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丈夫》 楔子 「欢迎光临!」 「请问您要点餐吗?」 一位高大男子朝点餐柜台走来,杨舒-立即绽开笑颜,以最完美的待客礼仪迎接客人。 「嗯。」客人隔著速食店的点餐柜台,在她面前站定。 哗!好高! 杨舒-暗自咋舌,这么高大的身材,起码有一百九十公分,八十几公斤吧?瞧他卷起的长袖衬衫下那双粗壮的手臂,好像一手就可把她举起来似的。 不过,他虽然魁梧了点,长得倒是满帅的,很有男子气概…… 咦?她在想什么?现在还在上班呢! 她飞快结束脑中的胡思乱想,继续对客人微笑。 不过,这个客人也好奇怪!他先瞥向她胸前的名牌,盯著「杨舒-」三个字许久,目光才缓缓往上,移到她的脸上,钜细靡遗地打量她白皙的脸庞,好像要数数她脸上有多少毛细孔。 这人的目光好傲慢无礼,杨舒-感觉浑身不自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用那种诡谲的目光打量她?他那种满含强烈企图的目光,好像店里的商品不是炸鸡汉堡可乐,而是——她? 她长得还算不错,喜欢盯著她瞧的客人不只这一个,他只是使人感到比较有威胁性罢了!杨舒-这么告诉自己。 「呃……请问您要内用或外带?要炸鸡、汉堡还是饮料?」杨舒-撑著笑容,礼貌地询问。 那名高大的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一双深沉的黑眸,依然瞬也不瞬地直瞧著她。 「抱歉!请问您现在要点餐吗?如果您目前还不打算点餐的话,能不能请您先让下一位客——」 「热咖啡。外带。」一抹满意之色出现在男人眼里,然后他简洁俐落地说道。 「啊?」 「刚才你不是问我要点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了,我要一杯热咖啡外带。」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就和他的外表一样,有一种粗犷的气息。 「噢。请稍候。」想到刚才自己张大嘴像呆子一样,杨舒-没来由地红了脸,低下头飞快结帐。「一杯热咖啡外带,一共是五十元。」 男人将一百元递给她,她很快地找了五十元铜板,还有发票以及装好的热咖啡递给他。 「这是您的零钱、发票以及咖啡。咖啡很烫,请小心饮用。」 「谢谢。」男人拿走自己的东西,又深深瞧了她一眼,才转身向外走去。 什么嘛……杨舒-忍不住蹙眉在心中嘀咕:瞧他那副傲慢的样子,好像来选妃似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概是景气不好,疯子也特别多吧。 她耸耸肩,堆起笑容,继续为下一位客人服务。 「欢迎光临!请问您要……」 ***bbs.fmx***bbs.fmx***bbs.fmx*** 门外—— 高大男子迈开阔步,走向一辆rv休旅车,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的妇人立刻紧张地问:「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你女儿……似乎和你不太一样。」男子随手将咖啡放进座位旁的杯架里,想起杨舒-明明防备、却又努力维持礼貌的窘迫模样,不由得暗暗失笑。 「那是当然啦,我女儿怎么比得上我?你不知道我年轻时有多漂亮,要不是因为我没去参选,中国小姐哪轮得到别人……」妇人的自吹自擂,在男人冷冷的注视下逐渐消音。 「呃,那么——骆先生,关于我们谈好的那桩协议,您……」 「我同意。」骆效鹏简洁有力地给予答案。 「真的吗?」妇人乐不可支。「那么那笔费用……」 「我会给你,不过不是现在。」贪财的女人!骆效鹏鄙夷地扫她一眼。「你确定你女儿会同意这桩交易?」 「会的!会的!她一定会同意的!」妇人唯恐拿不到钱,连忙用力点头。就算女儿不同意,她也会拼老命逼她同意。 「嗯。」骆效鹏点点头。哼!母亲贪婪爱财,女儿岂会好到哪里去?她们母女想必是一丘之貉,他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虽然,那女孩看起来并不像那样的人…… 「为了保障双方的权益,我会拟下一份合约书,只要你女儿签下合约书,我便会立刻付钱给你。如果你女儿不肯签合约,那么先前的协议自然无效。」 「不!」听到「无效」两个字,妇人焦急地大嚷:「我会让她同意的!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签下合约书的!」 「那么,我静待佳音。」说完,骆效鹏打开窗户,燃起一根烟,深不可测的瞳眸转向幽渺的黑夜。 你将属于我—— 杨舒-! 第一章 深夜十点,是速食店打烊的时间,今天照例又是杨舒-做最后的总检查,确定一切没有问题才能锁门离开。 她从高一开始,就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在这间速食店打工,直到二专夜间部毕业后正式升为店长。薪水多了些,工作也逐渐受人尊重,她算是小媳妇熬成婆,出头天了。 检查完毕,她熄灯走出店外,确实地上了门锁,才跨上心爱的二手小绵羊往住处骑去。 几乎每个下班的人,都行色匆匆地赶回家,因为家里有挚爱的家人等著他们,可是……没有人等著她。 这个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她的母亲,然而她们已经半年多没有见面了,不知道她母亲又躲到哪个地方去豪赌。 不过无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她知道母亲还活著,那就足够了。 她的人生,实在不怎么幸运——父亲在她五岁那年过世,而且她还有个好赌又不负责任的母亲,常常一出门赌博就是两三天不回家,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起床上学、自己签联络簿、自己洗衣服、自己煮饭吃……甚至自己打工赚钱——打从国中开始,晚上她就在蛋糕店里帮忙,赚取一点微薄的生活费,也学会了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 母亲很少在家,只要一回来就是倒头呼呼大睡,杨舒-反倒还要煮饭、洗衣伺候她。幸好母亲也从没让她太累,总是住几天、要点钱之后又走了。 偶尔,母亲良心发现,会拿一点钱回家,可是临走时会索讨更多,所以杨舒-宁愿她别拿钱回来。 她靠著自己的力量半工半读,好不容易把专科念完,在速食店也被升为店长,生活总算稳定下来,现在还能应付母亲不时伸手要些小钱,她的日子过得愈来愈平顺了。 她要存钱买间小套房,和母亲搬离这间老旧的房子,重新过新生活。 杨舒-微笑筹画著,仿佛看见光明的未来正在前方向她招手。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之神竟在这时向她开了一个玩笑…… 吱—— 她将摩托车停在矮旧的家门前,拿起包包正准备开门,忽然一阵诡异的感觉从她背后传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那种掺杂著不安、诡谲与恐惧的复杂感觉。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母亲从阴暗处探出头,正鬼祟地打量四周。 「妈——」杨舒-惊喜地喊道。妈真的回来了! 纵然妈妈再怎么不是,总是她的母亲,她还是挂心她、思念她。 「嘘!先别叫,进去再说。」 确定没有其他讨债的人跟踪,邓美琴才推著女儿,赶紧进门去。 「呼!热死我了。」邓美琴一屁股在榻榻米上的矮木桌前坐下,很没气质地一手撩高裙摆,一手猛力摆动替自己扇凉。 「妈,喝点水。」杨舒-替母亲倒来冷水——因为家里没有冰箱,自然也没有冰水。 邓美琴二话不说端起水杯一口饮尽,还豪迈地用手抹去嘴上的水渍,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哈!」 杨舒-细细打量母亲……妈妈瘦了点,看起来也苍老了点。 可以想像,这半年来妈在外头的日子过得不是太好,她才会被折磨得消瘦又憔悴…… 「妈,这半年来你都在哪里?怎么连通电话也没有?」杨舒-只是纯粹抱怨,她也知道母亲出门就像丢掉了,顾著自己玩乐都来不及,哪会想到还有女儿为她担忧呢? 「唉,先别提那个了。舒-,妈完了,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听到母亲哭泣似的哀号,杨舒-心头猛然一惊。 「妈,你又欠人家钱了?」上回那五十万,她好不容易才分期付款慢慢还清,怎么才半年不见,母亲又欠下债务? 「我也不愿意啊,实在是赌运太差!当初我是想,如果我赌赢了,咱们母女俩就不用再过苦日子,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著吃一辈子……」 「问题是你赌了这么多年,赢过几次?」那些赌场早就动了手脚,会让赌客小赢,也只是想钓更大的鱼上勾罢了。 「所以我说我运气不好啊。」邓美琴自怨自哀。 「妈,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还要做那些白日梦?我们老老实实、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行吗?」 「哟——你还怪我?妈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邓美琴理不直、气不壮地辩驳,把自己好赌的责任推到女儿头上。 是!没错,她就是个自私的女人。眼中只有自己,哪管别人死活?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女儿是她生的,挣钱给她花,也是天经地义的啊。这么一想,邓美琴便理直气壮起来。 「你又欠了多少钱?」杨舒-实在很不想问,但却不得不问。 她有预感,金额绝对不会太少。 「呵呵……其实也不算太多啦,两百万而已。呵呵呵……」事已至此,邓美琴只能傻笑。 「两百万?!」杨舒-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上回那五十万,她日夜辛劳打工,外加批货利用网拍赚钱,也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还清。这一回……两百万?! 原本规划好的美好远景,在她黯淡的眼前逐渐远去…… 「妈!你真的太过分了!你到底有没有为我著想过?你真的要逼我去死吗?」 见女儿脸色铁青,要发火了,邓美琴赶紧好声好气地说:「舒-啊,你先别生气,听妈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两百万的债务,我得等到哪一年才还得清啊?」杨舒-气得红了眼眶。 哪位母亲不是心疼子女、宠爱子女?只有她的母亲自私自利,从来只为自己著想。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却连未来在哪里都看不见,只有摆脱不掉的债务永远跟随著她。 「唉,你先别难过嘛!听妈说喔,现在这里有一份工作,可以让我们马上赚进两百万——」 「你休想叫我去卖身!」杨舒-立即高嚷,警戒地瞪著母亲。 能够一下子赚进两百万,用脚底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好工作。 「啊——」邓美琴张大嘴愣了愣,才又堆起笑容说:「这不是卖身的工作啦,只是……帮佣而已。」 「帮佣?」杨舒-拧起秀丽的眉,怀疑地打量母亲。「什么样的帮佣工作,会给两百万这么高的薪水?」 「呵呵,这不是一年的价钱,是三年啦。因为帮佣的地点不是都市,是在中部山上一个很远的地方啦……请人不容易,所以他们一次雇就是三年,薪资两百万,换算一下一个月差不多五万多,这是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满辛苦的啦,所以当然值得这么多钱。」 「是吗?」杨舒-想了想,照母亲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辛苦她不怕,她只怕母亲逼她去风月场所上班还债,那么她是抵死也不从的。 「所以宝贝女儿,你接下这份工作好不好?只要你一点头答应,妈的债务马上解决了,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怕人找上门,三餐不济,餐风露宿……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怜……」邓美琴揪著脸,只差没滴下几滴眼泪印证她的悲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杨舒-冷冷地道。 「别这么说嘛!」现在邓美琴有求于她,没空发火。「那老板我见过,人很好的,他住的地方豪华又宽敞,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她拼命怂恿。 「既然这么好,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呢?你才四十几岁,也没缺手缺脚,只要肯做的话绝对应付得来。」杨舒-嘲讽地问。 「唉!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啊,问题是人家不要我嘛。」要不然那男人那么帅……嘶!邓美琴偷吸了下口水。 「你年纪又不大。」 「这不是大不大的问题,而是生不生得——啊!」邓美琴发现自己差点露馅,惊呼一声,猛然住嘴。 「生什么?」杨舒-心生疑窦。 「就是生……生力气啊!我年纪是不大,但是这辈子没做过什么苦活,我怕撑不下去啊!阿你从国中开始就在打工,比妈有工作经验,你就好心点帮帮我吧!」邓美琴掩著脸痛哭起来。「阿连你都不帮我,我不是等著被人砍死吗?呜……」 见母亲哭成那样,杨舒-既无力又心疼。眼前的妇人确实很可恨,但她是她的妈妈呀!因为摆脱不了赌的魔障,只能一再地在地狱中沉沦。 杨舒-很为难,目前的工作她很喜欢,能熬到店长的职务也实在不容易,但是如果要偿还母亲欠下的两百万债务,现在的薪水根本没办法。 「真的只要工作三年,就能赚到两百万?」她终究是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她不能不管她。 「没错没错!而且啊,还可以预先支领这笔钱,帮我度过这个难关。」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难得上天怜悯她呀。呵呵呵! 「来,这个你帮我签一下——」邓美琴「唰」地从皮包抽出一份文件,推到女儿面前。 杨舒-诧异地瞪著那份文件。「这是什么?」卖身契? 「我刚才不是说了,人家一次要做三年,还可以预支两百万给我,那当然要签约啊。」 「还要签约?」杨舒-拿起那份文件,第一页的抬头写著:工作履约保证。 她正要继续往下看,母亲就急忙抽走,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一指,顺道将一枝笔塞进她手里。 「我还急著离开,没有太多时间。哪,你赶快签一签,我明天一早好拿去给人家。」 见母亲好像很心急,杨舒-感到有点怀疑,不过虎毒不食子,妈再怎么贪婪爱钱,也不会卖了她吧? 「好吧!」于是她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谁知道签完了名,母亲还要她盖章。 「还要盖印章?」杨舒-诧异地问。 「这样比较有法律效力嘛!」邓美琴干笑。 杨舒-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又乖乖找出印章来盖。 「好啦!」女儿一签完名、盖好章,邓美琴立即抽走文件,万般宝贝地塞回皮包里。「那我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工作的事我会再跟你联络。」 「你不留下来住几天?」杨舒-期盼地问。一直以来,她都很寂寞,就算是不负责任的母亲相陪,也好过只有她一个人。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上班很累,赶快休息吧,我改天再来。」说完,邓美琴脚底像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地走了。 到了门外,邓美琴喜孜孜地抽出那份文件,用力亲吻了下。 嘿嘿,这可是她的宝贝,可以换很多钱哪! 对了!说到钱—— 她回头看看屋内,见女儿没有追出来,便赶紧抓著包包,跑向停在暗处的休旅车。见她过来,车窗被开启,露出了一张性格霸气的脸庞。 「骆先生,我女儿答应了,也已经签名盖章了。」看见金主,邓美琴立即堆起笑容,巴结地将文件送到他面前。「怎么样?现在你可以给我钱了吧?」 骆效鹏瞄了眼,确定没有问题,才将合约收进纸袋里。 「只能先给一半。」他淡淡地道:「得等到你女儿确实履行合约,我才会给你另外一半。」 「喔……」邓美琴有点失望,不过那也无妨,只要有一半那就够了。 「那就先给我一半吧,拜托你了。」救世主啊!邓美琴涎著脸祈求。 「这是即期支票,随时可以兑现。」骆效鹏交给她一张支票,提醒道:「或许你女儿的工作需要时间处理,不过我没有太多耐性,最迟下个周末之前,要她上山来找我,否则你不会再得到另一张支票。」 「不!」邓美琴紧张地惊呼。「她会准时过去的,我保证!」 「最好如此。」骆效鹏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迳自离去,他已经多耽搁了一天,必须立刻赶回农场。 「呼!」他走了,那份迫人的窒息感才消除。邓美琴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看支票上的金额。「嘻!」钱哪——她的宝贝。 啪!她伸指弹了下支票,然后高高兴兴地收好,藏进皮包里。原本她心里还有一点点罪恶感,但是看到钱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有钱,就算得出卖女儿,也不算什么吧? ***bbs.fmx***bbs.fmx***bbs.fmx*** 午后五点,山谷间逐渐降下的山岚,将碧绿的山峦妆点得朦朦胧胧,最末一班公车在写著「碧岚村」的站牌前停下。这里也是终点站,等会儿公车将会沿著原路线折返市区。 杨舒-是车上最后一名乘客,她向司机道谢后,提著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跟在一位驼背的老太太之后下车。 她终于还是来了! 和母亲谈过之后,她利用一个礼拜的时间辞掉工作、整理东西,然后来到这里准备开始为期三年的「女佣生涯」。 她吐口气,缓和一下长时间待在车厢内的烦闷气息,顺道打量眼前的小村庄。 它真的很小,站在高处一眼便可望尽,大约几十到上百户大大小小的木造平房坐落在矮山坡间。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看到商店、饭馆、米店、肉店等的招牌,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城镇。 她走了半条街,向几名坐在家门前闲聊的农妇询问了前往「蓝天农场」的路。 「请问一下……蓝天农场要往哪里走?」 刹那间,她的周遭陡然陷入一片寂静,不只原本聊得开心的农妇不说话了,就连附近正在购物或是交谈的声音也不见了。 一道道满含著疑窦的审视目光,朝她直射而来。 她说错了什么吗?杨舒-霎时感到紧张起来。 「你要去找人?」一位妇人怀疑地看著她。 「是的。」杨舒-浅笑回答。「我要找蓝天农场的主人——骆效鹏。」 「你该不会是从台北来的吧?」一位年轻男人粗鲁地插嘴问道,打量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呃,是的。」从台北来的又怎么样?从台北来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大坏蛋? 他蔑视的神态,让杨舒-有点不高兴。 「哼!」听到她的回答,年轻人居然直接从鼻孔里发出哼声。 不只年轻人,一听到她是从台北来找骆效鹏的,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杨舒-真的感到很莫名奇妙,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村子纯朴宁静,可是住在这里的人怎么那么不友善? 难道其实骆效鹏才是杀人越货的大坏蛋,让村里的人个个恨之入骨? 「好了。我看她像个好女孩,大家就别为难她了。」刚才早她一步下车的驼背老太太开口劝众人,然后转向狐疑纳闷的她,慈祥地道:「你要去蓝天农场是吗?从那条路一直往上走,大约十五分钟就会看到蓝天农场的指示牌,沿著指标继续往上走,再过五分钟,就可以看到农场的房子了。」 「谢谢您,您人真好。」这才像个和善的村民嘛。 杨舒-甜笑著向老妇人道谢后,拖著大旅行箱,朝老妇人所指的水泥路走去,背后立即响起一片吱吱喳喳的交谈声,不过她也懒得理会别人怎么说了。 山岚降下之后,雾气逐渐深浓,远处的景物都看不见了,她得在天色完全转暗之前,尽快走到蓝天农场。 可能是她的脚程较慢,二十分钟后,她才看到蓝天农场的指标。又走了约五分钟,终于看到了属于蓝天农场的屋子。 「这就是蓝天农场吗?」她不由自主发出赞叹。 这里比刚才下车的「碧岚村」山势更高,正好坐落在一座高高的山坡上,最显眼的,正是矗立于山坡顶端那幢褐檐白墙、壮丽巍峨的北欧式木造别墅。 难怪村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就赏白眼,在这种穷乡僻壤盖起这么豪华舒适的住所,当然招人嫉妒呀。 杨舒-不明白村民那些诡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么揣测著。 而她很快发现,蓝天农场目前盛产的是苹果,从她所在的道路两旁,一直绵延到最高处的豪华别墅附近,放眼所及都是一片片的果林,许多硕大艳红的果实垂挂在枝头。 「是苹果耶。」她凑近一看,阵阵浓烈的苹果香气扑鼻而来,让她嘴里盛满唾液,好想偷摘一颗来尝尝。 不过这可都是她未来的雇主——骆效鹏的生财宝贝,要是发现她偷吃这些昂贵的大苹果,说不定会扣她薪水呢。 她忍住嘴馋,继续拖著旅行箱朝道路尽头的大别墅走去,途中遇到一名二十开外、背著大竹篓的年轻男人从果林里走出来。 杨舒-心想他说不定是她未来的同事,于是立刻露出笑容打招呼。 「你好!你也帮骆先生工作吗?我叫杨舒-,是从台北来的,会在这里工作,未来还要长久相处,请多多指教。」 「哼!」年轻男人的反应居然也是白她一眼,扭头又走回果园里去了。 哇——是怎样?!村子里的村民讨厌骆效鹏就算了,怎么连替他工作的人也这么厌恶他?他的人缘怎么这么差? 难道——他果真是个大坏蛋? 被这些莫名奇妙的人弄得迷糊又不安的杨舒-,怀著忐忑心情继续往前走,途中又遇到一名正在采收蔬果的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秀丽苗条,但是神情很冷淡。 「你真的来了?」女孩看她的眼神,活像看见不受欢迎的野狗。 「嗯。」看来,她未来的主子骆效鹏先生,已经把她要来这里工作的事情告诉大家了。 不过大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不欢迎她来工作吗? 「骆大哥目前人正在屋子里,你可以直接进去找他。」女孩冷冷地说完,迳自别开头去摘豆苗,杨舒-已经从一头雾水到无力,懒得再生气了。 谢过那个女孩,杨舒-来到别墅门前,仰头望著那栋高大的木屋。 近看更是壮观啊,这栋房子真是漂亮! 木造别墅开了很多窗子,采光非常棒,山区空气好,没有污染,窗户干净得像刚装上去的。窗台前放了几个盆栽,种植了一些黄、紫、橙色彩鲜艳的小花,更富欧洲乡村气息。 她赞叹地凝睇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赶紧提著旅行箱上前敲门。 咚咚! 「请问……有人在吗?」唔,好紧张!她抚著胸口舒缓气息。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应门。 咦?骆效鹏不在吗?刚才那女孩不是说他在家? 杨舒-只好握起小拳头,再敲一次门。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还是没人来应门,她开始怀疑刚才得到的情报是否正确? 她抡起拳头,准备再敲最后一次门,如果这次还是没人来应门,她就要折回去找那位女孩来帮她开门。 她抬高拳头,正要往厚重的木质门板敲下时,大门忽然被人从里头拉开,她差点一拳头敲在那人胸前—— 「噢!」她急忙缩回手,差点发出大叫。 她将视线挪回前方,挡在她面前的是一堵套在褐色格子衬衫下的宽大胸膛,很结实,感觉像经过长时间的魔鬼锻炼,搞不好还有胸肌。 她美丽的杏眼沿著那片胸膛缓缓往上移,越过凸起的喉结……嗯,她肯定站在眼前的是个男人……然后来到那人的脸庞。 「啊!」这回她真的惊叫出声。 是他?她认出他高大的身材,和那双深沉又复杂的眼眸。 「以后不必敲门直接进来,大门直到睡觉前都不会锁。这是你的?」男人一只大手轻松地提起她的旅行箱,迳自转身走回客厅。 杨舒-愣了愣,才快步追上去。「等等……你是上回来我工作的店里买咖啡那个人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台北人?那么他怎么会跑到台北去买咖啡呢? 「我住在这里,不过偶尔会到台北处理事情或是……买些东西。」譬如——一个女人。 他没停下来等她,像提著公事包般轻松拎著旅行箱,进入玄关。 「你住在这里?噢,你该不会就是……骆效鹏先生吧?」 「很高兴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的语气听来也有点嘲讽。 这里的人真的好奇怪!杨舒-发现他的大脚跨上木质地板,穿过客厅,绕过起码可以容纳十个人的原木长餐桌,然后爬上楼梯。 「呃……请问你要去哪里?」她狐疑地问。现在开始工作,也太急了一点吧? 「带你到房间,将你的东西放好。」 骆效鹏依然没有回头,显然很习惯背著人说话。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杨舒-忍不住咕哝。和这些怪人相处,看来她未来三年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上了楼,他走向一扇同样是原木材质的门,对她说:「以后你就睡在这里,这里算是你的房间了,你的衣服可以挂进衣橱里,房间里的任何物品你都可以使用,不用先来问我。」 「喔。」她在房间用的东西,当然不用先问他,他的说明有点怪异,不过杨舒-没想太多。 「你先整理一下东西,或是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吃饭时我会来叫你。」 「噢,谢谢。」杨舒-赶紧道谢。 骆效鹏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随即转身下楼了。 第二章 杨舒-一个人在房间里,这才有心思开始打量她未来的房间。 房间很大,差不多有十多坪吧!山区地大,房子也盖得大,房间理所当然也应该大,不过连客房也这么大…… 况且该怎么说?这间房间真的也不像客房,里头的摆设粗犷率性,充满男性气息,而且好像摆放了一些私人物品,不知道是客人留下的,还是前一任帮佣忘了带走? 她当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懒得追究了,打开旅行箱,决定趁著晚饭前先把衣物整理好。 她将衣服拿出放在床上,用自己的衣架一件件挂好后,打开衣橱准备放进去,然而——一打开衣橱她立即愣住,因为里头并不是空的,已经有其他人的衣服放在里面。 衣服不多,大约才七八件,稀稀落落地散挂在白铁架上,看得出都是男性的衣物,而且尺寸似乎很大。 难道是骆效鹏的?她拉出一件衬衫,这般怀疑著。 那件衣服简直像巨人穿的,除了骆效鹏,她想不出还有谁的衣服这么大? 他的衣服为什么不挂在自己房间,要挂在客房里?杨舒-纳闷不解。 莫非是他的衣服太多,自己的衣橱全挂满了,所以才挂到这里来? 嗯,这么说来也有可能。反正她带来的衣服不多,让他的衣服放在她衣橱里也无所谓。 于是她将那些衣服拨到一边,再将自己的衣物挂在另外一边。 所有的东西刚整理好,正好骆效鹏上来喊她下去吃饭,她立刻开门走出房间,和他一起下楼。 「房间还满意吗?」骆效鹏又用那种令她不自在的眼神紧盯著他,活像她是他嘴下的猎物。 「呃……很不错,谢谢。」她没提那些私人物品和衣橱里的衣服,不想让他以为她小气爱计较这些。 来到餐桌前,她又被吓了一跳,先前空荡荡的长桌现在全坐满了人——大约有八个人吧,只剩下两个座位是空的。而餐桌上堆满了像山一样高的食物,可以喂饱一整支球队。 