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心买卖》 楔子 荷兰茵田市 春末夏初,带着淡淡花香味的微风,从广大的花田吹向热闹的城市。 一名英挺迷人的男人走在茵田市的街道上,转头打量四周,墨镜下敏锐的眼,像在观察什么。 他是个英俊的东方男子,高大健硕、昂藏挺拔,那头充满浪荡气息的半长发,只用一条咖啡色的皮索扎在脑后,因为长期在户外奔走的缘故,原本乌黑的发丝被晒成铜金色,在茵田市暖暖的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他的肩上背着一架nikon长镜头相机,更增添几许流浪者的气息,不只认识他的东方女子为他着迷,就连擦肩而过的西方女子也纷纷向他投来爱慕的眼神。 随兴走进一间餐厅,打开菜单,他顺手往最上方的菜名一指,打发了刻意挺起大胸脯,不断对他-媚眼的女侍。 走遍世界各地,尝过多国美食,有人戏称他是半个美食专家,但其实食物对他来说,只是填饱肚子的民生必需品,只要能下咽,他并不太挑剔。 他是个世界知名的摄影师,名叫江瀚海,从小就对照相机着迷,从艺术学院毕业后,他背起简单的行囊,开始游走世界各地,拍下一张又一张动人的精采照片。 从业六年来,他得过无数次摄影大奖,到后来因为觉得每次都得奖太无趣,所以近年来几乎不再主动参加竞赛。 这些年来,造访过哪些国家,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他可以远离文明、深入常人难以到达的荒山野岭,过着原始人般的贫瘠生活,只为了拍摄一张令自己满意的好照片。 了解他的人说他是坚持理想,不了解他的人都说他疯了! 哥伦比亚冰原、撒哈拉沙漠、夏威夷几劳亚火山、网走流冰、南极巨鲸和北极光……这些他都曾造访过,也留下无数精采的照片作为纪录。他甚至曾雇用雪巴人带领他攀登喜马拉雅山脉,只为拍摄群峰险峻的雪地奇景。 像荷兰——他至少来过五次,若不是刚从极尽蛮荒的亚马逊丛林归来,想换换口味,他也不会接受聘请,来拍摄这些他早已拍过无数次的花田。 摄影不只是他的兴趣,更是他的生命,为了摄影,他可以-却一切——舒适的环境、稳定的生活、至亲的家人,甚至曾-弃过爱情。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他追寻梦想的脚步。 他知道自己错过太多,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不曾后悔过。 热腾腾的餐点送来,他低头大口进食,速度之快,让人以为他饿了好几餐。 说来这应算是他的职业病,为了不错失良机,每回用餐他总是囫囵吞枣、仓卒解决。 别以为摄影师非常轻松,只需按下快门,自然就能得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照片。其实不然!很多人不知道,摄影是件非常费体力的工作,而且耗时颇长,若没有过人的体力,恐怕无法胜任户外摄影师的工作。 绝妙的镜头出现,往往只在一瞬间,谁也不知道那个画面何时、何地会出现,因此一张精采的照片,往往需要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的等候,才能捕捉到令人惊奇的画面。 他很快喂饱自己,然后取出信用卡付帐。付过帐后,他再度背起相机,打算趁着下午天色好,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多拍几卷底片。 走出餐馆,发现原本宁静的街道,因观光客的涌入而变得拥挤不堪,他立即烦躁地皱起眉头。 或许是在山林野地里孤寂惯了,他挺厌恶这种拥挤的感觉。忍耐地随着人潮往前走,他只想赶快到停车场把租来的车开走就行了。 忍着厌烦之气走了几分钟,一个熟悉的背影,蓦然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名东方女子——这点可以从她长长的黑发、比西方人稍矮的身高、和东方人特有的纤细骨架来判断。 那名女子随着大批人潮往前走,江瀚海愣了几秒,随即睁大眼,神情激动地由后方往前挤,想要喊住她。 「依侬!依侬!依侬——」他奋力嘶喊着,却因为人声吵杂,他的呼喊声很快就被其它的声浪掩盖了。 这时他不经意发现,有名年轻的男子始终跟随在她身旁,而且那名男子的手,还牢牢地护住她的肩。 他略怔了怔,不自觉停下脚步,人潮继续推挤着由他身旁通过,造成一阵小塞车,引来不少人抱怨。他再回过神,想找寻那名女子的踪影时,她已经不见了。 是她吗?是她吗? 五年来,他甚少让自己想起她,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她,可是一见到这名东方女子,「她」鲜活的影像,立即投映在他眼前。 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她! 而在几百公尺外,向依侬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朝后看。 人潮似乎愈来愈拥挤了,她才一停下脚步,就快被人群推倒似的,许书哲连忙按住她的肩头询问:「依侬,怎么了?-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向依侬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依然微蹙秀眉,怔愣地往后看。 她似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非常熟悉,好象是…… 不!说好了不再想起他的,她这是在做什么? 像赌气似的,她转回头,在人群中奋力往前挤,不再回头往后看一眼。 「依侬——」 许书哲追上来,体贴地帮她挡开拥挤的人潮,也乐得亲近她柔软玲珑的娇躯。 「难得来到欧洲,我们明天先别跟大家回去,自己到意大利去玩好吗?」许书哲兴致勃勃地邀约。「意大利是香草和美食的天堂,-一定会喜欢的。」 另一个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向依侬紧闭着眼,命令自己忘记那段令她痛苦的回忆。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想回家了。」她对许书哲歉然一笑。「我想念桐桐,光是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我都想掉眼泪。」 桐桐是向依侬的宝贝女儿,今年才四岁,却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出国以来,每回向依侬打电话回家,她总是要妈咪多玩几天,不用担心她,她会乖乖听外婆的话。 女儿贴心的话,每每听得向依侬更加思念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家。 这回若不是和观光协会的人一起到荷兰考察,她也舍不得离开女儿呀!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再也无法忍受与女儿分离的日子。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到-思念桐桐的心情。」许书哲有些愧疚地向她道歉。 「不!你好心陪我出国考察,却让你扫兴,我觉得很抱歉。」 「别这么说,我也想念桐桐呀,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对了!我们去买礼物给桐桐吧?」 许书哲的提议,立刻获得向依侬的同意。 「好啊!」 他们走进路旁一间商店,许书哲讨好地挑了一大堆洋娃娃要送给桐桐,而向依侬绕了一圈,只看中一双极富荷兰风味的木鞋。 上了白漆的木鞋上,用蓝色颜料绘着精致的图样,向依侬挑了一双适合女儿尺寸的小木鞋,想象桐桐穿上这双木鞋的可爱模样。 想到桐桐,她就好想赶快回家,亲手抱抱她。 她最最疼爱的女儿呀! 第一章 午后一点,江瀚海走出中正国际机场,一身洗得泛白的牛仔装,衬托出他颀长挺拔的身材,脸上虽然神色疲惫,仍掩不住他落拓不羁的豪迈英气。 