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长生》 第一章 美人颜如玉,公子世无双。仲怀卿从不信真有如此人物,可此时此刻,却由不得他不做如斯感慨。佳人着一身浅碧纱裙,层层翠碧重叠渲染而下,金线明灭舒展勾勒,裙摆迤逦铺地肆意舒卷。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三千青丝毫不束缚,一应散于身后,愈显莹黑柔顺,更兼腰段纤细,肩形秀美,双腿修长,持书倚立树侧,仪态逸美,风华无双。便已能猜到,是何等样的丽人。 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少时家乡逢难,素日里高高在上,芳名远扬的深闺丽女,至此虽容色依旧,但既进了逃荒之列,纵有马车代步,也少不了露面之时,及长后修道亦是颇见了些绝色。虽觉容色不俗。却从未像今日一般,使人顿觉惊心动魄,几欲失魂,更别提,这不过只是一个背影。 虞青尘皱了下眉,自己幽居于这个小小山谷已近千年,但也还不至于灵觉迟钝到身后有人亦不能查,不过是觉的对方得入此谷也算有缘未曾驱赶,但放肆至此,也足以令她心生不喜了。方回转过身,便见少年恭谨一稽:“见过姑娘。”不由得感到三分笑意同一分薄怒。挑眉冷笑:“莫不是你家长辈未曾教你见人如何行礼,还是本尊,已不值得汝的一声敬称?”她从未对自身的澎渤灵力加以拘束隐蔽。而对方的生机在她眼中亦是一目了然,才不过双十之年,境界也远远不如,在这种情况下,不称前辈,所思所想自不用说,其心可诛。 瞪视了对方半响,见少年面上殊无惭色,动作亦是一动不动,终是无奈,她性子虽不是多好,但平常之时为了这点事伤人性命,也还做不出。再者时隔千年,谁知道修界是否又改了礼仪。目光转冷:“唤本尊凌崖尊者便是,汝为何人,师从何门,又因何,扰了本尊清修。”满意的看见少年脸色微僵,悄然负手于背后掩了那本书卷,虽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处,但总觉得这样显得更靠谱一点。 仲怀卿觉得自己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而若他未有看错,那本书绝壁是山海传是吧,清修,呵呵,等等,凌崖尊者,这个名字貌似略有耳熟。 苦笑了一下,复又施礼:“见过尊者,在下潮思观五十三代弟子仲怀卿,道号璟琯,有礼了。”虞青尘听见在下两字,微觉刺耳,但随即淡去,微微扬面,怅惘长叹:“连潮思观,也已传到三十五代了吗?”负手看向仲怀卿:“此地素来偏僻,便是我新近撤去了结界,也当不至于有人前来,汝来此地,所求何事,看在昔日于汝观情分上,吾可助汝一臂之力。” 仲怀卿喜出望外,暂将其它主意抛开,肃然道:“前日本观长老因新中伤毒,搜遍全观草药,仍不足解,唯缺千年狐毛三根,然不知所求何处,吾曾听人言,此地有狐,色白如雪,其速急入电,不食鼠兔之属,有人见其盘膝而炼天地精气。所以以为此地或有千年之狐,才前来一试,图个侥幸罢了。” 虞青尘听着面前少年侃侃而谈,不由失笑,先前的种种不满也不翼而飞,看着仲怀卿似还有愤愤之色,笑着解释到:“狐至千年之久,几乎必然化形,你口中这只尚不能完全避人,善固善了,却还未必能有三百之寿,距千年,还早的很呢。”见仲怀卿先是羞惭不语,后又猛地抬头,目露奇色。摆手而言:“我可不是狐妖,不过千年狐毛,我也曾与人换的三五根,给你倒也无妨。”顿了顿,又忽的问道:“潮思观道统如何?”看着眼前的少年耳根忽的泛红,抚掌大笑:“三万年前是如此,三万年后还是如此,三万余年来,道统绵延至今,名目不变,道统盛衰一如既往者,为此一家,举世无双。” 她当然猜到了这个地方的道统盛衰还如以往一样,估计主持人风格也未有太大变化,甚至连弟子都不好意思提及本观名号也是一样,刚刚仲怀卿能说的那么坦然,大概也是以为自己所居之处离潮思观过远,加上料自己隐居多年,当不知此处的缘故吧!首席观主倒是个妙人,可惜人寿有穷时,到底不及仙,寻寻觅觅一辈子,也不过是场空罢了。 其实便是寻到了,又如何,他之所求,唯长生尔,但是长生,又有什么好?便是寿齐天地,也不过照旧无聊。其实虞青尘一直觉得,那个老头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不过他从未露过一丝口风。但各个宗门都有一份秘史,她行事素来随心,不少事都有参合,直到如今只要是个有点脑子的,都该明白活了数万年之久的人意味了什么,虽然她不是仙,也从未见过传说中的仙人。一千多年前那些修士还能以为她是妖,现在三万年早过,妖寿纵长,也当尽了,那些知晓她还在世之人,早已是敬而远之,只道自己是个例外罢了。 她虽嗤之以鼻,但亦未反驳,其实便是潮思观主道出了猜测,也无大碍,但不说更让自己,又得轻悠千余年,倒也应当承情。是以在他逝去之后,对潮思观多有照拂。千年以前,潮思观辈分最高的,也不过是五十一代罢了。现在的馆主应当是他的徒弟。 垂目敛去眼中神色,自袖中取出一个锦匝递于眼前的少年。淡淡道:“如今世情,又如何了?”她对潮思观的好感,还未至于连个小小弟子也要和颜悦色的份上。仲怀卿心中苦涩,凌崖尊者,十八样貌,谪仙女子,高深修为,对潮思观一清二楚,自家师傅口中不知年月的莫测高人,千余年前便已隐退,他原本,只当是师傅又讲了个笑话,哪怕当时糟老头的脸上难得正经,还为此恼过,却原来是真的么。 垂目敛去 第二章 听见虞青尘的问话,仲怀卿微微一怔,面上浮现一缕羞意,呐呐道:“潮思观近年愈发衰落,祖上或还有昌盛之期可主天下大事,而自怀卿所得之记忆,却从未有过观门壮阔之时,所赖维生者,不过是自给自足罢了,至于世俗之事,还不是本观可以过问的。“虞青尘面上顿时露出一抹鄂然,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悯,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潮思观,已经沦落到连修界之事也不知了。“仲怀卿默默低下头,自己貌似,弄错了什么,的吧。 虞青尘是真心觉得自己很给潮思观面子了,当然仲怀卿的就与她无关了。如果她坦率说的话,那就应该是你们潮思观堕落了,修界都不知道了不说,还连凡俗事都不晓得,这分明快到了欺师灭祖的程度了啊。换做一千多年前,有自己罩着,表说是区区几根千年狐毛了,那个破破落落的小道观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但离曦子一手建立的道观,不至于这样吧。 再说,自己闭关之前。那个神经兮兮的上代观主还偶尔会告诉自己一些独家的小号消息,自己虽说闭关,但影响力也当罩个两三百年的吧。才几百年潮思观就沦落致斯,她也是醉了。 就在虞青尘脑中飞掠过第三十七种处理方案和清理门户力度时,面前的少年面上微微泛红,羞涩道:“其实,本观对于修界的形势,还是略知一二的,不过在下之前以为,您所询问的是天下大势的操纵力度,所以。。”所以她终于明白仲怀卿之前的前言不搭后语,不对,应该是牛头不对马嘴是怎么一回事了。 虞青尘默默的直起身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相貌颇为俊秀的男子长身玉立,温润的气质掩不去眼底悄然藏起的惊涛骇浪,形成了充满对立而又诱人沉迷的魅惑,而他此时微微屈腰,上扬着脸,诚恳的表情,微红的色泽从脸颊弥漫到耳尖真是。让人有想揍他的欲望啊。 再次确定了自己和仲怀卿八字不合后不久,虞青尘神清气爽的斜坐在矮凳上,望着盘膝坐地,鼻青脸肿的男子,升起了一种由衷的愉悦感,忽然就觉得仲怀卿顺眼了好多。也许,现在的这番模样,才最适合他吧。当然,神清气爽之后的虞青尘,才能再度提起对修界之事的兴趣,而这解说工作,自然也只有一人能担负。至于之前所有的不快,虞青尘表示,在胖揍了某人一顿后,此时心情不错的她可以既往不咎,不过话说回来一千余年的清修,差点让自己也以为自己变成了清心寡欲的性情了呢。 在天色昏沉之前,仲怀卿总算是讲完了千年以来修界的变迁,看了一下久久维持托腮不动的少女,心中不由得微微泛起了怜意。虞青尘在他的讲诉中频繁的追问,让平素精力充沛的他也感到了疲惫,但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怎么又会不知道,少女现在面下的黯然神伤。更何况虞青尘虽说不愿让别人明了自己的伤心,但也从来不屑对自己的情绪施以过多的伪饰。 虞青尘回过神来,原先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想到这一带的荒无人烟,更重要的是忽然想到了当年的离曦子,便随手给这个号称是潮思观第五十三代弟子的家伙指了一个山洞聊作落脚之处。自己则静默的坐在原地,回想着当年一些老伙伴的一笑一颦。 对她胃口的人并不多,和她交为朋友则更少。就像修界的人素来少有与凡人结为至交的一样,不对,修者的寿命对她而言可能比凡人对修者的更为短暂,她的至交固然寥寥无几。但想想潮思观老观主就知道她的性子,即使只是故交,她也并不是不难过。 千余年对她,只是一个放松的余地,但对于其他人,便是号称与天夺寿,在凡人眼中寿命漫长到不可思议的修者,也有可能便是永恒。她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事,一觉醒来,沧海桑田,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尤为深刻。她从出生就知晓的自己的永恒,远远不止与天同寿,但一次又一次看着周边人的死去,她却总未学会不再在意。她的寿命可不是区区修界记载的那样,最长的一次,她直接睡了十万余年。 其实也没有多么复杂,只不过她累了罢了。她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也知晓自己终究还是离不开社交活动,她并不希望每一次从闭关中醒来面临的都是一段全新的,对她而言空白的世界,而一直沉浸在这个世界里,她又知晓自己绝对承受不起几乎朝夕相处数百上千年友人的离去。 .....。。 “所以你就选择了和我去凡间逛逛?”仲怀卿真真正正被震惊了,一时脑抽的回来,在成功看到了女神月下忧郁福利的同时也被迫得到了一个不知道是福利还是灾难的任务,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抓狂:“凡人的寿命分明更短暂好吗?”他能理解并同情作为一个长寿生物对于处于一堆短寿生命中的感想和孤寂,但是解决方式是将自己置入另一群更为短寿的生命的话。 虞青尘倒是很平静,挑起了眼角微微冷笑道:“你不愿意?”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以平均每分132次的频率变换,她倒是觉得颇为有趣。看在仲怀卿最终答应了的份上,好心解释:“本尊以为,凡间固然寿命更短,然愈是如此,愈易断情,且修士亦是多由凡人而起,寿虽短,然亦有爱恨情仇,且正因如此,才华横溢者愈多,极易生豪杰之士,可交之人,凡间素来热闹远胜修界,修界既无可伴本尊一世之人,在凡间混迹,又有何不可?” 虽然仲怀卿很想反驳,但竞忽然不得不承认,这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当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虞青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悄然合拢的手也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判断,果然仙子气质神马的,只是表象是吧。 第三章 不管怎样,仲怀卿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成功得出了结论,虞青尘确确实实需要一个人间导游,而人间,也非常需要虞青尘有个导游。至少,所谓的青楼什么的,绝不是打着她的旗号为非作歹的营业啊!!!!!!!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神一样的把话题在一个女孩纸面前扯到这个上面的。 当然,他坚定的认为,这个任务也只有他能担任。起码近一天不停介绍凡间注意事项和不饮不食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虽然在他委婉提出后迷惑于他在“短短”一会儿就变得无精打采的虞青尘就已经恍然大悟,并且还微妙的运用了鄙视的眼神同时再向他道歉。尽管确定了虞青尘仙子气质表象下的不靠谱,但在明了了虞青尘将他的生理需求彻底遗忘的原因后,他还是想说,如果世上真的有仙人,那大概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可以担任了。 起码一般人是不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未踏入过尘世一步,亦不可能单纯到认为人类是一种起码可以半个月不用吃饭的生物。事实上他最好奇的是她平日里认识的修士得有多强,还有,为什么她认识过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过一个人给她讲过这些。不过这些,在那个冷冷凝视他的人的面前,再也没有思考的必要了。一时嘴贱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原先虞青尘好不容易对他升起的几丝愧疚烟消云散。 其实他想表示,因为虞青尘着了一身红裙而吐槽的他简直弱爆了。其实如果忽视她外表偏加的谪仙点数外,明艳张扬的橙红未必不适合她。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话,橙红的金蝶缠枝裙事实上最为凸显她的绝色,但在他为此惊艳之前,嘴贱已经收不回来了。 所以说,做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有多么重要,在他遇见她之前,一向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他可从没惹过什么大的乱子。虞青尘已经有点火气了,她并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但也不意味着她没有脾气,或许他之前的迟钝不足以挑起她的不满,但看见她两手空空露出的诧异眼光以及遮不住的奇异表情,也够了。 仲怀卿事后郁闷的想撞墙,他居然完完全全的忘了修为高深的人有袖里乾坤这么一说,甚至忘记了点石成金这种连自家师傅也能勉强做到的事情,虽然自家师傅点的金大半会在一柱半香后变回石头。所以那时想回过去的鄙视神色,就那么轻易的变为了自己是土包子的铁证。虽然虞青尘并没有说出来,但自己当时大惊小怪的样子,呵呵,现在自己回想起来其实也像是个土鳖呢。 虞青尘饶有兴致的看着仲怀卿的表情须臾万换,认真说起来的话,其实仲怀卿也只有这时候的表情变换才是她唯一没有把握在此生学会的东西了。当然,以无尽的时间来学这个只能娱乐他人的东西,还是建立在自己出丑的情况下,自己又不是白痴。 仲怀卿甩了甩脑袋,把刚刚那突然升起的奇怪感觉从脑海中甩去。指了指前方破败的道观,还未等虞青尘表示出诧异,便解释道:“这是本观长老的居所,若是日后这脉道统得以流传,那便会是本脉的首个分观了。”虞青尘了然:“适才本尊还以为潮思观搬迁至此了呢。“这个风格熟悉的不得不让人吐槽啊! 不过,”潮思观也会有分观?“这不太正常啊,虽然那个地方有点压箱底的老古董,但不管是世俗金银还是修界灵石潮思观都是素来没有多少的。所以,”哪来的钱???“难道潮思观转运了?还是这届的观主终于开通了理财技能,一洗当年历代观主的耻辱。 当然都不可能,仲怀卿的脸色就说明了一切,少年努力的尽量用委婉的语言描述了这座观的由来,但不管怎么样的措词,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起码以虞青尘的阅历,就绝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伏地狂笑片刻后,虞青尘肃然道:”若坑蒙拐骗亦有等级,你师叔便定是此道高手。“ 仲怀卿用你在坑爹吗的眼神默默的控诉这眼前这个又笑的停不下来的女子,不过指望虞青尘有类似愧疚的行李心理活动那真是想得太多了。 ”小卿子回来咯,咦,还带了个女伴,看这女娃子身段真不错,还是你小子有艳福啊,好样的。“,”嗝~“虞青尘身子一抖面无表情的转身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雄性生物,醉醺醺的男子浑然不觉,还兀自继续说道:”啊对了,狐狸毛找到了没有,没找到也没关系,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咱们观就有现成的,不过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师父,是他让我.。。呦这女娃真水灵,不会是你骗的吧,我给你说这个样子绝对不行,骗来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想当年我..。靠,谁泼我?” “尊者?!” ”时间会改变它所能接触的一切,但亦总有什么是它所不能理解的法则,比如那大陆阶级诡异的循环,比如人类超强的繁殖同生存力,再比如一些人至死不渝的信念和昼夜的交替,或许,如果仙人的传说是真实的话,这段话中还当加入仙人永恒的寿命。但是,我们所认为时间遗忘或不解的,到底是真实如此还是不过是时间在它们身上相对缓慢的呢,甚至是它们的存在短的还来不及去改变?那存在的长短不也是由时间而定的吗,而若是世界的时间走到了尽头,那么在世界灭亡了之后世界是否还能存在,亦或者是时间也会彻底消失而世界才是唯一永恒,还是两者相依相生同时灭亡。“ 这是一个五百多年前伟大哲学家的发现,他成功的凭借他的论点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但在当时他的结果是险些被愤怒的修士给弄死,因为他的话,大半个大陆的人开始恐慌起了世界末日,还因此产生了大量招摇撞骗的”预言家“专门预言起了世界末日的日期。嗯,那些修士大多都是被骗的很惨的。 这个话题不过在凡人的世界盛行了五十来年,现在刘良宗会回想起来的原因完全是人们后加的两句话,它分别道出了潮思观和虞青尘的境地。。 第四章 这个话题不过在凡人的世界盛行了五十来年,现在刘良宗会回想起来的原因完全是人们后加的两句话,它分别道出了潮思观和虞青尘的境地,“永远破破落落的潮思观和凌崖尊者永恒凝固的容颜。”。刨去这段话的哲理性和其中蕴含的意义,这两句话就足以充分的证明了一切。当然他所想吐槽的绝对不是虞青尘的年龄,从某种意义来说,潮思观的地位和虞青尘有了一瞬间的等同,但在修界人士眼中,如果不是虞青尘隐居了几百年加上潮思观一直是由这位大佬罩着的话,这句话敢不敢说还是个问题。 不过很可惜,他现下似乎将这位大佬得罪的不轻。无论是从虞青尘那紧绷的脸色,还是自己发梢上尚存的水意,都够说明的了,面前女子不久前的怒气。 他确实没猜错,虞青尘此时的心情确实不算美好。刘良宗也算是他从小看大的,嗯只见了三次也算从小,至于看大,现在不算是吗?被自己晚辈的晚辈当成了更晚辈的女人,特别是那个晚辈的晚辈还在小时被自己抱过。她之所以还能忍下去已经是看在刘良宗之前醉到快神志不清的份上了。 平心而论,刘良宗以前还真是一个一板一眼到严肃的有些可爱的孩子的,五官底子也不算差。但饶是已经见证过一代代观主的威力,她也不由得感慨那个叫流尘子的小家伙调教功力的深厚,特别是她还是当事人。虞青尘余光扫见正在努力憋笑的仲怀卿,忍不住又是一股无名火窜上,说起来仲怀卿是她见过的歪的最早的潮思观弟子了。结果一歪就歪的不像话。 “这茶好似还是本尊当年赠与潮思观的,难得尔等存放了千余年。“重点不在这,用放了一千多年的茶来待客,说的好听一点是无上的重视与尊重,说得难听一点,这茶还能喝吗??? 虽然缠丝碧茶不会受到多少影响,但用自己千年以前的存货来招待自己,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其实刘良宗还真的一时没想到这一点,毕竟缠丝碧也算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至于年份问题,潮思观一向很”节俭“,他倒是真真正正的忘了。不过天长地久累积下的智慧至少让他能明白一点。就是虞青尘绝不是在夸他,想了一下前因后果,他脑门上立刻浮起了密密的一层汗珠。 他用这茶招待谁都没错,但用来招待虞青尘的话,真心还不如普普通通的茶呢。起码人家年龄比较小。不过要不然怎么说也是空口骗来了一座道观的人物,这脸皮硬是要的。装作没听懂虞青尘话里的含义,老着一张脸笑道:”承蒙尊者照拂,小观铭记在心,又怎舍得过多耗用尊者馈赠。“ 这好歹也算是个解释了,虞青尘勉强也能接受,当即缓和了三分面色,她素来没有窝里横的习惯,而潮思观,在她眼中,也能算是个自家人。事实上若非刘良宗之前太让人恼火,她面对此事最多也不过是似笑非笑下罢了。 刘良宗见状舒了口气,他还真怕虞青尘不满,区区一个茶水,最多让虞青尘会觉得不爽,但加上之前的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他现在都想给自己一耳刮子,这嘴已经贱到不可救药了啊啊啊~~~~~~~~~~~ ——————————————————分割线————————————————————————————— 虞青尘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凝视着天空上的那一轮皎月,自己有生以来,唯一能伴她至今的,也就只有这个了。但即便是它,似是亦为沧桑了几分,不如刚刚出生时,她所见的那一抹莹白,那才是真真的如冰似玉,高洁澄澈,甚至是摄入魂魄。现下那些人所编撰的玄女嫦娥月上起舞,桂树馥郁繁花满树,吴刚伐桂,玉兔捣药,便是文采再为瑰美华丽,才思再为丰富缠绵,也抵不过一个事实,月亮已不复当年皎洁,不对,应当是只有当年的月亮,才配的上这两字。 月上的淡影,无论再怎么美化,再怎么渲染,有再多的传说,都抵不过当年的美玉无瑕。当年徒劳追随着它至于死亡的,还少了吗?就连自己,也不是没想过飞至其上,定居一世的。而现在的人,大抵是绝无可能想象到当年盛状。 月光暗淡,星光隐晦,凡人眼中的灿烂,只不过是他们从未看见过曾经。但是,自己看过的,便是真正的完美吗。那般璀璨那般耀眼,那般温和,应当是吧。那时的星空,纯净如水晶,泛着华美的蓝紫光泽,每一颗星星都有着自己的风采,散漫而不凌乱,是那极致的美感。可那月亮,只是轻轻巧巧的挂在天上,默默无言,就压下了一切的存在,让人再也无法移目,让人窒息。那时的天色,从未有过暗黑,夜晚,也只是光明的沉淀。 略微带了几分鄙视的望着远方的民居,现在远远不如曾经的夜晚,就能让他们痴迷,那曾经的夜色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又该如何。不过,若是那时亦有诗人的存在,那些天性浪漫,才思横溢到让自己也为之吃惊的小家伙们,又会写出什么来呢?说起来,那时的人们,过着的是怎么样的岁月,她竟从未留心过呢。 不过以后,就不一样了吧,无尽的岁月已经赋予了那个总是不耐烦的小姑娘以充足的耐心,不屑于伪饰容貌而又厌恶麻烦的自己也学会了降低存在感的方法了呢。自己总算可以,进入那个传言很是有趣的凡间,还给自己找了个知根知底的导游,虽说还是看他不太顺眼。 但是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她也可以像一个寻常人一样,享受着声色美食,摆弄着一些新鲜的玩意,每日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四处去看各种风景。像一个正常的凡间姑娘,其实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对她们的羡慕,快要让自己发狂。虽然,自己的寿命就像是一把枷锁,生死不由己。其实因为这个,她一直觉得疲惫。 第五章 只不过,疲惫又如何,她虽然觉得很累,但也没矫情到盼着自己早死的地步,不过是不甘心罢了。纵使享无边寿命,拥不尽伟力,受千山敬畏,观一世浮沉,但不得控于一己之生死,不得与万世相融,这是福是祸,又有谁说得清?但是现在,自己总算不用再惧重重忌讳,得以入世一观了。 刘良宗几乎是欢呼着挥舞着小手绢送虞青尘同仲怀卿踏上了去潮思观本观的道路,虽然他竭力想表示出他那依依不舍的情怀,但仅仅是那快要咧到耳边的嘴角足以让一切白搭。直到得了虞青尘鄙视的一眼后才略有所收敛,但是依旧跳脱,对此虞青尘亦是懒得再管,横竖潮思观五十几代都这样,自己与其一个个去置气还不如直接把离曦子拖出来鞭尸呢。 不过,潮思观倒是难得出了一个长老,还建了一个分观,但连长老都这副模样,潮思观的下一代大概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仲怀卿莫名其妙的看了下虞青尘,自己刚才好像觉得她看自己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感觉错了。虞青尘老脸微红,欺负勉强算是自己后辈,虽然只是在心里咕哝了两句,但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转起话头,略作好奇问道:“凡人村镇,皆做如此样貌?”她所指的小镇虽非繁荣昌盛,却也别具风味,青瓦层层掩映翠树,间或三两枝桃李杏探出墙头,花开馥郁,干净整洁。 仲怀卿甩了甩头,驱除了刚刚的怪异感觉。看向了小镇:“凡间村镇,大多如此,不过少有像祥和镇一般清爽,相比起来还是要狼狈三分。不过红尘万千,总有些地方各有姿态,听闻极北之地,有人以冰围屋,故不惧严寒,只不过却总是缘悭一面,徒剩向往之情。” 虞青尘颇感有趣,自己倒是去过北地,见识过漫天风雪,冰屋还是曾见过的,只不过自己以为是有修为者便于体悟所以方在里面待客,从不知普通百姓也可居住。叹道:”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从前却是未曾料到凡人可仗此避寒。我观小镇气运清明,倒算得上一方净土,不负祥和之名,也堪入内一探。“ 见她目光灼热的望向自己,仲怀卿难免有些腹诽,分明是对红尘好奇向往已久,逮着一个村镇就想去看看吧。不过,纵使祥和镇再祥和,虞青尘的这张脸也太高调了些。目光略有游移:“尊者,您是不是有点太················”“太如何?”虞青尘含笑问道。 明明五官未有丝毫变化,肤色亦是晶莹润泽依旧,但虞青尘的存在感硬是瞬间降低。不管看时几重惊艳层层叠叠,一眼看过,再回忆时印象却寥寥,自己勉强还记得那个女子姿容非凡,一般人怕是只记得有一个女子与自己擦肩而过,便是一直盯着她看,惊艳亦是只有开始一瞬,便再也记不住长相。 还好之前的记忆未变,不过这也足够让仲怀卿震惊的了,玄妙与否他倒是未必全懂,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能做到如此程度意味了什么,至少在虞青尘之前,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干涩着嗓子,低咳了两声才找回音调:“这样便行了。” 不过,自己的希望好像又渺茫了三分呢,但其实,还有机会的,是吧。 虞青尘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弯弯绕绕,她难得心情不错,看见仲怀卿在原地呆呆发愣也并未说什么。略作术法,登时换了一套淡青色流苏裙,一根紫檀木簪挽住满头秀发,只另别了个玉蝶,栩栩如生制作精巧细腻,随动作起伏不定,算得上是难得珍品,但倒未出格太多。耳边单戴了对明月珰,一时倒确确实实有了几分凡间气息,前提只看一身装扮。无视其之容颜气质。 笑吟吟问仲怀卿:“我这般可有几分尘世味?”仲怀卿无言,他倒是开了一番眼福,想来虞青尘这番秀婉娟淑之态还未有他人见过,只有一个问题:“尊者,您已用秘法掩却气息,旁人不得记您之相貌,所以,尊者换装纵是再贴近凡间,又有何用?”又有何用~~有何用~~何用~~用···用······· 呵呵,虞青尘一阵哑然,索性赌气换回了件水墨裙,青丝散漫,耳际圆润纤秀一无饰物,冷冷道:“走”仲怀卿暗恨自己嘴贱,不过一时之间能看虞青尘三种风姿,皆冠绝一世,也算是值了。果然世上没有丑的衣物,端看穿者是谁,古人诚不欺我。 “是,尊者。”虞青尘脚步微微一慢:“且慢,入了凡尘后,叫本尊凌崖即可,尔既道号璟琯,本尊便以璟琯唤之,若有人问起,便道你我乃为姐弟即可,之前本尊是有心试探此道法虚实,常人见本尊当是留浅忆而忘容颜,或因特殊,记忘稍差,然无影响大局,汝需记之。” 姐弟,说来还是自己占了许多便宜,平白提了n倍,当然做不得真,却也能在某些时候吓吓或恶心恶心人。可惜不是夫妻。不过,不是跟班就已是非常不错了。 “前人未曾欺我,凡间果是繁华之地,饶具风情。”虞青尘甚是喜悦的看向了一个糖人小铺,修界虽多怪人,可也没有人怪的想去做这个玩意的,听说一两百年前倒是有个受情伤而热衷于此的,可惜一来自己当时已是不履世事久唉,二来,那人是个武林高手,和自己不是一个系统的,早已老死了。 仲怀卿抽了抽嘴角,得,自己明白了,虽说自己没几个钱,但也够买两个糖人的。颇为心疼的看了一眼钱包,倒出了五个铜子,凑将上去:“老板,来两个糖人。”“好的,请您稍等,不知您想要什么式样?”什么式样,仲怀卿摸了摸下巴,看了明显带了三分青涩和腼腆的少年一眼,果断放弃了让对方出主意的想法,选什么好呢··· “小老板其中来一份花灯式样的罢,至于另一份,璟琯,你要什么?” 第六章 “小老板其中来一份花灯式样的罢,至于另一份,璟琯,你要什么?” 璟琯,听起来就好棒有木有,再加上小伙子那隐隐明白了什么的眼神,简直不要太好了呢。虞青尘有些莫名地瞥了眼呆呆傻站那的仲怀卿,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莫名的觉得点不开心了呢,那么~~ 看了看卖糖人少年有些无措的样子,开口道:”至于他,给他来个呆鹅就够了,挺配!“少年顿时松了口气:”好的,没问题。“手上一边忙活,一边瞧了下仿佛顿遭天打五雷轰而又敢怒不敢言的仲怀卿,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们夫妻感情真好啊!“ 夫妻????,“小老板想来搞错了吧,这个家伙是我弟弟。”弟弟吗??总觉得不太像呢,但还是不好意思呢,少年有些慌乱的连连道歉:“那个,我不知道啊,不过你们感情确实很好啊!那个……”“总之不好意思啊”看着少年的头越来越低,虞青尘难得的倒有了几分愧疚,虽说夫妻让自己有点恼火是不错啦,但也怪自己没事先说一声啦。 “算了,没关系,错不在你呢,也是本,本人事先没说清的原因呢。”“可是,可是,我好像不小心干了错事啊,”??!!纳尼!虞青尘瞬间移动到小摊前,瞪大了眼睛看去,还好,自己的花灯安然无恙,有问题的是仲怀卿的大呆鹅,区区一个糖人脚肿了神马的,虞青尘表示自己全无所谓,大脚鹅看上去更呆更贴实际挺好的不是。 望了望少年身上隐隐的补丁和稍显粗糙的麻料,虞青尘叹了口气,轻松一个转身折扇便敲到了跃跃欲试的仲怀卿手上,拒绝了少年的退钱行为。 ”我们又不缺这两个钱,小老板的歉意,我们心领了就好了,再说,这个鹅也不算做坏了不是吗?“少年看了看虞青尘手上那把折扇,流转着淡金色光晕的象牙柄看起来就很珍贵的样子,这点钱应该确实不算什么的吧。至于少女身上的装饰,咦,那个年轻女孩穿了什么来着。抬头想确认一下虞青尘话的真假,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只有十几个铜子堆放在了小摊上,这样,也可以吗? ”那是足足十几个铜子哎,十几个哎,加上之前的五个是我身上小半的积蓄了好不好啊,就换了两个糖人?,败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虞青尘懒得理会怨念快突破天际的仲怀卿,一点点同情心都没有,那个钱也想要,修士何曾需为那些俗物烦恼,就算是会点石成金的寥寥无几,那劫富济贫也不能不成,再不济实在没有胆量,打个猎种种花花草草,大富不易,小康还不行?除非实在没用,很显然,仲怀卿已经被她给归好类了。 终于忍受不了仲怀卿式的絮絮叨叨,虞青尘顿住脚步,冷冷回头:“才一共二十三个铜子而已,值得你小气如斯,竟敢对本尊喋喋不休至此?”仲怀卿愣了愣,惊异的望向四周,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这里的情况,仿佛一切都司空平常,虞青尘的那个法术居然可以延伸到他身上,是不是有点太赖皮了啊! 感觉到虞青尘几乎是每秒下降一个百分点的气压,仲怀卿默了,随即抬眼,苦着脸道:“没有,哪敢,您开心就好,嗯开心就好。“虞青尘额角微微抽动,“不过一点凡间俗物罢了,何须如此挂怀,潮思观一向在这些上困窘倒是真的,但我倒是首次见到未满百岁就如此吝啬的弟子。区区这些财物,也值得?“十指悄然握起,再度张开摊在仲怀卿面前,”这些金子,够你那十几倍的铜钱了。“ 仲怀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虞青尘,确定了她现在状态恢复正常,才敢问道:”那个,这块金子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状况吧?“ “什么状况?”“突然变回石头什么的,它不会出现吧” 虞青尘深深吸了口气“第一,谁告诉你他原来是块石头,第二,谁说的变出的金子还会变回去!!”最关键的是,谁给他的胆子居然连自己都怀疑。 “爱要不要,你既然不想要这个,直说便是,何苦如此?” 可师傅的点石成金最多只能撑一炷香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啊,想当年自己年少无知,被这玩意坑了多少次,饶是当年还算年幼,也被乡里乡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无数遍呀无数遍。 “论理来说,点石成金这类术法之所以极端难学,就在于它可以改变事物的本质,将灵力渗入每个分子之间,加以熏染改造,于是铁石亦可为金玉,而既然更改,若不再次施以手段,则这块金子一世也不会化为凡石才对”虞青尘表示仲怀卿之前的道歉算是能接受,但他后面又加上的这种现象··· “可是师傅的术法又是怎么回事?”他家师父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啊“简单啊,他在逗你玩呗!”看着仲怀卿瞬间呆若木鸡的表情,虞青尘心情大好“以陈应道的实力,点石成金虽说不是太容易,但也不是多难,点石成金后再留一股灵气定时爆发,再化金为石,做不到吗?” 虞青尘坐在一个小札上,静静地鉴赏着眼前的花灯,之前的那个少年,虽说是内向了一点点,但是手艺倒是不差,金橙的色泽调到恰到好处,此时此刻,在灯光照耀下竟有了一种流光溢彩之感,雪兔画工繁琐精致,花卉鲜艳热烈,框架细致美好,可惜来的不是时候,否则真的有心看看凡间的佳节,灯光是如何璀璨流离,真是想想都让人心神摇曳。 见旁边的仲怀卿仍是一副郁郁不已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你也实在无需如此,你道是潮思观历代弟子少时都端庄至此,缘何轮到接任观主是便个个放浪形骸,你师父已算是疼你的了,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所以说,她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明白,潮思观如此一代代的折腾自家弟子,到底是真有这个传统呢,还是不过是不想看下代弟子比自己当年幸福太多。 第七章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见一旁的仲怀卿已经调节好了心态,起码不是像刚才一样消沉,虞青尘还是多少有几分欣悦的,至少接下来的行程是不会因此再有什么影响。只要这一点能满足对她来讲也就够了。 “你是说你是为了体验生活,所以必须住店?”“没错”虞青尘理所当然道:“本尊既是无有凡间产业,夜幕降临之时暂时居于客栈又有何处不妥?”发觉一旁的仲怀卿仍是愁眉苦脸,满心不愿,奇道:“莫非你出行时不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别处是本尊所不知的么?“ 正常人这种当然是住客栈了,但那是住得起的人,就算是自己在外确确实实是住过客栈,但那都是最多十几文一夜的三流客栈,再不济干脆就是在村上哪个民居借宿啊!再看看现在,香山红木刻成的匾额上长春居三个大字高高悬起,两串红灯笼自门旁吊出,楼阁小巧精致,门口干净整洁,甚至糊的窗纱都展洁如新,平整光滑,一看就能猜到价格和自己以前住过的比有多悬殊。 “我平日自然亦是居于客栈,不过尊者既是体验民情,何必定要来这种地方,常人此时虽说定足客栈,但终究是价格平庸些的更受人喜好一些,这里好是好,却是未必接地气,依我看来福就不错。” 虞青尘缓缓将头转回,“你分明是为了省钱好吧,亏你能编的出这么多理由,不过我怎么记得,一开始我只是打算红尘游历,何曾说过要体察人情,再说,我未曾居于盈兰院便已是体谅和有心融入了,来福客栈,连匾额都没有,门框都旧的不堪也亏你好意思提。” 又看了眼仲怀卿没精打采的模样,“凡尘行走,纵有术法相遮亦不可轻心,况且术法并未蔓延至你,以后若是要唤名不可还是唤吾凌崖罢了。” 仲怀卿尽可能以可怜兮兮的表情望向虞青尘:”尊者,噢不凌崖,实在不是我太吝啬,而是钱真的不多啊。“ 虞青尘面色淡淡:“那块金子虽说不大,难道还不够你我住两晚不成?”“莫说是两晚,便是住个半月料也当够了,可依你之身份,就算是早晚不额外加菜,莫非还能不要午时一餐,打赏小二,及一时兴起买置他物了不成?”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让你以为本尊只能变出一块金子了呢?,你之所以精打细算,所有支出详尽至一分一厘,还不是在建立只有那么一块黄金的份上。有吾在,这等物件随手可得,便是我突发状况,一时不得点石成金之术,难道连些值钱收藏亦无?便是之前我未赴过红尘之地,难道就不许吾之前所伤修者精怪有些财物了么,修者精怪寿命颇长,凡尘之物虽非主营,还能少了?又怎缺了这点金银?“ 看也不看瞬时呆如木鸡无地自容的仲怀卿,转身而走,”言尽于此,所以说你到底是住不住,我也管不着了,有心自虐图强的话,我记得来福距此也并不遥远。“仲怀卿怔了怔,虞青尘说的似乎的确有理,守着金山哭穷大概也莫过如此,明明钱财不缺,还似之前打算,确实过分了,让人难以理解。之前师傅留下的阴影终究是太深了,弄得自己下意识的拒绝相信这个修界极为有名的术法,等等,虞青尘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气喘吁吁的追上了虞青尘步伐,讨好笑道:”之前不是没有想到此处吗,既是得君点透,岂会心疼这点小钱,我看盈兰院确实不错,不如就宿在那如何?“开什么玩笑,既然是公款报销自然要选取最好的,长春居虽说已经是百里挑一,但比起盈兰院一次一个院落的豪阔手笔还是有所不如的。 虞青尘浅笑盈盈,回倚门框,“可是正如你之前所说,体察一番人情又有何不可?”周围人皆面色正常,仿佛并未看见虞青尘一般,仲怀卿哑然,这算是自作自受,不过这点小事,也值得加重术法? 看着随了自己进入才发觉有客前来的小姑娘,仲怀卿愈发无奈,感情还真猜对了。可是虞青尘有这么无聊吗,还是自己之前没发现,认真说起来,她刚刚的动作的确有几分招摇了,问题是,明明不做不就行了。 陈娟有点紧张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竟然让客人走到了这都没发现,她这次失职的好像有点厉害,希望客人不要很难缠啊,但自己真的没有睡觉啊! 壮着胆子上前”请问,您是想要打尖还是想要住店,或者是两个都要?“陈娟好样的,这次又没有结巴,下次一定要再接再厉啊! 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她身上淡淡的灵气旁人发现不了不代表她也不能,倒不知是哪个修士的后代,抑或者竟是罕见的由凡人所出的天生灵体?看样子倒像是后者。”打尖如何,住店又如何?“客栈的话,两者不是一起的吗? 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虞青尘眼底的疑惑,陈娟感觉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一个脾气不坏,涉世还未深的客人呢。语气越发流利笑道”打尖的话,就是另有住所,或只是匆忙路过,吃一顿便走。住店则是住在小店,小店负责沐浴接尘,及早晚饭食,当然客人想加一顿也是可以的,不过价格就要略高一点了。如果对小店饭食有所不满,亦或是打算犒劳下自个儿打算叫顿好的,就是打尖加住店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陈娟的脸颊微微泛红,但随即期待的看向了两人”您们是打算选哪种呢“有分成哦,这两个人看起来应该不差钱吧。仲怀卿正打算开口,就听见耳旁有细细的声音传来:”要两间上房,这块银子给她,打尖。“瞥了眼旁边纹丝不动做淑女状的虞青尘,再掂了掂手上约二十两有余的数目。仲怀卿很是爽快的将这个银元宝抛到了陈娟怀里,:”来两间上房,收拾出来一个桌子,到时候住剩的钱……“忽觉耳边一痛,慌忙改口”到时候多余的赏你便是了。“ 第八章 仲怀卿一脸郁闷的看着已经端坐在桌边的虞青尘,坐在她对面问道:“这个女孩与你没什么关系吧,刚刚的那一手弄的我耳朵现在都有些隐隐作痛来着。”虞青尘颇有点讶异,”你心疼的居然不是银子?“ ”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我当然心疼银子了,但说到底这些钱还不是你的,和我无关,你的钱也不怕浪费,问题分明在于你居然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陌生平凡的女孩上心,总不能单单是因为她长得不错吧!“ ”这就是你没和我商量就点菜的理由?“看着少年的脸一下涨红,虞青尘挑眉,“亦或者,是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仲怀卿噎了一下:”问题不在这些好吧!“明明只是好奇而已,自己当初见她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和善,虽说后面侥幸见到了她较为脆弱的一面,但态度也没像书上说的一样有什么变化啊,甚至就连她对那个卖糖人都比自己好的多。想到这两个都是羞涩腼腆型,仲怀卿的目光带了三分不怀好意,难道········ ”你想多了,“仲怀卿吓了一跳,虞青尘轻叩折扇,”只是看你不爽罢了,对于与我无大关碍的人,我向来还是有几分宽容的。“”你会读心?“仲怀卿纠结,这样的话自己一直以来的算盘神马的,忽然想泪奔啊!!! ”所以说你又多想了,“虞青尘鄙视的看了眼仲怀卿。”就算是会又如何,我可不愿读,人心最是复杂幽深,读到什么不该读的,到头来气着的还不是自己,你方才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还用读?“这么说的话果然是会的是不是,要不要这样啊,这种东西太危险了好不好,就算不用也是一大杀器啊。 ”菜来了,客官请慢用。“年轻妹子欢快的声音响起,彻彻底底的打断了仲怀卿的思路。虞青尘叹为观止的望向这个少女,简直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修过任何真气的娇小凡人是怎么在身上同时放下七八盘菜的,居然还一点也不影响把它们端到桌上。整个过程如行云走水一般顺畅,厉害!! 仲怀卿敲了敲桌子,好奇道:”你居然会正视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难道她不应该是那种高冷傲娇型的吗?”对我来说,现在依你的这点修为,和凡人差不多,或者说时至如今,绝大部分的修士,在我眼里和凡人有什么区别?我所能敬佩的,只能是她对生命的热枕,对职业的热爱,对自身极致的突破罢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小姑娘已经压下了你们中的大多数。“其实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呢,不过自己目前至少开始试图开发起了生的乐趣,虽说还是太晚了一点。 ”奥~“仲怀卿似懂非懂,听起来格调好高的样子呢,不过拿自己做比方,太过了一点吧。虞青尘没空理他,慢慢的夹了一片鱼肉,淡红酱汁轻轻裹在微黄的鱼片上,而根部却还是鱼肉本身的嫩白,滋味甚是不错。话说自己已经好久不再食用这些了,从出生就能辟谷的自己也没有吃这些东西的必要啊。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好看吗??“白晓珠一回到后厨就被一大帮姑娘们给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问道。白晓珠皱了皱眉头,“好像的确是个长相不错的姑娘,但要是真的像陈娟说的那么出彩,我怎么可能会记不清她的容貌?”“切,那大概就是比中人之姿强一点啦。”韩薇薇笑着看了一眼陈娟,打趣道:“看来我们陈娟姑娘见得世面还是少了一点啊” 虞青尘摇了摇头,切断了对那边的感应。刚刚的那个姑娘纵使端了个托盘,但肩上和头上顶的三个盘子还是不虚的,本来还有三分好感,现下却也淡了两分。倒是天生灵体的能力是自己低估了,其实她早该料到的,毕竟她的这个术法只针对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还好这么一点点小问题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个能力也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有的。 颇为无聊打了个哈欠,放开了屏障,噪杂的人声瞬间传入两人的耳膜。仲怀卿筷子顿时就是一抖,抬头无奈道:“你下次干这些事的时候先说一声好不好啊?” 不过虞青尘是什么时候下的隔音结界自己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哎!居然没注意到这么大的客栈只有自己两个人说话是多么奇怪的事,这个到底是虞青尘下的暗示还是自己一不小心犯蠢了?肯定是前者,自己怎么可能蠢到连这个都忘了,好歹自己也是有过不少江湖经验的。 仔细打量下了周围,倒是颇有几个江湖打扮的汉子,一脸剽悍。书生富户亦有,但是却是没几个姑娘,除了端茶送水的店员,就只有前桌的一个劲装带刀的女子。想来白日出来喝茶尝鲜也罢了,有几个普通女子会在天色已晚的时候宿在外面,就算有,这时候多半也在客房歇了。 不过前边的那个侠女,却是有几分眼熟啊,可惜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自己虽说游历过几次,却也算不得太多,顶多是略通晓点江湖规则罢了,对那个女子的熟悉又是从何而来? “各位同道,天下之大,我等相聚于此也算是有缘,权且不如听我一言如何?”虞青尘看了过去,微微讶然,倒不是她之前所猜的习武之人发话,嗯不对,这个少年却也是习过武的,却未曾沾染半点血腥浊气。不似其它大汉,应当只是个佩剑书生,习武而不染太多纷争,聊为自保尔。 仲怀卿回过头去看,见是一个书生,也是一惊,赞道:“倒是个有胆识的书生,不错啊!”“兄台谬赞了,在下文不成武不就,所能拿出的,也不过是些微胆量罢了。”仲怀卿身形一震,眼神幽怨的看向虞青尘。为什么他能听见,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第九章 “回来了?”“当然,不然站在这里的是谁啊?等等,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对啊。”仲怀卿扶额,“所以说您到底是干嘛来了??‘ ”本尊闲来无事,又无睡意,故权于屋内静坐调息。方感应汝归来,一时好奇,欲详问汝之经历而已。“”怎么忽然又恢复了这么正式?“”你确定你想知道?“虞青尘眼角微挑,笑着问道。 ”那还是算了吧,“仲怀卿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话题,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好话啊。虞青尘遗憾的看了他一眼:“罢了,你且说说,那书生邀你同做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凡人最是重时,普普通通的小事绝无教旁人至三更有余时方还的道理。“ 仲怀卿揉了揉脸,崩溃道:”我也是服了他了,先是同聚一堂有缘,好吧我勉强认了,算他有几分豪气。既是有缘则当庆祝一场,这个还说得过去,反正是他掏腰包,我没意见。结果搞到最后是去了一个破庙野炊,算的上是别具一格吧,也不能说什么。 兔子还没烤熟,就神经兮兮的告诉我们,说是自己多年之前路过这里,当时不晓得前面便有个镇子,以为天色已晚,错过此处便是再无人烟就宿了一宿。次日上路时才从旁人那晓得,这里竟同妖怪是大有渊源。总之是忽悠的一串想出名想疯了的人在庙翻天覆地的找了一晚上,最后还真的确定了那以前和妖怪有过关联,我看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回来,结果你就守在这儿了“ ”那你也确实不易了,不过莫非现在还有企图以斩妖出名之人?“”那倒不是,不过若是发现了妖怪甚至是于其有些交谈,那也是一方出名了不是,日后吹嘘亦是极佳。其实之所以胆大至此,还不是因为妖怪全族隐匿,少有出没,在世者亦是久无伤人之谈,料定性命无忧罢了。“ ”果然终究是名利惑人,妖精是不至于对这样心无恶意的人做什么,但一腔利用之念却也足以招致不喜了。只要有心,纵使不伤来者,有关自己的消息还能传出,再教其倒霉个一段时日,那时后悔也是不及了。“ 未及仲怀卿出言,虞青尘见仲怀卿满面倦色,加上也知晓了自己欲知之事,便不再停留,将手抵在墙上,径自穿墙而去,留仲怀卿一人在其屋内将养神息。 仲怀卿一脸无语的看着虞青尘刚刚穿过的墙壁,连话都不给说了。却也知虞青尘是一片好意,他现在倒也确实困倦,叹了口气,倒头便睡。 —————————————————————分割线———————————————————————— 不得不说,价格高的客栈就是不一样,至少来福客栈就提供不了这些服务。以一只新松木盆内的温水洗漱,浅玫瑰色的胰子透着清香,将手随意的在雪白巾子上一抹。这才开始享用早餐,白瓷盘上细细描金绘了数条彩鲤,盛着一笼三鲜馅的灌汤包,碗内则是山药枸杞肉粥,颇为滋补,加上一碟鲜脆酱菜,外加一盅银耳汤,早使得仲怀卿叫好不迭。 下来才晓得这是长春居专门为昨夜归迟者准备的早餐,最是缓解疲乏,一时也是不由得赞叹,这家客栈也确确实实是有心的了。 “你今日可还出去与否?”虞青尘淡淡道,“早上再出去一趟即可,午后还与此处休憩一二,修身养性。”“咦?”仲怀卿惊疑:“你竟只欲游玩半日,半日枯坐不觉烦闷么” “未必只是半日,再者,你又如何得知,本尊下午便只得枯坐呢?”虞青尘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本尊可不觉得,今个下午会有什么枯燥的。” 仲怀卿有几分奇异之感,但总也想不通,既来之则安之,便也放弃了刨根究底的念头。反正应该不严重,若是严重的话,无需虞青尘提点,自己便当先有三分不适才是。 “即使如此,你欲先去何处?”“这倒是尚未想好,但吾以为万物之间皆有缘法,出去便总会遇到。”仲怀卿按捺下了翻白眼的冲动,:“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也未有订拟,一切皆凭运气?“ 虞青尘正色道:”有何不可?吾已是局限了灵觉,又暂将感应束缚,唯借一双肉眼感天观地,事前于此地一无所知,不靠机缘灵光,以何游玩?”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仲怀卿一时竟是无言,从道理来说,虞青尘毫无错处,可为什么自己听来便是如此别扭。戏谑道:“那不知尊者,打算如何寻觅自己今日欲去的有缘之地?”既然虞青尘先前已提过本尊二字,周围定是已下了结界,现下自己再提提尊者,想来也是无需顾虑。 虞青尘瞥了仲怀卿一眼,“才不过一两日,你的胆子便大了许多啊,本尊行事自有章法,倒是不劳你费心了。”仲怀卿讪讪,才不过相识两日有余,自己好像过火的有点早了啊。舍下面皮,嬉皮笑脸道:“不敢干涉尊者之事,不过是方才想到一个法子,正适合你选择去处罢了。” 知晓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虞青尘哼了一声:“说吧,若有虚拟编造之处,想来你自个也晓得轻重,无需我再提点。” 仲怀卿苦笑一声,“凡多有人烟聚处,大抵总有些消息灵通,熟悉周边的小孩,只消你舍得一点买糖钱,什么好玩去处不晓?遮论是有心首饰衣裙,还是喜美食佳肴,乃至于一种点心,一处风景秀美之地,何不可得?” “果然如此?”虞青尘倒是颇感兴趣,“左右无甚么大事,便是试一试又有何妨?只不过,“望来一眼,”你也知晓孩童聚耍之地?“仲怀卿尴尬道,”这个镇子却是不知,不过想来一个镇子能有多大,找一找便是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找个可堪立足之处,还要先把这镇子搜过一遍不是?“”绝不至于,只消街上走个俩步,哪家没有几个小孩嬉戏?“正说着,仲怀卿眼睛一亮,:”那边的那个小孩,权且过来一下如何,大哥哥这有些话想要问你。“ 第十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后顶着虞青尘鄙视的眼光,仲怀卿总算是解释清楚了自己之前的“装嫩”行为。虞青尘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显然是并不怎么相信这个理由,辈分上的差距会影响孩子们的好感度,谁信! 看着虞青尘驻足于一家书店门口,仲怀卿彻底无奈:“你不是说决定上午四处游玩吗?”书店固然勉强算得上清华之所,但论适宜游玩的程度~ “我是说了上午许会游历一番,领略此地风情,但吾貌似也说过,吾所选去处皆看一个缘字,此地我既是想来,就已是证明了与吾有缘。” 原来缘分也可以如此说道,眼看虞青尘已经步入其中。仲怀卿也只得加急了步伐,举首凝视了如玉轩几字片刻,这是取自书中自有颜如玉么,未免直白了一点。 略有些呆涩的望着眼前场景,自己见过的市面或许还是太少了些。数十排书架整整齐齐的罗列在这里,空中都弥漫这淡淡的油墨气息,还有花梨木专有的清甜气息自书架上散发,装潢淡雅,于朴素中尽显贵气,简而不朴,贵而不华,自己之前的想法,果然还是错了些啊!如此格调,如此铺陈,的确担当得起虞青尘的一句有缘,又怎会是自己先前所想的浮华之辈? 漫步于淡竹色地毯之上,任脚步于无声中激起些微尘雾。仲怀卿将手搭在了其中一台书架上,方才看的不清,只觉书架高大坚实,结构大气美观。此时定神细观,才发觉书架竟依着原来木纹精雕巧琢,刻成种种花卉鸟兽,虽然因倾重于不影响原来木理而未能尽善,但看来别有一种纯朴苍茫之感,仿佛本来便该如此。 细细的将这一书架看过,并不似其它书店里将一种书成一摞摆放,这里一本书便是一种,绝无第二本,但大多书名模糊不能观,能观得的书亦是大多未曾见过,仲怀卿略作思衬,选了一本士林杂记,一本镜灵花语,和一本怪类杂谈便罢。 忽见虞青尘已抱了两三本书欲登二楼,仲怀卿一时顾不得再寻什么书籍,直往楼梯而去。心中亦是奇怪,怎么也之前不曾见这家书店还有二楼,想想在外面见时这家书店虽大,却并未看得出大到如此,由不得不感叹这儿主人的别具匠心。不过店主不在这守着,不怕有人偷入窃物?现下虽有雅贼,确实实的还是目不识丁的贼子多一些。 沿楼梯宛转而上并不消多费太多时候,仲怀卿轻松的便在此层寻到了虞青尘。虞青尘正抚着一本书脊,面上不辨喜怒,感应仲怀卿近前,带了几分讶异回头:“你来这作甚?一楼便是你的机缘所在,二楼你大半皆不能读,纵使是来了又有甚用?” 仲怀卿一噎,还不是为了你,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奇道:“机缘?”这机缘未免也太随便了吧,这家店既是能在童子介绍是听说,平日里来往的客人自然不少,若是这就是机缘,是不是太易得了一点。 一声轻笑入耳,“尊者又何必赶了这个小娃,您未有意探查,又是心绪纷乱故是未觉,他虽是修为的确尚薄了一点,但是有您在的话,这里倒是真有一本他可得的书呢~” “哎,”虞青尘霎时卸去术法,微微叹道:“你可还是在怨于本尊,这又是何苦来由。”“ 小女子哪里敢对尊者有半点不满,尊者神通广大,岁月悠久,岂是我区区一只狐妖怪得的?” 一句道出,三楼上缓缓下来一位妙龄女子,才只值二八面貌。着了身月牙白色的长裙,广袖束腰,装点着金线云纹,生生将那一身妩媚里添了三分仙姿。眼波若嗔若怨,纤腰半折,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轻咬朱唇,皓齿如月,芊芊手持折扇,遮了小半容颜,嗔道:“原来尊者也还晓得这儿的一家小店,倒是让奴家,颇有点受宠若惊呢。” 虞青尘皱眉解释道:“你也当知,我素来不耐红尘行走,修界又多清寂无趣,漫漫岁月,闭关千余年,亦是无奈,不算得过久。” “尊者果是得道高人呢~,区区千年自然也可以不放在心上,那倒是不知小妖一脉近万年为您收集书籍守候,又可否劳尊者稍记一二呢~”少女语调微翘延绵,尾音转折句句皆似天然带了一份魅惑自然勾人,却又在此时带了一两分讥诮,水眸扑闪,双手纠结放置胸前,面颊飞起薄红,似是极为期待的模样,怯生生的望向了虞青尘,似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惹人怜惜。 虞青尘歉然:“此事是本尊欠了思量,却未料到当时一句戏语竟以至于此,辜负了汝等美意。阿璃,你之意我自是晓得的,然吾可以保证,吾从未有心怠慢汝族,此前吾不下红尘,直到近日才覆足于其中,未有心拖延。” 白璃若扑哧一笑:“这么久过去,尊者还是那么了解我,这倒是阿璃首次看见尊者软下身段呢。” 早收了先前作态,笑眯眯的挽了虞青尘,撒娇道:“尊者一别千年,殊无音讯,久别重逢,阿璃方才言语无状了些,还望勿怪,阿璃先在这道个不是了。“ 仲怀卿早在一边看的瞠目,直到白璃若一个眼刀飞来,才忙见礼。白璃若倒也不谦让,大咧咧收了他的一礼,满面含笑,只顾着痴缠虞青尘,还是被虞青尘瞥了一眼,才怏怏的还了他半礼:”我为妖,年长你约两千余岁,只收你半礼,看的是同为尊者麾下的份上,莫要笑我托大。我虽算不得修为高深,可若非如此,这家店也非是何人都进得的。“ 心头一点灵光涌现,自然便知晓了白璃若姓名,仲怀卿未及惊诧,却见虞青尘目光复杂,徐徐道:”尔真当打算依那个约定,不过是口头一时戏言罢了,当不得汝等至此。“ 白璃若倒是少有的正色起来,俯身拜地,昂首语道:”先祖约定,父辈皆视之尊言以至理纶音,阿璃不敢有背,若非阿璃曾于尊者有段旧缘,我狐族此脉虽小,争愿值守于此以期得以侍奉尊者者何止区区数十?莫非一别千年,尊者便已留不下阿璃了么,万余年期盼,尊者舍得让我一脉落空。“ ”汝意已决否,现下而返者,吾乐见其成也,还复视汝以妹,且汝尚得自在逍游,岂不乐乎?“白璃若调皮笑道:”千载之愿,唯常事尊前罢了,如今即可如愿以偿,还管那逍遥作甚?阿璃愿长留尊者身侧,纵身遭九死,无可悔也,还请尊者再勿道此念头,意以绝矣。” 第十一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少女手持书卷斜躺于月桂树下,露出一截莹白胜雪的肌肤,面目沉静安然,目光眷恋和皙。玉指修长纤细,轻轻点动书页,如穿花飞蝶,灵活优雅,一举一动,无不带着沉淀入骨的贵气。就仿佛是从朦胧画卷中走出的女子,姝美秀婉,温柔而又淡然。 不过此时虞青尘却比任何画卷都要瑰丽,缠绵,但也更加的遥不可及。仲怀卿回神,有些诧异的望向不远处目光仍旧痴迷而不可自拔的白璃若,这处看书的地方,其实便是她为虞青尘所荐。 蹲到白璃若身侧,未及开口询问,白璃若便幽幽出声: ”山之畔兮立何人,纵蓬篙亦得之兮幽芳; 雨后晴彩皆毕于其眸兮,吾颤粟兮不敢与望; 唇轻润兮肌软丰,面若流华兮青如玉; 其倚于桂木之下兮,足若玫兮浮于水; 湍河为之静默无言兮,芙蓉兮盛于石上; 彼其驻足于原上兮,月华兮尽集于一人; 取天地之精气以塑身兮,聚万物之灵以为魂; 吾何幸得见此绝色兮,唯涕泣而拜之兮不敢或忘。“ 仲怀卿思维停涩,好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肯定。白璃若的目光终于偏转看向了他一瞬,继续回头道:”这首诗的意思是,在山的那边站着的是什么人啊,即使是杂草也因为她而变得幽雅馨芳。雨后世界的一应光彩仿佛都集中于她的明眸,这让我为之震撼颤抖而不敢凝望。 她的唇色轻浅而润泽,肌肤软侬饱满,面上仿佛有光华流溢,青丝柔顺细滑,色泽美好仿佛上等美玉。她倚坐于桂树之下啊,她的一双玉足浸入水中仿若娇美的玫瑰浮于水面之上。 原本湍急的河流也为了她而变得平静安详,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好像于青石上盛开了一朵芙蓉。她驻足于那原野之上啊,月亮的光辉就好像只集中于她一人。 她的身体好似取遍天底下最清最纯的气方能塑造,她的魂魄好像集中了世间万物的一切灵气。是怎么样的荣幸才能叫我见到如斯的佳人啊,只好流着眼泪再三拜倒以作感恩,这样的人物让人哪敢有一时的忘却啊!“ ”你是说?“是他想的那样吗,白璃若的眼神似鄙视似嘲讽,看了仲怀卿一眼:”你以为还有谁配得上这样的形容。又有谁有如此的风姿?“ 仍旧回头看向虞青尘:”这首诗,是我七堂祖父于第一次见尊者时所作,彼时他年岁尚幼,于同伴嬉戏玩耍回归原型。不慎走散,然后看见了旁若无人静默观书的尊者,惊为天人,观察了一日作下这首诗。“ ”那个,尊者的脾气有那么好?“仲怀卿犹豫了下问道,他记忆中的虞青尘虽然算不上扭捏,但是一个人看了自己一整天一动不动还偷窥自己洗脚的话,也应该是会动怒的啊。 ”所以说过了,我七堂祖父当时是原型。相传当年七堂祖父的原型为三尾玉狐,一身毛发雪白可爱,娇小玲珑,额上更有一枚银边蓝宝石相配。你说有一只特别可爱的兔子跟着你跑了一天你会动怒?,据说当年尊者见我七堂祖父颇有灵性,还曾亲自抱到怀里欲抚。“ ”为什么是欲抚?“白璃若淡淡道:”因为尊者才抱我七堂祖父入怀便以察觉他已早可化人,最重要的是已失元阳,有荒淫之相。‘ 仲怀卿嘴角抽了抽,这位七堂祖父有够倒霉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却因为曾经的风流而毁于一旦。“为什么尊者之前未有察觉?” 白璃若避而不答,转而问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定要你同我于五丈外方观尊者面容?““为何?“仲怀卿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尊者性情疏散,然喜看新奇之景,见意外之事。尊者灵觉太盛,若不加拘束则凡可到处皆已映于心田,谈甚惊喜意外之处。故尊者若不看不听,十丈外不晓世事,五丈外无杀气则不知,三丈外晓有人而不晓其事,一丈外知动作言语而不细。不过也只有尊者阅书时方如此,平常之时,眼见耳听都需胜于如此。“ 所以你家七堂祖父当时挨得有多近啊,还有这个规律是如何总结出来的,仲怀卿竟至于一时无言。不过虞青尘的这个情况也略有些奇葩啊。 白璃若眼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虞青尘的手暂离书页,转而微微顺了顺额前的几缕发丝。忙推了仲怀卿一把,飞速换了个姿势,仿佛已经仰卧着看了很久的天空。仲怀卿不明所以,但还是学白璃若一样,换了个方位抱膝而坐。 虞青尘稍感疲惫的放下了手中的书,还是未曾找到相关的痕迹啊,见两人在不远处观赏景色,有些诧异,倒也没放在心上。起身坐下,微阖双目:”仲怀卿,汝若无事,可为吾抚琴一首否?“ 感觉到白璃若由适才的隐约友善霎时变成针锋相对的目光,仲怀卿无奈,这又不关他的事。但当看到虞青尘靠在树旁,用拇指按摩着额角,面上隐隐露出三分倦意的时候,终是叹了口气,坐到了对面。 “额~,尊者,我没带琴啊。”当他坐好且摆好姿势后,才忽然发现了自己目前的困境,小范围的空间术具他自是有一个,平日里也大多随身携带。可这次本是为了找药出行,自然多带了些其它的物品,琴也就带不成了,后来直接跟上了虞青尘走了,也忘了带,直到刚刚他发现自己的小乾坤袋里没有琴为止他才想了起来。不过虞青尘又是如何知晓自己会弹琴呢,师傅和师祖也都不擅长于此啊。 虞青尘似是有些遗憾的一声轻叹,仲怀卿心头顿时一紧,暗暗恨自己之前的粗疏,正待找个法子圆过去的时候,却蓦然看到了一架梧桐木制成的古琴。白璃若心疼的瞪了他一眼,方才松开了放在古琴上的那只手,眸光隐含威胁之意,转首望向虞青尘,便换了一番颜色,笑眯眯凑上前去打趣企图引其一笑。 第十二章 仲怀卿气闷,倒也不好言语,端坐于地,先试了试琴,琴声清越,音调纯正,倒是的确出彩也难怪白璃若如此,想来如此好琴也是并不易得的,心头的气一时也消了三分。 白璃若有点惊异的看向了仲怀卿,既是虞青尘点名,她也猜到了仲怀卿怕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还是多有不服罢了,只不过,看仲怀卿抚琴的姿势,竟然似是大家? 虞青尘闭目,听任琴声宛转与耳边飞扬缠绵,曲调从未闻过,当是仲怀卿自创,也不知是说什么好,那个人万年前便是这般手段,如今还是这番吗?不过万年前他最终心灰意冷,放荡一世,如今的仲怀卿,却也不知会是如何,毕竟情丝未曾生完,自己是肯定无有爱恋之情了。 其实仲怀卿也的确是极有本事的,至少现下的小狐狸虽然面上不服仍旧但心里倒也多了几分认可,起码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琴艺还是在她之上,明明才二十岁左右,他又是何来的时间。 琴声时而温婉时而清脆,不似时下的一味缠绵优柔或拖拖延延,即兴而起,即兴而终,不说别的,音调总是要多变三分,比一味照谱却要强些,让得虞青尘本已有些烦躁的心也得到了三分平静,当年的离曦子,事实上若不因此,又何来守于她身侧的机会。 不过想想离曦子的最后,虞青尘心忽的凉了下来,既不能与人以一生相守之纤望,又何必缠缠绵绵的不利不索呢,自己知晓自己无法生爱恋之意,又何苦给人以奢望。 起身长立,虞青尘拂袖而走,微微感慨,随着情丝因岁月的缓慢成长,自己比之三万年前又多了许多情绪,却不回首,竟自离去。 仲怀卿颇感茫然的看向虞青尘的身影,之前看虞青尘的表现,分明是有几分满意的才对。感受到琴声戛然而止,白璃若睁开眼,恰恰看到了虞青尘还未彻底远去的身影,怜悯的望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仲怀卿,起身便追了上去,也不复再向仲怀卿要那架梧桐古琴。 仲怀卿颓然长坐,自己的琴艺当是不错的了,虽说不敢称引百鸟前来,但至少却也足以凝神静气,一扫心尘,可为何竟至于此。虞青尘虽冷了一些,但也非是蛮不讲理之人,既是她叫自己弹得,便是不堪入耳,她也能勉强忍耐,何况已算上佳,可她方才的那些动作,却是分明为了自己。 忽的想到了自己刚才所奏琴音,虽是自己即兴而作,然多有缠绵之处,隐含凤求凰之意。虞青尘的声律自己早猜到定是极精通的,所以故意如此,为的是少加暗示而已,然虞青尘,便是刚烈如此?还是对自己,不屑一顾。 不过不论是那种结果,自己当真便没有半点机会了么?看虞青尘神态举止,分明从未有过爱慕之人。便是数万年来无人夺到芳心,自己又何妨一试,反正自己本是一介孤儿,潮思观亦无需生儿育女来传承香火,历史上潮思观之人亦无一个有过婚配的,便是不成功,好歹也无需后悔。 “尊者可是终于看那个小子不爽了?”白璃若满心欢喜的问道,虽说那个小子琴弹的还不错刚刚也的确可怜,但是少了一个在自己面前竞争尊者宠爱的人无疑是件值得欢欣鼓舞一下的事。 虞青尘目光淡淡的扫了白璃若一眼:“倒也不算,不过他想的太多了,我给不起。”白璃若眼珠飞快转动,好歹是妖族,寿命更长的情况下知道的总要多一些,比如虞青尘的寿命远远不像那些人想的那么一点。可便是能将一切传承给子孙后代的妖族,也没有一支能说得清她的年岁,纵使虞青尘无心收集。无数年月积累下的宝物也可以谓是数不胜数,那么唯一是虞青尘亦支付不起的恐怕就只有············ “他倒是好大胆,不过最多五千载岁寿,就敢妄想。”想让尊者动情,先过了她这关,能活的年龄还不过是她能活的零头,倒是什么都敢,自私自利之极,本还以为是个老实的呢,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虞青尘皱了皱眉,未说什么,莫说自己还没有动情的功能,便是有了,相伴区区五千年不到便撒手人寰,独留自己一人世间伤感,倒是好算计。 仲怀卿虽不是故意,但是却也容不得他一直做如此想,既不能相守一生,又何苦招惹。当年的离曦子想通了,也绝望了,而现下的仲怀卿,终究太过年轻了一些。一时竟是有些后悔早早出关。再闭关个一二百年不过是弹指一瞬,而那时的仲怀卿,却当是老成一些了吧! 此人清晨,虞青尘终究还是带上了仲怀卿,但却是又冷淡了不少。仲怀卿无奈,知晓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若不是看在潮思观的面子上,只怕是昨日自己便不得不离开了。只不过不解的是,白璃若因何冲着自己摆了一天的眼色。 进了客栈,仲怀卿便知晓昨日为何于商讨去处之初只定了半日行程,想来虞青尘的原计划是于下午看自己的热闹才是。纷纷攘攘的一堆人早在门口守着,专等着自己回来,净是前日寻访妖迹时所认识的那一帮‘江湖朋友’。以那书生为首,七七八八的便围了上来。 虞青尘莞尔一笑,无视了仲怀卿求救的目光径自上楼,白璃若倒是有几分好奇:“尊者,想不到那个小子的人缘还挺不错的啊。”“人家这是找冤大头来的,能不客气一点吗?”仲怀卿黑着脸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远去,看着周边人并不知情的模样,便知晓这段对话已被虞青尘用术法遮了,虽说是自己作死在前,但是如此不仗义,是不是有一点太过了。 不理会仲怀卿的腹诽,虞青尘将白璃若带至自己屋内闲谈,区区一家普通客栈自是比不上白璃若的如玉轩,不过有虞青尘在,感官自是不一。而当得知那帮人所求为何,更是大笑: “那处地方确确实实算是有妖之处,但那只是百余年前,如今还想找到云芳无异是白日做梦。云芳行踪飘忽,百余年是爱极了此处,可当时应人所求保其后嗣,便不复再回。听闻近两年来竟是爱慕上了一个凡人,想来便是那书生无疑了,倒也是个有情的,但是若真是长清,又怎会将云芳气离?” 第十三章 “云芳是谁?”虞青尘是真的有了几分好奇,小说话本上的人妖相恋她是素来以为无稽的,种族不同生下的会是什么样的子嗣那画面太美是不敢想的了,寿命差别如此悬殊,是如何能在一起?修士尚且少有与妖缔结良缘的,遮论是凡人。我已白发苍苍,卿仍红颜静好,几人能够忍受,这云芳也好,书生也罢,魄力当真是少见的很了。 白璃若颇有点打抱不平的样子:“云芳乃是一株剑兰化身,苦苦也是修炼了千年,草木化身本就是极为不易,身上的那股清气最是要紧,一旦丢失,重则殒命,轻了也要来个元气大伤再难寸进。可我上次见她时,她竟是连元阴都给了那个书生,修为无有大望,又怎生能得长生?” “难怪那个书生资质虽只是中上,身上却自带了一股清气护佑,原来为此。”那个云芳也的的确确算的上多情了。白璃若兀自愤愤:“草木不比精怪可以采阳补阴,本是至清至纯之物,有凡间气息只会令其修为倒退,如此一番痴心付将出去,换的便是被生生气走,那个书生端的狠心。” 虞青尘忽的皱眉,刚刚门外似乎有什么气息一闪即逝,按理说就算自己封了灵觉,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能瞒得过白璃若,不过·············· 虞青尘做了个手势示意白璃若权且安静,悄然起身,一把拉开了雕门,赫然便瞧见了门后似是泫然欲泣的书生。白璃若瞪大了眼睛,明明自己全未有什么感应,此人是如何出现的。 仲怀卿屋内,白璃若一脸鄙薄,虞青尘略带不喜,书生目光坚毅,分坐于椅上。“你们,认识云芳?”看着书生眼圈微红,语调却兀自尚有不确定之处,白璃若心头火起:“云芳也是你能叫的,你害的她折寿百年,更是无望修为再进,又有何脸面叫她云芳?” 书生苦笑,转眼便收拾好了情绪,一揖至地:‘还望诸位能告诉我云芳下落,在下感激不尽。“白璃若直接噗嗤笑出,正待讥讽,却被虞青尘拦住:”你到底是何人?区区一介书生断无瞒的本尊的道理,她岂是不知分寸之辈,早在带白璃若入屋之前便已放宽限制,门外纵使是疏忽了一点,可是也不至于似刚刚一般。“ 唐逸才疑惑,他之前所想似是有误,这两人并不似云芳的同类,但此前似乎也未曾听过云芳有这般两个绝色挚友,莫非······· 目光突地警觉,面上表情不变甚至微微含笑,一手悄然藏于身后隐隐按住了什么。便是梁国奸计欲夺自己性命,有了防备想也做不了什么。不论如何,眼前的这两个女子指尖白嫩,肌肤软润,不似习武之态,但她们应当是确实知道一点关于云芳的消息的。 极快的巡索四周一番,他记忆素来超群,此地之前分明是一个道士模样的青年所居,无有任何布置,应是临时起意,鸠占鹊巢,这一点可以利用。却错过了虞青尘和白璃若眼底瞬间划过的讥嘲。 仲怀卿满面疲惫的推开屋门,这个时候的虞青尘和白璃若想来还在虞青尘屋内畅谈。还别说,自己也是久惯风尘的,现下倒是想先叫侍者送上一桶热水,洗一洗这些日子沾染的土气。幸好楼下的那几个人还算识得眼色,最后还是散了,就是不知晓那个书生去了哪里,不过横竖和自己无关,去了正好。 目瞪口呆的望着正背对着门端坐的书生,仲怀卿还未往下看去,便忍不住哀叹出声:”我说兄台,寻妖之事不过是一时好奇而为之罢了,璟琯不过是一夜未归,何苦上心至此?“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未觉得道观之外的世界有这麽可怕,师傅说的是对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随便出个门便可能遇见奇葩。 唐逸才指尖顿时一抖,小心翼翼的将即将触发的机关恢复原样,无奈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名为璟琯的小道士正是哭笑不得的看向自己,一时无言。他是知道自己现下为了寻回云芳是急了一点,为做掩饰特地办成了一个不太着调但是还算热心肠的书生,不过眼下这个小道士看自己的目光,却分明像是一个让人无法理喻的疯子。 心念一转,无论如何以云芳的身手总不会被擒,便是舍了这一条线索,以天下之大自己之能,虽尚无法传至修界,但凡俗界广为寻觅还是作得的,还怕找不到云芳不成? 便开口道:“小兄弟多想了,见你一夜未归尚安是有过几分焦急担忧,但既见兄台平安,便已将心放下。更何况我何来兄台房中钥匙,又怎生先入此等待呢?”“ 虞青尘暗叹,此子虽令她不喜,但确实算得上是心肠玲珑,一句无屋中钥匙便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更兼激得起屋主疑心,若此屋非是仲怀卿所居,自己倒是得费点心思了。 仲怀卿疑惑,转眼便发觉了坐在一旁的虞青尘等人,顿时紧张起来,倒退一步:”你们搞什么鬼?为什么一定要到我屋里来?“唐逸才虽感觉有点不对之处,但也未及多想,一脸无辜道:”这两位姑娘带我而来,璟琯兄不知么?“说罢还用一种颇为艳羡的目光看向了仲怀卿。 表情自然而然,仿佛是心底最真实的反应。那一脸你一定是金屋藏娇的样子让仲怀卿有点崩溃,木然指向虞青尘:”那是我姐姐。“ 唐逸才惊愕,手腕一别,正待动作,便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竟至于一时浑身僵涩难动。虞青尘冷面站起,走至唐逸才身边,指尖一动,唐逸才便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朦朦胧胧的最后一眼,是那个女子招手唤来了那名小道士,他带着贼笑接近自己,手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仲怀卿奇怪的看着唐逸才的眸子瞬间张大,咬牙切齿,随即无力昏迷,抖了抖手上的一团乌黑事物,好奇问道:”尊者,可还要再寻?”说起来这个小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身上一堆防身暗器,有的让自己竟然都有几分寒意 第十四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唐逸才幽幽转醒,神色大变,双手急速摸索全身。藏于袖口的狄龙镖不见了踪迹,衣领处的云芳亲手调配迷魂香也杳然无踪,背后的喋血针亦不曾得见,还有双薪毒影,别龙器········ 苦笑一声,自己身上几乎处处是暗器,也不知晓他们是如何寻的,竟至于一个不落,一应收走。要说有什么还值得庆幸的话,自己清白未失可算? 打量了下四周,唐逸才颇有些诧异的发现自己居然还在长春居里,赫然便处于自己屋内,抬起袖子一嗅,浓烈酒气扑鼻而来,放下衣袖,他想他已经知晓了那三人是如何送他回来的了。 这次确实是自己走了眼,班门弄斧了,好在她们没太多恶意。眼中却渐渐透出一股希冀,如此神通,想来就算和云芳多有不同之处,也是一类人的吧,换而言之,云芳之事终于能有些线索了,这可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叹了口气,眼光渐渐转暗,此时此刻,想来那两个女子就算是原先只有些不平,现下也对自己再无一丝好感了,讲出线索,还有可能么。 不过总值的试一试,毕竟破庙全无云芳踪迹,现下那两人,便是自己唯一的线索了,安敢不抓紧。 皱了皱眉,现下自己所有防身之物已尽去,而梁国之人虎视眈眈,自己未曾学得多么精良的武艺,想要自保竟然都成了一个问题。再次懊悔,想想原不致此的,终究还是自己疑心过重了啊。倘不是如此,其实云芳,也未必会离开的吧。 可一旦改变,莫看现下普通百姓间尚不觉的有什么,还似是一切如常的样。难道自己还不知两国之间的勾心斗角?怕是就连想生存亦非易事了,更何况是要谋划运筹,协助昭太子。所以说世间之事,果然最难得的便是一个两全。 懒懒打了一个哈欠,白璃若无精打采的看着仲怀卿:”不是让你把那个书生送回他房内么,又来干什么?“仲怀卿额角一跳:”这是我的房间,我回来又怎么了?“ ”你的房间??“白璃若惊道,她倒是真的忘了这一点,之前虞青尘带她和那个书生来时也未提过此屋有主之类的话,她还以为这是个空房来着。至于仲怀卿来时说的那些话,白璃若表示自己那时正好奇唐逸才之事,谁还有心管得了仲怀卿的几句叨叨。 一脸悻悻的跳下了椅子,满面不爽,手一摊道:”拿来!“仲怀卿愤愤,:”坐拥如此店铺,你还缺那几个钱?“白璃若挑眉:”那几个钱我当然不放在眼里,不过既然有人能掏,我又为什么要做冤大头?“”真不好意思呢,在下囊空如洗,所有的钱财都是尊者给的,你的意思是··············“ ”尊者居然会给你钱??“终究是不好再继续了,再强要下去,莫不成要叫虞青尘做那冤大头,也怪自己之前想要奚落这小子,谁知道他居然连点自己的钱都没有。 鄙视的看了仲怀卿一眼,终是自行下楼办理入住事项。其实花尊者的钱的话,貌似想想也很棒呢,但前提是钱不要在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身上啊,连点钱都没有,果然配不上尊者。 ”阿嚏!“仲怀卿掩了鼻子,又有人说自己了么,这次是自家不着调的师傅陈应道还是那只不着调的狐狸白璃若?其实现在应该差不多醒了的那个书生也是有可能的。 ”云芳,你这又是何苦?“一袭秋香色长裙的秀美女子时停时走的向沧州行去,”他负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去寻他?唐逸才,你凭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我又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对你钟情?“ 一旁的小孩好奇的看着自言自语的女子,见她忽然掩面而泣,吓的奔回一旁的父母怀里。见状,秋香色女子一声轻叹,以手抚颊:”何时我竟已失平常心至此,唐逸才,你如若再次负我,我必先取汝性命而后再为君殉情。“泪珠自睫毛滑下,一时竟绝艳刚烈而叫人不可移目。 虞青尘散去水镜,看向一旁的白璃若叹息:”不愧是剑兰化型,兰花中怕也只有这种才能如斯刚烈了。“白璃若早红了眼眶。哽咽道:”云芳妹子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情之一字就是害人,那个书生,真真的不是东西。“ 不住抽泣”云芳妹子素来大度温婉,脾气是极端庄大气的。虽则年龄最幼,但何人不将她才视为大姐,云芳的性情既已是极好的,更兼容貌不俗,天资上佳,是多少妖精的梦中情人。若非被逼到了极致,何至于此?“ 见白璃若实在哭的伤心,虞青尘想起了她当年的天真娇憨,烂漫不知世事,心头也忍不住一软。双臂一张,轻轻将她拢在怀内,低声诱哄。 唐逸才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愁眉苦脸的于屋中端坐。云芳的消息还未得到,自己的防身之物却尽被搜刮,虽然现下身份未曾败露还算安全,但若是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山贼手中,那该有多冤啊。 仲怀卿见天色尚早,反正一时无事,便想要去虞青尘屋中看看,想来她们也不可能早早睡下。其实他一直都搞不懂白璃若有什么必要再要一间房,她白天只会赖在虞青尘屋内,晚上又不用睡觉,只能白白浪费钱财。 走至跟前,随手推开屋门,便看到虞青尘微微后仰靠于床柱上,一手轻抚白璃若脊背,一手则在其脸上轻拭。素来嚣张霸气的白璃若此时此刻枕在虞青尘膝上,半侧着面,眼圈红肿,青丝散乱披下,紧闭着眼,时不时还抽噎两下,但。 也不知是何等事竟让白璃若睡都睡不安稳,眼角还时不时的有一两滴泪珠滑下,然后再被虞青尘轻轻擦去。虞青尘的目中满是感慨,动作却是轻柔体贴,一颦一笑,皆是仲怀卿从未见过的模样。 感觉到仲怀卿的进入,虞青尘轻轻挑起了眼角,瞬时便将之前缠绕于身上的温柔婉丽退却,重新恢复至清冷出尘之态。转眼望向仲怀卿,眸光一片冷意,仲怀卿的擅自进入自己屋内,便是白璃若不是现下状态,也足以使她生怒。 第十五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仲怀卿头皮发毛。讪笑着撤退,:“那个,我说我只是打算来聊个天,你信么?”虞青尘抬起了右手,目光冰寒:“本尊自是信得。”看着仲怀卿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手掌摊开:“可是那又如何?” 楼下的陈娟疑惑抬头,她刚刚好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惨叫,可是太不分明,看到楼上一片风平浪静,摇了摇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想来又是幻听罢了。 仲怀卿看着散发着淡紫色寒气的手欲哭无泪,只有运上灵气才可以看到手上那厚厚的一层冰,他是不是感谢虞青尘好歹手下留情,没让这冰块叫一般人看见,好歹给自己留了几分颜面。 认真的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江湖上是有一种功炼成之前可以显示出这种异状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六爪阴寒功。似乎威力不错,但因为什么的原因比较鸡肋。算了,管它什么原因,有个解释就行,试探的动了一动,居然还可以活动自如,但是真的好冷啊。 凝神试探的抓了一个杯子在手上,原有的冰块飞速在相应位置变扁,颜色却越发深邃。“嘶”仲怀卿忙将杯子丢掉,冻得更疼了有木有。还来不及想办法安抚自己的手,仲怀卿便一脸惊诧的眼睁睁看着那个杯子飞快的结了层冰,然后在半空中冰越来越大,最后还未落地,杯子冻裂了。 僵硬的转过了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其实一点也不冷了,感觉真心算得上好温暖的来着。但是这下,让自己晚上该怎么睡觉啊,果然不管用不用得着,女孩子的闺房都绝对是不能进的绝对禁区么。 虞青尘头疼的看着白璃若,小姑娘的睡姿其实并算不得很好,情绪虽然已经渐渐稳定但反而比不上刚刚她边哭边睡的安稳。起码刚刚白璃若没有试图整个身体蜷缩在她身上。摇了摇头,将因为这个动作掉到地上的白璃若的半边身子放到床上。安置好后起身离去,再看了一眼盲目的伸开双臂企图捞回自己的白璃若,暗暗感慨,还是个孩子啊。 轻轻掩好房门,虞青尘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白璃若占据的屋子是自己的,而自己因为之前完全没想到有可能会有现在的这一幕,再加上自持灵觉压根没问她的房间在哪。换而言之,她堂堂凌崖尊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现在竟然要至于无家可归的地步? 仲怀卿那里自己才因为他闯了自己房间而生怒惩戒,是铁定的不能去了。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没了那个书生的教唆,又不是饭店,那些江湖好汉乐的练一会儿功或者睡睡觉什么的,当然不会没事乱晃。 等等,那个书生?掂量了一下,觉得白璃若大概不会在天黑之前就起来,自己就算是出去逛逛也不可能一夜不归,随便找个空房还要防小二。那个书生自己反正看不过眼,占了他的房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的。也算是给白璃若出出气罢。 放开了一缕灵觉,顺着之前唐逸才留下的气息寻觅而去,再皱了皱眉,幻出一道自己的形象依旧去屋内闲坐,自己则隐去身形,径自走去。凡间似是对女子要求颇为苛刻,大摇大摆的走入男子房间,难免会引起非议。虽说与自己无碍,但是明天出门自己还想不想好好逛逛了。 走到一半,忽觉有一点不对,自己想起那个书生,是否太过突兀了一点,更何况才不过一面之缘,又兼印象不佳,如何有主动去那歇息的可能。 细细思量,自己似乎曾听说这种现象,只是为何活想不起来?顿下脚步苦苦思索。 “你真的有了嫁人的打算?”白晓娟郁闷的看着陈娟,“按理来说你长得也不错不愁嫁啊,你妈没必要逼你吧。”,陈娟有几分羞涩,低着头小声道:”我有看上的那种人了。“ ”什么,那种?“白晓娟大惊:“不对,是谁?”陈娟有点犹疑:“我好像对那个书生,有好感了。”白晓娟大大咧咧道:“那个书生有什么好的,我看也就是不过有一点礼貌罢了,卖相还不错。可是我们的小店花,你何时眼光这么低了?” 陈娟有了三分茫然:“我一见到他,就感觉他身上有种好亲近好熟悉的味道,而且我觉得,我和他很有缘啊。”白晓娟哭笑不得:“小姑奶奶,你看那个人想不想嫁就全凭感觉么,他整天吊儿郎当的要去寻什么妖,脾气又跳脱,你怎么晓得他的人品?” “可是我觉得,他人其实挺好的,”看着白晓娟不可思议的眼神,陈娟又低下了头,糯糯道:“那天我的腿不小心拌伤了,但是那天是那个月的最后一天,我请假就拿不到全勤奖了。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我走路有一点不对劲,还给我送了一瓶好棒的伤药。” 不再管白晓娟一瞬间涨红的脸色,虞青尘寻了个空位坐下。心头的隐隐之感再度加深,她感觉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又转瞬遗忘。 对了,且不去想这些,她对于唐逸才能够仗此隐蔽她一时灵觉的东西,也是颇为好奇的。 凝神感应,虞青尘轻轻巧巧的便取出了一颗浅紫色色的小珠子,约莫着只有两个指头大。托到掌上,感应着上面传来的气息,无悲无喜。 见知障么,天命之子么。倒真真是个稀罕的存在呢。但是仗着她未有依恋之人,而将她也算计了,是否有些太过了?难怪她自负虽不算智谋出众,但也记忆上佳,却死活想不起来之前欲想着什么事情,若不是这珠子上沾染的天命气息,怕也就这么想不起来了。 难怪这种小地方也会有天生灵体的存在,怕是这个陈娟,便是唐逸才的一场机缘。不过,云芳会因为唐逸才疑似背叛而如此,怕她倒是未受气运影响,竟然是真的爱上了唐逸才本人?白璃若这个小丫头若是知晓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第十六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若没有自己插手,想来陈娟还真的有和唐逸才一起的可能吧,虽说现下的他们两人只是互有一点好感,但气运在那里摆着,总是会有机会的。只是云芳,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现下唐逸才对云芳还是一心一意,但天命之下,“意外”总是极多的。便是他自己不愿,生米煮成熟饭管不管?便是只是愧疚道歉,并许以人情,虞青尘也敢打赌,定遇到什么让唐逸才不得不出手相助或者伪装身份之事。 陈娟又是极为内向的女子,若是失了身子,就算是不好拦下唐逸才,大度放他离去,也必会郁郁寡欢。而依唐逸才的气运,总会发生什么让他不得不娶了陈娟的事,然后日久生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桃花缘,可大都是天命之子的重要配置,甚至不已其之意志为转移。 不过,居然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那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看唐逸才的样子,应该是凡间真命,便是修界的真命,也只是拐拐一些极有潜力的后辈罢了。 破坏了规矩,那就别想再叫这个天命左拥右抱了。正好帮一把那个云芳,也算是看在白璃若面上。想来这样那个小丫头就会舒服很多吧。 那个书生的确算是无辜,虽说有几分天赋,但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获得了天命在身。天命如何皆看随机,有的天命之子还会克净一切所爱之人,难道是他们自愿?虽则自己打算的是斩断这小子的桃花,但在现在那个书生好歹还只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谢谢自己的份。 等等,虞青尘想自己明白了为什么这次的天命居然会试图拉她下水了。自己的思绪感情,倒是真的首次如此活跃。闭目内视,情丝赫然猛地窜了一截,也难怪了,情丝圆满,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最关键的是,情丝初成的那段时间,本就是自己最易动情之时啊。 不过,垂眸冷笑,自己的修为已是足以横绝当世,为了再进一步亦或者是补足缺憾而将自己交出。可能有不少人会,因为反正交不交出全凭自愿,而当的那时,已是倾心相恋,天命之子多半各有特色,也算的是难寻佳配。但自己,至于么? 情丝至此,已有了大半喜怒哀乐,能够叫自己畅享一番凡间乐趣,这也就够了。至少,她到目前为止都不晓得情情爱爱,对于她如斯漫长的寿命来讲有什么好处。 空自有情,却不能长相厮守,还不如不要动情。眼中带着几分讥诮,纵使是情丝生成,依着前几代自己所闻的天命个性,便是对自己的宿主尽心尽力,百般引领机缘,但是却绝对不会助其长生。为了弥补宿主,怕是自己决定踏下去的这一刻,也就注定了将来的殉情啊,也许是守寡一世,也说不定 天命未必有意识,但潜意识总会指引着它们做到该做的。放大几率,缩小几率,加大巧合,差不多就是这些罢了。但其实运气好到一定程度,是足以让她也心生一二忌惮,不愿横冲直撞。 就算只是倒霉一段时间,也是不太好的。毕竟这个玩意,调控的就是运气,是靠增加各种事件发生的几率来助宿主,而这些也恰恰是她最头痛的地方。 关键的是,不管这些天命多么烦人多么叫人不爽,天命眷顾的人本身,可是绝对的无辜的啊。能得到这种机缘的,大多皆是品行端庄之辈,也绝无知晓此事的可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个书生的天命也绝不会对此事抱有一丝幻想的了。 轻轻一笑,放开心神,轻轻松松的便听见了陈娟的着力辩解:“我只是对那一类型的男子产生了三分好感罢了,晓娟姐姐,我与那唐逸才才见了两日,话都未多说几句,怎么可能就此定情?” 陈娟似是极是羞窘,竟然直接摔了帘子出来。感应到唐逸才也正在下楼,虞青尘散去楼上的幻影,悄然现身,就先从这个女孩开始吧。其实情丝长了一点,也是不错呢。 唐逸才愁眉苦脸的端坐在桌子旁,手指微曲,轻扣着桌面。云芳的线索至今严重不足,自己抛下大业寻找,已是极端的不负责任了,但是事到如今,又该如何?自己终究放不下云芳啊,还是太多情了吗。 看着陈娟面色泛红(气的),闷着头就不觉向唐逸才那桌走来,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大堂,虞青尘顿时明白,两个人倒是都无此意,但是放着天命在那,没机会也要有机会不是吗? 默默走上前,反正什么都还没发生,现在掐了这个苗头谁都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个小丫头,最多就是黯然伤神一下下,伤感个半个月都算是了不起了。 唐逸才抬头,便看见了虞青尘表情淡淡的径自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侧首看来,目光说不出的讥讽和漠然:“怎么,还找不到你妻子的下落?” 呼了一口气,唐逸才的眼光瞬间亮起,虽则口气不好,但是虞青尘话中似乎有了一点帮忙的意思了呢。顾不上太多,欣喜若狂:”您知道云芳她,在那?“语调最后竟然都带了几分哽咽。 感应到身后姑娘的微微黯然,虞青尘有两分不忍,但是看到了唐逸才眸中的星光,再想了想云芳,心便凉了下去。悄然树了一个结界冷冷道:”你也还好意思提那个姑娘?“ “本尊虽与那个姑娘不熟,但你与那个云芳之间的故事,阿璃也告诉了本尊一个大概,虽不知你与她之间的详细,但透过水镜,看到她现在如何还是可以的,适才本尊看过了,”看着唐逸才的眼睛,一字一顿:“为你所赐,她现在很不好。” 见唐逸才顿时变色,虞青尘这才有了几分满意,总算未完全对不起那个云芳的一片心意,倒也不算太过。瞥了一眼“你想的太多了些,云芳无事,不好的,是其精神。好在你还算有三分情义,倒也不枉她对你痴心一片。” 第十七章 “你们这是和好了?,不会吧!”虞青尘回头,便看到了一脸惊诧的仲怀卿。老神在在,悠然道:“本尊不是容易妥协的人,何来和好之说?” 仲怀卿大惑不解,再看了看同坐于一张桌前的两人。虞青尘的脸色淡然不辨喜怒,唐逸才的话,自己记得他刚刚蛮激动来着,现在除了脸色还微微有一点潮红之外也是什么都看不出,到底是肿么回事啊! 虞青尘虽然寡情,但是对白璃若的妥协同迁就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刚刚白璃若哭了虽不知是为何,但是明显与这个男的有关,也明显对这个书生一点好感都没有。依着虞青尘对白璃若的宠爱,怎么可能如此平淡?像刚刚那样的惩戒一番这个书生才对啊。 这个小道士,似乎突然就对自己诞生出了一点敌意呢,虽说不算大,是因为不久前的那件事么?唐逸才目光微微下滑,讶然道:“璟琯兄弟,你的手是?”蓝紫气升腾不止,时起时伏,就算只是站在楼梯口都有一股莫名的寒气袭来。这种情况是,传说中的神功大成?? 仲怀卿面色一红,刚刚他下来原本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寒气问题的,他想看看用火烤能不能有一点用处。但是现在嘛,怎么可以在这个前不久还只是一个俘虏的家伙前露怯?之前自己想的是什么借口来着,六爪阴寒功是吧。 正色道:“前一段时间在下偶得了一个机缘,成功悟出了六爪阴寒功的心法,昨日一宿未归便是为此,天幸方才一试而成,但只可惜尚不能收发自如,是故如此。” 六爪阴寒功?唐逸才愈发疑惑:“可是我记得,此功虽则极是神妙,但是若想修行,却非得是天生六指方可,但是兄台?”双手都是五指没错啊。 皱了皱眉,虞青尘淡淡道:“是本尊助他一臂之力尔,汝不信么?”不管对仲怀卿有多少意见,至少他现下算是自己人,又岂是外人可以随意挤兑的? 唐逸才了然,虽对这个自称为尊者的人还是不熟,但是他也知晓这位女子是有些神通的。自己对这些又多有不明之处,也许对方真有这个本事呢。 倒是仲怀卿有几分惊喜,他之前忘了六爪阴寒功的限制,贸然报名却被识破,本以为此番是多多少少的会丢一点脸了,却没有想到虞青尘竟然会代为遮掩。期待的看向了虞青尘,暗暗的举了举手。之前是太过惊讶,后来又是想着要有气势,直到刚刚解围他才被自己的手冻醒,明了目前的处境。 默默的扭过头去,虞青尘翻了个白眼,刚刚才帮忙圆过慌,现下就想让自己收回?早干什么去了,夸下牛皮还想再叫自己背一次锅不成? 仲怀卿当然不是笨蛋,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怪自己喽。嘶,好冻,哭丧着脸看向虞青尘,还是好冻哦。看着唐逸才的眼中带了一丝疑惑,虞青尘无奈,手指悄动,仲怀卿呼了一口气,视觉效果没有太大变化,但是的确不怎么冻人了。 施施然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按在桌子上,正待开口,却发现了唐逸才惊诧的目光。旁边的虞青尘眼刀嗖嗖的飞过来,总感觉,有一点点冷? 慌忙低头,目光怔怔的投放在桌面,深蓝色的冰块自自己的手掌蔓延而下,已经快要覆盖到了桌脚。用力的拔了拔手,欲哭无泪。虞青尘眉头一跳一跳,强行按捺下了心头火气,叱道:“疾!” 转瞬间冰块消退,连带着仲怀卿手上的寒气也了无踪迹,恶狠狠的白了仲怀卿一眼:“既是用不好,就不要再用了。“无视了仲怀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开始虽是不过一番惩戒,但是将冻己的能力去除后,只要稍加心思收放自如,以仲怀卿的修为也是一场机缘。但现在,叫她怎么相信仲怀卿能用好? 懒得管一旁的唐逸才,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也是无用。径自回屋,正好先看看白璃若那个小丫头怎么了,虽说自己下来时她还睡的很熟,但是这个丫头外刚内软,现下她毫无防备,总叫人有一两分放心不下。 被留下来的唐逸才和仲怀卿两人默默对视,一时无话。仲怀卿振作起来,肃然问:“这位兄台,你的真实姓名,怕不是何方吧。”何方,何妨,之前以为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未曾在意,可是一旦知晓了对方身份,这个名字的奥妙,还想不出来吗? 唐逸才亦是挑眉:“只怕兄台的名字,也多有不尽不实之处吧。”璟琯这个名字,好似有一点点娘化啊。再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听说过有谁姓这个的。 一双大手猛地拍上两人肩膀,汉子粗豪的声音响起:“好哇,我道是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干什么,居然连名字都瞒了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吧。快说说,你们本命叫什么,从哪来,到哪去,务必如实招来。“唐逸才仲怀卿相视一眼”: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最后一声是?动了动鼻子,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还未等两人闪开,汉子雄壮的身躯便轰然倒地,稳稳的压在了两人身上。 0-0,0-0 刘浩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仲怀卿,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肩膀:”小伙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看出来你酒量不错啊。“ 看着唐逸才憋笑的表情,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别泄气,能这么快就酒醒,你也不错啊!“唐逸才变色,仲怀卿则笑起来,状极畅快。 将那个汉子送到了房间,两人出了口气,相对一时无言。自仲怀卿开始,两人哈哈大笑,一时不歇。 仲怀卿郑重一礼,目光坦然:”璟琯之名非是欺瞒道友,实是家师所起道号耳,修道之人多以道号称之,算不得妄言,我之名为仲怀卿,还未请教道友姓名。“ 这个,好像也算不上是多么爷们的名字啊,不过修道之人??唐逸才眼神一凛,还了一礼,正色道:”在下名为唐逸才,之前隐姓埋名实为迫不得已,还望道友见谅。“ 第十八章 虞青尘淡淡的看着仲怀卿:“于是你就和他和好了?”刚才是哪个混蛋看见自己和唐逸才坐在一张桌子大惊小怪的?? 有一点惭愧的垂下了头,仲怀卿道:“我看他好歹也算磊落,是个不错的汉子。” “再说,“仲怀卿复又将头昂起:”那个唐逸才,说到底也未有什么得罪我等之处“看着虞青尘嘴角一动,似是欲言,连忙插口:”那次的冒犯不算。“ 好笑的看了一眼仲怀卿,语调上扬:“两人才相处了多久,这就惺惺相惜了?”见仲怀卿似有不服,目光流转:“本尊之所以看他不顺眼,从来就不是因为他得罪了本尊啊!” 听见了身后的白璃若一声嘤咛,虞青尘转身慰问,暂时抛下了此事,徒留仲怀卿迷惑不解。 不过不解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白璃若终于醒来了。她醒来后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撒娇耍赖,反正是和唐逸才不共戴天的言论,当然提了不少次云芳,她自然没有听到之前的话,不过正是因为这个。才显得愈发真实。 瞥了一眼哑然无语的仲怀卿,虞青尘轻抚白璃若后脊,“阿璃,我倒是觉得,那个叫唐逸才的书生,对你的云芳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白璃若的目光瞬间变了,难以置信的望向虞青尘,哀求道:“尊者~”虞青尘叹气,语调轻柔:“阿璃,我会读心。” 不甘不愿的欠了欠身,“可是再没有更好的人了么?”那个臭书生,若不是云芳心仪,她早夺了其性命。现下虽知道唐逸才也动了真情,但是终究还是有几分不甘啊。 “有啊,”还不待白璃若眼神亮起,虞青尘补了一句:“但是你云芳姐姐看的上吗?”目光沉淀,云芳她,眼里的确不会再有别人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只能认命了啊。算了,云芳的爱情,旁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呢。还是尊者好啊,不会动情,也就无需叫自己如此牵肠挂肚,百般担忧了。 不适的抖了抖身子,仿佛这样就可以甩去白璃若忽然变的炙热的目光。虞青尘无奈,她还看不出白璃若的小心思?但是自己的情丝,事实上也总有一天会长好的,白璃若的念想,终究还是天真了几分啊。 不过就这么浪费了一天?连客栈的门都没有出过,原本计划的逛逛集市,看看庙宇,全部泡了汤。不爽啊,虞青尘的脸色忽然沉了两分,看看窗外,沮丧叹气,这个天色,干什么也来不及了。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道眼刀,仲怀卿起初还以为是之前自己求情的缘故,不过注意到天边隐隐现出的月亮轮廓,便一切了然了。可是问题是,这一切和他有个毛线关系啊!!! 为什么被迁怒的总是他? 唐逸才端坐于床上,运气炼精,真气正盘旋到要紧关头。眼见的便能一鼓作气冲过玄关,薄唇一张,一口鲜血赫然喷出,沾满了衣襟。 低头看了看血迹,笑容只是薄凉。只手握住腰间的一枚玉佩,目光眷恋温和,低低出声呢喃:”云芳,你如今可还曾念我?“没有了云芳,自己竟然连心,都静不得了吗。 可惜的是,为什么偏偏到了现下,自己才开始懂得懊悔珍惜。区区沧州罢了,便是天涯海角,他也必要将云芳寻回。云芳,云芳,那个温婉娴秀的云芳,那个玲珑深情的云芳,自己又怎么舍得将她弃之不顾? 也不晓得,当她被自己气走时,心有多痛。又是何等的打击,才会叫那个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云芳,选择了离去。固然她心中还有自己,还肯回来。但是自己,还有那个脸面见她吗? 一夜无眠 当唐逸才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下楼时,成功的在大堂引起了轰动。他昨日神魂激荡,一时疏忽,未曾补上伪装。千幻面妆虽则逼真无比,不惧水火,但是在此处也是娇气非常。虽然还没有谢尽,却也隐隐露出了一些原本俊朗刚硬的轮廓。 江湖汉子们大多还未曾想这些东西,只是一味大声叫好,只道是一下子何方就有了汉子样。但是唐逸才的脸色,却悄悄变了一瞬。 虞青尘倚着栏杆,似是感到极为有趣,扭头笑道:”阿璃,你信不信,这个书生动的情,怕是已然极深了。“白璃若皱了皱眉:”尊者~,莫要再拿阿璃寻开心了。“ 正色道:”阿璃,你何时见本尊开过这等玩笑?这个书生气血不调,气息不协,明显的为情所困,修行时被外邪侵入之相,如何是寻开心?“ 白璃若怔然,有一点点犹豫的转过了身,唐逸才的淡青儒袍,血腥味还未散尽。见得如此,白璃若终于消去了眸中隐隐约约的不愿。 ”尊者说的是什么话,阿璃自然相信尊者呢。“再说,尊者有开过玩笑吗,没有吧。浅笑着欲依偎在虞青尘怀里,却被’不经意‘间闪开。 咬了咬唇,委屈道:“尊者~”虞青尘有些无奈:“阿璃,本尊不好女色。” “尊者真是讨厌呢~,阿璃也不好女色啊。” 轻瞟了白璃若一眼,索性转头:“可是阿璃你这样,已经让本尊很是困扰了啊。”“噗呲,”白璃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旁笑的开心的仲怀卿,气哼哼的转身回屋。 虞青尘一时亦是莞尔,按捺下笑意,交待了一番后,转身离去。 唐逸才自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还在应付着那些江湖汉子们,默默头疼。他也的确有几分本事,处理的滴水不漏,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不久即借身体不适而归房,赚的无数慰问。 这样的人才,自己之前居然走了眼?仲怀卿默默思索,而被迷惑的又何止我一人。忽的倒吸一口冷气,事实上若不是自己已知他不简单,加上又留了三分心,或许至今也不会留意这个书生。 如此心智,可堪敬慕,而如此年纪,仲怀卿忽的有了一点点哑然。联系宗门秘籍,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十九章 天命者吗?仲怀卿松了一口气,潮思观虽然现在不入流,额,其实以前也算不上多么高大上。但是该有的不该有的科普还是知道的,而且由于道统至今还未被灭的缘故,总比其它地方多知晓一点秘辛。 像许多之前一直未解的缘故,这一番也有了解释。难怪此次参与皇朝更替的道门那么少,自己还一直暗暗奇怪,现下也自然了然。不过,按照天命者的潜规矩来讲,唐逸才怕是不会和自己抢虞青尘了,嗯,可喜可贺。 既然唐逸才在任何方面都绝对的和自己没有冲突,那么就肯定不是敌人的喽。至于云芳的事,尊者和白璃若都不说话了,想来唐逸才也还没到这种激起旁人严重不满的程度,不过算是夫妻吵架吵得凶了一点点而已。 如果是象自己这样的外人话,还是不要贸然插入的为好。其实看看也就知道了,唐逸才根本还是爱慕云芳的,而云芳也绝对没有对唐逸才绝情,那还有什么好管的,难道非要到时候被和好的两夫妻一起批判才高兴?? 不由得想到这里便打了个寒噤,那样是不是太惨了一点。甩了甩头,抛去了刚刚大脑中一闪即逝的可怕场景,还是先帮虞青尘和白璃若叫饭再说吧。明明拉一下铃就好的事,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不满的看了一眼打扰了自己同尊者间欢快沟通的唐逸才,白璃若无视了虞青尘那终于解脱了的表情,冷冷道:“你又来干什么?”大早上的敲什么门,如果尊者一时兴起,有意多睡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被吵醒了?? 虽然事实上她的潜行也似乎没好到哪去,但是有句话叫输人不输阵懂不懂。 唐逸才直接忽略了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径自走到了虞青尘面前,欠身一礼:“这位··”额,他该叫这位貌似很有来头,喜欢自称本尊的女子什么? 阁下好像有一点点不合适,但是叫姑娘?看了看虞青尘的气质,再想想她可能有的隐藏身份,唐逸才果断掐死了这个念头。 叫前辈?看着那张脸就说不出来啊。至于尊者这个称呼,唐逸才想都没想,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个比前辈还要不靠谱啊。 看着唐逸才一脸纠结的样子,白璃若暗暗冷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唐逸才现在想着什么,看不起尊者?想仗着尊者脾气好占尊者便宜,没门! 刚刚想开口讥讽,却被虞青尘一个眼神拦住。自踏上修界以来,因着自己这番年轻面貌而不好开口者,还少了吗?若不是仲怀卿当初的意味太过明显,她又何苦气恼? 眼角淡淡的扫了一下,问道:“你此次前来又有何事?”无事的话,唐逸才想来可没心思登她的三宝殿吧。 不管了,反正自称在下总没有错吧。唐逸才立好身子,肃然道:“在下昨日一时疏忽,恐有有心人已然注意。深夜离去多有不妥之处,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此时再走妥当。此行来者,特来道别耳。” 只怕不是思来想去,而是一经发现就做了决定吧。转头看了看还有几分意外的白璃若,开口道:“你去把仲怀卿叫过来吧!” 唐逸才从容不迫的复又一礼:“多谢姑娘了。”对白璃若他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反正这位和自己妻子是闺蜜,还讲究这个? 果然,闻言白璃若虽是恨恨一眼望了过来,却并未说个什么,气呼呼的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屋门。 不多时,犹自有一点睡眼惺忪的仲怀卿便走了进来,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上,却是自有一种风姿气度,抬起眼皮:“什么事?”他素日早起,但是昨日思虑太过,良久方睡,是以起的迟了一点。 今早是白璃若直接把他拉起来的,还好他习惯和衣而睡,不过白璃若灵觉惊人,若非如此,她也绝不会进来的。 感觉到虞青尘的目光中带了三分谴责,白璃若脸颊微红,她确实把告诉仲怀卿此来何事给忘了。不过·······,白了唐逸才一眼,都是他气得。 虞青尘叹了口气,手指隐晦一动,一缕缕灵气缠绕,仲怀卿便觉得耳边有轻声传人。见怪不怪的看眼虞青尘,开始静心读取这次的传音。 诧异的望向唐逸才,仲怀卿总算彻底清醒了起来,端正坐好,却也收起了刚刚自然的一点风流。唐逸才有几分奇异,他能感觉到刚刚的仲怀卿才是自然状态,至于遮掩吗? 仲怀卿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刚刚虞青尘和白璃若眼中隐隐闪过的异色。只是正色问道:“就因为这个?是不是有一点···”有一点过于仓促了吧,不过他既是如此选择,想来冥冥中也是有了三分预感,怕是不好插口。 不出所料,唐逸才客气但是坚定的表示了决心。想了一想,又开口道:”如今我的目的已成,又有被发现的可能,是以再无留下的必要。在下已知诸位之意,既是只为凡尘嬉戏一番,又何必困守区区一个小镇?” “倘若有幸能得诸君不弃,不如来我楚国一观何妨。楚国虽不及梁国百姓富饶,但风土人情,想来还入的诸位法眼。若诸位来时,唐某必倒覆相迎。“ 倒覆相迎?虞青尘细细品味,想来又是凡间这千年来新出的典故,虽是未曾听过,不过也料得到其中意思。但是大城镇就一定比小村落有趣许多么,还是到时再说吧,楚国,似乎有一点意思呢。 唐逸才见一时无有回音,也不觉尴尬无措,最后施了一礼,挑起了放于门旁的小包裹,长笑一声,大步而走。顺手关了屋门,见虞青尘兀自沉思,白璃若有几分好奇。 轻轻触了一下虞青尘的肩头,见虞青尘转过头来,目中隐含询问之意,白璃若低头,一双玉手死死绞着衣角。明明只想引起尊者注意力的,但是真的引起了,又不知晓该说什么好。 难道要她直说,是看着尊者不知道想些什么而好奇?她虽然在尊者面前死皮赖脸惯了,但是倒也开不来这张口。 第二十章 似是看出了白璃若心中所想,虞青尘微微一笑:“阿璃,无所谓的,本尊方才并未想什么要紧之事。”皱了皱眉,忽的问道:“阿璃你说,大一些的地方更能看得出凡间乐趣吗?” “好像是这样的吧。”白璃若有一点迟疑,她的凡间阅历虽说比虞青尘要强一点点,但是也不是无所不知啊。起码这样的问题她如果能想通的话,就不至于选在祥和镇开店了。 “咳咳,”仲怀卿将右手握成拳状,放于口前虚咳。见两人的目光转了过来,才开口到:“若是尊者只想择一地略品凡间样貌,祥和镇已是不错之地,但是若是尊者有心一览人世繁华的话,的确是大城镇强上一些。” “不过·····”见虞青尘有三分意动,仲怀卿皱眉道:“我总是觉得,唐逸才的目的可未必那么单纯。”唐逸才走时还专门提了提去楚国,这个放在他的身份其实是极正常的,不管是由于地位还是不过是顺口。 但是那是他说,如若自己等人去了哪里,恐怕不管他本来有没有目的,到时候也就都有了。虞青尘的实力自是不怕那一点点算计,唐逸才也绝对不敢如何违背虞青尘的意愿。但是扫兴一点点却是可能的。 “那就去吧,”虞青尘直接拍板定论,看着仲怀卿的眸中似还有三分不解,轻轻笑道:“你虽然已经尽量的高估了那个书生,可是还没有将他看透啊。” 自己不怕任何阴谋诡计是一个方面,但是唐逸才就敢叫自己玩不畅快了么?不过能想到这,仲怀卿这一次,倒真的已经足以叫人刮目了,毕竟他才和唐逸才相处了几天? 他所差的,其实只是自己无数年月积累下来的那一份经验和沉淀而已。不是天命之子,无有天道相助,像这样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白璃若的眼中仿佛闪着星光,最喜欢的就是尊者这样从容不迫豪气干云的样子了。虽然豪气干云好像用在这里有一点点奇怪,但是自己好激动没错了。 僵硬着脸看向两人,:”尊者,我可以先回屋一会吗?“奇怪的望了眼仲怀卿,虞青尘语调中带了些微疑惑:”你当然是自去无妨,不过所为何事?匆匆如此。“他明明本来也不可能呆多久啊。 默默的垂下了头,仲怀卿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被拉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刚刚才猛然想起,自己虽然是习惯了和衣而睡,但是··· 但是并不代表自己睡时还会着一身整齐衣冠啊!! 头发倒是匆匆忙忙的束了起来,不算是大失仪态。但是一身雪白的中衣可是直接穿在了身上,还没有加外衫呢。看着虞青尘于白璃若的目光殊无异色,仲怀卿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两个人的涉世经验都算得上是小白,想来是还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吧。亏得自己的中衣严实,不然纵使她们不解,恐怕也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的了。 飞速的闪回房间,仲怀卿忙从包裹里取出合适的衣物穿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外人看见。嗯,唐逸才不算,那厮的嘴巴还是算严的,料也无碍。 带上了叽叽喳喳不休的白璃若,虞青尘颇为无奈的走至大堂,托腮静坐,慢吞吞的等着白璃若点菜。为什么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再吃一顿好的才要走?真麻烦哪。 不多时,陈娟带着两个小侍女便将菜端了上了,小心摆好。虞青尘见陈娟面上还留有一丝淡淡的青影,忍不住默默感慨。说起来。天命的威力就这么大? 她都不敢想象这短短的几天两人偶遇了多少次,也不打算去想。不过还好断的够快,虽然叫陈娟昨夜久久未眠,不过今日看她神色,却明显已然想通。 看了看桌上摆好的菜色,虞青尘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入座的白璃若。菜倒不算太多,不过七个而已,但是七个菜里,就有两鸡两鱼,尽显狐狸本色。 见白璃若目光灼灼,虞青尘无言,举箸夹食了一小块豆腐意思意思,便起身离开。留白璃若一人原地享用她的美食,自己则是先回屋小憩。 仲怀卿换好衣服,顺手的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自己的空间装置还是太小了,有一些东西不得不放在包裹里。想一想虞青尘的那一手袖里乾坤,唉,不说也罢。 等到白璃若酒足饭饱,将虞青尘请出房间的时候,三人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个,尊者,楚国该怎么走啊?”白璃若扬起了脸,向虞青尘问道。 转首看向仲怀卿,眸中隐现询问之色,仲怀卿苦笑,小心道:“那个,尊者,你有地图吗?”话一说出口,他就有打自己一耳光的想法。 果然,虞青尘皱眉道:“本尊何来此物?”就算是曾经有过,可是那都是那一年的老黄历了?至少也是近万年前了,那时候她才没收过一个修士的全部财产。 翻翻的话倒是有可能有,问题是万年以前有楚国吗?就算楚国历史悠久,那祥和镇呢,两国版图呢?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有准确的地图? “这么说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路了?”白璃若瞪大了眼睛,她本来以为尊者会很靠谱的安排好一切的来着。“好像是呢,阿璃,你要去问路吗?”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可能是白璃若去问路,白璃若固然是舍不得违逆虞青尘的意思,但是威胁一下仲怀卿却是小意思。更何况,仲怀卿也绝对好不起意思叫两个女孩去问啊。 虽然她们的年龄都早已超过了这个界限,但是样貌却都没有啊。一边默默的唾弃着自己,仲怀卿一边硬着头皮走回了小镇。 不多时,仲怀卿便捧了三张羊皮纸回来,脸上尚带了三分兴奋之色:“倒当真未有想过,不过是区区一个小镇而已,居然会有如此精细的地图发售,实在难得。” 就着仲怀卿的手扫了一眼上面绘制的线条,虞青尘微微点头。画技虽然不算上佳,但是在这种地方可以看得到的话,也确实难得可贵了。 第二十一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无聊的踢飞了一块石子,白璃若满脸郁郁。路上的风景固然不错,但是山清水秀这些,且不说虞青尘一隐居就是多久多久,就算是仲怀卿,看到的还少了? 见识的太多了,也就提不起兴致了啊,好无聊哪。看着已经习以为常的虞青尘,还有默默赶路的仲怀卿,更是一股闷气涌了上来。 她平时倒不是如此率性之人,但是,虞青尘不是在嘛。此时不撒娇,更待何时? 被白璃若充满哀怨的眼神看的有一点点烦躁,虞青尘转首,默默看着正在赶路的仲怀卿身上。仲怀卿一个哆嗦,停下脚步,无奈的抽出了地图。 端详半响,仲怀卿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最多再走个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鵻城了。”白璃若的眼神瞬间亮起,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一看,当即狂喜。 “好像真的是这样啊尊者,我们终于快到了呢。” 仲怀卿无言,若不是白璃若怂恿虞青尘,说是要真实体验一番凡人生活的话,他们早就该到了。以虞青尘的法力,带上两个人一日区区个三五万里,有压力么? 现在每天几百里的走,现在才到了一个像样一点的大城,怪谁?虽说选的这一条路本来就是绕过了大多数城池,但是直到现在才碰到第一个,仲怀卿表示,那就真的只能呵呵了。 浑然不觉的白璃若自顾自的兴奋着,她虽然已到凡间不少时日,但还是真的第一次到祥和镇以外的地方呢。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虽说还没有到,但是好激动啊喂。 ··························································································紘城内········································································································································· 年轻男子着了一身淡金色锦袍,笑容温和,向一旁的侍婢问道:“听说阿才的妻子找回来了?”侍婢忍住笑意,恭谨低声:“听说是这样的,昨日云芳姑娘自己回到了军营,据说当日,可是颇为热闹的呢。” 想象了一下仲怀卿当时的面色,少年莞尔:“该,谁叫他当日做的那么过,现在可好,有的是他的苦头吃呢。”云芳那个姑娘他也是见过的,温婉贤良,是个和气可人的女子。这样的人儿都被气跑了,的确是唐逸才的过失。 那么,受几下佳人的‘贴心照顾’,也自是理所当然的喽。伸展了一下腰肢,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少年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坐在案前,飞速批阅着。 一旁侍婢的目光中混杂了骄傲,崇拜,还有一丝丝说不出心疼。太子风姿清茂,容颜俊逸,亦可算是多谋善断,唯一可惜的,便只能算是是生的时机终究算不上太好了啊。 皇上体弱多病,难以理事,现在偏偏局势混乱,事务繁多,只能全部托付太子。但是圣上生性多疑,病中更是常常烦躁不安。纵使是以太子恩宠,也吃了不少排头。 其实如果不是皇上多疑,各地的官员调任和收入案件,都该有专人负责,可惜皇上不信那些人,就只能靠太子处理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人的忠心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能力,呵呵呵,一个个有够差的。 但就算是情有可原,可是叫太子殿下如此操劳,也是未免过了一点点吧。太子日日熬到三更睡五更起,眼睛都要熬枯了,如不是几年前招揽到了唐知事分担了不少,怕是太子的身体也要垮了。 但是偏偏前段时间唐知事有和云芳姑娘闹翻了,急匆匆的就请了假,去找人去了。太子素来最是体贴人情,当即就准了,但是像唐知事一样的人才终究是太少了。 唐知事在的时候,大半的事务都被他一人担下,还有余力又练兵又巡查,只有几个必须太子处理的事才会呈上,太子便轻松了许多。可是唐知事一走,事务如山压了过来,偏生这几日圣上频频叫太子过去,真是,唉~~~,胡闹啊! ‘英明神武‘的唐逸才呆呆的坐在桌子前。旁边的云芳怒气早消了,正似笑非笑的坐着。默默的看着唐逸才一脸懊悔。那个冷冷的姑娘,居然真的是一个尊者啊。还是唯一真正的尊者。 那么自己之前的举动,算得上有多么轻慢啊!!额上的冷汗顷刻冒出,密密麻麻的布了唐逸才一脸。云芳见状叹了口气,终究是心头一软,将唐逸才揽到怀里,细细拭去额上的汗珠,安抚道。 “我曾听阿璃说过,凌崖尊者面上虽然最是冷淡,但是事实上却极是大度的。这一点小事,尊者又怎么可能生气?” “或许吧”唐逸才苦笑,然而究竟放下了一点心。白璃若那个丫头一眼看去就是跳脱性子,但是他还能不信云芳?再回想一二,虞青尘的表情言语,虽然都称不上客气,但是也不像蛮不讲理之辈。 看了一眼云芳,默默哀叹了一声,他现在算是晓得了为何美人会是英雄冢了。在云芳身旁,自己的情绪总是浮动的厉害啊。换做平时,他必是早已想通了这一点,那还用得着云芳提醒? 至于为此疏远云芳?想都别想,会为此分心,只能说明自己的定力还不足罢了。这些又和云芳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云芳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心情愉快,效率倍增,又怎么说? 打了个哈欠,琢磨着接下来两天的安排。太子又清减了许多,自己在偷懒好像就有一点点不像话了。可是云芳自己才陪了一天,也不能就此撇手,头疼啊。 第二十二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说,凌崖尊者又出世了?”老者面目慈祥,惊诧问道。 “回祖师爷,按照护山阵灵的说法,是这样的。”老者皱了皱眉头,无奈坐下,自己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前些日子那样的灵力气息,除了那位,谁还做的出来? 真是太大意了啊,这次还只是凌崖尊者,好歹不是邪道,下次换成个杂七杂八的,估计会被坑个一脸。毕竟,为了躲避风头而避世的魔修,也不算少。 回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老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向着小童急速道:“速速将此事通告修界,就说凌崖尊者要回来了,让他们盯好门下弟子,别叫哪个不开眼的惹着了。” 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让那些人都准备好一些新奇玩意,有趣一点的,别到时候凌崖尊者拜上山头了还什么都没有。”这样,就妥当了吧。 不过凌崖尊者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天机山头?准确的说来天机山头虽说从来不是凌崖尊者的第一件事,但是往常这儿得到消息之前,凌崖尊者就多半是已经来了。 大概是去别处逛了逛吧,没准正在潮思观闲聊呢,或者狐族那边也有可能。没找上来,应该是好事啊,毕竟虽说凌崖尊者的脾气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修为和资历在哪儿摆着,总是难以叫人释怀的。 沉吟了一下,向后问道:“若是我的记性还不算太坏的话,再过几日便要举行修界百年聚会了吧?” “回阁主,是这样的。”听见了小童回答,老者轻轻晃动了一下摇椅,面上的表情亦是彻底放松,出来没多久就可以碰上这一场热闹,想来该让凌崖尊者满意了吧。 至于以后的事?这不是潮思观的强项吗,再说凌崖尊者也没有这么的不讲理,所以剩下的嘛,当然就和自己无关了啰。让他们去闹就好,只是要注意一点,别叫那帮家伙躲到自己这来找什么奇奇怪怪的八卦就好了啊。 唤住了想要离开的童子:“竹青,去将那一片金色印水仙的请帖拿过来罢。”无视了童子惊诧的目光,右手轻轻在其上拂过,请帖顿时化作一只纸鹤,振了振双翼,请鸣一声,便向窗外飞去。 还好自己活得还算长,还记得一二凌崖尊者的气息啊。看着纸鹤渐渐隐在虚空之中,再无旁人得见。老者舒了口气,继续坐了下来,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童子的汇报,从中分析这一条条信息。 轻轻叩着桌面,唐逸才缓缓分析这刚刚传来的情报,他该佩服自己对人心的掌握吗?适才飞鸽传信,说是有人见到了自己之前所提到的青年,身畔还有两名女子,于昨日进入了鵻城. 哎,不用多说什么了,自己之前提到的人里,也就只有仲怀卿一个。至于那两个女子?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术法,但是一个国色天香,一个更是绝色倾城,虽说容颜难辨,但是却挡不尽风华。 这般的两个女子,暂居于一个小小客栈,又都不是多么在意掩映身份,怎么可能居然无人在意?再想一想自己总是见不得分明那个凌崖尊者的容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自己对于那几个暗子认出白璃若什么的,就从来没有报过希望啊,是以只描述了一下仲怀卿。言归正传,当时不管怎样,是自己先夸下的口,现在人家来了,又该怎么办。 像原来想的,是肯定不行的了。自己之前虽然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那个女子的身份,但是捧得再高,终究透了几分利用之意,又怎么能瞒得过那个尊者。 自己可是听见云芳说,那个凌崖尊者会读心呢,虽然没听说她用过这项技能。读心啊,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最讨厌了。纵使是那位尊者从来不用,但是既然会了,就不要指望自己的小心思瞒得过她的眼了。 毕竟,能会了这个,就算是先前一无所知,但是此术一通,也就自然能够明察秋毫。真是烦人啊,难道就只当是接待了个大爷,好吃好喝好玩的款待一番,然后诸事不管? 好浪费啊,这么一个大佬就在眼前,浪费资源?勤俭节约的唐逸才表示坚决反对,但是之前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啊!绕了一圈还不是又回到了起点? -------------------------------------------------鵻城------------------------------------------------------------------- 纤细的手指光泽莹润,洁白光晕流转其上,尖端带了一丝浅粉,更显娇嫩柔美。轻轻伸出了手指,虞青尘偏了偏头,看着停栖于她指上的那一只小鹤。 这种术法称得上是较为普遍了,虞青尘当然不可能对这个感兴趣。不过自己出世未九,虽然从未对其动静加以掩饰,但是这次来信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依着以往那些人的墨迹性子,不管是什么是,都该一时不会送来就是。难道自己这次还真的走了什么运,一出来就遇到了大场面。 一时倒是先不忙着拆开,带了三分淘气的将手举到胸前,向着那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纸鹤低声询问。顿住之前梳理翅膀的动作,小纸鹤抽出下巴,清鸣数声,宛转悦耳。 虞青尘低头聆听,她虽谈不上精通兽语,但是这种纸鹤自有门道,便是不懂其所说什么,但是也可自由交流。是以虞青尘不多时便恍然,倒是当真被她猜中了呢,自己这一次出关,却是真真的出的极巧啊。 看了看那只浑然不觉危险,轻轻磨蹭着她手指的小纸鹤,虞青尘一时倒也收了立刻取出请帖的心思。那个天机阁主的本事倒也不错,这只纸鹤灵气十足,自有思虑。现下便拆了,有一点点可惜,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十三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轻一抚,暗中灌入灵气,眼见的纸鹤渐生羽翼,轮廓清晰逼真,虞青尘满意的笑了笑。至于大会没有请帖?这一种小事,刷脸就好。 惊喜啼鸣,小纸鹤张开双翼,于屋中盘旋飞舞,倒叫虞青尘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虽然生出了羽毛,有了骨肉,但身材却未长大,纸鹤的形态还是隐约在了一些的,平添几分可爱。 随手施了一个障眼法上去,骗一骗那些总爱大惊小怪的普通凡人。虞青尘难得心情愉悦了一会,对那个号称是今代天机子的老头,倒是顺眼了几分。 这一只小纸鹤的材质不凡,但是要想叫区区一只传音鹤有生机与思考能力,哪里就是一个区区材质能解决的了的?自己没有这个本事,而那个老头,就更无可能喽。 不过若是机缘巧合的话,凭着天机阁数代阁主不断的窥视天机,造成的天机混乱,也是的的确确有一丝可能的。不过且不说一只有灵性的纸鹤能有什么用处,就只是那一丝丝可能的渺小,也低到足以叫人绝望了。 懒懒的伸腰打了个哈欠,这一只纸鹤虽说来之不易,但是要说有什么用处,那也不见得。唯一可以值得称道的,便是在自己的庇护下,其所能够拥有的寿命了。 只有像这种因为天机一时疏忽而诞生的产物,才有脱离寿命束缚,得道长生的可能啊。