「坐下吧。」骆效鹏在首位坐下,也示意杨舒-在一旁的空位坐下。 「噢,好的。」杨舒-拉开椅子坐下,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眼神同样充满了怀疑、不信任与鄙夷。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们啦?杨舒-无奈至极。 「她就是杨舒-,从今天开始会住在这里。」开始用餐之前,骆效鹏先向所有的人介绍她,而他也简略向她介绍了餐桌上的人。 那些人都是他的员工,有厨娘爱玉和她的哥哥德辉,以及几名单身的工人,名字她还记不太住——如果是已婚的工人,他就不提供伙食及住宿了。 为彼此简单介绍之后,骆效鹏说:「开动吧。」 接著,餐具碰撞声与进食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不过气氛还是很僵滞——杨舒-开始觉得问题好像不是在骆效鹏,而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那些人看起来并不讨厌骆效鹏,会对他露出腼腆的笑容,甚至感觉得出他们非常敬重他。 而对她呢——与其说他们视若无睹,倒不如说像看见讨厌的虫子出现在餐桌上一样,恨不得一把拧死…… 这个发现让杨舒-郁闷不乐,食不知味。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甚至还没开始工作就被同事排斥,未来三年漫长的日子她怎么熬得下去? 吃完饭,爱玉切了水果,大伙儿转移阵地到客厅聊天、看电视,但是没有人邀请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那些不友善的眼神,于是向骆效鹏道:「不好意思,我想先回房去……」 「嗯。」骆效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或许真的需要点时间做好心理调适,你上去准备一下吧。」 「噢,谢谢。」她充满感激地转身上楼。 他人不坏嘛,很懂得体恤员工,而且观察入微,知道她需要时间调适被人排挤的受伤心灵。不过—— 准备?要准备什么? 嗯,大概是准备明天一早就得起床工作的情绪吧。这么一想,她就没有回头去问骆效鹏,他说那句话的意思。 回到房里,躲进她私人的小天地,杨舒-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希望大家能够尽快接纳她,不要再排斥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了。 ***bbs.fmx***bbs.fmx***bbs.fmx*** 淅沥…… 夜半,旅途劳顿的杨舒-沉沉进入梦乡,可是隐约的哗啦水声传入她的耳里,略为惊扰了她。 「嗯……」下雨了吗? 她实在太困倦,没力气爬起来看个究竟,只是翻个身,又继续香甜睡去。 不久,水流声停止了,可是一会儿之后,她身上却发生灵异事件。 一份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她肩上,沿著纤瘦的背脊缓缓落到她的臀部,亲匿地磨蹭一会儿后,暧昧地滑下大腿……有人在摸她——而且还是只色鬼! 她陡然睁开眼睛,动作迅速地翻身拈亮床头柜的台灯,让那只色鬼无所遁形。 啊——不是鬼! 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透出灼热的光芒,由上而下打量著她,那双黑眸的主人正是骆效鹏。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的高酬劳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就觉得奇怪,以一个佣人来说,三年两百万的薪资实在有点高,原来是因为深夜还得兼做「特别服务」啊! 「啊——」她猛然跳起来,扯开喉咙放声尖叫。 「你做什么?」骆效鹏英挺的剑眉紧皱,像看疯子一样地看著她。「不要再叫了!」 杨舒-才不管他,要她不叫,不等于要她乖乖等著失身? 「你别过来!」她跑到房间里离他最远的地方,继续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 「住口!这么晚了,你要吵醒别人吗?」骆效鹏怒瞪著她,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劲。 她就是要「吵醒」别人,不然还等他伸出魔爪吗? 他一靠近,她立刻换个方向,跑到门边继续大叫。「救命哪!快来救我——」 人性果然没有令她失望,门外很快传来剧烈的擂门声与叫嚷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舒-正好在门边,赶紧打开门锁,门一开,立即冲进几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有的没穿上衣,有的衣服歪了,还有的忘了穿裤子,穿著四角内裤就冲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他想对我——」杨舒-愤慨地伸手指控,却发现——根本没人在听。 那几个人一进门就直接冲到骆效鹏面前,个个面色紧张地询问。 「骆先生,我听到了求救声。」 「您要不要紧?」 「那个女人没伤害您吧?」 「喂……」杨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差点被侵害的人是她吧?这些人真是过分! 「我没事。」骆效鹏简略安抚大家的情绪,便将视线转向杨舒。「你在搞什么鬼?」 他语气中的指责令她惊讶又愤怒,一个半夜企图爬上她床的色狼,居然敢用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质问她?!这个世界真是变了! 他以为自己长得又高又帅,她就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他的临幸吗? 「我才想问你呢!居然半夜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你这个衣冠禽兽!」 「……」骆效鹏气得面颊抽动,脸色铁青。 「噗!」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出来,骆效鹏马上赏给他一记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那人立即惭愧地垂下头,紧紧闭上嘴。 「你不肯履行合约?」骆效鹏再将视线转回杨舒-身上,更冰冷地质问。 「合约?」他提到合约,让杨舒-陡然愣住。「什么合约?」 她根本没时间仔细看清楚合约内容,难道里头有什么荒谬绝伦的条约吗? 见她一脸怀疑,骆效鹏眉头拧得更紧。「你忘了自己曾经签名盖印的合约?」莫非合约上的签章不是她的,邓美琴骗了他? 「那份合约我当然记得,但是里头没有注明这一条吧?我……我只是来当女佣而已,可不是陪睡侍寝的应召女郎。」 「女佣?!」不只骆效鹏,在场所有的人一起用同样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 「难……难道不是吗?」大家那是什么眼神? 「你到底看了合约内容没有?」她到底明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骆效鹏双手环胸,冷冷地打量她。 「我……」杨舒-很想说她看了,但事实上——她没看。「我是没看,不过我妈说那是份女佣的工作契约……不是吗?」 「你妈这么告诉你?」骆效鹏顿时明白了,显然他们都被邓美琴摆了一道。 「对啊。」 「呃……」现在换大伙儿迟疑了,原本鄙视的眼神全变为同情的目光,而且回避著她的视线,像是害怕她追问什么。 同情?一抹心惊刺入杨舒-的心坎。他们原本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要突然同情她? 一种令她恐惧的可能性窜入她的脑海——那是她死都不愿见它发生的,于是她选择忽视它。她不要自己胡乱揣测,她只想要答案。 「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的视线笔直对上依然面无表情的男人,相信他会告诉她实话。 而骆效鹏也没令她失望,他毫不掩饰、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不!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做女佣的工作——你被你母亲骗了。」 「不……」杨舒-脸色倏然苍白,脑中嗡嗡作响。 骆效鹏走了开,拉开五斗柜最上方的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回来交给她。 「这就是你当初签下的合约,你可以看一下内容。」 其实杨舒-并不想看,因为她不想知道这么残酷的事实,然而她必须证实这男人有没有说谎。 她颤抖著手接过来,取出合约,细细地将条约内容一项项看清楚。愈看,她的心愈沉;愈看,她的心愈冷。 当她看完全部条约内容后,眼泪已经快落下来,她撑著最后一丝自尊,没放肆地痛哭出来。 原来大家鄙视她、厌恶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只是个生产工具! 妈妈诱骗她签下的契约不是什么女佣的工作合约,而是要她出卖自己身体、替人生孩子的产子契约! 「我妈……向你要求两百万?」她只能勉强挤出这些话。 「不,是五百万。」骆效鹏的回答又是残忍的一刀。「她已经先拿走两百五十万,等到孩子生下后,我会再付给她两百五十万。不过……她似乎并不希望我告诉你这些。」 「呵……」杨舒-痛苦地笑著闭上眼。那当然了!因为母亲想全部独吞。 这就是她的母亲!贪婪、自私,毫无慈爱亲情。 「那么她……是怎么找上你的?」他看起来不像爱赌的人,不像她母亲会往来的那些朋友。 「两个礼拜前,我在回来的山路上遇到她,当时她正被赌场的人追杀……」 那天,他正好下山办事,傍晚本来就要回来了,但是正好朋友约他碰面吃饭,聊得高兴还多喝了点酒,所以一直在朋友家待到深夜,等酒精效力退去后才开车回山上,正好在半途遇到邓美琴。 她逃债躲到山区,没想到还是被那帮人逮住,那些赌场的黑道分子准备把她打到吐出钱为止,再不然就是砍断她的手脚,以示惩戒。 「住手!」他想也不想,立刻出面阻止。 不是他见义勇为,想拔刀相助,更不是他好心善良,想替妇人解围,而是他们所站的土地属于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土地染上血迹。 「怎么?你想管闲事?」几名黑道分子立刻围了上来,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你们要杀要砍,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不过你们脚下的土地属于我,身为地主,我有资格要求你们离开我的土地。」 妇人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看来是那般可怜,然而骆效鹏没有半点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会和这些黑道分子扯上关系,若非酒和色,就是赌或毒,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怜悯用在他们身上太可惜了。 「这块地你的?」几个黑道分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种荒山野岭也有地主。 「需要我拿出证明吗?」骆效鹏懒洋洋地问。「顺道一提,不只你们现在踩的土地,只要是从这里看得见的土地,统统是我的。你们最好下山去,比较不会影响到我。」 「如果我们不下山,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嘿,我们就是土匪,就是脸皮厚怎样? 「我是不能够怎样,不过警察总能够处理吧?山区的派出所就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只要我打个电话,他们会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再不然也会在下山的路上等著各位。我想各位应该都有些不欲人知的过去……」意思就是,大家都是有前科的人,最好不要再被警察逮住。 「唔……」不能否认,骆效鹏这样的威胁很有效。 在黑道混,哪个人不是或多或少有点不良纪录,惹得条子牙痒痒的?平常他们与条子就是死对头,路上见了都会绕路,这会儿要是真的在这种穷乡僻壤被盯上,还真是跑都没地方跑。 「哼!反正这臭女人也跑不远,我们就在下山的路上等著她,她有本事就在山上住一辈子,否则只要下山被我们逮住,看老子怎么教训她!」 几个凶神恶煞悻悻然走了,邓美琴兴奋地猛向他道谢。「谢谢你!谢谢你!你救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不必道谢。我刚才说了,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污了我这块土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说完,骆效鹏走向他的休旅车,准备离去。 「等等啊!」邓美琴赶紧追上去,死皮赖脸地央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先收留我几天吧?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我就安全了,不然我会被砍死的。」 「你会不会被砍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义务要收留你。」他开的是农场,可不是慈善机构,他顶多送她一句箴言: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别这么说嘛!」看他没比刚才那些人好说话,邓美琴也急了起来,不禁怨叹自己不再年轻,无法用美色迷惑他。 年轻……美色……有了! 她眼睛一亮,立即涎著脸问道:「那个……帅哥啊,你结婚了没有?」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骆效鹏根本不想跟她说话,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没有对不对?哈!我就知道。」荒山野岭的,哪娶得到老婆?「不然这样好不好?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帮我还钱,就当做是聘金你说怎么样?」她跟他谈起条件。 「哼!」骆效鹏的反应是一声冷笑。她女儿?不跟她一个样才怪!就算他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也不会去娶一个贪婪堕落的女人。 「唉!你别那副表情,我女儿可是和我一样漂亮,不信你看。」邓美琴赶紧从皮包里抽出照片,递到他面前。多亏她将女儿的照片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你看看,我女儿漂不漂亮?」 骆效鹏本来懒得瞧的,不过看在她强力推销的份上,他勉强瞄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原本打算立即移开的视线瞬间定住。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真的有个漂亮的女儿。 照片中那个大约高中年纪的女孩,面容清秀,双眼清澈明亮,白皙的皮肤干净无瑕,让人想伸手捏一把。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我?」邓美琴陶醉地看著,幻想二十年前的自己。 骆效鹏看了看妇人,她应该也曾经是个美丽的女人,只可惜现在历尽沧桑,看起来比寻常妇人干瘦苍老,只能说美人迟暮,青春不再。 「她是长得不错,但是我没打算娶妻。」他对婚姻的观感,不需要对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妇人倾诉。 「唉!你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怎么会不想娶老婆呢?告诉你,我女儿不但漂亮而且又能干,什么家事都会做,绝对会是个贤慧的好老婆,可以给你生一窝白白胖胖的孩子。」 孩子?骆效鹏心头仿佛被撞了一下,意志开始动摇。 他对她所说的贤慧老婆没兴趣,不过这些话牵动了他心底的一个渴望——他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继承他半生心血的子嗣! 骆效鹏根本不想结婚,他的母亲在他幼年时抛家弃子,以及前一任女友带给他的阴影,让他对女人深恶痛绝。 他才不会愚蠢到娶进一个女人,招来一个甩不掉的祸害。 这妇人的女儿是长得不赖,由她生出的孩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基于优生学原理,要挑选孩子的母亲,当然得找个相貌还算像样的女人。 至于性格会不会像她们母女一样?他想只要好好教育,应该就没有问题。 如果这妇人的女儿愿意为了母亲替他生一个儿子,那么他倒是愿意替她偿还这两百万的债务。 「如果我不娶她,但是要她替我生个儿子,这样你们也愿意吗?」他问。 「啊?」邓美琴霎时愣住,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结婚,只替你生孩子?」 舒-怎么可能答应?邓美琴暗忖。她那女儿的烈性子,她比谁都了解。 「不愿意就算了。」骆效鹏也不浪费唇舌,转身就走,他从不勉强别人。 见他准备上车走人,邓美琴心头一慌,什么都顾不了,连忙上前拉住他。「等等啊!你等等嘛,我没有说不答应啊!」 「那么,你是同意了?」骆效鹏回头看她。 「嗯……」她不同意,不等于自寻死路? 「那你女儿呢?她也会同意吗?」他又问。 「这……应该会……」这回邓美琴有点迟疑。她真能说服女儿吗? 「我要确定的答案,如果你无法肯定,那么这件事就不必再谈下去了。」 「会啦会啦!我保证她会答应。」就算女儿不同意,她也会想办法逼她同意,毕竟女儿的幸福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多了。 「不过——如果不跟我女儿结婚,只要她替你生孩子,那样牺牲太大,不该只有两百万,你必须付给我更多钱才行。」 打定主意之后,接著就是谈价码,原本只要两百万能够救命就好,但是这会儿她胆子大了,心也贪了,想得到更多钱。 「那你要多少?」果真是贪婪的女人,希望她的女儿没这么贪心。 「三百——不,五百万!」邓美琴伸出五根手指头,一口气加码到五百万。 哼,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骆效鹏也爽快答应了。 「行!就五百万,不过就这么多钱了,将来孩子生下之后,与你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付半毛钱——即使你马上就会被人砍死也一样。」 他冰冷的嘲讽让邓美琴只能干涩地陪笑。「我知道。拿了这五百万,我们母女绝不会再跟你讨半毛钱。」 「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话。为了确定我们的约定有效,我会请律师拟合约,到时候只要请你女儿签名就行了。」 「喔……好。」邓美琴暗暗叫苦。还要签合约?那她要怎么让女儿心甘情愿签下去啊? 「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听到他还有条件,邓美琴脸皱得像苦瓜。 「我想亲自见你女儿一面……」 第三章 「这就是我和你母亲协议的经过。」 听完骆效鹏所陈述的事实,杨舒-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大受打击,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然而白纸黑字摆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她被自己的母亲卖了!以五百万的代价…… 五百万?她在母亲的心中只有这样的价值,只要五百万,她就轻易卖了她…… 「杨舒-?」杨舒-过度苍白的脸色与沉痛哀伤的眼神,令骆效鹏有点担心。知道被母亲欺骗后,她显然受到不小的刺激。 「我没事。」她勾起没有血色的嘴唇,挤出一抹哀伤的笑容。「你知道吗?我真的庆幸,庆幸她没有在我十五六岁时就卖了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就算痛苦,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茫然失措,所以我该感谢她,给我这些年的时间成长。」 骆效鹏不赞成她这番自我安慰的话。「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感激她,她终究伤害了你,无论你几岁,她都不该这样出卖你,她根本没资格做一个母亲。」 她知道。虽然知道邓美琴根本没资格做她母亲,但她还是无法不理她。 杨舒-别开头,任泪水默默淌流。 骆效鹏看了看她,忍住心头怪异的感觉,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是真的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骗签下合约,我允许你反悔。就算你不想履行这份合约,我也不会为难你,明天一早,你就可以下山离开了。」他不是个逼良为娼的坏蛋。 「那么我母亲……还有那两百五十万,你打算怎么处理?」妈拿了他的钱,他应该不会轻易罢休吧? 「自然是追究到底。我不是漫天洒钱的凯子,付出去的钱,每一毛我都会确实追讨回来。」 他没说要怎么追讨,但杨舒-知道,他绝不会让她母亲好过。 况且他想拿回那笔钱? 依她对母亲的了解,那些钱大概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妈能拿什么还给他?她要眼睁睁看著母亲去坐牢吗? 就算妈有千万个不是,终究还是她的母亲,她无法置身事外,冷眼看妈妈被人追债,甚至去坐牢。 但是——为他生一个孩子?! 天!这更是她无法想像的一件事。她能够出卖自己吗?她做得到吗? 「我……我没有说我不履行合约。」她心情混乱地道。 「你愿意?」骆效鹏尽量凝神敛目,不让自己心底的欣喜表露于外。 「我……我无法马上做决定,能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吗?」 望著那双茫然无措、哀伤又美丽的眼神,任谁都无法说不。 骆效鹏轻轻点点头。「可以。今晚你还是暂时先住主卧房,好好考虑一晚,明天做好决定再告诉我。」 「好的,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杨舒-感激地低喃。他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那种疏离冷漠、没有人性的男人,他远比外表给人的感觉还要温暖。 听到她感激的言词,骆效鹏脸色迅速一变,僵硬地驳斥。「你不必谢我。我愿意给你期限,不是因为我生性宽容,我只是不希望连睡著了还有人诅咒我,仅此而已,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大善人。」 他的一番声明,让杨舒-稍微回复一点血色的脸庞再度苍白。 骆效鹏懊恼得想掌自己的嘴,不过见到身旁数双指责的眼神,他立即板起脸,自我防卫地吼了起来。「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赶快去睡觉,明天有体力上工吗?」 「喔。」大伙儿应了声,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去。 「夜深了,你也休息吧。」说完,骆效鹏也离开了。 一关上门,杨舒-的情绪就崩溃了。她克制不住眼底泛流的泪,也克制不住想起自己被出卖的事实。 妈妈为了五百万,把她给卖了!妈怎会如此狠心无情呢? 小时候,爸爸还活著的时候,妈妈温柔美丽又贤慧,每天都会烹煮好吃的菜肴给他们吃,还会替她做好吃的点心、缝好多可爱的衣服。那时候,她好喜欢妈妈,真的真的好喜欢…… 可是,自从爸爸意外过世后,妈妈就完全变了。她不是喝得烂醉,就是在外狂赌连家都不回,不再为她烧饭煮菜,不再替她缝制衣裳,当然更没有美味可口的小点心。爸爸离开人世的同时,似乎也把她们的幸福一并带走了。 「呜……为什么?」杨舒-再也压抑不住,放声痛哭出来。 骆效鹏站在门外,就听到里头传来压抑的低泣声,然后是伤心的痛哭…… 他握紧拳头,心口荒谬地抽紧。 见鬼了!又不是他唆使她母亲卖了她,他也没拿合约来逼迫她,她伤心痛哭,他愧疚心疼什么? 一转头,又看见那几双不以为然的控诉眼神,他顿时更加恼火。「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再不快点去睡,我就让你们整晚都别睡了!」 大家知道他真的火了,纵有满腔的义愤填膺,也不敢再表现出来,赶紧摸摸鼻子一个个溜回房间。 骆效鹏回头望著主卧房的门板,听著里头传来哀切的哭泣声,许久许久,没有转身离去…… ***bbs.fmx***bbs.fmx***bbs.fmx*** 经过不怎么平静的一夜,第二天,天才刚亮,大伙儿还是按时起床工作。 农作物就像孩子,必须细心呵护照料,尤其是苹果和水蜜桃这些高价又脆弱的水果,只要怠惰一天,就可能因为一时的疏忽造成重大损失。 「呵啊——」 几名工人打著呵欠下楼,绕过空荡荡的餐桌,打算直接去上工。 农场人口多,爱玉准备早餐没那么快,大概得等到八点多才有早餐吃,因此大伙儿都习惯先上工,晚点再回来吃早餐。 「嗯嗯……什么味道?」 走在最前头的人停住脚步,像狗一样不停地耸动鼻子。 「对啊!是什么味道啊?好香喔!」几个人四处嗅闻。 话才说完,就见厨房里走出一个穿围裙的女人,手里端著一大盘热腾腾的现炒高丽菜。 她不是爱玉——身材比平板的爱玉好多了,是杨舒。 「早安。」看见他们,杨舒-嘴角微扬,露出淡淡的笑容,把菜放到餐桌上。「我煮了一大锅稀饭,还炒了几道菜,如果不嫌弃的话,先吃了再去工作吧。」 几名工人吃惊地看著她,那美丽的脸庞十分平静,仿佛昨晚的伤心痛哭全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你们不上工,全站在这里干什么?」总是和工人们一样早起的骆效鹏,梳洗完毕才下楼便看见这样的情形。 杨舒-从厨房端出第二道菜,看见他,同样点点头,道了声早。 「杨舒-?你在这里做什么?」骆效鹏诧异地喊道。 「准备早餐。」她忙碌著,平静地端出其他几道菜。要难过、要哭泣,昨晚她已经发泄过了,她不会一直让自己哭泣。 从小她就知道,哭泣并没有什么用处,就算哭泣,也没办法让离家的母亲回来煮饭给她吃,所以她不如坚强一点。 「准备早餐?」他看了眼餐桌上油亮亮、卖相可口的现炒菜肴,讶异她的手艺竟然这么好,完全不输给爱玉——这是第一个意外的发现。 第二个意外发现,是她的自我疗伤能力。 他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几乎」看不出昨晚曾伤心痛哭的痕迹,虽然仔细看还是有点微红,但他已经很诧异了。没想到她还满坚强的,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来,大家先吃饭吧。」 「嗯。」骆效鹏走向餐桌,心中猜想:她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否因为她已做了决定? 坐上餐桌,杨舒-替每人添了稀饭,骆效鹏浅尝一口,随即睁亮了眼。 好香的米粥!甘甜浓稠,嘴里充满浓浓的米香味,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哇!好好吃喔。」一旁的人已经唏哩呼噜狼吞虎咽起来。 「稀饭好香。」 「小菜才好吃呢!你尝过清炒高丽菜没有?又脆又甜,好吃极了。」 「杨小姐,谢谢你。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有个长相颇为孩子气的工人,腼腆地对她咧嘴一笑。 「叫我舒-吧。」她也回他一个笑容。 「舒-小姐,你的早餐比爱玉做的还要好吃。