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舍谋杀案》 第1章 (一) 赫邱里·波罗皱起眉头。 “李蒙小姐,"他说。 “什么事,波罗先生?” “这封信有三个错误。” 他的话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因为李蒙小姐,这个可怕、能干的女人从没犯过错误。她从不生病,从不疲倦,从不烦躁,从不草率,也就是说,就一切实际意义来说,她根本不是个女人。她是一部机器——十全十美的秘书。 然而,今天上午李蒙小姐所打的一封十足简单的信竟然出了三个错误,更过分的是,她甚至没注意到那些错误。这简直就如同是所有的星球都在轨道上停止不动了! 赫邱里·波罗递出那封惹祸的信件。 李蒙小姐接过信,她看着。波罗这一辈子首次见到她脸红起来。 “哎呀,"她说。"我想不出怎么会——至少,我知道。是因为我姐姐。” “你姐姐?” 又是一个震惊。波罗从没想到李蒙小姐会有个姐姐。在各方面来说,李蒙小姐是如此完全"机器制造出来的"——可以说,是一个精密的器具——想到她有感情,或焦虑,或对家人的担忧,似乎都是可笑的。 “你姐姐?"因此,赫邱里·波罗难以置信地重复说。李蒙小姐猛点头。 “是的,"她说。"我想我从没对你提起过她。实际上她的全部生活都是在新加坡? 过的。她丈夫是在那里从事橡胶生意。” 波罗理解地点点头。在他看来,李蒙小姐的姐姐是该在新加坡度过她的大半辈子。 “我明了。"他说。"继续。” 李蒙小姐继续说下去。 “她四年前守寡。没有儿女。我设法帮她以相当合理的价钱租到一层非常好的小公寓。她过的还可以——虽然手头不象从前一样阔绰,但是她的嗜好并不奢侈。” 李蒙小姐停顿一下然后继续: “可是,事实上,当然啦,她孤单。她从没在英格兰生活过,她没有老朋友之类? 的,而且当然啦,她有的是时间。无论如何,她大约六个月前告诉我她在考虑要接受这份工作。”?"工作?” “看守,我想他们是这样叫的——或是女舍监,一家学舍的舍监。那家学舍是一个带有希腊血统的女人开的,她想要找个人帮她管理。管理餐饮,照料一切。那是一幢老式隔间房子——在山胡桃路上。我姐姐可以得到很好的食宿供应,卧房、客厅和一间独用的浴厨合并小房间——"李蒙小姐停顿下来。 波罗轻咳一声鼓励她说下去。到目前为止,这似乎不是什么悲惨遭遇的故事。 “我自己可不怎么确定,可是我看得出来我姐姐论点的强势。她从来就不曾是个闲得? 来的人,而且在管理方面很有一手。那纯粹是个领薪水的工作——薪水并不高,不过她并不需要那份薪水,而且没有什么吃力的事得做。她一向就喜欢年轻人,而且跟他们处得来,她在东方住了那么久,她了解种族的差异和人的敏感性。因为住在那家学舍的那些学生中各国人都有;大部分是英国人,不过有些是黑人,我相信。” “自然。"波罗说。 “我们商谈过之后,我姐姐终于接受了这份工作搬了进去。她和我都不怎么喜欢那家学舍的女主人——尼可蒂丝太太,一个脾气非常不稳定的女人,有时候可爱迷人,有时侯,我得遗憾地说,恰恰相反——既小气又不切实际。不过,我姐姐不是个会让别人的脾气影响到她的人。” 波罗点点头。他从李蒙小姐的口述中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姐姐和她的相似之处。 “所以你姐姐就接受了那份工作?"他问道。 “是的,她大约半年前搬进了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大致上来说,她喜欢那里的工作而且觉得有趣。” 波罗倾听着。到目前为止,李蒙小姐姐姐的冒险事迹一直平淡得叫人失望。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来她很担忧。非常担忧。” “为什么?” “呃,你知道,波罗先生,她不喜欢那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里男女学生都有?"波罗微妙地问道。 “噢不,波罗先生,我不是指那方面的!那一类的难题总是叫人有了心理准备,料想得到的!不,你知道,一些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而且是这么古怪的东西……而且样样都有点不自然。” “你说一些东西不见了,你的意思是被偷走了?” “是的。” “有没有找警方去?” “没有,还没有。我姐姐希望没有这个必要。她喜欢这些年轻人——也就是说,其中一些——她宁可自己把事情弄明白。” “这我当然明白,"波罗若有所思地说。"可是这并没有说明,你的顾虑,我想是反映自你姐姐的顾虑。” “我不喜欢这种情况,波罗先生。我禁不住感到有什么我不了解的事在进行当中,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解释可以涵盖这些事件——而且我真的无法想象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 波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是一般的小偷窃?也许是偷窃狂吧?” “我不认为是,我研究过你说的偷窃狂这个课题,"诚实的李蒙小姐说,"我查过大英百科全书,也研究过一本医学著作。可是这个解释我不信服。” 波罗沉默了一分半钟。 他真想让自己卷入李蒙小姐姐姐的麻烦和一家国际学舍的苦难忧伤中吗?不过让? 李蒙小姐在打他的信件时犯错实在是非常令人困恼不便。他告诉自己,如果他要卷入这件事,这就是理由所在。 “大热天里荷兰芹菜沉进奶油里去了,"他喃喃自语道。 “荷兰芹菜?奶油?"李蒙小姐显得吃惊。 “从你们的古典文学上引述的一句话,"他说。"无疑的,你一定熟悉福尔摩斯的冒险。” “你是指贝克街的那些团体等等,"李蒙小姐说。"大男人了还这么傻!不过,男人就是这样,就象他们玩不腻的火车模型一样。” 波罗优雅地一鞠躬。 “李蒙小姐,你邀请你姐姐来这里——喝个下午茶怎么样?我可能能给她一点帮助。 第2章 (二) 李蒙小姐姐姐休巴德太太长的跟她妹妹很像。她的皮肤黄多了,而且也较为丰满不过脸上那对眼睛所放射出来的光芒跟李蒙小姐透过夹鼻眼镜所放射出来的一样精明。 “你真是太好了,波罗先生,"她说。"这么可口的茶点。” “首先,"波罗说,"我们享受一下茶点——然后才谈正事。” 他和气地对她微笑,休巴德太太说: “你知道,你就跟我从幸福的描述所想象的一模一样。” 波罗在一阵吃惊之后了解到"幸福"就是李蒙小姐的教名,他回答说依李蒙小姐的能力,这是他预料中的事。 “当然,"休巴德太太心不在焉地又拿了一块三明治说,"幸福从来就不关心别人? 我关心,所以我才这担忧。” “你能否解释给我听,到底是什么让你担忧?” “要是钱被偷了——这里那里的小钱——那倒是够自然的事了。而且如果是珠宝,那也相当单纯——偷窃狂或是不老实的。但是我把丢掉的东西念出来给你听,我把它们记在一张纸上。” 晚礼鞋(新的一双中的一只) 手镯(人造宝石) 钻戒(在汤盘里找到) 粉盒 唇膏 听诊器 耳环 打火机 旧法兰绒裤子 电灯泡 一盒巧克力糖 丝巾(被割碎) 背囊(同上) 硼素粉 浴盐 烹饪书 波罗深深吸了一口气。 “惊人,"他说,"而且相当——相当令人着迷。我恭喜你遇到了这么一个独特、漂亮的难题。” “呃,或许对你来说有道理,波罗先生,可是……” “根本没有道理可言。这令我想起了圣诞节时我被一些朋友说服参加的一种游戏——三角小姐。一群人围坐一圈,每个人轮流说:我上巴黎买了――加上一样东西的名称。下一个人依样画葫芦,加上另一样东西的名称,这个游戏的宗旨是在依次记住如此列举下去的东西名称。当然啦,要记住这些东西难就难在这些东西毫不相关――可以说是? 缺乏连贯性。就像你刚刚念给我听的那张表上的东西。比如说,等到说出十二种东西时,要把它们一一按照次序列举出来就变成几乎不可能的事了。失败的人就得戴上一个纸做的角,轮到下一个竞争者在大家都说出一样东西之后,说:我一个一角小姐。 到巴黎去――一一把大家说出的东西名称按照次序列举出来。三次失败,戴上三个角之后,就被迫退出,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人胜利。” “我确信你是那个胜利者,"李蒙小姐以一个忠实受雇者的信心说。 波罗微微一笑。 “事实上,正是如此,"他说。"即使再怎么杂乱无章的东西,还是能理出个条理来,用上一点才智,顺序,可以这么说。这也就是:在心里默记我用一块肥皂来清洗一只大理石白象,它站在一张铁脚桌上――如此继续下去。” 休巴德太太敬佩地说,"或许我给你的那张表上的东西你也可以如法炮制。 “当然可以。一个小姐穿上右脚鞋子,手镯戴在左手上。然后她扑上粉,涂上唇膏,下楼去吃饭,戒指掉在汤盘里,如此继续下去——这样我就能把你的这张表记下来——不过我们要追查的不是这,而是为什么被偷走的是如此散漫的一些东西?幕后是否有任何系统在?某种偏执的想法?我们先要有一套分析程序。首先是要非常仔细地研究一下这张表上的东西。” 波罗在细心研究时,室内一片静寂。 当波罗终于开口时,休巴德太太几乎跳了起来。 “第一件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波罗说。"这些不见的东西,大部分是不值钱的东西(有些相当不值一顾),除了两项东西例外-听诊器和钻戒。暂时先把听诊器摆到一边,我先把重点摆在戒指上。你只说是值钱的戒指——有多值钱?” “呃,我无法确切说出来,波罗先生。中间一颗大钻石,四周镶着一圈小钻石,是兰恩小姐母亲的订婚戒指,据我所知。丢掉是她非常不安,当天晚上在何皓丝小姐的汤盘里找到时我们大家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我们想那只不过是某人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可能是。不过我个人倒认为它的失而复得意味深长。要是掉了一支唇膏,一个粉盒或是一本书——那不足以令你报警。但是一只值钱的钻戒就不同了。报警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戒指物归原主。” “可是如果打算归还那又何必偷走呢?"李蒙小姐皱起眉头说。 “不错,为什么?"波罗说。"不过目前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搁下。现在我来把这些偷窃行为归类一下,先从戒指开始。这位戒指被偷的兰恩小姐是谁?” “派翠西亚·兰恩?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来修习史学或是考古学。” “有钱?” “哦,不。她自己没多少钱,不过她一向非常小心应用。那只戒指是她母亲的。她有一两样珠宝,不过没多少新衣服,而且她最近戒烟了。” “她长得什么样子?用你自己的话描述一下。” “哦,她的肤色可以说是黑白居中,外表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安安静静得像个小淑女,不过没什么精神、活力。是所谓的——呃,一本正经的女孩。” “截止后来出现何皓丝小姐的汤盘里。何皓丝小姐是谁?” “瓦丽瑞·何皓丝?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皮肤微黑,讲话带着嘲讽的意味。她在一家美容院工作。莎瑞娜——我想你大概听说过这家美容院。” “这两个女孩友好吗?” 休巴德太太考虑了一下。 “我想是的——是的。她们之间没多少瓜葛。派翠西亚跟任何人都处得来,并非有不受欢迎之类的。瓦丽瑞·何皓丝有仇敌,是她的舌头造成的——不过她也有门徒,如果? 你懂我的意思。” “我想我懂。"波罗说。 这么说派翠西亚·兰恩人不错,但却乏味,瓦丽瑞·何皓丝有个性。他回复到他对那张失窃物表的研判上。 “有趣的是这上头所代表的不同类别的东西。有些是足以诱惑一个既爱虚荣,手头又紧的女孩子,唇膏、人造珠宝、粉盒——浴盐——一盒巧克力糖。再来就是听诊器,比较可能是个知道把它拿到什么地方去变卖或典当的男人偷的。这听诊器是谁的?” “贝特先生的——他是个魁梧友善的年轻人。” “医学院的学生?” “是的。” “他很生气吗?” “他气极了,波罗先生。他的脾气很暴躁——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是那种容得下自己的东西被顺手牵羊的人。” “有任何人容得下吗?” “呃,哥波·兰姆先生,一个印度来的学生。他凡事都一笑置之。他挥手说物质并不重要——”“他有没有任何东西被偷?” “没有。” “啊!法兰绒裤子是谁的?” “马克那先生的。很旧的裤子,任何人见了都会说该丢掉了,可是马克那先生非常留恋他的旧衣服,他从没把任何东西丢弃过。” “我们谈到了看起来似乎不值一提的东西——旧法兰绒裤子、电灯泡、硼素粉、浴盐——一本烹饪书。这些东西可能重要,但是比较可能不重要。硼素粉后续是被拿错了地方,而电灯泡可能是被人借走了忘记归还。裤子可能是某个打杂的女佣拿走了。” “我们请了两个非常可靠的清洁妇。我确信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会不先问一下就拿走。” “你说的可能对。再来是晚礼鞋,一双新鞋的一只,是吧?是谁的鞋子?” “莎莉·芬奇的。她是个来这里交换学习的美国女孩,傅尔布赖特法案基金会提供她奖学金。” “你确定那只鞋子不是单纯只是放错了地方?我想不出一只鞋子对任何人能有什么用处。” “不是放错了地方,波罗先生。我们全都找遍了。芬奇小姐当时正要去参加一个她所谓的正式宴会——要穿着正式的礼服——而鞋子是很重要的——那是她唯一的一双晚礼鞋。” “这造成她的不便——困恼——呃……呃,我怀疑。也许这其中有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 “还有两样东西——一个被割碎的背囊和一条遭到相同命运的丝巾。这两样东西既非虚荣也无利益——而是蓄意的、怀恨的举动。背囊是谁的?”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有背囊——他们全都经常搭便车。而且大部分的背囊都是一个样子——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因此难以区分。不过,看来似乎可以相当确定这一个是雷恩? 贝特生或是柯林·马克那的。” “而丝巾也同样被割碎。是谁的?” “瓦丽瑞·何皓丝的。是人家送给她的圣诞礼物——翡翠色,质料真的很好。” “何皓丝小姐……我明白。” 波罗闭上眼睛。他脑海里浮现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万花筒。围巾和背囊的碎片、烹饪书籍、唇膏浴盐;形形色色的学生的名字和简略的描述。没有任何结合或组织。不相关联的事件,一群旋转的人们。然而波罗相当清楚这其中一定有个模式在。可能是几个模式。 他张开眼睛。 “这是件需要思考的事。很需要思考。” “噢,这我确信,波罗先生,"休巴德太太急切地同意说。"而且我确信我不想麻烦你——”“你并不是在麻烦我。我有兴趣。不过我一边想着时,我们可以一边从实际的方面开始。一个开始……鞋子,晚礼鞋……呃,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李蒙小姐。” “什么事,波罗先生?” “或许休巴德太太把那只剩下来的鞋子拿给你。然后你到贝克街车站的失物招领处去。鞋子丢掉——是在什么时候?” “呃,我现在记不太正确。也许是两个月以前。不过我可以莎莉·芬奇那里问到那次宴会的日期。” “是的,呃——他再度转向李蒙小姐。"你可以稍微含糊其辞。你就说你在市内火车上掉了一只鞋子——这很有可能——或是在其他火车上掉了。或者是在公共汽车上。山胡桃路附近有几路公共汽车经过?” “只有两路。” “好。要是你贝克街得不到结果,就到苏格兰警场去试试看,就说是在一部计程车上掉的。” “在伦敦大助教宫殿,"李蒙小姐效率十足地更正说。 “你总是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认为——"休巴德太太说了一般停下来。 “我们先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再说。不管结果是否定的或是坑顶的,你和我,休巴德太太,得再一起商议。到时候你要告诉我一切我有必要知道的。” “我真的认为我已经把我所能告诉你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不,不。我不同意。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性情、性别都不同的年轻人。甲爱乙,可是乙爱的是丙,而丁和戊或许因为甲而怒目相视,我需要知道的是这一切,人类感情的相互作用。争吵、嫉妒、友情、怨恨以及一切的冷酷无情等。” “我确信,"休巴德太太不自在地说。"我对这些都不知情。我根本没跟他们牵连。 我只是管理那个地方,照顾膳食等等。” “可是你对人有兴趣。你这样告诉过我。你喜欢年轻人。你接受这个职位,不是因为它有多少金钱上的利益,而是因为能让你接触到人类的问题。有些学生你喜欢,有些你不怎么喜欢,或是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你会告诉我的——是的,你会告诉我!因为你在担忧——不是为发生的这些事——这些你可以报警——”“尼可蒂丝太太不喜欢找警察,这我可以想你保证。” “不,你是在为某个人担心——某个你认为可能必须为这些偷窃时间负责或至少有牵连的人。因此,是某个你喜欢的人。” “真是的,波罗先生。” “不错,真是的。而且我认为你担心是对的。因为那条丝巾被割成碎片,这可不好玩。还有那被割烂的背囊,那也不好玩。至于其他的那些,看起来似乎是幼稚的行为——但是——我可不确定。不,我可一点也不确定!” 第3章 (三) 休巴德太太踏上台阶,把钥匙插进山胡桃路二十六号门上的钥匙孔里。就在门刚打开时,一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魁梧年轻人在她身后跟上台阶。 “嗨,妈,"他说。雷恩·贝特生通常都这样称呼她。他是个友善的家伙,讲话带着伦敦腔,而且毫无任何自卑情绪。"出去溜达?” “我出去喝茶,贝特生先生。不要拖延我的时间,我迟到了。” “今天我宰了一具可爱的尸体,"雷恩说? “不要这么可怕,你这恶劣的孩子。一具可爱的尸体,真是的!想到就发毛。” 雷恩·贝特生大笑。 “对席丽儿不算什么,"他说。"我顺道到医院药局去。来告诉你一具死尸的事,我说。她的脸像白床单一样。你认为怎么样,休巴德妈妈?” “这我不奇怪,"休巴德太太说。"想到就怕!席丽儿或许以为你指的是真正的死尸。” “你这话怎么说——真正的死尸?你以为我们的死尸是什么的?人工合成?” 一个一头散乱长发的年轻人从右边一个房间里跨步出来,像只大黄蜂得说: “噢,只有你。我还以为至少是一队大男人。” “希望没让你的神经线都绷了起来,我想不会吧。” “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尼吉尔·夏普曼说着有回房里去。 “我们这温室里的小花。"雷恩说。 “你们两个可别再吵嘴,"休巴德太太说。"好脾气,这才是我喜欢的,还有互让。 魁梧的年轻人温情地对她露齿一笑。 这时一个女孩正下楼来,说: “噢,休巴德太太,尼可蒂丝太太在她房里,说你一会来就要见你。” 休巴德太太叹了一声,开始上楼梯。传话哦的高个子、黑皮肤女孩贴墙站着让路给她过去。正脱着雨衣的雷恩·贝特生说: “什么事,瓦丽瑞?是不是要休巴德妈妈定期大我们小报告的时候又到了?” 女孩耸耸瘦削、优雅的肩膀。她下楼越过大厅。 “这地方一天比一天更像是疯人院了,"她回过头说。 她说着穿过右边的一道门。她走起路来带着那些职业模特儿不必费劲就有的幽雅自豪姿态。 山胡桃路二十六号事实上是两幢房子,二十四号和二十六号半连接在一起。一楼打通成一间,隔成交谊厅和一间大餐厅,屋后有两见盥洗室和一间小办公室。两道分割的楼梯通往保持分离的楼上。女孩的卧室在右翼,南海在左翼,也就是原来的二十四号。 尼可蒂丝太太的客厅温度保持非常高。大电炉开到最大,窗户紧闭。尼可蒂丝太太正坐在围绕着很多有点脏的丝质和天鹅绒垫枕的沙发上抽烟。她是个皮肤微黑的大块头妇人。外表仍然好看,一张脾气暴躁的嘴巴和一对褐色的大眼睛。 “啊!你可来了,"尼可蒂丝太太把这句话讲得让人听起来像是在指责。 休巴德太太不愧是带有李蒙血统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恩,"她尖酸地说,"我来了友人告诉我你特别想见我。” “不错,我确实想见你。这真荒谬!” “什么荒谬?” “这些帐单!你的帐目!"尼可蒂丝太太以一个成功魔术师的姿态从一块垫枕下变出一叠纸来。"我们拿什么喂这些可怜的学生?山珍海味?” “年轻人胃口都好,"休巴德太太说。"他们在这里吃顿好早餐和一顿高尚的晚餐——东西普通不过都有营养。这一切都非常经济实惠。” “经济?你竟敢对我这么说?在我都快被吃垮的时候?” “你赚取相当不错的利润,尼可蒂丝太太,对学生来说,受费偏高。” “可是我这地方不是一直都住得满满的吗?哪一次我这儿的空位不是要申请三次以上才能得到?” “这绝大部分是因为这里的膳食可口而且量够。年轻人饮食必须得当。” “呸!这些总结的数目真是可恶。是那意大利厨子和她的先生搞的鬼。他们在菜钱上动你的手脚。” “噢,不,他们不会,尼可蒂丝太太。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外国人哦、骗得过我。” “那么撒你自己——是你在剥削我。”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休巴德太太以老派管家可能用来对抗特别粗野的指控的口吻说。"这样说可不好,有一天会为你惹上麻烦。” “啊!"尼可蒂丝太太把一叠帐单戏剧化地抛向空中,散落一地。休巴德太太紧抿双唇,俯身一一捡起来。"你激怒了我,"她的顾主大吼。 “也许吧,"休巴德太太说,"不过,这样激动对你不好。发脾气对血压很不好。” “你承认这些总数目比上星期高吗?” “当然。蓝普逊商店有一些很好的拍卖物品。我趁机会买下了。下星期的总数就会在平均数之下。” “你任何事都解释得这么合。” “拿去吧,"休巴德太太把一叠帐单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还有其他的事吗?” “那个美国女孩,莎莉·芬奇,她谈到要离开——我不想让她走。她是个领取傅尔布赖特奖学金的学生。她会把领取同样奖学金的学生带来这里住宿。她必须留下来。” “她有什么理由要离开?” “我怎么记得?不是个真实的理由。我看得出来。我一向都知道。” 休巴德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点她愿意相信尼可蒂丝太太的。 “莎莉什么都没对我说过,"她说。 “不过,你会跟她谈谈吧?” “是的,当然。” “如果是因为这些黑人学生,这些印度人,这些女黑鬼——那么可以统统让他们走? 明白吧?黑白人种划清界限,他们美国人非常注重这个——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美国人——? 至于那些黑人——立刻走开!” “由我在这里负责时可不成,"休巴德太太冷冷地说。"无论如何,你错了。在这些学生之间并没有那种感受,而且莎莉当然不是那种人。她和阿金邦伯先生就常在一起吃? 饭,没有人能比他更和黑了。” “那么是因为共产党——你知道美国人对共产党徒是怎么样的。尼吉尔·夏普曼——他就是个共产党徒。” “我倒怀疑。” “没错。你该听听他那天晚上说的话。” “尼吉尔只要是能惹人困恼的话,他什么都说得出来。” “你对他们都这么了。亲爱的休巴德太太,你真是了不起!” “先给点火药,然后再涂上果酱,"休巴德太太说。 “什么?” “没什么。不要担心。我会尽我所能。” 她打断她一连串的谢语,离开客厅。 然而休巴德太太还不得安宁。她一踏进自己的客厅门,一个高挑的女孩就站起来说: “我想跟你谈几分钟,可以吧?” “当然,伊丽莎白。” 休巴德太太有点惊讶。伊丽莎白·琼斯顿是个来自西印度群岛,研习法律的女孩。她用功、有野心、非常孤独,不与人交际。她一向显得似乎特别平静、能干,休巴德太太一向把她看作是学舍中最令人满意的学生之一。 她现在也是表现得十分平静,然而休巴德太太听出了她话声中微微颤抖的意味,尽管那张黑面孔相当平静。 “有身问题吗?” “是的。请跟我到我房里去好吗?” “稍等一下。"休巴德太太丢下她的外套和手套,然后随着女孩走出房间,登上楼梯。女孩的房间在顶楼。她打开方面,走向靠窗的一张桌子。 “这些是我的研究笔记,"她说。"代表着几个月的辛勤工作。你看看搞成什么样子了?” 休巴德太太咽不过气来。 墨水在桌上打翻了,流过笔记,把纸张全都浸透了。休巴德太太用指尖碰了碰,还是湿淋淋的。 她明知故问: “不是你自己把墨水打翻的吧?” “不是。是在我出外时打翻的。” “你想会不会是比格士太太——”比格士太太是负责顶楼的清洁妇。 “不是比格士太太。这墨水甚至也不是我的。我的墨水放在床边的架子上,碰都没碰过,是某人带墨水来故意弄的。” “多么邪恶——残酷的事。” “不错,是糟糕的事。” 女孩说来相当平静,然而休巴德太太并没有犯下低估她的感受的错误。 “哦,伊丽莎白,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感到震惊,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查出这件不怀好意的事是谁干的。你自己没有任何看法?” 女孩立即回答: “这是绿墨水,你看到了的。” “恩,我注意到了。” “着种绿色墨水并不太普通。我知道这里有个人用这种墨水。尼吉尔·夏普曼。” “尼吉尔?你认为尼吉尔会做这种事?” “我不这样认为——不。可是他写信和记笔记都是同绿墨水。” “我得好好去问问。我很遗憾这屋子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伊丽莎白,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查名这件事。” “谢谢你,休巴德太太,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不是吗?” “是——呃——是的。” 休巴德太太走出房间,朝楼梯走过去。但是正要下楼之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沿着走道走向尽头的一个房间。她敲敲门,门内穿出莎莉·芬奇小姐叫她进去的声音。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房间,而莎莉·芬奇本人,一头欢畅的红发,是个令人愉快的女孩。 她递出一盒打开的糖果,含糊其辞地说: “家里寄来的糖,吃一点吧。” “谢谢你,莎莉。现在不吃。我优点感到困恼。"她停顿一下。"你有没有伊丽莎白? 琼斯顿遭到了什么事?” “黑贝丝遭到了什么事?” 这是个亲昵的外号,伊丽莎白本人接受的外号。 休巴德太太描述所发生的事。莎莉显得十分同情、愤慨。 “这真是卑鄙的事。我简直不相信有任何人会对我们的黑贝丝做出这种事来。大家都喜欢她。她安安静艰难感的,不太跟人家牵扯、来往,不管我缺陷没有人不喜欢她。” “我也这样认为。” “呃——这是跟其他事情一切的一件吧?所以——”“所以什么?"休巴德太太在女孩停住嘴时猛然问道。 莎莉缓缓地说: “所以我才要离开这里。尼可蒂丝太太有没有告诉过你?” “恩。她感到非常困恼。好象认为你没有把真正的理由告诉她?” “哦,我是没有。没有道理让她瞎猜疑。你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我告诉你她的理由是够正确了。我就是不喜欢这里发生的事。古怪,我的一只鞋子丢了,然后瓦丽瑞·何皓丝的丝巾被割成碎片——还有雷恩的背囊……被顺手牵羊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毕竟,那随时都可能发生——是不好但是大致上来说正常——但是这另外的事可就不正常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微笑着,然后突然笑咧开了嘴。"阿金邦伯吓着了,"她说。"他一向非常高傲、文明——但是这下他那西非古老的法术信仰可是呼之欲出了。” “哼!"休巴德太太气愤地说。"我没耐心听这些鬼话。只不过是某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在作怪而已。” 莎莉的嘴唇扭曲成猫般的狞笑。 “重点就在于,"她说,"你所说的普普通通,我有种感觉,觉得这屋子里有个人可不普通!” 休巴德太太下楼去。她转身走进一楼的学生交谊厅里。有四个人在那里。瓦丽瑞·何皓丝,俯伏在沙发上,一双优美的小脚跷在扶手上;尼吉尔·夏普曼坐在桌旁,一本厚书在面前摊开;派翠西亚·兰恩依在壁炉上;一个穿着雨衣刚进来的女孩,休巴德太太走进去时正在脱掉毛线帽。她是个皮肤白皙、健壮结实的女孩,有一对分得很开的褐色眼睛和一张老是微张着看来显得好象永远都在吃惊的嘴巴。 瓦丽瑞拿下嘴唇上的香烟,以懒洋洋的声音说: “嗨,妈,你有没有给我们那可敬的老家伙灌糖浆让她平息下来?” 派翠西亚·兰恩说: “她有没有向你开战?” “战况如何?"瓦丽瑞说着格格发笑。 “有件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了,"休巴德太太说。"尼吉尔,我要你帮我。” “我?"尼吉尔合上书,抬起头来看她。他那瘦削、恶意的脸上突然闪现出淘气但却出人意料的甜美笑容,"我做了什么?” “物品希望是没有,"休巴德太太说。:不管有人恶意把墨水打翻在伊丽莎白·琼斯顿的笔记本上,是绿墨水。你用的是绿墨水,尼吉尔。” 他凝视着他,笑容消失。 “不错。我用的是绿墨水。” “恐怖的东西,"派翠西亚说。"我真希望你不要用那种墨水,尼吉尔。我一直告诉你,我认为那太标新立异了。” “我喜欢标新立异,"尼吉尔说。"淡紫色墨水甚至更好。我得试着去买一些来用? 不过,你是当真的吗,妈?我是指,关于阴谋破坏的事?” “恩,我是当真的。是你干的好事吗,尼吉尔?” “不,当然不是。你知道,我喜欢捉弄人,但是我绝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单让更不会对只管自家事足以做某些人模范的黑贝丝作出这种事来。我的那瓶墨水在哪里?我昨晚灌了钢笔,我记得。我通常都把它摆在那边的架子。"他身子弹了起来,跨越过去。"在这里。"他拿起墨水瓶,然后吹了一声口哨。"你说的对。这瓶墨水计划空了。应该是满满的才对。” 穿着雨衣的女孩有点咽不过气。 “天啊,"她说。"天啊。我不喜欢——”尼吉尔猛然一转身一脸指控地面向她。 “你有不在场证明吗,西莉亚?"他以胁迫的口吻说。 女孩喘了一声。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不管怎么说,我一整天都在医院里。我不可能——“派翠西亚·兰恩气愤地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尼吉尔该受到怀疑。就只是因为他的墨水被拿去——”瓦丽瑞阴险地说: “对,亲爱的,替你的小伙子辩护。” “可是这很不公平——”“可是我真的毫无瓜葛,"西莉亚急切地抗议。 “没有人认为是你干的,小乖乖,"瓦丽瑞不耐烦地说。"但是,你知道,"她与休巴德太太对瞄了一眼,"这可是超出了开玩笑的界限。必须想办法处理。” “是得想办法处理,"休巴德太太绷着脸说。 第4章 (四) “这就是了,波罗先生。” 李蒙小姐把一个纸包放在波罗面前。他打开来,看着一只银色晚礼鞋。 “是在贝克街找到的。” “这省了我们不少麻烦,同时也证实了我的想法。” “的确。"天性缺乏好奇心的李蒙小姐说。 然而,她倒还是易受亲情的感染。她说: “波罗先生,我收到我姐姐的一封信。事情有了一些新发展。” 她把信递给他,看过之后,他要李蒙小姐打电话找她姐姐。 “休巴德太太?” “噢,是的,波罗先生。”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在山胡桃路廿六号。噢,我懂你的意思。我是在我自己的起居室里。” “有分机?” “我用的就是分机。主机在楼下大厅里。” “有谁在屋子里可能偷听?” “所以的学生这时候都已经出去了。厨子上市场去了。她丈夫吉罗尼莫听得懂的英语很少。” “很好。那么我可以毫无顾虑地说了。你们那里偶尔晚上有演讲会,或是演电影吧?” “我们的确偶尔举办演讲会。” “那么今天晚上你将说服赫邱里·波罗先生,你妹妹的顾主,潜力对你的学生演说一些有趣案件。” 晚餐时间是七点半,当休巴德太太从楼打夯客厅下楼来,后面跟着一个矮小老人时,大部分学生都已就坐。 “这些是我们的一部分学生,波罗先生。这位是赫邱里·波罗先生,他饭后将跟我们谈话。” 彼此寒暄一阵之后,波罗在休巴德太太一旁坐下。 这时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女孩羞答答地向他开口: “休巴德太太的妹妹真的替你工作吗?” “不错,李蒙小姐当我的秘书好几年了。她是最能干的女人。” “我觉得奇怪——”“你觉得什么奇怪,小姐?” 他慈父般地对她微笑,同时在心里暗自做了注记: “漂亮,忧心,头脑反应不太快,害怕……"他说: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在研习什么吗?” “席丽儿·奥斯丁。我没在上学。我是圣凯瑟琳医院的配药员。” “有趣的工作。” “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其他的这些呢?或许你能告诉我一向关于他们的事吧?句我所知,这是外籍学生的家,可是这些学生好象大多是英国人。” “一些外籍的出去了。仙德拉·拉尔先生和哥波·蓝姆先生——他们是印度人——雷恩吉尔小姐是荷兰人——阿美德·阿里先生是埃及人。” “在座的那些呢?” “坐在休巴德太太左手边的是尼吉尔·夏普曼,他是在伦敦大学修习中世纪和意大利历史。他的下一位,戴着眼镜的是派翠西亚·兰恩小姐。她在修习考古学学位。那大块头的红发男生是雷恩·贝特生,他是医学院学生,那个黑女孩是瓦丽瑞·何皓丝,她在一家美容院。她的下一位是柯林·马克那——他在修习精神病学硕士学位。” 当她说到柯林是声音有点改变。波罗注视着她,看到她脸上血色泛起。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 “原来——她是在恋爱,她无法轻易掩饰这个事实。” 他注意到年轻的马克那似乎从没望想佻挞这边来,太忙于跟坐在他一旁的一个满脸欢笑的红发女孩交谈了。 “那是莎莉·芬奇。她是美国人——领取傅尔布赖特奖学金过来这里的。再过去是吉妮维芙·马瑞柯德。她修习英文,坐在她下一位的雷妮·贺尔也是。那娇小的金发白肤女孩是珍·汤琳生——她也在圣凯瑟琳医院。她是理疗医生。那个黑人是阿金邦伯——他来自西非,人好得不得了。再下去是伊丽莎白·琼斯顿,她来自牙买加,研习法律。在我左手边的是两个土尔其学生,大约一贯星期前才来的。他们几乎完全不懂英文。” “谢谢你。你们全都处得来?或是会争吵?” “噢,我们都太忙了,没有时间吵架,尽管……” “尽管什么,奥斯丁小姐?” “呃——尼吉尔——他喜欢招惹人家,让人家生气。而雷恩·贝特生真会生气。他有时候气得发狂。但是其实他人非常好,很讨人喜欢。” “那么柯林·马克那——他也会气恼?” “噢,不。柯林只会扬扬眉头,显出一副惊奇的样子。” “我明白。那么年轻的小姐门,你们也有你们之间的争吵吧?” “噢,不。我们全都处得很好。吉妮维芙有时候会闹情绪。我想法国人是比较过敏。” “你刚才说你觉得奇怪,你指的是什么,奥斯丁小姐?” “噢,那个——没什么——其实是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人开了一些傻玩笑——我以为休巴德太太——不过,真的,是我自己傻。我并没有什么意思。” 波罗没有逼她。他转向休巴德太太,随即跟她和尼吉尔·夏普曼展开三角对谈,尼吉尔打开犯罪是种创造性的艺术形式这严格倍受争议的话题,他还说社会的不当之处在于警察之所以当警察只是因为他们暗藏的虐待狂心理作祟。波罗惊奇地注意到坐在他一旁的一个一脸焦虑、戴着眼镜的年轻女人奋不顾身地在他一发表出一句意见边马上帮他解释开。然而,尼吉尔丝毫没主要到她的用心良苦。 “你们时下的年轻人出来政治和心理学什么都不想,"休巴德太太说。"我年轻的时候,我们就比你们欢乐多了。我们跳舞。” 席丽儿笑出声来,同时带着恶意说: “你以前就常跳舞,尼吉尔。我自己就曾经跟你跳过一次。” “你跟我跳过舞?"尼吉尔难以置信地说。"在什么地方?” “在剑桥——五月庆典周时。” “噢,五月庆典周!"尼吉尔一挥手想把年轻似的荒唐事迹挥掉。"人都有青春期? 幸好很快就过去。” 尼吉尔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派翠西亚·兰恩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道,休巴德太太,我们的功课这么多。