不过,若是无有自己庇护,那么这一只小纸鹤,怕也是活不到那一天的了。 终于有了一个有希望陪自己一世的动物,也真值得开心啊。虞青尘仰面倒在榻上,凝视着那一只小小的鹤,无论如何,总该不是那么孤寂了。 想到了白璃若,虞青尘叹了一口气。小妮子天真活泼,虽然刁蛮了一点点,但是却从来也不向自己耍,可是虽为妖身,较一般人已算得长寿,但是终难以久久陪伴啊。 像这一次的纸鹤,天道也必有了警惕,以后也是不可能再有类似的了啊。 哎,长生路,果然漫漫寂寥么?不管怎么说,这只纸鹤的诞生,都绝对值得庆祝一番啊。垂下眼睑,便望见了停止飞行在自己身旁亲昵依偎着的小鹤,虞青尘的心头亦是一软。 纵使是长生漫漫,有一只小鹤也要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哪。起身理理发鬓,叫小鹤权且驻足于其肩上。虞青尘略作收拾,便向楼下走去。当然了,这个收拾中绝对是不包含化妆的。 打量一下周边环境,不得不承认唐逸才那个书生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不同于梁国繁华下的浮浅和其中暗藏的颓丧之气。楚国的风味,总是要质朴而有活力一点。【ㄨ】 不说别的,光从客栈提供的菜式就可以看出一二。楚地的菜肴丰盛饱满,而梁国的嘛,虽说接触的时日不算长,但是几家客栈,都似乎是更重视外形和香气一些。当然他们自以为是文雅同艺术。 真的只图外观好看的话,谁还能够敌得过那些寿命漫长的修士,梁国人多有病态,恐怕也与此有关吧。菜量不大,小碟子却摆满了足足一桌,对比之下,长春居已经算是实在的了。 仅从这一点或者还是稍显武断,但是建筑风格,也是迥然不同。一个是精雕细琢,无论看不看得见,先画出来再说,而另一个则是多偏古朴健实,与关键处点睛一二便够。这样的区别,很明显了啊。 巧雕细琢不是说不好,但是车子底部,瓦片缝隙,这些地方有人看吗?还是说在旗杆顶头绘花就了不起了,若不是虞青尘的目力实在恐怖,怕是也发觉不了这些。至于车底的东西,那个还是她偶尔一次释放灵觉时才有所发现的。 都是中看不中用哪,放弃了继续感慨下去,虞青尘踏下了最后一级阶梯。反正,凡间的王朝兴亡,又于自己有何关联呢。自己现下要做的,只是专心品玩风土人情罢了。 有着修士的拘束,王朝更替虽说不可能不在凡间造成影响,但是却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卖儿卖女,十室九空的事情发生的。最多就是一时少了几个青壮年罢了,就是这个,也不可能有强征之类的事。 仲怀卿见到了虞青尘,眼睛微微一亮,难得虞青尘半挽了满头青丝,又别了一枚羊脂流苏钗,再换身挑丝芍药浅紫裙,瞬间便鲜亮了不少。 若说前几日的虞青尘,就像是画卷上的美人,固然是沉鱼落雁,但也是疏雅清冷,始终给人隔膜之感。那么现在的虞青尘则走下了画卷,美貌依旧,然而却更显真实。 谈不上孰美孰丑,只不过一个高洁寡淡,有如仙人,一个则是清冷出尘,带了几分活气。但是这样下来,总是要显得颜色更加明丽一些的。果然再美的脸,也还是打扮一下更加叫人迷醉啊。 倒是那一只小纸鹤,仲怀卿微微讶然后,便将之放过。化传音纸鹤为真实血肉,怕也就只有虞青尘一人能够做得到的了。虽然觉得有一点多此一举,但是尊者嘛,自然享有一定的特权喽,更何况虞青尘的容色也是极美的。 在这个脸与实力并重的时代,两者兼具的虞青尘当然有闲一闲的权力啦。,自己最多也就只是腹诽一下而已罢了。眯了眯眼,今日虞青尘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啊。 是因为那一只纸鹤?不至于吧!!! 虞青尘扭头看了看,没找到白璃若的踪迹,有几分诧异,阿璃虽说喜好玩闹,但是自己出来时找不到的,这还是第一次呢。初来乍到,这么快就打算去开开眼界了? “尊者?”说曹操曹操到啊,虞青尘不由得莞尔一笑,揉了揉白璃若的秀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白璃若先顾不得奇怪虞青尘今日异常的亲昵,兴奋的把手上的一个事物高高举起:“尊者,这一下阿璃可开了眼界呢。” 虞青尘瞥了一眼白璃若手上拿的事物,只见它造型圆润,色泽金黄,更是带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沉吟了一下,猛地抬头:“这个是······” 第二十四章 “这是用黍做的馒头??”虞青尘好不容易分辨了出来,倒不是她不识得这个,就算是上一次见这个东西的年月已经长到了不可考的地步,但是修士的记忆力也不是说笑的,怎么会忘? 可是,白璃若手头怎么会有一个黍面馍馍?这个玩意在当初是有一些人稀罕的,但是现在喜欢吃这个的其实并不多。当然,这里说的是一些大的城镇,较小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些规模不是太大的城镇,这种馍馍还是比较常见的。 若是之前的祥和镇上有这种黍面馍馍卖,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可是这座城市,看起来也算是很富饶的了啊。那些来赶集的,也都不会在这里卖这个的。 虽说卖卖也无妨,问题是像这种地方,谁能卖的出去?又没有那个不懂这一些行情,就算是有人突发奇想也多是在家中便被劝阻了。赶集的吃一点充干粮倒是可能,但阿璃虽说刁蛮了一点,也不会去抢这些普通百姓的物事。 “这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就不想了,问一问不就足矣。白璃若当然不会瞒着虞青尘什么,见虞青尘对这个感兴趣,当即便一脸兴奋的和盘托出。 ”这么说,是你看到一个老爷子带着孙女去扯花布,见他们吃着这个,一时好奇,就买了一个?“虞青尘带了几分哭笑不得的问道。 ”是啊!“白璃若昂首挺胸,顾盼自豪道:”原本那个人还不想卖的,说我肯定吃不习惯,但是我死缠烂打了半天,终于还是买到了。那个老人好啰嗦,我给了钱就跑,倒是他孙女,一直在旁边呵呵的笑。“ 一旁的仲怀卿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连忙问道”那你给了多少钱?“ 白璃若鄙视的看了仲怀卿一眼:”就知道提钱,那个老爷子原本见我这么好奇,想要把那个馍馍干脆送我得了,还一个劲的说那个馍馍不值钱。但是我白璃若怎么会是那么肤浅爱财的人,我丢下了二两金子就跑,那个老爷子怎么追的上?“ 看到白璃若满脸得意的样子,仲怀卿默默的低下了头,这一只小狐妖,有才啊。 ”对了尊者,您是怎么知道这个是黍面馍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尊者的凡间阅历,好像比自己还少一点的才对啊,怎么能认得出这个东东? 虞青尘面上带了一丝怀念,浅浅叹道:”阿璃,这个东西现下虽然贱了,但是当时,却对不少人家来说也算是稀罕事物了呢,祭品中搁两个这个,也是算不得出奇的。“ 当年的那些人,多半果腹都成问题,大半还要靠那些不多的修士帮助和守护。纵使是那个部落得了自己的庇护,但是像这种一根野菜都不参加的馍馍,已经是不少人家最拿得出的供物了。 自己当年虽说也是不管那个部落的生活什么的,但是护其不收妖怪的侵扰,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施个法,就已经超出大部分人的期望了。 尽管那一些连自己的面都没有怎么见过。而对于部落的情形,除了长老和祭司的言语,自己见过的其实也只有那些给自己的祭品罢了。 偶尔离开回来时的惊鸿一瞥或者也算,但是实际上连他们在干什么都未能来得及看清。她那时最是清心寡欲,如何会想到管一管这些?只是每日静坐罢了,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不过三万年的契约结束后,自己只是再停留了一两千年,就飘然远去。直到很久之后才听说,那个部落分裂了,再后来,又有知晓两者关系的热心修士告诉她,说是那个部落彻底的灭亡了。 还记得她当时,为此伤感了许久。那时她的情丝虽说薄弱到了极点,可毕竟朝夕相处了三万年,又怎么会完全没有一丝感情? 情丝薄弱,不过是极难生出感情,不会产生爱意罢了。毕竟并不是真正的无情哪! 还是纸鹤最可靠,转首望向那只乖巧依偎在她肩头的纸鹤,虞青尘散去了刚刚的愁绪,心情重新轻快了起来、能够将所有的感情尽情投入,而丝毫不用担心终有一日对方的消亡,真棒。 白璃若这才注意到了占据了虞青尘左肩的纸鹤,当即便不满起来。轻轻撒娇:“尊者~”眸中波光流转:“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资格趴在尊者的肩上。” 她自己都没有去趴过好不好。钻在怀里,和依在肩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感觉到了白璃若满是敌意的眼神,小纸鹤毫不客气的叽叽喳喳起来,一边瞪大了眼睛叫着,一边用嘴啄着虞青尘的发丝。 看着企图吸引她注意力好叫她帮忙去收拾坏蛋的那个小家伙,虞青尘笑着叹了口气,将它揪正放好再看向了兀自不平的白璃若。 打了个寒噤,白璃若脸上的威胁瞬间春风化雨,讨好的笑着看向了虞青尘。虞青尘点了点她的鼻尖,似笑非笑:“阿璃出门了一趟,倒是又淘气了好几分啊。” ·······························································································分割线······································································································································ 收起了手中扯得两尺云青布,老者买了两个糖给了那个“孙女”独自低着头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巷。未久,一只白鸽展翅飞起,再稍待片刻,一个背微驼的中年男子便从小巷中走出。 街上的人看见了,大半都打一声招呼,有几个更是直接勾肩搭背的便上前去聊了起来。看得出来,中年男子在这里的人缘似乎竟是极其不错。 第二十五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唐逸才看了看手中的纸条,面上也不由得带了三分笑意,这个暗子的经历倒是颇为有趣啊。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三个人一时半会的还不会就来了,这样好歹也能给个应对时间吧。 虞青尘等人当然不知晓独自在皇城中苦笑的唐逸才干了些什么,也并没有那个心情。虞青尘难得高兴了一次,居然提出了独自上街去采办一些东西,然后将白璃若,仲怀卿,甚至小纸鹤统统都留到了屋内。 而互相看不顺眼的一妖一‘兽’在离开了白虞青尘的强力镇压后,冲突起的那叫一个飞快。 仲怀卿头痛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洁白幼小的羽毛漫天飞舞,这个不用说是小纸鹤的。淡湖色的绸条上爪印鲜明,撕扯痕迹明显,这个当然是白璃若之前换的那一身衣服啦。 这些且不论,一看便知是打架过后的痕迹,但是那满地掉落的黄金色渣渣是肿么一回事?别告诉他那个不是之前黍面馍馍上的。再看了看刚刚自己出来时还是灰头扑面的,在发现自己出来后便迅速施法变作光鲜亮丽的两人,仲怀卿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个都不省心啊。硬是坐了老半天,仲怀卿才总算艰难的在白璃若爱理不理的哼唧和小纸鹤急切的啾啾声中,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经过倒是极简单:虞青尘出门了,仲怀卿回屋了,大堂没有别人了。于是聪明机智的小纸鹤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为了报复那个眼神凶狠的‘恶婆娘’,小纸鹤把她刚刚到手的,视如珍宝的馍馍给啄了,于是开始打架。 这些话当然是小纸鹤版本的事件真相,在最后,小纸鹤骄傲的宣称自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它成功的用一堆没多大用的羽毛换到了白璃若很看重的好几缕头发。 满脸黑线的听着小纸鹤讲述完了自己的丰功伟绩,虽然它只是一直在啾啾的叫而已,仲怀卿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白璃若,这个应该会靠谱一点~,的吧。 白璃若气的面色发青,胸口起伏不定,虽然她不懂鹤语,但是她居然也很神奇的听懂了小纸鹤的每一声啼鸣,小纸鹤的嚣张言论成功的打消了她打死不开口的想法。 强行将一口浊气咽下,白璃若恨恨道:“我正在那里好端端的鉴赏尊者口中的黍面馍馍,这个鸟莫名其妙的扑上来便是一通啄,将馍馍吃掉了不少不说,还啄的满地都是,我气不过,就动手了。“不就是丢人了一次嘛,谁怕谁? 瞪了小纸鹤一眼,见对方兀自昂首挺胸,白璃若愤愤。虽说已经知晓了这个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她还是颇为宝贵的。 再怎么说,这个的纪念意味还是十足的,不是的吗?,可是就这么意义深重的东西,就这麽被那只麻雀不麻雀,仙鹤不仙鹤的小鸟儿给毁了?? 白璃若觉得这简直不可原谅,看着小纸鹤耀武扬威的德行,她就觉得牙根痒痒。白璃若的身后一股热气渐渐升起,小纸鹤也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眼看着一场大战又要开始,仲怀卿就觉得脑仁发痛。 你们之前打的那一架确实没有人围观,但是自己下来不久就有了啊,如果不是自己灵机一动下了一个结界,现在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围观来着。但是依着自己的那一点点法力,肯定不够让这里发生了打架还足以遮蔽情形,这两位的智商,可不可以稍微提高一点点啊。 要打你们可以自己布置一个结界啊啊啊!!!为什么总是欺负老实人呢? “咦”虞青尘提了两个油布包,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仲怀卿的那一点点小法力,也就足够勉强遮挡一些死物和施了障眼法的白璃若小纸鹤。但是对她造成的效果嘛,呵呵,她都不用注意都能本能的看穿了好吗。 自己只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就算是她们的八字不合,也没有这么快打起来的吧?看了看地上,虞青尘挑眉,居然连糟蹋粮食都出来了? 白璃若和小纸鹤齐齐的打了一个寒噤,带了几分惊恐的看向默默散发着寒气的虞青尘。一旁的仲怀卿则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一时半会这两人是绝对不会打起来的了。 抽去了构建结界的灵气,仲怀卿的脸色白了一下,他之前好像还是有一点点高估自己了呢。感觉到干涸的经脉,还有不时抽痛一下的大脑,仲怀卿苦笑,这一下可是真的玩大了。 见仲怀卿的脸色发白,虞青尘暂停了先处置白璃若和小纸鹤的想法,颇为无奈的看了仲怀卿一眼,摇首道:“虽则素来知晓汝法力稀薄,但是竟至于此,倒也教本尊实在是无话可说。” 白璃若诧异的看向说话一改之前几日平易近人的虞青尘,凝神一查,便感到了微微的一丝灵力波动,唇角不由得带了一分苦涩。果然,不管尊者表现的多么随和,但是骨子里的她,还是从未有变过的吗。 仲怀卿倒是没有太注意这些,只是全力以赴的调节着体内的气息,他此次的确是逞强过度了。居然自以为凭着自己的那一点法力,就足以完成布置结界。 如果不及时弄好这些,到时候有个后遗症什么的可就真是麻烦了。皱了皱眉,仲怀卿便感到脊背上微微一凉,虞青尘早将手抵了上去,一股温凉清润的气息便自此而起,流转全身。 也就大约一两个呼吸的功夫,虞青尘便放下了手。仲怀卿的面色发红,经脉膨胀,缓缓的消化着体内忽然多出来的那一截灵气。此番下来,仲怀卿原本的那一点修为不但尽数补足,还又增加了不少。 稍待了片刻,等到仲怀卿的气息彻底稳定,已是完全将这一份礼物消化。虞青尘便扭过了头,目光冰凉的落在了两人身上。 瞥见了白璃若和小纸鹤一人一边,蹑手蹑脚,快要溜出的身影,虞青尘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眼中的神色,愈发的寒了几分。之前只是以为两个人淘气了一番,处罚什么的也不太在意,但是现在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她们两个之间的赌气,已经牵连到了旁人。若是此次自己非是出去买个东西,而是有事远行,等到仲怀卿自己因为修为耗尽而倒下,那可真的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何况,仲怀卿的所作所为,其实本来就是为她们买单啊。而自己来时她们还毫无所觉,兀自的预备着再打一场,这样的行为,在一些人的眼中,其实便已经算的上是恩将仇报,不知所谓的了。再也不能放任下去了啊。 第二十六章 看着楼下新增的几条红绸带,这是这家客栈除了加菜以外几乎唯一的表示,虞青尘忽然想要再到外面去看一看了。楚国的习俗,除了春节,清明,中秋以外,也就只有下午才会对节日进行庆祝。 所以客栈的加菜和绸带才会放在中午和下午。虞青尘出去的时候还只是上午还算颇早的时辰,所以什么特别的都没有看到呢。听之前小二还说了,这次的节日,还有庙会来着。 白璃若当然是坚决的拥护虞青尘的任何一个决定,就算是有气也绝对不会朝虞青尘头上撒的。已经得救的小纸鹤乖巧了不少,本能中带来的亲近也不会让它开口反驳她的言语。 见就剩下一个人还没表示,虞青尘默默看了一眼仲怀卿,想起中午的加餐,作为唯一坚持最后一个人,仲怀卿也默默地高高举起了降旗。 确定了所有人都算是配合,虞青尘的目光中便终于带了一丝暖意,大方的开口,宣称在场的所有人可以先行休息准备,到了天快黑后再统一通知出发。 斜斜的半倚着窗框,虞青尘着了一身淡色长裙,披了件象牙色绣云纹的小衫,正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景色。虽然上午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还不算有多少,但是下午,就是真的不一样了。 天色还算不上擦黑,只是蓝色略微的深沉了一点,原本大多数窝在屋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便一个个的收拾出来了。带上了平日里舍不得戴的簪镯,换了一袭干干净净的新衣,再往脸上微微傅了一点脂粉,兴高采烈的满大街逛着。 平日里收拾简单,还只是觉得楚地女子清秀高挑,这般打扮下来,才恍然发觉,楚国的女子虽说相较梁国多了几丝风霜,但是底子确实是一点都不差。 莺莺燕燕的走在大街上,固然娇柔尚有三分不足,但是活力却完全能够将其弥补了。看着倒也是甚为养眼啊。见到下面小孩已经嬉闹不止,摆的摊儿卖的食什么也极是丰富,再望了望天色,虞青尘决定叫人了。 懒洋洋的走下楼梯,白璃若的口气多少还带了一点撒娇,睁大眼睛看向虞青尘:“尊者~” 见虞青尘的目光投了过来,扯了扯裙角,半转身躯:”尊者您看,这身衣裳可还不错?“她好不容易才在收藏里选了这么一身呢。 仔细打量片刻,虞青尘颌首,目光中透了三分赞赏:”的确甚是衬你,阿璃此次的眼光,倒极是不错啊。“ 白璃若着了袭淡妃色宫装,衣裙上绣的却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芍药,攀延而上,或娇艳或浓丽,或素雅或清娟,色泽搭配恰到好处,再加上清浅的底色,将白璃若的娇艳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虞青尘有一点好奇的看了看白璃若额上的杜鹃花:”阿璃,你还用胭脂点了这个?“虽说点这种东东不完全算是化妆吧,但是素来厌恶涂脂抹粉的阿璃在额上绘上花卉,总觉得有一点不协之处。 白璃若倒是没什么感觉,点了点小脑袋:“我看下面的年轻女孩大多都在额上绘了,一时见猎心喜罢了,尊者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虞青尘默默咽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看着白璃若紧张的小眼神,莞尔道:“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是意外而已。”言语中带了三分感叹:“阿璃也长大了呢!” 换做是以前,阿璃可是没有那个耐心的啊。再说了,阿璃的容色,打扮不打扮的区别,大吗?多少欣慰的看了白璃若一眼,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只要不是常常上妆,那就很可爱了啊,何况这个根本就不算是妆容。不过只是小女孩的天真活泼,一时稚气,虞青尘又有什么理由动气? 看着白璃若期待的目光,虞青尘方恍然大悟,摇首而笑:”阿璃啊阿璃,“故作沉吟之态,直到白璃若的眼神委屈了起来,才开口轻笑:”那今日的隐匿,便暂且放松一些罢。“ 见着白璃若瞬间雀跃起来,虞青尘心情亦是甚好,瞥了一眼白璃若的发簪,招手便将其唤来。 ”尊者,有事?“白璃若乖乖的依偎在虞青尘怀里,半蹲下身,好奇问道。 虞青尘自手中拿出了一根衔珠玛瑙蝴蝶玉钗,替下了白璃若原来别的双生兰羊脂簪。端详一二,又取了一枚缠金绕枝镶翡小玉簪,琯在了白璃若脑后。 ”这样便更佳了。“示意白璃若向后走几步,虞青尘满意道。 原本的簪子,还是太素净了一些,压不住衣服啊。像现在,多好。看着简单修饰后的白璃若愈发娇艳,虞青尘居然隐约有了一种自豪之感。 白璃若凝出一面水镜,细细打量,扭头轻笑:”尊者固然是一双巧手,但是为何轮到自己身上便淡了?“ 果然还是尊者的好东西多啊,像那每玉钗,雕工精细,玉色细腻纯白,玛瑙鲜亮莹润,一看就知晓不是凡品。起码自己的收藏中,可就没有这样的宝贝,至于栩栩如生的蝴蝶,那就更不是一般人雕刻得出的。3 而像这样稀奇的东西,自己居然从未见过尊者上头。目光转向虞青尘今日的发饰,只是单单一支紫檀木制的嵌珠簪。珍珠倒是足足有小指头般大小,光色均匀,乳白微晕,极是上等。不过于适才尊者赠自己的两样物事比起,便似是寒酸的多了。 又观察了,方发觉了簪上暗金色和素银交织绵延的金银花,这才释然,便忍不住打趣:”尊者肯看一看的东西,难道必是这样一眼看不出高下的方好?略微活泛一点的,可没见尊者将那个置在身周的。“ 虞青尘挑眉:”阿璃此言倒是差了,若是本尊容不下一个跳脱些的,那阿璃此时此刻,又有何能围绕与本尊膝前呢?“两个价值连城簪子都送出去了,白璃若在意的反而是这些,真真叫人好气又好笑。 虽然,好像价值再连城对她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哎。 第二十七章 静静蹲坐在一旁一直围观的仲怀卿终于忍受不住了,举起爪子,向着窗外一指:“那个,尊者。” “嗯?”虞青尘好奇的看了过去,仲怀卿一般时候话好像真的不算多的样子来着,现在忽然发言,当然要给一个面子了。 “尊者,”仲怀卿表情略微扭曲:“天色已经不早了吧!”自己就被迫在这里看了半天的秀恩爱?现在星星都快挂满天了好吧。 虞青尘微微转首,果然看到了硕大的一轮明月已经渐渐清晰,自己之前只顾着和阿璃聊天,结果比预计要晚了一些时辰的呢。不过也不是太重要,反正只是一会会罢了。 舒展了一下身躯,虞青尘惬意的呼了一口气,既然之前已然许诺,那么就干脆把术法方轻一点吧,这里是那个叫唐逸才书生的老巢,左右有人在上面当做罩着的,还怕什么乱子? 再说,又不是完全不管了,而且民风什么的,谁说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么差?就算是惹了乱子,也有一大堆人替自己收拾的。 仲怀卿只是感觉虞青尘和白璃若的身形稍稍清晰了一下,随即正常。猜到了虞青尘干了什么的他也无力吐槽了,反正虞青尘对于白璃若的各种溺爱娇宠,不是已经司空见惯了吗。没有全部撤掉,已经很能说明虞青尘的理智了。 一直被忽略的小纸鹤终于逮到了机会,轻巧的蹦到了虞青尘的左肩。爱怜的轻轻给它顺了顺毛,虞青尘看了看外面,再不走,就真的晚了啊。 ································································································分割··································································································································· 再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虞青尘手上还提了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有各种串串,新采摘下的还带着露水和香气的种种野果。至于一些物美价廉的小吃们,更是几乎将布袋撑满。 顿住脚步,虞青尘俯下身子,静静的赏鉴着小摊上摆着的香囊。白璃若早就不晓得到哪里野去了,小纸鹤也被她放了半日的假。至于仲怀卿嘛,人家表示自己见多识广不想额外的再到处走走了自己有拦的必要? 摊上的其他物品也有不少,但是虞青尘的目光还是久久的流连于一只泛黄的小香囊。看得出摊主是靠贩卖旧货为生的,便是在光亮新洁的物品,在虞青尘的眼光下也能看得出上面微微萦绕的烟火气息。 香囊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惊人之处,不过是云锦缎底绣了几株兰草罢了。但是明蓝底上迤逦盛开着的白兰,总是叫她想起了一些什么。 倒也不算是什么故人,甚至不属于修真角色。但是那个少年的倔强自信和张扬洒脱,终究是叫人有些侧目的。尤其是那个少年的资质,堪称是惊才绝艳。而且他死的也太早了一点。 那是一次修道者之间的小酌,只不过是规模稍大而已,也就二十几号修士,修为倒是都属不错的了。一般像这种小聚会都会给她发帖子,不过她倒是很少来。但是她当时的情况也是无聊到了一个地步,于是居然应邀而去。 南庄亲自领那个少年进了门,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不过原来,她只是以为那是南庄终于选出了合适的亲传弟子,毕竟是多少年来的交情了,虽然不算是多深,虞青尘也是依旧祝了一杯春竹。 到此为止,其实一切都是极为正常,按此下去,大概只会给她又加了一笔不错的记忆罢了。 那一天的南庄似乎分为精神,抖起了一把老骨头。故作着漫不经心的变幻着各种花样。先是一位道友打趣,说是什么东道主置办的酒水虽佳,但是一应事物皆要自行处理,过于麻烦。 寻常岁月,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有不少,不待此次的东道主大笑反击,南庄倒是先出手了。一次将他苦苦凝练视如珍宝的术豆撒了十余粒出来幻化,见到一个个颇具姿容的婢女鱼贯而上试,虞青尘还未有什么奇怪。 毕竟这种事情虽少,但是关系若好,甚至只是一时心情,做出这其实都无什么大碍,最多大家恭奉几句便罢了。可是后来,南庄今日的马力开的就有一点点大了啊。 又是指点江山激昂陈词,又是淡然出尘极言修士妙处。素日里近乎是一字千金的南庄居然几乎出口成章,字字珠玑.她虽说是惊诧三分,但也只是以为南庄是因着新得佳徒,是故精神百倍耳。 这一场的宴会有了南庄配合,端的是纸醉金迷,华彩万番。到此为止,一切都是极为成功的,但是南庄在宴会快要结束时,正式的询问那个少年,可愿为徒。 而那个少年拒绝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首次将目光真正的投向这个少年。安静到静寂程度的大厅里,那个少年的言语显得分外响亮。微微欠身,白皙到病态的少年唇角肆意提起,声音晴朗而坚定:“我拒绝。” 从中虞青尘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迟疑,她这才发现,宽袍广袖之下少年的身姿居然瘦弱到如此不可思议,而那一身似乎合体的衣服,是由纯白的亚麻制成。 其实少年的容貌极是出众,而且他,也绝对的足够年幼。十余岁的年纪,掩不去的风华和一丝疯狂潜藏在他过于病弱的体内。然后她才知道,少年姓郭,目前正在守丧。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郭姓少年看到酒时目中的光亮。他的身子已有被酒色和药物掏空的趋势,但是在他的眸中,虞青尘看到自己的倒影竟是一片单纯而又清澈的欣赏 第二十八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老友瞬间消沉了不少的精气神,虞青尘有些动容。毕竟南庄此人在她素日里看来,也算是甚为顺眼了。自首席立起身子,虞青尘缓缓而下,驻足于那个少年之前。 至于事情结果?她还一句未急着道出,南庄便慌出来护着,又有他自己的决心,纵使是修为通天又奈何?何况既是南庄自己的选择,她也没有一定要拦着的道理。 将那个少年送出结界之外,虞青尘的目光所截住的最后一刹那,便是少年眼内无声的惊艳和赞叹,还有高高飘起的广袖同漫天杏花。 而若是不掩映她自身的灵觉,便可清晰的看到,那肆意穿梭的点点光芒,灵力似乎完完全全没有避开这个少年的概念,亲昵的于他体内自发的盘旋,将少年原本就清逸俊美的姿容,更衬的足以令天下最绝色的女子汗颜。当然,这一片天下所覆盖的,不包括凡人以外的一切。 她大概明白了南庄的回护,也明晓了身患重疾,沉迷于酒色且还乱服药物的他是怎么活到了现在。有那么多的灵力自发的为他调理,多的不说,延年益寿总还是可以做到的。前提是他不要老是作死。 但是,看看他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还如此的虚弱,不作死,可能吗??而那个香囊,则是他身上唯一不是白色的东西。是以记得分明。 当时的虞青尘,是怀着惋惜之情目送他远去的。 如同看到了一枚注定要毁灭的稀世玉璧,光彩可堪照人,雕工足够惊世,内蕴温润美好。但是若是旁人推他也便罢了,自己执意摔落,她又该如何? 虽然不晓得为何,但是那戒不掉的酒色之好,便如他的才学气骨资质一般,在几乎所有在座的修士中一览无余。如果拒绝了修行的话,他其实活不了太久的。 然而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但是甚至拒绝暂且为南庄的记名弟子,权且修行一点点吐纳之术。他清清楚楚的说出了只求一展胸中才学,然后则别无所求。 既然他只愿意做一颗流星,那么自己等人也就只有看他璀璨的绽放最后光芒。毕竟,他从各方面都满足了资格获得让旁人不干涉自己选择的尊重。无论尊重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再一次得到那个少年的消息,还是当代潮思观观主的‘闲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潮思观主发现了自己当时对那个少年的颇为在意。但是追究这个显然是更加无所谓的东西。 那已经是若干年后的事情了,那个少年成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至少在她的眼中达到了。然后他死了,病死的。南庄在他病重之时有过再一次去寻他,但是并没有改变他的结局。 不知晓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但是虞青尘也不用知道。就算是还有很大寿命余地的郭姓少年可以复活。但是耗尽心力的去救一个如此抵触修真的人,等着他再次飞快的死翘翘? 短短几十年的话,在虞青尘眼中其实就算是飞快的了。就算是当年她对那个少年的好感强烈,也不致此啊。她所做的最多,也不过是在午夜梦回偶尔想到,给那个少年一声叹息罢了。 虽然这样的次数,真真的是少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不过在看到这个香囊的时候,忍不住的在浮起一层感叹罢了。那个目光灵动干净,词锋锐利,文采丰茂的俊逸少年,就那么的辞世了。坚决的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听说当时天下正值大乱,平民豪强纷纷以各种借口而造反,.那个少年寻得了一名英主辅佐,得起全心信任,一展才华。君臣不疑,死后少年依旧凭生前的一份信函,平定一地,天下知名。 不过还好的是,少年终究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子嗣,虽然其子似乎不如他远矣。可也算是多少有一脉香火流传了。南庄最后还曾默默的去灵堂凭吊过他。 好像那个少年唯独对这个香囊十分着紧,若是临终前委托了南庄施以术法来求长存,亦有可能。不是虞青尘多心,而是这两者,之间实在是太像了一点。 问了问价格,用相对而言及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那一枚香囊。犹豫了一下,虞青尘向其中填满了杏花瓣还有一颗檀香,再加了一株艾草。这就大概是当日那个少年,在她心中的气味了。 虽然艾草多半由于治病,而杏花香气则多半是窗外花树开了的原因,然而只是一个纪念而已,又何须较真?随手将香囊放在了袖中空间的底层,虞青尘收拾好了心情。 今日出来的本来目的,可不是做一些无聊的悲秋伤感呢,无论伤感的人是谁。自己的情丝,好像又涨了一截的啊。 轻轻捻了一枚桂花糕出来,虞青尘将其送至唇边,细细体悟其中的香甜滋味,满足的半眯起了眼睛。糕点什么的,还是要微微有一种蓬松酥软的感觉才好吃哪。 想修界盛行的糕点,大多是入口即化,或者是紧密而弹滑,想这种软硬普通的点心,反而因为到处都可以找得到而极少出现。尤其是在招待身份比较的人的时候。 幸运亦或者是不幸的是,虞青尘就属于那种人。所以反而几乎触不到这一种她实际上更加偏爱的类型。毕竟此前,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到凡尘中来过的啊。 就算是胆子最大,最在她面前放得开的历代潮思观观主们,也没有谁敢给她乱喂这些‘普普通通’的吃食呀。毕竟她的挑食也是比较有名气的了呢。 微微有一点遗憾的放下了手,微不可见的灵力轻巧的盘桓一周,手指之前染上的些许淡黄色便悄然不见。像这样下去,寻到所有合心意的美食,有一点困难呢。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下来了,那么这一点的担忧,就已经可以放到最小了啊。如此有活力的凡尘,如此有趣而又生机勃勃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她延误了这麽久方到呢。 虞青尘皱起眉头,凡尘的能力,应当是绝对的无法伤害她的,但是自她有意识起,朦朦胧胧的潜意识,确极力的阻止她来看哪怕是一眼。似乎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的,甚至是几乎可以治她于死地的危险。 第二十九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给她威胁的,却也从来都不是其它,而就是这红尘本身呀。可是毫无自身意志的红尘,又怎么可能给她带来那一种感受。不过反正现在几乎没有了不是的吗。 咬了一口金黄色的板栗,凡间如斯美妙,叫自己怎生忍心舍去的呢? 何况是因为那一种无稽的理由,她的大脑,想来还是正常的啊。这一种疯狂的决定,还是等待别人去做的吧。不过会有那一种人吗?虞青尘对此深表怀疑。 感受到袖口传来的轻微拉力,虞青尘略微好奇的低下了头。看到小纸鹤急切的叼着她的衣袖,试图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不远处的灯火上。 见虞青尘看了过来,小纸鹤便乖巧的放出了口中的流锦,叽叽喳喳的汇报那边的景致,黑豆一般的小眼睛里净是期待之色。虞青尘笑着点了点它的额头。将其放置回老地方,向着它之前所指之处行去。 记得自己几天前,也挺向往这一种满街花灯的美景呢。没想到小纸鹤也颇喜此处,该说当真不愧是自己的宠物么。不知晓白璃若又去了哪里,虞青尘也并没有即刻去寻的打算。 阿璃应当是找到了喜欢的玩具吧,给她一些空闲的时间,不也是极好。【ㄨ】再说了,自己出门之前,就已经给了这个小妮子绝对的自由呢。 轻而易举的自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虞青尘的目光便渐渐的被漫天灯火渲染上了一层暖色。素来纯黑透彻的眸子里也倒映出了一片金红的璀璨,似是幽暗的星空下,蓦然点起的烟火流花。照亮了的,却是仲怀卿一瞬间升腾不灭的野望,或者说是奢求,至少在目前,就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几近不可能的梦想。 仲怀卿几乎是无法自持的,跌跌撞撞的追随这那一分焰芒,那奇异的魅力交织着,求而不得之感,叫他几欲癫狂。直到光芒停顿了下来。 虞青尘奇怪的看着魂不守舍的仲怀卿,虽然这个小道士一直都不是太靠谱的样子。但是这样还是有一点过了吧,也不是突发疾病的情形哪。 仲怀卿便被这目光看的透心的凉,像是心头的火苗才刚刚窜起,就有了一桶冰水自头上浇下。打了一个寒噤。好像是那一桶冰水真的存在着,仲怀卿的脸色发白,苦涩的转过了头。 看到仲怀卿应该是恢复了‘正常’,虞青尘也未有太多在意,继续的沉浸在这漫天遍野的灿漫光辉中,喜悦而又充实。鉴赏着自己遇到的几乎每一盏灯。 间或与卖花灯的健壮妇女们打趣一二,虞青尘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加放松了。那暖烘烘的气氛,热闹而且安逸,简直要让她恨不得现在便沉入梦乡。 她在赞美,甚至是惊叹着这一层层的美丽,由深到浅的,动人心魄的瑰丽。虽然组成这几乎可以称之为壮丽景观的,只是一条街上布满了的花灯罢了。 今天,也是和花灯关系很大的节日呢。虞青尘瞬间便深深地理解了这一句话的含义。以及小二脸上虽说已经尽力阻碍了,但是还是一览无余的浓浓自豪。 将那些同样充满了活力的各种如吞火球,走细绳,还有耍猴之类的杂耍先放到了一边。几乎是忘我的步步向前,虞青尘一盏盏挨个走过,观看它们各自的花纹。 虽然单个的它们并不一定或者直接说比不上修界大典时的精美剔透,秀致玲珑。但是成千上万的铺展,舒放在这个并不算太过于宽敞的街道里,却比那时单纯的点缀,更加击得中虞青尘的内心. 白璃若浑然不知另一旁的虞青尘所思所想,正一脸欣悦的看向了一个卖小饰品小玩具的摊子。这一家当然不是虞青尘之前所碰到的旧货铺,因为上面所陈列的,无一不尚散发着崭新的光泽。 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先后扫荡了两个卖着各种各样小吃的小食摊,还有不少摊子上的细巧小杂物。不过,她总是感觉,还是这一个小摊更对她心意一些的呢。 毕竟不说旁的,光是布子的铺设,就是已经将其他小摊甩开了一大截了。倒不是比其他的整齐多少,但是色泽就纯粹干净了不少嘛。 当然用这个几乎全新的上好布匹铺地在不少人眼中都是极端浪费的行为,尤其是对方还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但是看着实在是舒服啊。 凑至跟前,笑着对热情召唤的那个清秀妇女打了个招呼,白璃若便迫不及待的挑选了起来。这一种地方的东西其实能有多少特别出彩的?大多数的结果都只是就那么默默的在她的天赋小空间里待上一辈子。 但是又怎么才能说得清楚,自己在人烟混杂的庙会上,从一颗颗鱼目中寻到合心意珍珠时那种几乎令她颤粟的喜悦。简直叫她不可自拔,还好她从来不缺这一点眼光,也从来无需为这些钱而担忧啊。 自觉觉醒了新的爱好,白璃若的眼睛亮的惊人,在这人山人海的庙会中肆意的穿梭着,甚至都险些忽略了她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杂耍。 随手拿起一个镯子,白璃若就着已经足够明亮的灯光细细的查看着它的每一条走向,分辨着其中的美感与含义。虽然这枚银镯的质地只是普通,但是合欢树似乎绕的很是不错呢。 想买,可是自己好像没有一点点能用得着它的地方嘞。白璃若咬着下唇,罕见的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之前的东西虽说自己也都知道用不着,但是还多少能有个理由,但是这个真的想不出来了呢。 要放弃吗,不舍的看了一眼,做工颇为精良的镯子平平的放置在布上,在灯光下几乎每一个部位都闪烁了起来。小狐狸直接红了眼眶,买! 至于理由这一种东东,很久以前好像有一个为了美人丢掉了江山的王,还只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自己也不算丑,这一点钱比起江山来就少太多了,所以浪费一点也没有太大关系的是吧。 大不了,大不了自己给自己笑一个呗。 第三十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漂浮在半空中的殿堂上,数不清的少男少女们一应着了一身蓝灰色的制式长袍,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像是布置着一些什么东西。 中年模样的老道一脸苦笑的挥舞着手中的小纸条,纸条上赫然可见天机阁的小巧防伪标识---一只洁白的鸽子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花卉,作出展翅欲飞的模样。 看向不久前还一脸激愤前来找他的原本负责人,老道耸了耸肩:“虽然岁月已然悠久到千年有余,但是我们两个作为都同样从那个年代侥幸活到现在的一员,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了吧。” “可是都一千多年了啊,为什么偏偏我们赶到了这个时候才有资格主持百年大典?按照凌崖尊者的脾气,像这样已经算得上是盛大的热闹是一定会来凑一凑的吧!” 果然自己家小小流光派还是没有达到一流门派的机缘啊,原本以为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扬名天下的机会,但是如果那位挑剔的有名的凌崖尊者来访的话。 本来就只是第一次举办这种宴会,疏漏的地方是铁定有一点点的,若是因此而招致了那位小小的一点点不顺眼,那么扬名的方式还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打了一个寒噤,扫去刚刚有一点不妙的猜想。这个区区几百年历史的小门派难道就那么多灾多难么?明明前几届的百年大典,前辈们都是顺风顺水的就过去了啊! 而且相比自己,那些晃过去的前辈们还大都是有过不止一次招待过凌崖尊者的经验。就算是最少的和光宗,也在这种大典上有接待过两次尊者的历史。但是偏偏是最最不适合担当这一件事情的宗门,中奖了。 这一种情况下,有能帮的上忙的宗门么?头疼啊,如果凌崖尊者的出世,能够稍稍的晚上一些时日,或者干干脆脆提前一百年,就好了。 虞青尘丝毫不知道她给一个对她而言算得上是未见经传的新秀宗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自然也不晓得自己的忽然复出给那个流光派增加了多少的经费消耗。 她现在正静静地坐在当地一条比较有名的小河边,看着上流姑娘们放下来的荷花灯一点点的自眼前飘过。放灯的姑娘们倒是已经因为天色暗沉而走了不少,但是没有人打捞的荷花灯,确实依旧默默浮在这一条不算多大的小河上。 河上没有荷花啊,只有一朵朵的花灯。虞青尘放弃了继续看这些曾经带给她无限愉悦的灯盏,而是仰面躺倒在了河边的草地之上。 柔软的草地散发着其特有的浅香,还有着淡淡而又清爽的潮湿泥土气息,娇小的一种名叫蒲公英的花,已经收拢起了娇嫩的花瓣。只在绿萼上端隐隐透出了一丝金黄。 头顶上有几个忽明忽暗的光点在飞舞,但是不需要过多的辨认,虞青尘出色的眼力加上丰厚的经验,让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一种漫天飞舞的小生物。 其实萤火虫,真的算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小虫子呢,而且也相当的讨人的喜欢。在虞青尘隐居之时,反倒是这一种生物见得更多一些。 看了看河边的依依垂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带了三分水汽的空气。虞青尘觉得之前噪杂的快乐同混沌一霎间便又从她脑中离去,而变得清净,舒适且畅快。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些是因为吸了一口气的原因,目光瞬间凉了三分,她想,她懂得了自己之前的威胁出自于哪里了。不过就算是明知了这一点,她又能如何。 轻轻阖上双目,虞青尘的面部表情复又柔和了下来,反正自己的修为,也足够硬顶这一切了。万丈红尘其乐融融,终究不是一味静美可以比拟的啊。 但是其它的修士,好像几乎完全没有这一方面的顾虑哪。好像这样的影响只有自己才有,那么自己,又到底是一个什么?为什么早看遍了三千文藏,却没有有关的一点记载。 不过左右,这一些现在都还算是与自己关碍不是太大的是吧。虽然真的好想知晓啊,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忍受如此孤独。放下心头杂念,任睡意渐渐席卷她的周身遍体,虞青尘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休憩一二了。 仲怀卿颇有几分纠结的望着虞青尘,就这么在这里睡觉,真的好吗?? 品味着空气中的甜香,还有那淡淡的然而无处不在的微凉。虽然明知道虞青尘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一种事情而腰酸背痛,或者还有着凉什么的。这种事情事实上如果真的发生在对方身上,那大概才算是无厘头吧。 但是看着虞青尘那虽然称不上瘦的过分然亦算颇有些单薄的身子,只着了一身轻薄衣裳,就那么毫无防备的,睡在了潮凉的草地上。代表着萤火虫的小光点在她身周掠过,散发的光晕配了月色照下,让虞青尘本来便算不得多么红润的肌肤显得竟有些虚弱的微白。 仲怀卿的心头还是禁不住的软了一下,一边暗暗的嘲笑着自己的‘无用功’,一边则还是从腰间的小乾坤袋中找到了一件从未上过身的太极道袍。起身覆盖在了虞青尘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色彩相对分明的黑白道袍飞衬托,仲怀卿似乎觉得虞青尘的脸色比起之前,终究是要好上一点。 但这是多么可笑的念头啊,仲怀卿默默唾弃自己。纵然如果完全不加防备的话,修为高深入自家师傅也有病倒的可能,但是尊者这种异常命长的物种,怎么可能? 所以说还是自己潜意识的安慰效果吗?抱膝坐于一颗柳树下,仲怀卿悄然凝视着虞青尘的睡颜,果然还是怎么都看不够呢。那样出众的美好,总觉得哪怕只是能够再看一眼,都是绝对的赚了。 就这样把虞青尘一个人丢到这里过夜的话,似乎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啊。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眼脸慢慢的闭合,就当是难得的一次,可以陪伴她足足一个夜晚的机遇吧。 第三十一章 虞青尘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梦境。 迷蒙的空洞,恍惚的精神,似乎一切都是灰暗的,然而又有着奇异的色彩。她甚至不能够保持理智的思考,这一定是个梦的想法仅仅只是浮起了一个刹那,便悄然沉淀在意识的深处。 那微薄到时有时无的念头,弱到了不足以将她从这里唤醒。她第一次以一种柔弱,或者简直可以称之为无助的姿态,在自己的梦境中游走。 是的,就是游走,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完全感受不到的,茫然的以一种不知名的状态在这里随意的行动着。她的渊博学识,她的浩荡灵力,她的无数神通统统都被遗忘了。 她是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或者,她到底是真的存在吗,她现在到底又是一个什么? 但是为什么要好奇呢,一切都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她存不存在,她是一个什么,重要吗?漠然的忽视了这一切闪过的思绪,虞青尘只是茫然的在那一片扭曲的空间中,近乎无思无绪。 这一片空间出奇的与她协调着,也许‘它’更贴近此时的虞青尘。虞青尘又是什么,名字,代号?还是什么都不是。抹去了这一点小小的杂思,她似乎是好奇,又似乎全然不在意。 待在这里,她的脑中似乎隐隐的浮出了这样的声音。但是开玩笑,自己还会离开不成?这是多么舒适的一片领地啊,虽然可能同样拥有着不大的一点小毛病。但是那种完完全全的通透还有自然,却不是哪里都可以寻得到的。 这样的状态好像持续了极久,久到了让几乎完全没有感情的她也觉得疲惫,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然而她一点都不关心,最多,也不过是丧失了这一点灵性罢了。灵性是什么?谁管他。 虽然好像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又有什么用啊。再然后,她感觉到了一种冥冥的呼唤,这一种呼唤的广泛与漫无目的甚至叫她嗤之以鼻,但是她却不由自主的和很多东西一起,渐渐的向它偏去。 一片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将她刺穿,睁开了眼睛。用了许久才让自己的思绪自混沌中还原,虞青尘的目光怔怔投向自己的双手,洁白,纤秀,有着几近于不真实的美感,不过依旧可以感受到其中血肉的气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做梦,对吧。虞青尘的眸光微沉,自己的第一个梦,好像不太一般呢~。心底倒是多了几分释然,如果自己的估计没有错的话,这一段梦,其实应该是一段遗失了的记忆吧。 比如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有关于身世的秘密。可惜没有做到最后啊,也幸好没有做到最后。梦里的自己浑然不觉,也毫不上心,然醒来后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却分明告诉了自己,梦境持续下去的话自己会遭遇何等可怕的事情。 至少,怕也是泯灭神智吧。收拾起了凌乱的心绪,虞青尘这才有时间向周围看去,火红的太阳只探出半个身子,正迎面照射而来。她才算是明了了那救了她一命的光明。 自己昨晚的选择,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呢。手腕轻轻用力,撑起了半个身子。察觉略有异样的虞青尘方向身上看去,大字铺开的黑白太极道袍,怎么说呢?真是叫她好气又好笑啊。 她怎么会需要这一种东西来权做保暖,躬身捡起,少女脸上带了三分无奈。这也只是仲怀卿的一片好心而已,但是为什么叫她总是觉得略微有一点无厘头? 纤手微微拂过,不过还好,这一件衣服显然就是此前从未上过身的啊。看在这个份上,就算他有心了吧。手指豁然顿住,虞青尘抚摸着道袍上的太极,喃喃道:“原来如此啊~” 看着倚树而睡兀自沉眠的仲怀卿,原本已经有些冷漠的眸子渐渐正常微暖:“也是无心之过,这一次,便且罢了。” 太极啊,居然会有这一种功效,该说是始料未及的吗。冲着仲怀卿的尽心尽力,虞青尘可以无视这一次的机缘与危机。可是寻寻常常的道衣,居然都有如此功效,她之前,却是一点也都不知道。 也是巧合哪,不然修界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才那么几个天纵之才,甚至连一个人都无法登上仙庭,以至于是否有仙人,都已经化作了一个久远的传说。 那么,这就是自己的契机了。虽说是危险了一点,但是她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轻了一点呢。起码她到现在为止,终于才有了一点关于自己来源的线索。 那么这一次的事件到此为止,就暂且判定为小家伙的功大于过好了。将折好的衣物放在了仲怀卿旁边,虞青尘童心大作,从不远处的小河处摄了一团水来,捧在手上。 仲怀卿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这一觉倒是睡得比平时格外沉一些,现在的时间,好像已经不是太早了吧。看到了似是欲探身查看的虞青尘,不由得微微感动。 虞青尘的心里,到底不是把他完全没放到眼底的,这一个举动,算得上是关心了吧,真难得呢。果然只是口是心非啊。 趁仲怀卿尚未发觉什么,虞青尘默默的将手背后,飞快的蒸干了鞠起的那一小团水,连同将它们接触束缚捧到手上后滴落的痕迹。 忙着‘毁尸灭迹’的虞青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美好的误会’,而仲怀卿当然也不可能主动‘揭露’虞青尘那微不足道的’傲娇‘了。 毕竟不管虞青尘到底对他有没有一点在意,但是目前绝对没有一丝爱意是真的,因为嘴贱而弄巧成拙将距离越推越远的话,仲怀卿觉得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顺手将那件太极袍收到自己的小乾坤袋里,仲怀卿摇摇晃晃的立了起来,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有头晕的感觉啊。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眼,是虞青尘面无表情的环住了他的肩膀,防止他彻底摔落。 自己昨天,好像不小心把灵力收起来了呢,这是感冒了?不过虽然有一点遗憾于虞青尘的面无表情,但是她肯扶住自己,就已经是万幸了吧。 嘴角尚还噙着一丝笑意,仲怀卿又回归了他那刚刚从中苏醒的黑甜梦乡。 第三十二章 从昏沉中睁开双眼,仲怀卿的目光有瞬间的模糊。虽然脸上是不正常的燥热,但是额上却是意外的一抹清凉呢。极力想水盆处望去,仲怀卿的眸中的人影愈来愈清晰······· 说好的绝代佳人病后贴心照顾在哪里??为什么映入他眼帘的,却只是无辜小二的背影!!!认命的撑住了床沿,然后··· 瞬间软倒的身子用那销魂的酸痛感告诉了他,自己现在想要从床上一跃而起是多麽天真单蠢的行为。 先不管因为巨大噪音而回头的小二那惊喜还有发觉仲怀卿此刻动作时古怪的眼神。双手不自然的耷拉在床的两侧,整个人向下滑了一大截,还有那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的黑色怨念。 仲怀卿现在正翻着死鱼眼默默的鉴赏天花板的纹理,小二的眼神他已经全盘接受了。毫无疑问的,他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十万伏特的伤害。 虽然他刚刚的样子傻到了自己都忍不住吐槽的地步,但是由这种旁人投来的微妙眼神来肯定他观点的话~~~~叫他肿么能够有一点点开心释怀的起来呀! 将又替自己换了一次毛巾的小二以自己已经醒来了,有了一定照顾自己的能力无需看护这一类的理由半信半疑的打发走。仲怀卿悲沧的伏在了枕头上,为自己之前丢掉的形象与节操做着无言的哀吊。 察觉到了仲怀卿的苏醒,还有店小二出门的声音,虞青尘随手提走了白璃若买回的一包糕点,准备多多少少的看望一番最近好像运气有些欠佳的仲怀卿同学。 毕竟人家的重感冒什么的,也算是和自己有一些关联。虽然更主要的原因好像是他自己作死忘了让灵力自主循环,但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在被子里睡觉,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虞青尘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习惯。 推开房门,虞青尘顿了一顿。飞快转身关门,确定了这的的确确是仲怀卿的房间后,面无表情的再度将它推开。看着僵直望向自己的仲怀卿,虞青尘默了,放好了糕点盒,充满怜悯的摸了摸仲怀卿那仿佛按了暂停键的脑袋,低低道:“节哀” 节哀?呵呵,仲怀卿自暴自弃的的彻底放弃,强耐着酸软无力的感觉,将自己好不容易折叠起来的身躯大字摊开。踢了一半的被子,反正,现在还能够再倒霉一点么? 事实证明,好像还真的可以········· 虞青尘深刻的体会到了表里不一这个成语的含义,大概就指的是像仲怀卿这种的人吧。平日里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还好像至今没有打消掉自己的非分之想,但终究是比较讲究正常的。 暗地里则是不修边幅各种搞怪,还有时时刻刻散生无可恋气息的独特癖好··· 在明显的我很嫌弃你,但是现在为了你的身心健康着想我把它隐藏起来了虞青尘的表情中,仲怀卿悄然藏起了眼中的浓郁飞几乎快要滴出的悲哀,尽可能的将身体放的正常一些。 自己在虞青尘眼中的样子,是真的不可能在坏一点点了呢··· 扫视了一下小二还没有来得及端出的水盆,虞青尘想了想直接坐到了床沿,目光复杂的扫视了仲怀卿一圈。潮红的肤色,粗重的呼吸,还有体表的高温以及眼中的疲惫,无一不说明了他现在的状况。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感到深刻的同情还有愧疚,但是~ 戳了戳对方因为毛巾掉落时间略久而又热起来的额头,感叹了一下仲怀卿体质的脆弱还有这一次高烧的严重性,虞青尘啼笑皆非的感觉愈发浓重。 “那个,你老实告诉本尊。灵力可以缓解疲乏治愈部分疾病这一点,”诚挚的望向了仲怀卿,虞青尘满头黑线道:“是潮思观没有给你教过还是你又神奇的忘记了。” 总是在不该掉的时候掉链子,是仲怀卿的个人特点吗?为什么自己有一种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的赶脚。最后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我已经被玩坏了几个大字的仲怀卿。虞青尘默默起身离开,运气差和间歇性脑残,会传染吗? 将灵力在自己的体内运行了一周天,仲怀卿果然感到松泛了好多。最最显著的地方,便在于仲怀卿现在终于可以起身肆意行走了。 躺在床上的感觉居然如此的痛苦,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忽略了少量的晕眩以及一点点头重脚轻,仲怀卿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健康。 当然,如果鼻子不要总是那么塞的话就更好了。然而这貌似很有难度,就好像他一时半会都无法做到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一样。那退不掉的潮红色从镜中看去,就像是一个大写的嘲讽。 等等,自己晕倒的时候是虞青尘扶住了自己,但是自己醒来的时间却没有快的太多,还有之前,虞青尘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有这个法子的吧。 那么将助自己疗病之事忘了两次的尊者,比起自己强的也不是极多的吧。这么一想,果然心情就好了不少呢~ 虞青尘正享用着白璃若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一盒玫瑰糕,压根就不知道仲怀卿背后的想法,当然也不会去反驳什么的了。 比如自己的灵力比较特殊不适合在昏迷时治疗,比如自己怕被低智力和掉链子传染而匆匆离去的行为也就想当然的不会被仲怀卿知晓。而不知晓最后一个理由的少年,也确实是比知晓这个要幸福的多。 阿璃自从庙会结束后,好像就觉醒了不少奇怪的爱好呢。才不过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的屋中就堆了不少各种包装或精美或简单的种种物品。 她查探过了,阿璃自己房间堆放的东西比在这儿放的还要多得多,甚至于有不少连包装都没有的东西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那边的桌子以及小半个床。 咦咦,这样的话,阿璃今天晚上是会记得把东西都放回储物袋里还是无可奈何的跑到这边来蹭床?随手丢了一小块玫瑰糕,满意的看着小纸鹤将它吞咽在落地之前,虞青尘的思路才又回到了正轨。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虞青尘便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面色已然基本正常的仲怀卿,施施然踏上阶梯:“本尊还以为,汝非得缓个十天半月才得以出门呢。” 半侧了面,眸光似关切似讥诮似怜悯,波光流转,最是薄情之态,却有最是诱人动情。仲怀卿难得做得出古井无波的模样来,虞青尘也自然不会知晓刚刚不觉中的撩人。 仲怀卿只是苦笑:“尊者此言确实多有不妥之处了,纵然璟琯算不上多么聪慧,然也不至于在有了提点之后还莽撞无措,调养不间断,自然差不多无事。” 自己这番为的都是谁?这样是不是有点无情啊喂~ 随口打趣了一番,虞青尘也不见得非要刺一刺仲怀卿才甘心,定目细细打量了一番,面上倒是满意了三分:“难为了你还知道保养身子,不过病到了那种程度,还是再吃一些药物方好。” “药物?”仲怀卿奇道:“像这次的病虽说是重了一点,但是运转灵力也不过一个昼夜便好了七七八八且全无隐患。但是若是依赖药物,怕是到现在我也难以起身呢。” “修士的确大多用不着那个,”虞青尘坦然承认,目光含笑:“可谁料得居然会有修士体弱如此,还偏偏记性好到了在外薄衣露宿还特意停了灵力呢?” “就算是这样,那又和吃药有什么关联?”仲怀卿尴尬一瞬,目光一转;“毕竟这次虽说病的急了一些,但是灵力也够用了啊!” 反正楼下的那几个绝对没有人知道自己生病了,毕竟虞青尘的这一点能耐还是松松就有的。 见仲怀卿眼光乱转,虞青尘好气又好笑:“的确是够用了,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也就随你吧。”不过是一个奇正相佐的问题罢了,其实究竟何妨? 一缕元气,最多不过数月便可彻底康复,仲怀卿想必也不会再这么倒霉了。 不过阿璃,虞青尘也不由得不有三分无奈,那个小妮子买东西,还真的是上瘾了啊。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有储物用的东西,昨日之后集市便已然罢却,但是这丫头的执着,啧啧。 还是不提也罢了,明明城里已然逛的差不多了,还是不肯死了这一条心,首饰什么的还可以只买自个儿上眼的。多数也只买一个,但是吃食布匹嘛,不说了,光一个豌豆粘就买了几回,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哪! 以前为什么就不知晓小丫头还有这么一个属性的呢?反正她乐意,随她去吧。购物狂的妖精,是一种很稀罕的种族呐,值得保护和鼓励。 不过买东西忘我到了将自己也给抛下,该说什么好?还是小纸鹤靠谱。莫名其妙的得到了虞青尘赞许的目光,照例趴在虞青尘肩上的小纸鹤兴奋不已,原本有些懒散的状态瞬间端正,叫了个不停。 头痛的抚了抚额,刚刚觉得小纸鹤靠谱的自己~~绝壁是疯了吧。 说来也好笑,自己之前在山野之间时总是好生期盼着至凡间一览,而及当真到了这里,却又大多居于室内,少观之前一直渴望的那一番风情。 城市的繁华,人群的嬉闹,非是不入她的眼。环顾四壁,是她所新近熟悉的房间,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回屋了么。自嘲的一笑,挥手一道气劲震出,屋门随之紧闭。 抱膝蜷缩着坐在床上,她难道会不愿意日日载歌,与阿璃一般肆意游荡,哪怕是近乎于搞笑的疯狂采购也是一样。可惜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或者旁人还看不出来,但是自己身为这双手的主人,还有不知么? 一般的白皙,一般的温润,一般的细腻,一般的柔滑,包括指甲上自然的一抹淡淡粉红,浅浅血色动人心魄。只不过不久之前,它可不是这番模样。 前日的一番嬉闹,便换的昨日自己的手上血色尽消,白到几乎透明的手纵然仗着一副好骨架而绮丽依旧,反多了几番别样魅力,有如春蝉折翼。但是就只是从折翼两字,便能明了其实状况。 她此前的警戒,不肯冒入凡间是对的。冥冥中使自己到了凡间亦是少入红尘喧杂,也是对的。期中带来的危机,甚至远远不只是结束自己疲累已久的长生,而让她不敢有分毫逾越。 将头从膝盖之间拔出,虞青尘表情漠然而伤痛,空有长生,却汲取不到长久一丝温暖,便是自己的命么。 唇角竟缓缓勾出一丝笑意,只可惜却惨然而悲凉,若依着自己的傲气,既是凡间与自己不容,那又何苦留下?便是只不过气息相冲而非一切刻意,也不过一般,但是这或许是自己唯一可以久久欣悦之地,她已然舍不得了啊。 舍不得了么?袖里乾坤中,还残余着几缕气息,凡俗滋味,甜腻的几乎要叫她厌倦,但是比起寡然无味的修行来讲,又是多么的值得自己去一番珍惜. 即便是注定与热源相隔,但是哪怕像是现在这样是居于客栈之内,遥遥的取得一两分光热,也是极好的。不知离曦子若是得知了一切会作何感想,原来自己,也真的有求而不得之事啊。 好在只要不过火,便也还无碍。只不过初晓此事,两见到仲怀卿时语气不免冲了些许罢了。白璃若那个小妮子,该不该庆幸她觉醒了新的爱好,以至于昨日一日都未聊上几句呢? 仲怀卿的小心思她自是早已知晓,自己如此不过是在他心中再喜怒无常个两分耳,但阿璃素来熟悉自己,怕就看得出三分势头了。 点了一点呆呆的小纸鹤,近日连它也是愈发懒散的了,但是像这一种新鲜感散尽的样子,自己还不熟悉不成?放它出窗四处游荡,再下了一个小小的禁言术阻其把适才之事吐出,这样便好了啊。 毕竟自己也是一个活了无数年月的‘老妖怪’啦,也还顶着一个凌崖尊者的名头,早有些事情是自己所不能不在意的了。苦笑两下,其实打记忆开始之处起,自己又何时可以彻头彻尾的任性一次了呢。 一次都没有过啊,反正自己是尊者,自有无边灵力相护,地位尊崇,能为滔天,还有什么可以委屈的呢?不是的,吗~ 第三十四章 有些复杂的摸了摸窗棂,仲怀卿默默的看着手上停留的那一只纸鹤。沾满了污泽的纸鹤当然比不上虞青尘的小纸鹤光鲜亮丽,纸鹤内部的请帖对他倒是一览无余。 他当然猜得到虞青尘最近颇为宠溺的小纸鹤是何来历,不过特意点出沾满污泽这一点,自然不是为了表明其中的差别待遇。抽了抽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 师傅的传音鹤就不能用一次好一点的纸来叠吗!! 嗅了嗅上面残存的鸡腿香味,再看了看纸鹤翅膀处显眼的折痕,这个纸之前的工作恐怕连猜都不用猜了吧。嫌恶的捏起了翅膀,轻轻一抖,毫无灵气的纸鹤便散开,留下了一张包东西的油纸还有上面平摊着的两张小笺。 想了想那一只明显活力四射的小纸鹤,仲怀卿摇首,他可没有虞青尘的那一份能力,至今他都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虽然甚是羡慕,但是还是切实为先比较适合自己哪。 将那明显是师傅恶趣味的鸡腿味油纸先放到了一边,仲怀卿拿起了那张真正寄托了自家师傅言论的纸笺。至于请帖?一会儿再看也出不了大事。 有些迷茫的站在了一家店门口,白璃若犹豫不决。这家店好像还没有来过哎,可是要逛的话自己之前想好的回去看看尊者的计划就要搁浅了,去不去啊。 再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白璃若终于下定了决心,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店面里走去,尊者才不会介意自己逛区区一家店面的时间哩。而且尊者也不知道这些的啊,不是自己动摇了,而是这家店的吃食,闻起来当真是好香啊。 仲怀卿满嘴苦涩,意味不明的再看了一眼请帖的内容,确定无误后转身扑向床铺。他觉得自己也许需要睡一觉来缓解因病而来的幻觉。 一定是错觉的感觉成功的在仲怀卿扑出后消灭了。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发痛的膝盖,这一下,怎么着啊!!! 自己就不该和虞青尘一起出来的,如果自己不出来的话至少还可以故意的在饭菜上折腾一下自家师傅。虽然是损人不利己,但是总比吃闷气好受多了。而且没准还可以申辩几句,没准就可以不去的。 他唯一参加过的大典,就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自家师傅带去参加的十年小典,虽然不是多得修界重视,可那对于他来讲,就已经是平生罕见的大场面了。 那还是有师傅在前面顶着,自己在他身旁坐位,都已经紧张不安到了被几个大佬调笑的地步。素日里浪荡不羁的师傅倒是难得让人刮目了一回。不过教他刮目相看的原因,还是自家师傅到此不止的浪荡不羁啊。 想了想自家师傅纸笺上的言论,有尊者撑腰子你小子还用怕个毛?不就是百年大典吗,拎好袖子只管准备吃喝就是了,顺便记得不要给潮思观抹黑啊。 其实顺便的才是最重要的吧,搞不清主次关系的师傅彻彻底底叫仲怀卿绝望了。或者在师傅眼中,其实吃喝才是最重要的吧。虽然残存的一点良知还在提醒他要尊师重道,但是这一点上谁能打个包票,他都得送个大写的服字。 不省心的师傅又为老不尊姑且不论,这一下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被推入火坑了啊。怎么才能跳出来才是首要应该思考的问题呢。 全靠尊者什么的铁定行不通,但是自己的病刚刚才好了个差不多,潮思观的座位又实在太靠前了一点。直接在首位之下还好办,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首位肯定是尊者的,有虞青尘罩着就不用怕了。 至于虞青尘会不会罩他?好歹也算是混了一个大脸熟的,怎么也算半个自己人吧。依着虞青尘的心性,远了恐怕还有点为难,近处多半妥妥的,再不济也不用慌不是。 揉了揉额,暂时放弃了这些算盘,还是先看一看他力所能及的比较靠谱。再度拿起帖子,他才发现了一件之前一直被他所忽略的大事,大典没几天了。 没几天了啊,自己虽然没有几个子,但是衣裳还是有些较为鲜亮的,这一点不用愁。头上的簪子过得去就行了,谁也不会计较这个。衣着起码是没有问题的。 呼了一口气,礼仪他自然无所畏惧,这两样自己所能决定的东西既然无碍,那么就剩下的全部只能各安天命。毕竟他可管不了别人的事啊。 他虽然孤陋寡闻,但向这一种大典和自己所参加过得小典区别大小,他还是明白的。一次百年大典不晓得会有多少蛟龙脱困,一飞冲天,黑马更是数不胜数,凭他的能力只怕坐的太前,也不是什么好事那。 他虽然的确算是个天才,也不惧其中的大多数青年才俊,但年龄终究太浅,大一点宗门的核心弟子,他要应对就怕是艰难了。 不如现在就去找找虞青尘吧,提前说一声多少能够有一些帮助的对自己。 想到就做一直都是他所信奉的宗旨,而且,怎么可能会有让虞青尘烦忧的事情。之前自己首次见到的只能算是伤感,至于无能为力在虞青尘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除去生死,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虞青尘无能为力,这是修界的共识,也是所有人不觉间压到她肩上的担子与期望。 象征意味的敲了敲门,却意外的死活推不开。郁闷的仲怀卿干脆守在了门口,虞青尘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啊。居然还用灵气把门关紧。 关键的是,如果因为洗澡之类的他还可以理解,然且不说通体洁净不染寸尘的虞青尘不需要洗澡,就算是需要,里面根本就没有水汽,这一点他还是可以在门外就松松察觉到的。 收敛起了满身的脆弱,虞青尘整好了床铺,表情复又从容淡定,一举一动舒缓而自然。这不比之前的事情,自己真正的脆弱被看到了,无论是谁,其实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简单。 作为修界的旗帜,她若是在一些事情倒下了,那么眼前的静寂祥和,转眼怕是便要消散。轻轻推开门扉,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三分不耐。 “汝有何事来寻本尊?” 第三十五章 仲怀卿浑然不觉虞青尘的不对之处,只当是对方心情又稍有无常。摸了摸鼻子,感叹了一下自己那醉人的运气和嘲讽值,便开口询问。 虞青尘当然不会把这点事放在眼中,她虽然发现了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但像这种除了热闹好玩之外在她个人眼中几乎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也自然不会多么在意和难为。 仲怀卿没有告诉她希望被罩的事情,虞青尘也没想到这方面,只捡着自己记忆中的几点规矩讲了一下。讲完后方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师父没有给你说过这些么?”陈应道这么不负责任? “再者说了,他难道还不陪你,有必要这么着急?”按着以往潮思观的惯例,虽说每到关键时刻总会有各种各样无厘头的事情发生,但是按照仲怀卿的年龄,至少这一次是会有长辈陪同的。 就算是没有,起码的注意事项也该讲过的呐。 “师傅他老人家单只是告知我,说这一次就只有我自己独自出席,规则什么的,尊者可觉得吾家师傅会放到眼里?” 最后几句中的咬牙切齿之意,几乎恨恨而出。 虞青尘愕然,不由得有些好笑,陈应道当年自己所记得的还只是一个端方君子,虽为其师所逼,多有忍无可忍的苗头。但是现下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潮思观主之位的威力不小啊。 下意识的抚了抚仲怀卿头顶权作安慰,正奇异于自己居然会做出如此动作。原本默默散发着怨气的仲怀卿却瞬间晴朗了起来,这一次真的是来对了啊。 虽然这个福利让比起虞青尘还稍微高那麽一截的自己一点莫名的尴尬,但是这么亲昵的举动已经足够让自己高兴的发狂。 眸子微微一暗,他多少晓得点虞青尘的性子,这次的举动明显让她也有些意外。如此亲昵的原因,固然表示了虞青尘的心防不似以前坚固,但是还有很多,要归功于那一声吾吧。 那一刹那间虞青尘脸上隐隐的追忆与温暖,恐怕连她自己也未有发觉。虽说不是爱恋,也足以让他上心了。 依着自己的那点地位当然轮不到挑拨离间,不过多用这个自称来加深少许感情,却也无妨。 既然她喜欢,那麽就如此吧。至于她所追忆的无论是人是事,都必以过去的差不多了。他知道虞青尘现在还不可能有爱恋之念,但是距离她有的日子,也当是快了。 凌崖尊者在情丝上的缺失,在潮思观里向来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而历代闲的发慌的一些馆主总结下来的此方面一点点的小经验,也足够他稍微揣测个一二。 虽然基本没有什么用,但是唯一可以推出的情丝快完现象,却悄然符合了自己所观所测。自己的命,真是好啊。历代观主也一个个都有够闲的,居然冒着这样的危险来研究这个,关键是还没有被发现过。 怎么做到的啊~ 虞青尘想当然的忽略了自己的举动中是否有关于对仲怀卿感情加深的方面,送走了不速之客后便静静端坐床头,运气内视。不出所料的情丝有窜了一段,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情丝居然蔚然已是一副随时会长完了的样子。 快长完了呐,那麽自己要先隐居个百八十年吗?情丝浮动这一关,可不太好过呐。 但是,不知为何灵台微微昏迷,原先的想法顿时打翻,就为了这么一点还未发生的事情便再度清孤日久,以前习惯倒也罢了,现下却总是觉得不可忍耐啊。 既然这样,就留下来吧。些微的不妥飞速划过,然而不待她细细思量,就已然忘却。忘得好生奇怪,甚至她自己都似乎以为她的记忆原就只是这番。 ------------------------------------------------楚国帝都----------------------------------------------- 唐逸才看着手上的这份情报,神色莫名。他希望虞青尘等人来楚国,于是她们就来了,知晓身份后他希望虞青尘几人还是最好不要来了,于是她们就在边界的一个城市里驻足了。 这原本极好,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心想事成的经历,然而长时期对方的按兵不动又让他忐忑不安。就算是要死也要先知道问题在哪啊。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发出过那个邀请,一切是不是会好很多? 摇了摇头,作为差不多是当朝监国太子的总管身份,特别是太子还总是因为各种无厘头原因被叫到宫中无暇太多政务。他现在可谓是权势滔天,但是责任亦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是有太子头上顶着的情况,他也不可以在街头平民的面前表现出多么不安。那麽几乎一个人压住了整个修界的虞青尘又是如何,他前一段时间忽然就十分好奇了起来。 然后他到处搜寻了一些秘辛资料,才晓得了凌崖尊者这个名称背后的一些事情。一手将之前水火不容的人妖两族联合融洽,以一己之力强行迫使妖界至尊以族群的名义发下了妖族永不食人的誓言。 她重新扫荡了一遍修界当时已然渐渐偏离慈爱凡人的作风,她以一人制定了天下规则,至于喜好热闹而从不付足凡尘,好幽隐而长生。还有就是她在大方面上从不手软,而却居然没有亲手杀过一个妖族或者人。 像这样的人固然可以偶尔的不靠谱,的确可以隐居千年而余威震世,但是如果这样已经被捧上神坛的人有一件生死之外的事情做不到,带来的将会是何等后果? 捧上了神坛啊,不过依她也的确配了。若是她脆弱了,至少妖界就不会那么平静了啊,还有现在修界中虽然没有人敢做出什么,但是宗门参与帝事,真的就是一点私心也无吗? 只要有一个机会,甚至不需要她有什么衰弱之处,只要她有一点自己可以然而她做不到的,那么修界的再乱一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三十六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关键在于的便是,虞青尘的手上几乎从不直接沾染鲜血,最多囚禁到死。这固然促使妖界至尊同意发誓的更加痛快了一点,但是也注定了未有经过鲜血洗礼的事迹无法彻彻底底的震慑住天下所有人。 虞青尘到底是怎么想的,唐逸才表示实在想不通。对于想不通的东西,在没必要一定搞懂的情况下,唐逸才果断决定揭过.无论如何,在他的眼中做了这么多虞青尘都是值得敬佩的,也不负于她的地位。 然而他却愈发后悔了,自己贸贸然的邀请,恐怕还真是复活不知啊。 眼神幽深了一个刹那便已恢复,唐逸才眉眼弯弯,笑吟吟的看向刚刚走来的云芳。反正再怎么又不会死掉,怕个什么啊,现在还是自己的娇妻更为重要呐。 轻轻呷了一口云芳亲手泡出的茶水,唐逸才在外人面前的严肃早已不见了身影。眯着眼睛惬意的享受着佳人饱含心痛与关心的按摩,不觉间头便悄然垂了下去。 连忙将明显已然沉入梦乡的唐逸才扶住,免得他当真把头磕到桌子上。云芳啼笑皆非的将他半掺半抱的放上床榻,把锦被替他盖严,目光中既是甜蜜,又是担忧。 就算是这么放心自己,若不是实在疲惫的狠了,唐逸才又如何可能按摩了几下便睡去?更何况他适才方喝了几口提神的茶水,那太子纵有些能耐,值得他劳神如斯? 看了一眼案上兀自堆叠如山的文件,云芳黛眉微皱,罢了,便权且帮他一回吧。素手持起朱笔,将那几个账簿一一摊开,逐个校对起来。谁叫自己命苦,偏生摊上了这么一个冤家呢。 远在边界的虞青尘终于再一次的走出了那一间小小的客栈,因为频频在自己内心‘爽约’的白璃若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死活舍不得放弃逛街的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拖着尊者一起转一转,不就可以了? 带了虞青尘的白璃若倒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见了一家店就钻个不停,难得好生享受了一下正常的逛街行为。 但是虞青尘很郁闷,大白天的又不是饭点,街上虽说不是冷冷清清,但是真要说好玩的,那的却没有几个。也就只有白璃若那傻丫头才把这当成个宝。 如果说是集市那也还罢了,普普通通的街道,是来听店里的人喝酒闲聊的呢,还是来听铁匠打铁的。 毕竟是大城,热闹还有个三分,不过无所事事的闲逛下去,终究还会无聊。实在受不了的虞青尘携了白璃若的手,径自将她扯到了一家已经路过两次的茶楼。 叫了一个雅间,随意的点了两壶茶水将小二轰走。虞青尘默默的盯着白璃若半晌不语,眉头轻蹙:“阿璃今日,可是有何心事?” 这个不是正常状态的白璃若,阿璃虽说痴缠了些许,但是最是灵透。一来不可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二来,就算是想出来了,见到自己不喜也必会早早终止。 若不是如此,阿璃又凭什么在众多狐族中脱颖而出,独得自己喜爱? 白璃若的脸色,便在她的眸子里慢慢的泛上了一层嫣红,似是刚刚绽放的含露牡丹,浅粉的瓣心深处,堆着一簇簇的颜色,娇妍鲜丽,美得醉人。 虞青尘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即使是以狐族的年岁来说,阿璃也已经要成人了呢。便是这么天真娇纯的阿璃,原来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啊。毕竟已经不是孩童时节那日日只知围拢于自己近旁的小人儿了。 轻飘飘挑起眼角,含笑问道:“阿璃,可有心事?”之前的急迫早就无影无踪,既然是这个的话,那就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 眼睁睁的见白璃若的红晕爬上了如羊脂美玉一般的耳朵,又看到阿璃的眼中渐渐浮上了一层水蒙。抽了抽鼻子,白璃若勉力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尊者啊。” 未语而知其意,这本来才就是真正的阿璃啊。白璃若的修长脖颈低垂,眼皮半敛:“阿璃的父母,来信了。” 虞青尘轻轻嗯了一声,索性放弃了端正的坐姿,托着腮笑吟吟的看了过去。阿璃的话,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呢? “张家表哥的年岁也已经到了,阿母的意思是,让阿璃早日回去备婚。”抬起头来,眼见着虞青尘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眉目间满是挪揄的悦意。 “尊者~”恨恨唤了一声,看着白璃若已然羞窘至极,终是不忍心再浇一盆油上去。正襟危坐,肃然问道:“阿璃对汝的那个张家表哥,可有什么情谊?” 记忆里千年之前为止,这脉狐族都是极为不错的,何况阿璃还有着自己撑腰?不是怕她家长辈胡乱许配,只是担忧阿璃的喜好与那个狐族男子不和而已。 阿璃一生至多不过短短三万载,自己又怎么舍得将之辜负。虽然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然以前依稀看过,无数修士亦曾道过,若是无缘,便是再好,也不过一世蹉跎罢了。 看到白璃若的耳垂彻底变成了晶莹的粉色,虞青尘抚掌大笑:“见到阿璃如此,想来是满意的紧了,倒是本尊多言了呢。不知阿璃,意欲何时归去啊。” 自己还真的是难得多虑了一次呢,不过阿璃害臊的场景,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呐。不虚此行,大概此后也就更难得有这个指望了,毕竟阿璃,快走了呐。 总不能就这么将她圈在自己身周一辈子罢,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定要将阿璃留在身边,不过是阿璃自己执意罢了。在凡间陪了自己不少时日,已是意外之喜,陪得多了,虞青尘倒也怕自己不舍。 还好有小纸鹤呐,随手掰了一块茶点喂了过去,看着它满足偶读啄食着。回过头来笑着打趣:“阿璃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事,算起来本尊也该给一份添妆不是?” 已经羞到不行的白璃若拂袖而走,徒留虞青尘在原地眯起了眼睛,不如送几对玉佩罢了吧。鸢凤和鸣,阿璃必然是喜欢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七章 随意的品了两口小二奉上的碧螺春,虞青尘抿了抿唇。的确还算得上是不错的茶水,可惜喝来喝去,总少了那几分韵味。 摇头失笑,终究是自己太贪心了一点,能把区区一壶凡茶都泡的出神入化,世上原本就极难见到这种人。泡出韵味虽则简单了不少,但也不是随处一家茶馆都能看得见的。 连刘良宗那活了千年多的货色,都只是仗着好茶叶才能有三分感觉呢。既然不错,喝就是了,何苦为此深究?吃了块茶糕,做的倒是比茶要出彩的多,也不晓得研制了多久才想出来的点子。 这家茶馆,不似之前自己想的那么庸俗呐。虞青尘来了三分兴致,将自己之前为了白璃若点的铁观音也倒了一杯出来,香味绵远,除了一样差缺的韵味之外,比起不少老友倒是不多让。 将每一样物事都尝了个遍,这样好的一家茶馆,居然没有太多的人气,可惜了。虽然她没有去过,但是依着旁人告诉,这种手艺已经算得上千金难求,现下自己或者捡了一个便宜也说不得呢。然一人独饮,终是索然无味。 起身离去,将银钱算清。小二看到几乎未动的点心茶水便是再诧异,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得个败家称号耳。回眸瞥了一眼,小二的神色早已如常,这家茶楼出色的,似乎不只是茶这么简单呢。 悠然的逛回了客栈,便见仲怀卿满面的欲言而后止,不由得一笑:“阿璃已经走了么?”真是决绝呐。不过继续留下来,怕是小丫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谈笑了吧。 看着虽然是杀伐果断各种干脆利落,其实是犹疑彷恍不敢面对,阿璃还真的是一点点长进都没有,多少年了还是和过去一个样。 也有变化的,虞青尘的思路微微一顿,想起了阿璃适才面上的满面红霞,娇羞而婉转,醉人且清甜。那般的颜色,若是身披了凤冠霞裳,又该是何等美好啊。 仲怀卿舒了一口气,刚刚自己不过是下楼吃了两碟瓜子,便看到匆匆上楼下楼的白璃若。还不待他问出口究竟是何事,便看着她在自己这里匆匆驻足,眼眶犹是微红。 撇下了一句代我告知尊者,阿璃便先行自去了,还望尊者莫怪。然后就不见了人影,他吓得以为这两位逛街当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还好,虞青尘的心情倒是还算不错,笑吟吟的听他讲完,眼中波光不过是暗淡了一个瞬间便已恢复,似乎是知情的。知情就好,少了迁怒的威胁,仲怀卿才有心思揣摩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青尘上台阶的脚步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了仲怀卿,眸中尚带三分笑意:“记得通知潮思观的那帮为老不尊的家伙,本尊半徒半友的小后辈狐妖一脉白璃若,已经快要完婚了,让他们好生备上贺礼,断断不可委屈了阿璃。” 仲怀卿昏昏沉沉的随口应了,白璃若居然也会嫁人?他虽然早在第一面就知晓了白璃若的年纪,但是潜意识中却总以为她还是个未成年贪玩好胜的虞青尘控小姑娘。 认识了才几天啊,居然就快嫁了,真是世事无常呐。不可置信的回到了房中,随手拿起了前几日自家师傅当做包装的烧鸡油纸,在上面匆匆写了这段话。 也懒得再倒腾,直接折成了纸鹤便将它发了出去,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感叹时光无常。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呐。 仲怀卿猛地回神,看了看自己的手,这股油腻的味道,是老王烧鸡?看了看桌上,果然不见了那熟悉的正准备就今天扔掉的油纸,仲怀卿几欲仰天长啸。 这是何等坑爹的人生啊,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家师傅看到这封信的眼神,还有他大概会在道观中露出的欣慰笑脸。自己终于成功的,比他还不靠谱了一次!!! 虞青尘拎起了桌上店家附赠的酒,她的袖中自然有无数的酒,每一壶都定然要比这个强得多。虞青尘自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她现在想喝的还偏偏就是这一壶。 就只是这一壶,拧开了壶盖,闻到其中在她而言略微刺鼻了一些的酒气,虞青尘微微皱眉,但还是就着壶嘴灌了下去,呛得甚至咳了两声。 就当是纪念那个小丫头好了,好友离别,虽然白璃若不算是好友,但是也当浮一大白才对啊。不都是这么说的么。而且,虞青尘忽然想要喝醉一次,很想很想。 她没有醉过,酒在她的眼中向来只是一个调剂,是不离群太过的证明之一。但是除了聚会以外,酒在她眼中简直练个调剂都算不上,她几乎不怎么喝它,尽管坐拥好酒无数。 不过现在她想喝了,不仅想喝,而且还想要醉。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喝醉的。只是她以前没有想过要喝醉,喝茶还可以陶冶身心,酒对她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所以她以前基本不喝,至于现在?虞青尘觉得,自己当然有偶尔任性一次的权利,没有用的东西偏偏要做,也是感情丰满了的体现之一呵。 畅快的用着绝对算不上优雅更不怎么体现尊贵的方式,对着嘴喝了下去。吞咽着这冰凉的液体,然后再感受它热辣辣的穿肠下肚。其实这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虞青尘现在觉得。 不管从溢出的酒液打湿了外面的纱衣,也没必要让它在口中停留直到香气散发个葱茏,这劣质的酒水,头一次让虞青尘的笑容自眼睛深处泛起。 着实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啊,丢掉了已经半空的酒壶,虞青尘直接自袖中取出了一坛陈年的佳酿。管他是谁当年送的,也不管这个酒的正确喝法。 虞青尘拿出了一个玉质的碗来,上面的荧光和雕镂被她不屑一顾,好东西她可还真的不少了呢。拍开了泥封,舀出一碗酒来,虞青尘的眼睛辣到了快要眯起,却还是肆意的喝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任性,任性的原因,是她忽然迷上了喝酒。 第三十八章 揉了揉额,虞青尘颇感无奈的看着眼前景象,破开的两个酒坛就那么零散的弃置于地,店家提供的酒壶此刻正在地上安眠··········· 床上亦是一片狼藉,主因则是自己昨日最后丢到床上的那个玉碗,碗倒是还算安然,但其中的未尽酒液却散了满床。加上屋中杂乱的气息,简直无法容忍! 虽然其中还是以酒的香气占了绝大多数,可连一点点的异味,虞青尘都觉得不可接受。她毕竟还是有洁癖的,虽说不是太夸张。 亲自动手展开了这一场扫除,其实只是掐了一个决罢了。直到见屋子焕然一新,再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虞青尘才断了那一缕灵气。 推开雕着大朵牡丹的红杉窗扉,虞青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她有些难受的气味早就随着开窗瞬间拂来的微风不见了踪迹,剩下的酒香醇厚而又清淡,给她的感觉倒是不错。 算一算时间,以阿璃的脚力,最多两天也当到了她们那一脉隐居的山谷。明知道阿璃随着自己还来传信,想必距离阿璃的婚期,也实在没有太久了。 不过小阿璃居然不知道这一回事,定是早在老久之前就又忘了亦或者是懒得翻看族内的飞鸽,不然当初要跟随自己的话语,就绝对不会脱口而出信誓旦旦的了。 就算是快嫁人了,阿璃还是一个小迷糊呐。 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气流,虞青尘下意识的想要一掌拂去,却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尴尬的张开了手心。小纸鹤委委屈屈的伏在上面,叽叽喳喳的抱怨着昨夜无处可归的苦恼。 昨日一不小心,就把习惯了在自己床头睡觉的小纸鹤忘了啊,居然连窗户都没有给它留一个。难得好脾气的给它顺了顺毛,刚刚小纸鹤好像说了,最后为了不被昨夜的雨水淋到加上想要有个像模像样的地方休憩,它勉勉强强的在仲怀卿给的枕头上窝了一宿? 虞青尘下意识的觉得有点不妥可又察觉不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其实还是她啊。仲怀卿接纳小纸鹤给了一张桌子和一个枕头,貌似没错。 小纸鹤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在白璃若已经走了的情况下找上了还在并且算是熟人的仲怀卿借宿,这个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算了,想不通的话,不想不就可以了么。 看着小纸鹤东嗅嗅西嗅嗅,黑豆一般的小眼睛乌黑发亮,不时在自己的双掌上轻轻蹭两下,眼中满是好奇和央求,不由得失笑。 当真不愧是由自己点化了血肉的生灵呢,一时间亦是玩心大起,自袖中取了一小瓶酒来。看了看标签,制作年限距今不过两千再有余,当算得上是自己现在手头年份较轻的了。 取了一个小杯来,小心的倾了约有三分的量,便将它放置于小纸鹤身旁。也不管小纸鹤是如何兴奋的蹦来跳去,尖尖的嫩嘴儿飞速轻啄,日色已然不算早了,还是开门稍稍游览一番外面风光较好。 -----------------------------------------分割线-------------------------------------------------------- 随手抹去了脸畔滑下的几滴汗水,少女的肤色白嫩且健康,身材匀称高挑,正一手掐着自己那几乎不盈一握的腰肢,一边冷冷的瞪向一旁忙着赔笑的师兄。 右手的长刀半侧着垂下,身上穿的也不是这里常见的像一旁的师兄一样的灰色道袍,而是专门用于练武时着的劲装,少女此前被打断的事情是什么,不问可知。 吞了吞喉结,刘哲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这块场地上兀自纵横的刀气,方才一脸苦色的开了口:“赵师妹,师尊适才有命,唤你此刻立即前去传功殿见他,师尊老人家有事要托付与你。” 听到是长辈相唤,少女的脸色方才彻彻底底的缓和了下来。不过其实在刘哲的眼中,这位赵师妹的脸色,也只不过是比起刚刚稍微好了一点点而已。 “不知师兄口中的师尊,是贵师尊执法长老,还是家师?” 刘哲悄悄舒了一口气,现在的样子虽然还是算不上热情,但是终于不那么冷漠的让他心颤了。反应也正常起来,收回了之前面上的嬉笑,正色道。 “自然是家师之言了,若是宗主亲自口谕,我又如何敢以师尊称之?” 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在流光宗也算得上是一个天骄了,不然也不会蒙师尊青眼,但是比起这位师妹来,那还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 自己与这位赵师妹相差的,可不是区区一个地位那么简单呢。 看着少女点头致意了一下,随即便顺手将长刀一横,御刀而去,刘哲眼中的苦笑就更多了一些。 不过虽然如此,却也恰恰足以证明流光宗的鼎盛在即不是吗,将来流光宗的命运,就掌握在眼前赵师妹和还未归来的大师兄之中了。 有这样两位皆是一时人杰,真是流光宗的幸运啊。日后也不求旁的,但惟愿流光宗可以像潮思观一样历经数万年岁月而安然稳坐,就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过像潮思观那样,真的可以做的到吗? 抛去了脑中那些有的没的,刘哲的目光坦然而坚定,与其现在就担忧起无数年后的事情,倒不如先将自己现下的任务完成了才是。 百年大典的时日究竟也没有多远了,作为一个处事稳妥天资上乘的后辈,在被欣赏的同时他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要更多一点的。虽然他的光环被上面的两个压得彻彻底底,但是如果不是在这个年代,他也绝对是那最巅峰的天才之一呢。 就算是现在,即使他自己可能还没有意识个完全,但除了大师兄和赵师妹这两个人外,宗门新代弟子当以他为首。而他多年的行事和展现出来的心性,其实恐怕比大师兄,都要强上三分的吧。 第三十九章 这世上如刘哲一般有些妄自菲薄的人,自然也有自信快要到了自负境界如唐逸才这类的存在。当然他自己自认为是年少之时当偶尔有一有的轻狂。 人不轻狂枉少年呐,虽然梁国也好楚国也好几乎都没有人把他当做是少年看待。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沉稳算计到了他的这个程度,少年的朝气存在与否,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现在唐逸才就微微眯缝起了双眼,笑吟吟的看着被按服在他座下的中年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游戏。像这样脸上甚至带了少许天真表情的他是极少见的,可惜能够欣赏他的人现在不在。 而相对于俯首以示恭敬的手下,唯一看得到唐逸才表情的那个男子显然不觉得这个表情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事实上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事情、 抿了抿不觉干涩的唇瓣,中年男子的话语还在喉间便被打断。唐逸才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缓和贵气而且从容,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三分的笑意。 “你居然是徐郡的人?” 多少有些讶异的扫视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徐郡的话,离梁国也的确算不上太远。但是若是没有记错,那可是太子的封地,就算楚国的土地里百姓大都是过得不错,但是这样的地方一向是比其他的地方有着更多的优待,总是要更好一点的。 像这样的地方,一般来说也都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奸细的出现,何况太子殿下宽仁爱民,先帝当年也是颇念着这块龙兴之地。梁国居然能够挖得动这里的人,代价怕也是出的不小吧。 不过最最有趣的,还是看样子这个男子居然还真的对梁国有几分真心在。虽然他对其中的内幕没有什么兴趣,却也猜得到梁国的手笔在这个男子身上,只怕比自己先前所想的还要大一些。 细细的打量了两下,无趣的坐直了身子,自己偶尔的放纵没有一个人赏识,也是一件极为无聊的事啊。 中年男子的面色自从自己说出了他的老家之后便变得煞白,心头一动,唐逸才将收集到的资料拿了起来,真真正正的开始仔细观看。 不似之前的敷衍了事,想要看出这么一点点的问题对于唐逸才来说还是极为简单的。所以他很快就戏谑的笑了一笑。 “听闻阁下与夫人的感情,相当的不错呐,似乎还有一子两女?啧啧,依着阁下的俸禄,单单是我楚国发放的,也足以是尽揽娇妻美妾,佳人入怀了。如今只有一妻,还真是专情。” 他妻子的身份,资料上居然没有详细的介绍?唐逸才眼睛暗沉,唇角半翘,已然薄怒。现在的军机处,还真是越来越懒散了,不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了么? 强自打点起精神,中年男子的面色居然平静了起来,恨恨的看向上方的唐逸才。 “祸不及妻儿之言,想来唐执事也是听说过的吧!” “可若是这妻儿其实不普通,那有如何呢?” 虽然那一群废物该查不该查的全都没有查出来,但是就算是自己用脚跟都能猜得出来,那位郡丞的妻子不简单啊。 “我所做的一切皆出于自愿而为,对不起楚国在下承认,甘受责罚。然而娟儿本一介弱女子,又有何辜?” 倒真的是位恋家之人,但是恋家而不思国,就算是有三分能力,又能如何。一阵厌烦忽然就涌上了心头,看着这位目光坚毅,看得出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焦虑的中年郡丞,拂袖而走。 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唐逸才甩了甩袖袍,隐下了方才眼中的波涛汹涌。一脸平静的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恭谨侍立的黑衣侍卫,吩咐道: “现在可以再去问需要的情报了。” 见侍从的脸上尚有几分欲言而止,脚步顿了顿。 “事后将此人斩首,家产抄没八成,余下的发还家小,每月度其家小维生所用送于其妻子。”目光在这个侍从的脸上巡视了一周,似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是你此去他还是不说,将预定的结果告诉他,他会很乐意告诉你你想要的的。”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想来那个郡丞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晓得。至于故意说假的迷惑自己?先不说他为此出卖了楚国的妻小当是如何,就算说了,自己也不是傻子。 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如果连一点点真伪都分辨不出的话,自己又有何德何能,来辅佐太子?又有何面目,敢于以如此高位而自居。 太子给予他的恩情,可不仅仅是知遇之恩而已,还有救命呢。两者得一即足以使自己为之谋划一世,两者并得?唇角挑起,不知自己将这个天下送上可足一二? 将适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悠然自得的在这一个不足3亩的小院子中散着步。将近3亩其实不算一个小地方了,但是谁叫这里的布置重重叠叠,光是办公之所就又将这里分成了4处呢? 自己现在呆着的是太子特意为自己批下的处事所,当然明面上这整个宅子都是他的一个别院,不过是深得他所喜而已。可看一看纵使是有密道但还是颇为频繁的人员走动,尤其是那些人员的不凡之处几乎一览无余··· 唐逸才觉得如果当真有别国密探这样想那还真是大楚之福啊! 恩恩,可喜可贺。 遗憾的咂了咂嘴,可惜那些密探要不就干脆蠢得是连这个地方都发现不了,要不然就是发现了一点不对之处可是又不相信这种解释。虽然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少了几分喜剧性终究有些叫人失望。 云芳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还为自己带了她新烹好的一壶香茶和一碟糕点,估摸着下一次再来怕是要到饭点了。毕竟就算是云芳再如何体贴自己,像这样的地方也还是喜欢不起来啊。 自己又何尝喜欢这一份工作?虽然自认为可以做得到两军交战出谋划策,决胜于千里之外,也愿意理清内政,肃严歪风。但是这种安插间谍,拣选内奸,阴谋诡计无所不为的活计,还是饶了自己吧。 可是太子觉得自己可以,其他的人也觉得自己可以,哪怕是云芳明明知晓自己不怎么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也觉得自己最适合。还是人才太少了啊,无论是什么方面的。 第四十章 走出了大门,摸摸鼻梁,现下左右暂无他事,到太子府里去观观光,想来亦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天色还早,不怕云芳一会儿找自己不到。 听说圣上今天的心情和状态貌似都还好,还拉着王美人到御花园里逛了老半天,想必一时是不会顾得上为难太子了,正好把这几天的事做一个汇报,也省的自己到时候还要为了这个写个老半天。 悠然自得的晃在路上,时不时的喝两口小酒,间或着处理一点路上百姓提出的小问题,这才是人生啊。大咧咧的向着忠心值守的太子府侍卫打了个招呼,也不教那个笑嘻嘻的傻大个入内传报,便径自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自己都进进出出多少回了,太子也早就说过不用传报之类的话。开玩笑,虽然还没有姬妾,可是连内府都任由自己来去观光,还用在意这个? 那个侍卫好像有什么想要说的,不过不管了,应当也无什么要紧事务,等到出来的时候,再看自己的心情好了吧。 虽然已经来过了许多次,可是绕过了自府门至正堂的那一段距离,看向眼前的景致,唐逸才还是会没来由的有一种几乎要羡慕嫉妒恨的观感。 单单只是自己眼前的这一段路径,便是各色鲜花妍丽典雅,一簇簇分散于这两旁的绿地,种种稀罕树木似是随意排列于道路两侧,却连起来便是百般舒心悦目。 一粒粒鹅卵石俱是由匠人们细细挑拣的,晶莹润泽,没有排成一定的图案,但却怎么看来,都不会让人有一点点的厌烦。纯白同斑斓搭配的恰到好处。 更是休提不远处修建的那几座亭阁,雕缕精绝那是自然。但是构建所用的万金难买的材料,其中华美昂贵的铺陈,还有四时燃着的一片千金的熏香,虽然太子并没有时常逛逛的喜好,真真是要人羡煞。 太子为人自然是绝对不会这么奢靡,何况如今还算是多事之秋。但是圣上嘛,唐逸才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才疏学浅,始终对于他的心思一点都摸不着。 这个比起宫中任何一处都要清丽,造价都要昂贵的地方,只是太子府中不值一提的一角。但是整个太子府的一切包括那无时无刻不在点着的熏香,却又是全部由圣上一一安排指点建成。 如果只是圣上还康健对太子也还算正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可是其中最最耗费钱财的几处建筑还有唐逸才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的每年大修,都是圣上在身体不行了的时候所要求的。 哦,太子当时还极力制止了一番,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圣上那种人,想要干的想想也的确是太子所阻止不了的,无论是什么事都一样。 如果说他是疼爱太子的话,又为何几乎天天都要刁难两番,简直是不到太子焦头烂额两头无奈不甘心一般,而且圣上对于太子的不喜,那也是群臣所一致认同的。 可若说是不疼爱,唐逸才摇了摇头,那当年也不会因为一个自以为‘揣摩透了’圣心的官员一点点的小克扣,便大发雷霆甚至于将整个朝廷重新洗荡了一番。 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圣上自己将太子打压到了什么程度,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除他以外的人对此有任何不恭。 那个他素来宠爱的侄子,被无数人甚至包括太子都以为是他所心属的继承人只不过是在太子这耍了一点小心眼,流露出几分对太子的不恭及对这个位置渴望,还未有来得及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便被他亲手捋成庶民。 帝王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啊。不过如果说这是帝王的间歇性神经质的话,唐逸才觉得这反而更接近事实些,总之不要猜就对了嘛。 看向了从小路绕过来的几个丽影,唐逸才怔了怔,恭谨拱手:“姝姑娘安。” 为首的女子也不过十四左右,正值芳华,鸦羽般的一头黑发细滑光软,肌肤丰盈白润,体态纤瘦可人,闻言脚步一顿望了过来,也颇为讶异。 “唐执事多礼了!” 娇软的少女衣裳华美精致,由身边的侍女小心的搀扶着,有礼而又不显疏离。微微笑着眯起了一点那大大的眼睛,眸光潋滟,似乎带了三分羞涩,但又自然大气从容。 “姝现在,按理来说也只是一个平身而已呢。” 虽然名义上这是一介平民,但是谁人不知晓如果不是圣上预备着给自家太子留这么一个正妃,那黛姝现在,怎么也必然居于长公主之位。 促狭的看了看这位黛姝姑娘,他知晓对方绝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看着黛姝脸上一抹霞色浮起,匆匆的找了个得体的理由离去,一举一动都不失礼节,暗自发笑着。 他倒是真心觉得这位姝姑娘极是太子妃的好人选,虽则血缘近了一点,但是黛姝的父亲为妖,但这一点就足以将所有的隐患压下。 哪怕只是一半的冲淡,两者之间的迥然不同也使得黛姝的皇室血缘其实比起那些数代之前的藩王亦要淡了许多。不过论起纯正度来自然还是要高不少的。 没看到那些最爱没事找事的老学究们都不会对此说个什么?比起那些贪官污吏卖国贼,这些学究们虽说顽固死板的有些叫人头痛,但是也还算得上是颇为可爱了。 黛姝姑娘的品行端庄温和,举动皆有礼仪,心底良善,容姿过人,更兼身份高贵,甚受宠爱,怎么看都是配得上太子了。有母仪天下之资格,也是最佳的人选。 黛姝今年十四,太子今年也不过十六,黛姝姑娘与自己的关系也可以称得上是不错了,看样子也不反感太子,而太子更是多次在自己面前对黛姝姑娘加以称赞,嘿嘿~ 如果黛姝的大气威严不要只能在有人扶着时才能显现就好了,至于刚刚的羞涩什么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没有外人黛姝也不会直接露出。 平地摔伤不起啊。 第四十一章 将双手浸入铜盆细细洗涤,在架上搭着的白色棉巾上拭过,又焚上了上好的盘龙清心香于紫金小炉。虞青尘难得亲手操一次琴,更难得还有闲心将那繁琐的手续一一齐备。 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大家亲制的果然不同凡响,香气绵远悠长,清甜隽永。倒是让鲜少焚香的虞青尘也觉得便是不为了弹琴,将如此好香悄然的点上半日,也是一件极雅的乐事。 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仲怀卿,自己真是闲的没事干啊,非要打什么赌,居然还偏偏输了。她虽然不怎么喜欢承诺,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出口无悔,还好只是一曲啊。 凝神细思了片刻,倒是忽的想起了那一束香的来历,那也是一个痴情的苦人啊。叹了口气,轻轻拢住了琴弦,她想,她知道该从哪里弹起了。 低婉澄澈的琴音初初浮上,仲怀卿便不由得将腰杆再度挺直了三分,虞青尘的琴可是他费尽了千方百计才好不容易骗了一首,怕也就这一次机会了,而且,这琴音的确是极为好听的啊。 开始仲怀卿还有旁的心思,然琴声才不过数寻,便早将那些旖旎念头置之度外。只觉得自身忽的便变作了一只小舟,游于碧水青天,沉潜而自在,尽赏得漫天美景,月色桃花。 风渐起,落英飘洒,美妙而迷蒙,似是一场空灵梦境。幽幽香气暗室浮沉,辨不成真实虚幻,大雾漫天,再没有那清脆的弦音,觉不出宫商之别。 然后蜂醉蝶迷,春光融暖,流水潺潺,既艳且秀,潋滟闲雅,使人如痴如醉,不觉忘形······ ------------------------------------------------------------------------------------------------------- 仲怀卿猛地回神,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残存,先欢后悲,悲后复甜。初时只道欣悦浓浅倒还罢了,然最后的两个转折下来,梦幻破灭,绝望后的一点希冀,却真真的让他承受不住了。 他虽然世面远远不足以与虞青尘这类‘老妖怪’相比,然在琴道上他自认为还是有三分功底的,这三分功底不足以让他到达虞青尘的地步,但听出曲子是不是虞青尘所即兴而作,还是够了的。 这个故事,应该不是虞青尘自己的吧,根据潮思观的尊者秘史,虞青尘应该还不一定有恋爱的能力来着,不过,也该快有了吧,如果历代祖师的推算没有什么忽悠的话。 虞青尘不是会无聊的编故事玩的人,这样的心情,也不晓得是哪一对苦命鸳鸯所留下的。与之感想类似的故事至今仍是不断,无非就是生离死别,能够得虞青尘的出手相助,不得不说是这两人或妖的幸运。 唯独一个情字,至甜而又至苦哪! 看了一眼正抿唇微笑着的虞青尘,仲怀卿垂下了眼睑击掌赞叹,自己的情,可又何时得以达愿。耳边似还有悠扬乐声环绕,深深吸了口气,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了吧。 虞青尘总算觉得仲怀卿顺眼了起来,难得他还有这么有眼色的时候。一边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绕着她手指飞旋不已的小纸鹤,一边开口: “距离百年大典的日子,我记得也就只有数日了啊。” 抬眸笑着望向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仲怀卿,虽然是早就做好的决定,但是这个时候才说出来也倒是正好。 “既然请帖已发到了本尊的手里,那么本尊出山的事情,便也不是新闻了。虽不知晓潮思观上次的位次在何处,但按以往的惯例,这次必定不会离本尊多远。” 仲怀卿的眼睛噌的变亮,虞青尘的意思难道··· 看到仲怀卿的表情不由得好笑,虞青尘也终于利利索索的放下了架子,磨了这么多天,到底也是潮思观的门人,这样也够了吧。 “所以你只需遵循着修界的基本规矩即可,此外便就是有甚么不和这种大典规矩的···”虞青尘的眼神幽深,重重放下了不知何时端起的茶盏,语气凉薄: “倒要看看有谁敢在本尊面前放肆挑刺!”像这种大典,几乎每一次都会多一点花样,但如她这般的地位,早就不需要去老老实实的守着了。 说一句难听的话,大典上有的人只能遵守着这些来取悦有资格看的人好谋取更多的名利与资源,还有的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被人看,或许依她的身份会是不少人眼中的风景,可哪怕只是她有意护着的谁敢唱反调? 小纸鹤早在虞青尘顿下茶杯时就老老实实的伏在了小几上,它虽然开了神智,但见识还是少了一点,分不出虞青尘的动作中怒气多少,只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三分惊慌。 真是个还不知事的孩子呢,将小纸鹤捧到了掌心处低声诱哄,三两下就教它回复了些过来。到底还是乖巧了许多,不复之前的精灵古怪。 揉了揉额角虞青尘知道这也不能全怪小纸鹤,自己刚刚虽然并未有大动肝火,可终究还是寒意太盛。小纸鹤由自己画出血肉,巩固灵性,在这个上面天生便是如此。 她或许本该在小纸鹤面前克制一二?只是千年往事尚且历历在目,猛然间念起,总是心有不甘。她的情绪已经足够隐蔽,不愧是由自己点化的类似于子嗣一般的存在啊。 一定距离内的心灵相感可不是虚的,虽然明显她的情绪会给小纸鹤带来的影响大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对吧? 甩去莫名的一点心虚,虞青尘暗暗握爪,一定是这样的绝壁没有错。顿了顿,看着小纸鹤的心情似乎还不是特别美好,叹息的将手覆上了小纸鹤的脖颈。 还是睡一觉再说吧 第四十二章 一觉睡起的小纸鹤整只动物的表情都是呆滞的,谁能够告诉它为什么下午它还在尊者的掌下安然入睡,今早就和尊者一起停驻在了这么一个看起来还算是风景不错仙气飘飘的地方? 早在它醒来的第一刻便已然发觉,眼见小纸鹤头上蓦然乍起了一小簇细细的茸毛,虞青尘忍俊不禁。一边慢条斯理的为小纸鹤梳理那一身雪羽,一边便忍不住悄悄的压了压那簇细绒。 看着它一点点的服帖了下去,虞青尘除了些许欣悦外,竟然还有了一点点微妙的不舍。侍立在虞青尘身后的仲怀卿就没有那么纠结了,他完全未曾注意到小纸鹤那一簇跳脱的绒毛,只看到尊者对于小纸鹤的重视。一醒来就用那么温柔(大雾)的表情帮忙梳毛什么的,虽然自己是没有羽毛啦,但还是好想要。 一袭蓝袍的刘哲微微有点尴尬,长老说了没有邀请函的人万万不可随意放入的,虽然理论上一张邀请函也可以带一两个人,但这位前辈看上去也相当不简单的呢~ 尽管觉得身上清气如此澎湃的修士应当不是坏人,可灵力这么强大却又无函,还是应当谨慎为妙。虞青尘再怎么看下去,也绝对不是可以屈尊坐小席甚至侍立的啊。 想了想长老们对于这次盛会的格外重视,刘哲暗自叹了口气,面上的表情却更加谦恭了几分。一举一动皆是温雅可亲,合乎规范。退后深深的拱了拱手,便诚挚道: “虽然不知以前辈能为缘何未有邀请函,恐是本宗有所不周,若是前辈无见怪之意,还请稍稍留步,待本尊长辈来迎,必使前辈尽欢。” 这灵力比起掌门都要强好些,又是哪家的老怪物出土了啊。看着虞青尘似乎默许了,便一面将面前的两人一鹤面容印入,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在其中道尽。双手一张一合,一抹金晕掠过,纸鹤摇摇摆摆的扇动翅膀,须臾便不见了踪迹。不过,这位前辈长得还真是相当好看呐。 虽然离正儿八经的还有些日子,但是提前个一两日什么的,也算得上是极常见的事了。要不然守在山下的也绝对不会是刘哲了。作为修为和处事都难得不差的掌门候选人之一,师长们素来也都是有两分看重和偏爱的。若是大典开始的当日,还自会有长老下山相侯。 反正那些大人物都有直接到山上停驻的习惯,而且不是关系亲密的也很少早来太久。虞青尘以往也有过早来的经历,可是也还从未有在山下老实等待的。长老对于刘哲的嘱托只是属于一贯的小心谨慎,还有对于那张请帖的再三强调,绝没有想到刘哲会遇到真人,还是不带请帖的那种。 执法长老在收到刘哲传信时整个人都是感觉不太好的,为了防止自己处事不妥而带来什么麻烦,他果断地就把这口被弟子甩来的好大一锅给甩了出去。反正尊者已经等在山下了,他对自己小徒弟的为人处事还是极放心的,尽管偶尔觉得小徒弟还是再有一点自信会更可爱吧。但此刻山下守着的是刘哲可是比那些其它那些傲气十足的晚辈们要强的多。 接到这口锅的宗主沉默了,悄然敛眉欲叹,饶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还能如此。分明记得尊者的记性向来极好,处事也素来妥当,这一回记得要来必定是天机阁的手笔,缘何偏偏就不带请帖?腹中虽有千言万语,但面上却也看不出其它神色,只是一声长笑,抖了抖道袍: “凌崖尊者适才已至山下,可有同道愿随老夫下山相迎?”那些年轻人不知道,自己还是知道的,尊者为人还算得上颇为和善。势必不会因为这不到一刻的延误而有什么不喜,再拉上诸位同道,还有什么可以犹疑的? 姑且不说那些被流光宗主坑了一把的诸位同道,虞青尘对于刘哲的印象倒也是颇为不错。无论何时,懂礼法晓是非的人总是比较讨喜的。特别是刘哲也很会做人,颇有修养同才气。 刘哲的亲和力从赵师妹被打断了练功都没有说什么就可见一番,赵师妹当时虽然摆了个冷脸,但那本身就是她脸上最多的表情,更何况还肯在他面前叉腰,已经算得上是承认了刘哲师兄的地位。对于殊为心高气傲的她来讲,实是难得。毕竟刘哲的修为虽稍稍高了一截,但他的剑道可是不及她的刀道久矣。 虞青尘当然是不知道也无意知道这点门派琐事。她只是觉得论初次见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刘哲委实比仲怀卿强了许多。至少去掉潮思观加成是这样的。 俊秀的少年温和谦恭,语气不急不缓,极守规矩,除了刚刚的一抹惊艳,眸中澄澈干净,气质又温润如玉。山上不时有一两个弟子走动,不乏有人对其有一二恋慕,而刘哲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耐心的为虞青尘与仲怀卿讲解着周边的景致趣闻。 仲怀卿对刘哲的印象也不低,虽然从虞青尘难得的温和就可判定眼前这位少年的第一好感度必然比他高,但刘哲自己就很有自知之明全无半点杂念。相仿年纪的少年人有的会因为他的为人而有三分妒羡,可像是仲怀卿这样被潮思观精心养出的继承人,不提日后会不会变得和他的长辈一样性格糟心,起码现在,在与虞青尘无关的事情上,未必就会比刘哲差。 宗主带着一帮道友下山的时间并没有多久,虞青尘一眼便从中认出了南庄的身影。略略有点讶异,它本以为经过那件事后本身也就剩下千余年寿数的南庄可能等不到自己出关呢,毕竟虽然还未能收下,弟子的去世对于修界人士来说亦是向来打击极大,遮论南庄有多喜欢那名未收下的弟子,可是谁都知晓的。 眼下的南庄虽然难掩那一两分黯气,但也称得上是鹤发童颜,像这样愿意将自己面貌定格在老年的修士其实不多,南庄算一个,流光宗主算一个,天机阁主算一个,在座不认识的也还有一两个。剩下的有青年中年甚至还有一个童子,却最多只愿换了一头雪发罢了。容姿俊美,发如霜雪,素来是一些修士喜欢的套路。 目光微微一转,正看到了一个驼背的中年,唔,像是容姿不太出彩的,倒大多没有白发的呢。尽管容姿之所以不出彩也必是他们故意的,黑发的美人自然最多,严格起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当年潇湘子一头红发妩媚妖娆,颇有些裙下之臣,但想来也过世久矣。 第四十三章 坐在左侧首位上的虞青尘眸光复杂的看向了被南庄抱在怀里的白团子,先前山下寒暄的时候南庄就已经告诉了她这件事,不过亲眼看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难怪南庄的寿数未有多大影响,原来是之前的那个少年抵押了自己的来生么。不过就算是这样,南庄不顾三七二十一,在对方还没有自理能力时就满心欢喜的拐到了山上的举动···,等这个团子长大后真的不会叛离师门吗? 才活了三十八年便被滞留了千年方得转世,果然是气运不菲,资质不愧南庄念念不忘。想了一想少年当初的清澈眸子,灵韵傲气。虞青尘垂眸,自袖中取出了那个小小的荷包。 南庄的眼神第一时间就投注到了上面,有些讶异的看着上面的绣纹,似是不太确定:“敢问尊者,这可是吾家小徒之物?”白团子似是知晓南庄所言,亦是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望来。措不及防被萌了一脸的虞青尘缓缓平复激荡的心情,浅淡颌首: “然”顿了顿,起身将荷包放置在了白团子手上,湖色裙摆在光洁的汉白玉上层层铺开,由浅入深,似是倾下了一方碧潭,光影流动而清娟,映衬着冰肌雪骨,泠然潋滟,动人心魄。低头看向团子时有着不真切的温柔,眼角微垂,睫毛浅翘,明明眼中还是一片清冷,却又给人以眷恋之感。当即就有几名修士的呼吸窒了一窒。 回原位坐下,指掌间似乎还存了那幼嫩的温度,表情仍是淡淡,手指却忍不住悄悄的攥了一攥,目光扫到咯咯直笑的白团子,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本尊于凡间集市见得此物,只觉似是汝徒旧物,遂随手买下,如今亦算是物归原主了。”,南庄甚是惊喜连连道谢,虞青尘也懒待问这个荷包沦落至此的缘由,席上只随意与人应答了几句,再无他言。 ····················································································································分割线········································································································ 唐逸才苦闷的看着手中的情报,之前再怎么慢慢吞吞,至少这三个人都是向楚都进发的,现在可好了,先是那位姓白的女子不告而辞,再然后另外的一男一女也消失的干脆利落。修道就了不起啊!将纸张搁回,叹了口气,好吧,修道就是了不起。 感到一股淡淡的馨芬传来,唐逸才也索性懒得动了,只是抬起了眼帘定定的盯着对方,直到云芳信手拈起了那笺素函。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唐逸才,抖了抖那小小的纸片: “我道是你缘何烦恼,就是为了这个,他们不来,岂不是更合你意一些?”唐逸才鼓起了脸:“怕就怕他们改头换面的来了,我们还浑然未觉啊。” 看着唐逸才一向干净的眼睛里都沾染了血丝,云芳也知晓他这些日子实在是累狠了,忍不住心疼,移步到了他身旁坐下,叹息中还带了三分哭笑不得:“他们短时间内是必不会来的。” 迎向唐逸才询问的眼光,云芳将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边揉捏一边解释道:“阿璃才刚刚与我发来消息,她的婚礼委实没有多少日子了,若是一直未曾变更行踪,还有可能是要来这儿几日,现下不见,势必是回去了。”“至于尊者和下代潮思观主,修界百年盛会只在朝夕,依着尊者的性子,早到一些也极是正常。” 看着唐逸才松了口气的样子,云芳语气微妙:“尊者一行人短期内必然不会来的确属实,但连大典带婚礼也不过月余可完,到时会如何,可就不是我能妄测的了。” 一口气被堵在了半中央,不上不下,感应着肩上的柔夷兀自尽职尽责,唐逸才一时也竟然不知道当说什么。索性‘恶狠狠’的一指点上了云芳眉心,无奈道:”你啊你!“素日里的伶牙俐齿到此时居然也再说不出一个字。也唯有云芳,才能将自己克到这种地步吧。 脑中恍惚闪过了一席淡金锦袍,好吧,太子或许也能勉勉强强算一个。 侍立于龙床边侧的太子急忙扭头,仍然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喷嚏。所幸未有惊动沉睡的帝王。一旁的宫女满目关切,太子殿下纵使天纵奇才,身子骨也只算是平平。习武多年已有所成,却也总避不了年年生个几回病。昨宵被陛下罚站了半夜,这可是又受凉了? 向着外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便心领神会的小步趋出,无声无息的捧了一件披风回来。在养生殿里自然用不得这个披风,但出去之后却也可以御寒避风。无论太子殿下有没有患病,备下总是好的。 说是侍立,其实在皇帝睡着的时候也无甚可做的,太子只是静静的看向这个自幼年开始便是他最大骄傲满心敬仰的父皇,看向了那已经再也不如当年强健的面孔,眼见着这个曾经丰神俊朗的男子面上浮起的苍白,便忍不住心中一痛。 几乎是在太子身影离去的同时,枯躺在病榻上的陛下就睁开了双眼,眼神固然犀利如昔,但身子骨却早已被病痛压垮。凝视着太子的背影,目光复杂至极。 这是他一生最引以为豪的孩子,也是他颠簸一世最后的亲情,这个天下他是预计了必要交给他的,但每当看到风华正茂的少年时他却总也忍不住心头的刺痛与猜忌。 其实明明知道太子绝对不会有自己想的那种心思,他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懂礼仪懂规矩。但帝王的心思就是这样,他可以给太子千百倍的补偿,他可以无论如何让太子富足一世,唯有全然的信任与停止那一个个或许有些严苛的考验,他做不到。 第四十四章 从为自己备下的小院中醒来,顺手在小纸鹤的身上打下了一个禁制。昨个的宴席虽说只是平平,但流光宗主妙语频出,八面玲珑,还算是宾主尽欢。虽然自己其实没有说几句话。 毕竟远离了凡界,自己的情绪淡漠许多很正常,如果连修界都远离了,那她就是标准的沉睡万年都无所谓的家伙了。感情波动这么容易浮动,有时候让她也感到很苦恼啊,然而并无它法。不想体会那比死还要难过的感受是什么,她就算再羡慕凡界时自己的感情充沛,也绝无一世呆在凡界的可能。 呐呐,昨天还是认识了不少人的,比如莫华道人的棋艺便算的上不错。据说流光宗今天会提前将为大典准备的一些东西展现出来,实话实说,虞青尘比较期待。能拿得下大典想来也会有三分刷子的,她没参加大典算来也有千余年了呢。 掀开小帘,水晶珠相击错落的悦耳音节第一时间便惊起了在外间守候的小童。不知道这位貌美惊人的贵人有何需求,竹盈的第一反应便是端好了流光宗为所有贵客们备下的早膳。 虞青尘的眼角微抽,这一次的大典有何花样姑且未论,但侍者们委实有眼色的多了。示意这个小小的女童自行离去休憩,满意的扫视了一下桌上的餐点。虽然难逃修士用餐必然要精美雅洁的外形,但滋味却好像又改良了许多。 这个样貌讨喜秀丽的女童至多8,9岁,绝对未有受过太多太细的培训,哪有不问一声就径自上菜的童子?不过,自己对其还算是颇为满意,想来这个女童的地位当不低,不然行事还未完善彻底的孩子,就算样貌精致了些,又怎么可能会被调来侍奉自己? 换了一袭素织锦袍,广袖上隐约还有浅月色绣纹浮动,外面披了一件烟色镂兰罩衣。素是素了些,却益发衬得虞青尘高不可攀,飘渺仙离。腕间垂了串琉璃线,缀了两颗红豆状的玉髓珠,莹润可爱,自有灵力萦绕,一看便不是凡物。 夹箸向一盘花色格外繁复的菜肴,它的名字自然早就被虞青尘给忘得快差不多了,拼成流光宗的模样,点缀了许多奇花异兽。顺手将一只微版仙鹤夹给了小纸鹤,撕下了一块云雾徐徐品尝。自然有其它的‘仙雾’来补上这一块的空缺。盘中剩下的仙鹤仍旧翩翩起舞,树叶时不时被风吹拂,雾气缓缓绕山浮动变幻。 这道菜虞青尘已经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是千年以来修界术法又有更新,还是流光宗自己的秘诀,即便是那么多次中,这一次也算得上颇有新意。凉润甜美的滋味在口腔缓缓绽放,唔,她敢保证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会对这种甜味大加赞赏,总有些人对甜味不太感冒。 又撕下了一块云雾来,小纸鹤对于翩翩起舞的仙鹤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就算知道对方属于食物之一,看着还会动的仙鹤它也不知道从何入嘴啊。 仲怀卿那边倒是一切安好,他想都不想的就略过了那道静世沉华,而是象征性的饮了一两口凉酪,滋味果然是极尽鲜美醇厚,又用了一小块浮酥便算作是吃过了。这些东西十分味美是真的,对修为有益无害也属事实,不过出于一种微妙的情节,在这种情况下他总是不愿多吃。 餍足的虞青尘带着百般挣扎最后还是吞下了那只小仙鹤的小纸鹤,不得不说流光宗的人手艺不错,小纸鹤现在兀自对今天的早餐回味无穷。它不是仲怀卿没有心理障碍,也比不得虞青尘阅尽千帆,第一次吃到如斯美食的他到了现在都只觉得幸福不已。洒家的鹤生都瞬间值了。 才踏出了院子一步,虞青尘便不觉有些诧异。昨日里还是一片青山绿水风景秀丽,现在便是一片素裹冰天雪雕玉砌,流光宗这次的手笔确实不小,要达到这种效果确实不易。 信足行走,流光宗的布置当然不止这些,与同样早出的修士颌首,虞青尘颇有些惊喜的看向这周围妆点,固然称得上是一句美轮美奂,然这打扮该说流光宗主颇有童趣么。 攀附于树上的雪雕华美苍劲,院墙外的刻痕雅致古朴,各色仙禽冰塑灵动贵气,时不时的图腾神秘苍凉。最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堪称巧夺天工的作品,也不是时不时悬挂一盏的剔透玲珑,小巧秀美的冰灯,而是间或装点的,上面有异常妍丽的花纹缠绕的冰雪糖葫芦。 就算是这些各种各样的花纹让它格外瑰丽,糖葫芦也并不是都是穿着山楂。默默侧目向一株一人多高,格外苍劲挺拔,剑气凌冽的糖葫芦,就算是它的尖端再锋锐,剑指苍天的意味多么浓烈,那也改变不了它就是一株雪雕糖葫芦的事实。 仲怀卿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样眼角抽搐,流光宗布置的确实大气磅礴,绮丽高洁,远远超乎他之前的想象。就是这糖葫芦有点太出人意料了吧,就算是每一株糖葫芦都有其美感特色,穿插的恰到好处,也无法阻止这一幕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就不紧张了呢,师父说得对,百年大典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冰雪世界还是刘哲的提议,冰雕的形象大师兄,刘哲还有赵师妹,流光宗主都出力不少。虽然大师兄还没有回来,但是也毫不妨碍他对一些图案提出改进的建议。但是糖葫芦的设定,却绝对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无关。 