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擒君心》 楔子 时间是晚上七点,正是该用晚餐的时刻,家家户户莫不飘送着诱人的饭菜香,吸引出门工作的人们,返回自己的家,享用一顿温馨美味的晚餐。 然而,太阳不可能同时照耀在地球上的每个角落,在幸福的背后,总有不幸的人,正过着晦暗悲惨的生活。 在台北的郊区,一座偏僻得几乎没有公车到达的小社区里,有间阴暗、狭小的屋子,屋里的人也早该用餐了,但整间屋子冰冷、空洞,别说饭菜香,就连一丝人气部感觉不到。 屋子的客厅里,一名年约三十岁的妇人,烦躁地走来走去,她每绕着狭窄的客厅走一圈,就抬眼望一望墙上的时钟,然后从她那抿得紧紧的薄唇里,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啧。 其实,她原本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岁月并未善待她,当年如花似玉的脸庞,早因不幸福的婚姻,变得又尖又瘦,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肤,也在长年的操劳与烦心之下,变得腊黄粗糙。 如今再见到她,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她就是当年大家挤破头想追的蔡家大小姐——蔡玉妍。 客厅的角落有张陈旧的书桌,一个七、八岁模样、身材瘦小的男孩坐在桌前,忍着饥饿写功课. 他从学校回来之后,连一粒米也没吃到,如今肚子早已饿得呱呱作响,但他绝对不会笨得去要求母亲煮饭给他吃,因为这举动和讨打无异。 随着妇人兜圈子的速度愈来愈快,小男孩的身体也愈缩愈小,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悄悄合上作业簿,拉开椅子,想在母亲脾气爆发之前,溜回房间里避难。 然而他的动作不够快,早在他离开书桌的那一刻,妇人就眼尖地发现了。 “烈崴!你要到哪里去?!”蔡玉妍尖声质问。 小男孩吓了一跳,作业簿啪地掉落在地上。 “你看你在做什么?你这个讨债鬼!”蔡王妍扑过来,扬手就先给他两个大耳光。“我辛苦工作缴钱让你念书,不是让你糟蹋作业簿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时不小心……” 小男孩飞快蹲下,拾起作业簿,泪珠在他眼中滚动,但他紧咬着唇,根本不敢让它落下,否则又是一顿好打。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就摆出那张死人脸给我看?你就像你爸一样,整天只会给我找气受,我实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忍受你们两个!” 当年家境富裕且姿色不凡的蔡玉妍,曾是众人捧在手心的一块宝,错就错在她爱错了男人,挑了一个无法带给她幸福,让她宛如生活在地狱的男人。 现在想想,她根本不知道,那时自己为何会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佟建德。 或许是他长得帅、又摆出高傲的姿态,对她十分冷淡,从不吹捧、讨好她,让她觉得他是如此独特、性格。 直到不顾尊严缠着他、硬是跟他私奔之后才知道,他之所以对她冷淡,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爱她——正确的说,他是个除了自己,谁也不爱的男人。 喔!或许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他是在乎自己儿子的。 蔡玉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憎恨自己的儿子。 她恨自己的丈夫,爱儿子胜过她!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原来是佟建德回来了。年近三十五的他,有张能骗尽天下女人的好面孔,当年蔡玉妍正是被他那张性格的面孔骗了心。 “你还知道回来?” 佟建德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妻子那张愈来愈可怖的脸孔,他冷淡瞄了她一眼,绕过她想走进房间去。 “你给我说话呀!”蔡王妍扯住他的手臂,大声质问,这时——她闻到他身上飘来的香水味。 “你又去找别的女人了?为什么你总要这么伤我的心?难道有了我还不够吗?你知道当初有多少人追求我,我不惜抛下一切跟你走,如今却落得一无所有……” 同样的牢骚、同样的抱怨,佟建德早已听腻了,他根本不在乎,随她怎么说都行。当年是她自己硬贴上来的,他可没逼她离家跟他私奔,想一想,他也忍受她够多年了。 他厌烦地转开头,不经意看到瑟缩地站在一旁的儿子,他红肿的脸上清晰的五指印,说明了妻子的暴行。 他立即转头瞪着妻子。“你又打烈崴了?” “是又怎么样?” 蔡玉妍就知道,只有儿子才会让他产生激动的反应,而她最恨的就是这一点。 “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打他?孩子是无辜的!他还小,又没做错什么事,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狠得下心一再打他?” “谁说他没做错事?他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什么事?” “他不该是你儿子!如果他不是你儿子,就不必挨打了!”蔡玉妍恨恨地咬牙道。 “你这个疯女人!你愈来愈不正常,我看你赶快去看精神科吧!” 佟建德不愿再和几近疯狂的妻子共处一室,套上才刚脱下不久的鞋子,再度离开家门。 “佟建德,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回来!”蔡王妍随手抓起手边的烟灰缸,抛向刚合上的大门。 “佟建德,我恨你——”她发狂似的抓起手边所能拿到的任何物品,抛向那扇早已千疮百孔的大门。 她抛光了周遭的物品,仍然恨恨地瞪着大门,剧烈喘息着。 她的气还没消,累积了多年的怨气在她胸中翻搅,无法消除,她很快想到,身旁还有一个出气简。 谁说孩子是无辜的?瞧瞧他那张脸,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她瞧了就有气! 佟烈崴感受到母亲身上传来,与平常不同的强烈恨意时,下意识的转身跑进房间,想躲开母亲的伤害,但蔡玉妍岂肯放过他? 她随后追过去,在他欲关上房门时用力推开,满脸狰狞的怒吼:“是谁叫你跑的?好!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都瞧我不顺眼,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想走是不是?” “妈,不是的……” “要是不给你一点警告,将来你不是像你爸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锁上房门,一步步走向儿子。 “妈!不要——”母亲疯狂的表情令佟烈崴感到害怕。 蔡玉妍转头寻找可用的工具,很快发现一条皮带。她立即面露喜色,抓起皮带用力往床板上一甩,发出巨大的声响。 “嗯,很牢固的皮带。”她竟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妈……求你不要……” “闭嘴!”蔡玉妍用力一甩皮带,佟烈崴身上立刻出现一条,与皮带等宽的红印。“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她怒吼完,立即用力甩动皮带,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打在自己儿子身上、头上。 “不要……”佟烈崴无处可逃,只能抱着头,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床角,无助地承受母亲的凌虐。 “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样,我又没欠你们,为什么要受你们的气……”蔡玉妍已陷入半疯狂的状态,一心只想发泄累积了将近十年的怨与恨,没发现儿子瘦小的身体,已被她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好痛!真的好痛…… 佟烈崴抱着头,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觉得好痛好痛,浑身像火在烧一样,这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就此死去,就可以不必承受这种痛苦了。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所渴望的死亡,似乎也在眼前。 这时,他隐约听到尖锐的警笛声,不久有人破门而入,接着是一阵喧哗吵杂,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 “我管教我儿子,关你们什么事?又犯了什么法?啊?烈崴,你还躲在那边装什么死?快起来告诉他们你没事!快起来呀!烈崴……” 他听到母亲尖锐的大叫,但他再也无力回应,就这么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第一章 佟烈崴猛然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睡在自己的床上,刚才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恶梦。 他又梦见八岁那年,险些被亲生母亲活活打死的往事。 想起那件惨剧,他的背仿佛还隐隐作痛。 幸好那时邻居再也看不过去,打电话报警,否则此刻世上大概也没有佟烈崴这个人了。 事情发生后,母亲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治疗,不久就抑郁而终,而他则因父亲没有稳定的工作,被社会局安排到寄养家庭,由一对中年夫妇收养。 寄养家庭的夫妇待他很好,但他仍执意在高中毕业后离开那个家,独自在外奋斗。 对他来说,他唯一的家已被母亲亲手毁了,在他心中,他早已没有家了! 他看了眼时钟,下床梳洗,没忘了等会儿和三位好友有约。 小时候的痛苦回忆,让他从不相信人性,对人也相当冷淡,因此他几乎没有朋友,但奇怪的是,他与樊翼、齐洛与倪晏禾就是出奇的投契,从原本冷淡如水的浅交,成为现在的生死知己。 沐浴过后,他打开衣橱,从清一色黑色的服装中,抓出一件黑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套上,一头俐落的三分头,连发胶也不必抹就出门了。 他惯做的打扮,正如他给人的感觉——简洁、俐落、冷硬。 来到相约的pub,只有齐洛在座。 “嗨!烈崴。”齐洛懒洋洋地挥手朝他打招呼。 “樊翼和晏禾呢?”佟烈崴落座前,双眸习惯性的往四周扫了一圈。 没有见到那个老是纠缠他的人,他稍微安心了点。 “别提了。我看他们正和老婆道别,吻得难分难舍呢!” “那你呢?不必和老婆道别?” 他们四位好友之中,只有佟烈崴未婚,其他三人都已有家室。 “心-一早就到她干爹干妈家去了。”齐洛微叹。 也就是说,他是那个先被抛下的人。 “是吗?”佟烈崴点了酒,视线又转向四周。 “你在找什么?”齐洛发现他的举动,立即笑着问:“你该不会在找你的——邬家小姐吧?”他慢吞吞地道。 “我是怕她闻风追来。”佟烈崴不耐的皱眉回答。 邬晶遥倒追他的事,是好友们最爱调侃他的话柄,他早已不胜其烦。 “其实凭良心说,邬晶遥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家世好、学历高、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如果要讨老婆的话,有这样的对象实在没得挑剔了。” “我对婚姻没兴趣!”佟烈崴冷冷回答。 婚姻代表家庭,而他并不认为,每个人都适合组织家庭、繁衍后代。 或许当年,他母亲至少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实和父亲一样,是个自私、无情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成家! “你忘了那个算命仙说过的话?我们四个将会在两年内相继结婚、生子,如今才过了一年,我、樊翼、晏禾都已结婚,也陆续有孩子,看了我们的例子,没让你有点感触吗?” 想当初,他们都是誓死不婚的拒婚一族,还曾对一个断言他们,会全在两年内结婚生子的算命师嗤之以鼻,如今呢?四个人之中已有三个沦陷了,他还能继续铁齿吗? “有!我认为我该继续保持清醒,免得被你们同化了。”佟烈崴嗤笑。 “你真的不想结婚?” “完全不想!我实在不懂,人为什么要结婚?”他一直想不透,人为什么要用一纸奇怪的证书将两人绑住,然后再彼此折磨? “这可以用两个方向的观点来解释,就生物的角度来看,人类结婚是为了有张合法的执照,好繁殖下一代。而就心理的角度来看,人类结婚是为了爱情,因为深爱着对方,想和对方朝夕相处,所以才组织家庭。” “不要告诉我,你是深信爱情的那一方。” “很不巧,我正好是。”齐洛干笑。“自从遇见心-,我就臣服在爱之下,甘愿成为爱的奴隶。” “愚蠢!” 佟烈崴端起酒保送来的酒啜了口,不屑地冷哼。 “抱歉!来迟了。” 与妻子难分难舍的樊翼、倪晏禾总算赶到了。 “晚来罚三杯,你们等着坐计程车回去吧!”齐洛举手要酒保调酒。 “饶了我们吧!”樊翼与倪晏禾纷纷讨饶,他们可不想带着一身酒臭,被老婆拒于门外。“对了,你们知道我们在门外看见谁了吗?”他们转移话题。 “谁?总统?” “瞧,人这不就进来了。”倪晏禾朝门口的方向昂昂下巴,齐洛与佟烈崴回头一看,佟烈崴立即沉下脸。 因为走进来的女人,正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邬晶遥。 她穿着一件红色紧身t恤、白色圆裙,完全展露她-纤合度的好身材,天使般的绝美容貌,配上魔鬼的性感身材,当然引来不少爱慕的眼光。 她在门口稍停片刻,转动杏眸四下搜寻,当她看见坐在吧台前、四个出色的男人时,眸光一闪,含着盈盈的笑意走上前。 一个与邬晶遥同等年纪,但矮上一截,容貌也不若她那般美丽的清秀女孩,神色不安地跟在邬晶遥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要认识邬晶遥的人都知道,这个小跟班,是邬父为了就近照顾独生女儿,才特地从育幼院收养来的孤女——方湄。 “几位——真巧呀!我们居然会在这里碰面。”邬晶遥微笑走向四名正在闲聊的俊逸男人身旁,心情愉悦地打招呼。 她的视线短暂掠过在座的其他三个男人,然后那双明媚大眼,便直接转向佟烈崴,笑容可掏地望着他。 佟烈崴瞪着眼前灿笑如花的面孔,头疼不已。 虽然她说“巧”,但他相信,今天的相遇,就和之前的任何一天一样,没有一次是巧合! 如果以犯罪者来比喻,毫无疑问的,邬晶遥属于智慧型罪犯。 他不懂,为何她总要缠着他?无论他人在哪里、做什么事,她都有办法知道,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追来,再装出偶遇的无辜模样,对他甜甜一笑。 几乎全台湾的人都知道,邬晶遥在倒追他,佟烈崴不是笨蛋,当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只是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这位富家千金?难道只因为他在她大二那年,接了她父亲的case,担任她的随身保镳,保护她到关岛度了一个月的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祈求时光能够倒转,如果他不曾接下她父亲的请托,她就不会这般纠缠他了。 其实他并不讨厌她,至少如齐洛所说,她漂亮、有气质,虽然经常故意与他不期而遇,但并不会像花痴一样痴缠,叫人不敢恭维。 每回她一对他绽开那甜美无辜的笑容,他鼓涨的怒气就当场消除大半。 佟烈崴很清楚,有多少男人日夜焚香祝祷,祈求上天赐给他们一次机会,让她美丽的大眼多停留在他们身上几秒,但——他不是普通的男人! 从小被母亲凌虐的悲惨往事,在他心头结成一层厚厚的茧,让他柔软的心变得像颗冷硬的石头,除了跳动,对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是的!他厌恶温情,更鄙视爱情,人世间怎么可能有所谓的真爱? 那些满嘴情爱的爱情信徒,等到爱的感觉消失了之后,就开始挑剔对方、埋怨对方,然后水火不容的两人,只好以伤害对方为乐,到最后仳离收场…… 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当然最经典的范例,就是他的亲生父母。特别是他的母亲—— 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殴打他,但至少她教会了他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世间没有真爱,至于第二件事是——永远别爱上女人!尤其是家境富裕的富家千金,更是招惹不得。 她们打小娇生惯养,脾气骄纵,以为每个人都是她们的奴仆,合该将她们捧在掌心伺候,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甚至动辄打骂。 现在的他,有相当的财力能让身为他妻子的女人,过着衣食无虑的好日子,但他就是无法忘记当年贫穷、不幸的母亲,那张充满怨恨的可怖脸庞。 她虽然已去世多年,但她始终是他心头的魔咒,是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阴霾。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邬小姐,一起坐吧?” 倪晏禾等人见佟烈崴不搭理人家,甚至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迳自冷着脸喝酒,立刻笑着打圆场,并试着挪出一个位置给她。 “谢谢,不用了!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虽然邬晶遥真的很渴望多和佟烈崴相处一会儿,但她明白自己的分寸在哪里,她不想把他惹毛了,让他以为一见到她就厌烦。 她对提出好心建议的三个男人笑了笑,再依恋的深望佟烈崴一眼,才转身和方湄到一旁找位置坐。 她走开后,几个男人喝着调酒,开始天南地北闲聊起来,谈生活、谈工作、谈事业……当他们谈起自己的老婆,是如何诱人可爱时,佟烈崴的心思也飞走了。 他无法不去注意,坐在他斜对面的圆桌前,正用那双带电的美丽双眸,直盯着他的邬晶遥。 可恶!她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他吗?那双彷佛盈满深情的明亮水眸,竟然令他的心头窜过一阵难以克制的轻颤。 “烈崴,怎么都不说话?” 三位好友中,总算有人发现他的沉默。 “没什么,你们继续聊!”佟烈崴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不想被他们发现他在偷瞄什么,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么他大概永无宁日了。 “请你们走开!” 一道熟悉的叫嚷声传来,他们转头一看,只见两个模样轻浮的年轻男人,围站在邬晶遥桌前,显然正在骚扰她。 她的小跟班方湄,虽然壮起胆子出面制止,但却连她也成了被调戏的对象。 佟烈崴皱起浓眉,深幽的黑眸似乎更冷。 水嫩娇艳的邬晶遥,在这间龙蛇杂处的pub里,就像一块鲜美的肉排,被扔进猎犬窝里,没人觊觎才怪。 “这些浑帐!” 樊翼下意识起身,想去教训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头,但被齐洛阻止。 “让烈崴去吧!” 佟烈崴闻言立即沉下脸,不悦地问:“为什么要我去?” 就算刚才乍见她被调戏的一刹那,他的确有上前打断那两个浑蛋下巴的意思,但是被齐洛这么一说,他本能的抗拒。 “人家好歹是为了你来这,才会被那两个不入流的浑帐骚扰,基于道义责任,你总得过去帮她解解围吧!” “她不是我的责任。”佟烈崴冷冷地回嘴。 “就算不是,但路见不平,总该拔刀相助吧?