忙着上课、记笔记,出来真正值得的事,实在没有时间去做任何事。” “我亲爱的,一个人只年轻一次而已。"休巴德太太说。 吃过甜点之后他们全都进入交谊厅,各自动手从桌上的一只大咖啡壶里倒咖啡喝。然后波罗受邀开始演说。两个土尔其学生礼貌地告退。其余的人都就坐,面露期许之色。 波罗站起来,以他惯常泰然自若的神圣开口。他轻松、有趣地谈了四十五分钟。 “所以,你们知道,"他结尾说,"我对这位绅士说我想起了我认识的一个肥皂厂老板,他为了跟漂亮的金发秘书结婚而毒害自己的妻子。他把我刚刚替他找回来的钱塞进我手里。他脸色苍白,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我会把这些钱,我说,捐献给慈善机构。然后我对他说,要小心才是明智之举。他点点头,一言不发。他受了大惊,而我救了他一命。因为尽管他迷恋他的金发秘书,他不会再毒害他妻子。预防总是胜过治疗。我们要预防谋杀——而不是等到事发之后才想办法补救。” 他一鞠躬。 学生们对他热烈地鼓掌。然后,当波罗正要坐下去时,柯林·马克那拿掉唇间的烟斗说: “现在,或许你要谈谈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一阵沉默,然后派翠西亚带着谴责的意味说,"柯林。” “呃,我们都能猜,不是吗?"他不屑地环顾四周。"波罗先生对我们发表了一次有趣的谈话,可是这并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是正在工作中。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吧?” “你只代表你自己发言,柯林。"莎莉说。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 “我承认,"波罗说,"我好心的女主人私下对我说了一些令她——担忧的事件。” 雷恩·贝特生站起来,他的脸色沉重、粗野。 “听着,"他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不是故意安排好来套我们的?” “你真的是刚刚才明白过来吗?"尼吉尔可爱地说。 席丽儿惊吓地咽了一口气说,"那么我是说对了。” 休巴德太太果断、权威地说: “我要波罗先生来演讲,同时我也想征求他对最近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意见。必须想办法处理,依我看,委员的另一个办法是——找警方。” 霎时,一阵激烈的争论爆开来。吉妮维芙冒出一长川激动的法语。"找警方那真是丢人、可耻!"其他的声音,表示同感或是反对意见的都合了进来。在最后一段间隙时刻,雷恩·贝特生的声音决断地扬起。 “让我们听听波罗先生对我们这里的难题说写什么。” 休巴德太太说: “我已经把所以的事实都告诉过波罗先生。如果他想要问任何问题,我相信你们没有人会反对。” “谢谢你。"波罗说。他以魔术师的姿态取出了一双晚礼鞋,把它们递给莎莉·芬奇。 “是你的鞋子吧,小姐?” “怎么——是的——两只都在?丢掉的那只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从贝克街的失物招领处。” “可是你怎么想到可能在那里,波罗先生?” “一项非常简单的推理过程。有人从你房里拿走了一只鞋子。为什么?不是要拿去穿或是拿去卖掉。而且由于每个人都会搜查屋子企图找到它,这只鞋子必须弄出屋外或是毁掉。但是要毁掉一只鞋子并不容易。最容易的办法是把它带上公共汽车或火车,在乘客匆忙拥挤的时候把它连同纸包一起塞在座位底下。这是我的第一个猜测,而事实证明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所以我知道我所持的理由是正确的——这只鞋子被拿走??是为了使其受扰,因为他知道这逗趣。”瓦丽瑞短笑一声。 “这毫无疑问的箭头指向你,尼吉尔,我的爱人。” 尼吉尔有点不自然地笑说:“如果那只鞋子合脚,那就穿上去。” “胡说,"莎莉说。"尼吉尔并没有拿走我的鞋子。” “他当然没有,"派翠西亚气愤地说。"这真是最最荒谬的想法。” “我不懂荒不荒谬,"尼吉尔说。"我实际上并没有做这种事——如同我们大家都会说的毫无疑问地。” 仿佛波罗就像一个演员在等待提词一样一直在等着他这些话。他若有所思地眼光落在雷恩·贝特生发红的脸上,然后带着询问的眼神扫视其余的学生。 他说: “我的地位微妙。我在这里是个客人。我是应休巴德太太之邀——来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如此而已。还有,当然啦,来把一双非常迷人的晚礼鞋还给这位小姐。至于进一步的——"他停顿一下。"这位先生——贝特生?是的,贝特生先生——要我说说我个人对这——难题的看法。可是除非你们全都请我说。否则我说出来就不合时宜了。” 阿金邦伯先生猛点着一颗长满黑色卷发的头。 莎莉·芬奇的声音不耐烦地上扬。 “让我们来听听波罗先生的高见,不要再瞎扯了。” “我再同意不过了,莎莉。"尼吉尔说。 “好,"他说。"既然你们都向我问这个问题,我回答说我的已经相当简单。休巴德太太——或者该说是尼可蒂丝太太——应当立即报警。” 第4章 (五) 波罗的回答是他们所料想不到的。 在一时全场瘫痪的掩护下,他被休巴德太太带上她的客厅去。 休巴德太太把灯点上,关上门,请波罗先生坐到壁炉旁的一把扶手椅上。 然后她在他对面做下来,在一阵犹豫之后,她说: “也许你对,波罗先生。或许我们应该找警方来处理——尤其是在这件恶意的墨水事件之后。但是我倒真希望你没这样说。” “啊,"波罗说,"你认为我应该装糊涂?” “呃,依我看似乎应该保持沉默,找个警官过来,私下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可能比较好些。不管是谁干下了这些蠢事,那个人现在已经受到了警告。” “或许吧。” “没有什么或不或许的!"休巴德太太有点尖锐地说,"即使是今天晚上没在场的仆人或学生,话也会传出去。” “一点也不错。” “再说,还有尼可蒂丝太太。我真的不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态度。她从来就叫人捉摸不定。” “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态度会是件有趣的事。” 一阵猛烈、权威的敲门声传来。房门打开,柯林·马克那齿间紧紧咬着烟斗,额头皱起,走了进来。 “对不起,"他说,"我急着想跟波罗先生谈句话。” “跟我?” “唉,跟你。"柯林绷着脸说。 他拉过一把坐起来有点不舒服的椅子,四平八稳地坐着面对赫邱里·波罗。 “你今晚对我们发表了一次有趣的谈话,"他放肆地说。"我不否认你是个有着各种长期经验的人,不管我认为你的方法和观念都同样过时了。” “柯林,"休巴德太太脸色涨红地说。"你太无礼了。” “我无意冒犯。不管我得把话说清楚。犯罪和惩罚,波罗先生,这是你的经验界限。” “在我看来这是自然的因果。” “你采取的是狭窄的法律观念——而且是最最老式的法律。如今,即使是法律也得注意到最新的引起犯罪的理论。重要的是原因。” “可是,就你的新式观点来说,我再同意你不过了!” “那么你得考虑到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的原因——你得查出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 “可是这一点我仍然是同意你。” 休巴德太太无法容忍,尖声插嘴说,"一派胡言!” “你错就错在这里,"柯林头微转向她说。"你不得不把心理背景列入考虑。” “什么胡言乱语的鬼心理学!"休巴德太太说。 “那是因为你根本一点都不懂,"柯林说。他把目光移回到波罗身上。 “我对这些课题有兴趣。目前我正在修习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硕士学位。我们遭遇到各种牵连广泛,极为骇人的案例,波罗先生,你无法单单以原罪的律条就把这个罪犯给打发掉,或是单纯地认为他蓄意藐视法律。你得了解问题的根源,如果你想有效治疗青少年犯罪。” “偷窃就是偷窃。"休巴德太太顽固的说。 波罗温和地说: “我的观念无疑是老式的,不管我准备听你的,马克那先生。” “这样说非常公平,波罗先生。现在我来试着把这件事说明给你听,使用非常简单的术语。” “谢谢你。” “我从你今晚拿来还给莎莉·芬奇的那双鞋子说起。一只鞋子被偷走,只有一只。” “我记得这个事实曾引起我的注意。” “啊,可是你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这是最最漂亮最最叫人满意的案例之一。灰姑娘情结。灰姑娘,没有酬劳的苦工,作在火炉旁,她的姊妹们穿上她们最好的衣服,去参加王子的舞会。一个仙女也把灰姑娘送去参加舞会。午夜来临时,她漂亮的衣裳变成破破烂烂——她急忙逃走,留下了一只鞋子。我们遭遇的是一个将自己比? 为灰姑娘的心灵(当然是无意识的)。我们所有的是挫折、仰慕、自卑感。这个女孩偷了一只鞋子。为什么?” “是个女孩?” “自然是个女孩。稍有一点头脑的人都知道。” “真是的,柯林!"休巴德太太说。 “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做——可是内在的意愿是明明白白的。她想成为公主,让王子认出她同时向她求爱。另一个重大意义是,那只鞋子是偷自一个正要去参加舞会的迷人女孩。” 柯林的烟斗早就熄掉了,他现在更显热切地挥动着。 “现在我们来谈点其他所发生的事。一个善于偷取各种小东西的人——一切跟女性魅力有关的东西:一个粉盒、唇膏、耳环、手镯、戒指。这有双重意义在:这女孩想要引人注意,她因此甚至要受到惩罚——不良少年常见的案例;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可以称得上是一般的偷窃罪行。” “胡说,"休巴德太太充满火药味地说。"有些人就是不老实。” “可是在被偷走的东西中有一只具有某些价值的钻戒。"波罗说。 “那被归还了。” “还有,马克那先生,你当然不会说听诊器是女性的小小东西吧?” “那有较深一层的意义。在女性魅力方面自觉不如人的女人可能在事业发展上寻求升华。” “还有烹饪书籍呢?” “家庭生活的一个象征,丈夫和家人。” “还有硼酸粉呢?” “我亲爱的波罗先生。没有人会偷硼酸粉!为什么要偷这种东西?” “这正是我自问的问题。我必须承认,马克那先生,你似乎一切都有个答案。那么,向我说明一下一条旧法兰绒裤子的失踪的意义——据我所知,是你的法兰绒裤子。” 柯林首次显得很不自在。他脸红起来,清清喉咙。 “这我可以解释——不过这有点复杂,或许——呃,有点难堪。” “那就算了,省得我不好意思。” 波罗突然倾身向前,敲敲年轻人的膝部。 “还有撒到另一个学生文件上的墨水,被割碎的丝巾。这些事都没有造成你的不安吗?” 柯林沉着、高超的态度突然暗自起了变化。 “它们是造成我的不安,"他说。"相信我,她应该接受治疗。不过是医学上的治疗。这不是个警方的案子。这可怜的人尔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她全被一些结困住了。如果我……” “那么你知道她是谁?” “我有非常强烈的怀疑对象。” 波罗以概括的态度喃喃地说: “一个在异性方面不怎么出色的女孩,一个害羞的女孩,一个深情的女孩,一个头脑反应迟钝的女孩。一个感到受挫、孤单的女孩,一个……” 一声敲门声。 门打开,席丽儿·奥斯丁走进来。 “啊,"波罗点头说。"正是。席丽儿·奥斯丁小姐。” 席丽儿以苦闷的眼神看着柯林。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她说。"我来——我来……” 她深吸一口气,急忙走向休巴德太太。 “请不要找警察来。是我。我一直在偷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要偷。"她猛一转身面向柯林。"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想你大概不会再跟我说话。我知道我很可怕……” “不要这样说!一点也不。"柯林说。"你只不过有点混淆不清。你只不过是有一种病,看事不清而已。如果你信得过我,席丽儿,我很快就能把你医好。” “噢,柯林——真的?” 席丽儿以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我一直都非常担心。” “我现在不用再担心了。"他站起来,挽起席丽儿的手臂,坚决地看着休巴德太太。 “我希望,"他说,"现在不要再说什么找警方来的傻话了。没有什么真正具有价值的东西被偷走,而被拿走的东西,席丽儿都会归还。” “我无法归还手镯和粉盒,"席丽儿担忧地说。"我把它们丢进排水沟里去了。不过我会买新的归还。” “听诊器呢?"波罗说。"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 “我没拿过听诊器。而且把墨水倒在伊丽莎白文件上的人也不是我。我从没做过像这样心怀恶意的事。” “然而你把何皓丝小姐的围巾割碎了,小姐。” 席丽儿有点不确定地说: “那不同。瓦丽瑞不介意。” “那么背囊呢?” “噢,那不是我割碎的。那纯粹是脾气。” “告诉我,"波罗拿出录自休巴德太太小本子的那张表说。"这次必须说实话。这些事件中有哪一些是该你负责的?” 席丽儿立即回答出来。 “我对背囊、电灯泡、硼酸粉和浴盐的事完全不知情,而且戒指的事其实是项错误。我一知道它值钱便马上归还回去。” “我明白。” “因为我真的无意表现不老实。只是……” “只是什么?” 席丽儿眼中出现了细微警觉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完全糊涂了。” 柯林断然插嘴进来。 “如果你不盘问她我会感谢你。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从现在开始??一切完全由我负责。” “噢,柯林,你对我真好。” “我想要你告诉我很多关于你自己的事,席丽儿。比如说,你早期的家庭生活。你父亲和你母亲在一起相处得好吗?” “噢不,很可怕——在家里——”“正是,还有——”休巴德太太插嘴进来。 “够了。我很高兴你自己过来坦白承认。虽然你引起了不少的担忧和焦虑,你应该自觉惭愧。不过,我愿意说,我接受你的说辞,说故意把墨水泼在伊丽莎白笔记上的? 人不是你。现在你们走吧,你和柯林。” 当门在他们身后关起时,休巴德太太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她说。"你认为怎么样?” 波罗眼睛闪亮。他说:“我认为——我们在一幕爱情戏中担任了助手——现代式的。” 他喃喃地说: “在我年轻的时代,年轻男人借给女孩子神智学方面的书或是和她们讨论马特林克的青鸟。一切都是感性和高度理想。现在凑合男女的是失调的生活和各种情结。” “全是荒谬之言。"休巴德太太说。 “不,也不全是荒谬之言。骨子里的大原则是够合理的——但是一个像柯林一样的年轻热心研究者看到的只是各种情结和受害者不快乐的家庭生活。” “席丽儿的父亲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休巴德太太说。"而她跟她母亲——一个愚昧的好人——度过了非常愉快的童年。” “啊,不过她没这样跟年轻的马克那说是够明智了!她会说他想要听的。她爱得很深。” “你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吗?” “我不相信席丽儿有灰姑娘情结。或是她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偷东西。我认为她怀着吸引柯林·马克那注意的目的而冒险偷一些不重要的小东西——就这个目的而言,她是成功了。” “我不认为她有想出这种手段的头脑。"休巴德太太说。 波罗没有作答。休巴德太太继续说下去。 “这么一来,整个事情只是空穴来风!我真的感到抱歉,波罗先生,为了这种小事浪费了你的时间。无论如何,这样结束很好。” “不,不,"波罗摇头。"我不认为事情已经了结。我们已经清除了一些小事,但是还有一些事没解释通而且我个人有个印象,觉得我们遭遇的是一件严重的事。” “哦,波罗先生,你真的这样认为?” “只是我的印象。不管我可不可以和派翠西亚·兰恩小姐谈谈?我想查看一下被偷过的那只戒指。” “啊,当然可以。我下楼去叫她上来见你。我有话去跟雷恩·贝特生说。” 不久派翠西亚·兰恩进来。 “休巴德太太说你想看看我的戒指。” 她从手指上脱下戒指,递给波罗。 “真的是相当大的一颗钻石,不过当然是老式的镶嵌法。是我母亲的订婚戒。” “你母亲她还在世吧?” “不,我的双亲都已过世。” “真令人伤心。” “是的。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好,不过不知为什么我从没跟他们很亲近过。人总是在事后才感到懊悔。我母亲想要个漂亮、轻率的女儿。她在我选读考古学时非常失望。” “你的心思一向认真严肃?” “我想是的。” 波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猜想,派翠西亚·兰恩三十刚出头。除了漫不经心地抹上一点唇膏之外,她毫无化妆。 “没有魅力,"波罗颇有感触地在心里自言自语。"还有她的衣服!” 他对她的外表不以为然。"她有教养、有智慧、这个女孩,"他对自己说,"而且,天啊,她会一年比一年更叫人感到乏味!” 派翠西亚正说着: “我真的对发生在黑贝丝——琼斯顿小姐身上的事感到非常震惊。在我看来,用那种绿色墨水似乎是故意要显得像是尼吉尔干的。但是我向你保证,尼吉尔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啊。"波罗更加感兴趣地看着她。她变得脸红。 “尼吉尔不容易叫人了解,"她急切地说。"你知道,他小时候有过非常艰难的家庭生活。” “哎呀,又来一个!”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刚刚说……” “关于尼吉尔。他难缠。他老是有反对一切权威的倾向。他非常聪明——真的聪明,不过我必须承认有时候他的态度非常不好。嘲弄别人——你知道。而且他太不屑于解释或是为自己辩护。即使这地方的每一个人都认为那件墨水的恶作剧是他干的,他也不会站出来说不是他干的。这态度真是非常愚蠢。” “当然,这可能遭到误解。” “这是一种骄傲,我想。因为他总是这么受到误解。” “你认识他多年了?” “不,只有大约一年。我们在游览罗尔城堡时认识的。他得了流行性感冒病倒了,后来恶化成肺炎,我从头到尾照顾他。他非常纤弱而且完全不会照顾自己的健康。就一些方面来说,尽管他这么独立,但仍像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家照顾。” 波罗叹了一声。 “你允许我保留你的戒指吗,小姐?明天一定还给你。” “当然,要是你想保留的话,"派翠西亚有点惊讶地说。 “你真好。还有,请小心一点,小姐。” “小心?小心什么?” “我真希望我知道,"波罗仍然担忧地说。 第5章 (六) 第二天,休巴德太太发现这一天过得令她特别生气。她感到相当轻松地醒过来。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件所造成的恼人疑虑已经解脱了。一个傻女孩,做出现代式的傻事该为那些事负责。从现在开始,一切将恢复常规。 在这种舒适的自信之下,休巴德太太下楼去吃早餐,却发现她最近新得到的安适感受到了威胁。学生们特别挑上这特别的早晨表示得特别地若人讨厌,每个学生都以他或她的个别方式表现。 听说了伊利沙白的文件遭到暗中破坏的仙德拉·拉尔先生变得激动而多话:“压迫,”他说,“蓄意压迫土著民族。轻视与偏见,色种偏见。这是证据确凿的一个例子。” “好了,拉尔先生,”休巴德太太厉声说。“你没有必要说这种话。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或是为什么要那样。” “噢,可是,我以为席丽儿自己跑去向你毅然招认了,”珍·汤琳生说。“我以为她那样做很了不起。我们大家都必须对她很好。” “毅然招认,”尼吉尔打了个颤说。“多么叫人感到恶心的说法。” “我不明白这样说有什么不对。牛津团体都这样用,而且……” “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我们非得拿牛津团体来当早餐不可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你说,偷那些东西的人是不是席丽儿?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没下来吃早餐?” “我不懂,请说明给我听。”阿金邦伯先生说。 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太急于说出自己的话了。 “可怜的孩子,”雷恩·贝特生说,“是不是她手头紧或是什么的?” “其实我并不惊讶,你们知道,”莎莉缓缓地说——“我一直有种想法……” “你是说把墨水泼在我笔记本上的人是席丽儿?”伊利沙白·琼斯顿显得难以置信。“在我看来这似乎令人感到惊讶,几乎不可思议。” “席丽儿并没有把墨水泼到你的笔记本上,”休巴德太太说,“而且我真希望你们全都不要再谈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晚一点再静静地告诉你们,可是……” “可是珍昨晚在门外偷听。”瓦丽瑞说。 “我并没有偷听,我只是正好去……” “得了,贝丝,”尼吉尔说,“你相当清楚是谁泼的墨水。我,坏尼吉尔,用我小小绿墨水瓶。我泼的墨水。” “他没有。他只不过是在骗人!噢,尼吉尔,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我这是在表现高尚,袒护你,派翠西亚。昨天上午是谁借走我的墨水瓶?是你。” “我听不懂,请说明给我听。”阿金邦伯说。 “你并不想懂,”莎莉告诉他。“如果我是你,我会置身事外。” 仙德拉·拉尔先生站起来。 “你去问为什么埃及会怨恨苏伊士运河?” “噢,他妈的!”尼吉尔用力把杯子放回碟子上,激动地说。“先是牛津团体,现在又是政治!在早餐时候!我要走了。” “外面风冷,务必穿上大衣。”派翠西亚匆匆追在他身后说。 “咯,咯,咯,”瓦丽瑞不客气地说,“她不久就会长出羽毛,活像只大母鸡。” 那个法国女孩,吉妮维芙,英语程度还不到听得懂快速交谈的地步,一直仔细听着雷妮细声在她耳边对她解释。现在她正快速地冒出一大串法文。 柯林·马克那一直企图让他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但是他深沉、懒洋洋的话被一些高音淹没。现在他放弃他高尚的态度,握起拳头望桌上猛力一击,让每个人都吓得沉默下来。 “你们全都给我闭嘴,听我说。我从没听说过比这些更粗鲁、幼稚、无情的话!难道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稍微懂一点点心理学吗?该怪罪的不只这个女孩,我告诉你们。她正经历过严重的情感危机,她需要以最大的同情和关怀对待——要不然她可能继续无法适应生活。我警告你们,最大的关怀——这是她所需要的。” “可是,毕竟,”珍以清晰、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尽管我们相当同样要近人情——我们总不该宽恕那种事吧?我是指,偷窃。” “偷窃,”柯林说。“这并不是偷窃。呸!你们可真叫我恶心——你们所有的人。” “她是个有趣的个案吗?”瓦丽瑞说着对他咧嘴一笑。 “要是你对心灵的作用感兴趣的话,是的。” “当然,她没有拿走我任何东西,”珍说,“不过我真的认为……” “不错,她并没有拿走你任何东西,”柯林一脸愁容地说。“如果你稍微知道个中意味的话,你可能就不会怎么高兴。” “真是的,我不明白……” “噢,得了吧,珍,”雷恩·贝特生说“我们不要再唠叨了。我快迟到了,你也是。” 他们一起走出去。“告诉席丽儿振作起来,”他回过头来说。 “我想提出正式抗议,”仙德拉·拉尔先生说。“对我被功课若得冒火的眼睛非常必要的硼粉被拿走了。” “你也要迟到了,仙德拉·拉尔先生。”休巴德太太语气坚定地说。 “我的教授经常不守时,”仙德拉·拉尔先生沮丧地说,不过还是向门口移动脚步。“还有,当我出自研究本能问很多问题时他就生气不讲理——”吉妮维芙用法文说了一句。 “你必须用英语讲,吉妮维芙——如果你一激动就用法文讲那你永远学不会英语。还有你这星期日在这里吃晚饭还没有付钱。” “啊,我现在没带钱包。今天晚上——”法文又冒了出来。 “拜托,”阿金邦伯先生以哀求的眼光黄左右。“我不了解。” “一起走吧,阿金邦伯,”莎莉说,“我在路上告诉你。” 她要休巴德太太放心地对她点点头,然后引着一头雾水的阿金邦伯走出餐厅。 “天啊,”休巴德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到底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工作!” 唯一留下的瓦丽瑞友善地露齿一笑。 “不要担心,妈,”她说。“水落石出总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我必须说我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结果是席丽儿?” “是的,你不会吗?” 瓦丽瑞以有点心不在焉的声音说: “有点显而易见,真的,我早该想到。” “你一直都在想吗?” “呃,有一两件事令我感到奇怪。无论如何,她是如愿得到了柯林。” “不错,我不禁感到这不对。” “你无法用枪得到男人,”瓦丽瑞笑出声来。“但是装作有点盗窃狂就骗过去了吧?不要担心,妈,还有,看在老天的分上,叫席丽儿把吉妮维芙的粉盒还给她,否则我们吃饭时将永远不得安宁。” 休巴德太太叹气说: “尼吉尔把他的杯碟敲裂了。” “要命的早晨,可不是吗?”瓦丽瑞说。她走了出去。休巴德太太听见她愉快的声音在大厅里说: “早,席丽儿。时机正好。一切已经都明白了,一切都将被原谅。至于柯林,他为你吼得像头狮子一样。” 席丽儿走进餐厅。她的两眼因哭泣而红肿。 “哦,休巴德太太。” “你来得太晚了,席丽儿。咖啡冷了,而且没剩下多少东西可吃。” “我可不想跟其他人碰面。” “我正这样猜想。可是你迟早要跟他们碰面。” “噢,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想——到今天晚上——会容易些。而且当然我不会留在这里。我这个周末就走。 休巴德太太皱起眉头。 “我不认为有此必要。你必须为一些小小不愉快做准备——这很公平——但是他们大致上都是心胸开阔的年轻人。当然你得尽呢能补偿。” 席丽儿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噢,是的,我把支票簿带来了。这是我想跟你谈的事之一。”她手里拿着一个支票簿和一个信封。“我写了一封信以防万一我下楼来是你不在,这封信是向你说明我有多么的抱歉。我本来打算放张支票在里头,还让你跟他们结清帐目——可是我的钢笔没水了。” “我们得列出一张表。” “我已经列出来了——尽可能列出来了。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去买新的回来还人家好还是直接还钱好。” “我会考虑,这难以马上说上来。” “哦,但是务必让我现在就开张支票给你。这样我会觉得好过多了。” 正要强硬地说“真的吗?为什么我们该让你觉得好过些”的休巴德太太想到由于这些学生一向都缺现金用,这样一来整个事情会好办些。而且这可以安抚可能到尼可蒂丝太太那里去若麻烦的吉妮维芙。 “好吧,”她说,看着表上的东西。“很难马上说出要多少钱。” 席丽儿热切地说:“你先大致说个数目,我开给你,然后你去问问他们,多退少补。” “好,”休巴德太太试探性地说出一个高估的数目,席丽儿立即同意。她打开支票簿。 “哦,我的钢笔真讨厌,”她走向放置各个学生杂物的架子去,“这里好象除了尼吉尔的可怕绿墨水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哦,我就用这种墨水吧,尼吉尔不会在意的。” 她灌满钢笔水,走回来,开好支票。 把支票给了休巴德太太后,她瞄了一眼腕表。 “我要迟到了。我还是不吃早餐的好。” “你还是吃一点好,席丽儿——即使是一点点面包加奶油——空着肚子出门不好。什么事?” 意大利男仆吉罗尼莫走进来。正做着强烈的手势。 “老板,她刚刚进来,她想见你。”他加上一句说,“她很生气。” 休巴德太太离开餐厅,而席丽儿急急切下一片面包。 尼可蒂丝太太在她房间里像一头狮子一般走来走去。 “我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她劈头就说,“你找警察来?没先跟我说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并没有找警察来。” “你骗人。” “尼可蒂丝太太,你可不能这样说我。” “噢,不能。错的人是我,不是你。总是我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十全十美的。警察到我这高尚的学舍来。” “这不会是第一次,”休巴德太太想起了各种不愉快的事件。“以前有一个西印度学生因为靠伤风败俗的收入过活而被警方通缉,还有一个用假名住到这里来的年轻共产党煽动分子——还有——。” “啊,你妈这些来塞我的嘴?他们持假文件来这里骗我,结果警方要他们去说明谋杀案件,这是我的错吗?你竟然拿我受苦受难的事来责备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不过是点名警察人员到这里来并不是新鲜事——也许有一些复杂的学生住在这里,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是事实上并没有找警察来。一个很有声誉的私家侦探昨晚正好应我之邀来这里吃饭。他对学生发表了一次有关犯罪学的谈话。” “你说的好象有必要对我的学生发表什么犯罪学谈话似的!他们已经懂得相当多了。足够随他们高兴去偷窃、破坏、阴谋活动了!却没有人想想办法对付——什么行动都没采取!” “我已经采取了一些行动。” “是的,你把我们最最内部的事务都告诉了你的这位朋友。这可以说是侵犯了隐私。” “一点也不。我负责管理这个地方。我乐于告诉你,现在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有个学生承认她是这次大部分事件的负责人。” “把她丢到大街上去。” “她准备自动离开这里,而且她正在做全数赔偿。” “这有什么好?我漂亮的‘学生之家’现在名声被败坏了。没有人会来这里住了。”尼可蒂丝太太坐在沙发上,眼泪涌了出来。“没有人想到我的感受,如果我明天死了,谁会关心?” 休巴德太太明智地不回答这个问题,走出门去。 “愿上帝赐给我耐心。”她自言自语,下楼到厨房去找玛瑞儿谈话。 玛瑞儿并不合作。“警察”这个字眼避而不谈,却在空气中回荡不去。 “会被控诉的人是我。我和吉罗尼莫——在异国的土地上你能期望什么正义?不,我无法照你建议的方法做炖菜——他们送错了米。我做了细通心粉来代替。 “我们昨天晚上才吃过细通心粉。” “没有关系,在我的国家里,我们天天都吃通心粉——每一天都吃。” “是的,可是你现在是在英格兰。” “好吧,那我就做炖菜。英国炖菜。你不会喜欢,不过我还是做,把它做得惨白惨白的。” 玛瑞儿说得这么带有恐吓的意味,令休巴德太太感到她正在听她叙述一件谋杀案。 当天晚上六点钟,休巴德太太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效率。她在所有学生的房里留下字条要他们晚餐之前去见她,当大家都遵命前来时,她说明席丽儿要她代为安排处理的事。她觉得,他们全都表现得很好。甚至吉妮维芙,在她的粉盒被慷慨估价的软化下,也高兴地说过去的就算了不再计较。 雷恩·贝特生在休巴德太太下楼时把她拉到一边去。 “我到外头大厅去等席丽儿,”他说,“然后带她进来。好让她知道一切都没事了。” 当大家在传递着汤时,雷恩的声音从大厅里传了过来。 “进来,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 尼吉尔不怀好意地说: “他今天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然而除此之外,他控制住他的舌头,在雷恩揽着席丽儿的肩膀走进来时,扬手跟他打招呼。 各种愉快交谈声爆起,他们一个个找席丽儿谈话。 几乎不可避免的,这种善意的表现消失成了疑忌的沉默。阿金邦伯先生一脸微笑地转向席丽儿: “他们已经把一切我当时不了解的都说给我听了,你偷东西很有一套。” 莎莉·芬奇大声说,“阿金邦伯,我会被你害死了,”全场完全自然地爆起笑声。 柯林·马克那迟到了。他看起来含含蓄蓄的,比往常更不多话。其他人还没吃完之前,他站起来,以含糊、难堪的声音说: “得出门去看一个人。想先告诉你们大家,席丽儿和我希望明年我修完学位时结婚。” 一副面红耳赤的惨相,他接受他朋友的祝贺、欢呼,最后非常羞怯地逃了出去。另一方面,席丽儿脸色粉红,泰然自若。 “有一个好人‘归西’了,”雷恩·贝特生叹道。 “我真高兴,席丽儿,”派翠西亚说,“我希望你会非常幸福。” “现在一切都是完美的,”尼吉尔说。“为什么我们亲爱的珍脸色看起来这么沉重呢?你不赞成婚姻吗,珍?” “当然不是,尼吉尔。” “我一向认为婚姻比没有约束的爱好多了。对孩子比较好,他们的护照会看起来好些。” “可是母亲不应该太年轻,”吉妮维芙说。“在我们的生理学课堂上谈过一个例子。” “真是的,亲爱的,”尼吉尔说,“你这不会是在暗示说席丽儿还不够‘性交认可年龄’吧?她未婚、白种人,二十一岁。” “这,”仙德拉·拉尔先生说,“是最最冒渎的一句话。” “不,不,仙德拉·拉尔先生,”派翠西亚说。“这只不过是——一种惯用语。并没有什么意思。” “我不懂,”阿金邦伯先生说。“如果一句话没什么意思,那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伊利沙白·琼斯顿突然抬高一点声音说。 “有时候一些似乎没什么意思的话说出来却有很多意思。不,我指的不是你说的那句美国话,我说的是别的。”她环顾桌上的人。“我说的是昨天发生的事。” 瓦丽瑞突然说: “什么事,贝丝?” “噢,,求求你们,”席丽儿说。“我想——我真的这样想——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文件上的墨水,还有那只背囊的蠢事。如果——如果那个人像我一样坦白承认,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她说来热切,脸色通红,有一两个人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 瓦丽瑞发出一声短笑说: “然后我们都将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然后他们都起身走进交谊厅里。他们有点竞相到咖啡给席丽儿。然后收音机打开,一些学生离开前去赴约或是去做功课,最后山胡桃路二十四号和二十六号的居民都上床去了。 这真是漫长累人的一天,休巴德太太怀着感谢这一天终于已经过去的心情回想着,钻进被单里去。 “谢天谢地,”她自言自语。“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第6章 (六) 第二天,休巴德太太发现这一天过得令她特别生气。她感到相当轻松地醒过来。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件所造成的恼人疑虑已经解脱了。一个傻女孩,做出现代式的傻事该为那些事负责。从现在开始,一切将恢复常规。 在这种舒适的自信之下,休巴德太太下楼去吃早餐,却发现她最近新得到的安适感受到了威胁。学生们特别挑上这特别的早晨表示得特别地若人讨厌,每个学生都以他或她的个别方式表现。 听说了伊利沙白的文件遭到暗中破坏的仙德拉·拉尔先生变得激动而多话:“压迫,”他说,“蓄意压迫土著民族。轻视与偏见,色种偏见。这是证据确凿的一个例子。” “好了,拉尔先生,”休巴德太太厉声说。“你没有必要说这种话。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或是为什么要那样。” “噢,可是,我以为席丽儿自己跑去向你毅然招认了,”珍·汤琳生说。“我以为她那样做很了不起。我们大家都必须对她很好。” “毅然招认,”尼吉尔打了个颤说。“多么叫人感到恶心的说法。” “我不明白这样说有什么不对。