莫华道人的师尊,流光宗的太上长老莫道子在自从得知这一届百年大典是在流光宗举办的时候就强烈要求添加上这一元素,用曾经的赌约要挟了大半长老,甚至不惜动用了入宗时与宗主定的心魔誓约才得以达成。 据说是为了那错失的第三个弟子的毕生心愿,嘛嘛谁知道呢。但现在,这一口充满了童趣的黑锅可是被流光宗主给背的牢牢。那个剑意凛然似乎还含了一份不俗传承的糖葫芦,就是他的大弟子莫华道人面无表情的雕的。 第四十五章 纵然内外皆一片冰天雪地,宗门大殿里的气候也依旧是温暖如春,早就不拘泥与那所谓的座次。该见该认识的昨天都见过了,还不到大典正式举行的日子,来这里的修士主要也是为了彼此交流嬉戏。 靠着一根雪雕了四灵图案的柱子坐下,谁也不知道虞青尘从哪里来的那张椅子。冰玉为材质,偶尔有流光宛转,雕工细腻流畅,大气精致。放在这场景当中,更有了三分说不出的味道,气韵轩然绵长。 美人倚坐其上,目光悠然清远,提一小壶自勘自酌,长袍曳底,广袖翩扬,满头青丝都为道冠所束。就算是身处众人之间,也似是隔离于天地之外,飘渺高洁,不与俗同。明明坐在那里,但任何人都只会以为她在下一个瞬间就会离去,淡化,总而言之,这里留不下她,留下对她而言也只是亵渎。 早已找到自己身份定位的仲怀卿与几位各个宗门的核心嫡苗相谈甚欢,不经意间放眼望去,忍不住心头一窒。回头时状若无事,笑颜依旧,风采斐然,谈吐间落落大方,不觉便成了那个小圈中的一个焦点。 他想要把那样谪仙似的人儿留下来,不要让她羽化而去,也不要让她终归虚无。他想要虞青尘的眼中能够染上他的色彩,他希望虞青尘的笑靥可以被他勾动,但他没有那样的自信,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他唯一所能寄望的是虞青尘情丝完结时他可以伴在身侧,借由她那段情丝浮动,心神不属的时候留下印记。哪怕可能让她道心有所浮动难安都在所不惜。他的手段如此卑鄙,他可以因之而愧疚不已。但是,将虞青尘留下,依旧是他最大不可放手的执念。 这样的他配不配的起虞青尘呢,虞青尘知道了他的用心又会有何反应?大抵也就是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一切如旧罢了。像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少的了人恋慕,像她那样的骄傲,又怎么会把这点在她眼中可能都不是算计的算计放在眼里。 笑着与旁边的少年说起了有名的灵川事迹,言谈间极是相得。呐,真当有这么多才俊主动围绕全是他的手腕儿?慕他人品才华的确实不少,可是总是‘无意间’目光朝那个角落留驻数息的也有两三个,就算是虞青尘今日的装扮如此与人世隔绝高不可攀,也不能洗刷掉那些人眼里一闪即逝的惊艳与赞叹。 就算是这些少年极有自知之明,他还是不太开心啊。眼看着话题将要偏转,他笑着起了个头,引了一帮俊杰们鲜衣怒服,踏雪观景,于殿外写意风流。 也就是在仲怀卿还在殿内的时候不忘嘱托,时不时照看一下,见到仲怀卿的交际能力也有几分讶异。如果不是这段时日日日相伴,她都几乎要以为仲怀卿当真是个温润端庄,洒脱有礼的翩翩君子了。 不同与平日的风采引得她也为之侧目,在心底啧啧两声,这可真是,辨若两人呐。不可否认,这样的仲怀卿可要出彩的多,真不懂他之前那般局促是为了什么。 凌崖尊者的酒最少也放了千年。就算是凡酒得千年养护酝酿也是足够醉人了,且虞青尘的库存里从来都不放一般的佳酿。对酒爱好不深的修士亦是未免垂涎,更何况总有些天性好酒如命的人。 离辰的鼻翼忍不住微微翕动,能坐到内殿的人对于虞青尘的身份自然清楚,他也毫不敢轻视那个在师尊在世时多次提及,战功赫赫的凌崖尊者。但这酒好像当真甚香啊。 说来也奇,虞青尘壶中的酒香气极淡,但又极其勾魂,香气只萦绕着周边十丈之地,内敛而醇厚。离辰便不知幸与不幸的处于十丈之内,偏生又素来颇好这一口。 大殿虽然不小,但也不会到每个修士的位子都隔个7,8丈的地步。虞青尘自去柱子边饮她的酒,前面原本还隔了的两位修士也早已离座去寻各自的至交。他只是不喜轻动,倒没想到落了个进退不得。 好吧,以他和虞青尘的距离,只消退个半步一步其实就可以免受酒香困扰,但没有闻过尚可,一旦闻过了,就总想着若是得以品尝一二该有多么好。 记得尊者与莫华道人昨日下了半日的棋,手谈一局,以酒为赌,想来这样的雅事定然是说得过去的。左右师尊讲过,凌崖尊者只消不去触碰她的禁忌,还是极为和善,关心后辈的。虽然自己如今也算年纪一大把了,但在凌崖尊者面前应该还是一个需要关怀呵护的小辈吧。 至于凌崖尊者的禁忌嘛,眼角扫过那个姝丽清绝的女子,神思不由得稍稍一晃,继而被自己眼前拂过的一缕霜发惊醒。自己修行特殊,绝断恋慕之情,这点根底尊者一照面想来就能看的出来,无虑无虑。 虞青尘的面前放了一张小几,椅子早已不知去向,正捻了一枚墨玉仔,徐徐往一处放下。对面的男子容姿极盛,脖颈修长,银发光泽细腻,顺滑柔畅。垂眸凝思,睫毛纤楚,肌肤白皙光洁,额间有一抹烈焰灼灼。虽然面无表情,但身姿清隽挺拔。气势冷冽,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一看他对面的人,顿时这点素日里当极为称道颜色也便不算了什么。那种如仙如神的女子,岂是可以点评赞叹的姿容,又岂是可以被拿出与旁人比较的。再美的容貌,到了虞青尘的面前,也如尘埃般不起眼,甚至平白被衬出了许多‘莫须有’的瑕疵。 索性将手中的玉子投下,离辰倒干脆利索,语含赞叹:”尊者棋艺超绝,离辰自愧不如。“有些肉痛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最后一坛储曦酿。连输三坛固然惨了一些,自己还输的起。 看了看天色,下棋固然是有趣的,眼前的这个离辰棋艺也算得上杰出,只是这一下就是下了半日,自己的棋痴之名怕是难逃了。眼前的离辰那点儿小算盘打他一张口就被看了出来,都已经输了自己三坛不错的酒了,一点小心愿也就遂了吧。这酒放个千年,想来必是不会逊色于自己的一些珍藏的。 第四十六章 白璃若睁大清凌凌的眼睛,贝齿娇媚的咬着菱唇,明明是再端庄严谨不过的坐姿,她也能愣生生坐出一股不一样的风流。有些委屈的垂下了眼睑:“撒娇妩媚本身便是自本体而来的特点,阿娘就算是一味有心压制,璃若亦是无能为力,叫我怎生收敛?” 年龄不可靠,但面目仍如二八少女的华服美人气势凛冽,唇角斜勾,面目固然姝美,举止间却大气雅致。明明五官多有类似,一眼望去,却和白璃若大不相同。 嗤笑出声:“莫要说你无能为力,在凌崖尊者面前,你可敢无时无刻这般作态?娇媚秀丽固然可得一时欢心,感情洽浓,但若是只能如此,那也难逃被移情别恋的命了。” 白璃若不是不能,而是被那帮狐媚子姐妹给带坏了,以为自己就当真不能。想当初之所以举族唯有她得了尊者的青眼,还不是为了当初唯有她动作最自然,也从不拘泥那些姿态。 素手抚上了白璃若青丝,幽幽叹息:“明明前几日还是极好的,族里也没有那个孩儿端着这作态放不下来,张家的孩子自是颇重情义,何须这般紧张?” 是她之前想岔了,族里的人也从来不可能有那般歹毒心思。之前她们所勾的人类书生自是简单至极,只消些许甜言蜜语,软语娇求,便得往而无不利。左右她们只求一段时日的欢好,无视那些娇妻美妾不在话下。 恐怕是璃若的慌张不知被那个小蹄子给瞧了出来,倒是好心教了几招。但璃若求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经验,只是适得其反罢了,如何可以与璃若的目的相提并论。 半蹲下身子,眼中漏了几分无奈:“阿娘最最珍重的,自是之前我那如珠似宝的小璃若,张家郎君喜爱的,也是从小伴到大,有话直说的小璃儿。璃若只需做好自己便是最好的,管外面那些不重修行的小狐狸们胡言乱语,拿那些勾搭人的技巧当成正事来听?” 白璃若这两日明显呆的多了,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后面不知被谁打趣了一句,脸当时就红的能拧把水下来,虽然动作间多了一股褪不掉的媚意是真的,反应却总是慢了半拍。 才反应了过来阿娘口中的话,脸上浅浅的晕了胭脂色,娇艳欲滴。唇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齿痕,微微张口,含羞带嗔的瞥了一眼,眼中波光流转不休:“阿娘~,您这都说了些什么?“ 倒吸了一口气,且先不理白璃若的言语,一把将她拥到了怀里。璃若的长相素来甜美,刚刚不见了那股媚意,只是娇羞婉转,甚是可爱。一边用手揉捏着奋力反抗的白璃若的脸,一边就忍不住满足的眯起了眼。自从璃若长大后,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少见了呢。 良久,整顿好了衣裳的白依琲眼角含笑,凛然气势早不见了踪影,看向兀自带了三分羞窘的白璃若:”尊者可有说明她那日是否会大驾光临?“有也可无有也可,但有了可就不能不做些准备了。起码尊者来小住几日,总得有屋舍吧。 白璃若微微低头,语气雀跃:”尊者曾说过,阿璃的婚事她必是要添妆的。“白依琲忍不住打趣:”璃若实话实说,阿娘为了婚事提前叫你回来,耽误了你与尊者一起去那个大典,你可有埋怨?“ 控制住白一眼过去的欲望,她好歹也是个妖身,对大典是极有兴致,但也不过如此。她倒想陪着她家亲亲尊者,可若是真的参加完了大典,也就是顶多到不会耽误婚礼的地步。参加完了,那么婚前的调整心理和新娘教程那也就不用过多指望了。说起来尊者那边应该已经到了流光宗吧,百年大典,如今也该正式开始了。 ································································································分割线································································································ 呷了一口流光宗主提供的灵酒,虽然以前在这种场合她都选择了灵茶,可她现在的口味变了啊。酒是好酒,就是还改不了那修界喜好飘渺的特性。讲真的茶这样搞也就算了,酒这个样子固然极好也总让人觉得缺了什么啊。 小纸鹤骄傲的在那里伸展翅膀,做出种种优美姿态。大典正式开始了后增长的不只是灵力的精纯与浓度,气氛也放得开了不少。有那识货的问了小纸鹤的来历,虞青尘自是照实说了。 这引起的轰动让流光宗主原来的计划都暂缓了,他是奇怪过请帖到底去了哪里,但也绝对没有想过这种神展开,请帖就那么真的变成了一只鸟飞走了!!! 严格来说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那张请帖之前折成纸鹤的时候就是会飞的。但活脱脱的将死物生出血肉神智来,想来就算是仙家手段玄妙无方也不过至多如此了吧。 啧啧称奇的绕着纸鹤不停的看,据说有过法力通天的仙人可以点化一二顽石,瞬间得以化形。他虽然实力在那些仙人面前不值得一提,可好歹也知道点化顽石与虞青尘这纸鹤生灵之间的差距从来不大。为了虞青尘并没有强灌修为的缘故,论起术法精妙来可能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虞青尘绝对不是仙人,不然千年之前就不会有了那么一桩案件,但活了无数岁月的她手段显然不凡,未必就比仙人逊色。如此人物尚且还成不得仙,像自己这种资质而言仙路又该何其迢迢。自古以来,果然唯有成仙最难。 第四十七章 一月时间不过转眼即逝,如果让虞青尘来评价本次大典最大的新意的话,除了布置,也就南华道人的术法变得还不错。其它的讲道纵使讲的天花乱坠,花样再多,也没有什么是她所需要在意的。 当然,如果不是她已经去过了红尘,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的类似庆典的话,那么评价就会是另外的样子了。仙鹤相助早已不能再她的心底激起半点尘埃,乐曲初晨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惯例。再多的精巧言论以虞青尘的漫长年岁来说至少也已经听过了数次。那些新奇的术法又有多少是前人便已经有了但后来却又遗失了的。 修界闻名的挑剔,只能说是名不虚传。百年大典和十年小典是修界难得的盛事,她所以不愿错过,却也未必定要另眼相看。不过流光宗这次的庆典实话实说,还是办的极好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有点点想去山脚下的小集看看。精妙格调那是决计不及山上的,但是热闹放得开却远胜于此。大殿里满打满算其实也不到百人,山下的修士却约莫能得五百左右,最最盛大的一次,人数将近上千。 这样的热闹,虞青尘却因了身份限制,一次都没有去过。她虽然有那一个任性的资格,但也从来都没有这样闲来无事把主人家的脸踩到脚下的打算。从某个方面来讲,虞青尘过去虽然冷情冷性,但也有属于她的体贴温柔。 君不见这些岁月里,有多少人为离曦子叹惋,又有多少人对离曦子心生艳羡。离曦子的一生惊才绝艳,容姿过人,风采令人心折。独独在情字上无能为力,累了一身孤苦,半癫半狂,痴心不悔。 能换得虞青尘虽然坚辞依旧,却对其一生道统另眼相看,护佑数千年,也是值得羡慕的。事实上如若不是虞青尘这般人物,他们也难以想象还会有人能教离曦子做到如此地步。 在离曦子之前,多少俊杰乃至于佳丽的’芳心‘皆被虞青尘首先收了去,但有了离曦子这样一个例子驻在那后,再加上虞青尘的年岁委实惊人,这样的人也便不多了。 虞青尘到现在还能够时不时的想起来离曦子这个名字,并愿意照拂其道统传人一二,使得潮思观在修界的地位一直颇为超然。除了离曦子当真极为出色之外,也是因为就算是无尽岁月中示爱者无数,像离曦子这样不论怎么拒绝也都一如既往,还很有那捉得到她行踪刷存在感的本事,爱的又那么炙热而疯狂且克制的,也当得上数一数二。 在许久许久以前肯定也有类似的人物,但她那时情丝薄弱到了无论如何心头都不会有一丝触动,又怎么有心感慨叹息?那近乎绝情绝爱的虞青尘,可以说是比现在弱了许多,也可以说是虞青尘最为强大的时刻。 不过既然修界大典已经结束了,那索性去看一看将要成为新娘子的阿璃好了。对于阿璃,她可是向来多上一丝疼爱和溺宠的。她还记得阿璃的原型。小小的六尾狐通体雪白,体态优美,毛发光滑,眼睛又清又亮,最最会撒娇了,叫声也清甜的不得了。 当日因为怕她寒冷,稚嫩到仿佛还带着奶气的小狐狸尽可能的蓬松着毛发,眉心的蓝色宝石璀璨流离,浅浅的光辉努力试图将她庇护,那个自己都要虚脱了还在努力为她取暖的傻傻的小狐狸,瞬间就把她给萌化了。 当时她便决定日后若是有再遇之时,便还这个小家伙一场善缘。只是日后屡次见面,相逢日多,倒是这个小家伙最合心意,纠缠渐浓。事到如今,一场十里红妆,一世富足安顺,总是她许得的。 ············································································分割线·················································································· 白璃若还不知道虞青尘就要到了的事,她才把张家族谱又过了一遍,正忙着清点自己的嫁妆。谁说金银首饰,绮罗锦缎搁到这些嫁妆里面就不值钱?自然还是颇为贵重的,只不过做功若是稍稍差了一点点,就算上不了台面,当及时捡出去的。 灵器什么哪怕只有一个都是是真正压箱子的,虞青尘手中的那些凡间首饰也都是极品,白璃若的嫁妆中都并没有几件。就算是仅有的三件里,还有两件是虞青尘送的呢。肯用弱小一点的灵器来换这种层次的服饰的修士与妖精那可是大有人在。 所以说尊者果然财大气粗啊,像这种被人藏着掖着的好东西她那里到处都是,就这一次的百年大典上就有数人又用这些东西换了尊者出手帮忙。事情其实也不大,最多的就是拔除旧疾,像这种中间修出岔子的人从来不多也不少,唯有虞青尘做的最彻底,一些小孝敬她也是可有可无。 虞青尘的修为药理那都从来是出了名的,常常有人携贵物寻访,像这样东西在她那也不过是算个贵重点的添头。还没有什么要花出去的地方,给白璃若添一点妆那是绰绰有余,只看手笔多大罢了。 但白璃若当然不可能指着虞青尘添妆,事实上听到虞青尘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内心的感动酸涩简直一言难尽。她原本最最多想的,也不过是如果凌崖尊者肯遣人,或者叠一个纸鹤前来道一声贺,那该是何等的殊荣啊。 所以想法质朴的白璃若亲眼看到含笑而来,在百年大典上的那一身衣物尚未更换,入仙般不入凡俗的虞青尘时,竟然止不住的哽咽了起来。至于小纸鹤和仲怀卿,她这会还真不是故意的,一点点都没有注意到。 第四十八章 才刚刚清点完自己那已经极为丰厚的嫁妆,白璃若不得不又陷入了清点嫁妆的深渊里。自从听说阿璃的嫁妆中还可以有金银的存在,虞青尘直接送了十二抬的金元宝,又送了六抬还算精美的金银首饰,六抬玉饰,三十六抬各具特色的华美服饰。 白璃若已经以为这是极为厚重,可以直接当做稍薄嫁妆的东西了,虞青尘就用实际行动打了她的脸。那些东西虽然数目不小,质量上乘,但是和后面的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已经找不到了的,材质纹样惊艳一时闻名至今深悔此生不得见的锦织缎匹虞青尘一送就是十抬,以她的见识都大多算得上是闻所未闻的宝石翡钻送了十抬,色泽形态皆是极品且不会泛黄的珍珠虞青尘送了十抬,那些精巧贵重的玩物摆设们虞青尘又送了十抬,还有十抬难得的文物,留存至今皆是稀世奇珍。 至于普通的上好绮绣,珍贵药材,常见的只是个头偏大颜色颇纯的宝石美玉,虞青尘为她凑了足足八十抬。这总共一百八十抬添妆压下,白璃若原本的那三百六十抬嫁妆登时黯淡无光。 尽管她原来嫁妆的数量是多了一些,可无论是那十抬极有可能是鲛人泪的珍珠,还是十抬早已成为绝响的锦缎,亦或者十抬价值连城举世所稀的珠宝,或十抬历史悠久,再难寻踪的字画书籍。哪一样都远远超得出那三百六十抬贵重什物的价值。 普通的财物虞青尘也就只能给到这里了,再给下去数量上也压了白璃若嫁妆的一头,反倒不如现在的数量显得对白璃若爱重,还压了这一支颜面。 尽管虞青尘也觉得白璃若要上太多灵石无什么大用,但就算只是为了以免有不时之需,虞青尘还是悄悄送了她十箱的上等灵石。这东西若是公开了那一日她又有事,怕免不了铤而走险的邪修。就算是资质不错,同年龄段的妖修中也能算个不大不小的天才,阿璃的修为还是差了一点。 虞青尘送了白璃若数架华美异常,灵韵十足的屏风,知道白璃若也喜欢漂亮服饰,便送了三套法衣给她,本身便是极美的样式,还有光晕流转,扛得住一些小术法,也可以随心变幻些许形态。白璃若看着都要呆住了。 怕白璃若在底蕴上吃了亏,虞青尘出手还是极其大方的。成套的至臻至美的首饰,虞青尘一下子就是三十六套。称得上灵器的簪环佩饰,虞青尘从头至尾给白璃若置办了七身,再给东西做添妆,那白璃若就真的借了她的名字也保不住了。 虞青尘便暗中将一个灵器中都算得上极品的手链给了白璃若,不同于一般的灵器,上等的灵器大多都需要滴血认主才可以。这个灵器有一个方圆一里的小空间,可以融入白璃若体内乃至于魂魄,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保命的本事绝对一等一。被虞青尘下了禁制,修为但凡是低于她的,无论是修士还是阵法都看不出来,基本出了仙人下凡外无解。 对外放言虞青尘赐予的是两个上等灵器,一个防御一个进攻。防御的是一对儿耳环,能放出一米的一个防护罩,没有几个人能破的开,里面据说还有一个数百平米的空间。还有一串挂在手上的玉铃铛,能掩映变幻身形,还可以放水放火乃至于引雷,也算得上不凡。 这是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眼馋的好东西,又都有自动护主的能耐,是虞青尘亲手炼制的,式样也极为美观。但虞青尘还放了话,这东西也就只有白璃若和白璃若相隔三代血亲及以内的人可以用,等到最后一个有资格用的人死去便自行溶解。 虞青尘刻意将规则演绎的清清楚楚,掐指一算便能知道这段话属实。这样一来就算是还有贪图其它嫁妆的,有了这两个明面上的灵器白璃若也可以护得住了。 之所以那串手链最费虞青尘心思,关键就在于可以融入魂魄这一点,那串手链足以护白璃若三世,还有虞青尘的能量护着,哪怕是有人恶毒到了连白璃若的魂魄都放不过,毁掉的也只是一个假象。那部分能量还会自动改变天机,做出从此不再有这个人的轨迹。 之后嘛,只要白璃若算得上死于非命,虞青尘便可以为她重塑肉身,若白璃若是寿终正寝,这串手链可以教她三世资质优良,魂魄强壮。如果有人妄想夺舍,呵呵,那也就是一个化为养分的料。 三世过后,手链会整个的侵入白璃若魂魄,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一起彻底化作白璃若魂魄的养料。手链原来自然没有这诸多功能,但虞青尘能做得到,就把手链改成了这样。 白璃若只知道能护得住她魂魄这一点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其它的虞青尘并没有详说的打算。仲怀卿被这壕气冲的一愣一愣的,和小纸鹤一起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仲怀卿很快的就被抓壮丁了,虞青尘的东西没有一个是普通的,都必须造册才行。但都是临时翻出来的东西虞青尘怎么可能会编一本名册出来,苦逼的一件件对照填名的只能是仲怀卿和白璃若。东西太贵重了,交给其他人也放心不下啊。 如果说白璃若还是痛并快乐着的话,将这一件件珍品赏鉴填名但却只是过客的仲怀卿只能感受着甜蜜的折磨。他确实对古玩极感兴趣,可看着这么多别人家的古玩他也有一点点艳羡啊。 潮思观为什么那么穷,因为潮思观没有收入来源。潮思观好东西怎么那么多,因为尊者会随手送一点还有别人为了找到尊者甘于贿赂。 所以仲怀卿眼界那是一等一的,但是节俭也是一等一。还记得那个连客栈都住不起,却能找的起以千年狐毛为配方之一的药的少年吗。潮思观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所在,收任离曦子如此是因为他后期的自暴自弃,后任都是这样是因为从离曦子徒弟徒孙的那两代起就统统被养歪了。 第四十九章 有着高档眼界的仲怀卿穷是穷了一点点,但是鉴赏的能力绝对杠杠。有了他的帮忙,至少记录辨别那些东西是没有问题的。不是没有能分担一些的狐族,可除了白依琲还能完全信任外,这笔东西实在不好托付他人。 换做仲怀卿,偷盗的可能性为零,也不会回头三言两语泄露什么不该说的,这些少一个人知道自然最好,被拉了过去才是理所当然的。虞青尘其实才是最恰当的人选,但是比起身无长物前来蹭吃蹭喝的仲怀卿,谁也不会有那个脸面邀她帮忙,她的地位也容不得让人敢于产生这种近乎冒犯的思想。 无事可做的虞青尘在见过了白璃若的那一帮美人家属后,便动起到故地重游的心思。留在这的那一脉狐族无论原型还是人形素来都美得令人心颤,最最基本的身段优美,肌肤细白纯净,眼睛大而有神,毛发光顺色泽干净都能满足了,颜值也就差不到哪去了。 这帮狐狸精们从来都不喜欢画上浓浓的妆容,都喜欢尽可能的保持周围美美哒环境。山清水秀美人多,微妙的符合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一点点颜控虞青尘的审美观,小狐狸们的声音也是从来极好听,虞青尘不觉便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有了一次,再二再三也就顺理成章,时不时驻留一下渐渐成了习惯。潮思观之外就数这帮小狐狸们和虞青尘接触最多,感情最浓。一代代成年即可传承下来的记忆,让虞青尘与这里的隔膜更是减弱了许多。 但还是白璃若最有福气,阴差阳错便得了她的喜爱青眼,历代的狐狸中也有极是讨人喜欢的,但差就差在了一个机缘,还有不到时期,虞青尘的感情总是寡淡。 意料之中的,当年那些参天巨树几乎都化为埃尘,而现在的大树同当初分布大有不同。小狐狸们看来还是耐心料理了的。这里的树木不多不少,疏浓恰当,绿草如茵,繁花开遍,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当年的影子。 虽然不懂白依琲到底怎么和一只九命猫妖搅合在了一起,居然还生出了一只血统更加纯净的白璃若出来。也幸好白依琲初婚未久就有了白璃若,压下了一切可能会有的反对,反而让地位大大的升了一截。 所以白依琲和慕贺才那么宠爱白璃若,几乎将她娇养到了天上去,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便做得到的。阿璃可还有个天资不俗的弟弟呢。出生就是三尾巅峰,也不知道撑死刚刚到三尾的白依琲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白依琲在族中而不是在九命猫一族的原因就是慕贺他是入赘的。虽然只是空空承了九命猫这个名字,慕贺他至今也不过修出了五条命,但也算得上是修为高绝了。只是那一脉九命猫血脉稀少,到了这一代索性就剩下了三人,白依琲再一坚持,慕贺也就答应了。 带着大笔的嫁妆,慕贺同白依琲相结连理,不过让所有人或妖都大跌眼镜的是,明明九命猫的修为更高血脉更强,按理来说白依琲应该更容易诞出带有九命猫血统的孩子,现在却只生了两只在纯正不过的狐族,血脉反而更加纯净了一些。 当年作为那一脉九命猫里唯一成亲了的慕贺,姐弟们还是很关心他的血统流传的,看到这个结果后都只有摇头叹息,但也是无可奈何。天命如此,又怎能苛责。 虞青尘当年还没有见过白幕离,直到她闭关后的第三年,才有了这个小家伙的诞生,她前日逐一认遍那些狐族时,白幕离刚好又到了张氏狐族那里去再度协商婚事,顺便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姐姐把把眼。 虞青尘没有见过白幕离,但白幕离的传承记忆里却肯定有虞青尘的踪迹。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白幕离的内心一言难尽,大致是酱个样子的。 【八一八为什么我刚刚走人那个传说中的尊者就来我家了,一家人都是迷妹、迷弟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我明明也算是个粉丝了却总是被错过,让我们一起讨论那些年不经意间错过的大佬们。】 虽然平日里不拘言笑,但是白幕离的内心活动从来都是很多样的。然而他有一个严肃正直的名字和一张一看就不喜多言的脸。感谢他周身淡定冷清的气质,目前还没有多少人发现了他的这一面。 白幕离能撑得住那个架子自然不可能只是依赖着那么一张脸,他自己素日里行事也都是极有分寸极为靠谱的。虽然想要立刻回去看一看那个美到惊人,实力傲世的尊者,也不可能抛下自家姐姐的终身大事。该弄得弄好,该联络的联络,该威胁的威胁,才抛出了要回家的话语。 本来以为白幕离老家里进了一只尊者,按照那一脉对于尊者一以贯之的迷恋程度至少可以多寻出几个空子,或者至少多喘口气的张氏族人们统统沉默了。他们觉得自己可能结了一个假亲家,都要把自家儿郎嫁出去了还剥削的辣么狠,行事也和他们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没有错,虽然传信说的是白璃若要出嫁了,虞青尘还给添妆了什么的。可是成亲之前就说好了的,出去了开始的一周以外,这小两口子是要在白氏族里过着小日子的。 毕竟一来白氏狐族还没有多少下嫁给其它狐族的经历,要不然就算是九命猫人少,那也应该是白依琲嫁出去而不是慕贺娶过来。嫁给凡人的倒是不少狐都有过,然而那能够算数? 无论那些精怪中有没有当真矢志不渝生死与共的,在其他人的眼中这都不算是事。要不然龙宫公主就那么几位,尽管只要对方不负每一个都会伴其终生,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多龙王嫁女的传闻是什么情况,还不算那些井龙王,河龙王们。 就算是嫁过了凡人,也没有谁认为她还和其它神仙灵怪们结下婚约是不贞洁的。凡人嫁嫁娶娶那是真的无所谓,只要不是明天就要结婚了哪怕是未婚夫妻都不会多管,感情照旧好得不得了。但若是和长寿种如此,那就呵呵了。 西王母已婚东王公,然而她和周穆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呢传出来也只是一段风流韵事,无数人赞颂的。西王母在天庭众仙包括东王公和她自己的眼中还都是感情忠贞的代表,高洁美丽强大。 第五十章 长寿种们几乎都是这样,只要不要和凡人闹出了子嗣,那就一切好说,不以为意。神奇的是天规在这方面还是十分严格的,君不见只因为吕洞宾与牡丹的小小情愫便将牡丹害到了何等地步。 如果织女与牛郎没有孩子,七仙女和董永也不是怀孕的如此之早,玉帝妹妹云华公主为凡人生下了二郎神兄弟妹,谁也不会去管她们。让她们尽可以在凡间享受,结了婚也无所谓。反正除了当事人谁都不会在意这种结契,找找仙凡结合的例子,只要没有崽儿哪一个会惨成那样。 都说王母对七仙女苛刻,可织女回来后织布日夜不停,一年才能会一次情郎。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牛郎成就了仙体得以不朽,那别说一年一次面了,牛郎会怎么样都要两说。 云华公主还是玉帝历最后一劫时的妹妹,被玉帝亲口送上了天庭,金尊玉贵,颇有地位。同一个书生生了孩子后,还不是被押解上了天庭,压在了桃山之下,死不悔改,一不小心便被活活晒死了。 三圣母也不愧是云华公主的亲女儿,杨蛟被杀,玉帝事后颇为后悔,封了她做三圣母,还有一盏宝莲灯,封地上风调雨顺,本人也极受尊敬。然后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恋上了凡人书生,然后为其生了一个儿子,居然还是一个半仙之体,杨氏三子出身时也都是半仙。 杨戬后怕不已,百般劝说不听,生怕自己最后的妹妹也落得一个身陨的下场,干脆先下手为强,将杨婵压在了华山下,压得严严实实。这样玉帝也总不会再施加惩罚了,等到凡人寿数终结,再放出来就说妹妹想通了大抵也会无碍。 玉帝果然没有太多表示,他对于云华也是一直愧疚的,亲手压了自己的妹妹既是实在气恼维护天规尊严也是保护,当时玉帝毕竟上任不算多久,正是人心不齐的时候。如果他对于这事轻轻放过,那才真的是完了。原本只是想着聊加惩戒,只要云华认错了即好,谁知晓······ 他当真是没有想过要了自己这个向来极为疼爱的妹妹的命的,三圣母和云华长相性情都有三分像处,杨戬的惩罚也就够了,左右至多等到那个凡人寿终即可。 然后谁知道沉香又来了一出劈山救母··· 玉帝高踞台上,水晶冕旒晃动看不清他的神色,默默的瞥了自己大外甥一眼。当年杨戬也干过劈山救母的事,虽然救出的瞬间云华便彻底承受不住高温没说上几口话就辞世了,徒留正因为封印被破而赶来原本满腔怒火的自己,当时云层上自己看着下面的云华须臾不见,杨戬痛不欲生久久无言。 就算是沉香比杨戬幸运的多,也抹不掉两人一模一样的举止,外甥肖舅果然名不虚传。这样说来杨戬和自己也颇有相似之处,比如为了护住妹妹也的确生气,将妹妹压到了山下面,比如都有一个劈山救母的外甥。 杨婵的所作所为,也真的和云华一模一样。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居然真的就不追究了,只不过可惜了一个半仙之体被他生生废除。沉香以后的体魄还会强健于常人,但寿数只得和凡人一般。 不知道那些帮了沉香的仙人作何感想,原本的帮忙都是为了那极好的资质,但现在不能修炼的沉香怕是摆在他们眼前他们都不想要。暗搓搓的试图对自己下黑手,那就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了。 三圣母的地位从尊荣无限上也跌落了下来,以往众仙的逢迎拥簇,华衣美食一掷千金成了过去。没有人敢欺辱她,也没有人会克扣她的衣食,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算是玉帝与杨戬,最后的照拂与心力。前者有力却再也无心,后者有心然而无力。从此之后,三圣母莫名是失去了生孕的能力。 自己的妹妹糟心他认了,自己的外甥女糟心他为了自己对不起妹妹也认了,可如果再来个杂七杂八的人糟心,他恐怕真的忍不住拍成灰。妹妹的习惯看来是要遗传的,那就干脆让三圣母再也生不出女儿来就好。 一来三圣母反正是肯定不能正儿八经的结婚(和凡人不算)不用担心无子,二来这件事也不会有人知道毁坏她的名气,虽然她的名气大概也坏的差不多了,也就这样吧,算是为自己省点心。 二郎神是知道这件事的,全程未有发出一言,他真的累了。玉帝的做法都是最对的,他不能反驳,而且也有私心。云华公主和三圣母本身的实力都极弱,自己也不屑去理解天地至理。但是自己怎么不知道,半仙之子每生出一个,都是对于天地的一种伤害,极大的磨损着天庭气运。 如果不是因为生出来了就无法逆改,那么自己也一定早早的被抹杀了。好歹在天地间生存,自己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一切崩毁自顾不暇。即便是再不情愿,他也得承认,到现在为止半仙体只有4个人,每个都与他有关。 天地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了。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有些佩服自己的舅舅,如果换了他在那个位置,只怕早就要天崩地裂,何来如今还可以是一派太平。 七仙女只算是王母的养子,在天宫地位尚可,不然也不会有那个下凡的闲心,她懂得毕竟不多。天庭从杨婵之后查的就极为严格,当知道七仙女有孕的时候王母都要气疯了,谁知道接上来后虚惊一场,只是生了个凡童甚至不算聪明伶俐。 发现不是半仙后王母也就懒得多管了,把孩子丢还给了董永,限制了七仙女不要有意再续前缘重要的是不要与凡人有子嗣,至于七仙女还想不想嫁给凡人这种事多了去了她也不打算管。遣人把利害关系说明了,照样七仙女想下凡就下凡,还见过了自己的亲孩子聊了几句天。 织女之所以那么惨,除了不能和七仙女一样说忘就忘外,也因为她的地位实在太低,而且明知故犯,还有金牛的撺嗦与预谋在里面,虽然孩子都很普通,但是也很是被惩戒了一顿,如果她放得下牛郎的话倒也不会这样。 第五十一章 虞青尘当然不知晓个中详情。流传至今的也就只有凡间的神话传说。这似乎是一种禁制,从凡间重新有了王朝之后那些故事才流传开来。在此之前,在凡人们还结成部落接触为主的时候,哪怕是虞青尘也从来都不知道无数年前还有一个天庭存在。 玉帝当年真的留下了不少后手,虽然谁都不知道。这样下去,就算是可能还要耗年逾亿乃至于更久,也为天庭诸神留下了一线生机。有这么一线生机便足以成事,至少足以将天庭从那个已然尘封的世界中拉回来。虞青尘当年所见所闻的仙人,都是真正的天生地长,来历与天庭大不相同。所以几乎是玉帝伏笔启动的同时,逐一消失。 修士不是不可以成仙了,但难度可以对比昔年洪荒成圣的难度。以虞青尘的根基功德都无法成事,她当年所听说的有个别人成仙的事例,不过是天地的骗局,本来就来源于天地灵气,幻化成仙时加上一段莫须有的记忆又有何难。 虞青尘自己大概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圈子里是多有名的,虽然那些仙人们与她当真从未照过面,但奇异于她居然还未成仙的仙人们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冥冥间的预感与警示,早就有仙去好奇询问虞青尘本人曾经干了什么以至于不能成仙了,他们大概都以为虞青尘自己是知晓其中缘由的。 拉回原题,哪怕是同为狐族知根知底的长势,挣得了让自家孩子面上是娶过来的就已经极为不易了,张氏狐族自己都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要不然白幕离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取得那样斐然的成果。 到底是人身,年龄又浅,白璃若和小纸鹤兀自容光焕发,仲怀卿却不复之前精神。眼角下淡淡的黛色并不能抹煞仲怀卿的风姿,反而愈显眼角深邃,熬了数夜身姿依旧挺直,只是举动间莫名的多了一种奇异的气质。五官看似没有任何变动,但就是比之前耐看了一些。 现在的仲怀卿若是出了门,大抵也是可以引得一帮小狐狸们捧着脸心跳了。就连白璃若目光扫上去的时候都难免顿了一顿,她记得仲怀卿样貌的确顶尖,但之前也没有过这么样的韵味啊。总感觉仲怀卿好像比之前又好看了一些,是错觉么? 如果虞青尘还在的话,一定能够分辨出仲怀卿刚刚又像了那个人一些,可惜她不在,白璃若也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人。等到仲怀卿不顾风度的打了个哈欠,踱步出门,阳光洒落下来,那种异样的感觉便淡了下去。除了样貌好似俊美了些许,再无变化。 白璃若甩了甩脑袋,刚刚的感觉想来是错觉无疑,仲怀卿那副样子,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对方心有所属能力不俗的情况下还勾得了她姊妹们的春心? 总算是在成婚之前清点完了自己的嫁妆,虽然明日就要成婚,但自己现在倒是莫名的一点点也不紧张了。看了看天色,唔,还来得及睡一觉。索性不顾了白依琲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径自入了厢房休憩。都累到看花了眼儿,还为什么一定再坚持下去? ·······································································分割线······································································ 大堂原本便是极为宽阔,现在又被空间术法扩大了几分,廊柱壁屏上有淡淡荧光附着,雕缕原就精细,现在则显得更加出众奇绝,恢弘雅致,近百人聚集其中,亦是毫不拥挤。 虞青尘难得换了一身金底帛边的深衣,曲裾层叠迤逦,金光明灭,浅淡浓深各不相同。张扬的色泽绘了繁复精巧的朱纹,袖口衣领处又压了一圈的墨色,颜色对比愈加鲜明的同时,也却掉了这一袭深衣最后有可能的轻浮。 与现下流行的长裙短襦相比,曲裾深衣从来都要多了一分的庄重,一分的惊艳,就算是那遥远的曾经也唯有重要场合才会被换上。虞青尘以前几乎不穿这个,今天偶然一试,效果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得不将荣光遮掩了大半,但凡是此地的宾客仍然忍不住目光久久在凌崖尊者上停留,还好白璃若自己也是姿容不俗之辈,不然可就喧宾夺主大发了。 白璃若今日是真的好看,她原就生的粉面朱唇,杏眼琼鼻,现下朱唇染了丹脂,色泽浅淡而诱人。眼角一抹胭晕,愈显无限风情,本来就极为白皙的脸上涂了浅浅的膏,吹弹可破,也不知是怎么绘的眼线,盈盈一汪秋水天真纯净,勾人魂魄。眉毛自是极好的,完全无需修饰,额间朱砂做了一朵牡丹花,耀眼夺目。 白璃若天生便是一个衣架子,繁复艳丽的大红婚衣非但没有压下她的姿色,反而愈显身段优美修长,风姿瑰迤。丹寇轻轻点了指甲,手型秀美纤长,执了一柄团扇遮住半张容颜,一笑一颦,反而更引人注目,楚楚丽姿,当真姝美。 算来还是首次见到那位张家公子,倒也算得上是位俊雅人物,一席红袍身姿落落,桃花眼看谁都似乎带了三分腻到骨里的情义。看在他在白家一众姊妹中也唯有对白璃若多了些许真意,虞青尘决议暂不计较这些了。 三首诗换的白璃若却扇,仲怀卿清楚的听见了几人瞬间乱了乱呼吸。张飒眼中的柔情更浓,十指不觉便覆上了那一双柔夷,引得白璃若娇羞垂首。 云芳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宾客群中,一帮莺莺燕燕们环绕娇语谈笑不止。唐逸才自有自的事,尚且还腾不出时间陪她,独身一人正极是欣慰的望向了白璃若,眸中满是称赞期许,祝福之意诚挚显然。 第五十二章 白璃若甫一出场,虞青尘便彻底淡去了自己的存在。看着这个幼时一手照料的后辈如今身着凤冠霞帔,寻得白首一心人,共赴婚姻,内心也是百感交织。 一路随这对新婚夫妇到了张氏狐族,眼看着两人各自执了一端红绸,交相对拜,含笑凝睇,深情款款,皆若璧人,满堂生辉。蹒跚学步的小狐狸影子一晃而过,终究换成了面前国色倾城的美人。 最后一拜时悄无声息的将一道术法打了上去,日后相见必然稀少,以此祈福之术,盼能佑伊人如愿以偿,顺遂平安。这也是她对于这段婚姻的祝福,百年情谊终能携手共进,乃一大幸事,虽然看着孩子要辞别了难免心有酸楚。 一身淡月牙色长袍的仲怀卿处在这样的场合里,居然也算得上游刃有余。再次不着痕迹的推拒了位狐族美人儿的‘美意’,而又让任何人指摘不出一句,间或望向这一对新人,哞含笑意,祝词恳切。 效果显而易见,除了那些女儿们的眼神更添炙热外,自诩为已知晓他真面目的白璃若也讶异了一下,就算是娇羞喜悦到了这个地步,百忙中还是给仲怀卿递了个白眼。 哪怕做完了白璃若便心生悔意,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怪只怪之前混的太熟了一些,彼此处事以互损居多,所以难得对方端正严谨,在这样的好日子里第一反应她都是嗝一嗝。 心虚的白璃若目光对上了张飒眼中的一丝戏谑,耳垂上不禁浮起了淡淡绯红。微一侧首,金玉镶制的玫瑰耳坠摇摆不定,点缀瓣上的血玉色泽愈发潋滟,映的她更添了三分颜色。 张飒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唇角愈发上扬。打小和自己长大的若若是个绝色,他从一开始便能够猜得到,但好些年不见,哪怕自己早有预料,也未尝想能够貌美如斯。有着这样的容貌身段家世,若若也从来不是一个草包,加上性情不错。即使没有那彼此间百余年的情谊,若若也必是能得夫君全意怜爱的。 能得这般佳人,自己这下委实是福气不浅哪,何况若若的嫁妆还丰厚至此。浅笑着凑近了心上人的耳畔,低声细语,却是无比认真,许下一生承诺:“张飒在此立誓,终此一生,只消卿无二意,飒必无存他心,愿与女君一世共渡,不假他人。” 原本便因为如意郎君的吐息如此贴近肌肤而暗自忐忑,又听到了这般言论,白璃若羞红双颊,似嗔似喜,眼中波光绮逦不定,风情婉转。堂上谁人不是耳聪目明之辈,纷纷笑着起哄,连仲怀卿都笑着向这边示意了一杯。 且不论羞恼拂袖而去回了寝室的白璃若,虞青尘对于张飒的这番表白倒是极为称心的。她能够看得出此刻张飒的真心,对方这些年来也确实算得上洁身自好。哪怕这个时候张飒的真心还有一两分权衡在内,但白璃若本身也只是最喜这位表兄,算来爱意也非是极浓,既已成婚,久了自然便不一样。 无意留到喜宴终止,虞青尘兀自退场,仲怀卿有感送过惊疑一瞥,终究一无所获,索性不放在了心上,和白幕离等人一起,笑着邀张飒再饮数杯。 抽身时不慎听到了几个小辈们商议着闹洞房听墙角等事,虞青尘哑然失笑。便是知道以白璃若的机警同张飒的算计,这些人定然不能全功。想了想阿璃适才嫣红的面色,还是出手一二,悄然间更改了几个闹得有些过分的人的盘算。 退了出来自然也无需再用术法遮掩,很快就有小侍看到了她的踪影,由着其带到了自己这些天本该落脚却一直未曾住下的地方。打定了主意暂留一晚,每日再将仲怀卿带离,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总该有始有终才是。 至于堂中众人忽然想起了她时作何反应,虞青尘毫不在意,既然阿璃是要成婚了,一时半会儿就算有心也顾不到这边,至于他人的看法,又于她有何干系。 只消一眼便知晓这小院必是有阿璃亲手布置,种种摆设皆合自己心意,还颇有些阿璃自己的爱好痕迹明显。倚坐在了竹色湘妃榻上,举止皆可入画卷,静静思索不提。 ······················································分割线························································ 唐逸才很苦恼,云芳说是有密友成婚须得前去庆祝,自日前便已经不见了踪迹。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一想到妻子提到密友成婚大宴宾客的场景时眸中的艳羡,不由得有了三分心虚。 自己与云芳成婚时的条件,已经不是区区一句简陋可以概括的了。没拜过自己这边的亲眷还可以说找不到,好歹有个太子来凑数。一切从简就不提了,单单论起云芳的熟人,好像为了时间紧迫的缘故,一个都未有相邀。 无怪每次初次见到云芳的相识,总是横眉立目的没个好脸色,想想自己的举动,的确是对云芳不起呐。至于真正的原因例如他断了云芳的修行之途,更留下了隐患治理之类的,唐逸才还当真不知道这些。 云芳不可能向他提及这一点,她的好友们就算想提起也会被制止,植物成道的艰辛唐逸才不晓,只道是流传至今的狐妖花妖韵事极多,怎么可能会有影响。更细的比如修妖修仙的差别他不知道,修仙到了何等程度才可以与人相好他更是浑然不知。 他知道的越少,对一切方越加安然,也越让云芳旧识们不知。但他的的确确对云芳一片真心,就算是有心指责,也都叫人无从下手。她们又能够怎么样呢? 还不过是一切照旧,提也不提,权当是成全了云芳的这一番苦心。在思筹要不要重新举办婚礼的唐逸才,哪怕是心有九窍,智谋超群,从头到尾可也都不知道这些事。 第五十三章 向小童询问了虞青尘所在,仲怀卿缓步前去,最最担心的事情未有发生,虞青尘终究还记得这儿有一个险些被丢下的人。趁着四下无人,再度理了理云冠,遥遥望到了一只通体雪白,麻雀大小的仙鹤,就知道虞青尘必定已经起来了。 虞青尘的确早就起来了,抬手放了早就躁动不安的那只小纸鹤出结界,又换了一身之前未有穿过的装束。懒得看看成效,感知到了仲怀卿的气息,便随手拈了一瓣桃花,化作了泛着香气的一纸素笺。 写明了前因后果,委婉的表明了辞别之意,一化二二化三,言辞稍加变动,两张小笺自行飞去,一张却是留在了桌前。想了一想,又招来一整朵正开得灼灼的桃花,幻做一张明显又精致了许多的花笺,诉明了离别关切并拳拳祝福,专门给了白璃若,只消她一踏出房门即可接受。 一切做完,刚刚好仲怀卿也到了小院门口,肩上还停留着那只才放风不久的纸鹤。结了手印打开院门,虞青尘直接到了门畔留候,让仲怀卿当真极为意外,受宠若惊。 没必要解释什么,三言两语确定了仲怀卿无意停留,便一道术法,连对方一起带离了此方区域。不用担心事前没有说明是否显得有些许无理之处,那张小笺上虞青尘元也是替仲怀卿捎了辞离之意,当面说明离意的确更为周全,但恐怕白依琲还真的难以忙完这些琐事。 再说了,白依琲与她还没有熟悉到那等地步,她交际手腕不弱自然会让人如沐春风不至于无话可提,但虞青尘自己却委实无意过多言语。总觉得如果对方挽留无论真情假意,都有些难办哩。 白幕离赶过来准备谒见尊者时,虞青尘已经不见了踪迹。黑着一张俊脸,看向这个自己也颇多出力的小院,之前被刻意淡化掉的印象早在虞青尘离开大堂时便逐渐清晰起来,虽然记忆里只是影影绰绰,但尊者的风华依旧让人赞叹。 怎么就是没有过一次真正的会面啊,数千年铭刻在血脉中的亲近与崇拜,原只会带来一段天生的好感与敬慕,或许是因为白依琲对于虞青尘便是极为崇拜的,白家姐弟二人对于尊者的崇拜也近乎痴迷。 鼓起了包子脸,温润气质荡然无存,阿姐昨日被张家的那个堂兄叼走了本也就是让他极为不舍的事情,还以为今天早早前来可以一睹尊者容颜,然而········· 与阿姐的墨色瞳孔,稍稍转动便仿佛有无数奥秘蕴藏其中让人不觉入迷,心动神驰,随着情绪的不同折射出不同的色泽,瑰丽而惑人,亦或者仿佛能够吸得下一方宇宙,深邃暗沉危险又让人不愿离去不同。 白幕离的眼睛是金色的,耀眼,骄傲,尊贵而矜持。当他耐下心来温柔以待,眼中便仿佛盛满了一世的阳光,映入心弦。当他骄傲肆意,眼中的阳光便突然炙热夺目,让人不能直视,又有意纵容。 而当他心情低落,或有所求的时候,像现在这样,眼中便盈滑着鲜嫩的颜色,似刚刚过水洗涤了一番,灵动,干净,美丽又脆弱。这幅样子自然不会再与他同辈乃至于辈分更低的人面前显露,唔,姐姐除外,这是最最能够激发长辈乃至于同辈爱心的神态,论起五官颜色,他从来便不比自家国色天香的姐姐差多少。 原本计划好了在尊者面前露出这种神情的,有些郁闷的随手揪了株杂草。虽然不指望也不敢想看到了这种表情的尊者能够和自家阿妈一样被刺激的捂住心口,也不指望能够叫定然已经是阅过万千美色的尊者如何动容,但哪怕是得到几句温言抚慰,都比现在这样好啊。 尊者据说才刚刚出关,还没有见过他一面,阿姐在尊者身边的时候也未必会提到他。烦躁的将手中的叶片丢弃置地,就连尊者是否知道他的存在都是一个问题呢啊啊啊啊啊!!! 觉察到了周边的微微响动,肃立起身,笑容浅浅,翩翩风姿,仪表出众,温润如故,浑然看不出他不久前的纠结。手持折扇一转击向掌心,露出了会意的眼神向着某个方位一笑,暗中的人心跳立刻便急促了几分,晕晕乎乎中还记得感叹,果然白家公子容姿俊美至极,仪表出彩不是谣传啊。 ·······························································分割线································································ 白幕离的担忧,咳咳,还真的算不上是空穴来风。至少虞青尘还真的不知道她的小阿璃除了多了一个未婚夫之外还又有了一个弟弟。讲真的虞青尘在大堂那会儿只要用心看上个一眼,基本就可以笃定两者关系了。可悲哀就悲哀在虞青尘当时压根就没有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打算。 仲怀卿当然是知道白幕离的身份,可白璃若和尊者的关系多好啊不是么,据说这一对姐弟彼此的感情也极是不错。巴不得什么都告诉尊者一点点不藏白璃若怎么可能不会告诉尊者这件事,还用的着他说?至于尊者不理会这小子的原因,大概是白幕离哪里惹到尊者了吧。 他其实还是有些感慨的,不知道赫赫有名的白家公子哪里会惹到虞青尘,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极为不错的人物不是么?生的还出彩到了这个地步,也是难得。误认为是白幕离触了虞青尘的霉头,哪里还会当着虞青尘的面提起这个人。 白璃若则是潜意识的不想让阿弟那么快就来和自己争宠,所以开始就没有说过,后面以为一定会有别人说的,也就没再吭声。她还好奇尊者会给白幕离什么见面礼呢,白幕离现在的处境她当真是没有想到过的,当然她现在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远远的看了一眼楚都气色,气运如龙,果然是一派兴盛景象,不过猜也猜得出作为据说是颇受太子重用的人物唐逸才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象征性的问了一下仲怀卿的意见后,就决定在云芳回来之前,楚都是没有去的必要了。 就算是这一代的天命之子,她也没有赶上去等着被人利用的爱好啊,仲怀卿在知道唐逸才天命之子的身份后也没有什么异议,谁知道这个天命之子到底是旺周围人的还是灭周围人的啊。 虽然太子活的好好地,云芳也没有死,但云芳付出的代价哪怕仲怀卿不是妖都觉得不小了,太子地位尊崇然而楚国的皇帝嘛,呵呵。据尊者所言唐逸才天命到手应该还没有多久呢,谁敢这个时候无故往上凑。 虞青尘可以有这个胆量,凡俗间的天命影响不了她太多,然而一个熟门熟路的人都没有,自己贸贸然参合进去,只会惹上麻烦。她是来玩的,才没有让自己烦心的打算。 在稍微偏远的山地结了一个草庐,虞青尘打算在这里先呆上几天。餐风饮露的日子她的确一直在过,没有什么新意了,可既然一时半会没有什么目的地,静静心也是极好的。 仲怀卿更不会有意见了,左右只是陪着虞青尘转转,山间清爽比凡世还多了一分自在,对他的修行也更有益处,虽然只是一点点。作为话语权最小的小纸鹤才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它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生活呢。在凡间出生,所到之处处处有人拥簇的它对于这样的日子也是极为好奇的。 辟谷多年的虞青尘并没有一定要吃早餐的想法,她对于吃饭这种事一向是有美味最好没有也没关系的态度。但是仲怀卿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境界,自然准备要更充足一点。 自从伴随在尊者旁边之后,仲怀卿的手头真的宽裕了好多。他的灵力眼下还不能够支撑他一直使用袖里乾坤这个法术,哪怕虞青尘已经告知了他这个法术的原理,但修界中万金难求据说极其稀少的储物道具,虞青尘直接捏了一个送给他。 才知道修界所有流传下来的储物戒啊什么的全都是尊者炼制的,仲怀卿惊讶之余又感觉理所当然,难怪尊者如此富有啊。他不知道,就在他不在的那一小会虞青尘与他人交易的东西就够两三倍白璃若的嫁妆了,尽管这也和虞青尘千年未曾踏入修世有关,也足以证明多才多艺的重要性了。 有多少当年只算是添头的东西如今被人重资相求且不说,拔除隐疾暗伤那是无本买卖不消提,像这种虞青尘随手捏出,无需什么材料的东西在常人的眼中也是至宝。储物戒都能够练得出来,其它法宝灵器什么的,还用担心质量? 给白璃若之所以只给灵器那是实在担忧她护不住,但那些灵器暗搓搓的可也是有一定的法宝功能的,关键是护主到寻常法器都奈何不了啊,虽然只有在白璃若手里会是这样。妙丹她炼的就是最好的,灵药这种东西她也没有缺过。 送礼交换的人还能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啊。于是送酒的,送香的,送各种各样未必有灵气但绝对稀奇美好的东西,包括那些衣物。当然衣物绝对不会是被别人穿过的。 这才是虞青尘袖里乾坤中有那么多东西的缘由,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因为潮思观的威名足以护得住仲怀卿,所以虞青尘索性送了穷的可怜的仲怀卿两件法器和灵器若干。 送给仲怀卿的法器灵器什么的当然不可能有给白璃若的那么精心,虞青尘是直接找了自己以前屯起来的东西送了。仲怀卿当即便滴血认了主,灵石金银之类的东西虞青尘也没有给太多的打算,一个送了一箱子也就罢了。 成功脱贫的仲怀卿,感动的几欲泪流,拜到了潮思观那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有钱可能基本够用了的感觉。小纸鹤目前是不怎么需要法器的,虞青尘早在赶路时就顺手把它的身躯练成了法宝,嗯,它现在当然还不知道。 法宝耶,这可是比法器还要高级的存在,更别提和灵器比了。凌崖尊者的炼器技术果然不虚,快稳好一字不漏。除了羽毛更好看了一点,完全看不出小纸鹤的异样。 好在仲怀卿还不知道这一点,不然指不定要怎么去想。重点现在不是那个,而是仲怀卿现在有办法藏上一袋两袋的粮食啊什么的满世界乱跑了,他当然也不会辜负了那个数十平米的空间。 自从去了山下采购一圈后,仲怀卿的画风就又有了一点点变化。远了不说,对于生活的要求就提高了不少。草庐本来就是只打算暂住几日的容身之处,连虞青尘都不太上心,不然也就不会只是一间草庐了。 虞青尘直接利索的用了术法扩张幻化出草庐及家具,又带着小纸鹤寻了几株开的格外妍丽的花草植在了附近,便算完工了。仲怀卿自然不会对房间布局做些什么,虞青尘哪怕是漫不经心,审美也绝对靠得住。 仲怀卿做出的伟大贡献,主要集中在吃食上。哪怕本来并没有这几日也照旧用膳的念头,仲怀卿的厨艺也没得说的,当他对于一日三餐的态度不再轻慢,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虞青尘和小纸鹤吃的非常愉快,仲怀卿自己也对此事乐在其中。 小小的砂锅吊起,早有稻米软糯的香气传来,馥郁妥帖,一半的米都煮开了花,粘稠细滑。灶上煮的是早上仲怀卿捕到的鱼,料理的干干净净片好,合着新鲜的菌菇松露一同染出乳白色的汤汁,看起来便极为美味,野菜的香气混合其中,气味香浓。 同样是备好的早餐,蔬菜什锦便没有了那等香气,可绿的舒心的菜肴排列整齐,点缀上了各色水果切成的小丁,看着便胃口大开。炙好的鹿肉金黄发亮,丰厚的油脂偶尔还会滴落到火上,引起火苗的突然壮大,空气中爆裂出更加令人垂涎的滋味,层层蜂蜜渗入,愈发可口。 第五十五章 这样的早餐,怎么不讨人的喜欢?,而仲怀卿日常所做三餐,从来都不比这一顿逊色。就连按理体型不会轻易变化的小纸鹤,都仿佛圆润了些。 是的没错,虽然几乎看不出来,但虞青尘就是觉得小纸鹤的羽毛比前几日更加蓬松了些许。从打坐中回过神来,嗅到了菜肴的香气。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小纸鹤,心知肚明的带了两分纵容的笑意,起身拂过蒲团收起。自从来到了这座山间,她便一直是道袍素冠,也并没有再换一次衣裳的打算。 掀开小帘,小纸鹤果然在灶边盘旋飞舞,黑豆样的眼不停的瞅着松木小盖,只是吃过了亏,不敢贸然试图掀起来,小模样可怜可爱极了。见了虞青尘过来,便立在了她的肩头上,神色急切依旧,却不像之前一边绕圈一边躲避蒸汽的狼狈了。 正在不远处炙着鹿肉,时不时做个翻转的仲怀卿似有所觉,抬首望来,眉宇沉静安然。发现了仲怀卿的状况,虞青尘忍不住莞尔,她自然能看得出来这是心境大有长进的表现,当值浮一大白。 自从那一次在客栈中放情痛饮后,虞青尘对酒就多了一点说不清楚的喜爱,以前在大典上滴酒不沾,一杯清茗足矣,现在则是自斟自饮不决。 有些遗憾的看着通体淡泊宁远的仲怀卿,虽然是件喜事,但现在的情况还是饮茶恰当呐。有些遗憾了,能够在这几日中便取得如此突破,仲怀卿的资质当真不错。 ················································································································································································ 用过了早餐,虞青尘心满意足,已经从那种状态脱离的仲怀卿正一脸惊喜的探查着体内的灵力。虽然修界并没有对于境界准确的划分,但他就有一种自己突破了的感觉,生命本质得到了一次跃迁,如果说以前他一日不吃会饿的话,现在他就可以吃一顿顶三天了。 最最关键的当然不是他辟谷辟的怎么样,而是瓶颈被打破了,这样下去只要稍加修养,他的修为大有长进那是一定的。虽然他现在没有要去闭关的打算,那也值得庆贺啊。 庆贺是当然的,当然也没有大庆的打算,白璃若当初购物购得如痴如醉,可有不少东西就在虞青尘这里收着,后来也就都没有在意这件事。而虞青尘只要愿意,将一盘刚刚出炉的菜保温保鲜个千八百年绝对没有问题。 施法让藤木缠成了座椅,又取出了一张颇有野趣的小桌,白璃若存在这里的点心五花八门,择出了一盘卖相不错的玫瑰糕,又取了些例如云片,桂花之类的小点心,便算是庆祝了。 虞青尘取出了存货,存在她这里的缠丝碧和潮思观里头放了一千年只是将将没有化灰的差别当然巨大。手中的茶壶晶莹剔透,内壁却又是沉厚的质感。光滑的把手上雕着鸟雀,看着便心生欢喜。小巧的茶杯造型圆润,是能让人静得下心来的样式。 虞青尘出了原材料,泡茶的自然就是仲怀卿了,手艺娴熟,举止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端起茶盏细细回味,目露惊意,仲怀卿的茶艺不错她是有预料的,但哪怕刚刚获得如此感悟,按理也不至于茶中泡的出一缕道韵。 古怪的看了仲怀卿一眼,仲怀卿的收获比他自己想象的大得多,比自己之前想的也要大。看着对方暗含期许的神色,再扫过翅膀环抱茶盏喝的不亦乐乎的小纸鹤,虞青尘面露赞许,却不打算提前说出这件事。 “你的茶艺,已到了一个巅峰境界了,只消稍加巩固注意一二维持住,那哪怕在吾记忆中也当为绝顶之一。”呐呐呐,这可不是虚话,她记得有这个水准的,自己算一个,南庄应该到了这个境界了吧,有几个老怪物的水准也极佳的。所以这一杯茶哪怕是偶然,那也足以让他位凌绝顶,不过也只是之一罢了。 任何一样东西到了一定境界都不会那么简单的,她的无动于衷只是因为她自己也有那个能力并且亿万年来喝过了太多。第一次接触的人理应如何?看看小纸鹤和仲怀卿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觉已经放下茶盏,第一次如此安静的小纸鹤站姿优美,曲项敛翼,真正的有了仙鹤的贵气,自然灵性,虽然不是人形,但只觉空灵出尘,仿若从来不履凡世,亦未沾过红尘。 与之相对的则是紧紧攥住茶盏的仲怀卿,重新定制了的道袍图案古朴神秘,乳白色的丝绸光晕流转。本来是一件只要底子不太差就绝对能衬得出谪仙气质的装扮,仲怀卿此刻却只在尘世间绽放。 半垂眼睑,静静端坐着的仲怀卿让虞青尘生出了一种他即将消去三千烦恼丝从此避入空门的错觉。一个是在仙境娇生惯养,将要好奇涉足凡尘的仙鹤,一个在凡尘中苦苦磨练,磨到水晶般玲珑的道人。一个将要走下去,一个则在下面,却也不觉有了与上面相同的特征。 明明同样是自然安静的气息,但两个人区别好大啊。不对,该说是一人一鹤才是。那个人不过是轮回了一次,转变就如此之大吗? 恍惚了一下大脑,虞青尘遗忘了刚刚所想到的东西,说来也好笑,仲怀卿的表现如果不是在潮思观或与她长伴的话。她必定是以为又是一个标准的天命之子的模板。但她就是敢于笃定,仲怀卿的身上绝对没有天命的气息,最多不过是天道气息沾染的浓厚了一些罢了。 第五十六章 遗忘了刚刚想起的事件,虞青尘下意识的仔细探查仲怀卿的状况,气息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异样。忽略了适才的怪异,大概真的是活的太久了吧,记忆和感官都会有模糊与错乱的情况。 几乎是同时睁开双眼,仲怀卿来不及品味自己的进益,刚刚莫名诞生的慌乱教他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注于虞青尘,见她眼神一如既往,才放下了心思。小纸鹤回归意识后便不再对茶感兴趣,仲怀卿的茶泡的自然是极好的,令它沉迷的意境也极其祥和舒适,但刚才那种奇异且不由自主的境界终究还是让它有了三分惧意。 察觉云芳的气息远远掠过,虞青尘颇感兴趣,云芳既已回来了,她便不久当去楚都一行。现在还是先给云芳和那个唐逸才留下一两天的时间吧,仲怀卿和小纸鹤这边也还有的收拾呢。 ····························································································································································· 圣人的身体难得有了些起色,至少举止无碍,后宫又传来了一个喜讯是上次的王美人有孕了,龙颜大悦之下对朝政依旧极有兴趣,招了一两个心腹大臣入宫宴饮议事,还罢免了太子几日的规矩。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哪怕最近已经愈发沉稳的唐逸才都掩饰不了满面的喜色。 虽然人人都知道罢免了规矩不用上朝太子也不可能完全闲下来,但太子的睡眠时间至少也会比从前多上不少,自己的工作也可以稍加减轻了。有些事情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太子出面最为妥当,从前太子整日整日泡在宫里,只能由自己机关算尽拉拢离间才能完成一些事情。 现在自己的威望比以前强多了,做这些事情也容易了许多,小一点的事情已经没有了阻力,可太子一句话就可以的他干嘛还非要花上大半个时辰处理谈判?太子忙的连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这枚强效定心丸能派上用场了那是必须用的啊。 太子也全然不觉有什么可以恼怒的,唐逸才所处理的一直都是本该由他处理,不假他人之手才是或至少对他人有个亲自交代的工作。能够解决那么多事情委实是他的意外之喜,何况唐逸才手中还一直握着情报部门,既然空出了手处理这些原也就是他分内之事。 得知这两日唐逸才的小娇妻不在身侧,干脆就把他宣进太子宫一同工作,不少事情都可以方便不少毕竟正主就在他身边无需再行宣召。顺便,这样一来还能教他将这一段时间积压下来自己还不知道的事做个汇报,然后制定一下接下来行动的方针方案。 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手下的卷册,一举一动都浸满了皇家千年以来不变的贵气,笑容温和,面容雅润。作为一名当之无愧的王孙贵族,拥有着自小培养已成为本能的谈吐优雅,言行得当,更兼气度恢弘,心底仁善,善于处事谋划,能查民生,太子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他的身份。 眼中充斥着淡淡的笑意,在烛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目光投向了唐逸才,眼角微微勾起,墨眉挺拔舒展,充分彰显着主人的大好心情。看到好朋友难得的笑话,特别是这个好友还是一向惊才绝艳的唐逸才,在事情无关大雅的情况下,不乘机调侃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唐逸才郁闷的低下了头,线条从来干脆利落的他举止间也难得有了一分沮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处理起来只要别得罪太过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何况他这里还有一个云芳的情面。以他的本事不沦落到那一步简直轻而易举,然而毕竟是自己惹来的事情,对方的身份又是极高,容易处理也不意味着不麻烦啊。 看向一脸戏谑的太子殿下,不要问他是怎么从笑容只是微微玩味了几分的太子脸上看出这个属性的,相信换一个人只要不是帝皇亲至亦或者是黛姝小姐前来都只觉得太子一如既往的温和吧。 强行控制翻个死鱼眼的冲动,幽幽的看向了自家主公,趴在自己面前那厚厚的一沓文件上,眼神哀怨,但举止依旧干脆,即便是这个姿势也有一种莫名的挺拔意味。他当时还以为是个可以拉拢的助力来着,这都是为了谁?自从自家云芳走了之后,感觉自己的运气好像都差了。 哪怕是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也没有现在起身的打算,现在能进来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那些人都什么没见过,自己保持这个样子,也不用担心泄露了消息下降威信,难得放纵一下嘛,谁管那么多。 明明是端坐在大殿上,事务虽不繁忙但也算不上极其清闲,看着在唐逸才走了之后就自动围在周围等候侍应的人,太子却感觉到了一种被抛弃的寂寥与沧桑。 《八一八那个说好了风里雨里一起走却说话不算话的小混蛋。》《说好了要一起加班你却抛弃了我。》《共事了六七年的小伙伴一听到媳妇回来了就跑了,作为被忘的那个友真的好心噻。》 叹了一口气提起竹管笔继续处理着手头的文件,下一次等到云芳姑娘再次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写一封请帖邀黛姝前来游玩吧,唔一定要是在唐逸才再次过来汇报总结的时候。一报还一报,自己的那位好执事不亏。 关于王美人有孕的事两个人那是谁也没提的,太子可能还要关注一二毕竟以后可能就多了一个弟弟或妹妹还要送些礼来联络一下感情。但对于唐逸才来说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是太子的威胁,也许过个三五年作为记事了的皇嗣他在看看也不迟。没有人怀疑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就如同没有人怀疑这个孩子能够对于太子造成什么影响。 哪怕只有一口气了,那位帝皇的尊严与能力都不会容得一丝一毫的挑衅与侵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那位帝皇的眼,后宫在他的眼中更是如同透明。 太子知道王美人的寿命也就只会被帝皇留到孩子洗三之后了,哪怕是她自己想要破坏这个孩子的诞生都绝对不可能。只要那个人愿意,有谁能够忤逆他的意志? 第五十七章 青色的石砖排列的坚实严密铺了满地,整个都城显得干颇为净清爽,至少一眼扫过去不会有积灰的地方。午后阳光还带了些许没有消散的炙热,不时在地面上跳跃着微光,让这座城都多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这样的一座城,是很能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的。明明没有谁穿着过分褴褛的衣物,一个个尽可能将自己拾掇的干净利落,无论老少都有着一点希望与朝气。也明明没有发黑的锈迹旧垢,城墙没有破泪的地方,建筑的色彩也算不上低沉古旧,可都城的厚重与沉淀依旧一览无余。 这是一座有历史感的,浸透着骄傲与荣誉的城市,哪怕它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来那理应与它气魄所携配的满面风霜。是足以令虞青尘惊讶的,被信仰充斥改造的城市。到了这个地步,他给人的感觉已经几乎不是建筑可以左右的了,人力天灾能够带给他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这样的城市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如果不是它身为一国都市的地位,虞青尘也不见得多么动容。相对于其它城市来说,国都得如此机遇的要求其实是最大的,当然好处也不少。以虞青尘的见闻,至今有史可循的也只有一座长安,咸阳原本也可以的,可惜秦始皇死的太早。 据说还有一个是镐京,但后面皇帝太作死直接将国运耗掉,长安原本也是,不过后期皇帝还是作死了。首都沐浴信仰到了被改造的地步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加成,可想一想要百姓对于这个王朝怎么样的崇拜和信任,当时要怎么爱戴这位置上坐着的帝王,这就有一点点可怕了。 看到了这座城市的现状,不用卜算虞青尘都知道谁能够一统天下,感受着依旧澎湃涌来的信仰之力,这一任的帝王手段不一般呐,可惜望气所得若是无错,那么这代皇帝的寿命也不长了。 道冠高竖,纹理精致自然,袖袍飘逸,光华宛转绮丽。虞青尘的打扮说素也极素,没有一点儿显眼的饰品点缀色泽清浅,说艳也极艳,一举一动满是流光溢彩之感华贵气息不得遮掩。素色的道服样式简单大气,边缘有约两指的青边勾勒。 广袖悠然垂下,将双手掩映了大半,却衬得尖尖一抹粉色越发盈淡,秀手有如羊脂美玉,娇软甜嫩,清澈疏离。烟青色腰带玄边环绕,腰若嫩柳,纤细柔韧,道袍用了特别的手段纺织,看起来没有多余的花纹仿佛过于寡淡,实则每道纹路都隐隐蕴含了奇异的韵味,看久了便以为神秘玄奥不觉入迷。 哪怕是白璃若穿上都可以冒充一个仙风道骨,何况是本就仪容清冷,疏离尘世的虞青尘。不染半分胭脂水粉,也无需刻意作势仿效,虞青尘本身就是一种美的极致展现,她不入世,世因她移,举手投足没有一丝一毫的魅惑之一,不容半点亵渎,如姑射仙子。 当她立足于众人之中卸去所有限制时,哪怕周围皆是倾国绝色,也无用。她从来都不会压下任何一人的颜色,而再美的人在她身周却总会显出三分暗淡,她从来都无意夺走任何一人的荣光,只不过她立足在了那里,她就是唯一,这不是没有见过她的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可以将她喻作天穹上那自古恒立的皓月,但唯有那旧时可以夺人魂魄,引无数人痴迷欲投,甘为之万劫不复毁缺一生修为却依旧不坠尘世,孤冷清华的皎皎容姿,方可道出一二。现在的月亮比之当初透彻明净,洁粹丽姝差别怎可以道里计。 能见到她纯粹模样的不多,从祭坛上出现不久后她就知道了自己完全的容颜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于是除了最初的那些人之外,她便几乎不曾展现过自己最初最真实的一面。 之所以是几乎而不是全部,那还是因为有一个确实惊才绝艳的人物,在她休眠时破开了她的禁制,用巧法得窥了她当时模样。哪怕当即就被发现,也是自此一人一生辜负,纵是能为通天才智卓绝也不过虚无。而虞青尘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漫不经心的随手禁制,便是沉眠也不会放松遮掩。 那个人的名字在修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还留下了一个唤作潮思观常常叫人哭笑不得的道统,离曦子之名众所周知,传扬天下,亦是这些年来求而不得的典型人物,不时被一些修界现存的长辈们拉出来教育弟子,讲究择偶观的重要性以及当放则放有多麽重要。 创始人的事迹仲怀卿简直不能更加了解了,可没有办法,见到虞青尘初时便升起的悸动,打小听到凌崖尊者事迹时心头莫名的感觉,让他别无选择。他早就陷了进去啊。 假装不经意的扫过了虞青尘的容颜,雪肌无暇,凤眸清冷,黛眉浅淡,唇角静怡。看一次就被惊艳一次,看一次就对于那位前辈更加理解一点,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完整的虞青尘,但哪怕是这样的尊者,他也觉得自己能理解祖师了,如果是他,只消见过了尊者一面,那自然也是再也无法放得下。 见过了日月的辉煌灿烂,又如何愿意一生只得见莹虫闪烁,闻过了最为美妙的菜肴滋味,又如何还下得了口树皮陈糠。怪不得祖师爷啊,也怪不得尊者,谁都没有做对与做错,只能怪世事弄人,眼界提高吧。 小纸鹤的啄击促使他回了神,还好自己适才发呆的时候看的不是尊者的脸。现在的虞青尘只是目含怪异,显而易见的将他当成了一个被楚都惊住了的土包子而不是登徒子加蛇精病。 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辩解,仲怀卿只得暂且扭过了头,玉般的耳垂上隐有红晕,他以前穷归穷,可当真还没有土到那个份上啊。一边逗弄着有些不耐了的小纸鹤,一边试图思考一个可以扯歪尊者思路的话题,总是这个样的话,他在尊者眼中该降低多少分啊。 第五十八章 仲怀卿的尴尬缓解于云芳的到来,妖族大多对于虞青尘有天然的好感buff加成,貌似是因为传承足够久远的缘故,几乎没有几个妖怪会对于凌崖尊者这个名头无动于衷。 云芳自然不会是个例外,在唐逸才周围解说的时候还是显得比较淡定的,似乎虞青尘对她影响不大,可当虞青尘要拜托她当个数日向导的时候,这份崇敬便展示的一览无余。 详情请问分别后才甜甜蜜蜜了一起呆了数日就被自己小娘子抛开,只能徒劳伸出尔康手作无助状试图呼唤自家媳妇的唐逸才唐执事大人。 心知就算在一个城市,小媳妇也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顾不了自己这一头。得,大概两天的时间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小窝窝着了,太子牌客栈,你值得拥有,条件绝对不是盖的。 才被见色忘友不久的太子笑意盈盈,一边安顿好了仲怀卿的待遇,一边就邀了黛姝姑娘闲来无事时尽可能的一同赏花鉴月。唐·算无遗策·美人不在怀·执事不经意间就收到了万吨的伤害,还没有想到当真是太子殿下的故意所作。 几次想要提出抗议,但每当看到太子难得开怀,尽管大多数人眼中太子应该还是温文可亲的模样就说不出话来。太子真的很难得有时间和黛姝姑娘会面,再搅局的话他自己都不忍心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第一次当面看到云芳,虞青尘对她也颇有好感。哪怕是便服而出,也遮掩不去草木中自带的轻灵与生气,下意识的便能教人心情舒畅。 上次见她还是在水镜术展示的景象里,美则美矣,执着带来的魅力加成也不差,但终究当时心情萧瑟,十分的美貌也不得不掩了两分,哪有现在洒脱肆意? 在城口不远处迎上尊者,欣喜一礼,姿仪婷婷:“云芳见过尊者,先前云芳夫婿任性,有劳尊者相助,云芳谢过。” 虞青尘眉眼含笑,气息柔和,她原本便最最喜好气息清冽纯粹的生物,云芳是草木成精,哪怕沾染了唐逸才的气息,也投了她的喜好。 对于这样的生物,虞青尘的耐心总要更足一些,表情也要更好一点点,何况云芳和阿璃的关系还极佳。示意无需多礼后,随口抚慰了云芳的心情。便请了云芳带路,一同向城中有些趣味的地方寻访。 早从白璃若的口中知道了尊者的目的。虽然难免还有些奇异,却还不至于失态。与仲怀卿相互见礼,在这一任潮思观传人的面上顿了一顿。确认目前仲怀卿还属于纯天然无公害的阶段,悄然松了口气。 她自己虽然还没有见识过潮思观传人的威赫力,但姊妹们却有见识过的,如今看仲怀卿还是比较正常的,未免暗呼侥幸。倘若是尊者命潮思观主亦或者是哪位长老相陪,她可未必消受的起。 知道尊者与仲怀卿大抵是不愿意住在比如太子府啊,执事府这样的地方的。干干脆脆的引领尊者来到了一家素有盛名的客栈,包下来了一间收拾的利索干净,颇可入目的两进宅院。 不是没有更好的,只不过那些宅子都有自配的侍女,一来二去的麻烦还不清净。两进的就好收拾多了,何况这宅子的确精致,无论是价钱还是价值,可都要比一些三进都好的多了。 这种宅子专门就是给一些喜欢清静,又没有带多少侍从的贵人准备的,价格虽然高昂,虞青尘却也绝对负担得起,莫说只是两三人加一只小纸鹤,就算再翻个三番住进去也绰绰有余。 虞青尘对于这个居所没有什么意见,向店家申明居住期间无需打扰并一次交了一月的银钱(云芳想要先行付款被拒了,毕竟虞青尘也不好意思扣扣索索一个后辈的哪一点零花钱。},就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住宿上的麻烦了。 其实如果是阿璃,也就区区二十两金子想掏就掏了,虞青尘也不会拦着,反正妖精大多数都不差钱。但草木成精入世还没有几年的妖怪,那还是算了吧,人家的日子本来就紧巴巴的。 唐逸才可以不太在意那些钱,可那毕竟是唐逸才不是云芳,人家夫妻俩关系好不介意,虞青尘还不至于那么厚颜。这不是区区一个东道主招待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事儿, 虞青尘知道,这种没有宗族资历又浅的小妖精们正常是何等的窘迫,假设不采用不正常手段的话,有的小妖精们明明都已经得了道,结果还是一穷二白,钱少的不得了。 看一眼就知道云芳还没有到点石成金的地步呢,虞青尘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宽厚的好前辈的,嗯,云芳也是这么认为的,哪怕尊者的脸极具欺骗性。 虞青尘顺手在云芳额上轻轻一点,来不及诧异,云芳便直接就地盘坐,消化着刚刚传送过来的极其庞大精粹的天地元气。当然,虞青尘是布下了幻术的,总不能让别人看到云芳此刻的模样。 强大的元气流便了云芳体内的每一道经脉,渗入其中带来了润凉的滋补,云芳的天生资质是极不错的,只可惜为了唐逸才甘愿自毁长城,无缘大道。 原本以为此生修为再难寸进,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能够为了自己爱郎坦然接受,虞青尘的洗礼没有给她直接灌顶修为,而是弥补了之前所作所为带来的伤害堵塞,清洗了经脉中沾染的杂尘。 云芳的修为进步微乎其微,但从此却又有望在修界上取得成就,脱体重生。妖精和修士对于修炼的执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哪怕虞青尘修补的不算完善,踏上这条道的代价比起曾经要沉重许多云芳也当场喜极而泣不顾形象。 怜爱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云芳,指腹轻轻掠过佳人泛红的眼眶,拭去那绵延不绝的泪滴。再怎么坚强看得开,修途断绝对于这些全靠修炼才开了神智的草木而言,依旧是头上时刻压着的沉重阴影啊。 第五十九章 煮一盏新茶,任由茶香蔓延眷恋,雨前龙井的气息鲜爽清冽,与花香纠缠,铺散,仿佛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透明的青色。放松了心神,任由这些气息与清晨泥土的浅浅芬芳一起将她埋没。 刚刚泡好的茶滋味悠久,意蕴绵长,一嗅便能知晓主人家水准的高超。若是真正的茶中高手,爱茗如命的人见到必然视如珍宝,一滴也不肯轻易放过。但将要品尝这茶的人叫做虞青尘,她只是以近乎于慵懒的姿态仰在突兀冒出的躺椅上,任凭这茶逐渐凉却。 茶叶在凡俗间还算得上不错,在修界那就实在平平,让人不舍的不是这上好的茶叶,而是虞青尘的茶道。是的,是茶道而不是茶艺,更不是茶技。 技臻于巧,可谓之艺,艺至巅峰,方可称道。虞青尘的茶能有道韵,甚至可以助人悟道,洗涤人心。她的手艺能好到这种程度,除了时光奢侈的堆砌外,她对于茶自然是有两分真心喜爱的。 只不过在旁人眼中理应不容亵渎轻慢的茶,已经是被她融入了骨髓,随手便为的水准,她若是还杯杯小心翼翼,那还是虞青尘吗?烹茶只是随心而为,静静仰躺,只嗅茶香,则是她此时心情所愉悦的。 小纸鹤的嫩喙轻轻啄击着其秀美的手指,将素手摊开任由小纸鹤嬉戏玩闹,另一手则徐徐抚摸着小纸鹤头顶的细绒,心情愉悦,神态纵容而亲昵,彼此相处默契和谐。 微风拂过小院,暂停了顺毛的举动,掠起了垂落到耳畔的青丝,感觉到动作停止的小纸鹤好奇的中断了啄击,抬起小脑袋歪着头看向了周身都萦绕着自然宁静之感,见者舒心的佳人。 被小纸鹤乌溜溜的眼睛萌到了,原先清透祥和的眸中不觉荡漾起层层水光,捧起了手掌与之对视,终于忍不住印下了一个带着一丝奇异芬芳的吻。 完全不觉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纸鹤处之泰然,悠然的卧在那只纤长白皙的掌上。轻盈的分量,温软的羽毛,较小的体型,还有那优美的姿势,险些让云芳露出星星眼。 这世间怎可以有,这么这么和她心意的小生物啊。 控制住自己的失态,端坐椅上,姿态随性优雅,自然精致。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微微眯起了双眼,仿佛一卷静谧澄净的画卷,透着悠远娴雅的韵味。 仲怀卿才备好早饭,正要送去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有些讶然,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茶香不觉遥遥传来,混了紫藤花的甜蜜,在清远幽静中又多了一丝甘意,正与这晨景相合。 压抑着内心的渴望,明明是一嗅即可忘却烦忧的味道,明明有着再出尘不过的气息,原本应当再无杂念,却忍不住每一粒细胞都在叫嚣。她知道这是什么茶,哪怕在凡间都算不上真正的顶级,可是好想喝啊,这是本能的向往。 这就是尊者的手艺吗?仅仅一缕茶香都足以使她心神不属,这还是西湖龙井,如果是铁观音乃至于大红袍,她现在还能够坐的下来吗,还会克制的住吗? 仲怀卿受到的影响就要淡的多了,他知道尊者想来泡出了极好的茶,应当不弱于不久前自己泡的令自己都为之迷醉的茶水,他觉得惊叹,也以为理所当然。他是正统的人族,当然不知道也不理解草木妖精对这样一杯茶水的渴望。 这给他的震动还没有云芳和小纸鹤相处如此协睦来的大一点点呢,作为寿命长到了他只能仰望的存在,尊者会什么出彩什么那不都是理所当然啊吗? 看着仲怀卿手中的盒子,精美雕刻的食盒中有鲜美香气传出,只是因为茶香的关系而被自己忽略了。云芳美眸一闪,不愿错过机缘,知道这定然是仲怀卿为尊者准备的饭菜,便打算随着仲怀卿一同前往。 依尊者的性子绝不会吝啬一盏清茗的,只不过空手前往,哪怕没人在意,用来换这对于自己显然将会大有好处的东西那也太过了些。 轻轻拢起的手悄然绽放,兰花在掌心开了又败,最最娇美的时候水分被蒸干,馥郁的气息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泄露出去紧紧的藏在瓣中,洁白轻盈的颜色不觉堆积,就算是已然干枯零落这些兰花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只不过和仲怀卿一起走了几步,负于背后的手中便攒满了一包的分量,只不过云芳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些。这是她本体的花瓣,并不是寻常幻化。作为剑兰精哪怕只是随手幻化出的花都要比普通的兰花好上许多,何况这些烘干的花茶片片都孕有本体的精华。 如果不是之前尊者助力扫平道阻,她现在都恐怕元气大伤,而不是脸色微白。不过既然心知肚明这一次的茶对于她是何等的机缘,该舍的她也能舍得。 毕竟她的手头还是有些紧,金银不怎么缺,宝物却基本没有,能够在尊者面前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她亲手所制的花茶,在修界也当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对于默认为自己人的两人前来,虞青尘没有起身的打算,凌崖尊者原也无需羁束,何必时时刻刻维持着冷淡高华。仲怀卿的食盒就摆在了桌子上,向来好口腹之欲的虞青尘现在也不打算品尝。 等到云芳恭敬的奉上了花茶后,虞青尘怔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邀云芳与仲怀卿一起品一品这壶碧茶,看一眼早就舒适的在云芳的肩上又睡了过去的小纸鹤,颇感无奈,要不是小纸鹤的寿命与修为道镜无关,她哪里容得下它这般荒废资质不务正业。 婉拒了云芳共饮的请求,若不是云芳前来,这壶茶大概也就只有放凉置不能饮用。他们品她们的茶悟他们的道,自己现在只想放松心神。怡然无纷无忧无扰。换一句话说,她现在并没有与人相处的打算,一个人静静就好。 第六十章 云芳在这厢进行着她的感悟,仲怀卿在那厢默默修行。原本应该属于虞青尘的早餐最后都落入了小纸鹤腹中,只是不知道它如果知道午餐和早餐都没有了还是否雀跃如初。 虞青尘早已明说她今日无甚么食欲,吃过了早饭的仲怀卿决定安心修行一日,自己都无意食用何况给小纸鹤做。云芳会做饭,可小纸鹤又不是唐逸才,不吃才应该是正常,而且她也没有吃饭的打算。 说好在楚都是为了游玩观赏世情的虞青尘现在正自顾自的躲清闲,倒也没有出了这个小院。仲怀卿在房内,云芳在前院,还有一个占地不小风景颇佳的后院可以由着自己赏玩嘛。 指纤纤若雪,素粉如樱,轻轻虚触一朵正盛的秋芙蓉,翦眸半垂,良久无言。目光细细划过上面每一丝娇嫩的纹理,指尖点了一点那柔软细腻的绒毛,轻薄的花瓣肆意舒展,饱满的水分让它呈现出透明的银红。 很漂亮的花,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一不经意见,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吗?晨露在花心滚动,盈澈的水中有点点金色闪烁,这是花粉的颜色,有了这几滴露珠,原本便开的极好的芙蓉更增了三分妍丽。 顺着瓣边滑落手掌,掌心浅浅的在叶上摩挲,不似花朵般娇美剔透,叶片的颜色要沉稳许多,繁茂的枝叶间只是偶尔有一两朵花闪现,有的还只是花蕾,有的也不过半放。 只有这么一朵全开的花,并且相对于枝叶来说花朵实在稀少,看似普通的枝叶全然不像是能够养出这等颜色的存在,却愈发显出了花朵儿的珍稀。 有趣的向这一株秋芙蓉中送入了一道灵气,若是机缘不足,不过是有生之年不受虫病之扰,若是机缘足够,这一道灵气就是其长寿之基。 有泉水叮咚宛转绕过茜茜芳草,水质莹澈澄净,清可见底,虞青尘见之心喜,松开道冠,解下鞋袜,浸足其中。凉意徐徐,水波润泽,贝足下是一片光润的鹅卵,肌肤如玉,如膏似脂,缠绵潋滟了一片水域。 寻了一个好地方靠下,柳枝的荫凉护佑了周围一带,天上辉芒落下,在虞青尘微微扬起的面上洒落点点光斑。眼睑浅浅闭合,长睫微颤,琼鼻雪肤,嫣唇润秀,肌体无暇如画,不似凡间丽人。 哪怕只是用最最惬意随性的姿势坐在那里,仅仅是寻常出彩的景致都染上缕缕仙气,好似瑶池神山,有别红尘水墨。所以这才是尊者呐,方能是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压两族的存在。 一言既出,破整个妖族的万载习性,一身所至,修界为之震摇。自有记忆起就立于巅峰,长生傲世无尽岁月,所养出的气韵,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流露都足以惊艳世人。 ············································································分割线·············································································· 就算是这一方天地已经算得上清平,修士调理阴阳,百姓自给自足,不会有过于昏庸的皇帝存在,也不会有影响人类生存的天灾。宗门与散修间和谐友善,妖族与人族相处尚可,少有暴虐食人的妖族。 可一点纷争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修界总是还有一些邪修,不敢对于百姓大肆下手,却敢偶尔挑衅一些落单的修士妖族,以获取资源,试图增进修为亦或者获得财物。 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来弄个血祭什么的,邪修的由来,就是自己不动手炼丹炼器想法挣钱,专门劫掠路过百姓和小修士的。百姓一般都可以放掉,小修士则不是被清掉了记忆就是直接抹杀,只不过在荒郊野外多半还能有一个写了名字的坟。 在这世道敢于对修士下手的邪修当真不多,而流光宗大师兄要去追寻的就是一个连害两名修士,仰仗修行之利劫道图财的存在。就算是没有动过凡人性命,在修界也称得上穷凶极恶了。 着一身冰蓝劲袍,身姿俊秀挺拔,面貌丰朗昳丽,本来是少年样貌英姿勃发,腰别长剑战意凌然,如今劲袍却有了缺损露出一角白色里衣,肩胛骨处有血痕存在险些被洞穿。 一手扶着杨树,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脊梁挺如松柏,却忍不住手臂微微的颤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像是大战良久以至于体力不支,面色却只现苍白不见潮红。 心下愤愤,凌厉面容上半点不见面对同门时的尔雅宽和,耐心细致,唯有风骨犹然不变眼神清澈如初,然谁知他现在处境是何等狼狈难堪。他素来喜好游历,修为也算得上杰出,顺手将一些修为较弱的邪修擒下打包上山关禁闭已经成了习惯。 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修为比他差不了多少的邪修手段如此卑劣,居然在察觉到了他上山的第一瞬间便燃上了迷香,从来不知这种手段的自己中了招,等到察觉已是迟了只得勉强脱身。 现在的自己又用了一张遁地符,一遁千里,不知到了哪一处荒岭,勉力点了一炷香驱散野兽,终于彻底无力滑落在地。原本就被一个雷咒擦了边导致一边焦黑的外袍随着大师兄的软倒又划了数道口子,背上有血丝渗出。 肩胛骨的痛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遭遇,可大师兄现在连撕开传讯灵符的力道都没有了,何况是细心包扎医治。 额角有汗珠滑下,嘴唇被咬的发白,剑眉紧蹙,可直到尝到了血腥味都没能再聚起一丝的气力,这时候如果遇到了哪怕只是一个凡人,他都不会有还手之力,毕竟那个香防的也只是野兽绝不含普通人。 第六十一章 云芳带虞青尘去的地方,是古街,严格来说不能仅仅归到凡俗一类,与修真也偶有牵连。和一般古董街的区别就在于古街中不光有古董和典当铺,戏园子,酒楼,青巷楚倌,茶楼乃至于药店都有。 最最不同的地方,要属于这里的东西从来都不只是普通人用的,只要有足够的东西,丹药,灵器甚至功法灵石都有希望,虽然少了一点。 可凡人能够买到这些东西的地方也不过就是那几个,所以古街是生意一向很好,仲怀卿以前也去过类似于古街但规模小的多的集市上卖过符,凭借这个来糊口凑路费。 不会是直接卖给凡人的,修士没有几个有这个一张一张卖的耐心,直接卖给铺子,虽然被压价压到相对于卖价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也没办法啊。 哪怕是那个已经很小了的坊市,仲怀卿也从来没有在上面买过一样东西,这个坊市主要就是给凡人买卖让修士赚个外快的,有用的东西都贵的要死他还没有那么壕。 真正修真者用的坊市,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不过哪怕是便宜了好些,仲怀卿也买不起。修真坊市许久才开一次,仲怀卿每次都是去卖符的,那里的收购价要公道的多。 这两种坊市虞青尘都没有去过,但她也颇听过一些捡漏的传闻,怎么说呢,小辈们不知道她却晓得,那些捡漏捡出好东西的不是没有普通人,但天运所钟者绝对占了大半。 话说回来,捡漏捡到的也不过是一笔横财罢了,现在修界哪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炼器谁能够比虞青尘更强? 虞青尘最最清楚,没有那种捡出神器立刻无敌的存在,也没有出了个功法于是举世巅峰的可能。老爷爷都是修界支柱,怎么可能会有残魄沦落到附身器物的地步,除了几个明明完好无损的人喜欢搞恶趣味之外真当那么多至交都是死人啊。 云芳当然也不觉得尊者会把捡漏什么的放到心上,捡漏价值最大的幸运儿曾捡过一个储物戒,她再怎么无知都知道尊者在这方面上的造诣,这个坊市虽然盛大,也不可能有尊者看的上眼的东西。 不过是看个新鲜罢了,阿璃现在就很喜欢买东西呢,据说开发她新世界的大门还是由尊者带领的,这种坊市干净繁闹,人多而不扰,喧而不燥,是很适合游览人文的地点。 虞青尘对于这些小摊上的东西的确感些兴趣,仲怀卿也不介意开开眼界,虽然古街叫做街,明面上也的确只占了一个街道,然简陋收缩空间的法门在修界当真算得上泛滥了。 所以这古街内里的乾坤,足以装的下小半个城。哪怕在修界这种坊市的规模也是少有的,不过修界的坊市可没有这么多普通古董玩物,也没有这么多普通人穿梭。 修真对于慧根的要求高,绝大多数人都自行修炼不了,功法在这里主要坑一坑冤大头,练武的典籍就没有这么多要求,在武林中这个街道可是鼎鼎大名。 丝缎穿插点缀道路两旁的小楼,楼体各具特色,有小巧玲珑,也有恢弘大气,但在这丝缎的连接下都有了一种莫名的和谐,丝毫不显突兀。 有古树峥嵘,盘根错节,树叶青翠欲滴,锦绣灯挂,古朴华丽,生机勃勃,纵使岁月悠久,仍能不显颓态。不提小楼如何构思精巧,哪怕只是路旁摊位也与外地大不一样。 或以莲台雅物烘托,或竹席石面古韵浓浓,还有青玉台,黄金案,依地势,按身后小楼风格,各不相同。连仲怀卿都忍不住露出了异色,他哪怕是在修界坊市中,小楼那个更好不好说,但摊位却绝对落了下乘呐。 小纸鹤展翅到了莲台摊位上,足立莲尖,昂首鸣声长啼,悠长悦耳,一时引人注目。 来不及向尊者还有潮思观传人解释古街还没有豪奢到这个地步,那些小摊都是出租而不是摊主自备,就看到了小纸鹤的举动,忍不住叹气。 趁着莲台铺子的人还没有说什么,旁人也只是艳羡惊奇居多,上前两步将小纸鹤捧了下来,在摊前驻足,显然决定买点什么权作消灾。也是侥幸,这个点没有修士在外面,不然来个消息灵通定力又不足的泄露尊者行径,可就有的说了。 下意识的忽略了虞青尘与仲怀卿,古街中的人看到了云芳也就基本了然。云芳在这个古街上还是很有名气的,也是少有的修士在一般人眼中有大神通。 反正普通人眼中的修界原本便是光怪陆离,再怎么样都不会奇怪。摊前的是个美貌妇女,杏眼朱唇身段玲珑,举止有一种奇异的节奏,颇有些风韵颜色。 见是云芳来买东西,便也懒怠推销,笑吟吟坐在莲台后,妆容柔美静怡。是个熟人最好,云芳也暗暗出了口气,秋三娘果然惯会看人脸色,知晓自己此刻无意多言。 施了个小术法叫人下意识记不住相貌,虞青尘施施然上前,点了一点闯了祸还不觉的小纸鹤,笑意无奈而宠溺,秀哞中潋滟清波摄魂动魄,也尽数化作了足以溺化人心的愉悦温和。 云芳正看着眼前的商品,到这里摆摊的差的不多,可大多都是凡俗之物价值对她而言也不大,莫看这些首饰各个华光璀璨精美绝伦,能有几个来历清白敢教自己带到头上的? 眼光微微一凝,这个摊儿上的东西卖相都不错,也大多是有些年头来历的,但像首饰胭脂,居然还有的缠绕了几缕阴气死气是什么情况,从墓里拿出的东西都敢直接买啊。 云芳最后在这个摊位上买了一枚玉扣,雕缕奇绝,玉质上乘,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没什么底蕴,做出来的年头绝对不到一载。 自己宠兽惹的祸没必要叫云芳买单,这枚玉扣虽然不错,用处却可有可无,显然不是云芳自己一定会心仪的,虞青尘干脆利索的不顾推辞把钱出了。 强行将一个装了好些钱财玉璧,还颇有些灵石的乾坤袋交到了云芳手里,这一次云芳的花费她便全部买单了。知道仲怀卿现在不缺那些财物,便将两人索性轰走独自游逛。哪怕是素来极合她心意的小纸鹤,都被交由了云芳照顾。 第六十二章 胭脂勾勒眼角,晕出长长的一抹嫣红,眼线细致,微翘的眼角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待出。柳眉弯弯,眉角浅扬,绘出的是难掩的风流婉转。 一点朱砂艳艳,抿出灼灼朱唇,铅脂抹匀,愈衬妆容鲜艳,却半点都不落入媚俗。烟波悄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碟翼般美丽脆弱,惹人怜惜。 变幻指决,手指光洁柔软,一手似兰花般颤巍巍的绽放,另一手则掩在袖下,只露出一点芊芊指尖。额上一抹蓝光莹莹,是上好的宝石额坠,随着动作轻轻转动,折射出浓淡不一的色泽。 水袖一震,铜锣当即一声响动,缓缓举袖遮了半边面颊,开口便是清唱。 略低的声线优雅清润带着一点点磁性,不同于寻常青衣的娇嫩脆美,却别有一番韵味,仿佛能直入旁人魂魄,这般好的嗓子,这样好的卖相,即便是古街上的梨园,也不是能够寻常请到的。 羊脂美玉滑刻出玉花繁琐精雕,三朵莲花样的小坠子用品相极好,个头极小的珍珠缀了下来,就别在发髻侧边,一摆一摆撩拨观者心弦。 珠翠银玉妆点一头青丝如瀑,都是极贵重精致价格昂贵的首饰,戴在头上却只能越显颜色清贵,不觉累赘庸俗。 辗转唱腔绵长韵致,一句唱出,悠悠绕梁,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勾绕不绝,盘旋的韵味迟迟不落。 低首,扬眉,转身,落袖,裙摆层层叠叠,似是下一个动作便会彻底绽放,但又总在不觉间含羞收敛,广袖不时翻卷,唱着的是谁都不能完全听懂的古老歌谣,时而凄婉哀绝,时而舒眉浅笑。 即便是外面罩着一眼辨不出身材的雪底青花外褂,也能够轻易察觉腰肢的纤细秾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仿佛蕴含了无尽的意味,叫人想要探究沉迷。 一曲唱完,满场静寂,似乎还在咀嚼着之前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有的睁大了眼睛不肯错过一个动作,台上的人下来了还不肯回神,有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兀自沉浸,完全没有意识到终止。 原定唱上数句后应该就响起的乐器沉寂了整整一场,而哪怕没有笙箫奏响,台上的青衣也唱出了丝竹齐鸣的乐章,如果不是最后随着青衣的一道震袖铜锣再度响起,没有人能从那一曲中回的了神。 哪怕那个人叫做虞青尘,虞青尘比别人好的地方也只在于她回神的当下就知道了那一道铮鸣从何而起,是那青衣最后一振水袖,真气敲击铜锣,不然这般景象不知要保持多久。 云芳就亲眼看到了几位妖修一个没注意,或将耳朵尾巴露出,或者头上藤蔓探芽。 大家都静静的坐在场子上,没有一个人意欲起身离开,兀自竭力倾听,犹觉那唱腔回荡,好像那道人影依旧,场中韵味如初。 明明还是早上,往日里唱到通宵亦然灯火通明的古街梨园却散了场,闭馆不在有戏乐回响。听了戏的人哪怕有的不再浑浑噩噩,也全然不觉得这样一出戏后还有今日再开梨园的必要。 第一次听戏就听到了这样的高水准,虞青尘的心情亦是久久激荡。不是真正的老戏子有时候甚至都不能全然解出那个青衣的唱词,但其中的悲欢离合却每个人都能感到。 小纸鹤直到了散场都没有回过神,那声音钻入耳畔,酥麻麻的音色至今仍在几人身周萦纡,驱除不掉。 虞青尘是看到了梨园的招牌一时好奇走了进来,正好云芳也有意带仲怀卿见识一下古街梨园的美妙。可就算是云芳也算得上常来此地了,她也料不到今天居然上了一位这样的大佬,哪怕是她都没有听说过一丝一毫的风声。 ··············································································分割线············································································· 步伐中还带了几分飘忽,云芳移到了自家的小小宅院。她是清楚唐逸才这几日打算就在太子那里度过的,所以更加好奇被唐逸才直接安放在了自家修养,据说是被人暗算晕迷的修士是谁? 见到佳人身影徐徐,兰芬清雅,唐逸才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被巡逻人士救下挪来的那位男子绝对不是恶人,但他对于修界的事情实在是所知甚少,要想拉个壮劳力咳咳,是同道总需要云芳来把把关介绍一二。 哪怕是算计也需要更加全面的资料才好啊,这个方面就全靠云芳了。 难得见到自家情郎如此大大咧咧的,居然直接将一位不明底细的人接了回来。云芳眼含怪异,不过看了客房内昏睡的男子,她便顿时理解了夫婿的行为。 面目清俊,哪怕是昏睡中气质也温润尔雅,杂了淡淡凌厉,一看就是正道人士,翩翩君子,很好忽悠不对是很容易统一战线的人物。 不想不屑翻他人随身物品,云芳主要认识的人都在妖界当然不知道谁是眼前修士,托了托下巴,看向了这位男子身上的衣物。 真的不想吐槽,然而这衣裳一看就是夹杂了修道和江湖的审美裁制的,颜色应当能与他的宗门有些联系,其它的必然已经改的面目全非了。 面前的男子一看就是宗门出生,还不是一个小宗门,不是每个宗门都和潮思观一样奇葩的。蓝色的衣物啊,大宗门的话流光宗,御剑宗,一气宗,还有问道盟都是呢。 得知了这几个宗门的信息,唐逸才凝神细思,一道道信息闪现又被排除,问道盟和御剑宗首先就被扔掉,剩下有可能的也就只有流光宗和一气宗了啊。 第六十三章 那个男子正是传说中的的流光宗大师兄,名字从来没有被公开过的那一位。就是宗门长老都几乎没有明白本派的后起之秀,赫赫有名的大师兄到底叫什么。 云芳直接用秘法将大师兄的图像传给了她认识的可靠而消息也比较灵通,最最重要的是嘴比较严的小伙伴们,一株藤精告知了她这个消息。 那株藤精在一次化出原型休憩时曾经有幸亲眼见到了大师兄和宗门的通讯,且就在不远前。 它有幸目睹了迷路的大师兄一脸淡定自若的向着宗门里的弟子们温温和和解释着自己百年大典可能回不来,谜一样的自信三言两语就让弟子们相信了他们敬爱的大师兄游历处在重要关头,临时有事无法回归了。 重点是它当时也信了!!! 要知道它一个小小的藤精到底是怎么这么清楚这件事的,那个简单。 它只不过是在感叹崇敬世上当真还有这么一心求道不计名利,朝闻道夕可死哪怕错过了天大的机缘也绝不后悔。 然后他就看到刚才语音平淡温和而又不容置疑的公子,在影像传输彻底结束后顿时垮下了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气质绝望到下一刻好像就能哭得出来,碎碎念中的怨念浓的滴得下水。 然后他才知道了这位仁兄在有修为在身的情况下,居然能迷路一口气迷上个两三月,眼看还有不到五日就是百年大典了,硬生生的连自家宗门都回不去。 接下来他就因为这个神转折带来的冲击导致了一个没有稳住,被这位大师兄给发现踪迹,好说歹说指明了人类居住的地方,离这里还不到五百里就有一座不算小的镇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明白了流光宗大师兄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呆在宗门里,一旦下山云游就常常一年半载不归还的缘由。 如斯深刻的影响让哪怕大师兄现在处于卧在病榻,双眸紧闭的糟糕状况,他也得以一眼认出对方身份,毫无压力。 ····························································分割线····························································· 一曲终了,戏终人散,空荡荡的后台只余了那青衣一人,对着妆镜一点一点的解下通体珠翠华光。零散别在发髻中的珍珠一经取下便被随意的抛在桌上,任凭它滚落置地,撞得叮咚鸣响。 沾湿帕子,细细的擦拭去眼角那一抹嫣红,原本惑人的妆容逐渐淡去,精心描的妩媚上钩的眼尾现在显得清澈而无辜,勾起来弧度展现的的再也不是搅乱人心的魅惑。 掩盖在铅脂下的肌肤并不像寻常戏子般粗糙,细腻干净的皮肤看起来便是洁白极有弹性的模样。 丹朱除却,唇甚至被擦到了微微泛白的地步,将披散垂腰的长发用一根古簪梳起,便与之前辨若两人,别如天壤。 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倾国倾城举止惑人的绝色妖妃下了台,就再也认不出之前的妖娆艳光。 卸去华丽裙裳,回归少年模样,秀逸的脸上铭刻不变的是永恒微笑,简单的服饰得体大方,通体透着安逸如兰的浅淡甜香。 身形修长清隽,书卷气息绵长,倘若他的举止间没有那一股特别的韵味,眼波转动间没有那不自觉的妍媚,谁都不会将这位看上去就是哪怕世家也许全力培育的浊世玉公子,书生如画,和戏子这个职业扯上一丁点的干系。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生物被他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看到他的时候你便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超然,风度贵气,也一眼便能察觉出他在戏曲上的造诣绝非一般人能敌。 将世家的风流雅致,书生的清贵澄澈,戏子的妩媚滋味,修士的洒然出尘完美糅碎拼合,就是眼下一身戏骨的沈若溪。 名字柔美,长相却绝对干净出尘,寻常相貌举止翩翩有礼,戏台上却是祸国殃民的美艳妖媚。 在看到他卸完妆后,连虞青尘都忍不住顿了一顿,亲眼目睹了他在台上的表现,就算是不觉得对方非得是艳美无双,骄傲绝丽的款式,也万万没有想过有对方是个男的的可能。 声线低是低了一点,可这样才有那倾国妖妃荣宠一时的霸气妖娆,痛失所爱后悔不及的绝望沙哑好吧。 你的女装已经足以打败天下九成的女子了,为神马男子相貌居然还如此正常清爽?? 也就是云芳临时有事毫不知情,目睹大变活人的两人一鹤现在都有一点点不太正常,连小纸鹤都是一脸幻灭,虞青尘看向仲怀卿的眼色都不太对劲了。 该庆幸仲怀卿现在还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严格来说沈若溪虽然俊美,但也就是和仲怀卿伯仲之间,甚至可能还比仲怀卿差上些许,不过仲怀卿习惯了遮掩,所以平常看上去才不觉。 若将仲怀卿的面上也细细描绘,可能够描得出与沈若溪不相上下偶的红妆? 哪怕沈若溪妆的是青衣,妆容秾丽,但那种倾国妖媚绝艳的感觉在台上可是连虞青尘都有一些惊艳,和沈若溪的举止韵味脱不了干系是一方面,虞青尘也是第一次见到浓妆艳抹而不讨厌的姝色。 仲怀卿的睫毛也很长啊,眼角虽然没有沈若溪那么勾平常还勾的清雅大方,但也有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啊。 喉结虽然比起沈若溪的明显了些许,可也忽悠的过去,线条柔和清晰也不差呐。 不行,收回胡思乱想,作为凌崖尊者,她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名号。人家喜欢演戏扮角,戏曲造诣惊人是一回事。没这爱好挺正常一少年,她干嘛想着让仲怀卿试一试女装。 扫了一眼后台,仲怀卿早就反应过来了,只不过还在专心的看着沈若溪试图将他与台上对比所以才没有发觉。 有些可惜,原本来到后台是想要结识有如斯造诣的青衣,但看着眼神淡漠的少年浅浅的笑意依旧,将华贵的戏服与价格高昂难寻的珠宝堆好徐徐点燃,漠然见着它们化烟,便下意识的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好时机。 第六十四章 作为唐逸才的好帮手,修界牌小咨询,云芳无疑是成功的,她给唐逸才树立了一个完美的框框架架,一条条一道道将修界的大体原则规矩展现给唐逸才在脑中建立了一个基础的修界模型。 作为太子的好帮手,国家级谋士兼助手,唐逸才无疑是成功的,他给太子创造了一个无须担心后顾之忧的环境,让太子无论何时都可以安安心心的应付帝王而不用担心事务堆积或者什么人跳出来搞幺蛾子。 作为陛下的好帮手,继承人兼小甜心,太子无疑是成功的,他可以让多疑的帝王稍稍卸下担子安心养病,还能时时刻刻应付着陛下的喜怒无常而不厌倦。 作为尊者的好帮手,包打听兼导游,仲怀卿大体上也是成功的,他可以让尊者更加轻易的融入世界,帮忙做一些尊者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情还能撑起面子,公子斐然。 ········································ 说了这么多,核心思想其实只有一条,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哪怕是威权深重如帝王,权谋滔天如唐执事,地位尊贵如太子,修为高深如虞青尘,都不能完全免俗。 如果虞青尘打算安安稳稳一辈子宅下去,那么或许还可以不需要任何帮忙,但她选择到这红尘中看看,自然就不一样,仲怀卿的存在便不可或缺了起来。 现在唐逸才觉得自己的算计还不太稳定,想要灭掉梁国对方还有可能翻牌,正愁桩子,阿不,正愁好汉不够的时候一个做随机巡逻的小卒就在荒郊野岭捡到了一个看起来就能够帮得上忙的人。 这个看起来就有用身份不寻常的人还没有被私藏保护或者消灭妥当掉,而是好端端的直接送到了这里,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唐大执事对于楚都掌控力度虽然已经到了一个足以令知情人士发毛并且怀疑他的精力到底多么旺盛的程度,可也不是随随便便逮着了个看起来不一般的人就会到他的手底下的好嘛。 更更令人惊喜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随手被小卒捡到的居然还是个修界天骄,从门第到修为再到品行,哪怕是样貌都是上等的,都没有后遗症只有大靠山的。 算起来可就真的不容易了,以至于查到了大师兄身份的时候唐逸才被这个惊喜还砸的有一点点头晕。 你说人还没有醒过来,还没有答应答应上这条船? 唐逸才表示这都不是个事儿,当他能够无中生有建起一个堪比东西厂的大势力,还是在太子而不是皇帝手下,触手更是伸到了国外,敢于谋一国,治一国,战八方不败的能为。 这点儿政治修养还有口才,他怎么可能没有?从捡到大师兄并且知道他的身份的那一刻起,大师兄就再也逃不掉了,虽然大师兄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可聪明人说话更加方便有没有,何况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呐。 他一没打算让人家帮忙打工干活,二没有打算放人家到战场上破坏平衡,只是希望在梁国修士出手的时候大师兄可以制衡掉,这么一点在修界都不算事的事在半个救命之恩面前应该轻而易举的吧。 唐逸才自己也是懂得医理的,所以要看大师兄身上的状况也不算是特别难,当即令侍女熬了黑稠黑稠的一碗药汤,灌下去虽说会让大师兄晕迷的时间更长一些,但先前迷药带来的副作用却基本可以驱散干净了。 原本以为今天的正事总算是干完了,可以和自家的小云芳甜甜蜜蜜一会儿再谈要不要到那位尊者哪里去,结果却收到了沈家的帖子。 自家恋人连修界最大boss好感度都开始刷了,为什么自家还必须连一个半武半道的隐士家族都必须小心对待!!! 不过说实话,这个大佬还是自己主动派人联络的,人家之前一心避世,就算是在普通人间行走也老老实实的不高调来着。 也许不高调?毕竟一般人看来他们只是背景比较深厚,能力强大很有钱来着,可不会知道人家家族普遍武功高绝有修为在身,在外放的人总是有一些讲究的习惯。 习惯拿资质不大的人在外料理门面,这些人混得好了甚至可以比资质好的地位都高,只是不允许爆出家族名头,比如递上帖子的这个人。 他在帮忙处理国务审查官员,制定战略,顾及民生还要安插探子,整顿经济的同时还要查明这些习惯了缩起来自己过自己小日子偏偏有钱有能耐的隐士家族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比如像现在这样,人家的帖子都递了过来自己不至于一抹黑嘛。 这帖子上的人名在沈家也是出了名的,虽然修道资质不好但修武那是一绝,关键在于将武功修到一代翘楚的同时,他还有功夫钻研琴棋书画诗酒花到一个不差的地步。 据说他最最精通与喜爱的还不是这些,探子没有说清楚,详情被沈家封闭资料还有所不足,可他只要知道这个人在沈家的地位很高完全就可以做出一些决策来就够了。 和一般资质好的人不一样,小时候沈若溪的资质只是平平所以他一直都是按着主管外事的方向培养的,到前两年突然发现他的武道修为为止,他已经成功的通过执掌外事将自己的地位提高到比哪怕他展现了资质应该有的都要高得多了。 换而言之,这是个全才。尽管不知道普普通通的一个爱好有什么被沈家禁止传出的必要,可在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唐逸才就忍不住了对于这个人才华的赞叹,如今有幸于此妙人一唔,不亦乐乎? 看了看帖子时间,还隔了一日呢,穿插安排绰绰有余,后日一整日的时间,就让他来见识见识沈公子的高明。 墨眉斜挑,眼中的欣悦高傲遮掩不去,手指轻叩桌面,气势凌然。 他唐逸才走到今日,见过的风风雨雨何其之多,从来都没有能在他手上真正占到便宜的。沈公子显然不是一个易于之辈,但不知到底功力几成了。 第六十五章 斜阳浅照,水面上折射出细小的霞光,闪烁不定,绮丽而又璀璨,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花草的气息,嗅之但觉沁人心脾。 秀饶的草地上有鲜花婷婷,或一簇一簇,尽展小巧辉艳,或独成一景,璀美而不可方物。哪怕是湖泊上都有白莲幽静,锦鲤灿烂,由巧匠精心布置,多而不繁,繁而不乱,点缀之间,只觉万物静美,景致绚华不凡。 古树枝干盘结,遒劲雄健,苍苍深翠,可堪叹玩,奇石或卧或立,零散峥嵘,为本已是臻善至美的园林增添了几分古朴风韵,沉淀滋味。 在这样的园子中散步,无疑是很值得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哪怕是可以日日游玩已经烂熟于心,在这样的景致下等待,也无疑让老者的耐心和心情增益不小。 木屐敲击卵石的声响塔塔传来,老者的白眉颤了颤,便抬起了头笑着向小道上看过去。 来的人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青色的长衫松松垮垮的用了一条带子系着,很快便到了眼前。 男子的年龄已经不算轻了,一眼看上去,少说也是三四十岁的模样,鬓角虽然沾染了风霜,洒脱的笑意间也不觉带了丝疲惫,可眸子却是黑白分明,极清极亮。 那是一双乍一眼看上去干干净净如婴儿般的眸子,虽然有过无数的世事印刻,染过数不清的悲欢离合,但却早已沉浸在了最深的地方经过了无数次的洗涤放下看透,最后便有着赤子之心的颜色。 .他的身姿是挺直的,衣衫却是不整到了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里衣。神情似乎是有淡淡骄傲的,可任谁都能看出那中间无所谓的颓懒。 他配了一块碧莹莹的美玉,錧发用了高高的羽冠,脚下却踩了一双木屐,甚至都没有穿那一双本该必有的棉袜。 就算他整个人如此矛盾,他身上却总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你觉得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洒脱,自然,率直天真,又犀利睿智,通晓人情而又不留情面。 他看上去好像很好打交道,又好像很难相处,他的风采令人心羡有意结交,也捉摸不透叫人想要远离。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他的故事看起来又在他眼中并算不上什么。 这种特质在别的事情上是老者也未必吃得消的,但在家族大事的面前,老者又对于男子充满了信心。 这种信心并没有错,从男子今日的空手同身上完全不似往日浓郁,而是自然浅淡的酒香中就看得出来。 涉及到天命之子,特别还是属性未明的,哪怕是男子也必须摆出一个端正的态度来面对,家族在他心中的地位,毕竟要比外人猜想的多得多。 老者的眼中含着笑意,赞许与肯定,即便是还不知道结果,他也肯定了那个必然的结局: “解决了?” 似乎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过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天命之子的暗探该如何发现与处置素来是这种知道其中干系势力的难题,可男子有足够的能力。 端起茶盏看了一下,又嫌弃的放下了它,修长干净的手掌重新懒洋洋的拢到了袖中。 “解决了,真正不能说出去的事情,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可惜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谁知道这位天命成长的如此之快,对于情报如此在意。” 苦笑着啜了一口茶,当天命之子的信函送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沈家这次是不能再脱离了的。 嗤的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哪怕是这一次没有被发现,要不了多久天命还是会上门来的,我还活着,所以沈家便必然会卷进去。” 作为与敢于上一任天命争夺气运险些胜了的存在,哪怕那个天命其实算不上特别强烈,这样的气运与实力怎么可能被天道当真轻轻放过。 他的年龄事实上比老者还要大一些,但无论是心态,样貌,还是其他,都要比老者年轻的多。 “这一任的天命桃花不旺,但是桃花却与尊者颇有牵系呢,总归死不了,无论是我还是沈家,都经不起再度违逆天命了。” 看起来他似乎是全身而退甚至带着沈家又进了一大步,可他身上的天眷虽然不弱却远远不及从前,阿芙最后爱的也不是他,若非他自己最后看透,那么便算是当初全身而退现在也早已成空。 宁愿选择坐拥美人无数的天命,甚至为其舍生忘死,也不愿意选择从小一同长大一心一意,原本彼此情投意合的他,不惜为了护持天命而白刃相向。 明明已经说了七年的相濡以沫,却在短短三个月中更辕易辙,爱情到亲情再到看淡的速度快到了让他措手不及,仅仅不过闭了一个长关,他爱的女孩儿看向他便再没有了从前的情意。 如果不是阿芙的坚持,如果不是阿芙以命作胁,那么这一位天命怕是早已身亡,至少也绝对和那份大气运无缘。 可那隐隐的恨意让他痛心,脖颈上的血痕让他震动,决然的神情令他慌张,原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甚至暂时断了他的天命,却抵不过伊人已然动心。 所以死局有了破绽,他从此再不轻易设局,心上人远离最终只余歉意,从此情爱断绝美酒难离。十面埋伏一朝亲手全撤,摧心伤肝不得不看破一切不复上心。 可为了阿芙一夕白发呕血,即便后来染黑至今鬓染霜华,原本便是一点点小伤也要担心不已,撒娇关切的人眸光却只是微微一动,不过是恨意除却有了几分愧疚。 如果不是那一次带来的伤害,他现在应该还能再活百余龄。阿芙与上一任天命数十年前便已化土,可见他当初的天资何其惊人。 据他所知阿芙在他的后宫中并不愉快,阿芙的确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也并不蠢笨爱那位天命爱的极深,可数十位佳丽中不乏国色天香,算计惊人的也不算少数。 尽管’姊妹和睦‘可天命陪她的时间能有几分,数十位佳丽每一位都值得任何一位天骄从一而终生死不弃,可她们全部只是心系一人。 阿芙的出色不容掩盖,身份也绝不低微,但在如此多惊才绝艳的女子中也只能泯然众人,还能怎么办。 第六十六章 听过了沈若溪的戏,繁繁扰扰的红尘一时也提不起兴趣。云芳回来了逗弄小纸鹤逗弄的依旧开心,仲怀卿自顾自的钻研淘来的古籍。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恣肆意,现在三人一鹤却全没有逛街的闲心。 闭上眼睛,还能够看得到女子姝丽颜色,一朝入宫,君王折腰,妖娆盛容,压三宫华芳。 万千宠爱集于一体,肆意挥霍恩宠,亦得千依百顺万般皆从,不惜以举国之力养她鲜妍欢笑。骂名皆被君王一力承担,她的声望依旧美好。 然后国君渐遭众叛亲离,一日都城被破举身赴火,凡是知道他荒唐举动真正因由的宫人几近全部被迫殉葬,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因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导致的惨淡沉重。 没有恶名只有美名艳声远扬的她被新国君召见,然后不出意外的新皇当即惊艳几欲沉醉,欲封为贵妃坐享娇养。 直到这时她才幡然醒悟,自请青灯古佛将这祸国容颜永远掩藏。新皇纵有千般不舍却也只能舍去,后来前来庵中欲传出佳话艳闻,却只落得拒绝坚定,刚刚无奈离去,她便白绫一端芳魂永销。 戏中最最多的还是她得宠时的肆意妄为,骄傲妩媚,霸气尊贵,一颦一笑如在眼前,不到两个时辰的一出戏,居然便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个轮回。 就算是知道了那名青衣实则是一名清爽俊秀,一点也不女气的男子,也完全不影响回忆时的惊艳。 青衣的妆容的确妖娆绮丽,但细细咀嚼下来,本身的颜色却被淡化,只留下了脑海中淡淡模糊的绝代妖妃当有的形象。 虞青尘对于剧情的感触倒还算不上特别深刻,她主要为之动容的还是沈若溪的戏曲何等高超。剧情固然也能够使人叹息感慨,可这份造诣才是真正的登峰造极。 仲怀卿想的就要更多一点,唱戏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其中,随着喜怒言笑,直到脱离许久之后才能细细品味剧情,君王是当真被迷到了神魂颠倒,可这种用尽一切只求竭尽宠爱,娇养呵护只愿对方一切安好的情意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她在君王安好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任性到了极致也有人敢于买单,哪怕再不堪的作为都被人遮盖包容,若不是君王顶替了她的所作所为,素来极为爱戴他的百姓不会失望。 她若没有执意逼死那些人,新皇不会反叛,如果不是君王极力护着她的名声,掩盖她的所作所为,那么她到不了新皇面前便会面临死亡。 所以说苏妲己在这位女子面前都不算什么了,周幽王恐怕也不能同这位君王比较。 这位美人儿的魅力令他悚然,不过当他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她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影响中女子自然妖娆动人心魄,哪怕一个眼神都诱人沉醉忘神。 一看就不是特别良家的形象,但是那种美哪怕只是一个虚影都藏不了半分。这样的颜色,看到的同时他便立刻理解了那位君王。 不过,白皙的面上忽然浮起了一抹红晕,难得彻彻底底俊秀阳光的模样,尊者才是最美的啊。 炙热的视线纵然一闪即逝,也被虞青尘及时察觉。微疑抬头,却正好看到仲怀卿低首,重新翻起了已经有一会儿没有翻动的书页。 懒怠管仲怀卿的想法,见不是生人,便也不复在意,再度阖目,在树荫下休眠。 ···························································分割线···························································· 一身月白色儒袍皂带束腰,磊落身姿容貌瑰逸,徐徐下拜郑重道谢的大师兄笑意温润,举止谦和,还自然带着一点超然的味道与锐气。 匆忙扶住对方的唐逸才只是又给这位大师兄在心底加了点码,一旁侍立的女子却被大师兄的风采撩了一脸。 之前这位据说是大师兄的人物躺在榻上的时候没有这么能撩呐,现在哪怕和他互动的不是自己,都莫名的有一种求嫁的冲动呢。 大师兄的人格魅力一如既往,三言两语间唐逸才和两个小侍女的好感度就唰唰的蹿,唐逸才只是相见恨晚,对于大师兄的人品赞叹不已,两个小侍女直接连就红的透透的了好吧。 大致猜出了面前男子的身份,大师兄一边继续光风霁月,超凡脱俗的与唐逸才聊着天,一边看着自己斐然的成果暗搓搓的冷笑。 哼,当他常年累月不在宗门,为什么宗门里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一个对他大师兄的地位有所质疑的。大师兄的好感度真心想要刷起来,那可是连他自己都怕的哦。 能凭借一两次的集体训话或者偶然的日常会面,博得所有小师妹小师弟们死心塌地的崇敬爱戴,大师兄的好感度技巧那叫一个杠杠的。 巧妙的绕过了唐逸才询问自己姓名的话题,知道自己已经无奈的上了这一任天命的贼船,一边悄悄的为自己之前迷路迷得丧心病狂而哭唧唧,一边努力的刷好感加印象。 唐逸才对于这位人品相貌气度胸襟样样出彩,可堪敬佩的流光宗大师兄印象已经好到了不能再好。 虽然他清楚这位大师兄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也就是对方主动派修士了,本来只想顺手加个善缘,留下一个尚可印象的他还是忍不住不断攀谈。 虽然这位大师兄看起来就很有原则和气节,从来都不会在话中有非礼节性或不切实际的赞美。可人家的见识广博,言谈落落,就是能让人心折,聊起天来简直舒心极了。 难怪这么些他再怎么不想,甚至百年大典都不肯回宗门,大师兄的地位依旧是牢牢的且有口皆碑呢。这个人就是有这份能耐。 第六十七章 流光宗今年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安稳了?掌门如是作想,好不容易办个百年大典吧,尊者就突然出关来参加了。自己素来得意的首徒只是惯例在山下游历,就被天命拉上了贼船。 也幸好流光宗的底蕴不算十分雄厚,被天命拉上了贼船的人是不要指望无风无波的过去了,如果流光宗原来十分强盛的话难免元气打伤,可这样不高不低的可能反而有些好处。 啊咧啊咧,现在修士的修养都提高了好多,不可能再有无脑打脸情节了,天命之子很好辨认的,一般人也不会对着干,流光宗的大家们肯定都可以活下来的。 有点好奇这次为了天命之子天道又会折腾出来什么,总不至于和上一次一样完全靠桃花拉仇恨吧。作为一个凡界的天命来说,已经很少见到天命这么充足的了。 不知道这一次沦落到对立面的又会是谁?哪个小宗派或者散修会混进去,讲真的这次天命之子的天命虽然浓郁但血统真的只是一般般,除了天然恩人太子和天然仇敌梁国外完全没有可供挖掘的地方。 再看看唐逸才这边的能量,有多少年天道没有来这么一个无脑碾压流了,看起来就会是很轻松的样子啊哈哈。 (其实原本想要再来一个桃花流的天道哭唧唧,所以为什么虞青尘突然就管事了?管的还是常见不过天命之子的桃花啊!!唐逸才已经死心塌地的决定跟随太子了,早知道这样背景就不设定成这个了,谁知道之前的剧本一下子就废了呐} 不知道天道计算方式的流光宗主只不过以为天道又换了一个手段,谁知道这样一来作为一个无脑流还是别人属下的天命之子,天道的收益下降了多少百分比。 好气哦,然而还要保持微笑,谁叫虞青尘是此方世界所看重的轻易动不得呢。气运都已经投资了辣么多了也不可能收回来重新选一个呐,况且这届天命还是很靠谱的。 ····························································分割线······························································ 雪娟细软,折叠成一个小小的铺子,三除五下在内层中用棉线缝了个小小的突起,中间填满了细碎柔软的茉莉花瓣。这样既不会滑下又不会被线磨到不适,真是贴心的床铺搭配。 虞青尘也觉得这很贴心,云芳做出来这么一张小床也是费了心的,能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喜欢小纸鹤,绒棉垫好,小篮子收拾的干净温软,在空中浅浅晃动着,瞧上去便很舒服。 如果小纸鹤是人型的话一定会很喜欢的,然而鹤型的小纸鹤对于那凸起的小枕头完全无感。 随着小纸鹤的抗议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云芳笑脸微僵,这是她的疏忽。接过小篮子和针线,手指如梭飞速穿插,轻而易举地将原先缝好的枕头拆了下来。 茉莉花瓣铺在最外面的单子下面,香气淡淡,没有那个完全不需要的枕头,小纸鹤对于自己的专属床铺打了十二分好评。 试探着将雪白的一团伏了进去,羽翼柔贴垂下,松软的垫子,暖暖的清香,舒适极了。 达到预期效果的云芳舒了口气,笑眯眯的将纤指探入,轻轻地为小纸鹤顺毛,指下柔滑的触感,让她满足的想要喟叹,真享受呐。 看到云芳又进入了日常围观小纸鹤,虞青尘索性不打招呼退了出来,小纸鹤已经睡着了,云芳现在玩的开心,现在可没有什么凑过去的必要。 昨天的古街虽然几乎没有逛上,可只是戏曲便足以令人惊艳了,仲怀卿正好也闲着,干脆就拉上一起去看看吧。 灼红的宝石镶嵌,通体黄金打造的小蛇上,细细密密的纹路优雅而大方,阳光下反射出了鱼鳞样的光芒。盘旋的身体包裹住了一颗剔透的翡翠,口中衔着的东珠垂出三缕碧色,婷婷荡漾。 精致的首饰,虽然是算不上讨喜的蛇形,可一点也不显阴冷,反而充斥着尊贵华美,异域风味呼之欲出,虽然用不上这个,可到时候送给小辈也算佳品了。 价格贵一点是肯定的,虞青尘左右绝对付得起,虽然没有想到随便出来逛逛就有上得了眼的货色,可钱不素来都在她的小空间里装着么。 悻悻然看着自己守了好久,喜欢的不得了的首饰被一个不认识但反正很漂亮的女子拿走。看着姐姐因为做了一笔大生意而由衷高兴的模样,小姑娘有点儿委屈。 虽然知道那个东西是轮不到自己的啦,但好歹喜欢了那么久,一下子就再也看不到了还是很失落的。 虞青尘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只眼睁睁看着她将首饰收起来,大眼睛都要有水花了的萌萌小姑娘,她只是看到了一个不错的首饰买下来而已。 小姑娘不久之后也就恢复了心情,听到了自家姐姐的呼唤,又哒哒的笑着跑了过去。远远有一声阿芙传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便将刚刚奇怪的感觉抛到了脑后。 不知道那个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那个声音动容,但天大地大,还是姐姐最重要了,既然想不起来,那肯定是无所谓的,对吧? 秀美白皙的手轻轻揩过了小女孩白嫩的面颊,姐姐的面上含着再真切不过的担忧,温柔的将小女孩揽入怀中。 ”芙芙为什么哭了啊?“ 咦咦咦,眼泪掉下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伤心的小女孩一头扎进了姐姐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享受着自己以前最最喜欢的姐姐的诱哄,好久才缓了过来。 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瞧见已经茫然心痛的不得了的姐姐破涕为笑: ”没有人欺负哦姐姐,芙芙刚才只是突然好难过啊,“ 第六十九章 从客栈的雕床上起身,活动活动脖子,头还带了些许宿醉的酸痛不适,皱皱巴巴的外衫随意的披在身上,打量着周围情况。 模糊的辨认出是客栈的布局,松了口气的仲怀卿坐了下来,天色还黑压压的一片与其费尽精力去想自己昨天是怎么过来的,还不如先好好的睡上一觉。 然后身子骤然僵直,睡意一扫而空,床上有人? 被迷迷糊糊一惊一乍的仲怀卿闹醒的时候大师兄的内心是一言难尽的,常年在外游历宗门助力不大,偏偏还总喜欢顺带管一管闲事的人总是比较警醒,要不然他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仲怀卿的气势一变的时候他就惊醒了,下意识的便试图将带有淡淡敌意的仲怀卿擒拿起来,然而虽然已经清醒的仲怀卿记忆却还是错乱的,看着和自己共用一床的人似乎来意不善自然而然的也用上了真功夫。 彼此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仲怀卿和大师兄才猛然认出了对方,然后的情形,就是大家一起排排坐尬笑。 就算是精于为人处世如大师兄都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吧。 