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疑案(云中奇案)》 第1节 9月的太阳烤得布尔歇机场发烫。乘客们穿过地下通道,登上飞往克罗伊登的“普罗米修斯”号航班,飞机再过几分钟就要起飞了。 简-格雷落在了后面,她匆忙在16号座位上坐定。一些乘客已经通过中门旁的洗手间和餐厅,来到前舱。过道对面,一位女士的尖嗓音压过了其他乘客的谈话声。简微微撅了撅嘴,她太熟悉这声音了。 “天啊,真了不起。……你说什么?……哦,对……不,是派尼特。……对,还是那些人……我们就坐在一起……,可以吗?谁?……哦,明白了。” 然后,一个和蔼的男中音说:“我不胜荣幸,夫人。” 简顺着眼角朝他看了看。 他不算太老,鸡蛋形的脸上蓄着长长的胡须。他很有礼貌地将自己的行李挪到过道对面与简相对应的座位上。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派尼特,这引起了简的注意,因为她刚去过那地方。简猛然记起在派尼特见过那位女士。一位朋友说她是什么贵妇人,但也有人说她在什么合唱团工作,简似乎不愿再想下去,她望着窗外机场上繁忙的景象。在简的对面坐着一位穿套衫的年轻人,简决意不正视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看他。 机械师用法语喊叫着什么,发动机顿时轰鸣起来,飞机起飞了。简屏住了呼吸,这是她第二次乘飞机。她感到机身离开了地面,布尔歇机场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飞机的普通舱里有28位乘客,简所在的后舱有11位乘客,机组包括两名驾驶员和两位乘务员。震耳欲聋的飞机发动机声窒息了大家谈话的热情,乘客们只好各思所想。 简-格雷想:“不要看他,绝对不能。想一想什么别的事情会使自己心神安宁。” 不久前,简和理发厅工作的五位同事购买了爱尔兰一家公司发行的彩票。 “假如你中了彩,你打算做什么,亲爱的?” “我已经有了打算。” 然而,虽然她未能获大奖,可她赢了100英镑! “花上一半,亲爱的,另一办存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去买一件最好的皮衣。” “去旅行怎么样?” 去派尼特避暑,呆上一星期,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奢望。穿什么衣服去并非什么大问题。像简这样在小公司供职的伦敦姑娘都有一衣柜上好的时装。此外,指甲、化妆和发型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可现在,在派尼特10天的旅行当中,简只记起了一件事情。 每天晚上,简拿出一小部分钱去参加“愉快赌博”。一连4天,她输多赢少。现在是她这一天最后一次下注。赌盘上除了5和6两个位置外都已被人下了注。简犹豫片刻,把赌注放在6点上,对面一位年轻人将赌注放在了5点上。赌盘飞快地旋转,简闭上了眼睛,直到荷官说:“5点红。” 简差点没哭出声音,可对面的年轻人说:“你怎么还不查点自己的胜码?” “我赢了?可我下的是6点。” “你没有。我下的是6点,你下的是5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齿衬托着褐色的脸庞。他有一对湛蓝的眼睛,留着短发。 简给弄糊涂了,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年轻人。 “没错儿,”他说,“别再犹豫了。”然后,他友好地点点头,转身而去。这人真不错,她想,也许他这么做是想和自己套近乎。看来他不是那种人。现在,他就坐在她对面。 一切都结束了,钱也花完了。最后两天在巴黎的旅行真让人失望。现在乘机飞回伦敦,“下一步做什么呢?” 过道对面的两个女人停止了谈话。其中一位叫霍布里夫人的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一片断裂的指甲。她拉铃叫来了乘务员:“你去前舱把我的仆人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黑发黑装的法国姑娘拿着一只首饰盒走了过来。霍布里夫人用法语对她说:“小姐,我要那只红皮小盒。” 法国姑娘又匆忙穿过过道,走到机舱尽头,拿来一只红皮化妆盒。西西里-霍布里接过小盒说:“就放在这儿吧。” 简看着远去的仆人。在两个女士后面坐着刚才给乡下妇人让座位的外国人。他裹着围巾似乎睡得很沉。在他身旁坐着一位灰发高个男子,他正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笛。简觉得他不像是搞音乐的,倒像是律师或者医生。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法国人,像是一对父子,两人正指手划脚激动地谈着话。 简的视线被一位身着蓝套衫的男子遮住了,这就是她执意不愿去看的那个人。 面对着她,诺曼-盖尔在想:她很漂亮。她一定还记得我。让她赌赢一把,那表情真让人感到愉快。她笑起来真迷人。 霍布里伯爵夫人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让人烦透了。那只猫使一切都变得糟糕。她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条腥鱼。我恨这些乡下女人。我该怎么办呢? 霍布里夫人所讨厌的那只猫即是她对面坐着的维尼夏-克尔侯爵夫人。侯爵夫人在想:可怜的史蒂芬,你干吗要离开我投入那怀女人的怀抱,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两位夫人几乎同时掏出了香烟。乘务员连忙说:“对不起,夫人们,飞机上不能抽烟。” 西西里-霍布里说:“见鬼” 赫邱里-波洛先生在想:那位姑娘很标致。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她怎么不愿看一看对面的俊小伙子?他们两人似乎都在提防着对方。飞机微微往下一沉,波洛先生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闭上了眼睛。在他身旁,布赖恩特大夫显得有些紧张:我很难作出决定,很难啊。这将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他小心地将长笛从笛盒里拿出来。音乐使人远离一切尘世的烦恼。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将笛子放在嘴边,然后又放了回去。显然,他身旁那位矮个子已经睡得很沉了。 老杜邦对身旁的小杜邦用法语嚷道:“这很明显嘛,他们都错了。那些德国人、美国人还有英国人竟去探寻什么史前陶器。比如萨马拉的器皿……” 儿子琼-杜邦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阿诺德-杜邦打开一只手提包:“比如这些库尔德人的烟杆,看上去像公元5000年前的东西,其实刚出厂不久。”他们的谈话就这样一直延续着。 侦探小说作家克兰西先生从诺曼-盖尔的座位后面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机舱的后壁,出于职业上的考虑,他不愿卷入任何争论。 坐在他身后的赖德先生在想:我一定要坚持住,尽管困难很大,这次分红我一定要增加留存,一旦过了这一关……! 诺曼-盖尔去了洗手间。简拿出化妆品,抹了抹粉,上了点口红。乘务员将咖啡送到她面前。简看见窗外的英吉利海峡在太阳下闪着蓝光。 一只黄蜂在克兰西先生的头上盘旋,他不经意地挥了挥手。黄蜂又嗡嗡飞去拜访杜邦父子的咖啡杯。琼-杜邦很灵巧地掐死了它。 谈话停止了,机舱终于安静下来。不过乘客们并没有停止思索。 坐在机舱顶头2号座位的吉赛尔夫人的头猛地朝前耷拉了下来,也许她睡着了。可她没有睡。她不能说话,也不能思考了。 吉赛尔夫人已经死了。 第2节 岁数稍大一点的乘务员亨利-米切尔在小园桌之间来回穿梭收帐单。再过半个小时飞机将到达克罗伊登机场。他一边收钞票和银币,一边点头说:“谢谢,先生,……谢谢,夫人。”他来到激烈争辩着的法国父子身旁,足足等了两分钟。他预感到要想得到他们的小费怕是不可能了。 另一头,留着胡子的小个男人睁开了眼睛。他把钱给了米切尔。他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一包饼干。 米切尔就这样忙碌了好大一阵。离飞机降落前5分钟的时喉,他走到吉赛尔夫人面前,欠身说:“对不起,夫人。您的帐单。”他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没有醒来。他又用力摇了摇了她,可她的身子却从座位上塌了下来。米切尔弯下腰,然后苍白着脸直起身子。 另一位乘务员艾伯特-戴维斯说:“真的?!” “没有半句假话。”米切尔苍白着脸,身体不停颤抖。 “肯定没错儿,亨利?” “完全肯定。至少,……嗯,是突然昏厥。” 他们犹豫了片刻,然后分头行动。米切尔来到后舱,挨桌低头问道:“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 诺曼-盖尔说:“我是牙科医生。假如需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是医生。”布赖恩特先生说,“怎么一回事?” “顶头上那位女士,她的样子挺可怕。” 布赖恩特跟着乘务员走了过去,留胡子的矮个男子也跟了去。布赖恩特弯下腰看着身穿黑服的女人。她体格健壮,瘫在2号座位下。 大夫稍做检查后说:“她已经死了。” 米切尔说:“怎么死的?是昏厥所致吗?” “在详细检查之前我还难以做出判断。她临死之前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米切尔想了想,“我送咖啡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45分钟之前。然后我来收帐单,以为她睡着了。” 布赖恩特说:“她死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乘客们伸长了脖子望着他们。 布赖恩特大夫身后传出一个声音,是那位留胡子的矮个男人。 “你们看,”他说,“她脖子上有一个痕迹。” 死者的头偏向一边,喉部一侧上有一个很小的针眼,周围是一圈红晕。 “对不起,”老杜邦插话说,“那女人死了?脖子上有什么痕迹?” 小杜邦说:“可以做一个假设吗?有一只黄蜂在机舱里飞来飞去,我弄死了它。”他看了看咖啡碟上的死黄蜂,“是不是黄蜂叮死了那可怜的人?我常听说有这种事情。” “有可能,”布赖恩特应道,“我见过这种病例。对,这种解释完全成立,特别是那些心脏病患者。” “我该做什么呢,大夫?”乘务员说,“飞机马上就要到达克罗伊登了。” “安静,安静。”布赖恩特挪动了一下身体说,“什么都别做。乘务员,尸体不能动。” “是,先生,我明白。” 布赖恩特打算回到座位上,他吃惊地发现那位矮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 “先生,”他说,“现在最好回到座位上去,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说得对,”乘务员说,“请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 “对不起,”矮个男人说:“我有了新发现。”他用皮鞋尖一指,算是一种说明。乘务员和布赖恩特顺眼望去,看见一个橙黑色的东西半掩在一件黑衬衫下面。 “又是一只黄蜂?”大夫大吃一惊说。 赫邱里-波洛蹲下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镊子,十分轻松地捕获到了他的战利品。 “看上去是只黄蜂,”他说,“可它不是黄蜂。” 他来回转动着镊子,大夫和乘务员终于看明白了。这东西一头是橙黄色丝绒,另一头是样式奇特的染色针尖。 “天啊,我的天啊!”克兰西先生发出了感叹。他起身从乘务员的肩后探过头来,“离奇,真是太离奇了。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情。我发誓,我以前绝不会相信这种事情。” “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先生?”乘务员说,“这是什么东西?” “岂止知道。”克兰西先生露出一丝满足和得意,“先生们,这东西是某个原始部落的武器,由吹管发射。我不敢确定这东西来自南美还是婆罗洲。不过我敢肯定那针尖上--” “--涂有南美印第安人所使用的毒素。”赫邱里-波洛接过话来。 “的确十分离奇,”克兰西先生仍然激动不已,“我是侦探小说家,可这事情偏偏让我赶上了。” 飞机猛然放慢了速度,机上站着的人摇晃了一下。飞机在克罗伊登机场降落了。 第3节 乘务员和大夫已让位于围着围巾的矮个男人。他的话音里带着自信和权威性。他在米切尔耳旁低语了些什么,然后在洗手间旁连接前舱的门口站住。飞机完全停了。米切尔抬高嗓音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静,直至有关人员前来处理。我希望不会耽误大家太久。”大多数乘客都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指令,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胡说!”霍布里夫人气愤地嚷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求立即下飞机。” “非常抱歉,夫人。我不敢负这个责任。” “真是岂有此理,”西西里跺着脚愤愤地说:“我要去公司告你,把我们和一具尸体关在一起。” “对,亲爱的,”维尼夏-克尔装腔作势地附和着,“真让人难以接受。不过我看也只好忍受了。”她坐下后抽出一支烟,“现在允许抽烟吗,乘务员?” 米切尔慌忙说:“我想现在可以。”他抬头望去,戴维斯已经将前舱乘客从应急门送下了飞机,他现在正在寻找有关人员的指示。大家觉得似乎过了半个小时,从应急门口上来一位衣着便装的人,后面跟着一位警官。 “好了,你们说吧。”来者用官腔十足的口气问。他一边听着米切尔和布赖恩特大夫的介绍,一边不停地扫视着瘫在地上的尸体。他对警官说了些什么,然后面对所以乘客,“女士门,先生们,请大家跟我来。”他领着大家下了飞机,没有去边检站,而是来到一间小屋。他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不会耽搁大家过多的时间。” “喂,检查管先生,”詹姆士-赖德说,“我要去伦敦出席一个十分重要的商务会议。” “对不起,先生。” “我是霍布里夫人,我认为这样扣留我是不能容忍的。” “非常抱歉,霍布里夫人。不过这件事挺严重,像是一起谋杀案。” 维尼夏-克尔说:“这的确让人感到无聊。不过我想,检查管,这也是你的公务。” “谢谢,夫人。”检查官说,“请各位女士先生暂呆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大夫说。” “我叫布赖恩特。” “谢谢,请到这边来,大夫。” “你们的谈话能让我参加吗?”说话者是个留胡子的矮个男人。检查官回过头来朝他看了看,然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波洛先生。你用围巾遮着脸,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好,来吧。” 其他人好奇地目送他们离去。 诺曼-盖尔羞怯地对简说:“我在派尼特见过你。” “我去过派尼特。” “我……我一上飞机就认出了你。” 简有点吃惊:“是吗?” 盖尔说:“你说这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我想是。它既让人不寒而栗,又使人感到厌恶。” 杜邦父子用法语继续说着话。赖德先生在笔记本上计算着什么,又不时看看手表。西西里-霍布里不耐烦地抖着脚,用抖动的手点燃了一支烟。房间门口站着一位目无表情、体格高大的警察。隔壁房间里警察官贾普在同布赖恩特和波洛谈话。 “你总是能够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波洛先生。” “克罗伊登机场也好像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的朋友。”波洛没有让步。 “哦!我正在捕捉一个走私集团的大头目。也许是由于我的运气,这件事儿被我撞上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大夫,首先请您告诉我您的全名和地址。” “罗杰-詹姆士-布赖恩特,耳喉专科大夫。地址是哈利街329号。” 桌旁一位粗壮的警察记下了他说的话。 “死者大约是什么时候死的?”贾普问。 “在我查看她至少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离飞机降落还有几分钟时。不过据乘务员说,一小时之前他还和她说过话。” “好,我们直截了当地说,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大夫摇摇头。 “我,我当时在睡觉,”波洛哭丧着脸说,“一上飞机舱我就不舒服,我老得裹起衣服尽力睡上一觉。” “能谈谈死因吗,大夫?” “目前我还不能作出判断,得看看验尸报告。” 贾普赞许地点点头,“好了,大夫,我想没有必要让你留下来了。不过,嗯……,还有一些手续,其他的乘客都一样,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布赖恩特大夫微笑着说:“我希望你能证实我身上没有吹管之类的杀人武器。” “罗杰斯会处理的。”贾普朝他的下属点点头,“顺便问问,大夫,你看这上面是……”他指了指桌上染了色的钢针。 布赖恩特大夫摇摇头,“这很难说,需要进一步分析。箭毒是南美印第安人常用的毒素,能很快致人于死地。” “不过很难获得?” “特别是外行。” “那我们可得好好儿调查你了。”贾普似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大夫和警察一道走出了房间。 贾普探过身体,望着波洛说:“真是又离奇又荒唐。我是说,吹管和毒针,这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这是个很深刻的见解,我的朋友。”波洛说。 “我们有几个人在搜查飞机。指纹专家和摄影师立即就到。我想请乘务员进来。”他来到门口,请乘务员进屋。年轻一点的乘务员看似刚刚恢复过来,不过显得有些激动。另一位乘务员脸色发白,战战兢兢。 “好了,小伙子们,”贾普说,“坐下。护照收齐了吗?……好。”他迅速抽出一本护照。“哦,就是她,玛丽-莫里索,法国护照。了解她吗?” “以前我见过她,”米切尔说,“她经常来往于英法两国之间。” “是业务原因?你知道她有什么业务?” 米切尔摇摇头。年轻的乘务员说:“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她在巴黎搭乘8点的早班飞机。” “在她临死之前你们谁最后见到她?” “他。”年轻乘务员指了指伙伴。 “对,”米切尔说,“我当时给她送咖啡。” “那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当时我们在英吉利海峡上空,大约是在两点钟。