且性格强势,手段狠辣……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更让他们看清的是,当今圣上早已皇权在握,平日里对几个老臣态度和善,可背后里却早已扶持了自己的新生力量。 若非此遭,他们都还没看清,原来整个大卫已经全部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顾见深当然没杀人,可也狠狠抽了他们一鞭子,让那些自以为是之徒彻底消停了。 昨晚那女人被留在了宫里。封妃?做梦,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不能放她出去。 顾见深在朝堂上这一怒,结果是极好的。 再没人敢提大婚啊立后这事了,死谏可以,但得名流千古啊?当今圣上心机深沉,又有手段,只怕死谏不成,得罪了他,被安个其他由头,身败名裂! 大臣们老实了,可顾见深却不痛快。 他做下的错事并不会因为惩治了这些大臣就消失了! 他那样欺辱了秦清,秦清怎会原谅他? 不原谅的话……顾见深心底一片冷凉,手也紧紧攥拳。 不能让他离开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失去他。 没了秦清,他又回到以前了。 哪怕还在人世,却也身处坟墓,冰冷又孤寂,压抑又沉闷,没有丝毫亮光,没有丁点儿希望。 不可以回到那样的日子。 顾见深眸色渐沉,心中却有了答案。 秦清怨他也好,恨他也罢,总之这一生他都别想离他而去。 沈清弦等到打瞌睡了才把人给等回来。 门一开,他立马清醒了,板着脸坐在床边。 顾见深一进来便看到他,见他生气的脸,他心脏如同被针扎了一般。 沈清弦这阵子是真被他给气到了,越想越气,越等越气,这会儿见他来了也不行礼。 顾见深哪里还计较过他这些礼数?如今又知他恼怒,哪里还会讲究? 沈清弦不理他,顾见深也不出声。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沈清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顾见深垂着眸,整个人都平静,平静得十分诡异。 沈清弦看他这样,到底是有些心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还是知道他脾气的,他冷声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冷若寒霜的声音,顾见深身体越冷凉,好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也不慌张了。 他低声道:“昨晚……是朕不对。” 昨晚不对?明明是今早今天今晚上还有之前很多天都不对好嘛! 沈清弦越想越气:“陛下!臣问的是,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见深心一颤,垂眸道:“朕被人下药了。” 沈清弦:“……”隐隐有种自己要被始乱终弃的感觉,但愿是错觉。 然后顾见深就敲了他一棒槌:“下药之人朕已严惩,昨晚之事还望国师能够忘记。” 忘记?他让他忘记?亲成那样痕迹还在他让他忘了? 沈清弦这脾气是彻底被点爆了:“出去!” 顾见深一愣,抬头看他。 他何曾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只觉得不安又惶恐,还有不断向上蔓延的绝望。 果然……无法挽回了吗? 沈清弦气道:“陛下且回吧!是臣不知廉耻,自作多情了!” ( 64.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沈清弦现在不止想赶顾见深走,还想自己一头撞死回万秀山。 丢人!丢死人了!这辈子他沈清弦都没这么丢人过! 沈清弦气冲冲地,顾见深却一动都不动了。 沈清弦瞪他:“陛下还在这做什么?” 顾见深愣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回神了:“自……自作多情?” 沈清弦又羞又怒:“臣自己明白就行!不用陛下重复!” 顾见深看着他薄红的面颊,心跳得很快,他近乎于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没生气吗?” 沈清弦道:“臣怎么敢气陛下?”沈清弦不气?开玩笑,他快气炸了好嘛,这几天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憋屈,要不是为了玉简,他早甩手不干了! 顾见深猛地握住他的手,神态有些激动:“昨晚的事……你、你不恼我吗?”他一急,自称就没了。 沈清弦甩开他手道:“怕是陛下在恼臣吧?臣比你年长,又是个男人,只怕是恶心到陛下了吧!” 他这样说,顾见深却听得像天籁之音:“我以为,以为你……” 沈清弦甩半天也没甩开,更气了:“臣还能怎样?既然让陛下不快了,臣离开便是了!也省得让陛下日日躲着臣!” 听他此言,顾见深急了:“朕不是故意躲着你。” 还真是在躲着他!沈清弦更气了:“陛下以后不用躲了,臣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不是的。”顾见深紧紧握着他手道,“是朕生了些龌龊念头,怕唐突了你,所以……才不敢来见你。” 沈清弦愣住了。 顾见深现在满心都是狂喜,有些语无伦次道:“朕……朕见着你就总想些不太好的事,怕惹你生气才躲着你。” 是这样吗? 沈清弦的不快立马烟消云散,他看向顾见深:“怎样算不太好的事?” 年轻的帝王面色微红道:“自从那日你脱衣沐浴,我便时时想着你的背影……” 原来那时候他是因为这个才跑掉了? 顾见深又道:“自之后,朕便总胡思乱想。” 沈清弦打量着他,顿时兴致满满,他凑近他,轻声问道:“想什么了?” 顾见深哪敢看他?只低声道:“想、想得便是昨晚做的事。” 沈清弦一下子心情大好。 竟然是这样的! 这小怂包,竟然是因为这样才躲着他吗? 他还以为他是嫌弃他年纪大,他还以为他是只喜欢女人,他还以为自己没法和他谈恋爱了。 原来他的小皇帝也在想着他? 这就让沈清弦很开心了,说不太清楚开心的原因,反正就是很开心! 他本来就不是个扭捏的人,此时心情快慰,更加不遮掩了。 “陛下觉得臣会气你?” 顾见深没出声,显然是默认了。 沈清弦故意凑近他,盯着他唇,轻声问道:“臣怎么会气您呢?” 他只是这般看着他,顾见深却觉得一股热气狂窜,瞬间让血液烧了起来。 沈清弦离他更近了些,几乎贴着他耳朵道:“我还以为你嫌弃……”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忍无可忍,转头咬住他的唇。 沈清弦眉眼中全是笑意,别说推开了,完全是主动勾住了他的脖颈。 这无疑点爆了顾见深,让他更加痴迷。 有过昨晚的经验,顾见深无法满足于唇齿间的亲吻。 这样的吻,怎样亲都觉得不够,不只是不够,还像喝了糖水一般,越喝越渴。 他气息长,直吻得沈清弦受不住。 “陛……陛下……”沈清弦快喘不过气了。 顾见深被他这情动模样给勾得魂不守舍,刚松开又吻上去。 沈清弦气喘吁吁地,想推他又用不太上力气,一来二去的,倒像是在欲拒还迎。 顾见深哪里受得住?只把他给从头亲了个遍,比昨晚还过分,直弄得沈清弦惊呼连连。 昨晚还有酒意作祟,他记得没那么清楚,今晚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尝尝他的国师了。 真美…… 哪儿都美…… 哪里都是他最心仪的模样……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他最孤冷的时候来到他身边,在他最寂寞的时候给予安慰,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满足他…… 他忍不住唤他:“涟华哥哥。” 一声痴迷的低吟,让沈清弦心脏猛地一跳,本来就把持不住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 之后,顾见深还没松开他,沈清弦喘着气斜他:“松……松开。” 顾见深不听,反而又开始逗弄他。 沈清弦切实展现了什么叫“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闹到后头,沈清弦累极了:“我……我不管你了!” 顾见深心疼他,小声哄他:“你别动就行。” 他其实不太懂男人之间该如何性|爱,但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泄。 最后他扶着沈清弦的白皙的双腿,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两人相拥而眠,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顾见深终于不再担惊受怕,甚至还紧紧抱进了他,心里全是满足。 沈清弦也松了口气,还好没放弃,他没白疼这顾小深。 自第二日起,沈清弦就过上了比“沈皇后”时还要惬意的小日子。 当年顾见深还总赖着他,让他帮忙批奏折,处理政事。 如今的顾小深却乖得很,什么都不让他做,只全心全意地伺候着他。 嗯……鉴于帝尊大人天生会伺候人,沈清弦又安稳享受了,什么陛下啊臣的,嘴上说说就行,谁是大爷,屋里最清楚。 行宫两月,堪称蜜月。 两人浓情蜜意,除了顾见深去议事厅外,其他时候都腻在一起。 按理说一切都很好,顾见深得了空就来陪他,有了好东西就先给他,连外族进贡的果子,他也二话不说先让人给他送来。 就冲这个重视程度,别说喜欢了,说是深爱也没问题了吧? 可是……玉简毫无动静。 沈清弦又开始怀疑玉简的质量了。 这辣鸡,怕是坏了吧! 玉简瑟瑟抖……除了闪两下也不敢做什么。 沈清弦琢磨了一下,怀疑着…… 莫非是要做|爱? 两人虽然甜蜜事做了不少,但一直没做到最后。 ( 65.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沈清弦不乐意做到最后…… 就眼下这个形势,顾见深是他的陛下,顾见深被他养得贼结实,论身份论体格,他都比不过他。 真做下去,他多吃亏! 虽然这只是个肉胎,但就是肉胎才不行好嘛! 原体他还不怕疼,可这个身体实在差劲,就顾见深那熊样,用力亲几口他都疼,真做点儿什么…… 沈清弦坚定认为:喜欢和做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仿佛之前那个勾着人这样那样以为可以完成任务的人不是他。 两人在一间屋子睡了九年,终于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顾见深的那张床被抬了出去,小太监们还挺感慨的……能让圣上在小床上一睡就是四年,国师真不是一般人。 沈清弦还是很习惯和顾见深一起睡的,毕竟经验丰富。 顾见深失忆了,不记得他最喜欢的姿势,他便教他:胳膊放平,侧过身,沈清弦枕上去,顿觉舒坦。 顾见深满眼皆是暖意,觉得这样低头就能看到国师白皙的脖颈和纤薄的背,真是太好了。 他低头吻吻他额间,沈清弦仰头,对他笑了下。 顾见深便像被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吻住他的唇。 沈清弦这阵子被他亲怕了,亲了会儿便推他:“睡觉了。” 顾见深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想最柔软的棉糖,黏得他心里软。 “涟华哥哥。”他喊他。 沈清弦最受不得他这声音,明明是有些孩子气的叫法,可他声调低沉性感,伴随着胸腔的震动还有丝露骨的痴迷,这就让人很受不了了,反正沈清弦一听,耳朵痒身上软。 顾见深便得寸进尺了,亲亲这亲亲那,总觉得不够……怎样都觉得不够不满足,怎样都觉得空荡荡。 沈清弦喘着气踢他:“……痒死了。” 顾见深握着他的脚,只把他给弄得更痒。 如今沈清弦知道什么是血气方刚的十八岁男儿了,简直可怕!体力好、精力好、还要不够! 这初尝到情滋味的陛下,真让沈清弦招架不住。 哪有这样的?一天一次也就罢了,一天几次谁受得住? 只要接个吻就不只是接吻了,沈清弦被他闹得都不敢靠近他了! 难道他教他那法门还让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反正这样胡来,顾见深第二天也是精神百倍,上朝议事批奏折,样样不缺。 反观他……一觉睡到晌午,晒晒太阳天又黑了,晚上顾见深又来闹他。 这还没做到底呢,他都快被他给折腾死了,这要是做了……岂不是得死回万秀山? 不不不……这个回去的缘由太挫了,尊主大人拒绝! 好在天气渐冷一换季后沈清弦便病了。 他一病,顾见深不仅不惹他,还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这下晚上睡得好了,第二天沈清弦气得也早,他还在烧,很不舒服,看顾见深更衣,小声道:“陛下……” 顾见深走过来问他:“不舒服?” 沈清弦把手从被子伸出来:“有些冷。” 顾见顿时心疼了,他握着他手,试了试他额头道:“还有些烧,一会儿朕再让太医来看看。” 沈清弦皱眉道:“看也没用,过阵子就好了。” 他这也是惯病了,顾见深都明白,一换季就烧,烧得他难受,他也看着心疼,不过好生养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顾见深哄他道:“你先睡会儿,朕一会儿就回来。” 即将入秋,国中有诸多事宜,他比较忙。 沈清弦把手缩回被子里,没出声。 顾见深吻了吻他道:“回来朕给你取暖。” 沈清弦轻声应道:“嗯。” 这委屈的声音像那吸铁的石头一般,紧紧吸着顾见深的心,让他一步都挪不动。 福达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顾见深回神,又嘱咐沈清弦道:“小心歇着,不舒服了就喊他们来伺候。” 沈清弦点点头。 顾见深看他水色的眸子,只觉得心都化了,又说了几句才出门。 外头一阵凉风袭来,倒是让他清醒了些,可脑子里还是沈清弦,担心着他记挂着他。 国师的身体实在不好,他总不安。 生怕哪日他…… 顾见深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会的……谁都不能从他这里把他夺走,死亡也不行。 今日议事,顾见深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大臣们慑于君威,也不敢说什么。 差不多的事禀报完之后,又有人说道:“陛下,天气渐凉,秋收祭将近,是否该回宫了?” 在行宫里待了这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不过顾见深怕沈清弦的身体受不了舟车劳顿,于是说道:“再等等。” 他这般说了,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从议事厅出来,顾见深直接去了沈清弦那儿。 沈清弦冻得瑟瑟抖,只觉得被子怎么厚也不暖和。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体虚内寒,这是藏在骨子里的寒气,外头再怎么捂着也捂不到里头。 顾见深进来一看便心疼了:“还冷吗?” 沈清弦睁开眼看他:“陛下……” 顾见深道:“朕来给你取暖。” 沈清弦点点头,被子掀开的时候,他还缩了缩,顾见深立刻拥住他,踏实的热气浸透肌肤,让沈清弦由衷地叹口气:“真好。” 顾见深紧紧抱着他:“累了就睡会儿吧。” 沈清弦就这么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顾见深昨夜也没睡,这会儿见他睡着,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福达敲了下门。 顾见深面色冷下来了:“什么事?”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惊着沈清弦。 福达知道陛下听力极好,于是小声道:“李尚书求见。” 顾见深拧眉道:“让他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福达顿了下:“是。” 沈清弦一病,顾见深便顾不上其他事了,总盼着他快些好了。尤其见他难受,他更是只想着能让他舒坦些了。 大概是行宫这边太凉,挨了四五日沈清弦也不见好转,顾见深便有些着急。 沈清弦自己也不舒坦,畏寒又困倦,还吃不下东西,一来二去又瘦了不少。 顾见深抱着他,越抱越心疼:“要不还是回宫吧?”宫里气候要好很多。 一想到要坐两日车,沈清弦便道:“再等等……兴许就好了。” 顾见深只能依着他。 又是两日,沈清弦还是不见好转,顾见深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连清晨的议事都是草草结束。 沈清弦本就不在乎那些,他的精神被这肉胎给弄得很不济,只有靠着顾见深会舒服些,所以总缠着他。 后来沈清弦想想,这怕是因为顾见深体内灵气充盈,他靠着他是真的能滋养身体。 当然如今沈清弦没精力考虑这个,只是本能地亲近他。 顾见深起初还有精力处理政务,后来沈清弦这么难受又这般黏着他,他便哪儿都去不了了。连批奏折,沈清弦都睡在他怀里。 只要沈清弦能舒服些,他怎样都不介意,本来他就体力好精力足,整宿不睡地哄着他也不觉得累。 只是很心疼,沈清弦不见好转,他一颗心紧紧揪着,总会想些不好的事。 一想那些事,他便无心管其他的了。 连续两天没去议事厅后,几个大臣们已经满心都是小九九了。 都是鬼精一样的人,还真让他们猜到了些七七八八。 譬如……陛下宫里养了个美人,千恩万宠。 再譬如……这美人身体不好,陛下疼她,日夜照顾,不假他人之手。 再再譬如……这美人的身份有问题,似乎是个年长的宫人?反正上不了台面,所以陛下藏着掖着。 还有人前后联想,得出结论:陛下之所以一直不立后,是因为心里装着这美人,眼里再看不上其他人。 其实吧,这些猜想对于大臣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们好歹也是世家大族,什么秘辛没听过? 陛下千好万好,执政几年,大卫国泰民安,百姓康乐,更重要的是还皇权在握,极有手段,他们也惹不起。所以有点儿小“爱好”,他们也是能包容的。 不立后就不立呗,反正这美人肯定没年长到不能生孩子的地步,只要留下子嗣,其他事都可从长计议。 再说了,就冲那美人病怏怏的模样,估计也活不了几年……到时候陛下定会广纳后宫,聊以慰藉。 这么想着的大臣们其实也不太急,虽然最近陛下有些荒废朝政,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该批的奏折也都批了,该给的裁定也都给了,只是不乐意见他们而已,影响不大。 所以他们越乐观地琢磨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有皇子降临啦!过不了多久那美人就该去啦! 直到……现实残忍地打肿他们的天真的脸蛋…… 因为秋收祭将近,顾见深不得不回宫,而且行宫越冷凉,他担心是这气候太冷让沈清弦迟迟不得康复,所以想更想回宫。 晚上他问沈清弦:“明日我们回宫吧。” 沈清弦窝在他怀里:“不想坐车。” 顾见深吻吻他苍白的额头,低声道:“我让人赶制了一辆车辇,你可以睡在里面,不会太难受。” 沈清弦还是微蹙着眉。 顾见深又哄他:“车辇里我让人好生布置了,铺了金丝被,还镶了个红玛瑙。” 这无疑是对症下药,撬动了沈清弦懒得动的心。 他看向他:“真的?” 顾见深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清弦视线移了移,看向他的耳垂道:“那红玛瑙像陛下一样漂亮吗?” 顾见深心里泛着蜜糖般的甜意:“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清弦凑近,舔了舔他的耳垂道:“怕是不能。” 他这一下,顾见深立马血热沸腾,一股邪火直窜小腹。 沈清弦察觉到了,不禁笑道:“陛下可莫要闹我。” 顾见深心疼他,重重吻了下他的脖颈道:“好好休息,等回宫了应该会好很多。” 沈清弦也实在没精神,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顾见深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可惜越看火越旺,越看心越痒,后来还是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下,拿起他的手稍微纾解了一下。 沈清弦途中醒来了,也没着恼,反而凑上前给他好生亲了亲。 他这副模样,越让顾见深疼到了心坎里。 第二日,顾见深终于摆驾回宫了。 远远看到车辇时,沈清弦觉得自己被骗了! 从外头看,一点儿也不好,素白素白的,仿佛“灵车”。 顾见深低声道:“别急。” 沈清弦也没力气瞪他了,索性闭上眼,一副上了贼船的模样。 顾见深被他逗笑:“没骗你,一会儿朕便抱你进去。” 沈清弦转头,靠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因为怕暴露了沈清弦,所以顾见深挥退了旁人,自己先带着他上了车辇。 进去之后,他喊他:“抬头看看。” 沈清弦这抬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顾见深道:“朕没骗你吧?” 沈清弦盯着那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直叹道:“真漂亮。” 瞧他这样,顾见深还有些吃味儿:“看来是比朕好看了?” 沈清弦心情大好,精神头瞧着也足了些,他勾着顾见深的脖颈道:“陛下最好看。” 顾见深被他逗得心痒,吻了下他的唇。 谁知沈清弦竟来了兴致,待他一松开,他又去亲他的耳垂。 顾见深痒得不行:“可别勾我。” 沈清弦还真是故意勾他:“车里暖和又宽敞……” 顾见深哪里还忍得住,抱着人就亲下去了。 沈清弦喜欢这金灿灿的车厢,也喜欢和顾见深亲热,两个喜欢加在一起,那自是非常喜欢了。 两人瞎闹了一通,事后皆是懊悔不已。 再怎么热乎,这车厢也不比屋里,沈清弦这般光溜溜的,起初还因为情起而热乎,等泄了之后便又冷又冰,比往常还要畏寒。 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想着与顾见深亲热,身体却根本受不住。 本来就虚得很,这一泄,越有气无力了。 顾见深也懊恼,明知道他还在病中,竟然和他在车里胡来…… 只是沈清弦那般撩他,他又如何忍得住?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摸清了沈清弦的喜好。 连他父亲都厌弃的红痣,他竟然喜欢得很。 情起时他爱吻他耳垂,每每看到沈清弦这模样,顾见深便有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好像他天生就是为他存在的,救赎了他也给予了他,同时还喜爱着他。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填满了顾见深的心脏。 乱来的结果是……沈清弦病得更厉害了。 回到宫里沈清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要提前回万秀山了。 顾见深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时刻懊悔着,总怕沈清弦出事。 太医们轮番来看过了,只说体弱气虚,要好好修养。 顾见深听得不耐烦,气得把人轰出去。 太医们不敢嚼舌根,但来来回回也让大臣们知道了,宫里的“美人”重病,怕是不行了。 大臣们讨好顾见深道:“要不要去民间求一下名医?” 顾见深一听自是立马允了:“快去!” 沈清弦听闻后笑道:“没用的。”他的意思是连他自己都养不好这肉胎,其它的谁来了都不管用,反正也死不了。 顾见深却以为他是说自己身体不行,已经药石无医……他心一刺吻着他手背道:“无论如何,朕都会寻到名医来治好你!” 沈清弦靠着他道:“与其找那劳什子名医,陛下还不如多陪陪臣。” 这话又戳心了,顾见深拥着他道:“朕哪儿都不去,朕陪着你。” 沈清弦如今最喜他的怀抱,被他这样抱着,没多会儿便睡下了。 之后66续续来了不少“名医”,结果当然也是没用。 有名医还觉得沈清弦早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全是顾见深用极品药给吊着命,还劝顾见深莫要执念,给沈清弦个痛快。 顾见深大怒,差点儿把这庸医给杖毙。 后来还是有大臣劝道:“此等时候,还是当为贵人祈福。” 因为顾见深还瞒着沈清弦的身份,所以大家都称“她”为贵人,不是妃位,只是敬称。 顾见深这才忍了下来。 沈清弦这一病竟病了整整半年有余,来年开春,凤凰木开花时,他的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顾见深阴沉了半年有余的面色,终于转晴,上朝时也不再冷着脸了。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知道那位贵人总算是熬过一劫。 他们也是见识了陛下的用情至深,所以想讨好他一番,于是有人出列奏请:“自古帝后和鸣,方为乾坤盛世……” 顾见深以为又要让他立后,眉头一皱,有些恼怒。 谁知这人又说道:“贵人得陛下厚爱,已是至尊之躯,入主中宫是为顺天而为。” 这话就说的很好听了,而且还暗示了一番。 贵人身份卑微没事呀,只要陛下想,身份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这大臣本以为拍了波极溜的马屁,结果却拍到马腿上了。 顾见深勃然大怒:“朕之私事,而等休要妄论!”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阴下来了,朝上大臣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顾见深竟拂袖离开:“没事都回去吧!” 执政越久,皇威越重,这帮人哪还记得当年那个稚嫩的小皇帝。 顾见深回到宫里,看到待在凤凰木下的沈清弦,火气瞬时消失无踪。 沈清弦见他来了,招手道:“陛下快来,膳房今日做的这点心很是可口。” 顾见深走过去,小心拢住他的手,嘱咐他道:“好不容易身体好了,别再凉着。” 沈清弦笑道:“没事,臣这阵子觉得好多了。” 顾见深见他笑,心里也舒坦些,他低声道:“点心可口?” 沈清弦道:“你尝尝,甜而不腻,味道极佳。” 他喂了顾见深一块,顾见深也分不清是个什么味,只觉得沈清弦这般面颊泛红的健康模样很是好看。 这样看着他,他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的确不错,”顾见深看向福达:“今日膳房不错,赏。” 福达立时应下。 沈清弦吃了三块后,顾见深便道:“也别吃多了,小心积食。” 沈清弦道:“没事,臣当真觉得身体好了,陛下莫要担心。” 顾见深是被他给病怕了,恨不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捧着。 天气渐热之后沈清弦的身体竟真是越好了,还有心情题字作画…… 看他兴致高,顾见深便去让人寻了上等好墨和宣纸,供他把玩。 当然也不许他写画太久,过一会儿顾见深就会引着他吃些喝些,努力做到劳逸结合,很是贴心了。 身体好了,沈清弦精神也好多了,这近一年没琢磨的事也有心情研究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意外病了这许久,顾见深不仅没烦,反而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用心程度,估计谁见了都得汗颜。 外头的话沈清弦也听到许多,都说顾见深对他用情极深,天地可鉴。 沈清弦自个儿也觉得,顾见深待他很好了,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只怕也做不到这程度。 可是……玉简怎么就没动静呢! 怎么那条“让顾见深重新喜欢上他”的任务就是没完成呢? 沈清弦这回儿是真觉得这破玉简坏了。 都这种程度了,还不喜欢?说出去谁信? 玉简被他盯得瑟瑟抖,一个没忍住,又冒出一条任务。 沈清弦定睛一看,愣住了。 “其二十六,请让顾见深信任你。” ( 66.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沈清弦的第一反应是:这玉简果然坏了。 什么叫让顾见深信任他?顾见深会不信任他吗?他一手把他带大,劳心劳肺的教导,为他鞠躬尽瘁,他会不信他? 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顾见深不信他的话,会只在他身边才能睡觉?不信他会这般待他,不信他会恨不得日日守着他? 沈清弦断定:玉简坏了,可以扔了! 玉简被他这念头给吓得哭唧唧,赶忙讨好性地闪一闪,努力证明自己是好的,很好,非常好,质量很高的那种好! 沈清弦盯着它看了好大一会儿。 …… 难道顾见深真的不信他? 不喜欢也就算了,连信任都没有? 相处十年,他一心为他,他竟然不信他? 瞬间,急火攻心,沈清弦用力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 恰好这时顾见深回来,听到他这般咳嗽,顿时较快脚步,很快走到他跟前:“怎么了?受寒了?怎么咳得这么凶?” 他声音里满是焦灼,为他顺气的手也有藏不住的慌乱紧张。 一想到都这样了,这混蛋竟然不信自己,沈清弦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本就体虚,受了这样的气,立时病了。 其实他是想直接眼一闭回万秀山的,但到底有些不甘心,决定再留下看看。 万一……好吧,没准有亿万一的可能是玉简坏了。 这岂不冤枉了顾小深?毕竟是疼了这么久的孩子,沈清弦还是心软。 可惜他这身体不争气得很,被这么狠狠一气,真是丢了大半条命。 顾见深连忙传来太医,太医诊脉后道:“陛下,臣请出来谈。” 顾见深放下沈清弦的手,到外面问道:“怎么回事?”他声音极冷,可心却慌极了,他喜欢沈清弦泛红的面颊,却不是这般因为咳嗽而泛起的病态的红。 太医斟酌道:“大人身体虚,不得动气,还望陛下珍重。” “动气?”顾见深拧眉道,“他这是……” 太医已说道:“气血攻心,胸肺郁结。” 是谁竟敢惹他这般生气! 顾见深面色瞬间沉下来,陡然溢出的杀伐之气骇得那太医额间直冒冷寒。 太医连忙道:“臣……臣这就开一些疏肝气通气血的方子,早晚服用,大有益处。”他顿了下,还是小声道,“药治身不治心,还望陛下能开解大人,让他仔细身子。” 顾见深拂袖道:“下去配药!” 他大步回屋,来到沈清弦身边时已经恢复了那般温和悉心的模样,他轻声问沈清弦:“是谁惹了你?朕定狠狠罚他,你莫要动怒,这般伤了身体岂不是糟蹋自己。” 他说得真切,又满是关怀和后怕的语调,当真是把他当成了心尖上的宝贝来疼。 可一想到玉简上最后两行字,沈清弦顿觉扎心,一个没忍住,竟又咳了起来。 顾见深连忙给他顺气。 沈清弦咳完后不仅面色苍白,连唇瓣都泛着病态的淡紫色。 顾见深更加揪心,只恨不得将那惹他动怒之人大卸八块! 沈清弦心很累,生怕再看顾见深这破身体会把他送回万秀山,于是虚弱道:“陛下,臣想一个人静静。” 顾见深一怔。 沈清弦却闭上了眼。 顾见深好半晌才开口:“你身体不舒服,朕在这陪陪你吧。” 沈清弦闭着眼说:“臣想一个人待着。” 顾见深有些不安,但却不愿再惹他生气,只低声道:“你有什么便告诉朕,别自己闷着。” 沈清弦真想拉着他领子好生问问他…… 这小白眼狼,他掏心掏肺地对他,他怎么还不信他! 不信他又不喜欢他的话,这假惺惺的模样又是为了什么? 果然,他还是一口气把自己气死算了! 越想越心塞!! 沈清弦没回他,想翻个身又没力气,也是很可怜了。 顾见深见他实在不愿见他,只得起身道:“朕就在外面。”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慢慢走出去,小心把门关上了。 他叫来了伺候的宫人,从头问到尾,事无巨细的盘问着。 宫人们却都茫然得很,只道:“一直都好好的,大人起来后便拿了个话本看着,看了会儿又题了个字,之后似是累了便到床上歇息,然后……就开始咳嗽了。” 都是沈清弦平日里爱干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能惹他生气的事。 顾见深去找来他看过的话本,又看了看他题的字。 话本还是那些胡言乱语,不过他知道沈清弦无聊了爱看这些。 这些东西哪值得他如此动怒?再看他写的字,是半句诗:春去夏来终归易,凤凰木下情相依。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既是没人惹了沈清弦,那便是他自己想到了什么,所以气到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大动肝火? 是关于谁的事?顾见深心中的不安愈甚,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在阴暗地滋长着。 沈清弦气了一整天,吃不下喝不下,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闷得马上要离开肉胎了。 他这般模样,顾见深也忧心得很,他劝他吃些东西,沈清弦不理他;劝他喝药,沈清弦不看他,再多几句话,沈清弦便道:“臣想歇息了。” 顾见深手掌攥拳,只得道:“朕就在外面。” 沈清弦已经闭上眼睛。 两人相处了十年之久,从未有哪一日是这样的。 他们一直都很融洽,近一年更是甜蜜得像是同心一体的。 顾见深很愿意照顾他,很喜欢他依赖他,也很爱他黏着他。 可如今他竟连看都不愿看他。 到底怎么了? 顾见深很茫然,他不知道缘故,可心却一沉再沉。 他忽然现,自己离他仍旧很远。 再近的距离也能被推开,再亲密的关系也可能被丢弃,再怎么想靠近也可以被拒绝。 天色渐黑了,沈清弦也没找他,他便这样在外面站了一宿。 宫人们也在外头跪了一宿,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圣上迁怒,进而丢了性命。 沈清弦气了一天,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他这破身体,一病便像被火烧过的枯木,一阵风都能给吹散了。 他难受了就想顾见深,让他抱着睡会舒坦得多,可一想到他就气,越想越气,一气更难受,哪里还肯见他。 这一宿他睡得浑浑噩噩,顾见深也站得浑浑噩噩。 天亮后沈清弦渴了,低声唤人,顾见深却先听到了。 他急忙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沈清弦睁眼一看便愣住了。 顾见深浑身湿漉漉的,长还在滴着水,眼底有丝疲倦,但双眸却仍是明亮。 沈清弦本想赶他出去,如此一看又心软了:“外面下雨了吗?” 顾见深这才反应过来,他怔了下道:“我去换身衣服。” 沈清弦问他:“陛下……您一直在外头吗?” 顾见深道:“嗯,朕就在外面。” 这是他昨晚赶他出去时,他说的话。 这个“就在外面”,竟然是站了一宿吗。 沈清弦一阵心疼,转念又忍不住生气。 他不信他,不喜欢他,难道这般作态都是装出来的吗? 如此一想,沈清弦又咳嗽起来。 顾见深连忙走过来,给他拍拍后背道:“到底是怎么了?若是朕哪儿做得不对,你只管打我骂我,不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这般说着,真是焦心又卑微,全没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 沈清弦听得心里酸酸的,又忍不住觉得玉简是个辣鸡,大辣鸡! 沈清弦道:“陛下快些去换衣服吧。” 顾见深也怕身上的凉气过给他,于是说道:“朕很快就回来。” 沈清弦点了点头。 顾见深当真是非常快了,衣服换了,头却是来不及擦干了。 沈清弦到底是心软了,他叹口气道:“陛下先去擦干头吧,小心着凉。” 听他终于肯和他说话,顾见深只觉得一阵喜悦蔓延,别说是擦头了,他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我没事,”顾见深问他,“觉得怎么样了?饿了吗?我这就让他们备膳,你不想吃也先吃点儿,要不身体受不住。” 沈清弦点了点头,顾见深这就忙活起来了。 明明他一宿没睡,可此刻却因为沈清弦展颜而精神振奋,别说累了,只要能让沈清弦消气,再站几宿也是没问题的! 沈清弦被他哄得消了些气,他明白玉简说的是都是事实,可也不信顾见深对他这般细心都是假的…… 再说了,作假总得有个缘由,他又有什么是顾见深可以图谋的? 他如今是当今圣上,万人之上,再无掣肘,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何必来哄骗他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这其中……应该是有些问题。他决定从长计议。 沈清弦这病来得快,去得却极慢,本来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给糟蹋了。 顾见深也不敢多问,生怕惹恼了他,只小心伺候着,愿他别再动怒。 沈清弦一肚子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他问顾见深:“陛下,您喜欢臣吗?” 顾见深眼里全是他:“朕当然喜欢你。” 可是玉简的任务没完成。 他又问顾见深:“陛下,您信任我吗?” 顾见深温声细语道:“朕此生只信你一人。” 然而玉简上的“让顾见深信任你”亮得刺眼。 沈清弦身体不好,精神也会不好,慢慢地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了。 顾见深小心照顾他,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放在心尖尖上还怕他不开心…… 就这般模样,竟然不喜欢也不信任? 沈清弦一想就心里堵得慌。 他虽然精神不济,但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闲散,他试着联系了一下外面,结果也是让他心情复杂。 诚然他这些年都没怎么在意过,可也没想到自己的眼线竟然被拔除得如此彻底。 不止被拔除,他如此完全身处顾见深的势力下,彻底被他控制着。 他倒是拥有足够的自由,可这个自由却是有限制的,只要不离开顾见深,想做什么都是为所欲为。 他这几年一直病着,也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顾见深,所以压根没给自己自己谋划,可没想到竟已是这般境地…… 顾见深用温柔和甜蜜建了个无与伦比的精致牢笼。 他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 从这点儿来看,沈清弦明白玉简没坏,它显示的进度是正确的。 顾见深的确不信他,他在暗处做的一系列动作都不是对待一个信任的人该做的事。 他怕他离开,怕他背叛,或者该说怕他丢弃他。 他像一个捧着仅有清水的沙漠旅人,小心翼翼的,珍之又珍,爱之又爱,却又时刻担忧着。 因为这捧水任他怎样珍视都在不断地从他指尖渗透,他眼睁睁看着,越惶恐越不安,也能越地坚信着,他迟早会离开他。 想到这里,沈清弦倒是消了些气。 顾小深的童年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 缺爱、没有安全感。 他给了他唯一的关爱,可是身体太差劲,任谁天天守着这样个随时会断气的人,都会不安吧。 更何况顾见深比寻常人更加恐惧失去。 至于喜欢……都不信他了又该怎样喜欢? 沈清弦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说要让顾见深相信他,先得养好身体! 可这肉胎实在糟蹋得够彻底,能这样吊着口气,还是沈清弦的灵魂韧性强,换成其他魂魄,早就撒手不干了! 就这程度的肉胎……想养好?凡间的手段是真不行。 正在沈清弦焦头烂额之际,竟奇迹般地有了转机。 他病了半个月,顾见深又开始广纳名医,来回寻了四五个,虽然都没什么用处,但第六人却是真出其不意。 这神医生得很是年轻英俊,一袭雪白长袍趁着修长的身形,颇有些仙气飘飘的意味。 起初顾见深见着他便拧起眉,觉得他太年轻,哪里像能医病的模样。 不过这姓朱的颇有些名气,本着试试的念头,顾见深温声道:“朱大夫,请。” 朱大夫别的不提,派头挺足,行了个礼后便进了门。 这一进门……朱大夫惊着了:“……朝……朝……” 沈清弦也见着他了,他一愣,立马眯起眼睛瞪他。 朱大夫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个张口就冒大实话的小胖子了,他清清嗓子道:“找套针石给我一用。” 他硬生生把朝烟的朝字给扭曲成了找字。 顾见深还是察觉到了,他拧眉看他:“朱大夫,不诊脉便要行针吗?” 朱子林还装得挺像样子:“病人郁结于胸,不尽快施针恐成大祸!” 这话却让顾见深的戒心骤减,这大夫看来的确有些本事,没诊脉便知沈清弦是郁结于胸! 朱子林好歹是子午观的正经修士,这点儿东西再看不明白,怕是该被祖师爷一棒槌敲死了。 他拿了针走过去,没几下便让沈清弦气色大好。 顾见深一看便喜形于色,他问沈清弦:“觉得如何?” 沈清弦很是捧场道:“胸口舒畅很多,身体也轻便了。” 顾见深本来还瞧不起这朱大夫,如今却是敬为神人。 理论上倒也没毛病,朱子林正是当年那和沈清弦分在一个小院的小胖子,这几十年过去,他显是已有小成,瞧着已有筑基大圆满了。 别说这等修为,即便是随随便便一个练气的弟子,在这凡间也是“神人”了。当然……修士没有特殊机缘是不可入世的。 朱子林如今也是在一肉胎里,大约是结丹前的劫难,正在入世修行。 他一眼就认出“朝烟”,沈清弦自是一眼就认出他。 朱子林再看顾见深便有些疑惑了。 因为灵魂的缘故,顾见深如今生得已很像清深,但顾见深锁了记忆,遮掩了灵魂,所以朱子林竟认不出来。 只凭样貌相似,却不好妄加判断。 朱子林又道:“大人气虚体弱,虽气血攻心之症暂缓,但这身体仍需好生调养。” 听他此言,顾见深问道:“朱神医可有调养的办法?” 朱神医沉吟道:“有是有的,只是略有些麻烦,需耗些年月。” 顾见深大喜:“只要有办法,无论多麻烦,朕都会全力配合!” 朱子林便道:“那便是极好了。” 顾见深的喜悦无法遮掩,他握着沈清弦的手道:“真是天降福缘!” 沈清弦也挺开心的,没想到他和这小胖子还有此机缘,倒也是缘分一场了。 有这家伙在,他的身体自是不成问题。等到身体康健了,想必顾见深也就放下心来,能好生信他并且喜欢他了。 如此一举两得,沈清弦也很是开心。 朱子林治病的时候,把人都挥退了。 顾见深有些不放心,但他听力好,在外头也能听得清楚,所以也只安抚了沈清弦几句后便出去了。 朱小胖正要开口,沈清弦在他手上写道:隔墙有耳。 小胖便拿出一物事,展开后说道:“放心,我在凡间已久,寻到不少宝贝。” 沈清弦这才放下心来。 朱子林好奇问道:“朝烟,你也来凡间历劫吗?” 他自是不认识沈清弦的,他只当他是当年的朝烟小童。 不等沈清弦开口,朱子林又害羞道:“你果然是越大越美……比幼时更加我见犹怜,不知有了心上人没有?你瞧我这风流倜傥的模样,是否入得了你眼?” 沈清弦:“……”还以为他成熟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清弦懒得和他贫,直接说道:“我此行是要历段情劫,外头那皇帝就是我的劫数。” 朱子林顿时一脸失望:“这样啊。” 沈清弦道:“对,我爱他至深。” 朱子林更失望了,失望得都不想给他治病了。 沈清弦一眼看穿他:“你与我相识一场,不会弃我于不顾吧?” 朱子林连忙道:“我是那种人吗?反正……反正那凡人皇帝肯定死得早,等他一死我就有机会了。”嗯……这一不小心就说真话的毛病也是没改分毫。 沈清弦也是纳闷了,就这小胖这毛病,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朱子林清清嗓子道:“我来给你治病!” 沈清弦看他:“你行吗?” 朱子林道:“开玩笑,我在子午观专修医术,极有造诣,掌门师尊都夸过我!” 沈清弦想想叶湛那无限负增长的医修资质,忍不住怀疑起朱子林。 不过好在小胖嘴上不正经,本事还是有的。 他略一施针,沈清弦便觉舒坦许多,那些堵塞的经脉也通畅了些。 朱子林皱眉道:“你这肉胎资质不错,怎么落到这般境地?” 真是不提不生气,一提气死人,要不是为了顾见深,他至于这么糟蹋自己吗? 朱子林又问:“你别是被人暗害了吧?” 沈清弦闷着不出声。 朱子林又道:“放心,我在这,保你这世长命百岁。” 这话沈清弦还是信他的。 诊疗结束,顾见深第一个进来:“朱大夫,如何?” 朱子林说道:“尚可,目前来看,只要保证心胸开阔,诊疗个七八个疗程,应该足够了。” 顾见深当即便赏了朱子林一堆东西。 虽然凡间的宝贝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朱子林入世是为了积攒功德,能帮到皇帝,尤其是廉政爱民的好皇帝,那是极有公德的好事。 朱子林离开后,顾见深问沈清弦:“觉得怎样?” 沈清弦气色很好道:“很轻快,竟还有些饿了。” 他这几日都吃不下饭,听他这么一说,顾见深立马扬声道:“备膳!” 身体好了,胃口也好,沈清弦吃了不少,顾见深越看越欢喜,那愉悦之情跃于眉梢,当真是压都压不住。 他这般欣喜,沈清弦倒也觉得很是受用。 虽然不信他不喜欢他,可毫无疑问的是,顾见深极为在乎他。 这情绪做不得假,定然全是真的。 短短数日,在朱子林的诊疗下,沈清弦已然面色红润,还能下床走动。 顾见深对朱子林一赏再赏,态度更是极其尊敬! 朱子林默默观察了几日,闲来和沈清弦聊到:“这皇帝对你用情至深啊!” 沈清弦:“……”天真。 朱子林道:“他都这般疼爱你了,你又历得哪门子情劫?” 沈清弦只得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朱子林奇了:“这表象也太真了吧!” 沈清弦反问他:“你可知情为何物?” 朱小胖立马害羞了:“我……自然是知晓的。” 沈清弦好奇道:“你竟谈过恋爱?” 朱子林不服了:“我都六十余岁!怎么还能没谈过恋爱?我有那么挫败吗?” 沈清弦:“……”万万岁也没谈过恋爱的人竟有些说不出话。 朱子林语重心长道:“我十六岁便爱慕宿雨师兄……” 听到宿雨的名字,沈清弦差点儿没呛着。 朱子林尴尬道:“当然宿雨师兄是瞧不上我的。” 沈清弦并不想听这些,他打断他道:“你既谈过恋爱,那告诉我,怎样判断对方是否喜欢自己?” “咦……”朱子林好奇道,“你不确定皇帝是否喜欢你?” 沈清弦只得点点头。 朱子林道:“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他肯定是非常喜欢你的。” 沈清弦摇头道:“我自小把他养大,他虽记挂着我,但这份喜欢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喜欢。” 朱子林懂了:“这样啊,那我还真有个办法!” 沈清弦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你说。” 朱子林充分展示了何为“不作死就不会死”,只听他信誓旦旦道:“比如做点儿让他吃醋的事!” ( 67.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吃醋?沈清弦狐疑地看向他,“怎么个吃法?” 朱子林语重心长道:“想知道他对你是不是那种喜欢,你只需要同其他人亲近一些,当然要找一个和他一样玉树临风,和他一样威武霸气,和他一样英俊帅气的男人……”最后三个字才是重点,“譬如我!” 沈清弦:“……” 朱子林很来劲:“你同我做一出英俊大夫俏病人的戏码,佯装倾慕于我,而我却只把你当病人,你感谢我给了你新生,非要以身相许,我这般正直的神医自是不从的,可抵不住你百般诱惑,最后……” 再听下去,沈清弦就要被他给恶心回万秀山了! “行了!”沈清弦打断他的春秋大梦,“我和他亲都亲了,睡也睡了,再‘倾慕’于你,岂不是找事?” 朱子林大惊失色:“你俩……” 尊主大人对这事向来是坦荡荡的:“怎么,不行啊?” 朱子林眨眨眼道:“既然都这样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觉得他不喜欢你?” 沈清弦这就很气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朱子林大概是被修仙耽误的话本大手,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嘟囔道:“我懂了……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他以为沈清弦是“恃宠而骄”,搞情趣呢。 亏了沈清弦体虚听不清,要不然一准打死他:“什么?” 朱子林又道:“要不你试着分开一下?” “分开?”沈清弦如今已经信不过他的主意了。 朱子林兴致勃勃道:“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俩整天腻在一起,你觉得他不喜欢你了也正常,只要分开一下,他定会想起你的好,再像热恋时那般疼你宠你。” 沈清弦对他的后半句持怀疑态度:“怎样算热恋时的疼宠?” 朱子林虽然没热恋过,但却有个妥妥的恋爱脑:“时时想着你,夜夜陪着你,好吃好喝伺候你,只要一有空就在你身边哄你开心。” 沈清弦默了默:“就这样?” 朱子林顿了下,又害羞道:“大概还要亲你亲不停,要你要不完?” 沈清弦:“……” 朱子林以为他正经历着枯燥的七年之痒,于是说道:“信我,只要你出走几天,他定会再把你放在手心捧着!” 可问题是……现在的顾见深就是一副“热恋”的模样啊。 比热恋还要热恋,他一病,他连政务都丢了下,完全以他为重,哪是捧在手心?根本是放在了心尖上。 沈清弦觉得小胖不靠谱,摆摆手道:“再说吧。” 朱子林又道:“不急,先把身体养好,等你想走了随时告诉我,哥哥带你飞!” 沈清弦:“……”忍住,不知者不怪,从朱小胖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比朝烟年长…… 虽然小胖满肚子馊主意,但医术还是很了不起。 一个月后,沈清恢复得极好,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都不见气喘,胃口也好多了,吃得比平常多了一倍。 晚上顾见深抱着他,只觉得怀中人踏实了些,这让他很是欣喜,不停地赏朱子林。 朱子林本来还满心都想挖墙脚,一个月待下来,他却成了顾见深的“死忠粉”:“你怎么会觉得陛下不喜欢你?这要是不喜欢,全天下就没有喜欢这个词了好嘛!” 沈清弦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朱子林感慨道:“瞧瞧陛下这贴心劲……一往情深得空前绝后了好吗!” 沈清弦看看玉简,不想说话。 朱子林还胆大包天地埋怨上他了:“你啊,悠着点儿吧,可别作了,去哪儿找陛下这样的好男人?” 沈清弦恼了:“闭嘴!” 朱子林哼唧道:“可惜陛下是凡人,要不然……” 沈清弦瞪他一眼:“要不然怎样?” 朱子林干笑道:“好啦,别吃醋,我是个很有准则的人,从不乱喜欢人。” 真是不乱得很,一个月前还想带他“飞”,现在就开始觊觎顾见深了! 沈清弦已经很想赶人了。 朱子林竟正欲再说,却又停下了。 沈清弦却感觉不到顾见深来了,只说道:“他再怎样也不是……”你该想的人。 朱子林赶紧道:“差不多了,中午用过饭后,可以出去走一走。” 沈清弦反应过来了,他道:“嗯,有劳朱大夫了。” 然而顾见深还是听到了那半句话…… 他再怎样……也不是?他是谁?又不是谁? 顾见深心一紧,面上却很平静:“诊疗结束了?” 朱子林向他行礼后道:“结束了。” 顾见深又问沈清弦:“怎样,觉得还好吗?” 沈清弦自是应下道:“很好,一日比一日有力气。” 顾见深眉眼舒展道:“真是多亏了朱大夫。” 朱子林不想吃狗粮,于是说道:“那草民先下去了。” 顾见深又是一番赏赐。 这一天顾见深都陪着沈清弦,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完全符合朱子林之前说的热恋标准。 第二天朱子林过来的时候,先神经兮兮地布置一番,转头又小声说道:“有个事我觉得你该注意下。” 沈清弦以为他又要来胡说八道,所以很没当回事:“干嘛?” 朱子林声音压得很低:“我觉得……你家陛下的听力异于常人。” ( 68.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异于常人? 沈清弦眸子微眯,问他:“说明白点。” 朱子林便把自己昨晚现的蹊跷事给说了。 他这肉胎的资质很好,再加上他尚且不错的医学天分,所以开阔了经脉,还能将灵气聚积在眼睛上,用来查看其他人的经脉流转。 一般情况下,人生病都是各个地方不通,只要找到症结,打通了便能康复大半。 这也是他针灸的奥妙所在,有了这眼力他施起针来才会那般精准,效果也才会翻倍。 本来他这灵气聚眼只敢在诊疗的时候用,毕竟肉胎积攒的灵气极为稀薄,他不敢浪费。 但最近他从沈清弦这儿领悟到不少东西,想着多练练,没准能让这肉胎更加强健,也方便他立功德。 昨晚他这眼力刚好就用到了顾见深身上,他本来还想着看看皇帝有什么问题,回头给他也一起治了。给皇帝治病是大功德,他还挺感兴趣的。 结果这一看……他目瞪口呆! 妈呀,这皇帝再加把劲都算半个散修了! 体内灵田小成,灵脉充盈,似乎还有心法加成,所以自成系统,非常厉害! 难怪他总觉得顾见深脚步轻盈,悄无声息……感情是这缘故啊!他还以为只是单纯地武林高手呢…… 这一看他就忍不住多看了看,于是就看到更多了。 比如顾见深的耳侧天生比人多了三股灵脉,这意味着哪怕他不修行,听力也比常人好上很多,随着年龄成长以及他这灵气的吸纳运转,想必如今的听力已经是登峰造极,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了! 朱子林说完又问他:“你是不是教他什么法门了?” 沈清弦沉默了。 朱子林又道:“我记得你说过,是你一手带大他的,难道你一直没现?” 沈清弦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膝盖中了一箭。 他哪里会想到这些? 早些年他的确是肉胎资质好,能飞檐走壁,但也没像朱子林这样专程去培养眼睛,他又不打算当什么神医,有事没事看人经脉干嘛? 再说当年顾小深虽然身体瘦弱,但却健康得很,沈清弦又有在凡世三十余载的医疗基础,根本不想去浪费灵气开什么“灵眼”,于是竟…… 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沈清弦已经信了大半。 顾见深又不傻,给他都找了个有灵田的肉胎,想必给自己也找了个很不错的肉胎,毕竟他还要封锁记忆,多点儿本事总比少点儿强。 如今看来,这肉胎还真本事不小,竟然天生听力凡…… 想到此处沈清弦脸黑了,他问朱子林:“你觉得他年幼时的听力能到什么范围?” 朱子林道:“覆盖大半个皇宫不成问题。” 沈清弦:“……” 朱子林唏嘘道:“这么看来,你家陛下不容易啊,生在皇宫里,还听力这么好,小小年纪就指不定都听到些什么腌脏事了。” 沈清弦想想那个乖巧可爱的顾小深,顿时觉得三观受到了重大冲击。 难道那孩子都是装出来的?难道那孩子早就知道了孙氏和卫琎的勾当?难道…… 沈清弦又不傻,细细想来,当年被忽视的蛛丝马迹全都暴露在太阳底下,看得不要太清楚。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救了个小可爱,教了个小乖乖,保护一个小团子,养大一个风度翩翩的千古名君。 结果事实是…… 小可爱的心机比他还深,小乖乖一点儿不乖,小团子里面是黑心馅,风度翩翩的千古名君其实早就体会到深宫阴私,并且城府深到藏了十年之久都就没让他这个枕边人察觉! 再想想当年个对母亲孺慕又憧憬的顾小深……他既然听力这么好,肯定早就知道孙氏是个什么德行了,他竟然还能忍下来假装崇慕她! 那时候他才几岁?才**岁啊! 再想想他坚持不懈的抄经,熬夜抄经…… 他真不知道抄经对自己没有好处吗?他那样的听力,肯定知道的,但却坚持抄,为什么?因为怕惹恼孙氏,因为懂得藏拙! 虽然这样想来也挺招人疼的,可是细细品品,实在让人后背凉。 **岁的幼童,心机深成这样,也太可怕了! 根据这个思路往下想,沈清弦便明白了。 起初他还以为顾见深是怕他离开,如今看来他只怕从头至尾就没被他信任过! 前四年小皇帝待他那般亲密,主要的目的大概就是借刀杀人(卫琎),亏他还以为小皇帝缺爱,所以依赖他,原来那些依赖全是装出来的? 这小家伙背后里指不定多警惕他。 当时的沈清弦根本没多想,一来他觉得这是顾见深,二来他以为他只是个**岁的天真孩童,压根没在意。 如今再想,恐怕那几年小皇帝夜夜难眠吧?尤其是卫琎死后,他还没亲政那段时间,估计他还以为他要夺他位子! 亏他还以为他是耍懒,不想干活!感情他是做样子给他看,生怕他一个不乐意要了他小命!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虽然后来误打误撞地装病让他亲了政,估计那小混蛋也不会领情! 只会当他“罪有应得”,活该病重,是祖宗保佑才让他坐稳了帝座。 再看后面这五年…… 顾见深八成是在用甜言蜜语哄住他,然后拔除了他的势力,将他彻底“圈禁”在他身边,成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废人! 再想想自己这一年来勾引他…… 这混蛋是不是又把他当成禁|脔了? 很好,玉简果然是连一个字都没骗他。 什么信任,什么喜欢。 狗屁! 虽然取得了主人的信任,但玉简还是瑟瑟抖,总觉得大事不妙肿么办! 若非朱子林给他调养好身体了,只怕现在沈清弦就气回万秀山了! 真是气到原地爆炸! 他的一心一意完全是喂了白眼狼! 朱子林察觉到了,他连忙道:“你可别动怒,这身体好不容易养回来,再糟蹋了可真药石无医了。” 沈清弦竟真的冷静下来了,他是个越挫越勇的要强性子。 本以为是玉简坏了,所以狠不下心,如今一看,玉简屁事没有,全是那小混蛋心太黑。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他还不回万秀山了,他非得好好收拾下这小白眼狼! 沈清弦不出声,朱子林小声问他:“你还好吧?” 沈清弦抬眼看他:“跟着我说的做,我要治好这肉胎。” 朱子林眨眨眼:“急不得的,只要这般治疗七八个月,就能好了。” 沈清弦道:“等不了那么久。” 朱子林:“可是……” 沈清弦看他:“听我的。” 他这般低声说话,朱子林瞬间怂了,连忙道:“听你的听你的……要是出事了你可别怪我。” 能出什么事?有他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知道“真相”后,沈清弦再看顾见深就很不爽了。 一边想拎着他耳朵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一边又想一刀把他捅回唯心宫,让他好生给他解释解释! 当然……为了大局,这些什么都不能做。 他还需要一个月时间,需要把这肉胎给养到足够经历风雨的程度。 到时候他要好好给小皇帝上一课! 逐渐入秋,凤凰木谢了,沈清弦便不爱去御花园。 顾见深见他身体越好,心情也跟着极好,连带着朝中大臣都跟着享福。 秋收祭再临,如今可再没人说什么帝后同行的话了。 陛下乾坤独断,一人祭天,已为万民祈来万福! 沈清弦的身体越来越好,也不再只待在宫中,时不时地去去钦天监,偶尔还跟着去上了朝。 他第一天出现在朝堂上,大臣们皆一脸惊讶。 老臣们都快忘了这个短命国师了。 新臣们更是不认识他,只是惊叹于他的容貌气度。 沈清弦在这肉胎里待了许久,容貌早就被灵魂同化了。 再加上他用灵气维持着年轻,肌肤姿态极盛,再穿一袭国师袍服立于殿上,端的是陌上公子人如玉。 如此脱俗出尘的气质,实在让人心生好感,满朝文武不管心里是怎样想的,眼睛却总是要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的。 殿中这些小骚动,顾见深也察觉到了。 他嘴角下压,十分不快。 国师的好,他知道就行了,其他人连看都不该看! 可随着沈清弦的身体逐渐康复,他不可能再将他安于宫中,势必要让他出来行走。 一想到有更多人倾慕于他,顾见深顿时握紧拳头,心中强压下的不安在涌动。 晚上,沈清弦还是留宿宫中,两人一回屋,顾见深便亲他。 沈清弦一想到这混蛋只贪图他的身体,便气的很,哪想亲他?更想揍他。 谁知亲了会儿,顾见深竟又放开他了。 沈清弦微喘着气看他:“陛下怎么了?” 顾见深看着他,顿了下道:“国师生得真好。” 沈清弦心里更火了,果然只是看中了这皮囊! 他笑道:“能得陛下喜欢,是臣之荣幸。” 顾见深竟摇摇头道:“我到希望国师别生得这般好。” 沈清弦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顾见深靠近他,手碰到他如玉的面颊,慢慢落到脖颈上,最后一把拥住他。 他贴着他耳朵,用着炽热却真实的声音说着:“你这般好看,朕总怕你被别人抢走。” 沈清弦心道:真丑了,你怕不是要把我扔出去。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臣比陛下年长十余岁,再过几年,只怕陛下会嫌弃臣了” “不会的。”顾见深的声音很温柔,“无论何时,无论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都是我此生的珍宝。” 可就是不信我也不喜欢我对吧? 沈清弦现在只想收拾他,所以不乐意听他的软话,他亲了他一下,说道:“陛下,秋收祭将近,臣如今身体好了,理当主持祭天大典了。” 顾见深回神道:“你想去?” 沈清弦含笑反问:“可以吗?” 顾见深道:“当然,你能去朕很开心。” 沈清弦说了句意有所指的:“如今帝独行,臣相伴,待到以后……” 顾见深拧眉道:“日后你也必须在朕身侧!” 沈清弦笑道:“臣是说等陛下立后,臣就……” 又是没让他说完,顾见深打断道:“朕不会立后。” 沈清弦道:“立后是国之根本,陛下理当……” 顾见深心头生气一阵烦闷,他看向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沈清弦道:“臣之前身子不好,一直赖着陛下,如今既康复了,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顾见深心中的烦闷逐渐成了森然寒意:“朕立后,你也不介意?” 沈清弦笑了下:“届时臣定送上衷心祝福。” 顾见深蓦地起身,面无表情。 沈清弦仰头看他……澄澈的眸子里略带疑惑,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生气。 顾见深只觉阵阵冷意从脚底窜到胸腔,将心底极力掩藏着的湿冷尽数唤醒。 他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开。 这绝对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对沈清弦生气。 沈清弦如今信不过这小白眼狼,也拿不准他到底是真气还是假装。 不过他要继续挑战他,看看他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夜深后,顾见深没回来。 沈清弦睡得也不踏实,他早就习惯了顾见深,身边少个人只觉得空落落的,哪里睡得着? 再说他也不放心,虽然顾见深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离了他睡不稳这个应该不假。 毕竟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稍微离开他怀抱,他都要惊醒,转而一抱住他又会沉沉睡去。 这要也是演的,沈清弦就真服气了! 沈清弦想了下,披了外套出门,迎面就看到了他家陛下。 看着站在凄冷月色下的高大青年,他又忍不住心软了。 人就是这样,用了心,倾注了感情,哪怕知道这个大混蛋,可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顾见深见他出来,眸色一深:“你要去哪儿?” 沈清弦叹口气道:“陛下这又是在做什么?” 顾见深不出声。 沈清弦上前握住他手道:“陛下,仔细身体。” 顾见深垂眸看他,双眸平静无波,可却幽冷如深渊古潭。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他哑着嗓子问他。 沈清弦硬是被他这模样给戳得心肝一疼。 顾见深反手握着他,声音里竟夹了些哽咽:“你说过,如果我立后,你就离开……” 沈清弦怔了下。 他说过这样的话吗?倒也有可能……两人蜜里调油的时候,他生怕顾见深一个不小心娶妻生子,回去后他没法向他交代,所以还真有可能说过这样的话。 顾见深见他不出声,只觉得心里更冷了,他用力握着他道:“我不会立后,也不会纳妃,谁都不会有,你……你别离开行吗?” 他情绪一失控就会忘了自称。 沈清弦仰头看他,看到他漆黑眸中的彷徨与不安,看到他紧绷的嘴角上压不住的轻颤,看到他凝重的神态中无法掩藏的孤寂。 这瞬间,他还是心软了。 这个笨蛋,大概什么都不懂吧。 沈清弦笑了下,凑近他道:“陛下,你喜欢臣吗?” 难得的……顾见深没有马上开口。 沈清弦却觉得有些开心,他吻了他一下道:“还是说你只是怕我离开?” 顾见深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有无法掩藏的慌乱。 沈清弦这一下是彻底看明白了。 虽然还是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顾见深会变成这样,也实在是童年的经历太残酷。 他不信沈清弦,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不信他是真心对他好,也不信他会永远陪着他。 至于喜欢…… 其实顾见深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喜欢和信任无关,不信任一样可以喜欢。 但是顾见深不敢去喜欢。 从小到大,没得到过纯粹的爱,所以也就不敢去碰触这种感情。 既然付出就会受到伤害,那从根源上切断不就行了。 不去喜欢就不会受到伤害,可他又贪恋着一份真正的温暖和爱。 于是死死抓着沈清弦不放,一边他坚信这是虚假的和不牢固的,一边又拼了命地去紧握着,希望能真正得到。 就是这样的矛盾与……病态。 沈清弦拥着他道:“陛下,没有谁是永远不会离开谁的,但只要心在,离开了也仍是没有离开。” 顾见深愣住了,似乎听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沈清弦也没再着急,他会让他信他,让他喜欢上他,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秋收祭,帝王仪仗浩浩荡荡地去了祥盛山。 这已经是顾见深继位后的第十次祭天。 除了第一次由卫琎代行,之后他都是自己亲临祥盛山,为万民祈福。 幸运的是,这十多年卫国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然和祭天无关,一来是顾见深治理有道,二来是沈清弦卜算有理。 两相结合,才有这十年康泰。 今天沈清弦可不是心血来潮才要来主持祭天。 他要忽悠一声,通知大家,他还在,也让大家知道,“神”也在。 顾见深用了几年时间才把他的势力拔除,而他想要得回那些,只需要这一瞬。 顾见深祭拜时,身着纯白长袍的沈清弦抬手,陡然间,一股圣光从天而降,光芒极盛,极耀眼,仿佛将太阳的光芒引了下来! 这夺目的光辉连接了苍天和大地,而立于其中的男子长无风自动,纯白的肌肤犹如晶莹美玉,空灵的声音响彻云霄:“诸子心诚,神佑大卫!” 顾见深抬头,看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他心心念念之人就在他面前,神圣又美丽…… 这样近却又那般的遥远。 他心一慌,伸手欲碰,却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山下臣民跪了一地,全都在高呼着神迹显灵,大卫无疆! 待到光芒散去,沈清弦的身体软倒,顾见深大步靠近,扶住了他。 他也没真晕,只是做做样子,大约就是被神上身,神去了而他自然得晕上一晕。 如此大阵仗一搞,明日他这国师的头衔又稳如泰山了。 顾见深却只忧心他的身体,下了山后便寻来了朱子林。 朱子林自是眼睛一亮道:“国师乃大福之人!这身体已然全好了!” 顾见深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为了显示神灵的伟大,沈清弦昏睡了整整三日才醒来。 这一醒来自是容光焕,别说病痛了,瞧着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他比顾见深年长十余岁,如今看来竟似比他还要年轻。 顾见深见他无事,既放心又不放心。 因为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清弦虽然还是同他很亲昵,却不再时时黏在他身边。 两人晚上还是会相拥而眠,但顾见深抱着他,却总觉得什么都没抱到。 时间不等人,一晃眼又是数月。 入冬时,有宫人仓皇闯进御书房,福达命人拦下,但听了他的禀报后又放他进来了。 “陛下!”那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高呼,“太后……太后不行了。” 顾见深怔了下。 自卫琎死后,孙氏便被软禁在后宫,他也不再遮掩对她的恨意,虽然留她性命,却也在用寂寞空耗着她。 如今……她终于受不了了? 顾见深道:“摆驾千祥宫。” 福达领命:“是。” 人都要去了,他也该去看看她了。 曾经风光一时的千祥宫如此幽冷残败,像这深宫中无数凋零的枯木一般,忘记了春夏的繁华,徒留秋冬的孤冷。 顾见深神色平静,他对于孙氏,没有丝毫怜悯。 他恨她,从有记忆的那一刻便极度恨她。 她是他一生见过的最自私狠辣的女人,偏偏这样的人是他的母亲。 都说虎毒尚不食子,孙氏却连亲生孩子都恨不得拖入地狱。 顾见深看到了苍老的孙氏。 其实她不该是这副模样,十年而已,她只比沈清弦大了四五岁,可如今却狼狈得像个耄耋老妪。 干枯的肌肤,混浊的双眼,还有疯癫的神态。 她不行了,躺在床上已是半具尸体。 顾见深冷冷看着她,眸中没有丁点儿怜悯。 孙氏看到他,面上忽然涌现了一股光辉,她挣扎着起身,双眸诡异得明亮着。 顾见深拧眉,有些嫌恶。 她却开口了,声音嘶哑,像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报应!这就是报应!你们……哈哈……你们父子二人都被那狐媚子给勾了魂!” (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听她一句话,顾见深面色大变。 孙氏虽然看起来疯癫癫的,但其实脑袋清醒得很,她见顾见深这神色,就知道传言不假,他果然宠上那佞臣了! 孙氏兴奋了,巨大的喜悦在胸腔里爆炸,报复的快感给她形如槁木的身体带来了最后的力量。 她双目如炬,声音也更加铿锵有力:“你喜欢他,你竟然也喜欢秦清!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落得如此境地?你知不道你为什么不得先帝喜欢?” 顾见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听着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字字戳心,胸腔里极力压制的阴暗终于挣破桎梏,尽数涌了出来! 孙氏还在撕心裂肺地说着:“你父皇在一次微服出巡时遇上了他,硬是将他一个偏僻之地的毛小子奉为国师,日日传唤入宫,聊到夜深,外头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你以为你父皇怎么死的?他想长生!想年轻!想和那狐媚子长相厮守!结果吃了过火的药,早早死了!” “你以为你父皇真的是因为胎记而讨厌你?只是因为我骗了他的宠幸,侥幸怀了孕,那秦清吃味,几个月没理他,他才迁怒于你!觉得是你惹他心上人难过了!” “你以为那秦清真喜欢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和先帝简直如出一辙!” “他看着你,真是在看着你?怕不是在看着年轻的先帝!” “哈哈哈……”孙氏越说越开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极尽全力地摧毁着她唯一的孩子,“你真是他的亲生骨肉,你们真是父子血脉,连这都能子承父业,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你们姓卫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顾见深盯着她道:“你是在胡说八道!” 孙氏笑得越疯狂:“你爱信不信!我都要死了,卫深,我活不过今天了,我也不怕你,我只想把这些都说出来,我……”她笑中带出眼泪,“我欠你的,但也还不了了,可这事我不能带进土里去。” “秦清……”孙氏目露怨恨,“要是没有他,我们母子到不了这个地步!” 说完这话,孙氏双目圆睁,僵直了身体。 她死了,临死前果真将亲生的孩子给拖进了无间地狱。 顾见深站在破败的千祥宫中,双目空洞,大脑错乱到了极致。 孙氏……说得都是真的吗? 她有必要在临死前骗他吗? 而且……这些…… 其实有迹可循吧?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沈清弦的那次大病。 太医说他是气血攻心,郁结于胸,可是好好的,怎么就气血攻心了?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见深查了很久都没找到缘由,可这会儿他却想明白了。 秦清当时看的那话本…… 那话本讲得是某帝王出巡,遇上一平民女子,那女子家境普通,但却生得极美又有才情,帝王心仪于她,将她带回宫中,可女子回宫后却受尽宫妃排挤,最后郁郁而终…… 之前看这话本的内容,顾见深不觉得怎样,无非是闲人瞎编的段子,可如今再一想,他胸肺里直渗冷血。 秦清怕是触景生情了吧?怕是思念先帝了吧?怕是……想到以前的事,情难自已,所以郁结于胸,大病一场。 再想到他写的那半句诗…… ——春去夏来终归易,凤凰木下情相依。 他听他说过,这凤凰木是他家乡的树木,因他喜欢,所以他命人在后花园中植了一株。 如今想来……只怕他和先帝的相遇就是在这一株凤凰木下。 只是人已去,情却在。 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肝胆俱裂。 自从这凤凰木种下,他便爱上了御花园,时常靠在树下,翻着话本,闲散度日。 这些时候他在想谁?他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又是谁?他小心伺候着他,他想到的又是谁? 再想想他们相遇的这十年…… 前四年,他待他如亲子,教他帝王之术,教他琴棋书画,甚至还寻了个法门帮他强身健体。 当时他以为他是在图谋他的帝位,如今看来秦清可能只是念着旧情,抚养着先帝唯一的孩子。 等他慢慢长大了,他觉得心事已了,身体便开始不争气了。 秦清……可能是想追随先帝而去吧? 只是他请名医开良方,硬是留住了他。 后来他长大了,越来越像先帝,他看着他……情难自禁…… 顾见深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切说不通的地方全都说通了。 一切疑虑全都有了解释。 他的确给了他真正的温暖,可也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一直在透过他看着别人,一直在想着别人,一直将他当做故去之人的慰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了那样的话。 ——他再怎样也不是…… 是说他再怎么像他也不是他吧。 顾见深异常冷静,明明五脏六腑都被搅成烂泥,可是却诡异得平静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关系,不要紧。 反正从一开始就没人真正爱他,连亲生父母都不爱他,怎么还会有人爱他? 涟华哥哥。 他活在他的幻想中就行。 顾见深站在溢满死气的宫殿中,露出了异常温柔的笑容。 沈清弦这阵子忙得很,前几天朱子林还问他:“师弟,你这是要造反?”他看他动静折腾得这么大,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反了卫深。 沈清弦瞪他:“造反有什么好处?” 朱子林眼珠子一转:“爱而不得,黑化囚禁?”他脑补的是卫深不爱他,朝烟气他不爱他,所以要这样那样…… 沈清弦嗤之以鼻:“幼稚。” 朱子林好奇得很:“那要怎样?” 沈清弦道:“他不是不信我吗,觉得我觊觎他皇位,觊觎他的权力?那我再打个江山送给他,看他还能瞎想什么。” 朱子林愣了愣,然后疯狂点赞:“帅啊!师弟你帅炸天啊!” 沈清弦冷哼一声:“等着吧。”这小混蛋,真当他治不了他?谁稀罕他那破皇位?他想要他再送他俩,反正外族闹得很。 正这么盘算着,这日,朱子林来找他了:“坏了坏了,师弟啊,出大事了!” ( 70.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沈清弦正在和人商量事,朱子林这般大呼小叫,实在不像话。 沈清弦拧眉道:“我这儿忙。” 朱子林咋咋呼呼的,能有什么大事?先放一放。 朱子林那个急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沈清弦这里的确走不开,他刚才的喊叫已经惹不少人侧目了,再多说也不妥当…… 再说了,那些事他又哪敢当着人说? 沈清弦打算和邻国开战,这就得好好谋划下了,用兵还不急,可以先从文化上着手…… 以他这神神叨叨的身份,很容易就能对老百姓洗脑,到时候弄得邻国内部大乱,再用兵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这些要暂时瞒着顾见深,所以还是得好生盘算。 他今天是注定不得消停了,正说到兴头上,房门大开,当今圣上逆着光站在门外。 沈清弦一愣,屋里的人也都一愣。 当然……大家都反应极快,连忙跪下行礼。 顾见深谁都没看,只盯着沈清弦。 沈清弦看不清他容貌,只觉得他视线冰冷阴骘,没点儿人气。 他顿了下,先开口道:“陛下?” 顾见深走了进来,随着光线的转移,他的五官暴露在人前,英俊依然却冷若冰霜…… 瞧他这样,沈清弦心咯噔了一下,这家伙不会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吧?以为他要造反?好想打死他哦! 不过打死的话这十多年就白费了,他要忍住,先哄哄再说。 他打了个手势想让人都下去,自己同他说点儿软乎话,谁知顾见深一把将他拉过去,当着数人的面吻上他。 沈清弦一怔,当即就想挣开,顾见深却轻而易举桎梏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沈清弦又一想,也无所谓了,亲就亲吧,反正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谁知顾见深亲了一下又松开了,也不知什么神经,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屋子。 屋子里一票人都心惊胆战,被这惊人的大秘密给震得脑壳昏。 还有个躲在角落里的朱小胖也在嘟囔着:“完了完了……还没来得及把事说给师弟听……” 一出屋,顾见深便用了轻功,飞檐走壁地回了皇宫。 沈清弦如今身体好了,但也抵不过他这力大无穷的,只得小心抓着他,生怕摔下去。 入了宫,顾见深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他带回了寝宫。 沈清弦不知道他卖得是哪门子药,他好声好气地问他:“陛下……是有什么……唔……” 他刚说了一个字,顾见深就用力吻住他。 这吻真的很用力,一点儿甜蜜温馨都没有,像是在泄一般,带着混乱和急切,渴望证实什么又害怕得到答案,不得纾解的矛盾衍生出更加阴暗的情绪…… 这到底怎么了? 沈清弦拧着眉,难得好性地哄他:“陛下……轻点儿……” 听他这绵软的声音,顾见深心砰的一跳,他垂眸看他,看他光洁的肌肤泛着美丽的红晕,看他漂亮的眼中全是情动,看他浅色的唇因为他而湿润…… 不……不是因为他,全都不是因为他…… 这一声声陛下,他分得清自己在喊着谁吗? 失落和痛苦腐蚀着心脏,理智被疯狂撕碎,只剩下无法宣泄的酸涩和绝望。 他什么都没说,又吻住他,仍是这般粗暴蛮横。 沈清弦推也推不开,说又说不听,不由地就有些气。 这混蛋到底要干嘛! 亲是吧?谁不会? 沈清弦用力咬了他一口。 猩甜在嘴中蔓延,顾见深松开了他。 沈清弦瞧他那样又有点儿后悔……应该没咬的太厉害吧? 顾见深不仅没生气,反而扬唇笑了。 只是这笑容有些怪异,明明还是这温柔模样,可是眼中却似乎带了点儿猩红,那是嗜血的光芒。 偏偏这模样让沈清弦看怔住了,他想起了心域的帝尊,想起了真正的顾见深。 顾见深凑近他,用着深情似海的声音唤他:“涟华哥哥……” 沈清弦心猛地一跳,一股无法形容的酸软席卷了全身。 只听顾见深继续说道:“朕想要你。” 四个字是贴着耳朵说的,似乎热气比声音更快,冲进他的血液,掀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情|欲。 沈清弦微微转头,顾见深便在他细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紧接着,像是触碰了禁忌的开关一般,他开始疯狂地吻着他…… 衣服都等不及脱,他尽数将其撕碎,让这美丽却不属于他的身体暴露在他的眼前。 顾见深吻着他,细细地吻着,连一寸肌肤都不舍得落下。 可这吻却带着浓浓的绝望。 以前他是不安,所以想吻遍他,想着这样就能让他成为他的。 而如今他的不安成了现实,他仍是想要吻遍他,用虚假的满足来填满渴望。 虽然这样短暂填满之后是更加虚无的空洞。可是也不想放弃,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 沈清弦虽然闹不懂他是哪门子疯,但被他这样亲吻,他没多会儿就招架不住,开始迎合。 “陛下……”他轻喘着喊他。 顾见深却猛地停了下来,他抬头,黑眸死死盯着他:“叫朕名字。” 名字?沈清弦脑袋有些迷糊。 顾见深心里一片冷凉,他问他:“我是谁?” 沈清弦差点儿就把顾见深给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刹车,顿了下才说道:“卫……卫深……” 他这一顿被顾见深看在眼中,只觉得胸口都被黑暗充满,找不到丝毫光明。 卫……他不愿意听这个姓,顾见深盯着他道:“九渊。” 沈清弦蓦地睁大眼睛。 顾见深用低沉的嗓音说着:“叫我的字。” 那股怪异的酥麻再度冲入沈清弦的血液,他嘴角徘徊着这两个字,可是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九渊也是顾见深的字。 之前还曾占便宜地唤他小九渊,可现在……在这种时候,他竟没法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总觉得……总觉得太奇怪了…… 沈清弦薄唇动了下,末了实在说不出口,他用小臂遮住眼睛,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他这样落到顾见深眼中,却成了另一副模样。 果然他和他亲热时想得是别人。 果然他更希望另一个人对他做这些。 果然他心心念念地都是另一个陛下。 顾见深眼睛红了,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分成了两瓣,一半装着疯狂,一半装着绝望,它们侵蚀着他,将他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 为什么都这样…… 既然没人爱他,他又为什么要出生? 既然没人在乎他,他又为什么要存在? 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的价值是什么? 帝位……国家……万民…… 他想着他们,可又有谁想过他? 他没渴求太多,他也不贪心,他想要的只是一颗为他跳动的心。 可是没有……一个身为人都该拥有的感情,他没有。 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要生而为人。 顾见深停了下来…… 他看着沈清弦,看着这具漂亮的身体,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再怎样亲吻,他都不会他的。 再怎样证明,他也不曾真正看着他。 再怎样渴求,也不过是在另一个噩梦中醒来。 可是却无能为力。 哪怕撕开这白皙的胸腔,捧出那颗心脏,它也不会属于他。 它只会停止跳动。 从一开始到最后它都不会为他而颤动。 顾见深下了床,带着浓浓的疲倦离开。 沈清弦等了好大一会儿都没等到后续…… 怎么个情况?沈清弦悄咪咪地睁开眼,结果现屋里空无一人。 尊主大人:“……” 什么鬼!沈清弦红着脸坐起来,赶紧把自己用被子裹住。 顾见深这混蛋!滚去哪儿了? 就……就只是没叫他的字而已,至……于这样神经吗! 嗯……沈清弦嘴唇动了动,九渊两字徘徊在齿间了,可就是溜达不出来。 他又觉得很不服,不就是个字吗!他叫他名都没问题的好吗! “见……见……”沈清弦试着叫顾见深的名,努力了整整两次,竟然没叫出来! 沈清弦愣了愣,下一瞬觉得自己太蠢了,蠢爆了,于是盖起被子蒙头大睡。 滚蛋吧顾见深!你让我叫我就叫,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沈清弦起早贪黑地忙了许久,所以这会儿竟觉得挺累。 尤其刚才顾见深亲爽了一次,更加困意来袭,他紧紧裹着满是顾见深气息的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见深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嘴角挂着清浅笑意的安静睡颜。 真好看。 非常好看。 顾见深坐在床边,眼睛不眨地看着。 他做梦了吧,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总归和他无关,一切幸福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 顾见深伸手,想碰碰他,又怕扰了他的好梦。 很快他又想疯狂地摇醒他,让他不要沉浸在不存在的梦中,让他看看身边的人,让他给他哪怕一点儿独属于他的真正的爱。 没有。 醒来也只有残酷的现实。 对他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既然如此……顾见深盯着他白皙的脖颈,黑眸渐渐被杀意笼罩。 一直睡过去吧,这样他可以和他重逢,而他也可以不再期待。 注定了得不到,不如就让一切结束。 顾见深伸手,碰上他细滑的脖颈……睡梦中的沈清弦竟习惯性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像只乖顺的猫咪,亲昵地想要贴近他。 顾见深怔住了。 等他回神时他竟然已经上了床,小心地抱着他,给了他最喜欢的睡觉的位置。 沈清弦睡得安稳又毫无防备,因为他给了他温暖,他似乎睡得越香甜与惬意。 看他这样,顾见深所有的念头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浓浓的眷恋,对他的眷恋。 从年幼时第一次相遇,到十多年后的今天,一直没有停歇的眷恋。 他十四岁遇到了先帝,自此沦陷。 他九岁遇到了他,从此贪恋。 先帝陪了他十年,他陪了他十余年。 就因为晚了些,所以他的陪伴便如此不值钱吗? 顾见深拥着沈清弦,找不到丁点儿睡意。 他舍不得放开他,也不愿放开他。 那就这样吧……顾见深在天色渐暗时终于睡着了,他不再渴求注定得不到的,他只想捆住这个人。 哪怕他心里装着别人,他也要拥着他,让他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他。 顾见深紧紧抱着他,眷恋着身体上的亲密无间。 沈清弦睡了一整个白天,深夜时才醒来。 一醒来他就感觉巨热,仿佛被个火炉给抱着。 他转头,看到了顾见深…… 咳……沈清弦不太自在地别开眼睛。 这混蛋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他醒了,顾见深瞬间睁开眼。 沈清弦看看他,视线有些躲闪。 顾见深却垂吻住他,手上也开始不老实。 沈清弦一想起下午的事,身体就有些热,一来二去,就这样那样了。 顾见深的坚硬抵上他。 沈清弦顿时吓了一跳,他喘着气道:“不行……” 顾见深盯着他:“不行吗?” 沈清弦看看他那玩意就觉得自己会疼死,所以软声道:“不……不行的……”这肉胎真的受不住,他现在还不能回万秀山。 顾见深薄唇勾了下,低垂的眸子遮掩住情绪,他道:“不行就算了。” 沈清弦便道:“我来帮你。” 顾见深:“嗯。” 两人好像又回到以前了,甜蜜了一晚上,第二天沈清弦又白日睡着。 到了晚上,顾见深又来弄他。 沈清弦不要不要的就要了…… 如此过了两三天,沈清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这有些堕落啊! 白天睡觉,晚上那个,他被顾见深哄得都好几天没出门了。 他这阵子还是很忙的,为了攻城略地,还要好生筹划呢。 沈清弦暗自决定,这个白天一定不睡了,要出去干正事。 谁知一到白天他就犯困,不想睡不想睡就睡着了…… 如此过了七八天,他白日又开始犯迷糊时,有人不清自来。 “师弟!你……你这是被软禁了啊!”朱子林的声音响起,沈清弦没当回事。 直到朱子林给他扎了一针。 浑浑噩噩了几天的沈清弦终于清醒了。 他皱了皱眉,看向朱子林:“我这是被下药了?” 朱子林狂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你放心,这药不仅没副作用,还能滋养身体,连用几天效果倍棒。” 沈清弦盯着他:“是你配的?” 朱子林顿时结巴了:“我……我哪知道卫深想软禁你啊?他很久前就让我找些能够长久养身体的药,我拼命研究出来的,虽然嗜睡了点儿,但效果好啊……” 沈清弦冷笑:“还无色无味对吧?” 朱子林道:“他说你吃药吃怕了,最怕苦,我觉得他这般心疼你……也实在是天可怜见的,就费事弄了弄……” 沈清弦:“呵呵。” 朱子林尴尬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 沈清弦心道:就你这见色眼开的家伙,他玩你还不跟玩个小鸡仔似的! 沈清弦也没再计较这些,他比较在意的是:“他软禁我做什么?难道真以为我要造反?” 朱子林急忙说道:“我前些天就要跟你说,你偏不听!” 沈清弦看向他:“到底什么事?说。” 朱子林生怕顾见深回来,赶紧一五一十地说道:“我前些天暗中观察,听闻孙氏快死了,宫人通知了你家陛下,我琢磨着生下卫深此等美男子的女人肯定也是极其貌美的,于是就想去看看……结果这一看……”他表情很是复杂…… 沈清弦懒得听他贫:“说正事!” 朱子林清清嗓子继续道:“我就跟踪陛下嘛……啊呸,我是观察……” 沈清弦:“……” 朱子林生怕他火,赶紧交代道:“我听孙氏说你和老皇帝有一腿?她还把这事告诉卫深了,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你把卫深当成老皇帝的替身……” 沈清弦愣住了。 朱子林又道:“你这……真的假的啊?我看卫深全信了啊!你这样就很不厚道了,老头子有什么好怀念的,哪有这年轻结实的男性**来得……咳……咳咳……” 沈清弦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卫深以为我把他当成先帝的替身?” 朱子林道:“对!” 沈清弦脑袋空白了几秒钟后,彻底炸了:“什么乱七八糟!” 见他的怒气不像作伪,朱子林谨慎问他:“难道没这么回事?” 沈清弦不想和他说话了:“我去找他!” 顾见深这混蛋!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鬼东西,他今天要么锤醒他,要么锤死他! 沈清弦正要出门,朱子林便道:“哎呀妈,你家陛下来了,我先溜了!” 沈清弦想了下,拦住他道:“你帮我做件事。” 他细细嘱咐了一番,朱子林睁大眼:“这……这又是要干嘛?” 沈清弦盯他:“你就说你办不办得好?” 朱子林道:“这事除了我还真没人能办到了。” 沈清弦道:“那就快去办!” 朱子林也不敢多说,因为顾见深已经快到了,再不溜他就溜不了了。 就这多疑的皇帝,万一误以为他和国师偷情…… 啧啧……这酸爽,他小朱受不住! 朱子林走了,没一会儿顾见深便进来了。 他看到坐着的沈清弦,先是一愣,接着便温声道:“醒了?要不要吃些点心?” 沈清弦转头看他。 顾见深心一跳,他从一进屋看到清醒的沈清弦时就明白。 他没看他,低声说道:“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金玉膏,你……” 沈清弦开门见山道:“陛下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顾见深什么都没说,只打开食盒,将金灿灿的糕点拿了出来。 纯白瓷盘上,做成金色的点心,好看又好吃。顾见深记得,沈清弦每次看到这点心都会眼睛微弯,满面喜悦。 他想着他的笑容,自己也笑了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弦被他这顾左言它的模样给气炸,他一手打掉了那金色的点心,盯着他问:“陛下觉得臣喜欢先帝?” 娇嫩的点心坠地,瞬间摔成碎渣。顾见深紧紧盯着,好像那是自己五脏六腑的一部分。 秦清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顾见深早已平静的心情又起了波澜,他嘴里苦的说着:“不喜欢吃了吗?” 沈清弦气道:“卫深!” 顾见深仍是没抬头看他。 沈清弦一把拽住他衣领,逼他抬头:“回答我。” 顾见深眼睫垂着,一双黑眸里没有丁点儿光泽:“什么?” 沈清弦本来就满肚子火,这下真是忍不了了,他一拳打过去,顾见深却轻松包住了他的拳头。 沈清弦更气了:“好!我把你养得如此能耐,你就这般来羞辱我!” “羞辱?”顾见深终于肯面对他了,“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沈清弦道:“我同先帝根本没有那种龌龊事,你凭什么胡思乱想!” “没有?”顾见死死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后,他笑了,双眸忽然无限温柔,“没有就好,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这样说着,可分明没有丁点儿信的模样。 沈清弦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一巴掌把他扇回唯心宫了!他又道:“我一心一意待你,不舍昼夜地照顾年幼的你,得来的就是你这般怀疑?” 顾见深双眸陡然变深:“你为什么要照顾那时候的我?为的是什么?” 沈清弦道:“你那般弱小可怜,我瞧见了会置之不理?” 顾见深却道:“天底下弱小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国师挨个照料?” 沈清弦被他堵得胸口一滞:“你又怎是旁人?” 顾见深反问他:“我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清弦:“……”你是顾见深啊! 顾见深见他不出声,只觉得自己问到了他的痛处,他本不想提这些的,也不在意他满心想着别人,更不计较他把他当成故去恋人的影子,他甚至都不再希求着他能正眼看他,也不再指望他能给他一点儿真情实意…… 可是他非要提,非要说,非要把这脆弱的遮羞布扯开,将不堪和龌龊暴露于众! 既然他想说,那他就和他好生说说! ( 71.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顾见深盯着沈清弦说道:“你对我好,百般照顾我,我以为你想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我给你,你要这些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根本不想要!” 沈清弦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肖想他的皇位也成了错事!亏了他还想再打俩江山送他!打个屁,自己玩去吧! 顾见深又道:“卫琎一死,我身边没了威胁,你立马病了……你告诉我,你那么好的身体怎么说病就病了?” 沈清弦还真被他问得答不上来。 顾见深说道:“我现在明白了,你是觉得心意已了,想随他而去是吧?要不是我拼命用药吊着,你早就去寻他了是吧!” 沈清弦恼了:“胡说!我当时……当时……”他顿了下,还是没法把实情说出来。 因为实情比顾见深的脑补还要让人不可置信。 他是想偷闲躲懒,为了让他勤政才折腾自己的身体,可这说出来……顾混蛋哪里会信?只怕会被他逗笑。 顾见深也没想听他的答案,他看着他,黑眸中尽是难堪与痛苦:“后来我长大了,生得同他越来越像,你便舍不得走了是吧?” 听到这话,沈清弦愣是没反应过来。 顾见深又低着嗓音,用失望至极的声音说着:“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我对你情起,本以为会唐突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接纳了我……那时候我真的……很快乐,觉得自己得到了毕生的宝物……可是……”他抬头看向沈清弦,双眸中迸着漆黑的绝望,“你只是把我当成他,你只是在看着我想着他,你只是……” “乱七八糟!”沈清弦气得大喘气,他连半句敬词都没了,气得胸口生疼:“你像谁?你说你像谁?先帝?你和他一点儿都不像!” 也许原本的卫深是像先帝的,但如今的顾见深,哪里有丁点儿先帝的模样? 他们的灵魂强度太高,同肉胎相处时间长了就会同化,就像他如今同本体生得五六分像一般,顾见深这肉胎也早就和心域的帝尊有六七分像! 顾见深生得何等英俊貌美,哪里普通凡人比得了的? 生气的点太多,沈清弦简直不知道该气什么了! 他说道:“你去问问满朝老臣,你和先帝到底像不像!” 说完这话,沈清弦就后悔了…… 怎么问?问了也没用啊。 就算顾见深真的和先帝一点儿不像,那些溜须拍马的大臣也肯定会说:“像!极像!非常像!” 沈清弦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偏偏顾见深还不管不顾了,他压了这许久,只觉得肝胆俱裂,只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还有那凤凰木,”顾见深道,“你如此心仪于它,难道不是睹物思人吗!” 沈清弦:“……”思、思什么人啊?那凤凰木开花后一树鲜红,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火焰一般的颜色啊! 顾见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话本和半张纸:“还有这个,那日你只是看了这话本就大病一场,为什么?是不是这话本写的同你的经历很像!” 沈清弦一脸懵,这又是哪出? 这话本里讲了什么?他近些年为了和他谈恋爱,着实看了不少话本,鬼知道这里面讲的哪一段。 而且顾见深竟然还贴身放着,这……这是有多在意? 沈清弦看到那半诗才隐约想起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满心以为是玉简坏了,打死不信顾小深不喜欢他,结果玉简给他一棒槌,布了让顾见深信任他的任务。 沈清弦是被这事给气得郁结于胸,大病一场。 可到了顾见深这儿……竟成了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嗯……为什么这凡间没有留影珠,把这些全录下来,回去砸顾见深脸上!让他好生看看,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让沈清弦彻底无语的是,他想得这些全不靠谱的东西还都逻辑分明有理有据,愣是叫他没法反驳。 为什么照顾年幼的他?因为他是顾见深啊! 为什么生病?因为怕他偷懒不亲政啊! 为什么勾搭他?因为他们入世为的就是喜欢上啊!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一手把他养大,结果这混小子根本不信他啊! 至于凤凰木、话本、诗……沈清弦心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了。 人生如戏,沈清弦切实体会到了。 顾见深自己就能演一出大戏,他偏偏还被缠在戏中脱不了身。 一个都解释不了,一个都证明不了,他明明和先帝没什么,明明是一心一意为他,可这一大堆疑点摞在一起,他愣是成了另一番模样。 真是百口莫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顾见深看着不出声的沈清弦,还是忍不住地失望着。 他没有期望,他已经认定了事实,可心底深处,大约还在期盼着,哪怕有一丝……极小的一丝可能……秦清不爱先帝,只是喜欢他。 可怎么可能呢? 无论怎样想都不可能的。 顾见深身心俱疲,他垂道:“你歇歇吧,我晚点儿过来。” 沈清弦在他出门前开口道:“我起初的确是想要你们卫家的皇座。” 顾见深陡然停住,后背僵直。 沈清弦又慢慢说道:“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那样的乖那样的听话,我照料你那么多年又怎能不喜欢?待到该除掉你时,我心软了。” 顾见深停在门边,没出声。 沈清弦继续说道:“我病了是想试探你,可你却那样信我,我越心软,后来却是真病了。” 沈清弦坐在床边,有些难过地说道:“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感受得到吗? 这一瞬间,听到他这么说的一刹那,顾见深几乎要全信了。 一字不落的全部相信,只要他说,他就信。 可这谎言太简陋了,实在是……太脆弱不堪了。 他现在信了,很快就会迎来更大的绝望。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不想在受到更大的冲击,也不想伤害他。 顾见深出了门。 房门落锁的瞬间,沈清弦叹口气,倒在了床里。 幸好……他提前嘱咐了朱小胖。 暂时拖一下,等他准备好吧。 ( 72.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之前还是被遮遮掩掩的软禁,如今顾见深却是直接将沈清弦困在深宫之中了。 沈清弦倒也受不到委屈,事实上这日子和他之前的并无两样。 睡到自然醒,写写字作作画,心情好了也可以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不仅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个皇帝专门伺候,仔细想来,他这软禁怕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享受了。 当然,沈清弦不能享受,他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慢慢不行了。 不过四五日光景,顾见深便受不住了,他说道:“你想吃些什么就吩咐他们去做。” 沈清弦什么都没说,见他来了,便上床翻身,以背对他。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 顾见深不回来,他还能下床写写字,他一回来他便躺回床上,一言不,一声不吭,什么都不做。 顾见深是后悔的,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生生受着。 毕竟很早之前沈清弦就不想活了,他吊着他的命,不肯他离开,如今却又揭他伤疤,惹他难过,自然是回不到从前了。 沈清弦吃喝不下又终日烦闷,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便病了。 顾见深回来,听到屋里压抑的咳嗽声,顿时心如刀割,他大步进来,小心将人拥入怀中:“来喝点儿水。” 他把杯子递到沈清弦面前,沈清弦却一手打落。 水不烫,却也是温热的,落了两人一身,只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顾见深顿了下才道:“我给你换衣服。” 沈清弦想推开他,似乎又没什么力气,只得任他摆弄。 他本就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所以湿得比顾见深厉害,他为他解开衣带,像是打开了一个神秘宝盒般,看到了细白莹润的身体。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却极轻地颤抖了一下。 点点水渍沾在身上,好像那清晨最娇嫩的花瓣,同雨露为一体,勾得人几欲采摘。 顾见深好久没碰他,见到此景,脑袋登时一热,再回神时已经垂吻了上去。 他痴迷于这具身体,痴迷于这个人,痴迷于他的一切。 越是想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如此循环往复,只将他心底的贪婪无限放大,最终吞噬了内心。 本以为只要将他留在身边就满足了,可事实上他根本留不住…… 他捧着他,就像捧着最细软的金砂,眼睁睁看他从指缝里离去,心痛却无可奈何。 想到此处,顾见深便满心皆是绝望,化不开的阴暗情绪让他理智全无。 他想要他,想要这个人,哪怕只是这具身体,他也想要…… 他亲吻着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密密麻麻的吻包裹住他,似乎这样他就属于他了。 沈清弦没动……任由他这般抚弄。 顾见深情热之时,抬头却看到了沈清弦无神的双目。 他看着金色的床帏,心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见深停了下来。 沈清弦看他,面无表情:“陛下随意,我左右不过是你的一位禁|脔。” 轻描淡写的一言像利刃般戳在了顾见深的心脏上,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疼了,却现总有更大的痛苦在等待着他…… 顾见深垂眸,给他小心地穿好了衣服。 沈清弦自始至终都没看他,只是任由他抱着,活着却像是死了一般地待在他身边。 顾见深忍不住用力抱紧他,可抱得越紧心里越空,他完全找不到将其填满的办法。 因为前阵子沈清弦身体好了,所以朱子林自请离去,如今想再寻他却需要些时间。 可沈清弦的身体却以肉眼可及的度衰弱下去。 顾见深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所有事全都自己来,不假他人之手。 沈清弦自昏迷中醒来,看到他却紧拧着眉。 顾见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是说不想看到他,又或者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 总之……顾见深明白,他给不了他快乐,以前还能被当做别人的影子,如今他连这个都不肯给予他了。 顾见深垂下眼帘,问他:“感觉好了些吗?” 沈清弦终于开口同他说话:“陛下没去上朝吗?” 顾见深已经两日没去上朝了,他道:“你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 听到他这么所,沈清弦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顾见深心疼得厉害,却也只能小心拍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沈清弦面色泛着病态的红晕,眼睛中却是怒气,甚至还有失望:“你……你为什么不去上朝?陛下身为万民之主,怎能耽误朝政!”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说了这话后便开始喘气,他面上因为咳嗽而泛起的血色褪去,又是纸一样的苍白,他声音全是失望:“你怎能这样……你怎能这样……” 顾见深低声道:“你放心,这江山我会替他守好,你只需安心养病,快快康复。” 听到他这句话,沈清弦闭了闭眼,薄唇动了下,最终却是一声叹息。 他推开了他,缩到了床的最里侧,紧紧裹着被子,仿佛再也不想见到他。 顾见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无法忍耐,连日来的痛苦和不甘全都爆出来,他上前拥住他,紧紧地将他箍在怀里,用着低哑的声音说着:“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沈清弦身体猛地一颤,接着他开始用力挣扎,不顾身体的病痛,拼命地抗拒着他。 顾见深心被搅成一团,却也只敢小声哄着他:“你别动怒,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我……松开你。” 他放开了手,沈清弦便平静下来,他依旧用后背对着他,日渐瘦削的身体已经单薄得不成样子。 顾见深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以为沈清弦不会再理他时,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倦与无奈,还有浓浓的失望。他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顾见深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沈清弦再度开口,似乎带了些哭腔:“我没想到我们会变成这样。” 听明白这句话,顾见深胸中涌动的全是悔意…… 他坐在他旁边,用着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说着:“我错了,涟华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会再提他了,我们回到以前行吗?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谁,我……” 沈清弦勃然大怒,他转身,用着身体最后的力气喝他:“回到以前?怎么回!卫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艰难地说着,一大滴眼泪从眼角滚落。 这泪水无疑烫到了顾见深,他手足无措,慌乱不已,同时又满心绝望。 是啊……他不懂,他们的感情,他全都不懂,也掺和不进去。 事到如今,他连给他当影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清弦真的不要他了,任他怎样渴求着把他留在身边,他也不愿意了。 两人又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中。 沈清弦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顾见深终于等到了朱子林,他亲自出宫迎他,将他直接带到寝殿。 朱子林一看沈清弦的模样,顿时面色大变。 顾见深的心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抱有着希望:“朱大夫,请您快给国师看看,他这身体……” 朱子林一声叹息:“陛下,您这是要逼死他啊!” 一句话让顾见深僵住了,他怔了半晌才苦涩道:“我在他心中哪有这般重要?” 朱子林又叹口气! 他道:“陛下且先在外面稍候,草民这就去给国师诊治!” 他一进屋,先给沈清弦打了个眼色,沈清弦这下是彻底放松了。 朱子林很是焦心道:“你……你怎能如此糟蹋身体!” 沈清弦有气无力道:“朱大夫莫要费力了。” 朱子林道:“你这又是为何?他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你们……” 沈清弦摇摇头道:“本就是痴心妄想,如今算是明悟了。” 朱子林道:“你这哪是明悟,你这分明……” 沈清弦道:“就这样吧,我对这世间实在是毫无眷恋。” 朱子林焦心道:“那你对他……” “他不需要我了。”沈清弦的声音极近悲伤与痛苦,“他从未正视过我……又谈何喜欢。既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纠缠?就这样吧,我走了他也能畅快些,总归是我在拖累他,我们本就不该……”说着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子林道:“莫要说了,我先为你施针。” 顾见深就在外面,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又听不懂。 沈清弦口中的他到底是谁……顾见深根本分不清。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对这世间实在是毫无眷恋”…… 他对这一切都没有眷恋了。 顾见深怔怔地站原地,如同站在一个仅容一人的孤岛上,四处皆是茫然大海,无穷无尽,一片漆黑。 过了也不知多久,朱子林出来时,看到了站在外头的顾见深。 他继续叹气,有模有样地说道:“陛下,请移步。” 顾见深回神,跟在他身后去了前厅。 朱子林道:“草民施针,也只能暂缓病情,却无法根治。” 顾见深怔怔地看着前方,不一语。 朱子林又道:“他这病是心病,陛下……” 顾见深道:“朕解不了他这心病。” 朱子林道:“草民不该妄言,但仔细瞧着,似乎陛下与国师生了嫌隙?” 顾见深摇摇头,不想把先帝的事说出来。 朱子林劝他道:“陛下,国师的心结在您身上,想要国师康健,还需您……” 顾见深摆摆手道:“有劳朱大夫了,朕再去看看他。” 沈清弦有心结,可这心结他没法给他解开。能解之人早已故去,所以这成了个死结。 虽然朱子林回来了,但沈清弦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仍是每况日下。 顾见深没日没夜的陪着他,沈清弦病得厉害了,竟也不再抗拒他,反而要时时靠着他,一时不见他便要惊醒咳喘。 顾见深不敢深想,只能小心地哄着他,希望他能舒服些。 沈清弦偶有清醒的时候,看到他又是大怒,说他昏聩荒唐,置万民于不顾;说他枉费他一番教导,将圣人之术全都喂了狗! 哪有这样痛骂帝王的?但顾见深一点儿也不着恼,他只盼着他能好起来,只要能好起来,怎样都行,真的是怎样都行。 又是数日,朱子林诊得焦头烂额,沈清弦的情况却是更差了。 顾见深刚一起身,沈清弦便用力抓住他的衣摆。 顾见深轻声道:“我去给你拿药。” 沈清弦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顾见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哄他道:“我很快就回来。” 谁知沈清弦竟开口,极尽艰难地说道:“你不要我了是吗?” 顾见深心中大恸,他不知道他这是对着谁说的。 沈清弦看着他,干涩的唇张着,用满是痛苦的声音说着:“卫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我……”说着他又开始咳嗽,似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顾见深给他拍背顺气,又心疼又难过,他不敢再惹他,只盼着他别再难受……他再无他求,只希望他能好起来。 沈清弦演戏演得还挺来劲,反正他怎么解释顾见深都不会信,既如此就等着被“事实”打脸吧。 对付执迷不悟的人,说再多也没用,得让他自己“幡然醒悟”。 在顾见深睡着时,其实沈清弦还挺心疼的,觉得他何必把自己逼到这份上。 明明一份真挚的毫无瑕疵的关怀在他面前,他却想三想四,硬是要推开。 推开了又拼命渴求着这样的一份关怀。 有个词形容得好,骑驴找驴,说的就是顾大笨蛋了。 时机差不多之后,朱子林偷偷来找他:“你这是要让他悔恨终身啊。” 沈清弦瞪他:“你有什么好招?” 朱子林道:“嗯……你这招挺好的,但结局其实可以改改的嘛。” 沈清弦冷笑一声,他才不要改,就要这样爽利地回万秀山! 又是一日,顾见深趁他睡着去处理了些事务,他一走,沈清弦便醒了。 朱子林已经安排妥当,一阵骚乱后,闻飞跪在他面前。 “大人!”他慌乱道,“属下办事不利,虽寻到奶娘的下落,可人却不见了!” “不见了?”沈清弦强行起身,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闻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属下晚去了一步,瞧那屋里情形,似乎是被人突然带走,应该没隔多久。” 沈清弦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如霜似雪:“谁……还有谁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闻飞低着头不敢出声。 沈清弦下床,脚步虚浮地说道:“带我回府,我……”话没说完,他便脚下一软,将要摔倒。 远远听到动静的顾见深已经赶了回来,他几步上前,扶住了沈清弦。 顾见深紧拧着眉:“这是怎么回事?” 闻飞额间汗如雨下,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清弦本就糟糕的身体,这一急一气之下,更是行将就木,似是只勉强喘着最后一口气了。 “你……你出去……”他是对顾见深说的。 顾见深哪里能出去?他温声道:“生什么事了?你别急,告诉我,我……” 沈清弦对他厉喝道:“卫深你给我出去!”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强撑着站起来,可惜他真的不行了,这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不等顾见深动弹一下,沈清弦身体一软,彻底昏迷过去。 顾见深心猛地揪起,将他整个抱住。 沈清弦面色白得吓人,好在还有均匀的气息,顾见深微松口气,将他小心安置到床上。 他给沈清弦盖好被子,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男人。 顾见深眯起眼睛:“闻监正了得,还能私闯后宫!” 闻飞连忙磕头:“请陛下恕罪!臣实在是十万火急,必须求见国师大人。” 顾见深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说!” 闻飞的头紧贴在地面,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却迟迟不敢开口。 顾见深气怒攻心,一脚将他踹翻。 闻飞连忙爬起,老实跪好。 顾见深道:“国师若是因你而病情加重,朕要你小命!” 这话触动了闻飞,他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却不能辜负了国师的心意。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此事属下曾对着国师大人指天誓,绝不泄漏分毫……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与陛下听了!” 接下来,顾见深听到了想都没想过、荒谬至极的事。 闻飞说…… 他并非陛下亲生子,而是孙氏抱了别人的孩子! 当年孙氏用手段上了龙床,怀胎后一直不稳,她急于在宫中立住,想尽办法地留住孩子,但在即将要生产时太医也很不看好,觉得勉强生下也恐是死胎……只是恐于君威不敢详说。 孙氏便拜托奶娘去打听同时生产的孩子,想偷梁换柱。 因为先帝对她十分冷落,她又居于最外头的偏殿,所以这事还真让她给无声无息地办成了。 她生下死胎,奶娘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儿抱来将死婴换下。 而这男婴就是如今的顾见深。 顾见深整个听懵了,闻飞道:“陛下若不信可去仔细盘查!” 顾见深好久才回神,他看向闻飞:“这事……这事国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飞道:“四年前便知晓了……” 四年前……他竟然四年前就知道了…… 闻飞又道:“当年孙氏办得并不利索,您登基后那奶娘还时不时来要挟孙氏……国师知道后一直竭力毁掉旧时的痕迹……可那奶娘是宫中走出去的旧人,很是谨慎,国师一直让属下寻找,近来到是找到了,却现她被人掳走了。” 顾见深眸色陡然变深:“卫渊。”能干这事,且能得到好处的也就只有他这个一直低调的堂兄了。 闻飞不敢接话,只跪在地上闷声不语。 顾见深看看闻飞,忽然问道:“你记得先帝的模样吗?” 闻飞是老臣了,自然是知晓的,他说道:“先帝眉眼开阔,方脸且唇厚,端的是雄伟霸气。” 顾见深搜刮脑海也记不起先帝的模样。 倒不是他当时太年幼,而是先帝不愿见他。 他活到九岁,只听过先帝的声音,却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所以孙氏那般说着,他才会全信了。 因为他认定自己是先帝唯一的血脉,既是父子,那长得像也是应该的。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 顾见深挥退了闻飞,当即寻来暗卫,仔细吩咐下去。 短短一日功夫,他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早年的太医对孙氏的诊察记录的确显示着她这一胎极不稳,恐难生育。 而那奶娘果真在卫渊那儿,卫渊已经被控制住,他现在就可以去见一见那个知道一切的女人。 可是……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他并非先帝亲子,又谈何相像?既然不像,又哪来的……哪来的影子? 他本以为孙氏将死,留下了对他最后的善念。 可她根本不是他的母亲,她临死只怕都在怨恨着他,又哪来的善意? 如此这般的话……四年前就知道这些的秦清完全可以将他从皇座上扯下来。 可是他没有……他…… 顾见深后背一片冷汗,他急忙进屋,心中涌起了真正的恐惧。 他做了什么…… 他都对他做了什么…… ( 7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他对这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做了些什么! 顾见深脑袋乱成了一片,他一边狂喜着,一边又恐惧着,还有无穷无尽的懊悔,铺天盖地的掩埋了整个人。 秦清……他的涟华哥哥……是真的一心待他好。 他不是谁的影子,他真的喜欢他,他时时刻刻想得都就是他! 对于自己不是先帝亲生子这件事,顾见深接受得很快,非常快。 当然这与沈清弦和朱子林做的准备充分有极大的关系,沈清弦好歹当政数十载,认真起来心思还是极其缜密的,再加上朱子林这个半仙,自然是事半功倍。 从太医院开始做手脚,然后是孙氏的旧人,接着还铺垫了一个奶娘…… 更加逼真的是,沈清弦提前让朱子林把消息透漏给卫渊。顾见深这个堂兄是个有野心的,只是顾见深城府深又受万民拥戴,更有卫琎的例子摆在前头,所以他安生得很,一点儿都不敢搞事。 但这个“非亲生子”的事一暴露,他绝对蠢蠢欲动! 这可是卫家的江山,怎能落入他人之手?他若是得到确切证据,绝对能掀个天翻地覆。 如此巨大的诱饵,卫渊上钩了,辛辛苦苦把这“奶娘”给寻到…… 结果他刚寻到,顾见深的暗卫便逮个正着,把他给控制住,“奶娘”也丢了。 卫渊这一遭不冤,虽然沈清弦给他设了个钩,但他也是自己想吃才咬了上来。 如此一来,顾见深自是确信无疑。 这样还不够,顾见深能这么快接受,先帝和孙氏也是功不可没。 在当世伦理观下,有这样的父母,真是少见。 尤其孙氏这样的,从头到尾把亲生儿子当仇人恨着,实在让人想不通。 顾见深也想不通,他觉得是自己不祥,是自己命不好,所以得不到父母的爱。 这是压在他心底永远都纾解不了的结,这也是他不信任别人,不肯正视感情的一个关键原因。 而如今沈清弦给了他新的可能:不是你的错,你的父母不爱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并非你的亲生父母。 这对于顾见深的来说,不是□□反而是解药。 一瞬间解开了他怎样都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他极快地接受了。 因为不是亲生母亲,所以孙氏才会这般对他;因为不是亲生父亲,所以先帝才会打心底厌恶他。 不是他的父母不爱他,而是因为他们不是他的父母! 解开这个结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沈清弦。知道这个秘密却从未利用这个来做什么的沈清弦显然是真心对他的。 也许就像沈清弦说的,起初他是想亲近幼帝已图大权,但后来这样一个把柄落在他手里,他不仅没有趁机□□,反而极力掩藏着。 这说明了什么?这代表了什么? 秦清爱他,他真的爱他!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全是真的,他所渴望却得不到的原来近在眼前! 可是……他却那样伤了他。 顾见深如同置身于冰与火之间,一边是澎湃的热血,一边是懊恼的冰锥,热血让他重生,冰锥又将他刺入地狱。 他只希望……只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推门而入,他几步便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瘦削单薄的背后,他连喘口气都是窒痛。 他小声喊他。 沈清弦“悠悠”转醒,看到他的时候,眸中全是眷恋,但很快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睛又空洞了。 顾见深全看到了,他体会到了真切的悔恨。 他……竟然伤他至此!他明明那么恋着他,却把他推向到这么远的地方…… 想想自己说的话,想想自己对他的误会…… 顾见深声音沙哑了:“对不起。” 沈清弦顿了下,接着他挣扎地想坐起来:“闻……闻……飞……” 顾见深连忙扶住他,心疼得说道:“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你……”沈清弦怔了怔,眼中布满了焦急,语无伦次道,“你都知道什么了?你……你别信他,他都是胡说八道的,他……” “我很开心,”顾见深拿起他的手,满目温柔与眷恋:“知道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很开心。” 沈清弦神态惊慌,着急道:“你不是谁的孩子?你是!你是先帝和太后的孩子,你是大卫唯一的……”还没说完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见深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又宽慰他道:“你别急,我没事的,如今没人能伤到我,是不是他们的孩子,都没人能伤害我。” 沈清弦许久才平复下来,他抬头,苍白着脸看他:“你真的都知道了……” 顾见深声音极近温和,像是怕吓到他一般:“嗯,我都知道了。” 沈清弦怔怔地看着他,眸中全是担忧:“你……” 顾见深心里一片柔软,好像有大片云朵涌进胸腔里,带来了无限的轻柔与美好,他拥着他道:“他们对我不好,他们不爱我,如今……我终于知道原因了。”这个原因让他释怀了。 沈清弦仰着头,干涩的唇微张,话里全是忧心:“可这样你就没有父母了。”他的亲生父母早就被孙氏灭口,早已查无踪迹。 “可是……”顾见深嘴角弯了下,露出了此生最真挚也最迷人的笑容:“……我有你。” 他顿了下,又重复道:“涟华哥哥,我有你。” 父母之带给他无数的伤痛和漠视,真正给了他温暖的只有他。 如今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先帝的亲生子,虽然永远失去了父母,可是却有了他。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孤零零的二十年并非是一个人。 他遇到了他的涟华哥哥。 他教他儒术,教他治国,教他为人处世,又教他强身健体…… 最后……还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顾见深吻吻他,声音里全是满足:“此生有你,足够了。” 他的国师。 他的阿清。 他的涟华哥哥。 他此生挚爱。 沈清弦看着他,无神的眸子里忽然迸出美丽的光彩,他弯了弯唇也跟着笑了:“陛下……” 顾见深看着他。 沈清弦慢慢说道:“我很高兴遇到你,也很高兴能和你相伴十余年。” 顾见深吻吻他手指道:“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会永远在一起。” 沈清弦眼中有些悲伤,但依旧明亮,他点头道:“会的……永远……我们会永远……” 他顿了下,头靠在他肩膀上,似是累极了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见深拥着他,拥着毕生的宝贝,无限温柔的吻落在了他逐渐冰冷的额头上。 外头下起了雨,像是在哭泣一般,密密麻麻的大雨倾盆而下。 顾见深抱着他僵冷的身体,仔细地抱着,小心地抱着。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如同待在一个烧着火炉的温暖屋子里,端着暖暖的热水,从内到外的暖。 真好,哪怕是如此短暂的一瞬间,他也得到了…… 得到了一直渴求的属于他的关怀与爱。 可惜星火的光芒只有一瞬。 熄灭之后就是永无天日的寂冷深夜。 沈清弦回到了万秀山。 他的玉简上“其二十五,让顾见深重新喜欢上你。”终于变成了浅灰色。 ( 74.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人间十余年,山上须臾间。 倒不是说凡间和修真界时间流不同,而是节奏慢太多,所以显得差距如此大。 比如沈清弦走时喝得那茶,因为没收拾,所以现在还在飘着淡淡的茶香。 这放到人间堪称不可思议,一碗茶放上十年只怕早已入土为安,但这里的茶却还呈现出最美丽的光泽,香气四溢,灵气充盈,除了没了该有的热度,一切都是很美好的状态。 沈清弦当然不会喝这放了十多年的茶,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心情喝茶。 他神识一扫,察觉到某人回来了…… 他立马收回神识,一声不吭地坐在桃花树下。 顾见深回到本体时,那心脏凝滞般的剧痛似乎缠绕着灵魂跟了回来。 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懊悔、那么的不甘。 求得半生,终于求到了,结果转瞬即空。 与之后漫长的孤冷相比,那短暂的温暖还不如没有,可真没有的话,他恐怕一生都不懂的该如何爱人。 帝尊按了按太阳穴,被这没了记忆的自己给弄得头疼。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本以为封锁记忆能让沈清弦放下戒备,好生和他谈谈恋爱,结果竟闹了这么一出。 说起来在凡间沈清弦还真放下戒备了,可他却多疑成疾,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他,估计看着玉简的沈清弦肯定气得很。 后头他还那样误会他,甚至软禁了他,他那肉胎被折腾成那样子,想必也受了大罪…… 说实话,沈清弦没甩手回万秀山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可如何是好?顾见深琢磨着,该怎样才能把人给哄高兴? 想想他那别扭性格,顾见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顾见深略作准备便去了万秀山,他已经做好被拦在山外的准备,可意外的是,沈清弦没对他设下屏障,他竟可以自由进入。 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反常即是妖,帝尊很谨慎,生怕走错一步就迎来毁天灭地的“万法归宗”。 然而平静得很,万秀山上没像之前那样冰霜遍地,也没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它如往常一般无二,这说明沈清弦的情绪波动不大。 没生气吗?顾见深有些拿不准。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于靡靡桃花中看到了那抹浅白色。 他坐在那儿,宽袍长袖垂在地面,沾上了点点桃花,仿佛一汪缥缈清泉倒进了桃花池中,掀起了无数旖旎与烂漫。 可惜,再怎么桃色夭夭也比不过他回眸的那一瞬。 ——肤洁如玉,瞳眸似星,精致的五官恍似高山上最净白的一滴露水,落在尘间,涤荡万人心扉。 顾见深心中大恸,在凡间哪最后失去时的痛苦盘踞了他整个心脏。 记忆归来,他明知道那些都是荒唐事,可情绪却还残留在灵魂里,那种失去挚爱的绝望,铺天盖地,让人无处可逃。 理智上他觉得自己不该冒进,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过去,俯身吻住他的唇。 失去过才知道重逢的珍贵。 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顾见深急切地想要确认……确认他不是他的痴心一梦。 沈清弦任他亲了会儿,察觉这厚脸皮要得寸进尺后,他一拂袖,漫天花雨骤然聚集,一堵桃花墙横在两人中间。 顾见深:“……” 隔着桃花墙,沈清弦看都没看顾见深。 顾见深却在盯着他看:桃花娇嫩,却也嫩不过他的肌肤,桃花美丽,也美不过他的眉眼…… 看他这别别扭扭的小模样,顾见深顿时心中一片柔软,他敲了敲桃花墙,柔声道:“这次辛苦你了。” 何止是辛苦?简直是累死了好嘛?又当爹又当妈,结果还被这样那样的误会,最后更是油尽灯枯,更气人的是…… 想想玉简,沈清弦便不想和他说话! 顾见深哄他:“是我不好,不该那般疑你……”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隔着桃花瞪向他。 顾见深只得说道:“你若是生气便来打我骂我,别气坏自己。” 沈清弦再看看玉简,便又不说话了。 顾见深本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此时也不着急,继续下猛药:“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清弦哪儿也不想去,开口便想拒绝,顾见深多伶俐,袍袖一伸,一个迷你版的小金龙飞了出来。 沈清弦的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顾见深赶紧说道:“小金就在山下等着,让它带我们去。” 这就很让人心动了…… 十余年不见,沈清弦还是很思念小金的,尤其小金不亲近他,每次都拿大尾巴对他——当然大尾巴也是极其可爱的。但若能坐到它背上,定然是更舒坦的。 沈清弦看看顾见深幻化出来的迷你小金龙,顿时心痒痒的。 顾见深弹了弹手指,迷你小金龙扑扑翅膀飞向沈清弦…… 砰得一声,脑壳撞桃花墙上了。 沈清弦心疼了,赶紧给它开了个小缝,小金龙飞过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有个小红包,金眼睛含着泪,非常委屈了。 这模样,尊主大人哪里把持得住?明知道是个幻术,可还是小心捧住,在他脑袋上吹了吹。 这迷你小金龙是顾见深的一缕神识,被沈清弦这么一吹,他顿时心一痒,只想把人抱过来好生亲一亲。 可惜急不得,哄心上人是个慢工细活。 假的迷你小金龙已经这么可爱了,一想到山下还有头真的级无敌大巨可爱的大金龙,沈清弦便忍不住了。 哪里能让它等他那么久?沈清弦这就下山。 顾见深自是后脚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可中间却竖了堵桃花墙…… 幸亏这山上没旁人,否则一准被逗笑。 顾见深也是十分努力才让自己的嘴角没扬起,没办法……他的小涟华太可爱了。 但不能笑,一笑沈清弦肯定要恼羞成怒,到时候他可真就上不了万秀山了。 山下小金龙紧张得很,要不是顾见深下令,它真不敢出来辣尊主大人的眼睛。 然而看到沈清弦后,它又开心得很,觉得很值,哪怕下一瞬尊主大人就投向它嫌弃的目光,它的小心脏也可以承受得住! 很快,小金龙就感激零涕了,对于它这么一条世俗丑陋的龙,尊主大人都报以微笑和善意…… 呜呜呜,他真是个好人,人美心更美的好人! 顾见深可不敢让着一人一龙长久对眼,他把小金龙叫来是为了哄沈清弦出门的,可不是给自己戴绿帽的。 他如今够惨了,不需要惨上加惨。 上了龙背,沈清弦心情舒畅许多,这闪亮的金,这宽阔的金,这许多许多的金…… 尊主大人如同坐在金山上的老财主,很有风范了。 顾见深看看旁边的桃花墙,不动声色地问道:“喝点儿茶吧?” 茶在他这边,也是他泡的,沈清弦被他伺候习惯了,想舒服喝茶就得把桃花墙给撤了。 但显然尊主大人还在气头上,他说道:“不劳烦陛下了。” 他还是不想和他说话,小金龙比他可爱多了! 顾见深再说道:“你只开个小门,他给你把茶杯送过去。” 沈清弦很有定力:“不!” 顾见深只得应下:“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 说罢便是收起茶壶,拿出了鲜亮剔透的橙果。 沈清弦:“……” 来来来,大家感受一下,金灿灿的大金龙,红玉做的桌子,橙黄又橙红的果子。 这让沈清弦怎能把持得住! 顾见深看他:“要吃吗?” “不了。”沈清弦说这俩字的时候,心在滴血!绝对在狠狠滴血! 顾见深还真信了,竟然把果子收了起来。 沈清弦一气之下让桃花墙又厚了几分,顾见深察觉到了,实在是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幸亏桃花墙够“厚”,要不然就被沈清弦看见了,看见一定会打死他的!绝不手软那种! 没多会儿,目的地便到了。 顾见深说:“稍等一会儿。” 沈清弦就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顾见深离了金龙,浮空飘到了一出极其空荡之处。 乍看之下,这儿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以沈清弦的修为自是看得出这儿放了个迷阵,只是不知道迷阵后藏着什么。 顾见深站在了金龙前,殷色长无风自动,紧接着,像是拉开了帷幕一般,无比壮丽的一幕呈现在沈清弦面前。 沈清弦看呆了,完全呆住了…… 极其巨大,大到夸张的凤凰木张扬着枝干,肩负着艳红,矗立于天地之间。 红是闪着光的鲜红,比烧起的火海还要鲜艳,比最美的夕阳还要耀眼,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让人惊艳。 实在是……美到乎想象。 顾见深站在大片鲜红之中,对他勾唇一笑。 刹那间,沈清弦体会到了真正的朱红彩翼,芙蓉不及。 这景、这人都狠狠地戳到了他的心肺。 万万年皆古井无波的心,在拼命跳动,似是沉寂了许久,积攒了太多的力量,所以此刻它完全不受沈清弦控制了。 砰砰砰。 响在耳边,震到血脉中。 桃花墙散落,花瓣翩然降下,恍若一场美丽又浪漫的梦。 迟到了许久,却终于到来。 沈清弦嘴角扬了下,径直走了过去。 他刚离了金龙,顾见深的手便伸了过来,沈清弦握住他,两人腾空而起,无边无尽的凤凰花海尽收眼底。 沈清弦声音终于软了下来:“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顾见深却实在忍不住了,他箍住他的腰,吻上他浅色的唇。 沈清弦没再抗拒,任由他亲着。 起初顾见深还很轻,试探性地触碰着他,很快……心中的渴望便翻江倒海,它们拼命撞击着理智的关隘,直至将其撞到支离破碎。 这便轻不了了,顾见深冲进他口腔,将心中的眷恋和爱意尽数倾倒而出,满满的、厚重的、同时也炽热的。 脚下绽放大片鲜红的花朵,他心中却有一朵最美最迷人最扣人心弦的。 沈清弦感受到了,看到了,并且极其喜欢。 他回吻他,两人在如火如荼的凤凰花中相拥,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 忽然间,清冽的鸟鸣声响起,沈清弦回神,看到了更加美丽的一幕。 金凰展翅,长长的尾翼划过,仿佛在天边留下了耀眼的金砂。 金龙已经更美了,金凤凰更是……美得惊人! 本来凤凰就是极其美丽的神鸟,这金色的…… 沈清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顾不上顾见深了,一把推开他便想去碰那鸟儿。 顾见深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莫要惊扰它们。” 沈清弦面露失望之色:“碰不得吗?” 顾见深道:“你身上灵力太重,它们怕你。” 这次顾见深却没说假话,金龙是孺慕他,可这些鸟儿却是真的怕他。 这些久居心域的鸟儿早就习惯了那边的灵力形态,沈清弦这一身天道之气,对它们来说是很可怕的。 毕竟两边多次交战,鸟儿也被屠戮过,那印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它们畏惧着沈清弦。 沈清弦眼中全是惋惜,不过顾见深还有准备:“跟我来。” 沈清弦这下不别扭了,紧紧牵着他的手,紧跟着他。 顾见深薄唇微扬,心里甜滋滋的。 这凤凰木着实宏伟,内里更有乾坤,原来顾见深还开辟了一间树屋。 小屋不大,却格局雅致,还有处小小庭院。 其实无论这小屋如何,只要是在这凤凰花中,沈清弦便是极喜欢的。 顾见深带着他落到树屋上,引他到庭院中。 院中落满了鲜红的凤凰花,踩在上面像走在火烧云端,实在是曼妙在至极。 沈清弦坐下,顾见深给他冲茶,又将那橙果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如此一看,沈清弦便满心皆是欢喜,只想自此赖在此处,哪儿都不去了! 顾见深见他终于展颜,心里也松快了些。 好歹把人哄开心了。 沈清弦正经沉迷了一会儿,半晌才看向顾见深。 顾见深待在凤凰花中,人却比凤凰花还要好看,沈清弦虽看的赏心悦目,但一想起玉简,又忍不住生气一阵邪火。 他道:“此次人间之行,陛下觉得如何?” 顾见深惭愧道:“是我思虑不周。” 沈清弦问他:“哪里不周?” 顾见深道:“我只想着寻个身体资质好的肉胎,想着自己没记忆,便给自己弄个有特殊才能的,没想到……竟适得其反。” 他这肉胎寻得当真不算好,他想着不能被沈清弦太快引诱,便找了个稚嫩的身体,又怕身体太稚气,不足以自保,便又挑了个资质好还有特殊能力的。 结果这生在帝王家的小皇帝,多疑又缺爱,实在是个糟心至极的人物。 偏偏这肉胎和顾见深的灵魂融合得极其契合,所以本来就多疑的性格更加多疑,本来就缺爱的性格更加…… 嗯,总之是他大意了。 顾见深以为沈清弦也会说几句,谁知沈清弦开口便是:“这不怨你,错其实在我。” 顾见深一愣。 沈清弦道:“你是要封锁记忆的,哪里能什么都事先想好?本来我有记忆,就该负责更多,是我大意了,总想着这是你,所以做了太多让人疑心的事。”后来有没法解释,所以一错再错。 他顿了下又道:“凡间的小皇帝不喜欢甚至不信我,我是错愕大过生气,最后被你那般误会,我也是觉得很荒谬,甚至绝对不可理喻,但却不至于气你。” 顾见深看向他道:“那你……” 沈清弦继续说道:“最后那般欺瞒你,说实话我还挺不忍心的,但当时局面已经那样,不敲醒你,只怕任务是很难完成了。我们辛辛苦苦在凡世十余年,总不好无功而返。” “至于我早早离开凡世,是因为那肉胎被糟蹋的不像话,每活一天都是受罪,所以想早早离了。” 听到此处,顾见深便心疼了:“都是因为我。”他如今自是知道他装病弄坏了身体。 沈清弦摇头道:“总归是我在缠着你陪我完成任务。” 他竟然会这样说?顾见深心底生出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沈清弦垂眸,看着橙红色的果子,问他:“陛下,你果真对飞升没兴趣吗?”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 沈清弦已经抬眸看向他。 顾见深索性说了出来:“没兴趣。” 沈清弦道:“哪怕会就此陨落?”他们如今的修为已到巅峰,每个境界所能容纳的寿限是个定值,他们如今也不是无限寿命,长此以往,不飞升的话,境界就不会再提升,迟早会走向衰败,最终化作黄土。 顾见深垂眸道:“早些时候,我对活着就没什么兴趣。” 沈清弦莫名想起了他的那句话。 ——我?乱葬岗上的一具尸骨,爬回人间也无处可去。 顾见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清弦之前也好奇过,可现在却真切地想要碰触这个真相。 他看着顾见深,看了好半晌才把自己的玉简给他。 顾见深不明所以,接过玉简一看,顿时…… 白色玉简上亮着很多行字,而最后一行最刺眼。 “其二十六,让顾见深信任你。” 沈清弦道:“你重新喜欢上我了,却还是不信我吗?” 顾见深:“……” 回到万秀山,其实沈清弦没什么可气的……诚然在凡世的经历够憋屈的,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自己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 顾见深没有记忆,又在那样的环境条件下长大,会胡思乱想也很正常。 这次入世,他本就该担起重任,可却因为疏忽大意而让事情一度走偏。 一味地埋怨顾见深是很不应该的。 更何况最后为了完成任务,他也狠狠虐了他一把。 让他学会了喜欢,懂得了爱,找到了渴望的温暖,却又转瞬即逝。 这种绝望哪怕只体会了一小会儿也够让人难受了。 沈清弦真的没因为这些而生气,他气得是玉简上的其二十六。 两人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了,顾见深竟然从来都没信任过他。 他喜欢他,喜欢上两次,却还是不能信任他。 沈清弦怎能不气! 顾见深看着冷白色的玉简,好半天都没出声。 沈清弦待在这漫天凤凰花中,竟也不觉得快乐了。 直到顾见深慢慢开口,声音有些缥缈:“对不起,我不懂的信任这种情绪。” 沈清弦猛地转头,眸子紧紧盯着他。 顾见深将自己的红玉简拿了出来,递给沈清弦。 沈清弦看到了他的其二十六,上面写着“让沈清弦走进你的内心。” 沈清弦愣了下。 他们两人的任务……看似截然不同,其实是相关联的。 走进顾见深的内心,沈清弦便能得到他的信任。 这是因果任务,完成了顾见深的也就完成了沈清弦的。 沈清弦看向他,试探地问道:“我可以吗?” 所谓的走进内心,其实需要顾见深同意,他才能触碰到他心。 顾见深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清弦顿了下,问道:“不如……多和我说说?” 不出意外的话,当年上德峰的事应该是症结所在。 顾见深道:“其实我那一段记忆被封印了。” 沈清弦拧眉道:“封印?” 顾见深点头道:“当年我去到心域,被养父所救,他将我在上德峰的记忆给封印了。” 沈清弦明白了:“所以说你自己都不知道……” “对。”顾见深接话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当年到底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杀了同门师兄弟数十人,血洗上德峰,被降下天罚,九死一生地走过了妄烬星海。” ( 75.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竟然是这样子的…… 沈清弦也着实没想到,他拧眉想了下道:“当年我在外游学,还真不知道你们那边生了什么。” 顾见深道:“你即便在万法宗,估计也不会知道内情。” 沈清弦也承认,他当时虽然辈分高,但却年少,不可能触碰到这些事。 顾见深看向他,顿了会后问:“你觉得我是那穷凶极恶之徒吗?” 沈清弦很快便回道:“不是。” 顾见深笑了下,眸中一片柔和:“但愿不会让你失望。” 沈清弦道:“你别胡思乱想,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能让沈清弦说出这样的话,讲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见深心中一片柔软,语气也越温和:“其实这任务……我知道该怎么做。” 沈清弦诧异道:“你知道?” 顾见深曾经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说出这句话,但此时他竟然说出来了,对着一个他想都没敢想的人,说了自己最不可能说的话。 他看向沈清弦:“你愿意进入我的心魔幻境吗?” 沈清弦怔住了,半晌他才回神道:“你……不介意吗?” 心魔幻境这个真是非常**了,几乎所有修士都会有这么一个不可触碰之地。 心魔是修真路上必须破除的障碍,但心魔却是只可以被杀死不可能被消灭的存在。 破除一个心魔容易,可之后仍会有千万个心魔诞生。 听说只有飞升了才会彻底脱离心魔,但这个也只是听说,毕竟飞升离开的修士都没有再回来,具体如何,谁也不知。 心魔对修士来说是无法摆脱的病灶,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存在。 到了沈清弦这个境界,可以通过神识进入对方的心魔幻境,甚至可以借此毁掉这个人。 眼下沈清弦奈何不得顾见深,但若是顾见深真让他进入他的心魔幻境,他可以轻易杀死里面的顾见深,从而杀死真正的顾见深。 所以沈清弦才会问他,真的不介意吗? 顾见深摇头道:“没事。” 沈清弦盯着他:“万一我杀了你。” 顾见深笑得很坦荡:“那就杀了吧。” 沈清弦看他许久,实在是非常纳闷:“你连性命都可以交托于我,却不信我?” 顾见深道:“我也想知道原因。” 沈清弦又忍不住瞪着自己的破玉简。 小白瑟瑟抖,顾见深罩住它道:“好了,别吓它,它没坏。” 沈清弦冷哼一声:“我看它就是坏了。” 顾见深道:“反正我的玉简也布了让你走进我内心的任务,所以来我的心魔幻境看看吧。” 沈清弦问道:“能找到你被封印的记忆吗?” 顾见深说:“可以,我希望你把它解开,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清弦又重复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介意的话我就不会提。” 也对……如果顾见深不想的话,完全可以不提,他也不会主动提。 沈清弦心中一热,承诺道:“你放心,我定会找到症结,寻出真相!” 顾见深说:“嗯。”这次他没说我信你,因为在玉简的任务下,这三个字成了笑话。 进入心魔幻境并不麻烦,以沈清弦的能力,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两人需要入定,所以需找个万全之地。 沈清弦道:“回万秀山吧……”再没比那儿更安稳的地方了。 顾见深说:“行。” 临行前,沈清弦很是舍不得,盯着这凤凰木看了好久。 顾见深忽然想起一事,他拉着他手道:“差点儿忘了,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沈清弦满心都是期待:“什么?” 顾见深带着他穿过红艳的凤凰花,停在了一处极隐蔽的地方。 顾见深道:“小声些,别惊着它们。” 说话间他小心地拂开鲜红,将那一窝金灿灿的小雏鸟暴露出来。 沈清弦当即愣住了。 小雏鸟还以为是妈妈来了,一个个叽叽啾啾的,抖着浑身金闪闪的羽毛,张着小嘴巴,露出嫩红的小舌头,想要吃的。 这……这也太可爱了! 顾见深轻声说道:“它们还小,不懂事,你可以碰碰它们。” 之前的成年金凰敏感得很,沈清弦想摸也摸不到。 如今这小雏鸟还没那么机警,尤其它们比较熟悉顾见深,所以沈清弦伸手时,它们还亲昵地蹭蹭他。 沈清弦眼睛微睁,当真是一颗心都被蹭化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顾见深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浮现出同样的一句话……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他当真愿意把全世界的金色和红色都送到他面前,只为他能露出这样好看的笑容。 小雏鸟在沈清弦手指上蹭半天也没讨到吃的,便有些恼了,又开始放声高歌。 沈清弦有些着急:“他们是不是饿了?” 顾见深握着他手道:“走了走了,一会儿它们父母回来看到我们会搬家的。” 沈清弦一惊:“它们好像回来了。” 顾见深带着他几个起跳便离得远远的了。 见沈清弦还在那儿瞧啊瞧的,顾见深哄他道:“等过阵子再带你来看。” 沈清弦应道:“嗯!” 顾见深被他扬起的嘴角给勾得不行,凑过去亲了一下。 沈清弦转头看他,笑道:“要亲就亲嘛。” 这谁受得了?顾见深自是咬住他的唇,好生亲了亲。 两人亲得有些火热,顾见深亲着亲着就开始到处乱碰。 沈清弦竟也不阻止,任由他褪去衣衫,甚至还在跃跃欲试地解他的衣服。 顾见深隐约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些好笑却又乐意纵容他,于是任由他脱了他的衣服。 果不其然,看到他肩膀的时候,沈清弦眼睛登时直勾勾的。 顾见深将他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沈清弦便伸出舌尖舔了舔。 很轻很痒,明明落在肌肤上却像是亲在了心尖尖上,顾见深忍不住了,把他推倒,这样那样地亲了一番。 两人做这些都已是轻车路熟,到了最后一步,顾见深看向他:“要不……先把那几个任务做了?” 沈清弦瞪他一眼:“我在上面?” 顾见深弯着眼睛:“你爱上我了?” 沈清弦没回答,反倒是一脚踹开他:“信都不信我,还想上我,等着吧!” 顾见深握着他的脚,在他莹润的脚背上用力亲了口:“好,等你让我信任你。” 沈清弦心一痒,也不知是因为他这暧昧的姿态还是因为这意有所指的话语。 他好像也没那么介意上下了,只是……他的确想让顾见深信他。 仿佛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踏实。 两人是回万秀山沐浴的,完事后顾见深便开始嘱咐他:“你仔细些,因为有我养父的神识在,可能没那么轻松。” 他这心魔幻境其实挺复杂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的执念,还有他养父的封印,所以想要解开,应该没那么简单。 沈清弦道:“你放心,我会斟酌。” 顾见深又说道:“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准,觉得不好就赶紧抽离。” 沈清弦点头道:“我明白。” 顾见深还是不太放心,继续嘱咐:“切要记住了,这只是我设下的幻境,再怎么逼真,也是假的,不要陷入太深。” 沈清弦有些诧异:“我明知是心魔,又怎会当真?” 顾见深道:“我精于幻术,所以极擅捕获记忆,这幻境足以乱真。” 沈清弦还挺自信的:“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能说的都说尽了,顾见深也只能如此了,他又亲了他一下道:“我等你。” 沈清弦应下:“放心,我定会为你寻回真相。” 直到沈清弦进入到顾见深的心魔幻境,他才明白顾见深为什么会嘱咐他那么多。 以假乱真…… 这哪里有丁点儿假的痕迹? 消失了数千年的万法宗近在眼前,他早已飞升的师父,坐化的师兄们,全都在这里…… 他不像是进到顾见深的心魔,反倒是一遭回到万年前,回到了他遥远的几乎忘记的少年时代。 ( 76.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沈清弦一进来就站在一柄飞剑上。 此剑可以说是相当别致了,通体金黄,还不是闪亮的金,而是更加偏黄,像劣质的黄纸。 饶是尊主大人这审美,也着实觉得这飞剑有些丑。 他正打算下来,只听下头一声着急厉喝:“师弟!快下来!回头师父看到了,又得抽你。” 沈清弦起初没在意,觉得这指定喊得不是自己,所以没当回事。 然后一彪形大汉飞了上来,拎小鸡一样把他给拎了下来。 沈清弦:“……” 万万年了……他哪还受过这待遇?沈清弦有些懵。 大汉焦心焦肺地说道:“你说说你,多少珍品飞剑不用,非得用这破烂货,关键还这么丑!咱们师父最厌恶这凡世俗物,你能不能别惹他老人家生气!” 沈清弦好半晌才回过味来…… 面前这青年瞧着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生得高大魁梧,面向憨厚老实,说话的声音也大如洪钟。 他是沈清弦的十一师兄,名唤武振海。 武振海一身外家功夫了得,但内里心法却始终难成,只活了短短七百多年便陨落了。 按理说沈清弦该记不得这位早逝的师兄了,可此时见着了,他的名字样貌性情却尽数涌进脑海中,如此清晰如此鲜活。 沈清弦闭了闭眼,轻声道:“师兄……我脖颈疼。” 听他这么一说,武振海连忙松开他衣领,又赶紧凑到前头看他:“怎么就红了?怨我!怪我不知轻重,你这细皮嫩肉的……你等着,师兄给你去拿药。” 沈清弦拉住他袍袖道:“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武振海问他:“真不要紧?” 沈清弦对着他笑了笑:“不要紧。” 武振海却被他这笑容给唬地一愣,过了一小会儿,他默默从衣袖里掏出三块红色灵石。 沈清弦好久没见这物事了,此时看见不由地有些怀念。 见他盯着不放,武振海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将三块红色灵石放到他手上,嘱咐他道:“原谅师兄好不?” 沈清弦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憨厚老实的师兄见他不出声,还以为贿赂得不够,不由苦着脸道:“小师弟啊,师兄最近手头紧,就这点儿家当了,你就收下吧!千万别去和师父告状,行不?” 总算听明白的尊主大人一脸黑线…… 他刚才对他那是善意一笑,他师兄都脑补了些什么! 武振海又眨眨眼道:“你就放过师兄吧!师兄回头攒了钱,再给你买好东西。” 沈清弦:“……”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他竟然是这样的吗! 他会为了这么点屁事去告状?还能借此勒索师兄? 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的,他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 尊主大人不信,绝对不信,虽然他隐隐有这么段记忆…… 以前的灵石五颜六色,金色红色都有不少,但后来这两种颜色的灵石被禁止流通了。 原因?好像是他师父下了禁令,取缔了这两个颜色的灵石。 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禁令? 沈清弦默了默,倔强地想着……肯定和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眼下为了让武振海安心,沈清弦还是收下了红色灵石,顺便说道:“师兄莫要多想,这么点儿小事,我哪里会去和师父说道。” 武振海明显松了口气,一副幸亏自己带了三块红灵石的庆幸模样。 沈清弦:“……”他真不是因为这灵石才不去告状的,他是真的不可能去告状! 算了算了,他如今又不是真正的少年时候,计较这些做什么? 再说了这不过是个幻境,这么较真干嘛。 武振海又道:“时候差不多了,明日我再教你御剑,你这会儿还是赶快去悟道堂吧!” 原来十一师兄是在教他御剑…… 嗯……其实明日他可以教教师兄如何御风的…… 罢了,他来这幻境主要是找顾见深的,其他的就别太上心了。 时间过去太久,沈清弦隐约记得悟道堂是万法宗的弟子学习功课的地方。 这时的万法宗可没有后世六派那些内外弟子的区别。 凡是入了宗门便都是正经弟子,唯一特殊的便是被掌门、峰主、各堂主以及长老给收为亲传弟子。 当然这时候的亲传弟子和后世的也大不相同。 沈清弦的师父是上信峰峰主,也是不久后的万法宗宗主,他的亲传弟子共有一十九人,沈清弦排十九,也是他最后一个徒弟。 上信峰主是亲传弟子最少的一位,主要是他收了沈清弦后便开始接任宗主之位,忙起来后自觉没时间教养徒弟,所以没再收徒。 ——才不是因为尊主大人太闹所以师尊选择“绝育”呢! 亲传弟子最少的都有一十九人,多得简直数不过来,据说上水峰峰主一生都在收徒弟,亲传弟子数不胜数。 偌大个万法宗,扔块石头,基本能砸中三个上水峰的亲传弟子。 所以这时候亲传弟子也远没后世那么尊贵。 就像很多弟子口中说的那样:想当亲传弟子?上水峰走一遭,出来你想不是亲传都不行了! 大家出去说自己是亲传弟子,还不如说自己是哪个峰的…… 宗内弟子地位上没什么讲究,大家都一样,亲传不亲传的也得去悟道堂上课,去试炼堂接试炼……到了日子也得参加小比中比大比等等各种考核…… 像沈清弦的好处是师父没空,师兄管,上头十八个师兄,除去在外云游的,再除去和他关系糟糕的,还剩下不少能正经教他的,比如眼下的十一师兄武振海。 沈清弦祥和悟道堂是“大课”,没准能遇到顾见深,所以还挺乐意去的。 他同武振海道别:“师兄,我这就去了!” 武振海又道:“记得换身衣服。” 他方才应该是在同武振海习武,所以穿得是短打,这要去上课,自然得换身衣裳。 沈清弦自是应下。 他随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寝居,进去一看…… 嗯……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喜欢金红不错,但趣味也没这般低级吧! 尤其近些年被顾见深给惯得,更是眼界高了许多,像他的红眸,像小金龙,像凤凰花和小雏鸟…… 哪个不是又金又闪,又红又亮? 眼前这些算什么…… 黄不溜秋地仿佛生了锈的桌椅,玫红色好似出自勾栏院的床帏,还有那些个……金里透着黑,红里泛着白的,极其不纯碎的石头…… 沈清弦忽然有些明白师父的心情了。 难怪要被他丢到万秀山,看到这些东西,没把他逐出师门已经是真心喜爱他了。 沈清弦耐着性子打开衣柜,又是一阵眼瞎。 红衣不丑,反而很美很雅致,参看顾见深…… 金色不丑,反而很闪很耀眼,参看小金龙…… 可眼前这些衣裳……真是让尊主大人深刻明白了什么叫金红二字也能如此丑!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是如此没品的吗? 沈清弦不服,他觉得定是顾见深幻术不精,虚构得不够真实! 可事实上……这世间真没有比顾见深更精于幻术的了…… 施展幻术不是要求施术者知道这些,而是从被施术者的记忆中抽取最为真实的存在,再根据逻辑和道理来构建一个无线接近现实的幻境。 沈清弦都明白,他只是不愿承认…… 沈清弦从辣眼睛的衣柜中翻腾半天,勉强找出一身没那么扭曲的。 可事实上也很要命了。 黄色打底,玫红镶边,感受一下,这是何等曼妙的一身衣裳。 饶是尊主大人这颜值,穿上后也让人无法直视。 实在是反差太大了,这么张清清冷冷的漂亮脸蛋,配上这衣服。 嗯……沈清弦在1uo奔和穿着这衣服之间徘徊 罢了罢了……真luo奔,估计师父会气晕过去。 沈清弦出了屋,真不明白当年的自己是个什么心态…… 这怕是脑袋有病吧! 庆幸的是,他刚出屋,一声清喝降临:“你这混小子!又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沈清弦以前最讨厌这位七师兄了,如今听到他声音,如同听到天籁。 他抬眼看过去,看到了记忆中的青年。 他穿着一袭白衣,生得洁白素净,一头乌输得丝毫不乱,玉冠也是最清静的浅绿色,端的是仙气十足。 七师兄落地便是一通训斥:“我前日给你的衣裳呢?怎的又不穿?说你多少次你才肯听!你这样穿当真是丑死了,悟道堂那么多其他峰的人,你这副模样去了,是要丢尽我们上信峰的脸!” 沈清弦对此深以为然。 七师兄就住他隔壁,此时已经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屋里拖。 沈清弦赶紧跟上,急于换一身衣裳。 刚进屋,七师兄便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吧?” 沈清弦:“……” 七师兄瞪他一眼:“今日怎么这儿安生?不反抗了?” 沈清弦哪知道万年的自己是怎么反抗七师兄的…… 七师兄又道:“收起你的小心思,敢捣乱我就把你那些宝贝全扔到师父座前!” 沈清弦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以前真这样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 七师兄已经开始撕他衣服。 这画面细想挺微妙的,但任谁看见又都不会多想。 因为沈清弦穿得实在太吃藕,七师兄这神仙般的人物哪里会觊觎他?只是极度嫌弃这身破衣服,巴不得将它们挫骨扬灰。 给沈清弦脱干净,七师兄打开衣柜…… 沈清弦头一次觉得这素净白衣也挺好看的。 七师兄左挑右挑,最后拿了件偏小的。 沈清弦道:“师兄,我自己来就行。” 七师兄呵呵笑道:“你自己来?我可没那么多衣服让你折腾!” 显然他以为沈清弦要趁机毁掉这仅剩的一件适合他码数的衣裳…… 沈清弦冤,万万年都没这么冤过。 七师兄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威胁他:“这衣服你若是再敢扔了,我就打断你腿。” 沈清弦:“……”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根深蒂固地不喜欢七师兄了。 七师兄给他穿好衣服,又给他将长晚起,在髻上别了个玉簪。 沈清弦如今不过十三四,最鲜嫩的年纪,又生得精致,这么打扮,实在女气。 沈清弦委婉道:“师兄,这不如……” “闭嘴!”七师兄道,“我不逼你带玉冠,但也别想去插那些金红柳绿!好好一张脸,别给我糟蹋了!” 沈清弦其实很想带冠的…… 然而他信任值太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一收拾打扮,七师兄面上有了喜色:“这姿态容貌,才是咱们上信峰的小十九。” 沈清弦看看镜子里稚气未退的自己,长叹口气。 七师兄以为他还在气恼,难得放软了声音道:“在咱们院里,我也不管你,但出去了一定得好生打扮,师父以你为傲,你莫要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这话沈清弦听得颇为感慨。 七师兄是这样的……瞧着龟毛挑剔嘴巴坏,可其实尊师重道,礼爱同门,是个非常优秀的修士。 七师兄带着他下山。 其实一走出他们那院子,沈清弦便收获了无数目光。 有看他的有看七师兄的,他俩站一起,基本可以说是上信峰的门面担当了。 当然前提是他好生穿衣服,而有七师兄在,他这衣服想不好生穿都难。 仔细想想,他年少时在外名声极好。 资质卓越、悟性极高、修为精纯、境界永远领先于同龄人,还生得不错,再加上七师兄的这一通打扮,他也很是仙气飘飘,后来更是成了整个万法宗的门面担当。 如今想来,他有这样那样的名气,七师兄功不可没…… 要是没他盯着他穿衣打扮,他穿那一身玫红土黄出去,嗯……什么样的资质什么样的悟性什么样的修为境界也是屁用没有。 他就是一神经病。 沈清弦叹口气,觉得自己少年时候是享了福的。 去了悟道堂,又收获一堆惊艳的视线。 以前他大约是不当回事的,如今却很是唏嘘。 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说的就是这时候的他了。 悟道堂讲的课,沈清弦没什么兴趣,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看到顾见深的身影。 他也不清楚顾见深如今多少岁。 修真界不比凡间,对于年纪都没什么太深刻的概念,大家记得都是境界。 别管多少岁,三百岁的筑基修士也得管一百岁的金丹修士喊一声前辈。 沈清弦不仅境界高,还辈分高,所以虽然顾见深喊他一声师叔,但仔细论起来,两人不一定有很大的年龄差。 沈清弦并未看到顾见深便有些着急,他估不准时间段,生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上德峰便出事了。 偏偏他家七师兄还严得很,看他东张西望便给他一手板:“好生听课!” 沈清弦能怎地?即便是幻境,他也得尊敬这年轻的七师兄。 这一节课直上到晌午,下课时七师兄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沈清弦哪在意这些吃食?刚想说都行,便听到旁边的弟子说道:“今日去上德峰的食堂吧?听闻他们新聘了个厨子,做得红烧狮子头很是美味。” 沈清弦想起来了,虽然万法宗的九峰总互相比较,甚至还有几峰关系不睦,但总得来说都是同门,很多共享资源,食堂便是其中之一。 他当年也是吃遍九峰的人。 沈清弦便道:“不如我们去上德峰?” 七师兄道:“你也想吃那狮子头?” 沈清弦只得认了:“嗯……” 七师兄道:“罢了,见你今日这般听话,我就带你去一趟吧,但记好了,不准搞事!” 沈清弦心情复杂地应下:“不会的,我只是去吃个狮子头。” 万万年前的是,真是不堪回! 师兄两人这便去了上德峰,沈清弦依旧在四下打量。 他来了幻境便就是这里的沈清弦,修为也不过才筑基,还散不出神识去。 他要找顾见深,便只能这般慢慢找。 估计上德峰这位新任大厨实在是手艺极好,所以食堂里人挤人,一群别峰的弟子都来找吃的。 这惹得上德峰的弟子抱怨连连:“自己峰上都有食堂,怎就非得跑来我们这!” “一群馋鬼,没能耐请到好厨子就别吃,非得来挤我们!”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七师兄也因为是别峰弟子,所以被骂了进去,不由地瞪了沈清弦这个小馋鬼一眼。 沈清弦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好在七师兄人气高,他一出现就有人自动让路,沈清弦也跟着沾了光,早早买到了狮子头。 这菜……嗯……沈清弦也品不出个所以然,但见众人都这般喜欢,他也只得连连点头:“好吃……” 七师兄便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拨给了他。 沈清弦:“……” 七师兄道:“吃吧,吃了明日继续保持,好好穿衣服。” 沈清弦只能苦着脸吃下两份红烧狮子头。 讲真的,尊主大人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非常久没这么重口了…… 两人吃饱喝足,离开时沈清弦也没瞧见顾见深。 难道这家伙连这么“美味”的狮子头都不吃吗? 真是有够清新脱俗的。 又过一日,第二日沈清弦老实穿着昨日的衣裳,七师兄道:“看来这狮子头当真魅力不小。” 沈清弦沉默了会儿,点头应道:“当真美味。” 七师兄冷哼一声:“小馋鬼。” 沈清弦心中有多酸爽,咱就不细述了…… 为了继续寻找顾见深,上完课沈清弦又道:“师兄,我们今日……” 七师兄道:“懒得去人挤人,我已经早早订好了,你且回去等着,自有人将那狮子头给你送去。” 沈清弦:“……” 他哪里是想吃什么狮子头!他只是想去上德峰找顾见深! 七师兄瞥了他一眼:“怎么?高兴傻了?行了,你能继续好好穿衣裳,我就放心了。” 沈清弦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兄如此好意,他再执意去上德峰就太不好了。 哪怕是幻境……但沈清弦也得跟着规矩来,否则不等找到顾见深,这幻境就先乱套了。 沈清弦只能耐着性子回去,再寻他法。 他这边正愁着,想着该怎样混进上德峰找顾见深。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沈清弦估摸着,他心里一紧,应该是狮子头到了,真不想再吃这第三份狮子头了。 可也不能还不接,他起身去开门,这一开门…… 外头站着个黑衣少年,他没抬头,只低声道:“您订的红烧狮子头。”说着把食盒送上。 沈清弦怔了好大一会儿,当即说道:“抬头!” 那少年愣了下,但却不肯抬头。 沈清弦走近,硬是迫他抬起头。 如红宝石般漂亮的红眸映入眼帘……沈清弦呆住了。 少年眉心紧皱,赶紧低下头,他有些难堪地说道:“食盒给您放下了!” 说完就要走,沈清弦急声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顾见深。” 沈清弦其实不问也知道,这模样不是他又能是谁! 可这是怎么回事?顾见深不是被上德峰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吗?不是万法宗有名的天之骄子吗? 怎么成了在食堂送菜杂工了? 这万法宗可没什么记名弟子一说,要么是弟子,要么是仆役。 看顾见深这打扮,明显是个仆人,而且是很低等的杂役。 难道这时候的顾见深还没拜入万法宗? 所以说他这进入的时间早过头了? ( 77.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为什么顾见深要让他这么早进来? 难道症结在他尚未拜入山门时就已经埋下了? 沈清弦暂且想不明白,决定再看看。 顾见深见他久不出声,便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先走了。” 沈清弦还真不想他走,可他也找不到缘由把人留下,只得问他:“你每日都会出来送餐吗?” 顾见深道:“会的。” 沈清弦又道:“那我明日还订这个。” 顾见深抬头看他,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来,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 其实沈清弦还想多和他说几句的……不过瞧他那样子……他知道自己急不得,还是要循循渐进。 只要找到人了,那就一切好说,沈清弦挺有自信的,他觉得自己主动些,这么稚嫩的顾见深定会对他敞开心扉的。 沈清弦回屋吃狮子头,越吃越觉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又油又腻,实在不好。 他吃了几口便放下,看看时间尚早,他决定潜入上德峰的食堂去看看顾见深。 尊主大人这想法很美好,实行起来就很困难了。 他太天真,还以为自己是万万年后的天道第一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儿又不是人间,可是他曾经修道的地方,禁制有多高端,根本不是他这个筑基的小修士能闯过去的。 一腔热血而去,满心懊恼归来。 沈清弦也很无奈了。 既然潜不进去,就只有等狮子头之约了。 好不容易把第二日盼来,沈清弦连忙穿上自己已经穿了三天的衣裳,想着要好生讨好下七师兄。 七师兄一看,颇为欣慰,扔给他一个乾坤袋道:“给你买了新衣服,去换一件。” 沈清弦自是应了下来。 回屋打开乾坤袋一看,沈清弦立马察觉到来自七师兄的陷阱。 袋子里有三身衣服。 一件是素白色,一件是月白色,还有一件是非常漂亮的红色。 沈清弦难得看到这么正宗的红色,自然是欣喜的,但他不是真正的十四岁,自然不会上当。 他也只不过多看了几眼,然后淡定地选择了素白色那身换上。 出来时七师兄哼了一声,显然是过关了。 沈清弦对师兄笑笑。 七师兄道:“你若是穿了那身红色的,我现在就把它撕碎了。你既然没穿,那便留着赏玩吧。” 沈清弦听得心中一暖。虽然七师兄一直为了上信峰门面而坚持纠正他的衣冠,但其实他并没强硬地扭转沈清弦的喜好,反而费尽心思给他寻了件那般好看的红衣裳。 说到底,七师兄是真心疼他的。 沈清弦如今自是明白的,七师兄这般纠正他的衣冠,其实是为了他好,试想下,他真穿着那玫红土黄出门,整个万法宗的弟子会如何看他? 弱小的时候,随大流才不会受委屈。 七师兄又问他:“你中午还想吃那狮子头?” 沈清弦连连点头:“要的!” 七师兄道:“那我带你去吃。” 沈清弦赶紧道:“过去也太折腾了,还像昨日那般让人送来吧。” 七师兄以为他耍懒,盯他一眼道:“又馋又懒。” 沈清弦:“……”算了算了,这是自家亲师兄,当……当没听见吧! 从悟道堂出来,沈清弦早早回了小院等着。 他认真组织着语言,想着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是真的很期待。 等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把送餐员顾见深给等到了。 顾见深刚敲门,沈清弦便立马开门——他一直在门口等着。 门开得这么快,顾见深明显愣了下。 沈清弦立马微笑说道:“你可算来了。” 他等的是顾见深,顾见深却以为:这位好看的仙人可真喜欢吃狮子头…… 顾见深道:“让您久等了。” 是等挺久的,沈清弦接过食盒,寒暄道:“你们做的这狮子头可真好吃。” 他果然爱吃……顾见深一边想着,一边又道:“这是李大厨的拿手菜,和我没关系的,我只是负责来送餐。” 沈清弦本就是找话同他亲近,哪里管是谁做的,他又道:“如果不是你辛苦送来,我也吃不上这样的美味。” 你可以去食堂吃……而且送餐的杂役也不只有他自己…… 不过这些话顾见深没说,他有点儿开心,他愿意听他这般说。 沈清弦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往常他和顾见深在一起,也是顾见深找话题,逗着他说话。 如今这少年顾见深成了个闷葫芦,竟换他找话说了。 沈清弦虽然觉得挺难,但又觉得蛮有趣,他继续说道:“你吃过这狮子头吗?” 顾见深哪里吃得到?这狮子头卖的极贵又供不用求,只有各峰的仙人才有资格吃,他们这些仆人哪里能碰?用李大厨的话来说,能闻闻味道已是三生有幸了。 顾见深摇摇头道:“不曾吃过。” 沈清弦顿觉找到话题了,他欣喜道:“你尝尝吧,真的好吃。” 顾见深一愣,抬头看他。 沈清弦瞧见他这双澄澈的红眸,顿时心痒,忍不住就盯着他看了会儿。 察觉到他的视线,顾见深飞快低头,低声说道:“我吃过饭了,再吃不下了。” “这样啊……”沈清弦略有些失望,倒不是失望没人陪他“享用”狮子头,而是遗憾于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又断了。 该怎样同顾见深亲近呢?太冒进了不行,参看小皇帝;顺其自然也不行,毕竟现在两人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到底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同人交好呢? 沈清弦很苦恼。 顾见深已经低声说道:“小的先走了。” 沈清弦想留人,却又没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又是一日,沈清弦还想吃狮子头,七师兄疑惑道:“有这么好吃吗?” 狮子头不好吃,重点是送餐员太好。 当然沈清弦不能说实话,只说道:“非常好吃。” 七师觉得自己已经干涉了沈清弦的穿衣,就不能再约束他的吃食,反正狮子头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沈清弦也瘦得很,多吃些才能好生长身体。 沈清弦一下课便开心,七师兄笑他:“馋鬼。”他以为他期待着狮子头。 对这新的称号,沈清弦已经淡定了。 回到小院大约等了一刻钟,顾见深便来敲门了,沈清弦连忙开门。 顾见深心里很是开心。 沈清弦笑道:“你可算来了。” 顾见深连忙把食盒给他。 沈清弦接过狮子头,又开始和他找话说。 顾见深这次比昨天话多了些,他小声道:“这次的狮子头很大。” 他记住他的名字了。 沈清弦……真好听,像他这个人一样。 沈清弦欣喜道:“是专门给我挑的吗?” 顾见深面上一热,极轻地点点头。 沈清弦就很开心了,觉得这少年顾见深真可爱! 当然他这次留了个心眼,绝不冒进,一定要慢慢来,他说道:“太谢谢你了!” 顾见深道:“你连续订了这么多天,应该给你找个好的。” 沈清弦又道:“我还会继续订的。” 听到他这话,顾见深竟有一点难过,再怎么爱吃也总会吃够的,等他吃够了他就没有再见他的机会了。 不过……不见面才正常吧,他们本就身份悬殊。 沈清弦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主动找话道:“你在上德峰食堂做了多久了?”接触了这么多天,他终于敢尝试和他多说点儿话了。 顾见深道:“六年多了。” 沈清弦呆了下:“六年?” 顾见深点点头,又说道:“等明年,我就能跟着师傅学习做菜了。” 沈清弦听清了他话中的期待和喜悦,这大概就像是在和朋友分享成绩一般。 可沈清弦却只觉得心酸……在食堂实习六年,目标是当个大厨?这是那未来一统心域的九渊帝尊? 真是…… 顾见深瞬间意识到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他别说是学习做菜,即便他成了李大厨,也和眼前的人是云泥之别。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我该回去了。” 沈清弦立马回神,他问道:“你明日还来吗?” 顾见深没听明白。 沈清弦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太对,又改口道:“我是说……我明天还会订狮子头,你还能来给我送吗?” 顾见深笑了下:“会来的。”其实不是每次沈清弦的单都会分给他,但若是没分过来,他也可以替人过来,谁都乐意少跑一趟。 沈清弦便放他走了。 顾见深离开后,沈清弦正经琢磨了一下:该怎样让一个立志当厨子的未来帝尊走上正途?有没有人给他支个招…… 又连续吃了很多天狮子头,沈清弦听到狮子头都要生理性厌恶了,但为了亲近顾见深,只能不停地订订订。 好处是顾见深和他果真是越来越亲近了。 从一开始只能说几句话,到现在已经能聊好一会儿,今天沈清弦弄了些新鲜果子,拿出来放到他手里道:“尝尝,这个特别甜。” 顾见深受宠若惊:“这……这我……” 沈清弦微笑道:“尝尝嘛,我好不容易摘到的,很甜。” 顾见深看看他,沈清弦眉眼温柔,直直望进他眼中,没有嫌弃没有惧怕也没有厌恶…… 顾见深心里一暖,小心咬了一口,果子味道极好,薄薄的皮下是鲜嫩的汁液,只尝了一口他便呆住了。 沈清弦问他:“好吃吗?” 顾见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难以言说的感觉,明明吃到了身体中,却像是涌到血液里,阵阵热意激荡,他竟觉得浑身疲惫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了无穷的力量…… “好吃。”他说出这两字,忽然一股滚烫热流直撞进胸腔,紧接着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胸口凝滞,人也踉跄一步。 沈清弦连忙扶住他。 顾见深生怕自己弄脏他的白衣,连忙想退推开他。 沈清弦却紧紧握着他,声音焦急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顾见深的意识已经消失了,他躺在沈清弦怀中,乌黑的头从尾开始,如同浸泡在红墨中,一点点变成了如朝阳般的鲜红。 红白肤,让人怦然心动的妖冶邪气的美。 沈清弦看得一怔,很快他便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腕。 虽然修为全没了,但理论医术还在,可能没境界高时查看的那么明白,不过也足够用了。 他闭目一探,放松了些,同时也明白了…… 难怪顾见深只能在食堂里打杂,他这身体里竟没有灵田。 修真界的人都明白,灵田是修炼的根本。打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将修真比作种植,灵田便是土地,修真的目的便是将种子播种,努力促进它长大,最后能通天便飞升了。 所以没有灵田就意味着失去土地,那任由种子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扎根不可能成长,又谈何通天? 沈清弦真没想到顾见深竟然会没有灵田。 没有灵田,他又是如何拜入上德峰?又是怎样问鼎心域的? 他这少年时期到底生了什么? 以及这红红眸…… 诚然沈清弦是极喜欢的,但他也很清楚,现今修仙界有些类似卫国,觉得红色代表着狂热和冲动,而天道讲究修身养性,克己自持,所以并不喜这艳丽的颜色。 顾见深为什么会有这天生的红红眸? 沈清弦敛下心思,先为他将体内涌动的灵气引了出来。 那果子是枚灵果,只要稍微有些灵田的人,吃了都是大有裨益。 但顾见深这样的,吃了却只能受罪。 毕竟没有储存灵气的地方,那就只能任由灵气在体内乱窜。 倒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只是会睡上一觉,运气好的话,醒来还会觉得身体强健了不少。 沈清弦没敢让他睡太久,所以主动帮他引出灵气。 顾见深悠悠转醒,看到近在眼前的沈清弦,整个身体都绷直了。 沈清弦对他笑了下:“醒了?” 顾见深慌忙起身,沈清弦又道:“是我不好,不清楚你情况就给你吃了那果子。” 顾见深低着头,慌乱道:“是我不自量力,贪图……贪图……” “别这样说。”沈清弦声音温和柔软,“每人都有不同的机缘,你绝非池中物。” 顾见深猛地抬头,一双红眸紧紧盯着他。 沈清弦看着他,说道:“顾见深,我信你。”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撼动了顾见深的灵魂,成了他追逐一生的信念。 这日,悟道堂没课,沈清弦去师父的书房看了半天书。 他师父的书房当然是很私密的,别说对外开放,连他们十九师兄弟都很少能进来。 但沈清弦是个例外,上信峰主是真的宠他,书房重地随便出入。 以前连库房都是由他去打扫的,于是他就把库里的红珠子红宝石金剑等漂亮宝贝放一处,日日擦拭,爱不释手,活脱脱一老财主做派。 眼看着他沉迷此地都荒废学业了,上信峰主一狠心,把他给赶出去,再不准他踏入半步。 回忆这些往事,沈清弦便很是思念师父。 他此生若是没被师父捡到,真不知会长成什么样子。 在书房里翻了半天书,眼瞅着到饭点了,也没翻到什么。 沈清弦怕错过顾见深,便出了书房回小院。 恰好在外头碰见七师兄,他问他:“还没吃够那狮子头?” 沈清弦道:“好东西哪能吃的够?” 七师兄见他穿得如此板正,对他很是和颜悦色:“你啊,不喜欢则以,喜欢了就放不下,执心太重。” 他无心的一句话,沈清弦却愣了下。 七师兄的意思是:他喜爱红金,那便喜欢到不得了的程度;如今爱吃狮子头又是这般百吃不厌。 诚然沈清弦并不喜欢狮子头,但他对于喜欢的东西的确是放不下。 万万年了,他对金红两色也没放下。 他很少喜欢什么,但只要喜欢上了,执心真的很重。 恰好这时顾见深远远走过来,沈清弦同七师兄告别道:“我的狮子头到了。” 七师兄笑他:“就不信你吃不腻。” 沈清弦吃不腻,只要顾见深送,他怕是很难吃腻了。 他几步走近,看到顾见深便道:“你来了。” 声音清脆悦耳,喜悦溢于言表,顾见深很爱听,他低声道:“嗯。” 沈清弦接过食盒,又问他:“昨日是我不好,你回去后没有什么不适吧?” 顾见深摇摇头说:“没事。” 沈清弦也觉得不会有事,所以没太在意,他又道:“我今日找了另一个果子,只味道好,保证你吃了不会难受!”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已经摊开掌心,白生生的两枚小果子在他手中。 顾见深看呆住了。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十分干净,那两枚小果子又白又圆,很是可爱,却远远及不上他柔软的掌心。 沈清弦催促道:“快尝尝。” 见顾见深没动,沈清弦又说道:“相信我,这次真没事的!” 有事又如何?再挨一顿揍他也心甘情愿,顾见深接过果子,小心吃下。 沈清弦凑近他问道:“怎样,好吃吗?” 顾见深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神态。 顾见深闷声道:“好吃,谢谢你。” 沈清弦又说道:“道谢要看着眼睛说。”他想他抬头。 顾见深却犹豫着,迟迟不愿抬头。 沈清弦只以为他太内秀,故意生气道:“你其实不喜欢吧?觉得这果子不好吃,但又不愿得罪我,所以低头说声谢谢了事?” 怎么会,怎么可能! 察觉到他有些生气,顾见深连忙抬头,一双红眸盯着他急声道:“真的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谢谢你,我……” 他还没说完,沈清弦便打断他:“你这是怎么了?” 顾见深心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 沈清弦却顾不上那许多了,他双手扶着他,迫他抬头。 顾见深红眸闪烁着,神态间全是不堪。 沈清弦却看得满是心疼,他问道:“谁打的?” 他面上有极其明显的三道鞭伤,从额间横跨了半张面颊,虽然止了血,可是痕迹犹在,很是可怖。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一肚子邪火直往上窜,他继续问:“是不是厨房的人,他们怎能这样欺负你?等我去问个究竟!” 顾见深连忙拉住他的手,可也只碰了一下,他又极快松手,他小声道:“是我犯错了,耽误了送餐的时间,挨罚是应该的。” 沈清弦愣了下……然后明白了。 “是因为昨天吃了那果子吗?”虽然沈清弦及时给他将灵气引了出来,但顾见深还是昏睡了很大一会儿。 沈清弦满心都是懊恼,他问他:“你每天要送多少份?” 他只想着同他亲近,只想着拉着他说话,却不成想他送完他这边还要去给他人送餐。 厨房肯定是有规矩的,送餐晚了得罪了门中弟子,他们也担待不起。 顾见深却道:“不多的。”他有些不安,他怕沈清弦以后不再和他说话。 沈清弦听出了他未尽之语,顿时心疼得一塌糊涂,怎么会这样…… 那个叱咤风云,留下凶恶残暴之名的九渊帝尊怎么会这样? 这比人间的小皇帝还要招人疼。 沈清弦温声道:“以后,你最后一个给我送行吗?” 顾见深愣了下,他次次都是第一个来给他,他不愿他等久了。 沈清弦又道:“你最后一个给我送,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多说会儿话了。” 顾见深抬头,伤痕累累的脸上有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 78.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虽然脸上有伤,但顾见深还是红到了耳朵尖。 沈清弦还软声说道:“好不好嘛?” 这下别说耳朵尖了,连脖子都红了! “好……”顾见深嗓子紧得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沈清弦立马眉开眼笑,他又问他:“你今天都要给谁送餐?” 顾见深这会儿脑袋一片空白,基本是他问他就答的状态,完全不假思索。 沈清弦脑子好使,一遍就记住了,他又说:“你的乾坤袋呢?” 他知道他肯定把餐盒放在乾坤袋里。 顾见深一下交给他两个乾坤袋。 沈清弦眨了眨眼睛。 顾见深又连忙想拿回来。 沈清弦却笑着说道:“别怕,我又不打劫!”真劫也不会劫财,这可怜少年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劫个色。 咳咳……尊主大人觉得自己这思想有些不端正,赶紧打住道:“你在屋里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顾见深无敌听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里。 好大一会儿,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了,顾见深才慢慢回神…… 糟了,他要送餐! 顾见深猛地起身,摸了摸腰间…… 乾坤袋被沈清弦拿走了,他要去做什么了? 没一会儿,沈清弦回来了,他微微喘着气,额间有薄薄的汗:“你这送餐的范围可真广啊。” 顾见深看向他,一看便呆住了。 逆着光进屋的少年像沾了雨露的美玉,光芒被露水折射,呼应着美玉的光辉,勾勒出一副难以想象的画面。 很多时候……怦然心动,只在一瞬。 沈清弦走近他道:“看什么呢?” 顾见深猛地收回视线,慌张地垂下头。 沈清弦又道:“你等下,我去给你拿药。” 顾见深心乱如麻,哪里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其实沈清弦有些累,他跑了小半个万法宗,为了缩短时间还跑得飞快,饶是他这被师父赞不绝口的体质也有些气喘。 毕竟万法宗是真大,而订餐的人也真不少! 他出了汗,很想先洗个澡,但顾见深身上的伤让他很不放心,他不愿耽误时间。 沈清弦很快便出来了,他坐在顾见深面前,对他说道:“抬头。” 顾见深没动。 沈清弦道:“别怕,这药不痛的,就是可能会有些痒,你到时候千万忍住了,别挠……” 顾见深低声道:“不用的……” 沈清弦说:“那怎么行?你是因为我才挨了罚,我当然要负责。” 顾见深还是没抬头,沈清弦怕他多想,便又说道:“你放心,这药我有的是,也不贵,给你用用不妨碍的。” 顾见深这才心里踏实了些,他慢慢抬头,一双红眸闪烁着。 他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本就澄澈艳丽的眸子便又好看了几分。 沈清弦真是被戳得心痒难耐…… 当然他得忍住,别吓到这单纯的少年。 他将视线挪动,看到伤口便沉下心来,这伤口若是不处理,以后是会留下疤的。 沈清弦记得自己曾和顾见深聊起过,顾见深说自己曾经样貌丑陋。 难道……是被人毁了容貌吗? 沈清弦不敢大意,他小心地给他涂着药膏,十分仔细。 他哄顾见深说这药不贵,可其实贵得很。 虽然他自己能做,但材料稀奇,他短时间内也没法再弄出更多。 不过给顾见深用,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只怕药效不够好。 小心涂完药,顾见深说道:“谢谢。” 沈清弦温和地笑了笑。 顾见深便又垂下头了。 沈清弦道:“你每日送完餐还有别的事吗? 顾见深道:“没什么了。”他们的活儿其实挺清省的,毕竟是在万法宗,哪怕他们这些没有资质的杂役也比外头的普通人强得多。 顾见深一直觉得,自己能进到这里已是运气极好了。 沈清弦眼睛一亮道:“那你没事了便来找我玩儿吧。”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道:“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你来了我也有个伴。” 顾见深有些紧张道:“可是我……我……” “好啦。”沈清弦弯着眼睛说,“什么你你我我的,你多大了?” 顾见深道:“十四。” 原来他们同岁? 不行!沈清弦当即决定要给自己涨一岁:“我今年十五,你日后便我一声沈哥吧!” 顾见深呆了好大一会儿才轻声道:“不行的,这太冒犯了。” “有什么好冒犯的?”沈清弦道,“我身边没有同龄人,师兄们都爱管我,咱们投缘,你就陪陪我嘛。” 顾见深被他这柔软的声音给说得耳根痒,他极力克制地说道:“只要你订餐,我就会过来的。” 沈清弦又道:“平常呢?” 顾见深只得说道:“平常的话……我没法过来。” 沈清弦这才想起来,顾见深隶属上德峰,而且还是个杂役,寻常时候还真不是想来就来的。 沈清弦略有些失望道:“这样啊。” 顾见深心一紧,有些难受,却又不能说什么。 谁知沈清弦又道:“那我有空了能去找你吗?”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我那儿……” 沈清弦笑道:“你不是在学着做菜了吗?我有机会尝尝吗?” 顾见深张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敢说出来——总觉得是对他的唐突。 沈清弦又小声道:“其实我早吃腻狮子头了……” 顾见深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沈清弦便又道:“可上德峰其他的都不好吃,我想让你过来,就只有点这个了……” 顾见深心都要跳出来了:“你……” 沈清弦笑道:“若是你做菜好吃,我就不吃这劳什子狮子头了,去蹭你的,又省钱又好玩。”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吗? 顾见深很怕自己是在做梦,他怕一觉醒来这些美好就消失不见了。 沈清弦见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又嘱咐他道:“记住了,回去千万不要挠,这伤很快就会好的。” 顾见深本能地点点头。 沈清弦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他:“你身上没受伤吧?” 顾见深又沉默了。 沈清弦心一刺,上前便要拉开他的衣衫。 ( 79.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沈清弦出手算很快了,谁知顾见深竟然挡下了。 沈清弦道:“我看看。” 顾见深按着自己衣服说:“没……没伤的。” 沈清弦不信:“没有的话你藏着干嘛?” 顾见深还真答不上来。 沈清弦便道:“有伤没伤我都要看看。” 十四五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懂得不太懂,不该懂的似乎又懂了些…… 总之顾见深心头热得很,因为他这话,浑身都热了。 他不愿脱下衣裳,不愿将自己丑陋的身体的暴露在他面前。 可他越是躲闪,沈清弦越是认定他身上有伤,越是要扯开他的衣服。 两人拉拉扯扯的…… “师弟,你在做什么!”洪钟似的厉喝响起,沈清弦被吓了一跳。 他十一师兄武振海一脸痛心疾地走过来,救下被师弟欺负的小杂役。 沈清弦:“……”他现在解释是不是已经晚了…… 顾见深见有陌生人来了,立马低头,按着衣服行礼道:“小的先走了。”说着他便快步转身离开。 沈清弦也没法再将他留下。 武振海转头看他,怒其不争道:“你也是!堂堂筑基修士,欺负那小仆做什么?” 沈清弦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武振海还在训他:“我知你喜欢那鲜艳颜色,但那是人家的眼睛,你要干嘛?还能挖下来不成!” 沈清弦:“……”没,真没有,挖下来成了死物,哪里还会这般漂亮。 武振海见他不出声,还以为是说透了他的坏心思,不由更气道:“你再这样胡闹,我要告诉师父了!咱们万法宗徳礼兼行,哪怕那少年只是个杂役,你也不该欺负他!” 沈清弦真委屈,委屈了,他小声道:“我是看他脸上有伤,想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武振海虽然只瞥了顾见深一眼,但也看到了他脸上的鞭伤,他狐疑地看向沈清弦:“真的?” 沈清弦万万年后再怎么脾气大,可现在对着自家师兄也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千真万确。” 武振海又问他:“你干嘛对个小仆这么好?” 沈清弦默了默,小声道:“他……的眼睛那么好看……” 武振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沈清弦只得把这个锅背稳了。 不过好在总算安抚住了师兄,武振海又嘱咐他道:“你啊,莫要太亲近那少年。” 沈清弦愣了下。 只听武振海又道:“他是上德峰的,咱们两峰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让人知道他一个上德峰的杂役和上信峰的弟子亲近,指不定要被怎样排挤。” 听到此处,沈清弦蓦地心凉了一大截。 武振海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万法宗有多少人盯着你?十四岁的筑基大圆满,几千年都没出现一个,你已经够惹眼了,所以做事要多想想。” “你看中那少年的眼睛,与他亲近,可别人不知道,那些想与你亲近却亲近不得之人,是不是会心生嫉妒?” “你莫要说什么能护他周全,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当年师父都没能护你万全。”这是在暗指当年沈清弦年幼,被关在枯井的事。 武振海这一字一句全都戳到了沈清弦的心上。 他说得他全都明白,而且比真正的十四岁沈清弦更明白。 可真正让他心底冷凉得却不是这些,而是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是幻境,却是真实生过的事。 当年的万法宗上,顾见深是否也曾这般和他相遇过? 以他当时的喜好,看到他这一双眼睛,又怎会不同他玩耍? 十四岁的沈清弦可不是现在的沈清弦,他也不会欺负顾见深,甚至会因为眼睛而待他很好,可却没有护他周全的能力。 也许那时候也有十一师兄这一番说道。 试想一下,听到师兄这么说的年少沈清弦,肯定会疏远顾见深。 因为他太清楚被人排挤是什么滋味了,也明白有再怎么强大的靠山,只要自己不强大,那就永远要被欺负。 他的师父那么强,他年幼时不也被关在枯井中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 人心的嫉妒,会滋生出非常可怕的事。 如此明白这个道理的年少沈清弦又怎忍心让这位红眼睛的新朋友也品尝这般痛苦? ……后来他应该是疏远了他。 沈清弦实在想不起与此有关的事了,因为真的过去了太久太久,而那时他和顾见深可能也只是几面之缘,听了师兄的话,疏远他之后也就慢慢淡忘了。 再后来,他又听到了顾见深的名字,那时他已经成为了上德峰的天骄,而他已经去云游四海。 两人就此错过,可也许……顾见深还一直记得? 这心魔幻境从这里开始,是因为顾见深对这段经历有心结吗? 那时候他的疏远仍是对他造成了伤害吗? 沈清弦有些难受…… 这些已经生的事,只有帮顾见深破除心魔,出去后问问他了。 虽然沈清弦觉得,这事十有**是真的。 武振海见他出神,又有些心软,拍拍他肩膀道:“好啦,师兄明日下山,回来定给你带个好东西。” 沈清弦回神,对着师兄笑笑道:“嗯。” 武振海也不是特意过来“抓奸”的,他还有正事:“算算日子师父也快出关了,你这阵子莫要惫懒,好好修行,师父肯定要考校你的。” 沈清弦还是很怂自家师父的,认真应下道:“我明白。” 他和武振海聊了几句后,心倒是放宽了些。 执着于已经生的事没用,他既然入了这幻境,便该好好解了顾见深的心结,让他这段残酷的记忆变得温暖些。 等他日后再回忆,也无需那般痛苦与纠结了。 当年的少年沈清弦没法护住顾见深周全,但如今的沈清弦却是可以的。 别看现在的顾见深没有灵田,但他一定是可以修行的,而且大有作为,沈清弦琢磨着,应该是他体质上有些问题,毕竟这红眸还是极不常见的。 他要尽早帮他找到缘由,然后助他修行。 只要顾见深强大起来,便没人能欺负了他。 沈清弦继续去师父的书房里翻腾。 他白日的事一点儿不敢耽搁,只得晚上去,如今这身体还做不到不眠不休,所以上午的悟道课就成了睡觉课。 亏了七师兄是个一心好学的,听课听得全神贯注,根本没现自家师弟已经睡得香喷喷了。 今日顾见深来得比平常要晚很多,沈清弦一点儿也不急,等得还挺开心。 大约两刻钟后,敲门声响起,沈清弦连忙来开门。 顾见深面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喘着气道:“等久了吧?” 沈清弦让开身道:“快进来。”这次他反手把门锁好,省得再被哪位师兄闯入。 顾见深进了屋,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沈清弦打量着他,看他额间全是汗,不由心疼道:“你不用着急,慢慢送,我等你便是。” 顾见深道:“平常也这样的。” 沈清弦才不信,他肯定是怕他等急了,所以跑得飞快,用最短的时间过来了。 这般想着沈清弦心里就软乎乎的,要不是顾见深必须拜入上德峰,他早就把他要到上信峰了! 送个劳什子餐?直接到上信峰,他给他找修炼的办法,再拜他师父为师,当他的小师弟,岂不美哉? 可惜这心魔幻境最大的心结是在上德峰,所以顾见深必须拜入上德峰。 顾见深为他打开食盒,说道:“快些吃吧。”估计饿坏了。 沈清弦却心不在吃,他嘴角含笑,声音温柔:“今天你可跑不了了。” 顾见深一愣…… 沈清弦已经扑过来扯他衣服。 顾见深:“……” 沈清弦道:“有伤就得尽快处理,留下疤怎么办!” 这次可没人打扰了,他就不信脱不了他的衣服。 顾见深还是本能地挡了挡,可见他如此执着,他心里直冒着热气,拦得就很不坚持了。 沈清弦终于“得偿所愿”,这一看,他心揪了一下。 果然……鞭子不是只落在脸上,身上也是…… 青紫纵横,落在细白的肌肤上,实在刺眼。 沈清弦起身道:“等我。” 顾见深一把拉住他手腕道:“别浪费药了,已经不痛了。” 沈清弦道:“药本来就是用于治病的,谈何浪费?” 顾见深轻声道:“应该治该治之人。” 沈清弦瞪他:“你就是!” 顾见深薄唇动了动,还欲说话,沈清弦便堵他道:“莫要妄自菲薄,你以后必定大有可为,我信你!” 顾见深忍不住抬头看他。 沈清弦满目坚定,真的是打心底里信着他。 怎样算大有可为呢?他真的能…… 顾见深不愿让他失望,弯唇笑道:“嗯。” 沈清弦面色立马放晴,他温声道:“等我会儿!” 他转身走了,顾见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真好看,他生气的时候像冰上最美的景象,可一旦微笑,便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让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顾见深想要捂住胸口,因为那里面的东西跳得实在太快了。 