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超不乖》 楔子 一架由佛罗里达飞往伦敦的班机,平稳地在三万英-的高空上飞行。 此时是白昼,云层远远地堆叠在飞机下方,望去宛如白色的浪涛,蔓延直到天边。可惜现在行经的区域时间不是深夜,不然,或许能看到一颗、半颗星星也说不定。 韩劭刚慵懒地将视线由窗外拉回,稍微变换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到达伦敦前还有好几个钟头,他正好利用这时间补点眠。出差这么多天,他实在忙坏了,因此一躺进舒适的座椅,整个人立刻陷入沉睡。 咚! 突然间,平稳的机身晃了下。 咚咚! 飞机摇晃的程度加大,可能是遇到乱流吧? 当!舱顶的警示灯亮起,机内也响起空姐的英文广播,提醒乘客系上安全带,避免因为乱流跌倒或是撞伤。 韩劭刚不舒服地拧起眉头,不愿因为这个小动作扰乱自己的睡意。 “先生?” 没多久,有人轻拍他的肩,他懒洋洋地睁开眼,一位空服员倾身对他说:“现在班机遇到乱流,请您扣上安全带以策安全。” 这位东方面孔的空服员满漂亮的!他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视线略为往下盯著她胸前的名牌,上头写著:华语空服员季曼沂。 “谢——”他扣上安全带,正要开口道谢,忽然机身剧烈摇晃起来,接著像被扔进洗衣机里似的,开始旋转起来。 “啊——”季曼沂闭著眼尖叫著,宛如破布娃娃般被甩出去。 “小心!”韩劭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让她不至于跌得头破血流。 季曼沂努力撑开眼皮,随即惊恐地发现,机外是一片诡异的白雾。 前方驾驶舱内机长也发现异状,惊慌地高喊:“怎么回事?为什么四周一片空白?天呢?天空和地面都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几秒钟之后,飞机从雷达上消失了,事后美国军方搜救人员与航空公司极力搜寻失踪的班机,却连片残骸也没找到,更别提任何人员或尸体。 飞机真的失事了吗? 连专家都抱持怀疑的态度,如果真的飞机失事了,破碎的机身绝对会在海上留下大片油污,但是海面上半滴油污也没有。 一切都如此令人难以解释,谁也不知道飞机和机上的人员到哪里去了。 机长最后留下的一段话,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 第一章 飞机引擎运转的轰隆巨响,仿佛遥远却又近在耳边,不断干扰韩劭刚的睡眠。他极不安稳地晃动头部,嘴里喃喃喊道:“不要!不要离开我……依人……” “先生?” 一道轻柔却冷静自持的声音,随著巨大的引擎声传入他耳中。 “依人……”他固执地皱紧眉头,不愿从梦中醒来。 他知道,这一醒来,将再也看不见依人了。 “这位先生?”季曼沂用手轻拍男人的肩膀,一面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她这这架飞机头等舱的空服员,不过这还是她头一遭看见,有乘客一上飞机便睡得不醒人事的。若不是飞机将要起飞,必须提醒他扣好安全带,她还真不想扰人清梦。 她望著他,心里暗自赞叹:他真是个俊挺好看的男人! 年轻男子有著修长挺拔的颀长身形,乌鸦羽毛般的黑发垂落在额上,略显瘦长的脸庞上,是极富东方气息的五官,鼻梁上的眼镜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有种斯文儒雅的气质。他还真是她当空姐以来,所遇见最俊朗的男人。 可是……怎么她叫了这么久,他还是继续沉睡不醒?难道他服了镇定剂还是嗑了药,或者是他根本昏过去了?季曼沂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感到纳闷。 “先生,请你醒醒!把安全带扣好,再过不久飞机就要起飞了。”她最后一次喊他,如果这回再喊不醒他,她就要通知机场紧急请医生上机了。 幸好,这回昏睡的乘客有了动静,他发出几声呓语,万般挣扎地睁开眼睛。 当他看见季曼沂时,先是混沌迷惑,随即诧异地睁大眼,上上下下来回打量著她,狐疑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穿成这样?” 她不是正穿著凤冠霞帔,等著与他拜堂吗?为什么一转眼又换回空服员美丽的制服? “我为什么穿成——”季曼沂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冷冷地反问他:“我是空服员,自然穿空服员的制服,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穿空服员制服,难道还穿薄纱热裤啊? “你是空服员?!”韩劭刚震惊地跃起,慌张地左右察看,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机舱内,耳畔还回响著引擎运转时的轰隆声。他再摸摸自己的脸——原本遗失的眼镜又回到他的鼻梁上。 他怪异地拧起眉,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依人呢?他不是正要和依人拜堂,怎么一转眼又回到现代,而且又回到这架飞机里? 难道先前所经历的事,全是一场梦? 他的视线落在季曼沂身上,再次感到惊奇。她居然长得和依人一模一样!她不是依人吗?她忘了他吗? “依人——”他忍不住呼喊道。 “你叫谁呢?”季曼沂真的觉得这男人很怪,眼看著时间浪费了不少,大约再过十几分钟,飞机即将起飞前往伦敦,而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全拜这个贪睡的怪男人之赐!她不由得悄悄瞪他一眼。 季曼沂以一贯的清冷态度,不冷不热地重复道:“抱歉!打扰您了,这班飞机即将要起飞,请您将安全带扣好——” “起飞?!不——”韩劭刚惊恐地摇头,面色惨白。“这班飞机将会失踪,全机的人会消失不见!我不能搭这班飞机——不只我,你也不能搭!”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他无法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你说什么?”季曼沂皱起秀眉。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走!我们必须离开这架飞机。”他弯腰抓起放在座位底下的手提行李,另一手拉住季曼沂的手,二话不说快速往外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季曼沂愈来愈莫名其妙,简直以为自己遇到疯子或是色狼。她拼命挣扎著,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拉著便要往机舱门走。 “先生,您若再不放尊重一点,我就要请我们座舱长过来了。”饶是她再怎么以客为尊,遇到像这一类的登徒子,她可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侮。 她严词厉色的喝斥声,引起同舱几名乘客与机组空服人员的注意,也让韩劭刚从不理智的举止中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同舱旅客正一脸好奇地望向他们两人。所幸今天搭乘头等舱的乘客并不多,因此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他凝了凝神,冷静下来。照眼前的情况看来,想硬把她架走是不可能的,只宜智取。 韩劭刚放下原本钳住她手臂的大掌,只见他眼底诡光一现,脸上装出懵懂错愕的表情,朝季曼沂道:“呃,对不起!我、我大概是睡迷糊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单手按著太阳穴,一脸痛苦。“我有点不太舒服,小姐我……”他的身形顺势一歪,差点就跌倒。 季曼沂瞧见他脸上痛楚的神情,也不疑有他,连忙扶住他。“您还好吧?看来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适合长途飞行,还好现在飞机尚未起飞,干脆你改搭下班飞机好了,我先扶你到机场医护室?”她忘了先前两人的争执,眼前男人看似严重的病情,让她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然而当她出了机舱,穿过空桥往机场内走去时,身旁原本虚弱的男人,突然用力架住她。 “放开我!”他力气好大,难道他刚才的虚弱全是装的?!她暗自后悔。 不知道自己会被他带往何处,她慌张地转头寻找可以求救的人,却什么人也没看见。这时班机的旅客几乎都上飞机了,而机场里的人各个行色匆匆,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异样。 “救——”她急忙挥动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怕丢脸地想扯开嗓子呼救。 “嘘!”韩劭刚反身将她压在墙上,大掌捂住她的檀口,语调低沉而严厉地斥道:“你安静一点!我正试著救你,你别大声嚷嚷引起别人注意。” “唔……唔……”季曼沂面色更加惊慌,他按住她的嘴,还暧昧地紧贴著她的身体,两具温热的躯体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存在。她更加肯定,他必定是打算非礼她的色狼。 “不要……”她心一惊,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谁敢相信,她居然会在这么大的机场内被挟持呢?更夸张的是,没有人发现她失踪,她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中。 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事,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她不要被这头色狼蹂躏——即使他如此英俊! “嘘!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救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消——”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只见一位年轻女孩站在洗手间门口,疑惑的眸子直盯著他们。 “我不是说了,这架飞机会失事,要大家快点离开,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你说——这架飞机会失事?”韩劭刚激动嚷道,松开了束缚季曼沂的手。 这下他真的更加肯定,自己的梦境没有错。 虽然他还是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真的亲眼看见,这班飞机,将在起飞后不久从雷达上消失,再也不会有人看到飞机上的人,大家都会从这世间消失——不是死亡,而是凭空消失。 像朝云、像晨雾,像蒸气遇到热,像冰块遇到阳光,瞬间消失无踪。 他也曾是消失的其中一员,还不可思议地跑错时空,回到了中国古代,进而与依人相恋,没想到却在成婚时,再度发生不可思议的诡异现象。 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就和飞机失事前的状况一模一样,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四周变成一片空洞的白色浓雾,所有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有他独自身处在那片茫茫白雾中。 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无意识地穿过那片白雾,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还在机舱里面,而依人却变成一名空服员,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晓得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会这样?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或不信都由你们。”女子神情冷淡地说完,随即转身走向机场的出关方向,留下韩劭刚和季曼沂面面相觑。 很快的,韩绍刚反应过来,他继续拉著季曼沂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的担心是正确的,这架飞机即将失事,我绝不能眼看著你上飞机送死。” “你在说什么?你们都疯了!放开我,如果你不放开我,我立刻放声大叫!”季曼沂瞪大美丽的杏眼,威胁他立刻放开她,否则他最好一直按住她的嘴,不然只要逮到机会,她绝对会叫到机场里每个角落都听得到。 为了怕她当真喊叫,韩劭刚满怀歉疚地道:“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上飞机,请谅解我。” 说完,他用掌刀劈向季曼沂的后颈,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两眼一翻,娇软的身子瘫倒在他怀中,立即昏了过去。 “抱歉!” 他怜惜地抚摸她迅速转红的后颈,喃喃致歉。 ***bb***bb***bb*** “……目前航空公司和警方都在极力搜寻,甚至连军方都派出人员协助……” 季曼沂悠悠转醒,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电视机里传来播报员连珠炮似的说话声。 “噢!”她缓缓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爆出一声呻吟,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右手按著酸痛的后颈缓缓爬起,她像只惊惶的兔子,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房间,而她则躺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失神好一会儿,脑子像是暂时失去作用,无法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低下头,看见自己穿著制服的窄裙,她才想起这时候自己应该在服勤。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那件外套她不陌生,不久前她曾看过它套在某人身上。 看到西装外套,她立刻想起来,她被绑架了!而且——她猜测自己应该已经不在机场内了。 她惊恐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宽大的西装外套正好遮住她上身的制服,不过衣著还算大致整齐,应该没有被侵犯。不过这样就算别人看见她,也认不出她是个被挟持的空服员,难怪她会如此轻易被带离机场。 屋里没有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啦的水声,她不禁猜想,那个变态是否打算洗完澡之后便来享用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赶紧爬下床,战战兢兢地套上放在床下地毯上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作贼似的一步一步往外走。 眼看著就快走到房门前,浴室的门却突然打开。 “啊!”她尖叫一声,急忙开门往外冲,却因为穿著高跟鞋跑不快,很快就被韩劭刚从后头抓住。 “等一等!你不能离开——” “不要——”她发狂似的想往外冲,但仍被韩劭刚拉回房间。“放开我!”她宛如发狂愤怒的小野猫,不断捶打啃咬,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季小姐——曼沂!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拜托你听我说!”他情急之下,喊出季曼沂的名字,她微微一愣,顿住了挣扎的动作。 “你知道我们原本预定搭乘的那架班机出事了吗?”他严肃地询问。 “出事?!”季曼沂又是一愣,随即反过来扯住他的衣袖,惊慌地问:“你说飞机出事是什么意思?坠机吗?!” “不能算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说,飞机失踪了——雷达上完全搜寻不到讯号,找不到任何碎片或残骸,海面上甚至没有一滴油渍。”一切就如他梦中所见。 那架失踪的班机,带领他穿过一团白蒙蒙的浓雾,来到另一个世界,和一名长得与季曼沂一模一样的女子相恋,却在即将成亲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将他送回现今的世界…… “那么我爸——我的意思是,机长、机组员和机上的乘客呢?”季曼沂神色异常焦急。 “机上所有人员当然也都跟著飞机一起失踪了,海面上找不到任何失踪人员的尸体,当然也没有生还者。” “怎么会这样?”季曼沂松开他的衣袖,怔忡跌坐地面。 他失踪了……那个抛弃妈妈和她的人失踪了!她应该额手称庆,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绝然的哀伤?因为她永远都没机会叫一声爸爸了? “你不要紧吧?”韩劭刚缓缓在她身旁蹲下,关心地问。 季曼沂摇摇头。 她怎么会不好呢?她再好不过了!那个抛弃她们母女的负心汉失踪了,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他的薄幸终于受到上天的惩罚,她怎么可能有半点伤心难过呢?她好得不得了…… 然而像是为了证明她说谎,眼眶里的泪水硬是不听使唤,一滴滴地落下。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吧!”韩劭刚被她的眼泪骇著了,想安慰她,却笨拙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得贡献出自己所穿浴袍的袖子,让她擦眼泪。 季曼沂瞪著那只送到自己面前的袖子——白色浴袍的衣袖又宽大又柔软,看起来就像一条干净的毛巾诱惑著她。 她没有犹豫太久,随即抓起那只大袖子抹眼泪,顺道擦鼻涕。 韩劭刚乖乖地任她蹂躏自己的袖子,怜惜地看著眼睛、鼻头都红通通的她。 也难怪她会伤心,与她交好的同事想必都在那架班机上,现在飞机失踪,她的同事们也全跟著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她当然难过了。 “有你很重视的人在那架飞机上,你才会哭得如此伤心吧?是你的同事吗?”韩劭刚关心地询问。 季曼沂猛然一震,狼狈地回过头,仓皇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然后用大眼睛瞪他。“谁说我在哭?你看错了吧!我刚才只是眼睛痛。” “……”韩劭刚无言地看著她,事实胜于雄辩,她还死不承认,难道要他出示沾了眼泪鼻涕的衣袖以-证明吗? 这女人实在有够倔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唉,偏偏她好强又脆弱的模样让人气不起来,甚至更加同情怜悯。 连脆弱的一面都不肯示人,她一定活得很辛苦、很寂寞吧?想到这儿,他就无法真正生她的气。 “好吧!既然你——呃,眼睛痛,那你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不然出去吹到风,眼睛可能会更痛。” 他指指敞开的房门,季曼沂眼睛顿时瞪大,同时露出戒慎恐惧又不齿的表情。 你把我骗进房间里,打算做什么?! 光看她脸上防备鄙夷的表情,韩劭刚就知道她铁定把他想成什么下流不堪的大色狼。他几乎想冲回浴室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长得那般卑鄙猥琐,让她把他当成下流胚子看待? 不过他不必真的去照镜子,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应该算长得不错,毕竟他相貌端正、仪表堂堂,过去也有不少女人迷恋他,称呼他为台湾的马龙白兰度——关于这点他自己倒是不予置评。 而他有位遵崇英国绅士风范的父亲,在父亲的薰陶教育下,他打小就学会各种礼仪与尊重女性,至少在过去三十年的岁月里,从来不曾有人抱怨他不懂礼貌。 既然他相貌堂堂又谦恭有礼,那她为什么老是躲著他,好像他是一只讨人厌的臭虫? 唉!亲爱的上帝阿,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会遇上这么难缠的女人呢? 他仰头无声地对天上叹气,季曼沂则在一旁狐疑地看著他。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向上帝抱怨后,韩劭刚拉回视线,耐心对她解释:“现在天还没全亮,你能去哪里?不如先进房间休息,我以我父母的名誉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来。等到天亮后,我再陪你回机场去,让航空公司的人知道你并没有上机……” “不!”季曼沂突然大喊,神色惊慌地说:“请你暂时不要泄漏我没有失踪的消息。” 韩劭刚不解地看著她,问:“为什么?” “如果他们知道我没有失踪,一定会很快将我送回国,我还不能回去,我……必须找到一个人。”她有点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低声说道。 “必须找一个人?喔!我知道了,是你要好的同事吧?”韩劭刚又误解了她的想法。“你和她的感情一定很要好,所以你才会如此担心。” “我担心?”季曼沂尖锐地讽刺。“不!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仅此而已。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这样的话,很明显是在逞强,她眼底的忧虑和泛红的眼眶,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何必要如此倔强呢? 虽然她的容貌与他在转移时空之后结识、还差点拜堂成亲的女子——柳依人一模一样,但是个性却完全不同。 依人的娇柔使人爱怜,而她却顽固倔强得让人头疼,然而一旦了解她伪装的坚强,又让人忍不住为她心疼。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诚实面对的人,其实是最孤单彷徨的。 “好!你一点都不担心,但你需要休息,回房去吧!我把床让给你,你好好睡一觉。” 或许是感觉到韩邵刚的诚意,也或许她真的累了,季曼沂不再坚持离去,外头天还未亮,她需要睡眠补充体力,以应付明天之后的搜索行动。 再次进入房间,她环目四顾,这回才看清楚房里简单的装潢与摆置。一张正常尺寸的双人床、一张靠墙的梳妆台,一台电视,一张小圆桌与单人沙发,这里看起来就像汽车旅馆,她走到窗口往外看,motel几个大字被霓虹灯映得闪亮,这儿果然是汽车旅馆。 “这里距离机场不远,因为带著你,我走不远,又怕你醒来惊扰到计程车司机,所以才赶紧找了间汽车旅馆投宿,不是很舒适,请你见谅。”韩劭刚发现她在看外头的霓虹招牌,赶紧提出解释。 “我不是在想这个。”她有点不好意思。 是她太凶了吗?想起他一直温文有礼,而她却把他当成居心叵测的色狼,态度一直不是很客气。 为了证明她一点都不嫌弃这间旅馆,她立刻走向大床,脱掉鞋子,拉开盖被钻进去。 她躺下之后,韩劭刚熄掉房里的灯光,只留一盏小灯,然后也坐进一旁的个人沙发里,跟著闭目休憩。他不指望睡个好觉,在这样情况下要能熟睡,恐怕也很“费力”吧? 房里陷入一片沉默,却没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韩劭刚终于放弃逼自己入睡的主意,睁开了眼睛。 他转向床铺的方向,在昏暗的黄色小灯映照下,眯眼默默观察她,从她过度僵硬的姿势研判,她也没睡著。 “你睡不著吗?”他决定找些话和她聊聊,帮助睡眠。 季曼沂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她根本没睡著,陌生的环境,还有和陌生的人共处一室,让向来纤细敏感、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她,难以成眠。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让她烦忧惊恐,心情紊乱难以平复。 其实她还是无法全然信赖这个名叫韩劭刚的陌生男子,她虽闭著眼看似熟睡,其实一直绷著神经、竖起耳朵,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他也一直没睡,只要他敢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会立刻跳起来捍卫自己的贞操。 他的问话,证明了她的猜测,他确实没有入睡。 “嗯。”她简单地回答,然后反问:“你也睡不著?” “是啊,我认‘床’。”他幽了自己一默。 季曼沂牵动嘴角,差点噗哧笑出来,可惜灯光昏暗不明他看不见,还以为她对自己的冷笑话毫无反应。 “你能告诉我,那班飞机上,有什么人是你急著想找的?”他有点好奇,于是随口问道。 然而她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他本以为这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但看样子显然并非如此。 “如果这个问题使你为难的话,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不必勉强。”他赶紧说道,不希望她为难。 季曼沂知道自己有权不说,可是最后她还是说了,或许是这个夜实在太漫长,也或许她太孤单无助吧,总之她想说说话,好过自己躺著胡思乱想。 “我想找的人,是班机的机长。” “机长?”韩劭刚一愣,这个答案和他猜测的相距太远,他原以为是她想找的人,是与她要好的同事。 “你……很在乎他?”他心里大感不是滋味,这种吃醋的心理,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也不算是在乎……”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然后便是沉默,其实她内心很挣扎。 如果说不在乎,那为何要去打听他的消息?若说她在乎,她也不愿承认。 “他——是你的情人?”他咬著牙问,语气有点愤慨。 机师的资历是以飞行时数来累积,想要晋升为机长,需要很多年的飞行纪录,因此机长年纪通常不轻。他没想到,她竟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不是!”季曼沂急忙摇头否认。“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生下我的那个男人。”她有些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生下你的那个男人?”韩劭刚疑惑地蹙眉,想通她话中的含意之后,立即像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你是机长的女儿?” “你——你小声一点啦,隔壁还有人。”他的叫喊声让她尴尬地脸红起来。 “对不起!不过我没想到机长是你爸爸。”难怪她听到飞机失踪会那么慌张,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只不过是生下我的人罢了,他不配当我爸爸。”她可从来没喊过那个人一声爸爸,那个人也没给过她机会喊他。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恨你父亲?”韩劭刚诧异地看著她,她脸上交织著哀伤与愤世嫉俗,就像明明是脆弱无助的小动物,却硬要竖起利牙,防备任何人接近。 “是的!我恨他,我非常恨他!”她低哑地嘶喊著,倔强地隐忍著泪水,不让它们夺眶而出。 她这辈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泪示弱——尤其是男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吗?因为他抛弃怀了我的母亲,害我母亲变成没有丈夫的未婚妈妈。在二十几年前,失贞是多么严重的事你知道吗?更何况我妈还怀了身孕,我妈的邻居亲戚、兄弟姊妹、甚至是我外公外婆都不谅解她,不但我母亲过著遭人白眼的日子,就连我也被大家欺负耻笑,我妈辛辛苦苦工作养活我,累得病倒了,却到死都还想著那个没良心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有个深爱著他的女人走了,依然毫无愧疚地过著逍遥的日子。如果是你,你能不恨吗?”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负心的男人让她过了二十五年没有父亲的痛苦生活,每天看著母亲以泪洗面、忧愁度日,再眼睁睁地看著她憔悴而死,那样的日子,她想忘也忘不掉。 不过没有他也好!有他那样花心风流、不负责任的父亲,她的日子说不定会过得更糟、更痛苦。 “原来令堂已经过世了,我很遗憾。”韩劭刚诚心地道。 他相信她与母亲的感情必定很好,她才如此怨恨那个抛弃母亲、让她们痛苦的男人。 “已经好多年了,我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初过世时,她确实痛彻心扉,也曾经意志消沉过,后来她决定替母亲找到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而今她查出他在这家航空公司担任国际线的机长…… “好了,别再多想了,还是睡吧!”