你知道吗?爱玉天天蒸大馒头、煮豆浆给我们吃,我们早就吃腻了。」 「对啊!一听到馒头两个字,我都快吐了。」 大概是昨天对她太失礼,自觉愧疚,又同情她的遭遇,几个农场的员工拼命讨好她,边说边挤鬼脸逗她笑。 杨舒-「噗」地一声,真的笑了。 那朵笑容宛如绽放的鲜花般美丽,大家都看痴了,骆效鹏也忘了进食,只是定定看著她,直到身后传来虚假的咳嗽声。 大家回头一看,见是爱玉,连忙低头猛吃菜、喝稀饭,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爱玉早就听到了,为此她很不高兴。「是吗?原来大家这么讨厌吃馒头喝豆浆,那以后不喜欢吃的人可以不要吃,我没有强迫大家。」 「没有啦!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偶尔想……换换口味。」几人见得罪了爱玉,连忙放低嗓门赔罪。 「哼!」邱爱玉还是很不高兴,转头将怒火发泄在杨舒-身上。「杨小姐,如果以后没事,能不能请你别随便进厨房,更别乱动我的东西?刚才我进去看过,东西都放错位置了,你这样乱来,我以后很难做事。」 爱玉脸上清楚坦白地写著「讨厌」两个字。 「对不起。」杨舒-立即道歉。她看得出邱爱玉不喜欢自己,但是并不知道确实的原因。 「好了,爱玉,你也坐下来吃饭吧。」骆效鹏沉声道。 「好。」一听到他的声音,邱爱玉便笑得好甜,立即拍拍坐在骆效鹏身旁的人扬声说:「喂!阿松,你吃饱了吧?起来让给我坐。」 「可是我还没吃饱啊!」这么好吃的稀饭,当然要多喝几碗。 「那你到后面的位子坐,这里让给我。」爱玉理所当然地道。 「啊?怎么这样……」虽然嘴里嘀咕著,名叫阿松的年轻男人还是乖乖端起饭碗,踱到后头去找空位。 过去爱玉毕竟是唯一的年轻女性,大家都习惯让她了。 「骆大哥,你爱喝豆浆,要不要我去帮你煮些豆浆?」邱爱玉甜笑著问。 原来这就是大家天天吃馒头配豆浆的原因——因为老板爱喝豆浆! 「不用了。有稀饭小菜就很好了,不用再麻烦。」他其实没有很爱喝豆浆,只是不挑剔罢了,只要符合卫生,口味上还不差,他什么都吃。只除了一样东西…… 「喔。」爱玉听了有点失望,不过她很快将这句话的意思解读成:他不希望她太劳累。于是又甜蜜地笑了。 「你也快吃吧。」骆效鹏转头看见杨舒-还在发愣,于是催促道。 「噢。」杨舒-这才赶紧端起稀饭就口,认真吃起早餐。 早餐过后,工人们上工去了,爱玉也开始准备午餐的菜色,至于骆效鹏,则是一吃饱就到书房去,据说有些事情需要联络处理,而杨舒-闲来没事,则到处走走逛逛。 这块土地真的很大!她沿著山径随处走,夹岸都是艳红芳香的苹果,她晃呀晃的,遇到正在检查苹果生长状态的工人们。 「嗨,你们好。」她大方地打招呼。 「啊,舒-小姐?你……你好。」见她朝他们走过来,几个人脸更红了。「那个……昨天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以为你是那、那种女人……」 他们没说完,杨舒-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误会呀——如果她答应骆效鹏,留下来为他生育孩子,那么她还是变成他们「以为」的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了。她苦涩地在心中嘲讽。 不过她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点点头,转而注意他们的工作内容。 「你们在做什么呀?」她发现他们在逐渐染红的苹果上包上纸袋,不由得好奇地凑近去瞧。 她一靠近,几个大男生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害羞又腼腆,和昨天冷淡鄙夷的脸孔截然不同。 「因为苹果快成熟了,所以要包上纸袋,免得鸟类或害虫来偷吃。」其中一人向她解释道。 「一个一个包吗?那很费工吧?」 「是很费工,不过苹果是高经济价值的产物,值得花费这么多人工去保护。」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出现,杨舒-转头,看到骆效鹏走过来。 「老板!」 「老板!」 几个工人看到他,立即恭敬地喊道。不难看出骆效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难怪昨天他们对她的态度那么糟。崇拜的大老板要找一个「贪财」的女人来生孩子,他们自然会感到不平吧。 「你们继续忙吧,我带舒-到处走走。」 「好的。」几名工人各自去忙了,杨舒-只好乖乖跟著骆效鹏走。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走了大片山头,杨舒-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果园吗?」 「基本上,你视线所及的范围都是。」他在最高的一处山坡停下脚步。「这里正好是两座山头的分界线,前头种植苹果,后半片则种水蜜桃。」 「这么大?」看来他真是个「好野人」呢。「既然你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经济状况想必不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要花钱找人来帮你生孩子呢?」 「理由很简单,我需要一个子嗣继承事业。」仅此而已。 「如果你只是想要孩子,那么可以结婚啊!以你的条件,想嫁给你的人一定多得是吧?」 「是不少。不过她们为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钱?」骆效鹏讽刺一笑。 「你这么不信赖女人?」杨舒-诧异地问。 「女人有什么值得我信赖的地方吗?」骆效鹏反问。 「你……」原来他不信任女人,而且非常严重。 「或许你曾经受过感情的创伤,可是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譬如你的母亲应该就——」 「不要提她!」骆效鹏突然厉声高喊,吓了她好大一跳。「那种女人,根本没资格当人家母亲!」 「……对不起。」杨舒-有点明白了,他母亲可能就是造成他不信任女人的主因,他与母亲必定有段极不愉快的过去,她不该提起他母亲的——虽然她事先并不知情。 「她早就离开这里,都二十年了,以后别再提起她。」骆效鹏别过头,眺望远方,不愿回想母亲抛家弃子、父亲酗酒而死的那段惨痛记忆。 过去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不需要那种女人来当他的母亲,所以他也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大家都知道这段过往,不曾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若不是她今天恰巧碰触到这个禁忌话题…… 「对不起。」她又道了一次歉,她真的无意惹他不快。 「无所谓。你还想继续往下走吗?前头全都是水蜜桃果园。」他随口问道。 「嗯,好啊。」她又跟上他的脚步,心中仍有疑虑。 「对不起,我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你不信任女人,也总该相信长久相处的人吧?我看得出爱玉她……呃,很喜欢你,为什么你不娶她呢?」 骆效鹏又停下脚步,转头看著她。「爱玉是个好女孩。」 「嗯。」所以呢? 「我不想令她痛苦。我的心是残缺的,没有办法给她爱,没有爱的婚姻不会幸福,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应该得到幸福,所以我不能娶她。」 因为爱玉是个好女孩,他不愿意害她,所以只好到外头寻找像她这种「不是好女孩」的女人,来替他生育子嗣? 杨舒-应该感到受伤的,但她却只觉得心酸。 骆效鹏又道:「再说,我只当爱玉是妹妹,既没有男女之情,兄妹怎能结为连理?」 「可是爱玉似乎不是这么想的。」连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看得出爱玉对他的仰慕与爱恋,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只是一时迷恋,过一阵子就会想开了。」骆效鹏倒不担心这个。他走进路旁的果园,随手检视正逐渐成熟的水蜜桃。 「差不多快熟了,这两天该开始套袋了。」他喃喃自语。 一片青中带红的水蜜桃当中,有颗特别饱满红润,细细的绒毛覆盖在上头,看起来粉嫩又可口。 骆效鹏上前看了看,顺手摘下递到她面前。「这颗已经差不多成熟了,要不要尝尝看?」 「可以吗?谢谢。」杨舒-惊喜地接过来,嗅闻那诱人的水蜜桃香气。「闻起来好香,看起来好好吃喔。」 「不是我自夸,我种的水蜜桃甜度无人能及,而且是有机栽培不使用农药,不必清洗,直接就可以吃。」 「真的吗?」杨舒-听了好开心,立即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唔……真的好甜,好好吃。」甜美又多汁,真是好吃极了,难怪他光靠这些水果,就能坐拥几座山头的土地。 她咬著水蜜桃的神情好满足,漾著笑容的脸庞青春甜美,骆效鹏突然觉得自己种的水蜜桃并不是最甜的,她的笑容,比他的水蜜桃还要甜。 「对了。你……咳!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一口果肉停在嘴里,差点梗住喉咙,她好半晌才缓缓吞下。「一定要这么急著做决定吗?」她依然犹豫茫然。 「我不是要逼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早点决定对你我都好。」 该死!他不能老实承认吗?他心里确实有点急,担心她不肯留下来,他希望她为他孕育子女。 遇到她之前,也许任何女人替他生孩子,他都可以接受。但是见到她之后,他只想要她。即使他一再告诉自己,她可能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是嫌贫爱富、虚有其表的女人,然而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 他要她!他从未这般迫切想得到一个女人。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她茫然的眼望向他,让他心口猛然一揪,几乎要上前紧紧拥抱她,抹去她眼中那抹慌张与无措。 但是他没有,他已经太习惯在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如果可以,你能留下当然是最好。」他佯装不在意地凝视远处飞过的一只高山苍鹰。「这样我可以不用再去寻找下一个人选,省得麻烦。」 省得麻烦?杨舒-真想笑,她对他的意义,就只是「省得麻烦」而已? 不然呢?她问自己。你以为自己对他而言,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当然没有!她对他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意义,充其量,也只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罢了。 「我答应你,我……愿意留下来。」经过一番沉重的思考,杨舒-还是答应依照合约,为他生子。就当是她最后一次帮母亲,偿还欠她的生育之恩吧…… 她的视线也转向那只在空中不断盘旋翱翔的老鹰,多想能像它一像展翅飞走。 但她不能。如果她走了,她的母亲将会被逼入绝境。母亲可以对她不慈,但她无法对她不孝。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再为母亲做任何牺牲。出卖自己的身体与骨肉已是她最后的极限,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她们的母女情缘也将到此为止了。杨舒-心想。 「你愿意?」骆效鹏无法明白心头淡淡的喜悦为何,但脸上依然没有太大的情绪表现。 「好,那你就留下来吧。」他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我有个条件。」 骆效鹏听了,立即防备地眯起眼。「你说。」 「我们的孩子,必须在婚姻的关系下诞生,也就是说,你必须先跟我结婚。」 原来她想成为骆太太?! 「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的野心,比你的母亲还要大。」骆效鹏目光冷冽,神情讥讽。「成为骆太太,可以得到的好处的确比现在更多,你满聪明的嘛。」 「你误会了。我的目的不是想成为你的妻子或争取更多利益,我只是纯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她沉静的解释。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签署声明,绝不争取你一分财产,我愿意事先签下离婚协议书,孩子出生后你随时可办理离婚手续,我绝不会恋栈骆太太的名位。」 骆效鹏不发一语,目光深沉而复杂,像是衡量,又像在揣测她的目的,直勾勾地盯著她许久,久到让杨舒-以为,他打算就这么一辈子永无止尽地看下去…… 漫长的等待时光,让杨舒-从紧张不安,等到了失落绝望。 「果然还是没办法吧?」她黯然垂下眼眸。 看来,她注定得产下一个私生子了。她无所谓,她只心疼孩子一出世就得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那对孩子并不公平。 「我可以答应你。」骆效鹏突然道。 「真的吗?」杨舒-难掩惊喜的神色。他真的同意她的要求? 「记住你的承诺,别以为拥有我的姓氏,就能有所改变。」 「我不会的。」她干涩地低语。她怎么会呢?她是什么身分自己清楚,自尊尽失的事,一生一次就足够了,不需要再来一次。 「那么,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公证结婚,这件事愈快办好愈好。」 「嗯。」杨舒-顺从地点点头。 结婚……虽然不是因相爱而结合,但是她真的要结婚了。 「你应该不会要求拍什么婚纱照,或是大宴宾客吧?」骆效鹏突然停下脚步瞪著她。 「我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要求。」杨舒-忍不住噗哧笑了。 又不是恋人,抱在一起做出那些亲密的动作拍照,不是很奇怪吗?她光想到就别扭。而宴客——她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但她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就算要宴客,她还不知道该请谁呢! 她突然漾起的笑容,像一朵陡然绽放的花朵,芬芳宜人,骆效鹏像被勾了魂的人偶,就这么傻傻地望著她,然后,沙哑低语。「我想,既然我们即将成为夫妻,那么你应该不介意,我亲吻自己的新娘。」 说完,突然放大的脸缓缓朝她压下,他提前享受了自己的新婚之吻。 第四章 三天後,杨舒-走出台中地方法院,手指上多了一个闪亮亮的戒指,身分证上的配偶栏也多了一个头衔——骆效鹏之妻。 她抬头望著头顶炙热的骄阳。是大白天,那麽不是作梦呢,她真的结婚了! 并肩走到停车场,骆效鹏打开车门,一边说:「既然来到市区,就先吃过中饭再回去吧。」 「嗯。」杨舒-没有任何意见,她要自己做个「有耳无嘴」的听话老婆。 骆效鹏开著车,带她到一间他常去的中菜餐厅,每回下山来,他一定到这里吃饭,他喜欢他们的红烧鱼和牛肉空心菜。 「骆先生,欢迎啊:」老板笑呵呵地过来招呼,看到杨舒-立即眼睛一亮。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漂亮啊:」认识骆效鹏好几年了,他从不曾带女人来吃过饭。 「不,是我老婆。」 骆效鹏的坦白令杨舒-惊讶,她以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桩婚姻的存在。 「你结婚了?!」老板的眼珠子瞪得比桌上的茶杯还大,因为骆效鹏太不近女色,有一阵子,他还偷偷怀疑他是否对女人没兴趣呢。 「嗯,刚刚才公证完。」骆效鹏啜了口茶,简单回答。 「啊,那真是恭喜恭喜呀!」餐厅老板看起来比他这个新郎还高兴。「来!菜单在这里,看你们今天想吃什麽,统统我请客,算是庆祝你结婚。」 「这怎麽行?怎能让你破费?」骆效鹏不喜欢占人便宜。 就像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终有一天会引起汹涌波涛…… 「唉,你可是我的老主顾啊,我们认识起码五六年了,也算朋友啦。就算是朋友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客气啊!」 「那……好吧。」骆效鹏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随口点了三样菜。「那就给我鱼香茄子、牛肉空心菜和麻婆豆腐。」接著他转头问杨舒。「你要吃什麽?」 杨舒-看了下菜单,点了蛤蜊丝瓜、竹笋沙拉,不过老板可不太满意。 「怎麽不点鱼或肉呢?又不是和尚尼姑,光吃菜怎麽成?」於是他自作主张,又帮他们加了一道骆效鹏爱吃的红烧鱼和葱爆虾,然後暧昧地顶顶骆效鹏的肩膀。「吃了这道虾,晚上好好努力啊,明年生个胖儿子。」 传闻虾肉中含有丰富的锌与蛋白质,多食可增强男性雄风。 杨舒-一下子红了脸蛋,骆效鹏则是笑笑,直说一定好好努力。杨舒-染红的粉腮又倏地刷白。 不……不可能!他不会真的打算从今晚开始「努力」吧? 这间餐馆确实口味独到,不过因为骆效鹏的那句话,杨舒-整顿午餐吃得食不知味,脑袋彷佛被灌了铁铅,什麽都无法思考,只能不断揣测著他是否会在今晚享受他的「新婚之夜」? 用过午餐後,他不急著带她回去,反而领著她开始逛起街来。 「我看你好像没带多少衣服来,你看看缺些什麽,尽管去买吧。我不是个小气的男人,在我们婚姻有效的期间内,我不会亏待你。」 「感谢你的慷慨大方。」杨舒-有点讽刺地笑了。「可惜我不要。衣服皮包鞋子我都用不著,抱歉糟蹋你的好意了。」 「你不必这麽说。」骆效鹏微微蹙眉。「你们女人东西不是很多吗?你总有需要的东西吧;仔细想想看,别跟我客气。」 需要的东西?经他这麽一说,杨舒-倒是想到了一些…… 「我真的想买什麽都可以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於是,她把他带到了那里—— 大卖场?骆效鹏诧异地瞪著前方的蓝色大招牌,怎麽也没想到,她想买的东西居然在这里。 「怎麽了?」发现他停下脚步,表情诡异地瞪著家乐福的大招牌,杨舒-不解地回头问道。 「没什麽。」骆效鹏很快恢复了镇定,跟上她的脚步。 他敢打赌,听到他说「随她买」,七成的女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带往服饰店、珠宝店,剩下二成的人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有极少数的异类是像她这样……只想来家乐福这种大卖场。 「你要买什麽?」骆效鹏很少来这种大卖场,因此边走边好奇地四处打量著。 在他们周遭,有很多家庭主妇带著孩子来买菜,也有父亲带一家人前来购物,望著那家家和乐的景象,他荒谬地幻想起来,那个笑得满足的男人是自己,而身旁正仔细比较产品与价钱的妻子是杨舒-,至於坐在推车上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则是他们的宝贝…… 「骆效鹏?」杨舒-走回来,她起码叫了他四五次,但他只是望著不远处的一家人发怔。「看到认识的人了吗?」她也望向那家人。 「没有。」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并且难得地红了耳根。他庆幸她不会读心术,看不透他心底真正的心思,否则他必然羞赧得无地自容。 他究竟发了什麽疯,竟然做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什麽。你找到要买的东西了吗?」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漠。 「还没。」杨舒-吞吞吐吐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要去拿些……日用品。」 「我陪你去。」 「呃……不用了。我只是去拿几样东西,很快就会回来。」 「没关系,我还是陪你去吧。这里地方大人又多,等会儿走散了不好找。」 「可是……」 「走吧!」骆效鹏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往前走。 这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那宽大温暖的手掌、长了粗茧的掌心摩挲著她的手竟热有种酥酥麻麻的奇异感受,像通了电流似的。 来到日用品区,杨舒-拿了惯明的洗发精、洗面乳等盥洗用品,骆效鹏看她神情犹豫,好像还有东西没买到,於是又问她还需要什么,她才神情扭捏地去拿了一包卫生棉。 罗效鹏一看到那包女性用品,一张黝黑的脸竟然像小男孩似的突然爆红。本来也有点尴尬的杨舒-看出他的窘迫,忍不住暗自偷笑。 嘻,不会吧?想不到他这麽「清纯」,连看到卫生棉都会脸红耶! 骆效鹏知道她在偷偷笑他,却只能兀自生闷气。他当然知道成熟的女性每个月都会有该来的东西,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脸上的红潮,才会落得被嘲笑的下场。 「合上你的嘴,别让我看见牙齿!」他恨恨地低吼。 「唔。」杨舒-乖巧地用力点头,并且立即藏起牙齿,可是她的粉唇还是呈现圆弧状上扬,那副拼命忍笑、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更令人气恼。 「你——算了!东西都买齐了吧?那我们可以离开了。」他迳自转身,走向结帐柜台。 以後再也不陪她来买东西了——尤其是女性用品!骆效鹏暗自发誓。 回到农场,时间已近傍晚,爱玉正在屋子旁的菜园里摘蔬菜,看到他们回来,还有杨舒-手上那枚闪烁耀眼的戒指,立即眼眶泛红,飞快从後门跑进厨房。 杨舒-顿时觉得对她好抱歉,爱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爱,那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如果可以,她真想帮她。然而骆效鹏要娶谁并不是她能决定的,毕竟她也不过是个「买来的新娘」,怎麽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日用品提下车,骆效鹏要她自己进屋去,他得直接到果园巡视。 杨舒-点点头,下意识的说:「嗯,早点回——」声音陡然卡住。 她刚才想说什麽?早点回来?她以为自己是谁? 说穿了,她只是他的假妻子,她有资格说这些话吗? 「怎麽了?」骆效鹏见她欲言又止,不解地挑起眉。 「没、没什麽。你不是要去果园吗?快去吧,我先回房间了。」杨舒-逃难似的奔进屋子里,直到关上门,这才舒缓一口气,缓缓走向楼梯。 在她跨上阶梯之前,突然一道人影闪出来,挡在她面前。 那张怨恨的表情,属于某个嫉妒的女人。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邱爱玉妒恨地瞪著她。「骆大哥和你结婚,只是为了要你替他生孩子,等到孩子出生之後,你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杨舒-苦笑回答。 「哼!你不会得意太久的,孩子一出生,骆大哥很快就会甩了你,然後把你赶出去。」邱爱玉恨恨地诅咒。 杨舒-更无奈了。她有很「得意」吗? 劈哩啪啦说完,邱爱玉也懒得等她回答,迳自扭头回到厨房去了。 杨舒-叹口气,心情沉重地回到房间,她看了看她的「新房」,房间里的装潢摆设完全没有任何改变,镜子上甚至连张「馆」字也没有,她没来由地感到悲伤。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但是没有白纱、没有捧花、没有喜宴,甚至没有一个爱她的新郎,有的只是孤寂冷清的新房,与一个仇视她的情敌。 哪个女人的婚礼像她这般可悲?瞧瞧她的母亲,带给她什麽样的人生?! 她忍不住趴倒在床,呜咽的哭了起来。 她哭泣,为了自己可悲的命运,与茫然不可知的未来。将来她一旦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世界之大,有她的容身之行吗? 不过她没有难过太久,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更现实、更急迫的问题——骆效鹏会在今晚享受他的新婚之夜吗? 想到今天他和餐厅老板的对话,她便像被踩著尾巴的猫咪倏然跳起,盘腿坐在柔软的被褥上,焦躁地咬著下唇开始思考。 她该暗示他放过她——至少今晚。他会愿意吗? 还是,他会坚持享受他的权利——残忍而冷血地? 杨舒-惶惶不安地担忧著,直到晚饭时间的来临,她甚至没发现,今天开饭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些。 她被一位年轻的工人请下楼,到达餐厅时,里头气氛已经被几名工人炒热了,烧烤的香气扑鼻而来。 「老板娘啊!快来尝尝这道烤鸡,又香又嫩,可是我们刚烤好的喔。」一名工人捧著一盘香喷喷的烤全鸡,憨厚地对她咧嘴而笑。 大家知道她跟骆效鹏已经公证,纷纷改了称谓。 「呃……谢谢。不过你们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那样我比较习惯。」居然叫她老板娘?骆效鹏没告诉他们,他们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吗? 「啊,还是叫老板娘比较好啦。我们不能没有规矩。」阿松搔搔头道。 爱玉的哥哥德辉对她微笑。「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可是爱玉这丫头不知道怎麽回事?什麽好菜都没准备,我们只好赶紧到後头用桶子烤了一只鸡加菜。」 「我还到村子里扛了几坛蜜桃酒上来,告诉你,他们自己酿的酒可香的哪。」其他人补充说明,脸上同样是真诚的祝福笑容。 「谢谢。真的很……谢谢大家。」虽然她与骆效鹏的婚姻不是真实、长久的,但杨舒-还是感到很窝心,他们真的都是好人,她好感动。 骆效鹏瞧她大大方方地接受大家的「祝福」,以为她真把自己当成老板娘,而大家争相讨好她,让他的心里更不舒坦。 「别说那些了,开饭吧。」他阻止众人再说下去。 「对对!开饭、开饭!」几名工人兴高采烈地入座了,骆效鹏才走到她身旁,语带嘲讽地耳语道:「看来你很习惯当老板娘,能够驾轻就熟是不错,但是希望将来你要离开的时候,不要舍不得卸任才好。」 杨舒-顿时瞪大眼,满心气愤。她何时流露出「驾轻就熟」的姿态了? 依她看,他和邱爱玉才是天生一对,两人诬赖别人的功力都是一流。 中午那餐饭,杨舒-因为担忧晚上的事食不下咽,晚上这一顿,又因为被人冤枉,气得吃不下。再这麽下去,她就算不被气死,迟早也会饿死: 饭吃了一半,几名工人就搬出他们从山下村庄里买来的酒,一坛坛扛上桌。 「来来,尝尝看林大婶酿的酒,又香又甜,她今年酿的比去年夏赞。」一名工人打开坛口,咕咚咕咚地倒了几大杯。 「老板,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们没能下山观礼,心里过意不去,就让我们拿这杯酒当做贺礼,聊表心意。」 几名工人不约而同端起酒杯,举手朝骆效鹏做出乾杯状。 骆效鹏也立即端起酒杯,客气地向他们道谢。「谢谢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乾杯!」 「乾杯!」 几个男人一口仰尽,大呼过瘾。 「咦?你们怎麽没喝呢?不行不行!今天这大好日子,你们不喝说不过去。」众人发现爱玉和杨舒-都没喝,直嚷嚷著要她们也乾一杯。 「我不会喝酒!」爱玉板著脸拒绝,今天晚上她一直是这张臭脸。 「这是蜜桃酒,甘甘甜甜的,不会醉啦。」阿松自作主张要帮她倒一杯。 「我说我不会喝酒,你听不懂吗?!」爱玉气恼地将阿松推开,场面顿时有点尴尬 「爱玉,今天效鹏结婚,大家高高兴兴的,你别这样好不好?」爱玉的哥哥德辉劝道。 「哼!」爱玉发现连哥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气得起身离席。 气氛更加尴尬了,其他人愣了愣,於是转向杨舒-劝酒。「老板娘,那你喝一杯吧?」 其实杨舒-也不会喝酒,但是刚才的气氛已经被爱玉弄僵了,她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说:「我也不太会喝,所以……喝一点点就好?」 