沈清弦把自己的伤药都到腾出来了……一溜的红盒子,也不知道是为了药还是为了盒子而收藏…… 总之现在沈清弦要用这药。 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挑了些最适合的,他说道:“你忍下,我得给你清理下伤口。” 顾见深点头道:“我不怕疼。” 殊不知这话最让人心疼。 什么人会不怕疼?只有没人关怀亦或是疼惯了的人。 无论哪种,都太招人疼了。 沈清弦没再说什么,只小心地用热毛巾给他处理着伤口。 两人虽然同龄,但约莫是顾见深这“职业”很锻炼身体,所以他这身体长得可真不错。 瞧着和他一般高,却比他结实很多。 沈清弦也没多看,一心给他擦拭着。 弄后背的时候顾见深看不到,等他来到前头,他便看得心尖酸了。 哪有人对他这般好过?哪有人这样担心过他?哪有人……像他这样好。 顾见深嘴角忍不住扬起,红眸像海上落日,深深浅浅,明明灭灭,溢满了悲伤与感动。 沈清弦给他擦完后又到:“要上药了,大概会有些疼……”昨天那药量不够,身上只能用次一等的。 虽然效果还是很好,但用起来会有些痛。 顾见深又道:“我不怕。”真的不怕,一点儿都不怕,别说是给他上药,哪怕有人捅他一刀,他都会微笑。 太美好了就像梦,而梦里哪有痛苦。 沈清弦忙活了好半天,终于给他上完药,眼看着伤口在一点点愈合,他笑道:“身材不错嘛。” 顾见深:“……”下一瞬,一股邪火在他血液里横冲直撞。 沈清弦竟又说道:“下半身有没有受伤?” 顾见深连忙道:“没……没有!” 沈清弦狐疑道:“真没有?” 顾见深脸都红透了:“真没有。” 沈清弦道:“脱了看看,骗我的话我就捶你。” 顾见深道:“我……” 沈清弦不听他废话了,这就去解人家裤子。 十四岁的少年,哪里受过这刺激? 顾见深脸红心跳,誓死不从。 沈清弦非要看个究竟,这一来二去的……顾见深竟然硬了。 这下他更是打死不肯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蹭地起身,拿过外套便落荒而逃。 沈清弦不满道:“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可问题是,再不跑的话有人就要吃你了啊尊主大人! 不过沈清弦觉得他腿上应该没事,毕竟是个跑腿的活计,他们惩罚也不会弄到他的腿。 沈清弦看看桌上的菜,顿觉胃口极好,正经吃了顿。 饭后他继续摸进师尊的书房研究。 红红眸……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很多,但却没有灵田…… 他根据这些线索不停地翻找着,只可惜藏书极多,这特征又太模糊,所以一时间还真不好找。 第二日,顾见深又来了,沈清弦眉开眼笑道:“快进来。” 顾见深看他这这笑颜,心热身体热浑身血热都滚烫滚烫的。 明知道不该胡思乱想,但总忍不住…… 沈清弦引他进屋便要去脱衣服。 顾见深赶紧道:“我自己来。” 沈清弦笑道:“早这样多好!” 顾见深哪里敢出声,他慢腾腾脱了衣裳,沈清弦已认真看向他的伤口。 瞧他这样关心他的模样,顾见深便为自己的龌龊不齿。 沈清弦一心为他着想,他怎能这样…… 顾见深轻吁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沈清弦说道:“恢复得还行,来,咱们继续上药。” 顾见深道:“我……我自己来吧。” 沈清弦道:“你自己够不到的。” 顾见深退而求其次道:“前面我自己来。” 沈清弦说道:“瞎折腾什么?我手法好,保证你很舒服。” 这话……顾见深没想多,真的不想想多,可是…… 沈清弦毫无所觉,已经开始给他上药了。 舒服吗?顾见深不知道。 他的伤口在愈合,本就麻痒得很,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他只觉得更痒了。 他离他很近,好闻的气息绕在鼻尖,几乎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知不觉便上完了药,沈清弦挺开心的:“还行,再来两次应该就可以了。” 只有两次了吗……顾见深竟觉得有些失望。 沈清弦瞄了瞄他的腿。 顾见深立马道:“我腿上真没伤。” “好啦,”沈清弦不逗他了,他招呼他道,“来吃饭!” 顾见深:“……” 沈清弦道:“你以为我为什么点了这么多?昨晚你跑得那么快,我自己哪吃得了?” 顾见深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清弦去拿了一双碗筷,放到他面前道:“尝尝吧,你们李大厨其他菜真挺一般的。” 他觉得一般,顾见深却觉得是人间美味了。 他暗自决定着,自己一定要努力,要做得比李大厨好吃才行! 幸亏沈清弦不知他这心思,要不又得犯愁。 这家伙能不能别老想着当厨子! 吃过饭,顾见深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该走了,送餐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不能久留。 沈清弦略微收拾下道:“走吧,带我去你那儿玩玩。” 虽然这是说好的,但顾见深还是很紧张:“真的要去吗?” 沈清弦问:“不欢迎我?” 顾见深连忙道:“欢迎!”只怕唐突了他。 沈清弦便牵着他手道:“那就走嘛。” 顾见深手都僵住了,还有种热气外涌,要出汗的感觉。 沈清弦又道:“你手可真热乎。” 顾见深:“……” 沈清弦对他笑道:“我最怕冷了,真好。” 顾见深这一路就像踩在云朵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虽然在上德峰打杂,但却没资格住在上德峰。 万法宗各峰的山下都有杂役处。 因为宗里待遇好,所以杂役的住处也不差,有些类似于子午观那外门弟子的小院。 沈清弦看着后还挺怀念的,他道:“你自己住?” 顾见深应下:“嗯。” 沈清弦展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就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 顾见深以前觉得不好,小院是双人的,但没人愿意和他住,他自己孤零零的,总不爱待在里面。 如今他觉得开心极了。 沈清弦跟着他走进去,看了看后说道:“很干净嘛。” 他昨晚打扫到大半夜,还拿攒了好久的积蓄去买了些东西。 当然……他知道这些肯定入不了沈清弦的眼。 的确是入不太了沈清弦的眼,不是东西好坏,而是颜色…… 最讨厌这披麻戴孝的颜色了。 沈清弦暗自决定,明天就给顾见深改装一下。 两人待在屋里,顾见深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一没吃的二没喝的,穷酸得可怜。 沈清弦却自在得很,他问他:“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顾见深道:“会研究下菜谱。” 沈清弦:“……”怎么才能让他放下当厨子这个理想! 沈清弦想了下问他:“你想不想修行?” 顾见深一愣,但很快他低头道:“我没有灵田。” 沈清弦道:“我知道个没有灵田也能修行的法门。” 顾见深眼睛陡然一亮。 沈清弦笑道:“想学吗?” 顾见深的喉咙紧:“我……我能学吗?” 沈清弦道:“当然!” 沈清弦这法门是当初教给小皇帝那个的改良版。 修行了不仅能耳聪目明强身健体,还能循循渐进地解开一些禁制。 虽然还弄不清楚顾见深的体质问题,但若是早年被人强行压制了灵田的,这套法门却可以慢慢地激活它。 长此以往,自然就可以修炼了。 顾见深本就是个勤奋性子,沈清弦教他,他学得极快极认真,这让沈清弦也极其欣慰。 两人这一相处便是大半个月,沈清弦教他那法门没起什么效应,他自己倒是在师父书房里翻到了可能的真相。 红红眸,万血之躯,灵田隐于血液。 原来如此。 不是没有灵田,而是因为他的灵田形态不同。 寻常人的灵田是藏于经脉深处,可大可小。 顾见深的灵田却是身体的血液,它们不停流转,循环往复,进而生生不息。 这很奇妙,但细想之下却又非常厉害。 难怪会是未来的天之骄子…… 有这体质,他真正修炼起来,度哪是普通人可想的! ( 80.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这书卷上只提了这个体质以及验证方式,其它的却没详写,不过这也算是巨大收获了。 沈清弦不用验证也能确定,顾见深十有**就是这万血之躯了。 红红眸不提,单单是他日后那修为境界,也足以证明他非凡胎! 当然再怎么确定还是要验证下,以求完全嘛。 沈清弦现在就想去找顾见深,但这时间他肯定睡了,顾见深还是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修炼有道。 沈清弦耐下性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总算是勉强睡着了。 第二日天一亮他就想去寻顾见深……然而他还要晨练还要去悟道堂还有一堆功课…… 沈清弦这一天都坐立难安,七师兄瞪他好几眼:“老实点儿!” 沈清弦:“……”好想翘课! 总算挨到下课,沈清弦急忙出屋,顾不上和七师兄打招呼便回了院子。 七师兄也很气了,想把他拎回来让他好生喊他一声“师兄”,不过沈清弦最近穿得太正常,他看着赏心悦目,不禁又对他宽容了许多。 沈清弦在屋里等了好大一会儿,实在着急,干脆去门外站着。 结果他刚开门就看到了顾见深。 顾见深正想敲门…… 沈清弦立马说道:“敲什么门?直接进来就好嘛。” 顾见深心里一暖,说道:“我怕你不在。” 沈清弦道:“我不在你也只管进来,没事的。” 顾见深抿嘴笑笑,没再说什么。 沈清弦拉着他手进屋,急于和他分享好消息。 顾见深还是不能习惯,每当他一握他,他的手心便止不住地烫。 偏偏他越烫,沈清弦便越爱牵他手……顾见深又开心又紧张,还忍不住泛着甜味。 两人进屋,沈清弦关了门便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顾见深心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每天能见到他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沈清弦也顾不上卖关子了,他赶紧道:“我查了资料,现一个很特殊的体质,但凡是这体质的人皆是红红眸,而且体格异于常人……” 顾见深一怔,想的却是:他专程给他查的资料吗? 沈清弦继续说道:“这体质叫万血之躯,血液既灵田,非常厉害!” 这话让顾见深回神,他问道:“我是吗?”他不敢抱有太大希望,因为希望落空,失望更甚。 沈清弦谨慎了一下:“我这儿有个验证方法,你想不想试试?” 顾见深顿了下。 沈清弦又道:“别怕,是与不是都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顾见深不想沈清弦的希望落空,也不愿他为他付出的努力白费。 只不过这种事向来是天注定的,人力不可为。 顾见深垂眸道:“来试试吧。”其他的莫想,总之不能辜负了沈清弦的一番期待。 沈清弦兴致勃勃道:“脱衣服!” 顾见深:“……” 沈清弦说道:“快嘛。” 顾见深心一热,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沈清弦说:“说起来太麻烦,总之你信我便好。” 他是信他的,他只是有些信不过自己。 沈清弦见他磨磨蹭蹭的,又道:“你先脱着,我去准备下,一会儿喊你。”说完他去了后头。 顾见深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听话的把衣服脱了,他很担心自己再磨蹭,沈清弦出来后会帮他脱。 这就太要命了…… 他脱了外衣,只着一条长裤,等着沈清弦叫他。 没一会儿沈清弦出来了,他竟然只穿了里衣,而且袖子挽起,露出了白生生的手腕…… 顾见深喉咙一干,连忙别过头去。 沈清弦招呼他道:“快进来。” 顾见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实在闹不清是要做什么。 本以为这扇门后面是一间屋子,不成想竟是个云雾缭绕的露天温泉。 顾见深不明所以,沈清弦又道:“裤子也脱了。”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没事啦,都是男人,讲究什么。” 顾见深也懂,可是…… 沈清弦已经在往灵泉里倒东西。 顾见深只得平复心情,慢腾腾地把裤子也脱了。 他目不斜视,竭力保持心情平静,倒也还算自然。 大约是这温泉太热,沈清弦面上竟飘起了一层薄红,顾见深不过眼角扫了这一下便连忙低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的一方石板,仿佛那儿开着一束极美极漂亮的花儿,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沈清弦开口,声音似乎也与平常不太一样:“入水吧。” 顾见深:“嗯。”他就这么低着头走进了温泉。 沈清弦已经把瓶瓶罐罐都倒完了…… 幸亏如今的顾见深不懂这些,否则他一定会震惊到不敢下水。 这些瓶罐里装得可不是凡物,而是大量兽丹凝练出的灵液。 虽然不是高阶凶兽的至纯灵液,但这些对修士来说也是宝贝了。 时不时用上一瓶,对修为都是有极大益处的! 可如今沈清弦却一瓶又一瓶好像再倒凉开水,任谁看到了都得大喊一声:壕无人性啊! 抱歉……这点儿东西,别说万万年后的尊主大人,即便是现在的沈清弦也不是太在意。 他倒完灵液,温泉水的颜色都变了,本来是澄澈的,现在像是敛了月华一般,成了很漂亮莹亮的颜色。 顾见深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沈清弦道:“一点儿小玩意。” 顾见深隐隐觉得这玩意不小…… 一切准备就绪,就该上正菜了。 沈清弦道:“一会儿我会在你身体上扎几针,不会太痛,但可能出血会有些多,你别担心。” 顾见深应道:“嗯,我不担心。” 沈清弦仔细想想,觉得应该没什么了,便走近他道:“我要开始了。“ 顾见深赶紧闭上眼睛:“好。” 他其实是不敢看他,沈清弦却以为他还是有些紧张,不禁有些好笑道:“放心啦,我手法真的很好,绝对不痛!” 他离他很近了,声音和热气一起抵达耳廓,让他眼闭得更紧了。 沈清弦就在他身后的池边上,当他的手落在他肩上时,顾见深忽然躲了下。 沈清弦没防备,身体竟然向前倾了过去…… ( 81.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其实顾见深不是故意的,只是沈清弦碰他那一下带着难以言说的热度,穿透了他的肌肤,直接钻进血液中,让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身体本能地躲闪。 而沈清弦为了能更好的给他施针,整个人都待在池边上,他伸手是想借助顾见深的身体来支撑自己的。 结果顾见深一躲,他失去了支撑点,一下子摔了下去! 顾见深本来躲开了,但看他要摔下来,又本能地靠前,一下子将他抱住。 两人就这样在水里拥了个满怀! 等顾见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入手是柔软的腰身,扑鼻而来的是好闻的气息,微微侧头,他看到的是比花瓣还娇嫩的肌肤。 一股热气,先是钻到头顶,接着又急转而下遍布全身,瞬间聚集在小腹处,掀起了惊天骇浪般的热潮。 顾见深又一把推开他! 沈清弦:“……” 他是真惨,先是摔下来,浑身都湿透,好不容易被顾见深接到,他正想撑在他身上借力起来,结果这混蛋又把他推开了。 他失去平衡,整个栽进了水里,甚至还被灌了两口温泉水。 这就很让人火大了!若非眼前人是顾见深,他早就脾气了!不过这会儿沈清弦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顾见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着急地连忙来扶他,沈清弦瞪他一眼:“刚才干嘛松开了!” 他这一眼,含着薄怒,不似真正生气,反倒像是在和他抱怨,甚至是撒娇…… 最后这两个字闪进脑中时,顾见深心怦的一跳,伸过去的手又顿住了。 沈清弦这次可不想让他跑了,他一把抓住他,借他的身体站了起来。 这幅景象又让顾见深的大脑空白了。 氤氲的温泉水,**长与月华同辉,沾了水的单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将诱人的线条完美勾勒出来……领口松散着,锁骨若隐若现,更加致命的是,因为衣服太薄,沾了水又太透,胸前那一抹粉色…… 顾见深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清弦:“……” 他原地眨了眨眼睛,心底升上些异样,这顾见深是对他…… 十四五的年纪就懂得想入非非了?沈清弦抿唇笑了笑,叫他:“你去哪儿!” 顾见深闷声道:“我……去解手,马上回来。” 沈清弦看看他的背影,莫名心一烫,这家伙真去“解手”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衬着眼中的光华流转,真是桃色升天。只庆幸顾见深没看见,要不然一准被他这模样给擭住心神,哪里还管什么身份有差云泥之别。 沈清弦到也不急,他懒洋洋的用棉布巾擦着头,算计着顾见深要出来了,他才开始脱下湿漉漉的衣裳。 顾见深:“……” 沈清弦道:“你等我会儿,我换衣服。” 顾见深转头也不是,不转头也不是,想看得快疯了,又怕看了会更疯,他待在原地,耳朵尖都红透了。 沈清弦乐得不行,一想到日后弄这弄那的老流氓,再看看现在这稚嫩得要死的青涩少年。 他心里痒痒的,故意说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顾见深听他一言,脸更红了! 沈清弦还想再逗他,可又怕他真跑了,他们这会儿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沈清弦便道:“这里热,我们赶紧开始,你也好快些出去凉快下。” 顾见深能做的只有连连点头。 沈清弦也没再撩他,老实换了身衣裳后,他再度来到池边,正式给他施针。 这验证方法不难,对沈清弦来说更是简单得很。 只需要在几个重要的血眼上扎针,让顾见深的血溢出来,若是血中有灵田,那就会自吸收泉水中的灵液,而且灵液也会顺势涌入顾见深体内,帮他充盈灵田! 这也是为什么沈清弦要弄这么多灵液,反正要扎针,不如一举两得。 他动作很快,顾见深只觉得某些地方被蚊虫轻轻叮了一下,完全不同,然而溢出的鲜血却实在不少。 顾见深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沈清弦却整个看怔住了。 正常人的血液虽然也不会极快地溶于水,但却绝不会像他的血这样凝结成一枚枚漂亮的红珠子。 灵液的颜色是流光溢彩的,它们本想吞噬掉这些血液,然而却被鲜红给包裹,进而便像遇到漩涡一般,疯狂地用了进去。 血液凝结成珠,鲜亮的红色散着浅淡的灵光,仿佛坠入凡间的赤月。 沈清弦伸手碰了下,红色珠子滚落在他掌心,圆润可爱。 沈清弦就……很心动了! 紧接着像是苏醒过来一般,本来向外溢着鲜血的地方开始快反噬着温泉中的灵液,不过须臾间,池水恢复成原有的碧绿色,灵液全部被吸纳殆尽。 连那些红色小珠子都回到顾见深体内了。 只留下一枚…… 沈清弦掌心这一枚。 顾见深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猛地睁眼开,红眸中隐隐藏着些星光。 沈清弦对他展颜笑道:“没错,你的确是稀世罕见的万血之躯!” 巨大的喜悦冲进心房,顾见深认真看他道:“谢谢你!” 如果没有沈清弦,他哪里会知道这些?如果没有他辛苦帮他翻阅,他还要错过多少时间? 体质再好,不修行也是废物,他百年过后,岂不遗憾终生! 更何况……若是能修行,他是否就有机会同他比肩,是否有可能真正和他成为朋友?是否…… 顾见深满心都是喜悦,真的不是单纯的谢谢能够表达的。 沈清弦却笑道:“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法给你变出这体质。” 顾见深还想解释,沈清弦却打断他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修行可是很辛苦的事。” 顾见深道:“我不怕吃苦。” 沈清弦又说:“不只是要吃苦,而且很枯燥。” 顾见深道:“只要能修行,我什么都不怕。” 听他这么说,沈清弦觉得有趣,他眼睛一弯,逗他道:“若是从此之后,我都不理你了,你会怕吗?” 顾见深一下子愣住了。 见他这样,沈清弦又马上心软,他笑道:“好啦,逗你的,我怎么会因为你能修行而不理你呢?” 顾见深其实也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可是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涌起了真正的恐惧。如果……真有这样的选择摆在他面前,他该怎么办? 放弃修行,还是放弃沈清弦?他清晰可辨地察觉到了,自己心底隐隐升起的真正的念头是前者。 干完正事,沈清弦又有闲心了,便又想逗他玩儿,他含笑说道:“你让开点儿,我也想进来泡泡。” 顾见深猛地回神,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 沈清弦又道:“怎么,我给你忙碌半天,你还不让我泡个澡?” 顾见深赶紧说:“你来,我出去了。” 沈清弦说:“你去哪?给我搓澡呗。” 顾见深直接傻住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我该回去了。” 沈清弦本就是在逗他,也怕他回去晚了被人现,没真留他,只说道:“等有空了一起泡澡,记得给我搓背,你欠我的。” 最后四个字尾音他扬了扬,要多动听有多动听,顾见深胡乱点点头,落荒而逃。 沈清弦兀自笑了会儿,还真脱了衣服,去池子里泡了泡。 他掌心有一枚鲜红的珠子,正是顾见深的血和灵液凝结而成的,它可真漂亮。 沈清弦把它放到水中,看着它起起伏伏,就像是看到了耳朵尖红透的顾见深……他笑了笑,小心地将红珠子拿起,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确定了顾见深的体质,沈清弦又忙了起来,一来他要应付越来越繁重的修行功课,二来还要继续翻找和万血之躯相关的资料。 万血之躯如此特别,修炼起来肯定会有些关卡。这点沈清弦很清楚,因为他自己的体质就非常少见,虽然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也有些很让人困扰的难点。 他打算先教顾见深最简单最基础的心法,让他学会纳气入体,以便日后能正式入门。同时他再继续查找相关资料进而找到甚至是制定出更加适合他的修炼方法。 日子过得飞快,顾见深本就聪慧悟性又高,学起来事半功倍。 这么简单的心法他学得极快,而且极精极好,让沈清弦都有些惊讶。 练气是打基础的时候,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正常情况下,十年八年是有的,当然资质极好,且有特殊极远的话,一两年也有可能。 而真正的天才,可能只用几个月,就像沈清弦,还有现在的顾见深。 这日两人修行完毕,沈清弦说道:“再过两个月,各峰门会开始纳新,你去试试,正式拜入宗门吧!” 顾见深自是应下。 沈清弦想了下又问:“你打算进哪一峰?” 毫无犹豫地,顾见深说道:“上信峰。” 果然……沈清弦也不意外,他是上信峰的,如今顾见深就是奔着他来的,肯定想和他同在上信峰。 其实沈清弦也极想他来上信峰,想一下日后顾见深就是他的小师弟,两人还能同居一出,一起修行一起试炼、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然后……嗯…… 沈清弦赶紧打住,默念两声:这是幻境,这是幻境,解心结是最重要的事、! 他想和顾见深甜蜜,出去了大可使劲甜! 再说了不拜入同一峰,那些事也可以一起做嘛。 沈清弦安慰完自己便开始安慰顾见深:“我不建议你来上信峰。” 顾见深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看向他。 沈清弦细细解释道:“你别多想,我自是想和你天天在一起的。” 这话立马让顾见深心里齁甜。 喂个甜枣,沈清弦再继续说道:“只是上信峰实在不适合你,当然我师父是极好的,不过他可能不会收你做亲传弟子。” 他一本正经地扯道,“你也知道的,我已经很惹眼了,如果师父再收下你,只怕其他峰会不满,师父即将接任掌门,肯定会专注于各峰平衡,他更加在意的是整个万法宗,而非一个上信峰。” 顾见深很想说他不当亲传弟子也没事,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想和沈清弦一样,他想成为能够让沈清弦骄傲的人,而且还想快一些更快一些……这样的话,自行修行是很难的。 尤其他这体质特殊,指不定日后会遇到什么关卡,这些沈清弦也都给他讲过。 沈清弦又安慰他道:“好啦,反正我们同门,日后常走动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顾见深只能应下。 沈清弦又道:“我觉得你还是拜入上德峰吧。” 顾见深心中也在想这个。 各峰都有各自的特色,上信峰和上德峰都很适合他,既然去不了上信峰,上德峰就是最好的选择。 沈清弦继续哄他道:“上德峰主是极好的人,他同我也很亲近,你日后讨得他喜欢了便同他说说我的好话,我就能常去玩了!” 上德峰主虽然是沈清弦师父的师侄,但其实年纪比沈清弦师父还要年长一些,是个非常慈爱有趣的老者。 当年沈清弦出了事,上德峰主吹鼻子瞪眼,非说上信峰主照顾不少他,他要接他去上德峰教养。 这事自然没成,但从那之后,哪怕上德峰和上信峰事实针锋相对,但上德峰主却对沈清弦另眼相待,极其喜爱。 顾见深道:“好,那我就去上德峰。” 两人说定,沈清弦又嘱咐他:“到时候入门考核,有人问你体质问题,你只说不知道变型,至于为什么能修炼,是你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好,又常年在上德峰打杂,对修士很是歆慕,便攒钱买了本基础心法,想着试一下,谁知现自己有灵气涌动,于是想再来一回入门考核。” 他想的如此周全,顾见深心里很暖。 从顾见深这儿离开,沈清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说当年的他和顾见深已经相识,那顾见深现自己能修炼后,肯定是想去上信峰的,可为什么又去了上德峰? 沈清弦有些尴尬地想着……难道是他当年作死,弄得师父誓“绝育”,顾见深一看没法成为亲传弟子所以改去了上德峰? 沈清登时心虚了……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作死是次,宗门平衡是主,即便师父不绝育,也会将顾见深送去其他峰门…… 但他还是有些不舒服,越想越忍不住觉得自己亏欠了顾见深,进而很是心疼他。 这一心疼,他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翻找资料。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想到还真让他又寻到了一张残页。 万血之躯,想要真正觉醒,需要目睹重要之人的生死一瞬。 ( 82.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沈清弦盯着残页看了好大一会儿,最终还是叹口气将其放下。 信息简单明了,就只有这么多,后面的暂时不知道。 可只是觉醒就这样了,日后……顾见深这体质很虐啊。 沈清弦不禁想着,当年上德峰的意外恐怕和他这体质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总之是有些缘由的。 当然以现今的时间点来说,还急不得。 那事生时,他都已经去云游四海了,估计至少是金丹修为,顾见深能犯下那等杀戒,境界上比他只多不少。 可能还要高很多,毕竟当时他和上德峰峰主都打了个平手,并且冲破万法宗的追捕,走过妄烬星海进了心域。 所以在这之前,顾见深肯定早已觉醒了万血之躯。 那么……这个生死一瞬的重要之人是谁? 沈清弦琢磨琢磨,就有点儿不舒服了——当然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吃味。 不舒服了一会儿,他又想开了,管他之前如何,反正这次他要当他的重要之人,不就是生死一瞬嘛?他死给他看、再活给他看,保证他的小心脏上上下下,起起伏伏,酸酸爽爽。 等幻境结束,顾见深再看这一段,估计就只剩下甜甜蜜蜜啦。 沈清弦不仅吃了莫须有的飞醋还愿意为他生生死死,嗯……真甜。 峰门纳新自然是水到渠成,顾见深顺利通过所有考核,最终也如愿拜入上德峰。 他的体质如此特别,理所当然地被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早年受了些压制,隐匿了灵田,年龄到了自然解放,这才可以顺利修行。 万血之躯本来就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外行人想都不会想,内行人又都有保密的自觉。 成功拜入宗门,沈清弦瞧着比顾见深还要开心。 因为正式的入门日子还未到,所以顾见深仍住在杂役处,沈清弦挑着时间来找他,见面便道:“恭喜啦,顾师侄!” 顾见深笑笑,低声唤他:“见过师叔。” 师叔二字顾帝尊不知道说过多少次,那时候沈清弦不觉得怎样,可如今听来,竟有些耳根痒。 他说道:“听起来我比你老了好多岁。” 顾见深道:“这是辈分。” “不好不好,就我们俩人时……”沈清弦含笑看他,“你就叫我哥嘛。” 这个沈哥和哥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顾见深心头滚烫,哪里开得了口。 沈清弦自己说完竟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清清嗓子道:“反正别叫我师叔,我没那么老。” 顾见深薄唇动了动,似乎叫了一声。 沈清弦没听到,凑近他道:“什么?” 顾见深:“……” 沈清弦离他很近,眼巴巴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期待。 顾见深怎样都没法将那一个字从喉咙里放出来。 他转身道:“我去准备晚餐!” “诶……”沈清弦欲拉住他,现这小子能耐高了,竟然跑得飞快! 沈清弦独自嘟囔着:有什么好害羞的嘛,不就是一声哥?叫了又怎样! 沈清弦想象顾见深叫他,顿时一股酥麻从脚底窜到头顶。 还……真挺奇怪的。 成功拜入师门是很值得庆祝的事,顾见深的厨子梦终于破碎,沈清弦很是欣慰。 不过为了庆祝这个开心的时候,顾见深还是用自己苦练许久的厨艺大展身手,做了很是丰盛的晚宴。 虽然只有他们二人,还在一个破旧的杂役屋里,可是快乐和甜蜜洋溢在窄小的空间里,填满了两个人的胸腔。 沈清弦看看满桌子菜,惊叹道:“你可真厉害。” 顾见深笑了笑,很是满足。 沈清弦抬眼看他,逗他道:“你这手艺却是要荒废了。” 顾见深摇头道:“我本来也只想做给你吃。” 这话因为说得太自然反而让人心里更软,沈清弦是何等人许?他弯着眼睛笑笑,说道:“原来你只想当我一个人的大厨?” 顾见深哪里比得过他,顿时被他给说得心砰砰直跳。 沈清弦话锋一转,又道:“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 一句话顾见深的心跳戛然而止,似是凝滞了一般,紧接着一股难堪霸占了所有神经,他垂眸,想要解释…… 沈清弦继续说道:“我以后可是要辟谷的,你这唯一的食客将来不吃饭,你这厨子还有何用?” 顾见深呆了呆。 沈清弦看他这样,笑道:“好啦,别伤心,即便我辟谷,但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吃!” 顾见深瞬间被无数温暖包围,他本以为……他…… 这心情到底有多复杂,简简单单的几个词汇当真无法形容,他刚才好像身处冰窖,而下一瞬沈清弦拥住了他,用温暖和柔软的甜浆将他团团包裹。 瞬间地狱,瞬间天堂,能让他这样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顾见深眸色极其温柔:“只要你想吃,我一定会给你做。” 沈清弦抿嘴笑笑,心里美滋滋的,仔细想想顾见深虽然没了这段记忆,但却认真履行了。 两人万万年后相遇,他可不就是整日哄他吃哄他喝嘛! 沈清弦心情大好,说道:“好啦,不聊了,一会儿饭菜都该凉了!” 顾见深给他摆好碗筷,说道:“尝尝吧,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清弦道:“我不挑食。” 他顿了下,竟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有些挑人,放心,你做得我肯定都爱吃。” 顾见深:“!” 他这话一出,他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甜都给甜饱了好吗! 沈清弦单吃还不过瘾,心思一动又道:“美酒佳肴,可惜缺了一半。” 言下之意就是想喝酒了…… 顾见深正是头晕脑胀的时候,当即说道:“我去买。” 沈清弦拉住他手道:“好啦,我们这年纪不适合喝酒。”未成年饮酒,怕是要被邢堂给抓去再教育。 吃饱喝足,沈清弦又开始愁了。 “你拜入上德峰,肯定会有自己的小院,到时候我们就不能随意见面了。” 上德峰和上信峰历年来都竞争激烈,各峰管制很严,公共区域不论,但居住区却是有门禁的。 顾见深一听也很揪心。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下午和沈清弦在一起,冷不丁地见不了面……心都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半。 沈清弦的滋味也差不多,可能更严重些,毕竟他来这幻境的目的就是顾见深,见不到他,他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想来想去,沈清弦竟灵机一动:“有了!你可以把杂役处的小院留下来。” 顾见深问他:“留下来?” 沈清弦道:“对啊!你好歹也是上德峰的正经弟子了,留那么个小院也是可以的!他们肯定能同意。” 顾见深隐约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只见沈清弦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这里见面!”顺便装修一下,安张大床,他也要午休……哦,好像不能用一张床,那就两张床嘛,以后再拼一起就行! 沈清弦想得很好,心情愉悦之下,他又开始放大招了。 只听他对顾见深说道:“你说咱俩那样像不像私会?” ( 8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私会……私……会…… 他和沈清弦私会…… 顾见深脑袋里循环着这几个字,根本想不了其他的。 沈清弦又道:“其实咱俩也不算私会,咱们是正大光明的……” 正大光明的……他们是正大光明的……顾见深喉咙干,一堆话想说又不敢说,毕竟他很清楚沈清弦只是在和他开玩笑。 沈清弦却想得很来劲:万万年后顾见深给他们布置的房子非常美,特别和他的心意,所以这次他要礼尚往来,由他来布置一个更加美的屋子! 如沈清弦所言顾见深一开口,杂役处的院子就成了他的。 房子归属权落定,沈清弦便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堆东西,他怕被七师兄看见训他,悄悄藏在乾坤袋里,半点儿不敢露馅。 以前都是顾见深在屋里等着他,现在顾见深刚刚入门,正是最忙的时候,反而成了他等他,但是沈清弦很开心,想着要快些安置好,快些给他惊喜。 虽然一开始沈清弦想的是礼尚往来,但现实比较残酷,他如今可没有万万年后的顾见深那般有钱。即便他品位很高,也找不到十分心仪的家具,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勉强弄了些顺眼的。 如今他倒是可以体谅十四岁的自己了,不是他想辣人眼睛,实在是钱不够的话,这红金二色真是难觅佳品。 一下课,沈清弦饭都没吃,便到杂役处的小院里开始忙活。亏了他体力好,要不然这又是床又是桌子椅子,还镶金带宝石,真不是一个人能够搬得动的。 他自己忙得热火朝天,身上出了汗,却也不觉得难受——要知道沈清弦可是个极其讨厌出汗的人。 眼看着两张床放好了,桌椅也安置下,床褥铺上后沈清弦又闲两张床离得有些远。 他把它们凑近了些,又觉得好像太近了,于是又搬远……搬远了,又嫌太远…… 最后他索性先收起来一张床,等顾见深回来后问问他的意见再说。 折腾了这半天,他出了一身汗觉得很不舒服,这地方又没他的换洗衣裳,他便想先回自己的院子,收拾利索再过来。 他生怕错过顾见深一脸惊喜的模样,所以动作麻利,没多会儿便又回来了。 巧的是顾见深也刚好回来了,两人在路上相遇,具是一脸惊喜的模样。 沈清弦问他:“怎么样?上德峰的人待你好吗?” 顾见深说:“师父慈祥和蔼,师兄们也很照顾我,都很好。” 听他这般说着,沈清弦心里又开心又有点点小不开心,这大概就是怕他有了新朋友,忘了旧朋友……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沈清弦便十分嫌弃自己:什么岁数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谁知一直闷里闷气的少年顾见深竟然开口说道:“上德峰什么都好,只是没有你。” 这话瞬间让沈清弦心里的那点儿不舒服消失不见了! 他眼中带了笑意看向顾见深道:“我若在尚德峰,那你可就不是你师父最宠爱你师兄们最照顾的人了。” 顾见深笑笑说道:“他们宠爱你照顾你,我便很开心了。” 这把沈清弦给甜的……若非两人还年少,他定要好好亲亲他。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杂役处,推开门一看顾见深愣住了,沈清弦满心等着他开心雀跃的模样。 结果顾见深一脸惶恐道:“不知是谁闯了进来,竟把屋子折腾成这样,你莫要急,我这就重新整理一下。你若是觉得无趣,便先回去吧,等明天再过来!” 他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很复杂:他有些不安,怕沈清弦不喜这杂役处,以后不来同他见面;又非常遗憾,好不容易两人有了时间,能好好说说话,却又因为屋子被弄得乱七八糟而不得不分开……虽然明天还可以见面,但少了一天,对顾见深来说也是憾事一件了。 沈清弦愣住了,他有些没听明白:顾见深说了这一大堆是什么意思?哪有人来弄的乱七八糟,而且这房间又哪里乱七八糟了? 见沈清弦不出声,顾见深又道:“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设下禁制,让人随意闯入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他说的这般小心翼翼,沈清弦:“……”可以说是非常无语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说道:“嗯,这杂役处我已经设了禁制,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顾见深哪里想得到后面的“情节”,他疑惑道:“那这是谁进来弄的?难道是我十八师兄吗?” 虽然顾见深入门不久,但也知道自家十八师兄的性格,出了名调皮捣蛋,特别喜欢恶作剧。 沈清弦也早听闻过上德峰老十八的丰功伟绩……他就不开心了,上德十八那小子只会干坏事,哪里会给人布置屋子! 其实两人说到现在,沈清弦也明白了。他问他:“你觉得这屋子里乱七八糟吗?” 顾见深道:“也不是乱,只是这些家具……”他想着这可能是十八师兄弄的,自己再怎样也不该妄议师兄,便没直接说出来。 但只是这半句话也让沈清弦听明白了,他盯着又问:“你觉得不好看吗?” 顾见深如今可不是万万年后那个善于揣摩人心的心域帝尊,他相当实诚地说道:“不好看。” 沈清弦:“……”膝盖重了一箭是什么滋味?尊主大人已了解。 顾见深还想说话,沈清弦便用很轻很低还有点儿委屈的声音说:“这是我弄的……” 顾见深诧异道:“什么?” 沈清弦低垂着眼帘,可怜巴巴地说道:“你这乱七八糟的屋子是我弄的,你觉得这些不好看的家具也是我买来的。” 顾见深大脑还在断线中,他问道:“怎么可能,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沈清弦更委屈了,他继续说:“我忙了一下午,浑身都是汗,刚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回来便看到你……” 他这般说着,顾见深才反应过来,两人初初见面时,沈清弦身上的确是带这些清淡的香气,他当时只以为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便赶紧打住。原来他是刚洗完澡…… 沈清弦见他不出声,不禁觉得很是尴尬。 他如今也想明白了,顾见深这喜好原来和他完全相反。 说来也是,若是顾见深也喜欢金灿灿红亮亮,那万万年后两人相遇时顾见深只怕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毕竟当时沈清弦可是披麻戴孝的典范人物。 而且在这幻境中,沈清弦也更了解顾见深了:他幼年时因为这红色的眼睛而备受排挤,想必本身也是不喜欢这颜色的。他如今虽不如初见时那般自卑,可有些东西早就印在骨子里的,哪里是那样轻松就可以消除的? 顾见深明明不喜欢红金,可万万年后却弄得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 修真界不提,第一次在凡世那三十年,沈清弦真的以为他和自己喜好相同,都爱这大金和大红。 如此看来,却是他在迁就自己,以他的喜好为准,全是为了让他开心才那般布置的。 这么想着,沈清弦心底就涌来一股说不清的开心,他摇头笑着……觉得自己真古怪。 却说顾见深这边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这些竟是沈清弦布置的?而且是折腾了一下午,折腾到大汗淋漓?可是…… 顾见深又想起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他额间也“大汗淋漓”了!他竟然说这屋子里乱七八糟,还说这些家具不好看!沈清弦辛辛苦苦给他收拾的,他竟然如此伤他心,一时间顾见深很想砍死刚才的自己!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水,哪里收得回来? 怎么办这下沈清弦肯定生气了?他不愿他生气,更不愿他因为他而生气。 顾见深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清弦又道:“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的喜好,都没想想你是否喜欢。” 顾见深很不安。 沈清弦继续说道:“好啦,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一换。” 顾见深猛地回神,连忙道:“喜欢!”他因为太着急,所以声音说的快又大,像是喊出来的。 沈清弦笑了,他说:“你没必要委屈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关系。” 顾见深说:“我真的喜欢,一想到是你为我准备的,我便喜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清弦本来就没生气,听他这话,心里更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别提多甜了! 他看向他试探地问道:“那我们就不换了?” 顾见深笃定道:“绝对不换!” 沈清弦笑弯了眼睛,他说:“我特别喜欢这种色调,你看那块红宝石是不是有你眼睛的百分之一光彩? 顾见深看过去,那是一块很漂亮的红宝石,虽然有些瑕疵,但是色泽光亮,绝非凡品。 这样漂亮的宝石,沈清弦竟说它不及他眼睛的百分之一?原来沈清弦是真的喜欢他的眼睛。 被人嫌弃了那么久,连自己都厌恶这眼睛了,没想到竟然得到了沈清弦的欢喜。 这时候顾见深觉得自己前面十多年的经历全都不值得一提了。用那十多年来换沈清弦一句喜欢,他觉得很值,太值了。 陌生人的喜欢与不喜欢哪里及得上沈清弦的一句肯定? 顾见深前所未有地庆幸着:他有这一双眼睛,有万血之躯,有和他相遇的机会,更有了和他长久在一起的可能。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 顾见深看看他,低声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沈清弦故意问他:“我……” 顾见深红眸闪了闪,没敢出声。 沈清弦又说:“我身上衣服这样的颜色?” 顾见深低声应道:“嗯。” 沈清弦笑了,他说:“我可不喜欢这颜色……我喜欢红色的,等有机会你穿红色的衣裳给我看好嘛?” 顾见深对他是千依百顺,恨不能现在就找件红衣裳换上。 沈清弦继续说道:“我不喜欢身上的衣服,但我七师兄总让我这样穿,我惹不起他,自然就只能穿这些了,不过……”他顿了下,又说道:“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穿给你看。” 顾见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跳得几乎要失控了!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沈清弦还问他:“你说好不好?以后你穿我喜欢的,我穿你喜欢的。” 这真是天籁之音,最动听的声音,最美好的话语,顾见深闷声道:“好……” 虽然只说了这一个字,可他心里却涌动着千言万语,只是不知该如何组织这些语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抚这澎湃的心情,甚至不知该怎样让这满满的快乐别溢出来。 然而他的胸腔里的快乐是注定要溢出来了,因为它们实在太多了!只听沈清弦又说:“我买了两张床,以后我也在你这里歇息吧。” 顾见深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也要……”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故意道:“怎么,我好不容易不布置屋子,我还不能睡吗?” 顾见深赶紧说道:“能,当然能!” 沈清弦笑道:“那你说我的床该放在哪儿?” 这杂役处的小屋子实在不大,摆了一套桌椅又摆了一个大大的衣柜,剩下的地方着实不多。更不要提还有顾见深那一张床。 仔细瞧瞧最妥当的地方就是顾见深的床旁边,但顾见深哪里敢说把床放在那?他只说道:“放到朝阳的地方吧,这样床褥还干燥些。” 听他这话,竟是在认真研究床该放在哪里?沈清弦说道:“朝阳的地方就那么大,你的床已经放那儿了。” 顾见深说:“没事儿,我睡哪儿都行。” 沈清弦道:“这是你的屋子,怎么可以委屈到你?” 顾见深说:“我不委屈!”有他在,他怎么可能委屈,别说这是能遮风挡雨的屋子了,哪怕是睡在外面,他也不会有丁点儿委屈的。 沈清弦反驳他:“你不觉得我觉得。” 说罢,他干脆把床拿了出来,就放在他的床旁边,顾见深看得眼睛都直了,沈清弦也不说话,等着他开口。 那句“你睡我旁边”已经涌到唇齿间了,可顾见深就是不肯把它们给放出来,缘由倒也简单,他总怕吓到沈清弦,也怕一旦打开这个缺口,自己那澎湃得已经压不住的感情会像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到时可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若是沈清弦不喜,他又该怎么办?这是没有回头路的。 最终还是沈清弦沉不住气了,他轻声道:“朝阳就这么大,我们挨在一起不就行了。” 顾见深明明紧张得手足无措,声音倒还挺沉稳的:“好。”可惜他也只敢说这一个字,再多说哪怕一丁点儿,他的情绪就完全暴露了。 如此这般,两人算是安顿下了,沈清弦看看这屋子看看靠在一起的两张床,再看看青涩俊气特别讨人喜欢的顾见深,便觉得很开心。 他说:“好啦,累了一天,我们早点休息吧!” 顾见深道:“今晚就睡在这儿吗?” 沈清弦说:“不然呢,你还要再跑回去吗?” 顾见深当然不想回去,他只是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这样睡下去,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清弦率已经脱去外衣率先上床了,他说道:“我已经洗过澡了,就不等你了。” 顾见深终于找到了理由,他说:“那我去洗澡了。” 沈清弦说:“去吧去吧。”说着他已经坐到床上,而且是坐在了名义上的顾见深的床上。 顾见深从浴室出来,看到睡在自己床上的沈清弦……只觉得刚才的凉水澡白冲了。 其实理论上这并不算自己的床,毕竟他连一次都没睡过,可两人刚才讨论的时候明明说过这张是顾见深的,那张是沈清弦的。 沈清弦记错了吗?还是…… 顾见深不敢多想,他睡到了沈清弦的床上。不知为什么,明明这张床沈清弦也没睡过,但他却似乎闻到了沈清弦的气息,又好像盖住了他盖过的被子。 迷迷糊糊中顾见深做了个充满甜香气的旖旎梦…… 醒来时,他现沈清弦已经离开,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满心都是甜蜜。 顾见深也有早课,他连忙收拾一下弄脏的床褥,又换了身衣服,洗好后便赶紧去上课了。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仿佛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孤单苦痛,只剩下眼前的温馨。 沈清弦坐在床边翘着腿看着眼前的高大少年。 上德峰的伙食非常不错,这才多久?顾见深又结实了很多。 如今顾见深正如日中天:上德峰的天骄,最得宠的小弟子,已然是万法宗的风云人物。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这个少年还只是上德峰杂役处的一个小仆人?甚至还因为红色的眼睛遭人排挤,并且因为送餐晚了,而遭到惩罚。 察觉到沈清弦的视线,顾见深转头看他:“怎么了?” 沈清弦道:“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 顾见深反问:“有吗?” 沈清弦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用手比了比:“我觉得你好像比我高了一点点,明明之前还比我矮一点点的!” 顾见深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哪里还听得懂他说了什么? 为了比身高,沈清弦离他极近,似乎再向前一些,他就能碰到他那花瓣一般的唇了。 顾见深连忙后退,低声道:“该吃饭了。” 沈清弦说:“我多吃点,再过几个月就是我比你高了。” 顾见深终于知道他刚才在说什么了,他道:“那我多给你做些长个的东西吃。” 沈清弦说:“那你得比我少吃点。” 顾见深笑道:“好。”仅仅一个字,可语气却是非常纵容了。 沈清弦又变卦了:“不行,你也得吃,你本来就缺营养,还是好生补补吧!” 顾见深如今也敢和他调侃了,他说:“那我比你高了怎么办?” 沈清弦瞪他一眼:“比我高了,我也是你哥,来,叫一声哥。” 顾见深还是说不过他,他转移话题道:“我去给你盛饭。” 沈清弦最爱逗他:“叫声哥又怎么啦?我还当不得你哥吗?” 很后来的时候,顾见深倒是叫了,沈清弦却只想他别叫,因为他一叫他哥,他连骨头都酥了…… 吃过饭沈清弦问他:“我看你在练气大圆满也停了很久了,怎么一直没突破。” 顾见深道:“应该是可以突破了,但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始终不能筑基。” 上德峰主最近也在为这事焦头烂额,他隐约知道可能是顾见深这独特的体质带来的问题。但是他这体质太罕见了,一时间也找不到可参考的资料,所以还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不急,寻常人在练气阶段都会停留很久,顾见深这已经是神了,再等等也是好事,基础打牢一些以后也是很有益处的。 他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沈清弦却是知道的——估计顾见深想要筑基必须彻底觉醒万血之躯。 只是这觉醒的条件…… 沈清弦叹口气,看来自己得付出一把了。 他倒不担忧,毕竟这只是幻境,以他的神识,不会因为在幻境中的危险而真正受到伤害。 只是有些心疼顾见深,他这么重视他,他生死一线时他肯定会十分难受吧? 不过也没办法,不继续走下去,又怎么能找到真正的心结。 所谓心魔幻境,并不是要将过去的事重新来一遍,而是要找到那事生的缘由,找到顾见深最难过、最痛苦、最不能释怀的那一部分。 进而由他来化解,这样才是真正破除心魔。 沈清弦干涉不了早已生的过去,但可以在幻境中给顾见深温暖。 这样等他出去了,顾见深还是有这一段记忆的。到时候现实的残酷和幻境的美好交叠在一起,那么残酷的现实也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尤其出来之后,他还会在他身边,这样的话幻境的记忆也可以当做是真实的。 想这些还太早了,眼下沈清弦更惦记的是——让他觉醒半血之躯。 该怎么办呢?他呆着万法宗是肯定不会有危险的,所以要出去,而且要和顾见深一起出去。 那么,去哪儿好呢? 正所谓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沈清弦正犯愁,宗门内的长老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现了一个小世界刚好适合练气大圆满的弟子去突破境界。 这样的小世界,一般情况下有修为限制,过了金丹期肯定是不能进去了,但为了保护弟子们的安全,宗门一般会派筑基高洁的修士去看护。 沈清弦这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刚好合适! 这下妥当了,他可以和顾见深一起去小世界,到时候…… 一想到顾见深的小心脏马上要受到重创,沈清弦便想好生哄哄他,这也算是提前撒个糖,然后再抽一鞭? 不过放心啦,鞭子后面是在用蜜泡过的甜枣! ( 84.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沈清弦一大早找顾见深同他说了去小世界的事。 顾见深问:“你也去吗?” 沈清弦说:“对,我作为你们的领队跟去,是要保护你们。” 虽然顾见深才正式拜入宗门,但其实早就在这里呆很久了,尤其食堂那种地方本来就言多嘴乱,所以他知道不少宗门的规矩。 比如这“为低阶弟子护航”的任务,大多数高阶修士都不喜欢去。 因为这是个出力又讨不到好的事,低阶小世界,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去了也是白去,于修为没有任何益处,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宝贝。况且以看护的身份进去还要担起责任,万一出了事,回来是要吃挂落的。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任务都是强行,极少有人主动申请。 像沈清弦这种天骄,更是连去的必要都没有,试炼处压根都不会给他布这样的任务。 可此时沈清弦却说要去……顾见深忍不住问道:“是因为我吗?” 沈清弦说:“当然,要不是你去,我干嘛要接这劳什子任务?” 顾见深心一热,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你不要浪费时间了。” 沈清弦说:“怎么会是浪费时间?我们好不容易能一起出去,你不欢喜吗?” 顾见深说:“我自是欢喜极了,只是不愿耽误你修行。” 沈清弦说:“耽误点又怎样?我可比你高了整整一个境界呢!” . 顾见深仍是不愿他去辛苦,但沈清弦执意要去,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沈清弦这边儿和顾见深说得很好,听起来是百分百能去,但等他提交申请时,却遭到了残酷拒绝! 他七师兄找上门来的:“你又要去折腾什么?” 沈清弦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去友爱同门。” 他七师兄信了他的邪了,他道:“那小世界里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出产的灵玉兽丹也大多数是白灰色的,你去了也是空手而归,快别耽误时间了。” 沈清弦说:“师兄你怎能这样想我?我此行真的只是为了照顾同门。” 七师兄哪里会信?认定他是要去调皮捣蛋。 沈清弦如今可不是真正的十四五,他说:“师兄你让我去吧,我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此行也能赚些人缘,更能让大家知道我并不特例,该做的都得做,是一样的。” 他说得这般正经,七师兄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他狐疑地看着他:“你当真……” 沈清弦说:“我若真调皮捣蛋,回来你尽管抽我!” 七师兄冷哼一声:“你给我谨慎些,若真惹事,我可不会手软!” 沈清弦连声应下,恨不得几百个誓。 七师兄考虑到他最近的确很听话:不乱穿衣,不乱敲诈,言行举止都比往常好很多,所以他对他多了些信任。 虽隐约觉得他此行另有目的,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那些金啊红的小心思,索性就由他去吧。 日日在山上修炼本也枯燥得很,沈清弦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龄,想要下山玩玩也情有可原。 七师兄又嘱咐他一番,最后放他走了。 沈清弦长吁口气:好险,万一七师兄不让他去,他岂不就爽约了? 眨眼便到了去小世界的日子,沈清弦更像是出去游玩儿的,毕竟这小世界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宗门里去的弟子不少,沈清弦一个人不可能看护全部,所以同行的筑基修士也有好几个。 大家每人被分到了六七个练气大圆满的弟子,负责照看他们。说是照看,也不是紧跟着,毕竟他们进入小世界为得是突破境界,若是全程有人跟着那又该怎样经历磨难,又该怎样突破? 所以看护指的是筑基修士拿着他们的命牌,在小世界中到处走动,若谁有危险,便可撕碎手中与命牌对应的黄纸,届时筑基修士会及时赶到给予帮助。 一进小世界,大家便分开了,沈清弦自然是跟着顾见深的。 他还对顾见深说:“你放心,我定不打扰你,你这次肯定能突破境界。” 顾见深心道:境界都是次要的,他更希望沈清弦能玩得开心。 沈清弦略微打量一下这个小世界:它是一个深入地下的塔状结构,上面最宽,越往下越窄,同时也越危险。第一层还在地面,从第二层开始便是黑漆漆的地下了。 沈清弦再怎么着急,也不会让自己在第一二层就遇到危险,这也太假了,他怎么也得再往下走走。为保证效果最好是到最后一层,他为了顾见深和凶兽生死一战,岂不帅气? 顾见深哪里知道他脑中这些弯弯绕绕?第一层是一片森林,顾见深小心护着沈清弦,怕树枝刮到他长,又不愿灌木丛弄脏他的衣摆…… 沈清弦并没察觉到,毕竟他万万年后从来是不沾丁点灰尘,早就习惯了。 来到这幻境,他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记得行走其中会是何等脏乱了。 第一层的密林很是茂盛,植物生得密集——高高的树冠遮天蔽日,矮矮的灌木覆盖大地,翠幽幽的小草在缝隙中挣扎求生,也长的比寻常地方要健壮些。 沈清弦一路看来还是很失望的,七师兄没有诓他,这密林中竟是连朵红花都看不到…… 如今顾见深已经知道他的喜好,自然明白他想看到什么。这一路走来很是幽静雅致,虽也别有一番趣味儿,却肯定讨不得沈清弦喜欢。 顾见深说道:“这小世界中实在无趣,你若觉得……” 沈清弦打断他:“小世界无趣,可在你身边我便觉得很有趣。” 顾见深听得心里滚烫,越想好好照顾他。他既为了他来这种枯燥的地方,他又怎能让他再受丁点委屈! 走了约摸两刻钟,沈清弦看到了进第二层的入口,一般情况下这种地方都会有危险。 哪怕实际上没危险,当初探索秘境的宗门长老也会适当性的引来一些,用于磨练入此秘境的弟子。 果不其然他们刚刚抵达路口,一个凶兽从一旁跳出,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他们。 沈清弦可不想被这么丑的大家伙逼入险境……当然他也不会出手,毕竟名义上他们来这是要让顾见深突破境界的。 他只想了一句话的功夫,便听轰地一声,重物倒地,鲜血蔓延而出,将周围的植被全都染上了狰狞可怖的黑绿色。 ——连血都这么丑,沈清弦更嫌弃了。 顾见深道:“小心。”说罢轻扶着他的腰,将他略微抱起一些。 沈清弦不仅没拒绝,反而本能地环住他的脖。 顾见深刚才只是想要拉他起来,担心那墨绿色的血液弄脏他的鞋子,却不成想沈清弦竟然还住了他的脖子……顾见深只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滚烫滚烫的,那股热流邪得很,别的地方不窜,直往他的小腹涌去。 顾见深想想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顿时想松开他,可一松开沈清弦就会掉进墨绿色的血泊中,他肯定会生气的,顾见深最不愿的就是他生气。 好在沈清弦出声道:“这第一层的凶兽果然难不到你,这么轻松就解决掉了。” 顾见深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沈清弦极其自然地从他怀中离开,小心避开了血液,他说道:“走吧,我们下去。” 顾见深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第二层便是地下了,一进去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沈清弦问道:“你怕黑吗?” 顾见深说:“不怕。” 沈清弦心里直乐,还是这个十四五的少年单纯,若是万万年后那厚脸皮的心域帝尊肯定会说怕然后要抱抱…… 沈清弦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他说道:“我怕。” 他是真的怕,至少内心极深处的地方是怕的。哪怕如今早已克服了,但有些阴影早已成了自主的意识,强行按在他的灵魂上。 他讨厌黑色,讨厌漆黑的地方,更讨厌这种潮湿阴暗像枯井般冰冷的地下。 他往常绝不会说,但现在他说出来了,也许这才是一种释怀。 顾见深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怕黑。 沈清弦又道:“你可别笑我,我小时候被人关在枯井中待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就很怕黑。” 听他此言,顾见深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尖锐的刺痛蔓延了整个胸腔,他一下子握住他的手道:“别怕,我在这。” 沈清弦很爱听他这句话,他转头看他,微笑道:“你可要握紧了。” 顾见深凝重点头。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沈清弦竟也不觉得孤寂了。 顾见深同他说着话,悉心地缓解着黑漆漆的气氛。 他说:“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你就不要来了。” 沈清弦说:“我早就知道了。” 顾见深心猛得一颤,只听沈清弦又道:“黑漆漆又怎样?你不是说了,你在这儿我就不用怕吗?” 听到这话,顾见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把抱住他。 真好,真的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沈清弦,又怎会让他如此幸运的遇到了。 在黑暗中呆久了视线也就慢慢适应了,顾见深能看清更多的东西,也能够更好地照顾沈清弦。 沈清弦四处看看,觉得这儿也没什么值得让自己“生死一瞬”的东西。 如此他便对这第二层没什么兴趣了。 没多久他们又看到了第三层的入口,根据惯例,这周围肯定是有危险的,不过这次不等危险来临…… 顾见深长剑出鞘,径直刺入一旁的树干,接着横向挥砍,将数十棵树木尽数砍断! 断成半截的树干竟然溢出了腥臭的液体,沈清弦这才现,原来这些树竟是一群凶兽伪装的。 顾见深道:“快些走吧,这味道太刺鼻了。” 沈清弦又毫不保留地表扬他:“你可真厉害。” 顾见深说:“班门弄釜了。” 沈清弦道:“你真的很优秀。” 顾见深只当他在说甜蜜话,他心里一片熨帖,更想要好好护他周全,让他连一片衣衫都不会受到损伤。 沈清弦还没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进入第三层,有一处金红闪亮的地方让沈清弦眼睛一亮。 顾见深说:“可要小心些,那岩浆很是凶险。” 沈清弦心里想着:这岩浆好呀,长得好看又危险,他若是不小心掉进去,可不就生死一瞬嘛。 而且他还有独门辟火术,并不会真正受伤,到时候既吓到了顾见深又和岩浆亲密接触,岂不美哉? ( 85.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心动不如行动,沈清弦向着岩浆走去,顾见深紧紧握着他的手,怕他出什么事。 沈清弦安抚他道:“放心啦,我只是过去看看。” 顾见深嘱咐他:“这个可碰不得。” 沈清弦瞪他一眼:“我当然知道。” 顾见深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沈清弦说:“这儿亮堂得很,不用一直握着了。” 顾见深没出声,也没松开。沈清弦笑道:“怎么,舍不得啦?” 他这一说,顾见深不由得松了一下,沈清弦便挣脱出来,径直向前走去。 顾见深几步便跟了上去…… 沈清弦停在旁边打量着岩浆,他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觉得喜欢。他说道:“你看这像不像是天上的太阳掉了下来?”落到地上成了这模样。 顾见深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只怕他看得入迷,一不小心踩空。 沈清弦还真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本来就极喜欢这岩浆的颜色,顾见深也知道,他假装看得入神不小心摔了进去……多么自然,多么合理,多么稳妥! 沈清弦一步步往前走,估算着距离,正想拥抱这大红色,却不防被人拦住了腰! 沈清弦:“……” 顾见深急声道:“小心。” 说罢,他将他抱入怀中小心护着,炽热的气息从他的喘息中传来,带着担忧和惊吓尽数落在了沈清弦的脖颈上。 沈清弦竟觉得腰眼一酸,腿都有些软,他攀着顾见深勉强撑住身体。 顾见深却以为他是吓到了,连忙拥住他道:“不要紧,我在这。” 他离他这么近说话,沈清弦只觉得更热了,本来岩浆往上涌的热浪就很灼人,如今沈清弦却觉得脖颈比脸颊还热。 他闷声道:“没事儿,我不会掉……”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见深便道:“你当然不会掉下去!” 沈清弦心道:可我真想掉下去! 没事,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下次他肯定能成功掉下去! 沈清弦说:“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去帮我找些吃的?” 顾见深说:“我们一起吧,这儿太危险了。” 沈清弦道:“我修为可比你高多了,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说来也是,这个小世界对于沈清弦来说,的确是不存在什么危险的。可顾见深总是有些不安,他看着那吞吐着火舌的岩浆,有种心慌的感觉。 沈清弦催促他道:“我不想吃果子,你给我寻些新鲜的肉,我们刚好可以借着火苗来烤着吃。” 他这般说了,顾见深也只好去寻猎物。 临走前他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寻个法子把那岩浆给整个填死。 沈清弦笑道:“好啦,快去快回,我等你。” 顾见深道:“我很快就回来,你莫要乱走。” 沈清弦问他:“咱俩到底谁是看护?” 顾见深薄唇动了下,轻声道:“你是。” 沈清弦说:“既然我是,那你就别担心了,快去吧!” 顾见深终于还是走远了,沈清弦留在原地,看着热得烧人的岩浆心里像淌着蜂蜜一样,粘稠粘稠的,有些开心,又有些忧愁。 开心自然是因为顾见深这样看重他,忧愁也是因为顾见深太看重他,这般小心翼翼的,他可得费些脑子才能拥抱岩浆了。 没多会儿顾见深回来了,手里拎了头小兽:肥头肥脑的,瞧着就好吃。 沈清弦迎上来:“可真够快的。” 顾见深却还嫌自己不够快,好在沈清弦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放心了许多。 沈清弦说:“这小兽你会料理吗?” 顾见深道:“我在食堂曾学到过,它的肉嫩,很适合烤来吃。” 说罢他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调料,沈清弦眼睛一亮:“你连这个都带着。” 顾见深说:“我们肯定会在外面多呆几天,我怕你吃不惯冷食。” 沈清弦喜道:“我还真不爱吃硬馒头,只是……这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顾见深说:“我也是要吃的,我们两个人一起,是一样的。” 沈清弦道:“也对,你学了这门手艺可真好!”说着他又话锋一转,轻声道:“只的你莫要为此荒废修行,只学几道菜就可以了,不要分神太多。” 顾见深说:“我只做你喜欢吃的。” 沈清弦立马扬起嘴角,心里甜滋滋的问他:“你可知我爱吃什么?” 顾见深说:“知道一些。” 沈清弦连忙道:“不用如此费事,只要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顾见深低着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处理着兽肉。 沈清弦借着岩浆的光芒,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只觉得心里痒痒的,真想过去亲他一下。 不急不急,他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可别把他给吓坏了! 两人甜蜜蜜地吃起烤肉,沈清弦几乎要忘了自己的“正事”,眼瞅着肉不多了,他才想起自己是要跳岩浆的! 不能再耽搁了,得抓紧时间死一死。 顾见深又要给他烤肉,沈清弦说:“这串让我来,我也给你烤串吃。” 顾见深总怕他离着岩浆太近,所以真不想让他动手。 但沈清弦说:“我吃了那么多,你好歹也尝尝我的手艺?要不然我心里该多过意不去。” 顾见深很是心动,他想吃沈清弦亲手给他烤的肉。 沈清弦如此这般就把肉串给哄到手了,他说:“看我的,保重外酥里嫩美味可口!”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点头道:“定是非常好吃的。” 沈清弦边又犹豫了一下,他总舍不得让他难过,可不让他难过,这万血之躯就不能彻底激活。 罢了罢了,慈母多败儿,他要狠下心来! 沈清弦拿定主意,一边烤着肉串一边往岩浆边儿上蹭了蹭。 他这次学聪明了,懂得先分顾见深的神。他知道顾见深在看着他,便转头冲他一笑。 他不经意的笑容都能让顾见深失了神,此时在岩浆的炙热熏染下,本就白皙的面庞多了几抹酡红,漂亮的眸子里映着点点火光,像是冬日美丽的雪景中燃起的一簇篝火,让人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温柔与暖意。 顾见深看呆了,眼睛直勾勾的,满脑子都是他这美到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 他可真好看,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偏偏这么好的人又对他露出如此美丽、如此独一无二的笑容。 顾见深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他怔怔地看着,已然出了神,沈清弦知道这是机会! 他虽有些心疼,但想着不受苦难成事,便义无反顾地“失足”摔进了岩浆中。 这一刹那对顾见深来说,仿佛天翻地覆,他刚刚身处最美好的桃源圣地,下一瞬却天崩地裂,美丽的桃源变成了猩红的火海……他全身心关怀的那个人,如同脆弱的蝴蝶般,即将落进炽红之中。 不! 他在心中呐喊,身体迸出乎想象的力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去的。恐惧擭住他的心脏,他连喘息的能力都没有了,可却以惊人的度来到沈清弦身边,用力抱住了他。 沈清弦愣住了,他都没有看清楚顾见深是怎么过来的。 这家伙明明出神了,而且两人离得有段距离,怎么可能这么快过来?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沈清弦心里一紧,猛地意识到他摔不下去,顾见深却要摔进去了! 这怎么能行?他生生死死可都是为了他,若是顾见深有三长两短,可就麻烦大了! 沈清弦顾不得“正事”了,他赶紧施术,一阵强风吹来将两人团团抱住,瞬间飞离岩浆落在地上。 一落地,沈清弦便训斥他:“你这是做什么!” 顾见深仍旧没回神,他面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他,极其用力,好像要将他勒入骨头里。 沈清弦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任由他抱着,低声说:“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莫要为我犯险。” 顾见深摇摇头,话堵在了嗓子眼,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他不安,很不安,他总怕沈清弦会离开他——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离开他。 可这话他不能说,他怕沈清弦讨厌他,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态不正常——他竟觉得沈清弦想离开他,想以非常残酷的方式离开他。 可是怎么会呢,不会的,绝对不会! 见他这样沈清弦登时什么心思都没了,他安抚他:“是我不好,只顾着肉串,忘了在岩浆边儿上,你别担心,我这儿有避火服,掉进去也没事的!” 没办法,他实在不忍看顾见深这般难过,只好把老底儿都交了,看来这掉进岩浆的计划是没戏了。 顾见深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他说道:“是我大惊小怪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里面蕴藏着浓浓的不安和后怕,他似乎想隐藏这种情绪可却藏不住,于是便全随着话语暴露出来。 沈清弦心疼得不行,又说道:“你放心,我定不会有事的。”这声音温柔轻缓,极大的安抚了顾见深的情绪。 顾见深终于稳定下来,一双红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沈清弦说道:“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完全不敢想象……倘若沈清弦出事,他会怎样。 沈清弦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一边焦心着万血之躯的觉醒,一边又舍不得让顾见深如此难过。这般左右为难,他最后在心里埋怨着:什么见鬼的万血之躯,简直坑人。 因为这个小插曲,顾见深更是把他当成了眼珠子一般小心护着,沈清弦看他这紧张的模样,真的不忍心再让他担惊受怕。 罢了,先这样吧,总归时间还长得很,没必要急在此时,等有机会…… 想想顾见深可能会承受的痛苦,沈清弦边又起了别的念头,他想再认真研究下万血之躯,想知道有没有其他办法让他觉醒。 虽然这听起来很渺茫,但事在人为,沈清弦愿意为他努力。 之后的探险就更加轻松了,顾见深从头打到尾,一点儿都不像练气大圆满,反倒和他这个筑基大圆满不相上下,沈清弦琢磨着,估计还是体质的原因,虽然境界跟不上,但这个体质的确霸道。 从小世界出来,两人什么都没做成,沈清弦没能激活顾见深的体制,顾见深自然也就突破不到筑基。 其他门人的成绩也很一般,主要缘由却在顾见深身上。 小世界并不算大,有威胁的凶兽也就那么几头,顾见深从第三层便开始草木皆兵,但凡有一点危险的东西,他都提前处理掉,生怕再有一丁点危险靠近沈清弦。 沈清弦还求死呢,他全程走下来,连脚底都没怎么脏,更不用说其他了! 所谓“最后一层为了顾见深和凶兽殊死一战”什么的,根本没这机会!顾见深生怕那凶兽污了他的眼睛,处理得极快,沈清弦都没看明白这凶兽是个什么玩意儿。 唯一的好处是,在结束时这死掉的凶兽体内有颗非常漂亮的金色兽丹。 顾见深将这兽丹洗干净送到他眼前,沈清弦展颜一笑,才觉得不虚此行。 将兽丹小心收起,沈清弦又道:“虽然你没能突破境界,但身法剑术都很精妙,只是少了一把好剑,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买点些好东西。” 顾见深问道:“是去外头的城镇吗?” 沈清弦说:“对!”说完他又说:“放心啦,城镇上安全得很。” 顾见深隐隐有点不安,可他不愿再拂了沈清弦的愿。 他既想去城镇逛逛,那他就陪他去。 他们走得不快,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城镇上,时间已到傍晚,反正也不着急,两人便到一酒楼上坐下,想先吃些东西。 沈清弦坐在窗边,恰好看到街上有卖冰糖葫芦的,他立马说道:“这个东西可好吃得很。” 顾见深也看到了,他笑道:“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沈清弦弯着眼睛说:“好,我要两串,要果子又大又红、外面的焦糖要最金灿灿的。” 顾见深笑着应下。 沈清弦坐在窗边看着顾见深俊气的身影,只觉得越看越好看……个子高、身材好、腿长、脸蛋还美…… 沈清弦饶有兴趣地看着,瞧他同人说话的侧颜,竟品出些温柔甜蜜来。 他弯着眼睛看他买糖葫芦的模样,隐隐想到万年后…… 虽说时间让顾见深成熟、冷静也无情了很多,但更多的细节却保留了下来。 仔细看看,顾见深还是顾见深,无论是十四五岁的他,还是万万年后的他,他都对他这般好。 沈清弦想得心里甜甜的,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等他略微回神时突兀地感觉到后背有一阵难以言说的冷凉。 他猛的回头,看到了一张苍白得面无表情的脸。 忽然间……被遗忘了万万年的记忆在心头闪过,沈清弦猛地站起,可已经晚了,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 86.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冰冷从心脏溢出,剧痛包裹了所有神经,沈清弦明明连喘气的能力都没有了,但是大脑却异常清醒。 他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把他给忘了?这个在幼年时将他推入绝境的人。 心脏被刺穿,普通人会立刻死掉,但修士不会,尤其像沈清弦这种不依靠心脏而活的修士更不会轻易死了,只是也会元气大伤,动弹不得。 一股腥甜涌了上来,沈清弦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他盯着眼前人,说出了他的名字:“车玉泽。” 面色苍白的男人,勾了勾唇,讥讽道:“难道不该叫一声师兄吗?” 沈清弦道:“别侮辱了师兄二字!” 车玉泽冷笑道:“不用拖延时间,和你同行那小子救不了你。” 这话反而提醒了沈清弦,的确不能拖延时间,不能让顾见深看到。车玉泽丧心病狂,如果顾见深前来阻拦,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沈清弦忍着剧痛故意起身,装作要反抗的模样,他是想激怒车玉泽,果不其然,车玉泽猛地将长剑拔出,让沈清弦再也使不出丁点儿力气。 沈清弦嘴角溢出更多鲜血,他的神识也有些模糊了,可这模糊的同时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冒了上来。 当年的车玉泽是否也这样偷袭过,他是否心脏也被刺穿过,是否也曾九死一生?若是有的话,为什么他丁点都不记得了。 虽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这么重要的记忆,哪里是说忘就忘的?若是当年车玉泽没有机会伤害他,那这幻境中又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 顾见深绝对不知道的车玉泽,可这个人却出现了,这说明是和他有关…… 沈清弦思考不了太多,失血和心脏被刺穿的剧痛,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心里一直期盼着,盼着顾见深没有回头,没有看到他。 他希望顾见深能平平安安的回万法宗,千万不要卷入危险中。 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沈清弦中剑的一刹那,顾见深便猛地抬头看到了……看到从他身后贯穿而出的剑尖,看到染红衣衫的血迹,也看到了他逐渐倒下的身体。 巨大的恐惧霸占了整个胸腔,此时此刻他仿佛也体会到心脏被刺穿的剧痛! 顾见深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一跃而起,直追了而去! 沈清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记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刚刚开始修行便展露了惊人的天赋,他师傅本就疼他,宠他,见他如此天资卓越,更是喜爱,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那时的沈清弦不过是一总角小童,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他虽是孤儿,但却享尽了师父给予的厚重父爱,难免有些骄纵。 平日里修行,对他来说又极其简单,修行成果却比得上师兄们辛苦许久才能得到的。 因为太简单,所以不够重视,他越惫懒贪玩。 可他如此不务正业,还是比其他师兄修行的效果更好。 沈清弦年幼,哪懂得藏拙?他偶尔来了兴致,为讨得师父欢喜,只用短短几日便把师兄们钻研数年的法术给学会了。 如此天资怎能不惹来嫉妒,年长些的师兄们还好一些,只比他大**岁的车玉泽却是忍不了了。 当时他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最冲动的时候。 他本是最受宠的小徒弟,也是天资最好的,一直受尽夸奖和宠爱,可如今却全没了。 他心中不甘,恨不得沈清弦快些去死。 沈清弦那时还很喜欢车玉泽,毕竟和相差几百岁的师兄们相比,只差**岁的十八师兄算是他的同龄人了。 车玉泽借着沈清弦对他的亲近,将他关进了“枯井”中。 事实上,那哪里是什么枯井?区区一个枯井又怎么可能困得住沈清弦? 车玉泽丧心病狂,竟将这般稚嫩的孩子引进了只有穷凶极恶之徒才会被关押的恶狱! 在这里面法术全然使不得,灵气也会被快吸收,等灵气透支便会吸食生命力。 沈清弦亏了是罕见的万灵之体,否则在被丢进去的一瞬间就死掉了。 可即便活了下来,他也受到极大的伤害,上信峰主辛苦给他调养许久才终于将身体补了回来。 车玉泽如此残毒同门犯下重罪,上信峰主废其修为,将他逐出师门! 谁成想他不知悔改,反而怨念更深,彻底恨死了沈清弦。 他为了报仇步入邪道,用寿命来换取修为,只为了拖着沈清弦一起死! 沈清弦睁开眼时,现周围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努力睁大眼也什么都看不到的黑。 紧接着如毒蛇附体般的潮湿涌进毛孔,心底极深处的恐惧蔓延上来,像泥泞的沼泽般拖着他坠入。 如今的沈清弦尚且能够自持……可真正的十四五岁的沈清弦面对此景,哪里能保持冷静? 怕是无需车玉泽做什么,他自己便要把自己给逼疯。 不止过了多久,车玉泽阴冷的声音响起:“可以啊,长大了,不怕黑了。” 沈清弦保持着冷静,竭力分辨着车玉泽的声音来源。 车玉泽又道:“放心,你暂时死不了。”说完他又阴沉道,“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又毁了我……我定要让你尝尝我的滋味,我要让你痛苦绝望,要让你像条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他疯了,从不惜以生命来换取力量的时候,他就疯了。 他要和沈清弦同归于尽,他要让他尝尝他的痛苦,他要折磨他,凌虐他,要将他的高高在上踩到泥里! 与身体上的痛苦相比,精神上的折磨更甚。 饶是如今沈清弦,让他长时间呆在这种阴暗潮湿毫无丁点儿光亮的漆黑中,他也撑不太住。 修为越高,心魔越甚,若非这只是个幻境,他此刻恐怕已是心魔缠身,难觅解脱。 濒临死亡的时候,沈清弦竟有些无力…… 他不会真的死,现实中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可是却给顾见深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他是来给他纾解心结的,这样死了反而是给他造结了。 沈清弦等待着死亡……等待着幻境的结束…… 一丝光亮从极远处升起,沈清弦眯着眼睛看过去,看见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红色眸子。 紧接着,麻痹的心脏传来了惊人的刺痛。 这双本该代表着光明的红眸中满是绝望和悲恸,似乎下一瞬,便会有猩红的血泪从眼眶中溢出。 别伤心……沈清弦想说话,可是却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了顾见深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可是却揪得他心都裂开了:“别离开我。” 顾见深无法想象自己看到了什么。 漆黑的屋子,疯的男人,还有浑身是伤被虐待得体无完肤的沈清弦。 他干净的白衣浸满了血液,成了湿漉漉的血衣!他的面容苍白,连唇瓣都几乎透明,他漂亮的眸子没了光彩,如同枯萎的花朵,失去了一切生机。 他已经尽快赶来了,他已经很快很快了…… 可还是晚了。 沈清弦怕黑,却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被凌虐至此。 顾见深无法想象,沈清弦遭受了何等残酷的折磨。 身体、精神,足以将人彻底击垮的痛苦! 不安、懊悔、惶恐、愤怒……数不清的情绪在血液中涌动,顾见深爆了乎想象的力量。 他杀了车玉泽,将他的心脏刺穿,将他的头颅砍掉,将他的身体炸成一地碎肉。 可是……有什么用? 这有什么用? 沈清弦死了…… 他的沈清弦死了…… 在绝望和痛苦、在漆黑和恐惧、在孤寂和阴冷中死了。 顾见深抱起血泊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的额头。 “醒醒吧……求你了。别离开我,求你了……” 没有人回应他,没有人同他笑,没有人再用那般温暖的眼睛看着他。 血液不再流出……柔软的身体也僵硬了…… 他爱极了的人,终究还是在他怀中离去了。 无法言语的悲痛充斥在血液中,巨大的绝望化作万千刀剑,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顾见深用力抱着他,吻着他的紧闭的双眼,吻着他苍白的面颊,吻着他冰冷的唇…… 一滴鲜红犹如血液般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它滴在了沈清弦的身上,缠住了他的血,似乎在挽留着他。 顾见深哭了,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留下泪水。 红色的眼睛,红色的泪,沾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他胸中只有绝望,他心中只有痛苦,他所有的神经血脉都在叫嚣着不甘。 为什么要夺走他,为什么要失去他,为什么……他连这仅有的挚爱都守不住。 如此绝望的时候,奇迹生了。 他的泪水给了沈清弦生机。 顾见深很快便察觉到了…… 他眼中溢出的血泪竟奇迹般的修复了沈清弦身上的伤口…… 他怔住了,紧接着狂喜涌入胸腔,他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手腕,炽热的血液涌了出来,他递到沈清弦嘴边,努力让他喝下去。 本来已经彻底没了生气的少年竟慢慢地有了生机。 伤口以肉眼可及的度恢复着,他苍白的面颊似乎也有了些血色…… 顾见深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他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够救沈清弦。 他可以把他拽回来,他可以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还没离开他,他还在等他,等着他牵起他的手,等着他去把他接回来! 太好了! 极悲之后又是巨喜,这种心情的转换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顾见深丝毫不在意自己鲜血的疯涌而出,他不介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 自要能让他睁开眼,只要能让他再看他一眼,只要能听到他同他说一句话,他便心满意足了。 活下来吧,如果可以选择,他心甘情愿用自己的生命来延续他的生命。 毕竟没有沈清弦的话,他活着也是痛苦。 最后……他也没能看到沈清弦醒来…… 顾见深也昏迷过去…… 漆黑阴冷的血泊中,两个少年倒在一起,像开在血海中的鲜嫩花朵。 他们牵着彼此,给绝望添上了希望,给孤寂寻到了温暖,给死亡续写了生命。 ( 87.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沈清弦醒来时看到床榻侧的七师兄,他头有些昏沉,脑袋也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七师兄,你怎么趴这睡着了?” 他一出声,七师兄便猛得睁开眼,抬头看他:“你醒了,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沈清弦说:“头有些痛,好像睡了很久。” 七师兄说:“你等着,我去叫师父!” 沈清弦大惊失色:“师兄,你这是干嘛?我不过是睡个懒觉,怎就至于惊动师父!” 他一开口七师兄便怔住了,他眼睛微睁,错愕道:“你……”只说了一个字,他又顿住了,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清弦道:“好师兄,你莫要去找师父,我这就起来便是!” 七师兄终于明白了,一句“你都不记得了”将将要问出口,房门便开了。 上信峰峰主正站在门外,七师兄连忙起身行礼,沈清弦也起来,老实喊道:“师父好!” 上信峰主生得很是威严,不说话的时候尤其吓人,沈清弦还是很怕他的。 沈清弦欲下床却现脑袋很痛,腿脚竟有些不便……上信峰主道:“老实躺着,别乱动。” 沈清弦便不敢动弹了。 上信峰主走近,食指和中指落在他手腕上,给他试了下脉。 沈清弦不明所以,悄悄看了眼七师兄,七师兄俊秀的眉眼上尽是担忧。 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长睡了一觉,怎么好像是得了场大病? 上信峰主问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清弦一脸茫然:“徒儿该记得什么吗?” 七师兄也皱着眉,他看了看师父又看看小师弟,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眼中的担忧更甚了些。 上信峰主道:“忘了便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事。”说着他又给他解释了下,“你之前接了个看护的任务,出去竟被人偷袭,受了些伤。” 沈清弦说:“我竟受伤了?” 他抬了抬手动了动腿,感觉了一□□内的灵力流转,丝毫未觉异样,他道:“怕是有哪里搞错了吧?我怎么没觉得有哪儿不舒服。” 上信峰主道:“既没觉得不适,那就这样吧,修行路上难免坎坎坷坷,遭点罪也未必是坏事。” 沈清弦自是老实听下。 见他没事上信峰主便离开了,师父一走沈清弦大大松了口气,他问七师兄:“到底怎么了?我真受伤了吗?怎么我丁点都不记得了,可真古怪。” 七师兄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回来时很是狼狈,但听师父说似乎没有大碍,也挺神奇的。” 他顿了下终究是没把车玉泽的名字给说出来,听回来的门人说当时那地牢里的情况很是惨烈,两个少年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苍白得像是已经没了呼吸,而那施暴的车玉泽则被大卸八块,死得很是骇人! 虽然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车玉泽绑了他们。这车玉泽本就恨极了沈清弦,将他两人抓去地牢定是狠狠凌虐一番。 也不知这两个小少年经历了何等生死挣扎才勉强活了下来,并且击杀了车玉泽。 如今向来,沈清弦都忘了也是好事,毕竟这是一段极其糟糕的记忆。 沈清弦好奇地问道:“我是被何人偷袭了。” 七师兄便道:“一些邪门歪道的小人,估计是看你年幼,贪图钱色,才对你下手。” 这种事倒也常见,沈清弦想了下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怎就至于忘记呢?” 七师兄说:“谁知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想些什么?既没事便是大幸,你也莫要想多了。” 沈清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细想来又实在没什么记忆,他本就没心没肺,这下想不明白,也就扔下了。 七师兄又道:“你再歇息会儿,我回去了。” 沈清弦看他眼底的黑眼圈,知道他定是守了自己很久,便说道:“师兄,你快回去吧!” 七师兄又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晚点给你带来。” 沈清弦脑中莫名闪过一串串外酥里嫩的烤肉,他说道:“我想吃烤肉。” 七师兄不赞同道:“怎能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你身体正在康复,我让厨房给你做些清淡的。” 沈清弦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他以前并不爱吃烤肉,怎么今日就脱口而出了?好像不久前自己才吃过一顿特别好吃的烤肉,因为印象太深,所以总想再尝尝。 可细细想来他哪里吃过什么烤肉?难道是在梦里?真是有够奇怪的。 七师兄以为他吃不到烤肉在闹脾气,便哄他道:“听话,等过阵子我带你去吃。” 沈清弦说:“那就提前谢过师兄啦。” 七师兄这便离开了。 沈清弦在屋里待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他索性去床上又睡了一会儿。 上信峰主离开这里后便去了上德峰。 上德峰主见他来了,便问道:“小涟华怎么样了?” 上信峰主道:“并无大碍,只是……” 他话没说完,但上德峰主显然是明白的,他接话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信峰主道:“顾见深也不记得了?” 上德峰主点点头,说道:“怕是这俩小子经历了很是可怖的事,精神上承受不住,便全都忘了。” 上信峰主说:“只怕还有些缘由。” 上德峰主道:“的确是,看起来两人该是受了重伤,但却奇迹般的愈合了,恐怕是另有机缘。” 上信峰主道:“也罢,能好生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上德峰主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却说沈清弦,在养了两日后已经活蹦乱跳,精神百倍了。 七师兄见他已然无事,便说道:“今日就随我去悟道堂上课。” 沈清弦一听,苦着脸道:“我还是不要去了,师父说了,突破境界要看自己,我自己潜心修行才有望顺利结丹。” 七师兄瞪他一眼:“你懂的何为潜心修行吗?” 沈清弦道:“师兄怎能如此信不过我?” 七师兄又道:“莫要贫嘴,今日你必须和我去一趟悟道堂,整日窝在这屋里不透气,怎能行!” 沈清弦心里想着:透气不该下山去玩儿吗?去那劳什子悟道堂,能透什么气?根本是去憋气嘛! 当然沈清弦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苦着脸应道:“好嘛?去就去……” 七师兄心疼他受了罪,想着最近他实在乖得很,便想给他点儿甜头吃:“我给你买了新衣裳,换上吧。” 他把乾坤袋丢给他,沈清弦却丝毫不期待,他家七师兄的审美有毒,除了白就是白,再不行来点儿月白,反正就是怎么寡淡怎么来。他最不耐烦这些颜色了,可因为惹不起师兄,只得老实受着。 这么想着,沈清弦打开乾坤袋,拿出了里面的衣裳,一看之下怔住了。 这衣裳可真好看,纯正却不浮夸的红,领口袖口有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衣带上还垂了一颗金灿灿的小珠子。 这真是太戳沈清弦的心窝了,这怎会是七师兄给他的衣裳?怕不是又有什么考验吧。 这般想着,沈清弦便狐疑的看看七师兄。 七师兄斜他一眼:“不喜欢?” 沈清弦连忙抱紧衣裳道:“喜欢!” 七师兄说:“那就赶紧换上,快些出门,一会儿又要迟到了。” 他出去后,沈清弦又盯着衣服看了好大一会儿…… 当真是非常漂亮,而且一看质地便知绝非凡品。他手头紧,又舍不得花那堆成山的红色灵石,余下的白色灵石又数目不多,所以实在买不到好东西。 只得退而求其次地买些玫红啊土黄的……虽然差强人意,却也聊以慰藉。 如今这衣裳同他自己买的那些根本没法比! 这般好看,他自然是想穿的,可将衣服摊开后,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他打开衣柜,果不其然看到了里面一大片披麻戴孝般的白衣。 这极其不喜欢的一堆衣裳,反而让他心脏微颤。 隐约间,他竟有了些模糊的记忆…… 他好像和什么人有过约定:他穿他喜欢的,他也会穿他喜欢的…… 这么想着,沈清弦又摇摇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才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自己的喜好。” 虽这样嘟囔着,可身体却已经自主行动起来,他拿出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衫,穿戴整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清弦竟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他是忘了什么了吗?一些不该忘,却怎样都想不起的事。 出了门,七师兄诧异地看着他。 沈清弦道:“那衣服太美,我舍不得穿。” 七师兄瞪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日子过得飞快,沈清弦却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细细想来,又实在没有头绪,再深一想又有些释然,他一直都是这样,独来独往的可不就空落落了吗?似乎也没哪里不对劲。 他在筑基大圆满滞留了好长时间,倒不是突破不了,而是他性情散漫,贪玩好动总沉不下心来闭关结丹。 上信峰主一声令下,沈清弦便老老实实去闭关了。上信峰主本也不急于让他结丹,只是前阵子的事实在古怪,他担心沈清弦的身体有什么隐患?若他能沉下心来闭关修行,在结丹时也许能将隐患拔除,如此便能让人安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小徒弟顽劣,怕他不用心便利诱道:“你若能尽快结丹,我便许你一处洞府,任你随意装扮,谁都不可干涉。” 这让沈清弦眼睛一亮,顿时心动了:“师父可莫要诓我。” 上信峰主弹他脑门儿:“我什么年岁了,会诓你这小混蛋?” 沈清弦笑道:“那徒儿便先谢过了。” 上信峰主说道:“别得意太早,结丹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清弦这辈子就没为修行的事儿烦恼过,他道:“放心吧,我定会及早出关。” 上信峰主训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快去吧。” 沈清弦便笑嘻嘻地离开了。 闭关冲破境界绝非易事,哪怕是沈清弦也着实耗了些功夫,再出关时他虽已是金丹期修士,但却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 闭关时尚且十五岁的少年出来时却已是二十岁的翩翩佳公子。 他本就生得容貌过人,如今又习惯了一身白衣打扮,更是气度非凡,让人看一眼便惊为天人。 五年时间,对于修真界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寻常人冲击金丹期可能要闭关数十年甚至百年之久,沈清弦这的确是天资过人,让人羡慕。 结丹后沈清弦便开拓了识海,虽然他的神识还没法外放,却可以从内里潜进自己的识海。 这一进入却让他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枚玉白色的简,上面密密茫茫写了许多字,什么其一其二其三的,着实让人看的懵懵懂懂。 而且还颜色不同,前头的都是浅灰色,后面几个又全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清弦看不明白,却也不敢同别人说。 因为这玉简上的字实在羞耻:又是同吃同睡,又是搂搂抱抱,还有什么共度**……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他哪里好意思给别人看?便是师父也是不行的。 而这玉简上每一行字都有一个人名,那就是顾见深。 这人到底是谁?凭什么他要和他同吃同睡,还干那等羞人之事! 沈清弦记不起来,但看这名字他便心生不快,想着将人找到揍上一顿,先解解气再说。 他闭关之时自是找不到人,这一出来便心心念念都是打听这人。 沈清弦本以为茫茫人海,单凭一个名字找人是极其困难的事,可谁成想他一出关,便听到了顾见深的名字,略一打听才知道,这竟是他们宗门中的新起之秀。 顾见深拜在上德峰门下,短短五年修为进益极快,创下无数传说,已然将他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沈清弦越不爽,便想去见上一见,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 虽说想见面,可也不好直接去找人,沈清弦好不容易等了个机会,得知师父要去上德峰,便央求道:“师父带我同去呗。” 上信峰主瞥他一眼:“你如今也已成年,而且是金丹修士,可莫要再像往常般胡来了。” 沈清弦道:“师父放心,我定不会的。”只是去揍一个小后辈,不算胡来! 跟在师父身后,沈清弦一路去了上德峰,本以为还得寻个机会去找人,结果一进大厅,他便远远看到了一袭深红衣上的男人。 他背对着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隐隐泛着些红色的乌垂在后背,很是惹眼。 沈清弦本就对红色有执念,这一看之下完全呆住了。 让他更加震惊的是:这男子转身,一双红眸似是穿越了千山万水,直直撞进到他的心脏里。 ( 88.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天底下竟有这般好看的眼睛。 无法形容的好看,难以言说的合心意,似乎他活了这二十多年,就为了在此刻见他一面。 这听起来可真矫情,真不是他沈清弦会想的事,可他脑中真真正正地徘徊着这句话,一字不差,半点虚妄没有。 “华儿。”上信峰主唤他。 沈清弦总算回神,眨眨眼睛看向自家师父。 上信峰主很想给他脑门一下,但到底在别的峰上,训孩子还是得回家慢慢训。 他道:“礼仪呢!” 一进屋就盯着人家看,先行礼问好都不知道,看来回去得正经收拾收拾他! 沈清弦连忙行了礼,道了声:“上德峰主好!” 上德峰主本就极喜欢他,见他来了便眉开眼笑,哪里还计较他行礼晚了。 只听他说道:“这是结丹了?真不错!来,师兄给你些好东西。” 沈清弦眼睛一亮,凑过去些,他师父瞪他一眼,他又缩了回来。 上德峰主道:“莫要怕他,来师兄这儿。” 沈清弦却不敢动了,他想要上德峰主的好东西,但也惹不起自家师父,这会儿在别处,师父不会落,可回了上信峰,他一准惨到没朋友。 上信峰主瞧他那顽劣样,沉声道:“长者赐,不可辞。” 虽然听声音似乎火气冲冲的,但话却是好话,沈清弦登时喜笑颜开。 上信峰主叹气,总觉得这孩子越长越歪,可该怎样掰正却是件烦恼事。 上德峰主给他一个金灿灿的乾坤袋说道:“拿回去玩吧,上信师叔若是敢给你扔了,你尽管来找我,大不了来我们上德峰,我待你定比他好!” 上德峰主这后半句话也算是见面日常了,每次见每次说,沈清弦从一开始惊吓,到现在已经泰然自若。 他知道上德峰主脾气好,竟还开玩笑道:“峰主如今有了爱徒,哪里还需要我?” 顾见深之名,别说万法宗了,连外头的人都有所耳闻。 上德峰主显然是极其喜欢这个小徒弟的,只见他眉眼弯起,说道:“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你师侄顾见深。” 沈清弦本来就余光总瞥向红衣男子,此刻一听顿时愣住了。 上德峰主又对顾见深说:“这是你师叔,沈清弦。他虽与你同龄,但辈分有别,你莫要没了规矩。” 顾见深对着沈清弦笑了笑,轻声道:“见过涟华师叔。” 轻声细语几个字却让沈清弦心猛地一颤,一股怪异的酥麻涌上心间,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弦闷声应下,没再看他。 顾见深却似乎在盯着他看,不动声色地却也挪不开视线地,一直看着他。 就像方才的他。 沈清弦心里一热,全程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上信峰主和上德峰主有事要谈,虽不防备自家的小徒儿,但却也怕他们无聊。 只听上德峰主道:“渊儿,你且陪你涟华师叔出去走走。” 顾见深温声应下,沈清弦眼巴巴地看看自家师父,上信峰主很是威严地点了点头。 沈清弦便满脑子都是溜了溜了。 两人出了前厅,顾见深道:“早就听闻师叔之名,如今一见……” 沈清弦心思一动,转头看他:“如何?” 顾见深垂下眼眸,唇角扬着,用温柔到难以想象的声音说着:“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沈清弦心猛地一跳,生硬地别过脸去,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 他面颊有细微的红晕,很淡很淡,可因为肤色白皙,所以又有些显眼。 只可惜顾见深并不敢多看他,否则此时定是早已呆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清弦道:“皮貌乃外相,我本人可不是那样的。” 顾见深竟问了句:“那师叔是怎样的?” 沈清弦张张嘴,末了竟瞪他一眼道:“是怎样的……你自己体会便是!” 这一眼还是让顾见深怔住了。 他心跳得极快,一股从见面起就翻滚的情绪不断激涌着,他竟荒唐地想抱抱他,想亲吻他,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站在他面前。 可他明明和他仅此一面之缘,他们之前并不相识,为什么他会这般的…… 沈清弦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没见面时他是想揍这小子一顿的,此时全然没了这心思。可和他在一起,他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想离他远一些吗?不……恰恰相反,他想离他更近一些,甚至想到不久后要分开,竟觉得很是难受。 玉白色台阶上,两人都没察觉彼此在呆,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中,想要理出个所以然。 可情之所起,又哪儿理得明白? 还是沈清弦先开口了,他道:“我……我有些饿了……”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傻透了,他已经辟谷,饿什么饿? 不等他解释下,顾见深便道:“跟我来,我这儿有些茶点。” 沈清弦顿时松了口气:“好。” 两人同行,也没什么太多的话,气氛甚至还有点儿尴尬,可两人却都不想离彼此远了,都想着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若能牵住他的手…… 沈清弦立马训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怎能对初次见面的小师侄如此唐突! 可这念头一起,便像脱缰的野马般,收不回来了。 他这是一见钟情了吗? 对一个毫不了解的、比自己矮了一辈的男子一见钟情了? 今日之前沈清弦还真不知道自己好男色。 胡思乱想间,茶室已经到了,顾见深道:“师叔请。” 沈清弦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回到正轨。 入了茶室,顾见深亲自给他倒水泡茶,沈清弦道:“麻烦你了。” 顾见深对他笑笑说:“不麻烦……还有些开心。” 沈清弦见不得他这笑意满满的眸子,收回视线道:“原来师侄还有这爱好。”他隐约觉得顾见深说的开心是为他冲茶而开心,可他又觉得这般想太自作多情,便曲解为顾见深喜爱给人泡茶。 顾见深也不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沈清弦看他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他不敢看,再看他就要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了。 他一个前辈,用那样糟糕的眼神“侵犯”一个如此有礼的后辈,也太不像话了! 茶水如何茶点怎样,沈清弦一概不知,但他心情很好、特别的好,只愿这时间凝固,他就在这茶室里同顾见深一直待下去。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应该是过了挺久,但沈清弦却觉得值过了一瞬,便有弟子来说道:“两位师兄,峰主请你们过去。” 沈清弦满目失望,想藏都藏不住,他转眼一看,似乎在顾见深眸中也寻到了一丝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沈清弦心思一动,他说道:“你泡的茶实在好喝,茶点也很是美味,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顾见深猛地抬头,一双红眸变得极深,似乎有滔天巨浪般的情紊在翻滚着:“我有一处私院,师叔不嫌弃的话,可愿明日再聚?” 其实他不该说明日的,应该说改日,可是他忍不住,他甚至不想说明日,他想说今日:下午也好、晚上也好,总之…… 可也太着急了,他没法说出口。 只听沈清弦道:“明日啊……明日我有课。” 听他此言,顾见深激荡的情绪平稳了些,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他正要开口,却听沈清弦又轻声说道:“今……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听他此言,顾见深整个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清弦说完就挺后悔的: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吓到他了? 这都已经巳时了,下午的话……岂不是刚分开就再见面?他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 他又道:“你若是忙的话就罢了,我们改日……” “我没事。”顾见深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有丝几不可察地急切,“我下午没事,晚上也没事,我……” 说着他又赶紧顿住,似乎是说太多了。 沈清弦心里一片滚烫,想努力收起嘴角,可怎么都收不住,最后他放弃了,索性满心愉快地笑道:“那我们下午见。” 这笑容让顾见深看痴了,他满脑子都是他,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清弦却不敢再看他,他问他:“你那私院在何处?” 顾见深这才勉强回神,他道:“不太好找,我们约个时间,我在上信峰下等你可好?” 沈清弦便道:“好。” 顾见深问他:“那……约在什么时辰?” 沈清弦开口就想说午时,但他好歹收住了,矜持了一下道:“……定在未时吧。” 顾见深应得很快:“好!” 如此两人便分开了。 沈清弦跟着师父回去,一路上都在想入非非。 上信峰主敲他一下:“凝神看路!” 沈清弦捂着脑袋瞪师父:“会找不高的!” 上信峰主道:“你都二十岁了,身量已定,不会再长了。” 沈清弦嘟囔道:“万一呢……”他好像比顾见深矮了一丢丢,只有一丢丢,肯定是被师父给敲的,所以他才会矮了这一点儿! 想着想着便又想回到顾见深,沈清弦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上信峰主还以为他又在想什么调皮捣蛋的事,便训斥他道:“你可莫要对那顾见深起什么歪歪心思。” 一句话吓得沈清弦差点儿被石头绊倒…… 他一脸惶恐地看向师父,说道:“您……您说什么呢!”什么歪歪心思!他才没有想和自己的师侄行亲近之事,呸呸呸!什么亲近之事?乱七八糟! 上信峰主见他这样,便知道是戳中他心思了,他又想锤他了:“你给我安生点儿!人家那是天生的红眼睛,不是块石头,你若是敢伤了他,连我也护不住你!” 沈清弦听得一脸茫然:“我怎么会伤他?” 上信峰主谅他也不敢:“你喜爱他的红色,同他亲近是可以的,但莫要贪心过重,做下傻事!” 沈清弦总算听明白了,他师父怎么会这样想他?他哪里会有那般邪念?他才不会想挖人眼睛呢,他只是……只是…… 哎!想和人谈恋爱好像也算邪念? 不过师父说他可以同顾见深亲近?沈清弦顿时喜上眉梢! 明明约在了未时,可一回上信峰沈清弦便坐不住了。 这才午时一刻……何时才能到未时! ( 89.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午时一刻,午时俩刻,午时三刻…… 沈清弦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怎么这未时还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他又在屋里如热锅蚂蚁般晃悠了几圈,实在是待不住了,索性推门而出,打算提前半个时辰就去山下等着。 虽说约在了未时,但他身为前辈早些过去也没什么,还显得自己和蔼可亲…… 大……大概吧!这么安慰着自己沈清弦便出门了。其实路上他又想到,即便他等在山下又如何?反正顾见深不会早到,又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在等人,与其在屋里这般难受,还不如尽快过去! 如此一想他便安心了,在上信峰住了这近二十年,他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天这般急于下山,也从未觉得这上信峰竟如此高,下山竟如此慢? 他这般急匆匆的模样,亏了没让人看见,若是让熟悉他的七师兄亦或是十一师兄看到,只怕又要以为他在干什么坏事情。 沈清弦终于到了山下,同门弟子看到他,纷纷向他打招呼,沈清弦微笑以对,心情极好。 他本打算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一藏,等顾见深来了他再出去,也显得没这么急切。 哪成想他一下来,便看到了一抹殷红…… 沈清弦心里想着:不会吧,是顾见深吗?他…… 沈清弦特意看了看时间,非常确定,距离他们约定的未时还有足足半个时辰! 难道顾见深也同他一样在屋里待不住,所以早点过来了? 这么想着,沈清弦心里竟甜滋滋的,好像出门前吃了块糖,到了目的地,糖全化成了水流到了心坎儿里,真是说不上来的甜蜜。 他很开心,可其实又有些不好意思,万一顾见深只是提前过来办点儿事儿,他这么着急出去,岂不暴露了? 即便他不是来办事的,真是提前这么久来等他,那他出去不也意味着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见面吗? 沈清弦脸上有些热,想出去又走不出去,不出去又很想出去……纠结半天他最后还是眼一闭,心一横,出去了! 管他那么多,他就是想见他,让他知道了又怎样? 沈清弦一出来,顾见深便一眼看到了他。 沈清弦道:“你来啦?” 顾见深说:“刚到。” 可其实他到了很长一会儿了,几乎是沈清弦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过来。 沈清弦假装说道:“我没迟到吧?”他终于想到一妙计,可以缓解尴尬,他说道,“应该刚到未时吧!” 说完他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圭表,再假装诧异道:“咦,是我看错时辰了?我还以为要迟到了呢,竟早了半个时辰!” 顾见深说:“是的,时间还早。” 沈清弦又故意问他:“那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他本以为顾见深也会找些理由来解释一下,哪成想顾见深直白说道:“我那边没事,就先来等着你了。” 沈清弦心一颤,说道:“你这也来得太早了吧。” 顾见深说:“我想着你万一记错时辰,我也许就能早些见到你了。” 沈清弦脸一热,分不清他是在促狭,还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他忍不住看他一眼,说道:“你是在笑话我吗?” 顾见深说:“不是,只是不忍心错过这万分之一的机会。” 沈清弦被他这句话给弄得脸更热了,他说:“那你运气可真好!” 顾见深说:“是,真的太好了。”他说话的语调平淡,可这一句话却说得很是真切,竟真让人听到了他心中的庆幸和满足。 奇怪的是沈清弦竟隐隐觉得他说的这句“真的太好了”是在暗指和他相遇…… 嗯…… 沈清弦被自己的厚脸皮给震惊了!这么想也太不要脸了,沈清弦赶紧堵住自己歪掉的脑洞! 他说道:“我们走吧,反正都见面了,也无所谓什么时辰。” 顾见深自是好生应下。 沈清弦并不在乎顾见深的私院在哪里,也不在意他的私院是怎么样的,他只是想和他独处而已,所以在哪都行。 但这一步步走着,竟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以前也来过,而且很喜欢来。 他四处看看,好奇道:“这儿……是杂役处吧?” 顾见深应道:“对。” 沈清弦笑了:“你的私院怎么会在杂役处?” 顾见深说:“让师叔见笑了,我以前不过是上德峰食堂的一位杂役,后来偶得机缘才通过入门考核,拜入上德峰。” “竟是这样的。”沈清弦觉得挺新鲜的,“上德峰的天骄,竟是杂役出身?”他这话别人说来可能还有些嘲讽的味道,但他说的却很柔软,完全不会惹人不快。 更何况无论他说什么,顾见深都觉得很是悦耳。 只听沈清弦又说道:“你若是在食堂做过,那想必很会做菜?”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虽说顾见深是自己的后辈,但也是万法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很有威信,自己该注意些言辞。 谁知顾见深丝毫不着恼,反而说道:“略会一些,师叔若不嫌弃,我做给你尝尝。” 沈清弦这已然辟谷的人,哪里还需吃东西?只是听顾见深这样说,他心里竟有些期待。 他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见深摇头道:“太久没做,只希望不会令你失望。” 沈清弦说:“绝对不会。”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小院。杂役处的院子,大多窄小闭塞且十分简陋。沈清弦本就没对这住处有任何想法,他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顾见深这个人,哪里还在乎其他的。 可走进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屋子怎能如此漂亮! 沈清弦曾想过若是师父给了自己洞府,他定要好好装饰,而脑中的形象竟和此处相差无二! 只是他的洞府肯定会更宽敞更大一些,但家具肯定会是这样的! 沈清弦顿时更加欣喜,只觉得顾见深这人不仅讨他喜欢,竟连这房子都如此合他心意,真是不能更好了! 顾见深道:“进来坐吧。” 沈清弦四处看着,越看越心动,忍不住说道:“你这屋子可真好。” 顾见深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沈清弦四处打量着,突兀的看到了两张挨在一起的床,他愣了一下:“这……” 顾见深说:“并未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沈清弦说:“那为何会有两张床?” 顾见深摇了摇头,眼睛中带了点苦涩,只听他轻声道:“我不记得了。” 沈清弦好奇道:“这也能不记得?” 顾见深说:“我五年前曾大病一场,醒来后便隐约忘了些事。” 沈清弦道:“那旁人不知道吗?既然有床这人应该是你的室友吧?” 顾见深摇头道:“我那时初初入门,师兄们都还同我不熟,并不知道这小院。” 他们连这小院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知道里面之前住过谁。 沈清弦说道:“那这人从没来找过你吗?” 顾见深说:“没有。” 沈清弦道:“这可真奇怪,按理说你们该是很熟悉的朋友,怎么会突然之间又不联系了呢?”他心里隐隐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又不愿顾见深伤心,于是便没有再提。 顾见深说道:“我觉得可能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这么一说,沈清弦觉得挺纳闷的:“什么意思?” 顾见深说:“我问过许多人,都说我独来独往从未与谁亲近,在杂役处时也是独居一处,瞧这屋里的装饰,定是我入门后重修的,那时更不可能有人同我一起住在这里。” 他说的很有些道理,可沈清弦还是不明白:“既然没有人,那又为什么要安置两张床呢?” 顾见深看了看他,垂眸道:“我并不住在这里,安置成这副样子,大概是在安慰自己吧。” 他说这话的声音有些失落,似乎还有些难过,沈清弦莫名听的有些心疼他说道:“你这其实是提前准备。” 顾见深一愣,没听懂他这句话。 沈清弦弯着眼睛说:“……等着有人来睡你这张床!” 顾见深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沈清弦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可又忍不住想说,他轻声道:“比如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敲在了心脏上,这一刻顾见深当真觉得这屋子是为他准备的,他也一直在等着他。 沈清弦说完,又很是不好意思,他岔开话题:“我还有机会尝尝你的手艺吗?” 顾见深猛地回神,说道:“你且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沈清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忽然就冒起一个念头,他说道:“你会烤肉吗?” 顾见深又愣住了。 沈清弦以为他不会,便改口道:“你做你拿手的就好,我什么都吃。” 顾见深说:“我正想问问你想不想吃烤肉。” 沈清弦眼睛微睁,讶异道:“这么巧吗?” 顾见深嘴角的笑容很深,看着他的目光也越温柔。 沈清弦只觉得脸上微热,心里想着:他俩竟是这般有缘分吗,真是太有趣了! 顾见深去了后头,过了一大会儿才出来。 沈清弦虽已辟谷,但嘴上贪欲未减,瞧着这外酥里嫩的烤肉,很是犯馋:“看起来就很好吃。” 顾见深说:“小心烫。” 沈清弦已经夹起一块放到了嘴里……遥远却莫名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迸,好像思念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回来了一般…… 沈清弦吃着吃着竟有些吃不下去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上,不停的往上涌:涌上鼻尖,鼻尖泛酸;涌上眼眶,眼眶泛红,最后还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大脑。 察觉到他的异样,顾见深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沈清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了,他说:“好吃。”太好吃了,无法形容的好吃。其实也不一定是烤肉好,只是一个心愿达成了,所以觉得特别好。 顾见深笑道:“你喜欢便好。” 沈清弦吃了很多,吃完了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他抬头看他,说道:“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顾见深答得很快:“当然。” “那……”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顾见深说:“你先说。” 沈清弦道:“你先吧……” 顾见深想了下,还是说道:“你明天下课后……” 沈清弦眼睛一亮,说道:“有空!” 顾见深笑了,他说:“那我在这等你。” 沈清弦眼睛也弯了起来,他道:“我明天可没法记错时间了。”毕竟上课的时间是固定的,他要是翘课,要挨揍的。 顾见深抿唇微笑:“我明白。” 沈清弦回到上信峰时已经很晚了,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顾见深,一会儿想想那屋子,一会儿想想烤肉,一会儿再想想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头甚至是衣裳……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来,他紧紧裹着被子,从这边儿滚到那边,在从那边滚到这边,长都乱了,可眉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倾人心。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好在以他如今的境界,已经不必再担心睡眠的问题,别说一宿不睡,一个月不睡也没妨碍。 他如今可不是去悟道堂上课了,而是要跟着师父上小课。 这可容不得他偷鸡摸狗,若是不专心,一个戒尺抽过来,疼得人心肝直颤。 好在凝神后时间过得飞快,沈清弦一下课便坐不住,急忙忙就冲出门去。 七师兄被他撞了一下,瞪他一眼:“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沈清弦跑得飞快,嘴上敷衍道:“不好意思啦七师兄,我有急事,先走了!” 七师兄嘟囔道:“小混蛋。” 沈清弦很快便来到了杂役处的小院,他推门而入,满心期待,结果屋里竟空荡荡的。 顾见深还没来吗? 他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急,想着这次该轮到他等他了。 他喜欢这屋子,待在这里就很开心! 沈清弦溜达了一圈,这才看到了桌子上的纸鹤,他一走进,那纸鹤便飞了起来,落到他的掌心。 纸鹤摊开成了一封信,沈清弦定睛一看,现是顾见深留给他的。 ——抱歉,临时接到宗门任务,外出一趟,会尽快回来。 顾见深竟然出去了,沈清弦顿时失落极了,他本以为再等一会儿就等得到的,可若是离了宗门,那没个几天功夫是回不来的。 人都已经出去了,他着急也没有用……沈清弦本想离开,可又实在喜欢这屋子,索性便多待了会。 之后几日,他若没事儿就会来这杂役处看看,明知道顾见深不会回来,可仍管不住自己的腿。 起初他还只是在椅子上坐会,偶有一日,他修行累了,便在这睡下了。 他分不清哪张床是顾见深的,可躺下后又觉得自己睡的一定是他的。 一时间,一股燥热涌上心间,他面颊潮红,紧紧盖着被子,似乎这样就能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沈清弦睡着了,他甚至不知道顾见深在半夜回来了。 顾见深一进屋便看到了穿着单薄的白衣,露着光洁的小臂,紧紧抱着他的被子,睡得毫无防备的、他心心念念数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人。 ( 90.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顾见深这次出任务的地方挺远。不提任务,单单是路程,正常情况下一个来回就得是□□天光景,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寻常弟子都会磨蹭到一个月甚至更久。 但这次顾见深全程只用了六天便回来了,度之快、效率之高、心情之急迫,由此可见一斑。 他这么急着回来,无非是走的时候太匆忙,没能履行和沈清弦的约定,他怕时间久了,沈清弦就会把他给忘了。 相逢一面他刻骨铭心,却不敢想他是怎样。 可能沈清弦也觉得他有趣,还想与他再见面,只是时间久了,这心情是不是就淡了?是不是就不愿再同他见面了? 揣着这些心思,顾见深当真是归心似箭。 若非这任务不得不做,他都想直接放弃! 紧赶慢赶地回到万法宗已是深夜,顾见深很清楚这会儿是见不到沈清弦了,可让他回上德峰,他是睡不着的。 而且他想去小院看看,万一沈清弦给他留了话,他也能聊以慰藉。 抱着能见到一个小纸鹤也好的心情过来,结果却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顾见深的心中的喜悦,怎能用笔墨形容!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他借着薄薄的月光看了又看,一边确认了这是真实的,一边也压不住心中的火热了。 他是在等他吗?他也在想着他吗?他也这般急切地想和他见面吗? 顾见深越想越难以自持,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滋生出这样的深厚的感情。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告诉他他有多么的喜欢他。 若是说出来会吓到他吧?他会觉得不可置信吧? 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他的心里全是这样的情绪——塞得鼓鼓的、满满的、快要涨出来的全是对他的欢喜。 顾见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不眨地看着,好像在担心自己挪开视线,这人就会被如寒霜般的月华卷走。 他想触碰他,想圈住他,想用这些贪婪的方式来将他留在身边。 他的视线落在他的白皙的小臂上,落在他漂亮的锁骨上,最终如同被妖精蛊惑了一般,紧紧地黏在了他嫩色的唇瓣上……顾见深瞬间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处的灼热让他急于做些什么。 ——吻他。 绝对比琼脂玉酿还能滋润他的干渴。 沈清弦其实已经醒了。 他何等修为,从顾见深疾步走近时他便惊醒了。 只是察觉到来人是顾见深,所以他没敢乱动。 这可如何是好!深更半夜的,他偷偷来人家的私院,睡在人家床上,盖着人家的被子,该……该怎么解释他这“变态”行为? 顾见深也真是的……为什么大半夜回来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了还来这小院! 顾见深不是说他不在这里住吗? 沈清弦真是尴尬死了! 他想不出自己醒来后能说什么,索性就……装睡! 谁知这顾见深不走也不叫醒他,就这样站在床边,一站就站了好久。 他在看他吧?沈清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他裸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有种极轻的灼烧感。 顾见深的视线当然没这么大的威力,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总觉得……总觉得他在眼睛不眨地盯着他,一想到他盯着看了这么久,这灼烧感便越燃越烈了。 怎么办!沈清弦快要装不下去了! 顾见深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亲一下吧,他还在睡着,他不会知道,他只轻轻碰一下,很轻很轻,他不会有所察觉,而他却能让沸腾的血液稍微平静一些。 这么想着,顾见深俯身,慢慢靠了过去。 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他真好看,睫毛卷翘,鼻尖秀美,唇瓣甜嫩…… 顾见深喉结涌动,那股滚烫已经蔓延到了唇畔,他薄唇微颤着,眼看着就要亲上了…… 沈清弦睁开眼睛。 四目对视。 两人都瞬间面颊泛红。 顾见深猛地起身,心脏跳得几乎要飞离胸腔! 沈清弦又尴尬又喜悦,尴尬自是因为自己不经允许睡在人家床上,喜悦则是因为终于看到了顾见深。 想了这么多天,再看到他的眼睛,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心情如此复杂,嘴巴就乱七八糟了,只听他说道:“我没等你六天!” 说完,沈清弦就结巴了……什么鬼东西!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很是心虚,脑袋瓜一转,竟聪明地岔开话题了,他问顾见深:“你刚才在干嘛?” 顾见深:“……” 沈清弦心猛地一颤,想想刚才那情形,好像……莫非……难道……顾见深是想亲他吗? 一股热流直往上窜,沈清弦都不敢看他了。 顾见深心思被戳穿也不敢看他了,他哪敢回答这个问题,只得生硬地岔开话题道:“我没想到你会在这儿。” 难道他凑近了只是想看看他是谁吗?沈清弦不信!都什么修为了,一进屋就该知道的! 所以……他是…… 沈清弦竟隐隐有些懊恼,早知道他刚才就继续装睡了,岂不是就可以就被顾见深亲了…… 打住打住!沈清弦觉得再想下去自己要爆炸,他也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我也没想到你会现在回来。” 话题一开,两人就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顾见深说道:“很抱歉,本来约好了见面,结果我却出去了。” 沈清弦说:“既是宗门任务,自是由不得你不去的。” 说着沈清弦又挺好奇的,他问他:“这么着急出去,是除魔任务吗?” 宗门里的任务种类很多,其中比较急又常见的一般是除魔任务。 所谓除魔任务自然就是去其它地方铲除魔兽。 魔兽闯入凡世,为祸四方,为了普通百姓的安康,修士们有除魔卫道的责任和义务。 去得越快损失越小,所以只要一布任务,皆要求弟子赶往。 果不其然,顾见深说道:“是。” 沈清弦又问道:“是哪儿又魔兽作乱?” 顾见深顿了下才说道:“……同和城。” 沈清弦讶异道:“你竟是去同和城除魔了?” 这同和城有什么稀奇吗?还真没……它不过是修真界无数城镇之一,毫无特色可言。 沈清弦之所以惊讶,只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 他没记错的话,这同和城和万法宗相隔甚远,御剑飞行不眠不休来回也得四五天光景,再说有那个修士敢这么拼?御剑飞行可是极耗灵力的,如此去了还要与魔兽对抗,谁吃得消? 更不要说还要再飞回来…… 正常情况下,接了这种任务,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吧?可顾见深…… 沈清弦忍不住说道:“你回来有什么急事吗?怎么如此仓促!”而且也太不注意安全了! 顾见深没出声,只看了看他。 这么一个眼神却让沈清弦的心化成水了。 他……他是为了回来见他吗?是因为他吗? 沈清弦先是心软然后又全是后怕,他愠怒道:“你急什么,我还会跑了不成?万一那魔兽了得,你把灵力都耗费在御剑上,岂不要吃大亏!” 顾见深本来是极怕他生气的,可此时看他这模样却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他说他不会跑,他的确没跑,他在他的小院他的床上盖着他的杯子等他。 他还在担心他,生怕他出事…… 越想越甜,顾见深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轻声道:“我灵力很足,那魔兽也不值一提。” 沈清弦还是很不满:“以后莫要如此荒唐了!” 顾见深连声应下。 沈清弦想想他来回折腾这六天便越心疼,他下床道:“既然回来了,便快些休息吧!” 顾见深眸子微闪,忍不住问他:“你要走吗?”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 顾见深很快又低声道:“天色很晚了,这里又有两张床,你且睡着便好,我去那张床上睡。” 一听他这话,沈清弦便挪不动腿了。 是啊……这里有两张床……他们一人一张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床挨得可真近,中间只有放根手指的缝隙……说是他们一人一张,可竟像是睡在了一起。 沈清弦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走,他垂眸说道:“那……就快些歇息吧!” 顾见深脱了外衣,在他旁边躺下。 沈清弦全程不敢睁眼,他生怕自己化身为狼,干脆翻过身去,想着背对着应该会好一些。 可这也不行,自从顾见深上床,他的五感就被无限加强,什么都能感觉到! 顾见深动了下他听得到,顾见深的喘息声他听得到,更夸张的是他竟然感觉得到顾见深在看着他…… 他背后难道还有一双眼吗!沈清弦服了自己了! 这怎么睡得着? 难道要这样硬生生熬到天亮吗? 一宿不睡倒也没什么,只是…… 沈清弦又想起顾见深刚回来那会儿了。 他不睁开眼的话,他会偷偷亲他吗? 他想亲他吗?为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沈清弦捂着胸口,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的,他们才正经见过一面,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怎么能…… 可是他们都睡在一起了。 沈清弦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转身,一眼望进了顾见深的红眸中。 这一瞬间他在这双自己爱极了的眼睛中看到了露骨的痴迷。 他果然是喜欢他的。 哪怕只见了一面,他却喜欢上他了。 而他也喜欢他。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其他的东西。 只见过一面又如何?他胸腔里的感情绝对不会欺骗他。 沈清弦唤他:“顾见深。” 顾见深已经来不及遮掩自己的情绪了,他有些慌张。 沈清弦眼睛弯了弯,用着温柔又缱绻的声音说道:“你能过来下吗?” 顾见深脑袋嗡得一声,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沈清弦脸颊都红透了,声音也在打着颤颤,可却坚持说道:“能再离我近一些吗?” 顾见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他只知道当两人弦近在咫尺时,他们像互相吸引的磁石般,急切渴望又紧密地吻在一起。 ( 91.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真是一触即,一而不可收拾。 两人并不会这事,但这事又哪里需要会?碰到彼此,随着心意,便已是热血澎湃。 幻想中再怎么甜美都不及现实的百分之一,顾见深生怕伤到这甜软的唇瓣,又恨不能用力用力再用力,因为心底的渴望并没有得到了而满足,反而化身成更加凶猛的巨兽,嘶吼着叫嚣着,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 沈清弦若是推拒他,他还能够自持,可他这般顺从、这般迎合、这般主动……这成了滋养他心中野兽的饲料,让它越雄壮、越嚣张、越渴求无度! 等两人分开时,皆以气喘吁吁,沈清弦脸都红透了,他本就肤色白,这会儿更是像极了三月桃花,又娇又嫩,惹人怜爱。 顾见深看得心痒难耐,又想吻他。 谁知沈清弦也在看着他,看着看着,他主动凑上来吻了他一下:“你眼睛里……”有小火花,真漂亮。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已经紧紧扣住他脖颈,用力吻住他。 两人的唇舌缠在一起,鼓动的胸腔贴在一起,甜蜜的感情化作一张柔软巨大的网,将两颗心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 分开再亲上、又亲上、还想亲…… 最后还是沈清弦先妥协了,他推他道:“好啦,你都快把我吃掉了。” 这话说得……顾见深心口滚烫,只想……真的“吃”了他。 沈清弦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挑|逗”的话,他唇瓣红红的,眼睛水润润的,看着顾见深的视线里是再也无法掩藏的爱意,他问他:“你为什么亲我?” 有些天真有些青涩,同时又极为真诚。 顾见深心热得厉害,无数话涌到嘴边,竟不知该从哪句说起。 谁知沈清弦微微笑了下,很是不好意思,但却耿直地说道:“我……是因为喜欢你才……”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便又吻住他。 他说他喜欢他,他真的喜欢他,他…… 无法形容的喜悦在心中爆炸,顾见深能做的只有吻住他,千言万语可能说不出来,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 沈清弦被他亲得嘴巴都麻了,分开后他还想问他,顾见深已经说道:“我喜欢你,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清弦想听得就是这句话,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垂着眸子道:“不知如何是好就……吻我吗?” 顾见深还想做点儿别的,但是他喉结动了动,没敢说出来。 沈清弦说完却是羞赧到极点了,他翻过身去道:“天色不早了,快些睡吧。” 说完他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哪里闭得上。 顾见深从后面靠近他,小心地拥住他。 沈清弦身体颤了颤,一股酥麻涌上心尖,心尖便也跟着颤了,他仍是背对着他,可唇角却不住地向上扬着。 “睡吧。”顾见深贴着他耳朵说出这两个字,沈清弦便觉得酥麻成了热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全都聚集在了小腹处。 他难受,涨得难受。 沈清弦很快也察觉到顾见深的状态了。 他闷声问他:“你……” 他还是说不出口,可是却故意动了下。 这如同点燃爆竹的火苗,瞬间让顾见深失去理智。 睡觉?不…… 睡不着了。 他的手穿过沈清弦单薄的里衣,碰到了他,仅此一下,一个仿佛被吸住,一个仿佛被烫到……总归两人都失控了。 之后沈清弦窝在顾见深怀里,眸子有些失焦,衬着泛红的脸颊,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顾见深道:“我带你去洗一下。” 沈清弦迷迷糊糊的,手却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脖颈,这乖巧的模样只将顾见深一颗心都甜化了。 洗完回来,顾见深拥着他道:“睡吧。” 这次是真的可以睡了,沈清弦这才慢慢回神,他被顾见深紧紧拥着,声音有些沙哑,只听他小声说道:“方才……可真奇妙。”他这是初尝情滋味,又是和心心念念的人,那样爽快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醉神迷。 顾见深听得又燃起火,他吻了吻他耳尖,沈清弦竟又小声道:“再……再来一次?” 这一宿两人是注定睡不成了。 第二天,太阳东升,他俩却相拥而眠,睡得很是踏实。 到了晚上沈清弦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 他一坐起来,薄被便从身上滑落,未着寸缕的身体在金红丝线的衬托中显得额外诱人。 顾见深推门而入,看了一眼便觉得昨晚刚刚泄出去的火全回来了! 沈清弦对着他笑道:“你去哪儿了?” 顾见深忍了忍道:“我泡了茶,还做了些点心,要不要尝尝。” 沈清弦当即道:“好啊。”说着便光着身子下床。 顾见深眼睁睁看着,却再也想不起什么茶啊点心的了,他走近他说道:“要不……还是等一会儿吧。” 沈清弦还说道:“等会儿茶香散了点心也该凉了。” 顾见深吻上他脖颈道:“没事,我再给你泡,再给你做。” 沈清弦这才意识到他要干嘛,他弯着眼睛笑道:“你别这样,太痒了。” 顾见深已经没空说话了。 这么美丽的身体,这么好的他,怎样吻都觉得远远不够。 两人年轻气盛,又都是万里挑一的极佳体质,纵起欲来还真非常人能比。 寻常人如此胡来,只怕肾早就废了,这俩却神清气爽,觉得又舒爽又满足,满胸腔浓浓的爱意似乎终于表达了一丝,同时也得到了来自对方的爱,重叠在一起何等美妙。 他俩虽同龄,但其实心智上沈清弦要更单纯一些。 毕竟他十五岁开始闭关,这五年转瞬即逝,身体虽到了二十岁,但却还满是十五岁的心思,敢说敢爱,想要便要,毫不作伪,真诚得可人。 顾见深本就喜欢他,这般一相处,更是爱到了骨子里。 什么都想依着他,什么都想满足他,时时刻刻都不想离开他。 沈清弦又何尝不是这般心思?两人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待在小小的蜜巢里,看着彼此便已是看到了全世界。 然而…… 他俩还是有正事的。 五日之后,沈清弦收到一个白纸鹤。 刚摊开,他七师兄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跑哪儿疯去了!快些回来!明日有课,迟到了挨揍可怨不得我!” 沈清弦:“……”是了,自从师父出关就开始定期给他们上课。 啊啊啊……不想去!他不要离开这小院,不要离开这床,不要离开这被子,更不要离开顾见深! 顾见深被他这模样逗笑,他说道:“等下了课就快些回来。” 沈清弦道:“我师父特别啰嗦,兴致来了一节课能上三天三夜!”还不准他们歇息甚至不准走神,只能老实坐着! 他有次听睡了,一个戒尺抡过来,疼得他现在想想都打哆嗦。 若顾见深是他的师父,那自是他怎样都好,想听就听,想睡就睡,戒尺什么的?不存在的,叫他起床都是用亲的。 当然……顾见深若真是他师父,沈清弦没准还乐意去上课了,虽然可能全程是盯着他看,一节课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一堆,就想不到正经事。 可惜这些都是想想,沈清弦再怎么不舍,也得老实去上课。 翘了他师父的课,他真是皮肉紧了,该被松松了! 他临睡前窝在顾见深怀里说:“明早你一定要叫我。” 顾见深说:“安心睡吧,肯定不会迟到。” 沈清弦便扬了扬嘴角,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 他睡得香甜,顾见深却看了他一宿。 他这心思有些奇怪……明日沈清弦只是回去上课,他却总是不安。 仿佛曾经失去过,所以现在只想用力抱着他,将他拴在身边,放在视线可及之处,不让他离开半步。 这不现实,顾见深理智上都懂,可感情上却难以控制。 想到他要离开,他就忍不住心慌。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沈清弦,看着他苍白的失去生机的面容,看着他禁闭的双眼,看着他再也不会出声音的唇瓣……恐惧和绝望如滔天巨浪般将他彻底覆盖。 顾见深猛地一惊,用力抱住了沈清弦。 睡梦中的沈清弦似是有些吃痛,他哼了一声,嘟囔道:“干嘛……” 柔软的声音平息了顾见深的恐惧,可他额间的冷汗却直直滚落,彰显着方才一瞬对他来说是何等巨大的冲击。 他轻吁口气,在沈清弦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声音很低很轻在颤抖着:“我会好好护着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出事的。 是梦也好,真实也罢,那样的景象,他绝对不会让其生! 第二日沈清弦匆忙赶回上信峰,七师兄瞪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沈清弦讪笑道:“我……我出去历练了嘛。”是历练了,和顾见深在小院里练了好久呢……咳…… 七师兄打量他一番,见他穿戴齐整也没弄什么幺蛾子,便说道:“走了,别让师父等着。” 沈清弦自是连声应好,赶紧跟上去。 课上沈清弦坐得很端正,听得很认真,只是这脑子嘛…… ——师父啊师父我的好师父,你千万要早点下课,一上午就行,别讲太久! ——说起来顾见深是不是回上德峰了?他回小院见不到他可怎么办? ——咳,见不到就见不到嘛,不就一上午没见,他等他便是。 ——万一等很久怎么办?不知道上德峰主是不是一脉相承的“拖堂大王”,要是也讲个三天三夜,他岂不是……岂不是……要相思成疾! 这四字成语在沈清弦脑袋里转了一圈,他顿觉自己好不要脸! 这时上信峰主唤道:“涟华,你来讲一下这万象无法,法相无宗是什么意境。” 沈清弦:“……”知道一脸懵逼怎么写吗?看这未来的天道第一人便可。 课上了一整天,沈清弦还挨了一戒尺,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好在他一回杂役处就看到了顾见深。 顾见深对他笑道:“回来了。” 沈清弦也不出声,把胳膊一伸,白生生的手臂上一道乌青,实在刺目。 顾见深顿时心疼了,走近道:“这是……” 沈清弦瘪瘪嘴道:“我师父下手就这么狠!” 疼死了,胳膊都要断了,而且还带了灵气,是钻到灵脉里的疼,好久都散不去! 顾见深很是心疼了:“我给你上药。” 沈清弦跟着他进屋,这模样很是金贵了——明明以前也挨了不少抽,挨完就活蹦乱跳,哪像现在这样? 顾见深凝神给他上药,沈清弦见他这样,心里一片甜暖,但嘴上却说道:“都怪你。” 顾见深也是无脑宠的典范了,只听他说道:“是我不好。” 沈清弦乐了:“你可知你哪儿不好?” 顾见深满心都是他的伤,哪儿还弄得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说哪儿不好便是哪儿不好。” 沈清弦猛地抽回手,顾见深抬头,一眼便望进他笑眯眯的眼睛中。 只听沈清弦说道:“你是太好了,好到让我总想你,想到出神、想到听不下课,这才让师父抽了我!” 顾见深呆住了,这么甜蜜的话,他……他…… 沈清弦说得倒是坦荡,说完却又开始不好意思:“反正……就是怪你!” “怪我……都怪我……”顾见深将他拦过来,想亲亲他这抹了蜜般的唇瓣。 两人一亲就要过火。 沈清弦害羞得很:“你不要这样……”他总要亲遍他,哪儿都亲,实在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顾见深却忍不住,这么美丽的身体,这么好的他,他真是欢喜到不知该怎样是好! 两人这小日子甜得齁人,到了月末,沈清弦又收到一“噩耗”。 他十一师兄给他来纸鹤:“小涟华,我看你这个月的外出任务还没做?” 沈清弦:“……” 武振海又说道:“一起不?我也刚好没做!” 沈清弦好气啊,他哪儿也不想去,所有让他离开杂役处离开万法宗的都是坏人! 但宗门的每月的几个必做任务是不可荒废的,即便执法堂不为难他,他师父也会再抽他的!才尝了一戒尺的沈清弦很怂。 刚好顾见深回来了,他迎上去道:“我明日得去做个外出任务……”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立马道:“你能陪我一起吗?”若是顾见深也去,他就开心了。 显然刚才那顾见深一怔是有缘由的,果然他苦着脸说道:“我正想和你说一声,明日我师父要带我出去。” 沈清弦:“……” 他不死心,问道:“去哪儿?” 顾见深说了地名,沈清弦泄气了,他的外出任务绝对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顾见深有些懊恼道:“我不知道你这个月……” 沈清弦瞪他一眼:“还不是怪你!”他总不想离开他,什么正事都忘光了! 顾见深真是爱极了他这句‘怪你’,总觉得从他嘴里,像是掺了蜜一样甜。 明日一别是不可避免了,沈清弦退而求其次,只得和十一师兄一起外出了。 要出门时,武振海身边还跟了个人。 沈清弦好奇道:“十师兄,你不是刚回来,又要出去?” 来人正是他的十师兄,沈清弦的真·前辈。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缘由就是沈清弦入门前,上信峰所有亲传弟子里老十是出了名的皮,沈清弦入门后,老十也老了没那么皮了,沈清弦接班后,他就成了沈清弦的前辈。 说这些主要是简单介绍下十师兄。 身为前辈,十师兄老归老,皮还是得皮的。 他勾着两个师弟的肩,嘿嘿笑道:“你俩也都老大不小了,哥哥带你们去开开荤!” ( 92.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开什么荤?沈清弦纳闷道:“开荤还要去山下吗?食堂里什么荤没有?” 他十师兄和十一师兄都愣了下,十师兄道:“我就说师父这教育方针不对,小小年纪闭什么关?荒废五年青春多可惜!” 沈清弦可不觉得自己荒废了,他道:“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振海也不好给他解释,只尴尬道:“莫要理他,我们去做任务!” 这倒是正事,沈清弦赶时间得很,他想赶紧做完任务赶紧回来。上次顾见深出去,将一个月的任务硬生生挤成了六天,他虽不至于那般夸张,但也该尽早回去。 沈清弦素来知道十师兄调皮捣蛋,所以也没当回事,只跟武振海说:“我们走吧!” 十师兄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抿嘴笑着,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戏谑。 虽然沈清弦喊他们一声师兄,但实际上他的境界都可以当他们的前辈了,不过亲传弟子间是按照入门时间来排序的。 其实正常情况下,像沈清弦这样的境界,早就可以脱于弟子之上,去做些长老级别该做的事了。 但沈清弦境界有了,年龄却太小而且心灵很稚嫩,这种情况多少年来宗门中也是时有出现,为了避免意外,宗门大多是让他们以弟子的身份继续磨练,这不是在磨练修为,而是循循渐进的让心性也跟上来。 有沈清弦在,任务是肯定没有危险的,他们轻松解决掉便可以回程了。 十师兄说道:“走了,带你们去长见识。” 武振海推脱道:“不了,师兄,我……” 十师兄给武振海脑门来了一下:“榆木脑袋,这也是修行必经之道,不是我谁还能带你来!” 向来嗓门洪亮开朗的武振海,此时竟扭扭捏捏的。 沈清弦道:“去就去呗,总归师兄不会害我们。”他会说这话是因为任务比想象中还简单,用的时间太短,他考虑到顾见深肯定没回万法宗……他既不在,他回去也无趣,索性在这儿消遣消遣。 十师兄乐了,他过来勾住沈清弦的肩道:“还是我小师弟能干。” 武振海诧异地看向沈清弦,说道:“师弟……” 十师兄已经转移目标了,他生怕武振海说太多把小师弟给吓跑了,赶紧推他道:“你不去就赶紧回吧,别打扰我们!” 武振海想提醒沈清弦又着实说不出口,结巴半天话没说出来,人却被十师兄给推出去老远。 十师兄小声和他说道:“你安心,我不过带他长长见识,不会做什么,他都这般大了还如此单纯,日后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放到凡界二十岁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可在修真界,像沈清弦这般打小入门,早早便开始修行的弟子,反而不懂这些俗事。虽说不懂也是好事,但日子久了总要懂的,与其任人欺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如提前了解。 这般想着武振海便不再阻拦,他嘱咐十师兄道:“你可莫要吓到他!” 十师兄说:“我小师弟同我有些像,没准儿还很是欢喜的地方呢。” 对此武振海不敢苟同,虽然他这一师兄一师弟都皮的很,但是皮的方向是截然不同的,他觉得沈清弦弄明白怎么回事后肯定会落荒而逃。 总归沈清弦的修为要高很多,十师兄想调皮捣蛋也逮不住他。 武振海一走,十师兄便嘿嘿嘿地靠近,对沈清弦说:“走吧,咱师兄弟好好去玩玩。” 沈清弦心道:开个荤有什么好玩的? 转念他又想到:顾见深可千万要早点回来,这也太无聊了! 他跟着十师兄去了城里,此时天色大亮,十师兄带他去了一座茶楼。 沈清弦道:“就来这里?”他四下打量,并未看到什么特别之处。 十师兄笑道:“时辰尚早,我们晚些再过去。” 沈清弦说:“去吃午饭不行吗?” 十师兄乐了:“那儿只供应晚饭。” 原来如此,沈清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师兄两人喝了喝茶,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天色渐暗之后十师兄起身道:“差不多了,走吧。” 沈清弦还挺期待的:“好!” 两人弯弯绕绕穿过几个小巷,眼瞅着越走越偏,本以为前头也是一片漆黑,谁成想竟豁然开朗! 眼前这景象却是极讨沈清弦欢心的,红楼金瓦一派明艳,更有挂着大红灯笼的很是夺目! 万万没想到十师兄竟带他来了如此妙地,当真让他惊喜万分! 十师兄忽然想到他问沈清弦:“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沈清弦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十师兄说:“尽管告诉我,我也好安排一下。” 男子还是女子?沈清弦也没隐瞒直白说道:“男子。” 十师兄笑道:“小师弟,你当真不知开荤的意思吗?” “我怎能不知?”沈清弦笃定道,“不就是大吃一顿的意思吗?”到这酒楼里大吃,他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赏心悦目。 十师兄吃吃笑道:“仔细想想也不算错,的确是大吃一顿。” 沈清弦很想进去看看,便说道:“那我们就快些去吧。” 十师兄说:“你既喜欢男子,那就来这边吧!” 沈清弦哪里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只一双眼被金红给迷住了,很是乐意过去。 进了一处颇为华丽的宅邸,沈清弦看得目不暇接,只是鼻子有些痒——这里面的气味儿可真难闻,香料廉价,香得刺鼻,让人不愿呼吸。 可这般装饰又实在讨人喜欢,沈清弦想着事无完事,便也忍了下来。 进去后立马便有数位男子迎了上来。 他们满身香气,熏得人难受,沈清弦很是不喜,不禁向后退了又退。 十师兄道:“莫要吓坏我师弟,把羽璎叫来。” 那几位男子却直勾勾的看着沈清弦,原因无他,这般好看的人实属罕见,即便是他们的头牌羽璎也比不上! 没多久,楼梯上边下来一个红衣男子。 他生的白貌美,腰身极细,走路的姿态很是纤柔。 沈清弦却没怎么注意他的容貌,只看着他的红衣,脑中浮现的是另外一人。 十师兄还以为他看呆了,便笑道:“既然喜欢,那就让羽璎陪你吧!” 说着他嘱咐了几句,那羽璎明白,笑道:“公子放心,定能让您师弟快活。” 十师兄推了沈清弦一把,说道:“去吧。” 沈清弦这才回神,他看向十师兄道:“师兄不来吗?” 十师兄笑道:“我不好这口。” 沈清弦纳闷道:“你既不喜欢又怎么……” 十师兄眨眨眼睛:“还不是为了你嘛,快去吧,这位哥儿会好好陪你的。” 沈清弦还是没想太多,只以为是服侍他用餐的,便跟着羽璎去了。 进了厢房,羽璎问道:“公子可要喝茶?” 沈清弦喝了一下午茶,哪里还想再喝,他直白道:“不了,这就开始吧。” 羽璎本以为他是个雏儿,不成想竟是个心急的,他做这行的早就习惯了,也不扭捏,再说能与这般俊秀的小公子**一番也实在曼妙,他便笑道:“那公子且稍等一下。” 沈清弦应道:“好。” 羽璎是去沐浴,他换下红衣,穿了件青色薄纱,又将长散开,衬着幽幽烛光,当真是风情万种。 他这般出来,沈清弦却眉心紧皱:“怎么换衣服了?”还换了身如此难看的。 羽璎却笑道:“公子不喜欢吗?那奴家脱了便是。”说罢,他把竟真脱了。 沈清弦:“……”此时此刻,他终于开了点儿窍! 那羽璎贴上来,喘息着道:“公子,您可要轻一些,奴家怕疼。” 他……他…… 沈清弦一把推开他,喝道:“谁……谁要和你……” 到此时他再不懂就是傻子了!虽然其实也已经够傻了! 这开荤竟是开这样的荤?他哪里用得着来这里开荤,他与顾见深…… 沈清弦又气又恼,还觉得浑身难受,他半点儿不想看这男人,转身便要出门! 那羽璎一脸懵,还想拦他,但他哪里拦得住? 沈清弦满心懊恼,出了门一通乱走,竟寻不到出口在哪儿! 他不想叫十师兄,实在太尴尬,便想自己走出去,这横冲直撞地,竟看到了在草丛里交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这一看之下,他呆住了。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怎能…… 沈清弦完全傻了,他匆匆捏了个诀,直接御剑飞行,从空中回了万法宗。 怎会那样?两人亲热竟是那样的吗? 那地方……那地方…… 沈清弦想了下,忽觉脸上滚烫,心中还有些热火激涌。 所以说其实他和顾见深都不懂该如何……如何亲热吗? 可是可是……沈清弦想不下去了,实在是太害羞了! 三日后,顾见深回来了,沈清弦一察觉到便心脏猛地一跳。 他心里有鬼,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顾见深回来见到他便展颜一笑:“我回来了。” 沈清弦没敢看他,只小声应了下:“嗯。” 顾见深想他得很,走近便吻住他。 沈清弦也想他,两人吻了会儿就到了床上。 与之前一般无二,泄出来后沈清弦迷糊了一会儿。 顾见深拥着他,只觉得心满意足。 沈清弦窝在他怀里,过了好半晌他说道:“那个……你知道男人和男人间真正的……”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法把话说完。 顾见深愣了愣,垂眸看他:“你……” 沈清弦脸都红透了,他闷声道:“其实是可以这样的……”他稍微示意了一下。 顾见深立马握住他手,沉声道:“我知道。” 沈清弦讶异道:“你早就知道了?” 顾见深喉咙干渴,声音更低了:“嗯。” 沈清弦愣了愣:“那你怎么……” 顾见深说道:“我怕你接受不了。” 他这话让沈清弦心里一热,他看向他问:“所以……你是想那样的?” ( 9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顾见深怎能不想?他都快想疯了,可是他知道沈清弦不懂,他怕他难受,所以……一直没敢提。 此时他懂了,那么…… 沈清弦睫毛颤了下,也不知是哪儿来得勇气:“我们试试吧。” 顾见深心如擂鼓,咚咚咚得让他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沈清弦说完就有些别扭,他忍不住问道:“那样真行吗?”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唤他:“顾见深……”这一抬头却跌进了他的双眸中。 他漂亮的红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灿烂绚丽的模样就像天边那被夕阳照亮的云朵。 沈清弦看呆了,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顾见深拥住他,在他白皙的后颈上吻了一下,轻声说道:“可以的,交给我。” 沈清弦只觉得一阵酥麻窜遍全身,虽隐隐有些不安,但却是信任顾见深的,他还是一知半解,顾见深既然明白,那就交给他吧。 直到…… “痛!痛死了!” “放松些……”顾见深额间尽是薄汗,他不愿他难受。 沈清弦本就觉得这事不妥,如今一痛,更是打了退堂鼓。 放松?他哪里放松得了!只把两人都折腾的不行。 顾见深见他这样,忽然念出他的字:“涟华……” 沈清弦心一颤,身体竟软了些。 他凑在他耳边,用着沙哑又性感的声音唤他:“……涟华哥哥。” 一股无法形容的麻痒窜起,沈清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他这样唤他,他就……就……忍不住了。 沈清弦毕竟不是寻常人的身体,心理放松之后便渐入佳境。 这一夜说长很短,说短又很长,这个注定该承载两人美满爱情的小屋终于尽到了应有的义务。 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心脏一起跳动,呼吸一起平复,在那如梦似幻的国度里,他们体会到了极致的快乐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因为拥着的人是最爱的人。 第二天沈清弦起床时略有不适,倒也不痛,就是酸酸的,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顾见深进来,看他坐在那儿,立马走近问道:“感觉怎样?” 沈清弦看他这紧张的模样,心里热乎乎的:“能怎样?” 顾见深轻声问他:“疼吗?” 沈清弦瞪他一眼:“你说呢。” 顾见深眉宇间有些懊恼:“我……” “好啦!”沈清弦展颜笑道,“虽说你那东西挺大的,但我又不是寻常人,哪里有那般怕疼,而且……后来还挺舒服的。” 顾见深顿时怔住了。 沈清弦是嘴巴快脸皮薄,说完就不好意思,他又道:“我渴了。” 顾见深回神道:“我去给你倒水。” 他走出去,拿着茶壶的手竟微颤着,直到水洒出一些,他才彻底回神,可这一回神,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 沈清弦说他觉得舒服,他觉得和他行那事是舒服的…… 他总以为得到的喜悦已经不可能更多了,可沈清弦却总能给他更多的喜悦。 怎会有这样好的人,怎就被他遇到了?他真是太幸运了! 顾见深端着水进来,沈清弦正面带薄红的坐在床边,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的话,实在是羞得不行,此时都不敢看顾见深。 顾见深心里又甜又软,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走过来,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来,温度刚好。” 沈清弦胡乱点点头,伸手接过茶杯。 这种时候不看人是会出事的,沈清弦正神游太虚,手也不听使唤,这三方不协作的后果是…… “小心!”顾见深提醒他,可惜已经晚了。 茶杯倾倒,水撒了他一身。 沈清弦愣了下,终于回神了,他委屈巴巴的抬头…… 这一抬头,心却像被烫到了一般。 顾见深看他的视线,恨不能将他吃了。 这是何等让人痴迷的景象,本就单薄的里衣全湿透了,身体线条尽数被勾勒,还有那点点…… 想到他昨晚的模样,顾见深如同被蛊惑一般,走向他道:“我帮你换衣裳。” 沈清弦又不是小婴儿,换衣裳哪里还用人帮?可他却没出声,任由帮忙,结果是…… 昨晚的事来了一次又一次。 正所谓熟成生巧,一开始两人都青涩得很,后头便食髓知味,鱼水尽欢了。 两人本就甜甜蜜蜜,如此更进一步后,越如胶似漆。 次数一多,沈清弦越品出甜头,他舒服了,却又想起一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顾见深一愣,尚且不知他问得是什么。 沈清弦便说道:“你弄得我如此舒服,莫非以前也同别人……”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便道:“哪有别人?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会清心寡欲一辈子。” 沈清弦笑着接话:“如今却成了个se中饿鬼?” 顾见深心痒痒的:“全是因为你。” 沈清弦哼了一声,却还在追问:“快告诉我,你如何知道男人与男人是这样的?” 他是偶然撞破,难道顾见深也曾见过? 顾见深也没瞒他,如实交代道:“我十师兄喜爱绘画。” 这事沈清弦早有耳闻,他家十师兄皮皮鬼一个,上信峰的老十也挺神的,修仙只用三分劲,剩下七分搞艺术,相当任性了,更可气的是,他只用三分还成绩不斐! 沈清弦不懂就问:“绘画与那事有何干系?” 顾见深低声道:“他总念叨着说咱们宗门的……嗯……少年启蒙有问题,所以画了些相关书本给我们一人一套……” 沈清弦好奇了:“什么相关书本?” 顾见深低声说了下。 听清楚后沈清弦脸蹭地红了:“竟……竟是这样的!” 顾见深点点头。 沈清弦心道:怎的这些个十师兄都这般不靠谱! 十师兄们表示不服:我们明明是太靠谱了好嘛!没我们带着,你们……呵呵! 顾见深这边搞明白了,沈清弦不等他问,自己主动交代了:“我那十师兄带我去了青楼,我看到了野地里的两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顾见深拧眉,抱着他的手蓦地用力。 沈清弦又道:“他起初说带我去开荤,我还以为他带我去吃些荤菜,哪成想就是那样的!说起来,咱们万法宗的确是教育有问题!”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主要是沈清弦这边太特殊,他打小就被收为亲传弟子,幼时又遭过那般苦楚,上信峰主很是护着他,寻常人根本不能接近他,也就没人给他传递这些。 他十师兄本该早早担此重任,但巧的是沈清弦十三四岁时,十师兄闭关,出关后沈清弦又闭关,这一错过,沈清弦就二十岁了。 十师兄想着虽然晚了但不能不教,于是……便带他去开荤了。 沈清弦继续说道:“以后别人喊你去开荤,你可一定不许去!” 顾见深满腔陈醋又化成糖水:“我怎么可能去?” 沈清弦勾唇,笑容甜甜暖暖的。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沈清弦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洞府。 上信峰主嘱咐他道:“虽说到了金丹期就可以离峰而居,但你尚且年幼,还是要时常回来同师兄们好生亲近。” 沈清弦连连点头,满心雀跃。 上信峰主又道:“莫要贪玩,还是得勤加修炼!” 沈清弦应道:“徒儿明白。” 上信峰主心道:明白?明白才有鬼了! 不过沈清弦的确是年纪太轻,他也不愿一味拘着他,日后孤零零的日子多了去了,如今能玩会儿便玩会儿罢! 沈清弦有了洞府,自是想第一个和顾见深分享。 顾见深道:“恭喜。” 沈清弦拉着他手说:“我还没去过,你同我一起可好?” 顾见深自是应下道:“好。” 两人一起去了纳灵山上,这是万法宗中灵气最充盈的地方,其中的洞府都按例分配给金丹期的修士。 一来只有到了这个境界的修士才能承住此地灵压,二来也是为了宗门前程,能够多多培养出色卓越之辈。 纳灵山很大,而且人烟稀少,住在此处的要么在闭关,要么是云游在外,总之不会出来闲晃。 没人最好,沈清弦一路牵着顾见深的手,都没舍得放开过。 洞府就是寻常洞府,看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顾见深道:“等明日我去寻些东西给你装饰一番。” 沈清弦眼睛一亮道:“像你的小院那般?” 顾见深温声道:“比那儿还好。” 沈清弦心里美滋滋的,却又很快说道:“不可能比那儿还好的。” 顾见深听懂了他话中的心思,心里又涌上一阵甜蜜。 沈清弦新鲜完了便觉得没趣,他说道:“我们回去吧。” 虽说这是他的洞府,是他的家,可对他来说,那杂役处的小院,更像是自己的家。 不……不是自己的,而是他和顾见深的家。 两人一回去就做了点儿羞羞的事。 沈清弦通医理,前阵子他在炼药时突奇想捣鼓出个好玩意。 如今用了,两人亲密时当真是水波荡漾,**蚀骨。 顾见深本就爱极了他,又这般爽快,若非天赋异禀,当真要死在他身上。 每隔十年,万法宗都有峰门论道。 如今日子将近,各峰门都忙碌起来,为了不给自家峰门丢人,各自努力悟道,恨不能一夜突破,扬名立万! 所谓临时抱佛脚,大概就是这样了。 沈清弦这是第二次参加,上次他才十岁,跟在师父旁边,轮着轮着就打起瞌睡,被师父抽了一下,泪汪汪地疼了一整天。 当时上德峰主就飙了,本来他和上信峰主论道就论得不愉快,一看他打孩子,当即怒了,吹胡子瞪眼地和他吵了起来。 上信峰主白他一眼:“又不是你的弟子。” 上德峰主道:“都是万法宗的弟子,你若照顾不好他就交与我!” 上信峰主:“你想得美。” 上德峰主更是气得白毛胡子乱翘。 沈清弦把这当趣事说与顾见深听,顾见深听得很是欣慰:“师父的确是非常喜欢你。” 沈清弦道:“我师父也很喜欢你!” 他俩说完便皆是一愣,接着相视一笑。 这话……像不像凡间那即将见父母的小情侣? 这么想着,两人心里一团热乎,不过真让他们去“见父母”,他们确实不敢的。 总觉得……会挨揍。尤其是沈清弦,特别怂。 峰门论道如火如荼地开展着,其实这对于弟子们来说意义不大。 九峰峰主和长老们坐在上面,你一句我一句,听起来极有深意,可又让人昏昏欲睡,历年来坐在下头的弟子能保持不睡的都是好汉一条。 尤其这些大佬们没有时间观念,一论就是数日,还不让弟子们走动,辟谷的还好些,无非是无聊些,但没辟谷的就惨了,乾坤袋里到是装满吃的,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吃,偷偷吃的话,很多好菜都是不行的,只能干粮咸菜一起上,实在凄凄凉。 沈清弦本以为自己要无聊上几日,不成想他刚刚在蒲团上坐下,便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衣角。 他猛一抬头,顾见深对他眨眨眼睛。 沈清弦眸中全是惊喜:“你……” 顾见深眼里热切,声音却很端得住:“见过涟华师叔。” 沈清弦听不得他喊他的字,当即耳尖一热,转头道:“嗯。” 顾见深在他身旁坐下,沈清弦肚子里藏了一堆话却也不好说出来,毕竟周围全是人…… 顾见深却大胆得很,他坐下后便将长袍一甩,缠在了他的袍袖上,接着他的手伸了过来。 沈清弦抿嘴一笑,也偷摸把手伸过去,两人便在层层衣袖下,偷偷牵在了一起。 这滋味可真是难以形容,有些刺激又很是开心,总之……沈清弦认定,这峰门论道,肯定不会像十年前那样无趣了! 上头的峰主们已经开始授课,下头的弟子听得很是认真。 这峰门论道于沈清弦来说可能意义不大,但对其他弟子却是一次大机缘,虽说受些罪,可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坐在一起,虽不能言语,却也甜蜜得很,还挺有心情却听听师父们“吵”了什么。 这一吵便是大半天功夫,本以为峰主们会趁着兴头继续吵下去,结果此次竟极其人性化,中途还放人出去休息。 沈清弦眼睛一亮,看向顾见深,顾见深薄唇动了动。 他立马看懂了他的唇语。 两人先后溜出去,在一僻静之处见面。 坐一起一上午,却什么都没干,怎能不心痒? 顾见深一见着他便想吻他,沈清弦也不遑多让,主动凑上来。 他们亲得甜甜蜜蜜,分开时才现不远处的小道上站着两位仙风道骨的大佬…… 顾见深&沈清弦:“……” 上德峰主&上信峰主:“……” ( 94.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这就很尴尬了。 四个人神态各异地愣了愣。附带一下,沈清弦还皮紧了紧!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师父,更没想到会被师父撞破,他还没做好坦白的心理准备! 这可如何是好? 想想自家师父的火爆脾气,沈清弦很怕师父猝不及防就是一鞭子抽过来…… 他本能地向顾见深身后躲了躲,这一下却是激怒了上信峰主,只听他低斥道:“我要揍你,你还躲得了?” 沈清弦委屈极了:果然要挨揍! 上德峰主立马说道:“师弟犯什么错了?师叔你就要揍他。” 上信峰主瞪着沈清弦,瞪了好一会儿蹦出一句话:“不像话,定是他带坏了小九渊!” 听到这话,顾见深急于解释,沈清弦却握住他手,在他掌心挠了挠,不让他说话。 他们这些小动作哪里瞒得住眼前这两位大佬,上信峰主更是气得心肝疼,只是上德峰主在,他真抽他,这家伙怕是要和他打起来,本来论道时就已经得罪他了。 而且峰门论道还在继续,歇息的时间本就不长,他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上信峰主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上德峰主清清嗓子,对他们说道:“莫要想太多,仔细听前辈们讲道,以你们的悟性,定能受益匪浅。” 两人自是连声应下。 然而他们哪里还能认真悟道! 峰门论道继续,沈清弦刚坐下,就感受到来自师父的如刀似箭的锋锐目光。 是了,他和顾见深紧挨着,之前还无所谓,现在他师父定时气急了,定是以为他在他眼皮底子下搞事情! 沈清弦冤啊,这位置明明是别人安排好的,才不是他故意靠着顾见深,可这些说给师父听,他会信吗?肯定不会!这般想着,他越觉得自己要挨揍了。 论道还没开始,下面的弟子已是正襟危坐,顾见深小声对沈清弦说:“是我不好。” 沈清弦不乐意听了:“怎能怪你?” 顾见深道:“方才我若是……”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便打断道:“即便当时你不亲我,我也要亲你的。” 这话让顾见深心里抹了蜜一样的甜,大庭广众之下他竟又想亲他,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却难抑心中激荡。 顾见深转移心神道:“真的怪我,你身旁这位置本是我十三师兄的,是我同他换了,才能与你坐在一起。” 本想着两人在一起会不无聊,但现在被师父们撞破了,再坐一起沈清弦就会很难受了! 上信峰主那眼刀,顾见深也能感觉得到,原本他们该老老实实,不再惹恼他老人家,可这般坐在他眼皮底下,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已经惹恼了他。 沈清弦本来还在心里抱怨,说自己冤枉这位置是自由分配的,如今才知道竟然是顾见深刻意准备的。 他心里竟还美滋滋的,觉得也不冤了,至于事后挨揍什么的,揍吧揍吧反正是躲不开了! 上头的上信峰主都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这小混蛋明知他在上面坐着,还在那儿同顾见深窃窃私语,真当气煞他也! 于是眼刀更加锋利,沈清弦一哆嗦,抬头一看:天呐,师父怎么气成这样了?这可不是一顿揍的事,八成得一日三顿! 沈清弦不敢与顾见深说话了,他把手抽了回来老实坐着,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试图让师父消消气,自己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估计大概已经晚了…… 硬生生熬过了一个峰门论道,他师兄们大多神色凝重,显然是大有所获。唯独沈清弦全程脑子里皆是乱七八糟,还悟道呢,他只求能承受住师父的狂风暴雨。 该来的总会来,回到上信峰,上信峰主把他提溜过来兴师问罪:“说,你和顾见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弦心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当然他可不敢这么说,他道:“就……就是……” 上信峰主见不得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当即训斥道:“你是不是因为他那双眼睛而戏耍他?” 沈清弦愣了下,才抬头看向师父:“我是那样的人吗!” 上信峰主道:“难道不是吗!” 沈清弦悲愤道:“我是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的性情,是与他情投意合!” 上信峰主道:“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谈得上喜欢他这个人,这个性情了吗!” 沈清弦道:“我们都在一起三个月了!” 上清峰主道:“果然是从你出关那次见面开始的!” 沈清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不过说就说了也无所谓,他直接承认道:“是的!” 瞧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上清峰主手痒得很:“你还说你不是看中他的眼睛,若非他有那双独特的红色眸子,你会同他亲近?” 沈清弦道:“所谓一见钟情,不也就是这样嘛!” 上信峰主说:“一见钟情?然后呢?等你新鲜够了,别人又该如何!” 沈清弦好气:“师父您怎能这样想我!” “还不是你往常里没个定性,除了那金红之物,哪还有能让你长久喜欢的!” 沈清弦道:“我定会长长久久的喜欢顾见深!” “你嘴里那喜欢是真正的喜欢吗!” 沈清弦道:“当然是!” 上信峰主又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沈清弦反问道:“师父知道吗?” 上信峰主顿了下,竟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沈清弦看着自己这个天资聪颖却顽劣的小徒弟实在很不放心。 别看他如今已经成人但心性实在简单,此时热血上头作出的判断,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想法。 等着三分热劲过去又该如何是好?沈清弦闭关这几年,上信峰主一直有关注顾见深。 这孩子虽与沈清弦同龄,天资也不比他差,可两人心性却相差甚远:一个是被当作亲传弟子仔细教养,一个却是流落在杂役处独自挣扎长大。 这么巨大的环境差别导致两人虽然同龄可一个却比另一个早熟太多。 好在顾见深心性极好,重情重义。可越是这样,上信峰主越是忧心。 实在是信不过沈清弦,他只怕自己这贪玩喜乐的小徒仅凭一时冲动惹了顾见深,之后却又弃之不管,该当如何! 可惜此时想再多也没有用处,看两人这情境,只怕早已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上信峰主叹口气说道:“你心里有数便好,若闯出娄子,我是不会管你的。” 沈清弦是真的理解不了师父在担心什么。不过听师父这语气,是不干涉他了吗? 他眼睛一亮,问道:“师父,我同顾见深……” 上信峰主道:“你只要不是戏弄人家,我怎会管你这些?你师兄们也有已结道侣的,我可有干涉过?” 沈清弦大喜过望,他道:“我以为您会竭力反对!” 上信峰主又轻叹口气,道:“我本想把封心诀传授给你,如今还是罢了。” 沈清弦对这法诀也有所耳闻,这可以说是万法宗的镇宗秘宝。 历年来修炼封心诀的都大有所成,甚至有望飞升,只是这封心诀有一定的修炼条件。 先要有傲人的资质,否则会被反噬,这点沈清弦是没问题的;其次要封心灭欲,尤其是情之一字,在成圣前绝不可碰。 如今沈清弦既已动情,那这封心诀便不可修炼了。 上信峰主同他说这些也是在故意试探——封心诀的诱惑之大,若非真心动情,绝对抵抗不住。 沈清弦说道:“我才不要封心灭欲!”他的心给了顾见深,除非他不要了,否则今生都封不起来! 还有灭欲什么的?为什么要灭?这么得趣的事,灭了多可惜。 见他如此,上信峰主略微安心了一些,他又道:“也罢,各有缘分。” 沈清弦哪敢想自己就这么出来了,没挨揍也不算挨训,只是被冤枉了几句,实在庆幸! 他离了上信峰便赶往杂役处,本以为顾见深不在,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 顾见深迎上来,红眸中全是担忧。 沈清弦笑道:“没挨揍,我师父只怕我戏弄你。” 顾见深愣了下。 沈清弦竟又问他:“你觉得我是在戏弄你吗?” 顾见深没出声,此时此刻他竟真的想了一下,仅仅是一丝一缕的念头,心脏便被彻骨寒气包裹,连手脚都冰凉了。 “笨蛋。”沈清弦走近他,环住他脖颈道,“我若是戏弄你,会让你那般为所欲为吗?” 一句话便让顾见深心中的寒气散去,只剩下浓浓暖意,他看着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看着,有些不安却又极其安心。 沈清弦被他盯得心里火热,他舔了下唇道:“看什么?想亲就亲嘛。” 心上人这般说话,谁能受得住?顾见深吻住他的唇,把人好生生亲了个遍。 次数多了也就越适应,沈清弦被他弄得心神剧颤,神智最最飘忽时他想着:什么劳什子封心诀?他才不稀罕,能同顾见深这般长长久久的相恋,比飞升还要美妙! 完事后,沈清弦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问他:“上德峰主可有说什么吗?” 顾见深温声道:“让我莫要欺负你,莫要负了你,莫要惹你难过。” 沈清弦乐了,他抬头看他:“那你怎么说的?” 顾见深眼眸温柔,声音也低沉迷人:“你是我的此生的珍宝,我定会小心守护。” 沈清弦听得面颊烫,明明怪不好意思的,却还坚持说道:“我也会好好守护你。” 生生世世的诺言,从最青涩时开始,在最成熟时履行,好在没有错过。 连“家长”都不管了,这俩便更加肆无忌惮。 起初是七师兄先现了,他错愕道:“你们……” 沈清弦大方介绍道:“师兄,这是我未来的道侣顾见深。” 七师兄:“……” 顾见深也向他问好,七师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竟在一起了。” 这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沈清弦问道:“师兄是什么意思?” 如今沈清弦已经结丹,那事也过去这么久应该不至于造成心魔,再就是他俩竟在一起了,七师兄总觉得和过去有些姻缘……他虽知道的极少,但也愿意说与他听。 ( 95.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七师兄看向沈清弦道:“你可记得五年前你被人袭击受了伤,昏迷了许久。” 这事沈清弦当然是有印象的,他道:“不就是我闭关前生的吗?” “对,”七师兄继续说道,“当时你忘了些事,师傅怕对你突破境界有碍,再加上实在不是些好事,所以就没和你提起。” 沈清弦愣了下,问道:“难道我以前曾认识顾见深?” 听到七师兄说起五年前,顾见深不禁凝神听着。 沈清弦还记得顾见深曾和他说过,他五年前受过重伤丢了一段记忆的事。 如此看来,他们五年前竟都受过伤?然后都忘记了一段记忆?竟会有如此巧的事? 只听七师兄说:“当时你们是被一起现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同时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师兄便稍带遮掩地说了出来:“当时有个适合炼气大圆满突破境界的小世界开启,小涟华作为领队,负责守护同门弟子。” 这么一说,另两人便懂了,沈清弦问道:“当时顾见深是炼气大圆满吗?” 七师兄说:“没错。” 沈清弦又问:“那我和顾见深是在小世界里受的伤?” 七师兄摇头道:“你们从小世界出来后似是结伴到城镇里去游玩,是在那时出的事。” 七师兄又道:“当时我没多想,如今见你们在一起了,才觉得那时你们可能已经认识了,所以才会出了小世界还一同去镇上游玩。” 关于车玉泽的事,七师兄还是隐掉了,只用了当时的说辞:“你俩资质这般好,定是引起邪修的注意,让他们起了贪念掳了回去,进而落入险境,备受凌虐!” 沈清弦和顾见深听得都怔怔的。 七师兄又道:“当时具体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现你们的时候,邪修已死,而你们双双倒在血泊中,很是凄惨。门人将你们带回来仔细检查现并无大碍,也是幸运了。” 七师兄继续说道:“我知道的不多,你们若想要探得究竟,可以去问问当时现你们的人。” 沈清弦好奇极了,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师兄想了下又说道:“我隐约记得你们之前的确是见过的。” 沈清弦眼睛一亮,连声问道:“怎么?” 七师兄说道:“那时顾师侄还未拜入师门,仍在上德峰食堂帮工,那阵子上德峰来了个新厨师,做的某道菜很是可口,小涟华很是爱吃,我给他订了几天,来给他送餐的正是顾师侄。” “是这样吗?”沈清弦绞尽脑汁努力想,也实在想不出来。 七师兄看了看顾见深又小声对沈清弦说道:“顾师侄这眼睛……定是极吸引你的。” 可不吗?一见钟情。 沈清弦清清嗓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七师兄叹口气道:“如今想来当时我也做了件错事,那时顾师侄是凡人之躯,我想着你俩有差,便不愿你去招惹他给他添麻烦,于是提醒了你几句,那时你似是听了,我以为你们……”至此缘分便尽了,如今看来却是另有姻缘了。 沈清弦虽一点记忆都没有,但听七师兄这一番说道竟也隐约勾勒出一些模样,他不禁看向顾见深,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 难怪他一见他,便觉得心热的厉害,原来他们…… 他目光如此,顾见深只比他更加炙热。 七师兄见他们这样,抿唇笑道:“好啦,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若是你们之前真的已是两情相悦,那闭口不提的我当真罪过了。” 这事哪里怨得了七师兄?这么点儿细枝末节,若非如今顾见深同沈清弦在一起了,哪里又能联想在一起? 沈清弦笑道:“师兄莫要这样说……”顿了下他又道,“即便忘了又如何?再相见我们不还是在一起吗?” 说着他转身看向顾见深,嘴角全是甜蜜。 顾见深被他笑得满心柔软,可胸腔深处却有丝散不开的恐惧,仿佛是极其刻骨铭心的一幕印在了灵魂上,让他没了记忆却仍旧不安着。 七师兄该说得都说了,临走前又给了他们几个名单,是当初救下他们,将他们带回师门的弟子。 他们和七师兄道别,沈清弦对顾见深说道:“我们再去问问吧。” 顾见深点头应道:“好。” 其实也问不出更多的信息,毕竟这几位弟子与他们并不相熟,只是说了下当时的情况,同七师兄说的一般无二。 唯独有个女弟子看他们手牵手过来,忽地说道:“你们当时……也是这般牵着手的。” 沈清弦愣了下,追问道:“师姐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这女弟子微微拧眉道:“当时那地牢里实在可怖,血腥味铺天盖地,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们凶多吉少,可走近一看,你们虽倒在血泊中,虽满身狼狈,但气色还不错,尤其是紧握的双手,很有力气。” 沈清弦还是什么都想不起,可听到此处,他已是满心甜蜜,他弯着眼睛笑道:“多谢师姐。” 这位师姐眼珠子一转,小声问道:“你们……” 沈清弦粲然一笑:“我们在一起了!” 师姐笑了,由衷地说道:“挺好,真般配。” 沈清弦乐意听这话,又道了声谢才和她道别。 两人回了杂役处,沈清弦兴致勃勃地整理了已有的线索,拼拼凑凑竟还真还原了真相。 只听他说道:“我们定是五年前便认识了,第一次见面肯定是你给我送餐时,那时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顾见深嘴角扬着,问他:“是因为眼睛吗?” 沈清弦道:“起初肯定是因为眼睛啦,但现在……”他认真看着他,柔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是爱极了的!” 这话听得顾见深心潮澎湃,只想好生吻吻他。 沈清弦却还惦记着“过去”的事,他继续说道:“那时我们肯定是玩耍过一阵子,后来七师兄提醒我,我怕你受排挤于是远离了你,想必那时你很是伤心,进而愤图强,竟成功拜入宗门……然后……” 顾见深顺着他说道:“然后我便来寻你了?” 沈清弦弯着眼睛道:“……和你分开我也是饱受相思之苦,重逢后我们没了顾忌,肯定是一拍即合。” 顾见深心思一动,跟着说道:“这屋子……” 沈清弦道:“一定是我给你布置的!” 难怪这杂役处的装饰如此合他心意,难怪这里的东西全都是他的心头好!这是他亲手为心爱之人布置的,自然是用了最好最欢喜的! 顾见深微微一笑道:“如此看来,这张床本就是属于你的。” 沈清弦补充道:“那时我们肯定还害羞得很,明明都想睡一起了,偏偏还弄两张床!”而且两张床靠得那般近,几乎是拼在一起了! 顾见深被他说得满心皆是蜜糖,虽然两人都想不起过去的事了,可这般拼拼凑凑,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顾见深还是有些遗憾的,他说道:“那段记忆于我来说,绝对是十分美好的。”可惜却忘记了。 沈清弦看向他道:“怕什么?日后我同你在一起,只会更加美好。” 这倒也是…… 顾见深心底极深处那缕不安又被沈清弦轻易化解,他心里热得很,看着如此一心念着他的沈清弦,只觉得心痒难耐,他吻他道:“有你在,每时每刻都是最好的。”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这般得好,好得让人生怕这是一场华丽的梦。 两人在挺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寻找着过去的痕迹。 因为没人知晓,所以他俩五年前的相识相遇相知便只能凭自己去努力寻找。 痕迹不多,可找到一丝一缕也是巨大的喜悦,足以让他们心中激荡着浓浓的爱意。 真好……他们两次相遇两次相爱,他们哪怕忘记了彼此却仍旧极快地爱上彼此。 每每想到此处,沈清弦心里便有着无法形容的甜蜜。 日子慢悠悠地过着,本来还是小范围的宣告恋情,慢慢地上信峰和上德峰的师兄们全都知道了。 上德峰的师兄们纷纷来给小师弟的“道侣”送礼,尤其是上德峰的十师兄,亲自登门,送了好厚一本书,沈清弦翻开一看,顿时面红耳赤! 这……这……这都是些什么! 上德十师兄转了转毛笔:师弟,师兄已倾尽毕生绝学。 ——九九八十一式,总有一款能让你们**蚀骨。 上信峰的师兄们却觉得自家小师弟被拐跑了,于是大摆筵席,决定好生会会顾见深。 沈清弦生怕顾见深受委屈,一步一跟,谁知顾见深稳得很,他道:“师叔们如此热情,我哪能不奉陪到底?” 沈清弦道:“他们是想灌醉你。”这帮家伙最爱欺负上德峰的人,如今逮着个送上门的,定是要好生折腾一番。 顾见深说:“不要紧。” 沈清弦找七师兄:“师兄你不会和他们一起胡来吧?” 七师兄道:“今天晚上的酒我全包了。” 沈清弦:“……” ( 96.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这一定不是他认识的七师兄! 不……这就是他认识的七师兄…… 全部人都想大喝特喝,唯一不想喝酒的沈清弦显得如此孤单无助……嗯……并不弱小。 顾见深安慰他道:“没事的,反正在宗门内。”醉了倒头睡就是了,不妨碍。 沈清弦拗不过他们,只得悄悄塞给他一个小玉壶说道:“解酒药。” 顾见深嘴角扬起,紧紧握着小玉瓶,哪里舍得吃。 沈清弦催促他:“赶紧吃了。” 顾见深道:“不吃我也不会醉。” 沈清弦瞪他一眼:“快吃!” 顾见深顿了下:“舍不得……” 沈清弦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以后我给你的东西多了去了!” 顾见深笑道:“那我要建一个很大的地方,专门放你给我的东西。” 沈清弦被他逗得又是开心又是甜蜜,他哄他道:“你吃了它,我回去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话没说完,他家十师兄凑上来道:“你俩有什么悄悄话回屋里再慢慢说,现在赶紧喝酒!” 顾见深就这么被拉走了,不过沈清弦看到他偷偷吃了解酒药,总算是心安了一些。 酒量这玩意其实挺气人的,有人天生就好得不像话,比如顾见深。 有人天生差得不行,比如他家七师兄…… 当然以后可以用修为来弥补酒量,但现在的师兄弟们还真没几个“作弊”的,就是撸着袖子硬上,玩命喝! 最后所有要灌醉顾见深的人全倒下了,只剩下顾见深一个人笑眯眯地坐在那儿。 酒量好是一回事,解酒药也起大作用了。 不过沈清弦对此也抱迟疑态度,他觉得这家伙肯定醉了,毕竟后头他师兄们已经开动车轮战,管你酒量有多好,喝这么多都得醉。 沈清弦过去问他:“怎样?” 顾见深瞧模样挺正常,只是红眸子比往常多了些亮度,他仰头看向沈清弦,一句话没说,勾着他脖子咬住他的唇。 沈清弦心道:很好,醉鬼一只。 把人亲了半天,顾见深还来劲了,手落到沈清弦腰上,沈清弦一把握住他:“回去了。” 顾见深起身,走了一下便摇晃了,沈清弦连忙撑住他,他下巴落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白皙的耳朵唤道:“小涟华。” 沈清弦心猛的一颤。 谁知这酒鬼又来了一句:“我的小涟华。” 又是酒气又是热气又是这般撩人的话语,沈清弦一颗心都酥透了。 他面颊微红道:“老实点儿!” 顾见深闷声笑了下,手握住他的腰,又欲吻他。 这厅里虽然全是睡死过去的酒鬼,但好歹都是人,而且还都是他的师兄们,在他们眼皮底下这样胡来,也太那个了。 沈清弦推了他一下,竟然没推开。 好歹让他亲了亲,沈清弦趁机架住他道:“走了,先回去。” 顾见深是真的喝多了,他竟低声说道:“我想要你。” 沈清弦脸都要红透了:“酒鬼!” 顾见深薄唇扬着,小声道:“我没喝醉。”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没醉的肯定醉透了。 沈清弦哄他道:“好,你没醉。” 顾见深又道:“你肯定觉得我醉了。” 沈清弦只觉得好笑,他说道:“不,你真没醉,你把我所有师兄都放倒了。” 顾见深红色的眸子越明亮,他问他:“我厉害吗?” 能问出这话,真是醉到一塌糊涂了,不过……还挺可爱的,沈清弦心里暖暖的,说道:“厉害!” 顾见深又问他:“真的吗?” 沈清弦说:“真的,特别厉害,我最厉害的小渊儿。” 顾见深笑了,紧紧箍着他腰道:“那你可一定不要离开我。” 沈清弦声音特别温柔:“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话,顾见深显然是开心极了,手又开始不老实了:“不行,我还是得让你感受下我的厉害……” 又耍起流氓了!沈清弦哭笑不得地按他手。 结果这家伙醉了却还灵敏得很,他竟有些按不住。 两人这模样下山实在困难,沈清弦想了下,干脆带他回了自己以前的住处。 一进屋,顾见深便急切地吻住他,沈清弦也被他弄得心痒,反正已经回到屋了,左右没人…… “喂……”沈清弦道,“这里是桌子不是床……唔……” 话都被撞回去了。 第二天两人都下不了床了,一个是被弄得太狠,腰都快断了;一个是喝了太多,头都快炸了。 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的沈清弦已经想和师兄们绝交了! 后来顾见深的师兄们知道此事,竟又大摆筵席邀请了沈清弦的师兄们,誓要为小师弟找回场子。 两峰一直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往日里挤兑啊较量啊干架啊的都没少做。 如今因为顾见深和沈清弦,又添了个项目,拼酒! 一开始还是为小师弟撑腰,为小师弟找回场子,后来小师弟们早就躲去甜蜜蜜了,他们还在“撑腰”“找场子”,也不知道是给谁撑,给谁找了…… 闲来无事,沈清弦偷偷翻了翻那本厚厚的九九八十一式,可惜只看几页就实在看不下去了。 顾见深虽然喝多了,但还惦记着当时吃解酒药时沈清弦和他说的话。 他清醒后问他:“你当时说要给我看什么?” 沈清弦:“……” 顾见深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很期待了。 沈清弦心一横,把九九八十一式给搬出来了。 顾见深:“……”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你家十师兄送我的。” 顾见深打开一看,顿时耳朵尖一红。 沈清弦也不好意思看他,视线躲躲闪闪的…… 顾见深道:“十师兄总是……总是这般胡闹。” 沈清弦见他害羞,自己反而没那么害羞了,他看向他道:“你以前没看过?” 顾见深赶紧摇头。 沈清弦乐了:“那我们一起看看?”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还什么都没看他就想先做点儿什么了。 沈清弦还是不好意思的,他说道:“看不看嘛?” 顾见深回得极快:“看。” 两人坐在一起,紧紧挨着对方,一起翻开了这个“大部头”…… 第一次他们只看了一页…… 第二次努力看到了第三页…… 第三次、第四次…… 七八天过去,他们才看了五六页。 仔细品品,咳,这可真是本耐看的书。 后来沈清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说道:“给你了,你自己去看,看完……”他毫无防备就给自己挖了个坑,“看完教我。” 顾见深:“!” 沈清弦顿了下,竟又欲盖弥彰了一下:“也……也不用全教我,挑你喜欢的就行……” 顾见深很稳地来了句:“我都喜欢。” 沈清弦:“……” 顾见深凑近他问道:“我们都试一试好吗?这样就能知道你喜欢哪个了。” 沈清弦应该恼羞成怒的,但顾见深这般盯着他,用这么好看的眼睛看着他,而且里面全是他。 沈清弦如同被蛊惑般地点头了。 顾见深心都化了,紧紧抱着他,用力到恨不能将他锁进灵魂里。 他俩甜甜蜜蜜的,全都疏于修行,两位师父给了他们一段“蜜月期”,想着等两人黏糊够了再正经修行,结果这俩人没完没了,黏来黏去、不可开交。黏糊够?不存在的! 于是上信峰主大笔一挥,为沈清弦量身定做了修行制度,并且加了句横批:“不修炼老得快,老得快没人爱。” 沈清弦没被这句话给吓到,却被不修炼会死,死了就见不到顾见深的联想给吓到了。 于是两人的日子终于正常起来,课业恋爱两手抓,一个都不耽误。 到了金丹期,沈清弦便致力于开拓识海。 识海里的那枚玉简越来越清晰可辨了,可他却实在弄不懂它是个什么玩意。 上面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他和顾见深都不知道共度多少**了,可那其二十一还是闪亮亮的。 真搞不明白!更奇怪的是,沈清弦还没法把这事给说出来。 他有次实在好奇,试图和师父讲一讲,但这念头刚起,自己便像失语了一般,愣是没办法说出来。 他师父还瞪他一眼,训他:“纵|欲伤恼。” 沈清弦欲哭无泪……他虽然有点点、就一点点纵|欲,但脑子没坏,真没坏,比以前更灵醒了好嘛! 说不出来那就只有自己研究。 其实沈清弦还挺担心的,虽然是这玉简让他和顾见深极快重逢,但他心底总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这玉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它上面的字全和顾见深有关? 