他怕她又想起伤心事,体贴地要她入睡。 “嗯。晚安!”季曼沂道了声晚安,原以为自己会了无睡意,但或许因为哭过的关系,困意很快来袭,她打了个呵欠,阖上眼皮,随即疲倦地沉入梦乡。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季曼沂张开眼睛,才讶然发现自己竟然睡著了。 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同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一夜。 由于从小没有父亲,只和忧伤的母亲相依为命,所以她一直没有安全感,别说她从来不与陌生人同宿,就算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也总是睡不好,没想到昨晚居然睡著了,而且还睡得挺熟的。 她转头望向圆桌前的单人沙发,原本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走了?她有些慌张地掀开被子下床,先到浴室查看,然而他并不在里头。 怎么办?他是她目前唯一认识的人,再说昨天她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带出来的,根本没拿皮包,这会儿可是连旅馆的住宿费用都付不出来呀! 正焦急烦恼时,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接著门被打开,韩劭刚瘦高的身影出现了。 季曼沂倏然吐出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到忘了呼吸,一直憋著气。 “你去哪里了?”她捏住微微颤抖的小手,忍著不去质问他,也试著不让自己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但韩劭刚还是一眼便看出她的恐惧。 “我去大厅吃早餐,顺道出去买点东西和报纸。”他真诚地安慰她。“请你别担心,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丢下你。” “我才不担心呢!谁说我担心了?”季曼沂摆出一贯顽强好胜的态度,死也不肯低头示弱。 希望你苍白的表情也是这么说的!韩劭刚莞尔地勾起嘴角,非常仁慈地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迳自带开话题。 “对了!你看看这个。”他摊开当地报纸,首页几乎整个版面都在报导昨晚客机失踪之事。 看到报导,季曼沂才想起“那个人”失踪的事,立即紧张地问:“现在情况怎样?找到失踪的班机下落没有?” “没有。”韩劭刚遗憾地看著她,轻轻摇头。“情况依然和昨天一样,不过警方和军方已经开始展开搜索救援行动。”他指著报导的某一处,陈述上面的文字。 “不行!我要到机场去看看。”季曼沂再也无法在这里枯等,什么讯息都得透过媒体得知,她要亲自去了解现在的最新情报。 韩劭刚知道无法阻止她,于是点点头说:“因为你不能穿著制服离开,所以我去替你买了一套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我先去大厅办理退房,等会儿再陪你去机场。” “谢谢你!”他是季曼沂见过最体贴的男人,她满心感激,却说不出肉麻的话语,只能以最简单的三个字来表达谢意。 “别客气!快去吧,我先去退房了,等会儿在大厅等你。”说完,韩劭刚立刻离开房间,体贴地留给她一个隐密的私人空间。 季曼沂望著关闭的门扉好一会儿,才转身走进浴室盥洗。 ***bb***bb***bb*** 季曼沂换上韩劭刚替她买的衣服——虽然有点大,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美丑的时候。 退房之后,季曼沂本想直奔机场,但韩劭刚坚持她必须吃点东西,季曼沂只好胡乱塞了个培果,喝了杯咖啡,这才和他一起搭计程车赶往机场。 “怎么这么多人?” 一进机场大厅,季曼沂吓了一跳,机场大厅里满满都是人,到处挤满焦急的家属,以及闻风赶来的采访记者与媒体。交谈声、低语声、嘶吼声、叫嚷声……原本平静的大厅,充满焦躁惊栗的气息。 虽然明知这些人八成都不认得她,但季曼沂还是将头垂得低低的,利用垂落两颊的黑发遮掩自己的容貌,深怕被人认出来。 其实她的顾虑是对的,昨晚她没有登上班机继续执勤,座舱长已经通知机场的驻警帮忙协寻,还把她的相片交给他们,而今几位驻警就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控制焦急家属渐渐失控的情绪,如果她不稍加遮掩,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他们一边闪躲那几名驻警,一面假装是失踪家属打听消息,然而得到的消息非常不利。 如同韩劭刚所说,飞机不是失事,因为海面没有任何残骸或是浮油,因此飞安专家研判飞机并非坠海,而附近岛屿也无人看见失踪飞机的下落,再加上过去在这个区域已经有不少飞机、轮船等失踪,因此“百慕达三角洲的魔咒”之说,更是甚嚣尘上。 “是诅咒!这一定是诅咒!”一位身材肥胖的黑人妇女以拔尖的高音惊恐地尖叫。 另一位白人妇女也跟著高声喊叫:“这一定是百慕达三角洲魔咒!” “没错!就像昨天候机室那名神秘女子所说的,飞机不见了,那些人全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现场立即响起一片喧哗声,在场人士纷纷大声讨论起来,每个人脸上莫不充满惶恐与畏惧。 季曼沂忍不住低啐了声。“什么诅咒?什么百慕达三角洲的魔咒?现在都西元几世纪了,这些人还相信这种荒谬的怪力乱神、无稽之谈?” 韩劭刚深深地凝视她。“你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季曼沂犀利地反问。 “那你如何解释班机失踪?”韩劭刚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 “飞机失事。”季曼沂回答得简单明快。 “那么为什么海面上没有半片残骸,也没有任何一滴浮油?波音客机那么庞大的机身,落入海中绝对影响不小,再说过了一夜,残骸碎片或是罹难者的尸体早该浮上来了,但是根据新闻报导,今天海面一片平静,连块铁片也没有。” “世界上有些事情并非是绝对的,都能有两只脚的猪或是四只脚的鸡,飞机失事为什么不可能会有例外的时候呢?”她咬著唇硬声回答,其实心中也很矛盾。 她不相信什么百慕达三角洲的魔咒,可是也不希望飞机是真的失事。只要飞机没有失事,“那个人”活著的可能性就还很大。 “好!现在军警双方已经出动船舰和潜水夫下水搜寻,海面下究竟有没有飞机残骸,我们静待消息就知道了。”韩劭刚也不和她争辩,不过短短一天,他已经了解到她的顽固,若非藉由科学证据告知她结果,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另外找间旅馆、咖啡厅的地方休息,还是在这里等?”他问道。 “我想在这里等。”在没有“他”的确实下落之前,她很难安心休息。 “那好吧!我也在这里陪你。”韩劭刚二话不说,表明要继续陪她。 “不!谢谢你的好意,你应该有必须去做的事得做……”她不想再继续欠他人情。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著你吧!”他将她拉离人群,找了两张椅子坐下。“对我们公司的人而言,我已经‘失踪’了,等会儿我会打通电话告诉家人,要他们别担心,所以我暂时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倒是你——我知道你身上应该连半毛钱也没有,是我把你拉下机的,否则现在你应该和那些失踪的人在一起,也不必身无分文地在这儿担心烦恼,真要追究起来我也有责任,自然不能丢下你。” “你救了我一命——”经他一说,季曼沂才发现,他敲昏她带离飞机的举动,或许不可原谅,却意外救了她。“你为什么要强行把我带离飞机呢?难道你早就知道飞机会失事?”她愈想愈觉得诡异,难道飞机的失踪和他有关? “这个问题我早就说过了,但我想你现在一样不会相信。”他叹息著道。 “你可以再说一次。”她昏了过去,有些记忆不是那么清晰。 “时空隧道,时空转移。”他简单扼要地回答。 “什么?” “那架飞机不是失踪,而是掉入时空隧道,转移到另一个时空去了,所以海面上才会找不到残骸碎片。” 韩劭刚说完,身旁的季曼沂一直沉默著,许久没有反应,他好奇地转头一看,只见她露出遇见神经病的僵硬笑容,小心翼翼地起身说:“谢谢你帮我,不过我想我还是自己去找人就行了。” 他两手一摊,露出比她更无奈的苦笑。“我就说你不会相信吧?” 她的顽固,他猜得出七八分,也早猜到她不会轻易相信他所说的话。 季曼沂看看他的言行谈吐,实在不像神经错乱的人,但是说出这种荒诞不羁的言论的人,怎么会是正常人? 她到底该不该信任他?连她自己也迷糊了。 “哈-!你——”一位驻警发现她,因为她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和其他白人、黑人、或是南美洲人不同,很容易察觉。 “你是蓝天航空公司的空服员吗?”身材壮硕的驻警朝她走来,一面取出对讲机和其他人连络。 “我……”季曼沂白了小脸,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她并没有犯法,不用害怕驻警,但她还不想被召回公司,她必须留在这里直到找到“那个人”为止。 这时,韩劭刚突然上前搂住她的纤腰,亲密地将她带入怀中,还无耻地用脸颊磨蹭著她。她的皮肤柔嫩细滑宛如水煮蛋,他忍不住多磨蹭了几下。 “你——”季曼沂惊讶又震怒,直觉想赏他一记“烧饼”,但玉手被他快速地当空拦截。 “好了,honey。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跟你拌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叫我——”honey?!这么恶心的称呼,真亏他说得出口! “嘘!宝贝,你没看见人家在看吗?别叫人家看笑话了。”他用眼尾扫扫驻警的方向,暗示她配合他演戏。 季曼沂这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偷偷瞄了眼驻警,只见他一手拿著对讲机,一面狐疑地盯著两人,似乎正犹豫该不该通知其他人过来。 她只得赶快挤出笑容,很勉强地往韩劭刚的身体挪近一咪咪,试图营造出亲密的假象。 她肯演戏,韩劭刚自然乐得配合,他亲匿地往她粉颊上“啵”地一吻,柔声赞美道:“乖宝贝!” 驻警脸上出现了兴味的笑容,好奇地瞧著,季曼沂则是面色爆红,心里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拆了韩劭刚的骨头打鼓,却得挤出笑容,僵硬地贴著他,假装享受情人间的亲匿时刻。 驻警看了看,心想两人应该是夫妻或情人,那么这个女孩就不可能是失踪的空服员。他于是转身,到其他地方巡视去了。 他一走,季曼沂立即松了口气,不过怒气随即扬起。 “你怎么可以随便抱我,还——吻、吻我呢?”她气得有点结巴。 “你没看见他起疑了吗?为了取信于他,我只好牺牲了,难道你希望被他查出你的身分,好通知大家你没有失踪?”他挑著眉问。 “我……哼!”季曼沂知道他说得都有理,但就是气不过被他偷吻了,双颊鼓得涨涨的,像只胖嘟嘟的河豚。 韩劭刚单手握拳压著唇,免得嘴里的笑意一时克制不住流泄出来,她可是会气死的。 她呀,实在是倔强又可爱! 这真是奇妙的事,在二十一世纪,他遇见了一个和梦中情人依人一模一样的女孩,然而她与依人的个性却是截然不同,这究竟是缘分还是巧合?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他知道,或许这是上天在夺去他梦中的依人后,再度赐给他的奇迹吧! ***bb***bb***bb*** 经过几个日夜的等待,机场方面又传来消息,证实海底并未搜寻到任何飞机残骸的踪迹。而且更诡异的是,原本由她父亲担任的班机机长却突然换了人,失踪的机长并不是她的父亲,失踪名单上,怎么也找不到她父亲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 这几天,季曼沂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明明由爸爸驾驶的班机,在失踪后驾驶人的名字却不是他?如果那架班机不是由她父亲驾驶的,那么她父亲到哪里去了? 她想不通这个道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他还欠她一句道歉,没有给她任何解释,怎能就这么从人间蒸发? 妈妈的悲,她的苦,谁来对她们说明呢?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他,非找到他不可,她就不相信,他真的永远抛下她这个私生女,离开这个世界了! 自从飞机失事以来,韩劭刚一直陪著季曼沂,白天到机场等候,夜晚两人则在机场附设的旅馆投宿,她没有要求拥有自己独自的房间,或许是因为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没有义务让他白花钱。 她还提出他睡床、她睡椅子的建议,不过他总是坚持让女士睡床,他则席地而眠,再度展现他的绅士风范。 得知海上完全搜寻不到失踪班机的下落,韩劭刚再次告诉她。“我说的真的没有错,飞机和机上的人员不是坠落,而是穿越时空,进入另一套时间体系里去了。根据美国科学家约翰?布凯里教授研究,时间隧道是确实存在的。在时空隧道里,时间具有方向性,可逆性,而且它不但可正转,也可倒转,还可以相对静止。也就是说人一旦穿越时空,有可能回到遥远的过去,也有可能进入未来。简而言之,就像一部时空的放映机。” 即使他提出自己这几天所查的时光隧道相关知识加以佐证,季曼沂依然不相信那套荒谬的说法。 “既然海底没有飞机残骸,那就表示飞机并没有落海,如果失事了没有掉进海里,那么一定是掉在什么无人居住的荒岛上了,才会没有人发现。” 韩劭刚翻了翻白眼,彻底被她的顽固打败了。看来如非亲眼所见,这辈子她是永远也不会相信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算了!他认栽了,谁叫他对人家有份特殊的情感,现在他想抛也抛不掉这个麻烦,更何况他根本不想抛开。 “我要去找他!我想去租艘船,到附近海域的无人岛搜寻,飞机可能降落在其中某一个岛上,而机上人员也可能正等待我们的救援。”包括她的父亲! “可是——” 如果是在他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他也会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然而他早已知道飞机不存在这个时空,就算他们翻遍百慕达群岛的每一块土地,也不可能搜寻得到,她确定还要白费工夫吗? 不过看看她坚定的神情,他知道——她很确定! 唉!罢了罢了,就由她吧! “那么,我们去租动力游艇吧!”他提出建议。“中型游艇驾驶起来会比小型的轻松,航程也可以跑得远一些,万一遇到狂风或大雨,也比较不易发生危险。” “关于租游艇的费用——我……”她窘著脸,万分尴尬地道:“能不能请你先借一些钱给我?我会还给你的!”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钱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急著谈。”他知道谈到钱的事,必定会令她尴尬,况且他也没在意过这种事。 季曼沂虽然感动,但是不安全感导致的疑心病,又出来作祟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和你毫不相干,你不必为我这么尽心尽力。”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她,是纯粹好心、还是有什么企图? 韩劭刚听了她的问题,忍不住摇头苦笑道:“相逢自是有缘,我无法见到你需要帮助却丢下不管,而且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季曼沂喃喃重复他所说的话,不知什么原因,这句话听起来竟莫名地舒服。 “对,特别的人。”他从没有告诉她关于依人的事,怕她误会他的用心,况且依人只是存在他梦境中的一个美丽幻影罢了,要他从何说起? “别多想了,走,我们去租游艇吧!” ***bb***bb***bb*** 他带著她走出机场,叫了计程车前往游艇出租中心。 他们租了一艘足以容纳两人起居的中小型游艇,里头有一间卧室、卫浴和炊食设备,足以供应他们基本的生活需求。 租好游艇,他们又前往大型超市购买民生用品,尤其是食物和大量的水,这是最重要的。 夜晚,他们用过晚餐回到饭店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之后的新任务。 季曼沂已经全部收拾好东西,便打开房间的落地窗,到阳台上休息一下,透透空气。 因为担心烦忧“那个人”的下落,她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倚靠在阳台白色的栏杆边,她疲惫地呆望著饭店前方的沙滩。先前被夕阳照得通红的海面,如今已被夜色取代,但黑夜并未降低人们的游兴,依然有许多人在沙滩上散步游玩,或是到海里夜泳。 “喝杯咖啡吧?”忽然一杯用马克杯装的热咖啡,香气腾腾地送到她面前。 她诧异地转过头,迎上韩劭刚关心的眼神。那温柔的神情,再次剧烈冲击她的心,让她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谢谢!”她无法拒绝他的温柔,垂下眼,低声道谢后接过咖啡。 “好美丽的海滩。”季曼沂缓缓啜饮热咖啡,俯望阳台下游人如织的海滩。 “嗯!”韩劭刚深深认同,如果不是遇上这种事,他会很乐意找个机会回来,在这里好好度个假。 “你不回去,真的没有关系吗?”她将还剩一半热咖啡的马克杯握在手上,让那暖暖的热气,温暖自己入夜后总是冰冷的指尖。 “真的没有关系!我已经和家人报过平安,至于公司方面,我则暂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的下落。他们老是喜欢压榨我,把我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这次逮到机会,我正好趁机休息,大不了他们知道实情后把我解雇,不过事后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你还真有自信!”她皱起小脸,耸耸鼻子。 “因为有能力,所以才有自信。”他可不会矫情说些谦卑的话。 “谈谈你自己吧!”喝了些咖啡,季曼沂精神来了,她侧头轻松地对他说。 “我?”韩劭刚有些受宠若惊。“你有兴趣了解我的事?”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总得了解未来几天,我将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度过。”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感谢你的空闲。”韩劭刚脸上堆著苦笑。“我呢,是个很平凡的人。”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季曼沂不以为然的眯眼瞪视。她虽然不全然了解他,但是从这几天相处给她的感觉,他怎么也不像满街都是的平凡人。 “是真的!我平凡的生平,会让你听得打瞌睡,我真怕你听到睡著。”他佯装担心地叹气。 “那正好!我好几天没睡好了,你若能让我睡著,我会写一张感谢状好好感谢你。”季曼沂也懂得回开他玩笑了。 “既然你不怕睡著,那我还怕说吗?好吧!你仔细听著-……”他清清喉咙,开始钜细靡遗地述说自己的生平。 打从出生、成长、求学、工作的经历,一直到遇到她为止。 “……在开完会返回伦敦途中,正好搭乘那架班机,才会遇上这种事,并且认识你。”他终于把自己的生平全部说完了,而她也很捧场,没有听到一半就去找周公下棋。 “如何?是不是很无聊呢?”韩劭刚明知她听得很专注,还是故意这么问,存心逗她。 “是啊!谢谢你让我睁著眼睛,打了半个钟头的瞌睡。”她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这家伙真是明知故问,讨人骂嘛! “哈哈!”韩劭刚摸摸鼻子笑了,爽朗的笑容,更让他显得年轻且充满魅力。 “你——没有女朋友吗?”她没听到他提起妻子,所以研判他应该还没结婚。那么——女朋友呢?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不想让他发现她还满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目前没有。学生时代有过一个固定交往的女友,不过工作后就分手了。”他简略回答。 “为什么呢?”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许多人一旦出社会工作,就会和学生时代的情人分手呢?难道单纯的爱真的禁不起考验吗?” 她再次感叹人心难测,三年后、五年后的感情会不会生变,谁能保证呢?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如此,而是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心境自然会有转变,不是变心,而是环境使人自然而然改变了。譬如你幼稚园时期喜欢的对象,大学时期未必同样喜欢,不是变心,而是心境变了。而大学时期交往的情人,离开校园之后,随著环境转变,双方也都面临极大的考验,如果这时候还不能互相体谅、互相鼓励,很容易就会走上分手之途。” 这番话还满有道理的,她沉默地静静思考。 “而且被甩的人是我,你可别以为我是负心汉喔!”他怕她以为他和她父亲一样,连忙为自己澄清。 “为什么?你个性很好,相貌也不错,又是知名企业高阶主管,她哪里对你不满意呢?”季曼沂好奇地上下打量他,暗自猜测他是否哪里有问题? “可是情敌是总经理啊,所以我还是输了一截。” 当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败下来了,简直不能接受。 不过就在他们分手后几个月,那位抢走他女朋友的“总经理”因为决策失误导致公司重大损失,被革职了。他前女友也当机立断离开他,“前总经理”同时失去事业与女友,说起来韩劭刚还满同情他的。 “人的价值,又岂在那个头衔?”季曼沂就从不在乎那个虚假的光环。“我担任国际线的空服员,见过形形色色的旅客,那种虚有头衔却心地丑恶的人,我见过太多了。” 她告诉他,她时常被分派到头等舱或商务舱去服侍那些身分地位高的客人,而那些穿著尊贵、看来人模人样的大老板或是医生律师,在妻子或同事身旁表现得道貌岸然,却利用上洗手间的时间,偷偷把写著行动电话的纸条塞给她。 反倒是坐经济舱的某些客人,看来平凡无奇,却会摇摇晃晃走过大半个机舱,只为了替妻子要条毛毯。 “所以身分地位就是感情的保证吗?我并不这么认为!”她如此说道。 韩劭刚微笑地凝视她,心底漾满暖烘烘的温情。“谢谢你的安慰,我觉得好多了。” 她虽然总是冷冷淡淡,对人也充满防备,身上好像披著硬壳,让人感觉难以亲近,其实她的心是柔软善良的——至少,从未存著伤害人的念头。 即使她父亲对不起她们母女,而她也口口声声说恨他,然而听到他失踪了,她却同样担心忧虑,甚至不惜耗费精神体力,怎样都要找到他。 这样的女人,叫人怎能不心动? 他露出笑容,伸伸懒腰,转头望向布满星子的天际。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一个适合航行的好天气。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他们很早就起床,吃过简便的早餐之后,便带著准备好的民生物资,乘著游艇从海岸出发,航向茫然未知的命运。 韩劭刚坐在驾驶舱里,小心地掌控游艇前进。 “你会开游艇啊?”季曼沂坐在旁边,发现他其实开得很熟练,完全不像初学者。 “我有位朋友有艘游艇,以前曾跟他出海几次,因为好玩,所以跟他学开过游艇,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帅气的墨镜,双目笔直注视前方,昂然的自信,更使他看起来像海军军官般英挺帅气。 季曼沂也戴著墨镜,不为美观,而是为了预防紫外线伤害眼睛,百慕达群岛属于热带地区,天气晴朗时炽烈的阳光映在海面上,让人根本无法张开眼,有了墨镜就可将四周的状况看得更清楚。 “好漂亮喔!”季曼沂眯眼望著远处的海面,喃喃低语。 这一带海域尚未受到污染,海水宛如玻璃般清澈透明,海底有大量珊瑚礁,因此生物种类繁多。偶尔有几个岛屿出现在远处,岛上椰影摇曳,蓊郁的绿意与湛蓝的海水相映成趣。岛屿四周则到处可见帆船点点,充满旅游休闲的悠闲气息 “是啊,真的很美。”若非经常有船舰或飞机失踪,堪称人间天堂当之无愧。 在百慕达这个美丽而神秘的海域,共有大小岛屿三百五十个,其中只有二十个岛屿有人居住,风景优美、地理环境较好的岛屿被开发为度假胜地,其他岛屿则依然处于荒僻未开发的状态。 三百三十个岛屿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算少,如果他们以一天一个岛屿为目标,那么探遍所有岛屿,也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 幸好班机根本不是坠落在这些岛的其中一座,如果真的是,那么等失踪者被他们找到时,恐怕早就变成白骨了。 唉!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那些人真的是穿过时光隧道到另一个时空去了? 他兀自烦恼著,忽然季曼沂惊叫道:“啊!那里有座荒岛!”驶过了观光海域,没多久,季曼沂发现了第一座荒岛。 他们立刻研究地图,确定那是飞机航线会经过的岛屿没错,不过韩劭刚很快发现,这是一座超小的小岛,游艇绕行整座岛甚至不需要两分钟,这么小的岛,不可能容纳一架大波音客机而不被发现。因此他们做了记号后,便往下一座岛屿而去。 游艇继续往前,不到十分钟,眼前出现第二座岛屿,那是一座相当大的岛屿。 他们再次确认地图无误,做好记号后,便开始准备“登陆”。 因为这座岛屿大都是岩岸,海岸线不是悬崖便是巨大岩石,崎岖陡峭,海岸边还布满珊瑚礁群,游艇不易靠近,所以韩劭刚只能绕著岛屿行驶,想找个平坦的地方靠岸。 终于,他眼尖地发现一小块沙岸,连忙朝那片白色的沙滩驶去。 游艇行到浅滩,他赶紧抛下船锚,固定住它,然后背起背包,带著把柴刀,就先沿著铁梯爬下游艇。 下了游艇,他把背包和柴刀扔在沙滩上,再折回来朝季曼沂伸出手。 “先把背包丢给我,然后你再下来,记得要小心一点!” 季曼沂将肩上的大背包解下来扔给他,然后靠近梯子边缘往下探看高度,当下畏惧地吞了下口水。 哇!这么高。 她虽是空姐,经常在高空飞行,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就不怕高。 不过她岂会被这一点区区的高度吓著?为了找到那架失踪的飞机,再艰难困苦的事,她都不会畏惧。 小心地沿著铁梯往下爬,等她踏上最后一阶时,他来到船边,朝她伸出手。 “来,底下有水,还是我抱你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下去。”在这时候,她的顽固又发作了。 “底下水可不浅,你想弄湿鞋子吗?到时候得了香港脚,我可不管喔!”韩劭刚稍微退开一步,好整以暇地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他居然拿香港脚来威胁她!季曼沂气窘了小脸,不过他押对宝了,她确实怕。只得红著脸,忿忿地伸出小手,让他抱著她到干爽沙地上。 他一将她放下地,她立刻像尾滑溜的小鱼般溜开,韩劭刚看看空荡荡的手,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他还挺享受抱她的感觉呢! “我们走吧!”季曼沂拾起他先前扔在沙地上的背包,故意不看他,免得他看出自己的紧张。 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涉险进入无人岛屿,岛上藏著什么样的东西,谁又知道呢? 忽然,某样东西落在她头顶上,她吓了一跳,挑高视线往上一看,发现自己头顶上多了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原来是他把自己的帽子给了她。 “戴上吧!太阳这么大,小心晒出雀斑,况且岛上丛林密布,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小昆虫从树上掉下来,我可不希望你的尖叫声将岛上的动物吓得去跳海。” 季曼沂原本很感动他让出帽子,正想开口道谢,但是听到他的取笑,当下气嘟嘟地道:“你放心,我没有吊嗓子的习惯!倒是你,小心别被母猩猩抓去了,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韩劭刚先是大笑,然后才柔声问她道:“现在觉得好一点了吗?应该不紧张了吧?” 季曼沂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生气,转移她的紧张。她不由得感叹这个男人实在太精明、太懂得察言观色了,在他面前,好像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 “嗯。”她点点头,露出笑容。“谢谢你!” “别客气。那我们往岛中央走,你小心跟著我,有什么问题马上叫我,知道了吗?” “我知道。” “那么出发吧!” 他一声令下,他们一前一后,往林木茂密的岛中心走去。 ***bb***bb***bb*** 这趟旅程,远比季曼沂想像的还要艰难、辛苦。 一连四天,他们无功而返。 因为探访的全是无人岛,所以岛上根本没有道路,走的路全靠他们一刀一斧开辟出来——虽然这部分的辛劳,她并未体验到,全落在前头辟路的韩劭刚身上,不过她也没因为前头有人开路,便一路轻松好过。 