一刻钟之后我开始收取帐单,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怕。 “你当时没见到这东西?”贾普指了指钢针。 “没有,先生。” “你呢,戴维斯?” “我去分发饼干,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当时她还好好的。” “你们一般怎么样送餐?”波洛问:“是两人分舱发送?” “不,我们一起送。有菜汤、肉食、蔬菜、色拉,然后是甜食。我们先送后舱,装好餐盒后再送前舱。” “这位叫莫里索的女人在飞机上对谁说过话吗?”贾普问。 “我没看见。” “你呢,戴维斯?” “我也没有。” “飞行当中她离开过座位吗?” “我看没有。” “你们想想还有什么可提供的线索?” 两人对视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会见面。” 波洛凑身过去说:“请允许我问一个小问题。” “说吧,波洛先生。” “你们看见一只黄蜂在飞机里飞动了吗?” 两人摇摇头。米切尔说:“至少我没看见。” “一位乘客的盘子里有一只死黄蜂,”波洛说。 “哦,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戴维斯说。 “这没关系。” 两个乘务员离开了房间。贾普的目光落在了护照上。 “让伯爵夫人进来,”他说,“我看她的来头不小,先找她谈,否则她将会去国会指控警察做事武断。” “我想应当仔细搜查所有的行李,手提包,特别是后舱乘客的物品。” 贾普愉快地眨了眨眼,“波洛先生,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支吹管呢?我想,也许是那个什么作家心血来潮,希望亲身体验一下杀人的整个过程。你说呢?” 波洛疑虑地摇摇头。 “对,”贾普继续说,“所有的人和物品都必须接受检查,这并不算违法。” “需要开列出一张十分详细的清单,”波洛建议。 贾普好奇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照办,波洛先生。不过我并不明白你的意图。我们有自己的搜查目标。” “也许是这样,我的朋友。可我也在找一件东西,不过现在我还说不准是什么。” 霍布里夫人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激动,对贾普的问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说自己是霍布里伯爵夫人,住在萨西克斯郡的霍布里街,在伦敦格罗斯维诺广场附近。她乘飞机从派尼特经巴黎回到伦敦,她不认识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还有,她面对机头,不可能注意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不过她说后面有两位先生去过洗手间。她不知道什么是吹管,也没见到有只黄蜂飞来飞去。 霍布里夫人出去之后,进屋的是维尼夏-克尔夫人。她说自己住在萨西克斯郡的小围场,从南非回到伦敦。她没有注意到死者,也想不起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她说后排有乘客在抓黄蜂,一位乘客将黄蜂弄死了。这件事发生在午餐之后。于是,克尔夫人也离去了。 “你好像对那只黄蜂挺感兴趣,波洛先生。” “倒不如说黄蜂更具有启发性。” “依我看,”贾普转换了话题,“那两个法国人最让人怀疑,他们隔着过道坐在死者的对面,看他俩那副模样,还有那只手提包,上面贴满了古里古怪的外国标签。他们一定去过婆罗洲和南美。当然我们得弄清作案的动机,可以请求巴黎警察厅协助调查这件案子。” 波洛眨了眨眼,“这完全可能。不过,我的朋友,你有些看法并不正确。那两个法国人是知名的考古学家。” “说下去!” “眼明人一看就会明白。他们是阿曼德-杜邦和琼-杜邦,前不久在古波斯苏萨城进行发掘工作。” 贾普抓起一本护照,“可是,波洛先生,他们的模样并不像什么学者。” “世界知名人士都是这样。拿我来说,我曾经被当成理发师。” “好了,”贾普咧嘴一笑,“那就请知名的考古学家。” 老杜邦声言自己不认识死者,他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在和儿子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他从未离开过座位。看见了一只黄蜂,是儿子弄死了它。 小杜邦确信自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任何事情,他弄死了那只侵扰他的黄蜂。他们的话题是近东地区史前陶器。随后请进来的是克兰西先生。 “你自己有没有一支吹管?” “哦,我,对,我有。” 小个儿的克兰西先生说话有些激动,“你们别误解了,我的动机是纯洁的。我的解释是,我曾经写过一本书,而谋杀正好采取了这种方式。” “确有其事?” 克兰西先生连忙应道:“这都和指纹有关,对阐明我的意思很有必要,请相信我。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买了一支吹管,上面有我一位朋友的指纹,用来说明我的观点。我写的那本书叫《红色金属的痕迹》。”他说话的逻辑似乎有些混乱。 “那支吹管还在吗?” “哦,对,对,我想还在,对,还在。” “它现在在哪儿呢?” “我想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说确切些,究竟在什么地方,克兰西先生?” “我是说,某一个地方,我也说不准。我是一个不爱收拾的人。” “比如,它现在不在你身边?” “当然不在。我有半年都未见到那支吹管了。” 检查官贾普用怀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离开过座位吗?” “哦,不,真的,哦,对了,离开过。” “离开过!你去了哪儿?” “我从雨衣口袋中拿了点东西。我的雨衣和手提箱一起放在入口处旁。” “这么说你经过死者的座位了?” “不,哦,对,一定经过了。不过这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的事,我刚喝完了菜汤。” 克兰西对其他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对,他注意到了一只黄蜂,他害怕那东西。当时乘务员刚好给他送上咖啡。他打了一下黄蜂,可它飞走了。克兰西将姓名和地址做了登记后,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离开了。 “看来这里面有鬼,”贾普说,“他居然有一支吹管,你再看看他那紧张的模样。” “其实,你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当然好。好了,叫诺曼-盖尔进来。” 诺曼-盖尔住在玛萨维山的牧羊人街,开业牙科大夫,在法国沿海度假之后从派尼特返回伦敦。他在巴黎呆了一天,参观了那里的新型牙科器具。他从未注意到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他面对前舱,飞行途中从未离开过座位,除了唯一的一次--去了洗手间,然后又径直回到座位上。他从未去过后舱的后排,也没有看见什么黄蜂。 在他之后,走进房间的是詹姆士-赖德。他不认识死者,在巴黎业务拜访后回到伦敦。他正好坐在死者的前面,可没有听到任何喊叫和呻吟。除了乘务员,没有任何人来过后排。对,两位法国人就坐在过道对面,但他们一直都在说话。乘客就餐快结束之前,年轻的那位弄死了一只黄蜂。他不知道什么是吹管,而且从来没有见过。 就在这时,一位警察敲门进来。“这是警官发现的,他们说你现在正用得着。”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小心解开了包裹着的手绢。 “上面没有指纹,因此,警官要我十分小心。”这正是一支由原始工艺制造的吹管。 贾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南美人用的武器?曾经听说过,可从未亲眼看过。你们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九号座位下不显眼的地方。” “真有趣。”波洛说,“那正好是我的座位。” “哦,看来你感到吃惊。”赖德先生说。 贾普皱了皱眉,“谢谢,赖德先生,你可以走了。”他回头对波洛咧了咧嘴。 “是你干的,老鬼?” “我的朋友,”波洛庄重地说,“如果我杀人,可不会用南美印第安人的毒针。” “这的确很卑鄙,”贾普说,“不过也很有效。” “凶手一定不简单。” “他的时机把握得再好不过了,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好了,还剩下一位姑娘了。简-格雷,好像是什么历史人物的名字。” “她很迷人。”波洛说。 “是吗?这么说你根本没睡着,老家伙。” “但她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贾普警觉地问。 “哦,我的朋友,女孩子的不自在常常是由于某个小伙子,而不是谋杀。” “也许你是对的……,哦,她来了。” 简的回答简单明了,她在布鲁顿街一家美发厅工作,住在哈罗盖特街,从派尼特返回英国。然后她有谈到了赌场上的事情。 “我看这些赌场是非法的。”贾普说。 “我倒认为是个好去处,”简说,“难道您就没有在赛场上投放过半个先令?” 贾普看上去有点不自然,他连忙又继续提问。她不认识死者,但在法国布尔歇机场见过她,“因为她长得十分丑陋。”其余回答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贾普说,“我们现在在找什么呢?一个去过吹管产地的人?那又是什么地方呢?得找位专家来咨询咨询。” “原则上应当如此。”波洛说,“不过,假如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吹管上贴着一块极小的纸片,很像是被撕去的价格标签。我想这件东西不知怎么落到了古玩收藏店主的手中。看来,这使我们的调查容易多了。还有一个小问题。” “说吧。” “那张清单要做得尽可能详细,就是乘客物品清单。” “哦,现在还不少时候,不过会做好的。你干吗老是关心这个?” “我感到很纳闷,希望不放过任何线索。” 贾普并没有用心听他说话,他仔细查看被撕去的价格标签。 “克兰西说他买过一支吹管,这些侦探小说家老是在捉弄警察,假如我们按他们的设计去开展调查,那我们警察不都成白痴了!” 第4节 玛丽-莫里索谋杀案听证会于四天之后进行。这一轰动事件引起了公众强烈的关注,听证会场挤满了人。 第一位出场的证人是一个高大的、留着灰胡须的法国人,梅特-亚历山大。他的英文说得很慢,但十分地道。 “你看过了尸体,”法官问,“能认出她是谁吗?” “她是我的客户,玛丽-安杰利克-莫里索。” “那是她护照上登记的名字,她还有其他名字吗?” “有,吉赛尔夫人。” 场内一片嗡嗡声,记者们准备好了纸笔。法官说:“你能不能详细谈谈这位叫莫里索或者吉赛尔夫人的人?” “吉赛尔夫人是她的职业名字,她用它来开展业务。她是巴黎知名的放债人。” “她在什么地方开展业务?” “乔里特街,她的私人住宅。” “据说她常到英国来,她的业务也延伸到了这个国家?” “对。她在英国有许多客户,在英国的某个社会阶层享有极高的声誉。” “你说的某个社会阶层指什么?” “她的客户大都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对待这种客户需要相当谨慎。” “你能不能详细谈谈她的各类业务?” “不能。我在法律上对她负责。不过吉赛尔夫人是一位一流的生意人,具有优秀商业人士的所有素质。她将自己所有的业务都控制在手中。可以说,她是一位极富创新精神的知名人物。” “那么据你所知,她去世时是一位富有的女人了?” “非常富有。” “据你所知,她是否有过仇人?” “我不知道。” 梅特-亚历山大走下台子,下一位证人是米切尔。 “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老乘务员,在普罗米修斯号上服务,是这样吗?” “是的。” “上周星期二,也就是18日,你在从巴黎飞往克罗伊登的两点钟的航班上服务,死者在乘坐这次航班。你以前见过她吗?” “见过。半年前我在8点45分的航班上服务,她有一两次乘坐这次航班。”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有记录,不过没有特别注意。” “你听说过吉赛尔夫人这个名字吗?” “没有。” “请讲述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送完午餐之后便开始发送帐单。我先以为她睡着了。5分钟以后我试着想弄醒她,结果发现她已经死了。我从乘客当中找到一位大夫。他说--” “布赖恩特大夫将很快出庭作证。请您看看这个。”吹管送到了米切尔跟前。“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哪一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艾伯特-戴维斯。”年轻的乘务员走了上来。“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雇员,普罗米修斯航班上周2班次的乘务副手,是吗?” “是的。” “你怎么知道发生这件事的?” “米切尔先生说一位乘客出事了。” “你以前见过吗?”吹管被送了过去。 “没有。” “有没有看见哪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还有没有你认为可以提供的线索?” “没有。”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罗杰-布赖恩特大夫。” 布赖恩特报了姓名、地址、职业等。 “请描述一下上周二即18日飞机上发生的事情。” “飞机即将到达克罗伊登时,值班乘务员前来问我是不是大夫,他说有位乘客生病了。我起身跟他走了过去。那女人至少死了有半个小时了。据我估计约在半小时和1小时之间。” “你对死因怎么看呢?” “没有详细的检查很难做出判断。” “是你注意到她颈侧有一个针眼,是吗?” “是的。” “谢谢。……詹姆斯-惠斯勒大夫。” 惠斯勒大夫体形单薄,个子矮小。 “你是本警区的法医?” “是的。” “请你为本案作证。” “上周星期二刚过3点钟,我被叫去克罗伊登机场,然后上了普罗米修斯号飞机,一位中年女子已经死了,死亡发生在约1小时之前。我注意到颈静脉上有一个小圆点,可能是黄蜂蛰叮或者小针扎刺的结果。尸体被弄到停尸间之后,我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你的结论呢?” “死亡是由毒素渗入血管,心脏骤然瘫痪所致。” “请谈一谈这种毒素。” “这种毒素我以前从未见过。” 专心致志的记者们记下:“未知毒物。” “谢谢。……亨利-温特斯普。” 温特斯普先生体格高大,表情和蔼。他是政府在罕见毒品方面的首席权威。法官将毒针拿起来问温特斯普先生是否见过。 “见过。并且已经对它做了分析。” “请谈谈分析结果。” “当然。某些部落常使用这种毒素,他们事先在箭头上蘸上一种名为箭毒的毒物。” “您认为死亡是由箭毒所致?” “哦,不。”温特斯普说,“这种毒素并非由人制作,据我分析,针头上蘸的是一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汁。” “什么是布姆斯兰?” “一种南非的毒蛇,世上现存最剧毒的蛇类。我举个例子吧,将毒汁注射到鬣狗身上,还未拔出针头它就死了。毒汁致使皮下出血,心脏功能瘫痪。” 记者们写下:“离奇的故事。空中毒蛇事件。比眼镜蛇更致命。” “你有没有见过用此类毒汁杀人的案件?” “没有。” “谢谢,温特斯普先生。” 探长威尔逊宣誓作证说,在座位下发现的吹管没有指纹。对吹管的发射距离做了试验,最大射程为10码。 “赫邱里-波洛。” 波洛的证词相当严谨,他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事情。对,是他发现了地上小针,所发现的地方正好是死者颈部的下方。 “霍布里伯爵夫人。” 记者们写到:“伯爵的妻子为空难之谜出庭作证。”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年轻漂亮的维尼夏-克尔,但她的证词却没有詹姆斯-赖德引人注目。 “你的职业是什么?” “埃和斯水泥公司的总经理。” “请仔细看看这支吹管,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就坐在死者前面的4号座位上,可以看见机舱里所发生的一切?” “不,我看不见,因为座位都是高靠背。” “假如有人走上过道,将吹管对准死者,你一定能看见。” “当然,但我没有看见这种情况。” “你座位前两排的一位男子去过洗手间。” “对。” “他直接朝你走来?” “不,他直接从洗手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 “还有谁离开过座位?” “我前面的那个人,他经过我去了机舱的后面。” “我抗议。”克兰西先生从座位上撑了起来嚷到,“是在这之前,大约是1点种。” “请坐下,”法官说,“会轮到你的,……请继续,赖德先生。那么这位先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一支钢笔。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橙色的书。” “朝你走过来的人只有他?你自己离开过座位吗?” “我去过洗手间,不过我手上没有吹管。” “你的音调有些失礼。请下去。” 诺曼-盖尔的证词几乎都是否定的,很快他就被愤愤不平的克兰西先生代替了。 于是,记者写到“侦探小说作家出庭,知名作家承认购买过杀人武器。” “对,”克兰西说,“我的确买过一支吹管,而且我今天把它带来了。我强烈抗议将杀人致死的吹管与我的吹管联系起来。这是我的吹管。”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吹管。记者们写到:“作证庭上的第2支吹管。”克兰西严肃地对法官说,自己出庭是为了维护正义。他长长的发言不时被打断,从他嘴里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简-格雷的证词对记者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随后是两位法国人。阿曼德-杜邦说他是前往皇家亚洲学会作学术发言的。在飞机上他和儿子一直都在探讨技术性的问题,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直到听人说身后一位乘客出了问题。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 “据说她是巴黎的一位知名人物?” 老杜邦耸耸肩,“我没听说过。况且,近来我经常不在巴黎。” “据我所知,你最近去过中东。” “对,古波斯。” “你们父子去过世界上许多神秘遥远的地方?” “是的。” “你有没有见过有什么民族用蛇毒作为武器?” “没有,绝对没有。” 儿子的回答与父亲的大同小异。他不认识死者,没有注意到飞机上的任何事情。还有,他弄死了一只毒蜂。杜邦父子是最后出庭的证人。 法官清了清嗓子对陪审团说,这是本法庭所处理过的最难于捉摸的案子。