「唉!要喝就喝一杯,喝一点点怎麽行?」几名工人兴头正热,不由分说,硬是倒给她满满一杯。 杨舒-无奈看了半天,苦笑著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杯中微黄的酒液。 「嗯,好好喝。」才尝了一口,她便惊奇地睁大眼。这酒一点也不呛,入口甘甜还有水蜜桃的香味,若非入喉时有一点酒气冲上来,否则她还真会以为这是什麽桃子饮料呢。 「哈哈!是吧?好喝就多喝点。」见她喝完了一杯,工人们又忙著想替她倒第二杯,却被骆效鹏阻止了。 「够了!桃子酒好喝,但还是有後劲,她不是会喝酒的人,别让她第一次沾酒就喝醉。」 既然骆效鹏都说话了,大家当然不可能继续强迫,不过他们不忘调侃几句,逗弄容易害羞的杨舒。 「唉哟!我们竟然忘了,今天可是老板的新婚之夜,要是把老板娘灌醉了,老板就要抱著枕头怨叹一整夜喽。」 「对啊!我们还是别白目惹人嫌了。」 杨舒-听懂他们的隐喻,顿时粉颊绯红,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娇羞的模样,逗得大夥儿哈哈大笑。 她羞窘难当,真想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够白目啦! 骆效鹏啜著酒,静静看著大夥儿开他们夫妻玩笑,既没生气,也没阻止,只是一直盯著杨舒——他的新娘子。 今晚的她,真的好美。 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特别的装扮,她甚至脂粉末施,但就是有著说不出的美丽。那白-晶莹的肌肤,宛如上了最高级的蜜粉;染上红晕的芙颊,就像抹了色彩自然的腮红;而小巧的樱唇,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显红润诱人。 骆效鹏感觉欲望来得又猛又急,就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无法不凝视著远处的绿洲,渴望汲取一口甘甜的芳津…… 杨舒-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她晚餐吃得不多,所以蜜挑酒的后劲一下子冲上来了? 她悄悄望向骆效鹏,旁人又替他添了一杯酒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杯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骆效鹏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我……我好像有点醉了,想先上楼休息了。」她用祈求的语气,低声对他说道。其实她哀求的是希望他能让她拥有一个不受干扰的夜晚。 她心口狂跳,紧张地等待骆效鹏的回答,他静静瞧了她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嗯,你先上去吧。」 他答应了! 杨舒-高兴得险些跳起来欢呼,不过她没把喜悦表现在脸上,赶紧向其他人道了晚安,然後就匆忙上楼去了。 直到回到房间,落了门锁,她心中那抹紧张与不安才逐渐平缓下来。 她逃过了一晚!至少,她是这麽认为的。 ***bbs.fmx***bbs.fmx***bbs.fmx*** 杨舒-舒服的洗完澡,正惬意地吹干头发的时候,敲门声骤然响起。 听到那规律而沉重的声响,她浑身倏然一绷,手中的吹风机砰地掉落在床上。 慌忙转头看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这麽晚了,会是谁呢? 其实有可能来敲她房门的,只有一个人,她根本不需要怀疑,但她宁愿欺骗自己,门外的人不一定是「他」。 「是谁?」她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问。 「开门!」略微粗鲁的沙哑嗓音,毫无疑问属於农场的粗犷主人。 「呃,已经很晚了,有什麽事可以明天再——」 「我劝你最好开门,因为这也是我的房间,今晚我打算睡在这里,不要逼我拿工具撬开门。」 「你要睡在这里?!」不用他去拿工具,杨舒-已经迅速拉开房门,惊讶地看著他。「你不是答应让我今晚独自休息?」 「我从没那麽答应过。」骆效鹏推开门走进屋内,迳自拉开衣橱抽屉找衣物换洗。这是自从上次那场深夜惊魂之後,他第一次回到这个房间。 「可是刚才在楼下,你明明……」难道是她误会了? 「我允许你提前上来休息,但没说是你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我会搬回这个房间。」骆效鹏冷静地宣布。 「那、那麽,今晚能不能先……」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我打算在今晚行使我的权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我。」他已经渴望她够久了。 先前的惬意愉快瞬间飞走,杨舒-整个人像是突然石化,僵在原地,连抹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说今晚将行使他的权利?就算是天塌下来…… 骆效鹏进浴室洗澡,杨舒-跌坐在床沿,想到无法避免的亲密接触居然来得这麽快,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一晚的「缓刑期」,孰料得立即执行了…… 他动作很快,洗澡外加洗头一共只花了十分钟。然而这等待的十分钟,不安与焦虑的折磨,对杨舒-来说却宛如一辈子那麽漫长。 不过等到他走出浴室,她又觉得这十分钟实在太短暂,短到她连一个暂时逃避义务的藉口都想不出来。 骆效鹏穿著一件宽松的睡裤,赤裸著胸膛,头发滴著水朝她走来,宛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正走向他的猎物。 原本坐在床沿的杨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再往後退……然後,她摸到了一样东西。 她迅速从背後抓出那样东西,笔直对著他。「你……不要再走过来了!」她失控地大叫。 骆效鹏实在很想装出害怕的样子,满足一下她的自尊心,偏偏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笑。 他挑起眉,冷静地看著像把枪一样对著他的——吹风机。 「你打算拿这东西来对付我?」他礼貌地询问。 「不……不是。」杨舒——尴尬又窘迫地换个手势,将吹风机递到他面前。「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先吹乾头发,否则会、会沾湿床铺。」 老天!刚才她到底在干什麽?她怎麽会拿吹风机当成枪指著他呢?她真希望吹风机就是一把枪,让她先毙了自己再说。 骆效鹏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的解释,我半个字都不信。 不过他终究不是太恶劣的人,没有放肆地嘲笑她的糗态,只是默不作声接过吹风机,开启开关,吹起头发来。 他一边吹著头发,双眼却牢牢地盯住她,像在监视他的猎物,不让她逃掉。 事实上,杨舒-也确实无处可逃,她只能像只长怯的小兔子,颤巍巍地坐在床边,等待他把头发吹乾,然後享用她…… 吹风机的声响倏然停止,她神情一骇,背脊猛然一震,差点跳起来。 骆效鹏从容不迫地将吹风机收进抽屉里,然後转身面向她。 杨舒-感觉他靠近自己,浑身轻颤地等待著。 「你好香。」一凑近她,就闻到那围绕著她的怡人香氛。是香水?还是沐浴乳的味道呢? 骆效鹏伸手碰触她柔顺披在肩上的发,撩起一小撮发丝把玩,感受那丝绸般的柔软的触感。 「你知道吗?香气对男人情欲的影响力比性感睡衣还有效,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那引发了我的渴望。」他贴在她耳边,哑声说著调情之语。 而杨舒-实在太紧张,根本感受不到被伴侣赞美的飘飘然,紧绷的喉咙,突然冒出不经大脑思索的话来。 「那麽,以後请你先告诉我,我好先在身上涂牛粪。」这样他一定对她胃口全失。 骆效鹏先是愕然一愣,随即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那毫无顾忌与拘束的大笑,让他整个人陡然发亮。杨舒-没见过这样的他,不由得看呆、看痴了。 「哈哈哈……你真幽默。」这个玩笑有意思。 「我才不是——」她想抗议自己无意搞笑,可是他突然封住她的唇,阻止了她接下来的抗议。 「我知道你紧张,但是相信我,它很快就会过去,我保证会很温柔,不会弄痛你的。」他的唇移向她的耳朵,吻著她的耳垂,呢喃著诱人的暧昧情话。 杨舒-心想自己真的醉了,因为她还是觉得头好晕——不,是更晕了! 他重新吻上她的唇,然後缓缓将她推倒在大床上。那是他们的新婚喜床,而今晚上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杨舒-想逃,但是她无法动弹,只能随著他炙热的唇与充满魔力的大手所制造的情欲波涛,不断地旋转……旋转…… 夜半—— 香汗淋漓的杨舒-依然不停地喘息,回应著似乎永无止境的缠绵,她脑中迷迷糊糊地想:他骗人…… 他不是说很快吗?但是——已经好久了! 饶了她吧,她快累昏了! 第五章 隔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沉睡的大地已然苏醒。 不用闹钟,骆效鹏准时在清晨六点醒来,俐落地翻身下床,走进浴室盥洗。 没多久,冲过澡、刮过胡子的地走出浴室,神清气爽得像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彷佛昨晚折腾新婚妻子一整晚、需索无度的人不是他。 而杨舒-就没那么好的体力了,她累得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勉强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正俯在床边看她的男人。 「抱歉。我好像把你累坏了。」凝视著她疲倦的丽容,他的心底充满愧疚。 他也想控制的,但是一碰到她,所有的自制力霎时全部随风飞去,他就像个贪欢的毛头小子,缠了她大半夜…… 「今天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请爱玉帮你把饭菜留著,如果你醒来肚子饿了,就下去请爱玉帮你热来吃。」 「嗯。」杨舒-没气力回答,随意点了点头,眼一闭,又随即陷入昏睡状态。 骆效鹏爱怜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这才起身离开房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待杨舒-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她惊讶自己竟然睡到这麽晚,连忙起身想下床。不过才稍微一动,就感到全身酸痛,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唔……」她难受地呻吟著,好半晌不敢乱动。怎麽没人警告过她……会这麽累? 又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敢缓慢移动,忍著不适梳洗後,慢慢地下楼去。 楼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爱玉正在整理餐桌。 杨舒-早上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便向爱玉问道:「对不起,请问还有东西吃吗?骆——呃,效鹏他好像有说会请你帮我留一些早餐…… 爱玉默不作声走进厨房,脸很臭地端出冷掉的豆浆和馒头,「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吃吧。」 她的态度恶劣,好像喂食前来乞讨的乞丐,杨舒-觉得不太舒服,却也能体谅她失恋的心情,没跟她计较,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慢慢地用餐。 但爱玉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桌边,不以为然地看著她…… 「你很好命嘛。」」爱玉眼红地瞪著她,嫉妒骆效鹏对她的好。「在蓝天农场,没有人能够睡到十点还不起床。只有你睡到这麽晚,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杨舒-看著她,真的觉得很荒谬。她并没有婆婆,但爱玉的表现让她感觉像是她的婆婆,连她睡到几点都要干预。 「我平常并不会睡到这麽晚,实在是昨天太累了,所以今天才爬不起来。」她尽量以和缓的语气解释。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向爱玉解释的,因为爱玉并不是她的谁,她甚至连骆效鹏的家人也不是,只是他所请的一个厨娘。 但杨舒-是同情她的,暗恋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她想爱玉对她的不友善,也只是无法接受事实的表现罢了。 「你……你是在暗示昨晚你和骆大哥度过一个忙碌的夜晚吗?不要脸!我没见过像你这麽厚颜无耻的女人,把自己的房事满不在乎地拿出来说嘴,台北的女人都像你这麽没有羞耻心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昨天我真的忙了一整——」 「天」字还没说出口,爱玉已经尖叫著打断她的话。 「你还说?!真是有够不要脸!」爱玉瞪她一眼,气嘟嘟地转身走回厨房。 杨舒-叹了口气,看著眼前的硬馒头和冷豆浆,已经没了胃口,於是将只吃了几口的早点收起来,起身离开餐厅,走出大门。 户外天气极好,天空剔透得像蓝色琉璃,难怪这里叫做「蓝天农场」。 她仰头欣赏了下天空,这才缓缓举步朝山坡上走去,下意识寻找著骆效鹏的踪影。果园这麽大,他不知道在哪里?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骆效鹏迎面走来。 骆效鹏大老远就看到她,她穿著一件粉绿色上衣,蓝色低腰牛仔裤,衬托出窈窕玲珑的好身材,他打赌连过路的蝴蝶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观看。 「你起来了?」他也惦记著她,正想回去看看她。 「嗯。你要回去了?」她正想出去走走呢。 「我要去培植室看新种苗,你想去吗?」他礼貌地询问。 「可以吗?」那听起来像是商业机密,他真的愿意让她看吗? 「无所谓,没什麽不能让人看的。」机密的部分在新种苗的研发过程,等到开始培植,已经不算机密了,就算看了也不会知道玄机在哪。 「那麽,我也一起去看看吧。」杨舒-欣喜地道。她是真的对农场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往这边走。」他领著她走往主屋的後方,那里有几间朴拙的平房和一间玻璃温室,这就是他研究、培育新苗的研发办公室。 一进门,一位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穿著白袍,正在玻璃隔间的无菌室内缓缓摇动三角烧瓶。 杨舒-认出了他,他就是爱玉的哥哥德辉。 德辉看见她了,隔著玻璃朝她点头。杨舒-也点头微笑,回应他的招呼。 「如果你看够了,可以过来这里。」骆效鹏看见她对德辉微笑,莫名地令他不悦,有点气闷得想发脾气。 「我不是在看他,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他的怒气让杨舒-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她连礼貌回应人家的招呼都不可以吗? 「德辉为什麽在这里呀?这里不是只有你能进来吗?」她好奇地问。她一直以为培植种苗的工作都是骆效鹏一个人在做,德辉只是帮忙果园的工作而已。 「如果你知道他是台大农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是不是会更加崇拜他?」骆效鹏尖锐地讽刺。 「你怎麽了?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没有崇拜他,难道我连问问都不行吗?」杨舒-委屈地扁起小嘴,他今天好难相处。 「抱歉。」骆效鹏发现自己的过度反应,抹了把脸,立即道歉。 他也不想疑神疑鬼,但是他忍不住…… 「你不是想参观吗?进来吧,我先带你到温室看看。」他恢复平静,歉然地放柔语气。 杨舒-沉默不语,跟著他走进温室。 温室里,嫩绿色的树苗一排排被种植在小盆栽里,杨舒-好奇地蹲下来观看。 「这是桃树苗和苹果树苗。」他也在她身旁蹲下,仔细解释。「叶子细长、颜色较淡的是水蜜桃幼苗,而叶子较圆也较有光泽的是苹果树苗,等到树苗长到一定的程度,它们就会被移植到室外,继续研究观察。」 「原来这些是桃子树,那些是苹果树?好有趣!以前我根本无法分辨。」 「嗯,这些桃和苹果都是我和德辉研发的新品种,不但甜度更高,对抗虫害的抵御能力也更强……」 杨舒-著迷地看他骄傲满足的神情,听他用不疾不徐的低沉语调解释种苗培植的过程。换作是其他人,或许会觉得很无聊,但她却是听得极有兴趣,很想一直这麽听下去。只可惜,一通电话打断了这份宁静。 手机铃声响起,骆效鹏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按下接听钮,接听电话。「我是骆效鹏……是你。有什麽事吗?」骆效鹏下意识望向杨舒-,然後半旋过身背对她,压低嗓音说话。 他突如其来的诡异反应引起杨舒-的怀疑,她仔细侧耳聆听他与对方的谈话,很快猜出与他通电话的人是谁。 正是她的母亲——邓美琴。 「……舒-已经履行契约,本来我应该将剩馀的款项付给你,不过後来我发现你欺骗了她,她并不知道契约的内容……那是你的问题,我只知道,她为你做了很大的牺牲,我给你的两百五十万偿还你的债务绰绰有馀,所以我认为剩馀的款项不应该由你取得,应该是交给舒-才对——」 「无所谓,就给她吧。」杨舒-突然插嘴说道。 骆效鹏话说到一半戛然停止,诧异地看著她。 「把电话给我,让我和她说话。」杨舒-朝他伸出手。 骆效鹏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脸上的表情坚强到足以与她母亲对话,才把行动电话交到她手上。 「妈?」她冷漠地喊道。 「舒-……」听到女儿的声音,邓美琴没来由地感到歉疚。这麽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愧对女儿。 「听骆先生说,你已经履行合约……」也就是说,女儿真的为她出卖了自己?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麽要欺骗我、出卖我?」 「我……我是不得已的!我需要钱……」邓美琴心虚的回答。 钱?为了钱,她竟可以出卖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就是她的母亲? 「妈——这是我最後一次这麽叫你了。剩馀的两百五十万,我会请骆效鹏汇给你,但是我们母女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从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你有任何困难我不会再帮你,你好好自重,别再把自己逼入绝境,不会再有人对你伸出援手了。」 「舒——」听见女儿诀别的话,邓美琴莫名红了眼眶。女儿不要她了? 当然了!舒-一直是个贴心的乖女儿,而她却为了钱对女儿做出这种事,难怪女儿会恨她。 ***bbs.fmx***bbs.fmx***bbs.fmx*** 「呵。」邓美琴抹去眼泪,拼命挤出笑容。「无所谓,我只要有钱就好。」她这麽自欺欺人地说道。连女儿都抛下她,她的确只剩下钱了。 杨舒-沉痛地闭上眼,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多麽可悲,母亲宁可要钱,也不要她。她还期望什麽?母亲自动放弃那笔钱来换回她吗?真是笑话:「那麽,你自己保重了。再见。」 「再……再见。」像是不敢再多听女儿的声音,邓美琴也匆忙切断通讯。 杨舒-已经没有参观的心情了。「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想先回房了。」她猛一转身,突然一阵晕眩袭来,急忙想扶住柱子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差点跌落在地。 幸亏一直注视著她的骆效鹏发现不对,飞快上前抱住她往下滑的身体。 「怎麽回事?」骆效鹏紧张而严厉地审视著她。「你哪里不舒服?」 「没什麽,只是有点血糖过低罢了。」大概是因为早餐几乎没吃的缘故吧。 「血糖过低?你没吃早餐吗?」 「我急著出来逛逛,所以就……」她没投诉爱玉不友善的行径。 「真是胡来!早餐这麽重要,怎麽可以不吃呢?」骆效鹏弯腰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向主屋的餐厅,手中过轻的重量让他眉头拧得更紧。 「以後每一餐饭,你都给我乖乖地吃,我不要再看你饿到昏倒。」他将怒气发泄在重重的步伐上。 「我没有饿到昏倒,只是血糖过低……」她小声地解释,却换来他的一记凌厉瞪视。 「难道你真的非得要饿昏过去才甘愿吃饭吗?」他抿起嘴,严厉命令:「反正从今以後,你得老老实实吃饭,一餐都不准少,听到了吗?」 「嗯。」他的语气虽然霸道得令人生气,但是用意却令她感到窝心。 他应该是关心她的吧? 看到她那花朵似的窃喜笑容,骆效鹏突然发现自己表现得很蠢,活像个深爱妻子的紧张丈夫。他又羞又恼,防卫性地板起脸,未经思索的话便脱口而出。 「你别忘了,你的身体是要替我孕育孩子的,在孩子平安出生之前,你的身体所有权属於我:身为你的主人,我不允许你亏待自己的身体,否则若是孩子受到影响,你能负责吗?」 这番话的效果很好,杨舒-脸上的笑容立即退去,只剩受伤与错愕。 原来——他关心的不是她,而是即将替他孕育子嗣的「母体」。她怎麽会傻得以为他是关心她? 好可笑!连她的母亲都不在乎她了,她居然以为这世上还会有人打从心底在乎她、关心她? 他对她的好,全是为了他未来的孩子,若不是她的肚皮对他还有一点作用,他岂会管她的肚子填饱了没有? 杨舒-脸上羞怯的笑容像融雪般蒸发了,骆效鹏立即懊悔起来,他不想那美丽羞涩的笑容消逝不见。然而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他也没办法把自己说过的话给香回去。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会回去,你先去忙,改天有机会我再过来参观。」杨舒-勉强从黯淡的小脸挤出一抹笑容。 骆效鹏不知该说什麽,只能怔仲地缓缓将她放下。 杨舒-脚一落地,立即黯然转身,默默地走出温室。 骆效鹏懊恼的视线跟随著她,目送她回主屋。 这天下午,骆效鹏有事下山去,杨舒-意外获得一段偷来的时光,可以自由喘息,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不论轻松地在房间里看书,或者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都不会有人突然走进来。 但才到了傍晚,她就开始感到无聊了。吃晚餐的时间,骆效鹏还没有回来,她已经开始莫名地思念起他。 她洗过澡,正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望著可以眺望得到的道路。 九点了,他还没到家,可是她已经困了。可能昨天真的太累了,今天一整天她精神都不是很好。 打了个呵欠,杨舒-决定先上床睡觉。不知经过多久,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走进了他们房间。 她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接著被子被人掀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卷进宽大的怀抱里。 「骆……效鹏?」她依然睡意浓厚,爱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是我,睡吧。」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 「唔……」杨舒-又闭上眼,试著入睡,可是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睡得不太舒服。「骆效鹏?」她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著他。 「嗯?」骆效鹏反倒闭上眼,迷恋地嗅闻她身上飘散出来的淡淡香气。 「你带了什麽东西回来?」她口齿不清地问。 「什麽意思?」他不解地看著她。她是在问他有没有带礼物回来给她吗? 「你把什麽东西藏在棉被里?一直抵著我,很不舒服耶。」她噘起小嘴,像孩子似的抱怨。 骆效鹏黝黑的面颊迅速染红,他怎能告诉她,抵著她的「东西」不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而是从出生起就一直跟著他的…… 他的理智想让她好好睡觉,但是他的身体却不是这麽想的啊! 「那我离开一点。」其实他真的想要她,但是为了让她有个好眠,他只好忍耐一晚了。 「为什麽要离得那麽远?」杨舒-又抗议了。山上气候凉,他的体温将她冰凉的手脚煨得暖暖的,她眷恋地抱紧像火炉的他,舍不得让他远离。 「舒-,你必须放开我……」骆效鹏无助地呻吟抗议,如果不推开她,那麽等会儿後悔的人必定是她。 「为什麽?」因为好奇,她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她似乎已经不想睡了,那麽——他还忍什麽? 「因为……我想这麽做……」他立即翻身压住她,杨舒-原本困倦的眼儿,顿时睁得极大。 「你——」原来、他想的是这回事!那麽,那个抵得她不舒服的东西也是—— 「唔……」她讶然微张的小嘴被封住了,意识也开始涣散。 又来了!她又要「好累好累」了…… ***bbs.fmx***bbs.fmx***bbs.fmx*** 九月的天空,蓝得更加清透,秋高气爽,气候宜人。 杨舒-沿著果园里的步道缓慢而行,这是她最喜欢的晨间散步。 她已逐渐习惯蓝天农场的生活,除了新婚第一天外,她不曾再因为睡过头而错过大家的早餐时间。 她爬到一座山坡的顶端,眺目四望,下意识寻找心中最想见的身影。 她简直就像被制约了! 杨舒-无奈苦笑。几乎只要一出家门,她就会不由自主搜寻他的身影,其实她并不是有事找他,或是有什麽话必须马上和他说,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光是瞧见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她就会感到安心。明知自己不该这麽依赖他,但他是她的丈夫——虽然他们没有感情,不过在这个不属於她的地方,除了他,她还能依赖谁? 她四处看了一会儿,没瞧见他的身影,於是失望地走下山坡。 「老板娘。」忽然,有人叫住她。 杨舒-转头一看,发现是爱玉的哥哥——德辉。 「老板娘,你来找老板吗?」德辉长得瘦瘦高高,戴著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看起来就像个老实的新好男人,也是骆效鹏最得力的助手。 「嗯。不过能不能别叫我老板娘?我真的很不习惯。」杨舒-苦笑著拜托。况且,她很不希望再让骆效鹏以为她对「老板娘」之位兴趣浓厚。 「那好吧。我就叫你舒-怎样?」善体人意的德辉立即改口。 「好啊。」杨舒-对友善的德辉微笑。他和他妹妹爱玉真像热水和冷水,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 「不客气。对了,你待在农场也有一阵子了,你觉得怎麽样?住得还习惯吧?有什麽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告诉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一定帮忙。」 「谢谢你。」在她极力适应这个新环境时,德辉友善的关心,令她倍感温暖。 