因为路得自己造,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平坦舒适的柏油路好走,泥地或草地还算好,遇到布满大小石砾的或是爬坡路段,那才真是累人,平常有练瑜珈健身的她,以为自己体能还算不错,然而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只城市里的饲料鸡,负荷不了原始丛林给她的难题。 到了第五天早上,她几乎无法下床,只要一动,筋骨就酸痛得让她直呻吟。 韩劭刚心疼她,要她休息一天,隔天再出发去找,但她怎么也不肯,硬是撑著宛如快松脱的四肢下床。 距离飞机失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天,她一定得尽快找到人——无论他是生是死。 “唉!”见她逞强硬撑,韩劭刚也无计可施,纵使他很心疼。 她的倔强他也知道,要她改变主意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他也不想白费力气,只好帮她多担待点,能帮的尽量帮她。 前往第八座岛屿的途中,她特别地沉默,因为她已经疲惫得快说不出话来。韩劭刚也体贴地不吵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她的运气真的不好,今天这座岛地势特别险峻,别说人类了,说不定连猴子都会摔死。 韩劭刚仰头看看面前由巨大岩石组成的岛屿,再转头看看季曼沂,迅速下了决定。“今天你在船上等,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她的体力恐怕已到极限,无法再硬撑下去了。 “不!我要一起去。”她抿著小嘴,坚决地道:“明明是我自己的事,麻烦你陪著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你,这样会宠坏我,让我变得依赖。”她讨厌依附一个男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软弱无用。 “没关系!我想宠你,也非常乐意让你依赖。”他凝睇著她,温柔而认真地说道,季曼沂的粉颊瞬间爆红,急忙转开视线,手脚没用地颤抖起来。 讨厌!只不过是一句贫嘴的话,她干嘛乐得晕陶陶的? “我还是要上去!”她咬著红唇,意志坚定,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唉!”韩劭刚又叹气了,为了她的顽固。 “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当你真的无法忍受时,一定得告诉我,我们马上返回游艇。” “嗯,我知道了。”她随口答应,一心只想跟上岸。 韩劭刚拗不过她,只好乖乖让她跟下船。 他取出钢钉和绳索,知道今天绝对用得上它们,接著便开始今天的搜索之旅。 “呼……呼……呼……” 或许是因为体力用尽,再加上路途险峻,今天季曼沂特别疲累,即使韩劭刚刻意放慢步伐,但她还是累得不断喘息。 “我们在这边休息一下吧!”韩劭刚心疼她,总是拼命找机会让她休息。 “不是五分钟前才休息过吗?”季曼沂人虽累,但脑子还很清楚。 “你需要多休息。”他坦白回答。 “不需要!”她忿然越过他,苦撑著往前走。“我还挺得住。” “胡说!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要逞强?休息一下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不!没有时间了,已经这么多天了,那个人是生还是死,我甚至还不知道,我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算我拜托你,带我上去,好吗?” 他又怎会说不好呢?她应该知道,他总是无法拒绝她。 “好吧!那你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他取出攀岩用的绳索和钢钉,准备征服横亘在前方那座巨大石壁。 “没问题!”她打起精神大声回答,却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 那么高一座巨岩,她真的爬得上去吗? 韩劭刚戴著攀岩手套,徒手攀上岩石当开路先锋,凡是爬过之处,都会细心钉几个钢钉当踩脚处,方便她攀爬。 他爬到岩石顶端,转身扔给她安全绳索,然后大声喊道:“把你腰带上的扣环挂在上面,我拉著你,你慢慢爬上来。” “好。”事已至此,硬著头皮也得做,况且她最不喜欢试都没试就输的感觉,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试上一试。 她将他扔下来的安全索铐在自己腰上,接著便踩著他为她钉的踩脚处,手脚并用,颤巍巍地往上爬。 “加油!很好,再爬几步就到了,小心点!” 韩劭刚在上头密切观察著,不时鼓励她几句,她露出欣喜的微笑,就在那时,她右脚忽然踩空,整个人往下滑。 “啊——”季曼沂尖叫著直往下落,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惶恐。 “曼沂!”韩劭刚撕心裂肺地嘶吼,拉著安全绳索,反身面向山壁,以脚尖踩踹的方式,半跳跃地飞快往下滑。 “曼沂——”他回到地面,季曼沂正屈著身体躺在地上,脸颊和头发都染上泥土,模样狼狈可怜。 “你不要紧吧?哪里受伤了?”韩劭刚担心又自责,这个岛屿实在太危险,他根本不该让她上去的! 季曼沂缓缓睁开眼睛,她只是落地时脑勺撞到泥土地,有片刻晕眩罢了,其实并没有大碍,这真得感谢她身上挂著的安全绳索,如果没有安全绳索,她大概会像个泥娃娃似的,摔成一滩烂泥。 “我不要紧的!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啊!”她牵强一笑,勉强想起身,却突然哎一声,面色倏然苍白,但她很快回复正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怎么了?”韩劭刚精明,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季曼沂表现得愈加无所谓,韩劭刚愈是怀疑。 这倔强的小女人,愈是要紧的事,她愈会咬牙硬撑。 “你受伤了是不是?我检查看看!” “不要——” 季曼沂急忙想制止他,但他不顾她的阻止,硬是开始帮她检查,大手轻柔而不带任何猥亵地抚过她的双手、脊椎,一直来到双脚。 “啊!”他压到她藏在裤管下的伤口,她下意识痛呼一声。 他迅速拉高她的裤管一看,脚踝处破皮又红肿。“你果然受伤了!” 他顿时生气起来,她为何要如此倔强,连受伤了都不肯让他知道? 他从背包取出临时药包,紧抿著嘴,开始默默地为她擦药,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气,季曼沂不敢再说任何反对的话,安静地任他为她包扎。 包扎好伤口,韩劭刚收好药包,随即在她面前反身蹲下。 “做什么?”季曼沂看得懂他的意思,但…… “你受伤了,今天一切的搜寻行动都取消了,你上来,我背你回船上去。”他拍拍自己的背,转头对她道。 “可是我——” “没有可是!如果你还是执意这么顽固不听劝,那么很抱歉,从明天开始你自己来吧,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你虐待自己的身体。”韩劭刚下了最后通牒,要不就听他的,要不,以后她就自力救济吧! 季曼沂当然知道这阵子他对自己的帮助有多大,如果没有他,以她一个弱女子之力,别说征服荒岛了,就连开游艇出海都有问题,她实在不能没有他! “好嘛!我听你的,今天不找了,回旅馆去休息。”她噘起嫩红小嘴,不情不愿地让步了。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噘著嘴的模样有多诱人!那樱桃般红润小巧的唇瓣,高高地嘟起,仿佛在邀请他亲吻似的…… 韩劭刚赶紧别开视线,免得自己一时克制不住,吻上那诱人的唇。 “那快上来吧,我背你。”他再度拍拍自己的背,要她爬上去。 “喔。”季曼沂望著那宽阔的背脊,想到自己一向排斥男人,从未跟任何男人如此亲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磨磨蹭蹭了好半晌,她跛著一只脚慢吞吞地走上前去,眼睛东看西瞟了好一会儿,知道终究逃不掉,只好伸出双手,窘迫地趴在他背上。 感觉她趴在自己背上,韩劭刚便伸手捧著她的臀部,然后一鼓作气挺起身。 他一直告诉自己,别去特别在意她的臀,然而愈告诉自己别在意,愈是忍不住关注。 她的臀又圆又翘,臀形美好,结实中带著柔软,那触感出乎意料的好,韩劭刚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而上,脑门发烫,鼻腔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快流鼻血了。 不行!韩劭刚,你得忍住!要是鼻血真流出来,那像什么话?她一定当他是大色狼,以后他一世英名就毁了! “我们走吧!”他将激荡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开口时语气平静,她根本不知道他内心的自我唾弃与挣扎。 季曼沂趴在他的背上,默默感受他行走时肌肉的拉扯与步伐的震动,逐渐习惯依附著他的感觉。 他的背脊又大又温暖,给她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以前曾有男人追求她时,未经她的同意拉她的手,当时她的感觉是好恶心,立即甩开那个人冲去洗手。 平常只要男人靠她太近,她也会恶心反感,她一直以为她对男人过敏,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和韩劭刚朝夕相处,同屋而居,同桌而食,他也曾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但她却没有那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难道他真的是唯一的例外? 为了证明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碰触他裸露在衣服和头发之间的颈部肌肤。 没反应耶!她在心里暗自惊呼。没有反感,没有恶心,更没有想冲去洗手的冲动,她真的只有对他不会过敏耶! 是真的吧?她又伸手试了一次,果然他还是没反应,于是她又试了一次…… 她兀自“摸”得很高兴,没发现背著她的人早已浑身紧绷,皮肤上浮现敏感反应引起的鸡皮疙瘩。 当她又好玩地伸手去摸时,韩劭刚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小姐!背著你的人还活著,不是死人,麻烦你不要一再测试他的忍耐度好吗?” 她肯碰触他的身体,他当然是很高兴啦,不过他现在的生理反应,说出来会吓死她,所以要是再不赶快请她住手,他只怕等会儿两人会很尴尬。 “啊!对不起……”季曼沂窘得满脸爆红,她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哪晓得原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在偷摸他…… 噢,真是糗死了! ***bb***bb***bb*** 接下来的路途上,季曼沂非常安分,乖巧得像模范生,不只不敢乱动,连眼睛也不敢乱瞟乱瞄,深怕又引起他的误会。 背著她,稍微多花了点时间,但他还是在一个钟头之内折返船上。 一回到游艇上,他立刻把她抱进船舱,让她躺著休息。“你乖乖躺著别动,我去开船,大约再过一两个钟头,我们就可以回到旅馆了。” “嗯。”季曼沂的脸还是很红,回避著他的视线不敢看他,刚才实在是太丢脸了。 韩劭刚勾起唇瓣笑了笑,走到前头开船去了,没多久,游艇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接著游艇转了个大弯,然后便乘风破浪朝大海驶去。 季曼沂躺在床上,随著游艇行进的节奏一摇一晃,没多久就开始产生困意,她努力撑了一会儿,眼皮还是缓缓阖上。 就在她即将陷入沉睡之际,忽然听到嘎拉一声极大的声响,接著游艇的引擎发出嘟咚几声怪声,然后便静止下来。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跛著脚离开船舱一探究竟,韩劭刚也正好从驾驶室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引擎出了问题,突然不动了,我去看看。”他迳自走向船尾检查引擎,季曼沂也一跛一跛地跟了过去。 韩劭刚东摸西瞧老半天,又试著拉动发动引擎的皮带,让引擎重新运转,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引擎还是动也不动。 他重叹口气,转头用一种抱歉的语气对季曼沂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的游艇故障了。”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什么?!”季曼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骗人!”季曼沂叫嚷起来,她不会这么倒楣吧? “我也很希望这是谎言,但它是真的。”他无奈地摊手苦笑。 “啊!行动电话,赶快打电话求救。”她蓦然想到,惊喜地喊道。 “你认为这种地方会有收讯吗?”他刚才已经看过讯号了,半格都没有。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等待救援? “我想想看……”突然发生这种事,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好办法。 他调头看看四面海洋,忽然眼一亮,瞄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座岛屿。那座岛因为太小,当初拟订搜寻计画时就将它排除,如今没办法,只能暂时到岛上暂时停留了。 “你会游泳吗?”他转头问季曼沂。 “我会啊。” “很好!”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们现在得游泳了。” “游泳?到哪里?”季曼沂纳闷地问。 “那里。”韩劭刚指著海平面上的小岛,季曼沂看了差点没昏过去。 “游到那里?!” 第四章 “哈瞅!哈啾!” 季曼沂浑身湿淋淋的,像条刚从水里爬上来的落水狗。 事实上她也确实刚从水里爬上来,他们从故障的游艇,足足游了三十分钟才到达这座无人小岛。途中她有好几次体力用尽,多亏韩劭刚事先拿了个游泳圈要她攀著,他在前头拉著她游,她才有这条小命活著到达岛上。 不过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没了温暖阳光的照拂,湿透的身体寒意顿时涌现。 “你得赶快保暖才行,我先生火,让你把身上的衣服烘干。”正在树林中捡拾树枝的韩劭刚抬头对她说道。 “谢谢你。”季曼沂感激地道谢。虽是热带地区,气温并不低,但湿淋淋的照样让人受不了。 “不客气!”韩劭刚抬头对她笑了笑,随即低头专心生火。 一会儿之后,干燥的树枝被点燃了,他笑著说:“火著了。”一面添加更多树枝。 “太棒了!”她赶紧坐到火堆旁,伸出小手暖暖掌心。 “刚才游了那么久,你的脚不要紧吧?”他将一根粗树枝折成两半扔进火堆。 “噢,应该不要紧了吧!”她踢踢小腿,动动脚踝,也不特别觉得痛。“知道游艇故障,我吓都吓死了,早就忘了这点伤。” “呵呵!说得也是,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至少我们暂时找到栖身之所,也有了温暖的火堆,今晚应该不用担心了。” 像是反驳他的乐观,天际传来一记响雷,闪烁的亮光从又黑又厚的云层中窜了出来,像是巨蛇吐信,狰狞可怕。 “应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季曼沂担忧地望著头顶上方的乌云。 “哈哈!怎么会?”哪有这么倒楣的? 韩劭刚的话才说完没多久,豆大的水滴便落在他们头上、脸上。先是一滴、二滴……然后大雨突然像千军万马似的,朝地面直扑而来。 “啊!是真的——” 他们两人同声大叫,没空抢救可怜的火堆,倏然跳起来,惊慌地四处寻找避难之所。 “到树林中看看!”韩劭刚拉著她的手,朝刚才捡拾树枝的林子里狂奔而去。 一开始,什么遮蔽之所也没有,他们在雨中像被猎人追赶的小动物四处乱躲,后来韩劭刚瞄见树林的岩石下方好像有个黑黑的缝隙,连忙拉著季曼沂往那里跑。 “果然有个洞穴!”他发现那是个小洞穴时,兴奋得大叫。 但是当他想拉著季曼沂进去躲雨的时候,她却站在洞穴入口不肯进去。 “怎么了?”他努力瞠大被雨水打得快张不开的眼,疑惑地问。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像是巨大的爬虫类,吸血的鳊蝠,或是吃人的怪物……”她宁可淋雨染上肺炎而死,也不要被怪物吃进肚子里。 “你恐怖电影看太多了吧?”像他,就不会想到什么怪物不怪物的问题。“不过你提醒了我,我得先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生物,万一藏有蟒蛇或是什么会咬人的毒蜘蛛,那就糟糕了。” “还有蛇跟蜘蛛?!”季曼沂光想到它们冰冷冷、滑溜溜的身体,或是毛茸茸的八只脚,就冒出一堆鸡皮疙瘩,腿都软了。 “我不确定,所以要先进去看看。”韩劭刚让她站在洞穴的入口处,确定她不会被雨淋到,才小心翼翼地转身往洞穴里走去。 “你当心一点喔!”季曼沂不敢进去,只能远远地送上一句要他小心。 韩劭刚走进去,洞穴里一片漆黑,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足足站了好一会儿,瞳孔才逐渐适应黑暗。 “好像没有什么……”他低喃著逐一检查洞穴的每个角落,或许是因为洞穴不大,所以没什么生物会选在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居住吧! 他松了口气,转身正想喊季曼沂进来时,忽然身后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接著某种生物鼓著翅膀,尖锐地嘶叫著从他头上掠过。 “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发出惊叫。后来才发现那是…… “啊-”他的大叫,让季曼沂以为真有什么怪物出现,正巧又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飞出来,顿时吓得哭出来,尖叫声响亮得像要钻破人的耳膜。 “嘘!没事了,只是蝙蝠罢了。”他赶紧冲出来解释,可是季曼沂早吓坏了,一看到他就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乖!没事了,没事了……”他紧拥著她,不断柔声安慰,但季曼沂却只是放肆地痛哭。 这阵子的焦急、担忧、疲累,还有生理、心理的折磨,再加上恐惧……噢,她真的受够了! “嘘!别哭了,那不过是——呃,一只麻雀大小的蝙蝠。”他也不知道该拿她的眼泪怎么办,向来颇能掌握身旁情势的他,居然奈何不了她的眼泪。 谁晓得固执好强的她,居然如此害怕那些飞禽走兽,实在叫他意外。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我保证。”他又哄又求,花了老半天时间,才总算止住她的眼泪。 “对不起!”她抹去眼眶里的泪水,发现自己还赖在他怀里,倏然涨红脸,飞快跳离他的怀抱。 “没关系。”他一点也没怪她,甚至希望她多躺一会儿,她总是那般好强,几时曾脆弱地寻求他的安慰?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他才能再有这等“艳福”。 经过他的一再保证,她才终于相信里头没有怪物,愿意走进洞穴。 外头的大雨仍淅浙沥沥地下著,洞穴里却还算干燥。季曼沂怕黑,所以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找了个凸起的石块坐下,双手搓揉浮现鸡皮疙瘩的手臂。 韩劭刚见了,忽然想起自己带了件尼龙布的防风外套,赶紧从防水背包里取出来递给她。 “很冷是吧?这里没有木柴可生火,不过我有件外套,不是很厚,但多少能挡点风,你赶快穿上吧!” “那你呢?”她没有立即接下,只不安地问。 “我不怕冷,抵抗力也向来不错,倒是你得小心身体,要是感冒了,这座岛上可没有医生,千万别逞强。” “逞强的人是你吧?”她低声咕哝,看看手中的深蓝尼龙布外套,又抬头看看他,下了一个决定。 “不然,一起披著吧?”她道。 “啊?”正在观察洞外雨势的韩劭刚讶然转头看她。 “现在风愈来愈大,你一定也觉得冷吧?不然我们一起用吧,这件外套够大,如果用披的,应该足以遮蔽我们两人的身体。” “你愿意?”他挺诧异的,他明白她对男人总是怀著防备与怨恨,以为她宁可冻死,也不愿与他共披一件外套,但她竟然愿意。 “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感冒。”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一股燥热从耳根直窜上脑门。 “谢谢你的信任!”知道自己获得她的信任,对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励,他笑了开来,扬声道:“如果你的邀请是真心的,我自然愿意与你共享外套。” 他转身来到她身旁,紧靠著她坐下,她立即贡献出一半布料让他保暖,他道了声谢,拉过来遮住自己半个身体,舒服地叹了口气,确实感觉温暖多了。 两人不约而同望著洞外的雨,心思却都不在那上头,因为身旁的体温拉走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忍不住偷偷关注起对方。 他的身体好热噢!季曼沂心中暗忖道。 男人的体温都这么高吗?他一偎著自己,一股热气便从外套底下传递过来,温暖了她冰冷的肌肤。 而韩劭刚则是被隐约传来的香气,以及柔软的肌肤肤触诱得心荡神摇。不过他可不是狼人,意生情动也不敢说出口,只能强自压抑拥抱她的渴望,像尊木乃伊似的动也不敢动。 “这场雨会下多久呢?”季曼沂拉高外套直到下巴,把自己缩成小茧藏在外套底下,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实在很难受。 “我也不晓得。”韩劭刚也很想知道答案,他真想再生一堆火,可惜没有干木柴。“对了!你饿了吗?现在没办法煮热的东西吃,不过背包里有干粮,多少吃一点吧?” “嗯,好啊。”其实季曼沂根本不饿,一连串的意外与不顺利,导致他们被困在这里,接二连三的霉运让她毫无胃口,但她知道他们都需要食物补充体力,否则很快就会病倒。 “这是硬面包,可能不是很好吃,但你还是尽量多吃一点,如果热量不足,什么事也不能做。”他拿出一个圆鼓鼓的浅褐色硬面包给她,这种面包口感坚韧有弹性,即使在室温下也可储存很久,从几百年前就是老百姓的主食。 “我知道。谢谢!”她接过面包,用力咬了一口。 晤,真的好硬!可是还挺香的,嘴里满是燕麦的香味,嚼久了,渐渐嚼出它的好滋味。 “还满妤吃的。”她口齿不清地赞美道。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原以为它只有耐放这个优点,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他大口咬著干面包,笑咧出一口白牙。 他的笑容俊逸爽朗,季曼沂定定瞧著,发现他真的很帅,只要随便一个笑容,就足以迷倒一票女人。 她的胸口一阵怦然心动,心跳得乱七八糟,好像有一队士兵在里头出操演习。 不行!她怎么可以有这种荒唐的感觉呢?还像个好色的女人直盯著男人瞧?她太可耻了!她羞愧地低下头,用力啃面包,不敢再看韩劭刚好看的面孔,怕自己又“沉沦”下去。 吃完面包,他们望著外头透明珠帘似的雨幕,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著,没多久,韩劭刚发现季曼沂的声音愈来愈小,而且回答的时间愈拉愈长,最后终于完全没有声音。他悄悄转头一看,立即露出宠溺的微笑。她果真睡著了! 她的头不断往地面的方向垂下,然后又突然伞惊醒地抬起头,没多久又逐渐点头……小脑袋瓜一点一晃地,看来相当不舒服。 他等她稍微睡熟一点,才按著她的肩膀,悄悄将她的头往他的肩膀移动,让她可以靠著他的肩头睡,至少会舒服一点。 她可能真的累坏了,连他这样移动她,她也没醒,脸颊蹭了蹭他的肩头,嘴里吐出几句低低的呢喃,随即继续熟睡。 他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拉高外套将她密密地盖好,温柔地呢喃: “好好睡吧!” ***bb***bb***bb*** 第二天早晨,太阳的金光再度普照大地,昨夜的风雨已消失无踪,鸟儿们在枝头鸣唱,唤醒依然在洞穴中熟睡的睡美人。 季曼沂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片光亮,外头是晴朗无比的好天气,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昨天她很早就睡著了,半夜曾经醒来好几次,每次都发现自己靠在韩劭刚怀里熟睡,他的一只大手揽著她的肩,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于是她也没吵醒他,假装不知情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天亮之前,她不想离开这个极富安全感的怀抱。 “你醒了?”身旁传来语调清晰的问候,她转头,看见他清明有神的双眸,知道他早已醒来好一会儿,可能是怕吵醒她,所以继续坐著不动。 “啊……早安。”她面色微窘,赶紧坐正身子,手足无措地用手指抓理凌乱的发丝,怕自己刚睡醒的模样太难看。 其实她多虑了,在他眼中,即使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也是很美。 “早!”他温柔对她一笑,掀开外套起身,动动僵麻的身体,然后走出洞穴,朝天空伸个大大的懒腰。 “天气真好。”尾随走出洞外的季曼沂也跟著仰头接受温暖阳光的洗礼。 “等会儿我生个火,你在洞里把衣服烤干,我会在洞外守著,保证绝对不会偷看。”他高举右手,以童子军的荣誉起誓。 “好啦,我相信你。”季曼沂噗哧笑了出来,过去努力维持的冰山美人形象不再。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可能做出无耻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孤男寡女独处,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多得是机会,用得著等到现在吗? 各啃了一个剩余的面包,韩劭刚捡来树枝,在洞穴内生起一堆火,让她到里头脱去衣物烤干,而他则背对著她,在洞穴外对著一堆落下来的椰子叶——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好奇极了,正好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赶紧套上衣物,走出洞穴一探究竟。 “你在做什么?”她站在他背后,见他蹲著努力劈柴——不是柴,而是椰子树的树叶。他把枯黄的椰子叶从粗梗上砍下来,放置在一旁,已经收集了一大堆。 “给你一个惊喜。”他神秘地笑著,继续砍他的椰子叶。 季曼沂疑惑地蹙起秀眉,不过既然他现在不想说,她也没有多问,耸耸肩爬到一块岩石上头,打量这座小岛。 这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所在的这座树林应该只占全岛一小部分面积而已吧?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呢?她很想知道,可是又没有勇气独自去探险,因为她实在怕极了那些多脚昆虫或无脚爬虫类,如果有他在,好歹还可躲在他背后,那些都是她的天敌呀! 韩劭刚砍完了神秘的椰子叶,把它们铺在沙滩上晒太阳,接著来到她身旁问:“我要到岛上其他地方看看,寻找食物和水源,如果你的脚不是太痛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要!当然要!”她蓦然眼睛一亮。这是心灵相通吗?还是他看出她心底的渴望?总之,这真是个太棒的主意! 这座岛和先前几天拜访的岛屿相比,实在是个太亲切、太可爱的小岛。没有险峻的悬崖峭壁,没有摔死人不偿命的深谷,四周的沙滩甚至都是纯白的贝壳细沙,踩在脚下舒服极了,可惜它离大城市太远了,搭船起码得两个小时,否则绝对有成为度假胜地的潜力。 他们走了约二十分钟便走完整座岛,结论是—— “好小的岛!”她望著岛中央荒凉的树林和杂草,失望地喃喃自语。“甚至连水都没有。” 这个岛上除了海鸟和海龟之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野生动物,但惨的是,也没有溪流或是池塘,因为实在太小了。 没有水怎么洗澡?怎么解渴?怎么煮食?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就算是在船上,他们准备的水也不多,更何况他们只背了一瓶水过来,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或许再过几天,她和韩劭刚就必须互相喝彼此的血解渴…… 不要!她光想到那情景,就觉得一阵恶心。 “是啊!不过我们还有水跟椰子。”他指指海岸边的椰子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道:“如果没有水就喝椰子汁,再没有人比我们更享受了。” 知道他在安慰她,她扯唇勉强一笑,意志还是十分消沉。 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只剩几天的生命,谁还开心得起来?