一个妇女在空中,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遭谋杀,很显然凶手就在出庭作证的人当中,他们之中的一位以极为狡猾的手段在说谎。 犯罪的方式及其残酷,在10位--加上乘务员有12位--证人中,凶手手持吹管将毒针吹射到死者的喉部。具有意义的物证是一支吹管,一支毒针和死者脖子上的针眼。由于出庭作证的人都否认认识死者,这件事只好交由警方进一步调查了。 一位方脸的陪审员带着疑虑的目光欠身说:“您说吹管是在一个座位下发现的,那是谁的座位?” 法官核对了一下文档,威尔逊探长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哦,对,是9号座位,波洛先生的座位。我可以告诉大家,波洛先生是一位知名的、受人尊敬的私人侦探,他曾经多次成功地与伦敦警察厅合作。” 方脸陪审员将目光转向波洛先生,似乎有些怀疑眼前这位留着胡子的矮小的比利时人。 法庭休会5分钟。当陪审员重新入座,并将陪审裁决书交给法官时,他皱了皱眉,“废话!我无法接受这份裁决。”几分钟后,一份修正裁决书又递交了上来:“我们一致同意死者中毒而亡,然而没有足够的证明是谁下的毒。” 第5节 简-格雷离开法庭时,发现诺曼-盖尔在她身边。 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法官不接受第一份裁决书。” “让我告诉你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他们回头一看,赫邱里-波洛先生正朝他们挤着眼,“那份裁决书对我十分不利。” “哦,是吗?”简高声说。 “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是那个外国人干的。’陪审团也这么想。” 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他说些安慰话,或是随便一笑了之。结果还是波洛先生报以同情的一笑。 他说:“好了,再见,我得工作了,以维护我的名声。”他微笑着点头离去了。 盖尔说,“他自称是什么侦探,不知道怎么个侦探法的,罪犯老远就认出他了。” “我看你对侦探的看法已经过时了,”简说,“他们不用带假胡子伪装自己。如今,他们坐在办公室里进行心理分析。”两人不知为何都笑了起来。 “哦,对了,”盖尔说的有些快,双颊略微发红,“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喝茶?咱们都是无辜的同胞……”盖尔的难为情更加衬托出简的沉着冷静。 “非常感谢。我也想喝茶。” 他们来到一间茶庄,侍者板着脸前来服务。喝茶的人不多。简脱去手套,望着桌对面的盖尔。他很英俊,蓝蓝的眼睛,微笑的脸。 “这桩杀人案真奇怪,”盖尔连忙提起话题。 “可从我工作的角度考虑,我倒是有些担心。” “哦,这我没想过。”盖尔应道。 “安东尼也许不愿继续雇用与谋杀案有牵连的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盖尔说,“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可这又不是你的错。” “哦,这只是我的担心,”简提醒他说,“没有必要为未发生的事情大惊小怪。反正我也许就是凶手,任何人都不愿让凶手给他做头发。”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你不会杀人。”盖尔热情地望着她说,“我发誓你不是凶手。” “我也发誓你不是凶手,”简说,“否则你的病人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我的病人?对!”盖尔若有所思地说,“牙科大夫是杀人狂?不!那他前景可非常不妙。”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派尼特怎么样?” “很好玩。” “以前去过吗?” “没有--”简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赌场上意外的胜局,她也试着寻找其他话题。可不一会儿,盖尔又提起了谋杀案。 “简--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觉得谋杀这位吉赛尔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过了吗?” “哦,没有。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凶手就在飞机上。” “对,法官对此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你我都不是凶手,一定是其他人干的,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对,”简说,“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相信不是你干的,一定是其他人。不过究竟是谁,我一点都不知道。” 诺曼-盖尔摇摇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们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看见,至少我没有看见。” “我也没有。”盖尔说。 “这太奇怪了。我敢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的脸对着前方。可我,我面对后方,应该--”简停住了,她的脸有些发红。她记得自己的双眼一直盯着一件蓝色套衫,而她的心却老是想着穿套衫的这个人。 诺曼-盖尔在想:“她干吗脸红?她很迷人,我要向她求婚。对,我……不过别操之过急,得想法找借口经常能见到她,比如说这桩谋杀案……” 他抬高了嗓门,“我们现在可以想一想,将所有的人都想一遍。乘务员?” “不是。”简说。 “我同意。我们对面那个女人?” “霍布里夫人这种人不会杀人。克尔小姐呢?不会,这个乡下佬怎么会去杀一位法国老妇呢?” “那个留胡子的人呢?陪审团认为他有最大的嫌疑,可法官又不同意。大夫呢?他也不像。” “如果他是凶手,他不会留下这些痕迹。” “对,”诺曼仍然有些怀疑,“这种毒针是否真的存在也很难说。那么,拥有一支成功的矮个男人呢?” “他叫什么?赖德?” “对,有可能是他。” “还有两个法国人。” “这两个最有可能,他们去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年轻人满脸不高兴,好像在担心什么。” “杀人凶手的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了。”诺曼严肃地说。 “不过,他样子挺可爱。”简说,“老父亲也挺和蔼。我希望不是他们。” “看来我们还是没有结果。”诺曼说。 “我们应当了解有关死者的许多事情才能做出判断,比如她的仇人,谁将继承她的财产等。” “不过有一点十分清楚,”盖尔慢慢地说,“谋杀不仅仅涉及到受害者,也影响到无辜的人。你我都是无辜的,但谋杀的阴影笼罩着我们,也许这阴影将影响我们的一生。” 简本来是一个冷静的人,这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她说,“你使我感到害怕了。” “我自己也有些害怕。”盖尔说。 第6节 检查官贾普看见赫邱里-本来走过来,他对他咧嘴一笑。“喂,老家伙,”贾普说,“你差点被送去蹲监狱。” “我很担心,”波洛严肃地说,“这种事会影响我的职业声誉。” “有些书上说,侦探有时也会变成罪犯。” 一位瘦高个走了过来,贾普向波洛介绍:“这是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先生,他专程前来协办此案。” “我还记得几年前有幸见过你,波洛先生。”福尼尔走向前与他握手。 “我提议,”波洛说,“请两位先生光临寒舍吃顿便饭,我还邀请了梅特-亚历山大,希望你们别介意。” “那好吧,”贾普热诚地拍了拍波洛的肩头,“反正你早安排好了。” “不胜荣幸。”法国警察有礼貌地说。 “我刚才和一位美丽迷人的姑娘说过话,”波洛说,“我希望尽快洗刷我的嫌疑。” “陪审团不喜欢你那副模样,”贾普说,“我很久没听说有谁开如此大的玩笑了。” 当朋友们在享用矮小的比利时人提供的丰富饭菜时,他们一致同意不提此案。福尼尔和亚历山大对丰盛的晚餐大加赞赏。 “有点法国味,还真可口。”贾普说,“好了,我们谈正事吧。亚历山大先生上有个约会,利用这时间先向他咨询咨询。” “很荣幸为大家效劳。比起在法庭,我在这儿说话要自由得多。在出庭之前我和贾普先生简短地交谈过一次,他让我尽量保持沉默。” “对,”贾普说,“否则会说漏嘴。那么现在请详细谈谈这个叫吉塞尔的女人。” “说实话,我对她知之甚少。谁都知道她是个知名人物。至于她的私人情况,也许福尼尔先生知道得比我还多。不过我要说的是,吉塞尔夫人与众不同,我觉得她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姑娘,由于出天花而毁了容。我的印象是,一个喜欢玩弄权力的女人,并且地生意方面十分精明,她那坚强的决心和意志决不允许任何情感影响她的事业。她的声望来自谨慎和坦诚。” 他看见福尼尔赞许地点了点关,继续说:“然而她的坦诚却经不住法律的检验。” “你的意思是……?” “敲诈。对,一种特殊形式的敲诈。她对自己放债的数目和归还方式都十分谨慎小心,应当指出的是一整套使借贷人还债的手段。” 波洛欠身仔细地听着。 “今天上午亚历山大先生说过,吉赛尔夫人的客户主要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公众舆论对这种阶层的人并无好感。吉赛尔夫人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在放债之前,特别是对大额数目的借贷,她都要对举债人进行全面的调查。” “你的意思是,”波洛说,“这种秘密调查是她开展业务的保证和前提?” “完全正确。在这种方式下,她变得近乎毫无人性。然而,她获得了回报,对她来说,勾销一笔借债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我们了解她的业务活动,但其具体做法却不为人所知。” “你刚才提到,”波洛说,“她毕竟有过勾销借债的事情,那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 福尼尔想了想说:“她的情报被泄漏,或者说情报被送到了借债人的手中。” “从经济利益上讲,”波洛说,“这对她并没有好处。” “但应当说对她有间接的好处,”贾普说,“因为此笔债务将由其他人支付?” “完全正确,”福尼尔说,“这就是所谓的相对效果。” “这就对本案的作案动机提供了极好的说明。”贾普捏了捏鼻子对亚历山大说,“应当弄清楚她向谁放过债。我想你能在这方面帮助我。” “她有个女儿,”福尼尔又说,“也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母亲就未见过她。然而在几年前,吉塞尔夫人留下遗嘱,除了将一小部分财产给自己的贴身仆人外,其余的都留给她女儿安尼-莫里索。据我所知,这是她唯一的一份遗嘱。” “她有多少财产?”波洛问。 “大概有八九百法郎。” 波洛翘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八九百万英镑!安妮-莫里索小姐要成富婆了。” “可她不在飞机上,”贾普冷冷地说,“但有可能她等得不耐烦了,便杀了她母亲。她有多大?” “大约二十四五岁吧。” “可这并不能说明问题。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吉塞尔夫人,但有一人在撒谎,必须找到他是谁。也许我们可以搜查一下她的私人文件。福尼尔?” “我和伦敦警察厅一通完话,”法国警官说,“便立刻去了她的住所。她的私人文件都放在一只保险箱里。当我赶到时,所有的文件都被烧毁了。” “烧毁了?怎么……?” “吉塞尔夫人有一位叫埃莉斯的贴身仆人。根据吉塞尔的指示,一旦她有什么不测,埃莉斯就立即烧毁保险箱中的文件。” “太难以置信了。”贾普吃惊地说。 福尼尔继续说:“吉塞尔夫人有一套秘密联络方式。她很无情,但说话算数。” 四人同时不语了,思忖着这位死者的古怪性格。 亚历山大起身说:“对不起,先生们,我有约会得走了。假如还需要我提供任何情况,请随时来找我。”他有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离开了房间。 第7节 亚历山大走后,三人凑近在桌子边。 贾普取下钢笔帽,“飞机的后舱里有11位乘客和两个乘务员。在这13个人当中有人位是凶手。有些乘客是英国人,有些是法国人,后者我将交由福尼尔先生处理,我着手调查那些英国人。福尼尔,你的调查将在巴黎进行。” “不仅仅是在巴黎。”福尼尔说,“今年夏天,吉塞尔去过法国的一些海滨胜地洽谈业务,如多维尔、派尼特和温默鲁,她还去过南方的一些城市如昂蒂布和尼斯。” “很好,我记得有一个乘客也去过派尼特。现在我们来看看谁占据的位置最有可能发射毒针。”贾普将一张飞机后舱座位草图摊开放在桌子中间。 “应当支掉这位波洛先生,这样就只有10位乘客了。” 波洛无奈地摇摇头,“不能轻信任何一个人。” “那好,如果你不介意,也将你包括在内。”贾普和蔼地说。“还有乘务员。从可能性的角度看不像是他们,他们不大可能借一大笔款项;但从位置的角度看,他们又最有可能,因为他们随时都可以在最佳发射位置。不过我深信他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将被乘客们看见,虽然他们当中有些人对所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但是--谋杀案毕竟老发生了。” “而且干得很漂亮,”波洛说,“我们3人坐在一起谈论它,但毫无结果,这不能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 “而且是一个奇迹。”福尼尔说。 “不管是不是奇迹,”贾普说,“我们毕竟获得了医学化验的结果,还有杀人凶器。诚然,我们不能排除两个乘务员,不过我认为是他们所为的可能性极小。同意吗,波洛先生?” “你还记得吗?在场的所有的都不能排除,包括我在内。” “好吧。我们先从餐具室和洗手间开始。第16号座位是……”贾普用钢笔指着草图说,“理发厅的姑娘,简-格雷。她赢得了一场赌局,去派尼特把钱挥霍了。这说明她好赌,也许由于手头拮据向吉塞尔借了钱,但一定不是大数目。对我们和吉塞尔来说她不过是一条小鱼。此外,简小姐很难弄到什么毒蛇,因为做头发和面部按摩不需要这东西。” “应当从能否弄到蛇毒这一点入手,只有五十分之一的有这方面的知识。看来我们的调查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了。” “这样有一点就十分清楚了。”波洛说。 福尼尔带眷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贾普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继续说:“凶手必须符合两个条件。首先,他去过世界上的一些奇异之地,对蛇类和蛇毒有所了解。这是第一个条件。” “另一个呢?” “科研能力。这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素一般只在一流的实验室才能找到。据温特斯普说,蛇毒,确切地说是眼镜蛇毒有时也用于药品配方,以治疗癫痫之症,而且很有效果。用蛇毒治疗病症已经在医学界得广泛的研究。” “有趣,有启发。”福尼尔说。 “对。再看看这位格雷姑娘,她不具备任何一个条件:缺乏动机,没有机会获得毒物,不太可能会使用吹管做凶器。” 三人埋头看着草图。贾普继续说:“这是16号座位,这是死者坐的2号座位,中间有这么大的间隔。假如她不离开座位--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她根本无法将凶器对准死者的颈部。我们完全有理由排除她。” “再看看她对面的12号座位,是牙科大夫诺曼-盖尔。他俩的情况几乎相似,并且我认为他不太可能有机会获得蛇毒。” “牙医们不会用它来做注射,”波洛说,“否则,与其说是一种治疗手段还不如说是一种公开杀人。” 贾普眨了眨眼,“然而,由于工作关系他有可能接触到某些特殊的药品,也可能在科技界交有朋友。然而从可能性的角度考虑,他应当被排除在外。他离开过座位,但只去了洗手间,然后又直接回到了座位上。此外,他面对与死者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同意,”福尼尔说,“现看下一个。” “过道对面的17号座位。” “本来是我的座位,”波洛说,“一个女士说她想和朋友坐在一起,我就让给了她。” “是维尼夏小姐。她有可能找吉塞尔借钱,虽然她一生中未有过什么不好的记录,但我们得稍稍留心一下。她所在位置有这可能,她与死者正好在后舱对角线的两头。可她去遥远的地方弄些奇怪的毒物来,这又不太可能。” “我也这么想,”福尼尔说,“我看我无法将谋杀案与她联系起来。” “13号座位上是霍布里夫人,”贾普说,“即使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不会感到吃惊。” “据我所知,”福尼尔说,“这位女士是派尼特一家赌场的常客。” “可她并没有离开过座位,其他11位乘客可以作证。” “9和10号……”福尼尔在草图上移动着手指。 “波洛先生和布赖恩特大夫。”贾普说,“请波洛先生自己说说看?” “我的胃出了毛病,”波洛无奈地摇摇头,“这时我的头脑是胃的仆人。” “那么布赖特大夫,不太可能去找一个法国女人借钱,但以他的科研能力而言,他的嫌疑较大,从某个实验室弄一试管蛇毒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说的有点意思。”福尼尔说。 “此外,是他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为什么不说是心力衰竭--一种自然死亡?” “我想,”波洛说,“那是大夫的第一印象。它毕竟很像自然死亡,也可能是由于那只黄蜂。别忘了,还有一只黄蜂。” “不会忘的,”贾普说,“别唠唠叨叨地。” “然而,”波洛继续说,“当我从地上拾起一根致命的毒针时,一切都证明了是谋杀。” “它迟早会被发现的。” 波洛摇摇头,“凶手完全有机会且不为人察觉便将它拾起来。” “布赖恩特?” “或者其他什么人?” “说得对,”贾普说,“布赖恩特完全应当被列为嫌疑人,他可能探起头,从座位上吹射毒针。不过,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得见?” “这有一个心理注意力的原因。”福尼尔说,“假如一列行驶的火车经一间正在燃烧着的房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窗外。在这一特定的场合下,一个人抽出匕首向另一个人刺去,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他在行刺。” “我们能够找到飞机上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时刻……”波洛说,“应当说这一时刻的出现是凶手蓄意造成的。” “完全正确。”法国警官福尼尔说。 “好吧,我们把它做为一个疑点记录下来。”贾普说,“下面是丹尼尔-克兰西的座位。依我看,他才是最大的嫌疑人。神秘小说的作者大都有广泛的兴趣。弄点蛇毒,找个化学家配制毒物那还不容易。别忘了,只有他一个人经过吉塞尔的座位,只有他。” “请放心,”波洛说,“我没有忘。” 贾普继续说:“他经过吉塞尔时,近距离向目标吹射毒针不需要那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还有,他今天拿出的那支吹管,谁知道他是不是两年前买的?成天想着犯罪和侦探故事的人不会是健康人,时不时他就有一些想法。” “有想法的作家才能写也好作品。”波洛说。 贾普又回到了草图边,“赖德的4号座位正好在死者前面,他去过洗手间,回座位的时候也要从吉塞尔身旁过。但假如是他干的,那两个法国考古学家,一旦他们专注于谈话,他们是不会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的,他们只关心5000年前的世界。” 贾普仍有些不解,“那么就来看看这对杜邦父子。福尼尔?” “阿曼德-杜邦是法国知名的考古学家。” “这并不能问题。他的位置最近,过道对面,吉塞尔的前一排。我看他们一定去过世界许多古怪的地方,接触过土著人的什么蛇毒。” “有可能,”福尼尔说,“但我不相信是他。杜邦先生是学者,他放弃了较好的从商机会而献身考古事业,父子均为事业付出了他们的一切。我不相信他们与这件事有关联。” “好吧。”贾普收拾起草图和笔记,清了清嗓子,“从可能性的角度上讲,简-格雷几乎为零,盖尔不可能,克尔小姐不太可能,霍布里夫人有可能。还有波洛先生,只有他能创造那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 贾普觉得自己的结束语很逗,波洛勉强报以微笑,福尼尔却有些疑虑。贾普继续说:“布赖恩特有可能,克兰西也有可能但动机不详,赖德有一定可能性;从动机上讲,杜邦父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从获得毒物的机会上讲又有很大嫌疑。目前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但需要开展一些例行的调查。我先从克兰西和布赖恩特着手,看看他们是否曾有过不好的记录,是否最近有异常的举动,还有这一年他们的一些活动。对赖德先生我也会这么调查,我将让威尔逊探长派人调查。那么,福尼尔先生你就负责杜邦父子。” “今晚我就回巴黎。也许能从吉塞尔的仆人埃莉斯那里弄到些什么情况,我还要调查吉塞尔近来的活动,比如说夏天她去过派尼特。对,有很多事情要做。” 两人同时望着陷入沉思的波洛。“你打算怎么办?”贾普问。 波洛站了起来,“我想和福尼尔一道去巴黎。我一直在想这吹管是从哪儿弄来的?” “问得好!由于它,你差点儿被关起来。” 波洛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考虑的不是因为它是在我座位下被发现的,而是它怎样被弄来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贾普说,“它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凶手怎么可能将它留在身上冒此风险呢?” “说得对。不过你在检查飞机的时候也许注意到了,飞机上的窗户不能开启,但每位乘客座位顶上都有一个通风口,凶手完全可以将凶器塞出通风口而永远不会被发现。” “我有一个不同的意见,这样做他会被别人看见。” “那么,”波洛说,“他不怕别人看见他用吹管吹射毒针,难道就怕别人看见他将凶器塞出窗口?” “这有些荒唐,”贾普说,“毕竟我们在那个座位下找到了吹管。” 波洛没有作答,福尼尔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主意?” 波洛赞许地点点头,“乘客物品的详细清单准备好了吗?” 第8节 “我说话算数,”贾普说着将一摞纸放在波洛面前,“乘客物品的详细清单。你先看看我们再谈。” 波洛将清单摊开,福尼尔也凑了过来。 [[詹姆斯-赖德的物品]] 衣兜--亚麻手绢。钱包里有7张1英镑的钞票,三张名片。合伙人乔治-埃尔伯曼的信函,上面写着“贷款已经谈判成功,否则我们将处境不妙。”信笺上有莫迪的签名,约定次日晚与特罗卡多见面。银质烟盒。折叠夹。钢笔。一串钥匙。弹簧锁钥匙。零散的法郎和英镑。 手提箱--许多有关水泥方面的文件和材料。 [[布赖恩特大夫的物品]] 衣兜--亚麻手绢两条。英法货币和钥匙。记事本。烟盒。打火机。钢笔。盒里的长笛。 [[诺曼-盖尔的物品]] 衣兜--丝手绢。英法钞票和零钱。两个法国公司的名片。牙科器具盒,里面没有东西。银质打火机。一串钥匙。 手提箱--白衣亚麻外套。两面微型牙医镜。医用棉花。3本杂志。 [[阿曼德-杜邦的物品]] 衣兜--法郎和英镑。眼镜盒与眼镜。棉质手绢。香烟和打火机。牙签。 手提箱--英法钞票。香烟盒和打火机。钢笔。两支铅笔。小笔记本,上面有潦草的记录。马里纳签名的英文书信,信中邀请他去托特纳姆餐厅进餐。 [[丹尼尔-克兰西的物品]] 衣兜--有墨迹的手绢。漏水的钢笔。英法钞票。3张有关最近犯罪案件的剪报。两封房地产商的售房广告信。记事本。钢笔刀。3张收讫和4张未付的帐单。故事情节构思笔记本。意大利、法国、瑞士和英国的钱币。那不勒斯饭店收讫的帐单。一大串钥匙。 外衣兜--为一部小说准备的手记。高尔夫球。一双袜子。牙刷。一张巴黎饭店收讫的帐单。 [[克尔小姐的物品]] 小手提包--粉盒。香烟盒。一封未写完的信贷公函。 化妆盒--瓶、刷、梳等。修指甲用具。牙刷、海绵、牙粉、肥皂。两把小剪刀。5封私人信件。两部小说。长毛狗的照片。 [[简-格雷的物品]] 手提包--口红,粉盒。钥匙。手绢。派尼特饭店收讫帐单。英法钞票。一枚赌钱的筹码,价值5法朗。 化妆盒--全套化妆用品。精制的修指甲用具。一只小瓶,上面标签上写着:硼酸粉。`` 波洛看完清单后,贾普指着最后一栏说:“我的人差点被蒙过去了。硼酸粉其实就是可卡因。”波洛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慢慢点点头。 “也许这与本案无关,”贾普说,“但有吸毒史的人不一定具备良好的道德素质。说实话,我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她。” 波洛将清单放下,叹了一口气,“从表面上看,显然有一个人是凶手。但我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贾普盯着他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想是这样。” 贾普抓起清单和福尼尔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是在开玩笑吧,波洛先生?” “不,不。” “你呢,福尼尔?” 法国警官摇摇头,“我也许很笨?……” “当我们将它与本案的某些特征联系起来的时候……”波洛停顿了一下,“不,也许我错了。我一直希望在清单中找到一件物品,我的确看到了。但它却与我的思路相反。正确的线索,但不恰当的人选。这意味着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某些迹象出现了,并且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组合起来。你们也许没有察觉。那好,我们各自按自己的思路行动吧。我不敢确信自己,只不过是某种猜测而已。” “我看你说得太玄了。”贾普说,“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负责伦敦这边,你回巴黎。那么你呢,波洛先生?” “我现在更希望和福尼尔一道去巴黎。” 福尼尔起身与他们握手,“感谢你们热情的款待。我们明天在克罗伊登机场再会。” 两位侦探走后,波洛陷入了沉思,他收拾好桌椅,希望从杂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坐在桌旁,顺手拿过一本杂志,封面标题是:两位日光崇拜者--霍布里伯爵夫人和雷蒙德-巴勒克拉夫先生在派尼特。封面照上,两人身着泳装,双臂缠绕在一起。 “这种人会这么做的,会的。”波洛自语道。 第9节 翌晨,天气真好,波洛感觉自己的胃有上佳的表现。他和福尼尔登上了8点45分去巴黎的飞机,机上只有七八位乘客。波洛打算利用旅途的时间做做试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竹管,将它放在嘴边瞄准某个目标。他连续试验了3次,使一些乘客禁不住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福尼尔躲在自己的座位上,并不为波洛的傻气而感到开心,“别人一定觉得你挺逗,我的朋友。” “这很自然。但这种公开演示的结果显而易见不过了,所有的人都能看见你。” “并不是所有的人。” “你是对的。一个成功的杀手将确保任何人都看不风他。” “这虽说不太可能,”福尼尔说,“但一定有那样一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 波洛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一定有,但我的想法你稍有不同。我觉得视觉可能欺骗了我们。闭上你的眼睛,打开心灵的视窗,让心中的细胞活跃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波洛先生。” “因为你心中事先已设计好了视线的目标,因此你所观察到的都是事实。”波洛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5分钟之后,他已经睡着了。 到达巴黎后,他们直奔乔利特街3号。看门人对警察再次来访似乎满脸不高兴。经过福尼尔的解释,看门人撕去了一楼的封条,让他们进了吉塞尔夫人的办公室。福尼尔环顾四周,然后耸耸肩,“看来没有新的发现。” 波洛绕过书桌面对福尼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有一只铃。”他说。 “对,那是叫看门人的。” 波洛打开抽屉,里面有文具、日历、钢笔和铅笔,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他朝墙角的保险箱看了看,“里面已空了?” “对,被那该死的仆人烧光了。” “嗯,那个贴身仆人。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立即去见她。” 埃莉斯-格兰迪尔个子矮胖,已步入中年,两只眼睛警觉地扫视着福尼尔和他的同伴。 “波洛先生和我今天从伦敦赶来。听证会于昨天举行。毫无疑问,夫人被人毒死了。” 法国女人沉重地摇摇头,“被毒死了?!真可怕。谁会干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能帮助我们。”福尼尔说,“你知道夫人有什么敌人吗?” “不会的。”埃莉斯有点激动,“诚然,夫人的客户有时有些不讲道理,他们喊叫,抱怨,为自己不能还钱而争辩。” “有时他们不还债?波洛问。 “是这样,不过最终还是还清了。” “夫人是一位强硬的女人。”福尼尔。 “但她是公平的。她借债给人当然希望还钱,她不欠任何人的。你们说她强硬,这不是事实。夫人很善良,她为许多慈善机构捐款。看门人的妻子得了病,还是夫人出钱送她上医院的。”她气得脸都发红了,“你们不了解夫人。” 福尼尔等她气头过后说:“你说她的客户最终还是还请了借债,那么夫人是怎么迫使他们这么做的呢?” “我一无所知,先生。” “你烧毁了夫人的文件。” “她说过,一旦发生意外就烧毁保险箱的文件。” “楼下保险箱的文件?”波洛说。 “对。那是夫人的指示。” “不对,我知道文件并没有放在保险箱里。”波洛说,“因为那只保险箱太破旧了,任何外行都可以打开它。文件应该是放在其他地方,比如说在夫人的卧室?” “你说对了,那只保险箱只不过是个幌子,所有的东西都在夫人的卧室里。” 吉塞尔的卧室里放着笨重的家俱。埃莉斯走到角落,打开一只过时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驼毛大衣,大衣面襟里有一只很深的口袋。 “文件就在里面的大信封里。”埃莉斯说。 “3天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可没有提这个。”福尼尔尖刻地说。 “对不起,先生。你当时问我保险箱里有没有文件,我说把它烧了。”她沮丧着脸说,“那是夫人的旨意。” “这我不怪你,”福尼尔安慰她说,“现在我想让你听明白,小姐。夫人已经死了,她是被某一位知情者所害,那些情况都在文件里。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必立即回答,你烧毁文件时看过里面的内容吗?我想提醒你,任何有关的情况对我们的侦破都大有帮助。” 埃莉斯急促地呼吸着,然后坚定地说:“没有,先生。我从衣袋里拿出信封时,连封口都未拆就把它们烧了。” 第10节 福尼尔注视她良久,才拿出笔记本坐了下来。“上次我问你,小姐,你说不知道夫人客户。可刚才你说听见过他们唠叨,乞求夫人的怜悯。” “请听我解释,先生。夫人从未提到过任何一位客户的名字,她从不与人谈她的业务。比如说,她拆开一封信,干笑一声,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真蠢,真蠢!别以为我会借出这么大一笔钱,我一定需要得到保证。情报就是保证,埃莉斯,情报就是力量。’她就这么说。” “你见过前来拜访的客户吗?” “没有,先生。他们只去一楼,并且大都是天黑后才来。” “她最近去了些什么地方?” “她出去了约半个月,到杜维尔、派尼特、普拉格和温默鲁。每年9月她都去这些地方。” “你还记得什么?” “不记得了,先生。”她说,“这次夫人回来情绪挺好,一定是大有收获。她让我预定一张环宇航空公司去英国的机票。由于早班已满员,她只好乘坐12点的航班。” “头一天晚上有什么客户来过?” 好像有一位,看门人乔治一定知道。 福尼尔从口袋里拿出些照片,“你认识里面的人吗?” 埃莉斯接过照片,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摇摇头。 “我们去找乔治,”福尼尔说。 “好吧,先生。不过可惜的是乔治的视力极差。” “我们走吧。喂,波洛先生,对不起,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在找照片,”波洛说,“但没有她女儿的照片。” “哦,先生您不明白,夫人是有个女儿。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自从她出生后,夫人就没有再见过她。” “怎么可能?”福尼尔紧追着问。 “我听说夫人年轻时很漂亮,但也比较穷。她结过婚没有也说不清楚,反正有了孩子。后来她染上了天花,差点没死去。她告别了自己的美貌,也告别了青春和浪漫,她成了生意人。” “可她把自己的财产给了女儿。” “对,”埃莉斯说,“血浓于水嘛。夫人没有朋友,她只知道赚钱,十分节俭,从不奢侈。” “她还留给你一部分财产。” “对。夫人很慷慨,我的薪水很高,我十分感激她。” 波洛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然后他坐下用双眼盯着埃莉斯。在他的审视下,法国女人显得有些不自然。“格兰迪尔小姐。”波洛说,“你知道是谁杀死夫人的?” “天哪,先生。我发誓不知道。” 波洛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好,我接受。那你知不知道谁会干这种事情?” “先生,我不知道。”一丝犹豫的神情从埃莉斯的脸上闪过。 “让我告诉你,格兰迪特小姐。”波洛欠身说,“我有责任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人在我看来都有嫌疑,直至他被证明是无辜的。” 埃莉斯愤怒地咆哮起来,“那你怀疑是我杀了夫人?” “不,埃莉斯,”波洛说,“凶手是飞机上的一位乘客,但也许你是他的帮凶。你有可能将夫人的旅行计划泄漏给什么人。” “没有,我发誓。” 波洛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相信你。然而,你隐瞒了一些事情。对,就是这样。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总会遇到这种事情,证人尽力避免与犯罪事实联系在一起。你不用抵赖。我的朋友福尔尼问你是否知道什么其他情况时,你看起来有些为难,你的回答是一种无意识的躲避。你一定还知道一些事情,而我非常希望了解。” “那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也许不是,但我想知道。埃莉斯,你对已故主人的忠诚无可非议,你对她充满感激之情。” “对,我不得不承认是如此。”埃莉斯慢慢说,“夫人将孩子送给一家好心的农户,当时她对我说她是孩子的母亲。” “她告诉你孩子有多大了吗?” “没有,先生。她说她要让孩子过得很富裕,她死后她所有的财产将由女儿继承。” “她谈到过孩子的父亲了吗?” “没有,先生。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孩子的父亲是个英国人,因为每当提起英国,夫人的声音里都带着愤恨。这只是我的印象而已……” “很有价值的印象。埃莉斯小姐,你有孩子吗?” “有过一个女儿,可5年前死了。” “哦,对不起。”停顿了一下波洛又说:“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 埃莉斯起身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这是夫人的,不管去任何地方她都带着它。这次去英国,她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被我碰巧发现了,于是我就把它藏在卧室。夫人指示只让我烧毁文件,没让我烧笔记本。这样我就把它留了下来。” “我相信你是出于良好的动机,小姐。”波洛说,“我们来看看这个小本子里是什么。” “我看没什么东西,先生,”埃莉斯摇摇头说,“是夫人的私人备忘录,还有数字。” 波洛接过笔记本,小心翻开。 cx265。上校的妻子。驻叙利亚。团部基金。 gf342。法国代表。斯塔维斯基的关系。……大约有20个这样的条目,笔记本最后用铅笔记有:派尼特,星期一。赌场,10点30分。萨伏伊饭店。abc舰队街11号。 这些记录都不完整,只有吉赛尔才知道它能提醒自己什么事情。埃莉斯焦急地望着波洛。他不慌不忙关上笔记本,将它放进衣兜,“它会有用处的,小姐。你的良知也应当平衡了,因为夫人从未说过让你把它烧掉。” “是这样。”埃莉斯的双眼亮了起来。 “本来你应该把它交给警方,我会和福尼尔安排一下,使你免于受到他们的责难。” “真谢谢你了。” “我想最后再问个问题。你是在布尔歇机场还是在公司售票处预定的机票?” “我用电话在售票处预定的,先生。” “是卡普辛斯街的售票处?” “对,卡普辛斯街。” 第11节 福尼尔和老乔治激烈地争吵着。乔治说:“那天晚上有个女人来过。你问我认识不认识,我说了,我的眼力差,即使她现在在我跟前我也认不出。我已经说过四五遍了。” “难得你也不知道她的高矮、年龄还有肤色。”福尼尔的话有些尖刻。 “我不知道!我不想和警察搅在一起。夫人是飞机上被人毒死的,你们警察以为我乔治是凶手?” 