就这么木木的坐到了天光将亮,大师兄的心底反而释然了,之前的事情难分对错,这般拘泥下去反而着相,思及昨日的谈笑欢颜,这般对自己胃口的人也是不多的。 仲怀卿从认出了大师兄后就逐渐想起了昨晚的事,三观相近脾胃相投的两位天骄,又都是多多少少有些离经叛道然而大体上处事端正的,再加上早就对对方有所耳闻心羡已久,一喜之下不醉不归抵足而眠都是很正常的。 怪就怪在仲怀卿宿醉初醒的时候总是有些茫然偏生醒在了半夜看不到对方样貌罢。 将这个乌龙如果归罪到两个人的警觉上那才是可笑,收拾好心情的两人彼此抬头对视,辨认出对方眼中的意图后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种照镜子一般的感觉,还真的是极稀奇哩。 这对新结识的感情愈加深厚的友人,并不知道他们背后发生了什么,小巧的鹤羽洁白轻盈,落在了窗棱后,被清晨路过到扫的侍女好奇收起。 没有想到小纸鹤睡够了随便逛一圈都能揪出这么一个新闻,连虞青尘都难免有些惊异,像这样的事情其实发生的不算很稀奇,不过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熟悉的人也会这样。 能够和她攀上交情的大多百岁以上了,这种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人提起过,然而代入感总是平平,想到刚刚发生这件事情的就是昨日才离去的仲怀卿和流光宗的那位大师兄,古井无波如她都忍不住莞尔。 不过既然他们能够自己解决了,那也就罢了,权当不知情便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一旦她当面拿这件事情玩笑仲怀卿就绝对会炸毛的感觉。 既然不用想都知道仲怀卿到时候会有何等的心情,虞青尘自认为还是一个很体贴的老人家的,包容一下这点小毛病也就是了,为了一句话给院子弄出一团阴气压神马的,该有多闲呐。 从最初的略微滑稽中收拾出来,漫不经心地给小·以为自己是大功臣·纸鹤顺了顺毛,细细软软的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感受着那全然的喜悦依恋,唇角微勾,便是一派清臻华毓。 开开心心准备前来逗弄小纸鹤的云芳正巧看见了这一幕,怔怔的不能言语,尊者的容貌历来无双绝尘,她是知道的,但是以前自己看到的尊者,有这么美丽吗? 那种奇异的感觉须臾即逝,含笑的尊者颜色冠世,可适才那让人心甘情愿欲为之飞蛾扑火可以视为信仰九死不悔的东西,不见了。 熟练的盈盈笑着与早就交好了的小纸鹤交谈嬉戏,一点早就有了的疑问一晃而过。 谁都不得不承认尊者绝对是最美的,哪怕最最相近的人也仿佛和尊者之间差别甚至达到简直隔着了整整一个世界。 无论其它的女子有着怎样的风采都抵不过那张绝丽清颜,可为什么通常情况下尊者却极少引得旁人痴迷注视,哪怕是阿璃的容颜也比尊者容易入神的多。 容色差尊者良多的绝顶美人儿身上都自然而然会有的风韵神华,尊者身上怎么却总看不出来。 不对,与其说其它美人儿身上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透露着极美的信息,尊者身上简直可以用寡淡来形容,不是空有容貌没有气质来配,而是收敛起了一切淡薄的不似凡人。 哦,云芳冷漠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尊者真的不是人呢,别误会,只是正常人或者妖好像没有一个能活那么久的呢。 她敢打赌,人妖,好像这个词在凡间有其它含义?好吧是人与妖的混血寿命只有比妖上限短,已知的物种除了仙人外还没有寿元那么长的呢。 何况看起来尊者再活个几万年也还是轻轻松松的样子,然而谁都知道,尊者她老人家虽然了不起强到爆,但却还真的没有成仙啊。 ································································分割线··························································· 手指修长轻轻敲击着桌面,噙笑看向了这个自己之前一直颇为看好的侄孙,他是知道为什么沈若溪今日表现平平的一部分原因的,也不只是沈若溪,沈家小辈中谁不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不满。 不喜天命之子,还有本能的刻意藏拙,这些都是允许的,虽然自己的小侄孙差点出了差错。 只是不知道,如果沈若溪知道他一时技痒去唱的那一出戏刚好被唐逸才的正室看到了,会作何感想?也许该庆幸毕竟来看戏的不是唐逸才本人,也许该哀叹尊者也在其中。 沈若溪的真实面貌随时可能被看透,不过横竖唐逸才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沈家有什么恶感,不得不说每一任天命之子的性格果然是天差地别,比起上一任仿佛处处身不由己的恶心,他还是比较欣赏唐逸才的强势理智。 阿芙的番外 从八九岁的时候阿芙就知道,自己未来会是谁的妻子。 她也真的很喜欢自己未来的夫婿,沈琅墨对他一向是好的不得了,眼中的腻宠让她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化掉。不会再有一个比沈琅墨待她更好的人了,她知道。 而且沈琅墨本身,就是一个极出色的人物啊。他自幼便有一副极好的皮相,身姿永远像一株修竹,素日里温润爱笑有担当,不管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呢,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孩子,任凭平日里多么顽劣,见了面也总是悄悄的揪着帕子,红着脸尽可能温婉的笑。 但是沈琅墨放在心上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从来都好脾气的宠她宠到昏天暗地。 他不和别的女孩子有过于亲密的交谈,也从来都不将他那双从小就漂亮的不得了的桃花眼到处乱瞟,别的女孩子有艳羡她嫉妒她的,可当着她的面没有人敢疏远她对她有一句怪话。 他能够为了她曾经的一句玩笑小心翼翼护着秋千架上睡着了的她一个下午,还一直低低慢慢的摇。他也能为了话本子上乱七八糟的话,亲自下手学着整顿一桌佳肴。 不小心闯的祸他总会收拾掉,有什么想要的哪怕是漫天星辰他都会尽力想要帮她得到,永远待她体贴温柔,从来都不会放下一句重话。 她的好脾气坏脾气他都纵容,什么时候相邀他都有空,当她不知道吗,被沈家寄予厚望的他平日里学业练习有多繁忙? 她的资质也是极好的,不然一个孤女就算有了约定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长老承认,只不过终究不及沈琅墨天纵之姿,也远远没有他的刻苦用功。 可她生的好看,性子也不讨人厌,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戴着好看的小簪子盈盈的笑,软白的肌肤嫩的能掐的下水来。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瓷娃娃一样的美貌。 娇娇的声音软的不得了,面上有哪怕一点点的委屈,都能引得人连声安慰心都要碎了。那花丛中来回穿梭的娇小身影,何止死死的留下了沈琅墨的心,只不过别的人都没有沈琅墨好,也没有他的手段与痴心。 所以别的人连提都不敢提,提起的人阿芙也连看都不看。 哪怕彼此的感情好到了这一步,一有空就腻在了一起,只是牵着沈琅墨的手,她都感觉自己能飞得起来,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沈琅墨的耳尖,也往往会在这时候悄悄泛红。 他们在对方不知晓的时候便对未来做出了无数的规划,从当年对方的生辰一直计划到子孙满堂双双偕老,不管计划有多少异同,对方在未来的角色都是一样的重要。 如果那个时候告诉阿芙,以后自己的人生可能没有沈琅墨,阿芙一定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独活。沈琅墨的未来也不能没有阿芙,这样可怕的可能他想都不敢想。 这样一份纯洁璀璨如水晶的忠贞恋情啊,它有幸得到了双方的精心养护,整整九年,就在下一年阿芙和沈琅墨终于将要结理时,被摔碎了。 沈琅墨要闭长关了,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为了阿芙缩短时间,但这一对小情侣还是第一次分开三个月之久,彼此都恋恋不舍十分关切。 黏黏糊糊了好几天,阿芙还是送着沈琅墨进了密室,沈家贴心的把最后一面的机会留给了阿芙,事实上对于沈琅墨来说,这也差不多是最后一面了。 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阿芙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琅墨千哄万哄的才教她收住了眼泪,转身进了密室的时候面上还带了淡淡的笑容。 他也是难得和自家的小姑娘分离了这么久,患得患失的心情第一次出现,他之前还一直担心着小姑娘会不会生气。好在阿芙只是伤心别离,没有真正不高兴的表示。自家宠起来的小公主娇气了一点也是正常,反正自己哄得起她一辈子。 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是再闭关三两个月小姑娘都会好好的,没有多久阿芙就要和自己正式订婚了,如果修为还像之前那样多难看啊。 他会给阿芙一个修为远远超出同辈,体贴俊美,样样都好的夫郎,让阿芙足以引以为豪,单单只是笑傲俊杰的修为还是太容易被超过了,怎么能够让阿芙在那一众娇小姐中出的了彩。 阿芙已经足够美丽了,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份美丽更为人所牢记,阿芙只能被人羡慕,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让她羡慕他人? 最后少年微暖的指腹掠过眼角,眸中映射的散碎阳光朝晖灿烂,温柔而骄傲,微微弯下腰微笑永远纵容,便是阿芙最后含有爱恋的记忆形象。 因为忽然一次性要和沈琅墨分离那么久而郁郁寡欢,被自己的好友相劝出城散心游玩,与无边的丛林中畅快跑马,跑到与好友失散,然后意外的捡到了一枚清秀少年。 捡到少年的当时阿芙忽然心头一动,然后这种奇怪的感觉便消失不见踪。沈琅墨在密室中真气忽然走茬,一口鲜血咳出有大恐怖袭上心头,好像一件保护已久的珍宝忽然失踪,再难寻回。 命令侍女小心照料,阿芙也乐得打量一下这个初次见面便有极大好感的人物。第一次细细查看对方的面容,忍不住有些吃惊,虽然也是一个美男子,但和沈琅墨真的完完全全是两个类型呢。 沈琅墨有桃花眼自带风韵惑人,长眉入鬓眼角斜长,骄傲洒脱,冷静眷恋,是太阳是金乌般华美而毫不弱气,一举一动尊贵而自然下意识便让人服从仰慕。 身姿永远如竹,任何事都手到拈来从容不迫,没有什么难的倒他,智谋如渊深不可测。虽然沈琅墨在自己面前素来只有温柔宠溺,顺从纵容,也不能掩盖他的风姿烨丽。 沈琅墨足以令任何人黯然失色,他再怎么风轻云淡,千依百顺,洒脱随心也会自然而然的夺走别人的视线,然后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出彩。 第六十八章 逛了一整天的古街,有些可惜古街上的梨园今天还空无一人,看得上眼的东西也买了几件,收获颇丰的虞青尘带着玩的开心的仲怀卿一同回到了栖身小院。 紧接着就逮到了流光宗·素未谋面·大名鼎鼎·温和雅俊·恭候已久·大师兄一枚,大师兄这个身份还是小纸鹤叽叽喳喳说出来的。 虽然奇怪为何百年大典上都没有见过的流光宗大师兄会在这里冒出来,不过已经习惯了每到一地当地小辈主动拜访的待遇,虞青尘也没怎么在意。 虞青尘态度淡淡,云芳雍容有礼,仲怀卿和大师兄倒是相谈甚欢。只要有那个必要,仲怀卿和大师兄都是可以和任何人聊得不错,何况彼此之间评价本身便是极高。 流光宗大师兄原本也不敢拉着凌崖尊者肆意闲聊,云芳又属于有夫之妇须得把握分寸,两样都不沾边而且本身实力见识人品评价都不差的仲怀卿自然极受欢迎。 仲怀卿也乐得有个聊伴,大师兄谈吐不凡心思细腻,学问广博兼并四处游历见闻甚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同辈中大概没有谁的经历比大师兄还要丰富,常年不在宗门就是这么了不起。 自觉相见恨晚也不愿打搅尊者这边静谧的两人很快便一声报备,同去街上寻觅酒馆意欲一醉方休。看了看已经黄昏了的天色,虞青尘和云芳轻易判断出了这两位今晚约莫是不回来了的事实。 大晚上的楚都虽然不是处处都有宵禁吧,可谁叫这条街恰好就在三个宵禁区内呢?作为修士,即使有这个手段,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这点儿脸皮的。 今天的收获也已经足够了,左右没有什么要干的事情,虞青尘给云芳放了一晚上的假,回了小屋拥衾浅眠。小院的安静,还是一如既往呵,也只有睡了一天才起来啾啾不绝的小纸鹤,方是唯一打扰这篇沉静的乐章。 沈若溪的面容冷静,身姿笔直,一眼看上去便是掌控十足的人物。与之相对的,素来强大沉稳的唐逸才反而因为惊愕而略有失态。 揉了揉脑袋,放弃了疯狂挤成一团的思考,叹口气,唐逸才决定投降。 “我不明白。” “不需要明白,阁下持有的砝码比阁下所想象的多得多,沈家所有的付出必会得到回报,只不过并非是从执事的手上。” “太子和楚国都不可能付出太多,你们所求的也绝非从这些身上,既然是利用,我要知道你们所能得到的。” “如果拒绝回答,沈家与阁下的合作会有影响吗?” “不知道沈家的需求,合作宁愿拒绝。” “没有隐世世家的资料实力比得上沈家,沈家的诚意十足,何况看起来执事什么都不需要付出。” 唇角首次浮上讥诮的弧度,以几乎刻薄的力度,呢喃着似乎恶意十足: ”诚意十足?“ 嗤笑着不屑一顾,唐逸才拾起了之前刻意收敛起来的气场,局面登时翻转,沈若溪的额上隐有汗泽而看上去沉稳依旧,唐逸才目光幽深。 “你们所给的助力虽然看似庞大,实际上对于本座却也可有可无,而本座所要付出的,你们却试图搪塞支吾?” 默默叹了口气,他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是叔祖在这里谈判的话结果恐怕就不一样了吧。 事情其实也不大,怎么谈都不可能谈崩的,只不过下意识对于天命之子的不爽让他缄默罢了。天命之子呵,果然不凡,单单这气势就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抬起眼眸,驱散了周身一直萦绕着的晦暗气息,看起来不再是之前稳重冷漠厌世的形象,反而多了一点邻家少年的清新气息。 “所求无他,不过是不愿与君敌对,谋求一份气运尔。” 冷笑一声,既惊且怒,手撑桌面将气势全面放出推了过去,重愈千斤压迫十足。 “不过是一份气运?” 压低了舌根刻意放低放徐了声线,声音冰冷危险,滑腻寒凉的感觉顿时让沈若溪的脊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真当本座对于气运一无所知?不过是一颗闲棋,也敢于暗算本座,若不是本座问了这么一声,尔等意欲如何?” 自己还是太冲动不会说话啊,如果是叔祖,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吧,看着显然已经被激怒眯起眼睛蓄势待发的天命之子,哪怕现在自己解释清楚,怕也难以取信于人了。 不知道自己天命之子的光环有显著压低别人智商的结果,也不知道沈家和天命之子的渊源。带有敌意只求速速脱身且压根没有想过唐逸才会不同意的沈若溪,在唐逸才眼中的地位下降的那叫一个严重。 本来以为会是一个志同道合,惊才绝艳的人物,结果也不过是寻寻常常的出彩,微妙的不满与被愚弄的感觉是哪怕不知道条约中的陷阱时便已经存在的。 看着还在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的少年,原有的欣赏和好感统统洗净,剩下的只是冰冷漠然。 “沈家若只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做法,本座可看不出一丝诚意呐” 目光如电射向墙角,沈若溪或者的确有本事,可是这样的格局这样的气量,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或者换一个人来,更能解开沈家的用意?不知隐藏了多久的先生,何不解释一番,沈家的‘诚意’” “叔祖!” 少年面色羞愧,当即将座位让出,沈琅墨望向沈若溪的眼神温和而疲惫,隐隐约约蕴含着一丝失望。到底不是从小养出的世家子,能力是有的,但修养还是差了一些,世家子的功课,是时候给他补齐了。 微笑着落座,笑容洒脱举止从容,全然看不出应有的窘迫,下意识的便能让旁人心生好感信任。 “执事怕是误会了沈家所求,沈家事后愿得之物,绝非执事本身气运,只是协助执事,自有天道续运,无需剥夺他人。” “愿求其中缘由。” 明明白白的分辨出对方没有虚言,也大致明白了这场交易的筹码,只是唐逸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厉害,这算不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阿芙的番外二 这个捡来的男孩子却给了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哪怕是在沈琅墨的面前,这个少年也不会被人下意识的忽视,虽然肯定抢不了沈琅墨的风头。 这不是奇异的由来,毕竟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就算对于沈琅墨无不心悦诚服,彼此个性未必相同,也都自信骄傲,尽管未必过分显露。 可这个男孩精致漂亮,哪怕是紧紧闭着眼,也都有天真纯粹甚至是弱气,是迷茫无措的,也是绝望悲哀的。如果不是少年身上有一种格外干净的韵味,她真的会想歪他的身份的。 沈琅墨将她保护的绝对很好,同时也从来不阻止她看清这个世界,他永远不会让她的心底留下阴霾,却不会试图扭曲更改她的个性,或者让她安居神坛不看外边混乱。 就像是自发自愿追随他的那些天骄,他们个个才资骇世,气宇非凡,沈琅墨会教给他们合适的路线,但从来都不会也不屑于规划他们的路线,打磨压制他们的光芒。 沈琅墨的骄傲,从来都不强加于他人,试图将人养成象牙塔中的公主这种事情,除非阿芙自己不想看到真实的世界,否则他绝不会做。 所以她尽管有天然的好感加成也清楚知道一点不得不说,少年这种容貌,正是现在一些‘上流人’偏爱的,而他这么看上去也的确很楚楚可怜。 所以这么弱气的一个少年在沈琅墨面前就算是容貌再怎么精致美丽又如何可能不会被忽视?然阿芙却又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 阿芙的好奇心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旺了起来,虽然她平时并不是一个多有好奇心的人,为自己的异常行为找了个借口,大概是因为这次的好奇牵扯上了沈琅墨吧。 然后便忽视了其它所有安全舒适的了解监视的方法,明明她当时好奇沈琅墨教了她许多,不少都比亲眼盯着要可靠详细。 可她发自内心的就一下子只记得这一种方法了,其它的茫然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而好奇心甚至强到了能够让她忽视自己以前一直在意的东西,没有和那名少年保持距离,而是搬到了少年房子的隔间,亲自照料。 干嘛不是让少年搬到附近房间的念头闪了一下,甚至没有察觉就不见了,阿芙就这么在自己的院子里,空出了自己的主卧而是委屈自己到了一个客房的小小隔间。 最最神奇的是,一向忠心耿耿起码懂得基本规矩的下人们也连一个反映出来其间不妥的都没有,默认这种事情是非常正常的。 哪怕是一直支持她和沈琅墨婚事的竹枝都没有任何意见,好像以前提起过男女大防有多么重要的不是她一样。 当那个男孩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开始了滚热急促的跳动,一时只能够看到那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而忘记了所有其它。 再一次在晕迷中醒过来,熙洳疲惫的看向了身前,然后带着理所应当和无可奈何的被眼前的姑娘惊艳。 阿芙是个颜色极为出众的女子,这一点谁都知道也都承认。哪怕是已经深深的憎恨这些所谓的偶然,熙洳也必须说,阿芙仍然是最出彩的一个。 家世比阿芙夸张的简直多极,容貌比阿芙好的也未必没有,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中有一看就比阿芙书卷气息浓厚的,但这些都掩盖不了阿芙的不同。 被那样出彩的一个人用尽身心,倾注一切娇养细孕出来的珍宝,怎么可能是那些哪怕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所能够比拟出来的?在沈琅墨动心的那一刻起,阿芙就注定了与所有人都不同。那份璀璨的美丽,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但熙洳还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这位异常从容姝丽的女子已经心有所属并与对方两情相悦,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格已经到了这样不讲究的地步。 所以他只是以为这又是一场已经被冥冥安排好了的艳遇,他甚至知道无论他有多麽不情愿,这位少女的命运都会和他捆绑到一起。 他能够有什么方法吗?遗弃了她们,放任她们对抗那残忍的流言和压力,还有失落此生唯一的爱情,他已经逼死了一个女孩子,再也不想这么做了。何况一切与她们有什么关联啊,她们不过是爱上了自己,因为莫须有的注定。 啊对,毫无意义的感叹了一声,少年依旧是那副懒怠疲惫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情况,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不顾他意愿而将命运强行加诸的女孩子,有那个是相似的呢? 水钻般剔透的眼眸晶莹美丽,纤长到了苍白地步的睫毛,安静的注视着阿芙,带了一分不自知的无可奈何地怜悯,高高在上,而又无能为力。 阿芙却没有看到或者说看不到那些,她只看到了少年干净美丽眸子背后的痛苦挣扎,纠结无奈,最后无力的接受与仅有癫狂,还有那沉重的压力与思念。 她的确是不同的,也是第一个明确看清了少年眸子背后一些东西的,然而冥冥中的大手遮掉了一部分内容,没有了那哪怕**控到了这种地步都一定会让阿芙心生不喜的怜悯,留下的情绪却足以让阿芙痛惜。 和沈琅墨一起长大只要愿意什么都可以知道学会的少女,自然而然会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的透一切想看透的东西。 比如说,少年眼中那淡淡的死意。 阿芙的确是此时此刻最最适合熙洳的人,一个月的时间后,熙洳的眼中就彻底不见了死意,看向阿芙的眼中也没有那那种厌倦和焦虑,而是淡淡的笑意。 这个娇软聪慧的女孩子,虽然不可能得到自己已经失落到了时光中的爱情,但在以后的相处中,他也愿意在责任与负担外,发自内心的对她好那么一点点。 这样出彩的人,在命运中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他试图逃脱过于几乎每一个不凡单身美貌女子间的宿命,但都失败了,已经决定了认命,只不过还是不甘心。 阿芙的番外之天道 注意,为了需要,本番外的天道会更加拟人化一点儿,请适当代入原文及其他番外。 天道也是有理想的,他也渴望能够壮大自己,维护世界,以及温养世界本源。当然,如果哪一天他可以不用再看世界意志的眼色,多管几个世界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他后来心目中的人生赢家就加上了没事去别的天道那里逛逛,也有那个闲工夫和能力建议一下别的天道运行世界中小人物的福祸。 虽然不用看世界意志的眼色那是不可能的,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运行规律,而这个世界的天道是因为世界意识有了需要才捏吧捏吧揉出来的,先天性的就比世界意志矮上一头。 天道的每一点进步都会同比例的在世界意志上显现,所以天道的这一点愿望大概是不能够实现的了。天道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不过有点儿遗憾也是正常的,反正其它的愿望只要努力都还有完成的一天么。 天命之子是个好东西,一般这种物种的出现都是在某一方格外势微然而命不该绝的时候了,经过一两次对于天命之子的观察,天道觉的它看到了成为人生赢家的希望。 天命之子的形成只需要它付出一些气运投资,但回报的愿力却往往是数以万计的,这种货本价实的一本万利,足以让天道动心了。 好东西就该推广,天道开始了艰辛的育儿史,又名为天命之子实验。实验展开没有多久,天道就发现它原本设想的同时展开多个天命之子的计划失败了。 不同的天命之子在一起会本能的产生排斥反应,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只有一个收益,要么全部赔的血本无归。第一次做生意就赔钱了的天道有些无语,然后放弃了之前短时间内收集足够愿力升级世界的打算。 于是天道开始了它寄予厚望的放养流,大致就是在选中的孩子出事的时候就一股脑儿的塞一大堆气运过去,这个幸运儿自然就能够逢凶呈祥遇难化吉的人生旅程。 刚刚开始的成功让天道很开心,虽然家养的没有野生的收益大,然而也是相当利润不菲了呢。容易满足的天道决定就这么经营了。 经营没了几轮天道就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有的收益大到了有能力让他省下百年乃至于千年左右的经营,有的却收益平平甚至是入不敷出。 天道还是很有耐心的,它化了数百年的时间来观察实验,为了确定它的理论又花了数千年的时间方才完全确定。当然这期间的收益它没有手软。 于是天道就开始了对大气运人心性的检测,从此以后没有事故体质或者激荡内心的人就没有成为天命之子的资格了呢。 这种方法也不是很保险的,毕竟哪怕拥有一颗不安分的内心和走哪哪出事光环也不一定能够拥有足够波澜起伏的生活。 嫌弃收益小的天道便做出了亲自插手的决定。天命之子从此以后也再也不等于幸运的化身,正式走向了身不由己的不归路。 天道它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毕竟只要自己上进它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当一个事事操心的老妈子的。总结出来几个收益格外丰厚的运行模式,就成为了话本都要说烂了的各种流。 越是俗套收获的越多,左右就是金钱美人儿权势实力,这些东西还是很好弄的,比如钱权,强行混沌对手智商改变大势来为天命的小势谋福就好,然而也总有些奇葩不想要。 桃花运这种东西格外好塞又格外难塞,可桃花运好的天命之子收获的愿力的确多一点,所以在惊觉熙洳的桃花貌似已经钉死在了一棵树上的时候,天道就插手了。 不插手也不行哪,天道自认为自己还是极为开明的好天道,只要自己有本事有心性,除了那些克师克友各种克的流派,他基本不会各种插手,还白送气运哎。 这里的不会插手是指不会把人家自己选的伴侣因为各种原因干掉,虽然同样会各种送桃花,杀妹证道的奇葩不算,还有就是在一定年龄之前,都是任由这些已经送了不少气运的自己各种玩耍。 然而熙洳是一个除了有一张好脸外什么真正强大的天赋都没有,小天赋倒是有不少的半花瓶啊,也从来很容易满足一点儿都不想奋斗的。 这在天道的眼中已经是一只除了出卖美色换来桃花之外什么用都没有了的天命之子了。他居然还找了一个有洁癖再怎么暗示改变都接受不了其它人的桃花。 可能血本无归的未来太可怕了,要知道天道这一次投下来的气运还格外大呢。天道被这种未来给吓到了,于是一个激灵就把那朵桃花给弄死了。 可熙洳居然也很坚定的要为那个桃花守寡?一辈子,这大大出乎了天道的意料。 天道很委屈,一如既往向世界意志吐槽没有结果,开始了亲自当月老的艰辛岁月。它简直受够了这个天命之子了,亏本什么的是绝对不能接受。 气鼓鼓的天道甚至忽略了逻辑学,手脚都明显了起来,虽然想来熙洳的智商也就那么一点儿,顶多猜到了他的刻意而为,然后以为天意捉弄而已。 这种时候它就庆幸熙洳还有着一颗柔软的内心,并且多多少少有充足的责任感。于是漂亮出色的各式女孩子就莫名其妙的往熙洳这个方向跑,见个一两个面就离不开了。 这个其实是很好操作的,先是混沌了女孩关于白月光的记忆和感情,然后见到熙洳的那一刻立即加速她的心跳,强行让对方脸上的温度升高,忽略视网膜中熙洳以外的食物且强行给熙洳打上一层柔光。 一见钟情成就就此完成,在控制一下对方的梦境,在对方的心灵中适时引发波澜在对方心生犹豫的时候伪装心声答话。 这些没有真正尝过爱恋的小女孩便自认为已坠入爱河,来上一两次英雄救美和心有灵犀就真的成了。 至于熙洳的意愿,只要他不忍心真的看那些女孩子去死或者难堪就只能帮忙。不过当时天道还是有节操的选择了单身女孩儿,不会对两情相悦的下手。 第七十章 从叔祖那里知道了自己之前所做的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懊恼之余的沈若溪决意放飞自我报复社会,古街梨园日夜笙歌,丝竹不断,管弦长言。 只不过奏起丝竹的人皆是他自带的熟手,看戏的人一个个高高兴兴的过来然后哭成汪恋恋不舍的出去。沈琅墨纵容着自家侄孙的小小手段,这一次也确实将沈若溪憋的狠了。 反正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这几天看的哈哈,倒是前段时间有个莫名让他心生波动的身影有必要去看一看也不一定呢。 在另一边的仲怀卿已经消沉了两天了,虞青尘是没有什么表示,然而小纸鹤却按耐不住的大肆嘲笑,等到从小纸鹤的口中得知尊者已经知道。 仲怀卿,仲怀卿想要死一死啊。连云芳因为同情他的状况而收起了调侃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作用。这两天他都是躲着虞青尘走的。 虞青尘倒是想过开解一下的,她实在很难得对于这种小事体贴如斯,然而仲怀卿一直躲着她,这就无奈了不是吗。 自从出卖了仲怀卿掩饰的微笑之后小纸鹤就开启了奇妙的开关,它热衷起了收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之前唱戏唱的特别好的青衣回来啦,现在在那里一天总是要唱个一两场。 虞青尘和云芳闻言倒是有些意动,那一场戏至今令人难忘,若有机会谁都不介意重温一二的。至于小纸鹤当时奄哒哒的羽毛和淡粉的小眼眶,就被选择性忽略了。 也不算被忽略了个彻底,虞青尘还是有很怜爱的给它揉了揉毛的,云芳也给它精心做了花糕。 云芳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尤其是花糕里的花还就是兰花,小纸鹤在满足之余也有些怅然,自从它惹到了仲怀卿后,就再也没尝过他做的饭了。 仲怀卿的厨艺是点满了的啊,一直没有吃东西的时候也就算了,吃到了花糕立刻就想起来曾经的辛福美好。 虞青尘到了现在都没有再叫仲怀卿继续帮忙做饭的打算,仲怀卿自己也甚少出手,昨天叫了一份宴席送来与云芳共食,偏偏自己又不在。 将重新和仲怀卿交好提上了日程,现在最重要的却绝不是那些,这两天自己哭的嗓子都要哑了,该怎么样才能在尊者和云芳去梨园的时候悄悄躲开呢。 不过实在是躲不开也就算了吧,左右那些戏唱的真的很好哪。楚都所以自己将这个消息告诉尊者,是绝对没有看尊者落泪这种险恶算盘的是吧。 沈若溪并没有看到身份不一般的客人,小纸鹤的隐匿之术练得那叫一个好,而且它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一些,发泄完毕的他现在神清气爽,又是风流公子一枚。 楚都的某个圈子里流传着他的神话,喜欢美人儿甘愿一掷千金,又偏偏只是看看的俊秀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方和气博学多识,勾走了多少佳丽的一片芳心。 青楼里愿意反过来千金一夜的人不少,但成功的目前尚且无踪。再怎么放浪形骸潇洒不羁,沈若溪对于自己辛苦保留多年的首次还是很有感情同抱负的,没有交代到这里的打算。 沈琅墨的心绪那是一个千肠百结,他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也认出了那个人的转世,可这又算什么,补偿吗,可笑。 不管本心如何,背离了就是背离,他爱她如初,却也不可能轻许白首,沈琅墨当年的骄傲,似乎已然潜藏许多,但骨里依旧峥嵘。 他没有可悲到去寻求严格意义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的情感来慰籍,阿芙再也不可能了,这是他察觉天命操控后便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那个他所爱女孩儿的转世,他许她一世无忧,但惟愿再不相知相惜相遇。事到如今,他惟愿守着当初的那一份情谊再不回首。 与这个阿芙共述前缘?这是将他至于何地,这两个女孩儿又分别都算什么。 目光冷厉的射向天边,天道到底把他看做了什么?懒散宽容不复,疲惫化作了更深的伤痛,耀眼璀璨到了让人不敢直视的程度,明明华美如金乌,却如深渊般气吞万物。 那个真正意义上压倒一代的沈琅墨又出来了,比过往更添了一份危险。 哪怕是天道当初竭尽全力,真正的天骄却只愿追随沈琅墨一人。如果不是老一辈大多只是出色不凡,还不足以完全抵挡天道的陷阱且手握大权,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不是没有试过以重要人物为饵诱使天骄叛变,然而只要存在的东西沈琅墨最后都能到手给予,只有一个需要熙洳血液方能救治的天骄之姊,沈琅墨闻讯后选择放手。 他有那个让熙洳自愿放血的能力,即使天道协助,但沈琅墨太骄傲了,也不愿让那位与天骄相依为命的姊妹陷入怪圈。 只要那位没有归入熙洳阵营,病绝对永远无法治好,熙洳有那个气魄承担后果,为什么让曾经跟随的人伤心。 最后天道也就拉上了这么一个人,算得上尽心尽力然而也无法制止心在曹营,越是气运深厚能为不凡的人越难以操控,像它自己选的天命大多原来气运低微算是例外。 天道心里苦,它这方世界有一个武力,足以吊打全世界还热爱和平喜欢大家好,关键是还没有野心不会好心干坏事爱管闲事的奇葩。 一方为这方世界的和睦美好,世界本源一直都有稳定增加还不会有什么动荡危险,这是无数世界求都求不过来的。 一方面因为世界太过安定友善,基本上没有天命之子诞生的土壤以至于天命的收益大大减少。虽然没有虞青尘它也不敢这样玩,可还是好肉痛啊。 世界意志因为虞青尘的出生及行为一直都很青眯她,天道也必须承认虞青尘功德巨大它也很有好感。 它只是肉痛肉痛肉痛,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换一个世界虞青尘的功德其实都够成圣七八次了,因为有一只虞青尘在所以此方世界几乎没有遭受过大劫,然而虞青尘连仙都没能成,天道其实也有一丢丢的愧疚。 可虞青尘如果立刻死了回归天地的话世界收益好大的,都可以立刻在晋升一次了。虽然虞青尘现在好像死都死不掉,天道现在是习惯了一边坑虞青尘一边卖虞青尘面子。 第七十一章 虞青尘和仲怀卿一行人满怀期待的赶往梨园的时候扑了个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沈琅墨的戏造诣无双,却也不是非他不可。 至少对于虞青尘而言是这样没错的,不同于一些富商名绅的失魂落魄,虞青尘对于沈琅墨短时间不来这一点只是微有遗憾,古街有意思的可不止梨园。 虽然赌石淘古这种考验眼力的事情无聊到了一个境界,可其他新鲜玩意儿就极为不错。 比如说算命? 的确有两个真有道行的混在里面,随着话本子的流行,像这种事情便是一些修道人最爱的戏码。人前显圣,游戏人间,一向是一些玩世不恭者的最爱。 虞青尘不会去找那些有真本事的人去算,她也不打算自己去算,她自己虽然诸事咸通,算命方面却是不过尚可。 每一代都会有几个格外出众的人算命一道比她强的,如果她的占卜极佳,天机子便不可能每每知晓她的出关了。 不过哪怕算命方面再是天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虞青尘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呢,推测人生就是个笑话,虞青尘的活动周期太久,也没有几个人能算得了那么久的事。 一睡睡个十万年,然后在修界出没个数千岁月,可大佬们只能算得出千年以内的事情,前提还是对方只是小有所成。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天机子知道虞青尘活了很久很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久一点,可他不能知道到底多久,也不敢说出去。 虞青尘要是自己作死去算命就不一样了,至少古街上就有一个人,勉强算出来虞青尘的身份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只是忽然想看一看那些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有等着身份揭穿周围人敬佩的喜好。 所以算命的是仲怀卿,毕竟认识云芳的人也有不少的,仲怀卿也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爽快的就去了。 当然去的是虞青尘建议的那种连半瓶子水都没有,只不过特别能忽悠的那几个。这种人被修士算命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情,总有些闲的无聊的修士。 至于到时候到底要不要拆穿或者顺着胡诌一气,这要看各自想法。歪打正着或者是有真正本事然而无有修为的人也不少。 虽然最后一种更难见到,且虞青尘挑出来的自然不会是最后这种,如果机缘巧合找到一个运气好到爆的,那就没有办法了。 凡间曾经出现一个运气逆天的普通人,忽悠的哪怕是修士或者真正算命奇才都信以为真,现在仍然是占卜界眼中的前辈高人。 是那一种随口胡说必中真相,怎么不靠谱的方式都一定能够得出结果,直觉还特别准的那种,如果不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其它玄奥的虞青尘动用了读心术,那么连虞青尘都会信以为真。 当然,那个人的运气已经到了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是算命高手的地步,只不过虞青尘直接启用时光长河倒映出每一瞬间过去他所存在的想法。 这么干是普通的仙人都做不到的,然而虞青尘不知道,她至今以为没能成仙是修为不足或者其它不够的原因,没有想过其它。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虞青尘的这一手回溯了那个人的整整一生的每一点想法,然而虞青尘只接受了和算命有关的。其他人生经历什么的她完全没有看,虽然看看也没有问题。 所以除了这个人真的是一个骗子只不过有特殊的运气技巧外,虞青尘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为什么明明看完了他的一生还一点红尘都不知道,因为和算命干系不大的句子都被忽略了啊。 ....................................................................................分割线................................................................................... 一如既往处于流浪状态~中的大师兄遇到了一个姑娘,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朱唇灼灼容姿璨璨,顿时为之倾倒。 注意了这个倾倒完全是字面的意思,大师兄他被一个美人儿给药倒了,再一次的。 或者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这一次药倒他的姑娘颜色比起之前的邪修好了太多,而且还有一身正气? 才怪,上一次药倒他的好歹是个修士,而且他也知道原因,但这个姑娘是什么情况,他到现在可都莫名其妙来着。 大师兄出离的愤怒了,他不是江湖人氏,迷药的作用有也有限,至少他能够张开眼皮,动一动嘴,而不是糊里糊涂的被关进个柴房。 如果仲怀卿在这里肯定对那个姑娘十分眼熟,这不就之前客栈里觉得眼熟的侠女嘛,天知道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从梁国跑到楚国来的。 误踩传送阵从风和日丽的梁国一下子转到了正在下雨的山林,易容工具一概没带就一把剑一壶酒,一包牛肉一袭单衣的女侠也非常憋气。 她的包裹全部都没有啦,也不能好好的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啦。喜欢变换不同容貌的女侠表示不服气,露出了真容她还怎么行侠仗义,光是解决搭讪就够了好吧。 显然女侠还没有领悟化妆神技,做不到凭借常见工具掩盖容色,就顶着这么一张招蜂引蝶的脸住进了小村。 荷包里的银两虽然就那么一点点,不大手大脚的话两三月还是够的,侠女就开始了做赏金,哦不,是解决通缉换赏银的勾当。 大师兄当然没有被通缉,但是玉面书生有啊,江湖上以讹传讹,传的传的玉面书生形象就变成了和大师兄差不多。 其实没有这么美这么有气质的玉面书生换了一条道,从这里正巧路过的大师兄就被迫顶了个锅。 感叹难得有名副其实并且出色犹有过之江湖人,有一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心态的侠女并不知道自己又抓错了人,为什么要有一个又字? 然后和大师兄的对话中发现自己好像闹了一个乌龙。这个人好像真的不知道玉面公子是谁,也没有反过案,相反也算得上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君子好人。 这就有点尴尬了,最近总是出现各种意外的大师兄算一算最近气运的心思都有了,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第七十二章 大师兄自然不会当真前去算命,只不过是想一想罢了。仲怀卿当真前去算了个命,却谁也不会将批语当真。 虞青尘特意挑出的江湖骗子,误打误撞说对的几率不是没有,而是过于渺茫。图个乐子突发奇想也就罢了,谁也没有信以为真的算盘。 在算命先生说出长命百岁的时候仲怀卿的脸就已经黑了,哪怕从此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材,他的修为两百来岁没有问题好吧。 虽然看到了仲怀卿黑脸的样子有些兴味,不过也仅此而已,没有想象中的有趣呐。 多少感到了聊赖,久违的良心被唤醒,虞青尘放弃了找乐子的行为,由着云芳和仲怀卿随意游荡。 小纸鹤早就睡在了虞青尘肩上,羽翼低低垂下,莹白光晕流转,倒显得格外纤美乖巧。 戳中了萌点的虞青尘笑意盈盈,择了一家酒屋坐下就欲徐徐赏玩。顺便还可以帮小纸鹤调理一二灵气。 睡着的小纸鹤被翻了个身,小胸脯一起一伏还在梦中呆的安稳。云芳毕竟是草木精灵,哪怕养的是小纸鹤这种半生灵半精怪的小家伙也养的极好。 云芳来之前,小纸鹤的羽毛可没有漂亮到这个地步,算得上亮白可爱,却不至于璨然生辉。 就是性子有时候还是太燥了一些,虞青尘对此也是不无憾然的。不过这样子的小纸鹤性子显然更鲜活一些,没必要刻意调教。 。。。。。。。。。。。。。。。。。。。。。。。。。。。。 元依又是骄傲又是复杂的看向了阿芙,阿芙的出色她从来都十分清楚,也有意一直护好这份难得的纯真,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守护阿芙一辈子。 阿芙奇怪的看向了明显和往日不同的阿姐,娇娇的贴在了阿姐怀里,软软撒娇。 一向抵挡不过阿芙撒娇的元依这次也不例外。罢了,左右看沈家的样子也是真心想好好养着阿芙的,将实情告诉阿芙让她自己选择也未尝不可。 反正,阿芙还是可以常常与自己见面的不是吗。 沈家,这个名字咋一出现阿芙的心头就有了一种莫名触动。当听到了沈家来人提到的沈琅墨是胸口更是直接一痛。 这个地方对于自己好像格外重要啊,不知道缘由,也不了解内容。只不过就是有一种非去不可的冲动,不去会后悔的,冥冥中的预感让她愈发坚定。 。。。。。。。。。。。。。。。。。。。。。。。。。。。。 摔碎了手中的杯盏,多年修心养性换来的冷静几乎一扫而空。冷冰冰的注视着台下的弟子。 居然敢打阿芙的主意,就算是好意,他亦是绝无答应的可能,何况为了“对他好”,还来了个先斩后奏。 简直可笑,他不需要替代品,哪怕性格灵魂容貌都一模一样。阿芙只是阿芙,现在活着的他只保她一世安乐足以。 先是天道为了所谓的补偿将阿芙拉入轮回,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黄泉相见顿时化作虚影。 现在又是家族后辈们所谓的好心,想要他将前世今生混淆,试图让这个阿芙做那个阿芙的替代,让这个阿芙成为那个阿芙的影子。 对于两个阿芙,都是何其的不公啊,哪怕她们本质是一个人。 听到阿芙知道消息的反应,他就明白了阿芙现在的状况。天道没有选择洗净阿芙的神魂,而是留下了记忆。 可又怎么样呢,他不接受补偿,宁愿死后能看到阿芙的魂魄,就算还有好几十年。 当年就是天道毁灭了他的梦境,如今族人们又试图将他最后的执着抹去。 目光森冷严酷,让坐下的弟子瞬间如同窒息汗流浃背。 这么多年的随和,看起来已经让人忘了沈琅墨到底有多骄傲任性,做的出明知道他不可能同意的事件。 “三长老的位置,该换新过了,至于你们?” 嗤笑一声,漠然且憎恶。 “念在同族的份上,自去修为即可。” 至于弟子煞白的脸色和三长老得知消息后的惊怒,与他何干。 但不得不说,沈家是给他出了个好大的难题,他该拿这个阿芙怎么办。 如果阿芙完全没有记忆的话该多好,他可以付一笔钱就直接让她搬回去。 已经有了预感的阿芙,他终究是不愿让其伤神。如果得知是被他拒绝,照这样的情况来看阿芙会不会直接刺激的想起记忆然后羞愧自尽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一茬便忍不住对天道再厌恶一份,那个天运之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默许了阿芙搬进沈园,不过离他很远,惟愿此生再不相见,她会有幸福美满的一生,有人陪伴,只不过他不乐意。 只要阿芙一天没有真正觉醒完全的记忆,她就不是阿芙,他万千宠爱所赋予的,从来都是被他亲手养大,举世无双的少女。 。。。。。。。。。。。。。。。。。。。。。。。。。。。。 随着素指的穿梭翻飞,团扇上的绣纹渐渐分明,雍容华贵的牡丹独占了图案的三分之一,晨露低垂尽显妩媚风流。 其余花蝶只是粗粗勾了轮廓,却也看得出成品必然拥有的繁丽精致,云芳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做绣品,哪怕她的手艺的确极佳。 谁叫黛姝姑娘与太子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而她在其中的角色就是制出那面直到念出却扇诗才会放下的扇子。 自己家和太子家走的实在太近,偏偏夫婿又新惹了太子,这个恶作剧一般的任务可不就被丢了下来? 其实现在那两人连婚都没有正式定下来,时间还多了是,不过手头无事,就先做完也是无妨。 花案富美艳妍,在团扇上的位置却其实连一半都不到,冲淡了浓艳的气息,精致秀丽。 黛姝姑娘本就具天姿国色,想来用这柄团扇半遮面颊的模样,也该极为动人才是。 小纸鹤不知所踪,尊者在亭中看书,仲怀卿则是回了厢房不知在做甚,像这样安逸的日子,其实也是久违了呢。 第七十三章 头脑一片胀痛,昏昏沉沉忆不起今夕何夕,脸上潮红阵阵,严重不适的感觉侵染了素日的冷静从容。太子难得错过了起床的时辰,令周边的侍人都有些诧异。 等到太子起身命人服侍更衣时,面色的不对才让她们察觉到了不安。最后面的小侍女向姊妹们使了个眼色,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太子平常是不肯失席的,虽然知道自己身体一定又不妥了,也没有那之前就将消息传开徒自惹人担忧,总得下了朝再说吧。 太子的神情毫无异常,一举一动皆若以往,倘若他的脸色不是潮红到了与正常无关的地步,真被瞒过去的事情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才刚刚洗漱完毕,太子此刻最最不愿见到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眼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妇女早就脱离了花朵一般的娇嫩的年纪,举动间还是风韵犹存。端正的五官,良好的教养让她比一样大的其他寻常夫人更有魅力,却当然及不上那些精心保养千娇百媚的贵妇人。 这是帝王百般挑出来的合格乳母,当初的一批人历经考验,留到今天的唯有周氏一人。太子对于这个乳母足够敬重,周氏也对于太子的身体一向上心关切。 至于那些当真亲近起来甚至有过替代太子母亲这一形象想法或可能的那几个乳母,早在有这个迹象的同时就已经被帝王除却。 如果不是周氏关心太子的同时一直注意着主仆分界,加上太子内宅也实在需要这么一个插得上话又能够抵挡阴私的人,周氏大概也早就被遣散或除掉了。 小丫鬟的话才传了过去,周氏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太子自幼体弱易病,之前安然那么久已是难得,她那里放任得了太子太子作践自己身体。 恭谨行礼,请罪后就将手探上太子额头,随即勃然变色。 原本只是微凉的手处在太子额上却让太子觉得寒若冰山,尚存的理智足以让太子分析出来现在的基本情况。乳母的手自然不可能那么凉,自己重病的事情怕是遮掩不了了。 看到了周氏的脸色,侍女们也知道情况严重,最后面的行了一礼便轻手轻脚离开,太子只能苦笑。 。。。。。。。。。。。。。。。。。。。。。。。。。。。。。。。 刚刚起床就收到了太子生病召来御医的事情,唐逸才的眼皮噗噗直跳。 太子的倔强是谁都知道的,一月一次的大朝会不是三日一次的早朝,如果不是实在不行的话太子绝对不会不去。想了一下太子这些年的体质,唐逸才的头也疼了起来。 好不容易好了这么久,太子的情况结果还是没什么改善啊。 听到了御医口中的诊断,缠绵病榻已久的帝王怒极,木枕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重响。明明知道眼前的帝王早已手无缚鸡之力,雄厚的威势还是压得众人胆寒。 太子的病虽然严重也只是风寒,并非什么不治之症,让他不悦的根本也和病情无关,而是御医对于太子体质的判断。为了以防万一他几乎将所有御医都派了一边,得出的结论让他心寒。 民间自古出高人,不是没有贴过榜,也招来了几个手艺确实厉害的游方大夫,之前就是用其中一个的法子一直将养着太子身体,效果开始是显著的,现在却也基本无用了。 本来就弱成这幅德行的身体居然还对药物有排斥,治病的倒也罢了没什么影响,将养身子的却限制巨大一副方子用不了多久。 太子能够安稳那么多天就可见那个方子有多厉害了,好不容易塑造的和常人差不多,本来就算没什么用了也算一个不错的结果。 可偏偏,偏偏按照御医的意思,因为这场风寒实在严重,太子刚刚到了正常水准的免疫力大概又会降到和以前相差不多,这是什么道理! 自己年幼时身体康泰,就算是皇后当年虽然娇弱,也并没有多病到了这个程度。当真是天妒英才么? 他不是没有找过道长,太子的气运虽然不菲也并没有到那种程度,体弱也是当真与天命无关。一般来说以他的权势改变一下太子的体质难度不大,却到了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与正常人差别不大的时候都能够遇到这么一场再怎么样都能把体质败下去的大病,回到以前太子又该怎么办! 知道了大概情况的唐逸才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他不知道之前帝王的将养,事实上这件事连太子本身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不久之前太子的身子骨终于好了不少。 好了不少的身子骨因为一场风寒又要坏下去,这还不如来一场重病呢。不对,因为风寒来势汹汹,太子的病情很重,算下来也够得上重病边缘了。 难得碰上这样的明主,而且为人也是可堪敬佩值得结交的,这都是是什么事啊。 他以前问过云芳的,修界多得是能够起作用的妙药,但云芳手头上偏生一个也没。如果她认识的小妖里有药物修成的也是轻松,不过云芳认识的大多也是寻常花草,或者是感情未必深到那种程度。 当然,阿璃是个意外,她是云芳认识的唯一一个和植物没有关联的妖怪,她的手上也许有过,可要么是作用不大要么就是已经吃掉了。 如果太子生病中毒云芳是有办法的,改善体质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等等,他所能够认识的人里面,大师兄和虞青尘肯定有办法,也许仲怀卿也能做得到,沈家能有这个能力也说不定啊。 可是他没有大师兄的联系方式,只有他给的一道护符能用一次召唤,用到这个上面哪怕人家不介意自己也觉得实在浪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想到,不然直接询问不就好咯。 虞青尘和仲怀卿嘛,自家媳妇应该能够请得了他们出手,只是地位相差太大,还应当慎重考虑,那么剩下来的选择无非就是,沈家? 第七十四章 沈家最近事情有点多,先是老祖宗之一的沈琅墨难得动了真火,族里的一堆人纷纷被罚,然后又有了天命之子前来求药。 后者关于药材的,虽然难得珍惜一些倒不是什么大事,普通改善体质的药材沈家底蕴丰厚还是出得起的,可沈琅墨气成了这样对沈家而言就有些严重了。 被罚的那些人大多当真没有存什么坏心,是一心一意为沈琅墨着想来着。虽然戳到了沈琅墨的怒点,想要摆平也不容易。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从轻了,依旧是让沈家元气收到动摇。 当然这个从轻是按照沈琅墨的威望还有行事风格来看的,换一个人来就算是沈家内部也不是好心办坏事,哪怕是地位所差无几,第一个想要把胆敢这么处置的人一巴掌呼死的就是沈琅墨。 沈家平平稳稳没人说话只是因为沈琅墨的地位实在高,威名也实在大,哪怕是被罚也能让人心悦诚服。 唐逸才当然不可能自己过来,沈家老巢距离楚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过来的是他的副手之一,算是很被看重的一个了。身份再低哪怕是天命之子估计都有可能被看做挑衅。 毕竟是合作后派人第一次过来,大概还可能有交涉环节,以后这么严谨应该也就没必要了,随便派个机灵一点的送个信传个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发泄完怒火看起来和平日无二的沈琅墨默默在屏风后压阵,沈若溪则被委任正面交涉以及招待活动。 药材当然要给的,能不能顺便捞一点好处就看沈若溪的本事了。之前的结盟说好了看似条件丰厚其实基本不用付出,药材可以当做是干货,但是唐逸才那边未必清楚啊。 比起一个若有若无的人情,还不如看一看楚都能够为此付出的便利。至于天命之子个人的积蓄,看一看唐逸才连一个类似作用的药材都找不到就能猜得出他的身家了。 。。。。。。。。。。。。。。。。。。。。。。。。。。。。。。。。。。。。。。。。。。。。。。。。。。。。。。。。。。。。。。。。。。。。。。。。。。。。。得知副官谈判的结果后唐逸才挑了挑眼皮,代价不算大,也没有踩着他的底线,百年雪绒参的价格在非修士那里昂贵难得,沈家已经很有诚意了。 至于在修界这种东西是可以比较容易的弄到,可惜无论是他还是云芳都没有灵石,以物换物的话蓄一点花茶也不是弄不到,但那样的话他还好意思吗? 而且那样要的时间绝对是一个不短的数字。云芳做出来那种东西也是有负担的,少说三个月以上才能凑得起,除非云芳不要身体了强行施为。 总而言之,太子的身体大约是有着落了,虽然还是要等到太子现在的风寒治好之后再说。 这个消息云芳肯定会知道的,无意间顺嘴向着虞青尘提了一句,虞青尘怔了一怔,挥笔就送了一个万能通用,效果相当不错的强身健体药方过去了。 顺便还送了各种药材,够太子几个疗程了。虽然那些药材换算下来可能还没有一个千年雪绒参高,但胜在可以再凡间找得到,不愁这些吃完后太子又该怎么办。 而且尊者出手的药材,哪怕是年份平平,也绝对品相上佳,精气充足,再好的药材说起来太子也未必就能够受得住。 至于太子有抗药性这件事虞青尘是真的不知道,但这个方子在太子抗药性发作之前将人调养到能够承受一株百年雪绒参是不成问题的。 再说了,她还给了云芳上百个中品灵石呢,再怎么用在普通人身上也够花的了。 。。。。。。。。。。。。。。。。。。。。。。。。。。。。 小雨时节最伤人,沈琅墨头痛的看向了手中的短笺。 这是那个不长脑子的家伙带过来的“淑女”,想干什么啊。 再这么下去,原本不搭理小事的人都会出来的好吧,或者干脆两人都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愣头青,无所畏惧? 打了一个寒噤,总觉得这样热血的人比起当年的那个天命之子的极品程度都相差不远了。 虽然按照族里的表格统计,这样的莽撞少年少女的确受天道欢心。尤其是少女,十个天命之女里面有三个都是这种性子,比率不小。 本来这点事也轮不到他出面,那么低微的能耐怕是连族内好一点的弟子都斗不过,但谁叫沈家的事情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唐逸才的事一解决也就安闲了呢。 难得静极思动了下,能送到他面前最大的居然也就是这几个莫名其妙鬼鬼祟祟的“客人”了。 见识短,手段低,性子毛毛躁躁,要不是介绍人颇有些脸面,加上沈家也想知道自己哪里被惦记了,他们哪能安然到现在。 运气好没有被当家人发现也算原因吧,不知道家主为什么还发现不了他们破绽百出的行为,发现的都像他这样性情疏懒不欲关心这点小事。 但这样下去倘若误打误撞真的到了些相对要紧的区域,第一个出手的甚至应该轮不到自己。 要不是天命之子已经确定,这种运气他恐怕都会认错人。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福气能不能在他们身上长久了。 唤了两个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影卫,让他们不动声息的制止这两个的行为或者干脆逼出沈家。 这种举动其实算得上慈悲体贴了,毕竟真等到其他人出手,那就不是轻拿轻放可以解决的了。 至于那两个会不会领情又是怎么想的,他沈琅墨难得心软一次还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简直可笑。 就是有点好奇那两人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刻意放长线的必要。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去查啊,总是可以查的到底。 长长的袖摆拂过桌面,玄丝滑动晕影暗淡。手指修长从中弹出被衬出玉般色泽,夹在其中的纸笺亮了一瞬便化作飞灰飘散。 第七十五章 自从阿芙搬到了沈家,沈琅墨的脾气就变得有些奇怪,时而心软时而易怒,偏偏他本人毫无所觉。 沈若溪不敢挑明,他也就前两日接待唐逸才使者做的差不离,多少受罚的子弟伤势犹新,可没有触碰师叔祖这一处禁地的野望。 好吧本来应该有的,至少不少人以为他有,沈琅墨最最宠爱的后辈,想不起来时是一回事,当面见着时总会给他一点脸面。 关于那个阿芙,他不敢说,加上沈琅墨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处事就是偶有不稳也基本公正。 师叔祖任性的权利还是有的,哪怕他在折腾一点儿,只要沈琅墨顺心,就是真的肆意妄为置公平与不顾,一时半会沈家的人大概也都心甘情愿。 还没到那个份上,挑不挑明有什么打紧?就是不知道师叔祖什么时候自己发现这么一点问题。 铛的一声轻响,将笔稳稳的掷到青玉架上,收拾好了砚台,吹吹手上纸张。 五百遍诗经算是抄完了,好不容易才把之前欠下的债还清,关于阿芙的事情自己袖手就是。 虽然,哪怕明知道对方可能身不由己,却还是厌恶极了那人。 。。。。。。。。。。。。。。。。。。。。。。。。。。。。。。。。。。。。。。。。。。。 大师兄和侠女的关系日益好转,志气相投,品行上佳,俱有着一身不错的本事。 当然这个不错是和各自所学同辈相比较,不然一个修仙的和修武的比岂不是在坑人。 加上两个人俱有着不错的好皮相,谈吐既佳,风姿更好,那么一点点误会解除了,当然很是聊的来。 聊的开最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侠女重新变成了一个土豪,土豪的资金来源就是大师兄。 大师兄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知己,知己连在外的称呼品味都和他特别搭。就像修界没几个人知道大师兄的名字一样,武林里也没有人知道侠女到底叫什么。 甚至都不用这么一段误打误撞的缘分,只要侠女作风正派,那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大师兄另眼相待资助一二了。 侠女也很高兴,难得找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她习惯的人,就像一般人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死活不回宗门,尽管这一点路痴的属性要背老大的锅。 一般人也不明白侠女为什么一学成就彻底离开了门派,面貌千变不肯露出真容。至于没人知道名字这一点,说起来不管是修界还是武林眼里都不算个事。 有谁知道南庄叫什,离曦子的真实姓名也是一个问题,无名无号随便别人叫最后真的有了一个统一称呼的人简直不能更多,他们也就是捂的特别严还不同意别人乱叫。 两个人不过一起呆了月余,却已经结拜为兄妹,这个消息倘若传到了外面,必然可以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三观正人好颜佳,易打交道有悲悯心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可就算是大师兄的亲和力同人格摆在那里,也不会让流光宗产生他有朝一日可能会和他人结拜的场面。 宗主都做好了哪一天得知大师兄和别人拜天地的准备了,毕竟大师兄一直一个人在外边浪。 可结拜嘛,这种事情感觉搁在大师兄上面就是一件很让人别扭的事,收个义妹可以有,正儿八经的这个样子就是怪怪的。 侠女那边到稍微好一点,好的也不多,画风不一样有什么好说的,不得劲一下也就过去了。 那边的事情姑且不提,虞青尘偶然起意,就在楚都郊外,看到了令人惊艳的一剑。 也许不止一剑,但无论怎样,看到这一剑,就足以忘却其它的一切。 剑光拂过,一湖春水潋滟,波光零散日芒璀璨,水色扑面而来,又在半空中化作了春风一缕,轻快柔暖,莫名让人怅然。 剑势收起,浅红色一闪而过,像是水中红莲的倒影,婀娜羞涩,清浅难辨。 将剑法练到这个程度的人是极难得的。这一招使得足够赏心悦目,惑人心神。这么好的剑术使出来只是为了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也是极值得喟叹惋惜的。 不过比起死在寻常刀箭下,在迷醉中安然雀跃的在秀丽剑影中未感到丝毫痛苦的辞世,对于这头鹿来说也是一个相对不错的出路。 哪怕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支在架上烘烤,撒上细细的盐巴,裹好一层又一层的酱料,等到肉色金黄油光灿亮,再被撕下皮肉细细咀嚼。 虞青尘对于这份烤肉的滋味表示相当满意,自身穷困杀鹿果饥还能够慷慨让出战利品的剑客也很高兴这一餐能够有足够的调味品。 肉是剑客烤得,旁人赖以维生的手艺自然出彩,特意讨要了些肉骨的仲怀卿添了些菜蔬在一旁细细熬了一锅汤,香气早就四溢,要入口却还需多等。 小纸鹤没有跟出来,今天云芳在里面捣鼓着红豆糕,滋味好极了,它在那里专心等着尝。 取出了巧法制成的烙饼,干脆酥爽未必适合就着烤鹿肉吃,但却很适合配汤。 调料可以推说是随身带着的,左右占地面积不大,菜蔬都是现摘的,自然无所谓占体积的问题,锅碗有些麻烦,仲怀卿是找了一个大树洞假装从里面掏出来的。 在以前游玩时为了以防万一在树洞中藏了一只汤锅和三五个木碗有些奇怪,也还说得过去。 这个烤肉真的美味,足够勾起在场每个人的酒瘾,之前取锅的时候剑客的眼神就很奇怪了,还再三保证过没有藏其它的东西,现在取出来一坛酒,修士身份暴露只在分分钟。 仲怀卿没有酒最多就是有些遗憾,他也不可能为了一时的突发奇想坏了虞青尘的想法,问题虞青尘也特别想来配一下酒肉,她还没有什么要顾忌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前面话说的太死了就是不好,不然还可以推说是之前埋了一两坛子酒,剑客狐疑归狐疑,没有实证也说明不了什么。 第七十六章 剑客姿容俊丽,眉目风流婉转,是与女子全然不同的清美,也有着寻常男子没有的秀逸。 难怪能够使得出那样的剑法,瑰丽迷离,宛若梦幻。压下了剑客一身的灼灼鲜艳。 大红铺开广袖翻卷,袖口内部的白色衣衬不时隐现。这是极度挑人的亮色,不单单难以穿出风采,也易将人显得盛气逼人,性子烈颜色好的一些人喜欢这颜色不是没有原因的。 剑客身上却看不出来这些,骄傲的颜色敛却遍体锋芒,鲜妍清澈只见潇洒姿态,妥帖乖巧的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的色泽,只令人觉得它的主人干净清爽,邤长随******谈间知道了剑客的姓名,夏至的直觉素来极好,更兼心思玲珑,一路下来难说是顺风顺水,波折却绝不算多。 既然决定要交好眼前两人,他自然没有扭扭捏捏的打算,鹿肉换调味算不得他亏,彼此交流时,他敢保证自己但凡说出的便没有完全虚言。 至于仲怀卿言辞间偶然的疏漏,不是与他颇有干系的事他便体贴的不予指出。谁没有过隐瞒身份的时候,没有恶意就足够了。 眼前的人一看就不是寻常,气度自信哪里只是区区普通武林人士养的出来的,哪怕家中未必钱财万贯,地位也当不同凡响。 这一点如果不够猜出对方身份的话,道袍又是如何,武林中人亦有袈裟八卦往身上披的,饱读诗书,气韵自成的俊杰从来未尝稀缺。 那一边的姑娘在两人中的地位应该算是有话语权的,但自己总会不经意便忘了她的存在,直视时都辩不出对方容貌,如果不是怀疑起了他们身份,自己甚至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他是有交好的修士朋友的,也知道这一群体中大多数人对于自己身份的注重,仲怀卿的人品值得他交好,目测也当有不俗的武功,结交一二有何不好? 至于一旁不知深浅的姑娘,连容貌都多有顾忌,想来是不愿与人过于深交的,礼节足够大约也就差不多了,在往下对谁都不好。 。。。。。。。。。。。。。。。。。。。。。。。。。。。。。。。。。。。。。。。。。。。 细软的指尖沾染了暗重的紫色,指腹被细小的刺划破,猩红的血色同紫色混合蜿蜒,在洁白的手上勾勒出了绮旎的画卷。 阿芙的两指还捏着肥厚的花瓣,贴着花萼的掌心连动一动也不敢,湿漉漉的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种花轻轻捏捏就会流出浆汁,也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花萼会在花瓣破碎的同时生出尖锐的小刺来,哪怕她已经尽可能快的收手,还是被勾到了。 看着浆汁沿着血泽一路向下,约莫再有一会会就会有能够流到她伤口的汁液分流出来了,可她却毫无办法。 只要将手彻底抽离就没事了,但是,但是刺上面有小倒钩啊。据说这种花的汁液流在伤口上会很疼,她发誓自己一点儿也不想试一试其中滋味。 明明特征这么明显的,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想起来这朵花的习性啊,不过就算是早点想起来了,自己大概也想象不到这朵花的花瓣那么容易破吧。 看起来应该很结实啊,才轻轻捏了一捏,她还没有来得及用力呢,如果等到浆汁流入伤口软化的倒刺才把手抽出来,自己会疼到哭出啦吧。 总记得自己之前也差点吃过这种花的亏呢,那时候是怎么解决的啊。不对,自己之前一直和姐姐一起,就算是来到沈园后看了些书,也不应该知道这朵花啊。 眼看汁液一步步向伤口逼近,阿芙紧张的快要炸毛,到底是被倒钩刮伤疼还是被浆汁腐蚀痛,给一个准话好不好呐。 旁边响起一声轻笑,阿芙险些惊的跳起,背上被附上了一只手,软细的令人惊叹。 温暖的气流从背上发散,直抵掌心,将倒刺从血肉中逐一分离,疼得打了个哆嗦,发现倒刺已经不能形成阻碍后急忙将手抽开,来不及取出帕子索性用袖子沾去汁液。 这才有了空余转身道谢,浅妃色的裙衫在腰际色浓,愈往外晕愈淡,盈盈拜倒犹如花枝绽放,娇嫩美好。 抬头却发现刚刚还好心帮忙的小姐姐眼光复杂,对于她的话语也没有了回应,端丽的面上辨不出神色,刚刚的轻笑和善意调侃好像从未出现过。 那只不久还温柔贴在她背后的手好像被烫了一样一下子被收到了身后,甚至让女子头上的簪环为之作响。 阿芙觉得有点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做错什么。女子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举止不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向阿芙似乎想要说话。 当目光落下时却再也受不了了,只发出了一个含糊的音节便不见踪影,只留阿芙在原地满脸茫然。 沈若溪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全貌,倒没有特别上心。 按照叔祖当年的性情,这事发生在阿芙的身上他必然是心疼爱怜无比的,现在的阿芙叔祖又不认可,大抵最多感慨一二。 自己没有特意上报的必要,叔祖老人家最近闲的慌是真的,连两个“客人”都想要管一管,但是倘若把阿芙身上的事拎出来给叔祖做消遣,他还没有活的不耐烦呢。 知道阿芙从前在沈园也有过被花扎的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时候的沈园还叫做沈府,阿芙的满心满眼里也只有一个沈琅墨。 那时候的沈琅墨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耀眼璀璨,力压一代天骄人人心服口服,把所有的宠溺都给了阿芙,而改变一切的天命之子才刚刚踏上他的天命旅程。 沈若溪的猜测是对的,阿芙当初还不知道这种汁液的作用,是浆汁将倒刺软化之后才抽出了手,剧烈的痛楚让阿芙当初哭都哭不出来,从那之后才肯用心学习沈琅墨教导的知识。 于是被细细教到优秀出彩的阿芙被天道盯上,为了防止天命之子真的自尽而百般设计送到枕边。 至于为了给阿芙治疗伤口缓解痛楚不惜五上雪山求取冰莲的沈琅墨后来为此落下了病根。 当时是有药可以治愈伤口的,这种花虽然毒但是也就最多疼个一两月,可阿芙哭的太惨沈琅墨怎么忍心放任? 如果当初沈琅墨知道了天道选择阿芙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性情教养是被他教导到了最合适的地步,不然以世界意志对他的青眼至少可以和阿芙共度此生,不知会怎样作想。 第七十七章 古琴轻奏,乐声悠扬,含松竹劲气,存青柏韵久。没有缠绵悱恻儿女情长,只有仙鹤自啼,云端卷舒,洒然不同尘世,清远澈静澄澄。 奏琴的女子万般风华都被遮掩,悄然凝视前方,眸含赞叹,将一应景致揽入,素指与琴弦上挑弹自若,曲声流淌。 剑光合着曲境,像一江秋水,潋滟清波,似有细语,伴着微风,干净通透,丽美至极却又寡情,波光粼粼,不羁万物于心。 如果说第一道剑光惊才绝艳,是隐士高人,玲珑心肠百事咸通又疏离一世,第二道剑光虽然相较不如却也不同寻常。 悠悠鹤影过黄篱,云光淡淡,碧水色浅,于天际向下坐观,虽饶有兴致,并非人间。 差别明显,融在一起合看却浑然不觉,两人剑术都不差,仲怀卿也就罢了只是精通,夏至潜心多年在剑道上算得上少有人及,彼此兴起而舞,赏心悦目。 一曲结束,收剑入鞘,两人依旧觉得曲调在耳畔缓缓回荡,清亮高远,疏色浅浅。 这样高明的技艺让夏至为之惊异,他的师父琴技算得上一绝,坦白说比这位姑娘仍还有不如。再看看眼前这位哪怕大约主职修道,剑术依旧不俗的仲怀卿,修士难道各个都是全才? 自己的修士好友具体唤作什么不知道,据说是某个宗门的大师兄,平时亦以此戏称他毫不介意。 那位有一身好道术的同时剑术也很不差,也会吹笛为他伴奏,笛声清美。 理智上知道自己遇到的大概都是同辈中的翘楚,可凡事知道的修士都是年纪轻轻多才多艺,这样他不多想也难。 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女孩子的年龄都是秘密,修界的女孩子尤其如是,这是自己好友的血泪之谈,绝对不能触雷。 就算好奇虞青尘的年龄,也不能问,最多后面试着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仲怀卿好了。 暗搓搓想要做一个大死的夏至小心思还没有人看出来,仲怀卿在得知这个穿的好看长的好看剑术好看的小兄弟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便大方得请人家到自己住的那个客栈下榻了。 空房间多是一个方面,附近还有一个小院子没有租出去咧,已经适应了傍土豪生活的仲怀卿不忍心看到这样人物寄居破庙,干脆豪爽出手代付了一个月的银子。 虞青尘对这个没有什么意见,总比不知根底的人什么时候住进去好吧,她对于这个小少年的观感还是不错的,钱不算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哪怕是吃野味也只有盐巴,连米都买不起的人怎么做到保持衣物整洁干净,英姿飒爽的。 唔,未免戳到人家痛脚,她选择了一言不发。连饼子都买不起的人还留着玉佩锦衣,华衫冠饰,死要面子活受罪到这种地步,剑客也不容易啊。 靠着出卖色相保持衣服鲜明以及盐巴馍馍的剑客不知道虞青尘的好奇。 夏至在得知自己住所的真正出钱人士后,从没有见过辣么多钱的剑客只觉得高山仰止,更加不敢问虞青尘名字了。 幸亏他没有问出来,即使虞青尘不在意这点冒犯,原本和他哥俩好的仲怀卿也一定会变脸的。 说起来他依靠剑术吸引了金主注意力,继而有了容身之所附赠好吃好喝的行为,尽管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亦可以归类到卖艺里面呢。 。。。。。。。。。。。。。。。。。。。。。。。。。。。。。。。。。。。。。。。。。。。 夕阳半堕,残红满地,毛皮上染上了血般色泽,为了之后会有的战斗谨慎到了恢复原型,只为那么一点可以忽略的增幅,严阵以待的自己却浑然没有映入对方眼中。 也是,在这里守候的妖怪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他最多只算其中佼佼者,就连最出色的两个,也是这次活动的领袖人物都未必得了多大关注,何况自己。 看到满地妖物姿态各异,唯一共同点就是全部不是人形的时候对方怔了一下,随即飘然落地也未多加言语。 她的来意是谁都知道的,这边的态度也无比明显,这些妖怪未必就都是为祸人间,甚至有的对于人类态度可能还是怜悯友善。 但是签下契约约定,无异于等同留下枷锁,是妖族万万不能接受的,哪怕实力不对等,也做过一场再说,强者为尊制定规则,才是唯一的真理。 反正现在这一位的手下还没有死过人呢,其它的代价就算惨重,这点敢做敢当还是有的。 这已经是对方在要求契约过程中最后的阻碍了,人族大部分对于这个协约当然是肯定的,剩下的也不棘手。 这个契约动的是妖族的利益,要让妖族心甘情愿自然难如登天。一步一步打下来威逼利诱,其它区域的妖族已经大抵同意,就只剩下这么一方势力。 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可双方都没有一上来就动手的意思,清冽冽的眼神淡淡扫了过来,似乎满怀诚意,又像目无余子。 没有杀气,却抑制不住炸毛的欲望,这其实不怪对方,她已经收敛了一切气势,但澎湃锋锐的灵力便已足够刺激,强大的令人颤涕。 垂了双手拢在袖中,表情数十年如一日的漠漠,立在那里,像是一座被精心打磨出来的羊脂玉雕,因为做的用心,所以举动中才会有那么一点生气。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容颜,据说对方容姿冠世,只看周身气质,它也是信的。 这边的妖怪最先沉不住气,择了这样一个时辰,多多少少是想压一压对方的气势,可太阳马上要落完了,而她仿佛还能等到地老天荒。 可这些妖怪不想一直陪她等下去,翠绿的藤蔓没有依靠其它树木,兀自支了起来,扭成人形。 从根部开始逐渐变得莹白柔软,由脚到头,一点点的形成少女体态,外面披着层绿色纱衣,最是娇俏可爱的模样。 第七十八章 惊变只在刹那,当绿衣藤萝笑吟吟走过,脊背微弓的时刻,其它妖怪也扑了上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更没有单挑的意思,真的有原则到了迂腐境界的妖怪还是少数,也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况且对方的实力早有耳闻,对于强者无谓的善念,无异于自寻死路。 对方也没有不适应的意思,比起见到满地精怪原型整整齐齐老老实实的排列满地,这么点小阵仗不足为奇。 甚至连将兜帽摘下来的必要也没有,步履微动,手绽莹光,不知怎么的,绿衣藤萝的手已经化为藤萝,加长了那么多,却还没有触及对方身体,就被捉住了腹部。 手只是贴了贴就松开,绿衣却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气力直接化作焉兮兮的原型,甚至无法做出攻击或防御。 对方没有追击的意思,其它妖怪的攻击也早就随之变向,光色各异的妖术落了满地,利爪和烟雾也悄然触及。 应该早就被打中一两个才是,可对方却似乎毫发无伤,扑击才与对方擦肩而过,抖动棕黄色的皮毛,战意沸腾,睁大血眸仰天长嘶。 身体扩大了一倍,强烈的胀痛和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气力冲将上来,理智被削弱,视野都蒙上了血光,无暇顾忌他人再次冲了上去。 这时候才看见了对方手中的绿气,带着勃勃生机,让他都清醒了一瞬间,想要的本能贯彻全体,毛再次炸了起来,顺势改变了方向。 想要的不止他一个,会顾忌或者说还能想到这是从绿衣藤萝上抽下来的妖怪很少,只要有这个技能的妖怪大多狂化,没有谁顾及之后会出现的虚弱。 幽美而明媚的色彩随着对方的手摆动,化作了一道道气**准的拦住了每一道攻击。 现在他只是感觉和未成妖时爪子攻击积年老藤一般,丝毫奈何不得,偏生借不到力,只能落地然后折腰弹射,以图击打。 还没有落下去,气流轻飘飘的一抽,整只狐狸顿时抽搐了一下,胀痛消失,被强行从狂化中抽回,遍体酸痛,被抽打的地方像是撕裂版的痛楚。 被打到了颇远的一处,刚从狂化中回归的身子酸痛没有气力,就这么在灰烬中翻滚了数下。 光亮的皮毛现在暗淡而肮脏,鲜血从狰狞的伤口留下,被疼痛激起了野性,低低嚎叫弓起身躯然而无力向前。 和他一样遭遇的妖怪不在少数,之前说了,他算其中佼佼者,但也不是最强的那几个。 可倒地的妖怪上至平日不敢得罪的犀牛精,下到可以被他欺辱,只是修为还过得去的小妖,伤势沉重度基本一样。 没有狂化的妖怪后遗症还好一些,至少还有再冲进战圈的力气,那些之前绽放术法的妖怪虽然被自己的术法攻击,躲不过的是少数,总体倒没有这么狼狈。 有几个近战的妖怪没有激发潜能增加临时战力的法子?还能肉搏的妖怪现在只有零零二三个,其它妖怪现在连走路都是虚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状况遇到寻常妖怪还能够轻松制住不假,可在这种时候便没了用处,不可能插的上手。 那些先前远程的妖怪妖术弹回时都动了手脚,好些能够让这里妖怪死掉一半的大招,折回去只是让原主重伤,谁信。 没有等到那些有幸躲过自己招数,大多都是有金蝉脱壳这类神通的妖怪反攻过去,淡淡的绿色光束便主动出击。 一缠一绕再一摆,困得扎扎实实的妖怪被制住了命门堆成一推,现在才是真真正正老老实实的谈判时刻。 看着所有妖怪都已经心服口服,表示能够静的下心谈判了,那立下奇功的光束又收敛了起来,乖乖巧巧呆在手里,绿光莹莹煞是可爱。 堆成一团的妖怪一一下来,刚刚也被甩到了堆上所幸是在上方的他现在还是没多大力气,跳下来却还是做得到的,虽然一跳下来就又软成一摊。 妖怪们恢复到了之前排排做的模样,不同的是但凡有余力化形的妖怪统统变作人形。 谈判的具体内容模糊不清,只记得最后对方摘下兜帽,逸颜丽貌宛转生姿当真美玉晕辉,盈月澄星,压下天地华彩。 瞳成墨色,轻轻巧巧向这边看了一眼,几欲摄去魂魄,连对方的容貌都要忘记,只愿沉浸进去,再不脱离。 。。。。。。。。。。。。。。。。。。。。。。。。。。。。 眼睑轻动,从梦中脱离,半支起身躯徐徐喘气,不知何时身上已经布满冷汗。 这个绝对不是三万年前,甚至十万年前的那场谈判,有的妖怪甚至据说二三十万载前便已绝迹,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强烈的直觉与预感便是这么告诉与她。 那个人,是尊者啊,尊者的年龄,居然比起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吗?不过那般风华,也只有尊者才能做的到了,和之后两次比起来,也分毫不弱。 这个梦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她的传承记忆早就吸收完了,丈夫的记忆也和这个不一样,梦境到底从哪里来的啊。 虽说之前为了这个梦境白璃若出了一身冷汗,等到沐浴更衣罢哪怕依旧不施粉黛白璃若也还是姝色惑人。 端坐在妆台前,白璃若看向镜中自己,有些疑惑,自己的气色从来都是上等,却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过。 葱葱细指轻轻在脸上点过,软弹滑嫩,肌肤像是吸得住手,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但是自己的容颜非但没有更加妖娆耀眼,反而多了两分慈和温柔。 连着之前的梦境,白璃若想到了一个可能,虽然无稽,却是唯一解释的通的,吓得她都要呆掉了好吧。 张家公子掀开了帘幕,看着便是璃若疑惑震惊的看向镜中模样,眼角瞪的溜圆,水眸澄澈清润,实在是可人极了。 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到了脸上,轻松的自身后将白璃若抱起,一抱到怀里就觉出不一样来,看向了白璃若等着一个解释。 第七十九章 原本说好的各家住上几个月然后小两口自己去过日子现在被抛到了脑后。 白璃若都怀孕了还跑什么跑啊,就算是妖怪搬家也是件麻烦,血脉纯度很高的天生五尾白狐,和年纪轻轻便有了三尾的赤狐结合子嗣会怎么样,可有大把的人好奇哩。 现在住的是白家族地,当然是要在这里生活直到孩子大了再说啊。 反正严格来说张家公子算是入赘的,只不过多少算是联姻所以做成了嫁娶的样子,现在有后了还正好在白家地盘上自是要好好待一阵子。 这两支繁衍素来虽然算不上极为艰难,但也不容易,成亲不久便有子嗣在腹,真的罕见。 喜事不一定要喧闹,生怕扰了白璃若的清净,惊动腹中那不知性别不知数量的子嗣。如果白璃若说的是事实,那么在腹中一孕育就接受传承甚至影响到了母体的,资质必然绝佳。 白张两家也就是摆了个小小席面,招了这小两口亲近家人坐一坐,没有大肆张扬的打算。 但这样的好消息,张家姑且不说,白氏狐族这边必须是要给尊者说一声的。 谁不知道尊者有多宠白璃若啊。 。。。。。。。。。。。。。。。。。。。。。。。。。。。。。。。。。。。。。。。。。。。 细白的羽毛瘫成一摊,摆出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瞧上去当真让人蠢蠢欲动。 忍不住了,手指试探性戳了一戳,白团子甚至懒得转移目光看过来,只是稍微弹了弹。 心虚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仲怀卿的踪影,哪怕这是人家自己翻墙的宠物,但未经允许就动,也是不道德的。 可毛团子好可爱啊,还是没有忍住罪恶的手,探向看起来就很软绵绵实际上手感也超级好的小肚肚。 眯起了凤眼,吐出长长的喟叹,就着白团子不可置信的目光,满足覆上手掌的按揉起来。 不同于云芳虞青尘等人指尖的娇软柔嫩,触感享受降低,但薄薄茧子顺着莫名的韵律节奏按压,也是非常舒服的事情。 从得到消息开始就被吓嘈的思维终于得到了运转,心情好起来连眼神都灵动许多。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小纸鹤终于赏给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一眼,唔,至少皮相还不算太差,看在对方手艺不错的样子上,就不计较之前的冒犯了。 尊者有说过,一般人类是看不到自己的,虽然消息来的突然这个月尊者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从新盖上一层术法就被自己跑过去了,作用也还是有的。 对方没有对自己的种类大惊小怪,又离尊者住的地方这么近,有问题解决起来也容易,希望这是修界的人,那样有空还能再来享受几次按摩。 啊啊,它看过来了,没有排斥的意思,两支爪子蹬出来的样子好可爱啊,毛毛摸起来的手感真好。 好舒服啊,好开心,虽然知道自己手艺应该不错成就感还是好高啊。 面色温柔身形稳定,周身一直拼命的冒着粉红色泡泡,轻轻哼唱起了不知名的哩曲。啊,要是仲兄晚一点过来找这只鸟就好了。 。。。。。。。。。。。。。。。。。。。。。。。。。。。。。。。。。。。。。。。。。。。 仲怀卿同样被这个消息雷了一下,当初知道白璃若要结婚时他其实就已经有一点不可思议了。 不过年龄到了要结婚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妖族也一样,不过妖族年龄一大把还不愿有个长久恋人多了去了,接受还是比较容易的。 怀孕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了,总觉得白璃若昨天还在尊者面前撒娇,现在居然有了生命在腹中孕育,一时半会很难将母亲的身份同她联系。 再说了,才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子嗣,这真的是生育艰难的狐族吗? 虞青尘很淡定,阅历摆在那里只要是跟修界沾边的,什么奇怪的事情她没有见过,阿璃早晚有这一天的,虽说太早了一点,也是好事。 已经私授终生的云芳对于白璃若怀孕这件事接受良好,暗搓搓可能还有一点羡慕,自从与唐逸才相恋,见到姊妹们就忍不住操心起她们的终身。 当然姊妹们一点也不知道她们的云芳姐姐在想些什么,而云芳现在充其量是把设想换作现实。 白璃若的经验浅了些是肯定的,不过在白氏狐族这么点不算事,有的是人照看,必然是能够顺利生产的。 人与妖结合子嗣一贯难以成功诞下,生下来的孩子很少平庸,多的是钟灵毓秀或痴痴傻傻,生来便有暗疾残缺也不是少数。 虽然那些夫妻多半能够有子女伴身,繁衍问题不大,可谁不希望子嗣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不想去赌自己未来的孩子能不能和黛姝的母亲一样。 那是真正完美结合的典范,甚至将一些优秀特征留给了黛姝,但这样的例子不多,不同种族混合诞生出来的悲剧,少吗? 她现在还没有孩子呢,与唐逸才相伴不过两载有余,没有子嗣再正常不过。 这不妨碍她先操操心,如果尊者愿意出手,弥补先天不足还是很容易的,哪怕为未来的子嗣计,也要照顾好尊者啊。 不清楚小伙伴的内心已经想到了辣么久远的事情,仲怀卿只知道在场比自己还不镇定的也就只有小纸鹤了。 没有足够的阅历,偏生又能够理解信中含义,一时无法接受世界观的冲击神经错乱的小纸鹤跌跌撞撞冲出了屋子,不知去向。 小纸鹤的安危不用担忧,不过一直把它搁在外面也不是个事情,正好仲怀卿缓了个差不多,就自告奋勇的出发寻找了。 对视一眼,看着已经离开房门的仲怀卿背影,虞青尘和云芳体贴的决定暂时不把小纸鹤身上有虞青尘法术印记的事情说出来。 要是让仲怀卿知道自己忘掉了寻找小纸鹤去向只要虞青尘微微动念即可,那会真的羞愤死的吧。 离曦子番外 离曦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虽然身上没有那种所谓的天命,但其之天资绝艳,才学广博,在同龄修士中也是前所未闻的。 这样的离曦子,其实是一个散修,他一切知识的最初来源,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本写着修道须知的小册子。 没有前人给领导,单凭借这本册子便修真还真的修成功了在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离曦子倒不认为这有多困难。 他的记性,实在好的要命,他的眼力和悟性,也足以冠绝一代。哪怕没有册子靠自己想象成功踏入修道的又不是没有过,这算有什么麻烦呢。 至少在见到别的修士之前,他是这么想的。见到别的修士并且引出了些册子上没有的修道常识后,他才知道了这些。 这也不是他的心机有多深情商有多高才能套出来那些常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资质好脸好气度好的人总容易得到他人偏爱,好巧,他三样都特别棒。 知道了离曦子的来历,那位心直口快的修士感叹的同时也未免有些心疼。 这孤独求道天资聪颖的稚嫩少年,不要说常识,甚至术法除了通用册子上的那几个都一无所知,只能跌跌撞撞的自己摸索。 还真的让他自己摸索出来了几个术法和不俗的修为,但实验术法时到底有多危险,靠着打基础培养气感的吐纳法将修为提成这样多难,想象一下就能知道。 离曦子从此获得了他踏入修道后的第一桶金,凭借那个修士自己想象脑补出来的艰辛经历还有一张无往不利的脸,以及稚嫩的尚且未满十四的身姿。 第一桶金意外的丰厚,那个修士还企图将这位独自求道小天才拐入宗门,但是失败了。 离曦子对于修士很感激,对于他们的宗门很看好,知道自己一个人求道很麻烦,理解宗门对于修士的用途到底有多大。 说来没有人会信,他之所以拒绝的理由,是因为有些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委屈,还有就是自己一个人都走上这条路看起来成绩也不算差,最艰难的日子都一个人过去了凭什么还要这个时候进宗门。 后面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带偏了吧,明明一路过来顺风顺水吃喝不愁老开心了,为什么那位修士欲言又止的眼神过来几个后自己就成了小可怜? 外面的人果然有毒,这就是小离曦子最后得出来的结论。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不过心底也还不差。 对了,第一桶金就是些常识还有修道基础术法,修道通用知识,修道常识,修道基础,和修道百科全书这几本一看和最初那本册子就是一家的书。 得到了这些基本上是个修士都能买到的书之后,离曦子第一件事情便是换了自己的吐纳法,改成了另外一个据说非常好用的。 效果是提升的非常明显,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修炼的速度是不正常的。 讲道理他今年才十四哎,也就修了两年道,不要说之前的吐纳法了,也别说现在用的还是比较烂大街的功法。 哪怕是那些所谓的天才用着第顶尖的吐纳法修个二三十来年,大概撑死了也就这样。 于是之前还有一点点“自卑”的离曦子忽然就骄傲了起来,同时也开启了自我作死的大道。 他开始大胆的改起了功法,别说改的还真的不错,不光没有练坏还可以随时随地的自己修炼且效率不变了,并且对于灵气的吸收利用也提高了不少。 哪怕是大宗门这种功法也算顶尖的,主要是随时随地修炼太吓人,并且改完之后吸收率其实算很高。 他还不满足,又改成了可以和其它功法兼容,也就是他可以打坐的时候同时运行两套功法啦,其中一套还完全不用管。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第二套功法,哦你想说最早时候的吐纳法? 开什么玩笑,不用那套功法和册子里提到的另外一套功法作为参考,新功法是怎么出来的。 然后节省了大量打坐时间的离曦子便开始了创作术法的不归路,讲道理他都不知道被自己的术法炸了几次了。 至于结果,当然是相当可喜啦,离曦子自己琢磨出来的术法量,足以和大部分修界前辈掌握的术法量比肩,虽然很多都是鸡肋并且有的作用重复。 这一个过程,大约又是两年。 十六岁的离曦子作为实验狂人的存在,皮相极好也有一股潇洒不羁的风流,却对于杂学算不上精通。 离开了草庐打算周游天下充实自己,无论是什么,只要看到了便去学,努力让它们学以致用也非常重要,在被一个凡人的周身气度惊艳后更是开始了培养自身气度风华,一举一动的过程。 这样拼命勤奋好学像海绵看齐的离曦子,大概存在了十余年,之后的离曦子虽然从来没有放下过钻研,但已经没有太多他所没有学过的东西了。 他的样貌,也固定在了二十生辰的那一天。 离曦子这个名号,开始正式的在修界引起了轰动,便是这一阶段的事情,在这之前,离曦子的名号其实也有所流传。 毕竟像这样的人实在难以寻出第二个,至于虞青尘,什么放在她身上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把她和谁比较。 正式踏入修界的离曦子除了更加系统的学习修界知识,认识了许许多多修界人士外,还开始在修士们的宴饮中频频出现。 离曦子的逻辑就是将自身已经基本完善,可以出来见人了那当然要和人打交道。 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说,其实他也蛮喜欢被人夸一夸的,至少现在这个想法还没有改变。 没有改变当然是要照做了呀,何况那些宴饮也委实令他受益匪浅。 修界秘闻,小道消息常常可以从中得到不说,每一次宴饮,几乎都会有一两个没见过且格外好玩的小术法展现。 这里仿佛就是天堂,另外修界无丑人也不是说说的,哪怕总有些自我作死故意弄得有特色的人出现,对于整体的影响其实也不大。 第八十章 被逮了个现行的夏至安静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被宣判,面貌明媚的少年已经看不出来之前剑舞时的肆意妍华。 仲怀卿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本也无甚么可计较。随手将小纸鹤揣起放置肩上,心中对于夏至的映像默默加了一笔。 原来夏至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啊。 三言两语间掠过此事,笑意盈盈浑不介意自家的宠物疑似被勾搭了,说到底亦是放心夏至人品,加上尊者能为。 知道了仲怀卿这边的态度,那就一切好说了,卸下束缚的夏至眉目飞扬,彼此谈天说地毫不露祛。 虽然出生微寒,但他见识却委实不差,四方游历靠的可不只是一副皮囊和不俗剑术即可,见闻广阔交友非凡让他腹中自有锦绣千言。 两个人聊的投机,仲怀卿早忘了肩上纸鹤,彼此携手长笑,亭中对饮,只恨时光匆匆日影急急,不觉间天色欲暮。 才享受了一会儿服务就被遗忘了的小纸鹤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不可置信,几次想要打搅引起注意都被忽视的它怒不可遏。 委屈的飞过了那一堵作用不大的矮墙,哭唧唧的回去寻找尊者。 事情经过一目了然,哪怕小纸鹤想要添油加醋都没有办法添的更多,只能翻来覆去的念叨叨自己委屈,以及那两个家伙居然后来把它不管不顾的不满。 听到一半虞青尘便不禁笑意,细细抚着小纸鹤的背羽,纵容也似的由着小纸鹤将满腔愤慨委屈倾注到可怜的窗棂。 大不了到时候一道术法上去,保证鲜亮如初平整光洁。凌崖尊者的复原术,谁都值得拥有。 难为小纸鹤一边哭唧唧的诉苦一边又踢又啄,修为大抵是又精进了一些,值得鼓励,区区窗棂算得了什么。 在里间刺绣的云芳听到声音渐止,知道约莫是小纸鹤睡着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穿针引线。 团扇完成的差不多了,可她想为唐逸才新作一枚香囊,替了那枚不知是他从哪里弄来的紫锦团鱼。 皓齿微微一磕,断了这根线头,像是忘记自己切金断玉的能为,和每一个寻常妇人一般,细细的为情郎夫婿绣着腰间香囊。 。。。。。。。。。。。。。。。。。。。。。。。。。。。。。。。。。。。。。。。。。。。 月牙色的衣衫铺散在地,染上了点点泥泞,精美的绣纹晕开奇异色泽,在血浆的印染下不复当初亮丽。 对于这身衣服一向喜欢的主人却无法在意这些,只是仰面躺在了小道上,双眼紧闭呼吸消弭,面色惨败早就无力回天。 喜好戏曲的他前半生无愧如戏人生,当佳境渐入理当从此荣华时却被迫戛然而止,神情安详身躯冰冷的仰在这羊肠小道上。 作为唯一一个可能以武修之身担任家主的非修士吸引的崇敬向往何其庞大,到此全部成空。 那曾经神情淡漠的将金珠玉宝付之一炬,在台上唱腔婉转风流,全权代理沈家谈判事物,谈笑间将偌大家业从容处理,几无错漏的少年。 天生一副好皮相,风采斐然学识咸通引了多少女儿芳心交付,沈家最以为豪的才俊,亡。 。。。。。。。。。。。。 少女模样,不急不缓移步向前,肌肤丰腻,腰肢款摆,眉眼间媚意宛转,笑启朱唇盈盈相望,风情无限。 “沈若溪死了,你的局,布的可还算满意。” 掀掀眉角,不以为意:“沈若溪不死,谈何布局?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只是开局而已,又谈何满意。” 只有上一任哪怕天命在身的天命之子都对不过的人物,才会得到天道频繁的瞩目。 而他家族中的骄子,被其本人也十分看重的下一代接班死去,正好是足以卡在一个微妙区间,不至于让他不入天道之眼也不会一下子被百般关注的位置。 他以后总要有一个不寻常身份的,与其等到那一天天道突发奇想查看一下然后发现不妥被针对惩处,还不如先留一个案底。 谈不上罪孽功德,只不过胆大心细,草草看一眼今生便罢。第一轮没有被查出来,以后天道下意识的就会忽略细细研究的可能。 哪怕以后天道仔细探查,第一眼未被发现的他也符合了某种不可言,不会有太大代价,更不会被回炉。 咳嗽数声,揩去唇间艳色,目光寡淡彻寒。 “就算此世是女儿身,你也无需如此,大可以如故,这般迎合委实刻意了些。” 收回快要贴上去的身子,似是无趣似是委屈的咬了咬唇,秋水微溅。 “便是前世,奴家也是女儿身呐,怎不见郎君如今日疏远。” 苍白的手指拂过女子头顶,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前世你是不是女儿身可不是重点,是不是人形才是关键,莫要淘气了,膳食早就在亭阁放好,也有侍女与你玩乐,若是无聊,大可自便。” 毫不在意从头顶一晃而过的冰凉,眼睛眯了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见之前半点烟视媚行。 还算满意的一声轻哼,转身离去,才走了几步,忽的又扑了过来,在男子怀中滚了一滚,知道滚出几声闷咳来,才满意离去。 这一次却是让人看不出丁点香艳,只觉俏皮顽劣,施施然向小阁走去,心满意足。 再次将血迹揩干,违背规则果然是最不好受的事情,不过等到沈若溪的死讯传出去,沈琅墨心情波动,天道查探过后,应该便会好过不少了。 再不济身子骨总不会这般寒凉,想要将阿白揽入怀中放于膝上总是可以的,这一世阿白不是凡猫,能够长生但是却不像前世一般便于逗弄了。 好怀念将绵绵软软的小猫抱在怀里的日子啊,不过可以带着阿白提前轮回已经是邀天之幸,再者这般陪伴时日必久,何必得陇望蜀。 沈家的消息素来灵通,想来最多到后日,沈琅墨就应该能够得知沈若溪的死讯了吧,很快,自己的身体便会有温度了,当真值得期待啊。 第八十一章 沈若溪的死讯,果然传出去的很快。 普通阶层未必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物,真正知晓的高门显族,在沈家没有封锁消息的情况下知道此事实在再容易不过。 沈琅墨在静室呆了足足三天,可能对沈若溪下手的人不是少数,在他独自一人时下的了手且有能力者,不过数人。 但那数人,原本不当有能力知道沈若溪的路线和随行人数才是。况且他们与沈家的过节也还不到这个地步,沈若溪自身实力确实偏弱,可能够被拿出来,作为武修的励志人物,心机从来不差。 好端端自己这个看好的后辈就死了,呵,真的是冲着沈若溪来的才奇怪了。 这一次出手的,肯定不是与沈家同层次的存在。 闭上了眼睛眉目沉凝,鬓发间霜华仿若又多了一层,一点儿信息都算不出来,可比起对方是因为实力出众,他总觉得不沾因果的可能更高。 还记得那个出色后辈的心意拳拳,沈若溪为沈家付出了多少,对于沈家有多归心,怕是寻常弟子想象都想不出来的。 对于自己,那个孩子也是一心孝敬尊崇,阿芙的事情难论对错,然关切敬仰之情可见一番。 这是自己带在身边三年了的孩子啊,天资卓绝,心性良善,才智备足,爱好虽不同常人,却自然发展到了一个不俗境界。 如今不知无意间得罪了谁,亦或者成了那位大仙的棋子,便去了。 如果自己揣测无误,那么哪怕是替他报仇都做不得,若溪好不容易挣扎出的富贵身份,却还没享上几年,便辞世。 沈家如今也是后继无人了,下一代要养出来,怎么也得十数年功夫, 若他当年便随着阿芙去了,沈家,沈若溪想来也不会面临如今局面吧。 晃了晃头,睁开双目,眼底竟然密密布了一层血色,染成鲜红模样。 是他方才魔怔了,如果当初便自我了断,沈家恐怕连个喘息之机都没有,直接衰弱。 当初天命之子死后麾下势力所谓的“最后狂欢”弄垮了多少世家,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再者,只是冥冥间的直觉,或许不是冲着他来的也不一定,唯一肯定的事,便是沈若溪之死怕是只能这般不了了之了。 是沈家,是自己没有能力,对不住那个孩子啊,沈若溪的葬礼,看来有必要提一提了。 。。。。。。。。。。。。。。。。。。。。。。。。。。。。。。。。。。。。。。。。。。。 漫天遍野的白铺满了整个沈城,白色堆的多了,在一片雾霭的天色中,便带上了莫名的灰沉。 沈家在圈子外面名声并不显著,真正知晓其威能的寻常百姓基本上只在沈城一代。 这次沈家破天荒的招摇动作,到是让许多人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家族,沈若溪这几年为沈家增添的财产何其之多,其中有近一半的现钱都砸在了他的葬礼上。 当然,还有沈家积累多时的人脉,也在此时一一显现。 只是沈城全民缟素,满城皆白不值这么多,沈家在这次事件中出的力普通人难以想象。 因为这件事情查不出缘由,沈若溪之死难以有个公道,再加上他的身份贡献,以及武修未来家主的特殊身份,沈琅墨亲自发了话,哀荣殊胜,前所未有。 沈家人前脚一波人过去安顿尸身处理琐事,后脚一波人将所有棺木回途所过街道巷野,三千余里道路,统统蒙上苍白。 沈家也没有能力做到沿途城市都如沈城遍布哀色,可若只是途径街道巷野还是可以为之的。 重金许诺,权利交换,人情借用,实在不行,沈家宁愿付出大代价,也坚持满路缟素。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沈琅墨或者沈家族长这几年在数千里外亡故,沈家会不会这么奢靡且不说,哪怕有心也没有了在如今日一般的资本能力。 为了这一路,没有五年时间,沈家恐怕都喘不过气来。 八个个大汉抬着灵木镶玉,刻金垫锦的棺材,前后左右共三十六名合计一个小周天数的女郎,雪衣浅淡,面貌清莞,且哭且送。 队伍前后各有一个沈家自己养出来的戏班,素面白服,散发赤足,轮流在一个由六马拖着的戏台上婉转清唱。 哀哀切切闻之便欲泪流,至于前边开道,一路撒纸钱的人数,则统统另计,香烟缭绕,白纸满地,所过之处无一杂色,哭声满天徐徐而行,刻意避过了午时子夜。 精心挑选出来的女子被许诺哭过一路后脱出奴籍,各自还可得金十银百,素缎十端,银制簪环两套,一个良田三十亩的小庄子,足从此安生,再没有对于差事不用心的。 唐逸才自以为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了,眼皮眨也不眨过个十几万纹银松松不成问题,可得知沈家对于此事的处理方式后,也忍不住为之震撼。 他自问哪怕是为了给还没影的后辈们树一个目标一个指望,也做不到这一步的。 就算走时令派过去吊唁的人带上了两株八百年份的人参,此刻都觉得礼薄了些。 薄些也没有办法啊,唐逸才苦笑,他手里不是没有更好的东西,但是对于沈家,再好的东西给出就得不偿失了。 听云芳说尊者仿佛与沈若溪有些若有若无的牵连,尊者身家豪富无比,不知将这个消息放过去会如何。 倘若虞青尘知道这个消息的话,恐怕真的会从手中漏出几个好东西过去,说不定还会好生叹惋感慨一番,毕竟沈若溪的戏唱的是真的极好,那一日之后她对于这个名字多少也上了一点心。 可她不知道,就在消息传出来的前一天,她恰巧便离开了楚都。如果唐逸才唐执事这两天不是那么忙碌,或许便见得着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的小娇妻。 就算他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最多今日傍晚,已经等了一日半还不见自家情郎的云芳,也会按耐不住前来院中寻觅的。 第八十二章 素白的手指微顿,徐徐将衣物展开,身旁的侍女面上仿佛都为这衣物沾染上了霞红,面露惊叹,痴迷的用目光抚过衣物每一分寸,便猛然低下了头颅。 她也不得不低头,如果她不想为此失去分寸,便没有别的选择。 衣物已经完全展开了,金丝灼灼蜿蜒盘旋,张扬的在大片流动的红色上绘出绮丽纹案,极尽华美能事,而那或浓或浅,或金或朱的巧涂晕抹,则填充了那金边勾勒出的妍丽蕴秀,让大朵的牡丹与云纹在艳烁不定如火焰般赤缎中愈发骄傲鲜明,盎然生动。 仅仅是捧在手上就已经像是放出了光彩,照耀着这个本来淡雅简单的屋子都一片珠光宝气,美得像是哪怕梦中都不肯浮现的幻想,在天光下明媚亮丽使人移不开眼如云霞烈焰,甚至到了肉眼无法完全理解,几乎有些失真的地步。 如果说这件衣裳是活着的,只怕无人能够信,那么美丽,那么耀眼鲜活,怎么可能是人间纺织出来的死物,又怎么配被凡夫俗子披戴上身? 至少服侍黛姝的侍女是这样想的,一向对于容颜颇有信心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件衣裳属于自己,那么怕是只会引以为得意悉心养护,而不敢让它上身。 她自然是姣美窈窕的,可若是穿戴了这一袭衣裳,所有的姿颜必然瞬间被夺,不过是一个更加方便欣赏衣物的架子罢了。 偷偷看了一眼同样惊讶于衣裳但是并不痴迷的黛姝,肌肤似雪,唇淡拂樱,眉秀瞳静,清姿婷婷,伫立欣赏华服仪态万千,两厢艳艳,天人其资。 果然不愧是幼时就被帝王一眼相中选为太子妃的人啊,怎么可能凭借的只是身世背景,品性素来出众不说。除了来过一两次的云芳姑娘,包括后宫若干佳丽秀色如云,哪怕姿仪甚美一度颇受宠爱的陈妃娘娘,也不及姑娘颜色。 跑偏的思路还有些莫名的骄傲,陈妃之美尚且常常令人失神,姑娘容颜更甚毋庸置疑,但是平日里却并不会让人有这般感觉,姑娘不愧是姑娘啊。 至于两者间的逻辑,要那个有什么用。 用眼神示意侍女离开,将衣服挂好,葱指按在了领口盘扣处,更衣不提。 。。。。。。。。。。。。。。。。。。。。。。。。。。。。。。。。。。。。。。。。。。。。。。。。。。。 不知从何时开始,虞青尘对于仲怀卿的耐心愈来愈多,在刚刚发觉仲怀卿心意的时候虞青尘不止一次的试图过抽身离去,却因为种种考量和意外情况而逐一拖延。 直到如今虞青尘甚至已经默认了仲怀卿的存在,大不了,不过是又一个离曦子罢尔。 明明知道离曦子之后自己封闭更紧不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快默认一个对自己有爱慕之心的人存在身周,哪怕是在他之前几次尝试未果自己也不会轻易允许,但奇怪的心头一软频频出现,数次打断了虞青尘本来想采用的更为决绝的手段。 不是没有尝试过深思此事,每次都是刚刚反应过来有所不对便忽然放弃了思索,连带之前察觉的不对也被模糊忘记。只以为是仲怀卿某个自己不知道的特征让自己触动,所以才默认的如此之快。 好奇让自己心软的特征到底出自哪里之余,对于自以为迟早会像离曦子一样看开不得不放弃的某个人也愈发纵容。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仲怀卿确确实实在尊者这里得到了一些除了他本身地位和所作所为应得之外的优待。 虞青尘的记性一向好的不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仲怀卿在周围或者想到了关于仲怀卿的事情,她就把自己之前情丝就已经快要完善,已经有了人气可以动情与千万年前截然不同忘得一干二净。 之前的离曦子绝望后几乎崩溃,并不是安然无恙游戏人间,被莫名的模糊与忽视了。对待离曦子她一直都是尽量刻意忽视,从来没有带于身边过,也怎么都想不到。 天·幕后黑手·时不时模糊记忆和影响潜意识·道看着情丝已经彻底长成,处于对于身周人士会有不自觉好感的虞青尘,默默微笑。 在它的操作下,虞青尘彻底忘记了情丝长成之后会极易动情,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情丝已经长成,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虞青尘出关出的不巧,哪怕早个一年半载出门,她都是会被世界意识沉睡前下意识关照与眷顾的对象,如沈琅墨,但绝对是比沈琅墨强得多的多了。 那样的话天道也不敢直接捣鬼,更别提几乎是给虞青尘指定一个情思所寄的人物了。可事情就是那么巧,假如虞青尘再闭关闭个三四十来年,完成晋升的世界意志也会醒过来看护它最最宠爱的生灵,现在嘛,三四十年足够虞青尘动情了。 毕竟仲怀卿是真的特别喜欢虞青尘,而且还算拿得出去,再加上和虞青尘难得一个颇为愧疚的离曦子之间的因缘,动一动情足够了。 只要虞青尘动了情,三四十年后世界意志醒来,怎么可能让动了情的亲闺女孤身一人,两个人必然是可以相携白首的,可不能算他坑人。 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世界意志的眼皮下明明有一张好牌却不能用或者打偏了,必要的时候,虞青尘操控不了,通过仲怀卿影响也是轻而易举地嘛。 虽然现在虞青尘一直都很积极的守护世间,就算是过去可以影响虞青尘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什么好改变或增加的举动,可将主动权放在别人的自觉上,哪怕这个生灵是虞青尘,天道也不情愿。 虞青尘,虞青尘还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世界意识的眷顾和自身身份,天道对她做手脚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着她的身份,天道做起手脚她也不会有什么觉察,在这方面顺利的比起凡人尤甚。 第八十三章 水波流转,搅乱了几方幽思,潋滟波痕咋起,景物变幻不定,惊破女孩儿心思。 自从来到了这里,再也无需为了生计眼睁睁看着姐姐四处辛苦奔波游走,满面笑容小心应酬。也没有了过去为了一块豌豆黄千方百计,为了几件新衣当街吆喝卖花的必要。 现在虽然难得和姐姐见上一面,但姐姐也富贵无忧,行动可呼奴使婢,饮食皆是上上。沈府按月度给银两用度,几乎事事周全即便不花一文单凭每月物资也大可以从容潇洒,穿金戴玉。 就算起了游乐添买之心,凡是沈家产业,只要姐姐选用的东西价格不超过一个限度,都可以随意赠送,而沈城里面,不是沈家产业的铺子能有几个? 这般奢靡娇贵的日子,据说哪怕是自己家里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也未曾享过。无外乎姐姐几次前来总是忧心忡忡,生怕为了这些富贵自家妹妹付出了什么大代价。 虽然好像有了不少财物,从此也可以过上肆意妄为,视金钱如无物的好日子。可姐姐还没有忘记这样的日子是妹妹被接入沈园后才有的。 她自然知道这个打小乖巧聪敏的妹妹身世并无特殊,唯一能够拿出去可能换到这种待遇的仿佛只有惊人的美貌,但是阿芙年纪还小。 当初沈园展示自己哪怕不用同意就可以将阿芙带走的力量,也显出了对于阿芙的格外重视,自己最开始还以为是为了阿芙那可能极为出众的资质,加上阿芙自己着了魔似得执意前来,自己也就同意了。 可这么久下来,阿芙关于修炼依旧几乎一无所知,她知道的沈家英才也从来不有所匮乏。加上如此惊人的待遇,这还只是爱屋及乌,居住在了在了那个不允许她搬入的沈园里的阿芙待遇会有多高更是不难想象。 这可不像是动了收徒的心思啊,倘若有心收为姬妾妻室,待遇也不该如此,沈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小姐们,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这样的,而且阿芙,才十岁啊。 更为可怖的假设她不敢做出,沈家虽强,也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如果小心。是呵,身在沈城几乎处处都是沈家眼线,凭着她们的能力价值,那是逃也逃不出去的。 她不是爱慕虚荣之辈,若不然以她的姿色和书香世家虽然早就败落之后的身份,哪怕丧孤长女沾了个遍,入侯爵贵族府里做个有名有姓的宠妾还是可以的。 何须干着一份虽然待遇算得上优渥,却也勉勉强强只够姐妹两个读书生活的工作。甚至连将自己嫁入商贾之家为正,换得一份不菲聘礼吃穿不愁都不愿呢。 对于姐姐的担忧,阿芙也是能够理解的,甚至换位思考一下姐姐的心思才是最最正常的,对于一切都习以为常顺利接受的自己,才有些奇怪。 有时候她也会愧疚,毕竟姐姐为了自己日日操劳,已经十六七岁了却是连婚约都没有定过,她读书识字的花用占了姐姐收入的七成有余,姐姐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自己却还不顾姐姐的担忧,执意住在这个沈园里,甚至连解释一二足以让姐姐彻底宽心的理由都没有,也委实过了些。 可心底却总是有一种留下来的冲动,提到沈家便有一种不知名的愧疚,想到彻底离去的可能便忍不住心中酸楚,好像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个人,但这个人在沈园自己却从未见过。 她曾想过和姐姐倾诉,可却本能的不情愿将这件事披露出去。而且如果姐姐知道了,只怕觉得沈家施了什么术法迷惑住她的可能性就越高了。 看向自己的小手,恍惚间总以为那该是一双柔夷纤细,这几日中的梦境袭上心头,梦中与自己言笑无忌,将自己小心呵护的儿郎究竟是谁? 为什么那么欢乐甜蜜的日子,在梦境中自己却只觉痛楚难言,甚至黯然泪下。 姐姐只知道沈家将自己娇养着,平素遇见来人也都是有礼有节,对于孤身一人抚养了妹妹六七年,为了护着妹妹担当门楣,持家辛苦至今未嫁的姐姐沈家人也大多心存敬重。 只道是虽然可能有不知名的危机隐忧,但是妹妹的地位还应该是不低的,虽然不曾有传授武道或者修为的念头,可其他的却都将妹妹教养很好。 但沈家人恭敬,亲切背后的疏离自己却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有的人还对她莫名不喜。待遇是周到妥协的没有错,心底对于自己恐怕没几个欢迎。 自己面对这种情况倒觉得理所当然,就如那尊荣生活一般适应良好理所当然,毕竟是自己先负了,负了什么人? 才从揽水自照,莫名忧郁中被惊醒,转而就思考起了我是谁,谁是我的问题,一直发呆的小女孩玉雪伶俐煞是可爱,可再怎么娇俏也改变不了她站了半日未动的事实。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怎么说嘛,要不是听过一两次阿芙梦中呢喃的话语,就算脸和画像辣么相似,他看到这一幕也不会觉得这个阿芙和传言里的是一个人的。 这两天因为沈若溪的事情沈家一直沸沸扬扬,异样的沉静与喧乱时时刻刻笼罩着沈园。头七过后沈家就已经不强求沈城全城缟素了,可沈园的素白怕是要一个月后才会撤下。 修界对于生死看的既重且淡,当初的悲伤都是真情实意,现在除了沈若溪的几个至交亲友外,想起那个天资不凡的少年大多数人也只是怅然叹惋。 阿芙和她姐姐因为当初一切都是沈若溪筹谋的缘故,倒有两分真挚哀伤。沈家这么大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停留脚步,殊荣过后也就只是白纸黑字,激起少年雄心的代表之一罢了。 至于这位阿芙据说是沈琅墨沈太上长老,沈家传奇心上人转世的,敬着远着,等着太上长老看开下一个决断就是了。 真要他说,这种上辈子享尽沈家宠爱,却突然背弃婚约,移情别恋甚至以自己为要挟的人物。就算是国色天香聪慧伶俐,要之何用? 太上长老却一直放不下,情之一物,他人总归涉足不了,只能任由太上长老自己抉择了。 第八十四章 “听说太子的婚事已真正确定下来,圣上亲自写下了明旨,待到下月,就彻底完婚?” 芊芊指只在唐逸才肩头打转,云芳确实很好奇,黛姝现在身份虽是孤女,事关皇家颜面该走的流程也还是要过一遍的,正常就算仓促一点,也要三五个月才能完事,如今这么迟了才通知,双方多少有些准备是一回事,时间太赶也是一回事。 尽管黛姝到时候用来掩面的扇子是她亲手所绣,当时也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只道是哪怕提前个十几年甚至一出生就准备这些也是正常的,有了扇子最多说明婚事不远,离完婚早个三四年也是有的。 她本来以为黛姝毕竟是半妖,太子又素来体弱,加上黛姝的未来太子妃之位虽然已经几乎是被定下,却一直都没有明确意思,算起来一两年之内恐怕小两口都不会成婚的。 为佳人的促狭失笑,唐逸才也很能理解自家小娇妻的想法,有段时间云芳不在自家身周,不知道一些事情也是正常,明明知晓对方真正想要询问的是什么,却故作不知,心存逗弄。 “是啊,日后若是遇见,便不必不尴不尬的唤一声黛姝姑娘,而是可以正儿八经的请安称为太子妃了。” 云芳倒是一下没反应过来素日里心机玲珑夫君暗藏的险恶心思,自顾自琢磨关窍,觉出不对低头下望,可不就将唐逸才嘴角还噙着的笑意一览无余。 立刻将手作势在唐逸才肩上一拧,只将衣衫弄出了两三褶皱。唐逸才倒是配合至极,仰首做出呼痛模样,笑闹良久放歇。 整理好了遍身衣物,看不出之前嬉戏打闹的痕迹,云芳好奇未减,便干脆旧事重提。 不好再次敷衍糊弄过去,加上云芳和太子素日实在也无多少交涉机会不惧看出什么不妥,面色便沉重了三分,端正仪态。 “圣上的身子骨,怕是真的不太好了。” 刚刚想吐槽圣上的身子骨何时好过,不是几乎一直缠绵病榻还不怎么保养么。忽然意识到了背后深意,哪怕没有见过这位帝王的面,也不曾亲身领教这位帝王鼎盛时的手段,也忍不住沉默。 不谈帝王后来对于太子千变万化的态度,也不论这位帝王偶尔过于狠辣的手段,哪怕近些年帝王始终病痛缠身专心生孩子和掌权,也必须说,他从未下过对于百姓有害的一个决定。 除去面对太子既爱又忌,时不时折腾一下,于臣民,只消未有严重挡住前进道路,赏罚一向分明。 也就是在这位令行禁止的帝王手下,前两任国君在位时造成的伤痛被一应抚平,民间重现生机勃勃。对于百姓来说,有这样的国君实乃幸事。 况且单单是那明知道世间有长生之道,延年益寿近在眼前也从来没有为了自身病痛寿数,而大肆寻仙,亦或者制造灾祸这种且不说能不能真的引来修道者,引来了也要先削一顿的举动。 这位帝王的胸襟气度,值得哪怕是身为精怪的她也为之赞叹,如果不是人间帝王龙气加身,她的道行不足以做出影响。她会出手一助也不一定。 唐逸才是见识过几年帝王手段的,感慨未免更深了些,帝王对于太子有时候虽然折腾,可除了近几年时不时叫太子进宫侍疾,偶尔训斥一通或者发下一大堆事务之外是没的说的。 毕竟如果看实在的,帝王对于太子有多在意单看那一个个被他自己处理掉的不敬太子之人就可以看出来,太子用度从来不缺,势力也从来未有被拔除。 每次一罚太子俸禄,事后便有大批珠宝赐下,身体稍有不适便百般询问,恨不得一次塞下整个太医院来为太子相看。脾气愈发古怪的同时,势力移交却从来没有停下过,事到如今,朝野上下已经有八成尽在太子手中,都是帝王刻意放纵。 更别提帝王身体康健时对于太子何其重视了,哪怕是中宫嫡出,膝下独子,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帝王也不多。且和其它那些宽容溺爱的君主比起来,帝王的疑心手段,都要远远胜之。 气氛居然一下子有些凝涩,帝王的身子骨不好到了需要仓促举办他所最为爱重的太子婚事,一向将最好吃穿用度堆到了东宫的帝王,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不是猜不到的。 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数字,则让两个人的心头更添了三分烦闷。被瞒得好好的太子不知一切尚且可以安心为了眼前婚事忙的团团转,多少知道或者猜出一些的人则让原本热火朝天的楚都染上了淡淡雾霭。 太子不知是当局者迷,看到了帝王今年的虚弱也依旧视父皇为雄狮可为他遮蔽风雨,黛姝不知则是居于深宫有所不知,哪怕生性聪慧也不知这般有何不对。 不知其中究竟,专心为自己大婚当日挑选胭脂的黛姝取过侍女手中的巾帕,揩尽了唇上鲜红,有些无奈的看向侍女。 ‘如今这一色系已试得差不多了,还是弃了艳色,择些稍微色淡一观吧。“ 据说大婚当日脸上必然要涂得极白且不通透,胭脂色艳一些才容易出彩,可眼尾胭脂只是薄薄晕开,选中极快,但唇色艳了却怎么都有些不配。 侍女面上倒也没有多大暗淡,眼尾的胭脂无需气味,本来现在这些就只是面上妆容不会用到唇上。能够挑到一个鲜艳颜色后来只需再在相近颜色里挑个合心香气自然好,挑不到有些遗憾,却也无碍。 领命退下,嘱咐送上口脂供准太子妃挑选,自然是除去了试过不大合适的颜色,暗自感叹圣上对于太子妃婚事仓促的补偿有够大方,单单那些口脂都是太医院联合胭脂菀细细琢磨出来的,好多都是只有一份,偶然得出的精品,就这么全部供给到了太子妃这里。 虽然明着是为了大婚挑选,其实无论看不看得上,这些胭脂都归了太子府了,虽然这些玩意不值几个钱,可享受同样待遇的,也不只是一个胭脂口膏啊。 第八十五章 口脂和胭脂的区别确实很大,上供的胭脂也是一样,至少虽然喜欢胭脂颜色却一直没怎么动容的黛姝,看到呈上来的口脂之后眼睛便忍不住亮了一亮。 为了防止气味混淆,口脂是一种一种打开试的,第一种上来,就给了和之前胭脂完全不一样的观感。不是说胭脂沉重,只不过比起这些口膏的轻盈亮丽,胭脂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没有那么显眼。 当然,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胭脂只要不和这些口膏比,那自然是鲜妍妩媚,华艳内蕴的。口脂抹上去如何暂且不提,装在小小的玉盒里,端的流光溢彩,清透明亮,加上香气浓郁,一时居然让人难以挪眼。 欣喜的沾了沾唇试试,或许是颜色确实淡了些,也或者物有专攻之故,瞧上去比之前便似是强了些。 水晶镜中佳人浅笑,唇上淡粉晶莹,左右顾盼,口吐芬芳。的确是个合心的,水仙香气不浓不淡,甜蜜可人,只是想来也知道,太过淡薄的颜色那一日是用不上的,平日里用着倒好。 微微颌首,示意侍女将玉盒留下放置一边,兴致勃勃的开始实验其它式样,她也只有这一日的时间折腾这些,才不愿肆意浪费。 虽然嫁衣已经有了无需她手绣,但是事前要送给太子的香囊绣品却少不了,再说嫁衣是现成的,但是内里还有其它衣物,还是要亲自绣好才是。 作为太子妃许多原该自己动手的东西都要礼部准备,刨去这些不归自己动手的,在帝王面前多多侍疾也是极有必要。 她本来就对帝王颇为尊敬濡慕,不然就是因为她生父缘故帝王也算得上宠爱照拂,也不会享有如此地位。 假如她不是太子妃,那么帝王将不顾非议许一个长公主之位可不是说笑的,同样是皇室血脉,那个被帝王亲手撸下去的侄子看似受宠,但皇室血脉凋零寥寥无几恐怕要占其中绝大多数原因。 比起相对而言不怎么显山露水的黛姝,哪怕那个侄子全盛之时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也差了点。原因还不是因为那十年如一日的常常陪伴,敬仰孝顺。 和对待太子变幻不清的态度,黛姝没有那么受宠,也不会被帝王针对,帝王的态度素来慈和可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日子可以说非常之滋润了。 甚至有时候太子莫名其妙戳到帝王的那个点了,黛姝也有为之周旋一二的资格。 敢在帝王和太子的事之间瞎参合而没有事的仅此一家,和准太子妃的身份有点关系是事实,帝王对于黛姝有几分格外的宽容与宠溺也是真的。 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帝王要在他身体还病者的情况下让自己与太子举办婚事,在时间有点赶的情况下,黛姝去帝王那里看望的频率还是不变的。 虽然和太子马上大婚了,但对于自己的身份早有准备且习以为常的黛姝,并不觉得会对于她和帝王的相处有多大影响。 提起太子的时候黛姝会羞赫,可帝王那里除了觉得帝王对于她明显又宽容爱重几分外,感官影响不大,反正帝王也不是一个爱拿这些打趣调侃的,周围也没人嘴碎。 同几乎完全换了个角度,从新做了一次心理准备来看待的帝王父子,黛姝的想法甚至能够算得上淡定了。 黛姝是向来不太清楚帝王病的到底有多重的,帝王想要将消息瞒住居住于宫内的一个女子,就算权利移交差不多了也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 有些算得上绝密的事情帝王绝不瞒着黛姝,有些连宫女妃嫔都知晓的事情黛姝则被瞒得格外紧密。 所以一心以为帝王病的严重是事实,但是还不到不能起身属于可以好转时不时还能遛一遛的状态。毕竟她过去的时候帝王瘦了好多却也可以时常支起身子同她谈一谈啊。 得知婚讯的那一天黛姝从突如其来的懵懵和羞赫中缓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见了帝王询问她与太子成婚的那一日帝王可能前来观礼? 没有看到那些紧急躲到幕后的太医,只见到帝王面色红润仿佛一下子心情极佳的告诉她非但如此,帝王到时候还会坐上那高堂之位,受两人参拜就欢欢喜喜的拜别了。 如果不是不想自己的身子骨耽误了太子成婚,也不愿太子的婚礼上他连面都露不了,自己最最钟爱的儿子成婚岂会草草。 至于太医的医嘱是什么,贵为楚王他有必要在意那么多?假如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他还不能从头将太子的婚事观到尾,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虽然有点担忧却更多雀跃的黛姝,什么都知道但一意孤行的帝王,知道一半没有意识到什么的太子,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的太医简直要崩溃了。 帝王的手段谁都知道,说不外传他们就不可能泄露,哪怕外面人人都猜到了,也不能从他们这里流露出一点风声。 再说了就算告诉太子帝王到时候打算从婚礼开始坐到婚礼结束,病情还更加不容乐观也没有什么用,太子要是劝得住帝王,日子也就不会天天充满惊喜了。 至于告诉太子妃,就更没有什么用了,帝王瞒太子妃比太子还瞒得紧,要不然帝王为什么得知太子妃一过来就强行服用了刺激性药物显得‘容光焕发’。 假如来的不是不清楚帝王病情多么严重的太子妃,就算是不相信父皇可能会病逝的太子第一反应都是帝王该不会回光返照了吧。 自打当上院正便胡子日益稀疏的老者踱着四方步赶路同时抚须而叹,摊上这么一对体弱多病,帝王还死活不听医嘱的天家父子,他算是知道了生活是多么的艰辛。 仅仅是帝王在每次准太子妃来访时吃下的药物,就足以抵消他三分的辛劳,加上混乱作息,频繁招幸,还有心思繁多,他的药里有一成能起作用就是天幸。 第八十六章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念些什么,一边盘算着药性冲突,头都要炸了。帝王在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寿数无多以前,还是很肯听听医嘱的,但知道了之后那自暴自弃就别提了。 提着药箱的青衣小童则是有些愤愤,还有三日就是太子大婚了,帝王这种时候突然叫他们前去,打的什么注意可想而知。太子宽仁,帝王赏罚分明,开了药后师傅是不会有什么事,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师傅的职位已经到了顶点,升无可升按理无碍,也是帝王对于尽心竭力给他料理了那么多年身子的太医院以一点宽宏。 换做以往,帝王折腾自己身子骨糟心归糟心,前途断绝也挺让当事人郁闷的。 在这种前提下选择了本来就位高权重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人来做事属于相当体贴暖心的行为,太医院上下自能领会心意,连院正本人都不能不有所触动。 帝王糟践自己身子骨还是让人抓狂看不顺眼算既定的事实,可这玻璃渣中的几分甜意,放在这位帝王身上足称难得,没有人会不识好歹,只会混着纠结与感恩的咽下去。 问题来了,其他人不知晓其中内情也就罢了,但青衣小童跟着师傅已经呆了五六年,从六岁就开始伺候学习,早在前年,凡事师傅可以去的地方他便都能通行无忌。 牵连他是不怕的,等到他入太医院怎么算也是几年后的事了,除非意外,必然是太子即位,太子连迁怒师傅都不大可能,何况牵连到他身上。 而且就算真的迁怒,他本身也要熬个几年才会开始逐渐升迁,左右多个两三年,没什么付不起。 正因为与师傅关系紧密感情深切,他才知道一些师傅从来没有公诸于外的事情。比如师傅辛辛苦苦整理预编的医学典籍,从十年前师傅就开始着手于此寻访资料,甚至办了义诊来体会成效,直到三年才才正式开始写作。 独身一人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实在难以想象,师傅的一生医术经验俱融汇于此,完成此书的过程中师傅飞医术也屡次飞跃,不然帝王恐怕未必能好好度过太子婚礼。 本来指着这本书可以让师傅有个哪怕最低的爵位,告老后运气好没准还能升一升,也好光宗耀祖,现在则是必然一场空,至少告老前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至于告老后,谁说的准。 但这事吧,还真的不能怪帝王,毕竟这里不吭不哈的,谁知道一向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太医院院正,暗搓搓的想要搞一个大新闻来换取爵位呢。 怪不上也不敢怪甚至算得上好心的帝王,太子也并不清楚帝王会参与大婚的整个过程,加上太子为人仁善,实在不好怪罪,一时间青衣小童居然不知道该怪谁让师傅心血落空。 难道果然是天意弄人?医乐匠在任时想要弄一个爵位便是如此难于登天,就算师傅好不容易挣出来的一点儿把握,也会因为意外而落空。 和还不知道许多事情而忿忿不平的青衣小童不同,知道帝王的疑心有多重掌控欲多麽强烈的老太医则安稳了许多,仿佛被破灭希望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盘算药性的间隙回头一看,就知道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徒弟也是预计的关门弟子闹变扭钻牛角尖了。 暗自叹了口气,算作教给他的一点重要东西,预计回去之后再把这背后的事情与小徒弟好好说明。至于那本书嘛,该编自然还是要编的,就算看在这么多年心血不白费,加上提高自己告老获得爵位的指望,也不会放弃的。 最早开始编着这本书只是为了后人着想,加上存了一点名流后世的指望,在医术屡次提升书也编的愈加精妙之前,他可还没有靠着这书在任时获得爵位的奢望。 