为了提早赶回台湾,他将剩余的摄影工作利用两天的时间赶完,然后连夜从阿姆斯特丹搭机飞回台湾。 上了出租车,但他却不是回家休息,而是直接前往他的工作室。 心中那个尘封已久的身影,像被偷偷开启的潘朵拉宝盒,许多被刻意埋藏的回忆,一件一件跳了出来。 分别五年,他不曾特别想过她——她代表安定、束缚,而他渴望的是漂泊与自由,想要探索世界的脚步,催促他不断往前,想停也停不下来。 他飞遍五大洲,造访超过五十个国家,忙得无暇想起她——不!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想起她吧。 在茵田市的惊鸿一瞥勾起他的回忆,虽然不确定那是否是他心中所想的人儿,但思念的潮水已经汹涌泛滥,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想见她!真的很想见她! 到了台北市,下了出租车,他走向位于繁华闹区二楼的工作室,转动门把——锁着!他的助理兼好友姚智璜不在,大概去用餐了。 他从背包里翻出鲜少使用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一进门,放下背包和相机,他直接走到占据整面墙的置物柜前,将抽屉一格格拉开,蒙头找起东西。 「没有!这里也没有……」 江瀚海低头专注地翻找着,手里抓到东西就随手往后丢,资料文具掉落一地,这时他的助理姚智璜刚好用完餐回来,看到满地凌乱,差点没吓死,以为遭小偷闯空门了。 「海!你怎么回来了?拍摄工作不是还要三天吗?」姚智璜小心地跨过那些障碍,来到江瀚海身边。 「我刚下飞机,荷兰那边的工作提早结束了。」江瀚海心不在焉地回答,手里的动作一刻也没停止。 「能不能请问一下——你在做什么?」姚智璜看他像寻找什么宝物似的,不禁感到好奇。 「我在找一卷拍过的胶卷,放了大概有五年了,但一直没冲洗。」江瀚海边找边回答。 「既然放了那么久,干嘛不洗呢?」姚智璜嘀咕着,走到专门放置胶卷的冰箱前,拉开门,从角落取出一卷封在防潮袋里的胶卷扔给他。 「是不是这卷?」 「但我是放在抽屉里——」 「前年年终大扫除,我整理抽屉时发现这卷胶卷没冲洗,本想问你怎么处理,因为你不在,所以我就先冰到冰箱去,后来我也忘记了,刚才你提起,我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真的?快把胶卷给我!」江瀚海神色紧张地朝他伸出手。 姚智璜将防潮袋-给他,江瀚海打开防潮袋,取出胶卷细细检查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要先将这卷照片冲出来。」 从外观无法判别胶卷是否已经损坏,所以他还是决定先将照片洗出来再说。 「现在?」姚智璜吃惊地瞠大眼。「你不是刚下飞机?不先回去休息行吗?」 「这件事比休息更重要!」 若非为了想见心底深藏已久的身影,他也不会马不停蹄地从荷兰赶回来。 「可是——」 「有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 江瀚海捏紧那卷胶卷,走向办公室后头的冲片室。 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把这卷胶卷洗出来! 究竟——那卷胶卷里拍摄了些什么,让他非急着洗出来不可呢? 答案,在三个钟头之后揭晓了。 「哇!你真洗出来啦?」 姚智璜双手撑在桌上,费力仰头打量那排晾在铁丝上的照片。 他不像江瀚海拥有近一百九的身高,因此吊在高处等待风干的那一整排照片,他确实「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这卷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人——一名年轻女子。 人耶,海居然拍人!姚智璜暗自称奇。 那名女子温婉秀致,不管或站、或坐、或笑、或嗔,都有不同的风情。 姚智璜最喜欢其中一张,那名女子站在开满油桐花的小径上,满脸笑容地望着镜头,眼里有着娇羞与温柔的神韵。 那是望着自己心爱男人的柔情目光! 「这是谁呀?还挺漂亮的!」他好奇地问。 江瀚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一位老朋友。」 「少来!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看你如此重视这些相片,就知道这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轻。其实,你很在乎她吧?」 这回,江瀚海没有回答。 姚智璜又自言自语地咕哝:「不过真奇怪哪!放了五年的胶卷,居然没变质,洗出来的色彩还这么鲜艳漂亮。难道那个牌子的防潮袋,真的这么有用?」 关于这点,江瀚海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是上天的旨意?向来坚信无神论的他,第一次有了这么荒诞的想法。 取下已晾干的照片,望着照片巧笑倩兮的身影,他的眼神转柔了。 好想念她!他……真的好想见她! 不知她是否安好? 「或许我该休个长假上山去……」他两眼盯着照片中的人儿,喃喃自语。 「什么?!你要休长假?!」姚智璜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大惊失色。「不行不行!接下来还有好几件案子得接着拍,没时间让你休假,当心那些大客户翻脸呀!」姚智璜呱啦乱叫。 「是吗?我不在乎!」江瀚海地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径自转身走向门口。 奇怪!以往他对摄影的热忱,好象在此时消褪几分,或许是开始对流浪的生涯感到厌倦,现在他只想做两件事:一是好好休息,二是找到五年前的恋人。 「没错!」姚智璜跟在他的屁股后,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你也知道的,纽西兰政府从去年就极力邀你到南极拍一组企鹅生态系列。另外,你还得替世界保护动物组织,到肯亚拍摄花豹迷踪专辑。还有光年出版社也请你到青康藏高原拍——」 江瀚海陡然停下脚步,姚智璜煞车不及,差点撞上他。 「智璜,我有个好主意。」江瀚海朝他露出一抹过分温柔,而显得有点奸诈的笑容。 「什……什么?」他的笑容让姚智璜的神经全部绷紧。 「我们何不丢两台相机,让企鹅和花豹互拍?你说这个主意怎样?」 「什么?!」 在姚智璜震天撼地的惊叫声中,江瀚海潇洒地转身翩然离去。 想当然耳,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江瀚海决定的事,向来没有人能左右。 如果连他最爱的摄影都留不住他,姚智璜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留下他? 只是……他该怎么跟那些出资的大老板们解释? 「海!我——我会被你害死!」 姚智璜跳脚猛嚷。 驾车行驶在五年前曾经走过的山径,江瀚海感觉路面似乎宽敞了些,以前仅可容一辆车通行的道路,现在能让两辆车错车而过不成问题。 五年,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更何况是一条道路?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一块写着「桐云居」三个大字的木牌,矗立在岔路旁。路旁还辟建了停车场,停车场前有立一块木牌写着: 山路狭窄,请在此停车后步行上山。 江瀚海更感惊讶,五年前可以开车直上山顶时,就没多少游客了,现在要求大家走路上山,还有人肯来吗? 出乎意料的,停车场里不但有车,而且还有四、五辆之多——而今天甚至不是例假日! 他半疑惑地停好车,依照指示徒步上山。 顺着小径而上,大约十分钟之后,道路两旁的树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美丽的花卉,绽放着各色鲜艳的花朵,因为从事多年的摄影工作,江瀚海自然而然认得不少植物。 