要是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椰子迟早也会被他们摘光,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他们沉默地走回海边,途中,韩劭刚发现有颗圆圆的、褐色的东西落在自己脚边,他蹙著眉仰头望著上头的树,顿时露出笑容。 “曼沂,你看这个。”他捡起果实,喊住正郁闷行走的季曼沂。 她回过头,看见他手上拿著的果子,不解地间:“那是什么?” “百香果。”他甩玩那颗褐色的果子,解开谜底, “百香果?”她惊呼著走回来,接过褐色的圆果好奇端详。 “嗯。百香果又称西番莲,是一种热带的藤蔓植物,会攀附在树木或岩石上,果实酸甜芳香,一般大多拿来做成果汁。” “百香果汁我喝过,但我从不知道百香果长这样。” “嗯,就像我常喝咖啡,但咖啡果实到底长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曾在书上看过百香果的相关介绍,所以才认出它来。” 他又在一旁的草丛找到一颗落下的果实,这颗的外壳已经干瘪,他取出随身的瑞士刀问:“要不要尝尝看?” “好啊!”她被这颗小果实引起了兴趣,于是毫不犹豫点头。 韩劭刚打开瑞士刀,俐落地切开百香果稍硬的外壳,然后将切开的半个果实递给她。“你试试味道。” “谢谢!”季曼沂接过那半个果实,先凑在鼻端前嗅闻。“真的有百香果的香味耶!”她露出惊喜的笑容,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那当然!这本来就是百香果。”她的反应逗笑了他。 她伸出舌头轻舔切开的果实,入口的是酸酸甜甜的浓郁滋味,登时绽开了大大的笑颜。“酸酸的,可是很好吃。” “那我们多捡几个回去当点心。”见她喜欢,他毫不犹豫捡了一堆,兜在手心里捧回海边的洞穴去。 这些果实虽然解决不了他们缺水的危机,不过却让她得到小小的惊喜,暂时遗忘没水喝、没水洗澡的烦恼。 没想到到了夜晚,还有另一个更大的惊喜等著她。 ***bb***bb***bb*** 夕阳从海平面消失,夜幕逐渐低垂,无人岛的沙滩上,燃起了熊熊营火。 两尾肥美的鱼架在树枝搭成的烤架上,烤得又香又酥,还嗤嗤滴著象征美味的油脂,看得季曼沂猛吞口水。 “应该差不多了。”韩劭刚抓著叉鱼的树枝,盯著鱼身稍微检查了下,判定鱼肉应该熟了,便把烤得最肥、最可口的那尾鱼递给她。 “谢谢!”季曼沂肚子早饿坏了,一连几餐都吃干面包,她都快没胃口了,没想到他竟然神奇地抓到鱼,还烤得如此香气四溢、肥美诱人。 噢!这时候她真有跪下来亲吻他脚趾头的冲动。 她咬了一口,鱼肉果真肥嫩,肉质鲜美,不输给大饭店调理的鲜鱼料理。 “晤,好好吃!”她一连咬了好几口,津津有味的模样,大大满足了韩劭刚的骄傲。 他也拿起烤鱼享用,鲜美的滋味也令他睁大了眼。“真的很好吃。” “是吧?”她嚼著鱼肉,笑眯了眼。“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这么厉害?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既会开船、又会攀岩、还会野炊、认得许多野生动植物、这会儿还会抓鱼。”她想印地安纳琼斯都没他厉害。 “我很想告诉你我天纵英才、无师自通,但是吹牛自大向来不是我的本色,所以还是老实招认吧!其实我大学时,有段时期经常参加野外求生营,因此学得不少求生的技巧,而我喜欢看书求取新知,所以懂的可能比常人稍多一点。不过我也不是万能的,终究还是有我做不到的事,解决不了的问题。” 譬如水,一旦用尽他们带来的水,就算要他变,他也变不出来啊!不过他绝不会把烦恼表现在脸上,那除了让她担心之外,毫无助益。 “你参加过野生营?那有趣吗?”她边吃著鱼,一边问道。 “其实还满好玩的……”他开始把大学时期的体验告诉她,精采的经历,让季曼沂听得十分入迷,直到营火逐渐变小,她也呵欠连连,还舍不得说要睡觉。 是韩劭刚不忍心她张著眼皮硬撑,率先起身说:“今天就先说到这里,我们去睡觉吧!” “噢!”季曼沂有点失望,不过她确实困了,因此也没有提出抗议。 他从即将燃尽的火堆中挑出一根木棒当成火把,率先带头走回洞穴,季曼沂慢吞吞地跟著他走回洞里,准备回到昨晚的位置,靠在山壁上睡,可是没想到—— “这是什么?”她一进入洞穴便发现不一样。 早上离开之前,洞穴里还是又湿又冷的泥上地,而这会儿她看不到那些脏兮兮的泥上,全被稻草似的黄色干叶取代了。 她凑近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正是白天韩劭刚神秘兮兮收集的椰子叶。 “如何,看起来是不是很舒服呢?这是我给你的小惊喜。”韩劭刚笑著说:“我想泥地脏兮兮的,你一定不敢睡,而如果像昨晚那样睡,也实在不好受,所以才想到把椰子叶晒干铺在地上,当然比不上饭店的床柔软,不过至少比泥巴地好。” “这已经很舒适了,谢谢你!”季曼沂感动不已,眼眶微红,嫩红的唇畔却噙著温柔的甜笑。 和他相处的这几天,让向来有“冰山美人”之称的她笑容愈来愈多,或许是因为远离文明与都市之后,人的要求反而变得单纯,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吃、舒服的地方睡,就能得到全然的满足。 人往往会因为得到太多,反而要求更多,变得更加不快乐。当所有的要求回复到最原始的基本需求,只要能够满足,也就没什么好不开心的了。 况且这里是荒岛,又没有外人,她也不需要武装自己—— 没有外人?她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在她的心目中,早已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这个发现令她震惊惶恐,往日相识再久的男人,也无法撼动她一丝心弦,而她与他相识不过一个多礼拜,她已经全心地信任他、仰赖他、需要他……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爱上他了? 不可能!她在心底严厉否认。 这只是一种崇拜英雄的心理,因为他屡次救了她,还陪在她身旁不离不弃,百般呵护照顾,她在感激之余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感觉。 这根本不是爱!她这么告诉自己。 更何况——她绝不能爱上他!因为她不想像母亲一样,悲苦一生,直到死还忘不了那个负心的男人,甚至不忍怪他…… 母亲的痴傻,是最血淋淋的教训,让她不敢或忘。 纵使韩劭刚现在对她百般窝心体贴,那又如何?她相信,当年那个生下她的男人,也曾这般温柔地对待她母亲,妈妈她才会傻得为他怀了孩子。可是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却在她怀孕之后跑了…… 哈!所以爱情是什么呢?爱情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指头一弹就破了,禁得起什么考验? 所以她不想爱上任何男人——即便对象是他。 她不能步上母亲的后尘! 第五章 第二天起床,韩劭刚就发现季曼沂变了。 脸上不再挂著笑容,也绝少开口说话,大半时间都静静望著海面,显得心事重重。问她怎么了,她又冷淡地说没有,什么都不肯说。 他感觉她又变回以前的她——那个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季曼沂。 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她改变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她。 他喜欢会哭泣、大笑、愤怒的她,而不是一尊没有笑容、看不出情感的木娃娃。 接下来几天,他想尽办法逗她开心,试著想找回过去两天那个可爱的小女人。 “曼沂,你看——”他用椰子壳雕了一个怪物面具,扮鬼脸吓她。 她的唇角动了动,不过立即恢复原先的面无表情,冷眼斜睇他。“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游戏,不嫌无聊吗?” 韩劭刚摸摸鼻子,无趣地垂下头。 可是第二天,他又想到逗她开心的办法。 “曼沂,这个送你。”他一早就到森林里,摘取百香果的花朵串成花圈带回来送给她。女孩子不都爱花吗?他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结果—— “你要是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离开吧?”季曼沂不层地瞄了眼他挂在她胸前的花圈,冷哼著转身走开了。 失望的他并不知道,她到了林子里他看不见的地方,这才仔细打量那个花圈,凝视许久,唇畔缓缓扬起一抹甜甜的浅笑。 不断的碰钉子,韩劭刚感到很丧气,不过他骨子里也是顽强不轻易认输,于是最后他使出杀手锏,不惜牺牲色相,偷偷摸摸带著椰子壳和棕稠叶溜进洞穴里…… “thisisshowtime!” 季曼沂听到洞穴里传来大喊,狐疑地转头一看,美丽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紧抿的小嘴错愕地大张,表情滑稽地瞪著那个正在前方载歌载舞的大溪地女郎——呃不,是韩劭刚! 他就地取材,剖开两个半圆形的椰子,挂在瘦而结实的古铜胸膛上,树干般的粗腰,套著用棕榈叶扎成的草裙,随著他所哼的热带音乐夸张地扭动屁股,干燥的树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季曼沂的小嘴呈现○字型,若不是万分肯定眼前这个人是韩劭刚,她会以为自己正在看一场秀——一场爆笑滑稽的变装秀。 他平常根本不是这种搞笑的人,正因为不是,所以一旦搞笑起来,才会如此好笑。 她嘴唇颤抖,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但是……噗噗……好难! 他的模样实在太滑稽可笑,即使她极力忍耐,终究还是忍不住。 噗噗噗……哈哈哈……这真的太可笑了!她喷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笑得不能自已,瘫倒在沙滩上。 “哈哈……喔,肚子好痛……”季曼沂笑得眼眶里满是泪水,笑到全身无力,笑到最后,反而油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就是不想笑嘛,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逼她笑?太卑鄙了! “你好可恶!”她又好气又好笑,猛然跃起,抡起粉拳朝他追打而去。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看你笑——”她的花拳绣腿宛如毛线团般落在他身上,其实并不痛,但他还是故意跑给她追,存心想看她气呼呼的可爱小脸。 有笑有怒的她,才是他最爱的。 “人家就是不想笑,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你好可恶!真的好可恶!” “对不起嘛!” “我绝不饶你!”她像枚小炮弹似的追著他发动攻击。 “救命啊——”他装出害怕的样子,满足她的小小暴力倾向,两人在沙滩上追逐起来,又笑又闹,玩得好不开心。 忽然—— “啊-啊啊!”季曼沂脚下踢到藏在细沙下的石子,身体失去重心,前后摇晃几下,然后往沙滩上趴下。 “小心——”韩劭嘲飞快揍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保住她的细皮嫩肉。 不过这一撞,却让两人的身体一上一下地紧紧相贴,他们怔愣地相对而视,一种神奇而瑰丽的魔法,笼罩在他们四周。 “曼沂……”他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的音韵,让人听了都要醉了。 她好美!这几天的强烈日晒,让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成了蜜糖色,鼻头上也冒出几颗小雀斑,但那无损她漂亮的容貌,反而让她呈现一种健康之美。 她的唇红润晶莹,他幻想著那甘甜的滋味,忍不住诱惑,缓缓地吻住眼前樱桃般诱人的红唇。 季曼沂知道他在吻她,她应该用力推开他,大声斥责他,可是她被下了魔咒,她的身体燥热而虚弱,她的手使不出半点力气推开他,甚至想紧紧地抱住他。 噢,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啊!你……你让我起来。”季曼沂惊醒过来,面色羞红地别开头,不安地挣扎要起来。 “嘘,曼沂!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按住她的手,哑声呢喃。 “感觉-感觉什么?”她睁著迷蒙的大眼望著他。 “我对你的感情。” “款?” “我喜欢你!季曼沂,我爱你!” “啊?!”季曼沂震惊地瞪大眼,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没听错,我真的爱上你了。”他终于肯定自己的心意,他确实喜欢她没错。一开始吸引他的,是她与依人相似的脸孔,然而相处之后,他慢慢发现多面的她。倔强的她、顽固的她、不服输的她、勇敢时的她、瞻怯时的她、开心时的她、悲伤时的她…… 愈是接近她,愈是了解她;愈是了解她,愈是无法自己地爱上她。 他爱她的美丽、她的坚强、她的脆弱……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没办法把眼睛从她身上转开。 他爱上了她!这是个令人惊喜的发现,还是使人悲伤的领悟呢? “不!你一定是误会了,因为我们朝夕相处,共同度过许多危险,拥有革命情感,所以你才误会自己喜欢上我,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她的视线慌张地回避著他,找出许多理由来说服他,他其实根本不爱她。 “我没有误会!我真的爱你,曼沂,这一世我们相处的日子虽然不算长,但你应该了解我才对。” “这一世?”他说话的方式引起季曼沂的注意。“你说这一世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见过你。早在飞机失踪之前,我就曾在梦中和你相遇……”他把自己在梦境中遇见的一切,全部告诉她,包括他和依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然后坠入爱河,准备共结连理之际,却突然被命运之手推离依人,醒来后却惊见长得和依人一模一样的她…… “我认为那也是你,前世的你。”他如此断定道。虽然个性截然不同,但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熟悉感,让他愈来愈肯定,她们必定是同一个人。 是什么原因让他回到过去,与前世的她相遇相恋,他并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因素,让他再度回到现代,与这一世的她重逢,且再度爱上她,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爱她-不管是前一世的她,抑或是这一世的她,都是他心中最深的爱。 “你可真博爱!”听到他心中还有另一名女子,无论那是否真是前一世的她,都叫她嫉妒气恼。“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别人,为何还说爱我?我最恨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的男人!” “那也是你啊!不管依人还是曼沂,那都是你呀!” “那才不是我!季曼沂是季曼沂,柳依人是柳依人,我不认得她,她也不认得我,我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你不要再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了!”她怒喊著,气愤地调头跑开。 偌大的沙滩上,已不见先前的亲昵与欢笑,只有柔柔的南风,不断地吹拂。 ***bb***bb***bb*** 韩劭刚坐在沙滩的漂流木上,凝视遥远的海面沉思,一手放在拱起的膝盖上,另一手则抓著一片椰子细叶,无意识地在嘴里咬著。 季曼沂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荫下,忧虑而关心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心情不好吗?好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几天她虽然藉著生气为由,故意不搭理他,但他对她的照顾与关怀依旧,有吃的必定将好的那份给她,摘了椰子,剖开来也必定先给她解渴,她其实甜蜜又感动,只是倔强地继续那莫名的怒气,其实心里早已不气了。 忽然,韩劭刚转头望向她的方向,她一怔,飞快别开视线,假装研究远处飞翔的海鸟,但眼尾的余光却一直悄悄注视他。 “曼沂。”他来到她身边,蹲下来对她说:“我想回船上去一趟。” “你回去做什么?噢,拿水吗?”这几天他也回船上去过几趟,每次都扛回一小桶水,她想这次八成又是要回去扛水吧! “是啊。”韩劭刚扯扯嘴角,有点心虚地一笑。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在他前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拿走船上最后一桶水,现在船上一滴水都没有了。 而那桶扛回来的水如今也所剩不多,再加上最后几颗椰子,他们顶多只能再撑两三天,等到水和椰子都喝完,他们就只能等死。 而他绝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是他自己也就算了,要她香消玉殒在这座荒岛上,他怎么也不忍心,所以想再回一趟船上,想办法将引擎修理好。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季曼沂见他好像有点心神不宁,怕他途中发生什么意外。 “不用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你别害怕。” “我知道。”她从未怀疑,他有可能自己偷溜不回来。 “那么我走了。”韩劭刚脱下身上的t恤,先在海岸边做好暖身操,然后逐步往海中走去,等到深度够了,他才开始挥动双臂朝远方的游艇游去。 他走了,整座岛上只剩季曼沂一个人,这下她真的不必再武装自己,原以为自己应该能够放松,然而她的心情却始终开阔不起来,一直坐在刚才韩劭刚坐的漂流木上,痴痴地凝视游艇的方向,等候他回来。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他——不管是实质的依赖,或是精神上的,他才刚离开一两个小时,她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妈妈过世之后,她一直是一个人,担任空服员的她,也常在陌生的城市间飞来飞去,但她从未如此孤单过,没想到才认识他短短一个多礼拜,他已经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人。 她知道这是她的心沦陷的前兆,然而她无法命令自己疏远他,因为她的心根本不肯听理智指挥。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办不到,他一不在,她就好想他。 “韩劭刚,你快回来吧!” 她拾起一个贝壳,对著它轻声低语,忽然——视线的一角,发现某样物体缓缓靠近。 她惊讶地瞪大眼瞧著。 那是…… ***bb***bb***bb*** 游了十几海里,这是一个礼拜以来韩劭刚第四次回到船上。 他湿淋淋地爬上游艇,走进驾驶舱,又检查一遍引擎——它还是发不动,不过这回他发现引擎有怪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卡在里头,让他想发也发不动。 “难道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吗?”如此一想也有可能,或许是海草还是水母等海中生物卡进去,才让引擎故障的吧? 他闭气潜入海中,利用游艇上的工具把引擎拆开,只要胸腔里的氧气一用完,他立刻浮出水面换气,然后再潜入水中检查。 他虽不是念电机出身的,但男人天生对机械这些东西有一种天分,几次之后,终于被他找出原因了。 “果然是海藻!”他从螺旋桨的叶片间,挖出许多深绿色的藻类。 那是一种叫做马尾藻的藻类,这一带长了很多,马尾藻卡进游艇的螺旋浆,引擎当然会发不动。 既然发现原因,那就好办多了! 他回到游艇上,找出一把刀子叼在嘴里,大吸一口气再度潜到水下,分成多次慢慢割除牢牢卡死在螺旋桨上头的海藻。 终于—— 哇哇哇哇…… 他清理完那些海藻水草,引擎终于能够发动了。再度听到熟悉的引擎运转声,他感动得几乎想落下男儿泪。 引擎重新恢复运转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驾著游艇,到季曼沂所在的荒岛去接她。 季曼沂看到故障的游艇又出现在眼前,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竟然把游艇修好了! “韩劭刚,你好厉害噢!”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终于能够离开荒岛了。 多亏有他!真的多亏有他!她再次庆幸,有他陪在自己身边真好。如果是她独自出航,遇到这样的事,她恐怕只能坐以待毙而已。 “那我们走吧!马上回饭店去,我好想痛快地洗个热水澡。” 虽然和他一同在荒岛上还满快乐的,但季曼沂还是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他们所拥有的清水并不是很多,这个礼拜别说洗澡了,他们连洗睑都不敢使用清水,所有的清洁工作都是用海水代替,季曼沂明显感觉自己的肌肤被咸涩的海水弄得粗糙、毫无光泽,头发更是干燥得宛如稻草。 今晚她非好好保养、护发,还要泡精油澡泡到身体变成一颗皱梅子不可。 “现在就走吗?”韩劭刚视线转向海面,这时将近傍晚,太阳逐渐西沉,他敏锐地眯起眼,发现今天的夕阳似乎分外耀眼。 金红色的火球落在海平面上,将海水染成一片赤红,美得叫人屏息。不过韩劭刚却有种莫名的诡异感,这么刺眼的夕阳,他从没有见过,红得像鲜血…… “现在快天黑了,还是明天再走吧!我们在岛上再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出发好吗?”他说不出原因,潜意识里不想现在出发。 “我不要。”季曼沂不肯。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饭店,好好洗个澡,躺在舒适的床睡个好觉,她再也不要在这个荒岛上多待一天。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韩劭刚知道说服不了她,只好依她了。 向共处了七天的荒岛道别,他们乘著游艇,在满天夕阳的送行下出发了。 今天的天候真的很诡异,不久前整个海面还被金光映得人张下开眼,怎么太阳落人海面后,四周就突然暗了下来,只有一轮冷月缓缓东升。 “蓝色月亮!”韩劭为不经意抬头,发现今晚的月亮居然是蓝色的,当下心中的怪异感更深了。 “我真的觉得不对劲,我们别再走了,还是折回小岛暂住一夜吧!”他再度向季曼沂要求返航。他的眼皮直跳,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什么蓝色月亮?太荒谬了!”季曼沂瞧著月亮,也觉得它是蓝色的,不过她可不信普天之下有什么蓝色月亮。“那是光线折射的问题,或是波长的改变给人的错觉,其实它还是普通的月亮。” “道理是没错,不过……”他看著那个蓝色的月亮,心中还是极度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上回的梦境中也曾出现过…… 季曼沂不肯回头,韩劭刚只得继续往下走,没多久,四周就起雾了。 好浓的雾! 很快地,整艘游艇已陷入一团白色的浓雾之中,完全看不见海平面,连刚才天际那抹冷冷的蓝月也不见了,游艇上所有的仪表版指针大乱,仿佛有一股吸力,将这艘船吸人一个无法预知的空间。 “你看!那是什么?”韩劭刚指著前方惊叫。 他们面前出现一幅诡异的景象——鱼在空中飞! 他们船身周围的海洋里,所有鱼虾、螃蟹或是其他海中生物,都腾空而飞,它们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吸尘器吸去,全由海中被吸起,朝同一个方向卷入。 这幅不可思议的诡谲景象让他们颤栗不已,韩劭刚努力想控制游艇,不让他们相那些鱼虾一样被卷入,但是游艇全然不受控制,直往那团像是散发出刺眼白光的迷雾中行去。 地心引力好像突然消失了,季曼沂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因为她开始像那些鱼蟹一样,缓缓腾空飞起。 “韩劭刚——”她恐惧地哭嚷。她不要被吸走! “曼沂!”韩劭刚见她被那股神奇的吸力拉走,立即一跃而起,紧紧拉住她的手。“我抓住你了,别怕!” “谢谢你!”季曼沂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们安心不了多久,韩劭刚发现自己身体的重量也逐渐减轻,那股吸力实在太大,连他也被一起吸起,他们像是被扔进脱水机里的布娃娃,随著那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不断地旋转……旋转…… “啊——”恐惧的尖叫声,伴随著那股强大的吸力,慢慢地消失了。 浓雾逐渐散去,大海再度归于平静,海面上不见任何船只的踪迹,几只夜行的候鸟,偶尔从天际飞过。 沐浴在淡黄月光下的宁静海洋,寂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bb***bb***bb*** 吱…… 嘎…… 成群海鸟吵杂地呜叫著,争相在沙滩上抢食。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趴在沙滩上,海鸟们刺耳的叫声唤醒了他,他动了动手指,立即为了牵动肌肉引起的痛苦呻吟著。 这里是哪里?韩劭刚缓缓睁开眼睛,意识混沌地打量眼前的景象。他想自己应该是在沙滩上,眼前绵延的沙地和海潮袭岸发出的浪涛声证实了他的推测。 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第一个疑问首先浮现。 噢,对了!他想起那股神秘的吸力,将他卷入其中,他禁不起翻卷时强烈的刺激,昏了过去。 曼沂呢?第二个疑问立即窜起。 “曼沂?!”他猛然坐起,惊慌地四下搜寻。四周的海鸟被他突兀的动作吓得嘎嘎乱叫,展翅飞离沙滩。 “曼沂——”他发现她了!她就躺在自己身后,小手还紧紧拉著他的衣服。 “曼沂?你要不要紧?”见到她在身旁,他顿时安心了些,不过她一直昏睡不醒,他又开始担心起来。 “唔……”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季曼沂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见韩劭刚,立即露出欣喜的微笑。“你在这里,你没事!” “是啊!谢天谢地,我们都没事。”季曼沂撑著同样酸疼的身体坐起身,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也刚醒来不久,还没仔细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拉著她起身,两人不约而同调头打量四周。 “款!这里好眼熟,好像是……” “天使岛?” 天使岛是百慕达群岛的一座观光岛屿,以岛上神似天使的巨型岩石驰名,他们远远看到它矗立在海岸边。 “没错!这么说来,我们并没有离开这一带,还是在百慕达群岛罗?”季曼沂睁大眼,惊喜地问。 “看来应该是。不过我们怎么会从海上跑到天使岛来呢?还有那些奇怪的景象怎么解释?会飞的海中生物,把你我卷入的神秘引力——”韩劭刚纳闷沉吟。 “我想那一定是我们的幻觉,我们看到海市蜃楼了。”季曼沂试著为那奇妙诡谲的景象做出合理解释。“至于我们为什么人在这里?那是因为我们遇到大漩涡,遭遇船难了,浪潮把我们冲到这座岛上。” 她的说法每一点都很合理,但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又转头审视美丽的白沙海岸,忽然发现怪异之处。 今天海岸边似乎没什么观光客? “人呢?平常这些度假岛屿每天都挤满戏水的观光客,但是今天他们好像都不见了。”这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可能是岛上有其他热闹的活动吧!”季曼沂耸耸肩,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这附近哪里有饭店?我好想洗个澡,饱餐一顿,然后上床睡觉。” 她真的累坏了,浑身虚软,好像行军一万公里似的疲累。 “我找人间看看,这一带应该有很多度假饭店。来吧,我们走!” 韩劭刚牵著她,从海岸线往内陆走,试著想找人询问饭店的位置,然而真的很诡异,一路走来半个人都没遇到。 “奇怪,这座岛上的人都失踪了吗?还是有恐怖份子在这里放了炸弹,否则怎么连半个观光客也没有?”连季曼沂也不禁怀疑起来。 平常游人如织的度假胜地,一路走来半个人也没看见,更不见什么饭店、旅馆或餐厅,荒凉得宛如未开发的乡下渔村。 他们俩满心疑惑地走了十几分钟,终于遇到两名打著赤脚、肤色赭红的南美洲人,他们看起来像渔夫,正准备走向海滩。 “哈罗!”韩劭刚微笑上前,率先表示友善。“请问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饭店吗?”他用英文问道。 两名渔夫防备地审视他们,低著头叽叽喳喳用某种怪异的语言互相交谈。 韩劭刚仔细聆听,发现那是西班牙语。西班牙语是美国第二大语言,所以他在大学时选修过西班牙语,虽不敢说精通,但至少简单的对谈没问题。 于是他改用西班牙语,向两名渔夫询问如何到达附近的饭店,他们想找住的地方,顺便吃点东西。 