波洛走到福尼尔跟前,轻轻拍了他一下,“好了,朋友。我肚子在抱怨了,我们随便去吃点什么。” 福尼尔看了看表说:“1点了,好吧。真是对牛弹琴……”他悻悻地看了乔治一眼。 波洛友善地对老人一笑,“我知道那个女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刚才你说长得很漂亮,特别是穿着泳装?”他把一张从杂志上撕下的插画递给乔治说:“你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老乔治说,“这和什么都不穿又有什么两样。” “哦。如今时兴的是日光浴,这样就能更多地接触阳光。” 乔治咯咯笑起来,然后,他目送着波洛和福尼尔走向充满阳光的街道。 吃饭的时候,波洛又拿出笔记本,“很显然,人们总是希望避警察而远之,这在任何国家都一样。” “这就是你的长处了。”福尼尔说,“私人侦探能弄到官方渠道不能获得的东西。但事物的另一面是,我们有官方的纪录,有一整套的体系。” “因此我们需要亲密地合作。”波洛微笑道。 福尼尔翻着笔记本,说:“你来看看这5条比较有意义。”他念道: “cl52。英国伯爵夫人。丈夫。 rt362。大夫,哈利街。 mr24。假古董。 xvb724。英国人。挪用。 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 “很好,朋友。”波洛说,“我们想到一块儿了。笔记本里只有这5条与飞机上的一位乘客有联系。” “英国伯爵夫人。丈夫。”福尼尔说,“这可能指的是霍布里夫人。我们知道,她是个赌徒,她很可能向吉塞尔借钱。‘丈夫’这个词有两种含义:一是吉塞尔夫人希望其丈夫为她还债;另一个是她抓住了霍布里夫人的什么把柄,威胁要将秘密告知其丈夫。” “完全正确。”波洛说,“不过我倾向于第2种可能。此外,我怀疑吉塞尔出门的头天晚上去拜访她的就是霍布里夫人。” “哦,那是为什么?” “根据看门人的表现。他坚持说什么都不记得,这有点蹊跷。霍布里夫人是个迷人的女人。还有,当我将杂志上她身着泳装的照片给他看时,我观察到他猛然吃惊了一下。对,拜访吉塞尔的人就是霍布里夫人。” “她跟着吉塞尔从派尼特来到巴黎,”福尼尔说,“好像她有些绝望了。” “我的朋友,我相信找到了一条线索,但却是一个不恰当的人。我感到纳闷,我的线索没错,不过--” “不过你并不想告诉我?”福尼尔提醒他。 “不,我也许错了,完全错了。我不想把你也扯入泥潭。还是让我们沿着各自的思路走下去,继续看笔记本吧。” “mr24。假古董。”福尼尔念道,“很牵强,也许与杜邦父子有关。不过很难让你相信,他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并且人品极佳。” “这想法有趣,”波洛说,“那还是看下一个。” “‘xvb724、英国人。挪用。’这太模棱两可了。” “意义不大,”波洛同意他的看法,“谁在挪用?作家和大夫都不可能。只有赖德先生是经商的,他有可能挪用款项,或向吉赛尔借钱。最后一项‘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的适用范围就大多了,除了杜邦父子之外,其他人都是英国人。”他做了个手势向侍者要帐单。“下一站去哪儿,我的朋友?” “去巴黎警察厅。他们可能有什么新的情况。” “那好,我陪你去。” 在警察厅,巴黎遇见自己以前共过事的侦探长吉勒斯先生。寒暄之后波洛说:“这案子竟在我的眼皮下发生了。乘我睡觉的功夫就把人给杀了,这对我是一种侮辱。” “这案子真有趣,波洛先生。吉赛尔是巴黎的名流,却又死得如此古怪。” “完全如此。”波洛说,“好了,我和福尼尔来看看你们弄到了什么新情况。”福尼尔忧郁的脸随之激动了。 “的确有。一位名叫泽罗普洛斯的希腊古董商报告说,3天前他出售给凶手一支吹管和射针。我建议现在立即约见他。你也去,波洛先生?” “那还用说。” 泽罗普洛斯的古玩店位于圣霍诺里街,所出售的物品有波斯陶器,廉价的印度珠宝,其他国家的丝绸和刺绣,还有埃及的廉价物品。矮胖的泽罗普洛斯先生有一双乌黑的眼睛,说话罗嗦。他欢迎警察的到来,对,他是卖过吹管和射针--一种南美的古董。“先生们,我专卖波斯的古玩,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可以作证,他常光顾我的商店。我的物品没有固定的价格,我随便出个价,别人给一半我也卖了。的确,我也赚了些钱,我的东西大都是以低价从海员哪儿买来的。”他喘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话很满意,然后继续说:“吹管和射针就放在这儿,有两年了。上面镶有印第安人的头饰,还有一些劣等的珠子。它一直都不起眼,直到来了那个美国人,他问我这是上面……” “美国人?”福尼尔敏锐地问。 “对,是美国人,好像他并不怎么识货。我向他解释这东西的来历,说这是十分稀有的东西。他问多少钱,我给了个价。可他没有讨价便立即付了钱。我真蠢,应当再多要一些。后来我从报上看到了这个可怕的谋杀案,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我就和警察联系上了。” “非常感谢。泽罗普洛斯先生。”福尼尔礼貌地说,“你能描述一下吹管和射针吗?” “吹管有这么长,”他在桌上量了一个距离,“比较粗,就像我这支钢笔,浅色。射针有4根,尖头上染有不显眼的颜色,另一头缠着红绸。” “奇怪,”福尼而说,“有没有一根缠着黑黄色的绸带?” “黑黄色?没有。是鲜红色,不过有些褪色了。” 福尼尔看了波洛一眼,不解地发现他面带微笑,“现在,请详细描绘一下那个美国人。” “他就是美国人,声音在鼻腔里打转,不会说法语,嚼着口香糖,带着玳瑁眼镜,修长的身体,不算太老。” “肤色呢?” “我说不准,他带着便帽。” “你能认出他吗?”福尼尔拿出一些照片,结果,泽罗普洛斯说他没有一人认识。 “很可能又是一次徒劳的追寻。”他们一走出古董店,福尼尔说。 “有可能,”波洛说,“但我不这样认为。价格标签是相同的,另外他的话有几处比较有趣。我们现在去环宇航空公司售票处。” “当然,不过我们已经去拜访过了,他们的回答并无特别之处。” 波洛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那得看怎么样提问。” 售票处的房间不大。福尼尔向一位叫朱尔斯-佩罗特的矮个男人亮出了证件,并说明了来意。 “我想,就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们了。”佩罗特说。 “完全正确。不过我们想详细核对一下情况。吉赛尔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登记机票的?” “17日用电话预定的。” “是第二天12点钟的飞机?” “对,先生。” “可她的仆人说她希望预定8点45分的飞机。” “不,不,是这样,夫人的仆人说预定8点45分的飞机,可已经满员了,我们就给她定下了12点的。” “奇怪了,”波洛说,“我一位朋友也打算去英国,可早班飞机只有一半的乘客。” 佩罗特翻了翻记录本,“可能你的朋友说的不是那一天。” “不,就是在谋杀发生的那一天。他说假如错过了早班,他将改乘普罗米修斯航班。”波洛盯着佩罗特,发现他双眼不停地眨动,前额也渗出了汗水。“佩罗特先生,这是一桩谋杀案,如果你隐瞒了任何真相都将对你极为不利。” 佩罗特的嘴张开着,双手在颤抖。 “说吧,”波洛的声音挺强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谁给的?” “我不是有意的……我根本想不到……” “多少?是谁?” “5000法郎,我不认识他……这会毁了我。” “不说出来才会毁了你,全都说出来!” 汗水从佩罗特的头上流了下来,“我是无意的。那个人说想去英国,去找吉赛尔夫人借钱。他说她第二天要去英国。我对他说早班飞机已经满员了,我给了吉赛尔夫人一张中班机票,座位是2号。我想,这又有什么不妥?美国人就是这样做事不讲规矩。” “美国人?”福尼尔连忙问。 “嗯,个子比较高,带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 “他订座了吗?” “订了,吉赛尔夫人旁的1号座位。” “他叫什么名字?” “塞拉斯-哈珀。我看了报纸,那人没有上飞机。” 福尼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向警察隐瞒了情况,这是很严重的。”说完他和波洛离开了售票处。一走到街上,福尼尔脱帽向波洛鞠躬:“我向你致敬,波洛先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天在飞机上一位乘客说早班飞机空了一半,而埃莉斯去订票时早班飞机已经满员了。这两件事无法吻合。此外,我记得乘务员说吉赛尔习惯乘坐8点45分的那班飞机。” “那么,我的朋友。”波洛说,“不过,在巴黎假扮成美国人那还不容易?沉重的鼻音,嚼着口香糖,留着胡子,带着眼镜--这是典型的美国人的舞台形象。”他从口袋中拿出杂志的插画。 “你在看什么?” “身着泳装的伯爵夫人。” “可她美貌迷人,身材苗条,不像是高大曲背的美国人。不,不可能。” “我可并没有说是。”波洛仍然继续看着手中的画片。 第12节 斯蒂芬-霍布里27岁,长脸长下巴,精力充沛,但看起来大脑并不发达,他心地善良,有些自命不凡,并且固执。他将早餐盘端到桌上准备就餐,当翻开桌上的报纸时,猛然皱了一下眉头。他摇摇头起身上了楼。他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进来!”他走了进去。 这间宽敞华丽的卧室面对南方,西西里-霍布里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个早餐食物架。在这可爱的气氛当中,任何男人都将为之神魂颠倒,但对霍布里爵士来说,他妻子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风采。3年前,娇柔的西西里使他疯狂地坠入爱河。如今一切已经过去,他变得稳健面而有理智了。 霍布里夫的吃惊地说:“什么事,斯蒂芬。” “西西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已经约定没有必要这样生活下去,你将有自己的房子种生活费用,非常可观的一笔费用。你干嘛又突然回来了?” “我觉得这样更好。”西西里耸耸肩,“对,你喜欢的女人是克尔,你应当种她结婚。” “现在为时已晚,因为我和你结了婚。”爵士说:“可是你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的生活,那你干嘛又回到霍布里家族来?” 西西里板着脸说,“刚才我想过了,还是回来的好。” “刚才?”他想了想然后又说:“西西里,你从那个法国女人那儿借了钱吗?就是那个在飞机上被谋杀的女人。” “没有,当然没有。” “别装傻了,西西里。假如你借了钱,最好告诉我。警察迟早会抓住凶犯的。如果你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我们最好事先有所准备,然后找家庭律师福克斯来帮忙处理。” 西西里气愤地从床上撑起来说:“也许你以为我是凶手,可我从不知道还有那种杀人的玩意儿。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明天就去死。” “你说得夸张了,我所担心的是我们家族的名声。”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头上的脉搏在跳动,他无法平静下来。她从前是多么温柔可爱,可现在变得庸俗、堕落、邪恶。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卷毛狗冲着他摇头摆尾跪了过来,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宅。他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很乱。在一条窄道上他遇见了骑着栗色马的维尼夏-克尔小姐。 “你好,维尼夏。” “你好,斯蒂芬。”他们寒暄了一阵子。 “西西里昨晚又回来了。”斯蒂芬说,他俩沉默了片刻。“维尼夏,你知不知道飞机上那件事是谁干的?” “不知道,”她说,“不是西西里也不是我。她就在我对面,我们一直在注意着对方。” “维尼夏,”斯蒂芬说,“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西西里究竟与这个吉塞尔有没有什么瓜葛?”这时他发现骑在马上的维尼夏十分迷人,风度翩翩。 “不知道。不过说实话,即使有我也不会吃惊。你干嘛这么担心?你们已经处于半分居状态,那是她的事。” “只要她名义上还是我的妻子,就不能说与我没关系。” “那么,你--你同意离婚了吗?” “只怕她不肯接受。”他们沉默了一会,他又说:“假如我离了婚,维尼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人想会的。”她低头看着xx眼说。斯蒂芬,她是多么地爱他,他们青梅竹马,可后来那个巧于心计的合唱队姑娘使他着了魔。“斯蒂芬,我有个主意,我俩私奔,西西里准会同意离婚的。” 他猛然打断她,“我不让你这么做,我不能败坏你的名声。” 维尼夏想:他有偏见,有时固执,但我会永远爱他。“好了,斯蒂芬,我得走了。”她轻蹬了一下马肚,挥手远去。她骑马走了一会儿,无意中鞭子落在了地上。林中走出一个男人拾起鞭子递给她,并十分夸张地向她鞠了一大躬。 “那个外国人,飞机上是他给我让的座,他们说他是侦探。他到这儿干嘛来了?” 第13节 出庭作证的第二天一大早,简心神不定地来到安万美发厅。安托万先生的真名是安德鲁-利奇,他向她皱了皱眉。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乘飞机旅行,并从那引人注目的谋杀案中安然脱身。她的金发朋友格拉迪斯在远处向她挤眼,用手指了指身边一位前来做头发的棕发女郎。简走到格拉迪跟前,听她说道:“亲爱的,别理他,快去招呼顾客。” “您好,夫人。很久不见了。您今天染发?” 手拿《随笔》杂志的棕发女郎说:“我想下周再说。”她猛然放下手中的杂志,“你就是昨天出庭的那姑娘?太可怕了。给我说说。” “是夫人,真的挺可怕。”她开始讲述起来,并且还得回答没完没了的问题。这下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顾客都希望让“那个飞机上的姑娘”给他们做头发。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叙述,她受不了了,来到安托万的办公室要求增加报酬。 “你和谋杀案有牵连,我让你留下来都算不错了。” “顾客都是冲着我来的。亨利美发厅还表示立即聘我。两位记者打算对我采访报道。” 安托万沉默了,然后点头同意了简的请求。格兰迪斯由衷地为朋友感到自豪,“安德鲁终于认输了,我钦佩你的胆识。” 于是,简的叙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没有一点变化,好像在舞台上扮演的角色。一天晚上,诺曼-盖尔邀请她吃饭,他们谈得挺投机,并且发现拥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又过了几天,在美发厅,简开手提包时,无意中将诺曼-盖尔的一封信落在了地上。格兰迪斯凑了过来,“你男朋友的?” 简的脸在些泛红了,“不是。我在派尼特认识的一位牙科大夫。” “牙科大夫?他的牙一定挺白。他想吻你的时候准会说:‘箐再张大一点’。” “别逗我了,格兰迪斯。”这封信邀请简星期六共进晚餐。这天中午,简拿到了增加的工资,她的情绪可好了。这天中午,她换好装,来到一家餐厅准备好好享用一顿。她在桌旁坐定后要了菜饭,然后拿出一本书准备翻阅。她用眼角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一个年青人微笑着向他走来。 “还认识我吗?飞机上的谋杀案算是自我介绍。” “哦,琼-杜邦。”简想,他是法国人,人们说得当心那些法国人。“你还在英国?” “对。不过,我明天就回法国。警察抓到凶手了吗?” “没有。报上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也许他们已经罢手了。这件事我一想来就毛骨悚然。” “我也一样,不过那种丑陋的女人死了也不足为惜。杀死她,也算是一种满足吧。” “满足?” “小姐,”他笑了起来,“随便说说,我又没试过。咱们换个话题吧。你们英国人工作第一,然后是娱乐,最后是妻子。可妻子是人,应当放在首要的位置。” “我就喜欢那种把照顾妻子当成乐事的男人,把我看作是他的奢侈品。” “小姐,你这种想法我可不敢恭维了。不过,说实话,今天我有幸坐在你面前和你说话,那是上苍的安排。” “你是考古学家?挖什么东西的?”简说。她似乎很专注地听着他谈论自己工作,有许多事情她似懂非懂。琼-杜邦最后说:“小姐,不知您是否介意……我明天就回法国了,我想请你今晚吃饭。” “对不起,今晚我已经约了人。” “哦,对不起。你会再来巴黎吗?” “还没有这个打算。” “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伦敦。”他站起身,握着简的手说:“我非常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你。” 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钟,然后向侍者要来帐单。 第14节 就在简正经历一段走运的日子的同时,诺曼-盖尔的业务却出现了危机。每天都有病人打来电话,取消他们的预约就诊,有各式各样的借口--出门了,出国了,害了感冒,也许短期内不在英国…… 眼前这位病人罗斯小姐说:“希金斯夫人打让我转告你,她一定得取消下周的预约。哦,还有,布朗特上校说他星期四不能来。” 诺曼板着脸,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器械,陷入了深思。当时我的确在飞机上,但这并不是我的错,看来我的职业生涯要给毁了。奇怪的是,简却像中了彩一样,而我的病人都退缩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我认识了简,她是多么可爱…… 那天晚上与她吃饭的时候,他一直设法打起精神,但简太敏锐了,她终于说:“你好像有心事?” “对。那件谋杀案把我的病人都吓跑了。我是牙科大夫,不是凶手。” “真是太不公平了。” “说实话,假如我弄到了什么线索,我一定自己去跟踪调查。”诺曼说。 “你看,那是克兰西先生,一个人坐在那儿。我们不妨去跟踪他。”诺曼愉快地接受了简的建议。他们静静等待着。 终于,克兰西先生起身出了餐厅,诺曼和简紧随其后。克兰西没有乘车,手上挎着外套,无目的地在伦敦的街头逛悠,每到街口他就转弯,结果每条街他都走了至少两遍。他来到一间肉铺前,朝里面望了片刻,然后拿出小本子写些什么。有时,他无意中回过头来,后面跟踪的诺曼和简便会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好像是自言自语什么。然后,他迈开大步走着,在一幢房子前停下。他拿出钥匙开病房走了进去。 诺曼和简对视了一下,简说:“卡丁顿广场57号,这是作证时他说的地址。” “晚上好。”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冒出来,“好一出夜色跟踪!”是赫邱里-波洛。 