他认出那些花卉有最常见的非洲凤仙、四季海棠、绣球花和一些较少见的山茶花、醉蝶花以及紫藤。 这些景象都和五年前差不多,只是花卉的种类有些许改变。再往前走一段路,他发现眼前一片空旷,以往茂密的林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灿烂的紫,他趋近一看,竟是熏衣草花田。 不只熏衣草,旁边的田亩里,还有许多可供入菜的香料植物,这些根本是五年前没有的! 她居然办到了!在这里种植她喜欢的香草与花田。 五年的时间,这里究竟改变多少?而她——又改变多少? 他为她的执着与努力感到敬佩,但也感到怅然。因为他没能留下来,陪她共同打造这一切。 他怔忡地又往上走了一段路,一眼便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提着小竹篮,正在一亩草莓田里摘草莓。 不过,这道身影并不是他急欲一见的她,而是一名年约四岁的小女孩。 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小女孩背对着他,他也看不见她的长相。 她身上穿著一袭浅蓝碎花的小洋装,两条松松的带子在腰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而柔细的黑发则绑成两条辫子,并在左右耳后各绕成一个圈,还扎上浅蓝色的缎带,光从背影来看,就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虽然不是记忆中的「她」,但熟悉的感觉却不断涌入他的脑海。 他记得「她」的模样,还有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庞…… 那年,她站在紫藤花丛中,用一把小剪刀,连同枝干小心地剪下花卉,然后轻轻放进手腕处提挂的篮子里。 她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的举动,让他觉得相当有趣,不自觉拿起相机,连续拍下数张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年轻女子眼神的专注,让他克制不住拼命按下快门。 相机快门的喀嚓声,惊动了那名年轻女子,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 「你——」她似乎吓了一跳,脸上有种紧张无措的慌乱。 「对不起!我叫江瀚海,是个摄影师,刚才看-采花时专注的样子觉得很棒,所以没经过-的允许就拍下,希望-不要介意。」 「噢,不会的。」那名年轻女子立即释怀,并露出笑容:「你好,我叫向依侬。你……刚才说你是江瀚海?就是那个游走世界各国的名摄影师吗?」 以前他在台北市立美术馆办摄影展的时候,她还去参观过。他的作品充满苍劲有力的生命力,每幅她都好喜欢。 「-听过我的名字?」江瀚海有点惊讶。他的名气有这么大吗?连这种穷乡僻壤都知道。 「当然!」向依侬兴奋地说:「我还买了你的摄影专辑呢,但书上没有你的照片。」说着,她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喜欢拍照,但讨厌被人拍。」他老实承认。「照相时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蠢。」 所以他也不喜欢替「人」拍照,他喜欢拍大自然的奇景——拍山川、拍河岳、拍风雨雷电、拍花鸟虫兽,就是不喜欢拍人。因此他的摄影作品中,几乎没有人物的写真作品。 「原来如此!你的作品我都很喜欢,尤其是极地探险系列,我每次看都感动得流泪,那些极光拍得太棒了,让人深深感受到自然的奥秘。」 「谢谢!」这样的赞美,江瀚海听过太多太多,早已对他人的赞叹麻痹,但不知为何,她随口几句夸赞,却让他打从心底感到喜悦。 「江先生,难得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你是来投宿的吧?」她热切地问。 「投宿?」 「是呀!这里是桐云居,我们接受游客订房的服务,不过您若没有打算住房,也欢迎来参观游玩。」她指着前方不远处,路旁竖立了一块木牌,上头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桐云居民宿」。 江瀚海瞄了那块木牌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女子身上。「-是这里的员工?」 这女子长得倒还不错——他造访过世界不少国家,见过许多堪称美人的女子,她的容貌不是最顶尖的,却有一种清新怡人的气息,就像这些种植于路旁的花卉,虽不是最名贵、最艳丽的花朵,却让人有最恬淡舒畅的感受。 「算是啦。」向依侬吐吐舌头,露出顽皮的表情。「说好听点,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因为这块土地是登记在我的名下。但桐云居才刚成立半年,没什么名气,观光客也很少上门,而因为经费不足的缘故,请不起其它员工,所以目前我是老板娘兼员工兼厨师兼清扫的欧巴桑。」 「这一大块地方就-一个人打理?了不起!」 江瀚海见过的人当中,凡事独力亲为的女强人不少,但这女孩——实在不像那类精明干练的女人。或许她是苦撑着经营吧,不过确实勇气可嘉。 「哪里,还好啦!」向依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经营的民宿,总共也才几个房间而已。再加上很少人会特地开这么远的山路到这儿来玩,所以生意一直很清淡,也就没什么忙不过来的问题了。」 「原来如此。」江瀚海转头看看四周秀丽的风光,心想那些都市游客,一定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是当地人吗?年轻的-,怎么会想到要开民宿?还有,-的家人朋友没有过来帮忙吗?」 一口气问完后,江瀚海自觉可能问得太多,连忙又道:「抱歉!我无意打探-的隐私,只是有点好奇,-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不要紧的!」几乎每个认识她的人,都会问上这么一次,向依侬一点也不在意。 她笑一笑。「我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来到这里之前,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会离开热闹繁华的大都市,成为山区民宿的老板娘。因为我很喜欢园艺,就算垂死的盆栽到我手里,也能很快起死回生,所以大家都说我拥有神奇的『绿手指』。」 「绿手指吗?确实实至名归!-所种的花草,真的很漂亮。」 「谢谢!」他的赞美,让向依侬微赧地红了脸。「这座山原来是我一位未婚的姑婆所有,有一次她生了重病,整个暑假我都留在这里照顾她,就是在那时候,我深深爱上这个世外桃源。后来姑婆痊愈后,我也回台北继续念书,但偶尔还是会回来看看她,没想到,姑婆过世前,竟然将这座山送给了我。」 「这应该算是好心有好报。」 「或许吧!得到这座山的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种植各种喜欢的花草,我想将它辟建成一座四季都可赏花的花园,免费供人参观欣赏。那时我的家人就建议我何不开设民宿?那样既可实现我的愿望,又有经费继续维持下去,至少我不会在山上饿死。 我想想也对,就决定开设桐云居民宿,筹建的经费,是我爸妈先替我垫的,算是他们的投资啦,将来若是赚了钱,还是要慢慢还他们。而我的哥哥姐姐因为已经有工作,不可能来帮我,我的朋友们住惯了大都市,也不肯来,所以就我一个人照管啦。」 「既然生意清淡,而-又一个人独力经营,不觉得辛苦吗?」 「不会啦!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所以完全不觉得辛苦。而且住在这里有个好处,就是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并不太需要花什么钱。我本来就是物质欲望不高的人,所以生活过得清贫一点,也无所谓。」 