季曼沂又发现他令人惊讶的一点——他竟然会说西班牙语! 老天爷!他真的无所不能,到底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听到他说西班牙语,两名渔夫才稍微卸下心防,愿意和他交谈,其中一个人指了个方向给他,告诉他那是进城的路。 “进城?”韩劭刚诧异他所用的字眼。 “对!进了城,你自然可以找到住宿和吃东西的地方。”另一个人回答。 “喔,谢谢你们!” 有些迷惑地道了谢,他们按照渔夫们指示的方向,朝“城里”走去。 第六章 “怎么了?” 韩劭刚转头看季曼沂,他从刚才就感受到她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活像他刚长出另一颗脑袋。 “你居然会西班牙语!”她的语气充满控诉。“你到底还会什么?一次说出来吧,免得将来我又要惊讶好几次。” “没了。”韩劭刚呵呵低笑。“我会的真的就这些东西,你要我变也变不出来了。” 他承认自己是很喜欢学习新知的人,不过他的人生至今也只学了这些东西,想要再多也没了。 “说吧!你没事学西班牙语做什么?”季曼沂的语气像拷问犯人,没事东学西学,他还真有闲情逸致。 “理由说起来其实也很现实,就只是为了将来工作方便。在美国普及度仅次于美语的语言,就是西班牙文,会说西班牙文的人很多,为了商业需要,我才会在大二那年开始选修西班牙文……” 两人闲聊著继续往城里的方向走去,原本杏无人迹的荒凉土地,开始出现泥土道路,路旁也开始有房屋及行人出现。 不过他们愈走,却愈觉得不对劲。 因为出现在四周的房子,并不是他们出海之前所见,现代化又新颖的钢筋水泥房屋。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造的,矮小简陋,一栋一栋坐立在道路旁,许多人家在门前架起竹竿,晾晒衣物。 而且他们看见的人,身上的衣著也不像时下一般人所穿的衣物,所有的景物看起来,就像二、三十年前的陈旧相片。 这和他们几天前所见的世界截然不同,他们对看一眼,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这里真的是百慕达群岛的天使岛吗? 走进所谓的“城里”,他们的诧异更深了。这里没有摩天大楼,所谓的大厦只是四方型的丑陋长盒子,房屋普遍老旧,马路窄小稀疏,偶尔驶过几辆毫不新颖的旧型汽车。几栋挂著手写“饭馆”的西班牙文手工布旗,在晚风中飘扬著。 “这是城里?”季曼沂错愕地眨眼看著这座“城”。“这是哪部老电影的拍片现场吧?” 二十一世纪的人见了,没有一个会相信这是现代的度假岛屿。 “或许有哪里弄错了,我再找人问问看。”韩劭刚随意拉了一个路人,客气地用西班牙语询问:“请问这是哪里?” “天使岛啊!”那人好奇地打量他们身上的衣著,以及他们的东方面孔。这一带不是没有东方人,但是很少,况且没有如此英俊出色、娇艳美丽的东方人。 “天使岛?”知道这里的确是天使岛,并没有让韩劭刚安心,他反而更加迷惑不安。“但是这里完全不像我印象中的天使岛啊!为什么海边没有观光客?度假饭店呢?还有大街上林立的餐厅到哪去了?” “观光客?度假饭店?餐厅?你在开玩笑吗?”那人嗤地大笑。“这里是天使岛耶,一个住满渔夫的偏僻小岛,哪有什么观光客和度假饭店?你在作梦吗?” “等等……”一个韩劭刚万般不愿假设的念头浮现脑海,他面色苍白,语气颤抖地问:“现在是西元几年?” “你连现在是哪一年都搞不清楚啊?”那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西元一九八○年啊,你想起来了吗?” 那人没再理他,嘲讽地笑著离去了,而韩劭刚所受的打击太大,连声谢谢都说不出口,只是不断地发愣。 季曼沂听不懂西班牙文,但是看得出他不对劲。 他脸色苍白、神态惊惶,嘴里不断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刚才那个人说了很可怕的话吗? “我们……真的穿越时空了。”他茫然失神的双眼,悚然看著她。 “你说什么?”他脑子撞坏了吗?季曼沂蹙眉心想。 “我问刚才那个人现在是西元几年,他告诉我是……西元一九八○年。” “西元一九八○年?他搞错了吧,现在明明是西元二○○五年啊!”季曼沂直觉回答。 “是我们搞错了!曼沂,我们所见到的景物,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现在不是二○○五年,那道神奇的引力改变了一切,我们已经穿越时空,来到西元一九八○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 这会儿季曼沂终于听懂他所说的意思了,但她依然难以置信。 “骗人,我不相信!”他们怎么可能穿越时空?那是科幻电影中骗人的题材,世界上根本没有穿越时空这回事! “是真的!接受事实吧,曼沂!”他指著四周,沉痛地告诉她。“我们真的回到过去了,这里确实是天使岛没错,却是二十五年前的天使岛。那时候这座岛尚未开发成度假胜地,所以我们看到的景象才会如此苍凉。” 这里的确不是二○○五年那个热闹繁华的天使岛,难道他们真的回到二十几年前的过去?季曼沂只觉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骗人……这不是真的……” “曼沂?”韩劭刚面色担忧地蹲下来,想搀扶起她。 “这一定是幻觉!”她坐在地上动也不动,豆大的泪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 她不相信自己被那道诡异的引力吸到这个时空,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然而四周不符时代的景物残酷地告诉她,那是事实。 “你别哭嘛!”见她落泪,韩劭刚比什么都心疼。“不要担心,或许有办法可以回去——” “回不去的!”紧绷的情绪瞬间爆发,季曼沂激动地哭著高嚷。“你几时曾看见过穿越时空的人来来去去?那些人失踪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曼沂!”韩劭刚试著安抚她,但她却只是掩面痛哭,情绪全然崩溃。 “别哭了!曼沂,至少我在这里。”他紧抱著她,焦急地安慰:“无论在哪个时空,至少有我陪著你,你别难过了好吗?乖,别哭了……” 他的安抚逐渐产生效用,季曼沂虽然停止痛哭,眼泪依然不断坠落,只不过却是因为深深的自责而难过。 “我好抱歉!”她揉著眼睛呜咽啜泣,哽咽地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顽固,坚持要在晚上赶回饭店,如果我们留在岛上,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害你也回不去——不,当初我们根本不该相遇的……” “你在胡说什么?”见她愈说愈荒唐,俨然已经陷入自责自怨的状态,韩劭刚当下窜起怒火。 “谁准你这样胡乱怪罪自己了?季曼沂,你听清楚!你没有连累我,陪你出海找你父亲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逼我,更没有拿枪胁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即使必须永远留置在这个时空,再也回不去,我也永远不会怪你!听懂了吗?” 她感动得再度落泪,哽咽地回答:“我懂!可是……”她还是歉疚不安啊! “没有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懊恼追悔就能改变现状吗?如果不能,那么何必浪费时间做这些无意义的事?站起来,别再追悔过去!我们现在只能往前看,不能回头了,你明白吗?” “明……明白。”被他的气势深深撼动,季曼沂不由自主点点头,忘了哭泣。 “那好,起来吧!”他语调转柔,伸手拉起她道:“即使来到不同的时代,日子依然得过,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去吃点东西。你一定饿了吧?” “嗯!”她毫不害羞地用力点头。 遭遇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又大哭了一场,她真的饿坏了呢! “那我们马上去找旅馆和餐厅,嗯?”他朝她伸出手,而她也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掌。 现在这只浅褐色的男性大掌,可是她全部的依靠了。 他们手牵著手,走在充满淳朴气息的小城镇里,路过的人不时对他们这两个少见的东方人投以好奇眼光,这让季曼沂感到不好意思,想挣脱他的手,但他不肯。 她说:“或许在这个地方,男女随便在外头牵手是犯法的。”所以大家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他们。 “那我就告诉他们,我们是夫妻不就行了?”他不在乎地道。 握在手心里的爱情,要他放手,可没那么容易。 ***bb***bb***bb*** 韩劭刚拉著她的手,又问了两个人,终于找到一间可以住宿的小旅馆。 问题是—— “你有钱吗?”她拉拉他的袖子,小声地问。 如果他们回到二十五年前,那么现代的钱应该不能用吧? “这点我早想到了。”只见他拔下手中同时拥有多功能电子液晶面板舆指针的手表,它融合了传统与现代科技的优点,是八○年代绝对没有的产物。 他得意地扬扬手表,笑著说道:“这个东西对他们而言应该很稀奇,我想可以换得好一段时间的免费住宿和食物。” “你一定很喜欢这支表,卖了它,你不会舍不得吗?”她都替他舍不得了。 “反正它只是一支电池表,等到电池用尽,也就没有用处了。”他狡诈地朝她眨眼,逗笑了原本深感过意不去的季曼沂。 他没有说实话,其实那是一支半太阳能、精密且高价的万年自动表,只要有阳光、而且持续戴著,震动时提供的电力就能让手表持续行走,永远也不会停止。 这是他两年前获得一笔大订单时,犒赏自己的礼物,卖了它他当然心疼,不过若是它能换取一张舒适的床相热腾腾的食物给曼沂,他就认为值得了。 韩劭刚没料错,当他把那支稀奇的手表给旅馆老板瞧的时候,他的绿豆眼瞪得奇大,贪婪的表情完全写在脸上。 “你真的要用这支手表来换房间和食物?”旅馆老板舍不得放下那支表,紧紧抓在手心里,一双贼溜溜的眼,不断上下打探眼前这对年轻的东方男女。 “我只能让你们住一个礼拜!”他故意装出为难的表情,答应交换这支手表。“说不定这支表很快就坏了,我可不能冒险。”他可是天使岛上最恶名昭彰、视钱如命的奸商哪,非得海赚这一票不可。嘿嘿! “两个礼拜!”韩劭刚稳住气息和他讨价还价。 “唔……好吧,算我吃亏好了!”旅馆老板拈著唇上的八字胡,表面上答应得不情不愿,其实心里快乐翻了。 两个礼拜的食宿换取一个稀世珍宝,真是太划算啦!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让韩劭刚火大了,他俊眉一拧,作势拿回手表—— “既然吃亏,那么不用交换了!我相信还有很多人愿意——” “不!不吃亏、不吃亏!”旅馆老板赶紧将手表往怀里揣,不敢再说废话。 “哼!”韩劭刚很清楚那支手表的价值绝对不只这样,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为了让曼沂能尽早休息,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便宜那个奸商了。 因为不想再度激怒韩劭刚,旅馆老板忍痛给了他们最好的一间房,空间宽敞,舒适宁静,不过-只有一张床! 季曼沂望著那张床,粉腮逐渐染红。 季曼沂,你脸红什么?她问自己。 以前在奥兰多,还有在岛上那段期间,两人不是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是,那不一样啊!她自我辩驳。那时候他们还在二十一世纪,她对他也比较没那么的…… 而在这个世界,她只有他一个熟识的人,她对他的感觉不只是依赖,除了依赖之外,对于他的呵护,她也愈来愈没有抗拒力,她真的好怕,怕自己是爱上他了。 父亲薄幸的阴影始终横亘在她心里,她想忘也忘不了,所以她还不敢打开心房接纳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旦爱了,只怕会像溃堤的潮水,想挡都挡不住,她没有勇气承受那后果,只好继续缩在自己的壳中,牢牢地封锁已逐渐动摇的心…… “……曼沂,你觉得呢?” 韩劭刚不知说了什么,正胡思乱想的她只听到最后那句话。 “我觉得……就一起也没关系啊!”她很自然地脱口道。反正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她信得过他的为人,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无耻的事来。 “你说什么?!”韩劭刚震惊地看著她。“你——确定?” 不会吧?她这么豪迈开放? “对啊,这样比较方便。”不然每次他都睡在地上或椅子上,她也不忍心啊! “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像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口齿伶俐的韩劭刚变成大结巴。 “我想你会舒服一点嘛,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回报。”她认真地道。 “曼沂,有些话不能乱说。”他苦笑不已,不安地变换舒适的姿势。 他以为自己疲累得不会有任何遐想,没想到听了她纯真又诱人的话语,竟被挑起遐思,产生不该有的反应。 “我说错了什么?你不是问我晚上要怎么睡吗?”她纳闷他的苦笑,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我是问你等会儿谁要先洗澡。”知道是她听错了,韩劭刚不给面子地爆出大笑。真是才差两个字,意思就差好多。“如果真要一起洗我是无所谓啦,就怕你会不好意思——” “你好讨厌!”季曼沂又窘又气,顺手抓起床上的枕头扔他,他身手敏捷地接住枕头,继续取笑她。 “而且如果要让我舒服,还有更好的方法——” “不要再说了!”季曼沂跳起来,气呼呼地抓起另一颗枕头追打他,韩劭刚继续没礼貌地大笑著,一边俐落闪躲枕头弹的攻击。 “咳咳!” 房门口传来矫揉造作的咳嗽声,他们同时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臃肿的胖妇人端著餐盘站在那里,正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瞪著嘻闹的他们。 “噢,请放在那张桌子上!”季曼沂赶紧扔开手中的凶器,朝妇人露出和善的笑容。 胖妇人听不太懂她说的英文,不过她看得懂季曼沂比的手势,她面无表情地将整盘餐点放在茶几上,转头用西班牙语问韩劭刚:“请问等会儿需要洗澡吗?” 她不但眼神刻薄,说话的语气也很冷漠。 “好的,麻烦你送热水上——” “请自行到楼下澡堂去洗!”-妇人毫不亲切地说完,随即摇著胖-的臀部,踩著木制楼梯哆咚咚下楼去了。 “真是的!我打赌她和那个贪婪的旅馆老板铁定是亲戚。”韩劭刚气愤地嘀咕著。 难得经历一场时空之旅,回到二十几年前,却净是遇到这种人,真是“遇人不淑”啊! 不过还好,餐点还算不错,至少是热的,他们确实填饱了肚子,至于饭后的沐浴,就得亲自到澡堂去。为了保险起见,韩劭刚还特地守在澡堂外头,免得心爱女人曼妙的身材被人偷窥了去。 等两人都洗过澡,倦意已然来袭,也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现在只想睡觉。 韩劭刚接受季曼沂的提议,一起同睡那张床,连续夜宿荒岛好几夜,再加上经历时空转换的疲累,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就睡著了。 季曼沂很累很累,但却睡不著。可能是陌生的时空让她没有安全感,也或许是经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她辗转反侧,努力让自己入睡,偏偏就是睡不著。 身旁持续传来深长而平稳的呼吸声,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因为那让她知道,他还在这里,一直在她身边,始终没有离开。 望著床另一侧的身影,她舔舔唇,咽了下口水,悄悄挪动身体,往他的身边靠近。 见他始终酣睡未醒,她又放大胆子,继续靠近。直到贴近他带给她安全感的温暖身躯,她才露出满足的笑容,轻喟一声,双手抱著他的手臂,脸颊依偎著他,安心地闭上眼,坠入甜美的梦乡。 ***bb***bb***bb*** 来到一九八o年三天之后,很快摸熟环境的韩劭刚决定去找份工作。 他的那只手表,只换到了两个礼拜的食宿,再过一个多礼拜,他们就会被赶出去——他毫不怀疑那个小气、贪婪又刻薄的旅馆老板会这么做。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先去找份工作,赚取生活费安顿季曼沂。 “我也去!”季曼沂也立即表示要去工作。 她明白自己不是他的责任,他没义务照料她全部的生活。 “曼沂,那太危险了,你别担心,乖乖在家好吗?我会照顾你的。” “你瞧不起我,认为我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吗?”季曼沂非常不高兴,认为自己被他瞧扁了。 “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是担心你,曼沂。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这个年代不比我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那般自由开放,我观察过,这个时代民风还很淳朴——尤其是这座岛。女人或许能够出去工作,但几乎全是红灯区或女侍的工作,我怕你被人欺负或被骚扰!” 他的曼沂这么漂亮,拥有南美女性所没有的白皙肌肤和优雅气质,他早就注意到,有许多男人总爱趁著她和他外出时偷瞧她,甚至意图接近她搭讪,幸好他在她身边,板著脸赶走那些饥渴的无聊份子。 他无法想像如果自己不在身旁,遇到那些男人的骚扰,她该怎么办才好? “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懂得保护自己!”她气恼他把她当成无法照顾自己的孩童。“再说,无论再怎么淳朴保守,人民终究是遵守法律的,只要有人肯雇用我,就不会有人敢来骚扰我。” “曼沂,你把人性想得太好了。”他不得不沉重提醒。 他暗中观察过,这座岛距离美国或是其他大城市都有段距离,而且人口不是很多,生活水准又还很落后。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种不受注目的小岛,闯了祸,只要有钱很容易就能摆平,到时他们该上哪里讨回公道?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是你把人性想得太黑暗了,我相信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她噘著小嘴回答。 “这句话我认同,不过那并不包括为你痴迷的男人。” “你别说得这么夸张啦,我没那么受欢迎好吗?别说得好像我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她提出抗议。 “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最美的。” 他突然冒出这句甜言蜜语,让季曼沂脸红心跳,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不过这招很快就失效,她不是听了赞美就飘飘然忘了一切的女孩,随即想起自己原先的坚持。“你少灌我迷汤!这招没用,我要去工作!”发现自己差点中计,她气嘟嘟地大喊。 “唉!”韩劭刚惋惜地摇头叹息。她能不能笨一点,不要那么精明呢? 他们为了工作之事僵持不下,季曼沂用无言的抗议来表达她的愤慨,不和他说话,不搭理他,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趁他睡著之后偷偷抱著他的手臂入眠,其他时候,一概当他是透明的隐形人。 不过两天后,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完全改变了季曼沂的想法。 那天,韩劭刚前往一间小商行应征,他在办公室里头和商行的老板面谈,而她则坐在长板凳上,嘟著小嘴生闷气。 哼!韩劭刚真坏,自己到处找工作,却不准她去应微,分明是瞧不起女人,真是过分! 这时从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出一个年轻男人,穿上外套本来正要外出,不经意看到季曼沂坐在那儿,嘴巴立刻张成○字型,眼睛里冒出猎艳的兴味。 “@#$%^&……”他一坐下来就是满嘴西班牙文,她半句都听不懂,只能勉强维持礼貌的笑容,等逮到他换气的空档才用英文告诉他。“我不懂西班牙文,对不起!” “你说英文?”那男人立刻改用略为生涩的英文告诉她:“我也会说英文,我在佛罗里达念过大学。”他没说,他只念了一个学期就被退学了。 “真的?”回到二十世纪之后,季曼沂还是第一次遇到会说英文的人,感觉好熟悉喔,虽然他说得不是很好,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 交谈后她才知道,他叫保罗,是这间商行老板的儿子。 “曼,你来这里做什么?”保罗问道。 “陪人来找工作。”说到这个,季曼沂还有气,偷偷地嘀咕:“为什么只有他能来应徽,我却不能去找工作?” “你想工作?”保罗偷听到她的喃喃自语,眼睛一眯,笑得有点贼。“你可以来这里工作啊,我请你来上班,你可以担任我的助理。” “真的吗?”季曼沂惊喜地问。 没想到找工作这么容易!因为这里的人不信任华人的工作能力,连韩劭刚都碰了几次钉子呢! 太棒了!她想像著韩劭刚听到她找到工作时惊讶的表情,心里暗自偷笑。 “那么明天下午你过来,我在这里等你。”保罗迳自敲定日期。 “明天下午开始上班吗?”季曼沂的欣喜退了几分,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呃……其实也不是,只是了解环境与工作内容。”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明天下午他父亲不在家。 因为太想得到这份工作,季曼沂平常精明的脑子停摆了,对人的防备之心也松懈了,她没告诉韩劭刚这件事,怕他破坏她刚找到的工作。 第七章 隔天下午,韩劭刚又要出门去应征另一个工作,季曼沂假装说想睡午觉,留在房间里没有跟出去。 韩劭刚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著溜了,并且凭著记忆找到昨天那家小商行。保罗看到她很高兴,立刻打开门迎接她。 “来,快进来!” “呃,你父亲呢?”她站在门口迟疑地看了看,里头除了他,好像没有别人。 “啊,他呀……他暂时出去了,没关系,你快进来嘛。”保罗见色心喜,忘了掩饰急色鬼的垂涎样。 “既然老板下在,那我还是明天再来好了。”她觉得不太对劲。难道真让韩劭刚说对了,她把人性想得太好了? 眼见到嘴的肥鱼即将溜走,保罗立刻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你想走?哪有那么简单!”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拉进门内,啪地锁上门,把她关在屋内。 “你想做什么?”季曼沂脸色发白,但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让他看出她的惊慌恐惧,免得让他愈兴奋。 “你认为呢?”保罗淫秽地舔舔唇,上下打量著她。“以我的标准来说,你稍微瘦了点,不过还是一块上等的牛排,我准备剥去你的衣服,好好地享用……” “你……你不怕我去报警吗?”季曼沂不敢置信,居然有人这般嚣张大胆。 “哈哈,无所谓,我不怕!你以为我为什么没继续留在佛罗里达念大学?不就是因为我醉酒玩了一名女学生,被她家人告上法院,幸好我父亲有钱,替我摆平了一切。所以就算我玩了你,只要给你们一点钱,相信你丈夫也不会说什么!”他以为韩劭刚是她丈夫。 “再不然——”保罗面孔一狞,阴狠地说道:“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发现。反正像你们这种东方人来这里,若不是打零工糊口,就是卖身当妓女,再不然就是沦为黑道份子,杀了你们也不会有人追究!” 现在季曼沂终于相信韩劭刚没有夸张,这里的人不但封闭保守,而且对东方人还有种族歧视,她终于承认自己错了,她的确想得太天真了!只是她可还有向他忏悔的机会吗? “即使你是东方人,但我还是得承认你很美。来!让我们好好乐一乐……”保罗舔著唇,一步步逼近她,季曼沂大惊,转身冲向大门想夺门而逃,但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他抓住,痛得她低呼一声,不敢再向前跑。 “我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跑得掉,你还是乖乖陪我玩玩吧!” “不要——”季曼沂大声尖叫,拼命想挣脱,但头发被扯在他手中,她想跑也跑不掉。 难道她真的就要被人玷污吗?她急得快哭了,正感到绝望时,忽然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曼沂?你在里面吗?曼沂?” 是韩劭刚!欣喜的泪水冲出她眼眶。 原来韩劭刚隐约觉得她神情怪异,因此出门一下子又折回来,果然发现她不见了,问了附近的人发现她往这里走,连忙追了过来。 听到韩劭刚的声音,季曼沂忘我地大喊:“我在里面!劭刚,我在这里!”他来救她了! “闭嘴!”保罗怒声喝斥她,甩了她一记耳光,强大的力道让她头晕眼花、耳鸣想吐,无法再喊叫。 “她不在这里,你快滚!”保罗隔著大门,对外头的韩劭刚叫嚣。 “我听到她的声音了!我知道你限制了她的自由,如果你不想吃上官司,最好马上放她出来。” “我已经跟你说她不在这里,你这晒心的黄种混蛋快给我滚,否则我会要你好看!”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韩劭刚说了这句话后,外头就没有任何声响了。 保罗在门后等了一会儿,都没再听到他的声音,满心以为他识相地走了,喜孜孜地准备享用季曼沂这块甜美的点心时,忽然背后-声轰然巨响,他惊骇地回头一看,铝铁制的门框变形,玻璃碎裂飞进,碎渣喷上他的脸,刮花了他脸上的皮肤。 在一片狼藉中,只见韩劭刚手上握著原本挂在屋外墙上的灭火器,踢破挡路的玻璃,怒气腾腾地跨进屋内。 “你没事吧?”韩劭刚很快找到季曼沂,她像是吓傻了,不过看起来还算好。 “我——我没事了,谢谢你来救我……”她愧疚又感激地低下头。 韩劭刚漠然点点头,没有立即追究她的莽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教训那个妄想染指曼沂的混帐。 “说!你把她骗来这里,想做什么?”他手上还抓著灭火器,蓄满怒气的高大身躯,气势十分骇人。 “我……我没有……”保罗很怕他用灭火器砸自己的脑袋,他不想脑袋开花,吓得步步后退,但很快就无路可退。 “你还敢说没有?”韩劭刚丢下灭火器,金属外壳撞击地面发出锵咚的声响,但保罗根本没时间高兴,因为韩劭刚已抓起他的领子,一拳打断他的鼻梁。 保罗捂著狂喷鼻血的鼻子,刚躺到地上哀号,又随即被拉起来继续狂扁痛打。 季曼沂第一次发现,向来斯文的韩劭刚,发起怒来竟然也这么可怕。她这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他。她所认识的他,恐怕只有一半而已吧? “啊!求你饶了我,不要再打了!” 无论保罗怎么求饶,韩劭刚就是不手软,像他这种败类,打死也不可惜! “好了,放过他吧,我们快走!”季曼沂很怕保罗的父亲回来,叫来警察抓走他们,虽然错在保罗,但是经过这次教训,她已经不敢再相信法治和人性了。 “哼!”韩劭刚将被打得宛如破布娃娃的保罗扔在地上,随即拉著她的手转身离开。 一路闷不吭声回到旅馆,韩劭刚立即开始动手收拾物品,没有看季曼沂一眼,也不和她说话。因为太过生气,所以他无法开口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把她掐死。 “韩……韩劭刚?”季曼沂像只被主人忽略的可怜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她从未像这样被人彻底忽略,她不但歉疚心虚,而且觉得好难受。 “什么事?”韩劭刚语气生硬,态度冷漠地继续收拾东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我知道我不对,不该随便相信人家,是我错了……”没有任何借口,她完全承认自己的错误。 总算怒气稍敛,他停止忙碌的动作,冷冷看著她。“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愚蠢了?” 想到她险些遇到的危险,他便又急又气。 “是的……”若是以往,有人敢说她愚蠢,季曼沂绝对不会轻饶他,然而这回她也深深明白是自己错了,所以只是垂著头,乖乖任他责备。 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韩劭刚也不忍心再责怪她,叹了口气,放柔语调告诉她:“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我们马上离开。” “我们要离开?去哪里?”她诧异地问。 “这点我还没想到,总之先设法离开天使岛,我打了保罗,我想他父亲不会就此作罢。” 那天面试时稍微谈了一下,他多少了解那位老人刚愎自大的性格,若不想被栽赃送进牢里,他们最好快溜为妙。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咬著嫩红的唇办,深深自责。 “算了!事情都发生了,责怪你也没有用,赶快把东西收一收,我们马上去搭船。”他收好了自己的衣物,转而替她收拾东西。 他们两人几乎是两手空空的来到这时空,身上的物品所能交换的也有限,所以其实没什么东西好收。 “可是我们没有钱买船票。”