第15节 诺曼-盖尔首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当然,是--是波洛先生,你就这样来维护自己的名声?” “可不是嘛。你们怀疑那可怜的克兰西?知不知道侦破凶杀案的关键是什么?” “找到凶手。”简说。 “维护正义。”诺曼也说。 波洛摇摇头,“你们俩都没错,依我看,关键是要澄清谁是无辜的。”他望着不住点头赞同的两个年轻人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现在就去拜访聪明的克兰西先生。小姐,你就假扮我的秘书,这是速记本。” “我不会速记。”简说。 “这没关系,但你总可以记些什么。好,盖尔先生,我们一小时之后再见,就在老爷店的楼上?”然后,他按响了门铃。 克兰西的房间有3面窗户,室内挤满了书架和杂乱无序的物什。 “这是我的秘书格雷小姐。”波洛介绍说。 “哦,当然,”克兰西先生说,“可我的印象是,她在什么美发厅工作,怎么又成了你的秘书?” 波洛看见了简焦急的目光,“格雷小姐也临时做做兼职秘书。” “哦,对。”克兰西先生说,“你是私人侦探。请坐,格雷小姐……,对不起,椅上有橙子汁!你坐这边……。波洛先生,你坐这儿。”大家坐定后,克兰西先生又说:“我想你们一定是为吉塞尔谋杀案而来。” “完全正确。”波洛说,“克兰西先生,您聪明,富于想象。正如你说的那样,警察已经把你列入嫌疑人之列,他们不可能来寻求你的看法。而我,赫邱里-波洛,则渴望得到你的指教。” 克兰西的脸由于兴奋而涨红了,“我打算将此案写入我的下一本书,我想它一定会成为畅销书的。” “你研究过犯罪学,你的看法将十分有价值。我非常希望知道你的看法--究竟谁是凶手。” “哦--”,克兰西先生犹豫了片刻,“波洛先生,这和写小说是两码事。在现实侦破方面,我掌握的材料根本不及一名侦探。” “那么我们共同来探讨一定会十分有趣。” “对,那当然。” “首先,假如请你大胆推测,你的怀疑对象是谁?” “两个法国人当中的一个。他们就坐在她对面。不过,我很难说得清楚。” “动机是应当首先考虑的因素。我坚信侦破工作的一条原则:‘谁能通过犯罪获取好处。’” “这我同意,”克兰西说,“不过这案子有些不同。据说她女儿将继承她的财产,或许飞机上其他一些人也会因此受益。比如,借了吉塞尔的债,她一死,他们就无需还债了。” “我考虑有其他可能性。”波洛说,“假设吉塞尔知道这些人当中的某个人企图谋害她?” “企图谋害?我看你这种想法有些不着边际。” “我们应当想到任何可能性。此外,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波洛说,“哦,对了,你说你那支吹管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呢?” “大概是在阿布索隆古玩店,要么是在米切--史密斯古玩店。” “哦,我也想去买一支做做试验。那么,格雷小姐请把这两个地址记下来。”简潦草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地址。波洛起身说:“耽搁你许多宝贵的时间,非常感谢你热情的款待。” “别这么说。今晚我觉得很开心。我手上这部小说中一个罪犯的取名把我给难住了,我出去走了走,在一家肉店找到了我所希望的名字--帕吉特。” 波洛朝简微微一笑,“作家的磨难”。克兰西先生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递给简,“这就是我在克罗伊登机场谈到的《红色金属的痕迹》,请允许我赠送给你。” “非常感谢。” “不用了。”克兰西先生猛然看着简,“你的笔记本上怎么不是皮特曼速记系统?” 简的脸红了,波洛连忙上前解围:“那是一种最近由捷克人发明的系统。” “是吗?捷克斯洛伐克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什么都是由它发明的--鞋、玻璃、手套、还有现在的速记法。”然后,他与客人一一握手,“希望我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 第16节 从克兰西先生家出来,他们乘车直奔老爷店,诺曼-盖尔正在等他们。波洛要了一些肉冻和炖肉汤。 “情况怎么样?”诺曼问。 “格雷小姐是个一流的秘书。” “他可什么都看出来了。”简说,“你干嘛让我记下那两个地址?” “有些问题警方或许还未问过,但他们应当知道飞机上发现的吹管是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买的。” “巴黎?美国人?飞机上没有美国人。” “说得对。现在又冒出个美国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反正,”简说,“不是克兰西先生,他已经有了一支吹管,没必要再买。” 波洛点点头,“还得继续工作。首先怀疑所有的人,然后一一将清白者排除掉。关键是要考虑作案的动机。” “那女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材料?”诺曼说。 “所有的材料都给烧毁了。吉塞尔夫人好像是在借债的问题上受到敲诈,比如说,她知道有人想谋害她。” “你有什么理由吗?” “有的,”波洛慢慢地说,“为数不多的几份文字材料中有一份能够说明问题。好了,我们还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比如说这件事对你们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 简谈到了自己加薪的事情,诺曼述说了自己的不幸。 波洛认真地听完后说:“幸运与不幸可能会持续1周,1个月或者1年。但是跟时髦总是不能持久,担心很快将会消失。” “你想让我坚持住?我真想去加拿大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重新开始。”诺曼说,“可我又不愿离开英国。” “假如我找到了凶手,你就不必离开了。”波洛爽快地说。 “你真有这个把握?”简说。 “以一种谨慎有序的方式对待它,找到答案并不困难。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我,我还会提早解开这个谜。” “谁的帮助?”简问。 “诺曼先生,然后还有你。” “我能做什么?”诺曼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门。 “我给你勾画一下我的计划。你写封信给霍布里夫人--确切说,是我写,由你抄送给她。说你希望和她见面,说你记得你们曾同乘一架飞机去英国,还要提及有关吉塞尔夫人业务来往的一些材料已经落入你的手中。” “然后呢?” “然后她会约你见面,你如期赴会,我到时会告诉你对她说什么。你向她讨价,要--1万英镑。” “你疯了。” “不。”波洛说,“我做事的确有些古怪。” “假如她报警把我送进监狱怎么办?” “她不会去找警察。” “她会告诉她丈夫。” “也不会。” “我看她不像是凶手。” “什么?这是你的先入之见。我希望将事情理出头绪。” “我不愿去敲诈一个女人。” “哦,我的上帝。这不是去敲诈,而是为了产生某种效果。一旦有了眉目我将插手进去。” “我不愿去蹲监狱。” “不、不、不。伦敦警察厅的人我都认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由我兜着。不过依我推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诺曼叹了口气,让步了。 “好,我们现在就写。拿支铅笔来。”波洛一字一句口授起来。“好了。我会告诉你见了面怎么说。格雷小姐,你去过剧院吗?” “经常去。”简说。 “看过由雷蒙特-巴勒克拉夫主演的美国剧吗?” “看过,他很出色,颇具男子气。” “我现在得立即去见他。”波洛说。 简不解地望着他,多么奇怪的小老头儿,树枝上的小鸟,从一个话题到另一个话题上。 波洛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的言行有严格的逻辑性,我们不能跳跃似地获得结论,应当谨慎地排除各种可能。” “排除?”简略想了一下又说:“你已经排除克兰西了。” “也许是。” “你排除了我们俩,现在你打算排除霍布里夫人?测验一下‘企图谋杀’是否正确?” “你反应真快,小姐,这的确是我的下一个目标。当提及‘企图谋杀’时,我仔细观察了你,还有克兰西和诺曼先生,你们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你们与小笔记本中记录的‘企图谋杀’没有关系。” “你的确很有心计,而且你的调查方法设计得挺聪明。”简说。 “那不过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别人告诉你。任何人都喜欢谈论自己,比如你的童年、父母和教育。” “我好像似懂非懂。”简说,“好了,波洛先生,非常感谢你的晚餐。假如由于敲诈诺曼进了监狱,你一定还得再请我。” 最后这句话使得诺曼皱了皱眉。波洛向两位年轻人道别之后回到家里。他从抽屉里拿出11位乘客的名单,用铅笔在4个名字后面轻轻勾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自语道:“看来有答案了,虽然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第17节 亨利-米切尔和妻子吃午饭时,正好被前来拜访的波洛先生赶上。他坚持让米切尔先生继续吃饭,说自己不会耽搁得太久。他接受了米切尔先生的让座,并说明了来意。 “我看这案子有些难办,”米切尔说,“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情况。” “你说得对。” “这件事弄得亨利心神不定,”他妻子说,“有时晚上还睡不着觉。” “我理解你的心情,”波洛同情地说,“不过,你过于敏感了,这件事的发生又不是你的错。” “我让他不要老是这样自责,”米切尔夫人说,“那是些外国人在相互残杀,事情发生在英国的飞机上,这太卑鄙了。” 米切尔先生带着困惑的神情摇摇头说,“伦敦警察厅的先生们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没有--我认认真真地想过。假如我开始收帐单的时候就叫醒她,也许--” “这并没有什么两样,你们不过是空中乘务员,无法避免这种事。”波洛说,“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米切尔,你在收拾吉塞尔夫人的小桌的时候,她的餐具是否被重新放置过?” “你是说当我发现她死了的时候?” “对。比如说调羹、刀叉还有盐瓶。” 乘务员米切尔摇摇头,“桌上什么都没有,都被收走了--除了咖啡杯。我当时惊惶失措。警察来过,他们检查过飞机。” “好了,”波洛说,“我想找时间和你的同事戴维斯谈谈。” “他现在在早班飞机上服务。” “这件事对他影响大吗?” “哦,你知道,他是年轻人,那是一种刺激。别人请他吃饭,让他把经过讲出来。” “他有女朋友吗?”波洛说,“这件事一定把她吓坏了。” “他正在追求约翰逊的女儿,”米切尔夫人说,“她可不希望她的男朋友与谋杀案有任何牵连。” “多么好的见解,”波洛起身说,“谢谢你们。不要为这件事担心。” 波洛离开米切尔家几个小时之后便找到了乘务员戴维斯,他向他询问了同样的问题。 “桌上的东西没人动过。” “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戴维斯想了想说:“似乎有。警察检察过飞机之后,我去收拾桌子。我注意到死者的碟子里有两支咖啡调羹。当然,有时由于我们工作的失误,也有这种情况。” 波洛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法国姑娘怎么样,戴维斯?” “英国姑娘就够我受的了。” 第18节 詹姆斯-赖德接过印有赫邱里-波洛字样的名片时感到有些意外,他十分熟悉这个名字,于是让秘书请波洛进来。 “非常抱歉前来打扰你。”波洛说,“我是为吉塞尔夫人谋杀案而来。” “那么,请坐。”赖德说,“前几天检察官来过了,他们问了许多不该问的事情。” “他们正设法全面收集情况。” “但他们也没有必要如此咄咄逼人,”赖德先生尖酸的说,“总得考虑别人的感情和业务吧。我的处境比较微妙。我就坐在她前面。假如我知道有人要谋害她,我决不会坐那趟飞机了。” “你就没有一点收获?”波洛微笑说。 “任何事物都有其光明的一面。说实话,由于这件事我轻而易举地弄到了一大笔钱。我做为目击证人再加上记者们的丰富联想,可够几家报纸忙的了。” “真有趣。”波洛说,“谋杀案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活。拿你来说吧,你意外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也许你目前急需用这笔钱。” “钱总是好东西。”赖德先生机敏地看了波洛一眼。 “可有人靠挪用、敲诈等不法手段获取钱财。”波洛说,“于是,一些复杂的事情就出现了。” “我想你别再拐弯抹角了。” “那么谈谈这件事的阴暗面吧。由于你未能在巴黎筹借到款子,那笔意外的钱财对你来说一定十分有意义。”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赖德先生有些愤怒。 波洛微笑道:“反正这是事实。” 赖若有所思地说:“我时常纳闷,一小笔钱就会使人产生危机感,甚至毁掉他的声誉。那么,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由于职业的关系,我听说你和吉塞尔夫人有过什么交易,尽管你一直否认。” “谁说的?完全是撒谎。我从未见过那女人!” “哦,”波洛说,“我将就此事进行调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激动,也许是个误会。” “我想也是,我从不愿意和那种时髦的上流社会女人搅在一起。” 波洛起身说:“对不起,也许消息来源有误。” 第19节 霍布里伯爵夫人坐在卧室梳妆台边,面前是一大堆考究时髦的化妆品,她紧抿嘴唇,心里感到不安。她把那封信已经看了4遍: 霍布里伯爵夫人: 我已经获得已故的吉塞尔夫人的一些材料。如果您或者雷蒙特-巴勒 克拉夫先生有意,我将非常荣幸与您见面。 或许,您希望我与您丈夫讨论此事? 您忠诚的约翰-鲁滨逊 那个该死的法国女人发誓说,万一出现意外,她已有所安排以保护她的客户。霍布里夫人的手在颤抖,她拿起一瓶洒,昂脖灌了下去。该怎么办?当然,应该和他见面,了解他的底细。她走到书桌旁,草草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邀请鲁滨逊先生明晚11点在她家见面。 “我该怎么办?”诺曼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你将演出一幕喜剧,只需稍作打扮就行了。”波洛把他拉到镜子前,“你看着自己,想象自己是圣诞老人,要去使孩子们开心。弄上一些假胡子、假眉毛、假头发,再弄些定型发胶。” “我经常在业余剧院演出。”诺曼固执地说。 波洛耸了耸肩,“不,我的朋友。你是敲诈者,不是喜剧演员。我希望你能使夫人产生一种畏惧感,而不是一见到你就让她笑破肚皮。到洗手间去,然后以崭新的面貌走出来。” 1刻钟之后,诺曼-盖尔精神振作走了出来,波洛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向诺曼-盖尔面授机宜,诺曼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出发了。 诺曼被引进霍布里夫人住所一楼的一间小屋,不一会儿霍布里夫人走了出来。 “鲁滨逊先生吗?”西西里说,“我收到了你的信。” 诺曼振作精神,咧嘴一笑,然后高声说:“我知道。你觉得怎么样,霍布里夫人?” “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得了,你一定要我把话挑明吗?谁不羡慕海边的风情时光,可你丈夫却不太同意。老吉塞尔真是了不起,什么好处都让她给捞走了。现在的问题是由你还是霍布里爵士来处理这件事。”诺曼的目光没有离开微微颤抖的霍布里夫人,“我是卖方,你是买方。” “你有什么凭据?” “霍布里夫人,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无法相信。拿证据给我看。” “哦,不,”诺曼狡黠地摇着头,“我不会带证据来,只有新手才会这么做。如果你愿意合作并且付了钱,我就把东西给你。” “你……你要多少?” “1万英镑--不是美元。” “我哪儿去弄这么些钱呢?” “你会有办法的。算了,看在一个女人的份上,我只收8千,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我弄不到这么多钱。” 诺曼叹了口气,摇头说:“也许霍布里男爵知道怎么办。我知道巴勒克拉夫虽说前途无量,但目前他并不富有。”他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和吉塞尔一样说话算数。”未等对方开口回答,他连忙走出房间。他来到街上,抹了一下额头,“感谢上帝,终于结束了。” 1小时之后,霍布里夫人收到了一张名片:赫邱里-波洛先生,自称是巴勒克拉夫让他来的。她连忙让门房请客人进来。波洛进屋后向主人深鞠一躬,西西里跨前一步说:“是巴勒克拉夫让你来的?” “夫人,坐下慢慢说。”波洛用命令式的口气说,“夫人,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前来告之你,情况很严重。我并不需要你告诉我你的秘密,作为一个有名望的侦探我已经事先知道了。” “侦探?我记起来了,你也在飞机上。” “对,是我。好了,今天上午有人来拜访你,他叫布朗?” “鲁滨逊。”西西里连忙说。 “都一样,他经常变更名字。他获得了吉塞尔夫人的一些材料就前来敲诈你。他要多少?7千英镑?” “8千。” “可你一时无法筹到这笔钱?” “对,我有些债还没有付清。”她望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我是赫邱里-波洛。不用害怕,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个鲁滨逊。夫人,请相信我,你只需对我说实话。” “你真能帮助我?” “我发誓这个鲁滨逊将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好,我全都告诉你。18个月前我入不敷出,我从她那儿只借到一小笔钱。” “是谁介绍的?” “雷蒙特-巴勒克拉夫。从那以后,我要多少她就借多少。” “那么,你害怕你丈夫知道这件事?” “史蒂芬不是个东西,他想和我离婚,与别的女人结婚。” “你不想离婚?” “不。我--” “你借这么多钱,想过怎么样归还吗?” “想过。可我无法还钱,那老妇人要挟说要将此事告诉我丈夫。” “那么她的死是上苍在保佑你了?” 西西里真诚地说:“是这样。” “然而你又有些不安,因为在飞机上的乘客当中只有你希望她死去,特别是由于你离开巴黎的头一天晚上你去找过她,然而在听证会上你说你并不认识她。” “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我不是凶手。我坐在座位上从未挪动过,请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两个理由:你的性别,还有那只黄蜂。” “黄蜂?”她盯着他。 “也许它对你没有意义。那我再问你两个小问题。