向依侬朝他一笑,笑容恬淡而满足。 「我明白了。」 这时的她坚强而有自信,看起来格外地美丽,让他不由得怦然心动。 事后江瀚海想想,就是那份恬淡安适的氛围,像烛光般吸引了他,让总是不停漂泊的他像渴光的飞蛾般,不顾一切飞扑进那团火光之中。 第二章 「叔叔,你好!」 小女孩甜甜软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中。 他回过神,低头望着小女孩,她毫无防备地对他绽放天使般的笑容。 「叔叔,你要不要吃草莓?」 江瀚海瞪着那张可爱圆润的小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张脸……多么相似的脸庞! 这个小女孩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差别只在年龄和身形的大小而已。他毫不怀疑,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但—— 这名小女孩的父亲是谁? 会是他吗? 他急急地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我叫向桐桐。妈咪说我一、二、三、四,四岁了。」小女孩伸出四根白嫩的手指,甜甜地回答。 四岁?没错!按照时间来算,这孩子应该是他的,十之八九错不了! 江瀚海蹲在桐桐面前,望着那张与记忆中的面孔相似的小脸蛋,脑中因为惊讶与欣喜,而变得一片空白。 女儿……他居然有个女儿了!他的女儿—— 望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小面孔,他激动得几欲落泪。 小女孩不明白他心中的澎湃汹涌,只软声问:「叔叔,你是上山来玩的吗?要不要住我们家?我们的房间很便宜喔!而且我妈咪煮的菜很好吃,很多叔叔阿姨来玩过之后,下次都还会再来耶。」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懂得替母亲招揽顾客。 「好……桐桐……」 江瀚海的眼眶开始泛红,微微颤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细致的小脸。 桐桐睁着圆滚滚的眼珠,好奇地望着他。 「叔叔,你的眼睛里面怎么有水?你在哭哭吗?」她天真地问道,颇有同情心地伸出小手替他擦眼泪。「不要哭哭噢!」 「噢!桐桐……」 江瀚海捉住女儿软软的小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女儿小小的身躯,激动地喊道:「我的宝贝!」 这时,坡顶上方传来女性轻柔的呼唤声:「桐桐?桐桐,-在哪里?」 「啊!是妈咪。」桐桐欣喜地喊道。 「妈咪!」 「桐桐?」 一道穿著浅蓝碎花洋装的纤细身影,优雅轻巧地走下斜坡。 她身上洋装的花色,相桐桐身上的一模一样,看得出这是一套母女装。这正是她为女儿和自己亲手裁制的。 「桐桐!桐——噢!」 那名女子发现有人正抱着她的女儿,母性的本能让她立即像只捍卫小鸡的母鸡似的,快步跑向他们。 「你想做什么?!」向依侬无暇去看抱着女儿的男人是谁,先将女儿夺入怀中再说。 现在社会太乱、太恐怖了,有恋童癖的变态狂那么多,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伤害她的女儿? 「妈咪!」她突兀的举动,吓到了桐桐。 「桐桐!妈咪不是说过,没有妈咪在身边,不可以一个人跑太远吗?」向依侬既惊恐又震怒,不自觉提高音量。 「妈咪不要生气……妈咪好辛苦,桐桐想替妈咪采草莓……」桐桐委屈地扁起小嘴,豆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 孩子的贴心,让身旁的两个大人都怜惜得不得了。 「桐桐乖,不哭了!」向依侬抱紧女儿,亲吻她花瓣似柔嫩的脸颊。「妈咪没有生气,妈咪只是担心。现在外面坏人那么多,妈咪怕桐桐受到伤害。」 她边吻女儿边哄,没发现身旁男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我不会伤害她!」江瀚海忍着气,冷声申辩。他是孩子的父亲,又不是心怀不轨的坏人!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向依侬倏然浑身僵硬。虽然五年未曾相见,但他的声音,她从来不曾忘记。 夜夜在梦中反复温习的,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呀! 「你……」她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当她发现说话的男人真的是他时,整个人差点失控地尖叫。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桐桐?噢,她不能让他发现桐桐是他的女儿! 她将女儿的脸藏进自己怀里,然后震怒地瞪着他: 「你来做什么?!」五年了!她几乎都快忘了他,他还来做什么? 「我来见。」江瀚海语调低沉,双眼透出浓浓的思念。 五年不曾相见,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想她! 再见到她,五年前美好的过往,再度回到他的记忆中…… 「海,要不要喝点冰爱玉?是我自己做的喔。」向依侬端着放有两碗爱玉的托盘,小心翌翌地走向小屋后的露台。 他半-着眼,坐在向依侬房间后的露台上,双手枕在脑后,在木制的躺椅里伸展长腿。 一场偶然的相遇与相知相借,使他们成为一对恋人。 白天,他们结伴到附近的山头健行、探险,有时不经意发现可以拍照的美景,她比江瀚海还高兴哪! 至于夜晚呢!他们都是不喜欢看电视的人,以前她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做些小手工艺品,放在屋子里当作摆饰,现在她几乎都和江瀚海在一起。有时手牵着手在晚风中散步,有时下下棋、玩玩扑克牌,有时则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看星星聊天,也感到心情愉快。 「我来帮忙。」 长手长脚的江瀚海起身略拉长身子,就轻松地接过她端得辛苦的托盘,转身放在桌上。 「尝尝看,我还加了一些柠檬,这样吃起来比较清凉。」向依侬端起其中一碗给他。 「谢谢!」 江瀚海接过来舀了一大匙爱玉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清凉感和柠檬的香气立即充满整个口腔。 「好吃!-做的东西,什么都好吃。」他口齿不清地夸赞,并开始大口享用起来。 向依侬满足地微笑,他吃东西时捧场的模样,就是对她最好的赞美。 在他身旁的躺椅坐下,她也端起爱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天气好闷喔,这季节不该这么热。」她咬着软软的爱玉,皱眉望着天空。「什么时候飘来那么一大片乌云?星星和月亮都不见了。」 她嘟起小嘴,喃喃嘀咕:「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真扫兴!亏他们今晚好兴致,特地跑到后院乘凉、看星星。 江瀚海凝视她娇-的可爱表情,目光像被锁住似的,再也无法转开。 他的视线转到她身上,更加困难地咽了下口水。 一袭橘色的条纹细肩带小可爱,配上白色短热裤,展露出青春娇俏的气息。一双腿儿纤细修长,粉嫩光滑,细肩带的小可爱掩藏不住胸前白皙的肌肤,此时的批看起来就像一颗成熟的水蜜桃,引入觊觎遐思…… 他觉得喉咙发紧,原本欣赏的目光逐渐变成纯男性的打量。迷恋、饥渴…… 为了「降火」,他猛然端起碗,一口喝光碗里的爱玉,咀嚼着最后一块爱玉时,心中突然灵机一动,瞬时产生一个邪恶的念头。他偷望向依侬一眼,她正专心吃着爱玉——很好! 他无声地偷笑几声,随即放下碗,摆出严肃的面孔问道:「依侬,-在爱玉里加了什么?我好象吃到其它东西。」 「没有呀!只有柠檬和爱玉而已。」向依侬不解地回答。 「不对!还有其它的东西,我吃到了。」 「哪有!」真是冤枉呀!