她想起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钱! “这点我会想办法,先下楼吧!” 他将桌上最后一样物品扔进行李袋里,随即拉著她下楼。 贪婪小气的旅馆老板正坐在柜台后,一双势利的芝麻眼像看贼一样盯著他们。 虽然拿了韩劭刚的手表,但是想到让他们“白住”了这么多天,他心里还是很不痛快,认为自己亏大了。 “我们要离开了,剩下的房租钱跟你换抵现金。”韩劭刚一到柜台前就直接开口,不但旅馆老板大吃一惊,连季曼沂也诧异万分。 他在作梦吗?他以为这个吝啬鬼老板会给?! “开玩笑!我们当初约定好两个礼拜的食宿,现在你不住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干嘛给你钱?”旅馆老板跳起来大吼。 比起免费的房间,钱财更让他视若性命啊!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那只手表还有很多特殊功能,譬如它有闹铃功能,只要设定时间,时间到了就会自动报时,还可以计算……若是你将来要转手,绝对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 这些特殊功能韩劭刚一直没有教他使用,当初只是觉得这个小气老板讨人厌,所以故意留一手没把全部功能都教给他,现在正好当作另一项交换条件。 “真的吗?那你赶快教我怎么设定!”旅馆老板兴奋得八字胡都在跳动,已经迫不及待想找人来估价了。 “你先把剩余的费用折给我们,我才教你。”他信不过这老板的为人,怕他一旦知道使用方法,就绝对不会把钱吐出来了。 “你还挺精的。”旅馆老板哼了一声,拉开抽屉,不情不愿取出几张钞票递给他。“这是剩余几天的住宿费,你拿去,赶快把设定的方法教给我!” “还有餐费也必须折抵给我们,再多给我两张。”来到这里一个多礼拜了,韩劭刚多少摸清这里的物价,他给的那些钱太少了,真是黑心肝的人才拿得出来。 “算你狠!”旅馆老板恨恨嘀咕著,又多抽了两张钞票给他,韩劭刚才愿意把私藏的特殊功能教给他。 一教会老板,韩劭刚立刻带著季曼沂奔向码头,这个岛上是非太多,实非久留之地,还是早走早好。 他买了船票,搭上简陋的渡轮,往海的另一边而去,无论接下来的旅程是忧是喜,他们都只能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的路了。 ***bb***bb***bb*** 经过一夜一日的航行,他们在隔天傍晚到达目的地港口——杰瑞达港。 杰瑞达港所在的杰瑞达市,是个先进繁华的港口大城,虽然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纽约、伦敦、东京等现代化都市,但是和天使岛相比热闹多了,而且最棒的是,这里的主要语言是英文,季曼沂终于不用再当听障和哑巴了。 离开港口后,沿路看到许多汽车和行人,季曼沂感觉好兴奋,好像回到熟悉的文明世界。 天快黑了,他们照例找间旅店休息,靠近港口有许多住宿的地方,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一间还算不错的旅馆,住宿的费用也出乎意料的便宜,看来他真的被天使岛的黑心旅馆老板污去不少钱!韩劭刚暗自低咒。 他们要了-间房,好好地吃过晚餐,洗过舒服的澡,然后韩劭刚去买了一份报纸,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开始认真翻阅起来。 季曼沂坐在床沿,看他拿著报纸猛翻,好像在搜寻什么,于是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找工作。”韩劭刚抬起头对她一笑。“我们剩余的钱不多了,不赶快找份工作不行,不然就得做好露宿街头的心理准备了。” 季曼沂听了,难过地低下头。她一直觉得,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连累了他,她万分愧疚。 只消一个眼神,韩劭刚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放下报纸起身,改坐到她身旁,笑著揽紧她的肩。 “说起来,我该感谢你呢!”他用刻意夸张的开心语气道。 “感谢我什么?”季曼沂莫名其妙。难不成他感谢她害他迷路,“迷”到二十世纪来吗? “我感谢你让我经历一场时空之旅,对于时空隧道的谣传,之前我也只是道听涂说,如今亲眼见识,才知真有其存在,我能在有生之年领略这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奥妙,你说我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幸运?” “难道你不怕我们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她光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停留在这个时空,再也回不去熟悉的时代与空间,她就惊慌得想哭泣,为什么他可以这般平静,毫无怨怪? “如果真的永远回不去,担忧愤怒就能改变一切吗?既然不能,我又何必花费那些气力去怪你呢?再说我不在意自己是在二十世纪或是二十一世纪,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是二○○五年或是一九八○年,我都不在乎。” “韩劭刚……”季曼沂鼻头发酸,真的快被他的深情打动了。 怎么办?妈妈,我好像——好像喜欢上他了! 看了您的不幸,我好害怕,我怕自己一旦去爱,就会成为下一个你,所以我一直封紧自己的心门,不敢接纳他的感情。可是他真的太好,要阻止自己去爱,好难好难……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眼眶泛红,无声地仰头问著在天上的母亲。妈,如果您在就好了……如果您在……如果您在—— “你刚才说现在是西元哪一年?”她突然睁大眼,猛然转头问韩劭黑,眼神进出一种他不明白的惊喜。 “西元一九八○年啊。”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韩劭刚还是回答道。 “那她还活著,她还活著!”季曼沂先是大笑,然后喜极而泣。“太好了!” 见季曼沂又哭又笑,韩劭刚有点胆战心惊。难道她受到太大刺激,精神错乱了吗? “呃……曼沂,你说谁还活著?” “我妈妈!”季曼沂抹去眼泪,眸中露出孺慕之情。“她已经过世好多年了,我好想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但现在我可以了!”她第一次感激自己被送到这个时空来。 “韩劭刚,我想去香港!”季曼沂转向韩劭刚,用一种虔敬且恳求的语气说道:“我要去找我母亲,我想看看她,我真的真的好想她!”想起母亲慈爱的容颜,季曼沂便克制不住奔流的泪。 “你想去香港,那当然好!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时候你母亲还未生下你,即使见了面,她也不会认得你。”他不得不残酷地提醒她这个事实。 “我知道。”她苦涩地一笑。“我没那么天真,以为自己的母亲会认出二十五年后的女儿,也不会惊吓到她,我只是想看看她——即使是年轻时的她也好!” “好,那我们就到香港去。我会赶快找到工作,筹足旅费陪你去看你母亲。”他笑著道,更加辛勤地翻阅报纸找工作。 “韩劭刚……”季曼沂感动不已,突然有个强烈冲动,想—— 脑子才想著,身体已付诸行动。 “谢谢你!” 柔嫩的唇印上自己的脸颊,韩劭刚错愕地愣了愣。几秒后,他缓缓伸手抚摸被芳唇侵袭的脸颊,傻呼呼地露出笑容。 她吻了他!她吻了他! 季曼沂为了自己的主动羞红脸,逃难似的躲进浴室,关上门,小手捂著烫红的双颊,没脸再跨出去。 她怎么会那么大胆? 噢! ***bb***bb***bb*** 到达杰瑞达市的第三天,韩劭刚如愿找到工作。 那是一间名叫“巴拿马”的船运贸易公司,负责替南美洲的顾客运送香蕉凤梨以及咖啡豆销往欧美等国,再从欧美等国载运食品、日用品回到南美洲贩卖。 船运公司的老板是个为人豪爽的阿根廷人,名叫巴贝登,得知韩劭刚毕业于美国知名学府——哈佛,他大为激赏,而故意出了一些难题考验他,他也全部安然过关,所以立刻决定聘用他担任业务经理,除了维持与旧客户的友好关系之外,韩劭刚还得想办法运用行销策略,增加公司的客户与利润。 为了留住韩劭刚这个人才,巴贝登给的薪水相当丰厚,还配给他一层公寓当作宿舍,同时答应他的请求,额外增聘季曼沂担任他的助理。 对于巴贝登的赏识,韩劭刚自是铭感五内,倾力回报,然而巴贝登有个女儿,名叫阿曼达,个性和父亲截然不同,不但娇生惯养,而且脾气骄纵。 得知父亲雇用一名东方人担任业务经理,她满心不屑,因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她,除了自家人与白人之外,根本瞧不起其他种族的人,黄种人对她来说就像狗,她见了只想一脚踢开,她实在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雇用这样的人? “阿曼达,宝贝女儿,你可别小看韩,他很有本事的!啧,你真该看看他与客户谈判的技巧。”巴贝登不停称赞,极力想扭转女儿偏执的印象。 “哼!”对于父亲的连连夸赞,她只有这句冷哼。 不过她也知道,父亲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事业,要求严格的他向来很少夸奖别人,她当然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得父亲欢心,让他一提起就赞不绝口? 那个人才刚上班几天,父亲天天都在餐桌上诉说他聪明冷静、多有生意手腕等等,阿曼达嫉妒又好奇,决定偷偷到公司去看一眼。 她想父亲是言过其实,不然就是被这个能言善道的骗子给骗了。 当她像只高傲的孔雀,走进父亲的船运公司时,一眼就看到背对著大门,正在讲电话的韩劭刚。他一百九的挺拔身高,立刻引起她的注意。 “就是他吗?”光看他的背影,阿曼达就已心跳加速。 韩劭刚讲完电话收线,转身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外出,不意看到一名蜜金肤色的艳丽美女,呆呆地张嘴看著他。 他没见过这女孩,不过从身上高级的衣著研判,她应该是某位千金小姐。 “你好!”他朝女孩点头问好。 “噢——噢,你好!我……我叫阿曼达。”向来尖牙利嘴的她,在他面前腼腆。 “阿曼达?”韩劭刚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巴贝登整日挂在嘴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宝贝女儿。 “阿曼达小姐,来找老板吗?他刚出去,下午才会进办公室。”他温文有礼地微笑告诉她。 那俊美的面孔,迷死人的微笑……阿曼达被电得晕头转向,毫无抗拒能力。 噢,好帅!好帅的男人——虽然她向来瞧不起东方人,不过她改变想法了。原来东方人不全是矮小低贱的,也有这么高大英俊、斯文迷人的男人啊! 她粉腮羞红、满眼含春,一脸痴迷地望著他。 季曼沂在他们身后冷冷看著,毫不怀疑这位阿曼达小姐已经坠人情网了。 韩劭刚,你好啊,上班还能追女人,你真有本事! 她说不出心头那股难受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他对阿曼达的笑容太灿烂,而阿曼达脸上含羞带怯的表情,则刺眼得令人讨厌。她忽然有种念头,想上前抓下阿曼达脸上那抹矫揉造作的羞人答答。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大为吃惊,难不成她真有暴力倾向? “对不起,打扰一下!”她大步走上前,故意横亘在阿曼达与韩劭刚之间,非常“恰巧”地挡住她的视线。 “你是谁?”心仪的对象被不识相的人挡住,阿曼达气得几乎想尖叫,一发现那是一名东方女子,脸上表情立即转为轻蔑不层。“你是来打扫的吧?走开一点,别挡住我的路!” 季曼沂心中顿时燃起怒火,还来不及开口反驳,韩劭刚已开口帮她解释:“小姐你误会了,她不是来打扫的,她是我的助理季曼沂。” 阿曼达才懒得管她叫阿猫还是阿狗,是打扫的还是打杂的,她唯一在意的只有韩劭刚,他一开口说话,她又露出痴迷的爱恋神态。 “噢!是吗?那不重要。我常听我爸爸提起你,你叫韩吧?你——” “请问韩经理,和太平洋贸易公司业务经理的会议还参不参加,若是不参加,我必须马上打电话取消。”季曼沂板著没有表情的棺材脸,冷冷地问。 “你——”阿曼达气极的,她居然敢打断她的话。 “马上出发!”韩劭刚毫不考虑地决定,朝阿曼达点点头后迳自转头向外走。 季曼沂冷瞄了发愣的阿曼达一眼,慢条斯理地跟去。等阿曼达回过神,他们已经离开公司了。 他——他居然抛下她走了!阿曼达不敢置信,从小到大,谁不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她,千方百计的巴结她,那个东方男人竟然把会议看得比她还重要,真是可恶! 不过因为她深深迷恋他英俊的容貌,根本舍不得怪他,于是把怒火全转向季曼沂。 都是那低贱女人的错!若不是她,韩不会抛下她离开。 她看起来好像和韩很熟,他们是什么关系? 嗯,她要好好调查…… 第八章 “不错嘛!初来乍到就得到大小姐的青睐,恭喜你,可以留在这里当驸马爷,以后不必跟著我到处奔波了。”坐在副驾驶座上,季曼沂忍不住挖苦道。 她不是故意用这种酸溜溜的语气说话,但她被嫉妒填满的脑子,压根管不了自己的嘴,一席话就这么倾泄而出。 “你在胡说什么?”韩劭刚小心驾驶手排车,分神投给她一抹苦笑。“我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当什么驸马爷?” 她还不知道吗?他的人、他的心,都是跟著她走的。 “再说,阿曼达小姐对我应该没那意思,她可能因为没见过东方人,所以一时好奇吧!”他并没有想得太多。 “那我也是东方人啊,怎么不见她对我热络?你没看见刚才她见到我的眼神,活像看见一只猪出现在办公室。”哼,傻瓜!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还以为人家只是好奇? “猪?你怎么把自己说成这样……”韩劭刚一睑哭笑不得。 “说不定拿猪来形容我,那位高高在上的阿曼达小姐还嫌太抬举我了。搞不好她觉得猪比我还可爱呢!”想起刚才阿曼达看她的眼神,她就觉得深受污辱。 “呃……先别说这个了,等会儿开会要用的资料,帮我准备好了吗?”他说不过她,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早就准备好了——在你相阿曼达小姐调情说笑的时候。”她先是柔柔回答,然后从容优雅地扎他一针。 “我不是说了吗?我——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女人啊!都是这么小心眼吗?即使是独立好强的季曼沂也无法幸免。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会对阿曼达吃味,就表示她不是完全不在意他,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他一改刚才的无奈,露出傻瓜似的欢喜笑容。 季曼沂狐疑地瞧著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傻笑?难道是——想起阿曼达?! 正专心开车的韩劭刚,忽然感觉身旁冲来一股莫名的猛烈的火气,差点没把他烧成灰烬。他莫名其妙地看著眉眼含怒的季曼沂,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 ***bb***bb***bb*** 阿曼达对于喜欢的东西,向来非得到手不可,而她喜欢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拱手让人,既然喜欢就要想尽办法弄到手,就算去抢也无所谓。 打从那天见到韩劭刚,迷恋上他之后,她大小姐闲来无事开始每天到办公室探班。 名义上是来看爸爸,但她留在父亲办公室里的时间,比她打通电话的时间还要短,每次来都像蜻蜒点水,稍微在父亲面前晃一下就走了,其他的时间都黏在韩劭刚身边,倒咖啡送点心伺候得好不殷勤。 “韩,午休时间到了,你肚子饿了吗?”阿曼达提著好大一个竹篮,灿笑如花地冲到韩劭刚身旁。“我替你准备了好多东西,赶快来吃吧!” 韩劭刚看看墙上的时钟,才十一点五十五分而已,便对她说:“对不起!阿曼达小姐,现在还没到午休时间,我不能随便休息,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有什么关系嘛,才差五分钟而已,你快过来吃啦!”阿曼达没有耐性再等五分钟,非要他马上品尝她为他精心准备的午餐不可。 “不行!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能为了偷五分钟的懒,坏了自己的原则。”韩劭刚对任何事都很认真尽责,这正是他成功的最大因素。 “唔,好吧!那你快点,我在这里等你。”阿曼达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瞧著他,眼眸中不断释放出强烈的爱意,连瞎子都看得见。 这下韩劭刚终于了解不是季曼沂想太多,而是阿曼达真的看上他了。 “呃……阿曼达小姐,就算到了午休时间,我也必须把事情处理完才能休息,我怕让你等太久我过意不去,不如你把这些东西拿到老板的办公室,和他一起吃,你觉得怎样?” 看在巴贝登对他的提拔上,他不会计较阿曼达的任性舆纠缠,不过对于她的青睐,他实在无福消受,古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他终于深深体会到了。 “我才不要!”每天在家陪爸爸吃早餐和晚餐还不够啊?她现在只想和韩一起享用午餐嘛! “那——就只好请你稍候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赶快将工作赶完了。 转回头,眼神正好和季曼沂交会,她讥讽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把视线转开。 韩劭刚的笑容更苦涩了,看来他的磨难还没结束-不,是正要开始而已! 因为不好意思让阿曼达等太久,他在十二点刚过没多久便匆匆结束工作,阿曼达不害臊地拉著他的手要他坐下来,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打开竹篮。 竹篮里塞了满满的食物,都是美味又精致,份量足够三个大男人享用,难不成阿曼达以为他是大胃王? 韩劭刚瞠目结舌半晌,也没多想,转头就问季曼沂。“曼沂,东西很多,过来一起吃吧!” 他的举动让两个女人愣住了,两个人心里都想:他怎么那么不识相? 阿曼达精心准备的食物,自然不希望其他人——尤其是女人来瓜分。而季曼沂也不是笨蛋,当然知道阿曼达为韩劭刚准备的食物,不欢迎其他人来分享,她怎么可能那么不识相,真的跑去吃? 即使她嫉妒得快得内伤了,还是一脸冷淡地从抽屉里取出三明治说:“谢谢!我准备了三明治,你们吃就行了,不必在意我。” “好哇!”阿曼达没想到这名黄种女子还满识相的,心情当下好多了。“韩,你快过来嘛,我也准备了三明治,里头包了鱼子酱呢,还有这个猪排潜艇堡,是我家厨子的得意之作,非常好吃喔!” 阿曼达殷勤地为韩劭刚张罗食物,韩劭刚却是一脸苦笑地盯著季曼沂,只见她低头吃著只包了小黄瓜和火腿的三明治,故意不看他。 吃吧!吃吧!多吃点鱼子酱三明治和猪排潜艇堡,让她把你养得肥嘟嘟的,最好养成一只大肥猪,到时候看她还爱不爱你!她用力咬了口三明治,忿忿地想道。 虽然明知道是阿曼达缠著他,但她就是嫉妒吃味,怪他长得太好看了,连二十几年前的“古人”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要是他野心够大,还可以进军演艺圈,凭他的魅力,说不定会大红特红呢! 她继续撕咬三明治,把它当成阿曼达——不,韩劭刚的肉,用力地咀嚼…… ***bb***bb***bb*** “曼沂?”晚上,韩劭刚洗过澡,走出房间去敲隔壁季曼沂的房门,想和她解释阿曼达的事。 今天在公司,她几乎整天不跟他说话,无言的折磨,那比什么都叫他难受。 巴贝登配给他的公寓,里头有三个房间,他和季曼沂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不必再挤在一张床上了,但现在他反而睡得没那么好,有时候还会失眠。 他常常习惯性地靠向另一边,想要汲取那抹香软与温暖,而每回落空时,他才想起季曼沂睡在隔壁房。 敲了门,他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他以为她在洗澡,可是仔细聆听,房内非常安静,完全没听到淅沥哗啦的水声,她好像并没有在洗澡。 “曼沂?”他试著轻轻转动门把——门没上锁!他推开门,见室内灯光幽暗,床上的被窝里是隆起的,应该是她躲在里面睡觉。 不会吧?这么早睡! “曼沂……”他靠过去,就著床头的台灯,看见她果然睡著了,抱著柔软的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茧。 “这样好睡吗?会把自己闷死的。”韩劭刚笑著摇摇头,像个慈爱的父亲拍拍她的背,帮她整理身上的棉被。 “唔……”季曼沂没有睁开眼睛,依然在熟睡中,不过却听话地松开修长的手脚,让他理顺卷成一团的大被子。 “韩劭刚……”他正在理被子时,季曼沂突然喃喃呓语,然后一个翻身,紧紧地抱住他,似乎把他当成棉被。 “呃——曼沂?”韩劭刚瞬间变成一尊木偶,动也不敢动,深怕惊醒了她。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她抱得这么紧,他怎么离开啊? “曼……曼沂。”他试著轻轻推开她,但才稍微推开一点,她立刻搂得更紧,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怎么也不肯放。 “我睡不好……”季曼沂安心地抱著她以为的“棉被”,在梦中嘟嘴撒娇。 “你说什么?”韩劭刚停止动作,静下来侧耳聆听她说什么。 “你不在我身边,我就睡不好,我不要你离开我……也不要阿曼达接近你……我讨厌她……” 韩劭刚这才明白,原来她在说梦话,而且诉说的对象正是他。 “我也是!”明知她犹在梦中,根本听不见他所说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回应:“我也是!曼沂,没有你在身旁,我也睡不好,我也不想离开你,还有阿曼达——我也不喜欢她!” 他拥紧她,她立刻安静下来,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嗅闻肌肤淡淡的香气。 熟悉的气息让他产生困意,他闭上眼,舒服地沉入梦乡。 清早,季曼沂从一团令人浑身舒畅的温暖中苏醒过来,她微笑著张开眼,韩劭刚那张熟睡的俊容,随即落人她的视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他的怀抱,半夜偷溜上他的床。可是仔细一看,她是在自己的床上没错呀,那么是他趁夜摸上她的床? 太可恶了!串好她身上的衣著还算整齐,他显然没有图谋不轨。 “喂——”她伸出手想叫醒他,不经意瞥见他熟睡的容颜,原本正打算不客气推醒他的小手猛然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缩回。 他睡得这么熟,她突然不忍心吵醒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也可以再睡一会儿…… 她咽了下口水,偷偷觊觎他的怀抱,那宽大温暖的怀抱就像恶魔的手般,不断地召唤她,她的身子愈来愈软,眼皮愈来愈重,最后终于抗拒不了诱惑,向恶魔之手投降,掀开棉被钻进去,小心翼翼地窝进他怀里,聆听著他的心跳,舒服地喟叹一声,随即再度坠入梦乡。 因为睡得太香甜,这天他们两人差点迟到,他们在上班前十分钟才急急忙忙惊醒,跳起来刷牙洗脸更衣,五分钟之内解决完毕,然后用跑的赶在上班前最后一分钟抵达公司。 他们各自投入忙碌的工作,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昨晚两人同床而眠的事,仿佛那只是一场意外。 不过今天她好像不再生他的气了,愿意和他说话,偶尔还给他一个微笑,这已经让韩劭刚惊喜不已,宛如中了彩票。 只是没想到,韶光易逝、好景不常—— “韩!” 上午十点,一脸春风的阿曼达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办公室。 她穿著一套及膝连身排扣条纹洋装,脚上套著粉红色的面包鞋,到耳下的头发烫成蓬蓬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可爱的复古洋娃娃,只可惜她的骄纵让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韩,陪我去逛街!你好像没什么衣服,我帮你买新衣服。”她拉著韩劭刚的手,甜蜜蜜地道。 “不用了!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新衣服,而且我得上班,我有很多工作必须做完。”韩劭刚正在处理一件紧急公文,头也不抬地回答。 阿曼达抢过他正在看的公文迳自阖起,扔到一旁的办公桌上。“好了!现在你没有工作了,跟我去逛街吧!” 韩劭刚双眼瞪著办公桌,浑身僵硬紧绷,原本摊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握紧成拳,他正竭力忍住快要冲破胸膛的怒气。 巴贝登是你的伯乐,对你有知遇之恩,而阿曼达是他的爱女,你不能因为这个任性、不懂事的女孩,让巴贝登难过难堪。 他闭了闭眼,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睁开眼起身,语气有点僵硬,但力持温和地对她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时间,请你找别人陪你去吧。我得出去拜访客户了!” 说完,他拉了季曼沂就往外走,不理会阿曼达在背后气得跳脚。 虽然他没接受阿曼达为他添购新衣的好意,不过她倒提醒了他一件事…… ***bb***bb***bb*** 十月一日,韩劭刚和季曼沂领到了他们在二十世纪的第一份薪水。 这天他们特地上餐馆去吃了客牛排,犒赏自己一个月的辛劳,享用完难得丰盛的晚餐,他们沿著街道散步走回公寓。 途中经过一间服装店,韩劭刚想也不想便拉著季曼沂走进去。 “我们要买衣服,请帮我找几件适合她穿的衣服。”韩劭刚一进门就对老板娘说道。 “好的,没问题!”老板娘是个丰腴美人,笑咪咪地走过来,开始目测季曼沂的身高尺寸。 “你做什么?我没说要买衣服啊!”季曼沂诧异地道。 “傻瓜!你没发现自己只有两三件衣服而已吗?女人怎么可以没有衣服?去挑几件喜欢的,我买来送给你。” “你不用为我破费,自己留著用吧,你也没什么衣服啊!”她不是没发现他也只有三套衣服,其中两套还是巴贝登送给他的旧衣服,根本不合身。 “我不需要新衣,你买就好了,其他的钱存起来当作旅费,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发前往香港。”他笑著将她推向老板,哄道:“乖,去挑衣服吧!” “可是——” “来吧!小姐,我找了好多适合你的漂亮衣服。”老板娘将她拉到试衣间,开始往她身上套衣服。 最后韩劭刚不顾她的意愿,替她挑了两件洋装,一条长裙,价钱都不便宜,但他毫不心疼地掏出刚领到了薪水付账。 “你干嘛帮我买?为什么不帮自己买呢?你也需要啊!” “你穿新衣比我好看。” 拉著嘟嘟囔囔的季曼沂走出店外,韩劭刚笑得比自己买新衣还满足。 “可是那是你辛苦赚来的钱——”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韩劭刚严肃地望著她说道,季曼沂心口一震,一股暖流冲刷过她的心田。 “嗯,这是你说的,那我下次也要买新衣送你,你不可以拒绝喔!” 韩劭刚拿她没办法,但心口也是暖暖的。 “好好!都由你,行吗?” “行!”季曼沂这才满意地一笑,任由他牵著手,往他们住的公寓走去。 在他们背后,一名衣著贵气的女孩从巷子里走出来,站在服装店的门口,恨恨地瞪著他们亲密的背影。 “啊呀,阿曼达小姐,我还在想你怎么不来了呢!” 服装店老板娘透过玻璃窗看见阿曼达站在外头,连忙迎了出来,她可是他们服装店的大客户呢,当然得巴结点。 “你订的几套男装已经做好了,就等著您来拿。”老板娘笑嘻嘻地说。 阿曼达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劈头就朝老板娘尖锐地问:“我问你,那两个人到你店里来干什么?” “你是说刚才那两位?他们来买衣服呀!哎,那位先生好体贴,自己的衣服旧了一点也不在意,硬是买了好几件漂亮的衣服给那位小姐呢……”老板娘没发现阿曼达的脸色扭曲难看,迳自羡慕赞赏。 阿曼达捏紧拳头,银牙妒恨地紧咬。 ***bb***bb***bb*** “韩,你过来一下!” 第二天早上,阿曼达捧著好几盒刚订作好的西装,送到无人使用的会议室,再把韩劭刚硬拉进来。 “你看,这些都是我特别为你订做的,你拿回去试穿看看,如果不合身我再请他们修改。”她骄傲地层示自己付出的成果,她相信这么雄厚的财力,绝对是季曼沂无法相比的。 韩劭刚没想到阿曼达竟为他如此破费,受宠若惊之余,只有无比沉重的压力。 “阿曼达小姐,我真的不需要新衣,请你收回去吧!” “为什么?”阿曼达怒然尖叫。“我都已经订了,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实在收受不起这样的礼物。”一如他承受不起她的感情。“对不起,阿曼达小姐,请你谅解。”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啊!” “但我对你没感觉,很抱歉!”早巳心有所属,韩劭刚只能辜负她的感情了。 “那么季曼沂呢?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你喜欢她?”阿曼达嫉妒得快疯了,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拒绝,而情敌居然是一个低下的黄种女人。 “是的,我是爱她!”