「爱玉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也好好说过她了,但她就是不听,因为她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所以被宠坏了,任性又倔强。以前她什麽家事都不会,但是几年前,有一次她上山来找我玩,对效鹏一见锺情,就发愤跑去学厨艺,然後跑上山来请效鹏雇用她……所以她对骆鹏的占有欲很强,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他的元配。」 「原来是这样。」杨舒-听了,心中不由得感到惆怅,原来爱玉竟为骆效鹏付出这麽多,难怪她这麽敌视自己。爱玉的痴心,令她佩服,不过却也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她能够像爱玉那麽爱他、为他牺牲那麽多吗?如果不能,她岂不是占了骆太太的位置,还破坏了两个人的幸福? 突然间,杨舒-心情好沉重,为了爱玉的痴情。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比不上爱玉,她忽然觉得好心酸。 对爱玉这麽痴心的女人,他真的不曾爱过她吗?杨舒-开始怀疑起来。 德辉见她面色忧郁,以为她是在意爱玉还爱恋著骆效鹏的事,连忙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你和效鹏毕竟已是正式的夫妻,爱玉再怎麽样,都不该存心介入,我先向你说声对不起。」 「你别这样。」她对德辉歉然说道:「我觉得,我好像抢了爱玉的幸福……」 「千万别这麽想!爱玉和效鹏的事,我也不是没尽过力——你应该不知道吧?我和效鹏是大学农学系的同学,我曾经以朋友的身分自私地恳求过效鹏,希望他成全爱玉的那份深情,但是被他拒绝了。」邱德辉无奈苦笑。 「那你一定很失望。」 「不!其实我很高兴效鹏这麽做,我知道他并不爱我妹,如果勉强在一起,最後痛苦的还是爱玉,所以他才会狠心拒绝。我看得很清楚,但是爱玉却想不开,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麽办?」德辉为此头疼得要命。 「命运是很奇妙的,有时候现在的痛苦,将来却会变成甜美的果实,谁也不能肯定爱玉的坚持不会有回报。」才一想像爱玉和骆效鹏在一起的样子,她就呼吸紧促,心口阵阵拧疼。 不知道为什麽,她讨厌脑海中出现骆效鹏与爱玉亲密依偎的画面,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她到底怎麽了? 「那麽,效鹏他为什麽这麽……厌恶女人?是不是和他的母亲有关呢?」杨舒-试探地问。「那天我不经意提起他的母亲,他非常地生气。」 「是的,可以这麽说。当年他母亲——」 「舒-!」 第六章 德辉才正要开始诉说蓝天农场沉寂多年的秘密,远处便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紧接著,骆效鹏高大的身影从山坡上方直冲下来,快得像阵旋风,没一会儿就刮到他们面前。 「你这里在做什么?不!或许我该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骆效鹏的声音锐利而高亢,充满怀疑与怒气的双眼直勾勾地盯著面前两人,似乎想看出他们是否背叛了他。 「我刚才出来找你,正巧遇到德辉,他好心告诉我一些农场的事。」杨舒-柔声解释道。 「好心?是吗?他可真好心,不但是我事业的左右手,就连我的老婆都『悉心照顾』?这麽好心的朋友,我真是打著灯笼都找不到。」 杨舒-皱起眉头,即使她再迟钝,也听得出这句话绝非感激,而是挖苦。「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她不悦地质问,他似乎做了一种非常可恶的假设。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马上回去。」骆效鹏冷冷地瞥她一眼。 「没有我的事?」杨舒-快气炸了,他影射她和德辉暗通款曲,现在却说没她的事,要她马上回去?!她又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你——」杨舒-气得想和他争论,不过她突然想到,她曾对自己允诺,会在合约期间当一个认分听话的「好妻子」。 况且,她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就算争到自由与自尊,那又如何?孩子生下後,还不是一场空?反正到头来什麽也留不住,又有什麽好争辩的…… 想到这些,杨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脑袋都垂得低低的。「算了。我先进去了。」 「舒-……」她离去的背影是那般无奈,邱德辉以为她是为了骆效鹏的无理取闹而伤怀,忍不住露出心疼的表情。 殊不知这样的表情,更加刺痛骆效鹏的眼。 「住口!不准你喊她的名字!」骆效鹏蛮不讲理地怒吼。「她是我的妻子,你别忘了!」 「效鹏?」德辉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是怎麽了?怎麽会说出这种话?你怀疑我和舒-有什麽暧昧吗?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聊天,而且谈的话题都跟你有关,你有什麽好怀疑的?」 「哼!毕竟你不是没有前科。」骆效鹏僵硬地转开头。 「静芳的事,我很抱歉,但那真的是场意外……舒-是你的妻子,我看得出她是个好女孩,你应该信任她。」邱德辉黯然低语。 过去那段往事,是他们俩最大的心结,即使现在表面上相处平和,但他们都知道,有段过往始终横互在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忘记。 「我和我妻子的事,轮不到你关心。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并且离她远一点就行了。」说完,骆效鹏迳自扭过头,大步走回主屋。 邱德辉凝视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无限感伤。 过去,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今後,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像现在这样,渐行渐远吗? 杨舒-一回到屋子里,就砰咚砰咚跑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扑到床上猛捶枕头。 可恶!骆效鹏那个超级大男人主义的臭沙猪! 居然怀疑她和德辉有暧昧,他疯了吗?他那颗顽固的脑袋到底在想什麽? 砰! 怒气冲天的骆效鹏用力推开房门,跟著进来,难掩愤怒地对她大吼:「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我的妻子、可不可以请你安分一点,别到处招蜂引蝶!」 「我招蜂引蝶?!」他凭什麽在毫无罪证的情况下,擅自定她的罪? 「你听清楚了,以後除了我之外,不许你随便靠近任何男人,否则我将限制你的行动,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随便出房门一步。」 「你敢?!」杨舒-倒抽一口气。「骆效鹏,就算我是你买来的妻子,也有行动的自由,你不能把我囚禁起来!」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她的反抗,更令骆效鹏气恼,现在她搭上德辉,胆子就大了?「如果这样才能确保你生下的孩子是我的,那麽我会毫不犹豫去做。」 「你——你这只粗鲁霸道的沙文猪!」杨舒-手插纤腰,仰头瞪著像座大山似的顽固男人。 「你——」听到她气恼的批评,骆效鹏脸上闪过青、红、白、黑几种色彩,看起来挺吓人的。 「哼!女人都是一样,全都不可信任……」他愤慨地喃喃自语。 「你……你说什麽?」杨舒-隐约听到他的自言自语,猜想是否是他的母亲做了某些事,才造成他对女人的不信任。「你不信任女人,是不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才……」 「住口!我说过不准提她!」骆效鹏恶狠狠地扭头瞪著她,那模样狰狞可怕,令畅舒-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然而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她心底深处一直对他抱持某种程度的信任,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你以为我要打你吗?」她恐惧後退的模样落入他眼底,更让他气愤难消。 太好了!现在在她眼中,他不但是个粗鲁霸道的沙文猪,还是个会伤害女人的蓝胡子了! 「我不会打女人!」他气恼地瞪著她。「或许在你心目中我是个粗鲁不文的莽夫,但我不曾动过一根手指头打女人,听懂了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直觉反应。 「而你——想知道我为什麽这麽不信任女人?」他哼然冷笑,一步步逼近她。「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这一生被两个女人背叛过,一个是我的亲生母亲,一个是我的前任女友。在我父亲那一代,这里还没开始种植苹果和水蜜桃,只靠著开辟菜园种菜维生,我们一家的生活都很苦。我母亲受不了山上辛劳苦闷的生活,有天深夜提著行李和男人私奔了,我正好起来上厕所,连忙赤著脚在後头追,但是我母亲不顾我追在车子後头苦苦哀求,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年,我才十岁。」 他母亲和人私奔了?,杨舒-讶然张大小嘴,原来这就是他痛恨他母亲的原因。 「因为我母亲,我一直不怎麽信任女人,也一直刻意保持距离,可是在我大二那年,我终於陷入爱河,和生平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动心的女孩交往。我深爱著她,恨不能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只为赢得她一抹笑容。」 杨舒-苦涩一笑,没来由地感到心酸与嫉妒。 「我们交往了两年,我全心爱著她、信任她,以为她就是我此生的唯一。没想到……到了大四,每个人的课业都减少许多,只有我修双学位,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她。原以为只要熬过最辛苦的一年就好,没想到她却不甘寂寞,投向……我好友的怀抱。」 「天哪!怎麽会这样?」杨舒-好为骆效鹏心疼。先是他的母亲,再来是他的女友,她们为何要这麽伤害他?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会相信,我深爱的女友竟然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一起背叛了我。」当时,他真希望自己眼睛瞎了,就不必看到那令人心痛的一幕。 「好可怜……他们不该这样伤害你的。」她深深地、心疼地看著他。 她竟然同情他?!骆效鹏气愤又不敢置信地瞪著杨舒。 就算他不幸一连两次受到女人的伤害,也轮不到她来表示同情! 「你别说得这麽理所当然,别忘了你也是个女人,而天下的女人全都一样,都是不可信任的雌性动物。」 「那只是少部分的特例,碰巧不幸被你遇到罢了。你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会对自己的感情以及深爱男人忠实的好女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那麽这会儿,你是在自我推销-?」他讥讽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舒-一下子染红面颊。「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好女人,你应该相信人性,别老是带著怀疑的眼镜看人——尤其是女人。」 「可惜得很,我对人性的光明面已经没什麽信心——尤其是女人。」他把她的话掷回她脸上。「再说我已经花钱买了你,你在这段期间就必须对我忠实,否则,我会让你後悔答应这桩协议。」说完,骆效鹏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掉头离去。 他已经说得太多,不想再谈下去了。 「你——」回应杨舒-的,是甩门的声音。 说了半天,她还是没能撼动这头顽固的蛮牛半分,刚才那番苦口婆心的规劝,全是白说。 她忍不住用力叹息,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固执。 晚上七点,蓝天农场的主屋固定在这时间开饭。 在房里闷了一天的杨舒-,终於能下楼来透透气,不用再担心遇到老是板著脸的爱玉,或是一见到她和男人说话就要抓狂的骆效鹏。 虽然为了长久把她「关」在屋子里,他已经去买了一台平面液晶电视放在房间里,但是整天对著不会和她说话的电视,还是问得叫人快发疯。 有机会和大家见见面,听大夥儿说说笑话,她才觉得生活不那麽贫瘠乏味。 用过了晚餐,大夥儿照例移驾到客厅,准备他们一天最轻松的休闲娱乐——看电视、聊天。 而爱玉收拾了碗盘,到厨房去忙了。 杨舒-在餐桌前发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又不好回房去——现在她已经不是客人,不能老是一吃饱就躲回房间里。 她想了想,先走进厨房里,轻声喊道:「爱玉?」 正在清理残羹厨馀的爱玉略为一怔,没有回头,僵硬地问:「什麽事?」 「我是想……不知道有什麽事是我可以帮忙的?每天在家里没事……」 她不想家里永远有个人瞪著她,决定主动朝爱玉伸出友谊之手。再说,她也是真的想找点事情做。 爱玉立即转头看她,显然有点惊讶,不过望著她一会儿,爱玉又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挖苦地道:「不用了。你现在可是蓝天农场的老板娘,我怎麽敢叫你做事呢?这不是要害我被骆大哥责备吗?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毕竟你晚上要伺候骆大哥,已经够『忙』了。」 爱玉这番酸溜溜的话,惹得杨舒-面色窘红,尴尬不已。 「只是一点小忙,不要紧的,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 「不必了。你去做你的大小姐吧,厨房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厨房是她唯一能捍卫的地盘,爱玉不会允许任何人走进来,抢走她的工作。 「可是……」杨舒-真的希望能帮忙做点事,别让自己感觉像个废人,不是吃喝就是睡觉。 「那就让她帮忙切水果吧。」骆效鹏的声音突然传来,骇著两个女人,不知他何时走进来的。 「如果厨房的工作你不想让给她,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替大家切水果、泡茶,交给她应该没问题吧?爱玉?」 既然骆效鹏都亲自开口了,爱玉岂有唱反调的道理?於是她不情不愿地指著冰箱说:「里头有一些水果,你去切来给大家吃吧。」 「谢谢你。」知道有事情可以做,杨舒-开心地露出笑容。 她拿出杨桃和葡萄,神情愉快地切切洗洗,骆效鹏倚靠在厨房门边,专注地凝睇著她,火热的眼神像要将她吞噬。 杨舒-知道骆效鹏正看著自己,近来,他经常用那样的眼神盯著她,尤其是夜晚…… 她悄悄转头偷觑,他果然还大剌剌地盯著她,她忍不住懊恼地瞪他一眼。 你收敛一点好不好? what?我做了什麽?骆效鹏还好意思装出无辜的表情。 收回你的视线,你的眼珠子快黏到我身上了。她鼓起双颊瞪大眼。 噢,是吗?我还真没发现呢。他耸耸肩,痞痞地一笑。 两人双目交会,不断用眼神无声地对谈,不过杨舒-是气得美目圆瞪,而骆效鹏却是痞得让人想将他踢出去。 最後是爱玉受不了了,发火把骆效鹏推出厨房。 「骆大哥,拜托一下:厨房里已经够热了,你别再用那种想把人吞下去的眼神替厨房加温了。快点,出去跟大家吃水果聊天去。」 骆效鹏无辜地摊摊手,乖乖走出厨房,临走前又投给杨舒-一记火热的眼神,暗示他有多麽期待夜晚的来临,却换来杨舒-娇嗔的白眼。 他已经用行动表达得更清楚了,他会多麽善於把握让她「受孕」的每一分钟! 「谢谢。」杨舒-真诚地向爱玉道谢,感谢她赶走那颗热死人的大火球。 爱玉神情一愣,片刻後才不自然地冷哼:「谢什麽?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讨厌你们眉来眼去,-心得要命!况且他那麽大的个儿站在那里,实在很碍眼。」 杨舒-笑了,已经逐渐习惯爱玉的冷言冷语,也不再那麽在意她的冷脸。「没关系,我还是感谢你,不然他像尊门神站在那里,我都不知道水果该怎麽切了。」 爱玉瞄了眼她正在切的水果,冷淡地说道:「杨桃不能那麽切,农场里的男人都很挑嘴,你横切成一小片,中间会有籽和梗,他们懒得吐出来就会乾脆不吃。要纵切成一条一条的,去核去籽,再把林大婶做的梅子粉倒旁边,让他们沾著吃。」 「这麽麻烦啊?爱玉,过去你一个人要忙这些,一定很辛苦。」杨舒-感慨地道。哪像她,只要想办法照顾好自己,偶尔分神照顾一下不负责任的妈妈即可,还不算太辛劳。而爱玉一个年轻女孩,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这麽一大群男人,辛苦可想而知。 「习惯就好了。」爱玉虽然还是板著一张脸,不过脸部的表情柔和多了,至少不再把杨舒-当成仇敌般死瞪著她。 「在这里工作不但辛苦,而且很苦闷,没有几个女孩子受得了,而你一待就是这麽多年,我想你是真的很喜欢效鹏,才会为了他忍受寂寞待在这里吧。」杨舒-心口涩涩的,有点儿疼。这是嫉妒吗?为了那个霸道的男人? 「如果你是这麽认为,那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了。」爱玉不以为然地回答。「没错!我承认我是喜欢骆大哥,但我不只是为了他才留在这里,我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像你这种都市来的女孩子,不会了解我的感受的。」 「我……我了解。我也很喜欢这里,真的。」杨舒-赶紧澄清,坦白自己也喜欢这个地方。 「嗯,那是最好。反正你至少得待到孩子生下来,就算你讨厌这里也没办法提前离开,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自然是最好。」说到最後,爱玉反倒劝起她来了。「好了。如果水果都准备好了,先端出去让大家吃吧。」 「好。」杨舒-将刚洗乾净的葡萄倒进沥水盆里,然後连著一大盘杨桃一起端出去。 她亲自为大家准备水果,大夥儿高兴极了,很赏面子地将那些水果一扫而空。 见大家高兴,杨舒-自觉好像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也感到很开心。 骆效鹏默默注视她的笑颜,发现自己难以把视线移开。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就是有办法吸引他全部的目光,让整屋子的人全都自他眼前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 发现自己似乎对她太过著迷,骆效鹏陡然不悦地抿起了唇。他不该忘记女人是多麽无情善变的生物,她是女人,一样能再带给他同样的伤害。 而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便是她。 ***bbs.fmx***bbs.fmx***bbs.fmx*** 自从低调地公证完婚後,杨舒-和骆效鹏开始了两人的「新婚生活」,当中有甜蜜也有苦涩,偶尔还有点烟硝火药味,为平淡的农场增添不少乐趣。 骆效鹏看杨舒-外表清清秀秀、纤纤细细,原以为她是个软脾气、好揉捏的女人,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温和,但意志坚定;她纤柔,但性格坚韧,没有任何事能够轻易击倒她。即使得知母亲出卖了她,她也只允许自己伤心一个晚上。她坚强面对人生的勇气,说真的——有时连他都不禁佩服她。 瞧瞧他身旁那些原本鄙视她的人,不知何时一个个全倒向她,甚至连原本敌视她的爱玉,对她的脸色都好了许多,最後他发现,只剩自己一人孤军奋战。 而她也以坚定如石的顽强意志力,逐渐渗透他的生活,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只想抱著她,狠狠吻住那张爱和他作对的小嘴。 「你说!为什麽不准我在这里种草莓?」 杨舒-手插纤腰,嘟起小嘴,气鼓鼓地瞪著自己的「丈夫」,还踮起脚尖努力把娇小的身材撑高,好跟高大的骆效鹏相抗衡。 她原本曾经发誓,要像对主人一样敬畏、听从这个丈夫可是过没多久,她就忍不住与他杠上了,因为他实在太霸道,简直会气死人。 像这会儿瞧瞧!这男人有多麽无理又小气?她见堆砌果园的石墙缝隙空著可惜,想利用它们来种点草莓,但是他硬是不肯答应,还嘲笑她的点子很天兵。 「草莓本来就该好好地长在土里,你想种在石缝里,难道不荒谬吗?」骆效鹏厌恶地投反对票。 自从新婚的「蜜月期」过了之後,这女人愈来愈有自己的想法,也愈来愈会出馊主意,企图改造他的农场,令骆效鹏头痛不已。 譬如她提议在屋侧的空地上,种满她最爱的白色玛格丽特。 气人的是,他还真的替她弄来一堆花苗,为她在屋子四周种满那种对他而言与杂草无异的见鬼玛格丽特?! 然後,她又突发奇想,说要在门前辟出一块空地,植上柔软的草皮,再摆上一组木制的桌椅,说是可以让大家在户外享受自然的空气,晒一下暖暖的阳光,喝杯悠闲的下午茶。 刚听到她的想法时,他差点没嗤之以鼻。在这忙碌的偏远山上,谁有那闲情逸致坐在门前喝下午茶? 晒太阳?哈!大夥儿整天在果园里忙碌,晒的太阳还不够吗? 不过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果真乖乖替她种上草皮,并且弄来了一组原木的休闲桌椅,把原本呆板、毫无特色的前庭弄得像欧洲小花园,满足她可笑的愿望。 事实上,最近傍晚大夥儿忙完了正事,也确实喜欢窝在那块角落,随意坐在草地上,赏赏花、喝喝饮料、聊聊天,每个人都对她的点子赞不绝口。 好吧!他承认她前两个主意是还算不赖,但现在——她竟然妄想在石头堆砌的矮墙上头种草莓?! 他可以容许她在主屋周遭改造、玩花样,但在他视为圣地的果园里种东西——尤其又是草莓?他疯了才会答应! 「我很喜欢做点心,草莓是很好的材料,如果下山去买,太远又不一定新鲜,如果随时有新鲜的草莓可以用,我就能经常做点心给大家品尝了啊。」 「你……确定吗?」他讥诮地问。意思是:你做的点心能吃吗? 「当然。大家也都喜欢吃草莓啊,你们说对不对?」杨舒-转头望向大家,每个旁观者纷纷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等到骆效鹏凶恶的眼神也跟著转过来,那些脑袋瓜又纷纷躲了开,活像不敢直视阎罗王的小鬼们。 这些叛徒!骆效鹏愤愤瞪著那些畏缩的脑袋,真想乾脆把他们的脑袋打成一颗颗通红的草莓。 杨舒-这女人不过才来一阵子,大家就全被她收买了?真是太不像话! 「哼!」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大步转身走向车库。 「效鹏,你要去哪里?」杨舒-诧异地喊住他。怎麽还没吵出胜负,他就要溜了? 「下山去!」骆效鹏头也不回地吼道。 去替你冒一那些该死的草莓苗! ***bbs.fmx***bbs.fmx***bbs.fmx*** 夕阳西下後,天色逐渐黯淡,骆效鹏开著小货车,沿著布满浓雾的山间道路往农场方向驶去。他车上载著的,全是从熟识园艺商那里批来的草莓种苗。 莫名其妙买了这些种苗之後,他的心情更加郁闷,暗骂自己不该太宠杨舒。 车子驶到碧岚村,他原本想下去买些她爱吃的腌梅子,不过後来一想,决定不要宠坏她,於是硬是咬牙加速驶过村庄。 车子继续爬坡而上,没多久,他注意到前方道路旁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 那身影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纤瘦苗条,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荡,身上又穿著简单的白洋装。 这样的装扮,在满是浓雾又天色昏暗不明的山区不经意乍见,任谁都会以为撞见鬼不过骆效鹏知道她不是,因为她手上提著行李,鬼不需要行李。 这条路上去唯一的房子就是他的农场,难道是哪位农场员工的家人来找? 无论如何,他决定先停下车来问问看。 「小姐。」他在她身旁停下车。「你要到蓝天农场去吗?」 白衣女鬼——不!那女人缓缓转过头,骆效鹏顿时震惊地瞪大眼,活像看见贞子现身—— 「效鹏?」 「静芳?!」 第七章 「来,请喝茶。」 杨舒-将一杯刚泡好的水蜜桃果茶放在客人面前,屈静芳那头因为雾重而微湿的长发贴在苍白的小脸上,我见犹怜的脆弱神情,连她都不由得产生怜惜。 「谢谢。」屈静芳点头道谢,鼓起勇气抬头,梭巡围在她面前的人墙,起码有十几个人。 几乎整间农场的人都来看热闹了,毕竟农场很少有客人来,而且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农场主人的「前女友」。 分手八年的恋人久别重逢,不知是怎样的情景,怎能不教大家好奇呢? 屈静芳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的面孔,最後落在站在最远处的邱德辉身上。 她哀伤的眼神与他冷淡的眼眸对视片刻,才缓缓垂下。 杨舒-不经意看到这一幕,感到很奇怪。屈静芳不是骆效鹏的前女友吗?照理说,就算她露出哀伤的神情,也应该是对著骆效鹏才对,怎麽会是德辉呢? 噢,她明白了! 听说她是骆效鹏的学妹,那麽德辉也一定认识她才对,德辉的个性好,对谁都很亲切,当年他可能曾经照顾过她,所以她才会毫不掩饰地对他表达自己的心情。杨舒-如此揣测。 「好了。大家别挤在这里,先去清洗一下,等会儿准时开饭。」察觉到屈静芳已经快像动物园里的猴子,成为大家观赏的对象,骆效鹏立刻摆出权威,起身疏散众人。 「噢。」大夥儿没戏好看,显得有些扫兴,不过还是乖乖散去。 邱德辉默默看了屈静芳一会儿,也跟著转身离去。 「你……」屈静芳想喊住他,但是很快地咬住唇,红了眼眶。 杨舒-更觉得奇怪了。德辉好像有点刻意回避屈静芳,他们是不是曾经有什麽误会?反倒是骆效鹏和屈静芳,前任情侣再相逢,没有大家意料中的争执和冷战,两人表现得倒还满平静的。 「今晚你就住客房,我先让舒-带你上去梳洗,七点准时下来用餐。」骆效鹏对屈静芳说完,随即转头对杨舒-说:「拜托你了。」 「没问题。」杨舒-对屈静芳露出友善的笑容。「屈小姐,请跟我上来,行李我帮你提。」 「谢谢。」屈静芳看著骆效鹏,歉疚地点点头,才转身快步跟著杨舒-上楼。 「这就是客房。」杨舒-先推开窗子让室内透透空气,然後大略介绍客房的设备。「客房里的东西你都可以自由取用,如果晚上觉得冷,衣柜里有厚棉被可以拿出来盖,还有浴室的柜子里有全新的盥洗用具,需要的话你尽管用没关系。」 「谢谢。」屈静芳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她。「你……就是效鹏的妻子吗?」 搭骆效鹏的车来这里的途中,她听他提起他结婚了,眼前这个秀丽的女孩,想必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吧? 「算是吧。」杨舒-勉强扯动嘴角,懒得去解释自己与骆效鹏的那份协议。 「算是?」屈静芳糊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妻子还有「算是」的吗? 「啊,不提那个了。你从哪里来的呀?」杨舒-从柜子里取出新的床单,一面替她铺床,一面以聊天的口吻随口问道。 「我老家在高雄,但是过去几年我一直在台中工作。」屈静芳柔声解释。 「从高雄跑到台中工作?那满远的,需要在外头租房子耶。怎麽不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找工作呢?」 「嗯……我有我的理由。」屈静芳似乎不太想说,只是敷衍地一笑,随即转开视线,假装认真欣赏墙上的风景画。 屈静芳不想说,杨舒-自然不会勉强,铺好床、换上新的枕套,看看时间已经快开饭,她也该下去帮忙端菜拿碗筷了。 ***bbs.fmx***bbs.fmx***bbs.fmx*** 这顿晚餐,吃得教人有些痛苦,因为客人不开心,大夥儿也不好意思咧著嘴大笑。 七点开饭之後,屈静芳下楼来,却没在餐桌上看到邱德辉,一问之下知道他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她的眼眶便红了。 一个晚上,她也吃得不多,大多时候只是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或者是低著头沉思,只有杨舒-挟菜给她时,她才会道声谢把那些菜吃掉。 用过晚餐,杨舒-照例进厨房准备了些水果给大家吃,因为今天有客人来,她还特地切了两颗上等的苹果以飨贵客。 然而当她端著一大盘水果来到客厅时,娇客和男主人都不见了。「咦?屈小姐和效鹏呢?」她诧异地问。 「咳!屈小姐说有事要和老板谈谈,所以他们到外面去了。」有人面色尴尬地指指窗外,因为心虚,所以说得很小声。 「出去了?」杨舒-放下水果盘,打开门悄悄走到外面,探头四下张望。 不远处的道路上,隐约出现两道人影。身材高大的是骆效鹏,娇小玲珑的自然是屈静芳。他们静静地走著,不时转头互望,像在说什麽知心话似的,感觉是那麽登对又契合。 杨舒-咬了咬下唇,掩不住心头突然涌现的酸涩。 虽然以前骆效鹏一直表现出很不谅解屈静芳的样子,但是真心爱过的女人,哪能说忘就忘?她相信骆效鹏的心底,一定还为她保留著一块地方,无人能及。 即便是与他同床共枕、即将为他生育子嗣的自己,也碰触不到的隐密角落…… 一阵伤感突然袭来,她不愿再看下去了,匆忙转身想要进屋,可是不经意抬头望向上方,却看见有个人站在二楼阳台上,眺望著正在小路上散步的两人,脸上的伤痛与挣扎,令人不忍多看一眼。 德辉?! 奇怪!他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为什麽不在房里休息,还跑到阳台上? 还有,他一直盯著效鹏和屈静芳,又是在看什麽呢? 她突然想起稍早时,屈静芳哀伤望著德辉的眼神,他们之间,似乎有些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可是,那到底是什麽呢? 几条线索构成一个谜团,杨舒-想不出答案,只能暗自懊恼。 回到房里,她心情混乱,拿起看了一半的书勉强翻几页,却什麽都没看进去。 她丢下书,走到窗前,虽然一直告诉自已别看,却还是忍不住探头往外。 小路上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使她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地就在她设计的前门小庭院里找到他们。 这会儿,他们并肩坐在木制的长椅上偶偶私语,毫无芥蒂的亲密模样,让人难以相信他们已经分手八年了。 他们真的都对彼此断念了吗?还是……这段恋情正要开始死灰复燃? 杨舒-心痛地拉上窗帘,不想让自己变成面目可憎的妒妇她根本连嫉妒的立场都没有。 她钻进被窝里,强迫自己入睡。夜寒露重,拥著轻暖的羽绒被,她却辗转无法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迷蒙即将沉入梦乡的她,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知道是骆效鹏回来了。她立刻清醒,但是没有张开眼睛,她知道接下来他会拿换洗衣物进浴室洗澡。 相处好一阵子了,他的脚步声和生活习惯,她都已经非常熟悉。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她床边停止,许久没有移开。她闭著眼装睡,猜想他可能正弯腰打量她。 终於,脚步声再度移动,打开衣橱,一会儿之後移向浴室。 听到关门声,她吁了口气,睁开双眼。浴室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带给她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他回来了!即使他曾经深爱的情人住在这楝屋子里,他还是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 望著骆效鹏随手扔在椅上的外套,杨舒-情不自禁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想,我爱上他了! 她的笑容逐渐转为苦涩。这份爱,是在看到他为她载回整车的草莓苗时发现的吧? 或者,是从自己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那一刻开始;更或许,早在速食店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为他心动了。 後来,虽然她曾经怨他、气他、恼怒他,但……她也爱他呀:杨舒-噙著酸苦又甜蜜的微笑,回想著两人从相识到逐渐熟悉的现在。 虽然骆效鹏脾气不好、个性古怪,又很爱板著臭脸,但是,他也很宠她。她喜欢的、爱吃的东西,他都会默默替她准备好 她也是後来才知道,桌上的水果篮里每天都有新鲜甜美的水蜜桃,那全是他巡视果园时亲自替她摘来的。 而她的愿望,即使再荒诞不经,他也会想办法满足她——虽然经常是臭著一张脸,嘲笑她的想法太荒谬,但是最後,他一定会帮她实现愿望。 这样的男人,有时候让人气得咬牙切齿,但是更多时候,却让人想好好爱他。 如果,她能够留在他身边,永远地爱著他,也被他所疼爱,他们可以一起照顾孩子,幸福地生活在这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水声静止了,杨舒-立即闭上眼睛,再度装睡。 浴室门开启,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伴随著擦拭头发的——声。她紧闭著眼,聆听这些微不足道的声音,像天籁般珍贵悦耳。 擦拭头发的——声停止了,骆效鹏掀开被子上床。杨舒-偷偷微笑著,为了他在身边的满足感。 忽然,一只魔爪伸来—— 「啊!」杨舒-惊愕地睁开眼,捂胸尖叫。 「你果然没睡。」骆效鹏收回手,瞧著她。「哪个人睡著了会像你这样?全身紧绷得像木乃伊,脸上还会傻笑?」 「我才没有傻笑……」好吧,或许有一点。 「今天怎麽这麽早上床?」他侧身面向她,好奇地问。 「唔……有点困了嘛。」她心虚的回答,不敢让他知道她的妒意。 骆效鹏笑了。「困了不赶快睡,还装睡干什麽?」 「呃……突然又不想睡了嘛。」 「不想睡?」骆效鹏眼睛陡然一亮。「是想做睡前运动吗?」他眯起眼,色咪咪地问。 没办法,一碰到她,他就忍不住变成色狼。 「讨厌!不过……不可以太久喔。」她害羞地答应了。「明天我还要早起招呼客人,不可以让我累得爬不起来。」 「没问题,今天两次就好了。」他已像饿狼般开始剥她的睡衣。 两……两次?杨舒-快昏了,她可不可以继续装睡呀? 可是没办法,他已展开热烈攻击,霸道地要求她全心投入,她只能不由自主地热情回应…… 温存过後,骆效鹏躺在床上转头望著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说:「我觉得,好像不一样了。」 「什麽……不一样?」杨舒-香汗淋漓,凌乱的发丝披散在枕上,白皙的脖子露在棉被外,看起来分外诱人。 「屈静芳。以前我曾经很爱她,为了她,不惜连全世界的人也一起恨进去,可是今晚再看到她……我没有那种感觉了。看著她,我好像看著一位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我甚至不再恨她了。」 「那麽,你也不再爱她了?」杨舒-惊喜地问。如果已经没有恨,那麽是否也没有爱了呢? 骆效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恼地说:「我不知道。」 爱情对他来说,还是那麽陌生。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什麽?不爱一个人的感觉又是如何?他真的难以分辨。 「噢。」杨舒-有点失望。还有迟疑,表示仍然有感情吧? 「不是想早点睡吗?今晚就先饶过你,改天再连本带利讨回来。」他拍拍她的臀,慷慨地表示愿意暂时放她一马。 「……我该表示感谢吗?」 她还没怀孕,真是奇迹! ***bbs.fmx***bbs.fmx***bbs.fmx*** 火红的太阳爬上山头,大地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下,啁啾的鸟儿在枝头呜唱,微凉的和风吹过果园,一大片点缀著红色果实的树海迎风摇曳。 「这里真美。」屈静芳按著被风吹乱的长发,著迷地望著这片美丽的土地。 「是啊,真的很美。」陪屈静芳出来晨间散步的杨舒-,凝睇骆效鹏胼手胝足打进出来的王国,也深深为他感到骄傲。 「原来……他一直是在这麽美的地方工作。」屈静芳喃喃自语。 「是啊,这毕竟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嘛。」杨舒-笑著回答。 屈静芳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杨舒-不自在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麽了吗?」 屈静芳笑著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效鹏他……和德辉的感情怎麽样?」她关心地问。 「他们呀?」杨舒-想了下。「应该还不错吧。」至少她从没看过他们吵架。「德辉是效鹏最得力的左右手,他有很多事都仰赖德辉的帮忙,而德辉也很敬重效鹏……」或许是太敬重了,她注意到德辉好像不敢直视效鹏的眼眸,总是谨慎地回避开来。 「是吗?」屈静芳凄苦地笑了。他们一如从前,依然是手足般的好朋友,到头来只有她,被他们推拒於生命之外,像是传染疾病般谁也不愿靠近。 杨舒-定定地看著她好一会儿,终於忍不住问道:「对不起。我知道或许不该这麽问,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麽来蓝天农场呢?只是单纯想看看老朋友吗?」 屈静芳幽幽回头,哀伤的眼瞳对上她的凝视。「家里的人,替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对方家境和条件都很好,而且也非常喜欢我,现在万事俱全,只等我点头。」 「你要结婚了?」杨舒-诧异地睁大眼。不过见屈静芳的神色并无喜悦,她顿时明白了。「你犹豫著该不该答应,对不对?你认为来到这里,就能寻找到最後的答案?」 「或许吧。」屈静芳垂下头,看著自已紧绞的双手。「我的确很茫然,我并不爱那个人,但是我快三十岁了,我不想永远孤独一生。可是结婚……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才想来看看老朋友……或许见过他们之後,能带给我全新的勇气,让我能抛开过去,面对新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她的心情,同为女人的杨舒-能了解。「那麽你该好好地想一想,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不然若是将来後悔,可是没办法重来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我……可以叫你舒-吗?如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会很高兴。」 「那有什麽困难?我已经是你的朋友。」杨舒-大方地朝她一笑。 「舒-……」屈静芳突然红了眼眶。没想到这时候她还能结识这样的好朋友。只可惜……她或许永远不会再来了。 「哎哟!你尝过现摘的水蜜桃没有?告诉你喔,效鹏研发的水蜜桃品种好吃极了,我们偷偷去摘。」杨舒-嘴馋地舔舔唇。 「可以随便摘吗?」屈静芳抑下低落的心情,睁大水眸问。 「当然不行啊,所以才说要偷摘嘛。」果园里的每颗水果都像骆效鹏的孩子,要是不小心摘到还没完全成熟的,可是会被他念到臭头。 「真的?那要去哪里摘呀?」乖巧的屈静芳也开始有做坏事的小小兴奋感。 「跟我来吧。我知道有棵树的水蜜桃长得正好,我们偷偷去摘……」 杨舒-带著屈静芳快步跑上山坡,远处有双黑眸,眷恋地望著她们的身影,一直跟随著…… 第八章 晚饭时间到了,杨舒-却找不到屈静芳。 今天一整天,杨舒-几乎都陪著她,她们相处得非常好。但是到了傍晚左右,屈静芳说有点累了,表示要回客房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可是到了晚饭时刻,杨舒-去敲门,才发现她已经不在房间里。屋子里上下前後她都找过一遍,但就是没看到屈静芳,问了大家,也没人看到她的踪影。 「到底上哪儿去了呢?」杨舒-步出屋外,沿著设有路灯的小路往果园道路走去,一边咕哝著。 她走了一小段路,眺目四望还是看不到屈静芳的身影,远处的果园一片漆黑,没火没光的,静芳应该不可能到果园里去。 那麽除了果园之外……杨舒-回过头,望向主屋的方向。 除了主屋里有灯光外,就是研究室了。对了,德辉还在那里,该不会…… 她转过身,快步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来到研究室外,她看见毛玻璃窗内隐约有人影晃动。 「静芳?」她轻喊一声,没有人应答,於是她便悄悄推开门。「静——噢!」她急忙捂住嘴,因为她看见屈静芳投入了德辉的怀抱。 但是她却不甘寂寞,投向我好友的怀抱…… 莫非骆效鹏口中的好友,指的就是德辉?! 难怪!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管是骆效鹏和德辉,还是德辉与静芳,总觉得他们三人之间似乎隐藏著某些大家不知道的秘密,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被自己最信赖的德辉背叛,也难怪效鹏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纤弱的佳人在怀中哭泣,德辉面容痛苦,缓缓伸出手。杨舒-以为他是要拥抱静芳,结果他竟是用力推开她。 屈静芳被用力推开,身体吃痛,自尊受创,忍不住哽咽啜泣起来。 「为什麽?为什麽要推开我?为什麽你不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你明明也喜欢我,你也爱我不是吗?为什麽不再抱著我?为什麽呢?」 「不要再说了!」德辉双手握拳,痛苦低吼。「是我们对不起效鹏,我们已经伤害过效鹏一次,不能再伤害他第二次。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背叛了他,看著他消沉痛苦,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想伤害他,爱上你是个错误……那是个错误!」 「不是的!当初我们是对不起效鹏,但是这麽多年了,天大的罪孽也该被救赎了。他都不在意那段过去,也已经娶了妻子,难道我们不能也忘记过去、拥有自己的幸福吗?」 「不!」邱德辉沉痛地摇头。「你不懂。他看起来好像淡忘了,但其实没有。那段不堪的回忆一直深藏在他心里,他从来没有原谅过我,他虽然嘴里没说,但是我知道他没有忘记。」 「就算我们伤害了他,但我们也用八年的时光来弥补了。难道八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消弭我们的罪过吗?」 「是的,不够,永远不够!每天看著我们,你认为效鹏会怎麽想呢?我宁愿终生痛苦也不会再伤害他,所以——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你好自私,而且还是个懦夫!」屈静芳哭著大嚷。「你明明也爱我,打从我和效鹏交往开始你就偷偷爱著我,但是你一直不敢说。 大四那年我家发生许多事,我难过伤心,可是效鹏始终没空陪我,是你一直在我身旁照顾我、帮我解决所有的事,所以我也对你动了真心……我们终於可以在一起了,你却因为被效鹏发现我们的感情,又缩回你的壳内?! 你不敢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更不敢面对你愧对的好友,所以你选择牺牲我,因为我是最容易放弃的,是不是?」 面对屈静芳的质问,邱德辉还是紧闭著嘴,什麽也不说。 「呵,我早该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根本比不上效鹏的万分之一。谢谢你让我明白这一点,我终於可以彻底死心,嫁给家里为我安排的对象。」屈静芳疲惫地说:「八年了。我等了你整整八年,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会忘记那段过去,当做从来不曾认识你!」 见屈静芳朝门口走来,杨舒-赶紧躲起来,等她走远之後,才回到门边。 德辉还没离去,一直低著头,紧握双手,痛苦低语:「我怎麽会不在乎你?我放弃的不只是你,还有我的幸福啊:你不懂吗?痛苦的人,不是只有你而已……」 德辉哭了! 这是杨舒-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 她想,这些年来,德辉一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感折磨得很痛苦,难怪他总是愁容满面,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 虽然他和静芳曾经对不起骆效鹏,但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相爱的两人不该就这麽分离,她得想个办法帮助他们。 ***bbs.fmx***bbs.fmx***bbs.fmx*** 到底该怎麽帮助他们…… 深夜,杨舒-和骆效鹏并肩躺在床上,脑里还一直想著这个问题。 「你怎麽了?」身旁突然飘来一声疑问。 「咦?」杨舒-一转头,便对上骆效鹏狐疑的黑眸。 「你从吃晚餐开始就心不在焉,半碗饭都喂进鼻孔里了你知道吗?」 「骗人!怎麽可能?」杨舒-瞪眼瞧他。 「不错嘛,你至少还有一点神智清醒。」 「我本来就很清醒。」杨舒-继续瞪他。 「那你到底在想什麽?」一个晚上就见她猛发呆,被她忽略的感觉还真不好。 既然骆效鹏主动问起,那她乾脆问个清楚,趁机会把事情解决好了。 「效鹏?」 「嗯?」骆效鹏闭上眼,准备与周公约会。 「你曾经说过,和静芳一起背叛你的……是你的好朋友?」她试探地起头,没想到他心结依然很深,立刻拉下了脸。 「我不想谈这件事。」 「当年和静芳在一起的人,是不是——」 「我说别再说了!你听不懂吗?」骆效鹏像被咬了一口,猛然跃起。 他凶恶的表情让杨舒-错愕地愣了下,但没被他吓到。相处的这段日子,她已经明白他只是喜欢摆臭脸,其实不是真的在凶人。 「那个人就是德辉吧?」她不管他,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怎麽知道?!」骆效鹏震惊地看著她。这件事,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更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她。 「我不小心听到静芳和德辉的谈话。」杨舒-坦白承认。 骆效鹏沉默了一会儿,才讥诮地道:「没错。德辉就是静芳劈腿的对象,那又如何?」 「都已经这麽多年了,请你原谅他吧。我相信德辉不是故意的,他也一直十分内疚——」 「你在说什麽呀?我早就原谅德辉了,不然怎麽会请他到我的农场工作?」骆效鹏可笑地哼了声。 「不。你并没有原谅他,你只是以为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德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不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也是想了一整晚,才明白德辉不敢接受静芳的原因。 在骆效鹏没有真正原谅他之前,德辉不愿再伤害他,所以隐忍著思念的痛苦,将静芳拒於千里之外。 「你在胡扯什麽?」骆效鹏不高兴地板起脸,冷冷地瞪她一眼,好像她在捏造事实。「德辉要做什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把德辉和屈静芳之间的问题推到我头上。」 「但确实是因为你,他们才没有在一起的呀。」她点出事实。 「哈!他们之所以没在一起,全是因为屈静芳见异思迁,背叛了我、勾引德辉之後,又把他甩了,这和我有什麽关系?」 「效鹏,你以为静芳和德辉两人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如果是这样,那你真是太看不起自己过去的恋人和你最好的朋友了。」她望著他,坚定地告诉他答案:「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直直地刺入骆效鹏心里,戳入他最脆弱、最敏感的一处,让他凶狠地反弹捍卫。 「相爱又如何?他们背叛了我!」长达八年的怨恨,一口气暴发出来。「当年我是那麽地深爱静芳,也是那般信任德辉,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们是怎麽回报我的?!我不是圣人,没办法船过水无痕,当作什麽事都不曾发生。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是还恨著德辉,难道我不该恨他吗?」 「当年德辉或许真的做错了,但是他已经付出很大的代价。八年了!效鹏,他用八年的时间来向你赎罪,难道还不够吗?」 杨舒-看了看抿唇不语的骆效鹏,继续说道:「你知道!当年静芳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吗?」 「什麽事?」 他果然不知道!「当年静芳的父亲外遇,要和静芳的母亲离婚,她母亲承受不了打击自杀,虽然获救了但是情绪一直不稳。那段时间静芳真的过得非常辛苦,可是又不敢告诉你,是德辉一直在旁陪著她、照顾她,所以她才会爱上德辉。」这是晚饭後她约静芳外出散步,旁敲侧击问出来的。 「我从来不知道……」骆效鹏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也很惊讶。 「那时候,正是你课业最忙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愿让你分心,所以德辉才想代替你照顾静芳,只是没想到……静芳竟然也爱上他了。」 「也?」这个字眼引起骆效鹏的注意。 「其实,德辉很早就喜欢静芳了,但因为你也喜欢静芳,所以他默默退出了。若不是後来静芳也爱上他,他一辈子都不会……」 这样的答案像是一记大浪,漫天袭地卷走骆效鹏所有的思绪,让他震惊不已,无法思考。 「效鹏,德辉是你真正的朋友,他真的非常非常在乎你。正因为在乎你,所以他宁可放弃自己的幸福、远离心爱的女人,守著这座农场。你以为他真的不爱静芳了吗?不,他还是很爱她:为了你,他忍痛将她推开,一分离就是八年。效鹏,你对德辉真有这么大的仇恨,八年了还不能遗忘吗?」杨舒-苦心劝道。 「你懂什麽?!」骆效鹏恶狠狠地怒斥,整个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你只知道德辉的痛苦,那麽我呢?难道我就不痛苦吗?这八年来,我真的很想原谅德辉,但是每次一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想起被他背叛的往事,你以为我过得很开心吗?如果他们没有背叛我,我还需要花钱买你吗?如果那件事没让我留下半点阴影,你以为你有机会站在这里?」 他恶毒的讥讽,让杨舒-白了粉颊,但她还是忍住心痛与羞辱,颤抖地继续苦劝。「我知道你也痛苦,正因为痛苦,你才更应该忘记。记著仇恨是提起,忘记仇恨才是放下,这个包袱你已经背了八年,难道还想再背负另一个八年,甚至更多的八年吗?只有真正遗忘,你才能永远摆脱痛苦。」 「我该怎麽做不用你多言,你只需要尽好自己的义务,为我产下孩子,其他的事,你没资格干涉!」 说完,骆效鹏用力甩门而去,这一晚,没有再回到他们的卧房。 杨舒-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他那些毒辣的言词,可是他一走,她盈满眼眶的泪珠立刻落了下来。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的那麽坚不可摧,她其实很脆弱,只是一直伪装坚强。 她抹去眼泪,硬对自己挤出笑容。 ***bbs.fmx***bbs.fmx***bbs.fmx*** 骆效鹏躲在农场最偏僻的一间客房里,还把年节时批发商送的高级洋酒搬了进来,一个人举杯独饮。 他偶尔会和朋友浅酌,但绝不酗酒,今晚心情实在太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效鹏,德辉是你真正的朋友! 因为在乎你,他宁可放弃自己的幸福……你以为他真的不爱静芳了吗?不,他还是很爱她,为了你,他忍痛将她推开.! 杨舒-说的一字一句,像铁槌一下下敲击在他心上,他烦躁地捂著耳朵不愿去听,然而她那轻柔中带著坚定的话语,还是不断地传入他耳中。 当年德辉或许真的做错了,但是他已经付出很大的代价。 八年了!效鹏,他用八年的时间来向你赎罪,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德辉让他痛苦八年,他也还给德辉八年,不过扯平而已,他怎麽甘心? 我知道你也痛苦,正因为痛苦,你才更应该忘记。 这个包袱你已经背了八年,难道还想再背负另一个八年,甚至更多的八年吗? 只有真正遗忘,你才能永远摆脱痛苦。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骆效鹏痛苦地抱著头,激动大喊。 他不想忘记。如果忘了,那麽这麽多年他所忍受的痛苦,又算什麽? 其实,德辉很早就喜欢静芳了,但因为你也喜欢静芳,所以他默默退出了。 若不是後来静芳也爱上他,他一辈子都不会…… 「呆瓜!蠢蛋!」他又灌了口酒,恨恨地骂道,眼眶却逐渐红了。 「如果真的喜欢静芳,就坦白告诉我啊!我们公平竞争,你邱德辉不见得会输给我骆效鹏。为什麽什麽也不说自己默默退出,後来忍耐不住才又偷偷和她来往?你这样做,我会比较高兴吗?真是笨死了!我怎麽会有你这麽笨的朋友?」 转头望著窗外,天色逐渐转白,晨曦缓缓包覆大地,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骆效鹏起身甩甩头,用力甩去满脑子混沌的酒意。昨晚他整夜没睡,和舒-吵了一架,又喝了不少酒,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摆脱了一个禁锢他多年的仇恨包袱,甩掉包袱,他应该能活得更愉快、更轻松了。 他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的空气,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看,却意外发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提著行囊,缓缓走向离开农场的道路—— 他猛然转身,迅速往外冲。 同一时间,也是彻夜未眠的邱德辉站在窗前,哀伤地目送此生唯一的爱,永远地离开他的生命…… 砰! 德辉未上锁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接著有个人像阵狂风似的卷进来。 「你还在这里做什麽?」骆效鹏一见到他就骂。 这家伙就是欠骂,从以前就是这样! 「效鹏?」邱德辉一脸茫然,显然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 「你心爱的女人就要走了,你打算就这样一让她离开吗?」他应该带根木棒来,看看能不能敲醒邱德辉的石头脑袋。 邱德辉脸色微变,急忙想解释。「不是的。请你听我说,我和静芳已经彻底分手,以後她不会再来」 「接著!」骆效鹏没时间听他废话一大堆,只扔给他一样东西。 冰凉的触感贴在手心,邱德辉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把汽车钥匙。 「你爱她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麽要让她离开?只为了那愚蠢的愧疚感?如果是男人,就该排除万难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我……」邱德辉握紧钥匙,别开头,痛苦地闭上眼。 