爱玉是她亲手做的,有没有加东西,她还会不知道? 「真的有!」他一口咬定里头绝对有东西。 他的语气好象在质问她似的,向依侬顿觉有点委屈,于是她嘟着嘴问:「那你说嘛,里头有什么?」 「就在我嘴里,-自己看就知道了。」他略张开嘴,要她靠过来看。 「我看不见呀!」她凑近瞧了半天,光线不够,她只看到黑黑的一片,其它的什么也没看见。「你能不能把嘴再张大一点?」 「-再靠近一点看。哪——」他把嘴张大,她只好再靠近一点。 「真的没有嘛!你嘴里什么都没有呀。」她只看到舌头和一口白牙,其它的什么也没看见呀! 她不自觉靠得更近,这时,他突然歪头往前一倾,温热的唇,密密地罩在她因讶异而微张的唇上。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她就像一只天真得愚蠢的小绵羊,主动投入大野狼的怀抱,自愿成为他口中的美食。 「唔……你……骗我!」她在他口中咿唔出自己的抗议。 「我……没骗-呀!」江瀚海略离开她的唇,大口喘着气道:「-还在爱玉里加了『爱』,难道不是吗?」 她的爱就像吃进嘴里的爱玉,软溜溜、甜蜜蜜的,他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得到。 「讨厌!」她含羞带怯地扫他一眼。 她当然是满含着最真诚的爱,来替他做冰爱玉,这还用问? 「-讨厌我,我可不讨厌-,-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再度低头,吻住她已被吻红的唇。 他呻吟一声,情不自禁加深这个吻。 说来好笑,这是他与女性交往这么多年来,首次感受到爱恋的激狂,也是第一次对摄影之外的事物,有着如此深切的热情。此时他的眼中、心中只有她——只想要她! 江瀚海察觉自己想要她的欲望,像天上逐渐众拢的乌云,愈来愈浓、愈来愈密集。他本来还一直提醒自己要克制,但理智像天上的星月般,被欲念的云层厚厚地遮t敝。 望着她布满红晕的秀颜、星眸半闭的慵懒瞳眸,他连理智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带着强烈企图心的大手,悄悄从向依侬的小可爱下-钻入,温存地罩上胸前的软玉温香。 「海……」向依侬倒抽一口气,大大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无助的模样,更加引发男人血液中掠夺的兽性。 「我要-!依侬……我好想要。」 他取走她手上的碗放到矮桌上,翻身将她压入躺椅里。 「不行!」向依侬终于明白他所打的主意时,急忙窘迫地惊呼:「会有人看见的……」 这里虽是她家后院,最近的农舍也在一、两公里外,但万一有变态狂躲在黑暗中偷看,那可怎么办?她光想到就快羞死了! 「那我们到屋里去!」 江瀚海如今已被热情焚烧得几欲疯狂,只有她温柔的抚慰,能将他从火焚的痛苦中解救出来。他健壮的手臂拦腰抱起她,迫不及待往屋里大步走去。 而羞透了的向依侬,只能将灼红的脸埋入他的胸口里,默许他将她抱进屋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已经成年的她自然知晓,但她并不感到畏惧。 他爱她,所以他会温柔待她的,她相信! 对她来说,肉体的相属,是精神相属的延续,正因为深爱对方,所以想得到对方,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她很愿意属于他,私心里也期望能因此留住他。她希望他就此留下来,永远不走了。 此时此刻!她想属于他! 夜更深了,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啪答啪答地落在屋檐、树叶、阶梯上,他们放置在后院的空碗,也很快盛满了水。 屋外的雨势愈下愈大,却浇不息屋内一双恋人缠绵时热情的火焰。双人床上交缠的身影,被深浓的夜色遮蔽了,羞人的粗喘与娇吟,则被哗啦的雨声掩去。老天爷的体贴,让他们毫无顾忌地拥抱、缠绵。 一夜缠绵,当清晨温煦的阳光,从白色的纱帘中映入室内,江瀚海首先睁开眼睛,室内陌生的装潢与摆饰,让他很快发现,他并不在自己的床上。 浅柚木色的家俱、白色的纱帐、白色的纱质窗帘、白色的蕾丝寝具,非常女性化的房间。这里是……依侬的房间? 他将视线拉回身旁的人儿,她还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香甜呢! 他眸光一柔,想到昨夜的热情,眼中的柔情更加浓烈了。 本来安分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开始钻入蕾丝薄被中,来回摩挲她纤瘦骨感的背脊,像抚摸疼爱的猫儿。在得到她之后,他对她的爱意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恋着地。 他轻柔的抚摸,并没有吵醒向依侬,旦让犹在睡梦中的她露出微笑,更加偎进他的胸膛。 瞧见她在睡梦中满足的浅笑,他爱怜地低下头,轻轻啄吻她的唇瓣。这一回,真的把向依侬吵醒了。 她可爱地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嘴边依然挂着一抹满足恬静的笑容。 「早。」江瀚海低下头,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火辣的早安吻。 「早。」 向依侬一睁开眼睛,就被热情地吻住,想到昨夜的放纵,她立即拉起被单,遮住羞红的小脸。 「昨夜!还好吗?」江瀚海体贴地问。 「什……什么好不好?」她故意假装听不懂他的问题。 「昨夜很难受吗?我太大了,而-又那么娇小……」 他的解释让她更觉羞赧,一张脸简直像烤熟了般,红得发烫。 「讨厌!别这样问人家啦。」她快羞死了! 她抓着薄被翻身下床,想去浴室盥洗,没有想到他们两人,身上除了这条薄被之外皆一丝不挂。她一将薄被拉走,便看见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脸上挂着错愕的神情。 他不敢置信,她竟然一下床就拉走被单,让他在大白天就赤身裸体。 「啊?」因为震惊,向依侬好一会儿没有动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呆滞地盯着他的裸体。 大约十秒后,尖叫声从她后知后觉的嘴里发出,她才飞快转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然而,那高大的身躯、雄伟壮硕的体魄,已经深植她的脑海之中。 一抹暧昧的调侃笑容,浮上江瀚海英俊的脸庞,他笑得色——的。 「原来-一早兴致就这么好。」 「才——才不是!」她是冤枉的! 她的脸颊羞得简直像充血似的,根本不敢再往床铺的方向望一眼。「我……我不是故意的!被……被子还你!」 她赶紧抓了挂在梳妆台椅背上的睡袍塞进薄被里,胡乱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再将薄被解下来,伸长手拿给他。 她紧闭着眼,不敢再偷瞄一眼。因此不知道江瀚海压根没伸手去接。他像大少爷般,双手环胸,一脸的悠闲自在。 「-离床太远了,我拿不到。」他装出委屈的声音道。 「噢,那我再靠近一点。」她闭着眼,又摸索着向前走两步,不知道自己早就很靠近床了,这一往前正好撞上床缘,她尖叫一声,以空中飞人之姿扑进他等待好的双臂中。 「原来-根本是迫不及待。」江瀚海佯装抱怨指控,双手却早巳在她身上游走探索。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等惊魂未定的她发现他的魔爪到处肆虐的时候,他早巳将她的睡袍褪下一半,她惊叫着跳起来,没发现被褪下的睡袍还握在他手中,这一跳,另一半睡袍正式宣告脱离她的身体。 「啊!」 她瞪大眼盯着自己白嫩的裸体两秒,然后张嘴准备放声尖叫。 「嘘!」幸好他的唇及时罩下,阻止了可会让他耳朵发疼的魔音。 「别再浪费体力了,现在还不需要尖叫,-可以等会儿再好好地喊出心头的喜悦……」 他吻着她甜滋滋的唇,暧昧地朝她眨眼。 「我才不会——噢!」 她话还没说完,他的大手就不请自来地罩上她的一边丰腴,她立即无法克制地喘息起来。 