难道它是他的心灵写照?是他想和顾见深做这些? 沈清弦也没看过别人的识海,所以真的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 他最后能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努力修行!修为高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翻阅了大量识海有关的书籍,努力研究着自己的识海。 这般辛勤努力之下还真让他现了一些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起初是只能看到玉简,后来他竟看到了一个金红色的小球球。 这是什么……他识海里竟还有这般漂亮的东西! 沈清弦越来了兴致,研究得更起劲了。 他修为不见涨,为了追逐这个金红小球,他识海却广袤了许多。 趁着顾见深外出做任务,他闭关半月,竟真的碰到了这个金红小球。 接触的瞬间,一缕熟悉却又陌生,极其庞大的神识入侵到他的思维中…… 接着,沈清弦醒了。 丢失的记忆尽数归位,他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是了……这金红小球是顾见深留给他的,他怕他在幻境中迷失自我,所以留下了这么个唤醒他的机缘。 当时沈清弦还说定不会在幻境中迷失。 如今……真是脸被打得生疼。 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一段的幻境与记忆全部捋顺了。 原来他和顾见深那么早就相识了,原来自己这条命竟是他救回来的。 可是他却把他给忘了。 ( 97.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和还在杂役处的顾见深相遇了。 起因经过大概和在幻境中相差无几,总归是他相中了顾见深的眼睛便开始不停的点餐,想着办法同他亲近。 时间长了两人便熟悉了,估计当时也意外被七师兄撞见,七师兄一番话让沈清弦蓦然惊醒。 他是喜欢顾见深的,但这喜欢还很浅,他既不愿意给顾见深招麻烦,也不愿百年后只留自己孤苦伶仃,于是便让两人的关系就此停下。 虽然不知当时顾见深是怎样的,但想来也是极其痛苦的。 现实中的十五岁的沈清弦可不懂什么万血之躯,更不会帮助顾见深修行,想必后来顾见深能够拜入师门,是因为一份不甘心。 再后来两人在师门中相逢,他们同为修士便没了那些顾虑。 两人本就早有情谊,因为身份缘故分开许久,再一相逢,又恰是最热血的年纪,敞开心扉解释清楚后只怕是一不可收拾。 其情境估计和失忆后的第一次见面差不多。 再之后,顾见深依旧卡在了练气大圆满上,沈清弦定然是希望他尽快突破。恰好小世界开启,他便带着他去寻求机缘。 小世界里两人肯定越甜蜜。感情愈深,已是不分彼此。 出来后沈清弦被车玉泽掳走,顾见深自是舍命相救。 这幻境中生的事,虽然细枝末节处与现实不同,但整体走向却是完全一致的。 他们相遇、相知、相恋、相守最后因为这一次生死之难,而彼此相忘。 他们活了下来,可是却忘了彼此。 现实中沈清弦的识海里没有玉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他也不会对顾见深感兴趣,也没去刻意见他。 更巧的是他结丹后,他的师父便将封心诀传给他……那时沈清弦了无牵挂,这秘术又如此适合他,他怎会不练? 封心诀入门并不简单,那阵子他不问世事潜心修炼,即便听到顾见深的名字,也不会多想。 等他小有所成,顾见深已经叛离宗门…… 如此便是彻底错过了。 幻境中他失忆后生的事是真正的幻境了,现实中并不存在。 可这幻境也给了他们另一个可能,给了他们人生的另一个走向。 沈清弦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一时难以形容。 幻境还没结束,顾见深的心结尚未完全解开,还有那最要命的一个在最后等着。 好在沈清弦想起了这是幻境,否则继续没有记忆的待下去,等到该生的事再度生,这幻境便彻底毁了。 其实沈清弦很不明白,为什么在幻境中自己还会失忆?当年他被车玉泽掳走后,几乎凌虐致死,之后又生了什么? 肯定是顾见深救了他,但他当时身上致命伤极多根本是无力回天,并不通医术的顾见深是如何将他救活的? 这些沈清弦全都想不通,也许正是因为生了这些他才会失忆,顾见深也是因此而忘记了一切。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他如今这般坚固的神识受到干扰? 很多疑点在沈清弦的脑中转来转去,他暂且找不到答案,便只能继续在幻境中探寻。 直觉告诉他,这是彻底解开顾见深心结的根本所在。 沈清弦只希望自己“醒”来的还不算太晚。 他想了半天正经事,又想起一事……好像仿佛似乎他和顾见深…… 一大段这样那样的记忆涌上来,沈清弦当真是“老脸一红”。 这、这…… 出来幻境该如何是好,顾见深定会拿这些来说笑他。 沈清弦按了按太阳穴,很是不能接受:当年的自己怎会这般蠢! 他简直想把那傻乎乎坑死自己的自己给一棒槌敲死!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还没从坑里爬出来。 他虽想起一切,但幻境还在继续,为了找到最后那个心结,他必须按部就班地在幻境里待下去。 什么叫按部就班?那就是遵循现在已经生的事情,比如和顾见深亲密,比如九九八十一式…… 这么一想,沈清弦便觉眼前一黑,什么幻境心结,真想甩手不管! 他在自己洞府里躲了好几天,总算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慢腾腾的出来。 巧的是他刚出来,顾见深便回来了。本来顾见深身为上德峰的弟子不能随意出入上信峰。但自从他和沈清弦的关系全面坦白后,他也成了半个上信峰的人,早已可以随意出入。 他又很会来事儿,上信峰的师兄们对他感官极好,见面便说:“你出去这几日,小师弟一直闭门不出。” 顾见深愣了一下,这位师兄又道:“他怕是见你不在便无聊得很,索性去闭关了,如此时间也能过得快一些。” 恰好沈清弦出来,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尴尬一脸:师兄,你这么会脑补怎么不下界去写话本! 顾见深一眼便看到他,立马对他展颜一笑。 沈清弦心里极其复杂,可说实话他招架不住他这笑容。 他一边复杂着,一边心里竟也甜甜暖暖的。 他见着他真是实打实地高兴,而且也的确想念他。 师兄一看他俩这“眉来眼去”的模样,便嘿嘿笑着,先行离开了。 顾见深说道:“我回来了。” 沈清弦应了一声:“嗯。”这是他惯常的冷淡音调,和失去记忆时还是不一样的。 顾见深以为他心情不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清弦被他问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往常和他分开再见面后都是非常热切的态度。 他现在心里也是热的,但让他表现出来就…… 怎么可能嘛!万万年的封心灭欲是说着玩儿的吗!早就习惯了好吗! 可若是不配合……让顾见深察觉出什么,没准又如同扇动的蝴蝶羽翼般,让之后的走向更加迷离了。 现在已经歪了很多,再歪下去真不知会生什么。 于是沈清弦勉为其难的“模仿”了一下之前的自己。 大约就是……他眼睛微亮,扬唇笑着,甜蜜道:“能怎样?还不是想你了嘛!” 这话一出顾见深的视线瞬间滚烫,他一伸手勾住他腰,吻住了他。 沈清弦很是不好意思,他的心情也够复杂的。 虽然知道这是顾见深,但这个顾见深却是二十岁的顾见深,不是那个万万岁的大混蛋。 而他此时的心智已不是那个年少的沈清弦,而是活了万万年历尽沧桑世事的涟华尊主。 仔细品品,他竟觉得自己在老牛吃嫩草。 偏偏他这个老牛还得装嫩,还装的这么嫩,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更让他别扭的还在后头,两人分开许久本就很是思念,仅仅一个吻怎么满足? 顾见深亲着亲着便开始碰他。 沈清弦虽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其实还是很享受同他亲吻,毕竟身体早就熟悉了,尤其他也是实打实的喜欢着顾见深。 等到他回神时,两人已经滚在床上。 眼看着一触即,沈清弦脸都红透了:“别……别……” 顾见深看向他:“怎么了?” 沈清弦怎能说出口!两人明明都这么久了,都做过不知多少次了,他现在再说不想在下面也太…… 顾见深却看得有些呆。也许是多日未见,他总觉得今日的沈清弦有点儿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上来,总之还是他爱的那个人,却好像一夜间成熟了很多。 这么想着顾见深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沈清弦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自我安慰道:幻境幻境,当不得真!他已经在此处逗留如此之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能半途而废?坚持坚持,说什么也要将顾见深的心结解开! 如此一番安慰后,他闭上眼、微微侧头、轻咬着下唇道:“没什么,继续吧……” 顾见深心脏猛的一跳,本想温柔些却忽地一阵冲动,有些失控。 沈清弦蓦地睁大眼,嫩嫩的唇微张着,神态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他似乎没想到会这样舒服,也没想到会如此刺激,更没想到这种不受控制全然交托出去的滋味是这样的**…… 顾见深今晚注定神勇无比。 有一就有二,被这样那样又这样后,沈清弦放开了。 反……反正是幻境,暂……暂且这样吧! 主要是……嗯……真的挺舒服。 沈清弦本以为自己会很难适应现在的生活,结果两三天后,他没失忆也和失忆时差不多了。 甚至比失忆时还要心软,他一想到如今生的事他和顾见深都错过了,便忍不住想要补偿他。 毕竟从幻境中出来后,幻境中生的事也会成为顾见深的记忆。 他们错过那么多年月,能用这种方式稍微补偿下,也是一种慰藉。 尤其沈清弦一想到自己的这条命都是顾见深舍命救的,他对他便是无限的纵容。 顾见深想怎样便怎样。虽沈清弦心里很不好意思,脑袋里也忍不住别别扭扭,但行为上却很坦诚。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有了记忆的沈清弦自然不会再这般荒废年月。 即将生的事是抵在喉咙上的剑,随时会制造出血腥和巨大的痛苦。 他必须阻止它,而想要阻止这件事并且探寻这件事,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 沈清弦需要力量,最简单的方式便是修行,所以他比以前认真了许多。 对此顾见深当然不会有意见,沈清弦不仅自己努力修行,也带着顾见深钻研心法。 面对危险,自我强大才是最安全的。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与此同时,沈清弦也在继续摸索着万血之躯的秘密。 他始终怀疑这一切的生和顾见深的体质脱不了干系。 他甚至隐隐有个猜想:他当时九死一生活下来,也许就是顾见深的这个体质挥了关键的作用。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必须要找到答案! 日子过得飞快,沈清弦心里虽还在别扭,但为了不露馅,已经努力向二十岁的自己靠拢了。 二十岁的顾见深,二十岁的沈清弦。他在努力填补着他们曾经错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沈清弦心里是有些遗憾的,甚至有些伤感,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沈清弦修为进益极快,顾见深被他带着也修炼神,已然抵达筑基大圆满,即将冲击金丹期。 沈清弦密切关注着,他总有些紧张,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上德峰出事时,顾见深便已经结丹了。 时间越来越近,即将生的事如同悬在头顶的巨石,已经快要贴到头顶了。 让沈清弦不安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是没有丁点线索。 看看上德峰,看看上德峰主,再看看顾见深,他完全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征兆。 屠杀峰门这种凶事怎会毫无征兆的生? 可是上德峰一团和气,上德峰主又那般慈爱,顾见深也十分挚爱宗门,怎就至于生那种事? 沈清弦百思不得其解。最初他以为顾见深是与峰门不和,可如今细看,哪有丁点不和?上德峰的师兄们,别说是对顾见深了,对他这个上信峰的小师叔都爱屋及乌得好得很。 沈清弦不敢放松警惕,他时刻担忧着,总怕走错一步便让一切不可挽回。 他仍在探索万血之躯的事……这日上信峰主传唤他:“明日我要去一趟天日阁,你去不去?” 沈清弦一愣,立马说道:“去!” 上信峰主道:“那就提前准备下,明日一早随我走。” 沈清弦正想说,上信峰主便打断他道:“顾见深尚未结丹,去不得。” 沈清弦也明白,可他心中总有些不安,不愿在这时候留顾见深独自在万法宗。 上信峰主却以为他又在犹豫那些儿女情长,便低斥道:“天日阁每逢甲子开放,你此次不去便要再等百年,难不成你想修习封心诀?” 沈清弦自是知道师父好意,他明白他不会修习封心绝,所以想带他去天日阁另寻秘法。 当然如今的沈清弦自然是不需要什么秘法的,可他也想去天日阁。因为他已经翻遍了万法宗的藏书,实在找不到和万血之躯相关的了。 天日阁却是一个好去处,也许他能在那里找到至关重要的线索。 所以天日阁他非去不可。 于是沈清弦说道:“徒儿这就回去准备。” 上信峰主消了气,又宽慰他道:“你放心,顾见深是上德峰主的得意爱徒,上德峰主的为人你也清楚,他最是惜才,定然会给顾见深寻到最合适的修行之道,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管好自己,莫要被他给扔到后头才是。” 沈清弦连声应下,说道:“徒儿明白。” 上信峰主见他如此听话颇为欣慰,拂袖道:“回去吧。” 其实哪里需要准备什么,无非是进了天日阁会耗些时日,上信峰主提前告诉他,也不过希望他临行前能和顾见深好生说明白。 沈清弦回了他们的小院,刚走近便闻到了的烤肉的香气。 顾见深在喂他烤肉,他忍不住唇角微扬,心情大好。 虽一路上沈清弦都惴惴不安,但一看到顾见深便消散了一大半。 他要去天日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到的总得到,该面对的必须要面对。 ( 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沈清弦进屋,顾见深刚好端着盘子出来。 沈清弦道:“怎么想起烤肉了?” 顾见深说:“偶然碰上了这种小兽,想着你最爱吃,便给你烤了。” 这种小兽的确美味,可真正让沈清弦失去记忆还念念不忘的缘由,却是因为两人当时在小世界时顾见深便给他烤了这个肉。 当时美好的气氛以及烤肉的人才是让食物越美味的调味料。 沈清弦道:“如此美食,怎能没有佳酿配?” 顾见深眉眼温柔:“想喝酒?” 沈清弦反问他:“你不想吗?” 顾见深说:“和你一起做什么都是想的。” 沈清弦眼角全是笑意:“你烤肉我备酒,咱们今晚好生吃喝一顿!” 顾见深自是乐意奉陪。 烤肉好吃酒好喝,最重要的是人好看。 酒不醉人人自醉,沈清弦喝着喝着便觉得眼前的人越好看。 他想想两人错过的这许多年便不禁有些难受,再想想万万年后再相遇时顾见深的一袭红裳,更觉鼻尖酸。 他这万万年过的一直空荡荡的,身前的人渐渐离开,身后的人敬他畏他。 他孤零零的站在万秀山上,脑子里想的就只飞升二字。 他渴望与天同寿吗?不,只是因为世间再无挂怀,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都已远在天际。 他能找到他们也好,找不到也罢,总比留在万秀山上当这劳什子天道第一人要强得多。 如今想来,他潜意识里最想见到的怕是自己已经忘了的这个人。 虽然不知玉简从何而来,但它无疑像一根红线,将他和顾见深断掉的缘分重新牵了起来。 “想什么呢?”顾见深问他。 沈清弦看见他,眼眸深深的:“想你。”当真是一字不差的回答。 顾见深心里甜滋滋的,他说:“我就在你面前,还想吗?” 沈清弦道:“想,一时不停地在想着。”哪怕忘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还是在想着。 顾见深酒没喝醉,快被他给哄醉了。 “涟华。”他唤他。 沈清弦心一颤。 顾见深望进他眼中说道:“我也想你,看着拥着吻着……不管做什么都仍是思念着。” 沈清弦放在现实中肯定还要别扭一下,但看着这般真挚、痴情、一心念着他的顾见深,便忍不住想纵容他。 他放下酒杯靠近他,坐在他腿上,环住他脖颈,垂吻住。 蜻蜓点水般的吻,却掀起了惊天骇浪般的热度。 酒洒了,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带着醉人的芳香,乱了屋子,醉了心扉,包裹着紧紧相贴的两人,让他们触碰到了最极致的快乐。 也许是喝醉了,也许是知道要分开一阵子,沈清弦今晚特别热情。 顾见深握着他细滑的腰身,看着他薄红的面颊和落下的汗水,只觉得心醉神迷。 之后沈清弦好半晌才回过神,他有些累到了,大喘着气,连胳膊都不想抬一下。 顾见深小心抱起他,说道:“我带你去沐浴。” 沈清弦窝在他怀里,轻轻点点头。 进了浴室刚刚洗了下,沈清弦竟又软软唤他名字:“顾见深……” 顾见深看向他:“嗯?” 沈清弦白皙的手指落在他尚且没有血印的肩膀上,他轻声道:“我还想要。” 四个字让顾见深喉咙紧,身体一片滚烫,整个人像是快要烧起来一般。 这么直白的要求……哪里还洗得了澡。 今晚的沈清弦让顾见深很快乐,但仔细想想有些反常,他拥着他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沈清弦也解释不了,他只说道:“明日我要去一趟天日阁,可能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顾见深说:“去天一阁是好事。” 沈清弦瞪他一眼:“你又去不成。” 这让顾见深回过味儿来了,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声音低沉又温柔:“是舍不得和我分开吗?” 沈清弦面上微红,嘴上却硬朗的很:“废话!” 顾见深爱极了他这别扭又坦诚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想想要分开这么久他也觉得很是不舍。 他真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一瞬一息都不分开。可归根到底是他境界太低,没到金丹期是去不了天日阁的。 顾见深用下巴在他细白的脖颈间蹭了蹭,亲昵道:“等下次你去哪我便去哪,说什么也不分开好吗?” 哪有可能?不过情人间总是爱听这种话的,沈清弦心里暖暖的,他微微侧头,任他亲了一会儿才懒洋洋道:“你可说到做到?” 顾见深道:“说到做到。” 沈清弦笑了:“你做不到也没关系,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你不跟着我,我便追着你,总归要让你履行承诺。” 此时的顾见深还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他只觉得心里又甜又暖,只觉得沈清弦好到了极点,只觉得两人再也不会分开,认定了这边是天长地久。 却从未想过有时候不是想要分开,而是不得不分开。 翌日,沈清弦紧赶慢赶好歹没有迟到,可即便这样他也收到了来自师父的一记眼刀。 失忆时他看到这很是威严的一眼,肯定是怂怂的,可此时却觉得很是怀念,当然他还是得装出怂怂的模样,要不然他师父一准以为他皮痒了。他虽然怀念这眼刀,可真不怀念那一抽! 此次同行的还有两位师兄,师徒四人倒也不急,颇为悠闲地赶到了天日阁。 上信峰主道:“你们去吧,有事唤我便行。” 他此次跟着过来,主要是看护他们,同时也可以为他们做参考,有些心法看起来珍贵,可也不一定适合他们。 天日阁每逢甲子一开,如此良机实在不该错过,所以他才会耗费时间跟来,为的就是帮他们挑选一本最合适的心法。 天日阁中也有危险,但既然有资格进来,都是身经百战的,并不畏惧。 沈清弦最年幼,应该最害怕的,他师兄们还想陪他一起,沈清弦哪里会让他们跟着?他要去的地方可是最危险的,他自保没问题,但要保住两位师兄,可就困难了。 而且那地方又没什么秘法,师兄们跟着去也是徒劳而返,如此不是浪费时间? 好在师兄们也没有太坚持,虽然他们想照顾沈清弦,但更多的也要考虑自己。天日阁开放时间不长,谁都不想耽搁这次机会,所以寒暄几句后,两位师兄便各自离去。 沈清弦松了口气,便随着模糊的记忆往里面走去。 这天日阁他自是来过很多次了,且不提成圣之前,成圣之后他为了三个徒弟,也是来过好几次的。不过等三个徒弟也都成圣后,他就再没来过了。 如此一算也隔了很久,记不太清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了,几千年后的天日阁同现在又不一样,也没什么太多可参考之处。 沈清弦沿途遇到些危险,不过他抬抬手便解决掉了,并不值得一提。 他不需要找什么适合自己的心法,在幻境中已经不适合修炼封心诀,但它仍有无数适合的心法记在脑中。此次他只是借个由头,假装找到一个合适的,回去便可顺理成章的修炼了。 沈清弦主要目的就是寻找和万血之躯相关的资料。 一日一日又一日,眨眨眼便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沈清弦日夜不休的找了这许久,也没现什么相关的。 他并不气馁,仍在认真翻找。 又是半个多月,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 与之前的残卷大不相同,这是一本手记,记录了一位有万血之躯的前辈的半生峥嵘。 沈清弦大喜过望,连忙翻开,一目十行的看着。 这一看却是越看心越凉,虽早就有预感,可切实看到了还是很难接受。 果然利益与风险并存,如此强悍的体质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觉醒需要目睹重要人的生死一瞬,此后每次突破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即便真能修炼成道最后也孤零零一人,着实可怜! 沈清弦一直往下看着,忽的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千辛万苦跑到这里,为的就是这个吗?” 沈清弦回头看到了自家师父。 沈清弦也没避讳,点头应道:“我一直担心他的体质。” 上信峰主道也没有怪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对他当真是情深意重。” 沈清弦没出声,他的视线落在这本手记上,仿佛看到了他孤寂的一生。 上信峰主并没有看这本手记,直接说道:“你啊,怎就这般不听话,顾见深是万法宗的弟子,我和他的师父怎会不用心关注?他这体质如此特殊,我们这些年从未停止过研究。” 沈清弦抬头看他,目中有些迷茫。 上信峰主又道:“你即便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还不是跟着干着急,我和他师父已经想了解决之道,你莫要荒废了天日阁的好机会,赶紧找到适合自己的心法,回去了只管和他安心修炼,其他的都莫要想了。” 解决之道?沈清弦心蓦地一跳,有些紧张:“师父,你说你和上德峰主找到了帮顾见深改变体质的方式?” 上信峰主道:“改变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帮他当体质中的那股邪性给□□。” 沈清弦顿时慌了,他问道:“如何拔出?” 上信峰主说:“这你就不要管了,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他怎会听不懂?他如今的修为阅历比此时的师父和上德峰主加起来还要深厚,他尚且想不到解决之道,他们又怎能想出? 一个极其糟糕的念头在沈清弦的脑海中形成,他放下手记,慌乱道:“回万法宗,师父,我们赶紧回去!” 上信峰主不明所以:“你又要胡闹什么?” 沈清弦猛地抬头,一双眸子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上信峰主竟被他慑住了。 “回去,”沈清弦声音冷到了极点,“尽快回去!”说罢,他已经离开,以极其惊人的度赶回万法宗! 万法宗,上德峰。 沈清弦走后,上德峰主便将顾见深唤了过来:“小涟华去天日阁了?” 顾见深应道:“是的。” 上德峰主道:“他实在是天纵奇才。” 顾见深唇角微扬,对此很是认可。 上德峰主见他这样笑道:“年轻真好啊,情深意切的。” 顾见深说道:“以后我待他也仍会是这样的。” 上德峰主觉得有趣,又问他:“那万一人家不要你了呢。” 顾见深一愣,上德峰主自个儿又笑了:“行啦,为师不过开个玩笑,小涟华定会长长久久喜欢你的,不过你也要努力,他与你同龄,已经结丹了,你可不要被落下太多。” 顾见深应道:“徒儿明白。” 上德峰主又凝神道:“我此日唤你过来,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顾见深抬头,眉宇间略带讶异。 上德峰主将一本翻得极旧的古书放到他眼前:“看看吧,这里面记载了你的体质。” 顾见深第一次看到了这四个字“万血之躯”,他极快的看着,越看心越凉,越看面色越苍白,他一目十行,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尽数看完了。 上德峰主问他:“明白了吗?” 顾见深猛的一震,声音有些许颤抖:“师父……” 上德峰主叹口气,拍拍他手道:“别胡思乱想,我即将它给你看了,便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顾见深回神,意识到是他师父将这古书翻得如此之旧。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他的体质问题,一直没有告诉他,只悄悄研究破除方法……如今有了解决的办法才说与他听。 想到此处,顾见深心中滚烫,只觉得当真幸福。 遇到了沈清弦,拜入了万法宗,有这么多爱护他的师兄,也有一心为他着想的师父,他何德何能竟这般幸运! 上德峰主心情很好,他说道:“等破除了这危险,你便可以安心修炼,定能比小涟华还优秀!” 顾见深微微笑着,眼底全是温暖:“我只愿同他比肩。” 上德峰主哈哈大笑:“没出息的小混蛋。” 顾见深也跟着笑,他满心期待着自己能够突破金丹期,从此和沈清弦一起问寻天道。 多么美好的未来,多么梦幻的前程,顾见深觉得,此生最大的快乐已经攥在手心了。 直到晴天霹雳! 他才明白这快乐是飘渺的浮云,看着攥紧了,其实连碰都没碰到。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日子,顾见深醒来看到的却是狂的师父、惨死的师兄还有血海一般的他的上德峰。 沈清弦一路从天日阁赶回,满心想着:千万不要出事,千万要来得及…… 可实际上,他隐隐觉得已经晚了。 他师父把所谓的解决之道告诉他了。听完全程,沈清弦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天真,太天真了。 他的师父也好,上德峰主也好,全都低估了万血之躯! 实际上这也怨不得他们,以他们如今的境界,的确有自信将顾见深体制中的邪性□□。 可失忆过一次的沈清弦很清楚,这体质有多霸道! 他的神识是何等强悍?比现在的上德峰主要高上不知多少倍,可在那次危险中还是被干扰,失去了记忆。 有了手记,沈清弦当然知道,是顾见深用自己的血液救了他,而这法门的弊端便是,两人皆会忘记与两人相关的事,所以才都忘了彼此。 现实中十五岁的沈清弦自然是抵御不了,可幻境中万万岁的沈清弦仍然抵御不了……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万血之躯比他的神识还要霸道。 他都这样了,上德峰主怎么可能经受得住? 到这时,他总算知道当年的真相了,这比他想象中所有可能都要残酷,也都要让人心痛。 当年的顾见深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简直无法想象! 为了帮他破除体质的桎梏,上德峰主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办法,可最后他自己却被反噬,神智失控之下杀了自己的十多位弟子。 看到这一幕的顾见深该是何等悲痛! 想到这里沈清弦只想快一些,更快一些,努力在一切没有生前赶到他面前。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不想再让他经历一次…… 沈清弦脸上已经一片冰凉,泪水挡住了视线,却让他度更快了些! 终于赶回万法宗,终于来到上德峰,看到眼前的一幕,沈清弦身体僵住了。 他怔怔的站那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顾见深一转头便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茫茫血海,隔着熟悉的师兄们的尸体,隔着昏迷了的上德峰主……仿佛隔了天堑。 顾见深定定的看着他,面上的表情逐渐褪去,他红眸中一片冰冷,声音也凉到了极点,他说:“是我杀了他们。” 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他选择独自背负。 他的师父已经为他做了够多,他只愿他能好好活着,哪怕是带着对他的恨,也比带着无法释怀的绝望要好得多。 ( 99.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我杀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沈清弦的心仿佛被钝刀给磨了又被火给烤,然后还丢到了冰窟里,真是难受到无法形容。 而让他更加难过的是,说出这句话的顾见深……说这话的他该是何等的痛苦,只怕他比他还要难受上百倍千倍! 况且他这话还是对着他说的……对着两情相悦的恋人,对着互许终生的彼此,对着说好了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他! 这么说了,顾见深就已经决定放弃了一切。 为了上德峰主,为了他师父的一世正名,他选择了背负所有。 看着孤零零站在那儿的顾见深,沈清弦眼眶红了,无数话都涌到了嘴边,最后却只能吐出三个字:“不是的……” 他踩着鲜血,一步步走近他,说道:“不是的,我知道,这些……” 顾见深,粗暴地打断他:“是我!”他的神态很是可怖,双目猩红,本来漂亮的眼睛如同被地狱的火焰吞噬,化作了代表着破坏和毁灭的鲜血之色! 沈清弦心痛到了极点,他几步靠近他,试图抱紧他。 顾见深却一把将他推开,他额间青筋暴起,薄唇紧抿着,神态冷如冰霜:“别靠近我。” 他从未这样对过沈清弦,他从没对他过脾气,可此时此刻的沈清弦毫不在意这些! 沈清弦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喉咙处堵着的是化不开的苦涩,这浓浓的苦向上走过鼻尖,涌到眼眶,化成泪水;向下穿过胸腔,进入心脏,成了滚烫的岩浆。 他哽咽道:“顾见深……” 顾见深哪里受得住他如此难过,可是他没办法,他是罪人,罪恶滔天之人,他已经连累了这么多人,绝对不能再伤害沈清弦。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他将身处地狱,他将为万人所唾骂,可他不能让这烈焰之火灼伤他的挚爱,不能让污辱之言碰到他的耳朵。 ——对不起,沈清弦。 ——我给你的承诺,终究是没法兑现了。 ——只愿你就此忘了我,好好活着。 顾见深猛的拔出长剑,姿态决然地刺向沈清弦。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沈清弦整个人都愣住了。 恰在此时上信峰主赶到,他暴喝一声:“住手!” 说着他抬手,如刀锋般的灵力冲向顾见深。 “不!”沈清弦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是已经晚了,顾见深能躲开也不可能会躲开,若这灵力砸到他身上,他…… 沈清弦忘了这是幻境,也忘了这是早已生的过去,他只知道眼前这人是他今生挚爱,是他哪怕忘了仍会一再爱上的人。 这是他的顾见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人。 沈清弦飞扑过去,想都没想便要挡在他面前。 上信峰主登时目眦欲裂,急欲将放出去的灵力收回,可却实在是来不及,他勉力收回五成,另外五成已经逼近! 电光火石间,顾见深不知哪里来的度,竟一把推开了沈清弦。 灵力砸在他身上,将他的衣衫尽数震破!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他心脏几乎凝滞了,他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凌乱的衣裳,看到了肩膀处那鲜亮的血印。 它伏在顾见深的肩膀上,仿佛一滴血泪落在了洁白的霜雪之上。 如此的刺目、如此得让人悲痛。 万血之躯彻底“活了”。 因为师兄们的血,因为上德峰的破灭,因为上德峰主的付出,因为与挚爱之人反目。 顾见深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可是却得到了这世间人梦寐以求的力量。 谁会想要?这样得来的力量谁会想要! 沈清弦疾步走过去,努力将他拥在怀中,他低声道:“顾见深,不要这样,顾见深……我们说好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和你在一起。” 他手中散着微弱的治愈光芒,拼命给他治疗着,只可惜他不是万万年后那个能够起死回生的涟华尊主,他如今只是个刚刚结丹的修士,微弱的力量不足以挽回眼前这让人绝望的一幕。 顾见深双目空洞,声音也没了丁点波澜,他执着的说道:“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他们……” 沈清弦心痛极了,他拥着他说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顾见深瞳孔猛缩,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可是我杀了他们,我的师兄,我的师父,我的上德峰……”】 顾见深看着沈清弦用着困兽般的声音低吼着:“我毁了他们!” “不……”沈清弦摇着头,还欲辩解,顾见深却打断他,用着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说道,“是我……是我杀了他们,求求你……是我做的,都是我……” 这话让沈清弦的心脏如遭雷击……他听懂了顾见深的意思,他知道顾见深在说什么。 他在求他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他在求他护他的师父周全,他在求他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可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可明明……他不该背负这些! 沈清弦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用力抱着他说道:“好,我知道,我明白。你还有我,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也会追上你!” 顾见深心脏猛的一颤,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相信我!”沈清弦,用着前所未有的音量说着,“相信我好吗?我可以的,可以一直守护你!” 一切都结束了,幻境像破碎的镜子般瓦解,它将映在上面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美好的是这样,残酷的也是这样,一块又一块,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哪些了。 一切终于真相大白了。 当年真实生这件事的时候,沈清弦并不在场,他当时完全不记得顾见深了,所以彻底错过了,但他的师父是知情的。 或者该说是这世间唯一知情的人,连顾见深都忘了,只有上信峰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事之后,顾见深定然是选择了承担这一切,他用自己的鲜血勉强救活了重伤的师父,却没有办法救活早已灵魂离体的师兄们。 当时赶来的是上信峰主,是沈清弦的师父。 上信峰主知道万血之躯的秘密,自然想得到是怎么回事。他也绝望,也痛苦,也悲伤,可事已至此,懊恼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顾见深对他说:“峰主……我师父醒后,请告诉他……是我走火入魔,杀了他们。” 上信峰主心如刀割,他欲开口,顾见深已直直跪下,额头抵在地上:“拜托您了,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愿他一世英名尽毁,更不愿他晚年受此痛苦!峰主,弟子求您了,我师父那么好的人不该背负这些,他不应该的!” 上信峰主看着跪在眼前的青年:“可你又……” 顾见深异常冷静:“您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只有我活着,师父才会一直恨我,才会努力修行,我得等着他手刃逆徒。” 上信峰主长叹口气,终究是不忍拂了他这一片赤子之心。 如今一切都说通了。 为什么那时的顾见深能够逃离万法宗,能够走过妄烬星海,能够抵达心域?因为上信峰主帮了他。 他帮他离开万法宗,把他托付给自己的一位旧友,也就是后来顾见深在心域的养父。 顾见深在心域醒来已经忘记了和上德峰主相关的事。 他的养父也很是心疼他的遭遇,不想让他为心魔所困,又封印了在上德峰上生的事。 从此顾见深便成了那个“罪恶滔天”的万法宗叛徒。 他终究是应了万血之躯的劫,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忘记挚爱、忘记至亲、失去挚友。 他就这样在心域待了万万年,如同无根的浮萍,始终不知归属在何处。 到了现在,沈清弦终于明白为什么顾见深不想飞升了。 他怎么可能会想! 这万万年来,活着于他就是最深沉的痛苦。 沈清弦刚睁开眼便落入到一个怀抱着,顾见深炽热的气息落在他脖颈上:“辛苦你了。” 沈清弦转身,用力抱住他:“对不起。” ( 100.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沈清弦想到自己把他给忘了这么久、在他那么痛苦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甚至毫不知情……他心里便很难受。 更让他想说声对不起的是幻境中的重蹈覆辙,明明承诺了会好好守护他,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承受痛苦。 沈清弦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从幻境中出来了,可是却没能从悲伤的气氛中走出来。 想想绝望的顾见深,想想他背负得不属于自己的罪孽,想想他这万年来独自一人的迷茫…… 沈清弦便觉得心脏好像不属于自己了,疼得木麻,勉强跳动着却压抑紧涩,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难以言说的酸苦。 “好了。”顾见深的声音很温柔,他哄他道,“我没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过去的再久又如何?时间能够沉淀伤痛,却无法将其消除……表面上好像已经无所谓,可这就像在永远溃烂的伤疤,只要碰一下,便是钻心蚀骨的痛。 沈清弦没出声,顾见深却长叹一口气,他拥着他,并不用力,可是在努力从他身上寻找着心安。 他说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些。” 丢失的记忆终于回来了,虽然是那么不美好的经历,但却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他不愿忘记他的师父、他死去的师兄还有给了他家一般温暖的上德峰。 虽然失去他们是那样的痛苦,可他不该忘记,他应该带着对他们的思念好好生活下去。 沈清弦猛的抬头,看到了顾见深泛红的眼眶,他说话的语调明明那样轻松、那样无所谓,可实际上心中却是极痛的吧。 怎么可能不痛呢?生过那样的事,仅仅是一个痛字能够形容的吗? 沈清弦心痛得一塌糊涂,他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他,他只能这样来品尝他的痛苦。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也好,他想要体会。 顾见深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反客为主,用力回吻着他。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但绝对是最毫无章法的一次,他吻着他、缠着他、品尝着他。 顾见深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无法再将心底的悲痛视作无所谓,他甚至难以原谅自己…… 沈清弦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他难受心疼还有浓浓的自责,他任由他亲吻任由他索取,甚至主动敞开自己的身体给予他一切他想要的。 两人紧密结合时,都感受到了头皮麻的快感。 好像失去了许久的终于回来了;好像空荡的心被填满了;好像万万年的迷雾散去,终于看到那站在身处的自己一直渴望的人。 顾见深无法忍耐,他贴着他耳边说:“对不起,可能会弄痛你。” 沈清弦不出声音,他只能摇摇头,用满是信赖的目光看着他,鼓励他,温暖他。 顾见深心猛得一颤,完全失控。 他思维放空,什么都暂且放下了,只在这个自己爱极了、渴望极了、唯一的一个人的身体里索取着。 他想知道,他想感受,他更想得到…… 沈清弦的爱。 两人昏天暗地地缠绵着,结束了又开始,开始了再继续,仿佛终于寻到绿洲的干渴旅人,恨不能将所有的水都灌到肚子,恨不能将所有的果子都吃到腹中,恨不能将一切生的希望都印到灵魂里! 终于累极了,两人相拥而眠,横跨了万万年,孤单了这么久的岁月,他们终于再次找到了彼此,终于不再是一个人茫然而无助的活着了。 顾见深小心地抱着他,用最温柔的视线洗礼着他,用满满的爱意浇灌着他。 真好,遇到你真好。 否则他这一生该多么的灰暗?杂役处的孤冷是因为他而看到了朝阳;万法宗的美好因为他而越色彩斑斓。 试想一下倘若他没有遇到他,他的一生要么就早早结束,要么便永远迷失在孤寂和凄冷之中。 顾见深忍不住地吻他,吻他白皙的额头,吻他纤长的睫毛,吻他美丽的面颊,吻他淡色的柔嫩的唇…… 他的一切都这么美好,他的一切都让他痴迷。 察觉到顾见深的吻,累及的沈清弦半睁着眸子看他:“还要吗?” 三个字便让顾见深喉咙紧,好像刚刚喝饱了水,现在却又干渴得不像话。 谁知沈清弦环住他脖颈道:“想要就来嘛。”他这身体可是奉陪得起。 顾见深低头在他细嫩的肌肤上轻轻咬了一下:妖精。 沈清弦吃痛,恼他道:“属狗的?” 顾见深抬头,舔了下下唇,暧昧道:“是你的。” 说完就压了上来。 两人在万秀山上没羞没躁地过着日子。 反正这里没旁人,沈清弦设下禁制,谁都别想进来,他俩想起来便亲吻,亲吻了便做些甜蜜事,浓浓的爱意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来传递给彼此,虽然简单粗暴却趣味无穷。 总之顾见深恨不得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再没有尽头才好。 沈清弦想想他受的苦便无限度地纵容他,想怎样就怎样,想如何便如何,只要顾见深愿意,他全都如他愿,丁点儿拒绝都没有。 顾见深心里蜜一样的甜,起初还收的住,后来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沈清弦被他折腾得不行,缓口气看他:“你……” 顾见深可怜巴巴看他一眼,沈清弦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九九八十一式什么的,尊主大人切身了解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他回过味来了,这家伙惯不得,一惯就要上天,真这样闹下去,两人再怎么厉害的身体也要撑不住了! 顾见深又来,沈清弦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双眼睛看他:“差不多就行了!” 顾见深被他这模样给逗得心痒痒的:“怎么算差不多?” 沈清弦道:“别仗着身体好就……” 顾见深眼睛微弯,声音要多苏有多苏:“怎么?师叔这就受不住了?” 沈清弦只觉一阵麻痒从耳朵根直窜腰间,酸得他站不起身。 谁知这家伙又凑过来,故意唤他:“涟华哥哥,你不想要了吗?” 这个大混蛋!这是犯规的!这是要被严令禁止的! 顾见深见他出神,伸手便扯开他的被子,将里面的人抱进怀里。 沈清弦面上微红,想拒绝却是欲拒还迎,只把顾见深撩得不行,做得更狠。 第二天,顾见深醒来现床上没人了。 不过他也没急,因为他闭眼一看,便知道人在哪儿。 沈清弦“离家出走”了,再不治治这家伙,他之后千百年都要在床上虚无度日了! 顾见深来到凤凰木林,一抬眼便看到了立于树屋上的清雅男子。 他一袭白衣,容貌倾城,神态乍看冷若冰霜,细瞧却能看到那眉眼间的淡淡笑意。 这笑容仿佛寒山上绽放的一朵美丽小花,娇嫩脆弱却额外的惹人怜爱。 顾见深心动不止,几步便走近他。 他一靠近,沈清弦瞪他一眼:“它们都被你吓到了。” 顾见深垂眸一看,这才现那几只小雏鸟已经能离窝了,大约是沈清弦给他们喂了吃食,所以几个金灿灿的小家伙在那儿又蹦又跳,很是黏人。 顾见深伸伸手,想去抓一只,谁知这些小肥啾竟怕他得很,一窝蜂跑向沈清弦,叽叽喳喳地在他脚边求抱抱。 沈清弦顿时眉开眼笑,弯腰将这群小家伙抱起来,挨个哄着:“没事没事,他不是坏人。” 顾见深看得心里酸溜溜的,这些小肥鸟竟然敢和他争宠,等长大就把你们宰了烤肉吃! 沈清弦显然是极喜欢这些小家伙的,温声细语哄了半天,还又拿出吃食给它们。 这帮肥崽子贪吃得很,为了那一口吃食都摒弃本性死命缠着本该骨子里惧怕的天道第一人了。 好在小肥啾年幼,吃饱喝足就想睡,没多久便蜷在一起睡成了个金球球。 沈清弦看得眼睛都不眨,直直说道:“真可爱,怎么会这么可爱!” 吃着飞醋的帝尊大人掰过他脸道:“我呢?” 沈清弦愣了下。 顾见深盯着他看。 好半晌沈清弦才弯了弯眼睛:“闹什么嘛!” 顾见深不出声。 沈清弦哭笑不得道:“几只小幼鸟的醋你也吃?” 顾见深道:“万一他们哪天长大成人……” 沈清弦怔了下:“他们还能变成人?” 很好……白醋变陈年老醋了! 沈清弦还又追问道:“他们变成人是什么模样,金?金眸?再穿一身金衣裳?”脑补了一下,尊主大人顿觉心旷神怡。 顾见深:“……” 陈年老醋坛子翻得整个修真界都能闻到酸味了!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好啦,我不过是想象一下……” “想也不许想。” “嗯嗯嗯,”沈清弦道:“不想。” 顾见深还觉得不放心,可他又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说不了就做,他吻住沈清弦,把人推倒在木屋上。 沈清弦惊呼一声:“别……别在这……” 顾见深袖子一挥,一阵风卷起,凤凰木迎风而动,大片红叶似落雨般飘落,瞬间迷了沈清弦的眼睛。 沈清弦看得回不过神,顾见深也看愣住了。 他对红色虽然没以往那般介怀,但却也算不上喜欢,可此时此刻,看着躺在大片艳红中的沈清弦,只觉得心脏跳得极快, 他那样白,红叶那样红,巨大的反差对比出惊人的美丽。 让顾见深更加心动的是…… 红色是他,白色是沈清弦,而此时此刻,红色完全拥有了白色。 他完全拥有了沈清弦。 从心到身,他是属于他的,彻底属于他的。 巨大的喜悦霸占了整个胸腔,顾见深在这美丽的红叶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心上人。 沈清弦半推半就地也就从了,事后他笑话他:“堂堂心域帝尊,竟然连几只鸟的醋都吃。” 顾见深亲他一下,闷声道:“当年你还不是因为我这双眼睛……” 沈清弦乐了:“你觉得我只喜欢你这皮相?” 他话刚说完,顾见深变成了黑蓝瞳,是之前清深的模样。 沈清弦顿了下,慢腾腾道:“呃……真难看。” 帝尊大人:气到不想说话! 可很快沈清弦又接着说道:“但是很喜欢。” ( 101.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喜欢,沈清弦还凑近亲了他一下。 顾见深心里挺甜,嘴上却说道:“是不是很勉强?” 沈清弦很是壮士断腕了:“不!” 顾见深声音低了些:“那……再亲一下?” 沈清弦立马暴露了,他道:“咳……” 顾见深又气了,他伸手把人拉过来,把他亲了个乱七八糟。 沈清弦怪心虚的,任他亲了会儿才辩解道:“我只是喜欢最真实的你。” 嗯……真实的顾见深就是红红眸。 ——尊主大人说的话真是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顾见深道:“那万一真有金金眸的人……” 沈清弦眼睛当即一亮:“那些金凤真能化人?” 顾见深这就堵心了,他咬他一口道:“不能!”谁都别想在他面前化人了! 沈清弦连忙哄他道:“好啦,我只喜欢你,只喜欢顾见深。” 顾见深还是觉得不甘心,可惜他又没什么办法。让小金站到他面前?绝对不行!偏偏自己天生就是这副模样,沈清弦是当真喜欢,在没喜欢他这个人前就先喜欢上他这双眼睛了。 左右想想都觉得不舒坦,顾见深只好讨点儿让自己舒心的事了。 两人在凤凰木上又甜蜜了一段时间。 他俩“勾心斗角”时都相处得颇为得趣,如今心意相通了,更是恩爱非凡,只看着彼此便觉得一切都好。 而且两人也有些想要补偿的念头,错过了那么久,万万年的爱情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弥补。 小半年后,是顾见深那边有了点儿事。 沈清弦道:“你有事就去忙。” 顾见深欲言又止了一下。 沈清弦故意逗他:“是要回唯心宫吗,我和你同去可好?” 事到如今,知道顾见深真正喜好的沈清弦早就明白唯心宫肯定不会是金红玉铺垫而成。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新的唯心宫还没落成,这会儿带沈清弦回去就露馅了,可不带他回去,他又不愿同他分开,一瞬一息都不愿。 沈清弦见他这模样,笑出声道:“好啦,不管唯心宫是什么样,我都喜欢,带我去看看吧。” 顾见深一愣。 沈清弦拿手指戳他:“骗子。” 顾见深一下握住他的白生生的指头,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沈清弦吻了吻他道:“带我去真正的唯心宫,我想看看那个你待了几千年的地方。” 明白他意思的顾见深心中顿时一片滚烫,他唤他:“涟华……” 沈清弦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去不去?” 顾见深一把将人抱住道:“走。” 真正的唯心宫、顾见深在心域的家、那个他失去一切后待了很久的地方。 沈清弦想去看,他也想给他看,因为那是他空寂了数千年的心,也是他彷徨灵魂的暂时居所。 沈清弦去了,就好像彻底接纳了他。 两人去哪儿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临行前沈清弦道:“我还是稍微遮掩一下吧。” 顾见深道:“没事。” 沈清弦瞪他一眼:“我有事!” 而且心域众人也“有事”,他真这么明目张胆地和顾见深入宫,只怕整个心域都得炸了。 考虑到以后都是“自己人”,沈清弦要体谅一下他们的小心脏。 沈清弦倒也没做什么,只带了个面纱挡住了容貌。 不过这面纱比较厉害,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顾见深再没人能透过面纱看到他的脸。 顾见深倍觉贴心,甚至还有一点儿开心:全天下只有他能看到他,想想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切实看到真正的唯心宫,沈清弦仍难掩失望之态。 客观来说,除了沈清弦这极为偏颇的审美,一般人见到这座宫殿,只怕都要被迷得挪不开眼睛。 至少整个心域都将唯心宫奉为瑰宝,听说顾见深要重建宫殿,无数人都上奏陈情,说道动情处更是痛哭流涕。 这可是心域的地标性建筑,是心域的最美建筑,是心域众人心之所向之处…… 放到现在,就好比故宫要拆迁、白宫被爆破、卢浮宫里埋了无数拆不掉的□□…… 老百姓们能不痛心疾嘛! 沈清弦整理下心情,赞道:“挺……挺好。” 顾见深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违心,不过他竟挺高兴的。 相处久了,他也越来越了解沈清弦,早些年不提,如今他久居高位,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没人能勉强他,可现在他却在勉强自己,因为他而勉强自己。 若不是将他放到心里,又怎会这样? 顾见深心里甜蜜,又说道:“没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新的宫殿已经在建了,到时候……” 沈清弦看向他:“为什么要建新宫殿?” 顾见深道:“我答应你的金红玉……” 沈清弦道:“那这里怎么办?” 顾见深愣了一下。 沈清弦竟道:“它陪伴了数千年,你竟要这般舍弃它?” 顾见深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沈清弦又道:“我说了你真正待过的地方才是我喜欢的。我想好好看看它,也会好好珍惜它。”虽然它真的很丑……但再怎么丑也比不过万秀山,他虽喜欢金红,可师父留给他的万秀山,他怎样都不会丢弃。 顾见深猝不及防就被甜了满心,他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没事……我不会丢下它,新的宫殿也可以建着,算是我们的新家。” 沈清弦心思一动,新家……他转头看向顾见深:“你当真有那么大那么多的金红玉?” 顾见深说:“有。”毕竟当了这么久帝尊,他是真的有……嗯……非常有……钱。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道:“回头你带我去看看,既然是我们共同的家,那我也得出分力。” 共同的家……顾见深心颤了颤,问他:“你要怎么出力?” 沈清弦道:“你出材料我来设计,落成后保你喜欢!” 顾见深又被甜到了,他心里暖暖软软的,全是蜂浆,缠缠绵绵得让他只想……他忍不住道:“你想不想到我寝殿去看看?” 沈清弦毫无防备,还以为他宫殿里有什么好东西,便道:“好啊。” 顾见深牵着他手直接回到内殿,沈清弦跟进来道:“怎么?你这儿还藏了什么宝贝?” 顾见深道:“以前没有,现在却是有了。” 最大的宝贝,他心尖上的宝贝,顾见深将人压到床上。 沈清弦睁大眼:“你……” “涟华哥哥……”顾见深吻着他道,“你这样勾我,我真的受不住。” “谁……谁勾你了啊!” “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顾见深喊着他耳垂道,“都是在勾我。” 沈清弦好气,很想打死这混蛋家伙! 不过也只是想想啦,真反抗他自然反抗得了,可惜这也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是他倾心爱着的人,是他想要无限度纵容的人。 于是……被翻红浪蜡烛干。 “唯心宫”还挺感动的,自己这可怜巴巴的主人终于有“媳妇儿”了,可喜可贺啊! 沈清弦在唯心宫一待便是大半个月,他真的认真打量了这地方,四处都走遍也看遍了…… 顾见深偶尔陪着他,看到熟悉的地方想起些旧事便是说与他听。 沈清弦听得很认真,因为他想知道自己错过的日子里顾见深都经历了什么。 知道他过得挺好,他似乎也能安心一些。 帝尊宠幸了一个“美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是唯心宫的哪位仆人传出去的,随着见到的人越来越多,“八卦”越越来越丰富,半个月的功夫已经出炉了数十个版本,哪一个行出去都是畅想书! 有人说:“那美人极美!帝尊爱得不行,不许任何人看他一眼!” 还有人说:“那美人极好!性情温柔,品行和善,对宫里的仆人都以礼相待!” 当然还有人说:“那美人是帝尊心尖尖上的,那正在兴建的新宫殿便是为他所修!” 乱七八糟的传言一大堆,不少重臣大将都议论纷纷,颇为认可。 基本上所有言论都是好的,要么夸美人,要么夸帝尊情深……尤其听说顾见深不搬迁宫殿后,更是大夸特夸……恨不能夸出朵花来。 主要是顾见深一直以来都太“洁身自好”,心域众人觉得自家帝尊不能飞升,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所以希望他能“随心所欲”,问鼎大道。 幸亏沈清弦遮了面,否则他们知道这美人是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涟华尊主……嗯…… 画面太美,不敢想。 外头这样,唯心宫的两位大佬是不理会的,顾见深还挺忙的,沈清弦是个闲人,得空了便画设计图。 他画得很投入也很用心,负责修建宫殿的大师们都赞不绝口。 顾见深看他这样只觉得很是窝心。 他是在为了他们的家而努力,为了他们共同的家而努力。 顾见深心里很是感动,可看看红色的玉简,又忍不住眉心紧皱。 这阵子他俩都没提过玉简的事,只字未提。 可事实上两人都很清楚……顾见深清楚,沈清弦也清楚。 那条始终亮着的任务就是一根刺。 “其二十五,让顾见深信任你。”始终亮着。 幻境结束了,心结解开了,失去的过往也找回来了,两人真真正正的心意相通了。 可这一条却始终亮着。 顾见深不敢提,他不知道看着这条的沈清弦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沈清弦吗?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信任沈清弦吗?他觉得自己是信任的,除了他,这世间还有谁能让他如此挂怀。 可是玉简上的任务始终亮着。 如今他们都很清楚,玉简有时候比他们更了解他们。 亮着就是亮着,没有熄灭就代表着未完成。 他不信任沈清弦。 顾见深盯着这条任务,心中是浓浓的不安。 在甜蜜的糖果深处藏着这样的□□,他如何能安心! 其实沈清弦反而很平静,比顾见深要平静得多。 因为刚出了幻境,清醒过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玉简。 看到“其二十五,让顾见深信任你”亮着时,他并不意外,反而越心疼。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这条任务的含义,也明白了缘由。 顾见深不是不想信任他,而是他连自己都不信任。 一个连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又如何去信任别人。 那些遭遇让他最不信的就是天长地久,可他最渴望的又是长长久久。 那么好的上德峰、那么好的师兄、那么好的一切都可以转瞬即空。 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顾见深自己都不知道症结何在。 可这次……沈清弦却知道。 他不是为了玉简,不是为了飞升,而是为了他。 他要让他明白,他比任何人都强大,所以人都无可奈何的事,他却可以做到。 他会让顾见深信任他。 ( 102.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沈清弦在唯心宫待得很惬意,其实只要他想,天底下还真没哪儿能让他待得不舒坦。 顾见深当真是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视线可及之处,抬手便可以碰到心爱之人,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快活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爱之人也心爱着他,两人待在一起,浓情蜜意得让整个唯心宫都散着滋滋甜味。 最近出入宫殿的大臣们纷纷表示牙疼,嗓子眼麻——生生给齁的。 之前走火入魔的乱鹰已经无事,他出入唯心宫时,沈清弦有留意看过,没在他身边瞧到自己那混蛋小徒弟。 他对这乱鹰挺有兴趣的,逮着机会接近了一下。 这孩子倒是极守规矩的,因知道他身份特殊,所以目不斜视,说话也客气有礼,没有丁点儿逾矩。 沈清弦又暗中观察了一下,觉得乱鹰的性子正是沐熏往日里最厌烦的那种“刻板无趣”,按理说沐熏都不会靠近他,怎地还牵扯这般深? 他心中一动,神识散出去,本没以为能捕捉到自家徒弟的踪迹,结果竟然找到了。 略微一探,沈清弦心猛地一揪,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豁然起身,顾见深刚好回来,看到他这般神态,当即问道:“怎么了?” 沈清弦道:“我出去下。” 顾见深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沈清弦怕他担心,便交代道:“我那小徒弟不知怎么搞的竟灵田尽毁,重伤垂危,我去看看。” “灵田尽毁?”顾见深凝神道,“轻染圣人已然成圣,又怎的……” 沈清弦道:“我也不太清楚。” 他顿了下又道:“前阵子乱鹰走火入魔时我便现他灵田有些问题,但没想到如今竟恶化成这样子。” 顾见深道:“我同一起去吧。” 沈清弦摇摇头道:“我自己去就行,他打小性子傲,容不得人见他狼狈。” 顾见深握住他手道:“莫要担心,有事叫我。” 沈清弦心里暖暖的,说道:“能有什么事?他便是把自己作死了,我也能让他好生活过来。” 顾见深想想他的本事,笑道:“也对。” 沈清弦这便离开了。 他找到沐熏时现这家伙还有力气布阵,外头迷阵重重,寻常人还真是闯不进来。 这自然拦不住沈清弦,他抬手点了点便看到了原貌。 这儿是一处废墟,断壁残垣上满是霜雪,冷风呼啸而至,薄雪被掀起,暴露了一地狼藉。 沈清弦眉心紧拧着,走到倚靠在一根圆柱上的沐熏跟前。 他这小徒弟生得很是惹眼,一双桃花眼,凉薄冷唇,不笑时桀骜,一笑又很是多情。 天生一副游荡人间的薄情模样,偏生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他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陡然睁开眸子,全身戒备。 沈清弦冷笑了一声。 抬眸看到熟悉的容貌,沐熏身体猛地一僵,但很快他垂下眼帘,敛去了眼底的不安。 臭小子,沈清弦真想给他一脚。 “怎么回事?”他问他。 沐熏一声不吭。 沈清弦道:“活腻了?”伤成这样,也亏他成圣了,要不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沐熏什么都不说,也不看他,就靠在那儿,仿佛和周围的霜雪融为一体。 沈清弦抬手,一缕青绿色光芒在掌心升起,他欲给他疗伤,沐熏终于开口了:“师父……” 沈清弦以为他终于要正经说话了,谁知这家伙竟来了句,“您别管我了。” 什么叫不管他了?真的活够了? 沈清弦眸色冷了下来:“你想死就死利索点儿,别让我看到!” 沐熏紧锁着眉,往日里最是孤傲不驯的性子如今竟满是颓唐,只听他低声道:“……是弟子不孝。” 沈清弦将手中的光球扔向他。 本来可以轻松点儿给他疗伤,但看他这模样他就来气,也就没什么温柔可言了。 他既有本事把自己的灵田糟蹋成这样,想来也是不怕痛的。 可其实怎么可能会不怕痛?灵田牵动了修士浑身经脉,伤到一分一毫都是剧痛,成了沐熏这样子,想必已是痛极了。 沈清弦动作上很是粗暴,但其实还是心疼他。 见他死咬着下唇,打死不吭声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动作放轻,声音也没那般冷冰冰了:“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也算你半个父母,你这样糟蹋自己,可有想过我的心情?” 沐熏空寂的眸子慢慢有了些光泽,他顿了下,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 “跟我道什么歉?”沈清弦又气又恼,实在弄不清这混蛋在想什么。 沐熏没再出声,沈清弦也开始凝神给他疗伤。 沐熏这次是真的作死,往死里作那种,若非他有沈清弦这个师父,真是要死得透透的了。 可即便是沈清弦,给他疗伤也费了极大的心神。 沐熏这成圣的灵田不比寻常人,沈清弦救他一人付出的力气不比当年的半座城池来得轻松。 足足七天后,沐熏已无大碍。 沈清弦额间略有薄汗,见这家伙睡下了,倒也宽心许多。 看这情况,他至少得昏迷上数月。 在这寒风冷冽的地方不宜修养,将他就这样送回万秀山他也不太放心,索性……沈清弦就带他回唯心宫了。 顾见深自是将其好生安顿下来……嗯,沈清弦的徒弟就是他的徒弟,以前还挺讨厌沐熏的,如今瞧着倒也没那么惹人嫌。 顾见深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沈清弦道:“谁知道?老大不小了,因为点儿事就闹死闹活,真是出息了。” 顾见深道:“估计不是什么小事,等他醒了你还是要好生宽慰他一番。” 沈清弦摇头道:“这小子嘴巴像个河蚌,别说宽慰他,怕是要把宽慰他的人给气个半死。” 顾见深只能安慰他:“你也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 沈清弦其实很担心。他只是嘴硬,说到底他就这三个徒弟,虽然自从他们成圣后就一个个疏远了他,可教养了这么多年,着实费了心血,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沈清弦轻叹口气道:“我想再多也没用,又不是小孩子,管也管不了。” 顾见深笑了下。 沈清弦看他:“笑什么。” 顾见深握着他手道:“咱们像不像忧心孩子前程的老夫老妻?” 沈清弦瞪他一眼,顾见深本以为他是恼他胡言乱语,谁知沈清弦经道:“什么叫老夫老妻?明明是老夫老夫。” 顾见深嘴角笑意更深,沈清弦瞧着好看,凑过去吻他一下。 他一吻顾见深便反客为主,好生亲了亲他。 又过几日,沐熏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只是需要静养。 沈清弦怕他醒来闹挺,索性让他继续睡着,什么时候把身体“睡”好了,什么时候再让他醒来。 他抽空回了趟万秀山,说是去给沐熏拿药,可实际上却是去找了叶湛。 叶湛身为尊主大人的头号迷弟,办事利索又稳妥,他之前吩咐的事,他如今已经办好。 叶湛小心将怀中的物事拿出,双手恭敬地捧在掌心。 沈清弦定睛看看,颇为惆怅和感慨。 幻境中生的事仍历历在目,可世事变迁,早已物是人非。 沈清弦接过后说道:“辛苦你了。” 叶湛受宠若惊,连忙道:“能为尊主解忧,是弟子大幸!” 沈清弦拿了个玉瓶给他:“每隔甲子用一枚,对你修为大有益处。” 叶湛眼睛一亮,但却拘谨道:“尊主有事尽管吩咐弟子,弟子不敢……” 沈清弦打断他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点儿东西我还会在意?” 叶湛还在犹豫,千百年来祖师爷好不容易吩咐他做点儿事,他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哪里还敢讨奖励? 沈清弦便拿万年不变的话来压他:“长者赐,不可辞。” 叶湛诚惶诚恐地收下。 沈清弦其实挺喜欢这几个徒孙的,只是他们在他身边实在拘谨,沈清弦也不愿让他们不自在,便说道:“回去吧。” 叶湛自是小心退下。 人走后,他又拿出那几块灰败的牌子,忍不住轻轻叹息。 顾见深最过不去的坎便在此处了。 枉死之人,无力回天。 沈清弦小心将它们收好便回了唯心宫。 入夜,顾见深回来后,沈清弦已经早早在等他。 顾见深道:“我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 沈清弦逗他:“我哪舍得留你独守空闺。” 顾见深最爱听他耍嘴皮子,他顺着说道:“守了万万年的空闺,如今还真是连一夜都不想守了。” 这话又听得沈清弦心里软,他虽也想同他亲热,但却还揣着正事。 “你跟我来一趟。”说罢他上前握住顾见深的手。 顾见深没想太多:“去哪儿?” 沈清弦道:“随我来便是。” 顾见深笑道:“我可脸皮薄得很,不敢再外面胡来。” 脸皮薄……他脸皮薄,这天底下就没脸皮厚的人了! 沈清弦瞪他一眼,牵着他的手却是没松开。 两人一起出了唯心宫,向着东南方走去。 起初顾见深并未多想,越走越走……他的心便禁不住提了起来。 待到了目的地,他嘴角已经丁点儿笑意也没了。 这是上德峰……已经山海转移,荒芜成一片枯地的上德峰。 可无论它成了什么模样,他都记得它,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家? 顾见深怔怔地看着,不知道沈清弦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沈清弦冲着他安抚一笑,从怀中拿出了数十枚失去光泽的玉牌。 顾见深瞳孔猛地一缩:“这……” 这是他故去师兄们的命牌,人死灯灭,早在万万年前,这些牌子便成了灰败的残物。 沈清弦手指微扬,捏了个繁复的诀,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包裹住这些命牌,恍如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阶梯,在明亮的光芒下,早已故去之人鲜活地站在面前。 顾见深看得怔住了,他浑身血液逆流,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师兄们……爱护他照顾他给了他家人般温暖的师兄们……年少时一起嬉闹、一起醉酒、一起欢笑的日子似乎近在眼前。 顾见深忍不住向前,伸手想要碰触他们…… 下一瞬如同梦醒般,光芒散去,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 顾见深猛地回神,已是满脸泪痕。 沈清弦心疼不行,紧紧握住他手。 顾见深抬手拭去眼泪,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说不出半个字。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沈清弦在做什么,尘封的往事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沈清弦用力抱住他,低声说道:“我现在境界不够,但若是突破最后的关隘,我定可以寻得他们的灵魂,到时候我们可以让他们重新走进天道。” 死去万万年的人不可能再复活,但散去的灵魂却游离在大千世界。 如今沈清弦做不到将他们尽数收拢,可若是登上天梯,突破现有的境界,他可以做到。 可以让他们重获新生,可以再引他们走入修行大道。 早已生过的事无法改变,但这却是能做的最大、也最好的挽回了。 顾见深极为震撼,因为沈清弦为他做的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更是因为他彷徨了万万年,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救赎。 这是沈清弦帮他寻到的。 是他的挚爱,给了他真正的爱。 “谢谢。”顾见深这单薄的两个字承载了无数的感情。 沈清弦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拥着他道:“别道谢,我们还要一起努力。” 他们要修复天梯,为得不仅是飞升,更是救赎。 终于“其二十五,让顾见深信任沈清弦”变成了浅灰色。 他信任沈清弦,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他。 沈清弦松了口气,到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顾见深的心结过去了。 万万年前生的事,永远都不可能释怀,但如今却有了真正的希望。 在两人紧紧相拥时,沉寂了许久的俩玉简终于敢冒泡了。 小白:“其二十六,请为顾见深吃醋。” 小红:“其二十六,请让沈清弦为你吃醋。” ( 10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等两人甜蜜完,有空查看玉简时才看到这新的任务。 吃醋? 让沈清弦吃醋? 为什么不反过来?顾见深想想自己有事没事吃的飞醋……嗯……几百个任务也能轻松完成了。 沈清弦也看到了,他沉默了一下,将白玉简拿出来,又问顾见深:“你的任务是不是要为我吃醋?” 按照相互理论,应该是这样的,结果顾见深拿出来,沈清弦愣了下。 “为什么都是让我吃醋?” 顾见深哪好意思说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吃一吨醋,只说道:“不清楚。” 沈清弦拧着好看的眉道:“这样也好,两个任务可以一并做了,若是再让你吃醋,还得折腾。” 玉简兄弟很想大喊一声:不……并不用折腾,那是分分钟就能完成的事。 顾见深很不要脸道:“有道理。” 沈清弦很认真地犯着愁:“到底该怎样吃醋?” 顾见深故作沉思状,也在犯愁。 沈清弦抬头看他:“要不你晚上给我做醋溜土豆丝?” 顾见深笑了:“你想吃的话可以试试。” 沈清弦小声道:“我最不爱吃酸的东西了。” 顾见深笑意更深:“我觉得不用试,肯定不行的。” 这俩玉简皮得很,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沈清弦也觉得没戏,要真可以,他捏着鼻子喝两口醋也不是不行。 可到底该怎么吃醋? 沈清弦想了想自己之前看过的无数话本,斟酌道:“要不……你去同谁亲近下?” 这话一出,两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什么破玉简,不是让他们谈恋爱嘛,谈恋爱干嘛要吃醋? 尊主大人很气,想摔小白玉简撒气。 小白:qaq! 小红:嘻嘻! 这世道,不仅人和人是不一样,连玉简和玉简也是不一样的,真心虐。 虽然气,但沈清弦如今是很重视修天梯任务的,他琢磨了一下,咬牙道:“来试试吧!” 顾见深却笑着道:“你不会信的。” 他到是可以装模作样一下,但沈清弦别说吃醋了,估计会直接笑场。 至于动真格的,顾见深完全过不了自己这坎。再说他真做点儿什么,他觉得沈清弦也不会吃醋,可能会直接弄死他。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越来越了解沈清弦,也越来越爱他这是非分明的性子。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特别纯粹。 所以让沈清弦吃醋,真的很难:他爱他便信他,不会吃醋;若他真吃醋了,顾见深怕是要完。 顾见深觉得这俩玉简真心傻! 虽说情人间吃个醋是情趣,但也得分人……他每天偷摸灌十吨醋都是没事的,但沈清弦却是一滴都不能碰。 沈清弦苦恼道:“那怎么办?” 顾见深叹口气道:“走吧,去凡间走一遭。” 沈清弦一怔,当即有主意了:“对,这次我把记忆封了,你早点儿找到我,让我爱上你,到时候你再随便找个人装模作样一下,我肯定会信的,那样就可以吃醋了!” 这逻辑堪称满分,他如今是绝不信顾见深会背叛他的,所以不会吃醋,但封了记忆就不好说了,顾见深稍微演一演,他稍微醋一醋应该就完成任务了。 顾见深斟酌了一下:“其实我想的是我封了记忆,这样我同别人……” 沈清弦瞪他:“你封了记忆就会喜欢上别人?” 顾见深立马道:“不可能!” 沈清弦眉开眼笑:“所以这次要靠我了。” 他想了下又道:“你把那珠子给我,再教我下法门,我来挑肉身。” 顾见深说:“我来就行,哪还用麻烦你。” 沈清弦坚持道:“我心中已有计策,你尽管交给我便是。” 顾见深隐隐有点儿方。 沈清弦又催促他:“相信我,我挑的肉身定是极好的!” 顾见深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给我挑个又金又红的肉胎吧?”眼睛红色,皮肤金色,嗯……想一下就觉得头皮紧。 沈清弦不乐意了:“我都说了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才不是因为金啊红的。” 顾见深是信他爱他的,只是他也真的很爱金和红。 沈清弦好气:“我保证,绝对给你挑个非常正常的肉胎!” “那……”顾见深见他坚持,只得从了:“好吧。” 沈清弦兴冲冲地学了法门,当即便问道:“那我们这就出?” 反正两人也无事,去便去吧。 临行前沈清弦还宽慰他:“你放心,我设定的条件都是极好的。” 顾见深问他:“说给我听听?”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保密,给你个惊喜。” 顾见深只怕这是有惊无喜。 两人元神离体,顾见深没多久便进到肉胎里,他稍微缓了口气,耳边便传来了尖叫声:“王子动了!王子的手指动了!” 嗯,得到了第一个信息,他的肉胎是个王子。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顾见深慢慢睁开眼,然而他只看了一眼便极快地闭上。 刺眼。 太刺眼了。 接着有一阵浓郁的熏香气扑面而来,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腕,似乎再给他把脉。 然后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顾见深这身体素质还不错,他静等着他们折腾了一阵子才慢慢适应下来。 再睁开眼……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眼睛被刺得生疼。 金色床帐,金色屋梁,金色墙壁,金色的阳光直射而下,让一切更金了。 顾见深下床,周围跪了一圈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的是全都装饰着金饰。 很好……果然是他师叔的品位。 他走到镜子前,透过镶着金边的镜子看到了自己。 他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不是金色的。 沈清弦的确给他挑了个很正常的肉胎,瞧着强壮有力,英武不凡,素质十分不错。 只是这个国家……还真是一言难尽。 顾见深待了几天,大体明白了情况。 这国家叫印国,因为崇尚太阳神,所以到处都金灿灿的。 国都的重要建筑物更是刷满金粉,装饰物要么是大红要么是金,因为地产丰富又盛产黄金,更是奢侈到了极点。 顾见深随便走走,见到的东西全是真金打造。 他这身份十分尊贵,是一国王子,虽然这位国王有整整十六个儿子十三个女儿,但顾见深这肉胎精明魁梧、骁勇善战,所以十分受宠,隐隐有储君风范。 顾见深对此到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沈清弦在哪儿。 他要赶紧找到他的宝贝,哄他爱上他。 如今看来应该不难,沈清弦便是对他没兴趣,对他这宫殿也必然是极有兴趣的。 到时候他给他打造个金银窝,估计他就“非他不嫁”了。 仔细想想,帝尊大人还有些心酸,没了红眼睛就只能这样哄媳妇了…… 他没耽误时间,身体恢复后便开始修炼,他得让身体素质更强一些,再拔高一下五感,这样也能快些找到沈清弦。 他这肉胎虽然颇有些势力,但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样貌的人,他那些属下便是再能干也办不到。 所以他得用些非正常手段来找。 正这般想着,谁知房门响了下,有侍者轻声问道:“殿下,要歇息了吗?” 顾见深不愿人打扰他修炼,便应道:“嗯。” 谁知他应了一声,房门便开了,紧接着一阵刺鼻的香气传来,一群穿着鲜艳的女人走了进来。 帝尊大人:“……”什么情况? 为的女子浓妆艳抹,衣裳却只是一层薄纱,只听她说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歇息。” 说着便靠近他,其他女人也走了进来,纷纷要脱他衣服。 顾见深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喝道:“下去!” 一串女人皆怔了怔,一双双大眼睛里有些茫然。 顾见深眸子微眯,周围气氛陡然冷了下来,这些女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躬身退下。 屋里安静了,可那刺鼻的香气还徘徊不散。 顾见深哪里还待得下去,他推门而出,外头那侍者见他带着怒气出来,惶恐道:“殿下不喜吗?新来的那几个还在□□,暂时没有……” 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肉胎! 顾见深本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了,结果…… 难道这肉胎不净?不可能,沈清弦不会给他找个那样的肉胎。 等等…… 顾见深心一跳,一个十分糟糕的念头涌了上来。 他隐约能猜到沈清弦设定的条件中的两个了。 其一,他这肉胎是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这样才方便日后吃醋。 其二,他这肉胎必须是干净的。 这两个冲突的设定撞在一起…… 顾见深默默回屋,研究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 他空有一个大家伙,但是不举。 沈清弦刚醒来又差点儿疼晕过去,他整个后背都疼木了,嗓子也失声了,额间落下的汗浸湿了伤口,让痛苦更加剧烈。 不能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活下去! ( 104.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沈清弦在快昏过去前,听到了一声怒喝:“住手!” 他的视线被血给模糊了,在斑斓的红色中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陌生又诡异的熟悉着……这瞬间他的心脏竟比身体还要痛,他面上仅余的一丁点儿血色也没了!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抗拒着,他想说话,可嘶哑地嗓子只能出“啊啊”的声音,无助又狼狈。 顾见深瞧见这般鲜血淋漓的沈清弦,心都要疼炸了。 他费尽心思地找人,终于找到了,竟然被折腾成这样! “没事了……没事了……”他小心抱着沈清弦,安抚着他也安抚着自己。 沈清弦挣扎得太微弱了,出的声音像是在求救,顾见深哪里还分辨得出?他只能小心抱着他,避开他身上的伤口。 沈清弦终究是没了力气,他意识逐渐模糊,昏了过去。 顾见深将他抱起,大步走向步辇…… 身后一串人全部噤声,大气不敢出! 将人暂且安置好,顾见深回头道:“传御医!” 说完他视线扫过这让沈清弦受尽苦楚的地方,声音冷若寒霜:“全部处死。” 四个字落地,后头一片求饶声,尤其是为的男子,更是膝行过来,哀求道:“殿下饶命,老奴……老奴只是……” 顾见深怒火中烧,拔出佩剑,直接砍下他的头颅。 这下彻底寂静,无数人睁大眼,看着喷涌而出的血液,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完全被震住了。 顾见深再没看他们一眼,只赶紧上车,他小心拥着浑身是血的男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挑了这么个肉胎?怎么让自己受这样的罪? 顾见深真想带他回唯心宫,还吃什么醋,他快心疼死了。 好在帝尊大人还有些理智,他很清楚他若是这样回了唯心宫,沈清弦肯定转眼再回来,到时候还是一样受罪。 他真正该做的是赶紧给他养伤,尽快哄他爱上自己,把任务给搞定。 顾见深深吸口气,小心环着他,避免车子带给他颠簸,再徒增痛苦。 沈清弦浑浑噩噩的,疼到了极致也感觉不到疼了,他的意识很模糊,只执着地想着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 强烈的求生欲带给他的是无尽的痛苦。 后背像是整片烧起来了,密密麻麻的痛苦让人头皮麻,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零碎的疼,可是和后背的鞭伤比起来不值一提。 沈清弦模糊间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气,紧接着是一阵冰凉,他缩了一下身体,便听到那低沉迷人的声音:“别怕,我给你上药,很快就好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极了,好似最昂贵的鹅绒被,紧紧包裹而来,带着无尽的温暖。 可沈清弦只感觉到了耻辱。 他闭着眼,不肯让自己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愿让身体颤抖。 显然后者对他来说太难了,他无法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药上好了,沈清弦已经痛到筋疲力尽,再也管不了许多,昏睡过去。 一日又一日,沈清弦被极其用心的照顾着。 顾见深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他全心全意地照顾,只恨不得把他给捧在手心上。 沈清弦虽然“出场”惨烈,但这肉胎却并不普通,他伤口愈合得很快,瞧着素质也不错,只可惜…… 顾见深没沈清弦那般精通医术,可给凡人查看下身体还是不难的。 沈清弦这身体被人断了经脉,已是彻底废了。 他给他准备的强身健体的法门完全用不了,如今能好生养着,不让他受罪已经是极限了。 足足七日后,沈清弦终于远离了鬼门关。 他睁开眼,一双清冷的眸子落向顾见深。 顾见深问他:“感觉如何?” 沈清弦垂下眼睫,一声不吭。 顾见深便道:“是我糊涂了,你嗓子伤着了,暂时不要说话,但你别怕,能医好的。” 沈清弦没再看他,只静静地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满铺金色。 顾见深早习惯了他这冷淡模样,也不在意,他又道:“你等下,我给你弄些吃的。” 沈清弦沉默着,像雪中的冰雕般坐在那儿。 顾见深回来得很快,他熬了软粥,香气浓郁,营养丰富,很是适合病中的沈清弦。 他舀了一勺,小心吹凉送到了沈清弦嘴边。 沈清弦眼睛不眨地盯着,香喷喷的米粥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很饿,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东西了。 可仅剩的尊严在抗拒着,剧烈的抗拒着……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涌上喉咙,沈清弦猛地推开送到唇边的勺子。 顾见深没防备,被他这用力一推,竟没拿稳,不仅勺子,连碗也摔了出去。 黏糊的粥洒了一身,昂贵的瓷器被摔成碎片,清脆的撞击声像敲醒平静的重锤,将一切假象都砸了个稀巴烂。 沈清弦看了眼顾见深,挪开视线后他不一语,仍是那般坐在那儿,身板挺得笔直,淡色的唇紧抿着,神态一片冷淡。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雷霆之怒,甚至是暴怒之下的虐打——毕竟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可这些都没有降临,等来的只是一阵轻轻的叹息和温柔的话语:“不想吃吗?” 沈清弦身体紧绷着,眼中有些许讶异。 顾见深又道:“多少吃点儿吧,要不身体怎么能好?” 说完他已经弯身将地上的瓷片收了起来,又去拿了抹布将金亮亮的地板擦干净…… 沈清弦木然地看着他,弄不懂他究竟在做什么。 顾见深身上也黏糊糊的,他继续道:“你等下,我去洗一洗。” 这印国因地理因素,常年炎热,所以穿衣都少得很,像顾见深上身便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衫,被粥一糊,整个不成样子。 他去略微冲了下澡,换衣服的时候琢磨着:要不穿一身金?没准小涟华会正眼看看他。 可那一身金实在不像寻常穿的衣服,就这么穿出去…… 怕是要被当成傻子! 算了,暂时不急。 顾见深想着他不爱喝粥,那就做点儿清淡茶点……虽然营养不足,但好歹让他吃点儿,总这么饿着肚子得多难受。 这肉胎可没有辟谷一说。 帝尊大人一心为媳妇儿,至于他媳妇儿在想什么……嗯…… 顾见深出去时是沈清弦是什么样,回来时他还是什么样。 这景象实在好看,沈清弦容貌美,气质美,坐在一片金灿灿中也冷清清得像是出尘的谪仙。 顾见深端着点心走进来,低声道:“不想喝粥的话就吃点儿糕点吧,不甜,很软,你稍微垫垫肚子。” 沈清弦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那些小巧玲珑的糕点,实在不懂眼前的男人在做什么。 顾见深温声哄他:“先尝尝,不合口我再去重新准备。” 沈清弦仍是没动,顾见深索性拿起一块蓬松柔软的金黄小点心送到他唇边。 浅色得像是蒙了一层薄霜的唇,金色的如同小太阳般的糕点,按照往常,他家小涟华会一口吃掉,然后眉开眼笑。 但这会儿…… 沈清弦拧拧眉,唇瓣微动,可愣是不肯张口。 金色的小点心都没法诱他开口了? 难道是金色太多,他有抵抗力了? 嗯……帝尊大人竟隐约有点儿小开心,如此这般多待一阵子,小金同志可以被彻底扔进冷宫了。 顾见深想得心情很好,声音更加温柔了:“尝尝吧,味道还行。” 沈清弦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动了,他没吃顾见深送到嘴边的,而是自己拿了一枚,小心咬了一口。 奶香味瞬间充斥了口腔,本就饿极的身体在疯狂叫嚣着。 沈清弦努力让自己不要太狼狈,可手指还是颤了颤,久未尝到的柔软让肠胃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一小块糕点怎么能够?他能吃下一整盘。 可是刻到骨子里的修养让他行为矜持,举动优雅。 顾见深倒是眉开眼笑了——沈清弦吃得是一块红色小点心,所以说在他眼中,还是红色比金色强一些吗? 帝尊大人顿觉地位牢固了不少,主动帮他将金色的小点心挑走。 沈清弦饿到这份上,哪里还分得清什么金金红红?他眼看着大半点心被挑走,只觉得心凉。 果然是在戏弄他吧。 另一种形态的恶趣味。 这男人是什么脾性,他哪里会不清楚? 沈清弦垂着眸子,吃了几个后便不再吃了。 顾见深以为他饱了,虽然忧心他吃太少不利于身体康复,但也急不得,只说道:“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沈清弦不出声,他嗓子毁了,哪里说的了话。 顾见深又道:“不用说话,写给我看就行。” 沈清弦猛地抬头。 顾见深不懂他为什么这般惊讶,只说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便四处走走,外头是书房,我给你放了笔墨。” 沈清弦唇瓣动了动,有些拿不准…… 顾见深也没再多说,他还惦记着晚上给他做点儿什么好看又可口顺带营养丰富的。 人是铁,饭是钢,他本就受了重伤,再不好生吃饭,如何能康复? 尊贵的王子殿下去厨房忙碌了,沈清弦过了好半晌才撑着床柱站起来。 他一动,后背便拉扯得生疼,可是他想去看看…… 走了一步,额间便有冷汗滚落,沈清弦微喘着气,心凉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全完了。 皮肉伤可以愈合,可却注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以前,他以前明明…… 沈清弦闭了闭眼,没有血色的唇崩成了一条线。 他忍着疼痛,平复着呼吸,用极慢却坚持地步伐走出了这间华贵的屋子。 外头仍是一片奢侈萎靡,他扶着墙壁,指关节凸起泛白,倔强地走到书桌前。 顾见深没骗他,这里铺了纸墨,全是极好的。 沈清弦颤着手握住金色的毛笔,沾墨的时候,他怔住了。 前头摆了一个红玛瑙镇纸,造型呈盛开的桃花,通体艳红,花蕊处有金丝缠绕,栩栩如生。 一股猩甜传至口腔,沈清弦用尽力气扔开毛笔,扶在案前大喘着气。 他铺纸备墨,为的就是让他看到这东西吗! ( 105.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急怒攻心之下,沈清弦咳得撕心裂肺,顾见深听到动静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步走来,他焦心问道:“怎么了?怎么又咳起来了。” 怎么?他居然问他怎么? 那艳丽的红玛瑙像根刺一样戳在沈清弦的肺上,让他艰难地喘着气,像濒死的人一般。 顾见深当真是心疼死了,他小心扶住他道:“我扶你回屋。” 沈清弦想推开他,可是却没有力气,他任由他安置到床上,躺好后便紧紧闭上眼。 顾见深传来御医,问诊后顾见深跟着他在外头问话。 御医道:“……气血两亏再加上急怒攻心,伤到了肺经。” 急怒攻心?顾见深紧皱着眉,完全不知道沈清弦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又是什么惹到了他。 他让御医下去开药,自己回到了屋里。 沈清弦躺在床上,纤瘦的身体轻轻飘飘的,像天边的云朵,实在让人不安。 顾见深明知道他不会有事,可在上个凡世的记忆却破蛹而出…… 当时虚弱的国师就像这般模样,任他怎样挽留都留不住。 虽然恢复记忆后,他知道那不过是一场儿戏,可对于珍之重之、放在心尖上的人,真是见不得他受丁点儿委屈。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不想他难受。 顾见深坐在床边,温声问他:“有哪儿不如意的你尽管告诉我,莫要独自生闷气。” 不如意的?告诉他? 沈清弦只觉得那股猩甜又在上涌! 他难道不是故意的吗?故意将他接到宫里,故意让他看这物是人非的屋子,又故意将那红玛瑙镇纸放在那里! 这原本是他的寝宫,这原本是他的床铺,这一切都原本是他的,可如今…… 想到此处,沈清弦便止不住胸腔的涩痒,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那红玛瑙金丝缠桃是他最心爱之物,是他亲手打磨亲自制造,是曾在国宴上被万人赞美的国之珍宝! 可如今……竟摆在印九渊这个粗鲁匹夫的案上! 想到这些,沈清弦只觉得受尽屈辱与难堪。 遭受酷刑,被人虐打……这苦肉之罪至多让他皮肉疼痛,却不会像现在这般,摧毁着他的精神,折磨着他的尊严,让他心脏溃烂,肝肺具裂! 实在无法忍受……沈清弦嘴角溢出猩红鲜血,整个人昏了过去。 顾见深顿时手麻脚乱……这……这又在气什么? 他小心守了他一整夜,生怕一不留神沈清弦就死回了唯心宫…… 小皇帝那次他那般作,沈清弦都完美搞定了任务,如今两人换了,才几天功夫人就死回去了,只怕…… 帝尊大人并不想睡床底,所以绞尽脑汁地开始哄媳妇儿。 沈清弦醒来后仍是冷着脸,顾见深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 顾见深:“该吃药了。” 沈清弦无动于衷。 顾见深又道:“你心中不忿,可若是气坏了身体,岂不更加不值?” 气坏身体?他这身体还有用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落到他手里,哪还有丁点儿活路! 顾见深知道他说不了话,只能仔细哄着:“无论怎样,好好活下来才有其他可能。” 可能……有什么可能?他如今还有什么可能! 国破家亡,只留他一人被他这匹夫羞辱,活着又怎样! 顾见深隐约觉得他可能在气他…… 他斟酌了一下,放下药道:“你好生歇息,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顾见深人走了,但却认真听着屋里的动静。 果然他一走,沈清弦的气息都放松了些,似乎也没那般生气了。 顾见深这就很不是滋味了,真是在生他气?他当然不会惹他生气,是这肉胎? 顾见深去仔细查了下,这一查……他也想回唯心宫了。 印国前身是金国,而沈清弦则是金国的王子,他身份尊贵,才名远扬,又因为生得好看,气度卓然,被百姓美誉为青莲王子。 这么个高高在上的人却生在了王国没落,皇室腐朽,大厦将倾的时候。 他性情清傲,一直醉心山水,不问政事,只以为金国千秋万代,永无末日…… 结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印家军铁骑兵临城下,金国覆灭,新的王国建立,沈清弦也从尊贵无比的王子殿下沦为阶下囚。 他本该被处死,只因生得实在太好,又是前朝王子,顾见深这肉胎生有隐疾偏又性情风流,见不得这真真正正的人上人,便向父王讨要了他。 起初国王不许,觉得这是前朝余孽,必须斩草除根。 顾见深这肉胎实在混账,竟当着无数大臣的面说道:“沈清涟本就无能,像个女人般只知风花雪月,我将他收入府中,纳他为妾,让他当个真正的女人。” 他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这满屋“重臣”本就是土匪出身,听到这话只觉舒爽,不仅不嫌顾见深粗鄙,反而觉得很带劲。 国王还是有些脑子的,仍在犹豫。 印九渊又道:“父王您尽管放心,儿臣必能将他驯服,让他只知大印无疆,再也念不起什么前朝旧国!” 自己这儿子的某些手段他还是很清楚的,若真能将那高高在上沈清涟调|教到身心皆从,倒也是一件趣事。 国王道:“赏你也行,但你要仔细些,切莫让他惹出事来。” 印九渊道:“放心,臣带他回去便会断他经脉,废他功夫,让他老实做个禁|脔。” 知道了这些,顾见深只觉后背凉,膝盖还有些疼,总有种回去后要和搓衣板难舍难分的感觉。 这都些什么? 如此深仇国恨,如此莫大屈辱,如此难解之怨,沈清弦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别提爱上了……他得仔细些,别被媳妇儿给送回唯心宫。 顾见深按了按眉心,明白自己是丁点儿都没想错:让沈清弦挑肉胎,真是有惊无喜。 其实沈清弦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只是经验不足,他设定的几个条件,从明面上看都没问题。 其一,他想去一个又金又红的国度,好好爽一把。所以来到了这里。 其二,他要给顾见深找个正常的身体,黑黑眸,没有丁点儿红金之色,于此也可以证明他爱的是他。 其三,为了方便吃醋,顾见深的肉胎最好是个花花公子。 其四,两人肉胎都得是干净的。 为了方便两人恋爱,他又加了个几个条件,比如两人身份相当,所以都是王子,只不过一个把另一个的国给灭了;再比如两人已有姻缘,有的有的,禁|脔也是天大的姻缘;再比如找俩身体素质极好的肉胎,都是很好的,只可惜沈清弦的肉胎被顾见深的肉胎给废了…… 最后沈清弦还加了个很甜蜜的设定——两人住在同处。还真是住在一处没毛病,只不过这个宫殿先是沈清涟的后是印九渊的。 明明很正常很甜蜜,按理说走向该很顺利的条件,因缘巧合下就成了现今这模样。 沈清弦美滋滋地封了记忆,静等着重新爱上顾见深,一起甜蜜蜜,只是这剧本…… 顾见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模式。 一起回唯心宫?难说下次沈清弦会弄出个什么肉胎。 再说来都来了,还来了这么个又金又红的国家,这么短时间回去,沈清弦肯定会很遗憾。 前思后想,顾见深决定迎难而上。 有他在沈清弦受不了罪,至于爱不爱他,顾见深也不强求了,权当陪他游山玩水,满足下他的喜好。 再就是……顾见深忍不住想到,若是都这样了沈清弦还能爱上自己,那岂不是……他心一热,莫名有了干劲。 他要好好表现,他要追媳妇! 追不上不亏,追得上大赚! 帝尊大人就这么被前方的一块巨糖给引上钩了。 接连半个多月,顾见深都没去见沈清弦,他不想吗?自然是极想的,不过不能露面,只能偷偷看着。 他得给沈清弦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有时间把身体养好。 沈清弦看不到顾见深,的确是冷静了许多,身体也在精心调养下慢慢康复。 只可惜皮肉伤能好,筋骨却是难愈。 他比以前那丰神俊秀的帝国王子瘦削了不少,而且神态更加冷淡,难见笑颜。 只是他生得好,这样冷着脸反而更加勾人,于无形中激了人的凌虐欲。 当然顾见深只被激了保护欲。 可惜他还不能露面,没法去把人捧在手心,对此他很是遗憾。 沈清弦身体好了之后,心态也平静了。 他不想死,再怎么狼狈他也要活下去。 他要找机会,哪怕没办法复国,他也要报仇! 这些毁了他家国,杀他挚亲,无限度羞辱他的人,全都该死! 带着浓浓的恨意,他面不改色地喝药,认真吃饭,身体康复得更快了些。 整整一个月,顾见深都没来见他,沈清弦虽心里舒坦,但却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印九渊放浪形骸,恶名远扬,仗着有权有势更是风流成性。 他能活下来,能待在这里,靠得无非是这张脸。 那些虐打他的人,将他后背抽得皮翻肉绽,可是却丁点儿不敢碰这张脸。 原因?自然是因为印九渊喜欢。 想到要和这粗鄙烂人行亲密之事,沈清弦便恶心透了。 但他要忍下来,他要活下去,他要借印九渊之手,屠尽这些叛徒! 整整两个月,沈清弦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好了。 顾见深也压不住相思之情,想见他想得厉害。 不过他不敢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只得让下人去通知下,让沈清弦有个心理准备。 生怕下人们领会错了,顾见深还认真解释了一下:“不要多嘴,去说一声就行。” 下人连声应下,做的也规规矩矩,只说了句:“公子,晚上殿下要过来。”便走了。 没有什么沐浴更衣,没有什么“侍寝”准备…… 可惜沈清弦还是想多了。 他心一跳,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他知道该来得终于还是要来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就当被狗咬了。 沈清弦睫毛轻颤着,努力平静着翻涌的胸腔。 ( 106.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他静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虽然身体被废,但视觉听觉还都很好,这么远的动静他也能听得清楚。 男人常年征战,身形英武,走路的步子大却稳,这一下一下,工整得像鼓点一般,生生落在他灵魂上。 沈清弦觉得他踩着的不是光滑的地面,而是他的尊严。 他终究还是无法想象接下来会生的事,于是难堪地闭上眼,希望看不到也能感觉不到。 近了……越来越近了……门开的瞬间,沈清弦强撑着面上的平静,手指却扣入了掌心。 只求噩梦快些结束! 顾见深一进来便看呆了。 本就思念了这许久,再看到他这模样,登时一股邪火四处乱窜,恨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带回唯心宫,这样那样得亲热一番。 沈清弦闭眼等着,等着承受屈辱,可等了很久——久得有些诡异。 怎么……怎么还不来? 他很确定顾见深仍站在屋子里,他的呼吸声那样清晰,他的气息那样极具侵略性,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为什么一动不动了?他……在干吗? 沈清弦等了很久,等到心都平静了,还是没能等来该来的。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 明亮的月光下,高大的男人站在门边,定定地看着他,那如虎狼般的视线里满是露骨的痴迷…… 沈清弦如同被烫到了一般,极快地闭上眼,他手攥得更紧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是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屈辱与不堪。 他果然是,他当然是! 若非贪图这皮相,他又怎会留他一命?又怎会给他治伤?又怎会好声好气同他说话? 沈清弦觉得难堪,却也认了。 一切都无所谓,怎样都好,变得如此肮脏也没关系,他只想报仇雪恨! 沈清弦胸膛起伏着,咬着下唇,默默等待着。 顾见深看得口干舌燥,可也不能真回唯心宫…… 他轻叹口气,开口的嗓音带着情动的沙哑:“要睡了吗?” 沈清弦身体微颤,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顾见深却道:“时候还早,我这儿得了壶好茶,要不要尝尝?” 沈清弦懂了,他嘴角微扬,讽刺地想着:当了王子果然不一样,还懂得附庸风雅。 沈清弦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坐起来。 他嗓子也好多了,能开口了,只是他不愿和他说话。 顾见深也不强求,只说道:“外头月光正盛,出来看看?” 沈清弦点了点头。 顾见深眼眸温柔,举止规矩,竟为他开了门。 沈清弦正要出去,顾见深又道:“虽说天气暖和,但你身体弱,还是披个外衣吧。”这国家的衣裳实在单薄,他家宝贝这么美,除了他谁也别想多看一眼。 沈清弦听得眉心紧拧,这是把他当成女人了吗?也是,他如今的力气怕是比不过深闺中娇养的女孩。 沈清弦连之后那么大的屈辱都认了,这点儿又算什么?他“听话”地披了件外衣。 这一穿,顾见深更不满意了,瘦削的身体,松垮垮的外衣,怎么瞧着比之前还勾人了。 沈清弦已经看向他。 顾见深怕惹他生气,没敢再提要求。 两人去了院子里,如顾见深所言,今日天气极好,月亮挂在天边,像个小太阳般将夏夜唤醒。 白日炎热,这晚上却是凉风徐徐,很是舒服。 顾见深带他走近前头的亭台,双双入座。 沈清弦对周围的一切熟悉得很,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宫殿。 顾见深不愿他触景生情,可暂时也没有办法,他没法换地方住(国王不会允许),也不想沈清弦整日窝在屋里不透气。 罢了,慢慢来,他尽量不惹他。 侍者将茶具端上来,顾见深便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了。 沈清弦猛地绷直了后背:他让侍者下去,难道是让他给他泡茶吗?连自己的父王都没有…… 想到这里沈清弦又垂下眼帘……只是泡茶而已,一切才刚开始。 他正欲伸手,顾见深却先他一步拿起了水壶。 沈清弦一怔,猛地抬头,只见顾见深微微垂,动作娴熟地温热壶盏,初沸之水注入瓷壶和杯盏,带起氤氲水汽,也让茶具保持在了最好的温度状态。 接着是拨茶入壶,然后悬壶高冲…… 沈清弦生在王室,见惯了茶师傅的高功夫,早已精于此道。 在他心目中粗鄙不堪的印九渊竟还懂得这些? 不只是懂,而是极精,水初沸、蟹眼过鱼眼生,正是冲泡的最佳时机,更让他错愕的是,他动作熟稔,举止优雅之处连宫中最顶尖的茶师傅都要自愧不如。 印九渊……竟懂茶道? 沈清弦敛眸看向茶杯中的红茶。 的确是上好佳茶,茶叶形状美色泽佳香气悠远,再加上冲泡手法的精湛到位,这一杯红茶可当真是漂亮极了。 茶汤红艳,金圈挂沿,色美而气长,当真是绝世佳品。 沈清弦是爱茶之人,尤爱红茶,此时看得眼睛微睁,当真是惊讶极了。 极度厌恶之人竟能冲泡出让他都叹为观止的红茶。 这…… 顾见深面上未变,心里却甜滋滋的,果然封了记忆,沈清弦也还是沈清弦。 他讨好他,他总能受用。因为他懂他,也适合他。 所谓天造地设,大概就是他们这样吧。原谅帝尊大人的不要脸,毕竟是地狱模式,总得给自己讨点儿甜头。 顾见深道:“尝尝。”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愿错过这茶汤的最好时候,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 顾见深问他:“怎样?” 香、美、绝。 沈清弦垂眸,敛下眼中的惊艳,只微微点了点头。 顾见深也不着急,他本就喜欢他这别扭性子。 他道:“尚能入口的话,便多喝点儿,这茶温补,于你的身体大有益处。” 提到身体,沈清弦的眸色黯了黯。 他不说话,顾见深也不无聊,冲茶泡茶如行云流水,饮茶闲聊似故交好友…… 沈清弦忍不住有些恍惚,似乎眼前人不是那放浪形骸的印九渊,而是另一个人,一个…… 怎么可能。 沈清弦暂时放松了,他需要这样一份静谧,这样一丝安心,这样一个麻痹痛苦的时刻。 不去想接下来会生的事,不去考虑即将承受的屈辱,沉浸在一个虚幻的空间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天色渐渐暗了,茶香也已经淡了,一壶茶的功夫恍如投入地狱的一缕光明,给了沈清弦无尽的力量。 卷起一阵凉风后,顾见深道:“回去吧。” 三个字将沈清弦从梦境中唤醒,跌进残酷的现实。 他唇间尚且漾着茶香,心底已是一片枯冷。 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清弦自嘲地想着:印九渊这手段真不错,先甜后苦,糟蹋人竟也这般讲究。 他起身,轻轻颔。 他哪里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诱人?薄薄月光下,心上人这般顺从的模样,当真是…… 尤其自家心上人还是个强势的性子,还是个压不住的天道第一人,顾见深心中的火热,真是一言难尽。 两人一起回屋,出来时的美景如今全成了凄冷,沈清弦一步一步地走着,虽未停顿,但却带着走进深渊的觉悟。 经此一夜,他便不再是他了,只是一个渴望复仇的亡国奴。 沈清弦默默做了一堆准备,结果回屋后,顾见深道:“你好好休息,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沈清弦一愣,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顾见深站在门边,视线像月色般温柔。 他不进来吗?他竟然要走了? 反应过来的沈清弦有些懵,他薄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是问不出的。 顾见深不敢再多看,已经转头道:“我走了,有事的话你尽管吩咐,他们会好生安排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离开。 真的离开了! 沈清弦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走远的高大背影。 怎么回事?他就这么走了?他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这……这怎么可能! 沈清弦满眼都是错愕。 走了好大一段距离,快要走远的顾见深一个没忍住竟又转头。 这一看……却是把持不住了。 沈清弦这可怜模样多像在勾他留下——当然顾见深很清楚这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还是没忍住,他想他,想得心肝不听使唤。 罢了……稍微讨点儿甜头。 顾见深又大步走回来,扣住他腰,垂吻上他的唇。 炽热和温凉碰撞,淡淡的茶香气交杂在一起,两人皆是心神一震。 顾见深忍不住吸吮着他甜蜜的唇瓣,沈清弦却是清醒过来,他竟意外地安心了些,果然该生的是躲不掉的,这样也好,总比像那咬着饵食的鱼儿般不上不下地好。 他闭上眼,一脸的顺从。 顾见深亲了好大一会儿,最终凭着惊人的毅力停下了,他不敢再看他,低声道:“抱歉了。”然后转身走人,这次他走的极快,步子极大,细细品起来,竟像是落荒而逃。 沈清弦茫然睁眼,看着空荡荡的漆黑夜色,完全愣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印九渊到底在想什么? 印九渊在想什么咱不知道,顾九渊满脑子都是:幸亏不举,不然就犯下大错了。 这情况下要了沈清弦,只怕到死都别想让他正眼看他了。 沈清弦这一宿都没睡好,他总觉得顾见深会再回来,可是等到天亮也没把人给等来。 他松了口气,忍不住有些庆幸。 哪怕想开了,可能不生他也不愿生那种事。 身为男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实在是…… 沈清弦想想都觉得腌脏到了极致。 之后数日,顾见深都没来找他,沈清弦也乐得清闲,他不仅能用书房,还可以到花园处四处走动。 书画能纾解心中愤懑,沈清弦看日头刚好,便想去园子里走走。 他耳聪目明,知道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他没想过要逃跑。 以他这身体,出去了又怎样?别说复仇,只怕会死得极快。 沈清弦走了几步,意外听到了极远处的窃窃私语声。 “你急什么?那沈清涟生得再好也愚笨得很,我看殿下已是喜新厌旧了。” ( 107.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说着闲言碎语的人以为没人听得到,聊得很是尽兴:“你仔细瞧瞧沈青涟那模样,成日里死气沉沉的,若非有那身份在,哪有这待遇?” “他也不会讨好人,想也知道在床上只知挺尸,殿下如今新奇,等过了这劲,呵呵……” “他可是罪奴,等失宠了……” 有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他生得是真好看,等殿下腻了,咱们……”那人嘿嘿两声,又道,“没准咱也能尝尝这人上人的滋味!” 一番对话让沈清弦后背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还当这是自己的宫殿,还当这日子…… 沈清弦紧握着拳头,下唇都被咬出了血迹。 清醒点!别等死到临头,才叹为时已晚! 他得抓紧印九渊,他得利用他,他想复仇就得讨好他,得从他这里找机会! 忽然间,沈清弦明白了…… 他等的就是他主动吧?他装出翩翩君子样,等的就是他这个前王子主动向他求欢? 毕竟他若是“失了宠”,迎来的可不是单纯的一个死字。 想到那印九渊的荒唐,想到那粗人的言语,沈清弦心底生寒,阵阵作呕!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报仇! 沈清弦咬紧牙关,硬压着翻滚上来的猩甜,硬逼着自己接受。 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只要能够手刃仇人,什么他都能做到! 沈清弦彻底振作起来,也完全将一颗心扔在了地狱火海中。 顾见深哪知媳妇儿在想什么,他算算日子,觉得可以再见他一面,便迫不及待地来找他了。 又是皎月当空,星辰漫天的凉爽夏夜。 顾见深不敢贪心,只想着来看上一看,解一解相思之苦,哪成想竟是受宠若惊。 顾见深刚来,沈清弦便站起身迎过来。 顾见深略带讶异,问他:“这阵子身体如何了?”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回答,结果沈清弦竟开口了,清清冷冷的声音比夏夜的微风还要沁人心脾:“有劳殿下关心,早已无碍。” 顾见深听得一怔。 更大的喜悦还在后头,沈清弦竟问道:“殿下,那日的红茶可还有吗?” 话落他扬了扬唇,极轻地笑了笑。 顾见深完全看呆了,自家宝贝有多好看他是知道的,但这般冬雪初融,万物回春般的清浅笑容仍是……勾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还红茶呢,天上的星星了解一下? 魂都快飞出来的帝尊大人努力矜持沉稳地点头道:“有的。” 沈清弦又笑了笑:“期待数日,看来能得偿所愿了。” 这般温声细语让顾见深有种回了唯心宫的感觉,他说道:“我这就让人准备。”他今晚本不想喝茶的,追人手段要多、要新颖,哪能逮着一样来? 不过沈清弦喜欢,他自是愿意陪他的。 沈清弦道:“好。” 两人出了屋,又去了那风景极好的亭台。 顾见深习惯性地拿起热水壶,沈清弦却道:“这次由……”他顿了下,还是说道,“由我来吧。”他说不出罪奴的自称。 顾见深立马说道:“这哪……”他话未说完便停住了,他俩真不是在唯心宫里。 沈清弦微笑道:“殿下尊贵之躯,哪能辛苦这些琐事?”说着他敛眉,轻声道,“只是我从未做过,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顾见深便有些心痒了。 让沈清弦冲茶……放眼三界,只有他有这待遇了。 他这边心想着,沈清弦已经拿起水壶,专注于茶道。 薄薄冷月,淡淡茶香,如此清风霁月的人做着行云流水的雅事,当真是赏心悦目到了极致。 沈清弦从未做过,可却做得极好。 那纤白皓腕、修长玉指、微微侧时的清浅微笑,只让看得人浑然忘我,如置仙风缥缈的神仙之地。 顾见深黑眸极深,滚烫的热意犹如实质。 ——他掩饰不了自己对他的迷恋。 沈清弦心里又难堪又释然:他果然在等他主动。 总归他早已尊严落地,伺候他又如何?他本就是这宫里的一个禁|脔! 什么金国王子,从他重回此地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他是印九渊的男宠,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者。 沈清弦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顾见深茶未入口便道:“好喝。”怎么可能不好喝?天底下最好喝的茶就在这杯子里,他有点儿舍不得喝…… 沈清弦敛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他道:“殿下喜欢便好。” 两人赏月喝茶,闲聊几句,很是悠闲惬意。 顾见深不用提,自然是舒心又安逸;沈清弦起初是勉力迎合,但说了几句后便也放松了些。 顾见深比他想象中还要善谈,可再怎样,两人这般身份地位,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夜色见深,顾见深怕他受寒,便说道:“我们回去吧。” 沈清弦猛地回神,他勉强笑了下,低声道:“好。” 他们结伴回屋,随着寝殿越近,沈清弦便越紧张。 今晚肯定会生了…… 不过没事,这屈辱的一夜,他已经不再惧怕。 临到门前,沈清弦转头对顾见深笑了笑。 顾见深忍了一晚上,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把人推在门边,吻上他的唇。 做不了什么,但亲一下解解馋也行。 他的沈清弦,这么撩人的沈清弦,他怎么忍得住? 色迷心窍的帝尊大人已然被媳妇儿给迷得七荤八素…… 沈清弦被他亲得血液逆流,但这还在外头,他极轻推了他一下,想让他进屋。 顾见深却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扣住他的腰,迫他仰起头。 因为两人的身高和体型差距,这动作极具侵略性。 沈清弦心凉如水,却也没再反抗,只仰着头,任他为所欲为。 就这样吧……就这样被当做一个…… 顾见深猛地松手,后退了一大步。 沈清弦本是被他桎梏着,此时他一松手,他整个人都失了重心,好在他身后便是门,所以才没摔倒。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顾见深,不知他为什么停了。 顾见深看都没看他,只压低声音道:“你睡吧。” 扔下这三个字,他转身便走。 沈清弦怔住了,一堆话涌到嗓子眼……他想开口,可是却说不出来。 为什么又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让他挽留他吗?非得把他逼到那种境地吗?还是说……沈清弦脸白到了极点,他想到了前阵子听到的那些下人说的话。 ——那沈清涟懂什么?一点儿情趣都没有,寡淡得像白开水,殿下哪里会喜欢?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难道一个吻,他就觉得无趣了? 沈清弦五指攥紧,巨大的屈辱让他的心脏几乎凝滞! “殿下!”他叫他。 顾见深心潮澎拜,头都不敢回,他这肉胎虽然不举,但沈清弦再这么撩他,他可真要回唯心宫了! 沈清弦声音蓦地放软,带了丝乞求:“……留下来好吗?” 顾见深心砰的一跳,等回神时已经跑到了京都之外。 夜色极深,他站在高山上,汗水浸湿的衣衫被风吹起,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帝尊大人现在是典型的“色令智昏”的状态,但离着沈清弦远了,倒也能够正常思考。 今晚的沈清弦很反常。 他为什么要这样?顾见深稍微一想也明白了。 怕“失宠“所以诱惑他?还是想利用他? 想到这里,顾见深薄唇微扬,有了主意。 他巴不得沈清弦利用他,里里外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沈清弦这一宿睡得极差,他心里不安,噩梦缠身让他醒来后精神极差。 他已如脔|宠般去讨好他了,印九渊还是不为所动。 到底还要怎样!到底要他怎样才行! 沈清弦虽从未接触过那些下三滥的事,可也明白一些…… 他要那样吗?要去做那些事吗? 沈清弦面色苍白,唇瓣几近透明,可却狠下心来了。 做就做,已经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他无非是想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凌虐,那他如他愿便是了! 沈清弦本以为得过阵子才能见到顾见深,不成想夕阳映天时他便来了…… 这次没人提前通报,沈清弦正在案前写字,看到他进来,他愣了下。 顾见深依旧是那副英武不凡的模样,唇角扬着的笑含着似海温柔。 沈清弦猛地站起来…… 顾见深道:“打扰你了?” 沈清弦张口,努力用温软的声音唤他:“殿下。” 顾见深笑了下,凑近看了看他写的字:“……笔锋潇洒,翩若游龙。” 沈清弦扯了扯嘴角,说道:“殿下过誉了。” 顾见深竟道:“说来怪丢人的,我儿时贪玩,于书法一道很是荒废,如今连写个折子都……”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惊呼一声。 顾见深抬头看去,当即唤道:“小心……” 可也晚了,砚台整个扣在沈清弦身上,瞬间弄脏了他浅白的衣服。 顾见深生怕砸到他,赶紧接住砚台。 沈清弦惊魂未定,他扶着桌边,微喘着气。 顾见深当即心疼了,连忙道:“快去换件衣裳,别弄脏身子。” 沈清弦这才回神,他看看衣衫上的大团黑墨,眸子微黯:“罪奴蠢笨,唐突殿下了。” 顾见深拧眉道:“莫要这样……”他话没说完便顿住了…… 沈清弦竟这般解了衣裳,浅白色的外衣敞开,白皙的脖颈、性感的锁骨、娇嫩的樱红…… 顾见深看得眼睛都直了。 沈清弦感觉到他的视线……他垂着,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努力将衣裳脱了下来。 墨落在如玉的肌肤上,漂亮的肩,线条优美的腰身,像寒山傲竹般清冷的身体…… 顾见深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别碰上去。 沈清弦终于脱下弄脏的衣服,他身体极轻地颤着,出低软的声音:“殿下,我有些冷。” ( 108.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冷吗……顾见深热得手心全是汗。 沈清弦在勾引他,明晃晃地勾引他,就差直白地告诉他了! 顾见深心儿梆硬,身体却老实得很。 这垃圾肉胎! 他轻吁口气,强撑住回家的冲动,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沈清弦身体极轻地颤了颤,心里知道……终于要…… “先穿我的。”顾见深把自己的衣服披到他身上。 沈清弦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包裹而来,可却不是结实的**,而是一件单薄的衣裳…… 他茫然地抬头。 顾见深眼眸一片炙热,可声音却沉稳又冷静:“去洗个澡吧。” 沈清弦明白了,原来是要先沐浴。 他实在受够了这不上不下的滋味,心一横,拽住了顾见深的衣袖道:“一起,行吗……” 在这个凡间的沈清弦的肉胎比顾见深矮了不少,他这般微垂这着头,墨下泛红的耳朵尖和细腻的脖颈全都暴露在他面前。 这视觉冲击再加上这“害羞”的声音,顾见深心如擂鼓。 忍?忍个屁!他打横将人抱起,大步走进浴室。 沈清弦被他这粗鲁的动作给弄得心砰砰直跳,他感觉到他结实的身体,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也感觉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同为男人,印九渊比他强大太多了。 哪怕他身体没有被废,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他能一骑当先,抢下无数战功,被奉为铁血战神。 可也就是这个男人、他的双手、他的长枪刺穿了他的家,撕破了他的美好,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清弦被浓浓的恨意覆盖,身体忍不住颤抖着。 这模样却动人极了,顾见深将他放进水中,垂含住他嫩白的耳垂。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绝望的眸子里有丝丝无助和彷徨。 他彻底沦落了,彻底地…… 顾见深把人从头到尾吻了个遍,可惜是越吻心越热,越吻越想做到底。 然而…… 这该死的肉胎是个废物! 都这样了,都已经想要得快爆炸了,可是某个地方还是软趴趴的。 顾见深深吸口气,猛地从水中站起。 意乱情迷的沈清弦茫然地看着他…… 顾见深吻住他微张的嫩唇,亲了个过瘾后说道:“我抱你回屋,小心着凉!” 他嗓音低沉性感,带着浓浓的情|欲。 沈清弦紧张又混乱,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他以为他不想在水中做,以为他是想要回床上,于是他“温顺”地环上他脖颈,任由他用这般抱女人的姿势抱着他。 顾见深心脏砰砰砰,若非不举,他这会儿一定会艹死他! 把人安置到床上,顾见深翻出两床被子,将沈清弦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沈清弦懵了,他连胳膊都被禁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一双眼睛睁圆了看他。 顾见深亲了亲他漂亮的眼睫,闷声道:“睡吧!”两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沈清弦眼睁睁看他离开,滚烫的身体逐渐变冷。 裹紧的被子没能给他带来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冰凉和无法喘息的桎梏。 还是不行吗…… 印九渊到底想要他怎样! 沈清弦缩在被子里,身体不受控的颤抖着,不是冷,而是内心的悲痛交杂着屈辱向外蔓延,让他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徘徊! 顾见深出去绕城跑了三圈,终于把那颗“回唯心宫把他干|得下不了床”的念头给强行压了下去。 冷静下来顾见深又赶紧跑回去。 不能把沈清弦自己丢在那儿,这情况他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 顾见深回来,看到双目放空,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沈清弦,顿时又心疼得一塌糊涂。 沈清弦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所以见到他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见深轻喘着气,看向他问:“你觉得我为什么把你安置在这里?” 沈清弦听得懂他说的每个字,可是凑在一起却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顾见深死死盯着他,如鹰的眸子里尽是露骨的迷恋:“我喜欢你。”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睛。 顾见深神态温柔到了极致,声音也如美好的夏夜般缱绻惑人:“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身体,而是喜欢你这个人。” 喜欢他?印九渊喜欢他? 顾见深又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只会觉得荒唐,我也不奢求你回应,我只想好好珍惜你,只希望你能……” 能怎样?他毁了他的家,他糟蹋了他的一切,他将他从美好拖入地狱,现在他说他喜欢他?想珍惜他? 荒唐?仅仅是荒唐二字如何形容得了! 一股邪火窜到沈清弦的胸口,让他胸口阵阵抽痛,猩甜味涌到嗓子眼了,可他却硬生生忍了下去。 他苍白着脸,努力用极轻的声音问着:“殿下你……喜欢我?” 顾见深说得真心实意:“我喜欢你,很喜欢,只要能护你周权我已心满意足,其它的不敢多想,所以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我只愿你能继续做自己。” 做自己?沈清弦听到了自国破家亡来最大的笑话。 印九渊喜欢他,印九渊想护他周全,印九渊说让他继续做自己…… 沈清弦快要笑出声,快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他的仇人,他的敌人,将他一切都毁了的男人竟然和他说这些…… 天大的笑话,真是太可笑了! 顾见深又给他放了个钩子:“你且安心,在这宫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需要有顾忌,我只希望你能稍微开心一些。” 沈清弦本已气到快要失去理智,但因为他这一句话却心思一动,强行冷静下来。 也许印九渊真的喜欢他。 哪怕没他嘴上的这般情深义重,但想也是有些别样念头的。 这样有何不可?他本就是想要借此来利用他,既然他对他有好感,那么…… 沈清弦眼眸微垂,薄唇紧抿着:“不要说了。” 顾见深轻松口气,看来媳妇儿终于要开始“利用”他了。 顾见深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轻叹口气。 沈清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如今已是罪奴之身,又谈何做自己?殿下喜欢的那个人早已死了。” 顾见深面上尽是心疼,他焦急道:“我知道你定不会原谅我,但……” “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的?”沈清弦看着他慢慢说道,“总归是成王败寇,技不如人罢了。” 顾见深很是不安,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也没法说,眉宇间全是懊恼。 沈清弦敛眉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赶紧歇息吧。” 顾见深顿了顿道:“你睡吧……” 沈清弦竟也没再做什么,他翻过身去,呼吸逐渐均匀。 睡了吗?当然没有,顾见深分辨得出他这伪装的“绵长气息”。 顾见深在他床边坐了一宿,一副惭愧懊恼情深不寿的模样。 仔细想想也觉得很是好笑,他明明是真的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如今却得故意装出这副模样…… 嗯,算了算了,宝贝开心就好,他要再接再厉,当个主动送上门被利用的好老攻。 沈清弦“醒”来时,顾见深自然是已经走了。 一宿没睡,沈清弦精神很糟糕,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昨晚印九渊在他床前坐了一夜,盯着他看了一宿…… 难道他真的喜欢他? 想要验证是很简单的事,只要继续试探。 大概是因为表明了心意,顾见深也没再躲着他了,下了朝便来到他这边。 沈清弦看到他过来略微一怔,顾见深似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沈清弦笑了下,没说什么。 顾见深又道:“中午我让后厨烤了羊肉,一起吃?” 沈清弦自是应下:“好。” 顾见深面上带了喜色,连忙吩咐人去准备! 他做这一套相当熟稔,百分百本色演出,任沈清弦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也别想看出破绽。 毕竟……他是真的喜欢他嘛。 顾见深故意让人烤了一大块羊腿和一整块羊排,也没切就上了桌。 沈清弦看着这“粗糙”的烤肉,眉心极轻地拧了拧。 顾见深笑道:“我习惯了整块吃……你肯定是不适应的,没事,我给你切小块。” 沈清弦愣了下,赶紧道:“我也可以……” “我见过的,”顾见深嘴角含笑,似是陷入到回忆中,“我在国宴上见过,你吃的东西特别精细,小块的肉和点心,你吃东西时特别好看……” 他细细说着,极其详尽,几乎将当时的景象全勾勒出来了。 顾见深见过吗?在这凡世当然没见过,不过他猜也猜得出来。 他娇娇气气的师叔用餐是什么模样……他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 一边说着,他已经把切好的烤肉整齐地码在他盘中。 沈清弦垂眸看着,被一个个细节给触动了。 他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却偏爱烤肉,但从不碰肥的。 以前在宫里时,厨子们很懂他的口味,整块肉烤好会将最酥嫩却又最不油腻的地方切好装盘。 香料也用得极少,这种烤肉放到其他人面前只怕会觉得寡淡得很,但沈清弦却是极喜欢的。 而眼前,顾见深给他切好的肉便是这样的。 沈清弦忍不住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后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充斥在味蕾,让他胸腔翻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过去的已经失去。 再怎么相似也是另一段人生。 沈清弦沉默地吃着,不一言。 顾见深也没说话,只一心给他切肉,看他吃了这般多,他眼中全是欣慰。 沈清弦一抬头,恰好捕捉到他这一缕情绪。 顾见深道:“你爱吃的话,过几日我再让他们做,但不要一次吃太多,你身体受不住。” 沈清弦笑了下,放下筷子道:“好。”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很是舒心。 沈清弦并未看他。 之后半个月,顾见深得空了便来陪着沈清弦,沈清弦不断地试探,现印九渊对自己的确是非常纵容。 细枝末节不提,连一些堪称“过分”的要求,他都不在意。 顾见深循循渐进,终于找到帮沈清弦作妖的机会了。 ( 109.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顾见深时常来看他,沈清弦对他态度越好,他来得越勤,勤着勤着便舍不得走了。 沈清弦慢慢试探的样子对顾见深来说简直可爱极了。他就像个伸着触须的小蜗牛,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让人总忍不住想告诉他:前面是康庄大道,尽管迈步走吧! 可怜顾见深不能说,他得认真装傻,这样他的宝贝才会对他逐渐卸下警惕——虽然后果是可能会把他当傻子。 但他也是因他而傻,仔细品品,帝尊大人又被自己给甜到了。 沈清弦这边的画风便是另一副模样了,先是每日一起吃饭,然后是随便聊聊,在情况差不多时他提出了一个算是“出格”的要求。 “殿下,我终日无事,能去书阁找本书看吗?” 顾见深适当性犹豫了一下,沈清弦眼巴巴地看着他,顾见深心肝都化了,他勉强让自己矜持一下说道:“我明日便让人给你送些话本。” 沈清弦笑道:“多谢殿下。” 顾见深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我,我定会全力满足你。” 沈清弦微笑,并未再说什么。 话本之后他又试探着要了地理物志风土人情,接着是画作,最后终于延伸到了字帖。 顾见深配合得非常到位,为讨美人欢心还花大价钱买了名家字帖和名师画作。 将它们送到沈清弦面前,沈清弦笑得非常欢心。 顾见深一个没忍住,偷了个吻,沈清弦不仅不恼,还微微垂,耳尖薄红。 这模样当真是美到了极点。 顾见深心跳得咚咚咚,明知他是装的,还是想把人捞进怀里好生亲亲。 两人一个试探,一个装傻,倒也默契得很。 待到天色见凉,他俩已经各自达到目的。 沈清弦终于安心,他十分确定顾见深喜欢自己,虽然不知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但足够给他喘息的功夫了。 顾见深装傻也装得很成功,各种给沈清弦找机会,各种“无意”让他接触到些外界的东西,各种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最后一个不用装,每天都被撩到想回唯心宫的帝尊大人早就不知自拔为何物。 随着关系的亲密,顾见深和沈清弦在一起的时间越多了。 印国并不太平,他们建国不久,根基刚稳,但老国王却已年迈,而且在战争中伤了根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若非当初的金国统治者实在昏聩,百姓民不聊生,否则早有人高举复辟大旗来搞事了。 即便没有外因,内部也问题颇多。 老国王太能生,十六个王子十三个公主,没几个省心的。 沈清弦和顾见深下界的间隔还是很长的,人界展很快,思想变革也堪称神。 在梁国和卫国那时,女性还出于弱势地位,不能继承王权,但在金国时便出现过多位女王,印国虽然推翻了前政权,但文化政治都是一脉相承的,因此公主们也都有继承权。 所以眼下印国有二十九位继承人,稍微品品就知道有多乱了! 顾见深虽说呼声最高,但枪打出头鸟,他呼声高反倒成了众矢之的,一群兄弟姐妹变着法地搞他。 他这肉胎之前又是个桀骜不驯的,得罪了不少人,顾见深来时,他是被一个侍妾给下毒,死在了床上。顾见深醒来后后自是拔除了殿里的不安分因子。但想要站稳脚跟,也得从长计议。 有这么一堆烂摊子,顾见深还是很忙的。 之前他避着沈清弦,如今两人越“亲近”,他一点点对他放松警惕,忙到他眼皮底下了。 比如这日,顾见深正在和沈清弦下棋,他的下属跪在下头道:“殿下,臣有要事禀告。” 沈清弦起身道:“殿下先忙,奴先回去了。” 外头下着细雨,沈清弦撑起伞,刚开门便被一阵冷风给吹得剧烈咳嗽起来。 顾见深入戏极快,赶紧走过来说道:“这天变得太快,小心受寒。” 沈清弦咳得面上绯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没事……”说了两个字又咳了起来。 顾见深给他顺顺后背,温声道:“快回来坐下,我让人送姜茶过来。” 沈清弦瞥了眼那跪在下头的人道:“殿下还是先……”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说道:“无妨,你且安心坐着。” 沈清弦一怔:“这……” “没关系。”顾见深握住他手道,“只是怕你无聊。” 沈清弦笑了笑:“待在殿下身边,奴从不无聊。” 虽然知道他是装样子哄他,但顾见深还是吃了蜜一样甜,嘴角的笑容也不用装了,很本色:“快回来坐下。” 说罢他牵着沈清弦的手,将他安置好后他又吩咐人去熬姜汤,还贴心地给他披了件外衣,沈清弦抿唇笑笑,很是窝心。 顾见深做完这些才看向跪着的下属:“有什么事说吧。” 那人看了看沈清弦,顾见深眸子微眯,那人便垂恭声道:“殿下,昨日有线人看到六王子连夜去拜访了长公主。” 顾见深凝神听着,这下属便事无巨细地都说了出来。 沈清弦端着姜茶,似乎在认真研究着棋局,可其实却在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 印国成年王子里,对顾见深威胁最大的便是老六。 六王子与印九渊不同,他圆滑善谋,最懂笼络人心,虽然在立国时建树不比顾见深,但于治国一道却是最有才能的。 天下已经被打下来,按理说印国急需六王子这种国王来稳定政局,所以六王子呼声也很高。 长公主虽为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手里握着兵权,若六王子得她拥护,那顾见深可就麻烦了。 下属离开,顾见深面色不渝,显然是在为此事忧心。 沈清弦小心打量着,过了会儿才轻轻咳嗽一声。 顾见深立马回神,看向他道:“觉得怎样?要不让大夫来看看。” 沈清弦道:“没事,殿下无需担心。” “你身子不好……”顾见深握住他冷凉的手道,“我哪里放心的下。” 沈清弦笑笑,抽出手道:“殿下,我们继续?” 他们刚才的棋还没下完,顾见深此时哪有心情下棋?当然他也不愿拂了沈清弦的愿,他说道:“好。” 这一落子却是漏洞百出,沈清弦也没让他,几步便将他困入死路。 顾见深叹口气道:“我输了。” 沈清弦捏着黑子道:“殿下本可以赢的。” 顾见深心思不在棋盘上,随意应了声。 沈清弦便道:“黑子围城,白子无路……可若断了此处三子,那黑子便是废墟残骸,白子则是飞龙傲天。” 顾见深已装傻装到出神入化,他看着棋盘,怔了下后豁然开朗:“清涟所言极是!” 沈清弦笑笑,未再多言。 他看似说棋,可其实却是点透了顾见深的困局。 六王子拉拢长公主,长公主与顾见深不睦,也倾向于选择六王子,但长公主却有个软肋,她生有三子,长子和次子皆因故去世,只留一个老三是她的心头肉。 偏这老三被惯坏了,性情荒唐又爱胡闹,长公主为他操碎了心,却也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压根管不住。 顾见深若是能掐准了自己这个外甥,那长公主绝对拥护他。 巧的是这个老三,六王子搞不定,但同样荒唐爱胡闹的印九渊还真搞的定。 经此一事,沈清弦便成了顾见深的“军师”,顾见深继续装“无脑”,各种给媳妇儿机会,各种对他不加避讳,越来越信任他…… 沈清弦很用心,帮他点透困局,帮他经营不擅长的政事,甚至还劝着他同其他王子公主交好。 媳妇儿这么贤惠,老顾自然是老实听话啦。 印九渊本来独来独往的,如今为了大位,也有了不少应酬。 他同五王子八王子还有几位驸马都关系极佳,其中和八王子关系最好。 八王子本身不行,但却有个强大的岳父,得了他的支持也就得了这位重臣的支持,所以顾见深和老八关系极其亲密。 有沈清弦的帮忙,本就呼声很高的印九渊在弥补了政事不足的缺点后越得圣心。 冬去春来,花开遍地之时,国王下旨,印九渊成了当朝储君。 这场夺嫡之争,沈清弦出了大力,顾见深对他信重到了极点,两人也越“亲密无间”。 日子会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沈清弦还怀揣着家仇国恨,他做着一切是为了取得顾见深的信任,更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复仇。 顾见深起初还挺期待的,想知道沈清弦接下来要做什么,后来…… 这日春光正盛,百花绽放,顾见深设宴,招待了同自己交好的王子公主和大臣。 沈清弦的身份摆在那儿,自是不能到前头来的。 顾见深起初也没当回事,只当这是寻常的社交活动,一席人还喝得挺开心的。 八王子是个贪玩的,嚷嚷着:“王兄,听闻你后院有一处莲花池,花开极艳,美丽不可方物。” 那莲花池是为沈清弦而建,自是极美的,大片红莲绽放,很是夺目。 顾见深笑道:“怎的,你连哥哥那池子花也惦记?” 八王子如今同他很是亲近,开口便道:“惦记自是不敢的,只是很想看看。” 他在席上提起,顾见深也不好拒绝,便说道:“想去就去,谁还拦得住你?” 八王子当即笑道:“还是王兄待我好!” 顾见深笑骂他一句:“贪玩。” 一群人便从前头去了后院。 顾见深这宫殿很是华美,众人一路走来皆赞叹不已。 走过耀眼的金台玉亭,入目的一池红莲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八王子更是几步奔向前去,开口便是:“当真是……” 他正要夸赞,却猛地停住了。 大片艳色红莲之中,清浅的一抹白衣恍若坠入凡间的皎皎月华。 他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受到了惊吓,待看清来人,他连忙垂,跪在地上。 乌如瀑,肤白胜雪,微微垂的侧颜美若佳玉…… 八王子看痴了。 ( 110.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看到这一幕的顾见深瞬间警铃大作! 若是原肉胎二傻子印九渊可能还会嘚瑟地像兄弟们炫耀下自己的美人,但顾见深怎么可能?他当即挡在沈清弦面前,隔开了八王子的视线。 八王子恍然回神,看着自家王兄好半天才开口:“方……方才……”他不会是见着神仙了吧! 见他这德行,顾见深气得肝疼,他再放眼一看,很好,同行得没几个不呆的。 他们没认出那是沈清涟,主要原因是这一年多时间,沈清弦已经和肉胎相融,样貌也生了些许改变。 尤其沈清弦封住了记忆,没有刻意减轻这种改变的度,所以时隔许久未见,这些人哪里还认得出他是谁?只当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顾见深没让沈清弦吃上一滴醋,自己却分分钟泡进醋罐子里了。 他面色不善道:“看也看了,都回去吧!” 他带头离开,其他人自然赶紧跟上,可八王子实在是被迷了心神,走一步回头看一步,可惜顾见深挡的极严实,他什么都不看不到…… 顾见深气得牙疼,步子走得更快。 八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还不死心,追问道:“王兄,刚才那美人……” 顾见深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什么美人?叫大嫂。” 八王子:“!” 顾见深说完又后悔了,他记得凡间有句粗语说的是“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他妈的,这龟孙再敢多看一眼,他一刀劈了他。 顾见深还是不舒坦,想想八王子脑子里肯定在胡思乱想,就忍不住想给他洗洗脑子! 不得不说,没了记忆的沈清弦作起妖来实在厉害,连他都没防备。 稍微一想,顾见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沈清弦见他当了储君,地位已稳,想趁机将依附于他的王子也尽数铲除。 因为整个印国王室对沈清弦来说都是仇人,能死一个算一个,半个都别想留。 先前用夺嫡之争,沈清弦弄倒了六王子一党,还搞废了几个大臣,如今太平了,他便要从顾见深的身边人下手。 听闻前头设宴,他让人把后院红莲绽放的美景说出去,八王子蠢鱼一只,瞬间咬钩,嚷嚷着要来看看。 沈清弦早就等在那儿:什么惊讶,什么错愕全是装的,一切都是他布的局,他有什么好惊讶的? 但显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是这惊鸿一瞥,已经顺利让八王子魂不守舍。 如果是真的印九渊,那后头的戏便是兄弟俩反目成仇,最后闹到两败俱伤。 反正不管谁倒霉,沈清弦都乐见其成。 如此轻而易举便换来两个死仇互相厮杀,可以说是相当赚了。 顾见深虽然想得明白,可还是喝了半缸醋! 他的沈清弦只能算计他,其他人……都滚一边去。 宴会草草结束,顾见深阴着脸回来,沈清弦一见他便行礼道:“殿下,方才是我……” 他还没说完,顾见深便堵住他的唇,用力吻住他。 沈清弦心猛地一跳,这一瞬他以为自己的心思全暴露了,以为他做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 顾见深一声不吭,松开他的唇便开始掀他的衣服。 沈清弦怕了,这一年多两人相处和睦,他都快忘了他们之间还会生那样的事。 他有些紧张,努力不激怒地唤他:“殿下……” 顾见深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叫我的名字。” 沈清弦后耳处一阵麻痒,身体竟跟着酸了,一个印字将要脱口而出,却又忽然间变了,变成了轻轻软软的:“九渊……” 顾见深薄唇扬了下,将他推倒在床上,亲上他的身体。 虽然封了记忆,但九渊这俩字对他来说还是有影响吧。 顾见深故意逗他,用他最习惯的方式来亲吻他,虽然做不到底,但给他快乐却是没问题的。 沈清弦哪里受得住,被他这般弄着,他只觉得身体麻痒,心在剧烈颤抖着,仿佛某个遥远的梦中,也有人这样待他,精心的呵护,甜蜜的亲吻,他和他在一起,天长地久得只有快乐。 沈清弦用力睁着眼,他不敢闭上,仿佛闭上了就会摔入梦中,就会被那甜蜜芳香给包裹住,就会真正沦陷…… 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背负着国恨家仇,他哪还有资格想什么儿女情长。 顾见深却在不停地磨他,他问他:“我是谁?” 沈清弦看着他,努力地看着他。 顾见深嘴角扬着,眼中是醉人的深情,他用着低哑的声音引导着他:“告诉我,我是谁?” “九……”沈清弦微张着唇瓣,将这莫名让他心脏颤抖地名字喊出来,“九渊。” 明明印九渊三个字连在一起他无动于衷,可去掉姓氏,只留下这个名字,他便心脏跳得极快,一股难以言说的渴望向上蔓延,让他……让他…… “别哭。”顾见深顿时手麻脚乱,他只想逗逗他,可不想惹他难过,他焦急道,“好了好了,不闹你……” 他低头含住,沈清弦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凌乱的记忆像羽毛般四处飞舞,他看得清却不敢看,抓得住却不敢碰。 这些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 沈清弦的心脏凝滞了,因为高|潮也因为那翻涌而出的无法宣泄的情感。 顾见深抱着他去了浴室,心都痒得不行,可惜这身体…… 什么见鬼的身体!难道他真要不举一辈子? 想回唯心宫,想回唯心宫,想回唯心宫。 忍住! 顾见深深吸口气,仔细给沈清弦沐浴。 沈清弦做了个梦,梦里他尚且年少,他同一个少年相遇,同他相恋,与他厮守…… 梦醒时,他唤他的名字:“九渊……” 沈清弦猛地坐起,额间尽是冷汗。 他身边空无一人,他用力攥紧床被,试图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是梦,一定是梦。 他不认识印九渊,他年少时从未见过他,而且他也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他少年时……沈清弦愣了愣,忽然现自己年少时的记忆竟是那样的模糊与苍白。 他年少时是怎样的? 紧接着那名唤九渊的少年又闯到他的记忆中…… 少年嘴角轻扬着说:“你想吃什么我便做什么。” 他问她:“我想吃的你都会?” “不会的我会努力学。” “只做给我吃?” “只做给你吃。” 沈清弦嘴角扬起,挂着甜蜜的笑…… 下一瞬笑容消失了,沈清弦满目茫然……那不是他的少年时候,那不是他的记忆……他不认识印九渊,他怎么可能认识这个害他国破家亡的乱臣贼子! 沈清弦下床,大步走到案前,拿起笔来写字静心。 终于情绪平静下来了,可看着自己写的字他又心神巨震。 “九渊……九渊……九渊……”满纸皆是这俩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 一股恼意涌上心间,沈清弦用力撕碎了这张纸。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要屠尽印国皇室,他要杀了印九渊,他要将这血海深仇尽数还给他们! 顾见深多灵醒?生怕自己头顶绿油油,赶紧替媳妇儿把媳妇儿想做的事给做了。 想要搞八王子?没问题! 还有其他参与灭国的王子和公主?都不是事! 他如此卖力,可沈清弦却始终郁郁寡欢,甚至以肉眼可见的度消瘦下去,顾见深琢磨了下:难道要弄倒老国王?也不难。 沈清弦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知为何,从那日起他便被“噩梦”缠身。 一闭上眼就是梦,梦里只有一个人。 印九渊。 不,在梦里他不姓印,他叫……他叫顾九渊。 可即便换了姓,他也知道这是印九渊。 起初是两人年少相逢的梦,他们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过着青梅竹马的日子,满溢着甜蜜与温馨,幻想着天长和地久。 再后来他们长大了却不再认得彼此,可一相逢他又爱上他了,宿命般的爱恋,他们缠绵在一起,比世间任何情侣都要亲密无间。 断断续续的梦,凌乱又琐碎,起初沈清弦是惧怕的,醒来时满心皆是不安和惶恐,还有浓浓的自责。 可慢慢的…… 他越来越喜欢这些梦,越来越渴望天黑,越来越不想从梦中醒来。 他喜欢他,很喜欢,在梦里他毫无顾忌,爱得无所保留,可现实中…… 沈清涟怎么可能会喜欢印九渊? 绝对不可能的事。 可他满心满肺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梦中的顾九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说得荒唐一些,他好像看到了他和他的前世——他们相爱相恋相守的前世。 可今生…… 如果真有那样的前世,为什么又要让他遭遇这样的今生! 既然有了这样的今生,又为什么要让他想起那样的前世! 人死灯灭,为什么还要有这样混乱的记忆? 沈清弦解不开今生的结,便越来越沉迷于前世的梦。 顾见深快把王位给搞到手了,结果沈清弦还是满脸的不开心。 难道真要杀了他,他才能释怀?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这样放弃任务,回去后……总觉得还是会睡床底。 沈清弦睡得时间越来越多,顾见深从外头回来,竟见他还在睡着。 他没吵醒他,却也担忧他身体。 谁知他一靠近,沈清弦便迷糊糊地睁开眼。 顾见深温声道:“你……” 沈清弦竟对他甜甜一笑。 顾见深一句话都说不齐整,心神全飘起来了。 沈清弦起身,如瀑的长散落,白皙的手腕环住他,温软的唇送了上来。 顾见深完全呆住了,这突如其来的甜蜜让他措手不及。 沈清弦吻着他,主动又热情,只把顾见深给弄得浑身火热。 更要命是他还自己脱下衣衫,迎合他的亲吻。 顾见深哪里受得住?恨不能把人给吃了。 弄了半晌,沈清弦快要好了时竟一把推开他。 顾见深疑惑地看向他。 沈清弦面带薄红,咬着下唇道:“……进来,想和你一起。” (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清弦在邀请他,他的小涟华在邀请他。 有什么言语能描述顾见深此刻的心情吗?大概就剩下两个字了:想死。 死回唯心宫,把这个勾他的家伙给…… 说实话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倘若沈清弦再多说一句,或者仅是给他一个眼神,他就回修真界,任务以后再做,现在先把人给做了! 然而沈清弦清醒了。 他刚才以为自己在梦中,他以为是自己那温馨甜蜜的旖旎美梦,他以为…… 顾见深的停顿唤醒了他,沈清弦呆呆地看着他,氤氲着□□的眸子像褪去了薄雾的皎月,透亮中带着阵阵凉意。 沈清弦张张嘴…… 顾见深因为他的冷静而冷静了下来,他给他穿上衣服,沉默地起身。 什么都没说,他连一个视线都没给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沈清弦看着他的背影,无数的为什么涌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继续?为什么是这样一副失落的模样。 他在想什么? 总以为看透了印九渊,可每当这时候他又看不透他了。 屋里只剩下一个人时,情|欲便像退潮的海水般缩了回去,空留下一大片沙滩,平整却空寂。 沈清弦缩在被子里待了很久,他脑袋里想了一堆东西。 有对梦中人无限的眷恋,有对残酷现实的无尽惶恐,想要放纵又被掐住了喉咙…… 沈清弦睁大眼,不敢再入睡。 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沉沦,梦也好印九渊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他要做的是复仇,要杀死一切该死之人,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天边泛白时,沈清弦黑眸中一片冷静与绝然。 之后几天,沈清弦都没见到顾见深,他已经在与外界联络,虽然想要复辟金国的人不多,但他毕竟有前朝王子的身份,只要画个大饼,许以好处,还是有不得志的有野心之人愿意追随于他。 起初他想再晚点下手,但现在却不想再拖了,他不愿和印九渊相处,不愿再看到他,也不愿再被那些梦缠绕。 它们腐蚀了他的心智,干扰了他的判断,浇灭着他的复仇之火。 不能手软,绝对不能失去自我! 沈清弦堪称冒进地开始大力度扶植自己的力量。 顾见深本来就不管他这些小动作,如今正卖力治病,自是更不管他了。 他这不举的毛病,凡人是治不了了,他只能努力自愈。 只可惜他不擅医道,若是沈清弦在这肉胎里,只怕早就修复了! 他也没法联系唯心宫的下属,只能用有些蹩脚的医术努力钻研着。 好在随着时间延长,他的灵魂已经和肉胎越融合,认真修炼一番,估计再有数月就能治好这顽疾。 为了不被笑话万万年,顾见深一定要在“死”之前满足下媳妇儿! 他这边一心治病,沈清弦一心培养势力…… 短短一年功夫,印国的王子公主们已经内斗到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要么是三岁小儿要么是无用的废人。 唯一的佼佼者便是印九渊。 沈清弦连续两宿没睡,他不想做梦,只要没那梦经常缠身,他便能狠下心来。 漆黑的月圆之夜,黑衣人跪在他面前:“殿下,已经部署妥当。” 沈清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森冷寒月:“动手!” 此时沉迷“修仙”的顾见深大成,他费尽功夫,几乎脱胎换骨,终于治好这该死的不举! 总算可以去找沈清弦了,结果他一出门,外头烽火连天,他的下属疾步赶来,惊呼道:“殿下!出大事了!” 顾见深眉峰一扬,问道:“怎么?” 那下属满目惊恐,说话都哆嗦了:“陛下遭人暗杀,宫里大乱!” 顾见深问道:“父王如何?” 下属道:“陛下有惊无险。” 顾见深心中有数,但还是有模有样地问道:“那你为何如此慌张?” 下属悲声道:“袭击陛下的人已被逮捕,他临死前说是受、受殿下指使!” 他话刚说完,外头已经是战马踏地,铁甲摩擦之声,成千上万的禁卫军已经围城而来! 下属瘫倒在地,自知大难临头必死无疑。 顾见深站在原地,面色冷凝,竭力摆出一副强装镇定的神态。 此时沈清弦踉跄走出,他苍白着脸道:“殿下……” 顾见深咬牙切齿道:“定是老六的余党加害于我!” 沈清弦急声道:“当下该如何是好!” 顾见深道:“我要进宫,我要见父王,我要……” “殿下不可!”沈清弦焦急道,“这种情况,陛下不可能见您的,您去了就是送死!” 顾见深认真演着:“我相信父王,他能明白的,我如今已是储君,又怎会派人暗杀他,我……” 沈清弦道:“殿下您是什么都没做,但禁军已经抵达,满城皆是风雨,陛下怎会收手!” 顾见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看向沈清弦道:“你莫要管这些,我这就派人将你……” “殿下!”沈清弦扯着他衣袖道,“事已至此……性命为上啊!” 顾见深道:“我怎么背负着不仁不义之名!” “您死了,追随您的这无数人又该如何是好?”沈清弦道,“陛下已年迈,您去了有谁还能支撑这偌大个国家?您此举才是至天下百姓于不仁不义啊!” 顾见深看媳妇儿演戏看得还挺开心。 什么六王子余党?全是扯淡,肯定是他身边这个“小妖精”派人去暗杀老国王再嫁祸于他。 为的不过是让他们父子反目,闹个天翻地覆,他再趁机…… 虽然看得透,但顾见深也得按部就班地演下去。 沈清弦“苦口婆心”一番劝谏,顾见深显然是听到了心里去的。 沈清弦又道:“殿下,等您过了此劫,只管好生奉养陛下,那时才是真正的尽孝道!” 这话彻底触动了顾见深,他眸中情绪极为复杂,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陈斯,备战!” 这一晚真是相当热闹,整个金色京都几乎被鲜血染红。 得偿所愿的沈清弦看着厮杀的人群,恍如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王宫被铁骑踏破,父王被长剑贯穿,这些莽夫屠尽他的家人,血洗他的宫殿,霸占他的山河。 如今这一幕重演,而最后的赢家必定是他! 顾见深如今这肉胎,以一敌万都不是问题,不过他还是适当性让自己挂了彩——太威武了也不行,他的小涟华会警惕。 鏖战一夜,最终顾见深率军杀入朝明殿,看到了王座上捂胸咳嗽的老国王。 老国王抬手指着他:“逆……逆子!” 顾见深道:“父王,儿臣绝无二心,是被歹人构陷!” “被构陷……”老国王一阵剧烈咳嗽后声嘶力竭道,“我看你是为妖人所惑,失了心智!” 老国王忽地站起,指着沈清弦道:“杀了他,你杀了他孤便将这王位给你!” 顾见深面色陡然冷了下来。 老国王哈哈大笑:“荒唐……真是……”他话没说完便开始剧烈咳嗽。 顾见深道:“来人,扶父王回后宫歇息!” 他话音刚落,老国王忽然抬头,诡异的笑容在他枯冷的眸中闪过,一道黑影蓦地窜出,在众人都毫无防备之时袭向沈清弦。 这度这距离,沈清弦完全躲不开,虽然他的心腹尽在周围,但想要追上这度也是不可能的。 顾见深当然是可以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将这个用命来偷袭的人击毙,但都到这地步了,他必须给自己加点儿戏。 电光火石间…… 顾见深舍身而出,挡在了沈清弦面前。 所有人都无法动弹的这瞬息间,长剑贯穿了顾见深的小腹,偷袭的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顾见深竟会舍命相救…… 顾见深中剑,却仍抬手掐住了这暗卫的喉咙,将其击毙。 整个大殿陷入到可怕的寂静之中。 接着是老国王放声大笑:“逆子……逆子……哈哈哈……逆子啊!” 忽然间,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喉咙,老国王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握剑的人。 沈清弦面无表情,修长的身影在一片血海中尤其刺目,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索魂者。 一切都结束了。 金色的王座,鲜红的血液,无数尸体堆积在脚下…… 沈清弦缓慢转身,无数人跪下,高呼:“吾王万岁!” 沈清弦定定地站在大殿之上,眸子却落在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上。 印九渊在看着他,眼睛不眨地看着他,那双迷人的眸子里没有怨恨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释怀。 仿佛早就想到了这一日,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一股钻心的窒痛蔓延了整个胸腔,沈清弦几步走下,扶起了顾见深。 他盯着他,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是我派人袭击了你父王。” 顾见深看着他。 沈清弦心脏剧颤,声音却冷到了极点:“是我嫁祸于你。” 顾见深只安静地看着他。 沈清弦却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瞳孔缩成一条线,声音也仿佛即将绷断的细弦:“我恨你,印九渊,我恨你!” 顾见深薄唇动了下,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是我欠你的。”话音落他闭上了眼睛。 沈清弦怔住了,无法言说的恐惧擭住了心脏,他用着前所未有的失态声音喊着:“御医!御医在哪儿!” 短暂的印国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沈清弦复辟了金国,他成为了新的国王,也成为后世史书都无法评价的一代传奇。 卧薪尝胆、受尽屈辱,最后却以一己之力倾覆整个印国,成就无上霸业。 有人说他蓝颜祸水,有人说他心机诡谲,有人说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无数恶名加身,可也磨灭不了他创造的太平盛世。 顾见深死了吗? 当然没有……他只是给自己加戏,可没想落幕。 整整半年时间,沈清弦用尽天下良药,寻遍所有名医,拼命吊着顾见深这一口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就是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 (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顾见深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沈清弦很忙。 这场逼宫已经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死去的全是罪孽之人,可只要反动政变,动荡便是无法避免的。 沈清弦并不想让国家继续乱下去,也不想百姓们跟着受苦,所以在他上位后,推行了一系列利民政策,为的就是安抚民心。 短短几年,金国覆灭,印国覆灭,新的国家建立,新的君主登基,百姓们最关心的无非是今后的生活。 沈清弦当下要做的便是给他们希望。 想要当一个好的掌权者,忙碌是不可避免。 沈清弦也想让自己忙起来,越忙越好,忙到什么都不去想是最好不过的。 可再怎么忙,夜深人静时他也要歇息。 他的寝宫里睡着一个人,一个久久不肯醒来的人。 沈清弦起初是不敢回去的,他怕看到他,怕想起他舍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也怕看到他明澈的双眸,更怕他那一声叹息——是我欠你的。 他欠他的……他说他欠他的…… 可实际上,他欠他什么……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朝代更替间最是无情无义,谁是对谁是错,哪有人判得清楚。 沈清弦不敢深想,因为一旦想了,心中筑起的壁垒便会像沙滩上的城堡,被潮水扑为废墟。 他忍着不见他,可却每日都在惦记着。 听闻御医说他脱离危险,他松了口气;听闻御医说他伤口在逐渐恢复,他又松口气;听闻伺候的人说他虽然昏迷却还能进食,他心底竟升起一阵喜悦。 他勤政又擅政,国家一日日走上正轨,政权一日比一日牢固,他又如此年轻,没人会惦记继承人的事,全都一心扑在他身上,全力配合他展着国家。 几个月功夫,一切都稳定下来,沈清弦几乎要忘记那两年时间,仿佛他是从父王那里接过的王位,仿佛历史的轨迹本该如此,仿佛那给了他噩梦的印家人不曾出现过。 可是……有个人却印在了他的灵魂上。 不再这般忙碌后,沈清弦有了休息的时间,而大段睡眠带给他的却是缠绵悱恻的梦。 起初他很抗拒,为了不做梦把自己熬到累得不行,可真正一夜无梦了,他心里又空荡荡的。 他的近侍莺啼小声宽慰道:“陛下,还请仔细身体。” 勤政爱民的帝王必定极受人爱戴,这么短的时间沈清弦所展现出的非凡能力和仁爱之心,让追随他的人心服口服,也让他有了极大的声望。 他本就极具个人魅力,又深谙帝王之术,松紧有度的政策推行,谁都挑不出丁点儿错处,只对他倾慕至极。 沈清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莺啼低声道:“情况很稳定,瞧着气色也不错。” 气色不错吗? 几个月没看他,沈清弦以为自己会记不起他的容貌,可哪知道仅是这轻轻一想便像开了闸的洪水,大段记忆翻滚而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总归全是他。 笑时、悲时、恋时、痛时…… 沈清弦猛地起身。 莺啼被吓了一跳,问他:“陛下?” 沈清弦垂眸道:“孤去看看他。”说罢他便向后殿走去,莺啼自是赶紧跟上。 关于昏睡的印九渊,整个宫中没有人敢议论一句。 实在是太忌讳了。沈清弦乾坤独断御下有方,宫人连想都不敢多想,又怎敢胡言乱语。 沈清弦一步一步走向寝宫,眼看着近了近了,心脏竟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 他不该来的,可是走到这里,他很清楚自己无法管住这双腿,就像管不了胸腔里的心。 推门而入的瞬间,看到昏迷在床上的男人时,他反而平静了。 所有纠结所有痛苦所有彷徨都消失了。 他站在床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昏睡中的男人还是那般英俊非凡,伤痛没能让他狼狈,从死亡边缘走一遭也没能让他失去锐气,他仿佛一头睡狮,下一瞬就会睁开双眸,撕碎猎物的喉咙。 沈清弦静静地看着,伸手碰了他一下。 紧接着如同被烫到一般,他指尖蜷缩了一下,可是却没有收回来。 莺啼低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也什么都不敢想。 沈清弦在这里待了很久,维持着这个动作,安静地看了许久。 没人敢打扰,没人会出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深夜般的寂静。 ——寂静却不冷清。 沈清弦终于还是妥协了,向自己的内心妥协。 他思念他,想见他,想离他近一些。 前世情缘也罢,今世孽缘也好,一切都过去了,他想怎样便怎样……无需有任何顾忌。 沈清弦扬了扬唇,勾起的笑容仿佛霜雪中绽放的寒梅,美丽至极。 沈清弦声音轻快道:“莺啼,准备下,孤要在这住下。” 莺啼心神一震,声音却是极沉稳的:“遵旨。” 沈清弦搬回寝宫了,他同昏迷的顾见深同住一处,起初还是外人伺候顾见深吃饭,后来他竟自己接过这活计,仔细为他吃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喂他时他特别顺从,也吃得多了些。 沈清弦心里竟有些甜软,面上笑容也多了。 他晚上在外头批奏折,忙完了便回屋歇息。 侍者已帮顾见深做完日常洗漱换好衣裳。 沈清弦脱去外衣,挨在他身边,睡了个比梦中还要香甜的觉。 没有梦,没有恐慌,只有无尽的安心。 他的心情越来越好,越来越畅快,处理政务的效率也高了很多。 外头的臣民只夸他仁慈和爱,是一代贤君,宫里的内侍却各个揪心得很。 尤其是莺啼…… 他们离得近,看得比谁都清楚。 谣传说陛下曾是这前印国王子的禁|脔,如今看来……怕是不止如此。 陛下卧薪尝胆,狠心夺位,可倾付的感情却无法收回。 如今这前朝王子没醒,陛下还能惬意得同他“厮守”,若是醒来了…… 莺啼等人每逢想到此处,便忍不住一阵心疼。 陛下是好陛下,比金国老国王勤政,比印国老国王优秀,他让他们看到了富饶幸福的未来,他们爱戴他,同时也心疼他。 陛下和这前朝王子是注定的孽缘。一生不得解,相恋便是恨。 沈清弦却不想这些,他只觉得这阵子快活极了,此生都没这般快活过。 放下国恨家仇,放下身份地位,他贪恋着他的温度,仿佛去了那一直吸引着他的美梦中。 真好…… 沈清弦愿意日子这样无穷无尽地过下去。 半年功夫,顾见深身体逐渐稳定,御医已经不再每日诊疗,沈清弦却从未过问过他什么时候醒来。 因为他并不想他醒来,醒来梦就醒了。 也许是真的要醒了,顾见深要醒,沈清弦也要醒了。 所以许久没做梦的沈清弦又做梦了。 睡在顾见深身边,他梦到了顾见深。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大片红叶遮天蔽日,沈清弦难以想象世间会有如此巨大的凤凰木,它似乎通天连地,伫立在那儿自成一方世界。 鲜红的凤凰花中,一袭红衣的男子回眸一笑。 让人呼吸凝滞的美丽红眸,让人忘记一起的俊美容貌,让人只能听到心跳声的温柔视线。 沈清弦静静看着,恍若看到了人间仙境。 男子对他轻笑:“过来。” 沈清弦便过去了,走到他身边,任他拥住他,任他细细的亲吻他。 甜蜜和芳香在树林中穿梭,艳红充斥了天地,燃亮了心灵,点明了思绪。 他问他:“喜欢吗?” 沈清弦道:“喜欢。” 喜欢这美景?不,更喜欢这人。 他心心念念,似是爱了几生几世的人。 他垂吻他,他心跳急促,可是却不舍得有丁点儿抗拒。 他的吻很轻很温柔,像是对待掌心的宝贝,怕惊着他,怕吓着他,也怕他不快。 这般小心翼翼,这般精心呵护,这般爱意浓浓。 沈清弦却只想他用力些,急切些,甚至是粗暴些。 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这不是轻飘飘的梦,不是美好的构想,不是虚无飘渺的前世…… 想来这真的是梦,他竟如他所愿,加大了力度,吻得他意乱情迷,吻得他心热情起,吻得他头晕目眩。 两人在这露天席地之处褪去衣衫…… 沈清弦满目赧意,他道:“去……去屋里。” 他却用着漂亮的眸子对他笑:“在这不好吗?” 好吗?空荡荡的外头,冷风徐徐的树上,大片艳色凤凰花中…… 沈清弦心轻颤着道:“好……” 他便用力吻住他,动作急切地索取着。 沈清弦明明从未经过**,可在梦中却似是尝尽美味,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甜腻得像是天生便该如此。 情人间的甜蜜永远是道不尽的,沈清弦沉醉在美丽的梦中,贪享着极致的快乐。 结束时他猛地睁开眼,犹如从幻境跌入现实般,热潮散去,只余刺骨的冰冷。 沈清弦怔怔地看着帷帐,不止今夕是何时。 他动了下,想起身去洗一下,可这一动他的手被握住了。 沈清弦一愣……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心跳陡然停止,他呆呆地看着他,彻底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顾见深起身,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真实的热度,真实的气息,真实的吻。 沈清弦一动都动不了了,顾见深却已经侵入到他的口腔中,掀起了惊天骇浪。 “嗯……”沈清弦出甜腻的声音,顾见深却连一丁点儿都忍不了了。 他翻身上来,姿态强势,不由分说。 沈清弦大睁着眼,入骨的酥麻让他神智尽失。 他微张着嘴,像缺水的鱼儿般急促地呼吸着,可这根本无法缓解这让人头皮麻的渴望。 是梦吗? 是真实。 这么痛,却又这么快乐……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清弦陷入到无法言说的翻腾欲海之中。 一觉醒来,沈清弦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完全散架了。 他闷哼了一声,稍微一动,迎来的却是火热的吻。 沈清弦出沙哑的声音:“别……” 可惜男人已经压住他…… 无穷无尽的渴求像是要将他烧化。 (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国不是每日都上朝,一般是上五休一,今日刚好是休沐日。 不过往常即便是休沐日,沈清弦也很忙,会见不少重臣,商量很多政务。 金国百废待兴,事事皆是刻不容缓。 只是今日沈清弦却谁都没见,莺啼也没敢吵他,他亲自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里极力压制的低喘声弄得人面红耳赤,莺啼大气不敢出,大声不敢出,只束手站着。 闹了一上午,屋里终于平歇了,莺啼正想问下是否要沐浴,房门便开了。 高大的男人1uo着上半身,结实的身体奇迹般得没有因为长期昏睡而萎缩,反而线条极美,性感至极。 莺啼只瞥了一眼便极快地垂眸。 顾见深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准备热水。” 莺啼小声道:“已经备好了。” 顾见深道:“你下去吧。” 莺啼轻轻往屋里瞥了一眼,顾见深哪肯让他看,只挡得严严实实。 莺啼只得应道:“是。” 人走后,顾见深又回屋,他把累昏过去的人抱起来,小心送到浴室里。 沈清弦昏沉沉的,身体又累又痛,精神也一片混乱。 温热的水落在他身上,他清醒了一些,可是却不愿睁眼。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印九渊,也弄不清两人这算什么。 他是他禁|脔时,他们什么都没做。 他亡了他的国家,翻了他的天下,如今却…… 沈清弦实在是睁不开这双眼,见不得即将到来的难堪现实。 顾见深自是察觉到他醒了,他薄唇微扬,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迷人,像秋夜的风,拂过人的脸颊带来一阵酥软的战栗。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 顾见深同他对视,眸中倒映了一整个他:“我们是恋人吧……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起了。” “你……”沈清弦怔怔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不记得了?” 顾见深神态间满是歉意,还亲昵地吻吻他道:“不记得了,但我想你一定是我深爱的人。” 沈清弦被他亲得身体酥麻,他张张嘴,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你都不记得了……” “虽然不记得了……”顾见深在他腰间捏了下道,“但没事,你肯定是我的宝贝。” 被他这么一说,沈清弦连指头尖都麻了,他脑中的错愕退去后,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了上来。 印九渊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 他们乱七八糟的过去他全都忘了。 他对他做的事以及他对他做的事,他也全忘了。 沈清弦怔了会儿后,眼中迸出巨大的喜悦。 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这样他们就可以丢下那些无法丢弃的事,只是单纯的两个人,开始一段如梦中般美好的恋情。 顾见深留神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这样只觉得心痒痒得很。 失忆什么的,怎么可能? 他被捅的是肚子又不是脑子,再说了这凡间哪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失忆? 他不过是顺势给自己加一波戏,准备“从头再来”。 ——若是放下那些坎坷的背景与往事,他再追不上媳妇儿那就赶紧死回唯心宫吧。 更何况他觉得他媳妇儿已经对他有好感了——至少身体很有好感。 温香软玉入怀,又憋了那么久,顾见深很欲求不满,低头亲亲,又忍不住在浴室里和他这样那样了一番。 沈清弦本来很累了,可因为他什么都忘了,因为他的“甜言蜜语”,他便无限度地纵容他,任他欲所欲求。 兴起时,顾见深问他:“你的名字。“ 沈清弦难耐地说出来。 顾见深吻他:“真好听。” 沈清弦最后时候喊出了他的名字:“……九渊。” 顾见深被他这声音给撩得愣是没把持住…… 罢了,今天先放过他了。 装失忆简直不要太好用,反正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哪怕御医们纳闷:捅肚子还能伤到脑子?但病人就是死咬牙着记不起,他们也只好扯个理由:“大约是重伤濒危,意外触动相关经脉,引……引起……” 御医自己都编不出缘由了,但沈清弦并不在意,他只希望顾见深一辈子都别想起以前的事。 顾见深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是想要记起些什么的,他只与沈清弦亲近,便问他自己的过往。 沈清弦张口即来,编得像模像样。 顾见深还跟着沈清弦姓了,叫沈九渊。当然他和沈清弦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沈清弦年少时收下的暗卫,因为没有名字便给了他这个名字。 后来国家动乱,沈清弦得他保护,侥幸活了下来。两人卧薪尝胆,辛勤谋划,最终夺回王权,不过最后关头顾见深为了救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半年之久。 这剧本顾见深听得津津有味,大手胡来着,嘴上戏谑道:“那臣岂不是以下犯上?” 他不过是个暗卫,却上了龙床,睡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嗯,想想真带劲。 沈清弦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只小声道:“若没有你,孤早死了,我们不分那些。” 顾见深爱极他这模样,心里蜜一样的甜,他唤他:“陛下……” 沈清弦抬头看他:“嗯?” 顾见深含住他唇道:“臣此生定对您忠心耿耿,誓死不渝。” 沈清弦心猛地一跳,满是欢心却又隐隐有些慌张。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沈清弦努力编织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期望将两人的爱情圈在其中。 好在沈清弦如今地位牢靠,又是一国之主,有他的命令在,没人敢提前尘往事,顾见深还真是丁点儿都触碰不到。 当然触碰到了他也假装没碰到。 随着他身体好转,沈清弦怕他无聊,便隐晦地说道:“按理说这天下皆有你一半,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真怕顾见深与外界接触过深。 顾见深故意说:“那陛下封我个大将军当当?” 沈清弦眸色微闪,声音还是平稳的:“自是可以的。” 顾见深哪舍得真让他揪心?他一把将人捞过来,闷笑道:“就封个床上大将军吧。” 沈清弦诧异地睁大眼,顾见深吃着豆腐道:“好不好?专门在床上伺候陛下的将军。” 沈清弦回过味来了,他被他弄得声音都颤了:“你……你胡闹……” 顾见深逗他:“陛下不喜欢?” 沈清弦便说不出齐整话了。 意乱情迷时,顾见深拥着沈清弦,叹息道:“臣只愿留在陛下身边,当您的暗卫,护您一生周全,如此便心满意足。” 话里话外全是似海深情,沈清弦心里又热又甜,还隐隐有些涩。 人真是天底下最无奈的生物。 痛苦时畅想着美梦。 梦成真又惶恐不安。 他已身处蜜糖中,却总怕这糖中藏着刀子。 若是被这裹着糖浆的刀子捅一下…… 沈清弦仅是想一下,便觉头皮麻。 两人浓情蜜意,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五年光景眨眼即逝,金国蒸蒸日上,在沈清弦的精心打理下,迎来百姓安康的太平盛世。 顾见深还真是相当称职的床上大将军,每晚都把他家陛下伺候得舒舒服服,其余事一律不干涉。 他心疼沈清弦疲倦,倒也想帮他处理些政务,不过也只是想想。 沈清弦本就战战兢兢地编着谎言,顾见深生怕自己手伸得太长,戳破他这脆弱可爱的小网,所以他这几年一心一意只有沈清弦。 将他当眼珠子护着,好生调养他的身体,晚上再滋润滋润,给他解解乏舒缓压力。 沈清弦只觉得这日子赛神仙,能一直一直下去便是最好不过。 只不过天下太平,百官忙完便开始忧心帝王家事了。 沈清弦后宫空虚,不少大臣蠢蠢欲动,纷纷想将女儿送上去:若是能诞下龙子,岂不大幸! 一时间奏折如云,说得全是这回事。 顾见深不问政事,自是不知道的,他今日外出狩猎,收获颇丰,回来便想着给沈清弦烤肉吃。 他忙碌了半天,见沈清弦还没过来,便去寻他。 沈清弦正在批奏折,看着这一个个让他充实后宫的折子,他气不打一处来。 莺啼道:“陛下莫要动了肝火。” 沈清弦气道:“一帮混账东西,孤立不立后哪由得他们胡言乱语!” 莺啼束手站着,不敢多说一句。 顾见深和沈清弦的关系,外头的大臣不清楚,他们这些内臣却是明白得很。 所以这立后的事,他们是丁点儿不敢出声的,哪怕外头的大臣塞一堆好处让他进言,他也是打死不敢的。 沈清弦实在看得烦躁,索性不看了。 莺啼连忙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要不先歇息了?” 沈清弦想想等着他的顾见深便眉眼舒缓道:“嗯。” 说罢他起身,想去寝宫。 顾见深耳聪目明,虽然离得还挺远却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他在凡世被大臣逼着立后,如今沈清弦竟也被逼上了。 这些凡世的大臣真是热衷于给皇帝找媳妇儿啊。 他稍微想了下沈清弦同别人大婚的模样,顿时酸得不行。 说起来,他也该做任务了…… 这五年他有很多机会让沈清弦吃醋,只是他舍不得。 别说是让沈清弦吃醋了,见他皱皱眉他便心肝疼,哪能舍得惹他生气? 顾见深想想两人还年轻,时间还多的是,于是…… 再等等吧,等年纪大了,稍微让他醋一下就可以完成任务齐齐回去了。 顾见深这心思,连那最娇惯孩子的老父亲只怕都要自愧不如。 他不舍得他吃醋,沈清弦却冷不丁给他灌了半吨醋。 刚过完年,沈清弦对顾见深说:“过些日子会有秀女入宫,你莫要想太多,只是走走过场。” 顾见深:“……” 沈清弦又解释道:“我不会宠幸她们,只是……” 这小没良心的,顾见深听了个透心凉,他问:“只是会去同她们见面?” (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沈清弦诚实道:“只适当性见一两个。” 好啊,顾见深声音都全是醋味:“然后再一同吃饭?” 沈清弦终于察觉到他语气不对了。 顾见深凶巴巴地捏他脸颊:“既然吃饭了想必也会喝个小酒,接着意乱情迷……” “怎么可能?”沈清弦连忙道,“不会的,我不会和她们……” 顾见深却不想听他说话了,他在他唇上咬了一下道:“不许同她们吃饭!” 沈清弦本来真没把这当回事,他同顾见深情投意合,哪里会再与别人亲近,关于子嗣的事他也有了准备,只是需要做做样子,堵一堵悠悠众口,万没想到顾见深竟这般在意。 顾见深又在他脖颈上咬了一下:“也不许见她们。” 沈清弦听他这凶巴巴的语气,只觉得心里灌满了糖浆,软得让人站不稳,他正要开口,顾见深竟又强调道:“一个都不许见!” “好。”沈清弦柔声道,“不见她们。”说着他仰头看他,眼睛弯弯的,“只见你。” 顾见深这醋来得快去得也快,基本上沈清弦稍微一哄,他心里便甜味盖过酸了。 他有了“把柄”,晚上央着吃了个美滋滋的脐橙,只把沈清弦给累得下不了床。 选秀是定下的,秀女也必须入宫,虽然注定难见圣颜,注定没“前程”,但也没办法。 沈清弦能做的就是过几年把她们送出去,找个合适的人家许配了,当然前提是她们别作妖。 顾见深其他事都可以不过问,但这事却是一定要过问到底的。 事关“情敌”,必须摸清底细! 顾见深道:“等秀女名单出来给我看看。” 沈清弦好奇道:“你看了做什么?” 顾见深盯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来给你选。” 沈清弦:“……”怎、怎么就有种怪怪的感觉,算了算了,他不生气就好,这事实在是他理亏,是他对不住他。 顾见深这次没当上皇帝,反而干起皇后的事了,想想也是气。 小半个月后,名单出来了,顾见深正从外头回来,还给沈清弦弄了个“洋玩意”。 沈清弦好奇地看向这个金灿灿的东西:“这是什么?” 顾见深道:“地动仪。” 沈清弦听得懂这三个字,凑一起却不明白:“地动仪?” 顾见深道:“从东方传来的,是个很有年代的宝物。” 沈清弦打量着它,问道:“有什么用处?” 顾见深解释了一下:“说是能提前预测地震,你看着这八个方位,里面都有一颗龙珠,若是掉进了下面的红玉蟾蜍嘴中,便意味着那个方位会有地震生。” 沈清弦眼睛一亮:“准吗?” 顾见深笑了下:“不准。”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准了,虽然有让人惊艳的小巧门在里面,但真有地震,顾见深的感知比一切测量都靠谱。 沈清弦:“……” 顾见深又道:“虽然不准,但这东西很好看吧?” 非常好看,做工精良,通体金黄,下方的八个蟾蜍是红玉制成,是很罕见的漂亮红色了。 沈清弦道:“好看。” 顾见深摸摸他柔软的耳垂道:“我想着你定会喜欢,所以辛苦搬了回来。” 听他这么说,沈清弦只觉更喜欢了。 ——喜欢的人送的东西自然是极喜欢了。 两人相看了好大一会儿,顾见深见他感兴趣便道:“他里面的珠子是漂亮的红玛瑙,我让它给你吐一个看看?” 沈清弦如今是个实打实的凡人,他连声道:“别。” 顾见深笑道:“不会有地震的。” 沈清弦还是用力摇着头,身为一国之君太清楚天灾的可怕,他不愿因自己的儿戏而让百姓有一丁点儿受难的可能。 顾见深心里一软,握着他手道:“放心,有你在,金国定风调雨顺。” 他说得是大实话,沈清弦只以为他是在哄他开心,笑笑道:“承君吉言。” 顾见深吻吻他道:“去用膳?” “等下……”沈清弦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有事的,他道:“秀女的名单出来了。” 顾见深眉毛一扬,说道:“来看看。” 沈清弦应道:“嗯。” 两人去了书房,顾见深摆摆手,莺啼看了眼沈清弦,沈清弦便道:“都下去吧。” 沈清弦拿起秀女的名单,没递到顾见深手里,顾见深便把他给拉入怀中。 沈清弦一愣,顾见深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道:“翻给我看。” 沈清弦笑道:“没规矩。” 顾见深的手伸进他衣服里捏了一把道:“等会儿还有更没规矩的。” 沈清弦怕他在书房胡闹,便按着他手道:“看不看了?” 顾见深拥着他道,“你别蹭来蹭去的。”他坐在他腿上,小屁|股不自在地挪来挪去,都把他给挪硬了。 沈清弦感觉到某个物事,顿时脸上一热:“你放我下来,我就不蹭你了。” 顾见深道:“那你还是继续蹭吧,最好能蹭进去。” 论耍流氓,沈清弦甘拜下风。 他老实坐着,视线却飘飘忽忽的。 顾见深还真仔细看着名单,他问道:“选几个?” 沈清弦道:“按理说是……” 顾见深已经说到:“三个,不能更多了。” 沈清弦闷嗯了一声。 顾见深咬他耳垂:“等着,我给你选三个最丑的!” 沈清弦被他逗得身体痒心也痒,他道:“你看名字也能看出美丑?” 顾见深还真看得出来……当然他不会告诉他,他说道:“不管美丑,你都不许去见她们。” “好。”沈清弦纵着他,“谁都不见。” 顾见深又问他:“只看着我?” 沈清弦道:“只看你。” “陛下嘴巴这么甜,是抹了蜜吗?让臣来尝尝。”说着他便吻住他唇,亲了个遍。 沈清弦被他亲得情起,推他道:“选不选了?” 顾见深这才凝神看向名单:“我得好生看看。”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在脑中极快地搜罗着信息,把几个特别出挑的全踢出去,还有些喜穿红衣的也排除。 沈清弦见他这认真模样,只觉得好笑。 忽然间,顾见深停下了。 沈清弦同他一起看着,见他停下,他也停下了,视线落在那秀女的名字上。 ——莲华? 顾见深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还是略过去了。 他心里想的是:读音和他的小涟华一模一样,看在这份上,他放她一马。 沈清弦也留意到了,他不知道顾见深在想什么,只留心看了看这名字。 难道顾见深竟认识这秀女?他什么都忘了,认得也该忘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弦看着这名字,总隐隐有些不安,一股无法形容、找不到根据的心慌。 顾见深勾了三个人名,合上名册道:“就这样吧。” 沈清弦笑他:“选了三个最丑的?” 顾见深咬他的细皮嫩肉:“嗯。”其实能送到帝王跟前的,哪会有丑的?不过顾见深挑的全是沈清弦最讨厌的那种“披麻戴孝”型美人。 沈清弦被他咬得酸麻,他推他道:“去用膳。” 顾见深一边胡来,一边同他约法三章:“说好的,不许见她们。” 沈清弦嗯了一声。 顾见深又道:“若是无意中看到了也要赶紧避开。” 沈清弦哭笑不得:“好。” 顾见深还是不放心:“等时候一到就赶紧把她们送出宫。” 沈清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顾见深像条乱舔人的大狗,一边胡闹着,一边又委屈巴巴。 沈清弦只被他弄得心乱神迷。 两人还是在书房里来了一通,沈清弦睡了一觉起来吃得已经算是夜宵了。 顾见深怕他饿着便哄着他吃了些东西,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消消食才去歇息。 沈清弦之前睡了那么久,这会儿没什么睡意,不过顾见深当宝贝似的搂着他,他也不想动弹。 等抱着他的人呼吸平稳了,他才悄悄起身,去书房看了看名册。 顾见深选的那三人他都不认识也不在意,总归这名册上的大臣都是他筛选过的,谁的女儿进来都行。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莲华”二字上。 顾见深看到这名字时为什么顿了下……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鬼使神差的,沈清弦在这名字上打了个勾。 最后选中了四名秀女,莲华位列其中。 沈清弦如此惦记这个女人,顾见深却转头既忘。 只不过是名字相似,他哪里会上心?他真正的小涟华正在怀里好生抱着呢。 选秀一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顾见深接连几天都把沈清弦给弄得很累,别说是见那些秀女了,他连早朝都不想去。 直到沈清弦连连保证,顾见深才勉强让他歇了歇。 事实上,顾见深还是太好哄,他刚放过他,沈清弦便背着他去见秀女了。 见得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莲华的。 整个后宫,只有她得见圣颜,实在是莫大的尊荣。 沈清弦只是去看了看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之后又让莺啼按例给了她赏赐。 见这一面,沈清弦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莲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硬要说的话,她不爱笑,勉强笑起来同当年落魄的他有丁点儿像。 只是一丁点儿,极少的一点儿。 沈清弦按了按太阳穴,没再多想。 而这时,莺啼回来了:“陛下,这是莲华贵人家里的情况。” 沈清弦应道:“放下吧。” 莺啼应道:“是。” 屋里没了人,沈清弦顿了下才拿起那册子,他轻吁口气,翻开看了看。 没什么特别的,莲华的父亲他很熟悉,是掌管着礼法的大臣,对他一片忠心。 沈清弦继续向下翻看,末了瞧见了一个名字。 清弦…… 莲华还有个叫清弦的哥哥。 这名字同他仅一字之差——沈清弦此时肉胎叫沈青涟。 沈清弦凝神看去,现这名唤清弦的男子早已去世。 (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已经去世了吗? 沈清弦莫名有些心安,又莫名很是不安。 他没忍住,又让人去查了下印九渊和这人的交集…… 查来查去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认识是肯定的,毕竟是世家大族;熟悉吗?应该是熟悉的;可其他的呢,其他的感情呢? 这些却是查不出来了,毕竟人都走了,知道这么私密事的人实在难寻。 沈清弦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可看画像实在是难以窥探全貌。 再看他的妹妹莲华…… 沈清弦心中就这样被撒了一枚小种子,它很小却扎根极深,伴随着时间的雨露滋润,茁壮成长。 选秀这事成了顾见深的尚方宝剑,想玩情趣了就来一句:“三个秀女……”沈清弦便什么都依着他。 人间短暂数十年于老顾来说和度个蜜月差不离,他乐得和沈清弦甜腻腻的,更不急着做任务了。 一年后,沈清弦有了继承人,一个可爱的小女婴。 这事顾见深也知道,是从外面找到的孤儿,装作是宫女生下的,而且为避免麻烦,沈清弦还让这“宫女”难产而死。 小女孩乖巧得很,沈清弦安排了人精心照顾着,完全当做帝国的继承人来培养。 顾见深问他:“为什么要选个女婴?”虽说金国的继承人不分男女,但整个社会的大背景还是男权社会,女性的地位除了皇室和贵族,还是比不过男人。 沈清弦道:“女孩乖一些。” 顾见深觉得不止如此,沈清弦却没再多说,其实这女婴不是随意找的孤儿,他是顾见深的一个妹妹生下的孩子。 那位前公主做了不少恶事,侥幸逃走后一直野心不减,等被沈清弦的人抓到时已经是必死之身,只是怀了孕,沈清弦留了她一命。 为什么会将这个孩子抱来当继承人,沈清弦也不清楚。 总归他不可能有自己的血脉,那么就让与顾见深有血缘关系的女孩登位吧。 男女都没关系,同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放眼天下就只有这个小女婴了。 见沈清弦如此重视这个小女婴,顾见深还喝了一桶飞醋,他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冒了个小芽芽——该不会是沈清弦的私生子吧? 要真是的话,要真的是的话…… 顾见深就锤死自己! 他不放心,细细去查了查,结果竟查到这么大一块糖。 不是沈清弦的私生子,而是他的外甥女。 外甥女也不行,谁都别想和他争宠! 顾见深照样霸着沈清弦,沈清弦笑他:“她只是个小孩子。” 顾见深道:“你心里只装着我便好了。” 沈清弦看向他道:“我心里只装着你,那你呢?” 顾见深吻他道:“我心里当然也只有你!” 沈清弦笑了笑,任他亲吻任他胡来。 两人相处得甜蜜又温馨,比天底下所有有情人都要默契都要珍惜都要深爱着彼此。 想想很奇妙,再怎么爱着的人,随着时间流逝,感情都会变淡吧? 但他们没有这种困扰,两人在一起,只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怎就这样快?怎么好像眨眨眼的功夫,日子就在蜜糖中溜走了? 沈清弦在位十年的时候,举国同庆,宴席摆了三天三夜。 这十年,沈清弦带着金国走向辉煌,总算弥补了战争给这个国家留下的创伤,总算还了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对于这样的一个君主,上至朝臣,下至百姓,无不百口称赞。 所以这次国庆也搞得异常热闹。 沈清弦心情很好,回来时看一大一小在斗鸡眼,越心情明媚。 小公主已经四岁多了,生得乖巧可爱,很是懂事。 她很黏沈清弦,顾见深也很黏沈清弦,于是这俩就成“对头”了。 爷俩日常互怼,只把沈清弦弄得笑个不停。 奶娘来抱走了小公主,顾见深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闻:“没喝酒?” 沈清弦被他闻得心热,道:“没喝。” 顾见深笑道:“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不喝点儿?” 沈清弦心思一动,看向他道:“要不……你陪我喝会儿?” 顾见深道:“只怕陛下会醉到喊夫君。” 沈清弦给他一拳:“没规矩。” 顾见深却来劲了:“若真醉了,陛下喊臣夫君可好?” 沈清弦说:“你酒量本就比我好得多,我岂不输定了?” 顾见深心痒痒的,给他设套道:“我喝三杯你喝一杯。” 沈清弦乐了:“这么自信?” 顾见深笃定道:“今晚臣赢定了。” 被意乱情迷的心上人喊夫君……想想老顾同志都硬了。 沈清弦已经一弯,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然后老顾就被心上人给算计了。 “这……” 沈清弦斜眼看他:“怎么,不行?” 眼前摆着两个杯子,一个大如海碗,是顾见深的;一个是小巧的红玉酒盅,是沈清弦的。 一比三已经很吃亏了,这一还如此小,三还如此大。 顾见深这身体虽然酒量极好,但再好也不过是个人类…… 沈清弦笑道:“那就不比了嘛。” 这种时候哪能认输?顾见深咬牙道:“比!” 沈清弦乐了:“那你醉了怎么办?” 顾见深谨慎问道:“你说。” 沈清弦想了下道:“那就罚你七天不许乱来。” 顾见深连忙道:“七日太久了!” 沈清弦被他逗得嘴角直扬:“那你想几日。” 顾见深道:“一日。” 沈清弦瞪他一眼:“那不比了!” 顾见深退而求其次:“两日嘛。” 沈清弦说:“不许讨价还价。” 顾见深竟来了句:“七日你受得住吗?” 沈清弦这才反应过来,他起初说的是天,这家伙却改成了日,他问他想几日,竟被他曲解成…… 国王陛下恼羞成怒,收起杯子道:“不喝了。” 顾见深赶紧道:“好啦,都依你的,反正我不会输。” 两人便在这美美的月色下开始拼酒。 顾见深怕他只喝酒会不舒服,还准备了佳肴,再配上他时不时逗趣几句……两人喝着烈酒却像品着蜜浆,当真是一片惬意。 顾见深这体质是真好,当然好胜之心也摆在那儿,如此悬殊的拼酒,愣是把沈清弦给弄得眼眸闪烁,自己却岿然不倒。 沈清弦醉了吗?其实也不见得,他酒量没这么差。 只是顾见深喝了太多,而且说什么都不肯服输,他怕他喝多了糟蹋身体,便故意道:“好了,我认输。” 顾见深眼睛一亮,放下海碗道:“我赢了?” 沈清弦道:“你赢了。” 顾见深心一跳,绕过桌子将人打横抱起。 沈清弦冷不丁被他给抱住,惊呼一声:“干嘛……” 顾见深醉意朦胧,喊着他唇道:“干你。” 沈清弦被臊得面红耳赤:“胡……胡闹。” 顾见深把他扔到床上就掀人衣服,一边扯着还一边道:“叫声夫君,我就轻点儿。” 沈清弦羞得不行,拿脚踹他,顾见深握住他玉白色的脚腕,亲了下道:“愿赌服输。” 沈清弦都有些后悔了,这酒鬼……不醉的时候都胡来个没完,喝醉了更是……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称呼,沈清弦也没那么在意,他爱听,他叫他便是。 他薄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 顾见深只觉得一股热流瞬间窜遍全身,整个人都有些失控。 他欺上去,动作有些粗暴。 沈清弦被他弄痛了:“你……”说好的轻点儿! 顾见深哪里轻得了?他完全飘起来了,不用力怕自己飞上天。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顾见深这模样取悦了他,沈清弦比往常还要放得开,后来一叠声的“夫君”叫出来,只把顾见深给迷得晕头转向。 结束时,顾见深当真是爱极了怀中的人,怎么抱着他怎么亲着他都觉得不够,他温声唤他:“再叫一声。” 沈清弦嗓子都哑了,瞪他一眼。 顾见深道:“最后一声。” 沈清弦便轻轻地唤了一句,顾见深心里的甜蜜无处宣泄,便只能用力抱着他,柔声道:“我的宝贝,我的清弦。” 沈清弦被他这一通折腾,本都累极了,要睡着了,可是听到最后这两个字……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他蓦地睁大眼。 仿佛浑身血液都被抽走了,他的整个胸腔都凉透了,一阵阵可怕的阴暗冷风直灌其中,冻得他瑟瑟抖。 顾见深睡着了……拥着他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沈清弦睁大眼,看着金色的帷帐,整整看了一宿。 是梦,一定是梦。 沈清弦天亮时才闭上眼,他告诉自己,那是梦,一个荒唐的梦。 将近一个月后,顾见深才现玉简上的任务居然完成了。 让沈清弦吃醋的任务完成了! 可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顾见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清弦,愣是瞧不出丝毫异样。 他片面地问他:“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清弦笑笑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顾见深看看已经完成的任务,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在金国待了很久,沈清弦在位二十六年,小公主大婚时他退位,同顾见深一起养老去了。 沈清弦是寿寝正终。 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顾见深也没离开过他半步。 顾见深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护了他一生,陪了他一生,爱了他一生。 可直到沈清弦闭上眼,顾见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吃了哪一壶醋…… 回到唯心宫,顾见深一睁开眼便问向身边的人:“你到底吃了什么醋?” 