去吧!别害人家伤透了心。”倪晏禾一边往邬晶遥所在的方向瞧,一边劝道。 佟烈崴跟着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邬晶遥求救的眼。 她一手被两名混混的其中一人抓住,正努力挣扎着,而一双美丽的眸,则满含哀怨与祈求的望着他。 救我!求你…… 她虽没有开口,但他听得见她心底的恳求与呼唤。 他的黑眸冷然眯起,立即推开椅子起身。 看见他的举动,邬晶遥美丽的脸庞瞬间发亮,三位好友也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佟烈崴这家伙虽然又冷又顽固,好歹还有些人性,不至于对落难的美女弃之不顾……他们感动至极,几乎流出欣慰的眼泪。 然而他们眼角欣慰的薄泪还没拭去,就见佟烈崴拉开椅子大步走向邬晶遥——但他并没有停留,而是视若无睹的越过她身旁,笔直走出酒吧大门。 不只樊翼等三人错愕不解,邬晶遥更是像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似的,又难堪、又气愤、又悲伤。 她的心彷佛被他插入一把利刀,硬生生的划开。 第二章 “方湄,我有种感觉,我觉得佟烈崴一辈子也不会爱我!” 邬晶遥此刻正在自己的香闺里,刚泡完香喷喷的花瓣浴,现在正意兴阑珊的趴在柔软的床垫上,任由方湄用顶级的保加利亚玫瑰精油,替她按摩紧绷的四肢。 想到下午在酒吧发生的那件事,她还心有余悸。 她从没想过,居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想强拉她离开,而最可怕的是——周遭的人全冷眼旁观,没有人出面解救她们,就连她一心指望的佟烈崴,也视若无睹的走开,完全不理会她的死活。 幸好后来樊翼等人,出面打跑那两个下流的混混,并且送她离开,但她的心已经受伤了。 她知道佟烈崴一直对她很冷漠,从来也不理睬她,但她一直坚信,只要她用全部的爱与耐心,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够明白她的用情,并且爱上她。 但是……经过这件事,她忽然有种深深的恐惧,或许佟烈崴一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她,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全是白费心思! “不会的!小姐,您这么美、又这么聪明善良,除非佟先生是个瞎子、聋子兼智能不足,否则他一定会了解您的好。”方湄一边使力推开指端的精油,一边柔声安慰。 “别叫我小姐!”邬晶遥微侧过脸,噘着红唇咕哝。“你又不是我的佣人,干嘛叫我小姐?” 方湄只是温顺的笑笑,继续移动灵巧的双手,替她按摩背部,没有回答。 “真受不了你!”邬晶遥转头再度将脸埋进枕头里,兀自生闷气。 她气方湄为何每次都要矮化自己,将自己当成邬家的小女佣,对她来说,方湄就等于她的姊妹呀!自从父亲在她十四岁那年,领着长她一岁的方湄,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和方湄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姊妹。 邬晶遥的父亲,是邬氏企业前董事长邬榕光,他年过六十,膝下却只有这个漂亮、聪慧的掌上明珠,因此他与妻子疼爱万分,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听说邬晶遥在十四岁那年,曾被有心人士绑架,幸好很快就被平安救回,不过邬家两老吓坏了,不久就到台北近郊一间育幼院里,领养了长邬晶遥一岁,乖巧懂事的方湄。 他们提供方湄和邬晶遥同等级的待遇,住同一栋房子、吃同样的食物、念同一所学校,而他们对方湄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邬晶遥,他们不容许,女儿落单而被绑架的事情再度发生! 为了能够和邬晶遥念同一班,方湄甚至自愿降级一年,好时时刻刻照顾她。 多年来,邬晶遥与方湄的关系一直相当亲密融洽,邬晶遥会告诉她自己所有的心事,而且肯定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虽然方湄老是抢着做女佣的工作,矮化了自己的身分,但在邬晶遥的心目中,她是自己终生的好姊妹。多年来多亏方湄陪她,否则这段艰辛的暗恋之路,她可能无法支撑到现在。 尤其在几年前,父亲卸下邬氏企业董事长的重责大任,将棒子交给下一代——由她的堂哥继任董事长,她则担任副董事长,然后就与她母亲两人双双飞往瑞士定居,久久才回国一趟。 她知道他们一直很希望她到瑞士去,陪他们一起住在那儿,但她还是狠心拒绝了。 佟烈崴在台湾,而她只想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所以也只能跟父母说抱歉了。 “小姐,好了!” 方湄按摩完毕,随即抽出纸巾拭净自己的双手,然后轻巧地走到衣帽间,拉开下层的抽屉,替邬晶遥取出轻薄柔软的蚕丝内衣裤,顺道从衣橱里勾出一件漂亮的低胸洋装,一起放在邬晶遥的枕头边。 “来,快换衣服吧!” “为何要换衣服?我哪儿也不去,我再也不想出门了!”邬晶遥继续将俏脸蒙在枕头里。 她的世界毁灭了,就让她躲在家中舔舐悲伤吧! “根据梵先生给我们的情报,今晚佟先生会出席一场庆祝酒会,您要是再不准备,就来不及-!”方湄像没听到她的话,再次转身钻进衣帽间,找寻适合搭配的鞋子。 梵天易是举世闻名的情报头子,无论你想请他调查任何事,都没有办不到的道理,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价钱贵得太离谱! 梵天易死要钱是人人皆知,他要价之高,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邬晶遥却长期聘请他,提供她有关佟烈崴的动态与消息。 为了佟烈崴,她不在乎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 “今晚我不想见到他。”邬晶遥闷闷地回答。 “听梵先生说,今晚的那场酒会,是为了庆祝市中心一栋商业大楼启用而举行的。”方湄的声音从衣帽间传出来。 “喔!”邬晶遥懒懒地应了声。 “听说佟先生买下了其中两层,好像是为了权充佟氏保全最新的办公大楼才买的。” 方湄找到合适的鞋子,从衣帽间拎出来,又忙着打开邬晶遥的首饰盒,帮她寻找合搭的首饰。 “新的办公大楼?”邬晶遥睁开一只眼睛,总算开始感兴趣了。 “是啊!佟先生要搬家了。小姐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我……”她当然想呀!问题是——她还是有点介意下午那件事…… “庆祝酒会已经开始,我想佟先生应该早就到会场了。现在他可能正在与人谈话,或是正在喝酒、或是吃东西,也或许此刻他身旁正粘着一大堆蝴蝶蜜蜂,嗡嗡乱叫哪!男人长得好看,实在很麻烦呢,尤其佟先生又是那么性格挺拔,我相信他绝对很有女人缘。”方湄悄悄抬起眼皮,偷觑了邬晶遥一眼。 很好!她小嘴嘟起、双目圆睁、俏脸发红,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还是小姐真的不想去……”方湄故意停止动作,装出迟疑的模样。 “我当然要去!”邬晶遥倏然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放在枕边的衣物,飞快穿戴起来。 开玩笑!要她放弃佟烈崴,把他拱手让人,她怎么也做不到。她已经爱了他那么多年,绝不会在这时候宣告放弃。 她穿好衣服,宛如一阵小台风刮进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另一件式样保守的小礼服。 “你也快换上吧,否则要来不及了!”她将小礼服扔给方湄,自己则在梳妆台前坐下,忙着装扮起来。 “不用了,小姐。”方湄用力摇头。“您忘了吗?我有衣服的,都是很漂亮的洋装喔!” 不但邬晶遥经常送衣服给她,就连邬晶遥的母亲,每次回国时带给她的礼物,也全是衣服,这些衣服她都很珍惜的留着,一次也没穿过。 “别跟我争这个!这件衣服适合你,干脆送给你好了。” 一件十几万的洋装,她说得像路边摊两百九的衣服似的,摆摆手就慷慨的送人了。 “小姐,您已经送我太多衣服,我不能再要了!” “说什么傻话?我没送你多少衣服呀!”邬晶遥开始抹口红。 没有才怪!她房间里的衣橱,塞的全是她大小姐给的衣服,方湄心想,如果哪天她真的落魄了,光靠卖那些衣服就足够她温饱十年。 “小姐——” “好啦!你刚才自己也说,酒会已经开始,说不定已经有女人缠上佟烈崴了,要是你耽搁了,害他被别的女人拐走,休怪我……”邬晶遥眯起美丽的杏眸,装出威胁的表情。 “好嘛!我马上去换衣服。” 方湄抓起小礼服,飞快闪进衣帽室更衣,邬晶遥见她听话了,这才噗哧一笑,回头继续末完的妆。 即便佟烈崴总是冷脸对她,而且从来吝于给她一丝笑容,但她还是无法自拔的爱他! 她也知道,大家都把她视为社交圈的一大笑柄,在她背后窃窃私语,骂她不知羞,但她不在乎! 只要能得到他的爱,她不在乎怎么被人嘲笑。 十年前的一个意外,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早在十四岁那年,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此生只会属于一个男人—— 那就是佟烈崴! 十四岁那年,邬晶遥第一次见到佟烈崴,缘自于一场可怕的绑架案。 那时,邬晶遥就读台北近郊一所贵族女校的中学部,平日由司机接送上下课。 那天,因为老师身体不舒服早退了,所以提早放学,她打了电话回家,请司机来接她,然后就站在校门前等司机来。 从她家到这儿,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没想到这短短的等候时问,却让觊觎已久的绑匪有机可乘。 他们假意请邬晶遥帮忙,将她骗到学校旁的小巷内,然后迅速打开箱型车门,又拉又拖的,将邬晶遥强拉上车。 幸好,一个在附近公立高中念书的少年经过,看见这一幕,立即迈开长腿,自后头追赶那辆箱型车。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由于他正好是学校田径队的长跑选手、及跆拳道社的社长,所以体力相当不错。 他一路追着箱型车跑过几条街,直到它被红灯的车阵困住,这才冲上前,自外猛力拉开车门,将里头的绑匪拉下车。 “你们给我下来!”义愤填膺的少年大喝。 “哎!”坐在后头的绑匪一时没防备,竟被他扯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妈的,你找死是下是?!” 那名绑匪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想揍人。谁晓得才一出手,就被一双闪电般的快手攫住,反手扭到身后。 “啊——好——好痛!”刚才还横眉竖眼、满脸恶相的绑匪,这会儿是痛苦地不断哀哀大叫。 “阿标!”另一名绑匪跳下车,举脚就朝少年的门面踢去,但少年轻松一个闪身,就躲开这致命的一踢。 绑匪不甘心,再度扑上前,这回少年送他一脚,硬生生踢掉他的门牙。 “啊——”那名绑匪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再也无力反抗。 “你要不要紧?”少年跨上箱型车,将已被绑上绳索、并用胶带贴住嘴的邬晶遥拉下车,解除她身上的束缚。 “一不……”邬晶遥雪嫩的脸颊上,浮现羞怯的红晕。 那时她本来已经绝望,以为自己会这么被抓走,没想到却有人出面拯救了她,她感激之余,不由得深深崇拜起这名少年。 在她眼中,这名少年是如此英勇、性格,她的少女芳心,很快遗落在他身上。 此时,开车的绑匪见苗头不对,踩下油门想逃逸,但警察已接获民众报案,迅速赶抵现场,将三名出师不利的绑匪一网打尽。 少年不喜出风头,见警方赶到,便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拍去灰尘背回身上,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开。 “请——等一等!”鄢晶遥鼓起勇气喊住他。 “什么事?”少年冷冷转过头,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瞧她。 “我想请问你的……名字,好谢……谢谢你。”她红着脸,嗫嚅开口问。 “不必了。” 少年说完,连瞧都没瞧她一眼,便扭头迳自走开。 他救她可不是为了获得她的感激,今天不管是谁被掳,他都不会见死不救。 邬晶遥没勇气再留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去,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这一天发生的事。 她想报答这名少年,也想再见见他,但她唯一所知的,只有他的书包上书写的校名。 正巧,她的父亲与那所公立高中的校长交情不错,于是她便央请父亲出面,调出所有在校男同学的资料及相片,这才查出那名少年的身分。 原来他叫佟烈崴,是高三的学生,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目前由寄宿家庭收养。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她非常同情佟烈崴的际遇,很想帮助他,却又不敢让他知道,于是拜托父亲开立各项名目,颁与他多项奖学金,直到他顺利念完大学。 父亲疼爱她,也欣赏佟烈崴的傲骨与上进心,便同意她的请求。 佟烈崴能顺利完成学业,他们所提供的那些奖学金,助益不小。 她喜欢佟烈崴,然而刚开始的时候,害羞的她并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她甚至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只敢从暗处偷偷的望着他,因此多年下来,他不但不知道她的心意,甚至早就忘了她这个人。 那场意外的小插曲,没在他的心头留下任何记忆,只有她始终将这件事放在心头,日日夜夜反覆回味,点点滴滴的爱意,汇流成波澜壮阔的海洋,从此她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只有他一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时光的转移,邬晶遥逐渐发现,如果自己永远躲在暗处,默默地喜欢他,那么陪他度过一生的伴侣,绝对不可能是她,于是她从暗处走出,试着接近他的生活。 大二那年,她要求父亲以保镳的名义,聘请他陪她与方湄到关岛度假,原以为这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开端,但是——她错了! 生性冷淡的佟烈崴,对于她种种友好的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总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冷凛面孔,一个月下来,不但两人的感情没有任何进展,甚至连旅游都不尽兴。 邬晶遥虽然丧气,却并不灰心,她已逐渐了解他的个性,明白想令一颗寒冰融化,必定得多付出些耐性与心血。然而又过了几年,她都大学毕业了,他对她依然是那副不理不睬的冰冷模样,说真的,她真的很失望。 这些年来,她对佟烈崴的关怀,足以令顽石点头,但他——依然连一丝感动也没有,每回见了她总像见到陌生人似的,水远是那么冷淡、疏离。 于是她明白,自己又用错了方法。 在大学毕业之后,为了掳获佟烈崴的心,她再度改变策略,开始采取紧迫盯人的方式。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她不在乎大家把她当成不知羞耻的女人,她只知道,她爱佟烈崴。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她的名誉! 但——直到目前为止,成效依然不彰,他见到她依然避如蛇蝎,她不禁要问: 究竟要她怎么做,他才肯由衷的接纳她呢? 第三章 布置华丽的会场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与酒香,邬晶遥走在人群里,无视与于周遭男性爱慕的眼神,漂亮的眼眸中,只专注、执拗地搜寻一人的身影。 方湄穿着邬晶遥不久前赠与她的小礼服,胆怯不安地跟随在她身后。 蓦然,邬晶遥发现她一直在找寻的强健身影,眸中绽出强烈的喜悦与笑意,加快脚步往佟烈崴所在之处走去。 方湄在后头紧跟着,却很快被一个高大霸气的男人抓住,迳自带往无人注意的隐蔽处。 “不行啦!”方湄哇哇大叫:“你放开我,我得跟着小姐才行……” “不许你再提起她!”男人嫉妒地愤然低语:“今晚——你只属于我!” 而另一头,邬晶遥没发现,她的小跟班中途被人劫走,一心一意仍继续加快脚步,朝她心目中的光亮处走去。 佟烈崴正和新客户谈起他的保全公司,习惯性扫视四方的眼眸,一发现邬晶遥娇美的身影,眉头立即下意识的皱起。 “该死的!”麻烦又出现了! “啊?佟先生,你说什么?”他的客户张大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张老板,请恕我先失陪一下。”他僵硬地说完,随即大步走开。 他刻意走向餐台取酒,藉以避开邬晶遥。 “哇!好棒的酒,看起来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一道娇嫩甜美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忍耐地闭了闭眼,用力扭头瞪着对他灿笑如花的脸庞。 “怎么了?这种酒不好喝吗?”邬晶遥无辜地眨眨眼,假装没看见他铁青的脸色。 “你怎么会在这?”佟烈崴一个字一个字问。 “我来参加宴会呀!”她笑得好甜美。“这场宴会是我父亲的朋友筹办的,我父亲不在国内,所以由我代表出席。” 他会相信才有鬼! 佟烈崴发誓他受够了,她若是再这么紧迫盯人的跟着他,他真会忍不住掐断她的小脖子! “你跟我来。” 他大步走到邬晶遥面前,粗鲁地拉起她纤细的手腕,随即用力将她扯向宴会厅外的庭院。 “好痛——”他的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手腕拧断似的! 到了庭院的隐密处,佟烈崴愤然甩开她的手,不过却也眼尖地发现,她的手腕处已是一片通红。 他的心底,直觉窜起一丝愧疚感。 女人都如此娇弱吗?简直像块嫩豆腐似的,稍微一碰就伤痕累累。 “你拉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邬晶遥轻揉自己疼痛的手腕,娇嗔地嘟起小嘴。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到底在想什么?成天紧迫盯人的跟着我,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呀!”她哪有打什么鬼主意?她只是爱他而已。 “你希望我蠢得以为,这大半年来你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面前,全是狗屁的巧合?”他气得连不文雅的话都出笼了。 邬晶遥咬着唇,不知该不该照实回答,可怜兮兮的娇美模样,足以叫任何男人当场匍伏在她脚边,只求她展露笑颜,但——佟烈崴并不是他们! “说话呀!你整天跟着我,缠着我不放,就只为了在我面前装聋作哑?”他尖锐地冷讽。 邬晶遥瑟缩了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她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把她从未正式表白的心意,当面告诉他。 “我一直这么跟着你、缠着你,不是因为我不知廉耻,或是发了花痴,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哈!” 佟烈崴冷然大笑。 “邬大小姐玩腻了逛街购物、出国旅游的娱乐,决定寻我佟某人开心?” “我是真心喜欢你!”他的讪笑仿佛一根针,扎在邬晶遥的心口上。 为了爱他,她愿意连自尊都舍弃,但那并不代表,她是个脸皮极厚、没有尊严的女人。 她是女人,也有女人脆弱敏感的心思。 “你邬大小姐凭哪一点断定你喜欢我?我们唯一深入相处的机会,就只有在关岛的那一个月,难道那短短的一个月,就足以让邬大小姐如此深恋着我,不惜日夜派人追查我的行踪?”