牛津团体都这样用,而且……” “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我们非得拿牛津团体来当早餐不可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你说,偷那些东西的人是不是席丽儿?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没下来吃早餐?” “我不懂,请说明给我听。”阿金邦伯先生说。 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太急于说出自己的话了。 “可怜的孩子,”雷恩·贝特生说,“是不是她手头紧或是什么的?” “其实我并不惊讶,你们知道,”莎莉缓缓地说——“我一直有种想法……” “你是说把墨水泼在我笔记本上的人是席丽儿?”伊利沙白·琼斯顿显得难以置信。“在我看来这似乎令人感到惊讶,几乎不可思议。” “席丽儿并没有把墨水泼到你的笔记本上,”休巴德太太说,“而且我真希望你们全都不要再谈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晚一点再静静地告诉你们,可是……” “可是珍昨晚在门外偷听。”瓦丽瑞说。 “我并没有偷听,我只是正好去……” “得了,贝丝,”尼吉尔说,“你相当清楚是谁泼的墨水。我,坏尼吉尔,用我小小绿墨水瓶。我泼的墨水。” “他没有。他只不过是在骗人!噢,尼吉尔,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我这是在表现高尚,袒护你,派翠西亚。昨天上午是谁借走我的墨水瓶?是你。” “我听不懂,请说明给我听。”阿金邦伯说。 “你并不想懂,”莎莉告诉他。“如果我是你,我会置身事外。” 仙德拉·拉尔先生站起来。 “你去问为什么埃及会怨恨苏伊士运河?” “噢,他妈的!”尼吉尔用力把杯子放回碟子上,激动地说。“先是牛津团体,现在又是政治!在早餐时候!我要走了。” “外面风冷,务必穿上大衣。”派翠西亚匆匆追在他身后说。 “咯,咯,咯,”瓦丽瑞不客气地说,“她不久就会长出羽毛,活像只大母鸡。” 那个法国女孩,吉妮维芙,英语程度还不到听得懂快速交谈的地步,一直仔细听着雷妮细声在她耳边对她解释。现在她正快速地冒出一大串法文。 柯林·马克那一直企图让他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但是他深沉、懒洋洋的话被一些高音淹没。现在他放弃他高尚的态度,握起拳头望桌上猛力一击,让每个人都吓得沉默下来。 “你们全都给我闭嘴,听我说。我从没听说过比这些更粗鲁、幼稚、无情的话!难道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稍微懂一点点心理学吗?该怪罪的不只这个女孩,我告诉你们。她正经历过严重的情感危机,她需要以最大的同情和关怀对待——要不然她可能继续无法适应生活。我警告你们,最大的关怀——这是她所需要的。” “可是,毕竟,”珍以清晰、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尽管我们相当同样要近人情——我们总不该宽恕那种事吧?我是指,偷窃。” “偷窃,”柯林说。“这并不是偷窃。呸!你们可真叫我恶心——你们所有的人。” “她是个有趣的个案吗?”瓦丽瑞说着对他咧嘴一笑。 “要是你对心灵的作用感兴趣的话,是的。” “当然,她没有拿走我任何东西,”珍说,“不过我真的认为……” “不错,她并没有拿走你任何东西,”柯林一脸愁容地说。“如果你稍微知道个中意味的话,你可能就不会怎么高兴。” “真是的,我不明白……” “噢,得了吧,珍,”雷恩·贝特生说“我们不要再唠叨了。我快迟到了,你也是。” 他们一起走出去。“告诉席丽儿振作起来,”他回过头来说。 “我想提出正式抗议,”仙德拉·拉尔先生说。“对我被功课若得冒火的眼睛非常必要的硼粉被拿走了。” “你也要迟到了,仙德拉·拉尔先生。”休巴德太太语气坚定地说。 “我的教授经常不守时,”仙德拉·拉尔先生沮丧地说,不过还是向门口移动脚步。“还有,当我出自研究本能问很多问题时他就生气不讲理——”吉妮维芙用法文说了一句。 “你必须用英语讲,吉妮维芙——如果你一激动就用法文讲那你永远学不会英语。还有你这星期日在这里吃晚饭还没有付钱。” “啊,我现在没带钱包。今天晚上——”法文又冒了出来。 “拜托,”阿金邦伯先生以哀求的眼光黄左右。“我不了解。” “一起走吧,阿金邦伯,”莎莉说,“我在路上告诉你。” 她要休巴德太太放心地对她点点头,然后引着一头雾水的阿金邦伯走出餐厅。 “天啊,”休巴德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到底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工作!” 唯一留下的瓦丽瑞友善地露齿一笑。 “不要担心,妈,”她说。“水落石出总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我必须说我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结果是席丽儿?” “是的,你不会吗?” 瓦丽瑞以有点心不在焉的声音说: “有点显而易见,真的,我早该想到。” “你一直都在想吗?” “呃,有一两件事令我感到奇怪。无论如何,她是如愿得到了柯林。” “不错,我不禁感到这不对。” “你无法用枪得到男人,”瓦丽瑞笑出声来。“但是装作有点盗窃狂就骗过去了吧?不要担心,妈,还有,看在老天的分上,叫席丽儿把吉妮维芙的粉盒还给她,否则我们吃饭时将永远不得安宁。” 休巴德太太叹气说: “尼吉尔把他的杯碟敲裂了。” “要命的早晨,可不是吗?”瓦丽瑞说。她走了出去。休巴德太太听见她愉快的声音在大厅里说: “早,席丽儿。时机正好。一切已经都明白了,一切都将被原谅。至于柯林,他为你吼得像头狮子一样。” 席丽儿走进餐厅。她的两眼因哭泣而红肿。 “哦,休巴德太太。” “你来得太晚了,席丽儿。咖啡冷了,而且没剩下多少东西可吃。” “我可不想跟其他人碰面。” “我正这样猜想。可是你迟早要跟他们碰面。” “噢,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想——到今天晚上——会容易些。而且当然我不会留在这里。我这个周末就走。 休巴德太太皱起眉头。 “我不认为有此必要。你必须为一些小小不愉快做准备——这很公平——但是他们大致上都是心胸开阔的年轻人。当然你得尽呢能补偿。” 席丽儿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噢,是的,我把支票簿带来了。这是我想跟你谈的事之一。”她手里拿着一个支票簿和一个信封。“我写了一封信以防万一我下楼来是你不在,这封信是向你说明我有多么的抱歉。我本来打算放张支票在里头,还让你跟他们结清帐目——可是我的钢笔没水了。” “我们得列出一张表。” “我已经列出来了——尽可能列出来了。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去买新的回来还人家好还是直接还钱好。” “我会考虑,这难以马上说上来。” “哦,但是务必让我现在就开张支票给你。这样我会觉得好过多了。” 正要强硬地说“真的吗?为什么我们该让你觉得好过些”的休巴德太太想到由于这些学生一向都缺现金用,这样一来整个事情会好办些。而且这可以安抚可能到尼可蒂丝太太那里去若麻烦的吉妮维芙。 “好吧,”她说,看着表上的东西。“很难马上说出要多少钱。” 席丽儿热切地说:“你先大致说个数目,我开给你,然后你去问问他们,多退少补。” “好,”休巴德太太试探性地说出一个高估的数目,席丽儿立即同意。她打开支票簿。 “哦,我的钢笔真讨厌,”她走向放置各个学生杂物的架子去,“这里好象除了尼吉尔的可怕绿墨水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哦,我就用这种墨水吧,尼吉尔不会在意的。” 她灌满钢笔水,走回来,开好支票。 把支票给了休巴德太太后,她瞄了一眼腕表。 “我要迟到了。我还是不吃早餐的好。” “你还是吃一点好,席丽儿——即使是一点点面包加奶油——空着肚子出门不好。什么事?” 意大利男仆吉罗尼莫走进来。正做着强烈的手势。 “老板,她刚刚进来,她想见你。”他加上一句说,“她很生气。” 休巴德太太离开餐厅,而席丽儿急急切下一片面包。 尼可蒂丝太太在她房间里像一头狮子一般走来走去。 “我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她劈头就说,“你找警察来?没先跟我说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并没有找警察来。” “你骗人。” “尼可蒂丝太太,你可不能这样说我。” “噢,不能。错的人是我,不是你。总是我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十全十美的。警察到我这高尚的学舍来。” “这不会是第一次,”休巴德太太想起了各种不愉快的事件。“以前有一个西印度学生因为靠伤风败俗的收入过活而被警方通缉,还有一个用假名住到这里来的年轻共产党煽动分子——还有——。” “啊,你妈这些来塞我的嘴?他们持假文件来这里骗我,结果警方要他们去说明谋杀案件,这是我的错吗?你竟然拿我受苦受难的事来责备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不过是点名警察人员到这里来并不是新鲜事——也许有一些复杂的学生住在这里,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是事实上并没有找警察来。一个很有声誉的私家侦探昨晚正好应我之邀来这里吃饭。他对学生发表了一次有关犯罪学的谈话。” “你说的好象有必要对我的学生发表什么犯罪学谈话似的!他们已经懂得相当多了。足够随他们高兴去偷窃、破坏、阴谋活动了!却没有人想想办法对付——什么行动都没采取!” “我已经采取了一些行动。” “是的,你把我们最最内部的事务都告诉了你的这位朋友。这可以说是侵犯了隐私。” “一点也不。我负责管理这个地方。我乐于告诉你,现在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有个学生承认她是这次大部分事件的负责人。” “把她丢到大街上去。” “她准备自动离开这里,而且她正在做全数赔偿。” “这有什么好?我漂亮的‘学生之家’现在名声被败坏了。没有人会来这里住了。”尼可蒂丝太太坐在沙发上,眼泪涌了出来。“没有人想到我的感受,如果我明天死了,谁会关心?” 休巴德太太明智地不回答这个问题,走出门去。 “愿上帝赐给我耐心。”她自言自语,下楼到厨房去找玛瑞儿谈话。 玛瑞儿并不合作。“警察”这个字眼避而不谈,却在空气中回荡不去。 “会被控诉的人是我。我和吉罗尼莫——在异国的土地上你能期望什么正义?不,我无法照你建议的方法做炖菜——他们送错了米。我做了细通心粉来代替。 “我们昨天晚上才吃过细通心粉。” “没有关系,在我的国家里,我们天天都吃通心粉——每一天都吃。” “是的,可是你现在是在英格兰。” “好吧,那我就做炖菜。英国炖菜。你不会喜欢,不过我还是做,把它做得惨白惨白的。” 玛瑞儿说得这么带有恐吓的意味,令休巴德太太感到她正在听她叙述一件谋杀案。 当天晚上六点钟,休巴德太太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效率。她在所有学生的房里留下字条要他们晚餐之前去见她,当大家都遵命前来时,她说明席丽儿要她代为安排处理的事。她觉得,他们全都表现得很好。甚至吉妮维芙,在她的粉盒被慷慨估价的软化下,也高兴地说过去的就算了不再计较。 雷恩·贝特生在休巴德太太下楼时把她拉到一边去。 “我到外头大厅去等席丽儿,”他说,“然后带她进来。好让她知道一切都没事了。” 当大家在传递着汤时,雷恩的声音从大厅里传了过来。 “进来,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 尼吉尔不怀好意地说: “他今天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然而除此之外,他控制住他的舌头,在雷恩揽着席丽儿的肩膀走进来时,扬手跟他打招呼。 各种愉快交谈声爆起,他们一个个找席丽儿谈话。 几乎不可避免的,这种善意的表现消失成了疑忌的沉默。阿金邦伯先生一脸微笑地转向席丽儿: “他们已经把一切我当时不了解的都说给我听了,你偷东西很有一套。” 莎莉·芬奇大声说,“阿金邦伯,我会被你害死了,”全场完全自然地爆起笑声。 柯林·马克那迟到了。他看起来含含蓄蓄的,比往常更不多话。其他人还没吃完之前,他站起来,以含糊、难堪的声音说: “得出门去看一个人。想先告诉你们大家,席丽儿和我希望明年我修完学位时结婚。” 一副面红耳赤的惨相,他接受他朋友的祝贺、欢呼,最后非常羞怯地逃了出去。另一方面,席丽儿脸色粉红,泰然自若。 “有一个好人‘归西’了,”雷恩·贝特生叹道。 “我真高兴,席丽儿,”派翠西亚说,“我希望你会非常幸福。” “现在一切都是完美的,”尼吉尔说。“为什么我们亲爱的珍脸色看起来这么沉重呢?你不赞成婚姻吗,珍?” “当然不是,尼吉尔。” “我一向认为婚姻比没有约束的爱好多了。对孩子比较好,他们的护照会看起来好些。” “可是母亲不应该太年轻,”吉妮维芙说。“在我们的生理学课堂上谈过一个例子。” “真是的,亲爱的,”尼吉尔说,“你这不会是在暗示说席丽儿还不够‘性交认可年龄’吧?她未婚、白种人,二十一岁。” “这,”仙德拉·拉尔先生说,“是最最冒渎的一句话。” “不,不,仙德拉·拉尔先生,”派翠西亚说。“这只不过是——一种惯用语。并没有什么意思。” “我不懂,”阿金邦伯先生说。“如果一句话没什么意思,那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伊利沙白·琼斯顿突然抬高一点声音说。 “有时候一些似乎没什么意思的话说出来却有很多意思。不,我指的不是你说的那句美国话,我说的是别的。”她环顾桌上的人。“我说的是昨天发生的事。” 瓦丽瑞突然说: “什么事,贝丝?” “噢,,求求你们,”席丽儿说。“我想——我真的这样想——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文件上的墨水,还有那只背囊的蠢事。如果——如果那个人像我一样坦白承认,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她说来热切,脸色通红,有一两个人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 瓦丽瑞发出一声短笑说: “然后我们都将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然后他们都起身走进交谊厅里。他们有点竞相到咖啡给席丽儿。然后收音机打开,一些学生离开前去赴约或是去做功课,最后山胡桃路二十四号和二十六号的居民都上床去了。 这真是漫长累人的一天,休巴德太太怀着感谢这一天终于已经过去的心情回想着,钻进被单里去。 “谢天谢地,”她自言自语。“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第7章 (七) 李蒙小姐极少不守时间,然而今天早上她气喘吁吁地来到时,已经是十点过五分而不是准十点钟。 “我非常非常抱歉,波罗先生。我刚出门时我姐姐就打电话来了。” “啊,我相信她身体健康吧?”波落一脸征询的表情。 “呃,老实说,并非如此。有一个学生自杀了。” 波罗低声喃喃说了句什么。 “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做席丽儿·奥斯丁的女孩子。” “怎么自杀的?” “他们想是她吃下了吗啡。” “有可能是意外吗?” “噢不。好象她六了一张字条。” 波罗轻声说道:“我预料的不是这……可是这又是事实。我是料到会出事。” 他抬起头发现李蒙小姐正聚精会神,拿着纸笔等着。 他叹了一口期,摇摇头。“不,我把今天早上的这些信件叫给你。我,我要到山胡桃路去。” 吉罗尼莫开门让波罗进去,认出了他就是两天前的贵客,立刻变得多话起来,惟恐天下不乱地对他咬起耳根子来。 “啊,先生,是你,我们这里有了麻烦——那个小小姐,她今天早上死在她床上。先是医生过来,他摇头。现在来了个警探,他跟太太还有老板在楼上。为什么她要自杀?就在昨天晚上一切都那么快乐,订婚消息宣布时?” “订婚?” “是的,跟柯林先生——你知道——块头大大的,黑黑的,总是抽着烟斗。” “我知道。” 吉罗尼莫打开交谊厅的门,以双倍阴谋的态度将波罗引进里面。 “你留在这里,好吧?稍后,等警察走掉,我再告诉太太你在这里。” 波罗说好,吉罗尼莫退了下去。波罗单独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检查房间里每一样东西,对属于学生的东西更是特别注意。他的检查成果平平。学生把他们的东西和个人文件都保存在各自的卧室里。 楼上,休巴德太太正做着面对以轻柔歉然的声音问着各种问题的夏普督察。 “对你来或非常难堪、伤心,我知道。”他安抚地说。“但是你知道,如同柯尔斯医生已经告诉你的,得开一次调查庭,我们得把事情搞清楚。你说,这个女孩子近来一直感到苦恼,不快乐?” “是的。” “恋爱的事?” “不全是。”休巴德太太犹豫着。 “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你知道,”夏普督察说。“我们得了解真相。是有个理由,或是她字认为有理由结束她自己的生命?有没有任何可能是她怀孕了?” “根本不是那回事。我犹豫,夏普督察先生,纯粹只是因为那孩子做了一些非常傻的事情,而我希望没有必要把它们公开出来。” 夏普督察咳了一声。 “我们很慎重,而且验尸官是个经验广泛的人,不过我们不得不知道。” “是的,当然。是我傻。事实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三个月或更早之前,东西一直在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小饰品之类的?还有,钱?” “就我所知并不包括钱在内。” “啊,而这个女孩该负责?” “是的。” “你当场逮住她?” “不见得。前天晚上我的一位——呃——朋友来这里吃晚饭,一位波罗先生——” 夏普督察眼光从笔记本上抬高起来。 “赫邱里·波罗先生?”他说,“真的?” “他饭后对我们发表了一次小小的演说,这些偷窃事件的话题就出来了。他当着他们大家面前,忠告我找警方来处理。” “他这样说,是吗?” “后来,席丽儿到我房间无,坦白招认了。她当时非常苦恼。” “有没有牵涉到任何移送法办的问题?” “没有。她打算全额赔偿,而且每个人对她所做的事都非常宽容。” “她手头紧吗?” “不,她有份适当收入的工作,在圣凯瑟琳医院当配药员,而且她自己也存有一点钱。我相信,她可以说比这里大多数学生都有钱。” “这么说她没必要偷——却偷了,”督察说着记了下来。 “我想你大概记下的是偷窃狂吧?”休巴德太太说。 “那是我写下来的一个称呼没错。不过我的意思只是一个不需要偷东西的人,却偷了人家的东西。” “我怀疑你这样记下来是不是对她有点不公平。你知道,有一位年轻人。” “他痛斥她?” “噢, 不,恰恰相反。他极力替她辩护,而且事实上,昨天晚上,晚餐之后,他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夏普督察双眉惊讶地上扬。 “然后她就上床吃下了吗啡?这倒有点令人感到惊讶吧?” “是的,我搞不懂。” “可是事实是够明白了,”夏普督察对放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桌上一小张撕毁的纸张点头。上面写着: “亲爱的休巴德太太,我真的高能的抱歉,而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好一件事。” “上面没有签名,不过你不怀疑这是她的亲笔字吧?” “不怀疑。” 休巴德太太说来有点不确定,而且当她看着那张撕下来的纸时,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她如此强烈地感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上面有一个明显的指纹是她的,”督察说。“装吗啡的小瓶子上有一张圣凯瑟琳医院的标签。而你告诉过我她在圣凯瑟琳医院当配药员。她接触得到有毒药的药橱,而且她可能就是从那里弄来的药。想必是她心存自杀的念头,昨天带回来的。” “这我真的无法相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象不太对。她昨天晚上那么快乐。” “那么我们必须假定她上床时内心起了变化。或许她的过去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经历。或许她怕她的过去泄露出来。你认为她深深爱上这个年轻人——” “柯林·马克那。他在圣凯瑟琳修习硕士学位。” “是个医生?恩。在圣凯瑟琳?” “席丽儿深深爱上了他,比他对她的感情深多了。” “那么或许这就是解释。她并不感到自己值得他爱,或是没有告诉他她应该告诉他的一切。她相当年轻吧?” “二十三岁。” “在这种年纪都会理想化,他们爱得很苦。恩,恐怕这就是了。遗憾。”他站起来。“恐怕不得不把实际真相抖出来,不过我们会尽一切可能掩饰。谢谢你,休巴德太太。现在我已经得到我所需要的所以资料。她目前两年前去世,而你所知道的她的唯一亲戚是住在约克郡的年老姨妈——我们会跟他联络。” 他拾起那张上面有席丽儿烦乱笔迹的小纸片。 “那有点不对劲。”休巴德太太突然说。 “不对劲,怎么说?” “我不知道——不过我感到我应该知道才对。天啊!” “你相当确信这是她的笔迹?” “噢是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今天早上感到自己笨极了,”她谦然地说。 “这一切对你来说都非常难捱,我知道。”督察同情地说。“我想目前我们不需要再进一步麻烦你了,休巴德太太。” 夏普督察开门,跟在外面的吉罗尼莫碰了个正着。 “嗨,”夏普督察愉快地说,“在门外听,啊?” “不,不,”吉罗尼莫带着愤慨的意味说。“我并没有偷听——从来就没偷听过!我只是上来传话。” “传什么话?” 吉罗尼莫绷着脸说: “只不过楼下有位先生要见休巴德太太。” “好吧,进去告诉她吧,宝贝。” 他与吉罗尼莫擦身而过,沿着走道走去。然后,模仿那意大利南仆的行径,猛然转身,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回来。知道一下那小猴脸是否说实话也好。 他正好赶上听到吉罗尼莫在说: “那天晚上来吃晚饭的先生,他在楼下等着要见你。” “啊?什么?”休巴德太太显得心不在焉。“噢,谢谢,我过一两分钟就下去。” “啊,”夏普自言自语。“我想我一定知道是谁。” 他下楼,走进交谊厅。 “嗨,波罗先生,好久不见。” 波罗原本蹲在壁炉附近的一座架子下,看不出有什么不自在地站起来。 “啊哈,不过当然——对了,是夏普督察吧?但是你以前并不是在这部门吧?” “两年前调过来的。还记得克雷斯山丘那件事吧?” “记得。很就以前的事了。你还是很年轻,督察先生……” “老了老了。” “……而我是个老头子。哎呀!”波罗叹息一声。 “可是仍然活跃,是吧,波罗先生?我们姑且说是,在某些方面活跃?” “你这可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那天晚上来这里向学生发表犯罪学方面的演说。” 波罗微笑。 “这很单纯。这里的休巴德太太是我的秘书李蒙小姐的姐姐。” “当她请你来调查一下这里到底出来什么事时,你就来了?” “你说的相当对。” “可是,为什么?这是我想知道的。这其中有你什么事儿?”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令我感兴趣的?” “我正是这个意思。这里有个随手偷了些东西的傻孩子。这种事一直在发生。对你来说这种事未免是‘小儿科’吧?” 波罗摇摇头。 “为什么不是?这有什么不单纯的?” “没那么单纯。” 波罗在椅子上做下来。他微皱眉头,掸掸裤子上的灰尘。 “但愿我知道。”他干脆地说。 夏普皱起眉头。 “我不明白。” “不错,我也不明白。被偷的那些东西——”波罗摇头。“没有类型可循——也没有道理。就象看到一行不是同一双脚踩出来的脚印一样。显然,是有你所谓的‘傻孩子’的印记——不过不只是这样而已。其他哈发生一些原本有意要显得像是席丽儿·奥斯丁干的事——但是却跟她的行径不吻合。这些事毫无意义,而且显然毫无目的。当然,还有恶意的证据。而席丽儿却不怀恶意。” “她有偷窃狂?” “我非常怀疑她有没有。” “那么,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贼?” “不是你心里想的意思。我告诉你个人的看法,偷取这一切小东西的目的在于吸引某一个年轻人的注意。” “柯林·马克那?” “不错。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柯林·马克那。柯林从未注意过她。她让自己表现出是个有趣的年轻罪犯,以取代漂亮、规矩的年轻好女孩的角色。结果是成功了。柯林·马克那立即上钩了。” “那么,他一定是个大笨蛋。” “完全不是。他是个热中的心理学家。” “噢,那些家伙之一!现在我明白了。这女孩相当精明。” “精密得令人惊讶。”波罗沉思地重复说,“是的,精明得令人惊讶。” 夏普督察起了警觉。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怀疑——这是不是别人帮她出的点子。” “什么理由?” “我怎么知道?利他主义?某种隐秘的动机?” “知不知道可能是谁给她的提示?” “不知道——除非——可是不——” “我还是不太明白,如果她只是为了试试这假装有偷窃狂的法子,结果成功了,那么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门被打开,休巴德太太走了进来。她显得得意扬扬,脸色发红。她的下巴挑衅似地突出来。 “我想到了。早安,波罗先上。我想到了,夏普督察。我是指,为什么那张自杀的字条显得不对劲。那不可能是席丽儿写的。”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那张字条是用一般的墨水写的。而席丽儿的钢笔灌的是绿色墨水——那边的那瓶墨水,”休巴德太太向架子一点头说。“昨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 夏普督察在休巴德太太说完之后突然离去又回来。 “不错,”他说。“我已经查过了。那女孩房间里唯一的一支钢笔装的是绿墨水。” 休巴德太太举起那瓶几乎空了的墨水。 然后,她清晰地解说早餐桌上的那一幕。 “我感到确信,”她结尾说,“那张纸片是从她昨天写给我——而我没拆开的信上撕下来的。” “她把那封信怎么啦?你记不记得?” 休巴德太太摇摇头。 “我把她单独留了下来,去做我自己的事。我想,她一定把它留在这儿某个地方,同时把它给忘了。” “而某人发现了它……把它拆开了看……某人……” 他中断了下来。 “你了解,”他说,“这是什么意思吧?我一直就对这张撕下来的纸片感到怀疑。她房间里有一大堆笔记纸——如果把它们拿一张来写自杀留言那就自然都了。这表示某人看出了利用她写给你的信中一个现成的句子的可能性——来暗示与原意大不相同的意思。来暗示自杀……” 他停顿下来,然后缓缓地说: “这意思是……” “谋杀,”赫邱里·波罗说。 第8章 (八) 尽管波罗反对下午吃茶点,他现在已经变得相当习惯了。 乔治已在这时摆出了大茶杯,一壶印度茶,而且除了热腾腾的奶油煎饼之外,还加上面包、果酱和一大块加满葡萄干的蛋糕。 这一切都令躺在椅背上的夏普督察感到欢欣。 “你不介意我像这样过来你这里吧?我在学生回去之前有一个小时的空挡时间。到时候我想问他们所有人的话,坦白说,我可不期望做这种事。你那天晚上见过了他们之中一些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提供我任何情报——关于那些外籍的。” “你认为我看得准外国人?可是,他们之中并没有一个是比利时人。” “没有比——噢,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由于你是比利时人,所以一切其他国籍的人对你来说就像对我来说一样是外国人。可是这并不是实话,是吗?我的意思是你或许比我更了解欧陆类型的人——尽管不包括印度群岛和西非那一群人。” “你能得到的最佳协助或许将来自休巴德太太那里。她在那里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跟那些年轻人接触亲近,而且她对人性的判断力相当好。” “不错,她是个十分能干的女人。我会依赖她。我也得见见那个地方的女老板。据我所知,她拥有数个同性质的场所,还有几家学生俱乐部。好象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女人。” 波罗问道: “你去过圣凯瑟琳了?” “去过,药剂师主任非常忙。他知道那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伤心。” “他对那个女孩怎么说?” “她在那里工作刚满一年多一点,很有人缘。他把她描述成是一个慢吞吞,但却非常诚实的女孩。吗啡是从那里拿的没错。” “真的?这可有意思——有点费解。” “是酒石酸吗啡。放在药局的毒性药品橱柜里的上层架子上——跟一些不常用的药品放在一起。当然,皮下剂是常用到的,而且看来盐酸吗啡比酒石酸吗啡更常用到。好象药品和其他一切东西一样有种时尚。那座橱柜上层架子上有一些药品曾经一度流行过,但是如今已经有几年没用上了。” “这么说一个尘封的小药瓶不见了是不会马上被人注意的?” “不错。盘点只有在固定时间实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记得在药单上看过有酒石酸吗啡在里头了。药瓶不见了没有人会注意到,直到需要用上的时候——或是盘点库存的时候。两个配药员都有毒性药品橱和危险性药品橱的钥匙。药橱在需要时都开着,在忙碌的时候,有人几分钟就去药橱一次,因此橱子都一直没有上锁,直到工作结束为止。” “除了席丽儿本人之外,还有谁能接近药橱?” “另外两位女配药员,不过她们都跟山胡桃路无关。其中一个已经在那里四年了,另一个几个星期前才去,以前是在德文郡的医院工作。记录良好。再就有三个高级药剂师,都在圣凯瑟琳工作好几年了。这些是所谓有正当理由接近药橱的人。再就有一个清扫地板的老妇人。她上午九点到十点在那里工作,她可能在女配药员忙碌的时候从药橱里偷一瓶药,不过她已经在医院工作好几年,这似乎非常不可能。实验室的管理员送库存药品上去,他如果逮到机会也可能自己偷拿一瓶走——不过以上所说的这些似乎都非常不可能。” “有什么外人进入药局?” “不少,这个那个的。比如说,他们到药剂师办公室去时要经过药局——或是药品大批发商的业务员到制药部门去时也要经过那里。再有,当然啦,配药员偶尔有朋友进去看她们——不是寻常的事,不过还是会发生。” “这才象话。最近有谁去看席丽儿·奥斯丁?” 夏普看看他的笔记本。 “一个叫派翠西亚·兰恩的女孩上星期二去过。她要席丽儿在药局关门之后跟她在电影院碰面。” “派翠西亚·兰恩。"波罗若有所思地说。 “她在那里大约五分钟,她并没有接近毒性药品橱柜,只是留在门诊病人窗口跟席丽儿和另外一个女孩谈话。他们还记得有一个黑女孩去过——大约两个星期前——一个非常高贵的女孩。他们是,她对他们的工作有兴趣,问了一些问题,同时记下来。英语将得非常道地。” “那是伊利沙白·琼斯顿。她有兴趣,是吗?” “那天下午是义诊时间。她对这种组织有兴趣,而且也对皮肤感染症和婴儿腹泻的药感兴趣。” 波罗点点头。 “还有没有其他人?” “记忆中是没有。” “医生到不到药局去?” 夏普咧嘴一笑。 “随时都去。正式、非正式地。有时候是去问特殊的配方,或是去看看库存有些什么药品。” “去看看库存有些什么药品?” “是的,我想到这一点。有时候他们去征求意见——有关更换某些似乎会刺激病人皮肤或是影响消化的药品。有时候则只是进去聊天。很多年轻小伙子则去要些阿司匹林之类的以解宿醉——还有,我想,偶尔逮到机会跟女孩子打打情,骂骂俏。” 波罗说,"要是我记得没错,山胡桃路有一个或一个以上学生跟圣凯瑟琳扯上关系——一个红发大块头的男生——贝特斯——贝特门——” “雷恩·贝特生。不错,还有柯林·马克那在那里修习硕士学位。再就是一个女孩,珍·汤琳生的身份是高级药剂师的朋友……” “不简单。” “是不简单!任何一个职员都可能探头进毒性药品橱里看看,而没有人会再去想它或是记得。我们现在假定的是某人给席丽儿·奥斯丁吃下了吗啡,事后把吗啡瓶子和撕下来的一部分信纸放在她房里,让人看起来像自杀。但是,为什么?” 波罗摇摇头。夏普继续道: “你今天早上暗示说可能是某人帮席丽儿·奥斯丁出点子,要她装作有偷窃狂。” 波罗不安地动动身子。 “那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朦胧想法。只不过看起来好象值得怀疑她是否有那个脑筋自己想出那个点子。” “那么是谁?” “就我所知,只有三个学生有能力想出这个点子。雷恩·贝特生有必要的知识。他知道柯林醉心人格不适症的研究。他可能在开玩笑中向席丽儿提示过。不过我无法相信他会月复一月地参与这种事——除非他有个隐秘的动机,或者他是跟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不同的一个人。尼吉尔·夏普曼的心思有点恶意的倾向,喜欢恶作剧。他认为好玩,我相信,而且毫无顾忌。他可以说是已成年的顽童。第三个在我脑海里的人是个叫瓦丽瑞·何皓丝的年轻女人。她有头脑,见解和所受的教育都是现代的,而且或许学过的心理学足够判断出柯林的可能反应。如果她喜欢席丽儿,她可能认为愚弄一下柯林是合情合理的玩笑。” “雷恩·贝特生、尼吉尔·夏普曼、瓦丽瑞·何皓丝,"夏普边记下名字边说。"谢谢你的情报。那些印度人呢?他们之中有一个也是医学院学生。” “他的整个心思完全被政治和迫害狂占满了,"波罗说。"我不认为他感兴趣的程度足够向席丽儿·奥斯丁作偷窃狂的暗示,而且我不认为她会接受他的这种建议。” “这一切就是你能给我的帮助,波罗先生?"夏普站起来说。 “恐怕就这些了。不过我想我个人有兴趣——就是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的朋友?” “一点也不。” “就我自己业余的方式,我将尽我所能去做。我想,对我来说,只有一条行动路线。” “什么路线?” “交谈,再交谈!所有我遇见过的凶手都很喜欢谈话。就我的观点来看,沉默的强人极少犯罪——如果他犯罪那也是干干脆脆的,暴行,而且完全显而易见,但是我们这位聪明、狡猾的凶手——他太自鸣得意了,迟早会不幸说漏了嘴。跟这些人交谈,朋友,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单纯的质询范围内。鼓励他们说出他们的看法,要求他们帮忙,询问他们的预感——可是,哎呀!你不用我来教你。我记得你的能力很够。” 夏普温和地一笑。 “不错,"他说,"我一向发现——呃——平易近人——很有帮助。” 夏普起身离去。 “我想大概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可能的凶手,"他缓慢说道。 “我也这样想,"波罗平静地说。"比如说,雷恩·贝特生脾气不好。他可能脾气失去控制。瓦丽瑞·何皓丝有头脑,而且能做出精明的计划。尼吉尔·夏普曼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气型的人。那里还有一个如果牵扯到足够金钱的话不惜出手杀人的法国女孩。派翠西亚·兰恩是母性型的女人,而母性型的女人一向都是冷酷的。那个美国女孩莎莉·芬奇,是个乐天派,但是她比大部分其他人更能扮演好装出来的角色。珍·汤琳生充满了可爱、正直的性情,但是我们见多了怀着虔诚奉献之心的杀人凶手。那个西印度的女孩伊利沙白·琼斯顿或许是那家学舍里头脑最好的一个。她不重视感情生活——这是危险的。还有一个来自非洲的迷人青年,他可能有我们无法猜测的杀人动机。还有柯林·马克那,那个心理学家。有多少心理学家可能本身就需要心理治疗的?” “看在老头的分上,波罗。你这可把我的脑袋瓜子转得昏昏沉沉的了!难道就没有人不会杀人吗?” “我常感到奇怪。"波罗说。 第9章 (九) 夏普督察叹了一口 气,用手帕揉揉额头。他面谈过了一个愤慨、落泪的法国女孩,一个高傲、不合作的法国青年,一个迟钝、多疑的荷兰人,一个多话、气势汹汹的埃及人。他跟两个紧张兮兮实在不了解他说些什么的土尔其年轻学生简短地交谈过几句话,一个迷人的年轻伊拉克女孩也是一样。他相当确信,这些人没有一个跟席丽儿·奥斯丁之死有关,也丝毫帮不上他的忙。他用几句要他们安心的话把他们一个个打发掉,先在正准备对阿金邦伯先生如法炮制。 