沈清弦好不容易吃一次醋,他竟然毫不知情地错过了,实在是太遗憾了! 醒来的沈清弦:“……” 凡间数十年的记忆,在他封住记忆时是一生,可拥有了所有记忆后,那只是沧海一粟,短暂的“蜜月”而已。 顾见深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清弦沉默了。 他吃自己的醋,还整整醋了半辈子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尊主大人恼羞成怒,瞪顾见深一眼:“让你去做任务的,你却不知道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顾见深被他一句给堵得说不上话,只能“惭愧”地摸摸鼻子。 沈清弦继续“训”他:“消极怠工,抓不住重点,你是去让我吃醋的,结果呢?你都干了些什么!” 顾见深一本正经道:“……爱你。” 沈清弦心晃悠了一下,面上却很严肃得来了句:“慈母多败儿!”说完沈清弦才觉得这话很不妥当。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顾见深笑道:“宝贝,我顶多当你父亲,母亲是不行的。” 沈清弦送他一个字:“滚!” 说罢他起身,去后头泡温泉了。 虽然他这身体不沾尘埃,但坐了这么久,去灵泉里泡泡还是很享受的。 他前脚走了,顾见深后脚跟上。 滚什么的,真正含义便是滚到媳妇儿身边,帝尊大人很懂。 沈清弦是想岔开话题,封锁自己的黑历史,所以把锅甩给顾见深,好让他不要再提起。 唯心宫后头这灵泉很是曼妙,暖玉为壁,薄雾环绕,汩汩水流中藏着澎湃的灵气,当真是个解乏的好地方。 只可惜这模样太像万秀山上的灵泉池,沈清弦瞧见也没没觉得好。 新家的灵泉池他可是精心设计过的,红玉为底,能将澄澈的泉水映成淡淡的红色,想一下都是赏心悦目。 他一个眼神,顾见深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手指弹了下,本来清清冷冷的灵泉池一下子变得极为喜庆。 他看过沈清弦的图纸,知道他设计的新灵泉池的模样,此刻为了讨他开心,便用了个幻术。 顾见深的幻术,沈清弦自是可以看破的,但此时却没这必要,他敛了修为,沉浸在恋人送他的美好之中。 他褪了衣衫,一步步走进池水,顾见深跟在他身后,待他停下时,从后头拥住他。 沈清弦按着他胡来的手:“一边去。” 顾见深同他咬耳朵:“这么久没做,不想吗?” 他们的身体是很久没亲密了,但是在凡间…… 沈清弦道:“想你个大头鬼。” “我可不是大头鬼,我是……”顾见深薄唇微扬,逗他,“……你夫君。” 沈清弦:“……”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清弦本来还想和他这样那样,一听这词就扎心了,他一脚踹开他,相当气。 顾见深可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还以为他害羞了,他又贴过来道:“叫一声嘛。” 沈清弦瞪他:“滚!” 顾见深还是极擅察言观色的,他打量着他的神态,纳闷道:“真生气了?” 说起来在凡间时,沈清弦也极不喜欢他提这个,明明两人醉酒那次都很享受,怎么醒了就不乐意了? 起初他还以为他是害羞,后来现他是真的排斥,便没再提过,毕竟在凡间沈清弦是一国之主,更加注重身份也可以理解。 怎么回来了还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明明只是个小情趣。 不过他不乐意,顾见深也不会勉强他,他哄他道:“是我不好,你不爱听,以后我再不提了。” 听到这话,沈清弦的心情也复杂得很。 他不爱听吗?他……咳咳……其实也不讨厌啦,甜腻腻的两个人,在床上说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小情调,他也觉得挺好玩的。 只是在凡间时,正是因为这一声“夫君”,换来一句“我的清弦”,成了沈清涟扎在心底半生的刺。 在凡间他每每想起便痛苦至极,自然也就排斥着夫君二字,只觉得是在残忍地掀开伤疤,置他于鲜血淋漓,偏偏他不敢问不敢提不敢表现出来。 那时候只觉得心里苦,只觉得蜜糖中尽是酸涩,只惶恐着梦醒后一切皆空……糊里糊涂就把自己虐得不行,可如今再一回忆,沈清弦只想掀起半个妄烬,把它们全都埋在底下,藏得深深的,谁都别碰到最好! 太丢人了……封了记忆的他怎么会这么怂? 顾见深若真是把他当替身,他该一刀捅穿他心脏,委曲求全半辈子是什么鬼! 沈清弦现在觉得无法理解当初自己的心情,可若是他认真想一下……想一下如今这个真实的顾见深把他当替身,他是否能一刀捅穿他心脏? 不存在的假设,还是不要想了。 顾见深又道:“那……叫你涟华哥哥可好?” 一句话戳到了沈清弦的心窝窝,他本就是在佯怒,此刻被他低声一唤,心都化成蜂浆了,他努力压着嘴角道:“叫师叔。” 顾见深含住他唇道:“……哥。” 一股酥麻直窜腰眼,沈清弦哪还把持得住?再加上顾见深脱去衣衫,看到久违的禁印,他更加心醉神迷。 两人在灵泉池里酣畅淋漓地来了一。 还是本体好,沈清弦能受得住,任他怎么来,他都能完美配合,顾见深也不用怕伤到他。 不过之后沈清弦还是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清洗。 倒不是他累,只是懒得动。 欢|爱之后总会给人带来一阵惫懒和空荡……好在被心爱的人拥着,也拥着心爱的人,懒点儿就懒点儿,空荡荡也因黏在一起的心而有了支撑。 他们索要着彼此,甜蜜得很。 被伺候得极舒服的沈清弦对顾见深说道:“此番去凡世,是我失误了。” 顾见深道:“没事,总有各种意外。” 沈清弦设定的那些条件都是很好的,加在一起他以为两人会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继而萌爱意,在万人祝福、在金色的国度相爱…… 怎么想怎么都美滋滋,结果……那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前半段是禁|脔,后半段是替身,酸爽到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顾见深实在太好奇他是吃了什么醋,便引诱他道:“我们来交换吧。” 沈清弦看向他:“嗯?”交换什么? 顾见深本想把这事藏心里一辈子的,但此刻打算拿出来当诱饵,他道:“你可知在你登基前我为什么不碰你吗?” 沈清弦还挺纳闷的:“为什么?” 顾见深笑了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吃醋。” 沈清弦:“……” 见他不出声,顾见深继续诱惑他:“真的不想知道吗?” 沈清弦想了下道:“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爱上你?”那时候他是他的禁|脔,顾见深若是要了他,只怕之后都别想能相爱了。 顾见深道:“你都那样明晃晃的勾引我了,你觉得我忍得住?” 沈清弦还真好奇了:“那是怎么回事?” 顾见深说:“你先告诉我到底是吃了什么醋。” 沈清弦又沉默了。 顾见深放软声音道:“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以后也好避免。”他可舍不得沈清弦有丁点儿伤心。 沈清弦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轻声说了:“那个……那次咱们醉酒打赌你记得吗?” 顾见深当然记得,那么美好的一夜,他不可能会忘。 沈清弦继续道:“当时……你喝醉了,叫了我一声清弦。” 顾见深愣住了,他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就……就这样?” 已经说出来了,沈清弦破罐子破摔道:“我在选肉胎时加了条设定……” 他仔细把莲华和清弦兄妹俩的事说了,沈清弦为了完成任务也是费尽心思。 他起初想的是,有个叫清弦的顾见深肯定会感兴趣,到时候他就可以借机醋一醋,只是没想到顾见深不知道这清弦的存在,他自个儿却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半辈子的醋。 真是…… 沈清弦说完就觉得丢死人了! 顾见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沈清弦道:“你……以为自己是替身?” 沈清弦点头…… 顾见深眸中却尽是难受:“那你这数十年岂不是……” 他以为他们甜甜蜜蜜的日子,沈清弦却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担忧他恢复记忆,害怕自己是替身,不敢问不敢提,一直强压着惶恐和不安同他相处? 一生……他整整一生都没有说出来,直到死都没有问他。 顾见深怔怔地,心脏揪成一团! 沈清弦不好意思道:“好了,我说了你也该……” 顾见深一把抱住他,用力抱着他,紧到要将他勒入血肉。 沈清弦眨了眨眼,感受到了他的心疼……他怔了下才明白过来:“我没事的。”凡间数十年于他来说不过是黄粱一梦,哪里会真伤心? 可是他却真的伤心了。 对封了记忆的沈清弦来说,那就是一生。 而封了记忆的沈清弦仍旧是沈清弦,一个褪去伪装卸下强大的沈清弦。 他以为自己是替身,以为幸福是虚幻的,可是却终其一生都没说破。 为什么? 因为他爱他。 用尽一生来爱他,放下骄傲和尊严来爱他。 凡间数十年,顾见深以为自己爱了护了守了沈清弦一生,可其实反过来了。 是沈清弦爱了护了守了他一生。 这是沈清弦,真正的沈清弦,一个付出了爱便义无反顾的沈清弦。 顾见深没法将这些说出来,可是他却感受到了,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沈清弦的、给予他的天底下最美丽最纯粹的爱。 见顾见深这样,沈清弦心里也热乎乎的,他本来是觉得很丢脸的,可瞧顾见深比他还丢脸的模样,他就释怀了。 “好啦,多大点事儿,你不会要哭吧?”沈清弦逗他。 顾见深心潮澎湃,能做的只有用力吻住他,将自己激涌的感情传递他,哪怕一丝一毫也行。 沈清弦轻轻推了他一下:“刚洗好……” 顾见深已经占有了他的身体。 沈清弦半推半就地也就从了…… 搞不清这家伙什么疯,反正挺享受的,尊主大人就陪他疯了。 再度洗干净后,沈清弦还惦记着正事。 他道:“别想耍赖,该你说了。” 顾见深默了默。 沈清弦问他:“为什么当时不碰我,大深同志这么有本事?” 顾见深把生平巨耻给说了出来:“它不举。” (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 沈清弦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重复了一下:“不……” 举字没说出来,顾见深便咬住他的唇,不准他继续说。 沈清弦顿时笑弯了眼睛,他一把握住大深同志…… 大深同志立马起立敬礼。 顾见深抵着他鼻尖:“不许笑!” 沈清弦哪还忍得住? 他噗地一声笑出来,这就无法抑制了。 “不举……顾九渊你竟然不举!”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哪还有丁点儿天道第一人的模样?只像极了万万年前那个调皮捣蛋的老十九。 顾见深没好气地将他拉过来:“举不举你不知道吗!” 沈清弦越想越好笑……乐不可支道:“快告诉我,当时我勾引你时你的心情如何?” 心情?他不说还好,一说顾见深更气了,他压上他道:“心情就是把你拖回唯心宫,干……”他凑在他耳边说了句粗话,沈清弦心颤悠悠地,嘴上却还在乐着,“干得动吗?” 顾见深就让他试了试干不干得动! 两人胡闹着,沈清弦还说荤话:“不举都这么硬,举了该怎么办?” 顾见深瞧他这模样,再听他这话,魂都要被勾走了! 亏了都是万万年的老妖怪,要不这样纵|欲下去,还飞升呢,只怕要x尽人亡。 后来还是沈清弦受不住了,偏偏他嘴巴还坏得很,非要逗顾见深:“不要了不要了,不要顾举举了要顾不举。” 顾见深被他撩得心肝乱颤,真是恨不能艹死他。 两人胡来,心里却蜜一样的甜。 顾见深真的爱极了他,爱极了这个彻彻底底对他敞开心扉的沈清弦。 枯守万万年,在万秀山上独自一人孤冷了这么久,他是天道第一人,是冷冰冰的沈清弦,是众人可望不可及的至高尊主。 可现在顾见深终于彻底撬开了这万年寒冰,捧出了那颗依旧纯粹的心,碰到了他年少时便已恋慕的灵魂。 上信峰上的天骄,调皮捣蛋的小涟华,他的挚爱。 顾见深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觉得“顾不举”这昵称很甜。 可现在真的很甜,沈清弦一这样叫他,他就闹他,后来几乎成了两人的暗号。 虽然不用暗号,两人也能做个昏天暗地,但很奇怪的是,有点儿暗号就像两人的小秘密般,暖得人心软。 这趟下凡,虽然虐得阴差阳错,但好在回来后两人便只剩下蜜糖。 顾见深只想好好珍惜他。 沈清弦也完全摆脱了桎梏,表现出最真实的模样。 这天地间,能包容他的人全都不在了,不过现在又有了一位。 独一无二的、仅有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离开他的一位。 他的顾……沈清弦想到便忍不住扬起嘴角。 顾见深盯他:“又在想什么坏东西?” 沈清弦生怕他再来,赶紧一本正经道:“什么都没想!” 顾见深还是把人抱过来揉了又揉。 似是见他俩实在太腻歪了,玉简又不安分了。 沈清弦先现的:“咦,我这边多了个新任务。” 顾见深也看了下自己的玉简。 两人异口同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俩看向彼此,然后交换了玉简,接着一起无语。 小白玉简:“其二十七:顾见深,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亲情。”补充,“请勾引把你当长辈般敬仰的顾见深。” 小红玉简:“其二十七:沈清弦,我从未将你当成父亲。”补充,“请推倒一手将你带大的沈清弦。” 两位大佬:“……” 这是什么辣鸡玉简? 修天梯难道不是很正经的事吗?怎么变得如此不要脸! 就在他俩都想扔玉简的关键时候,玉简们纷纷冒出垂死挣扎般的一行字:“偶尔的小情趣可以增进感情。” 情趣…… 沈清弦看看顾见深。 顾见深看看沈清弦。 两人莫名都想起了上德峰十师兄的《九九八十一式》。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本难以直视的画册中,涵盖了不少“情趣”。 可这和修天梯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十师兄遇难,他几乎要以为是师兄在逗他们玩了。 沈清弦皱眉道:“这玉简实在古怪。” 顾见深道:“可完成了任务,天梯的确被修复了。” 沈清弦看向他:“你觉得这天梯到底怎么坏的?” 顾见深摇摇头。 这个答案他们都不知道,想知道的话就只有将天梯修好,登上去一探究竟。 顾见深清清嗓子道:“没必要想那么多,总归这些任务不难,我们认真修复便是了。” 沈清弦瞪他:“哪里不难?这个也太难了!” 顾见深正要说话,沈清弦忽地想起一事,他说道:“坏了,我把小熏给忘了。” 他真把沐熏给忘了…… 忘得那叫一个一干二净! 他俩在凡间带了数十年,回来后又腻歪了这许久……而沐熏…… 沈清弦起身道:“他应该醒了,我去看看他。” 顾见深当然没拦他。 沈清弦急匆匆赶去偏殿,看到还在睡着的沐熏,稍微松了口气。 他临走前已经给沐熏治好了身体,只是他恢复起来很慢,如今数十年过去,也没见好多少。 沈清弦给他试了试脉,现已无大碍。 顾见深轻声道:“轻染圣人没事吧?” 沈清弦道:“不要紧。” 顾见深说:“唯心宫地处灵眼之上,他在这养伤定能好得极快。” 沈清弦轻叹口气道:“只愿他醒来别胡闹。” 他这担忧不无道理。 其实早在他和顾见深年轻那时候,心域和天道还没这么势不两立。 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却彼此也没敌对,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 甚至有惺惺相惜的还能成为朋友。 但自从顾见深叛逃,心域接受了这个“逆子”后,双方的关系便开始急恶化。 如今沈清弦也能明白缘由了。 当时他师父定是怕顾见深和上德峰主相遇,所以努力搞僵两边的关系,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不相见也就不必师徒残杀……虽是下下策,可也只能这样了,毕竟他们之间的结是说不开的。 顾见深的一片拳拳之心,上信峰主也不舍得糟蹋了。 之后两边便越来越僵,等上信峰主飞升,万法宗消失,天道和心域已是势不两立的存在了。 这数千年间更是生了无数事,其中沈清弦三个宝贝徒弟搞的事最多。 除了赤阳子这个和事老,夏止戈和沐熏都是响当当的激战派。 不过三人成圣后便消停了许多,可骨子里却都是恨透了心域的。 沈清弦也搞不懂缘由,大概是和信仰有关? 他常年闭关,也管不了他们,后头也就不管了。 如今想这么多,只是沈清弦担忧沐熏醒来后会搞事情。 巧的是,顾见深刚走,沐熏便醒了。 沈清弦冷不丁对上这双紫眸,还怔了下。 沐熏没有丁点儿睡意,他坐起来,一双狭长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师父,你和那魔帝是怎么回事?” 嘴上叫着师父,可哪有当人徒弟的恭敬语气? 沈清弦没好气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又是闹哪出?灵田怎么毁成那样?和乱鹰又是怎么回事?” 沐熏皱了皱眉,别开视线道:“没什么。” 沈清弦道:“没什么,所以连命都不要了?” 沐熏往日里性情最是不羁,瞧着好像是个开朗的,可其实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不出声,沈清弦也便道:“你的私事我不过问,只是别糟蹋自己。” 谁知这混小子竟来了句:“反正师父要飞升了,到时候……” 沈清弦气道:“我飞升了你就去死?” 沐熏没出声,只是紧蹙着眉,显然是这么想的。 沈清弦简直要被他气死:“我养你这么大,也算你半个父母,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他真生气了,沐熏还是怕的,他低着头,死死盯着床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清弦叹口气道:“到底遇上什么事了,说给我听听。” 谁知这天不怕地不怕,浑天浑地的臭小子竟然吧嗒一声,掉了一滴泪。 沐熏不是人,流下的泪也不是人类的泪水。 沈清弦登时急了:“哭什么?”这小子的泪相当于人类的血,流多了会死人的。 沐熏终于开口了:“师父,求您别管我了。” “你……”沈清弦气道,“你这孩子可真是……” 沐熏垂着,用极低的声音说着:“徒儿不孝,此生惟愿师父问鼎天道,摆脱这世俗轮回。” 沈清弦看他这样,知道是撬不开他这河蚌嘴了。 “你不愿说便罢了。”沈清弦只得说道,“好生休息吧。” 他出去了却也留了缕神识绕着这偏殿,他还是记挂着沐熏,怕他出事。 沈清弦没去找顾见深,他晃悠了一圈后,决定去见见乱鹰。 沐熏这熊样,总归和乱鹰脱不了干系。 他没法从沐熏这儿找到缘由,便打算去乱鹰那儿看看。 本以为要出宫才能见到乱鹰,不成想他竟同他偶遇了。 沈清弦正琢磨着该怎么和他说话,乱鹰竟主动走近他,并且开口道:“你到底要怎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沈清弦完全没听明白。 乱鹰没看他,垂着眸道:“我这条命你随便拿,能别招惹陛下吗?” 沈清弦更加懵懂了:我要你的命干嘛?而且我真的不招惹你陛下了,你陛下会打死你的你知道吗? 这俩句话实在让沈清弦摸不着头脑,他甚至还脑洞大开了一下。 难道乱鹰喜欢顾见深?所以想把他赶走? 然后沐熏喜欢乱鹰,求而不得所以闹死闹活? 什么乱七八糟! 沈清弦正欲开口,却听到乱鹰又说道:“沐轻染……我欠你的我拿命还,所以能别再折腾了吗?” 尊主大人懂了,原来乱鹰把他当成是沐熏了。 可他怎么会觉得他是沐熏? (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清弦仍旧带着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貌,乱鹰连他脸都没见着,怎么就能判定他是谁了? 难不成带着面纱的都是沐熏? 再说了,下凡前他曾和乱鹰见过面,还和他聊过几句,那时候他也没把他当成沐熏。 当时他是他们帝尊藏着的美人,乱鹰对他恭敬得很。 沈清弦暂时没想明白这其中缘由,不过乱鹰把他当成沐熏,他是不是可以套话了? 沈清弦顿了下,开口道:“我和帝尊没什么特殊关系。”是不特殊,就是一起滚了数不清次数的床单而已。 乱鹰紧拧着眉:“那你能离开唯心宫吗?” 沈清弦看了不少话本,又去凡世走了几遭,懂得相当多,他斟酌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他这含含糊糊的一语显然戳中了乱鹰的心,他道:“我不知道。” 沈清弦觉得这俩肯定是有事的,于是再接再厉道:“因为你。” 乱鹰猛地抬头,一双深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沈清弦还被他吓了一跳,这小子修为不低,当然和他还有远远一截——想看穿他带着的面纱是想都别想的。 乱鹰的声音低了很多,还带着浓浓的疲倦:“沐轻染,你到底想怎样?” 沈清弦也不知道自己的傻徒弟想怎样,他还想问问乱鹰:“你觉得呢?” 乱鹰猛地伸手,拽住了沈清弦的衣领:“我……” “你们在做什么。”顾见深冷冷的声音响起,乱鹰和沈清弦都怔了下。 乱鹰松手,垂眸在旁边行礼。 沈清弦后退了一步,没说什么。 谁知乱鹰这小子胆子大得很,开口便是:“陛下,能让他离开唯心宫吗?” 顾见深陡然眯起眸子,盯着下属的视线寒若冰霜:“你说什么!” 乱鹰还欲再说,沈清弦已经开口打断:“乱将军同我有些嫌隙,你别在意。” 乱鹰垂着的眼角瞥到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涌上心扉。 他说他是为了他而留在唯心宫,这几十年他同陛下亲密无间,也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什么?为了让他死心吗? 他死心,彻底死心了,可他也不愿让他再戏弄别人! 顾见深哪成想自己出去趟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本来就是个醋坛子,这下更是酸味熏天,能把整个唯心宫都给泡起来。 理智上告诉他这里面可能有些缘由,可一看到乱鹰盯着沈清弦的视线,那极具侵略性和藏不住的占有欲的视线,他就想把忠心追随自己的手下给剁了喂狗! 沈清弦拉着顾见深的手道:“他们不喜欢我也正常,你别往心里去,我有些渴,我们……” 他话没说完,顾见深便转头吻住他。 这面纱虽说是面纱,可其实就是个幻术,顾见深想亲他就亲他可没什么阻碍。 沈清弦苦笑不已,本想试探下乱鹰,结果却打翻了自家醋坛子。 他任顾见深吻了吻,松开时他索性撤掉了脸上的“面纱”。 却说此时此刻的乱鹰,当真是一脚踩进了全是利剑的深坑中。 坚硬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戳进了心脏深处,将一切幻想戳破,将一切美梦击碎,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从极深之处拖出,□□裸地摆在他面前。 帝尊喜欢沐熏,很喜欢,非常喜欢。 沐熏……也许会喜欢上帝尊。 毕竟他留不住他,帝尊却可以。 乱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走火入魔那次为什么不彻底死掉! 眼见着顾见深亲个没玩没了,沈清弦推他一下:“差不多就行了。”乱鹰还杵在那儿呢。 顾见深心情差得很,他问他:“撤了面纱干嘛?”难不成他和乱鹰真有些什么?要不怎么会在他面前暴露容貌。 沈清弦瞪他一眼,这家伙就这么不信他吗! 玉简上那已完成的信任任务难道是假的不成! 不过此信任非彼信任……顾见深被他瞪得略心虚,敛了些情绪。 沈清弦推开他对乱鹰道:“抱歉,刚才骗了你。”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乱鹰抬头看向他,然后……怔住了。 沈涟华! 天道的应声虫! 他竟然敢私闯唯心宫! 身为心域神将之一的乱鹰瞬间放下儿女情长,拔出佩剑,誓死护主! (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孩子……脑袋怕不是个摆设吧! 沈清弦和顾见深都怔了下…… 虽然乱鹰此举蠢爆了,但却意外地自证清白。 就这条件反射,顾见深绝对相信他对沈清弦没有“非分之想”。 可惜他还是想一巴掌拍死他,居然敢对沈清弦拔刀,这是活得有多腻? 且不提他能锤死他,单单是沈清弦抬抬手,乱鹰也成死鹰了好吗。 显然有人和顾见深抱有了同一想法。 察觉到动静的沐熏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沈清弦面前,他狭长的眸子中满是杀气! 乱鹰看到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沐熏已经开口:“不知死活。”话音落,深紫色灵气翻涌,一条长鞭破空而出。 许久未见,再相逢却是兵戎相对。 乱鹰面色苍白,但一双黑眸却黑得瘆人,他握着长剑,咬牙切齿道:“沐轻染,你对我如何我都认了,但你若伤帝尊一丝一毫,我……” “呵。”沐熏轻嗤一声打断他,神态间全是嚣张傲慢,“这天底下,敢在我师父面前拔剑的全都死了!” 说罢,他居然袭向乱鹰…… 沐熏的身手极好,而且招招致命,哪怕他灵田刚刚康复,也足以打得人措手不及。 乱鹰知晓他实力,绝不怠慢,已是拼尽全力迎战! 沈清弦&顾见深:“……” 沈清弦给身边人传音入密:“我以为他俩在谈恋爱。” 顾见深看向他:“什么?” 沈清弦便把之前的事细细说了一番……顾见深沉默了。 眼看着两人打得你死我活,老顾同志深沉道:“他们要真谈恋爱,那这恋爱可真挺带劲的。” 这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了。 沈清弦正想出手阻止这俩,顾见深却幽幽来了句:“说起来……乱鹰那佩剑是一套的。” 沈清弦没听明白:“嗯?” 顾见深小声道:“心域十二将,一人一柄,这剑若是在唯心宫亮出来,其他十一柄皆会产生共鸣。” 沈清弦顿时睁大眼…… 这种神器间的共鸣沈清弦也是有所耳闻的——如此锻制的原因是为了起到守护和牵制的作用。 心域十二将皆可随意出入唯心宫,他们若在唯心宫中拔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唯心宫有危险,要么叛乱。 而无论哪种,其他人都有必要及时赶过来。 有危险那就齐心护主,叛乱那就围剿叛徒! 沈清弦已经察觉到了齐齐赶来的十一股强大灵息。 顾见深看看他,含蓄道:“反正他们都来了,不如把咱们的事说与他们听吧。”昭告天下昭告天下昭告天下,帝尊大人满脑子都是这事,很激动了。 沈清弦哪还看不懂他那点儿小心思? 两人都在一起了,他倒也不想藏着掖着,只是两人的身份实在麻烦。 真说出去了,沈清弦很怕他那些徒孙们大惊之下怀疑人生…… 平日里他一副禁情禁欲的做派,那些孩子又那般尊他敬他,冷不丁知道这消息,只怕会于道心不稳。 沈清弦回答得很迅:“不行!” 顾见深就很失望了。 沈清弦解释道:“真要公开也要循循渐进,哪能这样仓促!” 顾见深也不敢胡闹:“那怎么办?”虽然是“误打误撞”,但人都来了,即便没看到也感觉到了。 沈清弦笑了下道:“……玩弄你。” 顾见深:“……” 两人闲聊间,心域十二将已经到齐! 这些人虽远远感觉到天道的气息,但临近看到沈清弦还是目瞪口呆。 寻常心域人可能不认识沈清弦,但他们……简直不要太熟悉! 心域头号大敌,天道的好大一朵白莲花,怎么就开在他们唯心宫? 众人一脸懵逼,沈清弦见时候差不多了,对顾见深眨了下眼睛后拎起小徒弟,轻松跃到半空。 十二将纷纷掏出法器,全身戒备。 沈清弦轻缓一笑,声音很是动听:“这些日子叨扰陛下了,由此看来唯心宫也不过如此……帝尊还要稳固道心,潜心修行。” 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将众人激怒。 剑怜将军大喝道:“沈清弦,你竟敢潜入唯心宫,今日我等必让你有去无回!” 沈清弦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居高临下的模样当真是……美极了。 顾见深看得想把他抓下来,他的十二将已经行动了。 可惜的是,连顾见深都抓不到的人,他们哪里抓得到。 沈清弦宽袖一扬,修长的手指捏了个诀,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瞬间绽放…… 心域十二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拢住了。 莲心诀——倾城绝世的法术,而一入莲心,必死无疑。 沈清弦当然不会置他们于死地,他祭出这个法术,主要是起震慑作用,尤其对于心域十二将来说,这巨大的雪莲无异于恶魔之手,铺天盖地压下来,谁都面露惶恐。 沈清弦扬了下唇,看了顾见深一眼,轻声道:“多谢款待了。” 轻渺的声音落下,空中的巨大雪莲无声掉落,花瓣散成阵阵白光,仿佛星辰伴着雪花一同坠落,奏出一曲震撼人心的绝美乐章。 星光消散,人去楼空。 顾见深黯然神伤——他是真伤,还没甜蜜够呢,人就走了。 但这一幕落到心域十二将眼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帝尊宠爱了数十年的美人竟然是沈白莲所化! 这天道的应声虫实在过分,居然使计蛊惑了他们的陛下! 心域重在唯心,他们的帝尊显然是动了真心,这沈清弦修的是禁欲道,最是冷血无情,这般玩弄了帝尊,他抽身离去了无痕,他们的帝尊该如何是好! 求而不可得,是修心大忌! 心域十二将快心疼死自家帝尊了。 他家帝尊也心疼自己: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昭告天下没成,媳妇儿回娘家了! 为防止这帮混蛋再搞事,顾见深道:“都回去吧!” 剑怜开口:“陛下……” 顾见深冷声道:“此事我心有定数,你们莫要再提!” 他这般说了,其他几人只能躬身应下。 藏了数十年的唯心宫美人是沈白莲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说出去?如此奇耻大辱,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 顾见深把他们都赶走,末了又说道:“乱鹰留下。” 乱鹰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立马行礼道:“是。” 却说沈清弦那边,直接带着沐熏回了万秀山。 沐熏在外人面前嚣张得很,恨不得挑了整个唯心宫,这会儿又蔫了。 沈清弦瞧他这样,也是怪心疼的。 他这小徒弟就是个小混蛋,却也是真心孝敬他……浸月泉中千年结一枚的沐月神果,有了便给他送来,他虽也没舍得用,但徒弟一片赤诚之心,他也是知晓的。 而且这家伙也的确是维护他,他同乱鹰说的那句话还真不是妄言。 但凡有人对他不敬,沐熏绝对是第一个飙的。 如今天道门派林立,皆这么尊崇他,沐熏功不可没。 沈清弦瞧着沐熏这样,竟很是思念自己的师父。 他当年也是个皮神,也没少让师父操心,但同为师父,他和自己师父实在是相差甚远。 他对这仅有的三个徒弟,哪有当年上信峰主对他那用心。 如此想着,沈清弦便觉惭愧,他带沐熏回了万秀山,放在了桃花林中。 沈清弦找来茶水,正要冲泡,沐熏便道:“徒儿来吧。” 沈清弦道:“坐着。” 沐熏顿了下,垂眸坐在竹椅上,神态恹恹的。 沈清弦泡好茶,推给他一杯。 沐熏道:“多谢师父。” 接过茶杯,他却没喝,沈清弦自己轻啜一口道:“去和顾见深在一起了。” 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沐熏猛地抬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身为万万岁的师父,向小徒弟交代感情问题实在怪尴尬的,沈清弦清清嗓子道:“……总之……我和他两情相悦,打算一起飞升了。” 沐熏直到手中的灵茶凉透了才慢慢回过神来:“师父你……” 沈清弦都喝了半壶茶了,反正已经开口了,他继续道:“我也没必要骗你,我和他早些年就认识,后来因为一些事分开,如今说通便……便在一起了。” 沐熏彻底呆了,他脑袋里狂风暴雨呼啸来呼啸去,完全静不下来。 他虽觉得师父和那心域魔尊有些古怪,但也没想到……没想到…… 他张张嘴,憋出一句话:“您的封心诀……”他知道的,沈清弦修的封心诀要封心灭欲。 沈清弦道:“成圣后就无所谓了,再说我都大乘了,没妨碍。” 沐熏默了默,好半晌他又蹦出一句:“您说您和那魔……” 沈清弦瞪他一眼,沐熏赶紧改口道,“您同那心域帝尊早就认识?是万法宗时候的事吗?” 沈清弦道:“对,仔细算来,我俩还是青梅竹马。” 听到师父声音藏不住的甜意,沐熏圣人怔了怔,紧接着他又忍不住说道:“可是他后来……”屠戮了上德峰,造下天大的罪孽,这些如今的修士都不知晓了,他却是知道的。 沈清弦轻叹口气道:“这里面有些缘由,我已同他说开。” 沐熏顿了下,便没再问了…… 当年他还没出生,听得只是事后人言,无法判断真伪,也就不该胡乱评断。师父既心中有数,他就没必要再问了。 交代了自己的事,沈清弦又问他:“那么,你和乱鹰是怎么回事?” 所谓敞开心扉的交谈,是要礼尚往来的。 沈清弦都把这样“天大的秘密”告诉他了,沐熏也该同他说说了。 沐熏对此事明显是极其排斥的,但他好歹是开口说了:“我大乘期遇的是情劫,二师兄帮我算了一卦,说是我年少时结了一段缘,要结了才能走过大乘。” 成圣后便是大乘期,这一槛却不是那么好过的,沐熏遇到的是情劫,其实真不算难。 赤阳子善于卜卦,又给他算出了缘由,那么只要解了这个心结便一帆风顺了。 可显然,沐熏卡在了这里。 沐熏细细同沈清弦说了这个劫。 他不是人类,乃是星海中的一只紫水妖。 他年少未化形时飘荡到了星海边缘游玩,无意中救下了一头银狼。 那银狼是心域的,昏死在红艳的妄烬中,特别惹眼。 沐熏生在星海,是进不到妄烬中的,但他瞧着这银狼便心生喜欢,费尽心思地照顾他。 紫水妖没人形,只是薄薄的一缕紫水,他绕着银狼,用自己微薄的灵力治疗着他。 奇迹般的,本该死透的银狼醒了,一双黑眸看到了让他心脏凝滞的这一幕。 紫水妖陪了他很久,竟也变化成狼的模样,同他四目相对。 两人隔着妄烬星海看着彼此,只觉满心欢喜。 银狼恢复了,不能在妄烬中久留,便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紫水妖喜欢他这模样,便道:“那就以身相许!” 一句玩笑话,却成了沐熏大乘期不得不迈过去的劫。 后来沐熏被沈清弦收养,化成人形后去找过银狼,但却没有消息。 那时候天道和心域战乱纷纷,沐熏身为沈清弦的徒弟,肩负重任,他率领着浸月宗常年征战,早已是心域的头号大敌。 几千年过下来,年少时的这点儿小姻缘早已抛之脑后,不在意了。 只是没想到在突破大乘的关卡上,他竟然不得不去寻这银狼。 听到这里沈清弦很好奇:“乱鹰是那头银狼?”一头狼叫什么鹰?瞎起名字。 ——给乱鹰起名字的顾见深打了个喷嚏。 沐熏听到这名字,心中便觉难受,他道:“是。” 沈清弦又问:“那你俩……” 沐熏交代道:“我得知他竟是心域十二将,便变幻形态去接近他,这事总得来说是他欠我的,他许下诺言,没能实现,才成了我的劫。” 沈清弦心道:你若真不在意,又怎会成劫?若非你惦记着人家的以身相许,又哪会成了心魔。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话,说了沐熏肯定要恼羞成怒,沈清弦便问他:“那你们又为何闹到这番境地?” 他一问,沐熏的眸中便现出浓重的杀意:“心域魔修皆是狼心狗肺!”这话其实也不算骂人,毕竟乱鹰还真是头狼…… 沐熏也意识到自己这形容词不妥当,便又说道:“虽是我主动招惹他,但当年的情分他不该还我吗?我不过是想同他度个情劫,不过是……”他说着却说不下去了。 沈清弦追问他:“他负了你?” 沐熏面色瞬间苍白,手指攥紧衣裳,声音也咬牙切齿:“他利用我,他……他屠了擎天六城!” 沈清弦猛地眯起眼睛。 沐熏似乎难堪到了极点,他侧着头,薄唇不受控制的轻颤着,满是懊悔道:“对不起,师父……” 擎天六城的事,沈清弦知道。 这六城是浸月宗的属城,是沐熏的庇护之地。 约莫几百年前,这六城被毁于一旦,是沈清弦用了禁术让数百万尚未游离的生灵复活。 沈清弦问他:“你说是乱鹰做的?” 沐熏已经跪在他面前:“是徒儿把他带到了浸月宗!”他鬼迷心窍,他信了他,他以为他还是那头单纯的银狼,结果却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沈清弦紧拧着眉,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当年的擎天六城,固然死伤无数,但不似人为,更像天灾。 否则沈清弦也不会不追究缘由。 沈清弦看看沐熏,叹口气道:“然后你就再入心域,想和乱鹰同归于尽?” 沐熏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那时候乱鹰走火入魔,沐熏灵田尽毁,真是两败俱伤。 沈清弦在他额间点了下道:“去休息吧,这事别想了。” 沐熏猛地抬头。 沈清弦道:“擎天六城并无一人身陨。” 沐熏咬牙道:“那是师父……” 沈清弦摇头道:“这是命数。” 沐熏张张嘴还欲说些什么,沈清弦摆摆手道:“你好生留在万秀山上,当年的事我帮你查查。” 完全没有查的必要,是他亲眼所见,有什么好查的! 只是这话沐熏说不出口,他咬着下唇,行礼道:“徒儿不孝,惹师父费心了。” 沈清弦又在他额间弹了下:“你好生修养,便是孝顺了。” 一句话把沐熏说得眼眶通红,不过他向来爱面子,是打死不肯暴露出来的。 沈清弦心里惦记着事,也没同他多说。 沐熏正要离开,却又忽地停下,他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师父,还请留心那心域帝尊。” 沈清弦看向他道:“顾见深不会背叛我。” 沐熏道:“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可结果呢?” 沈清弦道:“不可能的,我很了解他。” 沐熏垂眸,点明了一件事:“九渊帝尊以血入圣,还请师父想一下当年的兰弗国是何等的血流成河!” ( 120.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兰弗被屠国震动了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这个国家在修真与凡世的交界处,一半在修真一半又深入到凡世,算是屏障一样的国家。 他不属于天道也不属于心域,但却得到了双方的庇护。 这样一个中立的领地,却在数千年消失了。 原因…… 沈清弦敛眉对沐熏道:“你去休息吧,我心中有数。” 沐熏也未在多言,他由衷的希望师父能够得偿所愿,但也不愿师父遭人欺瞒。 待在沈清弦身边久了,他很明白师父的真性情,高高在上却又纯粹得让人忧心。 他不是信不过心域诸人,而是信不过所有人。 乱鹰当年有多好,看着擎天六城化作废墟时他便有多恨。 越是美好越是虚假,自以为沉浸在蜜糖里,只怕这蜜中裹着致命的毒|药! 沈清弦去找顾见深了,他前脚刚从唯心宫大张旗鼓地离开,后脚又偷偷摸摸回来了,这要让心域十二将知道,只怕要上来和他拼命。 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沈清弦遮掩了气息,顾见深给他开后门,这“里应外合”的,心域十二将也是防不胜防! 一见面,顾见深就拉过他亲一下:“莲心诀可真美。”他还惦记着之前沈清弦离开时的迷人模样。 沈清弦看向他:“再给你捏个?” 顾见深乐了:“不敢要。”美是美,也是真致命。 沈清弦逗他:“你不是说美吗?” 顾见深接话很快:“还不是施术的人太美。”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他便又趁机吻上来,偷香偷得不亦乐乎。 两人腻歪了会儿才说起正事。 顾见深道:“我仔细问过乱鹰了。” “怎么的?”沈清弦还挺好奇乱鹰这边是怎么交代的。 顾见深道:“你们师徒都爱撩人,我们心域的傻子都被你们迷得晕头转向。” 说点儿别人的事也不忘表忠心,沈清弦虽瞪他一眼,但其实心里甜滋滋的。 紫水妖和白狼的姻缘,乱鹰也还记得,只是他起初并不知道沐熏便是紫水妖,沐熏凑到他跟前撩他……用顾见深的话就是,乱鹰这头傻狼很快便沦陷了,尤其在沐熏坦白自己是当年的紫水妖后更是为他神魂颠倒。 那段时间对乱鹰来说当真是美好极了,一直挂在心上的人出现了,妙的是过了几千年他也还记得他,这种开心实在难以形容。 他俩甜甜蜜蜜的,本该是一段良缘,可沐熏此行却是为了突破大乘期。 所谓情劫,是要度的。 要么两人恩爱万年,从此一起修行;要么一方负了一方,放下执念,孤身走过大乘。 沐熏很清楚第一个是不可能的,他是天道的三圣,乱鹰是心域十二将,他俩哪来的恩爱万年,一起修行?不存在的。 所以他想要第二个,让乱鹰负了自己,他就此放下执念。 至于怎么让乱鹰“抛弃”自己,沐熏也早有计策。 他是捏造了个身份接近乱鹰的,只要适当地暴漏自己是三圣,那乱鹰自会放弃他。 沐熏还让二师兄赤阳子来帮了个忙,可乱鹰这头傻狼当真是笨得很,知道沐熏的身份也不肯放弃他,仍对他好得很。 沐熏不甘心,直接让乱鹰知道他是利用他度劫,根本不爱他,本以为这下该结束了,但乱鹰仍是不放手,只想和他在一起。 都这样了,沐熏哪还受得住?便想着尝试第一个了。 虽然他们身份有别,想在一起是难上加难的事,可他却真的丢不下这头傻狼了。 已经这般下定决心了,擎天六城却被乱鹰屠尽。 难怪沐熏会那般绝望到要与乱鹰同归于尽。 本想着“玩弄”人却遭人“玩弄”,沐熏怎能不炸? 更何况沐熏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乱鹰,本以为天长地久,结果枕边人从笨狼便恶狼,他哪里接受得了。 沈清弦问顾见深:“擎天六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俩的症结就是在这儿了,沐熏咬定了是乱鹰做的。 顾见深却道:“没听乱鹰提起过。” 沈清弦纳闷了,顾见深又道:“乱鹰不可能做那事的,我了解他。” 沈清弦疑惑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顾见深给他出主意道:“要不我带你去沐熏的心境中看看?” 有些事早已生,已经很难再追究出当年的缘由,哪怕当事人所言为真,也不一定是真正的事实。 毕竟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去心境中却可以一探究竟,找出真正的被遗忘的真相。 听顾见深这么一说,沈清弦不知为什么竟心一跳,很细微却不容忽视,他竟在本能地排斥着…… 这有什么好排斥的?沈清弦不懂自己的心思,他想了下道:“小薰精通幻术,虽不如你,却也是天下罕见,不是他心甘情愿,我们进去了只怕也难见真相。” 顾见深沉吟道:“也对。” 如果是普通人,顾见深进个心境如入无人之地,但沐熏到底不是普通人,他若是拒绝,他即便能进去,探寻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沈清弦心里还惦记着事,他说道:“也不用太担心,先将他俩分开,等彼此冷静冷静再说吧。” 顾见深自是全听他的。 沈清弦看了顾见深一眼,顾见深多敏锐,立马察觉到了:“怎么,有什么事?” 沈清弦本想缓缓再提,顾见深便道:“有什么事你问我便是,吞吞吐吐得干吗?” 说来也是,他同他哪还用那般藏着掖着,他实在心里不安稳,便问道:“当年兰弗国……” 他只开了个头,顾见深便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他道:“你觉得是我做的?” 沈清弦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定定地看着他。 顾见深笑了下,握着他手道:“若真是我做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能这么问,沈清弦便松了一大口气。 顾见深同他十指相扣道:“我哪会做那种事?” 沈清弦又道:“他们说你以此入圣。” 顾见深摇头道:“不过是以讹传讹,我从未去过兰弗国。” 以讹传讹也是极有可能的,就像整个心域都把沈清弦给讹成天上地下第一朵白莲花一样,顾见深也被整个天道给讹成天上地下第一嗜血大魔头。 反正有锅就背,真要细数,顾见深还真能实现儿时梦想当个大厨了,毕竟……锅多嘛! 两人这般说开,沈清弦却也没彻底放下。 他相信顾见深为人,也信他不会骗他,只是心底深处却有一抹疑虑却始终徘徊着。 万血之躯,于他来说,始终是个硬刺。 他不知道它藏在何处,也不知它何时爆,但它让一切柔软都有了悬念,生怕坐下去被刺穿。 擎天六城、兰弗国……尽是让人不安的未解之谜。 沈清弦沉入识海,看了看眼前崩落的天梯。 他和顾见深一起努力,已经铺设了长长的一段路,他可以走上去,却走不到终点。 当务之急还是做任务吧! 一块砖一块砖,铺到最高处,一定会碰触到真相。 而且沈清弦有种奇怪的预感,仿佛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些任务里。 他看向顾见深,笑道:“我们去凡世吧。” 这任务很明显得入世,而且要找个有年龄差的身体,他要收养顾见深,还要好生把他养大,只是养大后…… 顾见深道:“……吃掉你。” 沈清弦道:“流氓。” 顾见深吻他:“你的。” 沈清弦被他亲得怪痒的,他笑道:“还真是我的。” 这次他俩商量好了,一起使用玉珠,一起商量着订条件,这样肯定能将“阴差阳错”给降到最低。 最后两人敲定的条件是这样的。 先,沈清弦的肉胎比顾见深大十五岁左右——这样才能抚养;其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其三,两人的“死亡”距离不过一千米——可以尽快找到对方;其四,两人的身体素质要优秀——立身之本。 上次的入世因为条件冲突而造成了极为悲伤的事——顾不举黯然神伤,所以这次他们没有设定太多条件。 什么身份啊地位啊的都无所谓了,硬是要设定个亲密关系,最后反而糟糕透顶,还不如随心所欲。 这次沈清弦坚决不要封印记忆了,而且这次的任务他封了也没用,毕竟主要执行者是顾见深,需要的是他把沈清弦当长辈来尊重,还需要他推倒一手把他带大的沈清弦…… 沈清弦这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说他推他?怎么就不是他推他? 辣鸡玉简,既破且瞎。 两人准备入世了,却又听到个消息,正在建设的唯心宫缺了个极其重要的染料——九阶凶兽的血。因为是金色,而且颜色永不褪去,亘古不变,所以极适合做染料。 只是这九阶凶兽极小现世,而且一现世将有大乱,所以并不好找。 这日唯心宫的卦师传来消息,说是三十年后将有九阶凶兽现世。 沈清弦可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染料,于是说道:“我们再等等吧。” 反正才三十年,眨眼就过去了。 顾见深也不急,便应道:“行。” 然后这卦师可以被开除了,三十年眨眼过去,凶兽未现世,卦师又算道:“再过十年,十年后必定现世!” 沈清弦便又等了十年,好在这次挺准,真的有一股极其邪祟的气息诞生…… 顾见深同沈清弦一起去收服,这凶兽还挺霸道,沈清弦为了不浪费他一滴血,所以费了些功夫才将其击杀。 击杀后沈清弦又怕这血液没用到刀刃上,便让顾见深亲自监督指挥,如此又耗了几十年。 等到两人忙活完,已经过了百余年。 不过也无所谓,修真无岁月,这百余年和人类的个把月区别不大。 只是他们无所谓,凡间却在百余年间突飞猛进,等沈清弦醒来时,几乎快不认识这个凡世了。 他手里这一闪一闪的是个什么东西? (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沈清弦低头打量着:这闪啊闪的的东西只有巴掌大,很轻巧,握着还很顺手,瞧着还挺好看的。 “叮铃铃”…… 陡然间一阵尖锐响声,直把尊主大人给吓了一跳。 什么破玩意?刚才还夸人可爱,现在他手一扬,便丢了出去。 啪嗒一声,闪啊闪的东西黑了……仿佛还有点儿裂痕。 ——凡世的东西可真脆弱。 此时尊主大人还不知道自己把这肉胎最昂贵的东西给摔坏了。 他没太在意,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是个很简陋的屋子,拥挤狭窄,放下一张床后几乎没了立脚的地方。 这地方虽小倒也不脏乱,可以看得出,主人虽然过得很穷,却还算有条理,而且在努力寻找着快乐——床头那盆小植物长得还不错。 沈清弦打量了一会儿便看不下去了。 饿……这肉胎估计是饿死的吧? 前胸贴后背的滋味沈清弦还真没尝过。 他想找点儿吃的,勉强把肚子给填饱。 可怜这家徒四壁的,竟找不出丁点儿吃食…… 沈清弦四处找找,好歹翻出一包看起来能吃的东西。 老坛酸菜牛肉面?沈清弦虽然得不到肉胎的记忆,但玉珠会自动帮他们汲取文字和语言,所以沈清弦看得懂。 沈清弦瞧瞧这玩意,愣是没看出它哪里像个牛肉面! 算了,实在饿狠了,能吃就行。 沈清弦的灵魂强度高,可以激这个肉胎的潜在素质,所以即便饿得饥肠辘辘,却也能轻松撕开这东西。 里面是一坨干巴巴的面饼,沈清弦很嫌弃:哪有酸菜,哪有牛肉,哪有面?这分明是个干饼! 养尊处优万万年的尊主大人咬了一口这“面饼”,顿时更嫌弃了,又干又硬又难吃! 看来设定给少了也不行,这次他这肉胎也太穷了些! 沈清弦一边嫌弃一边吃着“面饼”,好歹啃完了,肚子消停了些没那么饿了。 稍微有些力气,沈清弦便不想耽误时间,他得去确定下顾见深的方位,两人相隔不差一千米,应该很轻松就能找到。 结果沈清弦一出门就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人口密度怎么就高成这样了? 凡人不是很脆弱、寿命很短、生育率低、存活率低、动不动就死一片的小可怜吗? 这不到二百年的时间,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沈清弦站在路边,仰望着入云的高楼大厦,深深后悔了,他不应该定一千米,应该定一米…… 鬼知道这一栋楼里有多少人! 看来是急不得了,沈清弦只得从长计议:先他得吃饱喝足,然后才有力气打坐修行,只有强化下自己的感知才能更快的找到顾见深。 好在顾见深的肉胎肯定十分年幼,凡人比较孱弱,不至于日行千里,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来。 倘若尊主大人了解了汽车火车飞机火箭这些“法器”,那他绝不敢“慢慢来”。 家里没有吃的,也不能出去抢。沈清弦琢磨着还得想办法出去换取食物。 只是他这家徒四壁的,别说金子了,两个铜板都没有,可要如何去换? 或者该去找个朋友求救一番? 正这么想着,便有人送上门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让沈清弦回过神来,他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女……男……尊主大人真没看出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总归是人吧! 只听这人说道:“你个坏贤贤,居然不接我电话,都什么时间了还不去上班,你想被扣钱……” 他还没说完便怔住了,像看鬼一样的看着沈清弦。 沈清弦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住了。 这人竟一脸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说着就退了出去,可刚关上门他又猛地推开,大惊失色道:“莫清贤!你长这样还化个屁的妆啊!” 沈清弦:“……”他觉得这孩子脑袋可能有些毛病。 不过这人叽叽喳喳得话很多,嘴快得说了一通,总算让沈清弦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肉胎叫莫清贤,眼前这孩子叫阿洋,是个男孩(尊主大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两人在一处工作,平日里都是一起去上班的。 莫清贤每次出门前都会化妆,那化妆后的模样惨不忍睹,猴子屁股一样,没成想卸了妆连阿洋都认不出来了。 阿洋直夸他长得好,真好,比那个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尊主大人记不住)还要好看,绝对能爆红!能赚大钱! 沈清弦记住了后面那三字,赚大钱很重要,他以后可不止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顾见深。 虽然沈清弦没觉得自己这脸有多好看,但阿洋这么夸,姑且认为还不错吧。 阿洋问他:“你手机呢?” 沈清弦哪知道手机是个什么玩意,好在他屋子够小,什么东西皆一目了然,阿洋一眼便看到了落在地上碎了屏的手机:“我的天,你这个败家子!怎么把它给摔坏了啊!你知不知道你为了买这手机都快卖肾了啊!” 沈清弦懂了,这会闪光的玩意叫手机。 阿洋捡起手机,鼓捣了一阵子竟然还开了机,他塞给他道:“可长点儿心吧我的小哥哥!” 沈清弦:“……”谁是你小哥哥,真论起来你祖宗八十八辈都得喊我一声老祖宗。 不过“初来乍到”,沈清弦不会惹人眼目,他冷静得很,不懂装懂,多听会懂,小小凡世,哪能难得倒他? 出门后,阿洋带着沈清弦去了工作的地方。 沈清弦还挺纳闷的,这天都黑了怎么还出去工作?不过瞧瞧外面灯火辉明的,倒也喜庆,他还挺乐意出来走走。 阿洋絮叨着:“快点快点,我带你抄小路,咱们应该不会迟到。” 沈清弦虽没记忆,但脑子却好使得很,这小胡同小巷子的来回穿梭,他愣是能记得明明白白,还趁机偷听了不少墙角,勉强学到一些东西。 他当真是非常惊讶了,怎么前头几千年这凡世都闭塞愚昧,如今短短百余年的功夫便翻天覆地了? 什么网络,什么电视,什么手机…… 沈清弦明明只是心域用兽血刷了次墙,怎么再入世就成这模样了? 约莫用了半刻钟的功夫,阿洋带沈清弦来到了工作地点。 这地方还挺好看……金红色的门牌闪着光,一排排小灯穿成一片,特别亮眼。 沈清弦本来挺不喜晚上出门的,如今看到这光景竟还挺开心的。 两人一起走进去,里面也是灯光闪烁,只是很喧嚣吵闹。 路上碰见不少年轻人,他们见着阿洋纷纷打招呼,阿洋也同他们笑呵呵。 沈清弦不动声色地看着,顺便把人名都给记了下来,他不主动同人招呼,但别人招呼他时,他得应对上。 走到一个宽敞的大堂,一个中年女子看到阿洋劈头盖脸便骂道:“让你们早点儿,你们就卡着点!真是一点儿都教不会!阿贤呢?人呢!” 沈清弦就在阿洋身后,她愣是没看到。 阿洋赶紧往后挪一挪,这中年女子看到沈清弦当即愣了下,接着喜笑颜开:“哎呀,哪来的小伙儿?长得真好,是来应聘的吗?你等会儿,我这就……” 他话没说完,阿洋便道:“慧姐,这是贤贤。” 慧姐呆住了。 沈清弦对她笑了下,温声道:“慧姐。” 他一出声,喧闹的屋子竟奇迹般的静了静,大家都错愕地看过来,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清弦察觉到他们的诧异,但却不知道缘由。 慧姐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你以后都别化妆了!”别人是化了妆五分变十分,这家伙是化了妆一百分变五分,简直是奇葩! 周围的年轻人都凑了上来,纷纷打量着沈清弦,全都好奇得很。 慧姐却是见到摇钱树了,连忙把人都敢开,对沈清弦好声好气道:“好孩子,慧姐没看错你!刚好今天灵羽病了,你替他去接待周少爷!” 他这话一出,沈清弦皱了皱眉,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他旁边的阿洋倒吸口气,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沈清弦想想工钱的问题,便应下来道:“好。” 说着又笑了下,慧姐这看过无数美人的老司机竟被他给笑得脸一红。 天啊,怎么会有人卸了妆后这么好看! 其实眉眼间也能看出过去的模样,只是此时的莫清贤比以前多了股说不上来的气质,特别迷人。 如此这般的,沈清弦便开始工作了。 他去了个装饰华丽的包厢,刚一进屋便听到里面一个男子喊道:“把灵羽叫来,生病又怎么了,我今天非要见他!” 只听里头有人劝着道:“灵羽实在是身体不适,没法过来,还请周少见谅,我们这儿……”他话没说完便看到了沈清弦。 屋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沈清弦,全都愣住了。 沈清弦拧了拧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虽说这房间弄得很漂亮,金灿灿的,还有红色的灯光扫射,成排的座椅也很柔软华丽,处处都贴合沈清弦的心意,只是这空气太糟糕了,乌烟瘴气还充斥着劣质的酒气,实在让人着恼。 那非灵羽不可的周少完全呆住了,他盯着沈清弦的眼睛眨都不眨。 见沈清弦一动不动,他竟主动起身,来到他身边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 说着他竟抬起手,想要握上沈清弦的腰。 到这时候,再怎么不适应这个凡世的尊主大人也弄懂是怎么回事了。 勾栏院? 他这肉胎竟然是个妓子? 沈清弦冷冷看向周少爷。 被他这目光一扫,这位周少竟觉得浑身酥麻,电流滋啦啦传遍全身,心脏仿佛中了箭般……他顿时被迷得晕头转向:“来,陪哥哥喝一杯。” 沈清弦接过酒杯,毫不客气地倒了他一脸。 满脸酒水的周少爷愣住了。 沈清弦又给他一脚,将他直踹到墙上。 这下,整个包厢的人都傻眼了。 (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莫清贤是想死吗!他竟然洒了周少一脸酒,还踹他一脚,还一脚踹到了墙上! 周少是谁?黑白通吃的周老的独生子啊! 莫清贤不是想死,而是已经死了…… 回过神的各位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射弹幕般的密集。 沈清弦微微蹙眉,似是有些懊恼,吃瓜群众竟跟着心疼了——长得好真犯规——可现在懊恼已经没用了啊大美人,你得罪的可是谁都得罪不起的周大少! 沈清弦懊恼吗? 是有点儿,不过不是懊恼自己刚才做的事,而是懊恼那被周少给撞碎的金色小灯,缺了那一盏,屋里的金线断层,没那么好看了。 幸亏大家都不会读心术,要不然读到这玩意得一个集体后仰,全部倒地。 就在群众们觉得沈清弦死定了,沈清弦觉得美丽被破坏时,“受害者”站起来了。 开始了开始了,血腥残酷的一幕即将诞生! 围观群众满心遗憾:这么美的莫清贤怎么就脑子坏了呢? 惨,大写的惨! 大家屏住呼吸,等着周大少的雷霆之怒。 谁知在大家都不敢动的情况下,莫清贤竟转身,似是要离开。 “站住!”周少厉喝一声。 射神经太长的保镖们终于回神,纷纷上前想要擒住这嚣张小子! 沈清弦眉一扬,还未动手便有人代他开口:“你们要干吗,你们敢动他一下我打断你们狗腿!” 咆哮的是周大少,他不是对着沈清弦咆哮,而是对着自家保镖咆哮! 接着让吃瓜群众彻底目瞪口呆的一幕诞生了。 只见往日里最是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池周大少顶着一脸红酒和小腹处的脚印特别狗腿地凑上去道:“没吓着你吧?放心,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 可问题是,是他在欺负你啊周大少! 周大少已然被爱神之箭射中,眼中心中只有眼前的小美人,浑不觉自己受了委屈,还觉得挺畅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脸上洒酒呢,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踹小腹呢,这还是第一上墙呢! 这都是他和小美人的第一次!很有纪念意义了! 万万没想到有着黑白两道同吃的父亲,自己也上天入地的周大少是个抖m…… 围观群众的下巴都叭嚓一声落地了。 沈清弦懒得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半个字都没说,转身离开。 闻风赶来的慧姐本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通,连□□的人都带上了,结果她还没出口呢,就见受害人周大少一脸倾慕地跟在沈清弦身后,小声问他:“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好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车子房子手表衣服……我刚提了辆玛莎拉蒂,钥匙给你,你要不喜欢,咱们改天再去选其他的……” 沈清弦冷着脸,并未理会他。 他对如今的凡世不了解的东西还很多,还需要潜心学习。 马杀辣敌是什么东西?马还能杀敌,还杀爱吃辣椒的敌人? 真是稀奇古怪。 快要走出去时,沈清弦又站住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周大少:“我饿了。” 周大少还在数着自己的家当:“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宾利迈巴……嗯?” 沈清弦道:“我没带钱,能请我吃顿饭吗?” 虽然这混小子冒犯了他,但他也教训过了,这小子也一副改过自新的赤诚模样,尊主大人都万万岁的人了,哪会和个小毛孩计较?吃顿饭就饶了他了。 周大少眼睛一亮,连忙道:“走,去华庭盛宴!”说着他又吩咐下属,“给我把整个二楼全包下来!” 沈清弦一听要去别处吃便不乐意了,他饿得很,可不想再走路了,而且也不想在马车上颠簸,于是他说道:“就在这吃吧。”说着他指了指那角落里的一家深夜小店。 周大少:“!” 沈清弦已经径直走了过去,他现在饿得能吃头大象,实在是闻着什么都香得很。 周池赶紧跟上去,他偷偷看着身边的小美人,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心里已经上演了一整部霸道金主小穷妻。 他以前瞧不上那些为了女人去吃路边摊的男人,如今却是甘之若饴! 沈清弦坐下,老板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道:“先生,您……您想吃些什么?” 先生?他这肉胎既不比他年长又不是教书的,他叫他先生做什么。 罢了,周围人都没惊讶,他就别贸然纠正了,他道:“随便弄点儿吃食便好,有劳了。” 他一开口,周大少就头皮麻了,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他前阵子投资了一部电影,拍得是卫朝小皇帝和国师的“爱恨情仇”,当时选了无数人都诠释不出国师的风华绝代,可如今一见莫清贤,他便觉得是跨过了千年岁月,看到了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袭白衣翩然若仙的卫朝国师! 虽然他的国师还年少了些,但气质绝对是没毛病的! 并不知道身边人在想什么的沈清弦终于填饱肚子……他顿觉身体充盈,有力气修行了。 沈清弦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手道:“多谢款待。” 他动作矜持优雅,神态素然冷淡,仿佛他待的不是一个小摊位,而是最讲究的西餐厅,如那世家大族的贵公子般气质卓然。 别说周大少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都被撩到了。 连摊位老板都觉得“蓬荜生辉”! 讲道理,老板您这是真的“生辉”,招待了一位快要飞升的大能,相当辉煌了! 沈清弦对周池说道:“那么我先回去了。” 周池连忙道:“我送你。” “不必,”沈清弦道,“我家离这很近。” 周池胡来了整个青春期,这一秒却想正经做人了,他问道:“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沈清弦斟酌了一下,联系方式是什么东西? 周池已经拿出手机,说道:“我的电话是18866666666,你记下,咱们再加个微信吧。” 沈清弦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给他手机道:“行。” 周大少很开心了,他连忙拿过沈清弦的手机,这一看……顿时又心疼了! 果然是小穷妻,手机屏幕都裂了也舍不得去修,不过他不能提,他要维护他的尊严,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 互加微信后,周池心思一动,偷偷给沈清弦转了两万块钱,又用他的手机点了接受。做完这些他把手机递给沈清弦:“可以了。” 沈清弦对他笑了下:“再见。” 周大少被他笑得头晕目眩,只能说:“再见!” 联系方式……沈清弦打量着手机思量着,莫非这玩意是用来同人联系的?类似于修真界的纸鹤? 凡世可真能耐,在这么个灵气稀薄的结界中也能创造出这么多奇物。 如此看来兰弗灭国也不是坏事,当年有兰弗国沟通着修真界与凡界,凡界完全被修真界给拖慢了节奏,终日想着修炼飞升(飞往修真界),但其实凡界灵气匮乏,不宜修炼,多少人辛苦一生也是徒劳,还不如安心为人,将数十年的生命过得更精彩一些。 兰弗灭国时,凡界受损极重,毕竟凡人脆弱,修士能受得住的,他们却是受不住的。 之后为了保护凡界,当世的几位大能便设下屏障,彻底将凡界和修真界给隔开了。 修士们不可以随意进出凡界,凡人们也慢慢遗忘了修真界的存在。 虽然没了“仙人”的庇护和引导,但却随着时间积累,形成了一个安稳平静的凡界。 如此沉淀了数千年,终于爆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沈清弦沿着原路返回,这是之前阿洋带他走过得小路,很是偏僻,他在巷子里穿梭,连个人影都没有。 尊主大人如今解了枯井的心结,对黑暗也那么排斥了。 待在漆黑中,他便能想起顾见深星辰般的漂亮眸子,只觉安心。 他静静地走着,偷听着楼中人的谈话。 听得多了他也越明白了。 手机是当今凡人最常用的东西,其次还有电脑电视之类的。 都是可以获取咨询的,沈清弦眼下只有一部手机,索性低头研究了一番。 他不会打字,但好在可以写,虽然慢了些,但也足够了。 这手机操作起来也实在简单,点点戳戳,孩童都可以理解。 沈清弦一目十行地看着,真是越看越惊叹。 凡人们对自己的世界居然探索到了这个地步,不仅走出国家的范畴,还了解到各种小世界的存在,当然他们用的是星球这个词汇。 明明之前数千年都展及其缓慢,但在这四百年间……简直是井喷式展。 沈清弦留意到了,他和顾见深上次停留的金国属于科技萌芽偏后一些的区域,在他和顾见深离世后,没多久便爆了世界大战,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变革和洗牌,虽然凡人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和无法磨灭的伤痛,却也打通了国与国之间的壁垒,让全人类见识到了科学的力量。 就在沈清弦专心刷墙的这一百年,凡世已然翻天覆地。 这个世界没有天然充盈的灵气,人们便掌控了电力,掌控了元素学,用贫瘠的资源创造了独特辉煌的伟大文明。 真的很神奇……也很震撼! 沈清弦看得入迷,同时也明白了。 虽然以人类目前的情况很难突破“宇宙”的壁垒,但假以时日,谁敢说他们不会冲出这个框架,现修真界的存在? 让沈清弦忍不住思考的是,人类被困在这个宇宙中,他们这帮修士是否也被困在了自己宇宙中? 人类突破壁垒会现修士。 修士突破壁垒又会现什么? 这坏掉的天梯…… 沈清弦心思微动,很想与顾见深探讨一番。 不过还是先把任务完成了吧! 沈清弦终于看到了凡世这牛逼哄哄的交通工具…… 自己跑不快,造个跑得快的小盒子;自己不会飞,造个飞上天的铁鸟;走出地球会憋死,竟然还有宇航飞船! 沈清弦看得入迷,等到放下手机时,他忽然记起一事。 他本以为人类孱弱,一千米的距离很难走出去,如今有了这汽车火车飞机火箭的…… 沈清弦深吸口气,生怕自己和顾见深已经隔了星辰大海! 不能看了! “沉迷学习”的大佬收了心,闭眼潜心修炼。 他得强化感知,尽快找到顾见深,等找到了两人再一起学习,凡世这一趟,他们注定收获颇丰! 沈清弦本以为自己过一阵才能找到顾见深,谁知这家伙竟送上门了。 他晚上下楼找吃的,还没走到便利店,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顾见深! 沈清弦也顾不上吃喝了,他立马跟着感觉赶过去,想先和他见面。 他走的不慢,因为离得近,到的也快,他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现了一个虚弱的身影。 是顾见深吗?应该是的! 沈清弦走过去,透过薄薄的月光,看清了虚弱地躺在那儿的人。 她穿了件银白色的连衣裙,胳膊和长腿都落在外面,似乎是从哪儿偷跑出来的,她腿上有伤,急促地喘着气,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虽然狼狈,但却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沈清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非常确定她身上有顾见深的气息,但是……怎么会是个女人? (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仅是性别,这岁数也不对。 按理说他应该比顾见深年长十五岁左右,这女子怎么看也有二十多了,不符合设定。 可她身上的确有着顾见深的气息……总之先接触下看看吧。 沈清弦走过去,问她:“你还好吗?” 那女子喘着气道:“救……救我。” 沈清弦察觉到她身后有脚步声,也不敢耽误了,伸手将她拉起:“冒犯了。” 说罢他将人打横抱起,疾步回家。 以前的莫清贤自是没办法这么轻松将一个成年人抱起,但灵魂逐渐融合后,身体素质被强化的沈清弦却是可以的。 他只是有些顾忌男女有别,好在这个社会很开放,不至于碰一下就非你不嫁。 沈清弦将她带回自己的小插间,仔细将她放到了床上。 女子估计是累极了,睡到了柔软干净的床铺上便闭上眼睛。 她睡得极不稳,好像在害怕着什么,时不时的缩一下,可却死咬着下唇,不敢出丁点儿声音。 沈清弦坐在床侧打量着她。 这是个女人,她身上的连衣裙虽然下摆宽大,但胸前的波涛汹涌却是挡不住的。 顾见深不可能是女人,所以这不是顾见深。 但她身上的确有着强烈的顾见深的气息,这是灵魂的呼应,沈清弦不可能认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沈清弦实在是闹不明白。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她睡在那儿,他自是没处可睡了。 不过他刚好可以打坐修行,倒也没所谓。 第二天,女人醒了,她一动沈清弦便睁开眼。 两人对视,女人怔了下,接着茫然地四处看看。 沈清弦道:“这儿是我家,没危险。” 女子看向他,她顿了才轻声道:“我叫顾菲,多谢昨晚出手相助。” 沈清弦说:“没事,举手之劳。” 两人互相做了介绍后,女子忽地面色一白。 沈清弦拧眉道:“怎么了?” 女子捂着嘴道:“洗……洗手间……” 沈清弦道:“出门右转就是。” 她起身下床,推开门去洗手间便是一阵干呕。 沈清弦跟了过去:“你还好吧?”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伏在那儿的身体也瘦削得惹人心疼,她胃里什么都没有,这般干呕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 顾菲说不出话,却也不愿让这善良的小少年担忧,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沈清弦也不好贸然进去,等她出来他说道:“我……”他本想说自己懂些医术,但想到这个社会说的都是去医院,便改口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听到这话,顾菲连忙摇头道:“不……不用!” 沈清弦见她如此排斥,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不擅长与女子交流,不过眼前的顾菲却让他觉得挺亲近,他总觉得她和李氏有些像——那个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的凡人母亲。 沈清弦给她倒了杯热水:“喝点儿吧。” 顾菲感激道:“多谢。” 沈清弦问她:“你饿吗?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顾菲想说:“不用麻烦了……”但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沈清弦笑道:“你等下,我很快回来。” 顾菲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清弦想到她肠胃不适,便给她买了份白粥。 回来后顾菲正在给他收拾床铺,沈清弦道:“没事的,我自己来就行。” 顾菲也没说什么,沈清弦招呼她过来吃早餐。 两人都饿到了,沈清弦买的东西清淡但味道不错,他们都吃了不少。 吃饱后,两人聊了一会儿。 沈清弦说自己是孤儿,在这城市里漂泊,四处打工,勉强为生。 顾菲听得很是心疼,宽慰他好几句。 沈清弦越觉得她像李氏,对她好感大增。 吃了饭聊了会儿,顾菲瞧着精神多了,只是没过多久,她又去了洗手间,把吃得东西全吐了。 沈清弦忍不住道:“你……” 顾菲面色又白了许多,她满是歉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沈清弦拧眉道:“你不愿去医院的话,我给你诊下脉吧。” 顾菲愣了下:“诊脉?”她以为这小少年是在开玩笑。 沈清弦便扯淡道:“我曾被一位老中医收养过,所以懂一些儿。” 顾菲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她没深问,以为沈清弦如今独自一人,要么老中医离世了,要么是和他分开了,总归是惹人伤心的事,所以她没提。 沈清弦又问:“可以让我看下吗?” 顾菲什么情况她自己有数,但见小少年如此认真,她伸出手腕道:“来吧。” 沈清弦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这一试…… 顾菲笑眯眯地看他:“怎样?” 沈清弦诧异道:“你有身孕了。” 这古风古气的用词让顾菲觉得很有趣,她道:“小中医可真厉害。” 沈清弦没回应她的戏谑话,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满脑子都是嗡嗡嗡。 难怪顾菲身上有着顾见深的气息……她虽不是顾见深,却是顾见深的亲生母亲。 这次肉胎选得可真别致,顾见深居然还未出生! 沈清弦这心情就很复杂了,他已经做好了顾见深是个三岁小儿的准备,可事实更犀利,竟然是个尚未出生的! 难道他这身体只有十五六岁吗?很有可能,他工作那地方可不要年纪大的。 沈清弦着呆,顾菲垂眸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我只是孕期反应,过阵子就好了。” 沈清弦这才回神,他道:“我给你配个药,你喝了会缓解很多。” 顾菲诧异道:“配药?” 沈清弦只得继续扯淡:“我也只记得几个药方,刚好有适合你用的。” 顾菲满目狐疑,但却没忍心推了他一番好意,她道:“那就提前谢谢了。” “没事。”他得好生照顾她,让她好生把顾见深生下来,这样他才有机会照顾顾见深。 沈清弦去了趟药方,回来时却现屋里人去楼空。 顾菲呢? 他稍微感觉了一下,寻到了顾见深的气息……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扔下药追了上去。 顾菲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她不想给沈清弦添麻烦,便急匆匆离开,想着再找地方躲起来。 可其实到底能去哪儿她也不知道,但总归不能被抓回去,总归不能失去他! 顾菲已经是强弩之末,实在是不知还藏到哪儿去了。她筋疲力尽,胃中又在翻涌,实在是绝望至极。 眼前昏花,顾菲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心都凉透了,只觉得完了,这次一定完了…… “抱歉了。”话音落,她被拦腰抱起,顾菲一愣,看到了侧颜漂亮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少年。 莫清贤…… 他…… 沈清弦道:“别怕,他们抓不到你。” 一句话让顾菲回神,她连忙道:“放我下来!”不能拖累了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可怜少年,她不能把他拖入危险之中。 沈清弦看着前头道:“我知道个地方能甩开他们,抱紧我。” 顾菲还想开口,却惊讶地现沈清弦抱着她竟跑得如此快! 耳边呼啸的冷风叫嚣着度,惊人的度! 顾菲仰头看他,眸中有疑惑闪过。 沈清弦哪里会放她走?她怀得可是顾见深,他不仅要护她周全,还要让她好生把孩子生下来! 他虽不清楚追着她的人是谁,但既然她不想回去,索性一起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知道了这个社会的情况,沈清弦也现了自己没想象中那么穷。 虽然住着那样小的地方,可其实□□里有近二十万存款,足够维持到顾菲生育了。 之后他会再做打算,只要修为上来了,赚钱都是小事,总归能养活他们。 沈清弦带着顾菲东躲西藏,甩掉跟踪的人后,他去了一处偏僻的小渔村。 顾菲应该从未见过海,她看的目瞪口呆:“这里……”好美。 沈清弦道:“我们暂时在这住一阵子吧。”顾菲怀有身孕,不好好养胎,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菲转头看向他,目光复杂道:“小贤……” 沈清弦道:“你莫要在意,我在那城市待够了,也想出来松口气。” “可是我……”顾菲实在是承不下沈清弦这份恩情! 沈清弦又道:“我在孤儿院时有个一起长大的姐姐,你同她生得很像……”他随口扯得理由还挺像模像样的。 顾菲怔了怔。 沈清弦继续说道:“她已经去世了,我看到你总想到她,也实在放心不下,你且安心在这儿养着吧,我算是还一份情。” 顾菲道:“可我不是她。” 沈清弦道:“我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顾菲愣住了,她心中翻涌着浓浓的感激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沈清弦,只能说道:“以后我来做你的姐姐!” 沈清弦想了下,倒也可行。 只是抚养,以舅舅的身份也是可以的。 舅父舅父,也是父亲嘛。 他展颜笑道:“好。” (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弟”二人便在这小渔村里安顿下来了。 这种偏离人世的地方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这儿民风可以热情简朴也可能是闭塞愚昧,沈清弦既然选定此处,自是看过气运的,觉得不错才落脚。 顾菲却挺担忧的,总怕沈清弦无聊。 毕竟十五六的少年,正是热血澎湃的时候,被拘在这一处,怎能不无聊? 可让顾菲意外的是,这少年比她还“老成”,比她还排斥城市的喧嚣,比她还享受这海边的静谧。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莫清贤不是个未成年,而是比她还年长的成年人。 他细心体贴、举止优雅,好像那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天然一股清新淡逸。 顾菲有些好奇,却也没有深究。 她如今这田地,能有人收留她,照料她已是天大的幸运,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沈清弦有秘密,她也有,彼此无法交换,那就各自放着吧。 总而言之两人还挺投缘,相处得很不错。 沈清弦还觉得很有趣,照顾未出生的恋人,也是很奇妙了。 顾菲温柔勤快,止了孕吐后便承担了家务和三餐,她厨艺不错,沈清弦终于不必吃那老坛酸菜牛肉假面了。 他们的花销不大,一天到晚用不了几个钱,沈清弦的存款足够支撑到顾见深降生,但沈清弦想得更远一些,养孩子可不是个简单事,从小到大都要花钱,他又不舍得委屈顾见深,所以肯定要多赚些钱。 不过现在他不方便出去,只能待在渔村里,好在网络达,沈清弦给自己找了个行当。 ——网上卜卦。 这活儿别人干那就是坑蒙拐骗,但沈清弦来干……只能说造福百姓了! 起初还没人找他卜卦,后来一传二,二传三,三传十,愣是以口口相传的形式壮大了资源,沈清弦就这么成了“网红”! 他为了不惊动人,开始掺和些模棱俩可的假卦,将人气稳定在一个可控值内,钱来得也稳定些。 他有事没事守在电脑前,顾菲以为他在玩游戏,还挺开心的,觉得他终于有了点儿少年模样。 日子过得挺快,沈清弦也见识到了女人的伟大。 这么瘦小的女人竟然能撑住这么大个肚子! 真是有够神奇的! 随着月份逐渐增大,沈清弦便不让顾菲做事了,生怕她动了胎气。 可沈清弦是真十指不沾阳春水,于家务一事,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让他清风霁月地冲壶茶还行,其他的…… 黑暗料理了解下。 顾菲只觉得好笑又窝心,她道:“没事的,还是我来做饭,月份大了反而不用太担心了。” 沈清弦说什么都不许——她只是站在那儿他都觉得摇摇欲坠,哪还能再让她劳累。 他仔细钻研了一阵子,总算是摸到些头绪,做的饭越来越像样。 顾菲看得心里直热乎:“我真有个弟弟,估计也没你这么懂事。” 沈清弦心道:万万岁的老弟,再不懂事得多丢人。 顾菲看向沈清弦,由衷地说道:“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沈清弦还是很亲近她的,毕竟她身上全是顾见深的气息,他对她的好也是由心的:“别这么说,我从小没亲人,这阵子多亏你照顾我了。” 顾菲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我这辈子都是你姐姐。”不是血脉至亲胜似血脉至亲,她也是孤儿,她很庆幸遇到了沈清弦,在这种绝望的时候,又遇到一个让她勇敢活下去的人。 沈清弦扫了眼她的肚子,岔开话题道:“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 顾菲眼睛亮亮的,微笑道:“男孩。” 沈清弦眸中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顾菲垂眸,碰了下隆起的肚子,目光极近温柔:“我感觉得到。” 沈清弦抿唇笑道:“的确是男孩。” 顾菲又看向他:“我听人说中医试脉能试出男孩女孩,你也行?” 沈清弦还真行,当然在她这边,不行他也行,他连里面人会生成什么模样都一清二楚。 十月怀胎本是漫长又煎熬的事,但沈清弦给顾菲调理得很好,所以她没怎么受罪,挺平稳地便迎来了生产的日子。 因为一些心照不宣的原因,两人都没提去医院生产的事。 沈清弦是男人,到底是不方便,他便联系了村里的产婆,让她们来帮忙照看。 沈清弦担忧顾菲害怕,还来宽慰她:“没事的,我在外面守着。” 谁知顾菲一点儿都不怕,她的神色比往常还要好一些,声音也不是强装出来的镇定:“我不怕,我很期待他的降生。” 沈清弦笑了下:“我也很期待。” 顾菲打趣他:“真出生了你就不会期待了,小孩子很烦的。” 一想到这是顾见深,沈清弦哪里会烦? 他俩的对话让产婆们听到了,她们笑道:“安心啦,木事的,肯定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她们以为这俩是对小夫妻,沈清弦也懒得解释,顾菲也没当回事。 别人怎么理解都无所谓,他们彼此很清楚。 起初沈清弦还担心顾菲对他生出别的心思,后来他现顾菲的心里装着一个人,装得满满的,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正是因为这个人,她对腹中的孩子充满期待;也是因为这个人,她才有逃过层层追捕的勇气;更是因为这个人,她成了一个坚强的母亲。 至于这个人在哪儿……沈清弦从没问过,可他隐约猜到,这人应该是死了。 顾见深的生父,十有**是离开人世了。 沈清弦在外屋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只听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紧接着便听产婆说着:“是个大胖小子!” 沈清弦豁然起身,产婆已经把孩子抱了出来。 干净的薄被包着个小东西,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几步赶过来去接了过来。 小小的、特别小、小到几乎没有重量…… 沈清弦生怕自己一用力就弄伤他,他满眼期待地低头看看,然后…… 好丑! 产婆似乎是看出他的神态,只听她笑道:“刚出生的娃儿是不好看,等张开了就又白又胖啦!” 沈清弦对此持怀疑态度…… 真能长好看?灵魂相融后应该丑不了,再说顾菲也不难看。 算了算了,反正是顾见深,丑啊美的,他都不嫌弃! 产婆又道:“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认认奶!” 一听这话,沈清弦嘴角抽搐=了下。 咳咳……怎么就觉得这么奇怪呢?淡定淡定,如今的顾见深只是个小婴儿,吃奶是本能,不吃奶长不大的。 他刚把孩子递过去,屋里就传来了尖叫声:“止不住!这血止不住了!” 沈清弦一愣,也顾不上什么男男女女了,推门便进了屋。 屋里是浓浓的血腥味,产婆满手都是血,慌张得不成样子。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真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那产婆说道:“打急救电话,叫医生,这……这……” 虚弱得出气都比进气多的顾菲却死命摇头道:“不能叫一声,我不去医院,我……” 沈清弦握住她手道:“别着急,没事的!” 说着他拿出早就备好的灸针,在她的几处穴位上施了针。 他早有准备,早就堤防了各种危险。 在这地方生产,若真有什么意外,送去医院也晚了,好在以他的医术,还不至于让顾菲生个孩子便丢了命。 沈清弦道:“崔婶,帮我弄些热水来!” “好……好的!”产婆也知道性命攸关,半点儿不敢耽误。 这一顿折腾好歹是稳定下来了! 产婆们各个目瞪口呆,看向沈清弦的模样活像神医现世。 沈清弦擦了下额间的汗,对她们说:“辛苦你们了。” 她们纷纷说道:“没事没事……” 沈清弦笑了下道:“我学过中医,你们以后有些头痛脑热的,不愿去医院跑可以来找我看看。” 她们眼睛一亮,连声应下,感激不尽。 屋里顾菲已经睡下,因为这一番遭遇,顾小深同志已经饿得哇哇大哭,可怜兮兮。 好在产婆已经冲好奶粉,沈清弦抱住这小小丑八怪,给他喂奶。 估计是饿极了,他喝得直咕叽,竟还挺可爱的。 沈清弦含笑看着,心里的滋味也是难以形容。 谁有他这经历?给未来恋人喂奶什么的,啧啧……想想就觉得天雷阵阵! 养了三天,顾菲已经不要紧了。 也不知是沈清弦看习惯了,还是真的长好看了,总之这丑小深越来越白嫩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顾菲身体好了之后便不好意思再麻烦沈清弦,她道:“我来吧。”也该让他吃吃母乳,比较长身体。 沈清弦总觉得这会是帝尊大人的黑历史,但既投生为人,哪有不吃奶的? 吃吧吃吧!帝尊大人要长大! 心里这般幸灾乐祸着,沈清弦已经转身出去避嫌。 谁知他刚走,屋里便是震天响的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沈清弦在外面听得一愣一愣了。 顾菲实在招架不住了,喊他进来。 沈清弦连忙进屋,顾菲一脸无奈道:“他不肯吃……” 别人家小婴儿见着奶都小手一捧,吃得呼儿呼儿,这家伙可好了,活像见鬼了一样,好像那不是奶而是□□,摇头躲脑,打死不碰。 沈清弦心里好笑,他说道:“我来哄哄?” 顾菲已经满头大汗,只得把孩子给他。 就是这么神奇,哭得要死要活的小屁孩一入沈清弦怀抱便老实了。 一双大眼镜睁得圆溜溜,眨都不眨地看着沈清弦。 顾菲也是好气:“这熊孩子!” 沈清弦忍着笑道:“我来照顾他,你身体不好,该好好休息。” 他冲了奶粉,刚拿起,丑小深便张着嫩嫩的小嘴巴,到处找。 沈清弦故意逗他,就是不把奶嘴给他,这小家伙找半天没找到,眼眶瞬间通红,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沈清弦顿时心疼了,赶紧把奶瓶怼给他,他瞬间止住泪,吃得心满意足。 明明封住记忆了,还这么有本事,沈清弦也是很服气! (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说婴儿最好吃母乳,但顾菲那身体状况,怕是也供不起顾见深的营养需求了。 本就遭了罪,孕期虽然被沈清弦照顾得好,养回来一些,可根子却是伤到了。 生孩子大出血更伤,别说在这种小渔村里,在正规医院里,一个不稳还能丢了性命。 顾菲想着照顾孩子,可她哪有力气?只不过这样看了会儿便昏睡过去。 好在顾见深粘着沈清弦,吃得很欢,倒不用怕饿着。 之后几天更夸张,顾菲想抱他一下,顾见深就开始扭来扭去不消停。 顾菲哭笑不得:“这小混蛋!” 沈清弦宽慰她道:“他是心疼你,不愿你累着。” 说罢将小屁孩接了过来,本来还扭啊扭得小家伙瞬间老实了,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沈清弦,嘴巴还吧唧一下。 这是又饿了…… 沈清弦觉得自己养得不是个娃,是头级能吃的小猪! 顾菲还是挺失落的,她说:“还是我不称职。” 因为底子太差,她的奶水几乎没有,本想着他不愿吃奶,给他挤出来吃,可惜她挤都挤不出来。 沈清弦瞧见她的模样,劝她道:“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养孩子可不只是这些。” 这倒也是,顾菲顿时有了精神。 她要好好把他养大,要带他远离那些是非,要让他至死守护的他们的孩子好生活下去。 因为顾菲很多事上都不方便,沈清弦便雇了位阿姨来照顾她。 有沈清弦这个神医在,顾菲再差的身体也能被调养好。 不过这是个循循渐进的过程,急不得,要打长久战。 别人做月子大多是又累又苦又折腾,毕竟生产完身体虚,再加上还要喂奶,晚上又睡不踏实,还有各种讲究,实在是一言难尽得很。 顾菲可好了,每日吃吃睡睡,养好自己就妥当了。 孩子? 这臭儿子只要看到沈清弦立马不哭了! 来帮忙的阿姨都稀奇得很,纷纷表示:“娃儿好乖,好听话。” 乖?听话?让他|妈抱下试试!分分钟给你熊到翻天覆地! 出了月子,顾菲身体逐渐好了,可还是行动不便。 沈清弦怕她终日在屋里闷着不舒服,便趁着小家伙睡着了扶她出来晒晒太阳。 顾菲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情畅快了许多。 她道:“太阳这么好,让宝宝也出来晒晒太阳吧。” 沈清弦自是应下,他道:“你先坐下。” 顾菲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沈清弦进屋小心将小见深抱起来,这小家伙实在惹人疼,沈清弦一抱起,他便揪住他衣服,安稳得像个小天使。 沈清弦抱着他出来,顾菲远远看到了,觉得这画面真美。 沈清弦长得很好,而且他也真的很爱怀中的小孩,动作和神态都是那样的温柔。 有时候顾菲甚至会荒唐得觉得,这一大一小是有着上一世的缘分。 要不怎么就这般投缘? 顾菲看着他们,忍不住开口道:“帮我给他起个名字吧。” 沈清弦一愣,抬头看向她。 顾菲道:“你算是他的教父吧?起名是应该的。” 教父吗…… 沈清弦也能理解这个词汇,现世衍生了很多宗教,他记得顾菲曾说过自己的母亲是基督教教徒,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很正常。 沈清弦又看向怀中的小婴儿,他薄唇抿了下,轻声道:“见深。” 奇迹般地,睡着的小家伙睁开了眼,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像听到了他在叫他。 顾菲也察觉到了,她惊喜道:“他喜欢这个名字。” 沈清弦眼睛弯了弯,又道:“顾见深,字九渊。” 顾菲乐了:“连字都有吗?” 沈清弦轻声道:“不好吗?” 顾菲笑道:“好!”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用宝宝的名字记下了她和他的相遇相守与离别,挺好的。 顾菲笑着笑着,眸中便溢上了愁色,纳兰性德的这词实在让她有些难受,尤其是后半阙——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生死两隔最是无奈,好在她还拥有同他一起的记忆,也有了他的血脉骨肉。 顾菲看着安静的孩童,开口道:“小见深,你一定要好好的。”她此生再无他求,只愿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 带孩子这事,沈清弦以为自己再过万万年都不会了解。 可如今他竟然带得像模像样,还颇觉有趣。 大概是孩子太配合了,这越长越可爱的小宝贝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三个月大,小见深已经是个妥妥的“尊主控”,控到什么地步呢?只要沈清弦在,做什么他都是笑呵呵的,包括揍他。 没错,沈清弦会揍他,还不是假揍,是真揍! 原因?这家伙只要他不在就开始作天作地。 举个例子,沈清弦去网上赚钱,阿姨照看睡熟的小家伙,小见深一醒,大眼睛一转,没看到人就开始嚎啕大哭。 阿姨去抱他,他手舞足蹈,仿佛有人在掐他,抵死反抗。 关键这小子还长得结实,特别有劲,阿姨生怕弄疼他,也不敢真用力,他那小胖手一扇,阿姨都能被他给打懵! 沈清弦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他不用露面,只要脚步声一近,这小子就不哭不闹了。 沈清弦一走近,他更是咿咿呀呀地伸着手求抱抱,还哭呢,笑得大眼睛都成月牙了。 阿姨也是尴尬,她总不好告这么个小婴儿的状吧!可事实上,他刚才就是闹得很啊,还打人,还打得贼疼,阿姨好委屈! 沈清弦公道得很,完全不会被这熊孩子给迷惑,拎起来对着软嫩嫩的屁股就是一顿拍。 其实打得是有点儿疼的,但小见深不哭,反而笑得咯咯咯,好像沈清弦在逗他玩。 沈清弦也不舍得真用力,打了几下将他转过来,这家伙便伸着胖胳膊要抱他。 沈清弦天大的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他把他抱住,小家伙立马乐得眼睛笑成一条缝,活生生的小天使。 阿姨瞧着心都软乎乎的,可一想到刚才的小恶魔,顿时不敢伸手了…… 顾菲如今待遇比阿姨强得多,毕竟是亲妈,臭小子还懂得审时度势,只要沈清弦离得不远,他还是能给顾菲一个笑模样。 前提是她别喂奶。 喂奶这事除了沈清弦,谁来他跟谁拼命…… 哪怕顾菲用奶瓶都不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打死不许别人靠近,活像个护食的野生动物。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眨眼功夫这混小子已经六个月大了。 顾菲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也能接手大部分家务了。 她倒是想把带孩子这份辛苦活儿接过来,但是不行,做不到,她这个亲妈实在是搞不定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小混蛋吃得好睡的香,估计也是基因好,所以身强体壮,三个月就能闹得人满头大汗,六个月更是成几何式增长,顾菲完全摁不住他,都想把他塞回去重生一次了! 沈清弦这阵子靠卜卦攒了不少钱,想着该研究点儿别的事业。 网上卜卦得收手了,继续闹下去,要么被人当骗子抓起来,要么被人当科研对象追踪,总之很麻烦,不是长久之道。 沈清弦咨询了一下顾菲。 顾菲愣了下道:“卖字卖画?” 沈清弦闲来无事会写写画画,她当时便惊为天人,这水平……沈皇后再世啊! 听到她这表扬,沈清弦嘴角抽了抽。 顾菲以为他是不乐意听她把他比成女子,便解释道:“沈皇后艺术造诣极高……”她一个历史高材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只让沈清弦听得脑壳疼。 沈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也没人比沈清弦更明白了。 毕竟他就是沈皇后本尊嘛! 这凡人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搞一个历史学科?陈年旧事掀出来做研究,让他这个当事人太尴尬了。 到底做什么还没研究出来,他这边便出事了。 其实沈清弦和顾菲都明白,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是因为这可能到来的一天,顾菲才没坚持要自己带孩子。 当真正降临时,沈清弦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现世的强大力量。 平静的夜晚,小见深睡得很熟,沈清弦在一片静谧中陡然睁眼。 外头很安静,怀中的小娃娃还在抱着他的胳膊,睡得又香又甜。 沈清弦却知道,危险近在咫尺。 他沉下心来,静静地听着,接着心中一凉。 不好! 顾菲有危险! 显然突袭者没想到孩子会在他这,所以直接去了顾菲那儿。 沈清弦拿来背带,将小见深绑在胸前,以最快的度赶到旁边房间。 可惜已经晚了…… 顾菲被人挟持了! 陌生的黑人男子捂着顾菲的嘴,手枪也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顾菲一见沈清弦出现,心都凉透了,她说不出话,可眼中全是哀求……求他走,求他带着小见深离开,求他护他周全。 沈清弦瞳孔猛缩,快转身,将试图辖制他的人给一拳打飞,同时夺了对方的手枪。 “身手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沈清弦抬手,毫不犹豫地让子弹上膛。 于黑暗之中,一个老者慢慢走出,他黑眸极深,情绪全藏在暗处,看着沈清弦的视线平静且冷漠。 他道:“你可以杀了我,那女人也必死无疑。” 顾菲出绝望的呜呜声,她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希望沈清弦不要听他言语。 沈清弦眉心微皱,看向这个老人。 老者视线微移,落在了沈清弦的胸前,他黑眸极轻且极快地闪了下,慢慢说道:“这是我的孙子,我不会伤害他,所以能把他还给我吗?” 顾菲眼睛睁得极大,她看着沈清弦,眸中全是恳求,来自一个母亲的绝望恳求。 沈清弦没出声,他在静静地观察着,试图从这天罗地网中找到万全的突破口。 不能伤到小见深,也不能让顾菲丧命! (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屋里明面上有两个人,可其实尚有三人隐在暗处蓄势待。 外头更是分布了数十人,唯一算得上生路的便是那茫茫大海。 沈清弦可以潜到水中闭气离开,可顾菲和小见深该怎么办? 目前的形式也由不得他轻举妄动,顾菲被控制,顾见深又太小,他如今的身体素质虽然比寻常人类强得多,可也挡不住真枪实弹。 沈清弦看向老者,低声道:“我可以把孩子给你,但你要先放了她。” 老人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同我谈条件的资本?” 说着那黑人的□□在顾菲白皙的肌肤上抵出了深深的印子。 沈清弦目色冰冷:“我若是杀了他呢?”言罢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小见深柔软的脖颈上。 老者勃然大怒:“你敢!” 沈清弦面无表情:“你真觉得我对这孩子有什么感情?” 他此话一出,当真是戳中了老者的心事。 他刚得到顾菲的消息看到这个貌美少年时,心中便满是不耻! 水性杨花的女人,离了男人便活不成了,连这么个少年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其实也怨不得他多想,沈清弦和顾菲这关系,任何人稍作了解后都会误解。 沈清弦若非喜欢顾菲,怎么可能放下一切陪她在这个不见人烟的小渔村待产?若非喜欢她,又怎会悉心陪她如此久,还给她照看孩子? 在外人眼中,沈清弦别说是喜欢顾见深,只怕是日日夜夜都想他死于非命,这样他就可以和顾菲双宿双飞。 沈清弦也明白他们的心理,所以拿来利用了。 老者眸中终于有了破绽,他沉声道:“放下那孩子,否则我就杀了顾菲!” 这种时候,沈清弦竟笑了下,艳丽的少年容颜上染上了露骨的疯狂:“那就一起死。” “你!”老者怒急,却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年少轻狂,这般年纪的少年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死亡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也许很可怕,可对于这种深陷痴恋忘乎所以的年轻人,只怕会将其当做极其浪漫的事。 这孩子不能死! 老者沉住气,冷声道:“我放了顾菲,又怎么确定你会把孩子给我?” 沈清弦道:“给我一艘快艇,将顾菲放上去,我会把孩子放在岸边。” 沈清弦演得太像了,连顾菲都信了,她目中全是乞求。 老者面上变来变去,显然在权衡。 沈清弦又道:“我若是反悔了,你大不了一枪崩死我们。” 的确,她上了快艇又如何?等沈清弦放下孩子的一瞬间,他就让人一枪狙死他! 反正现在局面闹下去也是一起死,还不如试试能不能保下孩子。 至于会不会误伤到孩子……无所谓,只要活着就行! 老者道:“年轻人,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如此便是说定了,沈清弦丢下□□以示诚意,同时他也将感知扩散到最大,凝神观察着。 顾菲还在抗拒……沈清弦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奇迹般地领会了。 他不会放弃小见深,他是真的爱着小见深,她怎么能怀疑他对这孩子的感情? 这半年,是莫清贤给予了小见深精心的照顾和深深的爱。 他不会伤害他的,一定不会! 女人的直觉和母亲的力量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她要配合沈清弦,这样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持枪的黑人将顾菲扔到了快艇上,她爬起来,走到了驾驶位上…… 此时岸边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凝神戒备,神经高度集中,等待着沈清弦最后的决定。 沈清弦慢慢退到快艇边上,负责接过孩子的是个极其健壮的白人男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个外家功夫很强的男人。 以沈清弦的身板,他若有什么小动作,可以轻松被制服。 顾菲紧张到了极点,她握紧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耳朵是呼啸的海浪声,她不知道它们是想吞没她还是想救赎她。 电光火石间,沈清弦已经出手,他动作极快极迅猛,几乎在旁人来不及眨眼的功夫已经掠过了白人男子,同时抢下了他身后人的□□! 白人男子也反应极快,他伸手想控制住绕道自己身后的少年,但他刚转头,砰得一声,子弹贯穿头颅,他至死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单薄瘦削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伸手和反应! 在连狙击手都没反应的空挡,沈清弦已经抱着小见深上船,他接过快艇的操作盘,猛地一踩油门,急冲了出去。 “射击!给我杀了他们!”老者震怒开口,可惜已经晚了,无声的子弹射到大海中,全然没了音讯。 老者气急败坏道:“追,给我追上他们!” 狙击手碰到了极其神奇的现象,他竟然无法瞄准那样庞大的目标。 快艇虽然移动的,但这种距离射杀两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们却做不到。 沈清弦自是知道他们的存在,他透支了这半年积攒的“灵气”,利用它们干扰了狙击手的视线,这才得以保下性命。 否则在他登上快艇那一刻便成了活靶子,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也没彻底摆脱危险,后面的轰隆声呼啸而至,一场追逐战拉开序幕! 沈清弦对顾菲说:“坐稳了!” 话音落,他驾驶的快艇犹如上膛的子弹,以惊人的度弹射离开。 后面追逐的也不乏高手,他们也极快地度追了上来,快艇的性能是恒定的,驾驶的技术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彻底将其甩开。 沈清弦也没有灵气再去做干扰了,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无法甩开他们,就只有被追上的份! 他怀中的小胖子醒了,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不哭也不闹,安静得招人疼。 其实沈清弦不存在死亡一说,顾见深更不存在,一个肉胎而已,实在不行那换个便是了。 可是不行。 他俩死了,顾菲必死无疑,这女孩不该死在这里! 沈清弦轻吸口气,看向顾菲道:“想办法照顾好自己。” 顾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睁大眼睛道:“你……” 她只说出一个字,便因为快艇的急调头而被甩得不出声音。 沈清弦不逃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干掉。 他的调头给了后头追着人的一个措手不及,沈清弦已经抬起左手,扣下扳机,□□抹掉了声音,让死亡来得更加冷寂。 人一死,快艇便失控了,跟在他旁边的两艘率先遭殃,被震得慢了半拍。 沈清弦抬手又是几枪,精准狠辣、于毫厘间取人性命。 顾菲死死握着护栏,她的面孔苍白到了极点,眸子也似乎融入到漆黑的深海中。 她早就知道沈清弦不简单,知道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从他带她来小渔村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 可她真的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这情境不是不能形容,而是不愿形容。 她不想承认经日相处的温柔少年是这般冷峻残酷的模样。 那是敌人,是会要他们命的人,她很清楚,可同时人性的怜悯也是与生俱来的。 可是她无法从沈清弦身上感觉到。 这如月下精灵般美丽的少年成了现世的死神。 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下的是生命的鼓点,一下一下,尽是滚烫的血液。 这一场追逐战以残酷的鲜血划上了句点。 沈清弦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又终结了一个生命! 结束了,不……是开始了。 罪孽的一生,就此拉开序幕。 顾菲的双腿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感受到了钻心的冷凉。 宿命之所以称之为宿命,是因为它无法摆脱。 沈清弦扔下□□,低声道:“抓紧了。” 话落,快艇再度启动,以极快的度远离这片血海。 危险往往生在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沈清弦今晚也是累极了,他这肉胎再怎样强化也有局限性,一些界限是无法冲破的,所以始终是个凡人。 人类会疲倦,身体倦,还有精神上的倦,尤其是在最大的危险过去时,更是会忍不住放松。 而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已经沉入海中的黑人男子竟颤巍巍地抬手,一子弹破空而至! 沈清弦察觉到时已经无法操纵身体做出反应。 还是不行吗……这次果然…… 一个瘦削的身影扑了过来,将他连着怀中的幼儿用力抱住。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 顾菲…… 沈清弦猛踩油门,快与这片区域拉开了距离。 他全程将感知扩散到了最大,以最安全最快的路程将快艇停泊在一处小岛。 漆黑的夜,冷凉的风,海的味道掩不住浓郁的血腥气。 沈清弦小心将顾菲放平。 顾菲的手上全是血,应该是疼到了极致,可是她眉眼间却是舒缓的。 她说:“照……照顾好小见深。” 沈清弦眉心紧拧着:“别说话。” 顾菲道:“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沈清弦已经从怀中拿出灸针,封住了她小腹处的穴位。 顾菲还在说着:“不用管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清弦道:“顾见深的身世我都知道了,你不必提。” “不……”顾菲摇摇头,她强撑着说道,“小深他……” 沈清弦趁她出神愣是将子弹给弄了出来。 这一下实在痛得太狠,顾菲面色惨白,生生给疼晕过去了。 沈清弦却不敢松气,这是关键时候,稍有不慎她会死。 眼下的条件太糟糕了,他体力灵气也已经彻底见底,只能拼劲全力给她吊一口气。 先活下来,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死了。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 也亏了是沈清弦在,换其他另外一个人,哪怕是成年状态的顾见深也没办法保住顾菲的性命。 可也即便是沈清弦,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顾菲活着,却昏迷不醒。 沈清弦看看初生的太阳,再看看怀中稚嫩单纯的幼儿,眸色暗沉如深海之渊。 谢家。 他会将其连根拔起! 叱咤半个华国的周家大少周池同学万万没想到,自己作天作地了十多年都没作出事,好不容易“从良”了一年多,竟然就被绑架了! 他自从在in见了莫清贤一面,自此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普通胭脂水粉再难入目,他朝思暮想,长吁短叹,如同一个大写神经病。 可他都这般痴心一片了,那小妖精竟然跑了! 留了他的电话号码,带着他的两万块钱,溜之大吉了! 周大少好气,动势力疯狂找他——只可惜他的势力有点儿弱,周老哪会让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去帮他找个小娼妓。 所以找到最后也没找到人,周大少伤心欲绝,一整天都没吃饭。 第二天早上,他的管家跟他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 饿得头晕眼花的周大少勉为其难吃了一顿。 可惜这一找就是一年半,周大少没找到人,自己却落进圈套,被绑了。 更要命的是,这歹徒不要钱,非要他小命一条。 周大少哭红了眼! (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当务之急,沈清弦需要一个庇护所。 他和顾菲待了这么久,自然悄悄把她的事查了个遍。 未雨绸缪方能有备无患,沈清弦不会拿自己人的安危冒险。 顾菲这命运实在坎坷,仔细揣摩,都能写个话本了,哦……现在人们管这叫小说。 顾菲是个孤儿,但运气很好,打小被谢氏集团资助,、。这谢氏明面上是集团,其实是黑洗白,而且还没洗干净。 所谓资助孤儿院,为的也是洗钱。 不管缘由是什么,总归顾菲是受益了,有了好的学习条件,甚至一路考上名校,还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谢氏也没指望她能报答什么,见她有出息,还继续资助她做研究。 顾菲读研的时候便写了几篇很有水准的论文,于历史学上很有天赋。 若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也就不算什么话本了。 她感激谢氏,对谢氏极有好感,因缘巧合下,她同谢氏年轻的继承人谢韫相遇了。 谢韫也是黑道上的一股清流,明明是未来的黑道教父,偏偏他不爱打打杀杀,反爱文学艺术。 他同顾菲的相逢可谓是命中注定。 两个彼此吸引的年轻人自是极快地坠入爱河。 谢韫本来就厌恶家里的行当,也从不想继承这些,只是老太爷的遗嘱是这么立的,他只能遵循。 以前还生不起反抗之心,如今有了心爱之人,自是不肯再将就着过日子。 谢氏内里也是一团乱,这般延绵了百年的大族,树大根深,各有思量,哪会轻易信服一个年轻人。 尤其谢韫还不愿接管这些。 只是谢韫没野心,他的父亲却极有野心。 说来好笑,谢老爷子不肯把谢氏交给亲生儿子,却硬是要给谢韫这个孙子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外人一时间还真探不明白。 谢韫为了个女人要放下一切,他父亲谢宏义哪里忍得了? 自是一通棒打鸳鸯,谢韫抵死不从,最后竟逃出谢家同顾菲私奔了。 如此便是异常狼狈的一段时间,具体生了什么沈清弦也探不明白,但后来谢韫死了,顾菲带着他们的骨肉继续躲避着谢宏义的追杀。 谢韫死了按理说继承人没了,谢宏义完全可以放过这母子二人。 但他却盯上了顾菲腹中的孩子,说什么都要把顾见深弄回去。 这其中缘由? 只有弄倒这帮垃圾,从他们嘴中撬出来了。 既然知道了这些,沈清弦自然是有所准备,他需要一个庇护所,与谢家不对盘的周家就是最佳选择。 而他进入周家的投名状便是救下周老的独子周池。 周池很绝望,特别绝望! 绑架这事他从小到大也遇到过不少次,要钱要名要利都好说,就怕这些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命的! 他得罪他们了吗?没有,真没有!十有**是他家老头惹的祸,结果人家搞不到老头来搞他了! 周池哭都没处哭,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希望老头能派个精英来救他。 虽然他觉得希望渺茫……但人嘛,都想活着。 正胡思乱想着,绑匪来了。 周池一看,睁大眼道:“祥叔?” 眼前的被四五个大汉簇拥着的中年男子他认识,是早年跟着他爹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单祥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废物!” 这一耳光打得周池眼冒金星,可同时也明白了:难怪不要钱不要权只要他命! 只听往日里忠厚老实的单祥说了句:“老子伺候你爹十几年,以后还要伺候你这么个废物?想得美!” 说罢又是一巴掌闪过来! 周大少这心是哇凉哇凉的……他爹绝对不会怀疑是单祥要弄死他,估计想派人救他也摸不到头绪! 单祥为什么想他死?很简单,周贺就周池这一个独子,周贺这几年身体越不行了,等他一闭眼,这偌大个家业就全是周池的。 单祥越想越不甘心,眼看着周池这一年半不胡闹乱玩了,越来越像样,还肯学些东西了,他便急了! 等这小子笼络了人心,真正接管了贺兴,他还有什么前程! 他刚好得知周池在找一个人,便设了个饵,把这小子给引了过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 周贺也不可能再弄出个继承人,以后整个贺兴就全是他的! 单祥这算盘打得噼啪响,也的确可行,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砰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旧工厂里尤为刺耳。 单祥反应极快,他转身,看到的是自己人的尸体…… “谁!”他低喝一声,紧接着破空声扑面而至,单祥也是狠,竟生生拉过身边的下属挡了枪。 子弹穿破血肉,噗呲一声,血液浸湿了深黑色的西装。 单祥不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目光一扫,锁定了斜上方:“他在通风口,杀了他!不准留活口!” 瞬间,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开始行动。 单祥更狠,转头看向周池,掏出□□便要先灭了他。 电光火石间,一把飞刀从暗处飞来,径直刺穿单祥的手腕,单祥吃痛,却不肯停下,他必须杀了周池,周池活着,那一切就全完了,他大吼一声:“你们他娘的在吃shi?给我弄死他!” 言罢,他又用另一只手去拿枪…… 周池虽然贪玩却也不傻,都这境地了,他哪会坐以待毙? 他嘶声力竭的喊着:“救我救我!救救我!他又拿起□□了,他要杀……” 他话音未落,一抹黑影从天而降,紧接着长腿横劈而来,一脚将单祥踹飞。 周池看呆了…… 接下来的一幕又一幕,他真是毕生难忘。 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想得肝肺巨颤的人,此刻从天而降,手起枪响,砰砰砰数十下后,旧工厂里一片冷寂。 沈清弦转过身,美丽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一双清冷的眸子彻底勾走了周池的心和魂。 “好久不见,周大少。”他开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慵懒的戏谑。 周池只觉得骨头都苏了。 “莫……莫……” 沈清弦抬手,漆黑的枪口抵在他额头上:“沈清弦。” 周池一动不敢动,只敢傻乎乎的看着他。 沈清弦薄唇微扬,对他说道:“我叫沈清弦。” 周池如听天籁,当真是心醉神迷。 沈清弦收了枪,给他松了绑:“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周池就只能瞎点头了。 救了周池又活捉了单祥,沈清弦这投名状一递,周老分分钟奉为上宾。 贺兴内里比谢氏还乱七八糟,周老是战乱年代家,五十岁了才安定下来,娶了个妻子,生了个儿子便是周池。 周老这岁数还能得个大胖儿子,那心情别提有多开心了。 早年受了罪,便想着补偿到儿子身上。 结果生生把周池给宠成了周大少,整天胡天海地,没个正样。 尤其周池的生母被人暗害,周老又整日忙碌,这孩子没个人看着,更是无法无天。 长到现在周池才遇上真正的生命危险,不得不说是傻人有傻福。 而这次他也没死透,又被沈清弦给救了! 沈清弦就这样顺利进入贺兴,有周池这小子在,他展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又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他轻松拒绝了周池的表白。 为此周池还正经低迷了好几天。 他好不容易找到“心上人”,还上演了如此浪漫的美救英雄,本以为回去就该这样那样了,却看到美人抱了个小屁孩在好生哄着。 周池脸都裂了:“这……这……” 沈清弦道:“我儿子。” 周池:“!!!” 沈清弦轻叹口气道:“他妈妈病了,以后还望少爷帮忙照顾了。” 周池如遭雷劈:“一年半的时间,你就结婚生子了?” 沈清弦点点头。 周池哇的一声,哭成二百斤的虎子。 两个月后,周池回过味来了,他跑来找沈清弦:“你才十七岁就当爹了?” 沈清弦扬眉看他:“不行吗?” 周池:“……”又哇地一声,回去继续哭了。 顾菲的病情控制住了,可因为失血太多,大脑长时间供血不足,导致昏迷不醒。 医生也无法确认她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说实话,受了那样的重伤,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沈清弦当然不会放弃,现代医学治不了的病,他可以治,只是需要时间,他一定会让她醒过来,以后也定不会再让他们母子遇到危险。 在贺兴的前三年沈清弦很忙,他帮周老巩固权利,壮大势力,同时洗涤亲信,不止是单祥的余党,还有很多其他有歪歪心思的,都要一一打压。 因为忙碌,沈清弦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日日守着顾见深,但他也尽最大努力的陪伴他,尽可能每日都回来。 三岁的小家伙比以前更可爱了,灵魂融合后,容貌间已是越精致,隐约有了些心域帝尊的轮廓。 沈清弦想着,顾见深若有个私生子,怕是就长这样吧。 (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清弦如今住在周家老宅里,这也是多方协调后的选择。 周老此举对他表示了足够的爱护和重视,同时也是一种掣肘。 沈清弦乐得留在这戒备森严的老宅里,只有在这,他才能放心地离开顾见深和顾菲,否则他可真要抱个小宝宝去执行任务了。 真那样,只怕他的对手会有心理阴影…… 败在个高手下也算死有应得,输给了一个抱着娃的奶爸手下……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我们不要脸的哇! 老宅是庄园式的,占地极广也极大,沈清弦虽说住在这儿却也和主家不冲突,自有一方居室,足够他们使用。 沈清弦刚进屋边听一连串的小短腿倒腾声,他薄唇扬起,眼睛也尽是温柔…… 下一瞬,小短腿抱住他的腿,软糯的声音响起:“爸爸!” 沈清弦立马笑弯了眼睛,他弯腰把小家伙抱起,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什么涟华师叔什么涟华哥哥都比不得此时小见深的一句爸爸。 什么叫黑历史?用摄像机录下来的才是真黑历史! 等回去他一定要陪顾大深连续看上几十年。 他这边出了下神,怀里的小家伙已经不开心了,他吧唧一口亲在了沈清弦脸上。 沈清弦转头看他,小家伙把自己嫩嫩的小脸蛋凑过来。 沈清弦亲了他一下……他立马转头,把另一半脸颊凑过来,沈清弦再亲下;小家伙再低头,把白皙的额头凑过来,沈清弦眉眼含笑地亲他;他又仰起头,把小巧的下巴凑过来,沈清弦哭笑不得。 他没动,小见深还不乐意了,他仰着头道:“亲亲。” 沈清弦只好吧唧亲他一下。 这就完了?不,小混蛋又指指自己的鼻尖:“还有。” 沈清弦在他鼻尖上点了下:“调皮。” 小见深不开心了,大大的眼睛里立马包了水汽。 沈清弦哪里招架得住,赶紧凑上去亲了下,这小混蛋立马眉开眼笑,哪还有泪?完全是只偷到腥的小奶猫。 才三岁就如此多戏,是帝尊大人本尊了! 沈清弦问他:“在家有听话吗?” 小见深点点头。 沈清弦又问他:“都玩什么了?” 小见深看着他道:“想爸爸。” 沈清弦捏他脸颊:“别的呢?” 小见深用小胳膊抱住他的脖颈道:“就想爸爸。” 沈清弦那边其实有监控器,全方面三百六十度观察着这个小屁孩。 他嘴上说着想爸爸……可其实呢?看电视玩游戏散步遛狗加拆家,事后还一脸无辜地对保姆阿姨说是大黑做的。 大黑是沈清弦养得一头卡斯罗犬,长得凶悍又威猛,像头黑豹似的。 沈清弦把它驯养得极好,本意是想让它陪伴顾小深也能守护他,结果这著名凶犬的日常任务就是给顾小深背锅。 讲真的,拆家这事是二哈爱好好嘛!别老污蔑大黑! 沈清弦在这个小混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想爸爸做什么?” 三岁的戏精开始表演了:“想爸爸教我写字,想爸爸教我摆竹竿,想和爸爸说话,想和爸爸一起吃饭,想抱着爸爸亲亲……” 说得这么乖……沈清弦斜他一眼:“那我们这就去写字?” 三岁小宝宝还是不擅长掩藏情绪,顿时蔫了。 沈清弦心里好笑,面上还很正经:“写的不好,爸爸明天就不回来了。” 他一句戏言,他怀中的小家伙却蓦地白了脸,本来轻轻环住他的手猛地用力,抱得十分紧。 沈清弦一怔,连忙说道:“爸爸开玩笑的,我会天天回来的。” 小家伙却没再出声,只是这样用力地抱着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沈清弦心都化成水了,他轻轻拍着他后背道:“深深乖,是爸爸不对,爸爸以后不这样说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顾小深才闷声道:“要亲亲。” 沈清弦愣了下。 顾小深道:“爸爸犯错了,要亲亲。” 沈清弦心软得一塌糊,捧着他嫩嫩的小脸颊,满足他要求地亲了个遍。 他这才略微展颜,可整整一晚上,都没松开过沈清弦的手。 小小的手握着沈清弦的小指,怎样哄都不肯松开。 沈清弦只得任由他这般握着了。 两人吃过饭,沈清弦没提写字的事,只哄着他道:“爸爸陪你去看电视吧?” 顾小深大眼睛弯弯的:“好!” 沈清弦吩咐人切了水果送来,顾小深别的本事不提,占便宜真是一个顶十个,电视刚开,他已经坐到了沈清弦怀里,找了个最舒坦的位置。 沈清弦全由着他,任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他亲近他,想黏着他,他能感受到,也愿意纵容他。 都说小孩子不该多看电视,不过顾小深这边不存在这种问题,一来是他的肉胎素质强,所谓的看电视伤眼睛的问题对他来说并不存在。 当然,沈清弦这个当爹的也很爱看电视。 电视剧也好电影也罢,都很有趣。 可能现世人只是看着消遣,沈清弦却像在看着一段又一段的人生。 那些演员投入到一个个剧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走过各种人生……这多像他和顾见深的一次次的入世? 也许在更高的界中,当真有人这般看着他和顾见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趟现世之行,让他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无论在自己的世界中多么强大,无论走向了何种巅峰,在天外天中仍是不值一提。 未知的力量永远不可估量,因为它未知。 不过个体生命还是强大的。 现世中的很多人如果有机缘计入“天外天”,仍旧是人中龙凤。 沈清弦想得出神,直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低头一看……小家伙睡着了。 窝在他怀里,靠着他的手臂,睡得像个小天使。 沈清弦嘴角微扬,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白嫩的脸颊上。 可爱的小家伙,可爱得招人疼。 沈清弦抱着他起来,放到床上时才现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攥着。 小胖手紧紧攥拳,像新生儿般本能地紧紧握着。 沈清弦动了下,顾小深立马睁开眼,他迷糊糊的,轻声问道:“天亮了吗?” 沈清弦没出声。 顾小深又问他:“爸爸你要走了吗?” 沈清弦一把将他捞入怀中,温声道:“不走,天没亮,快睡吧。” 小家伙似是还不放心,又起来看了看,看到外面黑漆漆的才又安心睡下。 他道:“最喜欢天黑了。” 沈清弦不问也知道是为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小家伙在他怀里道:“因为天黑爸爸就回来了。” 人的本能都是怕黑的吧,尤其是孩子,有几个不怕黑夜的? 可顾小深却是由衷地喜欢夜幕降临,夕阳耀亮天空的模样对他来说才是新生的朝阳。 因为这时候他会等到最想念的人,会待在最爱的人身边。 沈清弦嘴角扬着,拍他后背道:“睡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如果有永远,就一定是永远。 他们没有转世轮回,那就用不灭的生命来诠释最漫长的陪伴。 这时候的小见深还不懂什么是永远,可显然他的灵魂是喜欢听这句话的,他嘴角溢出可爱的笑容,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沈清弦没睡,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再那么需求睡眠。 他垂眸看着怀中小小的孩子,思绪如潮水般翻涌着。 有过小皇帝那次的经验,这次沈清弦在照顾顾小深的事上特别用心。 剔除一切可能有的阴暗面,排除一切可能干扰顾小深心灵成长的因素,努力给他最多的陪伴和最美好的童年,希望能给他美好的一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给了他纯粹的爱与陪伴,给了他积极向上的生活,也保证没有任何人欺负到他。 可顾见深的不安并没有消减半分。 万万年的那个心域帝尊极擅伪装自己,那是一种接近本我的伪装,因为连自己都欺骗了,何况他人。 一旦封印记忆,展现出的就是其最真实的灵魂,而这个灵魂极深处藏着的……全是些阴暗的负面情绪。 沈清弦隐隐有个想法,只是没下定决心是否要这样做。 一夜好眠,沈清弦起来时顾小深还在睡着。 沈清弦不愿吵醒他,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在脚落地时本来睡着的小家伙还是睁开眼了。 “爸爸?”他喊他。 沈清弦哄他道:“你再睡会儿。” 听到他的声音,顾小深立马坐起,转头看向他。 沈清弦竟有些挪不动腿了。 顾小深眼眸中全是不舍,但声音还挺平静的:“天亮了是吗。” 沈清弦只得应道:“嗯。” 顾小深又问他:“你要去工作了?” 沈清弦温声道:“晚上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顾小深顿了下,开口道:“不要好玩的,你可以……”他说着又顿住了,接着展颜笑道,“晚上见。” 沈清弦心揪了一下,说道:“晚上见。” 顾小深又道:“我会想你的。” 沈清弦真要走不出这门了,这么会撒娇,谁招架得住! 见沈清弦不出声,顾小深又重复道:“我会想你的。” 沈清弦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说:“我也会想你的。” 这下小家伙满意了,摆了摆小手,放行了。 沈清弦总算是出了门! 这阵子他很忙,顾见深三岁了,再过几年就该上学了,学前教育可以找人辅导,可小学这事他还是希望他去学校里体验,这样比较不特殊。 他希望他拥有一个不特殊的大众的美好的童年。 可惜这不是个容易事,先要确保他的安全。 所以他得折腾下谢宏义,让他没精力惦记顾见深。 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沈清弦倒了杯茶缓口气。 他打开屏幕,老宅的监控系统跃然于上。 稍微有空他便会看看顾见深,看看他在做什么。 按照往常,这时间他应该在花园里同大黑玩耍。 小见深很喜欢大黑,他人小鬼大,时常将黑豹似的卡斯罗给逗得懵头懵脑,这画面也是有趣的很,沈清弦特别喜欢。 本以为会看到这一人一狗玩闹,结果花园里只有大黑在雄赳赳气昂昂地晒太阳。 顾小深呢? 沈清弦扫了眼摄像头,在书房里找到他。 小小的孩子趴在案前,小手艰难地握着笔,认真地摹写字帖。 在习字?这小东西不是最讨厌习字了吗? 沈清弦心思一动,想起自己昨天无意中说的那一句话。 ——写得不好,爸爸明天就不回来了。 沈清弦眉心紧簇,拖动进度条,画面转到了找上七点钟。 吃过早饭的顾小深来到书房,在保姆阿姨的帮助下铺好纸笔,开始习字。 这一写便持续到现在。 中途保姆来过几次,似是在劝他休息,他也听话得很,起来走走,吃些东西,可很快又坐回去,继续摹写。 (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清弦就这样盯着监控器看了一中午。 他也没给保姆打电话,他就想看看这孩子能坚持多久。 三岁而已,哪来的这样的韧性?三岁而已,怎么就这么害怕失去? 沈清弦看着稚嫩可爱的孩童,脑中是心域那万人之上的帝尊。 外表的强大,是为了掩藏心灵深处的脆弱吗? 为什么呢。 中午在保姆的坚持下,小见深去睡了一觉,醒来继续习字。 保姆也很为难。 习字按理不算坏事,该说是大好事,孩子这样懂事听话,应该得到表扬。 但是不是写得太久了些?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给主人打个电话说一声。 事实证明,肉胎再小,灵魂却是未变的,顾见深本就是要做就做好、想做必做成的性子,所以他硬是练了一天字。 沈清弦看得五味杂陈,实在不知该怎样娇惯才能养出个天真烂漫没心事的小孩。 罢了,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孩子,还是别强求了。 沈清弦早早回去,小短腿的耳朵大概比卡斯罗还好使,只听蹬蹬蹬下楼声,一个飞扑精准无误,自带抱大腿神技。 沈清弦一把将人捞起,认真执行了亲亲任务。 他这么“乖”,小家伙连眉开眼笑,开心得不行。 本着得寸进尺的基本原则,他凑过来又要了一轮亲亲。 沈清弦只想好好宠着他——最好能宠成周大少那样——于是便顺从地又亲了亲。 然而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别人家小孩要玩具要糖果要新鲜玩意,他家这个只要亲亲和抱抱。 要是真纵着他,他能让他亲一天! 沈清弦妥协了:“爸爸给你带了礼物。” 他放下他,小家伙够不到他,顿时一脸遗憾。 沈清弦只得重复道:“是很有趣的玩具哦。” 顾小深这才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是什么?” 沈清弦道:“爸爸给你拆开。” 他让人买了最新款的机器人——男孩子嘛,似乎都喜欢这些东西。 沈清弦问他:“喜欢吗?” 顾小深“惊喜”道:“喜欢,爸爸给我的,我都很喜欢!”如果惊喜没那么刻意,语气没那么浮夸,表情没那么遗憾的话,沈清弦就信了! 人小鬼大!三岁的小屁孩嘴巴就抹了蜜一样,长大了还了得? 沈清弦捏他脸颊道:“不许撒谎。” 顾小深睁大眼看他:“撒谎?”这时候到真是个小孩子了,显然他也不太了解这个词汇。 沈清弦细细解释了一番,又着重点名:“以后也不许欺骗我,好吗?” 顾小深仰头问他:“那爸爸也不会欺骗我吗?” 这个嘛……沈清弦迟疑了一下,顾小深捕捉到了:“爸爸为什么要欺骗我?” 沈清弦被问得一愣,他清清嗓子道:“你现在还小,等以后再告诉你。” 顾小深倒也没深究,他点头应下。 两人一起吃了饭,顾小深便兴冲冲地说道:“爸爸,教我写字吧。” 沈清弦问他:“你喜欢写字?” 顾小深说:“喜欢!”说得很笃定,没有丁点儿迟疑。 沈清弦很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但是……这个喜欢是因为写字而喜欢写字,还是因为他那句话而喜欢? 这就不得而知了。 沈清弦不愿让他心事加重,于是说道:“爸爸也喜欢写字,以后我们一起习字好吗?” 这显然真正哄到了小见深,比千百个机器人都管用得多,他弯着大眼睛道:“好!” 沈清弦抱着他去了书房。 顾小深写了一张给沈清弦,沈清弦看了后直夸道:“真棒,写得非常好。”这一张字辛苦练了一天,能不好吗?谁敢说不好,他一枪砰了他。 顾小深眉开眼笑,写了一天他想要的无非是这句话。 他写得好,他就会天天回来。他要好好写,认真写,继续写! 沈清弦只与他写了一会儿便抱着他去了玩具屋。 “要劳逸结合,不能天天写字,爸爸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温声同他说着。 顾小深听得一知半解:“喜欢的事?” 沈清弦道:“对,你喜欢的事。” 顾小深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喜欢。” 沈清弦在他脑门上弹了下:“小笨蛋。” 顾小深却急了:“这不对吗?” 沈清弦心软得像棉花糖,他柔声道:“随心而行,怎样都是对的。” 这话若是放到天道,估计会把叶湛曾子良程静等人吓昏古七! 道意啊道意! 尊主大人怎能说出这么唯心的话! 不过他们尊主都和心域帝尊“喜结连理”了,会说这样的话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沈清弦慢慢把这重心放到了照顾陪伴顾见深上,虽然安危很重要,但他的陪伴更重要。 他想更深层地触碰顾见深的灵魂,也想更加透彻地了解他。 用一颗爱他的心去感他所想,受他所受,这样也许明白那化不开的晦暗来自何处。 沈清弦尝试在老宅办公,效果还不错,随着时代展,黑洗白是必然趋势,哪怕贺兴仍留着一些道上的习性,但该藏要藏,该遮挡要遮挡,总之表面上要稳下来。 沈清弦做事雷风厉行,对外简单粗暴,对内也不遑多让。 碰了底线,犯了规矩,绝不手软。 他手上沾了无数鲜血,但这对沈清弦来说都不是事。 生生死死早有定数,不该死的自会好生活着,找死的他也不过是送他一程。 可这行为作风传到外面便很可怕了。 在顾见深七岁时,沈清弦已然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存在。 尤其他又生得太好看,明明是个优雅贵公子、修长的手指只该落在琴键上,偏偏他脚下全是鲜血,是说一不二的“暴君”,这巨大的反差,只让人更觉可怕。 当然他回到老宅,在自家小正太面前,是全天底下最温柔最美好的人。 顾见深念小学了,沈清弦没去送他,他如今出门排场太大,怕吓到他们学校的小朋友。 顾见深也乖巧得很,背着小书包,收拾得特别立正,当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都说七岁八岁讨人嫌,但眼前的七岁小正太,估计谁见了都会被萌得心肝乱颤。 生得好看也就罢了,还规规矩矩的,说话也有条不紊,小大人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 沈清弦刚穿上外套,顾小深便道:“爸爸,我去上学了。” 沈清弦应道:“好。” 小正太不走,还站在那儿,沈清弦笑了下,弯下腰靠近他。 顾小深踮着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再见!”脆生生的声音里全是喜悦。 沈清弦道:“再见。” 两人便分开了,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与天底下所有父母孩子一般,温馨又甜暖。 沈清弦刚下车,助理便小跑过来道:“先生,周总在楼上。” 沈清弦应了声:“嗯。”他大步上前走,保镖跟了一串。 这阵仗很大,可却极有必要,沈清弦如今得罪的人,绕x市能围几圈,想他死的成群结队,即便是他身手了得也不得不防。 因为这阵仗,这位贺兴的“暴君”便更加神秘和可怖了。 沈清弦径直上楼,刚下电梯便听到周池的声音:“都下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伺候的人躬身行礼:“是。” 人还未走,沈清弦便出来了,他吩咐道:“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周池顾不上这些“古风古气”的仆人了,他迎上来问:“明天有空没?” 沈清弦还是规矩地同他问好:“少爷。” 周池道:“你啊,年纪轻轻的,比我老爹还讲究!” 沈清弦道:“竦萃丘冢,礼不可废。” 周池也是服气的:“有时候真怀疑你是穿来的。” 沈清弦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一边说着:“大清早过来,有什么事吗?”一边伸手,自有人来帮他脱了大衣。 他近几年的穿着越工整:深色风衣,规矩的西服,内里的马甲将腰线勾勒到极致,紧束到最上面一粒纽扣的衬衣又将严谨和禁欲权势得淋漓尽致。 周池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戏了,但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 可惜这样的皮囊下裹着一个真正的恶魔,谁都惹不起。 周池道:“我投资的片子明日映,你来捧个场呗。” 这些年周老的身体越不行了,若非沈清弦的医术精湛,老头子已经去了。 虽说如今外头流言四起,说沈清弦这个外人迟早吞了贺兴,但周老爷子已经想开了。 见识到沈清弦的手段,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尤其如今自己的命都是他在吊着。 而且这几年沈清弦对周池太好了。 周老一直担心自己去了后,独子要吃亏,如今却是彻底放心了。周池完全被摘出去了,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是新一代的商业巨鳄。 而贺兴的腌脏事沈清弦全都自己背下,料理得妥妥当当,比周老自己构想得都要好上许多。 道上虽然只认沈清弦,但周池却得了最大的益处,赚得钱够花几辈子了。 沈清弦问他:“什么片子?” 周池嘿嘿笑道:“国师无双。” 沈清弦:“……” ( 130.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国师无双》改编自真正历史,讲述了卫国国师秦清波澜壮阔的传奇一生。 这是官方打出去的宣传语,很直白很简单很普通,但只要提起秦清这个名字,就已经是巨大的噱头了。 史书上对秦清褒贬不一,但无论是褒还是贬,都是两个极端。 有赞叹他高风亮节,说他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守护了卫国正统,这才有了之后的明君卫深,才有了那段灿烂的乾坤盛世。 也有人说他居心不良,野心勃勃地辖制幼主,若非卫深自小城府深沉,做小伏低,借势反扑,秦清早就改朝换代了。 当然不管怎样评价,秦清有个特点是谁都不会否认的。 ——美。 飘逸俊秀,华美不可方物。 卫朝涌现了无数才子佳子,凡是见过他的,都忍不住赞诗一。 明面上的诗词还工工整整,只是赞他气质,私底下流传的野诗才显露真情,有位著名诗人更是明晃晃地写了无数情诗,后人分析,这诗中佳人十有**是秦国师。 足以见得,这位国师大人是何等的俊美惊人。 长得美、有才情又身居高位,还有些这样那样的八卦——和卫高祖的野传,和卫太宗的纠缠,还有和史上最传奇的朱神医的相遇相知。 如此色彩斑斓的一生,怎能不让后人津津乐道? 然而后人再怎么感兴趣,当事人也是不敢兴趣的!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他和老皇帝有什么野传?和朱子林又如何相遇相知了? 更有奇葩的论点认定他是假死,最后和朱子林双宿双飞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尊主大人真要和朱小胖双宿双飞,朱小胖他敢吗? 沈清弦想都没想到便道:“不去。” 周池也不意外,他这“心上人”古板又教条,看的都是些老年人喜欢的东西,这种新片从来不看。 他再接再厉道:“去嘛去嘛,我特别想给你看!” 沈清弦看向他:“为什么?” 周池还有点儿害羞了,扭捏半天道:“这片子倾注了我这几年的心血,好不容拍成了,特别想让你和我爸看看。” 这话倒是让沈清弦心里一暖。 对待周池,沈清弦真的很照顾,说是半个儿子都不为过。 周老是个明理人,沈清弦很欣赏,他们又给了他这样安稳的庇护所,帮他照看好了顾菲和顾小深,他实在感激不尽。 他能报答得也无非是好好引导周池。 这小子年少时虽然浑得很,但九死一生后便安稳下来,沈清弦见他喜欢娱乐圈,便手把手给他成立公司,打通人脉,砸了一堆钱,给他开辟了海阔天空。 周池虽然贪玩却不傻,谁对他好,他看得明白,努力这许多年,终于把这片子拍成了,他便想给老爷子和沈清弦看看。 大约就像是小学生给家长检查作业般,忐忑却又期待。 沈清弦想起了勤奋练字的顾小深,不禁心一软,这就应下了:“好吧。” 周池立马乐了,又卖了一通安利:“我跟你讲,我的团队做了极其详尽的考究,请教了无数史学大家,保管还原历史!” 沈清弦默了默,看向他:“你觉得历史是怎样的?” 周池慷慨激昂道:“国师忠心为主,为国家鞠躬尽瘁,为幼主死而后已!” 沈清弦:“……”大概吧,他只记得自己和卫深的“虐恋情深”了。 临走前,周池又对沈清弦说:“明儿是周六,你带上小深呗。”他如今灵醒得很,知道谁是沈清弦的心头肉,只要把大侄子哄好了,全都不是事。 沈清弦看向他:“你这片子……小深能看?” 周池这就不开心了:“我诠释的是国师的无双风华,可不是那些狗屁野史!”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好,我问问他。” 自己去看也就罢了,再带上顾见深……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罢了,想来周池拍得也是一本正经的东西,带着顾小深也没妨碍。 晚上回家,沈清弦问了顾小深,小家伙眼睛一亮:“看电影吗?” 沈清弦点头道:“对。” 顾小深追问:“只有我们两人?” 沈清弦道:“是你周叔叔新片的映礼,应该还有不少熟人。” 顾小深眸中有明显的失落,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道:“我会和爸爸坐一起吗?” 沈清弦道:“当然。”他哪里放心把他放到别处去。 小正太展演笑道:“好,我要赶紧写完作业!” 沈清弦薄唇微扬:“去吧,我在这等你。” 第二天沈清弦浩浩荡荡地从老宅出,防弹车在侧,保镖们凝神以待,生怕出什么意外。 好在最近各方势力都太平得很,并未有人出来搞事。 周池很懂,电影院已经清场,放映厅里压根没外人。 周池道:“我知道你不爱见他们。”娱乐圈一群油头,若是见到沈清弦,只怕会像苍蝇一样扑上来,周池怕沈清弦不快,所以谁都没请。 当然他也怕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暴君”,被一枪爆头就太不美了。 见这没人,最开心的当属顾小深,他看向周池道:“周叔叔,就我们三人吗?” 周池早些年是非常讨厌顾小深的,原因无他,就是这个小屁孩和他妈让他失恋。当然如今早就没了这些成见,他特别喜欢顾小深,有事没事便给他送东西,得空了还会带他出去玩。 周池道:“就我们三人不好吗?” 顾小深弯着眼睛道:“好!” 周池开玩笑道:“像不像爸爸妈妈带着宝贝看电影?” 顾小深愣了下。 沈清弦盯了周池一眼,周池赶紧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啦!” 顾小深一整天的好心情因为周池这句话而散了一大半,他用力握住沈清弦的手,唇瓣紧抿着。 沈清弦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但周池在身边,他也不好解释,只得反手握着他,岔开话题问道:“要不要吃爆米花?” 顾小深摇摇头。 沈清弦又问:“喝得呢?” 顾小深继续摇头。 周池插话道:“放心啦,影院里都准备好了。” 他为了招待这父子二人,整个影院都包场了还会落下这些? 他知道沈清弦的老干部品位,还特意为他备了好水好茶,相当走心了。 只可惜周老爷子的身体不适合出来,要不然他得一口气陪两位“老干部”。 观影前周池怕顾小深看不懂,还给他稍微介绍了一下。 他挑的是些小孩子比较感兴趣的,比如秦清从贼子手中救下小皇帝卫深,又说卫深年幼时聪慧,得秦清教导,深明国家大义、为君之道。 顾小深还真挺感兴趣的,他问道:“卫深那么小就当皇帝了?” 周池道:“对,不过当时是国师摄政,小皇帝主要是坐在那儿学习。” 顾小深道:“这样啊……那国师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 周池:“……”这可把周大少给问倒了! 沈清弦嘴角扬起,前者顾小深的手道:“因为他爱护卫深。” 顾小深抬头看他:“爱护?” 沈清弦道:“像我爱护你这般,希望你学有所成,长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 听他这样说着,顾小深终于对这部片子感兴趣了:“我们快进去吧,我想看。” 周池默了默,半晌蹦出一句:“这不是父子亲情片啊……”他堂堂正正的一片史诗巨作,怎么感觉成了家庭励志剧? 算了算了,老少皆宜也是好事…… 片子开场后,沈清弦倒也不算难受,周池的确用心了,做了很多研究,而这些研究也的确极大限度地还原了史实。 当然是当年的沈清弦想让世人看到的那种“史实”。 影片的时间跨度极大,从老皇帝驾崩开始,一直演到国师离世。 短短的两小时影片却囊括了“秦清”跌宕起伏的一生。 从国师到帝师,从摄政到放权,从信任到猜疑再到信任…… 最后君臣二人在大红色凤凰花下离别,竟让沈清弦心中升起了几丝惆怅。 那一世对顾见深来说实在算不上美好。 年幼尽是孤冷与猜疑,年少尽是不安与痴恋,到最后得到了却又瞬间失去。 年轻的帝王站在山峰之巅,失去了此生挚爱。 虽然影片中诠释的是君臣知己情、赤城师生情甚至是父子情,可“秦清”死后,孤独的“卫深”绝望地伫立,已然是失去了全世界。 影片结束,沈清弦转头,看到身边的小少年眼中闪着泪花。 沈清弦心一颤,握着他手道:“怎么了?” 顾小深转头,看向他道:“爸爸,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沈清弦定定道:“不会的。” “永远?” 沈清弦承诺道:“永远。” 面上一片泪水的小少年笑了,因为全然的信任而稳住了不安跳动着的心。 见他父子两人这样,周池都不好意思上来问感想了。 拜托,他这真不是家庭励志剧啊! 沈清弦仔细给顾小深擦干眼泪,顾小深看向周池道:“周叔叔,这影片很好,等正式上映了我还会来看。” 哎呀,嘴巴真甜,周大少瞬间暖洋洋了,他问道:“你觉得哪儿最好看?” 顾小深道:“哪里都好看!” 周大少美滋滋道:“真的?” 顾小深认真点头:“真的!” 周大少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沈清弦就很不耻了,多大个人了,被个小少年夸奖就这么开心…… 他们一起去吃了午饭,路上周池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制作这片子的心酸路程。 顾小深特别感兴趣,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问上一句,周池也一一说给他听,顾小深听得更加入神。 沈清弦完全插不上话,他也不想插话。 他们“探讨”的问题,他全知道真相,哪里还会想同他们闲扯淡。 片子上映后,反响空前剧烈,成了现象级的热卖电影,两位主演还纷纷拿了奖,可喜可贺。 后来周池送给顾见深一份碟片收藏,这影片便成了顾小深百看不厌的作品。 没事了就看看,得空了就看看,六年光景,他看了不知多少遍。 (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清弦今日回来得有些早,他家少年还没回来。 周池还给他信息道:“莫方,小深这么聪明,肯定考得好。” 沈清弦哪里会慌?小学毕业考而已,怎么难得倒心域帝尊? 嗯……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心域帝尊为什么要去参加小学毕业考? 这要是爆出来,绝对荣登天道心域头条,热闹个几千年不成问题。 沈清弦想想便觉得好笑,不禁扬了扬嘴角,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顾见深回来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褪去了幼年时的稚嫩,变得俊秀高挑。 在肉胎中待了十多年,顾见深的灵魂已经融合得很好。 沈清弦站在楼上看着,勾起的嘴角怎么都落不下来。 他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少年顾见深,那个在万法宗,同他相遇相恋又无奈分开的少年。 这是沈清弦的初恋,是他横跨了万万年好不容易寻回来的美好恋情。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顾见深仰头,一双黑眸同他对视。 沈清弦敛了眸中情绪,温声问:“怎么样?” 顾见深明显怔了下,但很快他便低头,几步走上楼梯来到他身边:“很简单。” 沈清弦笑了:“能考个全校第一?” 顾见深道:“全科满分。” 沈清弦乐了,他胳膊肘在栏杆上,姿态闲散地看着他:“这么自信?” 顾见深视线挪动了下,似是落在了他白皙的手指上:“不是自信,是理所应当的事。” 沈清弦也觉得问题不大,但他还是想逗他:“要是少了一分怎么办?” 顾见深道:“不可能。” “如果呢?” 顾见深抬头看他:“你说。” 沈清弦想了下,还真不知道能怎么办,罚他?舍不得。 “这样吧。”沈清弦道,“你如果真的全科满分,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顾见深眸子微闪,认真看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沈清弦好奇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吗?”即便不是满分,他只要提出来他也会满足他。 顾见深笑了笑道:“等出了成绩告诉你。” 还卖起关子了!沈清弦依着他道:“行,只要全科满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顾见深收回了一直落在他面上的视线,转身道:“去吃饭吧。” 沈清弦应了下来。 这些年来,只有顾见深三岁以前沈清弦为了站稳脚跟不得不同他分开一阵子,之后沈清弦便努力做到时时刻刻陪着他。 白天再忙,晚上他也一定会回来。 三年前两人正式分房睡。 十岁的小少年的确该有自己的空间了,顾见深主动提出来时,沈清弦才恍然醒悟。 他自是赶紧让人准备妥当,两人就这么分开了。 随着孩子长大,这是必经之事,可分床睡之后沈清弦竟比顾见深还不适应…… 好在他这身体已经无需每夜都睡,索性就加加班,争取白天多些空闲。 用过餐,顾见深道:“外头很凉快,出去走走?” 今晚的菜做得不错,沈清弦吃得不少,也想出去走走,他起身道:“好。” 他俩一起出门,就在庄园里随便走走。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哪怕是夜幕降临,外头也残留着白日的烘烤余热。 好在花园里百花齐放,很是漂亮,漫步而来倒也惬意。 沈清弦同顾见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气氛同天底下所有父子一般无二。 ——重视彼此,却也有着微妙的距离。 沈清弦还挺享受的,他喜欢有顾见深在身边的黑夜,这种静谧很让人安心。 顾见深偶尔会看他一眼,但只看一眼便极快地挪开了视线。 走了半个小时后,顾见深额间溢出一层薄汗。 沈清弦看向他道:“走热了?” 顾见深道:“还好。” 沈清弦笑道:“年轻人火力大,容易出汗。” 顾见深极轻地拧拧眉,什么都没说。 他的视线总能在沈清弦没注意时落在他身上。 这么燥热的夏夜,这么闷的空气,沈清弦却从容自若,白皙的肌肤恍若隔热的冷玉,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芒,不见丁点儿汗渍。 他一点儿都不热,他却热得汗湿后背。 真的是年龄的原因吗?不……他见过很多成年人,诸如他学校里的那位被女生奉为男神的数学老师,在这样的夏日里也是汗淋淋的,额间尽是油光,让人看了难受。 可他身边的人不会。 总是这般模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顾见深猛地回神,轻拧的眉皱紧了。 “走啦,回去了。”沈清弦自个儿不热也不累,但却不想累着顾见深。 顾见深闷声道:“嗯。” 两人又一路闲聊着回去,一进屋冷气扑面而来,顾见深冷静了许多,他道:“我去冲个凉。” 沈清弦摆手道:“去吧。” 走上楼梯时,顾见深回头看他:“一会儿……” 沈清弦道:“一起看个电影?” 顾见深展颜笑道:“好。” 沈清弦也跟着笑了。 顾见深如今这年纪,他还是有些摸不透的,据说青春期很叛逆,是最不喜欢父母的年纪,所以沈清弦很谨慎,生怕自己惹他烦。 他要给顾见深最美好的一生,所以要关注任何一个阶段,努力做到最好! 然而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猜不透青春期少年那十八个弯都转不明白的心思。 两人一起看了部最近热映的科幻片,里面又是飞船又是外星又是黑洞又是时间理论的,神神叨叨说一堆,最后倒是回归到最简单的感情上面,还挺有趣的。 沈清弦看得挺开心,结束后还意犹未尽:“挺有趣。” 顾见深回神道:“嗯。” 沈清弦和他聊了下片子里的内容,顾见深根本没看,但好在这片子他以前看过,所以也答得上来,说的还挺有道理。 这一聊时间又有些久,沈清弦看看时间道:“差不多了,早点儿休息。” 顾见深犹豫了下。 沈清弦想到他已经放假了,便道:“你不困的话就再玩会儿,但别太晚了。” 顾见深实在找不到留他的理由,只得说道:“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先去睡了。” 两人互道晚安,沈清弦去书房工作了。 顾见深回到自己卧室,站了会儿后打开了投影仪,将那部他看了无数遍的片子放了出来。 六年前的老片,没有如今的绚丽特效,却真实得像一段切实存在的人生。 顾见深看着画面中的卫朝国师,脑中闪过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片子这样着迷,只是回过神时,已经没法放下。 他想看、想知道、想了解更想探究。 他偷偷差了很多秦清和卫深的资料,他不停地翻阅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寻找着什么。 只是在他心跳得过太快的时候,看看这片子就能平静下来。 他的心跳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缘由。 可悲的是,这些缘由的根源只有那一个人。 他唯一的家人,他的…… 顾见深敛回思绪,翻来覆去地看着,看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奇妙的是温度不高,没那么热。 沈清弦还以为今日会下雨,不过没下雨也好,他刚好可以带顾见深出去趟。 他刚下楼,顾见深的卧室门便开了,少年走出来,似乎有些倦意。 沈清弦道:“早。” 顾见深看向他:“早。” 沈清弦道:“没睡好?” 其实他是一宿没睡,顾见深打起精神道:“还好。” 沈清弦也没再问,他看过育儿手册,听说这个年龄的小少年最怕父母唠叨,他可不想当个唠叨的“老头子”。 吃早饭的时候,沈清弦同他说道:“你今天没什么安排吧?” 顾见深很快说道:“没。” 沈清弦又道:“那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 顾见深明显怔了下。 沈清弦道:“本来该后天的,不过我后天有个会,要出去趟,我们今天去吧。” 顾见深自是应下道:“好。” 从小时候开始,沈清弦每月都会带顾见深去见顾菲。 顾菲如今的身体已经问题不大,可是却仍旧无法醒来,医学上没法解释,沈清弦自己也只是隐约有些感觉。 顾菲是自己不想醒来,也许在替他挡枪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一切。 谢韫死后,她为了生下孩子而坚强地活着,生下顾见深后,她也很乐观,因为想要照顾好唯一的骨肉。 可是……沈清弦承担了她的责任,他把顾见深照顾得极好,这虽然让顾菲松了口气,却也让她松了那根紧绷着的弦。 她也想看顾见深长大成人,可谢宏义的穷追不舍激起了她内心的绝望,那扑面而来的痛苦俘获了她的灵魂,让她选择了牺牲。 沈清弦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也许她能醒来,也许她永远都不会醒来。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们乘车去了山上的疗养院。 这医院是沈清弦专门为顾菲建的,守卫森严,医护人员也都是自己人。 小时候来这里,顾见深只觉得好奇,可如今每来一次,他便觉得不舒服,一股难以形容的不适环绕周身。 这山上的建筑像一座“城堡”,里面是童话中的睡美人。 而这个美人,谁都唤不醒。 沈清弦不行,他也不行。 顾见深说不清自己对妈妈的感觉。 没上学的时候,他觉得有爸爸就足够了,沈清弦给了他最完美的家。 上学后,他才意识到大家最爱的是妈妈,最依赖的也是妈妈,连写作文都是在歌颂妈妈。 顾见深意识到母亲是很重要的存在,他认真去看顾菲,想从她那儿感觉到所谓的母爱。 但是…… 他只能看到这个漂亮的女人,看着她禁闭着双眼,看着她即便昏迷不醒也轻易夺走了他身边男人的所有心神……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顾见深轻吸口气,切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每次来看顾菲,沈清弦都会好生给顾见深讲一讲她过去的事。 一个完整的人生,母亲是不可或缺的,尤其他还很欣赏顾菲,总把她当成第二个李氏。 他希望顾见深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爱。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沈清弦说的这些话,顾见深早就听了不知多少遍,小时候听得好奇,甚至还会感动,可如今却隐约有些烦躁,一股无法压下的排斥感。 他少见地打断了沈清弦的话:“为什么她还不醒来?” 一句话把沈清弦给问住了,沈清弦神态黯然道:“她会醒过来的。” 她若是昏睡一辈子,你便等她一辈子吗! 话到嘴边,顾见深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他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全天底下,他是最不该说的。 顾见深眼睫微垂,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沈清弦留神观察着,见他这样不禁有些小紧张,怎么个情况?是他把“过去”重复太多遍,惹他烦了?他也很无奈,他和顾菲只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还是说顾见深思念母亲了? 沈清弦有些拿不准,眉眼间的郁色更重了些。 顾见深一抬头便瞧见了,他又有些懊悔,因为惹他难过而懊恼,他低声道:“对不起。” 沈清弦道:“是我对不住你。” 顾见深薄唇动了下,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他要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他的母亲昏迷不醒,他的父亲只会比他还痛苦。 毕竟他对她没有丝毫记忆,而他和她却满满都是回忆。 顾见深心揪成了一团,可是却强压了下去,不露丝毫。 沈清弦例行给顾菲做了检查,又看了看最近的身体报告,稍微改进了一些地方,这才和顾见深一起离开。 路上顾见深道:“你好像什么都会。” 让人闻风丧胆的贺兴当家,精通各种武器,身手了得,而且还学富五车,于书画也有极大的造诣,更夸张的话他还精通医学。 沈清弦笑了下:“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顾见深转头看他:“枪械也能学吗?” 沈清弦眉峰微扬。 顾见深又垂下眼眸:“我……”他本想说自己只是随口说说,没成想沈清弦竟说道,“可以。” 顾见深猛地抬头看他。 沈清弦对他笑了下:“不过这没什么好学的,你肯定一碰就会。” 顾见深目露疑惑:“为什么?” 沈清弦对他眨了眼睛:“虎父无犬子。” 说了这话沈清弦暗自爽了一把,占便宜的感觉真有趣! 顾见深嘴角勉强扬了下,没多说什么。 沈清弦还以为他在紧张,拍拍他肩道:“走了,老宅有射击场,我带你去玩玩。” 其实以沈清弦如今这身份,想彻底洗白是不可能了,身为他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应该自幼便进行这方面的培养。 不过沈清弦不急,主要是顾见深太特殊了,他的体质绝对很好,只要灵魂与肉胎融合,那自然而然便有异于常人的敏捷和力量。 等彻底长大再系统训练一下便行,没必要从小开始折腾。 当然现在顾见深对枪械表现出兴趣,沈清弦也乐得带他去玩玩。 凡世研究的这些武器很有趣,以另一种方式碰撞出巨大的力量,值得学习。 回到老宅,沈清弦带顾见深去了地下的射击场。 一走进去顾见深便怔住了,上面的庄园已经够大,而下面竟另有洞天! 如此庞大的一个基地就在他的脚下,他竟然从不知晓。 沈清弦下来,一群人向他躬身行礼。 顾见深跟在他身后,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贺兴真正的掌权人,让人胆寒的地下领,握着无数人性命、踩着满地鲜血的年轻教父。 不知为什么,顾见深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心里火燎燎的,一股热气四处乱撞,不知该奔向何处。 沈清弦招呼他道:“来,我教你。” 他走在前头,顾见深便跟了上去。 说是教,其实儿戏得很,沈清弦走到跟前,抬手拿起一把□□,砰地一声,正中红心。 他转头笑道:“看,很简单。” 顾见深完全看呆了,子弹出膛的瞬间,他好像变成了那远处的靶子,而他的心脏就是那红心,沈清弦回头对他笑时,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彻底贯穿。 沈清弦还以为他被吓住了,他示意他:“你来试试。” 顾见深好半晌才回神:“好。” 他走过去,眼睛盯着□□,脑袋里却全是乱七八糟。 沈清弦道:“怎么?” 顾见深拿起了□□,他薄唇微抿:“没事。” 沈清弦也没多说什么,只鼓励他道:“试过第一次,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见深应道:“好。” 他抬起手,扣住扳机,眼睛盯着远处的红心,脑子里却全是刚才的画面。 ——修长的男性身体、漂亮的侧颜、干净的后颈还有那被吹起又轻缓落下的柔软黑。 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人,而这人又怎会是他的…… 顾见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已如猎豹般锋锐,他开枪,子弹出趟,正中靶心。 旁边的人都被震住了,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 沈清弦却笑得很开心,他问他:“是不是很简单?”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道:“我早说了,虎父无犬子。” 见他笑得这样明媚,顾见深也忘了他说的话,只跟着笑道:“挺有趣的。” 沈清弦又道:“走,再带你试试移动靶。” 别人苦练无数年都无法达到的成绩,顾见深抬手便可以了,这说出去要吓死人,但在沈清弦这里却是理所当然。 再怎么封印记忆,万万年的经验是刻入灵魂的。 射击而已,比那些繁琐复杂要求极刁钻的禁术轻松太多了。 两人玩得还挺开心,出去时整个基地的人都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这父子二人。 这当爹的心够大,这当儿子的……十三岁啊!十三岁就这样……岂不是比当年的沈清弦还牛逼? 可怕可怕,满基地精英都觉得这世界太玄幻! 沈清弦对顾见深说:“我同他们说了,你以后没事可以去玩玩。” 顾见深应道:“好。” 沈清弦道:“那里面还有些其他东西,你感兴趣都可以随便学学。” 顾见深嘴角扬了下:“嗯。” 沈清弦想了下又道:“不过你别勉强自己,想学就学,不想学也没事。” 顾见深问他:“我以后……” 不等他说完,沈清弦竟已经接了话:“你不要顾忌我,你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只愿你能行心之所愿,找到真正的快乐。” 这话让顾见深心中热流涌动,他看向沈清弦,忍不住开口:“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沈清弦回答得很快:“当然。” 顾见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听到他这么说,他却并没觉得真正快乐,大概是因为他想做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支持的吧。 毕业考的成绩出来了,顾见深的成绩单上是毫无疑问的全科满分。 沈清弦虽然早就想到,可切实看着还是很开心,还忍不住夸道:“真厉害。” 顾见深说:“没什么。”这样的小事哪算得上厉害?不过见沈清弦开心,他也挺高兴的,比听到成绩公布的那时候要高兴得多。 沈清弦问他:“既然是全科满分,那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说出的话倒还算平静,他道:“暑假带我出去玩玩吧。” 沈清弦睁大眼:“只是这样?” 顾见深道:“嗯。” “我本来也打算带你出去玩,”沈清弦道,“这个不算,再换一个。” 顾见深说:“出去玩……能只有我们两人吗?” 沈清弦顿了下…… 顾见深也清楚他的犹豫,他又道:“我们去一个海外的小岛,应该没事的。” 沈清弦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难道自己给予的陪伴还是不够吗?所以他才想和他单独出去? 沈清弦万事以他为先,自是连声应道:“好,我这就安排。” 他这么容易便答应下来,顾见深心里又高兴又难受。 他对他真好,特别好,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是啊,父亲。 顾见深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沈清弦察觉到了,他说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满足你。” 顾见深笑了下,很温柔:“没什么想做的……很期待和你一起去旅行。” 沈清弦也跟着笑了:“最多两天,等我稍微安排下咱们就出。” “好。”顾见深应下,瞧着好像挺开心,瞧着又好像不开心。 沈清弦也拿不太准他的心思。 他没忘此行的任务,但不急,那是成年后的事,现在他要给顾见深一个美好的童年,一个充满了关爱与呵护的家。 可其实他的爱反而成了密密麻麻的荆棘,让顾见深一步一步走得鲜血淋漓。 一切安排妥当,沈清弦弄了个私人飞机,两人向着海外的小岛飞去。 那小岛是沈清弦的私人岛屿,他本来意图是在那儿建个研究基地,不过还没开工,此时带着顾见深去度个假也很不错。 因为路程较远,即便是飞机也得飞足足□□个小时。 沈清弦很喜欢飞机,估计修真界大多数人都能理解。 诚然修士们飞来飞去很方便,但谁没年轻过,谁没修为低过?成圣之前可不会什么瞬移,只能御剑飞行。 这御剑飞行看起来帅炸天,可实际上谁试谁知道。 又冷又无聊又乏味,有时候路程远了,飞上几天几夜,那酸爽真不想提。 还是飞机带劲,买个票睡一觉就可以横跨半个星球,多舒服。 所以沈清弦还很喜欢看科幻片,总想试试那宇宙飞船。 到了目的地,看着金色沙滩,顿觉神清气爽。 沙滩就要金色才好看,白色算什么?难看死了。 沈清弦脱了鞋,光着脚踩上去,相当开心。 顾见深起初在欣赏着海岛美景,可此时他垂眸,眼中只有那被金色裹住的白皙脚趾。 (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顾见深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他强逼着自己挪开视线,可就像被什么吸住了一般,完全做不到。 金色的砂子,漂亮的脚趾,仿佛从深海挖出的珍珠,被无辜地扔在了沙滩上,与贝壳混在一起。 他想把它捡起来,他不愿它蒙尘,他…… “怎么了?”沈清弦的声音换回了他的心神。 顾见深身体猛地一僵,才现自己竟然弯下腰,伸手靠近了。 只差一下就碰到了,只差一点点就……顾见深后背尽是冷汗,他生硬地拿起沈清弦脚边的一块银色贝壳,说道:“真、真好看。” 沈清弦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登时一脸嫌弃,哪儿好看了? 顾见深的视线完全不敢挪动,他死死盯着手中的贝壳,仿佛在盯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用极度冷静的口吻描述着这片贝壳的美丽,可脑子里却全是比贝壳美丽百倍千倍的“珍珠”。 沈清弦真是丁点儿破绽都现不了,这也不怪他,顾见深这藏心事的水平,放眼三界1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沈清弦真以为他喜欢这贝壳,他仔细琢磨了下,倒也有些道理。 顾见深本来的嗜好就是万秀山风格的,和他截然不同,以前总迎合他的口味,如今封了记忆他又没刻意引导,所以这家伙暴露本性了吧? 一个破贝壳就这么爱不释手,沈清弦说道:“你喜欢的话,回去我让人送你一盒……” 他还没说完,顾见深忽然道:“珍珠行吗?” 沈清弦没听明白:“嗯?” 顾见深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垂眸道:“能送我一盒子珍珠吗?”他低下的视线又看到了那圆润秀气的脚趾,他慢慢说道,“白色的,拇指大小的,珍珠。” 这什么爱好?罢了罢了,难得顾见深主动向他要东西,沈清弦纵容道:“行!” 顾见深笑了笑,也弄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沈清弦又道:“你也脱了鞋,踩在上面特别舒服。”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沈清弦又催促他,他便脱了,一起踩到了沙滩上。 顾见深觉得自己有病,他走在沈清弦后面,一脚一脚踩过沈清弦走过的地方,就好像……就好像……碰到了他白玉般的肌肤。 “走快点。”沈清弦喊他。 顾见深像被抓到了一般,燥热爬上胸口,呼吸都急促了些。 沈清弦一把握住他的手,陡然浸入掌心的沁凉让顾见深像被烫到了一般。 他欲甩开,沈清弦却已经用力握紧,还说道:“前面有很多贝壳,你喜欢的话,我们去捡一些漂亮的!” 顾见深笨拙地应道:“好……的。” 沈清弦为了讨顾见深欢心,努力找着他应该喜欢的贝壳。 标准就是……他觉得巨丑无比,然后拿给顾见深问他:“好看吗?” 顾见深:“好看。” 沈清弦心道果然如此,便又去找丑丑的贝壳了。 没办法,恋爱就是这样的,要懂得包容彼此,他不能总让顾见深哄着,他也要趁机哄哄他。 这么想着,沈清弦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些丑丑的贝壳顺眼多了! 两人捡了一大堆,顾见深心情如何暂且不知,反正沈清弦是相当开心了。 天色渐暗,两人便在小岛上安顿下来。 虽然是热带岛屿,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只不过这种凉让人很舒服,伴随着淡淡的海味,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赶了一天路,晚上就先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假期才真正开始。 沈清弦起得很早,他做了简单的早餐,顾见深出来时看到围着围裙得他,愣了愣。 沈清弦道:“去洗漱,马上开饭。” 顾见深走过来道:“我……来帮忙。” 沈清弦道:“不用,你等着吃就行。” 顾见深应下来,他去盥洗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看到这样忙碌着的沈清弦,他满脑子都是荒唐至极的念头。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深吸口气,试图让冷水来换回自己的理智。 沈清弦哼着小曲煎蛋,浑然不知自己的“小可爱”已经这么有本事了。 顾见深出来时,早餐已经摆上桌。 这餐厅建得很美,两边打通,转头既是海,碧蓝和金色融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沈清弦说道:“尝尝,我好久没做了。” 顾见深回神,低声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沈清弦笑道:“我以前只会泡面。”如今尊主大人知道那玩意不是干吃了,泡好了后,其实老坛酸菜牛肉面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顾见深笑道:“原来你还吃过那些。”在顾见深记事后,沈清弦便已经回到了养尊处优的模式,俨然是个不碰阳春水的优雅贵公子。 沈清弦道:“你没出生前,我落魄得很。” 顾见深好奇道:“落魄?” “嗯……”经他一提,沈清弦还挺怀念的,他道,“你妈怀孕时我们就住在一个小渔村里,虽然穷了些,但那很美,就像这儿一般,出门便是海。” 顾见深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所有的好奇心都散了,完全不像继续听下去。 沈清弦却挺喜欢那段时光的,他说道:“你妈妈做菜好吃,不过她月份大了之后我就不敢再让她进厨房了,太吓人了,那么小个人,挺那么大个肚子……”母亲真是个神奇又伟大的生物,活了万万年,沈清弦也觉得生命的延续是件非常神奇的事。 顾见深听着他的话语,嘴里全是苦涩,完全无法品尝面前的美食。 沈清弦却似是开了话匣子,又说道:“你出生后,我们……”他想起那时候粘着他不放的小婴儿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 顾见深却忽然放下刀叉:“我吃好了。” 沈清弦话说一半,还没说尽兴,但也只得停下,他看向顾见深,目露疑惑。 顾见深起身道:“我去外头走走。”说罢他转身出门。 沈清弦看看顾见深的盘子,里面的三明治只被咬了一口…… 是他做得太难吃了不和他口味?沈清弦自己咬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啊。 那他是怎么了?嫌他唠叨? 这就扎心了,沈清弦看多了育儿书籍,总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个不讨喜的“老头儿”,毕竟他此行是要和他谈恋爱的,可两人却差了十七岁……没了记忆的顾见深会不会嫌弃他还真不好说。 在现世有句话叫“三年一代沟”,他俩差了十七岁,这快六个代沟摞在一起,都快赶得上马六甲海峡了! 沈清弦也吃不下饭了,他心情复杂地回了趟卧室,在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 虽然是凡世的肉胎,但他自有法门来保持年轻。 按理说……不显老吧? 沈清弦纠结了,空前绝后地感受到这次任务的难度。 先要让顾见深把他当父亲,但还要让他滋生出这样那样的情紊。 可这个度在哪儿?怎样才能完美把握? 沈清弦拿不准。 转身走人的顾见深,走了几步就后悔了,后悔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他又不想回去,实在不想回去听他说他过去的事,连一句都不想听。 可其实他脑中已经勾勒出那副景象。 年轻的小情侣,私奔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为了爱情舍弃一切,只要拥有彼此,再苦再难的日子都成了无与伦比的甜蜜。 这……这……是他的父母,是他们的爱情。 顾见深觉得自己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 他无法抑制自己胸腔中的苦涩,好像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人,好像失去了渴望了一生的人……灵魂都在叫嚣着不甘,那无法形容的绝望让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顾见深质问自己,可是却找不到答案。 他孤零零地坐在海边,觉得自己期待已久的假期成了最可怕的炼狱。 沈清弦都想给青少年研究中心打电话了,咨询下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能不惹孩子讨厌…… 后来还是顾见深冷静下来了,虽然难受,可真的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好不容易能和他单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不想就这样错过。 顾见深找到沈清弦:“这里能浮潜吗?” 沈清弦此时就是那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听他一问,连忙道:“深潜都可以。” 顾见深笑了下:“我们去玩吧。” 沈清弦连忙应道:“好!” 去潜水自然要换衣服,顾见深全程目不斜视,什么都没看。 沈清弦也没觉得怎样,只让人把设备拿来就配顾见深下水了。 海底很美,连沈清弦这种讨厌蓝色的都觉得挺开心。 因为深蓝之中总藏着各种各样的美丽,热带的小鱼红艳鲜黄,美丽的珊瑚金灿灿得如同沉入海底的黄金。 这很好玩,上岸后,两人之前那略带僵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沈清弦谨言慎语,不敢再多说,只顺着顾见深的话题聊。 顾见深也慢慢放下心事,享受着这能转瞬即逝的美好时光。 最后一天,放松了沈清弦饶有兴致道:“我们来比赛吧?” 顾见深问道:“比什么?” 沈清弦道:“当然是游泳。” 顾见深继续问:“怎么比?” 沈清弦指了指前头道:“看到那个小岛没?我们从这儿游过去,看谁度更快。” 顾见深挺感兴趣的:“好!” 沈清弦道:“你可别小瞧我,我肯定能赢。” 顾见深道:“我也不会输。” 沈清弦解开上衣纽扣道:“来吧,我们一决高下!” 为什么忽然想起和顾见深比游泳?沈清弦此举可不是草率之行,他是认真思考过的,想了好多天。 他要赢下来,他得证明一下自己虽然年长但不老,体格杠杠的,比顾见深这个年轻人强得多! 仔细品品也怪心酸的,万万岁的尊主大人竟然会有怕老的一天。 要知道在修真界,年龄也是魅力的一部分,可不是谁都能活那么久的。 (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了展现自己年轻力胜、身强体壮,沈清弦卯足劲,绝不手软,誓要率先游到小岛,赢下比赛。 他这般兴致勃勃,顾见深也挺有兴趣的,最后一天了,两人游个泳挺好的。 可这念想在沈清弦脱了衣裳后荡然无存。 什么游泳,什么比赛,什么输和赢,顾见深全都记不得了。 他眼前只有被太阳抚摸的漂亮身体,白皙、细腻、线条优美……如此的得天独厚。 沈清弦做着热身,催促他道:“快点!” 顾见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开的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动手腕,只是在下水时,冷凉的海水换回了他的神智,让他快地向前游着。 他不想赢,可是却不敢落在后头。 一想到前面是沈清弦,一想到他的身体,一想到他近在咫尺,那股让人疯狂的燥热便席卷全身,连灵魂都滚烫着。 他奋力游着,非要争个前头,沈清弦也不肯认输,他追他追得很紧,甚至在他略感疲倦时过了他…… 两人齐头并进时,沈清弦还看向他,对着他扬唇微笑。 灿烂的阳光,湿漉漉的黑,溅起的水花让一切都有了童话般的美妙光影。 这一刻顾见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呆呆地看着,沉醉在虚无的幻想中。 他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走远,自己却停了下来,海水入鼻,他居然想不起要挣扎。 意识逐渐模糊,这一瞬痛苦和纠结全没了,只有一阵诡异的期待,期待着一切结束,又期待着一切开始。 沈清弦游得挺欢乐,远远把顾见深甩在身后让他很是开心。 三十岁,即便在凡世也还年轻,怎么就老了? 真是稚嫩的小屁孩! 沈清弦这般想着,游得更快了些,直到他察觉到异样…… 还没追上来?甩开得是不是也太远了些?按理说顾见深那体质,不应该和他相差这么多吧? 沈清弦回头,后面空寂平静的海面让他心一凉。 顾见深呢? 他将感知扩散到最大,现了溺水的少年。 沈清弦只觉血液倒流,想都没想便游了回去,连忙将人救起来。 这笨蛋!游个泳都能溺水?到底在搞什么! 沈清弦又气又心疼,连忙把人带上岸,做着急救措施。 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世他俩的初吻是这样的…… 不过沈清弦顾不上想太多,只努力给他做着人工呼吸,希望他快些醒来。 没多久,顾见深的意识便回归了,他感觉到了唇上的温软甜蜜,睁开眼时和沈清弦对视了。 刹那间,全身神经都爆炸了,顾见深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壳了一般。 沈清弦见他睁眼,松了口气,可接着又火大道:“不行就歇歇,输和赢有这么重要吗!” 顾见深:“……” 沈清弦紧拧着眉,眸中全是心疼:“别拿自己开玩笑,你吓坏我了。” 说完他用力抱住他,透过微颤的胳膊,顾见深感觉到了他的惶恐和惧怕。 过了很久,顾见深垂眸,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对不起,惹你伤心了;对不起,你关心爱护的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沈清弦心疼的一塌糊涂,哪还舍得再多说什么,只赶紧将他安置好,仔细守着他。 因为这小小的事故,他们延迟了返程的时间。 虽然有一堆事堆在案头,但沈清弦全都不管了,他小心照顾着顾见深,只希望这次溺水没给他造成什么心里阴影。 可他越是精心照顾,顾见深越是难受不安。 他对他越好,顾见深越惭愧,那被架在道德火架上烘烤的滋味,实在痛苦极了。 他能做的就是不看沈清弦,不理他,尽量疏远他,可身体的远离徒增精神上的渴望,这只加重了他在午夜梦回时的思念。 思念,刻骨的思念。 仿佛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他的名字。 闭上眼就是他美丽的身体、他在阳光下的笑颜、他温软的唇瓣…… 不能想,这些全是不能想的,顾见深只能睁大眼,生生熬过去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回到x市后,沈清弦忙碌了一阵子,这给了顾见深喘息的机会,却也让他更加难受。 每日在老宅,唯一能够让精神得以缓解的便是在射击场。 子弹出趟,射穿靶心时,顾见深体会到了一种病态的解脱。 好像那靶心就是他肮脏的心脏,被子弹击中的瞬间,痛苦走向了终结。 他恨不得永远待在这儿,又幻想着偷一把枪出去,让想象变成现实,而不是短暂的舒缓。 不行的……他会伤心,会难过,会绝望。 怎么能让他难过?顾见深宁愿日夜承受地狱之火的凌迟,也不想看他有丝毫痛苦。 就这样吧,至少他这辈子都是他的,是他的至亲,是他不能舍弃也不能再靠近的唯一。 沈清弦忙了几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他给顾见深打电话:“中午出来吃饭吧?” 顾见深顿了下说道:“我和同学约了出去。” 沈清弦失望道:“这样啊。” 顾见深听着他的声音,强迫自己镇定:绝对不能心软,和他吃饭做什么?徒增折磨。 沈清弦又道:“那晚上你早点儿回来,我们在家吃。” 顾见深又说道:“你别等我,我们可能会去唱歌。” 沈清弦更失望了:“会很晚吗?” 顾见深道:“嗯。” 沈清弦只得应下:“那再说吧。”他明天还有事,没空同他一起吃饭。 顾见深握着手机的手极其用力,凸起的指关节就像他失控的内心,一片无望的苍白。 他哪里有约?不过却要约起来了。 他约人也容易得很,在班级群里了条微信,一呼百应,大家热热闹闹得出门,玩到很晚。 沈清弦还是早早回了家,看着屋里的空荡荡,不禁瘪了瘪嘴。 儿大不中留,竟然把他这个“老父亲”丢在家里了! 他一个人懒得吃饭,索性窝在沙里看电视。 一集看完又一集,连看六集,一个案件都结束了,他家混小子竟然还没回来! 沈清弦看看时钟,已经九点了,要疯到什么时候? 他有些气,不过硬是忍了下来。 青春期的小屁孩,正是最不听管的时候,他要做个开明的父亲,要给他自由的空间。 沈清弦忍住了打电话的冲动,继续等着。 这一等竟把他自己给等睡了。 从海岛回来后,沈清弦便没日没夜的他忙着,这些天他总共也就睡了一个小时,哪怕是人也该倦了。 所以他睡着了,窝在沙里听着电视上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见深为了避开沈清弦,特意回来得很晚,可都这么晚了,竟然还是看到他了。 宽大的沙里,男人睡在上面。 散乱的黑,漂亮的侧颜,宽松的睡衣遮不住优美的身体,还有那笔直的长腿,以及落在外面的光滑的脚踝…… 顾见深积压了数日的渴望终于破笼而出,成了狰狞可怖的野兽。 他眸中一片炽热,压低唤他。 沈清弦睡得很沉,一动未动。 鬼使神差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顾见深的手碰上了他的面颊。 比想象中还要软滑,比想象中还要迷人,就好像磁铁遇到了铁,巨大的引力将它们紧密的黏在一起,再也没了分开的可能。 顾见深的大脑放空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狂躁的野兽,他垂,用着颤抖到了极致的唇吻上了沈清弦。 只碰了一下,只此一下,他便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起身,大步回屋。 房门砰得关上,顾见深靠在门边,滑坐在地上,双手狼狈的揪住了自己的头。 他一走,沈清弦便唰的睁开眼。 他是睡着了,但这么多年在刀尖上饮血的日子,早就让他的感知力强到了极限。 顾见深一进屋他就醒了,只是有些生气,不愿正眼看他。 他唤他时,叫的是他的名字,那瞬间沈清弦心痒痒了下,是故意当做没听见。 谁知这家伙竟然吻他了! 虽然只轻轻碰了一下,轻得不能再轻,但绝对是吻了! 怎么……怎么回事……沈清弦是真的不敢相信。 沈清弦呆了会儿后起身去了书房,他打开电脑屏幕,看到了抱头滑坐在门边的顾见深。 这不是侵犯**,只是因为安全因素,所以到处都是监控,包括顾见深的屋里。 做了如此越界事的顾见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触碰了最不该触碰的禁忌,并且疯狂地沉迷其中,寻不到丁点儿解脱的希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同学们讨论着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时吗? 还是更早的时候?他记不清了…… 他也不敢去想,因为想这些就像是在细数着他的罪恶,像是将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于众。 无法接受,他怎么会这样?他生活在他给予的美好的中,生活在他的庇护伞下,生活在充满了爱与欢乐的世界中,为什么会滋生这样丧心病狂的念头? 无法逾越的道德成了桎梏他的枷锁,他不敢挣脱,因为仅是动一动,便是鲜血淋漓。 可又控制不了自己,像着了迷一般,像上|瘾了一样,他不停地想着他,想着在海岛上不算吻的吻,想着刚才鬼迷心窍偷来的吻。 想着想着……他自甘堕落般地拿出手机。 看着里面偷拍到的他的照片,看着他光滑的后背,看着他漂亮的锁骨,看着他美丽的身体…… 巨大的快感在脑中爆炸,顾见深微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 短暂的快乐后是无尽的深渊。 手中的黏腻像毒|蛇般紧紧缠着他,让他空洞又绝望。 他终于掉进去了,一脚踩空的失重感让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躲不过,那就逃吧。 沈清弦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才十三岁啊!十三岁就这么能耐了吗! 沈清弦这心情也是没法形容了…… 他一心一意地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想给封了记忆的恋人一段美好的童年,结果……本末倒置了? 这混蛋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想着…… 沈清弦老脸微红,很是不好意思了。 不过也省事了,瞧他那熊样,肯定是把他当父亲了,然后还想这样那样他,所以痛苦不堪吧。 可问题是还没成年啊!虽然本体已经万万岁了,但这肉胎还很稚嫩啊! 沈清弦琢磨了下,觉得自己过不了这个坎。 虽然眼下他只要伸伸手指就能完成任务,但是……不行的,做不到的,谁要和这么个小屁孩嗯嗯啊啊! 等等,再等等……等十八岁的! 反正也没几年了,他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思,日后小心些,不招惹他便是了。 虽然知道恋人在痛苦着,但沈清弦莫名心情美美的。 任务这么简单的嘛?真不错。 等顾见深成年,他们就可以恩恩爱爱很多年了! 沈清弦想的不错,可惜……计划跟不上变化。 彻底看透自己的顾见深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大早他便对沈清弦说:“我打算去第一中学。” 沈清弦拿着刀叉的手微顿,他问他:“我记得那家是寄宿制的?” 顾见深头都没抬道:“是的。” 沈清弦问他:“你……要住校?” 顾见深回得很快:“我想体验下集体生活。” “可是……”沈清弦心里是不乐意的,那学校他也知道,寄宿制,一个月才回家一天,实在是…… 顾见深道:“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能同意。” 沈清弦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想躲开他啊? 沈清弦想了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也罢……住宿就住宿吧,这种情况下两人分开下也好。 顾见深总忍着对身体不好,他又不可能现在挑明,所以还是得熬过这几年。 本来觉得五年不长,现在算算……怎么这么长! 初中毕业,顾见深选择了继续在第一中学读高中。 沈清弦看看十五六的恋人,也怕自己忍不住犯错,只得让他继续住校。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顾见深十八岁的夏天。 他的生日是在夏天,还差一个多月了。 沈清弦这五年过得也挺煎熬的,要是不知道顾见深的心思他还能把他当孩子,可知道之后……嗯,他也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毕竟是自己的恋人嘛,他想要他,他哪舍得让他忍着? 可不忍又不行,于是就……煎熬了。 高考结束,顾见深的成绩可以去任何一所高校读书,可他却不想留在国内了,他想去另一个半球,去离他最远的地方,去能彻底忘记他的地方。 初中第一年他过得极难,离开了熟悉的家,离开了思念的人,只让痛苦加剧,只让不不可求翻倍,只让绝望成了带着倒钩的绳索,死死勒紧了他的身体,让他受尽折磨。 让感情淡化?忘记他?不可能的,每月一次回家,对他来说就像是从窒息的海底走出:终于看到了阳光,终于呼吸到空气,终于将压抑了一个月的思念缓解。 可紧接着是更加绝望的痛苦和更加痴迷的爱恋。 于是他落荒而逃,回到学校中躲避他,但很快他又开始思念着月底的见面。 如此周而复始,当真是如一把钝刀悬在胸腔,生生砍磨着脆弱的心肺。 直到第三年,他终于适应了一些,可紧接着是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对他来说是蜜糖也是毒|药,分不清自己吃的是什么,弄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存在。 他实在受不了整日整夜对他的渴望,干脆报了个夏令营,像个逃兵般躲在外面。 高中时他便想出国,但又实在舍不得。 他还是想见他,再怎么逃避,思念也只增不减,一月一次的见面虽然痛苦,却也是他唯一喘息的机会。 如此又折腾了两年(跳级),顾见深彻底死心了。 对可能放下这段感情的自己死心了。 已经竭尽全力疏远了,已经拼了命的忘记了,已经努力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了,可是不行。 一切都是徒劳,见不到只会更想念,得不到只会更渴望,这病态的迷恋不会因为分开而消磨,反而像一颗邪恶的魔豆,不需要任何养料便蓬勃生长,直长到让人震撼绝望的地步。 顾见深认输了,他知道沈清弦因为身份的缘故不可能会出国,所以他要去国外,要去一个彻底离开他的地方。 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了。 虽然沈清弦也会难过,但总比他忍不住伤害他要来得强一些。 就这样吧,今生注定是父子,那就……这样吧。 顾见深已经默默准备着出国,沈清弦却还在筹划他的十八岁生日。 (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高三的这个假期,绝对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假期之一。 管他成绩如何,管他前程怎样,这个假期都是自由的、解放的、畅快的! 顾见深也挺畅快的,他已经彻底死心,不是对沈清弦死心,而是对自己死心。 人就是这样,只要不在迷茫,哪怕面对的是死路一条,也会坦然面对。 出国、离开、孤独终身,这是顾见深给自己的未来。 虽然不孝,但相比于他那些疯狂的念头,这已经是大孝了。 沈清弦特意把时间安排出来,顾见深一放假,他就逮到他:“回家住几天。” 顾见深开口便是:“我和同学……” 沈清弦眉毛一扬,声音冷了些:“怎么,家里有豺狼虎豹?” 他一生气特别吓人,别说凡世这些人,整个天道的大佬见着他扬眉也得心惊胆战。 顾见深也怕,当然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怕他生气,虽然封了记忆,但显然灵魂很靠谱,一看沈清弦扬眉分分钟妥协。 沈清弦轻而易举就把人给拎回老宅了。 按理说今日该去看看顾菲了,不过沈清弦没提。 他为了任务,这十八年一直冒充他的亲生父亲,既然是亲生父亲,那带着他去见顾菲就太虐了些。 他可是要好生哄哄他,给他塞糖吃的。 他不提,顾见深也不提。 他不愿见沈清弦,更没脸见顾菲,而最不想见的大概是待在顾菲身边的沈清弦,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两人回了老宅,沈清弦说道:“这个暑假有什么安排?” 顾见深安排得非常满,只要有人约他就出去,只要能不在家,他去哪儿都行。 沈清弦猜也猜得出他要跑,于是直接断他后路:“把所有安排都推了,下周我带你出去玩。” 顾见深猛地抬头。 沈清弦还适当性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顾见深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他身边,但这不可能,所以他哪儿都不想去,却也哪儿都想去。 “我……”顾见深顿了下,还是开口道,“我已经和同学约好了。” 沈清弦眯起眼睛:“同学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见深被他问得一愣,这天底下有谁能比他重要,可就是因为他重要了,所以他不能再靠近他。 沈清弦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这几天准备下,下周五出。” 顾见深最终还是听从了:“好。” 沈清弦展颜笑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他竟牵着他的手,一起去了停车场。 顾见深全程呆愣,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好久没靠近他了,被他握住手的瞬间,心跳得砰砰砰,他觉得自己脸也在烫,不要被看出来,绝对不能被看出来。 顾见深努力平复着心情,而进到车里后,沈清弦竟离他这么近…… 沈清弦说道:“我有点儿累,眯一会儿。”说罢他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顾见深如同被钉在了座位上,成了一根伫立数十年的木桩,僵硬却又脆弱,仿佛沈清弦再靠近一些,他这空了心的木桩就要化作一地粉末了。 沈清弦没再动,他真的睡着了,呼吸逐渐均匀,睡得很安心。 车子平稳得行进着,顾见深终于冷静下来,紧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狂喜涌上心间,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了。 他离他这么近,他转头就能看到他,他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声。 顾见深轻轻转头,只看了一眼,压抑了六年之久的思念便冲破桎梏,疯狂涌出,填满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 顾见深看得眼睛都忘记眨动。 想象了六年的人,总觉得他在他梦中已经美丽到了极致,可现实竟比想象还要美好。 白皙的额头、纤长的睫毛、漂亮的鼻尖和淡色的唇…… 他天生一副让他怦然心动的模样,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自我都不存在的时候,他已经对他眷恋极深。 怎么办? 没有办法。 这个暑假就当做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狂欢。 亲近他、靠近他、接近他……然后带着满满的回忆离开他。 这样是好的还是坏的,顾见深已经不想思考了。 再坏也不会更坏了,总归他不会再对他做任何事,他能看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沈清弦睡了吗? 睡个串串,他故意凑过来,故意靠近他,故意装睡,就想着这个小混蛋会不会做点儿什么。 不成想这家伙年龄大了,耐性也足了,竟然什么都没做! 沈清弦挨他这么近,自己都想做点儿什么了,可人家八风不动,他这个“父亲”动了,估计会吓懵他。 慢慢来……还是得慢慢来。 沈清弦“睡”了一路,到了目的地,顾见深还没舍得叫醒他,沈清弦想着继续睡下去也不会等来什么,便悠悠转醒:“到了?” 顾见深调整了下情绪才开口:“到了。” 沈清弦起身道:“走吧,我饿了。” 顾见深一动不动待了这么久,身体彻底僵了,这一动,要命的酸麻涌上来,让他眉心微皱。 沈清弦看向他:“胳膊麻了?”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笑道:“不知道动一下吗?” 顾见深垂眸道:“怕吵醒你。” 沈清弦眼睛弯着,轻声道:“笨蛋。” 他说这两字的声音很微妙,顾见深听得耳朵一颤,可是却连一丁点儿都不敢乱想。 沈清弦竟又凑过来,在他胳膊上捏捏揉揉的。 顾见深哪里招架得住:“不……不用。” “忍着。”沈清弦心里憋笑,嘴上一本正经道,“我给回你松松。” 顾见深:“……” 本来胳膊麻了就很痛苦,如今被沈清弦又揉又捏,顾见深的滋味,真是千言万语难述其一。 沈清弦还来劲了,他捏了会儿道:“不错嘛,越来越结实了。” 这身体素质本来就好,顾见深为情所困,为了泄情绪经常锻炼,所以这身体是越练越结实了。 顾见深听不下去了,他连忙道:“我没事了。” 沈清弦却不肯松开他,他还把他的短袖推到了肩膀上,然后自己也挽起衬衣袖子,将胳膊递过去。 “可以啊,比我结实多了。” 看着眼前这白生生的胳膊,顾见深眼睛都直了。 (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的胳膊紧紧贴着他,微凉的肌肤好像蒙了一层薄雪,顾见深很怕自己胳膊的温度会把他烫化。 沈清弦瞧他这样,心里好笑,面上却是毫无所觉的,他还问了句:“你热吗?胳膊滚烫。” 顾见深更热的是心,它好像变成了天边的太阳,炽热的要把他的血液都尽数蒸。 他不想失态,抽回胳膊道:“没事了,我没事了。” 沈清弦却将手贴在他胳膊上,笑道:“我手凉,给你解热。” 这哪里是解热?这分明是火上浇油!见顾见深一脸呆滞的模样,沈清弦乐极了,真想拍下来,回心域后给流氓顾放上几百遍。 片名沈清弦都想好了,就叫——老流氓的纯情史。 沈清弦努力让自己别笑出声,好在顾见深也无暇顾及太多,根本留意不到沈清弦眸中的戏谑。 “走吧。”沈清弦推着他道,“去吃饭。” 两人就这样走进餐厅,服务生是见过沈清弦的,冷不丁看他带了个小帅哥,还这般举止亲昵,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素养极好,目不斜视,绝不表露分毫。 