四方步稳健向前,又盘算起来药性脉象,人这一世,最最重要的是不忘初心啊,他从这本书上得到的好处已经远远超出他所付出的,只不过这个弟子还没有到那一步看不透,光是医术的提升,便足以令多少人翘首相望。 太嫩了点的小童见师傅飞眼光扫了过来,便也不敢摆出什么脸色。到底是入过不知道多少次宫,起码的规矩他也是懂得的。 安静乖巧的捧着药箱,坚决不让自己打扰到师傅的思路,使师傅放心不下。 明明已经自觉昏昏沉沉胸中郁闷想要沉睡的帝王听着密探的汇报,勉强算得上满意的揉了揉眉头。 正常他的疑心还没有泛滥到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尽在掌握,但是看看老太医有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和想法也是极其重要的。 和大多数人以为的恐怕不太一样,虽然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疑心太重控制欲强到了偏执的地步,但对于下面人的忠心程度,一向以为是够用就行。 太医院院正本人还是可以勉强用一用的,也没有枉费了他顺手为之的一片苦心,至于那个更加顺手的青衣小童,磨练的日子多了去,在没有太医院院正的情况下多少有点敬畏的小子也翻不了天。 一句话都没有说怎么分辨出来的了忠奸?这就要看那一名密探了。 从小便被发现出来有能够分辨情绪甚至偶尔得以聆听一两句心生的暗一,在没有被任何修士找上前先一步被还是王爷的帝王发现,从小养着习武读书,还专门找了人学测谎和从脸上猜测心思的能力,可不是就为了这些。 如果绝大多数人对于帝王来说忠心在60甚至50就完全够用了,那这名密探便是帝王唯一要求忠心百分百的存在,好在至小开始的洗脑使得密探确实做得到,不然帝王宁可毁了他。 就算是这样,为了防止太子的手段不一定足以让暗一没有丝毫隐瞒,帝王已经事先允诺了暗一可以在一个较远的墓室为他陪葬的荣耀。 早就被洗脑洗到武功高绝,遍读书文也丝毫扭转不过来的暗一当场涕泣交加,惊喜不已,愿九死来偿帝王愿意将他陪葬的知遇恩情。 第八十七章 坦白说,就算是知道暗一从小被洗脑洗的脑残,面上未必看得出来却实际上已经忠心耿耿到了有点蛇精病肯定会很乐意接受这道旨意的帝王,在看到一向处事沉稳此刻却欢欣鼓舞仿佛毕生所愿得偿的暗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暗一现在的表现可不是区区一句忠心就能解释过去的,这种狂热和莫名其妙的荣辱观,甚至在某些节点超越了一般的狂信徒,乃至于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帝王当时心理就盘算起了别的东西,除了确定暗一果然不能留给太子之外对于那些洗脑手段也有了些忌惮。 之前为了有个好用的手下利于夺位和观察下属,帝王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暗中曾将江湖精于此道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因为这些人的消失还在一些圈子和地方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动乱。 培养出来的暗一无论才学,武功,还是忠心都极合他意,便放在身边用了算算也有二十年了。将暗一光是养出那些不过用了其中部分人三个月的教导,而让暗一同时拥有自我与思维能力则让那些人合力用了三年多才堪堪做到。 也就是说,单纯的狂信徒甚至只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甚至这一个月里还可以包括一些算不上粗浅的武功学识。 被虏来的人里有一些已经发展了自己的小教派作威作福,当时自己只觉得反掌可灭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有被发现了行为的暗卫说那些人悍不畏死时,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分明扭出了一丝奇异与恐惧。 虽然这些人没有一个做大的,可却绝对不能小觑。好在当年那一批人的功力让他也有些心惊,所以只是全部养在了一处园子里,寻了几个聋哑呐言,目光昏暗的老仆来送给衣食。 他供给的衣食质量不差,其中绝大多数人本来都该是杀头流放夷九族的罪行,坦白说他已经宽容处理了。 现在看来,他应该再捞上一批人进去才是,原本自己之前捞得就已经让这一门不少传承断绝,再捞一波,不敢说断绝传承,至少让这种人更加衰弱稀少还是可以的。 捞干净了就连着之前那一拨处理掉吧,夷三族恐怕不够保险,夷五族约莫便够了。烧尽家产,哪怕死灰复燃,至少太子这一朝是干干净净的。 说到底里面也总有些人论罪不至于夷五族,于是帝王便命人焚尽尸身将骨灰收拢一起,寻了个风水不差的地方买了,又派人使了钱,立了一个空碑,一个没有神像同牌位只有一个无字木牌的小庙,许给三年香火祭祀。 权作安抚,谁让这些人,掌握的是要命的学识呢。 ·············································································································································································································································· 虞青尘这次还真的不是在楚都窝烦了想要换个地方窝着,白璃若怀孕不久,就向尊者发来了讯息,甚至触发了小纸鹤人生迷茫和夏至调戏纸鹤被抓包事件。 虞青尘当时还只是感叹一番,有过动身的念头,却不打算有什么实质行为,原本至少也要等到白璃若孩子快生下来才会去给个祝福什么的,但小纸鹤特别想去啊。 好奇心爆棚了的小纸鹤天天痴缠着虞青尘和仲怀卿等人,就只为了亲眼看一看怀孕的白璃若,为此无师自通了撒娇卖萌之无双绝技。 第一个拜倒在小纸鹤英姿下的就是后面又来过两次的夏至,可惜夏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小纸鹤也不太敢跟外人说,所以基本无用。 第二个投降,为了小纸鹤心都快要融化掉的是云芳,问题是云芳同意了也没有什么用啊,谁去云芳现在都不可能去的,更何况云芳也不敢背着尊者向小纸鹤许诺的,最多悄悄敲敲边鼓权当助威。 最后甚至连不怎么好奇的仲怀卿都无奈妥协,自己家萌物哭唧唧的小眼神确实杀伤力蛮大的,开始在虞青尘面前给小纸鹤求起了情。 一直貌似不为所动,郎心似铁的虞青尘这才勉强软化了态度,其实本来也快动心的她拍板敲定了去白氏狐群数日游,等到玩的尽兴了再回楚都,云芳也正式放假。 云芳对于自己小姐妹的头胎还是比较关注的,虽然没有办法自己前去,虽然身无长物,还是咬咬牙拿出了一件像样的礼物,将本体的一部分折了下来,充当净化空气,提升灵气纯度和祛除少量病毒的玉雕托尊者送了过去。 一朵小小的兰花,哪怕挂在婴儿手腕上都不嫌大,玉质玲珑,虽然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原本是一朵真正的兰花,但说实话,这种礼物算得上相当贵重了。 折损自己本体偶尔一次还可以,次数多了不但对自身损伤颇大,还有可能影响日后道途,所幸云芳现在的小姐妹也就白璃若一个人成了亲,这份礼物算是把之前有点薄的贺礼一同补上,倒还应付的来。 几十年内再有小姐妹成婚的话,云芳可就真的什么都送不出去了,不过如果打算从唐逸才那里拿的话,还是可以有几份说得过去的贺礼的。 当然,虞青尘出手了就不会这样,对于云芳观感挺好的虞青尘看到云芳的贺礼当即挑了挑修眉,一道灵气沁了过去,不要说那么点损失,本体当即长好了的同时修为又窜了一截。 离曦子番外二 在修界如鱼得水的时候,离曦子对于修道的了解也愈发深刻,不成仙终将归于黄土,凡人寿尽五千载,妖类至多寿三万这句话,也被映入了脑海里。 当时离曦子还是不很以为意,毕竟他活到了现在连一百岁都没有活满,五千载岁寿听起来已经漫长到他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活那么久的地步了,太早去谋划也没有必要呐。 不过对于成仙,他还是有几分念想的,从开始修炼起他就一直是向更强的地方前进,如今知道了还有前路,怎么可能不想踏上去看一看风光。 影影绰绰间,凌崖尊者的名字就映入了眼帘,虽然据说是现世未满五千年,却已经重整过修界风气,一己之力踏遍妖界,迫使妖族半隐匿,将人,修,妖三者关系重新定夺,战绩委实令人目眩神迷。 据说,凌崖尊者有可能早就活过了不知多久的岁月,距离真仙只差一步之遥甚至可能已经成仙,虽然不知真伪,离曦子还是记住了这个尊号。 不记住是不行的,他记性好的不要不要的,就算想忘也忘不掉啊,这个资料好像蛮有用的,没准到时候可以朝凌崖尊者问询关于仙人的事还有如何成仙呢。 据说这位尊者的脾气很好?? 离曦子对于这个存疑,脾气真的那么好怎么可能因为看不惯就自己梳理三界啊,最关键的是凌崖尊者是除了开口表示目的外几乎不讲道理的,从来没有什么苦口婆心,贯彻思想的方式就是一个打字,身体力行的贯彻了什么叫不要怂就是干。 就算这种方式确实很有效果,可你告诉他这样的习惯暴力执法的凌崖尊者脾气算好?怕不是写这本书的人喝了太多水,液体上流了吧。 至于传说中的这位尊者的美貌离曦子倒是好奇了一丢丢,修界美人多如云,能够被称为盖压当代的姿容,就算有实力的缘故加了些坟水分多得不得了,凌崖尊者也应该算得上不错吧。 性情淡漠离曦子算相信这是最贴近事实的一个,这个评价算得上是不吹不黑,淡漠的性情在修界不多也不少,没必要刻意美化恶化,搞不懂性情淡漠的人为什么花那么大力气整顿三界一回事,编书人没有必要这个地方扭曲事实是一回事。 还是觉得这么能够折腾的人物被称为性情淡漠委实是一件极其富有戏剧感的事情,可后面翻了几本书都是同一个说辞,离曦子也就勉勉强强的信了。 那些说虞青尘仁慈理由是因为虞青尘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一个开通灵智能做人言生物的,离曦子本来想要以和说凌崖尊者脾气好一样理由笑笑就过去,结果仔细想了想,居然还真说得过去。 问题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种冲突的性格啊,这到底是三观不同还是精分?这样的人居然活了那么久还那么强怎么做到的,亦或者是因为活得太久太强了才精的分??!! 如果不是凌崖尊者的战绩确实剽悍,离曦子才懒得管一位疑似精分的大佬,但当他觉得这位整个修界都很崇拜的大佬可能有点精分然而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心中就不由得有了一种淡淡的优越感。 类似于全世界都不知道有一个秘密,就我知道而且那个秘密还能把所有人吓一跳这种感觉。 虽然后面证明是他脑补太多,有病得治。 修界的宴饮非常之多,离曦子对于聚会既然没有什么偏见,每年总会参加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聚会,虞青尘参加宴会的频率也不算低,从离曦子参加宴会开始,两人却也有三四年没有见过一面。 这种运气,也不得不说非常不可以思议啦,离曦子身边那些小伙伴们,有的都已经在此期间见过凌崖尊者五六次了。 小伙伴们的话和星星眼让离曦子更新了自己的情报库,书上对于凌崖尊者容貌的评价也许还没有水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凌崖尊者的颜色在修界应该不只是算作不错,而是非常不错才对。 不然叠加上慕强心理也不可能让辣么多人心生仰慕的,至于容貌盖压当代是否完全属实,离曦子还是有一点点怀疑。 小伙伴们对于他运气的嘲讽,和表示自己亲眼见到了凌崖尊者是多么的幸福凌崖尊者名不虚传一类的宣言,让离曦子有些按耐不住。 套用凡间一个好像很厉害的女子说过的话,他离曦子一生,也未尝弱于人过啊。即便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凌崖尊者到底有什么要紧的,离曦子还是开始打起了算盘。 运用自己那已经混的不错的人脉,离曦子轻松获得了一个已经明确凌崖尊者接受邀请的宴会资格。 成功的这么轻易甚至差点让离曦子觉得他为此做的准备和不甘心是不是笑话。 事实证明,离曦子的准备和不甘心不是笑话,但是那一次过后,离曦子却真的被不少知道内情的小伙伴嘲笑了一波。 一向准时准点到达,一诺千金的凌崖尊者偏生就在那一次有了急事,去不了了。 在颇远的一处生了海眼,海水灌入然后不见踪影,甚至抽干了好些江河。这是大事,哪怕旱灾水难不是一两天出的,发现了就要处理也是必须。 如果说以前修界遇到这种事情一向秉着有好心的帮两把,没好心的一边去,不做是义务做了是情分,灾祸没有延续个近百年就不要指望修界解决的话,被虞青尘暴力抽打过后就不是这样了。 负责那一片的修士因为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又是一个小宗门唯一撑得起门面的太上长老闭了死关几年出不来差点哭了,就求上了凌崖尊者。 不光是职责没有尽到害怕被抽,虞青尘上一次为了这个抽人怎么也是几千年前了,这么多年修界风气改变也熏陶的不少修士有了自觉,自愿守护尽职尽责。 光是想一想可能因为自己的实力不足造成大量凡人伤亡那就已经很可怕了,但是周围的修士还正好没有几个有本事处理的,最近的也只有凌崖尊者最强了。 虞青尘确实很好说话当即就去了,实力完全可以解决这件事而且不会有什么损耗,只不过这次海眼涉及的地域有点广,到时候约莫是没有时间和心情来参加这次聚会了。 第八十八章 云芳一瞬间觉得尊者简直帅爆了,跟了尊者还没几天,也就是陪吃陪玩陪养宠物,还是可有可无可不尽心那种,修为就被尊者提高了多次。 尊者直接赠送的金银珠玩不算多,只要一同逛街时不管看中了多麽贵重的东西尊者都是直接买买买没二话的送,现在连给小姐妹的礼物实际算下来都不用自己付出什么,难怪璃若总是说尊者大方体贴呐。 仲怀卿有些犹豫要不要也送一份礼,按理来说他应该送的,毕竟和白璃若也算有些交情,但是连白璃若成婚他都忘记了送,只是用被压着算账勉强抵消,现在反而要送? 再说送礼的话,他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啊。 他现在吃好玩好全部是尊者养着,自己去买东西也不用掏钱,不过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买些首饰衣裳大多只是日常用度,以至于连个普通贺礼都拿不出来,现在再买的话,花的还不是尊者给的公中的钱。 借花献佛太明显了不是个事儿,这份钱也不是尊者留给自己一个人的,虞青尘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但他肯定要被白璃若暗暗嘲笑,假如他脸皮厚点就过去了,可他的脸皮还是没有师傅那么厚重啊。 忽然沉静下来若有所思的仲怀卿让虞青尘多看了两眼,按捺下了用术法读心的冲动。转念一想,也就大概猜出了仲怀卿想到了什么。 一时间颇有些好气好笑,连阿璃的婚礼当日都想不起要送礼,现在孩子都没有生下来送不送都是情分。云芳送礼是为了孩子百日周岁肯定无缘所以送了,仲怀卿一直在自己身边还计较这个。 有心不理突然间自钻牛角尖的仲怀卿,但是那纠结的神态又着实可怜。虞青尘是个手上散漫从来不会缺少奇珍异宝,财物金钱的,替他出个一份也没什么。 指尖一弹跳出个小小玉佩,仲怀卿下意识接住了。 才感应到上面的灵气下意识便望向虞青尘,发现已经只剩下一个回房的背影,话音缭缭。 “湖中玉长久佩戴可提升资质,与稚童有效,只认一人,颇有些意思,想来也够出手了。” 仲怀卿顿时有了和云芳之前一样的感觉,果然不愧是豪气干云的尊者啊,一个字,帅。 弥补了云芳因为这份礼可能的损失,甚至给仲怀卿也准备好了届时的礼物,虞青尘觉得自己真·体贴不解释。 至于虞青尘自己,等到白璃若的小崽子出来再送吧,送不送其实不是关键,虞青尘就算不送也没什么,那么多的嫁妆够白璃若十辈子奢华无度的花用了。 虞青尘也没有遇到事就送礼,什么都养着白璃若的打算,有那么多东西打底,以后一毛不拔都会被感慨待白璃若委实太优渥了。 动身时间方面,允诺了小纸鹤就不会太晚,明日吧,明日便动身,开个传送阵,不过一日便到。错过路上的景致小纸鹤许会郁闷,到时候带它多逛逛白氏狐族附近就好。 长生久视何其寂寥难堪,乘着它现在还有新鲜感,自然当要满足一二。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记入心底忘却不了,去哪里都是眼熟至极无有半分新鲜。据说千变万化的凡间却是唯一不可踏入的地方,就算现在可以踏入了,当时的那种空寂与恐慌也让人难以承受。 所幸的是在她情丝浅淡甚至未成的时候七情六欲也都是淡漠的,所以可以承受一切无数岁月而不觉得有什么。 从她有了好恶之后,就学会了用长眠打发时间,关闭感官游荡来让自己所看见的事务少一点点。 长眠最大的好处,就是几千几万乃至于几亿年过后,天地会因为不知名的伟力猛然变样,而选择一直游荡,则微乎其微的变化完全不能带来新鲜的感觉。 情丝开始没有,后来长的好慢,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除了本能的维护世界,喜静厌臭外通常要呆上少则数千万多则十亿左右年才会觉得寂寥,才会选择沉睡。 后来多多少少有了点不同,开始学会欣赏同厌倦,于是只能够撑个百万余年便打算沉睡,后来情丝长的越来越快,虽然比起常人还是缓慢异常,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同样沉睡的也越来越少。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她清醒时间与沉睡时间一直呈正比。 假如她一开始的感情就和现在一样多,虞青尘觉得可能她早就发疯了,就算再怎么沉睡依旧会出现重复的山川,天地万物都会有相近之处。 等到所有的变化都被看尽,一草一木一土一水的组合都是有过的,虞青尘真的能够活到那么久,那样的日子也会让她受不了。 所幸她现在多少可以在凡界游览,最最千变万化的凡人永远有着数不清的新鲜,加上有了可以陪伴长生的存在,比起以前已经幸福了太多。 想到了仲怀卿,心生遗憾,如果凡人的寿命上限不是五千载或者有法子可以延长,她是不怎么介意这个人一直呆在身边的,可惜自己无能为力。 只要没有事情干自己的思维就会被放飞的很远很远,无论思维放飞的地方是不是令人愉快,这也是自己为了打发时间逐渐培养出来的习惯啊。 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只是打算满足小宠物的心愿,后来居然想了那些沉重那么久,虞青尘都忍不住摇头。 打量起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什么有必要带走的东西,那就这样吧,自己也不希望回来时看到的只是干干净净冷冷冰冰的空房。 就算现在这个房间根本和温馨也没多大联系也是一样的,她袖里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即使后来遭贼东西被偷光也没有什么可惜。 反正唐逸才也不会那么蠢不是吗,怎么也是个天命之子,这点眼光和能耐总是有的。 没有见过上任天命之子的虞青尘记忆力对于天命之子的水平下限还放在了一个较高的地方,如果见识过了想来虞青尘对于天命之子的认识是要大大变样的。 现在虽说觉得唐逸才不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宅子遇到意外,就算唐逸才蠢云芳也不蠢,为了保险起见虞青尘还是设立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结界。 处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同归属感,哪怕嘴上再怎么不在乎,虞青尘还是希望院子可以保持原样的。 第八十九章 白璃若很是高兴的迎来尊者,小腹微微隆起如新月,传承记忆只骚扰了她一次就不见踪迹,除了觉得尊者真的超级厉害外,心思浮动倒不怎么大。 本来以为下一次见到尊者要到许多年后了,游历路过的话尊者才应该会顺便看一眼。也有过希望尊者能在孩儿一岁时前来的隐秘奢望,现在才怀孕没多久尊者就特意上门,简直,简直。 自动忽略了其中小纸鹤绝大多数的功劳,又找回了一二做女儿家时在尊者面前肆无忌惮的底气,笑着握了虞青尘的手请到上塌,满怀欣喜的与尊者谈天说地。 白幕离是亲眼看着自己姐姐写下信函的,当时甚至有些担心用这么琐碎的事情打搅尊者,会不会招致不喜,现在看来,尊者是真的很喜欢自家姐姐啊。 鼓起了面颊,是件好事,就是总让人觉得自己之前的揣揣是个笑话。 也不知道尊者和阿姐谈心要谈到什么时候啊,好想现在就进去见见尊者,要不是在姐姐与贵客在闺房见面时进入实在太不知礼,白幕离早就忍不住了。 站起来将衣裳整顿齐整,端好素日里的矜贵姿态,步履间不疾不徐一派大家风范。 年龄还是太小了些,不足千年面上带了的幼弱可以用气度掩盖,但心里时不时冒出来的稚气,他可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尊者总会出来的,没必要在阿姐院门蹲着,反正阿母知道自己想法,这一次必会见到尊者的。 肩膀上安安稳稳窝着一只小纸鹤的仲怀卿目睹了白幕离的变脸全程,感觉倒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私下和端出来给别人看的面貌不完全一致也非是白幕离的专利。 先前尊者径自去了白璃若的院子,他和小纸鹤却不太好这般,拜会了主家相谈甚欢,白依绯便划出来了一处院子,还是上次居所。 自觉路径已熟婉拒了主人家的好意,提溜着小纸鹤溜溜达达路过了白璃若的住处。 与白璃若正式交流还是等到尊者说完话吧,横竖礼物也已经送出去了。 上一次因为人多了些白氏狐族又不好厚此薄彼,反正尊者也不怎么在意有没有人服侍就索性所有人清清静静,这一次白氏可是安排好了纸人伺候起居的。 哪怕薄薄的纸片人没有什么好看与人气可言,再怎么也能省些气力不是,总比一个维持清洁的术法有人情味的多。 在许多人眼中比较重要的不想使用主家准备饭菜还能教纸人做一做这一点,在仲怀卿眼中反而没有多大意义。 他若有心将就,残肴冷烩,野菜干馍无不可下咽,何况主家精心准备的上等食物? 他若无心仓促,自己的厨艺岂不是比那纸人强出了不知多少,哪里有不上不下的必要。 白幕离的打算当日还是落了空,虞青尘对于白氏狐族一脉尤为宽容,不介意久住扶持,也乐得捧一捧喜欢的后辈,但却从来没有事事报备的习惯。 安抚好了孕妇心情,阿璃腹中的崽子颇是乖巧,也不用自己协助一二,那么自然是即刻离开就好。 小纸鹤心心念念打算来看一看,却还没有缓过来就被仲怀卿带走了,她不过去照看怕是等小纸鹤清醒有的闹腾呢。 伪装做不经意间屡次路过阿姐门口的白幕离,直到有好心族人发觉来告知,才知道尊者居然连院门都没有出直接聊完后便在屋内瞬移了。 满打满算,只是错过了与尊者的两次会面,这个频率算起来在正常不过,然而白幕离还是悲伤的想要幻出原型,谁知道这一次尊者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神出鬼没的呆上两天,除了阿姐和阿娘谁都不见就走了啊。 三条尾巴的公狐果然没有六条尾巴的小母狐可爱么,自己明明还没有成年呢。 。。。。。。。。。。。。。。。。。。。。。。。。。。。。。。。。。。杨晨说网文 公众号 杨晨,笔名314,起点中文网总编,关注公众号,阅读原创行业。。。。。。。。。。。。。。。 黛姝的嫁妆从宫中出发,绕了楚都一周都没有绕完,首已经到了太子府许久了,尾还没有踏出宫门。 楚都大一些的客栈店面统统张灯结彩,庆祝着太子婚事。 披上云霞似锦衣,戴好凤冠霞帔,眼线勾勒眸子愈发出彩,胭脂浅涂在眼角绘出旖旎风情。 面上极白不见些微细绒瑕疵,被嫁衣的颜色一衬,仿佛端立于熊熊跳动火焰中的白玉美人,端丽沉凝。 唇上的嫩红鲜妍温软,不像衣裳灼灼,烈焰炙热耀眼,不像眼尾烟红朦胧,晚霞秋波,是三春花朵儿初红,柔嫩娇美,生机勃勃。 极美的五官,鸦羽般细软乌黑的长发,和似羞似喜,且恼且盼的神色让白玉美人儿顿时鲜亮起来,依旧披着通体火光,却如水般潋滟,举止动人。 云芳精心绣出的扇子早就尽了应有职责,却扇后的黛姝也惊艳了一票前来迎亲的人,包括太子,颜姿姝丽的黛姝不再收敛而是将一切尽情展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可所有观者如坠云端,沉醉难醒。 美人如花似雾,皎洁星汉,见之忘俗,始知缘何有人愿死于温柔乡。 而唯一对于美人既可望又可即的太子面上难得显现了几分春风得意,少年锋芒,此刻正打马于轿旁徐徐前进,离太子府已经不远了。 在太子前去迎亲的时候,帝王的金轿落入了太子府内,帝王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往日好多了,甚至有闲暇自如走动. 在预留的主位上坐好,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太子太子妃的到来。 很快就有人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太子同太子妃,太子欣喜得知帝王预计待完整场婚礼的时候,眼睛亮若星辰。 既有些骄傲兴奋,又有些担忧,他素来孺幕帝王,在他眼中帝王也待他极好,帝王可以以久病之身参加太子的全场婚礼,无疑表示的帝王对于太子的十分喜爱同荣宠,不只是帝王对太子,也是父子间的。 他是高兴父皇能够参加他的大婚,从头到尾的。 但是,但是父王的身子骨近来愈发的差了,这般作为,却不怎么符合静养之道。 第九十章 手指细细摩挲着一枚青色的玉环,玉环上面并没有包浆的痕迹,摩挲了那么多次,带了那么久还是如一开始般崭新光洁,水一样通透纯净的玉色沁出丝丝凉意,一抹乳白的光晕在玉环中流动,时不时变幻一下身形。 这是黛姝母亲除了嫁衣外唯一留给黛姝的东西,作为一名血统纯净但是偏偏资质一般的影妖,除了血统和修为的严重不成比例让不少人在意外,她最最让人在意的无非是与皇室的一段恋情。 作为一名修为低下,且纯的不能在纯的妖族,还不是自然精灵没有天地的稍微照拂,居然和太子谈了恋爱还占据了正妻之位,以至于后院没有姬妾,简直是作死。 喜欢太子影响不大,两厢情愿问题不麻烦,龙气虽然不讲道理也有着基本规定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惹着你,反而可能会有点护持,所以想和皇室人谈谈感情的还是不少的。 但是占了正妻之位,便意味着要共同缠绕因果,原本是为了保护而生的龙气,分担到没有人类血统且靠着修为化形的精怪上面简直剧毒。 谁不知道龙气好东西,万法不浸,气运加身,多少人求也求不来,除了这个晚发面积有点太广之外,对于不打算修道求长生的人简直完美。 小影妖对于修道和长生真的不怎么在意,只学到化形绰绰有余就跑出来玩了,还阴差阳错的喜欢上了太子。 多亏了先帝在某些昏庸异常,追求真爱追求的满后宫都是,本来难得一个可以给皇室增添人口的有为帝王,是皇族史上后宫有孕人数最多的。结果真爱太多闹得最后孩子只留了三个,原本还该有个小公主的,养到了六岁,自己生病折了。 加上先帝也蛮喜欢这个专情和他有的一拼,虽然并不滥情的太子,于是就准了一个来历莫名,还不是人族的家伙当上了太子妃。 至于按理应该指两个侧妃的事情,先帝别看后宫妃嫔上得了台面就有五十余人,外室更是一堆堆,还真的没有哪个不是自由恋爱的产物,都是先帝自己在外面看重的。 所以先帝觉得没有给太子添堵的必要,在有了真爱的前提下不是真爱怎么可以纳入后院? 这本来对于小影妖和太子的感情来说是个好东西的,但是一人独占后院并且担的是太子正妃,那个龙气都快将小影妖必回一团影子了。 然后,为了小影妖,太子就请辞了职位,并且表明愿意从此做个闲王。 任谁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仪之人转眼因为自己官太大所以爱人快要死了都想疯,太子和小影妖又都想有个名分一世相守。 太子果断在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中放弃了江山选择美人儿,先帝,先帝脑一抽就同意了,还对于太子,哦不对,对于先太子此举大加赞扬。 成为了闲王后,闲王的龙气虽然还是让小影妖虚弱,好好一个元气美人变成了病西施,可起码不再是之前要死要活了,不顾外面风评怎么诡异,小夫妻两却都特别感动开心。 等到小影妖不是之前不小心就死的状态,温存完了放下了心的闲王阁下,才想起了外面两个为了太子位险些打出脑浆子来的兄弟。 闲王之前毕竟是当做帝王后备役养的,除了之前为了恋爱脑上头之外水平够够的。看了看就发现虽然表面上是两个兄弟互殴打的不分上下不可开交,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兄弟占上风来着。 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走就走留下来的烂摊子,闲王心生愧疚,便进宫向先帝进言,推荐了一位自己的兄弟继承太子位。 那位兄弟就是当时一直占上风的王爷,现在的帝王。 觉得马上立太子对不起闲王,虽然政事处理不错但是感情上永远很奇葩的先帝将前太子的建言接受了一半。 他观察确定如今的帝王合格后,居然广告天下自己死了后是和王爷即位。 没错,即位的是和王爷不是和太子,先帝虽然表明了继承人却没有封太子,以至于如今的帝王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太子的福利,理由则是因为想将当朝太子位的荣光保留在闲王身上,所以本朝无太子。 这么招人恨的理由本该是让人看前太子不顺眼的,但前太子实在是一个很友爱兄弟,照顾弟弟且素日宽厚的人,所以哪怕是帝王都坦然接受了这个消息。 就是这条旨意一下,闲王的龙气又浓了几分,正怀孕的小影妖当即便一口气没喘过来,身子骨更弱了。 最后小影妖生黛姝时难产,只余几个月的寿命,干脆就把一身妖力精元化成了自己女儿的嫁衣,一缕残魄凝结在了玉环里面伴着女儿一生,剩下的魂魄意识,统统融入了闲王影子。 闲王目赤欲裂,也不忍心让妻子为了陪伴自己多受折磨,将所有帝王不好下手的脏活一领,干完了便以死谢罪与妻子双双解脱。 抛开最后结局不提,黛姝母亲当年也算得上一个大写的苏字,嫁衣一直被收起黛姝还是试穿时第一次见,玉环却是她从小陪到大的真正贴身之物。 每次一紧张就摩挲玉环是黛姝的习惯,残魄的意识不足以同黛姝沟通,却可以本能的释放善意温暖与安抚。 有时摸着摸着,黛姝便忍不住黯然泪下,她没有见过母亲的影响,一岁时便为着无人照拂搬入了宫中,从小到大,玉环散发出的情感,便是她的底气与对母亲的记忆。 黛姝是幸运的,帝王毕竟念着他那个自己有时候觉得脑子仿佛进了水却待他们从来温柔耐心的兄长,也不忍心让自己从小看到大,与亲女无疑的孩子在本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日子受到什么委屈。 所以帝王强压着将为太子立侧妃的念头靠后,打算让黛姝享上两年清福再说,虽然他也活不了两年了。 黛姝知道自己多么幸运的,帝王可不是先帝,甚至为了兄长和先帝的缘故,对于皇室的真爱,无论专情还是滥情都不怎么看的过眼,愿意让她独守两年,已经是万分垂怜。 从黛姝恋慕上太子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像母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未来可能椒房独宠,却不可能阻止有其它妃嫔,她也能提前学会了接受,理解同适应。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点委屈。 第九十一章 之前面上的厚厚脂粉都被洗了下来,特制的胭脂口膏还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残留,显得分外诱惑,光洁如蒸鸡卵的肌肤好像还有些浅淡的透明,额上新挑了一朵娇艳牡丹,愈显芳姿婉转。 太子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房后,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只觉得一时间可怜可爱,堪亲堪怜难以言尽。 见着龙凤双烛桌前泣泪,金樽玉杯已然整齐放好,素日也算得体的姝儿现在却忘了本该的流程,只是怯怯的望了过来,素日束发的玉环被紧紧攥在手里,眸中数不尽的恋慕,眷恋,羞怯,和一点点的忐忑担忧。 太子忍不住心头一动,压下了乱七八糟的绮念,充当盖头的红纱早就在之前被挑落,太子便携了黛姝的手,轻言缓语,哄着佳人与自己喝了合欢酒。 虽然早有名分,可之前实在连携手都未曾做过,被太子拥入怀里,臂膀交错间亲密挨蹭,还没有唇触杯盏,黛姝便已经面如胭脂,温凉的酒液落入腹中后,才有了些晃晃切切的真实感。 心,就这么一下定了起来,也敢抬起头端详着自己今后的良人,看着太子不同于平日温雅宽和,大红婚服贴身英武,举止也是温柔间带了两分强势,眼睛明亮,甚至让她有点微微心慌。 痴痴的眼神细细浸过太子每一分寸,面颊越烫反而目光越加坚定,酒水沾染过的唇色鲜嫩旖旎,不觉间就吸引了太子全身心的注意,直到佳人的瞳孔愈睁愈大,感受到了细细碎碎的呼吸吹拂到了自己人中,太子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居然就这么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不免有些惭愧同羞赫,怀中才感受到馨香绵软,一时有些发烫。 忽然意识到了如今自己的举动已经不算是唐突失礼,将身轻体柔的佳人一下子打横抱起,裙摆飞扬嫁衣曳地,有部分落在了自己靴上,轻轻的有些痒。 再也按捺不住,眸中愈发清亮,将佳人抱至锦榻,路过床沿时顺手便放下了织金锦帐。 一夜间除了莺啼娇啭,再无它言。 。。。。。。。。。。。。。。。。。。。。。。。。。。。。。。。。。。。。。。。。。。。。。。。。。。。 小纸鹤的精力永远是充沛的,晕传送,晕瞬移造成的昏昏欲睡和萎靡不振在它的人生中向来只占极少的一部分,从昏天暗地中恢复过来后,就又是一只朝气蓬勃的小纸鹤了。 金黄色的小喙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虞青尘的头发,在旁人目光投来的时候立刻伪装成自己是在认真帮忙梳理的样子,柔软的羽绒便不时拂过雪颈。 虞青尘也不介意小纸鹤这般,反正被啄乱了的发丝下一瞬便会恢复原样,只不过觉得小纸鹤这般别有趣味,忍不住欲要晾一晾,逗弄够了才好。 小纸鹤事实上也没坚持得了多久,啄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自己跳了下来,像模像样的在桌子上转悠两圈,便一头撞向了窗外正在敲门的仲怀卿。 习以为常的挡住了小纸鹤的攻势,顺手就将毛茸茸的一小团放在肩上,知道虞青尘这个态度大概是默认了,便直接推门入屋。 看到小纸鹤忽然又提起兴致准备向着仲怀卿头发进攻时候的虞青尘便不得不出手了,仲怀卿可不像她直接用术法绾发还有后续服务不惧小纸鹤淘气,仲怀卿的头都是自己每日梳起的可禁不起小纸鹤折腾。 手一扬也不见如何动作,凶猛啄击向头发宣战的小纸鹤就在一片头晕目眩中抵达了一只秀掌。 仲怀卿的脾气不错,看在小纸鹤没有得逞的情况下便不怎么在意,还有闲心伸出一根手指来来回回的在小纸鹤眼前晃悠,惹得它跃跃欲试做出扑击的准备来。 饶是为了逗一逗小纸鹤本来便等着他这样,仲怀卿还是挑了挑眉毛,探询的望向了虞青尘,就差直接问尊者小纸鹤今日这么好斗的原因了。 之前已经被小纸鹤挑衅过无数次的虞青尘知道小纸鹤今天的情绪恐怕比仲怀卿所以为的还要过分,左右无事,没有因着着过于敷衍的询问沉默。 “它从昨个儿到今,都还没有与阿璃照面,有些不开心了。” 嗤的笑了一声,顿时理解了小纸鹤情绪激愤从何而来,眉眼含笑的直起身子,落落大方。 “吵着闹着要见人的也是它,末了最后唯一一个见不到人的也是它,难怪小家伙今日总爱挑事儿呢。” 小纸鹤闻言愈加忿忿不平,清脆稚嫩的语音化作金色流光钻入仲怀卿脑里,各种辩解反驳和控诉吵得仲怀卿头都要大了。 是是,他的确在今天早上正式和白璃若会面,虽然差点被嘲讽总的说也是相谈尽欢,对对对对,昨天下午哪怕小纸鹤清醒了过来他也没有带着小纸鹤看看白璃若的算盘。 可是今天做主将小纸鹤拘在院里的人又不是他,昨日小纸鹤也没有非要怎么样的节奏啊。 用手点了点已经跳到桌上小纸鹤,咬牙。 “欺软怕硬的小东西。“ 拍了拍翅膀,小纸鹤倒是不再絮絮叨叨了,但还是摆出理直气壮的神色,冲着仲怀卿的衣襟作跃跃欲试状。 仲怀卿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是好气多点还是好笑多点,戳的小纸鹤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方才算是解了这口无名恶气。 虞青尘在旁边看着这一人一鹤笑闹不免莞尔,念起将小纸鹤拘了委实久了点,想起小纸鹤素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分寸的,便干脆允诺,准了小纸鹤四处游玩。 小纸鹤闻言激动,依恋的绕着虞青尘飞了两圈,方才欢快啼鸣着向屋外冲去,甚至撞到了窗棂也不愿停下调整,就那么跌跌撞撞的去寻找白璃若的气息。 虞青尘无言以对,不过是拘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清晨在院子里,有这么的必要么=-=。 以前自己不拘着的时候,一连两天在院子里不出去小纸鹤自己也是有过的啊。 第九十二章 抚着小腹在院中休憩的白璃若对于小纸鹤的造访是有些惊喜同意外的,昨天尊者的确说过了小纸鹤吵闹着要来看她的事情,但是看到小纸鹤晕成那个样子,还以为一时半会儿不会缓过来呢。 这么急匆匆跑过来,就算为的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一下子和母亲搭上了勾,也可以说一句拳拳盛情呐。 自从有了身子后,白璃若对于小动物啊,幼崽啊什么的容忍度和爱心蹭蹭的往上涨,连白幕离因为未成年的缘故,都开始承受起了阿姊的慈爱注视同照拂,简直变了一个人。 张飒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小璃若哪怕是母性大发的样子也是极可爱的,况且这才说明璃若确实非常上心了不是,他自己现在都开始喜欢上了一些小家伙,虽然没有璃若那么过分,现象也是比较严重的。 所以每次张飒发现妻子的过度‘照顾’让小舅子快要抓狂而前去安抚和替白璃若解释时,白幕离的眼神都是相当耐人寻味,这对夫妻差别并不大,以前张飒对于自己这个小舅子可没有这么多耐心,不就是未成年么,至于。 当小纸鹤到达院落时发现白璃若正恬静柔和的抚着小肚,眼中的光辉快要化了出来,靠在摇椅上安安静静观赏花花草草,隔一会看向小腹时那种期待,憧憬,甜蜜的滋味便溢了满院。 见到小纸鹤时,白璃若眉眼弯弯,用帕子细致的在扶手上叠了个小窝出来,还顺手在旁边放了两个花枝,招手示意小纸鹤过来一起谈天。 这绝对不是那只总是和自己怼来怼去,关系时好时坏甚至上手打过架的白璃若! 小纸鹤溜圆的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忽然就觉得毛毛躁躁的自己并不适合打乱这一派温馨柔和的氛围,后退了两步,不顾白璃若的挽留同招呼,刺溜一下子就飞走了。 飞到一半才觉得不对,自己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退走了??!!绝对是白璃若的阴谋诡计,她一定就是想让本鹤吃个哑巴亏才故意弄出来的。 焉巴巴扇了两下翅膀,不是不知道那一切作假是做不来的,白璃若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就是想给自己随便找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毕竟被慈爱的场景吓退实在很丢人。 一起陪自己胡闹折腾的小伙伴都长大了,仿佛一夜之间便已经锐变,但小纸鹤却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并且想要在胡乱折腾个一万年。 反正有尊者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么,虞青尘那么厉害,自己闯再大的祸她都能摆平的,再说自己只是想要小小的胡闹呢。 却还是被影响到了情绪,有点怅闷,感觉好像被抛弃了一样,怏怏的再也飞不动了,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便伏下身子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道小纸鹤后续心理活动的白璃若才不清楚现在小纸鹤进入了所谓的‘贤者人生’呢,为小纸鹤的举动愣了一愣后便哑然失笑。 也不生气,倒是觉得很可爱,率直单纯一如之前,慢悠悠的将手帕重新收好,将花枝插入泥中。 兴许来年,这里还能够长出两株树来也不一定呢,不同于楚都温暖,白氏狐族占据的也是好地方,可离开了结界一看,也是颇多金黄,树长出的希望不大,却总归还是有一点的。 自己还是春日寻到的尊者,到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成婚,有孕,回忆时只觉得时光漫长,结果才是是不足一年,刚刚到了秋日而已。 想到了腹中孩子,心中甜蜜,再过短则大半年,多则四五载的日子,自己的小宝贝,便也要降临了呐。 。。。。。。。。。。。。。。。。。。。。。。。。 白幕离的目光在地上顿住了,看着那只哪怕沾满了灰尘依旧能辨认出是一只鹤型的生物,巨大的惊喜涌上了心头。 自己的族人自己知道,没有谁养过这样子的宠物,加上这么小的鹤辨识度实在太高了,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尊者养的宠物。 尊者的宠物啊,而且是一只尊者特别重视看样子自己跑出来的宠物。 正在颓废的小纸鹤面前忽然降下了一团黑影,让它下意识的把身子团了一团,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唔,蹲下来的这个人不认识,不过气味和白璃若的很像,瞬间更心塞了。 美滋滋幻想着与尊者结下一宠之缘,一定可以见到尊者一次甚至可能被尊者夸夸的白幕离,看着半死不活的小纸鹤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了。 宠物淘气一点弄个浑身脏是有的,突然耍赖皮在路中央不走也是有的。就算据说小纸鹤通人性可以同人自如交流,但是据说它也孩子气啊。 之前是没怎么觉得,可加上现在这副随时要升天的样子,怎么也算不到正常撒娇嬉戏里面吧。 不敢伸手去戳,白幕离用了平生最最温和的语气神态,开门见山。 ‘你的身体可是有所不适,还是被伤到抑或被吓到了。’ 情绪早就正常了但是不想动弹,懒洋洋投过目光,心头一动,一个等式飞快成型,现在不怎么想飞+打算回家+有人问=让他送自己回。 对于临时坐骑,应该有耐心一点点,就回答他的问题作为酬劳好了,尊者给人答疑的时候,那些人可都高兴地不得了呢。 几句话解释了现状,并相对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小纸鹤觉得自己遣字造句用的完美,简直萌萌哒。 白幕离忽视了其中几个简单的成语错误,根据情况轻松分析出了小纸鹤的含义。 顿时心中比如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果然好人有好报么,尊者的宠物当真善解人意之类的想法刷满了屏,面上倒还是维持住了不动色的状态。 无视自己最初前来询问的动机,像是真的只是单纯好心为尊者掉在路上焉儿吧唧的宠物担忧,也不嫌弃上面的灰尘,高高兴兴的捧起了小纸鹤向着院落走去。 对了,对于心情不好的宠物是不是该哄一哄,但是他没有哄过宠物的经验呐,不管那么多了,相信尊者一定可以的,自己负责将小纸鹤送达就好啦。 第九十三章 直到白幕离捧着出门前还生龙活虎的小纸鹤找上门,虞青尘才知道阿璃还有一只亲生弟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先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一眼就看出了小纸鹤无病呻吟的本质,随手将小纸鹤丢给了仲怀卿,开始对于白幕离的考校指点,白幕离的卖相不错,本来狐族卖相也没有几个差的,但是实际水准往往天差地别。 她觉得白幕离上进心还是挺强,对于自己也甚是崇敬,和白璃若飞关系又亲近,能帮一把便没什么好吝啬的。 聊着聊着就发现,哎,这小子蛮不错的啊,进退有据学识渊博,对于修行也有一套见解,跟白璃若的差别简直不要太大。 白璃若不是文盲,当真什么都不懂的话也不可能得到虞青尘的青眼,她的天资比白幕离好,虽然不喜欢认真修行修为也不弱,对于杂谈秘辛,妖界和修界的知识如数家珍。 那间书店是有些神异的,白璃若知道的少的话就算她天资高,是族长之女,与尊者有故也不可能让白氏狐族放心叫她一个人掌管。 但白璃若知道的也就这些,撑死了再加上一个赏玩金石,辨认书画,至于再细一点的天文地理,人文学识,诗词歌赋,文章百论就只能靠本能了。 白幕离却是方方面面都有所涉及,无论扯到什么上面都能够说上几句,造诣还不低,也许在特定方面离白璃若还有些距离,但是第一他的天资虽然出色却不如阿璃,第二他的年纪比起阿璃可是足足小了两三百岁。 略微考量了两句,发现白幕离还是以未来族长的标准培养,对于俗物经营,人脉打点颇有心得,虞青尘便忍不住提起了几分兴致。 直到一个月后收到云芳传信,说是太子成婚了,楚都颇多热闹,中秋佳节将近,现在外面都是喜气洋洋,有甚多可玩之处,虞青尘才结束了重复看望阿璃,指点白幕离,调笑小纸鹤加顺便指点仲怀卿的生活。 指点仲怀卿那是顺带的,小纸鹤漫天乱飞乱玩,早就和这里的不少小狐狸结成了战友的深厚友谊,仲怀卿上次来过后不知为什么忽然受到了不少女狐欢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虞青尘这里避难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除了打理打理花草,不时做个一两顿饭外不就只能修行了么。 虞青尘没有这边给白幕离悉心讲解,那边扔下仲怀卿一个人静静打坐的习惯,干脆把仲怀卿也拉过来开小灶。 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白幕离和仲怀卿的修为就有了一个恐怖的增长,未来的修行之路也已经有了大半铺平,除非虞青尘再次讲道,否则短时间内以两人耗干了的底蕴,很难积累出来什么新的感悟了。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非留不可的必要,对于中秋普通人的过法虞青尘还是比较好奇的,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金钗玉饰,雕缕出莺羽翠叠,数只小簪白玉蝴蝶,妆点出灵蛇髻盘绕回旋,蕉玉碧玲珑翡翠流苏垂到了额上,映衬盈白肌肤愈显碧波莹莹惹人喜爱。 雪底檀色梅花纹纱袍外围着织金皮毛斗篷,素雅大方,立足一地,不言不语,自是一段风流旖旎,眉眼流动间销魂蚀骨,无需动作,已是溶冰之清,化玉之洁,皓皓皎皎,荣光不能直视。 仲怀卿才看了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忐忑,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中又仿佛有万千小虫啃噬,叫嚣着再看一眼便是死亦何妨,最多不过是万劫不复罢了,如此姝色岂能不再看。 在仲怀卿快要克制不住的时候,虞青尘若有所思的回过了头,心中抬头的声音猛地加大,赤红了双眼在无法抗拒抬首想要一睹佳人全貌的刹那,发觉了什么的虞青尘收敛起了容貌,刚刚的感觉顿时如梦幻破碎。 虞青尘依旧极美,一举一动自有韵味足以令人晃神,但是与刚才的感觉全然不同,乃至于不可同日而语。 仲怀卿知道是虞青尘顾及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庆幸,是怅然亦或者是惋惜的舒了一口气,默默无语,半点儿也不想探究一直将自己容貌收敛的极好的虞青尘刚才怎么没有遮掩,居然直接示出。 这一次的感觉,哪怕是第一次见到虞青尘的背影那种没有完全收敛给他带来强烈震撼,直接让他一见倾心的那次,都是无法比的。 口中苦涩,心绪翻涌,他原本以为那便是凌崖尊者容貌没有如何收敛的状况,所以倾心,以为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可以搭配的期望,哪怕到了后面越来越觉得自己期望渺茫,尊者日益缓和的态度也是让他报了点决心的。 假如一开始见到的便是尊者如此,假如尊者现在对于他的态度还只是淡淡,他估计连那一点点野望都不会有,只是一味如扑火飞蛾,绝望且清醒的将自己献祭,为其一喜一怒而癫狂。 这点野望让自己还能够有一点点的清醒同神智,但是也让自己终于真正踏上了万劫不复的绝路,不成功则疯狂。 看向尊者投来暗含关切的目光,仲怀卿下意识便露出浅笑示意无事,心头一时滚烫一时寒冷,是了,他其实早就踏上这条不归之途,在一开始准备狩猎尊者芳心之前,不就已经将自己的心并着未来前程,统统充作了幼儿么。 虞青尘觉得仲怀卿的状态有些不对,暗恼自己之前疏忽,仲怀卿的修为一下子提高了许多,也逐渐被前世的实力影响。 自己只是不小心微微泄露出一丝气息,换在谁身上看都是无大碍的,唯有此刻仲怀卿会因为这一丝丝泄露而目睹大半真实。 许是因为仲怀卿和离曦子的差别实在太大,如果不是今天这么一遭,她都要险些忘却这两人的密切关系,等到仲怀卿像离曦子一样能够逐渐适应她时时刻刻的真实,不知晓还要多少岁月洗刷。 原本只是想要收拾一二好向阿璃告别的,现在看来倒是先要为仲怀卿淡化一下影响,以免成为心魔阻碍道途。 眉心微微一蹙,兰指掐诀便向仲怀卿天庭点了过去,未及触肤便觉气息清凉。 第九十四章 这次与白璃若的告别终究匆匆忙忙,白璃若本来是有心再留几句尊者的,看着尊者凝肃的模样便也不敢说甚,只是心底未免有些奇怪,莫非还有人敢冒犯与尊者不成。 正和白璃若玩的开心的小纸鹤对于这个地方还是很满意的,有那么多小孩子,小狐狸,还有大狐狸和少年男女愿意同他玩,漫山遍野一起到处浪,大家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捧着,可不容易见。 它不缺那么一点好吃的啦,尽管有不少都是它没有吃过的很有意思,论起味道来还真的很少有能和仲怀卿做的比的,它只是很喜欢有人一直陪着玩,目光围着它转,被好好地捧起来哄着的日子而已。 还想着到要走的时候再闹一闹,怎么样都要多玩几天,倘若运气好,尊者直接同意留一整个冬天那就太好了。 可现在尊者心情好差啊,甚至连它都不怎么想玩了,仲怀卿脸色也硬邦邦的,两个人的站位比以前疏远了好多,它就不敢闹了。 总感觉自己现在如果还闹的话尊者虽然不至于用自己来出气,也不会再抱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姑息妥协了呢。 反正它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有任何闹腾了,连素日里唯一一个喜欢闹腾的小纸鹤都安静了起来,三个人间的气场愈发怪异。 哪怕是一如既往的为了照顾小纸鹤而使用了笨拙平稳且缓慢的传送阵,小纸鹤日常在传送阵中晕头转向,不辨东南西北也没有让气氛轻松一些。 虞青尘没有想到离曦子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好决断,也没有想到自己对于仲怀卿,居然已经到了关心则乱的地步,或许也有自己过于自信傲慢警惕差,和习惯封闭神识的原因,但这不是自欺欺人的理由。 一时半会儿她是不想再见到仲怀卿了,清醒的余地留半月足矣,大可以用令仲怀卿回宗探亲的理由敷衍过去。 关心则乱在她身上是多么可笑的词汇啊,若非这段时间仲怀卿的表现确实令她有了几分不舍,她一直以来思维中仅仅凭着令她关心则乱便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存在,除了有望和自己长久相伴的小纸鹤。 假如自己关心则乱的人不是日渐合拍顺眼的仲怀卿,就是换成阿璃,也务必要此生不见,让感情渐渐淡漠下去,最后可以只剩下较为平和的叹惋。 虞青尘之前并不知道,仲怀卿的严重失态不仅仅是觉醒了天赋,或者说觉醒的天赋远远比她想象的少,仲怀卿确实看到了她部分的真实,但只是小部分,后面的感想同思绪也是真的。 然而仲怀卿在她回首之前几乎疯魔的状态,除了看到部分真实之外还有着感觉的朦胧加持,隐约叠加在仲怀卿视野里的是虞青尘全胜的样貌,比起虞青尘原貌的冲击自然大大不足,加上窥见的真实,一加一大于二,却也比拟得了大半。 离曦子的手段就是在自己转世收集虞青尘的气息到了一定程度后,在虞青尘没有完全遮掩的情况下,觉醒部分天赋同以前见过尊者真容的朦胧观感。 然后假如虞青尘想也来不及想直接先使用安抚心灵的术法,灵力注入则直接激活他此世的记忆,将离曦子一世中所有记忆化作走马灯统统浏览一遍,只留记忆能为天赋,不留半点情感。 一次记忆灌输后全凭转世记忆力,能记多少是多少,再也没有了下一次,而离曦子所有的存在,也至此彻底磨灭。 假如尊者对于转世或者自己的影响平平又知晓了术法不所以加处理,其它照旧,但是同样清除仲怀卿的所有情感,无情无爱度过此生。 假如尊者对于转世态度平和或友善,必定会出手相助且看得清一切,离曦子的小手段完全不会幸存,转世大概可以保存一些修为能耐,但绝大多数记忆是不会有的。 另外最后两种行为,不会将离曦子的存在彻底抹去。 仲怀卿自己都觉得自己前世的行为很欠打,但是记性不错又看过了离曦子全部记忆的仲怀卿实在是无法对于离曦子的行为作出一点点评价,就算从完全客观的角度也是这样的。 并且仲怀卿也得承认尊者的脾气确实好,对自己其实也很宽容了,不然术法生效后虞青尘应该立刻知道了自己前世的手段,完全可以让前世手段作废。 但是为着尊重前世最后的想法,加上这个也能够算是自己的机缘,愣生生忍着一口恶气什么都没有做还帮忙了护法,回去的时候也记得自己孤身在这里很难一个人回去而将自己捎上。 倘若前世不是知道尊者的脾气这么好,对于尊者的习惯作为也算得上了解,仗着尊者不会为心中不愉做些什么,所谓的一切谋划也都不过是空谈。 这从某种角度而言就是赤裸裸的恃宠而骄,仗着尊者好人品可劲儿欺负。 尊者各方各面都是好的,仲怀卿承认,求凰爱恋之心未有衰解,然而在尊者为了这个算计而不怎么开心的同时,他也生出了些别扭。 至少别扭没有缓过来的时候,仲怀卿也不怎么想要去可以讨好尊者,心情也一直相当低落。 看完了离曦子的记忆,他知道尊者现在的脾性不是这样的,也知道情丝长长后尊者有人气,有感情了许多,却还是为了对于离曦子选择的理解,以及当时尊者心中的状况而有些生寒。 他现在不能确定,或者说确定不能,假如将离曦子与他互换,那个时候的他是会有可能长侍尊者身边的,指望得到如今的照拂关怀也是妄想,甚至作出与离曦子同样的人生轨迹,他都不可能得到死后尊者照拂宗门的殊荣。 连时常叹惋和对于转世的格外优容都不可能。 但是假如离曦子换成了他,那么现在双方的关系绝对是要比他和尊者现下还有亲密的多,有那么久的相伴,尊者相对而言那么浓厚的情感,现在可能已经修成正果了也不一定。 第九十五章 少女白衣素服,立于崖壁,任狂风呼啸,摧石卷木而不动,风至周边,不过能微微拂面,稍动衣袂,不见之前狂姿。眉含清寒,目流倦怠,雪肤乌发,仙姿静绝,仿佛化虚只在一瞬。 采一叶置于额上,踏虚入谷,群妖兀自巡逻顾盼依旧,却就算接蹱而过,也未能发觉任何踪迹,一叶障目莫过于此。 视满地血腥如无物,纤掌聚风,所过处无不摧枯拉朽,直到所有建筑,大半妖族身受重伤方才停下,而被掳来的人族身上则没有添加半点伤势。 树叶自成齑粉,身姿显露,遍地诅咒哀嚎皆不入耳,目光淡漠,吐声冰寒,无他言语,仅一个镇字,天地扭转乾坤错乱,周围山崖倒塌,而生灵统统被移走,石化巨碑,镇封在场一切妖族。 一地人类残骸被好生翻入土中,巨锅高架铁笼统统化作埃尘,仅存的人族不顾身体拜服于地眼含泪珠,也没有得到多一个的眼神同劝慰。 广袖一卷,幸存人族被一应收起,然后身形变幻,已达一方宗门,将这些人族交由修士照顾,自己则又再度远去,一步千里,须臾不可见其踪。 场景翻转,歌舞升平,宴饮欢欣,有道人鬓眉尽白而面容清秀,挥手于庭院招出明月,清辉满地盈澈可掬,有美人浅笑,素指点地满院花开灿锦。 有人做文士打扮,器宇轩昂浓墨点空立时锦绣文章,有人轻吟雅唱,音如天籁曲妙无双,也有人于桌面一抹,玉质小几立刻美食星罗香气馥郁,有人将壶高举,酒液自然分成数缕源源不断,将那各处杯盏盈满而不见空。 举目皆是容姿俊秀抑或仙风道骨,谈笑间才华洋溢神采飞扬,酒至酣时,有人且歌且舞,腰转至柔,舞姿叹绝。 一舞作罢满堂称彩,遂有秀士裁纸而化佳人,窈窕美貌,华衣贵饰,身姿轻盈,做歌舞侍奉之举,极尽人意,赏心悦目。 何等畅快肆意,何等欢欣炫目,满座辉煌,却皆不如伊人风采。 盛会如此,周身素白如旧,眉目沉潜,唇角微勾,放目悄望,无人能与之对视,风华摄人,满地清辉皆弱与一人之色,素指持杯而不饮,唇弯似喜,而目中寂然清冷依旧,不为欢欣所沾。 竟是连一丝动容都无,虽然含了浅笑,但是心神全未于盛会所属,任台下缤纷变动,唇角弧度一如始初。 与这般场景下,咋看极尽惊艳,后来愈看,则愈能觉其淡漠,久之,虽美绝人寰,姝色不可再得动心摇魄,却不敢稍加关注,丽色不可暖人,只能让人入坠寒窑深渊。 后来还有凌崖尊者作画,凌崖尊者题字,凌崖尊者奏乐,凌崖尊者静坐,凌崖尊者下棋,凌崖尊者论道之类的场景略过。无论是什么技艺,凌崖尊者都是绝对翘楚,技近乎道,让人只能叹服。 而无论周围是众星拱月还是空无一人,无论处在是富贵千丈还是荒凄残破,只要视野中有了凌崖尊者的身影,就会被她下意识且无法摆脱的占据大半注意。 最后落入眼中的感觉,总是只有一人值得瞩目,环境都是清雅凉洁,素净盈辉的。 看她一举一动风姿无二,眉眼间姝丽而静寂,无论欢乐还是哀戚都无法沾染,哪怕有了一丝动容瞳孔中更多的也是淡漠。 她的面上仿佛会喜,会怒,会叹惋,甚至还会安慰,但是眼中冰寒不化,清冷摄人,心神没有一人一物,喜怒哀乐,都是本能模仿理智判断真正的感情少之又少。 况且凌崖尊者面上有所表情的时候本来也就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是淡淡的,清冷且安静的与这个世界交流。 这种淡淡,和后来虞青尘面上也习惯的淡淡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没有情绪,没有喜恶,什么也不愿装下的淡淡,后者则是因为心中宁静,或者心情好坏还不足以让她表现在面上的淡淡。 后者哪怕淡淡有时眼中也会喜怒思绪划过,前者的淡淡,则是基本上什么没有,什么都无法表现的真正漠然。 出了一身冷汗,强撑着要从梦中清醒,却做不到,只能继续看着,看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看着凌崖尊者表情依旧漠漠只是从此避开了大多数那些人的追随。 看着一个风姿昳丽光彩照人,修为精湛才学冠绝,面貌俊秀举止风流难描难诉的少年,如行云流水引无数人心思浮动的俊杰。 一见尊者误一生。 尊者确实爱惜他的才华资质,所以避开的愈发彻底,尊者也确实承认他的惊才绝艳,所以哪怕淡漠如斯,偶尔也会有一两分动容。 他是第一个被尊者避的如此彻底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时不时的与尊者‘偶遇’的人,听起来很好听啊,可是任他绞尽脑汁倾尽全力余生,也不过是让尊者记住了这么个人。 不是以一个十分爱慕自己又才华横溢优秀的人,而是以一个资质确实好,能为也不差,心机灵巧的人的身份。 爱慕自己,则只是天资无比出众的这个少年的其中一个小小缺陷而已。 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离曦子确实没有留下自己的一丝感情,但是哪怕是第二次看到这些画面,仲怀卿也依旧感到悲凉且无言,影影绰绰间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没错,尊者现在是有感情的,对自己也大不相同,不会遇到那种怎么捂都捂不化的境界,但是看到那比自己优秀了那么多的前世如此遭遇,他也不得不心寒。 后面这个心机灵巧的少年发现了这一点时,道心都几乎失守,一夜白发,苦苦思索良久,终究舍不得放弃,却也真的没有心力去如以往那般追求,也没有温度可以去试图捂化了。 知道尊者是情丝残缺后有点释然,知道自己再无希望也不是尊者从来冷情,但是喜欢已经浸入骨髓,伴着呼吸疼痛,割舍不去。 放弃了自己的样貌绝世,不复重显自己的风姿华彩,老头儿样貌鹤发童颜,嬉笑无忌游戏人间。 这个人一夜间面目全非,唯有一颗真心冰凉然而依旧,在知道离曦子彻底放弃并且转换了自己身份的前提下,那些爱慕果然在尊者眼里再浓烈也无伤大雅。 离曦子成功转型改变了印象,换来的就是知晓缘由的尊者终于将之前的印象加了一个一心痴慕却不得不无奈放弃,惋惜与一位天才为了自己而游戏人间不务正业。 用彻底放弃换来这一点,到底划不划得来不是当事人谁知道呢。 终于醒过来的仲怀卿未发一言却喉咙干哑,比起离曦子记忆中几乎算得上残酷而真实的尊者,现在的尊者感情丰满是哪怕离曦子梦中都未有浮过的,却让他在看了之后惶恐,担忧一下子冰冷冷的尊者才成了真实。 用二十多年的寿命,一年多的相处与一千多年在离曦子记忆中一遍遍刻印下来的形象相比,实在是太单薄了些,恍若梦境。 第九十六章 盘坐修炼中隐约感到了隔壁房间的不对劲,虞青尘眉头一蹙,确定外面天光已然大亮,思纣片刻,仍是起身径自向着墙壁走去。 也不见如何动作,墙便连同上面的画一起漾出了波纹,使得虞青尘轻松穿过,迈入房间,一眼看到的便是梗咽不成声,搂着膝盖眼眶通红的仲怀卿。 身上的中衣已被汗水打透,眉目紧紧蹙起,眼睛紧闭着,连长长地睫毛都被打湿了,加上凌乱散开的被褥,让人立时就知道了他的失态原因,无非便是梦魔罢了。 肩胛骨起伏不定如蝴蝶双翼,闭起的眼睛显得迷茫而又抗拒,泪珠滚滚从中溢出,然后自被压到的长睫毛落下,揽着双膝半埋了脸的样子脆弱且惹人怜惜。 如果没有猜到仲怀卿是为了什么而梦魔,自己大概会一个安神咒打上去,然后帮忙劝慰一二吧,虞青尘面无表情,此时却不打算出手,只是缄默的看着。 直到仲怀卿好像终于收拾好了心情,至少将头彻底的放在了膝上,露出了浅红的鼻头和抿的发白的唇的时候,虞青尘才转身消失。 现在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对仲怀卿的刺激,倒不如索性不做不说,不被看到,等到饷午仲怀卿必然彻底拾掇好了之后再现身吧。 既然痛苦如斯,何必还不放弃,仍要追随呢?不管是离曦子还是仲怀卿,她从来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仲怀卿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还看到了尊者的身影,甩了甩头去除错觉,这个梦做的真是,都要出现幻觉了。 胸口还觉得一片冰凉,有心勾唇,却死活笑不出来,只能勉强弄出了个似哭似笑的弧度,连自己都觉得丑。 好端端的干嘛要睡觉啊,明明自己现在可以用打坐来代替的,所以将前两日白天看见的东西梦了出来简直就是自作孽,真是自找苦吃呐。 再怎么找借口也掩盖不了满口苦涩,现在每次见到尊者都忍不住惶恐与担忧,对于尊者一朝重新断情绝爱的惧怕,甚至胜过了每次见到尊者容颜时带来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冲击。 假如尊者变成了那般摸样,他又该怎样,他又能够如何。 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意识到有心与尊者长相厮守时,无论他怎样抉择怎么思想,在这条道上每个选择与岔路他实际上都是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的随波逐流。 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拾掇干净,灵力流转间原本通红的地方已经如往日白皙,看了看满柜子的道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一件淡竹叶子的长衫。 等到踏出房门才发现,坐在院中喂小纸鹤糕点的虞青尘似是等了他有一段时间。 还不等他讶异的询问,尊者已然开口,听不出语气如何: “你离开潮思观,约莫已有一年多了吧。” 像是预见了什么,又不敢去验明猜测,只能够按部就班的小心回答,收敛起了一切的好奇。 “离开分观只是大半年,但算算潮思观,也确实有一年零两个月了。” “本尊此次出关,好像也未有正式同你师父说过一声?” 猛的直起身子,直到确认虞青尘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却不算是漠然无情,才有些五味杂陈的准备出声。虞青尘也不介意他这么久都没有答话,只是看不见的眼睛深处,更加多了几分疲累。 “是。” 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尊者的口气不像是预计同行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尊者打算与自己分开的时间,到底是几日还是几年。 几个时辰和一辈子这两个选项被仲怀卿自动划掉,前者想想也不可能,后者不太可能的同时他也不敢想。 “既是如此,” 虞青尘的脸上辨不出喜怒,瞳孔幽深。 “那你便替本尊向你师父打一声招呼吧,离开宗门许久,你年纪又幼,想来也对于潮思观颇有眷恋,且修养个一月再提吧。” 早就猜到了虞青尘话语间的内容,仲怀卿甚至应该是庆幸的,却还是觉得心口阵阵撕裂。 恭谨一稽,长衫窄袖不同于道袍飘逸,居然有了三分单薄。 “璟琯知晓了。” 虞青尘面含浅笑似乎极为嘉许,半点看不出来她现在的糟糕心情,带了些释然的开口。 “既是为本尊跑腿,自然无需车马辛劳,左右此行小纸鹤不曾相伴,潮思观处本尊素来记得,传送阵已布好,汝若踏入,须臾可到。” 仲怀卿相信虞青尘的能为,说是须臾,那必定就是眨眼间横渡千山万水,只是看着虞青尘的话似乎已经说尽了,仍不住通体生寒。 他听到了他的声音,若无其事,平稳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才知道,自己已经将话问了出去。 “尊者能为通天,璟琯先行谢过了,只是不知待到一月之后,璟琯该如何找寻尊者踪迹?” 虞青尘沉默良久,久到仲怀卿的慌乱终于忍不住蔓延眼底,眼看着身形也带上了狼狈,却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想要寻求着一个答案。 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轻飘飘道。 “你倒是有心,到时焚此树叶,自有牵引,片刻即可置吾旁,可妥?” 仲怀卿再度长稽,笑。 “尊者美意,璟琯便厚颜了。” 拱手的姿势一直到虞青尘摘下了片泛黄的叶子,手指携雷光绘阵,将阵纹隐匿,焕发生机鲜绿脆嫩的叶片交付,才被仲怀卿收回。 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叶片,修道之人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肌肤被清凉的叶片烫的发痛,忍住鼻间酸涩,匆匆告辞踏上了传送阵。 就差那么一点点,险些就真的日后难以与尊者联络了,站在熟悉的观门口,冷汗才后知后觉的覆满了脊背。 强烈几乎要让他晕眩的后怕,同恨不得立刻回去的迫切,才让仲怀卿意识到,不管是心寒了暖还是暖了寒,无论何种境地,他都彻彻底底的没有了回头之路。 已经没有路了,在看到凌崖尊者的第一面,就已经坠落在了遥不可及的深渊,再怎么想回头,也回不了了,连后悔都无法升起。 仲怀卿神奇的与那位感叹了这句话,并且严重坑了自己一把的前世产生了共鸣。 另外,熟悉的场景让仲怀卿心神一下放松了起来,甚至有些高兴的想着,虽然自己样样都比不上前世,但是自己这一方面的运气却要比前世好的多。 至少如今的尊者,早就不是深渊了啊。 彷徨也好,不真实也好,甚至连那些莫须有的的担忧统统被压缩到了极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安心感,不管过去怎么样,尊者现在,确确实实是有情的啊。 第九十七章 松松揽住了怀里的佳人,唐逸才舒适的喟叹出声,忙了好多天了,才休息,怎么也要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美人在怀的时光啊。 自从太子大婚后,也不知道是否当真为了帝王身体不行的缘故,愈来愈多的事情压到了太子头上。 但是太子办公的时间反而更加稀少,因为帝王又像曾经那样,身子骨略微好点就将太子提溜过去,言传身教,手把手的讲诉帝王知道。 而能够代替太子做出大部分决策的,也只有新领了个子爵位的自己了。 虽然爵位低,职务低,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还是唐逸才。 况且正因为唐逸才职位低,却手眼通天权力大掌管的职司还不是以国内为主,对于太子一心一意,才能够保证集团内部的不偏不倚,能让那些元老放心。 加上唐逸才自己的手段事迹摆在那里,至少凡是知道唐逸才存在的人,对于他的决定还是比较心服的。 官职低不能够怪太子不厚道,唐逸才现在已经是从五品了,正常来说这个职位都得是那些正儿八经科举考上的人熬个几年运气好才能得到的,还可能是闲职。 唐逸才出身是太子幕僚,连武举都没有参加过,水平有目共睹,但一来不是一甲进士,二来也没有可以现在就大肆宣扬的战绩。 唐逸才的功劳都是在暗处隐着的,不适合公开。 加上毕竟太子日后是要登基的,唐逸才是太子的人,到时候哪怕为了让太子施恩,唐逸才的官位一时半会儿都上不去,他管的东西又太重要了,撑死给个爵位就算补偿。 前途在那里明摆着,唐逸才只要地位够高够舒心,也没必要斤斤计较那些,以前这种待遇忙是忙了点,却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差。 现在忽然从太子那里移下来了一大滩事情,从太子大婚后他就连轴转了七八天了,最忙的那两天甚至觉都没得睡。 太子是有三天婚假然后才被帝王下发工作提溜走没有错,问题是那三天的事务还是唐逸才处理的啊。 强迫症控制欲的帝王实在不好伺候,里面本来有七成的事务都是地方官应尽的职责,然而这点事帝王都不肯信,剩下两成按理该有中央官员处理的就更不用说了。 忙完了一个阶段,只取到区区一夜可以回家休息的空闲,以前在唐逸才眼中可有可无云芳不在都没有必要的空当,都成为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帝王没有狠得指望这些事都由唐逸才做,太子手下属官数量不少,唐逸才是有能耐也替太子处理过许多这些事,可他也有本职能够处理两成便不错了。 太子却没想到那些,只是将一些实在不用动脑的东西下发给了属官,其它就统统交给唐逸才了,自己做还是别人处理统统由唐逸才看着办。 唐逸才也有强迫症啊,他那么忙除了处理自己的本职和给太子帮忙外,全部用去考察哪些事件交给哪些人比较合适了,最后又是轮换又是监督的,到现在才有了个章程,手上工作可还没有下发呢。 有了章程,工作就快了,也可以轻松分配出去啦,每一类事情他都上了上手,确保难度对于将要分给的人是适合的,他自己需要处理的还是大头,却不用忙的连家都回不了了。 又不是上古人皇,搞什么三过其家门而不入的佳话啊。 原本顺便打算治一治太子那过于倚重一人毛病的帝王看到了这条情报后,提溜太子提溜的更勤快了。太子表示能够理解,不过只要唐逸才能够做得到又没有二心,放权一点有什么啊。 在帝王看到唐逸才所处理的状态和情报后,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抽,自从他不强求续命后,精神便好的多了。 太子的放权确实是有道理的,本来也没指望后来者能够一直贯彻自己的意志,不过这么放下去,怕是那个小子心还没有养大呢就被累死了吧。 想想自己也撑不了一年了,等到自己死了官员守孝只需一年,勋贵可是需要三年无嫁娶子嗣的。 太子的得力下属一直和人家姑娘住在一起,没名没分的也不合适。记得太子好像说过唐逸才与那位姑娘乃是情投意合,干脆赐个婚吧。 唐逸才的执事因为主司隐秘不易多说,直接是恭忠子爵同溪浣郡主好了,送那个不知是什么精怪一个郡主位,圣旨上多少好看些。 圣上的赐婚圣旨发的不多也不少,没有听说过的一个子爵很容易让人想到哪一代落寞的勋贵,郡主位分只是每年多支出一份俸禄,没有食邑不会让人在意。 正好在一个合理不引人注目的区间里,还会让当事人觉得倍有面子,其它支出不过是婚礼开销,比一下唐逸才做过的事同俸禄的对比,那也绝对划得来了。 。。。。。。。。。。。。。。。。。。。。。。。。。。。。。。。。。。。。。。。。。。。。 不知道那总是因为各种意外被迫取消的婚礼总算要在一个确切的日子里来临了,也不知道自己加班加成狗换来的赐婚圣旨将要在不久后由太子揣在袖中喜气洋洋的随手抛来。 唐逸才享受着佳人回身为他揉捏肩颈,满足的快要唏嘘出来了。 云芳相当心痛自家的小情郎,以前忙碌归忙碌,唐逸才随时翘一个班都是可以的,每日也能按时回家,顶多偶尔要将公务带回来,自己更是可以随时探望,带上点心吃食红袖添香。 可前几日唐逸才居然忙到了无暇吃自己准备的饭菜,只能就着饼子开水大口吞咽,红袖添香别提了,帮着按摩一下唐逸才都没有那个时间。 哦,没有茶水的原因是因为泡茶浪费时间,现在唐逸才的那个院子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哪里顾得上,凉茶配大饼的味道还未必比得过烧开的泉水呢。 忙的自然不独是唐逸才一个人,但是唐逸才最忙也是事实。 第九十八章 唐逸才的休憩时间极为短促,预计至少一个月以内是闲不下来的。这些工作并不是发下去就完事,哪怕确定对方有这个能力,也得要唐逸才先将该怎么做讲解一个大概。 毕竟唐逸才下发的任务,还真的未必和他们的本职有甚么关联,现在就连体制外的云芳,都要替自家夫君多多少少分点忧。 连唐逸才都感到意外的是,云芳居然将大部分关于稼墙之事,花卉养成的事情一应拿走,完成的还相当不错,着实是让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想起了云芳本体,才理解了一二,云芳拿走的那些东西都和政务无涉,单纯论起土地植物,谁能比得过天地植物精灵?在这方面有成效才是正理。 唐逸才不知道的是,云芳在家中摆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可以招来姊妹们的一缕意识,云芳人缘好极,一缕意识又实在不碍事哪怕损了都无需多么心痛。 那些政务几乎都是草人儿带着一缕随便那个花草精灵的意识处理的,云芳日日在屋中与姊妹们闲聊,倒也算得上安逸。与他所想的佳人日夜奋笔疾书全然不同。 这厢里唐逸才为了以后能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奋斗,那厢里小纸鹤终于憋不住打算暂离家门了。 虞青尘最近的气压有些低,小纸鹤是被虞青尘点化的,对于虞青尘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一时半刻还好些,这一天两天的下去,连被投喂都没办法心安理得了。 虞青尘也没有限制它满天飞,但它也总得要按时回家吧,而且一个人在外面玩玩久了其实真的没有意思,又不像之前一窝窝的小狐狸等着它过去一起玩呢。 本来活蹦乱跳的小纸鹤就这么越来越焉,越来越焉,还不敢在虞青尘心情不好的时候跟虞青尘撒娇让虞青尘的气压上去,哪怕伙食上虞青尘对它从不吝啬,也有点受不了了。 毕竟出生未久,不谙世事,对于让自己感到低落的源头第一反应不是解决探究,而是远远避开。 小纸鹤很喜欢虞青尘,也没有想过不告而辞或者不再见面,知会了虞青尘自己的打算且得到首肯后,便打算先去云芳哪里窝两天,等到虞青尘心情好了再回来。 虞青尘知道自己的心情造成了小纸鹤的不适,也是有些愧疚的,她曾经想过用亲手喂食来补偿一二,可事实证明在她情绪正常前,不要说是亲手喂食了,哪怕是亲自哄小纸鹤睡觉也只会造成惊吓。 既然小纸鹤自己找到了办法,她肯定不会拦着,一两天的功夫足够她恢复正常了,虽然活了那么久,因为以前感情缺失的原因,能够让她触动的事情其实不多。 之前是因为仲怀卿的事情导致低气压,低气压后又想到了许多往事故人,因而愈演愈烈。 倘若她自己制止的话,不去想那些心情便能自然好起来,可难得想起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往事,哪怕念到如今只会让她心情不好,虞青尘也打算回忆完了再说。 云芳不可能对小纸鹤做什么,自己在小纸鹤身上的布置也很严密,一两天的功夫不过是过眼云烟,并没有什么在意的必要。 小纸鹤这一次的行动算得上周全,唯一忘掉的就是跟将要收养它的临时饲主说个一声,所以云芳突然看到蹲在窗棂上的小纸鹤时,内心是懵了的。 尊者回来她是有预料的,毕竟邀请(引诱)尊者来的那个人就是她,尊者过来后问她要不要住回去继续陪吃喝玩乐她也是预计过的,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有时候尊者会让小纸鹤带话,当然是在彼此间距离不远的情况下,小纸鹤的距离倒是符合了,却怎么也不像是前来送口信的样子。 有些疑惑,加上姊妹们的怂恿,云芳轻步上前推开窗棂,将小纸鹤放了回来。 哪怕隔了一层窗纱,小纸鹤独具特色的身形也是极为惹人瞩目的,是以云芳一眼就认了出来,主要是这种微型仙鹤的模样,仅此一家啊。 云芳用麦秸扎出来专陪自己聊天的那个的金黄色小草人儿不知又是谁的意念占了上风,比起另一个处理公事无人问询,只是留了基本神智的同胞,这个草人儿委实受欢迎。 谷里的小精怪们定了一个轮班表,轮流做主与云芳聊天,有时候说到兴头了甚至一个激动,便开始发动各自的意念来夺取主动权。 因为那些小精怪们不断增加意识抢主动权的缘故,云芳的草人儿都换了两三个,所幸连着撑爆了好几个草人的缘故,姊妹们总算懂得了收敛一二,只用那一缕意识争抢,再没了往里添加的冲动。 草人儿爆炸意识受损的确伤害不大可以忽略,但是也疼啊。 小纸鹤下意识的就想啄一啄小草人儿,被云芳手忙脚乱的连忙拦住了,这一下子啄上去,那些将大部分精力投放到这只草人儿身上的姊妹们岂不疼坏。 温言软语的向小纸鹤解释清楚,小纸鹤虽然还是有些新奇,倒也没有了乱动小草人儿的打算。 而知道了小纸鹤不会冲动,兼早已明白了小纸鹤的身份,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精灵操控着小草人儿走了过去,东看看西瞅瞅,还伸出了短短的胳膊想要碰一碰。 围着小纸鹤到处看看小纸鹤无所谓,但察觉到那麦秸棒子要往自己背上碰的时候,小纸鹤还是很不爽的拍开了。 用的力道相当有分寸,哪怕对面的小妖精们再怎么同感也不会疼痛,所以尽管有些遗憾,小草人儿还是规规矩矩的盘坐了下来,抛弃动手动脚的打算。 做出决定的小妖精也没有能够呆多久,现在那些精怪们对于草人儿的争抢格外激烈,谁都好奇那只来历传奇,还是唯一被尊者正式收养的礼物,只是看着听着怎么够。 小纸鹤就看着之前活泼的小草人儿动作没有改变,气质却完全变了一个样,之前云芳介绍的再详细,也免不了被吓得本能的乍起了毛。 第九十九章 小纸鹤对于长的好看的人,从来都比旁人多了分宽待,算不上颜控,却也不算平常心。 君不见同样场景下,容姿出众各有千秋的白幕离夏至,与小草人儿之间的待遇差了到底多少。容颜最佳,宛转眉目潋滟,英姿勃发火红衣衫的夏至可以尽情撸毛,只付出了轻声哼歌。 而稚嫩俊美,翩翩有君子风度的白幕离,得到了小纸鹤的好言好语,还有自以为付出过的报酬,则是将小纸鹤一路携带至尊者院落。关于是捧起来还是放到肩上这些都属于心意,不算数。 小草人儿不能说做功粗糙,毕竟是小姊妹们的意念暂时容身之所,精致小巧还是可以称一声的。然而和草人儿差不多大的小纸鹤便看不到这些优点,相当于放大了的草人儿在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美感。 还不是一个能够啄一啄躺一躺的玩具,所以在小纸鹤大人不太开心的时候,自然要把那只手臂拍下来。 当然,与小草人儿玩了一会儿,同在线的几乎每个小精灵们都打过招呼且认可了这些之后,小纸鹤已经不排斥那个小草人儿了。 只不过提起来抚摸还是有点不情愿,小草人的手看起来实在粗糙了一些,挂乱了毛还不能说是大事,挂掉了几根怎么办啊。 想到云芳最开始解释过而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的,操控小草人儿的全都是些花草精灵,长的都很好看,就忍不住问起了云芳,倘若有其它办法,就不用为这个发愁了。 比小纸鹤更早不忍心的云芳见着一直照顾的姊妹们无精打采的样子早就急了,小纸鹤的担心也是真的有道理的,毕竟是麦秸头,小纸鹤羽毛又极细,刮下毛是可能的,而挂乱则是必然。 听到小纸鹤询问云芳顿住了,再看看自己姊妹们哪怕再没有表情的草人儿上都能看出来的可怜兮兮,忍不住心头一软。 方法自然是有的,用灵花灵草编编,再小心施展几个咒术比编草人而繁琐些,姊妹们就能够在这幅身躯上展现自己的样貌身段衣着,个头小了一点却完全不逊色于真人,只不过不能修炼。 但是她的手头拮据拿不出来啊,如果是药材还可以,但是灵花灵草哪怕不值钱,除了修士那里很常见外,平时看到要不就是你是哪个摘到了的幸运儿,要不就是你正好碰见了这么一个幸运儿。 修界漫山遍野都是,妖界也是极多,人界的不能说是少,只不过大朵被祸祸了,普通的灵花灵草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就只有类似于编草人的时候有效果,是以你在凡间买都买不到。 小妖精们也是知道云芳情况的,加上平日山谷里一个个也是勤俭节约惯了,那么多意念统统挤在一个草人儿里也能将就,草人儿除了触感不真实不能吃喝外没有多大影响,玩的聊得还是很开心啊。 但是现在真的好想摸一摸尊者的宠物哦,粗糙的草人儿就没有办法满足需要了。 想起小纸鹤才从白璃若那边回来,阿璃那边灵气充足灵草长得也多,虽然没什么好稀罕的但是灵花灵草多半要漂亮一点,也许小纸鹤就有收藏呢。 里面有灵气的花花草草小纸鹤还真的玩过不少,也见过尊者一个诀下去一片花花草草都有灵气的状况,记得自己以前有过几支好看的让尊者帮忙收下了,现在还用说就是回去取呗。 它也蛮好奇这丑丑的草人儿里面存放意念的花草精灵能有多漂亮呢,声音听起来倒是蛮好听的,再说它经常见到灵花灵草在路上都没人愿意摘,怎么想都是不值钱的。 虞青尘那边开始还奇怪小纸鹤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至于精气神完全和走时不同倒是正常的,知道了来意后,便直接凝聚了一颗灵力珠给小纸鹤,嘱咐它到时捏碎即可。 又取了小纸鹤的一滴血液,便命它自己去玩去了。 将灵气珠噙入喙中,小纸鹤也不嫌累,高高兴兴的当即向着云芳那边飞了过去。 回到了窗棂那里只是一磕,灵气蜂拥四散,生机盎然,就是有点冷。小纸鹤抖了抖身子,嘴上刚刚那么一磕,简直要把它的舌头冰坏了。 凉润的灵气侵入土中,像是刚刚被水露浇过,土壤的颜色逐渐深邃潮湿,一株株灵植顿时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院落。 翠藤缠绕,小树神异葱茏,繁花满地,碧草芊芊,外面已是凉风瑟瑟金黄徐染,内里却是嫣红嫩粉,紫素鹅黄,天青翡绿,三春初放。 尽管因为虞青尘灵力缘故一时比外边还要冷了些,可勃勃生机却骗不了人。 原先只是指望着小纸鹤带上一两株花花草草就可以,没想到这样大手笔的云芳有些呆滞,就算早知道尊者手松,对小纸鹤格外疼宠,也未尝想过到了这种地步。 小草人儿呐呐道出了云芳心声: “尊者,尊者如此难道不怕损耗吗?” 虞青尘还真的不担心这么点事情会有什么损耗,这种术法不过举手之劳,连自身的灵力都不用动用的,能够有什么损耗。 一定要说有什么感想的话,她只是对于天地对草木精灵的偏爱有些感触罢了。 草木精灵生长不易,诞生艰难,所以当生出足够的灵智后就会有一个小小的阵法助其隐藏,效果不大,却可以免于被野兽凡人糟践,这个阵法是天赐的,自然成阵。 草木精灵的修为单薄,极其容易被堵塞道途再难踏入,可只要道途未堵,则未来通天,一身灵气更是清冽,不为心魔沾染,这种无数修士妖魔梦寐以求的属性,也是天生草木精灵的必备。 尽管由于性格极其它各种原因,草木精灵在修为术法上特别出息的还真的没有几个,也是足以让人艳羡了。 完全化形前草木精灵很容易受到伤害,然而在此期间草木精灵也是天道所垂青的,即使因为有了修为阵法逐渐失效,也没有见几个草木精灵当真为此失了性命。 气运加身逢凶化吉,换来的就是基本大多数草木精灵可能会为了这个那个早夭或断绝前途,却基本上一生无甚大恨所最求的一切东西除了成仙外皆可如愿以偿。 第一百章 其中一项现在就用得到的好处,便是可以用些灵花灵草编成的人偶,不拘是甚么花草,都可以转化成一个与原身相貌无二的小小分身。 而草木精灵在这一项上面付出的代价,则只是被召唤过去一缕意念而已,且随时可以抽回,分出再多,每个分身都能够自如行动原身还能不受影响,这是其它生灵做不到的。 一般要想将意念投入他人召唤编织的草人里,必然要割舍部分神魂,草人受创还会一定比例在真身浮现伤势,如若有人算计,还可能因为神念无法收回从而神魂有恙。 就算自如收回,收回速度也是缓慢的,所以从前战乱的时候,草人儿大多被弄成了诅咒,只求能够强制召唤一缕神念,对方能否感知这面情况,这边草人能否有所动作,都不重要。 或者说统统不能才是更好的,也只有草木精灵或者实在急事,才会有人像如今这般弄一弄,不是草木精灵还根本不可能化成小号的原来形态。 尽管草木精灵在被强制招魂时也会受损,但却远远比同等条件的其它轻得多,而如果是自愿投入,基本是不可能有什么损伤的。 那些代价都可以用修为来抵消,以虞青尘的修为没有人可以强制唤去神魂,草人儿受创乃至死亡带来的伤势也是微乎其微,甚至光是虞青尘神念投入的草人儿就绝对能够自保。 修为就算在草人身上百不存一也足可笑傲当世,假如是天地灵材构筑的身体,虞青尘也可将自己形象完全投影,说起来这种术法虞青尘也能够用的极为便利,但是和草木精灵的天生天赋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差距不大,却还是让虞青尘不得不感慨一二。 且天子龙气对于绝大多数妖类都是致命毒药,对于修士也有诸多妨碍,虞青尘倒是不受这个影响,可却受红尘自然浸染。 以前倒没有什么觉得不公的,毕竟妖类寿命委实悠久,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比起人族修士受到限制多些无可厚非,然后忽然发现草木精灵顶着妖族的寿命,在龙气方面却享着修士的待遇许多生灵都炸了。 哪怕草木生灵天然实力羸弱,心性大多单纯,易摔易折也有无数妖类修士心神艳羡,这一族类着实太过于得天独厚了些。 ··············· 得天独厚地花花草草们已经成功在草人儿上化出了真身形态,云芳也勤快了一把,编出了足足六七个灵草人偶供姊妹们俯身,比起谷中十几个姊妹的数量,虽然还是紧张了些,比之前还是宽裕不少。 小纸鹤开心的围着那几个小姊妹们转来转去,与它相仿的个头娇小玲珑,身上自然而然带出了一点清香,彼此间似乎可以相溶,细辨时却又各个不同。 眉目或温婉清素,或娇俏秀丽,或多情妩媚,或纯净圣洁,或华美精致无一不是上等姿容,就算因为心性有的带了三分稚气,也是娇憨天真,秀致可爱。 一个巴掌便可轻松供两人盘坐,算下来实际上比小纸鹤还要小些,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小的玩伴,欢呼雀跃的小纸鹤任凭这些花草精灵们纷纷将脸埋在了它的羽绒上。 花草精灵们对于小纸鹤的评价也极高,细软洁白,蓬松轻滑的羽毛摸上去实在感觉太好。 光是用手摸着帮忙打理还未必满意,直到将脸都埋在了那细细软软的绒毛中,感受那干干净净的气息和暖洋洋的温度,才忍不住喟叹出生。 毕竟姊妹们数量不少,也不敢都完全压在小纸鹤身上,只能埋一个脸来感受一二,已经是人生乐事。 而兢兢业业温婉可人的云芳,一直照料她们将她们叫过来的大姐姐,居然就这么一时被两帮人抛到了脑后。 孤零零坐在一旁的云芳手上还捧了满满一把灵瓜子,这也是之前尊者灵气催生的产物,看着自己叫过来结果一个眼神现在都不给的小姊妹,再看看自己跑过来玩结果把主人家扔到一边的小纸鹤,一时无言。 啼笑皆非也只是一会儿会儿的事情,看着一群娇小玲珑活力满满的袖珍少女们扑向同样娇小袖珍的白鹤,彼此嬉玩厮闹,实在是相当养眼且治愈暖心的。 也不在意一时半伙的忽视,笑眯眯的将方才从花上剥下来的灵瓜子摆在了桌上,又放了一朵没有剥过的花盘上去,便一边磕起了瓜子,一边等着看她(它)们什么时候能够从晕晕淘淘的状态中醒来。 根本不用云芳怎么去等,听见了清脆的咔擦声当即就有几个小姊妹回了头,还没反应过来的在小纸鹤也将头转过去后便也方法扭头望过去。 发现了桌子另一边堆起的,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像一座小山一样的灵瓜子还有那个巨大的花盘,除了对于这种视角相当习以为常的小纸鹤,其它的姊妹们都欢呼着新奇的冲向了瓜子山。 之前因为她们反正不能吃,云芳也没有放这些来馋她们,现在像小山一样堆着的瓜子顿时让她们起了兴致。 向着瓜子山进攻的小姊妹们取得了无比丰厚的战果,怀中抱着灵气充沛,就算在普通人眼中也比其他瓜子大的灵瓜子,坐在山巅,山脚,山上,乃至于云芳和小纸鹤旁边,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战。 或敲或掰或砸,很快就将这些和脑袋差不多,通常要大上一截的瓜子剥开了,露出雪白的瓜子仁来。 先为着这些瓜子仁的雪白赞叹一番,接着就是毫不怜惜的啊呜一大口咬了上去,良好的牙口轻松将瓜子肉咬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油脂充分,清香四溢的瓜子仁瞬间点亮了这些小姊妹的眼睛,第一次大口吃下灵瓜子,还是完整的不是许多小瓜子仁拼凑的是什么体验,单看那些几乎是咬一口就换了一个人来的小姊妹就可见一番。 小纸鹤看着她们吃的玩的那么开心都忍不住提起了兴致,瓜子的大小对它而言有些尴尬,不方便弄开就不说了,噙不下也不好啄,所以一直都没有吃过,现在虽然是生瓜子据说没有熟的好吃,但也是灵瓜子啊。 才摇摇摆摆走了两步,靠在它身上的一个草木精灵便猜到了它的意图,拿起旁边的一枚瓜子用力一掰,便将一枚瓜子仁成功的放在了小纸鹤身前。 赞许的用喙贴了贴那位草木精灵的脸,才贴到一半就换了一个人小纸鹤也不在意,欢欢喜喜的啄起了那枚看上去便很好吃的瓜子仁。 清香甘甜,滋味肥美厚重,确实味道不错。可能比不上一些上好的点心吃食,但此时此刻吃的不就是个野趣?看旁人都吃的那么香,小纸鹤愈发觉得津津有味了起来。 当发现小纸鹤好像相当喜欢吃后,小草木精灵们沸腾了,一个接一个的抱着巨大的瓜子弄开,除了自己吃外还记得堆一两个到了小纸鹤这里。 还有体贴的,冲着看戏的云芳哪里也弄了几个瓜子仁过去,顿时让感觉自己被大部分小家伙儿们冷却,只有一两个还肯陪聊的云芳暖心了不少。 看着小姊妹们的肚皮吃的鼓鼓涨涨,四仰八叉的躺了满桌子,小纸鹤身边也躺了两三个肚子鼓高的小姊妹,不禁失笑。 想到了当初这些小姊妹们出生未久,身量都没有张开的时候了,除了那时候这些姊妹们脸上的稚气还要浓一些,一个个娇妍稚嫩如花骨朵外,真的没有多大变化啊。 第一百零一章 云芳结交的朋友们自然不可能都是这样天真单纯的,只是年长成熟一些的比如那个曾经向云芳提供过情报的藤妖怎么会好意思同这些没有成熟的稚嫩精灵争抢? 该看到,该听到,该感受到的东西哪怕不用让人偶以自己为主也能够办得到,这样就够了。当家做主的机会那些小家伙们自己抢着都不够用呢,何必争这个先。 却也不想挤到那个一下子觉得没什么滋味的草人儿里去,只是东游逛一下,西游逛一下,在每个人偶里都打了个转转。 原本那个草人儿也就在那里搁置的命了,毕竟还没有成年的小精灵就不用说了,长大一点的也都对那个没有兴趣,窝在那个草人里当家做主,实话说还没有在人偶里由着别人操纵好玩呢。 当草人儿忽然动了起来,蹬嗤蹬嗤跑到云芳面前时,云芳差点以为是哪个她没发现孤魂野鬼附上去了,其它的草木精灵也相当诧异,纷纷投来了目光。 彼此交流猜测那个跑到了草人里的是哪个姊妹,还没有猜完,藤精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云芳阿姊,那个大师兄对你们有用吗?” 知道云芳夫君当官了,是每个与云芳交好的草木精灵常识,所以当在外游历或生长的草木精灵们遇见了什么认为重要或可能云芳用得着的消息,都不会吝啬于直言相告。 唐逸才掌握的情报之所以那么多,可是有不少的来历都是那些草木精灵们帮忙收集给云芳,然后云芳转述的呢。 之前就是这只藤精告诉的云芳大师兄身份,现在看起来那位大师兄好像有大事发生了,拿不准主意对云芳重不重要,就干脆先说一声了。 知道了草木精灵的身份,加上对方好像是为了汇报正事,其它的草木精灵顿时对于藤精进入草人儿的缘故没有了兴趣,倒是有几个对于藤精要说的事情好奇的,跑到了云芳跟前托腮等着。 云芳的瞳孔闪了闪,她记得夫君说过,大师兄的地位好像蛮重要的样子,用手托起了小草人儿,托至面前。 “自然是有用的,阿藤妹子无需着急,怎么那位大师兄出了什么事么?” 藤精也确实不怎么着急,看着云芳好像会错了意,干脆利索的解释: “阿姊且宽心,那个大师兄现在好端端的,没坏事。” 云芳松了口气,那便应当影响不了夫君谋划,本着多知道一点总是有用的原则,加上自己也好奇,询问。 “既然不是坏事,那位大师兄莫不是有了什么喜事不成?” 真的更好奇了,云芳知道那位大师兄身份的,依他的身份算得上喜事的不多,但应该都是响彻修界的大事,要不然的话就是小藤精不该知道的秘辛。 后者的确极有价值,却也不应该是喜欢固定在一个地方悄悄扎根的藤精所能获得的。 将其他事情放在了一边,也不等藤精回答,想到了某种可能的云芳心头先浮上了担忧,正色相询。 “阿藤素来喜静恶动,最是沉静安稳的性子,如何会得知了那位大师兄的大事,可别不小心参合进了什么大事里边吧,可曾被发现,可受了伤?” 看向云芳蹙起的娥眉,明眸中担忧流转,藤精心头一软,也不因为话被打断了而生气着急,先将大师兄的事抛在了一边。 “阿姊莫急,原也不是多大的事,只不过在大师兄那里称得上大而已,和修界无什么关碍,更无什么密谋,机缘巧合得知耳,怎么都不会有人为此伤到阿藤的。” 既然同藤精无碍,云芳也无需担忧,有些好笑的一指将草人儿点了个仰倒,任由藤精撒娇抱怨。 “怎么每次遇到那位大师兄的事情,都是你先发觉的,再一再二,这也称得上一句有缘了吧。” 明知道云芳在那边看不到她的表情,藤精还是忍不住撇撇嘴,叶子抖得哗哗作响,草人儿也是一派不服气的样子。 “才谈不上有缘呢,阿姊到底还想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啦。” 云芳在那头笑着,草人儿依旧捧在手心,用另一只手摆了个作揖的架势,食指点了点屈了屈权作赔礼。 “好姊妹,是我的不是,到底是如何,现在可说了?” 旁边看热闹的草木精灵们毫不在意是不是听到了那个好消息,早在草人儿被云芳一指点到的时候,就吃吃的笑了起来,你推一下,我推一下,彼此打闹的开心。 见到云芳用手指作揖,更是止不住了,也不顾肚中鼓胀,硬是笑的东倒西歪,还又引了一堆人来看。 就算是明知道谷里的小姊妹们都是何等天真直率笑点低,藤精也有些无言,她虽然极其宅,也喜好安宁幽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胆儿是小,自家姐妹倒是没什么好惧怕的。 草人儿一气之下扭头瞪视,可惜没有五官的面上表情活动并不清晰,直接被大神经的姊妹们忽视了,有的误解伸手打招呼,嫩生生的藕臂高高举起,还是不谙世事的模样。 云芳倒是知道草人儿方才并不是回首示意,而是试图用目光杀退幸灾乐祸的姊妹们,眼下见这反应也止不住笑意,又实在不忍心刺激已经有些低气压的藤精,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唇,笑的肩都在抖。 足下阵阵晃悠藤精不可能感受不到,回头便看到了笑的止不住的云芳,登时跺脚。 “姊姊在这样下去,我可真的不理你啦。” 知晓自己也委实过分了些的云芳勉力收束笑容,这次也不戏弄了,将草人儿放回桌上,后退两步,正儿八经的重新作揖。 “是阿姊唐突了,阿姊赔罪,可好。” 藤精一时无措,唤着。 “阿姊~” 愤恨的坐下。 “再也不要和阿姊好了,阿姊这般大题小做,怎生能玩下去。” 云芳唇角噙笑,软声哄着,字里行间皆是纵容。 “千错万错皆是阿姊的错,是阿姊不该戏弄不当较真,好阿藤,小阿藤,现在可愿告诉阿姊,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零二章 消气归消气,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时间兴致也不高了,怏怏道。 “那位大师兄成婚了而已,早知道还不如不卖这个关子,平白多事。” 云芳连忙赔罪,又折了一只人偶出来,指明了藤精专用,这才将藤精哄了下来,重新提了三分兴致。 安顿好了藤精,小纸鹤才从窗外回来,背上还驮着一个人偶,在它飞行的时候操控那个人偶的换了多少个草木精灵,可是数不清的啦。 在小草人声称有事的时候为了避嫌,加上也想出去溜了,小纸鹤便动了离开的打算,是以这一出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捡这个时候回来,也是看完戏的哪个草木精灵抢了背上那个的使用权然后告诉的。 小纸鹤和那些草木精灵们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见草木精灵们想要骑上来也就允了,反正一只的重量轻飘飘的不影响,且看着她们在自己背上埋脸大呼小叫也是相当有趣的。 为什么这一次那些小家伙们的情绪被撩拨的那么快,对于藤精的脸色忽视的如此彻底,当然是因为她们刚刚被挤下来情绪还很激动啊。 高空蹦极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刚刚全来了一发,看到好玩的就是想要笑不想去思考啊哈哈哈哈。 得知自己错过了一次高空之旅,曾经有机会作为小纸鹤背上的乘客之一的时候,藤精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这个时候躲在婚房外面静悄悄生长的她还正好被大师兄发现了,被热情邀请过去参加婚礼的时候,藤精都要崩溃了。 一怒之下直接收回了那一缕意念,藤精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忘了告诉云芳,和大师兄成婚的人就是他几个月前结拜的义妹啊,罢了,左右应该不重要,实在不想将神念投过去了,至少短时间内不想。 。。。。。。。。。。。。。。。。。。。。。。。。。。。。。 被师傅要求一遍遍重复诵读道德经的时候,仲怀卿心中是拒绝的,在读了整整两天道德经后,看着师傅还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打算,终于忍不住想要寻求一个说法了。 忽然要他读上两天他早已倒背如流的经典,他是可以以尊师重道的缘故接纳的,但读了整整两天还没完,看样子短时间也没有完的打算更没有这么做的缘由。 哪怕尊师重道,仲怀卿也必须要一个说法了,为了老爷子的恶趣味真的一直读下去,仲怀卿还没有此等大无畏精神。 比他更加惊诧的是听到他控诉后的陈应道。 “为师命你朗诵的明明是清心咒,何时成了道德经,乖乖我徒,既是读错了,那便重新将清心咒颂上两日可好?” 就在师傅耳边读的两天道德经,师傅还动不动就纠正韵律语气,师傅又不是背不下来道德经,清心咒就那么一点点,不知道自己读的什么谁信! “师傅觉得徒儿可痴?” 尴尬的磕了磕嗓子,满眼都是对于仲怀卿智商的怜爱。 “乖乖我徒何故说笑,莫非这么多年下来徒儿还不知晓,自是不痴的。” “师尊何故戏弄璟琯,若当真有其道理,两日清心咒与徒儿也非是不可,然两日道德经尚且无缘无故,贸然清心咒,璟琯如何心服?” “啊呀,” 收敛了面上的浮夸表情,摆出了一种起码可以正常交流的架势。 “乖乖我徒果然聪慧,如此之快便发觉了不妥。是为师大意了啊。” 见死鱼脸的仲怀卿丝毫没有他期望的反应,这才真正正色起来。 “璟琯此行,得与尊者朝夕共处,实在羡煞旁人,我观你此行受益匪浅,勇猛精进之处颇多,料想当与尊者处受到了大好处的,然?” 仲怀卿拱手称喏。 ”吾与尊者系是年幼结识,尊者出关后较以往喜动好游,只惜却是与吾缘悭一面,未知璟琯以为尊者颜色如何?“ 心头一动,想起了虞青尘容颜,似是有些理解会意。 ”自是风姿难尽,姝色无双,倾天下而出一人者。“ ”只是这般?“ 沉默良久,撩袍跪地。 ”徒儿不肖,恐无心继潮思观之位,已定心一世相随,愿求尊者片刻垂青。“ 一字一顿,语气艰难。 ”还请师傅另寻佳徒以继观主之位,璟琯无能无德,心思已动,无可脱身,只求长随。“ 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颌下的手指狠狠扯掉了一把胡须,陈应道却浑然未觉,一下子竟像老了许多,声音微颤。 ”你明知尊者何等人物,断无希望,修道中长生漫漫自有丽颜娟色,何苦迎难而上。“ ”此生既有幸得见尊者,则纵使修界之中,亦无美人。“ 明明修炼已成通体无咎鹤发童颜,此刻却唇瓣干裂发丝枯白,深深看向了自己最为疼宠的弟子,勉力做着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补救。 ”纵使本派祖师离曦子惊才绝艳,亦未有得尊者欢心,与之相较,汝颜色何如,风姿何如,才见何如?“ 见师傅如此心中不忍,知道师尊也是心意拳拳,担忧自己年华错付痴心成空,忍住眼眶酸涩难言,字句锉锵有力。 ”离曦子容姿华彩,才修无双,平生俊杰未偿见可相较者,况璟琯庸碌,自是不如。“ 不等着陈应道说话,而是抢先一步顿首。 “当初尊者无情时离曦子尚不能割舍忘情,璟琯不敢与先辈相效,然尊者如今有情,未尝无望,已生爱恋璟琯何德何能而弃之相忘。” 陈应道叹息一声,将仲怀卿扶起,转身回走,不只是什么心态的感叹了一声。 “是我让你读这些,读的太迟了么。” 仲怀卿口中发苦,叹息出声。 “无谓早迟,一见尊者,当即心付。” 知道自己的爱恋发自本心,与前世并无什么瓜葛,但看到师父这么自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璟琯已觉醒前世记忆,前世不才,有名离曦子。” 似是了然,似是憾恨,陈应道的步伐终究轻松了些,倘若是离曦子,那便当真是宿命,委实强求不得。 突然醒悟,顿住身形,急急转身,语气严厉,须发倒竖。 第一百零三章 “现如今,汝几分是吾之乖徒,几分是先祖遗留?” 是曾经期盼过离曦子回归,带领潮思观大步向前,大杀四方,但是看得也淡,倘若这些要用自家徒儿的几分自主换来,那便不如不要。 先辈固然值得尊崇敬仰,可是在转世之后仍旧恋宅不去,残魄侵占此世意识,那便不是前辈了,就是知道仲怀卿如今作态应该是没有收到多大影响,他还是害怕那个万一与假如。 愣了一愣,忍不住心头一暗,带着不知道是惋惜是叹悯还是什么的意味。 “离曦子,选择了将自己的存在完全抹去。” “为了尊者?” “为了尊者。” “那你还敢,也罢,是我多事了。” 将存在完全抹去是一件何等残忍而绝望的事情,至少对于陈应道来说,别说是亲自动手了,哪怕别人出手都是不可能的,那种事情,只能说是想一想都为之恐惧。“ 他大概猜到了那位先辈的意图,但是单纯为了转世谈恋爱铺路而抹煞了今世的自己什么的,不要和他说只是用情甚深,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大概,自己最为推崇的先辈,早在良久之前就已经入魔了吧。 怔怔的为离曦子的牌位上了一炷香,不觉间泪划眼角。 他当然知道抹煞了存在的人不可能再因为这一株香而如何,却不知晓是希翼还是其它,总希望上上这么一炷香能够多少挽回一点东西来。 将满屋的牌位亲自动手逐一擦净,擦到离曦子的牌位后手顿住了,和其它前辈的牌位比起来,原本墨最重的离曦子牌位,字迹一下子淡了许多。 所以凌崖尊者虞青尘到底哪里好了,就算有利于天下,苍生受其恩泽,对于潮思观来讲,还不是一个勾走一代代传人的妖女,就算不是她所甘愿,只是那张脸,也是祸害。 他不是不尊崇凌崖尊者的所作所为,也曾憧憬过,敬仰过,直到现在依旧不得不为之喝彩。 可师尊临死前死死望向尊者画像,只愿死前一面之缘也无,祖师为了尊者而游戏红尘抛弃容颜才学风华光彩,求得只是一个更改一二印象,如今徒弟又被勾走,实在让她难以释怀。 难道祖师不知道虞青尘没有心吗,难道师尊不知道虞青尘心性薄凉吗,潮思观一代代可考确实恋慕过尊者的只有这两个人,但在那之前有没有,谁也说不清。 祖师知道虞青尘无心无情,只是陷了进去,师尊知道虞青尘心性薄凉无法爱人,只是陷了进去,师尊所求如此卑微都不得,虞青尘宁愿闭关千年也不愿再见。 仲怀卿难道不知道前辈后果吗?他都知道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哪怕有祖师关碍在其中,但是只为了现在凌崖尊者可能有了情就愿意去搏那个万一,实在过于唐突。 但他也知道,追究其底,不过是自家的好徒儿,又一次陷了进去。 对于自己此生最为重要的两人,还有自己原先最为崇敬的人,都栽倒在了一人头上,而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愤慨,去怨恨。 因为这都不是那个人要求的,甚至可以说与那个人无关,那个人所作所为从无差错,功德何止万家生佛。 如果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话,师父和祖师还有徒儿就不会陷得那么深了吧。 假如那个人没有那么强,没有做过那么多,也没有那样的一张脸,就不会这样了吧。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无比自私,史书中也曾记载凌崖尊者出世前世间何等凉薄,修士人族何等惨状,比起现在简直是山川不宁万物凋肃。 也知道自己的存活承了凌崖尊者的天大人情,若不是凌崖尊者襁褓间自己恐怕就已经散命,知道没有尊者就没有潮思观的成立,还知道不是尊者潮思观未必能够挨得过来那些风风雨雨。 只是还是不情愿,还是不甘心,先辈后辈都为其所祸,而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甚至只是发出一句指责。 毕竟谁不知道,凌崖尊者光风霁月,一心为公,胸怀仁慈,世所无双。连他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 “凌崖尊者心性仁慈,鲜小爱而博大爱,更兼修为冠绝,容姿不二,于修界深有威望,加上在某些方面她直觉敏锐,聪慧睿智,那些小手段,她是容不下的。” 素服男子广袖宽袍,肌肤极白且莹透,观之不似常人。眉宇宁静,淡泊达远,一根比衣衫的素色更加洁白的手指落在了少女头上,安抚似得摸了摸。 “你有为我分忧的心是极好的,不过这些事,你也当是知道的才对。” 亲昵的将少女抱入怀中,手掌在小腹处揉动,俊美男女做如此姿态,本该让人脸红心跳才是,可两人面上均不见一丝旖旎,举止呷密而无情欲。 少女满足的生了个懒腰,眼睛惬意的眯成一条缝,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媚态天成而浑然不觉。 若是现在还有尾巴,怕是早就轻轻摇了起来吧,手指在脊椎末端按了一按,再往下,哪怕现在衣衫整齐也是失礼了。 猛地一下几乎跳起,少女全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好心,单纯为那突如其来的一按而气恼,就这他的膝盖做了一个威胁的姿势,一口咬上了男子肩头。 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断研磨,总之不至于将男子咬破皮便是。 男子莞尔,手指在少女秀发中穿插,头就势挪到少女耳边,鼻息吹拂至少女耳畔。 “是我唐突了,阿白莫气,昨日不知下人从哪里弄到了一尾灵鱼,瞧上去便是肥美鲜嫩,已吩咐他们今日做出来,午膳快到了,这尾鱼全归阿白,聊作赔礼如何?” 被呼吸吹得痒痒的少女打了个喷嚏,索性也不要了,一本正经的坐在男子膝上,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真~” 清软的尾音下意识绕了个圈圈,腔调甜腻且奇异,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男子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旋即舒展,连紧紧盯着他的少女都没有看出来。 “阿白仔细回想,我自认骗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何曾骗过阿白。” 第一百零四章 歪头想了下,确定男子所言属实,自己的确没有被欺骗过,少女身姿轻灵跃下,坐在另一个能被太阳照到的石凳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便伏了下去,昏昏欲睡。 自己虽然将阿白此世弄成了人身,阿白的资质也不差同自己长生有望,却每逢激动便改不了口癖,终究不怎么妥当。至于行动姿态与前世酷似,反属于小节无碍。 如果是手下自己就直接下狠手纠正了,但是第一自己舍不得,第二试图将一只猫通过狠手训练到完美,还要猫和你保持亲近,哪怕那只猫是她前世的身份,也是在开玩笑吧。 见着阿白已经睡熟了,外边的天光已然差不多,直接就用一个眼神示意侍女,鹅黄裙的那位侍女便乖乖退了下去。 直到到了膳房附近才敢大声说话,没奈何着实是为着那位墨雪姑娘实在警惕了些,主人还不允许扰了墨雪姑娘,身边随侍的为着墨雪姑娘随时随地能睡下的性子,都换成能做到走路不带响,呼吸轻轻浅浅的。 命人传膳,自己也拎了个食盒悄步上前,为着墨雪姑娘的怪癖,现在府里的姑娘们哪个敢带环佩叮当的事物,绝大多数是能做到走动环佩不响裙褶微动,也做不到让那些饰物风来不鸣啊。 她在主子面前还稍微有些脸面,又有些许机敏见识,此刻便带着队徐徐向前。所幸府里只是不许带叮咚响的首饰,并没有禁止那些寻常钗环,月钱高待遇好,尽够拾掇妆点的了。 精心选来的妙龄少女身段婀娜,肤如凝脂五官端秀,发髻高高盘起,点缀着些珠翠金玉,额心点着漂亮花钿,举止优雅温柔一致,衣着素丽飘逸,纱罩微飘,楚楚动人。 一个个食盒被打开放下,没有一点声音,男子还算满意,哪怕早在她们靠近前阿白就有了要醒的迹象,也知道是陌生气息的缘故,她们已不能做到更好了。 其它侍女一一撤离,只有鹅黄衣裳的少女留下归了位,鱼香早就蔓延了开,少女的鼻子一直抽抽,皱出一个好看的纹路,头微微向前,朝着其中一盒的方向挪移,眼看靠近了些,男子一把盖住了那个食盒的盖子。 才睁开了朦胧双眼,泄愤的轻轻在男子手上咬了一口,其它侍女在亭下脸不红心不跳,视若无睹,仿佛一点都看不出来自己主子与墨雪姑娘之间的举动多么逾矩。 之前那个被主子请来教导墨雪姑娘常识礼节的嬷嬷,当初请来的时候主子说的可好,只要不责骂不打罚,该教的务必要让墨雪姑娘有个印象。 开始为了酬金丰厚,当初什么都不懂一点都不规矩的墨雪姑娘那位嬷嬷也忍了,一点点纠正好容易有了些成效,虽则还不怎么能见人至少该知道的知道了。 无非就是那次主子与墨雪姑娘间的举动被这位嬷嬷见到了,当即气的嬷嬷倒抽了口气,仗着主家还算尊重忍着问了一句主子是否有娶墨雪姑娘的打算,得知没有后,不过责问了两句,主子脸色就变了。 反正她们就只记得主子那一次变脸,只是责问责备而不是责骂就算用词严厉了些,墨雪姑娘还没觉得怎么呢,后来那个嬷嬷就不见了。 还有的姊妹们知道主子不打算娶墨雪姑娘后,将墨雪姑娘看成了个类似玩意儿的东西,只是眼睛里面有点轻慢,该做该伺候的可从来没有拉下过,主子不晓得怎么知道的,那些人后来也没有见过了。 听不知道哪来的一点风声,那些姑娘们好像还活着,被放了出去,不过眼睛现在怎么样那就难说了。 美滋滋吃完一整条果然非常鲜美的烤鱼,趴在屋脊上看着鸟窝,享受阳光和风,舒畅自然。 察觉到男子在身边坐下,顿时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此世,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举动呢?” “不过是上个屋脊坐下,前世又非没有,阿白何须如此。” 眯了眯眼懒得和男子辩论,前世男子自然也在屋脊上坐过,却只有一回,还是醉酒加上心情郁郁才那般作为的,这世男子皆如愿以偿,且比前世更加端庄讲究,她奇怪才是正常的。 男子却总想逗逗,手指在少女下颌处细细揉捏按摩,等到墨雪无法自制的打起了呼噜眼看要入睡,才突然又出声。 “阿白,我打算正式出世了。” 登时睡意全消,一巴掌拍开了还在脖颈打转的手,瞪大了眼睛,说话都一下子奶气了许多。 “不再多做些准备了?这么下去可能被上面吃掉喵~” 男子眉目不动,任由手背上的皮肤迅速泛红,艳红灿白对比出了别样妖异,只是温和的抚了抚女子秀发。 “准备已经够多了。” 少女没什么好声气,甚至有点委屈。 ”除了最开始的那个,祭品你都打着我的旗号。“ 避开少女控诉的眼神,男子面上难得有些狼狈,嗓音却是一贯面对女子的柔和宠溺。 ”那是她们该那样,我最开始,可没想着用她们充当祭品,再说了,这样也更妥当不是吗。” “更妥当?“ 少女的瞳孔已经树立了起来,明明是人类的身躯,竟然展现出了妖族才会有的变化。 “原先的野猴赤猪,盲了瞎了可无人会追究,现在换成人族,你还顾念业障将她们放走,可知会引来多大麻烦。” 抚了抚墨雪眼帘,感觉到纤长的睫毛在手下微颤,方觉得了三分满意,带了丝欣慰和漫不经心的。 “阿白真的会为我担忧了啊,且放宽心,莫非阿白竟然如此信不过我的手段不成。” “你的手段确实厉害,但哪怕自诩为天衣无缝的也不是没有被人看穿过,到底留这么大的漏洞,是想干什么啊。” “倘若害怕业障,一开始何必将她们好好的眼珠弄瞎,既然做了,又不做干净,一点也不像你的手笔,转世一遭,将你的脑袋给转没了不成?” 看向阿白眼中真切的担忧与着急,男子心头也不禁一暖,持了阿白的手,无视那有些毛糙的挣扎,开始细细讲解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阿白,此次毁去她们视力并非直接祭祀收取,而是喂了她们盲泉,加上理由虽则站不住脚,也总归说的过去,下放的附属庄子百里内皆是吾之亲信,能教她们一世衣食无忧,却半个字传不到外面的。” “何况下属庄子里面总有几个单身火旺,又不敢随意将外人带入,十几个妙龄女子眼睛虽瞎,长相行事却都还拿得出手,加上她们的眼睛难治却还有希望,已是统统许配出去。“ ”她们的夫郎都是我挑选过的,各个都是忠厚能干,音色宽和,宽肩窄腰大长腿会疼人哄人的,至多不过两三载,哪怕为了自家夫婿,她们也不会往外吐半个不字。” 被安抚了的阿白下意识甩了甩右手,将某个自己握上来的爪子彻底甩掉,手背到后面,有些懵懂的询问。 “就算她们不知道自己眼盲的实情,被献祭了的视力也还能取回来么?” “直接献祭自然取不会来,可是是旁人动手弄盲的,不能说像以前一样穿针引线,辨个人物面貌,看一看大致景色还是要的的。” 仔细想了想,实在不能觉得男子漏掉了什么,不在焦躁心满意足的墨雪看到还在自己身边坐着,抚着自己脊背的男子就忽的不耐烦起来。 眯起眼睛哼了一声,轻轻一跃便跃到了一座更高的屋脊,看着距离被拉开,方才满意的咂了咂樱唇,躺在上面,不过一时三刻便进入了梦乡。 哑然的男子抚了抚空荡荡尚余残温的瓦片,还能嗅到一两缕墨雪留下的香气与鱼的味道,深知墨雪习性的他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取出了一个青玉小葫芦,竟是就这么喝了起来。 阿白不知道的是,前世他也不是只上过一次屋脊,还有一次在屋脊上饮酒的经历,却是被人硬拉上去的,自己这一世突然多出的青玉小葫芦,也是仿着那人酒葫芦的式样用青玉雕成。 至于自己为什么雕这么一个葫芦嘛,自然是因为那个人,就是前世看破了自己计谋的那个啊。 现如今故友已逝,自己亲眼看着他洗净过往记忆红尘,重塑魂体,雕了这么一个酒壶算是纪念以往峥嵘。 葫芦酒壶还有的作用嘛,就是在诸如此时此刻,突发少年轻狂时,用来饮上这么两口佳酿啦。 。。。。。。。。。。。。。。。。。。。。。。。。。。。。。。。。。。。。。。。。。。。 虞青尘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确定自己哪怕有些微不愉也不会影响到小纸鹤后,就踏上了云芳的府门。 实际上应该是唐逸才的居所,不过那些与云芳熟识的人往往会将这一点忽略掉,就想与唐逸才交好的人总是不容易注意到云芳一般。 出乎她的意料,小纸鹤正与那些草木精灵们玩得极好,本来想过要不要去找云芳的,听闻云芳正和唐逸才在一起,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是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踏入主家宅院实在不是个事,虞青尘来时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现在不免有些烦闷。 心头一动,折了只纸鹤,嘱咐它在屋外候着,等到云芳出来或无事,再去像云芳说明。 草木精灵们对于大功德,灵气纯净的生物有着天生的好感,而虞青尘也喜爱她们娇憨的性情,纯粹的灵气,由草木精灵们陪着虞青尘,倒也觉时光飞快。 小纸鹤强行挤入了草木精灵的行列,一同对虞青尘撒娇央她嬉闹,看着小纸鹤灵力精粹与自己等人之前感情颇好的份上,没有谁将它排除出去,算是默认自己队伍里从此有了一个画风不太一样的家伙儿。 小纸鹤的内心简直崩溃,之前玩得好的时候大家都哄着它,邀它一起玩,撒娇卖萌那叫一个熟练,为着自己身边的位置争争抢抢,要多热闹友善有多热闹友善。 后来尊者来了,那些翻脸不认人,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喜新厌旧的小妖精们立刻就抛弃了它,转而用更加殷勤的态度去哄着尊者想要一同玩乐。 自己主动加入居然还被嫌弃,她们还勉强才接受,被嫌弃勉强接受,被勉强接受被嫌弃。重要的话说三遍,总之就是刚刚还哄着自己的小妖精们见到尊者立刻就变了个人。 它小纸鹤从出生起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就是尊者也是把它疼着宠着哄着的好吧。 决定了,自己要讨厌她们,至少一刻钟。 草木精灵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每个人脸上都还是笑呵呵,小纸鹤想要加入她们的队伍里不是被允许了嘛,她们反正照样喜欢小纸鹤啊,也没有欺负它,还是带着它玩,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尊者身上的气息好让人陶醉啊,一眼看上去仿佛尊者整个人都在闪亮亮,恨不得腻在尊者身上不下来,多和尊者呆在一起讨好尊者才是正常的啊。 小纸鹤很可爱啊,但是肯定不如尊者,她们没有冷落而是带着一起游戏,就已经是很棒很棒没有忘掉小纸鹤的表现啦,感觉做了好事的自己又美了一丢丢呢。 不管草木精灵们怎么想,就是小纸鹤知道这些草木精灵们肯定是无意识做出这些事,而不是有意的也没有那个思维和脑容量,也还是不开心。 不开心还没有地方宣泄,小纸鹤选择的就是拼命同虞青尘撒娇亲昵蹭蹭要抱,它现在需要安慰,不然就要哭就要闹。 对于小纸鹤相当看重的虞青尘尽管也很喜欢那些草木精灵,对于小纸鹤的诉求还是都满足了的,给撒娇让亲昵,用手指蹭蹭,给顺毛放肩上。 你说还有个抱抱,哦,小纸鹤因为个头原因实在不方便抱只好放在肩上。 瞧着小纸鹤气鼓鼓的样子,虞青尘忍不住悄然一个读心术放了上去,微微愕然,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心思被读的小纸鹤因为没有被抱毛都要炸起来了,犹豫一二,侧首将轻吻印到了小纸鹤背上。 第一百零六章 小纸鹤的毛都莹了层浅粉色的光辉,毛这次是真的炸了起来,炸成了一个蓬松松毛茸茸的小团,晕晕乎乎眼看要从虞青尘肩上掉下来,被虞青尘护住了。 场面一片安静,就是那些喜欢闹腾单纯天真的草木精灵也都瞪大了眼睛。 虞青尘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实在是正常不过,有心爱宠物的人大多会常常如此作为,但是,那可是凌崖尊者哎,就算生在长在谷里,与世隔绝不闻世事的草木精灵们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强大,美丽,淡漠,仁爱,宽厚,功德,平静,或许还有长生不老。虽然白璃若得到过非同一般的恩宠,也没有谁会将这种动作放在尊者身上。 尊者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动作啊! 云芳就是在一片寂静中来到的后院,她与唐逸才只是闲聊,聊完了一个阶段就看到纸鹤送信,得知尊者到来,那当然是与夫郎打个招呼就看看啊。 看到院落中一片安静,云芳的脚步也忍不住越来越轻,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自己来的时候好像并不相宜。 脚步再怎么放轻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就在云芳踏入院子的瞬间,奇怪的气氛也当即被打破了。 和备受宠爱只是有些惊喜意外的小纸鹤不同,形成了思维定式的草木精灵们很难相信她们之前所见到的东西。但她们的心大属性,也足够让她们快速正常。 接下来又是小草木精灵们熙熙攘攘的拥簇着虞青尘,带着小纸鹤一起各种玩闹,被几个草木精灵抱住裙角强行拉到了一起的云芳,简直怀疑这些是不是刚刚安安静静的草木精灵。 虞青尘并没有多少动作,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心底无形间对于那些草木精灵就远了一点。 在场从头到尾没有变过的应该也就只有小纸鹤了吧,从晕晕乎乎中清醒过来的它只看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充其量也就是草木精灵对于尊者更加热情了一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前面本能的一点不谐之处就这么被忽略了,不管是当事人还是非当事人,都不觉得之前有什么。 凌崖尊者的疏远,只不过是草木精灵们为了自己一个举动产生的凝涩有些不喜,坐了一会儿,加上也熟知这些草木精灵的习性,那点疏远也飞快淡去。 没有让有家室的人一直窝在自己这里的打算,允诺了云芳可以随时来院落中找寻自己,小纸鹤也可以随意同那些草木精灵玩耍后,虞青尘告辞离去。 唐逸才就一直等到了云芳安抚好那些草木精灵,才成功的在书房又见到了云芳。 除了第一次外,唐逸才和那些草木精灵们基本上不打照面,唐逸才不讨厌那些娇俏可爱的草木精灵,但草木精灵们可不怎么喜欢他。 除了云芳的事情之外,这些原身还在谷里,并且没有成年的草木精灵收到了天道天然的一点保护,也对于天命之子天然的不感冒。 正常这点不感冒也就是好感难刷一点,初始程度还是和陌生人差不多的,可唐逸才的天命属性里面,偏生含了促进成熟这一条。 当初安上这么一条,主要是天道想要用情丝千万倍计的快速生长来让虞青尘对于唐逸才有好感继而发展出点什么,见知障被看破后一切就成了无用功。 这条属性如果不看对于虞青尘的特殊效果,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废的天命之子属性了,然而搁在情丝还没有长好又出生奇异的虞青尘那里,哪怕只是见了一两次,与其红颜有点交流,都可以让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情丝短时间内长成。 潮思观错估了虞青尘情丝完成的日子,天道也错估了,虞青尘情丝长成的时间比天道预计的快很多,而如果没有唐逸才的话天道再怎么插手都不可能让虞青尘对仲怀卿有情。 草木精灵出生与虞青尘有着极其微小的沾染,不碍事,只是能让虞青尘情丝迅速长成的属性,也会让她们受到影响。 谷外自生自灭的感觉不出来,谷内的因为天道加持多一些,所以可以察觉到那是可以让她们心智迅速成熟的东西。 仅仅心智成熟只会让大部分草木精灵们不太乐意远远避开,还不至于所有人都远离的这么彻底,问题是让虞青尘情丝生长的属性里有多少杂念去做养料,简直不可想象。 对于虞青尘无数年的寿命修为轻松接纳甚至不觉不对的东西,对于没成年的草木精灵简直同剧毒相似,有威胁修为纯净,道心清澈的危险。 哪怕只是这条属性对于她们相当于闻闻剧毒的味道,威胁不大,也不是她们愿意靠近的。 唐逸才的初始好感本来就低,拐走了云芳还害得云芳严重伤过心,哪个谷里的草木精灵愿意理他。 好不容易可以时不时休息的唐逸才在家中常常面临正在红袖添香,软玉在怀,却忽然飞来一只指甲盖大的超级袖珍纸鹤,然后佳人就被叫走了!! 他都后悔给云芳分配那么多任务了,是的,那些任务完全不会耽误自己与云芳的相处,可是帮忙完成的人会啊。而且自己还制止不了,毕竟于理人家说到底是来帮忙的,且一分钱没领算得上减轻负担。 而于情,算起来那些草木精灵还没成年却认识云芳在前,和云芳相处的岁月却可以甩自己几条街呢。 才进来就看到一脸面无表情的唐逸才,虽然是沉肃的坐在那里,云芳眼中却总闪过一只可怜兮兮狐狸的虚影,哑然失笑,唐逸才这些天,确实是辛苦委屈了些。 上前揽住了唐逸才的脖子,更亲密的举动不是没有做过,在白日里云芳却从来不会主动做,额头抵着额头,眼中含满笑意,浓情几欲滴出。 鼻息交融,视线交汇,彼此凝视间,唐逸才心中的郁闷突然就消除了,同样揽住了佳人脖颈,却也没有更加亲密的动作,享受这一刻的放松温馨。 他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繁忙,已经不知不觉有些浮躁的心态,到此重归宁静。 第一百零七章 中秋快到了,连在外管理分观的刘良宗也选择了会去,潮思观里三个人,开始热热闹闹的准备起了迎接这个节日。 潮思观的占地不算小,三个人在里面原该半点不起眼,更别提热热闹闹了,所以说纸人大法实在是个好东西,多折几个,比不上真人也能够有点像样的气氛。 至于和面做馅的细致活,纸人同样能够处理的非常好,但这些都要纸人干了,潮思观扔下一个分观放在哪不管只图全员过中秋岂不是毫无意义。 即使那个分观的防御并不草率,有两个纸人打扫卫生还有一套阵法至少可以让修为低下的人进不来。 而修为在平均水准的人,也不可能看上潮思观刚刚到手的一个凡界分观里的东西,要是主观的东西这么放着,哪怕会得罪虞青尘也有一大票人抢着偷得。 潮思观穷归穷,底蕴是应有尽有的,不算金银灵石,还有低端储备,高端的东西被人得手之后完全能够再建一个类似于流光宗的大宗门,一步登天。 至于灵石和低端东西,高端的随便拿出来一两件就可以弄好了,足够一两千人的资源只被几个人使用,从某种角度潮思观算得上豪奢,即便事实上这一两个人并没有经常动用那些东西的资格。 不存着侥幸心理,一般没有人会以为自己偷得到潮思观的东西,毕竟潮思观的底蕴摆在那里。 曾经尝试过来这里偷东西的也有不比陈应道弱的存在,他们的结果都是被洗劫一空,与门外挂了三日,身上的财物也变成了潮思观底蕴的一部分。 潮思观之所以没有太多进项还撑到了现在都不曾变卖过什么东西,那是有原因的,来偷窃的大户一个就能让他们吃上百来年了,水平低的倘若存了偷窃的念头根本找不到潮思观,水平高些的那个没有诸多财产。 并不是人人都是潮思观子弟的,修为等于财物这个等式,大多数时候在修界都是通用的。 真的只是因为穷铤而走险的修士远远没有已经有了足够灵石和低端物资,却没有门路弄到够多的高级物品的修士来犯的多,就算有,用那些修士部分根基凝练出来的灵石来代替财产,也足够赚了。 所以说离曦子是真正的天才,从前像他这样去试图弄一个人数稀少驻地破旧没有收入但是好东西很多,人员精英的宗门的人有很多,可能够延续如此之久还不见颓势的只有潮思观。 有些东西不是光靠虞青尘想起来后的照拂同接济就足够的,离曦子给虞青尘留下的情面只够让虞青尘看着,不要让潮思观堕落成三流宗派不如的地步,留下一缕香火。 至今还能够算得上比较特殊的一流宗派,而不是没人敢惹的三流小宗门依赖的则是离曦子留下的种种手段,即使后来者也为手段增色不少,但主要发挥作用的,一直都是离曦子当年所遗留的东西。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仲怀卿做的月饼皮已经够六十来个月饼了,负责做馅的陈应道才刚刚将材料买好,你说模具?刘良宗总算找到了一株合心意的树,已经开始磨刀了。 啊,真的是好熟悉的经历,做好了月饼皮的仲怀卿麻木的做着每年都会做的事情,从师父那里接手,开始做馅料,等到做好了之后再按照长老的图纸,用他挑选的工具将他看上眼的木头砍下做成他想要的形状。 然后辛辛苦苦做好了月饼,摆好了水果祭品,主要吃的还和他做的无关,六十个月饼摆着好看,一个月饼切成三瓣各自尝一瓣算是认可了大家的努力。 主要食用的月饼是陈应道用一个能够汇聚月光的东西当晚凝聚出来的,味道清甜,对于灵力有一定的淬炼作用。 对于陈应道和刘良宗来说,这个最最重要的作用则是吃多少都不塞胃,中秋节一夜里,从头吃到尾肚子都不会鼓得。 仲怀卿的手艺不错,他做的月饼味道很好,可月饼放到中秋节怎么也都十来天了,和刚刚出炉的一般没有变质怎么了,有新鲜的谁还吃放了许多日的啊,尝上三分之一已经够给面子了。 若非做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仲怀卿绝对撂挑子不干。 他也不是没有撂挑子过,陈应道当时没有说什么,晚上逼他吃了十来个月饼,才知道了没有味道的月饼多可怕。 至少要做出来六十个月饼,才能让离曦子留下来的那个东西生出味道,还是仲怀卿手艺不错的前提下。 这个不能够解释为什么所有月饼都要仲怀卿来做,但是却足以压下他的愤怒了。 熟练的将一个月饼包好,想起来虞青尘教给他的一个小术法,仲怀卿心念一动。 ·······················································································································································································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虞青尘挑眉,小纸鹤今天没有出门,闻到香气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还带着热气的月饼并不是以前在潮思观尝过的滋味,大概,不,一定是仲怀卿自己做的,况且她也记得,这种馅料仿佛是曾经那个小家伙的最爱,没想到一千多年了也没有什么变化。 不理会小纸鹤巴巴的眼神,收起了月饼。 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去凡间看一看他们节日的,结果却又收到了一个修士聚会的邀请函,即便是以往惯例,中秋没人邀请才是奇怪,虞青尘还是不怎么开心。 罢了,既然出关后第一次这种聚会不当拒绝彻底,那便等候一二,来年便可不顾虑这些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为了这一次的聚会,南庄算是下了血本,他算一名散修,哪怕交友遍天下也改变不了这件事,可谁说散修手里没有好东西,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散修比宗门子弟手头的好东西可能还多些,何况他活的够久。 乖徒儿长大了,第一个中秋岂不该是好好大办一场,尊者要来是意外之喜,给尊者递帖子的人,轮到他身上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起来上次办宴会是在什么日子来着,尊者闭关前还是闭关后,老了老了记性也差,一个正儿八经的宴席,除了递帖子外还要干什么来着? 要有菜,有点心,有酒,还要有戏法是吧,暂且先翻翻日记看看,当年为了收下徒儿前世的宴席是什么标准,以往的中秋宴席是什么标准,加到一块看着来吧。 听到门被敲响,哪里还顾得上用神念翻动玉简,满面含笑的迎了上去,果然是自家冰雪聪明的小徒儿。 三岁的小家伙雪白可爱,步伐已经是稳稳当当,小小年纪没法戴冠,就带了一顶小幞头,深衣直裾,似模似样。 最近自己正在给他教授礼仪,小家伙对于这些很感兴趣,连着几日都是这般穿着,谈吐行事也有些章法,只要小家伙的三分钟热度能够持续到中秋宴,再怎么样自己都会长脸。 