这位西非青年带着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以孩子气般,有点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帮上忙——是的——请让我说,"他说。"她对我非常好,这位席丽儿小姐。她曾经送给我一盒爱丁堡糖——非常好的糖果。她被杀害似乎非常叫人伤心。是夙仇,或许吧?或者是她的父执尊长误信谗言以为她做错了事而跑来把她杀掉?” 夏普向他保证说这些都不可能。年轻人悲伤地摇摇头。 “那么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了,"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任何人想伤害她。不过你给我一点她的头发和指甲屑,我看看能不能用老方法查出来。不科学,也不现代,不过在我家乡这种方法用得非常广。” “呃,谢谢你,阿金邦伯先生,不过我不认为有此必要。我们这里并不这样办事。” “是的,先生,我相当了解。不现代。不合原子时代。如今我家乡的新警察也不这样做了——只有丛林里的老头子才这样做。我确信所有的新方法都非常高级,而且确实能达到完全成功的效果。"阿金邦伯先生彬彬有礼地一鞠躬,同时退下去。夏普督察喃喃自语: “我衷心希望我们成功——即使只为了维持威望。” 他下一个面谈的对象是尼吉尔·夏普曼,他有控制谈话局面的倾向。 “这真是件不寻常的事,可不是吗?"他说。"你要知道,我在你坚持说是自杀时就觉得你搞错了方向。我必须说,想到整个事情真正的关键在于她的钢笔灌的是我的绿墨水,就令我感到有点欣慰。这正是凶手不可能预知的事。我想你大概已经对这件罪案的动机作了适当的考虑了吧?” “问话的人是我,夏普曼先生。"夏普督察讽刺地说。 “噢,当然,"尼吉尔装腔作势地挥手说。"我只不过是想长话短说而已。不过我想大概我们得照例一一从头来过。姓名,尼吉尔·夏普曼。年龄,二十五。出生地,我相信是长崎——这似乎是最可笑不过的一个地方。我父母亲那时在那地方干什么我实在无法想象。我想大概是在环游世界吧。不过,这并不就一定表示我是日本人,据我了解。我正在伦敦大学修铜器时代和中世纪的学位。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你想要知道的?” “你家住什么地方,夏普曼先生?” “我没有家,我的好先生。我有个爸爸,但是他和我吵翻了,因此他的家不再是我的家了。所以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和库兹银行李登贺街分行便是我这所谓漂泊不定的人的家。” 夏普督察对尼吉尔这装腔作势的题外话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应。 他以前见过他这种人,老练地怀疑到尼吉尔的题外话所掩饰的是被问到有关谋杀案的话题时的自然紧张心态。 “你跟席丽儿·奥斯丁有多熟?"他问道。 “这实在是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就我天天都见到她来说,我算是跟她非常熟,而且跟她处得很愉快,但是实际上我根本不了解她。当然,我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且我认为她或许对我这个人不以为然。” “她有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对你不以为然?” “呃,她不怎么喜欢我的幽默感。再有吗,当然啦,我不是个像柯林·马克那那样沉思默想、粗野无礼的年轻人。那种粗野无礼实在是吸引女人的最佳技巧。” “你最后一次见到席丽儿·奥斯丁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吃晚饭时。我们全都为她拍手喝彩,你知道。柯林站起来,哼哼哈哈的,最后羞答答地承认他们订了婚。然后我们全都戏弄他一番,这一类的。” “是在晚餐桌或是交谊厅里?” “噢,在晚餐桌上。事后,我们到交谊厅去时,柯林离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而你们其余的人都在交谊厅喝咖啡?” “如果你把他们供应的那种液体叫咖啡的话——是的。” “席丽儿·奥斯丁有没有喝咖啡?” “呃,我想大概喝了。实际上我并没有看见她在喝咖啡,不过她一定喝了。” “比方说,你并没有亲手递咖啡给她喝?”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暗示!当你这样说时用那种搜寻的眼光看着我,你可知道你让我感到确实是我递咖啡给席丽儿喝的,而且在里面加满了番木鳖硷或什么的。我想你这大概是催眠性的暗示。不过实际上,夏普先生,我并没有接近过她身边——而且坦白说,我甚至没注意过她喝咖啡。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个人对席丽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感情,她跟柯林·马克那的订婚消息宣布并没有引起我任何情杀报复的心理。” “我其实并没有任何这种暗示,"夏普督察温和地说,"除非我搞错了,这件事没有牵扯到任何爱情的因素,但是还是有某人想把席丽儿·奥斯丁除掉。为什么?” “我就是想象不出为什么。这真的非常有趣,因为席丽儿实在是个非常善良无害的女孩。理解力迟钝,有点乏味;彻头彻尾的好;而且我该说,完全不是那种会若来杀身之祸的女孩。” “当你发现席丽儿·奥斯丁就是那个该为这里发生的偷窃案件负责的人时,你是否感到惊讶?” “我的大好人,我惊讶得不得了!我的想法是,跟她的个性非常不合。” “不会是你唆使她那样做的吧?” 尼吉尔惊讶的神色似乎相当真实。 “我?唆使她那样做?为什么?” “哦,这倒是个问题。有些人具有奇怪的幽默感。” “哦,真的,我或许愚蠢,不过我看不出这一切可笑的小偷事件有什么好玩的。” “不是你开的玩笑?” “我从没想到过这是为了好玩。当然,督察先生,这些偷窃事件纯粹是心理学上的因素吧?” “你确实认为席丽儿·奥斯丁是个偷窃狂?” “当然再没有其他解释了吧?” “或许你不像我一样了解偷窃狂,夏普曼先生。” “哦,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解释。” “你不认为可能是某人唆使奥斯丁小姐做出这一切来,借以——比如说——引起马克那先生对她的兴趣?” 尼吉尔的眼睛怀有恶意地一闪。 “这真是非常有趣的解释,督察先生,"他说。"你知道,我一想起来,就觉得这非常可能,当然柯林会一口吞下去。"尼吉尔高兴地玩味了一下。然后他悲伤地摇摇头。 “不过席丽儿扮演不来,"他说。"她是个一本正经的女孩。她从没开过柯林的玩笑。她对他过于感伤。” “夏普曼先生,你对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没有你自己的看法吗?比如说,关于琼斯顿小姐的文件被泼满墨水的事?” “如果你认为是我干的,那你就错了了。当然,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是我,因为绿色墨水的关系,不过要是你问我的话,我会说那纯粹是怨恨。” “什么是怨恨。” “有人故意用我的墨水,好让它看起来像是我干的。这里有很多怨恨存在,督察先生。” 督察厉色看着他说: “你说的很多怨恨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尼吉尔立即缩回贝壳里去,变得暧昧起来。 “其实我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当一大堆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时,他们就会变得有些气量狭小。” 夏普督察名单上下一个是雷恩·贝特生。雷恩·贝特生比尼吉尔更显得不安,纵然是以不同的方式显露出来。他多疑、粗野。 “好吧!"他在开头例行的问话结束之后脱口说道。"就算是我帮席丽儿倒的咖啡而且端给她喝,那又怎么样?” “你在饭后帮她倒咖啡——你是这样说的吗?贝特生先生?” “不错。至少,我从咖啡壶里倒咖啡给她,把咖啡杯摆在她身旁,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里面并没有加吗啡。” “你看着她喝咖啡?” “没有,我实际没有看到她把咖啡喝下去。我们当然全都走来走去,我一倒完咖啡就跟一个人争论了起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把它喝下去的。她旁边还有其他人在。” “原来如此。事实上,你说的是任何人都可能把吗啡放进她的咖啡杯里去?” “你试试把东西放进别人杯子里去,不被发现才怪!” “未必见得。” 雷恩气势汹汹地说: “你认为我他妈的有什么理由要毒害那孩子?我跟她无冤无仇的。” “我并没有意思说你想要毒害她。” “她自己吃下药的。一定是她自己吃下去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 “要不是那张伪造的自杀字条,我们可能这样认为。” “伪造个屁!是她亲手写的,不是吗?” “是她那天早上所写的信的一部分。” “哦——她可能把它撕一部分下来作为自杀留言。” “得了吧,贝特生先生。如果你想写自杀留言,你会好好的写。你不会拿一封你写给别人的信来,小心地撕下其中特别的一个句子来当作留言。” “我可能会这样做。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封剩下来的部分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我是把它当我的事。你最好是文文明明地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想知道什么?我并没有杀死那个女孩,我没有任何杀她的动机。” “你喜欢她?” 雷恩气势比较没有那么凶猛地说: “我非常喜欢她。她是个好孩子。有点钝,不过人很好。” “当她自动招认那些令每个人担心的偷窃事件是她干的时,你相信她?” “哦,我相信她,当然,既然是她自己说的。不过我必须说那似乎是古怪。” “你不认为她可能做出那种事?” “哦,不见得。” 雷恩的粗野态度现在已经收敛下去,他不再采取防御的态势,正在用心思考显然令他感兴趣的一个问题。 “她似乎不是偷窃狂类型的人,"他说,"而且也不是个小偷。” “而你想不出她有任何其他原因做出那些事来?” “其他原因?” “哦,她可能想要引起柯林·马克那先生的兴趣。” “这有点捕风捉影吧?” “可是确实是引起他的兴趣。” “是的,当然是这样没错。柯林对任何类型的心理不正常都非常有兴趣。” “哦,那么,如果席丽儿·奥斯丁知道……” 雷恩摇摇头道: “这你就错了。她不会有能力想出那种事来。我是说,她没有计划做那件事的能力,她没有那方面的知识。” “你有那方面的知识,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出于一片好意,帮她出的点子。” 雷恩短笑一声说: “你想我会做出那种傻事来吗?” 督察转移阵地: “你认为是席丽儿·奥斯丁把墨水泼在伊利沙白·琼斯顿的文件上,或者你认为是别人干的?” “是别人。席丽儿说不是她,我相信她的话。席丽儿从没生过贝丝的气;不像别人。” “谁生她的气,为什么?” “她骂人家。"雷恩想了一会儿说。"任何人贸然说话她都骂。她一听到就会用她一丝不苟的方式说:恐怕那不是事实。统计资料上说得清清楚楚的……呃,这叫人生气,尤其是对一向贸然出口,说话欠考虑的人来说,比方像尼吉尔·夏普曼。” “啊,不错。尼吉尔·夏普曼。” “而且又是绿色墨水。” “这么说你认为是尼吉尔干的?” “呃,至少有这可能。他是那种怀恨型的家伙,你知道,而且我想他可能有点种族歧视心理。大概是我们中唯一有这种心理的人。” “你能不能想出还有谁可能被琼斯顿小姐一丝不苟的态度和更正别人错误的习惯惹火的?” “哦,柯林·马克那时常不太高兴,还有她曾经一两次惹得珍·汤琳生发怒。” 夏普问了一些比较散漫的问题,然而雷恩·贝特生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资料好补充的。再下去夏普见的是瓦丽瑞·何皓丝。 瓦丽瑞冷静、端庄、警觉。她表现得比那两位男士都不紧张得多了。她一直喜欢席丽儿,她说。席丽儿并不特别聪明,而且她一心爱上柯林·马克那,有点令人感到悲怆。 “你认为她是偷窃狂吗?何皓丝小姐?” “呃,大概是吧。其实我对那一方面不太懂。” “你认为是有人唆使她那样做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为了吸引柯林那个纨绔的笨蛋?” “你的反应很快,何皓丝小姐。不错,我是这个意思。我想,大概不是你想她建议的吧?” 瓦丽瑞显得惊奇。 “呃,几乎不可能,我的好先生,想想我最喜爱的一条丝巾被割得支离破碎,我还没有这么利他主义。” “你是想是别人向她提议的?” “我几乎可以说不这么认为。我该说纯粹是她个人自然的举动。” “你说自然是什么意思?” “呃,莎莉的鞋子搞得大家大惊小怪时,我首次怀疑是席丽儿。席丽儿嫉妒莎莉。莎莉·芬奇,我说的是。她是这里最最迷人的女孩,而柯林对她相当注意。所以在舞会的当天晚上莎莉的一只鞋子不见了,她不得不穿上一件旧黑衣裳和黑鞋子去参加。席丽儿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吞下奶油的猫一样装俏。你要知道,我并没有怀疑她偷那些手镯啦、粉盒的。” “你想那些是谁偷的?” “噢,我不知道。是清洁妇吧,我想。” “那么被割碎的背囊呢?” “有个被割碎的背囊吗?我忘了。那似乎非常没有道理。” “你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何皓丝小姐?” “呃,是的。我该说我或许是这里最老的房客。到现在,我已经在这里大约两年半了。” “这么说你或许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这家学舍?” “我想是这样没错。” “你对席丽儿·奥斯丁之死有没有任何个人的看法?对其幕后动机有没有任何想法?” 瓦丽瑞摇摇头。她的脸色现在正经起来。 “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真恐怖。我看不出有任何人可能要席丽儿死。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而且她刚刚订婚,而且……。” “而且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原因所在,因为他订了婚。因为她将会幸福。但是这表示,可不是吗,某个人——呃——疯了。” 她有点颤抖地说出最后两个字,夏普督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错,我们无法把发疯排除在外。"他继续说下去,"你对伊利沙白·琼斯顿的文件、笔记被人破坏有没有任何看法?” “没有,那也是怨恨之下干出来的事。我一点也不相信席丽儿会做出那种事。” “有没有想到可能是谁?” “呃……一个不合理的想法。” “什么不合理的想法?” “你不会想听只不过是个人的猜测之言吧,督察先生?” “我倒是很想听听。我只是姑妄听之,而且不会跟别人说是你说的。” “哦,我说的可能相当错误,不过我有种想法,认为是派翠西亚·兰恩干的。” “真的!你可真让我感到惊讶,何皓丝小姐。我没想到会是派翠西亚·兰恩。她好象是个身心平衡、平易近人的小姐。” “我没说确实是她干的。我只是觉得可能是她。” “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哦,派翠西亚不喜欢黑贝丝,黑贝丝总是责骂派翠西亚心爱的尼吉尔,更正他的错误,你知道,在他有时候口出妄言的时候。” “你认为比较可能是派翠西亚·兰恩而不是尼吉尔自己?” “噢,是的。我不认为尼吉尔会操那个心,再说他当然不会用他自己喜爱的那种墨水。他有的是头脑。但是那正好是派翠西亚会做出来的傻事,也不想想可能牵连到她的宝贝尼吉尔受人怀疑。” “或是话说回来,可能是某个不满尼吉尔·夏普曼的人,想要借此暗示是他干的?” “是的,这是另一个可能。” “有谁不喜欢尼吉尔·夏普曼?” “噢,珍·汤琳生就是一个。还有他和雷恩·贝特生总是经常发生摩擦。” “席丽儿·奥斯丁是怎么会吃了吗啡的,你有没有任何想法,何皓丝小姐?” “我一再地想。当然,我想咖啡大概是最明显的一个方法。我们当时全都在交谊厅里穷蘑菇,席丽儿的咖啡放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她总是等到咖啡快冷了才喝。我想大概任何一个够胆子的人都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之下把药片或什么的放进她的咖啡杯里,不过这到是很冒险。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可能相当容易被人注意到的。” “吗啡并不是药片型的。” “那么是什么?粉末?” “不错。” “那就比较难了,可不是吗?” “除了咖啡之外,你想还有可能是什么其他的方法?” “她有时候上床之前要喝杯热牛奶。虽然我不认为她那天晚上喝了。” “你能不能把那天晚上在交谊厅里的情形确实向我描述一下?” “呃,如同我所说的,我们全都坐在那里聊天,有人开了收音机。我想,大部分的男生都出去了。席丽儿相当早就上床去了,珍·汤琳生也一样。莎莉和我在那里坐到相当晚。我在写信,莎莉则在苦读一些笔记。我有点认为我是最后一个上床去。” “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个轻松的晚上?” “完全正确,督察先生。” “谢谢你,何皓丝小姐。现在你去找兰恩小姐来见我好吗?” 派翠西亚·兰恩显得不安,但并不担忧。一问一答之间并未引出什么新鲜的线索。问到关于伊利沙白·琼斯顿的文件被破坏的事时,派翠西亚说她毫不怀疑一定是席丽儿干的。 “可是她否认,兰恩小姐,非常激烈地否认了。” “哦,当然,她是否认。我想她事后感到惭愧。但是这跟其他的那些事件相符,不是吗?” “你知道我对这个案子发现出什么特点吗,兰恩小姐?那就是没有什么是非常符合的。” “我想,"派翠西亚脸红起来说,"你大概认为是尼吉尔把贝丝的文件搞坏了。因为墨水的缘故。这简直荒谬到极点。我的意思是,尼吉尔不会用他自己的墨水,如果真是他干的。他不会这么傻。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不会做那种事。” “他一向跟琼斯顿小姐处得不很好吧?” “噢,她有时候态度令人恼火,不过他其实并不介意。"派翠西亚·兰恩急切地倾身向前。"我想尽量试着让你明白一两件事,督察先生。我是说,关于尼吉尔·夏普曼。你着急的,尼吉尔其实是他自己最糟糕的敌人。我是第一个知道他的言行非常不可救药、的人。这造成人家对他的偏见。他粗野无礼、嘲弄讥讽、取笑别人,让人家对他产生敌意,对他印象非常恶劣。但是其实他是跟表面上看起来相当不同的一个人。他是那些羞怯、有点不快乐、其实内心想要人家喜欢他,却又由于一种精神上的矛盾,发现他自己竟然说出、做出跟他的本意相违背的事来的人之一。” “啊,"夏普督察说,"这倒是不幸。” “是的,但是他其实也没有办法,你知道。这是由于有个不幸的童年的缘故。尼吉尔有过非常不快乐的家庭生活。他父亲非常粗暴、严厉,从来就不了解他。而且他父亲对他母亲非常恶劣。在她去世后,他们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争吵,尼吉尔冲出家门,而他父亲说永远不会再给他一毛钱,他必须自谋生计。尼吉尔说他不想要他父亲的任何帮助;即使他要给他他也不会接受。他母亲留给他一小笔钱,他从没再写过信给他或是接近过他。当然,就一方面来说,我认为这是一个遗憾,不过他父亲无疑是个非常令人讨厌的人。难怪尼吉尔会变得让人觉得难以相处。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没有人来关心他、照顾他。他的身体健康不够好,尽管他的头脑聪明。他在生活中受到障碍,他就是无法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派翠西亚·兰恩停了下来。她由于一番急切的长篇大论而显得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夏普督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一切见过了很多像派翠西亚·兰恩一样的人。"爱上了那小子,"他在心中想着。"他大概不喜欢她,不过或许接受她母性的照顾。他父亲确实让人听起来是个不怀好意的老家伙,不过也许做母亲的是个蠢女人,宠坏了她儿子,加深了他和他父亲之间的裂隙。我见够了这种事。"他怀疑尼吉尔·夏普曼是否迷恋上席丽儿·奥斯丁。这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不过也可能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心想,"派翠西亚·兰恩可能非常怨恨。"怨恨到足以想要伤害席丽儿的地步?怨恨到足以干下谋杀案的地步?当然不会——无论如何,席丽儿跟柯林·马克那订婚的事实足以把着谋杀的动机清除掉。他打发掉派翠西亚·兰恩,找来了珍·汤琳生。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第10章 (十) 珍·汤琳生是个外表严峻的年轻女人,二十七岁,金头发,面貌普通,嘴巴有点抿紧。她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 “督察先生,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帮帮我们的忙,汤琳生小姐,有关这次非常不幸的事件。” “这件事叫人震惊。”珍说。“当我们以为席丽儿是自杀时就已经够糟糕了,而现在又说是谋杀……”她停下来,悲伤地摇摇头。 “我们相当确信她并非自己服毒,”夏普说。“你知道毒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吧?” 珍点点头。 “我猜想是从圣凯瑟琳医院来的,她工作的地方。不过当然这显示出她像是自杀吧?” “是有这种意图,没错。” “可是除了席丽儿,还有谁可能拿到那种毒药?” “相当不少的人,要是他们决心这样做的话。甚至你本人,汤琳生小姐,也可能设法弄到手,要是你真想这样做的话。” “真是的,夏普督察先生!”珍的声音尖刻、愤慨。 “呃,你常到药局去,不是吗,汤琳生小姐?” “我要到那里去见麦尔德烈·卡瑞,是的。不过我从没想到过要去毒性药品橱做手脚。” “可是你可能那样做吧?” “噢,得了吧,汤琳生小姐。比方说你的朋友正在忙着配药。而其他的女孩都在门诊窗口。经常出现只有两个配药员在前室的时候,你可以随意绕到隔在室中间的药瓶架子后面去。你可以从橱子里抓下一瓶药,塞进口袋里,那两个配药员做梦也想不到你干了什么事?” “你说的令我感到非常愤慨。夏普督察先生。这——这是可耻的指控。” “但是这并非指控,汤琳生小姐。没这回事。你一定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你对我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而我只不过是试着让你明白这是可能的事。我根本没有意思说是你真的这样做了。终究,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的确。你似乎不了解,督察先生,我是席丽儿的朋友。” “被自己朋友毒害的人相当不少。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问自己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朋友变成不是朋友了?’” “我和席丽儿之间没有什么不和。我非常喜欢她。” “你有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这屋子里的那些偷窃案件是她干的?” “没有,真的没有。我一辈子从没这么惊讶过。我一向认为席丽儿有高度的原则。我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当然,”夏普仔细观察她说,“偷窃狂其实也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珍·汤琳生双唇抿得更紧,然后她张开双唇说话。 “我无法说我能赞同这个说法,夏普督察先生。我是个看法守旧的人,我相信偷就是偷。” “你认为席丽儿偷东西是因为她想要偷?” “当然。” “事实上,是纯粹的不老实?” “恐怕是这样。” “啊!这可真糟。” “是的,当你感到你对某人失望时总是一件叫人苦恼的事。” “据我了解,曾经有过找我们来的问题发生——我是说,警方。” “是的。依我看,这样做是正确的。” “或许你以为无论如何早就该这样了?” “我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不错,我不认为干下这种事的人该容许他逍遥法外。” “你的意思是说,自称是偷窃狂,其实根本就是个贼的人?” “呃,多少可以这么上,是的——这正是我的意思。” “结果却反过来,一切皆大欢喜地结束,而奥斯丁小姐将敲响婚礼的钟声。” “当然,柯林·马克那做出来的事没有一件会让人感到惊讶的,”珍·汤琳生刻毒地说。“我确信他是个无神论者,一个非常讨厌、不信一切的年轻人。我的看法是,他是个共产党员。” “啊!真糟!”夏普督察摇摇头。 “他支持席丽儿,我想,因为他对财产没有任何确切的感受。他或许认为没个人都可以随意拿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说,奥斯丁小姐的确是自己坦白承认了。” “那是在她被察觉之后。”珍尖刻地说。 “谁察觉她来的?”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先生……波罗。” “可是为什么你认为是他察觉她出来的?他并没有这样说过。他只不过建议找警察来。” “他一定是向她表示出他知道。她显然知道游戏已经结束,匆匆跑去招供。” “那么伊利沙白·琼斯顿文件上的墨水呢?这个她也招认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大概吧。” “你大概错了,”夏普说。“她强烈否认干下这种事。” “呃,或许是这样吧。我必须说这似乎十分不可能。” “你认为比较可能是尼吉尔·夏普曼?” “不,我也不认为尼吉尔会做这种事。我认为阿金邦伯先生比较有可能多了。” “真的?为什么?“ “嫉妒。所以这些有色人种彼此之间都很嫉妒,而且非常歇斯底里。” “这可有意思。汤琳生小姐,你最后一次见到席丽儿·奥斯丁小姐是什么时候?” “星期五晚上吃过饭之后。” “谁先上床去的,她还是你?” “我。” “你离开交谊厅后没有到她房里去看她吧?” “没有。” “而且你不知道可能是谁把吗啡放进她的咖啡里?——如果是这样下毒的话?” “一点也不知道。” “你从没在这屋子里或是任何人房间里看过有吗啡吗?” “没有。我想是没有。” “你想是没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我只是怀疑。有过一次可笑的打赌。” “打什么赌?” “一个——噢,两三个男生在争论——” “他们争论什么?” “谋杀,还有谋杀的方法。尤其是下毒。” “有谁加入争论?” “呃,我想是柯林和尼吉尔开头的,然后雷恩·贝特生加入,还有派翠西亚也在场……” “你能不能记得,尽可能接近,当时他们说些什么?” 珍·汤琳生想了一会儿。 “呃,我想,是从讨论下毒开始的,说困难之处在于拿到毒药,凶手通常都是从毒药的销售或是有机会得到毒药的线索被查出来的。尼吉尔说根本不见得,他说他可以想出三种任何人都可以把毒药弄到手而没有人会知道的方法。雷恩·贝特生当时说他吹牛。尼吉尔说他不是吹牛,而且他准备证明给他看。派翠西亚说当然尼吉尔说的相当正确。她说雷恩或柯林或许随时高兴都可以、从医院里弄到毒药,席丽儿也一样。而尼吉尔说他的意思根本不是那样。他说要是席丽儿从药局里拿走任何东西人家都会注意到,迟早他们会发现。而派翠西亚说不会,如果她把药瓶里原来的东西倒出来,然后装进别的东西就不会被发现。柯林大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快就会有病人提出非常严重的抱怨。但是尼吉尔说当然他指的不是特殊的机会。他说他自己,既不是医生也不是配药员,没有任何特殊的机会,照样可以用三种不同的方法弄到三种不同的毒药。雷恩·贝特生说,‘好,那么,你的方法是什么?’尼吉尔则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准备跟你打赌,不出三个星期我就能把三种致命的毒药弄来给你看。’雷恩·贝特生说他赌五英镑尼吉尔办不到。” “怎么样?”珍停下来时,夏普督察说。 “呃,后来有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进展了,我想。然后,有一天晚上,在交谊厅里,尼吉尔说:‘现在,小子们,你们看看——我说到做到,’他把三种东西丢在桌面上。他弄到了一筒亥俄辛锭剂,一瓶毛地黄酊和一小瓶酒石酸吗啡。” 督察猛然说道: “酒石酸吗啡,上面有没有标签?” “有,圣凯瑟琳医院的。我确实记得,因为我正好看到。” “其他两种呢?” “我没注意到。我想不是医院里的。” “再下去呢?” “哦,当然,一大堆的话语,然后雷恩·贝特生说:‘算了吧,如果你犯了谋杀罪,他们很快就会从这些东西循线找到你头上来,’而尼吉尔说:‘绝对不会。我是个门外汉,我跟任何诊所或医院都毫无关联,没有人会把我跟这些场所扯在一起。我不是从药房买来的,’柯林·马克那说:‘恩,你确实无法那样。没有医生的药房,任何药剂师都不辉卖给你那三种东西。’无论如何,他们争论了一阵,最后雷恩说他认输了,愿意付钱。他说,‘我现在没有办法付,因为我有点缺现金,不过我一定付;尼吉尔已经证实了他的观点。’然后他又说,‘这些犯罪的东西我们要怎么处理?’尼吉尔咧嘴一笑说我们最好在出任何意外之前把它们脱手,所以他们就把那筒亥俄辛锭剂全倒出来丢进火里,同时也把酒石酸吗啡粉倒进火里。那瓶毛地黄酊倒进马桶里去。” “那些空瓶子呢?” “我不知道那些瓶子怎么处理……我想或许他们就把它们丢进字纸篓了。” “不过毒药本身都毁了?” “是的,我确信是这样。我亲眼看到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噢,我想正好是两个星期前。” “我明白。谢谢你,汤琳生小姐。” 珍踌躇着,显然想要多谈一些。 “你认为这可能重要?” “可能。难说。” 夏普督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再度找尼吉尔·夏普曼进来。 “我刚刚听珍·汤琳生小姐说了一番蛮有意思的话,”他说。 “啊!亲爱的珍对你散布了对谁有害的毒素?我?” “她是谈到了毒药,而且跟你有关,夏普曼先生。” “毒药和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否否认几个星期前,你和贝特生打过一个赌,有关利用不可能被查出来的方式弄到毒药的一些方法?” “噢,那个!”尼吉尔突然明白过来。“当然是有这么一会事!奇怪我一直没想到那件事!我甚至不记得当时珍在场。不过你不会认为这其中可能有任何含义在吧?” “呃,谁知道。那么,你承认有这件事?” “噢,是的,我们当时是在争论那个主题。柯林和雷恩都高高在上不容分说,所以我就告诉他们只要一点点聪明,任何人都能弄到适合的毒药——事实上我说我就能想出三种不同的方法,而且我会证实我的看法,我说,把我所想的方法付诸实现。” “后来你真的照做了?” “是的,督察先生。” “那三种方法是什么?” 尼吉尔头微向一旁偏。 “你这不是在要我自我归罪吗?当然你应该照例先行警告我吧?” “啊!那么第二种方法呢?” “还不到向你提出警告的时候,夏普曼先生。不过,当然,你没有必要自我归罪,如同你所说的。事实上你完全有权拒绝我的问话,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不知道我想拒绝。”尼吉尔考虑了一会儿,他的唇间泛起微笑意。 “当然,”他说,“无疑的,我所做的是违反法律的事。你如果喜欢,大可以逮捕我,就另一方面来说,这是个谋杀案,如果这跟可怜的小席丽儿之死有任何关联,我想我大概应该告诉你。” “这确实是个明理的观点。” “好吧,我说。” “这三个方法是什么?” “呃,”尼吉尔靠回椅被上说。“总是会在报纸上看到,不是吗,有关医生是怎么在车子里丢掉一些危险药品的?人们都受到警告,不是吗?” “是的。” “呃,我想到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就是到乡下去,跟踪一个全科医生,在时机来到时——只要打开车门,查看医生的皮包,拿走你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在这些乡下地区,医生并不总是把他的皮包带进屋子里去。这要看他要看的是哪一重病人而定。” “怎么样?” “呃,就这样。也就是说,这就是第一种方法。我得跟踪三个医生才找到一个合适、漫不经心的下手。当我动手时,简单得很。车子停在一家偏僻的农舍后面。我打开车门,查看一下皮包,拿走一筒氢溴酸亥俄辛,就这样。” “啊!那么第二种方法呢?” “事实上,第二种方法是只要稍微诱导一下亲爱的席丽儿。她相当没有疑心。我感受你她是个笨女孩,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只要跟她谈谈有关医生处方上的那些鬼画符的拉丁文,然后要她学医生的样子写下一张毛地黄酊的处方给我看。她相当不怀疑地就照办了。再下去我只要在电话分类簿上找到个住在伦敦偏远地区的医生名字,在处方上加上他的字首名字,或是有点含糊的签名。然后我拿着那张处方到伦敦最忙的药房去,那里的药剂师不可能熟悉那个医生的签名,我根本毫无困难就把药弄到手。洋地黄大量用在心脏病上,而且我那张处方是用旅馆的便条纸写的。” “非常聪明,”夏普督察冷淡地说。 “我这是在自我归罪!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得出来。” “还有第三种方法呢?” 尼吉尔没有立即回答。后来他说: “听我说。我这到底是什么罪名?” “从未上锁的车子里偷药是盗窃罪,伪造处方……” 尼吉尔打断他的话。 “不见得是伪造吧?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借此得到金钱,而且实际上也不是仿冒任何医生的签名。我是说,如果我写下一张处方,在上面签上h·r·詹姆士,你总不能说我伪造任何特定的詹姆士医生的名字吧?”他带着挖苦的笑意继续说下去:“你懂我的意思。我这是在自动把我的脖子伸出去让你砍。如果你想认真的话——呃——我显然是只有认了。在另一方面,如果……” “是的,夏普曼先生,在另一方面?” 尼吉尔突然激动地说: “我不喜欢谋杀,那时残忍、恐怖的事。席丽儿,可怜的小家伙,不应该被谋杀掉。我想要帮忙。但是这帮得上吗?我看不出来帮得上。我的意思是,告诉你我的一些小罪行?” “警方是很有弹性的,夏普曼先生。要不要把一些事情看作是天性不负责任的恶作剧,那要看他们决定。我接受你想要帮忙解决这女孩被谋杀的案子的保证之词。现在请继续说下去,告诉我你的第三种方法。” “呃,现在我们说到接近入骨处了。这有点比另外两种方法冒险,不过同时比较好玩多了。你知道,我曾经一两次到药局去找席丽儿。我知道那里的地形……” “所以你才能从橱子里偷取药瓶?” “不,不,没这么简单。从我的观点来看,这样会不公平。还有,附带一说,如果是真正的谋杀——也就是说,如果我偷取毒药是为了谋杀——也许有人会记得我去过那里。实际上,我有大约半年没去过席丽儿的药局。不我知道席丽儿一向都在十一点一刻休息喝咖啡吃饼干的时刻到后室去。女孩子们轮流休息,每次两个。那里有个新进的女孩才刚去工作不久,她当然不会一眼就认出我。所以我就这样做。我穿上一件白外套,颈子上挂着听诊器,逛进药局去。只要那新来的女孩在那里忙着应付门诊取药的病人。我逛到毒性药品橱去,拿出一瓶药,走到隔间尾端处,对那女孩说,‘你这里有什么浓度肾上腺素?’她告诉了我,我点点有,然后我问她有没有阿司匹林,因为我酒醉未醒头很痛。她给了我几颗,我吞下去然后再逛出去。她一点也没有怀疑我不是医生或医学院学生。