韩劭刚毫不迟疑地对她坦白承认。“我和她在命运的安排下,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们的未来是紧紧相连的,我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失去我,这种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韩劭刚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阿曼达,决定让她彻底死心。他心虚地别开眼,扯谎骗道:“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其实我已经和曼沂订婚了。” “你说什么?”订婚引阿曼达受到的刺激太大,几乎快昏过去了。 “没错!”他心一横,继续说道:“而且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结婚了。” “结婚?” “所以我和你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请你放弃我吧!” “因为季曼沂吗?”阿曼达逐渐冷静下来,原本燃著嫉妒与怒火的双眼沉静下来,晦暗得让人看不清。 “是的。” “只要有她在-天,你就不可能接受我?”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其实无论有没有曼沂,他都不可能接受她,他真的对她毫无感觉。 “那好!我知道了。”阿曼达倏然起身,诡异一笑。“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回去好好想一想。” “那就好!希望你早点想通,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幸福的,届时巴贝登先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他露出微笑,诚心祝福。 “嗯,或许吧!”阿曼达勉强扯扯嘴,不想再说了。“我回去了!” 韩劭刚目送她开门离去,感觉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这下总算不用在巴贝登的恩情和季曼沂的感情之间左右为难了。 而这时,刚刚送完文件回到办公室的季曼沂,正好遇到面色阴沉快步行走的阿曼达,两人擦肩而过。 明知她对自己没好感,但基本的礼貌不能忘,季曼沂还是硬著头皮问好:“阿曼达小姐你好——呀!” “滚开!”阿曼达用力一掌推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搞什么?”季曼沂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著趾高气扬走出大门的女人。 “她吃了炸药啊?” ***bb***bb***bb*** 几天后 “韩,我和美国快通货运公司的总裁约好在布莱尼饭店开会,你跟我一起来。”下午,巴贝登来到韩劭刚的办公室,要他一起外出。 “好的,我马上准备。”韩劭刚连忙收拾桌上看到一半的文件,打算回来继续看完。 “我也去吗?”季曼沂不确定地问,通常只要韩劭刚外出,一定会带她去。 “不了!今天有重要会议,可能不太方便让你在场,你留在办公室等我,我会回来接你。” “好。”她点点头。 “如果会议开得太晚,你就自己去吃晚餐,然后先回去休息吧!”他一面穿上西装外套,一面吩咐道。 “反正回去也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季曼沂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和他一起行动惯了,要她独自用餐回家,她突然觉得很不习惯。 “那也好!我会回来找你,你就等我吧。”他显然很高兴,朝她笑了笑,随即匆忙出门了。 他走后,季曼沂也没什么重要工作好做,索性拿出这个礼拜新开发的客户资料来整理。 忽然,一道阴影遮住她正在整理的文件,不解地抬起头,看见阴沉得诡异的阿曼达站在她桌前。 “阿曼达小姐?” “你跟我来!”阿曼达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命令道。 “什么事?”季曼沂狐疑地问。 “叫你来就来,问那么多做什么?”阿曼达依然气焰嚣张,让人气结。 要不是在她父亲手下工作,季曼沂才不想理这种目中无人又没礼貌的女人,偏偏自己领她家公司的薪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不顾忌她父亲的想法啊! 季曼沂无奈地叹口气,跟著阿曼达离开办公室。 她发现阿曼达鬼鬼祟祟的,奸像刻意避开办公室里其他的人,把她带到位于公司最偏僻角落的仓库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季曼沂满心诡异地打量不满灰尘的阴暗仓库,难不成她想像灰姑娘的后母一样,用做不完的打扫工作来奴役她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阿曼达迳自走到一个陈旧的柜子前,指著最上方的一个箱子说:“你把那个东西搬下来给我!” “知道了。”果然是把她当成女佣!季曼沂认了,走到柜子前,踮高脚尖,努力伸长手去拿那个箱子。 她没看见站在她背后的阿曼达悄悄拿起藏在墙边的一根木棍,缓缓靠近她,然后——用力敲下! “唔!”季曼沂没想到自己会被偷袭,闷哼一声,宛如被推倒的玩偶趴倒在地。 “快把她扛出去!”她一倒下,阿曼达立刻转头下令,只见原本无人的仓库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两个壮汉,用一只装马铃薯的麻袋将季曼沂塞进去,然后扛起来放在肩上,佯装那是一袋马铃薯。 “你们听好,先把她带到港口的仓库藏好,天一黑马上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她丢进海里,事成之后我会重赏你们!知道吗?” “是的,谢谢阿曼达小姐了。”两人贪婪地道谢,趁著还没有人发现,赶快打开后门,扛著装有季曼沂的麻袋溜出去,扔到货车上发动引擎,朝海边疾驶而去。 阿曼达站在后门,得意地望著货车逐渐驶离。 哼!敢跟我抢男人,就是这种下场! 等你上了天堂,就会知道和我阿曼达作对,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第九章 傍晚,历经长时间会议的韩劭刚回到公司,直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出乎意料的,办公室里不见季曼沂的踪迹,他问了其他办公室的人,他们说他走后不久就没人看见她了。 难道她已经走了?他满心怪异地回到办公室,发现季曼沂桌上还摊著整理到一半的资料,看起来不像提前下班的样子。 那么她去哪里了? 他愈加焦急,又冲出办公室到公司其他地方寻找,可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不死心,又冲回公寓看她是否回家了,然而他失望了,她也没有回去,屋子里空荡荡的。他茫然瘫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她到底去哪里了?还是有人把她藏起来了? 他倏然瞪大双眼,没来由地想起阿曼达。是她把曼沂藏起来了?有可能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听到他说他已和季曼沂订婚的时候,那眼神实在很可怕。 难道是她假装放弃,其实暗地里绑走曼沂,想藉此逼他放弃? 他愈想愈有可能,依阿曼达骄纵的性格,的确不像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想她必定是用了某些手段,把曼沂囚禁起来了。 他亲自去拜访住在附近的同事,确定阿曼达在他们离开后确实到过公司,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阿曼达绑走了曼沂。 惊慌,愤怒,焦急……种种情绪争相撕扯著他的心,想到曼沂也许已经受到伤害,他便气得想杀人。 他打听到巴贝登位于郊区的豪宅,叫了计程车飞车赶到,不顾礼貌地上前猛按门铃,嚷著要找阿曼达。 “韩?你怎么来了?”巴贝登正好在客厅看电视,见到他来很惊讶。 “我有急事想找阿曼达小姐!”他忍住焦急与气愤,尽量以礼貌的语气道。 “阿曼达?你找她有什么事?”因为他脸色很不好,所以巴贝登感到很纳闷。 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倒追这个男人,因为他也满欣赏他的,所以并不反对女儿采取攻势。当然他也知道韩劭刚和季曼沂的关系不简单,不过他认为公平竞争嘛,不算是一件坏事。 “这件事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就是我的助理曼沂她……” “爸爸——”奸计得逞的阿曼达心情好得很,想到客厅来找父亲撒娇,要他给韩劭刚升职加薪,没想到一踏进客厅就看到韩劭刚阴郁宛如死神的脸,她猛然一惊,下意识转身就跑。 “阿曼达小姐!”韩劭刚眼尖,看见她一闪即逝的身影,立即追了过去。“等一下!你快告诉我,曼沂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韩,阿曼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巴贝登走过来,被他们两人搞糊涂了,好像发生某件重大的事,他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巴贝登先生,曼沂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我怀疑有人绑走了她。”他说“有人”两个字时,刻意扫了眼阿曼达。 “你怀疑是阿曼达做的?”巴贝登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点不高兴。“你随便怀疑阿曼达,会不会太无凭无据了?我了解我的女儿,她或许任性了点,但是她很善良,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 在天下所有父母的眼中,儿女都是最乖巧完美的,巴贝登也是如此,他认为女儿只是骄纵了些,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那么请您告诉我,曼沂到哪里去了?我问过公司里的人,他们说下午阿曼达小姐来过,不久曼沂就失踪了,您不能否认,阿曼达小姐有很大的嫌疑。” “阿曼达本来就经常到公司,这一点也不奇怪,你不能够以这个当作理由怀疑她。”这种时候,巴贝登当然护著他最疼爱的独生女。 “是啊!”见父亲为自己撑腰,阿曼达胆子便大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她不见了,就是我绑走她?说不定是她自己不想和你过苦日子,和别人跑了也说不定!” 哼!反正现在那女人八成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下是死无对证。 “不可能!”韩劭刚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她不是这种人!我了解曼沂,就算她想走,也一定会把话说清楚,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离开。” 他们一起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里,她不会独自一个人离开,就算想走,她又能去哪里呢?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互相扶持而已。 “再说,她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她的桌上还放著未完成的工作,连收拾都没有,你们认为她会去哪里呢?我想她本来只打算离开一下就回来,没想到却回不来了!”他心痛地道。 “好吧!或许她确实是发生了某些意外,但我相信这件事和阿曼达无关,我会请警方帮你搜寻,你也不必太担心。”巴贝登体谅他的焦急,愿意原谅他把女儿当成嫌疑犯,答应帮他找人。 “谢谢你,巴贝登先生。”他喃喃道谢,但还是认为阿曼达的嫌疑很大。 他盯著视线始终回避他的阿曼达,猜测她会把曼沂藏在哪里?既然巴贝登先生不知情,自然不可能藏在家里,而办公室他已经找遍了,连仓库都去找过…… 仓库?他蓦然想起来,公司的仓库不只一间,为了装载货物方便,巴贝登过去在码头也有好几间大型的仓库,可以容纳几吨的货物都没问题。不过近年来科技进步,航行时间缩短不少,航运的班次增加,大型的置货仓库逐渐丧失功能,有些早已不再使用,都已经荒废了。 或许曼沂有可能被藏在那里! 他想到新的线索,立即告辞,赶往码头的仓库。 阿曼达认为季曼沂应该已经被扔进海里淹死了,不过她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事情好像没有那么顺利。 为了保险起见,她溜回房里打电话给协助她绑走季曼沂的两名壮汉,他们都是码头区的混混,平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她付给他们一人一千块美金,很轻易就把他们收买了。 “那个东方女人——你们处理好了吗?”电话接通,阿曼达压低嗓门问。 “这个……当然!当然!”接电话的混混有点心虚,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那就好!你们把尸体扔在哪?那地方隐密吗?现在那女人的伙伴正在找她,不能太快被他找到。明天天一亮你们马上离开杰瑞达市,我会再给你们一笔钱,等到风头过了你们再回来。”她怕万一警方逮到这两个家伙,他们又供出她,那就完了。 “噢……喔!那个地方很隐密……很隐密,不会被人找到的。”那个人人支支吾吾地干笑,不敢说现在季曼沂还安然活著,只是被他们偷偷藏起来。 挂了电话,混混抹抹汗珠朝另一名伙伴道:“差点被阿曼达那个泼妇发现,要是她知道我们没把那个东方女人扔到海里,准备卖到南美去,一定会抓狂的。”阿曼达的泼辣远近驰名。 原来他们收了阿曼达的钱却没把人杀了,想把季曼沂卖掉,再赚一次黑心钱。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先把她带到船上好了,等明天天二兄立刻开船,假装我们要出海钓鱼,相信警方再精明也查不到我们。”其中一人立刻决定。 “好!那我们先去把她关到船舱里好了。” 两名混混商量好,立刻赶往囚禁季曼沂的地方-港口的仓库,却不知道已经有另一个人早他们一步赶到。 ***bb***bb***bb*** “曼沂?” 韩劭刚来到港口的仓储区,这里除了堆放货物,平常不会有其他人来,入夜后装卸货物的工作全面暂停,更显得寂静。 他沿著仓库区的道路行走,昏暗的街灯拉长他的身影,提供微弱的灯光帮助他查看那些仓库,搜寻季曼沂是否在里面。 “曼沂!曼沂!”放声大喊,他一间间仔细搜索,希望季曼沂如果在里面,能够回答他。 然而一连找了好几间,都没有任何发现,他忍不住沮丧失望,害怕永远找不到她了。就在这时,忽然最后一间仓库传来奇怪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垮下来。 那声音太大,不像老鼠发出来的,韩劭刚惊喜地朝著四周大喊:“曼沂!是你吗?曼沂,如果是你的话,就回答我啊!” 这时又传来另一堆东西垮下来的声响,韩劭刚认定那是季曼沂的回答,心里既焦躁又喜悦,顺著声音的来源找到那间陈旧的仓库,用力踢开腐朽的门锁,进入仓库里。 黑暗的仓库中,隐隐有咿咿唔唔的声响,他取出手电简,打开电源,很快找到被绑在角落的季曼沂。 “曼沂!老天——”他惊喜地大喊,快步冲过去。 她手脚被捆绑住,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在她身旁堆叠了许多盛装货物用的旧木箱,刚才她就是滚动身体去推倒木箱,才引起他的注意。 “你不要紧吧?”他将手电筒放在地上,飞快蹲下来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劭刚——”身体一获得自由,季曼沂立刻不顾矜持地扑进他怀里。 能再活著见到他,她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曼沂!”韩劭刚拥著她,紧得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猛然低头吻住他,吻著她的发、她的脸颊、她的唇……藉由火热的吮吻,安抚自己平复恐惧后的欣喜情绪。 季曼沂搂紧他的脖子热情回应,万般欢迎这样的热情。这个吻真实地告诉她,他真的在这里,确实在这里,这不是她的幻觉! 他们的热情溃堤,激情地火辣拥吻,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 “我以为我失去你了!”韩劭刚离开她的唇,爱怜地抚摸她过度惊吓的苍白脸庞。 “我也是!我好怕自己会被杀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从下午到入夜,这么长时间的恐惧,实在是非人的折磨。 “一切都过去了!我来救你了,以后绝不会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他询问她被绑的经过,得知主嫌果然是阿曼达,当下气得想冲到巴贝登家痛揍她一顿。 不过看在巴贝登好歹照顾过他们的面子上,他可以不追究她的恶行,但这个地方他无法再待下去了。阿曼达比他所想的还要恶毒,要是继续留下来,天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他决定带季曼沂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筹措剩余的旅费,再想办法前往香港。 主意一定,他们立刻返回住处收拾行李,反正东西不多,很快就可以收拾好。韩劭刚留下一封辞职信说明原由,然后前往码头租船打算趁夜离开。 两名混混赶到旧仓库发现季曼沂已经不见,知道这下问题大了,连忙打电话给阿曼达,向她认罪并且询问该怎么做。 阿曼达得知季曼沂没被扔进海里,而且被韩劭刚救走了,当下气得破口大骂,急忙赶到她父亲配给韩劭刚的公寓,他们已经离开了,衣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封辞职信。 她撕开封口看了信,知道他打算带著季曼沂离开杰瑞达市,她悲痛震惊,不敢相信韩劭刚宁愿离开也不愿接受她的感情。 难道她的爱情就这么消失了吗?不!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又惊又怒的她知道他们没钱买机票,一定会选择搭船离开,于是带著两名混混赶往港口,准备拦阻他们离去。 这时韩劭刚已经和一名渔船的船夫谈好价钱,要他连夜载他们前往附近城镇,他们会在那里重新开始新生活。 船夫准备好充足的汽油,准备出航了,他松开系在码头的绳索,渔船缓缓驶离港口,阿曼达等人匆忙赶到时,只看见一艘逐渐驶离的船,相与季曼沂在甲板上相依偎、离她愈来愈远的韩劭刚。 阿曼达又著急又嫉妒,绝望使她发狂,不顾一切想留住他。 如果船失火了,他们就走不了了! “快阻止他们!”她要混混们拿出自制的汽油弹扔到船上,阻止渔船离去。 然而在杰瑞达市,纵火的罪名可不轻,这两个小混混可不想后半生都在监狱里坐牢。 “没用的混帐!拿来!”阿曼达疯狂地抢过他们手中的粗糙汽油弹,点火后使劲往船上丢去。 她从来没有输过,这回也绝对不会输,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留下他! 韩劭刚见阿曼达不知往船上丢了什么东西,直觉那必定是有伤害性的东西,心里一惊,下意识反身将季曼沂扑倒,用自己的身体护著她。 轰!汽油弹一落到船上便像炸弹似的爆开,首当其冲的,就是韩劭刚的背。 他只看见一道刺眼的橘红色火光,紧接著一阵火灼的剧烈痛楚卷过自己的背,接著爆炸的震荡力和强烈的痛楚,使他昏了过去。 ***bb***bb***bb*** “呜……”季曼沂坐在杰瑞达市的市立医院急诊室里,惊恐又焦急地,流著泪等待韩劭刚急救出来。 这时她再也不在乎面子或是不轻易在人前落泪的骄傲,她只要他平安无事,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谁也料想不到,阿曼达竟然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拿土制汽油弹攻击渔船。 当时韩劭刚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所以她只受到一点轻微灼伤,-那艘渔船被猛烈的大火烧光了,船夫急忙跳船逃生,而她守著昏迷的韩劭刚不肯独自选离,幸好附近的人赶来救她和韩劭刚下船。 阿曼达随后被警方逮捕,韩劭刚也被紧急送进医院。 季曼沂已经在急诊室等了好久,韩劭刚还没被推出急诊室,她急得哭了出来,好怕他会抛下她,就此与她天人永隔。 这时候她才有勇气告诉自己:她爱他!她真的爱他! 她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让他知道她的爱,他若是就这么走了,将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爱他。 她懊悔又悲伤地等待著,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韩劭刚终于从急诊室被推出来了,然而他背部三度严重灼伤,医生说他尚未脱离险境,这几天只要发炎或是感染,随时有可能使他丧命。 季曼沂小心翼翼地在病房守护他,无微不置地照拂著他,然而号称当地最好医院的市立医院,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医疗设备其实很落后,他们并没有治疗烧烫伤的高压氧病房,韩劭刚躺在普通病房里,伤口发炎化脓,引发败血症,高烧不退,性命垂危。 她忍不住坐在床边痛哭:“这是什么医院,为什么设备这样简陋?” “你说什么?我们已经是这一带最好的医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正在替韩劭刚注射消炎药针的护士听了很不服气,深觉受到污辱。 季曼沂没心思理会气愤不平的护士,迳自对韩劭刚呢喃:“韩劭刚……劭刚,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们回去好吗?离开二十世纪,回到二十一世纪去,相信那时候的医疗技术,一定能够把你救活……” 护士怪异地看著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脑子不正常,难怪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许她该去请精神科医师来诊治这个疯子。 季曼沂不在乎大家把她当成神经病,她眼见他受到感染,反覆高烧不退,而医师的药只能治标无法治本,她当真升起带他离去的念头。 “我们走吧!”她哭著对昏睡著的韩劭刚说道:“我带你离开医院,我们回到百慕达去,试试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如果不能,我也不回来了,陪你一起死在海上……” 她下定决心了,不留在失去他的二十世纪独活。 “曼……曼沂?”韩劭刚很勉强地撑开眼皮,用尽力气却只能睁开一半。 “劭刚!你醒了?太好了!你知道吗?你整整昏迷了一个多礼拜!”季曼沂欣喜若狂,以为他苏醒就是快康复了。 “听我说……曼沂,你……回去吧!”他困难地开口,每说几个字就停下来喘息休息,花费许多力气才说完。 “你说什么?”季曼沂不解地蹙起眉头。 “我感……感觉得出来,我快……快撑不下去了。”他眼眶泛出薄泪,对季曼沂所在的美好人世眷恋不舍。 “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听!”季曼沂哭著大嚷,别开头拒绝听他交代遗言。 “所……所以你……要照顾自己,想办法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剧烈喘息,痛苦地说完最后的交代。 “我不要!没有你的世界,不管哪一个世纪我都不要!我爱你,劭刚,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韩劭刚听到她所说的话,浑身一震,困难地蠕动嘴唇想说什么,不过随即气力耗尽,头一歪,全身瘫软,再度陷入昏迷。 “来人啊!快救救他——”季曼沂急忙去找医生,拜托他赶快急救…… ***bb***bb***bb*** 黄昏的晚霞染红了美丽的港都,天边的云彩宛如美丽的彩布,渲染著红橙紫多色鲜艳的光芒。 季曼沂蹲在海岸边,手里抓著一把白色的细致粉末,举起手,任由晚风将手心里堆成小山的洁白吹去。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回过头,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看,这里的砂好白好细喔!”她开心地展示手心里剩余的海砂。 “是啊!唔……”韩劭刚呻吟著曲起膝盖,打算在尽量不拉扯背部肌肉的情况下,缓慢地坐下。 “我扶你。”季曼沂搀扶著他的手臂,帮助他在海岸边干燥的沙滩上坐下。 “谢谢!我好像快变成没用的男人了。”他开玩笑调侃自己。 “你胡说什么?”季曼沂娇瞠地白他一眼。“你战胜万恶的细菌,把自己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你在我的心目中是英雄,才不是没用的男人。” 想起半个月前的经历,真是惊险万分,原本连医师都宣布他没救了,然而他靠著强大的意志力,硬是把自己从地府门口拉了回来,顽强地活下来。 “是吗?那么,这个英雄有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譬如美女献吻什么的?”韩劭刚垂涎地问。 “有啦!”若是以往,季曼沂一定送他白眼外加两个字:作梦!不过历经生离死别的考验之后,她学会坦白面对自己的感情。 爱要及时,你所爱的人,不一定能够永远等著你把爱说出口。 她红著脸吻上他的脸颊,韩劭刚狡猞地侧转头,用唇迎接她的小嘴,不餍足地辗转吮吻厮磨。 季曼沂呻吟著,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他们没发现,远处的沙滩走来一个人,正缓缓向他们接近。 “韩?” 直到听到那声低沉的呼唤,两人才吓得立即分开。 他们抬头一看,发现是阿曼达的父亲巴贝登。 “巴贝登先生?”韩劭刚努力想起身迎接,却动作困难。 巴贝登急忙道:“你别起来,坐著就行了!” “那——失礼了。”韩劭刚确实行动不便,只好坐著和他说话。 “韩,关于阿曼达害你受伤的事——我很抱歉!”巴贝登羞愧地低下头,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沉痛。 “巴贝登先生,请您别这么说。”韩劭刚还是惦记著巴贝登的恩情。 “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闯出这么严重的祸事,我把她宠坏了,是我的错!” 知道女儿竟然想绑架杀人,他实在怎么也不敢相信,后来见到女儿疯狂冷血的模样才明白,他以为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女孩,早在他的宠溺下变得嚣张狂妄、无法无天。 是他的过度宠爱害了女儿,还连累到别人,他深深懊悔歉疚。 “巴贝登先生……” 季曼沂感叹不已,为什么这样一个好人,会教养出那样自私、任性、可怕的女儿呢? “我了解你们不想再待在杰瑞达市,我也没脸要求你们继续留下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 巴贝登拿出一张支票想给他们,但他们都不肯收。 “巴贝登先生,你已经帮我付了医药费,那就足够了,不需要再给我们额外的赔偿了。”韩劭刚从来没想过要收取什么精神损失费。 “不行!我知道韩为了这件事差点丧命,如果你们不肯拿,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请你们一定要收下。”巴贝登一再坚持,韩劭刚只好为难地收下那张支票。 “那么,阿曼达小姐会怎么样呢?”虽然很气她的任性差点害死心爱的人,但是看在巴贝登的面子上,季曼沂还是勉强表示关心。 “关于伤害的部分,虽然你们没提出告诉,不过丢汽油弹纵火是公共危险罪,她免不了得坐牢。”提起爱女,巴贝登禁不住红了眼眶。“这样也好!就算给她一次教训,世界上的事,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以后我也会好好管教她,希望还来得及教导她成为一个好女孩。” “我想可以的。”对于这个以偏执的占有欲来表达爱意的女孩,韩劭刚还是宽宏大量的给予祝福。 “谢谢你们!”巴贝登真诚地道谢,再次感到羞愧。 他走后,韩劭刚继续搂著季曼沂,享受两人世界的浓情蜜意。 “你知道巴贝登开了多少金额的支票给我们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我想大概是几千块美金吧!”在这个年代,这样的金额已经很多了。 “不对。”韩劭刚摇摇头,神秘地揭晓谜底。“得再多加两个零。” “几十万美金?那么多?”季曼沂惊呼。“看来巴贝登真的对你很歉疚!” “是啊!其实我真的没怪他,至于阿曼达,她必须接受法律制裁,就已经受到惩罚了,他实在不必给我什么精神赔偿费。不过——”他对季曼沂一笑说:“现在有了这笔钱,我们终于可以去香港了。” “嗯!等你伤势一好,我们就出发。” 想到就快回到熟悉的故乡,季曼沂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笑容。 第十章 七○年代末期,八○年代初期。 