笑眯眯的一把将小徒儿抱起,弄乱弄皱了他的深衣,小家伙眉头皱下倒不恼怒,放弃在这种姿势下行礼的高难度挑战,慢悠悠的提醒南庄午时将过了。 想起还没有让徒儿踏入道途,小孩子绝对不能饿上几个时辰,心生愧疚的南庄从袖中掏出了几枚糕点哄着徒儿先填填肚子,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厨房走去。 眯了眯眼,小孩儿的眼中有着狐狸似得狡黠,自动将南庄豪情万丈的背影解读为风萧萧兮易水寒,才满足的拈起一块吃了起来。 不枉他忍了许久才提醒南庄过了饭点,师尊的厨艺那当真是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现在怀中糕点有两三块,到时候在桌上只需随意夹上两口做做样子就是了。 中秋宴他不怎么感冒,但看在师傅这么用心准备的份上,唔,也不太讨厌就是了。 上一次宴会简直是耻辱,他当时怎么也有两岁了,居然被师傅用襁褓裹着趁他睡熟带出去见客人,都已经两岁多了还被襁褓包裹,哪怕因此得了一个一见心喜的香囊还有很多有些意思的事物,也无法抵消他的耻辱感。 这是一个足够贯彻一生的黑料,小孩儿稚嫩的面上一派沉重,就算那次宴会后面他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也抵消不了。 大大的咬了一口糕点,让淡淡甜香在口中弥漫,捂了捂肚子。 这种事情偶一为之打打牙祭也就够了,多了的话不光是侮辱自己的智商,饿肚子的滋味也不怎么好受,黑暗料理吃着吃着就习惯了,饿肚子可不能习惯。 为了以后的身高计,还是按时吃饭比较好。 他想不明白或者拒绝去想明明有纸人为什么师尊一定要自己做饭,纸人做的要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还没有危险。 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师傅说过自己是被家人舍了的,为了能够让他有个好的前程同时不带累家人,毕竟修道人士大多五弊三缺,如果不断绝亲缘极易连累挚爱。 可他怎么在古籍中发现五弊三缺大都有时限,修士也多是只择其一,潮思观历代都选的禄,而其他大多选独,少有人选孤或残,不是样样都沾的。 虽然拖亲带友确实难成大器,也是容易带累亲友,只是没有那么可怖,好吧,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够了,何况舍了自己保他们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一生康健,钱财无数呢。 等到自己有了些道法,也是可以下山去看看他们的,据说他们给师傅立了长命牌,祈愿平平安安,还帮自己在道庙里烧了长明灯。 也就够了吧,从佃户一步如此,子子孙孙得以科考读书,腰缠万贯数代无忧,来生还能有个好前程,他们想来该是幸福美满的。 有个如此疼宠在乎自己的师傅,自己何尝又不幸福,两全其美,也是好的。就是总觉得师傅当初糊弄了自己父母什么,至少将五弊三缺的祸端给扩大了。 师傅说自己小小年纪能想这么多就是天才,自己也是一个有宿慧的人,自己倒不觉的有什么,还是太小太笨了,不然早点学好道法,说不定能够帮师傅延寿一二。 凡俗以长命百岁为乐,修界却大多几千岁寿,师傅已经有三千多岁了,虽然没有明说过,自己却总觉得师傅只有五六百年的寿命。 假如这段时间好好修炼,到达像凌崖尊者的水平,自己就可以替师傅延寿,一直延长到五千年寿满。 如果虞青尘知道在没有人提到过的情况下这个孩子能够做到直接看出南庄的剩余寿命,并且通过几次或睡或醒的旁观感知到她从未现于人前的能耐,想来是不会吝啬为南庄延续寿命一二的。 数亿年前她就做过替旁人延续寿命的事情,代价虽大了点,也不是付不起,这样天资出众的孩子,她不介意照拂付出一些,像是为了离曦子守护潮思观一次就是数万年。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一两个仿佛天地为之钟爱的天骄,像小家伙这样持续两世的绝佳资质,这一世所展现出来的绝世天资,足够让虞青尘动容。 不方便在厨房爆炸的时候瞬移,担心因为自己不管最后伤到了宝贝徒弟,南庄现在已经是灰头土面,眯着眼睛,满面黑灰,发须垢乱的准备重新煎饼。 也不知道两三块糕点够不够垫肚子,怎么越想着快点做饭做的越慢啊,往炉子里添加灵力升温难道不会让饼子好的更快么,为什么瞬间就糊了然后连着锅一起爆炸了啊。 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焦炭,放弃了尝一尝的想法转手丢进炉子里,虽然徒儿对于吃食不是特别讲究,但小孩子吃了这样的饼子大概会得病吧。 第一百零九章 乳白色的光晕铺满了园林,浓稠而清澈,伴随着风拂叶动,衣袂笑谈而时不时漾出层层涟漪乃至于波浪,可以将这片光晕任意掬起玩赏,也可以径自走去,任由它们曳拽衣尾,在经过的地方挥洒流光。 这辉光凝聚成的水流并不深,只是漫过了脚踝两三寸余,清润微凉,不见半分潮湿。 灿金为叶白玉为枝,古树峥嵘雕缕天然不见人工,辉光下花草鲜活美丽,绿茵铺地繁花缀道,被淡淡的乳白色模糊成了朦胧仙境,有花枝破出水面娇媚盛放,含露垂蕊倩姿清娆。 桂树高大,细小的花瓣不时自树冠洒落,飘零各处,落入辉光时有的沉没化作小抹浅黄晕开同辉光融为一体,有的随着辉光浮沉流往各处荡荡。 这是唯一一种没有被完全金玉化的树,比起其它同胞,它已然保持了树的绝大多数色泽,纹理,还有颜色,只是最外层有了一层薄薄的玉质,透得出颜色同淡光, 这些让整棵树在最大的保留了一棵树的特征时,也让其显得通透大方,苍茫飘渺,同整体相得益彰,为整个环境添了份光彩秀丽。 用来迎待宾客,这样一个数十亩的园林连同外面数亩方圆的树林山水已经足够了,请的人不多不少,加上可能带来的一些后辈满打满算几十人,在修界私人寻常聚会中,算得上大规模了。 这些布置中最最让南庄老道得意的,莫过于流水曲觞,流水在修士眼中原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在这盈满了辉光荡漾的园林中,还可以进行流水曲觞的溪流,就不是那么好寻的了。 与辉光不是泾渭分明而是融为一体,水面直接高出了地平线一截,同辉光的水平线看齐,清澈的水融入了辉光,水光呈宁静的淡蓝色,不时卷起或白或金的光斑。 这在平时不会是多么正常的景色,因为周围朦胧的光辉,而显得和谐且美妙,激流处溅起的水化作雾气,变为莹莹光点,漫空漂浮,唯美动人。 空中弥漫的光点偶尔也会沾到衣服发髻上,却往往一触即分,最后或在空气中消散,或在水流中溶解,不起眼处又会有新的光点产生,继续之前未尽的旅程。 想了想,南庄又将手指探入了溪流,拈起一把细沙,口中念念有词,细沙便飞进了南庄不知何时放出的鱼群里,顿时每一尾鱼每一只蟹都带了层半透明的浅芒,愈显鱼蟹们鳞甲鲜亮,行动生烟。 在溪流中流动,颇有意味,一时兴起,南庄忍痛咬烂了食指,滴出几滴鲜血来,化作诸多小小鲤鱼,或金或红或白,竟是无论辉光水中皆可自如游动。 虽则不可像其它鱼儿般自如钓起食用,半透明的身躯同活泼漂亮的形态委实为园中增色不少。 满足的捋了捋胡须,还少些什么?余光扫到了一串葡萄,才猛然想起,将一串葡萄投入地下,汁液飞溅出顿有葡萄藤蔓延生长,很是搭起了几个高大美观的葡萄架子,转眼间开花结果,水灵灵的大个儿葡萄便一串串的挂了起来。 见了葡萄绿叶紫果颇为可人,这才觉得自己之前除了桂花树一律金叶玉枝是不是单调了点,也不用多加思索,橘桃李梨杏,枣苹橙枇杷,有的就将金叶玉枝转回去成硕果累累滋味香甜,没有的就念个口诀瞬间长出一片片。 除去果实外,枝叶比照桂树处理,一样有仙家气度在仙气飘飘的院落中毫不突兀百般和谐。 又扯来几缕云气在那些保持着相对鲜亮颜色的树那里缠绕,怎么看怎么好看,还给了南庄一定灵感。 觉察到那些云气的效果以外的好,南庄直接拉了好多雾气,不至于让整个园林影影绰绰,但让远一些的地方半遮半掩,增添几分神秘还是可以的。 不知不觉就布置了两个时辰,他都已经感觉到小徒弟在外面敲击结界了,前几天就把乖乖徒儿饿了一顿,这次再饿的话,他也于心不忍啊。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徒儿肯定先在房间和周围转着找了一圈,确定没有后才一个人整整走了一个下山加千余步的路程,才寻到了这里,现在做饭显然是来不及了。 匆匆走了出去原计划将仿徨失措的小孩儿一把抱起好生安慰,再带出去下个馆子将就一二,踏出结界看到的却是面无表情被纸人抱着的小徒儿。 算上纸人的身高加成,正在居高临下的默默凝视自己。 连看都不敢回头看一下被自己弄得花团锦簇唯美梦幻的人间仙境,灰溜溜的先去想方设法的哄好徒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错过了做饭的时间但还没有完全错过饭点,以及小徒弟并没有以三岁稚龄独自走那么远的路,而是全程由一个自己给了操纵权的守门纸人抱来的。 一般的纸人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个子,取得就是矮矮的可爱,约莫只有他的胸膛高,乖徒儿哪怕被抱着都只能到他肩上,怎么比他高。 不怎么饿也不怎么累的小家伙勉强原谅了自家师傅的丢三落四,对于师傅最最愧疚的只能带他外面下馆子凑合而不是亲手下厨,其实还有点庆幸来着。 在正视自己的厨艺之前,南庄是不要想弄明白徒儿为什么那么喜欢糕点嗜甜点如命了,大概只能单纯以为是小家伙的口味问题继续一头雾水的买买买。 修道人士喜欢甜点有什么问题,只要不耽误了吃饭随便吃老道他有钱。 南庄带徒弟下馆子自然不可能去下街边的小店小铺子苍蝇馆子,铁定要在大店里好生吃吃的,徒儿不能吃他亲手做的好东西已经是讲究了,再去那些小店岂不委屈死了。 除了对于自己的厨艺盲目自信味觉失灵外,南庄的口味不得不说十分挑剔,换做以前苍蝇馆子里其实有不少很能看的上眼的吃的,虽然不一定卫生却一定好吃。 一个人吃的时候是尝个鲜儿,带着才三岁还没有修道的徒弟吃那些的话,估计就是作死了吧。 第一百一十章 聚福楼迎街而立,五层楼阁装点的金碧辉煌,外边的揽客小二衣着干净整洁,动作利索有眼力,口齿也十分伶俐,从外边就能看到里边的拾掇的干净,桌椅做工都是不差,难得没有什么靡靡之音。 这样的酒楼让南庄觉得甚为满意,倘若不是他用缩地成寸之术几株香的时间就到了座不小的城,就那个小镇哪里会有这样气派干净的地方。 小徒弟的肚子咕噜一响,默默昂起头看着将他抱在怀里准备找吃的却自己站在酒楼前发呆的师傅,南庄虽鹤发童颜,却再耳聪目明不过,当即尴尬安抚的笑了笑,摇身一变,幻做个富家老爷带着孩儿和一名护卫的样子。 纸人没有吃饭的必要,南庄也不打算专门为可有可无的纸人破费,要了个无人打搅的包间,就上去盘算着开始点菜了。小家伙也松了口气,饭点都要过去了,再不吃饭他可真的挨不住。 想来都已经安安分分进了酒楼开始点菜,再没有师傅作死的空间了吧。他这一次还真不是掐了点想用什么代替饭的,提醒师傅提醒的相当及时,要不是师傅忽然下山让他一通好找,应该已经吃上饭了也不一定。 南庄辜负了徒弟的期望,继而又做了个大死,他为自己点了酱肘子,果香烤***宝鸭,珍品鸽子汤,三鲜馅水晶饺,还有凉菜八拼和卤牛肉,为徒儿点了份蛋奶羹和牛乳。 当两种菜在桌子上被隔开老远,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南庄甚至无耻的用了尺寸化丈且小家伙怎么等都等不到自己的主食后,小家伙果断的炸了。 蛋奶羹的价格并不便宜,味道也是极好的,南庄对于好不容易得到的徒儿从来都不吝啬。 只是南庄忽略了一点,从他上次用襁褓裹着两岁余的徒儿趁他熟睡时带出去献宝后,小家伙对于年龄的事情就相当敏感,或许这么说并不准确,但小家伙现在相当反感将自己视为婴幼儿的感觉。 南庄一直都特别庆幸一点,只以为自己是熟睡被带出去的小家伙都炸毛成了这样,倘若知道当初自己的状况不是熟睡,而是将潜意识扩大主宰身体,主意识潜回休眠那就绝对完了。 要知道一举一动都由潜意识主宰的天真懵懂,加上因此自然缩小了的一截身量,可是连没有细看的尊者都被欺瞒了过去啊,那时乖徒儿的表现,当真是与婴儿无疑的。 幸好乖徒儿不知道,啊啊啊这样的话这次宴会要请好多上次见过的人,自己带乖徒儿出去,恐怕十有八九要露陷吧,不带又不可能,总感觉自己头上戳了个大写的完蛋呢。 因为那件事情完不完蛋怎么也是几天后了,因为自己给他点的餐太过幼齿而引起了小家伙的愤怒则是迫在眉睫,还能怎么办,赶快安抚且买买买呗。 南庄用坦然承认自己是老了糊涂了的说法成功勾起了小家伙的恻隐之心和原谅,在重新为小家伙点了鱼肉羹,排骨莲藕汤,豌豆虾仁烩豆腐,莴笋鸡丁后,这件事情就算掀过去了。 小家伙虽然很记仇,但是也很好安抚,且一码归一码,掀过了就不会在做什么,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格外大度呢。 看向认真咀嚼的小家伙,白白嫩嫩的脸颊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都鼓了起来,眉眼认真,玲珑可爱,幻化出来的华美衣裳精致饰品带来的豪奢小家伙轻易驾驭,只能为他增添一份光彩。 好像抱在怀里亲一口,可惜乖徒儿刚刚才算原谅自己,现在在这么做的话哪怕是作死做习惯了的南庄都不会这么做的,泄愤似得将八宝鸭戳的七零八落,才勉强夹了一块在口中咀嚼。 聚福楼敢连一个哪怕只是唱曲儿的姑娘都不请还能客似云来,在高档场所中可不多见,凭的不就是小二们懂事和手艺确实极好嘛,哪怕没有漂亮姑娘,也有应酬的人愿意来单纯尝尝好菜。 饭菜比外面的店要贵个两三倍不是没有道理的,聚福楼有自己完整的食物链,每一只鸡每一只鸭都是按照专门的方法养出来的,养好一只鸭的代价如果按照市场去卖,甚至可能赔钱。 厨师的手艺也好,材料又好,做工又多又精细,吃起来能够瞬间点亮人的眼睛,南庄都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 虞青尘在带着小纸鹤看歌舞,同样包了个包间,解除了小纸鹤的隐身术法,让它在包间里随意乱撞,不过为了防止来这送东西的侍女看见,虞青尘还是给小纸鹤使了个障眼法。 黄鹂哪怕散养着奇怪了些,也比一个缩小了的仙鹤常见同正常,侍女们就算惊讶了点,也不至于有多么恐慌。 今天据说是一个跳的极好的歌舞班子进古街演出的日子,小纸鹤想看,虞青尘无所谓,也就应了。她无事时曾经用水镜看过仲怀卿近状,送了个上面小人会自己跳舞唱戏的台子做回礼。 上面的人栩栩如生,举止鲜活动作柔美,是一件精巧细密的玩意儿,没有一丝灵力气息,全是人工手制,胜在精致难得做工罕见,送礼是绝对拿得出手的。 虞青尘的水镜术甚至可以达到同人聊天的地步,虞青尘偶然几次看看仲怀卿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用过,倒是和白璃若聊了几次,送礼回礼是一回事,其它的交流,至少这一个月内是不会有的。 侍女窈窕眼波似水,娥眉娟楚美目盼兮,举动皆有韵味,拉了一席薄纱隐约遮住了半张脸,能透过白纱看得出嫣红的唇,手捧托盘与眉心同气,修身徐折将水果在几上放好。 能够在古街上享有这种包间的都是土豪中的土豪,还不一定靠着钱多就能砸下来,在下面的歌舞团相当著名时尤其如此,这种包厢在这个歌舞厅里不超过五个。 按照惯例,就算对于下面的表演不是特别喜欢,打赏侍女不算表演人士的钱也要废掉上百两纹银,至少。至于台下卖力歌舞的,怎么也要有个五百两才算坐得稳台子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纱席卷了整个舞台,绵软轻薄的质地层层堆叠流泻而下,是很养眼的布置,淡蓝,淡绿,淡黄,还有浅粉夹杂其中,细沙堆砌的并不单调,充满了柔美和朦胧。 场景很好看,虞青尘的兴趣却没有了之前的浓厚,满地的轻纱中起舞听起来很美,也只是听起来而已,倘若不能脚踏实地,很多动作都不可能施展的开,哪怕跳的再含蓄温柔,好的歌舞班子也不会让演员受这种风险。 没有固定支点的纱布委实没有稳定性可言,而被固定到可以跳舞的纱布则是绷直的不会有太多美感,被固定好了也不意味可以踩着跳舞,轻薄的质地让它们在绷直的情况下几乎一碰就破。 修士倒是有手段可以让舞女们在纱布甚至水面上肆意起舞,通常也就是一个轻身咒或者滞空术的问题,这家歌舞团大名鼎鼎,却从没有听说过和修士有什么关联的传闻。 满地轻纱忽的扬起,在空中转折激荡,轻纱弥漫,交错缠绵,遮挡了一切视线,而这曼妙飞舞的轻纱舞得也确实有水平,直到地面上的轻纱全部不知何时撤了回去有人才收回眼帘。 舞台的后面也有一层薄纱,不影响声音,却能影影绰绰看到盘坐的人影还有手持的丝竹管弦,曲乐声悠悠响起,清澈婉转,若冰击水,如玉滚珠,低低阐诉不为人知的歌谣。 光洁的地面上开始有了人影,赤着雪白的足,穿着灯笼样纱裤,脚踝上金镶玉环收了松松的裤,上面还垂了串玲珑的红玉小铃铛,一段白皙细嫩的腰肢裸露在外,弧度温软纤细,肚脐眼处还贴了个小小的宝石。 发上的首饰数量不多然而颜色鲜明,亮丽的幽蓝孔绿偶然点缀一二,反而别添幽秘。洁白的肩头被露了出来,小巧精致,可堪赏玩。秀丽的锁骨也被露了出来,微微飞扬的弧度让人惊艳。 藕似的手臂露出了一小段,鲜红的守宫砂都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深棕色的瞳孔周围有小小的一圈金黄,杏眼深瞳格外迷人,柳眉细滑,温和而坚定,琼鼻丹唇,秀美娟姝。 若是单单靠出卖色相的歌舞出名,这个舞团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名气,即便两个除了部分首饰同肚脐处宝石颜色不一样外完全一致的姝色双胞胎只要舞技基本过得去就足以引来一大片的欢呼与金银。 这两位舞女露出的地方虽多,穿的却一点都不少,也不知衣料用的是什么材质,肩头开口用金边镶嵌也就罢了,臂膀上的一截裸露后居然完好的接上了一截广袖,自然而然,曲线昳丽大方。 锁骨露了出来,脖颈周围却有高高立起的领子,赤足果腰,上衣却垂了几条能够垂地上的长纱遮得住一半腰身,腰带上的三块裙布细腻美丽,穿的是纱裤,纱裤外还有那些裙布半遮着,等着在旋转时绽开,高贵典雅。 合着乐曲的节拍踏着步子,身躯轻微摆动迎合着管弦,从两边汇合,各自带着身后的秀婉少女,渐渐开始了动作上的交汇配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美感。 这才算是真正的开场结束,琴声不似之前断续,连贯而柔和,笛声却压低了下来,不时传出的鸣响比起诉说,更像是询问和催促。 那些少女也笼了层薄纱,只露出如水的眸子,眉心的一点花钿精致而小巧,为她们的容颜愈添光彩,足下未着丝覆,白袜干净小巧被掩映裙下。 她们身上的着装比起那两位双胞胎姊妹花要正常的多,坠马髻慵懒清丽,首饰大方素净,素裙轻纱,装扮空灵美丽,身段窈窕,柔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轻移莲步水袖低转,举动间留下无尽回味。 但是主场不可能是她们的,她们只会是舞台上被精心挑选出来的陪衬,秀丽美好,朦胧神秘,为双胞胎姊妹们的舞姿烘托出唯美的气氛。 双胞胎姐妹也值得这些舞技高超如花似玉的少女们陪衬,每一次旋转脚步,每一次点击地面,每一个长纱飞扬,每一次弯腰昂首,都是最恰当的时候,最美丽的弧度。 唇角的笑意恒定而悠远,亲密挨蹭彼此,仿佛两只依偎的天鹅,在天池中游走,嬉笑,骄傲的展现着自己的身姿风采,也谦逊的向大自然谢礼。 它们时而紧密贴在一起偶偶细语,时而离开对方各自捕猎,时不时交颈嬉戏,不时去好奇的啄一啄那水中的风景。 无论身在何时,无论彼此有没有间距伴侣,它们始终密切的守候着对方,在任何时候任何动作时都能够透露出无言的默契,最后共同在岁月中死去。 确实非常棒,这场舞完后舞台就被拉上了纱罩,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是什么,那些少女并不会一直是陪衬,双胞胎少女也可能会去烘托旁人。 下一场所有人都换了衣服,在台上领舞的人展现的则是孔雀骄傲而又孤独的身姿,容颜衣饰耀眼华贵,气质却混杂了清冷与安静。 两场舞虞青尘一点都不拉的看完了,这个歌舞班子也到了休息的时候,就算不说舞者一直跳舞耗费多少体力,奏乐用乐声描绘补充着场景心情,还要符合整场的气质转变,可不怎么容易。 小纸鹤看到高兴,还曾经叽叽喳喳的自己也蹦蹦跳跳两下,见到虞青尘没有投来多少目光,才怏怏的停止了让侍女掩唇的行为。 放下托盘后的侍女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会因为小纸鹤,在她们看来应该是黄鹂儿的表现而掩唇,也会用眼睛透露出自己鲜活的情绪,却并不会发出哪怕一点点的噪音。 在小纸鹤选择啄食葡萄时,她们甚至会帮忙剥剥葡萄皮,细腻碧绿的葡萄肉完好无损的在小小的瓷盘上颤颤巍巍,她们洁白的手指上却不会沾染到一星半点的汁液。 小纸鹤对于葡萄的兴趣也没多大,就吃了两颗,便放弃了味道其实很不错的葡萄,她们也不会将那专门拿出来的小碟子放在那里碍眼,轻巧的就将小瓷盘连同上面没吃完的葡萄一起好好收拾了起来,几上依旧一尘不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纸鹤又去找那些草木精灵玩去了,信步走至水畔,清水倒映面如芙蓉,心头一动,就想起了许久未曾见过的仲怀卿,上一次看他,还是他在扎灯笼的时候。 算了算仲怀卿如今无甚大事,掬起一捧清水泼向空中,凝聚成镜,纤毫毕现,刚要掐诀探问,又收回了全部灵力,一团水落到溪面,发出沉闷的一响,波光潋滟不断,身影搅乱零碎。 一月为期,她开始想的不只是让仲怀卿在冷落远离中静一静,现在互相赠礼已经有些越界,怎能频繁窥视。 她以前为着水镜术虽则便利,然总归与被窥视者有些妨碍于是极少动用,偶有动用也大多是类似于阿璃想要寻觅云芳现状,不看看不安心才做的,现在却。 盘坐于地,五心朝天,放轻心思,心神归元,无思想,无欲念,不觉时间变迁,不惧岁月流转,她以前能够靠这个,在无人打搅的情况下一坐亿万年。 后来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沉眠,然后渐渐很少长时间盘坐,用长眠来打发时间,这种心念安静,神念清晰已经很久没有细细体味了,哪怕打坐,也基本为了象征性的修炼一二增长灵力。 彻底沉浸的后果就是心神所见一片黑暗,安静堆砌起得带了一点透明哪怕黑也黑的很通透的黑暗,其实甚至算得上纯粹与美丽,那种静寂安宁的感觉让人沉醉,也让人更加容易思考。 虞青尘放空了心神,开始第一次真正认真的思考起了她对于仲怀卿的感觉,将那些朦胧混杂的想法洗净,捞出,只看取最初最干净的一点念头。 往深里看,一种种可能被一一排除,隐约露出的马脚,让虞青尘的心神都产生了些微动摇。 来不及看完,看清,结界的被触发让虞青尘的心神瞬间抽出了那不可言之境,进入了打坐的浅意识状态。 知道是小纸鹤回来了,被打断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不可言之境,加上没有了那一片黑暗的安抚虞青尘心情有些浮躁,便干脆站了起来。 一晃眼已是过去了一日半,然而在不可言中却只觉得过了不到一炷香,虞青尘丝毫不以为意,这一日半都在外边游玩的小纸鹤也浑然不知不觉。 只知道虞青尘这次在水畔打坐的它在发现了尊者踪迹后亲密讨好的挨蹭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到外面过夜必须要给尊者一个交代才是,多撒一会儿娇,或许尊者就不计较了呢。 虞青尘就算不读心也能知道小纸鹤是怎么想的,好气又好笑的抚了抚小纸鹤的头表示不计较这件事了,成功的得到了小纸鹤的欢欣鼓舞。 一日半的时间甚至连让她稍微理清自己思绪都不足,却让她少了不少自欺欺人的理由,只是她还在犹疑,不希望自己的选择会为日后带来无法消除的憾痛。 倘若自己可以身赴轮回,再不济可以自选何时烟消云散,她都敢拿出一份章程来,已经无数年月了,情感的出现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寂寥,不然为何要点化小纸鹤,她也渴望陪伴。 前提是,陪伴不是一时的,她现在还没有到因为自己一直孤独而要发疯的地步,新开启的地图凡间怎么也够她逛荡个几千年才会厌倦。 假如她觉得仲怀卿不足以让现在的她冒着风险去尝试,但她又确实动了心,一抹红光在眼中划过,寒意凛冽,杀意澎湃,小纸鹤发出哀鸣坠落置地,虞青尘才突然反映了过来。 她居然险些入了魔道? 现在的修士基本没人知道所谓的邪门歪道与心性作风外的联系,也没有人尝过灵力异变影响兴致的滋味,但她很久以前见过太多,所以她知道。 不用静心去看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拾起翅膀上已经结了薄冰,瑟瑟发抖的小纸鹤,目光定定的看向它的眼睛,眼中万千波涛漩涡闪过,将小纸鹤的记忆逐渐洗清安抚心情。 是她莽撞了,不过今天及时醒来多亏了小纸鹤,她并非没有杀过生,但却第一次莫名其妙动那么弄得杀心,总感觉,有些不对之处。 不小心下狠药下过头,差点让虞青尘心性大变的天道悄咪咪收回手,这次做的确实很过分,如果虞青尘黑化那哪怕真的爱仲怀卿爱到不顾一切也绝对划不来。 它只想多个制约手段不想搞大事啊,要是虞青尘黑化别的不说,光是现在三界秩序崩塌就够喝一壶的了,还不算黑化了的虞青尘可能干些什么。 虞青尘已经对仲怀卿动心,动了就够了,仲怀卿也喜欢虞青尘,挺好。 它决定自己再也不要去干可能会画蛇添足的事情了,跟刚才世界意识都惊醒为它的举动愤怒抽走了它大半能量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它自己觉得够了于是打算到此为止,没错。 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天命之子从中私抠下来的能量就这么被搜刮了个干净,一朝回到解放前,它表示辛酸,还好世界晋升的时间不久了,到时候还能捞上一笔,不然这一波操作亏都要亏死了。 及时正常了的虞青尘对于小纸鹤很有些愧意,而适才的记忆和感觉都被洗掉了的小纸鹤对于虞青尘一下子的体贴甚至殷勤很有些受宠若惊。 虞青尘没有瞒着小纸鹤,小纸鹤当然知道自己大概丢失了一炷香的记忆并且不怎么在意,只是总觉得还需要为自己夜不归宿给个交代呢,这厢尊者就满含歉意的前来安慰,感觉很是微妙。 一定是因为自己夜不归宿还不告诉尊者,尊者生气了于是发生了些什么吧,虽然不记得到底怎么了可看尊者的样子就猜得出来啊。 偷偷到外面过夜原来这么严重的吗,严重到了一向疼宠自己的尊者都因为一时怒火而做了什么影响到自己的事情,还在发觉不妥不得不消除了自己的记忆。 尊者您别这样我怕得慌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原谅还不行吗,以后在外面过夜一定给您说一声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等到虞青尘无奈的解释清楚因为自己的心情有所波动不慎影响到了小纸鹤后,小纸鹤才释然了下来,它也知道因为出生的缘故,极其容易收到尊者心情影响,倘若尊者心情突变,自己不适是正常的。 尊者之所以清除了那段记忆,大概怕自己被吓到了吧,果然还是尊者最好了,马上要到中秋了,听说这个节日要大家都在一起?那这几天都跟着尊者好了。 要是那个仲怀卿还在就好了,他做的饭可好吃了,比到外面下馆子都好吃,虽然没见他做过糕点,硬菜来几个也是好的嘛,它不嫌弃的,云芳姐姐会做就好。 到时候要去参加宴会,宴会的东西也很好吃,还总有好玩新鲜的东西,可惜宴会上的尊者比平时总要清冷一些,哪怕对自己还是很好也像又隔了一层。 难得吃一趟馆子的南庄正巧遇到了大师兄和侠女,见两人郎才女貌彼此情深,又闻讯已相约白首结了婚契,大师兄自不用说,侠女修为弱了些但根骨也是奇佳进退有度,想着多两人不多,干脆就也发了张邀请函。 大师兄夫妇欣然从命,允诺到时一定前来,南庄徒儿也得了不少见礼,大师兄手头阔绰,送的东西未必值钱却精巧有趣,极讨小家伙的喜欢。 虞青尘抽了个空赶在中秋前买下了自己现在居住的院子,又花了一大笔金银买下了‘小天湖’。 小天湖能够保持到现在,让虞青尘都有些吃惊,几万年过去了,地貌自然更迭,虽然不在原位,但比照起当初,没有结界守护的小天湖居然同当初一模一样。 那一次带着仲怀卿和阿璃一同赶路时曾经路过这里,面上口中没有什么表示,仲怀卿的眼睛在看到的第一眼却移都移不开了,显然十分喜欢这个地方。 在人群中的感觉很好,虞青尘却不能够一直在人群中生活,现在已经被掩映在层层深山里的小天湖无疑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小天湖这个名字,说起来跟白氏狐族还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系。 布了个结界,确保小天湖再也不会为寻常凡人所至,面貌也不会轻易有多大变化,虞青尘就开始了布置屋舍的行动。 小天湖之所以叫做小天湖,就是为了其实在秀美不当在人间出现,天湖虽美,凡人不得观,小天湖也颇有点这方面的架势,普通人看不到这里有湖,有点灵力的人可能只看到有个普通的湖,有缘者方能看到此湖真面目。 清色撤静,碧水金波,潋滟不可方物,姝质动人心弦,温详澄净,见之心生安乐宁喜,偶有锦鲤浮面,丽光碾转,一时惊艳,水底自有奇石卵玉,茜草翠枝,掩于湖下,绰约可见。 水生雾气,环绕烟腾,周围云雾若隐若现,裹挟群山昳丽俊秀,草净林幽,能教人心旷神怡,沉迷不知所往,熏然不觉晕醉。 如果不是能够见到此湖的人实在不多,加上见到的人离去后往往就找不到前来这里的路,小天湖哪里能够一直超然幽静,大概早就成为修士据点了吧。 虞青尘自然知道如何前往小天湖,小天湖自保之法迷惑不了她,她也是极受小天湖欢迎的人,本来小天湖就没有迷惑她的打算,不要说随时来玩居住了,虞青尘甚至可以留个传送据点。 如果不是仲怀卿同样可以看到小天湖,小天湖本身也不讨厌仲怀卿或者说有些欢迎,虞青尘也不会选择买下这么一片地方,以前她野外选择驻地都是直接布结界,这次还是想到了这块地好像在楚国,才买下了那一片群山。 小天湖的天然保护加上她的结界,足以让她在不愿时不会有一人能够寻得到她,即便经过这里千百次,她不同意,彼此相处的便简直是另一方世界,互相运行互不干扰。 这大概也是小天湖这么久在没有特别的保护下还是和以往无大差别的原因吧,变表不变里,也是顺应天命啊。 她总感觉最近哪怕不修炼都开始逐渐变强,并且修为在十几年后还会突飞猛进一次,不知其中缘由,有点想要闭关。 可她闭关最少也要百年,百年时间太短她甚至未必掌控得住,小纸鹤才出世未久需要引导呵护,仲怀卿,仲怀卿哪怕自己出手也只能做到寿只五千载之数。 百年以往不过过眼云烟,凌崖行事何须顾忌,现在却觉得太久,瞻前顾后事情太多样样放不下,若仲怀卿也可以长生,或者自己不用长生该多好。 未见长生者恨不得长生,长视久昌者恨偏生长生,修界便是这么扭曲怪异,就像当年成仙者未能长生,长生者不得成仙,仙人长生不相见一样。 可悲可笑可叹,求仙人永远都不知道,仙人自己,根据自己记忆,最多也不过三百万年寿命,最后一位仙人曾经发了疯似得寻找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放过对于仙人的探寻,一举一动都被万众瞩目的两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面。 甚至彼此试图通过中间人谈话递消息都不可能,虞青尘同仙人的画像挂满了民居,虞青尘不能在人群中待下,仙人顾忌却不大。 但虞青尘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没有见过一位仙人的画像,仙人也未尝听闻自己的影音。 开始是冥冥间大恐怖阻碍仙人前来,仙人豁出一切后却也寻之不见,彼此互相知道,却哪怕身在同一处,这种情况只有过一次,也彼此看不见听不见察觉不出来。 好像显得她很厉害?她却一直知道自己若是成仙会更强,却苦无无门路而不能成仙,现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卡在了成仙的临界点上,以至于不老不死不能磨灭。 真正的仙人早就能够投胎去了好吧,而且他们也是有同伴不觉孤独的,哪里像是自己啊。 不去想那些,总有一日自己当是可以成仙的,漫长的岁月中什么事请都可能也都会出现,太过为以后过去忧虑,还不如先看看当下的事情,比如说盖好一栋房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楼阁亭台平地拔起,修竹俊茂海棠娇美,有竹木筑墙为居所,雅洁秀丽,自然清新,小楼精巧。有美玉雕砌成阁,洁白小巧,细腻娟秀,玲珑可爱。 有水晶浅色剔透,注为台榭水桥,阳光下只留浅影净粹,早晚时则可见折射出光彩万千,美而艳,艳而清,清而丽,丽而潋,华光千彩,不刺人眼。 也有琉璃金瓦,银墙水壁,都无一不端庄精致,做工非凡,哪怕因着地势不便有气势恢宏的建筑,小巧细致也可见设计大气,依山傍水丝毫不减风采。 见到自己设计的屋舍也不算辱没了这座秀美难言的小天湖,虞青尘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布一个简单的聚灵阵,再让周围花草湖山好生吸收了一番灵气,便心满意足的收手了。 且不论草木一夜间仿佛卸去了一层旧壳锐变养灵究竟是何等美妙的光景,湖水愈加清冽纯美究竟多么不凡,只是这与天地浑然一体而又美轮美奂的建筑,也足可为小天湖增色了。 小纸鹤被虞青尘带入了此地,擦去了眼前薄膜后,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被这么一片湖光山色,玉宇楼阁吸引了。 就算一时间没有什么玩伴,它都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呆上三个月不会腻不会着急的,眼前的小天湖自然姿态,早就胜过了流光宗当日的精心雕琢。 当时只觉得别具匠心,洁净素丽,还不乏气魄风范,实在不可多得,一番精巧装饰居然看不出人工手段,怕是再美的景色也与此相差不多了。 见到小天湖后,才觉得一切虚妄,回忆起当初流光宗的布置,居然只能说一句有些童趣别致,还算干净美丽,那种惊艳与惊喜在看到小天湖的第一瞬间被击碎,眼界被强行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取道于寻常可取之道,其道非恒久之道;取名于寻常可取之名,其名非恒久之名。取名于无名,就好比天地未判之初始;取名于有名,乃是万物化生之根本。”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是故,常要无所趋求,以便观想那无以名状的微妙;常又要有所趋求,以便观想那成名化物的极限。“ ”这两者是同一法则的不同显现,同样深及于行为体的幽深内殿。在这同样深及幽深的两者之间作不断深入的循环运行,就是一切行为运作的微妙法门。” 虞青尘难得想要为小纸鹤专门讲一次道,从最基础也是最高深的讲起来带小纸鹤入门,好生为它巩固一番基础,再不济也能满足它人前显圣的想法。 为了这个,她堂堂一个大佬到不能再大佬的修界人物,几乎从没有给别人从头打过底子只是最多讲解疑惑高端到不行的存在,硬着头皮向附近的一个大宗门讨要了一份符合小纸鹤基础的东西。 还是完全照本宣科的嚼碎了讲,小纸鹤却还是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状态,她从出生就是学霸,也没有有资格同她对话人敢于询问或者有幸让她讲解一些浅显简单的事情,至于现在她完全搞不懂该怎么去教。 常识用得着学吗?不是应该天生就有影响能够大致明白下意识就去做吗,为什么她都将一个人类编纂的居然能把常识都掰开了讲的东西讲出来了小纸鹤还不懂。 更基础的难道不是本能下意识吗,完全没有说的必要啊,问题她忽然发现小纸鹤好像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本能’,也不懂什么‘常识’她该怎么办啊。 罕见茫然了发现自己也有不能在修行上为生灵答疑解惑,开导教育的时候的虞青尘甚至有了将小纸鹤丢出去让它自己拜师学艺的打算,尽管这个想法很快的被她自己掐没了。 连常识配上注解了都拯救不了小纸鹤,哪怕再怎么怀疑是不是当初掐诀没掐好不小心弄了个傻子出来,虞青尘也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大概是有些问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修道启蒙到底应该教些什么啊,难道不是先讲一讲大道构成天地原理然后让弟子们自己去悟,听懂了再传功法么。 没有先修道修个千八百年就不会有人专门感悟求个超脱自我的天地至理,圣人感悟,被虞青尘误解为踏上修行的第一步,委实是件让人一言难尽的事情。 而虞青尘没放到眼中的收纳灵气,辨别经脉,还有修界常识,以及修炼中需要小心的东西同技巧,才是小纸鹤这个阶段该学的,也是常人眼中的基础。 小纸鹤算得上天资异秉,对于基础大多数能够无师自通,对于大多数事情一点就透,可出生没多久就想让它理解并学会运用天地至理还是太难了。 被不清楚正常修炼顺序的虞青尘打到了朽木难雕的一类中,小纸鹤还是有些委屈的,但它自己确实不太能够理解虞青尘的言论,又真的相信尊者口中的这些都是基本,所以。。。 涉世未深的小纸鹤轻易相信了自己的智商水平,并且很为了自己的差资质同烂悟性而羞愧,即使虞青尘表示时间有的是一切都会被磨平,总有一天小纸鹤也能够赶得上都不大能够安慰过来羞愧的小纸鹤。 在尊者正式教授它修行之前,它居然一直以为自己的资质悟性挺不错,这是多麽可怕的认知啊,想到它在那些狐族和草木精灵那里的显摆和夸下的海口,它就觉得无地自容。 资质差些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之前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小伙伴那里笃定的夸下海口引来一大波飘飘然的称赞,哪怕小纸鹤没心没肺也觉得脸蛋发烫。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虞青尘向来不怎么喜欢易容,即使容貌在一些时候会带来极大不便她通常选择的也是降低存在感,可小纸鹤的启蒙实在重要,她也没有什么好的门路来弄一些基础为小纸鹤奠基。 已经开始了认真思考要不要易容改貌去散修市集混一点修道基础系列的烂大街书籍过来了,放弃自己养了亿万年月的习惯和骄傲太过困难,她却也不忍心耽误了小纸鹤。 让小纸鹤另投门墙不是不行,只是虞青尘一手点化,注定要同她一起共享长生的灵兽还需要在别人手下接受教育,这让一直以一种隐性姿态凌驾于修界,答题解疑无可难倒的虞青尘必然面皮全无。 面上无光就是在以前对于虞青尘来讲也是比较重要的,加上教导之恩极易引导,就是千辛万苦寻了个人品极为端正的人物,待到那人百年小纸鹤怕也就是一个护山神兽的命运。 放到白氏狐族也行,可在开始就与妖族结下因果,一味守着妖族理念熏陶不是个办法,加上白氏狐族都自有传承,长辈都是在传承基础上点播一二,怕是没有多大作用。 两种方法都会无形降低小纸鹤气运,连带自己的气运也会削弱一点点,自己气运雄厚无比不用担心,小纸鹤气运虽然不菲,根基却浅薄,耗了气运,便很难长生,容易被牵扯到劫难中身陨,甚至等不及自己相救。 看起来现在没有谁针对小纸鹤,一是年龄短浅,尚没有到动手的年纪,二来形容甚幼,不引人瞩目,三来就是气运不菲且合自己紧密相连,足以护身消劫,不至于突发意外。 自己怎么作都作不死,小纸鹤却必然要靠着气运才能长生,让旁人教导气运降低本就危险,还会因为与自己的关联降低而将从自己这边递过去的气运消散大半,小纸鹤怕是来不及出师就有可能百年了。 好在迫在眉睫的中秋宴拯救了虞青尘与小纸鹤,每次宴会都会有不少人请她出手,虞青尘只需要更改其中一人的出手要求即可,想来是不会有人敷衍的。 算了算次日便是中秋,虞青尘一下子就不急了,既然有了两全其美的方式,她也不打算为了省点事而选择直接将小纸鹤置身可能的选项,小纸鹤的智力应该没问题,那些傻瓜教学应该看得懂吧。 看懂和自学并不傻瓜的修界基础在颇有灵性的小纸鹤智商范围内,虽然现在小纸鹤还不知道,它被打击的有点狠,哪怕虞青尘解释了那些修真基础到底多么通俗易懂,也还是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智商不够用。 直到无奈的虞青尘将小纸鹤捧到了手心,一边细心抚慰一边为它讲了几个南庄老道办过的宴会盛状,这才让小纸鹤的心情好了起来。 笑眯眯的迎了一位多年老友前来,银发曳地,面容俊美,散发宽袍,腰佩玉剑,风姿不凡。踏步前来,微微颌首算是见过礼,目光只在小孩身上顿了一顿,就大踏步的进去。 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多年故交又对面部进行了细微调整,感叹老友眼光越来越好之余倒也不觉老友的举动有所轻忽,毕竟相交多年,彼此莫逆,这点事情算是什么。 倘若老友今日的装扮是翩翩君子,那么气质与行为必然会全然变样,装扮和面目也必然有些许调整。 活得久了自然会产生些出格或不出格的兴趣作为消遣,喜欢变幻各种美男子形象且保持气质举动与之相符,就是自己老友的爱好了,这个爱好在修界那些千奇百怪的人中,还算得上是健康向上的呢。 这种时候就该赞叹下好友的五官底子,出色且没有什么倾向的五官让好友只需微调和变幻气质就能够达到想要的结果,并不需要特地为了这个去施展更容术来改变。 那些错过了修改容貌机会且又想大幅度一次性改变自己容貌的,为收集更容术材料而掏的腰包虽不至于破家荡产,也是很大一笔支出了。 想要修改身材的人倒是少数,修道人天生就有一副好身材,刻意把好身材调坏的是极少数,而让身材更如人意些,一般微调就够了。 而易体术所需要的材料花费,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更容术的两倍,处于可能伤伤筋骨的级别吧。 老友玩的相当有分寸,尽管隔三差五就要变一变,却从来没有动用过那两种术法,至于那些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把资源完全投入这两种术法且不止一次的,南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归是各自有各自的爱好就是,他南庄不也对将自己的小徒儿收徒格外执着么,看了看眼睛冒星星明显比较吃这一套的小徒儿,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它,顺手抱了起来就开始为小徒儿‘解疑‘。 变着法子损一损老友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而且想来老友也不会怎么在意,能够用这个成功避免乖徒儿被拐走,实在是桩划得来的买卖。 眼睁睁看着乖徒儿眼中的小星星一颗颗熄灭,重新回到了乖巧好奇心淡的样子,南庄便忍不住老怀大慰,对于这一项工作也产生了浓厚兴趣,基本上凡是能让乖徒儿眼中出现小星星卖相好的人物都要偷偷黑一黑。 由充满憧憬进化到死鱼眼,也许只需要一瞬间,在多次得知自己感觉风度非同寻常,令人心羡的人背后的故事后,小徒儿的动作逐渐一板一眼,对于修士的期待值也越来越低。 素服宽广飘逸,只收了纤腰楚楚若水,瞳成潋滟,眉目皎洁尤甚星月,唇色浅淡,肤胜冰玉,眼凝霜雪,高洁雅致难言,所过风采足可辉耀一地,见之忘俗失魄。 只是似笑非笑的撇过来一眼,师傅就满面堆笑的殷勤迎接,虽无华服点饰,却顿时将之前还觉得风采不凡的人比的统统坠入泥尘。 等到这位女子进入,小孩儿才能收回眼光,却一时间无论看向了什么东西都仿佛倒影着浅浅的女子影像,抓心挠肺只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在寻个地方静静观赏其一举一动。 紧张的看向了师傅,真心实意的不希望也不觉得那样的人物身上会有半点瑕疵,就是有,他也不想要知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庄的嘴唇张了两张,还是吐不出半个不字,凡是有点修界常识的人都会本能的敬重凌崖尊者,他也做不到在背后编排抹黑,再说凌崖尊者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黑的地方啊。 他见到的凌崖尊者自然是仪态万千,瑰资清美,高洁冰粹,容色冠绝风采绝世,却也知道这不是尊者未有收敛的全部,自家徒弟反应有些大,看到了多少未知,却肯定要比自己所见得多一些。 也是,乖乖徒儿的资质素来是极好的,看着徒儿眼中的仰慕忐忑快要飞了出来,忍不住舒了口气轻笑。 尊者是不会和他抢徒弟的,也没有谁有能耐拜到尊者名下,没有利害关系,他也一点都不想抹黑这个足以让所有人族承一个大情,功绩卓越值得一切尊崇的人物。 “这位便是凌崖尊者了,其一手扭转修界习气,肃静乾坤,功德修为,无可稍及相较者,丰资华采世无二,能为通天,可长生久视,古今未尝闻。” 凌崖尊者,小徒儿低下头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眼神晶亮,甚至错过了几位客人也来不及顾,他看不出来凌崖尊者强大不强大,却明白尊者的颜色风华已经足以震慑耀眼。 等到有了尊者的修为,他就可以和师傅一起长生啦,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早点拥有和凌崖尊者相同的力量,毕竟晚了,或者还能延长寿数,可未必能施展的开起死回生。 见过了尊者,后来的人即使再卓越不凡都无法勾起小徒弟的兴致,不温不火的施好礼节,面上的微笑温软恰到好处,眼中的星星却没有出现过了。 南庄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抹黑别人就算他脸皮厚也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用瞪大眼睛鸡蛋里挑骨头,也能对小徒儿好生讲讲来人事迹和修界势力,丰富见识,寓教于乐,岂不美滋滋。 在他不刻意有所偏薄后,小徒弟也确实受益匪浅,修界很多知识都是相当重要的,尽管现在仅靠着这些知识还无法推出修界的法则潜规,却也能够有点大大小小的揣测。 今日留了个底,以后乖徒儿想要拿捏轻重便简直容易了太多,也是自家徒儿天资聪慧,不愧是资质好到可以越过修为看到凌崖尊者更多的存在,放在一般三岁小孩身上,不要说揣摩个什么出来,不忘个一半就算很给面子了。 虞青尘可以对这修饰的恍若仙境的园林做到基本免疫,小纸鹤哪怕才经过小天湖的洗礼都无法忽视这奇美神秘的景致,乌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微微张开的小喙全是赞叹。 扑棱棱飞到了一片雾气中间,清凉湿润的气息必须给十二个赞,就算被沉重的雾气打湿羽毛飞行颇有些不方便,小纸鹤也已经相当惊喜与南庄一手设计的园林了。 不时俯冲到清辉上激起光点涟漪,小纸鹤甚至轻松的将全身没在了清辉当中,从下往上看滋味更是难言奇妙,可不只是清辉透彻可以道的尽的。 而那任由清辉洗刷毛羽,舒畅轻缓,温凉滑润的感觉也让小纸鹤乐此不疲,几次潜入清辉后,小纸鹤扑棱这翅膀就站在了一尾红鲤鱼上。 南庄幻化出的红鲤鱼可在清辉游动,美丽而灵秀,被小纸鹤踩到了身上居然也丝毫没有影响,继续四处游走着,游戏浅浅波涛。 随着园子中人员增多,渐渐满园都是细小的光点,明灭不定,配着云雾舒卷辉光凝流,极为梦幻可人。 踏入的人有赞叹其间美色布置的,也有静静伫立仿佛将一切风光皆不萦于心的,但无论来人如何作为,当见到了虞青尘后,都会安安静静的上来施一个礼,方才自便。 虞青尘本身也不是一个泯然众人的人物,她在哪里,哪里就会聚集所有光线辉华,即便是在修界一种各具风采谁都忽略不了谁以至于谁都不是很起眼的地方,她也具有能让一切视线下意识偏移的资本。 即便离群索居,即便避世独立,她在哪里,那里就是世界中心,不可能被任何人忽视,除非她收敛的彻彻底底,而虞青尘,又哪里会对身怀灵力的人收敛的彻彻底底呢。 于是那些有资格入园的人物,但凡前来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先上来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稽,也不论得到了什么样的响应抑或没有响应,便还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来,自己寻了一地随意作为。 尊者喜静人尽皆知,拱手一稽是基本礼节,必须当做,而做完后也当本着礼节,远远推开不扰了尊者清幽,尊者脾气是好,却也从来不会过多容忍迁就。 小纸鹤被园林所摄的心神早就恢复了正常,茫然的看着那些一看就很不一般的人物恭恭敬敬的上前来,向着尊者远远的悄悄一礼,礼毕后随着尊者微微的点头或者一道安静的目光悄声退去。 眼中混杂着恭谨,崇敬和其它,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散落在其他地方,无形间就围绕着尊者划了个大大的圆。 圆里面只有尊者一个人,尊贵而静寂,同其它地方的诙谐欢笑隔离出了分明的线条,尊者的身姿昳丽,表情疏冷凌贵,自然携带淡漠寒凉如霜雪,与平日全然不同。 不,不该是这样的,尊者她喜欢安静,却也喜欢热闹,尊者的眼神应当更加鲜活一点,而不是沉静的已经没有了太多人气,尊者从来没有太多的讲究,尊者,尊者。。。 尊者是什么样的?高贵清冷,淡然姝丽,可能和这样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但总之,绝对不是这样的。 有进入园子又参加了百年大典的人物基本上看那个小道童一眼就能够大致猜到南庄耍了什么把戏,当客人到齐南庄携带小徒儿入园后,没有嘴上计较也少不了一两道谴责目光。 南庄厚脸皮的照单全收,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现在正好没人说只要他不说小徒儿不可能这么早知道自己的作弄,而如果开了口解释,岂不将自己的事情暴露的一干二净,嫌死的太晚了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虞青尘在中秋宴上始终是清冷疏离,沉静悄然的,就连南庄弄出来的绝色丽人婷婷娜娜斟酒劝饮,舞曲倾城都好像没有能够得到虞青尘的动容,平淡疏离的模样仿佛比起千年前更甚。 凌崖尊者虽然生性淡漠清冷,却还是好打交道的,到了宴席将要结束的时候,就有了修士陆陆续续前来问好,以奇珍异宝请托尊者帮忙或换得自己想要物品的,虞青尘也都一一应了。 等到南庄携带着他的乖乖徒儿向在场所有修士都讨要了一份贺礼后,就腆着脸带了徒儿走到了虞青尘近前,也不敢明说,只是眼巴巴的看了过去,小孩子的眼睛亮亮的,乖巧讨好的模样简直能让人心都化掉。 记得自己有给过小家伙一份见面礼,虽不值什么钱,但对于小家伙应当颇有些意义的才是,也罢,看着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神,虞青尘无意多做纠缠,小孩儿的前世,自己还是很欣赏的。 取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玉上有孔穿了根红绳,美玉洁白中间隐有符文浮现,大方别致,看着就知道不凡,随手递到了小家伙手上,便阖了双眼,退客之意显露无疑。 小家伙恭谨施了一礼后却没有退下去,还是和师傅一起站在虞青尘面前,丝毫没有让下一个人过来的意思,南庄倒是大大方方,也不使用甚么传音入密,直接请求尊者帮助徒儿洗净旧尘,提升一次资质。 虞青尘不再阖目,瞳孔静寂,没有动怒也没有出手,音调冷淡。 “汝意欲以何换?” 南庄眼睛一亮,知道有戏,将乖乖徒儿推前了一步,自信满满。 “吾有一璎珞,质地精粹,玉色玲珑,粉白相间造型精巧煞是可爱,不敢说雕缕奇绝,却也值得一观。玉枝相配有簪环一套,耳坠一副,彼此相依相托,秀美绝伦。” 也不好奇那副璎珞如何,语调依旧淡淡。 “不足。“ 毫不气泄,本来也知道尊者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打动,这一套璎珞做工确实精巧美丽,论其价值恐怕还不及尊者送的第二次见面礼,好歹那是个不错的灵器,原来准备的也不止这些。 ”有一酒壶,设计巧妙,凤颈燕翼,繁花刻体,自具芬芳,凡注之水,出及香酿,注之常酒,出增醇香。有配杯盏一副,虽无它能,亦有三分别致。“ 同等能为之物,她有何止万千,无需细看。 ”不足。“ ”有鲛纱三卷,夜放毫光,长则百丈,宽则十数丈,色泽清透,一卷轻薄,可纳之与方寸之匝,有鲛女纺以细纹,精致难寻,另有东珠一觞,皆如指大,洁白光润,可饰衣裳。“ 鲛纱还有的基本特性例如可阻风雨蛇虫,微风透气,无寒无暑,不干不湿自不用刻意提起,谁都是知道的。 ”不足。” 已有修士窃窃私语,这三种东西只凑了一样,尊者就可以完成些点拨指教之类的小要求,凑足两样,尊者就可帮忙拔除不算特别棘手的旧伤,足了三样,可帮忙稍加弥补根基。 就算不是弥补挽回,而是追求突破在尊者这的价码总是要贵上一截,三件都不够,也可以看出提升资质到底有多难了,当然,可能和这三样加起来也不过比尊者的见面礼稍贵一二有关。 南庄毕竟了解尊者作风,准备的东西不止这三样,他的徒儿资质本身绝顶,要再有提升自然是千难万难。且贪得无厌比起其情可悯,差距怎生可以以道理计。 “昔年老道偶入山林,竟得千年朱果三枚,又有奇遇,获明珠一颗,能照夜如白昼,五毒退散蝇虫远避,久佩于身,可饱百病不袭,百毒不入。” “还有不足之处。” 知道这是已经接近了,心中喜悦。 “年少无知时,曾与异兽相博,得其腹中自生宝剑一柄,凡铁触之即溃,宝钢不可掠锋,自有灵性,寒光似水,能护主人,可辨吉凶预警。” 虽然还是不足,不过所差也是甚微,想到小纸鹤瞳孔飞快掠过一丝柔和,无人可见,声音清冷。 “本尊有意为鹤奠基,汝之所言虽有不足亦可将就,取修界所有有关常识基础各一卷,可为汝徒提升。” 这个条件简直是白送的,南庄哪怕收藏不够随便找个人也能够凑齐,当即应允,又请尊者稍宽一二,三日内必然将所有书籍一本不漏送与尊者。 虞青尘默许了,南庄就将之前提好的四五样东西连同赠品,兴致勃勃的直接交易了算作定金,又约了个带着徒儿上门的大致日子,便退开。 其他人也都各有所求,尊者呆在宴会上的时间又不长,不乘着将完未完的时候拿出奇珍异宝或者充足理由约好,谁知道下一次宴会刚好尊者也在的几率是多少呢。 之前算好了各种要在宴会上做的事情,小纸鹤在中秋宴上却除了开始都窝在尊者脚边,它不想离开只剩下尊者孤零零一个人,也不怎么敢站在有些陌生了的尊者肩头。 它肆无忌惮的底气都是尊者给的,一旦尊者变得有些陌生,所谓胆大包天调皮捣蛋的小纸鹤甚至都不敢自己跳到尊者的肩上,现在仿佛禁区里面终于有人进进出出了,小纸鹤的眼睛却还是有点酸。 有人前来,恭谨小心的请托尊者又如何,禁区内外还是两个圈子,圈外的人为了快要谢幕的美好肆意狂欢玩笑,圈内的人则都冷清安静,来去匆匆,不敢多加滞留。 如果尊者的性情确实如此,它会很高兴他们对于尊者的小心尊重,但它知道尊者其实并没有对于孤身一人有什么偏好,也从未有刻意的将自己与旁人划开过。 尊者生性冷清,却也喜欢向往繁华热闹,尊者不好于人群久坐,却也厌恶被人群彻底隔离。 虞青尘没有想过那么多,私下一回事,宴会上一回事已经是了习惯,她与小纸鹤之间的联系更多是单向的,无法同小纸鹤感同身受,也不会受到小纸鹤的情绪影响。 小纸鹤今天分外乖巧的一直窝在脚边让她有些惊讶,但也未免觉得可能和自己之前打击的有点狠还有初次见到如此繁华的私聚有关系。 百年大典由着庄重的缘故,虽然环境美丽修士众多却不会有这样轻飘飘的朦胧梦幻和热闹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到了小院,小纸鹤还是闷闷不乐,没有兴致勃勃的与那帮草木精灵们宣扬所见所闻的意思,依旧围着虞青尘寸步不离,不时还用担忧恳切的眼神看了过来。 它隐瞒的再好,也瞒不过虞青尘,虞青尘这次是真的有些讶异了,轻轻将小纸鹤从肩头拢了下来,放在掌心,耐心询问着,总不能一次私宴就将小纸鹤给吓坏了吧。 看着耐心细致,眉目柔和同方才全然不同的虞青尘,小纸鹤的委屈就更加浓重了,它年龄小,城府也是极浅的,抽抽噎噎的就将自己所想所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有些为小纸鹤的心思动容,也有些好笑,未曾想过它居然如此容易钻牛角尖,也不知道它的想法居然歪倒如斯程度,将小纸鹤放入了云芳做的小篮子里面,开始细细解释。 “非是旁人敬畏不敢靠近,也不是他们试图慢待本尊,他们也没有将本尊隔离出去,高高供起的胆量与能为,你见的一切,仅仅是他们善于察言观色耳。” 知道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小纸鹤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却还是迷茫不解,懵懂的看向了虞青尘。 “本尊如是有意一同欢乐,则周遭必有人攀谈诙谐,众星拱月,本尊若只欲旁观,则眼前必有欢笑,而少有人前来言语,本尊如若不耐意欲速离静寂,则周围无事,无人敢于贸然。” 看向目瞪口呆的小纸鹤,嘴角噙笑,容姿瑰华,风采旖婳,可倾众生。 小纸鹤这次懂了,觉得自己之前简直是瞎操心瞎担心,白白浪费了那样的好风景好玩乐好吃食,半点儿不见之前的乖乖巧巧,顿时跳起来准备大闹一通。 它当然没有成功,才蹦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指轻轻地按下,几度想要跳起未能成功,正要愤怒的炸毛叽叽喳喳一同,就被一只柔夷轻巧的捧了起来,然后被双手拢起。 愤怒的小鸟立即卡壳了,它不敢置信的东撞了撞,西碰了碰,确定自己真的被困在了双掌之间,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控诉和不可思议的望向了虞青尘。 虞青尘浅笑,仪态无双,素手将小纸鹤带到近前,轻轻用脸颊蹭了一蹭小纸鹤,感觉到手中旺盛的生命力,暖烘烘的小身子,还有已经稍微凌乱了的羽毛,心头一烫。 眼睛定定的看向小纸鹤,瞳中有温暖,有宠溺,有无可奈何,也有深深疼爱,潋滟澄净,清美宛秀,如若繁星璀璨,又如夜月静寂辉冷,能令天地无二色,万物失锋芒。 小纸鹤痴了,只能够呆呆的看了过去,其它的所思所想,统统被摒弃。 变化从瞳孔开始,逐渐蔓延全身,钟天地灵秀与一身,揽日月精华为一体,这种容颜就不该拥有,只消一眼,便能够让人神魂甘愿溃散,从此无神无智,身化虚无。 小纸鹤的神念已经开始了溃散,还是挪不开眼,羽毛边缘都开始了虚化,好在虞青尘的变化只是一瞬,一瞬之后就恢复了平时,虽然绝色也依旧可以现于人前。 直到视力逐渐回归,小纸鹤才知道刚刚自己居然一眼看过去,就已经无法视物,再想一想刚才的样子,居然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起来一点,倘若尊者不是就在它面前,它怕是此刻连尊者的存在都忘了。 这并不是虞青尘施为的手段,单纯是小纸鹤的神念修为心境,无法支撑它看她哪怕一眼,颜色突破了某种限度,是真的可以杀人的。 只是一瞬间显露容颜,造成的影响不止这么一点点,方圆无数里所有植株,每一片叶尖都极力向着虞青尘的方向伸展,倘有风雨处,雨散云收,楚都内外多少鸟雀野兽,蜂拥而至向着院落拜服。 但凡楚都百里内的人,不知何故总觉得一方有莫大吸引,频频翘首倚望,天赐霞光辉耀满园,锦鲤越水折出拜见身形,有乐声渺渺不知从何而来,响满十里之地。 虞青尘没有顾着那些,回头出手合着天地之力洗净了所有记忆便是,伴随她刚刚无法自控露出真实容姿大放光彩的是,她的心忽然安稳了。 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心有所漂浮,适才却忽然觉得心底攀延出了什么顿时安稳,才顿感之前无根无依,冥冥间通晓缘故,自己的情丝,终于彻底长成了。 惊觉自己之前居然忘记情丝将成还在凡间游逛,甚至现在已经对这仲怀卿有了三分好感。 仰赖出生特殊,浑然不觉其中有天道插手有所不对,只是为自己的粗心混沌有所感叹,不愧是情丝将成,以前自己的记忆何时曾经那么差过。 补全了小纸鹤的缺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与小纸鹤有莫大关联,不然等到自己回神,小纸鹤怕是已经魂归虚无,难挽难救。 天地有时候也实在不讲道理,自己的容姿虽然难以为生灵直视,极易有所损伤,却还没有到当真一眼魂消魄散的地步,还不是因为情丝完成大放精灵,才让小纸鹤一时无辜遭劫。 乘着天地本身也有所补救淡化印象的时刻,悍然出手,柔夷一番灵气激荡奔涌,藉此良机居然将修为遍布天地每一分寸,寻觅到了所有被自己影响或看到被影响生灵的生灵。 空气无形,折出一波波褶皱,修为运转间,所有人方才的震惊奇异统统被淡去,结束后最多只有几个感官灵敏者觉得今日时间过得稍微有点快罢了。 脸色微白,吁了一口气,虞青尘切切实实的察觉到自己修为又精进了许多,换做之前如此连同修士妖兽一同作为,她怕是现在早已精疲力尽甚至可能有所反噬损伤。 现在只是脸色微白,且她觉得自己若是事先有所准备或施展术法而非是仓促作为蛮力硬冲还会更加轻松,体内现在还在平稳而飞速增长的修为也告诉了她一切绝非幻觉。 修为已经一下拔升到了一个极致,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一个薄膜,虽然距离极远不知要怎么样才能有所接近更加遑论突破,却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前路未尽前行有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曾经千千万万次揣度自己情丝长成是因为什么,猜过那位天道安排的天命之子,猜过与天命之子密切相关的云芳,甚至想过不慎间动了些许情谊的仲怀卿,却没有想过会为了小纸鹤。 果然是世事变化无端,在此之前,怎么可能知道为着小纸鹤拳拳之心的一次动容,就促进了她的情丝最后一步的长成,小纸鹤,也确确实实是她的福星。 察觉到因为这又一重的紧密联系,源源不断的气运从自己身上向小纸鹤那里流淌而去,生生将只是有点福运不至于有什么灾劫的小纸鹤弄出了个气运深厚逢凶化吉出来,也不以为意。 这些气运比起来自己身上所积累的,说是九牛一毛都觉得过分了些,无数年积攒功德气运无算,小纸鹤从她这里分流的气运再多个百八十倍,都称不上九牛一毛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光光是刚才情丝结成天生异动气运汹涌,就足以将那些消耗的成千上万倍补回来,但对于小纸鹤来说,有了又一笔气运撑着,天降灾祸的可能性便再次少了许多。 一指点出灵光显化,轻轻按在了茫然失措的小纸鹤头上,数不清的灵力知识涌入又被封存,小纸鹤的资质被强行提升了一倍有余,这还不算完,食指虚影直入神魂,洗涤尽了神魂积杂烙下了道印为纹。 扩张洗涤了神魂小纸鹤便更加思维清晰神智清楚,有道印能让小纸鹤对于天地道理更加亲和,容易感悟,可避灾祸。 偌大手笔一出便可见成效,小纸鹤只觉得仿佛有清泉灌顶清凉舒适,整个鹤一下子清爽轻松了许多,没有了之前虞青尘出手天地乍变的茫然,也不再对自己记不住之前尊者的样貌而无措。 安心舒适的感觉让它放弃了那些乱七八糟,只是依恋的轻轻蹭了蹭虞青尘手指,自觉刚才一番作为之后自己大有进步,哪怕扑扑翅膀都比从前轻盈方便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总觉得天地也干净美丽了些许,不像之前总有点陌生,而是让自己有些安心,可以稍微依靠,它是感觉得出自己资质提升更容易悟道的,和草木精灵玩了那么久总会有点常识。 尽管草木精灵自己的常识也不多,总可以教会对于大部分事情一无所知的小纸鹤一些,比如提升资质即使有幸得到天材地宝辅佐也难得令人发指,还不能有多大成效。 就算尊者的修为通天,能够一指改变那么多事情,也是不容易的吧,何况尊者刚刚引起了灵气异变,脸色还有些发白,果然尊者最好最好最最好了。 小纸鹤精力充沛,打定了主意要和尊者好生厮摩一番表示感谢之意,虞青尘却很有些困乏,一时半会儿的提不起和小纸鹤玩乐的兴致。 好言安抚了两句,小纸鹤也懂事,便不做纠缠,自己飞到了云芳那里找草木精灵们玩去了。 这厢里想要睡觉的虞青尘因了难得的困乏倒有几分新鲜,她来到凡界后自然也是睡过觉的,却还真的不知道疲累是什么滋味。 现在因为情丝生成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又施展手段引领草木混淆了生灵记忆,为小纸鹤提升资质倒还是末端,一番作为接踵而至目不暇接,以她的能为都有了些疲惫。 这种感觉是她初生未久实力‘孱弱’时都极少有的,当然这个孱弱的含金量值得一论,虞青尘哪怕最为孱弱的时候也能够吊打妖界修界一干人等。 带着新鲜感顺从的闭上的双眼,甚至还盖了一床绣被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坠入梦乡的时候恍惚理解了为何有那么多奇葩的人追求永眠,疲惫时睡梦的感觉确实是温暖而舒适美好的。 ···················································································· 阖上双瞳念念有词,身周灵气激荡翻涌,逐渐凝成了一把把剑的雉形,狂风乱卷树叶飘飞,面前的草皮终于无法抗拒越来越强大的吸引力,从地上飞起。 只是轻轻一带,一个剑的稚形就被摧毁,接下来就像发生了骨牌反应一般,一柄柄隐约剑状的灵气溃散,加助风势,即便及时散去了灵力,还是兜了仲怀卿一头一面的灰尘。 呛咳两声,灵力一转顿时周身重新干净整洁,却总是觉得还有些奇怪,无奈的起身准备打水沐浴。 他昨日看到了一副先辈御剑图,数剑齐发,乘风驾气,衣襟带风,器宇轩昂不凡,放目四望,姿态从容,酷炫的简直没有朋友。 这么好玩啊呸,这么有格调的术法这么能够不学一学呢,听到师傅表示那届师祖对于这种术法只留了只言片语后,仲怀卿其实是相当失望的。 不过看到那只言片语并且猜出了点端倪关窍后,仲怀卿就开始兴致勃勃的学或者说半自创起了这个无名法决。 一开始用灵气凝了一把剑轻松达成,虽说剑身有些单薄不够灵动也带给了仲怀卿莫大的鼓舞,于是抛弃了循序渐进的仲怀卿直接试着做到如祖师一样的效果。 结果是谁都知道的,已经失败了三次了。 转身就看到了陈应道抱着臂膀旁观的津津有味,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虽然看不到,也猜得出来最后失败的那一下子必然是相当狼狈的,重要的是谁都不知道师傅已经在旁边看了多久。 见到没有好戏看了,陈应道叹息了一声,不理会自家徒儿红白交加眼看快返青的面色,晃晃悠悠晃回了屋子,浓郁的酒气也在这个时候散开。 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却很是震惊于自己徒儿的天赋,不愧是那位惊才绝艳的离曦子祖师转世,这个术法自己四五十岁的时候也曾在师傅点播下学过,足足钻研了两三天,才能够弄出和现在差不多的效果。 要知道,自己的资质悟性在修界中也算得上上上等呢,否则也不会被自家师傅看上进了潮思观。 第一百二十章 剑柄质地坚硬,天青为底银色勾勒,晓畅纹劲,剑身长且薄,锋芒轻锐,银光流转,实在是一把无论造型质地,都称得上极好的宝剑。 这样的剑聚了十数把,拥簇一地,显得也颇浩浩荡荡,中间一少年月牙道袍,长身玉立容姿俊丽,手掐剑诀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剑诀变幻间十数长剑皆如臂使指,应用自若。 周遭风舞云动,鼓起衣袂烈烈,少年屹然不动,神飘逸动,任谁都得赞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隐约有剑芒浮现,刺破手指挤出一点指尖血来,复又念诀,只见一柄剑忽的大了一倍,稳稳落在了他足下。 忍住欣喜,愈发从容不迫,灵力涌动,身躯逐渐被那一柄宝剑托起,十数把剑初看看不出什么,排列摆放却是别有乾坤,愈往上愈能借力愈觉轻松,直直的升了约有两三层楼高。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个高度靠着数十柄剑借力只觉轻松,仲怀卿心念一转,指挥着群剑便欲向前飞驰。 才冲了一小节距离,尚未回个什么味出来,只觉得脚下忽然一空,低头一看,方发觉足下踩着的那柄剑居然化了一半,适才还尽在手中的十几把间也次序絮乱,有的甚至直直掉了下去,在半空中还原成了一团灵气。 一时间手忙脚乱无济于事,只是强撑了几息,竟是一把剑都没有留下,身躯也直直的坠了下去,所幸飞的不高,随便一个小术法下来就能够使他平安落地。 如果不是脚下无依无靠,哪怕再高个两层楼一跃而下他也不该有事的,更加无需什么术法,凭空落下则容易有擦伤,羽落术施展便无妨。 话是这么说,还是有点狼狈的,到底术法比之前大有进步,仲怀卿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恼怒的狠狠揉了揉自己头发,直到发髻散乱,才开始往后山前进。 身形不觉就带了点萧瑟,仲怀卿有点绝望的想着,至少在这个术法练成之前,他大概是不用指望和山泉解开那个不解之缘了,每日都要沐浴个三五次不说,连净身咒他都觉得自己熟练了好多。 放弃这个术法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已经练得像模像样,现在再放弃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哪怕这个除了耍帅别无它用,也算得上一个难得又能飞行又能攻伐的术法了。 就算两方面都很鸡肋,消耗还不小也算不一般了,只是不知道要修炼到能够一边自如飞行一边自如攻伐,就算可以攻伐,总感觉杀伤力也没有很大的样子。 大师兄可能用得到,毕竟他还要经常打打邪修,自己要上只能耍帅,到时候把法术补完就送过去吧,据说大师兄成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那也是喜事一桩,这个术法当做随礼,也不算寒酸了。 也不知道他与尊者能不能有这么一日,说起来自己与尊者相交多日,隐约觉得尊者待自己亦是有着些许不同,却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尊者姓名呢,有点好奇。 算一算也就几天了,泡在池水中拿着那片绿叶细细摩挲,等到这次见到尊者,一定要问一问尊者,也不知道尊者会不会回答,前几天总有种恍恍惚惚的错觉,觉得这次见面尊者会更近人情一些,是错觉吗。 如果尊者告诉了自己名姓,自己在尊者眼中就应当是不一般的吧,倘若在幸运一些。。。 嗯不敢想,人总是要有个盼头更好嘛,自己的目标可以说是相当高难度了,不知道如果达成了,算不算完成了好几个祖师爷的遗愿。 自己的前世肯定不算了,磨掉了存在,等到现在所有知道他的人死去那么一切记载都会磨灭,就连潮思观都不会记得他,遗愿什么的,当然是根本不可能存在了。 所以说为什么把自己存在抹掉了,祖师爷的想法简直是不是凡人所能够理解的,至少仲怀卿不行。 ···················································································································· 大师兄和侠女此刻正在屋子里,面色严肃相对而坐,刚刚才教了侠女一些从尊者那里换来适合侠女修炼的功法,大师兄正在教授。 只是教授了一半,大师兄就发现了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侠女是文盲,奥不不不,侠女没看过道德经和黄庭经。 这就很麻烦了,没有看过道家典籍,大师兄哪怕讲的天花乱坠,侠女也只能半知半解。 其它的半知半解也就算了,修道半知半解,是想要试一试真·走火入魔吗,头疼的大师兄只能够从头给侠女讲解,哪怕侠女悟性不错颜色上佳,也是一件麻烦事。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从头到尾讲解,忽然就对刘哲师弟产生了敬畏呢,也是难为他了,回头务必要给刘哲师弟买点东西。 从头教导,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哲鼻间一痒,险些打了个喷嚏,虽则忍住了,先前说的话却断了,看着娇袅少女眼中的询问,耳尖微红,示意无碍,清咳了一声,就又顺势讲起太平经来。 刘哲本就样貌俊美,气度出群,更兼脾性温和,心思细致,声音清越,此刻放低了缓缓而来,不觉间就带了几分空灵磁性,吐字清晰让人不觉沉迷。 坐下六七个少年男女便忍不住敬佩之色,刘哲师兄讲道细腻深入浅出,能够释疑解难,为人大方和气,从来不会为了他们的问题嘲笑妒羡,最是公平不过。 师兄人品极好,倘若自己有了什么不便说的事情缺少了什么,求求师兄,一般都会应的,就算公中没有这么一条,若是实在有情可原,师兄也不惮用自己体己贴补一二。 教习长老讲的粗疏概括,能够一语惊人,也不是不认真仔细的,却不像刘哲师兄面面俱到,总有些疏漏难以理解,只等着半月一次的刘哲师兄前来,非但能够解释清清楚楚,还能够引申一二,每每让人多出些感悟来。 其它的倒也罢了,父母亲缘难以割舍,免不了为了山下的事情拮据了手头,就算孤零零一身干净被流光宗捡来教养的,为了没着经验被山下散市,无良师兄诓骗的也多了。 更别说一时失手弄坏了什么东西,刚刚接触道法的小子们好奇心总是要旺一些的,偏生为了实验术法花光了积蓄没钱补上,来求求师兄,刘哲也不吝啬于借那么一点灵石财物出去,总归发月例时那几个师弟妹们会还上的。 师尊是人缘不错颇有威信的执法长老,在流光宗的宗门规定很有弹性相对主观的情况下,哪怕没有如何徇私枉法也少不了各种进项的,作为师尊唯一的徒弟,刘哲的手头简直宽松的不得了。 刘哲本来就性格节俭天资上佳,加上勤勤恳恳不弄明白现在所学就绝不会探寻更多,另外每半月一次的讲道宗门也会配给一定分例,他的修为在年轻弟子中有过浮沉却没有几次掉出过前五的奖励又是一大笔。 他常为师弟们解疑释答,不吝帮助人缘极好,就算每批弟子招收进来和正式分配出去甚至部分有突破之后他都会送一份不菲的礼物,在后面也会得到这些师弟妹们往往更甚一筹的回报。 刘哲实在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他又不喜欢出去,一直乖乖巧巧的窝在宗门里,眼光好加上师尊的职位没有人会坑他,可不就只能借给师弟妹们用或者偶然补贴宗门一二了么。 至于每届弟子都会因此有几个见了他就红脸的,刘哲真的还没有那个心思,总觉得那些弟子大都是稚嫩时由他一手带起,哪怕修界不在乎那么区区几年的年龄差,刘哲也觉得怪怪的。 但是,讲完了一大段,看着师弟妹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像以往一样眼中满怀欣慰和成就感,唇角微勾,啜了一口泡的正好的普洱。 目光在分配下去的时候却无法像以前一样的公平公正了,会微笑着时时刻刻注视着每一个人,通过对方脸上细微困惑欣喜而传音做出解答或询问的刘哲,无法自制的将绝大多数目光和大多数时间耗费在了那个娇袅的少女身上。 相比于其他师弟妹,这位师妹要聪慧到一种甚至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按照这位师妹的进度和理解能力,本来是不用一定要听这一堂师兄授课的。 这不是重点,刘哲从来都欢迎每一位师弟的旁听,事实上即使成功分配了出去甚至有了师傅,有些健忘的师弟妹们也会在发现那一堂课正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而过来旁听。 刘哲从不介意,态度是一贯的温和细致,甚至可能会在无人时笑着打趣一二,语气姿态绝对不会让人反感,加上哪怕被批准了不用上课,其实会翘课的师弟妹原本也不多,他所在意自然不是这个。 他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高情商让他的举动和视线绝不会让人以为是冒犯唐突,像是正常的偏爱同关切,毕竟少女十分聪慧,身子骨却并不是很好。 他关心每一个师弟妹,对于他们的基本资料如数家珍,又十分克制,从来不会探寻更多可能引起反感或不适的东西,许是因为他的情史太过清白,师弟妹们对于他对少女更高的关注也从没有想歪过。 但是见到少女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动了心,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毕竟少女现在才十四岁,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看上去甚至只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一手教导的从十岁到二十男男女女都有,怎么以前就没有什么反应唯独对于这个姑娘就心生恋慕了呢。 娇袅少女生的确实好容貌,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清韵,虽娇小羸弱,然腰细不盈一鞠,冰肌玉骨,秋眉剪瞳,长发拂膝,肌肤尤其洁白通透,不容纤尘,见之便心生怜惜赞叹,忍不住自惭形垢。 少女的手纤长秀美,青丝细滑莹润,长睫楚楚,瞳孔干净潋滟,又自然含了沉静,极美,初一见面,就有好几个师兄弟失了形态,连师妹也有红了脸的。 但论起来同英美的赵师妹,秀婉的何师姐,娇小玲珑的曾师妹,艳色照人的柳师妹,端庄大气的华师叔差距并不大,可能有些优势,也不到压制性的地步。 况且自己还见过凌崖尊者,若是因着这颜色一见钟情,怎么也是凌崖尊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少女的聪慧与全宗绝无仅有,放言修界前后,找出几个比肩的也不难。 看着所有师弟妹基本已经回转过来,刘哲浅笑娓娓而谈,不见一丝不耐,不过倘若不从理智的角度,他倒是觉得,苓师妹当为自己所见过人中的翘楚之一。 不成想教导师弟妹居然会找到了让自家红鸾星动的契机,他记得苓师妹并没有对谁说过恋慕,趁此良机一鼓作气,当可抢先一步夺得佳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几乎是从一个时辰前就掐着每一分每一秒计算着时间,等到阳光又西移了一截的刹那,仲怀卿欣喜的看到绿叶上浮现了点点银纹,屏住呼吸不敢动作,直到闪烁的银纹逐渐稳定,才伸出了手掌。 手心有些湿滑,小心翼翼的拈起了树叶,却又一时犹疑。 他之前已经好好拾掇过自己,但是适才过于紧张欣喜出了一身的汗,这么去见尊者,是不是不太好啊。 纠结了半响,还是先奔去了后山,沐浴结束,重新换一身衣服,重新束发后再来撕开这片叶子,许久未见,可不能够轻率唐突了呢。 浅青色劲袍完美的勾勒出了劲瘦腰线,腰带缀了东珠美玉,金线镶嵌,鹿皮长靴底子厚重,青玉冠半錧发,披了件雪白的大氅看上去极是养眼。 刘哲鼻间一痒,险些打了个喷嚏,虽则忍住了,先前说的话却断了,看着娇袅少女眼中的询问,耳尖微红,示意无碍,清咳了一声,就又顺势讲起太平经来。 刘哲本就样貌俊美,气度出群,更兼脾性温和,心思细致,声音清越,此刻放低了缓缓而来,不觉间就带了几分空灵磁性,吐字清晰让人不觉沉迷。 坐下六七个少年男女便忍不住敬佩之色,刘哲师兄讲道细腻深入浅出,能够释疑解难,为人大方和气,从来不会为了他们的问题嘲笑妒羡,最是公平不过。 师兄人品极好,倘若自己有了什么不便说的事情缺少了什么,求求师兄,一般都会应的,就算公中没有这么一条,若是实在有情可原,师兄也不惮用自己体己贴补一二。 教习长老讲的粗疏概括,能够一语惊人,也不是不认真仔细的,却不像刘哲师兄面面俱到,总有些疏漏难以理解,只等着半月一次的刘哲师兄前来,非但能够解释清清楚楚,还能够引申一二,每每让人多出些感悟来。 其它的倒也罢了,父母亲缘难以割舍,免不了为了山下的事情拮据了手头,就算孤零零一身干净被流光宗捡来教养的,为了没着经验被山下散市,无良师兄诓骗的也多了。 更别说一时失手弄坏了什么东西,刚刚接触道法的小子们好奇心总是要旺一些的,偏生为了实验术法花光了积蓄没钱补上,来求求师兄,刘哲也不吝啬于借那么一点灵石财物出去,总归发月例时那几个师弟妹们会还上的。 师尊是人缘不错颇有威信的执法长老,在流光宗的宗门规定很有弹性相对主观的情况下,哪怕没有如何徇私枉法也少不了各种进项的,作为师尊唯一的徒弟,刘哲的手头简直宽松的不得了。 刘哲本来就性格节俭天资上佳,加上勤勤恳恳不弄明白现在所学就绝不会探寻更多,另外每半月一次的讲道宗门也会配给一定分例,他的修为在年轻弟子中有过浮沉却没有几次掉出过前五的奖励又是一大笔。 他常为师弟们解疑释答,不吝帮助人缘极好,就算每批弟子招收进来和正式分配出去甚至部分有突破之后他都会送一份不菲的礼物,在后面也会得到这些师弟妹们往往更甚一筹的回报。 刘哲实在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他又不喜欢出去,一直乖乖巧巧的窝在宗门里,眼光好加上师尊的职位没有人会坑他,可不就只能借给师弟妹们用或者偶然补贴宗门一二了么。 至于每届弟子都会因此有几个见了他就红脸的,刘哲真的还没有那个心思,总觉得那些弟子大都是稚嫩时由他一手带起,哪怕修界不在乎那么区区几年的年龄差,刘哲也觉得怪怪的。 但是,讲完了一大段,看着师弟妹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像以往一样眼中满怀欣慰和成就感,唇角微勾,啜了一口泡的正好的普洱。 目光在分配下去的时候却无法像以前一样的公平公正了,会微笑着时时刻刻注视着每一个人,通过对方脸上细微困惑欣喜而传音做出解答或询问的刘哲,无法自制的将绝大多数目光和大多数时间耗费在了那个娇袅的少女身上。 相比于其他师弟妹,这位师妹要聪慧到一种甚至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按照这位师妹的进度和理解能力,本来是不用一定要听这一堂师兄授课的。 这不是重点,刘哲从来都欢迎每一位师弟的旁听,事实上即使成功分配了出去甚至有了师傅,有些健忘的师弟妹们也会在发现那一堂课正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而过来旁听。 刘哲从不介意,态度是一贯的温和细致,甚至可能会在无人时笑着打趣一二,语气姿态绝对不会让人反感,加上哪怕被批准了不用上课,其实会翘课的师弟妹原本也不多,他所在意自然不是这个。 他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高情商让他的举动和视线绝不会让人以为是冒犯唐突,像是正常的偏爱同关切,毕竟少女十分聪慧,身子骨却并不是很好。 他关心每一个师弟妹,对于他们的基本资料如数家珍,又十分克制,从来不会探寻更多可能引起反感或不适的东西,许是因为他的情史太过清白,师弟妹们对于他对少女更高的关注也从没有想歪过。 但是见到少女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动了心,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毕竟少女现在才十四岁,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看上去甚至只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一手教导的从十岁到二十男男女女都有,怎么以前就没有什么反应唯独对于这个姑娘就心生恋慕了呢。 娇袅少女生的确实好容貌,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清韵,虽娇小羸弱,然腰细不盈一鞠,冰肌玉骨,秋眉剪瞳,长发拂膝,肌肤尤其洁白通透,不容纤尘,见之便心生怜惜赞叹,忍不住自惭形垢。 少女的手纤长秀美,青丝细滑莹润,长睫楚楚,瞳孔干净潋滟,又自然含了沉静,极美,初一见面,就有好几个师兄弟失了形态,连师妹也有红了脸的。 但论起来同英美的赵师妹,秀婉的何师姐,娇小玲珑的曾师妹,艳色照人的柳师妹,端庄大气的华师叔差距并不大,可能有些优势,也不到压制性的地步。 况且自己还见过凌崖尊者,若是因着这颜色一见钟情,怎么也是凌崖尊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少女的聪慧与全宗绝无仅有,放言修界前后,找出几个比肩的也不难。 看着所有师弟妹基本已经回转过来,刘哲浅笑娓娓而谈,不见一丝不耐,不过倘若不从理智的角度,他倒是觉得,苓师妹当为自己所见过人中的翘楚之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才刚刚亲手裁剪照料了一盆芍药,碗口大的花朵色泽娇嫩,从玫红到浅白鲜妍欲滴,妖冶而唯美,虞青尘俯身洗净了手上的污泥,手指白皙秀美让旁边的仲怀卿忍不住悄声吞咽。 也是这一个月后胆子大了,换做之前仲怀卿绝对是没有这个色心的,可一个月后回来忽然就有了点说不清的底气,敢于大大咧咧的欣赏尊者的每一举动。 虞青尘五官何其灵敏,且仲怀卿本身与她的距离就极其相近,手上的动作顿时顿了一顿,用复杂微妙的眼神看了无地自容的仲怀卿一眼,才起身蒸干了手上的水泽。 有些事情或许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但比起将一切摊开说明,虞青尘倒是更加乐意先循序渐进个三五载在谈起其它,她没有让仲怀卿长生的能力,也是无数年中第一次动情。 就算知道这次动情跟情丝将将长成不无关系,也希望一切尽善尽美,长生中有了感情就注定了日后的伤痛,她不希望到时候甚至这段伤痛回味时只余下后悔。 现在她不想主动抽身,可仲怀卿若只是一时为美色所涉,尽管不太可能,又或者是个多情抑或感情易淡的,还是早些发觉为妙。 她从来都不强求生生世世,只希望与自己共渡一世的那个人情爱不衰,一世一人,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还有心生恋慕之人,即使有,那最快也必然是仲怀卿逝去千万年后了,实际上她不认为倘若真的尝过了感情的酸甜苦辣,她还会不会愿意再接受他人。 想这些想的其实已经有些远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躺椅处坐下,余光看到了亦步亦随的仲怀卿,眼中流转的不知是情还是淡漠。 说起来想到这些,不过是因为情还不够深吧,她虞青尘最喜欢的是清净,也喜欢静水长流的陪伴,认为感情向来是愈久愈深。 她不介意仲怀卿的小算计,既然动情了就顺其自然好了,同样才一年多的相处即使有情丝协助,她对于仲怀卿的感情也没有发酵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尽管能够理解一见钟情,也知道眼缘和颜控,虞青尘自己却只接受地久天长,相伴的时日越久,才能够放出越多真心,宁愿细水源长平淡千年离去,也不愿意轰轰烈烈百年绝恋。 仲怀卿是各方面都不错,算不上好不好,也谈不上差不差,但有没有那份耐心同细致,本身也是个问题,只有时间才是永恒,也只有时间才能够磨灭一切。 在仲怀卿离世前,她没有去试着突破那一层境界的打算,如果想要突破必然要常常闭关,而对她有效的闭关一次怎么也要个几百年。 她不打算闭一次关起来,自己觉得只是刹那,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动了情的人寿命已经又走过了十分之一,可能自己还没有突破,仲怀卿就已经寿元衰竭了。 就算侥幸及时突破了那层境界,她也隐约觉得一时无法让仲怀卿永生,钻研出方法至少数千年,代价也必然极大,代价自己是付得起的,数千年仲怀卿却铁定等不及。 总之是注定来不及了的,还不如在这五千年里好生陪伴,闭上眼睛藏住了瞳孔中的清净温和,至少这五千载,仲怀卿心不移,虞青尘便不会离弃。 倘若五千年里感情深厚,以至于分离不得无法接受,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到时候自然会踏上要走的道路。 小纸鹤特有的轻盈落在了发鬓上,昏昏欲睡间为此生出了奇异的安心温暖。 指尖寒凉褪去,温暖从青丝传来,递变全身,无法对于小纸鹤的唐突恼怒,笑着默许了它换个栖息地的行为。 一下子降落失误的小纸鹤战战兢兢,同别了仲怀卿一个月乍见的欣喜都被充散了,直到发现尊者并不介意,方才有些安心的卧了下来。 尊者的发丝细软秀华,清润舒凉,虽然落足错误,但看到尊者没有动怒而是默许了,就忍不住窝在了上面。 洁白的羽毛配上青丝乌软,对比强烈又奇妙和谐,相互映衬,使得旁观的仲怀卿不觉间软了心房。 徐步向前,抬起了手,却也只敢轻轻的碰了碰躺椅,即便在躺椅上面窝着假寐,凌崖尊者的风华亦可摄人夺目。 以至于他碰一碰躺椅就已经用尽了莫大的勇气,至于衣衫,仲怀卿是决计无法探手的,总觉得哪怕只是触摸衣角,都是对于神袛的亵渎。 无关爱恋,无关情愫,或许有珍重,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是动情也是畏惧,忐忑又渴望连仲怀卿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也许是因为凌崖尊者的身份确实极高,各方面也是他所不敢想象的,远远时可以无所畏惧,靠近了后反而患得患失满心担忧。 仲怀卿的情愫都凝在了眉眼,烁热担忧就是闭着眼都能感受的到,虞青尘没有言语,也没多余的动作,她喜欢现岁月安好的感觉,并且盲目的相信时间。 从没有长久感受过的时光温暖,岁月静好让她迷恋,她不想动作,只愿此刻地久天长。 心中钝钝的疼痛又提醒了她,仲怀卿不可能同她永久陪伴,短短几千年,甚至不过一个闭关的世界,就是仲怀卿所能给她的永远。 眼角有泪光,不被任何人看见就被蒸发,仲怀卿能够给她的温暖太过短暂,她却也无法割舍。 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还有小纸鹤陪她,即便日月悠久可能双双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也能够彼此舔舐伤口谈论过去。 有情真是麻烦,甚至让她怀念起了过去无知无觉的岁月。那时候的她至公至正,眼中何尝需要为了自我担忧。 即便是麻木苍白,也算得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无忧,无思,无想,无念,故可以无畏惧喜恶,自在逍遥。 情丝让她有了喜悦,却还没有尝到真正的苦涩,就不知一次感受到了那滋味的难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水波微动,涟漪安抚,美人如仙,似玉馥郁,无香而有魄,洁粹而勾魂,即使美人身量尚有不足,娇怯羸弱之处,也堪称动人,踏波掐诀,鞋袜沾湿,身影浮沉,见之心颤。 为了练习这一个术法每年掉到水下的师弟妹们数不胜数,就算对于杀伐之道格外精通的赵师妹,在刚来没多久练习这个术法时也用了半月有余才掌握,落水落了三五次。 原来即便一人在夜间偷偷前来练习也是无妨的,学到这里的必然已经掌握了前面一整套的术法,掉到水里还能够被淹死不成,修者身体康健,至多不过事后打两个喷嚏而已。 可偶然有感到此看见半夜练习这个的是苓师妹,刘哲就有些担忧了。 苓师妹身子骨到底多弱,他是知道的,即使修了道好了许多,那也还是与凡间娇养的深闺女子至多持个平罢了,不至于见风就倒,晚上休憩时也是不能开窗的,病美人之名谁不知晓。 这半夜出来练习鞋袜湿透就已经足够苓师妹明日喝一壶了,倘若不慎一个失手身子浸湿,他甚至都怀疑两三日苓师妹能不能出的了门。 便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在旁边静观,苓师妹的确聪慧,这个术法颇有些疑难,所以一般师长当日都会并着许多法术一起提到,待到提起几次后,方会真正细细掰碎了照看着讲解。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还只到长老们初次提起这个术法,让人有个心理准备的时候呢,今天讲解的其它东西也格外繁多,想来苓师妹是将其它术法习会了,自持天资聪颖,才有心今日便将这个拿下。 究竟何必,长老一个月才将一次法,且许多术法都会不止一次的被重复讲解提起,自己每月也会讲道释解疑难,像这样力求当日全部习会的,实在对自己过于苛刻了些。 倘若不是深知苓师妹资质悟性,怕是他都要以为这种事情是天方夜谭。 旁观片刻,发现师妹的错漏生疏退得飞快,初看似乎危险了些,现在却越来越稳定,没有多少颓势,已经能够自如站立行走了,甚至谈得上基本掌握。 就是鞋袜还是湿着的,不会因为再不怎么沾水而干燥,湖水冰凉,夜晚也不清爽,苓师妹的体质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居然还在那里练习,看起来一时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个术法不一定是前期最最有趣的,却也是苓师妹所学到的这个阶段最最勾得起人心思,让人向往的,苓师妹此举不足为奇,可对于身子骨就是轻率。 不赞同苓师妹的选择,也没有出面阻止的充分理由,不出面担心苓师妹毫无节制的练习生场大病,出面担忧给苓师妹留下过于轻浮或者贴近兄长的印象,刘哲一时间居然有些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实际上没有能够持续多久,所谓微妙的少年慕艾心理带来的那点纠结及时的被突发事件击散。 苓雨鞋袜沾湿的后果此刻显现,本来就错过了困头,强撑着在水上练习了半天的苓雨早就通身寒凉,过分亢奋的精神便忽的在苓雨实验一个新技巧时展现了后遗症。 头脑的一阵晕眩突如其来,打破了苓雨的一切计划,扑腾的声音迟迟传来,头脑晕成一片,耳朵阵阵轰鸣,一时间居然提不起施展术法的力气,整个人狼狈的沉了下去。 苓师妹沉下去是不会有事的,就算灵力不济短时间浮不上来,她事先施展的术法也能够让她在水下呼吸自如。 可美人落水哪里有让刘哲想那么多的时间,且这美人儿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娶到手的师妹,连想也不想的就跳了下去,浑身浸入水里,凉气让没有防护的他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样的蠢事。 来不及弄那些幺蛾子,且庆幸他基础扎实,灵力尚拿得出手,灵力奢侈的流转全身,顿时水下依旧轻盈自如。 透过身周薄薄的光辉,一眼就看到了青丝散乱铺在水中,眉心紧蹙面有病容的姝色丽人,被水下寒凉激得甚至睁不开眼,重重负面状态加身让她哪怕听到了异动也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听到的其实也模糊,耳中如有洪钟打鼓回响不断,思绪也难以提起,刘哲有心立时将师妹抱出,又想起苓师妹原本是娇养的大家闺秀才上山不久终究注重一些东西。 还好他术法不算差,念诀卷起一条水带,将师妹抛起轻轻安置在了岸上,自己也立刻跃出水面蒸干了水分重归清爽整洁。 忙忙赶向师妹附近,远远的就先将干了的外袍扔了过去,苓师妹本来身子羸弱,便几乎遮住了全部湿了的衣衫,只留了一个头一双鞋在外面,楚楚可怜。 本来隐约感到救起自己的是个男子忐忑不已后悔不迭的苓雨,在察觉对方远远的就先用衣物覆盖自己湿透了的衣裳后方才安了安心。 对方半夜到这里为了什么姑且不论,倒是个正派体贴人,不用担心太多的事。 正派自然不消多说,体贴自然是为了能够照顾到自己出生,无论救人还是来之前遮挡好衣物,若不是照顾到了自己出生不同,怎么会这么妥帖周到,凡间的许多规矩,修界其实是不讲的。 刘哲不知道水中还昏昏沉沉虚弱无比的苓师妹上了岸后虽然依旧虚弱,思绪却又逐渐恢复了运转,他本身也没有存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快步走到师妹面前,就先俯下身子。 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外衫落在地上的那一部分,一手掐诀,灵力运转反复间,就让苓师妹的衣衫鞋袜逐渐干透,心知对方衣着即使干透了也未必整齐,外衫还是罩在了苓师妹身上。 犹豫一下,才将手探到了师妹为了湖水散落出来的发丝上,同样施为,直到苓师妹现在除了衣衫发鬓有些凌乱外浑身干爽,才撤回了双手。 效果也是显著的,不枉费他一番施为,苓师妹虽然还是难受昏沉,却已经能够睁开双眼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苓师妹是释然的,除了刘哲师兄,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半夜到这里来的正当理由,刘哲师兄心思细腻,对于弟子家世了如指掌,也知道注重不同身份的一些避讳。 她说为什么这位将她带上岸的师兄小心至此,居然实在是连一点冒犯都没有,修界和小门小户虽然也有讲究,讲究比起深闺娇女来可是实在要粗疏自在的太多。 忍不住带了点感激,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不能够算是救命却也不怎么算得上菲薄的恩情,而是对方的这份体贴心思完美的遮盖了观念还没有转换过来的一切尴尬。 想说些什么话来,又实在乏力,嘴唇颤动几下,只是发出了一声嘤咛。 早在苓雨睁开眼睛时就发现了的刘哲不负体贴之名,见到苓雨乏力至此连话都说不出,心头就先紧了紧,暗自懊悔早知现在还不如当初就出面制止。 知道世家规矩多,不好直接搭手调节,从袖中掏了一块没有用过的帕子放在了苓雨手上,再隔着帕子按在了苓雨脉门上。 这种行为让苓雨心头一暖,她其实也没有计较到那个份上,但刘哲师兄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就算是相对冷情的她,也得要觉得妥慰舒适。 帕子就算质地再厚,也都能够算得上轻薄,刘哲的手触到了苓雨脉门,居然就先为了帕下的软腻光滑顿了一顿。 足够深沉的夜色和苓雨现在实在有些糟糕昏沉的状态挽救了刘哲微红的耳尖,让它免遭了目光的洗礼,表情纹丝不动看着就可靠的刘哲再次耗费灵力,运转间流过了苓师妹的每一经脉。 刘哲的灵气微暖而沉潜,恰如其人,用来治疗不容易引发该人的反感同过多注意,气流所过处裹挟走了大部分的不适,运转了只是两圈,苓雨就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挣扎的站了起来郑重道谢,虽然身子还是太过于虚弱,却已经可以强撑着挪到居所,面上浮起的潮红让她看上去别添了一份妖冶脆弱,刘哲下意识的就扶了一把。 苓雨没有推拒这份好意,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今天晚上的练习实在是高估了身子骨,况且刘哲的手一触即收,在她站稳后就不再扶着了。 听到苓雨想要就这么回去,刘哲的眉毛就先皱了起来,不管是否对苓师妹倾心,他都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不珍惜自己身子的行为。 看着苓师妹面上隐隐的坚决,无奈妥协,他不可能让苓师妹就这么回去,想了半天,掏出一枚丹药,又分成八份,小心的拈起一份化在水里递给了苓雨。 苓雨虽然没有见过这丹药,却在图册中知晓其效用,也不敢全喝下去,抿了一口就示意足够了。 药性所过之处通体发暖,一时间苓雨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健康状态,虽然随之而来的虚弱让她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也确实好了不少行动自若。 刘哲不敢放任苓雨一个人走过去,便在身后约三丈的地方一直随着,苓雨察觉到后深深谢礼,没有推拒,她自己也不敢在放任下去了。 ······················································································································· 第一片雪坠落到地上的时候,楚都丧钟响起,只响了了一次,声音通透沙哑,低沉却传遍了整个楚国,这是某一代楚王特意找修者帮忙打造的王丧钟,声音起时,无数百姓泪流满面。 这位帝王一生对过也错过,不论官员如何看待,在百姓眼中他实在是既公正有为又宽仁慈和,他的暴虐多疑从来不针对百姓,即便是最最愤慨的时候他都能做出一个相对公正的判决。 帝王的多疑或许让官员劳累担忧,却保障了百姓的幸福安乐,即使是劳累不已提心吊胆的官员,也得承认帝王是个宽仁明君。 帝王眼里,有人命,从未视人命如草芥,所做必有缘由,所判必有其理,这样的帝王手下他们可能不满,可能头痛,可能难以接受满心惶恐,却是心安的。 满心惶恐和心安并不冲突,惶恐于自己的能力可能不足,也会惶恐自己做的一些心思不纯的事情被发觉降罪,还惶恐自己可能失了圣心日后有退难进。 也是安心的,安心无需过多操心帝王喜怒无常,安心自己只要有脑子没坏心就不至于人头落地,安心与那些诬陷几乎不会被帝王采纳,就这么一个安心,便值得官员们真心伤悲。 满城缟素悲哀没有沈城的夸张,却比沈城的更加深入人心,百姓自发的在衣襟上别了一块白布,酒楼门口也悬挂着一串白灯笼,便已经足够沉重。 沉重的让虞青尘不得不换了一个居住地,她喜欢清静,可不喜欢悲哀与沉重,楚都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压抑的快要哭出来了。 或许已经哭出来过了,在那声钟鸣敲响的时候,满城悲呦痛哭,无论百姓权贵齐齐出门在街道上面朝皇宫叩拜,可不是说说就过去的。 被触动为这位兢兢业业的帝王口诵一经,祈愿他来世富贵安康后,虞青尘换得地方不是小天湖,而是梁朝边境的一座城市里的一处院落。 虞青尘挺喜欢楚国民风的,倒是起过久居的念头,但当她看遍了楚国城镇都找不到一处不为楚王哀呦的地方后,除了震动感叹,也短时间排除了在楚国待的可能。 除掉楚国梁国外可能有一两个避世然而也格外排外的村庄,却不可能有其它的国家或者城镇,越过海洋草原倒是还有些许人群居住,但是受那些人的卫生还有生活水平影响,寻常修士都不会愿意过去的。 再说那些地方实在小,加起来可能才有一个楚国大,更不要说中原其实十有八九是山林湖地,真正被凡人利用涉足的区域有没有千分之一是个问题。 第一百二十六章 梁国贵族和梁楚交界处的平民可能会为了楚王之死心生感慨,虞青尘特意挑选的偏远战事,繁华安逸之处却不会也不可能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凡是有资本的人几乎日日在醉生梦死间度过,哪怕是平民也愿意用一些足够精美即使可能不太实用和有些昂贵的东西,靡靡之音在这里算得上雅俗共赏,雕刻不够精美细致的东西多半是半成品或者匠人手艺一般。 金银美玉雕刻出来的装饰遍布城市的每一角,然而哪怕饿的快死为此情愿无恶不作的人都不会盗窃这些东西,不是因为溶入与共,而是宁死也不愿意在自己亲手造成了残缺变得‘简陋可笑’的城市活下去。 在梁国这样一个无纷争一味追求美丽安逸奢靡的地方,有那份狠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混到要饿死的地步,不管怎么说,虞青尘挑选的暂为落脚的城市,大概就是梁国某种极致的缩写。 梁国建国未久后,这个地方就和战争绝缘,楚国和山匪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都太过遥远,从而蒙上了一层传说样的轻纱。甚至有人为了楚国和山匪的这事存在性纠结过的。 这样的情况下,就连几乎没有作用只是古老而宽厚的城墙都被他们雕空涂漆,绘刻出种种美丽奇异,精细华贵的图画,在每一块砖上逐渐蔓延直到现在的整个城墙被彻底占领。 青砖老旧后还会被人换上新的,或者换得也是一块有色彩妍丽笔触细腻绘刻的砖块,或者青色的砖块很快就会有了秀美婉转的绘刻。 每块砖上的图案,手法,还有采用的颜色都不尽相同,然而组合在了一起,并不显得杂乱无章,色彩斑斓,梁国习惯的风格加上每位艺术家的有意,整个城墙华美而安逸,秀丽而又温和,朦胧妩媚,如同梁国一向推崇的作品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城镇虽然已经几乎没有了一处未被雕刻修饰的东西,但约莫为着梁国确实审美不差的缘故,整体看来居然也还能维持这和谐淡雅,精致大方。 虞青尘手一挥就又在良城里买了一套宅子,还附赠了一处不小的园林。这样的宅子其实一般人是不想要也不打算卖的,哪怕急需用钱也只会卖给知根知底的人 所以虞青尘还是像在楚都一样,大价钱从客栈酒楼里面买下一栋原本用来让那些很有些钱财又喜好享受的人准备,高价连同仆役租出去的宅子,虽说客栈这里也没有卖的打算,但用高价砸还是砸的下来的。 砸下来的这一小片园林,其实也是最后让虞青尘下定决心在这里暂居的理由。 假山植了藤萝,郁葱奇峗,清清一汪泉眼从假山下涌出,蔓延出一个澄净灵动的小谭,水很清,很纯,小谭有着微微的蓝色,是看上去就觉得水一定很清甜甘美的颜色。 后院颇为广大,楼层叠迭,树林丰茂,占地十数亩,有杏林,桃林,梅林各一处,荷池一方,修竹散聚各地,唯有两处最多,流水徐绕,花草含芬,芳草成甸,细柳伊伊。 小楼精致,亭宇秀美,设计巧妙,景致优丽,观之赏心悦目百般新奇佳处,长居亦不厌倦,难以道尽其妙。 兴福楼原先是将这一大片景致分隔了四五个院落,每个院落也依旧广阔,景致姝丽一夜共能赚得数金,即使除去仆役婢女的费用还有休整园林的钱,也是广受好评有摇钱树之能为。 全部出售,就算虞青尘出了黄金两万白银一千,骏马两匹,无暇玉璧两方,上等红绫白绫各二百端,昂贵珠宝两盒,都让老板心疼的抽抽。 卖掉的时候老板也是有盘算的,那几个院落虽能摇钱,却也不是天天有人入住的,每年有个几十金的净收入是常态,倘若收入上了一百金那可是真真烧了高香的。 便不算其他加起来也有好几千甚至可能上万金的东西,只是黄金两万就要这几个院落保持每年一百金两百年才能赚得回来。 两百年何其久,他还真没有那个信心保证两百年间那四五个院落还是自己的,再说他也不是修者,年年休整也没本事让院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美下去。 只要地皮营养什么时节终于供不起了,这几个院落的价值登时就要降个三五番兴许还不止呢,就算榨尽了汁汁水水,这几个院落也挣不出那些前来。 到手一大笔钱财就不一样了,他自认为自己也不蠢,谈不上两三年将钱番上几番总不至于让钱更少了去,这期间挣的钱财,便足够子子孙孙几辈子不愁了。 就算这样价格翻了不知多少倍,摇钱树一下子没有了还是让老板有些郁闷,用这些东西再把院落买回来他又不傻,但自己心疼一下总可以的吧。 这点点不甘,在虞青尘又用了千两白银让他遣人将这几个院落打通,合成一个园林,且不能有任何瑕疵后也就化为乌有了,哪怕尽心竭力一切找最好的收拾,也不过几百两银子撑天了。 本来就是一片园林分成的几个园子,当初隔开时也留了后手,哪怕再妆点一二亭台,三百两足足了。 精心收拾过后果然不一样,虞青尘还又找了人重新将一些地方设计修改一二,买了附近的一些零散地皮,出乎意料的是合起来收拾好的院落居然要比这座城中所谓最大侯爵府还要大一些齐整一点。 避免到时候有苍蝇骚扰做些无谓的逼迫,模糊了那些师傅的一二记忆,又施展了一个术法,这座如今已是美轮美奂秀丽无双的偌大园林,旁人眼中也就是一个稍微大些的园子罢了。 比寻常富户是大了一些,倒也没有出格太多,期间虞青尘和仲怀卿小纸鹤等就在小天湖暂住,有传送阵在,万水千山也只是等闲。 美人如画,娴雅鲜妍,美人如酒,醇香勾魂,美人如玉,雅洁高清,美人如冰,不染纤尘,有美人如斯公子难免磋磨,公子匪然,如琢如磨,纵使有些磋磨也必然可以得到一些什么。 曾有美人皎洁若星月,与君隔云端,现在美人依旧,却已不再立足云上,凭虚而下,一顾倾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纤手摊开,接下片片素洁冰雪,粱国究竟能比楚都暖和多少,就算初见时谈得上葱茏的园子,现下也已经附满了霜雪。 白锦呈地,玉花结枝,叶承雪羹,瓦舀冰汁,檐吐珍珠,楼挂晶锥,一派玲珑剔透雪白无暇,真秀丽清爽干净整齐。 雪花六角结晶,精致可爱,落到了那只芊芊手里,半响方化,化也是化作了一滴颤颤巍巍的露珠,清洁澄澈,惹人欢喜。 虞青尘乐此不疲,她的体温灵力都要寒凉一点,雪花在她掌中化开的极慢,任由精巧的结晶一点点自边缘起化作露珠,然后团团滚在一起在手中凝成净水,也是一件颇有意思的事。 仲怀卿在旁边堆着一只雪人,白白胖胖,初见端倪,小纸鹤一直在其旁边上下飞舞,叽叽喳喳的讲述这自己的要求。 一大早就被闹得不得不出来帮助小纸鹤堆砌一个雪人,还要一直忍受着指手画脚也没见仲怀卿有多生气,无奈归无奈,对于小纸鹤仲怀卿一向都是比较迁就的。 眉眼温和俊逸的少年好脾气的听着小纸鹤絮絮叨叨,细心的将小雪人照着要求做出调整,确实很能打动人心。 虞青尘早就察觉到了仲怀卿不时投来的注视,玩的也乏了,索性取了把胡床放在地上,竟就这么坐着看仲怀卿弄那个雪人了。 被虞青尘目不转睛的看着动作,仲怀卿的面上忍不住就飞起了一抹薄红,倒也煞是好看,虞青尘不觉间呆了一呆。 回过神来就忍不住自嘲,见过形貌风流的男子何止万千,仲怀,卿的姿容算得上等,却不是上上,也有过心怀不正的送来迤逦少年,举止撩人,自己却何曾入眼过。 更不要说将那些男子留下了,被仲怀卿的举动所惑,按照自己的眼界如何可能,大概也只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以解释了。 目光柔和,眉目含情,寡淡而又真切,托腮的举动让虞青尘难得有了几分小女儿的稚气,温和秀丽,清雅妍艳。 仲怀卿心头动了动,正好雪人也已经堆完,随着小纸鹤在那里叽叽喳喳,自己则是向着虞青尘这边缓步走来。 轻裘缓带,高冠长靴,面容熠熠生辉,举止自带从容。 这是虞青尘最欣赏的姿态,唇角噙笑,似是偶偶细语,又句句清晰分明,无端带了两分亲近融洽。 “小纸鹤那里似是还未完全满意,我竟不知,何时你也有半途而废的毛病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虞青尘的不再疏离,语气这么亲近也是仲怀卿惊喜意外的,知道虞青尘只是随口打趣,他倒也落落大方。 “它素来想一出是一出,心思多变又易满足,莫看现在挑挑拣拣,真说个不是,它也说不上来。” “尊者,不是向来清楚的吗?” 刻意拉长放柔的尊者两字被咀嚼出旖旎的滋味,仲怀卿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大胆,却仿佛不担心尊者为此动怒。 微微蹲下了身子,目光与尊者保持这平视,也不待尊者开口便又接着询问,掌心悄然洇湿了一小块。 “说起来相识多日,尚未请教过尊者名讳,不知怀卿可能三生有幸,得知尊者贵名?” 抬了下眼睑,瞳深清冽,带了三分笑意两分复杂,似是解释似是喟叹。 “本尊还以为,你能够更沉得住气一些。” 见到一丝丝机会就上杆子爬,这么快就吃准了还是胆子养肥了,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吾有名姓,唤虞青尘。” “可是虞美人之虞。倾国倾城之倾城?” 哪里有叫这个的,嗔怪的撇了仲怀卿一眼,仲怀卿只觉得自己骨子都要酥了半边。 “虞字无差,此青尘却非彼倾城,系是青天之青,尘埃之尘耳。” 虞青尘吗,将这个名字在心中碾转念诵,反复不断,虞青尘,阿尘,阿青,青尘,当真是个极美的名字啊。 莹玉似的耳尖悄然抹上了红霞,收起胡床,似是被什么触怒了一般,拂袖而去,徒留仲怀卿在原地膛目结舌。 尊者,啊不青尘这是怎么了? 因为仲怀卿实在靠的太近,她又没有收起全部神通,那样磅礴的心念之力反复凝结溃散,就是无意也会被她收到些信息。 她万万没有想到仲怀卿的心理活动那么剧烈,自己的名讳被反复抵在舌尖念叨,居然让她有了点羞耻的感觉。 狠狠的重新调整了灵力运行,确保自己非自愿的时候和读心术无缘,虞青尘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当真是好气又好笑。 顺手将小纸鹤带走,虞青尘直接传送到了大街上,比起现在去面对不知所措的仲怀卿,还不如看看风土人情的选择好。 良城也有类似于楚都古街的存在,但规模有没有古街的三分之一都不好说,虽然没有那么耐逛,到底楚都良城风土人情差异极大。 原本被突然带出还有些想不通的小纸鹤,得知目的地后就几乎安分了,不管怎么说,良城的古街它还一次都没有来过呢。 作为白璃若不太忠诚的玩伴,小纸鹤对于买买买的兴趣没有多么浓烈,逛逛逛还是很有兴致的。 哪怕已经不再生气,对于虞青尘莫名其妙突然将自己从雪人那里拽过来的行为也不可能让小纸鹤觉得多么满意。 在肩上呆着的小纸鹤并不安分,偏过头就去啄着虞青尘散下来的青丝。 尊者的发质超级好怎么啄都啄不乱有什么要紧的,本来也不指望这个,只要表示小纸鹤不开心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恢复就好了啊,不管是得到抚摸还是亲吻都是极好的。 还有些心乱如麻的虞青尘失去了以往的敏锐,没有注意到小纸鹤与其说泄愤不如说撒娇行为背后的真谛,虽然确实抚了抚小纸鹤的羽毛,却动作间带了点敷衍。 勉强低声哄了两句,便不打算做声了,第一次收到这样敷衍的小纸鹤甚至忘了本来就只是想要被摸摸,直接炸了毛。 第一百二十八章 良城古街精致自不用提,明明算来比楚都的还要小上几筹,却装点的比楚都古街还要细腻华贵。 楚都古街古树参天峥嵘劲拔,自带古朴风味,劲节高远,就算偶然有了说是细细点缀的,也不过是绑了几道锦绸挂了几处铃铛,已经别具了清幽滋味。 良城古街的树木,除了几株确实有特色的被巧匠与其上温润小心打磨美丽,雕缕细纹外,全部是金玉勾结熔铸的。 玉枝金叶,恍惚让小纸鹤想起来前不久参加的宴席,没有那么质地美丽光润,却更加宛转细磨,每一分寸的比例都被掐的恰到好处,务必展现出最最可以入眼的姿态。 摊位顺势而为各个精美,仿佛和楚都古街一脉相承,所用的东西不一定价格昂贵却一定美丽,通体秀仪玲珑,精致空灵却是与楚都古街各有千秋大不相同。 货色,则是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区间,地理人文因素决定了这里的古街没有楚都古街高端货色多,虽然楚都的高端也是对于实在没有门路的散修而言的,真正好东西都在宗门大佬幸运儿那。 同样也是因为地理人文因素,低端的东西却也要比楚都少了太多,良城的豪门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能进入古街的人基本都不会混的太潦草。 用低端和作为代价换来的就是中端的鼎盛,良城古街没有太多好东西,也不会有什么算不上好的玩意儿,更多的是可以入眼,却需要挑挑拣拣的东西。 首饰和衣裳除外,良城古街的东西统统怎么好看怎么细致怎么来,衣衫首饰更是不在话下,珠光宝气甚至晃花了小纸鹤的眼睛。 它的眼界高见识却浅,那些首饰单个摆着它还未必多么入眼,聚在一起琳琅满目光芒璀璨,却居然让它的目光一时间一刻也挪不开来。 有了喜欢的东西,当然是要仔细看看的,能够摆在良城古街的物件儿,且不说质地如何,绝对是打磨雕琢的无一分瑕疵。 开始还只是想着看看再做决定的小纸鹤,顿时就瞄准了几件质地很不错,雕缕更是奇绝的首饰,以小件的耳环头饰为先,簪钗,项链,镯子,则统统和衣裳一起放在了后面。 倒也不是它小纸鹤一定偏爱小巧,小巧的首饰虽说不是为它量身打造,终究可以戴一戴叼一叼,不是它自夸,想来映着雪白的毛儿也必然极为可爱。 簪钗手镯什么的,大件首饰自然有着唯美绮丽的,与它一点用都没有何须那样痴迷在意,除非在尊者身上还值得看一看,摆在上面任人挑,铺陈的再像样又能够怎么。 今天虞青尘为小纸鹤上的掩饰是一只纯白黄鹂,毛色极其罕见,又不至于碎人三观,属于少见而存在,除了卖萌没太大用的鸟类。 看着主人在旁边,摊主也不拦着小纸鹤翻捡,很快将自己钟意首饰堆成一小堆在虞青尘面前,睁大了黑溜溜的小眼睛轻轻歪头,也不说话就是祈求的盯着,这一招还是它从草木精灵那里学来的卖萌杀气,不信尊者不理。 虞青尘失笑,丢弃了之前杂乱的心思,虽然不知道小家伙要这些首饰做什么,还是掏出几枚灵石,就将那些东西统统买了下来。 那些东西做的虽然华美精致,质地却只算上等,加上粱国民风如此,倒是没有楚国同等货物昂贵,这么点钱虞青尘连眨眼都不用就能够掏得出来。 只是小纸鹤从前,有这么爱买东西么? 小纸鹤自然回答了金主的好奇,原本这件事后面就怎么都会让虞青尘知道的,穿上漂亮的首饰,首当其选的不就是给虞青尘看看嘛。 知道了小纸鹤打的算盘,虞青尘眸光闪了闪,这件事情是她疏忽了,之前可没有想过养一只小纸鹤还会在对方化形前有这样的需求,安抚两句,帮小纸鹤收起了它要买的那些东西,神识放出扫荡。 不多时就发现了一个小巧徽记,金银花绽放妖娆中间有翡翠青碧欲滴,也不再到处逛游,托着小纸鹤就冲着探查到的地方走去。 千年多不见不知对方如何,可看在她们这古街店面上的徽记就知道应当不算多坏,小纸鹤想要首饰,当然还是量身定制的最好。 之前买的那些东西既不合身,品质也是寻常,怎么比得上用上好的材质精心打造量体制作的首饰?一样的精美无暇,专属于小纸鹤的上上品,想来才能让小纸鹤满意吧。 对于流离忘返的小纸鹤那么一点点微弱的不满,虞青尘甚至不用动用什么手段安抚,单单是告诉了小纸鹤此行目的地就足以让小纸鹤满心欢喜感激淋涕了。 这一家店其实不怎么接受对于宠物的首饰制作,但是不怎么接受终究不是不接受,只要不是不接受那么接受的人里面必然就会有一个虞青尘。 就算是不接受的,虞青尘也总会有一二对方无法拒绝的砝码,活得久虽然痛苦,也确实就是这么了不起啊。 秀婉干净的妇女很痛快的就接下了这份单子,光是虞青尘拿出来用来加工的原材料就足以让她心动了。 那些流光璀璨通透魅惑的宝石水钻,饱满光泽圆润的珍珠,澄净纯粹的水晶,以及温润细腻的玉石统统是市面上绝对不可能找到的好东西,漂亮的让她甘愿赔上全部积蓄也想要亲手料理,何况手工费其实相当不匪呢。。 而当去掉伪装的小纸鹤骄傲的仰起了长长的脖颈与小尾巴,等待这布尺为它丈量尺寸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小鹤独属于谁的妇女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抽气。 她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荣姿姝丽而又模糊的少女能够拿出那么多她有的甚至只在古籍或者口口相传中听闻的珠宝,只为了给一只鸟儿打造一些合身的首饰了。 这种在她眼中应当传世,不论打造什么都是亵渎与暴殄天物的宝物,在人家那里确确实实只是可以给爱宠装饰,还算比较漂亮却随手能够拿出的小玩意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将小纸鹤留在了良城古街的那家店铺,收集具体的数据还需要花上一点点时间,金银花想要尽善尽美,自己当然没有拒绝的必要,况且小纸鹤也是愿意的。 立足玉街,心思飘渺,虽然后面又买了许多东西,可心却实在一点都不在这些购物上,她必须承认,仲怀卿对她的影响比她预料的还要大上一些。 即便她已经看清了自己不觉萌芽的情丝,被仲怀卿牵动的情愫还是比她揣度的更深。 不觉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良城古街的繁丽精致却一点点都没能察觉,模模糊糊的影响提醒她做了什么,中间的举止却一般靠着本能。 可以回去了,中间度过的时间足以将此事做一个淡化,松了口气却也提了口气,行动面容还是同往日一般无二,正常的如同之前没有突兀离去一般。 还没有进院门,遥遥的就感应到了小纸鹤的叽叽喳喳,不同于不是专门对他说很难听懂的仲怀卿,虞青尘轻松的就在专对于仲怀卿的言语中听懂了小纸鹤的诉说。 知道它是迫不及待的炫耀讲述自己将要到手的首饰,虞青尘莞尔也纵容,即便首饰做好送来还需要许多时日,有个盼头让小纸鹤更加开心也是一桩美事。 仲怀卿心情愉悦,任由小纸鹤将这些琐碎一一到来,他也实在很好奇,隐约有感望向入门的虞青尘,眼中就不由得含上了真切的问讯。 眸中闪烁的好奇干净而澄澈,一下就戳中了虞青尘心中的某点,让她的心思不由得软了一软。 见虞青尘好像没有说话的打算,仲怀卿也不泄气,只是专注的看着虞青尘,目光挪移不开。 好奇小纸鹤的首饰是一回事,但彼此朝夕相处总是能看到的,那里比得上尊者颜貌逸美值得细看,不多看上两眼,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就吃了亏。 面上生了颜色,像是最清最透的胭脂滴入水中,晕开一片迤逦绮丽,在洁白的芍药花瓣上绘出,散开,滋味旖旎,馥郁清香。 羊脂玉上染了清透的颜色,不见半点艳艳夺目,只是清丽鲜妍,秀美逼人,仿佛一下就多出了许多的灵动生气。 仲怀卿看的痴了,这般风华,这般姿态,他从未奢想过,能够有毫不设防的让自己观赏的一天,已经知道自己的久视唐突冒味,却还是不忍离弃割舍。 哪怕明知虞青尘此刻多半三分羞五分恼,也沉浸了进去。 虞青尘开始倒真是羞多一些的,这般轻易的软了心房让她简直要怀疑人生,恼也一半是自己的不争气,不然也不会拒绝接过仲怀卿的话头。 但伴随着仲怀卿的久久凝视,面上的一抹浅红淡粉倒说不清那种元素更多一些,久到了烟红褪去,眸光清冷,一步迈出,与仲怀卿径自擦肩而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同时,仲怀卿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霜,凉气让早就不再说话的小纸鹤一个激灵,同虞青尘一起飞入了房间。 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死皮赖脸的挤进了厅堂,莫名的自信使他成功的混了进去,而虞青尘也确实不如何在意他的这一举动。 有小纸鹤在,算不得孤男寡女,这是待客的厅堂又不是自己居所,有好感加成的虞青尘自然不觉得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合理或者说严重碍眼的地方。 耐心细致的讲述了他提出几个的疑问,又将小纸鹤首饰一事加以了详尽的说明解释,不待到仲怀卿想好自己接下来该看一看书还是聊一聊天,虞青尘就已经不知从哪里捧出了一盏清茶。 轻呷两口放下了茶盏,端茶送客之意展露无疑,仲怀卿当即噎了一噎,凭借着最近待遇提高滋生的底气端坐原地,心中忐忑,足下纹丝不动。 虞青尘说不上恼不恼,一声轻笑,起身离去,广袖低垂,裙袂微动,姿态从容高远,径自回房倚靠窗畔,眸光不定心思沉浮。 仲怀卿这厢里就有些尴尬,原先设想最高的情况是虞青尘默认,最差的情况就是虞青尘动怒,唯独没有想过现在应当如何。 青尘到底有没有生气啊,尊者的心思自己从来都琢磨不透,好想也有一个读心术,不过有读心术对于尊者也没有用的吧。 就这么一个人,好吧还有一只纸鹤一起被丢下了,难道真的是自己不知进退让青尘反感了,但是尊者离去的时候是有笑意的啊,这到底算是怎么想的。 算一算自己身边熟识且又不算单身狗的男性怕是只有大师兄同唐逸才的,唐逸才当初和云芳的那一摊子破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且云芳到了现在还没名没分的呢。 即使谁都知道唐逸才的妻子约莫不会有第二个人了,这摊子事也完全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唐逸才能够完全懂得云芳的一举一动?怕不是以云芳的配合温顺为主吧。 大师兄的感情路倒是坦坦荡荡,修成正果堪称飞速,一路上无惊险无波折,顺顺当当恋爱成婚,夫妻二人极有默契,大大小小的事情总是能够心有灵犀。 这是一个求教的好对象,但是他不可能瞒得过尊者,话一说出口感情才真是要淡了呢。 他还不想那么早完犊子,也就是不能作死的询问别人尊者可能的思维,但是靠他自己去理顺尊者想法,他要是能做得到早就和尊者完婚了好不好。 逗弄这小纸鹤,将自己新蒸的糕点掰碎了喂给它,小纸鹤最近喜欢上了追逐这什么东西跑啊飞啊,仲怀卿就弄了根拴着颗珍珠的细绳。 珍珠是尊者丢过来的,算不上好也不是多赖,说起来还真是尊者第一次丢过来这么寻常便宜的物事,绳子是自己弄得,材质寻常,但小纸鹤喜欢玩。 用一根竹竿拴着绳子,珍珠在底下摇摆,摆动竹竿,小纸鹤自会高兴追逐扑击,难度极其简单,若不是小纸鹤实在可爱,摇晃竹竿这一举动堪称无聊到爆,不过还是那句话,小纸鹤喜欢,就陪它玩呗。 第一百三十章 碧莹莹一点翡翠垂在额上,衬着洁白细羽耀眼而澄净,如同一汪小小的湖泊,波光流转间翠色浅浓,实在不能够更讨人喜欢了,金玉缠绕盛放的细小花卉,若隐若现,不像是单纯首饰,倒有几分笔墨细腻的风采。 长长的项颈上坠了块美玉,纯净无瑕,温软和润,让人简直想要一口咬下去,给人一种可以揉捏变形的错觉,冰姿洁质光辉内敛又让人称赏难得。 再看看方能发觉玉上微小的一层浮雕,有桂花浮沉,白兔捣药,能够宁心静气,雕缕刻画,莫不尽心合意,用了一枚小小的红宝做成相思豆状粘着,下面还垂了几枚水晶剔透,鲜艳可人。 这个装扮对于小纸鹤来说已经足够丰盛,值得惊叹,小纸鹤却还兀自不大满意,带了首饰不好挨挨蹭蹭使出那一整套撒娇的手段,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的首饰匝子,将鸣叫声放的又软又细,甜甜的啾啾叫着。分明还是想要再带几件的样子。 它自己早就被那些首饰耀花了眼,只觉得自己粗手粗脚不敢随意去碰那些看着就相当精细珍贵的东西,害怕自己将之弄坏,但是又想着身上多些点缀,只觉得带的越多自己方才越加好看。 看着小纸鹤这般作态,虞青尘忍不住笑意,终究心软,小纸鹤身上虽然没必要带上太多首饰反而繁琐好笑,再带上一件却还是使得的。 金银花送来的首饰不算少,且还只是第一批,后续还有的进来,加上小纸鹤现在已经佩戴好了两件的尴尬处境,一时间想要再挑一件搭配上还不至于过于华丽的首饰居然让虞青尘也有些难办。 拎起了一个小小的金球,色泽璀璨明显还另有玄虚,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这个单单一件就已经是足够华贵耀眼,再赔上这两个便不太妥当。 翻翻捡捡取出了一枚极细的玉环,招呼小纸鹤过来带在右爪上方,尺寸恰到好处,白玉细腻也不虞小纸鹤有什么不适,玉环有三枚不到米大的翡翠珠子镶嵌,相距甚近,一大两小且还有美玉围嵌,好看简洁,配上也不觉累赘。 满意了的小纸鹤也不计较玉环大小,飞了两圈鸣声清脆嘹亮,隐隐含着莫名的焦躁企盼,大致知晓小纸鹤所求的虞青尘不打算卖什么关子,也不见动作,一枚面积不菲的水镜就徐徐展开。 兴奋不已的小纸鹤当即一声请鸣扑上前去打量,额上的翡翠甚至都被摇的晃动不休,潋滟深邃光泽不定配上洁白羽绒惹人爱怜。 轻轻捏了捏柔软的背羽,随着小纸鹤激动兴奋的到处乱转,转身就出了里屋,且不出意外的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厅堂里看着一本道决的仲怀卿。 自从仲怀卿搬到了这里后,开始几天还有出去逛逛的闲心,新鲜劲一去周围的人家也打探了清楚,就开始懒怠出门了起来,每日不是在居所打坐研读,就是捧着本道决或者典籍在厅堂细看。 就算有些例外,也多数是在灶房里下下厨或厅堂烹烹茶然后邀她品尝一二,真正离开着三点久一些的实在少的可怜,就是虞青尘出院子的时间都可能要比他多些,更遑论闲不住的小纸鹤了。 小纸鹤仗着虞青尘宠爱,可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硬是央求着虞青尘开了两个空间阵法,一处通往云芳居所,一处通往白氏狐族,每日玩乐尽享欢愉。 察觉到了虞青尘出来,仲怀卿下意识的就是抬头一笑继而继续研读着不解之处,虞青尘则照着惯例颌首示意,自然而然的从桌上拿起了仲怀卿新烹制出来的梅花糕。 梅花当然是就地取材得来的,有虞青尘灵力的滋润,远中梅花花瓣远比他处馥郁清甜,加上新陈代谢统统随心,摘了也马上会有新的冒出来,凡是这个季节有的园中产出的物什,仲怀卿从来都不会采买。 松软清甜,入口即化,还带了梅香凌冽悠远,虞青尘很是满意,也不重复点评,只是顺手捻了一块又送入口中,取出一套玲珑雪瓷样茶具开始沏茶。 取了些当初自己亲手种植炮制出来的茉合茶,手指一点就是清泉倾泻,水声叮咚,无香而有气,莫名的清甜感觉甚至让仲怀卿忍不住投来诧异一眼,口舌生津有意吞咽。 “不知道此泉有何出处?水质优异未尝听闻。” 茶叶不认得很正常,出自尊者之手再怎么香让人恍惚都有情可原,可连谁都不知道约莫就是他太过孤陋寡闻了,这样好的水质得知了后他自己泡茶也可以用得上啊。 看了一眼仲怀卿,虞青尘无意遮掩并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坦然相告。 “昔日游览山河时总有些格外合意的水土植株,这眼泉水尚且无名,灵气寻常而异常甘美,当时以为不易,兼喜好起滋味,故此将泉眼移入袖里乾坤,水从里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下子,不自在的人反而成了仲怀卿,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轻柔而微凉的气息吹拂到了自己的脸上,明明像是被挟持的动作,却因为那两根手指实在温软鲜腻而止不住的回味渴求。 假若不是实在太过于唐突冒犯,他现在甚至想要用脸颊去蹭一蹭,那种触感实在是难以言说的美妙,试着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只换来了对方眼中划过的更深的一抹笑意,仲怀卿的脸腾地就热了起来。 这下子,虞青尘是真的烫了一下,收回了手指,却并不放过这只自己先撩反而最后通红的小龙虾,眼角眉梢都噙着笑意,恍若三月清风拂过桃花岸,瑰姿迤逦,锦绣无端,口中带了两分打趣,但眼角旖旎风貌,眸中华姿巍逶,无不让人判断得出夹带的三分真心。 “怀卿有意,本尊自是舍得,元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只图了口腹滋味难寻,卿既有心,如卿所言,慎重一二亦无不可,一口甘泉为定,邀卿半生陪伴,不知怀卿,可有怨本尊吝啬了些。” 瞪大了眼睛,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羞赫,脸上潮红都被惊愕的褪去,他本来只想着试探一二循序渐进,未曾想收获远远超乎意料,尊者,凌崖所言,分明就是只要自己应了就能够佳人如愿。 别说那个谁都知道已经不是重点的甘泉,只要尊者同意,就算寻遍天地,让他为凌崖寻上几口类似的也是天大好事,回过味来狂喜之下甚至眼中泛粉,后退一步将桌椅碰响而不自知。 来不及更衣沐浴,礼数却绝不能够轻忽,整理好衣襟深深一揖及地,面容严肃,举动郑重,姿容俊丽,生生将道袍穿出了深衣端凝华茂。 “璟琯实有三生之幸,得卿回顾,感能相忘?甘泉为定,琯许毕生相随,卿既不弃,怀卿生世无悔,囊中羞涩无物为定,愿取玉佩一方为念,质地虽粗,情谊真切。” 解下腰间的一枚荷包,从中掏出了块连带坠饰也不足一掌的小小玉佩,还算精致,玉色只算光润,却是他身上除去玉冠道袍外唯一拿得出手又不算尊者馈赠的东西。 这个还是当初师傅为他准备的第一身行头中的玉佩,也是他老人家送过的与修炼无关物品中最最贵重的一个,品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素这样式尊者还真的几乎入不了言更别提过手,约莫是不会和尊者有什么瓜葛了。 虞青尘挑了挑眉,也不复戏谑,正色站起,仪态端庄沉静,仲怀卿的修为功德受不起她的作揖行礼,彼此心照不宣的想法也未曾誓约过天地,但是现在毕竟结下了算不得浅的羁绊,拱手仲怀卿的身子骨还是可以承担的。 眸中划过一丝愧色,拳掌交叠,即使是在此刻谈得上简单粗糙的拱手,在虞青尘这里也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隆重与正式,算是还过了礼后,虞青尘方才将玉佩从仲怀卿手上拿起,配在了腰间,神色庄重,没有分毫对于玉佩的轻视。 礼毕之后,瞳孔中才又带了几分柔和,语气轻柔缓慢,软到一个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卿既投吾以玉佩,吾当还之以琼浆,凡泉甘美,不过尔尔,吾有一灵泉,天生馥郁,滋养聚灵,举世无双,以此还君心意,以结一世之好。” 广袖只是一翻一卷,就有微型灵泉一口自掌心悠悠浮上,娇小玲珑,白雾馥郁。 虞青尘的骄傲是不会骗人的,这口灵泉的确是到目前为止天地间唯一一口完全由自然诞生的,滋味纯美清冽,灵气充足,可以洗涤根骨淬炼修为,天生便有奇香清浅,不觉芬芳弥漫,当得起琼浆之称。。 为着仲怀卿的手段还不足以直接收起这口被强行缩小了的泉眼,虞青尘还特地用了小小的气泡包裹,即便隔了一层气泡,散发出来的清香水汽,也能够让人自觉清爽,只感到心旷神怡。 仲怀卿的眼中闪烁着欣喜,喜悦而又规矩,将灵泉收到了虞青尘所赠送的须弥芥子里,才像是卸下了一层枷锁一般,专注的看着虞青尘。 “此生毕愿,无过于此者也。” 彻底放下了的虞青尘自然不再如同平时一般遮遮掩掩,堂堂正正的换礼契约,且还不是天地相誓,也不是缔结夫妻,只是彼此心意相通,许下一世结伴,不至于让她过于羞赫。 活了太多年月,便是以往无情无欲,而今方才情丝生成,又赶上心思浮动,也终究多了一份坦然沉淀,不能够说是在意不在意,只是看得太多,见得太多,多到留下了印记,也多到了澄净安适。 