顾见深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也想不了太多,他能让自己不同手同脚已经很好了。 入座后,服务生过来:“先生请点单。” 沈清弦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说道:“这个是套餐吗?” 服务生道:“是的,最新推出的七夕套餐。” 沈清弦又故意道:“情侣套餐?” 服务生应了下来。 沈清弦弯着眼睛道:“就这个吧。” 顾见深猛地抬头,张嘴就想说:“我们……” 沈清弦打断他话道:“试试嘛,反正也没别人能陪我。” 顾见深愣了下,但很快他就垂下眸子,应道:“嗯。” 沈清弦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套路真稳,估计编剧都搞不出这么浪漫的剧情,顾见深肯定心里蜜一样的甜。 可惜尊主大人还是低估了他家老攻。 心域帝尊的脑回路,只能说……别猜别猜咱别猜! 他心里不甜,一点儿都不甜,反而酸到仿佛一口气闷了瓶十五年陈酿。 十八年。 顾菲昏迷了这么久,沈清弦一直洁身自好,明明身居高位,明明在最放纵的地下世界,明明有无数诱惑扑面而来,可是他全都视而不见,一个女人都不碰,一点儿绯闻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年轻,这么唾手可得,为什么却从不接触? 因为顾菲,因为他对她的似海深情。 如今他竟甘愿和儿子来尝试情侣套餐也不想约其他人。 想到这里,顾见深便觉得自己深处海底,被厚重的海水压得喘不过气。 这家的菜品沈清弦早就研究过了,这个七夕套餐他也是挑选了几次才选中的。 因为是情侣套餐,餐厅还搞了点儿小心机,有一道菜叫“甜蜜蜜”,算是份甜点,外头是松脆的酥皮,里面是甜蜜蜜的奶浆。 甜点分量不小,显然是两人份的,可却只给了一根吸管。 沈清弦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用起了吸管,喝了几口后道:“味道很棒,你尝尝。”说着他把甜点推到了顾见深面前。 顾见深看着仅有一个的吸管,而且是被沈清弦用过的,便怎样都不敢碰。 沈清弦这才察觉到,他说:“怎么,嫌弃我用过?” 顾见深本能地回道:“不会!” 沈清弦弯着眼睛道:“那就尝尝,真的很不错,很甜的。” 顾见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吸管,想着这是沈清弦用过的,想着他用了那两人算是间接接吻,想着那个让他魂萦梦绕的见不得光的偷来的吻…… 腾地一下,血液都涌到了大脑,亏了顾见深常年锻炼,是帅气的小麦色皮肤,要不然这会儿全暴露了! 沈清弦还催促他:“快点儿,凉了味道就变差了。” “好……”顾见深瓮声瓮气地应下,如临大敌般地靠近那根吸管,仿佛自己即将喝到的是致命的毒|药。 沈清弦看得明明白白,他心里都快笑疯了,只觉得好玩极了,还想继续逗他。怎么会这么有趣,这想爱不敢爱的顾见深实在太好玩了! 顾见深终于还是含住了吸管,可惜只这样他就已经心猿意马,被自己的脑补给弄得热火燎原。 沈清弦还故意问他:“甜不甜?” 顾见深用力吸了一口,甜蜜的奶浆涌入口腔,甜得他嗓子眼软,他点点头。 沈清弦竟又将盘子拉了回来:“喝一口就行了,剩下的是我的。” 顾见深愣愣地看着沈清弦咬住了他含过的吸管,并且鼓动着腮帮,用力吸允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极其正常的一幕,竟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沈清弦似乎一口喝了太多,白色的奶浆挂在了唇角,一下子……一下子……变得极其se情。 顾见深只觉得一团火在身体里高撞击,最后……全都窜到了小腹。 沈清弦看向他道:“帮我擦擦。” 顾见深猛地回神,他手忙脚乱的拿起餐巾,意识到自己将要做什么之后,他又愣住了。 沈清弦稍微靠近他一些:“快点儿,要滴下来了。” 顾见深彻底被烧起火了,他抬手,努力让自己别颤抖,努力让自己稳住,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帮他擦拭唇边的奶浆。 可是他离他太近了,他的眼睛太漂亮了,他的肌肤比奶浆还要白嫩,他的唇瓣好看到让他只想一口咬住…… 最后反倒是沈清弦有些撑不住了。 被恋人这样火辣辣的盯着,他的心也热热的,仔细算来,两人好久没做了,嗯,还真有些想。 不过得再等等,等时机彻底成熟,要等一切顺理成章,要不然顾见深得疯。 沈清弦退了回来,拿起自己的餐巾擦了唇角道:“我不敢吃太多甜的,剩下的给你了。” 顾见深猛地回神,他有些失落又十分庆幸,他垂眸道:“好。” 中途沈清弦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甜蜜蜜”已经被收走了。 顾见深道:“我吃光了,就让他们撤下去了。” 沈清弦完全没想太多。顾见深却极其心虚,他做了件很荒唐的事,他偷偷藏下了那根吸管,那根他和沈清弦一起用过的吸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它,等反应过来是已经将它藏了起来,就像它见不得光的心事般,小心翼翼的藏在最深处的盒子里,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拿出来,独自品味。 等出国后……这就是他的珍宝了。 吃过情侣套餐,沈清弦又道:“去看电影吧?” 顾见深明显又受到了惊吓。 沈清弦道:“我下午没事,回去也是闲着,咱们去看场电影?” 顾见深哪能拒绝?他犹如在做梦,而他只想在这美梦里长睡不醒。 在车里,沈清弦翻着顾见深:“你想看什么?” 顾见深知道沈清弦的喜好,便道:“最近上映的科幻片挺不错。” 沈清弦拧着眉道:“满座了。”其实是被包场了,包场的正是沈大佬本人。 顾见深又道:“我都行,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沈清弦一副烦恼的样子:“只剩下这个《鬼影惊魂》了。”其他片子也都满座了,当然还是沈大佬干的。 顾见深一听就知道是个惊悚片,他拿不定主意地问沈清弦:“要看吗?”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 顾见深虽然遗憾于不能和他看电影,但却不愿他勉强,他说道:“算了,我们回家吧,回去找个片子……” 沈清弦道:“说起来怪丢人的……我挺怕这种的。” 顾见深略有些诧异,他眸子微睁:“害怕吗?” 沈清弦哂然道:“这些鬼怪乱力的……嗯,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早些年……” 他没说完,但顾见深却是懂的,沈清弦早些年手上沾了不少血,甚至杀了很多人,所以…… 顾见深道:“怕的话,还是别看了。” 沈清弦:“……”这榆木脑袋! 他只得继续说道:“有人陪着就没事了。” 顾见总算反应过来了:“你想看这片子?” 沈清弦生怕他在瞎扯,赶紧定下道:“想看,但不想一个人看。” 顾见深心里一热:“我陪你。” 沈清弦立马展颜笑道:“好!” 搞定!恐怖片什么的,真是好东西! 沈清弦会怕鬼?开什么玩笑……这说出去整个修真界都会笑到大牙的好嘛! 不过沈清弦可以装怕鬼,是时候秀一波演技了,尊主大人自信满满! 两人进了电影院,现几乎没人。 顾见深想的是,估计大家都去看其他热门片子了,毕竟其他厅里全满座…… 其实是沈清弦继续包场,这厅里的小猫两三只也是沈清弦的手下。 影片开场后,阴森的音乐一响起,沈清弦就缩了下。 顾见深察觉到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沈清弦?只觉得心热得不行,恨不能将他抱在怀里,好生护着。 沈清弦也挨他很近,非常近了。 片子很无聊,就是那种最老套的复仇型鬼片…… 顾见深全程淡定得很,沈清弦却“吓”得不行,在一个高能镜头闪过时,他猛地握住了顾见深的手。 顾见深哪里会怕?他简直要飘上天了。 沈清弦的手凉凉的,好像是真的很怕,顾见深又心软了,他小心握紧他,安慰他道:“没事的,都是假的。” 沈清弦轻吁口气,可还是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 顾见深见他这么专注,视线便忍不住往他身上落,起初是偷偷的,后来就越明目张胆了。 又是一个高能镜头,沈清弦倒吸口气,握着顾见深的手更用力了。 顾见深这下是心里真的甜了,他轻声道:“别怕,我在这。” 沈清弦点点头,又怕又想看,也是无敌可爱了! 顾见深认定今天是他的幸运日,非常非常幸运,一生最幸运的时刻。 眼瞅着影片过半了,沈清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一个高能镜头闪过,沈清弦道:“把中间的扶手立起来吧。” 顾见深没反应过来,沈清弦已经将其立起,整个人都贴到了顾见深身上。 (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电影院也是沈清弦精心挑选过的,只要将座椅中间的扶手拉起,两人之间便没了隔阂,可以挨得更近。 恐怖片多可怕?里面鬼影重重,再配上这**的音乐,可把尊主大人给“吓”怀了! 害怕了该怎么办?自然是要寻求安慰,去哪儿找安慰,就在身边。 沈清弦这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这片子也给力得很,越到后头越阴森,高能镜头频频出现,沈清弦从死死攥着顾见深胳膊,到紧紧贴着他,再到……顾见深的手落在他腰上时,他的大脑仿佛被片子里的鬼给吃了,一片空荡荡。 致力于将观众吓出心脏病的恐怖片导演,要是看到他这一脸灿烂傻笑,估计会想金盆洗手,从此和恐怖片说再见!拍个屁的恐怖片?都被人当成爱情片了好嘛! 沈清弦非常来劲了,到后来直接抱着他,挨在他怀里,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亏了这影院早已提前安排过,要不然让谁看到这监控,都得一脸“诶嘿嘿”。 终于……影片落幕了。 两人盯着人员列表,皆是满心遗憾。 沈清弦还没玩够,顾见深还不想醒。 然而片子结束,影院的灯亮了,突如其来的耀眼光芒,将顾见深生生从梦中拽到现实。 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紧接着涌上来的是更加复杂的情绪,以及对自己更加深沉的厌恶。 沈清弦只得起身,他轻吁口气:“演完了。” 顾见深低声应道:“嗯。” 沈清弦总结道:“……挺吓人的。” 顾见深笑了笑,可惜笑意未到眼底,只是浮在表面,勉强遮掩着眼底的难堪。 沈清弦看向他笑道:“不过很开心。” 他看着顾见深,慢慢说道:“等有机会我们再来看吧,身边有个人,也就没那么吓人了。” 因为他的话,顾见深心中涌起一丝喜悦,可紧接着又被滔天巨浪般的无奈给覆盖了,他应着:“好。”可心里想得却是,再也没有下一次了,这是饮鸩止渴,持续下去,只会越陷越深,等到彻底无法自拔时,毁灭得不只他一个人。 情侣午餐、看鬼片……尊主大人的套路走完了吗? 不,接下来还有重头戏。 沈清弦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晚上回家吃吧。” 顾见深自是全听他的。 老宅每日有新鲜食材供应,沈清弦没让厨师准备,打算亲自下厨。 他招呼顾见深道:“来给我搭把手。” 不都说做饭时的男人最迷人吗?尊主大人决定把顾见深迷倒。 可其实他哪里还用做饭?他站在那儿,某些人就已经晕头转向了。 顾见深道:“要做什么?” 沈清弦拿手得不太多,也就做做简单的西餐:“……烤个小羊排吧。” 顾见深打量了一下食材,道:“我来吧。” 沈清弦诧异道:“你会做菜?” 住校生的好处在此刻展露无遗。顾见深住得学校又有点儿牛,单人宿舍,五脏俱全,他其实也不必自己开火,但不知为什么,想到跟着顾菲学做菜的沈清弦,他便满心不舒服,不知不觉就成了半个大厨。 沈清弦本想展露下厨艺,迷一下自家老攻,结果反被十八岁的老攻给迷住了。 网络诚不欺我,会做菜的男人真的很帅。 沈清弦看着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很是惊喜:“真厉害。” 顾见深心热热的,谦虚道:“不知道味道如何。” “这么香肯定好吃。” 顾见深其实很想知道……是他做得好吃,还是他母亲做的好吃,可别说是问出口了,这念头一起,他就被自己的龌龊给击垮了。 因为这点儿念想,顾见深心又沉了沉,嘴角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了。 沈清弦道:“你也尝尝,真的好吃。” 顾见深夹起一块外焦内酥的里脊肉,放到嘴里却是味同嚼蜡。 沈清弦赞不绝口,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恨不能将顾见深给夸上天。 不排除有情人滤镜,当然顾见深的手艺的确到位,总之尊主大人是心服口服的。 用过餐,沈清弦又道:“吃得有些撑,出去消消食?” 顾见深刚沉下去的心又被挑了起来,只是它高高悬着,很是不稳。 沈清弦便催促他道:“走吧,到外头走一圈。” 顾见深哪里会拒绝,只得跟着他出去。 他们好久没在花园里散步了,好像上次这样走着已经是极遥远的事,遥远到仿佛前世的梦。 顾见深心里空落落的,一边觉得这样不行,一边又拒绝不了,只能像躺在煎板上的鱼,无奈得等待着最后的来临。 两人走了五六分钟,忽然间灯光一闪,啪的一声,环绕着花园的地灯竟然熄了。 空旷的花园一下子沉入到深深的黑暗之中。 沈清弦惊呼一声,死命握紧顾见深的手。 顾见深心一跳,想都没想便一把拥住他:“没事的。” 沈清弦嘴角扬着,藏在漆黑之中的眸子全是笑意,但声音却在轻颤着:“怎……么回事?”这声线颤得,将强撑着不害怕但实际上吓破胆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尊主大人以后不想当黑道教父了,去娱乐圈也能扬名立万。 顾见深哪受得住?他心疼得一塌糊涂,只用力环住他,温声安慰他:“估计是电路问题,我打个电话……” 他话音刚落,灯已经亮了起来。 沈清弦也不敢让它们灭太久,毕竟老宅太重要了,万一有人趁虚而入,实在麻烦。 虽说以他的能力,来个真的“烽火戏诸侯”也不怕出事,但他怕顾见深起疑,所以适可而止。 灯一亮,两人还抱在一起就很不像话了。 顾见深连忙松手,视线落在地面上,哪儿都不敢乱看。 沈清弦“心有余悸”着,还不肯松开他的手。 顾见深分散注意力道:“一会儿还是让人查查吧,别有什么隐患。” 看吧,虽然才十八岁,但心思缜密已是本能。不过沈清弦挺不服气的,心思这么缜密,怎么就感受不到他在勾搭他?很气了。 沈清弦道:“好,回去吧,我让他们查查。” 两人还在牵着手,顾见深试着挣脱了下,沈清弦握他很紧,顾见深的反抗本就微弱到不行,此消彼长的,两人的手便松不开了。 回屋后沈清弦装模作样地去找人查“事故”,顾见深也上了楼,他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像在做梦,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为了不胡思乱想,他去了健身房,拼命消耗着自己旺盛的精力。 沈清弦很懂什么是松弛有度,他给了他几小时喘息的功夫,因为重头戏在后头。 十一点后,他们各自回屋睡下,约莫半小时,沈清弦拨通了顾见深的电话。 顾见深根本没睡,手机一响他便看到了。 沈清弦的名字跳动着,让他手心烫,有些不敢接。 响了约莫三下,顾见深接了。 沈清弦那儿很安静,他轻喘口气,有些难堪得问道:“睡了吗?” 顾见深被他这喘息声给弄得心火直窜,他喉咙紧了紧,说道:“没。” 沈清弦似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他很是纠结得说道:“那个……能来我屋一趟吗?” 顾见深瞳孔猛地一缩,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怎么了?” 电话那边顿了顿,为难得不行的沈清弦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下午那片子……是生在一座很大的宅子里……” 这么一提,顾见深明白了,他心砰砰直跳,忍不住有些雀跃:“你一个人害怕吗?” 沈清弦哪肯承认,他别扭道:“也不是,就……” 他吞吞吐吐的,顾见深嘴角全是笑意,他温声道:“我马上过去。” 沈清弦心道:还挺识相。当然面上是觉得太丢人然后仓促挂断电话。 没多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 沈清弦打量下自己的衣着,觉得十分妥当,他连忙去开门。 顾见深说:“那些鬼怪乱……” 话说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沈清弦穿得……穿得…… 其实穿得很规矩,白色的t恤和短裤,很平常的睡衣,只是这t恤的领口有些大,松松散散的,性感的锁骨完全暴露在外;短裤又太短,一双如玉长腿似是比日光灯还要耀眼。 顾见深脑袋嗡嗡直响,完全分不清这儿是天堂还是地狱。 沈清弦说道:“我明天一早还有个会,我们早点儿睡吧。”说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还扯着顾见深的衣袖让他快些上床。 顾见深木呆呆的,“行尸走肉”般地上了床。 沈清弦心里闷笑到不行,面上还得撑住:“愣着干什么?躺下。” 顾见深总算回神了,他道:“我……我不睡。” 沈清弦疑惑道:“你不睡?” 顾见深意识到自己说得很不妥当,可他又解释不清楚。 沈清弦拉他胳膊道:“好了,陪我睡一宿,这床大得很。” 顾见深唇瓣动了动,实在无法组织出一段正常的语言。 沈清弦已经躺下,他侧着身体,领口滑到一边,大片洁白的肩膀暴露出来,实在是让人血脉贲张! 他又拍拍床侧,说道:“躺下。” 顾见深躺下了,他盯着天花板,双手安稳得放在小腹,仿佛是个即将入棺的死人。 沈清弦真要忍不住了,他掐了自己一下,才忍住没笑出声:“晚安。” 顾见深默了默,用着无法控制的嘶哑声音说:“晚安。” 沈清弦偷笑着,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 扑鼻而来的清爽气息让顾见深眼睛睁得极大,好像天花板上有个宝贝,他不盯着它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才刚开始,假装睡熟的沈清弦展现了无与伦比的“辣鸡”睡姿。 他八爪鱼一样得攀在顾见深身上,胳膊腿齐上,将他整个抱住。 顾见深一动都不敢动,他很怕自己不安分的情绪戳到他。 沈清弦睡得很香,他因为“害怕”而紧紧缠着他,不轻不重地蹭着。 (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清弦心里美滋滋的,却也知道度,没敢太过火。 眼下这些还都可以暂且解释为至亲的亲昵举动,可若是再过,就不太好了。 虽说此时的顾见深晕头转向得什么都分辨不出,但沈清弦也不好一直装怂,好歹是叱咤风云的黑帮教父,看个鬼片吓成这样……嗯,也就骗骗恋爱脑的顾见深了。 后半夜沈清弦翻到另一边,自个儿睡得很踏实。 顾见深想走又怕他醒来后现没人再害怕,留下又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睡了一觉却比没睡还累。 天一亮,顾见深便起床走了。 沈清弦醒来后现屋里没人也不意外,他冲了个凉出屋,现手机里有条未读短信。 顾见深:“我和同学约了打球,中午不回来了。” 又跑了? 沈清弦低笑摇头,回他:“晚上呢?” 顾见深看着这条短信,定了定神后回道:“再说吧。” 他还没点送,沈清弦又飘来一条信息:“还想吃你做的菜。” 顾见深盯着这句话,心热腾腾的,嘴角也止不住扬起来,他本不想回去的,现在却又恨不得立马回去,把自己会做的全都做给他吃。 冷静些……顾见深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多想,不能贪心,不能犯错! 沈清弦为了一个周后的度假在不停忙碌着……很多事要提前安排好,安全方面也要有保障…… 林林总总的,忙起来也是时间飞快。 他这几日没怎么折腾顾见深,只是要求他每晚必须回来,两人一起做顿饭,一起吃,倒也其乐融融。 临近出行还有一两日了,沈清弦对顾见深说:“后日我们就出,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顾见深想起了五年前两人去的那个海岛,他眸子微垂道:“去个有山的地方吧。” 海岛渔村是沈清弦和她的记忆,虽然也承载了他和他的记忆,但他和顾菲哪有可比之处?所以顾见深宁愿不去,也不想勾起沈清弦的思绪。 “有山的地方?”沈清弦心思一动,有了选项,他道,“我们去万秀山吧。” 万秀山?听到这三个字,顾见深明确得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一跳,明明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名字,却意外有好感,很是心动。 “好。”顾见深应下来。 沈清弦心里直乐:“你还喜欢爬山?” 顾见深点头道:“很喜欢。”也不是喜欢爬山,只是经常会做一个梦,在一个神仙也似的地方,为那一袭白衣的人心醉神迷。 虽然顾见深从未看清过那人的容貌,但他很清楚,那是他幻想中的沈清弦,是他想象中的前世。 因为今生注定无缘,所以只能肖想不存在的前世。 这大概属于心理上的自我安慰,能够略微减轻不停歇的自我厌弃和绝望感。 也许等顾菲醒来,等沈清弦同她双宿双飞,他会永远沉浸梦中,去追逐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象。 凡世间也有万秀山,当然不是修真界那鼎鼎大名的仙山,而是同名同姓的平凡无奇的山。 不过沈清弦很感兴趣,总觉得和顾见深去那儿会变得很有趣。 正所谓计划跟不上变化,都已经定好的事,在临行前却出了差错。 下属送来消息道:“先生,谢宏义跑了!” 沈清弦豁然起身:“怎么回事?” 那下属惊得额头尽是薄汗,他小心谨慎地说道:“看守也说不明白,本来好好地被关在那儿,可天一亮却不见了,而且监控被毁了,什么都看不到……” 沈清弦眉心紧拧着,低斥一声:“废物。” 下属吓得一哆嗦,额间冷汗直落,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么多年来,沈清弦从未停止对谢家的打击,起初贺兴还无法与谢家比拟,但两三年后,便已经盖过了谢家。 沈清弦想想昏迷的顾菲,想想年幼便跟着奔波的顾小深,便气不打一处来。 谢家不是爱内斗吗?他让他们斗个过瘾。 有他暗中搅和,本就在支离破碎边缘的家族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沈清弦从未打算放过谢宏义,要不是他,顾菲和谢韫不会生死两隔,要不是他,顾见深不会年幼“失母”。 要不是这老狐狸狡诈,沈清弦早就弄死他了。 今年有人得了谢宏义的消息,沈清弦立即下令把人抓回来。 如今刚抓回来,沈清弦还没空去看看,人又跑了,沈清弦怎能不气? 度假的事先放一放,不能让这老东西出来祸害人。 沈清弦给顾见深了信息:“临时有事,过几日再出去玩。” 顾见深有些失望却也松了口气,他回道:“嗯。” 沈清弦不想节外生枝,自己坐镇指挥,地毯式地搜寻着。 用普通手段找一个极力躲藏的人是很有难度的,但沈清弦有非常规手段。 他用了积攒多年的灵力,散了感知,天罗地网似得寻找着谢宏义。 这其实很伤,对沈清弦如今的肉胎来说是极大的负担。毕竟他尚未真正入门,所用的方式不是散神识,而是利用一个法门,将灵气接通无感,四散而去,努力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四处躲藏的人。 但再怎么对身体有损,他也要找到谢宏义。 这样一个□□,不拔除掉他心难安。 如此费了整整四个小时,沈清弦终于锁定了目标,他睁开眸子,单手按着耳机说道:“北城,新海街道月罗小区十四号楼三单元1o1室!” 他如此精准得将地点给说了出来,负责找人的小队队长也是惊吓到不行。 他们都是沈清弦的心腹,信重他也敬畏他,同时也震撼于他异于常人的能力。 搜寻队行动了,沈清弦这边也没闲着,谢宏义能走肯定是里应外合,这说明贺兴内部有问题,沈清弦准备上下肃清一番,该拔除得就别留着为祸了。 半个小时后,搜寻队打来电话。 负责接线的找到沈清弦:“先生,谢宏义想见您。” 沈清弦眉头微拧,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搜寻队的队长,他和沈清弦交代了一下情况。 因为位置明确,他们很轻松便控制住谢宏义,谢宏义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抓到,抵死反抗了一波。 但他哪里还逃得出去?轻轻松松就被制住。 死了心的谢宏义竟然说道:“让莫清贤来见我!我有份大礼送他!” 莫清贤这名字还真是有够古早了,若非这些都是沈清弦的心腹,恐怕听到这名字还会一脸懵。 谢宏义又道:“是关于谢见深的!” 听到这名字,负责抓人的便不敢妄动了,只得给沈清弦去了电话。 沈清弦道:“把人带回来。” 谁知谢宏义竟道:“你过来,否则我死都不会说半个字。” 沈清弦皱了皱眉,去与不去有什么区别?难道有圈套? 不过沈清弦没在意,圈不圈套的,反正套不住他。 沈清弦道:“等着,我马上到。” 他下楼上车,没多会儿便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区。 沈清弦一进屋便眉心微蹙,这屋里又脏又乱,食物腐烂的味道极其刺鼻。 谢宏义恨透了沈清弦,看到他过来,他哈哈大笑:“怎么?这屋子你还嫌弃?你以前连这样一间……” 他还没说完便被人扇了一巴掌。 羞辱沈先生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不得半句。 沈清弦抬了抬手,制止道:“都去外面。” 为的队长不放心道:“先生……” 沈清弦道:“没事,去外面候着。” 他说话向来言简意赅,能重复已经很难得了。 在场的人不敢再多言,只得转身离开。 脏乱腐臭的屋子里,沈清弦看向谢宏义:“说吧。” 谢宏义放声大笑,混浊的眸子里全是彻骨恨意:“真没想到谢家竟然毁在你这个妓子手中!” 沈清弦眸色暗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谢宏义却不怕了,他嘶哑着声音怒吼道:“顾菲这个贱人!活该她昏迷不醒!你这个垃圾,给人养儿子还这么心甘情愿,哈哈,哈哈哈,报应,全是报应!” 沈清弦抬脚,左脚碾压在他肩膀上,迫他抬头:“少说废话。” 他这动作看起轻松,好像全没用力,可其实却力道极大,轻描淡写的一下,谢宏义已经肩骨震裂! 骨头断掉的滋味可不好受,谢宏义本就落魄至极,如今更是脸色蜡黄,憔悴到了极点。 可他却死咬着牙没痛呼,反而咧嘴大笑,疯狂至极:“就因为他是顾菲的儿子,所以你这么重视他?听到和他有关,就急急忙忙赶过来?” “莫清贤,你别忘了,他是我谢家的子孙,他留的是谢家的血,他可不是你沈清弦的儿子,顾菲也从没喜欢过你!” 他以为说这些话能刺伤沈清弦,所以不遗余力地散着恶意。 可其实沈清弦哪里在乎这些?别说心痛了,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谢宏义却在疯狂宣泄着心中的怨恨,他又说道:“你辛辛苦苦把谢见深养大,等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等他知道谢家是被你毁了,你看他恨不恨你!” 这倒是有些戳中沈清弦了……这事还真得堤防下,是个隐患。 沈清弦没耐心了,他用力碾了下,问道:“说完了?” 这下真是痛彻心扉,谢宏义额间全是冷寒,嘴唇都白了,他声音颤抖着:“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回谢见深?你以为我的父亲为什么非要让谢韫继承谢家?你……” 沈清弦眉心轻拧着:“为什么?”这个问题也困扰他挺多年了,越是了解谢家,越是弄不清楚为什么谢老爷子要留下那样的遗嘱。 谢宏义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他道:“你过来些……我说给你听。” 沈清弦没动,只冷声道:“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谢宏义目露遗憾,只听他低声道:“谢见深他是……” 声音越来越低,沈清弦耳聪目明,倒也听得清楚,可谢宏义却没再说了。 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沈清弦急忙出手,却也晚了一步,这老东西咬舌自尽了! (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宏义一来是太过年迈,二来是受了重伤,所以舌头一咬,疼也能把他疼死。 但沈清弦若想救他,也能让他活过来,只是他懒得救。 谢宏义至死都要恶心他一下,救起来也不可能说什么的。 况且沈清弦也不信他,也许顾见深的身世的确有内情,但这老东西不可能真说,把他救活,他没准还要以此为要挟,继续瞎搅和。 沈清弦好奇归好奇,可他只想知道真相,而不是被含糊言辞给影响了判断力。 想死就死吧。 沈清弦推门而出,对在外面守着的人说:“把里面收拾下。” 下属恭声道:“好的。” 沈清弦回了贺兴,开始没日没夜的忙碌。 主要是肃清内部,查出内鬼,以儆效尤。 再就是他要细细查查顾见深这肉胎的出身,谢家到底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因为都是些事不宜迟的事,所以度假的事又不得不推迟了。 周池日常来贺兴蹭吃蹭喝,瞧见沈清弦这么忙,他道:“小深好不容易高考结束,你这当爹的也不陪他出去玩玩。” 沈清弦倒想出去,这不分身乏术嘛,他随口道:“我这边抽不开身,你有空的话就带他出去玩玩。” 顾见深和周池的关系很好,毕竟是看着长大的情分,很不一般,再就是周池性格开朗爱玩,很会讨小朋友喜欢,顾见深小时喜欢他,大了同他也很亲近。 周池瞧他那工作狂的模样,小声比比:“我陪他,和你陪他能一样吗?” 不过算了,当爹的没空,他也算是半个爹,理应带着成年的大侄子出去玩玩。 周池就把这活儿给接下了。 顾见深的状态是,如果沈清弦闲着,他就不停往外跑;如果沈清弦忙着,他就整日整日地待在家里,谁都别想把他约出去。 当然周池是个例外。 “小深,在干嘛?” 顾见深道:“看电影。” 周池知道他那“怪癖”,他问道:“又在看国师无双?” 顾见深:“……”还真是。 周池乐得不行:“我有你这么个忠实粉丝,也是死而无憾了!” 然而这个粉丝并没他想象中那么粉他,不过这些也解释不清。 周池心情大好道:“我带你去探班吧!” 顾见深不怎么感兴趣:“探什么班?” 周池道:“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我要开除你的资深粉籍了哦!” 他叽里呱啦一堆,顾见深想起来了,似乎之前看过新闻,国师无双打算重拍。 这片子创造的奇迹十年过去都难被越。 一直有人嚷嚷着让周池拍续集,但那片子很完整,国师都死了,还拍什么续集? 周池年纪渐长,倒也念起旧了,他很怀念这片子,说实话,他也在这片子里藏了小心思。 第一次见到沈清弦时,他心中对那位风华绝代的卫朝国师便有了具体的印象;也是因为沈清弦,他才彻底把握住了秦清的人物特点,才能够创造出这样一部片子。 虽然如今他对沈清弦已经完全是兄弟情,但十年前的心悸犹在,他也想怀念一下。 周池又问道:“要不要去看看?真正的卫朝皇宫。” 顾见深心动了,他应了下来。 一大一小国师迷就这么扔下真国师去看假国师了。 如今周池要名有名,要钱有钱,又是重拍自己心中的“白月光”,自然是下了大手笔,各项指标都是一顶一的好。 巧的是选角方面极有缘分,饰演国师的是新晋小生秦竺。 他不仅与国师同姓,还当真有那么几分形似,再加以美化勾勒,海报一出,一堆国师迷高呼肉足粮多,还能再嗑一百年。 周池和顾见深来得时候正在拍皇宫中的一场戏。 年幼的小皇帝端坐在王位上,后面是太后垂帘听政,前头是摄政王虎视眈眈,一袭国师长袍的年轻男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端的是风华无双。 周池在后头看着,问顾见深:“怎样,可以吧?” 顾见深抬眼看去,入目是一抹熟悉又陌生的侧影,刹那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涌上了心间,仿佛失去过的又近在眼前,仿佛再也寻不回的又忽然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秦清”回头,一眼看到了顾见深。 隔着庙堂,隔着人海,隔着虚与实,顾见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卡!”这个镜头结束了,导演很满意,周池也挺满意的,他同导演聊了几句,见顾见深没出声,他说道:“来……” 还没说完,他看到了顾见深的视线,也看到了视线尽头的秦竺。 诶?周池雷达敏锐,准确捕捉到一丢不寻常。 他拐了下大侄子,嘿笑道:“看什么呢?” 顾见深猛地回神,他眉峰轻蹙了下,竟还有些回不过神……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沈清弦,看到他一袭白衣,站在恢弘的殿前:神态从容、运筹帷幄。而他只能仰望着他,惧怕又渴望,矛盾至极。 走到哪里都能想到他。 顾见深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因为来得时间刚好,周池招呼道:“走起,一起去吃饭。” 大老板话,自然是一呼百应。 周池拉着顾见深向大家介绍了下,这都是些人精,一听是沈清弦的独子,纷纷眼睛明亮,夸奖之词不绝于耳。 谁不知道贺兴?谁不知道沈清弦?谁不知道那偌大的“帝国”将会留给这唯一的继承人? 所以巴结的奉承的,汹涌不绝。 秦竺也没想到这英俊的年轻人竟然是沈先生的独子,本来还只是心思微动,这下却是极感兴趣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竺故意凑到顾见深身边,顾见深因他饰演国师,所以对他有些好感,秦竺又善谈,两人聊得还挺投缘。 周池在觥筹交错间看到这对年轻人,顿时心咯噔了一下。 他这大侄子喜欢男人? 嗯……他的直男老爸不会打断他腿吧…… 周大少很担心。 饭后,秦竺和顾见深交换了联系方式。 周池刚好看到了,他回去的路上,犹豫了好半天还是问了:“小深啊,你……喜欢男人?”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顾见深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恐,他的心思被现了?他喜欢沈清弦的事被…… 只听周池又道:“你别怕,我也喜欢男人,所以能理解你。” 可他不只是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自己的…… 周池继续说道:“不过娱乐圈的人,玩玩行,别当真,秦竺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见深猛地松了口气,他手心都渗出汗了,他是真被吓到了。 原来是这样……周池误会了。 顾见深解释道:“我对秦竺没那种心思。” 周池是过来人,只当他害羞,他说道:“你不用慌,你周叔我最开明,秦竺还是很干净的,你想同他玩玩,我可以帮你瞒着,不过千万别用心,他哄着你也只是因为你的身份。” 顾见深还想解释,周池又道:“但你千万别傻乎乎地去和你爸说,他得炸。” 在周池眼中,沈清弦就是典型的直男癌,还是晚期那种,为了个昏迷的女人,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简直不可思议。 听到周池这话,顾见深心一凉,没了解释的心情。 是啊,他喜欢男人,沈清弦都不可能接受,更不要提…… 顾见深垂眸,苦涩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性取向也好,喜欢他也好,都会瞒他一辈子。 瞧他这样,“周叔叔”就很心疼了,他拍拍他肩道:“你也别想太多,你爸最疼你了,也许能理解。” 他这个劝人的都很心虚……顾见深听得只会更难受。 也许沈清弦可以理解他的性取向,但是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甚至不喜欢其他人,他只喜欢……只喜欢这个天底下他最不该喜欢的人。 顾见深勉强道:“没事,我不会惹他生气。” 周池更心疼了,小深是个好孩子,看着他长大的他,简直太了解了。 打小就乖,特别省心,而且聪明能干,有那么个老爸,顾见深竟然还成绩优异,拿了个高考状元。 简直是典型的别人家小孩,优秀得不要不要的。 周池叹口气道:“有事找我,不管怎样,叔都支持你!” 顾见深也知道周池是真心疼自己,只是他自己太有病了,不配让任何人理解。 这一宿周池都没睡好觉,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得找沈清弦谈谈。 至少渗透下思想,让他得知“真相”后别那么炸。 他可是见识过沈清弦的身手的,他怕顾见深吃亏。 周大少一大早来贺兴,因为揣着心事,所以很不淡定。 沈清弦一眼就看穿了,他瞥向他道:“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得干什么?” 周池:“……”不太敢说。 沈清弦心思一动,扬眉道:“和小深有关?” 一下子被说中,周池吓了一跳!他这情绪无疑是更暴露了。 沈清弦正好也乏了,打算消遣下,他道:“说吧,什么事。” 周池做了一晚上腹稿,可惜在“暴君”面前全成了渣渣,他说道:“那个……小深可能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沈清弦不认可。 周池心一横,索性说了:“他可能喜欢男人,这种事是改不了的,你要是不能接受,以后他就是我儿子了!” 沈清弦:“……” 什么鬼玩意,顾见深当然喜欢男人,不对,他应该是喜欢他。 等等…… 刚想展现一下自己开明风度有见解的沈老父捕捉到了华点:“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他知道顾见深的喜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周池怎么会知道? 周大少都做好挨揍的准备了,结果没被揍,还被这样问了一句。 沈清弦眯起眼睛:“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怂哒哒的周大少被吓了一跳,如实招了。 沈清弦:“!!!” 好啊,他勾搭他半天,他都纹丝不动,转头却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 140.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见沈清弦这样,周池满心都是:完了完了,坑死大侄子了! 他只见到沈清弦生气,哪知这是吃醋,他以为沈清弦是震怒于顾见深的性取向。 周池自认是这世间除了顾菲,唯一能和沈先生聊聊这事的人了,所以主动请缨,想给顾见深铺铺路,结果他一提,都是这副模样,换成顾见深的话…… 周池想起了小时候被被“竹笋炒肉”支配的恐惧。 大侄子,自求多福,叔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沈清弦醋归醋,倒也没醋得没了理智,他刚听到这话自是满心酸溜溜,不过细细一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周池误会了,顾见深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绝不可能。 沈清弦轻吁口气,平静下来了。 周池忐忑不安,小心地往门口挪动。 沈清弦瞪他一眼:“这事不准拿去胡说八道!” 周池连忙道:“放心,我肯定不会。”他以为沈清弦叮嘱得是顾见深的性取向问题。这当然要仔细瞒着,毕竟他理解,但这个社会大多数人还不理解,顾见深才十八,没必要提前承受这些。 沈清弦也懒得解释了,反正意思差不多。 周池溜了,沈清弦自己在屋里踱步,他还是觉得不舒坦,理智上想得明白,情感上却总忍不住冒酸。 爱极了是信任,爱极了也是不信任。 人心最是古怪。 沈清弦忙不下去了,把手上着急的事一料理便回了家。 他刚进门就看到顾见深出门。 两辆车子擦肩而过,沈清弦心头莫名升起一阵火。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沈清弦正想给顾见深打电话,顾见深已经打过来了。 “我晚上出去吃。” 人都走了,沈清弦总不好把人再叫回来,他顿了下应道:“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顾见深先道:“我挂了,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 往日里他说这些沈清弦从不在意,年轻嘛,和同学一起多玩是好事,他又不是那种古板的父母,哪会计较这些。 可这会儿他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问他:“和谁去吃饭?” 顾见深道:“同学。” 沈清弦问:“哪个?” 顾见深说道:“罗真。” 这小伙沈清弦熟悉,是顾见深比较亲近的同学之一,也是个大少爷,爱玩但不胡闹。 沈清弦只能应下来。 挂了电话,司机极擅察言观色,他小声问道:“先生,回去吗?” 沈清弦看着顾见深走远的车子,轻声道:“跟上去。” 他总有些不放心,到底不放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所以,永远不要低估了恋人的第六感,真是凭着蛛丝马迹都能扯出一张大网。 顾见深撒了谎,他不是去见罗真,而是应了秦竺的约。 今日秦竺没戏份,得了空便想联系这位大少爷,本以为会挺难,没想到还挺简单——只要聊卫朝和国师的话题就绝对没问题。 秦竺道:“我这儿有一套秦清的真迹,你要不要来看看?” 顾见深一听便心动了,当即赴约。 他没想到沈清弦会突然回来,如果知道他回来,他大概会舍不得离开。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留在老宅,甜蜜又折磨。 顾见深一路心神恍惚,浑然不知他惦记着的人正在跟着他。 没多久便到了约好的地方,顾见深停稳车后上楼。餐厅在四楼,开放式的,秦竺一见他来了,便招呼道:“这里。” 顾见深走了过去。 沈清弦没上楼,但他的下属上去了,还带了监控。 坐在车里的沈清弦看到这一幕,当真气到七窍生烟! 这混蛋竟然骗他,这混蛋竟然还和人约起会了,这混蛋…… 尊主大人不醋则以,一醋就想家暴! 当然这是公共场合,他不会上去闹,也太丢人了。 沈清弦深吸口气,对司机说:“回去。” 他回了老宅,衣服都没脱便去了书房,下属的监控连接到他的电脑,沈清弦一打开就能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沈清弦打量着秦竺,越看越不舒服。 顾见深行为举止都很稳妥,估计是只把这人当朋友了,毕竟这人一副秦清的做派…… 沈清弦知道顾见深很迷秦清。 但因为秦清就是他自己,所以他迷他,他只觉得心里甜滋滋,根本不会说什么。 可眼前这个秦竺算什么! 沈清弦盯着看了半天,好在吃过饭后=,顾见深就老实地同秦竺道别了。 秦竺眼中明显有遗憾,还说道:“我家里也有不少收藏,你……” 顾见深摇头道:“不必了。”这所谓的真迹都是假的,家里又能有什么? 顾见深觉得秦竺对国师并不真正了解,否则怎么会连这样的赝品都看不出。 想起周池说的话,顾见深便觉得乏味了,他只想找个志趣相投的人聊聊,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虽然早早和秦竺分开,但顾见深也不想回家。 这个点儿沈清弦应该没睡,他回去了又得同他面对面…… 很想见他,可是又很怕见他。 这阵子他觉得自己越不安分了,因为那天晚上两人同眠的经历,他又有了新的幻想题材。 明明什么都没生,他却想象了一堆。 沈清弦缠着他,窝在他怀里,枕在他胳膊上……他垂就能吻住他,翻身就能压住他,他柔软的身体任他为所欲为…… 顾见深猛地回神,后背一片冷汗,整个人都虚脱了。 不能回去,不能见他,不能再给自己的妄想增加养料了。 沈清弦看着看着便心软了。 本来气得一塌糊涂,这会儿看着在外徘徊的顾见深,他又心疼得不行。 可再一想到他和秦竺谈笑风生,顿时又心塞起来。 直到九点半,顾见深才回来。 说起来这不算晚,不过顾见深知道沈清弦的作息,觉得他应该已经上楼了,他有些累,不愿在外面待太久,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可一进屋刚换好鞋便看到了坐在沙上的沈清弦。 顾见深愣了下。 沈清弦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好生问问他。 沟通是最重要的,与其将事压在心底,逐渐生根留下隐患,不如尽早说开,努力拔除。 他相信顾见深不会对秦竺有兴趣,但他还是要问一问。 他要告诉顾见深,他不喜欢他同秦竺接触,他希望他们以后都不要再来往了。 这样说开,他也不用堵心了。 尊主大人这想法是没毛病了,可沟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远没形象中那么简单。 顾见深问道:“还没睡?” 沈清弦开门见山道:“你到底和谁去吃饭了?” 顾见深眉心拧了拧,倒是没再把罗真给说出来。 沈清弦道:“阿林有事去了趟罗家,说是看到罗真在家。” 虽然被戳穿了,但顾见深没有丁点儿慌张,他说道:“……没和他一起吃饭。” 沈清弦看向他:“那是谁?” 顾见深反问他:“是谁重要吗?” 沈清弦竟被他问得语塞。 顾见深多聪明,前前后后一想他就明白,他了解沈清弦也了解周池。 周池有事不可能瞒得过沈清弦,再看今晚沈清弦这么反常,想必是知道了……或者该说是误以为他和秦竺有什么。 他直接问道:“周叔和你说了是吧?” 他这一问,沈清弦颇为错愕。 顾见深没看他,只慢慢说道:“我也快成年了,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 这回答很平静很镇定同时也很冷漠。 沈清弦本来没那么气了,可因为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他又气到原地爆炸。 “什么叫不要我管了?”沈清弦豁然起身,“你和那秦竺……”他问不出口,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谁知顾见深竟道:“也没怎样,我只是对他有些好感。” 有些好感……有些好感……他对他有些好感……沈清弦睁大眸子,看向顾见深的视线满是不可思:“你……”他气到喉咙酸,手指抖,气到……气到…… 顾见深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说道:“你别生气,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也喜欢女人,以后遇到合适的人会好生结婚生子的。” 啪! 沈清弦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很用力。这一世,沈清弦一直把顾见深宠在了手心里,别说是这样的一巴掌,他连句重话都没舍得对他说过。 顾见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皮肉之苦怎比得上心被剜掉的剧痛? 他不过是喜欢个男人,不过是暴露了性取向,他就这样生气了,他若是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想到这里,顾见深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丁点儿前路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他要经历这样的罪孽,为什么他会是他的父亲! 仿佛弦崩到了极限,下一瞬就会断掉,所以顾见深不管不顾了,他又说道:“我准备出国念书,以后也不打算回来了,放心,肯定不会再……” “出国?”沈清弦以为自己气到极限了,这会儿又被当头敲了一棒槌,他盯着顾见深,一字一顿地问道,“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顾见深没看他,只紧抿着薄唇,应道:“是。” 沈清弦问他:“你知道政|府不允许我出国吗?” 顾见深道:“知道。” 沈清弦气极反笑:“所以你从此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 顾见深没出声,却已经是默认了。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最终转身上楼。 他一走,顾见深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坐倒在沙上。 去了书房,沈清弦拿起枪,对着墙壁砰砰砰就是数十子弹。 墙壁千疮百孔,很是可怜。在飞扬的灰尘和浓浓的□□味中,沈清弦倒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顾见深说得都是违心的话。 什么对秦竺有好感?不可能的,只是在故意气他。 只是因为他不能爱他。 沈清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拿定主意。 等不到顾见深过生日了,必须把自己不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尽快透漏给他。 (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沈清弦也是没办法了。 玉简上的任务其实很过分。 先他要让顾见深把他当成父亲,这显然已经达标了,其次是要被顾见深推倒。 所谓推倒……就是做那事嘛,大家都懂。 他迟迟不肯说明亲生不亲生的问题,最大的原因就在这儿,任务的这两个要求是同步的,也就是说顾见深如果对他的感情变了,那这推倒极有可能是没用的。 可说明真实情况后,顾见深的感情肯定会有变化。 要完成任务,就得尽快做,但顾见深又不到十八岁,沈清弦哪儿下得去手? 所以一直僵着,就等着十八岁生日一过,他把事一说,趁着顾见深还懵着,赶紧勾着他把该做的都做了,完成任务才皆大欢喜。 可惜现在却是等不了了,再耽误下去,人都要跑了! 沈清弦忍不住瞪了玉简一眼:“什么垃圾任务!” 玉简瑟瑟抖,很是楚楚可怜了。 沈清弦见不得它这样,抬手想把它拍碎,送它回识海。 可就在落掌的时候,他又看了遍两人已经完成的那些任务。 前头的不提,很明显玉简在撮合他们。沈清弦还是很感激的,如果没有这玩意,他和顾见深怕是要继续错过——想想便让人后背生寒。 只是后面的任务算什么? 信任的任务勉强可以说是让他更了解顾见深,虽然那次入世也把顾见深给虐了个肝胆俱裂。 这其二十六和其二十七仔细品品挺微妙的。 先是其二十六,让他为顾见深吃醋。这个任务因为沈清弦心血来潮,非要自己封了记忆去走一遭,所以对顾见深还算友好。 但其实也很古怪。让他吃醋,他为什么要吃醋?必须是顾见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沈清弦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如果顾见深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他不会吃醋,他只会同他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这对顾见深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虽然他们误打误撞地用另一种形式吃了醋,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到感情,但这事深想一下也是让人后背凉。 紧接着的其二十七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要给相爱的他们布这样的任务? 若非他们想到了入凡的招式,这任务该怎么完成? 若非他们互相了解到这是彼此的玉简任务,这些弯弯绕绕怎样才闹得明白? 即便他们进到凡世,可为了完成任务,也必须封印顾见深的记忆,没了记忆的顾见深,无论怎样都是在被“欺负”。 深爱的人是至亲,这绝对是最绝望的求而不得了吧? 他设身处地一想,只一丝一缕都觉得心脏凝滞,血液逆流,那不停为此而煎熬的顾见深该是何等痛苦? 可为了任务,又不得不这样继续下去。 总不能不飞升吧? 不飞升的话……他们都会死在修真界。 他们已经错过了万万年,又怎甘心就这样死去? 沈清弦一宿没睡,第二天竟有些头晕。 按理说他这肉胎是很难生病的,只不过这阵子为了谢宏义的事,他忙得焦头烂额好几天都没睡,昨天生了气,晚上又胡思乱想一大堆……禁不住忧思过重,免疫力降低,身体就撑不住了。 病了也好…… 沈清弦没给自己治疗,只蔫蔫地躺在床上,想着找机会把周池叫来,演一出“深情养父被气病”的戏码。 沈清弦一宿没睡,顾见深也是睁眼到天亮。 他很后悔,后悔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忍了这么多年,为得是什么?无非是不想沈清弦难受,不想惹他生气,可现在他又做什么? 故意激怒他,故意刺激他,故意让他气到面色苍白。 他连那样的秘密都藏在心里了,又何必再去拿性取向的事惹他不快? 出国的事也是,他虽然心底想得是永远离开他,可他该循循渐进的,用正常的方式、同任何成年的儿子一样远离父母,而不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伤他心。 他很难过吧?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喜欢男人,而且还想远离他。 他也很伤心吧?掏心掏肺给唯一的孩子全然的爱,得到的却是这些白眼狼似的话语与行为。 顾见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中的绝望与不安全被懊恼与悔恨给占据了。 如果沈清弦不想他离开,他就不离开了。 他宁愿终日体会着被火烧被碳烤的滋味,也不想让他有丁点儿难受。 他希望他是他的儿子,那他就好好扮演这个角色。 努力做到他希望的一切,努力用这个身份去陪伴他,努力让他一生快慰。 哪怕这会牺牲他的一生。 顾见深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可还是没能止住脆弱的泪水。 它们冰冷地划过他的面颊,坠地的瞬间,仿佛是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希冀,被摔得粉碎。 天一亮顾见深已经收拾好情绪,他要找沈清弦道歉,要好好和他谈谈,会做好他期待的一切。 孝顺儿子、听话儿子、优秀的儿子。 他想要的,他都会给他。 顾见深做好早餐,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把沈清弦给等下来。 他早就出门了吗? 顾见深不太清楚,可又不敢去敲门。 又过了会儿,顾见深看到了前来接沈清弦的司机。 司机问道:“先生还没起吗?” 顾见深连忙道:“我去看看。” 他几步上楼,来到沈清弦卧室外,他手伸出去,虚敲了几下才终于心一横,叩响了红木门。 “爸……”他这几年都不肯这样叫他,可如今想通了,也不再逃避了,他轻声问道,“你醒了吗?” 屋里传来极轻的闷哼声,还有沙哑的嗓音:“今天不去贺兴了,让老孙回去吧。” 顾见深心一跳,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沈清弦道:“没事。” 顾见深手落到了扶手上,他定了足足三秒钟,最终心一横,按了下去。 门没锁,一推即开。 顾见深很熟悉这屋子,这里面的一切他都牢记于心,大概是太想进来又太怕进来了,所以不自觉得便记得如此清晰。 顾见深并未东张西望,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沈清弦…… 盛夏的天气,他紧紧裹着被子,只露出漆黑的丝。 顾见深疾步走过去,问道:“烧了吗?” 他伸手一碰,顿时被烫到了,他连忙道:“我去叫医生。” 沈清弦看向他:“不用,休息下就好了。” 顾见深一看他,顿时僵住了。 沈清弦的面色苍白,可双颊却有不正常的红晕,因为高烧他双眸湿润着,可眼底却是淡淡的黑晕,显得疲惫又憔悴。 向来强势的男人,倒下时竟是这般的脆弱,顾见深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述。 他一宿没睡好吧?这阵子又这么忙,肯定没正常休息,他昨天又那样不懂事,一个劲地戳他心窝,所以才会病了。 顾见深非常确信沈清弦是爱他,虽然这份爱和他的爱不同,但他知道,沈清弦是十分在乎他的。 在乎到会因他而生病。 顾见深很懊悔,疯长了一夜的悔意终于攀升至最高点,他恨不得失时间倒流,回到昨天,回到他们争吵的时候。 他不会再说任何一句惹他伤心的话,不会做任何一个可能让他难受的决定。 顾见深清晰地意识到:只要他好好的、开心的、满足的,那他怎样都好,什么样的压抑和痛苦都可以忍受。 顾见深怕他忧心,不敢再提昨天的事,只说道:“再睡会儿吧,我熬了粥,饿的话就告诉我。” 沈清弦应了声便闭上眼睛。 顾见深没在这屋里久留,他怕自己在这,沈清弦会休息不好。 沈清弦自己不想康复,这病就很难好。 病了一日,第二天周大少闻风赶来。 他一进屋看着顾见深,愣了下:“到底是谁病了?”怎么瞧着顾见深的面色也很难看? 顾见深同他问好:“周叔。” 周池道:“你也注意下身体啊,别以为年轻就可以不在意,以后老了可有罪受。” 顾见深道:“我没事,您上去看看我爸吧。” 周池也记挂着沈清弦,又嘱咐他几句便上楼了。 顾见深没跟上去,他去准备茶水了,他希望周池来了,沈清弦能开心些,能稍微吃点儿东西。 周池一进屋,看到憔悴的沈清弦,整个人都被吓到了。 “你这是……”周大少同他认识也将近十八年了,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 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教父,竟然还有倒下的时候? 周池真的很错愕,他凑过来打量了一会儿道:“怎么回事?一个感冒不至于吧。” 沈清弦没出声。 周池脑袋还是很灵光的,他想想楼下的顾见深,看看楼上的沈清弦,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挖的坑,顿时揪心了:“是因为小深吗?” 沈清弦:“……”不想说话。 他这模样显然是默认了,周池长叹口气:“你至于吗?不就是喜欢男人吗?都什么年代了,有什么关系!” 沈清弦不急着开口,他还在扩散五感,要等着顾见深快过来了再说。 周池不愧为资深影视人,自己也能唱出戏,只听他叽里呱啦说一堆,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同性恋并不可怕这一关键要素。 沈清弦终于等到顾见深过来了,他开口道:“我是气他竟会喜欢秦竺。” 本想推门进屋的顾见深听到他这话,猛地停住了脚步。 周池说道:“真的假的?小深喜欢秦竺?” 沈清弦剧烈咳嗽了一阵,接着说道:“他还要同那男人出国,还要丢下我,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我……照顾他这么久……” 他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 周池也是很心疼了:“你别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他不会喜欢秦竺的,更不会丢下你……” 他劈哩叭拉地劝了一通,沈清弦竟有些插不上话。于是他又开始剧烈咳嗽,好歹止住了周大少的“心灵鸡汤”。 周池给他顺背,劝他道:“儿大不中留,你也得看开些。” 沈清弦怔了怔,忽然低声道:“其实我知道的,他早晚会离开我。” 周池还在开解老父亲的剧本上,他说道:“孩子长大总要离开父母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得接受。” 沈清弦被他堵得心口窝疼,这混蛋,就不能开个脑洞? 沈清弦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苦涩道:“是啊,亲生孩子都会离开,更不要说不是亲生的……” 周大少还在无脑劝:“可不嘛,你看我虽然没成家立业,可我也不能时常陪着……等等……”慢了好几拍的周池终于跟上节奏了,“不是亲生的?” 沈清弦假咳得嗓子都疼了,好歹这家伙上道了,他长叹口气,坦白道:“……小深不是我的孩子。” 总算把这个“天大”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隔着一扇门,周池和顾见深都呆住了。 最后还是周池先回过神,他之前死活不开脑洞,这会儿却一口气开成黑洞了,只听他惊讶道:“不是亲生孩子你还这样悉心照顾……阿清,你到底有多爱顾菲啊!” 沈清弦:“!” 等等!停!卡!打住!这走向不对! (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可把周大少给感动坏了! 十八年啊!从十七岁到三十五岁,最美好的岁月就这样交给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 哪怕这个孩童是沈清弦的亲生子,这份对爱人的执着眷恋已经够让人震撼了,可如今沈清弦却说这不是他的孩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顾菲甚至不爱沈清弦,而沈清弦也知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把她和别人的儿子养大了! 还养得这么好,这么用心,这么得掏心掏肺! 更要命的是,沈清弦还一副此生不娶的模样,俨然是想把自己的奋斗半生的事业交给这个孩子…… 难怪顾见深姓顾而不姓沈…… 包括周池和顾见深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沈清弦是对妻子爱得深沉,所以让独子继承母姓,也算是一种祈福,企盼着顾菲早些醒来。 可其实顾见深根本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没让他随他姓沈。沈清弦很清醒的知道一切,却又如此执着地付出着。 脑袋里装了个黑洞的周池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声音都哽咽了:“阿清,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沈清弦:“……”他承认自己清深义也重,可真不是这么个情深义重法啊! 尊主大人难得地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找周池,这哪是来帮忙的?分明是拆台的! 而且还破坏力强大,一句话堪比□□,把他这本就破烂不堪的小“戏台”给炸得连点儿渣都不剩! 沈清弦反应还是极快的,他赶紧道:“不是的……我和顾菲不是那样的感情……” 他话都不用说完,周池就堵了他一句:“不是那样的感情?那是怎样的感情?总不能说你是对一岁的顾小深一见钟情了吧。” 不想爆粗口的沈清弦也想来一句mmp了! 真是越解释越乱,越说越说不清了! 仔细想想,周池这脑回路好像也没毛病? 对凡人来说,十八年实在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从十七岁到三十五岁,也当真是最灿烂的年月。 可这样一段不该错过的时间,沈清弦全交给了顾见深。 难道沈清弦喜欢幼年顾见深?呵呵,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下。 那还有什么缘由?还有什么缘由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养着一个小婴儿,一养就是十八年? 爱。 毫无疑问的爱,对顾菲的似海深情。 沈清弦已经可以想象在外头听到这一切的顾见深是什么心情,估计绝望到极点了吧?估计又把自己给虐得惨兮兮了吧? 可沈清弦真没法解释!他又不能说自己是顾菲的弟弟,舅舅和外甥搞在一起,也是不合适的! 那要怎么说…… 最大的问题是,顾见深还会听他说吗? 沈清弦觉得……是时候回万秀山了,这任务崩了==已崩,没法做了。 周池感动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拍拍他手道:“你好好休息,小深不是那般狼心狗肺的人,他肯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沈清弦很委屈:他不想他孝顺他,他想他推倒他! 哎……前途无亮,还是准备回家吧。 周池见他想睡,便说道:“你睡会儿,我先回去了。” 滚滚滚,快滚! 沈清弦窝着气,看都不想看他。 周池以为他还在伤心,他也是很心疼的,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出门。 一推开门,他就和站成雕像的顾见深迎面碰上。 周池被吓了一跳:“小……小深……” 屋里的沈清弦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藏起来了。好好的剧本被糟蹋成这样,他已经不想见人了! 周池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都听到了?” 顾见深没出声。 周池有些紧张,他看看屋里,再看看屋外,生怕再惹沈清弦难过,便推着大侄子道:“走……去外面聊。” 他俩走远了,可走得再远,沈清弦也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不过听了也没什么意义。 全程都是周池在叽里呱啦说个没完,顾见深一声不吭。 沈清弦心哇凉哇凉的,感觉盖多少被子都不管用了。 顾见深肯定伤心透了,肯定彻底失望了,肯定不会再喜欢他了。 沈清弦想着想着,竟还真有些难受。 不是为自己,是为顾见深。 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沈清弦气不过,拿出玉简狠狠锤了一顿。 玉简:qaq 周池说得口干舌燥,自认为已经将这父子俩的矛盾化解了,便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这一趟来得值,太值了,灵感突突突,感觉下个片子有着落了! 诺大个宅子里,沈清弦在楼上,顾见深在楼下,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却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沈清弦懊恼得不行,想就此一病不起。 顾见深呢? 最主要的当事人,顾见深是什么心情? 绝望?难过?痛苦?失落?想要放弃? 事实上,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在听到自己不是沈清弦亲生孩子的瞬间,他的脑袋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纠结了多年的原罪,痛苦了这么久的根源,桎梏了他如此长时间的枷锁,全都消失不见了。 沈清弦不是他的父亲,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是他,他是他,是留着不同血液的两个人! 慢慢的,一片空白中有了绚丽的光芒,紧接着像是冲破了层层云朵的太阳,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胸腔。 阴雨散去,只剩下一片明媚。 顾见深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他就像被关在最阴森可怖的监狱里的囚徒,受尽了鞭笞和虐待,本以为后半生都会这样痛苦下去,可忽然间……监狱被打开了,他走了出来,看到了阳光和大海,重获新生! 顾见深在厨房里冷静地收拾着碗筷,可唇角却怎样都压不住,怎样都收不起来,他太开心了,开心到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真好,他不是他的父亲;真好,他不是他的儿子;真好,在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日前夕,上天送他一份如此巨大的礼物。 顾见深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平复了心中的喜悦。 周池后面说的那句话顾见深没听到吗? 他听到了,其实没听到他也会这样想,会认定沈清弦抚养他是因为深爱着顾菲。 可这没关系,完全没关系! 他早就知道沈清弦喜欢顾菲,早就知道他深爱着她,早就知道他一心一意地期盼着她醒来。 这些顾见深很清楚,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只要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不是那样不可逾越的壁垒,其他的都好说。 沈清弦爱顾菲? 没关系,顾见深只庆幸自己终于有了爱他的资格。 和那样无解的绝望相比,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哪怕沈清弦此生都不爱他,他却可以爱他一生。 不是藏着掖着,不是躲着藏着,而是正大光明的用独立个体的身份去爱他。 沈清弦病(逃避)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勇敢面对了。 实在不行就回去……他也没什么办法了。 这解释不清的,哪怕他一颗红心向太阳,也躲不掉这卷着泥土的黄河水。 先哄哄顾见深吧…… 虽然可能大概哄不到他,但他也要尽所能地让他轻松些。 沈清弦垂头丧气地下楼,正小心谨慎地想着怎样说才不会惹他难过…… 好香! 沈清弦饿了一天,这会儿闻到食物的香味,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看到了在里面忙碌的男人。 宽肩窄腰、长胳膊长腿,嗯……他的恋人真帅。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沈清弦有些忐忑:大深同学还有心情做饭?难道不是心情晦暗到想和他同归于尽?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顾见深转身,一眼看到了沈清弦。 两人对视,沈清弦心虚地挪开视线。 顾见深却心里热极了,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看他了,终于可以将自己的目光贪婪地笼罩他全身了…… 他轻声道:“怎么下来了?我做了菜,本想给你送上去的。” 沈清弦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情况,只能谨慎道:“只是感冒而已,睡一觉就好多了。” 顾见深道:“那你等下,饭马上好了。” 沈清弦:“……”他有些懵,实在看不懂这情况。 顾见深麻利得很,没多久饭菜上桌,他招呼沈清弦道:“过来坐。” 沈清弦挪过去,坐下。 顾见深又道:“稍等。” 沈清弦点点头——很乖巧了。 顾见深几步上楼,去了沈清弦的卧室——以前他不敢进,现在却无所谓了——他找了件薄外套,拿在手里时手心微痒,因为这是沈清弦最常穿的那件,哪怕洗过了却似乎还萦绕着他柔软的味道。 顾见深回到餐厅,将外套披到沈清弦身上:“刚退烧,还是要小心些。” 沈清弦聪明了万万年,此时也傻眼了。 这走向……是不是还不太对? 怎么这么怪呢?周池很迷,顾见深也很迷。 沈清弦吃着饭,脑袋里转了很多种可能。 话本看了不少的尊主大人甚至想着:难道大深是失望至极,心灰意冷,打算动用怀柔政策让他放松警惕,进而将他……咳咳……囚|禁什么的,禁不住的! 不过他想的话,他也可以配合下,总之他开心就好。 沈清弦小心观察着,十分担心自己没配合好。 吃过饭,顾见深问他:“怎么样?觉得身体如何。” 沈清弦谨慎道:“还行。”他要是身体恢复太快,是不是不利于囚那个什么禁? 顾见深竟凑过来,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应该不要紧,没烧了。” 沈清弦愣了愣……在人世这十八年,长大些的顾见深似乎再也没这样碰过他。 顾见深以为他不适应,换了个话题道:“要不要看电影?” 沈清弦点头。 顾见深轻声道:“我屋里有一套投影设备,看起来更舒服些,要不要试试?” (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去顾见深的卧室?顾见深邀请他去他卧室? 沈清弦也是“受宠若惊”! 要知道自从两人分房,他就像被嫌弃的“老父亲”般,再也别想进“儿子”的私人空间。 如今冷不丁接到邀请,他实在不敢相信。 顾见深见他不出声,竟低笑一下,温声道:“放心,我屋里很整齐。” 这一笑就很迷人了,沈清弦被恋人苏了一把,有些心跳加。 虽然走向很奇怪,但能看到这样舒心笑着的顾见深,他还是很高兴的。 沈清弦道:“不整齐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嫌弃。” 这话很亲昵。 顾见深听得心里泛甜,却也没有多想,沈清弦这般精心把他养大,必然是极重视他的,别说是人,养条狗……十八年的感情也极其深厚了。 两人上楼,进屋,打开灯的时候,沈清弦还好奇地认真看了看。 其实也没什么古怪的,很正常的屋子。 宽大的红木床、昂贵的长毛地毯、还有那价值连城的壁画…… 没什么特殊的,也很干净整齐,还有淡淡的香气,沈清弦抬眼,看到了窗台上的一束盛放的百合。 这种白色素气的花,沈清弦是不喜欢的,他喜欢牡丹芍药,要多红有多红那种。 顾见深留意到他的视线,说道:“前阵子路过花店,看到它们开得正好,所以买回来了。” 其实他看到这些修长美丽的百合花,脑中闪现的却是站在楼梯上,穿着工整的沈清弦。 纯净、白皙,因为过分美丽又平添了些妖娆迷人。 虽然把心上人比作花是很俗的事,但似乎只有这样美丽的物事才能及得上他美好的千分之一。 沈清弦这次入世并未彻底表露出自己的喜好。 原因无他,他想宠着顾见深,而顾见深和他喜好相反,所以他就藏住自己的品味,去迎合顾见深。 因此虽然他觉得百合好丑,还是违心说道:“挺好。”说完就赶紧挪开视线,不再多看一眼。 顾见深招呼他道:“来这儿坐。” 沈清弦走过去,坐到一把扶手椅里,坐垫很软,椅子角度很好,抬头看向墙壁视角也好,只是……离着顾见深有些远。 顾见深按下遥控器,窗帘自动关闭,一片漆黑中,投影仪的光芒成了点亮黑暗的灯火。 沈清弦忽地说道:“不是恐怖片吧?” 顾见深道:“不是。” 沈清弦抿了抿唇,轻声道:“有恐怖片吗?” 顾见深一怔。 沈清弦怕自己太过火,又谨慎道:“没有也没事,大晚上的,嗯……” 顾见深问他:“你想看吗?” 沈清弦默了默,还是没经住诱惑:“想。” 顾见深道:“那我找一找。” 黑暗中沈清弦笑弯了眼睛,他又“得寸进尺”道:“要不我们就坐床上看吧?” 顾见深明显顿了顿,再开口时他嗓音有些低哑:“好。” 沈清弦觉得自己可能是许久没做,也有些欲|求不满,听到他这样的声线,竟觉得心痒得很。 两人坐到床上,中间自是隔了段距离,但等恐怖片一开场,距离就没了…… 沈清弦靠在他身边,紧紧挨着他,假装哆嗦,心里却美滋滋的。 恐怖片演了什么,沈清弦不知道,好在顾见深也不知道,所以两人都避开了剧情,没去谈论。 反正鬼片嘛,大同小异,吓人肯定是第一要素。 看完片子已经十点左右,沈清弦假装要走:“……你早点儿休息。” 他磨蹭磨蹭走到门边,手都按到扶手上了,可硬是没压下去,一副想留又不好意思留下来的模样。 顾见深只以为他害怕,心一热,便开口道:“要不你今晚睡这儿?” 沈清弦生怕他反悔,回得极快:“好!” 明亮的灯光下,顾见深扬唇笑着,眸色缠绵,仿佛那小径青萝,黏着人的衣衫,亦步亦趋。 沈清弦瞧着很开心,甜得完全忘了之前的忐忑与不安。 上床后,沈清弦很规矩,自己待在一个被窝里,侧着看顾见深。 顾见深更规矩,只是他没像以前那样躲闪,而是正大光明地看着沈清弦,贪婪地看着,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感情满满溢出,全成了胶着的视线。 沈清弦被他看得浑身烫,他怕自己犯罪,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对于装睡,尊主大人很有心得,没多久他就让自己的肉胎呼吸均匀,俨然是沉入梦乡。 顾见深却是没睡的,他以为沈清弦睡着了,终究是没管住自己的手,轻轻给他拂开额间,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沈清弦还挺期待被他偷吻的,不过顾见深没做什么,就这样看着,看到沈清弦真要睡着时,他轻轻开口,声音极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好,你不是我的父亲。” 一句叹息,满是释怀和解脱,沈清弦听到了,他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听到了。 他明白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心情。 只要不是父亲就是天大的幸事吗?哪怕他深爱着别人,哪怕他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忘却的人,哪怕他们此生还是会错过,他都没关系吗? 沈清弦没有开神识,却像是走进了顾见深的心境。 他在那儿看到了一个深爱着他、爱到卑微的顾见深。 为什么…… 哪怕信任他,哪怕知道他不会离开,却还是不敢过多地渴求吗? 沈清弦很心疼,同时又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那错过的万万年中,顾见深遭遇的事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兰弗国的破灭,真的与顾见深无关吗? 当时他在做什么?沈清弦仔细回忆,隐约记得自己是在闭关。 又是闭关…… 为什么又是闭关? “别怕,我在这。” 温热的大手紧握住他,将他从一个虚妄的梦魇中拖出,沈清弦猛地睁开眼,这才现自己竟然冷汗淋漓。 顾见深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做噩梦了?” 沈清弦没忍住,用力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非常紧,恨不能将他勒入骨肉。那不安像疯长的藤蔓,将他的心脏搅成一团,让他在呼吸间都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顾见深身体微僵,但很快便拥住他:“没事……没事的。” 沈清弦摇摇头。 顾见深说道:“以后不看了,害怕的话,就不要……” 沈清弦哪是因为恐怖片?可让他细说,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恐慌是从何而起。 可这恐惧一起,便是滔天巨浪,拍得他毫无反手之力。 “别离开我。”沈清弦微凉的唇落在他脖颈上,声音微颤道,“别再离开我。” 顾见深瞳孔微缩,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阵刺痛。 沈清弦是梦到顾菲了吗? 顾见深勉强笑笑,哄他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话,沈清弦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急声道:“你之前也这样说的,可是……” 顾见深拍拍他后背,低声承诺着:“这次绝对不会,一定不会。” 沈清弦没法说出话,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堵在了嗓子眼上,让他像失了声般,没法再吐出半个字。 ——顾见深……顾九渊……你为什么要说谎。 也分不清过了多久,顾见深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 筋疲力尽的沈清弦终于睡下。 不是装睡,而是真的睡了。 真正的沈清弦,在遭受了这阵难以想象的精神冲击后睡下了。 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 沈清弦醒来时,只觉得脑袋疼得要炸开了。 就好像喝了一宿,醉得一塌糊涂,早晨起来宿醉的感觉。 很难受,沈清弦按了按太阳穴,也没能舒缓这种滋味。 他还在顾见深的屋里,可屋里却没人了。 外头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射进来,落在白色的床褥上如同点点金砂,好看得很。 沈清弦盯着看了会儿才觉得心情平稳了些。 他下床,有些弄不清这是怎么了…… 昨晚他和顾见深一起看恐怖片,然后睡觉……顾见深说了句话,他知道了他的心思,很是感动。 之后呢? 好像做了个梦。 一想,沈清弦又觉得脑门很疼。 虽然无法自查,但沈清弦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识海竟有些受损…… 到底是什么梦,竟能让他如此在意? 沈清弦想不起,可却在心里留下了疙瘩,总惦记着。 他下楼,想找顾见深,结果现楼下也没人…… 出去了? 沈清弦并未多想,他自己泡了壶茶,坐在沙中平复情绪。 这一晃又是一下午,临近天黑了,顾见深还没回来…… 沈清弦眉心微蹙,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没人接? 沈清弦心一跳,拨通了外线,下属立马汇报到:“少爷早上出门,说是要去买些东西。” 沈清弦问道:“跟着的人呢?” 下属道:“马上联系。” 一会儿工夫,负责传话的人声音都颤抖了:“都……不见了。” 沈清弦豁然起身:“什么!”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消息像纸片般飞了过来。 沈清弦仔细看着,震惊得现顾见深和他安排的负责保护他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突兀地、毫无痕迹地、不见了。 沈清弦立马扩散感知…… 只可惜他之前找谢宏义时动用了大量灵气,昨晚的梦又对他精神造成了损伤,所以这会儿竟没法散出太远。 他起身去了地下的基地,动用所有人脉,地毯式地寻找顾见深。 绑架吗?是谁? 谢家的余党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沈清弦想着可能的人选,但始终摸不到头绪。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沈清弦没心情接,他还在扩散五感,虽然范围窄,但他可以坐在车里,移动着寻找也比普通人快一些。 他的助理阿林接了,很快这个冷面大汉一脸呆滞:“先生……顾女士醒了。” (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菲醒了! 沈清弦立马下令:“去疗养院。” 想要找到顾见深,顾菲是关键,他记忆力极好,多年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顾菲受重伤,昏迷时曾说了半句话。 那时沈清弦担忧她的身体,所以没继续让她说下去,而是尽快给她诊疗了,后来他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这整个凡世的事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只是谢宏义临死前的欲言又止让他又记起了顾菲的话。 顾菲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可能不多,但绝对是如今他能接触到的了解最多的人了。 车子开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山上的疗养院。 这个成立了十八年,因为一个昏睡的女人而创造出无数造福世人的医疗技术的基地,终于唤醒了它的第一位“病人”。 沈清弦走过重重严防,终于来到了最深处的一个房间。 顾菲真的醒了。 这堪称奇迹了吧,昏迷了十八年,谁都以为不可能再醒来的人,睁开双目。 这么长时间,让小小的婴儿长成了高大的青年,也让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成了三十五六的成熟男人。 顾菲转头,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男子,嘴角弯了弯:“阿清。” 虽然气质变了,但容貌还是那样子,同少年时一模一样。 沈清弦看着她也很是感慨,他走近,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试过脉,沈清弦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道:“你终于醒了。” 顾菲已经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顿了顿,仍是忍不住将心里最期盼地问出来:“他呢?” 沈清弦看她这样子,心脏揪成一团。 她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的孩子。母亲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词汇,横越时间与生死。 沈清弦却没说出来,他眸色微垂道:“当时你想告诉我什么?和顾见深有关的,到底是什么?” 顾菲极其敏锐,她问道:“小深呢?他出事了吗?” 沈清弦握住她手,安抚她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但是你必须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顾菲是极其信任沈清弦的,虽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可是这漫长的时间对她来说仿佛一瞬,她还停留在十八年前的夜晚,还是将沈清弦当成了至亲之人。 好在沈清弦也从未变过,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顾菲看了看四周,沈清弦抬抬手,所有人都出去了,门闭拢时,屋子里安静极了。 顾菲轻叹口气,慢慢说道:“这事……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的。” 沈清弦道:“你说的我都信。” 顾菲说:“谢家其实只是个幌子,他们后面真正的扶持者是一个名叫ioh的组织。” 沈清弦问道:“ioh?” 顾菲道:“变异人类研究中心。” 沈清弦眯起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菲便仔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谢韫其实并不是谢宏义的孩子,甚至不是谢家的孩子,他是ioh创造的异人类。 这个组织致力于研究人类的潜能,也的确创造出不少奇迹,而最大的成果便是人造人。 通过数据操控来创造出更加强悍的人类,期待着能够突破固有的生理隔阂,造出所谓的“人类”。 谢韫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也的确在各方面表现出优异的长处,甚至寿命都比寻常人类要长得多。 只是他的心性太简单,而这不利于激体内各项强大的基因,于是ioh把他放了出去。 他成了谢家的大少爷,有了被安排好的人生。 ioh要将他扔到最残酷的环境中,经历生死离别,承受各种刺激,从而激出真正的潜能,成为真正的人类。 可惜谢韫还是展现出了与世无争的一面,他厌恶黑道混杂的生活,沉迷于美丽的艺术,最后甚至同顾菲相恋。 眼看着实验品越来越失控,ioh试图抓回谢韫。 在那种危机时刻,谢韫却展现出人的能力,他突破重围,护住了顾菲。 最后…… 顾菲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其实他能活下来,不管我的话,他可以好好活着的。” ioh见识到谢韫的能力,动了更加疯狂的追捕,谢韫为了救顾菲,牺牲了自己。 而那时……顾菲已经怀孕了。 “人类”死了,但“人类”唯一的骨肉也有着极大的研究价值,所以谢宏义才会那样执着地抓捕顾菲。 之后顾菲遇到了沈清弦。 虽然后面的顾菲没说,但沈清弦也想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显然,将人造人丢到社会中会产生更加精彩的突变,所以他们不是真的想要找回顾见深,而是利用谢宏义不停地给他制造磨难和骚扰,让顾见深在“水深火热”中长大,等时机成熟……再顺利收网。 难怪谢宏义会如此冷酷无情,说到底这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又哪来的一丝一毫的怜惜与疼爱?只怕早就恨到骨子里了。 顾菲说道:“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但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骗你。” 她说的这些,放到现代社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沈清弦却能理解…… 人性在追求强大的这条路上,向来是不择手段的。 修真界有吃孩童涨修为的疯子,凡世也有拿人做试验的狂徒。 都一样,毕竟他们在世界的叠加上,属于同源。 沈清弦问她:“所以你一直不愿醒来吗?” 他一句话戳穿了顾菲的心事,顾菲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难堪道:“对不起。” 沈清弦叹口气道:“可即便没有你,他也会有其他重要的人。” 顾菲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她哽咽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成为那个伤害他的人。” 从谢韫那里就能看出,“人类”想要被激真正的潜能,是要遭遇重创的。 为了保护顾菲,谢韫“觉醒”了,他展现出的惊人力量让ioh欣喜若狂。 虽然失去了谢韫,但谢韫的孩子一定也继承了同样的基因。 只要等他长大,便是最佳的研究对象。 沈清弦拍拍顾菲的肩膀道:“好了,没事的,小深不会有事。” 顾菲心中尽是不安,可她能做的也只有信任。 她昏睡了这十八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成了什么模样,又如何……又如何……能救他? 沈清弦宽慰她道:“你得尽快养好身体,接下来还有得折腾。” 顾菲起初没太听明白,但很快她就懂了。 这世上,她和沈清弦就是顾见深最重要的人。 ioh一定会主动来找他们。 顾菲握紧拳头,凝声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只要能把她的孩子救出来,她做什么都行。 沈清弦安抚他道:“放心,小深很优秀也很坚强,他会好好的。” 他又嘱咐她:“我们时间不多,你要配合治疗,养好身体。” 顾菲心里酸,面上是强撑的冷静,她点头应道:“我明白。” 顾菲的身体需要恢复,沈清弦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自我恢复。 知道了前后因果,沈清弦明白顾见深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也就没必要自乱阵脚。 眼下ioh肯定会想办法将他和顾菲带走,用来刺激顾见深。 所以当务之急,沈清弦要做的是将身体恢复至全胜状态,要在一个脱于现人类力量的组织中杀出一条生路。 其实他心里很难受,非常不是滋味。 只是入世,竟然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是又? 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顾见深的万血之躯,同样需要精神受到重创才能觉醒力量。 沈清弦忍不住会想起万万年前两人的错过,也忍不住会想起万万年前的上信峰。 那位从容不迫的心域帝尊,到底是经历多少绝望才能变得那样强大。 沈清弦想一下,都觉得心脏在被刀片凌迟。 不能让他在凡世也经历这样的事。 沈清弦会保护好他,会保护好他的顾见深!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沈清弦自行暴露了破绽。 他知道ioh的人一直在找机会抓他和顾菲,只是他这些年的势力不是白扶持的,所以周身警卫严密,想下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他故意在自己的警戒网上帮他们挖了个洞,给了他们抓到他的机会。 这短暂的时间,沈清弦不仅让顾菲养好了身体,更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自保招式。 顾菲学得很用心,成果斐然,沈清弦很欣慰。 终于他们被“掳走”了,为了省力气,他们只适当性抵抗了下便安静得休养生息。 沈清弦找不到ioh的基地,好在他们即将把他带回内部。 只要见到顾见深,他自有能力把那鬼地方搞个天翻地覆。 眼前恢复光明时,沈清弦现自己在一间空旷的房子中:四处无窗,应该是在地下,不过因为日光灯太亮,所以屋里极亮,亮得有些刺眼。 本来还担心顾菲会和自己分开,但幸运的是他俩同在一处。 顾菲看向他,目中全是谨慎。 沈清弦用视线安抚她,示意她不必慌张。 突然间,屋里全暗,一束光芒从后方射来,紧接着一段影响被投影到前方的墙壁上。 沈清弦看到了昏迷的顾见深。 他躺在一个类似于手术台的光滑台面上,四肢被紧紧锁住,整个身体被完全桎梏。 顾菲唇瓣微颤着,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沈清弦也没说什么,只留意观察着:观察顾见深那边的细节,扩散感知去寻找这间屋子,同时也留意着四处的动向。 虽然一片漆黑遮挡了视力,却挡不住他。 忽然间,屏幕又按下去,屋里陡然亮起,左侧那严密无缝的墙壁裂开,出现了一个圆形拱门。 顾菲还没从方才的画面中回神,沈清弦却也已经快转头。 他看到了走进来的男人。 他穿着银色制服,生得高大英俊,眉眼间有些温润儒雅,风度翩翩,很是迷人。 沈清弦心一紧,顾菲已经看了过来…… 男人开口,温声道:“菲菲,好久不见。”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到这梦中的容颜,顾菲僵住了。 谢韫。 这竟然是谢韫! (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韫怎么会在这里? 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没死的话……那顾菲经历得又是什么? 不提顾菲的心情,沈清弦想一下都头皮麻。 像是要将顾菲彻底击溃般,谢韫走过来,他生得的确俊美,气度也文雅,声音更是温柔的,他对顾菲说:“你真是个好姑娘,生下的孩子也如此优秀。” 一字一字,像锋锐的钢针般,将顾菲刺得体无完肤。 她张张嘴,不出丝毫的声音,可那神态已经是天崩地裂,脸色也如濒死的人般苍白无力。 谢韫又道:“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眼看着他的手要抚上顾菲的脸,沈清弦起身,伸手将其打开:“别碰她!” 仿佛是此时才现沈清弦般,谢韫闲闲地笑了下,声音依旧温柔:“莫清贤是吧?多谢你照顾她这么久,可惜她心里只有我,你……” 沈清弦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 谢韫身手极好,竟然躲开了。 沈清弦目色冷凝,还欲动手,顾菲却猛地起身,拦在了两人之间。 谢韫笑了:“你看,即便知道了真相,她还是在维护我。” 沈清弦气到不行,顾菲终于开口了,她哑着嗓子,问谢韫:“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谢韫道:“当然,我需要留下子嗣,而你是最好的选择。” 顾菲面色苍白:“为什么是我?” 谢韫道:“你漂亮,身体健康,智商学历修养都是一顶一的,我为什么不选你?” 顾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韫似乎很乐意看她这副崩溃的模样,他瞥了沈清弦一眼,也很高兴看到这个男人失控的愤怒。 该说的都说了,谢韫也没久留,就这样走了。 这么个人渣,尊主大人可以一巴掌拍死的。 不过一来他顾忌顾菲的心情,二来还没见着顾见深,不宜轻举妄动,所以他刚才的那一拳其实是敛了力道的,否则谢韫哪躲得开?至于面上的震怒也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他气归气,可离失控还很远。 屋里又回归黑暗。 他们是故意的,用这种漆黑来滋养绝望,让受到了极大震撼的顾菲怀疑一切。 人总是惧怕黑暗的,尤其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稍微脆弱些可能会被逼疯。 沈清弦很担心她,可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谢韫于她,是爱情也是信仰。 而此时爱情没了,信仰崩塌,她整个人的状态都糟透了。 也许这正是谢韫的计划:揭露真相让让顾菲崩溃,进而让莫清贤也跟着崩溃,两个重要的人都毁了,顾见深也就“觉醒”了。 真是疯狂又残忍!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清弦伸手碰了下顾菲:“你……” 顾菲竟反手拿住他的手。 沈清弦一愣,下一瞬他感觉到掌心的麻痒。 顾菲在他掌心写字。 虽然屋里一片漆黑,但肯定有夜视监控,所以他们一举一动都暴露在ioh面前。 顾菲这会儿的动作好像是无助到了极点,握着沈清弦的手似是在努力寻求着安慰,很是凄惨。 不过她在沈清弦掌心写的字却极度冷静和镇定。 ——他不是谢韫。 沈清弦分辨出来后略有疑惑,他以为顾菲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是在逃避。 但紧接着顾菲写道:“他绝对不是谢韫,这是他们的圈套,他们要击垮我,进而刺激小深。” 沈清弦面上未变,可心中却全是惊讶。 顾菲…… 只见顾菲又写道:“我不能伤害小深,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伤害他!” 这一句话将沈清弦震住了。 漆黑阻挡不住他的视线,他看到了顾菲脸上泪水,也看到泪水深处那份坚定和勇气。 这是来自于一个母亲的、对孩子的、无穷尽的爱。 得知这样让人崩溃的真相,在这样绝望的时候,顾菲已经在崩溃的悬崖边上,可是她站稳了。 也许她真的认定那不是谢韫,凭借她对谢韫的理解判断出那是假的,所以她才这般坚定。 可此时的沈清弦也相信,哪怕那是真的谢韫,顾菲也会告诉自己不是,为了顾见深,为了不让孩子经历残酷,她选择坚强地面对一切。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一场阴谋,一场恶毒至极的阴谋。 在所有人眼中,顾菲深爱着谢韫,莫清贤深爱着顾菲,而顾菲和莫清贤都是顾见深现有最重要的人。 毁了顾菲,莫清贤也就完了,这俩人崩溃,他们的目的便得逞了。 而冒充谢韫这招的确够狠,正常情况下,被抓来的顾菲在恐慌不安下得知这样的真相肯定崩溃了,没有丁点儿悬念。 她哪能冷静下来?哪能镇定下来?哪还有脑子去分辨真伪?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沈清弦,也低估了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 因为这次他们“被抓”是沈清弦故意造成的,所以顾菲没有真正恐慌,而没有恐惧情绪作祟,她还能够勉强判断。 紧接着她凭借着对顾见深的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沈清弦居然挺开心的,第一次入凡,因为沈家因为李氏,他感觉到了家的温暖,也从封心诀的后遗症中走出,学会了接受感情。 这次入凡,顾见深也遇到了顾菲,一个坚强的母亲,一个真正的母亲。 真好,他们活了万万岁,总算是弥补了遗憾。 沈清弦给在她掌心写了一行字:“他不是谢韫。” 绝对不是,那样的人配不上顾菲,更不配给顾见深当父亲。 顾菲眼泪直流,眸中却很坚定,她相信——相信谢韫,相信他们的爱情! 心定下来了,面上还是要继续演,好在这实在不难,毕竟顾菲的情绪还是很不稳的。 中途“谢韫”又来了两次,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继续刺激顾菲。 沈清弦知道他们在准备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让顾见深和他们见面。 毕竟受刺激这种事,还是直面的冲击力更大。 因为冷静下来,顾菲也能更加清晰的分辨真假…… 她给沈清弦写了很多,有时候写得太快,沈清弦都很难判断出内容。 不过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那的确不是谢韫,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正的察觉到了。 毕竟是那样相爱的两个人,虽然过了十八年,但这十八年对顾菲来说恍如一瞬,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八年前,所以她脑中关于谢韫的记忆特别清楚。 越来越多的细节告诉她,那不是谢韫。 所以这一切都是ioh的阴谋,一场恶毒至极的阴谋! 而他们要做的是将计就计,等见到顾见深,沈清弦自会出手。 估计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谢韫”又来了,他问顾菲:“想不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顾菲抬头,双目中满是恨意。 “谢韫”很满意,他道:“他想你得很,这十八年,他每个月都去看你,一直期盼着你能醒来。” 他顿了下,又道:“这会儿圆满了,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 顾菲呸地吐他一口唾沫。 “谢韫”扬眉,倒也沉得住气,他道:“你生我气没关系,可别惹我们的小深伤心。” 这话暗示意味极强,如果顾菲真的失态,只怕会迁怒于顾见深。 极大多数不爱孩子的母亲,都是因为对父亲绝望了。 “谢韫”表演得这么好,与顾见深十八年未见的顾菲能有多爱这“孽子”。 只要她不爱,对顾菲一往情深的沈清弦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肯定是抛弃顾见深。 想想吧。 一个等了十八年终于醒来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养育了十八年的养父,同时被他们抛弃,仅有十八岁的顾见深该何等的绝望? 真是一场大戏,想到接下来的一幕又一幕,“谢韫”愉悦地扬起嘴角。 终于他们被带到了顾见深所在的房间。 顾见深身上的枷锁被取掉,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谢韫道:“看,我们的孩子多么完美。” 顾菲死盯着顾见深,努力分辨着。 可其实不需要的,沈清弦一进来就确定了这是顾见深,毕竟他们是依靠灵魂来辨认彼此的。 既然见到人了,那么…… 刹那间,在整个ioh所有人都毫无所觉的时候,沈清弦徒手制服两个护卫。 “谢韫”反应过来了:“你……”他话没说完,当即下令,“一级警备!请求支援!” 这房间的人都没武器,他们打不过沈清弦,然而门开后,前来支援的护卫,却点燃了杀戮的焰火。 沈清弦将体质挥到了极致,他既然敢这样进来,自是有能力把这里搞个天翻地覆。 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地方,就该被彻底摧毁。 对待敌人,沈清弦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没有武器,他可以抢,这些训练有素的精英哪里是沈清弦的对手? 短短数十分钟,整个基地如同被血洗一般,成了人间地狱。 而唯一站着的男人,肤色白皙,黑眸深邃,俊美的容颜仿佛恶魔现世。 还活着的“谢韫”吓懵了。 “你……你……”他震撼道,“你不是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强?不可能的,他们几代人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彻底突破,怎么…… 沈清弦冷笑,冰冷的枪抵在他额头上:“我比你更像个人。” “谢韫”蓦地睁大眼,目中尽是惊恐:“别杀我,我是谢韫,我……” 因为血腥味而接连呕吐的顾菲站起来,给了他一脚:“你不是!” 沈清弦不想和他废话,眼看着要开枪了。 这“谢韫”自知死路一条,竟疯笑道:“杀了我吧!反正我的研究已经成了!我的作品如此完美!哈哈哈!” 砰地一枪,沈清弦送他归西。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并未将假谢韫最后的那句话当回事。 然而……这帮人实在是阴毒至极,竟还留有后手。 这个基地所有的出口都关闭了,一切通讯都被切断,他们竟被困在此处。 若只是这样也好说,给沈清弦些时间,他自有办法出去。 可顾见深那儿又有问题了。 他低声喊道:“热……太热了……” 顾菲连忙靠过去,却被顾见深的手给烫到了。 顾见深只穿了一件短裤,很是单薄,随着他的苏醒,他的身体状况也立马显现出来。 这实在太尴尬了,沈清弦连忙拉过顾菲,让她转身。 顾见深还在低声说着:“水……喝水……” 沈清弦给他试了脉,这一试,他知道“谢韫”的所谓完美是怎么回事了。 ioh里的人全都死光了,整个基地成了密闭的坟墓,也许有出口,但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寻找。 可眼下顾见深的状况却等不了了。 他们给他注射了某种奇特的药剂,沈清弦很清楚,如果顾见深不泄,一定会猝死。 这么个密闭的空间,只有沈清弦和顾菲。 顾见深要和谁做? 无论是谁,醒来后对他来说都是崩溃的。 所以假谢韫才说完美。 沈清弦:“……”这个嘛,咳咳。 (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虽然沈清弦心里是喜闻乐见的,不过细想一下,也能被ioh的丧心病狂给恶心透。 显然这药是早就注射了,若非沈清弦忽然难,这帮人的计划估计是带走沈清弦,将顾见深和顾菲关在一起。 顾菲被假谢韫给挑拨到精神濒临崩溃,再被身强体壮、力量远胜于她的顾见深给…… 想象一下吧,顾菲会多恨,清醒后顾见深又会多绝望。 ioh应该还有个恶毒的心思,他们要让顾见深的基因尽快延续下去,而顾菲这个成功诞下过一次异人类的女人应该是个很合适的选择。 虽说生物学上近亲会有大几率产生病儿,但这个组织连人造人都能做了,想必也有手段来杜绝这个问题。 再说了,哪怕诞下一个病儿又如何,他们还可以继续……甚至可以再找其他更合适的女人。 真的是丧心病狂!完全不把人当人! 沈清弦想到这里便觉得刚才下手还是轻了,应该让这些人死得更凄惨更绝望一些。 毕竟他们为了一己私心,加诸给他人的是如此沉重且不可逆的痛苦! 顾菲隐约也察觉到了,她背对着身,声音颤着:“小深……小深他……” 沈清弦收回心神,说道:“他们给他注射了药剂,如果不尽快纾解,只怕会猝死。” 听到这话,顾菲周身血液都凝固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摆在眼前的选择都太可怕了,想一下她都觉得头皮麻。 其实沈清弦有手段帮顾见深稀释血液中的药性,甚至能够直接解除,毕竟他精通医学,而这基地里又有极其高端的医疗设备,足够他轻松解决困境。 只是错过这个机会,他要再过多久才能完成任务? 就顾见深那闷骚性格,再加上顾菲醒了,继续拖下去,再过十年也是止步不前! 再加上顾见深那脑回路,指不定又会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与其让他虐自己,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把后路堵死了。 况且顾见深的成年生日已经在这破基地里过了。 沈清弦心一横,拿定主意了。 他看向顾菲,大义凛然道:“菲姐,你能去别的房间待一会儿吗?” 这基地大得很,远不止这一个房间,反正人都死光了,虽然有些血腥,不过他可以给顾菲找个干净些的房间,让她先等等。 顾菲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顿时睁大眼:“阿清,这……”她剧烈摇着头,“不行,不可以!你已经为我们付出够多了,我和小深都……” 沈清弦打断她道:“难道你要看着他猝死吗!” 顾菲呆住了,她面色苍白,黑眸中全是痛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不停地伤害她重要的人? 沈清弦隐晦地劝她:“没事的,只要纾解出来就行,我用手帮他,没什么的。” 会这么简单吗?如果真这么简单,沈清弦又怎会是这样的表情? 这药性极强,简单的刺激能够纾解出来吗?而且还有时间卡在这……顾菲实在是想不下去了。 沈清弦又道:“事不宜迟,我们别再耽误时间了,这对我来说没什么,都是男的,而且……我以前……你也知道的,所以我不在乎。” 他隐晦地提起自己十七八岁时在酒吧的工作。 顾菲哪里会听这些,她知道沈清弦是在安慰她,不惜诋毁自己来让她安心,这让她更加愧疚了。 沈清弦继续说道:“你别想太多,我同小深在一起这么久,真的很重视他,与这些世俗相比,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顾菲越是难受…… 沈清弦该说的都说了,索性推着她出了屋,将她带到了一处离得远又干净的房间里。 沈清弦嘱咐她道:“在这等着,不要乱跑。” 顾菲一把拉住他:“阿清……” 沈清弦笑了下:“好啦,我是个男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顾菲眸中的情绪一言难尽,有愧疚有心疼更有此生都无以回报的感激。 沈清弦拍拍她肩膀,转身离开。 万万没想到,他和自家老攻恩恩爱爱,还得摆出如此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赴死的架势。 幸亏没有摄像头,没被拍下来,要不然拿回唯心宫,某人得笑他几百年! 走回顾见深的屋子,沈清弦看看面色潮红的恋人,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挺久没做了,而且这肉胎是第一次,还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沈清弦也没想太多,他舔了下唇,俯身吻向顾见深…… 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本来迷糊糊的男人翻身而起,将他压在了身下。 沈清弦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你……” 顾见深死死盯着他,像在看心尖上的宝贝,这视线太火热了,沈清弦面上浮起薄红,心也热了起来。 “清弦……”他贴着他耳朵唤他,低哑的声音实在撩人,沈清弦心跳得砰砰砰,很是动情。 “你轻点儿……”沈清弦小声开口。 这姿态这声音这模样,让顾见深身处梦境,他急切地撕开他的衣裳,急切地吻上他,用着疯狂的、毫无章法的可是却异常激烈的吻占有着他甜美的身体。 本以为这家伙中了药会胡来,结果……沈清弦爽得脚趾头直打颤。 说是帮人纾解,结果自己先纾解了。 沈清弦怕顾见深不懂,自己主动道:“别急,要先适应一下。”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见深残留的理智全没了,只知道横冲直撞。 沈清弦疼得想打死他,不过想想这家伙忍了那么久,还把自己虐了那么久,这会儿又中药了,他便忍了下来。 勉强配合着,倒也得趣了。 结束后,沈清弦又爽又疼还累,一动都不想动。 药性已经解了。 其实顾见深没有失去意识,沈清弦和顾菲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在那种时候,他的母亲那样绝望的时候,他心中却全是期待。 与沈清弦做,和他做…… 一想到这个,他便觉得药性翻倍,无法自持。 所以当沈清弦吻他时,他完全放纵本能了。 是药也好,是心也罢,总之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哪怕之后会掉进地狱,他也心甘情愿。 沈清弦不想动,顾见深也没法将视线从他身体上挪开。 看着看着……顾见深喉结涌动了下,忍不住又压了上去。 还来! 沈清弦睁大眼,想把这家伙推开…… 他想推当然是推得开的,不过他没舍得用力,就成欲拒还迎了。 顾见深在清醒中又来了一次,结束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荡,剧烈的喜悦成了夜空中绚丽的烟花,将一切耀为白昼,也将那阴暗的、藏在角落里的腐烂心事给暴露出来。 他用力抱住沈清弦,声音似是从胸腔里震颤而出:“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沈清弦就很气了,这时候不应该说…… “我爱你。”顾见深终于把这三个字给说出来了。 刚才还很气的尊主大人又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起懒洋洋的胳膊,抱住了这个大笨蛋:“……我知道。” 顾见深抱着他的手陡然用力,显然是震撼极了。 沈清弦被他勒得生疼,没好气道:“松手!” 顾见深手忙脚乱地松开他。 沈清弦看他这样,又好笑又好气:“你那心思瞒得过我?” 顾见深眼睛直勾勾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沈清弦瞪他一眼,“先穿衣服回家。” 顾见深张张嘴,沈清弦怕顾菲等久了,便捡起衣服扔到他身上。 顾见深呆呆地把衣服穿好,沈清弦便带着他去找顾菲了。 这可真够尴尬的…… 比和恋人去见父母还要尴尬一百倍一千倍。 饶是活了万万年的尊主大人,此刻已是面颊微红,视线躲来躲去。 顾菲又不是小女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五味杂陈,可最多的还是庆幸与感激。 因为顾见深的没事而庆幸,也实心实意地感激沈清弦对他们的付出。 谁都没说话,因为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见深见到了顾菲,可是却叫不出妈妈二字,甚至还有些不安。 沈清弦敏锐得察觉到了,顿时想收拾他。 顾菲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这个熊孩子竟还在吃飞醋,也是…… 不过顾菲全不在意,她离开他十八年,哪有资格让他喊她妈妈? 他能好好的,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略微费了些功夫,他们终于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基地,闻到了外头的新鲜空气。 沈清弦让人把这鬼地方给一把火烧了。 也许这个基地还有其他支持者,可这些第一手的资料全部毁掉,那些支持者也别想再整幺蛾子。 他们回了老宅,这一去一回,宛若重生。 尤其是顾见深。 沈清弦没说什么,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他是真的累极了,毁掉基地是听起来轻松,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的事。 那里的武装力量完善,人也都训练有素,若非是沈清弦,若非是这位天道第一人,只怕也不能这么轻松将其毁掉。 而即便是沈清弦,也是拼尽了肉胎的全部力气,之后又同顾见深大汗淋漓了两,又累又有些满足,一觉也睡得挺踏实。 第二天醒来阳光明媚,大好晴天昭示着噩梦已逝,只剩美好。 沈清弦难得赖了会儿床,他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打量着手中的玉简。 任务完成了,暂时还没新的任务出现。 沈清弦细细看着,心里有些想法,但也不急着去做。 这趟入凡实在折腾,他好不容易把苦日子给熬过去了,怎么也得享受享受再回去。 而且还有顾菲,总不好就这样把她丢下。 她这半生够坎坷了,理应享福了。 沈清弦想了下,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后,他给顾菲打了个电话。 “菲姐,来书房,我有事和你说。” (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清弦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见着顾菲还是觉得……嗯……挺一言难尽的。 虽然顾菲对他满心感激,虽然他和他老攻亲密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怎么说呢?尴尬如风,日后怕是要常伴君身了。 相比较来说,顾菲就自然多了,她还挺担忧沈清弦的身体的——当然她不会提。 沈清弦道:“坐。” 顾菲开了个很自然的话题:“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 这么大个家业,这样的身份,以及那惊人的身手和对人命的漠视,足以见得这十八年,沈清弦过得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带着一个小婴儿,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坎坷和磨难才能走到今天,实在是难以想象。 沈清弦笑了下道:“这没什么。” 他说的大实话,不过别人听来只当是谦虚了。 两人聊了会儿这些年生的事,虽然隔了这么久,但感情这东西很奇妙,有时候会随着时间的风沙侵蚀而消失殆尽,有时候又会因为时间的积累而愈久弥深。 显然沈清弦和顾菲是后者。 尤其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九死一生,他们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这样闲聊了会儿,尴尬散去,沈清弦清清嗓子,说到正题了。 “小深可能喜欢着我。” 他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了,虽然没看顾菲的眼睛,但声音还算稳,“在基地的时候,他的意识是清楚的,叫了我的名字,还表露了心意。” 他已经做好了顾菲难以接受的心里准备,可谁知她竟说道:“我知道。” 沈清弦抬头看向她。 顾菲笑了笑,近四十岁的女人仍旧保持着二十多岁时的容貌,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沉静,她说道:“你们刚出来,我便看出来了。” 说是来自母亲的直觉也好,说是源自女人的第六感也罢,看到顾见深的时候,看到他看向沈清弦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就懂了。 顾见深喜欢沈清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沈清弦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他说道:“这么明显吗……” “你介意吗?”顾菲问他。 沈清弦愣了下,没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顾菲又道:“你介意小深对你抱有这样的感情吗?” 沈清弦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菲继续道:“你不要勉强自己,小深不是你的负担,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你……” 她话没说完,沈清弦实在忍不住反问她:“你不觉得难以接受吗?” 没见到顾见深前,她完全不会往这方面想,但看到顾见深,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神后,她又觉得理所当然。 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只有彼此,年幼时自是不会有什么,到了青春期就不好说了。 尤其沈清弦的容貌又如此出众,顾见深在心思懵懂时,有个这么好的人在身边,哪能不想些什么? 顾菲这般说着,沈清弦挺汗颜的。 当然他打死不会提自己一直以亲生父亲的身份自居。 反正他不提,顾见深不提,其他人也没提的资格,所以……就这样让顾菲奇妙地误会着吧! 话题又绕了回来,顾菲问他:“你介意吗?” 沈清弦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毕竟眼下的情况看起来,是顾见深有意的,沈清弦嘛……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道:“小深是我很重要的人……” 他哪好意思说自己不仅不介意,还很开心?毕竟顾见深是个嫩壳子,他却是个成年人,自己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有奇怪的感情也太不像话了。 顾菲道:“你不因此而讨厌他便好。” 顾菲对他实在信重,也实在清楚他的品格,所以压根没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怕会委屈了沈清弦,只怕会让他为难,只怕他会无条件的迁就顾见深。 顾见深喜不喜欢顾菲,顾菲管不了,但她不会让他伤害他。 一个给了他们新生的人,顾菲不能辜负,也不能让顾见深辜负了他。 沈清弦实在没忍住,他问她:“你真的不在意吗?顾见深喜欢男人,还喜欢一个比他年长这么多的男人。” 顾菲说道:“这十八年,最重要的十八年,我都没有照顾他陪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他的人生?” 沈清弦愣住了。 顾菲笑了下,又道:“当然,即便我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些事我也不会去干涉的。生他养他,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但人生是他自己的,我为什么要去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于他身上?” 沈清弦愣了好一会儿,才凝重道:“你是个合格的母亲,非常合格!” 顾菲由衷地笑道:“谢谢。” 沈清弦真的这么觉得,他甚至觉得,倘若顾菲当年没有受伤,没有昏迷,顾见深在她的照顾下成长,也许会更加开怀一些,更加明朗一些,那些印在骨子里的黑暗也许会被这份温暖的母爱给引出来。 人需要各种各样的感情:他给他的是爱情,顾菲给他的亲情。 这很不一样。 好在一切还不晚,人生数十年,他们还可以相伴很久。 之后几天,日子过得同以前完全一样。 顾菲也没有刻意去同顾见深亲近,可是她温柔的视线却时不时跟随着他。 这其实很好,十多年的隔阂,需要时间来慢慢冲淡。过度的亲密反而会引起尴尬,慢慢相处才能寻回失去的东西。 早餐时,沈清弦说道:“我答应小深,要带他去度假,菲姐一起吧?” 虽然面上不变,但顾见深我这刀叉的手,明显顿了下。 顾菲眉眼含笑,温声道:“我身体不好,就不跟着折腾了,你们好好玩。”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 沈清弦说:“也行,我们也不会待太久。” 顾菲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还是多玩会儿吧。” 沈清弦在桌子底下踢了顾见深一脚,顾见深这才回神,他说道:“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听到他说话,顾菲顿时眉开眼笑,她应道:“嗯,记得给我带礼物。” 顾见深应道:“一定。” 沈清弦淡定地把脚收了回来。 顾见深竟有些小失落……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旅行,他又满心期待。 回来这么多天,沈清弦没和他独处过。 他拿不准沈清弦的想法,也弄不清未来是怎样的。 年少时的噩梦近在眼前,可因为在基地做的荒唐事而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沈清弦知道他的心意,他没表现出厌恶,所以他可以抱有期待吗? 顾菲醒了,两人却相处得像姐弟一般,所以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吗? 还是沈清弦把心事藏得太深了? 顾见深想了很多,心情时而甜蜜时而苦涩,也是一言难尽。 沈清弦是故意晾着他的,总得有个缓冲的时间……要不然也太奇怪了。 度假就是最好的机会,一个和顾菲暂时分开,和顾见深好好谈谈的机会。 如同之前约好的那般,沈清弦带着顾见深去了“万秀山”。 这万秀山长得倒也钟流毓秀,尤其是夏季更是枝繁叶茂,很担得起这万秀之名。 沈清弦道:“我们爬上去吧。” 顾见深自是应下来。 两人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得很稳。 沈清弦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顾见深一脚没落好,差点儿踩空。 沈清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道:“空有一身腱子肉,怎么这么不经事?” 顾见深只觉得自己被他微凉的手给“烫”到了,他低声道:“不记得了。” 这答案……沈清弦忍不住扬了扬唇,不过还在继续逗他:“所以是喜欢很久了?” 顾见深不太敢承认,毕竟在那时候他还以为他们的父子关系。 沈清弦见他怂样就好笑,他站在前头的台阶上看他:“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顾见深猛地抬头,因为逆着光,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阴影中,沈清弦似乎笑了下,他说:“我们来比赛吧。” 这话何其熟悉,好像他们第一次去海边度假时,沈清弦就说过同样的话。 顾见深问他:“如果我赢了……” 沈清弦道:“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事。” 顾见深眼睛陡然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沈清弦眼睛一弯,“前提是你要赢。” 顾见深应道:“好!” 沈清弦在他话音一落,便加快步子向着山顶爬去。 真比起来顾见深赢不了他,虽然两个肉胎都是一顶一的好,但毕竟沈清弦潜心“修炼”十多年,哪里是空有一身蛮劲的顾见深能比的。 沈清弦一直在前头,哪怕顾见深将度提到了最高,他还是在他前头。 眼看着山顶越来越近了,眼看着胜负就要分出来了。 顾见深却没有丁点儿想要放弃的意思,他依旧奋力向上爬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度,努力追逐着沈清弦。 还差几步就要到山顶了,沈清弦回头,看到了后头的顾见深。 他问他:“明知道会输也不放弃吗?” 顾见深道:“不。”和他有关的事,他绝对不会放弃。 沈清弦竟又说了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比你大了十七岁。” 顾见深没出声,他仍在努力缩短着彼此的距离。 眼看着两人要比肩了,沈清弦却一下子按住了他的额头。 两人之间差了两个台阶。 沈清弦俯视着他,似是要看到他心底:“你可以赢,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见深仰头,额间的汗珠性感了英俊的五官,他道:“你说。” 沈清弦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近,接着推上最后的几个台阶。 顾见深站在了山顶,换成沈清弦仰望着他。 他的容貌暴露在阳光下,好看得将身后美景尽数衬托为空白。 他问他:“顾见深,如果我死了,你能和我一起死吗?” (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们之间相差了十七岁,这个年龄对于人类来说相当漫长了。 沈清弦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可以活得比正常人更久一些,但顾见深也可以。 到时候他不得不因为年迈而离开这个世界,顾见深却还要孤零零地火上十几年,这也太难过了。 沈清弦连这么短暂的时间都不愿让独自孤守。 他是这样的心思,但这话落在顾见深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沈清弦在乎他们的年龄差,既然在乎,是不是就意味着他…… 顾见深很怕是自作多情,所以完全不敢多想,只利索地应下:“好!” 沈清弦眼中带了笑意,在细碎的阳光下仿佛在闪着光,他又问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见深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沈清弦缓声道:“这意味着,三十年后你要面对一个老头,再过三十年你要陪他一起离开,哪怕少活十几年你也要和我……” 顾见深满心都是爆炸开来的喜悦,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会和我在一起?” 沈清弦走上最后的台阶,捧着他脸,吻住了他。 所有的言语都抵不住这缠绵悱恻的一个吻。 不在一起又问什么前忧后患? 不在一起又求什么共赴黄泉? 沈清弦和顾见深唇瓣分开时,抵着他鼻尖道:“笨蛋。” 顾见深又吻住了他。 万秀山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栋漂亮齐整的别墅。 沈清弦要过来,自是早就让人做好准备。 他们进了屋子,甜蜜的吻因为紧密的空间而不断酵,心底的渴望也逃脱枷锁被尽数释放出来。 沈清弦盈盈笑着,接纳了完整的顾见深。 顾见深像个捧住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小心翼翼地,很怕弄疼他。 沈清弦特别受不了他这模样——大概是因为那位心域帝尊太成熟老道,如此反衬之下,变得特别勾人。 沈清弦本还有些疼,这下却是忍不了了:“你快点儿。” 他这美妙的声音直让顾见深心脏猛跳,动作也控制不住了。 甜蜜的两颗心,因为撞在一起而爆出美丽的焰火。大脑被耀成一片空白,同时抵达的快感让人心满意足。 洗干净后,沈清弦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说道:“比赛你赢了,现在你可以随便问了。” 顾见深看向他:“我已经知道了最想知道的。”能和沈清弦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其他的…… 沈清弦如今太了解他这闷骚性格了。 他之所弄个比赛,就是给这闷骚鬼找个台阶,让他把想问的都问出来。 沈清弦闭着眼都知道顾见深在想什么…… 虽然在一起了,但是不是因为基地的事才迁就他? 虽然在一起了,但沈清弦是不是还喜欢顾菲? 虽然在一起了,但沈清弦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顾菲? 不得不说,咱们尊主大人真的长进了,都能跟上自家老攻的迷宫式脑回路了。 沈清弦故意激他:“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哦。” 顾见深薄唇动了动。 沈清弦也是要被他这性格给愁死了,他道:“你不想知道我和菲姐当年的事?” 顾见深想知道,想知道得快疯了,可是他不敢贪求太多,他已经得到这么多了,再贪心,万一失去了怎么办? 倾付的感情越多,人越胆小,因为太容易满足,所以就不敢去拥抱那真正的幸福了。 ——谁知道那后头是幸福还是不幸? 沈清弦只得把准备好的“台阶”搬到自己脚下了,他说道:“我是个守约的人,你既赢了,我就一定要说的。” 顾见深明显身体僵了下,两人离得这么近,沈清弦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 他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待好后慢慢开口:“我是个孤儿,而且喜欢男人,在遇到顾菲之前,我曾在一家gay吧里当侍应生。” 听到这个,顾见深猛地睁大眼,他的确是没想到,毕竟这十八年,沈清弦都表现得极其正常。 不对,也不算正常,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女人,难道不就暗示了…… 沈清弦继续编着话本道:“我人生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菲姐,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一些从未有人说给我听的做人的道理。”他一边说着又看向顾见深,“你啊,蜜糖里长大的肯定理解不了我当时的心情。” 顾见深一下子握住他的手。 沈清弦笑了下,继续道:“我没有家人,菲姐是我第一个家人,后来我们离开了,费尽周折逃到了一个小渔村里,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一直期待着你的降临。” “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对菲姐的感情,其实我也说不明白,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但是她有自己永远放不下的爱人,我是喜欢她的,但似乎又不是那种喜欢……” “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照顾你,为什么会执着于唤醒顾菲,可其实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沈清弦看向顾见深,眸子极近温柔:“是菲姐给了我存在的价值,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我把你们丢下了,我还有什么?” 这剧本编得很可以,沈清弦才不会说自己想了好久好久,想得头头秃了才想出来的呢! 顾见深显然是全信了,而且很心疼,他拥着他,细密的吻落在他白皙的颈上。 沈清弦还没说完,他还在回忆着:“你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真的特别可爱,小小的一只,不哭不闹特别听话,还喜欢粘着我,你知道吗?你不让菲姐抱,但一定要我抱……” 他仰头看着顾见深,低笑道:“从小就很心机,那副样子,我怎么丢得下?” 毕竟此时的帝尊大人是个十八岁小伙,听到这些他还是很不好意思,面颊略微有些烫。 沈清弦话锋一转,又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萌生这样的感情,说实话我挺惊讶的,毕竟……我们一直以父子相称。不过回来后我想了很久,我们的相处似乎也不像是寻常父子那般,也难怪你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说着他捧住了顾见深的脸,和他离得很近:“小深,我不讨厌你的感情,甚至是有些开心的,但也许我只是独占欲作祟,只是不想失去你,即便这样,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 这已经是沈清弦能想到的最顺理成章的说法了。 当了十几年的父亲,做了就爱上他也太不正常了。 而任何不正常都会成为顾见深的心结,沈清弦不想让他胡思乱想。 苦难已经过去,他只想给他甜蜜的爱恋,循循渐进地,用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慢慢给他。 不得不说,尊主大人没白想“秃头”,这剧本完全贴合了顾见深的所思所想,给了他希望又断了他的后怕。 顾菲的事解释了。 养育他的事有了理由。 沈清弦剖析了自己的心理,让顾见深心疼又怜惜。 他紧紧拥着他,声音微颤着:“只要你不讨厌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沈清弦还是很心疼,可也只能这样了,贸贸然向他表白,只怕会让他更惊吓。 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怎么会付出这样多的感情,怎么会爱得这样不自信。 沈清弦也拥住他,轻声道:“我也不会离开你。“ 两人都这样了,顾见深自然不会再出国。 他敢出国,沈清弦分分钟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顺便送他回唯心宫。 更加好笑的是,因为上学太耽误事,顾见深一个劲跳级,四年的课程两年修完了。 其实他可以一年搞定的,但学校不允许,他只得多拖了一年。 毕业后本以为可以日日和沈清弦待在一起,沈清弦瞪他一眼:“考研去!” 顾见深:“……” 不得已老顾同学又去考研,研究生毕业了,沈清弦继续要求:“考博。” 顾学霸继续为了媳妇儿学学学。 沈清弦也是有目的的,这个凡世可以学习的东西极多,多学点儿总没坏处。 再毕业后,周池这个三流本科勉强毕业的叔叔震惊了:“我大侄子真牛……” 沈清弦:那必须的。 后来顾见深也没继承沈清弦的事业,他被他家媳妇儿生生给培养成了顶尖科学家。 在物理方面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 很久很久以后,沈清弦还因为他的缘故而得到了政|府特赦,可以随便出国。 当然那时候沈清弦也已经将贺兴彻底洗白,没有丁点儿涉黑背景,摇身一变成了跨国集团,还猛攻治癌新药。 在沈清弦四十六岁时,周池才知道了他和顾见深的关系。 用什么来形容周大少……哦,已经是半个周老爷子的心情呢? 下巴落地,安好再落,如此循环十八遍就差不多了。 虽然五十多了,但周池还本性不改,找到沈清弦,贼兮兮的来了句:“兄弟你可以啊,这童养媳,妥……” 童、养、媳……还挺形象的。 沈清弦不厚道地笑了。 周池其实还挺担心的,毕竟沈清弦和顾见深的年龄差摆在那儿,任何一个关心的人都会在意。 但看看沈清弦这十年如一日的脸蛋,他叹道:“你啊,真是得天独厚,好像都不会变老。” 沈清弦看看他道:“你也不老啊。” 周池混在娱乐圈,注重形象和包养,虽然五十多了,但瞧着也就三十而立,很帅。 周池翻了个白眼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将自己英俊的型了一掀…… 沈清弦笑喷了,这际线……惨! 周池幽幽道:“帅不帅?” 沈清弦安慰他道:“好啦,你不掀谁知道?” 周池愤愤道:“我知道!” 还真挺虐的,这么个帅大叔,头一掀就成糟老头,啧啧…… 沈清弦只能说道:“咳,多吃点生的东西……” 周池看看他浓密乌黑亮丽的黑,羡慕得咬牙切齿。 人比人……气死人呐! (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人在一起第十八年的时候,顾见深三十六岁,沈清弦已经五十三岁了。 这个年龄差听起来很可怕了。 一个仍在风华正茂的时候,一个却已步入中老年,仔细品品,真的心凉。 从四十九岁那年开始,沈清弦就不过生日了,他当然是假装闹脾气,为得是让顾见深安心。 这么多年一起走来,这家伙还是谨小慎微的,沈清弦还挺期盼年迈的。 他成了个“糟老头”,顾见深总能安心了吧? 他到不担心顾见深会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呵呵……死回去了解下。 沈清弦想得不错,他越是惧怕年龄,顾见深越是心疼他,也越是放心。 这心思琢磨下,类似于娶了个漂亮媳妇儿,生怕媳妇儿跑了,所以就盼着媳妇儿老了之后跑不动? 沈清弦:“……”怎么就手这么痒呢? 顾见深三十八岁时,因为某项突出成就,拿了一个世界知名的大奖,可谓是举世闻名,都能“流传史册”了。 当然他俩都流传好几次了,这次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却是真正帮人类的展突破了一定的壁垒,创造了更多的可能。 这么个巅峰奖项,实在值得大肆庆贺。 沈清弦很开心,“周叔叔”也与有荣焉,顾菲更是乐得眼角不小心多了条小细纹。 这些年顾菲也扑到了自己的事业上。 她一个历史系高材生,在沉寂了十八年后,终于重新走上老路,开始了考古研究。 这些年她走过大江南北,因为一颗沉静专注的心,现了无数被人遗忘的过去,甚至将沉没的古金国给挖了出来。 这可是沈清弦正儿八经的一段黑历史! 他闲来无事看到顾菲表的考古文章,只觉得鸡皮疙瘩直蹦跶,不堪回! 卫朝那会儿,他好歹是什么都知道,一切为了做任务,全程哄着顾见深玩儿。 金国那次可是实打实的苦恋一生:一辈子把自己当替身,不敢说也不敢提,明明和顾见深相拥而眠,可午夜梦回时还是被噩梦惊醒,因为惧怕所以不停地深夜求|欢,非得做到筋疲力尽,做到大脑都无法思考,才能继续入眠。 沈清弦想一下都脑壳痛!如果主持考古的不是顾菲,他一定花大价钱把这事给中断了,将整个金国都沉在海底一万年! 不……一万年不够,万万年才行! 可惜顾菲兴致很高,对那身世颠簸坎坷的灭国王子沈清涟特别有兴趣。 偶尔聊起来,顾菲还和沈清弦说:“这沈清涟的名字和你就差了一个字。” 沈清弦:“……”只是名字差了一个字,人其实是一样的呢。 幸亏古时候留下的画都没法看,要不然一准得被人把他当成沈清涟转世。 顾菲兴致勃勃道:“史书上倒也有记载这位千古一帝,不过关于他复国这段却是个大断层,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强势的印家人手中抢回了王位。” 沈清弦心道:我知道,可惜我不告诉你。 顾菲又道:“不过这次考古复原了很多文献,也许能现遗落的历史。” 沈清弦眉心一跳,很想说:能不复原吗?历史这玩意,不是都值得研究的好吗! 可惜顾菲专业性极强,还很有干劲,竟让他现了印九渊的存在,她又和沈清弦八卦:“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沈清涟居然是利用了印九渊,印九渊可真是个痴情种……” “不过两人后来肯定很惨,沈清涟软禁了印九渊一生,那样气度非凡的一代将才,竟然委身后宫,成了个废人。” 沈清弦薄唇动了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软禁???赶他都赶不走好嘛! 废人???一夜七次郎的废人吗? 算了算了……毕竟是她儿子,人家肯定偏心亲儿子…… 总之呢,咱们菲姐这十八年净研究自家儿子和“儿媳妇”的前世今生了…… 真是举世无双的好母亲! 虽然她儿媳妇尴尬得快找豆腐撞死了。 顾见深得奖后,名声大噪,各种邀约不断,大多数都被顾见深推了,但领奖典礼是不可能推的。 在去rd前,顾见深问沈清弦:“能陪我一起吗?” 沈清弦道:“让全世界知道你有个比你大十七岁的恋人?” 顾见深吻吻他手背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很高兴告诉所有人你属于我。” 沈清弦抽回手,面上冷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科学家不该古板笨拙吗?油嘴滑舌的家伙! 颁奖典礼沈清弦当然要去啦,这么个重要时刻,他怎能错过? 不仅他去了,顾菲周池都去了。 看到领奖台上的顾见深,顾菲眼泪直流,周池给她递手纸:“别哭别哭,妆都花了。” 顾菲哪里止得住泪水?哭得一塌糊涂。 沈清弦到是笑盈盈的,毕竟于他来说,这个奖项……嗯……真的不算什么。 顾见深要不是把主要心思都花在和他谈恋爱上了,估计这个凡世早就生极大变革了。 但那样不好,突兀地颠覆已成的生存形态,对于凡世不见得是好事,所以沈清弦一直有牵扯顾见深的心神,让他别那么“用功”。 虽说不在乎这奖,但沈清弦还是很开心,毕竟……站在台上的老攻很帅,帅得足以让全世界尖叫。 中规中矩的获奖感言,顾见深没把自己的恋情昭告天下,主要是怕打扰沈清弦的生活。 不过在他下台后,镜头一直跟着他,当他坐到沈清弦身边时,沈清弦起身给了他一个吻。 刹那间,全世界的观众都炸了。 “我的天!那是谁???” “好好看啊!是娱乐圈的吗?” “不可能,娱乐圈的话,怎么会认不出来?” 就在这时,摄像把镜头对准了这两人,沈清弦的容貌彻底暴露了。 “加鸡腿,加鸡腿!给摄像加鸡腿!” “这是顾教授藏着掖着的恋人吗?” “我的天……好般配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舔屏幕!” “这手我能玩一百年!”“这腿我能玩一千年!”“这腰我能……”咦,怎么被禁言了? 万万没想到,这么个严肃的颁奖典礼上,顾教授的神秘恋人抢了个大头条。 当然也有很多糟糕的言论,比如反同人士的恶毒语言。 不过这些一出,就被顾教授刚出炉的庞大的粉丝团给喷到说不出话。 从现场回来,顾见深看到了网上的新闻。 他拿了这个奖,对于整个华国来说都是震惊的,从上到下铺天盖地全是相关新闻。 而他走下讲台后和沈清弦的吻更是成了最大的噱头。 老百姓不懂科学,也不懂顾见深所创造的成就,相比这些他们更爱八卦,尤其爱死了这种八卦。 顿时各大网站门户都在yy顾教授的“情史”。 沈清弦的身份自是没人扒得到,除了这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的身份,全都不知道。 沈清弦洗完澡出来,看到顾见深平板上的照片,道:“拍得还挺好。” 拍得是真不错,顾见深的侧颜,沈清弦的侧颜,都好看极了,而那浓情蜜意的眼神,估计连不懂爱的都能品出些甜意。 沈清弦觉得有趣,拿过平板也刷了会儿,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评论。 “我怀疑这是顾教授的学生,天呐,英俊教授和敬仰他的学生,巨甜!” 下面还一堆人的点赞、跟楼,叽里呱啦讨论了一堆,说得有模有样。 沈清弦乐了:“他们说我是你的学生。”比老师年长十七岁的学生吗? 顾见深:“……” 沈清弦越看越乐,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顾见深的心思完全从平板上挪开,落到了他身上。 沈清弦刚刚洗完澡,头擦了个半干,乌黑的丝落在如玉的肌肤上,特别吸人。 顾见深看着他漂亮的侧颜,看着他修长的脖颈,然后是浴袍遮不住的性感锁骨…… 他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脖颈上吻了一下。 沈清弦被他亲得微痒,他推他一下:“别闹我。” 顾见深道:“全世界都看到你了。” 沈清弦眼中全是笑意:“那又怎样?” 顾见深在他细白的肌肤上吮起一个红色小草莓,不甘心道:“你是我的。” 沈清弦看向他:“所以呢?” 顾见深吻住他浅色的唇:“只有我能看。” 这个闷骚鬼。 沈清弦放下平板,坐到他腿上,环住他脖颈,软声道:“顾教授……” 顾见深眸色陡然变深,握住他腰的手猛地用力。 沈清弦还是有点点害羞的,他道:“虽然没有穿制服,但顾教授想不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见深给堵住嘴,按在了沙上。 年龄什么的……真的没有在沈清弦身上留下丁点儿痕迹。 他似乎从他有记忆起就再没变过样子,永远这么美,永远这么好,永远得勾走了他所有的心神。 顾见深甚至有些担忧,也许再过十年,他会比他还显老。 到时候沈清弦会不会嫌弃他? 沈清弦察觉到他不太专注,眼睛瞥他一眼,又叫了他一声。 顾教授便眼中心中就只有他了。 两人玩了把“师生”普雷,还挺带劲。 顾菲活到了九十五岁,非常高寿了。 她离开的时候,沈清弦没哭,心里却是难受的。 这短暂数十年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 但时间这东西最古怪,它可以极长也可以极短。 顾菲的生命很短,但她留给沈清弦和顾见深的却极多。 如沈清弦所想的那样,后半生顾见深感受到了真正的母爱,源自一个母亲的,纯粹又毫无所求的爱。 送走了顾菲,沈清弦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挂念了。 至于周池,已经是真正的老爷子了。 他在四十岁的时候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他们一直吵吵闹闹的,沈清弦总以为他俩要分了,结果又和好了。 所以感情这东西,什么形态都有,周池和他恋人这种也挺奇妙的。 到了这个岁数,周老爷子已经退休,但还是皮得很,瞧着沈清弦,总忍不住唠叨:“你这个妖精。” 沈清弦生怕自己一巴掌拍过去把他这哂老骨头给打散架,所以忍住了。 周池看看沈清弦再看看顾见深,叹息道:“真的没想到你们能走到现在。” 无法被人看好的一对,可却甜蜜了一生,爱情真够奇妙的。 从周池这儿离开,沈清弦看向年迈的恋人,竟还觉得挺有趣,他问他:“你相信我爱你吗?” 老了也是个帅老头的顾教授道:“相信。” 完完全全地相信,彻彻底底地相信,真真正正地相信。 沈清弦笑得心满意足,他握住顾见深的手,轻声道:“我们一起走。” 顾见深眼中也溢满了笑意,他应道:“好。” 相携一生,他们做到了。 ( 150.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回到唯心宫,沈清弦状态还挺不错,没怎么不适应。 顾见深却是缓了好一会儿。 沈清弦凑过去,戏谑道:“顾教授……” 顾教授一把将人拉过来,二话不说便吻住他。 这个吻很用力,甚至有些粗暴,有着压不住的失而复得的情绪。 沈清弦微微一怔,紧接着明白他的情绪了…… 一吻结束,顾见深便紧紧抱着他,紧到好像用自己的臂膀做了个牢笼,恨不能将沈清弦密不透风地锢在里面。 沈清弦觉得自己被箍紧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真是败给他了。 沈清弦轻声道:“好啦,这不都醒了吗?”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环住他道:“这一生不甜蜜吗?” 甜蜜,非常甜蜜,真是美好到恨不能将其落成永不褪色的画卷,永远藏在他胸腔里的宝盒中。 可正因为太甜蜜了,最后的死亡才尤其沉重。 虽然沈清弦闭上眼后,顾见深也没了呼吸。 可他却满心遗憾,他觉得太短暂了,数十年的光景完全承载不下,他还没有给沈清弦更多,还没有和他相伴更久,还没能给他更多的爱,一切便结束了。 幸好……梦醒了,现实还在。 他和沈清弦不会只相守那么短时间。 沈清弦真的服了这家伙,他推他一下道:“小心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被你钻了空子。” 真是一个不防,这混蛋就把自己给虐到肝颤了。 沈清弦知道怎么哄他,最快捷最好用最给力的办法就是……他脱了两人的衣裳,紧紧贴上他结实的胸腔…… 什么后怕、什么失落、什么惋惜都不见了,顾见深哪受得住这美人在怀。 这般那般一番后,沈清弦餍足地泡在灵泉池中。 顾见深轻轻给他按摩着,沈清弦握着他手道:“歇歇。” 顾见深道:“我不累。” 沈清弦竟说了句:“你按得我很痒。” 砰地一声,万万岁的心域帝尊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在池水里有给心上人解了解痒。 这波之后沈清弦不敢闹了,他掰着他的手指,数落道:“你说说你,明明很信任我了,为什么一封住记忆就爱胡思乱想?” 顾见深顿了下后道:“可能是太爱你了。” 太在乎就会患得患失,抱得太紧就畏惧松手,爱到了骨子里便生怕骨髓被掏空。 沈清弦抬头看他:“那你觉得我不够爱你?” 这话反问的,把顾见深给堵得答不上话。 沈清弦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心脏所在的地方道:“你这里,不会还是不信我很爱你吧?” 顾见深心一烫,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道:“信。” 沈清弦又问:“那是觉得我的爱没你的深?” 顾见深顿了顿。 沈清弦抽出手,哼了一声。 顾见深连忙哄他:“不是的……” 沈清弦也没真生气,就是在逗他,见他似是真有些着急,他便道:“其实这趟凡世之旅,隐约给了我一些提示。” 顾见深:“怎么?” 沈清弦拿出白色玉简,又示意顾见深拿出红色玉简,将它们放在一起,这样所有的任务就都摆在眼前了。 修复天梯为什么会需要他们做这些任务? 天梯又是怎么损坏的? 刨除这些不想,换个思路就是……为什么他们做了这些就能飞升? 飞升也算是突破境界的一种,不过不只是突破境界,还要突破界壁。 就像凡世的人无法想象天外天的修真界,他们也不知道飞升后的样子。 那么这个玉简…… 沈清弦问顾见深:“你说这俩东西,有没有可能是飞升后的人给我们丢下来的。” 顾见深一怔:“师父?” 沈清弦的师父上信峰主、顾见深的师父上德峰主还有他的养父全都飞升了。 顾见深眉心微皱道:“从未听说过飞升后可以联系下界的。” 沈清弦道:“所以天梯坏了。” 顾见深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他们弄坏了天梯,然后丢下这两枚玉简?” 沈清弦说:“上界的事我们不清楚,但对比下我们在凡世做的事,他们是否也可以利用其它方式来干涉修真界呢?” 这的确很有可能,而且就像沈清弦和顾见深去了凡世可以“为所欲为”一般,上界的师父们拥有的力量肯定也不是他们能想的。 顾见深看看玉简上的任务,默了默道:“这任务的内容……” 沈清弦也很是汗颜,如果真是师父们弄的玉简,那这上面的任务可真是有够有毁形象的…… 如今沈清弦不敢骂玉简了,那可是大不敬。 沈清弦给师父们挽尊道:“可能上界和修真界也有隔阂,毕竟咱们入世前也设定的很正常,可一入世就跑偏,也许师父们起初也设定的很正常,只是丢下来就变样了?” 只能这样解释了,要不然那连续三条的交|欢和后头的父子p1ay要怎么理解? 真往这方面想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顾见深道:“上信掌门是知道实情的,想必我师父飞升后……”他顿了下直接说道,“他们肯定是怕我们再错过,所以丢下这么个玉简,让我们再续前缘。” 沈清弦笑道:“没错。” 不过顾见深又道:“那为什么不干脆等我们飞升了,去上界慢慢谈呢?” 因为他这一句话,沈清弦心猛地一揪,他看向顾见深道:“你……并不想飞升吧。” 顾见深顿住了。 的确……在他们相恋之前,顾见深没有丁点儿想要飞升的念头,他只盼着时间走到尽头,寿命走向终点,将一切都画上句点。 所以师父们急了? 顾见深笑了下,拥住沈清弦,在他耳边蹭了下道:“对不起,差点儿丢下你了。” 沈清弦也笑了笑,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还有很多念头,只是因为自己没理清,所以没有全说出来。 真是他们想得这么轻松吗?真的只是师父们在帮他们吗? 那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为什么玉简还有这样那样的任务? 是怕他们不是真正相爱吗? 可是玉简都能窥探他们的心境,又会分辨不出他们的真情实感? 还是说……他漏掉了什么? 新的唯心宫终于落成了,顾见深带沈清弦去走了一圈。 沈清弦的满腹心事全被这独一无二的美景给冲散了! 真是太棒了! 金红玉不愧为天下第一的瑰宝,用它做成的宫殿,仿佛将太阳拽下来,藏在了水晶之中才映射出如此绚烂多姿的金灿和艳红。 沈清弦喜欢极了,喜欢到不想离开这儿! 起初顾见深还美滋滋的,带着沈清弦东看西看,瞧他笑语嫣然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极为熨帖。 后来他就开始酸溜溜了。 没错我们的醋神连一座宫殿的醋都要吃。 这宫殿还是他亲手送给心上人的,每每想到此处,顾见深便觉得自己失误给自己织了顶绿帽了! 因为这座宫殿,沈清弦的眼神都不落到他身上了;因为这做宫殿,沈清弦和他说的话三句不离它;甚至在他俩甜蜜的时候,沈清弦竟然说:别……别弄脏了地板。 如此这般,顾见深快被醋死了。 沈清弦后知后觉地现了,他狐疑道:“你不会连一个死物的醋都吃吧?” “不吃,”顾见深道:“吃你!”说完就像条大狗一样啃着他的脖颈和锁骨。 沈清弦被他弄得咯咯笑,推又推不开,只得求饶道:“好了好了,不看它了,只看你。” 顾见深抬头,舔舔下唇道:“也不准提它。” 我的天,还真在正儿八经的吃醋啊! 沈清弦无奈又好笑,嘴角压都压不住,他哄他道:“嗯,不提。” 顾见深将“小鸡肚肠”这四个字挥到了极致:“也不许那般爱惜它。” 沈清弦连连点头:“不爱惜它,只爱你。” 醋神这才平静了,又趁机占起便宜,沈清弦心里软软的,设身处地一想,觉得顾见深肯定是不爱这大红大金的。 他是为了他才什么都愿意,那他也不能这么委屈他。 沈清弦道:“走吧,回万秀山住几天。” 顾见深抬头:“怎么,有什么事?” 沈清弦弯着眼睛道:“你不是很喜欢万秀山嘛?” 顾见深懂了,顿时心中甜得淌蜜,他本来还想慢慢来,这下没忍住,顶得沈清弦一声尖叫。 后来沈清弦都不想带他回万秀山了,腰疼死了! 当然他们还是回了一趟万秀山,途径小金龙的山洞时,沈清弦又去哄了哄小家伙。 凡世数十年,小金龙不过是长睡了一觉,醒来看到沈清弦还挺开心的,但一看到顾见深,一想到他嘱咐的话,只得背过身去,委屈巴巴。 沈清弦耐性好得很,哄了他好大一会儿…… 顾见深在一旁看着,竟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把他俩的误会解了? 他想了想小金龙那金灿灿的少年模样……嗯,不用解了,他们之间没误会! 虽然只看了个大龙尾巴,但沈清弦还是心情很棒,觉得心满意足。 临近万秀山了,顾见深察觉到了沐熏的气息,他道:“轻染圣人在山上?” 沈清弦也察觉到了:“嗯,我让他在山上静养。” 顾见深道:“我去了的话……” 沈清弦道:“没事,我们的事他都知道了。” 顾见深略有诧异:“知道了?” 沈清弦说:“我和他说了。” 顾见深心中一阵狂喜,握着他手追问:“你怎么说的?” 沈清弦见他这样也是好笑:“你觉得该怎么说?” 顾见深道:“是说我们早有姻缘吗?” “是啊,早有姻缘,可惜错过了这么久,所以……”他说了顾见深最爱听的,“这次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顾见深笑得很畅快,红色的眸子好看的不得了。 沈清弦瞧着实在喜欢,便凑过去在他唇间吻了下。 顾见深反拥住他,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 沐熏察觉到师父回来了,过来接他,就看到这么一幕。 (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虽然知道师父和这心域的魔帝在一起了,但切实看到,沐熏还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从小到大,沈清弦在他心中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代名词。 他一直觉得自己师父是天底下最有神性的人。 何为神性?神皆无情。 如今看到这一幕,沐熏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些遗憾,也有点欣慰。 沈清弦给顾见深传音入密:“差不多该松开了吧?” 顾见深道:“轻染圣人没一鞭子抽过来,看来是真接受了。” 沈清弦默了默:“他敢抽我?” 顾见深道:“他敢抽他师公。” 沈清弦推了他一下,可惜没推开,还让人给握住手了。 沈清弦道:“走开走开,不亲了!” 顾见深松开时说了句:“轻染圣人也太不懂事了,都不知道避嫌。” 沈清弦无语了,这厚颜无耻的家伙! 两人分开,沈清弦这才一副刚看到沐熏的模样。 可实际上眼睛没看到但神识早就探到了,这是真“装模作样”。 沐熏规规矩矩地行礼:“师父。” 沈清弦给两人做了介绍。 沐熏看向顾见深道:“九渊帝尊,久仰大名。” 顾见深笑着点头,已然是一副长辈姿态。 仔细想想,顾见深叫沈清弦一句师叔,按理说和沐熏是同辈,不过如今他水涨船高,还真是个正经长辈了。 沈清弦瞧他这幼稚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他转头问沐熏:“身体怎样了?” 沐熏垂眸道:“无大碍。” 沈清弦哪肯听他的,只说道:“去屋里我看看。” 如此便进了殿,三人安顿下,沈清弦给沐熏试脉,顾见深转身去了后头。 沐熏看了眼师父,见沈清弦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开口。 沈清弦闭眼探了探,睁开眸子道:“你这几十年干什么了?” 沐熏犹豫了下道:“一直在闭关。” 沈清弦扬眉:“就闭成这样?” 沐熏讪讪地抽回手,一声都不敢吭。 沈清弦在人世待了七十多年,这时间对于修士来说虽不算长,但也足够沐熏来休养生息,重新振作起来了。 可事实上呢?他还维持了沈清弦走时的模样,灵田空荡荡的,竟是七十多年都没正经修炼过。 一直在闭关?怕是一直坐在树下悲怀伤秋吧。 沈清弦也是服了,怎么都没想到这最任性的小徒弟竟长了这么个恋爱脑。 他说道:“你若放不下就去追寻,若是放得下就正经修炼,这半死不活得成什么样子?” 沐熏理亏,只能硬生生听着,什么都不敢说。 沈清弦道:“我见过乱鹰,也听顾见深说过他,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之间……” 他话没说完,沐熏猛地抬头看他:“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还能有假?” 沈清弦眉心微拧:“亲眼所见既为识?亲身所历既为真?都这般修为境界了,竟还弄不清这道理?” 沐熏转头,薄唇动了下道:“我精通幻术,这天底下没人能骗得了我。” 沈清弦嗤笑一声。 下一瞬,万秀山变了模样,本来清清冷冷的仙山妙地,一瞬间成了金灿红亮的宏伟宫殿。 沈清弦一动未动,看向沐熏道:“你觉得我是带你离开了万秀山,还是将万秀山变了副模样?” 沐熏:“……”他顿了下后道:“弟子不知。” 他的确是分辨不出,隐约间似乎是离开了万秀山,毕竟神识扩散出去,外头是一副心域的模样。 可隐约间又好像他神识所及之处全是幻境,如此辽远,如此广袤,如此让人震撼。 沈清弦道:“你不是说自己精通幻术吗?” 沐熏惭愧地垂下头。 这时顾见深走了出来,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沈清弦的幻术像被踩碎的玻璃般,一点点瓦解,一点点崩离,最后成了坠落的星芒,绚丽了盛放的大片桃花。 顾见深端着茶水,放到桌上后,仔细给沈清弦倒了一杯。 沈清弦接过茶杯,轻啜一口后,紧皱着眉心松开了些,显然是被茶香给调剂了心情。 沐熏没抬头但也看得到,瞧顾见深这熟门熟路的模样,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万秀山了。 沈清弦喝了会儿茶,看沐熏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叹口气道:“你好生想想吧,想明白了就来找我。” 言罢,沈清弦便起身对顾见深说道:“我们去后头吧。” 顾见深自是全依着他。 万秀山大得很,三人待在上头,若是不想见面,那数百年都别想能找到彼此。 顾见深也没再提沐熏的事,只陪着沈清弦赏月茗茶,倒也惬意。 他们如此悠哉乐哉地过了几日,沐熏却在前头呆呆坐了几天。 沈清弦道:“我看他这七十多年就是这么荒废的。” 顾见深道:“轻染圣人也是个情种。” 沈清弦道:“他只是自私又胆小。” 这话有趣,顾见深反问他:“怎么说?” 沈清弦道:“自私得接近乱鹰,没心没肺得折腾他,真正遇上事了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不是自私是什么?” 顾见深道:“如果乱鹰真的毁了擎天六城,那他……” “连我们都觉得乱鹰不会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不信他?” 说完这句话,沈清弦看向顾见深,明显意有所指。 顾见深莫名心头一刺,他轻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清弦也没再说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他认可了顾见深的说法,可实际上? 当局者迷,没错。旁观者清,也没错。 可身为旁观者的他们已经告诉了当局者的沐熏,为什么沐熏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也许这也是“当局者迷”,很多事只要没降临到自己头上,都能冷静理智的判断,一旦身处其中,天大的道理也是迷雾重重。 等了很多天,沐熏也没来找沈清弦。 沈清弦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他可以进入他的幻境,帮他寻找真相,但他不敢迈出这一步。 也许是擎天六城的覆灭对他来说太绝望,也许是他真的深信不疑、认定再走一遭也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不想受罪。 当然他真正在想什么,别人没法知道。 没等来三徒弟,沈清弦竟等来了另一位徒弟。 这日天降异象,一道恢弘银光直冲天际,陡然散开时,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银色巨网,将整个大6都彻底笼罩。 紧接着银芒又急收拢,盘旋在半空,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遮天蔽日。 沈清弦心思一动,大悦道:“止戈大乘了!” 顾见深也感觉到了,他道:“恭喜。” 放眼整个修真界,本来到了大乘期的只有沈清弦和顾见深,如今有了第三人,正是沈清弦的大徒弟,止戈圣人夏停。 沈清弦眉眼间全是喜色,他握着顾见深的手道:“你先回去,万秀山这几日怕是要热闹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止戈大乘,想必天道六派都会前来恭贺,而聚集的地方必然是万秀山。 只有沐熏的话,顾见深在这儿没事,可整个天道的人都来了…… 帝尊大人很心塞:地下恋真可悲。 顾见深只得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沈清弦道:“放心,我会给你传音。” 只听声音怎能解相思之苦?这人还没走呢,咱们的心域帝尊就没出息的先相思上了。 沈清弦却是急着去见徒弟,他哄他道:“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顾见深只好把他拉过来,好生亲了亲,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沈清弦边去找沐熏:“你师兄大乘,随我去看看他。” 沐熏默了默:“师父您自己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沈清弦看向他:“为什么?”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轻染圣人其实还是有怕的人的……他低声道:“我怕师兄揍我。” 沈清弦:“……” 沐熏的担忧可不是多余的,沈清弦散漫,对徒弟们的教养很随缘,基本是任其自由生长,但夏停却是个严厉的性子,沐熏胡闹起来,沈清弦纵着,他却是会揍他的。 如今沐熏为情所困,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要是夏停知道了还真能揍他一顿。 沈清弦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 沐熏心道:他当着你面是不敢,可转头就是一顿胖揍。 如此有经验的轻染圣人是绝对不会上当的,他说道:“师父您快去看看吧,他突破境界想必身体也受了损……” 沈清弦也记挂着这个,他说道:“那你留在万秀山吧,叶湛他们来了的话就招呼下。” 沐熏自是连声应下。 沈清弦急急忙忙去寻大徒弟。 刚到地方,他便看到大片银芒下,单膝下跪的男子。 男子有着月华般的银色长,一袭白衣工整内敛,单膝下跪的姿态极为恭敬,只听他开口,声音冷淡沉静:“徒儿见过师父。” 沈清弦喜形于色,他道:“起来,不用多礼。” 夏停起身,随着银光散去,不苟言笑的英俊容貌越清晰。 沈清弦道:“恭喜,居然这么快就突破大乘期了。” 夏停目不斜视道:“受益于师父的谆谆教导。” 沈清弦笑道:“全是你自己造化,我哪有出什么力?” 这般说着,他又问道:“身体可有受损?” 夏停道:“还好。”虽这么说着却老实地抬手,将手腕从袍袖中露出。 沈清弦给他试脉,这一搭上,他好看的眉心便微微蹙起。 夏停垂眸,一言不。 沈清弦道:“怎地这般莽撞?” 夏停虽说突破了大乘期,但却伤了根本,似是急于求成所以冒险一试,也是他造化大,竟然成了,若是不成…… 沈清弦不愿耽误时间,他说道:“跟我回万秀山。” 夏停顿了下,又说道:“不要紧。”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沈清弦道:“你以为到了大乘期就是长生不老?这般虚弱,只会被心魔反噬。” 沈清弦带着他回了万秀山,冷不丁看到大师兄,沐熏怂了怂。 沈清弦道:“让叶湛他们回去吧,庆贺的事以后再说,止戈这身体需要调养。” (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沐熏恨不得长八条腿,一听之下,自是溜得飞快。 夏停还是瞥了他一眼。 沈清弦说道:“你别吓他,他最近很听话。” 夏停看看他,轻声道:“没惹事的话,就不会在万秀山了。” 还真有些道理…… 沈清弦清清嗓子,打圆场道:“别管他了,我给你治疗身体。” 夏停霜色的面容上带了些暖意:“好。” 这时,顾见深给沈清弦传音入密了:“止戈圣人怎样了?” 沈清弦同他说道:“也不知他急什么,竟然强行突破了,好在福大命大,没出事。” 一听这话,顾见深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道:“伤得重吗?” 沈清弦道:“我正要给他看看。” 顾见深说道:“有需要的话就告诉我。” 沈清弦道:“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顾帝尊是资深媳妇儿吹:“天下无双。” 沈清弦没空和他贫,嘴角扬了扬便招呼夏停道:“过来坐。” 夏停到底是伤了身体,所以并未察觉到传音入密的波动。 沈清弦仔细给他检查了一下,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你这……”沈清弦略带愠怒道,“你平日里瞧着最是稳重,怎么会这样胡闹?” 夏停什么都没说。 沈清弦问他:“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急着突破境界?” 谁知夏停竟反问他:“师父,您找到自己的飞升之道了吗?” 进入大乘期,识海便会展到乎寻常修士想象的地步,随后的修行便很奇怪了。 到了这个境界,就好像是瓶子里的水满了,再怎么往里面装也只是溢出来,飞升的那一刻究竟是打破瓶子还是有了新的瓶子,没飞升是谁都不知道的。 因为没了标准,所以从大乘期到飞升,有的很快有的很慢,更有很多寿命将至也寻不到飞升之路。 夏停这一问其实是担忧沈清弦。 因为以沈清弦的年纪,算是很慢了,若是再找不到飞升之路,只怕要寿命将尽。 沈清弦笑了下说道:“放心,我不会身陨。” 夏停道:“那徒儿便放心了。” 沈清弦心里暖融融的,说道:“你别想太多,我先给你调养身体。” 夏停难得带了些笑意,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像眉眼间的笑意一样,不细看几乎要看不清楚。 沈清弦给顾见深传音道:“止戈这边还挺麻烦的,我得陪他一阵子。” 顾见深那心果然是没白咯噔……强行突破大乘期,受到的反噬是致命的,哪怕是沈清弦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给他治好。 夏止戈又是沈清弦疼爱的徒弟,更加不会大意,肯定会用心照料。 他能怎样?只能说道:“你好生照顾他。” 沈清弦道:“可能时间会有些久,你……” 顾见深笑道:“没事,尽快给他治好,我在唯心宫等你。” 沈清弦很欣慰,说道:“我一定尽快!” 顾见深应了下来。 切断联系后,老顾同学惆怅地叹口气,虽然心里不舍还全是陈酿老醋,但这种重要时刻,他不会胡闹,肯定要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大度。 让一个小肚鸡肠到极点的醋神变大度,嗯……就好比让葛朗台从此不碰金币。 沈清弦这一陪,是真陪了很久。 途中沐熏半讨好地送来一颗沐月果,夏止戈淡淡瞥他一眼,他就赶紧溜下山。 沈清弦道:“他对你很好了,还知道送颗果子来。” 夏停道:“这果子师父您留着吧,于您身体有益。” 沈清弦道:“不用,我以后也用不到了。” 这沐月果能延长寿命,大乘期后,若是迟迟不能飞升,用这果子可以不断地延长时间。 当然沈清弦都看到天梯了,所以也不太需要这果子了。 而这沐月果给夏停用了却是对身体极大地滋养,有这个助力,沈清弦给他治疗起来也能省很多时间。 本来以为至少得闭关三百多年,不成想,一百多年后,夏停的身体便康复了。 沈清弦又给他诊了脉,松了口气道:“没事了,以后可不许胡闹。” 夏停道:“多谢师父。” 沈清弦道:“你我之间哪用这般客气。” 夏停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他一直是这样严肃内敛的性子。 这一百年虽是在闭关中一晃而过,但沈清弦还是很思念顾见深的,主要也怕他想他。 不过徒儿大乘,肯定要庆贺的,他不在场也不好。 总归也不差这一日两日了。 沈清弦道:“回万秀山吧,叶湛他们也等急了。” 谁知夏停竟摇摇头道:“不必了,徒儿想尽快闭关,追寻大道。” 沈清弦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夏停是认真到有些固执的性子,他说道:“我想看看飞升后的世界。” 沈清弦叹口气道:“老二和老三若是有你一半认真,我便放心了。” 赤阳子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用凡世的网络用语就是——佛系修仙,一切随缘,爱突破不突破,爱飞升不飞升,他乐得自在。 沐熏不用提了,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了情情爱爱得闹死闹活。 唯一让沈清弦欣慰的便是大徒弟止戈,勤奋认真有天赋,刚到大乘期便想着飞升,真是实实在在的“学霸”一枚。 徒儿有如此磐石之心,他自是要配合的,他说道:“那你便好生努力。” 看来他和顾见深也得加把劲了,赶紧把天梯修好,要不然徒弟们都被卡住没法飞升了。 夏停临行前,沈清弦忽地想起一事,他问他:“我记得你是兰弗人?” 夏停不知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不过他问了,他便认真答道:“是的,出生在兰弗国。” 沈清弦又问:“你知道兰弗灭国的事吗?” “那时我很年幼,”夏停想了下后道,“并不知详情。” 沈清弦继续问:“那你记得在兰弗国的事吗?” 这挺奇怪的,沈清弦心里记挂着兰弗灭国的事,所以总忍不住去想当年的事。 可他对兰弗国全没印象,一丁点儿都没有,好像一生都没去过那里。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去的话……他是怎么收夏停为徒的? 去了的话,为什么他一点儿也印象都没有了? 夏停想得很用心,但一会儿后他摇头道:“记不得了。” 见他实在是没有印象,沈清弦也没再勉强他。 夏停问他:“师父是有什么事吗?” 沈清弦说道:“没什么,只是隐约想起些旧事,但又有些模糊。” 夏停道:“往事莫忧,师父还请宽心而行。” 沈清弦不愿他担心,便笑着应下:“好。” 如此便和夏停分开了,沈清弦也没回万秀山,直接去了心域。 几乎在他刚落地,顾见深便一把拥住他。 思念这东西特别奇怪,忙起来的时候觉得还好,闲下来便一分一秒都让人心焦火燎;没见着人的时候其实也好好,一见着了那些被压缩的感情尽数爆,一股脑涌出来,实在让人难以抵抗。 顾见深一句没说,用力吻住他。 沈清弦被他吻得心直跳,他也不说话了,只努力回吻着他。 两人回了新唯心宫,在沈清弦最爱的屋子里,最喜欢的床上,最心仪的床褥中颠鸾倒凤。 沈清弦起初还陪他闹,后来就招架不住了,他推他道:“行、行了……” 顾见深猛地一用力,沈清弦的声音便打颤颤了。 顾见深咬他耳朵:“一天一次,分开了一百三十年,怎么也得让我讨点儿利息。” 大度了这么久,某小肚鸡肠已经到极限了。 沈清弦又是酥麻又是好笑,他说道:“我们的时间怎能这样算?” 以他们的寿命换算,这一百年也就三四天光景,哪就至于…… 顾见深道:“凡世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一天七次,分开十年的话,就是……” 沈清弦听不下去了:“谁跟你一天七次!” 顾见深“胡搅蛮缠”道:“反正今天要至少七次。” 沈清弦心里也是极想他的,于是就成了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了。 两人胡闹得不像话,在顾见深终于略微满足些后才放过他。 沈清弦是真动弹不得了,修士有怎样?修为高又如何?这事和修为和境界根本没关系! 在下面的就是吃亏! 顾见深抱着他泡温泉,自始至终都不肯和他分开,两人黏糊得仿佛连体婴儿。 沈清弦竟还觉得挺窝心的,也是无可救药了。 腻歪几天后,沈清弦看到玉简闪了下。 他将其拿出,看到了上面的任务。 顾见深就在他身边,见他拿出来,他也把小红给唤了出来。 沈清弦看了看,好看的眉皱成一团。 红色玉简上:其二十八,你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不想耽误沈清弦。 白色玉简上:其二十八,顾见深的病只有你能治。 顾见深闷笑道:“我的病还真是只有你能医。”说着他“病”得又大又硬的地方就要往沈大夫的身体里戳。 沈清弦那儿根本拦不住,他面上潮红,声音却在努力稳着:“这任务是什么意思?你身体可有哪儿不适?” 顾见深耍流氓道:“有个地方肿了,只有你能解。” 沈清弦被他弄得气喘连连:“和你说正经事……”后头直接破了音,哪里还正经起来。 顾见深身体力行地向沈大夫展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要是身患绝症,那身体健康的人得一头撞死! 那这任务是什么意思?单纯得让他们去凡世走一遭? 若这真是师父们安排的任务,那这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沈清弦努力保持冷静得想了想,忽然心一凉。 顾见深被他夹得很疼:“你放松些……” 沈清弦哪还顾得和他胡来,他问他:“你去过兰弗国吗?” 这状况下顾见深可不想和他说这些,不过见沈清弦眉眼一片认真,他只得说道:“从未去过。” “一生都没去过?” “嗯,一次都没有。”所以那些谣传他灭国得完全是莫须有,他连去都没去过,又怎么灭得了一个国家? 更何况兰弗国不是普通的国度。 它是修真界与凡世的分界线,为了维持两界平衡,常年有各方势力驻扎,哪里是一个人灭得了的? 要知道,那时候的顾见深还没成圣,哪有能耐屠国? 沈清弦道:“我也没去过。” 顾见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兰弗国,他说道:“既然都没去过……” 沈清弦看向他:“可是不应该,那个时候,有谁没去过兰弗国?” 一句话将顾见深给问住了。 是啊,那个年代,那样繁盛的兰弗国,有那个修士会没去过? 紧接着一股凉意从心头升起,顾见深没再胡闹了,他看向沈清弦,说了他心中所想:“我们都去过……但是却全忘了?” (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可能是都忘记了,也有可能是在那边生的事太不值一提,所以正常性遗忘了。 打个比方,冷不丁问一个凡世的人,三年前某一天有没有去过隔壁街的杂货店,他也是想不起的。 可同夏停的谈话让沈清弦很在意。 他和顾见深可能是不当回事,所以忘了,但记忆这东西,对于一些重要的、关键的是很难忘记的——哪怕再长时间,儿时的家乡也不该忘得一干二净。 夏停的记忆明显是不正常的,那这是否意味着他和顾见深的也不正常? 毕竟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了。 沈清弦想了一堆,不过察觉到身后的硬东西,他稍微挪了下,看向这个要不够的家伙:“你还……” 顾见深心领神会,立马回道:“要。” 然后就要了。 两人折腾好半天,完事后沈清弦昏沉沉地睡了会儿。 他睡着了,顾见深却没睡,他拥着他,看着漆黑的夜空,胸腔中始终有团阴影在徘徊。 他很想紧紧抱住沈清弦,无比用力,用尽全身力气。 可那样会惊醒他,他不想吵到他。 顾见深努力控制着双手,也不知是在抗拒着什么,他的手臂竟极轻地颤抖着…… 沈清弦睡了会儿便醒了。 虽然刚做完觉得要死要活,想下次绝对不要,可睡一觉又觉神清气爽,还挺……挺舒坦的。 一睁眼沈清弦就知道顾见深没睡。 “怎么没睡?” 顾见深幽幽道:“我睡了一百三十年,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 沈清弦嘴角一扬:“年纪一大把了,说什么甜言蜜语。” 顾见深凑到他耳边道:“只说给你听。” 沈清弦哼了一声,眼中却全是甜蜜。 顾见深见不得他这样,凑过来想吻他,沈清弦虽也乐意同他亲近,但他怕一吻就又要胡来,便按住他唇道:“先说正事。” 听到这四个字,顾见深心一沉,那从未消散的阴影似是又变大了一些。 沈清弦正色道:“我们去看看那一段记忆吧。” 封住了也好,没封住也罢,总归经历了就一定存在,他们可以进入识海幻境,将那段记忆给重新唤醒。 如果什么都没生,那自是最好的;如果生了什么,那他们也该知道原委。 本以为顾见深会同他一拍即合,谁知他竟说道:“去心境的话,任务就没法做了。” 玉简上的任务是要顾见深身患绝症,他这身体可没有丁点儿绝症。 在心境中为了追寻真正的记忆,也没法进行设定,所以任务是很难做的。 说起任务,沈清弦心里便很不舒服,他问道:“你不觉得这个任务很过分吗?” 顾见深疑惑道:“怎么?” 沈清弦拿出玉简,顾见深也拿了出来,沈清弦一字一字地念叨:“你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不想耽误我。” 他念完任务又看向顾见深道:“如果你照做了会怎样?” 顾见深道:“会离开你。” “对,我们明明相爱,在一起了,想着天长地久了,你却一声不吭地走了,你觉得我会怎样?” 顾见深心猛地一揪。 沈清弦道:“我会恨死你,也许会想杀了你,可同时你也很痛苦,因为你还爱我,你的离开是不得已,再加上我对你的恨,对你来说是双重痛苦。” 他只是这般说着,顾见深竟感觉肌肤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般刺痛着。 “可是……”顾见深辩解道,“你可以治好我,你的任务是给我治病。” 沈清弦说出了一个可能:“如果我没有玉简呢?” 顾见深微怔,他很快说道:“这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因为沈清弦已经有了玉简,它们是成双成对的,就像他们一样。 可为什么成双成对的它们布的任务总是在“欺负”顾见深? 这些沈清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但他又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他问顾见深:“你不想找回兰弗国的记忆?” 一句话问得顾见深眸色微闪。 见他这样,沈清弦确定了心中所想。 往日里他说一句,顾见深便能领会三句;他想做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彻底确定,顾见深便已经着手帮他准备了。 这次顾见深明知道他想去心境一探究竟,却始终闭口不提,甚至还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在故意避开。 顾见深眉心微拧,说道:“有些记忆,没必要非得找回来。” 沈清弦怔了怔。 顾见深没看他,只说道:“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们在一起了,也彼此相爱,那……” 沈清弦也看向他:“你觉得兰弗国的记忆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顾见深视线躲闪了一下。 沈清弦心软了,他知道他经常不安所以排斥未知,他握住他手道:“无论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顾见深眉心舒展了下,又道:“哪怕我曾经伤害过你?” 沈清弦笑了:“你觉得你会伤害我?” 顾见深摇头道:“我伤害自己,都不会……” 沈清弦打断他道:“也不要伤害自己,因为伤到你也就等于伤到我了。” 他一句话,一个神态,一个柔软的眼神……顾见深便觉得自己胸腔中那挥之不去的黑雾散了一大半。 “涟华……”顾见深拥住他道,“我们一定要去看这段记忆吗?” “必须去看。”沈清弦道,“我不是好奇,而是想探寻究竟,我始终觉得这段记忆和玉简有一定关系,也和你有关。” 顾见深薄唇微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沈清弦又道:“玉简是好还是坏,我分不清楚,所以我想要更多的线索。” 如果只是些无伤大雅的任务也就算了,可这些任务越布越残酷,一味地伤害顾见深,哪怕只是在假意伤害,沈清弦也不舍得。 爱一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顾见深舍得不他皱皱眉,他也舍不得他有丁点儿危险。 一切隐患都要切死在萌芽之中。 沈清弦如此这般为他着想,顾见深自是没再说什么。 他道:“你有什么要安排的吗?” 沈清弦道:“我没什么,你呢?” 顾见深道:“这一百三十年,我每天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为的就是等沈清弦来找他,他有空陪他。 沈清弦惭愧道:“让你等久了。” 顾见深说着玩玩还行,也不愿他真上心,他笑道:“没什么,一天一个吻足够了。” 沈清弦竟捧着他面颊,用力亲了一下:“一天十个吻都行。” 哪成想沈清弦会这样配合,帝尊大人立马心花怒放,“恬不知耻”道:“要不还是一天七次……” “滚滚滚!”沈清弦恼羞成怒,想揍人。 顾见深笑着把人拥到怀里,吻吻他白皙的脖颈道:“好了,快到我心里来吧。” 的确是到他心里去,去窥探他们不知什么原因而遗失的记忆。 其实沈清弦知道顾见深在顾虑什么。 会忘掉,忘得这么干净,是不是万血之躯的事?是不是他们又遭遇了生离死别,所以才双双忘了彼此?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一定是很痛苦的记忆。 可沈清弦觉得不止如此,他能在这次心境中找到最根本的问题。 和顾见深有关的,和他有关的,也与他们的未来有关的,重要的线索。 沈清弦睁开眼睛,他觉得有些刺目,勉强适应了一下后,他的瞳孔一缩一缩再一缩,最后无限放大! 这……这…… 沈清弦一动,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很是美妙。 他四处看看,记忆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扑进了这个被师父藏起来的属于他的“金银窝”!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醒来,真是……真是……美滋滋! 沈清弦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山洞,他的金银窝! 其实用金银来形容是很不对的,应该说是金红窝,不过世人总爱把宝石归为财宝,而金银和财宝又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叫着叫着这地方就成了金银窝。 真正在沈清弦的概念里,这只是他的家,他的宝贝之家! 这里藏了他近两千年收集的宝贝,无数种类各异的红宝石,还有数不尽的和太阳般金灿灿的金石,这么多宝贝一股脑堆在一起,哪怕是胡乱摆放,也已经美到乎想象了。 沈清弦看着这里,满满都是回忆。 人们正常遗忘的记忆会因为一些物件的触被激起联想,进而想起许多。 这床一样大的红灵玉,这纯金做成了桌椅,这镶满红宝石的王座…… 沈清弦不禁感慨:当年的自己真是富可敌国! 他看了一圈,摸了一圈,心疼了一圈后终于想起正事。 他好不容易来了心境,可不是来沉迷他的金银窝的。 虽然沈清弦很舍不得离开,但想想顾见深,还是硬着头皮走了。 一步三回头,要多不舍有多不舍。 走出山洞,外头是一片冰天雪地。 这儿常年如此,沈清弦还是记得的。因为环境恶劣,所以人迹罕至,再加上他亲手布下的结界,除了他师父,罕有人能破解。 可也正是他师父,把他的金银窝给埋了。 想到这里,尊主大人的心就疼得滋啦滋啦,都不想去见自家师父了! 当然心里不想,脚却实诚得很,回神时他已经回了万法宗。 如今的万法宗正是最鼎盛的时候。世间的事物就是这样,从没落走向繁盛,再从最顶端下降,最终因为一个契机而散落成沙。 盛极必衰,谁都没能摆脱,似乎能争取得只有让这个循环慢一些,再慢一些。 沈清弦一入山门,便有人上前鞠躬行礼。 这是一位年轻修士,瞧着眉清目秀的,很是讨人喜欢。 “王卿见过师叔。”小修士应该是跳脱性子,但对沈清弦却规矩得很。 沈清弦想了下,记起来了。 ——王卿,他七师兄的关门弟子。 是啊,两千年……七师兄都有三四十个弟子了。 (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沈清弦跟着王卿上了山,途中又见到几个弟子,所有人见到他都是躬身行礼,看都没多看一眼。 这模样沈清弦很习惯了,他万万年都这么过来的,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可重回这段时光,他清晰地分辨出自己内心深处是有些失落的。 被人敬仰,被人尊重,同时也被人疏离。 到了上信峰,七师兄迎了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七师兄还是那副模样,瞪起人来带了些薄怒,可其实了解他的都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 沈清弦笑着道:“师兄。” 七师兄拉着他手道:“有事没事地就知道躲在那金银窝里,仔细被师父知道了,又要训你!” 沈清弦道:“师兄可千万莫要告诉师父。” 七师兄道:“我不说,可你也要认真些,明明已经有了基础,怎地就不努力些,赶紧成圣!” 沈清弦满口应道:“我很认真的。” 七师兄没好气道:“我信了!” 两人进了屋,七师兄知道他爱茶,特意拿出珍藏许久的红茶,吩咐人烧了晨露水,又亲自动手,给他冲茶。 沈清弦心中感动,连忙道:“师兄放着,我来。” “你可别糟蹋我这好茶了。”七师兄泡好茶,给他倒了一杯,便坐下同他闲聊起来。 两千年,对于修真界来说也是沧海桑田了。 他们师兄弟十九人,留下来的只有四人。 而其他山峰的情况差不多,收的徒弟多少,其实结果都一样…… 修真大道越走越窄,能容下的人太少,被淘汰的就显得极多了。 其他两位师兄常年在外,七师兄是沈清弦唯一亲近的,而沈清弦也是老七唯一能见着的小师弟了。 同辈中人一个个离开,他很担心自己哪天去了,小十九就成了孤家寡人。 可是……沈清弦又不能收徒。 七师兄想到这里心里边一阵酸涩,他说道:“虽说不该这般惯着你,但这些东西放我这儿也是占地方,你快拿走吧。” 说着他起身,拿了两个乾坤袋过来,丢给了沈清弦。 沈清弦稍微一看,顿时五味杂陈。 两袋子满满都是金石红玉,全是沈清弦喜好的东西。 他记起来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了。 他一闭关就是数百年,一出来,见着七师兄,他便会给自己这样两个乾坤袋。 袋子里收拢着的全是沈清弦喜爱之物。 那个金银窝,他七师兄实在出力不少。 东西不是一次性攒齐的,而是横跨了数百年时间,不断积累出来的。 是一个师兄对唯一师弟的挂怀,是长兄对幼弟的纵容疼宠…… 沈清弦道:“师兄对我真好。” 他这样说着,七师兄习惯性别扭道:“也就你喜欢这些玩意,我不过是顺便收拾,想着与其扔了不如给你。” 顺便收拾会收拾这么多?真想着要扔了就不会用这样宝贵的乾坤袋好生装摆了。 沈清弦轻叹口气,觉得自己真的不懂事。 年少时得益于师兄照顾,两千多岁了也还是被这般宠着,可他又为师兄们做了什么? 好像并未做什么……他甚至连记忆都模糊了,实在惭愧! 七师兄又道:“你赶紧收起来,回头让师父看到了,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沈清弦抿唇道:“肯定要说你给的。” 七师兄气道:“你这家伙。” 沈清弦展颜一笑,七师兄却愣住了:“阿清……” 他话没说完,外头传来了一阵洪亮的男声:“涟华回来了?” 话未落,人已经进来了。 这是个身高八尺的高大男子,生得很是粗犷,眼睛黑亮,鼻高挺,唇微厚,显得开朗又和气。 沈清弦想了下才记起这是谁……上水峰的师兄,如今似乎是执法堂堂主。 他唤他:“天瑞师兄。” 严天瑞哈哈大笑:“好几百年没见了,你还是这副模样。” 沈清弦笑笑道:“不这样还能哪样?” 严天瑞道:“这是好事,大好事!” 他们闲聊几句,七师兄的视线总忍不住落到沈清弦身上,他眉眼间有些忧色,但却没说出来。 几句话后,严天瑞说明来意:“涟华回来得正是时候,过几日我们一同去趟兰弗国。” 听到兰弗国,沈清弦心思一动。 谁知不等他开口,七师兄竟拧眉道:“无需他去。” 严天瑞道:“我来时刚好和掌门师叔在一起,所以问了他意见,他是同意的。” 七师兄错愕道:“师父同意阿清去兰弗国?” 严天瑞道:“同意!他能去我们也能省些力气!” 七师兄急忙道:“可是……” 严天瑞打断他话,看向沈清弦道:“涟华师弟,我们过几日要去兰弗国布阵,你去吗?” 这一问沈清弦却犹豫了一下。 他不记得这时候的事了,一点儿都没印象。 当年他去没去?而七师兄又为什么一副不想他去的样子? 可是师父同意了…… 他应该是去了吧,毕竟来的时间点如此巧妙,想必就是此行去了兰弗国,所以他果然是把这段记忆给忘了吗? 沈清弦道:“我左右无事,乐得帮师兄们分忧。” 七师兄欲言又止,严天瑞拍拍他肩膀道:“好啦,掌门师叔都同意了,你就别担心了。” 七师兄看看沈清弦,眼中全是不同意。 沈清弦也不好在这儿同他说道,只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谁知这一个眼神又让七师兄怔住了。 严天瑞同沈清弦说道:“那你等我通知,我们大约五日后出。” 沈清弦问他:“去兰弗国布阵?布什么阵?” 严天瑞叹口气道:“你不知道,这近百年,咱们一直试图将兰弗国一分为二,将其和凡世彻底隔开,只不过……” 他如此这般细细说了一番。 原来这时候修真界已经在商量着给兰弗国设下结界了。 这其实是好事,因为兰弗国的存在,凡世中的人总向往着修真界,哪怕完全没有修仙的潜质,也不择手段地想要进入兰弗国,进入“仙界”。 可其实他们碌碌一生,也是在兰弗国受苦受难,根本不可能触碰大道。 因为这种优势,又让修士们滋生了天生的优越感。 他们觉得自己生来高人一等,所以对待不能修行的凡人极其恶劣,生了不少惹人指的凶事。 设下结界,对修真界、对凡世都是好事。 可以让凡人们不必将短暂的一生放在无望的修行上;也能让修士们沉下心来,好生修炼,而不是行那些荒唐无度之事。 不过这结界却没那么轻松设下。 如今修真界正处于最尴尬的时候,万法宗的老前辈们全都闭关的闭关陨落的陨落,有些一千多年没露面的,谁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唯一还时常露面的就只有沈清弦的师父。 可他却不能离了万法宗,所以这布阵之事只能教给弟子们。 而弟子们的情况…… 看看沈清弦就知道了,连他这个最优秀得如今都没成圣,其他的就更是半斤八俩了。 不得已只能多派几个人,好生周旋,将这件事给办了。 所以严天瑞察觉到沈清弦回来后,立马赶了过来,就是想抓个壮丁,帮忙去干活儿! 沈清弦听了这些,不可能再拒绝,自是满口应下。 听闻师父没闭关,沈清弦自是要去见一见师父的。 严天瑞便带他去了,七师兄也跟着,他还在紧皱着眉,沈清弦唤他:“师兄?” 七师兄回神,他小声道:“师父怎会让你去兰弗国……” 沈清弦挺纳闷的,不过有严天瑞在他没表现出来。 七师兄也只这样嘟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他们去了前厅,沈清弦远远便看到了自家师父…… 这一时间也是感慨良多,毕竟这是心境,而真正的师父已经飞升许久。 可惜下一刻,他的感慨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掌门师尊抬抬手指就把他给拎过来:“你这小子,是不是又贪玩了?” 两千岁了又怎样?在师父面前他还是个皮皮虾! 沈清弦老脸一红,小声道:“师父……” 掌门师尊见他这么乖还挺意外的,扔开他道:“给你一百年时间,再不能成圣,你就小心那金银窝。” 沈清弦小心肝一颤,很心疼了…… 是因为一百年后他没成圣,所以金银窝才被师父给埋了吗? 沈清弦悲惨得现,他连这段记忆都记不太清了。 大概是师父说了太多类似的话,他听皮了,所以不太当回事——没想到师父还真给埋了。 这时七师兄说道:“师父,我听天瑞师兄说,兰弗国一行……” 掌门师尊应道:“让小十九去吧。” 七师兄道:“可是……” 掌门师尊道:“无事,只不过是去布个阵,虽花费些时间,但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清弦。 沈清弦察觉到了,不过他没看过去,只当不知道。 师父都这么说了,七师兄只能应下来。 如此行程便定下了,在临行前,掌门师尊又把七师兄和沈清弦叫来,嘱咐他们道:“此行去兰弗国,有我的一位故交之子会去帮忙,你们见着了只需客套下,不必深交。” 这话听起来挺奇怪的,但七师兄却丁点儿疑惑没有,反而应道:“师父放心,我会看好师弟的。” 掌门师尊又看向沈清弦:“你要听你师兄的话。” 沈清弦连连表示没问题。 他都两千岁了,还被师父师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是不是太丢人了些。 谁知他师父竟又支走了他,同七师兄说了会儿悄悄话。 若是两千岁的沈清弦自是听不了墙角的,但现在确实轻而易举。 他听师父说道:“你别担心,我看他状态不错,封心决也没那么严苛。” 封心决…… 沈清弦脑袋嗡得一声,这才想起自己遗忘了数千年的事。 他成圣前,修得是忘情绝欲的封心决。 (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沈清弦这会儿是全想通了。 为什么他笑一笑,七师兄便一怔愣;为什么他开个玩笑,七师兄便会错愕;又为什么严天瑞邀请他去兰弗国,七师兄会当口否决。 因为封心决。 他年少时忘记了同顾见深那段姻缘,自此无欲无求,便修了那极适合他的封心决。 这功法的确厉害,别看沈清弦如今没成圣,但真和人干架,只怕天底下能打过他的只有他师父辈的几个人。 受益越大,代价越高。 整整两千年,他封心灭欲,从不同人亲近。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万法宗的门人见着他才会那般的拘谨与疏离。七师兄也怕他走火入魔,所以极少同他联系,只能默默地收集些他的心爱之物——每次偷偷给他,心里还要紧张许久,生怕自己这是害了他。 好在对于俗物的欲,暂时不会触动封心决的反噬。 沈清弦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成圣前的记忆那么模糊了。 因为的确没什么值得记忆的。 他活了快两千年,可实际上认识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七师兄都收了那么多弟子,他却一个都没有,是因为功法的缘故,他不能带徒弟。 孤零零一个人实在无趣,他只好不断地闭关。 大好岁月都在闭关中度过,又哪来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沈清弦如今再品品自己这成圣前的两千年,实在是部灰白色的无聊默片,连一丁点儿情感上的光彩都没有。 师父和七师兄的谈话他也没再多听。 无非是七师兄对他的担忧,生怕他动情动念,生怕他走火入魔,生怕他遭到反噬。 师父安慰着他,听起来沉稳有度,可让现在这阅历的沈清弦来听,已经听出师父语态中藏不住的忧愁与担心。 封心决本该是让修行度无限提升的强力功法,在之前的境界,沈清弦也的确是快得惊人,可唯独到了这成圣的重要关卡,却一下子慢了。 足足停了一千多年,愣是没有丁点儿动静。 究竟是哪里不对?又究竟该怎么办?久久不能成圣,又是否会有隐患? 连他都不知道。 第二日,沈清弦便恢复到清心寡欲的模样。 这做派他熟得很,虽然从和顾见深相恋、经历多次入世后他已经找回了遗失的情感,但这姿态他用了数千年,简直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他端起这冷情冷面、人畜勿近的模样,七师兄便松了口气,明显放心了。 沈清弦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当年他真的是修行修到冷情冷面,虽觉得七师兄不一样,却也感知不到他对自己的关怀与挂念,所以也未曾有过回应。 如今在这幻境中,他感觉到了,可惜为了让七师兄安心,竟又不得不同他这般疏离。 好在七师兄是真的安心,眉心不皱了,目中也没了担忧,只用着自己别扭的方式去别扭地照顾着沈清弦。 沈清弦想想也释然了。 倘若他当年真的同七师兄亲密无间,只怕会给两人制造无数磨难,所以……这样已经很好了。 五日一晃而过,严天瑞带队,一行人御剑前往兰弗国。 此行总共七人,算是万法宗的佼佼者倾巢而出了。 对于这次布阵,万法宗极为重视,否则也不会派出这许多精英。 行进了约莫一日功夫,终于抵达兰弗国境内。 兰弗国极大,在当今二界中,已然是最热闹最繁盛的国度。 执政者师从万法宗,不过如今算是自立门户,已然不受万法宗管辖。 但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兰弗国同万法宗关系亲近,一直相安无事。 此次布阵,虽然有不少人抵触,但兰弗王却是支持的,听闻沈清弦等人到来,更是亲自摆驾,前来迎接。 兰弗王修为不俗,已是半圣,距离成圣只差那临门一脚。 可惜这一脚可遇不可求,多少人蹉跎一生也等不来这一刻。 兰弗王生得俊秀儒雅,穿一袭白色长袍,半点儿世俗帝王的模样都没有,很是仙姿凛然。 他先同严天瑞问好,接着是七师兄……最后才看到队末的沈清弦。 他满目惊艳,诧异道:“这位……” 沈清弦道:“陛下安康。” 严天瑞介绍道:“这位是掌门大人的小徒弟。” “涟华道君?”