这是小孩子的把戏。席丽儿甚至从不知道我去过那儿。” “一只听诊器。”夏普督察好奇地问。“你从什么地方弄到听诊器的?” 尼吉尔突然露齿一笑。 “是雷恩·贝特生的,我拎走了。” “从这屋子里?” “是的。” “这说明了听诊器被偷的事,不是席丽儿干的。” “天啊,不是!看不出一个偷窃狂会偷听诊器,你能吗?” “你事后把它怎么啦?” “呃,我不得不把它典当掉,”尼吉尔歉然地说。 “那对贝特生来说不是有点难以忍受吗?” “他非常难以忍受。不过我并没有向他们解释我的方法,我并无意解释,我无法告诉他。不过,”尼吉尔愉快地说,“事后不久,我有天晚上带他出去,让他痛快了一晚上。” “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 “你应该看到他们那一张张脸,”尼吉尔露齿而笑的嘴巴加宽,“在我把那三种致命的药剂丢在桌上同时告诉他们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设法把他们弄到了手的时候。” “你在告诉我的,是你有利用三种不同的毒药害人的三种不同方法,而任何一种方法,事后都无法由毒药循线追查到你身上。” 尼吉尔点点头。 “这样说够公平的了,”他说。“而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要加以承认并非是件多愉快的事。不过重点是,那些毒药至少在两星期或更早以前就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这是你自以为的,夏普曼先生,但是其实可能并非如此。” 尼吉尔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你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在你手中有多久时间?” 尼吉尔考虑一下。 “呃,那筒亥俄辛大约有十天左右,我想。酒石酸吗啡,大约四天。毛地黄酊则是我当天下午才刚刚弄到手。” “那么你把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也就是说,氢溴酸亥俄辛和酒石酸吗啡?” “放在我柜子的抽屉里,在我的一些袜子底下。” “有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把它们放在那里?” “没有。我确信他们不知道。” 这时,夏普督察注意到他的语气略微有点犹豫,不过他暂时不追究下去。 “你有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当时所做的事?你的方法?你弄到那些东西的方式?” “没有。至少——没有,我没告诉任何人。” “你说,‘至少’,夏普曼先生。” “呃,实际上我没有。事实上,我本来打算告诉派翠西亚,后来我想她不会赞同。她非常严谨,派翠西亚,所以我就胡乱说几句把她打发了。” “你并没有告诉她关于从医生的车子里偷取药品,或是处方,或从医院里偷取吗啡的事?” “实际上,事后我告诉她关于洋地黄的事,说我开了一张处方单,从药剂师那里弄到了一瓶,还有关于我到一家医院化装成医生模样的事。我很遗憾地说,派翠西亚并不感到惊奇。我并没有告诉她关于从车子偷药的事。我想她听过了也就算了。” “你有没有改善她你打赌赢了之后要把这些东西毁掉?” “有。她非常担心、紧张。坚持要我把东西归还回去之类的。” “你自己从没有想到要采取这种途径吧?” “天啊!当然没有!那会要了我的命;那会为我惹来没完没了的麻烦。不,我们三个只是把东西丢进火里,还有冲进马桶里就了事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你说的,夏普曼先生,不过很可能已经造成了伤害。” “怎么可能,要是那些东西都如我所说的被扔掉了?” “你有没有想过,夏普曼先生,某人可能看见你把那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或者可能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人可能把吗啡从瓶子里倒出来,然后装进其他的东西?” “天啊,不!”尼吉尔凝视着他。“我从没想到这种事,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但是,这是个可能性。” “可是不可能有人知道。” “我该说,”督察冷淡地说,“在像这样一个地方,别人可能知道的事比你所能相信的多多了。” “你是指,窥视?” “不错。” “或许你说的对。” “在正常情况下,有哪一个学生可能在任何时间里到你房间里去?” “呃,我跟雷恩·贝特生同一个房间。大部分男生都常进去。当然,女生不行。女生不能到我们这边的卧室里去。这是规矩。纯洁的生活。” “她们照规矩不能去,不过我想她们大概还是可能去吧?” “任何一个都可能去,白天的时候。比如说,下午,没有人在的时候。” “兰恩小姐有没有到过你的房间?” “我希望你这句话并非话中有话。派翠西亚有时候把她帮我补好的袜子送回房间去。就这样而已。” “夏普曼先生,你的确了解最有可能轻易把瓶子里的毒药倒出来,然后换成其他东西的人是你自己吧?” 尼吉尔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冷峻、憔悴起来。 “是的,”他说。“我刚刚才明白过来。我确实可能那样做。不过我毫无理由要把那个女孩干掉,督察先生,我并没有那样做。不过,话说回来——我相当明了这只是我自己说的,无凭无据。” 第11章 (十一) 雷恩·贝特生和柯林·马克那都证实了打赌以及处理毒药的说辞。夏普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把柯林·马克那留了下来。 “我并不想引起你心中的痛苦,马克那先生,我可以了解到你的未婚妻就在你们订婚的当晚被毒害对你造成的痛苦。” “这一方面不必说了,”柯林·马克那冷静地说。“你没有必要顾到我的感受。你想问任何你认为可能对你有帮助的问题,你就尽管问吧。” “你仔细考虑之后认为席丽儿·奥斯丁的行为是有心理学上的源头?” “这根本无疑问可言。如果你想要我细说这一方面的理论……” “不,”夏普督察急忙说,“我像个心理学学生一样相信你所说。” “她的童年生活特别不幸。造成她情感上的闭塞……” “的确”夏普督察急于避免听说另一个不幸童年的故事。尼吉尔的故事已经相当足够了。 “你被她吸引已经有段时期了吧?” “我不会完全像你这样说,”柯林诚实地考虑这件事说。“这种事情有时候令你惊讶,突然之间你就明白过来了。比如说,在潜意识里,无疑的。我是被吸引了,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个事实由于我无意早婚,无疑的,我在意识中对这个念头产生了相当大的抗拒。” “不错,就是这样。席丽儿·奥斯丁跟你订婚感到快乐吧?我是说,她没有表现出怀疑?不确定?她没有感到有什么她应该告诉你的?” “她完全把她所做的一切坦白告诉了我。她的心中没有任何忧愁烦恼了。” “那么你们计划要结婚——什么时候?” “要过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我目前还没有能力供养太太。” “席丽儿在这里有没有仇敌。有没有人不喜欢她?” “我几乎不相信她有任何仇敌。我对这一点做过不少考虑。席丽儿在这里很受人喜欢。我个人觉得,她的死根本不是私人恩怨造成的。” “你说的‘私人恩怨’是什么意思?” “目前我不想详说。这只是我一个模糊的想法,我自己也不清楚。” 督察经他这么一说,无法再劝他一步。 最后两个要面谈的学生是莎莉·芬奇和伊利沙白·琼斯顿。督察先从莎莉·芬奇开始。莎莉是个迷人的女孩,一头蓬乱的红发,两眼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在例行的问话之后,莎莉·芬奇突然采取了主动的态势。 “你知不知道我想干什么,督察先生?我想告诉你我想些什么。我个人的想法。这屋子完全不对劲。真的有什么不对劲。这我感到确信。” “你是说,因为席丽儿·奥斯丁被人毒害?” “不,我的意思是在那之前。我已经有段时间如此感受到了。我不喜欢这一直在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不喜欢那背囊被割烂的事,还有我不喜欢瓦丽瑞的丝巾被割成碎片。我不喜欢黑贝丝的笔记被泼满了墨水。我准备离开这里。我仍打算这样做,这也就是说,你一准许我们离开我就马上走。” “你的意思是你在害怕什么吗,芬奇小姐?” “不错,我是在害怕。这里有某件事或某个人相当残忍。这整个地方都——呃,我该怎么说?——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不,督察先生,我指的不是共产党徒。我看得出来你正要这样说。我指的不是共产党徒。或许甚至也不是罪犯。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跟你赌任何东西,那可怕的老妇人全都知道。” “什么老妇人?你是指休巴德太太?” “不。不是休巴德妈妈。她是个可亲的人。我指的是尼可蒂丝。那只老狐狸。” “这可有意思,芬奇小姐。你能不能说得确切一点?关于尼可蒂丝太太。” 莎莉摇摇头。 “不能。这正是我做不到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每次我经过她身边,她都令我毛骨悚然。这里正发生着古怪的事,督察先生。” “我真希望你能说得更确切一些。” “我也是。你会以为我在凭空想象。哦,或许吧,不过还有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阿金邦伯就是。他吓着了.我相信黑贝丝也是,不过她不会说出来。而且我想,督察先生,席丽儿也知道一些。” “知道一些什么?” “不错,知道一些什么?不过她说了一些话,生前最后那一天说的。关于什么一切水落石出的话。她自己坦白承认了她所做的那一部分事,不过她好象暗示说她还知道一些其他事,有关某人的什么事。我想这就是她被杀害的原因。” “可是,如果有这么重大的事……” 莎莉打断他的话。 “我想她并不知道有多重大。她并不聪明,你知道。她相当钝。她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是危险的。无论如何,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我明白。谢谢你……现在,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席丽儿·奥斯丁是在那天晚上吃过饭之后在交谊厅里,对吗?” “对。至少,实际上,我在那之后还见过她。” “在什么地方?在她房里?” “不。在我走出交谊厅要上楼去时,她正好要走出前门去。” “走出前门去?你是说,走出屋子外?” “是的。” “这倒是叫人惊讶。这其他人都没说过。”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她确实道过了晚安,说她要上床去了,要不是我看见了她,我一定会以为她已经上床去了。” “其实,她上楼去,穿上外出服,然后离开屋子。对吗?” 莎莉点点头。 “而且我想她是出去和某人见面。” “我明白。某个外来的人。或者可能是这里的学生之一?” “呃,我猜想是这里的学生之一。你知道,如果她想要跟某人私下谈谈,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地方。那人可能向她建议,要她出去,在外面某个地方碰面。” “你知不知道她什么再进门的?” “不知道。” “吉罗尼莫会知道吗?那个男仆?” “要是她在十一点之后进门那么他就会知道,因为那时门都被锁上了。在那时间之前,任何人都可以用他们自己随身的钥匙进门来。” “你知不知道她出门时的确切时间?” “我想大约是——十点过一点,不过不会超过多少。” “我明白。谢谢你,芬奇小姐,谢谢你所告诉我的。” 督察最后一个面谈的人是伊利沙白·琼斯顿。这女孩的文静、能干,立即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她以聪慧、果断的态度回答他的问题,然后等着他继续下去。 “席丽儿·奥斯丁强烈抗辩说破坏你文件的人不是她,琼斯顿小姐。你相信她吗?” “我不认为是席丽儿干的。” “你不知道是谁干的?” “显而易见的答案是尼吉尔·夏普曼。不过在我看来似乎有点太过于明显了。尼吉尔人聪明。他不会用自己的墨水。” “如果不是尼吉尔,那么是谁?” “这就很难说了。不过我想席丽儿知道是谁——或至少猜着是谁。” “她有没有告诉你过你?” “没说得这么明白,不过她去世的那天晚上她到过我房间,在吃晚饭之前。她去告诉我说尽管她该为那些偷窃事件负责,但是她没有破坏我的功课。我告诉她我接受她的保证。我问她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那她说什么?” “她说,”伊利沙白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确定她所要说的话的精确性。“她说,‘其实我无法确定,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我确信不管是谁干的,她事后一定非常不快乐,而且真的想要坦白招认。’席丽儿继续说,‘有一些事情我不明白,像那天警察来时电灯泡的事。’” 夏普插嘴进来。 “警察和电灯泡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席丽儿只说:‘电灯泡不是我拿的。’然后她说:‘我怀疑这是不是跟护照有关?’我说,‘你说的是什么护照?’而她说,‘我想某人持用的可能是假护照。’” 督察沉默了一阵子。 这其中终于似乎有了某种模糊的类型在成型中。一份护照。 他问道,“她还说些什么?” “没再说什么。她只是说:‘我明天就会多知道一些了。”’ “她这样说,是吗?这是句意味非常深长的话。” “是的。” 督察再度沉默、细想着。 有关一份护照的什么——警察来访……在来到山胡桃路之前,他已经仔细查看过档案。外籍学生住宿的学舍都受到相当严密的监视。山胡桃路二十六号的记录良好。这里有过的一些小事,是贫瘠,无暗示性的。一个西非来的学生靠女人赚钱过活而遭警方通缉;这个学生只在山胡桃路住了几天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后来被警方传去,然后驱逐出境。还有一次为了要找一个亚裔青年出面说明有关剑桥大学附近一个出版商的太太被谋杀的案件而对全学舍及寄宿舍进行例行检查。在那个青年自动上哈尔警察局归案之后那件事就已经澄清了。还有一次是调查一个散播反动传单的学生。这些事件都发生在一段时期以前,不可能跟席丽儿·奥斯丁之死有任何关联。 他叹了一声,抬起头看到伊利沙白·琼斯顿聪慧的黑眼睛正望着他。 他一时兴起,说,“告诉我,琼斯顿小姐,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一种印象——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她显得惊讶。 “怎么个——不对劲?”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是在想莎莉·芬奇所告诉我的一件事。” “噢——莎莉·芬奇!” 她的语气中带着某些令他难以明白的意味。他感到兴味盎然,继续说下去: “在我看来芬奇小姐好象是个好观察者,精明而且实际。她十分坚持是有什么不对劲——这个地方有什么古里古怪的——尽管她觉得难以确切说出是什么。 伊利沙白猛然说道: “那是她美国式的想法。他们都是一个样子,这些美国人,紧张、不安,对任何可笑的事情都产生怀疑!看看他们干下的搜捕女巫的蠢事,他们歇斯底里的间谍狂,他们对共产主义固执不移的观念。莎莉·芬奇就是个典型的美国人。” 督察的兴趣提升,原来伊利沙白·琼斯顿不喜欢莎莉·芬奇。为什么?因为莎莉是美国人?伊利沙白·琼斯顿有没有什么不喜欢那迷人的红发女郎的个人理由?或许只是单纯出自女性的嫉妒心? 他决心用他有时候发现很管用的手法试探一下。他平顺地说: “如同你可能了解的,在像这样的建筑物里,各人的聪明才智差别很大。有些人——大部分人,我们只问他们事实。不过当我们遇到某个有高水准才智的人时——” 他暂停下来。这是句奉承话。她会有所反应吗?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有了反应: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这里的智力水准,如同你所说的,并不多高。尼吉尔·夏普曼具有某种机智,不过他的心智浅,雷恩·贝特生是个努力用功的人——仅此而已。瓦丽瑞·何皓丝心智资质不错,不过她的眼光商业化,而且她太懒了,懒得把她的头脑用在值得的东西上。你想要的是一个具有冷静客观、受过训练的心智的人。” “比如说你,琼斯顿小姐。” 她不表异议地接受恭维。他了解,带着一些兴趣地了解到,她是一个在谦逊怡人的态度之后,藏着对自己的个项特质觉得自豪的年轻女人。 “我同样你对你的同学的评价,琼斯顿小姐。夏普曼聪明但却孩子气。瓦丽瑞·何皓丝有头脑,但对生命却抱着玩厌的态度。你,如同你所说的,具有受过训练的心智。所以我重视你的看法——一个聪明人的看法。” 有一阵子他怕做得太过火了,然而他不必担心。 “这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督察先生。不必理会莎莉·芬奇所说的。这是家管理良好的高尚学舍,我确信你不会发现这里有任何颠覆活动踪迹。” 夏普督察有点惊讶。 “其实我想的并不是什么颠覆活动。” “噢——原来如此——”她有点吃惊。“我是把席丽儿所说的护照的事连结起来。不过毫不偏颇地看,同时衡量一切证据,在我看来,似乎相当确定的是,席丽儿之死的原因是私人的——某种性方面的纠结,或许吧。我确信跟学舍毫无关系,也跟这里发生的时毫无牵连。我确信,这里并没发生什么事。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察觉到,我的感知力非常敏锐。” “我明白。呃,谢谢你,琼斯顿小姐。” 伊利沙白·琼斯顿走出去。夏普督察坐在那里望着关上的门出神,柯普巡佐跟他说了两次话他才醒过来。 “呵?” “我说就这些了,长官。” “恩,我们有什么成果?极少。不过我告诉你,柯普。我明天要带一张搜查令来。我们现在装做没什么大事地离开,他们会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是这地方是有什么事在进行中。明天我会把这里整个翻过来——在你不知道要找些什么时这不容易,不过有可能我会找到能给我们线索的东西,刚刚出去的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女孩,她有拿破仑一样的自我,我非常怀疑她确实知道些什么。” 第12章 (十二) 正在口述信件的赫邱里·波罗在一个句子当中停顿下来,李蒙小姐抬起头来。 “波罗先生?” “我的心思不集中!”波罗挥挥手,“毕竟,这封信并不重要。李蒙小姐,你好心帮我打个电话找你姐姐。” “是的,波罗先生。” 过了一会儿,波罗从他秘书手中接过电话。 “喂!” “什么事,波罗先生?” 休巴德太太显得喘不过气来。 “休巴德太太,我相信我没打扰你吧?” “我已经被打扰惯了,”休巴德太太说。 “有了什么搅乱,是吧?”波罗微妙地说。 “说得非常好,波罗先生。正是如此。夏普督察昨天问完了所有学生的话,今天带了张搜查令来,而尼可蒂丝太太又歇斯底里地缠着我。” 波罗同情地啧啧做声。 然后他说,“我只不过想问你一个小问题。你给了我一张失物表——还有其他一些古怪的事——我不得不问的是,你那张表是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写下来的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表上的那些东西是按照它们失踪的先后顺序写下来的?” “不,不是。对不起——我只是一想到什么就先记下什么。如果误导了你,我真是抱歉。” “我应该早问问你。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有什么重要性。我现在你上拿着你那张表。开头是,一只晚礼鞋、一个手镯、粉盒、钻戒、打火机、听诊器等等。你说这并不是哦失踪的顺序?” “不是。” “你现在记不记得适当的次序是什么?” “呃,我不确定我现在是否能记起来。你知道,这已经是一段时期以前的事了。我得先用心想一想。实际上,在我跟我妹妹谈过,知道我就要跟你见面之后,我就列了一张表,我该说我是按照我记得它们的顺序写下来的。我是说,我先写下晚礼鞋因为这件事这么特别,然后是手镯、粉盒、打火机和钻戒,因为它们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而且看来似乎是真有个贼在动手脚,然后我又想起了其他一些比较不重要的东西,把它们加上去。我的意思是指硼粉、电灯泡和背囊。它们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事后才想起来。” “我明白……现在我要你做的是,太太,坐下来,也就是说,当你有空的时候……” “也许在我给尼可蒂丝太太服点镇静剂,把她弄上床去,同时让吉罗尼莫和玛瑞儿平静下来之后,我会有点时间。你要我做的是什么?” “坐下来,尽可能试着把发生的各种事情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写下来。” “当然,波罗先生。那个背囊,是最先发生的,还有电灯泡——我真的不认为这跟其他事情有任何关联—再来是手镯和粉盒,不——是那只晚礼鞋。不过,你不想听我一边想一边说。我会尽我所能照你说的把它们一样列出来。” “谢谢你,太太。我会很感激你。” 波罗挂上电话。 “我真生我自己的气,“他对李蒙小姐说。”我违反了条理规律的原则。我应该一开始就弄清楚这些偷窃事件发生的顺序。” “天哪!”李蒙小姐机械地说。“现在你要不要把这些信了结一下,波罗先生?” 然而波罗再度不耐烦地对她挥挥手。 星期六上午夏普督察带着搜查令一回到山胡桃路,边马上要求跟一向在星期六来跟休巴德太太结帐的尼可蒂丝太太面谈。他向她说了打算要做的事。 尼可蒂丝太太极力表示抗议。 “可是,这是侮辱!——我的学生他们会离去——他们全都会离去。我完了……” “不,太太。我确信他们会明理——毕竟,这是件谋杀案。” “不是谋杀,是自杀。” “而且我确信一旦我解释之后,没人会反对……” 休巴德太太插进一句安抚的话。 “我确信,:她说,“每个人都会明理的——除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阿美德·阿里和仙德拉·拉尔先生吧。” “呸!”尼可蒂丝太太说,“谁在乎他们!” “谢谢你,太太。”督察说。“那么我从这里开始,你的客厅。” 话一出口,尼可蒂丝太太立即提出强烈抗议。 “你高兴搜哪里就搜哪里,”她说,“但是这里,不行!我拒绝。” “抱歉,尼可蒂丝太太,不过物品不得不搜遍整幢屋子。” “那没关系,不过我的房间不行。我是超乎法律之上的。” “没有人是超乎法律之上的。我恐怕不得不请你站到一边去。” “这是侵犯,”尼可蒂丝太太愤怒地尖叫。“你是个多关闲事的家伙。我会写信给每一个人。我会写信告诉我的国会议员。我会写信给报社。” “随你高兴写给任何人,太太,我要搜查这个房间。” 他从一张大桌子搜起。一大盒糖果、一大堆文件和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废物是他搜查的结果。他转向屋角的一座橱子。 “这锁上了。请把钥匙给我,行吗?” “决不!”尼可蒂丝太太尖叫起来。“决不,决不,决不,决不把钥匙给你!你这警察猪猡,我向你吐口水。呸!呸!呸!” “你还是把钥匙给我的好,”夏普督察说。“要是不给,那我就干脆把橱门撬开。” “我不会给你钥匙!你想拿到钥匙得先把我的衣服撕下来才成!而这——会造成丑闻。” “拿支凿子来,柯普,”督察听任她说。 尼可蒂丝愤怒地发出一声尖叫。夏普督察不予理会。凿子拿来了。两下子橱门被撬开,一大堆空的白兰地酒瓶涌了出来。 “禽兽!猪猡!魔鬼!”尼可蒂丝太太大声骂道。 “谢谢你,太太,”督察彬彬有礼地说。“这里我们查完了。”休巴德太太在尼可蒂丝太太歇斯底里发作时机敏地把酒瓶子放回去。 一个谜,尼可蒂丝太太的脾气之谜,如今已经澄清了。 波罗打电话过来时,休巴德太太正从她客厅的私人医药柜子里倒出适量的镇静剂。放回听筒后,她回到尼可蒂丝太太的房里,她原先把她留在客厅里,任由她去顿足尖叫。 “你把这个喝下去,”休巴德太太说。“你会觉得好些。” “盖世太保!”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却紧绷着脸的尼可蒂丝太太说。 “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再去想它。”休巴德太太安抚她说。 “盖世太保!”尼可蒂丝太太再度说。“他们是盖世太保没错!” “他们得执行他们的任务。”休巴德太太说。 “窥视我的私人橱柜是他们的任务吗?我跟他们说,‘那没你的事,’我把它锁上了。我把钥匙放在我的胸怀里。要不是你在场作见证人,他们会不知羞耻地把我的衣服扯下来。 “噢不,我不认为他们会这样做。”休巴德太太说。 “这是你说的!他们换成凿子硬把我的橱子撬开。这是对屋子的破坏,而我得负责修好。” “呃,你知道,如果你不给他们钥匙……” “为什么我要给他们钥匙?是我的钥匙。而且这是我私人的房间。而且我对警察说,‘不准进入’,他们却不听。” “呃,毕竟,这里出了人命,记住。而在出了人命之后,一个人不得不忍受一些在平常说来不怎么愉快的事。” “我才不信是什么命案,呸!那个小席丽儿是自杀的。她有了一段可笑的恋情,而她服毒自杀了。这种事总会发生。它们都爱得那么傻,这些女孩子——好象爱情是重要的事!一年、两年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伟大的爱情!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可是这些傻女孩不知道。她们闹得服安眠药、消毒剂,她们打开瓦斯龙头,然后就太迟了。” “呃,”休巴德太太绕了一整圈,回到原先的话题上说,“我现在不再担心了。” “你倒是很好。我,我不得不担心。我不再安全了。” “安全?”休巴德太太吃惊地看着她。 “这是我的私人橱柜,”尼可蒂丝太太固执地说。“没有人知道我的柜子里放些什么。我不想让人家知道。而现在他们知道了。我感到非常不安。他们可能认为——他们会认为什么?” “你指的他们是谁?” 尼可蒂丝太太耸耸漂亮的大肩膀,显得闷闷不乐。 “你不了解,”她说,“但是这使我感到不安。” “你最好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谢天谢地,我不睡这里,这里的这些门锁全都类似,钥匙相通。谢天谢地,我不睡这里。” 休巴德太太说: “尼可蒂丝太太,如果你在怕什么,你不认为最好还是告诉我?” 尼可蒂丝太太一双黑眼睛对着她闪烁一下,然后移开视线。 “你自己说过,”她回避说,“这屋子出了命案,所以自然让人感到不安。下一个可能是谁?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这是因为警方这么笨,或许他们受了贿赂。” “这是一派胡言,你知道。不过,你告诉我,有没有任何理由让你真正感到焦虑不安…… 尼可蒂丝太太脾气发了起来。 “啊,你不认为我有理由感到焦虑不安?你又像往常一样清清楚楚了。你无所不知!你这么了不起,你办伙食,你管理,你花钱像流水一样地把大把大把钞票撒在伙食上,所以学生都喜欢你,而现在想管到我的事情上来!但是,这可不行!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没有人可以来刺探我的事,你听到没有?不可以,我的‘追根究底太太’。” “随便你,”休巴德太太被激怒地说。 “你是个间谍——我一向就知道。” “什么间谍?” “没什么,这里没什么好刺探的。如果你认为有,那是因为你自己编造出来的。如果有人造我的谣,我会知道是谁造的谣。” “如果你真希望我离开这里,那你只要说出来就是了。” “不,你不能离开。我不准。在这时候不行。在我为警方、为谋杀案、为其他种种事情操心时不行。我不准你弃我而去。” “噢,好吧,”休巴德太太无可奈何地说。“不过说真的,很难知道你真正想干什么。有时候我认为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最好在我床上下来睡一觉——” 第13章 (十三) 赫邱里·波罗在山胡桃路二十六号下了计程车。 吉罗尼莫帮他开门时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欢迎他。有个警员站在大厅里,吉罗尼莫把波罗拉进餐厅。 “可怕,"他边帮波罗脱掉大衣边说。"警察一直在这里!问话、走来走去、看看橱柜、看看抽屉,甚至还进玛瑞儿的厨房去。玛瑞儿非常生气,她说她想用擀面杖打警察,可是我说还是不要打好。我说警察不喜欢被人用擀面杖打,而且如果玛瑞儿真那样做会让我们更加难堪。” “你有常识,"波罗赞同地说"休巴德太太有空吗?” “我带你上楼去见她。” “请等一下,你记不记得有一些电灯泡不见了的那天是哪一天?” “噢,我记得不过是好久以前了。一——两——三个月以前。” “到底是什么电灯泡被人拿走了?” “大厅的那个,还有我想是交谊厅的那个。有人开玩笑,把所有的电灯泡都拿下来带走了。” “你不记得确切日期?” “我不记得了。不过我想是警察来的那天,二月的一天……” “警察来这里干什么?” “他为了一个学生的事来见尼可蒂丝太太。非常坏的学生,非洲来的,不工作,跑到职业介绍所去登记,领取补助金,然后找个女人,为他赚皮肉钱,坏透了。警方不喜欢。我想他在曼彻斯特或薛菲尔德都搞这一套,警方都在找他,所以他跑到这里来。不过警方还是找上门了,他们跟尼可蒂丝太太谈有关他的事。不错,她说他不住这里因为她不喜欢他把他赶走了。” “我明白。他们是来追查他。” “是的。他们找到了他,然后把他关进监狱,因为他靠女人过活。” “那么就是那天电灯泡不见了?” “是的。因为我打开开关,不见灯光。我走进交谊厅,那里没有灯泡,我到这里的抽屉里找备用的,发现灯泡都被拿走了。所以我到厨房去问玛瑞儿,看她知不知道备用的灯泡在什么地方——可是她生气,因为她不喜欢警察来,她说备用的灯泡不关她的事,所以我就只好点上蜡烛。” 波罗一边说一边随着吉罗尼莫上楼到休巴德太太的房间去,一边消化他所说的话。 波罗受到休巴德太太热情的欢迎,她看起来疲累、困扰。她一见面立即把一张纸递给他。 “波罗先生,我已经尽我所能按照顺序把这些东西写下来了,不过现在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正确。你知道,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很难正确记得什么时候发生这件事情那件事情的。” “我深深感激你,太太。尼可蒂丝太太怎么样了?” “我给她吃了镇静剂,希望她现在在睡觉。她对搜查的事大惊小怪。她拒绝打开她房间里的橱柜,督察把它撬开,结果大量的空酒瓶滚落出来。” “啊,"波罗发出一声机敏的声音。 他坐下来,研究休巴德太太给他的那张纸。 “啊,我看到那个背囊现在列在表的最前头。” “是的。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过我现在确实记起来了,那是发生在珠宝和那些东西不见了之前的事。那可以说跟我们因为一个黑人学生而遭到的麻烦牵扯在一起。他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一两天离开这里,我记得当时我想可能是他离开前的报复举动。当时——呃——出了一点麻烦。” “啊!吉罗尼莫已经大致告诉我了。我相信,当时警察到你们这里来了?” “是的,好象他们接到了薛菲尔德方面或是伯明罕或什么地方的询问。那一切可以说是个丑闻。不道德的收入那一类的事。他后来在法庭上全部招供了。实际上,他只在这里住了三四天。后来我不喜欢他的行为,他生活的方式,所以我告诉他他的房间别人订走了,他得离去。当警察来到时,我真的根本不感到惊讶。当然,我无法告诉他们他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们还是追查到他了。” “那么在那件事之后你才发现那个背囊的?” “是的,很难记清楚。你知道,当时雷恩·贝特生要搭别人的车去旅行,他到处找不到她的背囊,大惊小怪的,大家都帮他找,最后吉罗尼莫发现它被割得支离破碎,塞在锅炉的后面。这么一件古古怪怪的事。这么奇特,毫无道理。” “是的,奇特而且毫无道理。” 波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是在同一天,警察来询问有关这位非洲学生的事情的那一天,有一些电灯泡不见了——吉罗尼莫是这样告诉我的。是在那一天吗?” “呃,我真的记不得了。是的,我想你说得对,因为我记得我跟警方督察下楼进入交谊厅时,礼貌点的是蜡烛。我们当时想去问阿金邦伯,看看那个年轻人有没有跟他谈过话或是告诉过其他要住到哪里去。” “其他还有谁在交谊厅里?” “我想大部分的学生当时都已经回来了。当时是傍晚,正好答应六点。我问吉罗尼莫关于灯泡的事,他说被人家拿走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再装上去,他说灯泡都用光了。我当时感到有点困恼,因为那似乎是个没道理的笨玩笑。我当时把它想成是玩笑,不是偷窃,不过我对我们没有多余的灯泡感到惊讶,因为、我们通常都储存不少。但是,我当时还是没有把它看得严重。” “电灯泡和背囊,"波罗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在我看来,似乎还是有可能,"休巴德太太说,"那两样东西跟可怜的小席丽儿的小过失毫无关联。你记得她非常急切地否认说她甚至根本碰都没碰过那个背囊。 “是的,那是事实。这件事情过后多久那些盗窃事件就开始了?” “天啊,波罗先生,你不知道要记得这一切是多么难。让我想想看——当时是三月,不,二月——二月底。是的,我想吉妮维芙在那之后大约一个星期左右说她的手镯丢了。是的,在二月二十号到二十五之间。” “而在那之后那些偷窃事件就相当持续不断地发生?” “是的。” “那个背囊是雷恩·贝特生的?” “是的。” “他当时非常气恼?” “呃,那你不能当真,"休巴德太太微微一笑说。"雷恩·贝特生是那种男孩子,你知道,热心、慷慨,不计人之过,但却具有那中暴烈、有口无心的脾气。” “这个背囊——有什么特别吗?” “噢,没有,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那种。” “你能不能拿个同样的给我看一下?” “呃,可以。柯林就有一个,我想,就跟那个一样。尼吉尔也有——事实上现在雷恩又有了一个,因为他不得不再去买一个。学生们通常都到路尾的那家商店里去买它们。那是个买各种露营和徒步旅行装备的好地方。短衣裤、睡袋、应有尽有。而且非常便宜——比任何大商店都便宜多了。” “我可不可以看一下那种背囊,太太?” 休巴德太太听从地带领他到柯林·马克那的房间去。柯林本人不在房里,不过休巴德太太打开衣橱门,拾起一个背囊,递给波罗。 “这就是了。这跟丢掉了后来我们发现被割碎的那个完全一样。” “要费不少功夫才割得碎,"波罗摸摸那个背囊,喃喃地说,"不是用把绣花小剪刀就成的。” “噢不,不是如同你所想的——呃,比如说,女孩子干的。着一定得费不少力气,我相信。力气和——呃——恶意,你知道。” “我知道。这叫人感觉不愉快。” “后来,当瓦丽瑞的丝巾被发现也被割成碎片是,呃,这真的看起来显得——我该怎么说——身心不平衡。” “啊,"波罗说,"不过我想你这就错了,太太。我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身心不平衡的成分在。我想这有目标和目的以及我们姑且说是方法。” “呃,也许你比我更了解这些事。我只能说,我不喜欢这种事。据我能判断的,我们这里的学生都非常好,想到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呃,不像我所认为的他或她,我会非常伤心。” 波罗已经漫步到了窗口。他打开窗子,跨出去到老式阳台上。 这个房间窗子面向屋后。底下是座乌七八黑的小花园。 “我想,这里比前头安静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其实山胡桃路并非一条吵杂的道路。只是面对这一面,晚上到处是猫,在那里猛叫,你知道,把垃圾桶的盖子碰倒。” 