案发前一天巴勒克拉夫在巴黎吗?” “在,我们一起吃的饭,他说我最好单独去找吉塞尔。” “好,还有个问题。你的艺名是西西里-布兰德,那你的真名呢?” “马莎-杰布。” “出生地呢?” “唐卡斯特。怎么?” “对不起,仅仅是出于好奇。霍布里夫人请接受我的一个建议:体面地和男爵离婚,因为你将获得一大笔财产。” “一大笔财产?” “你可以去找位亿万富翁。” “眼下富翁已经为数不多了。”西西里笑了起来,她觉得波洛挺逗。“你发誓那个人不会再来烦我了?” “赫邱里-波洛从来说话算数。” 第20节 侦探长贾普来到哈利街布恩特大夫的诊所,他递进一张纸条后便坐在候诊室等待。这里有一男两女,随后又来了些病人。从他们的谈话当中,贾普知道布赖恩特大夫的医术高明,信誉极佳。1刻钟之后,秘书将贾普带到大夫的问诊室。布赖恩特起身和探长握手。 “很报歉在你工作时间前来打扰,我不会耽搁太久,还是为了蛇毒那件事。” “我不是病毒学家,”布赖恩特微笑道,“你应当去找温特斯普。” “对,虽说他是专家,可专家们说的话一般人很难听得懂。我只想知道蛇毒是否可以用于治疗癫痫。” “这方面我也不是专家。不过我听说注射蛇毒治疗癫痫效果不错。” “你是飞机上的乘客,对这案子一定有些看法。我觉得在我去找专家咨询之前,你的专业知识一定会对我有所帮助。” 布赖恩特笑道:“谋杀就在眼前发生,任何人都不能不为之所动。我空闲下来时也想过这案子。” “你怎么想的呢?” 布赖恩特慢慢地摇摇头,“整件事情难以让人相信。凶手想不让人看见,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他却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此外,凶手竟然选择了蛇毒做为行凶的手段。” “我看知道布姆斯兰这种毒物的人为数极少,更不用说具体使用它了。我想你一定没有接触过。” “因为没有必要。我的一位朋友在做热带动植物方面的研究,在他的实验室里有干蛇毒的标本,比如眼镜蛇,可我没有见过什么布姆斯兰的蛇毒。” 贾普拿出一张纸条,“温特斯普开列了3个名字,要我前去咨询。你认识他们吗?” “我和肯尼迪教授不熟。与海德勒来往较多,你提及我的名字他就会尽力帮忙。卡迈克尔是爱丁堡人,我本人不认识他。” “非常感谢,我不再耽搁你了。”走到哈利大街上,贾普会心地笑了,“我敢打赌他绝不会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第21节 贾普回到伦敦警察厅,听说波洛正在等他。 “我是来向你讨情况的。”波洛说。 “我只能说还没有新的进展。巴黎的古玩商认出了他所出售的吹管,福尼尔一直很关心分散注意力的时间。整个旅途中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这是一桩半涉外的案子。我们可以说是法国人干的;巴黎也可以说是英国人干的,不干我们的事。” “你真认为是法国人干的?” “不。那个考古学家成天埋头于地下,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他们说一串发黄的珠有5322年的历史,你能说什么呢?不过,说老实话,我不认为是法国考古学家所为。” “那你怀疑谁呢?” “那个克兰西,他举止奇怪,脑子里装满了荒唐的主意。” “也许吧。据我看,小黑本里的cl52就是霍布里夫人,不过她的动机不详。两个乘务员似乎不太可能与吉塞尔有什么联系。” “布赖恩特大夫呢?” “据说他和一位病人吸毒,医务局正在处理这件事。他可能是rt362。我去问他从哪儿能弄到蛇毒,结果一无所获,被他打发走了。赖德好像很坦然。承认去过巴黎借款,还说出了一些地址和姓名,我们查过了。这案子看来真是糟透了。” “只不过是前景不明朗而已,‘糟透了’只存在于混乱的思维当中。” “随便你怎么说,结果都一样。福尼尔那边也没有进展,也许你有,但你不愿说。” “我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 “那好,就让我听听。” 波洛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我的看法是,谋杀的目的是希望产生某种效果。这案子已发生3周了,今天我就其结果归了归类。”他摊开纸条,贾普凑了过去。 格雷小姐--暂时乐观,增加了工资。 盖尔先生--挺糟,职业生涯受挫。 霍布里夫人--假如她是cl52,有利。 克尔小姐--不利。吉塞尔一死,霍布里男爵将更不可能找到离婚的理由。 克兰西先生--有利,又有了写书的题材。 布赖恩特大夫--有利,如果他是rt362。 赖德先生--有利,有关谋杀的文章使其获得一笔钱,并且如果他是xvb724 杜邦先生--没有影响。 琼-杜邦先生--没有影响。 米切尔--没有影响。 戴维斯--没有影响。 “你觉得这会有什么帮助?”贾普怀疑地问。 “这分类很明确,”波洛说,“对克兰西、格雷、赖德还有霍布里夫人来说此案有积极的作用,对盖尔和克尔来说有负面的作用,而布赖恩特则居其中间。” “我看不出这分类有什么意义,”贾普忧郁地说,“福尼尔在巴黎也没有什么进展。” “此案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吉塞尔的人品和性格。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和相关的物什。而现在小莫里索一夜之间便成了吉塞尔夫人。” “可现在我们仍然没有线索。” “有的。” “吹管和毒针?” “不、不。吉塞尔夫人的咖啡盘子里有两只调羹。” 第22节 敲诈事件后的那天晚上,诺曼-盖尔、简和波洛在一起吃饭。诺曼为自己不必再假扮鲁滨逊而感到欣慰。 “从我和她的谈话时看得出,她和吉塞尔夫人有过联系。”诺曼说。 “很显然,”波洛说,“不过我了解到更详细的情况。大多数人虽然表面上说的是一套,但他们在心中却暗地盘算。比如说,有人抱怨‘我不想呆在办公室里,我想去什么遥远的国度重塑自我。’可他却满足于安稳和舒适的办公室工作。” “这么说,”简说,“我去国外旅行的动机不纯了?” 波洛看着她微笑,“你还年轻,人一生自然会做出诸多选择,可最终会确定自己生活的模式。” “比如,我希望富有。” “哦,那可就更难了。” “我不同意你的法,”盖尔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成了牙科大夫。我叔叔是牙医,他希望我也从事他的职业,但我却希望周游世界,阅尽人间百态。我曾一度放弃行医去了南非的一个农场,然而收获不大。结果我不得不顺从了叔叔的意愿又重操旧业。” “现在你又被迫弃医去加拿大?” “这一次我不得不这么做。”诺曼说。 “我出门旅行可是出于自愿。”简说。 “好了,”波洛说,“我下周去巴黎,我希望你做为我的秘书,我会付你好报酬的。” 简摇摇头,“我得辞掉安托万美发厅的工作,那可是一份好差事。” “我这份也是,挺不错。” “对,不过那只是暂时的。” “我保证再给你找一份同样好的工作。” “谢谢。可我现在不冒此风险。” 波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可3天之后简打来电话:“那份工作我还可以做吗?” “当然。怎么?你改变了主意?” “我和安托万大闹了一场。我对一位顾客发脾气,我对她一五一十说出了我的看法。” “我说过人明里说一套,暗地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也许是我的嘴害了我。不过,现在我首先想到的是巴黎,也许你会说我口是心非。” “她吧,就这么定了。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波洛和他的新任秘书没有乘飞机,简认为这样不错,上次飞机上的遭遇她至今仍念念不忘。他们在卡来订了一间船舱,坐直达船到巴黎。波洛向她口授了自己的打算。 “到巴黎后我要去见几个人,有律师梅特-亚历山大,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还有杜邦父子。不过,小杜邦由你负责,似乎他对你有些好感。他可能还记得你。” “其实我和他见过面了。”简他们的邂逅告诉了波洛。 “那就更好了。小姐,我们这次去巴黎,你不得与任何人谈论吉塞尔夫人的事情。假如小杜邦执意要谈,你可以说霍布里夫人是最大的嫌疑。我去找福尼尔也正是想确认一下我的想法。” “可怜的霍布里夫人,你拿她当挡箭牌了。”简想了一下又说:“你不怀疑是小杜邦干的?” “不,不。”波洛说,“我只是想收集情况。此外,他似乎迷上了你,不是吗?” 简大笑起来,“他的思维简单,不过挺可爱。他只知道摆弄什么远古化石之类的东西。” “他和诺曼不一样。”波洛说,“虽然两人都希望周游世界。诺曼不是说准备去加拿大吗?” “他现在又想去新西兰,说我会喜欢那儿的天气。” “可现在你已经将自己托付给了波洛大叔,我将竭尽全力照顾你。” 两天后他们到达巴黎,波洛和他的秘书以及杜邦父子来到一家僻静的小餐馆就餐。英国来宾各自面对自己的谈话对象,简觉得小杜邦并不像在伦敦时那样随和。她一边谈笑,一边偷听邻座两位老人的谈话,她发现他们只字未提谋杀案的事,波洛不断地说自己对波斯考古兴趣大增。最终不知是谁建议让两位年青人去看电影。他们走后,波洛拉过椅子说:“如今经济不景气,筹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接受过私人捐助吗?” “哦,我的朋友,我们几乎是跪着向别人请求资助。公众对我们这一行的兴趣不大,谁会关心陶器上的花纹和造型?” “那么一次捐助有多少呢?500英镑?” 杜邦先生惊讶地直起身体,“你想捐助?对我们来讲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波洛干咳了一下,“我只是想帮帮忙。请别误解了。我的秘书,也就是你刚才看见的姑娘,她希望与你们一同去探险。” 杜邦先生略有些不解,摸了摸胡子说:“哦,那没问题。” “格雷小姐对古陶情有独钟,她毕生梦想有一天能挖到些古物。并且,她手巧心细。” “这可是一个有用的资质。”杜邦先生似乎接受了。 当波洛回到店时,正看见简与小杜邦在大厅道别。然后,他们一同上了电梯。波洛说:“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一份称心的差事。春天你将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 “你疯了吗?我肯定不会去波斯。我打算与诺曼一道去新西兰的马斯维尔山。” 波洛和蔼地向她挤了挤眼,“我的孩子,离5月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愉快的微笑并不意味着认可。正如我和老杜邦谈及捐助之事,并不意味着我就要签支票。” 第23节 翌晨10点半,表情忧虑的福尼尔来到波洛的客厅,热情地和矮小的比利时人握手。 “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哦!”波洛的脸上放着光彩。 “那天你在伦敦说,凶手为什么就不把凶器塞出通风口?我找到了答案: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吹管,因为这是凶手所希望的。” “太好了!”波洛说。 “我进一步问自己:凶手干嘛要这么做?我的答案是,吹管这件凶器根本就没有使用过。” “太好了,太好了!这也是我的推理。” “我以为凶器只是毒针,凶手是用其他什么东西发射的。我记得你坚持要一份乘客所有物品的清单,有两件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霍布里夫人有两只烟盒;杜邦父子的桌上有几根库尔德人的竹管。” 波洛静静地望着他,然后说:“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有些偏颇。别忘了那只黄蜂--”这时电话响起,他拿过话筒:“你好。对,是我,赫邱里-波洛……,是亚历山大先生吗?……福尼尔先生……对……对,他刚到。”他扭头低声对福尼尔说:“他去巴黎警察厅找过你。他很激动,要来见你。” 福尼尔接过电话:“喂,你好。……我是福尼尔……,什么?……什么?好,好,我们马上就去。”他放下话筒,面对波洛,“是吉塞尔的女儿,她来索要遗产。” “她从哪儿来?” “大概是美国。亚历山大让她11点半到,还让我们立即去见他。” “我们就去。我一直等待的幕后者终于露面了,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亚历山大先生愉快地接待了他们,相互寒暄之后,他转入了正题: “我昨天收到一封信,莫里索小姐也就是现在的理查兹小姐要求今天上午前来拜访。她已经结婚,正好24岁,并带来了身份证明文件。”他打开桌上的档案夹里面有乔治-莱曼和玛丽-莫里索的结婚证书,在魁北克登记注册,时间为1910年,还有莫里索-莱曼的出生证明等材料。亚历山大先生放下材料说:“据我看,莫里索认识莱曼时,她是幼儿园的教师,同时还替孩子们缝补衣物。她丈夫待她不好,两人离了婚,她又恢复了自己婚前的姓名。魁北克玛丽孤儿院曾接收过一个孩子,她在那里长大。玛丽-莫里索不久和一位男人离开加拿大去了法国,此后玛丽也就是当时的莱曼夫人定期给加拿大的孩子寄钱,一直到她21岁。” “那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是继承人的?” “我们在一些刊物上登记了广告,玛丽孤儿院院长有一天发现了其中的一则,她拍了份电报给理查兹夫人,她当时在欧洲,正准备返回美国。” “谁是理查兹?” “依我的推论,他是美国人或是加拿大人,职业是手术器械制造商。” “他没有和妻子一块儿去欧洲?” “没有。他还在美国。” “关于她母亲之死,理查兹夫人在没有提供有价值的情况?” 亚历山大律师摇摇头,“她对她一无所知,假如不是院长提起,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母亲的婚前姓名。” “看来,”福尼尔说,“她的出现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依据我的推断,调查应集中在3个人身上。” “4个。”波洛说。 “4个?” “依据你的思路,应该是4个。两只烟盒,库尔德的竹管,还有一支长笛。” 福尼尔兴奋起来,这时门开了,一位年长的报务员说:“那位女士回来了。” “好。”亚历山大说,“……请进吧,夫人。我来介绍一下。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探长,著名私人侦探赫邱里-波洛先生。他们正在调查你母亲那桩谋杀案。” 理查兹夫人的打扮潇洒别致,一双眼睛满精神的。她伸出手,说子些感激的话。“我过惯了孤独的生活。一夜之间成了富有母亲的女儿,我感到不太适应。”她特别对孤儿院院长充满感激之情。 “你什么时候离开孤儿院的?” “18岁,先生。我开始自食其力,曾经做过修指工、制衣工。后来我在尼斯遇上了我丈夫,我们在鹿特丹结了婚。可他必须回加拿大,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我打算去和他团聚。”安妮-莫里索的法语讲得很流利。 “你怎么知道这不幸消息的呢?” “我从报上看到的,我根本不知道受害者就是我母亲。院长给我拍了份电报,让我来找梅特-亚历山大先生。” 福尼尔点点头,看来她的话并没有什么价值。理查兹夫人留下自己所住饭店的地址后离去了。 “那么根据你的思路,”福尼尔说,“你怀疑她是骗子?” “不,我不怀疑。她的证明材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奇怪的是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和死者长得相像?” “不,不是。我记不得了。”波洛说,“不过有一点十分肯定,这姑娘是吉塞尔夫人谋杀案中最大的受益者。至于谁是吉塞尔夫人的女儿,我曾经设想过有3个人。维尼夏-克尔小姐出身名门,另外两个呢?吉塞尔的仆人埃莉斯曾谈到吉塞尔夫人孩子的父亲是个英国人,这两个人应该与吉塞尔夫人的年龄一般大。霍布里夫人曾是合唱团的演员,她的家庭出身不太清楚。格雷小姐曾告诉我,她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哈--哈!”法国探长说:“这就是你的思路?” 他们一同来到波洛下榻的饭店,福尼尔向波洛表示感谢,因为他提醒他注意那支长笛,不过他并不怀疑长笛的主人布赖恩特大夫是凶手。波洛在柜台前站住,他认出了什么人,福尼尔连忙退到一旁。 “布赖恩特大夫。”波洛说。 “波洛先生。”他们相互握手,站在布赖恩特身后的一个女人迅速朝电梯走去。这没有逃过波洛的眼睛。 “你的病人没有你的照料能行吗?” “我现在没有病人了,”他说,“我已经退休了。” “突然决定的?” “必要的决定。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其转折点。我非常喜爱自己的职业,但十分遗憾我不得不放弃它,因为我需要的是人类共同追求的东西--幸福。”他看见波洛没有说话又继续说:“我深深爱上了自己的一个病人,她丈夫由于吸毒给她带来了不尽的痛苦。她自己没有钱,只得依赖他。我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打算去肯尼亚开始新的生活,她受的苦太多了,我希望给她幸福。波洛先生,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迟早会知道的。” “我理解你,”波洛说,“我看见你还带着长笛。”波洛看见他爱抚地摸了摸长笛,“我为你的未来祝贺。”他目送布赖恩特大夫远去。波洛招呼福尼尔过来,他们在服务台给魁北克去了一个长途电话。 第24节 波洛、福尼尔和简来到餐厅。波洛告诉简刚才发生的事,她很吃惊,“她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皮肤略黑,长下巴,瓜子脸。” “她现在不是安妮-莫里索,”福尼尔说,“是安妮-理查兹夫人,她结婚了。” “她丈夫也来了吗?” “没有,他在加拿大或是美国。” “我刚才和玛丽孤儿院长通了话,”波洛说,“她确认了玛丽在孤儿院的那一段经历,她认为吉塞没有对她的女儿产生什么影响,她定期给她寄钱,但从未提出前去看望女儿。安妮离开孤儿院后也常给院长去信。院长从报上看到吉塞尔夫人被谋杀之后就拍了电报给安妮。” “那她丈夫呢?”福尼尔说,“吉塞尔肯定结过婚,她丈夫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这也是我打电话的原因之一。乔治-莱曼是吉塞尔的黑人保镖,他早年死于战乱。”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有价值的事情?”福尼尔把他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波洛不满地摇摇头。 吃过饭,波洛建议大家去咖啡厅坐坐。简欣然同意,准备收拾桌上的手提包和手套。 “这是什么,小姐?”波洛说。 “没什么,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有了!想起来了!”波洛喊道。 两人吃惊地看着他。 “难怪安妮-莫里索怎么这样面熟。我见过她,在发生谋杀案的飞机上。霍布里夫人让她去拿化妆盒。安妮-莫里索是霍布里夫人的女仆。” 第25节 突然出现的新情况使3人惊呆了,它为此案的侦破又提供了新的契机。安妮-莫里索案发时在现场,波洛陷入了深思,他的脸由于痛苦的思索而扭曲了。“我得好好想想。当时我胃痛,无法详细观察发生的情况。