他冷笑质问。 “有些爱,是一见钟情,没有道理可言的,早在相见的第一眼,就足以令人许下生死的誓盟。”邬晶遥温和但坚定的说道。 “我看你是爱情小说看多了!请你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再不——另外找人实验你的新游戏也行,总之从今天起,请你离我远一点!”他漠然说完,随即转身走开。 晶莹的泪珠,在邬晶遥眼底滚动,她难以接受自己多年的爱恋,竟被他想得如此不堪。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难道这种想法不对吗? 一股倔强之气,霎时由心底升起。 “我不会放弃的!”她朝他大喊。 她爱他并没有错,她不想放弃! 她已经爱了他十年,十年的感情,岂是一夕之间收得回的?况且,她根本不想收回。她是铁了心,要爱他到底! “你到底想怎样?!”佟烈崴快气炸了。 他大步走回她面前,居高临下瞪视她。 “我爱你,所以我要你也爱我!”她咬着唇,像个小战士般,坚定地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希望他能看见她眼中的真诚。 但佟烈崴根本无法感动,他气得想动手狠狠摇醒她,要她别再做梦了! 他又气又恼又怒,多种情绪无处宣泄,最后索性低下头,粗暴地攫住她柔软的樱唇,恣意肆虐。 “你要的是这个,是不是?好,我成全你!”他在她唇上喘息,愤然低咒,他将舌探入,粗鲁地翻搅她口中的蜜津。 该死!她吻起来的滋味如此甜美,他不自觉沉醉其中,但又很快拉回理智。 “不要……”邬晶遥被他吻得唇舌发疼,忍不住呜咽抗拒。 “别装了!你整天追着我,打扮得像株待人采撷的花朵,不就是为了勾引我?现在我如你所愿了,何必还装出-副圣女的模样?”他更加粗鲁地吮吻她。 “我要的不是这样……”邬晶遥轻泣。 她要的是他的尊重与爱,不是这种毫无感情的掠夺。 “很抱歉!我佟烈崴要的只有女人的身体,至于那些无聊的情爱!我无法给予!” “那……如果我肯,你是否也愿意试着接纳我?”邬晶遥抬头望着他,执拗地问。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你肯什么?” “肯把自己……给你。” “不!”佟烈崴立即大喊。 无可否认的,她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他无法保证,一旦品尝过她的甜美后,自己不会对她的肉体产生眷恋,进而被她迷惑。 “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奉劝你,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他决然道。 他的拒绝,再次重重打击邬晶遥的自尊心。 她是一个女人,连她主动提出这种建议,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拒绝,在他的心目中,她当真连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的!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选择,而我选择继续爱你,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随便你!你喜欢一辈子做白日梦,我管不着,不过我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不要逼我对你动怒!”佟烈崴说完,随即扭头离去。 她喜欢怎么样,那是她的问题,只要她少出现在他面前乱晃,那就够了! 邬晶遥望着他冷然离去的背影,睑上不见悲伤,反而充满昂然的斗志。 她不相信他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他说不喜欢她,对于她的死缠烂打感到厌烦,但——他却从没用任何行动,表示过他对她的厌恶。 以她对他的了解,要是他真的打从心底厌恶她,那么他根本不可能让她靠近三步之内,而她不但经常能与他有近距离的接触,刚才他还吻了她! 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吻他所厌恶的人呢? 因此,她相信他心底对她的感觉,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厌烦不耐,他只是想把她吓跑而已。 虽然她不清楚,佟烈崴为什么这么排斥她——不!不只她,他似乎憎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过他的冷漠与排斥,无法真正抹煞她爱他的心,她相信未来,他们还是有机会能共度一生。 她如此坚信! “小姐,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呀?” 方湄一面扶着邬晶遥爬上窗台,一面抖着唇问。 那天她陪着邬晶遥去参加晚宴,结果才刚进会场没多久,她就被人拦住了。后来小姐遇到什么事,她完全不知道,只晓得向来采取柔情政策的小姐,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决定用“跳楼”这么激烈的方法,来与佟烈崴摊牌。 “我人都在这儿了,当然是真的-!” 邬晶遥爬上窗台,坐在窗架的铝制横杆上,高楼的强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却完全不感到惊慌。 她眺望远处模糊的山影,和脚下的城市风光,心旷神怡地绽开笑容。 这里视野真好,佟烈崴真会选地方! “可是……看起来好危险……”方湄见她坐在八楼的窗台上,两脚悬空在外,苗条纤瘦的身躯,被强风吹得一阵阵晃动,担心得都快哭了。 “当然要危险,才有与他谈判的筹码。只要能达到目的,再危险我都不怕。” “小姐……” “好了,我都准备好了,现在该你表演了!”邬晶遥不在乎地朝方湄一笑。 “嗯。”方湄眼睛里含着泪泡,迟疑地点点头,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嗓门大叫:“救命啊——有人要跳楼了!” 她的尖叫,果然立刻引起注意,五分钟后,接获通报、匆忙赶来的佟烈崴驱离围观的职员,脸色阴沉地走向坐在窗台上的邬晶遥。 她一改以往成套的裙装、或是小礼服的柔美装扮,改穿整套白色的裤装,清新中带着几许俏丽与帅气。 “你在搞什么鬼?”佟烈崴冶声质问。 “你看见了,我要跳楼呀!”她认真地解释,愉悦的神情,完全不像要寻死的人。 “你想跳楼是你家的事,问题是——你该死的干嘛跑到我的办公大楼来跳?”佟烈崴愤然诅咒。 这办公大楼是全新的,刚启用不到一个月。 “因为我想死在属于你的地方嘛!”她微笑着柔声解释。 “你少胡闹!快下来,否则我就过去抓人了!”佟烈崴硬声警告。 “你要是过来一步,我就马上跳下去。”邬晶遥语调温柔,但眼中写着威胁。 “你——”佟烈崴顿了下,被她的威胁吓阻了。 他怕她真的就这么跳下去,当场摔成一滩肉泥。 其实他根本可以不管她死活的,但他不知怎么地,就是不忍心眼睁睁看她命丧黄泉。她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该就此香消玉殒。 “你舍不得我死,对不对?”看出佟烈崴的迟疑,邬晶遥满足地甜笑着问。 佟烈崴黝黑的俊颜,飞快闪过一丝心虚的红晕,幸好他脸上的肤色深,没让她发现,否则她恐怕会乐得直飞到天上去。 “谁舍不得你死?你死了,我正好落得清静,我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他闷声回嘴。 “既然这样,你大可不必管我,让我就这么死去。” 她才不相信他对她真的连一丝感情都没有,她就算死,也要逼他把漠不在乎的假面具拿下来。 “我说过,我该死的不在乎你怎么寻死,但是请你到别的地方去,我不想让满地鲜血吓跑我的客户。”佟烈崴咬牙低咒。 “说得好热情。”邬晶遥有些悲凉地一笑。 佟烈崴,你真够狠,竟连一丝劝慰都不给我! “不好意思,我就是要吓跑你的客户,这样你才会永远记得我。就算是恨,我也要你永远忘不了我。”她固执起来,可不输给一头小牛。 “你到底想怎么样?”佟烈崴快被她逼疯了。 她能不能行行好,就此放了他? “我要你爱我!”邬晶遥昂起下巴,语调坚定,但眼神中却隐藏着几许脆弱。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方法,若是他真的决定不予理会,那么她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够接近他了。 “不可能。”佟烈崴毫不留情地回答。“这辈子我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包括你!” “难道你是同性恋?”邬晶遥气恼地问。 “不是!我没那方面的癖好。”他冷冷地白她一眼。 “好吧!既然你不是同性恋,又不肯爱我,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只要求一些回忆——甜美而温馨的回忆,而不是你僵着脸和我说话的模样。有了你的安慰,或许我又会重新燃起求生的意志。” “办不到!”佟烈崴直接了当的回答。 他并非牛郎,不下海作陪,更不是张老师,专门替人排解烦恼忧愁,她想死想活,与他何干?要他和颜悦色逗她开心,根本不必谈! “那好。”邬晶遥将身子往前挪,准备往下跳。“我要跳了,希望我跳下去之后,你的客户不会在乎这栋大楼曾经摔死过人,还有胆量上门洽公。” “慢著——”佟烈崴见她当真准备往下跳,心跳差点没被吓停,他急忙大吼,在她跳下前喊住她。 “你还有什么话想交代吗?”邬晶遥叹口气,无奈地转头看他。 “你——该死的!说吧,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可恶!他根本不该妥协,让她从八楼跳下去,摔得粉碎算了。 可偏偏她掐住了他的罩门,拿他最重视的事业威胁,逼得他不得不向她投降。 “我要你陪我一个月,这段期间你不能离开我身边,也不许到公司上班,只能全心全意陪着我。”她听到他同意了,开心地提出要求。 “我不是你邬大小姐的玩具!”佟烈崴怒声大吼。 “我也不认为你是我的玩具呀!玩具该是温驯、有趣、会带给人欢乐的,请问你符合其中的哪-项?”邬晶遥认真地问。 佟烈崴瞪着她好半晌,冷然道:“一个月太长了,一个礼拜我还勉强接受。” “不然……三个礼拜?” “半个月!再-唆就作罢。”他不耐地嘀咕。 “好,就半个月。” 只要他愿意待在她身边,用他的心好好的认识她,而不是用以往的偏见与冷漠疏离来对她,那么她相信,他们还是有未来可言的。 “另外我还有个条件——”佟烈崴下了但书。“这半个月,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牵扯,过了半个月,你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紧迫盯人,否则我就翻脸,你——能保证吗?” “可以。”邬晶遥没有考虑太久便点头。 她并非真的只求与他相处半个月就满足,而是她认为只要半个月过后,他多少会对她有所眷恋,到那时他应该就会改变心意了吧? “既然你同意,那么现在你可以下来了?”他见她依然坐在窗台上,一颗心也跟着悬在半空中。 “你不会反悔吧?” “我向来重承诺,绝不反悔。” “好,那我就下去。” 邬晶遥嫣然朝他一笑,身体轻盈地往前一跃,跳离窗台边——然而她并不是往窗内跳,而是一跃下楼。 “不!邬晶遥——” 佟烈崴双目瞪得极大,惊恐地嘶吼着扑上前,却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只能任她往下坠。 “邬——”他冲到窗台边,探头往下一看,脸上惊恐的表情霎时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讶异,以及被人戏耍的愤怒。 “你……”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仿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中了她的圈套。 “嗨!吓到你了吗?” 邬晶遥成大字型躺在张开的救生网上,一脸安适自在。救生网下方的地面上,还有铺得又蓬松、又柔软的安全气垫,即使安全网突然断裂,她也绝对不会摔死! 她根本无意寻短,所以早就做好安全防护,他——被骗了! “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自杀!”他愤怒地吼叫。 “咦?我有说过我想自杀吗?”她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我只是想试试看,从高楼坠落的滋味罢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很刺激,但也很可怕,可以肯定,将来如果我想自杀,绝对不会选择跳楼。” “你……” 此时佟烈崴突然有个冲动,想将安全网的四条固定绳索都切断,顺道刺破安全气垫,让她摔下去跌死算了。 这个可恨的小魔女! 第四章 唉! 方湄将摺叠好的衣物放进皮箱里,偶尔叹息着抬起头,望着正趴在床上翻阅旅游简介的邬晶遥。 “小姐,你向佟先生提出这种要求,真的好吗?他看起来好像快气疯了。” 她好担心,佟烈崴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看了真叫人害怕,他会不会偷偷把她家小姐杀了,然后弃尸荒野? “方湄,你别担心,他只是那张脸冷得吓人,其实他一点都不可怕。”至少她从不担心他会动手打她。 “小姐是真的爱他,对不对?”方湄突然问。 她也是懂得爱情之后,才真正了解她家小姐的感受。 爱情真的会使人不顾一切,做出疯狂的傻事。 “是啊!”邬晶遥甜蜜而心酸地一笑。 她真的很爱他,爱得——已经不知如何才能不爱他了。 “好吧!那我会祝福小姐的。”方湄振作起精神,勤奋地继续替邬晶遥整理行车。 她将一叠衣物放人皮箱,不经意看见皮箱旁的收纳袋里,放着一个小玻璃瓶,里头放着浅黄色的小药丸。 “小姐,这是什么药?”她拎起小瓶子,好奇地询问邬晶遥。 邬晶遥回头瞄了一眼,平静地回答:“事后避孕丸。” “什——”方湄震惊地瞪大了眼。“小姐,你要——”偷尝禁果?! “只是预防万一而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但如果佟烈崴要求,她不会拒绝,毕竟她已经爱了他十年,早已做好将自己交给他的心理准备。 方湄注视那罐药瓶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小姐的执着而感动,也为小姐的苦恋感到悲伤。为了心爱的人,她竟连贞洁都愿双手奉上。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帮帮小姐…… “方湄,我要去洗澡了,你帮我整理的衣物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放了。” “好的。” 邬晶遥下床走进浴室,方湄赶紧把小玻璃瓶塞进口袋里,然后匆忙走出房间。 第二天早上,佟烈崴驾着车来到邬家,脸冷得像冰块。 他一见邬晶遥走出大门,立即摇下车窗寒声命令。“上车。” “我们要去度假,没必要这么急吧?”邬晶遥倒是从容不迫,一点都不慌张。 “你确定我们是要去度假?还是我们只是被迫绑在一起?”他冷声嘲讽。 “我们当然是要去度假。” 她甜甜的朝佟烈崴一笑,上了车,将头探出车窗外,向替她提行李出来的方湄挥挥手。 “方湄,我们走了!要是我爸妈打电话回来,就麻烦你编个理由骗骗他们。” “就说小姐上山学坐禅如何?”方湄歪着头问。 “好主意!反正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跟佟烈崴出去了。”否则他们一定会立刻飞回国,硬逼他负起责任。 她虽然爱他爱得不可自拔,但她不想强求姻缘,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她绝对不会用任何手段逼他娶她。 “我知道,小姐请放心。”方湄点头。 “你们道别够了没?”佟烈崴咬着牙问,从答应她开的条件起,他一直烦躁不安,像一头受困的-狮,为自己陷入这荒谬的圈套中感到愤怒。 “够了,请开车吧!”邬晶遥转头朝他嫣然一笑。 佟烈崴低咒一声,右脚用力踩下油门,跑车立即咻地往前冲去。 “除非你想跟我一起做对同命鸳鸯,否则最好小心开车。”邬晶遥柔声提醒,她可不想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先下地府报到了。 佟烈崴又喃喃咒骂了声,但车速明显地减缓。 “你决定上哪去?”他粗声问。 他用的是“你”这个字,而不是“我们”,仿佛今天出游的只有她一人,一切与他无关。 “‘我们’先去谷关洗温泉好不好?我一直想去耶!然后我们到南部玩几天,接着绕到东部去,那里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她兴致勃勃地计画着。 “我没答应陪你环岛旅行,我只陪你去一个地方。”他杀风景地打断她。 “好吧!那我们去垦丁的临海大饭店度假好了。”她不情不愿地改变计画。 “我不去海边,我对黏腻腻的海水没兴趣。”他又有意见。 “不然……我们去阿里山看日出?” “我讨厌一堆人挤在那里,看一颗大火球。” “你——”邬晶遥真想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还是你有更好的意见?请你直接告诉我好了。” “去宜兰。我在那里有栋小木屋,风景优美、远离尘嚣,不但有厨房,也有冷泉可泡,而且离台北不远。”他简扼地陈述优点。 “是吗?”依她看,离台北近,好让他可以在约定时间结束时,早点摆脱她,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吧! 算了!和他出门,她原本就没期望他有多配合,反正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你想去宜兰,那我们就去宜兰,希望那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她嘟着小嘴咕哝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转动方向盘,往北部的山区驶去。 两个小时过去,历经一段颠簸崎岖的山路后,总算抵达佟烈崴口中的小木屋。 “你说的小木屋——就是这里?” 邬晶遥下车之后,瞪着眼前的景象,片刻说不出话来。 “没错。”佟烈崴打开后行李厢,取出先前在山下的城镇里采买的食物,开门进入屋内,一样样放进冰箱里。 邬晶遥不敢置信地摇头,这里岂能称为小木屋?这根本是世外桃源! 青翠的树林间,座落着一栋双层的浅褐色木屋,造型雅致,充满异国情调。木屋旁有条清澈的小溪流过,小路旁、石缝间,开满各色野生的非洲凤仙花,漂亮得像座花园。 山林里的空气好清新,枝头上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唱,微风轻拂,真的让人感觉好舒服喔! “你在外头发什么呆?如果想有饭吃,就快点进来帮忙。”毫不温柔的呼喊自屋内传来。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邬晶遥摇头嘀咕,又依依不舍地望了四周的美景一眼,才走进屋里去。 “你把那些蔬菜水果摆好,我去拿其他的东西。”佟烈崴一见到她就命令道,并随即扭头往外走。 从未动手做过家事的邬晶遥,只好认命地蹲在冰箱前,乖乖地将两周份的蔬果摆好。 她看着满冰箱的食物,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如果她能够亲手煮东西给他吃,他是不是会觉得很感动呢? 等佟烈崴提着其他的东西进来,邬晶遥立即问:“佟烈崴,你饿了吗?” “问这干嘛?”佟烈崴放下东西,懒洋洋地扫她一眼。 “我煮饭给你吃好不好?”她兴奋地提议。 她看来就是-副“什么也不会”的千金小姐模样,这样的她,真的会煮饭吗? “你放心,没问题的!” 她虽没下过厨,-手艺很好的方湄常煮消夜给她吃,人家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吃的次数多了,总能弄出七、八分相似的程度吧? “那你就试试好了。”佟烈崴没什么兴趣地转身往外走。 他管她厨艺有多好?只要弄出来的东西能够下肚就行了,这里又不是五星级饭店,他不会苛求太多的。 