波罗低头看着四个破破烂烂的大垃圾桶,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后院废物。 “锅炉房在什么地方?” “那道门进去就是了,在煤房旁边。” “我明白。” 他朝下望,思索着。 “还有谁的房间朝向这一面?” “尼吉尔·夏普曼和雷恩·贝特生住这个房间的隔壁。” “他们再过去呢?” “再过去是下一幢房子——女孩子住的房间。第一间房是席丽儿,过去是伊利沙白·琼斯顿的房间,然后再过去是派翠西亚·兰恩的。瓦丽瑞和珍·汤琳生的房间朝向前头。” 波罗点点头,回到房间里去。 “他爱整洁,这位年轻人,"他环顾左右,喃喃地说。 “是的,柯林的房间一向非常整洁。有些男生的房间是一团糟。你该看看雷恩·贝特生的房间。"休巴德太太从容地加上一句,"不过他是个好孩子。” “你说这些背囊是从路尾的一家店里买来的?” “是的。” “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啊,真的,波罗先生,你这么一问我倒想不起来了。马伯里,我想是。或是凯尔索。我知道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差很远,不过在我心目中它们是同一类的名字。真的,对了,因为我认识某个叫凯尔索的人,还有另一个叫马伯里的人,而他们两个长得非常像。” “啊,这是一些事情总是令我着迷的原因之一,看不见的关联。” 他再度望出窗外,看进花园里,然后向休巴德太太告辞离去。 他沿着山胡桃路走下去,到了转角处,转进大道上。他毫无困难地认出了休巴德太太所描述的那家商店。店里展现着大量的野餐篮、背囊、热水瓶、各种运动装备、短衣裤、丛林衫、遮阳帽、帐篷、泳装、脚踏车灯和手电筒;事实上是一切爱好运动的青年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应有尽有。他注意到店招牌上的名字,既不是马伯里也不是凯尔索,而是希克士。在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橱窗里展示的物品之后,波罗走进去,表现出自己是个有些为他杜撰出来的侄子买个背囊的顾客。 “他喜欢野外活动,"波罗尽可能用外国腔调说。"他跟其他学生徒步外出,所有他用得上的东西他都背在背上,路过的汽车都给他搭便车。” 唯唯诺诺的店主人很快回答。 “啊,搭便车旅行,"他说。"时下他们都这么做,一定让巴士和火车损失了不少钱。这些年轻人有些一路搭便车游遍了整个欧洲。你要的是一个背囊,先生。普普通通的背囊就好了?” “我想是吧。你这里还有其他形式的吗?” “呃,我们还有一两种特别轻便给小姐用的,不过这一种才是我们通常卖的。做得好,坚固、耐用,而且真的非常便宜,虽然这是我自己说的,但绝不是老王卖瓜。” 他拿出了一个坚固的帆布东西,据波罗判断,跟他在柯林房间里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样。波罗查看着,问了一些外来人常问的问题,最后当场付钱买了下来。 “啊是的,我们这种包卖得很多,"店主人边包装边说。 “这附近住很多学生吧?” “是的,这附近学生很多。” “我相信,山胡桃路上有一家学舍吧?” “噢,有,我卖给了那里的年轻人一些还有那里的小姐。他们通常都在出发前来这里买他们需要的装备。我的价钱比大商店便宜。包好了,先生,我相信你的侄儿会对这非常满意。” 波罗向他致谢,带着包包出去。 他只不过才走了几步,就有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是夏普督察。 “正是我想见的人。"夏普说。 “你已经完成了搜查屋子的工作?” “我已经搜查过了,不过我不知道我完成了多少。那边有个供应高尚的三明治和咖啡的地方。要是你不太忙的话就跟我去。我想跟你谈谈。” 三明治店里几乎空无一人。两个男人带着杯盘来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上。 夏普详述他对学生问话的结果。 “唯一我们有不利证词的人是年轻的夏普曼,"他说。"而我们得到的证据是太多了一点。三种毒药经过他的手上。不过没有理由相信他对席丽儿·奥斯丁有任何敌意,而且我怀疑如果他针对有罪他是否会那么坦白地说出他的行动。” “虽然,这带出了其他各种可能性。” “是的——所以那些药品都随便摆在抽屉里。年轻的大笨蛋!” 他继续说到伊利沙白·琼斯顿,以及她所说的席丽儿告诉她的话。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就意味深长了。” “意味非常深长,"波罗同意说。 督察引述说: “明天我就会多知道一些了。” “结果——对那可怜的女孩来说,明天永远不会来到!你对那屋子的搜查——有没有任何成果?” “有一两样东西——我该怎么说?出人意料,或许吧。” “比如说?” “伊利沙白·琼斯顿是共产党员,我们发现了她的党证。” “恩,"波罗若有所思地说。"这有意思。” “你不会料想得到,直到昨天我向她问话我也没料到。她很有人格。” “我倒认为她是那个党的珍贵新进党员,"赫邱里·波罗说。"她是个才智相当出色的年轻女人,我该这么说。” “这令我感兴趣,因为她显然从没夸示过她的身份。她在山胡桃路保持非常平静。我看不出这跟席丽儿·奥斯丁的案子有任何关联——不过,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值得记在心头。” “你还发现其他什么?” 夏普督察耸耸肩。 “派翠西亚·兰恩小姐,在她抽屉里,有一条沾了不少绿墨水的手帕。” 波罗双眉齐扬。 “绿墨水?派翠西亚·兰恩!这么说可能是她把墨水泼到伊利沙白·琼斯顿的文件上,事后用手帕擦手。可是当然……” “当然她不会这样认为。当然,可能是别人把那条手帕放在她抽屉里。” “够可能的了。” “其他还有什么?” “呃,"夏普想了一会儿。"看来好象雷恩·贝特生的父亲住在长谷精神病院,经过医生诊断证明的病人。我想这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 “不过雷恩·贝特生的父亲精神异常。或许这没有什么重要性,如同你所说的,不过是个值得一记的事实。甚至看看他到底是得了身精神病倒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贝特生是个好青年,不过当然他的脾气是有点,呃,驾驭不住。” 波罗点点头。突然,他鲜明地记起了席丽儿·奥斯丁说的"当然我不会割烂那个背囊。那纯粹是蠢行。无论如何,那只不过是发脾气"。她怎么知道那是发脾气?她是不是看到雷恩·贝特生在割那个背囊?他的心思回到眼前,听到夏普露齿一笑说: “……而阿美德·阿里先生有一些黄色书刊和图片,这说明了为什么他对搜查的事表示愤怒。” “无疑的,有很多人表示抗议吧?” “我该说是阵雨没错。一个法国女孩歇斯底里发作,而一个印度人,仙德拉·拉尔先生威胁要把它酿成国际事件。他的东西中有一些反对宣传——一般半生不熟的货色——还有一个西非学生有一些挺吓人的纪念品和神物。不错,一次搜查确实能让你看出人性特殊的一面。你听说过尼可蒂丝太太和他的私人橱柜的事吧?” “恩,我听说过了。” 夏普督察露齿一笑。 “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空白兰地酒瓶!而她可是对我们大发雷霆。” 他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不过我们并没有找到我们想要找的,没有伪造的护照。” “你几乎不能指望像假护照这种东西会放在那里让你去找到,老兄。你从没正式到过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去查过有关护照的事吧?比如说,在过去六个月中?” “没有。我来告诉你我们确实去过的几次——在你提到的时间之内。” 他详细地说出来。 波罗皱起眉头仔细倾听。 “就这些了,这没道理。"他说。 波罗摇摇头。 “凡事只有在我们从头开始时才会有道理。” “你说的从头开始是什么意思?” “那个背囊,我的朋友,"波罗温和地说。"一切都是从那个背囊开始的。” 第14章 (十四) 尼可蒂丝太太从地下室爬上来,她刚刚在那里成功地惹怒了吉罗尼莫和易怒的玛瑞儿。 “骗子和贼,”尼可蒂丝太太洋洋得意地说。“所有的意大利人都是骗子和贼。” 刚刚要下楼梯的休巴德太太没好气地短叹一声。 “遗憾,”她说,“在他们做晚饭的时候惹他们生气。” “我在乎个什么?我又不在这里吃晚饭。” 休巴德太太把一句回嘴的话硬压了下去。 “我会在星期一如常回来,”尼可蒂丝太太说。 “好,尼可蒂丝太太。” “请找个人星期一一大早把我的橱柜修好。修理费帐单送给警方,你明白吗?” 休巴德太太显得迟疑。 “还有我要所有的暗走道都装上新灯泡——亮一点的灯泡。这些走道都暗暗的。” “你特别说过走道上要装度数低一点的灯泡——为了省钱。” “那是上个星期的事,”尼可蒂丝太太脱口说出。“现在——不同。现在我每次一回头——我都会奇怪,‘谁在跟踪我?’” 休巴德太太暗自怀疑,是她的雇主在故作姿态,或是她真的在怕什么事或什么人?尼可蒂丝太太有凡事夸张的习惯,因而总是令人难以知道她的话有多少可靠性。 休巴德太太怀疑地说: “你确信你该自己一个人回家去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我在那里会比这里安全,我可以告诉你!” “可是你在怕什么?如果我知道,或许我可以——” “没你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一直在问我问题令我感到无法忍受。” “对不起,我确信……” “现在你可生气了。”尼可蒂丝太太对她微笑。“我脾气不好而且态度粗鲁——不错。不过我有很多事烦心。你记住,我信赖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亲爱的休巴德太太,我真的不知道。看,我送给你个飞吻。周末愉快。晚安。” 休巴德太太望着她穿过前门,帮她把门拉上。休巴德太太说了句不太恰当的“呃,真是的!”松弛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走向通往厨房的楼梯。 尼可蒂丝太太走下门前的台阶,穿过铁,门,向左转。山胡桃路是一条相当宽阔的道路。两旁的屋子都有点退后坐落在花园里。路的尽头,距离廿六号几分钟的路程,是伦敦的主要道路之一,公共汽车来往吼叫着。路的尽头有交通信号等和一家酒吧。“女王项链”就在拐角处。尼可蒂丝太太走在人行道中央,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但是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山胡桃路在这天傍晚显得格外荒凉。她稍微加快脚步,走近“女王项链”。又匆匆瞄了四周一眼之后,她有点愧疚地溜进酒吧里。 啜饮着她的双倍白兰地,她的精神恢复了过来。她看起来不再是不久前恐惧不安的女人。然而,她对警方的恶感并未消减。她低声嘀咕着:“盖世太保!我要他们付出代价。”然后把酒喝光。她又叫了一杯,仔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不幸,警方突然不知好歹地发现了她的宝藏,很难抱希望话不会传到学生那里。休巴德太太会保守秘密,或许吧,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不会,因为,真的,有谁能信得过别人?这种事总是会传开的。吉罗尼莫知道了。他可能已经告诉了他太太,而她会告诉清洁妇,如此继续想下去直到她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那个人说: “哎哟,尼可太太,我部知道这是你出没的地方!” 她猛一转身,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噢,是你,”她说,“我以为……” “你以为是谁?大野狼?你在喝什么?再叫一杯算我的。” “一切都叫人心烦,”尼可蒂丝太太庄重地解释,“这些警察来搜我的房子,大家都感到困恼。我可怜的心脏。我得非常小心我的心脏。我不喜欢喝酒,不过我在外头真的感到相当虚弱。我想喝点白兰地……” “白兰地最好了。来吧,这杯是你的。” 其后不久,尼可蒂丝太太感到着实快乐、神采奕奕地离开“女王项链”。她决定不搭公共汽车。 这是个如此美好的夜晚,外头的空气对她有好处。她并没感到脚步有什么不稳,只不过有点不确定。或许刚刚应该少一杯白兰地的好,不过没关系,这外头的空气很快就会让她头脑清醒过来。终究,为什么女士不该在她自己房里常常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她又从来没被人家看到她喝醉过。再说,无论如何,如果他们不喜欢,如果他们敢申斥她,她马上会叫他们闭嘴!她是知道一些事,不是吗?要是她高兴随便说出去!尼可蒂丝太太好斗地晃晃脑袋,然后猛然一闪避开一个不怀好意地挡在她前头的邮亭。无疑地,她的脑袋是有点浮沉不定。或许她该停下来靠墙休息一下?要是她把双眼闭上一会儿…… 波特警官大摇大摆地执行他的巡逻任务,身旁伴随着一个外表看来羞怯的下手。 “这边有个女人,长官。真的——她好象是病了或怎么啦。她在地上瘫成一堆。” 波特警官把有力的脚步转向那边,俯身查看躺在地上的人体。一股浓烈的白兰地酒味证实了他的怀疑。 “昏过去了,”他说,“喝醉了。啊,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 吃过星期日早餐的赫邱里·波罗,仔细地擦掉胡须上的巧克力渣滓,走进客厅里。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背囊,每个上面都附有帐单——前一天他吩咐乔治的结果。波罗从包装纸里取出他前一天买来的那个背囊,跟其他四个摆在一起,结果很有意思。他从希克士先生那里买来的背囊依他看来似乎并不比乔治从其他各商号买来的差。但是却便宜多了。 “有意思,”赫邱里·波罗说。 他凝视着这些背囊。 然后他仔细地查看它们。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摸摸接缝、口袋、把手。然后他站起来,走进浴室,带回来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把从希克士店里买来的那个背囊里部翻出来,用小刀切割着底部。在内衬和底部之间有一片硬实起皱的东西,外表看起来有点类似瓦棱纸。波罗很有兴趣地看着被肢解了的背囊。 然后他继续切割其他的背囊。 最后他坐下来,审视着他刚刚完成的破坏数。 然后他把电话机移到身边来,在短暂的拖延之后,终于接通了夏普督察。 “早,朋友,”他说,“我只想知道两点。” 听筒里传来一阵似乎是夏普督察捧腹大笑的声音。 “‘我对马的认识有两点。’” “对不起,你说什么,”赫邱里·波罗感到惊讶地说。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熟悉的一句韵文。你想知道的两点是什么?” “你昨天提到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警方曾到山胡桃路去查询过几次。你能不能告诉我日期和时间?” “可以——呃——这应该不难。档案里有。你等等,我去查看一下。” 不久督察的声音又穿过来:“第一次查询有关印度学生散播反动传单的事,是去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三十分。” “那时太久以前的事了。” “查询有关欧亚混血儿孟大鸠·琼斯,因牵连到剑桥的爱丽丝·坎伯太太谋杀案而被通缉——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三十分。查询有关威廉·罗宾逊——西非土著,谢菲尔德警方通缉在案——三月六日上午十一点。” “啊!谢谢你。” “可是,如果你认为这些案子有任何一个牵连到……” 波罗打断他的话。 “不,它们没有牵连。我只是对它们发生的时间感兴趣而已。” “你在干什么,波罗?” “我在解剖背囊,朋友。很有意思。” 他轻轻放下话筒。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前一天休巴德太太交给他的那张修正过的表。这张表记载如下: 背囊(雷恩·贝特生的) 电灯泡 手镯(雷丝道夫小姐的) 钻戒(派翠西亚的) 粉盒(吉妮维芙的) 晚礼鞋(莎莉的) 唇膏(伊丽莎白·琼斯顿的) 耳环(瓦丽瑞的) 听诊器(雷恩·贝特生的) 浴盐(?) 割碎的丝巾(瓦丽瑞的) 烹饪书(?) 硼粉(仙德拉·拉尔的) 胸饰(莎莉) 墨水倾倒在伊丽莎白笔记上。 (这是尽我所能想出来的。并非完全正确。l·休巴德。) 波罗久久一直看着这张表。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恩……无疑的……我们得把不关紧要的东西剔除掉……” 他想到谁能帮他做这件事。今天是星期天。大部分的学生或许都在。 他拨通山胡桃路廿六号的电话,要求跟瓦丽瑞·何皓丝小姐讲话。一个厚重、有点带喉音的声音传过来说不知道她起床了没有,说要去看看。 稍后他听见一个低沉粗嘎的声音说: “我是瓦丽瑞·何皓丝。” “我是赫邱里·波罗。你记得我吧?” “当然,波罗先生。有什么事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谈一下。” “当然可以。” “那么,我到山胡桃路去可以吧?” “可以。我等你。我会告诉吉罗尼莫带你上我的房间。星期天这里私下谈话的场合不多。” “谢谢你,何皓丝小姐。” 吉罗尼莫以华丽的姿态替波罗开门,然后倾身向前,以他以往一副怀有阴谋的态势说话。 “我悄悄带你上瓦丽瑞小姐的房间去,嘘——”他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带他上楼,进入一间俯视山胡桃路、大小合适的房间。房间内布置富有品位,有适量的奢侈品,和一间卧房内小起居室。床上铺着一条老旧而美丽的波斯毯,一张安妮女王时代的迷人胡桃木桌,波罗判断不太可能是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原有的家具。 瓦丽瑞·何皓丝已经站在那里迎接他。她看来疲累,他想,她的眼睛四周有黑眼圈。 波罗跟她打过招呼后说。“别致。有味道。” 瓦丽瑞微笑。 “我在这里住久了,”她说,“两年半,将近三年了。我多多少少埋头苦干,买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你不是学生吧?” “噢,不是。纯商人。我有份工作。” “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是吗?” “是的。我是莎瑞娜商场的采购员之一——那是一家美容沙龙。实际上我有一小部分股权。除了美容用品之外我们还经营一些附带产品,像附属品之类的,巴黎新奇小物品,那就是我工作的部门。” “那么你经常到巴黎和欧陆去?” “噢,是的,大概一个月一次,有时更常些。” “你必须原谅我,要是我显得太好奇……” “这有何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容忍别人的好奇。我昨天已经回答了夏普督察很多问题。你看来好象会喜欢做高背椅,波罗先生,而不是低扶手椅。” “你有眼光,小姐。”波罗小心、四平八稳地在一张高背扶手椅上做下来。 瓦丽瑞坐在矮床上。她请他抽烟,自己也点上一根。他注意地看着她。她幽雅中带着紧张、憔悴的意味,这比一般光只是外表好看更能打动他的心。一个聪明、迷人的年轻女人,他心想。他不知道她的紧张是出自最近的查询成果或是她态度中天生的成分。他记得那天晚上来这里晚餐时对她的看法大致跟现在一样。 “夏普督察询问过你了?”他问道。 “不错。” “你已经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当然。” “我怀疑,这是不是实话。” 她以讥讽的表情看着他。 “由于你并没有听见我对夏普督察问话的回答,你不太可能作判断。”她说。 “啊,是的。这知识我的一个小小想法。我有,你知道——一些小小的想法。在这里。”他轻敲他的头。 可以注意得到,波罗正在故意扮演江湖郎中的角色,他有时候会这样做。然而,瓦丽瑞并没有微笑。她直盯着他看。她一开口,显得有些突兀。 “我们有话直说好吗?我真的不知道你打算说什么。” “当然,何皓丝小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 “或许,你能猜中我这里面是什么吧?” “我又不是透视眼,波罗先生。我无法透视纸包。” “我这里面是,派翠西亚·兰恩被人偷过的戒指。” “派翠西亚的订婚戒指?我是好所,她母亲的订婚戒指?可是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是我要她借我一两天的。” 瓦丽瑞再度有点惊讶地扬起眉宇。 “真的。”她说。 “我对这戒指感兴趣,对它的失踪,它的失而复得以及其他有关的一些事情感兴趣。所以我要兰恩小姐把它借给我。她一口同意。我马上把它拿去给我的一个珠宝商朋友。” “怎么样?” “我要他检验上面的钻石。相当大的一颗,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两边各镶着一小串碎钻石。你记得吧——小姐?” “我想是这样没错。我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你拿过它,不是吗?在你的汤盘里。” “是那样镶的没错!我记得。我差一点把它给吞下去了。”瓦丽瑞短笑一声。 “如同我所说的,我把戒指拿去给我的珠宝商朋友,同时征求他对那颗钻石的看法。你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他的回答是,那不是钻石。那只不过是颗锆石。一颗白锆石。” “噢!”她凝视着他。然后继续说,语气有点不确定,“你的意思是——派翠西亚以为那是颗钻石,其实那只不过是颗锆石,或是……” 波罗摇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据我了解,这是派翠西亚·兰恩小姐母亲的订婚戒指。派翠西亚·兰恩小姐出身好家庭,而她的双亲,我该说,在最近的税制公布之前,确实家境不错。在那些圈子里,小姐,钱都花在订婚戒指上。订婚戒指必须是值钱漂亮的戒指——钻戒或是镶有其他宝石的戒指。我相当确信兰恩小姐的爸爸除了值钱的订婚戒指外不会给她妈妈任何其他的戒指。” “关于这一点,我再同意你不过了。派翠西亚的父亲是个小乡绅,我相信。” “因此,看来这戒指上的钻石一定是后来被人掉包了。” “我想,”瓦丽瑞缓缓地说,“大概是派翠西亚把戒指上的宝石弄丢了,没钱再去镶一颗钻石,只好用锆石来代替。” “这有可能,不过我不认为实际上是如此。” “哦,波罗先生,要是我们来猜的话,你想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戒指被席丽儿小姐偷走,在归还戒指之前,蓄意取下钻石用锆石来代替。” 瓦丽瑞坐直身子。 “你认为席丽儿蓄意偷取钻石?” 波罗摇摇头。 “不,”他说,“我认为是你偷的,小姐。” 瓦丽瑞·何皓丝倒抽了一口气。 “真是的!”她叫了起来,“你这样说似乎是太过分了。你根本毫无证据。” “可是,”波罗打断她的话,“我有证据。戒指是归还在一个汤盆里。我,我有天晚上在这里吃饭。我注意过汤是怎么盛上桌去的。是从边桌上的大汤盘里盛出来的。因此,如果有任何人发现他的汤盘里有一只戒指,只有可能是盛汤的人放进去的(就此说来是吉罗尼莫)或是使用那个汤盘的人放进去的。那就是你!我不认为是吉罗尼莫。我认为你安排把戒指放在汤里物归原主,因为你觉得这样好玩。如果我可以批评的话,你太过于有戏剧性幽默感了。高举戒指!大声喊叫!我想你这件事太纵然你的幽默感了,小姐,而且不了解这么一来你就出卖了你自己。” “就这些了?”瓦丽瑞讥讽地说。 “噢,不,绝不止这些。你知道,当席丽儿那天晚上坦承这里的偷窃事件她该负责时,我注意到了小小的几点。比如说,谈到那只戒指时,她说,‘我并不了解它有多么值钱。我一知道了,就马上归还回去。’她是怎么知道的,瓦丽瑞小姐?谁告诉她戒指有多么值钱的?再来谈到被割碎的丝巾时,席丽儿小姐说什么‘那无所谓。瓦丽瑞并不介意……’为什么你不介意,如果你的一条上好丝巾被割成了碎片?当时我就有了个印象,整个偷窃行动,让她自己装作是偷窃狂,好吸引柯林·马克那注意的行动都是某人替席丽儿设想出来的。某个比席丽儿·奥斯丁聪明多了,而且真正具有良好心理学实用知识的人。你告诉她这只戒指值钱;你从她那里拿去,设法安排物归原主。同时,你提议要她把你的一条丝巾割成碎片。” “这些全都是推测,而且是有点牵强附会的推测。督察已经向我暗示过是我唆使席丽儿耍这些花样的。” “那么你怎么对他说?” “我说那是一派胡言。” “那你怎么对我说?” 瓦丽瑞以搜寻的眼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短笑一声,按熄香烟,把一块垫枕放在背后,身子往后一靠说: “你说得相当对。是我唆使她的。”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 瓦丽瑞不耐烦地说: “噢,纯粹是一片愚蠢的好心好意。善意的干涉。席丽儿在那里,像具小鬼魂一样痴痴呆呆地望月兴叹,思慕着从来不看她一眼的柯林。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愚蠢。柯林是那些被心理学、情结和感情障碍等迷住的妄自尊大、坚持己见的年轻人之一,当时我真的认为怂恿他、愚弄他一番不失为一件好玩的事。无论如何,我讨厌看到席丽儿那么凄惨的样子,所以我就找她来,说服她,把整个计划大致说明给她听,同时催促她去做。我想,她岁这一切感到有点紧张,同时又有点震颤。然后,当然,这小白痴所做的开头一些事情之一就是在浴室里发现了派翠西亚忘在那里的戒指,把他顺手牵羊过来——一件真正值钱的珠宝,这会引起大惊小怪,然后找警察来,整个事情可能变得严重。所以我一把把戒指抓过来,告诉她我会想办法归还人家,同时敦促她以后专找一些人造珠宝和化装品下手,同时自愿让她破坏我的某样不会为她惹上麻烦的东西。” 波罗深吸了一口气。 “这正是我所想的。”他说。 “如今我真希望我没那样做,”瓦丽瑞脸色阴沉地说。“可是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说这种话很讨厌,而且正如珍·汤琳生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 “现在,我们谈到派翠西亚的戒指的事。席丽儿把它给了你。你要设法归还给派翠西亚。可是在归还给派翠西亚之前,”他停顿一下,“怎么啦?” 他看着她的手指紧张地捏弄着她颈间的一条缝饰围巾的尾端。他以更具有说服力的语气继续说: “你手头紧,是吗?” 她没看他,浅浅点了一下头。 “我以为我的手法高明,”她说道,带着悲痛的语气,“我的毛病是,波罗先生,我是个赌徒。这是种天性,你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是一家小俱乐部的会员——噢,我不告诉你是在什么地方——我不想它遭到警方突检之类的。我们略过不提,只说我是个会员就是了。那里有轮盘、扑克等一切赌局。我一再输得很惨。我有了派翠西亚这只戒指。我正好路过一家店,里面有一只锆石戒指。我心想,‘要是把这颗钻石换成锆石,派翠西亚根本看不出来。’你知道你从来就不会真正仔细看一只戒指。如果钻石看起来有点比平常黯淡,你只会认为是需要清洗一下之类的。好了,我一时受了冲击。我抗拒不了。我把钻石撬开卖了。用一颗锆石代替,那天晚上我假装在我的汤里发现了它。这也是一件笨到极点的事,我同意。好了!现在你全都知道了。不过老实说,我从没嫁祸给席丽儿的意思。” “没有,我了解。”波罗点点头,“这只不过是你正好碰上一个机会。看来轻而易举,你就利用上了。不过你犯了一大错误,小姐。” “我知道,”瓦丽瑞干涩地说。然后她突然不悦地叫道: “但是去它的!这在现在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噢,如果你高兴就把我交给警方吧。告诉派翠西亚,告诉督察,告诉全世界的人!可是这能有什么好处?这又怎么能帮助我们查出谁杀死了席丽儿?” 波罗站了起来。 “谁知道,”他说,“什么可能帮得上,什么可能帮不上。得先把这么多不相干,把问题弄复杂的事情清理掉。对我来说,知道是谁唆使小席丽儿扮演那个角色的,是件重要的事,现在我知道了。至于这只戒指,我建议你自己去找派翠西亚·兰恩,把你所做的事告诉她,同时向她作惯例上的表示。” 瓦丽瑞作了个苦相。 “也许大致上这是个相当好的建议,”她说,“好吧,我会去找派翠西亚,同时低头谢罪。派翠西亚非常高尚。我会告诉她我有钱时再把钻石镶回去。你是不是要我这样做,波罗先生?” “并不是我想要你这样做,是这样做比较明智。” 门突然被打开,休巴德太太进来。 她呼吸急促,而脸上的表情令瓦丽瑞叫了起来。 “怎么啦,妈?出什么事了?” 休巴德太太跌进一把椅子里。 “是尼可蒂丝太太。” “尼可太太?她怎么啦?” “噢,天哪。她死了。” “死了?”瓦丽瑞的声音变得刺耳,“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好象昨天晚上她被人从街上检起来——他们把她送到警察局去。他们以为她——她——” “喝醉了?我想大概……” “是的——她是喝了酒。可是无论如何——她死了——” “可怜的老尼可太太。”瓦丽瑞说。他粗嘎的声音颤抖着。 波罗柔声说: “你喜欢她,小姐?” “这2就某方面来说是古怪——她可能是个老魔鬼——但是,是的——我喜……我刚来这里时——三年前,她并不像——像后来一样变得容易生气——她当时是个好伴侣——有趣——热心——她在过去一年改变很多……” 瓦丽瑞看着休巴德太太。 “我乡大概是因为她养成了偷偷喝酒的习惯——他们在她房里发现很多酒和空瓶子,不是吗?” “是的,”休巴德太太犹豫了一下,然后大声说: “都是我不好——昨晚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她在怕什么,你知道。” “怕?” 波罗和瓦丽瑞异口同声说。 休巴德太太怏怏然点点头。她温和的圆脸上布满了忧色。 “是的。她一直说她不安全。我要她告诉我她在怕什么——她奚落了我一顿。当然,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话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不过现在——我怀疑……” 瓦丽瑞说: “你不会认为她——她也——她是——” 她突然中断下来,两眼布满恐怖的神色。 波罗问道: “他们说是什么死因?” 休巴德太太怏怏然说: “他们——他们没说——会有调查庭——在星期二——” 第15章 (十五) 在新苏格兰警场的一间安静房间里,有四个人围坐在桌旁。 主持会议的是缉毒组的威尔汀督察长。坐在他旁边的是贝尔警官,一个精力充沛的乐天年轻人,外表看起来有点像只热切的灰猎狗。安静警觉地靠在椅背上坐着的是夏普督察。第四位是赫邱里·波罗。桌面上放的是一个背囊。 威尔汀督察长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这是个有趣的想法,波罗先生,”他谨慎地说,“不错,是个有趣的想法。” “如同我所说的,这只是个想法。”波罗说。 威尔汀点点头。 “我们已经把大致情况说出来了,”他说,“走私一直都在进行,当然,形式有异。我们清除一帮走私分子,隔段时间,又会在别地方开始。光就我这一组来说,在过去一年半当中就发现有很多货进到这个国家里来,大部分是海洛因——还有相当数量的古柯碱。这里和内陆那里都布下了各种贮藏所。法国警方对于货如何进入法国掌握一两条线索——对于如何再由法国转出去他们就比较不确定了。” “我这样说你看对不对,”波罗问道,“你们的问题大致可以分成三方面。经销的问题、货如何进入这个国家的问题,以及真正主其事者并得到最大利益的人是谁的问题?” “大致上来说,这相当对。我们对于小经销商以及货如何销售出去知道了不少。这些经销商有些我们加以逮捕,有些则任由他去,希望能籍着他们钓到大鱼。销售的方式很多,夜总会、酒廊、药店、一两个怪医生、流行女装裁缝和美发师等。交货场所是在赛马场、古董店,有时候则在人多的综合商店。不过这些不用我来全部告诉你。重要的不是这一方面。这一方面我们的步调跟得相当好。而且我们对于我所谓的大鱼有一些非常精明的猜测。一两个从来没受过任何怀疑的非常有钱、受人尊敬的大爷。他们都非常小心;他们从来不亲自经手,小鱼群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他们不时有一个会失手——这时候——我们就逮到他了。” “这跟我想的很接近。我所感兴趣的是第二方面——货是如何进入这个国家的?” “啊。我们是个岛国。最普通的方式是经由海路这个最古老的方式。经营船货。悄悄在东海岸某出靠岸,或是南方的某个小海湾,籍着小汽船悄悄溜过海峡。这种方法有点成功,不过迟早我们会弄清楚谁拥有私人汽艇,而一旦他受到怀疑,他的机会就丧失了。最近有一两次是透过航空公司进来的。代价很高,偶尔一两个空中少爷或是飞行人员会太过于禁不起诱惑了。还有进口商号,一些进口豪华钢琴等公司!他们得手过不少次,不过通常到头来我们都会识破他们。” “你会同意当你经营非法生意时最主要的困难之处是——货从海外运进来的通道吧?” “绝对是,而且我还要说,到现在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担心,货进来的速度比我们的步调还快。” “那么其他的东西呢,比如说珠宝?” 贝尔警官开口了。 “这方面的走私活动很多,先生,来自南非和澳大利亚,有些来自远东地区的非法钻石。它们由鼓动的路线进来,而我们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那天有个年轻女人,一个普通的观光客,在法国,被一个偶然认识的人问到是否能帮她带一双鞋子过海峡。不是新鞋子,不用打税,只不过是某人望掉没带走的一双鞋子。她相当不疑心地答应了。我们恰巧知情。结果那只鞋子的鞋跟部分挖空,里面装着未切割的钻石。” 威尔汀督察长说: “可是听我说,波罗先生。你追究的是什么,贩毒或是珠宝走私?” “两样都是。事实上是,一切体积小、价值高的东西。依我看,似乎你所谓的运送服务业有一个发财的的好机会,运送我所描述的东西来往海峡两岸。偷来的珠宝,把宝石从原饰物上取下来,带出英格兰,然后运进来非法的宝石和药品。可能是个独立的小经纪,跟经销网不搭线,以抽取佣金的方式运送。而且利润可能很高。” “你说得对!你可以把价值一两万英镑的海洛因装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一些高品质未经切割的宝石也一样。” “你知道,”波罗说,“走私的弱点一向是人为因素。迟早你会怀疑带一个‘人’,一个机上服务生,一个拥有一条小游艇的热爱航海者,太过于经常往来法国的女人,赚钱赚得离谱的进口商,看不见他怎么赚钱却过着舒适生活的人。然而如果货是由不知情的无辜者带进来的,而且进一步说,每次是个不同的人,那么监视货源的困难就大大增加了。” 威尔汀用根手指指向那个背囊。“这就是你的暗示?” “是的。如今谁是最不会受到怀疑的人?学生。热情、用功的学生。穷兮兮的,除了背上所能背的行李之外别无他物。一路搭便车越过欧陆。如果某个特定的学生一直在带货进来,无疑你们会识破他或她,但是整个这项安排的基本特质是,携带的人是无辜的,而且他们人数很多。” 威尔汀摸摸下巴。 “你认为到底是怎么个安排法,波罗先生?”他问道。 赫邱里·波罗耸耸肩。 “关于这一点纯粹只是我的猜测。无疑,我在很多细节方面是错的,不过我想大致是这样进行的;首先,某种样式的背囊上市。它们是一些普通形式的背囊,就像任何其他形式的背囊一样,品质好、坚固耐用,而且适合他们的目的。当我说到‘就像任何形式的背囊一样’时,其实并不然。底部的里衬稍微有点不同。如同你所看到的,相当容易移动,而且厚度、结构都容许值钱的珠宝、粉末藏在皱褶里头。除非你有心在找,否则你永远不会怀疑到。纯海洛因或纯古柯碱所占的空间都非常小。” “对极了,”威尔汀说,“啊,”他手指快速地衡量着,“你可以每次带个价值五、六千英镑的货,没有人会知道。” “正是,”赫邱里·波罗说,“妙极了!这些背囊做好,上市,特价出售——也许不只在一家店里。店主人可能是一伙的,也可能不是。可能他只是贪便宜利润高而出售,因为他的价格比起其他一些卖同样野营装备的商号讨好多了。当然,幕后一定有个集团在;小心藏着一张医学院学生、伦敦大学或其他大学学生的名单。某人本身是个学生,或是以学生姿态出现的人可能就是头儿。学生出国,在归途中某个地点上,背囊被掉了包。学生回到英格兰;海关的检查草率。学生回到他或她住的学舍之后,把行李取出来,空背囊就丢进衣橱或是房间角落里去。这时背囊再度掉包,或可能把假底层小心地取出来,然后换上个没有藏东西的。” “你认为山胡桃路就是这么回事?” 