我只记得她是个皮肤略黑的姑娘,霍布里夫人叫她小姐。她让她到机舱后面去拿什么化妆盒。” “你的意思是,”福尼尔说,“她经过了她母亲的座位?” “对。” “再加上动机的可能性--,她应该被列入嫌疑之列。” “也许,”简说,“根据时间推算有些不恰当,那是飞机离开布尔歇机场不久发生的,而吉塞尔被谋杀时与这一时间相距较远。” “那么毒药有某种延续效果?” 波洛哼哼了一下,双手捂着脸,“我得想想……,难道我以前的推论都错了吗?” “任何人都会出错,因此需要将自豪感隐藏起来,重新调整思路。” “说得对。”波洛说,“也许我对其中某点过分依赖了,我的整个推论都建立在它的上面。但是,假如我一开始就错了,那么这仅仅应当被视做是一个个事件的结果。” “现在,动机和机会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福尼尔说,“你还想要什么呢?” “不。正如你所说的,毒药的延续效果实际上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们现在要定出一个行动计划。”福尼尔说,“首先不能惊动安妮-莫里索,她并不知道你认出了她。我们已经知道她的住址,继续和亚历山大保持联系。我们要证明安妮-莫里索获得过蛇毒,还有那个买过吹管、贿赂过佩罗特的美国人,也许他就是安妮的丈夫理查兹。” “你说是她丈夫?哦!等等。”波洛用双手按住了太阳穴,“我快要有结论了。莫里索要么有罪,要么无辜。假如她是无辜的,那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愿说自己是霍布里夫人的仆人?” “那又怎么样?”福尼尔说。 “假如我的第一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安妮-莫里索就不应当出现在飞机上。” 福尼尔想:英国侦探贾普是说对了,这老家伙就想把事情弄复杂,他宁愿坚持自己的先入之见也不愿接受直截了当的答案。 简想: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怎么就不可能在飞机上?霍布里夫人让她去哪儿她就得去哪儿。 猛然,波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有可能,并且非常容易加以证实。我去打个电话,看看霍布里夫人是否呆在家里。” “当心啊,别惊动了安妮-莫里索。” “放心吧,我会谨慎从事的。我只提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你和我一起去?”电话打通了,波洛很幸运,霍布里在家。 “我是赫邱里-波洛。……是霍布里夫人?……不,不,都还好。……不是为那件事。我有个小问题……对……你从巴黎乘机去英国,通常要带上仆人吗?乘火车?……有没有什么例外的时候?……她离开你了,……突然离开的……哦,哦……对,对,……别担心。好了,谢谢。” 他放下话筒,面对福尼尔微笑,“她的仆人通常乘船或是火车。吉塞尔夫人被害那一天,她决定让仆人乘飞机。”他一把抓住福尼尔的手臂,“我们赶快去她的饭店,没有时间了。”还未等福尼尔开口,波洛已经将他拽到旋转门旁。门卫替他们招来了出租车。波洛和福尼尔上了车。波洛一路嫌司机开得慢。 “你这么慌张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的朋友,假如我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安妮-莫里索现在正置身在危险之中。哼!这车简直的在爬行。”然而,出租车风驰电掣般以每小时40英里的速度飞奔着。 “这车迟早会出事的。”福尼尔说,“还有格雷小姐,她还在等我们打完电话回去。我们不辞而别,这没有礼貌。” “有没有礼貌不要紧,现在是安妮-莫里索生死攸关的问题。” 出租车嘎地一声停在安妮-莫里索所往的饭店门前。波洛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差点撞上走出饭店的一个年轻人。波洛望着他站住了,“我记得这张脸,对,是那个演员雷蒙德-巴勒克拉夫。” 福尼尔走到他面前,“波洛先生,我对你的思维方法表示钦佩,但我强烈请求你不要贸然行事。” “我当然不会贸然从事。假如理查兹夫人在这儿没事儿,那很好,我们就可以共同探讨下一步的计划,你不反对吧?” “不,当然不。” 他们来到前台,波洛说:“理查兹夫人住在这儿吧。” “是,可今天她离开了。” “去哪儿了?”福尼尔亮出了证件。 “不知道,她没有留下地址。” 他们招来了门卫、行李员和电梯工。门卫说一位先生来找过她,可她出去了,他一直等到她回来,然后一起去餐厅吃午饭。他的外表像是个美国人,她对他的来访很吃惊。吃过饭,她收拾好行李,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他们找到当时值班的出租车司机。他说她去了火车北站,那个美国人没有和她在一起。 “火车北站,就意味着她打算去英国,是2点钟的联运火车。也许这是想遮人耳目,不过我们得立即和布洛涅方面联系。” 时钟指向了5点,简手捧一本书还在咖啡厅里等候。波洛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严肃,愤愤然。简一时不敢开口。 “出什么事了?”她终于问。 “生活是多么残酷,”波洛慢慢说,“当联运火车到达在布洛涅时,他们发现一个女人死在头等舱里,地安妮-莫里索!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瓶,里面装着氢氰酸。” “哦,天哪!”简说,“是自杀?” “对,警方是这么认定的。” “你怎么想呢?” “我还能怎么想呢?”波洛摇摇头,“小姐,生活真残酷,活着需要勇气。” 第26节 第2天,波洛离开了巴黎。他开列出一张清单,让简去完成一些工作,大多数事项在简看来都没有什么意义,但她仍努力去逐项完成。她见过琼-杜邦两次,谈到了去探险的事情,根据波洛的旨意,她违心地说自己非常喜欢加入杜邦父子的行列。5天之后,一封电报将简招回了英国,诺曼到维多得亚车站来接她。 安妮-莫里索自杀的消息没有引起轩然大波,报上只刊载了一小段报道,说一位来自加拿大的理查兹夫人在巴黎至布洛涅的快车上自杀了,对自杀事件与飞机谋杀案的关系只字未提。 诺曼和简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们的苦难即将结束。然而,诺曼并不像简那样乐观自信。 “他们可能怀疑她与她母亲之死有牵连,或许他们对此案已经无能为力了。反正,能远离涉嫌谋杀案就是我们不幸中之大幸。”几天之后,他在皮卡迪利大街上遇见了波洛,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老家伙。今天我请你吃饭,贾普和克兰西也来,我将告诉大家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丰盛的晚餐使大家无暇谈及谋杀案,饭后又送来香甜可口的咖啡。波洛清了清嗓子,“朋友们,克兰西先生对我的推理方式很感兴趣,我希望你们也不会感到厌倦。”他环顾了一下客人后慢慢说开了: “我将从头说起。我从巴黎乘坐普罗米修斯航班前往克罗伊登,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快到达目的地时,乘务员找到布赖恩特大夫说,后舱一位女士出了问题。我跟着他们走了过去,因为那是我的职业。布赖恩特大夫证实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至于死因,他说需要进行详细的化验分析才能做出判断。这时有人--琼-杜邦先生--认为死亡可能是一只黄蜂引起的。为了说明自己的假设,他说自己见到了一只黄蜂,并且弄死了它。” “于是一种结论便成立了,并且迅速为大家所接受。死者脖上的针眼是黄蜂螫咬的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另一只黄蜂,其实它是缠着黄黑丝带的毒针。克兰西先生走了过来,认为毒针是由某个部族常用的吹管发射的,不久,吹管又被发现了。到达克罗伊登的时候,我便开动了脑筋,也就是那充满智慧的脑筋。” “快说吧,波洛先生。”贾普说,“别卖关子了。” “首先,如此残忍的谋杀案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便发生了。但有两点使我费解,一是黄蜂的出现,别一个是找到了吹管。我曾问过贾普,凶手干嘛不把凶器从通风口扔出去。我的结论是凶手希望我们能找到吹管。” “另一方面,化验结果表明死亡是由毒针所致。于是我闭目自问:将毒针置入颈静脉最可靠的方式是什么呢?我立即有了答案:用手。” “于是调查吹管的来源并有了结果。我以为凶手走到她桌前并且弯腰实施谋杀。有这种人吗?有两个,两个乘务员,他们经过吉塞尔的座位,谁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还有什么人呢?有,克兰西先生。所有乘客当中只有他经过吉塞尔的座位,而且也是他提出的吹管加毒针的结论。” 克兰西先生跳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这是诬陷。” “坐下,”波洛说,“我还没有把话说完。我正在讲述我推论的各个步骤。” “于是我有了3个嫌疑对象:米切尔、戴维斯和克兰西。然而从表面上看他们都不像凶手,这当然需要进一步调查证实。” “我又想到了黄蜂,它具有启发意义。它在送咖啡的时候才出现,这不能不说有些蹊跷。于是我设想了凶杀案的发生过程。凶手想让人们知道死亡是由两种可能性造成的。第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吉塞尔夫人是由黄蜂螫咬致死的,这意味凶手没有使用过什么凶器。我和简都认为这样做最为简单。然而,当我看见毒针上的黄黑丝带时,我得出了结论:这种色彩的选择是有意在模仿黄蜂。” “凶手将毒针按入吉塞尔夫人的颈部,同时放出了黄蜂。毒素的威力之大,死亡立即发生了。假如吉塞尔喊叫,由于飞机的噪音,其他乘客也无法听见。” “这是我的设想之一。但是,假如毒针被发现--实际情况也是这样,那么非人为死亡的结论便不攻自破了。可能凶手没有设法毁掉凶器,而是让它轻易地被我们看到,于是吹管是凶器的结论便随之成立了。警方竭尽全力寻觅吹管的来源。此时我的怀疑对象又多了一位--琼-杜邦,是他道出了黄蜂致死的说法,而且他就坐在吉塞尔夫人附近。但另一方面,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冒此风险。” “我继续思考黄蜂的事情。假如凶手将黄蜂带上飞机,那他一定有一只小盒装黄蜂,于是我对乘客的所有行李物品产生了兴趣。盖尔先生身上有只火柴盒,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所有的人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然而盖尔先生也存在作案的可能性,他公文包里的东西可以说明问题。” “公文包?”诺曼-盖尔感到不解,“我现在甚至无法记起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波洛和蔼地微笑说:“别着急,先听听我的看法。于是,我的嫌疑者中又多了盖尔先生。我从作案的动机进行分析,结果失败了。贾普指责我把事情弄复杂。吉塞尔夫人一死,直接受益者便是她女儿,而与吉塞尔有联系的乘客只有霍布里夫人。就动机而言,霍布里夫人的情况很清楚,她从巴黎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曾拜会过吉塞尔。她的美国朋友巴勒克拉夫买过一支吹管,还贿赂了环宇航空公司的售票员,并弄清了吉塞尔夫人要搭乘2点钟的飞机的情况。” “于是,一个问题被分成了两半。霍布里夫人亲自作案不太可能,克兰西和盖尔作案的动机又不存在。于是,我想到了吉塞尔夫人的女儿。这4位嫌疑者结过婚吗?假如是的话,其中必定有一人是安妮-莫里索的丈夫。米切尔的妻子是一位老实厚道的多塞特人,戴维斯正在追求一位与父母同住的姑娘,克兰西没有结婚,盖尔先生正拼命地博取格雷小姐的好感。” “我暗中调查了格雷小姐的身世,她曾经寄宿于都柏林的一所孤儿院,然而我确信她不是吉塞尔夫人的女儿。我制作了一张表格,注明吉塞尔事件对我的涉嫌对象的利与弊:米切尔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克兰西获得了撰写下一部书的题材,盖尔的职业生涯几乎被毁。”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逐渐开始怀疑诺曼-盖尔是凶手,只因为他的火柴盒和公文包。吉塞尔之死对他造成的损失不过是一种暂时假相。我开始接近盖尔,博取他的信任,甚至请他出面协助敲诈霍布里夫人。于是他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他不是职业演员,但他在霍布里夫人面前的表演出色极了,她没有认出他。我相信他也有同样的才华在巴黎假扮美国人。此时,我为格雷小姐感到担心,也许她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杀人凶手。为避免一场婚姻悲剧,我把她带到了巴黎,名义上是我的秘书。” “不久,吉塞尔夫人的合法继承人出现了,当发现她曾在飞机上并向我们撒谎时,几乎粉碎了我的推理。假如她有罪,那她就是那位买过吹管和贿赂过佩罗特的人的帮凶。那人是谁呢?是她丈夫?突然,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答案,假如有一点能得以证实的话。我给霍布里夫人打电话,结果有了答案。她心血来潮最后一分钟决定让仆人乘坐飞机。”波洛停了下来。 克兰西说:“恐怕我还是不明白。” “你什么时候才不再把我看成是凶手了呢?”诺曼说。 波洛扭头正视着他,“永远不会。你就是凶手!这几天我和贾普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的确,为了取悦你叔叔,你当上了牙科大夫。然而你不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兄弟的儿子。你的真名叫理查兹,就是你在尼斯遇见了霍布里夫人的女仆安妮-莫里索。她所说的自己的童年是真实的,但以后的情况则是由你精心编造的。她知道自己母亲的婚前姓名。你意识到这是一个获取一大笔财富的绝好机会,这正符合你赌徒的性格。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便产生了:使谋害吉塞尔夫人的嫌疑都落在霍布里夫人的身上。你贿赂了环宇公司的售票员,使吉塞尔能够与霍布里夫人同乘一架飞机。安妮-莫里索告诉你说她将乘火车去英国,你绝没想到她也上了飞机,这几乎毁了你的整个计划。你先前的打算是,她可以合法获取遗产,因为案发时她不在现场。于是你就和她结了婚。那姑娘已经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但你看中的却是她的钱。”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你在派尼特遇上了简-格雷小姐,除了钱,你希望同时获取你之所爱。你威胁安妮-莫里索说,一旦她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将涉嫌谋杀。你劝诱她向主人告假几天,去鹿特丹和你结了婚。为了那笔钱,你授意不让她说出自己是霍布里夫人的仆人,这是为了表明案发时你们正在国外。” “不幸的是,安妮和我到达巴黎碰巧是在同一天,我在格雷小姐的启发下认出了安妮就是霍布里夫人的仆人。于是你迫不及待地设法与她联系,但没有成功。你前往巴黎,但她已经去见过了律师。她还告诉你她见到了我。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你决定尽快采取行动。” “你决定你的新婚妻子必须死在获取那笔财产之前,离婚之后你与她签下了契约。然后你打算去加拿大,表面上是因为你的职业出了麻烦。你重新恢复了理查兹的名字,当理查兹夫人来到你身边又悲惨的死去之后,那笔财产就自然归于你的名下,于是你从加拿大回到英国,又恢复诺曼-盖尔的名字。为了这一个如意算盘,你认为必须立即行动。” 诺曼-盖尔仰头笑了起来,“你真聪明,能揣摩透别人的心思。你应当去干克兰西先生那一行。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波洛先生,不是事实。” “我有证据,我说说你是怎么行凶的。你公文包里中有什么东西呢?你去休假,干嘛还带着牙医的服装?我的答案是:因为它和飞机乘务员的服装相似。那么你行凶的步骤是:乘务员去前舱送咖啡的时候,你去了洗手间,换上牙医服,用棉球在脸上稍事打扮。你从洗手间旁的餐具架上拿起一把调羹,迅速走到吉塞尔夫人的桌前,将毒针按进她的颈部,放出了黄蜂,然后又回到洗手间换上原来的衣服,再回自己的座位上,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乘客们对乘务员的走动不会过分注意,唯一能注意到你的,只有格雷小姐。然而她是女人,当她和一位英俊男子一道旅行时,她一定会抓住任何机会对着镜子打扮打扮。” “这的确很有趣,”盖尔讥讽地说,“但事情并不是这样。” “但是,”波洛继续说,“在你的谈话中你露了馅。你曾经谈到你在南非的一个农场做过事,然而我们发现那是个饲养蛇类的农场。你在那儿的名字是理查兹,有关照片显示在鹿特丹与安妮-莫里索结婚的人是同一个人。” 诺曼-盖尔无话可说了,他英俊的脸蛋变成了紫色,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由于你的草率而毁了你的计划,”波洛说,“玛丽孤儿院院长匆忙给安妮的电报可以佐证。由于你和安妮都在飞机上,她泄露出的任何真实情况必将导致你们涉嫌谋杀,因为你知道我已经见过了安妮-莫里索。你设法从饭店将她诱骗出来上了火车,在车上你用氢氰酸杀死了她并将空瓶放入她的手中。” “真是一派胡言。” “哦,不。她脖上有伤痕,并且瓶上留下了你的指纹。” “你血口喷人!”盖尔朝波洛扑过去,但贾普牢牢抓住了他。 “詹姆斯-理查兹,化名诺曼-盖尔,由于涉嫌谋杀现正式逮捕你。你现在所说的任何话都将做为呈堂证供。” 诺曼-盖尔完全垮了,几乎站不起来。克兰西先生欣喜地吸了一口气:“多么好的素材!你真了不起。” “不,”波洛说,“是贾普弄清楚了理查兹的身份。可怜的简-格雷小姐。我对她说过生活总是很残酷的。她是一个有勇气的姑娘,能够度过难关的。此外我还有一个预测:不出一年维尼夏-克尔将和霍布里爵士结婚,那是我赫邱里-波洛安排的。” “是吗?那么霍布里夫人和巴勒克拉夫结婚?” “我对此倒不感兴趣,我希望琼-杜邦先生和格雷小姐结合在一起。” 一个月后简找到了波洛,她瘦了,眼睛上还带有一轮黑圈。 “我希望你能忘记所发生的事情,”波洛说。 “他的确非常英俊。我想自己再也不会恋爱了。” “别这么早就下结论。”波洛说,“我已经安排你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今天早上我听他们说十分欢迎你加入他们的行列。” “那太好了。”简的脸上出现了红晕,“波洛先生,你是个大好人。” “好人?可现在我已经迷上了考古学了,我打算去博物馆看看古代的陶器。” “我想我也应该去。”简停顿片刻,然后将一个吻深深烙在了波洛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