「我告诉你,要我原谅你很简单,只要你得到幸福,就算对得起我了,听到了吗?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去把她追回来,没把她带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就算回来,他也会把他赶出去,太笨的朋友,他才不希罕。 「效鹏……」德辉红了眼眶,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忍住。「我会的。谢谢你。」满怀感激地哽咽说完,立即转身冲出门外,去追回心爱的女人。 终於把八年恩怨一次了结,骆效鹏心情无比轻松,原来舒-说的「放下」,就是这个意思。 舒-…… 一抹浓浓的愧疚,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昨晚他在盛怒之中,说了那麽难听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 他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卧房,向来早起的杨舒-还在睡。大概是哭累了,她睡得很沉,只有脸颊上留下些许泪痕。 骆效鹏见了,悄悄地低头轻吻那些微乾的痕迹。吻著吻著,爱怜的唇落在她唇上,万般温柔地厮磨。 「嗯……」杨舒-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吮吻她的唇,微睁开眼,便看到一脸歉疚的骆效鹏。 「对不起。」他好温柔好温柔地吮著她的唇瓣,好轻柔好轻柔地道歉。「昨晚我不是有意那麽说的,我是气得失去理智……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原谅我好不好?」在经历过宛如重生的蜕变之後,他只想好好把她拥在怀中,感受她的全部。 他以为先打她一个耳光,再给她一颗糖,她就不计较了吗? 但是,他的吻实在太温柔,让她忘了委屈、忘了愤怒,只能沉醉在他的吻中。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但是火热的激情,现在才正要开始…… 後来,德辉果真把静芳追回来了,他们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婚後德辉遵照农场里的规则,搬离形同王老五宿舍的主屋,在碧岚村买了间房子,开始夫妇甜蜜的新婚生活。 不过爱玉并没有搬去跟他们一起住,还是留在主屋里,继续著以往的工作。 天气逐渐暖和,春天的脚步才刚刚远离,眼看著唧唧蝉呜即将响起,繁花落尽的大地,很快就被满眼的新绿取代,热闹的四季,没有一季缺席。 杨舒-赖在骆效鹏替她钉在阳台上的藤制摇篮椅里,倦懒地打瞌睡。最近她好爱睡,大概是天气太暖和的缘故吧。 「小懒虫,怎麽又在睡了?」 骆效鹏工作完了回到卧房,发现下午才睡过午觉的杨舒-,竟然又窝在摇篮椅里呼呼大睡,受不了地摇摇头。 「我就是好困嘛。」杨舒-也好想起身热烈欢迎他,但是她浑身懒洋洋地,根本不想动。 「你以前不会这样呀,是不是生病了?」骆效鹏担忧地看著她。这里实在有点偏僻,最怕急病。 「没有啊。我胃口很好,吃得很多,除了爱睡之外也没有什麽不舒服。」唔,说到吃,她又肚子饿了。 「多留意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赶快告诉我。要知道,你的身体可是要孕育孩子的。」要是身体不好又碰巧怀上孩子,岂不是更吃力? 然而骆效鹏的话,却让杨舒-误会了。 她垂下眼眸,定定地凝视地面,好一会儿才酸苦地一笑,半负气地说:「我知道。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小心照顾我的身体,绝不会轻忽,让『你』的孩子有半点损伤。」 「我不是——」骆效鹏真恨自己日拙,天知道,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关心的是她。 他正想解释,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他低咒了声,还是不耐地接起电话。 「哪位?」 「请问是骆效鹏先生吗?」电话里传来陌生而威严的声音,让骆效鹏敏锐地察觉不对劲,立即收起不耐,专注聆听。 「我是。」骆效鹏严肃的语气引起杨舒-注意,让她立即遗忘了怒气。 「请问你认识邓美琴女士吗?」 「我认识。她……怎麽了吗?」他直觉是不好的事,瞄了杨舒-一眼,迅速转身背对她,压低嗓音。 杨舒-则狐疑地在後头打量著,心想他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你是她的女婿吧?我们追查她的资料,发现她女儿杨舒-在去年和你公证结婚。是这样的,她不幸死亡,我们特地来通知你们。」 「死了?!」骆效鹏大为震惊。「怎麽回事?」 听到他的惊嚷,杨舒-也跟著紧张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心里直发毛,但又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不要胡思乱想。 「应该是赌金纠纷吧。凶嫌已经抓到,但我们还是想请家属前来认尸。」 「怎麽会这样……」即使不是自己的母亲,骆效鹏也难以置信,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连忙问清地点,然後怔仲地挂上电话。 「怎麽了?是谁过世了吗?」他一转身,一直绷著神经关注聆听的杨舒-立即追问。 骆效鹏同情地看著她,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告诉她这个坏消息。但是他知道今日不说、明日不说,总有一天还是得说。 但是他怕她一时承受不住,所以先安慰道:「舒-,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太激动,还是身体要紧……」 「到底是谁过世了?」杨舒-尖锐大喊,她想听的不是这些安慰。 「是……你的母亲。舒-,你妈过世了。她因为赌金纠纷被人打死,警方要我们去认尸——」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杨舒-捂著双耳,失控大叫。 「舒-,你冷静一点!」骆效鹏用力按住她,怕她伤害到自己。 「放开我……」前一刻,杨舒-还激烈挣扎著,下一秒,她突然双眼一闭,瘫倒在地—— 「舒-!」 第九章 杨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骆效鹏坐在她身旁,正用一种惊喜又忧虑的神情望著她。 「舒-?你还好吧?」见到她醒来,骆效鹏立即欣喜的跃起,专注地打量她每个细微表情。 「我在哪里?」这里好像是医院? 「是市区的医院。你昏倒了,记得吗?」 她想起来了,但是她也想起母亲死了,泪水克制不住地汹涌淌流。 骆效鹏看见她的泪,心中抽紧。「在你昏迷的时候,医生替你检查过,他说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时候你更要好好保重,不要太过伤心。」 「我怀孕了?」她捂著腹部,悲喜交集。 天哪!这是什麽样的命运?让她同时得知母亲的死讯,与另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消息? 杨舒-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痛哭,茫然注视著前方的白色墙壁,许久之後,才缓缓转头看向骆效鹏。「我妈现在在哪里?」 骆效鹏迟疑了下,答道:「殡仪馆。」 「我想去看她。」她坚定地要求。 「可是你的身体——」 「我不要紧的。我保证不会再激动,我只是想……见她最後一面。」她忍住鼻酸,哽咽地拜托。 「……好吧。」骆效鹏终究不忍拒绝她的央求,答应让她去见杨母最後一面。 他替她办好出院手续,和警方连络过之後,带著她来到殡仪馆。 杨舒-面色苍白地踏进殡仪馆大门,想到母亲就冰冷地躺在里面,她的胃部绞扭成一团,不断地想反胃,而且双腿发软,几乎跨不出步伐。 她忽然又不想进去了,她不想看见那冰冷的事实。 但她不能不进去,她咬牙忍住那阵阵的作呕感,努力迈开脚步,一步步向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脆弱,骆效鹏坚持搀扶著她,让她可以把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他小心扶著她,在殡仪馆人员的引导下穿过几条长廊,来到冰柜前。 已经有两位警察在那里等著,骆效鹏简略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後,他们便让馆方人员把遗体从冰柜里拉出来,让杨舒-亲自确认。 「你看看是不是你母亲。」两位警察要她过去认尸。 杨舒-喉头紧缩,眼看「妈妈」就在眼前,她却迟疑著不敢靠近。 万一是妈……真的是妈,怎麽办? 这时,忽然手心有道温暖的力量按著她,她抬起头,看到骆效鹏怜惜的双眸。 「我陪你一起过去。」 「嗯。」刹那间,喉咙那股让她想呕吐的紧缩感不见了,她的心情平缓许多,轻轻点头,紧抓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 「怎麽样?是不是你母亲?」两位员警中的一位问道。 杨舒-啜泣一声,捂住嘴,竭力想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是的,是她母亲没错。」骆效鹏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替她转达意思。 「那麽,我们就把遗体移交给你们,请你们在这里签名。」一名员警将文件资料递上前,让杨舒-在上头签名。 办好移交手续後,另一名员警拿出一个透明夹链袋,里头装著一张相片。「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手里紧握著这张照片,所以一并交给你们了。」 杨舒-颤抖著手,接过那个透明夹链袋,泪湿的双眼注视著那张模糊难以辨识的照片。 虽然泛黄陈旧、扭曲又浸过水,但她还是认得出照片中的女孩是自己…… 「妈!」她强忍的悲伤终於溃堤,再也无法伪装坚强。「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原谅你出卖我了。等我生下孩子,还要让你来看看他。可是你为什麽不等一等?为什麽自己就走了呢?你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只随自己高兴,从来不考虑别人!你想过我吗?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 「舒-!」骆效鹏心疼地抱住她,扶著她急忙往外走。 无论如何,还是暂时先让她离开这个容易受刺激的地方再说。 杨舒-在骆效鹏的协助下,将母亲火化安置在灵骨塔内,完成了简单的葬礼。 葬礼过後,她说自己累了,一回家就立刻躲回房间蒙头就睡,错过了午餐,就连晚餐也不肯下楼吃。 一种抑止不住的哀伤击倒了她,让她自哀自怨又自暴自弃。 妈妈死了,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丈夫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的人生到底还有什麽好期待的呢…… 「舒-,吃点东西好吗?」骆效鹏走进房间里,拈亮床头的台灯,将一盘食物放在床头柜上。 「我不想吃。」棉被里,传来带著浓重鼻音的沙哑嗓音。 「不吃怎麽行呢?你已经两餐没吃东西了。」他怕她饿坏肚子。 「就算两天不吃,我也无所谓。」她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反正她在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她…… 「没有胃口还是要强迫自己吃,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这阵子,「孩子」这两个字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骆效鹏不经意提起,杨舒-就会有很激烈的反应。 「如果你早说是为了孩子,那不就好了?为了你最在意的宝贝孩子,我一定会乖乖的吃,把自己撑死,好养肥你的宝贝!」她立即掀开被子,抓起床头的餐盘,自虐地往嘴里猛塞。 骆效鹏想反驳,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只要她肯吃东西,那麽被她误会又何妨? 於是他装出坏人的嘴脸说:「既然知道,那麽你就给我乖乖吃饭,不准虐待我的孩子。你母亲虽然死了,但是她拿了我的钱是事实,母债女偿,在孩子落地之前你的义务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生下孩子替她还债。」 他残忍冷酷的话语,让杨舒-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是的。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什麽都没有,只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你放心,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托。从今天开始,我会每餐按时吃饭,给肚子里的孩子营养,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她恨恨地说道。 望著她泛泪的红眼眶,骆效鹏忍住心疼地想拥住她的冲动,没让自己表现出怜惜的样子。 如果对她残酷,她才能够活下去,那麽就让他一直这麽残酷吧。 只要她安好无恙,他愿意承受她的怨恨…… ***bbs.fmx***bbs.fmx***bbs.fmx*** 很快地,夏季过去了,秋天来临,苹果和水蜜桃的果实正逐渐长大成熟,农场里每个人都很忙,骆效鹏自然也没得闲,每天早出晚归。 不过即使工作繁忙,他依然不忘抽空回家看看舒。她的情况,依然令他很担心。 「舒-?」他走进家门,没看到她的身影,只有爱玉百无聊赖地掐著豌豆丝。 「舒-呢?」他先倒杯冰水,一口气就喝了半杯。 「还在房间里,整天都没下来。」说到这个,爱玉也有气。「骆大哥,你太宠她了!她是你老婆耶,可是她什麽都不理。你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是不是病了她都毫不关心,整天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你去跟她说,叫她坚强一点,她母亲是死了,但她还活著呀。她现在这样做什麽,准备拿自己和孩子陪葬吗?」 哪有人在房里一躲就是两个月?真是太夸张了:要不是骆大哥一天三餐都帮她端上去,杨舒-早饿死啦。 「别这麽苛责她,她母亲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骆效鹏袒护著杨舒-,为她说话。 「她的心情我可以谅解,可是骆大哥,你不觉得她这样已经不正常了吗?要是再这麽自闭下去,孩子还没出生,她就要发疯了。」爱玉撇撇嘴看向楼上,压低声音说:「骆大哥,你要不要带她去看看精神科?请医师开些药给她吃,或许会好一点。」 虽然她嫉妒杨舒-抢走她心爱的男人,但是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她也挺难受的。 她宁愿杨舒-生气蓬勃地下楼来,继续出些荒谬的馊主意,就算看骆大哥为了讨她欢心而像傻瓜一样团团转,也好过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目前应该还不用,不过我会审慎考虑。」骆效鹏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杨舒-如果再这麽下去,看精神科是迟早的事。 放下喝完的水杯,他转身上楼,走进卧房,杨舒-果然又躺在床上,不过她并不是在睡觉,只是在发呆。 最近她一直是这样,什麽事也不想做,只是呆呆躺著发愣。 「舒-,你已经在房里闷了一整天了,到楼下去,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吧。」骆效鹏坐在床边,柔声诱哄道。现在她的肚子大了一些,已经看得出孕妇体态。 她翻过身,意兴阑珊地说:「不要,我什麽也不想做。」 「这样不行。」他皱眉瞧著她。「你整天躺著发呆,对什麽事都没兴趣,东西又吃得少,不但对自己的身体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影响啊。」 原本是好意规劝的一番话,听在心情低落的耳里,却完全变了调。 孩子!又是为了孩子!如果她的肚子里没有孩子,他根本不会在乎她如何! 「你放心。孩子好好的在我肚子里,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也一直很努力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好替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说完,她红著眼眶,将苍白的小脸埋进枕头里。 「你——」骆效鹏一口气梗在胸口发不出来。 她为何一定要曲解他的每一句话?他有说他只在乎孩子吗?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也在她的肚子里,他有必要那麽关心在意吗? 「好!如果你认为我只关心你肚里的孩子,那也无所谓,反正我要你现在就起来,去赏花、去摘水蜜桃、去散步、去吃点心,去做任何事都可以,就是不准继续躺在床上。听见了吗?」他严厉地命令道。找事情让她忙碌,总比让她躲在房里闹自闭得好。 「……听见了。」杨舒-扁起小嘴,泪眼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骆效鹏几乎心软,想改变主意。 然而他明白,如果自己一时心软,继续让她躲在房里不出门,将来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後果,所以他万万不能妥协。 「听见了就快下床!我还有事得忙,没空整天陪你耗在床上!」骆效鹏冷著脸喝斥道。 杨舒-不情不愿地坐起身,缓缓爬下床,噘著嘴问:「请问大人,现在我该做什麽?」 「你以前不是夸耀自己的手艺很不错吗?谁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现在你去替我做些点心,我要验证你有没有说谎话。」 「知道了。要我做点心,那还不简单吗?等著瞧好了。」杨舒-横他一眼,然後昂起下巴,高傲地开门下楼。 骆效鹏见自己的计谋奏效,粗犷的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哇!老板娘,你做的点心好香喔。」 刚下工的工人们,围著一整桌香喷喷的点心,个个馋得直流口水。 下午经骆效鹏一激,被惹火的杨舒-利用刚收成的草莓,做了满满一桌草莓点心——草莓饼乾、草莓蛋糕、草莓慕斯、草莓布于、草莓果冻,还有草莓吐司,准备明天让大家当早餐吃。 面对大家的兴高采烈,骆效鹏却是脸色发白。 「来,大家尽量吃吧。」在杨舒-的邀请下,众人像是刚被放出笼的蝗虫,一窝蜂往前冲,然後各据一角开始大快朵颐。 「好吃!真的好好吃……」 大夥儿吃得赞不绝口,而骆效鹏倒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动也不动。 「怎麽了?是你自己说要吃点心的?现在我做好了,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吃。」如果他敢这麽耍她,她一定跟他翻脸! 「我……没说不吃。」骆效鹏僵硬地否认。 「那就快点吃啊,东西都快被抢光了。」她怀疑地眯眼盯著他,怎麽看都觉得他的表现很可疑。 「……好。」骆效鹏还是一点也不热切地轻应了声,然後慢吞吞地上前,拿起一块最小的饼乾,好像拿起五百磅的黄色炸药。 接著他慢吞吞地把饼乾送进嘴里,用门牙咬下好小好小一块。 「你吃那麽小口,是在喂老鼠吗?」杨舒-愈看愈不满。他真的想吃吗?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的耶。 「不是的,我只是……先尝尝味道,很好吃。」他机械化地说完,又把饼乾放进嘴里,抖著唇咬下一大口。 今天碰巧来作客的屈静芳和德辉,对看一眼,一起同情地看著骆效鹏「享用」草莓饼乾。 见他吃了,杨舒-这才愿意放过他。 稍後,男人们吃饱散场了,剩下三个女人坐下来品尝点心兼喝茶。「看他吃得那麽痛苦,可见我的手艺他一点也不满意。」杨舒-气唬唬地抱怨骆效鹏。 「噗!不是的。」屈静芳忍不住好笑。「其实,效鹏很怕吃草莓,不是不喜欢或讨厌,是很害怕。他说光是看到草莓表皮一颗颗的种籽,就让他起鸡皮疙瘩,那味道吃进嘴里更是让他想吐,所以他从不吃草莓的任何制品,哪怕只是闻到草莓的气味也会大呼受不了。」 杨舒-和爱玉听得目瞪口呆,这件事她们从来不知道。 「难怪他买回来的水果里,从来没有草莓。」爱玉一直以为是因为草莓昂贵的关系。 杨舒-则回想起她提议要种草莓时,他曾大力反对,原来是这个原因。 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害怕草莓,却还是帮她载回了一大车草莓幼苗?明明厌恶那气味,却还是硬著头皮吃下她做的草莓饼乾? 这个男人竟如此宠她?! 杨舒-真的迷糊了,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呢? 深夜,骆效鹏回房,发现杨舒-穿著白色睡衣,坐在窗前沉思。 一头乌黑的发丝梳得又滑又亮,白-的粉颊上浮现两朵羞涩的红晕,美得宛如月光仙子,他几乎看痴了。 「你回来了?」杨舒-见到他回来,立刻迎上来,脸上满是温婉笑容。「我帮你放了洗澡水,水温应该刚刚好,我替你脱衣服,你进去泡个澡。」她像个尽责的妻子,不疾不徐地替他脱掉衣物,准备伺候他入浴。 「呃……好。」骆效鹏像尊木偶,愣愣地任她摆布,她要他举手就举手,她要他抬脚就抬脚,直到她将他身上的衣物脱得差不多了,才推他进浴室里。 「快去洗吧,记得试试水温喔。」柔声吩咐完,杨舒-微笑著替他关上门。 骆效鹏只穿著一条内裤站在浴室里,望著眼前冒著袅袅雾气的热水,感觉更不真实。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蒲岛太郎,意外闯入了龙王行宫,结果遇到许多不可思议的好事。 刚才——他不是在作梦吧? 他心不在焉地冲过身体,又泡了一会儿澡,才起身套上睡裤,然後擦著湿发准备开门出去。 站在浴室门前,他突然有点迟疑,会不会一打开这扇门,一切又恢复原状?刚才她的温柔深情,只是一场梦? 他小心翼翼地开门偷觑,正好对上她欣喜的笑容。 「你洗好啦?啊,快过来这里,我替你吹乾头发。」杨舒-赶紧放下正在整理的东西,拿出吹风机,指指床边的位置说道。 「啊,好。谢谢你……」骆效鹏依然有点不安,不自在地走过去,乖乖坐在她所指定的位置,让她替自己吹头发。 杨舒-开启吹风机,一阵热风顿时伴随著吵杂的声响喷出,吹向骆效鹏湿润的黑发。她一边细心地移动吹风机,一面用手指梳过他的发丝,让头发能快点乾。 骆效鹏静静坐著,感受她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的亲蔫感,她柔嫩的指腹不时拂过发根,就像在爱抚他的头皮似的…… 她一定也洗过澡了,因为他闻到她身上有沐浴乳的香气。她正伸长手去吹风机热风不容易到达的地方,所以非常贴近他,怀孕後变得十分丰满的胸部,靠向他敏感的背脊。 骆效鹏困难地咽下口水,不安地换了个姿势,企图遮掩因她而苏醒的欲望。 可是好难!她诱人的娇躯正软软地靠著他,而他又是如此渴望她……送进大野狼嘴里的小白兔,要大野狼忍住不吃,岂不是非人的折磨? 他悄悄捏紧双拳,忍耐地闭上眼,用尽自己所有的土息志力克制著,不要反身扑向她。 「好了,吹乾了。」杨舒-收回自己的手,关掉吹风机,骆效鹏立即松了一口气,磨难总算结束了。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收起吹风机之後,杨舒-眼神含媚地走回他身旁,羞怯地咬咬唇,然後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我们不行!你肚子里有孩子……」她圆翘的小屁股紧贴著他下腹,就像一把火沿著紧绷的下腹烧向他的脑子,真亏他有异於常人的意志力,还能勉强用嘎哑的嗓音说话。 「医生早就……说可以了。」杨舒-娇嗔地嘟著嘴,难得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想采取主动。 见骆效鹏这样,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对她没兴趣,以前的热情全是因为想让她尽快怀孕。 「可是,我还是担心……我想还是不要好了。」他对她的渴切,已经不是温柔缠绵可以了事的,他怕一旦投入,根本没有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 没想到他的推托迟疑,就像一巴掌打在杨舒-脸上,她迅速从他腿上跳起来,又羞又气地红了眼眶。 「我知道了……你以前对我那麽热情,全是因为想要孩子。现在我已经怀孕,再加上身材变形,你当然没兴趣了。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令你作呕的……」 「你在说什麽?」骆效鹏听得好气又好笑。「到底是谁在你的小脑袋里塞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从来没说自己对你没兴趣了。事实上,我对你绝对『性致勃勃』。」他暗示地拉起她的手碰触他,杨舒-顿时哑口无言,芙颊羞红。 「我是真的怕伤到你和孩子,我怕热情一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如果你愿意提醒我的话,我们当然可以……」他那贼贼的眼神和暧昧的笑容,在在说明了他绝对乐意配合,杨舒-顿时骄傲又开心地笑了。 「那……我们重来。」她重新坐回他腿上,挂上清纯又妩媚的诱惑笑容。「首先,我要吻你。」 「悉听尊便。」骆效鹏已经「任她宰割」了。 她微笑著搂住他脖子,然後送上热情的一吻,技巧不纯熟,却依然挑起他所有热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著怀孕月数的增加,骆效鹏对杨舒-更好,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掉,恨不能天天抱著她、守著她,寸步不离。 对於他的宠溺,杨舒-甜蜜在心头,然而却有一块乌云,始终遮蔽在她开满鲜花的心田上。 那就是他们的「产子合约」。 如果按照合约规定,一旦她生下孩子,就必须离开蓝天农场,离开她的丈夫与孩子,而她已经快临盆了,他却从来没有提过要她留下的话。 站在幸福的顶端,杨舒-不由得担心害怕起来,深怕自己的幸福就像烟雾般,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一直在极端的喜悦与恐惧中流逝。隆冬的某一天,强烈寒流突然来袭,从未下过雪的蓝天农场,奇迹似的降下白色瑞雪。 这天夜里,杨舒-开始阵痛,慌了手脚的骆效鹏急忙要将她送到山下的医院。 接到消息的德辉和静芳也迅速赶来,坚持当司机陪他们一起到医院,就怕骆效鹏无法兼顾阵痛的妻子,慌张得半路出车祸。 宝宝很贴心,没有折磨妈妈太久,到医院不到两小时,就乖乖地呱呱坠地。 孩子的性别他们早就知道,果然是骆效鹏所愿、能够继承他事业的儿子,骆效鹏骄傲又开心,众人更是替他高兴。 产後三天,产妇可以出院了,骆效鹏将杨舒-和儿子一起打包带回家。随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专门帮人坐月子的前资深妇产科护士,未来三十天她将在农场替杨舒-坐月子,并且帮忙照顾刚出生的宝宝。 爱玉毕竟未婚又没生过小孩,骆效鹏怕她不懂得怎麽照顾他们母子。再说,要喂饱农场一大堆人也够爱玉忙了,所以他没再增加她的负担,宁愿另外花高价请专人到府坐月子帮忙。 回到农场,杨舒-发现自己就像凯旋归国的英雄,农场里的人全部出来夹道欢迎,让她又惊又喜,而且害羞不已。 