波罗点点头。 “这是我的猜测。是的。”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波罗先生——也就是说,假定你说得正确的话。” “有一个背囊被割成碎片,”波罗说,“为什么?由于理由不明显,得想象出个理由来。山胡桃路的背囊有一点令人感到奇特。他们都太便宜了。山糊涂路发生了一连串奇特的事件,但是该为这些事件负责的那个女孩发誓说摧毁那个背囊的事不是她干的。既然她已经坦白招认了其他一些事件,除非她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她要否认?所以这样背囊遭到破坏一定另有原因——而且我可以说,要摧毁一个背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是件费劲的工作而且一定是某个相当不顾一切要把毁掉的人干的事。我得到线索是在我大略发现到———(仅仅是大略,因为人的记忆在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之后便不怎么确定了)——那个背囊被毁的日期大约就是警官去见那家学舍的负责人的那一天。实际上警官去是另有原因,不过我这样跟你说好了:你是某个跟这走私集团有关的人。你那天晚上回到学舍去,。有人告诉你警方有人要来,正在楼上跟休巴德太太说话。你立即以为警方知道了走私的事,他们是来进行调查的;我们姑且说当时那屋子里有一个刚从国外带回来的背囊,里面装着——或是最近装过——私货。要是警方识破了那一套方法,那么他们来山胡桃路是为了检查学生的背囊。你不能把那个背囊带出那个屋子,因为,就你所知,警方可能派人在门外守住,而背囊可不是容易掩藏或伪装的东西。你唯一能想到的是把背囊割碎,把碎片塞到锅炉房的废物堆里去。如果里面装有药品——或是珠宝,可以暂时先藏在浴盆里。但是即使是个空背囊,如果装过药品,可能在严密的检验分析下露出海洛因或古柯碱的蛛丝马迹。所以,那个背囊必须毁掉。你同样这有可能吧?” “这是个想法,如同我先前所说的,”威尔汀督察长说。 “同时可能还有一件迄今不被认为有什么重要性的小小事件跟那个背囊有关联。根据那意大利仆人吉罗尼莫说,在警方来到的那天,或是警方去过的几天中的一天,大厅里的灯不亮了。他去找灯泡来换;发现备有的灯泡也不见了。他相当确信一两天前抽屉里还有备用的灯泡。依我看有一种可能——这说来牵强,而且我不说我确信是如此,你知道,仅仅是个可能——可能某人以前加入过走私集团,感到心虚,怕警方会在明亮的灯光下认出他来。所以他悄悄把大厅里的灯泡取下来连同新灯泡一起带走,让他们想换灯泡都换不成。结果大厅里只点了蜡烛。如同我所说的,这仅仅只是个推测而已。” “这是个聪明的点子。”威尔汀说。 “这有可能,长官,”贝尔警官热切地说,“我越想就越认为有可能。” “可能,如果是这样,”威尔汀继续说,“那么就不只是山胡桃路一个地方了?” 波罗点点头。 “哦,不错,那个集团一定涵盖了广泛的学生俱乐部等地方。” “那得找出它们之间的连接线才成,”威尔汀说。 夏普督察首次开口。 “是有这么一条连接线,长官,”他说,“或是以前有。一个经营数家学生俱乐部机构的女人,一个就在山胡桃路的女人,尼可蒂丝太太。” 威尔汀快速地瞄了波罗一眼。 “不错,”波罗说,“尼可蒂丝太太符合条件。她跟所有这些地方有财务上的厉害关系,虽然她没有亲自经营。她用的方法是找一个记录良好、为人廉洁的人替她经营。我的朋友休巴德太太就是这样一个人。财务方面由尼可蒂丝太太负责支持——不过话说回来,我怀疑她只不过是个傀儡头子。” “恩,”威尔汀说,“我想多了解尼可蒂丝太太一点会是件有趣的事。” 夏普点点头。 “我们正在调查她,”他说,“她的背景以及她来自什么地方。这得小心进行。我们不想太早打草惊蛇。我们也正在调查她的财务背景。哎呀!那女人真是个悍妇。” 他描述他经验过的尼可蒂丝太太对抗搜查令的情形。 “白兰地酒瓶,是吗?”威尔汀说,“枕木说她喝酒?呃,这应该更好办些。她怎么了?逃亡了——?” “不,长官,她死了。” “死了?”威尔汀扬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被人下了毒?” “我们认为是这样——是的。验尸之后我们就能确定了。我个人认为是她开始感到受不了。可能她没料到会出命案。” “你说的是席丽儿·奥斯丁的案子。那个女孩知情吗?” “她知道一些,”波罗说,“不过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我想她并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一些什么,可是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很可呢感推断不出来。不过在听到些什么,或看到些什么的情况之下,她可能相当不疑心地向人提起过。” “你不知道她看过或听过什么,波罗先生?” “我只能猜测,”波罗说。“仅此而已。有人曾经提及护照。那屋子里有没有某个人持有化名的假护照来往欧陆之间?这个事实的揭发会不会对那个人构成严重的危机?她是不是看到那个背囊被动了手脚,或者,是不是她有一天看见某人把背囊的假底层取走而不了解那个人在干什么?她是不是或许看见了拿走电灯泡的那个人?同时想他或她提起过,而不了解其重要性?哎呀!”赫邱里·波罗烦躁地说,“猜测!必须多知道一些才行。” “呃,”夏普说,“我们可以从尼可蒂丝太太的经历开始查亲戚。可能会查出什么来。” 她被干掉是因为他们以为她可能泄露口风?她会说出来吗?“她暗自喝酒已有一段时间了……这表示她的神经已经受不了了,”夏普说,“她可能精神崩溃,把整个事情泄露出来。供出对共犯不利的证词。” “我想她大概其实并没有经营那一门生意吧?” 波罗摇摇头。 “我不认为这样。不,她是公然在外的人,你知道。当然,她知道在干些什么,不过我不认为她是幕后主脑,不。” “知不知道谁是幕后主脑?” “我可以作个猜测——我可能猜错。是的——我有可能猜错。” 第16章 (十六) “胡桃木做被告席,"尼吉尔说,"庭上老爷真威风,老鼠上挂钟。警察大爷一声嘘,最后谁会上那被告席?” 他又加上一句说: “说或不好所?这才是问题。” 他又倒了一杯咖啡,回到早餐桌上。 “说什么?"雷恩·贝特生说。 “各人知道的一切,"尼吉尔故作姿态地一挥手说。 珍·汤琳生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当然啦!如果我们知道任何可能有用的消息,当然我们一定会告诉警方。这是最最正确不过的事了。” “我们斟大美人说得可好听。"尼吉尔说。 雷妮也以法文加入了阵营。 “说什么?"雷恩·贝特生再度问道。 “我们知道的事情,"尼吉尔说,"我的意思是,关于彼此之间的事,"他实际地加上一句说。他以不怀好意的眼光扫视早餐桌上的人。 “毕竟,"他愉快地说,"我们的确知道彼此之间不少事情,可不是吗?我是说,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势必会知道。” “可是谁来断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呢?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关警方的事。"阿美德·阿里携手说。他说来激动,神情像是督察严厉批评他收集黄色图片时一样有如受到伤害, “我听说,"尼吉尔转向阿金邦伯先生说,"他们在你房间里发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 由于与声俱来的肤色,阿金邦伯先生让人看不出脸红,不过他的眼睑狼狈地眨动着。 “在我国很迷信,"他说,"祖父给了我一些东西带来这里。我是出自虔诚恭敬之心保存下来。我本人是个现代、科学化的人;并不相信巫毒教,不过由于英语能力不好,我发现很难向警方人员解释。” “甚至亲爱的小珍也有她的秘密,我想,"尼吉尔说着把目光移到汤琳生小姐身上。 珍激动地说她不容人家侮辱。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住到基督教女青年会去。"她说。 “得了吧,珍,"尼吉尔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噢,不要说了,"瓦丽瑞厌倦地说,"我想 在这种情况下,警方大概不得不到处调查。” 柯林·马克那清清喉咙,准备发表高论。 “在我看来,"他公正地说,"目前的情况应该让我们清楚。尼可太太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我想我们大概在调查庭上就能听到。"瓦丽瑞不耐烦地说。 “这我非常怀疑,"柯林说,"依我看,他们会把调查庭延期举行。” “我想大概是她心脏出毛病吧?"派翠西亚说,"她在大街上倒下去。” “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雷恩·贝特生说,"她就是这样被带到警察局去的。” “这么说她真的会喝酒,"珍说,"你们知道,我一直都这样想。” “警方来搜查屋子时,他们发现她房间里有满满一柜的空白兰地酒瓶子,我相信。"他加上一句说。 “珍对一切败行无所不知,我们信得过她的话。"尼吉尔赞同她说。 “呃,这的确说明了为什么她的态度有时候这么古怪。"派翠西亚说。 柯林再度清清喉咙。 “啊!噢,"他说,"我碰巧星期六晚上看见他走进女王项链酒吧,我回家的途中。” “我想大概那就是她猛灌酒的地方。"尼吉尔说。 “满,我想她大概纯粹是醉死的吧?"珍说。 雷恩·贝特生摇摇头。 “脑溢血?这我倒怀疑。”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不会认为她也是被人谋杀的吧?"珍说。 “我想一定是,"莎莉·芬奇说,"这我一点也不惊讶。” “拜托,"阿金邦伯说,"想是某人杀害了她?是这样吗?” 他一一看着他们。 “我们还没有理由认为是那种事。"柯林说。 “可是,有谁会想要杀害她?"吉妮维芙问道,"她有很多钱吗?如果她有钱,那么我想大概有可能。” “她是个令人发狂的女人,我亲爱的,"尼吉尔说,"我确信人人都想把她杀死,我就经常想。"他加上一句说,高高兴兴地动手抹起果酱。 “拜托,莎莉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是我在早餐桌上听过那些话之后想到的问题。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呃,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想太多,阿金邦伯,"莎莉说,"这样不健康。” 莎莉和阿金邦伯正在瑞京公园吃户外午餐。夏天该是已正式到来,户外餐厅已经开业。 “这整个上午,"阿金邦伯哀伤地说,"我都一直非常不安。我根本无法好好回答我的教授的问题。他对我可不高兴。他说我的解答大部分都是照本宣科,不是我自己想的。可是我来这里是要获取书本上智慧,依我看,书上说的比我好,因为我的英文不灵光。除此之外,今天上午我发现除了山胡桃路那里所发生的事和难题之外,我根本很难再去想其他的。” “你说的对,"莎莉说,"我今天上午就是没有办法专心。” “所以我才拜托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因为如同我所说的,我一直在想,想了很多。” “呃,那么说来听听,你一直在想些什么?” “呃,是硼——素——粉。” “硼——素——粉?噢,硼素粉!是的。硼素粉怎么啦?” “呃,我不明白。他们说,这是种酸?像硫酸一样的酸?” “不像硫酸,不。"莎莉说。 “不是只在实验室里作实验的东西?” “我不认为他们曾经在实验室里拿它来做任何实验用。这是种相当温和、无害的东西。” “你是说,甚至可以把它放进眼睛里去?” “不错,这正是它的用途所在。” “啊,那么这就足以说明了。仙德拉·拉尔先生,他有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白色小药瓶,他把粉末倒在热水里,然后用来洗眼睛。他把它放在浴室里,后来有一天不见了,他非常生气。那会是硼——素——粉吧?” “这硼素粉到底是怎么啦?” “我慢慢告诉你。请不要现在问我。我还要再想想看。” “呃,你可不要把自己的脖子伸得太长,"莎莉说,"我可不希望你成为一具尸体,阿金邦伯。” “瓦丽瑞,你想你可不可以提供我一点意见?” “当然可以,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想别人的意见。他们从来就不接受。” “这真的是件良心上的事。"珍说。 “那么你找错人了,你不应该问我,我可没什么良心。” “噢,瓦丽瑞,不要说这种话!” “呃,我说的是实话,"瓦丽瑞说,她把香烟摁熄,"我从巴黎走私衣物进来,而且对那些到沙龙去的可恶女人昧着良心说话。我甚至在手头紧的时候坐公共汽车不付钱。不过你说吧,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是尼吉尔早餐时说的话。如果一个人知道了别人什么事,你想他应该说出来吗?” “多笨的一个问题!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你想要说出来,或者不想说出来的是什么?” “是关于护照的事。” “护照?"瓦丽瑞惊讶地坐直身子。"谁的护照?” “尼吉尔的。他的护照是假造的。” “尼吉尔?"瓦丽瑞声音显出不相信的意味。"我不相信。这好象非常不可能。” “可是事实是如此。而且你知道,我相信是有问题——我想我听警方说过,说席丽儿说过关于护照的事。假定她发现了而他杀死了她呢?” “听起来非常戏剧化,"瓦丽瑞说,"不过坦白说,我一点也不相信。这护照是怎么一回事?” “我亲眼看见的。” “你怎么看见的?” “呃,这完全是巧合,"珍说,"一两个星期前,我在我的手提箱里找东西,我一定是搞错了,把尼吉尔的手提箱当成是我的手提箱。它们都摆在交谊厅的架子上。” 瓦丽瑞有点不同意地大笑。 “哪有这种事!"她说,"其实你是在干什么?调查?” “不,当然不是!"珍以恰倒好处的愤慨声音说,"我从来没偷看过任何人的私人文件。我不是那种人。只不过是当时我感到有点心不在焉,所以我打开那个箱子,我正开始找……” “听我说,珍,你不能这样说就算了。尼吉尔的手提箱比你的大多了而且颜色完全不同。当你在承认做了这种事时你最好还是同时承认你是那种人。好吧,你逮到了个查看尼吉尔东西的机会,而你利用上了。” 珍站了起来。 “当然,瓦丽瑞,如果你要这么讨厌,这么不公平,不近人情,我……” “噢,回来,孩子!"瓦丽瑞说,"继续说下去,我现在兴趣来了,我想要知道。” “呃,里面有本护照,"珍说,"在底层里,而且上面有个姓名。史坦福或是史坦利之类的,我当时想,多么奇怪,尼吉尔竟然拥有别人的护照。我把它打开来看,里面的照片竟然是尼吉尔!我不知道的是,我该不该告诉警方?你说我是不是有义务告诉他们?” 瓦丽瑞大笑。 “你的运气不佳,珍,"她说,"事实上,我相信这有个相当简单的解释。派翠西亚告诉过我。尼吉尔继承了一笔财产或什么的,条件是他改个名字。他完全依法立下契据或什么的,不过整个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相信他的本名是史坦菲尔德或史坦利之类的。” “哦?"珍显得十分懊恼。 “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话,去问问派翠西亚。"瓦丽瑞说。 “噢——不——呃,要是像你所说的,那么一定是我搞错了。” “希望你下次运气好些。"瓦丽瑞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瓦丽瑞。” “你怨恨尼吉尔,不是吗?你想让警方找他的麻烦?” 珍正色说: “你可能不相信我,瓦丽瑞,"她说,"不过我只想尽我的义务。” “噢,去你的!"瓦丽瑞说。 她离开房间。 有人轻生敲门,莎莉走了进来。 “怎么啦,瓦丽瑞?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都是那令人恶心的珍。她真是太可怕了!你不认为,有可能是珍把可怜的席丽儿干掉的吧?要是我看见珍站上被告席,我会高兴地发疯。” “这我跟你有同感,"莎莉说,"不过我不认为这特别可能。我不认为珍会胆子大到谋杀任何人。” “尼可太太的事你认为怎么样?”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认为。我想我们大概很快知道了。” “我想她八成也是被干掉的。"瓦丽瑞说。 “可是,为什么?这里出了什么事了?"莎莉说。 “我真希望我知道。莎莉,你会不会发现你自己在看着别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别人?” “呃,看着而且心里怀疑着,是你吗?我有个感觉,莎莉,这里有个人疯了。真的疯了。疯得很厉害,我是说——不只是自认为他很沉着而已。” “这有可能。"莎莉说,她颤抖起来。 “哎哟!"她说,"我的心里直发毛!” “尼吉尔,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呃,什么事,派翠西亚?"尼吉尔正疯狂地翻寻他的抽屉,"真搞不懂我他妈的把我那些笔记放哪里去了。我把它们塞在这里头,我想。” “噢,尼吉尔,不要那样乱翻!我刚整理过你就把它们弄地乱遭遭的。” “呃,去它的,我得找到我的笔记,不是吗?” “尼吉尔,你必须听我说!” “好,派翠西亚,不要这么沮丧。什么事?” “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 “不是谋杀吧,我希望?"尼吉尔以他一贯轻率的态度说。 “不,当然不是。” “好。呃,是什么较清的罪过?” “是有一天我补好你的袜子,带到你的房间来,把它们放在你的抽屉里……” “怎么样?” “那瓶吗啡在里头。你告诉过我是你从医院弄到的那瓶。” “是的,而你竟然为它大惊小怪!” “可是尼吉尔,它跟你的袜子一起放在抽屉里,任何人都可能找到。” “为什么他们会来找?除了你之外其他没有任何人会来动我的袜子。” “呃,在我看来,像那样随便放在那里好象是件可怕的事,我知道你说过你赢了那场赌之后要把它处理掉,可是它还是摆在那里。” “当然,我那时还没弄到第三种东西。” “呃,我想那非常不对,所以我就把瓶子从抽屉里拿出来,把里面装的毒药倒出来,然后用一些普通的重碳酸盐苏打来代替。外表看起来几乎完全一模一样。” 尼吉尔搜寻笔记的动作停了下来。 “天啊!"他说,"你真的这样做了?你的意思是当我向雷恩和老柯林发誓说那东西是硫酸吗啡或酒石酸吗啡或什么时,实际上只不过是重碳酸盐苏打?” “是的。你知道……” 尼吉尔打断她的话。他皱起眉头。 “我不确信,你知道,这不使得那场赌无效。当然,我没想到——” “可是尼吉尔,把它放在那里真的很危险,” “噢,天哪,派翠西亚,你非得老是这样大惊小怪不可吗?你把那些真正的东西怎么啦?” “我把它们放进重碳酸盐苏打瓶子里,摆在我的手帕抽屉底下。” 尼吉尔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真的,派翠西亚,你的逻辑思考过程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觉得放在那里比较安全。” “我亲爱的女孩,那些吗啡要么就要好好地锁起来,要是不用锁,那么跟我的袜子放在一起,或是跟你的手帕放在一起真的没什么关系。” “呃,是有关系。第一,我有我自己的房间,而你是跟人家同住一房。” “哎呀,你总不会认为老雷恩会偷我的吗啡吧?”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可是现在我非告诉你不可。因为,你知道,那瓶药不见了。” “你是说被警方搜去了?” “不。是在那以前不见的。” “你的意思是说……?"尼吉尔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凝视着她,"我们把话说清楚。有一个贴着重碳酸盐苏打标签的瓶子,里面装的是硫酸吗啡,随处任意摆着,任何时候都可能有人肚子痛拿一茶匙出来吃下去?天啊,派翠西亚!看看你干的好事!要是你对那东西那么不安为什么你他妈的不把它丢掉?” “因为我想它是值钱的东西,应该把它送回医院去而不是把它丢掉算了。我打算你一赢了那场赌,马上把它交给席丽儿,请她把它放回去。” “你确信你没有把它交给了她,而她拿它去自杀,而一切都是我的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确定。我在席丽儿死前一天在找它。我找不到,可是当时我只以为或许是我把它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是在她死前一天不见的?” “我想大概是吧,"派翠西亚脸色发白地说,"我真笨。” “这样说还算是轻了,"尼吉尔说,"一个良心十足,头脑糊涂的人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去!” “尼吉尔,你想我应该告诉警方吗?” “噢,他妈的!"尼吉尔说,"我想大概吧,是的,是应该。而这一切都将是我的错。” “噢,不,尼吉尔亲爱的,是我。我……” “我先偷来那可恶的东西的,"尼吉尔说,"当时一切好象都是项非常有趣的特技表演。但是如今——我已经能听见法官刻薄的批评话语了。” “对不起,我当初拿走时我真的是……” “你是一番好意。我知道。听我说,派翠西亚,我简直无法相信那东西不见了。你只不过是忘记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有时候的确会把东西放错地方,你知道。” “是的,可是。” 她犹豫起来,打皱的一张脸上出现了一层怀疑的阴影。 尼吉尔敏捷地站起来。 “我们到你房间去彻底搜查一遍。” “尼吉尔,那些是我的内衣。” “真是的,派翠西亚,到了这种地步你不能还跟我装规矩。内裤底下正是你可能藏那个瓶子的地点,可不是吗?” “是的,可是我确信我——” “除非我们每个地方都找我们什么都无法确信。而且我正打算这样做。” 门上穿来草率的轻敲声,莎莉·芬奇走了进来。她的两眼惊讶地张大。抓着一把尼吉尔的袜子的派翠西亚正坐在床上,而尼吉尔正像只猫一样拼命翻动着一堆套头衫,抽屉全被拉了出来,他的四周都是内裤、奶罩、短袜和各种女性的衣物。 “天啊,"莎莉说,"怎么一回事?” “在找重碳酸盐。"尼吉尔简短地说。 “重碳酸盐,为什么?” “我痛,"尼吉尔露齿一笑说,"肚子痛——只有重碳酸盐才缓和得了。” “我那里有,我相信。” “没有用,莎莉,非得派翠西亚的不可。她的是唯一能减轻我的特殊痛苦的牌子。” “你疯了,"莎莉说,"他在找什么,派翠西亚?” 派翠西亚悲惨地摇摇头。 “你没看到我的重碳酸盐苏打吧,莎莉?"她问道,"只有瓶底下一点点。” “没有,"莎莉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然后她皱起眉头,"我想想看。这里有个人——不,我不记得了——你有没有邮票,派翠西亚?我用光了而我得把一封信寄出去。” “在那边抽屉里。” 莎莉打开写字桌的浅抽屉,取出邮票本子,挑了一张,贴在她手里拿着的信上,把邮票本子放回抽屉,在桌面上放下两分半钱。 “谢谢,要不要我帮你把这封信也一起寄出去?” “她——不——不,我想不急。” 莎莉点点头,离开房间。 派翠西亚把手上的袜子丢下去,紧张不安地缠绕着手指。 “尼吉尔?” “什么事?"尼吉尔转移阵地到衣橱里,正在查看一件外套的口袋。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你坦白。” “老天爷,派翠西亚,你还干了其他什么好事?” “恐怕你会生气。” “我已经气惯了。我简直是吓坏了。如果席丽儿真的是被我偷来的东西毒死的,即使他们不把我送上绞台,我可能也会长住在监牢里。” “这跟那没有关系,是关于你父亲。” “什么?"尼吉尔猛一转身过来,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你知道他病得很严重,不是吗?” “我才不管他病得多严重。” “昨天晚上收音机这样报道的,亚瑟·史坦利爵士,闻名的化学家,目前病重在床。” “当大人物真好,一生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尼吉尔,要是他快死了,你应该跟他重修旧好。” “好个屁!” “可是他快死了。” “他死不死都一样是猪。” “你不应该这样,尼吉尔。这么怀恨、不谅解。” “听着,派翠西亚——我曾经告诉过你一次:他杀害了我母亲。” “我知道你是说过,而且我知道你很爱她。可是我真的认为,尼吉尔,你有时候夸大其辞。多的是无情的丈夫,他们的妻子感到愤慨,而这让他们感到非常不快乐。不过说你父亲杀害了你母亲那就言过其实,不是真的。” “你就这么清楚吗?”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后悔没在你父亲死前跟他和好如初。所以——"派翠西亚停顿了一下,奋勇地说,"所以我——我写信给你父亲——告诉他——” “你写信给他?是不是莎莉要帮你寄的那封?"他跨步走向写字桌,"原来如此。” 他拿起那封写好地址贴好邮票的信,以紧张的手指,快速地把它撕成碎片,丢进字纸篓里。 “就这样!你敢再做这种事看看。” “着是的,尼吉尔,你真是幼稚到了极点。你可以把那封信撕碎,但是你年、没有办法阻止我再写一封,而且我会再写。” “你真是滥情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难道你从没想到过,当我说我父亲杀害了我母亲,我说的不可抹杀的事实吗?我母亲是服用过量佛罗那死的。他们在调查庭上说是误食。可是她病房误食。是我父亲蓄意给她吃的。他想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你知道,而我母亲不愿跟他离婚。这是个明明白白、下流的谋杀事件。换作你,你会怎么样?去向警方斥骂他?我母亲不会想这样……所以我做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告诉那只猪我知道了——同时永远跟他断绝关系。我甚至改了我的名字。” “尼吉尔——对不起——我从没想到……” “呃,你现在知道了……,那受人尊敬、出名的亚瑟·史坦利跟他的什么鬼研究工作和他的抗生素。事业如海湾绿树一样繁茂?可是他梦想中的那个女人毕竟还是没有嫁给他。她避开了。我想她是猜想到他所干的事——” “尼吉尔,亲爱的,多么可怕——对不起……” “无所谓,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我们还是回答这件该死的重碳酸盐的事情上吧。现在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到底把那东西怎么了——双手托住头,好好地想一想,派翠西亚。” 吉妮维芙非常激动地走进交谊厅。她以低沉、兴奋的声音向聚集在那里的学生开口: “现在我确信了,完全确信我知道是谁杀害了小席丽儿。” “是谁,吉妮维芙?"雷恩问道,"有什么让你这么肯定?” 吉妮维芙谨慎地看看四周,确定一下交谊厅的门已经关上。她压低嗓门 “是尼吉尔·夏普曼。” “可是,为什么?” “听着,我刚刚沿着走廊走过去下楼,我听见派翠西亚房间里的谈话声,讲话的人是尼吉尔。” “尼吉尔?在派翠西亚房里?"珍以颇不以为然的声音说。吉妮维芙紧接着说: “他正在跟她说他父亲杀害了他母亲,还有,他改了名字。所以这清清楚楚的,不是吗?他父亲是个杀人凶手,而尼吉尔得自他的遗传……” “有可能,"仙德拉·拉尔先生愉快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说,"确实有可能。他这么粗暴,尼吉尔,这么不平衡。没有自制力,你同样吧?"他谦逊地转向猛点着毛茸茸的一颗黑脑袋、露着牙齿微笑的阿金邦伯。 “我一直有个非常强烈的感觉,"珍说,"觉得尼吉尔没有道德感……一个彻底腐化堕落的人。” “这是性谋杀,是的,"阿美德·阿里先生说,"他跟这个女孩睡觉,然后他杀死她。因为她是个好女孩,人格高尚,她期望结婚……” “胡说,"雷恩·贝特生以爆裂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 “我说胡说!"雷恩吼道。 第17章 (十七) 尼吉尔坐在警察局的一个房间里,紧张地与夏普督察坚定的双眼对视。他刚刚有点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 “你了解,夏普曼先生,你刚才告诉我们的是非常严重的事吧?真的非常严重。” “我当然了解。要不是我觉得紧急,我不会来这里告诉你们。” “你说兰恩小姐不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着装着吗啡的中碳酸盐瓶子是在什么时候?” “她自己全搞糊涂了。她越想就越不确定。她说我把她搞糊涂了。我过来找你们时她正在静静地想试着想起来。” “我们最后马上到山胡桃路去一趟。” 督察正说着时,桌上的电话机响起,一直在记录尼吉尔话语的警官伸手抓起听筒。 “是兰恩小姐打来的,"他边听边说。"要跟夏普曼先生讲话。” 尼吉尔倾身过桌面,接过听筒。 “派翠西亚?我是尼吉尔。” 女孩的声音传来,急切、喘不过气,慌慌张张的。 “尼吉尔。我想我想到了!我是说,我想我现在知道了一定是谁——你知道——从我放手帕的抽屉里把它拿走的,我是说——你知道,只有一个人——” 声音中断。 “派翠西亚。喂?你还在吗?是谁?”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晚一点,你会过来吗?” 听筒近得足以让警官和督察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督察以点头回答尼吉尔询问的眼色。 “告诉她马上过去。"他说。 “我们马上过去,"尼吉尔说,"现在就上路。” “噢!好,我在我房间里等。” “待一会儿见,派翠西亚。” 在前往山胡桃路的短短路途中几乎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夏普暗自想着这会不会终于是个突破。派翠西亚·兰恩会不会提供确切的证据,或这会纯粹只是她的猜测?显然她已经想起了某件对她来说似乎是重要的事。他猜想她是从大厅里打电话过来的,因此她说话不得不留神。在傍晚的这个时刻里,那么多人在那里走来走去。 尼吉尔用他的钥匙打开山胡桃路二十六号的大门,他们一一走了进去。 经过交谊厅敞开的门,夏普可以看见一头红发的雷恩·贝特生正埋头看着一些书。 尼吉尔领路上楼,沿着通道来到派翠西亚的房间。他敲了下门,走进去。 “嗨,派翠西亚。我们来——” 他的话声停止下来,长长憋了一口气。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夏普望过他的肩头,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派翠西亚·兰恩在地板上瘫成一堆。 督察轻轻把尼吉尔推向一边,走向前去,蹲在女孩的身旁。他扶起他的头部,量量脉搏,然后小心地把她的头部放回原位。他站起来,脸色阴森、僵直。 “不?"尼吉尔声音高而不自然地说,"不!” “是的,夏普曼先生,她死了。” “不,派翠西亚不能死!亲爱的傻派翠西亚。怎么——” “用这个。” 一样简单、临时派上用场的凶器。塞进一只毛袜里的一块大理石镇纸。 “敲到后脑部。一件非常有效的武器。我认为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夏普曼先生,如果这样说能给你任何安慰的话。” 尼吉尔全身发抖地坐在床上。他说: “那是我的一只袜子……她正要修补它……” 突然,他开始哭了起来,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肆意哭着。 夏普继续他的现场推测。 “是某个她相当熟识的人。某人拿起袜子,把镇纸塞进去。你认得这块镇纸吧,夏普曼先生?” 他卷起袜子以便把镇纸显露出来。 仍然哭泣着的尼吉尔看着。 “派翠西亚一向把她放在桌子上,一只紫狮子。” 他把脸埋进双手手掌里。 “派翠西亚——噢,派翠西亚!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突然他坐直起来,把蓬乱的头发往后一理。 “我要杀掉干下这件事的人!我要杀了他!杀人的猪猡!” “平静下来,夏普曼先生。是的,是的,我知道你的感受。惨无人道的事。” “派翠西亚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夏普督察安慰他,把他弄出房间去。然后他自己又回到卧室里。他附身查看死去的女孩。他非常轻柔地从她指间拿掉某样东西。 汗水直往额头上滴的吉罗尼莫,一双受惊的黑眼睛从一张脸看到另一张脸。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告诉你。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玛瑞儿在厨房里。我把通心粉菜汤摆上炉去烧,我切乳酪——” 夏普打断他的话。 “没有人在指控你。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一些时间问题。在过去一小时当中,有谁进出过这幢屋子?”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可是你从厨房的窗口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进进出出的人,不是吗?” “或许吧?是的。” “那么就告诉我们吧。” “在这种时刻,他们一直都在进进出出的。” “从六点直到六点三十五分我们来到时,有谁在这屋子里?” “除了尼吉尔先生和休巴德太太之外每个人都在。”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休巴德太太在喝午茶时间之前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继续。” “尼吉尔先生大约半个钟头以前出去的,正好大约六点——看起来非常不安。他刚刚跟你一起回来——” “不错,是这样。” “瓦丽瑞小姐,她正好六点出去。时钟正好响了六声,我听见。一身鸡尾酒会的打扮,很好看,她还没有回来。” “其他的人都在这里?” “是的,先生。全都在家。” 夏普低头看看他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派翠西亚打电话的时间。六点过八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其他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在这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在那段时间内回来?” “只有莎莉小姐。她出去寄信回来——”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的吗?” 吉罗尼莫皱起眉头。 “新闻播报的时候她回来。” “那么,是六点过后?” “是的,先生。” “收音机播报哪一部分新闻的时候?” “我不记得了,先生。不过是在体育新闻之前,因为一到体育新闻的时候,我们就把收音机关掉。” 夏普苦笑。范围真广。只有尼吉尔·夏普曼、瓦丽瑞·何皓丝和休巴德太太可以排除在外。这表示得进行冗长累人的问话。谁在交谊厅里,谁离开?还有,什么时候?谁能替谁做证?除了学生人数多外,那些亚洲、非洲的学生又特别没有时间观念,更使得这件工作难上加难。 但是,又非办不可。 休巴德太太房里的气氛不愉快仍然穿着外出服,美好的圆脸上布满焦虑、紧张气色的休巴德太太坐在沙发上。夏普督察和柯普警官坐在一张小桌旁。 “我想她是从这里打电话过去的,"夏普说,"在六点零八分左右,有几个人离开或进入交谊厅,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而没有人看到、注意到,或听见有人使用大厅里的电话机。当然,他们说的时间并不可靠,这些人打扮好象都不看时钟。不过我想,无论如何,如果她想打电话到警察局,她会进这里来打。你出去了,休巴德太太,不过我想你大概门没上锁吧?” 休巴德太太摇摇头。 “尼可蒂丝太太的门一向锁起来,不过我从来就不锁门——” “那么是派翠西亚·兰恩进来这里打电话,急着要把她想起来的事说出来。然后,她正在说着时,门被人打开,某人探头进来或是走进来。派翠西亚进退维谷,把电话挂断。是不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个闯入者就是她正要提及的人?或者只是为了谨慎起见?