兰弗王很是喜悦道,“竟能有幸见到万法宗第一天骄,实在是三生有幸!” 沈清弦客气地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这是他以前的惯常模样,一切俗世社交对他来说都是一句话和点点头的事,连笑都不会笑一下。 不过兰弗王连丁点儿着恼的模样都没有,反而开心得很,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介绍接下来的盛大宴会。 布下这样的结界是要做足准备的。 他们赶了一天路,需要休养生息,也需要等材料的及时抵达,所以不急在一时。 兰弗王准备的座驾是一排仙鹤,它们身躯优美,脖颈修长,银白色羽翼微颤,散落得是点点星辉。 一行人站在白鹤之上,当真是仙风道骨,缥缈至极。 沿路遇见的凡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倒在地。 修士们都没下跪,但也单手握拳,放在了胸前,行了敬礼。 他们一走,后面便是压不住的惊呼声。 兰弗王一行都境界极高,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后头的修士也好,凡人也罢,讨论得都只有一个人。 仙鹤之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衣,周身毫无缀饰,仅是那清冷容貌就已经让天地变色的年轻仙人。 “可真是太好看,生平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是万法宗的吗?天呐,好想拜入万法宗!” “拜入了又怎样?那人修为极高,岂是我等得以亲近的?” “得见此颜,死而无憾。” 兰弗王略带歉意地说道:“涟华道君莫要着恼,他们只是倾于道君的风华气度。” 严天瑞缓解气氛道:“没事,我师弟早就习惯了,哈哈哈!” 七师兄知道沈清弦寡言,也跟着说道:“早些年拜入万法宗的,有三分之二都是为了见他一面。” 沈清弦:“……”师兄你的笑话好冷,我的面瘫都快绷不住了。 好在兰弗王笑点低,竟然跟着笑起来。 不过七师兄怕沈清弦不自在,所以不愿话题围着他转,所以说了几句便绕到了其他地方。 沈清弦如今到体会到面瘫高冷的好处了,管别人说什么,他一概当没听见就是了。 一路走来,很多人在看他们,也有很多人在行礼。 沈清弦起初并未在意,只认真打量着这个数千年后已然消失的国度。 忽然间,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竟将他烫得心一颤。 他猛地看去,可惜这视线来得突兀,消失得也极快,他并未看到人。 不过……沈清弦感觉到了。 是顾见深。 还未成圣的顾见深。 原来他已经到兰弗国了,还躲在人群中偷看他? 沈清弦觉得有趣,可紧接着又有些怅然。 看来他们的确是失去了这段记忆。 数千年前,他们还没成圣的时候,双双来到了兰弗国,之后生了什么? 现在的沈清弦还不知道,但他可以模拟着将记忆还原。 修习封心决的沈清弦是不会主动招惹顾见深的,所以是顾见深招惹了他。 那么……他是怎么招惹他的? 沈清弦竟有些期待。 好的坏的、甜的苦的,和他相关的记忆,他全都想知道。 因为他知道顾见深爱他,哪怕忘记了,什么都记不住了,哪怕横跨了两千年,仅仅是人群中看一眼,都是这样炽热滚烫的视线。 想到这里,沈清弦忍不住抿唇一笑。 紧接着那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视线又锁住了他,紧紧地、眨都不眨得带着过火的侵占欲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这次沈清弦没去看他,而是装作毫无所觉地任他看。 看吧看吧,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沈清弦心情大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头,期待着顾见深露面。 中午的宴会挺热闹的,不过沈清弦心不在此,反觉得怪无聊。 兰弗王给他们安顿好,住处都是一顶一的舒适,招待得非常周道。 晚上大家都有些乏,在即将要休息时,严天瑞一个纸鹤将大家都招呼过来。 沈清弦没想太多,直到他踏进严天瑞的屋子,看到了那一身红衣的英俊男子。 虽然才刚见过,可此时此刻沈清弦竟像是回到了两千岁时的心境,为这惊鸿一瞥而心神剧颤。 垂至腰际的红,枫叶般艳丽的红裳还有那汇集了全天下最耀眼光辉的红眸。 沈清弦实实在在地被自家老攻给震住了。 好看……好看到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他看着他的时候,顾见深也看向他。 同偷摸摸看时不同,这会儿他视线极其坦荡,半点儿灼人的温度都没有。 别的不提,论“装模作样”,帝尊大人稳居榜。 严天瑞介绍道:“这位是掌门师叔请来助阵的故交之子,姓夏,名清深。” 夏清深?这化名怎么这么耳熟。 是了……玉简布同门任务时他装成青柳妖,顾见深便化身为一名唤作清深的侍仆。 至于夏,顾见深的养父似乎姓夏。 虽然如今的顾九渊远没后世那样名扬四海,但这名字对于万法宗来说也是大忌。 毕竟整个上德峰毁于一旦,他的名字被钉在了执法堂的通缉令上。 严天瑞挨个介绍了他们这边,轮到沈清弦时,沈清弦看向顾见深,自己说道:“鄙姓沈,字涟华。” “涟华道君。”顾见深声音温朗,极有风度,“久仰大名。” 沈清弦心底闷笑: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因为时候不早了,略作介绍后便各自分开,回去休息。 沈清弦同七师兄走在一起,根本没机会同顾见深接触。 不过看顾见深的模样,似乎也没想和他接触。 可惜沈清弦不信,他一转身,他就盯着他看,那视线……是想扒他衣服吗? 回屋后,沈清弦看到了一只胖纸鹤。 他打开窗户,纸鹤飞了进来,上面龙飞凤舞八个字:“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沈清弦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它们了,准确点儿说,前两次是听到。 一次是在妄烬星海,他们万万岁了,以为是初相遇,顾见深用这句诗形容了他。 当时他还打趣了他一句。 其实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不是顾见深第一次说那话。 在即将成圣前的这一次,才是两人失忆后的第一次重逢,才是顾见深第一次说出这八个字。 在之前的幻境中,沈清弦模拟了一次两人重逢,当时顾见深说得同现在一般无二。 不过那是不存在,真正的重逢是现在。 过了近两千年,却仍执迷于年少时的一次懵懂相遇,仔细想想,沈清弦只觉得心里微酸又满是甜意,当真难以细述。 这纸鹤上还残留着灵气,显然是能飞回去的。他若是写上一句,它便能捎回给顾见深。 沈清弦抿唇笑笑,拿起笔写下:“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他稍一扬手,白纸变形,胖乎乎的纸鹤越过窗子飞了出去。 沈清弦忍不住吐槽了句:怎么折得这么丑?不过还挺可爱的。 他如今这恋爱滤镜也是很可以了。 没多久,胖纸鹤又拿头来撞窗了。 沈清弦刚给它开个缝,这家伙便挤进来后化作一张白纸。 上面是一句话:“你知道我是谁?” 沈清弦当然知道他是谁,他不仅知道他是谁,他还知道他……嗯……总之知道很多很多非常多。 当然在这个时候,沈清弦应该是不知道的,他回他一句:“你是谁?” 胖纸鹤已经轻车路熟,扭一扭挤一挤,顺利蹭了进来,一摊开,又是一行字:“谁给你传信,你都会那般回他?” 这酸味醋得白纸都在冒泡泡了。 沈清弦笑得嘴角都管不住,直往上拼命扬,他又回顾见深:“难道不是你先调笑我的?” 胖纸鹤带着一身醋味飞回来:“我是在赞赏你。” 这一行字下明显还有字迹,只可惜被擦掉了,不过沈清弦活得久了,小法门知道得多,他稍微施了个术,就看清了被顾见深擦掉的字——别人调笑你,你也会调笑他吗? 沈清弦直接笑出声了,这混蛋,两人只见一面,他就开始管三管四了? 当然这话顾见深写完便觉得不妥,所以擦掉了,改了句正常的,可惜被沈清弦识破了。 沈清弦怕吓到他,所以当没见到,又给他回道:“所以我们今天见过面?” 顾见深蜜汁自信地觉得沈清弦猜不到自己,所以回道:“人群中一瞥,惊为天人。” 沈清弦逗他:“女子能写出这样一手字,很厉害。” 看到这一行字,老顾扎心了! 撩了半天,连性向都不合,这可怎么办? 当然这点儿小磨难是击不倒他的,他反问:“你觉得我是女人?” 沈清弦含笑道:“如果是的话,我可能要撕碎这纸鹤了。” 顾见深大喜,问道:“为什么?” 沈清弦回得相当坦荡:“因为我喜欢男人。” 顾见深死死盯着这白纸黑字,好半天才缓过神。 沈清弦几乎能猜出顾见深的模样,定是那副要笑不笑的坏模样,眼睛肯定特别好看,比朝阳和夕阳加在一起都好看。 他想得怪心痒,真想去找他…… 纸鹤又飞了过来,顾见深写道:“你现在有恋人吗?” 还真敢问!沈清弦正要落笔,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沈清弦吓一跳,赶紧将纸鹤给藏到袖笼中。 “阿清,睡了吗?” 是他七师兄,沈清弦起身道:“没。” 七师兄道:“那我进来了?” 沈清弦已经给他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七师兄手里端着个盘子,上头放了个玉壶,只听他说道:“来,把这个喝了。” 沈清弦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些解毒剂,不过他装作不知道:“这是什么?” 七师兄道:“滋补的药剂,过几日咱们要连轴转,怕你受不住。” 沈清弦“不疑有他”道:“还是师兄想得周道。” 七师兄倒给他,沈清弦便一饮而尽,末了七师兄明显松口气,神态舒缓了些:“你早些休息。” 沈清弦应道:“好,师兄也早些歇息。” 如此七师兄便离开了。 虽然他没明说,但沈清弦也知道缘由。 这兰弗国王对他们很是亲切,招待得也极为周道,这一整天都陪伴左右,又是介绍风土人情,又是请尝美酒佳肴,很是热情好客了。 但兰弗国对于布阵的事其实是有抵触情绪的,谁知这热情好客不是个圈套? 总之小心为上,服用了解毒剂也是有备无患。 至于七师兄为什么不同沈清弦说,大约是顾虑到他“性情单纯”,怕他沉不住气。 仔细说来,如今的沈清弦还真是单纯得很,毕竟长久疏离人群,没有社交,活得再久也是独身一人,于人情世故上肯定要落半拍。 这一耽搁,顾某人沉不住气了,又一只胖纸鹤在拿头来撞窗。 沈清弦赶紧给它开了缝,把它给放进来。 胖纸鹤躺平化纸,一行字显露出来:“有了吗?” 乍看这三个字,沈清弦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了? 他打开之前的纸鹤,才想起来师兄来之前顾见深问了什么。 是问他有没有恋人? 沈清弦怕他心急,赶紧回道:“刚才我师兄来了。” 很快胖纸鹤又飞回来,上面还是那句话:“你有恋人了吗?” 急什么嘛!沈清弦不愿他多想,大笔一挥,送他两个字:“没有。” 然后纸鹤就没再飞过来了…… 沈清弦开着窗等半天都没等到,不禁有些气,这混蛋……知道他没恋人不该更主动些吗?怎么就断掉了? 他等了好大一会儿还没等到纸鹤便把窗关上,不等了! 他正要打坐休息,窗边又传来了咚咚咚。 沈清弦几步过去,把胖纸鹤给放了进来。 这次的字多了不少,顾见深写道:“刚才有人来了,耽误了些时间,你没休息吧?” 沈清弦懂了,估计也有人给顾见深送解毒剂,毕竟他们是一起行动的,而且他还是师父特意嘱咐过的故交之子,肯定会好生照拂。 沈清弦故意说道:“已经休息了。” 按理说这就不该再回复了,但沈清弦了解顾见深,知道他肯定会“迎难而上”。 果不其然,顾见深问他:“我还能再联系你吗?” 沈清弦忍着笑问他:“你为什么想联系我?” 顾见深回他:“我见你第一眼,就想和你说话。” 沈清弦嘴角扬着,饶有兴致地写道:“那你为什么不来当面和我说?” 顾见深这次送来的胖纸鹤扭扭捏捏的,好像在害羞似的:“我生得有些奇怪,我怕你见了厌恶。” 看到这话,沈清弦心猛地一揪,有些难过。 他爱极了他的红红眸,可实际上顾见深一直为此而隐隐有些自卑。 沈清弦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知道他是谁,只能问道:“你长成什么样子?” 顾见深却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就你这样的,一点儿都不能变,从头到尾都是喜欢极了的。 当然沈清弦不能这么说,他抿嘴笑了笑,故意写道:“不告诉你。” 看着这四个字的顾见深实在没忍住,他出了屋,掩了气息偷偷来到沈清弦屋外,透过窗户看了半天,可惜也没看到想见的人。 不过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一种让他难以形容的、仿佛失而复得般的安心。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除了皎月的光辉,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他握紧后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很奇怪,可是很窝心。 顾见深就这样在他外头待了一宿,可惜沈清弦毫无所觉。 如此看来,现阶段顾见深的修为境界比沈清弦是略胜一筹的。 第二天,沈清弦看看怀中藏下的那只小纸鹤,心中一片柔软。 他们当年也是这样的吗? 也许当时不是第一晚就聊了这么多,但依着顾见深那锲而不舍的劲,肯定是不停让胖纸鹤来卖萌,早晚会敲开沈清弦的窗。 其实这是个妙招,对于这时候的沈清弦来说,是个一顶一的好招数。 诚然顾见深用纸鹤是怕自己的容貌惹沈清弦不喜,所以想迂回前进。 但却误打误撞地撩到了沈清弦。 将近两千岁的沈清弦早已和十几岁时截然不同。 这时候的涟华道君,因为修了这么久的封心决,已然是位真正的道君。 不知情不懂爱,甚至厌恶人群,连开口说话都是不喜的。 孤零零了这么久,冷不丁看到个胖纸鹤,看到一封信,感觉是很微妙的,但却不会太排斥。 他不必同人见面,不必开口,只需抬抬笔,随意写两个字。 毫无顾忌,也无需顾忌。 一来二去,大概两人就聊开了……等顾见深顺利套出沈清弦喜欢金红二色,那么他自会表露身份,如此两人便亲近了。 沈清弦已经隐约碰到一些他们失去的记忆了——青涩却满溢着甜蜜,孕育得是命中注定的爱情。 兰弗王实在热情,昨日已经那般周道了,今日竟又邀请他们去兰弗国到处走走。 盛情难却,大家便一起出了门,七师兄问沈清弦:“你去吗?” 沈清弦知道顾见深在偷看他,他目不斜视道:“我不去了。” 兰弗王听到了,连忙又来邀请他。 七师兄替他说道:“我这师弟不喜热闹,陛下还是莫要为难他了。” 他这么一说,兰弗王自是不好再勉强。 他们一行人走了,沈清弦留意了顾见深的动静,现他虽跟着出去却又借故溜了回来。 他嘴角一扬,装作不知,只漫无目的地出了宫,似乎是想一人闲逛。 沈清弦知道顾见深跟在他身后,他故意向着一处幽静之地走去。 怎么才能给顾见深机会,让他出来呢? 尊主大人绞尽脑汁地认真思考着…… (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沈清弦没太有目的地走着,顾见深一步一步得紧跟着。 他装作不知道,顾见深也以为他真不知道,那视线肆无忌惮得很,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沈清弦生怕他只顾着看他,忘了看路,摔个跟头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竟又起了坏心,故意往那些偏僻崎岖的小路上走。 刚好这儿是一处郁郁葱葱的林子,他走向枝繁叶茂处,被青萝灌木拽着袍裾,走得并不容易。 他都这般了,想必“跟踪”的那位更不容易。 沈清弦也不走快,就这样慢腾腾地走着,在这孤林之中消磨时间。 他盘算着让顾见深摔一跤,可顾见深哪儿会摔跤?他反倒在一路担心个不停,一会儿担心地上泥土弄脏他的鞋子,一会儿担心杂草荆棘划破他的衣裳,一会儿又莫名心疼,心疼这远离人群、孤零一人的沈清弦。 两人没说一句话,可心里却全是彼此,也是没谁了。 沈清弦越走越偏,已经偏到“喊破喉咙也没人会现”的地方,可惜某人愣是不露面,非常沉得住气。 沈清弦心思一动,计上心头。 他寻了处风景极美之处,轻身一跃,坐到一结实树干上,再向后一靠,装作合目小憩。 他假意睡着,某人总该溜出来了吧? 却不知他的某人看呆了。 这真是一副难以想象的绝世画卷。 幽静的密林中,被树叶分割成一丝一缕的阳光、如点点星辰般落在他身上,点缀了乌黑的,耀亮了白皙的肌肤,连那露在外头的光洁的指甲,都像一块块小巧的玉石般,晶莹剔透。 好看到让人忘却了时间、停止了呼吸、能察觉到的只有砰砰直跳的心脏和似是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的渴望。 顾见深怔怔地看着,眼睛不眨地看着,完全被一见钟情给俘获了。 其实他不仅是被他的容貌吸引…… 让他怦然心动的不是他有多好看…… 顾见深觉得这很莫名其妙,但他却荒唐地想着:哪怕他换了一副模样,哪怕他变成全世界的人都不会喜欢的模样,他也想将他捧在手心、想将他护在怀中、想给他充斥在自己血液中满到即将溢出来的爱。 怎么会这样? 就好像他们早就认识,早就相爱,而他也早就拥有了他。 可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顾见深想不明白,但他来自心域,他信的只有自己的心,那颗鲜明得为他跳动的心。 沈清弦都快真睡着了,结果这怂包还没露面! 只是看着就满足吗?难道就不想同他说个话?不想更深入地了解下他? 难道是他太急了? 沈清弦琢磨了一下,好像自己是有些急…… 顾见深是个谋而后动的性子,做事喜欢先掌控再行动,尤其对于重视的,更是谨慎又谨慎,势必要做到一击即中,不留后患。 好吧,说来说去还是怂! 沈清弦懒得在这吹冷风了,他打算去城镇里走走,给他更多的信息,让他赶紧安心,好尽快动起来。 他不是怕自己“长得丑”,他不喜欢吗?那他就…… 沈清弦起身,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便进了城。 他真不是自恋,但去人群多尤其是凡人多的地方,遮掩下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根本走不清净。 当然这个障眼法瞒不住顾见深,顾见深还是能一眼将他看清。 兰弗国人口众多,经济繁盛,临近都城的城镇比其他地方要热闹得多。 沈清弦去了个瞧着很热闹的坊市,饶有兴趣地四处看着。 这儿有林立的店铺,也有随便撑起的小摊,到处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争论声,热闹又喧嚣。 沈清弦起初是做做样子,结果这一看就被好几个物事给吸引住了视线。 也不是什么宝器,就是些初学者做出的小玩意,但却被装饰得很好看。 大约是知道法器本身不行,所以弄得华丽些,想着能顺利出售。 沈清弦指着个巴掌大的玲珑塔道:“这个怎么卖?” 小贩赶紧说道:“三十灵石!” 其实这玩意也就值三灵石,小贩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心理准备,想着怎么也得卖到五个灵石! 谁知……沈清弦已经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了。 小贩一脸懵逼。 沈清弦诧异道:“怎么了?” 小贩看着手里的一袋灵石,疯狂摇头,结巴道:“没……没什么!” 沈清弦也没当回事,将红亮亮的玲珑塔给收了起来。 之后这条街的小贩们都迎来了春天! 一个看不清脸的傻壕让他们赚大了,他买的全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以红色最佳,金色次之,别管用途是什么,只要生得好看、颜色正,如果会闪光的话那就随便开价,无论多少人家都是爽快掏钱,毫不犹豫! 有钱真好! 有钱又傻更好! 今天这个坊市都跟着狂欢了! 沈清弦起初还是装模作样地买,后来是真来劲了,一口气把所有红色的金色的都给收入乾坤袋,满满当当地完成了采购任务。 看来他的金银窝得再扩充一下了,要不该放不下啦! 顾见深跟了他一路,起初是错愕的,后来是惊喜,最后完全被可爱了一脸。 瞧着不食烟火的清冷模样,可实际上却喜欢大红大金吗? 这个顾见深因为自己的容貌而一直讨厌的颜色,此刻竟觉得无比顺眼。 沈清弦把乾坤袋都装满后又进了一处酒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随便点了几个菜。 都这时候了,总该出来露个脸了吧? 好在沈清弦没白一掷千金,锲而不舍跟了一整天的顾某人终于出场了。 一副偶然来到这酒楼,偶然上楼,偶然看到靠窗的位子,偶然瞧见沈清弦的模样。 他的神态其实毫无破绽,可一想到他这全是装的,沈清弦便心里闷笑,嘴角得很努力压住才能不扬起来。 “涟华道君?”顾见深惊讶道,“好巧,你也在这儿。” 巧个鬼!跟了两个多时辰现在才露面,竟然还好意思说巧! 沈清弦道:“怎么清深道君会在这个小城?” 大部队都跟着兰弗王去一览山河了,按理说顾见深也该在其中才对。 顾见深应对自如:“我不爱热闹,便偷了个懒躲出来了。”他这也是投其所好,知道沈清弦爱静,所以才这么说。 当然不管他说什么,沈清弦其实都是喜欢的。 “我也不爱人群嘈杂,”沈清弦道,“清深道君不介意的话,我们凑个桌?”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顾见深顿时有了底气,他道:“如此甚好。” 顾见深坐下,两人便面对面了。 明明之前他们隔得那么远,顾见深视线火热的仿佛能穿透城墙,如今挨得如此近了,他却目不斜视,丝毫越界都没有。 真能撑,真会演。 沈清弦如今再想想他们万万年时因为玉简的再相遇,只觉得回味无穷。 那时候他总觉得顾见深心机深,很假,另有所谋。 如今一联系,沈清弦确定了:心机的确深,也的确假,却没有另有所谋。 他装着不喜欢他,可其实却是喜欢惨了,只是因为怂,所以装得有模有样,竟把当时的沈清弦给骗住了! 点菜的时候,顾见深问他:“不知涟华道君喜好什么?” 沈清弦从来不挑食,他就挑颜色,但他知道顾见深的口味,知道他有几道特别喜爱的菜。 他白皙的指尖在菜单上指了指,说道:“就这几个吧,不知清深道君喜欢吃什么。” 顾见深一看,登时红眸一亮,诧异道:“不成想竟与涟华道君如此投缘,这些全是我平日里爱吃的。” 沈清弦心道:当然投缘,我故意投了你的缘! 他见顾见深开心,心里也甜滋滋的,目中也带出一丝诧异:“是这样的吗?” 顾见深这次是真的很真诚的:“是的!” 缘分,真正的缘分!否则怎么会这样巧,他喜欢的他也喜欢! 沈清弦顺着他说道:“那我们可真有缘。” 多少爱情都是源自一个缘? 这就像一粒小种子,扎根在心间,繁衍茂盛,最终缠住了对方的心。 两人边吃边聊,自是一万个投缘。 其实他们本来就很聊得来,沈清弦又故意捡他喜欢的,这样的聊天能不顺畅才有鬼了。 不知不觉他们竟聊到菜空茶凉。 再吃下去店家都该来赶人了…… 可顾见深又不舍得离开,离开这饭桌他怕自己就没了和沈清弦一起的理由。 沈清弦主动提到:“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宫吧?” 有道理!顾见深当即应道:“可以。” 沈清弦心里好笑,面上却很平静:“这兰弗国的确热闹,中午吃得不少,不如我们走回王宫?” 这正中顾见深下怀,他立刻说道:“好,走走路,也能消消食。” 两人出了酒楼,并肩走在路上。只要能在一起,顾见深便有无数话可聊,幽默又风趣,很是讨人喜欢——应该不是尊主大人的滤镜,是真讨人喜欢。 沈清弦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地透漏道:“我上午买了不少东西,都很有趣。”说着他把那红艳艳的玲珑塔拿出来,“你看,多漂亮。” 顾见深谨慎道:“是挺好看的,这红色……” “对吧,这红色真好看。”沈清弦盯着它温声道,“我最喜欢它的颜色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如此切实听到,顾见深还是心脏一颤,狂喜涌到嗓子眼,几乎要压不住了。 沈清弦似是看到了什么,忽地眼睛一亮道:“那块红玉可真够大的。”说着人已经像被吸住一般走了过去。 顾见深跟上开,瞧他这样,只觉得欢喜极了。 于是这另一条街也受到了傻壕的惠顾,还一下迎来两个,买的东西都是双份的,只要是红色的,全部被扫荡一空! 沈清弦看向他道:“你也喜欢这些?” 顾见深微笑道:“对,很喜欢。” 好吧,这次是他来投他的缘了。 沈清弦心里忍笑,面上却全是惊喜:“也难怪,你这双眼睛……”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静等着他下一句话。 沈清弦却没再说,别开眼去道:“那儿挺热闹的,我们去看看吧。” 顾见深没有丁点儿失落,反而满胸腔都是愉悦,因为沈清弦那略微躲闪的视线而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地方是挺热闹的,围了一群人,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沈清弦好奇道:“是在拍卖什么东西吗?” 顾见深心思全在他身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他应道:“可能是。” 沈清弦道:“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顾见深问他:“你想要吗?” 沈清弦道:“若是有趣,到是可以……” 正说时,一个特别漂亮、十分耀眼的红色小球迎面飞来。 顾见深如今对红色特别敏感,看到了就想抓住,抓住了就想送到沈清弦面前。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一把握住了这红色圆球。 接着人群中爆出激烈的喝彩声,顾见深微怔,他定睛一看,才现自己拿了个绣球…… (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绣球,怎么会是绣球! 顾见深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接到别人的绣球,更要命的是,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接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绣球…… 这可如何是好? 给沈清弦?不行! 扔出去?已经晚了! 未来的心域帝尊大人一脸懵逼,沈清弦不厚道得只想笑。 可以的,老顾同志,赶紧去娶妻生子,走向人生巅峰吧! 察觉到沈清弦的视线,顾见深辩解道:“我看着是红色的,以为你会喜欢,我……” 他话都没说完,一堆人簇拥而来,吆喝着说道:“新郎官,新郎官是个英俊小伙!” 沈清弦终于忍不住了,他眼睛一弯,全是笑意。 顾见深被他的笑容给晃得一怔,可紧接着更慌了,他急忙道:“我不知道这是绣球,我只是……” 可怜他的声音完全被吵闹的人群给盖过去了,大家推着他进了那栋看起来便富丽堂皇的小楼,热热闹闹的欢迎着新出炉的新郎官。 其实以顾见深的修为,他轻而易举就能撂倒一片人。 但这都是些低阶修士,他一个将成圣的在这儿出手,若是一个没控制好力道,是会出人命的。 他本就是掩藏身份前来帮忙,若是闯下祸事,回去了只怕要挨禁闭。 以前关也就关了,如今他心心念念都是沈清弦,哪能在心域耗费时日? 回头心上人被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赶紧自证清白。 沈清弦丝毫没有老攻即将成为别人夫婿的紧张感,他觉得好玩得很,还跟着人群进去了,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抛绣球招到个如此英伟不凡的女婿,显然这家主人开心得很,觉得赚大了。 顾见深掩去了眼睛和色,只是这张脸的话,的确是相当抓人,也难怪人家妹子一眼钟情,丢球丢得如此准。 这可如何是好?沈清弦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等着看他怎么脱身。 本来顾见深是想直接凭空消失的,但抬眼看到沈清弦笑盈盈的模样,他心思微动,生起一计。 人群之中,顾见深站直,陡然外放的气息让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顾见深是位高阶修士,境界不俗。 招婿的主人却眼睛一亮,更觉自己捡到宝了。 他正要开口,顾见深便躬身行礼,开口道:“实在抱歉,偶然路过只见人群喧闹,不知所行何事,绣球落下才知竟是这般良辰佳事……” 他不再收敛气势后,说话的气度也变了,旁人竟大气不敢出,更不敢接话,只老实听着。 只听顾见深又道:“如此厚爱实在无颜承受,皆因在下已有道侣,情深意笃,在下不能负他,也不能负了贵千金。” 这话一出,大家惊呆了,那主人说道:“你……你已成亲?” 顾见深道:“说来荒唐,在下正与爱人同游,瞧着此处人声鼎沸,便想着要绕过去,谁知绣球竟这般落了下来。” 那主人更惊讶了:“你爱人也在?” 顾见深苦笑道:“是的。” “那他在何处……” 顾见深径直看向沈清弦,大家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沈清弦。 顾见深向着他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个个都好奇得不得了。 沈清弦也是服了,居然还能这样?可以的,老顾同学,果然是个心机帝! 顾见深给沈清弦传音入密:“冒犯了。” 沈清弦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顾见深走近他,低语道:“别生气,我只喜欢你。”说完便抬手撤了沈清弦面上的伪装,俯身吻住他。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 他们周围也全是倒吸气声。 顾见深心跳得特别快,快到要破胸而出了,但大深同志不愧是要干大事的人,相当有本事了,竟然还趁着沈清弦惊讶,分开他牙关,吻了个彻彻底底。 沈清弦本来也拒绝不了他,这会儿又这般错愕,更是丁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好在顾见深还心里有数,知道适可而止。 他松开沈清弦,却又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身对那主人说道:“实在抱歉,弄乱了贵府千斤的佳事。” 说完他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块深黑色隐隐泛着金光的物事:“这个还请收下,容在下聊表歉意。” 那主人定睛一看,震惊了:“黑、黑……金……玉……” 顾见深趁着全场人的视线都被夺走,拉起沈清弦的手便冲出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块价值连城的黑金玉换来沈清弦的一个吻,顾见深表示:这买卖值,请再来个百万千万次! 他们消失了,那处的人群才慢半拍地爆出惊天动地的惊呼声。 “天呐!他们是谁?” “黑金玉啊卧槽!有生之年竟能看到这种宝贝!” “瞧着那般年轻,原来竟是元婴老祖吗!” 却说那招婿的主人已经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虽说今天这乌龙闹得有些尴尬,但这收获却太惊人了! 他的宝贝女儿一个绣球砸到一位元婴老祖!这气运!还是别结婚了,赶紧去修炼吧! 还有这黑金玉,他们老王家三辈子都不愁吃不愁喝了啊! 离了人群,顾见深立马松开沈清弦的手,相当规矩。 “多谢相助,我才得以脱身。”说完他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沈清弦:“……” 顾见深又道:“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是头次遇到那场面,一时慌乱,只能拖着道君演出戏了。” 怕沈清弦不自在,他又赔罪道:“实在是对不住了!” 他都这样说了,沈清弦别说是根本没生气,真生气了也不好作他! 沈清弦心思一动,别开视线道:“我从未与人亲吻过。”说完他的面颊陇上一层薄红。 顾见深呆住了。 被他这模样给迷住,也被他话中的内容给震住,更被那汹涌而上的强大喜悦给席卷了。 他从未与人亲吻过。 他是第一个吻他的人。 他……何其有幸! 顾见深过了好半晌才蹦出三个字:“我也是。” 沈清弦明知这是幻境,竟还是被此情此景给触动了,他当真有些赧意道:“那便扯平了!” 说完这话,他待不下去,径直向前走去,飞快地回了兰弗宫。 回到屋里,关上门,过了好打会儿沈清弦才将心脏平复下来。 说来也好笑,他和顾见深什么事都做尽了,可来到这心境中,仍是能被“年少”的顾见深给迷到七荤八素。 他在心境的行为虽然不可能和真正的两千岁时一样,但其实也相差无几。 总归是顾见深故意接近他,百般讨好他……这时候的他哪里招架得住? 虽然修了封心决,可其实却活在了师父和师兄照拂下,完全不通世事。 冷不丁碰到这般有趣又生得如此好看的顾见深,他定是沦陷得极快。 哪还管什么封心决?什么走火入魔?什么修为全废? 沈清弦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凡事认定了就是个死脑筋。 他若是喜欢上顾见深,才不管什么功法修为,才不管什么走火入魔,肯定是死心塌地要和他在一起。 哪怕即将成圣也无所谓,废了就废了,大不了再修,反正他不会放开顾见深。 所以封心决应该不是阻碍他们的根本。 那当年到底还生了什么? 沈清弦的思绪被七师兄给打断了。 天色已暗,七师兄他们也都回来了,和昨晚一样,他又给了沈清弦带来了解毒剂。 虽然沈清弦没跟他们一起出去,但七师兄向来谨慎,不会就此落下。 沈清弦老实喝了,又同七师兄说了会儿话,七师兄便回去了。 几乎是七师兄刚走,就有胖纸鹤来撞窗了。 沈清弦嘴角微勾,抬手将它放了进来。 胖纸鹤落在他手心,摊成一张纸:“我又看到你了。” 废话,我们在一起一天,你还亲了我,这会儿又装什么陌生人! 沈清弦也不戳穿,耐着性子回他:“你到底是谁?” 胖纸鹤哪会暴漏身份?它又飞回来,明知故问道:“你先告诉我,和你同行的人是谁?” 不就是你嘛!问自己是谁很有趣吗? 沈清弦陪他做戏道:“他是我的朋友。” 胖纸鹤回得很快,摊开就是非常直白的一句话:“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沈清弦:“……”你哪里是看到,你分明是亲身体验好嘛! 按着沈清弦的性子,他这样问了,他就不会再回了,所以沈清弦没回他。 过了会儿似是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唐突,胖纸鹤又撞回来。 “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他冒犯了你。” 沈清弦还是没回他。 没过多久,胖纸鹤就又飞回来了:“你不会喜欢他吧?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看到这话,沈清弦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这个大笨蛋! 等出了心境回忆起这一段,看他尴尬不尴尬! (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清弦知道他想套他话,但他哪会这么轻松被一个“无名人士”给套话,于是他回他:“与你何干。” 四个字冷冰冰的,似乎还带了怒气。 但看着它们的顾见深却止不住地扬起嘴角……他是恼羞成怒了吗?那模样肯定好看极了。 他又提笔写道:“他生成那样,你不觉得古怪?” 沈清弦心道:不就想让我夸你好看嘛,拐弯抹角得累不累! 当然沈清弦不会这样妥协,他假装生气道:“你到底是谁?这样背地里说人坏话,无不无聊?” 顾见深大概觉得自己白天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很稳,所以胖纸鹤就浪起来了:“对不起,惹你生气了,我平日不这样的,只是有些嫉妒。” 嫉妒你自己吗?那你有得嫉妒了! 沈清弦陪他玩道:“你嫉妒什么?” 胖纸鹤道:“明明是我先看到你的,为什么你同他这样亲近?” 沈清弦斟酌了一下,回他:“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胖纸鹤道:“那你又知道他是谁?” 沈清弦道:“他是我师父故交的孩子,总归不是什么恶人。” 老顾同学聪明地给自己铺路:“万一他就是恶人呢?” 看到他这话,沈清弦敏锐得捕捉到他的心思。 如今心域和天道已经水火不容之势,如果顾见深暴露了自己心域的身份,只怕沈清弦会提刀见他。 尤其他还是顾见深,是万法宗有史以来的头号叛徒……这些要全暴露了,还谈恋爱呢,估计沈清弦会顺势清理门户。 沈清弦太了解他心里的小九九了,于是他说道:“你再这样恶意中伤我的朋友,我就设个结界,让纸鹤飞不进来。” 胖纸鹤还是想套话:“你真的把他当朋友吗?” 沈清弦道:“当然。” 胖纸鹤幽幽来了句:“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只是把你当朋友。” 自己没胆子说,披个马甲倒是脸大如盆,什么都敢说了! 沈清弦要给他“希望”,所以没急着否认和澄清。 谁知他稍微顿了下,胖纸鹤就又飞来了:“难道他那样看你,你也不介意吗?” 怂包!沈清弦只想送他这俩字! 但转念一想,又怪心疼的,喜欢却不敢表现出来,担心被讨厌更怕失去,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这般谨小慎微,这般怂怂的。 沈清弦心里又软又甜,便顺着他意道:“你莫要这样诋毁我和他,我们不过才相识一日,哪有你说的这些!”他后半句写的时候故意让手腕微颤,那几个字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如今的尊主大人太了解他的心思了,果不其然,看着这句话的顾见深欣喜不已,完全不舍得再用这张纸鹤,只小心将其叠起,贴身放在了心口上。 他又重新拿出一张纸写道:“你明天还会和他见面吗?” 沈清弦道:“我与他都有要事要忙,哪有工夫再见面?” 胖纸鹤道:“他肯定会找你的。” 沈清弦心道:你不来的话我打死你。 不等他回复,胖纸鹤又回来了:“他若是明天再找你,那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写得如此大义凛然,仿佛对他图谋不轨的人不是他! 可惜了这是心境,否则沈清弦一定要把这些纸鹤都好生收起来,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实在太有趣了。 结束了“挑拨离间”,两人都好生歇下。 第二日还是老样子,兰弗王盛情款待,沈清弦脱离人群。 不过今天他没出门,留在了兰弗宫中。 他寻了处僻静之地,斟一壶热茶,颇为悠然自得。 等了没多久,某人就按捺不住了。 同昨晚的胖纸鹤截然不同,白日的顾见深极有风度,瞧着似乎丁点儿这样那样的心思都没有。 他看到沈清弦,诧异道:“涟华道君?好巧。” 巧不巧的,你心里没点儿数? 沈清弦也诧异道:“清深道君?怎么今日又没出宫?” 顾见深自然而然地走过来说道:“左右是些吃喝玩乐,我不爱那些。” 他这般投其所好,沈清弦自是要配合的,他道:“我也不爱。” “所以我们还真是投缘。”顾见深又扯起缘分论。 沈清弦似是想起了什么,视线躲闪了一下,没接这话。 顾见深一直偷偷观察他,见他这神态,当即心脏一荡,十分欢喜。 他肯定是想起昨晚的胖纸鹤,想起他最后同他说的那句话了。 他是不是觉得他对他有意了? 所以他不讨厌是吗? 顾见深压着胸腔中的喜悦,不动声色地问道:“道君今日有事吗?” 沈清弦道:“无事。” 顾见深道:“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沈清弦眼睛带了丝笑意,轻声道:“再去抢个绣球?” 他居然打趣他! 顾见深面上不变,心里却是一朵小花花开个不停,他道:“使不得,实在使不得。” 沈清弦竟又说道:“当时我若不在那儿,你该如何解围?” 顾见深一愣。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后,沈清弦立马别开视线,端起茶杯故意啜了一口,似是很不好意思。 “我……”顾见深开口,可惜不等他说什么,沈清弦便猛地起身道,“走吧,我们出去。” 顾见深自是赶紧应下:“好。” 出了宫,顾见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这下干劲十足,觉得自己绕兰弗国走上七七四十九圈都不会累! 既然要约人出来玩,顾见深当然是早有准备。 吃饭的地方、闲逛的地方……一切都投其所好,百分百让沈清弦心满意足。 可其实他哪用这么麻烦?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儿沈清弦都是极满足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顾见深对他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清弦好奇道:“去哪儿?” 顾见深道:“跟我来。” 沈清弦等着他牵他手,结果没等到。 是了……怂包帝才“认识”他两天,还不敢动手动脚。 沈清弦也不好主动牵他,于是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一同向着郊外走去。 没走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顾见深还卖关子道:“能把眼睛闭上吗?” 沈清弦故意道:“闭上眼要怎么走路?” 顾见深还在装正经:“放心,我在你身边。” 沈清弦等不了了,便道:“那你牵着我手吧。” 顾见深:“!” 他虽有这想法,但没那胆子,万万没想到沈清弦主动提起了,那他…… 小心翼翼地牵起沈清弦的手,顾见深觉得自己碰到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 柔软又细腻,完全把他的灵魂给勾走了。 沈清弦紧紧握着他,闭上眼道:“究竟去哪儿?” 他一闭上眼,某人就肆无忌惮了,他自以为沈清弦察觉不到,所以视线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恨不能将他每一寸肌肤都细细描绘一遍。 沈清弦不得不提醒他:“清深道君?” 顾见深这才回神,清清嗓子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向前走去。 以沈清弦如今的神识,闭不闭眼完全没区别,不过他很期待顾见深给他的惊喜,所以没开神识,真正闭上了眼,什么都不去看。 顾见深牵住他的手便不想放开了,到了地方后竟忍不住又绕了一小圈,最后怕沈清弦不耐烦,才不得不说道:“睁开眼吧。” 沈清弦睁开眼,然后握紧了顾见深的手。 顾见深笑道:“好看吗?” 沈清弦不知该说什么,无数情绪翻涌上来,只让他恨不能抱住身边的人,用力吻住他。 这是一株凤凰木,鲜红的枝叶如火焰般绽放着。 它远没数千年后的庞大,也没有那金色的凤鸟,更没有那精致的木屋。 它尚且年轻,如同现在的他们一般。 可是它已经存在了。 存在于他们遗忘的记忆中,存在于他们再相逢,也见证了他们的再相恋。 为什么数千年后顾见深还找得到它? 为什么兰弗国都消失了,它却在其他地方繁茂生长着? 难道什么都忘了的顾见深,见到它还会心生怜惜吗? 他怔怔地着呆,神态间全是悲伤…… 顾见深唤他:“怎么了?” 沈清弦猛地回神,他整理了下情绪道:“太好看了。” 顾见深问他:“喜欢吗?” 沈清弦点点头,用心说道:“喜欢。” 太喜欢了,喜欢现在这年轻的凤凰木,也喜欢数千年后那庞大的凤凰木,更喜欢将这份美好带给他的人。 沈清弦轻声重复道:“很喜欢。” 他好像在对他说着一般。顾见深不敢自作多情,可心里却满溢着喜悦,因为沈清弦喜欢,也因为他始终没放开他的手。 估计是太喜欢这鲜红的凤凰木,所以忘记松手了吧。 真好,多忘一会儿吧。 沈清弦做了好大一会儿心里斗争才忍住没吻他。 现在亲了,估计这混蛋会胡思乱想,所以要慢慢来,按着他的节奏……慢慢来。 夕阳下的凤凰木更加美丽。 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嫣红的凤凰花上,仿佛黑夜降临时绽放的无边烟火,美丽得让人忘记眨眼睛。 他们待了很久,久到不得不回去。 回到兰弗宫时,沈清弦道:“我今天很开心。” 顾见深道:“我也是。”他肯定比他开心百倍千倍。 此刻听到他这句话,他更开心了,好像两千年的喜悦全都攒在了这一天,攒在了这一刻,攒在了与他相见的时候。 各自回屋后,胖纸鹤便一时等不得一时的撞进来。 沈清弦捧住它,挺好奇地打开了,里面写着:“你看,他果然又来找你了!” 沈清弦嘴角全是笑容,他故意问他:“那又如何?” 胖纸鹤“悲愤”道:“他对你图谋不轨!” 沈清弦回他:“和你无关。” 胖纸鹤“气急败坏”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他肯定会越来越过分,到时候你……” 沈清弦被这精分顾给逗得不行,他回他:“你想太多了。” 胖纸鹤严肃提醒他:“你没现吗?他看你的眼神太糟糕了。” ( 160.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沈清弦明知故问:“哪里糟糕了?” 胖纸鹤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他当朋友,他却只想亲你吻你对你做很过分的事。” 有本事别只说不做啊!沈清弦很期待这种事会写给他看嘛? 沈清弦沉稳道:“胡说八道!” 胖纸鹤深沉道:“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沈清弦实在绷不住了,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他怕再和他扯下去会忍不住揪了他的小马甲,所以打住道:“我要休息了。” 小胖纸鹤很懂适可而止,没再来撞窗打扰他。 接下来几天,两人就维持了这种有趣的关系。 白日里顾见深一本正经地和沈清弦游玩,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丁点儿越界的情绪都没有外露。 晚上又摇身一变成了胖纸鹤,叽里咕噜地诋毁着白日里那“人面兽心”的自己。 没错,图谋不轨、糟糕……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自己了,得用人面兽心。什么看似道貌岸然,其实十分下流;什么看似一本正经,其实乱七八糟……直把沈清弦给逗得笑个不停。 其实他这招很聪明,一方面在白天展现出自己风度翩翩的一面,拼命博得沈清弦的好感;另一方面又在晚上诋毁自己,让沈清弦在无形中偏心于他;更重要的是,他通过晚上的言语来刺激沈清弦,在他潜意识中埋下了暧昧的小种子。 沈清弦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怎样的,反正现在的他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这混蛋越说越浪,自以为扮演得很成功,已然借胖纸鹤的身份充当起他的“情感导师”了。 比如今晚这个…… 胖纸鹤:“你若是不喜欢他,就不要和他见面了,这样不停地给他希望,万一他忍不住了怎么办?” 忍不住就赶紧做些什么!沈清弦回他:“这全是你的臆想。” 胖纸鹤:“是不是我的臆想你心里清楚,他如果不是心仪于你,何必天天找你,天天带你玩这玩那?” 不找我你想找谁,不带我玩你想带谁玩?当然沈清弦写的是:“别用你龌龊的思想来揣度我们。” 胖纸鹤痛心疾道:“你怎么就不信我?” 沈清弦道:“我凭什么信你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 胖纸鹤过了会儿又飞来:“反正我怎样说你都不信,不如你自己去试探下。” 沈清弦眼睛一亮,回他:“怎么试探?” 胖纸鹤一本正经说道:“明日你可以邀他去远足,走得远一些,最好是很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你故意把自己衣服弄脏弄湿,再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你看他会怎么办。” 这个老流氓!这样给自己编排戏本,脸不会烫嘛! 沈清弦脸上全是笑意,回得却是满纸懵懂:“他能怎么办?” 胖纸鹤神秘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沈清弦并不轻易上当:“我才不要把自己弄得又湿又乱。” 胖纸鹤还用上激将法了:“其实你根本就相信我的话吧?你根本就知道他对你另有心思。” 沈清弦顺势咬钩:“没有!” 胖纸鹤赶紧回道:“那你就试试呗,心上人在面前脱衣,谁都忍不住的,他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可你若这样试探,他肯定会暴露的!” 沈清弦“绝不妥协”:“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 胖纸鹤便又说道:“怕什么嘛,如果他把你当朋友,那当着朋友的面换个衣裳又怎样?完全无所谓。” 这歪理……竟还真有些道理! 胖纸鹤又给他写道:“办法都教你了,试不试是你的事,我休息了。” 他竟然还先休息了!沈清弦很想把他揪过来,叠一窝胖纸鹤砸他身上! 沈清弦“辗转反侧”一宿,第二天精神便不太好。 顾见深踩着点儿来找他,见他眉眼轻皱,满脸关怀地问道:“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沈清弦:呵呵,我休息好了你就该哭了。 顾见深心里痒痒的,面上却丁点儿破绽都不敢露,他说道:“我给你冲壶茶提提神。” 沈清弦感激道:“多谢。” 顾见深给他一个微笑,很帅那种。 尊主大人瞧着极其受用,很乐意同他继续胡闹了。 喝了茶后,沈清弦精神好了许多。谁知昨晚那般浪里个浪的胖纸鹤,今天竟然又迂回了个山路十八弯。 顾见深忧心道:“你既不舒服,今日我们还是别出去了。” 真不出去了?沈清弦怕他悔到肠子都青掉。 他顿了下,低声道:“待在这儿也怪无趣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顾见深眼眸极深处有一簇小火苗,他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随便走走吧,今日不想去人群喧闹之地。” 顾见深薄唇极轻地颤了下,这动作很细微,寻常人肯定察觉不到,但身为枕边人的沈清弦当然看到啦。 他知道这家伙在开心,在强压着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 沈清弦还挺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只是想看看他脱衣服?之后呢?莫非这就要撕下道貌岸然,现出流氓本性了? 这么想想,沈清弦竟有点儿期待,嗯,只一点儿,一小丢丢而已! 两人“心事重重”地出门,论演技沈清弦是比不过老顾同学的,但沈清弦有剧本,提前知道了剧情走向,这配合起来便轻车路熟了。 不就是紧张、犹豫、拿不定主意嘛,不难! 眼瞅着越走越偏,顾见深还装模作样道:“前面是禁区了。” 沈清弦似是恍然回神,他顿了下,薄唇微抿道:“也不知前头有什么。” 顾见深心猛地一跳,手心都有些汗,他道:“你若好奇的话,我们便进去看看,总归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就他俩这修为——只要别误入其他小世界,哪来的危险可言。 沈清弦眼帘微垂,低声道:“好,去看看吧。”他这神态不像好奇倒像是在极力掩藏着心事。 他这样只让顾见深心痒极了,可惜他得忍住,一定要撑住了! 所谓禁区,大约是人迹罕至的,因为来的人少,所以也没有路,到处都是灌木丛,根本不知前头是什么。 他俩倒是可以御剑,但御剑的话,还怎么弄脏弄湿衣服? 沈清弦道:“我们就这样往前走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顾见深自是满口答应。 走了约莫一刻钟,沈清弦找到机会了。 前头的灌木下藏了个水潭,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刚好可以让他一脚踩进,把自个儿弄得湿漉漉。 不过好像又有些不妥当? 他堂堂一个高阶修士,会踩空到一个小水潭里? 不管了,他就是故意的,反正顾见深也不敢问! 沈清弦这就一下踩进去了…… 顾见深眼疾手快道:“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沈清弦左侧的衣裳全湿了。 沈清弦尴尬道:“没留意这儿有个水潭。” 刚才还拉不住沈清弦的清深道君,这会儿却牵着他的手一跃而起:“衣服都弄湿了,我带你去个空旷地方。” 沈清弦也懒得吐槽了…… 罢了罢了,反正目的达成了,至于过程还是别细究了!反正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装的,他也是装的,为了脱件衣服,搞这么大阵仗的情侣也就他们俩了! 在一处干净整齐的地方落脚,顾见深道:“赶紧换身衣裳吧。” 难道更方便的不是用个清洁术吗?两位元婴老祖已然强行忘了这个法术。 沈清弦道:“好……” 他一边解开衣带,一边偷瞄着顾见深。 顾见深目不斜视,看起来相当正经了。 沈清弦脱下了外衣,解里衣的时候,心底升起一阵怪怪的滋味。 他的衣服别说是正经脱了,撕都不知被顾见深撕掉过多少件,但如今好像真回到了初次见面时,带着一丝丝试探,努力压着狂跳的心脏,期待又紧张地解开系带。 然后呢……衣裳落地,沈清弦倒也感觉不到凉意,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模样比最上等的美玉还要好看千倍万倍。 顾见深眼睛不眨地看着,完全看呆了。 沈清弦心如擂鼓,觉得再被他这样看下去,他自个儿都要把持不住了! 那就太丢人了! 沈清弦赶紧拿出乾坤袋,想要找件衣裳出来。 结果他乾坤袋里空荡荡的,别说衣服了,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被掉包了……什么时候掉包的?肯定是顾见深这大混蛋做的! 沈清弦总算明白了老顾同学的套路。 原来是在等在这儿。 看得眼睛都直了的顾见深凭借着最后的一丝理智道:“怎么了?” 沈清弦不敢转身,只轻声道:“我……没带衣裳。” 顾见深闭了闭眼,用力攥拳以保持清醒道:“我这儿……咦……”他一脸诧异道,“我竟然也没带。” 沈清弦:“……” 顾见深连忙脱下自己的衣裳,给沈清弦罩上:“没事,你先穿我的。” 他们如今这修为哪里会怕冷?当然,衣服的功能不只是保暖。 沈清弦松了口气,攥紧顾见深的衣服。 这一回头,他才真正看清了老顾同学的套路。 血印…… 从结实的腰身向上,汇集在肩膀处的鲜红禁印。 万万岁时,沈清弦第一眼看到都被俘获了心神,此时此刻……他更是看怔住了。 说来说去,这家伙是想se诱他? 不得不说这招太妥当了,十拿九稳! 沈清弦直勾勾地看着,等回神时手指已经落在他肩膀上,碰上了那鲜红欲滴的禁印。 顾见深眸中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他低声问:“怎么了?” 沈清弦轻叹出声:“真好看。” 动听的声线,柔软的三个字,毫不遮掩的迷恋的表情。 顾见深死命握紧了他的手! 他从未想到,从未想到自己这丑陋的禁印,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幸运! (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顾见深开口,低声问他:“不可怕吗?” 沈清弦的眼中哪有丁点儿可怕的模样?全是藏不住的惊艳和喜爱。 顾见深道:“你是第一个看到它却没有嫌恶的人。” 一句话唤回了沈清弦的心神,他抬头望进了他的眸子。 那红色的眸子就像深夜中亮着的一簇烛光,微弱、单薄,却以一己之力温暖了整片黑暗。 这就是顾见深,他深爱着的人。 沈清弦薄唇微扬,轻声道:“你很好。” 比所有人都温暖,比所有人都柔软,比一切的一切都耀眼。 顾见深心跳得极快,可是却不会再多做些什么了。 他希望沈清弦对自己感兴趣,却不想要那种浮于表面的兴趣,他更希望能碰到他的心,能真真正正的拥抱他。 爱情是什么颜色,顾见深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他很清楚,就是眼前人唇边的一抹浅笑。 顾见深把衣裳给了沈清弦,难道自己要一直光着吗?在这林子里还好说,到了镇上得多尴尬? 好在这会儿他记起自己是元婴期的大佬了。 顾见深抬手摘了片叶子,放在掌心一点,红裳如倾泻的阳光般出现在他手中。 是了……没带衣服又如何?忘了怎么用清洗术又如何?这不还有各种障眼法嘛。 沈清弦定睛看了看,居然没法看穿这身衣裳。如此可见,这时候的顾见深比他修为要高一些。 虽然看不穿,但也知道这是片树叶,沈清弦抿嘴笑道:“还是把衣服给你吧……” 顾见深道:“你以为是障眼法?” 沈清弦反问:“难道不是吗?” 顾见深正想解释,忽地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道:“是。” 其实还真不是,他只是用树叶去换了件衣服穿,应该叫做替换术,但如果他会这法门,那早些时候为什么不用?还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沈清弦穿,意图太明显了,所以顾见深只好承认自己只穿了一片树叶了,顺便还卖乖道:“就这样吧,总不好让你穿一片树叶。” 沈清弦抿嘴笑:“你修为比我高些,肯定能看穿我的障眼法,我若是穿一片树叶,岂不和没穿一样。” 听到这话,顾见深一怔,顿时觉得自己损了一千亿!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想到又怎样?他不会委屈沈清弦的。 再说他怎能让沈清弦那样走在大街上?太荒唐了,即便谁都看不见,他也觉得他们亵渎了他。 顾见深笑道:“所以还是由我来穿吧。” 他俩穿着同款的红衣,并肩走着,仿佛……一对即将走向永远的新人。 顾见深想得心热血热浑身热。 沈清弦还故意道:“幸亏没旁人,否则他们该来讨要喜盒了。” 顾见深心一荡,问道:“你想象过自己的婚礼吗?” 他一问,沈清弦一怔,下一刻便笑弯了眼睛。 他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会儿忍不住想了下,顿觉鸡飞狗跳都难以形容其画面的万分之一。 他和顾见深结婚,天道六派要炸,心域众人要炸,他们不用特意准备就可以欣赏一场焰火演出了。 还是史无前例地,惊天地动鬼神的,恨不能将整个修真界都给炸成灰的大规模焰火盛会! 沈清弦摇头道:“无法想象。” 顾见深看向他:“为什么?” 沈清弦顺着他心意道:“因为一直没遇到那个想结为伴侣的人。” 顾见深成功套到想听的话,顿时开心得不行。两千年实在不算短暂,他怕沈清弦心里有别人,怕他有放不下的爱人,而如今沈清弦说了他一直没遇到,如此一来,机会便全是他的了! 沈清弦瞧他这样,忍不住想借用胖纸鹤的那句话——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凭什么他不能对他一见钟情?凭什么他不不能第一眼见他就想与他相伴一生?凭什么…… 好吧,沈清弦想起两人万万岁时的“第一次”重逢了,好像那时候只是消个杀气就用了挺长时间的。 沈清弦很惭愧! 他们走了一段路后,顾见深忽然站住了。 很快沈清弦也察觉到了。 “血味……” 顾见深道:“很浓,而且多是凡人的血。” 沈清弦拧了拧眉:“过去看看吧。” 顾见深应道:“好。” 他们掩了气息,向着那血味浓郁处走去。 没多久,浓密的丛林散去,一个正在被开凿的矿山跃入眼帘。 如今已是正午,滚烫的阳光落在干枯的地面,如同烘烤着的火炉,将劳作中人的血液蒸腾殆尽。 这儿有很多人,非常多的人,而且都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他们穿着破败,枯瘦如柴,可是却没有丁点儿疲倦得挥动着巨大的镐头,挖掘着不会属于自己的矿石。 虽然早就知道兰弗国在过度奴役着凡人,但切实看到还是让人觉得心痛不止。 若是真正两千岁的沈清弦,八成早就带着一身火过去,抬抬手把这些人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可现在的沈清弦不会。 因为他很清楚,他救不出这些不觉自己苦难的人。 仔细看下就明白了,这是个矿山,挖矿的全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们疲倦到直接累死,可是却没人给予怜悯,甚至没人因此而恐惧。 他们就像□□控了一般,执着地挖着矿,努力地工作着,不懈得耗着自己的心神,并习以为常。 这儿没有挥着鞭子的奴役者,没有人在逼迫着他们,更没人在威胁他们。 是他们主动的,心甘情愿的,甚至是干劲十足地空耗自己的生命。 为了什么? 为了那注定不会为他们敞开的修真大道。 能够来到兰弗国,都是凡世的佼佼者,可来到这里,他们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才是天堑,不可衡越的天堑。 更可笑的是,因为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极其优秀的人类,所以他们有着惊人的好胜心和毅力。 他们渴望力量,渴望成功,渴望越过不可越过的天堑。 如此便被修士们利用了。 随便画个饼,他们便像着了魔般地疯狂付出。 可其实他们本不该如此,他们应该留在凡世,留在自己的世界,那样他们可以生活得更好,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奇迹,甚至可以翻天覆地,可以改变世界…… 只因为兰弗国,给了他们希望,也带给他们绝望。 倾尽整个凡世的精英,给修真界带来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兰弗国的虚假繁荣。 顾见深道:“我去让他们回家……” 沈清弦摇头道:“没用的,他们不会停下。” 顾见深道:“可以的,相信我。” 沈清弦以为顾见深不懂,和他说道:“没人奴役他们,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顾见深却道:“我知道。”接着他又说道,“我也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 沈清弦一愣,紧接着他明白。 幻术。 是了……顾见深的拿手绝活。 顾见深松开他手道:“等我会儿。” 沈清弦点头道:“嗯。” 顾见深闭上眼,陡然间,一股强势的神识笼罩了整个矿山。 沈清弦看不到他给了他们怎样的幻境,但他看得到顾见深。 看到他为人所惧怕的艳色长,看到他一袭张扬的红衣,更看到他历经了无数苦难和折磨后却仍旧鲜红赤亮的心。 他是沈清弦见过的最好的人。 不因为他是他爱的人,而是因为他是他见过的——哪怕笼罩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哪怕终日被缠绕,却仍旧保有一颗美丽心脏的人。 本就是个没有人监管的矿山,顾见深的幻术起效后,所有人如同褪去的潮水般,纷纷离开了。 沈清弦问道:“他们会去哪儿?” 顾见深眨眨眼睛道:“回凡世。” 沈清弦非常好奇了:“你给了他们怎样的幻境。” 顾见深道:“很简单,我给他们提前设下了结界。” 沈清弦懂了,他不禁笑道:“有道理。” 很聪明的做法,什么样的幻境都比不过一个结界管用,这也是为什么师父执意于给兰弗国设下结界。 只要将两个世界分开,那么凡世才会是个独立的世界。 把本就不会有成果的修真从凡世剥离,他们才会有自己的力量,会形成自己的历史,最后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不过才数千年而已,沈清弦记得自己最后那次入凡。 井喷般的科技展,爆炸般的力量崛起,凡人经历了数千年的自愈,终于从修真界给予的灾难中解脱,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辉煌! 沈清弦心中一动,问他:“你的幻术能教我吗?” 顾见深一愣,看向他道:“你想学?” 沈清弦点头道:“我觉得很有趣,可以学吗?”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舍不得拒绝他,他道:“这可能有违你的道法……” “我想试试。” 见沈清弦这么坚持,顾见深道:“那我教你。” 沈清弦弯了弯眼睛:“多谢!” 顾见深巴不得有机会天天待在他身边,哪还需要他这一声谢谢。 当然,听到了也觉得十分受用,浑身舒坦的滋味了解下! 两人这一日又是开心而归。 回到住处后,沈清弦才想起自己的衣服。 扔在林子里了?不可能,沈清弦一边脱下顾见深的衣裳,一边想着,那家伙肯定把他的衣服给偷偷收起来了吧。 那他也不客气地收下他的衣服了。 两人就这样互换了彼此的衣服,仔细想想……真够牙疼的! 沈清弦小心将顾见深的衣服放在枕边,末了又觉得不妥当,拿起来放到了乾坤袋里,放到乾坤袋里又觉得不舍得,于是拿出来再放到枕边…… 最后他为了避免被七师兄看见,把它藏到了被子里。 同沈清弦截然不同的是,老顾同学直接把他的衣服攥在手心,另一边又单手折了个纸鹤。 沈清弦觉得今晚的胖纸鹤比往常还胖了些。 顾同学这手工实在差劲! 沈清弦满含期待地打开一看:“你居然穿着他的衣服回来,你是不是和他做了!” (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沈清弦幸亏没喝茶,要不然得笑喷! 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老流氓! 有本事就做啊?明明是个连碰一下都不敢的怂包,披上马甲就敢问得这么直白了。 沈清弦也是服气的。 他斟酌了一下,假装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 胖纸鹤很悲愤了:“那你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 沈清弦“急于”解释道:“我衣服脏了……又没带换洗的,只好先穿他的。” 胖纸鹤竟还有脸这么说:“难道你不会清洗术吗?非得穿他的不可?” 沈清弦:“……”好想把这个混蛋给揪出来打一顿。 胖纸鹤还振振有词道:“我只是让你试探他下,你试探完了用清洗术不就能穿回自己衣服了?” 沈清弦没好气道:“与你无关!” 胖纸鹤飞进来时还哼唧了一下:“你其实是想穿他的衣服吧?” 沈清弦竟真被这老流氓给问得不好意思了。 想一下……真正两千岁的沈清弦,肯定被这混蛋给套路得死死的,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探了一下,回来又被这样一番追问,得多羞赧? 他于情感一事是有些迟钝的,可被这么个胖纸鹤瞎搅合,再怎么迟钝也被撬开一条缝了。 沈清弦虽然还没找回记忆,却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这一想顿时心里泛起蜜一样的的甜意,顾见深实在太了解他了,不停地往他心窝上戳,他怎能招架得住? 沈清弦想想当年被吃得死死的自己,又觉不甘心,决定捉弄他一下。 他提笔写道:“你别再胡说八道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今日我也按你说的试探了,什么都没生,他把我当朋友……我亦如此。” 将这条送出去,他已经能想象出顾纸鹤大惊失色的表情了! ——让你套路,翻船了吧! 顾见深看到他这句话,心当真被扎了一下,他有些着急,来回写了好几句,改了很多遍才送了出去:“他是太能装了。” 沈清弦写道:“他是怎样的我心里有数,我和他只是君子之交。” 这话仔细品品其实有些失望的意味在里面,顾见深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开心又很是心疼同时还有些紧张和后怕。 难道他今天的表现太平静了? 他其实也回忆不起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只想着努力控制,不要惊到他,不要吓到他……是不是克制得太过了?以至于淡如水了? 顾见深懊悔不已,觉得自己遇到了莫大的危机,他赶紧写道:“我觉得他只是不想吓到你,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怕暴露出情绪回惹你讨厌。” 沈清弦看着他这么写,心里又甜又心疼,不过他还忍得住,他又写道:“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了。” 顾见深:“……” 膝盖中了一箭的帝尊大人继续写道:“我是有一写一,实事求是。” 某种意义上,他还真是有够实事求是的,把自己不敢说的都落到笔上,可不有一写一嘛! 沈清弦假装难过道:“那我也实事求是的告诉你,他只把我当朋友。” 顾见深实在没忍住,问他一句:“难道你希望他不把你当朋友吗?” 沈清弦抿嘴笑着,不回他了。 顾见深就这么没出息地心猿意马了一晚上…… 按理说沈清弦都给他这么直白的暗示了,这怂包该有点儿胆子了吧?该主动做点儿什么了吧? 然而他还是没表示,只每日定点来找他,半点儿都不逾矩地陪他玩。 就连胖纸鹤都安生了许多,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沈清弦不禁有些小不安:捉弄得过火了?连披上马甲的胖纸鹤都不敢浪了? 直到七八天后,胖纸鹤才又浪起来:“一个男人,连续半个月都不停对另一个人献殷勤,这要是朋友,那我真就不认识朋友二字了。” 讨好了这么久,就为了自证浑浊?也是不容易啊大深同学。 沈清弦回他:“我们都不喜人群,又在陌生地方,互相为伴有什么不正常的。” 胖纸鹤道:“换个人,你乐意同他天天出去玩吗?” 沈清弦终于说了句让他放心的:“当然不行。” 给点儿阳光胖纸鹤就灿烂起来:“所以,他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沈清弦故意失落道:“那又如何?他只把我当朋友。” 看到这话,顾见深心怦的一跳,正想再写点儿什么,外头全传来了脚步声。 沈清弦这边也来人了,他赶紧把屋子收拾利索,该藏得都藏起来,这才去开门。 七师兄道:“没睡吧?” 沈清弦本以为又是解毒剂,但看师兄这装束,便知不是了,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七师兄道:“走了,我们去布阵的地方看看。” 说话间,他已经握住了沈清弦的手,用了个传送符咒。 一眨眼他们便到了一处空旷之地,沈清弦放眼看去,现同门的师兄弟都在,顾见深也在其中。 他俩刚一对视沈清弦便极快地挪开了视线。 顾见深便又心一荡,几乎要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了。 严天瑞招呼他们道:“虽然不知兰弗王在想什么,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是先瞒着他踩踩点,等机会合适了便直接开始布阵。” 兰弗王明显在拖延时间,只是他们也不好和他撕破脸。 布阵这事若是兰弗国不支持,他们行事起来还是非常麻烦的。 本来布阵就需要几人全神贯注倾尽全力施为,若是有人打扰是很危险的,所以他们想得到兰弗王的配合,这样会省事不少。 当然如果他们执意不配合,那他们也有策略:要么镇压,要么抽出人手来守卫,强行布阵。 只不过这样损失比较大,而且也更加耗时。 这半个月,兰弗王一直待他们周道又亲热,半点儿不见反对的意思。只是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该准备得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实在应该行动了。 严天瑞想了下,决定暂时瞒着兰弗王,先把前序工作布下,实在不行就强行开始,总之不能再拖了。 真正两千岁的沈清弦八成是丁点儿不会多想的,师兄们让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了。 但如今他却是明白了,这布阵绝对没那么简单,兰弗国不可能支持,八成是会出什么差错的。 他没刻意改变什么,一来这只是个心境,改变也影响不了未来;二来若真改变了,可能会错过真正的记忆,所以他维持了现状,顺应着事情的展脉络行进。 严天瑞安排了一下,大家便各自去准备。 布阵的前序准备一般是测量和画阵。 这不是个轻松事,测量这部分尤其繁琐,需要分析判断的东西极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真的大意不得。 尤其这是个如此庞大,需要倾尽当世精英才能布好的阵,更是繁琐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巧的是沈清弦和顾见深分到了一组,两人测量一处。 其实这也不是巧合,严天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太清楚顾见深的测量水准,但却是极信得过沈清弦的。 搭伙干事嘛,为了万全,将最好的和最差的分在一起,也算是互补。 严天瑞还真没猜错,于测量画阵一事,顾见深是真不怎么擅长…… 他看沈清弦那般手到擒来的模样,不禁赞叹道:“真厉害。” 沈清弦轻声道:“比起你的幻术差远了。” 顾见深道:“这不一样,幻术是随心所为,这测量却……”他顿了下,没再说下去。 沈清弦知道他说漏嘴了。 的确是这样,幻术是极不讲规矩的一项法术,所以心域的修士大多比天道的要擅长一些;而布阵却是极守规矩的,所以天道要略胜一筹。 之前顾见深之所以不太敢教沈清弦幻术也是这个原因,他怕暴露自己心域的身份。 沈清弦心知肚明却得装糊涂,他说道:“各有所长,你既不会,我来教你可好?” 顾见深心一颤,赶紧道:“好!” 沈清弦看向他,弯着眼睛笑:“那我们就扯平了?” 又是扯平……上次扯平是因为他亲了他:他说他是第一次,他说他也是,所以扯平了。 这次…… 顾见深以前从未觉得,扯平竟是这么美好词汇。 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平,是他赚大了,亲吻是赚到了,这次又是赚到了。 他教他幻术,他教他画阵,他们有更多在一起的理由了! 沈清弦也是哭笑不得,这么点儿小事他身边这家伙就开始冒甜泡泡了,还能不能行了! 师兄们都是一脸严肃,枯燥得测量着。 他俩可好了,仿佛在春游…… 比较可恨的是,他俩的效率还极高,眼看着就要率先完成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赶走我们……” 忽然间,一阵山呼般的哀求声由远及近,迎面而来。 他们全都停下了动作,抬眼看去皆被镇住。 因为凝神测量,他们只留了些许神识来捕捉修士的灵息,而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人却是丁点儿修为都没有的凡人。 他们举着火把,哭泣着哀求着悲痛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求求你们……不要赶走我们……求求你们……不要丢弃我们……” 如同移动的火海一般,他们在黑夜中掀起了绝望的热浪。 严天瑞等人全怔住了,一个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七师兄反应最快,他走上前去,用了神识,让自己的声音传到他们每个人心中:“大家冷静下,布下结界是为你们好,不是赶走你们,也不会丢弃你们,我们会安全送你们回家,你们可以与父母亲人相见,不必在这里虚耗生命!” 明明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又像所有人都没听到一般,他们都重复着同样的话迈着同样的步伐,枯黄着脸用着细瘦的胳膊举着火把,如同行尸走肉般地逼近他们。 这画面实在让人后背生寒。 (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师兄不甘心,继续扬声说着,然而他说得再通透、再明白也不可能叫醒一群已经“想通”“想透”的人。 严天瑞道:“我去拦住他们。” 七师兄道:“不可伤了他们。” 这很明显是个陷阱,如果他们不小心伤了这些凡人,那兰弗国便有理由来斥责阻止他们了,所以他们不能留下把柄。 严天瑞道:“放心,我只是让他们无法过来。”倘若过来了也很麻烦,蚂蚁尚能食象,谁又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他几步向前,双手快掐诀,陡然间一阵狂风乍起,天地为之色变。 风呼啸而起,如有实质般地盘旋聚拢,最后凝聚成了半透明的风墙。 风墙成环状,刚好笼罩住他们测量过的地方,形成了坚固的堡垒,将他们与外头完全隔开。 这个法术的规模不小,用完后严天瑞面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沈清弦眉心微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得沉住气,不能贸然行事。 他要做两千年的自己,不能随意干涉此时生的事,否则就探寻不到真相了。 风墙的作用是好的,外头的人也不可能打破,但这样无法让那些人死心,反而像丢到枯草堆中的一缕火苗,瞬间燃起了熊熊巨火。 他们一个个眼睛更亮了,似是比手中举着的火把更亮,那眸中迸出的是对力量的贪婪和渴望,是对这无法拥有的神秘法术的期待和痴迷。 多么强大!以一己之力便能敌过百万千万! 这样的力量,凭什么他们没有?凭什么他们得不到?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四肢、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头脑……全都一样的,凭什么他们不行! 可以的,一定可以!他们也可以抬手间天色大变,他们也可以倾山海之力操控庞大的自然! 只要留在这里,只要继续努力,只要不懈得坚持,他们也一定可以的! 这就是凡人们最解不开的心结,也是兰弗国的修士们给他们画饼的基础。 一样,完全一样。 凡人和修士之间在外貌上是一模一样的,谁也不比谁多长条胳膊,谁也没比谁少生条腿,既然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他们不可以获得同样的力量? 可其实不一样,内里太不一样了,人们的眼睛只能看到表象,所以他们觉得是一样的,而内里是看不到的,也正因为看不到所以拒绝接受。 所谓执迷不悟指的是是坚持错误而不醒悟,但于他们来说,却是坚持了正确的东西,正因为他们认定是正确的,所以才无法醒悟。 风墙拦住他们的人却切不断他们的心,他们用手挠着风墙,拼命地拍打着,用着凄惨的模样哀求着呐喊着,企图融化风墙,融化这些仙人们冷硬的心。 七师兄最先看不下去了,他别开眼,紧攥着拳,努力压抑着情绪。 严天瑞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相似的皮囊,所以修士们对凡人天生有着怜悯之心,他们这般模样,当真是往他们胸口窝上刺刀,戳得他们难受至极。 可这是错的,他们所祈求的是并不存在的。 与其一味地欺骗,进而被利用,从而将整个凡世糟蹋殆尽,还不如隔断一切联系,让彼此同万千小世界那般,各自生长。 终于……有人开始动用更加极端的手段。 他们不再拍打风墙,而是用身体去撞击。 风墙何等坚固,别说是单薄的肉胎,哪怕是寻常修士挥舞着法器也无法将其击破。 一个人两个人……成百上千的人,撞断了胳膊,撞破了头颅,撞出了鲜红的血液!可是后面的人却没有丁点儿退缩,反而像被红色激怒的斗牛一般,前仆后继地撞击着。 何其残酷,何其疯狂,何其无奈! 其实只要转个弯,往后退一步,他们终会迎来自己的海阔天空。 数千年后的人类,能做得可能早已越无数修士! 七师兄终是不忍道:“我们走吧。” 虽然没有伤害他们,可他们已经在伤害自己了,这般自残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严天瑞却冷静下来了,他说道:“既已如此,我们便开始布阵吧!” 反正是闹崩了,兰弗国也许等的就是此刻,甚至是故意安排这些人来阻挠,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坚持到底吧。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的牺牲与整个凡世来说,尚且不知一提! 严天瑞虽未说明,但其实大家都想得明白,既已如此……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他们尚且如此,外头的凡人更是吓得跪倒在地。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排齐整的仙鹤,紧接着兰弗王和他的护卫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严天瑞等人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谁知兰弗王先是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满含歉意地说道:“是我办事不利,一直狠不下心,总想着能说通他们,谁知他们竟来到此处纠缠诸位!”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凡人,冷声斥道:“赶紧回去,若不听令,按国法处置!” 他一开口,效果非凡,本来疯魔了一般的人们纷纷面露怯色,一个个都动摇起来。 兰弗王抬手,他的护卫从仙鹤而下,开始给昏迷在地的人治疗,同时也疏散着密集的人群。 不过半个时辰,这儿便如退潮的海水般,恢复了平静。 兰弗王连声道歉,实在是愧疚不已,不停解释着:“我不愿强行驱逐他们,总想着好生说与他们听,再给他们准备些能带回去的宝物珍品,想着等结界建立,他们在凡世也能有一番作为……” 他懊恼得不行:“他们是我的子民,哪怕以后再无相见之日,我也希望他们不是含恨离开,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竟……哎!” 他这番模样却是让严天瑞等人颇为错愕。 兰弗王掏心掏肺地与他们说了一路,实在是一片仁慈君主心。 他说道:“我知道很多人为一己私利不愿设下结界,我也知道诸位对我是有所怀疑的,但我真瞧不上他们的做派。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努力改变他们的思想,只是收获甚微啊!刚听说要设结界时我也是于心不忍,总觉得他们辛辛苦苦来到兰弗国,却不得所获而归,有愧于他们。可如今看来,还是前辈们深思熟虑,当真该设下结界,他们已是疯魔之态,实在不可再心软放纵!” 他一番话说来,七师兄等人皆听得面露动容。 沈清弦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是他疑心重,而是这事情展实在诡谲。 诚然兰弗王的一番说辞也还通顺,情理和道理上都讲得挺明白,可破绽也是极多的。 沈清弦没提醒严天瑞,皆因当年的自己现不了这些。 罢了……且先看着吧。 总归是个幻境,他要认真看看当年生了什么。 一行人回了宫,兰弗王在说明一切情况后凝声道:“严道君,你们明日便开始布阵吧!” 严天瑞其实也是有些怀疑的,但听他此言,他心下一震道:“那些凡人……” 兰弗王道:“你们尽管一心布阵,其他的都交给我,我定不会让他们打扰诸位!” 严天瑞看向七师兄,七师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严天瑞便道:“如此便辛苦陛下了!” 兰弗王道:“分明是辛苦诸位了!这是造福于两界的益事,能得诸位相助,我兰弗上下实在感激不尽!” 从头到尾他的自称都没用朕,全用的是我,如此姿态实在是足够诚恳和敬重了。 他走后,严天瑞和七师兄等人又商量了一阵子。 沈清弦插不上话,顾见深这个来帮忙的不便多说,两人便在一旁听着。 严天瑞和七师兄也都有些疑虑,不过能尽快布阵总归是好事,他们商量一番后交代道:“到时候我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专心布阵,一部分人留出神识来防备隐患。” 即便真有阴谋,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也足够抵御,进而强行布阵了! 如此便各自去歇息,静等着明天的到来。 沈清弦很明白,明天定不会是一帆风顺,至于会生什么,只有静观其变了。 真正的数千年前,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 大概什么都没想吧…… 严堂主和七师兄担起了一切,他过来只是负责出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根本不关心。 当然以他当时的心性,想关心只怕也察觉不到其中的波涛暗涌。 第二日一大早,诸人便精神抖擞地前去布阵。 测量还没结束,画阵也需要些时日,但只要没人阻挠,这些都不难。 兰弗王说到做到,当真帮他们拦住一切,再没有丁点儿干扰。 眼看着画阵结束,将要开始布阵了,严天瑞和七师兄皆松了口气,他们相视一眼后说道:“接下来就需要大家拼劲全身灵力来撑起结界了!” 众人都怕夜长梦多,齐声应道:“开始吧!” 一切都按部就班、顺理成章,似乎继续下去,结界就大功告成了。 沈清弦神识向外散了散,捕捉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他眉峰一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无法阻止,只能任其生。 八人站在阵眼上,灵力倾泻而出,磅礴的力量如将山海掀翻般,厚重又深沉,让人生畏。 布阵非常顺利,诸人眼中皆露出欣慰之色,可就在进行了仅十分之一时…… “不好!”七师兄一声惊呼,可惜已经晚了。 结界大成!但方向却反了…… 本该是将兰弗国一分为二的结界,此时却成了一个闭合的环,将布阵的八人从修真界和兰弗国剥离了。 一阵强烈的拉扯感扑面而来,他们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便被生硬地拽了进去。 意识模糊中,沈清弦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顾见深用力抱着他,轻声说道:“别怕,我在这。” 笨蛋……沈清弦没好气地想着:在扭曲的结界中还敢移动,是想皮开肉绽吗! (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沈清弦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兰弗王实在恶毒,竟然使了个这么阴狠的招数。 这半个多月,七师兄他们一直防备,谨慎得每日服用解毒剂,生怕被人下了套,可不成想还是被套住了。 兰弗王没在吃食上做手脚,但却在他们布阵的物件上下了功夫。 ——镜像石。 沈清弦对这东西也是仅有耳闻,没想到这兰弗王竟有此珍宝。 有了这东西,他们做的事便都是镜像的,本来是将凡世和修真界隔开的阵法,最后成了把他们八人从两界中隔开了。 想来昨晚那汹涌的人群也是有目的的——用这阵仗来拖延他们,兰弗王又连夜在他们布了一半的阵上做了调整,使得镜像石能够完美挥作用。 因为镜像石的缘故,他们第二日根本查不出异样! 再加上昨晚见到了疯魔的凡人,他们越想要尽快布下结界,仓促行事最后落入圈套。 说到底,他们还是托大了。 总以为凭八人之力,哪怕强行布阵也能成事,却不成想兰弗王心机如此深,对凡世又如此执着,而且还有这般宝物,实在是始料未及。 沈清弦轻吁口气,活动了下手脚他又眉心紧皱。 这儿是第三界。 不是修真界不是凡界,而是被统称为第三界的一个不知名的小世界。 修士们的修行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小世界:有些是被前辈们开过的,留给他们历练的秘境;也有些是未开过的,想冒险进去开荒寻宝;还有更多是不知名的,连藏着怎样的危险都不知晓的第三界。 沈清弦对第三界并不陌生,万万年来他遇到不知多少,甚至还自己创造过。 不过眼下这个第三界却有些怪异,大约是阵法的缘故,那强力的拉扯力竟将他们带到一个如此荒芜的小世界。 他的神识探不出去,体内到还有过半的灵力,但这周围却干冷枯竭,没有哪怕一丝灵气涌动。 这是个没有灵气的第三界?有点儿麻烦。 沈清弦四处看了下,一眼瞥到昏迷的顾见深。 他起身,来到他身边。 顾见深一袭红衣都湿透了,身下淡黄色的土地被染成了深红色。 真是皮开肉绽了!沈清弦心一揪,连忙伸手,温暖的银白色光芒自他手心凝聚,紧接着白芒像柔软的阳光般,滋润了受伤的身体,让其以肉眼可及的度恢复着。 好在沈清弦精通医术所以能轻松给顾见深治愈,否则落到这么个没有灵力的地方,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顾见深怕是要栽在这里。 这么一想,沈清弦竟有些后怕,心揪成一团,越认真地给他疗伤,浑然忘了这仅是个幻境。 半刻钟后顾见深已无大碍,沈清弦擦了下额间的薄汗,松了口气。 他的神识散不出去,也不知道师兄们都怎么样了。 “水……”昏迷着顾见深出沙哑的声音。 沈清弦连忙道:“等下。” 他刚要起身,顾见深便用力握住他的手腕,明明人还昏迷着,可身体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用力地握着他,不愿松手。 沈清弦眸色顿时温柔了许多,他轻声道:“我去给你找水,很快回来。” 也许是没听到,也许是听到了也不愿松手,总之他还紧紧握着沈清弦,生怕他走了。 沈清弦继续温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乾坤袋就落在两步外。” 顾见深就是不松手。 沈清弦也不忍心用力挣脱,又不舍得浪费灵力,还不敢挪动他,只得利用修长的身体,用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姿势去勾那落在不远处的乾坤袋。 眼看着脚尖就要勾到了…… 一阵白芒微闪,乾坤袋凭空消失了! 沈清弦:“……” 什么东西?兔子吗?好像更像坨汤圆…… 沈清弦摇摇头,定睛看去,别管是兔子还是汤圆,反正是个小贼,竟然偷了他们的乾坤袋! 沈清弦轻轻挣脱了下,某人握得更紧了,他心思一动,凑过去垂吻住他。 果然这极其管用,只亲了一下,顾见深的手劲便松了。 若非尊主大人是个举世无双的神医,很确定他在昏迷着,简直要怀疑他在装晕了! 沈清弦眼疾手快地抽出手来,企图去拿另一个乾坤袋,谁知白芒又是一闪,又被那不知是兔子还是汤圆的家伙给掳走了! 可气的是,沈清弦在不敢乱用灵力的情况下竟然逮不到它! 两个乾坤袋都没了…… 沈清弦四处打量下,现前头就有个清澈见底的湖泊。 不过第三界的东西不能乱吃是守则之一。 看着像湖泊,谁知那是不是个睡卧的水怪,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沈清弦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更何况还有刚才那不知名的小东西,万一他一走,那家伙把顾见深也给偷走了怎么办? 沈清弦不放心。 顾见深失血过多,虽然他给他止了血,但却是极度缺水的状态,需要补充大量水分才行。 这可怎么办? 沈清弦想了下,小心抽出一丝丝灵气,变了个假的乾坤袋放在空地上。 如他所想那般,那小汤圆又窜出来,抱住就跑。 沈清弦又变出一个,它就像个贪心的小仓鼠般,拼命去捞,死命往身上背。 等沈清弦变到第六个,它终于拿不了了,开始进入熊瞎子掰苞米的单蠢模式——捡一个丢一个。 沈清弦逮着机会,终于换回了自己的乾坤袋。 那小汤圆眨了眨眼睛,好像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沈清弦倒是看清楚它了,这家伙……还真像极了汤圆,滚圆滚圆的,没胳膊美腿,只有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可真无辜!偷了八个乾坤袋还好意思装无辜! 它长这样,寻常人见着了都会稀罕得很,妹子们估计还会尖叫着萌萌萌。 可惜它生错了颜色,沈清弦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白溜溜的东西。所以卖萌无效,尊主大人“残忍”地将唯二的两个乾坤袋给成功骗了出来。 背着足足十个假乾坤袋的小汤圆美滋滋地躲起来了。 沈清弦赶紧拿出水来给顾见深喝。 喝了水,顾见深的状态好多了。 沈清弦却有些愁,他们都是辟谷的人了,乾坤袋里哪会带很多吃食?他这样是因为好一口茶,所以带了不少仙泉水,为得是能想喝就喝。 至于吃的,根本没有…… 顾见深的乾坤袋中倒是有一些,但也是红红金金的小点心,显然是为了讨他喜欢才带着的。 这小世界里没有丝毫灵气,他们无法吸纳又谈何辟谷? 不辟谷就得吃东西,可这儿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沈清弦还担心师兄们,但这会儿顾见深不醒,他也急不得,总得等他醒了再一起行动。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放别人那得躺上十天半月的重伤愣是恢复如初了。 沈清弦早知万血之躯牛逼,切实见识到也是服气的。 明明没有灵气,可还有这样可怕的自愈能力,这血脉的确可怕。 顾见深睁开眼,先是有些失焦,紧接着他坐起,视线紧紧锁住沈清弦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眼中全是真切的担忧,还有些不安和紧张,死死盯着沈清弦,生怕下一秒他会消失不见。 沈清弦心中滚烫,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我没事,别担心。” 顾见深一把将他抱住,炽热的气息落在他脖颈上。 沈清弦微痒地缩了下脖子,说道:“我们落到第三界了,你不要紧的话,咱们去找找师兄他们吧。” 顾见深总算回过神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立马松手,嘴上说着:“我没事,走吧,得尽快找到他们。”眼睛却偷偷看了沈清弦好几眼,怕他恼怒他刚才的唐突。 沈清弦这会儿也顾不上和他黏糊了,起身说道:“这儿没灵气,神识也探不出去,我们还是要谨慎些。” 顾见深已经察觉到了,他说道:“放心,我的外家功夫还不错。” 沈清弦心道:哪里是不错?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七次都不嫌累的人……何止是不错! 也好,在这个没有灵气的地方,外家功夫就很管用了。 他们身处之地很古怪。 土地是奇妙的浅黄色,地面上一些银白色的石块,有大有小,零落散着,瞧不出质地,不远处有一处湖泊,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倒是很好看。 这景象其实挺美的,但是却安静地有些诡异。 没有生命的迹象,连一棵树一株草一个小虫都没有。 之前那小汤圆也不见踪影,整个空间是非常温暖的,但却渗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 沈清弦道:“先四处走走吧。”他体内还有些灵力,若是有危险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顾见深看了下道:“来这边。” 这时候就看直觉了,沈清弦选择相信这个心域的未来帝尊。 毕竟……随心而行嘛,修心的人直觉应该更强一些。 刚这么想完,沈清弦就后悔了——顾见深他有个屁的直觉! 两人才走了三步,忽然间地动山摇,沈清弦刚握住顾见深的手,顾见深就将他抱了满怀。 虽然直觉是辣鸡,但身手还是很不错的。 顾见深抱着沈清弦还能一跃而起,凭借着一块石头,借力前奔,在没用灵气的情况下还飞出去十丈之远,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可惜也没什么用处,劈天盖地地一张网落下,两人逃无可逃。 沈清弦低声道:“别急,看看是怎么回事。” 动用灵力的话,这网是能挣脱的,只不过耗损有些大,先不急。 顾见深乐得如此,正大光明地紧紧抱着他,他真不急。 两人落网后,一个橙黄色的大汤圆晃悠了出来。 这“汤圆”比之前的小家伙大太多,足足有一米高,当然也有一米宽,又团又弹,在地上一蹦一蹦地,有多逗比有多逗比。 这么个逗比,开口就是:“哎呀,是两个雄性,快亲个嘴给大爷看看!” 顾见深&沈清弦:“……” (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其实它说的话不是修真界的语言,但沈清弦和顾见深都是去过不少第三界的大能,所以会语言转换的法门,因此听得懂。 可这听得懂和听不懂也没什么区别了,它说得是什么玩意? 那大汤圆来劲得很,又蹦又跳很是欢快:“亲一个亲一个,快点儿亲一个!” 沈清弦看看顾见深。 老流氓“纯情”得很:“它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你真不知道? 沈清弦也得装“害羞”:“不太明白。” 大汤圆已经成了动听的背景音,它蹦啊跳啊,身体弹弹弹,声音乐乐乐,也是很欠揍了:“亲嘛亲嘛,亲一个就放你们走!” 听不懂的顾纯情这会儿到是听懂了:“它好像说要放我们走。” 沈清弦总不好和他一起装傻:”是在骗我们吧。” 顾见深道:“万一呢?这时候还是省些灵力比较好。” 不就想亲下吗?扯什么省灵力! 沈清弦自是要拒绝一下的,他说道:“我觉得是白费功夫。” 顾见深低声道:“也不费什么功夫吧……” 大汤圆等不及了,竟还威胁他们:“不亲亲就把你们扔下去!下面可是岩浆哦!” 好吓人哦,好怕怕哦,好想亲亲哦!白眼送你一沓可好! 沈清弦若不是看它长得这么好看,早出去收拾它了。 顾见深本就紧紧抱着他,这会儿听大汤圆叫嚷着,再低头看看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不想喝水,想碰碰他浅色的唇。 “你介意吗?”顾见深问他。 沈清弦脸上飘起一抹薄红,只把顾见深给看得更加难忍。 沈清弦轻声道:“亲了也没用的……唔……” 顾见深吻住他的唇,将他未完的话给堵了回去。 沈清弦蓦地睁大眼。被他这样看着,顾见深只觉得周身滚烫,很想更深入,更热切地吻他。 可惜还不是时候。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看向大汤圆道:“可以把我们放了吧?” 真正经呢,好像真是为了省灵力似的! 大汤圆眨巴眨巴绿豆小眼,不齿道:“这叫亲?这也叫亲?你们在戏弄我吗!” 沈清弦:“……”一个汤圆都这么懂的吗? 顾见深:“……”真是个可爱懂事的好汤圆。 大汤圆蹦蹦跳跳,非常凶了:“快点儿亲!要亲很久很久!吧唧吧唧响那样的!” 沈清弦竟被它给说的老脸一红。 其实他俩完全没必要被这汤圆“欺负”,稍微动动手指就挣脱这桎梏了,可两人都勤俭持家得很,都想省灵力,所以大汤圆是网住了两个不想出去的人。 如果外头蹦蹦哒哒的是个人,沈清弦估计也不会任由他胡闹,但那是坨汤圆,还是个橙黄色的,生了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于是…… 沈清弦垂眸道:“它是让我们接吻吧。” 大汤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吆喝着:“亲亲,快亲亲,要很亲密很亲密的!” 顾见深道:“冒犯了。” 话音落他就吻住了沈清弦,真真正正的一个吻,在碰触的时候便入侵到口腔里,里里外外亲了个遍,毫无章法、热切滚烫,翻腾着的浓浓爱意已经无法遮掩,喷薄而出,几乎两人淹没。 他们一吻结束,早已忘了身在何处,眼中心中皆只有彼此。 沈清弦低着头,半点儿不敢看顾见深。 顾见深却死死盯着他,丁点儿都挪不开眸子。 直到啪叽一声,两人应声落地。 这大汤圆还真把他们放了?两人心底都隐隐有些失望…… 他们齐齐看过去,顿时无语了。 之前又蹦又跳叫得很欢的大汤圆此时竟背过身去扭来扭去:“哎呀哎呀,好害羞!太害羞了!” 顾见深&沈清弦:“……”不是你要看亲亲的吗! 大汤圆害羞了好一会儿,再转头小眼睛又铮亮了:“我大黄说话算话,这就把你们放了!” 真放啊?不在考虑一下嘛? 大黄汤圆是个好汤圆,它蹦过来,也不见伸手,居然就把一张大网给解开了。 刚获自由,沈清弦就想去抓这橙黄色的小可爱。 谁知大汤圆灵活得很,一蹦三尺高,紧接着又是一张巨网落下。 顾见深和沈清弦又被绑在一起了。 大汤圆哈哈大笑:“又被抓住啦!这次要三个亲亲才能放你们走!” 沈清弦:“……” 顾见深:“……”有点儿小开心这种事一定不能表现出来。 大汤圆还很懂规矩,它说道:“我可不是戏耍你们,我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太慢了!没跑掉!” 谁知道你会真放,谁又知道你还有张网? 当然知道这些恐怕有些人也会故意放水,假装自己跑不掉…… 大汤圆又乐起来了:“快亲,快亲,要像刚才那样,左边亲亲右边亲亲,还要闭上眼睛,脸颊红红的!” 谁、谁脸红了啊!尊主大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有想要揍趴橙黄小可爱的一天! 顾见深深沉道:“我觉得这东西并无恶意。” 哪是没恶意?简直是全是善意了好嘛! 沈清弦想想真正两千年时,自己和顾见深掉进这个第三界,被这么个大汤圆给绑住,“被迫”亲了又亲…… 这谁受得了?本来就对顾见深有好感,还有胖纸鹤之前的挑唆,真正纯情的沈清弦怎么招架的住? 顾见深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道:“我们先满足它,等它放开时,我再带你跑。” 沈清弦小声道:“跑得掉吗?” 顾见深笃定道:“放心,我会倾尽全力的。” 沈清弦信了,信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地不跑! 不知什么时候,大汤圆旁边竟又围了一圈小汤圆,一群汤圆个蹦哒哒的,全都在眨巴眼睛看他们。 接个吻而已,有这么好看吗!还呼朋唤友一起来看? 大汤圆又在催促道:“亲亲亲,快亲亲!” 生怕这家伙再用童真的声音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沈清弦对顾见深说:“那我们试试吧。” 他话音刚落,顾见深就已经吻住他。 沈清弦心下一荡,手指紧紧攥紧他的衣裳,努力压制着回应的冲动。 论吻技,其实现在的沈清弦比顾见深更胜一筹。 不过这家伙天赋异禀,亲了两次后便无师自通,已经越来越会亲了。 其实接吻这种事和技巧关系真不大,尤其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因为感情的萌动,做什么都是微麻酸痒的,固然有技巧能加分,但不熟练也别有一番迷人趣味。 说到底接吻没什么,有什么的是两个人。 有着这样那样的情绪,做什么就都成了炽热滚烫的事。 好半天才亲完,松开时沈清弦偷偷瞄了一下那些汤圆。 果不其然,大的小的全都背过身去扭啊扭,害羞得不行不行了! 这是什么毛病? 明明不好意思看,还非要让他们亲……莫非这是过山车心思?怕得不行还非要找刺激? 扭了好一会儿,大汤圆又转过来吩咐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顾见深已经轻车路熟,按着他后脑便亲住了。 大汤圆一声尖叫,小汤圆们叽叽一声,沈清弦余光瞥了眼,这帮小混蛋又扭过身去了! 难怪要他们亲得吧唧吧唧,它们根本是只听声音不敢看吧!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认真,顾见深轻轻咬了他一下,沈清弦瞪他一眼,这一眼却让老顾同学心肝一颤,亲得更加放肆了。 两个吻结束,沈清弦不得不动用了点灵力,压下了身体的燥热。 他有灵力压,顾见深却没有。 两人抱得这么紧,某个坚硬坚硬的东西根本藏不住。 沈清弦察觉到了,连耳朵尖都红了。 顾见深道:“抱歉……” 沈清弦不好意思回他。 顾见深只能用力再用力地抱着他,不敢说太多,只能让自己的心跳声霸占他的耳朵。 他俩亲的时候,汤圆们看都不看,亲完了却又活蹦乱跳,浪得不行:“第三个第三个,还有一个!” 顾见深都主动这么多回了,沈清弦便也主动了一次。 他一吻他,顾见深抱着他的手便又用力了。 沈清弦赶紧闭上眼睛,顾见深亲得比前两次还要热切还要难以压抑,还要…… “好啦好啦,放了你们,我这就放了你们!” 大汤圆真是个说话算数的好汤圆,如果没出尔反尔就更好了。 他是放开了,然而顾见深还没从甜蜜蜜中回过神,两人就又被绑住了。 沈清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出这张“网”了。 顾见深惭愧道:“我没回过神来。” 沈清弦能说什么?毕竟他自己好像仿佛似乎也没回过神来。 大汤圆哈哈大笑,还懂得休养生息,它说道:“我要带你们回城堡!我要把你们好好养起来!天天给我亲亲看!” 沈清弦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顾见深道:“先这样吧,我们去它们的城市看看……” 进入没有被开的第三界,想要离开是有窍门的,只要摸清世界规则,找到界点,通过自身灵气与修真界产生共鸣,便可以回去了。 这听起来简单,其实是有些难度的,先界点难找,再者灵力消耗也极大,所以沈清弦才要尽量节省灵力。 兰弗王算计得非常周全,他利用他们几人的灵力来开启第三界,等他们三人被抽进去时已是灵力高度透支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他们别说回到修真界,连在凶险的第三界活着都是极难的事。 他们八个人一死,修真界短时间内别想再有人能去布阵了。 毕竟为了成功布阵,万法宗掌门连心域的顾见深都借来帮忙了! 不过兰弗王还是有失策的地方。 他低估了顾见深也低估了沈清弦。 想来当年顾见深也是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沈清弦,虽然顾见深的灵力消耗殆尽,但沈清弦却留了下过半的灵力。 瞧这汤圆的蠢萌样,想来他们运气不错,这个第三界不是个极度危险的小世界,因此才得以保留灵力,最终回到了修真界。 至于后面又生了什么,沈清弦不清楚,只能先从想办法从这儿离开了。 大汤圆终于没再让他们亲亲,而是牵着他们往湖泊那儿走去。 如沈清弦所想的那般,这湖泊果然不是真湖泊。 大汤圆站上去大喊一声:“布噜噜,我们回家!” 湖泊便像果冻一般动了动,紧接着竟站了起来。 沈清弦仰头……使劲仰头,拼命仰头才能看全这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很好……这湖泊也是个大汤圆。 这个颜色或许不该叫汤圆了,总之也是个大团团,很大很大,周身都是水蓝色,半透明的身体里似乎还有水波在晃动。 阳光很明亮,洒在它身上反射出一阵金光,很是耀眼夺目。 沈清弦头一次觉得……原来蓝色的东西也能这么好看,嗯……主要原因是能反射太阳光。 大汤圆虽然比这大水团小很多,但似乎是它的主人。 它说道:“我抓了两个雄性,回去可以让他们表演亲亲给大家看!” 大家??这第三界莫不是个汤圆的世界哦! 大水团布噜噜出了闷闷的声音:“布噜噜。” 很好,知道这水团名字的由来了。 布噜噜瞬间摊平,变得极低极矮,大汤圆带着沈清弦和顾见深上去,那些小汤圆也蹦跳上来,一起围着他们转圈圈。 他们站稳后,布噜噜又成了个大团团,有趣的是,团团中央是凹陷的,刚好让他们稳稳地坐在其中。 虽然不确定大汤圆是不是在坐着…… 大汤圆对自己捕捉的两位雄性很是满意,它说道:“你们听话,等回去了亲六次,我就放你们走。” 走个屁啊,回你老宅了,还怎么跑得了? 大汤圆还是个有头脑的汤圆,只听它好言说道:“当然你们不想走就更好啦,我肯定会好生待你们的,只要一天给我看三个亲亲就行,其他时候你们可以随便玩耍。” 沈清弦真心摸不透这跨物种的脑回路。 顾见深居然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只听他问它:“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亲吻?” 大汤圆蹦跳道:“当然是好玩呀!” 顾见深又问道:“两个雄性亲吻很好玩?” “对呀对呀!”大汤圆欢快道,“雄性亲吻最好玩了!” 问了好像和没问的区别似乎也不大…… 不过的确能感觉出这些汤圆没有恶意,真就单纯地觉得好玩。 如同不知世事的孩童般,对新鲜的事物保有着去强烈的好奇心,只为了快乐而行事。 顾见深对沈清弦说道:“你别着急,我们这边没危险,想必师兄他们也没事。” 以前顾见深都是叫他们道君的,如今竟叫了声师兄…… 沈清弦薄唇微抿道:“嗯。” 顾见深见他不介意他的称呼,顿时又荡漾了一下,他得寸进尺道:“我以后可以叫你的字吗?” 沈清弦眼睫微垂道:“可以。” “涟华……”他离他这么近,又用这样的声音唤他,沈清弦顿时面红耳赤。 这真不是装的,只是想起了一些让人脸红的画面。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什么情话没说过?尤其是求欢的时候,顾见深更是爱逗他,乱叫起来直让他腿软腰软。 大汤圆一本正经地在那儿数汤圆玩,见他们窃窃私语,竟来了句:“我可说好了,我没看的情况下,你们亲了也不算数!” 沈清弦:“……”能别这样吗!他都想钻进布噜噜里把自己给埋起来了! 这一路走得还挺快,布噜噜个头大,走一步顶别人十步,而且它是类液态的,如同在地上滑动一般,很是流畅。 而这个小世界的确是难得安逸的第三界。 大概是因为没有灵气也没有类似的能量形态,所以没产生过于强大的生物。 这儿的主要生物就是各式各样的汤圆。 什么颜色都有,全都是团状的,太大的和太小的都不会说话,只有一米见方的有智慧。 不过这些有智慧的汤圆看起来也心智不高,类似于人类的四五岁孩童。 它们贪玩,对陌生事物充满好奇心,不懂恐惧为何物。 沈清弦一路走来,又见着好几个汤圆,其中一个大红色的真是好看极了,像海上的太阳般红彤彤的。 红汤圆见他看它,还跳上来说道:“小黄,这雄性送我吧!他好像很喜欢我!” 大黄汤圆一下就把它撞下去:“你不是才捡到两个吗?还要和我来抢!” 红汤圆委屈道:“我捡到的还在睡觉,一直不肯醒来玩亲亲!” 沈清弦一听,顿时心一紧,顾见深已经问道:“还有像我们一样的雄性吗?” 大黄说道:“对啊,加上你们一共四对,可惜除了你们都在睡觉。” 只听它又说道:“还是我运气好,抓到两个能玩亲亲的,不过也没事,等他们醒了就可以亲亲了!” 沈清弦:“!!!” (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师兄们一起玩亲亲吗? 这画面有剧毒,沈清弦觉得师兄们还是暂时别醒了。 大汤圆的城堡很大,颇具规模,不过是青石所建,很古朴简单,和奢侈华丽没有丁点儿关系。 布噜噜也在往城堡里挤,沈清弦挺担心的,怕它把这比它还大的“城堡”给挤垮。 不过大汤圆没阻止,显然就是没问题的,布噜噜挤成液态,流进了城堡里,它变成很薄的一层,铺在地面上,成了一个柔软细滑的“地毯”。 难怪不用其它装饰,一个布噜噜便胜任一切工作了。 沈清弦对顾见深说:“这挺有趣的,要是能带一个回我们的世界就好了。” 顾见深道:“等回去我给你做一个。” 沈清弦好奇道:“这也能做?” 顾见深卖关子道:“保证给你惊喜。” 沈清弦眼睛微亮:“是金色的吗?” 顾见深问他:“你更喜欢金色?” 沈清弦赶紧道:“更喜欢红色,但红色有你了。”说完他又一副自己说漏嘴的模样,赶紧收声,有些不好意思。 顾见深心里热血澎湃,但声音还撑得住:“那就做金色的。” 沈清弦抿唇笑道:“嗯。” 他俩虽然还没挑明,但其实已经像布噜噜的身体一样半透明了。 半透明的感情带着朦胧的美,别样的暧昧额外得让人心痒。 回到城堡后,大汤圆就给他们松绑了,而且还给他们带来了食物和水,相当宽厚地说道:“好好吃,好好喝,好好睡,这样才有力气亲亲。” 沈清弦心想着:你就这么点儿追求吗! 嘿嘿,大黄同志还真就这么点儿追求…… 虽然松了绑,但沈清弦和顾见深暂时没法离开这城堡。 布噜噜实在是个好物,它不仅是地毯,还化成了门,守护着整个城堡。 大汤圆可以随意出入,沈清弦和顾见深在没它同意的情况下就不行了。 城堡里还有很多小白汤圆,这些小家伙到处乱窜,起初还怕生,后来便蹦到沈清弦和顾见深身上,把他们的胳膊当滑梯玩。 沈清弦虽不喜它们颜色,但它们长得实在犯规,所以也讨厌不起来。 反观顾见深就是非常喜欢了,任它们跑来跑去,还把它们捏过来叠罗汉。 这些小汤圆竟开心得很,一串串地留到顾见深面前,央着他将它们叠高高。 沈清弦仿佛看到了之前那数汤圆玩的大汤圆…… 幼稚!尊主大人这么评价着,浑然没想过倘若汤圆是金红二色,他该是什么模样。 这个第三界实在□□逸了。 沈清弦和顾见深在待了十多天后,大汤圆已然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连布噜噜都不再关着他们。 如大汤圆所言,只要他们每天给他三个亲亲,他就不再干涉他们的行动。 沈清弦趁机去看了师兄们。 这简单到不值一提,因为汤圆们巴不得他们过来,只要一个亲亲它们就开心得直蹦哒。 沈清弦给师兄们一一检查了身体,现他们只是灵力透支导致的昏迷后便松了口气。 汤圆们为了能让他们醒来玩亲亲,全都好吃好喝的供着,伺候得相当细致了。 沈清弦只希望师兄们醒来后手下留情,别恼羞成怒下一巴掌拍死这些“救命恩人”。 如此一来,只需要赶紧去找到源点,就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 沈清弦和顾见深给大汤圆支付了十个亲亲,于是可以出去四处走走了。 不过布噜噜要跟着,而且天一黑就要赶紧回家。 有布噜噜跟着反而省事了,这大家伙赶路特别快,沈清弦和顾见深省脚程了。 这一晃竟过去了小半年。 沈清弦终日和顾见深在一起,每日都亲亲,早就把窗户纸给捅得破破的了。 只是某人太怂,没人逼着就不敢主动吻他,否则…… 好吧,也不好做什么,这些汤圆们还是很单纯的,他们如今和布噜噜也是朋友了,总不好当着它的面,甚至在它身体上……嗯嗯那个嗯嗯。 沈清弦其实对这样的日子很习惯,毕竟两人早就是恋人了,早就在一起甜蜜了不知多长时间了。 可回想下当年,他恐怕远没现在这样淡定。 在这个安逸单纯可爱的第三界,顾见深和沈清弦“相依为命”,共同为回家而做努力,朝夕相处这半年多,该是怎样的心态转变? 只怕早就从有好感变为喜欢,进而是深深眷恋着彼此了。 在这第三界的日子才是他和顾见深重新相爱的基础,可惜相爱了,最后却又…… 沈清弦敛眉,压住了胸腔中蔓延而起的尖锐刺痛。 顾见深招呼他道:“是源点!” 沈清弦精神一震,赶紧过去。 每个小世界都是不同的,源点也全不一样,但他们分辨得出。 这种扭曲的空间点有着强烈的力量外溢,只要熟悉这种形态,很容易就能找到。 顾见深道:“只要把师兄们带过去,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沈清弦应道:“对。” 顾见深看了看他,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沈清弦真的服,太服了,他就想看看这家伙能忍到什么时候。 把师兄们带过来也简单得很,汤圆们太好哄了,竟让沈清弦隐约有一丢丢负罪感。 来接七师兄时,汤圆欢快道:“亲亲!亲亲你就可以带他们出去玩!” 沈清弦和顾见深已是轻车路熟,当着个汤圆接吻什么的,太不是事了。 两人吻完,转头时齐齐愣住了。 昏睡了小半年,七师兄居然醒了! 沈清弦和顾见深想想自己刚才做的事,顿时心虚了! 七师兄一睁眼就看到小师弟和一个男人亲在一起,也呆住了。 沈清弦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不太妙,竟然被师兄提前现了! 好在汤圆又蹦出来解围了:“啊啊啊,我的雄性醒了!我也可以看他们亲亲了!” 不过很快它又说道:“为什么只醒了一个?一个怎么亲亲?” 七师兄一脸茫然地看向这个大汤圆……这是什么鬼? 沈清弦心下一安,哄汤圆道:“你别急,我带他们出去散散心,很快就都能醒了。” 大汤圆连蹦加跳:“好好好!快点儿去散心,回来我就可以看他们亲亲啦!” 沈清弦带着一脸呆滞的七师兄去了源点处。 来到这儿七师兄才回国神来:“我们掉进第三界了?” 沈清弦说:“先回去再说。” 七师兄的视线落到顾见深身上:“你们……” (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七师兄看到他们接吻了,这事还是要解释的。 沈清弦眼角瞥了眼顾见深,如他所想,这家伙明显在小心期待着。 不敢真正期待,却又忍不住期待,想着沈清弦能说出些不一样的话。 如果没有封心决,想必当年的沈清弦一定会像七师兄坦露心声。 但有封心决,如果说了,七师兄只怕会立马把他拎回万法宗,到时候他和顾见深别想再见面了。 所以沈清弦只能说道:“是个误会,这边的生灵很爱恶作剧,见到男性非让他们亲吻,我和清深道君为了将你们带出来,所以才……” 他一脸平静地说完,根本没敢看顾见深一眼。 虽然没看,可他也感受到身边人那骤然冷却的热切期待。 本来就很怂了,这下怕是更要缩回龟壳了。可也没办法,必须先把七师兄给稳住了。 七师兄看看他们,神态间明显有些疑虑。 沈清弦硬着心肠说道:“你方才也听到了,它们还想让你和严堂主亲吻呢,幸亏严堂主没醒。”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七师兄。 沈清弦又道:“这第三界是个很平和的小世界,居住的生灵也很单纯,没什么坏心,就是喜欢看人亲亲。” 七师兄顺着他话说道:“竟还有这样的小世界?” 沈清弦道:“幸亏我们被扯进了这里,否则祸患无穷。” 见他说话如此平稳,神态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七师兄略微松了口气,他又看向顾见深,说道:“辛苦清深道君了。” 顾见深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只是声音有些掩不住的僵硬:“没什么,能一起平安回去已是万幸。” 七师兄对他笑笑,便又看向沈清弦:“你们这是找到源点了?” 沈清弦道:“对,我还保留了灵力,足够打开界门回到我们的世界了。” 七师兄松口气道:“如此甚好。” 临走了,沈清弦和顾见深都没说一句话,明明这半年亲密无间,可在这一刻,七师兄醒来的时候,他们又成了陌生人。 沈清弦凝神开着界门,半透明的门凭空出现时,顾见深轻声说道:“很遗憾没能同它们道别。” 汤圆们很可爱,这半年很幸福,可走过这扇门,似乎梦就要醒了。 一切美好都成了悬浮于半空的泡沫,梦幻且脆弱,不知何时便悄无声息地碎掉了。 沈清弦全力支撑着界门,无法回应他的话。 顾见深似乎也没想让他回应,他同七师兄一起将昏迷的师兄们送进界门。 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七师兄道:“清深道君请。” 顾见深本想最后走的,但七师兄明显不想让他和沈清弦单独相处,所以主动提出让他先走。 顾见深顿了下,应道:“好。” 他走进了界门,回到了修真界,充盈的灵气扑面而来,枯竭半年的灵田瞬间被填满,本该是极其爽快的事,可心却空了一大片。 紧接着七师兄和沈清弦一起回来,顾见深看了他一眼,沈清弦也看向他…… 七师兄道:“阿清,来帮忙。” 沈清弦应道:“好。” 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就可以给师兄们诊疗,助他们苏醒了。 沈清弦忙碌起来,他能感觉到那抹黏在他后背的视线,可惜不能回应。 不多时,师兄们纷纷醒来,七师兄凝神道:“感觉怎样,还好吗?” 严天瑞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听七师兄简明扼要地说了一番后,他抱拳向沈清弦和顾见深行礼道:“辛苦了!” 其他几位师兄也都抱拳道谢。 这次若非沈清弦和顾见深,他们只怕早就死得透透了! 兰弗王实在阴险狡诈,居然藏了如此恶招,他们真是防不胜防! 七师兄道:“我们先回万法宗吧。” 他们要赶紧向掌门汇报情况,结界是一定要设的,既然兰弗国不配合,那就只能强硬执行了! 他们要回万法宗,顾见深自是不能跟去的,他顿了下才说道:“在下先回去了。” 严天瑞道:“道君且慢,不如一起回宗门,也好让我等尽下心意。” 顾见深哪里能去?万法宗的守山大阵可不是吃素的,八成会把他这叛徒给劈成灰。 可他还是希望沈清弦能说些什么,哪怕不说,只是看他一眼也好。 但是沈清弦没看他。 顾见深笑了下,温声道:“不了,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严天瑞还想邀请,七师兄道:“师兄莫要客气了,来日方长,我们同清深道君已是至交好友,如今还需将眼前事端解除,才有空款待道君。” 这般说来也很有道理,严天瑞便拱手道:“也罢,等兰弗事闭后,还望与道君一醉方休!” 顾见深道:“甚是期待。” 他们这边说了很多,沈清弦一直没开口,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一直都是如此,大家也习惯了。 只有顾见深,一字一句、一息一瞬,都在等待着。 然而直到他转身离开,也什么都没有等到。 万法宗众人御剑而去,顾见深转过身,隐约间能看到一抹素白,像夜空中划过的星辉,留下的只有虚无的残影。 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了? 不甘心。 回到万法宗,他们全都忙碌起来了。 不过沈清弦被摘了出来,七师兄主动和师父提到:“此行辛苦阿清了,还是让他好生休息一阵子吧。” 这也正常,沈清弦一直是不问世事的性子,宗门即将进行的事他也插不上手,与其跟着瞎忙,不如去闭关修炼,若能成圣,天道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上信真人也认可,便点头道:“你且去歇着吧。” 如此沈清弦便无事可做了。 他想去找顾见深,可又不敢马上去。 七师兄谨慎,肯定还在留意着,贸然出去肯定会惊动他。 沈清弦此时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竟是一般无二。 当年他也是这般离开了顾见深,也是这般小心地藏着掖着,也是这般被留在了万法宗上。 只是当年他的心情和如今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他虽面上装得冷淡,可心里却火烧火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都无法想象这个自己待了近两年前的家竟成了一个禁锢他的“牢笼”。 他想出去,想去找顾见深,想见他想得无法静下心来。 休息?冥想?闭关? 不行……全都做不到,他待在山上,连最心爱的金红之物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此时此刻,万法宗就好像那无法落脚的热锅,而他就是上面的蚂蚁,来回走动,焦急不安,无法停歇。 而且他还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想在第三界的半年时光,想和顾见深的每次亲吻,想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陌生的第三界,意外的流落,却成了这样美好的回忆,谁能想到? 他甚至有些懊恼,为什么要那样快找到源点?为什么要这么快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不该这样想,可又止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什么叫度日如年,沈清弦切身体会到了。 在七师兄他们最忙碌的时候,他终于下山了。 再也等不了了,再也不想等了,他想见顾见深,想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下了山,沈清弦却现,自己不知该去哪儿找他。 他只知道他是师父的故交之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当然这些无所谓,他喜欢他这个人,不管他的一切是怎样的,他都是喜欢的。 可是他应该多知道些的,这样他就能找到他,而不是这般的茫然无措。 不能去问师父,他该去哪儿找他。 沈清弦要去哪里找顾见深。 兰弗国?现在已经进不去了…… 其他的地方……他不知道…… 没有成圣的他,传音入密的范围极窄,不可能呼唤得到顾见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去找吗? 万法宗下有成百上千的城镇,他该从哪个找起? 无所谓,一个个地找,修真界再大,他也能找到他。 当时的沈清弦就抱着这样的心情下了山,走向了第一个城镇。 那城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它叫灿星镇。 据说这镇上有一种类似于萤火虫的小飞兽,到了晚上就会漫天飞舞,仿佛星星坠落人间般,璀璨夺目。 沈清弦来到这个城镇时,刚好是夜晚。 微凉的夏风拂过面颊,如同将湖泊上的波光吹起了一般,闪烁着飞舞着,灿烂了整个夜空。 沈清弦讨厌黑暗,不喜欢夜晚,可看到此景,他也觉得挺好看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找顾见深! 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循着心意的走着。 就在此时,就在这瞬间,一声叹息响在他识海中。 “这里真美,你一定会喜欢。” 沈清弦站住了,站得稳稳的。 ——传音入密,是顾见深。 他就在这个小城里! 沈清弦用过无数次这个法术,可此时他却像是第一次使用一般,有些笨拙,很是紧张地问道:“你在哪儿?” 紧接着,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沈清弦?” 沈清弦心一颤,几乎与顾见深同时开口:“你在哪儿!” 下一瞬他们同时将神识散了出去,然后现了对方。 也分不清是谁先找到谁的,总之见面的瞬间,那已经满到无处承载的感情彻底爆出来。 这一刻他们身边环绕的萤火虫成了真正的星光,将两人团团围住。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他们已经拥吻在一起。 分开时,沈清弦问他:“你在等我吗?” 顾见深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清弦牵着他手道:“跟我来。” 他带他去了他最宝贵最珍惜最秘密的地方。 乍看这“金银窝”,顾见深怔了怔。 沈清弦说:“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顾见深猛地看向他。 沈清弦道:“夏清深,我喜欢你。” (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顾见深直直地看着他,生怕眼睛一闭,这美到极致的画面会消失。 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带着一份无望的期待,在这危险又陌生的地方徘徊了这么久。 终于等到了。 不仅等到他的人,还等到了一颗美丽的心。 跳动着,和他同频率跳动着,装下了他这个人的心。 顾见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张嘴,涌出来的只有无法压制的狂喜。 “我……”顾见深终于有勇气把那三字说出来了,不再后怕,不再紧张,直白地热切地说出来了,“我爱你。” 从第一次见面,从第一句话,从第一缕视线开始,他的心就被他填满了。 爱情是什么样的,他以前并不知道。而在相遇那一刻,他知道了,他的爱情写着他的名字。 ——沈清弦。 顾见深一把拥住他,找到他的唇,激烈地吻着他。 喷涌的感情,滚烫的爱意全都成了对彼此巨大的渴望。 想要他,想要这个人,想用一切亲密来证明,他可以拥有他,而他也想被他拥有。 短暂的分别将压制的感情彻底点燃,爆而出的惊人热量,让他们只能在彼此的身体上寻找冷静。 可也冷静不下来,两人笨拙地撕扯着一切碍事的东西,不熟练地体验着独属于情人的快乐…… 最后,为之疯狂。 再冷静再沉着的人,总有那么一刻,总有那么一个时候,总有那么一根柔软的尖刺,可以戳破一切伪装,融化一切寒冷,让他不再是他,却又成了真正的他。 当年的沈清弦和顾见深,在这私密的空间里都失去了自我,可又重新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沈清弦不后悔来这一趟幻境,也许后面的密布着荆棘和残酷,可此时此刻,他找回了丢失的自己和顾见深。 在他最喜爱的地方,同最爱着的人,共度了一段如此美妙的时间。 他们近两千岁了,他们快成圣了,他们几乎达到了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高度,可却始终丢了一部分。 如今终于找回来了,身体的契合来带了精神的满足。 他紧挨着顾见深,只觉得此前两千年一片苍白,而这短暂的一息一瞬绚丽得好似天边极光,让人心醉神迷,让人甘之若饴,让人生而无憾。 总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觉得再漫长的等待都值得,再痛苦的孤独都无畏,再空洞的心也会被彻底填满。 如今的沈清弦尚能保持些许理智,但当年的他肯定是什么都不管了。 封心决也好,成圣也罢,什么也比不上此刻的缠绵厮守。 顾见深也不管不顾了,万法宗的叛徒也好,虚假的身份也罢,全都比不上沈清弦嘴角一抹勾人的笑。 可其实他们是在悬崖上起舞,在针尖上安眠,在翻腾的苦海上凭借着一块脆弱的浮木贪享着甜蜜。 这怎么可能长久? 不过这时候他们意识不到,意识到了也不会去想。 两人还现了一个小惊喜。 沈清弦从第三界回来后,一直没动过乾坤袋。 这会儿回了金银窝,想着把自己的宝贝都拿出来,好生安置一下。 结果一打开乾坤袋,一个白团子露出脑袋,小黑眼睛眨啊眨的,害怕又紧张,瑟瑟抖。 沈清弦:“……” 顾见深笑道:“它什么时候钻到你乾坤袋里的?” 沈清弦想了下,隐约有点儿印象,他笑道:“是你吗?” 小汤圆抖得厉害,感觉体内的馅都快被抖出来了。 沈清弦知道怎么安抚它,他吧唧亲了顾见深一口。 小汤圆立马转过身,开心得扭啊扭。 沈清弦戳它小屁|股:“小混蛋。” 这小白汤圆正是沈清弦刚掉进第三界时遇到的小家伙,就是那个偷乾坤袋的小贼。 它没太多智慧,偷乾坤袋也是觉得好玩,根本不懂自己做了什么。 后来沈清弦被大汤圆“抓”回城堡,它也混在小汤圆里,整日去看亲亲。 不过它还是有些特殊的,除了亲亲之外,仍旧对乾坤袋感兴趣。 相处得久了,它看明白了沈清弦是怎么使用乾坤袋的,所以不知何时竟钻了进去…… 睡一觉醒来,它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一害怕就缩在乾坤袋里一直到今天。 沈清弦说道:“可惜跟来的不是布噜噜。” 顾见深道:“好生养养,可以把它培养成布噜噜。” 沈清弦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问他:“你不是说能给我做个吗?” 顾见深含笑道:“不用费事做了,它就行。” 沈清弦皱眉道:“说好的金色。” 顾见深很喜欢这个小汤圆,他说道:“那行,我再给你做个金色的,然后你把它送我吧。” 他做个金色的给沈清弦,沈清弦把自己的小白给顾见深。 听起来……甜滋滋的。 沈清弦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它。” 顾见深道:“放心吧,我一定待它极好。” 沈清弦抿嘴笑道:“我也会待小金极好。” 这就取好名字了,虽然有些随意,不过……顾见深心里美滋滋的。 他们厮守了一段最美好的时间,一起养养小汤圆,教它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有趣的是,这小汤圆竟可以吸纳灵力,如此看来,日后是能好生开智的。 沈清弦嘴上说着不喜小白汤圆,可其实也对他极好。 这小家伙对他俩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流落到它们的世界,因为它们的照顾,他们度过了无比美好的一段时间。 甚至顾见深还觉得,正是因为它们的帮忙,沈清弦才会真正爱上他。 它们是他们美好回忆的载体,它们见证了他们最幸福的时光,它们也是他们最可爱的吉祥物。 幸福的日子过得极快,而该来的总会来,这来得不算快却也不晚,就在那命中注定的时候,拉开了最终慕。 灿星镇的夜晚非常热闹,沈清弦和顾见深出了“金银窝”就会来这儿游玩。 沈清弦问他:“你为什么要在这儿等我?” 顾见深握着他手道:“这儿离万法宗最近,我想着你也许会下山,也许会来这里。” 其实这是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沈清弦只是宗门的弟子,那他还有可能来灿星镇做个跑腿任务,但他已经是将要成圣的人。 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小镇里? 他们日行千里,真有什么需要的,为什么不去更大的城镇? 可顾见深别无他法,他只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默默地等待着。 沈清弦看向他道:“万一我不来呢。” 顾见深轻声道:“等到你是我的幸运,等不到我会继续等。” 沈清弦心猛地一揪,忍不住说道:“过来。” 顾见深:“嗯?” 沈清弦捧着他的脸,在萦绕的星火中吻上他。 两人亲吻着,沈清弦的声音响在他识海里:“下次我会更快找到你。” 顾见深道:“没关系,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沈清弦大约和当年的自己重合了。 他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也不记得是幻境还是现实,更不愿去想这次错过后,他是否找了他近万年,他又是否等了他近万年。 “阿清……”七师兄一声惊呼撕碎了单薄的扁舟,“你怎么在这里?” 沈清弦陡然从梦境回到现实,手脚一片冰凉。 他和顾见深分开,看到了一脸错愕的七师兄。 沈清弦张张嘴。 顾见深已经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沈清弦心中一刺,开口便是:“师兄,我喜欢他。” 七师兄陡然睁大眼睛,眸中全是恐慌:“你……你在说什么!” 沈清弦反手握住顾见深,定定说道:“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喜欢他,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什么叫你们在一起了?”七师兄急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 沈清弦打断他道:“我都知道!但我想和他在一起!” 七师兄眉心紧皱着,似乎是太着急了,他额间竟冒出了些许汗水,他说道:“你……你跟我回去。” 顾见深察觉到异样,他开口道:“菁华道君……” 七师兄声音微颤却急促:“涟华!你跟我回去!” 沈清弦轻吁口气,看向顾见深道:“我回去一趟,很快就来找你。” 顾见深隐约有些不安,他犹豫了一下,却仍是点了点头。 沈清弦道:“你放心,我只是回去和师父还有师兄说明白自己的心意。” 顾见深握着他的手很用力,他薄唇动了下,还是说道:“如果你的师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沈清弦笑了,眼中的光芒比璀璨的星空比莹亮的星火还要夺目:“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此时的顾见深不知道沈清弦下了怎样的决心。 而这时候的沈清弦也没必要让顾见深知道自己决定了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的七师兄已经浑身颤抖,急得眼眶都红了。 看到这样的七师兄,沈清弦很愧疚,他说道:“师兄……不要紧的。” 两人走远了,七师兄才急声道:“你……你忘了自己的心法了吗!” 沈清弦说:“没关系,不要这两千年的修为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七师兄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神态也看到了他的心,他一想到封心决,便慌得不行:“你……你糊涂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而且他很清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也没用,他只能把沈清弦带回万法宗,带到师父面前,让师父来、来……决定该怎么办。 回到万法宗,见到师父,沈清弦没有丁点儿慌张。 不是万万岁的沈清弦,而是两千岁的沈清弦。 其实哪时候的他都一样。决定的事从来都是无所畏惧,无论前方是什么,不管会遭遇怎样的荆棘坎坷,他不知恐惧为何物,因为心是安稳的、沉静的、有所归属的。 所以……什么都不怕。 (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师兄俩人一来,上信真人便拧眉问:“怎么了?” 不等七师兄开口,沈清弦便行了大礼:“徒儿不孝,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期待了。” 上信真人看向菁华。 七师兄语气里全是懊悔:“都是徒儿无能,糟了那贼人算计,掉进第三界,阿清为了救我们,同夏清深……同他……” 他把过错都拦到了自己身上,他当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沈清弦是为了稳住第三界那些生灵,随了它们的愿与夏清深亲吻。半年时间……整整半年时间,会滋生些别的感情也实属正常! 沈清弦怎会让七师兄如此自责与愧疚?他坦白道:“在掉进第三界前我已经同夏清深互许心意。” 七师兄猛地看向他。 上信真人面上不变,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夏清深,是我那故友之子?” 其实他这话问得很奇怪,既是故交之子,怎么连名字都不确定?若早已知道名讳又为何有此一问? 只不过此时的沈清弦和七师兄都没心情去捕捉这些,其实即便察觉到了又如何? 七师兄与顾见深本就不相识,近两千年过去,又哪还记得?沈清弦更忘得一干二净。再说了,他们哪能想到自家师父会将宗门的叛徒叫回来帮忙布阵? 上信真人看向沈清弦的视线十分复杂,他问他:“你当真喜欢他?” 沈清弦笃定道:“是的!” 上信真人又问:“苦练两千年的修为全不要了?” 沈清弦连丁点儿犹豫都没有:“不要了!” 上信真人定定地看着他:“他知道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顾见深。 沈清弦摇头道:“不知道。” 上信真人道:“他若知道你为了他放弃了一生的前程,又该如何自处?” 沈清弦坚定道:“我会在他身边,我们在一起会有更好的前程。” 上信真人眉心紧皱着,沉声不语。 顾见深的身份、沈清弦的心法以及那万血之躯,都是天大的阻碍,注定他们是一场孽缘。 自家徒弟的脾气他很清楚,别看两千岁了,可其实和十几岁时没有区别,认定了就是一根筋,天不怕地不怕,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可他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 封心决不是想修就可以修的,也不是想不修就能不修的。 仅仅是没了两千岁的修为?他有没有想过没了这修为自己会落成什么样子。 两千岁的修士,没了心法支撑就只是个人了。 人,哪里能活两千岁。 上信真人太了解沈清弦了,所以他没脾气,也没和他硬杠,只问他:“你心意已决?” 沈清弦点头道:“是的,徒儿不孝,让师父失望了。” 上信真人道:“为师不是那般顽固不化的人,你喜欢谁,我本不该管的,只是你这心法实在刁钻,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 他这般温声说话,沈清弦的神态明显舒缓了许多。 他知道师兄和师父都疼爱自己,他也明白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但他真的不怕,因为顾见深爱他,他也爱顾见深,想到这个他就有无尽的勇气,敢于面对一切可能会生的。 上信真人顿了下后说道:“你别冲动,按理说你这境界也该成圣了,只要成圣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再无顾忌,岂不一举两得?” 沈清弦却是很通透的,他垂眸道:“师父,封心决不会让我成圣的。” 他已经察觉到心法的反噬,从他见到夏清深第一眼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 那时候很轻很慢,却已经有了征兆。所以他从那时就已经喜欢他了吧,只是自己不肯承认。 在第三界时,因为那儿没有灵力,所以封心决意外沉睡了,若非如此那半年他只怕早就出事了。 回到修真界后,他那样急着去找顾见深,也是因为封心决的反噬在不断加。 他得快些告诉顾见深他喜欢他,他也想确定他的心意,这样他才能下定决心,才有力量面对一切。 上信真人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说道:“我可以暂时封住你这段记忆。” “封住记忆?”沈清弦诧异地看着他。 上信真人道:“对,你可以去与顾……夏清深说清楚,他应该可以理解,你们只是短暂分开,等你成圣,我便将你这段记忆解开,你自可以与他相伴余生。” 这听起来的确是极好的,沈清弦不必被封心决反噬,更不必丢掉修为,只要尽快成圣,心法便不再是桎梏,一切皆大欢喜。 可当真如此吗? 沈清弦摇头道:“我不想忘记他。” 七师兄急了:“阿清!你冷静些,不是让你永远忘记他,只是暂时的,只要成了圣,你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 沈清弦看看师兄又看向师父后说道:“我成不了圣。” 他卡在这个境界已经一千多年了,按照封心决的效率,早该成圣了,可是他一直摸不到最后的关隘,一直无法迈过去。 以前他不知道原因,现在却隐约知道了。 “说起来很可笑。”沈清弦轻声道,“我虽与他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像是找了他很久,因为一直在找他,所以心有挂念,做不到无心无欲,也就没法将封心决修到顶点。” 七师兄道:“师父可以封住你的记忆,到时候……” 沈清弦摇头道:“没用的,修炼再长时间,我也没办法用封心决成圣。” 他一句话让上信真人猛地一震。 他脑海中闪过了那极久远的、已经忘却的画面。 血泊中的两个少年,紧紧握着彼此,可是却忘记了彼此。 那时候…… 上信真人后背生寒,那时候他们就相恋了吗? 因为万血之躯的缘故,所以忘了彼此? 之后沈清弦修习了封心决,顾见深遭遇了上德峰之变,两人从此错过了近两千年。 错过这么久,已经忘了彼此,再相遇又重新相恋了。 可是……他们已经彻底错过,没法在一起了。 上信真人明白沈清弦所言不假,可也不想让他走向注定的悲剧。 他拧着眉,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最近有战事将起,你回去考虑着,等事毕再从长计议。” 沈清弦有些着急了:“师父,这没什么可从长计议的,我……” “下去!”上信真人用了禁言令,沈清弦张张嘴,可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七师兄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住处。 沈清弦说不了话,传音入密也用不了,只能看着七师兄干着急。 七师兄道:“阿清,听师父的吧,他不会害你的。” 沈清弦拉着七师兄的手,其实七师兄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想拜托他什么。 他顿了下,终究还是不忍心道:“你放心,我会同他说一声的。” 沈清弦松了口气,七师兄关上门便离开了。 之后是无比漫长的等待…… 沈清弦谁都联系不上,也走不出师父设下的禁锢,他心焦火燎,可是也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能察觉到的只有自己跳动的心和不断蚕食着他的封心决。 到了这地步,沈清弦已经想起很多事情了。 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却已经能拼出大概的轮廓。 他被师父关了禁闭,外头却已是硝烟四起。 万法宗和兰弗国彻底撕破脸了,一方执意布阵,一方誓死抗争,战斗一触即,灾难也从天而降! 兰弗国暗中隐藏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巨大。 严天瑞七师兄等人率领万法宗精英同他们鏖战整整三年,才总算打破了兰弗国的结界,冲进他们的国家。 而之后……丧心病狂的兰弗王祭出了凡人军队。 脆弱的凡人,稍微被波及就会皮开肉绽的凡人,却是最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 兰弗王太了解人性了——他为凡人们制造了共同的敌人,他了解他们最迫切的需求,他又深明主流裹挟的威力,最终彻底让人性恶爆。 疯狂的凡人,手无寸铁的凡人,却成了让修士们遍体生寒的存在。 他们利用修士的怜悯之心,利用他们的恻隐之心,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制造可怕的灾难。 战争的结束得异常惨烈。 沈清弦被关在万法宗,而顾见深却身在战场。 他看到了严天瑞的死,看到了七师兄的死,看到了万法宗的摇摇欲坠。 因为这场战争,上信真人一夜苍老,额间一片须白。 顾见深问他:“前辈,我能见见他吗?” 上信真人道:“你希望他活着吗?” 顾见深身形一晃,低声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上信真人闭了闭眼,疲倦道:“……放下吧。” 顾见深怔了很久,终于还是向他行了个礼,离开了。 他早已知道了封心决,知道了沈清弦在被其反噬,也知道他们无法在一起了。 他们认识的人全死了,他们相遇的地方成了一片血海,他们的爱情也结束了。 顾见深茫然地走着,走在废墟上,走在残尸上,走在腐烂上,走在无所归属的灵魂中。 他等不到沈清弦了,再也不可能等到他了。 严天瑞、七师兄、万法宗的诸多弟子…… 这场战争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造成了太多不该生的灾难。 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擦拭血腥,将沈清弦失去的家人还给他了。 见证他们相遇、见证他们相恋的人全都活过来了。 但他们的爱情死了。 沈清弦终于可以离开万法宗,终于可以去找顾见深了……可他却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了。 他全想起来了,丁点儿不落、一丝不差地想起来了。 被关了这么久,因为上信真人留下的神识持续帮他抵抗着封心决的反噬,所以他看起来还没那么狼狈。 但下山后,被压制的反噬扑面而来,沈清弦苍老得极快,白皙的肌肤失去光泽,修长的身体佝偻了,很快连澄澈的眸子都混浊成了灰白色。 可他没停下脚步,急切地想去找夏清深。 只可惜此时哪还有什么夏清深?只有顾见深。 那个从兰弗国走出,在一片血海滔天中成圣的男人。 无数人都见证了那惊人的一幕。 血海滔天、鬼哭狼嚎,猩红之色染红了夜空、染红了皎月、染红了整个世界。 这异象太可怕、太恐怖、太不详了…… 谁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看到了从血夜中走出的男人。 艳丽的长,深红的血眸,英俊却冰冷至极的面容,还有那似乎吸纳了所有鲜血的殷红长袍。 战争结束,兰弗覆灭,心域的顾见深却成圣了。 沈清弦并不相信这些,怎么可能呢? 夏清深怎么会是顾见深?他怎么会是心域的人?他怎么会是万法宗的叛徒? 他才不会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他要去找夏清深,他会好好问他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生了什么。 他没找到夏清深,却看到了被孩童欺负得小白团子。 是小汤圆,它怎么会在这儿?它不应该和夏清深在一起吗? 沈清弦过去,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是何其沙哑苍老:“你们别拍它,它怕疼。” 几个孩童冷不丁看到这样一个老人,皆被吓了一跳:“你……你是谁啊。” 小白团子身上沾满了泥巴,眼睛紧紧闭着,害怕到了极点。 沈清弦心疼得不行,他走过去捧起它:“没事,没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白团子睁开眼,紧接着一大粒泪水滚落,它出压抑的呜呜声,像个终于找到了家人的孩子般,委屈却又不敢放声大哭。 “别哭……”沈清弦声音轻颤着,他想碰它,可又怕自己粗糙的手伤到它,“没事的,我们去找夏清深,不要紧了……” 他这般说着,心里却是一片冷凉。 夏清深为什么会把它丢了? 夏清深怎么舍得把它丢了? 他不是很喜欢它吗?不是说好了会好好待它吗?不是约定了要精心照顾它吗? 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它是他们的幸运星,它是他们的宝贝。 为什么他会把它给丢了? 沈清弦不愿多想,可却止不住心底的冷意,像是失足掉进了万年冰窟,那渗骨的寒意不断蔓延,从脚心向上,蚕食着身体的每一处,将所有甜蜜和温暖都冻成了尖锐的刺,立在了胸腔里,对准了脆弱的心脏。 沈清弦沿着兰弗国一路走,一路寻找着夏清深。 终于他在毗邻星海的一个小镇上看到了夏清深。 沈清弦急忙追上去,可尚未靠近,他便看到了跪了一地的心域人。 他们向“夏清深”行礼,恭声唤他:“九渊圣人。” 九渊……那是谁? “夏清深”淡声道:“走吧,回去。” 回哪儿去? 沈清弦一动不敢动,只能躲在这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夏清深”走过了星海,进入妄烬,成了心域的九渊圣人。 九渊,原来这是顾见深的字;顾见深,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万法宗的叛徒,屠尽上德峰所有师兄、丧尽天良的顾见深。 沈清弦浑身冰冷,他紧紧抱着小团子,轻声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对吗?” 小团子紧紧贴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沈清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眸子里映着明亮到诡异的光芒,他说道:“我要去找他。” 跨过星海,走进妄烬,他要去找顾见深,他要去问个明白。 如果一切都是骗局,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如果…… 沈清弦也不知道能怎样,他只是执着地相信着,坚信着那些都是真实的。 相遇相恋相知相守,全是真实的。 沈清弦就这样踏入了心域。他这模样到是没人会阻拦,可也无法见到顾见深。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他觉得自己快没时间了,他终于看到了顾见深。 那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宴会,是为了庆祝顾见深成圣的宴会。 一袭红衣的男子坐在高处,英俊非凡。 无数人同他道贺,无数人恭维着他,他薄唇轻扬着,笑得寡淡。 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五官,可沈清弦却觉得极其陌生。 他想过去,又不知该如何过去。 筵席热热闹闹的,有人端着一杯酒扬声道:“还是我们的九渊圣人更胜一筹,那沈涟华空有天骄之名,可到底的无法成圣!” 蓦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沈清弦一怔,他慌忙看向顾见深,期望能看到些什么。 但顾见深神态平淡,未一语。 又有人问道:“圣人在天道一行,可有见过那涟华道君?” 顾见深摇头道:“不曾见过。” “没见过吗?听闻那涟华生得貌美无双,比咱们心域第一美人都要好看几分,若是见着了……” 顾见深平静说道:“我对这些没兴趣。” 不曾见过。没兴趣。 沈清弦睁大眼,用力睁大眼看着远处的男人。 这是夏清深吗? 是。 这是一场闹剧吗? 是。 这是他独自一人的痴想吗? 是。 上信真人在那“金银窝”里找到了自己的小徒弟。 此时这地方也不该叫“金银窝”了,因为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沈清弦给毁了,他心爱的、收集了两千年的挚爱之物,全都成了一地焦炭。 他紧紧抱着一只小白团子,颓然靠在焦土之上,失魂落魄。 上信真人走过去,静静地看着他。 沈清弦抬头,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师父,对不起。” 上信真人道:“放下吧,把这些都忘了吧。” 他抬手,一抹紫色的光芒笼罩住了沈清弦。 沈清弦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落在小白团子身上,烫得它缩了缩。 “师父,请帮我照顾它。” “它叫夏停,待我成圣了,寻个机缘让他拜我为师吧。” ——夏停。 从此停止对他的一切痴恋。 ( 170.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章 自此沈清弦忘了顾见深,也彻底放下了。 ——年少时的牵挂忘记了,放下了。 ——成圣前的深情眷恋忘记了,放下了。 封心决彻底突破桎梏,终究大成! 短短两年光景,异象耀天,银芒洗净了漫天残留的艳色…… 整座万秀山都如同活了一般,星云环绕,碧海灿天,无与伦比的美景都抵不过那一抹清淡的白色。 站在山上的人,耀亮了天边皎月。 所有人都知道天底下又多了一位圣人。 万法宗的沈涟华,终于还是成圣了。 沈清弦和顾见深就这样错过了,忘了彼此,放下彼此,走向一段漫长却毫无目的的人生。 *** 沈清弦睁开眼,手按在了胸口上,哪里密密麻麻全是针扎一般的刺痛。 回忆中的绝望似乎近在眼前,那被欺骗被抛弃被丢下的痛苦仿佛还鲜活地涌动在血液中。 他以为自己被顾见深戏弄了,以为自己倾注一切感情得来的是一场欺骗和闹剧,以为自己不惜放弃一切义无反顾也要追寻的人是个冷心冷面的心域魔君。 他有多么的不顾一切,受到的创伤便有多么的沉重。 这让他彻底忘情绝欲,彻底走过了一直没能迈过去的槛,彻底懂了封心决。 付出一颗心,得来的是这样的伤害,那不如把它封起来、藏起来,再也别让人见到它了。 成圣后,沈清弦也一直冷情寡淡。 很多人都以为是封心决的后遗症,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其实是他把自己封了起来,哪怕没了这心法,也不愿再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实话,饶是现在他也心有余悸。 沈清弦不后悔找回这段记忆,但整个人也像被抽空了一般,彻底脱力。 “回来吧。”一个空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清弦一怔。 顾见深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不起。” 是心境之外的顾见深,他醒了。 他都记起了,想必他也全都想起来了。 沈清弦没出幻境,他轻声道:“我想去看看你。” 顾见深道:“……我把你忘了。” 沈清弦知道:“是因为救了师兄他们吗?” 顾见深应下:“嗯。” 沈清弦说:“能让我看看你那段记忆吗?” 顾见深顿了下,接着说道:“好。” 因为心境的主人醒了,这个幻境也就随心所欲了。 沈清弦一瞬间便站在了兰弗国的废墟上,站在了他错过了的这场战争上。 他看到了顾见深,看到了失魂落魄到毫无生机的顾见深。 他能想到,可切实看到还是心脏被揪成了一团。 这时候的顾见深是彻底失去一切信念了吧。 因为封心决,因为自己的身份更因为万血之躯……他很理解上信真人说的话,很明白。 他不能害死沈清弦,只能放手。 可放手后会怎样?他不知道。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唤醒死去的师兄们,唤醒这些万法宗的弟子,唤醒这些枉死之人。 他知道沈清弦很在乎他们,他知道沈清弦深爱着万法宗。 他的血能让濒死之人活过来。 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当年连筑基都没有的顾见深让濒死的沈清弦重生了,如今这个将要成圣的男人,以满身血液,唤回了无数徘徊的灵魂,让他们重新活了过来。 用这个法子救人只有一个下场。 他自己会忘记,被他救活的人也会忘记。 他忘了严天瑞,忘了七师兄,忘了在兰弗国经历的一切,也忘了这场战役。 原本他不该忘记沈清弦,但他救了太多人,而这些人全都和沈清弦有关,就像一个环环相扣的链子,所有的环都断掉了,整条链子都不见了,最后沈清弦这个没断掉的环也消失了。 因为忘了,所以才活了下来。 虽然活不知所归,生不知所求,但总算是活下来了。 世人皆以为心域顾九渊是在这场战役中杀人太多,进而以血成圣。 可其实他是身处最绝望的深渊,救了太多人,从而得道封圣。 一面佛一念魔。 天道认定的魔,其实是匡扶众生的佛。 沈清弦看着在血海中站起的男人,看着满天猩红之色,看着被染红的世界,看到了那颗最柔软的心。 他的顾见深,有着全天下最温柔的一颗心。 ——哪怕身处地狱,哪怕背着骂名,哪怕肩负罪恶。 他的顾九渊,这个一袭红裳的男人,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人皆想起一切了,其实沈清弦大可以回到现实中,回到顾见深身边,好好亲亲他抱抱他,同他好生说说话。 但他没出去,他不仅是想看看这时候的顾见深,还想去找他。 数千年前的遗憾已成,改变了心境也改变不了现实。 不过心境和现实又哪有那么大的区别? 终归是一场遗憾,与其这样放任不管,不如去改变一下,等再回忆时也能念起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让遗憾没那么遗憾,让失落也没那么失落。 心境外的顾见深道:“出来吧。” 沈清弦道:“等等。” 顾见深:“……” 沈清弦温声道:“让我再看看你。” 顾见深没再出声。 沈清弦迈出了这一步,跟随着记忆中的脚步向着心域走去。 心境中的他还在受着封心决反噬,就像当年一样,走一步苍老一分,皮肤失去光泽,身体越倦怠,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和灰败。 当年的他会那样没勇气、会那样不安、会那样不相信,与这年迈的身体有关吧。 一夜间成了这幅样子,又怎好意思去见风华正茂的恋人? 远远看着,又听到了那样的话,哪还有勇气再去询问质疑? 累积到极点的恐惧终于因为一句“不曾见过”而彻底崩盘,把他整个人都击垮了。 性格执拗的人都有这样的缺点,他们可以为了坚信的事无所畏惧,可以勇往直前,可以不顾一切。 但过刚者易折,一旦信仰崩塌,那之前所摒弃的一切都蜂拥而至,嘲笑着、讽刺着、侵蚀着他。 本来勇敢到无畏的人,一瞬间成了最脆弱的胆小鬼。 一步都迈不出,一句都说不出,只能回到自己的领地,颓败且徒劳地舔舐着伤口。 沈清弦顺着兰弗国向下,找到了被丢弃的小白团子。 第三界的汤圆们天真烂漫,不懂人心也不懂世情,它们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快活地活着。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小白汤圆是彷徨迷茫的,但好在有两个认识的人。 可很快其中一个离开了,另一个也离开了,茫然无助的小团子看着无数的人类,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它的世界,这不是它的同类,它唯一熟悉的两个人离开它了。 它该怎么办? 沈清弦心疼得将它捧起来:“好了好了,没事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心境中的小夏停,可想起这孩子跟着他们遭的罪,沈清弦便满心愧疚。 他记不起这些了,之后收了夏停为徒,虽对他也还好,可却一直略冷淡。 夏停不再是这副无助弱小的模样,他也把整颗心都给锁了起来,虽然认真教导他,给他最好的,可到底同最初是不一样的。 沈清弦轻叹口气,低声道:“委屈你了。” 小团子心智刚开,只知道见着了熟悉的人,只知道离开的又回来,所以它紧紧贴着他,害怕他嫌弃,也害怕他再离开,所以只是不安地小声呜咽着。 当年的沈清弦没察觉到这些,但现在他知道了。 “哭吧。”沈清弦哄它道,“哭出来也没关系。” 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很小很小的孩子,听到他这样说着,压抑的不安和恐惧彻底爆。 它团在沈清弦的掌心,嚎啕大哭。 沈清弦的视线温柔到了极点:“不怕,一切都过去了。” 安抚住小团子,沈清弦带着它一起进入星海,走过妄烬,来到了心域。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成了个耄耋老人。 那时候的沈清弦是一眼都没敢看自己的,这时候的沈清弦却认真打量了一番。 无论什么事物,老了都是不好看的。 人也好动物也罢哪怕是植物,苍老了都是一副让人退避三舍的模样。 沈清弦定定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眼睛不眨地看着。 正这时,心境外的顾见深开口了:“很好看。” 沈清弦被他逗笑了:“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顾见深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沈清弦说:“甜言蜜语。” 顾见深并未再说什么。 沈清弦戏谑道:“我晚点就这样去宴会上找你,你说你会不会让人把我赶出去?” 顾见深说道:“不会。” 沈清弦道:“没事啦,赶出去我也不会生气的,毕竟你已经忘了我,而我又变成这样子。” 虽然他们忘了对方多次,又重新相爱了多次,但每次重逢时他都是最好看的时候,能让顾见深再爱上也是有一定资本的,可如今这模样…… 沈清弦其实并不想以这副模样去见顾见深,等宴会快开始时,他自会找心境外的顾见深帮个忙,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让他把他变年轻也不难。 他是想给心境中的顾见深送温暖的,可不是来吓坏他的。 不过他这会儿没提,主要是他想好好看看这时候的自己,重新走一段这条路,也让自己从这份不安中解脱出来。 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好畏惧的。 沈清弦好生陪了陪小团子,一想到当年的团子瑟瑟缩缩地跟着自己,他就很心疼,不禁想好好补偿。 其实沈清弦也只是在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真正的夏停并不会有这些记忆。 不过回到现实中,他也会好好待他们。 解开了心,找回了感情,他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师父,给他们真正的关怀与爱护。 沈清弦随意在心域逛着,等待能与顾见深见面的机会。 按理说他该一直等到宴会开始,再像当年那样混进人群中去见他。 可这次…… 他不过是去买个乾坤袋哄团子玩,出门时却看到了红衣男子。 沈清弦:“!”他急忙问心境外的顾见深:“怎么回事?” 心境外的顾见深答非所问:“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出你。” 沈清弦心下一震,他转头时,却现心境里的顾见深正在看着他。 好巧不巧的,沈清弦因为呆被人撞了一下,他如今这身体多狼狈,哪里受得住?当即就要摔倒。 顾见深眼疾手快,竟一下扶住了他:“小心。” 沈清弦:“……”好、好尴尬!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地快低头。 周围有人认出顾见深了,他们惊呼着:“九渊圣人!” 顾见深已经握住沈清弦的手,低声道:“这儿人多,我们换个地方。” 话音落,他已经带着沈清弦离开这人群喧嚷之地。 不过是被带着赶路,沈清弦都微微喘气,实在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顾见深仔细将他安置到一处软榻上:“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 沈清弦摇摇头。 顾见深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沈清弦猛的攥紧手,他问心境外的顾见深:“你是不是操纵他了!” 顾见深道:“我只能把他带到你面前,其它的干涉不了。” 沈清弦心一颤,小声道:“你知道我不会以这副模样去见你?” 顾见深却道:“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来到我身边,让我见到你,我都不会放开你。” 沈清弦胸腔里瞬间溢满了柔软的蜜浆,他忍不住说道:“混蛋!” 还是被顾见深看穿了,被他看穿了他的心事…… 沈清弦不肯离开心境,想再见一面心域的顾见深,固然是觉得两人这般错过很遗憾,想要在这里弥补一下。但实际上他自己有个心结。 他不肯以这副样子见顾见深,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子的自己被顾见深见到了也是被冷漠相待,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那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说的可不是眼前的耄耋老者。 显然顾见深看到了沈清弦的顾虑,所以他将心境中的顾见深引到了他面前,让他们就这样见面了。 说再多都不如用行动来见证。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这不是一句甜言蜜语,而是他的真实心声。 他虽然忘了他,忘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可却忘不了对他的爱。 记忆是能抹掉的,印在灵魂上的感情却是鲜明的。 一次一次,不断叠加、不断累积,看似是一见钟情,其实早已刻骨铭心。 沈清弦真心实意地笑了,他问心境外的顾见深:“你就不怕这个你嫌弃我吗?” 顾见深道:“不会的,我了解我自己。” 沈清弦觉得挺有趣,他说道:“那让我看看,面对这样的我,你会怎么办。” 心境外的顾见深没说什么。 沈清弦看了眼面前的顾见深,他轻声道:“我们不曾见过。” “是吗?”顾见深道,“我总觉得很熟悉。” 沈清弦道:“你这般年轻,我这样……” “话可不能这么说,”顾见深道,“也许我的年龄比你还大许多。” 可惜了,你就是比我小!诶……沈清弦记起来了,顾见深好像还真不比他小,那个一岁的年龄差是他强行给自己长的! 沈清弦心虚地扯回思绪,决定永远保留这个小秘密。 顾见深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我于医术不算精通,但看样子你似乎灵田堵塞,是遭到心法反噬了吗?” 沈清弦:“……” 顾见深又道:“我父亲精通医术,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给他看看,行吗?” 沈清弦抬头看他,又问他:“你真不觉得我这样子很吓人吗?” 顾见深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他看着沈清弦,看了好一会儿后竟略带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你年轻的模样一定极美。” 沈清弦被他这模样给戳到了,狠狠戳中了心脏。 他笑了,年迈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清浅却舒心的笑容。 沈清弦缓声道:“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顾见深不明所以:“怎么?” 沈清弦道:“坐一会儿就好。” 顾见深眸中又有疑虑了:“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对吗?” 是啊……认识,认识过很多次呢。 (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域对沈清弦来说是陌生的。 他曾经有极漫长的一段岁月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踏入此地一步。 现在想想也许是失忆前的自己对自己下了暗示,因为惧怕所以排斥。 当然如今他很喜欢这地方,更喜欢身边的人。 心境里的顾见深哪知道沈清弦的心思,他忍不住就想看他,看着他的时候还有种莫名的眼熟。 虽然年迈,但人的气度是不会变的。哪怕肌肤失去光泽,哪怕双眸没那么明亮,哪怕皱纹爬上眼角,可好看的轮廓、优雅的姿态、以及唇角浅淡的笑容,都勾勒出了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更何况在修真界,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会苍老成这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顾见深问他:“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沈清弦想了下说道:“我修行的心法很古怪,它让人不得动情动欲。” 顾见深一怔,追问道:“你是喜欢上谁了吗?”很奇怪,这么说着他嘴中竟蔓延出丝丝苦涩。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又垂笑道:“是啊,爱上一个人,爱到动情动欲,爱到遭心法反噬,成了这副鬼样子。” 顾见深看着他,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有种难以言说的窒痛。 他拧眉道:“你因为他而遭心法反噬,那他人呢?” 沈清弦没出声。 顾见深胸中的窒痛又化作无名的怒火,他说道:“难道他竟抛弃你了?” 这次是沈清弦没来得及说话,顾见深便又气冲冲道:“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又怎值得你付出一腔深情!” 沈清弦心里闷笑……这样骂自己没问题吗顾大深同志! 当然面上他没笑,沈清弦摇头道:“不是的。” 顾见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火气,诡异的是他竟还觉得很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喜欢上那样一个抛弃他的人,为什么他要爱上那样一个丢下他的人,为什么他要为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落成这幅样子? 这些念头盘踞在他脑海中,也霸占了他的心,可细细想来,顾见深又觉得自己太莫名其妙。 萍水相逢、寥寥数语,他又哪来的这些心思? 也许是不忿吧……任谁面对这样不公的事都会心生不忿。 沈清弦顿了下道:“是我离开他的,不得不离开他。” 他这么一说顾见深怔住了,紧接着他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痛苦,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人在他的血液中撒下剧毒的种子,而此时它们被唤醒了,如带刺的疯狂藤蔓般,绞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顾见深说:“你……不想让他看到你这样子吗?” 沈清弦道:“嗯,我希望将自己最好看的时候留在他心中。” 你现在也很好看……当然顾见深没有说出口。 沈清弦又道:“我想离开他,也想忘记他,毕竟我们没法在一起。” 顾见深薄唇动了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清弦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一大片橙黄色的麦浪。 沈清弦道:“这儿可真好看。” 顾见深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沈清弦笑道:“谢谢你带我来这儿,也谢谢你陪我坐了这么久。” 顾见深知道他要走了,他不禁说道:“忘了他吧,这样你的心法就可以停止反噬,可以继续修行,可以……” “我自己是没办法忘记他了,不过……”沈清弦低声道,“我师父会帮我封住和他有关的记忆。” 顾见深明显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归是要前看的。” 沈清弦又看了他一眼,缓声说道:“我要走了。” 顾见深道:“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沈清弦垂眸说道:“我会闭关修行,如果有机会我们能见面的。” 临近分别了,顾见深还是开口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弦看向他,灰白色的眸子里似乎升起了点点星芒,他轻声道:“我写了一个纸条,就放在树叶下,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顾见深心一揪,他又问他:“我们真的从未见过吗?” 沈清弦道:“……与其询问以前的事,不如向前看看。” 说完这句话,沈清弦离开了。 顾见深找到了那个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干净隽秀,而且简单明了。 ——再见。 ——沈清弦。 就这么五个字,只有这么一句话和一个名字。 顾见深盯着沈清弦三个字,用力攥紧了这张纸。 他是万法宗的那位天骄,天道的涟华道君。 稍微走远后,沈清弦便对心境外的顾见深说:“送我去成圣后。” 顾见深:“……” 沈清弦软声道:“快嘛,我想看看会变成什么样。” 过去他们无法更改,但借着幻境却可以模拟出另一个可能。 沈清弦想看。 顾见深轻叹口气,随了他的愿:“好。” 他将沈清弦送到了心境中的数年后,也就是在沈清弦成圣的时候。 沈清弦只觉身体一坠,紧接着便一扫疲倦,身轻如燕。 成圣后的身体,果然舒畅得多。 他一出关,无数人来贺喜。 再见到严天瑞和七师兄,沈清弦十分感慨,他对顾见深说道:“多亏了你。”否则这些师兄们就在那场战役中枉死了。 虽然在四五千年后师兄们也都相继陨落,但身为一个修士,终止于修真大道,也算是圆满的一生。 而且顾见深救了整个万法宗。 如果顾见深没有救下这些人,没有护住整个万法宗,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沈清弦的师父会因此造成心结,无法飞升;也许天道会就此没落,再无领袖;也许连之后的天道六派都不复存在。 更重要的是,顾见深留给了沈清弦数千年的温暖。 哪怕那时候沈清弦已经不愿再接纳任何人了,可是身边却有暖阳萦绕。 就像一个被冻住的人,丢进万年酷寒中和被温暖的火苗环绕是截然不同的。 沈清弦这般一想,只觉得满胸腔都是思念,他说道:“我要去找你!” 他相信顾见深在等他。 哪怕什么都记不起了,哪怕怎样都找不回丢失的记忆了,哪怕他们无奈分开了。 但只要相逢——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心境中的顾见深怔怔地看着他,轻声呢喃着。 沈清弦听到了最想听的话,他笑弯了眼睛,正要走近他。 一股强烈的拉扯力袭来,沈清弦离开心境了。 陡然回到现实中,他还没回过神来。 紧接着,一个炽热的吻袭来,沈清弦虽恼他把他拉出来,但身体却是拒绝不了的。 顾见深用力扣住他后脑,吻得他气喘吁吁。 等到能换口气时,沈清弦瞪向他:“我还不想出来呢。” 顾见深把人捞过来,吻着他白皙的脖颈道:“怎么,还想和他做点儿什么?” 沈清弦愣了下,半晌后回过味来了,他道:“你至于吗!那不是你吗?” 身为醋神,顾老醋他实至名归:“自己的醋照样吃。” 沈清弦被他逗得笑出声:“你丢不丢人!” 顾见深已经在扒人衣服了:“丢人不要紧,不能丢了你。” 这话说得沈清弦心里一软,他本来也没怎么抗拒,这下已经是迎合了。 顾见深也顾不上做前戏了,他只想好好要他,好好拥着他,好好地爱他。 两人这一番甜蜜堪称酣畅淋漓。 结束后沈清弦道:“我还没和你说够话呢。”他只听了最想听的,还没能和顾见深说点儿什么。 顾见深道:“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沈清弦信了他的邪!他按着他胡来的手道:“谁要和你这个老流氓说!” 老顾同学已经彻底放下“道貌岸然”的包袱了,他压上来道:“那不说了,咱们继续做。” “诶……”沈清弦想推他,然而这家伙真闹起来,他又哪里推得开他。 后来顾见深还是说了很多的…… 在腰不停的情况下,贴着沈清弦的耳朵说了很多。 沈清弦哪还听得明白?不过其实也不用听得太明白……他知道顾见深会对他说什么,顾见深也知道他想听什么。 那些话他们说了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是一言一语,一字一句地戳进了心窝里。 他爱听,因为他爱他。 他会说,因为他更爱他。 无论过去生了什么,好在现在的他们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 其实沈清弦很清楚,最后这一段心境是不可能存在的,是真正的幻境。 哪怕当年的他去找了顾见深,去和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们也不会在成圣后相逢。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成圣。 仅仅是忘记顾见深是不行,真正将封心决推向巅峰的是绝望的爱。 当时的沈清弦是真正对这段感情失望透顶了,是真的觉得自己一颗心错付了,是真的害怕这绚丽却能将人毁灭的“爱情”了。 这才是他成圣的根源,而不是单纯地忘记顾见深。 倘若忘记就行,那他们又怎会错过这么久? 两人亲密相拥时,顾见深道:“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 心镜生的事,他全都看在眼中,沈清弦听到那话后的绝望,绝望到亲手毁了金银窝,还有被上信真人找到时那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全都看到了,仅是稍微一想,他都觉得心脏被捣烂了。 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遭受了那样的痛苦,顾见深只恨不得将一切百倍千倍的加诸于他,而不要让沈清弦体会一丝一毫。 沈清弦很是懊恼道:“我的金银窝!” 当年他被封住记忆后,他师父是这么和他说的:“终日沉迷俗物,不专心修炼,你那洞府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以后就留在这万秀山上,不成圣别下山!” 所以沈清弦认定了是师父毁了他的金银窝,一认就是大几千年! 顾见深亲亲他道:“我会把唯心宫装饰成……”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忽地转头看他:“说起来,你答应给我做的金色布噜噜呢!” 顾见深:“!” (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是一道“送帽题”,帝尊大人心惊肉跳。 沈清弦见他不出声,追问道:“怎么,没给我做吗?” 很好,送帽题之后又是送命题,顾见深小心地在边缘试探:“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嗯……” 沈清弦睁大眼:“时间太久,所以金色布噜噜死了?” 顾见深:“……”试探失败! 沈清弦转身看向他:“虽然我把你忘了,但我还是把小白团子照顾得很好,本来夏停该跟着你的,可你把他丢了,如今连金色布噜噜都……” 这话要是接不好,顾见深后头几百年就准备睡床下吧! 不得已老顾同志只好把藏了许久的绿帽拿起,捧在手中随时准备给自己加冕。 “嗯……我做了,它也活得好好的。” 沈清弦眼睛一亮:“那它在哪儿?” 顾见深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之前就已经送给你了。” “送给我了?”沈清弦轻声呢喃着,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是小金龙!” 顾见深痛声道:“对。” 沈清弦呆了呆,紧接着兴奋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顾见深只得说:“我不是都忘了嘛。” 沈清弦又问:“它不是布噜噜吗?怎么变成那么大一只龙了?” 顾见深全交代了:“它是布噜噜,不过有阵子我闭关,把它交给父亲养育,父亲嫌他长得太……”他委婉道,“太好欺负,便教了他变形术,让他变成一头凶猛巨龙。” 其实原话是这样的。 养父大人觉得这么大一团布噜噜生得太幼稚太软趴了,太不符合男人气度,便把它往阳刚霸气里教,教着教着就把一个软趴趴萌萌哒的布噜噜给教成威武霸气金龙一条了。 沈清弦唏嘘道:“都说隔辈惯孩子,咱们家这两位是异类。” 想当年多软萌多可爱多天真的小白团子,交给沈清弦师父两年,就成了高冷面瘫,夏止戈把两个师弟管得死死地也就算了,连沈清弦这个当师父的都不敢惹他。 这哪还有丁点儿当年那偷乾坤袋围观亲亲还团在手心嚎啕大哭的小团子模样! 顾见深这边也是,布噜噜多么可爱,竟然生生被扭成了世间第一凶兽,万人惧怕的巨龙! 果然孩子不能交给上一辈,全养歪了! 沈清弦道:“走,我们去看看小金,赶紧让他变回布噜噜的模样,别委屈自己了。” 顾见深能怎的?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端着绿帽跟在媳妇儿身后随时待命! 本来沈清弦就非常喜欢小金龙,一想到他是顾见深为他做的布噜噜,这喜欢便又多了几分。 两人很快便来到小金所在的山洞。 这次顾见深是完全没有提前准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争宠对象诞生。 沈清弦临近山洞了又叹口气道:“他不太喜欢我,要不还是你去同他说说?” 顾见深眼睛一亮。 谁知他沈清弦竟又说道:“不行,还是我去吧!早晚得面对,他不喜欢我,我就努力做到更好,总得让他习惯我。” 顾见深:“……”哦,白高兴一场。 沈清弦拉着顾见深的手走进山洞。 虽说顾见深不愿“失宠”,但实际上他也不想再瞒着沈清弦了。 他这么喜欢布噜噜,这么喜欢金色,他只想把所有他喜欢的都送到他面前。 一想到被毁掉的金银窝,顾见深更觉难受,只愿小金能让沈清弦开心些。 小金正在呼呼大睡,冷不丁看到沈清弦,顿时一惊,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察觉到自己来不及躲起来了,只能掩耳盗铃般地闭上眼睛。 沈清弦紧握着顾见深,催促他道:“……他好像在怕我。” 顾见深心道:他不是怕你,他是怕你嫌他丑。 哎……顾大棒槌终于看开了:“小金,没事了,尊主不讨厌你,他很喜欢你。” 听到这话沈清弦还没察觉到异样,他只跟着说道:“我很喜欢你,能别躲着我了吗?” 小金龙唰地睁开眼,一双大眼睛像小太阳似的:“噜噜噜……” 他喉咙里出低低的龙鸣声。 顾见深轻叹口气,走过去按在了大金龙的头上,下一瞬,一缕红芒覆盖了大金龙…… 这光景让沈清弦看得眼睛都忘了眨动,只觉得看到了世界最美的景象。 很快红芒散去,大金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金眸的白皙少年。 顾见深看向沈清弦道:“重新介绍一下,他叫金,是一只布噜噜。” 小金冷不丁变成人形,非常不自在了,他觉得自己太丑不敢看沈清弦。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接着笑道:“真漂亮。” 金色的头,金色的眼睛,似乎连睫毛都是金灿灿的,在这漆黑的山洞中,他是最明亮的光体,温暖了一切。 真漂亮?小金猛地抬头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眉眼和善,走近他道:“我能看看你原本的模样吗?” 他心心念念的金色布噜噜呀…… 小金还以为自己要被嫌弃,要被讨厌,要被赶出去了。 没想到涟华尊主不仅不讨厌还说他漂亮!他……他还想看他的本体! 他本体很奇怪的……徵邢爷爷说那一点儿不霸气不英武不帅气,太软趴趴了…… 小金看看顾见深,顾见深却是松了一大口气,他道:“没事,他不会讨厌你的。” 小金如蒙大赦,他闭上眼,砰地一声,整个山东都被耀成了灿烂的金色。 沈清弦:“!!!” 顾见深笑道:“满意吗?” 沈清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布噜噜……金色的布噜噜……好大好金好漂亮的布噜噜! 顾见深牵着他的手走向小金,小金立马像布噜噜那样,让身体有了坡度。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像是踩在阳光搭成的阶梯上,像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明亮的太阳。 最上面有一丝塌陷,顾见深带着沈清弦坐下。 恍惚间,两人似乎回到了第三界。 回到了他们的爱情再度源起的地方。 天真烂漫的国度,天真烂漫的生物,他们两颗真诚的心也因此而撞到了一起。 无数的小团子,很多的大汤圆,那些可爱的生灵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开心畅快。 而他们也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找回了自己的畅快。 沈清弦握紧顾见深的手,轻声道:“谢谢。” 也不知是要谢什么了。 他执着于布噜噜,其实是执着于顾见深给他的承诺。 虚无的幻境再美好也是浮在半空的,而现在……他脚踏实地了。 他们经历过的都是存在的,他们的感情是鲜活的,他们所付出的终于转头拥抱他们了。 顾见深对小金说道:“带你去万秀山看看。” 沈清弦问道:“他不是……” 顾见深坦白了:“他是我养大的,喜好和我一模一样。” 沈清弦愣了下,接着明白了…… 顾见深讨好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看他金金眸,还比我年轻……”越说越委屈巴巴。 沈清弦送他两个字:“笨蛋!”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那么浮于表面的人吗? 不过…… 好吧,他现在也能了解。 在一切都没想起的时候,在他“杀意”都没消减的时候,顾见深会有顾虑也正常。 小金这么个“大杀器”,实在是很有震慑力了! 沈清弦顿了下,极小声地说道:“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什么毁了金银窝。” 顾见深听得心中大震。 沈清弦垂眸道:“那时候我连自己喜欢了一生的东西都讨厌了。” 他喜欢金红二色,惧怕黑暗,是源于童年时的心里阴影。 后来却是因为顾见深。 因为十几岁时爱上一个红红眸的男孩,从此便将这本就喜欢的颜色刻到了灵魂里。 他寻找着金色红色,其实是在寻找着已经忘记了的顾见深。 两千岁时终于找到了,甚至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爱情。 可最后却翻天覆地。 他毁掉金银窝的时候,不如说是毁了自己。 毁了执着了两千年的东西,毁了一生所爱,抹掉了印记在灵魂上的刻痕。 如此,才真正封心。 顾见深猛地抱紧他,连对不起都说不出了。 沈清弦任他抱着:“顾见深,你若真负了我,我会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顾见深心里满溢的全是甜浆,厚重黏稠又踏实,他低声道:“我爱你。”生生世世,都深深地爱着你。 沈清弦心里甜滋滋的,想吻他,却又怕教坏了小金,于是忍住了。 顾见深也想亲他,沈清弦却想起一事,他正色道:“关于红玉简,我有个猜想。” 从心境出来后,虽然两人都没就此交谈过,但其实两人心中都各有所想。 而且这想法还很相近,应该在一定程度上触碰到了真相。 回顾一个修士的一生,入门是个槛,成圣又是个槛,而最后的槛就是飞升。 顾见深在筑基时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在成圣时体会了什么叫万念俱灰。 他之所以能成圣,一来是失去了沈清弦,二来是放弃了生命。 救那么多人,牺牲那么多血,这是在以命换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万血之躯才得以成圣。 这个万血不是吸纳了万血,而是倾付万血,实在是残酷至极。 修士们最后的一步就是飞升…… 顾见深等来了这最后的磨难。 沈清弦道:“我觉得你想要飞升,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顾见深也是这么想的,这也是他长久不安的根源。 已经经历了太多,好不容易都找回来了,再失去的话,他飞升的意义何在? 沈清弦安抚他道:“你别慌,我觉得是师父们在帮我们。” 如此看来,天梯崩落绝不是意外,而玉简的到来就更不是偶然了。 设想一下,倘若顾见深想要飞升一定要经历痛苦的磨难,那这磨难是什么? 找回自己的爱人,然后永远失去他吗? 这的确够残酷! 红玉简上布的任务似乎也遵循了这样的规律。 (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人将两枚玉简拿出来,细细看着。 上面已经罗列了二十八条任务,前头的全完成了,只剩下最新的那个还没去做。 沈清弦逐条看下来,看到“讨要金龙”时,他笑道:“你看红色玉简上写的是送给我心爱之物。” 金色布噜噜的确是沈清弦心爱之物,于两人的感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象征。 顾见深道:“难怪当时给你黑龙是没用的。” 并不是玉简识别了黑龙不是金龙,而是因为小金只有一个,只有这个顾见深为沈清弦做的布噜噜,才是沈清弦最想要的。 当然那时候顾见深全忘了,沈清弦也不知道,单纯的以为黑龙不是金色所以不行。 可其实金龙也好,金色布噜噜也罢,沈清弦的心爱之物只有这一个。 沈清弦问他:“你是怎么做出小金的?” 当时在第三界时,沈清弦就很纳闷,他以为顾见深会做出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噜噜,就像一个大气球那般,虽然有这形态,但却不是“活着”的。 顾见深坦白道:“我哪里真做得出来?只是偷偷带出来一枚团子卵回来。” 第三界的汤圆们是卵生的,没有像人类般的明确的伦理关系,到时候了他们会噗噜噗噜自动产卵。虽然没天敌,但因为汤圆们并不懂得养育后代,所以一大批卵能够成功生存的几率很低,低到了千分之一的程度。 听起来残酷却不是坏事,这巧妙得维持了第三界的生态平衡。 顾见深偷偷装了一枚卵在乾坤袋里,想着回来好生唤醒它,再慢慢养大,给沈清弦一个惊喜。 沈清弦瞪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有本事做个小金呢!” 顾见深心道:真能做也不敢做,一个已经很要命了! 沈清弦继续看着玉简,单看红色玉简的话,其实很有趣。 见面、同游、赞美、送礼物…… 抱抱、睡一起、住一起…… 之后顺利过渡到走心的阶段:给沈清弦一个家,为沈清弦解开心结,摘了星星之后,沈清弦便彻底心仪于他。 为了巩固感情,又来了各种方式的共度**。 不去琢磨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只看这个任务清单,很明显红玉简在引导着顾见深追求沈清弦。 等到他们两情相悦,红玉简才暴露了真正的意图。 折腾顾见深,折腾他们俩人,破坏他们的感情。 沈清弦道:“我觉得红玉简就是万血之躯。” 顾见深握着玉简的手猛一用力。 沈清弦继续说道:“它之后布的任务只会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荒唐。想一下,倘若我没有白玉简,倘若我们没互相交代玉简的事,你会怎样?” 跟着红玉简走下去,注定伤透了沈清弦,注定让沈清弦对他失望透顶,那么顾见深就永远痛失挚爱。 不跟着红玉简往下走,顾见深无法飞升,寿命到了只有死亡。 如论哪个选择,都残酷到了极点。 沈清弦叹口气道:“我觉得飞升后的师父们肯定是看到了我们的命运,所以创造了白玉简。” 细看就能品出来,其实白玉简的任务完全在配合红玉简。 红玉简伤害沈清弦,白玉简去努力挽回。 误打误撞的是,顾见深和沈清弦现了入世这条路,显然只要顾见深真正伤心了,那红玉简就认定任务完成了。 继续这样下去……沈清弦道:“我觉得也许能糊弄过去。” 顾见深拥着他道:“嗯。” 过了会儿沈清弦忽又说道:“如果你不想飞升,那我就陪你留在这儿。” 之前说的都是他们的猜测,到底是如何,只有走到最后才知道,如果注定是死局…… 顾见深在他脖颈上亲了下道:“时间太短了。” 他们错过了近万年,最后却只能厮守千百年,怎能甘心? 沈清弦向后靠了靠,紧紧贴在他身上道:“我也觉得太短了。” 明明他们十几岁就该相恋相守相爱,却蹉跎了近万年,怎么想都太亏了! 顾见深温声道:“不用担心我,只要你在,我怎样都无所谓。” 可能封住记忆入世时会内心折磨,但沈清弦就在他身边,同他在一起,那无论生什么,对他来说都是美好的。 他想飞升,前所未有的想。 他要和沈清弦在一起,要和他拥有更多的时间,要与他一起看看师父们。 上信真人、上德真人还有他的养父。 他要带沈清弦去看他们,也该好好感谢他们! 沈清弦转头看他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顾见深笑道:“嗯。” 他知道沈清弦会对他很好,因为他清楚沈清弦爱他,与这份甜蜜比起来,红玉简的任务实在不值一提。 两人这般聊了一会儿,万秀山已近在眼前。 小金兴奋极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有幸来传说中的仙山一游! 沈清弦和顾见深走下来,小金也变回了人形。 金灿灿的少年,实在是将美丽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沈清弦随手点了下,一片小桃花落地,成了个总角小童。 桃花小妖躬身行礼。 沈清弦温声道:“带客人去四处走走。” 小金心里欢呼雀跃,但却懂事地看向顾见深。 顾见深点头道:“去玩吧。” 小金便兴高采烈地去畅游万秀山了。 沈清弦问顾见深:“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小金还是个少年模样?” 顾见深道:“它在乾坤袋里待得时间有些长……” 他没细说,但沈清弦也懂了。 当年顾见深把过去的事都忘了,也不记得乾坤袋里还带了个团子卵。 幸亏顾见深的乾坤袋品阶极高,空间相对凝滞,在里面睡了几千年的小金也没有大碍。 后来顾见深现了它,虽也记不起当年的事,但还是将他孵化了,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小金。 他们真是经历了太多阴差阳错,好在结果是好的。 夏停好好的,小金也好好的,他们也好好的。 沈清弦刚回来,沐熏便出来迎接两人。 沈清弦还挺诧异的:“怎么又回来了?” 当时为了避夏停,沐熏溜出去躲了一阵子。 沐熏道:“大师兄已经闭关了。” 沈清弦瞧他那模样,实在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沐轻染要是知道自己的大师兄是个白团子…… 还是师父稳妥,遮了夏停的本体,否则……这“大师兄”哪还有丁点儿威慑力! 沐熏察觉到小金的存在,他道:“有客人吗?” 沈清弦说道:“那是九渊帝尊的小徒,你若无事,就去陪他四处走走。” 沐熏诧异道:“帝尊还有徒弟?” 沈清弦说:“刚收的。” 沐熏没想太多,只应道:“既是帝尊爱徒,徒儿自当好生照顾。” 小金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沐熏本也爱玩,也许两人能合得来。 徒弟们都走了,师父们便怡然自得了。 他们在万秀山上待了个几日。 小金每天都高兴得很,沐熏嘴角也挂了点儿笑容,显然对这个金色布噜噜挺喜欢的。 他对沈清弦说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生物。” 他自己是个紫水妖,本体已经够特殊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特殊的。 沈清弦心想:你大师兄也这样呢。 当然他不会说,他怕止戈团子恼羞成怒,气坏身体就不美了。 沈清弦清清嗓子道:“你既与他投缘,那就多和他玩玩。” 沐熏道:“我瞧着他懂得不多,帝尊当真收他为徒了?” 沈清弦顿了下,便说道:“这其中有些缘由……” 兰弗国的事,沈清弦其实没必要和任何人提起,沐熏虽然是他的小徒弟,但毕竟隔了一辈,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他想说给他听听,让他知道,无数人认定的事也许是另一番模样。 顾见深是这样的,乱鹰是不是也有可能? 沈清弦一一讲完,沐熏听得目瞪口呆:“竟……竟是这样的?” 屠戮国家,一血入道的心域魔帝,竟是……真正意义上救了真个天道的人! 沐熏当真是被震住了。 不过他知道沈清弦不会欺骗自己,所以这些都是事实。 沈清弦等他缓了下才道:“那么……你想不想看看当年擎天六城的真相。” 心境是不会骗人的,尤其将两人的心境交错在一起,能呈现出最真实的过去。 沈清弦又道:“你愿意的话,我会跟着你一起进去,陪你一起找找根源。” 沐熏垂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苍白着唇瓣开口:“师父,他和帝尊不一样,他真的屠尽了擎天六城。” 沐熏永远都不会忘记,永永远远都不会。 擎天六城是他的属地,那儿有尊重他敬仰他信赖他的子民。 沐熏曾带着乱鹰去过擎天,曾将他介绍给自己的臣民,曾想着要和他在自己的领地厮守一生。 可结果呢?引狼入室。 乱鹰杀了他的子民,血洗了他的家,屠戮了整整六座城市。 若非沈清弦动用禁术,复活了死去的人,那沐熏早就自责而死。 沐熏道:“当时我问过他,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他跟我说……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沈清弦怔了怔。 沐熏低声道:“帝尊是好人,但乱鹰是真正的恶徒。”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 沈清弦也没喊住他,只轻叹了口气道:“真是乱鹰做的?” 避在暗处的顾见深走了出来,他说道:“当时的事我还真不清楚。” 沈清弦说:“沐熏是不会打开心境了,要不我们去找下乱鹰,看看他的心境?” 顾见深道:“这会儿不行,他正在闭关,百年内估计出不来。” “那等他出来再说吧。” 沈清弦拿出玉简,看了看道:“我们去做任务吧。” 他们的时间也耽误不起,如果红玉简真是万血之躯的映照,那尽快刷新任务是极有必要的。 “好,”顾见深看了看红玉简道:“这次我们只设定两个条件。” 其一,顾见深身患绝症。 其二,沈清弦能治好他。 沈清弦补充道:“再加一个,都是男人。” (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寻找肉胎的时候,沈清弦回顾了一下两人玉简上的任务。 红玉简是说顾见深有绝症,为了不让沈清弦痛苦,只能离开。 白玉简简单多了,直接让沈清弦给他治病。 所以重点是看红玉简:不让沈清弦痛苦,那就意味着两人要先培养出足够的感情,必须让顾见深知道他爱他。 这样才能达成先决条件,否则只是离开根本没用。 沈清弦隐隐觉得,让顾见深知道他爱他,可能是此次任务的难点…… 让顾见深爱上他很容易,估计看一眼就足够了,但让顾见深认定他也爱他就很有难度了。 哪怕他一颗心里全装了他,这家伙估计也能脑补出与此相反的一百种可能。 不自信、没有安全感、爱得太深导致爱得卑微,全是顾见深很难相信他爱他的根源。 不封记忆自然没问题,一封住就…… 当然沈清弦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精神振奋,很有干劲。 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顾见深会有这样的心理问题,与过去的经历密不可分。 爱上了失去了,得到了转眼皆空,紧紧拥抱也挡不住命运的捉弄……哪怕全忘记了,可这种情绪已经同他对沈清弦的爱一起交缠在灵魂上,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双生体。 一见钟情的瞬间也伴随着对终归失去的惶恐不安。 爱的越深,这种情绪越肆虐。 修真界中真正的顾见深坦然了吗?也不一定。 不过他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入世反而是个好机会。 沈清弦会用短暂却绚丽的一生,给他充盈的爱、满满的爱,彻底温暖他的灵魂,让他不再被失去的恐惧所支配。 沈清弦踌躇满志的醒来,一睁眼,愣是被吓了一跳。 迎面扑来一张腐烂的脸,眼珠子耷拉下来,嘴巴是紫红色,里面一片漆黑,似乎还涌动着什么让人作恶的东西。 一声厉喝响起:“愣着干什么?靠后啊!想死吗!” 沈清弦本能地抬手,一把不知名的武器射出子弹,将眼前的腐尸打爆。 “艹!怎么这么多!” “这他|妈的杀不完啊!” “草草草,怎么又爬起来了,老子要没子弹了啊!” “你个菜鸡,要爆头才行啊!” 耳朵边全是骂咧咧,沈清弦定睛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古怪……不过眼下形势太紧张了,容不得他想太多。 这是个城市的废墟,街道上一片凌乱,所有门窗都被打碎,垃圾到处都是,一副遭到抢劫的模样。 更要命的是四面八方都有腐尸袭来,他们生得实在丑陋,耷拉眼睛的都是好的,顶着半个脑袋的家伙就别呲牙咧嘴了行吗! 沈清弦周围有四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每人手中皆拿着武器。 看装备像是有组织的特种部队,但沈清弦眼尖,一看他们的拿枪的动作和姿势,就知道这全是些外行。 大概是从别处弄得装备?为了求生勉强作战的百姓? 只能这么想了。 可接下来又有股难以言说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就那姿势当真不会被武器的后坐力给震断手腕?就那动作也能一跃两米高?就那身体素质也能那般灵敏的躲闪? 很古怪,不过腐尸太多了,他们显然已经疲于应对,陷入困境。 沈清弦可不想刚醒来就死掉,也不管那么多了,拿起武器,翻身而出。 之前吼他的人又喊道:“卧槽,你别去引怪啊!” 沈清弦:“……”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又不太明白。 “一个奶妈去拉什么仇恨?老实在后面治疗行吗!” “完了完了,老子刷了十多遍了,看来又……” “我靠,这奶妈有毒……怎么敏捷这么高!” 