然而—— 一个小时后,当佟烈崴坐在餐桌前,瞪着满桌黑压压的菜肴时,脸色也像那些菜-样黑。 “这是什么?” 他瞪着放在正前方的大盘子里,那些呈现细碎状的黑色颗粒。 “蛋……蛋炒饭。”邬晶遥羞愧得抬不起头。 她原以为下厨很简单,没想到这么难,东西才一下锅,很快就黑掉了。 “蛋炒饭?”佟烈崴捏起一小撮黑色颗粒,用手指压了压,米还硬得很,他怀疑这些饭她根本没煮熟,就直接倒进锅去炒。 他将那些黑色的米粒扔回盘子里,指向另外一盘黑色的块状物体。 “这又是什么?” “炒……炒蛋。” “炒蛋?”佟烈崴难掩惊讶的表情。 鲜黄的炒蛋能够炒成焦黑色,还真够令人佩服! “那么这又是什么?”他的目光转向大碗公里,一大坨白白、黄黄,漂浮在混浊液体里的怪物,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像蛋。只是有人会把蛋煮成这样吗? “蛋……蛋花汤。” 佟烈崴忍耐地闭了闭眼,然后抬头瞪着她。 “我以为你会煮饭。”他冷然质问。 “我……”她也以为自己会煮呀! “你还保证没问题。”他继续指控。 “这……”她更希望如此呀! “算了!把这些连狗都不吃的鬼玩意倒掉,我去煮些面,很快就好。” “好。” 她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忍痛把花费一个钟头的心血,倒进垃圾桶。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十分钟后,邬晶遥吃着热呼呼的什锦面,满足地绽开笑颜。 “好好吃,你真会煮。” 说来丢脸,他这个大男人花十分钟煮出来的东西,居然比她这个女人在厨房忙碌一个小时端出来的东西,还要美味可口。 谁叫她平日压根不下厨?煮出来的东西才会这么糟糕。想来真是令人汗颜! “你在哪儿学做菜的?”她吸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问。 “我没向人学过,全是无师自通。”他大口吃面,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学过?”没学过能煮出这么棒的面,像她常看方湄炒饭,却还是炒出一盘焦炭。 仿佛听见她的心声,他淡然道:“你不会煮,是因为没这个需要,只要你想吃什么,有的是人弄给你吃。我不同,没人弄给我吃,而我又不想饿死,所以自然而然就会煮。” “你真的很厉害。”无论如何,她还是佩服他。在她眼中,他简直无所不能。 “还好。”佟烈崴哼了声,勉强算是回应。 填饱肚子后,佟烈崴坐在客厅,收看卫星频道的新闻,邬晶遥在厨房乒乒乓乓忙了大半天,端出一盆洗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佟烈崴面前。 “来!吃点水果。”她献宝地将水晶制的果盆放在他面前,像渴望获得赞美的小女孩,水眸眨呀眨地望着他。 佟烈崴扬起一道眉,不怎么感兴趣的斜睨着她手中的葡萄。 看过她“精心烹调”的午餐之后,他不禁要怀疑,这些葡萄真的能吃吗? 他怀疑的表情,让她窘红了粉脸。 “你别怀疑!我虽然不会做菜,但至少会洗水果,这些水果真的能吃!”她气不过,捏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当场示范给他看。“你看——这葡萄不但能吃,还很好吃呢!” 佟烈崴懒洋洋地望着她将晶莹的葡萄纳入口中,用洁白如瓷的贝齿咬下,一滴汁液滴落在她唇边,她伸出粉红柔嫩的舌,将甜美的汁液舔去…… “你先搁着。”佟烈崴突然别开头,神色紧绷,原本慵懒的眼神,被急速窜升的情欲取代了。 该死!他究竟怎么了?他被她逼到这步境地,该是厌恶她入骨的,怎么反而对她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欲望呢? “你怎么了?脸上都是汗呢!”她的小脸凑到他面前,满是疑惑地打量他。 “没事。”佟烈崴迅速避开她欲伸来的手。 要是让她碰到他,他怕自己会在下一刻,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今天下午,一名两岁的男孩被人紧急送入医院,全身重伤,生命垂危。医院方面怀疑,小男孩遭到严重的虐待,目前警方正针对他的父母进行调查,追查是否有凌虐的事实……” 这时,电视机里突然传来女主播的报导。佟烈崴浑身一震,冷冽的目光迅速转向电视萤幕。 画面的场景是在医院,瘦小的两岁男童,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满身是伤。天真无邪的小脸淤青肿起一大片,小腿也肿了大约两倍粗,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青紫,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佟烈崴呼吸急促,面色转白,他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和这小男孩一样,浑身是伤地躺在医院里,脆弱、惊恐、无肋…… “好可怜喔!是什么样的父母这么狠心呢?”邬晶遥转开视线,对小男孩的惨状不忍卒睹。 邬晶遥对小男孩的同情,像针般刺破佟烈崴脆弱的自尊。 他也曾像条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狗,接受各方对他投注的同情目光,然后仰赖大家对他的施舍,苟延残喘活下去。 他痛恨这段毫无尊严的过往! “你明白什么?你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你曾受过这样的苦吗?你真正了解这个男孩的痛苦?如果不,就别随意对别人施以同情,这对当事人来说,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佟烈-冷然斥责她,冰冷的眼神写着厌恶,让邬晶遥好难过。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同情他……” “但他并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的不幸,不也是女人造成的?生而不养,又何必要生?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可恨!” 佟烈崴凶恶鄙夷地瞪她一眼,然后转身走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邬晶遥望着他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泪水倏然自眼眶滚落。 她……究竟说错了什么? 第五章 夜晚,浓雾弥漫在山间,不是冬季,却有些微寒意。 佟烈崴站在浴室外,透过一扇薄薄的毛玻璃门,神色复杂的聆听门内哗啦的水流声。 下午他大发一顿脾气之后,邬晶遥就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他弄了简便的晚餐,却不知为何没胃口享用,本想先来泡个热水澡,没想到已被她捷足先登。 浴室的门是毛玻璃制的,隐约看得见里头的动静。 她拿着木制的水瓢,正仰高头在冲水,应是姣好窈窕的曲线,却因为毛玻璃的花纹而扭曲,让人无法看清。 佟烈崴抿唇瞧了会,转身正想离开,忽然一声类似啜泣的抽噎自浴室中传出。 她在哭?他立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但他静立许久,只听到流动的水声,并没有听到哭泣声。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当他迈开脚步正欲离开时,那抽噎声又出现了。 他大步转身走过去,刷地拉开未上锁的毛玻璃门,里头霎时传来一声尖叫,和物体倏然沉入水底,水花四溅的声响。 邬晶遥整个身体藏在水底,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仓皇地望向浴室门口。 佟烈崴看见她眼眶和鼻头都红咚咚的,知道刚才她确实躲在里头哭泣,他说不出此时心头是什么感觉。有点酸、有点痛,他在心疼她吗? “你怎么——突然闯进来?”邬晶遥羞得连脖子都染红了。 “你为何躲在里头哭?”佟烈崴直接了当的问。 “我……我才没有躲在里头哭!”刚才邬晶遥想起下午他凶恶的表情,一时难忍悲伤,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过她可没偷偷摸摸躲着哭,她是正大光明的哭。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在浴室会有沙子飞到你的眼睛里。”他嗤笑。 “我——我只是突然想起一出连续剧,因为结局很可怜,所以才会哭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背对着他,不愿让他看见,她眼中再度凝聚的泪水。 她也有她的尊严,她没想过利用眼泪向他摇尾乞怜。 她倔强的身影,叫人又爱又怜,佟烈崴虽不懂爱,也不想爱她,但此刻他却有一个强烈的冲动。 他迈开大步上前,猛然将她从水中拉起。 “你做什——唔——” 她睁大眼,惊讶地看着面色不豫的佟烈崴,狂暴地吻上她的唇。 “我——唔——没穿——唔唔——衣服——”她涨红脸,拼命想挣脱他的吻,好遮掩自己赤裸如婴儿的身躯。 “你的身体很美,不必担心!” 他嗤笑,对她的恳求置若罔闻,不但不肯松开她的唇,甚至连大手也加入探索的行列,抚遍她玲珑滑腻的娇躯。 这可恨的小魔女!她非得这般折磨他,逼他臣服在她脚下吗? 既然她老是追着他,要他爱她,甚至不惜使诈,骗得半个月的相处时光,那么她应该不会拒绝,与他来一段美好的风流韵事才对。 他阴沉地想着,手下的掠夺也更加不留情。 “噢……”邬晶遥抱着他的头,欲拒还迎,想推开他,但又依恋不舍。 她沉醉在他技巧的挑逗中,然而他却在此时,突然硬生生地抽手。 “佟烈崴?”她疑惑地睁着迷蒙的大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为什么不做了?她好喜欢他的碰触,那让她觉得被珍惜、被宠爱。 “我没做预防措施。”他懊恼地放开她。 他并非一开始就打着与她来场露水姻缘的主意,因此根本没准备防护措施,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欢快,而带来无穷的后患。 “我带了事后避孕丸。”她忍住羞怯告诉他。 她不希望他以为,她会用自己的身体,勒索他给予她要的情与爱,甚至用孩子绑住他,令他感到为难。 佟烈崴黑眸一眯,眸中闪过冷凛的寒光。 原来她是懂得游戏规则的个中好手,早已设想好,如何跟他共度这半个月旖旎的时光,而他还傻得一度想做个正派的君子! 他暗笑自己愚蠢,误把浪女当作圣女。 “那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他直接抱起湿淋淋的她,大步往房里走去。 然后他用一整夜的时间,享用她粉嫩细腻的娇软身躯,同时给予她从未有过,火热、神奇的新奇感受。 激情——持续燃烧着。 偌大的温泉浴池里,一对激情方倦的鸳鸯伴侣,正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享受慵懒宁静的午后时光。 “我真不敢相信……”邬晶遥仰靠在他宽大的怀中,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他们居然从昨晚一直贪欢到现在,他们数度在欢爱过后倦极睡去,醒来后又继续投入激情之中,直到方才才由他抱着离开卧室,藉由热泉洗涤身上的疲惫。 谁晓得两人才一入水中,又结实缠绵了一回。 她不知道,他竟有如此过人的精力!可怜她初尝云雨,就被折腾得连骨头都快散了! “新婚夫妻也是这样的。”佟烈崴不带感情地冷睨着她。“否则你以为新婚夫妻都关在房间里做什么?看电视聊天?” 从知道她并非他想像中的圣洁,他便放弃不碰她的念头,但就在刚刚,他竟发现她是纯洁的处女,这让他的心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下一刻,他却不禁怀疑起,她该不会是想用自己的纯真,来换取一场婚姻?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佟烈崴蓦然攫起她的纤腕。 “我没有——”邬晶遥惊惶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暴怒。 “那最好。”佟烈崴眯起黑眸,冷冷的警告。“你最好别妄想用任何手段来绑住我,我佟烈崴不受任何要胁!”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她低下头,幽幽的说道。如瀑长发半掩,看来格外令人心疼不忍。 但佟烈崴不容许自己心软。 为了掩去那不该出现的悸动,他粗暴的一把将她拉近,狠狠吻住她,直到彼此几乎喘不过气来。 邬晶遥浑身无力,玲珑的娇躯紧贴着他,让佟烈崴明显感觉才刚平息不久的欲望,再度悄悄燃起,一场激情的盛宴再度展开…… 当激情平息之后,邬晶遥也饿扁了,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她转过头,渴望地望着佟烈崴。 “烈崴,你饿了吗?”她想再次下厨,做饭给他吃。 “你饿了?”想起她的“杰作”,佟烈崴立刻变得很紧张。“你等一等,我去煮,你别随便进厨房。” 昨天那场焦黑的“满蛋全席”,实在够叫人怵目惊心的,他可不想再任她糟蹋珍贵的蔬果粮食。 “唔——好嘛!”邬晶遥丧气的垂下头。 她原以为今天能试着做其他的菜,好一雪前耻,谁晓得他连试都不愿让她试,怕被她做的菜毒死,真是丢脸! 佟烈崴起身擦拭身体,邬晶遥看见他的背,立即惊呼出声。“烈崴,你的背怎么了?” 他的背上布满许多条苍白的疤痕,像丑陋的白色怪物,盘根错节地占据他宽厚的背部。 “意外。”佟烈崴冷淡回答,迅速套上衣物。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到底是什么意外,让他留下这么多疤痕? “你问这么多,到底要不要让我去煮饭?还是你的肚子根本不饿?” “我——饿呀!” “既然饿,那就闭上嘴,别再问了。”佟烈崴不耐地瞪她一眼。 “好嘛!”既然他不想回答,邬晶遥也不再多问了。 这天的午餐是西式的罗勒叶义大利面,尝起来一样美味,邬晶遥吃得好开心。佟烈崴见她可爱的笑容,心中也没来由的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 “你的菜做得这么好,将来做你妻子的人,一定很幸福。”而现在她正极力争取那个位置。 “我不会娶妻。”他吃光最后一口面,端起盘子走向厨房。 “为什么?”邬晶遥起身追着他问。 “我对婚姻没兴趣。”她提起这个话题正好,他早想提醒她,别把无谓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他是永远也不可能结婚的! “到底为什么?”邬晶遥难掩脸上的失望。 为何她一心一意所爱的男人,却是个对婚姻毫无兴趣的拒婚族?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结婚。”佟烈崴抿嘴回答。 “你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自己不合适?” “我不必真的结婚,只要亲眼见识一次,就知道婚姻的真相。”他冷笑。“所谓的婚姻,就是以爱为名,将两人束缚住,等两人的耐性用罄之后,再彼此伤害,直到其中一人倒下,或是受不了离开为止。” “你看过什么例子?我想那一定是不好的示范!其实婚姻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可怕,像我爸妈——或是你的好友樊翼他们,他们的婚姻不都非常幸福美满吗?可见婚姻并非全然不幸,也有人过得很快乐呀!” “但是谁能担保,自己所选择的婚姻绝对不会出错?等发现自己踏入错误的婚姻,一切都来不及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懊悔度过一生。” 他仍清楚记得,小时候母亲那张阴郁不快乐的脸,如果当初她未曾选择那桩错误的婚姻,那么不论是对他或她自己,都不啻是个好的解脱。 “你对婚姻的想法,怎么会这么悲观呢?”邬晶遥不解地摇摇头。“任何一件事,都有正与反两面,你不应该只看反面,而忽视正面的存在。” “我所看见的那一面,已足够让我知道,只要我的意志还清醒,就绝对别接近婚姻!” “到底是谁的例子,让你对婚姻失望透顶呢?” “你问得太多了。”佟烈崴冷冷扫她一眼,迳自转身走进卧房。 邬晶遥只能在他背后摇头叹息。 这个男人的脾气实在有够糟的,才不过说几句话,他又生气了! 唉! 不过——谁叫她偏偏爱上这个坏脾气的男人呢? 既然爱了,就只好忍耐-!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接下来几天,佟烈崴虽然尚未弄清楚对她的感觉,不过在她友善而体贴的表现下,两人的相处倒也算和平。 这天一大早,邬晶遥便兴奋地从梦中醒来,因为昨晚佟烈崴答应她,今天要和她一起去爬山。 他们梳洗更衣后,准备好三明治和果汁,就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 他们的目标是附近一座低矮的小山,他们顺利攀登山顶,然后在山顶享用三明治和果汁,下午则到溪里玩水,佟烈崴钓鱼,她捉小虾和螃蟹,准备烹调一顿天然的野味大餐。 只是她的技术不好,捉了半天,只捉到几只小螃蟹,佟烈崴还嘲笑她。“我看你还是把它们放了吧!你捉的这几只小玩意,连塞牙缝都不够!” 她虽不服气,但看看自己手中拎的小螃蟹,和他骄傲展示在手上,银鳞闪亮的肥美鱼儿,不得不认输。 晚上,他烤了鱼,和她一起享用一顿鲜美的鱼肉大餐,然后他们又一同去泡冷泉,沁凉透心的冷泉,无法冷却逐渐升高的热情,他们在月儿的见证下,在泉水中热情缠绵。 激烈的缠绵过后,佟烈崴抱着邬晶遥回到床上,暂时息兵休憩。 山区的夜晚十分清静凉爽,即使现下正是盛夏,也感觉不到丝毫暑气。 他们将卧室的窗户敞开,大方地接纳由森林中飘送而来的雾气及芬多精,完全不必担心有人无聊的躲在窗外偷窥。 邬晶遥倦极,趴在佟烈崴的胸口上,沉沉熟睡着。 佟烈崴望着她姣好柔美的脸蛋,爱怜地伸手轻抚她微微染红的柔嫩脸颊,情绪复杂,汹涌起伏。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今天已经是他们在这里度过的第十四天?也就是说,这是他们共度的最后一个夜晚。 明天他们约定的期限就到了,届时他就能离开这里,重获自由了。 如果这十四天的生活,是个婚姻的缩影,那么问他婚姻可不可怕?他会回答:完全不可怕! 他一直以为,女人只会利用眼泪与床边耳语予取予求,然而相处半个月以来,她不曾向他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讨厌她,打从心底憎恶她,一如他憎恶其他的女人,但是他不! 他明明打定主意,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却总是狠不下心肠,一再心软对她破例。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佟烈崴问自己。 没错!她是很美,身材也-纤合度、窈窕玲珑,但那并非吸引他的主因。 她的明媚、她的聪慧,她倔强、不服输的脾气,才是令他无法忽视的原因。 他爱她吗? 他的回答是:不! 他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然而他喜欢和她在一起,这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一件事。以前她虽喜欢缠着他,但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并不那么黏人,会适当的给他一些安静的空间,反倒是他一发现她不在,就会忍不住四处找人。 而他最爱的——当然就是与她的火热缠绵,他真怕半个月结束后,他已被她诱人的身躯制约,再也离不开她。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佟烈崴的脑子比谁都清楚,自己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料,他太僵硬、冷漠,又不够浪漫、不够细心,没有几个女人忍受得了他。 邬晶遥大概是脑子烧坏了,才会莫名其妙的迷恋他,等他们再多相处几天,她自然会明白,她以前错得有多离谱!