从前他就知道尊者颜色绝世,可知道了现在,现在真正敢于大胆去看,尊者也没有布下那层层遮掩障碍后才发现,尊者远远比他要想的还要美好太多。 像有万千绒毛在心头扰动,痒痒的,不含旖念,无关情欲,只是单纯的赞叹,让他迫切的只想多看一点,看的更仔细一点,眸光灼灼,却出乎意料的不含太多侵略。 至少这一时这一刻,这种平时不太会被虞青尘接纳的行为在仲怀卿这里得到了纵容。 彼此凝视的两人间气氛恰好,灵泉残余的香气泛着甜味,硬生生的在空气中拉开了缕缕缠绵。 如果不是一下子撞出来的小纸鹤,这气氛这场景可能维持到夕晖渐起,然后一切归于安宁沉静,终归不言,方才各自回房。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从那日过后,像是彻底揭开了一层轻纱,虞青尘同仲怀卿的相处自然和谐了许多,举止言行变化细微,咋一眼不觉得有什么,明眼人一看却只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不知不觉,居然就到了除夕。仲怀卿专门着了一身寻常不穿出去的行头,锦袍细绣,玉带收束,金冠砌珠,轻裘印梅,滚毛华贵,配饰烨然,鹿靴缀珍,又好生梳理了头发,还在手腕上配了一串无暇玉珠。 瞧上去当真富贵之气迎面,一派雍容徐徐,举止斯文雅致,眉目温润俊美恰如春风拂面,勾的那桃开千里。 饶是虞青尘日常着装虽未必刻意追求华美,也实在寻不出什么中庸抑或不是某方面特别出彩的衣饰,妆点从来都谈不上随便的,见了仲怀卿这般作态也忍不住顿了一下,默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将除夕看的太轻了。 小纸鹤一早就出去玩了暂且不提,素纱东珠点缀,水墨花卉勾勒的这一条云锦织纹裙,换做往常眼光未必心爱,但怎么也算不得简陋,在此刻加上随意散下的青丝居然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太素净了一些。 神识散开,便‘看到’了城中一片柳绿鹅黄,红粉深浅后,怀疑未免又有了些许加大。换一件衣裳怎么看也不是费力的事情,心念一动便在袖里乾坤中搜寻起来。 唔,该挑一件不是那么素净的是吗,直接忽略了约有四成左右的衣物,还是不想穿嫣红颜色,取了套浅翡叠翠纺涟织碧绘荷裙,裙摆层叠潋滟铺地,收腰坠玉,百褶细柔。 配了月牙色银绣星纹缠珠烟罗衫,浅淡的蓝色仿若莹着星光,轻笼浓淡碧色,还能透过烟罗看到素雅白荷亭亭,更兼虞青尘肌肤皓白莹润尤胜美玉白雪,见之沁人心脾,忘俗无忧。 合着时令来了件鹅绒厚厚织就,上有梅花与皑皑中盛放的大氅,翻出雪色毛边,纤细柔滑,绵软厚实,不知用什么毛皮做成,只觉得价值不菲,稀罕难得。 这一身打扮算不上简单了,良城冬天还没有冷到需要让人一定要再添一件衣裳的地步,虞青尘也没有在添的打算,加了条天青晕染,渐变素色的披皂搭上,即便是除夕佳节,也无可挑剔。 换衣裳只在眨眼间即可,首饰倒让虞青尘有些犹疑,和小纸鹤大部分首饰都能够成套的饰品已经送来了,她想过是否择一套能和小纸鹤类似的,但倘若今天需要打扮的话,原本准备若小纸鹤央求,便给小纸鹤今日换上的首饰就有些不合适了。 合适的那一套千好万好,只有一个问题,她更改过后准备给小纸鹤今天换上的首饰,还真的恰好就是一件同自己无法配套的。 犹疑也用不了多久,且庆幸小纸鹤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既然难以配套,那么索性不配了就是,只要忽略这一点,袖里乾坤中首饰何止万万千,选出一套来何其简单。 眉间贴了一枚小小的碧色菱形花钿,额上垂下了三串小巧玲珑的白玉珠,可以循迹看到谢谢别在发间的一枚蓝蝶,以及从蓝蝶足下蔓延的金色纹路,简洁而美丽,末尾镶嵌了枚不大的东珠。 玉珠串正是从东珠垂下分散,直至额上,平添了几分鲜妍妩媚,又沾染了些仙姿轻宛,长长的一只青鸾吐蕊钗挽住一半青丝,再插上几只精致小簪便罢。 发髻后边还点了几枚玉钿,垂下的长长流苏合着剩下一半的青丝一起倾泻下去,长发将近脚裸,流淌出惊心动魄的美丽,缠绵冠丽。 腰佩环佩叮当,耳着缠金滴翠,颈挂玲珑璎珞,腕缠剔透晶链,施施然若瑶池生烟,清姿似碧峰绕云,绝秀欲滴,清冷鲜妍使人屏息,仿若呼吸可以散化,人世不当留存。 这般样貌再一次狠狠击中了仲怀卿的心脏,虽无千言万语,瞳中却全是赞叹,即便不再惶恐,也难忍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虞青尘的袖角,感受到了烟罗的冰滑轻顺,才让自己松了口气。 此刻的尊者,可以被自由触摸到,而不是像眼中看到仿佛天地显化不属于人间的空灵飘渺,多好。 有些疑惑的虞青尘默许了仲怀卿突然的行为,只是微抬眼睑,询问姿态无疑,仲怀卿倒是坦率,直言相告。 “凌崖容姿潋滟,澄澈秀美,毕尽天地精髓,空灵宛转不似世间精灵,唯恐随风化去归于虚空,不亲身触之,不敢宽心,难以为真实。” 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眼含无奈,显然是不相信的,自从上次后也再不愿开启读心,此时无意究根闻底,轻撇一眼。 “油嘴滑舌。” 就此掀过。 仲怀卿早知道虞青尘性格多半不以为意,亦不辩驳,只是微笑,翻手取出一架古琴,还是当初白璃若送的那一架,质地卖相都是上上之选,就地盘坐,仰头望来。 “璟琯才学生疏,唯有口舌或可称道一二,歆慕凤求凰华美清婉,勉力习之,未尝敢宣于世,今日欲以琴相奏,难免浅薄,以期凌崖指正,倘能合奏斧正,当为幸事。“ 有些讶然,有些兴味,还有些许愉悦唯独没多少仲怀卿暗搓搓想要看到的羞涩,也不坐下,手持一柄玉笛,眉目萦辉,唇角噙笑。 ”怀卿何必菲薄,琴音有灵已是难得,凤求凰之曲目,吾亦有所听闻,尚未行合奏之事,今朝既巧,诸事皆利。偶一为之,自无不可。“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仲怀卿的音律造诣本来就很强,被离曦子强买强卖后便更上了一层台阶,只是刚刚从虞青尘与他合奏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心境打乱,再弹下去只能够曲不成章,干脆即使收手,袅袅琴音忽断,只留下笛声似是叹息般的一个悠悠回旋,竟然也做到了个十分出彩的结尾。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璟琯才疏学浅,只知曲意甘浓,竟不知凤求凰中,何处有游离叹惋之乐章。” 放下玉笛,舒眉入鬓,秀眼澄长,睫翼浅垂。 “司马作曲时,曲意自当是甘浓炽烈,缠绵企盼,而卓氏做白头吟,诀别诗时弹奏此乐,怕是只有愈加哀凉,如何无游离叹惋之乐色。” 灵机忽的点开,仲怀卿只觉得自己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敏捷清晰过,想也不想,张口即来。 “司马有才,然情多易薄,终能悔改,亦未免有瑕,璟琯心狭,能歌曲而不能创新,唯独情念一起,毕生珍重,二色自不能有,二心者虽多,璟琯必不在其中,如违此言,甘遭尊弃,一应所有,全由尊决。” 瞥了眼仲怀卿看不出多么欢喜释然,也见不到不满鄙薄,本来仲怀卿若是敢有二心,那么一切便势必仰她鼻息,诸般生死皆由她决,现在这话不过是他自己说出来罢了,满意是有点的,却不需真的多么上心。 眼角还是弯了弯,话是这么说的,原本只是有些感触,如今得了这些话,也算意外之喜,略微开怀还是能够的。 “本尊自是信卿此刻真心,不过记起凡间此一时彼一时,感慨颇深罢了。” “世间原来惊才绝艳之辈痴心人少,寡情者多,抑或多情殊过,然修界凡能潜心研道者,吾所闻大多皆是或未尝心动,或心动一生,例外尤稀。” 笑着收起了玉笛,看向仲怀卿的眼神中藏了点微妙。 “近万年以计,汝所言或是未虚,然天道轮回,苍天不定,此一时彼一时,动辄数十万年以计,璟琯焉知数万年前,修界薄情者多,痴情者多?” 正要开口,突然冷汗涔涔,才想起来,在修界那一段几乎没有历史然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尊者还没有插手整顿的时代,修界可是比起凡界更乱的,就是现在妖界眼中的忠贞,也和普通人绝对不一样。 躲过了一个小小的陷阱,话题也已经被歪倒了另外一个地方,虞青尘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居然与仲怀卿相对而坐,开始细细的谈论起了不知是多少岁月之前的事情。 这些能够在虞青尘记忆中留下相对清晰痕迹的事件自然是无一不相当奇异,就算有例外,那也都有其可取之处,材料来源上循可以到竹间部落中,仙人满地走的时候,往下能够到离曦子南庄时期,当然,肯定是离曦子本人都不知道的传闻。 仲怀卿一时间听得入了迷,包括不知何时回来了的小纸鹤都安安分分的蹲坐下来听着,偶尔提出疑问,补充,还有惊叹,不过能够被他们补充的时期实在太少了,大多都是补充了些毫无证据的传闻,这些传闻在虞青尘这里或者揭露,或者证实,也让两人惊叹连连。 就算闭关了多年中间的事情或许不太清楚,在仲怀卿小纸鹤面前相当大手大脚兼之新有突破的虞青尘,也不吝啬与用秘术去验证那些传闻真伪。 直到夕阳落下,星汉悬空,才惊醒了那一人一鹤,虞青尘的讲述适时停止,实际上,连头虞青尘都不认为算开了,不过谁让今夜是除夕呢。 爆竹响起,声音甚至传到了偌大园子,安居屋舍却连常人都能够听到的地步,何况屋中生物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五感敏锐。 一个晃身便出了院落,侧耳聆听,亲眼观睹着这一派繁华喧闹。 爆竹响处,青烟袅袅,彩云遮月,星色明亮,有人手执烟花,远远放起,颜色繁杂交错,与修界对比却粗糙简陋,只是多出了份烟火气息,看着看着,便仿佛亲自嗅到了那烟中的硫磺气息。 买了串小食,竹签上还能隐约看到毛刺,羊肉外面裹了层鸡蛋面糊,炸好后还撒了层芝麻花生,酥脆软弹,多汁味浓,就是羊膻味重了点,油腻了点。 不知不觉间,在满街提着灯笼游走,大肆放着炮竹庆祝的人群里,两只手掌悄然碰在了一起,然后也不晓得从谁那边开始,松松的握住了对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虞青尘从来没有过遮遮掩掩的打算,随着同仲怀卿感情渐入佳境,她更是不会刻意避讳,况且本来也没有这样的必要,故此等到白璃若的女儿满了一周岁,试探性的将请帖送来后,等到的便是联袂而至的两人。 本来满怀期盼,携着女儿张郎在结界处静候的白璃若瞪大了眼睛。 尊者同仲怀卿一起来本身是极其正常的事情,谁不知道出关后尊者不知晓哪来的兴致整天带着潮思观的新一代传人漫天跑,逼得潮思观现任观主不得不物色起了资质好的幼童,免得一不小心便在这一代断了传承。 仲怀卿肩上窝着小纸鹤也是正常的,小纸鹤同仲怀卿感情本来就不差,虽是尊者的宠物,小纸鹤却素来自来熟,只要样貌上佳,脾气还算过得去,便从不吝啬于与人交好。 但两人几乎并肩而行,虽无什么直接接触,衣袖袍角,却因着这距离而时时交缠,彼此间亦多出了股心照不宣的气氛,瞧着,便觉得暧味亲近。 作势准备绕着两人转悠几圈,瞳孔中全是担忧怀疑,仿若连信念都摇摇欲坠,随手将女儿递给了张郎,语含犹疑。 “仅仅一年未见,尊者心意阿璃便已然不敢揣度,不知现下尊者,可还怀着当年心思。” “心思未变,砝码不同,阿璃何必执着与此,得知明日便是这小家伙生日,却还不知千金名姓,本尊还甚是好奇呢。” 千万种心思一时也说不干净,更不好在这露天下一一细吐,只能够听着尊者言语似嗔似怨的扫了一眼,想到原本最最避讳情爱,唯恐沾染不得脱身的尊者现在居然半承认了仲怀卿的身份,再想到仲怀卿辞世后尊者可能的无数年孤苦,顿时红了眼眶。 不好坦然直说,怕一不小心就揭了尊者伤疤,或者损了尊者威严,期期艾艾,只是憋出了一句。 “璨璨年幼,还未有起什么大名。” 虞青尘的眼角轻轻一挑,本来一半是用来撇开话题的,现在倒是真的多出了几分好奇。 “已满一周岁,算不得太幼,犹记得当初阿璃拳拳慈母心肠,事事考虑得周全,怎么却事到临头,千金却名字都还未有?” “阿璃自以为这一生虽然还未过半,却实在是康遂如意,满有福泽,郎君虽幼时有些许坎坷,坎坷过后,亦能称得上有福之人。” “张郎顺遂,全赖自身,阿璃随心皆喜,却泰半归于家母尊者之力,如今首胎得女,便侥幸承了阿璃一脉,资质颇佳。。。” 见白璃若迟疑,面上颇有些羞赫,虞青尘更有些诧意。 “这一切,又与名姓有什么关系。” “阿璃举家已是福缘深厚,娇女颇有些资质,更是罕见难得,虽说璨璨身体康健,初为人母,算计的未免多了些,小名也罢了,不过称呼之用,然闻说名姓讲究颇多,大名却委实不敢轻取。” 这就是野生和非野生妖精的区别了,换做是个野生妖精,哪怕像谷中草木精灵一样有个完整传承数量不小彼此关照的组织,也都不会对名字多么上心。 只有这样代代繁衍传承下来的妖怪,才会关注名姓讲究些乱七八糟,至于阿璃的谨慎过头,怕还真的是没转换过来心态的原因,也幸好妖族成年晚,至少几十年内,阿璃不为自家孩子取大名都是说得过去的。 想归这样想,调笑两句还是无碍的。 “阿璃素来肆意畅快,本尊原来不知,竟然也有这般战战兢兢瞻前顾后之时。” 张枫在一旁只是笑,并不张口,却看的白璃若红了脸,气恼的跺了跺脚。 “当初也是盘算好的,方方面面都有思虑,弄了六七个男女名字出来,谁知璨璨满月后,化形到了民间看了一看,足足四个璨璨能用的名字,居然没有一个是合用的。” “也知晓那些算命的多是骗子,刚刚生产不就还颇为虚弱又带着璨璨,有些真能耐的修士那里平日无妨的,现下不免想多了点又不太敢去,可足足三家摊子都是这般说的,就算单单为讨个好兆头,也不敢用了。” 仲怀卿听后都顿了一顿,既然连着几家都这么说,想来白璃若同其夫婿起的名字当真碍到了些什么,民间算命摊子大多不可信不假,只是算算名字看看风水,还是稍微有点说法的。 “这种摊子只要将卦金给足,通常也会帮忙想上那么几个名字的,不能保顺顺遂遂,也能够无有妨碍,令夫妇当是不乏钱财,寻到一个好名字,亦是轻易。” “轻易不假,可璃若却有些痴了,也不是从哪里看了些野史话本,只是信以为真,满口都道是因果怎能随意缔结,便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些合适名字,也不能够让那些自身便果腹困难的人起了。” 虞青尘目光挪揄,白璃若的脸色愈发红润,恼的用那细指在张枫腰上狠拧了两圈,张枫面不改色面带笑意,只是眉头抽抽了两下。 “也不单是这些计较,阿璃便是蠢些,笨些,也不至于将那些话儿照单全收,只是真名重要尊者也是知晓的,再者毕竟一生一世要显现人前的,由着旁人为了些铜臭随意起个看似颇有道理的,总觉得委屈了璨璨。” 眼神忽的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传音给了张枫,虞青尘看的有趣,知晓阿璃性格最后总是要说出来的,也无心做那偷听的勾当。 张枫若有所思,眼角划过一丝讶异,同样传音询问,看见白璃若狠狠点了两下头,,又颠了颠怀里沉甸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女儿,便也颌首,早就盼着的白璃若当即开口。 “尊者看璨璨可觉得顺眼?” 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虞青尘垂下眼睑,到底没有敷衍过去,走到了张枫面前神念一动,开始细细打量这位明日的主角。 因为年纪幼小,现下又睡过去了的原因,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璨璨用尾巴将自己裹了起来,身子倒是人的身子,脸也是幼儿的脸,两只尖尖的狐耳却从头顶冒出,摇摇摆摆。 总的来说,看上去还算顺眼,脸颊鼓嫩睫毛长密很是可爱,称得上伶俐精致。 “不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眼含期盼,软语娇声细细,径自上前抱住了虞青尘衣袖,轻轻摇晃。 “依尊者之见,阿璃邀尊者亲身为璨璨起个大名,可曾使得?” “现在,便不想着务必要自身来起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名字来给你们长女了?” 眯起眼睛一笑,恍惚间尽是当年孩童时的天真。 “阿璃的起名水平,也就那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凭璃若与张郎费尽心机千方百计,起的名字却不是鄙陋难登大雅,便是蕴意虽好却与璨璨相冲。。” 笑容不觉淡去,语调中甚至带上了三分哽咽,昂着头,也阻不住眸中水光宛转。 “一次两次,便也罢了,只道是,道是好事多磨。屡次这般,阿璃即便是不通天命,也该知晓,璨璨的名姓,与我夫妻两无甚么大缘,阿娘爹爹,公婆弟妹,也都教试过一次,但是无缘,又能怎么办。” 抹去了眼角泪光,松开袖口,瑶鼻尚且泛红。 “若是璨璨命苦,天生不该有个大名,阿璃纵使不甘,也能认命,可凭什么骨肉至亲无一得此允可,街头摊贩走卒,苦囚奴工,却谁都使得?” 张枫一声嗟叹,眉宇间也有了三分愁凉,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子嗣,他即便没有白璃若那等的看重,也不可能平平视之,白璃若为此恼怒至于偏执,他亦是不甘。 伸出手握住了那攥的紧紧的柔夷,白璃若为止一顿,才恍然指尖已经深入掌心,松开手反握住张郎,语气坚定。 “阿璃已然没了自家取名的奢望,与其令那等人物起了璨璨的真名,还不若邀尊者亲为,至少尊者身份尊崇,福源宽广,与璨璨,只能说是有幸三生。” 小纸鹤伏在仲怀卿肩头不敢做声,白璃若这般,它还是第一次见,往常就算彼此闹个天翻地覆够得尊者不愉,也只见得白璃若撒娇卖痴,而非现在,提起那些街头人物时,眼中都带了隐约的恨意。 仲怀卿虽也唏嘘,却不同于小纸鹤与白璃若那般熟悉,感叹算不得格外深厚,只是见到张枫安抚白璃若的样子,免不得心头一痒,反手上前,大胆扣住了虞青尘的指间。 虞青尘微微一顿,并未做什么反应,眼睑低垂,眸光柔和含悯。 “阿璃曾坐拥一楼之书数百年,览阅当为无数,理应知晓,此等情况非是璨璨与汝等无缘,其本身也无需福源加持,至少前半生,璨璨当顺风顺水,无有不虞。” 白璃若的瞳孔泛起血色,妖冶而冰凉,美丽空洞。 “与人族结缘说来好听,却也无甚意义,阿璃还从未听闻为了结上那么一丝半丝的善缘,需要生生夺了所有血亲命名的权利,况且结上此缘也不过风光一时,那些与人族结缘的虽有好名声传下,却有几个得了全须全尾的善终?” “阿璃既然晓得这些,怎能不明白,一个命名,断不开此缘,硬要纠葛,纵使本尊应了,亦是徒劳。” “尊者的道理,总是对的,可日后的事终归全赖璨璨,是祸是福,便有气运纠葛,也泰半为其自身之故,生涯漫漫,落子何怨何悔,有何必要,从命名处便苛刻如此。” 血色褪下,语调却反而尖锐起来,挣开了张枫的手,拜伏于地。 ”旁的事,阿璃实力低微,眼光短浅,实在管不了也管不过来,唯有命名,阿璃便算拼上半条姓命,也要自那边抢将过来,阿璃自知所求殊过,惟愿尊者垂怜。“ 被猛一下尖锐起来的语调刺激,璨璨从梦中哭醒,张枫极有耐心的轻轻摇着诱哄,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拨浪鼓摇晃,很快就吸引住了璨璨的注意力,咯咯笑着一手攥着尾巴,一手试图捉到拨浪鼓。 一系列举动轻车熟路,娴熟至极,一看便是做惯了的,倒不是张枫开始就有意将璨璨惯得骄奢,只是这对夫妇口上说着宁愿将孩儿的名姓推到地老天荒都不取,心底却从来多番愧疚,做惯了体贴娇养,只当是弥补一二。 眼见得璨璨惊醒,白璃若懊悔不已,直到张枫将璨璨哄的妥当方才收回了视线,也不起来,就那么央求的望了过来。 虞青尘叹了口气,抽手将白璃若扶起,仲怀卿一瞬间只觉得怅然若失,又为着自己的小心思觉得惭愧。 ”本尊自是可以为璨璨采一个尚可的名字,你即是统统明白,本尊怎忍心拒绝,往后切莫如此了。“ 看向虞青尘眼中隐隐的疲惫,明白自己过于匆忙的下拜相当于胁迫了自己与尊者间的那点情分,纵知不必如此尊者最后也有九成把握答应,白璃若对自己的修为也不曾后悔。 只是在发觉了那微不可查的失望后,依旧痛彻心扉,从小到大的敬仰尊慕,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一直被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那么一点情分,就此被深深划上一道缝隙,情分还在,或许可以弥补,却势必永留痕迹。 她又何尝愿意将这份情谊染上旁的色彩? 原本一直坚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打湿了睫毛,染红了眼眶,呜呜咽咽的扑到了尊者怀里,吞声哭泣,却又在尊者无奈而如以往一样的安抚中,痛哭出声。 肩胛颤动如蝶翼,青丝垂散,松开的手掌白皙娇嫩,掌心的红痕便愈发夺目,隐约还带了丝紫意,这么胡乱的抱着自然衣衫褶皱,露出的手腕皓如冰雪,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可怜可爱。 至少张枫手中的拨浪鼓就忍不住停下,抱着璨璨的力道也紧了一分,璨璨浑然不觉父亲走神了,乘机伸手抓住了拨浪鼓,竟一把夺下,笑的咯咯不止,露出了细小的几颗白牙,天真烂漫。 这才止住了张枫下意识上前的脚步,看向才用力摇晃了两下就满意的试图将拨浪鼓塞进嘴里的璨璨,哭笑不得,连忙伸将拨浪鼓抢了下来,不等璨璨回神,便将一块糖果塞到了璨璨手中,权当替代。 对于新的替代品相当满意的璨璨笑的见牙不见嘴,这会儿也不急得吃了,两手抱住糖果,送到眼前打量了起来,显然对于那分外鲜亮的色彩情有独钟。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从‘璨然光扬者,皆以义烈闻。’中选出名姓,想来你是不愿要的,‘芝草琅玕,璨然盈把。‘虽无什么太好的蕴意,却也称不上差,从中选取一字,为令女名姓,既可为此插上几手,亦能避开血亲之患,本尊援手,只能到此了。” 听明白虞青尘的意思,白璃若破涕为笑,虽说之前已然死心,可现在能够有机会,她又怎么可能甩开,只是之前心神耗损实在太大,如今方从虞青尘怀中退开几步,竟已一时虚软,无力立足,一下子向后软去。 正在逗弄璨璨的张枫瞳孔紧缩,身形一动飞快将白璃若撑住,突兀挪移的晕眩让小璨璨的注意力从糖果上面转移,认出了和自己贴在一起的人是熟悉的母亲后,就又没心没肺的咯咯笑了起来。 稳了稳身子,歉意的向着张枫一笑,勉力站直后,看着伸出手来想要将自己抓回去的璨璨,连眉目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阿璃欠尊者的情意,当真是这辈子怕都还不了了呢。” 尊者已经给了她太多优待,不能够更加得寸进尺了,无需过多沉吟,抚了抚爱女的脸颊,又望了一眼张郎。 “璨璨是吾家长女,而阿璃与张郎他日必将有更多子嗣,阿璃早就歆慕凡间家族命名久了,为着往后儿女的起名便利,自是琅字为佳,这番真是多赖尊者了。” “些许小事,与本尊本来亦是无亏无损,既然阿璃有意琅字,那么此女便名为白琅璨罢。” 三个字一出,白璃若夫妇便冥冥有感,之前缠绕在璨璨身上的一条烟雾已经散开,白琅璨这三个字,不复灾难,这已经相当令他们满意了,琅这个字,正好还是张枫曾经准备为未出生的璨璨起的名之一。 最后虞青尘还是没有参加璨璨的满岁宴,留下一枚长命锁后就告辞离去,习惯了尊者的行为飘忽,再加自己多少有些理亏,白璃若和张枫也没有将两人拦下来的意思。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的仲怀卿倒有些遗憾,他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少,白璃若算是相处时间比较久的一个。 察觉到了仲怀卿的那么一点遗憾,虞青尘倒有些好笑。 “竟不知你对于这些宴席感兴趣,若早知道这一点,索性这些月也无需推掉那么多请帖。” 摇了摇头,仲怀卿侧首相顾,气度温和,润美端方。 “凌崖明明知道,我绝无这个意思。” 他虽然不讨厌宴饮,却也不至于多么喜欢,和虞青尘在一起的时候光明正大翘掉了不止多少请帖,他也是有偷乐过的。 纤手搭上仲怀卿双肩,眸中全是戏谑,抬手摘下一片花瓣,笑意盈盈,气息芳甜。 “璟琯没有这个意思,本尊自是知道的,但怀卿何时竟能这般招香引碟,吾居然从未知晓?” 僵硬的望了眼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肩上的紫藤萝,早被虞青尘这般亲近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只是讷讷反驳。 “招香尚且有个说头,引碟之事,璟琯愧领。” 仲怀卿的死鸭子嘴硬莫名戳到了虞青尘,顺手理了理仲怀卿本身就整整齐齐的袖口,指尖一动,眉眼含笑,指的可不就是一直冲着紫藤花来,此刻才怏怏意欲退走的彩蝶。 虞青尘今天的衣衫一反往常风格,为保证同小纸鹤同款,锦织金缕,丝缠霞芒,辉耀灿烂,潋滟生光,裙摆层叠逶迤,纹缕葳蕤,自具煌煌神采飞扬,首饰虽说不多,却也各个金碧璀璨,华美丰艳不可一世。 这般衣着,映衬的虞青尘雪肤如画,剔透澄净,颜姿夺目,绚美姝澈,青丝松绾,秀绝清绝,华彩千端,自生威仪。此刻长睫微弯,樱唇悄起,贝齿浅露,吐气素芬,便让仲怀卿不觉间入了神。 连滚烫的面颊都逐渐冷却,呼吸屏蔽终止,目光中蕴含的爱恋惊艳都逐渐开始开始了转换,一点点化为崇仰敬慕。 及时察觉了不对的虞青尘现下当真无奈了,顺势一个掐诀,仲怀卿只觉得冰寒刺骨,才恢复了呼吸神智,脸色泛青,也不知是后怕亦或者寒冻,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这才算完。 “尊者的容颜愈盛了,颦蹙间能引魂魄勾动,未知凌崖面前怀卿心神薄弱如斯,是璟琯疏忽。” 不知该喜该怒,虞青尘叹息,弹了个指蹦,看见仲怀卿额上一小块渐渐升起的微红,才算好了些。 摸了摸额头,仲怀卿有些怔愡,有些欣喜,也有些惭愧。若是平常他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到底是方才的崇敬感一时半会儿还未有消散,潜意识间又将尊者以神圣相待,带来了些影响。 虞青尘心情好转后也懒怠纠结这种事情,过往这事发生的不少,只是彼此明确后像这么严重的就几乎再没有过,抬手捉住了那只惹祸的彩蝶,定睛观察了许久,方才放飞了去。 翻手取出一截不知名的物什,形状像是枝节,光泽颜色,却与草木浑然不同,反是像金玉多些,看质地也是坚硬之物,却被她放在手中,轻易揉捏雕琢。 好奇的凑近了些观看,便见虞青尘手指翻飞,灵气渗琢,便逐渐弄出了根长簪模样,再细看,簪上就徐徐生出了紫藤缠绕,隐约间藤顶有花卉一朵,有蝶类环绕。 等到虞青尘收工,簪子呈浅紫颜色,顶端雕有藤萝花一朵,在往上,便是一只好大彩蝶探了半只在簪外,线条晓畅利落,干脆大方,明明雕琢的是花卉绕蝶,却半点不显女儿漂亮秀气,任是谁看,都要称赞一声手艺精巧,英气勃勃,倒更像男子戴的一些。 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巴巴的看向虞青尘手中的簪子,不敢学白璃若那般抱着虞青尘撒娇,却也伸手曳住了虞青尘袖角,目不转睛。 虞青尘眼角轻挑,抬了抬广袖,仲怀卿登时撒手,却盯着虞青尘眼看,明显是势在必得的模样,也是吃准了这多半是尊者为他专门打出来的簪子。 抽去仲怀卿不知从哪里买到的玉簪,顿时金冠便有些歪斜,将手上刚刚完工的簪子插了上去,扶正金冠,后退两步看看仲怀卿如今扮相,怎么看怎么满意。 占用正文说一句哈,本文首发起点,至今免费,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作者菌顶着锅盖溜走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没有什么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的情况下,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在不同的住所间变换,偶尔游览山河,游逛人间,访友问道,探亲静居,明明不觉过了多么久远,毕竟修士都能青春常驻,可回首一看,已是几十年。 这促使仲怀卿回首一看的契机,便是自家师傅新收了的徒弟。 小孩子长成的速度是飞快的,明明度过了好些个春夏秋冬,仲怀卿还是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次看还需要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一枚团子就抽条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这让在其成长期间一年就没见过自家师弟多少面的仲怀卿良心微微作痛,有了难得的愧疚,这才发觉同尊者的所谓悠闲度日,可能度的稍微久了点。 本来几个月看望潮思观一次的频率立刻变成了多则一个月几次,少则一个月一次,效果显而易见,陈应道横眉竖眼的次数多了,师弟也和他更加亲近了,至于虞青尘,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无事之时一向是不陪着仲怀卿回观的。 这一点既让陈应道有些黯然,又让他有些庆幸,倘若尊者当真陪着自己的徒弟常常回观,那么他怕是最最头痛不愿的那一个,当然这一点能不能够表现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盘坐在蒲团上的少年皮肤白皙,容貌稚嫩,长发垂腰,并没有冠帽束缚,虽看起来年岁尚小,却已经养出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听到了仲怀卿的脚步声,南河泸的睫毛动了动,也未有做出太多反应,直到闭目默诵完经文,又重新验证过一遍后,方才不疾不徐的起身,向着师兄行了稽首,袖摆舒展从容。 早就知道自己师弟一本正经的性格,还曾经为此微妙的诞生过不可直言的成就感,仲怀卿也不以为意,眉目和熙。 “来来来,让师兄为你探探脉,来时听师尊提起,你怕是已经开始试着修炼南华了吧。” 颌首表示认同,走到仲怀卿旁边,将手腕递了过去,半点都不曾犹豫质疑。 “有劳师兄了。” “潮思观本来就道统罕传,这一代难得有了两个人,谈什么有劳,况且我有尊者亲传妙法,探查一二,实在费不了什么气力。” 压下心中疑问,唇瓣微动,还是一字不吐,沉下心感悟师兄的灵气在经脉中游走,自己看不出来的细微之处在这途中一一展现。 奈何少年年龄还是太小,自幼长于观中即便天生聪慧读书万卷论起所见所闻也极其稀薄,即便是放弃了询问的心思,也单纯的一眼就被看了出来。 探罢师弟的修炼状况只需数息,灵力游走飞快,克制住顺手将师弟抱入怀中的冲动,只是揉了揉南河泸的头,手感好极,南河泸蹙了蹙眉,保持沉默。 “师弟的修炼稳打稳扎,颇为妥当,南华录最是中正清平,兼容温和,与师弟修行甚是契合,长此以往,成道有望,如无意外,当不会弱于师尊。” 这个评价当然是很高的,仲怀卿和陈应道修炼的都不是南华录,刘良宗是散修带艺投宗,在不能够有过多指点的情况下十拿九稳有个这样的成就,足以证明南河泸到底多么适合这门功法。 眉心一松,潮思观功法数量不是很多,也算不上少,除了无名功法必然辅修外,主修的那一门从来不对弟子选择有什么限制,南华录尽管对于他十分适合,可毅然选了目前观中无人主修的南华录也证明了他的魄力心智。 毕竟相对于其它两门功法,南华录的修行上师门能够给他的帮助无疑是最少的,况且他和那两门功法的契合度虽然没有南华录那么高,也绝对称得上上佳。 选择的时候自然毫无犹疑,年龄不大的他有些忐忑亦是在所难免,师兄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既然认可了他的方式和前程,那么自不会和师兄的判断有什么太大偏差。 比起有些时候不着调的师傅,这个见面次数虽谈不上多,然一向称得上靠谱的师兄往往更能得他信赖。 看得出师弟的放松,仲怀卿手指发痒,又揉了揉头,生生将师弟披散的头发弄乱了些,面对师弟眼中隐约的控诉,挪移开了目光。 “师弟方才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疑问?” 南河泸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提出来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既然师兄问了出来,他也应当坦然回复。 “敢问师兄,凌崖尊者同师兄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又为何自师弟记忆以来,从未见过尊者当面。” 唇畔的笑意逐渐凝结,仲怀卿有些后悔自己将这一切问了出来,几十年的功夫他能够确定尊者的心意,而岁月中几乎朝夕相伴岁月静好,感情日益浓厚之余彼此却也从未有过名分和约定,这些当然不值得怀疑犹豫,却也让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出口收回,至少中断免得戳到了师兄痛处,却发现师兄的气息逐渐柔和,半敛眉目,安然隽永。 “约莫是彼此结伴,共度半生,熙攘静秀,同观同览吧。” 至于后半个问题,仲怀卿没提,南河泸也不曾问,就算仍然无法理解仲怀卿口中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知道这些都是实话,那么也就够了。 ························································································ 从静坐中被惊醒,同仲怀卿走走玩玩,用了数年建立起的地脉网络有了震动,神识一探,便知晓这恰巧是一处无有宗门临近管辖的区域预警。 虽然周围无有宗门妖族,也没什么城镇地处偏远,却到底还有两三个村落的人族,还有漫山遍野未开灵智的生灵,多多少少,还是应当管一管的。 素手徐徐摊开一卷画轴,便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纸上逐渐显现出了山岭丛林,另有一火山虚影,喷涌出岩浆黑烟源源不绝,只是一时间同山岭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咦?” 地脉震动有异可以理解成是术法尚未完善,但是这整座山脉都是虚影而不仅仅是烟尘岩浆有虚,就有些不对头了。 不好再像之前想的一样简单处理,抿了抿春,手指微动,整个人随即化光投入画卷中,画中的景色随着虞青尘的投入而飞快褪去,变为最初的样子掉落到了地上。 立足于一处山巅,轻盈灵巧,山风暴烈,却半点影响不到伫立的身影,赫然是适才画卷中展现的景色,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那座即将爆发的山峰。 这一点就是最大的问题,虞青尘凝眉,刺破指尖,流出一点淡蓝色的莹血,抹在了眼角,娆色只在一瞬飞快吸收,不留痕迹。 这已经足够了,一滴净血为引,彻底将修为释放,足以让虞青尘清楚看到之前隐藏着的痕迹,比如潜藏在虚无中,象征着架构着空间的弦。 这些一向稳定平和,除了传送时基本都能够安安稳稳呆在原地编织着网络的弦此刻在颤动,在融合,在吞噬,在推拒着一些莫名的,陌生的东西,偶尔甚至会为那些东西崩断一两根,然后迅速的生长补齐。 但是总体却能够看出,或者说能够感觉得到,将要过来的东西,就是那座快要爆发的,现在是叫做火山还是岩山的山峰,可能还有那座山峰附带着的一些小东西。 发现了一些东西,按理说应该释然,虞青尘的表情却反而愈加凝重了起来。空间莫名其妙的转换导致一些东西跑到其它地方去了,或者冒出了些奇妙的空洞和褶皱没过那么几千年就会有几次,寻常修士遇到了也会麻麻爪子,可有些实力像是南庄那一级别,就可以应对。 这次的事情迹象像极了之前空间胡乱转换的事件,并且按理来说还算是比较轻微的一款,唯一值得说说的就是转换过来的东西恰好就是一处快要喷发的火山,但是弦的波动,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空间转换再怎么样,弦都不会有吞噬的可能,更何况她感觉,只有弦将东西吞噬完毕,那座火山才会过来了。说起来这五六年间,空间貌似厚实了许多,学习同空间有关的术法在修士那里更加艰难,可弦却逐渐有了削弱的迹象,这种现象,同这一点有关吗? 极度陌生的气息让她有些不适,况且不属于这里的火山原本就应当被驱逐。 青丝飞扬,衣袂飘举,霜肤皓洁,敛瞳交指,纤然凌泠,睫睑低垂,细密的光线自指尖迸发,辉耀一时,又统统没入虚空。 狂风未及近身就被撕裂,周围的空间稳定到不可思议,山巅生生被压下一截,踏足虚空,无喜无悲,眸色冷淡,气息清浅,自顾自的编织着看不见的罗网,一点点的将异物从空间中挤开。 这一切明明声势不小,却没有一个生灵得见,无论鳞甲走兽,或是羽蛾飞虫,还是人族妖属,即便是望向这一带亦或者就在那座山上生存的生灵,都没有丝毫察觉。 驱逐了不该降临到这一片的东西,虞青尘诧异的发现消耗比她预计的还要大一点,隐约记起刚刚出生不久也曾有过类似东西的传闻,不过存在时间就那么几年,后面再也没有过了,她也不曾当面见过,是以不觉。 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一切的时刻,若不早点将山峰拔回原状,可未必能够瞒得了多久,而为了这么点事情大规模洗刷一遍记忆的话,自己还没有那么闲。 比起将那座不知道在哪里的山峰压回去,将这里不小心弄塌了一节的山峰拔起来简直不能够太轻松,甚至不用掐诀,念头一动几个符文就印刻山上,然后整座山峰就恢复了原有的海拔同模样。 将一切过甚的神通修为收敛,多了几分人气的温软,瞳孔悄然泛起了一圈银光,一步行出,余韵尚在,已至亿万里之外。 将画轴收好,为那种地脉异样做出了标记,才有些庆幸的寻了张蒲团盘膝坐下。 这次的地脉是有些奇异,但倘若不是那边火山气息的叠加,只会让自己觉得可能是又有什么东西在形成,若不是那边规模一旦爆发极其剧烈又恰巧没有宗门驻扎,自己亦是不会去管。 若不是多方因素叠加,怎会让自己发觉此事?而若是毫无所觉,那么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突破空间,自己或者无知无觉,或者以为周围宗门可以应付,到时候的后果何等惨烈,可想而知。 尽管突然出现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将要爆发的火山,也需当警戒,他人没有这预知的本事,天机阁的家伙们又讲究避世,再者说,气息陌生到让她本能不喜的东西,谁知道他们能不能算得出来。 总感觉倘若她当时袖手不管,那么那座火山真的会在当地生根,但那一带的弦恐怕就不会那么稳定了,弦乱了是什么后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年听说过的所有类似案例中,仙人永远会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些,甚至不惜牺牲其它。 这座火山原本是哪里的呢,她活得久,去的地方也多,当今天下没有哪里是她从未涉足过得,就算那陌生感是因为那块地方极其隐秘算得上漏网之鱼,她的气度也没有狭小到会为此陌生的产生不适甚至一瞬想要抹掉它的地步。 闭上双眼,再也不追求所谓的新奇与惊喜,长睫轻动,不惜损耗将神识布满每一寸天地,细细搜寻了一个时辰,才猛地张开双瞳,悚然一惊。 不顾脸色的苍白,身体的不适,适才的发现令她惊骇,她无比确定自己的神识沉浸于天地的每一分毫,无感无念下她从不可能有丝毫错漏,但正因为如此,脱离出来后的她才百思不解,那处火山,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可那座火山确实是不同于它要侵入空间的真实存在,那么那座火山,究竟在哪。 唇角渗出的血迹强行打断了她的思索,一而再再而三的巨大损耗之间甚至没有过调息,术法结束后第一反应不是平复灵力,而是在术法还未有彻底结束的情况下心神震动,只是逼出了丝鲜血,已是她的修为深厚无匹。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才在草木精灵那里骗到了一顶小小的花冠,还享受到了名副其实的花瓣浴,小纸鹤的心情惬意又舒坦,尊者帮它祭炼过后的羽翼带了空间能力,能够让它以几乎没有的损耗自如的收取东西。 现在那片空间就放着几件它最近很是珍爱的玩意儿还有点心,草木精灵们为它编出的两三顶花环也在其中,它已经盘算好了,等到见了尊者的面,务必要索要点灵泉,拜托尊者为那些草木精灵送过去。 小姐姐们毕竟当真很可爱,好的灵泉对于草木精灵的助力是巨大的,谷里虽然也有灵泉,但是品质怎么可能有尊者收藏的任意一种好?再说同一种灵泉喝多了,就算是草木精灵吸收效果都会有所降低,想来那些小姐姐们会很满意这份礼物的。 晃晃悠悠的向着屋子飞了过去,时不时得意的歪歪头顶的花冠,用作修饰内衬的丁香花瓣漂亮柔软,外露的部分还有更加细巧精致的珠玉打扮,配上松木香气悠远,实在很合它的心意。 感觉到了尊者的气息,小纸鹤就更加来劲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现在的样貌展现给尊者看看,尊者命人为它量体打造的首饰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精致亮丽,可纯粹金石珠玉打造的首饰同花木藤蔓缔结的毕竟是两种风格嘛。 一个猛冲穿过了专门为它留下的小道,扑棱着翅膀就兴高采烈地飞了过去,成功的在静室中找到了虞青尘的身影,没反应过来那稍稍的不同,如往常一般一声清脆啼鸣便绕到了虞青尘正面,然后就是一切身形都被冻住。 那盘坐在蒲团上的,是尊者吗? 苍白的面色不同以往的莹润光泽,白的过了些,像是皑皑冰雪,无端透露出一丝虚弱,没有半分血色,长眉如画,眼睫纤长,唇瓣的粉意微不可查,貌美不输以往,却多了病态的颜色。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尊者的指尖素白,像是比平时更加瘦削了些,这样的尊者当受无数人追捧迷恋,可尊者怎么可能会虚弱? 猛然顿下的身形让花冠歪歪斜斜,花瓣都有了些褶皱,也没有理会,张嘴下意识想要急切啼鸣,又看着虞青尘闭上的双眸咽了下去。 扑棱这翅膀来回的在虞青尘身边打转,一时靠近一些一时又小心避开,焦躁的动作终于让花冠半坠挡住了视线,想也不想的一翅膀将花冠扇飞到了一边。 失去了平衡导致身体一个踉跄,稳住后却发现尊者已经无奈的睁开双眼。 视线徐徐挪到撞到墙角落下的花冠,小纸鹤真的僵住了,不等到坠地,就被虞青尘顺手揽住,指尖轻轻的戳着小纸鹤的羽毛,好气又好笑。 她的脸色主要是灵力大规模消耗下心境不稳导致的反噬,但她这么多年的心境修养难道是摆着看的,灵力更是几个呼吸就摆平了消耗,之前的打坐,主要是平息反噬和鲸吞带来的冲击涌动罢了。 尽管小纸鹤后面已经注意不发出声音,前面的啼鸣和翅膀的扇动也早就将该打扰的弄完了,才收完功,便正巧听到了小纸鹤扔出去什么的动静。 轻车熟路的抚平了小纸鹤的不安,脸色也已肉眼可辨的速度好转,这些东西要不是一口气过来遇上了巧时机,加到一起都不可能对她有什么伤害。 哪怕是融入红尘每分每刻带来的损伤,都要比这个大上一些。 疑虑得到了解释,被告知尊者只是一时消耗有点大并不是受了什么伤害,小纸鹤明显松了一口气,叽叽喳喳的一番询问都得到了回答,安心后就是恋恋不舍的看向了那一枚花冠。 已经有的花瓣散乱了啊,虽然松木还算完好,但是却没有先前娇嫩漂亮了,这般模样,戴上去的话好看是好看,寒酸,也是真的寒酸。 它可从来没有用过坏掉的东西呢,虽然很喜欢这个花冠,这时候却也只能可惜。 虞青尘敛袂起身,呼出了一口白气笔直如剑,笑着抚了抚小纸鹤的背羽,触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嫩柔滑。 “那顶小花冠也算精致,看来倒是颇讨你欢喜?” 小纸鹤眼睛一亮,啼鸣宛转。 “本尊的确有手段将之复原,但花冠柔嫩鲜妍,只能保一时颜色,若要长久如初,还需另行手段,只是不知,这顶花冠到底多讨你欢喜?” 看着小纸鹤急的身上又浮现出金光的符文链,虞青尘也适时止住了逗弄,一只手依旧托着小纸鹤,食指一点,却莫名的点到了本该有些距离的花冠上。 就看着原本散乱的花冠在虞青尘指尖飞快的回复原状,又镀上了层薄光,等到薄光散去,比起先前反是更加秀丽。 虞青尘也没有将花冠重新放好安置的意思,指尖一动,花冠轻飘飘就落到了小纸鹤头上,兴奋的小纸鹤冲天飞起,左右盘旋,开始试图寻找水晶镜的存在。 云芳那边只有铜镜,对于水镜术简直一窍不通,虽然知道花冠带在头上应该很好看的,云芳的铜镜也算得上纤尘不染,可它到底觉得水晶镜更加清晰了些。 这般好动,只叫虞青尘莞尔。 “慢来,慢来。” 长袖一挥甩出了半墙水镜,明净光洁,可鉴毫微。 “本尊的静室里,何曾有过镜子在?” ·············································· 世界意志苏醒当真即是好事又是坏事,苏醒的当口就表明了将要到来的晋升,一时间空间错乱防御薄弱不知道迎来多少无主无意识世界的入侵。 本世界天道厉不厉害,当然算得上厉害,那么多无意识的世界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将之重创,可毕竟本世界天道只能算是老二,重头戏世界意志才刚刚苏醒还得要准备晋升派不上用场,它也不可能反过来去伤害那些世界。 正常能够沟通的世界是不会选择趁虚而入的,晋升时的世界弱归弱,却有一手同归于尽的好本事,而且世界之间的攻击性也不大。 但是没意识的世界就不一样了,吞噬融合算是本能在世界有意识之前都不可能停止,这些世界弱归弱,吞噬融合起来还是很能够削弱元气的,再者拦得住一个两个,大头拦得住却免不了小头过来。 第一百四十章 有虞青尘的存在,这一次世界晋升毁灭生灵的数量想来会大大减小吧,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直接毁去了两个种族的文明,直到虞青尘孕育出来还都处于喘不过气的状况。 毕竟世界晋升彻底完毕前,天道可绝没有孕育仙人来处理这些的能力,挥手洒下一片大功德,对于虞青尘来说这种数量的功德已经没有很大的作用了,但是做一个冥冥间的标志还是可以的,起码能够让她知道该怎么从事。 不再看虞青尘那真·闪瞎眼的功德,它都不用调出数据就知道那该有多么的恐怖,倘若不是因为和世界以及人族关联实在紧密导致这些功德大半都促进了世界晋升,就算虞青尘手无缚鸡之力,她身上的功德也足够她重建一个小世界。 现在这些功德事实上什么都不曾为虞青尘带来,最多是中和了一下浊气的影响和提升了少量气运,勉强算个过滤罩,并没有体现出功德之力的妙用无穷。 等到世界晋升完毕后就不一样了,两次晋升间的间隔足够证明即便是能够修行的生灵也可能对于世界造成利润远远大于破坏的结果,世界应该会向着放开枷锁,适宜修真的地方转变一二。 大的不可能,毕竟修真人士肆意妄为,破坏地脉吸收灵气而长寿导致世界降级,世界意识一怒之下将其所有生灵归为混沌的日子也就在两次晋升之前,自己还是在那之后才诞生的。 小的还是可以的,他能够感受得到世界意识有意放开几千年的寿数限制,再弄出最多两三个的成仙名额,成仙的虽说也难以长生,但寿数绝对悠久,而虞青尘已经算是被内定了。 尽管这算得上浪费了一个名额,毕竟虞青尘本来就长生,且那种仙人的手段,只要世界意志放开了现在的限制虞青尘只有更强没有更弱,但谁都不可能反对。 放开些限制后,虞青尘的功德也不至于无用,除了加持的气运能够更多一些以外,只要舍得砸,向世界祷告后简直无所不能,弱化是有的,也必然要在规则之内的要求,但已经很有用了。 只是,仲怀卿突然脊背一凉,本能的探查出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是自己当初为虞青尘选好的人类寿命有限,铁定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可能到时候可以让虞青尘用功德让他复活?那还要看这个有没有投胎还有世界规则允不允许,就算复活了寿命照样是有限的,成仙这事,就算虞青尘为他砸下再多的功德也是几不可能的。 罢了,左右虞青尘的功德极多,这几万年固然想砸都没处砸,过去了还不是想让人复活几次就复活几次,哪怕复活个三四次世界晋升都足够了,到时候总能成仙的。 美人手持画卷,赤足单衣,青丝披散,指染朱丹,眼帘低垂,唇角微抿,皎影逶姿,雪肤滑霜色,秀眼自隽滟,若海棠初绽,烛火星光,照一朵粉白微颤,露光盈盈,如一支梅挺,盖层冬雪,皓洁半掩,掩不住梅瓣清色,暗香浓淡。 画轴里是一方世界,事无巨细,无差微毫,时有波光风转,常有沙卷火燃,倘有人目力足够,那真是可以对应这看到每一粒砂砾,也可以通过此图看到当世所有名山大川,除去没有生灵外,一丝一毫都与当世无差。 这是那次神游天下后虞青尘又再次改进的成果,之前的画轴虽然详细,但也和现在没法比,只是若想精准捕捉到那种波动还是有些不足。 现在虞青尘所做的,就是完善这一画轴。 已经用血液涂绘过了大半山河,剩下的地方虽然偏远荒凉,却也不能等闲视之,控制着指尖的伤口不再愈合,丹朱流淌处,一枚枚精致阵纹浮现,这项工作已是持续了两天。 小纸鹤早就不耐烦的出去和草木精灵们玩耍了好些回,虞青尘当然同意了小纸鹤的要求,一口气送出一大壶灵泉水的小纸鹤只觉得自己财大气粗,草木精灵们也极是感激,这两天的游玩自是只有比从来愉快,连回来的次数都少了些。 告别了很是有些恋恋不舍却不怎么愿意表露出来的小师弟,仲怀卿踏上了回去的旅程,没记错的话尊者现在应该在小天湖的那处宅院带着,离开的可能实在不大。 驾着尊者亲手折成的纸鸢路过一处城池时终于忍不住下来,寻访街道,盘算着带上一两个小物什送给尊者,总不能够除了交换个定情信物外什么都没给尊者送过吧。 定情信物明显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平时从尊者那里得到的东西又实在太多了点,至于准备买东西用的是谁的钱?咳咳,还是暂且不去想比较好。 不是古街里的物什也有精巧的,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难免有些不如,可这些年他和尊者间的关系也逐渐被人猜出,去了古街那和修士息息相关的地界,大概东西还没买下来尊者就知道的比自己还多了吧。 目光停留在了一只紫荆木制成的雕碟缠金簪子,明明雕刻手法与尊者大有不同,就连蝴蝶都是浮雕出的的一层而不是琢磨在外,却一眼就让他想到了尊者为他亲手刻好的木簪。 据尊者说那根簪子的确是木制的,尽管产品更像某种凝实端丽的淡紫色玉石,只是不是寻常木料,而木料的名字,尊者则说只见过那么一株,所以至今无名。 唇角不觉翘起,这根簪子算得上精巧难得了,但是比起自己头上别着的这一枚,差的还是有些远,尊者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就算做根簪子,常人也难以企及。 放弃了在市井间为尊者寻摸到合适礼物的打算,想到自己要送出一件由他人打造贩售的东西给尊者就有些不适,至少第一件正儿八经的礼物,还是由亲手做的比较妥当。 步伐一转,便在一间书屋中挑了两三本同锻造雕铸相关的书籍出来,盘算着自家潮思观中也有的是类似的书籍,比这些街头就能买到的还要好得多,且先入了个门,再漫漫细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走出书店时脚步未免急了两分,越过帘幕,恰恰与一名女子擦肩而过,倘若不是反应机敏,怕是就那么撞上了。 心中微有歉意,回转身子想要致歉时,却看到那名女子停也不停,径自走向了书店那寻常不开放的小门,显然有事在身,便也放弃了打搅的念头。 只是上了纸鸢的时候有些狐疑,那名少女修没修真他不知道,但功夫却肯定没有的,但惊鸿一瞥中看出的行动姿态轻敏,却不是寻常人所能具有的。 杂项心思只在他心中占据了半刻,打从结识尊者起,纵有甚么稀奇古怪,只要他不愿意,那么自然缠绕不到他身上,修界也从来没有大事,自己有那个心思瞎琢磨,还不如好生将那些书籍看上一遍。 抽出一卷带上了些许霉味的书籍,灵力一转顿时将一切消泯,这些书籍看的买的的从来稀少,就算是被老鼠啃了都不稀奇,区区霉味,已经算得上老板重视了。 这一路上没有再看到什么战乱景象,让仲怀卿暗自舒了口气,楚梁两国之间的战乱已经有了十几年了,从那位唐逸才正式上位后不久便乘着梁国内部勾心斗角展开。 为什么尊者再也不去楚都良城居住,还不是为了那即便离战场甚远都挥没不去的血气狼烟,唐逸才手段高妙,他从小天湖到潮思观来来往往那么多回也没见过楚军吃了多少次亏,但杀戮血腥,怎么可能从战场上避免? 楚国那边以俘虏为主,伤亡还远远没有到需要修士干涉的地步,梁国的修士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国家丢了十几座城池便亲自上场攻伐,那些飞快被安抚好的城池也难以给他们这种理由。 就算有修士甘愿伤天和,掺人事出手,楚国高层也有的是修士护翼,而且主谋还是天命之子,便是不考虑这些当真有机会,也挡不住冥冥间的气运,不是谁都是沈琅墨,沈家天骄从来都只有一个,唐逸才也绝没有奚若那么弱。 死伤的人士不是被就地掩埋便是被烧化,修士路过时即可轻易感受到那战场残留的气息,九成九的修士除非身负相当要紧的急事,都会帮忙超度祈愿一二。 他的路线恰巧是路过了两国交界,去潮思观的次数又算不得少,这么久下来,论起修士在这一次战事中帮助安抚的次数,他绝对算得上拔尖。 这倒是为他积累了些不多的功德,修行的时候他浑然不觉,但速度却确实快了那么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然而确实存在。 路上没有异样气息就代表至少自己途经的那么一大截边界是许久未曾开战了,有着某一方使劲憋坏儿的可能,可仲怀卿更愿意相信是为着基本休战了的缘故。 楚国安抚俘虏城池的手段再怎么好,也总有些一心恋国的人,背井离乡从一个城池搬迁到更深处的流民他见过不止一波,为了防止刚刚入住的城池又被打下,他们往往要走很远才能走到一个基本安全的城镇,长途跋涉便是带了些东西又能走多久?那些流民路上的遭遇,大多很惨。 他所能提供的帮助最多就是舍些金银,还不敢舍的太多,一路风霜疾病,他并不能给予解决,统一两国听上去不错,可人要是能够不打仗,总是好些的。 进了小门后又是一通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那件能够提供传送的奇物,不管用过多少次都要感叹一下阵盘的神奇,逼出了一滴精血,又灌了半身灵气,方才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乒的一声掉地的阵盘自有随后老板收拾,到达目的地的墨雪半点都不想再伪装下去,腰肢舒展,身形浅浅变幻,露出的颜貌国色天香,远胜过之前的清秀楚楚不知凡几。 满足的一声喟叹,半眯猫瞳,贝齿微露,随手折了一支鲜艳芙蓉,一瓣瓣扯下花叶,浅粉深红,悄然染上指尖颜色,甩头发髻松散披落,软软的青丝散乱似乎让她心满意足,便也不再作乱。 丢下了已经被扯了一半,可怜开的正好的芙蓉花,垂首看了看指尖花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就将手上残存的花枝抹到了裙上,硬生生的污了裙上一朵牡丹。 眼见着已经有侍女迎了出来,手捧桂糕,墨雪的眼神一亮,也懒怠管刚刚‘擦拭’过花汁的手指,捏了一块送到口边,脸颊一鼓一鼓,欣悦的走向了小亭。 不用亲眼见证,也无需侍女传话,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必然就在哪里。 白衣男子持着一盏酒樽细细打量,神姿高彻,长眸薄唇,肤白若石玉,脊挺如松柏,遥遥觉察到了墨雪踪迹,放下了手中酒樽,唇角自然噙上笑意,当眼见得那份散漫模样后,勾起的弧度,自然便又大了一些。 “偏生你惯是精灵古怪,想当年还能忍得了珠翠点缀,这才放松了多久,连光光的绾个发髻都受不得不说,这裙上的痕迹,又是污了什么上去?” 踩着莫名灵软的步伐,几步就到了白衣男子身边,比出芊芊十指,张开给男子看。 “这回可不能怪我,若不是手上染了花汁,我也不愿。” 看一看那淡粉的痕迹,就能够猜得出来墨雪干了什么,揉了揉那没有完全散下去故而更加松软的头发,瞳孔中浮现真切的暖意,一如每次见到少女一般。 “阿白的习性,我看是这辈子都清不干净喽。” 他的存在毕竟投机取巧,与修士接触不易太多,而常人花信短暂,身边的侍女,为着取最好看的岁月侍奉已经换了好些批,能够同他一起走下去的,怕也只有阿白了。 就像上一世一样,虽然阿白现下是人型,还怎么都改不完猫类习性,但是能够在外面装扮的似模似样,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不管怎样,前世今世,他愿意完全纵容的,也只有阿白。 尽管到了现在为止,他不会后悔废了大力气将阿白此世化作人型,偶尔却觉得,如果阿白还是一只猫该有多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墨雪眼神滴溜溜的一转,凑了过去对男子的眼神仔细打量,出乎意料的坦坦荡荡光明正大险些恍花了她的眼,狠狠地白了男子一眼,倘若不是有所遮掩,男子怎么可能专门摆出这幅神色。 被墨雪的狡黠逗笑,屈指弹在少女额上,等到少女为着突如其来的疼痛气鼓鼓的瞪大了双眼,方才大笑着将少女揽入怀中,耳鬓厮磨。 “阿白啊阿白,我又突然想要一只猫了,怎么办?” 一旁的侍女早就极有眼色的背过了身去,佯装自己是座石雕的美人儿,说不得动不得,听不得看不得,墨雪还没反应过来耳畔被气息吹拂的苦恼,先就本能的炸了毛。 “你敢?!” 瞳孔竖起,隐约泛出了幽绿的光泽,耳尖向后抿些,指尖锐了两分,一口就咬到了男子肩项,磨破了层皮。 男子半点都不见恼意,手抚青丝,笑的自如。 “若是我许愿两生,只求一猫陪伴,余者无论何物,皆不过庸俗之辈,阿白又以为如何?” 才晓得男子是想起了前世重重,阿白倒也不气了,只是叼着那块软肉,既不狠劲咬下,又不肯松开,轻轻磨牙,拱的男子只得微微仰头,才能纳的下她的举动。 血丝微微渗出,有些甜腥气味,阿白便忍不住舔了一舔,发现滋味不错,索性就着这般姿态舔舐起来。 男子身子一僵,嘶的倒吸了口气,好气又好笑,再也不敢放任下去,一手就将那颗拱的毛茸茸的头推开。 “若果然对我的血有兴趣,直说便是,给你一些也是轻易,何必如此作弄?” 看着墨雪有些茫然的眸子,忍不住以手加额,喟叹出声。 “是我想岔了,你毕竟有些地方尚且懵懂。” 扬声便唤: “锦鲤,去为我取一干净杯盏过来。” 少女着素粉薄裙,鹅蛋儿脸,婷婷娟娟,看着便细巧秀丽,肌肤细腻,举止得体,回身行礼,发髻上小小的锦鲤一摇一摆,勾的墨雪蠢蠢欲动。 不多时便将一个瓷质的荷叶杯拿来,又复背过身去,虽然做的是荷叶包裹模样栩栩如生,却纯白干净不见一丝翠意,男子看着也算满意,袖口微挽,露出一截手臂。 墨雪莫名其妙的看着男子举动,不明其意,看不了两眼就忍不住将视线转到男子肩项处的红痕,看那架势,便觉得总想要再舔两口。 男子的眼角微抽,动作毫不犹豫,手指拂过,腕间便有血痕浮现,一翻手,血便滴滴答答落到了瓷盏中,很快便积出小小一层。 注意力顿时被转移,震惊的看着男子自残,怎么都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男子祭祀的地方,何况这般仓促,一挥手就将男子手臂打开,指尖有薄薄的灵光缠绕,按在男子伤处,一遍过后,男子手腕便只余了一道极细的疤痕。 “这是要做什么?” 用食指将荷叶杯挪移到了墨雪面前,含义不言而知,好容易才想到男子之前的言语,气的墨雪几欲又生出虎牙来。 “腥气冲天,谁稀罕这个来,如今不比以前,好容易将身子将养好了几年,你便这般作践?” 男子闷笑,点了点那被磨破的地方,本就只伤了层皮,加上修行后痊愈速度快了好些,墨雪不再舔舐后便已将近好了,但微微的血丝痕迹,可还若隐若现。 “你想要尝尝鲜也好,突然喜欢上了也罢,一些鲜血,实在易得不过,但只不要自取,这点分量,我还是绝对出得起的,亦不至于伤身。” 留恋的看了看男子肩项处,舌尖在贝齿上打了个转,墨雪拒绝的义正言辞。 “早从好些年起,除了鱼脍,你可见我吃过血食?,莫要以为你的那些有何稀罕,与其吞咽如此,我还不如去饮杯牛乳来。” 将手腕递到了墨雪面前,残存的腥意让墨雪下意识的就是一舔,再看男子似笑非笑,登时面上便变了颜色,噔的打翻了杯盏,怒气冲冲。 “算下近百年时间,我本食过最多不过牛羊虎豹,何曾与人有过沾染,你若要,你自喝,不过是舔舐一二,谁还曾当真想过入口,还为此自伤,疾!” 扭身就走,兀自还愤愤不平,踢在柱上,硬生生的踢出了个小凹陷,袖子摔得虎虎生风。 男子留在那看着摔倒的杯盏,质量倒好,竟一个裂缝也无,只是血液浓稠鲜亮,自盏中划出,沾湿了小片桌面。 想想阿白的目光虽然总是盯着那被她咬出来的地方看,却除了自己怼到眼前的那次下意识舔了舔之外,对于盏中血液和腕上伤痕毫不动心,心知多半是自己会错了意,这般下场称得上咎由自取,却止不住想笑。 不愧是阿白,当真是阿白,这种脾性心气,怕是再来个一生,也改不掉喽。 推开院门的时候,虞青尘也恰好完工,连着几天流逝的指尖血对于虞青尘还是稍稍的有些影响的,图已经改完了,面色却微微白了一些。 白的这些并不明显,当仲怀卿踏入屋舍时,便见到了侧首含笑,单衣散发的尊者,忍不住后退两步,看了看门框,才又进来。 虞青尘才懒得管那些,精力损耗早让她有了些微疲累,身姿舒展,颈首扬抬,立起身形,足下未着丝袜,只是汲着一双烟色云履,松散随意,是仲怀卿从来未有见过的模样。 素手洁净若瓷玉,松松将发髻半绾,流淌满地的青丝就这般顺着动作收起,直到垂及脚裸,恍若暗锦幽光,惊心动魄。 长裙单薄宽松,却也尽显了尊者身姿,细细腰线影影绰绰,贴及肌肤处,还有柔光似雪,朦胧可察。 黛眉细细,宛转飞扬,肤似膏乳,唇如桃樱,素日里极尽清丽明澈的眼眸,仿佛为了此刻随意的装束,也笼罩了点水光烟雾,绰约含情,婉和动人。 受不住这般情态,几步上前,捧住虞青尘的长发若云,指间划过的凉滑舒适,更是让仲怀卿不禁揽住了虞青尘腰肢。 “莫要嬉闹。” 安抚性的扭头摸了摸仲怀卿面颊,恍惚间佳人便已不复在怀。 “我如今方才忙罢,装束未整,若是实在有心相拥,也且待本尊更衣后再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讪讪让开,望向佳人背影,却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尚不知凌崖今日,可愿与璟琯同眠?” 顿住脚步,诧异回首。 “怎么今日多出了这些想法?” 一不做二不休,胭红染上了耳根,目光却极是委屈。 “常闻寻常人家,投契者皆可抵足而眠,数十年来,璟琯尚未能与尊者同榻而卧,一时心有戚戚,故此问卿,同榻可否?” 他只求能够并卧一榻,至不过相拥而眠,修道者相结为侣,本身便多选为寡欲一世,少有行周公之礼的,毕竟不是妖族,修道后天然情欲淡薄的修士也因此少有后嗣,只得以宗门绵延。 他也从未枉生旖念,尊者接纳了他的靠近,许可他的陪伴,却势必不可能允许他迈出更多的步伐,事实上他也觉得,如果将那些念头在尊者身上略想一想,都是天大的亵渎与罪过。 这次也当真只是想要将尊者同自己的关系更拉近一分,为自己挣些福利罢了,修士孤寡一世多,伴侣恩爱一世死后也都是童男女的也多,但是几十年连共枕席都未尝有过的他还没有听说过。 而看尊者的架势,他若是不挑开了,怕是直到自己的寿元枯涸,都不能知晓相拥而眠是何等滋味了。 皱了皱眉头,本能的不怎么感冒,只觉得同眠麻烦烦琐,一不小心作息不谐与彼此皆有干扰,只是看向仲怀卿的耳尖,便不由得多出了几分趣意。 也罢,反正修士无需睡眠,干扰本也不大,抽出一两日来一同躺躺也就是了,尽管在自己这边算是一无是处,但看怀卿的样子,倒像是甚为期许呢。 只是想起刚刚完工的图卷,倒是不好当真这般迁就,这两日还需得稍加观察,十拿九稳也需有备无患。 “璟琯不妨另抽个时日,今日诸事方毕,吾尚且无有休憩之意。。。” 忍住摸摸仲怀卿的冲动,别过了目光,那委屈且又控诉的眼神实在太过水灵,第一次见到仲怀卿这般,这般不顾仪态?总之让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好像璟琯当真极为期许的样子,让她都不忍心搪塞了,不对,她本来也是认真的啊。 点了点仲怀卿额间,硬生生的将原先盘算咽下,都十拿九稳了,也不急着立刻检验吧。 “如你所愿,今日便今日,左右今日也无甚急事。” 唔,其实是有的,画卷的事情说重不是太重,说轻也绝对算不上轻,她总觉得此事关联甚广需要谨慎相待,但其实已经检验过好些遍,短时间内的确闹不出幺蛾子来。 “如此,便承凌崖美意了。” 仲怀卿当真以为虞青尘没有什么事情的,毕竟这几十年来几近朝夕相处,虞青尘偶尔是需要出手炼制什么,或者应人邀托,但从来没什么真的连数日宽闲都无法容下的,何况虞青尘之前还有一句是今日诸事方毕。 只怕是凌崖刻意推脱,或者准备着准备着就遥遥无期,他也算是豁下面子,人设都崩了,若是尊者不吃这一套,他就该担忧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将印象刷回去了。 耳上晕红却不泄,逐渐弥漫至脸,薄若光霞,映照肤色白皙,成功的让虞青尘彻底放下几日忙碌带来的观感,心底一松,哑然失笑。 素手抬起贴在仲怀卿面上,灵气一涌一动间便化作凉意丝丝浸透,极大的缓颊仲怀卿脸上的烫热,虽然一时还有微红残余,却不会发酵出更大规模了。 “难得见怀卿如此面貌。” “余还以为,凌崖当已习惯了才是。” 微微一怔,继而笑着开口。 “也是,相处数十年间,怀卿的种种面貌,吾也都当习以为常了才是。” “不过,” 垂下眼睑,笑的纵容,睫毛打出轻盈的影子,冰肌雪骨,软玉萦香。 “似是怀卿适才那般期盼,本尊尚还是首次得见。” 脸皮一厚,忽视了那若有若无的调侃,神态从容自如,气度温润宽和。 “我辈修士,自不如常人喜怒哀乐言于表处颇多,偶有一二尊者从未见过的,亦是情理之中。” 浅笑颌首。 “油嘴滑舌。” 转身离去,这次更衣已然拖得太久,揪着一件事情不放,与仲怀卿就此谈论掰扯一个下午,亦委实不是她的风格。 有些怅然的看向尊者衣袂转去,即便心知尊者不过数息即可出,也有跟进去的冲动,毕竟是小别初回啊。 虞青尘是不觉得他探亲去的那两天算是小别,实际上正常修士也基本不会这样觉得,况且这几日虞青尘一直忙碌,哪里会伤春悲秋,她也做不下那些。 湖绿色薄纱半袖,配绛蓝纹素底罗裙,烟青束腰,长裙及地,青丝绾做流云髻,银质小簪一二,镶上了些珠玉,别在后头定住,又取两只小巧花簪权作点缀,秀丽素洁,清姿玉凉。 耳上颈上,一无所饰,反显得神韵高雅,清幽静美,气度风华无可比拟,见之忘俗,不觉烦暑。 仲怀卿见了,才想起今日正是端午,他久未关注这些,居然忘却了。 去水边采些干净苇叶,又涤了新鲜软糯,问虞青尘喜恶,取些红绿豆枣类若干,又买些肉来,备好盐糖棉绳,便做将起来。 倒是虞青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时日,掐指一算,方晓得今日节日,自以为明了了仲怀卿何故偏生对于今日这般执着,不免莞尔。 既是节日,仲怀卿又好像要认真过的样子,放着小纸鹤继续在外面野也不太像个事,且云芳夫婿于凡世多有权威,佳节之际,正是最最繁忙的时刻,小纸鹤多多少少算是叨扰,还是召回为妙。 手指一点,一划,圆形弧光中便看见了小纸鹤与那边几只草木精灵的样子,手伸进去微一示意,小纸鹤就怏怏的落到了掌心,由着尊者将它带了回来。 换做未曾参谋那些弦,也未补全那卷画时,要这样还有些难度,但弄完后虞青尘只觉得自己与空间上大有进益,造诣一下子便深厚了三成有余,简直想要闭关个万八千年来满满体会琢磨,这点小事,只能说是信手拈来。 其实也不光是空间,只要与法则相关的虞青尘都极有感悟,只是空间一时间突破的最大而已。 而另一边的草木精灵们眼睁睁看着玩伴那边一道圆光亮起,然后就是一只芊芊玉手探过来,指尖点点,小纸鹤便乖乖随着那只手回去了。 也无需纠结,那般好看秀气的手,必然是尊者的无疑,她们自己化形后的手虽然也柔软娇嫩,细指柔夷,修长可爱,不染阳春烟火,堪称动人,却无论形态,肌肤,骨状都相差极远,更休要提神气韵味。 在尊者之前她们可从来不知,还有手能够美成这样的呢。 谁也不知那边花草精灵们的想法,小纸鹤不在,她们也至多逗留一会儿便会散去,回来了的小纸鹤见到仲怀卿亲手制起粽子,早将那怏怏抛至爪哇国外,兴高采烈的便在旁边催促起来。 等到粽子熟透,滋味愈浓,甜香肉香连同粽叶清香四处弥漫的时候,它更是等也等不得,连爪带嘴,又撕又啄,叼着热腾腾的糯米就往下咽,宁愿烫了舌头,也绝不松口。 笑着捻去了粘在小纸鹤背羽上的一枚糯米,天晓得它是怎么做到的,也取了一枚出来,徐徐剥开,轻咬一口,满腹棕香,看着仲怀卿又开始倒腾起了糕点,另剥了一枚送到仲怀卿口中。、 明明是咸香软糯,不知怎的,品在口中,竟似乎要比那些枣作的更甜上三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依旧是红衣潋滟,却不复年少活泼,容颜俊美如俦,眼角细纹,压不下通体风流,浅瞳清澈,流盼有神,腰束长剑三尺,长身玉立,风姿昂扬。 即使看上去约有三四十岁的年龄,他也显得比相应年龄的人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意气风发,韵致自生,就算拿个青年对比,那股风流宛转,秀美端方的滋味亦是说不出来的。 向着传说中仙人所居的山林寻访,右手始终扶在剑柄上,走了一天后虽就很少见到什么伤人野兽,山林深处也不得不防着些,他已经寻找了足足三年的仙人踪迹,有德修士的洞府,却几近一无所获。 他结交的修士有些修为,在修界中地位亦不很低,可除了一名恰巧需要闭关个数十年的之外,剩下的都没有这种修士的门路,就算勉强有的,也实在不好为个萍水相逢的友人拿得出来。 有愿意赠送以延寿丹药的,已是难得,可他不仅仅想要多出那么十来百来载的寿命,而是想要的更多,更久一些,倘若可享千年岁寿,万载逍遥,岂不比仅仅在凡间做个长寿翁好得多? 这种贪心,也是他那些朋友无法为他引荐的原因,既不愿意重头做起为自己拼出来千年寿命,修真习道,又无有血脉至亲得道有成,愿意豁出脸面人情,财产修为来换,修界前辈又不是自己同他相交,怎会愿意出手? 况且有这种能耐的,原本就没有几人,想要不修行就有千载寿命,能够做到的人物,也委实不是些寻常修士,出彩后辈攀缠的上的。 夏至当然只好自己寻仙访道,跋山涉水,只求自己的一腔真心热血,可以触动到不知哪有但是可能存在的有这个水平的人物喽。 其实他本来练武有成,更兼少时赤子之心纯粹,六十许还能保持到如今样貌,至少再好生活个六七十载,活蹦乱跳是没有问题的,服用了那些收到的延寿丹药,更是可以额外多活个百八十载,不横死,便是难得的长寿。 他开始也是能看淡生死,不为此着急的性子,否则也不能有那么多修士与他投契,若不是借宿在了一农家,眼睁睁看着一位老者气息衰败的模样,他也不会就此起了寻访长生的心思。 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挫折,且遇到了不少近似例子,则是让他愈加偏执,等到一位友人突然发现夏至已经有些过于执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挑明此事的结果反而彻底破了夏至摇摇欲坠的心境,至此举手投足间出彩依旧,论起交情,问起心境来,远一些的还好,关系紧密的,就能察觉那暗中的不妥了。 夏至已经太太害怕老去,畏惧死亡,总以为还年轻的他掐指一算年龄后,就更加惶恐起来,不至于为此伤天害理,却牢牢的寻觅着每一丝希望。 友人能做的,无非是有些条件的送个丹药,没有能力的送个消息,帮衬一二,解开心结便做不到了。 寻常人物不能够理解夏至对于老去死亡的惶恐,当年相交的人物垂垂老矣的不在少数,夏至在他们眼中已经足够驻颜有方,长寿安康,生死本就正常,他已经占了太多便宜。 修士也不能宽解夏至的心结,放出来行走江湖的修士对于常人大多有着自己的看法,夏至在普通人中算是难得长寿,在修士中则是不值一提,每个修士结交寻常朋友的时候就做好了对方转瞬即死的准备。 夏至既然不肯修道,又想拥有修士的寿命,无疑是无比矛盾的行为,且既然不愿做修士,那么生老病死便不该有这等排斥,寿数还未过半就心忧这些,修士也想不通。 想要作为一名剑客而拥有漫长岁数的夏至,想法从头到底都露着荒谬,既恪守着师父留下的要求风骨,又想要获得违背了这些的最大利处,希望留在凡间而害怕衰老,渴望获得长寿而拒绝踏足修真。 连夏至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过分无言,可大半个身子在凡间却触手可及修界风景,同时结交的好友有的飞速老去有的容颜常驻。 同修士过于频繁的相交让他保持了少年人的认知同想法,但普通的至交与目之所及的所有常人却无不告诉他现实究竟如何,只觉得上一秒就是少年华茂,下一秒就是衰老残弱,如此仓促的过程,令人难以适应。 更难以接受的便是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明明还有长久的时间,却总担心这下一秒就会老死过去,同时与两边交情深厚且还处于短寿一方却偏生有着长寿观念的他快要被逼疯了,这种行为的后果在他五十岁后一一展现。 他已经无法正确的看待时间,也无法去衡量这些,唯一能够让他安心的是至少千年的寿命,但是这偏偏是他所做不到的事情,光鲜亮丽的背后,便是只能将一切化作偏执。 如果他能够衡量的出他大概有多少时间,他或许就能够看开,可是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无法测量的概念,他不知道这算是常人的一秒,还是一千年,也不知道是足够他泛舟一圈,还是跋涉万里。 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在山林中,荒无人烟处呆的时间太久,这些地方很难遇到常人,又比其他地方容易见到修士隐者,否则常常有着凡人陪着,他的时间观好歹能够有个偏向,也就有个参照,而不至于将两边混淆,不可自拔。 只要不愿意成为修士,或者没得到那千年万载的寿命一天,夏至也就挣不脱这个泥潭。 又是一无所获。 叹息了一声,脊骨松塌一瞬便立刻挺拔了起来,身姿如松,算了算直接穿出去同原路返回的距离后,还是选择索性穿过了这一片山林。 比起来路的虽然惊险却终究安顺,除了几条毒蛇外再无他物,迈过一片杉树林后,危险便大不相同了。 刚刚绕了一块奇石,夏至的汗毛便倒竖起来,隐隐的腥风咋起,有东西扑击而来,转身侧过拔剑,鞘击石上,迎面相对,就看到一张虎面,獠牙森森。 此前他居然毫无所觉!冷汗顿时浸湿后脊,点地跃起,再次避过撕咬的同时,便是剑闪寒芒。 手臂只是一弯一绕,背身一击,剑尖深深没入白虎后颈,切断骨骼,虎掌擦过夏至衣襟,却为着夏至身体那不可思议的弧度,连根线都没有勾的下来。 顺手削断了整个虎首,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也不顾草地上晨露沾染,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他习武多年,一身灵觉极准,虽然不如修士神识好用,却也不至于连猛虎在身后都察觉不出,独斗虎狼不足畏,可他的灵觉,怎么突然会不灵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袖里乾坤中的卷轴热的发烫,第一时间就引来了虞青尘的关注,与仲怀卿匆匆说了一句,就起身离开了石椅,寻了间静室,取出画轴摊开来看。 “咦。” 预料之中的奇异感觉,只是相比之前一切尚未发生,连幻影都没有传过来丝毫,方圆百里内的人迹罕至足以让她采取一些过激措施,但是正好立在其中一个节点处的男子,看上去却眼熟的厉害。 像是一次同怀卿和小纸鹤出游时遇到的人物。只是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自信不会伤到周围生灵,疑虑只是一晃而过,夏至的狼狈与旁边倒下的虎尸都不曾被她入眼,见得时间尚且宽裕,还有闲心寻了一卷白丝。 掌心一摊一合,眼前的景色便变换做先前图中看到的模样,落点恰恰离那虎首不远,随意的瞥了一眼夏至,却看到他冷汗潺潺面色发白,显见的被吓到了,又不想和那老虎有关的样子,倒有了些意外。 这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且先顾不得这些,弦已经开始震动了起来,那不知道什么东西虽然还没有过来与弦纠缠,气息却透过来些许,再耽误个一时半刻,异像便该出现了。 指拈兰花,灵力喷涌,顺着那一星半点的气息过去,硬生生将那压过来的庞然大物阻碍了瞬,未曾料到居然如此沉重,比起之前缠绕后驱离的自如大有不同,反倒冲了虞青尘一下,面上涌了些嫣红。 神色一顿,不敢再有所轻视,指尖迸破,血色鲜艳清澈,绘成一枚不知名的符文,复杂繁丽,隐有金光。 这已经是她一年内第二次不得不用出鲜血,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这一次不需要修补甄别,所以也还用不上她的精血,好歹比上次强些。 眼睑低垂,再度张开时瞳心便有一点金芒闪烁,细看下同那枚符文除去颜色外无甚区别,垂踝长发微扬,青丝徐摆间有微风拂过,带着莫名清冽的气息,吹拂。 轻风吹得太过遥远,然后就有人嗅到了那股甘冽的气息,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是知道自己的世界偶尔会吞并一些其它的世界的,有时是部分,有时是全部,但是大多荒芜不堪,偶然有些鲜活的,也必定只是残缺的小块。 可每次这种行动过后,世界的法则都会完善一些,灵气也会充足一些,他渐渐开始帮助自己的世界展开狩猎行为,千多年来,七个世界,可能没有完全成功,却也从来不曾失败。 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东西被带过来,所以哪怕有时候会丢掉更多一些也无所谓,有了新鲜的材料不管是什么质量,世界所增加的永远都比减少的要多。 他以为这是世界间的弱肉强食或者互通有无,世界可以参考对方的法则或者吞并从而让自己变得强大,因此他当然站在自己世界的那一边。 就像这次一样,作为该世界唯一一个有实力参加到一点这种争锋过程中的人物,就像两只骆驼互相交力,多出了一只老鼠,要说作用大也不大小也不小,却总是有些的,尤其是在两只骆驼的实力往往一致的时候。 虽然帮助自己的世界对他个人好处不大(毕竟放肆融合的世界可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无法甄别功德好坏),但上限提升了,他修炼也要容易些。 赶到自己测算出的融合地点等待后发现这一方世界很厉害,阻碍很强大,自己的世界完全是钻出来才能够同对方接触上的,他能够淡定接受。 强大的世界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这般鲜嫩强大,美味多汁的世界注定了不可能吞并,最多咬上一口就走,没关系,毕竟这种世界好处也多,咬上一口就相当于一些荒芜世界的大半个。 可明明通过了阻碍,世界为什么又会急刹车了一下?? 何况世界间的融合可没有那么的和熙温洽,总是带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味,不干芳臭,却压抑而错乱,僵涩沉闷,怎么可能会有甘冽澄清的气息探过来。 探过来!! 他的脸色忽然僵硬了起来,新鲜的筋肉收缩,干扁如同风干了的橘子皮,莹润的牙齿褪去光泽,乃至于有些发黄。 对面,也有着像他一样为着自己的世界而战的存在么? 猩且薄的舌头舔舐了一下一会儿便又歪又黄,岌岌可危的牙齿,为了将每一丝力量都榨取出来,怎么会保留原先那光鲜亮丽的俊逸外貌? 暗自嗤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同行’,看起来那方世界还有不是太蠢又正好够强的人物,只是光从气息就能够辨别出来,对方的稚嫩同青涩。 光将气息透过来有什么用,气息还是这么的纯净且甘冽,想来大概是一个从小到大自蜜罐子里泡出来的人物,无忧无虑,全凭着天赋就走到了巅峰,一点苦头都没吃过,所以才能够这么干净纯粹。 像这种世界间相遇必然经历殊死搏杀(他以为)的事情,居然还指望着先礼后兵不成,一边嗤笑着一边聚起了一枚赤金色的光团,向着边界处推了过去。 还有心思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世界还不靠近过去,以及,为什么脚下有些空,身子有点冷。 看着光团融进去,世界与那一点处的力量又强了一分,从来没有过这么顺利的手感,他也觉得很满意,颤颤巍巍的试图坐下来歇口气,一下子耗光全身精元,确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对方果然很嫩,如果不是因为那样甘冽纯粹的气息,在浑浊而又压抑的感觉中用尽全力后他其实应该不会这么快缓过来的,况且那种感觉虽然不会太过于影响他的动作,却也势必会让他有些艰难。 今天这样的顺利从来没有过,而这些都要感谢对方释放出来的气息,想来那边的小子知道难度激增是为着自己的缘故,怕不会紧张愧疚的哭出来吧。 嘿嘿一笑,习惯性的用袖子扫了扫尘埃后再坐,每一份灵力此刻都值得珍惜,支援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等,失重感突然袭来,脚下这才彻底的察觉了那份空荡,整个人维持着将坐未坐的样子坠落了下去,忙回过头来,才发现目之所及处已经是一片深渊,无数生物挨挨挤挤的在深渊底下堆成了一团瑟瑟发抖,而他们本该生存的崇山峻岭,森原河溪则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什么,什么情况! 虚乏的身子抽掉不出一丝灵力,之前预备好的所有后手都伴随着那片山林一同远去,不想要披靡一世却可笑的被摔死,咬咬牙,脸上又衰败了几分,才算是碾出了些浮空的乏力。 口中咯到了什么,侧首吐出一颗牙,面无表情。 这就是他之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将这点儿力量也贡献上去的原因,微薄还在其次,牙掉了想要长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盘腿在勉力控制着方向,下面密密麻麻挤了一堆的野兽平时大可以不管不顾,现在却没有什么余力,被野兽咬死同被摔死一样都算不得一个体面的死法,失败注定的情况下,他还要留上一条命以测未来呢。 结局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一如既往的选择了无伤生灵的模式穿透攻击了那一个想要挤进来的东西,却并不能带来多大阻碍。 秀长的眉微蹙,抿了抿唇,吐出奇异的腔调,字正腔圆中带有莫名的韵味,不知名的节奏奇异且能够迷惑人心,抑扬顿挫仿若悠远神秘的歌谣,效果却显而易见。 虚空中有灵力缠绕而来,弦一下子稳定了,网状的灵力锁链铺天盖地压往了那个东西的‘膜’,一点一点的将它推离。 这就有用了。 眉尖舒展,像是远山若隐若现的弧度,叠了晨曦朝阳,清晰而又恍惚的美好,眼角那一点柔嫩的粉色鲜亮少许,似春风拂过,十里桃花纷纷绽开零落,沾染了露水流云,暗藏无尽滋味。 推开,然后修复好这一次其实完全没遭受什么创伤的弦,扫了一眼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却一下子安心许多的夏至,径自离开,唇角含着笑意。 唔,她有点想念正乖乖带在家里的璟琯了呢,明明,才刚刚分开啊。 这点想念,在看到了身姿如修竹劲挺,青袍束带,腰佩环珰,气度温润的仲怀卿后,就被放大了开,酸酸软软的卧在了心底,甜中带酸,是糖浸梅子的滋味。 上前主动难得拥住了仲怀卿的肩头,侧首依靠,好像听到了这具有些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身体上血液流动的声音,鼻尖也萦绕着淡淡的,属于仲怀卿的青草气息。 两只手虚张着不知道该不该回揽过去,感受着凉滑的青丝在身上拂过,柔软娇嫩的肌肤同自己贴到了一处,仅仅只隔了两层衣裳,他就木楞楞的无所适从,硬生生将自己额头上逼出了汗珠。 就算是在夜里,他也最多敢趁着翻身的时候手臂同凌崖手臂微微交错,隔个两日才会这样一次,便能够自顾自的开心好久,现在美好来的过于突然,他反而只能选择僵硬。 。。。。。。。 夏至死了,仲怀卿虽说还记得这位年少时交的朋友,却实在没能留下太多的感触,几百年间与尊者携手同游,一点一滴都是说不出的旖旎甜蜜,不经意间的眼神对上,那份心有灵犀足以让一无所知的人颤泣,静水长流和惊心动魄哪个不能够铭记在心,像那种淡去了他生活太久的人物,他只能记得。 他宁愿在沏茶抚琴间偶尔擦过虞青尘的柔夷,共眠时想尽办法同虞青尘靠的再近那么一点点,一旦确实碰到了一点就美好的足以让他牢印。 直到夏至死后百年,才从一位偶然遇到的修士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由于实在不理解加上为死者讳的心思,那位修士没有描绘夏至死亡时的迷茫同痛苦。 仲怀卿只知道夏至到死都穿着一身潋滟风流的红衣,有一手精彩绝艳的剑法,风度翩翩,容颜得驻,四百多年的岁寿在凡间算得上极高,一如当年鲜衣长剑,华彩出众。 这对于一名剑客来说,该是很好的归宿了吧,何况不涉及修界,夏至一生未遇敌手,甚至听着修士的口述,仲怀卿都觉得夏至的一生,毫无疑问是被偏爱着的。 唐逸才同云芳共享了岁寿,小纸鹤劝阻过却没能成功,虞青尘以为这件事不该她来插手,仲怀卿也没有要当恶人的心思,不知道等到云芳五千年度完时,会不会后悔自己毫不犹豫霍霍了的万年长命。 也没有五千载了,去掉修行的千多年和才过去的数百年,三千余年实在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妖族中更是极其尴尬。 虞青尘一次去接小纸鹤的时候,还听说那位同正常人类一样老死的太子已经转世了,算算时间,好像应该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黛姝好像犹豫这要不要重新接近,再续前世良缘。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仲怀卿还是想要感叹,草木精灵果然是天道亲儿女,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将寿命同别的生物共享? 就算共享后双方的寿命上限都截止在了五千年,且一方老死另一方也必然死去,那也是开了挂了,太子,啊呸,那一代帝王死后多少人哀思到了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 隐居归隐居,他还不是聋子瞎子,即便唐逸才现在不得不丢下一手打拼的若干事业,同娇妻常年隐居也是值得的了。 有琴声蜿蜒流开,铺了一院月华,淙淙若溪泉击鸣,潺潺同云舒雾散,牡丹亭亭,瑰美丰丽不可攀,海棠带露,娇姿楚楚自动人,红梅残雪,灼灼凌寒暗香隽,抵不过一声凤鸣,清越万里河山。 琴声渐止,再度响起时却是零散破碎,不成腔调,勉强能够辨认的出一二韵律,然而错漏处处,断续无章,稚嫩急躁,在仲怀卿的耳中清晰可见。 眼中染了些柔和,转身便向后院走去,从虞青尘开始试图教导小纸鹤弹琴开始,这样的一幕便每日都会发生,虽说虞青尘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弹奏的多长,他也算得上大饱耳福,才知道无尽岁月堆砌出的能为,究竟是何等惊心动魄。 本来仲怀卿也该多教导一些才是,可在小纸鹤的事上,虞青尘的耐心竟然比他还要多得多,所以居然是虞青尘兢兢业业,仲怀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偶然指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将手背在身后,掌心藏了一只珠簪,与首饰上他的天资实在平平,花了数百年钻研,除去了若干只好供给首饰店贩卖的成品之外,居然也就这么一只能够勉强能在修界拿出手的。 也亏得尊者最近时不时便有些忙碌,现在又教导起了小纸鹤音律,否则他也抽不出身来悄悄弄这些东西,只怕才有个端倪,尊者就能猜出来七七八八了。 心中雀跃,脚步轻快,连看到放大了好些倍的小纸鹤低颈垂翅,啄挑拍抚都没了什么感触,只是等着这一段弹完,便迫不及待的向着虞青尘那里走了过去。 早看到仲怀卿神神秘秘的不知藏了个什么走过来,见他喜色藏都藏不住便也没去探看,见他似有话说,倒是现将小纸鹤的琴技放到一边,柔和了眼眸看去。 等到仲怀卿献宝的将珠簪捧到眼前,翠玉点缀东珠为饰,镶嵌出花上翠鸟,吐出一连串细珠流苏,摇曳清透,纹理细腻,流畅干净,体态玲珑,算不上传世之作,但那股情谊形态,足堪动人。 更要紧的,是上面侵染满满的仲怀卿的气息。 垂下眼睑,笑着聆听仲怀卿诉说自己为这一只簪子废了多少心思,就连学习这些手艺都是其次,难得的是如何偷偷花去了这些钱财而让自己毫无所觉。 尽管自己也从来不曾在意交付给了仲怀卿的那些金银,仲怀卿藏藏掖掖算是有一半做了无用功,尽管自己的手艺要比这只簪子的好了太多,首饰琳琅满目从来也不缺这么一个。 低了云鬓风鬟,随手抽去绾发的玉钗,青丝松泄一半,轻软柔顺,笑吟吟看向仲怀卿,转过身去,其意昭然。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掌,捧住了那朵乌发,就好像捧住了一朵会流动的云,凌崖今天的发式,他也知晓个大概,没有试过,上手也不算困难。 但他现在却生疏的简直如同幼儿,手掌还谈得上稳定,动作却实在缓慢磕绊,几乎是留恋不舍的绾好,簪上亲手所制的珠簪,却还沉浸在微凉的感觉中,不想脱离。 手掌彻底离开,像是还带着虞青尘那极清极透的气息,悄生张合两下,看向绾着珠簪的虞青尘,就忍不住笑意从眼中漫到天际。 笑到虞青尘如霞光染上白牡丹,莲花灯浮沉与西湖,山巅虹影伴云雾,桃花汁晕在脂玉间,连眼尾都沾上了淡淡的粉红。 芊芊手松松握住仲怀卿,字里行间说不出的欣悦,像是喜爱像是叹息。 “若不是璟琯送的这一份礼,怕是一时忽视曾为了亲自伐一把好琴栽下的梧桐树,怀卿的珠簪吾为之甚悦,不知可愿与我一同走遍当年故地,以琴酬君意?”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眉眼舒展,温润朗俊,虞青尘最欢喜的姿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浸入骨髓,一举一动都带了时光的惊艳,是他藏了二十年的风华,终究绽放而不再隐匿,故此自然欢喜。 他有一把罕见的好琴,还是当年白璃若的赠礼,后来便一直用了下来,音色质地均为难得,但比起来还不及尊者的大多数收藏,何况与尊者亲手制成的相比。 尊者的精彩绝艳,普天之下谁能相比,况且能够被尊者看得下眼亲手布置的材料,也必然不是一般。 浅浅的拥住了尊者,将下颚抵在尊者肩上,脸贴着那微凉的云鬓,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若能持续下去,就算是千万年这般一直不变,他也不会厌倦的。 小纸鹤全程目瞪口呆,原本暂时逃离了琴技的它由欣喜变作了呆滞,后面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滋味,不想看下去,却不忍心不看,又是激动又是冷淡,又是不虞又是欢喜。 这大概是有些嫉妒,有些喜欢,有些满足,有些不满,至于还有些什么,它也就实在分辨不出来的。 只知道无论心中多少情绪掺杂,都只希望尊者能够与眼前人携手无数岁月,彼此欢喜,安好如初。 说起来草木精灵们实在是个好玩伴,兰芷同慧姑都同它格外投机,是不是该寻一个结成道侣,有了道侣,它大概就在看到尊者同仲怀卿交流的时候能够开心自然好多吧。 越来越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结了道侣之后就能够和对方一起耍个好些年,耍到对方寿元耗尽为止统统做玩伴,虽然不能和别人玩的太近,但好像也值得了哎。 看着两人彼此无声静坐,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旁人无法靠近的气息,小纸鹤缩回了原来大小,悄咪咪使了个能让它无声无息的戏法,转身就飞了出去。 唔,它要到云芳家里找一找草木精灵们,问一问谁愿意和自己结为道侣一同玩耍,优先考虑兰芷慧姑,他玩的投机的到不只是这两个,但其它的年龄到了不是已经出谷就是将要出谷,联系反而少了好些,有的甚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就不方便问啦。 喜滋滋上路的它甚至一下子忘记了路途遥远他向来是请尊者或者用道具传送的,但这一次就凑巧它将道具给拉下了,自己偷溜出来的当然不可能有尊者帮忙。 飞了一段路途才想到这个问题的小纸鹤乍起了雪白的细羽,望了望家又望了望云芳住处,只觉得哪个都让人绝望。 咬了咬牙,不就是几千里嘛,大不了就飞过去吧,就连千里马都能够在几天跑完的路程,它认真起来可是要比千里马还快得多,得多呢。 心念一动就知道了小纸鹤的想法与心动,也为着暗搓搓委屈吧唧哭唧唧的小纸鹤哑然失笑,虞青尘也不打算再插手帮助,看着小纸鹤有一搭没一搭的鼓励着自己向前飞舞,就当是给个小教训喽。 她还是比较宽仁的,比如说这次小纸鹤是必然要无故几天不回家了,她可就不会再点出来或者略微敲打敲打,翘掉了今天功课的事情也就此一笔勾销,倒是想知道,小纸鹤吃了这次亏后还会不会这样爱忘爱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浣净双手,面色沉静,颇为肃穆的接过了纸鹤携来的素帖,眼光扫过素帖上注明了的日期,便不自觉带上了些悲悯。 南庄已经是靠着培养徒弟的喜好多撑了这么多年,要知道哪怕南庄已有弟子,一百年前正常便也到了该去的时候,正巧三千六百年的岁寿堪称福缘深厚,南庄自己,想必也是极为满意的。 眼见得仲怀卿走近,顺手也递给了他一张。 不解虞青尘脚下的一块湿润,见到这似曾相识的奇怪请帖,仲怀卿想也不想的就接了过来,先是一眼扫到了关键的两个人名,然后就被请帖的内容惊了一惊。 抬起眼帘来回忆起自家师尊曾经的言语,也知道能够这么肯定的发出请帖还要聚一聚的已经算是非常体面了,倒也能够理解,只是想到师傅年岁,不免有些心揪。 若不是这张请帖,他怕是一时还想不起来,师尊的寿命也就是这几年间的事情了,之前一月两三次,一次两三天的拜访他自以为是足够了的,现在看来,仿佛还有些不够。 “尊者可知晓当日该有些什么准备?” 将素帖收起,语气颇有些不明。 “无需刻意准备,像你这种,只需要稍微哄上一哄,想带的话带上什么过去,也就够了,若是能够做得更细一些,大概也就是南庄更高兴一点吧。” 颌首认同,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需要携带的赠礼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那架只是伐好了木料的七弦琴,据说漆料因为材质特殊的原因,还要等些时间才能够调好呢。 只是对于南庄虽然看重却并不悲痛的态度,像是自己有幸得见流过泪的尊者吗? 相比较而言,应该是这次更让人难以释然吧,以前不晓得尊者性情还敢妄想,但与尊者越熟便越是疑惑,尊者闭关之前便应该做好了准备才对的啊。 想到了,便也问出了。 虞青尘的眉宇稍稍染上惑色,随即释然。 “当时本尊情丝正是将成,千年无思无绪攒下不少杂情,或哭或笑只消不刻意压抑便皆是正常,本尊素来皆是自在喜怒,兼之确实怅然,泪下实乃正常。” 浅笑着开口。 “若是当初先说的非关故人离绪,而是诙谐喜乐,本来淡淡的事情,本尊亦是会欢喜难言的。” 一时有些复杂,眨了眨眼,还是不曾脱口而出若不是自己恰巧赶上了尊者情丝诞成,又与潮思观毫无干系,还能不能得到这般亲昵的权利。 尊者必是坦白相告,他是知道那个答案的,而若是他想要尊者骗一骗,尊者亦会纵容,但是与其那般,还不如不闻不问,留着些微妙的幻想,对自己也好一些。 素笼罩衫,深衣曲裾雪白兰边,腰无配饰,耳畔光洁,流云髻端庄秀丽几只淡色玉钗妆点,唯一一个鲜亮些的便是一只珠簪,花上翠鸟风流,无碍于雅洁,倒像是点睛一点。 虞青尘的着装素来随心,她这般只会给南庄长脸,使人觉得尊者尊重难得,但旁人若也是这种打扮,怕就是毁誉参半,南庄再好的素养再能看淡,也说不上是喜是怒多些。 仲怀卿穿的便是兰色淡染,比虞青尘的衣边要淡,却一眼看得出是同一种颜色的稀释,隽远浅淡,黯然清幽。腰间却是配了一块墨痕自生的美玉,冠间也还戴了根紫色的奇异木簪,虽然寡淡,亦很得体。 忙着招呼完毕后的南庄,一眼看上去便是除了尊者的一身雪白外无一亮色,难免有些想要苦笑。 他的大限就在今夜子时,这么多人应邀而来便是不虚此生,但道友们眼中不时划过的叹息,到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三千六百岁整首时邀友宴饮,风光而去,反是千年便辞,仓促离开一般,就算是自己死去道友祭拜,也未必会比现在更庄重一点了。 散发披头,重回俊美模样,衣襟敞开,做魏晋遗风,饶是眼眶一直红肿沉默不言的徒儿,也为了这从没见过的师傅少时风华而瞪大了眼。 虽说惊奇只在一瞬,随后便更是涩重难言,却也老老实实的撑着双眼,压下泪感,记录住了这师尊从未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一面。 举起酒坛砸破,将醇美的液体洒在了身上,通体癫狂,却难得风流逍遥半点不惹人厌,衣襟沾湿,长发飞舞,望向散乱的衣襟仲怀卿甚至有一瞬间希望尊者直接离去,不要在此看这些。 虞青尘不知晓仲怀卿的心思,对于眼前一幕也和所有修士一般坦然自若,种种颜色不过转瞬枯骨,除非实在喜爱,不然何须关注? 倒是为此想起了南庄当年的风光,不是出关后看到的老顽童性子,而是肆意妄为,逍遥重情的不像个活了千多岁的修士,现下此幕与当年他的作风何其酷似。 只除了当时有所收敛然而朝气透在骨子里,现在狂放至此却隐约可见那些勾勾框框。 还不等南庄先言,便传来了一声朗笑,本以为这次必然是迟了的多年老友蓝袍纹绘,挑金缠银,肩绣牡丹,腰间环佩,羽冠垂珠霍然现在面前笑吟吟看过来。 这一次居然是无所修饰,真真正正的原貌,也是不好生穿衣,明明规规矩矩,却给人以莫名的散漫。 “早猜到汝当以少时浪荡现于此,余今日特意同换少儿装束,乌发原貌以为祝,汝可欢喜?” 大笑着持住了老友的手,心中激荡,只觉得难言难尽。 “自是欢喜无比,多年未见吾友真容,便纵使君每每改饰不大,吾也将忘矣,今朝得以重现,当为南庄之福,可浮一大白为贺,便驾鹤而去,吾几无求。” 重开了一个酒坛,举杯以敬在场修士,咕噜噜灌下后脸面先红,瞳孔却清亮着,真正有了些少年的鲜活模样。 果然还是南庄的那位友人最最动他,抿了抿清波酒便算作喝过,同仲怀卿一起寻了处坐下取了张棋局,彼此对弈。 在座的饮回了酒后便也大多各自寻了自己的事情去做,仲怀卿见状也放下了心思,对局间看到就连主人翁与自家老友谈过几句后都各自分散,转而看着他那小徒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尊者这会儿又让着他了一些,唇角勾出笑弧,带着点无奈的扫向了棋盘上白子占据的半面江山,再看了看尊者如往常一样的清冷矜持,按下一颗白子,也不知到底该不该为此高兴。 他的棋艺也算是相当不错,虞青尘甘愿不时为他放放水,却也不愿意将水准降得太低,若是仲怀卿本身水平太差,她宁愿手把手的去为他讲解教导,也是不大肯同他下一盘棋的。 眼看着再这样时不时放放水怕是要等到棋盘满了也分不出胜负,虽然有些惋惜,虞青尘还是开始认真了起来。 捻起一枚通黑剔透的玉子,准备放下时就听到了南庄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要说呐,犹豫了一下,将黑子收回了小匝,虽然未曾起身,也面向了南庄摆出一副端正聆听的态度。 收回目光,带着点庆幸的呼出一口气,尊者的棋路是不会变的,乘着这点时间,他倒是可以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尊者将要下的那布棋。 转身就看见了南庄认认真真的将他那宝贝徒弟叫到了面前,持住对方双手。 本以为是要托孤的节奏,也不介意稍稍照看一下,可等到南庄的声音响起,仲怀卿才有些恍然大悟的发觉,南庄的那个宝贝徒弟,还没有任何称呼流传下来。 “我知晓,是老道的这么一点私心耽误了你,你的天资才情两世奇绝,若非是我那么一点私心压着,本来你不会如此无名。“ 少年却只是怔了一怔,反手握住南庄双手。 “本来能伴着师尊的便不过数百年,修真一道可学者岂是数百年能学完的,徒儿坐享师傅如此荣宠宽待,不过是迟了些年,又有何妨,名声不过如浮云,百年内徒儿尚且无出山打算,何况在此之前,若果有什么,也怨不得师尊头上。” 怅仲一叹。 “你果然全都知道。” 目光透到了少年身上,却似看得更远,两道身影重合不觉让他泪下沾襟。 “是以是以,你向来是个聪慧颖透的好孩子,自然是知道的,也难得你纵容老头子的这点私心。” 少年眼底带笑,却沾了些悲凉。 “本来也就该徒儿纵着些,若是徒儿不去纵,又有谁来纵呢?” 蓝衣俊荣的男子眼睛微微一动,像是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又看见了少年眼底,犹豫片刻,神色有些复杂,还是一字不发。 像是没有听到少年的言外之意,又像是最后的贪婪让他不愿去看不愿深究,南庄含笑摸了摸已经与他相差无几的少年头顶。 “得此佳徒,吾这一世,应该也难以有什么要苛求的了吧。” 揩去眼角的泪水,气贯庭院,重理冠发,重换深衣,面色郑重,恍若与先前的浪荡子并非一人。 “老道求得这个徒弟算不上轻松,故此得了那么一点机会,便不愿放开。” “将他束缚在这山中几百年,从幼时就罕带他入世,也难得他从无怨言,也一直甘愿陪着老道这个不知何时便要驾鹤归去的老头清修度日,虽然老道自负对他极为爱宠,终究是有负与他的。” 望了望少年,眼光慈爱,神情却颇为自责愧疚。 “当年老道带他上山时,为着那点私心,取了大笔金银丹药与其父母断了尘缘,自此我那徒儿无名无姓,识的的人若是要称呼的,皆只好冠以老道徒儿之名。” “初时,老道本是别无它意,向着小孩儿实在幼小,连话都尚无法说全,也并非是一定得要取个道号,等到他十一二岁,初成少年,老道再将寻思好的道号拿出来,也是来得及的。” 后来呢,后来在诸多道友一声声的你徒儿,南庄徒弟,南庄佳徒中他飘然自得,喜悦不已,甚至为此感到了修道无数年都没有的欢欣。 这种彼此因果深密相连的感觉让他沉醉,每当道友们一提到他徒儿就要提到他时,他便觉得一直担忧的地方得到了些填补,难得的心安使他喜悦。 所以他就放不下了,希望让所有相识的人物就这么一直称呼下去,南庄的徒儿,本来就是南庄的徒儿,只要是南庄的徒儿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别的称呼呢? 就此,便成他的心魔,但这个心魔消失的也快并且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是因为他心智坚定,而是因为他真的找到了办法,完美解决了这件事情。 只要他永远没有别的称呼,不管是道号也好,名姓也好什么都没有,那么旁人若要提起他,岂不是便只能称呼为南庄的徒儿,而不是好友在极少数戏谑的情况下才会提起吗? 他就真的这么做了,也心知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可憎,将一个人,一个天资卓越聪颖奇绝的人沦为了自己的附庸,无名无姓,无有其他归属归宿该是何等可恶啊。 尤其是那个被剥夺了一切存在的人还是他的衣钵弟子,从某种角度算得上自己的至亲,就算平时多有迁就,又算得了什么。 他硬生生挺过了徒弟的几次旁敲侧击,几次问询,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徒弟真的下定决心像他讨要一个名字,或者一个道号一个随便什么方便称呼的东西,他是挺不下去的,只怕是当场就会溃不成军。 他本来是一直怀着极大的恐惧担忧还有一点点的期待释然等着那一天,可徒儿却在试探了几次后便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对此提也不提。 后来他有了几个朋友,彼此传信时也从未给自己取过一个笔名,署名处永远是端端正正的南庄弟子四个字,被朋友嬉笑质询过,他却总是打马虎混了过去。 那时候南庄就知道,他大概已经猜出来看出来了什么,只是选择了放任与纵容,也是,无论前世今生,那都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越发浓重的愧疚如同跗骨之蛆,可松了一口气的窃喜,也浮上心头。 既然他自愿,那么自己继续这样做下去也是可以的吧,类似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脑门,对于旁人的疑问也回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好像真的不是为了私心的联系而故意这么做,只是太爱重了反而犹疑不决。 但因为孩子没有提出反对,而抹杀了他独立存在的权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这也是不用问的。 他是个好孩子,越好,他也就越愧疚。 他和上一世是有着相似的地方的,像是好酒,好美人,喜好繁华热闹,偏爱稀奇新巧,不喜欢安安分分的呆着,能够忍受但是从不向往一成不变的生活。 可他却甘愿被自己拘了数百年,最最美好热闹的岁月几乎统统折在了谷里,对此种种从无怨言,比起来自己只是局限了空间和存在的所谓百依百顺,何等单薄可笑。 第一百五十章 将自己的这些私心掰透了,挑明了,一点点的剥析在所有算得上有那么一点交情的人面前敞开,这大概是他一世磊落中最最阴暗潮湿的心事,本来,亦不是非要选在这个时候挑明不可的。 南庄知道,南庄弟子知道,他的老友也知道,而在座的诸位同道,或多或少也能察觉到的,是隐藏在了这份所谓心情通达,释放压抑有所悔过背后的目的。 只怕从此知晓了这些的在座众人以后遇到了他徒弟,本来本着同南庄那点交情带来的提携照看,会从原来的三分少也涨到五分,毕竟南庄虽然用了些心机,可挑的时间太好,所说的话也本就是真的。 有不少小辈当场就不知是羡慕还是同情的看向了南庄的徒弟,扪心自问,若是自己也一直享受着这种待遇,那怕一时间也难以接受,像南庄徒弟那样干脆是做不到的。 不过南庄对于他的弟子,也是除却这两件事外当真掏心掏肺了,也无怪乎他虽然自小山中养了几百年无名无姓,却半点不见畏缩阴郁,风度气采同雨后新竹,令人见之心折。 修界中像这样的师徒情谊,当真是不多的,南庄的执着甚至有些病态,尽管一切根源本来就在那位弟子的前世身上,也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若非挑着将要离世的日子,将一切讲透讲个坦然,南庄的老节怕是岌岌可危,就算是现在,也已经算是将先前数千年的一点点积攒的良好名声打破,和南庄同辈的尚且不提,这一次带来的年轻一辈,往后提起南庄,讲述可就是必然有些微妙了。 南庄却像是真的完全想开了,半点不顾及日后名声,由着自家徒儿眼眶发红哽咽难言,也不管宝贝徒弟还有至交好友的几番阻碍,痛痛快快说完,方取了一张帕子,细细的为徒儿擦去眼角处终究溢出来了的泪痕。 “你自小就不爱哭泣,当年为了你准备了多少条帕子,到最后竟也不曾用上多少,本来以为只能等到我大限已至,看不到的时候才能见到你再次落泪的样子,谁知道老道老了老了,还能够有这么一份幸运。“ ”不要难受啦,路是老道自己选的,当然也要在走的时候说个明明白白,老道这一生已经足了,再最后为你揩揩,以后这些,就不干老道的事啦。” 眼角滑过一丝愧疚,快的几乎连他弟子都看不清晰,然后就听到南庄转身发出的话。 “老道其实也早就为了这个徒儿想好了道号,拟为玉矶,至于名姓。。。” 回过头来,带着是真切的慈爱,而不是以往总掺杂了一半雾里观花莫名悠远。 “你的俗家名姓,我虽然已经买断了,却也没有将踪迹都销毁掉,若是你有想要的好名字,只管自己取就是,若是没有,想要随便寻一个,当年你那生身父母取的名姓就在我那设了多少禁制,从来不许你打开的盒子里,想用就用罢。” 语气喃喃,带了些莫名的怅惋,传音入密。 “你是那样聪慧的,道号老道已然对不住你了,名姓便归你,随着你去吧。” 举起杯盏,一杯敬至交,一杯敬道友,一杯敬徒儿,一杯敬自己,盘腿跌坐于地,面带微笑,眼有泪痕,须臾气息消散干净。 不知何时便鸦雀无声的场上,有不少人直到此时才知道时辰已在南庄诉说中不觉由傍晚转到子时,算了算时间,也是该去,一时静默,虽心中有万千唏嘘,终究无话可说。 南庄的身后事,就是由玉矶一点点布置下去完成的,少年红着眼眶,目光冷淡,却始终有礼有节,条理不絮,带着异样的平静,处理的任谁都挑不出什么刺来。 蓝服男子是想要插手相助一二的,但是看着少年的眼神终究放弃,被少年送走后谁都没了多余的心思,谁也没想到,本该是喜乐体面,带着点肃穆的南庄离别,最后会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样子,其实也算正常,仲怀卿不解的看见虞青尘眸中沾染了寒霜寂远,欲言又止。 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仲怀卿的询问,虞青尘难得有些迟疑,话滚了一滚,却终究在那担忧的神色中说出。 “那个玉矶,原本是南庄在欲收这个徒弟的前世时,为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道号,只是当时没能用上。” “这难道不是很好吗?加此变化,应当是更添了些蕴意福源,南庄也能如愿。” 一口气终究叹出。 “可南庄所求,一向都是这孩子的前世,先前不过是还能骗骗自己,加上亦愿遵守与其前世之约定,到了今天临去之际,不愿骗了,也不是那么认了,你端看今日他的自称,可有一句是为师,师尊?” 脑门嗡的一声,只觉得自己的三观今天一直炸裂,像是懂了尊者的意思,又像是半点都不懂。 “那玉矶,不,那南庄徒儿,也不对,那个人,到底在南庄眼里算个什么。” 叹息着握住了仲怀卿的手,仲怀卿才发觉自己的身躯已经僵直。 “带着他徒弟倒影的来世罢,不是他的徒弟,但又算他的徒弟,算是一道可以弥补一二的影子。” 从未有感到尊者如此残酷,一字一句的吐露出他此刻又一点都不想要知道的现实。 “若不是这样看待,南庄的心性,便是再怎么偏激,也做不出那等行为的。” 眼帘垂下,掩盖去提到那等行为时划过的不虞,感到手中僵硬,却忍不住软了心房。 弯下腰,不容置疑的捧起了仲怀卿脸颊。 “璟琯不必担忧那些,在本尊的眼中,从来只有以一世论一人,轮回后故人魂魄虽在,亦与消泯无疑。” 眸中带了清浅的温柔,又像是凝结了万古不化的寒冰。 “这一世纵然与前世来生,有着些许关系又如何,从来都不能够算作一个人,更从来不可能以之为代替,遗留下多少情感。” 这在一些修士那里算是很残酷的想法吧,仲怀卿想,但这本来也算是一种事实啊,心就这么忽然安稳了,不复之前总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所以说” 放下了双手,整了整仲怀卿的冠簪。 “纵使离曦子诚然精彩绝艳,本尊提到时亦只会又些许叹惋,可能稍加关注一二,却也不至于为此移了大半看法心绪。”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几乎让仲怀卿听不出来。 “南庄若不是同本尊一般看法,偏生又极度割舍不掉那个想要的徒弟,怎么会落得这般想法,做下这等事迹呢。” 哪怕只是和那些追求轮回千万次都是一个人一样的修士一般做想,师徒二人,都不会那样纠结痛苦了。 本来她不想管这些的,可谁叫那句传音,偏生让自己也听见了呢,至于解了仲怀卿的心结,不得不说才是个意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待到众人都走后,蓝衫华客才又折返了过来,看着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的少年,眼底眉梢有愧疚流转。 “也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本应当不至于此。” 南庄躯体已被应约化作埃尘遍洒天地,没有什么遗蜕可供瞻仰,少年从袖中取出一柄铁锹,铲下了那辞世之地的一片泥土,用一枚小小的玉瓶承载收好。 为什么要怪这位师尊生前的至交呢,一切种种因果缘法,都是他自允自许了的,师尊待他已经足够好了,好的他甚至不敢接受,他在师尊眼中最大的意义,最大的回报既然只有这么一件,那么他当然付的出来。 只是虽然有了最后一句话,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连一个名字,都不愿意为自己取吗,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愧疚,说是完全属于自己,但是他都许了连道号都是那个人的遗留,是师尊送给那个人的赠礼啊,最后,却还是无名。 谁要这点体谅呢,只要不是那个人的名字,师尊随便给他取个什么他都能够欣然接受啊,自己取名说来好听肆意,但是却还不是象征着毫无牵挂一片寂寥,师尊他有的时候,是真的狠心啊。 蓝衫华客看着少年动作,一句话也不曾再说,低低垂下了眼睑,风流眉目宛转俊逸,却沾染上了一层暗淡,是该怪他的。 “我有什么可以怪您的呢?” 少年抹去了指尖泥土,慢条斯理,眼含郁郁。 “是我自己选了这一条路呵,也是我一手将自己推到了这般境地。” “师尊是无法拒绝我的,无论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性愧疚,尽管不甘不愿,也都是当年自己一手种下的果实,与您,向来无关。” “不。” 蓝衫华客语气坚定,凭空掬起一团清水,语气苦涩。 “若我当初发言,南庄,还是多少能听得进去的,只是我看着他实在太高兴的样子,便于心不忍,心怀侥幸,次次拖延,硬生生拖到了如此田地。” 水中像是倒影出来了故人面貌,可再稍一定神,便还只是蓝衫人影,月明星疏,摇曳不休。 “南庄他终究算得上待你尽心尽力除此无可指摘,且你自己也算是甘愿,相抵之外还有诸多溢余,而我与你从无有什么大的恩惠,却冷眼旁观,暗自纵容,就算是你说你自己选的路,也是对你不起。” 一句话没说出来,但两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最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南庄居然最后竟能真的这般狠下心肠,冷硬的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他真正自觉最对不住的,便也是间接导致了这个结果。 少年也想要怨怼,可他却知道若自己是蓝衫华客举动只会更加偏激,不要说是冷眼旁观,只怕会插手明里暗里的警告塑造,乃至于潜移默化让自己向着南庄想要的地方成长。 尽管这一举动可能会导致南庄惊醒,从而悔悟亦是萧瑟,也会做,最多是做的隐蔽一些,蓝衫华客的冷眼旁观,实际上已经是既帮了自己,又帮了南庄。 已经是仁至义尽,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也无从苛求,且对于师傅最最要好的友人,他虽然不说,看来时也比旁人多了分理性宽容,这便更加怪不下去了。 所以, 眼中犹然有着迷雾沉痛,笑容却澄澈出尘。 “是我自己选的啊,走成什么样,又能怪得了谁呢?” 南庄也好,蓝衫华客也好,都没有什么可以怪罪的啊,每个人都有其道理,每个人都可以原谅,每个人都有得到他妥协的权利和情感,早就猜到了这一天,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微小的希翼被打破,还是会心痛。 指尖点上了蓝衫华客掌心的水,将之点破,银光柔和散落,打湿了小片泥土。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么就谁也怪不得。” 像是眼中迷雾一应驱散,又像是沾染了更加沉重的东西。 “师尊赐的名姓我已很满意,您往后若是想要称呼,便唤我做无名吧。” 唇翁合数下,终究放弃了阻碍的想法,南庄那句话的意思谁都知道,但是他硬生生要扭曲成南庄为他取了个无名的名字,他又怎好说话。 “好。” 叹了口气,也不告辞径自离去,只将一枚莹白色的种子落到了少年掌心。 待到连蓝衫华客也彻底离去良久,园中枯寂冷淡,月下只有一人茕茕孑立,对着被挖去一块的土地垂首不语,沉沉跪下,叩首三番。 本来一直坚持没有落下的泪水,此刻沾地成泥,连番滚落,少年孑然一身,与无声中泪流。 。。。。。。。。。。。。。。。。。。。 与南庄终究是不熟,修士也多能鸡块看淡生死,虽然那一日为仲怀卿带来的震撼感动颇多,三五日的时间也足以消耗干净, 且回原先神仙日子,整日里烹茶授琴,插花教书,尽管学生只有一个性情还很有些顽劣,看着对方分外精致可爱的份上,仲夫子还能说些什么呢,当然只能原谅它啦。 只是是不是不能够化形的妖怪都有根弦是缺的,小纸鹤学了那么久,也就只能勉强算是顺了下来,会写些歪七扭八的大字,会磕磕绊绊弹个简单的曲谱,还要看着谱子才能做得到。 进益不能够说没有,但实在小的可怜。 眉心微蹙,腕上有云霞缠绕,如丝带若龙蛇,起伏攀卷,首尾相衔,雾笼辉照,灵气逼人,只有一指粗细,却半点不显狭隘,云雾蒸腾间仿佛自有一方宇宙,玄奇广阔。 揽云霞为首饰她做起来从来简单,收万里为咫尺也算容易,可这本来是为了验证对于空间感悟的信手之为,却让她发现了些意外的地方。 不仅仅只为了她又有诸多感悟进益的缘故,此番这等轻易,还有为着原来的一些限制被打开的原因。 倘若说先前这个术法施展如同凡人将铸一个内有三十二番机巧的造物,如今便只需二十个即可达到与先前一般效果,不是匠人手艺有所精进,而是先前一枚齿轮托付不动需要再设的,现在却完全足以,自然省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乘舟泛海,顺手捞起了一把东珠,念念有辞,指决落处,异纹横生,珠呈异彩,形化美人。 约莫十数的美貌少女,合先前一把东珠之数,眉宇自有光彩,辉貌可堪照人,肌体纤细幼嫩,几不能握,长发秀美渲散,洁贝遮身,半含半吐,只觉得身段窈窕可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这算是什么? 不是传说中贝壳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蚌女,也不是穿着珍珠衫裙,土豪的只剩下珍珠的贝精,自己用了好些灵力暂时点化出来的,居然是些四不像,像贝精一样幼小的还没有巴掌大,又像蚌女一样贝壳裹体?? 可问题就是贝精从来不会在出生的时候携带珍珠之外的东西,蚌女也从来不会离开那个大贝壳,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外面不管穿的多么厚实。 而且自己最开始想要做的,其实是捏出些人鱼来唱上一首歌算是送给这里师尊的礼物好吧,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眼角抽了抽,开始格外庆幸起本来不该出现的造物捏出来时是晕迷的情况,这样至少还可以让他在加工一下下。 挥手撤去了一半少女的存在,几枚东珠重新出现,咕噜噜滚到了海洋深处,一边压制着其余少女的意志,一边一只手拨拉一下将她们打到了水里。 闭上双眼,再度掐诀,东珠幻影像是被泡发了的飞速膨胀,袖珍美人也逐渐成长为娇小可爱的个头。 揩了揩额上沾染的汗珠,长长吁出一口气,十指飞快穿插变动,脸色也为此逐渐苍白。 收获相当明显,那些并拢修长,赤裸着的双腿,开始交缠融合,腰上充当遮挡的贝壳,往下化作了一片片鱼鳞蔓延,翘着的玲珑脚尖,一点点变成宽大美丽的尾鳍。 发色开始转变,肌肤更加雪白,却不像之前一般稚嫩,滑软细腻,更多了些弹性柔韧,眼尾绵延,露出浅浅淡粉,腰肢更细,划出的弧度惊心动魄,玉手纤细似兰,皓颈斦长若折。 等到美人儿们张开双眼时,彼此的样貌身份,便完全切合了神话中的美貌鲛人,为首的几乎是在醒来的刹那,就知晓了一切前龙后脉。 轻启樱唇,音如滚珠漱玉,滴水空明,冥冥间带起尚且有些迟钝的姊妹们,一齐吟唱,腔调低婉悠远,脉脉几若同水天相接相合,澄澄近似邀朗月洗涤穹空。 谈不上什么哀戚欢快,也绝对算不上空乏无味,只是听着声音,就能够感受到人鱼少女彼此相约,寻一个朗朗晴日,和和细风,捡一处干净沙滩,光洁樵岩晾晒尾巴,尾鳍在水面上拍打出点点浪花,肌肤在阳光下折出光彩,偶偶悄语,天真灿漫的心思感触。 这是一幅由歌声铺展开的画卷,自带着温暖而又流离的魅力,鲛女们的歌声飘扬渺远,可能够感受到这副画卷,而不是直接被旋律和歌声迷了心神的人却实在寥寥。 一曲歌罢,方圆数百里内除去少年一人神智几乎都被摄去,迷迷茫茫不知所依,只是一味的沉浸在空濛的意境中天晓得何时能醒。 少年也为这歌声觉察到了一瞬的恍惚,无辞无调而能够优美如斯,天生的声线与韵律实在让人惊叹。 看见少年那一闪而过的满意,为首的鲛女更是打起了精神,雪白的睫翼轻轻颤动根根分明,垂至腰际的银色长发微微卷起,随着少女的举动滑落一缕,像是天际坠落下的一抹流云。 细细的腰肢白皙同软玉,纤弱流畅,配合少女微弯掬起一捧海水,秀指轻挑,眼看要就着海水化一把箜篌。 灵力飞快的流逝让少年脸色有些惨败,也飞速唤醒了还多少沉浸在余韵里的心神,郁色恍惚飞逝,手诀一遍当即遏制。 已经凝结了一半的箜篌原化回了海水流泻,激起的浪花在一片汪洋中几不可查,带了点茫然的张大眼睛,浅瞳如承新月,湿漉漉像浸染了春露,无辜纯真。 少年顿了一下,还是扯出一点笑容。 “我的灵力不足以继续让你们得以发挥,唤你们出来的目的你们也都知晓,一曲歌谣,便足以满足师尊昔年所愿了。” 何况他以后说不准还会再来,再有七处,师尊当年撒过骨灰的地方他也就都游历过了,也都多多少少的留了些东西,等到都走过后,他大概才会有那等寻仙访道,肆意逍遥的心思吧。 也快了,就快了啊,望向天空时瞳孔还是会有沉痛闪现,再一眨眼,却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沽了一壶清酒,摇摇摆摆倒进嘴里,明明苦涩的滋味,却做得像是多么甘甜沉醉。 鲛女只看到少年笑意浅淡,邀空饮酒,熏熏然似醉,便有了满意的笑容,放弃再凝乐器,将半个人身倾向小船,雪白一段玉肘支在船沿,眉眼弯弯。 即便是从鱼尾开始整个鲛人逐渐化作辉光散去,有的姊妹们已经先一步溃散为漫天光点,也不影响她的心情,只是术法解散的实在太快,不等她多眨几下眼睛,便已经连着自身一起化光而散。 遗留下的一枚枚珍珠惨败无光,最外面的一层被海水一冲便化为泥粉,眼睁睁看着珠子们落入海中,少年再度抿了一大口酒。 有些惘然,也确实有些留恋,但是这些美人儿就算再有灵性也只算是幻术生成,本质就是虚无迎合自己幻想而已,能够让她们存在一首歌的时间,已经极其不易。 据前辈们说近千年天地规则放松了许多,术法也好,修为也好,感悟应用,皆远比当初轻易,但放松到了这种程度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在重重限制中尊者却轻而易举,真是..... 比起点化死物,纸生骨肉,真正的赋予长久生命同谁都无法平白操控的灵智性情,短暂的依托实物具化幻想,只要有心便皆是提线木偶的这些,算个什么啊。 望了眼大海,仿佛能看到当初自己亲手投下的南华骨灰沉浮。 这么久还没有见到疑似师尊转世的存在,卜算总是时机未至,听说转世所需时间长短不一,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师尊一眼。 真说同当初一般执着倒也未必,只是总有些念想,怕是要等到师尊好生给自己起个名字才能放下,哪怕是诱哄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尊转世,让他在幼龄时取出一个也好啊。 眯上眼睛,有些惬意的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催动船只。 反正师尊当初做的可是比现在还要过分,比起婴孩来,少儿起码有了认知同三观不是嘛,左右到现在自己也才两千三百余岁,比起修为来,还算得上年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尝闻东南有道人名唤璟琯,少年样貌从未曾衰,得凌崖尊者青眼,彼此相伴,日夜同游结好,气度风姿,见之者无不称赞。 师尊在时,也曾几番邀得璟琯道人前来,更有几次有幸得见凌崖尊者,仙貌昳丽神姿高彻,实在难描难画难言。 最最重要的是,这里与那璟琯道人的居所算不得十分遥远,师尊的一份骨灰也恰巧洒在了那周边,下一个目的地定到那里,堪称一箭双雕,两厢便宜。 扣了扣地图,无名少年眼神晶亮,跃跃欲试。 巧的是听闻凌崖尊者造一把琴造了几千年,巧的是他游历时正好捡的了一块凝脂,巧的是那块凝脂内有大乾坤,巧的是他直觉只要有了这凝脂尊者那不知还要祭炼多久的琴当飞速功德圆满。 而那块凝脂,于他而言至少目前都只会是毫无用处。 要是能够用这个换得尊者的一首琴曲,想来就是再怎么样的新巧歌舞物什,都不能与之相抵,作为最最贵重难求的一环相赠师尊,实在合适不过。 一步踏出,便从船上到一块海岸,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又变的惨白惨白,嗤笑一声,大大的饮了一口酒,喝得有些急,酒液溅流,打湿衣襟。 用袖子随手擦干了脸,嫌弃的甩了甩沾湿的袖口,默算方位,沉吟片刻,便向着一处小道大步前行。 颠了颠袖口的银两,自觉走到那里的花销还是出得起的,咫尺天涯消耗的灵力太多,短时间他可不可能用很多次。 唔,召出了镜像,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就算已经因为酒带来了一点潮红,也不能用。 自己的仪表好像很潦草的样子,身上甚至还有着酒气的味道,这样的仪容当然不能去见尊者啦,他还没有肆无忌惮到在尊者面前过于失礼的地步。 看了看腰间那大大的酒壶,有些纠结,路途还有至少三五天,不让他喝酒是不可能的,强令他喝的斯斯文文,也不怎么乐意,迟早会弄脏的仪表,有必要提前打理好吗? 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山沟,顿时果决不再犹豫,为着几天后的会面打理随时会损坏的仪表,就算是凡人这样也显得有些神经质了吧。 把玩着手上的琴,雕龙刻凤,栩栩如生,绘金涂彩,形态自然,架在膝上,恍若鸾鸟引项,龙蛇舒躯,实在是难得的神容辉映,体貌毓秀,就算让虞青尘再造一把,也难以造的更好了。 前提是最后的一层漆还没有上,弦也未曾安装。 她库中自有万千奇珍,也向来是很舍得拿出来用的,能够做最后一层漆的东西很多,不乏真正千万年才能生出一件的至宝,放上去的效果当然不会差,但她冥冥间总有预感,再等一等,会有东西更适合。 这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饶是她精益求精,将每一道工序都用了大量时间去一点点打磨完善,也有不少材料想要用到需要相当时间的发酵,但拖到前年,也终于难以下手。 怀卿不是一次以此为调侃了,她也曾动过将一两件奇珍拿出来将就的念头,她是极有耐心的,等个千万年只要是真正一把好琴便也不会嫌九,而工序如此繁琐,当时几近所有奇珍摆在面前仍需等待寻求才能完成最后一步,由虞青尘亲手制成的琴,怎么可能会弱。 但是眼看仲怀卿一小半的寿元都度过了琴还没有做好,她不得不有些担忧。 可不想要将这架本是赠给仲怀卿的七弦琴弄到仲怀卿辞世才做了出来,那岂不是太过食言了些,当世若不能够赠出,做好这架琴,也就无什么意义了。 转世种种不过浮云,来世不过是树上的果儿落地又生出的树苗,或许有些牵连,可怎么能够算作一体。 她凌崖尊者的面子,有时候毕竟还是比较值钱的,在仲怀卿面前,也总有些时候不肯随着它下去。 手指做出虚弹之态,便当真有琴声铮铮流泻,悠久空灵,从容清澈。 看看,还没有做成也没有多余刻印,连弦都未安就能够有琴韵自生,可随着高超技艺倾泻流淌,声韵美妙,这样的琴说是世所罕见只怕都是亏了。 但仲怀卿还等不等得起,却成了一个问题。 眉心微蹙,指尖复又划出一连串音符,第一次觉得两千年时光这般短暂,居然一点儿都不禁用,也是首次觉得两千年时光这等漫长,长到不知不觉中,已经度过了将近一半的美好记忆。 她有些舍不得仲怀卿了,即便决心陷入时早就做好了若干准备,五千年太过短暂,不过是一次短促的闭关,只有这么点时光相伴,她如何能够看淡。 琴声渐消,虞青尘难得将思索现在了面上,还有一半的时间相伴,可是两千多年实在太短,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突破五千年性质,但是取巧的却也有一些。 昔日对于这番行为她虽然不喜也未尝有所阻拦,现在看来倒是不错,成功了那么多个,尽管都是投机取巧耍滑头弄得四不像,甚至有的有极大损失潜伏,可也不是不能够参考一下。 想要闭关推演,可算了算日子又有些犹疑,她想要推演出一个不错的苗头那也至少要上万年,何况能够实验的东西,可上万年过去问题还没有解决,仲怀卿就已经先没有了,岂不是本末倒置的厉害。 划破腕搏,血水一滴滴流淌,聚成一个小球,鲜妍亮丽混不似常人浑浊显眼,反而自带剔透清澈,犹豫了一下,再度滴落的就不是寻常血液,几滴淡蓝色的精血自带寒气,一并融入小球。 伤口愈合后虞青尘的面色微微一白,目前已知可以长生的唯独只有自己一人,回头弄些璟琯的血液研究一二,不说长生久视,至少也能够延寿些许吧。 反手将血球收好,又看了眼还没造好的琴,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烦闷,倘若有一天仲怀卿辞...... 真希望仲怀卿可以一直陪伴啊。 ..................... ps放在起点书评区的帖子好歹是本书结局走向啊,就那么没有人感兴趣么??实在不想掷色子决定大结局啊,真的没有人回一回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仲怀卿现在就没有去想这些,陈应道的忌日才刚刚度过,他伴了师弟两日,才向着住处回转,至于回来前先在小城里逛一逛,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若不是有这个习惯,也不会几乎修界有些身份本事的都知晓仲怀卿的大致住所,不在宗门的修者行踪,往往要么飘忽不定一如正在四处游走祭奠师尊的玉矶,要么安安稳稳一如动不动便在一个地方几千年不挪窝的虞青尘。 许是常常下厨的缘故,仲怀卿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小吃散食也有了一份真真切切的喜爱,每当看见新鲜或者手艺好的铺子,他便都愿意尝一尝滋味。 摊出三枚铜板,从老伯那里得了一串糖葫芦,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时辰依旧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可不多,尤其是这个老伯他还没有见过,滋味比起往常用过的,当大有不同才是。 也不忌讳,当街便咬下一枚品尝,混淆感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至少对于凡人是绝对够用了。 走到街头,酸甜滋味蔓延,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就看到一个满身酒气正在整理衣襟的少年从那头拐了过来。 看到对方,两人都是一愣,少年下意识招出一捧水就往脸上泼,仲怀卿则将糖葫芦慌乱藏进了袖里乾坤。 然而没什么卵用,少年湿漉漉的脸遮不住酒气和放飞自我,仲怀卿匆忙下的行为使得脸上还留了糖渣。彼此对视一眼后,都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默契的背过身去捣鼓,两道印诀后再转过来。 咳咳,有时候修士相遇就会这么尴尬,毕竟习惯在普通人面前开个混淆自顾自的做事情也不是一个两个,混淆下就算是当街裸奔都无人在意,好用的不得了。 但有些修为的话,有没有这个术法根本没什么两样,当街裸奔的修士确有其例,还在离曦子出世前,虽说不知道有这个爱好的是不是就这么一个,可简直变态的行为,还是不算太少。 据那名修士自己所言是看着那座小城市里面空空荡荡,从未见过几个修士来访,所以一时兴起便想要做个试验证明一下混淆的效果,干脆选择这种手段。 事实证明对于凡人的效果真的很不错,至少事发前他已经走过了半座城市,坦然自若的买东西乃至于在食肆用餐都没有引来任何无必要的目光,假如不是恰好一位宗门长老给弟子发发福利,聚众游逛一下这座据说还有些底蕴的小城的话,本次行为该是以圆满告终的。 至于对于修士嘛,大概反而会让当事人更加显眼了一点点?? 清理完身上的渣碎后两个人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玉矶曾给仲怀卿留下不错的影响,仲怀卿本人就是无名这次前来寻访人物之一,一照面就认出了彼此的两人现在才有了闲心聊聊,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说到底这次的事件也不算什么,仲怀卿虽然觉得这个曾经的好孩子在这两千年间变得有些快,可满身酒气也并非一定要遮遮掩掩,故意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修士甚至都不在少数,至少玉矶衣衫不少无有其它异味。 