在场的四个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一跃而起的男人明明纤细修长,可拿着枪的动作却帅气到了极点。 他行云流水般地射击,每一枪都精准无误地对准了腐尸的头颅,砰的一声,脑浆爆裂,腐尸倒地不起。 腐尸被他吸引了仇恨,全都向着他扑了过去,但他面色不变,沉着冷静,脚尖一点借力而起,翻身就是双枪扫射,瞬间让大片腐尸踉跄倒地。 “这操作……帅啊!” “只听过法刺(法师刺客),咱们这是见到奶刺(奶妈刺客?)了吗?” “厉害厉害,碰上大神了!” 这四个人没一个上来帮忙的,全都捧着脸看得两眼放光。 沈清弦也乐得他们不来捣乱,索性一口气把这地方的腐尸全都清掉。 等最后一个腐尸到地,天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恭喜临时689785小队顺利通过丧尸围城副本。” 沈清弦:“……”什么?游戏?尊主大人好歹也在二十一世纪待过一阵子,所以还是知道副本是什么意思的。 那四个吃瓜小伙计冲上来道:“大神,加个好友!” “大神,您缺个会暖床的腿部挂件不!” “大神大神,再刷一波……” 沈清弦被接连弹出的系统提示给弄懵了。 真是游戏?游戏已经可以做的这么真实了? 沈清弦活动了下手脚,愣是找不到退出的按钮,好在有人在外头给他关了电源。 眼前蓦地一黑,沈清弦适应了一下才睁开眼,迎面一个花枝招展的……额……大概是女士? “我的宝宝啊,你还有心情玩游戏?明天就是婚礼了!”听声音应该是男人。 不过这位男士也很可以了,浓妆艳抹还穿着紧身小皮衣,由上而下就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了…… 尊主大人是个讲究人,没好意思说出来。 沈清弦缓了口气道:“别随便动我的设备。” 这男人似乎和沈清弦很熟,他叹口气道:“你啊,别逃避现实了,嫁给他也挺好的?有钱有势还有权,以后吃香喝辣,也不用受那母子俩的虐待,多好!” 这话里信息量太大,沈清弦冷不丁有些反应不过来。 嫁人? 他这肉胎是女的? 沈清弦低头看了看,一眼到底的平坦,不是女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看来这百年功夫,人类社会又突飞猛进,同性婚姻终于合法了? 不过合法就合法呗,凭什么是他嫁,就不能是顾见深嫁嘛。 等等! 沈清弦心一紧,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嫁的人是顾见深吗?他俩可没做过这种设定。 没有提前设定的话,根据概率推算,他嫁的人不是顾见深的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点九…… 沈清弦后背凉,不敢耽误时间了,赶紧开始套话。 眼前这位叫袁逸明,自称是沈清弦的至交好友,两人从小学就一起玩,一直玩到现在,是实打实的好姐妹。 没错,袁逸明同学没用铁哥们,用的是好姐妹,差点儿没把尊主大人给雷死。 因为沈清弦没有封住自己的记忆,也就无法接收肉胎的记忆,只能通过套话来推测现状。 他这肉胎叫穆清,今年才二十二,刚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就得收拾收拾嫁人了。 袁逸明唉声叹气道:“你那后妈真不是东西,不舍得把自己儿子嫁出去,就拿你去顶缸!” 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你也别寻死觅活了,嫁就嫁呗,听说那种人都器|大活好又持久,你就当免费得了个情|趣|娃娃呗!” 沈清弦:“……”忍住,一巴掌抽过去,这小子要吐白沫。 袁逸明也没指望他这么快想开,他又道:“你那后妈明天肯定不会让邀请我的,我提前给你封个红包。” 说着他在自己手腕上点了下,然后在沈清弦的手腕上碰了下,接着一行字凭空出现在沈清弦的手背。 ——收到圆圆宝贝的3oooo转账。 圆圆宝贝……可以的……沈清弦努力让自己的鸡皮疙瘩别蹦出来。 圆圆同志见沈清弦没拒绝,松了口气道:“多想点好的,反正你也喜欢男人,嫁谁不是嫁?” 他顿了下又道:“说起来,你还是别太把游戏里的事当真……谁知道坐在那头的不是个二百斤的死宅大胖子。” 沈清弦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他隐晦道:“二百斤的胖子又怎样。” 袁逸明默了默,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反正你心里有数,别搞什么婚内出轨!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又唠叨了一阵子,袁逸明似乎也没法久留,他看看时间说道:“我走了,有事就联系我。” 沈清弦应了下来,送他出门后,他汇总了一下信息,基本有了个大概轮廓。 明天他就要嫁给一个位高权重但性情暴戾的男人,而他这肉胎还有个心上人,似乎是游戏里认识的,连姓名都不知道。 “未婚夫”也好,“心上人”也罢,他就想知道他的老顾同志在哪儿。 “少爷,用餐了。”外头传来了恭敬却刻板冰冷的声音。 沈清弦回神道:“好。” 他出门,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站得笔直,姿态有礼谦恭,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沈清弦对不是顾见深的人不感兴趣,所以没多看,他出门后就只有一条走廊,如此到是省事不少。 他走过去,刚到楼梯处便听到了下面的吵闹声。 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胡闹!我向九先生推荐的是小宣,你怎能把人名改成小清!” 女人哭啼啼的说着:“老爷,小宣身体不好,嫁过去怎受得住那……那人的粗鲁对待!” “什么乱七八糟的,与九先生联姻是极幸运的事,你以为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的小宣才不要这样的机会!” “你……”男人似是气急了,“真是胡闹!” 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父亲也未免太偏心了些,凭什么非要我嫁入火坑。” “什么火坑?”男人气到大喘气,“你懂什么!” 青年振振有词道:“怎么不是火坑?他都六十六岁了,他比您还大一岁,我今年才二十岁,凭什么要嫁给他!” 沈清弦的心咯噔一声。 这么大的年龄差?果然“未婚夫”不是顾见深。 (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嘴上说着只有那三个设定,但沈清弦很清楚,顾见深肯定会加点儿私设。 比如哪怕患有绝症,身体素质也得一顶一的好,要不两人见面却什么都做不成,他不得懊恼死? 以人类的寿命来看,六十六岁真算是“老头儿”了,这个年纪的身体都已经走下坡路了,再加上身患绝症,嗯……两人还谈哪门子恋爱? 既然未婚夫不是顾见深,那这婚就不能结! 本来就是难题了,再加上有夫之夫,只怕顾见深这辈子都不会信他爱他! 之前那西装革履的男仆走下台阶,下面的人立马停止争吵。 沈清弦这肉胎的父亲穆宏看到沈清弦下来,当即说道:“吃饭!” 后妈许馥心立马擦干眼泪,恢复成优雅端庄的穆太太模样。 沈清弦那便宜弟弟穆宣冷哼一声,没看沈清弦一眼,转身去了餐厅。 这穆家家境看起来还不错,房子不小,装修很讲究,客厅一副策马奔腾的水墨画一看便是出自大家,笔力非凡,连那装裱的框架都极为珍稀。 走到餐厅,角落里一双青花瓷瓶做工考究,绝非赝品。 如此摆设可不是小富小贵用得起的。 其实可以理解,越是大富大贵,联姻越是有必要。人类历史上,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当然这也许只是表面富贵,底蕴深的大家族总会走向没落,瞧穆宏这做派,只怕穆家已是日暮西山。 因为沈清弦的出现,他们停止了之前吵闹的话题。 沈清弦看得出来,这穆宏并不喜欢他这肉胎。 虽说穆宏原本没想将沈清弦嫁给六十六的九先生,但也未必是穆宣所说的那种偏心。 偏心是有的,只怕是偏心于穆宣。 虽说九先生年纪大,但想来是个实打实的人物,穆宏急于巴结,想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去占尽便宜,所以才应下这门亲事。 要不按着凡世的规矩,怎么也该让年长的沈清弦先成亲。 桌上饭菜到是丰盛,味道也中规中矩,说不上特别好吃,也说不上难吃,打个比方就像二十一世纪时流水线上出来的商品,没毛病却也没特色。 一家四口人,沉声不语地吃饭,这紧绷的氛围让本就不出彩的饭菜又降了三分。 勉强填饱肚子,沈清弦将要起身时,穆宏话了:“都早点休息,明日早些起来准备!” 结婚的日子听来像打仗,也是很有趣了。 沈清弦不管这些,吃了饭他就要拜拜再见了,结婚什么的……谁爱结谁结吧。 临回屋前,穆宏还是叫住了沈清弦,许馥心和穆宣皆不做停留的离开。 沈清弦停住脚步,但也没叫他。 穆宏紧皱着眉,顿了下才道:“你别胡思乱想,嫁过去了就好生照顾九先生。” 想想那位九先生比穆宏还大一岁……沈清弦腹诽着:可不得好好照顾嘛。 沈清弦应了一声:“嗯。” 穆宏似乎对沈清弦生疏得很,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烦躁地摆摆手:“去睡吧!” 他心里全窝着火,本来多好件事,全被那妇人给糟蹋了! 穆清打小与他们不亲,真嫁过去了别说帮穆家了,只怕会反过来咬他们一口。 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穆宣打死不嫁,母子俩人合着伙骗他至今,这木已成舟,已是无可奈何。 明日就是婚礼,这时候悔婚……他穆宏还想多活几年! 沈清弦沿路打量了一下,已经在盘算着怎么逃出去了。 若是这家像个家,他还会有所顾虑,就这样的父亲和兄弟……呵呵。 沈清弦先回了屋子,想着等天色渐暗后,直接跳窗离开。 虽然他的房间在三楼,但门外还有不少借力点,以他的身手,离开不成问题。 说起来圆圆同学还是很够哥们的,转来的三万华币算是一笔巨款。 加上沈清弦这肉胎原本的两万华币,一共五万华币够他偷摸躲一阵子了。 至于袁逸明的这份情,沈清弦日后定会还上。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天黑逃婚了。 然而尊主大人竟失算了,低估了他后妈的智商也高估了自己身体的素质。 夜色朦胧时,他正打开窗户便觉一阵头晕眼花…… 晚饭中有迷药…… 沈清弦极擅药理,按理说一般的□□他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出,但这迷药显然“品阶”很高,而他这肉身的各方面素质又很差,嗅觉和味觉都很迟钝,愣是没让他感觉出来。 谁会给他下药? 不多时房门开了,许馥心冷笑道:“就知道你想跑!” 沈清弦:“……” 许馥心身后跟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全都面无表情。 许馥心抬抬手道:“把门窗都锁死,看好了少爷,明日可是好日子,千万不能出事!” 说着她又贴近沈清弦低声道:“你跑了我们谁都得死,老老实实嫁过去,别惹事。” 沈清弦知道自己大意了,这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也是够细心谨慎了。 沈清弦觉得怪好笑的,她这样搞显然是很怕那位九先生,那她就不怕他嫁过去后借着九先生的势折腾他们? 还是说她笃定了那位九先生不会把他当回事? 当然这些假设无法成立,因为沈清弦不会嫁给别人。 现在动不了就动不了呗,反正明天他还有自由的时间。 只要给他一点儿机会,他就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沈清弦懒得看她,索性闭上眼。 许馥心冷笑一声,四下看看后转身离开。 沈清弦也不想那么多了,干脆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第二天,天刚亮,这宅子便热闹起来了。 昨晚一家人的僵冷氛围就像一场梦,醒来已是满屋的花团锦簇。 很多人亲戚朋友来道喜,穆宏和许馥心盛装出席,一副期待又欣慰的父母形象。 沈清弦大清早起来便开始各种收拾。 他这肉胎生得不错,细皮嫩肉的。就是有些瘦,加上天生骨架小,个子也不算高,没到一米八,估计也就一米七八的样子。 他穿了件纯白色的西服,胸前别了朵粉色的小花,瞧着到是挺好看的,不过沈清弦没兴致,只嫌弃这白色衣服太扎眼。 一番收整后,镜子里的人俨然一副新人模样。 来道喜的亲戚好友也见到他,纷纷送上祝福,非常热情。 可惜他要嫁给一个六十六的老头,所以这热情是真是假就见仁见智了。 他全程都很温顺听话,摆出了认命的模样。 婚礼在中午举行,似乎是要去一个教堂进行婚礼仪式。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清弦也终于等到了机会。 人生有三急,总不能不上厕所吧? 许馥心谨慎得很,见他去洗手间,立马给西装革履的男仆使个眼色,这人立马就跟了上来。 沈清弦面上不变,只老老实实地去解决生理问题。 男仆紧跟着他,半个字都不说,神态也刻板僵硬,只知按程序办事。 沈清弦进了洗手间,他也跟了进来,沈清弦嗤笑道:“放心吧,我跑不了,这可是六楼。” 男仆不说话,眼睛却没离开他。 沈清弦进了厕所间,反手把门锁上。 厕所间是密闭的,两个窗户都没有,从这儿出去是没可能的。 但尊主大人是普通人吗?抱歉,真不是。 他变戏法般的掏出一把水果刀——这是之前他在外头的酒会上小心收起来的。 这么个水果刀能割裂这种硬木板? 理论上是不行的。 但沈清弦之前那一宿没白睡,他冥想了一夜,吸纳了不少灵气。 凡世的展越来越迅,伴随着科技的大爆,连天地间散布的元素都比以前充盈了些。 虽然同修真界没法相提并论,但沈清弦又不是要修行,仅仅是借点儿灵气强化下水果刀还是没问题的。 硬生生割出一扇门后,沈清弦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外头就是一扇窗,窗外是六层楼,沈清弦没怎么犹豫便翻窗出去。 怕什么?大不了死了重来嘛! 好在沈清弦这身体虽然很一般,但胜在瘦削灵敏,再加上他胆大包天,还真从六层楼上蹦下来了。 这一出屋,尊主大人又眉峰一扬。 人类可真能干……汽车都能飞啦?挺好挺好,真是群聪明的小可爱。 沈清弦上了辆公共飞车,用自己的手环付了钱。 谁爱结婚谁结婚,反正他不要嫁给别人! 沈清弦当过一辈子的黑道大佬,虽然已经隔了一百多年,但还是有足够的反侦查的经验。 人类社会展再快,但雏形还在,沈清弦不至于眼前一抹黑。 他用自己的手环刷了好几辆公共飞车,设定了多个路线,去的是截然不同的几个方向。 紧接着他买了一堆必需品,然后又刷了一辆飞车,把手环丢了进去。 谁知道这玩意有没有定位,拿着就是风险。 如此一番折腾其实也只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估计穆家刚现他失踪了。 如他所想,迟迟没能等到沈清弦出来的男仆终于破门而入。 下一刻,整个穆家都炸了! 穆清逃婚了! 但这时候他们想找到他却没那么容易了。 反正只要熬过中午,就没大碍。 沈清弦相信自己的眼光,穆宏肯定会强行将穆宣嫁给那位九先生,到时候他被抓到也无所谓了。 不得不说,尊主大人的算盘打得非常棒,猜想得也大差不离,一切都按着他预测得那般展。 他也没走远,直接找了个酒吧,悠闲自在地点了杯金色玛丽特,等着看穆家笑话。 酒吧里热闹得很,大家似乎都对那位九先生很感兴趣,一个个讨论得都是这个话题。 “六十六岁娶了二十多岁的穆家少爷,可以的!” “穆宏也真狠得下心,这样的联姻……” “哇!九先生终于露脸了!” “长什么样,长什么样?他身材那么好,长得……卧槽……这么帅的吗!” 沈清弦随便瞥了一眼,怔住了。 荧幕上的男子一袭纯黑制服,生得英武非凡,抓人眼眸的是那一双独特的红眸深邃悠远。 九先生?顾见深? (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虽然只是在荧幕上看了一眼,但沈清弦非常确定这就是顾见深,绝对错不了! 周围全是惊叹声。 “这双眼睛也太迷人了吧!” “天呐……我开始羡慕穆家的小少爷了,嫁给这么个极品男人也太幸运了吧!” 听到这话,沈清弦扎心了。 他本来是很幸运,现在……幸运被他用水果刀给切断了! 沈清弦顾不上听这些人八卦了,他赶紧查了九先生的具体情况。 婚礼迫在眉睫,可磨刀不误砍柴工,他还是要搞清楚状况,这样才不会再犯蠢。 内容很多,好在他看得很快,基本了解了大体情况。 二十二世纪,人类政权在经历了一次大洗牌后成了一个十分散乱的局面。 国家概念削弱,小集体被增强,某些自形成的势力反而凌驾于国与国之上。 顾见深这肉胎单字一个九,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名,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国人在哪儿出生以及在什么地方长大。 他横空出世,以惊人的财力于无形中凝聚了一个名为s的势力。 看起来是个跨国的财团,但在政|府如此无力的情况下,这种势力所掌控的力量远非二十一世纪之前的人类可想。 一直以来,九都没有露过面,保持了极高的神秘度。 关于他的年龄其实也是个未知数,官方公布他已是六十六岁“高龄”,但他的背影曾出镜过几次,谁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步入中老年的男子。 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本就干净利落的黑色制服更是将体型勾勒得俊逸挺拔。 这哪像个“老年人”,这条件比那些著名模特还要得天独厚。 毕竟真正的力量所带来的性感更具魅力。 不过这背影也是惊鸿一瞥,不少人都说是镜头修饰,还有人谣言他生得极丑陋,所以羞于见人。 而今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他的婚礼即将举行,而他也终于将真面目公之于众。 年轻、英俊、优雅、气度雍容,仿佛中世纪的吸血鬼般,揭开神秘的伪装,展现出迷惑人心的惊人魅力。 沈清弦没好气地想着:长这么帅,藏什么藏?害他以为不是他,辛辛苦苦逃了婚! 沈清弦看看时间,觉得应该还来得及——来不及也得来得及!反正顾见深别想同别人结婚! 想想也是作孽,他浪费了所有灵气,折腾半天,还把手环给弄丢了,结果白跑了,这会儿得想办法自己赶回去! 做事太周密也成了坏事,穆家派出来的人全是蠢蛋,完全被沈清弦制造的“□□”给迷惑了,一个个跑到千里之外去追公共飞车了,城里半个人都没留。 让沈清弦想假装自己被抓到都不行! 算了算了,他偷偷溜回去,走到他们眼皮底下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此时整个穆家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包含所有亲戚好友在内,都崩溃了。 新婚在即,新郎逃了,这……这怎么办! 哪怕是个寻常婚礼,也足够灾难的了,可这是九先生的婚礼啊! 九先生到底有多重视这个婚礼? 别的不提,单单是这么多年从未露过面的人出现在镜头前就已经很让人震惊了好吗! 他如此重视,穆家本该是与有荣焉的,但是……新郎他不见了! 穆宏觉得,这婚礼要变成他的葬礼了。 他一咬牙,狠道:“把穆宣带来!” 实在找不回穆清,就把穆宣给嫁过去,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时候穆宣刚知道穆清跑了,他正在和自己的母亲飙:“你怎么能让他跑了!” 许馥心也很着急:“我也没想到他竟然……” 穆宣道:“时间不多了,爸肯定会把我嫁过去,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 许馥心也不想要个比自己还大十岁的“儿婿”!她道:“别怕,妈妈这就把你送出去,大不了你也不回来了,反正不能这样毁了你的一生。” 这时门开了,穆家的西装男仆站在外头。 穆宣脸色一白道:“妈……我不要嫁过去,我……” 许馥心强作镇定道:“你们下去!” 然而女主人的指令层级低于男主人,男仆们理都没理,以毋庸置疑的力量“扶住”了穆宣。 穆宣万念俱灰,奋力抵抗着:“你们不能这样,我不想嫁给他,我才不要……” 男仆强行把他带了出去。 穆宣一见到父亲便声嘶力竭地指控他:“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伺候个老男人!” 穆宏什么都没说,直接在手腕上点了下,紧接着一个荧幕凭空出现。 荧幕上一身黑色制服的英俊男人轻微颔,示意了记者可以开口采访。 记者激动地问道:“九先生,今日是您的婚礼,您……” 穆宣睁大眼道:“这……” 穆宏道:“这就是你嘴里的老男人。” “怎么可能?”穆宣眼睛不眨地看着,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真是生得太完美了,容貌、身材、气度……所有一切都太完美了。 难以想象世间会有这样的男人,似乎将所有优点都汇集一身,将所有光芒都凝聚在一点,将男性的魅力展现到了极致。 这……这是九先生?位高权重,富可敌国的九先生? 恰好这时荧幕中的顾见深看了过来,一双红色的眸子对准了他。 穆宣心砰地一声,被这神秘悠远的眸子给擭住了心神。 这场婚礼…… “老爷!”一个男仆进来道,“找到大少爷了。” 穆宣一怔,穆宏面上一喜道:“在哪儿?” 男仆道:“正在回来的路上。” 穆宣张张嘴,穆宏已经起身道:“快点儿准备,抓紧时间!”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虽然他对穆清恨得牙痒痒,但这时候不宜追究这些。 能赶紧将人嫁出去才是正道! 穆宏懒得看穆宣,对他摆摆手道:“回去!没一个省心的!” 穆宏生怕穆清再跑了,打算自己去亲自盯着。 却说穆宣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英俊的男人?怎会有那样完美的人?而这样的男人居然同他擦肩而过了…… 穆宣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尊主大人哪知道自家老攻被人觊觎了? 他还是要点面子啦,主动回来太尴尬,所以他露了点儿马脚,“千辛万苦”让穆家人找到他。 穆宏一见他,便气道吹胡子瞪眼:“再跑我打断你腿!” 沈清弦也不同这老头子计较了,反正他马上就要和心上人结婚了,大好日子不生气。 穆宏全程紧盯着他,寸步不离,连厕所都不许关门。 同时他还让人搜了身,让沈清弦身上连一块小石子都没有。 沈清弦勉强做出认命的模样,“心如死灰”。 折腾了一整天,整个穆家人的心脏都跟着做了过山车。 好在如今一切平稳,大家可以安安稳稳地去教堂观礼了。 沈清弦也松了口气,还好他现得早,这要是真逃婚了,那他这辈子都别想让顾见深相信他爱他了。 幸好……幸好…… 这婚礼在穆家虽显得仓促与草率,但实际上却是极其盛大热闹的。 整座城市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所有建筑物的显示屏都串联在一起,随着婚车的行进变换着颜色,仿佛一张缓缓铺开的红毯,迎接着新人的到来。 沈清弦看到了,只觉神清气爽。 真好,一来就结婚,还是这么盛大的婚礼。 尊主大人美滋滋的,来到教堂看到九先生后,心里就更美了。 果然是顾见深,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沈清弦想到要和他走过红毯,步入婚姻的殿堂,竟有点儿小紧张。 合法夫夫……好像还是头一回。 然而,尊主大人紧张得有些太早了。 教堂神圣又恢弘,鲜红花瓣铺成的地毯延伸到了最深处,绚丽的壁画如同来观礼的神明,送上了跨越千年的祝福。 美丽又神圣的婚礼,属于两个人的最好时刻。 沈清弦偷偷看了顾见深一眼,心里冒了个小甜泡泡。 可惜这泡泡刚飞起来就被人戳破了。 “哥!你既不想嫁他,就别勉强自己!”清朗的男声破空响起,所有人都怔住了。 沈清弦心里咯噔一声,搞不清自己这便宜弟弟又在作什么死。 婚礼的音乐戛然而止,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门口出现的青年身上。 青年与新郎生得有五六分像,都是干净秀气的模样。 只听他说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我不愿看你为了家族为了我们毁掉自己的幸福。” 一句话,全场哗然! 婚礼上来这一出,大家的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 穆宣同志铁了心要搅黄这婚礼,他趁着所有人一脸懵逼时又说道:“哥,我知道你心中另有他人,不要在乎别人,也不要为世俗牵绊,更不要为了我们付出,我支持你去追求真爱!” 沈清弦:“……” 穆宣走过来,仰头看着顾见深,定定说道:“九先生,我相信你也不想娶一个不爱你的人吧!” “他之前已经成功逃走了,是因为我才不得不回来的,我不想再连累他了,如果这场联姻注定有个牺牲者,我不希望是我哥。” 穆宣勇敢地看着顾见深,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本就该是我应该面对的事,所以……请您放了我哥吧!” 一口一个我哥,一口一个真爱,一口一个连累!好一个兄弟情深,好一个幡然醒悟,好一个有担当有胆量! 沈清弦万万没想到还会蹦出这么一出。 他该说什么?该怎么解释?该怎么着重强调自己是真心实意地想嫁给顾见深? 毕竟穆宣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实生的。 尤其是逃婚这件事。 如果顾见深想查的话,什么都藏不住,毕竟一切都还热乎着呢……当时在穆家的知情人实在不少。 “逃?”顾见深看向沈清弦,问他,“你不喜欢这场婚礼?” (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喜欢喜欢可喜欢这个又白又白就很白的婚礼了! 顾见深会信吗? 那么多入世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沈清弦太清楚自家恋人是个什么脑回路了! 斟酌……一定要斟酌,这个问题说不好,他大概要回万秀山重新来过。 值得庆幸的是穆宏终于炸了,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小儿子是怎样一个没脑子的蠢蛋了! 关键这蠢蛋还很毒,这样会会把整个穆家拖死。 再怎么疼宠幼儿,也敌不过穆家的切身利益! 穆宏冲出来,控制住胡言乱语的穆宣后扬声道:“让诸位见笑了,这孩子精神有问题,近日总是产生幻觉,经常胡说八道,本来不该让他过来的,但想着是小清大喜的日子,所以……” 在场的人都不傻,明白这是个借口,可穆宏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想想这局面吧! 穆宣任性妄为,天真得以为只要把哥哥毁了,自己就能得偿所愿,可事实上哪是这么简单? 这是九先生的婚礼,是人生中极重要的时刻,闹出这样的丑闻,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怎能接受? 这哪里是儿女情长的问题?这是尊严、是荣誉,是被人踩在地上耻辱! 九先生一怒之下毁了整个穆家也是极正常的! 穆宏后背皆是冷汗,他不知道自己此举还来不来得及,但也只能这样了,只能希望九先生还在乎这场“婚姻”。 穆宣还在挣扎,穆宏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他头晕目眩。他一眼震惊地看向穆宏,满目都是不可思议。 蠢到这个地步,真是无可救药了! 穆宏气得浑身哆嗦,吩咐家里的仆人道:“把他带下去!” “慢着。”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堂中尤其明显,仿佛砸在心鼓上的锤,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 九先生开口了,他看向穆宏,神态平静,说的话也沉稳舒缓:“以后都是一家人,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别耽搁了治疗,将他带去青山疗养院,好生检查,暂时别回家了。”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黑衣人出列,他们生得高大威猛,训练有素,很快便控制住穆宣。 穆宏有些慌了…… 青山疗养院……那哪里是疗养院!分明是最知名的疯人院,就这样进去了,正常人也会被折腾疯的! 到底是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穆宏还是想要救下他的。 穆宣也急了,可惜他根本不出声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父亲,希望他能救他。 穆宏张张嘴…… 顾见深眼角一瞥,红眸中闪烁着刺骨冰寒。 穆宏闭嘴了,涌到嘴边的话全都缩了回去,他懂了。 穆宣犯的错不可饶恕,如果不是将他交出去,那整个穆家都要跟着完蛋! 这闹剧来得快,去得更快。 “疯”的穆宣就这样被带走了,他既然是个疯子,那说的话自然是不作数的,只要九先生不追究,谁还敢再去询问一二? 顾见深垂眸看向沈清弦,温声道:“你若不喜欢这婚礼,我们可以换个形式。” 他的语调极其温和,似乎真在同沈清弦商量一般。 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后背生寒,他们看向沈清弦的视线全是怜悯。 这位穆少爷怕也是凶多吉少。 为了脸面,九先生肯定会将婚礼进行下去,但之后呢?又怎么会宠爱这样一个给他莫大侮辱的人? 普通人结婚后还能离婚,就穆家眼下这形势,哪来的离婚一说? 真是惨,穆清被弟弟给坑得太惨了。 沈清弦“诚惶诚恐”道:“喜欢,很喜欢。”先暂时稳住,其他的日后再说。 顾见深道:“那就好。” 说完这三个字,他薄唇极轻地扬了扬,扯出一个笑容。 他这一笑是迷人且英俊的,但没人敢欣赏,反而觉得意味深长,仿佛是死神对将死之人挥舞镰刀时遗落的一丝怜悯。 盛大的婚礼,神圣且光明的教堂,相携而行的两人背影是极其般配的。 冷冽的黑、纯净的白,走在鲜红的玫瑰花瓣上,仿佛真要通向人生的美好了…… 然而,所有观礼的人都是心惊肉跳。 连主持的神父都额间全是冷汗,说话的时候嗓音轻颤着。 “你愿意与他结为伴侣吗?爱他,忠诚于他,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顾见深:“我愿意。” 沈神父将同样的话问了沈清弦。 沈清弦:“我愿意。”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愿意! 一个不愿意娶,一个不愿意嫁,如此盛大神圣美好的婚礼塑造的却是一对注定悲剧的怨偶! 可事实是怎样的? 他俩不仅不是怨偶,还是恩恩爱爱几生几世的命中注定的恋人。 所以很多时候世人是看不清的,大多数人都认定的事也许是最荒唐的。 婚礼之后是宴会。 全程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没人看得出顾见深的情绪,也没人知道他是高兴的还是窝着火的。 当然也没人敢去招惹…… 马屁拍不好是要送命的,还是安生点儿别折腾了。 宴会后还有很多全民同乐的有趣项目。 像是虚拟抽奖,奖励足够让一个平头百姓翻身成一方富豪,还有无数的参与奖,只要在平台上送了祝福,就会得到一份随机的,金额不低于百元华币的现金奖励。 这简直让人疯狂! 华币如今是硬通货,一百元足够普通人出去好生吃一顿了! 有人估算了一下,九先生这场世纪婚礼,花的钱足够买下一个城市! 这么一算,“知情人”们纷纷觉得穆家乃至穆清全完蛋了。 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婚礼,竟然闹出那么一出……谁的心里能舒坦? 九先生城府深,不表露出来,但之后会怎样?真不敢想。 穆宏全程行尸走肉,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开了几枪,浑身都是洞,洞里呼啸而过的全是刺骨寒风! 真是透心凉,凉得透透的。 沈清弦这边自是觉得挺好。 他不清楚顾见深在想什么,但反正他不会讨厌他,其他的慢慢来嘛,已经结婚了,大不了“日”久生情。 尊主大人想的挺好,还有点儿期待晚上的洞房花烛夜。 天黑后有盛大的焰火晚会。 绚丽的烟花将整个城市耀得犹如白昼,这真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婚礼。 花费巨大,举民同乐,绝对的史无前例,想必也将后无来者。 这一整天,顾见深和沈清弦形影不离,不过说的话不算多。 简单几句也挺平淡的,沈清弦倒是想尽快表真心,但也没找到什么机会。 婚礼结束,沈清弦回到了他们的“新房”。 这是一处幽静的庭院。 不是沈清弦喜好的大红大金,而是素淡的、随意的,如同一副水墨画般淡雅的地方。 房子是当今罕见的三层住宅,木质结构古朴自然,院中草木林立,不是精心修正的工整园艺,而是散漫生长的蓬勃生机。 这是个乍看朴素,可其实却极尽风雅的妙地。 沈清弦虽个人喜好鲜明,但他的艺术造诣极高,还是能看出这其中的匠心独运。 看似自然,其实巧妙;看似素淡,其实精致;看似随心所欲,其实满含着设计者的呕心沥血。 沈清弦想想顾见深的喜好,隐约觉得这地方是他亲手所建。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那白色小花顺眼许多。 为了迎合他,这家伙到底有多压抑自己的本性? 不过还真是有趣。他喜欢的他有,他喜欢的他也有。 这也是天造地设吧。 沈清弦四处看了看便回到屋中,天色不早了,顾见深改回来了吧? 两人什么事都做过了,但每次一入世,一见到封住记忆的顾见深,沈清弦总有些不好意思。 仿佛又回到情窦初开时,心脏砰砰跳,期待又紧张。 这也很美妙,也很有趣,他们虽然把初次相恋给忘了万万年,可现在却可以不停回忆那时的怦然心动。 沈清弦在屋里甜蜜得等啊等……等啊等……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等睡了。 再醒来时外头已经天色大亮,尊主大人抱着枕头坐在红艳艳的新床上:“……” 新婚第一夜,新郎彻夜未归? 说好的洞房花烛夜结果他自己睡过去了? 期待了半天的“日”久生情,结果连第一“日”都没有? 沈清抓着枕头,恨不得把它当成顾大深给扔出去! 这混蛋……果然开始胡思乱想了吗?有本事别躲起来啊,能不能和他正面刚! 沈清弦没好气地起床,洗漱完后吃早饭,之后还有人给他送来各种消遣的玩意。 他耐着性子等着,压根不信顾见深不回来。沈清弦自我安慰道,也许顾见深只是有些忙,毕竟设定是个日理万机的九先生…… 上午……没回来。 下午……没回来。 晚上……没回来! 沈清弦足足等了三天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被“打入冷宫”了。 (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沈清弦生了半天闷气,后来又开始心疼了。 他“设身处地”一想,觉得顾见深肯定把自己虐得肝颤。 逃婚是事实,一查一个准;有心上人好像也是真的,虽然是网恋。 如此就推论出……他是被他强娶了,他不是心甘情愿想嫁给他,以老顾同志的脑回路,八成是躲着不想惹他厌恶。 没准这屋里还有他不懂的高科技监控,正密切地观察着他。 沈清弦觉得自己是被顾见深给传染了,他竟也能脑补到把自己给虐到。 没办法,他一想到顾见深黯然神伤,他就跟着黯然神伤。 爱一个人嘛,舍不得他受丁点儿委屈。 沈清弦耐下性子,想着如何跟随顾见深的步伐,好生和他谈一场循循渐进的恋爱。 既然他想让他放松,那他就放松下吧! 沈清弦对如今的凡世还是很好奇的,既然有时间,那就多研究研究,总归是不吃亏的。 他左手的手环类似于二十一世界的手机,但功能更强大也更加便捷。 沈清弦打开看了看,现里面储存了不少信息。 之前丢掉手环时他设置了勿扰模式,被穆家人找回后他也没再进行重新设置。 毕竟不是个天天靠手环生存的“现代人”,所以他一直忘了看它。 顾见深不会以为他生无可恋到连手环都懒得看一眼了? 啧啧,心又被扎到了。 沈清弦连忙翻看了一下里面的消息。 有不少条是来自圆圆大宝贝。 “新婚快乐!” “虽然没能去现场,但老娘看直播了,还参与抽奖中了个888!” 圆圆同志给沈清弦包了三万的红包,只得了个888就这么开心吗?很亏的好嘛! 之后还有几条垃圾广告,然后还有游戏商推送的更新通知。 挑来拣去,还剩下三条比较惹眼。 奈:“你的披风我给你做好了。” 奈:“最近很忙吗,一直不上线。” 奈:“清?” 沈清弦点开这个名字,看到了他的资料。 姓名:奈。 性别:男。 其他的全部未知。 不知道年纪不知道身份不知道真名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但这个名字却被穆清给放到了特别联系人中,是高于自己亲生父亲的存在。 沈清弦懂了,看来这位奈同志就是他的“心上人”了。 沈清弦如今是已婚人士,可不能再和别人纠缠,尤其自家那位还是个醋坛子,没醋都能喝半壶,有醋他不得把自己淹了? 沈清弦没理会这位网友奈,继续翻阅着手环中储存的一些资料。 有趣的是,穆清居然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还记得很详细,全部加密储存在自己的资料库中。 沈清弦当然是可以打开的,他细细看了看,基本心中有数。 穆清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被家庭给坑惨了。 他一岁时母亲离世,穆宏立马娶了现在的继母,没多久便生下了穆宣。 从这个时间点上能看出太多猫腻……即便穆清母亲是病逝,可向来在她生病的时候穆宏已经另结新欢。 穆宏和穆清生母关系不睦,对待穆清也就没几分真心疼爱了。 再加上继母挑拨和穆宣降生,穆清便成了穆家的透明人。 更惨的是,穆清的外公外婆去得早,还有个舅舅也下落不明,导致他孤苦无依,只能在穆家可怜兮兮地活着。 生活的不幸没有让他死心,反而让他更向往自由,更向往海阔天空,更向往能离开穆家,独立门户。 只是学业未结束,他还不能离开。 怀揣着无数的希望,期待着自由的到来,可许馥心的一场算计,让穆清彻底绝望了。 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为附庸品,永远都不可能摆脱穆家的桎梏……还有即将同“恋人”分别,都成了压死他的最后稻草。 穆清服了药,躺到游戏舱中,选择在虚幻的世界中结束了生命。 这看起来真是太脆弱了,可其实也能理解。 压抑的童年始终是穆清的心结。 日记中他写得积极向上,他展现出的情绪是那么的乐观、开朗,那样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其实这种情绪越强烈,他心中的阴暗也越庞大。 病态的乐观下是更加深沉的恐惧。他并不是真正的开朗,只是在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一旦这种麻痹被人强行捅破,那翻涌而出的绝望足以将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彻底击垮。 沈清弦全部看完,有些于心不忍。 奈对穆清来说是人生中最亮的一束光了吧,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相依相守的知己。 就这样不理会也说不过去。 沈清弦决定登6一次游戏,找到奈,同他把情况说明白。 他已经结婚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拿定主意后沈清弦登6到游戏中。 全息游戏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定产物了。 科技的疯狂展,越来越多强大的技术研,导致一个人能做的事抵得过上万人。 既然一个人就行,那又何必需要上万人? 多出来的人该怎么办?无法学会高端的技术,不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该怎么办? 全息游戏成为了社会稳定的奠基石。 沈清弦进入游戏后,接收到不少私信,多是邀请他一起下副本的,还有几条交易信息。 沈清弦全部忽略掉,找到了奈的对话框。 “在吗?” 没过一会儿,奈便回道:“来彩虹工坊。” 沈清弦应道:“好。”能见面聊也好。 彩虹工坊是个很热闹的地方,悬浮在半空,有个由无数绚丽矿石投影而成的彩虹,是工坊的名字由来,也是这儿的地标性建筑。 沈清弦一眼便看到了奈,那是个近三米高的狂战士,块头极大,生得很是威猛,他站在工坊中,其他人都成了小矮子。 沈清弦这角色是个圣精灵,倒也不算矮,足足有一米八几,但同狂战士比起来实在是太瘦削了,对比极其强烈。 沈清弦一来,奈便现了他,他同他招手道:“这边。” 沈清弦径直走过去,他隐约觉得下方有点蓝芒闪烁,但因为对游戏不熟悉,所以没当回事,这一脚踩上去,他顿时感觉身体一空,紧接着一道寒芒闪烁,锋锐的剑气袭面而来。 陷阱! 沈清弦试图借力跃起,但这是在游戏中,也分不清这脚下的是个什么玩意,沈清弦不敢贸然去踩。 眼看着要被绞进去了,沈清弦只觉腰间被人一握,接着腾空而起,远离了陷阱,与此同时,一道劲风划过,生生震碎了那个卑劣的陷阱。 游戏做的太逼真,沈清弦心有余悸,回神时才现自己坐在狂战士结实的胳膊上,而他的手也自然而然地环着他的脖颈。 狂战士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心。” 这两个字……这个声线…… 沈清弦猛地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大块头。 他带着头盔,面貌被完全遮住,根本看不到本来模样。 当然看到了也没用,游戏里有谁会用真实的容貌? 可是这个声音这个感觉…… 顾见深! 奈是顾见深?所以九先生才会向穆家提亲,才会娶了穆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九先生为什么不坦白?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虽然穆清自杀的真正原因不只是那场婚礼,但这也是诱因,倘若奈和穆清早就两情相悦,那干嘛不早说明白,这穆清死得也太…… 等等。 奈应该不是九先生,沈清弦还记得日记中的内容,穆清和奈在游戏里经常一待就是几天几夜,九先生那种身份,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在线时间? 但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像顾见深了。 沈清弦灵光一闪,有了答案。 游戏嘛,不就是个账号,难道顾见深查到了他的“心上人”,然后买了奈的账号? 结个婚都能全民撒钱,天价买个账号似乎也正常。 这实在很像顾怂怂会做的事! 这样想明白后,再看狂战士奈,沈清弦便觉得很有趣了。 沈清弦松口气道:“多谢。” 奈道:“没事。” 沈清弦轻声道:“放我下来吧。” 狂战士一怔,连忙松手道:“抱歉。” 沈清弦垂眸笑道:“有什么好道歉的。”说完这话,他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圣精灵生得很好看,尖尖的耳朵,精致的面颊,还有那纤细美丽的身体,是光明的子女,明媚又耀眼。 他这浅浅一笑,多了丝柔情,惹人心颤。 狂战士看的有些愣。 沈清弦本想和他说再见的,这会儿自是不急了,他问他:“我的披风呢?” 狂战士猛地回神,连忙道:“在这儿。” 他从背包里拿出披风,抖开时仿佛银河落地,闪烁的光芒实在美丽至极。 奈问他:“喜欢吗?” 很符合老顾同学的审美,然而……沈清弦支吾道:“这个颜色……” 狂战士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 沈清弦故意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红色嘛。”其实穆清根本没和奈说过,他在试探他。, 如果是真正的奈,那他肯定会疑虑。 但想也知道这是个“假奈”,果不其然,狂战士呆了会儿道:“是我记错了。” 沈清弦道:“我最喜欢红色,你不记得了?” 奈顿了顿:“我……记得。” 记得个屁!穆清是个酷小伙,根本不喜欢红色,他喜欢的是黑和白。 很好……沈清弦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位奈的背后是名为九先生的顾大深同学。 真是有够怂的,现实中都把人娶回家了,结果新婚之夜跑到不见踪影,之后还晾了他两天。 然后跑到游戏里瞎折腾。 沈清弦也是无力吐槽了。 老顾同志你图个什么?他若是与狂战士奈卿卿我我,九先生你脑门绿不绿?他要是对奈冷眼相对,辛辛苦苦买号的九先生你苦不苦? ( 180.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章 狂战士奈说:“你喜欢红色的话,那我们去找凤凰花吧。” 凤凰花! 沈清弦眼睛一亮,顿时有些心痒。 披风的属性他已经看到了,非常厉害,放到修真界,算是顶阶神器了。 装备越厉害越不易染色,这会儿披风的星光色已经是非常珍稀的燃料了,想要再换成红色,那势必要找更加珍贵的,才能盖过这颜色。 游戏中的凤凰花可不是凡世那样,是真正的“凤凰”花。 那儿有一堆赤凤兽,生得很像凤凰,但却是个难度极高的副本,想要收集凤凰花就只能杀死赤凤兽,有一定几率会爆出凤凰花。 赤凤峡谷很美,有着永恒的红枫林,更有如火般的赤凤兽,还有绚烂的凤凰花。 沈清弦不心动,那他就不是涟华尊主了!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沈清弦道:“你有令牌吗?” 赤凤峡谷身为高等副本,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不仅对等级有要求,还需要一个峡谷令牌,这东西也是很难得。 狂战士奈道:“稍等。”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了。” 沈清弦并未当回事,只以为他是在仓库里翻找。 结果三十秒后,天边炸出一个全服喇叭:“卧槽!老子挂了9999999华币的峡谷令牌被人秒了!” 紧接着有人大惊:“扯淡吧?” “真的!我就是随便挂挂!我……我没想卖啊!”峡谷令牌产出率低,好不容易刷到了,他只是挂在商店里炫耀下,谁知竟然真有人买,还用这么个可怕的价格直接二话不说地带走。 “不想卖个鬼啊,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也有峡谷令牌啊,早知道老子也挂上去啊啊啊!” 天空上一堆人吵个没完,沈清弦:“……”他看向身边的狂战士。 败家子奈淡定道:“早知道我也挂上去卖了。” 还装!明明就是你这个傻壕拍下来的! 这下沈清弦更加确定奈就是九先生了,这“天女撒钱”的脾气如出一辙。 沈清弦也懒得拆穿他,跟他演戏道:“那人的运气可真好。” 奈道:“是挺好的。”他又说道,“不过那人应该不会再买了,我们也别耽误时间了,去刷凤凰花吧。” 沈清弦心道:那人买不买还不是看你心情! 他应下道:“走吧。” 两人唤出坐骑,一起向着凤凰峡谷飞去。 一路上奈只字未提这几天不上线的事,也不问半句现实有关的事。 他不问,沈清弦也不急着说。 全息游戏对沈清弦来说还真挺新鲜的,在修真界有精于幻术的大能,像顾见深就是个中翘楚。 凡世根本不懂修行,可创造的这东西却与幻术无异,同样是欺骗了感官,创造出一个真实又虚假的世界。 果然应该在兰弗国设下结界,近万年前便是如师父那般先知先悟的修士也料想不到凡世会展到这个地步吧。 每个界都有自己的规则,每个界都有自己的未来,相信不久的将来凡世也能够现于位于这个界中的诸多小世界。 沈清弦甚至有了个略微荒谬的念头。 也许凡世会成长为与修真界同级的界,到时候他和顾见深一定要在修真界飞升吗? 当然……这也仅是想想,凡人的寿命太短了,突破不了寿命的桎梏,个体很难触碰到界的真相。 不过沈清弦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会作为一个种族,触及真相。 凤凰峡谷很快便到了,狂战士奈将那昂贵的令牌放了进去,沈清弦竟都觉得有些肉疼。 他都和他结婚了,这大概也算共同财产? 沈清弦的胡思乱想因为进入峡谷而戛然而止。 幻术……不,全息游戏真有趣。 想象力的确能创造非凡的美丽。 沈清弦这个极有见识的修士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天空是金色的,太阳占据了半边天空,明明触手可及却没了那灼热的温度。 遍地都是张扬四溢的枫树:鲜艳的红,浓烈的红,炽热的红,像翻卷的海般将枝干淹没,将大地覆盖。这画面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扔进了红色的染缸,再拿出来才构成了这饱满到让人惊叹的红。 沈清弦轻声道:“这太美了。” 狂战士的视线却落在他身上,是由上而下的俯视,却仿佛在仰望天边的精灵。 他的确是精灵,他无法触碰的精灵。 沈清弦太开心,有些忘情,忘了要和奈保持距离,他牵着他手道:“一起去看看。” 精灵的手很小,狂战士的手很大,他握的很轻却让奈感觉到了心脏的紧绷。 狂战士反手包住了精灵修长白皙的手掌。 沈清弦这才猛地回神,他略微用力,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小心些,应该要刷怪了。” 奈略微微怔,并未说什么。 毕竟是个高阶副本,美工们做得这么美,可不是让他们来欣赏的。 几乎在两人正式踏入副本的瞬间,一头赤凤兽迎面飞来! 奈反应极快,当即挡在沈清弦面前,□□一挥,挡下了赤凤兽的火焰攻击。 奈说:“状态。” 跃跃欲试想上去宰鸟的尊主大人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 是了……他是个牧师,专业是辅助,不该冲锋陷阵。 好吧好吧,先加状态再奶一波,其他的就交给老顾同志了。 沈清弦释放了技能,瞬间给狂战士叠满状态,然后又精准计算好血量,稳稳地控制住他的血线。 两人配合得极默契,不多时就搞死了一头赤凤兽。 鸟儿一声尖叫,瞬间在空中化作一簇鲜花,飘然落地。 这场面好看,瞧着好像有好多好多凤凰花,然而游戏就是游戏,特效是给你看的,真正捡到背包里的就只有一朵,而染色需要……99朵。 所以他们要杀整整九十九只赤凤兽才能攒够…… 这听起来好像很累,但沈清弦却很享受。 和心爱的人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收集那样好看的东西,多有趣?简直是难得的享受。 赤凤峡谷其实是个团队副本,一般情况下都是十人组队前来冒险。 但沈清弦和奈两人就闯进来了,可谓是相当有胆了。 前头还好说,后头一连出现三头赤凤兽时,狂战士便从欺负鸟沦落为被鸟欺负了。 沈清弦道:“自己嗑药,我来帮忙。” 谁说奶妈不能干架?最能打的其实是奶妈好嘛! 在修真界,最精通医术的沈清弦同时也是天道的第一战力。 沈清弦一键换装,拿了武器对着赤凤兽就是当头一枪! 准、狠、稳,赤凤兽双眼失明,攻击顿时没了章法。 狂战士也切换了刺客形态,瞬间收割了两朵凤凰花。 这越有趣了,仔细想想,沈清弦现自己似乎没有和顾见深并肩作战过。 在兰弗国时,他被师父带走了,没能参加最后的战役。 后来他们的境界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稳,天道和心域常年骂骂咧咧,但其实都是小打小闹,并未伤筋动骨。 擎天六城是个意外,而沈清弦做的也不过是复活了所有人。 此时在凡世的一个游戏里,沈清弦倒是体会到了和顾见深并肩作战的痛快。 两人配合默契,彼此信任,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感觉实在是舒畅到了极点。 累了他们便休息下,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然后继续刷。 九十九朵凤凰花,两人用了两天功夫才搞定。 这期间沈清弦只下线解决了生理问题,连觉都没睡。 不过游戏舱有假眠功能,可以让游戏的人保持在一种做梦的状态,精神活跃,身体倒是放松的。 当然这种状态上限为三天,之后就会被强制下线。 终于攒够了凤凰花,看着满满一包裹的鲜艳花朵,沈清弦满眼都是笑容。 奈说道:“我这就去工坊染色。” 沈清弦却说道:“不用。” 奈看向他:“怎么?” 沈清弦说道:“能把你包裹里的凤凰花给我妈?” 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却点开了交易框,将自己这边的凤凰花全部交给他。 他问道:“你要自己去染色吗?” 沈清弦摇摇头道:“不需要染色。” 奈一怔:“怎么?” 沈清弦关闭了对话框,看向奈道:“披风你留着,这些花我拿走了。” 听他这么说,高大的狂战士明显有些局促,他头盔的眸子一闪,声音低了很多:“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弦深吸口气,仰头看向他道:“奈,很高兴认识你,但我以后大概没什么时间上游戏了。” 奈明显有些着急:“为什么?” 沈清弦道:“我结婚了,我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现实中。” 奈极其震撼:“你……结婚了?” 至于这么惊讶嘛?好像你没结婚似的! 其实穆清和奈的关系并未彻底戳破,日记里穆清是爱着奈的,他觉得奈也喜欢他,不过两人尚且维持了朋友的关系,并未把心事说开。 沈清弦垂眸应道:“对,我有伴侣了。” 奈猛地握住他的手。 沈清弦正欲和他说话,一阵拉扯感袭来,他眼前蓦地一黑。 游戏舱的电源断了。 怎么回事? 沈清弦起身,看到站在门边那一身笔挺制服的男人。 顾见深…… 沈清弦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刚才不还在游戏里吗?怎么他这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顾见深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准备下,一会去穆家。” 沈清弦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去穆家?好像凡人婚后是要回一趟“娘家”。 可怎么会这么仓促?他们刚刚还在游戏里……顾见深怎么会这么快出来? 沈清弦按了按太阳穴,他看向手环,现里面有来自奈的消息。 “为什么结婚了?” “你爱他吗?” “我以为……” 沈清弦定定地看着奈名字后面的绿色光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绿点亮着,意味着奈还在游戏里。 可是顾见深明明在他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奈不是九先生? ( 181.第一八十一章 第一八十一章 沈清弦受到了惊吓! 九先生绝对是顾见深,这个是错不了的。 奈不是九先生,也就不是顾见深,那他这两天……沈清弦还想在试探一下奈,但又不敢再多说。 试想一下,新婚蜜月期,他和“前任”醉生梦死地玩了两天,老顾同学是个什么心情? 没炸开花已经是个奇迹了好嘛! 沈清弦后背微凉……觉得眼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不再看手环,只忙起来,换了身衣服后便出门。 顾见深已经在等他,见他出来,他也没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沈清弦哪受过这般冷遇?不过他有点儿心虚,压根没计较,只尽快跟上去。 庭院美丽且幽静,没有张扬的现代气息,像桃花源般与世隔绝。 走出这儿,外头便是钢筋丛林,其实这对比挺突兀的。 就好像在一副绚丽浓烈的油画中掺了一笔水墨烟雨,极度的写实与虚渺的意象碰撞,让写实显得没那么真实,意象也没那么虚幻。 车门开了,顾见深看向沈清弦:“上车。” 他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视线也十分冷淡,姿态更像个笔直的军队领袖,而非他的伴侣。 沈清弦心里直打鼓,并不敢惹他,老实地上了车。 他坐稳后,顾见深也上车,坐在他对面。 车子里很宽敞,中间有个茶几,茶几摆了些新鲜瓜果和饮料。 车子是无人驾驶,但却极稳——茶几上的饮料连丁点儿波纹都没荡起,由此可见一斑。 沈清弦对这些食物不感兴趣,他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道:“九先生……” 顾见深看向他:“嗯?” 沈清弦一咬牙,决定问了:“您为什么会与我结为伴侣?”根据穆清的日记,他从未见过九先生,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他和同很多人的观念一样,觉得嫁给一个六十六的老者是灾难。 其实这个年代的人们在择偶方面远没二十一世纪时那般注重年龄。 很多二十岁的娶了四十岁的,也有很多四十岁的娶了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十几岁乃至二十岁的年龄差对于二十二世纪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毕竟人们的总体寿命增长了,人们的观念也已经改变:无论年龄如何,都有着强的与时俱进性。那这点儿年龄差不至于让他们产生隔阂。 只是四十多岁的年龄差还是很惊人的,即便以当下人类百余岁的寿命来看,六十六岁也已经走向生命的下坡路了。 穆清才刚毕业,哪愿意与一个未曾谋面、比父亲还大一岁的男人结婚,更不要提他还有了“意中人”。 沈清弦设想了很多答案,他甚至以为顾见深会闭口不答。 但让他意外的是,顾见深开口了,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适合。” 适合? 沈清弦慢了半拍地反应过来:“我们的基因合适?” 这也是当代人的一个婚姻理念,如果找不到相爱的人,那就去做基因检测,系统会给你挑选一个最适合的伴侣。 顾见深点头道:“对,我们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也太不浪漫了! 沈清弦简直怀疑眼前这家伙是不是他那浪漫风趣又可爱的恋人了! 沈清弦说道:“我们同是男子,又不会繁衍后代,基因再合适又如何?” 顾见深道:“基因契合代表着我们会拥有比与其他人在一起更快乐的人生。” 沈清弦:“……”虽然我们的确能有快乐的一生,但这个推导的前提恕不能苟同。 沈清弦知道自己将要问得话有些无理取闹,但他还是问了:“如果有个与你基因契合度更高的人,你会同他结为伴侣吗?” 顾见深道:“你就是最高的人。” 沈清弦道:“倘若是别人呢?” 顾见深道:“不是别人。” 很好……这车轱辘话可以说到世界终结。 沈清弦不出声了,他隐约觉得哪儿不太对,脑中似乎也闪过了一点儿念头,不过飞的太快,没能精准捕捉到。 车子很快便到了穆家,他们自然也没再交谈过。 穆家早已做好迎接准备,整个宅子都被精心整理了,本来还有些没落的家族一夜间焕生机,虽然也付出了残酷的代价。 ——穆宣完了,许馥心被关起来,穆宏这脸上的笑容当真是强扯出来的。 好在九先生来了,好在他重视这门婚姻,重视穆清自然也就是重视穆家了。 穆宏很后悔自己之前二十年没有好好对穆清…… 沈清弦哪有心思去管穆家的弯弯绕绕,他那便宜弟弟纯属自作自受,便宜父亲也没好到哪儿去,这次能回来也是因为心虚,“惹不起”顾见深。 等他这边的事解决了,回穆家?等着吧! 婚后回“娘家”是大事,虽然如今大家没那么讲究,也不再规定三日回门的日子,但能回来还是要回来的。 尤其九先生这身份,能回来对穆家来说真是莫大的殊荣。 沈清弦留意观察着,觉得处处都很对,可处处又不都不太对。 一切都中规中矩……顾见深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一点儿没做,教科书般的履行着职责,仿佛一个冰冷的机器。 机器…… 沈清弦心思一动,更加留神观察顾见深了。 下午两点半,顾见深带着沈清弦离开了。 连走得时间都恰到好处,不长不短,规规矩矩。 沈清弦心思一动,用手环查了个数据对比,现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回恋人家的最佳离开时间平均在下午两点半。 这可真是有够标准的。 一路上沈清弦不开口,顾见深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沈清弦偷偷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世界的顾见深是有“绝症”的。 现在的顾见深是否已经患了绝症?那这绝症是什么,情感认知障碍? 其实这次入世,沈清弦一直担心的是任务的前置,比如如何让顾见深相信他爱他,至于顾见深的绝症他根本没当回事。 哪怕肉胎是个不通医术的,但沈清弦是谁? 这天底下哪有他治不好的绝症?真有的话也不急,他研究研究肯定能搞定。 沈清弦想想今天观察到的,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难道顾见深的这投胎的“绝症”与情感认知有关? 仔细想想,似乎很有可能。 九先生很神秘,与谁都不亲密,那住宅也一副空无一人的模样。 短暂的几次接触,沈清弦和九先生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婚礼上几句,今天几句,从这短短数语也能看出不少问题。 冰冷、沉默、仿佛一个按部就班进行工作的机器。 沈清弦又有了些主意。 他之前什么都不敢做,只等着顾见深先动,是因为他怕顾见深瞎脑补,什么都没有便把自己给虐到体无完肤,这不利于他们培养感情。 如果真有情感认知障碍,这样放任着等他主动,只怕要等回万秀山。 车子挺稳后,沈清弦问他:“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顾见深看向他道:“可以,你想吃什么。” 沈清弦道:“就在家里吃吧,我去做。” 顾见深不置可否道:“好。” 没有开心也没有拒绝,仿佛这是件并不值得太在意的事。 沈清弦心中有数,决定继续试探。 准备晚餐这种小事是难不倒尊主大人的,不常做不代表不会,尤其这么个高科技社会,只要脑袋不死,有这么多便利的东西帮忙,戳戳点点就是一道菜。 丰盛的晚餐摆上桌,沈清弦不用招呼,顾见深便自己过来坐下了。 沈清弦看看他这样,竟觉得有些可爱。 规规矩矩、刻刻板板、真听话。 沈清弦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做了些。” 顾见深平静道:“做得很好。” 这夸奖乍听不走心,可一旦知道他情感认知障碍,就又觉得好可爱。 嗯……尊主大人可能也是爱如膏盲了。 沈清弦同顾见深吃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可能在外人眼中,这顿饭吃得冰冷又疏离,完美诠释了相敬如冰。 饭后沈清弦自是不用收拾桌子,智能化家居将人类从无趣的重复性工作中解放出来。 沈清弦又问顾见深:“你要去工作吗?” 顾见深道:“对,有些事要处理。” 沈清弦说:“好的。” 顾见深去了书房,沈清弦眼睛盯着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泡了咖啡送过去。 顾见深说道:“谢谢。” 沈清弦抿嘴笑笑:“没事。” 见顾见深又忙起来了,沈清弦便起身出去,小心关上门。 他抽空看了眼手环,奈还在线,从中午到现在,他一直没下线…… 可顾见深一直在他面前,所以这不是他。 如今的游戏私密性极强,哪怕是买来的账号,也会进行二次绑定,绑定后不存在其他人代替登6。 所以奈果然不是顾见深吗。沈清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暂时想不出缘由。 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十点后,他去洗了个澡,然后穿了件很单薄的睡衣出来。 顾见深还在书房里。 沈清弦薄唇扬了下,不过进屋时他自是没笑的,不仅没笑还有些羞赧以及局促。 顾见深看向他:“有事吗?” 是时候看看你是真的情感认知障碍还是装的了! 沈清弦走进来,丝质的睡衣领口微敞,白皙的肌肤散着如玉的光泽,尖的水顺着面颊滑落,恰到好处的滴在了性感的锁骨上。 他视线游移着,手指微微蜷缩着,光洁的脚趾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让人心生怜悯,恨不能小心用手掌捧住,放在胸口来温暖他。 沈清弦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说完这话他低着头,似乎连后颈都染上了薄红。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按照“规矩”,结婚后两人就应该同房。 (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沈清弦知道顾见深在看他。 只可惜他在“害羞”,所以没法去看他眼睛,也就没法准确分辨他的情绪。 他会拒绝?还是根据程序来同意。 毕竟他们是合法夫妻,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清弦悄悄期待着…… 并未过多久,顾见深起身,说道:“好,我们休息吧。” 答应了? 沈清弦心中一喜,当然面上是双颊薄红,局促又不安。 他略微抬头,看到顾见深走了过来。 自己的爱人当然是最好看的,哪怕是这般黯淡无光的黑色制服也穿得英凛帅气,再加上那双红眼睛…… 尊主大人的心跳得有点儿快。 顾见深居然轻声问道:“怎么,屋里的温度偏高吗?” 沈清弦:“……”不解风情! 他摇头道:“不会,温度刚好。” 顾见深没再多问,说道:“走吧。”说完径直向前走去,别说是把人打横抱起了,根本连丁点儿想要牵住新婚伴侣手的意思都没有。 沈清弦只好踩着冷冰冰的地板跟了过去。 在结婚这么多天后,婚房终于迎来了两位主人,想想也是不容易。 沈清弦继续在被日的边缘试探:“你先去洗澡吧。” 顾见深一顿。 沈清弦温声道:“我给你放好热水了。” 顾见深点头道:“好。” 说完就这样去了浴室,连脱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沈清弦还藏了点儿小招数,本来嘛,浴室也是智能家居的一部分,只要脱下衣服洗衣机会自动清洗,晾干后会规整到衣帽间,同理浴室和衣帽间也是互通的,只要洗完澡,选择烘干后,衣帽间便会把睡衣给运送过来。 沈清弦偷偷把顾见深的睡衣藏了起来。 他竖着耳朵偷听,察觉到顾见深洗完后,他赶紧去敲门。 低沉男声响起:“怎么了?” 沈清弦道:“家居系统好像有点儿问题,我刚才洗完澡它也没有送睡衣进来,我想着你可能也会遇到问题,所以……拿了睡衣过来。” 为了测试某人的情感认知问题,沈清弦故意晚起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又把衣领给扯了扯…… 尊主大人的小算盘打得很好,老顾同志要是没问题,八成会直接把人吃干抹净,从此恩爱缠绵到永远。 然而…… 门开了,穿着纯黑制服的男人像笔挺的寒松般立在他面前。 沈清弦:“!” 顾见深道:“家居系统没问题,只是备用睡衣不足,我让它送了常服。” 沈清弦:“……” 顾见深又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都穿成这样了,你问我还有什么事? 沈清弦有点儿信了,爱人是真有病。 这样堵门也不像话,他让开一些道:“睡衣给你,你还是换上吧。” 顾见深竟道:“不必了,我习惯这样。” 穿着一身制服睡觉?这是什么鬼习惯? 沈清弦不死心,继续道:“这样好吗,睡觉还是该穿些舒适的衣服。” 顾见深道:“它很舒适。”它指的是他身上的黑色制服。 沈清弦故意说道:“这太奇怪了,哪有穿成这样睡觉的?” 不成想的是,这话还真管用了。 顾见深道:“很奇怪吗?” 沈清弦重重点头:“是的!” 顾见深便道:“那我换上睡衣。” 这么听话的吗!沈清弦心情很复杂。 他勾引半天,人家穿得板板正正,随口说说,结果就成了! 顾见深行动力很高,这就开始解纽扣。 他这一身制服做工精致,款式也很棒,领扣将修长的脖颈锁住,禁欲刻板的姿态反而更加撩人。 一粒一粒的扣子解开,沈清弦本想装害羞不看的,可偷瞄着偷瞄着就忍不住看起来。 黑色制服内是纯白内搭,衬衣的扣子也全解开后,性感的男性躯体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结实、硬朗、被阳光充分滋润过的肤色展现出不容人忽视的力量感。 完美…… 沈清弦也不躲闪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看着。 顾见深这肉胎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是那种人类最欣赏的比例,仿佛被刻意雕琢过,多一分不可,小一分不行,完美到极致的男性躯体。 毫无疑问这是十分诱人的,沈清弦看得心微痒。 顾见深似乎察觉不到沈清弦的视线,也似乎是察觉到了,然而并不在意。 他脱了下长裤,笔直的双腿也是完美无缺的。 沈清弦的视线动了动,落在了顾大深上。 …… 沈清弦微痒的心瞬间平静了。 很好,大深绝对够大,但是很放松,“睡”得相当踏实。 他穿成这样,又是挽袖子又是扯领口又是送睡衣又是言语引诱的,结果他连丁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大深同志,你不会又患“绝症”了吧! 想来不是,上次虽然身体不举,但顾见深心是荡漾的,那眼神总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但现在……明明身处婚房,明明他都洗干净等他了,结果顾见深冷静得好像在下一秒就可以去主持会议,同员工们大展宏图。 沈清弦基本可以确定。 顾见深的绝症就是……情感认知障碍。 这可怎么办?本来让顾见深认为他喜欢他就已经是个难事了,现在连顾见深都不懂该怎么样喜欢他了。 这任务还怎么做?完全是个死结! 沈清弦眼看今晚是不可能生什么了,便老实上了床,在一侧躺下。 顾见深比他还规矩,也在一侧躺下,双手放在胸前,睡得那叫一个规规矩矩。 “晚安。”他还好意思和他说晚安! 沈清弦没好气道:“晚安。” 可惜顾见深根本察觉到他的“不满”! 临睡前,沈清弦偷偷瞄了眼手环,现奈还在线。 他定定的看了会儿,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这真的不是顾见深吗?怎么相处时觉得那么像…… 其实这是个很玄妙的感觉……奈和顾见深还是很不同的,但沈清弦却能感觉出相似的地方。 大概是他了解了太多个不同阶段的顾见深,太明白名为顾见深的这段自我意识。 所以哪怕**不同,性格有一定差异,但他却不会认错。 可货真价实的顾见深就在他身边……总不可能有两个顾见深吧。 沈清弦关闭了手环,没再看这始终在线却十分沉默的奈。 这一宿沈清弦睡得不算踏实,甚至罕见地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顾见深,在兰弗国失魂落魄的顾见深。 血色的天空,狼藉的废墟,站在那儿的男人耀眼夺目,却好像失去了灵魂。 沈清弦走向他,试图抱住他。 顾见深看着他,空洞的眸子里满溢着绝望:“为什么丢下我。” 沈清弦的心顿时搅成一团,他张嘴欲说,可是却不出声丁点儿声音。 顾见深一把抱住他,用力到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勒断,他的声音绝望又痛苦:“为什么不喜欢我。” 钻心的痛霸占了整个胸腔,沈清弦猛地惊醒,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是梦。 沈清弦轻喘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外头已经天亮,他身边空无一人,显然顾见深早就醒了。 沈清弦伸手去碰了碰,顾见深睡过的地方已经一片冷凉,看来是早就走了。 其实沈清弦现在很想见他,很想抱抱他。 梦中的窒痛还徘徊在心脏处,让他有些缓不过神。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沈清弦也弄不清楚,鬼使神差的,他又看了看手环,现奈还在线。 这都三天了吧?难道还没被强制下线? 沈清弦有些不安,决定找机会悄悄调查一下这个奈。 白天顾见深不在,但天一黑他就会回来,像一个朝九晚五的丈夫,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十分规律。 沈清弦每晚都给他做菜,起初他还专门挑顾见深喜欢的,后来他尝试了一些顾见深不爱吃的。 但无论他做什么,顾见深都是按部就班地把自己那份给吃光。 沈清弦心思一动,某日故意加了一大把盐。 他自己尝了下,顿时被咸得灌了两杯水。结果晚上顾见深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沈清弦问他:“好吃吗?” 顾见深没有丁点儿被咸到的模样,十分淡定道:“好吃。” 沈清弦:“……”这味觉也有问题吧! 晚上到了时间,顾见深便主动回屋,洗澡换睡衣上床,简直像是屋里的智能家居,设定好程序就没有变化。 这一周,沈清弦都没敢太冒进,但今晚他决定来波狠的。 做|爱也是夫夫的重要生活,既然顾见深这么“听话”,那…… 他要继续试探他! 两人躺好后,沈清弦假装睡着,故意翻到了他这边。 顾见深竟也没动,保持着笔直的睡姿,双手交叉在小腹,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沈清弦心一狠,八爪鱼似的抱了上去。 “哎!”沈清弦一脸懵地摔在地板上。 顾见深几乎是瞬间来到他面前,他道:“抱歉,有没有伤到你?” 沈清弦:“……”竟然被踹下床了!尊主大人估计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精彩时刻! 顾见深的声音仍旧是刻板的:“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去个鬼的医院!民政局了解下!离婚了解下! 沈清弦爬起来,窝进被窝里,翻过身不理人了。 顾见深:“……” 这家伙竟然也默默回到床上,默默躺下,默默地呼吸平稳了。 睡着了?沈清弦只差一口气就可以被气回万秀山了! 不过一想到他有病,他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刚才只抱了一下,但那触感还残留在他的肌肤上。 肌肤是软的,但身体却是硬的,如同钢铁一般。 这…… 沈清弦假意睡着,但切实却根本没睡。 天刚亮,顾见深就出门了,沈清弦想了下,摸进了他的书房。 本以为这里面的东西他都碰不得,但不成想他竟然有所有的权限。 沈清弦极快的翻阅了智脑上储存的资料。 然后……震惊了。 顾见深这次的肉胎竟然不是人? (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九先生没有所谓的真名,他就叫九,还是阿拉伯数字。 九只是个编号,当然对于他来说也是名字了。 沈清弦一字一句地看着,越看越震惊。 这哪儿是情感认知障碍的问题?这根本是跨物种了! 一个机器人……哪来的情感? 没错,九先生是个制作极其精妙的机器人。 难怪会有那样完美无缺的身体,难怪会有像是被刻刀雕琢的比例……还真是做出来的! 沈清弦看得是一张“九先生”自我维护检修的清单,里面术语极多,沈清弦看得一知半解,不过他已经得到最惊人的真相了。 不是九先生的行事作风像程序一样,而是真正完全根据程序来执行! 那么……是谁创造了九先生,又是谁在幕后操纵着他? 沈清弦找不到答案。 他也不敢在书房里停留太久,看完这个清单后便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 肉胎连人都不是,他该怎样和顾见深谈恋爱? 恋爱都谈不了这任务还怎么做? 而且对于机器人来说,什么算是绝症? 沈清弦是个医疗圣手,但他只能给人治病,还真不会给机器人“看病”! 难道他要开始攻读机械学,为“治病”做准备? 沈清弦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晚上的时候,他家机器人回来了。 知道他真实身份后,再看就能现很多细节了。 比如他一双红眸虽然做得很像人的眼睛,但其实却比人的眼睛更深邃一些,因为没有情绪展露,所以显得冷漠又神秘莫测。 还有他的声音,完美模仿了人声,可极深处却藏了些机械音,这不违和,反而让声线更加低沉迷人,充满磁性。 再看他的身体……沈清弦明白了,这的确是人类审美的极致,每一分每一寸每一个线条都是严密规划过的,遵循完美的准则,创造出完美的躯体。 顾见深开口便是:“你去过书房了。” 沈清弦并不意外,既然是机器人,那整个家居系统都是他的“好朋友”,会知道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有权限阅览,想必也是顾见深想让他看的。 沈清弦点头道:“是。” 顾见深竟问他:“害怕吗?” 沈清弦反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害怕吗?” 顾见深非常诚实的摇头道:“不知道。” 沈清弦又问他:“开心呢?” 顾见深摇头道:“不明白。” 沈清弦乐了,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人怎样他都觉得很好玩。 “你并不懂人类的情绪?” “能够理解,但是感受不到。” 沈清弦继续问他:“你之前是在骗我吗?” 顾见深理解能力还是很强的:“你指的是与你结婚的原因吗?” 沈清弦点头:“对,你说是基因契合,但你……”机器人有什么基因?又哪来契合。 顾见深说:“我虽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基因,但也有自己的偏好,我搜遍了基因库,现你是最适合的。” 沈清弦眼睛微弯,走近他道:“你想拥有人类的感情吗?” 孤单了六十六十年的机器人九,突奇想要结婚,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了。 机器顾诚实得很可爱:“是的,我很好奇。” 沈清弦眼睛一亮:“你懂得好奇。” 顾见深说:“求知欲是意识诞生的要素之一。” 沈清弦打量着他,看了会儿后他狡黠一笑:“那你对我好奇吗?” 顾见深点头道:“是的。” 沈清弦想了下又问道:“你之前见过我吗?” “没有。”顾见深道,“婚礼上是第一次见你。” 沈清弦不知道真正的九先生是怎样的,但他知道顾见深醒来后九先生是这样的。 让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九拥有人类的情感太难了,但让顾见深拥有却不难。 毕竟顾见深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机器人。 沈清弦一下子有干劲了。 眼下这个顾见深是很有趣的,单纯好骗还听话。 因为不懂得太多,也就无从脑补,只要教会他感情,那么让他相信他爱他也相对容易得多。 沈清弦道:“人类最有趣的情感就是爱情。”说着他笑了笑,问顾见深,“你想尝试吗?” 顾见深坦诚道:“嗯。” 沈清弦眼中全是笑意,他说道:“那好,我教你。” 顾见深问他:“我该怎么配合你。” 沈清弦如今是丁点儿都不生气了,他还觉得很好玩,他说道:“允许我碰你,抱着你,亲近你。” 顾见深顿了下,很快便说道:“可以了。” 是在解除什么防御程序吗? 沈清弦觉得顾见深应该是一个独立的机器人了,肯定有人创造了他,也肯定有人赋予了他一定的职责。但这家伙显然脱离了人类的控制,有了自我意识,所以才会想要结婚,想要成为人,想体会人类的感情。 沈清弦也是很好奇的,他靠近他道:“我要碰你了。” 顾见深点头道:“需要我脱下衣服吗?” 真是一点儿情趣都不懂! 但沈清弦还是兴致勃勃的,他说道:“不用。” 他隔着黑色制服碰上了顾见深的身体。 衣服的材质是光滑的,能感觉到被包裹住的身体线条,很结实,同人类一般无二。 不过沈清弦还记得昨晚的触感,他用力抱住他,这一用力却是察觉到了。 单薄的衣服,光滑的皮肤下,是僵硬的钢铁。 沈清弦问他:“喜欢吗?” 顾见深顿了下道:“不太明白。” 沈清弦抬头看他:“我抱着你,你能感觉到什么?” 顾见深说:“很柔软。” 沈清弦的身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脆弱了,像轻飘飘的云朵,似乎稍用力就会将他折断。 沈清弦笑道:“还有呢?” 顾见深认真想了下后说道:“很香。” 沈清弦看着他问:“你能分辨出味道。” 顾见深道:“能,但是分不清人类意义上的香味。” 沈清弦没松手,就这样问他:“那你说我香?” 顾见深说:“我感觉这应该很香。” 沈清弦挺满意,他松开他道:“这次换你来抱我。” 顾见深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沈清弦站着不动:“抱我。” 顾见深弯腰,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诶……”沈清弦急忙按住他的肩膀来稳住身体。 顾见深这抱得和沈清弦想象中不一样,他直接拖着他的臀|部,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虽然两人有一定的体型差距,但也没有差那么大,所以这姿势很不稳。 但顾见深却抱得很轻松,好似托起一个小孩子。 沈清弦总觉得这姿势有些熟悉……不过细想又没什么鲜明的印象。 他笑道:“放我下来,不是这样的。” 顾见深看他:“不是吗?” 沈清弦说:“你只需要像刚才我那样,拥抱就行。” 顾见深把他放了下来,说道:“抱歉,我弄错了。”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你怎么会想到这样抱我?” 顾见深没能给出答案:“不清楚。” 沈清弦也没再追究,他换了个问题:“那你喜欢刚才那样吗?” 顾见深十分配合:“喜欢。” 沈清弦虽然觉得那个姿势太别扭了,但顾见深喜欢的话,他倒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家里又没旁人。 沈清弦便道:“你喜欢的话,那样抱也没关系。” 顾见深道:“那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沈清弦笑了下:“行。” 顾见深便把他抱起来了,又是那古怪的姿势,仿佛他很高很高,而他很小,所以他坐在他小臂上也没问题。 沈清弦终于想起来了…… 在游戏中,狂战士奈就是这样抱他的。 三米高的狂战士轻而易举就能把“纤细”的圣精灵给放在小臂上。 沈清弦看了看手环,奈还在线……这家伙为什么不会被强制下线?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顾见深问道:“在想什么?” 沈清弦回神道:“没什么。” 顾见深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我以后可以经常抱你吗?” 沈清弦笑了:“可以的。” 顾见深规规矩矩道:“谢谢。” 沈清弦有种自己在诱拐小朋友的感觉,可是这个小朋友的年纪比他大了好几轮呢! 两人说开之后,反而相处得越融洽了。 沈清弦循循渐进地与顾见深亲近,顾见深也非常配合,努力去体会和感受。 这看起来似乎很棒,虽然是个不懂情感的机器人,但因为是顾见深,所以仍在被沈清弦吸引着,被他引导着,慢慢地似乎也有了人类的情感。 沈清弦也不急,日子一天天的过,两人一天天的熟悉彼此,从简单的抱抱,到晚上的相拥而眠,进展得不算慢。 关系亲近之后,沈清弦也要了书房中更多的权限。 顾见深很信任他,基本上对他千依百顺,什么要求都会认真满足他。 沈清弦要这些权限的目的是更了解顾见深,更了解他的身体构造,也希望获得一些前沿知识,补充自己的“医疗”空白。 毕竟等两人相爱后,他还得给他治病。 虽然他并不知道机器人会生什么病…… 顾见深白日还是要工作的,他走之后,沈清弦便会自行学习。 不过今日他决定暂缓学习进度,先查一查奈到底是谁。 如今他有了更多的权限之后,应该能够查到奈的底细了。 这么长时间,奈一直没有下线……简直堪称游戏的bug了。 沈清弦这一查,却是惊得后背生寒。 奈……从来没有下线过。 他没有任何现实中的信息,只是一个游戏账号,一个没有任何注册信息的账号。 这怎么可能? 沈清弦动用了更大的权限,调查了更多,越看越心惊。 从游戏开机的那一刻,奈就存在了。 一直持续到今天,他都没有下线过。 更加夸张的是,运营商并没有现这个账号的异常,强制下线系统对他也是无效的。 仿佛他是然于这个游戏之上的。 而这款游戏的创始人、行人正是九先生。 奈——nine——九。 沈清弦倒吸一口凉气。 (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沈清弦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否则的话也太要命了! 奈是九,九是顾见深,所以奈也是顾见深? 想想吧,他都对奈做了什么? 甜蜜蜜地刷个副本,丢下句已经结婚了便不辞而别。 此时再看奈给他留的三行字……字字戳心! 完了完了,如果奈是顾见深,那真完蛋了!他指不定要脑补出怎样的一场大戏! 不对……沈清弦冷静了一些,仔细想想又觉得很不对劲。 如果奈是九,那奈怎么会不知道他和九结婚了? 他已经和他结婚了,他还在游戏里待着做什么?出来和他亲亲密密不就行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 沈清弦决定从游戏入手,继续寻找线索。 游戏名叫《终谷》,据说有个至今都没有开放的副本,名字就叫终谷,等这个副本开启时,所有玩家都会为之疯狂。 但终谷到底在哪儿,又是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 《终谷》已经运营了十五年,如此漫长的时间没有让游戏没落,反而横跨了多个世代,成了全民游戏。 更具社会意义的是,这个游戏承载了多余的社会劳动力,给无事可做的人们开辟了一片乐土,让他们的精神世界得以充实,大大减少了可能生的动乱。 九是《终谷》的实际拥有者,他凭此笼络了巨大的财富,成就了无与伦比的社会地位,创造了人人趋之若鹜的游戏帝国。 沈清弦查了一天资料,心中的疑惑始终无法被解答。 九是奈吗?找不到相关联的证据。 九是谁创造的?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资料,甚至外人都不知道九先生是机器人。 终谷是九创造的?由机器人创造的全息游戏?很难想象。 如果终谷不是九创造的,那又是谁? 种种问题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沈清弦黏在其中。 不过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甚至在等待着最后的“捕手”出现。 晚上的时候,顾见深回来了。 沈清弦打破了两人这几日维持的规律——他没做饭。 顾见深看着空荡荡的饭桌,问道:“不吃饭吗?” 沈清弦说:“我不饿。” 顾见深顿了下后应下来:“好的。” 沈清弦起身去看电影,顾见深坐在餐桌前,像之前许多天一样,进行“吃饭”的程序。 哪怕没有饭,可他还是在饭桌前坐了三十分钟。 沈清弦继续打乱着他们维系的“美好”的生活。 八点半的时候他会去给顾见深送咖啡,但这次他迟到了半小时,并且没有端咖啡进来,而是说了句:“我先睡了。” 按理说他该十点半睡觉的,他们之前一直是这样的。 顾见深坐在书桌前,红眸闪了闪。 他没有叫住他,情绪上也没有任何波动——没有被打乱“程序”后的懊恼,也没有慌乱感,更意识不到该询问或者是质疑。 十点半的时候,他回屋了。 沈清弦没看他,继续睡觉。 顾见深上床,像前几日那样想将他抱入怀中。 沈清弦推了他一下,说道:“我自己睡。” 顾见深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规规矩矩地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沈清弦睁开眼。 他看了下,现他家机器人真的睡着了! 没有疑虑,没有不安,缺乏共情地心平气和地睡着了! 沈清弦没好气地锤他一下。 顾见深唰得睁开眼,他看着他问:“有事吗?” 沈清弦开门见山问:“你到底是谁?” 顾见深道:“九。” 沈清弦瞪着他问道:“谁创造了你?” 这个问题顾见深会回答吗? 他回答了,给了沈清弦一个极其震撼的答案,顾见深说:“奈。” 沈清弦心一跳,继续问他:“奈是谁?” 顾见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再瞎猜闷了,他又问他:“奈在哪儿?” 如果顾见深真的是个机器人,那他对沈清弦所开放的权限一定是最高的,几乎是有问必答。 他说道:“终谷。” 终谷……是游戏终谷,还是真的有终谷这个地方? 沈清弦把这个问出来了,顾见深却只能回答他:“终谷。” 沈清弦差不多能够确定,眼前的顾见深是顾见深,但却不是完整的顾见深。 用修真界的概念来比喻,大概是只被放了一缕神识,还是很内隐的一段,仅能遵循简单的本能来进行特定工作。 沈清弦不清楚奈是什么情况,但既然他能创造出九,那显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 沈清弦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是谁创造了《终谷》这个全息游戏?” 顾见深回答:“奈。” 沈清弦这一听也是心惊肉跳,他隐约触碰到真相了。 奈是顾见深,真的是顾见深。 完了完了……现在去解释,还来得及吗? 沈清弦下床道:“你先休息,我去一趟终谷。” 顾见深没有拦他,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一个完美的空壳。 只是承载了一小段内隐神识的空壳,仍旧搜遍了所有基因库,凭着本能找到了他,然后对他敞开一切。 沈清弦轻叹口气,赶紧去了游戏舱。 他和顾见深是一同来到凡世的。 也许奈、九与穆清之前便有一段姻缘。 但穆清死在了游戏里,奈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他也选择了死亡。 然后顾见深成了奈,他成了穆清。不过顾见深不是奈,他也不是穆清。 所以他们的悲剧,他们不会重演。 沈清弦急忙登6游戏,现自己还在凤凰峡谷外。 他赶紧打开好友列表,想要联系奈。 系统界面刚弹出来,他还没送消息,沈清弦已经看到了狂战士。 他站在一颗枯树下。天空是失落的铅灰色,鲜艳的枫叶也被抽干了光泽,狼狈的枯黄着。 高大的狂战士仍穿着那一身坚硬的盔甲,可它们却挡不住由内而外的创伤。 枯叶落在他的头顶、结实的肩膀、还有孤零零的脚边。 似乎这昏暗的天空就是他的情绪,枯萎的树便是他失望的心。 瞧到这一幕,沈清弦究竟有多心疼简直无法形容。 他几步赶过去,小心碰了下他的大手:“奈。” 他似乎是站了太久,久到失去了知觉和意识。 沈清弦握住他的手,用力唤他:“奈!” 狂战士慢慢回神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圣精灵,看到了这一抹明亮的光。 “你……” 沈清弦拥住他道:“对不起。” 狂战士彻底找回了知觉,他一把将人抱起,稳稳地放在了小臂上:“……清。” 沈清弦抱着他的大脑门,用力吻了一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清……”奈呢喃着他的名字,“清……清……” 沈清弦道:“叫我涟华。” 奈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沈清弦轻声道:“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涟华。”奈略有些笨拙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但很快他就熟悉了。他把它们从唇齿间取下,放在了心尖上。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沈清弦对着他笑了下,圣精灵明媚的笑容耀亮了昏暗的天空。 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 铅灰色的天空像是被水洗了一般,露出梦一样的天蓝色,云朵撞在一起,如同棉花做的小鹿,调皮又可爱。 与此同时,枫树也活了。 棕色的枯叶迎风飞舞,仿佛空中有一位隐形的高招画家,他笔墨挥洒,鲜红漫天。 沈清弦看到了奈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痴迷和眷恋。 这是顾见深,他的顾见深,毋庸置疑。 其实他第一眼就没看错……从他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认出他了。 只是固有的印象束缚了他,外面的那一缕神识也干扰了他,让他兜兜转转转这么久才真正找到他。 沈清弦抱紧他,由衷地说道:“真的很抱歉。” 奈什么都没说,他似乎没听到他的道歉,他高兴地抱着沈清弦,因为他的回来而灿烂了整个世界。 奈说道:“这个给你。” 沈清弦其实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但眼下看他这样,也不忍扫他性:“怎么?” 奈拿出了包裹里的披风。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沈清弦也被闪到了。 真是……好看啊! 如此闪亮,如此红艳,如此如梦似幻。 凤凰花只是单纯的红,但这披风却不仅仅是红,它还散着星芒,一层一层,渐进的,仿佛自夜空落下的被染成红色的银河。 奈微笑道:“我给你穿上。” 沈清弦摇头道:“别……” 狂战士明显有些紧张,他小心问道:“你不喜欢吗?” 沈清弦对他展颜笑道:“太喜欢了,所以不舍得穿。” 奈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他,也只能这样看着他。 他真好。 真的好。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离开。 终谷,是属于他们的。 ( 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奈看向沈清弦:“穿上吧,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做。” 沈清弦把它小心收起来道:“不舍得,穿上就会掉耐久,掉没了怎么办。” 奈说:“还会有更多的。” 沈清弦说:“再多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披风,堆成山他也不舍得让它们掉哪怕一个耐久。 他这么珍惜,奈恨不得把全部最好的都送他面前。 沈清弦又想起什么一般,问他:“你想看我穿吗?” 奈微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想……” 只是这么一个字,沈清弦却莫名脸一红。 外头的机器人顾什么都不懂,游戏里的狂战士顾却感情这么充沛! 沈清弦垂轻笑,说道:“那我穿给你看。” 狂战士有点儿紧张,他问了句:“只……只穿给我看吗?” 这也太犯规了吧!沈清弦心荡了荡,小声道:“嗯,只给你看。” 这么个大块头愣是被沈清弦给撩得不知该如何安放手脚,他局促道:“我还会给你做的,做很多很多。” 沈清弦仰头看他,笑道:“好。” 他盯着他,双眸极尽温柔:“你现在想看吗?” 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沈清弦穿上了这件披风…… 炽热的阳光下,代表着明亮的圣精灵,被鲜艳的红包裹住。 白皙的肌肤,姣好的面容,美丽的灵魂…… 近在咫尺,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紧他。 红色代表着狂战士的热血。 他穿着他为他做的披风,仿佛被他的血液环绕,永远待在他为他筑造的爱巢中。 “好看吗?”沈清弦问他。 奈说:“好看。”如果他会做梦,那这就是他能够想象出的,最美的梦。 沈清弦笑道:“我脱了,会掉耐久的。”说完他就极快地收起了披风。 奈又想看他穿着,又喜欢看他这般珍惜的模样,也是很纠结了。 他转念一想,又说道:“我这儿有新的令牌了,我们再去峡谷看看吧。”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想和他好好谈谈的,把自己结婚的事,九的事都同他说一说。 不过看他一脸期待,还有些小心谨慎的模样,他又心软了。 自己晾了他这么久,他肯定很难过了,还是先好好哄哄他,让他开怀了再谈,免得谈崩。 当然啦,沈清弦也很想再去一趟凤凰峡谷。 这么美的地方,看一眼都是享受。 于是他点头道:“好,我们去收集更多的凤凰花,回头也给你做件披风。” 奈道:“我不用,给你做。” 沈清弦说道:“那不行,我也想看你穿。” 奈笑道:“我穿肯定不好看的。” “怎么会?”沈清弦不认同,“肯定更好看。” 狂战士这角色设定便是魁梧凶悍的,哪有圣精灵那般精致美丽。 沈清弦又强调道:“反正我想看!” 他想看。狂战士含蓄地笑着:“嗯,那我也给自己做一件。” 沈清弦给自家老攻糖的本事是一顶一的,他又说道:“回头你教我,你的披风我来做。” 奈愣了下:“你……” 沈清弦道:“怎么,不相信我?” 奈重重说道:“相信!” 沈清弦弯着眼睛笑道:“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凤凰峡谷。 游戏里就这点儿好,无论何时,、风景都是最美丽的。 不会因为气候而变迁,不会因为被破坏而消失,更不会因为人群的涌入而失去静谧与宁静。 沈清弦由衷地感慨着:“这儿可真美。” 奈却只看得到他,眼前的一切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段一段的数据,但沈清弦是不同的。 他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光——那样亮,那样耀眼,那样迷人。 想要抓住他,想要留下他,想要永远永远地和他在一起。 结婚…… 没关系,那都是现实中的事,那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要把握住现在的他,只想拥有眼前的他。 奈嘴角的笑容是真挚的,同时也是不正常的。 他对沈清弦说道:“终谷才是最美的。” 沈清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终谷?你知道终谷在哪儿吗?” 如果这游戏是奈创造的,那他肯定知道《终谷》最大的秘密副本在哪儿。 奈顿了下,看向他道:“你想去吗?” 沈清弦道:“听说终谷会让所有玩家为之疯狂。” 奈定定地问他:“你会吗?” 沈清弦笑道:“我不知道,没见过所以无法想象。” 奈收回视线,他看向漫天的红枫,声音如云朵般轻渺:“我会。” 以前不会,也不愿意,但现在他会,他会为终谷、为拥有他的终谷而疯狂。 沈清弦一心想着哄他畅快些,自是应道:“你会的话,那我也会。” 奈垂看他,眸中尽是温暖,仿佛冬季冰原上燃着的那朵火堆,融化了周围的冰雪,也融化了旅人冷倦的心。 两人的气氛这么好,却被一只没头没脑的赤凤兽给打断了。 狂战士一刀将其劈成两半。 本该很血腥的画面,却因为是游戏而变成了散落的花瓣。 这凤凰峡谷实在犯规,若是有本事带着恋人来单刷,那真是浪漫极了。 沈清弦来了兴致,他说道:“来吧,收集凤凰花!” 反正在游戏里,也不用爱护动物了,赤凤兽存在的价值就是被人劈成两半,然后爆出凤凰花,那他就不客气了。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所以这次他们刷地更快,几乎是玩闹着便通关了。 清掉所有赤凤兽,他们收集到了更多的凤凰花。 沈清弦心思一动,他说道:“我们把凤凰花铺开看看吧!” 放在背包里也只能看到一簇簇的红艳花朵,若是拿出来摆在地上会怎样? 这游戏做的太精致了,肯定能完美还原这一幕。 奈说道:“再刷一遍,多点儿才更好看。” 沈清弦应道:“好!” 他俩出了副本,又重新进来——奈的令牌级多。 之前沈清弦还担心他败家,如今知道整个游戏都是奈的,也就不存在什么败不败家了,多刷几遍才快活! 如此折腾了三四遍,沈清弦玩到气喘吁吁,才终于攒到了足够多的凤凰花。 最后一只赤凤兽化作花瓣后,沈清弦索性没收集,他看向奈:“我要把它们全拿出来了?” 奈点头道:“我和你一起。” 他俩的包裹里满满都是凤凰花,一沓又一沓,若是让外头的玩家看到,只怕会两眼放光,直呼游戏出bug了。 这么珍贵的材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物价都崩了好嘛! 然而副本中的两个人才不管那么多。 沈清弦深吸口气,一下子把所有凤凰花都“倒”了出来。 狂战士和他同步,也是一口气把所有凤凰花都放了出来。 刹那间,飞舞的花瓣覆盖了天地,沈清弦隔着耀眼的红看向奈,奈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穿透了红色的花瓣,眸中只有彼此。 花瓣终于落在地上,它们巧妙地铺成了一个美丽的心形。 红色的心,闪烁着星辰的心,美好不可方物。 沈清弦开心极了,他一脚踩上去,直直摔进了这个美丽的花瓣“床”上。 上方是清朗的天空,旁边是心爱的人,这的确不是现实中该有的美景。 哪怕是梦……都做不到如此美妙。 沈清弦转头,看向奈道:“过来躺会儿,很有趣。” 奈也躺下了,就在他旁边。两人没有言语,身体也没有接触,可是却感受到了同样的热度。 不知从何而起,却已经紧紧擭住了心脏。 沈清弦侧过头,望进了奈的眸子。 奈一直在看着他,用他熟悉的视线,无比眷恋地看着他。 沈清弦心颤了下,稍微动了动。 其实也分不清是谁动了更多,也搞不懂是谁先主动的,总之唇瓣碰在一起的瞬间,天和地的颜色都有一瞬间的失真。 沈清弦环住他的脖颈,奈握紧他的腰,两人在美丽的凤凰花瓣上,毫无保留地亲吻着彼此。 游戏中的吻竟有这样真实的感觉。 比真实更真实,仿佛摒弃了**的隔阂,直接让两颗心撞到了一起,缠绕上彼此。 分开时,沈清弦还有些不好意思。 奈又垂吻住他,沈清弦推了他一下道:“喘不过气了。” 这么个大块头,要压死他! 奈顿时有些紧张,他说:“抱歉。” 沈清弦瞪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说着他又吻了他一下。 奈眸中全是毫无遮掩的喜悦和甜蜜。 沈清弦看得心都要化了。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哄,似乎他只要对他好一点点,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笨蛋,真是个大笨蛋。 沈清弦再度吻住他。 两人离了凤凰峡谷后,奈教沈清弦做了披风,沈清弦学得极快,很快便做了一个比自己那件大了一倍有余的披风。 他递给奈道:“你这一件抵我两件了。” 奈说:“可以重做,把它……” 沈清弦打断他道:“说好了一人一件。” 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十分珍惜的握紧了红色的披风。 沈清弦见气氛很好,便又想说说现实中的事。 谁知他还没开口,奈又道:“我带你去终谷吧。” 沈清弦顿时被牵起了好奇心:“你知道怎么去终谷吗?” 奈说:“当然。” 沈清弦又问:“只有我们两人吗?” 奈说:“我们两人就足够了。” 沈清弦对终谷是好奇的,他总觉得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那儿,去了终谷,他一定会更了解这个凡世的顾见深。 “我们去了终谷,那其他玩家呢?” 奈对着他笑了下:“终谷是属于终谷的。” 沈清弦没太听明白。 奈却拉住他的手道:“走吧,你去了终谷,你就明白了。” 沈清弦也没再问,他也想看看,终谷到底是什么。 终谷是比凤凰峡谷还要美丽的“梦”吗? 不。 终谷是真实的。 (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沈清弦满心期待,一路上想象了无数种可能。 他对这个全息游戏的印象极好,对这个虚幻的世界的背景也很喜欢。 西幻大6,异域风情,这是沈清弦不曾接触过的世界,所以这对他来说很新鲜。 两人走到海边,奈说:“我们需要跨过这片海洋。” 沈清弦说:“坐船?” 奈说:“飞过去吧。” 沈清弦看了看距离后道:“会不会有些远?”圣精灵可以飞,但这么远的距离,他怕自己半途体力不足,掉进海里就丢人了。 奈说:“我这儿有双人坐骑。” 沈清弦一想也对,都是游戏创造者了,有点儿传说中的东西倒也正常。 沈清弦期待道:“是什么坐骑?” 奈笑了下,抬手在虚空点了下。 一道彩虹凭空出现,紧接着马啸声扬起,一个生着巨大羽翼的独角兽踩着腾云来到他们面前。 纯白色的躯体,海一般湛蓝的眸子,它昂踏蹄,姿态优雅,魅力非凡。 沈清弦对这颜色不感冒,但也必须要承认,这实在是独一无二的神兽,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奈牵起沈清弦的手道:“走吧。” 同乘共骑,还真挺浪漫。 沈清弦薄唇微扬,心情越美妙。 狂战士的胸膛宽阔,他整个坐在他怀里,连耳边的风都被遮挡了,有种陌生的安全感。 沈清弦是个强势性子,从来没想过让人保护。 不过这时候他到是乐得靠在顾见深怀里,享受着恋人给予的温暖。 这很舒适,因为他们是彼此的港湾。 似乎飞了很久,几乎要到“世界的尽头”了。 沈清弦道:“这么远的距离,看来终谷真不是普通人来得了的。” 海上很危险,坐船的话,遇难的几率高达百分百。 而飞行的坐骑虽然有,但却没有能飞这么久的。 更何况这片海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是游戏的尽头,哪成想还有如此广袤的天地。 奈说道:“想来还是来得了的。” 沈清弦听着这话,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是奈关闭了终谷,这个想来指的不是玩家,而是他。 他想来,就能来;他不想,哪怕有人得到了这独角兽,想要闯过这篇未知的海域,只怕也到不了传说中的终谷。 当然沈清弦没多问,毕竟奈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创造者的身份。 终谷到底是什么呢? 沈清弦好奇地等待着。 在天边的太阳落下时,奈说:“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又仿佛没有感情的上帝,宣布了世界的诞生。 沈清弦忍不住看向奈,望进他眼睛的瞬间,他被晃了一下。 奈没看他,或者该说奈什么都没看。 耀眼的光芒映照在他眼底,红色的眸子中似是有火焰燃烧,但因为温度太高了,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红,而是诡异的白蓝色。 沈清弦心一跳,再转头,看到了“终谷”。 这就是终谷吗? 终谷的确是属于《终谷》的。 因为终谷就终谷。 意识模糊的瞬间,沈清弦听到了奈的声音。 “喜欢吗,我们的世界。” 沈清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沈清弦有些不适应。 这次入世的过程似乎有些漫长……他好像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意识。 “大人,您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清弦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白皮肤尖耳朵身形修长的生物。 这……这是什么玩意? 沈清弦缓了口气道:“能给我倒杯水吗?” 尖耳朵高兴道:“好的!” 没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华丽丽的金杯过来,里面是盛满了水。 沈清弦忍不住多看了杯子两眼。 挺好,这审美没毛病。 他一边喝水,一边套话,尖耳朵单纯得很,基本问一说三,沈清弦很快便了解了大概。 圣精灵?狂战士?矮人?妖精?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上次入世不还是人类文明吗,怎么又衍生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物种? 沈清弦又细细问了问历史相关的东西。 尖耳朵懂的还挺多,一一说与他听。 沈清弦揣摩了下,基本心里有数了。历史不相符,看来是凡世中的小世界了。 这也正常,凡世中的人类虽然局限在一个界中,但周围却有很多小世界,也就是二十一世纪人类口中的星球。 大概是意外落到其它星球了。 沈清弦并未太在意,毕竟这次入世前给的设定少,会脱离人类社会也不算意外。 虽然他强调了都是男人,但却不是专指男性凡人,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修士也不算是人类,所以他们言语中的男人更类似于雄性的概念。 精灵吗?挺有趣。 沈清弦很好奇顾见深是什么种族。 如果是一米高的小矮人——容他大笑三声。 正想入非非着,尖耳朵又说道:“大人,您快收拾下吧,仪仗队马上就要来了。” 仪仗队?这是要干什么? 沈清弦怕露馅,没多问,只跟着尖耳朵忙碌起来。 他们住在树屋,但却很富裕,衣裳是一种神奇的材料制成,顺滑又美丽。 精灵也生得非常好看,全都白肤银,碧蓝的眼睛似华美的宝石,因为太好看,所以有些雌雄莫辩。 沈清弦这肉胎无疑是个中翘楚,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是一顶一的好。 一群尖耳朵来帮忙,给他换上了一袭红衣。 因为衣服太好看,所以沈清弦就不计较太多了。 在他们拿出一件闪烁着红芒的披风时,沈清弦眼睛一亮,十分惊艳。 尖耳朵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实在太幸运了。” 沈清弦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怎么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披风! 穿戴整齐后,他们飞到了半空中。 幸好沈清弦本来就会飞,不然冷不丁悬空,只怕会很不适应。 外头很是热闹,沈清弦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一场婚礼。 他和谁的婚礼?沈清弦心一跳,登时就想逃婚。 刚入世就结婚?伴侣是顾见深的几率不高于百分之一好嘛! 可惜有些晚了,这阵仗,他逃无可逃。 沈清弦脑袋乱糟糟的,满心都是药丸。 好在迎亲的队伍到了。 沈清弦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头的大块头。 顾见深…… 还真是顾见深! 这么好运的吗?一入世就是两人的婚礼? 仔细想想,他们两情相悦后,好像还没一个正经婚礼。 沈清弦觉得这八成是顾见深偷偷搞的私设,要不怎么会这么巧? 罢了罢了,结婚也好,这样也有利于任务进展。 沈清弦得仰头才能看到顾见深。 谁知顾见深竟一下将他抱起,沈清弦惊呼一声,顾见深便稳稳将他放在自己的小臂上了。 沈清弦环住他脖颈,顾见深凑近他吻了下:“开心吗?” 这么棒的吗!沈清弦简直怀疑自己入了个假世! 他弯着眼睛笑道:“开心。” 顾见深红眸明亮,倒映了一整个他:“我也很开心。” 旁边有热闹的起哄声,还有喝彩声,大家都在衷心地祝福着他们。 沈清弦小声道:“放我下来。” 顾见深道:“我想抱着你。” 沈清弦怪不好意思的:“别仗着自己高就胡来啊!” 顾见深说:“不胡来,让我抱着你。” 他说话的声音太好听,沈清弦竟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有什么好抱的。” 顾见深道:“怕你跑了。” 沈清弦说:“我怎么会跑?” 顾见深笑了,笑容特别舒心:“对,你跑不了了。” 沈清弦瞪他:“快放我下来!” 顾见深仍旧不肯松手,反而故意握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 旁边有这么多人呢! 沈清弦被他亲得面红耳赤,但也没舍得推开他。 婚礼。 很奇妙的体验。 顾见深全程都没放开他。他们离开了精灵领地,去了凤凰峡谷。 听说那儿是他的新家,还是他亲自选的地方。 沈清弦只看了一眼便被这美丽的地方给迷住了。 婚礼在峡谷中举行,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顾见深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地方。” 沈清弦哪里招架得住,心里要多美有多美,他环着他脖颈问他:“你爱我吗?” 顾见深将他推倒在红色的花瓣床上,虔诚地低语着:“我爱你。” 沈清弦身体微颤,只能无助地抓紧他结实的臂膀。 体型的巨大差异让欢|爱变得异常磨人。 可只要顾见深地叫他一声:“涟华。” 沈清弦便控制不住,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似是软成了红色花瓣上的一抹晶莹的露珠。 顾见深怕伤到他,可又越来越无法自控。 新婚之夜,被翻红浪,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地索求着彼此。 沈清弦最后在顾见深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睡着时想着:这次入世可真好,一来就是婚礼,紧接着是恩爱,看来他们这次会很轻松了。 他睡得很香,顾见深却紧紧抱着他,一直没松开。 真正的拥有他了,可心里为什么还是空落落的。 这是他吗?他真的留住他了吗?还是他的妄想。 顾见深用力抱住了他。 沈清弦是被顶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又爽又涨,后来就剩下哼哼唧唧了。 完事后顾见深将他抱到温热的泉水里。 沈清弦从一阵眩晕中醒来,猛地回过神来。 他睁眼看到顾见深,软声道:“我饿了。” 顾见深一怔,连忙道:“我去给你弄吃的。” 沈清弦道:“嗯,我再泡会儿。” 顾见深自是依着他,他起身离了池子。 沈清弦定定地看着水面,伸手碰了下——温热的水淌过掌心,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他闭了闭眼,后仰靠在池边,轻轻吁了口气。 这就是终谷吗? 抹掉他现实中的记忆,将他永远锁在《终谷》中。 不只是他,还有无数的玩家,可惜只有他自己能够“醒”过来。 毕竟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那么奈又是什么。 (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起初沈清弦以为奈创造了终谷,但因为身患绝症,所以不得不待在了游戏里,做了一个机器九在外处理事务。 但现在……沈清弦觉得奈从头到尾可能都不是一人类。 《终谷》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 之前凡世的社会形态,便让沈清弦看到了隐患。 修真界的修士们的生育能力极低,基本在结丹后都会6续失去繁衍后代的能力,所以人口一直能够维持平衡。 二十二世纪人类的生育力也已经极大降低,不婚族已成现状,加上同性婚姻的开放,都使人口成负增长。 可这仍缓解不了庞大的人口基数。毕竟现在的社会,需要的人越来越少。 科技高展,制造出的机器替代了人类最枯燥无趣的工作,同时也让只能进行这种工作的人失去了工作的机会。 与精准听话又不需要休息的机器相比,容易犯错又有各种情绪的人类实在太麻烦了。 与此同时,《终谷》诞生了,它网罗了一大批失去工作的人,稳定了社会。 那些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淘汰的人,没有进入游戏,反而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进行更多创造性的工作,因为这些工作机器是替代不了的。 不进步就要被淘汰。 被淘汰就可以在游戏中度过梦幻的一生? 显然没这么简单。 《终谷》中隐藏着终谷,如果终谷开启,那么这些深陷游戏的人会永远留在游戏里。 这个过程很长,如今已经过了十五年的时间,倘若没有沈清弦,这个时间也许会更长。 以数十年计的话,当终谷开启的瞬间,就是人类大洗牌的时刻。 淘汰掉已经被淘汰的人,人口骤减的社会并不会因此而崩溃(毕竟已经适应了数十年),反而会因为甩掉了一个冗长累赘的“包袱”,而走向新的繁荣。 这个想法很疯狂,也很不人道,所以才有了奈的存在。 《终谷》是奈创造的,运行的九先生是机器人。 那么当《终谷》将无数玩家留在终谷时,九先生势必会成为人类“愤怒”的宣泄口,势必会借智能“造反”来洗涮掉人类对同族的恶意。 毕竟,奈是《终谷》衍生的自我意识,而九先生又是一个机器人。 这足以成为人类共同的敌人,足以成为人类淘汰同胞的遮羞布,也足以成为激人类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本该数十年才会诞生的终谷,因为沈清弦的结婚,因为奈想要永远禁锢沈清弦而提前诞生了。 想必人类会乱成一团,九先生和奈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好在沈清弦醒得很早,要是再过上几个月,只怕他们都要老实回万秀山了。 想通这些,沈清弦明白自己时间不多。 以九先生的地位和《终谷》的影响力,应该还能暂时稳住“无法下线”的问题,不至于引起动乱。 但想必也稳不了太久,他必须尽快说服奈,让他打开终谷,将人们都放出去。 人类可以进行自我筛选和淘汰,但请别把锅甩给别人。 既然想到了这么残酷的法子,那就别再立什么“贞节牌坊”。 沈清弦在池水中闭目养神,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没多时,顾见深便回来了,他手里拿了些新鲜食物。 沈清弦起身,顾见深放下托盘道:“小心着凉。” 沈清弦道:“没事。” 顾见深说:“我帮你擦干身体。” 沈清弦弯着眼睛笑道:“嗯!” 顾见深小心仔细地帮他擦拭着,两人刚刚缠绵过,雪白的圣精灵脆弱又敏感,还残留着美丽的痕迹,顾见深的手滚烫还带着厚茧,这般碰了下,两人都心痒痒的。 根本没擦干,顾见深便将人托起来,抵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沈清弦顺从得很,根本不抗拒,任他为所欲为。 结束后,顾见深很抱歉:“又弄脏你了。” 沈清弦环住他的脖颈,微喘着气道:“没关系。” 顾见深爱极了他这模样,又将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池中,小心地给他轻按着。 沈清弦对他微笑,与他亲吻,一直与他肌|肤相贴。 顾见深哪里招架得住?一整天都过得如梦似幻。 两人终于离开池子时,外头已经天黑了。 沈清弦在他怀中睡去,顾见深小心给他穿好衣服,抱着他出来时才看到旁边被冷落的新鲜食物。 这是他早上给他拿来的,本想着给他擦干身体后上来吃,但之后…… 沈清弦不饿吗? 顾见深有些担忧,可是怀中人又睡得很沉,他舍不得打扰他。 回到屋里,他刚把沈清弦放下,沈清弦便醒了:他看着他,眼中只有他。 顾见深心中一片柔软,他在他唇瓣上吻了下,问道:“饿吗?” 沈清弦点点头。 顾见深道:“稍等下,我去给你重新弄……” 他刚起身,沈清弦便抱紧了他的胳膊。 顾见深看向他:“怎么?” 沈清弦道:“不要走。” 他这般软声软语的模样,只让顾见深心砰砰直跳,他轻声问:“不饿吗?” 沈清弦顿了下,摇头道:“不饿了。” 顾见深笑了下,将他抱到怀中:“早上就没吃饭,怎么会不饿?” 沈清弦目中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他说:“你不要走。” 顾见深也不愿离开他,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 他说道:“那我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沈清弦笑了下,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前道:“好。” 顾见深只觉得心里一片热意,看着他美丽的模样,又站得笔直了。 沈清弦察觉到了,他看向它,嘴角弯弯扬起,扶着他的肩膀坐了下去。 这还吃饭呢?根本没人进的来。 这样一番折腾,沈清弦便又睡着了,吃饭的事就又撂下了。 顾见深小心拥着他,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很怕吵醒他。 他这样想着,沈清弦便睡得很安稳,一整宿都待在他怀里,像个美丽的瓷娃娃。 顾见深看他一宿,怎么看都看不够。 又是一天清晨,沈清弦睁开眼,见到顾见深便给他一个吻。 顾见深心中一荡,他正想吻他,他就吻他了,真好。 沈清弦对他说:“早上好。” 顾见深道:“早上好。” 说完,顾见深又吻了吻他。 再分开时,顾见深道:“饿坏了吧?快吃饭吧。”这次他已经让人提前备好了食物,放在外头了。 沈清弦咬了咬下唇,看着他鼓起的地方。 顾见深顿觉体内血脉激涌。 顾见深按住他手道:“别闹,去吃饭。” 沈清弦仰头看他:“你不想吗?” 顾见深:“……”他想,看着他就想,无时无刻都在想,但是沈清弦该吃饭了。 沈清弦已经主动贴上他,他道:“我也想。” 这样的诱惑,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早饭又搁置了。 中午的时候,顾见深终于冷静了些。 从昨天开始,沈清弦就没再吃过东西了。 虽然在终谷,吃与不吃的意义不大,但身为人类,对于食物的依赖是根深蒂固地,哪怕没了生理需要,但心理上是一定要饿的。 顾见深终于冷静下来,他得陪着沈清弦吃饭。 可饿了一整天的沈清弦并未表现出对食物的渴望。 顾见深准备的全是他爱吃的,见他没什么兴致,他问道:“不想吃吗?” 沈清弦看了看他才说:“……想。” 顾见深道:“那快吃吧。” 沈清弦点点头,拿起了刀叉,他认真地吃着,但是丝毫没有饥饿的人该有的对食物的渴求,也没有吃到心爱食物后的喜悦模样。 顾见深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说道:“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 沈清弦对他展颜笑道:“喜欢吃。” 顾见深又被他的笑容给晃得心痒。 他心中刚刚萌生这个念头,沈清弦便舔了下唇瓣,面颊微红地看着他。 顾见深强迫自己冷静,装作没看见,催促他道:“快吃吧。” 沈清弦十分听话,认认真真地把食物都吃空了。 顾见深问他:“饱了吗?” 沈清弦回道:“嗯!” 顾见深并未松口气,反而更加不安了。 饭后,顾见深道:“我们出去走走?” 沈清弦应道:“好!” 两人住在凤凰峡谷中,完全真实的峡谷比游戏中更加梦幻。 为了讨好沈清弦,顾见深做了些手脚,让这儿变得更加美丽。 之前沈清弦总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漫天的红叶,看着散落的凤凰花,看着鲜艳的闪烁着星辰的红。 但此时沈清弦只看着他,眸中只有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东西。 顾见深自是希望他只看着他的,也希望他只想着他。 但是……他不是很爱这凤凰峡谷吗?他不是最喜欢这耀眼的红色吗? 为什么他好像全不在乎了? 顾见深手指微蜷,他问沈清弦:“喜欢这儿吗?” 沈清弦回答得极快:“喜欢!”可是他根本没看一眼这周围的风景,只这样盯着他。 顾见深心有些慌,他看向他,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沈清弦说:“我喜欢你。” 他希望他喜欢他,他想他喜欢他。 可是…… 顾见深勉强笑了笑:“我也是。” 沈清弦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顾见深的手落在他银色的长上,轻轻抚弄着。 沈清弦仰头,软声唤他:“奈。” 顾见深垂看他。 两人的这个姿势,只让顾见深想把他抱起来,好好吻吻他。 谁知沈清弦已经说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想吻你。” 顾见深遵循了自己的心意,沈清弦环住他,热切地吻着他。 顾见深第一次带他来这个峡谷时便想做这件事,只是当时不行,但现在却可以了。 奇妙的是,沈清弦似是完全知道他想什么,而且十分配合他。 顾见深心里很不安,可也无法停不下来。 结束后,他看到了被泥土弄脏的红色披风。 它曾经那样被主人小心翼翼地珍视着,可此时却与泥土卷在了一起。 顾见深抱着沈清弦,看着他,可是心底却一片冰寒。 他真正得到他了吗?还是彻底堕入了妄想。 (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爱人和自己心意相通本该是很幸福的事。 他想什么,他也想什么;他做什么,他也做什么。如此契合,本该是甜甜蜜蜜的。 但顾见深很清楚,他和沈清弦远没到这么契合的地步。 沈清弦的婚姻是根刺,生生戳在他心脏上,让他喘口气有着尖锐的窒痛。 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仅是想到沈清弦同别人走向婚姻的殿堂,想到沈清弦与其他人相拥而眠,想到那些美丽的模样曾经属于其他人,他就失去了理智,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钻心蚀骨的剧痛。 沈清弦没了现实中的记忆,他强行用一场婚礼来绑住了他。 但正常情况下,他不该是这样子。 他们会像初相识时那样,慢慢了解对方,慢慢相爱,慢慢在一起,最终契合得仿佛一个人。 现在中间的过程全没了,一下子跃进到了最后,他似乎得到了最想要的,可仿佛又却失去了真正想要的。 开启终谷是对的吗?他真的把沈清弦留在了这里吗?这真的是沈清弦吗? 一个失去了自我的沈清弦,还是那个沈清弦吗? 顾见深很不安……他急于求证,又恐于求证。 如果这不是沈清弦,如果这只是一段迎合他内心渴望的数据,他该怎么办? 如果这是沈清弦,但因为终谷的开启,他丧失了自我意识,沦为一段数据了,他又该怎么办? 哪个“可能”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靠在他怀里的沈清弦也没真睡。 他心肝都在滴血,拼命控制住自己去把披风给捡起来的冲动。 那可是顾见深亲手给他做的,美到乎想象的红色披风! 两人在上面做也就罢了,还把它弄脏了,还让它和泥土搅在一起,沈清弦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也不容易,若非早就适应了辟谷,这会儿可能要饿得两眼绿,把顾见深的胳膊当鸡腿啃。 幸好是在游戏里,否则他的身体哪里吃得消这样频繁的亲热! 可即便这样,他也要吃不消了。 沈清弦的计划是没毛病的,他装作顺从顾见深心意的模样,装作失去自我意识的样子,试图让顾见深惶恐,进而关闭终谷,把所有玩家都放出去。 面对这个状态的顾见深,这无疑是最好最快的办法——直说是没用的,他若表现出那样明显的自我意识,估计顾见深会偏执,更加坚持把他留在游戏中。 至于外头会生什么,一个“智脑”哪会管这么多?也许九先生会很惨,终谷的运营公司也会破产,但奈不会消失,终谷也不会这么快消失,毕竟他握着这么多条“人命”。 以救赎为名义讨伐终谷的人们势必会有所顾忌。 当然哪怕没了顾忌,执意要杀死奈,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只怕那时双方闹得太凶,顾见深会鱼死网破,究竟会折腾出什么事,实在难以预料。 对沈清弦来说,在终谷里实在太被动,而且也太危险了,他更习惯在外面掌控一切。 不要低估凡人的能力和野心。这数百年凡世的进步让沈清弦对此深有体会。 好在他这法子是可行的,而且也只有他能做到。因为他看一眼顾见深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所以能够完美配合,能够呈现出唯他是从的姿态。 目前看来是奏效的。不过沈清弦还是忍不住想吐槽,这大混蛋的脑子有百分之九十是长在下半|身吧! 这么个做法,哪怕是“数据”也要受不了了啦! 两人在外面露天席地睡了一宿,沈清弦其实是能感觉到冷的,毕竟这个世界的真实度极高,他的生理机能被模拟得很完美,当然顾见深估计也偷偷做了点儿手脚,要不然他这身体哪里受得住他那大家伙。 冷是冷的,但是顾见深抱他太紧了,两人这身高差,他整个被他箍在怀里,密不透风的,哪里会冷?还因为狂战士体温太高,他觉得热。 清脆的鸟鸣声唤醒他们。 沈清弦睁开眼,现身边竟没人。 顾见深呢? 他急忙起身,四处张望——张望的时候看到了落在了一边的披风,他用着强的毅力挪开视线,强行没看见!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顾见深。 这又是闹哪出? 好在沈清弦脑袋转得快,很快就跟上节奏了。 是要放置他? 沈清弦心里一笑,面上自是滴水不露。 他起身回了他们的新房,挨个房间找顾见深,等每个房间都找完后,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呆呆地坐下,哪儿也不去了。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 顾见深不出现,他就安静地等他。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愿去,就在顾见深离开的地方,乖巧地等着他。 沈清弦很明白,顾见深一直在看着他,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无聊。 当然顾见深不看他,他这样坐一整天也不会无聊的,毕竟是动不动就闭关数百年的大佬,哪能连这点儿静心的本事都没有。 顾见深的确在看他,不眨眼地看着。 他多希望沈清弦能做些什么,多希望沈清弦能出去走走,能与外头的人说说话,能出去社交,能像个人类一样…… 可是沈清弦什么都不做,他坐在那儿,不会无聊也不会枯燥,如同《终谷》中那些没有情绪的npc一样,从不懂孤独为何物。 这是沈清弦,可又慢慢变得不是沈清弦了。 怎么办……他果然没办法拥有他吗?他果然不可能得到他吗?果然一切都是他的妄想吗。 晚上的时候,顾见深回来了。 沈清弦连续两天没吃没喝了,甚至这一整个白天他都是坐着不动状态。 但顾见深一出现,他眼睛立马有了光泽,站起来道:“你去哪儿了。” 顾见深将他抱起,吻住他的唇。 沈清弦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环住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他。 这是以前顾见深梦寐以求的事,可此刻他却像被架在火上烤,周身皆是刺痛。 顾见深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做了下去。 这有些粗暴,甚至是没那么尊重的,几乎带着火气,但沈清弦不介意,完完全全地接纳他,竭尽全力地满足他。 顾见深无法满足,他怎样都得不到满足。 心里空落落的,这个因为他而诞生的心失去了跳动的频率。 他要怎么办? 关闭终谷,他就回到现实中了,他和他再也没有未来了。他是一段数据,他是一个人,他们怎么在一起。 不关闭终谷,他也不再是他了,他在他怀里,在他身下,在他的世界里,可他却不是他了。 放下他还是毁掉他?哪一个对顾见深来说都是灭顶的绝望。 他疯狂地索求着沈清弦的身体,毫无节制地与他缠绵,用失去理性的姿态占有着他。 他这样,沈清弦都快演不下去了……这真的受不住,真的太要命了! 他知道顾见深很难过,可也没办法,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如同死亡前的狂欢一般,无休止的欢|爱结束后,沈清弦在现实中醒来了。 终谷被关闭了,顾见深终究是舍不得毁掉他,所以选择了放手。 沈清弦昏天暗地地睡了两天,总算缓过劲来了。 身体没事,但精神真的是累极了。 饶是沈清弦,也受到了极大地冲击,毕竟快感是真实的,丁点儿折扣都没打。 而心疼也是真实的,极致的快乐和痛苦交杂在一起,足以让人疯狂。 沈清弦稳定了情绪后便再度进入游戏。 终谷开启得无声无息,关闭得也无声无息。 对于玩家来说,只是平常的玩了游戏,没什么差别;对于外界来说,根本没人察觉到有人无法下线。 其实终谷不开启,《终谷》也已经是终谷了。 沈清弦进到游戏里,立刻联系了奈。 “你在哪儿?” 奈隔了一段时间才回他:“有什么事吗?” 沈清弦道:“我想和你谈谈。” 奈问他:“你要离开《终于》了吗?” 沈清弦几乎能想象出狂战士失落的模样……这个大笨蛋! 沈清弦直接了当道:“你不是人,对吗?” 奈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沈清弦可不想再给他逃避的机会,他快说道:“我和一个男人结婚了,这是我父亲主张的婚事,我根本没能力拒绝,但是我不爱他,也不认识他,同他一点儿都不熟悉。” 奈极快地问他:“可你说过你结婚了,要离开游戏,要……”更多的现实生活。 沈清弦道:“我是不想耽误你!” 奈怔了下。 沈清弦道:“我已经和别人结婚了,不管缘由是什么,都已经是有伴侣的人了,我怎能再干扰你的生活?” 奈回神了:“你是为了我吗?” 沈清弦说道:“是的,我没资格再与你在一起,所以才……” “你喜欢我吗?”奈打断他的话,问得小心翼翼的。 笨蛋啊笨蛋!可是沈清弦却心暖到了极点,他说:“我爱你。” 奈用力抱住他,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奇妙了,让他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清弦话还没说完呢,他继续说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奈终于坦白了:“我就是终谷。”这个真实的游戏衍生的自我意识。 沈清弦推开他,看着他眼睛道:“你知道九吗?” 奈眉心微拧,疑惑道:“九?” 沈清弦道:“和我结婚的男人。” 狂战士瞳孔微缩,立马展现出十分排斥的神态。 沈清弦继续道:“他是《终谷》的运营人,他是个机器人。” 奈愣住了:“你和一个机器人结婚了?” 沈清弦眼睛亮晶晶的,他语有些快,显得紧张又急切:“我之前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机器人,是我无意中现了,就在刚才我问他了,他居然也回答我了,他说他是被奈创造的。” 沈清弦认真盯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九是你创造的吗?” 不等奈回答,沈清弦又问他:“九是你吗?” 奈心猛地一跳。 (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沈清弦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相当巧妙了,充满了暗示意味,也温暖了奈焦虑的心。 试想一下,九是奈,那沈清弦的结婚对象就是奈。 奈不安地无非有两个方面:一是他只是《终谷》的意识,根本没法走到现实中;二是沈清弦结婚了,在现实中有了真正的伴侣。 而现在,沈清弦一番话,将这两个方面全部解决。 九是奈。 那就意味着,奈走出了游戏的世界,来到了现实中。也意味着沈清弦的结婚对象是奈,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多美好?一手烂牌硬生生被打出了开门红! 其实沈清弦有点明白了,他觉得九真的就是奈,可为什么现实中的九变得没情绪了呢?他觉得和真正的奈的死亡有关。 九先生虽然有六十六岁了,但一直没真正露过面,保持了绝对的神秘,也许因为九是被游戏中的奈操纵的,过多人接触会暴露。 在他和顾见深没来之前,奈已经爱上了穆清。有了心爱的人,他自然是想要离开游戏来到现实中的。 也许他尝试着来到了机器人九身上,从操纵他到成为他,所以才会想要娶穆清。 可穆清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想象不到奈是个智脑,再加上压抑的童年和无妄的人生,让他选择了死亡。 他死后,奈也死了,同时九也死了。 接着他和顾见深来了。 奈的形态太特别,想必顾见深一时间没法完全适配,只成为了奈,还没来得及成为九。 那么只要沈清弦把他给引出来,让他成为九,那一切不都皆大欢喜了?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奈死了,九也死了,那与沈清弦举行婚礼的到底是谁? 只是一段程序吗?总觉得那时候的九还有些人情味,而且沈清弦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九先生是顾见深。 至于穆家的那段“代嫁”,这很好理解,九先生想要的是穆清,但九先生这身份地位,穆宏自然想把更疼爱的小儿子嫁过去,所以先和穆宣说了,而穆宣不想嫁,与母亲一起做了手脚,改成了穆清。 所以这段代嫁,只是穆家的一厢情愿,哪怕穆宣真想嫁过去,只怕也会被九先生给扔出去。 虽然尚有说不清的地方,但沈清弦不想再耽误了,想不通就做,遇到问题再解决便是了。 一直犹犹豫豫,只会原地打转,止步不前。 沈清弦说的这些话,奈是很心动的,可他实在是没有于此相关的记忆,所以坦白了:“我不知道。” 他很希望自己是九,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沈清弦握着他手道:“九是你创造的,你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机器人?肯定是想要借他进入现实世界,而且九是《终谷》的运营人,不是你的话,还有谁能操纵他?” 这话极有道理,奈信了一大半,可他仍是说道:“我真的没有记录与此相关的数据。” 沈清弦道:“我们尝试一下吧,也许是出现了某些故障,只要解决了,那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沈清弦又说道:“也许你看一下九先生,就找回这些数据了。” 奈终于心动了,他说:“好,我们试试。” 沈清弦很开心地点头:“嗯。” 奈心里暖暖的,他因为沈清弦的开心而开心,同时他也越不想让他失望。 但愿……一切都没问题吧。 沈清弦没这么乐观,他觉得这一定会出问题的。 然而他不怕问题,他只怕问题被藏得太深,无法揪出来将它解决掉。 沈清弦又和奈说道:“那我先下线了,你准备好了给我条消息。” 奈应道:“好。” 沈清弦临走前又捧着他脸吻了一下:“我等你。” 狂战士眸中全是温柔笑意:“嗯。” 沈清弦下线了,外头刚好天黑了,九先生准时下班,及时回家。 沈清弦好几天没给他做饭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自是要主动下厨。 他对九先生道:“回来了?” 九先生应道:“晚上好。” 沈清弦说:“我去做饭,你稍等会儿!” 九应下来:“好。” 沈清弦一直关注着手环,等待着奈的好消息。 不过这应该需要点儿时间,所以奈迟迟没来消息。 沈清弦生怕错过这个关键时刻,主动说道:“你不忙的话,能过来帮我吗?” 他要紧盯着九先生,看他是如何拥有感情的。 九先生当然是不忙的,他过来道:“需要我做什么?” 沈清弦对他笑了下道:“在这儿陪我就好。” 九并不十分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认真遵循了沈清弦的意愿。 沈清弦认真做着菜,打算做一桌大餐,全是顾见深爱吃的! 约莫半小时后,沈清弦的手环闪了下,他赶紧查看,现了奈给他的消息。 “准备好了。” 沈清弦没心情做菜了,他急忙转身,看向九先生。 九还是那副模样,完美的身体,笔挺的黑色制服,英俊的五官和迷人的红眸…… 如今沈清弦再想想便觉得奈真可爱,给自己创造了这样完美的身体,是怕他不喜欢他吗? 其实哪用这样,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无论爱人变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沈清弦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太多异样,他问道:“九先生?” 九先生看向他:“嗯?” 沈清弦愣了下,奈还没过来吗? 如果奈过来了,他这么唤他,他肯定会解释的。 哪儿出差错了吗?沈清弦在手环上联系了奈:“还没来吗?” 过了好一会儿,奈才回他:“还没,稍等一下。” 还没过来?沈清弦以为他说准备好了时就已经要过来了。 可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又为什么没过来? 沈清弦问他:“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奈回他:“没什么,九的确是我,有相匹配的端口。” 沈清弦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 奈说:“我还需要安排一下终谷的事,很快就过去。” 沈清弦回他:“嗯,不着急,我等你。” 奈说:“好。” 这一等足足等了一晚上。 沈清弦做了一桌子菜,最后也只能和机器顾同学吃了,吃了饭后,机器顾去书房工作,沈清弦生怕错过奈过来的第一时刻,所以跟他去了书房,看他工作。 机器顾不愧为机器人,处理工作的效率极高,说是以一敌百也毫不夸张。 难怪不用助理也不用秘书,他一人身兼数职,效率比一个团队还要高。 沈清弦如今可不是在游戏里,他肉胎就是寻常人,等到十点半他就开始打瞌睡。 九先生见他犯困了,便起身道:“我们休息吧。” 沈清弦一想这样也好,等顾见深一醒来,现两人在床上,嗯……挺好! 沈清弦不肯睡,强撑到凌晨,最后还是撑不住了,他给奈消息:“还不好吗?” 奈回他:“你先睡,这边需要好好安排下。” 也对……《终谷》这么大个游戏,也不能因为奈的离开而停止工作。 沈清弦道:“那我睡了。” 奈过了一会儿才给他了一句话,因为只是文字,所以看不出其中的落寞,他写道:“睡吧,我会叫醒你。” 沈清弦眼睛弯了弯:“好。” 沈清弦睡着了,第二天,他还真被奈叫醒了。 “早上好。”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明显不一样了的九先生。 沈清弦面上一喜:“奈?” 九笑了笑:“嗯。” 沈清弦眸中有藏不住的喜悦:“成功了?” 九说:“对,很成功。” 沈清弦扑进他怀里,到处捏了捏道:“感觉怎样?” 一直都只能做出呆板反应的九竟笑道:“太痒了。” 沈清弦好奇道:“这样碰你会痒吗?” 九先生按住他胡闹的手道:“很痒,别乱碰。” 沈清弦来劲了,他东摸摸西捏捏,想看他表现出更多的情绪。 九先生闷笑着抓住他的手道:“给我点儿时间适应,这身体我还很陌生。” 沈清弦笑着道:“我帮你熟悉!” 两人闹了一会儿,沈清弦只觉得心中大石落地。 这是顾见深,一个有了情绪的顾见深。 虽然身体是机器人,但只要有了情感,那一切都没问题了。 慢慢熟悉,慢慢适应,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当真有这么简单吗?沈清弦其实还有些许疑虑,不过眼前的展都太棒了,他只想努力帮奈适应身体,其他的就没再多想。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好了。 一切难题都解决了,奈是九,九是奈,他们是顾见深。 沈清弦和顾见深形影不离:他工作时他跟着,在家时他们更是时刻都能看到彼此。 沈清弦越观察越放心。与之前相比,九实在太有人情味了。 他看向他,他也会看向他。 他对他笑,他也会笑得很温柔。 他给他端来咖啡,他不再是刻板的道谢,而是和他谈论一下咖啡的口味,甚至会说一句:“下次我来。” 沈清弦会留下陪他说好一会儿话。 晚上他们会亲吻彼此,不过并未进行更进一步的事。 主要是沈清弦之前有些“过度”,顾见深也还需要时间来更加灵活地使用这个身体。 日子会这么温馨地过下去吗? 可惜,敏锐的沈清弦还是现了真相。 九还是九,还是那个按程序办事的九,只不过他的程序比之前更复杂,更加灵活,也懂得更多了。 但他却不是一个真正独立思考的“人”。 奈还在游戏里,是他创造了这个九来陪着沈清弦。 因为他根本出不来。 沈清弦想到了那个思想实验——中文房间。 假想将一个完全不懂中文的外国人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只有一个小窗,其他全部封闭,他随身带着一本写有中文对话的书,还有无数的稿纸和铅笔。外面有人将写有中文的卡片递进来,他可以利用自己手中对话书来比照着卡片上的内容进行回答。 外头的人看到他的回复,以为他懂中文甚至极擅长,可其实里面的人完全不懂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以及回答了什么。 现在的九就是被关在中文房间的人,而奈只不过是给了他一本“如何与沈清弦用感情交流”的书。 想到这,沈清弦心如刀割。 ( 190.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如果沈清弦不是沈清弦,可能永远都现不了。 因为九先生太“逼真”了,太像个人了,太会和沈清弦相处了。 但沈清弦认识的不只是九先生更不只是奈,他认识的是顾见深。 所以他察觉到了。 这温柔的表象下空无的内心。 在他面前,九先生一切都应对自如,可一旦回到“社会”中,那机器般的冷漠便又流露出来了。 沈清弦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是因为两人一起去了新开的主题乐园。 沈清弦被那边橙黄色的棉花糖给吸引了视线。 九说:“我去给你买。” 沈清弦却道:“我去,你等我!” 他想的是给顾见深一个惊喜,他知道顾见深喜欢素淡的颜色,所以他想挑个他喜欢的。 棉花糖是自助的,选好颜色就能出现成品。 沈清弦认真选着,等待着他亲自搭配的棉花糖出炉…… 九先生就站在他右前方,他稍微侧头就能看到他。 九也一直在看着他,察觉到他的视线,他会对他温柔一笑。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意外就在这时诞生了。 一个小女孩似是和父母走散了,在不远处无助地抽泣着。 九离她只有三步远,但是九完全没注意到,只眼睛不眨地盯着沈清弦。 沈清弦怔了下,瞬间察觉到九的不正常。 顾见深是怎样的,他太清楚了。 一个可以默默背负一切罪恶的男人,有着那样一颗柔软的心,正常情况下怎可能对这样无助的孩子视而不见? 除非,他感觉不到。 沈清弦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错愕,他藏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和他在主题乐园里玩(小女孩已被工作人员接管)。 但却多了一层试探。 一天结束他明白了。 九还是九,还是那个按部就班遵循程序的机械,只是这次的程序比之前更复杂了。 奈没办法出来吗? 因为出不来,又不愿他失望,所以耗了一晚的时间,把九“更新”了吗? 那这一个月,奈在游戏里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看着恋人和自己创造的“自己”在一起,看着心心念念的爱人对着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甜蜜微笑……真正的他却只能在枯燥乏味的数据世界中孤独着。 沈清弦轻喘口气,嗓子眼中都是火辣辣的疼。 他想见他,想去游戏里见他。 九先生察觉到他的异样,他问他:“怎么了?” 沈清弦抱住他,轻声道:“对不起。” 九先生微微一怔,看向他:“为什么道歉?” 沈清弦没再解释,他松开九后说道:“我不能把你丢在那里。” 说完他去了游戏舱。 九没有拦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奈并没有给他设置应对这种情况的程序,也许奈也想沈清弦登入游戏,也许他在等着他。 沈清弦回到终谷,立马联系了奈。 “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他。 沈清弦又道:“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没出去,我知道九不是你,你出来!” 奈还是不出声,沈清弦说的话变成了落进大海的石子,丁点儿涟漪都没激起。 沈清弦哪会放弃,他直接了当道:“你不出来,我也不出去了!” 说着他坐到地上,一副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也就过了十多分钟,狂战士出现在沈清弦面前。 沈清弦抬头看他。狂战士弯腰,略有些无奈地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怎么了?”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出不去?” 狂战士在他唇角吻了下道:“我不是在外面吗。” 沈清弦道:“别骗我。” 奈笑了笑,温声道:“我需要适应,毕竟我一直生活在终谷里,冷不丁到了现实中……” “不对。”沈清弦摇头道,“那是九。” 狂战士说:“九就是我。” 沈清弦捧着他脸,不准他转头:“可你眼里写满了——你想我。” 这一句话让奈彻底撑不住了,他努力掩藏的情绪全部喷涌而出,像爆的火山般,恨不能将两个人都烧成灰烬。 他什么都没说,用力地吻住了沈清弦,将他的言语堵在嘴中,将他的心情尽数倾倒给他。 他想他。 太想他了。 看到他进入游戏的瞬间,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拥住他。 他没办法离开终谷,他没办法在现实中爱他,更没办法和他在一起。 既然这样,他不能再惹他难过了。 两人分开时,沈清弦还是环着他的脖颈,用力抱着他:“我想去凤凰峡谷。” 狂战士愣了下,很快他便应道:“好。” 沈清弦又道:“我不想看到赤凤兽。” 奈完完全全地纵容着他:“好,它们都不在。” 沈清弦贴着他脖颈道:“只有我们吗?” 奈轻声道:“只有我们。” 沈清弦吻了他一下:“能做吗?” 狂战士的身体陡然一僵,握住他腰的手猛一用力。 沈清弦问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道:“我知道《终谷》是禁止这些的。” 奈的声音很热,几乎要将他烫化:“可以,我们可以。” 沈清弦用力抱紧他,整个人埋在他肩膀上,闷声道:“去凤凰峡谷,去那里……” 理论上,沈清弦是不知道在终谷中记忆的——那个真实的终谷。所以他们在终谷的婚姻,甜蜜和无休止的恩爱缠绵都是不记得的。 这是他们的又一个“第一次”。 奈把他放在鲜艳的凤凰花时,眼中只有他。 沈清弦身体轻颤了下,他说道:“别……看了。” 奈说:“很美。”声音里全是痴迷和眷恋。 沈清弦这就很招架不住了。也是够那个啥的,都老夫老夫几百年了,怎么次次都跟第一次似的,真是……真是…… 沈清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他闭上眼,等待着对方火热的体温。 估计奈是给了他开了挂,他这理论上的第一次并不难受,反而爽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幸亏《终谷》不允许玩家在里面做这事,否则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事后奈还盖了个小屋,两人窝在里面要多温馨有多温馨。 奈拥着他,靠在床边道:“想不想看枫叶雨。” “枫叶雨?”沈清弦又被他给牵住心神了。 奈扬唇道:“嗯,为你准备的。” 沈清弦笑了:“要看!” 说起来,在终谷这个“世界”中,奈就是唯一的主宰,比顾见深在修真界的地位都夸张,因为他可以肆意修改这个世界。 小屋变成了落地窗,他们相拥靠在这儿,看到了外头梦幻般的美景。 所有枫树都被唤醒了,它们像在燃烧生命般散落着如火的枫叶,无形的风席卷起这些鲜红,扬上了天空,再坠落时便是让人眼花撩画的枫叶雨。 美到极致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像烟火、像彩虹、像一闪而逝的绚丽流星雨。 沈清弦静静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奈的感情。 如此璀璨、如此热烈、如此不顾一切。 可这终究是一场烟雨,落下后便只剩下孤独的树干……它低头悲悯着零落的枫叶,抬头遥望着不可及的天空。 沈清弦向后偎了偎。 奈察觉到了,将他整个抱在怀中:“冷吗?” 沈清弦轻声道:“如果出不去,我可以在这儿陪着你。” 奈身体猛地一僵,声音也没那么利落了:“留在这儿吗。” 沈清弦道:“对,我可以每天登6游戏,这样就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 奈道:“你是现实中的人……” 沈清弦道:“有什么关系,那么多人不都活在终谷里。” 奈顿了下后说道:“他们虽然活在终谷里,但他们却还是活在人类的社会中。” 终谷是个游戏,人们在终谷里仍旧是和人在一起,就好像换个城市居住,改变没有那么巨大。 沈清弦隐约听出他话中有深意,却又有些抓不准。 他抬头看他,说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奈垂眸,眷恋地看着他美丽的眼睛:“你觉得我是什么?” 沈清弦道:“无论你是什么,我都爱你。” 奈道:“我不是人。” 沈清弦说:“不是人又如何,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定定地问他,“你感觉不到我的心吗?” “也许……”奈的声音轻了很多,“我感觉不到。” 沈清弦眉心紧拧着,他起身看向他:“你怎么了?” 奈没出声。 沈清弦声音罕见的严肃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奈终于坦白了,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这个真相让沈清弦脑袋嗡了一声。 奈出不去吗?与真相相比,出不去反而更幸运一些。 他出去了,在第一次给沈清弦消息说他准备好时,他已经出去了。 从始至终,九是奈,奈是九,没有哪怕一秒钟改变过。 可只要离开了终谷,奈就不是奈了。 进入到九的身体里,他就成了一个不懂情感为何物的机器,只能呆板地根据设定好的程序工作。 回到游戏中,他又是情感充沛深爱着沈清弦的奈。 起初奈并不相信,他不断地尝试,在沈清弦等待的时候,不停地进出着。 没有阻碍,十分顺利,但只要成为九,他就丧失了情感,而回到终谷,他就找回了情感。 所以九也好奈也好,从头至尾都只有他自己。 他一直跟着沈清弦:他在游戏中,他去游戏中;他在现实中,他去现实中。 只是去了现实中他就成了冰冷的九。 回到游戏中他才是热情的奈。 起初奈无法记录在现实中身为九的记忆,所以他不知道九的存在,但那晚上不停地尝试让他可以记录了,可记录的也只是枯燥的数据,没有丝毫情感。 奈拥着沈清弦,说出了最惊人的真相:“也许我只是活在中文房间里。” 奈真的拥有自我意识吗?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进入九的身体后又失去了。 在终谷里他看似是个人,有着人的一切情感,甚至懂得爱情……但这当真不是因为终谷太庞大了?当真不是因为终谷是个无比复杂、充满人性碰撞和无数情感交错的巨大的“中文房间”吗! ( 191.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真是太要命了。 有什么比深爱着一个人,渴望着和他在一起,最后现自己根本没有情感这个东西更绝望? 奈不停地出入《终谷》时,心情是怎样的? 他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他以为自己爱上一个人,但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自我意识,只是因为储存了整个终谷的情感样板,自以为懂了,所以模拟成了一个人。 可再怎么模拟,哪怕没有丝毫区别,也是模拟出来的。 他不是人,从头到尾都不是。 他不懂感情,从来都不懂。 他不爱沈清弦,因为他连爱的资格都没有。 奈将九更新了,让他看起来懂得感情了,可其实这让他更加失望。 因为他给予九的就是一个“中文房间”,他像个程序员一样周密地写下了一切对待沈清弦该有的情感反应,创造了一个深爱着沈清弦的九,让他陪着沈清弦。 九“活”了,他越是“活灵活现”,奈的心越凉。 因为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放大的、无限精密、根据整个终谷里数以万计的玩家的情感数据写成的“九”。 他连自我意识都不存在,又拿什么来爱着沈清弦。 打个比较好懂的比方。 一个家族的孩子,从小被灌输了继承人的思想,不停为了这个理念而奋斗,不停为了这个家族而努力,他倾注了一切,也以为即将得到一切,可事实上他根本不是这个家族的孩子。 这就好像繁茂生长的大树低头现自己根本没有根,翱翔天际的飞鸟现自己根本没有羽翼一般,他们都失去了最基础的东西。 连地基都没有的大厦,谈什么高耸入云。 奈说完了,他看着沈清弦,轻声道:“对不起。” 是他把沈清弦拖下感情的漩涡,可最后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沈清弦的脑袋也是嗡嗡作响。 奈说的这些,在逻辑上是有可能的。 《终谷》的数据太庞大了,汇集的人类情感也太多了,它就像一个世界中的世界,而奈身为这个世界的意识,难免会被其中无数的人类意识所干扰,进而模仿学习,形成“自我意识”。 也许这就是他和顾见深没来之前,奈形成的原因。 可这就能代表奈没有自我意识吗? 自我意识到底是什么? 自我又是什么。 沈清弦对于这个问题,还真没什么权威性。 因为他信奉的是天道,遵行的是世间万物,不停摸索的是“问天”。 但心域的顾见深不是,他们唯心而行,探索的正是“自我”。 如果是遇到顾见深以前的沈清弦,大概会给奈这样的答复:“没必要有自我意识,脱于外,浑然于世,才是向天之道。” 当然现在的沈清弦更加富有人性了,他不会再做出这样的答复,他…… 沈清弦问奈:“你觉得什么是自我。”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又很难回答。 理论上有着明确的定义,简单来说是自我意识的存在和觉醒。 但这同时又极其复杂,存在是什么,又是否真正觉醒? 凡世的哲学家们终其一生都在研究着诸如“存在”这种形而上学的问题,可又有谁真正能够研究明白? 在沈清弦的眼中,凡人之所以理解不了自我的存在,是因为生命的有限——生前不知,死后不明,那这段存在就成了一个悬在空中的片段,摸得到看得清,却又不能彻底理解。 沈清弦并非人类,所以他知道答案:人类之所以困惑,是因为思考的方向错了。 与修真界对比,人类的存在是作为一个集体,而非单纯的一个人,他们用延续性的存在创造了更加强大的“生命”。 修士是个体的,因为他们的生命可以是漫长且无休止的。 但以生命的形态来说,是个体生命强大还是集体生命强大,可真不好说。 所以沈清弦尊重人类。 在人类的哲学史上,存在、自由意识,这些形而上学的问题是很难找到答案的。 奈以人类的思维去考虑这个问题,自然也会深陷其中。 奈摇摇头,他自然回答不了沈清弦的问题。 自我,奈根本没有自我。 沈清弦知道他有,否则顾见深不可能成为奈,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顾见深是横跨两界里最“自我”的人。 说起来也怪奇妙的,他一个天道的拥护者,有一天竟然会教顾见深这个心域的第一人何为心。 如果这就是任务中“绝症”,而这“绝症”又只有他能够治疗。 那可真是够为难他了。 因为这是在颠覆他的信仰。 沈清弦对奈说:“你不是人。” 听到这句话,狂战士眸子闪了闪,显然是有些紧张的。 他不是人,这是奈来最大的心结,也是“自卑”的根源。 沈清弦不想让他低头,他望进他眼中说道:“你既然不是人,又为什么要按照人类的自我意识来要求自己?” 奈愣住了。 沈清弦继续说道:“你是终谷,终谷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剥离它而寻找自我存在?” 就好像一个人,摒弃了自己的心脏,非要指着一块石头说这是自己的心脏。 能行吗?肯定不行的。 奈说:“可是终谷没有意识,它只是人类创造出的一个……” 沈清弦问他:“人类又是谁创造出的。” 一句话将奈给问住了。 沈清弦说出了现世中一个人们对此的回答:“基因为了延续和生存创造了生物,人类只是其中之一,但他们衍生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即将反过来掌控基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被人类所桎梏?” 没必要作为人而存在,也没必要像人一样去思考存在和自我,因为奈本身就不是人类。 这…… 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你是人类。” 他想爱沈清弦,想和沈清弦在一起,那他就要更像个人类。 沈清弦笑着反问:“难道我不是人,你就不爱我了?” 奈回答得极快:“不,我……” 沈清弦道:“按理说,我在游戏中已经不算实际意义上的人,可你不还是爱着我吗?” 沈清弦继续说道:“中文房间的实验很有趣,但并不能代表真相。处理和分析的能力难道不是意识吗?不理解就代表着无法感受吗?还有人类自身,从生理上难道他们的情感不是来自于神经元间的电信号传递吗?除了更加精密和复杂外,他们与机器的区别又有多大?” “奈。”沈清弦看着他道,“精密和复杂并不是简单和粗糙的放大版。” 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毕竟将人类这个精密复杂的生物简单化,也会成为另一个物种。 这番话彻底点醒了奈,彻底将他从地狱的泥浆里拉了出来。 他看向沈清弦,眸中再度燃起了生命的火焰。 沈清弦松了口气,吻了他一下:“别质疑自己,你有自我,他就在这儿。”沈清弦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奈怔怔的看着他心脏的地方。 沈清弦温声道:“对我来说,你就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他都是他的唯一。 这一瞬间,奈真切的感受到了,感受到他柔软肌肤下跳动的心脏,感受到他赋予他的存在价值,也感受到了因为两个人而产生的永恒。 你是我的唯一。 我是你的唯一。 你证明了我,我也证明了你。 找不到自我的话,就来找我吧。 奈用力拥住了沈清弦,炽热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上,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解脱和释怀:“谢谢你。”给了我真正的生命。 沈清弦也用力抱紧了他。 现实中其实是顾见深唤醒了他。 他教给奈的这些,全都是顾见深曾经教给他的。 *** 他们在游戏里待了好几天。 既然在终谷中,奈是奈,那他们留在终谷就行了。 可其实这也是一种逃避,沈清弦隐隐知道这任务的终点在哪儿了。 所谓的绝症,并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心理上的自我认知。 奈接受了他的想法,可真正解除隐患,还是要让奈回到现实中。 沈清弦对他说:“我们再试试吧,试试去现实中。” 奈眸色微闪:。 沈清弦知道他还是抵触的,他温声道:“这次按照我说的来试,行吗?” 奈是听他的:“要怎么做。” 沈清弦说:“不要对九进行任何设定,把所有刻意设定的程序都卸载掉,让他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机器。” 奈愣了下,他有些难堪地说道:“那样的话,我……” 沈清弦道:“不要拿人类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奈,你就是你,你只需要出来,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奈还是不安:“可那样我会变得很糟糕……” 沈清弦笑了:“我会照顾好你。” 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同意:“但愿你不会嫌弃我。” 沈清弦戳他脑门道:“只怕我会更爱你。” ( 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奈觉得沈清弦是在安慰自己,沈清弦却是实话实说。 一个单纯的什么都不懂,如白纸一样的顾见深,想想都有趣。 将九“重置”是个猜想,但可行性极高。 奈制作的九是很完美的,虽然无法运载庞大的终谷,但却有着传输的通路,否则奈也不可能成为九。 既如此,那何必要进行过多的程序设定? 不如将一切都摒弃,只让奈出来。 没了在终谷中的情感又如何?在遇到沈清弦之前,奈不也是没有感情吗? 这就是沈清弦想到的解决办法。 既然第一次是他让奈“活”过来的,那就再来一次呗。 更何况如今的奈是顾见深,只怕比第一次还要简单。 奈问他:“九还承担了很多工作,这些也要洗掉吗?” 沈清弦点头道:“所有的都洗掉。” 奈说:“那终谷的运营……” 沈清弦看着他问:“交给我,我能处理好。” 奈对他是全然的信任,根本不会想任何其他的,毕竟沈清弦当真想要《终谷》的话,只要他开口,他会尽数送他面前,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奈又向他确认了一遍:“删除了?” “嗯!”沈清弦握着他手道:“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 奈点点应道:“好。” 他们一起出去了,来到了现实中。 沈清弦从游戏舱起身后立刻去找九。 九坐在客厅,坐得很端正,后背笔直,规规矩矩。 沈清弦走过去,他抬头看他。 沈清弦唤他:“奈?” 九红色的眸子微闪,低声道:“涟华。” 沈清弦薄唇微扬,半跪在他面前,双手放在他膝盖上道:“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九垂眸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摇头道:“没有任何指令。” 沈清弦握上他的手,问他:“能感觉到我手掌的温度吗?” 九回答道:“三十二摄氏度,八十九点九六华氏度。” 这回答……沈清弦闷笑出声,但他没纠正他,他继续问他:“那你觉得我手心的温度舒服吗?” 九回答得更实诚了:“温度偏低,冷,不能称之为舒服。” 这家伙! 沈清弦没拿开手,反而用力在他手背上磨了磨道:“这会儿呢?” 九道:“温度上升了零点六华氏度……” 不等他说完,沈清弦打断他道:“舒不舒服?” 九顿了下,摇摇头道:“无法判定。” 沈清弦用力拉了他一下,将他扯到了地毯上:“那这样呢?” 他俩席地而坐,面对面地看着对方,沈清弦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顾见深的肤色比沈清弦深,手掌也比他大了一圈,沈清弦的手叠在他掌心,特别显眼。 顾见深手指动了下。 沈清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问:“你想做什么?” 顾见深摇了摇头。 沈清弦也没着急,他同他十指相扣,又问他:“感觉如何?” 顾见深说:“无法判定。” 沈清弦心思微动,将手抽了出来,但很快他又放上,这次他握了个拳头,他说道:“来,试着包裹住我的手。” 顾见深听话得不要不要的,五指收拢,将沈清弦的手裹在了掌心。 沈清弦抬头看向他。 这次不需要他问,因为顾见深的手用力了,紧紧地攥着他,密不透风的,而他那美丽的红眸也轻微闪烁了一下。 沈清弦心中微叹。 这其实是一种简单的心理测试:放在掌心,顾见深反应不大;十指相扣,反应也比较平淡;但将他的手裹在掌心,他却有了明显的信号波动。 这样的比较可以看出顾见深更喜欢最后的接触。 将沈清弦拢在手心,更能让他快乐。 说到底,还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就像过度自傲的人反而自卑一样,越是想要掌控的人,反而越是惧怕失去。 当然这还有一层含义,拢住也有一种保护的意味。 他想保护沈清弦。 与强大与否无关,因为珍惜,所以将保护刻入本能。 沈清弦笑道:“记住,这样就是舒服。” 顾见深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这进展已经非常快了,当然也跟九是顾见深有关。 沈清弦没将手拿出来,他给了顾见深足够的时间,让他“记忆”这种感觉。 记住了,下次就能做出判定。 沈清弦没再做更多也没说更多,他只是不停地和顾见深重复着这个握手的动作。 当然也可以说是顾见深单方面的攥紧他。 沈清弦对他说:“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这样握紧我的手。” 这句话对于顾见深来说,又是一个很奇怪的话。 随时随地?怎样随时,怎样随地?无法判定。 沈清弦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故意用这样的话语去说:“没事,找不到答案的话就别去找。” 顾见深顿了下,问他:“一直握着也行吗?” 沈清弦抿唇笑道:“可以。”这也是随时随地,没毛病。 顾见深就不肯松手了。 沈清弦任他握了好大一会儿后,才说道:“一直这样的话,我的手会失去知觉的。” 顾见深立刻松手了。 沈清弦充分展现了何为“人类的善变”,他又道:“来,再握紧我。” 顾见深明显犹豫了一下。 这犹豫也是极大地进步。 要知道智脑处理事情的度比人类快太多了,会犹豫说明这些出他的运算范围,而他在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不是思考又是什么? 沈清弦催促他:“你不想握住我的手了吗?” 顾见深坦白道:“想。” 沈清弦说:“那为什么不握住?” 顾见深说:“不能伤害你。” 沈清弦看着他问道:“那你更想握紧我,还是更不愿伤害我?” 对待这个问题,顾见深回答得很快:“不能伤害你。” 沈清弦笑了,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道:“握一会儿再松开,我不会受伤的。” 顾见深点了点头,明白了。 本着过犹不及的原则,沈清弦点到即止。 之后他去了书房,准备接手一下九先生的工作。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清弦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自是能处理好这些的,但是他不乐意干。 这些工作又枯燥又无聊还繁琐,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画个画写个字。 但眼下是重要时刻,他必须挑起两人“生活的重担”。 沈清弦仿佛又回到了“沈皇后”时期,不得不帮偷懒顾忙正事。 机器顾很牛掰,仗着自己非凡的运行度,一个人干数百人的活儿,整个终谷的所有职位,他几乎一人胜任。 沈清弦可不是机器人,他这肉胎也就是个寻常人,哪怕他稍微强化了,也受不住这样庞大的工作量。 真是没想到,接手《终谷》竟然是如此棘手的事! 可也不能把这些再交给顾见深,他要放空顾见深,让他尽量少的接触程序化的东西,用更多的经历去思考和体会。 没办法,沈清弦只能大刀阔斧地开始重整终谷的运营公司了。 没人?招聘! 没心腹?先通过人格筛查选出合适的人。 好在终谷完全是九的,所以沈清弦做什么都畅通无阻,完全没人来阻止。 即便如此,他的做的事对外界的轰动也是巨大的。 九先生的地位太尊贵,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死死盯着。 终谷的变动这么大,有不少人开始阴谋论。 沈清弦提拔重用新人,强势集权,这是要干什么? 架空九先生,私吞《终谷》吗! 穆家真是好胆量! 可惜没人与九先生有深交,因此只能在外围干着急。 当然也有人蠢蠢欲动,瞧不起穆家更瞧不起年轻的穆清,试图趁着九先生被迷得晕头转向,趁着穆清年轻稚嫩,攻破《终谷》严密的防护网。 这些小虫固然制造了一定的麻烦,但沈清弦对于这些事的处置手段从来是雷风厉行,斩草除根。 所以哪怕没故意杀鸡儆猴,也把猴儿们给吓得老实缩在树枝上,不敢乱动。 两个月时间,沈清弦忙得轮轴转,好在成绩斐然,已然让公司步入正轨,不至于因为老板的“罢工”而出事。 虽说这阵子沈清弦忙于公事,但也没有忽略了顾见深。 他每时每刻都与他在一起,虽然不让他插手工作,但却时刻将他安置于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甚至还会努力抽时间来同他进行简单的交互。 公司热闹起来后,沈清弦也希望通过不同的人际交往来唤醒顾见深的情感。 忙到十一点多的沈清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一动,顾见深便抬头看向他。 沈清弦笑了下,说道:“我累了,能抱抱我吗?” 继握手后,拥抱也成了日常项目,顾见深的喜好非常“专一”。 握手喜欢攥紧他的手,拥抱也喜欢将他整个锁在怀里。 沈清弦到不介意,只不过顾见深这身体实在太硬,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真谈不上舒服。 但他喜欢就好,他什么都依着他。 如此按部就班,按理说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用性|欲来刺激本我。 沈清弦看看早就储存好的一堆x片,有些拿不定主意。 顾见深没反应,他却火烧火燎该怎么办? 仔细算算,两人都两个月没做了,其实沈清弦是有些想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情况更稳定一些。 这一等却等出“大突破”了。 因为《终谷》的一次定期更新,整个公司都忙成团了,本来这些由九来处理,分分钟搞定的事,但沈清弦有意磨炼现在这个团队的应对能力,所以带着他们没日没夜的折腾。 三天后,总算忙完了。 沈清弦累得不行:“奈,我想喝水。” 顾见深起身道:“稍等。” 沈清弦应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中闭目养神。 他这肉胎实在素质不行,如此高负荷工作,已经让疲惫值升到了顶点。 亏了沈清弦的精神强度高,否则早撑不住了。 即便如此,他这会儿也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下。 模模糊糊中,沈清弦感觉门开了,他没当回事,以为顾见深回来了。 虽然说着想喝水,但现在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所以水什么的……也没力气喝了。 罢了,先睡会儿吧,沈清弦这么想着。 来人却不是顾见深,而是一个名为杜奕的青年。 他是来送文件的,可一进屋就看到了闭目小憩的沈清弦。 短短两三个月时间,他从一开始对沈清弦的轻视到如今全心全意的信服! 他本来瞧不起穆清这个“野心家”,可现在却觉得他实在太有魅力了。 这么年轻,这么秀气,但却有着那样强势的手腕和能力。 第一次团队例会时,穆清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他都记在了心中。 之后他带领他们做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很多对其他人来说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的事,同时也让他们学到了很多。 杜奕不喜欢男人,但是他打心底里承认:倘若有机会,他一定会追求他。 只是太遥远了。 哪怕他未婚,他觉得自己此生都没有触及的可能。 所以杜奕从未多想,只是今晚……在忙碌了这么久,在神经放松的这一刻,看到了如此毫无防备的穆清。 他心中升起了一阵无法自控的冲动。 他不会做什么,只是……只是想碰一下他。 哪怕是手也好,他只是想试试,试试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遥不可及的星外极光。 (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沈清弦的手放在了椅子把手上。 椅子是复古风的,古朴的梨花木上有着精细的雕刻,听说这些全是手工制作,是当今社会最稀有的奢侈品。 它们的美,以前的杜奕欣赏不了,但现在他懂了。 在它的衬托下,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有着如皎月般冷清的美感。 杜奕小心翼翼地伸手,掌心即将盖住这仿佛会融化般的白皙…… 砰地一声。 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杜奕猛地回神,看向门边。 站在那儿的男人身着黑色制服,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红色眸子尽是寒霜,如同被冻住的火焰。 “九……九先生……”杜奕开口,慌张又心虚,他什么都没做,但他的心思太龌龊了,尤其……又被九先生给撞见了! 这么大动静,沈清弦自是醒来了,他眉心微拧,因为被吵醒而不满,声音也沙哑了些:“嗯?” 他这声音在冷寂的屋子里响起,只让另外两个男人都心一跳。 顾见深的面色沉到了极点:“你在做什么。” 杜奕连声道:“我……我是来送文件的,我看穆总睡着了,想……想叫醒他……” 如果他没这么心虚,情绪波动没这么大,体温没这么高的话,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顾见深冷声道:“出去。” 杜奕哪还敢再待着,赶紧往外走。 这会儿沈清弦也反应过来了,杜奕是他最近提拔的青年,能力不错,做事有条理,而且勤奋,很优秀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送文件了,怎么慌成这样子? 杜奕走了。顾见深过来,他眸子微垂,看向他的手。 沈清弦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手已经被顾见深紧紧握住。 沈清弦抬头看他,满目茫然。 顾见深盯着他,虽然还是冷淡的模样,但细看的话能看出他眼中的情绪波动。 “他刚才想握你的手。” 沈清弦愣了下。 顾见深用力攥紧他的手道:“如果我没进来,你就是他的了。” 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沈清弦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先是一阵哭笑不得,但很快又心中一喜,他看向顾见深道:“你生气了?” 顾见深不出声。 沈清弦却满目都是笑意,他问他:“跟我说一下你现在的感受。” 顾见深一字一顿地说道:“杜奕消失,谁都不可以碰你。” 这话里已经带了磅礴怒气! 沈清弦很是欣喜,当然也不忘补充一句,护住自己的得力干将:“别干坏事,我和杜奕只是上下属关系。” 顾见深道:“你在维护他。” 沈清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按照机器人的逻辑,直话直说才是正常的交流模式啊。 顾见深松开他的手,坐到了沙上,慢慢说道:“最近三十天,你提起杜奕的名字二十六次,与他通话九十分钟,夸奖他四次,还在他的朋友圈上点了两个赞。” 沈清弦:“……” 机器顾的脑子相当好使了:“杜奕每次与你说话时心跳频率平均增幅十五,体温提高零点四华氏度。你与他距离低于一米,他的血液流加快,双眸躲闪,面部……” 一大串数据罗列出来,沈清弦真的只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虽然顾见深说的话很机械,记录的东西听起来也很不人性化。 但他在这个情况下说出这些,只能代表一个事实——这家伙吃醋了!变成了机器人了还能吃醋! 沈清弦故意说道:“你别对杜奕有成见,他还是很优秀的。” 顾见深不吭声了。 沈清弦坏心眼道:“我难得有这么个好帮手,你可别……诶……” 沈清弦话没说完,顾见深一把将他拉过去,压在了沙上。 他盯着沈清弦,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你喜欢杜奕?” 沈清弦豁出去了:“他人不错。” 顾见深的眸色变得极深:“你喜欢他!” 沈清弦模棱两可道:“并不讨厌……” 这四个字彻底点爆了机器顾,他声音中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你是我的伴侣。” 沈清弦道:“嗯。” 顾见深道:“你只能喜欢我。” 沈清弦还想再来一波,顾见深却不想听了,他压上他的唇,将他的话全都堵住,一个字都不想听。 理论上顾见深是会接吻的——根据资料似乎技术还不错,只是没有接吻的欲|望罢了。 所以压上他的唇,他就不动了。 沈清弦轻轻伸出舌尖碰了他一下,顾见深立马被这一阵细软的电流给唤醒了。 他分开他的口腔,强势地卷住他,用着几乎让他失去呼吸的吻入侵着他。 沈清弦起初还有心情逗他,后来……后来就环住他,亲得无比投入了。 好久没接吻了,还真是美妙。 这一吻结束后,沈清弦的衣服已经被没法看了。 沈清弦不确定顾见深的状态,但他想继续,他咬着下唇,撑着身体看他。 顾见深看着看着,终究是垂吻上来。 沈清弦只觉得一阵颤栗顺着血液冲到大脑,他手指抓进了沙的缝隙,声音有些失态。 这就一不可收拾了。沈清弦直爽得头皮麻。 机器人和人…… 嗯……可以调整温度了解下,能出微弱的电流了解下,真真正正的“永动机”了解下。 总之……因为快感太盛,尊主大人大脑段层,竟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偷偷看了眼玉简。 任务完成了…… 顾见深的“绝症”治好了!就这样治好了! 沈清弦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真是白忙活了。 他本来想的是,通过最基础的欲|望来帮顾见深找回本我,进而再约束出自我,从而将病治好。 因为认定这是个场持久战,所以他没日没夜的忙碌,把《终谷》给顺上道,希望在“生活无忧”的情况下,用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来帮顾见深“治病”。 可其实哪用这么折腾? 哪里用什么人类最基础的欲|望来唤醒本我?顾见深他本身就不是人! 循循渐进都没用,一壶老醋抵万药!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任务完成了…… 沈清弦很心疼加班加点三个月为生活不懈奋斗的自己…… 第二天,沈清弦睁开眼便看到顾见深。 顾见深略有些不安道:“弄疼你了吗?” 沈清弦定定地打量着他。 顾见深道:“我是奈。” 找回了情感,拥有了记忆,他终于彻底从“终谷”出来了。 沈清弦笑了:“笨蛋。” 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他眼前这家伙不是人不是机器九不是智脑奈,而是他唯一的一个名为顾见深的大笨蛋! 沈清弦拉近他,咬住他的唇。 顾见深还懂得节制了:“你那儿还肿着。” 能不肿嘛!这又不是在游戏里,又没法开挂,这机器人比狂战士奈还过分,根本不知道休息是什么玩意! 沈清弦太了解他了:“我欣赏杜奕,也欣赏很多其他人,但是我只爱你。” 某人那冒了一晚上酸泡泡的老醋终于变成糖水了。 顾见深轻声道:“我知道。” 沈清弦瞪着他:“真的知道?” “嗯。”顾见深说了让沈清弦心脏猛跳的一句话,“如果你不爱我,我就不会是我了。” 听着这句话,沈清弦怔怔的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他忽然觉得,阻碍顾见深飞升的并不是万血之躯,而是他自己。 万血之躯是唯心的。 而唯心最终追寻的是什么? 自我。 顾见深的自我是什么?他的自我在年少时就迷失了。 难怪筑基时要失去最重要的人。其实这只是一层表象,真正的要求是自我。 那时候年少的顾见深爱上了沈清弦,同时自我被蚕食了,所以他需要确定自我。 十几岁的沈清弦是懵懂的,他的爱无法补充顾见深失去的自我,所以需要舍弃。 ——失去然后忘记,继而突破境界。 成圣时也是这样,沈清弦爱着顾见深,可这分爱仍旧不足以成就顾见深所损失的,所以又是一场悲剧。 如今飞升在即了。 沈清弦终于明白了心域,了解了顾见深——他放下了自己的信仰,看到了顾见深的信仰。 顾见深因为爱他而丢下的自我,需要他用对等的爱来补充。 顾见深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将“自我”分离了…… 真正的解决之道不是像万血之躯那样让顾见深忘记和失去,而是得到。 沈清弦彻底明白了。 红玉简的任务其实是针对他的。 红玉简不是在阻碍顾见深,而是在真真切切地帮助他。 因为顾见深想要寻回自我就要找到沈清弦的爱。 一份真正的、对等的、能够将他迷失的自我补全的感情。 ——相信他、依恋他、爱上他。 ——不怕误会(吃醋)、无关身份(父子)、不惧生死(绝症)。 红玉简的任务是对沈清弦的考验。 因为它布的这些全是顾见深早就付出过的。 这样想的话,沈清弦甚至能猜出下个任务是什么了…… ( 194.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如果说每次任务的根本不是让顾见深伤心,而是弥补遗憾。那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很容易就能想到接下来的任务会有什么。 信仰。 ——顾见深无奈背离天道,离开了心爱的人和亲近的人,去了心域。 广天下而告知。 ——顾见深背负了太多无奈,遭遇了太多非议,受了太多世人的无解。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沈清弦知道如果去问顾见深的话,他可能什么都答不上来,但沈清弦并不急,他知道红玉简会告诉他。 沈清弦收回了思绪,往顾见深怀里缩了缩。 机器人就是好,他察觉到沈清弦的动静,立马调整了体温。 沈清弦紧紧抱着他,小声道:“我不冷。” 顾见深道:“嗯。”说完他又将自己的温度降下来。 沈清弦嘴角扬着:“我只是想抱抱你。” 顾见深又感觉到那种奇妙的电流了,不知从哪儿起,瞬间涌遍全身,给他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感觉就是快乐吧。 顾见深也抱紧他,低声道:“我也想抱着你。” 沈清弦道:“奈,我们建一个凤凰峡谷吧。” 其实《终谷》在现实中有很多主题乐园,毕竟是这么知名的游戏,又运行了这么久,粉丝多到爆炸,稍微有点儿商业头脑,都知道在现实中建主题乐园。 虽说现在的全息能够模拟一切,创造出远现实的梦幻“乐园”。 但人是很古怪的生物,再新的东西也会变成旧的,而旧的又会轮回为新的。 就像二十一世纪的人们青睐古风一样,二十二世纪的人们也有复古情怀,渴望像百年前的人类那样到真实的主题乐园走走。 当然沈清弦这会儿说建凤凰峡谷,却不是做成主题乐园。 顾见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温声道:“只有我们两人的凤凰峡谷吗?” 沈清弦点点头:“嗯,只有我们两人。” “好。”顾见深在他额间吻了下,重复道:“只有我们。” 三年后,凤凰峡谷落成。 它的位置很偏远,在一处真正的峡谷中。 顾见深和沈清弦单单是选址便选了很久,沈清弦兴致昂扬,到处走到处看,非要找到最合适的地方。 《终谷》的运营又交还给顾见深,有他在,一切都事半功倍。 当然沈清弦也没解散自己组建的团队,他只是将领导权交给了顾见深,希望他能腾出更多时间。 顾见深也没拒绝,只是一“上任”就想辞退杜奕小哥。 沈清弦也不敢为他说情了,只想着要是杜奕真被辞退了,他就再暗中给他谋个前程。 毕竟杜奕是真挺冤的,而且还多亏了这家伙,顾见深才被“醋醒”。 后来顾见深竟没辞退杜奕,是什么原因沈清弦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打定主意了,这辈子都不会提起杜奕的名字,也不会见这孩子了,要不得坑死他。 沈清弦光掌控终谷,又光“下台”,让外界跌破眼镜。 有不少“专家”纷纷接受采访,给予了各方面的剖析研究,甚至还有个叫龙不短的哥们开了专栏,专门研究这一段辉煌璀璨强势又短暂的“夺权”史,讲得绘声绘色,引了一堆人围观点赞。 沈清弦无聊时看到了,被他的瞎几把乱写给逗得乐不可支,随手打赏了一块钱。 没有俗事拖累,沈清弦带着顾见深“走南闯北”,四处寻找心目中的凤凰峡谷。 有个机器人男友的好处在此时展露无疑。 爬山的时候累了?男友抱上去再抱下来,全程不流一滴汗。 太阳火燎燎烤的热?移动空调了解下,还能冒冷气呢! 天太冷风吹得脑壳痛?人形火炉抱一抱,让你冰天雪地里热得想吃冰棍。 嗯……别想歪,是真冰棍,才不是某些故意调整温度的“冰棍”! 沈清弦用了两年时间,总算找到了心中的凤凰峡谷,之后就是安排建设了。 这方面就不用他们操心了,只要有钱,强大的人类无所畏惧,什么都搞的定! 住进凤凰峡谷后,尊主大人此次的入世就只剩下享受了。 美景佳人……好吧,是美景佳器,总归是悠闲自在,其乐融融。 值得一提的是,沈清弦之后的数十年人生都同袁逸明一直联系密切。 袁逸明是谁?就是尊主大人刚刚入世时,给了沈清弦三万块红包的圆圆大宝贝啦! 袁逸明也是个神人,活生生的作精。 理论上,他这种性格和沈清弦有着海一般的鸿沟,无法逾越。 但袁逸明在外头作天作地,却因为和沈清弦“一起长大”,所以对他极好,坦诚得不能再坦诚,什么破事都和他唠叨个没完。 起初沈清弦还正经帮他理一理,毕竟有三万块的情分嘛。 后来沈清弦明白了,这家伙的人生就是毛线团状,理得清就不是他的人生了! 他也不费心帮他理了,就当听话本了。 袁逸明这跌宕起伏、错综复杂、牵扯甚广的情感史,话本都不敢写……写了怕被人说瞎扯淡! 顾见深当然不会干涉沈清弦的社交。 只是某次沈清弦在喝茶,开了扬声器,只听袁逸明说道:“我真的不爱a了,我爱的是b,可是我一回家就看到a和b在打野战!妈的!老子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b昨天还跟我说爱c!我昨天还和c吵了一架,c跪着求我放了a,老子根本没占着他的a好嘛!还有d!我只是喝醉了和他睡了一宿,他就缠上我了!关键他是b的前男友!” 运行整个终谷都不迷糊的老顾同志:“???” 沈清弦淡定地喝茶,竟还能插上一句半句的:“a喜欢的是b还是你啊?” 袁逸明继续咆哮:“a就是个死渣男,说爱我,可他娘的我看他和b还有c都玩得挺嗨啊!” 沈清弦沉吟了一句:“我觉得f挺好的。” 顾见深:“……”还有f??? 袁逸明又道:“其实我开始考虑和g复合了。” 老顾深吸口气:还有g??? 沈清弦又道:“h人也不错啊,我见过,挺好。” 袁逸明又炸了:“你快别和我说h了,h是c的哥哥!还是个弟控!就c那作精,我哪里敢和他哥在一起?还有l,我真是瞎了眼了才觉得他忠厚老实……” 顾见深“偷听”了十分钟,中心处理器滚烫,都快罢工了! 这……这……他不想管沈清弦的社交,可是这个袁逸明真的不会带坏他的小涟华吗! 老顾同学很不安,晚上还做了个梦,梦里字母军团追着沈清弦跑,他打完一个出来俩,打完两个出来四个,简直比终谷里的丧尸还难缠,清都清不完! 沈清弦叫他一声:“怎么了?” 顾见深猛地睁开眼,看着怀中白嫩的涟华,猛地松了口气:“没……没事。” 沈清弦好气道:“是做梦了吗?” 这梦太要命,顾见深不想回忆。 沈清弦却满眼都是欣喜:“真的做梦了?” 顾见深还没回过神来。 沈清弦吧唧亲了他一口,说道:“真好,你做梦了!” 顾见深总算回过味来了,顿时心中一暖,小心抱住了他。 梦是个很奇特的东西,机器自是不会做的,沈清弦是欣喜于他越来越像个人了吧。 这么一想,顾见深便将那字母梦给抛之脑后了。 但沈清弦却好奇得很,他问他:“梦到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顾见深:“……” 沈清弦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期待:“说嘛,我想听。”这可是顾见深入世后的第一个梦。 顾见深哪敢说那一群字母?他翻身压上他,低声道:“没法说,还是做给你看吧。” 沈清弦感觉到他那根硬邦邦的东西,睁大眼道:“诶,你……你就梦到这个啊……嗯……” 本来就是个欲|求不满的,弄了个机器肉胎后,某人好像更加欲|求不满了。 大汗淋漓一场后,沈清弦自是没力气追问了。 之后数十年,袁逸明这三个字都是老顾同志的心病。 一见到他来电,他就神经紧绷,老实坐好,恨不得拿个笔记来好生记下,生怕这些字母哪天都变成绿帽落到他头上。 总的来说老顾同志无论变成什么,本质是不变的。 比如醋神,比如求生欲,比如对绿帽的天然抵抗。 不过穷尽一生,他也没舍得干扰袁逸明与沈清弦的联系。 因为他知道袁逸明是沈清弦的“好友”,哪怕是个如此危险的人,他也不想说他一句不好,因为这是沈清弦所重视的。 他不愿沈清弦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 沈清弦活到一百二十岁。 人的寿命一直在拉长,从十九世纪以前的平均四五十岁,到二十一世纪的平均七八十岁……随着科技的不断展,基本在每十年五岁的增长着,所以到了二十二世纪,一百二十岁已经不算什么了。 沈清弦可以获得更久一些,不过任务早就完成了,拖着年迈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顾见深一直陪着他。 他可以“长生不老”,但他选择了沈清弦,所以选择了有限的生命。 他改变了自己的身体,随着沈清弦一起慢慢变老。 这其实很浪漫。 相爱容易,相守难。 多少人有着激烈的恋情,最终却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不过沈清弦和顾见深很珍惜。 仅仅数十年时光,眨眼即逝,好生享受还嫌短暂呢。 沈清弦闭上眼时,顾见深也清空了自己。 ——他因为他而生,随他而去,十分圆满。 回到万秀山后,沈清弦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身边的男人也睁开眼了。 沈清弦戳了他一下。 顾见深握着他手道:“怎么,还想要硬邦邦的?” 沈清弦瞪他一眼。 顾见深轻叹口气道:“本想着弄个年迈的身体,结果……” 沈清弦懂了:“说好的只设定两个条件呢?” 顾见深清清嗓子道:“我也想试试年老的……” 他话没说完,外头猛地一亮,地动山摇! ( 195.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沈清弦被震了一下,顾见深拥着他道:“没事。” 当然没事,他俩神识一散出去,外头什么情况自然一清二楚。 不过沈清弦还是起身道:“我去看看。” 顾见深跟着他一起出去。 外头的景象可以说是相当“迷人”了! 天道第一仙山整个成了金灿灿,远远一看,仿佛天边的太阳落下来,成了个大火球,裹住了万秀山。 沈清弦一出来便听到沐熏的声音:“好了好了,快收起来,别被人看见!” 沈清弦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沐熏被吓了一跳:“师父!” 沈清弦还挺稀奇,他这小徒弟以前干了不少浑事,每次被他逮到都是这吓一跳的模样。 不过自从擎天六城出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般,再也不搞怪,沈清弦也就逮不到,已是很久没见他这模样了。 沐熏向顾见深行了礼,略有些尴尬(毕竟一把年纪了)地说道:“小金,他收不回来了。” 没错,正是小金让万秀山成了大太阳。 金色布噜噜变得级级级大,而且颜色更亮了,竟整个将万秀山给裹住了。 沈清弦远远看去,就看到小金泪汪汪的大眼睛——很委屈很不安很紧张了。 他干了坏事,是不是要被赶出万秀山了? 他不是故意的qaq! 沈清弦登时心软得不行,对顾见深说道:“快帮帮他。”他不敢贸然出手,功法不同,他怕伤到小金。 顾见深抬手点了下,裹住整个万秀山的金色布噜噜就变成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了。 小金顶着泪包包看向沈清弦和顾见深:“对不起。” 沈清弦哪里会生气,他温声道:“有什么好道歉的。” 小金小声道:“万秀山被我弄坏了。”这么好看这么美丽这么仙气缥缈的万秀山被他给弄得媚俗又丑陋! 沈清弦笑道:“它本来也不好,谈何弄坏一说。” 万秀山:“……”哭昏过去! 小金只以为沈清弦是在安慰他,是在温柔善良的开解他,殊不知沈清弦说的都是大实话,每字每句都真情实感。 可惜小金分辨不出来,他只能感动,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见深脑中蓦地冒出字母军团,顿时心一紧,岔开话题道:“是轻染圣人在指引你修行?” 他一问,小金立马转忧为喜,开心道:“是的!轻染圣人太厉害了!” 沐熏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他说道:“我左右也没事,见他根基浅,便帮他稳一稳。” 谁知这一稳就把原型给稳出来了!这么大个布噜噜也把他给吓了一跳。 沈清弦不由心思一动…… 小金只是稍微突破点儿修为就这么大了,他家止戈团子已经大乘,那得是多大个布噜噜!怕不是能覆盖半个修真界! 然而一想大徒弟的颜色,沈清弦顿时没了兴趣。银白色什么的……还是歇歇吧。 沈清弦和顾见深离开了百余年,沐熏和小金也在万秀山上相处了这么久。 小金是个活泼性子,而且单纯可爱,沐熏无心闭关,又答应了沈清弦要照顾好他,自是很用心。 人总是这样,自己闷着,怎么也没法从过去中释怀,但被其他事物分了神,也就慢慢看淡了。 他不再日夜想着生在擎天六城的杀戮,不再想着冷漠无情的乱鹰,也尝试着放下这段感情了。 复仇了又怎样,杀了乱鹰又如何,他倾付的感情找不回来了。 与其执迷于这些,不如敞开心胸,继续向前走。 沈清弦自是察觉到他的改变,他找了个机会私下里问他:“想开了?” 沐熏点头道:“嗯。” 沈清弦虽觉他们之间定有蹊跷,但这种事外人是没法干涉的,沐熏既想开了,那便这样吧。 沈清弦对他说:“别急着修行,还是多走走看看,等真正静心了再闭关。” 沐熏应道:“弟子明白。” 沈清弦的话是极有道理的,沐熏如今这状态顶多是不再为心魔所惑,但要说彻底挣脱,还远着呢。 他现在见不到乱鹰,所以觉得一切都好,可一旦见着了,只怕分分钟前功尽弃,打回原样。 这样的心态去闭关,只怕会滋生心魔……还是在外头多停留一阵子比较妥当。 好在有小金陪着,沐熏倒也兴致很足,教“师弟”教得很开心。 小金被顾见深收为徒弟,顾见深是他“师公”,所以小金也是正儿八经的师弟了! 料理完小辈的事,沈清弦又随顾见深去了唯心宫。 他这甩手掌柜是越当越自在了,百余年不露面,心域的人也没“造反”,实在是很有良心。 顾见深忙了一天,回来见沈清弦悠闲自在地逗着一条红鲤鱼玩,顿时心生不甘,过来抱住他道:“你倒自在。” 沈清弦瞥他一眼:“是你爱揽活干。” 顾见深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我明日就辞了帝位。” 沈清弦笑道:“可别,我怕你的将军们要组团“清君侧”。” 顾见深哼了一声:“他们敢!” 沈清弦洒下鱼食后说道:“他们即便敢,只怕也清不掉这君侧了。” 这话还真没夸大……抛开顾见深,整个心域一起上,只怕也干不过沈清弦。 顾见深闷笑道:“皇后威武霸气。” 沈清弦瞪他。 顾见深也不怂了,手还越来越不会老实在,真是志高人胆大了! 沈清弦被他弄得怪痒,按住他手道:“在外面呢。” 顾见深道:“也不知道是谁总在外头勾我。” 之前入世的时候,沈清弦和顾见深没少打野战,尤其是凤凰峡谷……那地方还真不好意思让第三个人进去,毕竟都快被他俩给“睡”遍了。 沈清弦半推半就,被他弄得哼哼唧唧,可嘴上还在打着趣:“你若是真弄个年迈的身体,是打算禁|欲?” 顾见深道:“有你在,怕是禁不了。” 沈清弦道:“你不禁,我还不想亲一个老头儿呢。” 顾见深抬头,在他眼睫上吻了下:“我想。” 沈清弦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轻声道:“我根本不在意……”后面的话就说不太利索了。 其实沈清弦知道顾见深为什么把自己设定成那样的岁数,是因为之前的心境。 在兰弗国时,因为封心决,沈清弦成了一个耄耋老者。 哪怕现在的沈清弦是真的不在意,但当时的沈清弦也是真的很绝望。顾见深眼睁睁看着,也是真的很心疼。 这次入世他设定自己年长,想的是换个位置,让沈清弦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无论年迈与否,他还是他,他也还是他,他们始终如一。 沈清弦并不是个很细心的人,甚至因为封心决的缘故,他不在意别人的心思,也不擅长去揣摩。 但顾见深与他截然不同,他细心、周密也温柔。他总能想他所没想,总能顾忌到他自己都没顾忌的地方,总是舍不得他受丁点儿委屈。 所以……他自己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想着自己就会忘了别人,同理,想着别人也会忘了自己。不过现在没事了,沈清弦也会想着他,像他想着他一样的想着他。 第二天顾见深看到案前的沈清弦,吓了一跳:“真的要帮我?”他就是随口说说。 沈清弦头都没抬:“就这么点破事,还用花那么长时间?” 顾见深凑过去一看,顿时心服口服。 修真界嘛,自然不用像人类一样请奏啊,批阅啊,下的。纸鹤一叠,什么事都搞定。 沈清弦模仿顾见深的字迹模仿得活灵活现,因为两人太亲密,他还能模仿顾见深的灵气,甚至是纸鹤的模样…… 沈清弦叠了个纸鹤后看他:“你这手艺到倒是很有长进。” 两人在兰弗国时,胖纸鹤那叫一个胖得惨不忍睹。 顾见深讪笑道:“我当时是故意的。” 纸鹤对修士们来说就好比人类的字迹,不伪装是很容易暴露的。当时顾见深暗搓搓地勾搭沈清弦,自是不敢暴露真实身份,所以算是“用左手写字”,能折出来就不错了,胖点也是真没办法。 沈清弦动动手指,竟叠了个胖纸鹤扔他。 顾见深一手接住。 沈清弦没抬头,只状似随意地说了句:“虽然胖,但这是我最喜欢的纸鹤模样。” 一句话让顾见深心花怒放,直接瞬移过去亲他。 沈清弦说的不经意,可其实很不好意思,他推他道:“一边去,我忙着呢!” “好了,快去歇着,剩下的都交给我。”帝尊大人如同被充满能量的九先生,不仅能处理工作还能想当一波永动机! 沈清弦起身给他腾了位置,不过他没走,反而托着腮看他。 顾见深没抬头:“帅吗?” 沈清弦笑道:“不帅。” 顾见深薄唇微扬,帅得掉渣:“那还一直看。” 沈清弦懒得和他贫,他忽地想起一事,问他:“对了,你在凡世时为什么一直没辞退杜奕。”就他那醋劲,最后竟然将杜奕提拔为副总,也是难以置信。 顾见深老神在在道:“媳妇儿太迷人,喜欢他的人千千万万,我挨个计较,怕是得把全人类全干掉。” 沈清弦:“……” 顾见深抬头看他,眸中全是笑意:“你老攻是做大事的人,没那么小气。” 沈清弦捏起一枚果子塞他嘴里:“信了你的邪!” 顾见深吃下果子还舔了下他指尖:“下次请用嘴喂。” 尊主大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至于顾见深为什么没辞退杜奕……真相心酸又卑微,老顾是打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当时机器九做梦都想将杜奕给配到天涯海角,让他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沈清弦面前。但是沈清弦那句“你别对他有成见,杜奕很优秀的。”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如果辞退了杜奕,沈清弦会生气吧。 仅仅是这么一个念头,机器九便将滔天的醋意和隐隐的不安给生生压了下去。 ( 196.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为了藏住自己的心事,顾见深完美岔开话题:“其实这次入世,我最怕的就是袁逸明。” 