到那时——不用他赶,她自然也会逃得远远的吧!就像当年他的父亲逃离他母亲那样。 哼!他勾起薄唇冷笑。 爱情——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玩意儿! “你醒了?” 邬晶遥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唇畔挂着的讽刺冷笑,不由得畏惧地一颤。 “我根本没睡。” 是她欢爱过后,就像只贪睡的小猫似的沉沉睡去,他可不像她那么没体力。 想起昨晚热切的激情,她就忍不住羞红了脸。 昨晚他的唇和手,几乎离不开她的身体,直到天快亮时,才让累极了的她稍事休息。 她坐起身,佣懒地伸个懒腰,唇畔犹挂着满足的甜美笑容,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瞄到放在地板上的行李袋,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了。 第六章 这些行李是…… “你醒了?我们该走了。”佟烈崴迳自起身,冷淡无波的黑眸,不再有昨夜的激情与狂热。“今天是第十五天,我答应你的期限已经到了。” “你……一直数着日子,等待期限来临这天?”她难以接受,这半个月的恩爱甜蜜,与令人迷醉的缱绻激情,全是为了等待期限结束的调剂? “当初我们协议过,我能陪你的,只有这十五天。难道你玩上了瘾,想出尔反尔?”他眯着眼,冰冷地质问。 邬晶遥哀伤而心痛地摇头。“相处了这么多天,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我既然承诺半个月后,就不再纠缠你,那我自然会遵守约定。只是……我以为在你心中,对我多少有些眷恋……” 她还以为这半个月的相处,能让他了解她、进而爱上她,原来……全是她痴人说梦!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个能够给你爱情的男人,你从一开始就找错对象了!” “我以为你会改变……” “奉劝你一句话:永远不要相信男人会改变!有时候你以为男人变了,其实他们只是在伪装,你只要了解这一点,将来就不会被男人骗。” “是吗?真是谢谢你的热心教导了。”她满心苦涩,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却连笑容都是苦的。 “我在外头等你,如果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佟烈崴转身往外走。 “为什么?”带着哭调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为什么不愿接受我的感情?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生平第一次,邬晶遥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个毫无魅力的女人,否则他为何不肯爱她?就连尝试也不愿意呀! 佟烈崴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又何必要问?”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老是死缠着你?你以为我是在关岛那一个月爱上你的?”她决定把事实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如果今天不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告诉他了。 “难道不是?”佟烈崴扬起一道眉。 “不!我早在去关岛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我已经爱了你整整十年!” “十年?”佟烈崴嗤笑。“别说笑了,十年前你才几岁?”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爱上你。”想起十年前发生的事,仿佛像昨天发生那般清晰。 “你十四岁那年?”佟烈崴还是满头雾水。“那年我们曾经见过面?” “你完全不记得了,对吧?”邬晶遥苦涩地一笑。 “我该记得什么?”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十四岁那年,我在市郊的圣德女子中学念书。” “圣德女子中学?”佟烈崴知道那是一所收费昂贵的私立女子中学,听说里头的学生,全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巧的是,这所女子中学正好位于他高中母校附近,以前放学时,他都会从圣德女子中学附近经过。 “平常,我都是由司机接送上下课,从没有落单过,但是有一天,老师临时请假,让我们提早放学,我站在校门口等司机来接我,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就被人绑架了。”她缓缓陈述当年发生的事。 “他们把我骗到巷子,推进一辆接应的墨绿色箱型车里,他们威胁说如果我大叫,就要杀了我。我很害怕,根本不敢呼救,只是不停的哭。” 佟烈崴略微皱眉,她所描述的情节,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幸好,这时候有个在附近高中念书的男孩,放学时正好经过那里,他发现有人被绑架,而箱型车正准备逃逸时,居然不顾危险,在后头猛追箱型车,经过一番缠斗,才将我平安自绑匪手中救出。” 听到这里,佟烈崴终于完全明白,原来,当初他意外自绑匪手中,解救出来的女孩,就是邬晶遥! “那男孩的正义感解救了我,我既佩服、又感激,从未喜欢过任何异性的我,竟然就这么爱上了那个男孩,而且一爱,就是整整十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佟烈崴记得,那时自己不曾将姓名告诉她。 “我看见你穿的制服,还有你背的书包上有学校的名字,正好我父亲认识那间学校的校长,所以就请他帮忙,才查出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 他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感受是什么,是感动?还是愧疚?他分不清楚。 原以为,她这个千金小姐是吃饱了太闲,想找个对象来玩玩,才会死缠着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认真的爱他——而且爱了十年之久! 然而——他能就此接受她的爱吗? 不,不可能! 无论她爱了他多久,他都不可能爱她,他鄙视爱情,更痛恨婚姻,就算她与他交往,也不会获得幸福。 “就算你爱了我十年,那也不能改变什么。”佟烈崴漠然告诉她。 “难道我对你的这片心意,没能令你有些许感觉吗?” “我该有什么感觉?我只能说,为了一个无心帮助过你的男人,赔上十年的青春,实在很蠢!你早该明白,我不可能给任何女人幸福。” “我不懂!”泪水模糊了邬晶遥的双眼,让她看不见心爱男人的面孔。“我爱你……我只是想好好爱你……你为何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非得要硬生生的将我推开?” “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爱。”佟烈崴冷冷回答。“我或许需要这世上的任何东西,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爱!” 这句残酷的话,将邬晶遥的最后一丝希望给打碎了,他连她最诚挚的爱都不稀罕,那她还能用什么来打动他的心呢? 没有了! 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什么法力都没有了。 她再也变不出任何把戏,来吸引他的注意,所有该做、能做的,她都试过了。 从一开始的默默注视,到后来的紧迫盯人,都是她渴望获得他的感情的表现方式。她甚至放弃尊严,不顾羞耻以死相逼,才勉强换来半个月的相依,然而——他们之间的牵扯,当真只有这半个月。半个月期限一到,他立刻扭头走人,毫无一丝眷恋。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敞开心胸接纳我呢?”她忍不住要问。 “你怎么做都没有用,我只能说,你所爱非人。” 抛下这句话,佟烈崴举步离开木屋,留下彻底心碎的邬晶遥,独自哭泣流泪。 即便如何强求,她——还是得不到他的爱,她输了! 完完全全输了! 邬晶遥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青山发愣。 她想起几个礼拜前,和佟烈崴在宜兰山区度过的甜蜜时光,唇瓣便忍不住浮起一抹甜蜜酸楚的笑容。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会有将来,所以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满足,直到他毅然扭头离去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他从未打算为她停留。 没有人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包括她! 方湄端着刚煮好的鲍鱼粥,站在邬晶遥身后,自从她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她不再追逐佟烈崴的身影,甚至不再出门,每天一起床就坐着发呆,好像失去生活目标的老人,活着,只是等待死亡。 她这模样让方湄看了好心酸,或许她错了,她不该帮着小姐去追求佟烈崴,如果早点劝她放弃,她或许不会这么痛苦。 “小姐,吃点东西好吗?” 她将热粥放在小圆桌上,忍着心疼的泪走到邬晶遥身旁,柔声劝道。 邬晶遥最近食欲遽减,常常说没胃口吃饭,就算吃,也只吃一点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让方湄好担心。 “我不饿。”邬晶遥轻轻摇头。 她知道自己最近很少吃东西,但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饥饿,看到食物也没什么胃口,急煞了向来最关心她的方湄。 “不然小姐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准备!”方湄问。 “我想吃什么?”邬晶遥歪头略微一想,突然笑了起来。“我想吃佟烈崴煮的面。” “啊?小姐说什么?!”方湄惊讶地问。 她没听错吧?那种东西,该怎么准备? “我是开玩笑的!”邬晶遥敛起笑容,轻轻摇头。 就算方湄真的去拜托佟烈崴,他也不会理睬她,她是死是活,或许他根本不在乎! “拜托小姐吃点东西吧!小姐最近总是这样食欲不振,瘦了这么多,方湄看了好难过!”方湄吸吸鼻子,眼泪差点滚下来。 她的模样,反倒让邬晶遥笑了。 “傻瓜!你哭什么呢?我只是少吃几餐,不会饿死的。” “小姐不吃东西,以后方湄怎么吃得下呢?从今天起,方湄愿意陪小姐一起受苦,小姐不吃东西,方湄也不吃。” “你这是做什么?” 邬晶遥微微皱起眉头,但方湄紧抿着唇,一脸坚定地望着她,丝毫不肯妥协。 片刻后,邬晶遥无奈地摇头叹息。 她了解方湄的个性,用外柔内刚来形容她,是再正确不过的。别看她平日是个温温顺顺的小女人,一旦固执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好好,算我服了你!把粥端过来,我吃就是了。” “这样才对嘛!”方湄绽开笑容,飞快将热腾腾的鲍鱼粥端过来,小心地搁在邬晶遥面前。 邬晶遥拿起细致的骨瓷汤匙,舀了一口热粥送入口中,然而才刚将热粥吞下,一股令她反胃的腥味就倏然涌上。 她赶紧捂着嘴,抑止那种恶心的感觉。 “小姐,你怎么了?”方湄发现她的异状,立刻紧张地问。 “着碗粥——好腥!”邬晶遥掩着口鼻,将那碗粥推得远远的。 “好腥?”方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是高级的进口鲍鱼,我还特地用好几道手续处里过,不可能有腥味呀!” “可是真的很腥嘛!”邬晶遥瞄了眼粥碗,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冲进浴室里,对着马桶狂吐,然而她的胃里空空的,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只吐出一些黄色的胆液。 “小姐——”方湄在她身后不断张望,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姐一定是生病了,我马上去请刘医师来!” 她飞快转身往外跑,打电话请家庭医师立刻过来。 半个钟头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自刘医师口中宣布。 “你怀孕了,据我研判,目前胎儿应该已经有一个月大了。” “我怀孕了?” 邬晶遥茫然望着刘医师,像是听不懂他所说的外星语言。 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是佟烈崴的,但是——她怎么可能怀孕?她一直按时服食避孕药呀! 方湄见她完全傻了,叹了口气,请刘医师暂时对邬晶遥怀孕的事情保密,然后先行送他离开。 等方湄再度回到卧房,就看见邬晶遥还在发怔。 “小姐?”方湄走到她身旁,迟疑地低喊。 邬晶遥缓缓抬头,以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告诉她:“方湄,我怀孕了。” “小姐,我知道,刚才刘医师的话,我都听到了。”方湄柔声回答。 “我怎么会怀孕呢?”邬晶遥还是震惊不已。“我都有服用避孕药呀!” “这……小姐,先别追究这个,我认为小姐应该赶快去找佟先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才对呀!”方湄提出建议。 “去找佟烈崴?” “对呀!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吗?” “是没错。但是……” 她答应过佟烈崴,绝不再去打扰他的,怎能出尔反尔呢? “小姐何必顾虑那么多?他既然是孩子的父亲,就该负起责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呀!再说,说不定他知道小姐怀了他的孩子,就会改变心意,立刻跟小姐结婚呢!”方湄替她编织着幸福的美梦。 “是吗?”经方湄这么一说,邬晶遥原本死寂的心,再度燃起希望。 对呀!说不定佟烈崴知道她有了孩子,会很高兴的接纳她与孩子。想到佟烈崴的笑容,她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那我马上去找他!”她立刻下床,快步走向衣帽间,在好几列的服饰里,挑选她许久不曾一顾的美丽衣裳。 “我不知道该穿哪一件才好,方湄,快来帮我!”她着急地向方湄讨救兵。 “是!” 见她露出笑靥,方湄也开心了。 她替邬晶遥挑选了一件最美的洋装,将她打扮得美美的,满怀期待的将她送出门。 她相信等小姐回来时,应该就有个高大的护花使者在身旁了吧? 第七章 佟烈崴坐在餐厅里,听着好友陈述婚姻生活。 好友兴奋、激昂的语调,传入佟烈崴耳中,却成了嗡嗡的不明声响,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的视线转向四周,开始打量起同在餐厅里用餐的客人。当他看过所有的客人之后,不自觉发出失望的叹息,才让他惊觉,自己竟然在寻找邬晶遥的身影。 自他们从宜兰回来,距今已经过了三个礼拜。这三个礼拜她果真遵守承诺,没再出现在他面前过。 不只他和朋友的私下聚会,她不曾再出现,就连一些她大可冠冕堂皇出席的公众宴会,也没见过她的踪影。 有人说她生病了,有人怀疑她结婚去了,甚至还有人猜测她被绑架了。 各种可能众说纷纭,但就是没人能明确肯定,社交界的名暖、邬氏企业的千金上哪儿去了。 她消声匿迹太久了,佟烈崴也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她到底怎么了?真的生病了吗?还是那天他说得太过分了,伤透了她的心? 可恶!他真恨这种该死的愧疚感! 他根本不该在乎她,但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搜寻她的身影,他该将她抛诸脑后,却偏偏记挂着她的一切,她不再出现,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想起在宜兰山区那半个月甜蜜缱绻的时光,他就忍不住浑身燥热。 他没有一天晚上,不想起她那粉嫩柔软的娇躯,性感地贴着他,在他身下婉转娇吟。 旖旎的景象在他脑海反覆播放,令他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烈崴,你又发呆了!”好友倪晏禾摇头。 难得见面吃顿饭,他却有大半的时间在发呆,一双眼睛左看右瞟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难道——他蓦然睁大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原来他在找“她”呀! “烈崴,看看你背后,是谁来了?”他突然指着佟烈崴背后道。 佟烈崴先是浑身一颤,然后眉目凶恶地转头,准备喝斥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然而当他转过头,发现从他身后走过的女人,是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时,心底却陡然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怪异感受。 他被骗了! 他立即扭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倪晏禾。他——找死是吧? “抱歉!一时看花了眼,我还以为是邬晶遥。”倪晏禾假装抱歉地咧嘴一笑。 “邬晶遥?”另外两位好友樊翼及齐洛,不约而同低喊。 他们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想透,佟烈崴一个晚上心神不宁的原因。 “别提她!她的事,我根本不在乎。”佟烈崴忍住脸上的潮红,硬声否认。 “是吗?”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他口是心非的模样,好友怎会看不出来,他们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对了,听说最近邬晶遥奇迹似的失踪,她到底上哪去了?”齐洛假装不经意问起。 “谁晓得呢?说不定最近她正好很忙,或许出国洽公去了也说不定。”樊翼耸耸肩。 “也或许她是另结新欢了!”倪晏禾恶劣一笑。“也许她与烈崴享受过鱼水之欢后,恋上了这种滋味,决定另外找其他对象试试。” “如果再让我听到类似这样的话,我就打断你的鼻梁!”佟烈崴冷冷警告。 他这番话,严重侮辱了邬晶遥。 他知道她并非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执着于他,并且持续了十年之久。若非他亲手将她推开,这时她仍会在他身边。 问他后悔吗?他不晓得! 他喜欢和她相处,但那是在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情况下,一旦牵涉到爱与婚姻,他就会下意识的逃避。 或许他不信任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他不相信自己能维系整个家庭,他无法肯定,自己有让妻儿获得幸福的能力! “抱歉!”倪晏禾投降似的举起手,依然嘻皮笑脸,对于他的警告完全不以为意。 他的目光捕捉到入口处的一道玲珑身影,立即大喊:“啊,邬晶遥来了!” “少来了!”佟烈崴冷笑。“同样的谎言,说第一次或许还有人会当真,第二次就不会有人笨得上当。” “是真的!你看——”三位好友齐声指着他的身后大吼。 佟烈崴这才回头——是真的! 那朝他走来的娉婷身影,不正是消声匿迹多日的邬晶遥? 一股喜悦之情,乍然冲击他的胸口,随即被硬生生压抑住,他刻意用冰冷的眼神与鄙夷的神情,来掩饰自己见到她的喜悦。 “烈崴……”他冷得足以让沙漠结冰的眼神,令邬晶遥有些畏怯地停住脚步。 “我以为你发过誓,永远不会再来打扰我。”佟烈崴冷冷地指责。 “原先我的确打算这么做,但是——现在有件事,我不得不来告诉你。” “有什么事你说。”他倒要瞧瞧,她找了什么天大的藉口再来纠缠他。 邬晶遥看看四周,心想这里实在不是告诉他,他即将做爸爸的好地方。 “呃……我可以和你私下谈谈吗?” 佟烈崴扫了眼三位好友兴味盎然的表情,低咒了声才对她说:“跟我来。” 他将邬晶遥带离餐厅,坐上他的车,驶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种植物。” 鄢晶遥歪着头,打量客厅平台柜上一盆生长茂盛的长春藤,绿色的攀藤植物,软化了屋内阳刚、冷硬的装潢。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住的地方,觉得相当新奇。 “那是替我装潢的设计师放的,不是我个人的喜好。”连浇水都由打扫的欧巴桑代劳,他只不过挂上了主人的头衔。 “别管那盆植物!你说有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他直接切入正题,懒得多与她废话。 “我……”邬晶遥突然有点胆怯,她先走到沙发前坐下,安定自己的身心后,才深吸口气告诉他:“我怀孕了!” 佟烈崴听了,先是僵愣片刻,然后立即危险地眯起眼。 “你——怀孕了?” “是的。”邬晶遥缓慢而肯定的点头。 “你别睁眼说瞎话。”他讽刺一笑,压根不信。 这只狡猾成性的小狐狸,很显然,这又是她的一种手段。 “我没有骗人,我说的全是实话。”她取出医生开的证明,递到他面前。“这是刚才我去诊所检查的证明。” 她早猜到他可能不相信,因此在前来找他的途中,顺道在路上找了间妇产科诊所,检查后请医生帮她开了证明。 佟烈崴皱眉接过那张医生证明,看见诊断栏上头清楚地写著:妊赈四周。 他放下医生证明,脸色阴沉地瞪着她。 “你想告诉我,那是我的孩子?” “他确实是。我们在宜兰山区的小木屋,孕育了他——” “你不是吃了避孕药,为何还会怀孕?”他冰冷的眼眸,指控地瞪着她。“还是——这又是你设下的一条诡计?” “不是的!”邬晶遥飞快摇头。“我真的吃了避孕药,至于为什么会怀孕——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要再骗人了,邬晶遥!你说的谎言,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担保。”邬晶遥急切地保证道。 “那么拿掉他!” 佟烈崴想到自己的生命中,即将多出一个小生命,便感到无比恐慌。 他知道,那个孩子确实极有可能是他的,毕竟之前她纯洁无瑕,然而——他能留下这个不该出现的小生命吗? 一旦他留下这个孩子,就必须接纳他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未来的人生,并未替妻与子留下任何位置。 孩子?光想到他们软趴趴的身体,和天真无邪的笑容,他就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joycesong 他一直担心恐惧,自己或许也和母亲一样,有着虐待孩子的残酷天性,当孩子哭闹不休时,他可能会忍不住,将拳头伸向自己的孩子。 不——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说什么?”邬晶遥白了粉颊。“你没听清楚吗?这是你的孩子呀!” “我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要你拿掉他。” “你……”邹晶遥不敢置信,他既然知道孩子是他的,却还是要她拿掉属于他们的骨肉。 “孩子不是我生命中预期的,他根本不该出现!拿掉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样对你我都好!” “对你我都好?我看只对你一个人好吧!”邬晶遥震惊心碎至极。“你竟然这么残忍,要我把孩子拿掉,那是你的亲骨肉,不是野猫或野狗呀!” “对我来说,他比野猫或野狗更不该存在。”至少他不会去伤害野猫、野狗,但若是他的孩子…… 佟烈崴忍不住捏起拳头,迅速闭上限,掩饰眼底的惊恐。 血液中的暴力因子,极有可能遗传,他怕现在若是不拿掉孩子,将来孩子也会被他活活打死,一如他的母亲,疯狂想打死他一样。 与其让孩子将来在受尽暴力与折磨之后,惊慌恐惧地死去,不如现在就先让他离开人世,至少他会很平静,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我从不知道,你竟是这种冷血无情,连一丝父子天性都没有的人!孩子何其无辜、可怜,你怎么舍得要我把他拿掉?”她哽咽道。 “现在拿掉他,对他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怎能这么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外表让人感觉冰冷,你的心还是柔软、温暖的,没想到你早就麻木不仁,你——已经没有人性了!” 她悲痛的指责,激怒了佟烈崴。 他有些狼狈的瞪着她,恼怒地回答:“那又如何?我从来没有请求你为我生孩子,是你擅自怀孕,妄想用孩子来绑住我,我根本不想要这些!” “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利用孩子来绑住你,发现自己怀孕,我也很意外呀!只是孩子虽然不是在我们期待中产生的,但现在孩子已经存在了,我们怎么也不能毁了他呀!”她望着佟烈崴,如泣如诉道。 “我说过,现在让他消失,会比让他生下来好。总之,孩子不能留下!” 他绝情的话语,彻底打碎了邬晶遥的心,此刻她终于完全绝望,知道佟烈崴是不可能改变心意了。 “那么,我也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把孩子拿掉!你不要他,我要!我情愿独自扶养他长大,也不会允许你谋杀他。” 佟烈崴皆目欲裂地瞪着她,许久后愤然抛下一句。“随便你!如果你坚持要生下孩子,那么别怪我不负责任,一切后果请你独自承担,以后关于孩子的事,你必须全权处理,不要来找我!” “我会的。”邬晶遥昂起下巴,神情坚定地望着他。“我会独力生下孩子、扶养他长大,不会劳烦阁下,以后你绝对可以过着清静的生活,因为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邬品遥起身,幽幽地望了他最后一眼,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泪,缓缓自脸颊滑落,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只能与孩子相依为命了…… 邬晶遥回到家,早在门口等候已久的方湄立刻上前,兴奋地追问: “小姐,结果怎么样?佟先生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有没有很高兴呢?” 邬晶遥回以苦笑。“方湄,我好累,让我先进去休息好吗?” “啊!对不起,小姐,我一时兴奋,就——” 方湄这才赶紧退开,让邬晶遥进去,并且迅速榨好一杯综合鲜果汁,端到她面前。 “小姐,请用果汁。” “谢谢。” 邬晶遥接过那杯果汁,努力喝光它,好替腹中的宝宝补充营养。 “小姐,关于佟先生的事……”方湄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事情发展的结果。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邬晶遥以平静的语气告诉她,努力压抑胸中的激荡与起伏。 “咦?”兴奋的笑容在方湄脸上僵滞,她迟钝地眨着眼,似乎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涵义。 “他还是不要我,就连孩子他也不要。他说如果我不肯拿掉孩子,那么将来关于孩子的一切,我都必须自行想办法处理,他绝对不会插手帮我。” “什……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方湄傻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邬晶遥忍着泪,勉强挤出笑容。“这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不是吗?他早说过,不相信爱与婚姻,不肯接纳孩子也是可以想见的,是我们太傻,以为有了孩子,就能令他回心转意。” “小姐……”这时,方湄突然在她面前跪下,哭嚷道:“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方湄,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呀!”邬晶遥被她突兀的举动吓了-跳,赶紧上前扶她,但方湄坚持不肯起来。 “方湄犯了天大的错,不敢起来!” “胡说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邬晶遥硬将她拉起来。 “其实……其实……小姐会怀孕,全都是我的错……”方湄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呜咽哭了出来。 “说什么傻话!”邬晶遥忍不住笑了出来。“让我怀孕的人又不是你,怎么会是你的错?” “因为……是我把小姐的避孕药,偷偷换成营养补充锭,小姐才会怀孕的!” “你把我的避孕药换成营养锭?”邬晶遥这才恍然明白,已经服食避孕药的自己,为何还会怀孕。 “小姐,你一定很生我的气吧?都是我自作聪明……”方湄难过地问。 如果小姐永远不原谅她,她也不会怨怪小姐。 “我没有生你的气。”邬晶遥缓缓摇头。 方湄这么做,她确实很震惊,但是并不生气,只感到疑惑。 “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还以为——只要小姐有了孩子,佟先生就不会再拒绝小姐,那么小姐、孩子、还有佟先生,一家人就可以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她真的不是故意害小姐的! “没关系。”邬晶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与佟烈崴的感情,我已经想开了,虽然我还是爱着他,但是已经不再强求结果了,现在我只希望,平安将孩子生下,抚养成人。” “小姐……” 方湄还是好难过,如果不是她自作王张,或许小姐不会陷入未婚怀孕、又得独力抚养孩子的苦境。 如今她只祈求,佟先生能够很快回心转意,带给小姐她想要的幸福。 第八章 邬晶遥第一次怀孕,没经验又碰上严重的孕吐,再加上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几度令她情绪崩溃,难过得几乎撑不下去,即便有方湄烹煮营养的食物,细心照料她,她还是不胖反瘦。 已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却连一点小腹都看不出来,让人不禁替她和孩子担忧。 这日下午,她在卧房里吹着冷气,酣酣入睡,她虽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却极为嗜睡,只要一没事做就想睡。 醒来之后,方湄告诉她,佟烈崴的三位好友,在楼下的起居室等她,已经好一会儿了。 他们?他们来找她做什么呢?她和佟烈崴分手都那么久了,如果现在才来“关切”,不嫌稍晚了些吗? 虽然邬晶遥满心疑惑,但还是更衣下楼,想看看他们究竟来做什么。 “邬小姐,你好!” 正在起居室闲聊的三人见到她出现,立即起身问好。 “你们好。”邬晶遥在他们面前缓缓坐下,迟疑地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邬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有些事,想跟你谈谈。”齐洛首先道。 “什么事呢?” “我们想跟你聊聊烈崴的事。”倪晏禾笑容可掬道。 邬晶遥微微变了脸色,勉强笑了笑,道:“我和他已经分开很久了,我想他的事,和我应该没有关系了。” “不!邬小姐,你不了解,其实烈崴他——他是喜欢你的。”樊翼急忙道。 “喜欢我?”邬晶遥讽刺一笑。“是啊!看得出他很喜欢我,即使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依然可以对我不闻不问,难道这就是喜欢我的表现吗?” “当然不是!-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烈崴的过去,他冷漠、不信任爱情的性格,全和他童年时的遭遇有关。” “童年的遭遇?” “没错!邬小姐,你知道烈崴来自什么样的家庭吗?” “我曾经问过他,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别人问,我只要一问起,他就会生气的走开。” “他的确不喜欢别人问,我们也是冒着他生气的危险,问了很多次,他才告诉我们的。” “他童年时,发生什么事了吗?”即使嘴里说与佟烈崴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听到他的事,她还是难免紧张担忧。 “他小时候,曾经受到严重的虐待。” “虐待?!”邬晶遥倒抽一口气。“是谁这么残忍虐待他呢?” 樊翼停顿了会儿,然后叹口气告诉她:“他的母亲。” “不!怎么可能?”邬晶遥不敢置信地惊呼。 “是真的。你看过烈崴的背吗?他的背上,是不是有很多疤?” “嗯。”邬晶遥轻轻颔首。 “那些全是他母亲的杰作。他父母婚姻不合,每当他母亲心中怨恨不平时,就把烈崴当作报复的工具,竭尽所能的责骂他、毒打他。有一次他母亲失去理智,差点把他活活打死,邻居看不过去报警,他才终于逃过魔掌,再也不用忍受母亲的折磨。” “不……”邬晶遥听得心口揪疼,泪水不住地流。 他母亲怎么舍得这样伤害他呢? 她也即将成为一个母亲,现在她满心所想的,是如何平安生下孩子,尽心尽力教养他,让他获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她怎么也无法想像,居然有人忍得下心伤害自己的孩子,还差点把他打死? 她替他感到心酸、难过,难怪他不相信女人、不相信人性,原来,他的疏离冷漠、冷性绝情,都是其来有自,经历过这种创伤的人,怎么可能再对人性存有任何希望呢? 她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了! 上天没有给他一个好的家庭,已经亏待了他,她怎么忍心再苛责他?他畏惧家庭、不想要孩子,她也不会再怪他。等孩子出生之后,她还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很棒的父亲。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她抬起头,对坐在眼前的三个男人温和一笑。“我已经了解烈崴的过去,我不会再怪他了,你们安心吧!” “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并不只是为了请你别再怪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想请你帮帮他。” “帮他?我?”邬晶遥哀凄地摇头一笑。“我能怎么帮他呢?我已经尽我所能的爱他、付出我的所有,然而,他却依然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他——根本不需要我!” “不!并不是这样的。邬小姐,刚才我说过,烈崴是爱你的,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发觉,但我们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你。这阵子你一直没出现,他表面上看起来像松了一口气,但他不论到哪里,眼睛都会四下张望,你猜他在干什么?”倪晏禾故意问。 “我……我不知道。”邬晶遥隐约猜到答案,但她不敢纵容自己去想,她不敢自作多情,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他在找你!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寻找一个总是跟随在他左右的身影。” 邬晶遥哭了。“我以为……我以为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他只是笨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他打小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所以他鄙视婚姻、唾弃家庭,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需要这些害人的东西。他没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他真正渴望的,其实就是一个温暖的家。” 齐洛接着说:“我们就是因为看出这一点,了解他真正需要什么,所以才来找你谈谈,希望你不要放弃继续爱烈崴。” “是啊!”樊翼也道:“烈崴一直就是那副死样子,你不要以为他是因为讨厌你才摆出那张臭脸,其实他对谁都是这样的,你该知道,烈崴也挺有女人缘,他对不喜欢的女人,是连瞧部不瞧一眼的,根本当人家是隐形人,哪会在乎人家有没有跟着他?唯独你一出现,他显得特别暴躁。” “当然了,因为他特别讨厌我。”邬晶遥苦涩一笑。 “非也非也。正因为烈崴特别在意你,所以你一出现,他才会产生那么激烈的反应。” “真的吗?”邬晶遥难掩喜悦之情,粉腮微红,双眸莹灿水亮,娇美的模样叫在座的三个男人险些看痴了。 “唉!要是烈崴错过你,他肯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他们有志一同的发出肺腑之言。 “啊?你们说什么?”邬晶遥没听懂他们的话。 “没什么!邬小姐,那么你的决定?” “我……”答案早已在邬晶遥心中,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们。“为了烈崴、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我愿意再试一次!” “太好了!”樊翼等人立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轻松笑容。 “不过——邬小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一场不好打的硬仗,烈崴的心结太深,不是一朝一夕化解得掉的,你可能得忍耐更多失败与挫折,他才有可能真正敞开心胸,接纳你和孩子。” “我明白,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我会尽我所能,让他获得幸福。”她坚定地微笑。 既然决定爱他一生,那么她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不会回头。 “那么,我们就把烈崴交给你了!” 樊翼与好友相视一笑,这下总算安心了。 这阵子,佟烈崴心情恶劣至极,只要问问与他共事的属下,就可略知一二。 他每天上班,总是绷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寒冰脸,无论跟谁说话,都是毫无情绪起伏的平板调,听了真是叫人寒毛耸立。 虽然他平常就是这副样子,像尊雕像似的,只是最近似乎有渐趋“恶化”的倾向,与结冰的雕像共处,难怪他的下属想丢下辞呈落跑。 其实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打算找谁开刀,但那张脸就是让人不敢亲近。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工作效率突然变得很好,他交代下去的工作,往往都能在很短的期限内达成,佟烈崴的空闲时间也因此增加了。 只是没有工作分散注意力的他,经常会想起邬晶遥,和她腹中的孩子,情绪就会更烦躁,员工因此变得更怕他……如此恶性循环,公司里已被搞得鸡飞狗跳,他们多希望能有个人,来解救他们脱离这个地狱。 