这两者都有可能。我个人认为是第一个假使。” 休巴德太太猛点头。 “那个人不管是谁,可能跟踪她到这里,或许先在门外偷听,然后进来阻止派翠西亚继续说下去。” “然后——” 夏普脸色一沉,"那个人跟派翠西亚一起回到她房里,相当正常、安闲地跟她交谈。派翠西亚或许指责她拿走重碳酸盐,而另外一个人或许作了个合理的解释。” 休巴德太太猛然说道: “为什么你说她?” “奇怪的东西——这些代名词!当我们发现尸体时,尼吉尔·夏普曼说,我要杀掉干下这件事的人。我要杀死他。他,你注意到了他说的是男孩子的他。尼吉尔·夏普曼显然相信凶手是个男的。这可能是因为他把暴行和男人联想在一起。也可能是他把怀疑的箭头指向某个男人,某个特定的男人。如果是后者,我们必须找出他之所以这样认为的理由。不过在我个人来说,我认为是个女人。” “为什么?” “就因为这。某人跟派翠西亚一起回她房里——某个她跟她在一起觉得相当自在的人。这表示是另外一个女孩。男人是不能到女孩子住的房间那一层楼去的,除非是有特殊的原因。是这样没错吧,休巴德太太?” “没错,这并不见得是个严厉的规定,不过一般说来大家都知道。” “房子的另外一边,除了一楼之外,完全跟这边隔离。假定说尼吉尔和派翠西亚之间早先的话被人偷听到了,那么偷听到的人就一切可能来说都是个女的。” “是的,我懂你的意思。有些女孩子好象大半的时间都用来偷听别人谈话。” 她脸红起来,歉然加上一句说: “这样说有点太难听了。实际上,虽然这些房子盖得坚固,但是经过分割、隔间,隔间的材料薄得就像层纸一样。你不由得会听见别人交谈的内容。我必须承认,像珍,她就做了不少刺探的工作。她是那种类型。还有,当然啦,当吉妮维芙听见尼吉尔告诉派翠西亚说他父亲谋杀了他母亲时,她就停下脚步,尽可能偷听一下。” 督察点点头。他已经听过了莎莉·芬奇、珍·汤琳生和吉妮维芙的证词。他说: “派翠西亚房间两边隔壁房各是谁住的?” “一边是吉妮维芙的——不过那是道原先的实墙。另一边,比较靠近楼梯口的,是伊丽莎白·琼斯顿的。那只是一道隔间墙。” “这使得范围缩小了一点。"督察说。 “那法国女孩听见谈话内容的后段,早先在那里偷听的是莎莉·芬奇,在她出去寄信之前。” “不过那两个女孩在那里透听的这个事实,自动排除了其他还有任何人能在那里的可能性,除非是非常短暂的时间。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伊丽莎白·琼斯顿,如果她在她卧室里的话,她可以透过隔间墙听见一切,不管看来她在莎莉·芬奇出去寄信时,显然已经在交谊厅里了。” “她并非一直留在交谊厅里吧?” “不,她在某一时刻曾经又回楼上去拿她忘记带下去的书本。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人说得上来是什么时刻。” “可能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休巴德太太无奈地说。 “就他们的说辞来看,是这样没错——不管我们有一项小小的特别证据。”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折叠的小纸袋。 夏普微笑着。 “那是什么?"休巴德太太问道。 “几跟头发——我从派翠西亚·兰恩的指间取下来的。” “你的意思是——” 门上有敲门声。 “进来。"督察说。 门打开,是阿金邦伯先生。他一张黑脸上堆满笑容。 “拜托。"他说。 夏普督察不耐烦地说: “什么事,呃——” “拜托,我想我有话要说。对说明悲剧事件来说第一等重要的话。” 第18章 (十八) “阿金邦伯先生,"夏普督察听从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请说来听听。” 有人已经拉过一把椅子给阿金邦伯先生。他坐着面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其他人。 “谢谢你。我现在就开始?” “是的,请。” “呃,是这样的,你知道,有时候我的胃有不平静的感觉。” “噢。” “胃病。莎莉小姐是这样说的。不过,你知道,实际上我并没病。也就是好所,我不会呕吐。” 夏普督察极力忍住听他说完这些医学上的细节。 “是的,"他说,"非常囊,我确信。不过你想要告诉我们——” “这或许是饮食不习惯。我感到这里非常饱。"阿金邦伯先生指着正确的部位说,"我自己心想,是肉吃得不够,而所谓的糖吃太多了。” “是醣类,"督察机械地更正他说,"可是我不明白——” “有时候我吃小药丸,苏打片;有时候是胃药粉。吃什么并没多大关系——吃下去后一打嗝空气就上来。"阿金邦伯先生打了一个道道地地的大嗝,"打过之后,"他展现天使一般的笑容说,"我就觉得舒服多了。” 督察的脸涨得紫红,休巴德太太权威地说: “这一切我们都明白。现在继续说下面的部分。” “好,当日。呃,如同我所说的,这件事发生贼上个星期天头几天里——我不记得确切是哪一天。非常好的意大利通心面,我吃了很多,后来感到非常不舒服。我试着想做我的教授指定的作业,可是这里满满的很难用脑筋想。"(阿金邦伯再度指着胃部。)"当时是吃过晚餐之后在交谊厅里,只有伊丽莎白在那里,我对她说,你有没有重碳酸盐或是胃药粉?我的吃光了。而她说,没有。不过,她说,我在把向派翠西亚借来的手帕放回她抽屉里去时看到那里有一些。我去帮你拿来,她说,派翠西亚不会介意的。所以她就上楼,带着一瓶重碳酸钠回来。剩下非常少,在瓶底里,几乎空了。我谢谢她然后把它带进浴室,我几乎把全部,大约有一茶匙,倒进水里,搅一搅然后喝下去。” “一茶匙?我的天啊!” 督察吓得瞪大眼睛看着他。柯普警官一脸惊愕地倾身向前。休巴德太太含糊其辞地说: “罗斯普丁!” “你吞下了一茶匙的吗啡?” “当然,我以为是重碳酸盐。” “是的,是的,我不明白的为什么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后来,我病了,真的病了。不只是饱涨。疼痛,胃里面很痛。”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没死掉!” “罗斯普丁,"休巴德太太说,"他们一再地给他吃毒药,很多毒药,却害不死他!” 阿金邦伯继续说下去: “所以后来,第二天,我觉得好些时,我把那个瓶子,和剩下来的一点点药粉拿去给药剂师看,我说,请告诉我,我吃的这是什么东西,让我感到这么难过?” “怎么样?” “他说待一会儿再回来,当我再去时,他说,难怪!这不是重碳酸盐。这是硼——素——粉。硼酸。你可以把它放在眼睛里,不错,可是如果你吞下一茶匙,那就会使你生病。” “硼素粉?"督察茫然若失地看着他,"可是硼素粉怎么会跑到那瓶子里去的?那些吗啡呢?"他闷吼一声,"多混乱的一个案子!” “而我一直在想,请听我说。"阿金邦伯继续说。 督察再度闷吼一声。 “你一直在想,"他说,"你一直在想什么?” “我一直在想席丽儿小姐是怎么死的,那个人,在她死后,一定到过她房里,把空吗啡瓶子和一小张说她自杀的纸留在那儿——” 阿金邦伯停顿下来,督察点点头。 “因此我说——可能是谁干的?我想如果是个女孩,那就容易,如果是男人就不这么容易,因为他得下楼然后上另一道楼梯,有人可能醒过来听见他的声音或看见他。所以我再想,而我说,假如是这屋子里的某个人,不过房间靠近席丽儿的房间——只是她的房间是在这边这幢屋子,你明白吧?他的窗子外面是个阳台,她的窗子外面也是个阳台,而她睡觉时窗子开着因为这样合乎卫生。所以如果他块头大,身强力壮,他可以跳过来。” “在另一幢屋子靠近席丽儿房间的房间。"休巴德太太说,"我想想看,那是尼吉尔和——和……” “雷恩·贝特生的,"督察说,他的手指触摸手中的折叠纸包。"雷恩·贝特生。” “他人非常好,不错,"阿金邦伯先生悲伤地说,"而且对我很好,不过就心理学上来说,没有人知道外表下面暗藏着什么。是这样没错吧?这是现代学说。仙德拉·拉尔先生的眼用硼素粉不见时非常生气,后来,当我问他时,他说有人告诉他被雷恩·贝特生拿走了……” “吗啡被人从尼吉尔的抽屉里拿走,换成硼素粉,后来派摧西亚·兰恩过去,把她以为是吗啡的东西换成重碳酸盐,但是实际上那不是吗啡而是硼素粉……恩……我明白……” “我帮上你的忙了是吧?"阿金邦伯先生礼貌地问道。 “是的,的确是。我们非常感谢你。这些话——呃——不要对任何人再说起。” “不会的,先生。我会非常小心。” 阿金邦伯先生彬彬有礼地向大家一鞠躬,离开房间。 “雷恩·贝特生。"休巴德太太沮丧地说。 “噢,不!” 夏普看着她。 “你不希望是雷恩·贝特生?” “我一直喜爱那男孩。他脾气不好,我知道,可是他好象一直都这么好。” “很多罪犯都是被人这么说的,"夏普说,他轻轻打开纸包。休巴德太太顺从他的手势,倾身向前观看。 白纸上躺着两跟红色的短卷发…… “噢,天啊!"休巴德太太说。 “不错,"夏普深思地说,"在我的经验里,凶手通常至少都会犯一项错误。” 第19章 (十九) “可是这漂亮,我的朋友,"赫邱里·波罗钦佩地说,"这么清澈——清澈地漂亮。” “你这么说让人听起来好象你是在说汤一样。"督察喃喃抱怨说,"这对你来说可能有如一道清炖肉汤——不过对我来说却还有很多冒充的成分在里头。” “现在已经没有了。一切都恰如其分。” “甚至这些?” 如同他先前展现给休巴德太太看一样,夏普督察展现那两个红发。 波罗的回答几乎如同夏普先前的回答一样。 “啊——不错,"他说,"收音机上的播报员是怎么说的?一项蓄意的错误。” 两个男人四眼相对。 “没有一个人,"赫邱里·波罗说,"是像他们自以为的那么聪明。” 夏普督察巴不得说: “甚至赫邱里·波罗也不例外?” 不过他压制住没说出来。 “另外一位,我的朋友,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的,明天出马。” “你亲自出马?” “不,我预定到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去。由柯普负责。” “我们祝他好运。” 赫邱里·波罗慎重举杯。杯子里装的是薄荷酒。 夏普督察举起威士忌杯。 “但愿如此。"他说。 “他们真会想出东西来,这些地方。"柯普警官说。 他正既羡且妒地看着"莎瑞娜商场"的展示橱窗。在橱窗设计师精心设计的豪华杰作之内——"透明平滑如镜的绿波"——展现的是斜躺着的莎瑞娜,穿着精巧的短内裤,神情欢乐,四周环绕着林林总总包装精美的化装用品。她身上除了短内裤之外,还带着各种俗丽的人造珠宝。 马可克烈警探深深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这叫做亵渎,我说。莎瑞娜商场,那是借用米尔顿的作品人名。” “呃,米尔顿的作品又不是圣经,小兄弟。” “你不否认他的失乐园是叙述亚当、夏娃和伊甸园以及所有地狱里的魔鬼吧,如果这不叫宗教,那叫什么?” 柯普警官并未继续这颇受争议的话题。他冒失地走进这建筑物里,执拗的警探跟在他后头。警官和他的跟班置身莎瑞娜商场粉红色调的内部,有如两头公牛闯进了一家精致的瓷器店里,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粉鲑色衣裳的漂亮女人迎向他们,她的脚好象几乎没碰着地板一般。 柯普警官说,"早安,夫人,"同时亮出他的证件。那美丽的动物惊惶失措地退了下去。一个同样可爱不过年龄稍大一点的女人出现。轮到她退下去,换上来一位高雅眩眼的女爵,她那蓝灰色的头发和平滑的双颊令人忽视了她的年龄和皱纹。一双打量的铁灰眼,迎向柯普警官平稳注视的眼光。 “这非常不寻常。"女爵尖刻地说,"请这边走。” 她领他穿过一间方形接待室,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各种杂志、期刊散漫地堆在上面。四面墙上都是设帘的壁龛,可以窥见里头摆的是一些懒洋洋地仰卧在穿着粉红色袍子的女尼服侍的双手下的女人。 女爵领着警官进入一间办公室样的房间,一张大卷顶桌,几把简朴的椅子,一点也不柔和的北地粗俗灯光。 “我是鲁卡斯太太,这里的老板,"她说,"我的合伙人,何皓丝小姐,今天不在这里。” “是的,太太,"柯普警官说,对他来说这并不是新闻。 “你这纸搜查令好象非常专横,"鲁卡斯太太说,"这是何皓丝小姐的私人办公室。我衷心希望你们将没有必要——呃——惊动我们的顾客。” “这方面我想你不用操心,"柯普说,"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可能会在外头。” 他彬彬有礼地等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去,然后环顾瓦丽瑞·何皓丝的办公室。狭窄的窗子可以看见其他高级商店的背面。四面墙上都是淡灰色的嵌板,地板上铺着两块不错的波斯毯。他的目光从壁上的小保险箱移向那张大办公桌。 “不会在保险箱里,"柯普说,"太醒目了。” 十几分钟后,保险箱和办公桌所有抽屉的秘密全都暴露无遗。 “看来好象是白忙一场。"生性消沉忧郁的马可克烈说。 “我们才刚开始。"柯普说。 抽屉里的东西已经都被拿出来,整理成一堆堆的,现在他继续把所有的抽屉拉出来,倒翻过来看。 他高兴地叫了一声。 “有了,小兄弟。"他说。 用胶带粘贴在最底层抽屉背面的是六本深蓝色烫金字的小本子。 “护照,"科普警官说,"由女王外交部长签发的,上帝保佑他一颗信任的心。” 马可克烈感兴趣地俯身看着柯普把那些护照打开,比对上面贴的照片。 “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个女人吧?” 护照上的姓名各是:妲·席尔瓦太太、爱伦·法兰奇小姐、欧尔加·柯恩太太、尼娜·麦苏瑞儿小姐、葛拉威斯·汤玛士太太,以及莫娜·欧尼尔小姐。它们代表一个年轻黑女人,年龄介于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是每一次发型不同造成的效果,"柯普说,"束发、卷发、直发、内卷短发等等。化名欧尔加·柯恩时鼻子动了手脚,汤玛士太太则双颊鼓起。这里还有两本——外国护照——马莫迪太太,阿尔及利亚人。谢拉·多诺文,爱尔兰人。我想她在这些不同的名下都有银行存款帐户。” “有点复杂,可不是吗?” “不得不复杂一点,小兄弟。国内税赋人员总是到处刺探,问些令人难堪的问题。走私赚钱不难——不过钱到手后怎么处理就难死人了!我想那高级住宅区的小赌场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起的。赌博赢钱可以说是所得税稽查员唯一无法查证的收入。我想,大部分的赃款一定都储存在阿尔及利亚、法国和爱尔兰的银行里。这整个事情都经过彻底的计划安排。后来,有一天,她一定是把一本假护照放到山胡桃路去了,而那可怜的小鬼席丽儿看到了。” 第20章 (二十) “这是何皓丝小姐的一个聪明点子,"夏普督察说。他的声音带着从容的味道,几乎如同为人父者在说话一般。 他像在洗牌一样地搬弄着那些护照。 “复杂的事,财务,"他说,"我们一家家银行的去追查可着实忙了阵子。她把她的动向掩饰得很好——我是说,她的财务动向。我敢说这一两年之内她可能就洗手不干,远走国外,就此过着快乐的日子,如同他们所说的,靠着来路不正的收入。这不是什么大场面——非法的钻石、蓝宝石等带进来——赃物带出去——兼带古柯碱,你可能这么说。完全经过良好组织策划的。她以她的本名或其他不同的化名出国,不过从不太常出去,而实际的走私行动一直由别人默默地进行。她在国外有代理人负责在正确的时机将那些背囊掉包。不错,这是个聪明的点子。而我们得谢谢在场的波罗先生让我们晓得这一招。她向可怜的奥斯丁小姐建议表演心理变态的偷窃特技也是聪明的一招。这你可以说当时马上就识破了吧,波罗先生?” 波罗以不以为然的态度微微一笑,休巴德太太以钦佩的眼神看着他。这是次在休巴德太太客厅里完全不列入记录的谈话。 “她的贪心毁了她,"波罗先生说,"她受到派翠西亚·兰恩的戒指上那颗好钻石的诱惑。她这样做真傻,因为这马上让人想到她贯常处理宝石——把钻石撬出来,换上锆石。不错,这确实让我对瓦丽瑞·何皓丝产生了一些想法。不过她是聪明没错,当我指责她煽动席丽尔时,她承认了,而且以完全同情的态度加以解释。” “可是,谋杀!"休巴德太太说,"冷血无情的谋杀,甚至到现在我也还真的无法相信。” 夏普督察显得郁闷。 “我们还没到控诉她谋杀席丽尔·奥斯丁的地步,"他说,"我们可以告她走私,当然。这没问题。不过谋杀的罪名就诡谲多了。检察官并不觉得可行。是有动机,当然,还有下手的机会。她或许知道打赌的事,还有尼吉尔拥有吗啡,可是没有真正的证据,而且还有另外两件死亡案件要列入考虑。她是可能毒害尼可蒂丝太太——不过就另一方面来说,她确实并没有杀害派翠西亚·兰恩。实际上她几乎是唯一完全清白的人。吉罗尼莫肯定说她六点离开这屋子。他坚持这一点。我不知道是否她收买了他——” “不,"波罗摇摇头说,"她并没有收买他。” “而且我们有路角药剂师的证词。他跟她相当熟,他坚持说她六点过五分去他那里,买了面粉和阿司匹林,同时打了个电话。她六点一刻离开他店里,坐上一辆计程车。” 波罗坐直身子。 “可是,"他说,"这好极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确实在药剂师店里打了电话。” 夏普督察气恼地看着他。 “听我说,波罗先生。我们现在来说说已知的事实。在六点零八分时,派翠西亚·兰恩还活着,同时从这个房间里打电话到警察局去。这一点你同意吧?” “我不认为她是从这个房间打电话过去的。” “好,那么,是从楼下大厅。” “也不是从大厅。” 夏普督察叹了一声。 “我想你大概不否认有人打电话到警察局去吧?你总不会认为我的警官、奈尔警员、尼吉尔·夏普曼和全都有幻想症吧?” “当然不会,有人打电话给你。我猜一定是从药剂师店里的公用电话亭打过去的。” 夏普督察的下巴跌落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那个电话是瓦丽瑞·何皓丝打的?她假装自己是派翠西亚·兰恩,而实际上派翠西亚·兰恩早已死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不错。” 督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捶了一下桌面。 “我不相信。那声音——我亲耳听见的——” “你是听见了,不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喘不过气、急噪的声音。可是你对派翠西亚·兰恩的声音并没有熟到可以肯定说那是她的声音的地步。” “我是没这么熟,或许吧。不过实际上接听电话的人是尼吉尔·夏普曼。你总不能告诉我说尼吉尔·夏普曼可能受骗了吧。在电话掩饰自己的声音,或是假装别人的声音可不这么容易。如果说话的人不是派翠西亚,尼吉尔·夏普曼应该会听出来。” “不错,"波罗说,"尼吉尔·夏普曼是应该听得出来。尼吉尔·夏普曼相当清楚那并不是派翠西亚。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既然他已经在短短的时间之前敲击她的后脑部把她打死了。” 督察过了一阵子才说得出话来。 “尼吉尔·夏普曼?可是当我们发现她死掉时——他哭——哭得像个小孩子。” “也许吧,"波罗说,"我想那个女孩是他所能喜欢上的人——不过这却救不了她——在她威胁到他的利益时不成。尼吉尔·夏普曼一直是个明显的可能性。谁拥有吗啡?尼吉尔·夏普曼。谁有从事计划的小聪明,以及执行欺诈和谋杀的胆子?尼吉尔·夏普曼。谁是我们知道的既冷酷又自负的人?尼吉尔·夏普曼。他具有一切杀人凶手的特质;过度的自负、坏心眼、肆无忌惮,样样都使他尽一切方法把注意力引到他自己身上——使用绿色墨水,故弄玄虚到惊人的地步,最后玩过了火,犯下了一项可笑的有心之错,把雷恩·贝特生的头发放在派翠西亚的指间,忽略了派翠西亚是被人从背后攻击,不可能抓到攻击者头发的事实。他们就像这样,这些杀人凶手——被他们的自我本位、他们的自诩聪明冲昏了头,仰仗他们的魅力——他是有魅力,这位尼吉尔——他具有被宠坏的孩子,从没张大,也永远不会张大的孩子的一切魅力——他看到的只有一样东西,他自己,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波罗先生?为什么杀人?席丽儿·奥斯丁,或许有理由,可是为什么要杀死派翠西亚·兰恩?” “这,"波罗说,"我们得查明出来。” 第21章 (二十一) “我很久没见到你了,”老安迪克特先生对赫邱里·波罗说。他紧紧盯住另一个瞧,“你能过来坐坐真好。” “不见得,”赫邱里·波罗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呃,你知道,我欠你很多。你帮我澄清了亚伯尼瑟那件棘手的事。” “我发现你在这里真的感到惊讶。我以为你已经退休了。” 老律师苦笑,他的公司历史悠久而且备受尊重。 “我今天是特别来见一位老客户。我仍然接管一两位老朋友的事务。” “亚瑟·史坦利爵士是位老朋友和老客户吧?” “是的,我们从他相当年轻时就承办他一切法律的事务。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波罗——头脑相当特出。” “他的死亡消息在昨天六点新闻里播报,我相信。” “是的,葬礼是在星期五。他病了一段时间了。据我的了解,是种恶性肿瘤。” “史坦利夫人几年前就过世了?” “大约两年半前。” 浓密的眉毛下一对精锐的眼睛直盯着波罗看。 “她怎么死的?” 律师迅速回答。 “安眠药服用过量。我记得是可溶性肥罗那。” “开过调查庭?” “是的。调查结果说她误服。” “是吗?” 安迪克特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想羞辱你,”他说,“我不怀疑,你这样问是有个好理由的。肥罗那可以说是种危险药品,据我了解,因为在有效的药物和致命的药物之间并无多大的分野。如果病人昏昏沉沉的,忘记她已经吃过药,而又再吃一次——呢,这可能导致要命的结果。” 波罗点点头。 “她是否就是这样?” “想必是。没有自杀的样子,或是自杀的倾向。” “也没有——其他的任何联想?” 锐利的眼光再度投向他。 “她丈夫提出了证词。” “他怎么说?” “他明白地说她确实有时候搞迷糊了,吃过了药又叫人拿药给她吃。” “他是不是说谎?” “真是的,波罗,多么要不得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该知道?” 波罗面露笑容。这种虚张声势的企图骗不了他。 “我认为,朋友,你知道得非常清楚。不过目前我不会问你知道些什么来为难你。我以问问你的看法来代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亚瑟·史坦利是不是那种会把他妻子干掉的人,如果他想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话?” 安迪克特先生有如被黄蜂刺到一样地跳了起来。 “荒谬,”他气愤地说,“相当荒谬。而且根本没有另外一个女人。史坦利深爱他妻子。” “恩,”波罗说,“我想也是。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拜访你的目的。你是起草亚瑟·史坦利遗嘱的律师。你或许是他的遗嘱执行人?” “是这样没错。” “亚瑟·史坦利有个儿子。儿子在他母亲在世时跟他父亲吵架。吵完之后离家出走。他甚至闹到改名换姓的地步。” “那我并不知道。他现在自称叫什么名字?” “这我们会谈到。在我们谈到之前,我要做一项臆测。如果我的臆测正确,或许你会承认。我想亚瑟·史坦利留下一封密封的信函给你,一封由你在某种情况下或是他去世后拆阅的信函。” “真的,波罗!要是在中世纪,你一定会像巫师一样被绑在木架上烧死。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那么我的臆测正确?我想这封信有两种选择。不是要你把信毁掉——就是要你采取某种行动。” 他停顿下来。另外一个人不做声。 “哎呀!”波罗警觉地说,“你不会是已经毁了——” 安迪克特先生缓缓地摇头否定,令他松了一口气,中断下来。 “我们从不匆促行动,”他责难似地说,“我德进行完全调查——让自己完全满意——” 他停顿下来。“这是件——”他严正地说,“高度隐私的事。甚至对你,波罗——”他摇起头来。 “如果我说出一个为什么你该告诉我的好理由呢? “这要看你了。我不明白你怎么可能知道任何跟我们正在谈论的有关的事。” “我不知道——所以我得用猜的。如果我猜对了——” “非常不可能。”安迪克特先生挥挥手说。 波罗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好吧。我想你收到的指示如下。在亚瑟爵士去世后,你得找到他的儿子,尼吉尔,确定他住在什么地方,怎么过活,尤其是他究竟是否牵涉到任何非法的活动。” 这一来安迪克特先生牢不可破的律师平静态度真的被粉碎了。他发出一声极少出自他口中的惊叫声。 “既然你好象完全掌握了事实,”他说,“我会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我判断你已经在你的职业活动中遇见了年轻的尼吉尔。那小伙子一直都在干些什么?” “我想他的故事如下。他离家之后改名换姓,跟人家说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是继承财产的条件。然后他加入了走私集团——走私药品和珠宝。我想这个集团是由他而采取了最后的走私方式——非常聪明的方式,牵连到利用善良无辜的学生。整个事情由两个人操纵,尼吉尔·夏普曼,这是他现在自称的姓名,和一个年轻女人叫瓦丽瑞·何皓丝,我想,是她把他引进走私行列去的,这是个私人小集团,他们是以抽取佣金的方式工作的——不过利润高得惊人。货得是小宗的,不过架子数千镑的珠宝和麻药只占很小的空间。一切原来都很顺利直到一次不可预知的事件发生。有一天一个警官到一家学舍查询有关剑桥附近一件谋杀案的事。我想你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引起尼吉尔的恐慌。他以为警方是在找他。他把一些电灯泡取走,好让光线暗淡,同时,在恐慌之中,他也把某个背囊拿到后院去,把它割成碎片,丢到锅炉后面去。因为他怕警方会在假底层里找出麻药的踪迹。 “他的恐慌是相当无谓的——警方只不过是去问一些有关某个欧亚混血儿学生的问题——不过住在那家学舍的一个女孩凑巧望出窗外,看见他在摧毁那个背囊。这并没有立即让她被判死刑。取而代之的,想出了一个聪明的计划,诱导她做出一些愚蠢的事,让她处于非常若人嫉恨的地位。不过他们这个计划执行得太过火了。我被找了去。我建议找警方处理。女孩慌了手脚,坦白承认了。这也就是说,他坦白说出了她所做过的事。不过我想,她跑起找尼吉尔,敦促他也坦白招认那件背囊的室,还有把墨水泼在另一个同学文件上的事。尼吉尔和他的同谋可都不想要人家注意到背囊的事——这样一来他们的整个计划都会被毁了。再说,这个叫席丽儿的女孩,还知道另外一件危险的事,我在那里吃晚饭的那天晚上,她把这件事情揭发出来了。她知道尼吉尔真正的身份。” “可是当然——”安迪克特先生皱起眉头。 “尼吉尔来往各地。任何他以前认识的朋友可能知道他现在自称夏普曼,不过他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在那家学舍里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是史坦利——不过席丽儿突然吐露她知道他的双重身份。她也知道瓦丽瑞·何皓丝,至少有一次,用假护照出国。她知道太多了。第二天晚上她出去跟他在约好的某地见面。他请她喝一杯咖啡,里面家了吗啡。她在睡梦中死亡,一切安排得看起来像自杀而死。” 安迪克特先生骚动起来,一股深深痛心的表情掠过他的脸上。他喃喃低语了一句什么。 “可是这还没完,”波罗说,“拥有连锁学舍和学生俱乐部的那个女人不久之后在可疑的情况之下死亡,最后,最后一件最残酷无情的罪案发生。派翠西亚·兰恩,一个深爱着尼吉尔,而他也真的喜欢她的女孩,不明智地牵扯进他的事情里,更进而坚持要他在父亲去世之前跟他重修旧好。他对她撒了个谎,不过心知她的固执可能促使她在第一封信被毁掉之后真的再写第二封信。我想,朋友,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从他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会这么要命。” 安迪克特先生站了起来。他走向一个保险箱,打开来,手上带着个长信封走回来。信封背面有道被拆裂的红封蜡。他抽出两样东西,摆在波罗面前。 “亲爱的安迪克特。你将在我死后拆开这封信。我希望你去找我儿尼吉尔,看看他是否犯了任何罪行。 “我要告诉你的事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尼吉尔的性情一直令人非常不满意。他曾经两度伪造我的姓名开支票。每次我都认了,不过警告他我不容他再这样做。第三次他伪造的是他母亲的姓名。她训斥他。他哀求她不要张扬出来。她拒绝了。她和我已经谈论过他的这种行为。她明白地说她要告诉我。就在那个时候,在拿安眠药给她时,他把药量加多了。然而,在发作之前,她到过我房力量,把一切告诉了我。当第二天早上,她被发现死亡时,我知道是谁下的手。 “我指责尼吉尔,同时告诉他我打算把一切真相告诉警方,他绝望地哀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安迪克特?我对我儿子不存任何妄想,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些既无良知又无同情心的危险分子之一。我没有理由要救他。不过想到我心爱的妻子,我的心里就动摇了。她会希望我主持正义吗?我想我知道答案是什么——她会想让她的儿子免除酷刑。她会像我一样怕破坏了我们的名声而退缩。不过又有另一个顾虑。我深信一旦成了凶手,便一直是个凶手。将来,可能会有其他受害人。我跟我儿子约法三章,究竟我做的是对是错,我不知道。他得写下一份自白罪状书,交由我保存。他得离开我的屋子,永远不要回,自力更生。我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属于他母亲财产归他。他已经受完了良好的教育。他有的是过好日子的机会。 “但是——如果他犯下任何罪行,那么他留下来给我的自白书就交给警方。我为了自保想他说明即使我死了也是一样于事无补。 “你是我最老的朋友。我把重任托付你的肩头,不过我是以一个也是你的朋友的已逝妇人的名义要求你承担。去找尼吉尔。如果他的记录清白,那么把这封信和附上的自白书毁掉。否则——就让正义伸张。 你深爱的朋友 亚瑟·史坦利 “啊!”波罗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打开附件。 我借此郑重自我承认我在一九五——年十一月十八日以过量可溶性肥罗那谋害我母亲致死。 尼吉尔·史坦利 第22章 (二十二) “你该已相当明白你的处境,何皓丝小姐。我已经对你提出警告——” 瓦丽瑞·何皓丝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已经警告过我,我所说的都将用来作为证词我已经有了准备。你控告我走私。我无话可说。这表示长期的监禁。另外一个意思是我将被控以谋杀从犯的罪名。” “你愿意自白的话可能对你有所帮助,不过我不能做任何保证,或作任何劝诱的表示。” “我可不在乎。在阴沉的监狱里待个几年把一切了结也无所谓。我要自白。我或许是你所谓的从犯,不过我可不是杀人凶手。我从没打算杀人也不想杀人。我可没这么傻。我想要的是尼吉尔的案子明明白白地起诉……” “席丽儿知道得太多了,不管我有办法应付。尼吉尔不给我时间。他把她约出去见面,告诉她他会坦白承认背囊的事和墨水事件,然后偷偷在她的咖啡里加了吗啡。他拿到了她早先写个休巴德太太的信,撕下了有用的‘自杀’句子。他把那个空吗啡瓶子(他假装要把它丢掉其实并没有的那个)放在她床边。我现在明白了他对这项谋杀行动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了。后来他来告诉我他所做的事。为了我自己的缘故我不得不跟他站在一条线上。 “尼可太太一定也是这样死的。他发现她喝酒,她越来越不可靠——他设法在她回家途中跟她在某地见面,在她的酒里下毒。他向我否认——不过我知道是他这样干的没错。再来是派翠西亚。他到我房间去,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他告诉我我得怎么做——如此他和我两个人才能都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这时候我已经陷进网里去了,毫无退路……我想要是你们没有逮到我,我大概已经出国到某个地方去。重新生活。可是你们逮到了我……现在我只关系一件事——确定那残酷、笑里藏刀的家伙被处绞刑。” 夏普督察深吸一口气。这一切都非常令人满意,这真是难以置信的好运;然而他困惑了起来。 警员舔舔铅笔。 “我不太明白。”夏普说。 她打断他的话。 “你不用明白。我有我的理由。” 赫邱里·波罗非常轻柔地开口说话。 “是因为尼可蒂丝太太?”他问道。 他听见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她是——你母亲,不是吗?” “是的,”瓦丽瑞·何皓丝说。“她是我母亲……” 第23章 (二十三) “我不明白。”阿金邦伯先生哀愁地说。 他焦急地看着那一头红发人又看看另一个红发人。 莎莉·芬奇和雷恩·贝特生正在进行阿金邦伯先生发现很难听得懂的对话。 “你认不认为,”莎莉说,“尼吉尔有意让我受到怀疑,或者是你?” “我想,两者都是,”雷恩回答说,“我相信他实际上是从我的梳子上弄到那些头发的。” “我听不懂,拜托,”阿金邦伯先生说,“那么跳过阳台的人是不是尼吉尔?” “尼吉尔可以跳得像猫一样轻巧。那个距离我跳不过去。我太重了。” “我想为我那完全不公正的怀疑向你致最深的歉意。” “那无所谓。”雷恩说。 “实际上,你帮了很多忙,”莎莉说,“你所想的一切——有关硼素粉的事。” 阿金邦伯先生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应该一直都了解才是,”雷恩说,“尼吉尔是个彻底不适应的类型而且——” “噢,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这么说让人听起来就像柯林一样。坦白说,尼吉尔一向令我毛骨悚然——而我重要明白为什么了。你知不知道,雷恩,要是亚瑟·史坦利爵士不是心软,而把尼吉尔直接送交警方,那么其他三个人今天都还会活着?这是个郑重的想法。” “不过,他的感受是可以了解的——” “拜托,莎莉小姐。” “什么事,阿金邦伯?” “要是你今晚上在大学宴会上遇见我的教授,请你告诉他,我做过一些不错的思考工作好吗?我的教授他经常说我的思路混淆不清。” “我会告诉他。”莎莉说。 雷恩·贝特生显得郁郁不乐。 “过不了一个星期你就要回美国去了。”他说。 一阵沉默。 “我会回来,”莎莉说,“或者你可以到那里去修学分。” “这有什么用?” “阿金邦伯,”莎莉说,“你想不想有一天在婚礼当男傧相?” “拜托,什么是男傧相?” “新郎,比如说雷恩,让你帮他拿着一只戒指,然后他和你穿得非常漂亮地上教堂去,到了适当的时机,他问你要戒指,你拿给他,然后他把它戴在我的手指上,然后风琴奏起结婚进行曲,大家都高声欢叫。这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雷恩先生要结婚?” “正是这个主意。” “莎莉!” “除非,当然啦,;雷恩不喜欢这个主意。” “莎莉!可是你不知道——关于我父亲——” “那又怎么样?我当然知道。好吧,你父亲是个疯子,多的是有个疯子父亲的人。” “那不是遗传型精神病,我可以向你保证,莎莉,要是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有多么舍不得你走的话就好了。” “我确实只有一点点的怀疑。” “在非洲,”阿金邦伯先生说,“在老日子里,在原子时代和科学想法来到之前,婚姻习俗非常奇特有趣。我告诉你们……” “你还是不说的好,”莎莉说,“我想那些习俗可能会叫雷恩和我脸红,而当你有一头红发时,脸一红起来,非常醒目。” 赫邱里·波罗在李蒙小姐摆在他面前的最后一封信上签上名。 “很好,”他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丝毫错误。” 李蒙小姐显得有点受到侮辱的样子。 “我并不常犯错,我希望。”她说。 “是不常。不过是发生过。对了,你姐姐好吗?” “她在考虑出海旅行,波罗先生。到北方各大城市去。” “啊。”赫邱里·波罗说。 “他不知道是否——可能——坐船旅行——?” 不是他自己要来次海上旅程——没有任何动机……他背后的时钟敲了一响。 时钟一声响, 老鼠奔忙下, 胡桃木做被告席。 赫邱里·波罗念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波罗先生?” “没什么。”赫邱里·波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