沈清弦笑着问他:“怕他做什么?” 顾见深心有余悸道:“一个二十六字母都涵盖不了的人物,怎能不怕。” 没错。放眼圆圆大宝贝的百年人生,二十六个字母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理清他错综复杂的恋爱网。 沈清弦还挺怀念的:“他很有趣的。” 顾见深堤防道:“哪里有趣,和字母纠缠不休吗?” 沈清弦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道:“快别瞎担心了,我哪会有什么字母?”末了他又看他一眼,轻笑道,“你若是敢和别人在一起,我先杀了你。” 明明略瘆人的一句话,顾见深却听得心里甜蜜,他说道:“那你要失望了,这辈子怕是没这机会了。” 沈清弦看他:“下辈子有?” 顾见深笑了,他将人拉入怀中,吻了下道:“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有。” 沈清弦嘴唇极轻地勾着,要笑不笑的:“说的好像你有下辈子一样。” 修士是没有轮回的,走入这修行之道,面临的便是九死一生。 要么成就永恒,要么就此陨落。 境界越高,陨落后消散得越是彻底。 低阶修士死亡尚有灵魂徘徊,像他们这个境界,若是死了,那真是连一缕烟都不剩了。 这也正常,风险和利益向来是并存的。 说到这,沈清弦便把此次入世后自己想到的说与顾见深听了。 关于真正的“我”,关于万血之躯,关于红玉简。 顾见深听得眼中全是笑意:“放到以前,我绝对无法想象你会说出这样唯心的理论。” 沈清弦瞪他一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顾见深却敛了情绪,声音凝重了许多:“虽说如此,但你还是要固本向道,莫要被这些想法干扰。”他在担心沈清弦,怕他过多的接触心域的理念,于自己的修行有损。 沈清弦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别事事都先想着我。” 顾见深道:“这你可为难我了。” 沈清弦也是哭笑不得:“不和你贫,说正事。” 以前他一心都是飞升,现在他一心都是和顾见深一起飞升。 所以他要弄清楚玉简,要弄清楚这些任务,要弄清楚怎样才能走上天梯。 顾见深拿出了红玉简,看着它道:“无论它是怎样的,其实都无所谓。” 沈清弦看向他道:“怎么?” 顾见深顿了下,轻声道:“因为它是自私的。” 沈清弦对红玉简有着天生的好感,他有些不服气:“我觉得它是为你好。” “它为我好也罢,折腾我也罢,它的目的都是让我飞升。” 沈清弦隐约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顾见深继续说道:“因为只有我飞升了,它才能飞升。” 沈清弦怔了下…… 他说的不无道理,红玉简无论是想让顾见深割断情爱,还是想让他心满意足,想得无非都是让顾见深修成大道。 所以顾见深才说它是自私的,因为它依附于顾见深。 沈清弦道:“这也没关系,它自私,但它是为了你好。” 顾见深红眸轻闪:“什么是为了我好?它又凭什么知道怎样是为我好。” 这话说得很平淡,语调与往常无异,可沈清弦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心域的帝尊,唯心道的巅峰,顾见深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不受任何人控制,哪怕是自己的“心”,也不行。 这很矛盾,但人性本就是极端矛盾的:想的和做的不一样;这一刻和下一刻不一样;自我和本我更不一样。 问心又唯心…… 心域和天道真的是截然相反。 沈清弦轻拧着眉,近乎于自然自语地说道:“我又……”他还没说完,一股猩甜从喉咙涌上。 “怎么了?”顾见深一把握住他的手。 沈清弦把那翻涌的血气强压了下去:“没事。”他极快地调整了身体,掩盖了这突兀的心脉紊乱。 顾见深却没放松,他说道:“你别瞒着我,有不适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以沈清弦这医术,他想瞒着,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人能察觉到。 沈清弦笑了下:“我能有什么不适?” 顾见深还紧拧着眉,沈清弦便站起身道:“我有些乏了,咱们去外头透透气吧。” 顾见深想了下又道:“你别胡思乱想,红玉简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沈清弦点头道:“乱想也没用,等它布任务吧。” 顾见深欲言又止,沈清弦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说道:“好啦,没事的,我好歹也是大乘期了,哪会这般容易就动了道心。” 顾见深还是嘱咐他道:“总之,别想太多我的事。” 沈清弦打趣他道:“只准你想我,不准我想你?” 顾见深抱紧他道:“我想你是随心,你想我却是违道。” 沈清弦心一颤,他语调轻松道:“可别这样定义,我们天道的神仙眷侣多了去了。”虽说他的封心决是禁|欲的,但成圣后就无所谓了。只是天道修士的伴侣也都是信仰天道的。 顾见深说:“总之你不许想心域的事。”他看了下案前的那些东西,略有些懊恼道,“走吧,回万秀山,别去碰这些烦琐事了。” 沈清弦不愿他大惊小怪,吻他一下道:“好了,没事的。” 顾见深却非要带他回万秀山。 一回到万秀山,沈清弦的心便静了很多,那些胡思乱想还真淡了。这座山有上信真人设下的阵法,对于洗涤身心是有极大益处的。 小金还在跟着沐熏修行,模样兴冲冲的,瞧着很有激情了。 沐熏见师父回来了,还略有些诧异,很快他就看出顾见深眼中的忧虑,再看向沈清弦,便见他唇角略有些干燥。 沐熏心一紧,但因为察觉到沈清弦瞥过来的视线,所以闭了嘴。 他毕竟跟着沈清弦长大的,非常了解他。 他上次见到沈清弦略显疲态还是在擎天六城。 那时候沈清弦施了禁术,挽救了六城生灵,之后他找到了沐熏,在他眉心弹了下:“不听话。” 沐熏抬头,看到的就是师父干燥的唇角。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清弦显露疲态。如今是怎么了?沐熏有些不安。 沈清弦调整得极快。 他自己极擅医术,老顾又是个极不擅的,所以很容易就能哄住他。 两三天后,日子恢复如常,沈清弦已再无异样。 顾见深似乎也没再忧虑,每日陪着他喝喝茶,赏美景,逗徒弟,很是悠闲。 这日沈清弦说道:“你好歹也是小金的师父,能不能正经去指点下他?” 顾见深笑道:“轻染圣人教得很好。” 沐熏接话道:“帝尊过誉了,近几日我总觉得小金的冥想时有几处停顿,但一直没找到缘由,帝尊若有时间,不如去看看?” 顾见深便起身道:“那好,我去看看他。” 把人支走后,沈清弦看向沐熏。 沐熏道:“弟子冒犯了。”他伸手按住沈清弦的手腕。 一会儿后,沐熏挪开手,垂站在一旁。 沈清弦问:“试出什么没有?” 沐熏摇摇头。 沈清弦笑他:“早些年让你跟着我学医术,你不学,非说有你二师兄就万事无忧。” 他这三个徒弟,止戈学了封心决,赤阳子学了医术,沐熏……大概是学了沈清弦年少时的皮吧! 沐熏垂眸道:“弟子不孝。” 沈清弦轻叹口气道:“好了,没想训你。” 沐熏却是真的担心他:“师父您的身体……当真无恙吗?”他看不出就只能问了。 沈清弦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反问沐熏:“我看你教小金教的挺不错,你对心域的功法挺了解?” 沐熏一怔,声音艰涩了些:“总……总会理解一些的。”乱鹰境界高,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自然会受到影响。 沈清弦看向他,欲言又止了一下。 他没问,怕扰了沐熏。毕竟连他自己都为此而遭到反噬。 沈清弦和顾见深在一起这么久,相爱相知相许,可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道。 他只想着两人一起做任务,一起飞升。哪怕道法不同又如何?最终目的是一样的。可若是后面的任务与此有关呢? 放弃“信仰”,说来容易,这做起来……以沈清弦如今的境界,若是放弃了,意味着什么当真是不敢想。 事实上别说是放弃了,他仅仅是尝试着理解心域的理论,体内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若是真的认真研悟…… 沈清弦闭了闭眼,嘱咐沐熏道:“我没事,你莫要担心。” 沐熏也只能应下来。 不远处,顾见深的分|身一闪即逝。 他知道沈清弦是在支开他,所以他也留下缕神识。 沈清弦虽然简单撑起了个屏障,但顾见深太了解他了,这些简单的屏障哪里拦得住他。所以沈清弦和沐熏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此时,沈清弦的传音入密来了:“有新任务了。” 顾见深已经看到了,他抬手对着红玉简施了个幻术。 (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常情况下顾见深用的幻术,沈清弦留心看就能现猫腻,所以是瞒不过他的。可顾见深还是用了,他一方面想瞒住沈清弦,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来试探沈清弦的身体状况。 这样一个精妙的幻术,倘若沈清弦身体无损,定是能现的,但若是有损,怕是很难现了。 如此一来,他也能心里有数。 沈清弦已经出来找他,顾见深把小金交给了沐熏,随他一同进了屋。 两人一进屋,沈清弦便开门见山地问他:“你的任务是什么?” 顾见深将红玉简拿了出来,同时眼睛盯紧了他。沈清弦倒没怎么在意,往日里顾见深也总哎看他,他早就习惯了。 沈清弦将红玉简上的任务念了出来:“信仰和沈清弦,选其一。”他紧拧着眉,呢喃道,“是这样的吗?” 顾见深认真看着他,越看眸色越沉。沈清弦没现幻术,他信以为真了,眼下的疑虑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猜想被推翻了。 沈清弦没好气地戳了下红玉简:“你果然是个坏家伙吗!” 他本以为红玉简的任务会是类似于“让沈清弦放弃信仰,或者放弃沈清弦。”之类的,因为根据补偿原理,沈清弦应该填满顾见深失去的,但红玉简这任务明显是在折腾顾见深! 沈清弦叹口气道:“看来它是打定主意欺负你了。” 顾见深敛了眼底的情绪,笑道:“没事,反正可以通过入世来解决。” 原本沈清弦不想入世的,倘若红玉简当真让他放弃天道,他会尝试了解唯心道,因为他很清楚玉简的真正目的,补偿顾见深的话,仅仅入世是没用的,他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但眼下这个任务显然推翻了沈清弦的设想,不是补偿,而是折腾。 折腾的话……滚一边去!沈清弦头一次这么嫌弃红色的东西。 顾见深问他:“你的任务是什么?” 沈清弦把小白玉简拿出来,上面写着:“其二十九,从零开始了解顾见深。” 顾见深笑道:“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了解的?” 沈清弦道:“……唯心道。” 顾见深后背一僵,不等他开口,沈清弦已经自己叹口气道:“应该是我想歪了,大概只是字面意思吧。” 两个玉简的任务是配对的,但这次的任务却挺古怪的。 红玉简:其二十九,信仰和沈清弦,选其一。 白玉简:其二十九,从零开始了解顾见深。 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也看不出问题所在,沈清弦嘟囔道:“我该从零开始了解你什么呢?” 他看不懂,顾见深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因为红玉简上真正的任务是:其二十九,为了沈清弦的信仰,离开他。 所以它给出的任务就是让沈清弦背离天道。 再看白玉简的任务就能匹配了,从零了解顾见深,了解得正是他的修行之道! 这不可能。沈清弦现在放弃天道,比当时成圣前放弃封心决还要危险。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已经没法让沈清弦从零开始接受唯心道了! 顾见深想的是,先骗住他,看能不能通过入世来完成这个任务——虽然他与沈清弦一样觉得,入世是不行的,但还是要试试。即便真的不行,至少可以借此入世来帮沈清弦稳固道心。 顾见深道:“入世吧,封住记忆就可以从零开始了解我。” 沈清弦想的是:“我封住记忆,你呢?”信仰和沈清弦,顾见深要选哪个。 顾见深笑道:“我也封住记忆。” 沈清弦一愣,顾见深又道:“放心,我会安排一个玉珠子随时关注,三十年为限,到时间了哪怕任务没完成也要回来。” 沈清弦谨慎道:“三十年够用吗?” 顾见深道:“足够了。”因为他根本不会封住记忆。 沈清弦还是不放心:“我们都封住记忆,万一出什么意外……” 顾见深又道:“那我再留一枚玉珠子给轻染圣人,让他三十年后去把我们带回来。” 这下沈清弦放心了:“好……那就这样吧!” 这次的任务的确是需要双双失忆,否则也太难办了,无论是顾见深的还是他的,都不好做。 但封住记忆就无所谓了,他这边可以从零开始,顾见深那边也可以给自己重新设定一个信仰。 这么想着,沈清弦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太对的地方,但顾见深很快便打断了他的这一缕念想,他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设定的条件?” 沈清弦立马说道:“给我挑个符合你审美的肉胎。” 顾见深笑了:“你怎样我都喜欢的。” 沈清弦不认可:“那是你没见过我花花绿绿的时候!” 早在万法宗时,沈清弦就被七师兄提溜着穿白衣,第一次同顾小厨见面,他也是一袭白衣才让他看呆了。 之后的每次重逢,他都是顾见深最爱的模样。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变成什么样顾见深都会喜欢,但前提是没失忆。失忆后再见面的话,还是最喜欢的那副模样比较有冲击力。 见他啊磨磨蹭蹭的,沈清弦道:“玉珠子给我,我来设定!” 顾见深心里装着一堆事,还有一堆计划,所以哪里敢给他,只得说道:“好,找个我喜欢的,再找个你喜欢的,可以吗?” 沈清弦却是丝毫没想多的,他点头道:“嗯!” 顾见深又问道:“其它的就不多做设定了?” 沈清弦说:“就这样吧。”设不设定的意义不大,多次入世的经验告诉他们,设定了也能扭曲成另一副模样,还不如随缘,反正怎样他们都能在一起的! 临入世前,沈清弦说道:“我们比一下,看谁先找到对方。” 顾见深道:“那你输定了。” 沈清弦说:“只要你不作弊,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顾见深会不作弊吗?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作弊”。 *** 沈清弦诞生于一片冰湖之上,这儿很大,冰湖一望无际,景色也单调乏味。 他们全家都住在这儿,除了沈清弦之外,他们所有人喜爱这温度也喜欢这漫天漫地的雪白色。 沈清弦刚出生时,他的父母便惊为天人,称他是冰湖有史以来最美的孩子。 沈清弦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很一般了,这有什么好看的……或者该说他与他们有什么区别?不都一个模样嘛。如果他是最美的,那他们也是最美的,所以哪来的最美? 然而他的父母是这样夸他的:“白如滢露,清透纯洁,稀世罕见。” 这咏叹调一样的赞美让沈清弦抖了抖,他对此很嫌弃。 他的哥姐们也都大声夸他,说他真的很美,百年难得一见! 还有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邻里街坊,总之整个冰湖的人,对他都是连声夸赞,而且是由衷的、毫不吝啬言语的、极其真诚的赞美。 这让沈清弦很纳闷,他们总能现一些细枝末节的美,可在沈清弦眼中,他真心觉得自己同他们没两样,只是他们都这么夸了,他也只能试着接受。 他们都是白色的……没错,冰湖已经够白了,他们又全是白色的! 父母总说:“这是天地间最美的颜色,而你是最美的颜色中最美的一位。” 沈清弦:“……”他从未走出过冰湖,但他觉得是父母见识太浅,所以才这样认为。 其实沈清弦也不知道真正的美是什么,毕竟他出生以来,看到的就是银白雪白冷白和蓝白。 天空是这样的,湖是这样的,山也是这样的,到处都是一样的。 可沈清弦觉得这不是美,一定有真正的美,只是他尚且没见到。 与同族相比,沈清弦是个异类。他不爱同他们说话,也不爱看他们,甚至不爱与他们缠在一起。 然而他离不开冰湖,所以总能听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四哥和六哥最爱凑在一起咬耳朵。 “老五真不要脸,翠鱼告诉我,他整整缠了七个人!” 六哥目瞪口呆:“他……他缠得住吗?” 四哥道:“不要脸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六哥道:“七个……他不怕被吸干吗?” 四哥说:“你太天真了,是他把别人吸干吧!” 六哥怂怂的:“我还是离他远些吧。” 四哥说:“放心吧,他看不上你。” 六哥小声道:“我知道他一直想缠小九。” 沈清弦排第九,九也是他的名字。 四哥道:“谁不想缠小九?” 六哥脸红了红:“你说小九怎么就不肯让人缠呢?” 四哥冷笑一声:“自视甚高呗。” 六哥又道:“他不让人缠,也不缠别人,可他也没营养不良。” 四哥说:“还没到年纪,等到了年纪,只怕比小五还凶。” 六哥脸又红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年纪……” 四哥哼了一声:“瞧你那点儿出息。” 六哥辩解道:“可他真的很美。” 四哥叹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了,他是神之子,不会一直留在冰湖的。” 沈清弦对“神之子”三个字很熟悉,他从小听到大,冰湖的大多数人都这样称呼他。 所谓神之子,指的是冰湖中最美的。 沈清弦没出生前,谁都不肯承认别人是神之子,但他一出生,所有人都明白,神之子降临了。 沈清弦不知道神之子有什么使命,他只想离开冰湖,去外面看看。这儿实在太无聊了,枯燥又乏味。 可是他们又离不开冰湖,因为他们生于此长于此亡于此。短暂的生命似乎就是为了绚烂这冰色湖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听说六个也与七八人纠缠不清后,沈清弦的生活迎来了转机。 他的父母面带喜色道:“神侍来了!神侍来了!” 整个冰湖都掀起了巨大涟漪,大家都询问着:“小九要走了吗?小九要去神身边了吗?” 沈清弦的父母一脸欣慰:“肯定是小九,他是我们冰湖最美的一朵雪莲!” ( 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美吗?到底哪里美了? 沈清弦低头,看看冰湖上映照的自己……白、很白、特别白。 除此之外……不就是朵花嘛,和大家没区别。都是一样的花瓣,一样的叶子,一样的根……哦,他的根保守一些,不爱在水下面和人勾勾搭搭。 硬要说他和大家的区别,沈清弦觉得是思想。 比如大家都以白为美,喜欢冰清玉洁的颜色,而他……他反正不喜欢,他觉得冰湖里偶尔游过的小鱼都比他们雪莲族好看十倍! 沈雪莲的“思想觉悟”太高,和同族格格不入,按理说他这性情该遭人排挤,可谁让他是雪莲族呢——生在冰天雪地、无人之境的稀世雪莲。 这个物种的特性之一就是高冷。 别看雪莲族在水下互相勾搭,在冰湖之上却是要多冷感就有多冷感,而且对外族特别冷,正眼都不给一个。 如此高冷的种族里出现了个如此高冷的沈雪莲,他们怎能不欣赏? 所以沈清弦越不理他们,他们越推崇,越觉得他美,认定他是天地间最美的一朵雪莲花。 当然,再高冷的雪莲族对神也是极向往的。 这个世界,谁不向往神域?谁不渴望被神所青睐?谁不想去神的身边侍奉? 想!开了灵智的想,没开灵智得也凭着本能在想。 来冰湖的神侍也是雪莲族,但他们被神启蒙,成了另一幅模样。 雪莲们遥遥看去,心生向往。好美啊,他们都变成了神的模样,有着修长强大的身体,有着银色垂地的长,有着那样雪白的肌肤和银色的眼睛。 他们走在冰雪之上,仿佛得到了星辰的眷顾,耀眼夺目;他们行过之处有淡淡的光芒闪烁,是晶莹的雪花,是美丽的余晖,是洒下的圣光。 沈清弦的六哥小声对他说道:“小九,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吗?” 沈清弦也不知道,他倒是不讨厌他们的形态,只是银银眸白肤银袍……与他们这帮雪莲有什么区别? 嗯,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沈清弦离不开冰湖,但他们却可以在雪地上随意行走。 六哥又说道:“他们真的太美了,你以后肯定会更美的。” 沈清弦不是想“高冷”,实在是无法苟同六哥的言论,所以闭口不言。 六哥早习惯了,一点儿不受挫,还更兴奋了,他颤悠悠道:“小九,我能碰你一下嘛?” 沈清弦送他一个字:“不。” 六哥蔫了:“就一下。” 沈清弦最烦他们在水下面的黏黏腻腻了,他没再多说,只离着六哥远了些。 六哥真是要多失望有多失望。 他们都是灵族,灵族虽有幸开了智,但和神也是不一样的,他们还是贪恋着本能。 动物全凭本能行事,到了年纪到了时候,该交1欢了就会不管不顾地遵从本能。 神是不会受此干扰的,他们有着强大的自制力,可以约束本能。 而灵族介于神和动物之间,他们懂得约束,却又抵不住本能的诱惑,始终无法成神。 但能有幸去神的身边侍奉,是有机会被陶冶成神的!像这些神侍,已经有了神的姿态,日后也许会成为新的神! 所以雪莲们是非常羡慕的,对于即将被选中的沈清弦。 沈清弦虽然没他们那般兴奋,但隐隐也是期待的,好歹可以离开冰湖,离开这个雪原,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但愿外头的世界不是这副模样。 神侍们什么都没说,他们来到冰湖边,一一走过盛放的雪莲,最终停在了沈清弦面前。 大家都凝声屏气,激动又紧张地看着。 沈清弦也略有些不安,毕竟前路是未知的,而眼前的神侍也是陌生的。 神侍们却很温柔,为的一位弯下腰,白色的袍袖落入冰湖,但却没沾上丁点儿水渍,他轻轻捧住了沈清弦,声音温和:“别怕,我接你去神域。” 他很漂亮,肤色是莹白色的,光滑又细腻,但是满冰湖的雪莲都看出来了。 小九的颜色比神侍还美。 他若是变成神侍的模样,究竟该是何等的好看?贫乏的雪莲们无法想象。 沈清弦就这样被捧起了,他略有些不适。虽然一直嫌弃冰湖,但这是他的家,待久了感情还是有的,冷不丁离开它的怀抱,他有些不安。 神侍却很体贴,他在沈清弦所呆的玉盘中倒了大量的冰湖水,再度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住,沈清弦安心了不少。 神侍的动作全程都是小心翼翼地,而且很细心,一直留意着沈清弦的状态。 他们是同族,哪怕形态不同了,但还是能够体谅彼此的,神侍说道:“你若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沈清弦说:“没事。” 他一出声,神侍明显怔了下,紧接着他说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沈清弦:“……”他毫无所觉。 神侍道:“放心,神会喜欢你的。” 沈清弦并不在意,他不需要别人喜欢,他只想看看这世间有没有能让他喜欢的东西。 沈清弦的离开并不忧伤,整个冰湖一片欢腾。他的父母们以此为傲,他的十八个兄弟姐妹和无数个兄弟姐妹的孩子都以他为荣。 他们一家数百株雪莲都期待着下一个“神之子”降临。 这是他们的使命,与生俱来的唯一追求。 沈清弦离开冰湖后还是有些不适应,虽然身边仍环绕着冰湖水,但触感却有些变了。 似乎离开冰湖后,水就有些变了,他没了以往的舒适感,只觉得根部有轻微的刺痛。 神侍及时现了,他说道:“你先忍忍,等到了神殿再帮你做调整。” 沈清弦应道:“好。” 神侍道:“外面很难有雪原的环境,你要多适应。” 沈清弦有些好奇,他想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不过他没贸然问出口。 因为他察觉到了,神侍们并不是雪莲们想象中那么安静,他们在交流,只是不用雪莲族的交流方式,而是用另一种奇怪的方式。 沈清弦听不到,但是他很谨慎。能少说就少说吧,总归他马上要离开雪原,很快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沈清弦被神侍们带到了边境处。 眼看着要走出去了,神侍们竟对他说:“外头很亮,你先在这儿待一下。”说着他们将他放到了一个漆黑的容器中。 沈清弦缩了缩,他不喜欢黑色,比起白色,更讨厌这种无边无际的漆黑。 外头很亮吗?为什么很亮他却不能看?他不怕亮,他想看看。 不过沈清弦未一语,他沉得住气,也明白不给人惹麻烦。已经离开了雪原,外面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必须听神侍的。 错的也好,对的也罢,他没有力量反抗。 沈清弦安静地待在漆黑中,只有身边的冰湖水给予他些许慰藉。 外头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也许并不安静,毕竟他们交流的方式他是听不到的。 离开雪原了吗?到了外面的世界了吗?很亮是怎样的?雪原的初雪也很亮,但那种银白色很讨厌,很刺眼,沈清弦不喜欢。 外头会比银白色还亮吗?到底是怎样呢,沈清弦好奇极了,可是却没有问一句。 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来说,这心性相当了得。 分不清过了多久,毕竟周围太黑太静了,沈清弦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等周围亮起时,沈清弦感觉自己被捧了起来。他想要看看周围的模样。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清弦满怀期待,等待了却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这就是外面吗?这已经离开雪原了吗?为什么好像没区别……同样的白色,同样的湖水,不同的是这儿看不到天空和星辰。 神侍道:“你先休息下,好好恢复。” 沈清弦被放到了湖中,涌过来的冰水将他包裹住,他觉得很舒服:“谢谢。” 神侍道:“没事,等神沐日到来,我会来接你。” 神沐日?沈清弦并不懂,不过他见神侍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所以也没追问。 就这样安顿下了,沈清弦并不开心。他离开了雪原却又来了另一个雪原,而这个雪原却只有他自己。 他不寂寞,也喜欢清静,只是有些失望,对外面的世界很失望,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但原来全是一样的。 既然都是一样的,出来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沈雪莲端坐在冰湖中,淡淡的忧伤着。 直到某天,“雪山”上开了条缝。 沈清弦很诧异,原来“雪山”还会裂开吗? 他好奇地看过去,一道光芒从裂开的地方涌进来,它不是银白色的,而是一股很柔软很温暖的颜色——后来沈清弦知道了这是暖黄色。 紧接着,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一朵漂亮到难以形容的花出现了。 它怎么会有这么炽热的颜色,怎会生成这样子,怎会比那束柔软的光还要耀眼! 沈清弦看呆了。 偷偷溜进来的花也呆住了。 两人就这样看了好大一会儿,陌生花挪了过来,小声道:“你真好看。” 沈清弦只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送给他! 陌生花道:“我是太阳花,你是雪莲吗?你可真好看,神一定很爱你!” 沈清弦心道:我怎么会好看?我连你十分之一的花瓣美都没有! 太阳花害羞道:“我知道我生得很普通,比不上你稀有珍贵,但是我……我……” 他似乎是太紧张了,鼓足勇气道:“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沈清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好!” 太阳花根本没想到他会同意,他只是觉得他太好看了,想着哪怕被拒绝也要问一下,谁成想竟然被同意了,他实在太开心了,花瓣都舒展开,更加明亮了! 沈清弦看的目瞪口呆,他觉得觉得值了,离开雪原真是太值了! 虽然外面的世界和雪原一样苍白,但是外面的花儿和雪莲很不一样! ( 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阳花特别有趣,长得好看还十分热情,而且性格风趣油墨,难的是懂得也挺多。 沈清弦看着他就很开心,很乐意听他说话。 小太阳也是受宠若惊,神殿中有不少雪莲化形的神侍,但是他们都高高在上,极少同其他花儿说话,眼中除了至高无上的神,便只有同族。 小太阳虽然仰慕他们的美貌,却也不敢太过接近,毕竟他实在是品阶太低了。 雪莲生来冰清玉洁,同他这种离不开泥土的花儿是不一样的。 他听闻新来了一株雪莲花,而且是极貌美的,便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溜了进来,本以为会被冷待,结果竟然成了朋友,这份欣喜真是难以言说。 沈清弦问他:“你的名字是什么?”太阳花应该是他们的族名,就像他是雪莲一族一样。 太阳花紧张道:“金阳,你叫我阿阳就行!” 沈清弦道:“金阳,真好听。” 好听吗?太阳花级不好意思了,他说:“这名字很普通的。”太阳花一族里,金姓的大姓,叫金阳的估计一脚能踩七八朵。 金阳问沈清弦:“你叫什么?” 沈清弦道:“冰九。”他们生于冰湖的雪莲都是姓冰,他排行九,所以就叫冰九,真是平凡普通又乏味的名字。 金阳却睁大眼道:“真好听!” 沈清弦:“……” 金阳打心底里觉得这名字太棒了,有着那种触不可及,又禁不住想要仰望的感觉,就如同雪莲一族这般。 沈清弦认定新朋友是在恭维自己,所以并未当真。 两朵小花儿一拍即合,已经成为了至交好友。不过待了一会儿后,沈清弦便察觉到了,他问金阳:“你要不要到水里泡一下,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金阳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沈清弦以为他是在见外,主动邀请道:“没事,这里大得很,你快进来吧。”是他大意了,让他在外面待这么久了他也会不舒服的。 金阳解释道:“我和你不同,是不能长在水中的。” 沈清弦好奇道:“那你长在哪儿?” 金阳知他生在雪原,对外面的世界不清楚,便一一解释给他听了。 沈清弦听得颇为诧异:“泥土吗?那是什么样的。”雪原的雪厚达数米,以沈清弦这小身板,自是看不到雪下面的地面的。冰湖也是极深的,他们雪莲一族只浮在水上,也不知水底模样。 金阳勉强给他形容了一下。 沈清弦问他:“你既生在泥土,为什么脚下却没有泥土?” 金阳道:“神殿中有神力,我们可以短暂的离开生存之地。” 沈清弦心一动道:“我也可以吗!” 金阳说:“当然,不过你还是不要出来,先适应适应,等神侍来引导你。” 沈清弦却心急得很,他如今知道了,他这儿只是个“房间”,是他自己的房间,并不是外面的世界,他根本没看到真正的外面。 金阳已经开始抖啊抖,连花瓣都没那么明亮了。 沈清弦说道:“你快回去吧,去泥土里泡一泡,我看你很不舒服。” 金阳如今只需要晚上睡觉时扎进土中,白天根本不需要的,他抖得不成样子,纯粹是因为这儿太冷了,冻得他快昏过去了。不过他不敢说,他怕说了,以后沈清弦就不让他过来了。 沈清弦又催促他,金阳撑不住了,他说:“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沈清弦道:“好!” 金阳又道:“认识你真高兴。”沈清弦也说道,“我也是。” 小太阳花便欢欢喜喜地蹦走了。 他一走,“雪山”便合上了,那缕漂亮的光芒也消失了,屋里又成了雪白和冷寂。 沈清弦心情却没那么糟糕了,他在冰湖里转了一圈,心情十分美妙。 金阳说他也可以离开冰湖?沈清弦心思一动,很想试试。 他一直生活在水里,仅有的离开水就是被神侍捧出来时,那很短暂,还不等他有所不适,便又落进了水中。 沈清弦对于未知是不安的,但他却是非常勇敢的一朵小雪莲,他觉得自己能行。因为只有离开冰湖才能看到真正的外面,他很期待。 迈出这一步吧!趁着周围没人,先自己尝试下!沈清弦拿定主意,先游到了冰湖的边缘,外头是光洁如镜的地面,看着和冰湖差距不大。 应该没问题吧……沈清弦鼓起勇气,迈了出去。 看到自己根的时候,他的花瓣微微粉了一下,在雪莲一族,根是很私密的,大家都是藏在水下,绝对不愿暴露出来。 虽然屋里没人,但沈清弦想到以后都要将根部暴露在人前,便觉得臊得慌。 说起来……他怎么没见着金阳的根?他落地的是一对绿叶子,完全看不到根。也许是物种不同?他的根形态与他不一样?沈清弦在勇敢落地的时候,知道缘由了。 原来站在神殿上后,根就会被巧妙的藏起来……好神奇,好厉害! 沈清弦看看镜面上的自己,同在水中看自己是一般无二的。 绿色的莲叶,洁白的花瓣,除了尖尖处因为兴奋而泛着粉色外,其它都与他往常无异。 这样就可以出去了!沈清弦在地面上动了动,居然像在冰湖中一样自在,毫无阻碍。 沈清弦又开心地转了个圈圈,亏了周围没别的花儿,否则一定被他这模样给迷晕过去。 既然能够出来了,那就去探险吧!沈雪莲雄心壮志,觉得外面的世界已经属于自己了! 他顺着太阳花过来的地方悄悄摸了出去。 “雪山”果然是能打开的!他用力撞了撞,很吃力地撞出一条缝,小雪莲长得小,稍稍一扭身,就钻了出来。 刹那间,耀眼的光芒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常年待在没有太阳的冰冷之地,这样的圣光实在让他太陌生了。 寻常雪莲只怕会吓得瑟瑟抖,进而躲回冰湖中,但沈清弦不寻常,他不怕,反而有种莫名畅快感觉。 好像压抑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真正想要的! 这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虽然建筑本体也是玉白色的,但是缕缕圣光却给玉白色盖上了薄薄的金光,让它们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沈清弦觉得自己应该也变好看了,毕竟这光芒这么美,落在他身上,他应该也会被染成那样美丽的颜色吧! 好在这地方到处光洁如镜,他低头便能看到自己。 嗯……金色的雪莲,沈清弦非常满意,终于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雪莲了! 他对这儿十分好奇,想到处看看,看看是否还有其它更美丽的花儿。 因为太兴奋太开心了,所以沈清弦忽视了自己身体的不适。他是一株生在冰天雪地的雪莲,哪里受得住这儿的温度。 金色的圣光给予他的可不只是金色的身体,还有炽热的烘烤。但是他无所畏惧,一心只想探险,这行为可以说很不雪莲花了! 小雪莲很小,神殿极大,他走了好久,走到很累很渴还浑身刺痛,也没看到其它花儿。 太阳花是怎么找到他的?沈清弦很钦佩他。 到了这时候,沈清弦不得不重视下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花瓣失去笔挺变得很柔软,莲叶也失去了光泽,再不回到冰湖,他就要被晒成一株干花了。 先回去吧……沈清弦宽慰自己:留得雪山在,不怕没水泡! 小雪莲一回头又懵了:好大……好远……好空旷……他的房间在哪个方向? 他到处看看,到处挪挪,总觉得这儿像那儿也像,可仔细看看又好像哪儿都不像。 沈清弦有些急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见不到其它花儿……他不想被晒成干花…… 正慌慌张张着,一声低低的叹息响在他耳边:“……调皮。” 是谁?沈清弦转头,看到了让他半生沉沦的殷红双眸。 小雪莲呆住了,花瓣尖尖全成了柔嫩的粉色,他只是一朵花,一朵掌心大的花,可此时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似乎要将这苍穹贯穿。 怎会有这样好看的颜色?怎会有这样好看的……神侍? 与雪莲族的神侍截然不同,他一袭火焰般的长袍,长散在身后,颜色比漫天的圣光还要耀眼,更让人着迷的是那双眸子。 他一定是吸纳了天地间所有的美丽,才能生得如此好看。 沈清弦呆呆地看着,觉得莲生已值,晒成干花也绝无遗憾! 奇妙的是,待在他身边,圣光没那么刺人了,温度也没那么说灼热了,沈清弦的身体也不再那么痛苦。 更让沈清弦觉得神奇的是,他捧起了他,将他放在了掌心。沈清弦登时感觉到了如冰湖般清凉温柔的触感,他喜欢他的掌心,喜欢极了。 小雪莲立马恢复了生机,莲叶恢复光泽,花瓣也变得笔挺细嫩,尤其是花瓣尖上的一朵粉白,娇憨又可爱,实在诱人。 沈清弦小声道:“谢谢你。” “神侍”看着他,红眸中带了丝笑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比雪莲族的神侍加起来所有人的声音都好听一百倍。 沈清弦才不会承认,他说:“我只是随便逛逛,这儿很有趣。” “神侍”也不拆穿他,只问道:“喜欢这儿吗?” 沈清弦矜持道:“还行,总归比我的家乡要强一些。” “神侍”竟又问他:“离开了家,会不会不适应?” 还是有点儿不适应的,不过他不想回去,沈清弦便道:“我不是那些娇气的花,我在哪儿都能适应。” 只是得差点儿把自己给皮成干花而已。 “神侍”赞赏道:“你很勇敢。” 沈清弦莫名有些开心,花瓣尖尖上的嫩粉色怎样都退不下来,但他的声音还是“沉着冷静”的:“这不算什么,只是刚开始而已。”他以后也会成为神侍的,像他这样高大,就可以像他这样看着他! “神侍”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你叫什么名字?” ( 200.第二百章 第二百章 沈清弦顿了下,没把名字说出来。 原因也简单……他的名字太不好听了。 冰九这两个字让他不愿说出口,他自个儿嫌弃就觉得别人也会嫌弃,当然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如果他叫金阳的话,他肯定立马就说出来了!很可惜,金阳是太阳花的名字,他不能偷来用。 沈清弦快说道:“冰九。” 说完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反问他:“你叫什么?” “神侍”只轻轻说了一个字:“渊。” “渊?”沈清弦问他,“是深渊的渊吗?” “神侍”应道:“对。” 沈清弦登时松了一口气,深渊这个字比他的名字还要难听! 这所谓的“神侍”当然是顾见深了,他留意到小雪莲的情绪,问他:“怎么,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按理说封住了记忆,沈清弦对这个字应该很陌生才对。 沈清弦声音里有着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名字是父母起的,好不好听都只是代号,你和渊一点都不像!” 顾见深愣了下。 小雪莲“安慰”完他,自己又很是懊恼:“我和冰就……”他知道自己很像,族里的人最爱用“冰清玉洁”这个词夸他,天知道他讨厌死这四个字了! 顾见深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小家伙是既嫌弃自己的名字又嫌弃他的名字? 说起来……他的名和字,沈清弦还真是从没“点评”过。原来他一直都不喜欢吗? 也对,见深也好,九渊也罢,这深和渊凑起来绝对占尽了沈清弦不喜欢的字。 小雪莲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太对,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的名字不好,我……”好像越解释越乱了! 顾见深接话道:“的确是不好,我也不喜欢。” 沈清弦心一颤,花瓣尖尖的粉色更亮了:“没关系的,只是名字……不要太在意。” “嗯。”顾见深应道,接着又问他,“你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沈清弦已然把他引为“知己”,敞开心扉说道:“不喜欢,很不喜欢,我们冰湖的雪莲都姓冰,因为我是父母的第九个孩子所以才叫九。” 顾见深道:“那这名字是有够随意了。” 沈清弦道:“是啊,两个字我哪个都不喜欢,可谁让我是第九个出生的呢。” 帝尊大人膝盖中了一箭,很好……原来不只是渊,连九都是沈清弦不喜欢的。 他宽慰小雪莲道:“没事,等你能化形了可以换个名字。” 沈清弦顿了下道:“还是不用了,虽然不喜欢九,但也不想换。” 顾见深心一动,问他:“为什么?” “不知道。”沈清弦想了下道,“大概是习惯了吧,真要换了又觉得舍不得。”说着他又补充道,“再说我更讨厌的冰这个姓,换不了姓的话,名字再怎么换都是不好听的。” 他不喜欢九却不想换,自己又解释不清楚,也许是深层记忆里对这个字是眷恋的? 顾见深也是凭本事找糖吃了! 沈清弦更关心的是另一码事,他对顾见深说:“你的衣裳可真好看。” 果然封了记忆,但本性不变。 顾见深知道他还不认识这颜色:“这是红色。” 沈清弦呢喃道:“红色吗?你的色和眼睛都是红色的对吗?” 顾见深点头道:“没错。” 小雪莲含蓄道:“真好看。”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冒犯,赶紧解释道,“我住的地方只有白色,我是第一次见到红色,所以有些太新奇了。” 顾见深问道:“你喜欢吗?” 沈清弦只觉得自己花瓣又开始滚烫了,明明没有圣光笼罩了,却像是在被烤着一般,他很想泡进水里,但他撑住了,他小声道:“喜欢。” 蚊虫低语般,再加上那泛红的小尖尖,实在是可爱到了极点。 顾见深的声音也很轻,似是怕吓到他一般:“你能喜欢,我很开心。” 他很开心,他说他很开心!沈清弦当真是心花怒放!他需要回冰湖水,他需要降温,他真的快被这奇奇怪怪的热气给烘成雪莲干了! “……嗯……时、时候不早了。”沈清弦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我该回去了!” 顾见深道:“需要我送你吗?” 沈清弦想想自己那阴森森的冰屋,再看看顾见深的模样,赶紧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顾见深隐晦道:“你走出来这么远了,再回去很累吧?我送你的话……” “不会累。”沈清弦昂挺胸道,“我很有力气的!”只是迷路了而已…… 顾见深怕戳碎小雪莲的“水晶玻璃心”,只得应道:“那好,我放你下来了?” 沈清弦很端正了:“有劳了。” 虽然他总嫌弃雪莲一族,但他的确是很有雪莲的风范,小气度浑然天成。 顾见深小心地将他放在地上,小雪莲离开他掌心时还矜持道:“谢谢你的手,它让我很舒服。” 顾见深:“……” 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何等了不起的话,他还继续赞叹道:“无论是温度还是长度,都很棒。” 老顾同志忍笑忍得相当辛苦了,他说道:“嗯,你自己小心些。” 沈清弦摇了摇小花瓣道:“放心,我记性很好,走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其实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qaq! 如此两人便要分别了,顾见深没说什么,只看着小雪莲往前挪,挪了挪,沈清弦还是没忍不住,回头看向他道:“渊,你……时常来这儿吗?”他还想见他。 顾见深应道:“你呢?还会过来吗?” 沈清弦连忙道:“我会来的!” 顾见深道:“我也会来。” 小雪莲只是一朵小花儿,并不会笑,但是他的花瓣尖尖已经兴奋成了艳丽的粉色,显然是非常开心了。 沈清弦道:“再见。” 顾见深看着他道:“再见。” 沈清弦一本正经地向着反方向狂挪而去,说好的走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顾见深舍不得拆穿他,好在他有“神力”,哪怕不露面也能送他回到冰室中。 沈清弦离开顾见深后开始慌慌的,屋子在哪儿?好像是这个方向,又好像是那个方向?怎么觉得条条大路通屋子呢! 可屋子到底在哪儿? 在顾见深面前“稳如泰山”的小雪莲,此刻方得不行。 外面的温度对他来说太高,圣光太热,他离开冰湖水也太久了,再徘徊下去真的要被晒干了,若是以前晒干也就晒干了,可他和渊约好了要再见面的,他已经很难看了,再干巴巴的岂不是更丑? 变得更丑之后,他怎么好意思待在他的掌心? 沈清弦一路不安一路挪,竟“奇迹”般地找到了屋子! 这条路居然是对的!他并没有记错!太好了! 沈清弦赶紧撞开门,进到了冰屋里,兜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浑身舒爽,嫩嫩的花瓣轻颤着,很是惬意。 他赶紧回到了冰湖水中,被熟悉的水流包裹住后,小雪莲只觉心里美滋滋的。 他泡了会儿后便想起了渊,想起的那一袭红裳,想起他美丽的眼睛,只觉得开心极了。他忍不住转起圈圈,从冰湖的这头转到那头,又从那头转到这头,转了几圈后,他头晕目眩地靠在冰湖边上,仍旧压不住心里的喜悦。 明天……等明天一定要再去找他! 明天来得有些慢,雪莲都是靠本能计时的,虽然记得没那么精准,但沈清弦做足了准备,他这次不会乱转,会早些过去,还会找个阴凉的地方等他。 这么想着,冰室的门开了。 小太阳花在那儿探头探脑。 沈清弦看到他是很开心的:“金阳!” 太阳花蹦过来,开心道:“我来找你玩了。” 沈清弦心情好,对他也就更加热情了些。 太阳花还给他带了东西:“你看,这就是泥土。”说着他又道,“是不是很难看。” 是不太好看,但沈清弦体谅他:“很特别,挺有趣的!” 他这样说,太阳花只觉得他真是个全天底下最好的雪莲花了。 两朵小花儿聊了会儿,太阳花又说了很多外头的趣事,沈清弦听得却没昨天那么认真了…… 他想去见渊,可是太阳花不走,他没法离开冰室。虽然不知缘由,但沈清弦并不想带着金阳一起去见渊。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金阳对他这样好,他却…… 沈清弦这么一想便觉得很愧疚,只得耐着性子陪太阳花玩儿。 昨天两人只说了那么会儿话,金阳便冻得瑟瑟抖,但今天他却一直状态很好。 沈清弦问他:“今天不冷吗?” 金阳说:“放心,泥土会给我温暖!” 这样啊……沈清弦有点点失落,可是又不好表现出来。 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太阳花说:“我得回去了。” 沈清弦心急火燎,却不想惹朋友伤心,只做出不舍的模样:“到时间了吗?” 小金阳也很不舍:“嗯,下次我多带一些泥土。”这样就可以多待一会儿了。 沈清弦:“!” ( 201.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百零一章 “还能带更多泥土吗……”沈清弦问得很小心翼翼了,他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小金阳以为他不放心,赶紧说道:“当然!我有个小背包,背上的话能装很多很多的!” 沈清弦心凉凉的,他忍不住又问:“会很重吧?”这么重的话你就不要背那么多了好嘛。 小金阳兴高采烈道:“我不怕!” 小雪莲:qaq我怕! 这可如何是好……缺乏社交经验,又不忍心让朋友伤心的沈清弦为难急了。 好在这事是明天该愁的,今天太阳花已经撑不住了,只能赶紧回去扎泥巴了。 沈清弦把小金阳送走,自己一边犯愁一边盯着冰湖水:他要是能带点儿冰湖水出去,是不是就能晚点儿回来了? 好像也不用,只要待在渊身边,他就像待在冰湖水中一样舒适。 算了,不想这些了,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赶紧出门吧! 小雪莲吸饱水,挪出了冰湖,一落地他的根便不见了,再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模样。 地面光滑如镜,把他整朵花都映照出来了。 白色花瓣,虽然丑了些,但精神头不错,水分充盈的模样还是挺耐看的。 沈清弦摇了摇身体,让花瓣更舒展一些,认定这已经是自己能展现出的最好状态后,他出门了! 只要走出这阴森森的屋子,到了外头他就会被圣光笼罩,就会变成一朵很漂亮的雪莲花! 沈清弦自信满满,可惜出了门后就蔫了…… 他和渊约好的地方在哪儿?他昨天去的时候迷迷瞪瞪,回来的时候更迷迷瞪瞪,更要命的是,他觉得他是从左边出去的,却是从右边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环形建筑,哪里能绕个圈再回到原地? 是他的错觉吗?还真不是,小雪莲走的方向是反着的,只不过最后被顾见深偷偷送了回来而已。 沈清弦哪里分得出这些,他左看看右看看,急得原地挪步。 哪边才是对的?渊会不会已经到了?他会不会等不到他又走了? 各种各样的念头冒上来可把他给愁坏了。 不管了!勇敢迈出第一步,错了大不了再挪回来,这次他一定能记得明明白白! 沈清弦向着右边狂挪而去,想也知道方向反了…… 顾见深“看”到这无头苍蝇似的小雪莲,心中比棉花糖还软,他稍微点了下,让小雪莲“找着”路了。 远远看到前方的红裳男子,沈清弦开心得想转圈圈! 这条路是对的,向右走就能见到渊!沈清弦认真记下,总算踏实了。 小雪莲刚挪过来,顾见深便弯腰将他捧到了掌心。 沈清弦喜欢他掌心的冰凉,他蹭了蹭,说道:“你早来了吗?” 顾见深被他蹭得掌心微痒,嘴角扬了下:“我也刚到。” 沈清弦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时间也把握得很好! 这下小雪莲又自信满满了,觉得一切尽在掌控,小身板挺得更直了。 沈清弦说:“这地方虽然大,但我越来越熟悉了,下次一定会来得比你早。” 顾见深想想他那慌慌张张的小模样,心里闷笑,面上却是很认真的:“你别太早出来,这儿很热。” 说到这儿,沈清弦好奇道:“为什么你的掌心这么凉?而且只要靠近你,连圣光都没那么热了。”当然是你老攻给创造了舒适的低温环境。 顾见深却道:“大概是我天生体温比较低,所以影响到你了。” 沈清弦惊喜道:“原来是这样吗?” 顾见深淡定道:“没错。” 沈清弦道:“那我们可真般配。” 他们不仅聊得来,还都有这么悲催的名字,更好运的是,他喜欢低温,他又恰好体温偏低,简直是……太适合了! “是有缘。”顾见深虽然也很喜欢般配这个词,但现在的沈清弦显然并不太懂,所以他纠正他道,“我们很有缘。” 沈清弦连连点头:“对,有缘,我想说的就是有缘!” 其实并不懂有缘是什么意思的沈清弦赶紧换个话题道:“你的本体是什么?”温度这么低的花儿是什么?沈清弦想不出来。 当然,他本来也只认识两种花,知识量很匮乏了。 顾见深隐晦道:“我记不太清自己本体的模样了。” 沈清弦睁大眼:“这也会忘记吗?” 顾见深说:“化形的时间太长,过去的事就慢慢模糊了。” 沈清弦看着他,过了会儿他用花瓣在他指尖蹭了蹭道:“忘了就忘了吧,如果是很美好的事肯定不会忘,能忘了说明是无所谓的。” 他居然在安慰顾见深,用这么小的身体,这么可爱的姿态安慰他…… 顾见深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朵小花儿给温暖到,也是无药可救了! 沈清弦又道:“等以后,我应该也会忘了冰湖,因为那儿的生活无聊又乏味。” 顾见深凝神问:“你有被人欺负吗?” “怎么可能?”沈清弦道,“我是冰湖最厉害的一朵雪莲,要不怎么会来到这里?”好吧,事实上是他是全冰湖最“美”的,但沈清弦觉得这话对着顾见深说实在太不自量力了,所以换了个词! 顾见深又问他:“你的父母对你好吗?” 沈清弦想了下道:“挺好的,只是他们都忙着缠来缠去,我从不和他们缠,所以……” “缠来缠去?”顾见深并不了解冰湖的世界观,事实上他来之前都不知道沈清弦会变成一株雪莲花。 沈清弦有点不好意思,花瓣尖尖又变粉了:“我们雪莲族的根能吸收营养,不仅可以从水中吸收,还能从族人那儿吸取。” 顾见深有些诧异:雪莲是这样的吗?不过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毕竟这个星球的文明本身就与地球不同。 再说沈清弦虽然是雪莲,但也不是地球上的那个物种,差距还是极大的。 顾见深更在意的是:“那你能从我这儿吸取吗?” 沈清弦都快从白雪莲变成粉雪莲了,他结结巴巴道:“不、不行的。” 顾见深问他:“怎么?” 沈清弦声音小得不行:“我会让你产下小雪莲的。” 顾见深:“……” 沈清弦待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根直打颤颤,幸好顾见深看不到,要不肯定要瞧不起他了! 沈清弦见顾见深不出声,赶紧解释道:“你别怕,我从不缠人的,从来都没有……” 顾见深已经大体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心一紧,问道:“有没有人缠过你?” 沈清弦道:“当然没有!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老顾同志松了口气,入个世要是还喜当爹,他得把这个星球给炸了! 他要回去好生查查这雪莲一族了,这繁衍后代的方式可真够特别的。 沈清弦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探讨到这么私密的问题了,他很害羞,但又怕顾见深不安,所以又解释了一下:“咱们物种不一样,应该不会有小雪莲的。” 说完他又慌了,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我不是想和你缠,我……” 顾见深被他这小模样给逗得心里痒,他说道:“这儿和冰湖不一样,等你化形了会学到神的礼仪。” 沈清弦仰头看他:“神的礼仪?” 顾见深道:“嗯,这和花朵的世界不一样,是另一种生活形态,也有不一样的规矩。” 沈清弦懵懵懂懂的:“是这样吗……” 顾见深沉住气道:“你现在还年幼,再过一阵子,等神沐日来临,就可以尝试化形了。” 沈清弦看着他:“我会变成像你这样吗?” 顾见深道:“会。” 沈清弦有点儿期待:“我有可能变成红色吗?” 顾见深笑了,一刀斩断他的念想:“不会,色和瞳色是根据你的本体来衍生的。” 沈清弦失望极了:“那我肯定很丑。” 顾见深心里想着:怕是只有你自己这样觉得了。 不过他顺着他说道:“外貌都是表象,你的内在很美。” “内在?”沈清弦又不好意思了,他嘟囔道,“大概吧……” 其实他的花蕊也是银白色的,一点儿也不美,他是个外貌和内在都与美无缘的冰湖雪莲! 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沈清弦并不想和渊分开,但他今早才体会过“太阳花迟迟不走”的烦恼,所以不想给渊制造麻烦。 渊已经是神侍了,认识的人更多,肯定更忙,也许他早就已经需要离开了,只是顾忌他而不忍心开口。 沈清弦是朵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雪莲,所以他主动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见深可不舍得他走,他恨不得把他带回寝殿,终日放在掌心里……不过小雪莲现在还太小,多待在冰湖里对身体更有益处。 他这次没要求送他,只说道:“你注意安全。” 沈清弦道:“你放心,我已经成年了,并不小。”只是只有巴掌大而已,不过冰湖里巴掌大的雪莲都已经孩子一箩筐了…… 顾见深想到此处,很是后怕。 ( 202.第二百零二章 第二百零二章 沈清弦心情愉快地回了冰室。 虽然和渊只待了这么一会儿,但却足够他自己畅想半天了。雪莲的生活本就枯燥,在冰湖时他也不爱听八卦,又少与人亲近,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泡着,想象着一些有或没有的念头,无聊度日。 如今有了金阳和渊,他别提多开心了。 一天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从湖水中醒来的沈清弦已经开始期待着去见渊了。 然而……门开了,小太阳花背着好大一个背包吃力地崩了进来。 沈清弦:“……” 小金阳气喘吁吁地:“蹦了一路,我进来都不觉得冷了。” 沈清弦挪过去,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包:“这里面……都是泥土吗?” 这背包比小太阳还大两圈,如果全装着泥土的话,小太阳是要在他这儿过夜吗! 沈清弦难过极了,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金阳这么辛苦,蹦得满头大汗,他却希望他走,也太不应该了。 小雪莲只得强颜欢笑,好在金阳并没有在冰室中过夜的打算,他道:“怎么会全是泥土?我给你带了好玩的!” “好玩的?”沈清弦先是一喜,接着又很是愧疚。 金阳他先拿出一个小纸袋,说道:“这里面是泥土,你不要碰,很脏。”接着他把整个背包都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东西…… 沈清弦只看到那小纸袋就已经满心欢喜了,其他的……其他的也很好啦! 金阳说:“这是我收集了很久的宝贝,我带来给你看看。” 沈清弦高兴道:“谢谢你!” 小太阳花开心极了,赶紧把自己的宝贝都摆出来。 “看,这是茯苓神侍赏给我的叶环。”那是一串白珠子制成的链子,恕沈清弦不能欣赏到它的美。 金阳却是喜欢极了,他说:“我从不舍得带,因为我配不上它,不过……”他顿了下又道,“它也配不上你。”他以前觉得珍珠白是最神圣最美的颜色,但现在他觉得在沈清弦面前,珍珠也变得黯淡无光。 沈清弦不赞同道:“你喜欢它,它就是适合你的。” 金阳只当沈清弦是在宽慰他,他心里欢喜,便又热切地介绍着:“还有这个小海螺,这个书签,对了对了……这是我在上次神沐日得到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雪莲族神侍送我的冰花。” 说句掏心窝的,金阳这一堆东西,沈清弦一个都不喜欢…… 叶环是白的,小海螺是白的,书签也是白的,至于那个冰花……他们雪莲族抖抖花瓣就能落下一堆这东西,实在不算什么稀奇物。 可金阳这样兴冲冲地向他分享他的宝贝,沈清弦还是非常捧场的,表现出了“喜欢”的模样。 金阳说得起劲,分享完毕后,他看向沈清弦,真诚地说道:“你挑吧,只要有你喜欢的,请一定收下!” 这时沈清弦懂了……金阳是想送他一份礼物,但是他想不出他喜欢什么,所以才把自己的宝贝全都辛辛苦苦背过来,等着沈清弦挑选。 沈清弦十分感动!他哪个都不喜欢,却不能拂了金阳的一番心意,他郑重地选了最不起眼的那枚书签,说:“把这个送我吧。” 这是个玉白色的书签,似乎是不小心沾了点儿红墨,所以角落里有点儿殷红色。 金阳诧异道:“你喜欢这个吗?” 沈清弦道:“嗯!很漂亮!” 金阳懊恼道:“它原本更漂亮的,只可惜我太嘚瑟了,拿着它到处显摆,被隔壁那株曼沙珠华给弄脏了。” 沈清弦好奇道:“是这红色的地方吗?” 金阳控诉道:“对!那家伙做梦都想褪色,整天瞎折腾,搞得自己到处掉颜色,把我的书签给弄脏了。” 沈清弦很稀奇了:“褪色?他是什么颜色的花?”他没见过曼沙珠华。 金阳道:“当然是红色,最不被神喜爱的红色!” 沈清弦怔住了:“红……红色不被神喜爱吗?” 金阳小心地将书签包裹好递给沈清弦道:“对啊,神性圣洁,像我和曼沙珠华都是污秽的……极难化形。” 听他这么一说,沈清弦就很气了:“你哪里污秽了?” 金阳只当他是朵仗义的雪莲,心里十分感动:“我们这一族还好啦,能进入神殿,像曼沙珠华红牡丹凤凰花他们轻易是连神殿都进不来的。” 沈清弦一怔:“他们都是红色的吗?” 金阳道:“是的。” 沈清弦心一揪,连忙问道:“那他们的神侍都不照顾同族吗?” 金阳苦笑道:“哪有神侍?别说是红色的花们了,连我们金色的花都极少有能够化形的。” 沈清弦愣住了:“可是……我……”他见过渊,渊明明是那样漂亮的红衣神侍…… 金阳小声道:“也许有可以化形的,但肯定不被神所喜爱。” 沈清弦心咯噔了一下,问道:“不被神喜爱的话,会怎样?” 这问题有些难到小金阳了,他想了下后说道:“应该……会很惨吧?” 沈清弦紧张了:“哪怕是变成神侍了也会很惨吗?” “肯定吧……”小金阳不确定道,“我也不太了解神侍。” 沈清弦想想渊,顿觉心里七上八下,很是难受。 金阳认真想了想后,笃定道:“应该是很可怜的,神侍间很复杂,互相间也有等级,不被神所喜爱的话是会遭到排挤的……” 渊一直都被排挤吗?他这么好这么美,尽然不被神所喜爱吗! 沈清弦是信仰神的,因为从出生起,冰湖中的雪莲就将神奉为至高无上的父——是神创造了冰湖,神开辟了雪原,神使他们降临于世。 他们敬仰神,信赖神,神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但此刻……沈清弦对此产生了怀疑。 金阳又道:“我也不太懂,等你成为了神侍,应该会明白的。” 沈清弦没出声,但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成为神侍要欺负渊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不要化形了! 这些自是没法和金阳说,沈清弦又听他说了些花儿间的事。 时辰不早后,金阳道:“好啦,我该回去了。” 沈清弦心心念念都是“可怜兮兮”的渊,听闻他要走,当然没有留他,只感谢道:“书签特别美,我很喜欢它,谢谢你!” 金阳怪不好意思的:“要是它没被弄脏……” “不……”沈清弦说道,“就是沾上了这些红色才变得好看了。” 金阳听得心都化了:天呐,怎么会有这样好的雪莲,花美声音甜性格还如此温柔善良! 金阳说:“我明天再来。” 沈清弦郑重点头:“嗯!” 金阳走了,沈清弦小心把书签放好后便急忙出门。 他要去找渊,要提前等着他,要多陪陪他才行! 顾见深正在忙着,察觉到小雪莲出来,他立马扔下了手中的事,出来见他。 沈清弦轻喘着气道:“下次我可以更早一些。” 顾见深伸手将他捧起来,低声道:“不急,你别跑太快。” 沈清弦用花瓣蹭蹭他道:“没事,我不累。” 顾见深很想戳戳他这可爱的小模样,但又怕吓到他,所以忍住了。 沈清弦平复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顾见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猜想:大概是想知道他的时间安排,可以多在一起会儿? 顾见深说道:“我没什么要紧事的。”其实一大堆事,但那些与沈清弦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 沈清弦一听,顿时心疼得花瓣直颤颤:果然是被冷待了吗?果然是被排挤了吗?所以他身为一个神侍却没什么正经事做。 沈清弦道:“那平常神侍们都做些什么?” 顾见深以为他想知道自己化形后会做什么,便耐心说给他听:“早起要晨诵,之后还有祈祷,上午有早课,下午比较轻松,可以自由活动,晚上的话还是要静心冥想的。” 果然神侍的生活是充实且忙碌的,但是渊却闲到上午就无事可做! 沈清弦哪里舍得“揭他伤疤”,只说道:“你若没事的话,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顾见深想的却是:“你还是不要一直离开冰湖水,这对你的身体不宜。” 沈清弦立马道:“我下次会带个瓶子出来!”一直待在渊的手心也不妥当,虽然温度适宜,但的确是不如冰湖水滋润根须。 顾见深想了下把自己泡在瓶子里的小雪莲……差点儿笑出声。 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温柔笑意:“瓶子不行的,你需要更多的养分。” 沈清弦:“……”就很懊恼! 顾见深顺势说道:“你认真养好身体,等神沐日来临,你也许就能化形了。” 沈清弦如今对化形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不想侍奉神了! 谁知顾见深又说了句:“只要你化形就可以离开冰湖水了,到时候我们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这话点醒了小雪莲,他端坐在顾见深的掌心,凝重说道:“嗯!我会尽快化形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 203.第二百零三章 第二百零三章 保护?顾见深看看嫩得好像一戳就会碎掉的小雪莲,再看看自己,嗯……是什么让沈清弦产生了他需要保护的错觉? 沈清弦却越想越对劲,越想越有理!按着金阳的说法,雪莲一族在神殿是很有地位的,虽然沈清弦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但既然神这样认为,那就意味着他化形后应该比较厉害。 到时候他会好好上课,认真祈祷,强大自己就可以保护渊了! 不仅是渊……金阳、曼莎珠华、凤凰花、红牡丹……他都会尽全力照拂! 一下子有了人生目标,沈清弦只想快快化形。 沈清弦问道:“在神沐日来之前,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顾见深虽然还理不清他的脑回路,但从这话却听得出他想要化形了。 顾见深说道:“不要想太多,好好在冰湖水中养身体就行。” 沈清弦问道:“这样就可以吗?” 顾见深应道:“对,足够了。” 沈清弦忍不住问他:“你当时也是这样的吗?” 顾见深并不是花儿,哪还用化什么形?不过他为了亲近沈清弦,让他安心,所以说道:“差不多。” 可惜沈清弦并不信,因为他犹豫了,而“差不多”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更是潜藏着无数艰辛。 沈清弦不忍心再问,只点头道:“我明白了。” 顾见深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本来沈清弦是不肯让顾见深去冰室的,原因无他,冰室里阴森森的,他觉得顾见深会不喜欢;再就是一回冰室,他身上金灿灿的圣光就没了,会变成冰一样的透白色,他怕顾见深嫌弃他。 但现在他却顾不上这些了,一想到顾见深寂寞的独自徘徊,他便很不踏实。 “你能送我回去吗?”沈清弦委婉问他。 顾见深乐意之极:“当然。” 沈清弦先给他打一剂预防针:“我住的地方很冷,而且很……难看。” 顾见深知道他定是不喜欢冰室的,便说道:“等你化形,就可以搬出来住了。” 沈清弦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神侍会住在哪里?” 顾见深轻声道:“你会与神相伴。” 神侍与神相伴,但顾见深却被排除在外吗?沈清弦心里憋着气,话都不想说了! 顾见深察觉到小雪莲的情绪,他问他:“怎么了?” 沈清弦不愿惹他难受,便又岔开话题:“你觉得我好看吗?”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又含蓄道:“我其实不是这个颜色的,是圣光给我镀了一层金芒,等回到冰室……” 顾见深明白了,他说道:“不要妄自菲薄,好看与否和外貌无关。” 沈清弦相信他,但还是有点忐忑。 不过这点儿忐忑和顾见深的孤单寂寞相比全不值一提! 他要带他回冰室,既然他无处可去,那他就好好陪着他。 刚走进冰室,沈清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见深,见他的确是没有丝毫厌恶后,他才默默松了口气。 顾见深将他放到冰湖水中。 沈清弦问他:“你感觉如何,会冷吗?” 顾见深道:“不会,这儿的温度对我来说刚好。” 沈清弦彻底放心了。 之后的日子对沈清弦来说真是美好极了。 早上金阳来找他玩,他走后沈清弦会去找渊,之后一整天他们都在一起。 不过天黑后渊会离开,说是怕打扰他休息。 这冰室中并没有让顾见深睡觉的地方,所以沈清弦并没留他。 后来顾见深便直接来冰室找他了,还带了本书,念给他听。 其实沈清弦很多地方都听不懂,而且也比较反感书里不停出现的神,但顾见深的声音太温柔太好听了,所以他爱听,完全舍不得打断。 也分不清过了多少天,这天早上金阳没来,推门而入的是雪莲族的神侍。 他仍是那副模样,那副让别人欣羡让沈清弦嫌弃的模样。 神侍弯腰捧起他:“在这儿还适应吗?” 沈清弦点头道:“挺好的。” 神侍道:“马上就是神沐日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沈清弦应下后神侍便走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金阳还是蹦来了,他气喘吁吁道:“我来晚了。” 沈清弦赶紧帮他接过背包道:“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金阳看向他道:“马上就是神沐日了,你化形后我就很难再见到你了,所以……再挑一份礼物吧!”算是为这份美好的友谊画上句号。 沈清弦心一紧道:“我即便化形了也会常找你玩的。” 金阳道:“神侍很忙的,而且你千万别来找我,被其他神侍知道,他们会瞧不起你的。” 沈清弦道:“我才不管别人怎样。” 金阳心里很暖,但也由衷的希望朋友能过得更好,他说道:“我这阵子很开心,以后也会很开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沈清弦还想说话,金阳却道:“我期待你能与神相伴。” 他这话说得真切且诚恳,仿佛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沈清弦的身上。 沈清弦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没再和金阳争辩,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一定会来找金阳玩,也一定不会丢下渊。 金阳又把自己的宝贝摆了出来,沈清弦拿了那个小海螺,他说道:“你都送我两份礼物了,可是我却没什么可以给你。” 金阳笑得很灿烂:“不,你给了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沈清弦很难过:“可你也给了我同样的快乐。” 金阳道:“好啦!书签和小海螺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只怕你以后还会嫌弃。” 沈清弦道:“我会很珍惜它们的。” 金阳笑了笑。 沈清弦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很不舒服,而且凭本能地讨厌着神。 可无论是渊还是金阳,似乎都对神无比敬仰和尊崇,哪怕他并不喜欢他们。 时候不早了,小太阳花准备回去,临走前沈清弦忽地问他:“金阳,你见过神吗?” 金阳怔了下,轻声道:“见过。” 沈清弦追问他:“是在神沐日见到的吗?” 金阳点头道:“对。” 沈清弦心莫名咯噔了一下,他又问道:“神是什么样的?” “银银眸……”金阳似是无法用贫瘠的言语来形容自己见到的:“……是最神圣的存在。” ( 204.第二百零四章 第二百零四章 听到前头四个字,沈清弦已经心生不悦,至于后面的“最神圣”,他完全体会不到。 生在以神为信仰的世界,他竟然厌恶着神,这说出去只怕会让人大跌眼镜。 同样的花儿,为什么要差别对待。 渊这么好,金阳这么好,其他的红色花儿他虽未见过,但想来也不全是坏人,怎么就被这样区分开来了。 就因为神是银银眸,所以雪莲族然于众? 就因为神的喜好是这样的,所以红色的花儿们就该遭受苦难吗? 神是什么?他又凭什么要决定别人的命运! 沈清弦其实是天生反骨,此刻更是被彻底激,不满的情绪在心底酵,等待着在最后时刻爆。 金阳离开了,冰室中一片冷寂,沈清弦想去找渊,但是走遍了神殿也没看到他。 神沐日降临,神侍们都很忙,他是在忙碌吗?还是因为不为神所喜,所以被驱逐了。 沈清弦希望是前者,但他隐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夜无梦,第二日天刚亮,沈清弦便感觉到了与众不同之处。 冰室还是这样的,冰湖水也没什么变化,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温和的力量,充斥在湖水中,弥漫在空气中,厚重、不容人拒绝同时又让人无法心生反感的环绕着他。 这很矛盾却又很合理。 不用任何人提示,沈清弦都知道这就是神沐日。 他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对未知的彷徨,也没有对新生活的向往,他有的只是坚定的意志和信念!他会化形,会成为神侍,但他绝对不要和他们一样,永远不会成为他们。 神喜欢他也好,厌恶他也罢,他的生活全由自己来决定! 不多时门开了,“美丽”得仿佛镜子一般的雪莲神侍进来了,他微微笑着,看起来温柔和蔼其实刻板疏离,就像雪原的霜雪,就像冰湖中的冰层,只能倒映出美丽,却没有自己的美。 ——雪莲神侍是在模仿着神,倒映着神。 想到此处,沈清弦便心生烦闷。神什么的……他究竟为什么要将他视为信仰! 神侍道:“我来接你了。” 沈清弦道:“我可以自己过去?” 神侍微怔,似有些意外,他说道:“让我来帮你吧,这样能快一些。” 沈清弦摇头道:“我想自己走,行吗?” 神侍顿了下道:“可以,但是你要抓紧时间,不能耽误了。” 沈清弦道:“我会尽快的。” 神侍仍旧是温柔和善的模样,他说道:“那我先走了。” 沈清弦道:“好。” 神侍走了,沈清弦跳出冰湖,整理了一下自己后也出门了。 完全不需要指引,只要跟着感觉就知道该去哪儿,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在指引着他们。 神,的确是非常强大的。 沈清弦出来之后便知道接自己的神侍为什么怔愣了,因为他太“异类”了。 他的周围住了很多不同的花儿,沈清弦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类别,但放眼看去,全是雪白色的,花瓣或圆润或纤细或莹亮或娇嫩……各不相同,却又有着共同之处——雪一样的白。 他们都被神侍小心翼翼地捧着,被呵护着,被仔细对待着,如同天地的宠儿,是当真无愧的“神之子”。 沈清弦是唯一一个自己走路的——好在他太小了,而他们都太高了,不留意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他。 沈清弦只有巴掌大,虽然不会有人踩到他,但他本身步子小,挪得再快也跟不上,所以很快便被远远丢下。 他自己费力地挪着,也不着急,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心萦绕在胸口。如果注定要沦为“摆设”,他愿意辛苦一些,活得更像自己。 走着走着,沈清弦看到了后面的“大部队”。 前头的人被神侍捧着,走得极快,很快便走上阶梯了。 沈清弦慢了些,但因为起步太靠前,所以即便慢也还是和后面有很大一段距离,不过前面的人也逐渐和他拉开距离,所以偌大一段路上像是只有他自己一般。 他的身后,是五颜六色的花儿。 沈清弦心中一喜,他想放慢脚步等等他们,想和他们一起。 但他停下后,那些花儿竟也停下了…… 沈清弦希望他们走过来,可是他没法开口,因为花儿太多,而他又离他们太远。 为什么他们不过来?沈清弦不懂,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他一走,他们也走了;他停下,他们便又停下了。 “再不快些,要迟到了。”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脑海中,沈清弦看到了雪莲族的神侍,原来在前面的他一直在留着他的步子。 沈清弦有些不安,他迟到了,后面的花儿是不是也会迟到? 金阳很期待神沐日,非常期待,如果就这样错过了,他一定会很伤心……沈清弦心一紧,赶紧向前走去。 他没回头,但是却感受得到,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都跟了上来。 就这样,走向圣殿的队伍被分成了三段。 第一段是被人仰望的神侍,他们每人捧着族内的神之子,行动轻缓,举止优雅,诠释着静谧神圣的美。 第二段是沈清弦,他很小,透白色的小花儿似乎要被庞大的玉白色台阶给吞没了,他不愿追上前面的,却又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停下,后面的也会停下。 第三段是五颜六色的花儿,他们数量极多,走得很慢,而且胆怯迷茫,甚至有很多被甩在最后,永远的掉队了。 长长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都在向着圣光笼罩处行进,他们都在渴望着神的怜悯。 沈清弦终于到了,他走得有些累,微微气喘着……但他没歇息,反而是拼命地四处看着。 想要在一片银色中找到红色是很轻松的事,可是他看遍了整个圣殿,挨个神侍看过去,始终没看到最想看到的那一抹红色。 渊不在。 他无法参加神沐日吗? 沈清弦身体紧绷着,心中的想法越坚定了。 他一定要化形,一定要成为神侍,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几乎在沈清弦抵达圣殿的那一刻,殿门合拢了,圣殿中的神侍们全都闭上眼,虔诚的祈祷着。 “慈悲的神、万物的主、永生的父,您的孩子衷心地敬仰着您……” 整齐悦耳的祈祷声响彻大殿,沈清弦本是满心烦躁的,但慢慢的……如同杂乱的线团被抽出了线头一般,随着舒缓的声音,它被理顺了,变成了笔直得让人身心舒畅的模样。 沈清弦渐渐地跟上了他们的声音,和他们一起祈祷着。 周围极亮,圣光耀眼,所有人都像是要化作天边的光一般,与圣光融为一体。 沈清弦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恍惚间又似是什么看到了。 纯净的空间、空灵的存在、触碰到万物又仿佛与万物融为一体。 “醒来吧。”一声低沉悠远又熟悉的声音在沈清弦的耳边响起。 刹那间他睁开眼,是真正的睁开眼睛。 因为雪莲花是没有五官的,之前的他都是靠感知来辨认这个世界。 这会儿,他睁开眼了,意味着他成为了神侍。 瞬间,无数人都看了过来,有神侍有花儿,他们看着他,目中有羡慕,也有着惊叹。 沈清弦并未看他们,他转身,身后紧闭的圣殿门开了,无数小小的花儿都在仰头看着他,他们惊讶极了,全都一动不动,仿佛见到了神。 沈清弦一怔,有种怪异的不适感。 圣光散去,穹顶变成了绚丽的六棱镜,它们只倒映着一个人。 他有着比星光还要美丽的垂地长,有着比月华还要皎洁的细腻肌肤,他回的时候,精致的五官仿佛天地间落下的第一片雪花,透彻了整个世界,将所有人的心海都冻住了。 雪莲一族果然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而这位雪莲族的神子,果然有着让人惊叹的美貌。 没有人出声,甚至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偌大个圣殿似乎只剩下沈清弦的呼吸声。 “过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响在圣殿中仿佛击在了众人的心脏上。 神……神在召唤他! 所有人都羡慕极了,他们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不知该怎样形容。 可沈清弦却紧拧着眉,他仰头,看向那极白的明亮之处。 那儿有座椅的轮廓,似乎还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但光芒太亮了,沈清弦完全看不清楚,他只能错开视线,落向那白色的衣摆。 它们很奇怪,并不是单纯的白,深深浅浅的,似乎倒映着别的颜色。 这就是神吗? 他应该走近他吗? 沈清弦正这么想着,双腿却已经自动了,他走向了台阶…… 这一幕对所有人来说都美极了。 他的银静止时极美,动起来后更美了,仿佛流动的银河……明明已经在极致的光亮中了,却又显露出仿佛在夜空中才能出现的强烈对比。 因为它实在太耀眼了。 沈清弦慢慢向前走着:浮动的银,流动的衣摆,挺拔的身姿,诠释了最极致的美。 就在他即将进入那团圣光时,他停住了。 他开口,清冽的声音贯穿苍穹:“我不愿侍奉您。”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一直刻板得保持着完美微笑的神侍们全都露出了惊悚的模样。 他在说什么?他说了什么……他……怎么敢拒绝神! 沈清弦却彻底清醒过来了,他脑海中全是渊……想着他温柔的红眸,想着他好听的声音,想着他遭受的排挤和委屈,无比的冷静。 “抱歉,我不愿留在您身边。”他说出这句话,完全得释然了。 与其做一株依附冰湖水的雪莲,他更愿成为顶天立地的雪原冰山! 神并未生气,依旧是那样的平和与仁慈,他问沈清弦:“你想去哪儿?” 沈清弦道:“我心中有记挂的人。” 神问他:“为了那个人,你甘愿放弃自己的信仰?” 沈清弦心中一揪,但却执着道:“对!” 神顿了下,又问他:“你了解他吗?” 了解吗……沈清弦了解渊吗?他们认识的时间似乎很短,他们接触得好像也不多,除了名字,他甚至连他的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看来,他不了解他,甚至该说是很不了解了。 但是……沈清弦笃定道:“他就是他。” 没错,渊就是渊,他就是他,只要他在那儿,只要他靠近他,终有一天他会了解他! 神道:“你不了解他。” 沈清弦道:“现在不了解又如何?我总会了解他!” 神竟说道:“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沈清弦心颤了下,他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还有一份浓浓的不安。 他四处看了看,现周围居然一片空茫:神侍不见了,花儿不见了,圣殿也消失了。 他似是凭空而立,站在虚无之中,能看到的只有神座上那模糊的身影。 让人更加不安的是,本来完全看不清的身影居然慢慢清晰了。 耀眼的圣光淡了,神座下的衣摆呈现出真实的颜色。它真的不是白色的,而是鲜艳的红,像火焰般,生动而夺目的红。 沈清弦呆住了,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到了更多的红,更加漂亮的红,在空无的白中显得更加夺目的红。 神站起来了,他离开座椅的瞬间,渊出现了。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是渊吗? 沈清弦定定地看着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与周围的世界一样空无。 男人走近他,将他垂落的银色丝温拨到了身后,垂在他额间吻了一下:“你很美。” 沈清弦后背陡然挺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声音也轻飘飘的:“你……” 男人拥住他,声音轻缓又温柔:“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 205.第二百零五章 第二百零五章 渊是神?神竟然是渊? 沈清弦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根本弄不清到底生了什么。 可眼前的人是真实的,焰火般的红裳,温柔的红眸,扬起的薄唇带着独有的温度,不会灼伤他又意外地温暖了他。 无论怎样看这都是渊,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渊。 渊是神?是神的话又哪来的被欺凌和排挤,又哪来的凄惨遭遇? 不对……沈清弦蓦地冷静下来,这不是渊,绝对不是。如果神是渊的话,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红色的花儿,为什么要让他们遭受那样的磨难,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渊那么温柔,那样细心,怎么会是“冷酷无情”的神。 沈清弦一把推开他:“你不是渊!” 顾见深并不意外,他神态平静地看着他。 沈清弦像是要看穿他的伪装般盯着他:“你是神,神力可以让你任意变幻模样。” 多么聪明可爱的一朵小雪莲,顾见深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他这一句话无形中启了沈清弦!对,金阳曾说过,神是银银眸的,是……无比神圣的…… 虽然沈清弦从来都理解不了神圣的意思,但渊绝对不是银色的,他是漂亮的红色! 沈清弦道:“你应该是银银眸的!” 顾见深看着他,缓慢说道:“像你这样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神态也不具侵略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但沈清弦却有种自己被扒光了,放在案板上,完全被掌控的感觉。 仿佛他这个人,他的心,他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了解他! 沈清弦有些恼怒道:“反正不该是渊的模样!” 顾见深道:“你并未见过我,又怎能断定我该是什么样的?” 沈清弦说道:“我的朋友见过你,他告诉我的!” 顾见深说:“你的朋友说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沈清弦很生气:“不许侮辱我的朋友,他诚实且善良,绝对不会骗我。” “我并未说过他会骗你。”顾见深看着他,眸色柔和,声音也满是包容与怜爱,“不过他看到的就一定是你看到的吗?” 沈清弦愣住了。 顾见深看着他,极尽耐心。 沈清弦莫名有些心慌,他别开视线,不愿与他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对视,他执拗道:“我的朋友不会骗我,渊也不会骗我!” “没人在骗你。” 沈清弦看向他:“你在骗我!” 顾见深笑了:“好了,不生气,你不愿留在这儿,那就回去吧。” 沈清弦有些意外:“我可以离开了?” 顾见深道:“我并未强留你。” 沈清弦正想说:我周围全是空茫茫的,我该怎么离开。可惜没等他开口,那空白已经消失了。他还是站在圣殿中,周围是诧异的神侍和惊骇的小花儿们。 沈清弦拧了拧眉,再抬头,看到的是圣光之下被映照到失去原本颜色的衣摆。 只看了一眼,沈清弦便快转头,他紧握着手,拒绝相信那是红色的! 神不会是渊,渊不会是神! “你了解他吗?”神平淡的声音响在他脑海中。 沈清弦指甲刺进了掌心,强行把这些念头给甩了出去。他了解,他是了解他的! 神沐日结束了,沈清弦成了谁都不敢靠近的存在。 圣殿出现了最接近神的人,却又被神给“放逐”了。 别说花儿们了,神侍都离他远远的,连雪莲族的神侍都未曾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不过沈清弦不介意,他本来也没想与他们结交,他本来也不喜欢他们,不说话还乐得清静。 他只想找到渊,只想和他确定事实,只想更多的了解他! 可是沈清弦找不到渊了。 他回到冰室,回到自己走过无数次的路,可是却始终等不到想要见的人。 原来这段在他是雪莲时无比漫长的路竟然这么短,原来这他以前觉得无比高的穹顶竟也不过如此,原来那以前他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的回廊,其实一眼就能看穿。 “他看到的就一定是你看到的吗?” 神的声音又回荡在他脑海中,沈清弦摇摇头,试图将这些全都甩出去,可它是烙在那儿的,又怎么甩得掉?不仅甩不掉,还滋生了一个“同类”。 ——你现在看到的和之前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沈清弦面色白了白,他忍不住小声轻唤着:“渊。” 你在哪儿? 顾见深远远看着,看到小雪莲彷徨的眸子,看到他苍白的唇和因为紧张而握紧的雪白双手,看得心脏揪成一团。 他得忍住,不能出去拥抱他,不能安慰他,不能再继续让他质疑自己的信仰。 他创造这个世界,为的就是帮他重固本源。 好在……他了解天道。 沈清弦不仅找不到渊,还找不到金阳。 神侍们躲着他,不同他说话,视他为透明人,不过他们也不会阻拦他。 沈清弦在神殿中畅通无阻,他找遍了所有能够去的地方都找不到渊,接着他离开了神殿,想去外面看看。 找不到渊还可以找到金阳,那朵灿烂的小太阳花。 可是他找不到金阳,所有的花儿都躲着他,只要他靠近,他们全都退出去很远,别说是开口说话了,连对视都不敢。 因为他拒绝了神,因为他背弃了他与生俱来的信仰,因为他是罪恶的。 沈清弦觉得金阳不会疏远自己的,可是他找不到他。 太阳花有很多,叫金阳的也有很多,但不是所有叫金阳的太阳花都是那个在冰室中陪着他,给了他书签和小海螺的金阳。 对了……还有曼莎珠华,那个把书签染红的曼莎珠华。 可是所有的花儿都躲着他,不同他说哪怕一句话。 沈清弦找不到渊,找不到金阳,他回到冰室时错愕地现,书签和小海螺也不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全没了?可他分明记得那样清楚,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神……沈清弦心中升起一阵怒火,一定是神做的! 沈清弦冲上圣殿,对着那圣光闪烁之地愤怒道:“你把他们藏起了!把他们还给我!” 他清脆的声音仿佛撕裂夜空的流星,让圣殿瞬间变了副模样。 红衣男子从神座上站起,慢慢走到他面前。 沈清弦心中一刺,双眸被浓浓的思念弥漫,可手却仍死死攥紧,强迫自己冷静。 顾见深垂眸看他,神态依旧是极近温柔的:“我就在你面前。” 沈清弦道:“你不是渊!” 顾见深笑了笑,轻声道:“渊到底是谁?” 沈清弦不愿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拧眉道:“那金阳呢!” 小太阳花又去哪儿了? 顾见深伸手,他的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的背包,这背包对小太阳花来说是极大,可是对于神来说是很小的。 沈清弦气炸了:“这是金阳的,你果然把他藏起来了。” 顾见深重复道:“我就在你面前。” 沈清弦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是又不愿听懂,他睁大眼,茫然且不安地看着他。 “你所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顾见深的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声音响在他耳畔:“也许只是你的一场梦。” ( 206.第二百零六章 第二百零六章 梦?怎么会是梦呢,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梦! 沈清弦推开顾见深,恼怒道:“不可能!” 顾见深退开了一些,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沈清弦说道:“我是在冰湖诞生的,我有父母,有无数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家人,来到神域后我认识了金阳,还……” 他一大堆话没说完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冰湖,看到了雪原,看到了那一池子雪莲花,甚至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他明明身处圣殿,可周围却浮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仿佛他一瞬间便来到了雪原,回到了家乡。 顾见深仍旧站在他面前,寒冷的霜雪中,他的红衣更加鲜艳,似是能将茫茫雪原融化。 他问沈清弦:“还看到了什么?” 沈清弦紧抿着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很快他们“离开”了冰原,来到了神域:雪莲族的神侍、辉煌的神殿、无数的花儿涌动,像翻滚的海浪。 接着沈清弦看到了小金阳,他笑得灿烂又温暖,模样略带羞怯,但却真挚诚恳。 沈清弦张张嘴,却无法将他的名字给叫出来。 兜兜转转,他短暂的半生停在了红衣男子的眸中。 他眉眼温柔,轻缓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这些你想看到吗?” 话音落,沈清弦跌入到圣殿中。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安,刚才的是什么?他都看到了什么? 沈清弦脑袋里乱哄哄的,他有些慌,但仍是坚定地相信着,这一切都是神制造的假象,都是神力创造的虚幻,他不会相信,也不会多想,他只相信自己感觉到的! 至于最后神说的那句话,沈清弦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愿去想了。 怎么会是梦呢?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真切,绝对不是梦。 沈清弦喘口气,想离开圣殿。 而这时,虔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慈悲的神、万物的主、永生的父,您的孩子衷心地敬仰着您……” 沈清弦心猛地一颤,他低头看到了大片身着红衣的神侍,他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株娇嫩的红色花朵,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双眸,姿态恭敬又温顺。 这一幕陌生又熟悉,让沈清弦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他看到了一朵美丽的红莲,他生得太耀眼了,花瓣像是光的红宝石,光泽细腻透亮,瞬间擭住了沈清弦的心神。 他真是太好看了…… 沈清弦忍不住开口,他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声音已经传了下去。 “醒来吧。”似曾相识的三个字,只是声线不同了。 圣光笼罩,红莲缓慢舒展,一袭红裳的男子站在大殿中。 他抬头,熟悉的五官撼动了沈清弦的心脏。 渊……是渊! 沈清弦开口,他有些急切,可声音却是清冷的:“过来。” 红衣男子几步走上台阶,来到了他面前。 沈清弦站起来,周围陷入了一片空无。 这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了,他和“神”换位了,他成了“神”,“神”成了他。 这又是神的把戏吗?他才不会上当! 渊看着他,声音深处在极轻地颤动着:“我能留在您身边吗?” 他有些紧张,满是期待,这些情绪染上他的红眸,异常绚丽的同时也带了些进攻性。 沈清弦想到这是一场不存在的虚妄,便烦躁道:“不能。” 这不是渊,他不需要一个假象。 “为什么?”渊如遭雷击,他轻声呢喃着,眸中的光芒在逐渐熄灭。 沈清弦心一揪,竟因为一个假象而难受得不行。 他不想再看他,不想被蛊惑,一抬手,心念转动间便将渊赶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幕又一幕,仍旧是调换的,细节处略有不同,但渊所经历的彷徨和迷茫全是他不久前才经历过的。 这是个沈清弦“要求”过的世界,这儿的红色金色花儿全都受到了优待,他们得到了神的宠爱,成为了神侍,居住在神殿,走在了阶梯的最前面。 而白色的花儿则沦落到了最后面,他们急切地追赶着,却又始终赶不上,他们也虔诚着信奉着神,却因为神而被放逐了。 同时被“放逐”的还有渊。 红色的莲花本该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但现在却遭到了所有人的漠视。 沈清弦能看到一切,视线一直紧紧地跟着他,看到他的不安,看到他的焦虑,看到他心中迫切的思念。 他在想他,他想见他。 事实上他也想见他。 沈清弦认定了这是一场虚幻,不想再理睬渊。可是做不到,他的视线仿佛黏在他身上,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他看到渊在冰室中冻得面色苍白却不肯离开时他忍不住了。 沈清弦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渊醒了,他起身,眸中尽是露骨的眷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沈清弦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渊轻声道:“我知道自己不配留在您身边,但……” 沈清弦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 渊看着他,双眸在冰室中异常明亮,他低声道:“我喜欢您。” 喜欢……他喜欢他吗? 沈清弦看着他,认真的看着,很想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这是幻象,是假的,是一场不存在的“梦”。 渊竟握住了他的手,熟悉的温度降沈清弦拉回到现实中。 他说:“我很想您。” 沈清弦心砰砰直跳,真实的感觉透过紧握的手传递到心脏处,这感觉太炽热了,太真切了,太无法拒绝了。 沈清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也很想你。”他想他,想念温柔的渊,想念陪伴他的渊,想念这个让他初见情起,再见意难断的渊。 渊的眸子更亮了,明明待在冷冽的冰室中,他眼中却像是簇了火苗,他的声音也沙哑了:“您真美。” 沈清弦只觉得喉咙干燥,无法言说的情紊灼烧了他的灵魂。 渊走近他,盯着他的唇道:“对不起,吾神。” 话音落,他吻住了他,亵|渎了他。 沈清弦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意识飘忽着,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摇晃着、颠簸着,承受着与死亡毗邻的巨大刺激……还有比死亡还可怕的磅礴的快乐。 他轻唤着他的名字,无助又脆弱。这是梦吗?果然是梦吧,否则怎会有这样灭顶的快乐。可这真的是梦吗?梦会这样的真实吗?真实到他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和他的滚烫和炽热。 这如果不是梦该多好。 沈清弦猛地一惊,他一动,身体被碾压过的疼苦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眉心紧皱。 渊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抱歉,我给你清洗下。” 那难堪的地方让沈清弦面色微红,他别过眼去。 渊问他:“疼吗?” 沈清弦低声道:“还好。” 渊的声音里满是惭愧:“对不起,对您做了这样的事。” 沈清弦不喜他这语气,他说道:“这没什么。” 渊的声音却更低落了:“对您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我来说是毕生难忘。” 沈清弦心一揪,很多话涌到了嘴边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有些茫然,如果只是梦的话,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他没出声,渊却已经打起精神,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沈清弦:“我能留在您身边吗?” 沈清弦一动未动,他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也想他能留在他身边,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实,又怎么能贪心。 随着沈清弦的沉默,渊再度失落,比之前还要失落,他的声音更轻了:“对不起。” 别道歉,不要道歉。 渊为他穿好了衣裳,薄唇紧抿着,最后问道:“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一句话将沈清弦唤醒了。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怎么能在梦中沉沦? 沈清弦心念一动已经回到了圣殿……他疲倦地坐下,身体的不适提醒着他刚才生的一切。 “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沈清弦低声质问。 没人回应他,似乎根本没有可以回应他的存在。 沈清弦独自待了很久,终于他无法忍耐,看向了冰室。 渊等在那儿,周身蒙了一层霜,仿佛一座美丽的冰雕。 沈清弦心如针扎,他的身体比思绪动得还快,已经出现在渊面前。 红衣男子看到他的瞬间,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他仿佛找回了失去的生命。 渊一把抱住他,急切地吻住他,在他无法形容的热烈情感中藏着深深的恐惧。 沈清弦心疼得无以复加,哪里还推得开他。 沈清弦不知道这算什么……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场梦,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美好的渊,温柔的渊,爱着他的渊。 他们时时见面,时时亲吻,时时都能相拥而眠。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什么是真实的?没有渊的世界吗?那个他苦苦寻找都找不到他的世界吗? 那样的真实,他不想要。 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时,他“醒来”了。 还在站在圣殿,但是他和渊的位置再度调换了。 看着高高在上的神,他体会到了“梦中”渊那深沉的恐惧。 沈清弦张张嘴,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你到底是谁。” 顾见深心疼得一塌糊涂,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撑住。 他问:“你希望我是谁?” “不该是我希望的……“沈清弦摇头道:“……真正的你是谁?” 顾见深拥住他,温柔的吻落在他额间:“不要被你的心所迷惑,它只会给予你想看到的,只会欺骗你。” 沈清弦茫然地抬头看他。 顾见深温声道:“你渴望友情,金阳出现了;你渴望爱情,渊出现了;你渴望红色的花儿被救赎,他们就得到了救赎。” 沈清弦唇瓣轻颤着:“他们都是我的妄想吗?” 顾见深温柔的看着他。 沈清弦却只觉得头重脚轻,他问道:“如果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实的?”连自己的感觉都是虚妄的,那又有什么是真实的。 顾见深再度抱住了他,给了他温暖和守护:“放下你的心,信奉永恒不变的神。” ( 207.第二百零七章 第二百零七章 眼睛会欺骗你,感官会欺骗你,连自己的心都是无法倚靠的。 心底的渴望滋生了无数幻象,使得现实和梦的界限变得无比模糊……原本坚定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动摇了。 如果心是一切信念的基石,它如此善变和任性,建筑在上面的名为坚定和执着的高塔又怎会不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沈清弦的这座高塔已濒临坍塌。而顾见深要做的就是摧毁他心中的这座“高塔”。 上一次入世,沈清弦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是帮奈找回了自我,但其实真正受影响的是沈清弦。 顾见深本就是个极度唯心的人,失去记忆也不会撼动他的本性。 入世时的迷茫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原本奈的记忆,哪怕沈清弦不作为,他也会慢慢回到真正的顾见深,自己找到自己。 但显然沈清弦不会放任不管,他尽全力帮他,最后却让自己深陷泥潭。 天道和唯心是截然不同的。 唯心信奉的是自我,哪怕知道心是善变和任性的,但还是要征服心魔,掌控自己。 天道信奉的是道,他们同样被心魔所困,同样迷茫与困苦,但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们没有直面**,而是依赖大道,以亘古不变的道为基准,奠定一个牢不可摧的信念堡垒。 这就是他和沈清弦的区别。 顾见深的心是根基,沈清弦的道是根基。 心的根基始终是摇摇晃晃的,但顾见深的修行让他在其中找到了平衡,就像一个巨大的摇摇摆摆却始终不会倒下的不倒翁。 道的根基最初是模糊不可辨的,但沈清弦的修行就像建房子一样,一块砖头一块泥,最后让整座堡垒拔地而起,直入苍穹。 没法说哪个修行更好一些,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 顾见深没办法建造坚固的堡垒;沈清弦也不能让自己摇晃。 上次入世,沈清弦过多了解了顾见深的理念,导致他心中堡垒的基石被挪动了。 试想一下,倘若堡垒的基石成了不倒翁,上面砌的无数砖块,哪能保持平衡?只怕不倒翁一晃,堡垒就成了一片废墟。 所以顾见深改变了玉简的任务,哄着沈清弦来到这个“神”的世界。 他先以金阳的身份接近他,再以渊的身份爱护他,等到沈清弦找到了想要珍惜的东西后,再残忍地将其抽离。 怎样让一个人质疑自己的心? 顾见深很清楚,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处在摇晃中,自然可以轻易让沈清弦体会那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慌。 如果承受不住,那就选择信奉神吧。 因为与善变的心相比,“神”是亘古不变的。而这里的“神”就是沈清弦的道。 模糊不可辨,但却切实存在,是只要慢慢积累就会越来越牢固的信念。 顾见深此次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完成玉简的任务,他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击溃沈清弦萌动的“心”,重新巩固他的道。 显然……成效不错。 在万秀山醒来,沈清弦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睁眼看向身侧,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 顾大混蛋去哪儿了! 他看了眼玉简,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任务不可能完成。 他们这次根本没入世,顾见深诓他封住记忆,然后直接给他做了个幻境。 幻境里他真是为所欲为,又是太阳花,又是雪莲花,又是神的,玩得不亦乐乎啊! 沈清弦气得不行,起身出屋,外头守着的沐熏行了个礼,小心道:“帝尊说心域有点儿事,先回去了。” 沈清弦气呼呼的:敢做就别跑啊! 沐熏见他动怒,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清弦道:“我去趟心域。” 沐熏赶紧应道:“嗯嗯。” 沈清弦刚抬脚又收了回来,他冷哼一声:“不去了,爱来不来!”说完就转身回屋了。 轻染圣人:“……” 小金蹦跶过来,问沐熏:“师兄,尊主大人出来了吗?” 沐熏顿了顿,小声道:“你还是别进去了,小心被迁怒。” 小金睁大眼道:“尊主大人生气了吗?是谁惹了他!我要……” 沐熏生怕这小笨蛋说出了不得的话,赶紧打住:“停,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夫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小金听得懵懵懂懂,还追问道:“是陛下惹尊主生气了吗?” 沐熏沉吟道:“也不好说啦,估计是小情趣。” 小金:“小情趣?” 沐熏道:“比如……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小金:“啥?” 沐熏捏着嗓子道:“你更无情更残酷更……”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听不下去了,他冷哼一声。 沐熏赶紧一本正经道:“走,师兄带你去山下买糖葫芦。”再不走就是他皮痒了! 沈清弦生气的空挡又忍不住愁了愁:不能把小金交给沐熏了,多好个孩子都要被带坏! 熊孩子带着乖孩子下山,沈清弦这个“老父亲”独自在山上空虚寂寞冷。 顾见深不联系他,他也不联系他。 他忙是吧?忙!使劲忙!永远别来万秀山他才服气。 可惜也就半个时辰,沈清弦就快忍不住了…… 好在某人比他还忍不住,顾见深传音入密他:“……涟华。” 沈清弦:“呵。” 一个呵字让顾见深心花怒放,他还以为沈清弦不会理他。 正所谓得寸就得进尺,顾见深赶忙从心域赶过来。 沈清弦察觉到他的气息,立马给整个万秀山张满结界。 顾见深慢了一步,就这么被“残酷无情”地拦在了山外。 顾见深道:“宝贝,开开门。” 沈清弦理都不想理他! 顾见深委屈道:“师叔,山下很冷。” 冻死你才好!沈清弦连一个音节都不想给他。 帝尊大人已经开始不要脸了:“涟华,你不要我了吗?” 沈清弦:“……”到底还是没撑住,万秀山的结界开了个小缝。 顾见深赶紧进来,心里很是美滋滋,刚才万秀山的结界虽然把他拦在山下,但却让他心稳了很多。因为沈清弦的灵力充盈,不是之前强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醇厚绵长。 ——看来之前遭到的反噬被平复了。 顾见深凑过去,将人拦腰抱住。沈清弦一巴掌拍开他,这下可没收力,顾见深差点儿骨折:“谋杀亲夫……” 沈清弦转头瞪他:“亲夫?你不是神吗?” 顾见深讪笑道:“好啦,不生气了。” 沈清弦别开眼,不看他。 顾见深哄他道:“是我不好,没提前和你商量。” 沈清弦呵呵一声:“陛下乾坤独断,哪里用和人商量。” 这声陛下……顾见深也是好久没听到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闯大祸了,越谨小慎微道:“……我错了。” 他一个劲的做小伏低,沈清弦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转头看他:“玉简呢!” 顾见深顿了下,沈清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顾见深没法,只得把小红拿了出来,以沈清弦如今的状态,红玉简上的幻术自是瞒不过他,顾见深索性直接将其撤了。 红玉简现出了真实的任务:其二十九,为了沈清弦的信仰,放弃他。 沈清弦看得心中一刺,他薄唇紧抿着:“为了我的信仰,你要放弃我吗?” 顾见深一怔,连忙说道:“不可能,我……” 沈清弦抬头,澄澈的眸子里满溢着不安:“为了我的生死,你会放弃我吗?” 这句话把顾见深给问住了。 红玉简的任务其实藏着一道选择题:要么顾见深放弃沈清弦,要么沈清弦放弃自己的信仰。 但很显然,顾见深并不想沈清弦放弃自己的信仰,因为他不能接受他有生命危险。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顾见深要放弃沈清弦。 沈清弦盯着他,唇瓣因为过度紧绷而失去了血色,他问顾见深:“所以你要选择放弃我吗?” 顾见深垂眸,躲开了沈清弦的视线。 沈清弦硬掰过他的脸,逼着他与他对视:“顾见深,你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当初就不该招惹我!” ( 208.第二百零八章 第二百零八章 沈清弦真的生气了。 顾见深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仍是别开了视线:“对不起。” 这三个字生生戳在了沈清弦的心上,他双眸蒙上了薄霜:“你后悔了?” 顾见深怎么可能后悔?他又有什么可以后悔的?遇到沈清弦,再三爱上他,是他漫长一生最灿烂的经历。 但如果这会夺走他的生命,那他…… 沈清弦喉咙紧,气得声音都在微颤着:“你到底有多瞧不起我?” 顾见深轻吁口气,很认真地看着他:“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有多优秀,但时间真的不够了。” 轰然倒塌的巨大堡垒会压死沈清弦,这谁都承受不起。 沈清弦盯着他:“那又如何?我死了你会活着吗?” 顾见深毫不犹豫道:“绝不独活。” 沈清弦拽着他领口道:“既如此那你顾忌什么?同生共死不好吗!” 同生共死……若是把这看做一个情话,顾见深会甜到夜晚都笑醒。 但若这成了事实,他想到的就只有:死亡绝不可以靠近沈清弦。 他自己怎样无所谓,但一想到沈清弦有生命危险,恐惧便如跗骨之蛆,啃咬他的血肉,吸食他的理智,让他无法正常思考,更无法保持冷静和镇定。 一丝一毫都忍不了,他满脑子都是“趋利避害”的念头,只要能护住沈清弦周全,其它的都没关系。 沈清弦盯着他,又问他:“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样不好吗!” 顾见深眉心紧拧着,错开眼道:“我只想你能好好……”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便一把推开他,气道:“你走!” 顾见深怔了怔,抬头看他:“涟华。” 沈清弦薄唇紧抿,目若寒霜:“回你的心域!” 顾见深没动,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眸子微垂。 沈清弦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声道:“你走不走。” 顾见深不出声,却也不肯挪动一步。 沈清弦扬手,刹那间寒霜漫天,本来温柔似水的甜蜜空间瞬间与地狱置换,涌上来渗入骨髓的阴冷寒意。 灵力波动太强,盘旋而起的光芒席卷了屋中陈设,让两人仿佛身处风暴中心!烈风阵阵,呼啸声起,沈清弦的衣摆被鼓起,白色长袍与墨翻飞,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仿佛震怒中的修罗,掌控着世人的生死。 “你走不走。”沈清弦问他。 这天底下见到这样子的沈清弦,唯一不怕的也就是顾见深了。 他不怕,但是他会心疼。 万秀山对沈清弦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上信真人留给他的礼物,是他的家。若是因此而毁了,沈清弦一定会很难过。 顾见深轻声道:“你别生气,我先回唯心宫了。” 把人赶走,沈清弦更气了! 不过他的确是舍不得伤万秀山一分一毫,虽然总嫌弃它,但这是师父留给他的,也是他们的家。 沈清弦拂袖,化了这迅凝聚而起的滔天灵力。 沐熏和小金回来了,他们一人拿了串糖葫芦,小金念叨着:“这串最红的给尊主大人,这串糖霜多的给师父!” 沐熏咬了一口自己左手的糖葫芦道:“挺甜。” 小金急了:“师兄,你吃那串是我的!” 沐熏道:“哦……”说完又咬了右手的糖葫芦。 面对如此“不要脸”的师兄,小金要哭不哭:“我的糖葫芦……” 沐熏道:“没事啦,帝尊不爱吃这些,他肯定会赏你的。” 小金很委屈,可是又皮不过好几千岁的轻染圣人。 两人刚上山,沐熏就现事态不对,他嘴里包了个山楂,一边咬一边琢磨着:“两人还没和好?” 他以为自己一走,师公就能把师父给哄好,甚至好到屋里去,结果……竟是吵得更凶了? 虽然沐熏之前恨透了全心域的人,但这些年的接触,他很清楚顾见深对自家师父用情有多深,别说是惹他生气了,便是师父视线晃一下,这位心域帝尊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沐熏并未太担心,仍旧坚信着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会儿没和好肯定是因为还没上|床。 他的小师弟就单纯多了,小金忧心忡忡道:“尊主大人还在生气吗?” 沐熏看了看糖葫芦道:“看来这两串都是你的了。” 小金一呆,回神后更加忧心了,他小声问沐熏:“……尊主大人会和师父离婚吗?” “咳!”堂堂三圣之一的轻染圣人差点儿被糖葫芦给呛死! 小金赶紧给他顺背,一边顺一边追问:“会吗?” 沐熏看看他,沉吟道:“如果他们离了……” 小金分分钟哀莫大于心死:“那我是不是要离开万秀山了。” 沐熏小声道:“你可以选择跟着我师父。” 小金眼睛一亮:“可以吗?” 沐熏给他出馊主意:“你也勉强算是他们夫夫的共同财产,他们离……” 他话没说完,沈清弦的声音从天边传来:“闲着没事就去浇水施肥。” 他话音刚落,沐熏就已经置身花园中了…… 万秀山有个花园,这花园相当凶残,放到外界可以算是九阶凶地,寻常修士进来就是一个死字。 这花园是沈清弦专门给沐熏建的,这小徒弟一皮,他就用他“浇水施肥”…… 因为这缘故,沐熏对花园这词都有心理阴影了。本来成圣后都没来过花园了,没想到今天竟有幸再来体验一波“儿时”趣事,轻染圣人也是百感交集:看来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帝尊自求多福吧! 沈清弦当然舍不得把小金扔到花园里,但小金是个乖孩子,听沈清弦这么一说,他哼哧哼哧地去给满山的桃树浇水施肥了…… 天大的气,看看这俩“熊孩子”,沈清弦也散了一大半。 其实他的心情很复杂,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心疼和无奈。 顾见深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他知道他重视他甚过自己的生命,他知道他爱他越了所有……所以当生死这个问题摆在台面时,他想到的就只有沈清弦。 可沈清弦也爱他,也重视他。 但他们不一样。 沈清弦觉得同生共死是圆满,但顾见深却无法接受。 追根究底,还是信念不同。 沈清弦并不觉得死亡能够剥夺他们的爱情,他不会为此而不安,所以勇往直前。 但顾见深不一样,他无时无刻都在不安。 因为沈清弦心中有的一座坚固的堡垒,而顾见深有的却是一个不倒翁。 一个坚不可摧,一个晃晃悠悠——这才是顾见深长久以来无法安心的根源。他一直都是摇摇摆摆的,万万年都这样过来了,哪里是短暂的数百年可以化解的。 更不要提他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上信峰一次,兰弗国一次,即便忘记却也留下了惨痛的阴影,它们藏在了潜意识中,无时无刻不再叮咬着他。 想想这些,沈清弦又怎么气得起来? 顾见深以他的方式爱他,他也以他的方式爱他。 无论是什么样的方式,他们都倾尽了所有,毫无隐藏。 沈清弦拿出了玉简,定定地看着上面的任务。 从相逢到相恋,每个任务都承载了他们的经历,都记录了他们的点点滴滴。 沈清弦轻轻摩擦着它,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师父留给他的吗? 师父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玉简,为了让他和顾见深寻回错过的爱情,补全缺失的人生吗? 既如此……又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沈清弦盯着它,眸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很思念师父,很思念往日的长辈们,但是他更珍惜顾见深。 如果飞升的代价是离开顾见深,那他对天梯上的世界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沈清弦正想收起玉简,忽然玉简闪过了一阵气强烈的光芒。 怎么回事? 沈清弦定睛看去,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玉简并非实体,所谓的长度也是随着任务的增加不断增长的,而这次……它一口气长了好大一截。 布新任务了吗?沈清弦认真看了看,现任务有且只有一个,但是这个任务长得出奇! 沈清弦不知道顾见深那边是怎样的,他这边的任务,让他深刻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瞎了…… “其三十,昭告天下,让天道和心域的人们知道你深爱着顾见深。” “补充一:一起赏日出日落。” “补充二:一起燃放烟火。” “补充三:一起堆雪人。” “补充四:一起爬山。” “补充五:一起做顿饭。” “补充六:一起招待徒子徒孙。” “补充七:一起炼丹。” “补充八:一起将炼好的丹送给天道和心域的有缘人。” “补充九:一起炼器。” “补充十:一起去坊市拍卖炼好的神器。” ………… ………… 这密密麻麻的一串补充,直把沈清弦给看的头晕脑胀,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有这么一行字:“所有补充条件都须有天道和心域的修士见证。” 这是指名道姓让他们“出柜”啊! ( 209.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百零九章 出不出柜,沈清弦不介意,可问题是能和他一起出柜的人跑了!他被人甩了!这就……扎心了。 玉简上本来只有其二十九“从零开始了解顾见深”亮着,现在因为其三十的出现,下半段全亮起来了。 虽然这其三十的补充多到丧心病狂,但任务都不难,只要顾见深配合,一切都好说。 关键是……他不配合!这混蛋不要他了! 沈清弦一想便胸口蹿火,烧得他五脏六腑全部火燎燎。 假如红玉简上也是这些任务,那说明沈清弦之前的设想没错。 红玉简映照的是顾见深所失去的,是深层次潜意识里的东西,他主观上并不想得到补偿,但万血之躯并不会根据他的主观意识行事,它遵循的只是连主人都无法触碰的本能。 顾见深放弃了天道、被世人所误解——他真实的自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但这些却又切实存在着。 所以他需要直面这些,需要作出选择。 现在这家伙像头倔驴一样选了最极端的一个! 沈清弦想想就气得肝疼,更让他肺疼的是这混蛋关了传音入密的渠道,他不仅不和他联系,还铁了心不让他联系他! 他真以为他不敢去心域揍他吗! 沈清弦心疼万秀山,心疼新唯心宫,可丁点儿不心疼他那个破旧唯心宫!好吧,也有点儿舍不得,毕竟它是顾见深万万年的家……不!他舍得!他要连着顾见深一起轰成渣! 沈清弦独自生了好几天闷气,后来又慢慢消气了。 想来钻牛角尖的顾见深比他还难受。本来就极擅长自虐,这会儿怕不是把自己虐到生无可恋了。 一想到他的可怜模样,沈清弦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他拉不下脸去找他——也怕被拒之门外——万一真一气之下轰了唯心宫,后面的其三十任务还怎么做? 没法传音入密,没法去找他,该怎么办呢? 沈清弦看看玉简,心思一动……计上心头。 他终于出来了,沐熏还在“花园”里,小金还在卖力地浇水施肥。沈清弦一看登时心疼了,赶紧说:“别折腾了,让你师兄忙就行。” 小金一见他就开心,站得笔直笔直的:“尊主大人!” 沈清弦想起他师父就心脏直抽抽:“去洗个澡,收拾下,一会儿我带你下山玩儿。” 小金眼睛铮亮:“是要下山吗!” 沈清弦道:“嗯,我们一起去看日出日落。” 小金眨眨眼睛,不太明白这日出日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尊主大人说了,那必然是极好的,必须去看! 小金龙兴冲冲地说道:“我这就去收拾,很快的。” 沈清弦温声道:“不急,慢慢来。” 小金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出来时还背了个小包包。这小包特别眼熟,沈清弦一下子就想起了小金阳的那个背包。 他就想顾见深怎会有这东西,原来是取材于小金吗? 仔细品品,金阳的性格也是取自于小金吧,就他那大尾巴狼哪里能那般真诚可爱! 沈清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过短短几秒钟就想了“大尾巴狼”三四次。 小金开心地跟着沈清弦下山,又听话又乖巧,让沈清弦糟糕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沈清弦去了无方宗,这儿的掌门是他的徒孙曾子良。 老曾师承赤阳圣人,是第三辈里最擅外交的。 叶湛固然是沈清弦最熟悉的,但这事交给叶湛办,沈清弦不放心,他担忧这徒孙想太多,进而把事情给搞砸。 还是曾子良这个圆滑世故的比较妥当。 沈清弦带着小金一出现在无方宗,老曾便一屁股从太师椅上摔下来。 他往日里是“德高望重”的人设,徒子徒孙一大堆,时常有人在旁边伺候问道,最是仙风道骨,极有风范。 如今这模样当真是让一票无方宗弟子懵圈了。 怎……怎么个情况? 老曾赶紧把自己的一些小物件(金啊银的奢侈品)给藏起来,这要是让师祖看到了,怕是要死! 沈清弦进来时,曾子良已经一袭白衣,带着同样一袭白衣的弟子们躬身行礼。 沈清弦抬下手道:“无须多礼。” 老曾低眉顺眼的,他亲自沏茶,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沈清弦随便问了几句,曾子良对答有序,很是得体。 沈清弦看了眼那一圈无方宗的弟子,曾子良心领神会,赶紧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 偌大个厅里只剩下沈清弦、曾子良和小金。 曾子良一直没敢和小金对视,他拿不准这位小少年是谁。 金金眸……应该不是人类,是万秀山上的灵物?像子午观的宿雨那般? 难道尊主大人是要将这金少年安置在无方宗?是要让他收他为徒? 老曾不禁有些小开心,他们这一辈都很是羡慕叶湛,虽然子午观出了点儿腌脏事,但尊主大人不仅没惩罚,还将万秀山的灵物放在了子午观。 那宿雨天资卓越,为人又正直忠孝,俨然是新一代的佼佼者,大有前程! 叶湛有了这样一个徒弟,分分钟扬眉吐气,已然是六派“魁”了! 曾子良很是羡慕了一阵子,如今尊主大人也来无方宗了,莫不是也要给他一个小徒弟?想想还真有些小期待!而且这小徒弟金灿灿得可真喜庆! 沈清弦哪知道他这些小心思?他来找曾子良是有“大事”的。 喝了会儿茶,给了老曾一点儿心理建设的时间,沈清弦开口了:“你帮我给心域下个帖子。” 曾子良一脸懵逼……他都准备好接受小徒弟教养小徒弟带领无方宗打败子午观走向天道巅峰了…… 沈清弦已经把帖子拿了出来,放到他手上。 曾子良一看,顿时倒吸口气。 ——星海论道? 尊主大人竟然主动邀请心域的辣鸡论道? 要知道上次妄烬论道是心域下的帖子,尊主能参加已经让他们无比震撼了,这会儿……尊主竟然主动给心域下帖子了? 老曾同志瞬间惊醒,凝神道:“弟子明白了。” 老叶老程老洛老木啊……要出大事了! 太平日子终结,尊主向心域下“战帖”了! ( 210.第二百一十章 第二百一十章 沈清弦怕小曾并不明白,于是又着重点了点:“既是请帖,便要礼仪周全。”可别搞得草木皆兵。 老曾后背挺直,极其“敏锐”地从这丝竹般悠扬的话语中听到了刺骨寒意,他凝重道:“弟子定不负尊主所望。” 沈清弦觉得应该没问题了,曾子良不是叶湛,不至于一和心域打交道就剑拔弩张,这个圆滑的徒孙应该能把这事办妥当。 临要走了,他又想起一事,便说道:“帖子先给我。” 曾子良立马双手将帖子奉上去。 沈清弦拂袖,手指间一只毛笔凭空出现,只见狼毫挥洒,“涟华”二字跃入纸上。 “好了。”沈清弦收了手道,“这就送去吧。” 曾子良恭声道:“是。” 沈清弦和小金一走,老曾腿一软,扶着太师椅缓慢坐下。 尊主竟然给帖子署名了! 这尊贵又禁忌的俩字刺的曾子良不敢多看……他抚着胸口,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看来这场大战已是不可避免! 曾子良不敢有丝毫耽误,连忙去心域送了帖子。 帖子送完他也不回万法宗了,赶紧给六派掌门传信,一起在子午观汇合。 人一齐,曾子良便把“战帖”的事给说了,在场其余五人皆是面露惊讶之色。 程静道:“你是不是曲解了尊主的意思?” 曾子良额头尽是冷汗:“你觉得尊主还会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把程静给问懵了,是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叶湛拍案而起:“早该如此!心域诸子离经叛道,早该清理门户!” 他这词还真没用错,毕竟老顾同志还是万法宗的“叛徒”,虽然万法宗消失,但六派师承三圣,又是沈清弦的徒孙,也算是万法宗的后生了。 程静向来是个性格沉稳的,他说道:“只是这无缘无故的,忽然就……”他没说完……但其他人都懂。 虽说天道和心域势不两立,但这数千年——尤其是顾见深执政的年月里,双方太平得很。即便口号喊得响,但从未爆过大规模战争,像曾子良和洛幻、沐容等人更是私下里和心域的人有些“贸易”往来。 三圣闭关,沈清弦更是不问世事已久,怎的忽然就…… 叶湛是百分百头号尊主脑残粉,他张口便是:“尊主已下战帖,我等积极备战便是。”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尊主说的就是对的! 曾子良不愧是个“事故”人,他沉吟道:“我觉得尊主是即将飞升……” 程静等人看向他:“此话怎讲?” 老曾“冷静”分析道:“你们想想,如今天道和心域为什么能够相安无事?” 因为天道有涟华尊主,心域有九渊帝尊。 曾子良继续说道:“倘若尊主大人飞升,这平衡是不是就打破了?” 他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点透了。 程静等人瞬间后背冷,向来放纵不羁的洛幻忍不住说道:“尊主大人是怕他飞升后无法庇护天道?” 曾子良道:“定是如此!” 不得不说,老曾想得还真是有鼻子有眼。 如今修真界的太平是来自于两界的平衡,若是彼此有一方要飞升,那这平衡就没了。 顾九渊这狂徒能在心域称帝,想来是极端霸道集权的性子,如今他不敢涉足天道,全是因为有涟华尊主坐镇,他不敢触碰。 可若是尊主飞升,哪怕三圣出关,只怕这顾九渊也无所畏惧。 到时候天道该是一副何等“生灵涂炭”的模样? 他们这六人虽然没见证过万法宗的盛世,但自小也都听过上德峰的惨案,听过顾见深的暴行! 这权欲熏心的魔帝怎能不肖想繁华的天道? 跟随着老曾的脑洞,六派掌门各个都神经紧绷,领会到了尊主大人的“用心良苦。” 迷弟叶湛听到此处已然热血昂扬,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心域去大战一场。 “尊主即将飞升,还不忘为我们思量……”程静摇头轻叹道,“是我等无能啊,实在是……愧于师祖教养。” 这话说的其余五人皆心有戚戚焉。 叶湛振奋道:“别垂头丧气,我们只管好生准备,让尊主再无后顾之忧!” 曾子良也道:“还是抓紧时间筹备吧,七日后便要在星海论道,如此仓促,只怕尊主大人在修真界的时间不多了。” 沈清弦千叮咛万嘱咐,还专门找了相对比较“懂事”的曾子良来办这事,结果徒孙们还是完美避开了真相。 也真不怪老曾他们,虽然他们看起来脑洞很大,可脑洞的方向是政治正确的,合乎情理的! 那什么“约心域的人尤其是心域的帝尊一起看日出日落顺便放个烟火堆个雪人……”的才是完完全全的神展开好嘛!这不是脑洞,是黑洞! 至于收到请帖的心域…… 四护法八大将(也可称之为十二将)分分钟窜上天空,炸成烟花! 沈白莲的亲笔战书!他终于撕开白莲的伪装,将阴暗龌龊的野心暴露于众了吗! 他们紧急将请帖送到唯心宫,私下里已经开了很多个小会,全都义愤填庸,恨不能现在就踏平虚伪的天道。 沈清弦为什么要把字明晃晃地写在请贴上。 是挑衅?怎么会?他只不过是为了逼着老攻出门。 只是个论道帖子,沈清弦怕顾见深当“缩头老龟”,只让下属参加该怎么办? 他把自己的字写上,是在告诉心域诸子,他也要去论道。 沈清弦一去,顾见深就不能不去。 尤其是全心域都知道沈清弦要去,顾见深不去的话,影响太不好:一方面好像怂了(虽然事实比想象还怂一百倍),另一方面是他不去的话,便是将自己的臣民置危险于不顾。 毕竟在心域的眼中,沈清弦就是全修真界最危险的人。 沈清弦的算盘打得挺好,也的确很靠谱。 然而副作用是整个天道和心域都“动”起来了,他们热血沸腾,全民皆兵,其中也不乏像老曾这样的智者。 智者们纷纷预言——这命中注定的一战,终将打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命中注定呢。 只可惜该打的不是战争,而是“炮”。 ( 211.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七天沈清弦也没闲着,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和小金一起随便走走,到处看看,引着他这儿玩玩那儿玩玩。 他就不信顾见深能忍得住! 小金别提有多开心了,终日围着沈清弦转,像个终于得到父母关注的小孩一般满足。沈清弦越觉得愧疚,待他便更是真心实意。 虽说小金不是沈清弦的孩子,但他是被他和顾见深带到这个世界的,也是他和顾见深一段美好感情的见证,他理应好生照顾他。 顾帝尊很沉得住气,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眼看着星海论道将近,沈清弦哄着小金道:“你想不想你师父?” 小金登时紧张了,他小声道:“想……”千万不要离婚啊qaq,离婚了他该跟谁qaq! 沈清弦道:“那你要好好配合我,咱们把他给找回来。” 一听沈清弦不想离婚,小金立马打起精神道:“大人您说!我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这都些什么词……果然不能让沐熏教孩子,这都教成土匪了! 沈清弦耐着性子和小金说:“晚点儿我们去星海,你师父也会去,但你要记住了,一定不能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坚决不理他,懂吗?” 小金眨眨眼,不懂。 沈清弦便道:“也罢,不用懂,只需要跟着我说的做,可以吗?” 小金郑重点头:“没问题!” 沈清弦拍拍他肩膀道:“乖孩子。” 小金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只要我听话,您就不会和师父离婚了是吗?” 沈清弦心道:我是不想,重点是你师父他想! 不过这话不能拿来吓孩子,他说道:“我们好好配合就不会的。” 小金心中大石落地,攥拳道:“我一定不看师父不和他说话不理他!”这么说完,小金又有点儿小担心,事后他不会挨师父揍吧?不管了,他相信尊主大人! 沈清弦这边已是万事俱备只欠老顾了。 说来也有趣,玉简刚出现时,他和顾见深在妄烬星海重逢,参加的就是一场论道会。 那时沈清弦什么都忘了,甚至因为兰弗国的创伤和封心决的后遗症而封闭自我,不肯接受任何感情。 当时他只想着修天梯,只想着飞升,也完全以此为目的接近顾见深,行得都是直白且功利的事。 那时顾见深是怎样的? 虽然沈清弦从未问过,但结合之后两人无数次的失忆后重逢也能猜测得出。 他对他是真情实意吧?又因为玉简的存在,顾见深知道沈清弦完全是“虚情假意”。那时候顾见深根本没必要跟着玉简行事,因为天梯崩塌与否,他并不关心。 只是因为玉简指向了沈清弦,他来见到了沈清弦,从此便庆幸有这些任务。 短暂的数百年,明明是闭关就能随便度过的日子,却浓缩了他们万万年的感情,让两人在这么点儿时间里找回了失去的、遗落的彼此。 兜兜转转又回到此地,沈清弦的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如今飞升对他来说已是可有可无,他更希望尽快见到顾见深。分别许多日,他很想他。 仿佛情景置换,妄烬上的一袭红衣仍是第一时间擭住了沈清弦的心神。 数百年前,他毫无保留地看着他,只是单纯地惊叹于他的容貌气度。 如今他需要竭力压制住心中叫嚣着的情感,别去拥吻他。 隔着碧蓝星海和炽色妄烬,他们似是回到了最初。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听起来是戏谑之言,可其实是当时两人的真实心境。 顾见深对沈清弦一见钟情。沈清弦又何尝不是?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而已。 两人遥遥相望,沈清弦没挪动视线,到是顾见深先别开了眼。 天道和心域诸人哪知道他俩是思念蚀骨?只当是在互相示威,无形中已开始第一轮交锋! 老叶等人觉得:呵,心域小儿,我们尊主可是马上要飞升了,威压磅礴,尔等无力应对了吧! 老顾:媳妇儿真好看,真想他,可是……不敢看了,委屈。 心域十二将觉得:好一个沈白莲,上来就勾搭人,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以为谁都得盯着你看啊,我们陛下定力非凡,不受蛊惑! 沈清弦:怂货怂货怂货,大混蛋大混蛋大混蛋! 星海论道第一轮……天道判定:沈清弦胜!心域判定:顾见深胜! ……连个裁判都没有,分得出胜负才有鬼了! 因为没有收到指令,各方都是蓄势待,但却不敢妄动。 沈清弦走近顾见深,先开口道:“陛下,好久不见。” 当初顾见深同沈清弦“初见”,说的是:“师叔,好久不见。”那时沈清弦嫌他轻佻,分分钟和他划清界限,唤他一声帝尊,要多生疏有多生疏。 现在确实倒过来了,顾见深不开口,沈清弦一声陛下,听起来冷淡却又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柔缱绻。 顾见深面色不变,心却跳得极快,他怕自己一出口就暴露情绪,索性闷着不出声。 这一幕落在双方人马眼中,已是第二轮交锋! 老叶等人继续洋洋得意:尊主先礼后兵,实属大家风范! 心域十二将:辣鸡沈白莲,还想继续勾引陛下?做梦,我们陛下不吃你那套! 这第二轮的结果也不用宣布了,反正各自觉得各自赢了! 沈清弦见顾见深不出声,心里窝着火,不过他也不急,客气道:“陛下请。” 顾见深微微颔,仍是不一语,甚至还主动走到前头去了。 沈清弦心里翻个白眼,面上自是没有变化,甚至还更加温柔了,他小声问身边的人:“冷吗?” 星海这边温度极低,小金的头都蒙了一层薄霜,他小声道:“还好。” 沈清弦心疼道:“马上就到殿中,我给你倒杯热茶喝。” 小金开心道:“谢谢。” 沈清弦说:“同我客气什么。” 他俩说话声音听起来小,可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是“顺风耳”,听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心域的人悄悄打量了一下小金,便用传音入密开起小会。 有顾见深在,心域这边自然有自己的屏障,不用怕传音入密被沈清弦听到。 “这金灿灿的少年是谁?”他们看不透小金的真身。 “肯定是万秀山上的灵物!” “啧啧,我听闻万秀山上的灵物全是沈白莲的脔宠。” “可不嘛,如今风头正胜的桃花宿雨就是出自万秀山,据说早些年很得宠,连下山修行,都是沈清弦亲自陪着。” “可惜他一成年,沈清弦便不喜欢了。” “所以如今宠上这个金少年了?” “定是如此!” 亏了乱鹰在唯心宫镇守,要不然得一巴掌把这群同僚给拍死,都在胡说些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涟华尊主是听不到,但陛下听得到啊! 顾见深本来听到沈清弦对小金说的话,心里就火燎燎的,这会儿再一听下属的胡言乱语,顿觉五脏六腑全被醋泡了,又酸又涩,难以形容。 他知道沈清弦是故意在气他,可自己无法和他在一起已是事实,沈清弦总有一天会和别人亲近,这么一想,顾见深便觉得连血液中都充斥着难以挥散的酸苦。 论道自有人主持……曾子良等人已经英勇上场,开始辩论天和心,开始各种“舌灿金莲”。 沈清弦也没看顾见深,只仔细照顾着小金。 顾见深也没看这边,但不看不代表不知道。 按理说小金该同他问好,哪怕不问好也该看他一眼,可是这布噜噜竟然看也不看他,理也不理他,全心全意地围着沈清弦转。 一想到自己离开的日子里,沈清弦同小金朝夕相处……再一想沈清弦的喜好……小金的天真烂漫…… 老顾:论给自己捅刀子,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大殿中,上头酿醋的酿醋,吃醋的吃醋,挺忙;下头的吵来吵去,已将情绪酝酿到位,只等着说不过打得过了! 沈清弦扬声道:“你想看日出?” 小金配合道:“嗯!” 沈清弦微笑道:“这还不简单。” 说吧他抬手,一轮朝阳自星海最远处缓慢升起,赤色的新阳耀亮了无边的星海,冷寂的蓝染上了鲜艳的红,碰撞出如同雨后彩虹般梦幻的光辉。 在场人都被凝声静气,他们固然为这美景所迷,却也担忧这是大战前的“烽火”! 然而什么都没生,只是单纯的日出和日落。 太阳离开了星空,弹向了天空,在划过无数云朵后又落进了赤色的妄烬。 红彤彤的夕阳仿佛找到了归宿,带着漫天的黑暗落进赤红的地平面。 小金惊叹道:“好美。” 沈清弦笑道:“还有更好看的。” 说罢他指尖点了下,咻地一声,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天道和心域诸子瞬间神经紧绷:开战了开战了! 淡定,淡定,烟火晚会了解下? ( 212.第二百一十二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就在天道以为这是尊主大人出的信号! 就在心域以为这是沈白莲要先制人! 小金惊喜道:“好漂亮!” 开战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毕竟双方的两位大佬只能产糖喂狗粮才可以维持生活这样子…… 漆黑的夜空,没有丁点儿危险的烟花绽放,形成了一朵盛开的银色花朵。 小金这品位和他师父一样一样的,他直呼好看,顾见深也觉得好看极了。 沈清弦故意的,他又弄了朵金色的花儿在夜空中,小金更高兴了。 顾见深不用抬头都知道天空上有什么:银色的雪莲花,金色的太阳花,扎心了媳妇儿! 就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沈清弦又拂袖,夜空的景象又变了。 这下更夸张,连心域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万秀山对于整个修真界的人来说也是钟灵毓秀的宝地,沈清弦竟将这人间仙境搬到了夜空中,成了最耀眼最璀璨的烟火秀。 大家都看懵了,小金开心得直拍手:“大人好厉害,是万秀山!” 沈清弦温声道:“喜欢吗?” 小金连连点头:“喜欢喜欢!” 他们的对话完全不避人,心域诸人一听又开始开小会了。 “这沈白莲还真宠那金灿灿的小少年啊。” “万万岁的人了,霸着那样天真烂漫的小少年,也不害羞!” “咳……万秀山还真好看啊……” 还有更小声的:“烟、烟花也挺好看的……” 还有更更更小声的:“沈……沈……那个笑起来可……” 顾见深深吸口气,从喉咙到心口窝全是灼灼烈火,烧得他快撑不住了! 玉简上的任务他早就看了,所以知道沈清弦在做什么,可玉简上写得分明是:他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他们一起看烟火,他们一起…… 现在全变成小金了,虽然他也在场。 沈清弦老神在在地为小金上演烟花秀,小金高兴得小脸红扑扑,整个星海大殿的气氛都有点儿不一样了。 虽然还在剑拔弩张,但这么美丽的景象,大家还是想看看的。 烟花美,人更美,就……就…… 全场唯一状况外的就是自作自受的老顾同志了。本来是他和媳妇儿的甜蜜时刻,现在成了别人;本该是媳妇儿给他准备的烟花,现在成了小金的;本该是给他的温声细语,现在…… 这就完事了?不,才刚刚开始。 烟花结束后,沈清弦又温柔地看向小金:“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小金这儿还是有剧本的,他一直忍住不看师父,也一直惦记着“离婚”的事,虽然开心也是真开心,但担忧也是真担忧,一看“台词”来了,赶紧小声道:“想……看雪。” 沈清弦便道:“星海上的雪吗?可以。” 话音落他抬手,一阵寒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本来沉迷也烟mei花ren秀的心域诸人如坠冰窟,纷纷回神! 被沈白莲给迷惑了!这烟花秀果然是圈套,危险来了…… 他们倒是想反抗,然而这冷冽寒气铺天盖地袭来,让人完全动弹不得。 这下,心域无数人都吓破胆,再也不敢想什么美不美了!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顾见深懒得管他们,他一想这帮兔崽子居然肖想沈清弦的容貌,他就恨不得把他们扔进寒冰深渊,帮他们好好“冷静冷静”,只是下点儿雪,便宜他们了! 湛蓝的星海成了雪白的天地,皑皑白雪净化了夜空,换回了薄薄晨曦。 如此美景又让小金眉开眼笑:“好厉害!”他喜欢白色,这些雪花还闪烁着微弱的淡蓝光芒,漂亮得不像话。 沈清弦轻声问他:“会堆雪人吗?” 他这话一出,心域诸人吓破胆的同时也不忘一脸懵逼:沈白莲对这金小子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小金兴奋道:“会!” 沈清弦道:“我们来堆个大雪人。” 听到他这这一句,顾见深薄唇紧抿着,一言不。 沈清弦余光瞥了他一眼,忽地说道:“是我荒唐,竟忽略了陛下。” 顾见深十分悲愤:这是忽略吗?你根本就…… 沈清弦开口道:“论道已久,不如让大家歇息下,一起消遣消遣。” 顾见深知道沈清弦要约他做任务,但他不想做,他低声道:“尊主好兴致,在下就不去凑热闹了。” 沈清弦盯着他:“当真不来?” 心域诸子:靠,沈清弦你竟敢威胁我们陛下! 顾见深紧拧着眉,很犹豫,他当然想过去,想靠他近一些,想抱抱他,想得都已是度秒如年。可是不行,他不能过去。 沈清弦眉峰扬了扬,又说道:“听闻陛下手艺非凡,来搭把手可好。” 心域诸子:不去不去就不去! 沈清弦暗中瞪了顾见深一眼。 这一眼真是让老顾一颗心都化成水了,哪里还有定力可言,已然走了过去。 罢了……他既想完成任务,他配合他就是了。 顾见深一走过去,心域诸子痛心疾:莫大的屈辱!都是他们无能,受沈清弦桎梏,动弹不得,否则陛下哪用忍辱负重地陪个小孩子堆雪人! 顾见深过来了,沈清弦却又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和小金亲密互动。 离得远些已经十分扎心了,临近了一看,顾见深的心都快被戳成马蜂窝了! 小金兴高采烈地想要碰雪,但这雪不一般,小金碰了一下就哎哟一声,白嫩嫩的手指尖被冻得通红。 沈清弦眉头紧皱,心疼道:“你别动,这些雪是我灵力所化,你受不住的。” 小金目露遗憾。 沈清弦便哄他道:“没事,我给你堆个很漂亮的雪人。” 他俩这般温声细语,顾见深终究是撑不住了,尤其沈清弦还拿住了小金的手…… 看着他的手握着别人的手,老顾脑袋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顾见深终于开了传音入密:“涟华……” 听到从心底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沈清弦是又气又心疼,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他没看他,只冷声问:“你不想飞升了是吗?” 顾见深没出声。 沈清弦冷冰冰的声音瞬间满是破绽,像化开的冰:“你不飞升,那我不飞升了,反正就这么几百年了,你想虚度就虚度吧!” 顾见深心神一震。 沈清弦不说则以,一说,天大的委屈扑面而来,声音更加失控:“你伟大你厉害你甘愿牺牲,但我不稀罕!” 他看向他道:“我的生死我还做得了主,你不想飞升没事,等你陨落,我……” “不行!”顾见深哪能让他说出那两个字,他一步上前,用力抱住了他,“别说这样的话。” 他听得遍体生寒,心中满是恐慌和不安。 沈清弦终于触碰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彻底变成了露骨的思念,他抬头看他:“顾见深……” 顾见深望进他眼中,哪里还忍得住,只垂吻住他,将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嘴中…… 两人其实并未分开太久,但分开后所经历的却是心脏被凌迟的痛苦。 无法在一起。 不能在一起。 在一起也仅有短暂的数百年。 不甘心,却又放不开。 ( 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沈清弦环住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吻他。 起初自是管不了外面如何的,他只想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也只想好好抱着顾见深,感受他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的尊主大人觉得不太对。 他俩都这样那样亲在一起了,徒孙们是不是太淡定了些? 他们不该抄起家伙,弄死顾见深(沈清弦)吗? 还是说已经被吓懵,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沈清弦还有点儿担忧,他怕叶湛一个想不开扎进雪里当雪球。 不过很快沈清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幻术!顾见深竟然给所有人都张了个幻术,所以外头的人看到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正经东西! 辣鸡顾见深! 沈清弦气得一把推开他,他也不用传音入密了,直接凶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他还以为顺势就“出柜”了,结果这混蛋还想瞒着! 顾见深把人拉入怀中,小声道:“别生气。” 沈清弦送他俩:呵呵。 顾见深用力抱着他,轻叹口气道:“你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会撼动根基的。” 一句话让沈清弦怔住了,也让他完全没了脾气。 还怎么生气?这么个事无巨细为你着想,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周全的人,他怎么气得起来。 顾见深的意思沈清弦明白,对于天道六派来说,沈清弦的确是信仰。 哪怕沈清弦不过问俗事,但也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因为天道的修行特点,精神领袖高于一切。 对于尚未成圣的修士们,“道”对他们来说太远太虚无了,他们尚且触碰不到。 但天道是靠信仰修行的,所以天道第一人,强大的沈清弦于他们来说既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们敬仰他、憧憬他也信赖着他。 哪怕沈清弦从未做过什么,甚至没有指导过他们,但他已经是“天道”的代名词,是他们具象化的信仰。 沈清弦和顾见深出柜。 心域的顶多是:震惊懵逼傻|逼。 天道六派迎来的却是颠覆信仰。 就连之前的沈清弦,因为道心不稳都遭到了反噬,这些天道的弟子们若是信仰坍塌,会遇到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想到此处,沈清弦不禁后怕,亏了顾见深思虑周密,否则他怕是要后悔莫及! 沈清弦抱紧他,小声道:“谢谢。” 顾见深吻吻他:“别同我说这个。” 沈清弦又和他提起了任务的事:“你真的甘心就此止步不前吗?” 顾见深看向他,轻叹道:“怎么可能甘心。”他们错过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么短暂的相处怎么能够? 而且……他们无法修复天梯,那之后……顾见深顿了下,没将心中的这些想法说出来,他不愿再给沈清弦增加压力。 沈清弦也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却没抓住。 他收回思路,定定道:“我们……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虽然其三十的昭告天下目前也没法完成,但下面的补充却可以进行。 既想不通,那就边走边想,总比就此止步强得多。 顾见深依着他道:“好。” 沈清弦便道:“把幻术撤了,我们来堆雪人!” 顾见深应了声:“嗯。” 吃瓜群众们这才恍然回神,天道诸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这心域魔帝实在狡猾,这幻术来得快准狠,他们连一丁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有不少人是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刚才中了幻术! 堆雪人是幌子,过招是真的! 大家睁大“雪亮”的眼睛,试图看出高手间瞬息万变的“招式”。 然而…… 怎么觉得就是在堆雪人?而且气氛还挺好的?一家三口什么的……呸呸呸,什么鬼东西! 因为顾忌到天道众人,沈清弦和顾见深忍得很辛苦。 之前没说开,沈清弦憋着气所以冷脸冷得很自然,顾见深自虐了许久,脸上也是写满苦大仇深。所以他们俩不用装,已是“互看不顺眼”的状态。 可现在……都说开了,又分别许久,看着对方便觉心痒痒的,想抱抱想亲亲想回万秀山或者唯心宫。 偏偏为了任务为了天道六派,他们还得忍着。 这忍得就酸酸甜甜了。 好歹把雪人给堆完了!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觉得雪人的脑袋是心形的,身体也是心形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小金就是那叫破皇帝新衣的小孩,他开心道:“心形的雪人,好棒!” 顾见深&沈清弦:“……” 传说中堆个雪人都是爱你的形状? 此时此刻,吃瓜群众们还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瓜已经被掉包了! 接下来是爬山,这次不用沈清弦提示,小金已经主动提出来了! 听尊主大人的果然没错,师父已经“恢复原样”了,他们不会离婚了! 大家对于小金的话已经麻木了。 还有什么好惊讶的?都已经看日出看日落赏烟花赏雪堆雪人了,还不差个爬山聚餐了……吧…… 星海妄烬都四平八稳,哪来的山?这次没劳烦沈清弦,而是顾见深抬了下手指,一座火红色(特别合尊主心意)的巨山拔起而起。 沈清弦看得满心欢喜,可惜得装淡定,只能偷偷看顾见深一眼,顺便给他传音入密:“回头把他们甩开了,咱们单独来玩。” 顾见深心里微痒,面上比沈清弦还淡定,当然传音入密的声音温柔缠绵:“好。” 两人走在前头,小金跟在沈清弦身侧,下面的人分成两列,泾渭分明! 可惜下面分得那么开,上面的两个人却满脑子都是牵牵手该多好…… 他俩悄悄说着话。 沈清弦:“我是不是离你有点儿近?”他已经很努力和他拉开距离了。 顾见深道:“还行……” 沈清弦便道:“还行的话,那我稍微再靠近你一些?” 顾见深眼中全是笑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沈清弦挨了下。 动了大概头丝的距离吧……但下面的人都眼尖的现了:卧槽,这魔帝要干嘛! 沈清弦有点点不满:“太少了。”说着他向他挨了挨,动了大概……两根头丝的距离? 心域诸人眼睛雪亮:沈白莲你要干什么,离我们陛下远点儿! 顾见深说:“不能再靠近了,他们会现的。” 沈清弦自欺欺人道:“不会的,毕竟山路窄小……”他话音刚落,前头本来很宽阔的山路就变得异常窄小了。 顾见深无奈道:“别闹。” 沈清弦瞪他:“是你见识浅,没见过这么窄的山路,我以前跟着师父爬山,那时候……” 他说着忽然停住了,整个人都怔了怔。 顾见深看向他:“怎么了?” 沈清弦呆呆地看着前方,然后又低头看看脚下,接着转头看向了顾见深。 顾见深不明所以。 沈清弦盯着他,眸中的茫然褪去,紧接着是无法掩藏的巨大喜悦。 他用力握住了顾见深的手,顾见深甚至没来得及用幻术。 后头一票人都目瞪口呆!什、什么情况?终、终于动手了吗?还、还真是动“手”啊! 沈清弦好歹忍住没说出来,他对顾见深传音入密:“以前……以前我陪着师父爬山,就是在星海论道时!” 那时候顾见深还立志当厨子,哪有幸参加这样的盛会。 沈清弦看着顾见深,眸中全是星辰:“那时候天道和心域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是的,那时候天道和心域虽然修行不同,理念也不一样,但却不是敌对的,那时候的论道大会是真的在论道。 没有硝烟味,没有凝神戒备,只有双方年轻弟子们的互相切磋,还有各界大佬的彼此交流。 那时候沈清弦的师父和顾见深的养父还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倘若天道的修士接受了心域的理念就无法飞升,那沈清弦的师父上信真人是如何飞升的? 沈清弦越想越觉得头皮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真相…… 自他的师父飞升后,天道和心域才慢慢走向了不可调和的两个极端,也正是从这以后,整个修真界再无一人飞升。 之前的许多人也许是没有摸到飞升的门槛。而此时沈清弦和顾见深摸到了,他们看到的却是塌落的天梯。 天梯到底为什么而塌陷? 因为天道的修士没了自我!因为心域修士没了信仰! 就像他们此刻爬的这座山:天道的修士只看到了山顶,忘记了脚下,注定会一脚踩空,摔落是不可避免的;心域的修士则只看到脚下,而忘了爬山的目的,他们都不知道山顶在何处,又怎能成功爬上去? 因此万万年了,走到此处的沈清弦和顾见深都无法飞升。 那……天道和心域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因为上德峰、因为顾见深的“叛离”、因为沈清弦的封心决。 当年上德峰生了那样的事,上信真人不得不将顾见深送去了心域。 因为心域庇护了顾见深这个“叛徒”,上德峰主连把整个心域也恨上了,至此双方有了裂痕。 上信真人是知道真相的,但他一方面不想辜负了顾见深的一片赤子之心,也不忍心多年好友就此陨落,甚至还顾忌修炼了封心决的沈清弦再与顾见深相遇,酿成大祸。 所以他纵容了天道和心域的分裂。 之后又生了兰弗国的事:沈清弦受尽苦难,死了心;顾见深尝尽绝望,失去了信念。 他们什么都忘了,可是却惧怕了彼此的领域。 至此,天道和心域势不两立。至此,飞升无门。 沈清弦把这一切都说给顾见深听,顾见深也怔住了。 沈清弦终于把真相说出来了:“这一切是由我们而起,所以才要我们来弥补!” 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太片面了。 玉简真正挂念的是整个修真界。 天道和心域继续分化,继续走向各自的极端,整个修真界就走向终结了。 ( 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顾见深彻底跟上了沈清弦的脑回路,想明白一切的他豁然开朗! 不是不能在一起,而是必须在一起! 沈清弦要了解心域,顾见深要了解天道,这样才能走上天梯。 其三十这个任务他们必须要做。 为什么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布他们在一起了? 因为这个消息足够撼动冰封了天道和心域万万年的星海妄烬——不是真正的星海妄烬,而是天道修士心中的“星海”,心域修士心中的“妄烬”。 顾见深完全静不下来,他的思绪波涛汹涌,全是狂喜。 沈清弦对他说:“不许再推开我。”说着他凑近他…… 不等沈清弦吻上他的唇,顾见深已经死死握住他的腰,用力吻上他。 火色的山峰上,相拥的两个人,成了修真界之后数万年都不会褪色的经典一幕。 当然后世如何咱们按着不提,先采访一下此时的当事人…… 天道诸人:“!!!” 心域诸人:“!!!” 两相对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话:确认过眼神,是一起懵逼的人。 接着……集体爆炸! 叶湛一口鲜血喷出来:“顾九渊你这狂徒,竟敢……竟敢……”他实在无法把轻薄这词给说出来。 心域第一护法剑怜也拔剑护主:“沈清弦你这妖孽,居然……诱惑……”他话没说完就让顾见深给禁了言。 沈清弦没舍得揍叶湛,甚至还悄悄给他平复了翻滚的血气。 可惜老叶受到的惊吓太过,平复了这波又翻起了那波。 别说他了,连曾子良都吓得坐倒在地,双腿哆嗦得不成样子。 程静沉稳了一辈子,此刻嘴里能塞个鸭蛋。 洛幻是沐熏的徒弟,本来是新一代“皮祖”,这波也是怀疑皮生,觉得自己实在是离皮太远。 “老祖”们都这样了,天道的弟子就……就……更不知所措啦。 心域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看到的可是帝尊主动吻住了沈清弦,而且还一副情难自已,终得所愿的模样。 这意味着什么?心域可是唯心的!沈清弦定是诱惑了陛下,欺骗了陛下,妄图以此来破了陛下的心境,让他万年修为前功尽弃。 阴险啊,狡诈啊,恶毒啊,丧心病狂啊! 这沈清弦为了毁掉心域,竟不惜……不惜……以色相诱! 满山的人都三观尽毁,什么乱七八糟的念想都冒出来了。 沈清弦还是顾着大局的,他闭目掐诀,碧蓝色的水雾覆盖了所有人。 心域众人大骇,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完了完了完蛋了,后一秒便感觉到了磅礴温柔厚重的汩汩灵力…… 沈清弦这一试,心安了一大半。 他对顾见深说:“都没事。” 虽然叶湛吐了血,但却不是道心有损,只是……情绪波动太大。 其他人也是受到了惊吓,境界上都没有问题,甚至还因为太激动,加了灵力流转,灵田都被洗涤得更透彻了。 果然……他们“出柜”不是坏事,而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都没事,沈清弦便懒得理他们了,他牵着顾见深的手道:“我们去做饭。” 此时再看这补充任务还挺有趣的。 因为爬山,沈清弦记起了年少时自己参加过的星海论道,进而想通了一切;然后是做饭、招待徒孙,算是给他们一点儿冷静的时间,让他们平复平复心情。 接着是炼丹,这个就更实用了,像叶湛这种情绪激动的,是该多嗑几枚大补丸。 最后的炼器……沈清弦也明白了,他和顾见深将要飞升,能留下些神器来守护他们,是应该的。 还有拍卖会,这就是继续解除大家万万年来根深蒂固的隔阂了。 用属以他们两人名字的神器来打碎两方的心结,重塑当年独立却不敌对、争论却不鄙夷、坚持却也能够相互理解的修真界! 说是一起做饭,其实全是顾见深的人物,沈清弦负责的就是…… “会不会有点少?那么多人呢。” “红色的,我要红色的!” “金色的,金色的米粒多棒!” “唔……这个甜吗?” 顾见深吃到了自己嘴里,沈清弦洋怒,顾见深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沈清弦嫌弃他:“谁要吃你……” 顾见深说了句:“甜。”不是那果子甜,而是沈清弦的唇瓣甜。 沈清弦哼了一声,冷如寒玉的面颊多了点儿血色。 他俩这做饭是“现场直播”,毕竟玉简是这么要求的嘛,必须在大家面前才算完成任务。 他们如今没了顾忌,才不管看“直播”的人是什么心情。 所以叶湛又喷了两口血,老曾又跪下了,老程可能需要俩鸭蛋…… 总之徒孙下属们都像是现世中幼儿园小班的小孩子,只能茫然无助又弱小的看着自家老祖…… 这做得哪是饭?是狗粮!热腾腾的!火辣辣的!不吃都想死! 做好饭就要款待大家。 沈清弦终于和叶湛他们说话了:“多吃点儿,对身体大有益处。”他直接把丹药加里面了。 叶湛看向他,张张嘴……话没说出来,嘴角就开始冒血。 亏了是个修士,要不这么个喷法,几条命都没了。 沈清弦安慰了他一句:“嗯,你们别想太多,我和顾见深早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早就在一起了,和顾见深早就在一起了! 这还要让他们怎么不想太多!!! 沈清弦也怪不好意思的,怎么和他们解释?罢了罢了,说不如做,反正已经这样了,慢慢接受吧。 后来,沐熏的徒孙孙出了本书。 他“考古”了这次星海论道,将其评为“修真界的转折点”,这是天道和心域共同繁荣的开端,是修真界走向辉煌的起始,是经历了万年“黑暗期”后爆出的璀璨烟火! 沈清弦和顾见深用了百年的时间在天道和心域多地举行拍卖会。 他们造了九个神器,全都写上了两个人的字,后世将它们称之为“九涟心。”因为每把神器上都镶着一个由漂亮的红宝石雕成的心,心中有一个极小极精美的一朵雪白莲花。 听闻拿着这把神器,遇上了爱着的人,那朵小莲花便会微微闪烁,比天边的星辰还要美。 “九涟心”是涟华尊主和九渊帝尊留给后人最美好的礼物。 沈清弦和顾见深在完成其三十之后才回头才真正面对这个其二十九。 沈清弦弯着眼睛道:“请多指教。” 顾见深眼中也尽是笑意:“请多指教。” 沈清弦对于心域是一知半解,顾见深对于天道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两人一起闭关,用了两百年,终于彻底了解了彼此。 心域是在摇晃中寻找平衡,天道是在虚无中奠定基石。 而此时他们抵达了另一种玄妙的境界。 顾见深摆脱了不安,因为他的平衡之上有着沈清弦给他的坚固堡垒。 沈清弦也生了一双翅膀,顾见深给他的,遨游天际的双翼。 他们双双睁眼,都已经站在了完好无缺的天梯前。 走上去会是怎样的? 飞升后的世界又是何等景象? 顾见深问沈清弦:“怕吗?” 沈清弦牵着他的手道:“怕什么。” 是啊。 两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新的世界也好,旧的世界也罢,有你的世界,就是真正的世界。 正文完。 ( 215.番外(一) 番外(一) 关于沐熏和乱鹰,沈清弦当初是泥菩萨过自身难保,他连自己都没法和顾见深在一起,就别折腾徒弟跟着自己受罪了。 所以哪怕沈清弦觉得这俩人之间肯定有误会,但也没执着着非要帮他们解开。 当然等他和顾见深看透飞升的真意后,自然不会再放任这俩不管。 且不提沐熏是沈清弦的小徒弟,乱鹰是顾见深的麾下重臣,哪怕是不认识的有误会的这样一对情侣,他们都会帮忙解开心结。 天道和心域需要打破界限,更多的天道和心域修士结合显然会加这个进程。尤其双方还各有威望,那效果定将翻倍。 沐熏对此很排斥,沈清弦刚和他说完,他便摇头道:“师父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沈清弦道:“等我飞升了可没人能管你这事了。” 夏停不会管,赤阳子管不了,沐熏和乱鹰的姻缘就彻底断了。 沐熏很坚定:“一切早就结束了,我现在觉得挺好。” 挺好个屁,这都成圣多久了?别说像夏停那样突破大乘期了,他的修为根本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再这么荒废下去,小金都快追上他了。 “你根本就没放下。”沈清弦又道:“这样……我带你去一趟乱鹰的心境,你好生看看,他真做了那丧心病狂的事,你就彻底死心,别留妄想,他若没有……” 沐熏面色瞬间苍白,他死咬着下唇,略有些急促地打断他:“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我也早就放下了。” 永远叫不醒一个睁着眼的人,沐熏在逃避。 可沈清弦也不忍逼他太狠,沐熏的性子他很清楚,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敏感脆弱。擎天六城对他打击极大,也难怪他无法面对。 和沐熏沟通失败,沈清弦很烦恼,顾见深提议道:“先去乱鹰心境里看看?” 沈清弦摇头道:“我想带着沐熏一起去。” 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乱鹰的心境,但想要翻出当年的真相必定会惊动乱鹰。如今从乱鹰的状态来看,他对当年的事只怕也不清楚,如果找回真相,他的心境就会变化,到时候沐熏反而看不到最真实的过去了。 顾见深又道:“还有个法子。” 沈清弦看向他:“怎么?” 顾见深含蓄道:“可以先给轻染圣人织一个梦。” 沈清弦瞬间想起小雪莲和“神”的幻境,他瞪他一眼:“这还真是‘神’擅长的。” 顾见深赶紧拥住他道:“好啦好啦,不提旧账。” 沈清弦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偶尔会逗逗他:“慈悲的神,永生的父,冰九愿……” 顾见深听不下去了,吻住他的唇,将他后头的话堵住。 沈清弦和他亲了会儿,笑道:“冰九这名字是你给我起的?” 顾见深模仿了小雪莲清脆的声音:“冰难听,九更难听……” 沈清弦眼睛都笑弯了:“本来就难听。” 顾见深声音更“幽怨”了:“见深更难听对吧?” 沈清弦捧着他脸颊,用力亲了一下:“最讨厌的名字放到你身上也成了最喜欢的。” 哄老攻要是能飞升的话,尊主大人怕不是早就飞好几回了。 顾见深心花怒放,少不了抱着人又亲又‘亲’又“亲”的。 虽然沈清弦这样问,其实他很清楚冰九这个名字不是顾见深给他的。 顾见深创造幻境,却不是操纵幻境。可以操纵的幻境都是不成功的,真正伟大的幻术是丢下一个自洽的体系,衍生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顾见深最多是给自己一个牛逼的身份,其他的细节并未过多干涉。 若真的干涉了,顾见深怎么可能让沈清弦变成一个把缠一缠当成日常消遣,随随便便就能生一窝小雪莲的雪莲族! 他是嫌绿帽不够温暖,还想让自己喜当爹吗! 顾见深这织梦的提议很不错,沈清弦很赞同。 给沐熏织一个梦,让他记起和乱鹰之间的甜蜜往事,这样等他醒来,也许就有勇气去面对了。 说到底,沐熏心里有个大疙瘩,他一边坚信乱鹰狼心狗肺,一边又忘不掉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所以始终在痛苦徘徊。 沈清弦想帮他解开这个疙瘩,哪怕两人之间没有误会,也要学会放下。 沐熏对顾见深自是不设防的,当然设防了用处也不大,顾见深想送他一个梦,他就只能老实接着——没办法,境界差的有点儿大,谁让他不好好修炼。 沈清弦还挺好奇的,他问道:“他会梦到什么?” 顾见深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将他识海中最甜蜜的一段经历抽了出来。” 沈清弦道:“也许会是小时候。”在沐熏还是没名字的紫水妖,乱鹰还是一头孤狼的时候。 顾见深看向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沈清弦道:“最初的相遇永远是最美好的。”就像他和顾见深,最初的最初,两人同样稚嫩的时候,两人从未见过彼此的时候,那第一次碰面,改变的是彼此的世界。 总有那么一个人,他出现了,你的人生就换了一只画笔,自此之后,他的颜色成了最鲜明最难以忘怀最刻骨铭心的存在。 像雪地中的篝火,像夜空中的皎月,更像海平面上升起的朝阳。 永远的,最耀眼的存在。 顾见深握紧他的手:“我们也一起做个梦吧。” 沈清弦转头看他:“回到万法宗吗?” 顾见深点头道:“对。” 沈清弦反握住他道:“你……” 顾见深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他吻了吻他的手背道:“我没事的。” 他忘不了上德峰枉死的师兄们,可是却能够坦然面对这段过往了。 就像沈清弦说的那般,这也是他最甜蜜幸福的时候,他遇到了挚爱的人,遇到了至亲的人,完整了残缺的人生。 沈清弦和顾见深相拥而眠,做了同一个梦。 他们不知道沐熏梦到了什么,但他们回到了最青涩的十四五岁,看到了同样青涩的对方。 他们相视一笑,最漫长的时间在这一刹那薄如蝉翼。 他们从未变过,一个笑容、一颗心、一份爱,穿透了一切,成为了亘古不变的牢固基石。 第二天,沐熏默默地守在殿外。 沈清弦道:“想去看看了吗?” 沐熏点头应道:“有劳师父和陛下了。” 沐熏总算鼓起了勇气,想要去看一看了。 沈清弦拍拍他肩膀,并未再说什么。 乱鹰那边,顾见深早就沟通过了,乱鹰也抵触,只不过没沐熏那么坚持拒绝。 顾见深问他:“你心里还有没有轻染圣人?” 乱鹰便闷不吭声了。 顾见深道:“心域随心,你是认定了自己前路无望,所以才甘愿走火入魔吧。” 乱鹰道:“陛下,我……” 顾见深道:“轻染圣人坚持说是你屠了擎天六城,你却说自己从未做过,难道你就不好奇真相吗?” 乱鹰眉心紧皱着,声音里全是苦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只是想甩开我。”所以找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借口。 顾见深道:“我看轻染圣人不是这样的。” 乱鹰苦笑道:“陛下,我很了解他。”知道他有多薄幸,知道他有多贪玩也知道他有多不在乎他。 顾见深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换个角度重新看一看吧。” 乱鹰顿了下,终究是同意了:“有劳陛下了。” 他自己的心结他很清楚,给他系结的人甩手离开,他自己被缠成一团,越挣扎被束缚得越紧。 沐熏想让他死,他很无所谓,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心域不比天道,像他这样,早就是穷途末路,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 顾见深并未告诉乱鹰,沐熏会进入他的心境,这是沐熏的要求,顾见深和沈清弦再三斟酌后都觉得还是有必要隐瞒的。 乱鹰的心绪不稳,于心境也有影响。 一切都准备妥当,沈清弦对沐熏说:“我会暂时将你的记忆封起来,等出了心境,你自会想起一切。” 沐熏怔了下道:“有必要吗?” 沈清弦道:“放下成见,看的才更明白一些。” 沐熏想了下,倒也释然了:“好。” 沈清弦又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会留心观察的,如有不当,我会唤醒你。” 沐熏对此并不在意:“嗯。” 临行前,沐熏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向沈清弦:“师父……我会看到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会进入到乱鹰的哪一段记忆。 沈清弦却问他:“昨天你梦到了什么?” 沐熏一怔,有些难以启口。 沈清弦并不是真正想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他只是为了安慰他:“放心,你昨晚看到的,也会是你即将看到的。” 沐熏声音微颤着,这次倒是想说什么,却似乎又因为想说的太多,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清弦又道:“别想太多,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执着地自我猜疑和否定没有意义,还是要勇敢面对。 ( 216.番外(二)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切准备就绪,顾见深问沈清弦:“就这样进去?” 沈清弦道:“我们当然要换个身份。” 顾见深忽地一笑:“我有个想法。” 沈清弦问他:“怎么?” 顾见深拿出了自己的红色玉简,说道:“我们化作它们吧。” 沈清弦怔了下:“玉简?” 顾见深道:“不好吗?小巧灵便,不惹眼,只要紧紧跟着他们,就能现问题所在,若是方便了,还能直接在心境中给他们化解心结。” 还真有些道理……沈清弦说:“那我要化作红色的。” 顾见深说:“你要跟着乱鹰?” 沈清弦无奈道:“好吧,我选白色的……” 沐熏的品位十分“天道”,否则当年也不会一拍脑门就跟着沈清弦走了。 临到进入心境时,顾见深又问:“万一轻染圣人昨晚梦到的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呢?” 沈清弦并未多想:“没关系,反正不会一上来就血洗擎天六城。” “那倒不会……”老顾同志隐晦地提了一提:“但肯定是十分甜蜜的事。” 他故意在甜蜜二字上加了重音。 沈清弦一愣,听懂了,他看向顾见深道:“不会吧……”难道他要去心境里看徒弟的宫? 顾见深笑道:“怎么不可能,反正我要做梦的话,肯定……” 沈清弦还真被他带偏了思绪,忍不住多想了那么一丢丢…… 顾见深见他真的在犯愁了,便笑道:“好了,没事,如果真是那种甜蜜事,我就开个屏障,咱们回避一下。” 沈清弦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根本是早有准备,在故意逗他。 尊主大人是那么好逗的吗?嗯……别人不行,但顾见深嘛……沈清弦拿起他手,咬了一口撒气。 顾见深哪会疼?不仅不疼还心痒痒得很。 沈清弦瞪他一眼:“快点带我去心境!” 顾见深反手握住他,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虽说十分笃定,但即将进入心境时,沈清弦还是略有小慌,万一真是徒弟的宫…… 好在这个念头很快便消失了,因为沈清弦感觉到了星海磅礴的灵力涌动。 顾见深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看来是他们的初遇了。” 星海的紫水妖,心域的银狼,两人透过深蓝和赤红,牵上一段刻骨铭心的姻缘。 沈清弦还挺好奇自己的身体:“我变成玉简了吗?” 顾见深道:“嗯,天底下最美的一枚玉简。” 沈清弦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一抬头,就明白他这话含金量百分百了,因为他也看到了天底下最美的一枚玉简——红色的。 沈清弦小声道:“我这审美也被玉简化了吗?” 顾见深靠近他,蹭了蹭他道:“玉简本就是神识,你的神识当然是最好看的。” 沈清弦被他蹭的怪痒:“别乱动,痒死了。” 顾见深心思一动,低声道:“等回去了,咱们去识海中……” 沈清弦立马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撞开他道:“一天天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儿别的东 西!” 他俩这玉简比外头那对真玉简可不尽职多了。 人家好歹还知道一露面就赶紧“拉郎配”,他俩可好,先把自个儿给配上了! 顾见深还想逗他,旁边却出来砰地一声巨响。 俩玉简齐齐转头,看到了妄烬中卷起的好大一阵激流。 星海和妄烬有天然屏障,彼此并不相容,但却是此起彼涨的过程,妄烬受到波动,自然挤压了星海的水域,让这边也跟着翻腾起来。 按理说两片薄薄的玉简早就被卷进波浪,被掀得四散离开了。 毕竟玉简可没手,可牵不住彼此。 但顾见深和沈清弦牌玉简,显然不是普通的玉简,他俩岿然不动,还能淡定聊天。 沈清弦道:“是有东西摔进妄烬了吧?” 顾见深说:“应该是乱鹰。” 沈清弦已经看到了妄烬中的那头巨大的银狼。 虽然他并未见过乱鹰的本体,但也听沐熏提起过。 眼前的银狼明显受了重伤,腹部的伤口溢出银色的血液,落在鲜红的妄烬海中尤其刺目。 沈清弦道:“小薰呢?怎么还不来救他?”他瞧着乱鹰这伤势不轻,便有些着急。 顾见深倒还沉得住气:“别急,再等等。” 沈清弦也只得耐下性子,等着紫水妖赶紧来救人。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银狼都快死了,紫水妖也不见踪影。 沈清弦虽然变成了玉简,但医术了得,一眼就看出银狼已是强弩之末,临死之态了。 沈清弦道:“我去找找沐熏。”顾见深只能跟上。 他俩这玉简身体的确灵便,来去自如,畅通无阻,因为神识广袤,所以很轻松便找到了紫水妖。 还不知化形为何事的轻染圣人在干什么呢? 玩球。字面意义上的玩球。 紫水妖绕着一整排足球大小的珍珠,绕得不亦乐乎。 沈清弦记起来了:“他……挺喜欢珍珠的。”年轻的轻染圣人,曾将一枚房子般大小的珍珠搬到万秀山上,说是要给沈清弦当寿礼。 可惜颜色太丑,被沈清弦默默嫌弃了很久。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紫水妖再不去救银狼,就没有日后的乱鹰了! 因为这是极其重要的记忆,所以他和顾见深不好贸然干涉,万一煽动了蝴蝶翅膀,影响了后面的走向,可就触碰不到真相了。 沈清弦很急,然而紫水妖一点儿不急,也不知那珍珠有什么好玩的,他绕着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浑然不知他老攻快死了。 沈清弦看看银狼,再看看紫水妖,越看越着急。 “再耽误下去,乱鹰真要撑不住了。”沈清弦忍不住对顾见深说。 顾见深顿了一下后,将沈清弦一下子撞了出去。 沈清弦:“……” 顾见深道:“引着轻染圣人去找乱鹰。” 沈清弦顾不上说话了,转头就开始往妄烬那边跑。 不跑不行……他虽然不是球状的,但显然比珍珠的光泽要好看得多,紫水妖已经“飘”过来了! 他可不想被赤身1uo体的蠢徒弟给紧紧缠住当球玩! ( 217.番外(三) 番外(三) 沈清弦跑得飞快,他跑快了,这玉简身体更亮,搅动着星海,水流形成暗涌裹着他,像个白色的小漩涡,紫水妖看得欢快,咻地一声追上来。 顾见深看着这师徒二人,低低笑了一声。 沈清弦听到了,他与他是用神识交流的:“这样能行吗?” 说好的不干涉呢?这样会不会带偏了心境?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干涉的话,银狼可真要死掉了,瞧紫水妖这架势,完全没有想去探索一下的意思。可干涉的话,那当年是怎么回事?当年可没有师父牌玉简在旁护着。 顾见深道:“放心,不要紧。虽说心境能还原现实,但也带上了他们一定的主观意识,轻染圣人仍在抗拒着与乱鹰相遇,所以才会停在这里,不肯前去救他。” 若是当年的紫水妖,只怕听到水声的时候便好奇地飘过去一探究竟了。 如今沐熏虽然封住了记忆,可过去的创伤太沉重,早已演变成本能。 经顾见深这么一说,沈清弦明白了,他松了口气,更加放心地往银狼那边跑了。 本能这东西说强大也强大,说脆弱也脆弱,只要稍微引起紫水妖的兴趣,本能就只能靠边站了。 沈清弦总算在快被缠上之前来到了乱鹰身边。 紫水妖终于见到了银狼。 此时乱鹰已经昏迷,偌大头银狼沉在妄烬中,尤其刺目。 紫水妖呆了呆,然后便开始急转起来。 他本就是一缕水,没有固定的形体,这般着急后的原地打转…… 沈清弦忍不住吐槽:“他再转下去,银狼都要被卷走了。” 水波带动水波,这力量可着实不小,银狼再怎么巨大,同妄烬星海比起来也实在小得可怜。 顾见深道:“不用帮他吗?” 在这心境中,紫水妖来得已经有些晚了,乱鹰的灵力已经高度透支,他担心紫水妖救不了他。 沈清弦道:“这可是在星海中。” 沐熏的战斗力有两个层级,一种是星海外,一种是星海内。 他是诞生于星海的紫水妖,虽然不懂修行,但却是连接着整个星海的,只要在这其中,那星海中广袤的灵力他都可以轻松调用。 紫水妖就像一个疏通管道,能够将星海庞大的灵力全部牵引出来。 这也是沈清弦当初现他后,想要带走他的原因。 沈清弦对星海的灵力没兴趣,但若是让其他有野心的修士现紫水妖这能力,小家伙日后的命运只怕是坎坷凄凉。 如沈清弦所言,虽然紫水妖进不去妄烬,但却可以碰触银狼。银狼昏迷在地,紫水妖便将星海磅礴的灵力都传输到银狼体内。 顾见深看懂了:“原来如此。” 紫水妖这能力实在是惹眼。 星海中的灵力何其庞大?但因为其形态的问题,很少人能够吸收利用。紫水妖却可以轻易抽取,并进行转化,再传输出去。 这简直像是开启巨大宝藏的钥匙,谁知道了都会升起贪婪之心。 也亏了是沈清弦先现他,否则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祸乱。 有这么磅礴的灵力,乱鹰很快便恢复本元,伤口也开始自愈。 紫水妖显然很喜欢银狼,对他可谓尽心尽力,照顾得极为周道。 沈清弦和顾见深也不着急,就在一旁看着。 约莫一个月后,银狼的伤势稳定了,紫水妖松了口气,贪玩的性格便显露出来。 他绕着银狼转,还坏心眼地拿人家尾巴摆造型,一会儿是圆形然后又一排圆形,末了还整出个小银狼的模样。 沈清弦道:“打小就皮,长大也不老实。” 顾见深闷笑一声。 沈清弦撞他:“我小时候才不这样!” 顾见深哄他道:“当然不,你打小就清风霁月。”可不嘛,满衣柜的玫红土黄,还美得冒泡。 都是那次心境的错,要不然沈清弦这黑历史可以藏一辈子的! 他俩闲聊的空挡,紫水妖已经裹紧银狼的尾巴睡着了。 虽然治疗银狼用的不是紫水妖的灵力,但显然他也累极了,毕竟还年少,一个月的都没休息,接连不断地转化了这么多灵力,对他来说很吃力了。 好在银狼的伤势稳定了,他也能歇歇了。 沈清弦看看这一白一紫,心中略感唏嘘。 无论以后生了什么,果然这时候都是两人心中最美好的时候吧。 最青涩最懵懂最简单,却是之后一切的开始。 就像精美的舞台剧,无论其中会演绎怎样的悲欢离合,开场总是最特别的存在。帷幕拉开的瞬间,一切才鲜活起来。 又过了一天,银狼动了动,认真玩人尾巴的紫水妖吓了一跳,弹出去老远。 沈清弦也是无语了:“难道他以为银狼不会动吗?” 这是媳妇儿的宝贝徒弟,顾见深不好评价,只委婉说道:“大概是没想到会这时候动吧。”毕竟轻染圣人还在拿人尾巴凹造型呢。 沈清弦:“……”还能更丢脸点儿嘛! 紫水妖似是意识到银狼要醒了,他终于放过人家的尾巴,飘到前头看着银狼。 银狼眼皮动了下,他又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截。 后来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在银狼睁开一双湛蓝色眼睛时,紫水妖幻化成狼的体态。 之前绕着银狼转了这么久,紫水妖对他熟悉得很,所以轻而易举就变成了这模样。 沈清弦轻叹口气:“是沐熏先惹了乱鹰。” 虽说是沐熏救了乱鹰的性命,但在感情这方面,却是他先招惹了银狼。 如果他保持着紫水妖的模样,银狼只会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可他却化成了紫色的水狼形态。 设想一下,一个人濒临死亡,醒来现救自己的是个如此耀眼如此美丽如此梦幻的同族,该是何等的心神剧颤。 都是过来人,看一眼银狼的眼睛都知道他对紫水妖一见钟情。 可紫水妖呢?完全不懂情爱为何物,只是贪玩。 银狼先开口了,他想问他名字,但说的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紫水妖也不知是从哪儿学了这么句话,估计连真正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听他说道:“那就以身相许!” 听到这话,银狼一双眸子亮的像夏日晴空,他没出声,可心跳声却已经传遍了整个星海和妄烬。 难怪乱鹰会说沐熏贪玩。 他的确是贪玩,非常单纯的、字面意义上人,给人巨大美好又将人推入地狱的贪玩。 顾见深道:“乱鹰要走了。” 沈清弦问他:“他是怎么受的伤?” 顾见深道:“心域这时候很不太平,各族征战,混乱不休。” 算算日子,顾见深应该还没一统心域,在他称帝前,心域各自为政,的确是混乱不堪,各种窝里斗,斗得你死我活。 顾见深继续说道:“乱鹰所在的银狼族被灭族了。” 沈清弦一怔,明白了。 他看出银狼对紫水妖的喜爱,也看出他在极力克制。 因为背负着血海深仇,因为还在九死一生的悬崖边上,所以乱鹰不敢靠近紫水妖。 他走得很匆忙,几乎是落荒而逃。 紫水妖还挺失落的,不过他回到星海,现了一片圆溜溜的珊瑚礁后边忘乎所以,玩得很起兴。 顾见深道:“想去哪边看看?” 之后紫水妖被沈清弦现,带回去收做徒弟,成了日后的轻染圣人。 乱鹰追随顾见深,南征北战,报了灭族之仇,也成为未来的心域大将。 沈清弦道:“看看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吧。”根据沐熏的描述,后来他曾回了一趟妄烬星海,想要找银狼,但并未找到,之后便放下了。 看乱鹰当时的形色,想必他也回来了,只是不知两人是如何错过的,沈清弦和顾见深走一遭,他们也能跟着看一看。 顾见深低声道:“我还挺想看一看这时候的你。” 沈清弦瞪他:“看了要怎样?” 顾见深赶紧道:“不看了!” 沈清弦哼了一声,说道:“想看就看呗,我也去看看这时候的你。” 顾见深急了:“不行!” 沈清弦哭笑不得:”只准你看我不许我看你?” 顾见深道:“我这会儿很不好看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清弦却越好奇了:“带我去看看嘛。” 顾见深哪受得住他这语气,顿时妥协:“真没什么好看的……” 沈清弦算了算时间点,纳闷道:“你这时候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候他们都以双双成圣,彻底开始了数千年计的“老死不相往来”,这段时间沈清弦除了偶尔带带徒弟,其他时候都是在闭关,无聊得很,难道顾见深还很“丰富多彩”? 顾见深不愿他想多,只得说道:“走吧,带你去看看。” 他们一晃便去了心域。 顾见深解释道:“……心域有位大画师曾去天道游历,有幸见了你一面,回来后闭关数年,作画一幅,在心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沈清弦没反应过来:“一幅画怎地就引起轰动了?” 顾见深叹口气道:“是你的肖像画,惟妙惟肖,如睹真颜。” ( 218.番外(四) 番外(四) 即便顾见深这么说了,沈清弦也还是领会不到:一幅画而已,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清弦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画师,更错估了广大修士们的审美。 顾见深带他去了心域,两人这形态毫不惹眼,根本没人察觉。 沈清弦道:“这会儿的心域可真够乱的。” 顾见深道:“毕竟唯心嘛。” 顾见深的称帝之路并不顺畅,甚至该说是异常坎坷的,毕竟心域修士唯心问道,哪里甘愿受人管制?尤其还是那般霸道的君主□□。 沈清弦曾问过顾见深这个问题,当时顾见深说是以暴制暴,打到他们心服口服。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却不是主要的。 先平定战乱,彰显了自己的能力,再用人格魅力来收拢各族领——种种权术之道浸淫其中,最后才得以大统。 统一后也不平稳,顾见深一直在境界上处于绝对的领先,又十分勤政爱民,虽说顾见深一个徒弟都没有(后来才有的小金),但放眼整个心域,恐怕有过半的人都受过他的指点。 这种君、师、友同体的模式才是顾见深能够统领心域的关键。 沈清弦越是了解这些,越是佩服顾见深。 与他相比,在天道处于同等地位的沈清弦做的就太少了。 当然也和两边的展环境不同。毕竟天道一直井井有条,秩序凛然,同混乱的心域截然不同。 沈清弦一路看来,由衷地说道:“心域有你是大幸。” 顾见深打趣道:“那是因为心域没有你。” 沈清弦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戏谑,还想反思自己在天道的“不作为”。顾见深便又道:“你若是在心域,我早就**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沈清弦:“……”多正经的反思气氛都没了! 顾见深还好意思问他:“是不是,爱妃?” 沈清弦给了他爱的一撞,两枚出清脆的撞击声,差点儿“玉石俱焚”。 等到沈清弦看到那副传说中的画像后,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引起轰动了。 还真是……有够震撼的。 那画师技艺精湛,用的是最顶尖的画笔,选的是最珍稀的画布,写实的同时又极具意境,一幅画仅轻描淡写,已勾勒出绝世风华。 沈清弦看着画中人,微怔道:“的确厉害。” 画中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画师借了他的五官,他的身形,描绘出的却是无数人心中的梦中人。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沉迷于此,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为此身陷囹圄不可自拔,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心思大恸求而不得。 因为这幅画有着天然的蛊惑力,冲击的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沈清弦虽精通书画,却不擅画人物,所以他之前并未将一副肖像画当回事,如今却是被震到了。 沈清弦问顾见深:“这画师是谁?” 顾见深顿了顿。 沈清弦道:“还有其他作品吗?” 顾见深道:“他一生只作了这一幅画。” 沈清弦颇为遗憾:“如此技艺,实在可惜。” 顾见深摇头:“他没有技艺,也画不出别人,只是把心中所思给画了出来。” 沈清弦一怔,猛地转头看他:“这画……” “嗯,”顾见深道:“是我画的。” 沈清弦呆住了,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时候他们早已彼此相忘,再没见过面,顾见深又怎么把这幅画给画出来的? 顾见深化成了人的虚影道:“我带你去看看。” 沈清弦声音微颤了下:“是梦到我了吗?” 顾见深说:“也许是吧。” 沈清弦也化成了人的虚影,他跟上顾见深,径直走向唯心宫。 虽然顾见深没称帝,但身为心域的圣人,他还是有自己的宫殿。 如今的唯心宫没有后世那般广袤,却也十分壮丽。 沈清弦留意了一下,现顾见深带着他向前走了一段记忆,这时候那幅画应该还没作成。 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光下,白色的宫殿像是浮在云端,缥缈瑰丽。 顾见深牵着沈清弦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寝宫,他们走得很慢,没人看得到,可沈清弦的心却跳得有些快。 临到门边时,顾见深道:“进去吧。” 沈清弦的手碰到了门,其实他推不开,因为在这个心境中,他和顾见深都是一缕神识,根本没有形体。 他只要走一步,就能穿过这扇门。 沈清弦轻吁口气,大步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顾见深。 他坐在那儿,坐在自己的宫殿中,自己的床榻上,却孤寂得像是在寒山之巅,仿佛周围数万里都空无一人。 沈清弦心一紧,想触碰身边的顾见深,他转头,却现身边空无一人。 再一回头,他和顾见深对视了。 他以这虚无缥缈的身体与心境中数千年前的顾见深对视了。 刹那间,沈清弦似是看到了那幅画。明明是自己的肖像画,却成了红衣男子的模样。 沈清弦快转身,化成玉简出了宫殿。 沈清弦好半晌才回过神,红玉简已经在他身边,顾见深说道:“我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 沈清弦满脑子都是顾见深那死寂中迸出强烈光芒的眸子,他缓了半晌才道:“是大乘期吗?” 顾见深应道:“嗯,我成圣后没多久便到了瓶颈,但是却始终不能突破。” 沈清弦心有些绞痛:“因为心魔?” 顾见深道:“我当时状态很不好,终日浑浑噩噩的,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我走不出这个不可知的心境。” 记忆全都没了,可心却记得,所以不对等了。 沈清弦靠他近了些。 顾见深笑了下才继续道:“后来我就把你给画出来了,可是却不敢看,我想知道你是谁,故意把画放了出去。”然后知道了。 沈清弦颤声问他:“那你……” 顾见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道:“我去不了天道,也找不到。你是万法宗的涟华圣人。” 沈清弦心中一刺,明白了,他又问道:“这幅画如今在哪儿?” 顾见深顿了下才道:“没了。” “养父把它毁了。”顾见深声音很平静,“我也突破了大乘期。” ( 219.番外(五) 番外(五)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如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略过的却是千疮百孔。 若非执念极深,又怎会作成这样一幅画。作成了却成了更深的执念。 最后只能从外部打破,毁了画,毁了顾见深一腔未名的执念,才终究走向了新的境界。 顾见深化作人形将身边的小白玉简捧在手心:“所以不想你来心域。” 沈清弦也化作人形,依偎在他身边:“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顾见深道:“也没故意瞒着,只是没什么提及的必要。” “有。”沈清弦拿起他的手吻了下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开心的过往,痛苦的过往,放不下的执念,不知名的眷恋,他都应该知道。 顾见深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因为现在的顾见深,不是一个人了。 其实两人只是神识,沈清弦吻他的手,顾见深也没感觉,但是看着这幅画面,却能想象出那份温暖。 顾见深坦然笑道:“走吧,带你去看看。” 沈清弦眼睛一亮,顾见深垂吻吻他道:“不准笑话我。” 沈清弦道:“绝不可能!” 顾见深叹口气道:“做好心理准备,你要见到你老攻最白痴的时候了。” 他故意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沈清弦却没法跟着轻松起来。 这副肖像画是顾见深放出去的,也是他收回来的。心域的人都说顾见深是嫌这画绕了众修士的心,所以才将它带走毁掉,以便让大家从中走出,彻底放下。 可事实上他将它带了回去,挂在寝宫中,一看便是无数年。 不修行、不理政、不管任何事,只像孤山上的一株松柏,遥遥的看着空茫的天边。 沈清弦忍不住问顾见深:“你这时候在想什么?” 顾见深道:“能想什么还好,可怕的是什么都想不起。” 看着画中人,看着存在又不存在的沈清弦,顾见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该想起什么,可是却一无所有。 这状态对于心域的修士来说是致命的。因为他在质疑自己的心。 明明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完全陌生;可他的心却告诉他:有、绚烂、熟悉。 如此相悖,也难怪顾见深的养父会将这幅画给毁了。再不毁掉,顾见深这半生修为怕是要被蚕食殆尽。 沈清弦如今也很了解心域了,听到此话,当真是后背一片寒凉。 顾见深拥着他道:“没事,早就过去了。” 沈清弦却不敢想顾见深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们这漫长的一生,稍微有那么一步差池,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更可悲的是,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彼此。 沈清弦忍不住重复了顾见深的话:“嗯,早就过去了。” 顾见深不愿让沈清弦看这一段,也是不愿他跟着难过。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情了,大体就是魔怔了,分不清时间空间,也分不清心和思绪,乱成一团、梳理不开,最后无力挣扎,在极深的泥沼中自甘沉沦。 后来画没了,他大梦初醒。 记不起沈清弦,记不起曾经的过往——他掌控了心,从而突破到了大乘期。 沈清弦和顾见深在心域呆了许久,直待到沐熏化形,回了趟星海。 紫水妖再回来,自然是见不着银狼了。 其实他也没太在意,他回到星海,更多的是挂念自己的珍珠,想着找个好地方安置它们。 不过在他抬头看向妄烬时,脑中也许记起了那头银色的狼和他湛蓝如天空般的眸子。 可惜也只是这么一瞬,他并未等待,收拾利索后便走了,去到天道,去到万秀山,跟着师父和师兄们开始属于轻染圣人的漫长人生。 几乎在紫水妖彻底离开星海后,乱鹰也回来了。 银狼族的大仇得报,乱鹰自由了,也敢来找那只美丽的紫狼了。 可惜让他以身相许的人却没有等在这里。 也很正常,这么漫长的时间,谁会停在原地等一个没有承诺的陌生人?乱鹰没有失望,只是很遗憾,他甚至没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之后近千年,每过十年左右乱鹰都会来这儿,看着他们相遇的地方,找一抹熟悉又逐渐模糊的身影。 沈清弦小声对顾见深说:“乱鹰可真够痴情的。” 顾见深臭不要脸道:“我教的。” 沈清弦:“……” 两人再去看看沐熏,同念念不忘的乱鹰不同,紫水妖已经完全把“以身相许”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他皮天皮地,皮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见深打趣道:“这是你教的。” 沈清弦:“……” 其实顾见深说得不对,对于沐熏的管教,沈清弦干涉得极少,把人带回来,稍作安顿后他便闭关了。 之后夏停便长兄如父,定时收拾小师弟。 也难怪数千年后沐熏见着夏停还怂得不行,这小时候的阴影实在了得。 夏止戈严苛,揍起人来毫不含糊,只把紫水妖给抽得哇哇哭。 顾见深点评:“封心决实在练不得。” 想当年的万法宗的皮神沈清弦愣是因为修炼封心决而成了冷心冷面的涟华尊主。 想当年在第三界热衷于偷人乾坤袋爱看人亲亲的小白团子也修成了这副模样。 沈清弦看看夏停,实在是看不出丁点儿当年的模样了。 不过想想当年捡到他时,他瑟缩不安的样子,沈清弦又心疼的一塌糊涂。 他对顾见深说:“是夏停主动要求修行封心决的。” 顾见深道:“当年的事他都忘了吧。” 兰弗国时白团子也受了伤,顾见深救了他,所以夏停也全都忘记了。 沈清弦道:“大概……心还记得。” 不愿被丢下,不愿离开熟悉的人,所以凝心修炼,越目前修真界的修行极限,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便抵达了大乘期。 紫水妖和银狼再相遇,两人已经是截然对立的身份。 沐熏成圣,在第一次冲击大乘期时遭遇了瓶颈,赤阳子给他掐指一算,算出了那段年幼时的“情缘”。 沐熏惊讶道:“这么久远的一句话也算数?” 赤阳子戳了他心口窝:“一直被你装在这里吧。” 沐熏控诉道:“二师兄你又看□□!” 赤阳子秒怂,按着他嘴道:“小声点儿,你皮厚不怕揍,我可怕得很。” 沐熏哼哼唧唧道:“谁让你不务正业,看劳什子心域歪理。” 赤阳子道:“我的祖宗,你快闭嘴吧,这可是帝尊手记,著作,著作懂吗!” 沐熏更有礼了:“还帝尊呢!顾九渊是魔帝,千古第一魔帝!” 赤阳子生怕他再嚷嚷把大师兄给惹来,只得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帮你过了这一劫,助你大乘。” 沐熏欣喜若狂:“真的吗?我能比师兄先大乘?” 赤阳子道:“应该……吧……” 沐熏扬唇“邪魅”一笑:“等我大乘了,看师兄还打不打得过我!” 赤阳子也是委屈,他师兄不是人,师弟也不是人,修行度比他快三倍,他这个正常人实在可怜。 顾见深对沈清弦道:“你这二徒弟挺有趣。” 沈清弦道:“夏停和沐熏资质高,但赤阳子才是真正聪颖过人。” 在当时天道和心域那般紧绷的关系下,赤阳子还能够接受心域的理念,还能够尊重其他流派的观点,实属非凡。 这俩叽里咕噜商量了一番后,沐熏便去心域和乱鹰“偶遇”了。 赤阳子歪门邪术一堆,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珠子,给沐熏改了体质,让他天道的气运变成了心域的。 沐熏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了心域,沿路还瞎逛闲晃,大大小小买了一堆东西。 后来他去了个拍卖会,相中了好大一个珍珠,偏偏有人跟他叫价,没那么值钱的珍珠被叫上天价。 堂堂三圣之一会缺钱?沐熏直接翻了一倍,硬是抢下珍珠。 正所谓财不露白,他这作风实在惹眼。 顾见深小声对沈清弦解释道:“这城镇是乱鹰的属地。” 沈清弦懂了:“沐熏是故意引起嘈乱?” 顾见深沉吟了一下,猜测道:“他大概是想……被英雄救美?” 沐熏孤身一人,瞧着修为境界也不高,还如此有钱,心域的修士又不是傻的,这么个移动宝库,哪能不来捞一把? 赤阳子估计是给沐熏算过,知道最近乱鹰的行踪,沐熏是打算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然后被乱鹰救下? 这桥段虽俗,但实在好用,多少千里姻缘都被这一线给牵紧了。 沈清弦耐着性子跟着,沐熏如此招摇过市,自是被盯上了,他装作不知,走得大摇大摆。 等到了城郊,贼人扑上来抢劫,沐熏东张西望,察觉到远处有声响,立马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 沈清弦:“这演技,三分不能更多了。” 顾见深忍不住低笑出声。 虽说沐熏的演技渣到不能再渣,但却成功钓到了银狼。 其实不用演技,也不用这么折腾,沐熏只需顶着这双紫色眼睛,出现在乱鹰面前,银狼便魂不守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