那个人很快出现了。 这天中午,因为属下提前完成工作,手边暂时没有其他工作的佟烈崴心想:既然心不在公司,那么干脆提前下班。 他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立在公司门前,假意欣赏路旁行道树的纤姿丽影。 他目光一沉,大步走向那名穿着嫩粉印花洋装的女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头看看天空,现在是正中午,太阳毒辣得连习惯在阳光下工作的人都直呼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个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女人?她是嫌皮肤太白,想来场免费的日光浴吗? 邬晶遥转过粉颈,晶亮的双眼望着他。“如果我说,我是正好路过这里,你信不信呢?” “当然不信。”鬼才会信! “唉!”邬晶遥轻叹了口气,无奈的嘟起嘴。“我就知道。” “我再问一次,你在这里做什么?”佟烈崴浓眉竖立、大眼直瞪着她,若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黑眸,正饥渴地暗自打量她,汲取她娇俏可人的甜美。 她好像清瘦了点,却依然明艳照人,附近路过的男人,哪个人不回头多看她一眼? 他打量她一回,视线忍不住落在她平坦的腹部上。 按照她上回来找他的时间推算,她应该已经怀孕将近四个月,小腹却完全没有隆起,而且人又消瘦了…… “你把孩子拿掉了?”他尖锐而急促地问,这是他唯一所能想到的可能。 “没有,宝宝还好好的在我的肚子里,你不必担心。”邬晶遥笑着轻拍腹部,脸上满是慈爱的母性微笑。 “我才不担心!孩子在或不在,都与我无关,我根本不在乎。”佟烈崴嘴硬地冷哼。 “是吗?”邬晶遥一点都不生气,依然温柔地笑着。“对了!这是我前阵子去产检,医生帮我照的超音波。你看——这就是宝宝,他好可爱对不对?” 邬晶遥从皮包里,取出一张超音波照片,献宝地递到佟烈崴面前。他草草瞄了一眼,只见黑白的扫描照片上,有个蚕豆模样的小胚胎。 这个小怪物,就是他的孩子?他忍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脸上的表情,惹得邬晶遥发噱。 “这只是孩子三个月的模样,等孩子一个月一个月慢慢长大,就会愈来愈漂亮了。” “你不必特地来跟我说这些!我说过,你若执意生下孩子,那么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烈崴,我不会再怪你为何不肯付出,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总是这么冷漠、为何不相信人性,我不会再逼你一定要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排斥让我接近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和你分享孩子成长的喜悦。” 佟烈崴眯眼审视她,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把戏,然而除了一片真诚,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就算她的眼神再真诚,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我没兴趣!”他冷冷扫她一眼,然后神色漠然地走开。 邬晶遥只是微笑,并不生气,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让畏惧爱与家庭的他,重新相信人性、相信爱,并非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她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 她只希望他能尽快想通,别等到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才幡然醒悟。 四个月后—— 佟烈崴走出办公室,毫不意外的看见腹部浑圆的邬晶遥,坐在秘书室的沙发椅上,正在翻阅手中的婴儿杂志。 每回看见这个景象,他就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原则。 一开始,她只是站在门口等他,但是慢慢的,她开始以各种藉口和理由,入侵他的地盘。 首先,她说太阳太大,于是从外头走进办公大楼内避暑;接着她又说累,要找椅子坐,直接登堂入室,来到他的秘书室。 他的墙头草秘书,知道她怀的是他的孩子,不但帮她准备了柔软舒适的椅子,让她可以长时间坐着等他,还擅自以公司的名义,帮她订了婴儿杂志,让她阅读解闷,甚至还有一套她专用的茶杯,以免她使用其他客人的茶具而传染疾病。 除了直接走进他的办公室之外,她几乎已经把这儿当成她自己的家了。而最令他生气的是,这一切他都知道,却从来不曾阻止过! “烈崴!” 邬晶遥一看见他出来,双眼立即发亮,她笑眯眯的起身,一如先前几个月,将产检的超音波照片递给他。 “烈崴,你看——这是刚刚我去产检,医生帮我照出宝宝的模样喔。” 佟烈崴状似不经意的瞄了眼,照片中的小小人儿,已经不再是个看不出形体的小胚胎,他像只蜕变的小蝌蚪,长出小手小脚,各项器官也已发育完全,是个相当健康的男宝宝。 佟烈崴皱眉转开视线,不太想多看这个诡异的小东西一眼,他根本不愿细想,这个小生命是他制造出来的! 他转而注视邬晶遥,她虽已怀孕八个月,依然美丽如昔,红艳的唇、粉嫩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漂亮得完全不像个身怀六甲的臃肿孕妇。 他不清楚别的孕妇情况怎样,但邬晶遥毫无疑问,是他见过最美的孕妇。 据他所知,目前就有几位男士,不介意她未婚怀孕,积极展开攻势,希望获得美人心。 他冷哼了声,拒绝承认自己的心口酸得紧。 有几个人追求她,又或者她要和谁交往,那都是她的问题,与他无关! “你要我看的照片,我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他依然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脸孔,随便瞄了眼超音波照片就打发她走。 邬晶遥苦笑了下,将宝宝的超音波照片收进皮包里。 “烈崴,我现在怀孕已经三十二周,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我想问你——到时候你能来医院陪我吗?”她渴望地问。 今天医生告诉她,她生产时依然会有很大的危险,要她特别当心留意。 早在她怀孕后没多久,医生就检查出她是前置胎盘,在生产时可能会因为大量出血而发生危险,并建议她最好用剖腹的方式生产。 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佟烈崴,因为她不想用这些事情博取同情,或是强迫他对她付出关怀,那都不是她所愿意的。 “我说过——” “这与你无关。我知道。”邬晶遥叹了口气替他回答。 “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允许你走进我的地盘,已经够宽容了,不要得寸进尺!” 佟烈崴厌恶她利用孩子来勒索他的关怀,她简直贪得无餍! 他厌烦的表情,让邬晶遥陡然瑟缩了下。 看来,他依然不肯接纳她和孩子! 她真的很想继续等他,直到他愿意诚心接纳他们母子,然而她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机会。 如果在生产的过程中发生意外,那么——她和孩子都极有可能丧命! 她真的好害怕,然而心中的恐惧,佟烈崴根本不明白。 他可知道,只要一有闪失,她和孩子就会永远离开他? 第九章 “哈-,烈崴!” 佟烈崴走进餐厅,远远就看见三位好友朝他招手。 “你们最近似乎很闲,经常有空约我吃饭?”他在他们面前的椅子落坐,神情显得有些不耐。 “我们关心你嘛,想知道你近况如何呀!”他的好友早看惯了他的臭脸,一点也不以为意。 “哼!”佟烈崴从鼻孔里哼了声,两眼怀疑地来回梭巡三位好友。 他们愈是亲切和蔼,他愈是心生怀疑。他们把老婆丢在家里不管,特地约他出来吃饭,到底在搞什么鬼? “对了!你和那邬大美女进展如何?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生了吧?”这才是他们真正所关心的。 “她的一切,与我无关。”他用一贯冷漠的言词回答。 “——你怎么这么说?邬小姐不是每个月都把产检的结果告诉你?” 樊翼一时不察,说溜了嘴,看到佟烈崴倏然眯起的眼,他想把话吞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她每个月把产检结果告诉我?你们暗中监视我?” 佟烈崴的三位好友,不约而同靠拢在一起,以抵挡即将刮起的冰风暴。 “我们……是因为关心你……”倪晏禾呵呵干笑,企图化解好友的怒气。 “没错!我们确实在监视你。”个性粗犷的樊翼讨厌做别扭的事,索性全盘揭露。“不只如此,我们还到邬小姐家,劝她跟你复合,千万别放弃你。” “你们什么?!”佟烈崴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本来就是!你不能怪我们插手干预,谁叫你丢着老婆孩子不管,我们看不过去,才去找邬小姐,打算助你们一家团圆。”已经豁出去的樊翼,连先前的罪行也一并坦承。 “我和她团不团圆,与你们何干?你不觉得你们干涉得太多了?” 佟烈崴这句话,同时引来三位好友的抗议。 “烈崴,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难道是假的?” “我们希望你获得真正的幸福,难道也有错吗?” 他们一人一句,轰得佟烈崴满脸狼狈,直到他开口道歉。“抱歉!我承认我失言了,但我从没要求你们管我的事。” “我们知道。只是我们看得出来,你其实很在乎邬小姐,为何你不愿老实的承认?” “我完全不在乎她,又何必承认?” “烈崴,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邬小姐虽然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但还是不乏青年才俊追求,你不要等到她被人追走了,才来懊恼悔恨。” 佟烈崴听到好友们的警告,心中的妒火再度燃起,然而他却嘴硬的不肯承认。 “她高兴嫁谁就嫁谁,我没那闲功夫理会。” “你真是冥顽不灵!” 好友们正为他的顽固气结时,忽然从他们后方的餐桌,传来嚣张的狂笑。 “那邬晶遥算什么?我三两下就能把她弄到手!” 佟烈崴等人,不约而同回头去看发话者,那是一个外表看来约二十六、七岁,衣着讲究却模样轻浮的年轻男人。 “他是最近追邬小姐,追得很勤的霸王实业第二代少东,名叫周承霸。”倪晏禾解释。 佟烈崴沉下脸,不发一语。 “哎呀!听说她已经是个大肚婆了,你还追她干什么?”与周承霸搂搂抱抱的妖艳女子娇瞠问道。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她是邬氏企业的财产继承人,只要娶了她,就等于娶进一大笔花也花不完的财富,傻子才会放弃!” “可是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不介意吗?” “哼!反正我要的只是她的钱,就算她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也没关系。等那野种生下来之后,我会马上把他送走,谁也不能跟我抢邬氏企业的产业。” “哟!她现在可还在怀孕哪,‘诸事’不便,像你这么好色的男人娶了她,不怕憋死呀?”妖艳女子咯咯笑。 “没关系,我有你们这些宝贝解闷就够了。再说——那邬晶遥虽然大腹便便,但还是挺诱人的,我从没玩过孕妇,或许大着肚子的女人尝起来,别有一番不同的风味。” “可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哪!”妖艳女子酸溜溜地道。 “她都让人弄大肚子了,岂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贞洁烈女?说不定她还会感谢我排解她的寂寞!” 周承霸将舌头探进妖艳女子的耳洞里,色情地舔舐她敏感的耳廓。 “呀!你这坏东西……嘻嘻……” 他们笑闹成一团,没发现愈听脸色愈黑的佟烈崴突然站起来,浑身杀气的朝他们走来。 樊翼等人在后头窃笑,等着看好戏。 还说邬晶遥的事与他无关?不过听了这番浑话就受不了,他们就不信他真能眼睁睁看她被别人追走。 “宝贝……”周承霸旁若无人的与妖艳女子热吻,直到有人拍打他的肩膀。 “是谁——”他才一回头,下巴就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啊——” 他惨叫一声,椅子砰地往后倒,人也飞了出去。 “你——你是谁?干嘛无缘无故打人?”周承霸的牙齿掉了一排,满嘴鲜血,口齿不清地质问佟烈崴。 “我就是邬晶遥腹中孩子的父亲,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侮辱她或孩子一个字,我就打断你所有的牙!” 佟烈崴高大的身体,像座山似的伫立在面前,再加上面色铁青、双目圆瞪的暴怒模样,宛如地狱来的索命无常,将周承霸吓得手脚发软,他飞快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周大少,等等我呀!”妖艳女子高喊着追出去。 佟烈崴转动眸子审视四方,原本正窃窃私语的顾客纷纷转回头,假装热烈地谈论他们原先的话题。 想到刚才周承霸那张淫邪龌龊的嘴脸,佟烈崴不悦地抿起唇,他决心去找“某个人”,有些事他们得好好谈一谈。 邬晶遥躺在床上,舒服地睡在柔软的被褥里,听着优美的抒情音乐,宛如倘佯在温暖的海洋里,身心舒畅极了。 因为前置胎盘的缘故,医生吩咐她多卧床休息,因此现在除非必要,否则她几乎不下床,乖乖地躺着休养。 忽然,卧房门外传来喧哗声,声音愈来愈近,她眨眨眼,正想起身一探究竟,卧房的门就被人打开,接着看见佟烈崴面色阴-地闯了进来。 她立即坐起,双眼因惊奇而大睁。 “烈崴?” “小姐,这个人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他……”佣人气急败坏的向她告状。 “没关系,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先下去吧!” “是。” 佣人退下后,邬晶遥关掉音响缓缓下床。 “烈崴,你来找我有事吗?” “你跟我走!”佟烈崴拉起她的手就住外走。 “你要做什么?”邬晶遥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拉着她要去哪里。 “你赢了,我带你去公证!”他不情愿的同答。 他只要想到那些下流龌龊的男人,正日夜觊觎着她,妄想染指她及她的家产,他就坐立难安。 他怎能安心将她交给这种男人?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将她交给其他人! 他终于肯对自己承认:他在乎她! 他无法坐视她嫁给其他男人,更不愿听到有人用难听的字眼,侮辱她及孩子。 虽然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想结婚,但是,如果必须靠那张劳什子证书,才能彻底杜绝这些恼人的问题,那么——他愿意强迫自己娶她为妻,确保她永远属于他。 他愿意与他们共享他的姓氏,并让他们在他的羽翼下平安生活。 “公证?”邬晶遥定住脚步。“你是说结婚吗?” “没错!” “为什么?你不是誓死不婚吗?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邬晶遥惊喜问:“难道你——” “不!我只是决定给你和孩子一个姓氏,至于爱——我依然不信。”佟烈崴简略回答。 邬晶遥神情复杂的望着他,他终于愿意娶她了,但他依然不爱她。娶她,只是为了责任……她嫁是不嫁? “你说如何?”他粗声问,神情间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邬晶遥突然笑了。“好。” 她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要他主动拉下睑,上门来带她去公证,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要他说些肉麻的情话,根本是强人所难,所以她也不勉强。 他能够亲自上门来,她已经很满足了。 “那好,我们先去公证,晚点我再让人来帮你收拾东西,以后你就住到我那里去。”他得亲自看顾着,免得再有像周承霸那种寡廉鲜耻的人登门骚扰。 “嗯。”她自然赞同。 她决定不禀明父母,先行结婚。反正怀孕的事,她也还瞒着父母没告诉他们,等父母下次返国,她再一次送他们两个“惊喜”好了。 实事求是、毫不拖泥带水的佟烈崴,当天就搞定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买戒指、找证人、上法院公证,迅速有效率。 “两位,恭喜呀!” 见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最高兴的莫过于佟烈崴的三位好友,应邀出席充当证人的他们,在礼成后,真挚地献上他们的祝福。 “小姐,等了十年,你终于是佟太太了。太好了!”方湄开心地上前道贺。 她的男友一直催促得紧,如今小姐有了幸福的终身归宿,她也可以安心离去。 “谢谢你们!”邬晶遥含着喜悦的泪水,接受大家的祝福。 “说够了吗?今天到此为止,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虽是公证结婚,但一连串的事情忙下来,也够累人的,佟烈崴发现邬晶遥的身子摇摇晃晃,好像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够了,两位好好度过你们的新婚之夜吧!” 倪晏禾暧昧的朝他们眨眨眼,然后主动带头领着其他人离去。 “这色魔!”他的脑子里所能想的,只有这档事吗?也不看看晶遥的肚子多大了,他怎么可能不顾她的不适,只求满足自己的欲望? 邬晶遥回到他的住处,办事效率奇佳的佣人,已将她的物品送来了。 邬晶遥疲惫的对他笑笑说:“我很想陪你吃晚餐,但是我好累,想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要紧吧?”佟烈崴以指责来掩饰关心。“我娶你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你若是不小心一点,可没人会留意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邬晶遥柔声道歉。 她的温婉柔顺,令佟烈崴更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浑蛋。 “算了,你快去休息吧!” “嗯。” 邬晶遥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进卧房,她不知道佟烈崴炙热、复杂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 周末,佟烈崴不必上班,他坐在客厅里看报,一面暗中注意正挺着肚子,四处走动的邬晶遥。 他们公证已经两个礼拜了,他已逐渐习惯她的存在,她也很融入他的生活,丝毫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 人家常说新婚夫妻会有生活上的摩擦,但他们似乎没有这种问题,该说他们太相敬如冰,还是感情太淡薄呢?相处两个礼拜以来,他们甚至连句争执都没有。 邬晶遥拿着小盆裁,穿过落地窗,放到阳台的花架里。乌黑的发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映出灿亮的光环,丰腴的身子穿着一件纯白麻纱孕妇装,衬得隆起的腹部更加浑圆。 他瞪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觉得活像她偷偷吞了一颗大西瓜似的! 那里头真的装着他的孩子吗? 前一刻,他还看见她四处走动,料理家务,然而下一秒,她却突然倒地,捧着腹部呻吟。 “你怎么了?”