「不……」她还来不及羞赧,他热情的攻势已再度展开。 接着她除了呻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 「依侬……」 想起过去的浓情密意,江瀚海的目光充满怀念,声音则变得低沉沙哑。 「不要叫我!」 听到他温存的呼唤,酸楚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涌入向依侬清亮的眼里,但她很快将它眨回去。这是不该流的泪水,早在五年前,她就告诉自己不许哭! 这个浪荡负心的男人,不值得她浪费一滴眼泪! 「请你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向依侬昂起下巴,竖起利刺防卫自己。 她不会再让他有伤害她的机会了!五年前是她太笨,才会傻傻地被他骗了心又失了身,还未婚怀下女儿。 她恨他!她根本不需要他! 五年过去了,她活得很好,女儿也乖巧听话,她们母女的生命中,不需要他的存在! 她冰冷抗拒的面孔,江瀚海不是没料到,只是没想到那会令自己如此难受。 沉吟了半晌,他迟疑地开口:「几天前,我在荷兰的茵田市看到一个很像-的女人,我想确定心中的疑虑,所以……」 「是吗?」向依侬再度冷笑。 因为看到很像她的女人才想起她,那么如果不曾见到的话,就永远不会想起她了? 拒绝承认心中的痛楚比讥讽更深,她挑挑眉,冷漠地说:「没错!我刚从荷兰回来,你在茵田市见到的女人就是我,不过那又如何?你已经知道答案,现在可以离开了,江先生!」 妈咪对别人都很好,为何对这位叔叔这么凶?桐桐疑惑之下,便为这位陌生的叔叔打抱不平。 「妈咪,-不要对叔叔那么凶嘛!叔叔说他是来住宿的耶,-不是说对客人要客气、有礼貌吗?」 女儿义正词严的话,让向依侬顿时哑然无语。没错!她是说过这些话,女儿也记得非常清楚。既然是自己说过的话,她怎能自打嘴巴呢? 「这……」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江瀚海已抢先一步替她回答。 「桐桐乖!谢谢-替叔叔说话,不过妈咪不是故意对叔叔凶的。妈咪可能一时心情不好,才这么大声说话。」 「不用你替我解释!」 向依侬最恨他那副虚假的温柔面孔!当年明明是他-弃了她耶,今天他凭什么以圣人的姿态出现? 「-变了好多。」江瀚海感伤地摇头。 「当年-温婉可人,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容,而现在却浑身冰冷,我感受不到当年那个阳光般的。」 「这一切,全是拜你之赐!」若不是他狠心离去,留下未婚怀孕的她,她也不会对爱情及人性如此绝望。 向依侬拉起女儿的手说:「桐桐,我们走!出去玩的叔叔阿姨们快回来了,我们该回去准备点心了。」 她刚带着女儿跨出一步,江瀚海立即挡住她,以乞谅的语气央求道:「依侬,我想和-谈一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向依侬看也不看他,他们连谈的必要都没有。 「有的!」江瀚海望着桐桐,若有所指地道:「我们之间可谈的太多了,或许——我该告诉桐桐我们的过去。」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过去能告诉桐桐!」向依侬顽强地筑高抵御他的城墙。 「-希望我告诉桐桐我们之间的『友谊』吗?我在这里居住的日子,还记得那个下大雨的晚上……」他威胁地拉长语调。 「住口!」向依侬气炸了,这个负心汉居然敢如此要胁她!「你不敢跟桐桐说这些!」 「-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江瀚海气定神闲地回答。 他并不喜欢强迫别人,但必要时,他可以使出任何手段,以求达到目的。 「卑鄙!」向依侬真的气坏了,偏偏桐桐还在一旁睁大眼,好奇地瞧着,害她不能尽情地痛骂他。 「好,有话快说!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最后,向依侬不得不向恶势力妥协。 「我希望单独谈谈。」他刻意瞄了桐桐一眼,朝向依侬露出可恶的笑容。 「我想有些话,-不会希望孩子听见。」 向依侬大概猜得到,他想谈的正是关于桐桐的事,所以即使万般不情愿,还是转头对孩子说:「桐桐,-先把草莓提回去好不好?」 「好。」 桐桐点点头,乖巧地提着整篮草莓回家去。 桐桐离开后,向依侬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气,转头瞪着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 「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我知道她是我的。」江瀚海神情笃定地说道。 「谁是你的?这里没有人属于你!」向依侬假装不懂。 「桐桐!她是我的女儿,-不能否认。」他望着桐桐小小的身影,眸中溢满柔情。 「不!」向依侬大惊失色地猛摇头。 「桐桐是我一个人的!她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半点责任都没尽到,没资格和我抢女儿!」 「不是我不肯负责任,而是-隐瞒一切!」说到这,江瀚海也不免有怨。 「我还算有点名气,-应该很容易找得到我,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呢?」 「要我说什么?要我求你为了孩子回来?就算我求你,你真的会为了孩子留下来吗?」向依侬苦涩地反问。 「我——」 江瀚海不晓得当初若知道她怀孕,是否能够就此放弃他最爱的摄影工作,留下来当个居家男人,照顾孩子、照顾她?他真的不知道! 不过—— 「就算我无法完全放弃我的工作,我也会妤好安顿-和孩子。」 「你会如何安顿我们?给我们一栋房子,每年抽几天空陪陪我们?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谢谢!不用了!你走吧,我们永不再见!」向依侬嗤笑着扭头就走。 对他,她不愿再抱有任何期望,也不想再让自己有任何一丝受伤害的可能。 「-不能拒绝让我接近孩子!桐桐是我的,我至少拥有二分之一的权利,相信若上法庭打官司,我未必会输。」 她完全拒绝沟通的强硬态度,让江瀚海深感无力,他一咬牙,狠心撂下威胁。 向依侬握紧小拳头,恨恨地瞪着他。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虽长年不在家,但他的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比她高,法官很有可能将孩子判给他。 「你到底想怎样?」向依侬沮丧得想哭。 已经过了五年,她都已经决定不再爱他了,他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我要女儿!」还有-! 未来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时间好好想清楚,但是这一刻他万分肯定,他要女儿!以及这个有生以来唯一长驻他心头的女子。 「你——休想!」她不会把孩子交给他,永远也不会! 向依侬恼怒地瞪他一眼,然后飞快转身跑回木屋去。 江瀚海凝望着她快步奔离的背影,眼中充满哀伤、爱恋、与不舍。 她依然差丽如昔,但明显的不再天真快乐,不再轻易信任别人,身上张着防卫的利刺,还没伤到别人,就先伤害了自己。 而这一切,全是他的过错!是他让她不敢再信任他人,他摧毁了她的爱与信任!江瀚海黯然垂下眼眸。 但这回不同了!他想留在这里,陪伴他的女儿…… 以及他此生最爱。 当年,他虽不是有心,但他的离去却深深伤害了她呀! 那时,他非常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只是!打从从事摄影工作开始,他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撇开工作与责任不提,血液中不安分的流浪因子,早巳按捺不住了,不断催促他赶快步上另一段新的旅程。 一心执着于摄影的他,心还在辽阔的世界,不愿为了她停留在桐云居这个小小的地方。 