同样,无名不觉得仲怀卿一定要遮掩,吃糖葫芦或许会有些童趣,在修士中爱好这个的却也不少,更休要提偶一体味的了,几乎没有修士会介意偶尔的回味童年。 双方都是何等聪慧的人物,稍稍试探两句,便知晓了对方的不以为意,心底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折扇斜斜一指,笑容和熙温朗。 ”玉矶才来这座城市,地貌人情怕是还有些生疏,璟琯不才,颇识得几间菜馆,便在此处就有一家颠仙味,与炖煮上极有造诣,欲借此地权作东道主,不知道友意下。“ 目光下意识的在突然出现的折扇上梭巡一周,此刻衣冠整齐,仪容俊秀的少年露齿一笑,轻快风流。 ”本就是为君道侣二人前来,能得垂青,自是喜不自胜,何来推拒之理。“ 璟琯道人的修养果如传闻出色,自己将来意坦白道出,也不曾引得急切问询,只是稍稍有些讶然。 “既是如此,合该在此楼一会,道友自远方而来,如事不迫切,敢邀席间再论?“ 拱手回礼,半眯了眼,笑容昳丽。 “诺。” 颠仙味也不负那狂妄的店名,就算上一次来到这里与现在已经隔了两年,滋味也只有进益的。 夹了块名为探梅醉酒实则是话梅炖猪手只是摆盘浇汁尤为精致的菜肴,才入口中,无名也就必须承认璟琯道人的好眼光好推荐。 蹄筋都被炖的酥软,微微一戳皮,肉汁就从中淌了下来,香气四溢,撕下半透明的胶皮,软糯糯微黏,带着话梅酸甜同酒味甘醇,让无名的眼睛登时亮了一亮。 左右形象已经差不多了,直接将一块塞到口中,只是一吸一吮,大半的皮肉就从骨上面分离,汁水淋漓,香绵可化,都无需咀嚼,便吞咽了一大块下去。 又有些遗憾,只觉得意犹未尽,刚刚仿佛只是囫囵吞枣,还没好生尝尝滋味,就已经下了肚腹。 抄箸一动,挑起了那块骨头,轻松啃噬着上覆的那些软筋精肉,咬的啧啧有声。 一块猪手彻底吃完,又捡了枚话梅,果香酒气肉滋味,别带一些清甜,竟比起猪手也不曾差了太多。 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话梅炖猪手,不对,是探梅醉酒,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念茄歌。 鲶鱼炖茄子被叫做这个名,又精心弄了好些花样,拼盘摆放极是别致,居然很有几分风雅有趣,有了探梅醉酒珠玉在前,无名觉得,这道菜也该不会差才是。 下箸炸的金黄,染得橙香的鲶鱼,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被当做城墙雕饰的鱼块,才啄了条细细品尝,细嫩软滑,酥皮香甜,味鲜色美,馥郁秾甘。 连看着被自己啄了一块从而露出一丝雪白的“城墙”都和方才不是一个眼神,也顾不得以前为着刺多皮厚对于鲶鱼态度向来平平,挑弄两下,就将鱼块在瓷盘上绽开,白蕊金边,橙红勾勒,恰如牡丹华贵。 将刺一一撇掉,运箸如飞,幼嫩的滋味也好,松脆的外皮也罢,统统能够挠到他连自己都不知晓的那点上,只觉得两千多年光阴简直虚度,像这种水平的菜肴应该也不是极其罕见才是,居然就被自己给统统错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将仲怀卿点的十几道菜连同一小桶米饭一并席卷,东家在这场宴席中食用的菜肴还不及他的二十分之一,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无名确定了真的是自己之前的运气太差。 修士间的宴饮论起来自然不至于比这个差,可清美中总是别含着冷淡克制,可堪品鉴却透着孤傲拒绝,让人赞叹而难以深究,称美而疏离矜持。 幼年未辟谷时尝过普通饭菜,多数是由师尊亲手下厨,从一开始的半焦半生到后面的可堪入口,茅房和符咒记录了他的艰辛同师尊的成长。 师尊的厨艺进步飞快,从餐餐致病到不咸不淡只用了一个半月,但是后面却一直都维持了原态,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却真的没什么成果。 下馆子在当时的自己眼中是颇为值得期待的,至少比起师尊那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就是只能够道一声平平的菜肴要美味的多,同样的米水柴皿,连米饭人家都能够蒸的比师尊好。 也只是颇为期待,虽说浓墨重彩充斥着鲜活烟火,热情四溢邀请之意显而易见,但只是那种水准,辟谷不食好像也没什么要特别遗憾的。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不好口腹之欲,唯独爱些酒,不怎么理解然尊重着尤其难以割舍烟火食物的修士爱好,直到今天吃了这些,才晓得了人间至美为何。 听说梁国这边的食物惯于做的精致小巧,楚国那边则是追求量大味足,有空倒可以去尝尝,即使,习惯了修界豪奢精致到简直不想要给什么吃的眼角扫过眼前曾放满精心拼摆食物的盘子。 即使他就没有看出来这些食物摆的有多么精致繁复小巧优美,也不过是滋味确实极佳难得罢了。 盘算着有空还可以去梁国新打下楚国的那十几座城尝尝味道,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两千余年前楚国打下的梁国十几座城池,用了千余年才彻底驯化,后辈子孙无甚么能力,便也不就在三十年前又让梁国夺了回来? 现下只能便宜了自己,三十年的时光足以让那些城市重新繁荣,新的厨子想必也能够切合两地特色,溶风尚优点为一炉,并得其美,之前不以为意,现在可不会。 怎能够不趁着这大好时机多多饱饱口福,再过个十几几十年,那些城池差不多就要被梁国重新融合了,虽必然还有些不谐不和,饮食方面,约莫却会差的不多。 种种纷杂一闪而过,他到底还记得这次前来的目的,他的时间可还多着呢,日后在一样样尝试不迟。 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俊朗道人,眨巴着眼睛竭力伪装出一本正经的姿态。 “我有异宝一件,愿与尊者换琴音一曲,久闻道友同尊者莫逆交好,既得偶见,时值掐好,敢烦道友只言片语,若得引荐,即是玉矶之幸焉。” “不求奇珍异宝,不求指点功法,不求驱逐暗疾,只欲换尊者一曲?” “然。” 仲怀卿的面色郑重一二,摊开手掌。 “道友当知,求换其余诸物,尚可放宽一二,唯此必难如愿。寻常奇珍异宝,换不得。” 坦然将一块棕黄光亮的凝脂拿出,乍一眼只教人以为是一块琥珀。 “此非奇珍,同非异宝,究竟无什么大用,也算不得璀璨流离,只是得此物时便心生一念,知晓尊者必然有用,想来此物换其他尚且有尴尬之嫌,唯独换琴声一曲,最为恰好。” 感受着微凉的触感,瞳色一沉,毕竟也算得上心思玲珑,他已经猜出来这块凝脂的作用了,期待许久,此刻自然心生喜悦,深深拱手。 “诚如道友所言,凌崖思想,余不左右,若是允了则吧,若是未允,璟琯当另有他物以偿道友,必不下于此物。” 不愧是璟琯道人,财大气粗,这意思不就是假如尊者改用其它东西来换这块凝脂,他会再额外出一份不下于这块凝脂的东西做补贴嘛。 虽说这块凝脂在他手中没什么价值,可能连一枚等大的上好琥珀都比不上,但是算上在尊者那里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少说也值个七八枚拳头大的明珠。 看眼前道人欣悦模样,这价值在他眼里怕是还能够翻上一番,价值十几枚夜明珠的财货他还是拿得出的,要这么豪气,当做补偿的添头也似就送出来,那么他就算得了师尊的全部赠礼,也是艰难。 这种好事不答应白不答应,颌首浅笑,曰: “善。” 结账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枚滚圆的小珠子,轻轻捏碎,虚空中就有一个圆圈划起,迈步先入,一踏进后景物便全然不同,在圈的的那边一个示意。 “道友,请。” 觉得有趣,也一步走了进去,看眼前层峦叠嶂,松翠起伏,明净一湖潋滟,芳草争奇,繁花斗艳,空中气息澄澈悠久,暗含香远。 “果然好个洞天福地,烟笼雾染,映照仙家宝处,无怪道友与尊者择此地久居。” 至于种种建筑美轮美奂,布置用料稀世难求反而是正常,毕竟是凌崖尊者嘛,携人共居于此,倘若简陋了,才是真真奇怪,现在至多是手笔太惊人了一点,对于人家来说没准反而是节俭呢。 含蓄一笑,显见得对于如此盛景,他也与荣同焉,有两分自得。 “道友谬赞。” 扣了扣朱漆门户,也不等里面应门便推开来,只有两人一鹤的地方,难道还要等着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纸鹤或者虞青尘亲自来开门? 引着无名径自向前,走过几处回廊桥梁,绕过多少花草林石,就算无名再怎么看得淡,也尚要被多次吸引,贪恋景致园林,步伐迟迟。 仲怀卿当然不急,顺着无名便放慢了脚步,看着对方为了什么停驻时,还会顺势讲解一二,其博学多识,思路广阔,谈吐出众,也委实让无名受益不浅,心生赞叹。 等到行至一处院落前,仲怀卿的脚步首次彻底顿住,回眸含笑,又敲了两下,才推门进去。 收敛起为这些景色恍惚的心神,无名也知晓大约是尊者真正的住处到了,又重新整整冠襟,才带了些忐忑的随之而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直空荡荡的拼图补满,冷静自持如虞青尘亦罕见的抚掌而笑,眸溢光彩,辉映一堂。 “道是此物该从何而来,原是玉矶送至,烦劳阁下辛苦,琴曲一首,本尊尚不吝啬。” 接过自己甚至一直担忧不能够在仲怀卿寿尽前得到的凝脂,虞青尘下意识的想先将那未完成的七弦琴拿出来,又转而克制。 “只是此物用处本尊已有心转赠他人,用来为南华赠曲有所不便,若是不嫌,本尊有琴一方,音色稀世,灵韵自生,可替奏一曲,虽不合阁下初意,与他处本尊自当补偿。” 本就是只求一曲,见尊者应下,纵使有些遗憾无名倒也不甚介意,何况另有补偿。 “善,依尊者之意。” 仲怀卿耳根微赫,又觉理所当然,尊者的性情本就如此,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再赠送些许灵药给这位道友吧,其它太值钱的他不好拿出,可灵药在院子中遍地都是在修界中却还很珍贵的,他是要多少有多少。 虞青尘取出的琴,仲怀卿尚且是第一次看见,不是她惯用的那两把,却无疑是当世奇珍,木料只是松木,可匠人显然不凡,才拿出不久,就有灵气会悄然前去汇聚。 无名眼前一亮,他与琴道颇有些浸染,一眼就看出了这琴的不同,只觉得手上的琴算得上极不错了,比起这把还是弗如远胜,用了好大毅力,才让自己的目光看上去不是那等渴望。 焚香洗手系列流程下来,他只觉得眼花缭乱,呼吸间感受缓缓提升的修为,真以为只是用去的这一块熏香都抵得上那块凝脂的价值。 琴音初起,便觉得心忽的澄净下来,待到一曲奏完,院落内已是草木繁盛争奇斗艳,而无名却落泪不止眼眶通红,许久从情绪中脱身,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身轻如燕,唯独语音涩然。 “尊者果然六艺娴熟,技近乎道,此琴一奏,以胜玉矶所携之物远矣,还请尊者恕玉矶无礼先辞,恐劳璟琯道友再送一层了。” 仲怀卿对于这支曲子本就无太多契合,是以未曾如何失态,多少了解些玉矶同南华情况的他很能够理解玉矶此刻的神思不属,当即起身。 “本为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正待相引,却被虞青尘暂且止住。 “此物汝或觉无甚大用,与本尊却期侯以久,一曲于汝虽厚,于本尊尚薄,既有言在先,怎可毁诺。” 将古琴递至面前。 “本拟以他物,但依汝此刻之心境恐不愿受,古琴一方,材质虽薄,胜存琴韵,相赠与君,当无违逆。” 之前挠的心痒痒的好琴现在也不能够倾注他多少心力,反手卷入袖中,勉强勾出一抹笑意,声音依旧沉涩。 “玉矶愧领了。” 不待对方目光投来,心知玉矶此刻只怕是实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广袖一展,面色沉静。 “道友,请。” 带着感激的看来一眼,一步迈过光线,遥遥拱手。 “此番多赖道友,日后相遇之时,自当称谢。” 掐诀两株灵药便也追了过去,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句。 “道友言重了,此事与我诸多益处,只费举手之劳可得,该是璟琯道谢才是。” 一眼认出身处的地方是良城附近少有人来往的一片荒岭,距离师尊骨灰的一处洒落地点不远,无名心绪复杂,却不得不承认对方体贴。 万般轻盈千般手段统统归无,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顿,蹒跚去往那虽只来过一次,却异常熟悉的地方,轰然跌倒,双膝触地。 周围一带异样的草木繁盛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眼中噙泪的他只感受到师尊在这里分外浓厚鲜明的气息,比起他处逐渐寡淡天晓得何时消泯的气息,这里甚至一瞬让他产生了结庐而居的念头。 只是终究不可能的,流露在外的眷恋同悲怆飞速收敛,十指紧扣地面指节发白,眼中神色交织变幻,抓起了一把气息浓郁的泥土,才刚刚翻袖收起,便又像僵住了一样,一点点的将它按回原位。 语气轻喃。 “还是做不到啊,师尊,您总是这番至身与外,看似将一切连同自己交付于吾手,却又是吃准了,吃准了我怎能够对您生的起一丝违逆。” “您看,连收揽一小块撒过您骨灰的泥土,都要顾及着不舍得将您的骨灰置于灰暗空洞的袖袍,不舍得违逆您的要求将它们困在一处,哪怕只是连有没有都未尝确定的一点点。” “我自觉从您身上学到了许多,却学不到您的狠心,您说,您怎么做到那么愧疚又那么理所当然,心知肚明而恍若不觉的,自顾自的走下去呢。” “果然唯独学不到您的这一点心肠啊。” 带了些生涩的起身,拍打去了袖袍上的灰尘,看着指尖残余的泥土克制不住的溢出缕冷笑,然后招了团水球,一如师傅辞世当日般将其洗净。 “师尊,我该走了,也就是此地您的气息异样浓厚,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多话,徒儿的寡言少语,您当是知道的,尊者既然如此有心特意将琴音送到此处,那么此地的您也当收到了,只是徒儿毕竟人微力薄,他处可不能给您如斯手笔,还盼着您莫要嫌弃呢。” 白袍修展脊背挺直,眼眶的红晕伴着步伐一点点收去,彻底正常后仗着琴音洗涤身躯大大缓解,一步十里,便到了肉眼难以观测的远处。 直到如此十步,气息方才委顿下来,只能疲累的,动也不想动的垂首伫立,唇溢鲜红。 虞青尘的琴曲更主要的始终是替他好生提了提资质顺手调理了下身躯,尽管他此刻尚未察觉,而不是恢复状态替他提升修为,只靠着资质提升和熏香里带来的那点灵力,行到此处,已经是大大透支方能的了。 良久,勉强提了些气力的无名方才抬起修手,用袖口揩去唇边痕迹,然后便是艰难的用指甲划破符咒丢了出去,靠倒在了身后的榆树上,闭眼沉眠。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新将焚香洗手统统做了一遍,比起无名在时只有更加细致认真,连衣裙都换做更加庄重的款式,深裾重叠,玄白交错大片铺开,庄严肃穆,恍若神灵。 他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虞青尘类似模样的,但是那神态气质,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崇拜之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彼此维持血脉相连,厚重神圣。 匆忙移过了目光,他现在居然有种自己同虞青尘结为道侣实乃亵渎,对于虞青尘一丝一毫的爱慕,都当是不容于世不能存在的才对。 重操天晓得多久之前的旧业,只是角色有了些转变,仿佛还能感受到巫女的祭祀,族民的崇拜,嘶吼以及舞蹈,都不用回想,便本能的平举着凝脂,口中一串串歌谣祭语回荡。 明明一点点都没有做过,却天生便无师自通,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那些都是初生之时,久远之前,懵懵懂懂中她的威仪天生自通百物,后来活得久了学的多了,至多有些熟悉可再没有过这种全靠直觉支配通晓的情况。 有些不安,却不好中止,冥冥间有感自己仿佛浪费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她从不会对寻常机缘多么在意,可这个机缘给她的感觉是当有大用极其重要,若不失去,该可更改许多事情。 凝脂一点点附在七弦琴表面融了上去,棕金色流畅光滑,心中兀然升起的烦躁才露出了点尖尖就被平和恢弘的祭言平复消泯,心中空灵而宁静。 眼见得琴身完工,便按着一早开始的计划,摘取七根青丝韧长,松开手指,就看到细丝摇摇晃晃愈缩愈短,等到飘落至合适的位置,便也拥有了合适的长短。 虞青尘的发丝虽然往往齐及脚踝不时拂过腰际,却都只是心中一念,想要再长些在短些都是轻易,她活了那么多年若是没有这等技巧,未曾剪过发的她青丝长度怕是已经可绕天地数周甚至更多。 剩下的凝脂此刻便悄然依附浸入那七根发丝中,本是乌青的颜色便沾染了些棕金剔透,不像先前纤软,增加的宽围虽几不可分辨,也到底让它们升级化作细韧。 无需试音,无需调拧,一切已然天成,有金光自九天垂落,浩浩汤汤径自灌入,有仙音妙乐奏响回荡,有万千奇花异草罕见珍宝自空中显化虚影,也有暖香融融,熏人欲醉不知何处飘荡。 金芒沃灌之处,龙鳞细腻滑凉,凤羽轻柔生温,态如将动,情似拟真,小小的将形态更改一二,不全似传说模样,却让人一眼便心生恍然,真龙凤当如是。 琴弦的颜色更加清通,金光内敛,温和幽凉,已经看不出它的原身是由青丝化作,以手抚琴,恍若有龙吟凤鸣,叩叩琴身,便做金玉击鸣。 轻轻一触琴弦,未曾施加灵力,也更休要谈用何技巧,也有琴声清越惑人,使之失神赞叹,更有气息渗透,长抚之当病体康复,老者还童,修士亦可提升资质,只消一琴在手,当可镇压运势,从此虽有小灾,却绝无大祸。 她是这把琴的铸造者,自然能感受到此琴更有妙用无穷,皆是无需灵力都可触发,有灵力神识只是便利多些效果好些,且琴已通灵,当可护主,至于攻伐好处,左右仲怀卿这辈子也用不着了,倒无甚所谓。 知道这是天赐功德分流,是自己第一次主祭苍天得到的应求,也知道这琴的玄机连她都不能参透,只有时光流逝才会展现一二。 比如能通天地,再比如,能溯时光?? 这把琴好到这样,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对于那提前消耗了的大机缘认识就更深刻了一点,有些隐隐不安,却不甚么惋惜。 送给怀卿的琴,自是越佳越好,难得送他点什么,这样一把已经比不少天生通灵的神物灵宝都要强悍了呢。 笑着侧首,看到已经被这异象惊住的仲怀卿,服饰庄复繁丽依旧,眼中却是柔和缱绻,亲手捧上了这方七弦琴。 “得与怀卿相识相遇,吾历来不胜欢喜,今有佳琴一方,用时数千载始成,绘刻有龙凤之形,敲击得金玉之声,音通天律,可祀天地,青丝化弦,植梧为躯,大道修形,功德灌体,吾自为之,未尝假人,神通妙用,数之难求。” 瞳孔仿佛有万千星光澄澈潋滟,唇角翘起的弧度像是载满了香醉陈酿,就那么将一腔真情摆了上来,坦坦荡荡,独独耳尖染了霞光。 “且出则有异象为赠,持之可定运护身,欲相馈之,愿问怀卿意下。” 怎么能够拒绝啊,怎么能够这么犯规啊,痴迷专注的看着尊者,白皙的脸已经泛红,似是上好的玫瑰香露在画纸上铺开渲染,怯生生的肆无忌惮,羞涩的张扬。 喉结轻滑,乌丝垂下,修指探出盈盈浅笑。 “怎会逆青尘之意,得道侣如斯,怀卿此生无所求。” 修道短短五千载,可陪她身,还有什么渴求,可以朝夕相对,能见真心相付,便是此刻死去也无甚后悔惋惜,何况还有,整整两千余载相随。 只是抵足而眠的安逸温馨,尊者总是不太适应,往往要不躺了一会就悄然起身,要不就闭眼修行直至天明,若得共入一梦作息相同该是何等美好,惜哉尊者对此无感,他自然不能勉强。 偶然神识交融,尊者的神识如同海水阔广沉静,温凉而无有寒意,仿若能够包容一切,令人难以割舍,至于凡人所求云雨,他与尊者都从无兴趣,连试一试都未尝提起。 思维一瞬间转了这么多,让仲怀卿都有些好笑茫然,看着尊者认真专情的模样,终于克制不住的,主动在尊者的眉间落下一吻,即使是一触即分,也通红了耳根。 不舍得让自己的视线从尊者眼中离开一分,从不曾见尊者如此外露的情意,望向那视野中因为自己举动而漾起又一重笑波的星河,抿了抿唇。 “凌崖赠我以七弦琴,我欲以一曲为之谢诉,虽价必不值,亦望得聆听。”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曲凤求凰,扰动方圆百里金霞弥漫,做鸟雀虚形,凤凰交颈同飞,若不是虞青尘出手让千里内的人都忽视了一切异象,那些寻仙访道,探幽探奇的人谁知道会来多少。 曲中之时,身上还披着虚幻的凤羽霓裳,纤掌击合,含笑称好。 “早在当初许下一世结伴时,我便有心要赠你一把好琴了。” 探身为仲怀卿整了整袖口,霓裳逐渐涣散深裾玄白,语调柔和而又亲昵,甚至冲淡了惯有的清冷,引得仲怀卿心颤。 “毕竟那个时候,我已是允了汝为道侣,眼见得这一世少不得是本尊的人了,有何必总捧着旁人家的寻常物什当宝。” 口舌泛甜,却不大肯饶人,笑着将额头抵了上去,眼中俱是深情。 “可尊者第一次提起要赠琴,确是那后二百余年。” 抬头顺势抚了抚仲怀卿的发顶,说不出心痛叹息还是调侃。 “只不过是本尊逐渐发觉了,比起那架好歹还能说得过去的琴,怀卿的上上下下,居然简陋到堪称一贫如洗。” 不自在的低垂了眼睑,忍不住将手也在自己头顶上摸了摸试试。 “凌崖也该知道,潮思观素来赤贫不是?” 捉住了那只将要从自个儿头顶上下来的手,虞青尘真的被仲怀卿的举动萌到了,一边把玩,一边还有克制不住的笑意从语气中流出。 “是极是极,潮思观从来厚的都是底蕴而不是浮财,可是璟琯啊。” 将那只手贴到了自己面颊,舒适的半咪了眼。 “吾所言语的,一开始就不是寻常财货啊。” 顾不上听尊者说什么,所有的炸毛都被尊者的举动安抚,只觉得自己再一次的被尊者俘获,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和手互换。 “璟琯也懒得去理那些了,说句厚颜的话,现下璟琯周身皆为尊者置办,可该是珠光宝气豪奢异常,换到当初,想来也能入尊者的眼了吧。” “为自己道侣置办的物品,自是精挑细选的,如何会入不了本尊的眼?” 将手放下,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遗憾未免失笑。 “且这些物什所馈赠的人物,在当初本尊的眼中,都当是远胜于这些物什的。” 顿了顿,勾起唇角。 “毕竟这些玩意儿即便全堆在本尊面前,也没有眼前人,能牵动本尊心神。” 叹出一口气,竟不知是该笑的更开一些,还是表现出些许恼意。 “若非明知尊者往前情窍未开,连璟琯亦是偷奸取巧,只凭尊者数次言语,怕是要担忧尊者曾惯于情事了。” 虽说对仲怀卿态度一向彼此迁就,或者正是因为对方是仲怀卿,虞青尘此刻也划过了微不可见的自得。 “本尊无论做何事,不都是最好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僵涩一下,飞快补充。 “除却卜算。” ·················································································· 丧钟响起,白鹤飞逸,总有些地方不得不知会一声,哪怕对他们可能没有多大意义。 又一代天机子,薨了。 仅仅是尊者出关的三千余年,天机阁就已经死了两位天机子,确实两代天机子的年岁都在三千年以上,但最善避凶趋吉,设法延寿的天机阁连首领都没有一个活了四千年的,可见占卜过多过准,会招致些什么。 “若是请的尊者出手,天机子他是可以再活个上千年的。” 红了眼眶的孩童身披素服,蓬头乱发不掩灵秀资质,面容白嫩秀美。 “天机阁有的是奇珍异宝,不乏尊者看得上眼的,只消是舍得这千年积攒的小半部分,就能让尊者出手延寿千年而有余,两代阁主寿命都离五千甚远,完全能够补救。” “噤声。” 新一代天机阁主尚且不满千岁,还是青年体态,在普遍衰老迅速的天机阁中也称得上年轻。 “休要仰仗资质胡言乱语,若有疑问,私下可问为师,阁主葬礼上,不准有丝毫异议。” 咬牙想要张口,却又生生忍住,显见得新阁主在他心中还是积威甚重,但视光一扫到那个棺材上面,就止不住的泪水噗噗下掉,幼兽般的哽咽不断从喉咙涌出。 而对于这点,新阁主显然默许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子比起自己来与师傅的关系历来更加亲厚,现在这样也是在所难免,不易苛责。 熏香点起,烟雾缭绕,素白冠服尚未褪去,便已经不得不坐在案边,强压悲痛,处理着这一堆琐事,饶是天机阁人口简单,新老交替所要做的也不轻松。 笃笃,重重两下敲门响起,揉了揉额,是了,还有要照顾询问自家弟子,下一代天机阁主的情绪疑问。 “进来。” 像是情绪已经能够控制许多,顶着核桃大的肿眼睛,缄默施礼,坐到了案边,方才急迫开口。 “我能看到的,明明,明明只要请尊者出手,只要付出代价,师公他还可以再活,还可以活个一千年。” “那又怎样。” 看不出表情,用了比先前一切都要冷漠的语气。 “那又怎样。” 眼睛瞪大,不敢想象一向也算孝顺的师傅能够这么冷漠的面对师公的生死,恍然间像是想通了些什么,不顾一切的嘶吼。 “你是相信的,你早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但你们故意不管,不给师公续命,你是故意的!” 垂下眼睛,情绪如波涛汹涌,在外面显露的却是波澜不惊的状况,作为一位尚且年轻,连面容都没有衰老的天机子,他没有任性的资格,也无权肆意彰显情绪。 一字一顿,透着彻骨的寒意。 “师尊他也知道,他也没有同意,不是只有你能看见,历代天机子谁不知道可以找尊者,但是你见过谁去?” “所以,你在这里说得再多,再怎么竭斯里地,又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怎么会?” 孩童眼中全是茫然,师傅是不会骗他的,他知道,可是既然有没有后遗症的方法轻松延命,为什么一代代天机子要坐守死亡。 眼前的事务是很重要不错,可天机阁本就超然世外,真要精简部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与其论起那些,教导好天机阁的下一代阁主显然更加重要。 徒弟的天赋不用说,当真惊艳,但是心性却还有欠缺,很多事情也还不明白。 手掌抚到了孩童发顶,暂时推后了眼前如山的事物。 “我带你去两个地方吧,你也是时候该去一趟了。”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师公为了延寿想尽办法就是不去尊者那里的缘由,孩童甚至忽视了师尊难得接近亲昵的举动,咬着唇点头跟上。 新阁主带孩童走去的,是一个他曾经见过千百遍,无数次在门前徘徊等待,却从没有踏入的地方,里面堆放的,是天机阁得到所有的酬劳。 只有完成了委托或者得到宝物的人才会进入这个宝库放下收获,除此之外就只有守卫,长老,还有负责分发月例的弟子才能随意进入。 孩童毕竟太小,这些他都做不到,本来想要等到自己有能力独立完成第一次委托的时候将酬劳亲手送进里面作为成人仪式,最好还有师傅师公的见证,可惜现在三分之一已经泡了汤。 才想到这里眼眶就更红了,艰难的不让滚来滚去的泪珠落下,以前一直向往好奇的宝库,现在都仿佛有了些厌恶,这是迁怒,是不对的,他知道,但是一时半伙儿,他真的控制不住啊。 新阁主默然推开大门,孩童现在还不能掩饰自己的想法,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换做以往他该训斥教导,然毕竟,这两天特殊吧。 放在最外面的宝物很多孩童都眼熟,天机阁算是标准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过平摊到二十来号人上也算不了太过菲薄,何况天机阁的师兄师叔们也是会游历的,遇见的宝物也不少。 但还是有几件不见了,是正巧那个师叔师兄姐要用上了吗?他的天资确实极好,仅仅凭着这么一点就影影绰绰的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想去理会,或许,理会了,他就没办法在这么理直气壮。 映入眼帘的是天机阁这千年积蓄下来的奇珍异宝,和他梦里见的所差无几,虽然比梦里又少了好些件,联想到师公刚刚去世,也算正常? 竭力忽视掉一切异样,他不愚钝,已经猜到了点什么,放在青年眼中,就含了无数惊叹,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真的未必有孩童一半的直觉,但他不准备包容,带着孩子走到了最里面,按下几个数字,便打开了一扇隐藏很好的门户。 里面的东西,比起外面的就少了三分之一,在里面放的,自然也不是外面的东西可比的,有记载近千年得到了的几样异常贵重的珍宝,就不在外面而在这里。 其实事情已经有些掩盖不住了,而孩童却还想要自欺欺人的挣扎一下,他知道想要将自己欺瞒下去应该保持沉默,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下去。 “师尊,为什么其它的宝库不去看一看呢?” 青年的眼中带了失望和冷淡,低头俯视着孩童,孩童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该为自己的愚蠢和刻意羞愧,但他自欺欺人的那一面,却让他仿佛还有些茫然。 “你该感觉到的,窥天机者尚敢自欺,尚能自欺乎?” 冷冰冰的强行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或许还为了这发泄有少许痛快,死去的不光是他徒弟的师公,更是他是师尊啊,压抑了那么久,他如何好受。 “哪里还有其它的库房藏匿,天机阁所有的宝物,除去分发下去的尽皆在此。” “可天机阁足足有六万年历史传承呢,就算一年只留一个月的收益,也,也不至于这等惨淡。” 宝库惨淡么?一点也不惨淡,千年灵药拥簇着堆到一起,就算有妥当的措施保护,也给人以不甚上心的观感,首饰法宝占据了半边仓库,井井有条积的壮观,其它的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一件件灵光四溢价值连城,哪个门派的存货敢有天机阁的一半丰厚? 这些还不算金银俗物,那些物什也进不得这间宝库,天下唯一一个由精于卜算者组成的门派,果然最最善于揽财,足够让那些永远自觉捉襟见肘的掌门人羡慕惭愧。 假如不是知道这所有的宝物有九cd是这千年来的收集,更多的宝藏统统不翼而飞,孩童心想,他大概也会很开心自豪的吧。 “都用完了。” 猛地抬起头,还没有缩回去的眼泪陡然落地,孩童却一点都顾不得。 “这不可能。” 天机阁的进账他因为身份虽说实在幼小也多少知晓些规模,那是何等庞大的数字,简直可怖,敢说千年积累的一小半就足以请尊者出手为一人延寿千年,该是怎样的啊。 虞青尘活了这么久,久到她甚至都记不清哪怕最为大概的岁月,统共只替两个人延长过寿数,足以说明她对这种行为有多么冷淡。 在孩童的眼中朦胧展现出的付出这些就足以让虞青尘出手的未来,只能见证这份积累的可怕,无怪是每天都能算出来去哪里可以捡到宝的天机阁弟子们攒下。 沉默不语的青年只是攥住孩童的手腕,不理会孩童的疑惑和莫名悲愤,大步的转身向着另外一处地方走去,让逐渐也沉寂下来的孩童只有小跑才能跟得上。 直到了一处大大的石台面前,青年才停住步伐,这个地方离宝库只有二百余步,可总是在宝库周边转悠的孩童,居然从未来过。 看似平常的石台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味,孩童本就是资质高绝修为稚嫩,竟然挪不开眼。 青年开口,却是沉声发问。 “窥天机久者必受天谴天厌,何况常付与口舌纸笔者,只求朝夕保身,避灾避祸,何能逢凶化吉,寿数无碍?” 第一百六十章 “天机阁功法本就是顺天求解,非逆天之举,顺应天心,所受谴责自然稀少,是方得以代代绵延。” “功法和举动是有些效用的,却不过比其他卜算少背些罢了,但将之送给那么多人物传阅,减免再多,又能轻松多少?何况还常常卜己而能清明。” “和这石台有关。” 一直以来的猜测遭到推翻反应也很快,大约是孩童一直就有所疑虑的原因,而孩童这番应对也难得让新阁主有了几分舒心,相较先前错漏处处,反应聪敏的现在,才是他想要的下一代阁主。 记得要让孩童印象更深刻一些,青年不作回应,只是抛下了一件不晓得何时从宝库中取出来的宝物到石台上,又从指间逼出了滴鲜血,掐诀默念。 “噫。” 从唇齿间逼出了这样一声,孩童瞪大双眼,就看到那株灵药一点点的在石台上融化,完全消失后师尊身上的些许灰气也就此消失了一半。 “这个石台,能消灾劫谴恶?” “只是能消除为了占卜从而产生的罢了。” “那。。。” 用手支了支额头,话语中罕见的带了些疲惫,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坚决。 “我说,你听着就是。石台的付出与效果,我想来不用讲了。” 默默点头,努力将两只耳朵支楞起来,自我保护被打破,不能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孩童迫切想要知晓这一切的原因。 天机阁初始阁主当年,只是一介好运而有才的散修,这是废话,也是泰半宗门创始人的概括,唯一一点能做区分的,就是不光祖师他老人家有运有才,他的师傅师公师太公也都是有运有才的散修。 几人修炼的功法,可以说是一脉相传,也能够说是处处不同。 师太公从师傅那里学到了天机阁如今的奠基功法雏形,然后自己加以改良,之后师公如是,师傅也如是,到了祖师爷那里,更是梦观天机,优化幅度尤其大。 自祖师之后,天机阁的功法便已经是改无可改,一直沿用至今,祖师爷自传中就有提到过,他本身是想要单打独斗一辈子,临老了再收个弟子一直传承的,毕竟算命久了就有些懈怠与旁人打个交道,做个挂名客卿都不愿意何况创建宗门。 可惜功法的最后一点被完善后,就有了天降石台,功法再能够躲避恶果也终究存在越积越多,祖师爷当然很高兴有了这个石台可以消灾清孽。 然后祖师爷的宝物就不知不觉消失掉了大半,宝物由豪富难言到寥寥无几的祖师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得到了什么,便有了天机阁的存在。 作用显而易见,没看到天机阁都能够存下千年收藏了嘛,就是千年收藏过个十年还要少掉一半多,那也很不容易了。 可是要想挪出来一笔私人向尊者买命,却无异于妄想。 如果这样的支出多了一笔,那么后面的阁主应不应该挪用?倘若不该,那现在的阁主何德何能,倘若应该,天机阁存了许久偌大的身家,哪怕持续积累下去也只能为两三个阁主买命罢了。 至于后面的该怎么办,便统统无能为力,该封山时都拿不出封山期间可供日用的宝物,弟子难道一个个等着冤孽加身步步走向惨痛? 那些本就多是弟子长老们无私拿出来的宝物,现在弄得他们根本无法沾染,凭什么,天机阁怕就是人人私藏,再没有如今的盛状了。 所以买命的宝物,谁能拿得出来,怎么能够拿出来,用全部的天机阁前途未来换上一位阁主苟延残喘,就是受益者是自己,也没有哪位阁主做得出来,哪位阁主敢担。 续命,已经将宝物作用用到了极限还想要继续的续命,就是离五千年限制颇远又哪里有那么轻易呢。 ···································· “你道是你寿数将近来求,可本尊凭什么应你。” 目光冷淡,不喜毫不遮掩,白衣男子尚自坦然自若,素服娇女却有些承受不住的低下了头。 “有家财万贯,功法数本,奇珍三两,换请尊者出手,尚不知可否。” “你有冤孽在身,虽无多人命,亦是不可言之修德。” “阿白从人化半妖,悉因魂魄,血脉可由此而转者,吾尝因一时兴趣之故,屡屡使人钻研实验,有些心得,不知可抵否?” “从轮回逃脱,更兼携带旁人,已是大恶,两世尚且不够,何必妄求,任尔奇珍堆库,本尊亦是不允,区区数件,何足挂齿。” “我观璟琯道友怕是寿元将涸,尊者莫非不好奇吾以何等方案成功脱逃且带旁灵?须知转世后,便非全是一人,尊者与璟琯道友既是爱重,何不···” 天云一时昏暗,白衣男子小心翼翼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被光明正大道出且要与虞青尘分享是天道难以容忍的,白衣男子却是云淡风轻,他自信这个消息会让虞青尘动心,只要没到轮回,天道也奈何不了太多。 眼底眉梢全是厌恶,不同于白衣男子以为的模样,倒是仲怀卿有些动容。 “汝魂魄已损,若是这番轮回再不施展先前诡术,怕只能化兽,数十世后方偿,纵使番泛如此,亦终有一回或魂飞魄散,或生世草芥蠢虫,如此蠢术,怎入吾眼。” 她见过类似的术法不少,只是后遗症如此巨大的术法,她怎么舍得怀卿使用,以为一个不慎就要受天地厌恶就是最大不利的人,简直愚钝。 白衣男子首次变脸,面色黑沉。 凌崖尊者,不会骗人,尤其是此等大事,她虽然不喜自己,也没有骗人的理由。 “愿以全副身家,拜请尊者赐教未知足否?” “唯独此事,本尊无能为力。“ 白衣男子是相信这话的,不是因为这个,仲怀卿也不可能拖到现在拖到寿元将涸虞青尘都全然没什么动作,他有自己的情报,虽然不多,靠着脑子也知道仲怀卿对于凌崖尊者何等重要。 只是以为自己可以达到另类长生的他心有不甘。 ”吾虽愚钝,然与自保自审上尚算擅长,数千年屡屡探查,未见魂魄有何不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既然有自知之明,何必多言。” 白衣男子的涵养表现的极好,分毫看不出之前脸色黑沉的模样,退了一步躬身,语意恳切。 “今番承尊者一语点破之情,不敢厚颜,欲将原样条件,换做尊者点出残损何处,亦愿求尊者指点,墨雪魂魄可亦有缺失?” 眼帘微微掀起,妍丽澈静不可方物,她对于白衣男子虽说本能的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到厌恶至极的地步,能够来到这里又付出那么多,只求一个答案绰绰有余。 尽管这个答案在此时可能还是个无人知晓的隐秘。 “损的不是三魂六魄,也非是灵魂修为,而是最初一点真魂,你自然无法查探,不得弥补,至于墨雪,她本是你由猫拔做人物,损伤微小,兼非主谋,不过是走兽数世即偿,她原走兽,有何区分。” 听到这里时素服娇女算是松了口气,又担忧的看了看白衣男子,男子面上不显,可多年的默契却将一切展现的明明白白,她不觉得做猫有什么不好,但男子不可能也这样想。 他现在,该是很有些难受失落的吧,毕竟成功之后又极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那么自负,也是一直真心为这件事情骄傲着,虽然从未表明。 悄悄的用手勾住了白衣男子的手指,果然觉得他肌肉僵涩的厉害,安抚的轻轻揉捏着,传音就这么递到了男子耳畔。 她说,她的战斗力一直很强,寻常猫猫狗狗乃至于鸡鹅统统不是她的对手,假如转世了,她该是护得住他的,就算是运气不好没人有眼光,她也不像他只有脑子能用,她的狩猎能力足以将他养活。 多少明白了些人类世情的她耳根微红,传音不容置疑。 “无论怎样,我总不会抛下你,前几世我做走兽必定能将你好生养活,后面我做人虽没有记忆了,你也大可以来找我喵~,我总会把你养得好好的,养出一身油光水滑隔壁城村的动物都羡慕的毛发,还会给你挠挠肚皮。” 一时甚至忘了面临尊者时的心虚胆小,骄傲的扬起胸脯。 “无论是赚钱养家还是狩猎打架我都超级在行的,你只要乖乖的蹲着别乱跑,有人或动物要阴我时给上几爪子,算了,还是叫两声提醒一下就好啦。” “我可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唔喵~。” “阿白莫闹。” 尊者面前不应该用传音的,这个脊梁笔直,风姿如同列松雪石的男子想。 但也没什么,尊者气量宏大,阿白又是天真无知,一派可怜可爱的心思,就是听到了,感觉到了,尊者也不会介意的。 虞青尘果然不介意,她的态度冷淡,对于这件事的脾气倒很好,等着两人说完,方才玉指微动,便将这两人逐到了良城以外的地方。 报酬白衣男子给的利落,早在传音前就封在乾坤袋里送了上来,显然早有准备,而所得的和最初对方期盼的相差多大,可不是虞青尘要管的。 自作孽不可活。 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少年青服白边,广袖宽袍,肩驻小鹤,穿花拂柳而来,携带着独属于小天湖的清甜水汽,高冠束发,腰配小琴。 总觉得仲怀卿每一日都要比过去好看些,知道这大概是错觉,也不妨碍她喜悦。 仲怀卿早在和白衣男子谈道真魂的时候便向着后院去了,现在看来,是不光带上了小纸鹤,还换了身衣裳取了那把琴。 白衣男子的话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虞青尘的喜悦只在心怀盈荡数秒,就换做看着道侣只剩下十几年寿命的无奈和略微焦急。 对于仲怀卿带着小纸鹤的小心机一目了然,却不打算继续纵容,一直以来她盘算的都是五千年到了仲怀卿需要怎样才能生存下去,或者,自己怎么样才能陪伴,但现在仲怀卿才四千多岁,少了足足一成的时光。 也没必要一直背着小纸鹤了,生老病死本就光明正大,她给仲怀卿续命难道还有什么不好教小纸鹤知道的地方?也巧,璟琯带着的那把琴,足够为自己省下九成力气。 “璟琯。“ 少年回首笑望,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点心虚,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猜到要遭了,特意换了尊者最最喜欢的衣衫打扮,用了最最好看恰当的举止,还带上了小纸鹤,但看来这次,是真的逃避不得了。 轻轻抚上少年面颊,双手捧起,眼中的情愫如同星月辉影凝聚的浅溪流泉清可见底,透出的波纹粼粼光彩跳动,无形中显出了些疲惫和不解,纤睫微动,蝶翼荷露。 被这样看着,仲怀卿顿时就想要投降了,只是最后的一点倔强,还让他矜持着,带了些拒绝的移开眼睛,稍稍垂下头颅。 小纸鹤早就知情识趣的飞到了一边,将颌尖抵到仲怀卿头上,一只手顺势捏住了他的颊肉,发出了声幽幽叹息。 “你的寿元已经无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她虽然一直筹谋着将自己彻底结束,可那么多人孜孜不倦的追求,一个又一个愿意付出一切求到她面前换来千百年寿命的人却让她知道,长生是多少人的盼望念想。 人人求长生,独她只求终结。 她知道仲怀卿也是想要多活一会的,仲怀卿对此毫不避讳,一边拒绝了她的延寿,一边却也笑着说过,哪怕多活一分一秒,他也是愿意,也是好的。 嘴唇蠕动了两下,有些愧疚,揽住腰肢,犹疑许久,才算是挤出了一句。 “还有十几年呢。” 这孩子气的回答简直要将虞青尘气笑了,直起身子一把打下了仲怀卿的手,眉心蹙起语含冷冽。 “白云苍犬须臾万变,十几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要较真也不过眨眼睛,仲怀卿,你莫不是要等到将死之际才打算续上那几百年的寿命?” 身躯微颤,虞青尘早就或者说原本也未曾这般称呼他的全名,他知道虞青尘这是真的生气了,换做先前怕是忐忑的不得了就此妥协,不对,怕是一开始就不会这样抗拒,现在却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再拖一拖,再看一看尊者的情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的有些累了,她没想过仲怀卿怀揣着的是这种心思,她没有刻意对仲怀卿用过一次读心术,但这种像是对方心情激荡心声颇大,彼此距离又极近的情况下,偶尔还是有所感应的。 这一点仲怀卿也知道,所以他情绪激动时也往往会注意收敛,他心思有时候很多,这一次真的是仲怀卿不小心还是他布置的另一重试探,她已经不想要知道了。 她与情感上素无犹疑,许诺一人自不会屡屡试探,仲怀卿直接或侧面问出来她是接受并且欣喜的,也不排斥这种手段,但是用着自身同自己个感情作为赌注,用伤害来判断包容。 若非对方是仲怀卿,这种行为加与她身只会让她想要作呕,正因为对方是仲怀卿,所以疲累和失望就更加鲜明。 “本尊待你,还不够恳切吗?” 她自以为已经将一切可以给予仲怀卿的统统给予,她一向少有外出,从前更是无情无欲,除却他和小纸鹤,算得上亲近些的至多只有个阿璃,仲怀卿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若说被离曦子的记忆影响总担心下一刻她就消泯感情,冷淡寡心,首先离曦子的记忆只相当于在他眼前演了一场戏剧,可以做到事无巨细一应接受,却不代表一定要感同身受脱离不出。 当时仲怀卿尚可一月脱离,现在数千年朝夕相处,反而沉浸进去了不成? 转身之际就听到清朗的少年声音一如初见。 “尊者待我,素来是极好的,好到了璟琯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指摘,也常常忧心着无法回应,” 身形停顿了一瞬,继续走时语调无波无澜,竟让人一时无法判断心思。 “昨宵七夕时,尝携你共踏星河,寻求那一缕辉光月影,彼时道做有了一点灵光或可与你地久天长,谁料得你所思所想,竟是这般。” 恍惚间泪流满面,泣而无声,昨日同尊者登天时的场景他自是记得的,与尊者的一点一滴都来之不易,他怎么能够不记得,只是记得的越多,也就越发犹疑。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百岁为春,八百岁为秋。蜉蝣朝生而暮死,尽其乐。蜉蝣与大椿间可能有真切的彼此爱恋?况且尊者与他的差距只会更远,他拉不下尊者的神坛,也送不了自己上天,他能够怎么办。 四千年与他是大半辈子,与尊者是沧海一粟,蜉蝣痴恋大椿谁人不说是愚蠢,大椿又是何等高大,即便有所回应恐怕还没有低头看到蜉蝣的身影便已是蜉蝣数世过去。 不能真正长生,几百年不过是凡人努力都有望达到的寿命,这么点时间的陪伴又有什么用,不能同生共死,乃至于对方不老不朽,拼了命的沾染缠绕,也不过是大椿上留下了一只蜉蝣随时可能褪去的血迹。 心中的阴暗简直要溢了出来,怀揣着满满的恶意,涂抹向的却是他从来不敢有一丝玷污,普天之下无人不以为高洁冠世,清粹无双的人物。 假如尊者也有生老病死,假如尊者自己也能够归于虚无,哪怕魂飞魄散自己都愿意追随,假如,假如。 可怖的猜想在脑中不断回荡,却还是被现实击碎成了渣渣,同尊者在一起的几千年里,他是知道的,尊者一直在钻研的除了最近世界缘何那么不稳定,还有的就是如何可以让自我消亡,或者怎么样让他能够长生。 前者连尊者也办不到,后者倒是有几个办法,可偌大的代价形成的所谓长生真不如放仲怀卿死亡转世,好歹还能魂魄完整身负功德往后一帆风顺。 心中猛然一清,不知何时止住了的泪水下的愈急,蹲不住跌坐在地,衣衫下摆早被浸湿一片随着举动更是沾染了些浮尘有说不出的怪异。 他原来不知不觉间丑恶到自己都对自己心怀憎恶的了么,更加可悲的是,就算自己对于自己的想法都是无比的厌恶鄙夷,他也割舍不掉,放不下去。 他想要和尊者一同死去,或者同死,或者同声,他相信尊者对他的喜爱,也相信往后亿万年没人能够向着尊者靠拢,可是呵,亲身体验的情爱已经证明它是那等甘美疼痛。 伤疤总有一天会被治愈,疼痛总有一天会被抚平,锥心之痛会被无尽岁月的孤寂同离别淡去,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可能让尊者一步步试探着,宁愿接受日后伤心的允许接近。 总有一天,大椿上会允许第二只蜉蝣用血液留下痕迹,毕竟尊者拥有着无尽的岁月,无尽的岁月本身就有着无尽的可能,而那个时候,没准自己的魂魄早都转世亿亿亿亿亿次甚至更多了,提起时,只会划过些许留恋,和一点伤痛。 可能那时候尊者终于研究出了让人代价不大就可以长生的法子,或者天地放开了限制允许人有接近长生的寿命,那就不是又一只蜉蝣而是两个大椿。 也有可能尊者终于钻研出了归墟的法子,早在遇见那一天前就归为虚无,可是那时候他又不能陪伴,到时候或许自己的不知道多少次转世庸庸碌碌从未见过尊者,或许又是一个像尊者献着殷勤只是靠不过去。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能同着尊者一起,哪怕一起归墟,也当是无上荣光与幸福。 那时候的他,又与现在有何关联?在尊者的眼中,怕不过类似于故人用过的玉佩,有点关照,有点爱屋及乌,但要较真,也不过如此罢了。 看着虞青尘的衣角消失,小纸鹤战战兢兢早就躲到了一边,眼中酸涩的难受,嘴角的笑弧却越来越夸张,夸张到他如同一个凡人一样因为肺活量不足而被这无声的笑容压倒。 佝偻着身子在地上团成一团,胸腹间的痛意一下比一下清晰,他笑的更厉害,哭的也更厉害,用手拼命压着胸口才仿佛得到了一点点生存的余地,在地上挣扎着,扭曲的口型依稀能够感觉出一点点尊者这两个字的痕迹。 像是一出静寂的,扭曲的,癫狂荒谬且疯狂,具备一一切成功元素却一点点都不好笑的哑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虞青尘没有说假话,她确实在七夕之夜发现了点什么,只是她有灵光的时候不算少,进度扩展也确有其事,却从来没能够绕过那几个真正避不开的死结。 那一份微弱的期翼,对仲怀卿的想法而言改不了太多。 这次的事件谁都没有再提起来过,双方冷淡了数日,由着仲怀卿主动跑过来情虞青尘帮忙续命缓解,虞青尘的那一点隔阂,还没长成就被死皮赖脸不停厮缠着的仲怀卿抹平了。 难得小纸鹤没有出门,怏怏的窝在了屋子里,从云芳辞世,它就不像往常一般贪玩,虞青尘即便给它做了个直通谷里的通道,它和草木精灵间的交互,也是愈来愈少。 虽懵懂无知一如当初,可从来被尊者护在手心蜜罐里的它,还是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较为鲜明的痛楚。 原来,大家都会死的啊。 当虞青尘询问的时候,小纸鹤就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它的寿命,看着忐忑不安又故作坚强的小纸鹤,虞青尘的心神都为之松快了几分。 将小纸鹤捧在掌中拥在怀里一点点的为它梳理细软的羽毛,笑意盈盈垂首下望,带了点不经意的调侃逗弄。 “还不知道吗?我依稀同尔提到了多少次,我不死,汝不灭,长生久远,寿同天地,可满意了?” 瞪大乌溜溜的小眼睛,用不比花生大太多的小脑瓜子艰难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有点点迷茫。 “不是尊者和我开的玩笑嘛。” “本尊于寿命上,何尝开过玩笑。” 有些惶急,躲开了抚着背羽的手指,直接在虞青尘掌心蹦蹦跳跳起来。 “可这个,怎么可能呢?” 将小纸鹤捧到眼前,笑着吐出的话语像是有些薄凉,却绝对足以给小纸鹤安心。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本尊怎么会将你养到身边千娇万宠?” 点了点嫩黄的小喙,爱溺的替它正了正今日配在额上的首饰。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当然是能够陪本尊一直走下去的待遇。” 眸中有着说不出的郑重同微不可查的羡慕。 “只要纸鹤儿不想着半道中止,普天之下但凡本尊寻得到做得到的事物,统统允了你又有何妨。” 小纸鹤惊怔的晕晕乎乎,尊者这句话好像是认真的哎,吧唧一声软倒在虞青尘掌心,双翼张开两脚蹬天,想要趁机说出要上千万件珍奇宝贝,可再想想,它本就什么都有什么不缺,所求尊者也是无有不应的。 一时什么都想不出来倒让它有些天真的懊丧,以为自己好像刚刚错过了一个亿,翻身而起准备不管什么要上一些撑撑场子,独属于少年的音线便已从后方响起。 “尊者对于小纸鹤这番爱怜,倒教璟琯好生羡慕呵。” 虚虚圈住了虞青尘修颈,用脸蹭了蹭那自然垂落的青丝如瀑,撒娇样的口气。 “那若是璟琯有求,又该当如何呢?” 头也不回,并曲食中二指,轻轻敲到了仲怀卿眉心。 语中的笑意满的像是要溢出来,连清冷的声线都带上了温柔缠绵的意味。 “你所求的,本尊哪样未尝应你,道侣本就是福祸与共,同小纸鹤争朝夕长短,果真愈加出息了。” 仲怀卿顺势将手捉住,放在唇侧脸边挨蹭着,反是引以为荣的模样,笑嘻嘻很有些赖皮做派。 “若不是这些出息加上十分的运气,璟琯怕也难得尊者青眼啊。” “莫闹。” 抬起眼睑,侧首轻轻顶了顶仲怀卿额头,看着他为自己这难得的淘气愕然,将手抽回,抿唇浅笑。 “本尊心悦的,可从来不是你那突然冒出的油腔滑调。” 接过被突然转折弄懵了的小纸鹤,随意摸了摸就将它放飞了出去,并肩坐下,取出了一坛酒水。 “凌崖总是称赞吾厨艺精妙,可璟琯先前还真未过酿造酒水,前朝忽起念头,便想要尝试一二,采院内缤纷落英,鲜果数十为造,并诸多灵物,止得一坛之数。” 手掌在坛周一拂,封泥便不破自开。 “现今此酒已成,尚且无名,璟琯初涉此业,尚未知尊者可愿品尝?” 凭空出现了一张檀木小几,酒具一应俱全,持壶启盖,端仪雅姿,从容幽娴,顾盼回首,眼凝皎皎星河。 “怀卿手艺,岂能错过,愿持杯盏以侯矣。” 将酒坛倾泻,银液徐徐流淌,涓滴不洒,难得有几分自傲,且笑且言。 “岂敢辜负尊者持盏,璟琯粗陋手艺,只盼能得卿念而一笑耳。” “怀卿此言可是过谦了,酒香如缕,凝而不散,怎算得上粗俗,怀卿手艺历来可信,初次即得如此佳酿,该是吾道一声有福才是。” 看着最后一滴也倒了进去,将酒坛好生收起,摆上了几碟小菜,敛裾而坐。 端起面前的小小银质酒杯,晃荡了下清澈的酒液,与尊者的杯盏一碰即收,看着虞青尘有些好笑同无奈的眼光,举了举杯子。 “首次酿酒出炉,难免有些激动欢喜,一时如有不妥之处,怕是只能请凌崖见谅了。” 将甘醇酒液抿下,这番清爽也对了她的喜好,夹了箸凉笋,甘甜脆美,仲怀卿的手艺这些年来都是只有更好的,从未倒退过。 “美酒佳肴在前,若是苛责厨师岂非太不近人情了些,怀卿手艺甚美,吾心常悦。” 轻笑着为虞青尘布了筷豆芽,看到虞青尘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目光愈发眷恋痴绵。 “得凌崖赞赏,璟琯亦悦之甚矣。” 嗅到香气的小纸鹤犹豫了好久再飞过来时,就看到两人对饮的场景,自忖应当无碍了,便欢欢喜喜的落到几上,唧唧喳喳的索要自己的杯盏碗筷。 虞青尘另拿了一壶有些甜腻小纸鹤却极其欢喜的桃花酿算是糊弄了过去,小纸鹤也不介意只觉得更为开心,翅膀一动,就有一根牛肉落到了它的盘里,欢天喜地自顾自啄食品尝去了。 将佩好的首饰都暂且搁到了一边,仲怀卿的手艺它也一直超级喜欢的,可是仲怀卿极少为了它专门下厨,它到处乱跑也往往尝不到什么好东西,现在一切恰好,美食当前,比起不会动的死物岂不是好玩的多。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时上头了写出来的东西,和本文无关,是拟定的有关下一篇文的脑洞之一。 因为下一篇文不知道有没有,又突然上头了连着两天特别想写一个关于下篇文主角离开好多年后回来,发现了后世自己迷妹写下了这样的一个东西,然后纠结了半天从后面往前一句句推敲的,防止脑抽或者找不到忘了就放上来了。 无论下一个文开不开这个或者开不开都会删掉的,纯原创,不影响本文,采取了一点点本人超喜欢人物的人设,不喜欢可以略过,有意见的可以提出哦。 独斯人 冷眼乱世,贬斥群雄,舞勺便将珠玑吐,锦绣文采世罕稀。人心若无遮,时局定一话,常笑曰胜负早定,庙算从无空。 万千奇才,唯愿藏胸,志学上山,只留了数只云燕东南西北都飞去,只言片语,即可将天下观掌中; 植桃酿酒日逍遥,驯鹤采药,亲自熬煮,时以悬壶闻一地,灵丹妙药,除却己身无所医,凡治者皆以用无穷; 素喜抱膝仰首观流云,不肯轻易屈足入世游,病体夏难薄被眠,仍好佳酿春桃不肯休。 云燕传信约三载,方愿出山为君谋,雪衫绣桃数朵,腰间坠酒一壶。 昔年谈笑有信函,只道是独爱桃花,愿得一处桃花十里春开遍,甘长居彼处不复游。 闻得下山意,喜意动三军,种得桃花十里以为谑,道是今有桃花开十里,满山盈粉红,须当长居不复游。 少年别样风流,也曾得掷果盈车,也曾引满城侧首,落笔必能惊天下,言谈曾骇亡诸侯。 自云醉桃,人咸称士,倜傥才高谁能论,只叹是终岁病弱,到底生难求。 将那信笺写遍,扫却十里落英,飞鸽束信,笑谓之大局可定,落英塞坛,称埋作琼浆堪饮。 谢劝拒医,白衣依旧绘桃花,纵使病痛难起身,拂袖碎药,不求昏眠长安宁。 只道是策谋早已毕,不负昔日满山红,愿将天下化佳酿,只消君静候,此生敢称无辜负,骨髓早空,何必妄自逗留。 候到那纸化萤虫,绢作灰碳,笔杆儿拔出青竹复又老,朱砂青墨,都干做埃尘无声。 一点丹心,满身血髓,就那春风桃花开十里,酿干成一坛酸酵,号作盛世,称曰太平。 酒成时举世无波澜,酒成时不见酿酒人,一坛盛世,天下可饮,醉遍红尘,奈何举目四望,斯人早成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捧起一杯新茗试抿,自觉手艺又有了些长进,半靠在椅背上眯眼静观一卷黄庭,伴着岁数增长,他对于这些是越来越感兴趣,不向从前读起尚且以功利居多,静心捧读,倒自觉得了三分真趣。 前两日烘焙的玫瑰糕火候差了一点,不好请尊者尝用,小纸鹤讨要去了几块,下剩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多大意思,所幸这种时候养鱼的优势就浮现出来了。 将浅粉色的玫瑰糕掰开成一枚枚小碎块,抛至在院内的小谭里,小天湖他是不忍心破坏一点点的了,可这个几千年都没起过名字的小谭,他可不介意喂喂鱼。 眼看着已经有锦鲤涌动,试探着吞吐碎糕,重新捧起黄庭经,一点点品味前辈辞藻间的精华,这可是他先前未曾尝试过的角度,现在他什么都想要试一试,不然寿命将完时还有诸多庸碌未完,岂不是给自己徒自留恨。 少年散发有如霜华月辉,肤色白皙莹透,烟青锦袍暗纹浅淡,唇角笑意暖融,眉眼间透露的是不自觉的惬意,捧着卷竹简,张开默诵。 在树影下尤其温熙和悦,自带一种懒洋洋暖烘烘的气氛,甚至传染的在屋檐上立着的小纸鹤都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形态娇憨。 从院门望来,连日紧绷的心神仿佛都有了些舒缓,只是感知更加清晰的,却是从心底一点点浮现汹涌的酸麻无力。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触啊,她问着自己,不是应当同过去无数次见到类似场景一样的,或莞尔一笑,或亦熏熏然么。 大概是因为,在哪里白发静坐的,是自己时日无多的道侣,她知道仲怀卿若是知晓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不时忙碌当是欣悦满足,毕竟那成果已经计划超出了仲怀卿最美好的想象,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渴求。 况且自己这几百年也从没有疏忽过仲怀卿,最最忙碌的时候,也会隔个几日便抽出一两天来伴他赏花抚琴。 在看到这一幕前,她也以为自己该是欢喜的,虞青尘这一世所负何人,俯仰天地,敢称无愧,在这最后时刻的忙碌她确确实实有着千万种无人会不理解的理由,但也实实在在的,没能时刻陪在道侣左右。 仲怀卿不是寻常修士凡人,对于大限也能看开,可眼见得临终只余数百年却相伴反而较以往稀薄,也不是没有些委屈期许,他是为免妨碍生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咽了下去,自己却实实在在的为了那些结果刻意忽略。 心生愧疚,若是结果是能让仲怀卿长生与共,她尚且还有千种万种方式补救,然现在来生再好,同现世又到底有多少瓜葛,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划得来,也是亏欠了仲怀卿良多。 对于那把亲手所做的七弦琴就更复杂了些,当年无知无觉,就那么用了出去,成果在旁人看来怕是惊世骇俗,可与彼此两人,却分明有更大的用途。 一时间成就的喜悦淡去,足歩踟蹰不前,静立槛内,悄然凝视着眼前人鹤,看时光从容,岁月静好,看少年白发,独坐孤诵。 从其它事中终于抽离出来的虞青尘,不知不觉间竟看的眼眶生了酸涩,她的少年,她的怀卿,她已经有数百年难以这般安心投入的静静观望,每每相携时会心将笑,悬浮于顶上的寿命利剑便会猛地将她刺痛,再怎么欣悦也登时惊醒。 现在一切终于落到了实处啊,赶在一切来不及前,就算时间短暂到错眼即逝,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看着她的少年,坐拥那仿佛已经很遥远了的美好。 徐徐走去,带了些晨露芬芳,眸自清盈如雨后新叶,唇色淡淡同桃印水上,雪肤滑细似膏乳,娥眉宛转低扬,素白束腰纤秀,举手间仿若兰曳湄岸,投足处令人疑生金莲。 长裙无所妆点,愈见清洁无可拟,雾鬓单插珠簪,流苏缓摆,翠鸟动人,素净幽娴之余别添丽婉,耳畔空荡,反只觉无可琢磨。 施施然过水而行,气度空灵,辉色静绝,仲怀卿心生感应转首而盼,就见得佳人涉水,罗袜不沾,轻步缓行,仪影清妍无双,符合乃至于远远超过他幼时读书时对于姑射仙人的所有幻想。 莫名就知道,这一次尊者前来,该当是不会分离了,也还好一切都来得及,也该庆幸最后的时段里,尊者可以同他相伴,至于尊者这些年来忙着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真正疏视自己,也未尝长久远离,不就够了吗。 想着想着居然笑了出来,就看到尊者立在了身边,熟稔的上手为他顺了顺勾在椅背的银发,垂首详询,眼中的纵容温熙熟悉而又彻底,久违的彻底甚至让他难以发生。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笑意,一点点的吐诉了刚刚想起来的事情,带着些戏谑和藏起来了的好奇,坦然道出。 “常闻到姑射有仙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今日尊者之能貌,大抵是皆可完之了。” 一听就知道语出何处,抚了抚少年长发,无奈浅笑,展露的是极少放于外面的温柔和软,轻声细语,林籁泉韵。 “姑射仙人之言,可未必就是无稽,而吾诚然可以不食五谷,亦能幻出条苍龙,到底非是本性,且单单是神凝不施以术法,吾亦不能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不知从哪里寻出了枚冰蓝色缕空镶珠坠链簪钗,替他插好,也不用将银丝束起,倒显得仲怀卿多了些仙风静韵,淡去了点温润翩翩。 好奇的摸了摸坠下来的几条银链,才感觉出末端居然还靠了宝石用作坠子垂下,尽管看不见,也能够估摸出来质地纯粹,必当价值不菲。 满意的端了端,使得它位置更恰好了那么一点,半蹲下身来凝视着仲怀卿双瞳,让自己的言语中尽量透出些欢悦。 “璟琯可想知晓,我这些日子都在为何而忙?”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抬首眼中欣悦一览无余,流苏叮当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有些似假似真的质询。 “本以为该是知道你完成也不知晓这些年月你到底为何而忙呢?” 确实是事情都弄好后才张口表示打算吐露真相,虞青尘想了想,也有些小小心虚,面上却不肯展露气定神闲,弯下腰来扶肩相视,额心轻抵及收。 “怀卿有些狡猾了呢,难道本尊的所作所为为了什么,你就一点点都没猜到吗?” 佯作叹息模样,些许愁绪染上清瞳,顿时新叶泣露,桃零水湍,连唇色都淡了两分,伶仃孤苦伤愁悲婉之意,让明知晓只是尊者玩心突起的仲怀卿情不自禁的一身冷汗,慌了心神。 无措时看见了尊者那分明的笑意,才逐渐定下心了,本来想要借此调侃两句,然而一想起方才尊者的模样,他便觉得心中一堵,竟然一个字也不敢叠加,知道是被骗了,也心痛后悔到了无法反应。 他当然猜得出来在自己寿元将近的这几年里还能够令尊者整日忙碌的到底是什么,这几千年来尊者对于他的重视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先前尊者藏藏掖掖的理由他还大抵知道的话,现在坦坦荡荡道出难道意味着终于寻到了一线希望。 张大了眼睛,因为之前的事情一时间竟无法调出过于喜悦的情绪,明知道寻到了一线机会和彻底放弃的可能性都是对半,眼中还是透出了些希翼,语气呐呐,更像叹息。 “不敢去猜啊。” 仰起面庞看着尊者,目光诚挚而又专注,喜忧难辨。 “尊者亲口告诉璟琯,可好?” 就算真的是个坏消息,完完全全从尊者口中道出和自己的猜测被肯定,果然还是前者要幸福得多。况且,还有其它的可能。 垂手略微揽住了少年腰肢,动作克制又珍惜,珍重溢于言表,语气中喜悦且带了点迷茫。 “怀卿,若是我说,吾所寻觅的法子,只能够做到共死,却做不到同生,你可怨。” 可怨她为此疏忽了他数百年的生涯,可怨她明明给了希翼却只换来这番,可怨她空有能为通天彻地,到头来唯独在他寿命上无从施展,可怨那数百年的将别岁月,到头来也换不上哪怕多一天的彼此相伴。 她不能完全知晓在璟琯眼里这些值不值得,就是有着九成的把握也为着这一成担忧。 她看到了少年眼中有星光璀璨,就像某一次她去寻访时恰巧看到的凡间景色,千万盏银烛花灯,刹那间一同点燃,说不出的动人光彩。 “若是当真,璟琯自当赞叹欣悦,喜乐尚且难尽,怎会生怨。” 他自私又胆小,心性也没有尊者坚韧,就算有尊者和小纸鹤陪伴,他也未必能够熬过那无尽岁月,他只怕在那数不清的岁月中一点点的甚至连对尊者的爱也磨没,若是单纯涨了些寿命,那么一时的欣悦背后,岂不是又一次的问题挂在那里,从未解决。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狠毒丑恶,相较起未来可能也只是可能面临的种种问题,他竟是一开始就期盼着这个结果,即使是这个结果对于天下,对于小纸鹤,对于尊者而言都过于残酷,他也满心甘悦。 连指尖都在微微抖动,强自收敛着实在过于旺盛的喜悦,闭上眼睛睫毛如蝶翼轻颤,再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尊者面上的些许了然,瞬间,手脚冰凉。 虞青尘一眼就看出了仲怀卿竭力掩饰下的东西,也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仲怀卿的想法,有些意外,也有些理所当然,怅惘不是没有,却极为淡淡。 但她也知道仲怀卿心中的不安,就算赶不上最最顶级的天之骄子,仲怀卿的心智也从来不弱,一听可以共死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明明知晓泰半靠着虞青尘压下去的喜乐安详,换在任何人眼中都不会得到太正面的评价。 如果她没有做好安排,大概也会有些不那么的高兴吧,毕竟所有可能中最最想要的是这个这种事情,在没有后手的情况下,实在是最最不负责任的选择。 幸好,她还有着后手,在后顾之忧无虑之下,她反倒释然了许多,这个选择是他也最能接受的,不得不说恰好,而那过于悠长太过熟悉的岁月,她本身,也有些疲惫。 所以她能够平和且带了些怜爱的执起白发少年的手,替他揩去不觉间浸出的薄汗,暖一暖那过于冰凉的体温,让最近过于容易受到惊讶的少年,情绪得以舒缓。 “怀卿以为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本尊会将此事道出,亦或者璟琯不相信本尊的实力,以为只消逝世便于此间毫无所留?” 咦,得到的结果同预期完全不一致,吐出那口寒凉的气息,温度一点点回归,才能够辨认出尊者此时此刻,带了点无奈的笑意。 迟钝的分析出了尊者的意思,愧疚心反而放大了些许,自己毕竟对于可能的后果一清二楚,却想的只是隐瞒遮掩不要让尊者想起免得此事上多有犹疑而不是挽回些损失。 这,这实在是。 “璟琯惭愧。” “究竟也是人之常情一种,吾早知璟琯从非圣贤,亦不曾以圣贤要求,纵有疏忽,当是吾之遗漏不当,仅是私心,称不上罪过。” 反握住虞青尘双手,低下眼睑掩藏了一切喜怒,声音也是低低的,不复清朗反倒是有些沙哑。 “是尊者太偏爱璟琯了。” 仲怀卿从来不是圣贤,轮不上恶人,却也连良善都称不上十足,若是换一个人,他可能确实没有太过于惭愧的必要,可是虞青尘,却一直德行完美无残无缺。 他的一念之差不是小事,换做旁人站在尊者位置上哪怕具有同等品格,一样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多多少少会介怀不喜,之所以能够一言蔽之连可能的责任都统统被揽过,不过是仗着尊者的喜爱而已。 每当想到这个,他就更觉得自己愧对了尊者的喜欢,天地离了谁都能运转,可下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的,毫无疑问能够站到巅峰的人物,会像尊者一样不嫌麻烦,为天下众生规划出一个干净太平的未来吗? 他自己都知道一定不会,至少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物直到站上巅峰都没有沾过一点点生而有灵的血腥,也不可能有着尊者的威望将一切轻易处理,更更不可能有的,就是尊者的漫长寿命定下无数岁月的动荡肮脏。 然而他却刻意不去理会也盼着尊者想不起来,即便尊者随便做些布置便能将大半的混乱隔离,他的容貌才学都非最顶尖,对尊者的爱恋他也没信心争过无数岁月的人杰,现在甚至称得上人品有暇,能够享受尊者的如此包容,就是他都觉得自己太过分,被偏爱的太多。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我本是福祸一体,何来偏爱之谈?” 捏了捏眼前人的指尖,本能转开话题,怀卿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介意一些东西,她尝试过劝慰,却好像只会让对方在那里越陷越深。 “怀卿就一点都未尝好奇,本尊准备了些什么吗?” 青袍卷动,少年终于又多了几分这些年已经有点寡淡了的生机,将所有顾虑放在一旁,反正今生已经岁月无多,来世与他有何相干,笑着启唇,曰: “有劳凌崖解惑。” “善。” 。。。 小纸鹤近来愈发委屈,虞青尘没多久就要离开了,知道尊者期盼能够自主选择生死有多难,更不会有比这次更好的时机,它一边晓得该是诚挚祝福,一边想起未来可能会离开尊者,就觉得要天塌了一般。 这这这,仲怀卿总有一天会离开它是知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谁能够想得到尊者也会离开啊,就算是尊者和仲怀卿这些年对它好的超出预料,它也不甘心啊。 它怎么就这么愚钝,一直都没有看出来呢。。 自从将一切事情告知后,小纸鹤对于虞青尘的态度就产生了两极分化,一时间亲亲密密寸步不离不时就要挨蹭几下,一时间呼唤不应对面不理,转过身去背对着人,尾翼一翘一翘。 对于仲怀卿的态度倒要正常得多,相比对于尊者,它待仲怀卿虽说算得上亲密,其实还是要显得疏远一些,早就做好了关于仲怀卿的一切准备,迁怒也迁不到那里去,忽冷忽热可能有,也不至于严重。 两天没见到虞青尘了,在寻到法子前,只见到虞青尘见不到仲怀卿的情况还是很多的,但是自那之后尊者二人便极少离别,更何况不见的理由还是闭关。 除了那件事情之外尊者可还真的没有在仲怀卿也在的时候闭过关呐。 探头探脑的飞到了窗棱前,鸟喙一探准备啄破窗纱,又不出意料的被一层薄薄光晕挡住了。 嘿呀好气,鼓着小胸膛立在窗台上,它也是有点修为的,就不信等不到尊者出来,至于尊者出来后是亲亲密密还是赌气远离,那再说吧。 它只知道和尊者隔着墙都比其他能让它安心,尊者就像是拴住它的那根线,没有尊者,风筝会怎么样呢,一想到它都好害怕啊。 小豆子啪塔啪塔落了下来,乌黑的眼睛都有些透红,绒毛打湿了,爪子将窗台抓的留下了抓痕,身子挺得分外端正,脖颈也是高高昂起。 它还不想那么早消散,可是没有了尊者的庇护,还能像以前一样玩耍处处有人尊重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它的脾气又不好,没了尊者照应,肯定混不下去的。 修界的风气不会一直好下去,它的实力那么弱,又能长生,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带走研究,它什么都不会,自己一只鹤很难存活,就算有尊者疼爱,也有一些修士对于纸鹤化作生灵好奇,冒胆向尊者索要以求观测的。 它怎么就那么笨呢,不知道有这一天所以什么都不去认真学,一旦离了尊者,别说保持现在的优渥了,就是磕磕绊绊的生存都几乎做不到。 没有同伴,它终究会厌倦长生的,厌倦的速度肯定比尊者还快,问题是它没有轮回啊,一了百了,它还真的没那个勇气,等别人动手,它又怕痛怕黑。 它最最喜欢尊者了,接纳仲怀卿,那是多半因为他是尊者道侣,除了尊者,它还能和谁那么亲密,有尊者它才能去信赖喜欢别人,没有尊者,它如同三岁小儿持金于闹市怎么敢随便相信他人。 而且尊者就是它唯一的亲人啊,也是它的根,它舍不得尊者离开,刚开始还高兴于只有它能够陪伴尊者直到最后,现在却发现结果是丢掉自己一个人。 想和尊者一起离去,但尊者还有转世啊,它就有点不甘心也不舍得。 用尽了身上灵气,才召唤出一张巴掌大的水镜,照影绝对足够,然而这么弱的实力,又让它心生绝望。 抽抽搭搭的左顾右盼,顾影自怜,它的毛色好看羽翼丰满,脖颈修长娇小可爱,颜值绝对够了,就是长得和一般鸟类不太一样,到时候求求尊者弄几个收敛气息和幻化的东西,躲过了修士在凡间一直寻找尊者的转世陪伴是可行的吧。 就是凡间人寿命太短,几十年陪伴就要上千年等候有些寂寞,但尊者倘若有缘修仙的话,应该还能陪它个几千年,倘若转世成妖,那就更有上万年的光景了。 尊者哪怕转世没有记忆也是可以相信品行的,避开尊者到时候的同类和师门困难了些,鼓鼓气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想一想都知道到时候颠簸流离在凡间,错过了那么多好东西也没人常伴的小纸鹤多么可怜,它自己都觉得心酸。 越想越沮丧,整只小纸鹤都不是太好了,焉哒哒的解除了水镜,没控制好水直接落到了地上,叭嗒落成了一滩。 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小废物,无措的看着弄湿的地板,从不关心这些的小纸鹤也开始考虑起了要怎么做,它的术法不足以让脱离控制的水消失掉,要不然索性弄到尊者给的空间? 难得打算自己给自己的烂摊子收尾并试图独自付与行动的小纸鹤正在沉重思考,就看到了一只纸人过来,拿着一块布躬身擦拭。 哦对,小纸鹤面无表情,类似的事情以前不就都是纸人做的吗?尊者以前见它感兴趣教过它,仲怀卿也说过这种术法极为常见,可是水镜它虽然只能真当镜子使还那么小都算是会了,但这个却死活缺了缺了那一根弦。 大概是它一直都不怎么会剪纸的原因,也有它本身不擅长这一类的因素,但它又不会收拾东西又不会弄纸人,真的感觉以后完蛋了怎么办。 就算是到时候成功找到了哪怕只是个凡人的尊者,它也一点忙都帮不上啊,恩,还有,它的因果测算更是无可救药,到时候哪怕尊者就在它面前,它也不一定能够准确认出,何况天下茫茫大生灵何其多,又何况尊者一次转世天晓得需要多少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灵力导入尊者送的一个小法器,顷刻间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用看它都知道此刻的自己定然蓬松雪亮,谁都看不出丁点哭过的痕迹,雄赳赳气昂昂转过身去,正准备再瞄一眼没动静就继续窝着, 就发觉门已经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扩大的无声而又从容。 想到刚刚发神经差点被尊者看过去,还是那么难堪不好意思提的想法举动,小纸鹤整只鹤都僵住了呢,应该立刻转身的,但是好像来不及了啊。 一出关便看到姿态扭曲神情不可置信的小纸鹤,诡异的觉得这样也很有趣,面上却一贯专对于小纸鹤的温和爱怜无波无澜,顺手就像告知小纸鹤前一样的将它抄了起来放置肩头。 揉了揉顺了顺,晕晕乎乎的小纸鹤也就一时半会儿的忘记了目前状态,安安心心的蹲在尊者肩上,眯着小眼睛惬意的想要飞起。 展开翅膀让尊者顺毛的面积更大一点,虞青尘也从善如流,暖烘烘毛茸茸的触感享受已经很久没有了,就算是小纸鹤念着自己的那会,也不肯再让自己随意顺毛了。 洋洋得意的摆了摆长颈,余光扫到了身后,根根绒羽都被惊的倒立起来,抖抖索索躲到尊者身前,被尊者单手拥住护持,长长的袖摆贴着身子,还能感受到尊者指腕的柔和,才有了些勇气冒出头来,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那,那团人,算是什么啊?” 被称作一团,还用了算是什么这样微妙的词汇描绘,那团人也毫不生气,朦胧一片应该算是脸的地方竟然也显示出了疑惑,轻轻歪了一下看向虞青尘,好奇之意明显。 想起小纸鹤的胆子一向是小的可怜,全靠她这么多年纵容才撑起来的胆气,害怕这个虞青尘倒也不是多么奇怪,只是还有些无奈,她本以为对于纸人接受良好还学了许久的小纸鹤,该是最多有些好奇才对。 芊指徐拍,那一点无奈同更多的诱哄就从语气中显了出来。 “莫要害怕,你灵觉不是素来极为强盛灵敏,自己体一体会,便好了。” 将信将疑的小纸鹤还是不敢抬头,闭上眼睛感觉一二,只觉得尊者身后的气息圆融自然,微凉而且亲近,不论隐匿性居然同尊者像了九成,是以它先前才会忽略了过去。 这自然而然的亲近之前被惊骇遮掩,现下显示了,小纸鹤就忍不住壮着胆儿抬头,若不是揽着自己的就是尊者,在外人中自己怕是早就扑将上去了,隐隐约约的脉脉相连没有同尊者的清晰孺慕,也能让它心生好感。 但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垂下头去,朦胧的亲近做不了假,可那副模样,连好看难看都说不上,总让它有些头皮发麻,可怜兮兮的仰着头看尊者。 “尊者,这到底是什么啊。” 有些吓人啊,就算再亲近它都不敢触碰,只担心自己一碰上去就会成为只能用一团来称呼的不明雾体,只有最大概的形状,还不知道能不能被随便什么穿过。 而且就这点亲近只能让她有点像看到什么投缘人物之类的感觉,也称不上源源不断,等等,这点亲近,不会是因为同样被尊者点化出来的缘故吧。 这个原先是什么,纸人还是云雾,是不是这些年自己闹得太过了,尊者的手艺不至于退化成这样吧,尊者以前无论什么都只有进步从不会后退,这是一退就退这么多,还是故意吓自己的。 从那滴溜溜不停转悠的小眼睛上完美猜测出了小纸鹤的大致思维,虞青尘在对方想法偏移至不可测前及时开口,浅笑盈盈。 “从某种意义来讲,它便是我呢。”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的小纸鹤疯狂甩头,用翅膀堵住了耳朵,也没能阻止尊者满满的笑意和丧心病狂的传音入密。 “你常常念叨担忧的,只怕是本尊离开留你孤独一人,本尊便聚了这个出来,里面有本尊一半的性情容貌,还有不亚于本尊的修为长生,这下可还安心了?” 她没说的是自己还在这个有着自己大半特征的造物?上面设下了几个限制,比如对于小纸鹤的纵容,比如对于天灾人祸的看法和对于举世太平的作为。 说是半个性情,可是除却性格外,大的举措方式未必相同,结果却基本会是相似的,这样有着陪伴,小纸鹤也不会寂寥,依旧可以肆意妄为拥有一切什么都能被买单。 至于小纸鹤的性情会不会跑偏,首先她当初点化出小纸鹤时就能够保证小纸鹤即便是长生中行差踏迟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有什么苗头,她也相信这个造物对于小纸鹤会有的约束影响能力。 垂眼掩藏了些许愧疚,小纸鹤未提之前她倒无甚么感觉,但是现在一看,却连自己都无法违心说这个生灵是隶属于人型物种的呢。 小纸鹤已经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它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尝试过寂寞孤苦,却也想过并确定自己难以接受没有尊者也没有长生人物相伴的日子。 听尊者的话,这个以后就会是又一个可以永远陪伴还可以充当靠山的,生物吧。总比没有好了太多。 等等,咀嚼了下尊者话中意思,小纸鹤震惊的睁大眼睛。 “尊者,您确定这个的姿容组成里有你一半容颜?” 仔仔细细的压着那一点奇异又打量了一遍,还是看不出来和容貌有关系的半个词汇,这这这,怕是尊者真的手残了一次吧。 “莫要乱想。” 被敲了一点都不疼的一记,尊者的解释中带了难以言喻的情绪用些释然。 “本尊的容颜不允许出现第二个类似,故而多番讨巧后也只得这番,待到本尊去后你自可随意端详,便知晓其容颜究竟与本尊有几成相像了。” 迟疑的又瞄了一眼,最后还是对于尊者的信心胜过了想要呐喊让尊者重新将这个捏出具体形态的冲动,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个后蹦飞在空中,将尊者左看右看,虞青尘安之若素,小纸鹤却越来越奇怪。 按照尊者的说法尊者弄出这么个来应该也耗损不小才是,它怎么觉得,尊者的气色修为反倒又好了些许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痴儿。” 将小纸鹤捉到手心,心底倒有几分欣悦,沉于波澜之中,惊鸿难现。 “要离去前,非是迫不得已,本尊怎肯随意损伤自身。” 小纸鹤懵懵懂懂,它最近有努力学习了,可尊者的意思它却总是猜不出来。 “连离曦子都有时刻修炼之法,他虽精彩绝艳,本尊难道便虚度了这些年华?汝等不见,非是无有,只是将之存储闲置,本以为此世难有大用,谁料的还得这番机缘。” 这番机缘,小纸鹤暗中恨恨,它知道尊者这些年孤身独往,便是先前情绪微薄时都难免疲惫厌倦况是如今,但明明它现在可以陪着尊者一直陪下去了,为什么,舍弃此世未来难寻还算是机缘呢。 只是看着尊者从未展现过的轻快活泼,即使是一如既往清冷自矜的举止神态都遮掩不住的气息,小纸鹤有说不出口,只是钝钝沉默,心口就像被块巨石击打压制。 尊者能够解脱,对她而言必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当值得替尊者欢喜,为尊者庆祝,只是还舍不得。 做出欢喜疑问的模样,尊者眉眼间是一贯的和熙耐心,让它眼泪都要掉出来。 “尊者就用这些修为,做出了这个吗?” 看着小纸鹤面上的欢喜好奇强压做一无所知,只按着它表现出来的模样对待,却有几分酸涩生自心头,她本想亲自护着小纸鹤欢喜一世无需遮掩即使从未有过许诺,现下,是她食言了。 后面的生灵望向小纸鹤却是一动,随即又垂下了双手,闭口无声。 “是的,许是那边已经知晓了本尊抉择,虽有些坎坷,到底成功,还余漏许多修为未用之余,本尊实力,倒又有些精进。” 抚着小纸鹤背羽,轻声叹息。 “阿鹤莫要生怨,说到底,只怪本尊太早出生,又偏生存情。” 若能晚上个万八千亿年,那么起码在她心绪渐成孤寂之前就能有生灵拥长生之望,有个念想,她也不会这番难堐,将死之际看到了的当真极多。 只是已经没用了,她想,比起失却仲怀卿又挨上万亿年的孤寂也未必见得到的,她还是满意现在的抉择,而未来,便交与那生灵即可。 她本身修为浑厚,所造的生灵靠着这些年的底蕴已经不弱与她,更还有无数年月积累连生灵所用修为都不到其中九牛一毛的存储可随时动用,往后的一切她是无需担心的了。 第一次被叫做阿鹤,是除去纸鹤同小纸鹤外的唯一昵称,早些年的话,自己会惊讶的跳起,又是欢欣又是无措,可此刻它却没有什么心情去弄这些,僵硬的歪歪脖子,权作欣喜。 做只小鹤就是这点好啊,除非情绪激动或者动作明显,它很难做出什么表情来,所以此时此刻,尽管是自以为的,它还能坚持做戏。 步伐有些仓促,首次像是逃一般的离去,略快两分的行动并没有被小纸鹤注意,它现在也还不太想跟上尊者,生怕本就笨拙的它被尊者发现了什么痕迹。 尊者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又是她的造物主,她已经累了那么那么久了,它不可以因为自己的一介私心横加阻碍,尊者待它委实是不能更好,它要学会乖巧,就像尊者有限这样夸自己的那几次这样。 尊者已经离开了啊,总是拘束自身的尊者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举动,看着尊者留下的,说是以后也可以常常陪伴自己的生灵,眼泪咕噜咕噜的冒了出来。 那些亲近到底是有用的,它也相信尊者的话,尊者从来一诺千金,它有些后悔先前怎么那么久都没有想过像尊者要一个永远相伴的许诺呢。 将这个念头甩开,歪歪斜斜落在了生灵肩上,不是实物的踏实,也不至于让它坠落,它怎么可以那样想啊,尊者难得能够那么高兴无拘束,即便面上不显它也可以看出来的自在,它实在是被宠坏了。 生灵抬起了手臂,用应当是手掌的地方轻轻将它握住,陷入了软软凉凉偏生还确实有弹性的半实体中,小纸鹤的情绪奇异的好了许多。 生灵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隔音结界,整个身子都淡了些许,小纸鹤没察觉到那淡了的身形,看着认识的结界将自己笼罩,带着泪感激的像生灵看了一眼,便彻底放飞,哇哇大哭起来。 哭到打嗝不停,毛羽凌乱焉哒,形象狼狈到它自己都不敢看自己是什么样,生灵一直都极有耐心的轻轻握着,窝在半实体中处处虚浮又处处踏实,一点点安抚了小纸鹤激进的情绪。 抽抽噎噎的抖了抖翅膀,生灵便了然的收回手掌,又想到尊者一直的呵护同百依百顺,小纸鹤的爪子一紧,险些控制不住嚎啕的心思。 用尊者送的法器重新整顿仪容,这次却怎么看都怎么还有些残余的颓废气息,沮丧的趴在生灵肩上,和尊者的相处过一点少一点,但这个样子,它怎么好展现在尊者面前。 真是一点都不活泼,一点都不像小纸鹤啊。 生灵无论是小纸鹤抓住肩膀时猛然收紧的爪子,还是现在的趴窝,都没有任何其它的反应,只是看着小纸鹤的情绪再度低落,迟疑着做出张嘴的表情,得到的却还是寂静无声。 再度被那软凉宁静的感觉主动触碰,却不似先前的全然包裹,只是耐心的一遍遍抚过顺毛,节奏像极了尊者。 或许往后有这么个陪伴也是极好的不是吗,尊者总是给自己留下最好的选择,尊者说过它现在虽说还不可以死后轮回,但是相应的思路已经有了些许,只等着尊者离开,就会交付这个生灵继续钻研,想来也用不了太太久。 尽管来世与今生并不能算有什么瓜葛,可总归比彻底消散好了许多,尊者说她虽然来不及一点点揣摩了,可这个生灵也必然能在它彻底厌倦前将一切弄好,尊者待自己,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一百七十章 深衣玄裳金边镶嵌,广袖垂卷;汉白玉佩古拙细腻,悬挂腰间;墨冠束发冕旒疏离,只至额前;唇染丹朱色堪灼灼,赤痕绘眼;指尖金蔻一点晕染,薄妆妍艳。 熏香沉厚,宽博悠远,烟雾浅绕,拥簇高台,虞青尘已于其上静立许久,只为精准等到那最最恰宜的时刻,祭坛位于高台之上,高台则径直插入青云。 山是名山,钟灵毓秀,峰是好峰,隐约汇聚了接下来修界千年之气数,高台显眼如斯,却穷尽千里,仅有鹤影道各一立于其下,沉默等待着那场不知何时开始的祭礼。 道人雪发,也终于及地,五千年寿限早在昨日便至,虞青尘当即穷尽余力,也不过再续三日之期,靠着强行续来的寿数远不及先前轻松,仲怀卿甚至没有太多站立的力气,需要倚着一颗柏树,并以一尊者特制的法器才能够算是容易的站立。 本来有那生灵的帮助是要好一些的,然仲怀卿总对那生灵颇为不喜,能避则避,不能便无视了之,何况帮助。而小纸鹤嘛,即便已经懂事了那么多,在面对这样重要的事情时,仲怀卿也不怎么敢于依赖。 高台虽高,云雾纵缈,还挡不住身怀异术者的视线,仰望祭坛前的虞青尘,自能做到纤毫毕现。 面东而迎阳,当光线跳跃了微不可查的距离后,虞青尘便已经上了祭坛,这场天地祭祀,便是她所需要最重要亦是最后的祭祀,比起两日前祭祀的还在沉眠不知何时能够归来恢复的诸神,仪式自会更加繁琐庄重,祭品也会献上的有所不同。 仲怀卿第一次见到了虞青尘起舞的模样,他倒是为虞青尘舞过几次,有剑舞,有戈舞,也有其它。得尊者琴瑟配奏,引以为乐事之一,却也从不曾开口延请尊者,只觉得张口便是对尊者的轻浮亵渎。 尊者此刻的舞,其实也与寻常舞蹈截然不同,缓慢而尊贵,神圣且肃穆,明明每一个动作都美到了极致,第一时间升起的却不是赞叹,而是顺从钦服。 然后才能够从敬摄狂热中脱离,看衣袂飘卷,回云留雪,看鱼裳徐绽,未盛即敛。 束腰雪白,折柳拂风;皓腕翻转,袖袍渐覆; 唇噙密语,歌谣谜幽;指吐兰馥,白蕊金勾; 垂帘缓曳,参差星宿;裾摆曼舒,藤野席滋。 其后风云汇聚,寰宇澄清,星月汇于白昼,灵气化为龙吸水倒卷,金芒成蝶,悠然无碍,举苍穹伟力而悉归于一人,招沧海波澜以为观礼之衬,天籁低鸣迤逦,身姿宛转间,自生泠然威仪。 止时万物同寂,异象徐消,唯有金蝶寰宇如旧,顿而屈膝,四番叩首,眼睑低垂,丹痕印娇,朱唇张合,贝齿闭启,言谈伟声,不予听闻。 屈膝时天地为之震颤,地动千里,三番始毕,山崩石滚,乔木夭折,祷诵时雷霆震怒,乌云齐聚华盖百里,有电光乌色,引而不发。 虞青尘不为所动,眼眸宁澈,仰观半晌,见一切依旧,垂首及地,风仪迤逦矜清,纵俯伏跪拜,傲骨风姿,不见折损半分。 一字一顿,择先前要点而重,不同于先时唯天地可闻,言音萦绕,满山得知。 “愿以凌崖此身身躯修为,泰半功德为祭,所余信仰为礼,换得吾魂魄轮回之能,即时烟消此世之赠,纵魂有残缺,亦无所悔。” 乌色雷霆终于重重落下,虚空崩裂,虞青尘不躲不闭,脊如竹柏,眸净如洗,落到的却是祭坛外,高台上,将着不过是方圆数十丈的小台子,生生劈掉了半边。 仲怀卿早在虞青尘跪落的时候心就一揪一揪的抽痛,等亲眼见到那道雷霆劈下,又即使气息与他无干涉亦是被其震慑,他只是躯体虚弱,灵力还在,但只觉得就是余波亦是无能反抗,雷霆落下,冷汗满襟。 抬手揩去唇边血渍,即便在今时今日也难免唇溢苦笑,自己和尊者的距离,从未拉开过啊。 换做是他敢于祈求祭祀,便是倾尽天下奇珍,只求尊者此世消散,怕也是毫无余地当即飞灰,何来的能令天地为之纠结不舍,更遑论凭借身上的修为功德,便教这些统统化为值得且有余了。 僵持了许久,方自天外传来了一个“准” 红雨漫天如血,坠落下来真的是山也通红,水也通红,奇异的是草木生灵则最多溅上几滴红露,此外不染分毫,天泣地裂,而无一虫芥伤丧。 用广袖掩面,感觉着修为的一点点散去,又释然放下,乘着还有余力,将自己将去,往后有弟秉承崖之号,继其志传遍天下凡知晓凌崖的生灵。 黑影沉默不语,紧紧揽着哭到晕厥的小纸鹤,堵耳闭目使彼满足不闻不看之愿,仲怀卿从祭礼结束就离开了依靠的松柏,忘却了术法,跌跌撞撞的向着高台跑去。 上一次祭祀神灵求的是若有魂魄,能魂魄完整,与仲怀卿许三世姻缘,付出的是这些年大半汇聚虞青尘身上的信仰,她平素从来用不上这些,只是对于诸神回归至关重要,剥去时不像现在每一分衰弱都触目惊心的明显,若不细观即使是仲怀卿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知道既然允诺了,看此形势只要凌崖不反悔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只盼着凌崖离去前同他离得更近一点吗,亲眼看到一切到底是有些不同的,他现在就只希望凌崖可以活下去,哪怕将来可能选了旁人也好。 只是凌崖都到了这一步,都盼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后悔。 唾弃自己曾经那自私的想法,剧痛从心胸升起直抵五脏四肢,无力的坠到在地上,又恨自己情绪过于脆弱,脆弱到不合时宜的便倒在了本该疾跑的地上。 腿一时半会是不会用了,索性用手一点点前进,才爬了没两步,就感觉身体一轻已经移到了高台顶上尚且完好的另一边。 在修为回归天地的时刻用出了术法,灵力的涌动就更快了一些,唇色即便难得有胭脂遮掩也是肉眼可见的惨败了些,虞青尘抑制不住的低咳两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什么这般难看。” 压抑著力量飞速褪去的不适,虞青尘甚至勾了勾唇,当她不想的时候,便是通体端严庄贵的服饰也能自带微冰的柔和。 “明明为了这一日,我们都期待了那么久。” 僵硬的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又看见虞青尘一如既往矜冷清贵下的摇摇欲坠,眼前一红连回句话都顾不上,只想着离虞青尘更近一点,一撑手就要攀上那不低的祭坛。 却被虞青尘拦下了动作,她的修为浑厚常人无法想象,这么久的倾泻又枉动灵力还犹有余存,从祭祀结束后浅淡的笑意就仿佛镌刻住了般不曾消散。 没多大力气,也从未尝试过这种虚弱,跪坐在了祭坛上伸手抵住了仲怀卿的手心,指尖凉的厉害,触感却依旧细腻轻软,垂眼笑望,视线一如见小纸鹤淘气时的包容无奈。 “不能这样呐,璟琯,祭坛如今对旁人已是能上不能下,本尊所积攒的修为太多,导致吸力也大了些,你现在可承受不了,可一点都不想要在本尊尚且无碍的时候便先见怀卿去啊。” “尊者····” 嘶哑的嗓音带着血腥,满口银牙纵使在这番的情况下也几乎被嚼碎,表情带着扭曲的狰狞,可怖的是他从来也不曾展现在虞青尘面前的一面。 只发了一句话就不再出声,眼睁睁的看着虞青尘一点点衰败偏生又欣喜雀跃到了放松的首次得见,他的那句后悔就抑制在了喉嗓间。 无奈的叹息一声,又引出了一串低低咳嗽,秀韵雅洁一如残荷过雨,温清沉和似同寒玉去霜。 “怀卿,本尊能选此日,已是至幸,何况千年以前,本尊可从不敢奢盼轮回。” “本尊盼这一日到底盼了多久,连本尊自己亦是不清楚了。” “蝼蚁尚且偷生,仙人凡俗,何人不盼长生,尊者若是后悔,此刻还” 止住了仲怀卿的话头,厚重的深衣广袖此刻也显得格外轻盈灵动,眉眼间笑意熙软,妆容本来就是用灵材描绘,此刻已经尽皆消散,指尖的一点点金色正同这漫天金蝶相衬带来了几分活气。 唇淡的看不清颜色,肌肤白到了就像是光芒烟雾化身,带点奇异的透明,眼睛清澈一如赤子,反倒是眼角的些微粉色得以存留,添了些三月春雨的娇嫩秀丽。 这样的尊者看上去简直是天真懵懂的绝色倾尘,至纯至美,无复洁净,比之前要能够接近的多,却比之前还不像无论仙凡能够养出来的颜色。 这种本该是最多存在一刹那就会被影响的气韵,纯粹的让人渴望又不敢直视的无辜纯净此时此刻就在尊者身上尽情显露,悄生俏语,是那想也不敢想的妍丽鲜活。 “本尊名为虞青尘,是一早便告诉你的,只是怀卿怕还不晓得本尊出生吧。” 突然就不再发抖,整个人也平静下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先前的痕迹,可盘坐在地上的白发道士却已经是能叫人人赞上一句温润端方的天湖璟琯。 像是梦魔了一般,忽略了尊者本可以拥有的寿命同已经拥有将要舍弃的一切,只是按照尊者一直的心意来看待,是呵,尊者已经期待了足够久的日子,久到了连小纸鹤都能够放手,能够看清呢。 这样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伤心,他比尊者多停留的不过须臾,只怕是连伤心都未品出多少,就能和尊者一起慢悠悠的等待不知何时开始的轮回,想想也蛮好。 “尊者的出生,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不觉间就变成了一只手掌同仲怀卿交握,虞青尘的眼角低出一个温和的弧度,侧了脸悠悠不知道看些什么。 “所以说将死之人,看到的总是格外多的。” 捏了捏掌心的手,怅惘而又雀跃。 “本尊曾有名换作青尘,后来才变出个虞字,当时只是有些奇异真名未尝转世居然也可变更,现在回想起来,怕是那时候便已经对这万里河山厌倦已久。” “怀卿大约猜不到的,本尊都很有点讶异呢。” 灵力撑不上太久的,有些漫不经心的想,适应得了飞快抽走力量的不适也不会对此刻虚软到了晕眩的感觉有多么开心,却只是将那些掩藏在无数岁月前的事情娓娓道来,连仲怀卿之前能够看出的摇摇欲坠都仿佛成了虚幻。 “本尊的来历,便是本尊所不能触碰的千丈红尘啊。” 仲怀卿抬起的面都忍不住露出震惊,红尘对尊者是毒,不致死却难堐,他揣测过千千万万,可也确实只有这个答案从不敢想也最会让他震惊。 “本尊是天地最最餍足时吐出的那缕清气,至纯至灵,唯有举天下万物完美充沛无可复加,才有了本尊最初的那一点希望。” “按照常理,亦循天道原意,呐一缕清气,该与天地循环间重新融入,为某个稍衰之际再续上百年清灵。” 长发一点点转化做霜白,攀延极慢,虞青尘也不曾在意只是继续开口。 “若不是侥幸有了些许神智,又在神智磨灭前愈加侥幸的被香火祭祀招去,仰赖信仰期盼化形,本尊也不会有这些遭遇。” 眼中笑意盈盈,秀荷娇皎滚露如珠,皓梅无暇覆雪影幽,辉色从来无双丽绝,清美至于天地万物从无二言。 “你常道本尊颜色冠世稀绝,曾语本尊品行端方罕见,可知本尊本身生时便凝聚了至美至圣的念想,是凡间当时所有对于美貌颜色的幻想旖盼化作本尊容颜身形,所有对于仙人的神通能耐的思索猜测造就本尊初生的能为,” “本尊的气质心性,便是凡界当时对于他们渴盼本尊心性气质的希翼合成,本尊的处事品行,元也是他们对于所召唤存在期盼的品行为人。” “正是凡界祭祀时渴盼神人降世,能佑护万灵,能清高绝尘,容姿当是竭尽所思亦无法幻想的秀丽,虽出尘不愿覆足凡世,亦有仁慈心肠不愿见生灵凋残。” “他们渴盼那神人当至公至正,能聆众人心声,能辩忠奸善恶,又能够独立此世,不会轻易插手干涉。盼那神人可以通晓世间万法,愿为世人不辞劳辛。” “好隐居山林,也会为他等守出一方天地,不理其中凡间盛衰权势交替,却可将食人妖魔驱离避开人祸天灾。” “彼时仙人都是天道一手灌输了记忆的虚假,又哪里来的神人,众生祈祷如此念想不计其数,终究恰巧将本尊的那缕清气牵扯到信仰思念中,汇聚塑造,造出了本尊。” “是以本尊就由是他们思念中一个愿意护佑,方方面面皆为世间极致的神人所有该有的一切造就,故此本尊的容貌就胜过了人族想象的极致一如他们当初所盼,品行性情,也是他们以为完美神人当有的影响而成。”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偏头顾盼间带了些娇憨的孩子气,在气质加持下也显得纯澈干净,银丝如瀑流泻与仲怀卿的彼此交缠,融汇而又疏离,仿若是月辉与星芒的汇聚。 金蝶一只只的溃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消逝,令仲怀卿想起了许久前他们携手看过的萤火,彼时佳人青丝半散垂踝,面似芙蓉半绽,玉肌冰骨可欺素梅,神同秋水清韵堪醉。 也是漫天光点,一点点将玉画美人映照出芙蓉娇色,当时星汉漫天,明月皎皎,星月间佳人含笑而望,香薰姝色,衣袂沾芳,持了竹笛一曲间万物皆归黄粱。 现在青丝化作皓雪,丹朱难掩素透,宛转间漫天金辉添不得人间烟火,一颦一笑分明鲜活胜过往昔,却只如神人仙子,高雅超洁无伦无匹,净澄极处,纵有欢笑哀痛,又与举世何干。 还好,虞青尘想着,原来身躯是最后一个消散的,她还有时间与她的小璟琯一点点的叙旧,这些时间本就留的不多,现下能多一点也是极好的。 站不起来了啊,真有些麻烦,侧卧在祭坛上,修为散尽后的祭坛对于仲怀卿已经算不上什么危险了,看着仲怀卿的眼和彼此交缠的发丝,虞青尘又放弃了说出来的打算。 就这样,也挺好,何必将难得的一点时间,又浪费到仲怀卿的攀登上呢,她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好强啊。 眉眼间如化了一泓新月,唇上的丹朱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此刻白到可以忽略不见,寡淡的唇眉纤睫带动连瞳色都清浅起来,不损颜色姝楚,只使得她看去越发仙气冷淡。 这是在如何的神态也影响不了的气质,向来是气韵随着神态转变的虞青尘有些微妙的新鲜,笑着抽手,贴上了仲怀卿的额头,挽回了对方莫名沉重的表情,阻了他那即将脱口的言语,细语曼音。 “待我消散后,还有段时间能聆怀卿言语,本尊难得贪心,怀卿此刻权且静听可好。” 仲怀卿的唇抿的快要和虞青尘同色,怔忪的落泪,又被分明已经疲累极了的尊者珍重揩去,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有千言万语,可当真要吐露,却又唯有凝噎。 有些恍惚的想着,尊者果然不愧是从幻想中走来的神人,果然无缺无暇,用尽了心思,也不能够找出一滴一毫的不足出来,就算是曾经的过于冷清,对于普罗众生而言,不也正是他们对于像尊者这样人物的愿景么。 谁都希望那个神坛上有个至圣至洁的人,谁却也都不希望那个人真正走下来参合具体事务,谁都希望有人维护这世界无灾无难,谁也都悄悄期盼,那个人不会常常出现使他们不得不膜拜称赞,遮掩了旁人光彩。 谁也不希望那个人有情会徇私,谁都不希望那个人对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人独独另眼相看,可谁也不希望那人至公无私,眼下不容纤毫,无情至于殷勤的众生当即生灭眼前亦不会丝毫心乱。 所以冷清最好,不喜出世最好,从不参合也无心插手任何宗派私事最好,没有浓烈到足以影响她作为的情感又不至于彻底无情最好,只会处理众生大乱而鲜少追究小恶最好。 神人不当有私欲,也不该和任何人扯上过多纠葛,所以无情欲爱恋,也是最好。 只是果然五十取四十九,必留一线生机,他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天道,感谢尊者的敏锐,一次诞生情丝,一次得以自毁入轮回,两次生机,尊者全都抓到了。 如果说后者与尊者这么久积攒的功德修为有关,又恰巧抓住了条件,那么遥远以前尊者诞生情丝的机遇,他大概就怎么都猜不出来了。 所以他所遇见的,所能拥有的,就不是仅仅那万民祈愿幻想的最好尊者,而是独独对于他而言,一切最好。 “融入了万众心思,万众心思不一,自是有利有弊,本若是仅凭那些念想汇出的人物,该不至于不能与凡俗繁华沾染,可本尊既然得以摒弃诸多邪念弊端化形,只留纯粹祈愿,全仰仗与初体为至澄清气。” “既然是清气,能够洗涤却一切不净思念已为极致,如何堪长期与混沌红尘间熏染,又如何沾得上浮世枯荣。” “是以千丈红尘与本尊为毒,红尘众念沾染不上本尊,却能日益消磨,不会磨损亦无碍虚弱。” “本尊的出生原就是个巧合,众生不绝,天地不衰本尊便得以不灭,也唯有将此身祭献还归天地,本尊方得以自永生中离脱,可若非这些功德实在丰厚,怕是本尊想要将自己祭献尚不可得,遑论得以塑出三魂六魄。” 笑着笑着咳出了眼泪,功德已经泰半融入天地,修为又早就消散干净,身躯都有些透明,显得她难得的脆弱姿态都空灵飘渺,与世间隔了重虚无。 分不清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为了尊者落泪还是那虚幻的感觉,紧紧的握住了尊者的手,将之牢牢贴在脸上,用劲大的仿佛能捏到骨头才有些安心,泪水不知不觉就涌的他什么都看不清,嘴唇翁合数下,还是说不出什么。 虞青尘好似对于仲怀卿的举动全无感觉,浅笑盈盈,任由泪水不知缘何而起,一滴滴垂挂在纤长微弯的睫毛上,带着银色的光点坠落。 委屈吗,没有什么好委屈的,难过吗,也没什么难过啊。有点眷恋,但并无不舍,她的心情却是欢喜而愉快,轻松雀跃,连她都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 只是看着仲怀卿这样,心底到底还是不好受的,尽管这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是她甘愿自己忍受目送道侣离去后方办退路的锥心之痛,仲怀卿未曾眼见自己走在前面,也大概不会安心的。 他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她从来都猜得到,若不是自己先走,那怀卿便是再信任自己,也难免惴惴,犹疑到时候自己真能追随,且她已经尽力留到了最后一刻,敢说未尝将两人相伴的时辰推短一时一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所有金蝶消尽,身上无意间聚拢的信仰也开始了溃散,本身已经献祭掉了大半的信仰撑不了多久,连最初最根本塑造她的那些信念都被悄然蚕食,若不是正在祭祀中途,虞青尘的身躯怕是为此会向着那初始的清气化回。 本来以为先前都虚弱那般,本质受损该更加难堐,可谁知反倒一下子轻盈起来,轻飘飘的感觉谈不上有什么实感,却无碍虞青尘起身跃下祭坛,祭祀已经到了彻底无法阻止的地步,在不在祭坛上早已无关紧要。 玄色的衣袂在空中展开像盛放的墨荷,不能步步生莲云霞托绕,不可一步间将天地坎坷自然迈过,也不得不疾不徐从容飘落,甚至无法阻碍袖裳银发被气流席卷的扬起。 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体验,也是虞青尘从未试过的,她忽然有些懊悔于过去的岁月虚度,若是将尝试一段时间修为彻底封印后的生活,必然也是有趣的经历。 念头生的突然,散去的也迅速,落到地上的那一刻虞青尘便已经将之收敛,大抵是有些新意的尝试,可她又不能去人烟处游历,仅仅是山野间独自尝试又有多少趣味,她尚且没有被逼到这等程度呢。 仲怀卿转身,本来看到尊者垂死的哀痛都淡了些,尽管知晓尊者脾性,也忍不住将先前尊者的乏力幻想做是尊者最后开的小小玩笑。 连南庄都能够在死前一刻生龙活虎,尊者自然该是连献祭消散的前一息都当拥无限伟力,从不晓虚弱为何。只是这点小小的期盼和观念,在对上尊者的双眼后便消散了。 只一眼,他就知晓这怕是尊者适才都没想到的转变,也知道适才空灵虚弱,渺茫如山雾化蝶的尊者,的的确确已经到了起不了身的地步,明明只是将事实再一次的确认,他却突然真正的为此痛入心扉,心如刀割。 虞青尘拥住了状态显然糟糕到一定地步的仲怀卿,超过了五千载的寿命,每一分一秒都是需要用大量修为灌注才能够维持的脆弱奇迹,她预留的修为足够让仲怀卿撑到她彻底消散绰绰有余,却不意味着能够承受仲怀卿如此频繁的情绪波动。 一点点轻轻拍着仲怀卿的脊背,忍着头部的晕眩同奇异的轻盈,像是真的醉了场酒,一切都变得朦胧且奇异,宛若回到了那年梦中的感觉只是强了些许,需要仔细思考才能辨别出自身的部位在那又该如何使之动作。 强压着能让举动写意从容一如当初已经是废掉了虞青尘的大半气力,何况现在对于外部的一切信息都有着浅淡的拒绝,连色彩与听觉都需要虞青尘重新下了决定后才能够迟缓的展示。 她扶不动只能倚着祭坛站立的仲怀卿,似乎那给了她活动能力的轻盈也剥夺了她哪怕是拾起根木箸的能力,小心的将这些对着已经哀痛到一定程度的仲怀卿遮掩,佯作靠入仲怀卿怀中,缠发白首,皓颜绝秀。 “如今本尊想要的一切均已获得,更何况又添许多,已经说过了呐怀卿,能得如此结果,凌崖已是得偿一切希翼,这番幸运此前从未敢想,不过是之前片刻虚弱,远远算不上什么。” 捧起了仲怀卿的头,轻到可以忽视的力度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顺从的扬起了脸,眼中还是有着浓浓哀恸,他之前还感念这祭礼至少留给了他与尊者互诉衷肠的时间,此刻却甚至有些怨这仪式的时间太过漫长,生生要让他看着一点点折掉尊者的一切。 即便尊者并未被这些影响,即便这一切的本意是给尊者更多反悔中止的机会,仲怀卿也有些不能在理解,就像是之前明明已经明白了尊者所求予以赞同。 明明就在祭礼前不久,还约好了为之欣喜祝愿,也确实准备抑制那些难过替尊者喜悦,他虽没有经历过那漫长而孤独的生涯,但也能猜得出生存那么久该是何等难以承受的事情,况且没有任何长久的陪伴。 仅仅是五千年他就已经觉得相当满足,再多百年他可能都会疲惫,对尊者的选择他是赞同的,何况尊者实在已经留下了一切能留的后手。 只是眼睁睁看着尊者一点点失去血色,青丝化雪通体除了瞳孔一切都变得纯白而又单薄到底是不一样的,眼睁睁看着尊者一切被剥离无力到卧在祭坛无法起身是不一样的。 眼睁睁看着竭力安慰自己的尊者却连瞳孔中的倒影都模模糊糊,身躯一点点的开始透明,捧着自己面颊的手指从顶端开始虚化,不用触碰都能够感受到尊者此刻怕是轻到还没有一颗稻草沉重的感觉与先前空口白话,自以为做好了一切准备到底是不一样的。 轻轻碰了碰尊者再三禁止过的阀门,靠着祭坛感觉自己的力度也一点点消失,仲怀卿反而不复先前悲痛,惊涛骇浪被沙野覆盖,笑着执起尊者双手。 果然啊,尊者此刻已经连自己打开了那份修为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勉强紧了紧手中的力气,察觉到尊者的宽慰将头埋在了尊者肩项。 他是没有安全感,也确实不见到尊者和自己一般消亡便不能安心,可谁说他就必须要先眼看着尊者逝去才愿安心追随?现在尊者会离去已经成了定局,他发现自己其实也并没有那份看着爱人逝世的勇气。 所以一起消逝,前后几息有什么所谓,只要知道尊者会和自己一起,也就够了。 被藏起的脸上双眼紧闭,一滴血珠才凝出便渗入了尊者的玄裳,真可笑啊,先前万分哀痛的时候也只是寻常泪水,现在看开了决心了反而血泪粘稠。 尊者看来是真的连泪水渗入都感觉不到了,仲怀卿笑的有些奇异,其实他又哪来的那么多语言一点点再给尊者说过呢,比起永远神秘的尊者,他的一生已经如同白纸一览无余,连纹路上都满是尊者的印记。 此时此刻,也实在无需将那点感情反复诉说,余光扫到了交缠在一起的发丝,一样的银白,不一样的质地和透明,融在一起难分彼此,掌指紧紧交握。 忍不住就想到了当年初学诗经时的惊艳,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算是达到了吧。 遇见尊者前尝幻想过那种生活早已经达到,凡间传唱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算是完成,他这一生也没什么追求了,唯独是不同于尊者真真正正的无愧于心,他欠潮思观同良多,便是尽力弥补仍觉得不足,且愿师侄争气,莫负了师弟生前风采罢。 最后还是眼看着尊者彻底消散,已经无法把握平衡的他向下摔落,又在及地前通体化虚,前后不过刹那之别,最后的一点思维尚且嘲笑自己,本来还道是可以彻底同归,却又终究差了须臾,又有些感激,悲哀还未来及涌来,他已经不复存在。 遥遥间像是得到了清冷又温融的气息看护,莫名眷恋而又难过,一瞬间仿佛看见树下立了个少年,肩立小小白鸟,有一种异样的熟悉。 第一百七十四章 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化作少年,逐渐凝聚成翩翩体态,从虞青尘本质削减开始,到一切灰飞烟灭结束。 朦胧褪去,少年沾染上了鲜亮色彩,天生出白衣如云乌发可泻,薄唇淡色,广袖银纹,瞳藏深雪沉且澄,长眉凝青欲入鬓。肤胜霜玉,骨压松柏,长身而立,敢言举世无芳华。 静悄悄的站在树下,一手护持着肩上的小纸鹤,远远地望着那个祭坛,即便是祭坛已经随着虞青尘的化虚崩碎,血雨重新落下,反而细细靡靡,带了些粘稠,无言间恍若天地哀怮,莫名就有沉痛之意弥漫天下。 接了一滴到指尖,用灵气使它能够被自己触碰,崖甚至闻到了浅淡的腥甜和清香。原来是真的含了些血啊,收回灵力看着那血滴一点点貌似渗入了指尖。 再探查看看,体内完全没有变化,所谓的渗入,只是在接触到了什么的时候就消失罢了。 低低的嗤了声,仰头任由血雨靡靡淋下,小纸鹤感到包裹自己的雾气变得坚实起来就有了预感,闭上眼睛不敢看,等到细软的衣料和微凉的手掌触感已经无法掩盖后,它终于忍不住,嚎啕着茫然的冲了出来。 看见漫天的血雨的时候它颤抖着简直要抽搐过去,翅膀上的筋脉揪成了一团团让它甚至无法飞下去,被同尊者体温相近而又迥然不同的手掌接住后,它就更加哭的惨烈。 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抽抽着控制不住小爪子一弹一弹,露出肚子毛羽乍起翅膀怪异的瘫在那时不时跳扇一下,整只小纸鹤看上去就是要崩溃的样子。 少年一直极有耐心的安抚着小纸鹤,轻重恰好的抚摸按压着,是小纸鹤一贯喜欢享受的旋律自己却也有些怅然的又看了下祭坛的方向,他现在应该也是很难过的,只是无法流泪。 尊者多少还是留了一些存在的,在尊者转世前,他大概都不会有真正足以让他落泪的情绪了吧。 小纸鹤甫能控制发声就嘶哑着嗓子强行嘶鸣,断断续续还带着几分抽噎,情急之下甚至都没有动用自己使人听懂言语的天赋,少年却理所应当似得将之毫无阻碍听了下来。 微凉的嗓音带有独特的清澈同沉淀,带了点点宛转悠长的韵味,给人以绵延不断的错觉。 “尊者她怎么会痛呢?” 少年从容的捧着小纸鹤。 “尊者何等能耐,若非自愿,本当是普天之下无物能亡,她既然甘愿离去,又怎么会弄到你以为的难堪境界上。” 一点点的将每一根毛羽摆正,用灵力让手掌偏热来更好的平复小纸鹤的情绪,又弄了滴血雨放置在小纸鹤面前。 “尊者的血液,何尝有过腥甜,又何曾是这般香气。” 小纸鹤的状态微微好了点,侧首去嗅,却还是茫然,尊者在它眼中哪里受过伤害,现在证据摆在它面前,它居然都没办法辨别一二至少让自己安心。 只是,崖是尊者的半身,他说是,那也就应该是吧。 略微有些放心,可看着这漫天血雨靡靡,听见那不知何时从苍穹传来的丧钟一声声敲起,它就想要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不闻不看。 这能让天下肃穆沉静的钟声,落入它耳中却只觉的讽刺,蹒跚飞起,恨恨的飞到了祭坛周边,然后居然连崖也没有想到的飞速撞击上去,碰的额头青肿血丝渗出。 也不是想自杀,也并不是要以痛苦来发泄哀意,先前筋脉纠结的痛处都没有让它有所感知,这一点点又能够算做什么。 它只是忽然有些痛恨这个祭坛,并不知为什么想要采用这个方式而已,茫然且恼恨的自己也掉在了旁边的一块地上,然后被少年捞起。 抿唇明显的有些不悦和不赞同,却也没有对小纸鹤说出亦或者做出什么,灵力徐徐涌入治愈着伤处,清洗和整理的动作依旧轻缓。 只是遥遥的已经有一道道流光飞了过来,落下后或是不信不解,或是质疑叹息,还有的沉默不语,对于此举甚至是恼怒不满的。 也有人一言不发满是释怀,有的人崖能够感觉到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怅闷。 真正有心哀悼尊者的人此刻大约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来的不是本身就不怎么敬重的就是别有打算的,当然,大概也有那种修道多年修成了单细胞没反应过来的蠢货。 懒怠一个个去理睬那些人,对着那些影影绰绰有些打量的目光崖有些不喜,尊者从来没有细致规定过他的性格,是以他不喜的反应也有些直接。 所有上来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滚落了下去,远处的几道流光行到三百米处便不得飞行而是掉落。 冷淡的看了那些修士一眼,抱着小纸鹤腾飞而去转眼到了宅院,他的耐心几乎都在小纸鹤这里,其他人哪里有那个耐心诸多顾忌。 小天湖的景色本就出众,只是此刻漫天血雨下被压抑住了天然灵气,一瞬间想要把这些血雨统统隔离开,又感受到了更深的悲凉。 所以说,他想着,这些人到底应该算是夸他们道心坚定连天地都不能有什么影响呢,还是狼心狗肺到了连天地影响都可以忽略。 大结局(完) 继凌崖尊者后的崖性格究竟冷淡到了什么程度,很快就在修界中传开,只消半年时光,无论是修士妖精,都对于崖的不好相处堪称是如雷贯耳。 在尊者庇护下的修妖两界和平祥乐,除了一些当真对什么极其钻研看重的人物,大多即便不是整日家笑呵呵也是颇为随和温熙,像崖这般为所欲为,性情冷漠的实在少之又少。 尽管谁都不能说崖有什么多大的罪过,乃至于短短半年居然就已经让崖积累了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功德。但从总有些修士坚决反对令崖也冠上尊者名号来看,崖目前在他们的方方面面,委实还是无法同虞青尘比较。 自从虞青尘后,尊者这个词汇就像是冠上了什么特殊的含义,那些反对的倒未必是怀疑崖的力量和大局观,毕竟虞青尘临终时这些都是有显化在所有妖人脑海中以免引来过多不必要的动乱。 可比起尊者的随和冷清,崖的性情则是冷漠且事不关己,举动姿态是优雅合礼,接人待物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淡薄,远远不及尊者温和大度。 抚摸着小纸鹤的脊背,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是否非要在自己名号后面冠上尊者,隐隐约约的,他还多少有些为那些修士的固执感到高兴。 袖口下滑挽起,露出分明的手腕和一小段霜辉,指节修长持笔静默,指尖压出了浅浅的白色,向内又一点点晕染出了点粉红。 一只手依旧不疾不徐的抚摸着小纸鹤,笔尖饱蘸浓墨,研磨有松脂香气,落笔如腾云雾,仿着房中挂起的一副行楷,笔触相似几近相同。 也只写了这么一副,招出水团来洗涤干净,落笔入架,仔细端详,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的,环抱小纸鹤叹息。 “这次仿的好不容易有了三分神韵,比起尊者的书法,果然还差了些。” 懒洋洋的抬了抬头,对上少年垂下的眼眸,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矜贵娇纵,嫩黄的小喙轻轻碰碰少年衣袖,便权作已经安抚完毕。 “尊者本就拥过无数岁月,你若是区区半载便能赶上,即便有尊者馈赠的些许基础,也未免太过难以想象。” 崖轻笑一声,全然不介意的模样,半眯着眼一下下细抚,对于方才的话题,他本也清楚,不过是顺嘴感叹一二,逗逗小纸鹤罢了。 墨水依旧淋漓,崖也懒怠先候其干涸抑或使什么妙法,兀自收入袖中,想来尊者的那副行楷也多半是为着这番处理方能得以幸存。 依着尊者年龄,手书便是再少也当有千万以上才是,可他特意翻寻,除却些手抄的书籍曲谱外,能够挂出的竟是寥寥无几,且看上去便不是为着水平得以存留的。 他伴着尊者的时日不长,询问了下小纸鹤,尊者果然有着书后随即销毁的习惯,若不是应约赠人,基本无收入袖里乾坤的习惯。 能够找出这么一副,他当真是用了些心思的,倒是其它上佳书法颇多,有的大抵是他年纪太幼,竟是从未听闻,有的想来年代颇古,字形与现在多有不同,就是尊者幸存的寥寥几幅字中,也有和现在一看便同出一源却迥异如今的。 开开眼界不错,自行练习的话,还是待到他将当代物什习完再论为好。 自顾自的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以手击额,不顾那额上一下便浅红的痕迹,捧起了小纸鹤询问。 “阿鹤可对化为人形感些兴趣?” 小纸鹤的羽毛轻轻炸了炸,更显得蓬松少许,圆溜溜的黑眼睛转了转,方才带了点迟疑的回复道。 “化作人形有哪些好处?现在如此,约无不妥罢。” “若是人型,阿鹤当学习的更轻易一些,琴棋书画之许,初学到底还是人型方便。且人型亦是便于行走,阿鹤若是一人到凡间,也不需似往常般遮掩限制。” 其实对于寻常妖兽自然有更多好处,比如易于修行,比如挡些灾劫,再比如不必局限于同族配偶,可享更长寿命等等,一时难以言尽,故而心向往之,求之不得。 但这些好处对于小纸鹤就有些单薄,它本长寿无尽,灾劫原被尊者,如今被他尽挡,处处庇护故而修行加持也非重要,童稚懵懂,更何谈其它重重需求。 小纸鹤的反应也没有多么出乎崖的意料,滴溜溜的转了转眼,便少见的对他带了些撒娇茫然。 “如今琴棋书画我还无甚么精通意愿,且崖闲暇相较尊者亦是极多,少有需我孤身行走之时,化不化作人形,到底有什么要紧。” 当然是要紧的,小纸鹤悄悄给自己补充了一句,它已经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笨了,不化作人形,它还可以说小鹤形态本身就不擅长弄那些,尊者等的纵容也使他们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要是化作人型,那不就借口报废了吗,没有任何理由,连崖都不会有过多的宽纵,那么它的智商问题,不就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连抢救遮掩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而且人形的话崖才不会对自己像现在这样的要求呢,就算是智商暴露,也只能换的所有东西堪可入目后才能停止必然会被督促的学业。 就像它说的那样,反正出行只要央求都有崖相伴,它还有什么一定要化作人形的必要吗? 洋洋得意的小纸鹤又糊弄过了一次危机,虽然这次已经不得不把几乎是尊者专属的撒娇用上了,但说得这么清楚,足够让它再随意玩个好些年啦。 。。。。。。 白璃若早就和张枫一起搬了出去,带着她们逐渐长成的一对儿女,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天降血雨,尊者临终遗言传遍普天时她分明已经哭到晕厥,但事后却死活不肯忘尊者死去和那座宅院的位置看上哪怕一眼。 明明隔了千山万水,她既然不肯向哪里走出哪怕一步,自然是基本此生同尊者临终处以及那个原本是尊者居所,现在归属于据说是他弟弟的地方无缘。 只是白璃若又任性的将一对儿女权且寄养在了阿娘那里,跋涉千里到了天机阁一处颇为重要的分部,掏出了半箱当初尊者所赠送的添妆,一点点将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弄明。 明了之后,就是怔愡,她是不懂得那般长生的滋味,但想来想去,若是尊者当真是十万年以前的人物,一路走下来厌倦也是理所应当罢。 况且还面临着爱侣寿命将近的痛处,自以为理会了尊者眼中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孤寞疲惫,反倒是释然了不少。 平静的回去甚至让已经是少女模样,姿容秀丽的少女有些惊讶的看着母亲,她是了解母亲对尊者的感情有多深的,本已经准备好了更多的时间和言语等候及宽慰,却不想母亲竟然已经是看开了的模样。 安静的向着少女露出笑容,却对于一切疑惑一言不发,若不是知晓她和尊者关系亲密,想来天机阁的人也会一字不出的,虽然没多大用处,她还是想要下意识似得,护好关于尊者的一切。 离曦子番外三 离曦子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怒然绝交了几个当真嘲讽严重的狐朋狗友,离曦子踏上了努力和尊者碰面的旅程。 这过程说顺利也顺利,说艰难也艰难,离曦子的能力基本足以去修界所有的地方,然而重重巧合影响下,硬生生奋斗了三年才得以见到尊者。 这些事情当然不会有谁主动告诉虞青尘,像是离曦子这般行径在修士中不算少见,离曦子他,他至多不过是运气离奇了些而已,或许不止一些。 在座的诸位原本见到约定时间已过,离曦子还没有来时习惯早到的修士们只是有些遗憾和好笑,还有果然如此的莞尔,然而待到离曦子迟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来迟,身上乃至于沾染了修士少见的风尘仆仆之时,才真的有了些运势诡异的感叹。 换做是他们,怕是宁愿在寻求三年与尊者相见的机缘,也不希望心心念念面见尊者,首次见面的形象却就是有些狼狈且不守约的模样。 不过。。。 行来的少年分明有些苍白脸色,脊梁却依旧笔直如竹,瞳孔带了点天然澄澈,半垂眼睑,只觉得宛如冰峰高举中自然舒展的雪莲,晶莹宁静,辽阔且清远。 薄唇如绘在绢纸上的一抹浅淡,笑吟吟勾起,自带了满山湖光秋月,本该全然宁静括淡的模样,却因着眉睫英挺,故而别样风流俊丽,宛转生辉。 离曦子能有这般好的人缘,和他那副皮相实在占了太多干系,天资反倒都成了其次,此刻纵使玉簪微斜,衣襟散乱,也只显得满堂光辉一瞬,名士谪仙莫过于此,洒脱从容。 衣襟上还沾了些暗红,在天青的颜色上分外明显,可看着离曦子,却只觉得那本就该是有一朵暗红盛放,与浓厚处更显秀丽姿容。 这般姿容颜仪,怕是无论何等姿态仓促,都要被掩盖了下去,只得以细细称赞。 走进来后从容一一行礼致歉,行云流水间雅致存韵让多少号称无意情爱的修士不觉间凝了双眼,只是直到他坐上了主家特意为他预留的位置,才有了好生看一眼尊者的机会。 一眼过后,就是魂魄逸飞,可怕的记忆和敏锐轻而易举的看透了尊者掩藏的全部真实,不该为生物直视承受的美丽在离曦子为之惊叹之前就是一点点用无法理解的昳丽将观睹到这份存在的人魂魄一点点消磨。 虞青尘当然是出手将离曦子的魂魄挽回并且遮蔽住了他对于自己的观测,这一段因为记忆载体无法理解和承受,是以甚至不在仲怀卿接收到的记忆里。 可是离曦子到底修为深厚,颇有福源,所以不像小纸鹤那般一恢复便飞速忘却,留存下这份记忆连他都一直不明白到底算是天大的幸运,还是天大的灾劫。 依稀记住了那份无法想象,不得形容的颜色,甚至为此忽视了先前所有人不知道自己异常的缘由,一心追寻,再也无法摆脱。 然后一点点更深的倾慕,一点点更深的绝望,越是靠近越明白不可能拥有,但是为了那么一点点的痕迹都愿意如扑火飞蛾。 像是至古时人们追逐那一轮过分美丽冰洁的明月,只是越加决绝和绝望,最后选择颠覆自己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也实在没有分毫的把握。 可是成功了后,前所未有的欣喜涌上让他都为之惊讶,尊者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还有希望。将一切投给来世,主动抹消存在的时刻,也正是如此方得以轻松决定。 最后释然抹消的那一刻,他其实是高兴的,至少,从未后悔。 阿芙的番外三 伴他游园赏花,一点点开解疏通,教他诗词歌赋,权谋兵法。细细的掰扯开讲透,做着曾经沈琅墨手把手教她做的事情的时候,阿芙不是没有突然挣脱,忽然醒悟心痛的时刻。 只是每每连眼神都未尝来得及转换,便又都被天道压了下去,阿芙先前对于沈琅墨堪称同样深爱,彼此不可分离尚且无法摆脱,何况其它的人,奚洳只是以为她爱好不时的走一下神而已。 直到沈琅墨结束了闭关,出来寻她的那一刻,阿芙才有了片刻真正的清醒。 天道的确是下了血本的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哪怕是最最忠于沈琅墨的仆从,都完全没有什么觉得不对或者不应该的想法。 是以一时间这居然被瞒得死死的,沈琅墨闭关的时候也没有听见半点风声。待到突破了境界欣喜出关,一一拜见长辈后,再有些讶异的去寻找居然没有任何消息和动作的阿芙。 问明阿芙不在院子后,想也不用想的就向着一处小花园独自行去,这个时间,若非是在院子里,阿芙多半都会去那个小花园消磨一些时光的。 踱步而行,步履悠悠,想到第一次闭长关阿芙居然这番不闻不问,稍许奇怪,又觉得多半是有些恼了,笑着顺手又折了一朵海棠,先前的礼物或许过于乏味,阿芙若是真的恼了,见了怕也不会多开心的。 笑吟吟少年金纹玄袍,神采焕发俊眉修目,郎朗风姿宛若骄阳,体量修长从容动作,举止间自有气韵使人瞩目难忘。 远远踏步而来,果然亲眼见得一个娇娇身影,婷婷袅袅,一时间眼中也见不得旁人,持花上前,正要开口玩笑讨饶,就看到心心念念的阿芙素手执了柄玉梳,亲手笑着缠了条绢带,在那里为一个娟秀少年绾发。 美人明眸皓齿娇艳如花,肤色雪白姿容秀美,是万千金银难以养出的泱泱华彩,此刻又做温柔模样,大方姝丽,细致从容,一点点束笼发丝时眼底都带着宠溺喜爱,是让人看了都要赞叹的美好。 少年有着通透且空灵的样貌气质,温柔到近乎绝望,哪怕笑着都有忧郁一丝丝流淌,干净极了的感觉,还有少许恰好可以勾起保护欲的天真与懦弱。 在周围的侍女簪环摇曳,身姿楚楚的拥簇下,在满园美不胜收,艳丽而又和谐的景色下,分外适当。 刺得沈琅墨的眼睛都有些生痛。 他还是信任阿芙的,即便是先前奇异的无人回报导致他什么都没有听说过眼前少年,也不觉得是唯一有同样权限的阿芙制止,正准备重新上前顺便询问一二,就看到阿芙的目光不经意间扫了过来。 扫过来看见那里站着的人,修长手指尚且拈了朵白海棠,花瓣饱满鲜妍,重重艳艳,却不见半分衰败累赘,便知道多半是这个人用了自身灵力温养供给。 本来已经顺着天道的意愿反击一次比一次无力,这次情感却又一下子汹涌起来,一下子真正冲破了重重障碍引导,真正属于原本阿芙的感情冲出水面。 只是就算冲了出来,阿芙也不知道自己受到的引导,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巨大的羞耻,愧疚,不知所措淹没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而逃,丢下了眼前的一切。 谁也不知道那天沈琅墨究竟在哪里愣了多久,因为世界意志的青眯所以天道难以干涉他,却还是可以干涉那周围的侍从,侍从们见不好便匆匆带着奚洳离开,熙熙攘攘的花园只留了那一个人,自然无从知晓。 直到第三天,才又有人见到了沈琅墨的踪迹,期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绕开了那个寻常去的也不多的小花园,沈琅墨无论是悄然离去,还是一直伫立,都是无法探寻的疑问。 谁也不清楚沈琅墨到底为什么放过了奚洳,沈琅墨的性情,其实一直也只有阿芙最为了解,沈琅墨也愿意在阿芙偶尔弄错的时候试着顺着阿芙的了解来做事。 但是那是天道没有影响的阿芙,现在的阿芙倘若还能同先前一般,也就不是受到天道更为严密的看护与监管的了。 阿芙or沈琅墨的番外完 再往后沈琅墨首次试图多番挽回一件事然而未果,奚洳莫名有了一群天骄拥簇,原本被沈琅墨彻底折服的倒是未尝动摇过,但是总有些恩惠或者其他导致一些人向那里,那个远不如自己才干的人物投靠。 不知不觉或者说是必然的,沈城,那个时候还是叫其它名字的城市,就有了两股暗流汹涌势成水火,沈琅墨从开始的处处留情到后来感觉到了什么的步步紧逼,统共也没有耗费太久。 就算是有着天道如斯的加持,奚洳还是节节败退,当他知道阿芙已有婚约而且先前彼此和睦时,便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之前知道冥冥中的操控何等麻烦过分,但是一直都以为起码有着底线。。。 能够察觉到这件事大约也是那个意识的警告吧,奚洳的嘴角苦涩,他当初,实在不应该轻生的,明明知道自己被监控把握到了什么地步,为什么还试图无谓的反抗,将本来可以安心在外的人,硬生生拉扯进这个旋涡呢。 令人恶心而又无奈的旋涡,他本来因为这段时间的开导确实有些对阿芙另眼相看,决心无论如何好好对待,但是现在微妙的愧疚和其它情绪掺杂,反而让他见到阿芙的时候就有一种比其它‘红颜’还要强烈的冷淡和难以面对。 正在这时候约莫天道发现再怎么都无法让奚洳在沈琅墨的攻击下坚持下去,索性一时间所有红颜统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蜂拥而来,或者带了本身的一点助力,或者靠着美貌和痴心为着奚洳加了点彩色并吸引部分人兴趣的谈资。 也的确有了些对这个感兴趣,好奇于奚洳魅力的人赶来,一时间奚洳这边的实力居然又增加了不少,摇摇晃晃,靠着其中几位红颜的管辖撑住了一时。 然而有了其它佳人的存在,和奚洳恰好陡然转冷的态度,任是谁都难免有所误会,何况当真较真,这点误会,也不是无根之谈。 阿芙在他那里得到态度和安抚,也确实远远不如先前。 沈琅墨早在其它红颜投入的时候就已经加快加大了攻击力度到人人都知晓他为此动怒的地步,在不知道怎么得到了阿芙在奚洳那里的待遇,或者说以沈琅墨的手段不知道才奇怪后,行为模式终于彻彻底底的向着堪称疯狂转变。 那些红颜天骄饶是智谋百出如有神助,也终于节节败退至于不可挽回。 最后的驿站成功地将其它闲杂人物统统冲散,陷入其余的处境了,只有了奚洳和不管因为什么从来未曾抛弃奚洳的阿芙被圈在重围中不可脱身。 天知道其中几分是沈琅墨筹谋,他人刻意,几分是天道见势指引,试图令奚洳得以完璧逃生。若非是沈琅墨本身也受世界意识的眷顾,这些事情原本也不会这般麻烦。 即便是这种情况,奚洳和阿芙也没有多少的狼狈,大约是冥冥间天道认为一个相对整齐好看的外表可以加大奚洳的存活能力,谁知道呢。 明明最后站在顶端,立足于悬崖上方的是奚洳和阿芙,身后虽说皆是敌人,黑压压的却也显出了一点点英雄末路的气质,可是面对悬崖下相对渺小到了寻常人无法看清面容,孤身一人的沈琅墨,却还是远远被碾压。 乃至于连跳下寻求生路的勇气都被阻断,默默的站在那里,即使是对于自己生命素来轻忽的奚洳也有一星半点的悲哀浮了上来。 默默然横剑欲要自刎,倒未必是有多少英雄情结,一直所作所为被人操控,有何能够谈得上骄傲的地方,只是觉得与其在他人手上痛苦挣扎,还不如自己干脆了断轻松爽利。 嘲讽的看了一眼天边,就不相信这样还可以挽回局面,虽然惨败的是他,面临死亡的也是他,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的那种力量对于沈琅墨不起效果,而沈琅墨也确实风华绝代,对于这样无趣的,令人厌恶步步被束缚无能为力的生活他早就厌恶透了,能够让那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失算一次,就是死亡,他也无比甘愿。 用力一削,削金断铁的宝剑却连皮都来不及破开,便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股力气的阿芙一把夺取。 利刃横在了脖颈,眼中充满了冷漠和些微的恨意,冷冰冰的看向了下方那个独自站立的身影。 不,不该是这样的,些微的恍惚让她似乎脱离了片刻束缚,但是看在下面的人眼中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眼神和动作依旧坚定决绝。 扬起的声线不像以往娇软间带了点从容华贵的悠然,落入沈琅墨耳中只觉得清冽刺骨冰寒,他已经知道了天之骄子的事情,也知道阿芙的状况怪不得他人,无力而且无奈,带了说不出的心痛同痛心。 然后的一切有如梦影,清醒过来后他便斑白了乌发,呕出了心血,一切已然重新回到了与原点相同的位置,想起来时,就带着朦胧而且不真切的锥痛。 再然后奚洳等人被软禁在了阿芙的府宅里,奚洳本人和那些红颜,却各个甘之若饴,前者是为了少些剪不断的红颜纠葛,后者则是为了长相厮守的痴心。 奚洳自己的选择,沈琅墨也无法全然干涉,毕竟若是想要将他们相对舒适的软禁锦衣玉食,便也不可能在府宅内限制得太紧,后来的一切,不过是如此到了奚洳寿終,其余佳人陪葬罢了。 再后来,便也没有多少事情,值得沈琅墨回顾,即使是天道又送来了一名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