曾经是中国历史上最耀眼的海上明珠——香港,历经战乱与成为殖民地的种种冲击后,它并没有因此被击倒,反而浴火重生,以令人惊奇的速度蓬勃发展,宛如洗尽铅华的女伶再度粉墨登场。 韩劭刚与季曼沂来到这块曾经熟悉,却又不是那么熟悉的土地,触目所及皆是满满的诧异与惊喜。 “这个!这个我小时候看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好令人怀念喔!还有那个东西——”走在大街上,季曼沂宛如回到童年,像个蹦蹦跳跳的孩子,一路走来兴奋不已。 韩劭刚凝视著她时而惊奇、时而欣喜的美丽容颜,眼底满是眷宠。 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神奇的魔法,让他一天比一天更爱她? “啊!我要吃那个,以前我妈常买给我吃。”季曼沂看见路旁有人卖烤饼,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了,疼爱她的母亲常常买给她吃。 韩劭刚付钱替她买了一份,她拿著热烘烘的饼,迫不及待咬下一口。 就是这个味道没错!啊,好怀念的滋味。 她陶醉地闭上眼咀嚼香喷喷的烤饼,想起母亲温柔慈祥的容颜,大大的眼睛承载不了感伤的泪水,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见她边吃烤饼边掉泪,原本想讨她开心的韩劭刚反而骇著了。 “你怎么哭了?”难道是这摊烤饼太难吃了? “我想到我妈妈……”提起过世的母亲,她就不禁眼泪汪汪。她真的好想她! “傻瓜!你哭什么?现在你妈妈可是好好地活在世上,只要我们找到她,你就可以再见到她了。”韩劭刚揉揉她的发,温柔地安慰道。 “嗯!说得也是。如果再见到她,我一定要警告她当心我爸爸那个负心汉,要她千万别被他骗了!”她义愤填膺地握紧小拳头发誓。 “恐旧来不及了!按照你的出生日期计算,你那负心汉父亲已经‘得逞’了,现在你正乖乖在妈妈的肚子里成长。再说——”韩劭刚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说:“要是过去的历史改变,未来也会跟著改变,如果你那负心汉爸爸没让你妈妈怀你,就不会有现在的你,你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你知道吗?” “哼!我才不在乎,只要妈妈不受到伤害就好。” “那你也不在乎我吗?”韩劭刚觉得有点受伤。“你为了母亲,不在乎与我分离,也不理会我为你痛苦难过吗?” 季曼沂知道自己说错话,无意中伤了他的心,立刻软下语气道:“人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嘛!而且你刚才也说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人家都在妈妈肚子里了,你要我消失不见也不可能啊!” “哼!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而是心态问题。”遇到这种问题,他可是小心眼得很,他吃味地认定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如她母亲,竟然使起性子,不开口说话就是不开口说话。 一整天他都故意板著一张冷淡的脸,存心让她不好过,让她知道她说的那句话,是如何伤了他的心。 晚上回到旅馆,他还是冷淡地看著电视不理她,季曼沂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受不了他不理她,所以她不借牺牲“色相”打算撒撒娇让他消气。 “劭刚。”她娇滴滴地倚过去,撒娇道:“你跟我说话嘛!” “要我说什么?”其实韩劭刚气已经消了大半,但难得见她这般妩媚乖顺,他也乐得享受入怀的软玉温香。 “就说你不怪我了啊!”她笑吟吟地道,连台词都帮他想好了。 “不行!我还是很生气。”她的娇躯香馥柔软,他心荡神摇之际,还得装出生气的面孔,只为了多讨点便宜。 “好嘛好嘛!原谅人家嘛!”季曼沂爱娇地扭著身子,贴著他磨蹭。 “咳!好——好吧!”再不原谅她,他就要把持不住了。 “好棒!谢谢你,劭刚。”获得赦免,她忘情地反身将他扑倒在床上,一连在他脸颊上印下无数个开心的吻,完全没发现身下的人正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发现异状。 “劭刚,你的脸怎么这红?” “我——” “还有你的身体好烫喔,你发烧了吗?” “我不是……” “你哪里不舒服?”对男人的生理反应没有太大认知的季曼沂,担心他旧疾复发,慌张地用手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是背吗?你的背在痛是不是?” “不是背,是其他的地方。”韩劭刚拉住她在胸口移动的小手,翻身压住她。 两人全身相贴,每一寸都熨贴在一起,她终于察觉他身上不同的反应。 “你……”她羞红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可爱的害羞神情,让韩劭刚再也忍不住,变身成了大野狼。 他温柔地封住她的唇,爱怜地亲密吮吻,大手开始不规矩地上下轻抚…… 季曼沂呻吟了声,像烤马铃薯上头的奶油,迅速地溶化了。 来到香港的第一夜,是充满激情旖旎的美好夜晚…… ***bb***bb***bb*** “我记得我小时候是住在这一带。”第二天,季曼沂带著韩劭刚按照记忆中微弱的印象,找到一个由狭窄公寓的水泥丛林构成的社区。 这里每间房子都很窄,远看好像鸽子笼,季曼沂跟著母亲在这里度过好些年的岁月。 “没错!就是这一栋,转角这边有颗大树,我记得最清楚。” 她拼凑著零碎的记忆,逐渐找到她童年时所住的公寓大楼。 “那时我们住在四楼,因为四不吉利,所以房租最便宜。”她笑著说道,带领韩劭刚推开一楼无法上锁的大门。 “果然没有锁,原来这时候门锁就已经坏了。”她喃喃自语道。 走进一楼,眼前是她非常熟悉,狭窄而阴暗的长廊,每条长廊上约有七八扇门,每扇门代表一户,每间的格局都很小,幸好那时季曼沂只和母亲同住,再加上母亲很会整理,所以她们住得还算宽敞舒适。 转循弯,她看见那个同檬狭窄阴暗的楼梯,兴奋地道:“啊,楼梯在这里!快来!”随即快步跑了上去。 韩劭刚看著她像小女孩似的忙著到处探险,宠爱地一笑,随即跟了上去。 他们一口气爬上四楼,季曼沂的记忆愈来愈清晰了。 “就是这一栋了。”她站在自己从前住过的旧房子前,迟疑著不敢伸手敲门。 现在屋子里有人吗?如果有的话,会是谁?她母亲?还是不认识的人? 转过头,迎上韩劭刚温柔而包容的笑容。他始终望著她,无论在任何时刻,他都是她最佳的精神后盾。 明白这一点,季曼沂感觉自己更有勇气,也变得更坚强了。 她跨前一步,坚定地举手敲门。 “谁啊?”门里传来女人的回应声和走路的脚步声,她屏息以待,不晓得走出来的会是什么人。 “你是谁啊?”门打开了,一位身材微-、头发烫得像鸟窝的中年妇女瞪著他们,防备地问:“你们要找谁?” 不是妈妈!强烈的失望冲击季曼沂的心,她勉强挤出笑容,向妇人致歉道:“对不起!我们敲错门了。” 说完,随即拉著韩劭刚走向楼梯,快步下楼。 “曼沂?”韩劭刚知道刚才那位妇人不是她的母亲,有点担心她受打击。 “我不要紧的!”季曼沂回头对他真心一笑,失望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我早就猜到,这时候妈妈应该还没搬进来,住在那间房子里的人应该不是她。” 如今只是证实她没猜错,虽然失望难免,但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你能想开就好,来日方长,只要慢慢打听,还是能找到你母亲的。”韩劭刚安慰道。 “嗯,谢谢你!”季曼沂灿烂地对他笑了笑,逐渐恢复元气。 走出公寓,大门外有个年约两三岁、肥嘟嘟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玩沙子。 一名住在一楼的妇人打开木窗对儿子尖声命令道:“小宝!你别乱跑,也别玩得脏兮兮的,听见了没有?”说完,砰地关上窗子,又去忙她的事了。 “小宝?”季曼沂停下脚步,吃惊地瞪著含著奶嘴、满脸鼻涕的小男孩。“你是张小宝?” 她突然露出莫名的愤慨神情,快步走到小娃儿面前,手擦纤腰,摆出大姐头的架式警告道:“我告诉你,以后不许欺负季曼沂,不然我就打你屁股,知道吗?” 小男孩啾咕啾咕吸著奶嘴,满脸问号地看著她,彷佛在问:阿姨你在说什么? “你在做什么呀?”韩劭刚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干嘛这样恐吓一个孩子?” “他很喜欢欺负人嘛!我以前小时候常被他欺负,他不是拉我辫子,就是偷掀我裙子,有一次我玩荡秋千,他还从后头把我推下去,害我当场跌得头破血流,这里还留下一道疤。” 她略为拨高浏海,让他看看发际边的一小道白色疤痕。 “那小子这么可恶?”听到曼沂曾经这样被人欺负,韩劭刚顿觉怒火中烧,他们本来已经走开,他又突然折回去,指著一脸呆样的小男孩,横眉竖眼地威胁道: “臭小鬼!我警告你,将来你要是敢偷看我心爱曼沂的屁屁,或是害她摔倒跌破头,我绝对不饶你,哪怕是再经历一趟时空之旅,我也要回来打烂你的屁股!听到了吗?” 他凶恶的模样,终于成功吓哭小男孩,他小睑皱成一团,哇地放声大哭。 “小宝,你哭什么?谁欺负你啊?!”窗户又啪地打开,张小宝的母亲那张尖瘦蜡黄的脸又出现在窗口。 “糟了,快跑!”见张母出现,韩劭刚立刻拉著季曼沂,三步并做两步溜了。 两人像被官兵追赶的贼,手牵著手没命地跑,一直跑到好一段距离之外,他们才停下来,半弯著腰急遽喘息。 “哈……哈……好累!” 季曼沂捂著胀得发痛的胸口,几乎快喘不过气了,抬头看见韩劭刚也像离水的金鱼张著嘴猛喘气,狼狈的模样,完全没了斯文俊男的气质。 韩劭刚看见的她显然也是相同的,他们看著彼此,噗地喷笑出来,然后指著对方哈哈大笑。 “哈哈哈……”拥有一个不快乐童年的季曼沂,从来不曾这么痛快地笑过,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就只是开心地咧开嘴大笑,笑得不能自己,笑到眼泪直流。 “虽然跑得很累,可是这样恶作剧好好玩喔!”她抹去眼泪,边笑边说。 “是啊!我想刚才那些警告应该够了,以后那个小鬼就算遇到你,也不敢再拉你辫子、掀你裙子或把你推下秋千。如果不够,以后我会三不五时过来提醒他。” 反正他想他们这辈子大概是回不去了,永远定居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他搂紧季曼沂的肩膀,缓缓漫步在充满怀旧气息的香港旧街道。 只要有她在,无论哪里,都是他的家。 ***bb***bb***bb***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用这句话来形容季曼沂的寻母之旅,或许是最洽当的。 那天他们找到她以前住的旧公寓,季母却还未搬进去,而她因为未婚怀孕,不获家人谅解,所以季曼沂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娘家的亲人,自然也无法从外婆舅舅等亲戚那边打听她的消息。 原以为大概就此断了母亲的音讯,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她却意外在购物商场看见一个熟识的人。 “惠阿姨!那一定是惠阿姨!”她认出母亲的手帕交,打小看著她长大的惠明月惠阿姨。 兴奋的她立刻拉著莫名其妙的韩劭刚飞快追过去,一会儿就追上正提著购物袋准备离开商场的惠明月。 “惠阿姨!”季曼沂跑到她面前,欣喜地喊道。 但年轻的惠明月并不认得长大后的季曼沂,只用一种狐疑陌生的表情打量她。 “你是谁?” 季曼沂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回到过去,而过去的惠阿姨是不认得她的。她顿时傻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介绍自己。 “呃……我是……我是叶薏倩的表妹,因为曾经看过你的照片,所以……”她灵机一动,谎称自己是母亲的表妹。 “喔!原来你是薏倩的表妹,难怪和她长得这么像。”季曼沂和母亲相似的面孔,轻易获得惠明月的信任。 “我想请问我妈——呃不,我是说我表姊,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季曼沂紧张地问道。 “知道啊,我们昨天还碰过面。”惠明月回答。 “真的吗?”季曼沂和韩劭刚惊喜地对看一眼,她就快找到妈妈了! “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她的地址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家族的人,还不肯谅解她吗?唉!怀孕都怀孕了,怪她又能改变什么呢?真是的……” 她叨叨絮絮地嘀咕,一面把地址抄给季曼沂,“喏!她就住在这里。” “谢谢你,惠阿姨——呃!我是说,惠小姐。”季曼沂拿著地址,微微颤抖地贴在胸前。 这就是妈妈的地址,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他们离开购物商场,韩劭刚马上叫计程车,载他们到地址所在。 到达目的地,下了计程车,韩劭刚正想按照地址去搜寻门牌号码时,季曼沂突然将他拉进一条巷子里,转身背对马路,情绪激动地颤抖著。 “怎么了?”她异常的反应,让韩劭刚不明所以。 “我看到我妈妈了!”她惊喜过度,又哭又笑奸像疯子。“她人在外头,刚好走过来。” 韩劭刚听了立刻将视线转向马路,只见一名身怀六甲、样貌神似季曼沂的美丽女子,在一名俊挺男士的陪伴下,沿著路旁的人行道悠闲散步。 “那就是你妈妈?确实很像你。不过——她身边的男人是谁?”他瞧他们神态亲密,不像一般普通朋友,感到相当好奇。 “男人?”季曼沂愣了愣,刚才她一见到母亲走来就急忙躲起来,没注意她身旁是否有别人。 “是啊!一个仪表堂堂,挺英俊的男人,他和你母亲感情好像很亲密的样子,两人牵著手一起散步。” “骗人!”这时候母亲应该已经被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抛弃了,而她不相信母亲这么快就交了其他男朋友。 “我没有骗你,你自己看。”他将季曼沂的脑袋转向外头,她的母亲和那个男人正好有说有笑从他们前方经过。 季曼沂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男人是—— “机……机长?!” “你认识那个人?他是谁?”韩劭刚更好奇了。 “他是——原本抛弃我妈妈的男人。” “啊?”韩劭刚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是说……他是——” “我爸爸!”纵使年轻了二十几岁,他还是一样沉稳、有魅力,季曼沂一眼就认出那个牵著她妈妈的男人,绝对不会错! 他就是当初她所服务那架失踪客机的机长,同时也是她的亲生父亲,按照她所经历过的历史,他早就抛弃了她母亲,不知去向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里呢? 她一开始想不透,是韩劭刚的分析点醒了她。 “当初我就说过,那架失踪客机的乘客和机组员,和我们一样经过时光隧道,转移到其他时空去了。” “你是说-我爸爸也是穿越时空,回到这个世纪的‘现代人’?” “我想应该是,所以他再度回到这个时空,回到你母亲身边,你瞧她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幸福?” “是啊……” 季曼沂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满含深情的微笑,还有掩不住的幸福…… 无声的泪水缓缓流下,她有点感伤,因为妈妈根本不认得她,不过能够亲眼看见妈妈得到幸福,她真的很为她高兴。 可以安心了! 又看了父母亲紧紧相依的背影一眼,她笑著转身,毅然对韩劭刚说:“我们走吧!” “走?要去哪里?”韩劭刚呆愣地问。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她心情愉快,脚步也特别轻松。 走了一段路,正好经过一个菜市场,有个算命仙坐在路边替人批八字算流年,算过的人莫不大呼:“好准!” 季曼沂玩心大起,转头对韩劭刚说:“我想算命,我们去算算看好不好?” “好啊!”韩劭刚宠她,什么都由著她。 前一个算命的人刚走,她立刻跑上前去,开心地坐下。 “小姐算命吗?”算命仙眯起眼,一眼就感觉她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 “嗯!你帮我算算看,我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她笑著说道。 “唔,我先帮你看看面相。” 季曼沂乖乖坐著,任由算命仙每个毛孔、每根寒毛地仔细打量她。 “奇怪……”算命仙蹙著眉喃喃嘀咕,又命令道:“请闲你伸出右手。” “噢!”季曼沂按照他的吩咐乖乖伸出右手掌心,他随即拿著放大镜,开始仔细研究她的手纹。但是—— “还是看不到。奇怪!”他收起放大镜,又吩咐她伸出手腕,他闭起眼开始摸骨。 “怪异!太怪异了!”算命仙睁开眼,掩不住满脸的惊奇。“我居然算不出你的命运,你是这世间的人吗?” “你说这什么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难不成我是鬼?”季曼沂气死了,这糊涂算命仙居然以为她是女鬼。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身上的气息很乱,我同时看到胚胎的你和现在的你,但我算不出你的命运。”他抬眼看了下韩劭刚。“还有他也是,你们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吧?” 真准!季曼沂和韩劭刚悚然对看一眼,急忙追问算命仙:“如果我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啊!”算命仙的答案非常简单。“怎么来就怎么去,从哪里过来就从哪里回去。” 原来如此!这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方法? “谢谢您!”韩劭刚恍然大悟,放下算命的费用,随即欣喜地拉著季曼沂起身离开。 “我有办法回去了!” ***bb***bb***bb*** 在一个凄清的月夜,他们悄悄回到百慕达。 今晚又是月圆,韩劭刚再度感受到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骚动,果然一抬头,发现今晚高挂天上的正是蓝色月亮。 他们相视一笑,没有迟疑地划著小艇,朝遥远的海平面而去。 行经蓝月的倒影处时,忽然起雾了,四周开始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和上一次完全相同的景况,再度发生了。 强大的引力将他们从小艇上拉起,漂浮在半空中,他们知道再过不久将会被卷入时光隧道,于是更紧地拉住彼此的手,谁也不愿放开对方。 “曼沂,我们要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纪喔!”那股旋转的引力愈来愈强,韩劭刚已经睁不开眼,连忙大喊。 “嗯!我们一起回——啊——” 季曼沂话还没说完,便被卷入那可怕的大气流漩涡,快速旋转时极度的晕眩让她失控尖叫,她的神志逐渐飘离,最后终于完全失去意识…… ***bb***bb***bb*** 韩劭刚和季曼沂清醒时,两人已经躺在医院里。 据说是一艘渔船救起了漂浮在海上的他们,还将晕厥趴在船板上的他们送到医院。 他们一睁开眼睛,就急忙询问护士:“现在是西元几年?” 护士们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告诉他们:“现在是二oo五年啊!” “二oo五年?”他们终于回来了? 两人欣喜若狂,相拥大笑,搞得护士莫名其妙。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接著门口出现一对样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女。 “曼沂!乖女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年约四十出头,但仍清丽高雅的妇人担心地喊道。 韩劭刚立刻想起,这名妇人就是他穿越时空之后,在香港见到的少妇——也就是季曼沂的母亲。现在是二十年后,她的模样有些不同,但还是一样美丽。 “妈!”季曼沂不敢相信已过世的母亲,居然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霎时热泪盈眶,激动地喊道:“妈!您还活著?” “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我把你妈照顾得好好的,她当然还活著!”颇有威严感的中年男人低声喝斥,眼神却一点也不凶恶,看得出也极为疼爱季曼沂。 “您是……爸爸?”季曼沂喉头发酸,嗓音哽咽。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喊出这两个字,神情生涩害羞,但心情是兴奋的。 “当然是我!否则你以为是谁?唉!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你到百慕达去自助旅行,瞧瞧你经历一场海难之后,居然变得怪里怪气的,连我和你妈都不认得了!”季曼沂的父亲摇头叹息道。 “我认得!我当然认得你们!”因为太激动,季曼沂忍不住又哭了。 她的父母都在身边,一个也没离开她!她童年渴望拥有双亲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她好开心! 转过头,发现韩劭刚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季曼沂笑著拉住他的手,向父母介绍道:“爸,妈!这是我的男朋友,名叫韩劭刚,他真的、真的对我很好喔!” “伯父伯母,您们好!”韩劭刚十分欣喜季曼沂将他介绍给父母,连忙恭敬地向她的双亲问好。 季曼沂的父母看他还算顺眼,也不反对他们交往,只是有点好奇。 “以前没听曼沂提过你,你们是在哪认识的?”曼沂的父亲问道。 季曼沂回头望著韩劭刚,两人视线交缠,同时笑著说: “我们情定在百慕达。” 尾声 一年后 “各位旅客,本班机即将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竖直椅背……” 机舱里传来空服员轻柔美妙的广播,季曼沂和同事走在机上狭窄的走道上,美丽的眼睛快速且仔细地检查每位旅客的安全带。 “对不起!请系上您的安全-” 季曼沂发现一位女乘客未系上安全带,立刻上前提醒,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她便突然愣住,因为那位女乘客缓缓抬起头注视她,那容貌、那眼神,令她觉得很熟悉,妤像曾在哪里看见过。 “请问——你……” 见季曼沂想开口又迟疑的模样,那女孩淡淡地笑了。 “你不记得我了?” “诶?”季曼沂美眸瞪得更大,再一次认真梭巡女孩的脸庞。 对于女孩,她好像有点隐约的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 “请问,我是否曾在哪架班机上见过你吗?”她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女孩是曾经搭过她服勤班机的旅客,所以她才有印象,却因为服务过的旅客太多,所以印象薄弱。 “是啊!看来你真的忘了。”女孩也不介意她忘了自己,耸耸肩笑道:“就在一年前,我们曾在奥兰多的机场见过一面,当时你差点搭上那架失踪的飞机,不过很幸运的逃过一劫。” “啊,是你?!”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些许微弱的记忆,以及那段快要遗忘的奇妙际遇。 “是的!我叫伍薇。”女孩朝她点点头,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但是现在我还工作,等会儿下了飞机,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季曼沂发现自己停留太久,已经引起他人注意,就连同事也在提醒她把握时间,她连忙低声询问。 “可以,反正我不赶时间。”伍薇-略一点头,表示同意了。 “谢谢你!”季曼沂又朝她一笑,这才继续往前巡视走道两旁的旅客。 班机顺利抵达目的地后,季曼沂以最快的速度做完最后的清理工作,然后把打扫事宜交代给欧巴桑,接著便立即赶往机场的咖啡厅,伍薇-正在那里等她。 “抱歉!让你久等了。”她一坐下就先为了让她久候道歉。 “没关系!”伍薇-淡淡一笑,瞄到季曼沂无名指上的婚戒,了然地点点头。“看来,你过得很不错。” “嗯。”季曼沂柔柔一笑,有些害羞地转动那只戒指。 她和韩劭刚已经在半年前完婚,打算等飞完这段航程,就辞职回家专心孕育小孩。 “对了!我该谢谢你上回的警告,多亏你提醒我们,我和我先生才没有搭上那架神秘失踪的班机。”季曼沂满心感佩地致谢。 那时她百般不信,但后来自己回到过去,经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这才相信世界上确实有许多奇妙、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不过,我仍然觉得奇怪,我和我父亲都曾回到一九八○年的过去,经历时空转移后,我再回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改变了。原本已经过世的妈妈其实并没有死,而原本抛弃我们母女的负心爸爸,却深情地守候在我母亲身旁,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季曼沂许多个月来百思不解之处,难得遇到她,她想问个清楚。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过去的历史改变了,所以未来的事件自然也会跟著改变。打个简单的比喻,你走在某条路上不小心绊到石子,所以跌倒了,如果当初你改走别的路,没走那条路,自然就不会绊到石子,也就不会跌倒了。过去和未来是一种因果关系,‘因’改变了,当然会演变成不同的‘果’。这些人回到过去,做了某些事影响到未来,你发现有些事变得不同,正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季曼沂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原来就是因果关系? “还有另一种说法来解释时空转移,或许更为清晰明了。我们过去所经历的每分每秒,其实都像一个个房间,如果你拥有时光机器,那么你可以在任何时刻,走进任何一个房间,当然也可以随时关门离开。只要你不做什么,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你父亲走进一九八○年的房间,挽回了你母亲,所以他改变了历史,历史改变了,结局当然就不同了。” “这下我真的完全明白了。” 历史改变了,所以结局也变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而已呀! “谢谢!你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我终于不用再怀著深深的疑惑生活下去了。” “你别客气,其实我也没为你做什么,只是说出自己所了解的事罢了。” “不过,这真是一场神奇的际遇,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是啊,的确很奇妙,但我衷心期盼,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经历时空转移究竟是忧是喜?她想这是很难下定论的。 “我也不想再来一次了,那种流落到其他时空旁徨无助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简直可以说太可怕了!幸好有个人一直陪在她身旁,呵护她,保护著她。 她转玩婚戒,偷偷地甜蜜一笑。 又聊了一会儿,伍薇-看看手表,歉然起身道:“我想我必须离开了,还有人在等我呢!” “噢,好的!”季曼沂也赶紧起身送她。“谢谢你,能够遇到你替我解答迷惑,我真的很高兴。” “哪里!那就这样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搭乘你所服务的班机。再见!” 伍薇-挥挥手,转身走出咖啡店,季曼沂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那可能有点困难。”因为这是她最后一趟飞航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伍薇-的身影看不见了,她也这么对自己说。 伍薇-有她未完的旅程,而她也有她的人生要过,她走向机场的出口,一边在心里拟定行事历。 等会儿得打个电话给劭刚报平安…… 对了!顺便打给爸妈吧,他们刚从欧洲旅行回来,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挚爱的家人塞满她小小的心口,一年前在百慕达留下的阴霾,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了。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故事中神秘女子伍薇-的故事,请看花裙子386唐绢《似曾相识之一》——“寻妻百年相思”。 2.欲知李欲寒与叶薏倩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389棠芯《似曾相识之四》——“负情浪子”。 3.想知道韩劭刚到底做了什么梦,和所发生的梦中情缘,请看花裙子390于帧《似曾相识之五》——“夫君好另类”。 4.敬请期待安琪“旧爱新欢”最终篇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