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实在不该长久耽溺于此,但他的心偏又舍不下她,每天不断犹豫挣扎着,因此与她相处时,也开始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再见,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向依侬当然也发现他的异状,但每次询问他都说没事,隐约感觉到不安的她,于是提出要求,却引发他们之间剧烈的争执与冲突,最后终于导致分手…… 那天是星期日晚上,住房的游客大都回去了,她和江瀚海悠闲地用过晚餐后,本来说好一起洗好碗盘,再到露台泡茶聊天,但江瀚海到外头接了一通行动电话后,就一直没回来。 向依侬独自清洗奸碗盘,才擦干双手走出厨房去找他。 她走到后院,看见江瀚海高大的身躯倚着栏杆,仰头望着漆黑的穹苍,不知在沉思什么。 她跟着抬头往上看,发现天空中有闪烁的红色光点,正缓缓通过。 是飞机。难道他……想离开了? 不! 「海!」她恐惧地跑到他身旁,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很害怕他下一刻就从她眼前消失。 「怎么出来了?」江瀚海的沉思被打断,低头朝她问道。 「还说呢,人家碗盘都洗妤啦!」 「-把碗洗好了?」江瀚海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发呆太久了。他连忙苦笑道歉:「抱歉!我似乎发呆太久了。」 「没关系啦!嗯……」向依侬望着他性格俊挺的侧面,终于忍不住以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海,刚才你在想什么?还有!先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虽然明知答案可能不是她爱听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那通电话,是我的助理智璜打来的。」江瀚海老实回答,他不想隐瞒她任何事。 「他又催你回去了?」前几次姚智璜打电话来,她也知情,但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拒绝他了。 「嗯。他说这回的工作是去年就签的约,我已经延迟了快半个月,再不回去,案主恐怕就要告我毁约了。」 当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一旦接下工作,对案主就有一份责任,他无法-却自己的责任不顾。 向依侬听了,更加惶恐不安。 她心中就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无端地恐惧起来。 怕他想回去,怕他依然渴望流浪,如果他回到文明的世界,说不定就会忘了这里——忘了她! 「海,这个礼拜我想休假一天,你陪我回家去好不好?」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挤出笑容,甜笑着央求道。 「你要我陪-回去做什么?」 到女方家!对恋爱当事人来说意义特殊,男人的直觉告诉江瀚海,此行必有不寻常的目的。 「就是我的家人嘛,他们知道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一直吵着要我带回去让他们看看。」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又继续说! 「我爸说我二十四岁了,可以定下来了。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够——先订婚,等过了年,再找个好日子让我们结婚。」 她想赶快和他结婚,只要结了婚,那么他就是属于她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江瀚海一听到她说要结婚,立即迅速跳起。 「结婚?!我们有谈论过结婚的事吗?-不该这样自做主张。」江瀚海有种被逼婚的感觉,立即感到不悦。 「你生气了?为什么?你不想跟我结婚吗?」向依侬难过而委屈地问。 「老实说,我从没考虑过婚姻这件事!」江瀚海毫不隐瞒地回答。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结婚?」 他真心喜欢依侬,也喜欢和她相处时契合的感觉,但婚姻!他真的没想过!可以说,他根本不愿去想。 他并非厌恶婚姻,而是热爱自由的他,害怕被束缚,结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像紧箍咒般,只会令他头疼,喘不过气来。 他才二十七岁,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但目前要他结婚,是万不可能的事。他的心还在辽阔的世界翱翔,不愿固守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成天面对同样的面孔。他会发疯的! 向依侬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她望着江瀚海,失望地问:「结婚有什么不好?结了婚,我们才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呀!」 「不结婚,我们一样能在一起——我从没想过要结婚,也不认为婚姻能保证天长地久,只是一条令人窒息的绳索,硬将两人绑在一起罢了。只要彼此相爱,就算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想结婚,我厌恶被束缚,也不想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关于这点,我希望-能谅解。」 江瀚海诚恳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希望获得她的谅解与支持,但她怎么谅解?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一个女人一生所能付出的感情,她全给了他,此时他说不结婚,还要她谅解他、让他离开,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的意思是!你从不想结婚,也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再也没有任何事,比这些话更令她心寒了。她不顾矜持地提出结婚的要求,而他竟然说!他从来没考虑过婚姻,甚至厌恶婚姻?! 老天!这是什么笑话? 「既然你从未打算结婚,也不想安定下来,为何要来招惹我?难道你存心欺骗我的感情吗?」她哽咽地质问。 「不!」江瀚海连忙用力摇头否认。 「我对-是真心的,和-交往……那真的是情不自禁!-知道自己有多令人难以抗拒吗?」 他爱怜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好!那以后你做何打算?将来你要怎么处置我?买栋房子金屋藏娇?还是干脆给我一笔钱打发我?」她诘问。 「我不会那么待-!」江瀚海再次重申:「我对-是真心的!以后我们当然还是一对恋人,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无论我到世界任何角落,都会想着-,当我有空时,也会上山来看。」 或许相聚的机会不是太多,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承诺。 「我该跪地谢恩吗?」向依侬嘲讽地问。 「依侬,别这样!」她的讥诮,让他听了很难受。 「好吧!你说要上山来看我,请问你打算多久来看我一次?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这……」江瀚海有些为难地望着她,眼中充满歉意。