在她生产前,骆效鹏整天紧张兮兮,但她生完後,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有能干的专人全天候服务,但他还是不放心,经常翘班溜回来偷看,每次都要德辉发狠押著他,他才肯回去工作。 「唉!我觉得我和骆大哥之间的希望,几乎等於零了。」望著那个变成紧张老母鸡的前任酷男,爱玉感慨地对身旁的阿松说道。 爱玉终於死了心,明白就算舒-真的离开了,骆效鹏也不会属於她。 「骆大哥他从没如此紧张我、在意过我,虽然我喜欢他很多年了,但是也比不上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想我应该放弃这段感情,总好过一生牵挂著一个对自己没有心的男人。」 「我……我对你有心啊。」阿松涨红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一直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的话……」 惊讶地看著突然对自己表白的阿松,爱玉也莫名红了双颊。她以前从没真正注意过他,仔细一看,阿松长得憨厚老实,倒也不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两人红著脸相互凝视,小小的爱苗从这一刻开始滋长…… 「爱玉,快!你帮帮我!」一脸慌张的骆效鹏出现了。「舒-说想吃草莓,可是我……」他宁愿上山打猛虎,也不愿碰草莓。 「知道了,紧张大师。」爱玉翻翻白眼,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怎麽会喜欢上他? 「我……我帮你。」阿松的脸依然很红。 「好啊。」爱玉羞答答地点点头,两人一起开心地走了。 骆效鹏瞧著他们和谐亲蔫的背影,第一次纳闷地搔了搔头。 第十章 三十天的「刑期」顺利结束,杨舒-终於出关了,骆效鹏在农场里为孩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满月酒,她也盛装出席。然而,她并不是非常开心。 孩子满月,杨舒-自然高兴,她气的是那个只会抱著儿子傻笑的呆头鹅! 按照合约,早在生下孩子、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就该走了。但是骆效鹏把她接了回来,让她燃起一丝希望。 不过,现在月子都已经做完了,他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他到底想怎麽样?他别忘了,她签了名的离婚证书还在他那里哪。 难道真要她无名无份地,留在这里当他的地下情人吗? 杨舒-气鼓鼓的,什麽也吃不下。一直处於亢奋状态的骆效鹏,终於发现她的异状。「舒-,你好像没吃什麽东西,不合胃口吗?」他可是特地请了市区的外烩到山上来现场烹调,除了过年外,就属今天吃得最「澎湃」。 「如果你不喜欢这些菜,我让大厨再替你煮一些过来,你想吃什麽?」他好声好气地问。 「草莓饭、草莓汤、炸草莓、凉拌草莓、草莓甜点和草莓满汉全席!」她凝著脸念完一大堆菜单,骆效鹏脸色都发青了。 他现在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老婆大人好像不开心…… 满月酒过後几天,发生一件事,终於让杨舒-一直紧绷的情绪完全溃堤。 那天,她正抱著儿子在客厅里哄著,这小家伙打从满月起就开始不安分,看来将来会是个让人受不了的皮小子。 忽然,一位淳朴可亲的妇人走了进来。「请问是老板娘吗?」 杨舒-已经习惯大夥儿这麽喊她,所以立刻知道妇人是来找她的。 「啊,有什麽事吗?」她抱起儿子,好奇地走向妇人。 「我是住在碧岚村的阿桃,骆先生请我来上班,所以我想先来跟老板娘打声招呼。」妇人亲切地笑著说道。 「上班?他请你来做什麽?」杨舒-不解地问。 「就是照顾小少爷啊。骆先生要我从明天开始过来,专门照顾小少爷啦。」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劈中毫无心理准备的杨舒。「你……你说什麽?他要你来照顾我的孩子?」 阿桃误以为杨舒-的震惊是因为不信任她的缘故,连忙拍拍胸脯保证道:「老板娘你放心啦。我养孩子的经验很丰富的,一定会把小少爷养得又白又胖,人见人爱。」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以後我儿子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杨舒-忍著心头的惊慌,喃喃说著道谢之语。 送走了阿桃,她怔仲地跌坐在在椅子上,心里闪过千百个问号。 为什麽?骆效鹏为什麽要请阿桃婶来照顾孩子? 他这麽安排,是什麽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她该主动离去了吗? 她脑中有许多假设,每一种猜想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不让她再照顾儿子了! 是不是他想要她走,却又不好直接开口明说,於是利用迂回暗示的方法,提醒她他已经不再需要她,她可以走了? 杨舒-抱紧怀中的儿子,豆大的泪珠抑制不住地往下滴。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骆效鹏,更不想离开孩子。 她已经失去母亲,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唯一的亲人就剩骆效鹏和儿子。她知道他们订过协议,但他为何这麽狠心,当真要将她赶走? 除了这里,她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呀! 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怀里的小家伙咿呜两声,接著便号啕大哭起来。 「好,乖乖喔,不哭不哭。」杨舒-极力哄著儿子,但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宝宝完全不听话,弄得她慌张又无助,最後也跟著他一起放声大哭。 骆效鹏才踏进家门,迎接他的就是母子大哭交响曲,让他当场傻眼…… 第二天,阿桃婶来上班了,但是杨舒-不太肯把小孩交给她,依然整天抱著孩子又疼又宠,还常常喃喃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宝贝乖乖喔,以後你要听爸爸的话,不可以顽皮。爸爸工作很忙,将来你长大要多帮帮他喔,不要让他太辛苦……」孩子才刚睡醒,她又抱著孩子嘀嘀咕咕。 「老板娘……」阿桃婶在一旁猛搓手,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才好。 「阿桃婶,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孩子交给你照顾,这几天我只是想跟他好好相处。」她安抚著阿桃婶。 阿桃婶还是不明白,他们每天都可以相处啊,为什麽一定要这几天呢? ***bbs.fmx***bbs.fmx***bbs.fmx*** 这天,骆效鹏刚回到家不久,他们的卧房里就传来惊人的咆哮声。 「你说什麽?!」 「我要离开了。依照合约,我早就该走了,所以我打算搭明天一早的车下山,先和你说一声。」杨舒-故意用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她要走了,他想必很高兴吧? 「你……你居然……」骆效鹏真不敢相信,她竟还敢提那该死的合约?! 这些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过得这麽幸福愉快,他以为她早已忘了合约的事——就和他一样。 他满心以为她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一家人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生活下去,哪里知道,她一直将合约牢记在心,时时刻刻想著要离去?他的一片真心,全被她当成一文不值的垃圾随手抛弃? 他又被女人背叛了! 是他太愚蠢,明明已经受过教训,为何还笨得再次掏出自己的心呢?他活该痛苦难堪,但她为何如此无情?难道她看不出他对她的感情吗? 「你……要不要考虑……留……留……呃,该死!」骆效鹏耙过乱发,挫败地低咒出声。他在干什麽?他甚至想抛弃自尊,只求她能留下来?! 他说不出口:他无法承受被当面拒绝的痛苦,他没办法。 「你走啊!」他握紧双拳,突然咆哮大吼,把儿子吓哭了。「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好了。我不会留你,更不会哭著哀求你,要走你尽管走吧。走啊!」他双目通红,龇牙怒瞪著她,像要将她撕碎吞下。 即使早就知道答案,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让杨舒-难过得难以自己。 他甚至连安慰性的挽留都不肯,一开口便要她走…… 「我会走!明天一早就下山,这下你该满意了?」她哭著大喊。 父亲咆哮,母亲啜泣,儿子痛哭,这「热闹」的」家人,让闻声赶来的人全贴在门板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天晚上,他们一家人谁也没有下楼吃饭,骆效鹏又躲进离卧房最远的客房喝酒,杨舒-则是抱著儿子流了整晚的泪。 窗外天色渐白,她知道,该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了。 她将熟睡的儿子放在小床上,低头亲吻那白胖可爱的小脸蛋,忍住哭泣,不让眼泪将他惊醒。 依依不舍地看了儿子最後一眼,她提著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在蒙蒙晨雾中,离开了生活一年多、带给她无数美好回忆的「家」。 ***bbs.fmx***bbs.fmx***bbs.fmx*** 回到台北这个熟悉的城市,杨舒-却茫然得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因为对未来毫无目标,所以她选择重新在熟悉的地方生活,继续住那楝破旧的老房子,并且回到速食店工作。 白天,她伪装坚强,堆起笑容招呼顾客,几乎虐待地让自己忙碌工作,只有在深夜时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才会允许自己放肆地痛哭。 她思念可爱的儿子,也思念那个无心薄情的男人,她好想回到他们的家,每天每夜都期望他来接她回去。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的满腔期待一次次落空,得到的全是失望,她也一天天消瘦了。 这天下班之後,杨舒-拖著僵硬疲惫如木偶般的身躯,回到空洞寂寞的住处,她甚至不称它为「家」——没有挚爱家人的地方,不能称为一个家。 她停好摩托车,脱下安全帽,抬头却看到有道黑影站在前方。再仔细一看,泪水霎时盈满她的眼眶。 他来了! 她又哭又笑,仓促地抹去眼泪,想好好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好像也瘦了,面容有点憔悴,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彷佛带有魔力、会将她深深卷入的深邃黑眸。 「你……怎麽来了?宝宝呢?」她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在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著。她呼吸凌乱地期待著,却又怕再一次伤心失望。 「宝宝在家里,阿桃婶替我照顾他……我特地来找你。」骆效鹏的眼眸紧紧锁住她,步履缓缓地走向她。 「找我做什麽?」心跳得好快,她一心期盼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吗? 「我来找你谈一桩契约。」他缓缓露出微笑。 「契约?」所有的浪漫幻想,迅速从杨舒-脑中散去。她错愕地看著骆效鹏,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们再订一份契约怎样?这回是长久的契约,我要你回蓝天农场去,再帮我生个漂亮又可爱的女儿。」骆效鹏笑得眼都眯了。这是他想过最好的办法,用一纸契约长久地绑住她,他就不用再担心失去她了。 杨舒-难以置信他竟说出这种话——他还指名要女儿呢!他以为自己正在速食店点餐吗? 「你——你这个浑蛋!」她突然爆出尖叫,失控地将手里的安全帽砸向他。 「住手!舒-,你在生什麽气啊?」骆效鹏额冒冷汗,飞快闪躲。用安全帽砸人,会打死人的吧? 「我在生什麽气?!」杨舒-提高音调,怒火急速飙升。「对啊!我为什麽生气呢?我们伟大的蓝天农场骆老板钦点我替他生个女儿,我应该感到无比光荣才对,我怎麽敢这麽不识相还生气呢?」 她先朝他挤出虚假的灿烂笑容,随即变脸高喊:「你作梦!我永远不会再和你签订另一个契约,要我回去只有一个办法,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什麽办法?」骆效鹏非常虚心地求教。 「自己想!」这么简单的答案还需要问她吗?大笨蛋! 杨舒-开门後走进公寓,用力关上门,将他拒於门外。 骆效鹏苦恼地望著紧闭的门扉。 ***bbs.fmx***bbs.fmx***bbs.fmx*** 那天之後,骆效鹏没有再出现了。 眼看著一天又一天,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过去,杨舒-每天引颈盼望,却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她真的把他赶跑了吧?杨舒-难过地猜想。她只是想成为他真实的妻子,和他与孩子一起幸福地生活,他为何不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呢? 悲伤的黑夜过去,白昼再度来临,又是一天的开始。她又得强撑起笑脸,应付永远川流不息的客人。 这天,速食店生意较为清淡,因为没有客人,杨舒-在柜台里站了一会儿,很快便发起呆来。 不知道宝宝现在怎么样?一定长大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想念妈妈…… 好像又有客人上门,她从焦距不稳的迷蒙视线中,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进门,然後朝柜台的方向走过来。 「欢迎光临!」职业病使然,还没看清客人的相貌,她已先扬声高喊,等到定睛一看,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要点餐。」男人在她的柜台前站定,瞧也不瞧菜单,一双嵌在憔悴脸庞上的黑眸定定地紧瞅著她,深怕她消失不见似的。 「请……请问要点些什麽?」她芳唇颤抖,视线逐渐模糊,却得努力睁大眼,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你。」男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杨舒-听了,更想哭了,却得忍住鼻头的酸涩与眼眶的刺痛,继续用职业化的语调道:「不!我问的是您想要点什麽餐?饮料?还是要外带?」「我想点你,我的饮料只能是你,我要外带的也只有你。」他沙哑的嗓音、温柔的神情,成功地让杨舒-的眼泪黄河溃堤,当场泛滥成灾。 「怎麽回事?」杨舒-走後继任的店长发现不太对劲,连忙走过来询问。 杨舒-飞快抹去眼泪,摇了摇头。「没事。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私人的事……」 她向店长请假,然後带著像座大山杵在柜台前的男人——骆效鹏,另外找地方详谈。 因为不知道哪个地方能让他们隐密谈话,所以最後她把他带回了她的住处。 骆效鹏一进门,看到陈旧不堪的环境就开始皱眉,到了屋里头,更像安全检查人员似的四处察看,每看一眼,眉间的皱摺就加深一分。 「你就住在这里?」他想骂人。农场工人睡的房间都比她这里好,她居然笨得不知道该好好对待自己? 「自从我爸过世後,我和我妈就一直住在这里。」她在客厅的榻榻米上规规矩矩地坐下来,然後端正脸色问:「你刚才在速食店说那些话,是什麽意思?开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一时的感动过去後,杨舒-仔细想了想,他不可能将她赶走又莫名其妙回来追她,他一定是耍著她玩的,存心让她期待又失落,好看她痛苦狼狈的样子。 她苦涩地将骆效鹏想成没良心的大坏蛋。 「玩笑?」骆效鹏拧著眉头,重重喷气。「你以为我说那番话是在捉弄你?」他这辈子第一次说这种腻死人又羞死人的甜言蜜语,她竟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不然呢?难道你指望我把它当成你的真心话?」她怨怼地望著他,无法不想起他将她赶走时的冷漠绝情。「是你把我赶走的,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反悔来找我?这若不是一场恶劣的玩笑,又是什麽呢?」 「我把你赶走?!」骆效鹏提高尾音,像是不敢相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说词。「开口说要走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怎麽会变成我说的呢?」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的,为何赖到他头上?真是天地良心,一百个冤枉呀。 「你敢发誓,自己从没说过那样的话吗?」她哽咽地质问。那天大吼要她快走的人可是他呀。 「那天……我确实那麽说过。但那也是你先开口的不是吗?我是被你气得失去理智,才会口不择言。」所以说,他还是很冤枉。 「你一开始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否则你为什麽要请阿桃婶来帮忙照顾baby?」杨舒-愤然瞪视他,他的企图一想便知。 「这更冤枉了。我是看你一个人二十四小时照顾孩子,从早到晚没得休息,夜里还被孩子吵得睡不好,连饭也无法好好吃,所以才想替你请个帮手,帮忙照顾小家伙,至少让你白天能够好好休息。我这样的用心,难道不对吗?」 那时他忙得一时忘了事先告诉她,没想到阿桃婶主动跑来跟她打招呼,才引起这样的误会。 「真的是这样?」弄清楚骆效鹏原来并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杨舒-紧扭的眉头松开了。 不过,想起他上回干的好事,她又气嘟嘟地噘起小嘴。「那你上回提议要再订契约生个女儿的事,又怎麽说?」 「那个……」骆效鹏只能嘿嘿乾笑。 说起那件事,回到农场後说给德辉和静芳听,也被骂得很惨,夫妻联手狠狠把他训了一顿—— 「再订一次契约?我的老天爷啊,你是原始人吗?」屈静芳听了他的叙述,简直快昏倒了。 「效鹏,你又不是没追过女孩子,怎麽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如此笨拙,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德辉大摇其头,真亏他还曾经是他的崇拜对象呢。「我……我只是希望舒-回到我身边,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他虚弱地抗辩。 「结果呢?达成效果了吗?」屈静芳斜睨著他,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变心」,不用跟这头莽撞的呆驴共度下半辈子。「呃……她说……要考虑……」在两对怀疑目光的逼视下,骆效鹏原本想顾面子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好、好。我老实招认总行了吧?她拿安全帽扔我,骂我是浑蛋。」 「她拿安全帽扔你?!」 「噗……噗噗噗……」 德辉和静芳夫妇诧异地瞪大眼,随即痛苦地强忍著笑。 哇哈哈哈,舒-真是天才,干得好啊。可惜天才对上蠢瓜也没用,因为这个笨男人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被扔。 「效鹏,你实在很呆耶。」屈静芳忍不住板起面孔责备道:「女人的心情你到底懂不懂呀?舒-要的是契约带给她的利益吗?还是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你想过没有呢?」 「没错。舒-是什麽样的女人,难道你不了解吗?你用冰冷的合约与利益束缚她,是在污辱她,也难怪她会生气。」德辉大声叹息。 「我只是怕被她拒绝。」骆效鹏痛苦地嚷道:「我以为再签订一份合约,是比较安全的做法,至少被她拒绝了,我仍然有勇气继续我的生活。如果我是开口向她求婚,拜托她回到我身边,万一被她拒绝……」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畏惧被舒-抛下。 「其实想要让她心甘情愿跟你回来,并没有那麽困难。」屈静芳看他可怜,於是好心指点迷津。 「真的?」骆效鹏惊喜地问。 「嗯哼。效鹏,我问你,女孩子最爱听什麽?」屈静芳语带玄机。 「女孩子爱听的?」骆效鹏想了一下。「音乐?还是歌剧?」 屈静芳和邱德辉差点双双倒地,难怪他追不回舒-! 「错了!是甜言蜜语。」德辉再次叹息。连他这个号称万年老实男的邱德辉都知道,他骆效鹏居然不知道? 「甜言蜜语?」骆效鹏好像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名词。 「正是!你对舒-说过什麽好听的甜言蜜语吗?你说过你爱她、想娶她、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永不分离吗?」屈静芳犀利地质问。 「呃?我……」会说这种话才有鬼! 「没有对吧?可是舒-想听的就是这些。」 「不会吧?」这些肉麻兮兮的话,舒-喜欢听? 「你不信?不信就去试试看啊。如果你说了这些话,舒-还是不肯跟你回来,那一切包在我身上,我负责帮你把人带回来。」 「真的?」静芳的保证激起骆效鹏的信心,於是他又重新技上盔甲,来到舒-面前…… 「那件事是我一时糊涂,随口说出来的,我心里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什麽该死的契约,而是另一些话……」 「什麽话?」杨舒-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之火。 「就是……咳:我……我……很爱你,我从来不曾这麽在乎一个女人。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回到我身边,永远陪著我。我不在乎你会不会再为我生孩子,我真正在意的是身为孩子母亲的你,我想要你,我需要你。」 「效鹏……」他这番支支吾吾的告白,让杨舒-的泪又像忘了关闭的水闸门,不停地奔流。 「舒——」她的泪把骆效鹏吓傻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静芳骗他! 这个办法根本没用,舒-还是哭得这麽伤心——不!还比刚才更伤心,他要回去臭骂静芳…… 骆效鹏紊乱的思绪,被她倏然冲进他怀抱的动作打散了。望著紧抱他的腰、一面哭一面笑的秀丽女子,他怔愣地看傻了眼。「舒-……」 「我爱你。你知道吗?我也爱著你。」杨舒-又哭又笑,禁不住心头的欢喜。等了这麽久,她终於等到最想听的话了。 「真的吗?」骆效鹏喜出望外,她的回答就像意外的乐透大奖,落在不敢奢望财富的穷民头上,让他乐得不能自己。 「我更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序嫁给我!舒-,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和宝宝一起,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永远也不要再分开。」 「好。」这正是她日日夜夜期盼的愿望,他果真为她实现了。 杨舒-感动地踮起脚尖,送上满含感激与深情的一吻。 骆效鹏满足地享受她柔软双唇贴著自己的美好感觉,心里第一次感谢舒-的母亲。是她将舒-带到他身边,让他拥有这麽多的幸福,或许这是杨母冥冥中不经意的安排,将女儿交给了一个会疼她、爱她的男人,了却她心中的挂念。 骆效鹏深情地亲吻舒-的发丝。 你虽是我买来的新娘,但也是我永远的最爱! 尾声 「你说什麽?!」 许多年後,风光依然明媚的蓝天农场传来惊人的吼声。 「我说我想开间民宿,提供餐点和住宿的服务,然後辟出一块果园供民众住宿采果。」头上绑著粉红头巾、忙著制作孩子们的点心,看起来依然窈窕年轻的杨舒-微笑重复。 同样的吼声听了这麽多年,她早就免疫,当作打雷就没事了。 「你别开玩笑了,我的宝贝果园才不开放给那些粗鲁的家伙胡乱糟蹋。」已届中年的骆效鹏,不但依然身强体建,而且更充满成熟迷人的风采,可把孩子们的小学老师们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妻子一人,其他的女性对他而言就像路边的野草,毫无吸引力。 「你口中的『那些家伙』是我们的房客,他们不是猩猩或猴子,不会无故糟蹋水果。」杨舒-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农场的房间本来就很多,以前一直提供给单身工人们当宿舍,但是近年来工人们一个个结婚搬离农场,房间空了很多,她才想利用这些空房间改装为民宿。 能不能赚钱是其次,她只是想找点事情做,虽然一堆小萝卜头已经够她忙了,但是她总想做些更有挑战性的事,那会带给她不同的成就感。 「可是这……这太荒谬了。」骆效鹏想不出什麽理由来反驳妻子,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妈咪妈咪,肚子好饿喔。」 孩子们探险回来了,直围著妈妈嚷肚子饿。 仔细一数——一、二、三、四、五?! 老天!她竟然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个个脸蛋浑圆白-,小嘴儿红润,双颊红扑扑的,活脱脱就是五个可爱的小天使。 「嗨,宝贝们!」骆效鹏随手抱起最小的女儿,一看到这些孩子们,他便忍不住露出骄傲满足的笑容。 「爸爸!」小女儿甜甜地叫著,还撒娇地在他脸颊上印下湿湿的香吻。 「好乖。」他也亲亲女儿的小脸,接著便忙著告状。「你们几个也帮忙劝劝妈妈,她又想了个馊主意说要开民宿,你们快告诉她不要开什麽民宿,只要陪你们玩就好了。」他狡猾地使出孩子军团,想让他们打消妻子的念头。 没想到几个小家伙一听到要开民宿,个个比妈妈还兴奋期待—— 「真的吗?我们要开民宿吗?」长子兴奋地问道。 「好棒喔。那我要招待张志铭和罗凯威来我们家玩。」次子高兴地拍手欢呼。 「我会帮忙招呼客人喔。」长女乖巧地表示。 「我也会端茶给客人喝。」三子腼腆地微笑。 「我的洋娃娃也可以借给他们玩哟。」小女儿搂著爸爸的脖子,用软软的嗓音附和道。 骆效鹏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滑稽又无奈的苦笑。原本还指望他们劝劝老婆,谁知道这五个小叛徒一面倒,全都投向妈妈的阵营了。 唉!他无声地叹息。他们母子六个全是他命里的煞星,他早就认了。 又陪了小家伙们一会儿,骆效鹏便让他们跟著杨舒-去洗手吃点心。 他独自走向书房,开启电脑,进入搜寻网站寻找资料。「民……宿……采……果……」电脑开始搜寻,不一会儿,满满的相关资料便一条条陈列在萤幕上。 望著电脑里密密麻麻的资料,骆效鹏忍不住摇头苦笑。 难怪杨舒-从不跟他吵,因为她早就知道,虽然他嘴里反对,但是最後还是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有什麽办法?他就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呀。 永远没办法拒绝她! 【全书完】 ◎编注: 1想看挑剔美男欧阳琛与丑小鸭朱月珊的爱情故事吗?请看花裙子子410——「极恶狂徒」! 2想知道开店达人苗天佑与少根筋陶憩的爱情故事吗?请看花裙子426——「极恶大亨」 3敬请期待安琪《情债难偿》最终回——「极恶情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