佟烈崴大惊失色,抛开手中的报纸,飞快赶到她身边。 “我……肚子好痛!好像要……生了……” “要生了?!”预产期不是还没到吗?“那怎么办?”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好,我马上去打!” 佟烈崴飞快冲到电话旁,抓起电话叫救护车。 邬晶遥腹部抽痛加剧,她像只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不断呻吟喊痛。 佟烈崴打完电话赶回来,看见鲜红的血从她身下流出,染红了米白色的地毯,吓得魂飞魄散。 “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对不起……弄脏了地毯……”她忍着椎心刺骨的痛楚,挤出歉意的笑容。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休息,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他强自压抑心头的惊慌,兀自镇定的安慰她。 “烈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请你答应……” “有什么事等你生完再说,现在先别提!”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说……”邬晶遥的嘴唇已无血色,气息也逐渐转弱,但她仍坚持把话交代清楚。“烈崴,我想求你答应我……万一我发生什么意外,请你……代替我……好好扶养孩子长大……” “你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发生意外?你别胡思乱想!”佟烈崴被她提出的要求吓白了脸。她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 “只是以防万一。拜托你……否则我……” “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再说话了!” 只要能让她先别说话,他什么都答应。 “谢谢你,那我就……安、心了……” 邬晶遥凭藉着最后的意志力将话说完,随即昏了过去。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将邬晶遥火速送入医院。 接下来,就是漫长无止尽的等待。 第十章 “小姐!” 接获佟烈崴通知的方湄赶到医院,急得不断问他:“你说小姐突然大出血,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先前她明明还好好的,可是才一会,她就突然倒在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 想到那幅可怕的景象,连一向镇定的佟烈崴,也忍不住打冷颤。 “小姐一定是早产了!”方湄哭了起来。 “早产?她为什么会早产?”佟烈崴急忙问。 “你不知道?”方湄比他更惊讶。“你不知道小姐是前置胎盘,生产时会有危险吗?产检时医生应该会提起呀!” “我……不知道。”说起这,佟烈崴实在愧疚至极,他根本没陪她去产检过,一次也没有! “医生早就警告过小姐,她有前置胎盘的倾向,要她多卧床休息,否则可能会造成早产或血崩,这是非常危险的。可是为了你,她还是不顾我们的劝阻,经常出门去找你……”想起小姐的痴傻,方湄便泣不成声。 “既然有这种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佟烈崴又急又气的指责。 “因为小姐不准我们把实情告诉你,她不想让你以为,她是故意找藉口来博取你的同情。” 方湄的话令佟烈崴更加心虚愧疚,他的确有过这种想法,想到她曾经要求他陪她生产,他却回以一顿奚落冷讽,他就想一刀刺死自己。 那时候,她一定很惶恐无助,而他却残忍的推开她…… 他的鼻头开始发酸,喉头梗塞,他用拳头抵住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 这时,急诊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匆忙走了出来。 “佟先生?” “是,我是!” “关于佟太太的情况,我们想先告诉你。” “她现在怎么样?”佟烈崴焦急地问。 “她有前置胎盘的情形,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 “是的。”佟烈崴万般汗颜,他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目前佟太太情况危急,我们必须紧急为她剖腹接生,现在请你先到护理站签一份手术同意书,我们马上为佟太太动手术。” “她……有危险?”佟烈崴脸色发白,失去她的惊慌与恐惧,不断在他心中扩展滋生。 他根本不敢想像,她若是离开人世…… “危险当然有,不过我们一定会尽力救治佟太太的。” “拜托你们尽力医治她,必要时,放弃孩子也无所谓!”他只要她活下来! “非到必要关头,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同时保住母亲与胎儿的性命。”医生说完,随即走进手术室。 想到自己的妻儿,正在那扇门内与死神搏斗,佟烈崴便心痛不忍地闭上眼睛。 直到这时候,他才肯对自己承认:他爱她! 他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在乎她! 早在她如影随形的黏着他,为了爱他,不畏一切艰难、挫折,执意闯入他心中的时候,她的影像就已经深入他的骨血,再也难以剔除了。 他不能失去她!在他终于体认到自己深爱她的时候,她万万不能弃他而去。 如果真有神佛,那么他愿意跪下来,诚心祈求弛们,让晶遥度过难关。 只要她平安无事,那么他愿意对天发誓,将一辈子疼爱她、呵护她,绝不再让她承受今日所受的苦。 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再离开她身旁一步! 邬晶遥是幸运的,原本生命垂危的她,经过紧急剖腹手术后,不但脱离险境,她与佟烈崴的儿子也平安降临人世。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息调养,她终于在今天出院了。 回到睽违已久的家,她把熟睡的孩子放进婴儿室的床上,回到客厅,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躺,露出安心自在的笑颜。 还是回家的感觉好! “晶遥,你渴不渴?还是你饿了?”佟烈崴柔声问道。 “嗯,我有点口渴,我去倒果汁。”她朝他笑笑,想起身。 “不用了,我去。”佟烈崴走向厨房,替她倒了杯果汁出来。 邬晶遥啜饮冰凉的果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则不断偷瞄在屋里走动,把行李物品归位的佟烈崴。 她一直觉得很纳闷,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天她手术清醒之后,看到满脸疲惫的佟烈崴坐在她床边,用一种她从未看过的深情眼神望着她。 从那天之后,他就变了,对她温柔得不像真的,令她受宠若惊。她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看我?” 不知何时,佟烈崴已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啊?”邬晶遥粉腮转红,脸上有被人活逮的尴尬。“我……我只是有件事,一直想不透……” “什么事?”佟烈崴在她身旁坐下。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窘迫的红晕浮现在佟烈崴脸上,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好半晌不说话。 他这阵子对她的好,让邬晶遥大起胆子,紧紧挨着他,将头靠在他肩上撒娇。 “到底为什么嘛?告诉人家好不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佟烈崴这样的硬汉,也挡不住老婆柔媚的嗔功。 “好啦!其实……咳!”佟烈崴神情尴尬地咳了声,终于窘着脸道:“其实我也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邬晶遥眨着水眸,疑惑地望着他愈来愈红的脸。 什么话让他这么难以启齿? “我……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爱你。”佟烈崴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向她坦承自己的爱意。 邬晶遥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动也不动的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她的沉默,让佟烈崴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她怎么不说话?难道她不再爱他了?所以对他的表白,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晶遥,你……你在想什么?”佟烈崴不安地问。 “我在想,我大概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她用一种茫然的眼神傻傻看着他。“我好像有幻听,我居然听到……你说爱我。” 她的话,令佟烈崴又想笑,又难过。 他的表白,居然让她如此难以置信,可见他以前对她有多坏,让她不敢轻易相信他的爱。 “你没有幻听,我真的这么说了。晶遥,我爱你!” “这是……真的吗?”邬晶遥连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听到他的亲口告白。 她惊喜至极,当场落下感动的泪水。 “另外有件事,我也不想瞒你,既然我们决定共度一生,那么我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是个受虐儿……” 佟烈崴用低沉平板的语调,述说自己曾经历过的人间炼狱。 “烈崴……”即使已经听他的朋友说过,但亲自听他述说,更让她难过得数度哽咽。 “别哭!我让你伤心太久,我不想再让你流泪了。”佟烈崴笨拙地抹去她粉颊上的泪,嘎哑的呢喃:“我爱你!直到差点失去你,我才发现,我对你不是毫无感觉。过去我一直生活在封闭防卫的牢笼中,害怕受伤害,直到你出现,强迫我走出阴暗的角落,把阳光带入我的生命中,我才真正感受到被爱的幸福。我感激你、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不哭了!”邬晶遥吸了吸鼻子,竭力忍住热泪。“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爱,从今以后,我要高高兴兴的,只让你看见我的笑容,再也不流泪了。” “呃,我——我也会尽力让你开心、快乐,宠爱你一辈子。”佟烈崴神情别扭的许下他生平从未对人说过的承诺。 “那——你也会好好爱我们的宝宝吗?”她甜甜的问。 “这……”恐惧再度袭上佟烈崴的脸庞。“我会供应他一切物质需要,尽到养育的责任,至于其他的……我怕自己一靠近他,就会像我母亲那样,忍不住……殴打他。” “不会的!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会动粗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很疼爱我们的孩子。” “不,我不相信自己!拜托你,暂时别让孩子靠近我,我真的……没办法!” 他脸上货真价实的恐惧与害怕,让邬晶遥好难过,她柔声道:“你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现在一定要接受孩子,我只希望将来你习惯孩子的存在之后,能够试着打开心防,接纳我们的孩子。” “我尽量试着去做,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 “没关系,只要你有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够自然的亲近孩子。”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嗯。”佟烈崴不安的点点头。 “对了!”她将头枕在丈夫肩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烈崴,你说我们的儿子,该叫佟什么好?” “随便。”佟烈崴仓卒移开目光,嘎声道:“铜板、铜像、铜锣烧,叫什么都好!” 目前他还无法和那个小东西太亲近,就连名字他也不愿多想。 “你在开玩笑吗?哪有人替孩子取这种名字!”邬晶遥轻捶他的胸口,笑疼了肚子。 “我真的不会取名字……” 父母为孩子取名,多少蕴含着对子女的祝福与期许,而他根本不知该期望孩子什么。 “那——我们替儿子取名佟宽恩好不好?我希望他能有包容一切的胸襟。” 佟宽恩?佟烈崴的目光转柔了。 “好,就叫佟宽恩。” 他也希望,儿子真能拥有包容一切的胸襟,千万不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始终惦记多年前的阴霾,险些放弃像他母亲这么完美的好女人,错过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年后 佟烈崴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杂志,但视线却没停留在上头,他浑身僵硬地缩在沙发的最边缘,一双眸子警戒地盯着在客厅摇晃奔跑的肥嫩小娃儿。 他一下往东跑,一下往西跑,一下子钻到椅子底下,一下又企图爬上茶几,顽皮得不得了,没有一秒钟肯安分。 他难以想像,自己怎么会制造出这种柔软浑圆的小怪物? 平日,这个小家伙都是由他的妻子一手照料,而他则是有多远躲多远,根本不敢接近他,连出门都是妻子用娃娃车推他或是抱他。 或许,妻子是受够他一再逃避亲近自己的儿子,半个钟头前抛下一句。“我去买个东西,你帮我看着儿子!”就迳自出门去,把他和小家伙单独留在家里。 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玩遍了屋里的大小玩具之后,大概觉得没意思了,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始终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弹的佟烈崴身上。 他睁着清亮浑圆的眼睛,与父亲极为相像的面孔上,挂着天真憨厚的笑容,健壮的小胖腿,有力的踩着木质地板,摇摇摆摆走向他。 “呃,你——你别过来!这里不好玩!”佟烈崴见他走过来,神色相当紧张,他左右寻找,看到自己脚边有一个他刚丢过来的软橡胶玩偶,立刻捡起来递到他面前。“你要这个吗?这个给你玩,你不要过来这里好不好?” 小家伙根本不理他的利诱,很有个性的将头别开,小嘴紧紧抿起,脸上有着与父亲相似的坚毅神情。 “你——乖!不要来这里玩,这里不好玩……” 他徒劳无功的诱哄,却依然软化不了小家伙的意志,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到他面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他的裤管,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不……不行!不能这么爬,很危险……会受伤的!”无论他怎么说,脾气很拗的小家伙就是不甩他,仍然执意往他身上爬。 “不……”佟烈崴两手举得高高的,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史上最危险的敌人,一寸寸往他身上进攻。 小家伙的手脚协调能力还不是很完全,才爬到他的膝盖,就再也没力气支撑,小手一松,圆滚滚的小身体倏然往下跌。 “危险!”佟烈崴根本来不及阻止,砰地一声,他的小屁屁已用力亲吻地板。 小家伙摔疼了,眼眉皱成一团,鼻头抽动,小嘴开始颤抖。 “不——别哭!”小祖宗,算我求你! 然而小家伙像没听见他的诱哄,依然小嘴一咧,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拜托你不要哭了!晶遥?”亲爱的老婆、或者谁都好,快来救救他呀! 小家伙发现没人理会他,哭得更加响亮,小嘴朝天,换了口气继续大哭。 “不要哭啊……”佟烈崴很久没有这种想哭的无助感,他到底该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 他见小家伙哭得声嘶力竭,眼睛里满是泪泡,小小的鼻头红咚咚的,不断抽噎啜泣,看了叫人好心疼。 这是他的儿子呀! 佟烈崴心中一软,还未细想之前,他已伸出手,搂住儿子又小又软的身躯。 “宽恩——”他第一次喊儿子的名字,感觉还有些别扭。“宽恩乖,爸爸在这里。不痛,不痛了!” 他将儿子搂在胸前,轻拍他的背部柔声安慰。 直到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将拳头伸向自己的儿子。 看见儿子哭泣,充塞在他胸中的,不是厌烦与不耐,而是满满的心疼。 他伸出微颤的大手,轻轻抚摸儿子柔细的发丝。 这么柔软、惹人怜爱的小东西,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打他呢?他爱自己的儿子呀! 他终于解开长期束缚他的恐惧,愿意相信自己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暴力狂。 “宽恩……乖儿子,别哭了……” 佟烈崴轻柔地抱着儿子起身,一面诱哄着,一面在屋里兜圈子。 他将脸埋进儿子的颈窝里,陶醉地闭着眼,温柔地摇晃儿子的小身躯,就这么摇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他睁开眼,转头一看,是他的妻子回来了。 “把孩子抱回床上去吧,他已经睡着了。”红着眼眶的邬晶遥柔声告诉他。 “好。”佟烈崴将儿子抱进婴儿室,让他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两人回到客厅,邬晶遥仍然感动不已。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爸爸……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其实她根本没有出门,从她将儿子扔给他、佯装出门之后,就一直躲在窗外偷看。 她看见原本连碰都不敢碰儿子的他,在儿子跌倒哭泣时,竖立在心中的高墙,终于倒塌了。当他抱住儿子的那一刻,她因喜悦而忍不住哭了。 她发现,她真的好爱自己的丈夫与孩子! “你都看见了?”想到先前手足无措的矬样都被妻子看光,他不觉有些尴尬。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喔。”她柔媚地咬着丈夫的耳朵。 “什么事?” “我好爱、好爱你哟!” 佟烈崴咧开嘴,憨厚的笑了,那笑容——简直跟儿子一模一样! “我很贪心,我想拥有更多爱,所以我们再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不好!”佟烈崴的头摇得像博浪鼓。“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生孩子时生命垂危躺在床上的模样。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要受一次那样的惊吓!” 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惧,让邬晶遥好心疼。 “好,有你和宽恩就够了,我不贪心了。” 她是该满足了!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在她心中所编织的幸福蓝图,今日终于实现了。 有了心爱的丈夫与儿子,她还有什么好企求的呢?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