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可能没有办法经常来看-,大概平均一到三个月,我可以休几天假,不过我保证尽量抽空来看-,-说好不好?」 尽量抽空来?他把她当成什么?闲暇时的调剂品? 笑话!又是一个可笑的大笑话! 这样的说法,听在传统且观念保守的向依侬耳中,就和推托之词没有两样。他根本不想对她负责,只是想玩玩而已! 原来,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她想放声大哭,却强逼自己不许落泪。她丢的脸已经够大了,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再流出任何一滴软弱的泪。 第四章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绝不会……唔……」 梦境中狰狞向她索讨孩子的男人,把向依侬从梦里惊醒。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急促地深呼吸以平缓自己的情绪。都怪昨天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害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夜不停地作恶梦。 仿佛还在梦中大哭过,她急忙摸摸脸颊,幸好是干的。她才不要再为那个负心汉浪费任何一滴宝贵的眼泪呢! 翻过身,看见身旁熟睡的小人儿时,她脸上立即浮现无比怜惜的宠爱笑容。 「早安,我的宝贝。」 她轻声呢喃,吻了吻女儿苹果般的脸颊,替她盖拢身上的被子,这才走进浴室盥洗。 不包括那位「不速之客」,昨晚一共有五对客人留宿在这里,因此她必须在七点之前为他们准备好早餐才行。 迅速地梳洗更衣后,她走出卧房,通过拥有整面落地玻璃的长廊,走向餐厅后方的厨房。 虽是早晨六点多了,但窗外仍然灰蒙蒙的,客人们奸像都还没起床,客房区一片寂静—— 就连昨晚强要了一问客房的江瀚海,也还没起床的样子。 昨天的谈判在双方达不到共识下,正式宣告破裂,他坚持长住桐云居,争取属于他的骨肉,而她的立场也十分坚定——他想看孩子可以,但若想带走孩子——免谈! 她正忿忿地想着,前方冷不防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精神抖擞地喊道: 「早!」 突然蹦出一个人,把正出神的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后一跳,却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得四脚朝天。幸亏一双结实的臂膀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当场跌倒。 「对不起,吓到-了?」那人带着无辜的笑容,一脸关心地望着她。 向依侬先赏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你干嘛没事躲在这里吓人?」他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以为-看见我了。」江瀚海笑得更加无辜,一口闪亮的白牙,叫她愈看愈火。他以为自己牙齿白呀?哼! 她冷哼了声,想转头离开,却发现自己想动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才知道,无耻之徒抱住她的腰,一双大手正好搁在她的丰腴下缘。 色——色狼! 「放开我!」她顿时红了脸,气嘟嘟地大吼。只是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源于愤怒,还是因为羞赧? 「仅从君命。」江瀚海耸耸肩,一脸遗憾地松开手。 向依侬一获得自由,立即扭头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而江瀚海则轻松地跨着大步,跟随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她煞住脚步,转头质问。 「我没跟着-呀!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怎么?桐云居立下新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四处闲逛吗?」江瀚海假装讶异地问。 向依侬僵硬地停顿了几秒,才恨恨地回答:「没有!我没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到处参观。」 「既然如此,为何不准我在这里闲逛呢?」他又露出令她生气的白牙。 「我——」向依侬哑口无言地瞪着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厨房,然后转身插腰,以胜利的姿态对他挑眉微笑。 「这里是厨房重地,住房的客人,不得擅自进入!」 哼!他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很了不起吗?这会儿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变! 「了解。」江瀚海微微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斗输了的懊恼。 「请问,住房的客人不能进厨房,应该可以进餐厅吧?」 「当然!」不进餐厅要怎么用餐?笨蛋!难道他以为她会叫客人们端着餐点,蹲在门口吃吗? 「很好,那我到餐厅去。」江瀚海转身走进与厨房相连的餐厅。 咦?这么快就弃械投降了?向依侬狐疑地走进厨房,当她看见江瀚海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厨房送餐台的窗口时,差点失控地尖叫起来。 她怎么忘了?民宿的厨房是和餐厅相连,而且当初设计时,为了让主人与客人之间能有更多互动,所以厨房是做成半开放式的,客人从餐厅就可将厨房的动态一览无遗。 「嗨!」江瀚海微笑着举手打招呼,眼底有一丝得意之色。 她假装没看见他,冷冷地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几颗鸡蛋,俐落地打进圆钵里,然后开始用力地打蛋,将满腹的怒气全发泄在这个单调的动作上。 「我的桐桐小宝贝呢?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吗?」 想到可爱的女儿,江瀚海整颗心都快溶化了。 「别那么叫她,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向依侬倏然停止动作,厉声制止。他提起女儿时温柔的神情,令她又妒又恨。 她恨他的负心,却又嫉妒他对女儿的温柔,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依侬,她是我的女儿。」江瀚海正色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女儿?」他别以为她会允许他抱着女儿去验dna! 「依侬,-这么说,只是侮辱了自己。桐桐今年四岁,而五年前和-在一起的男人,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别让人误会-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向依侬忿忿地撇开头。 「依侬,桐桐是我的骨肉,她身上流有我的血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桐桐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一个人的!辛苦怀胎十月的人是我,受尽生产痛楚的人是我,独力将孩子扶养至今的人也是我!你凭哪一点说孩子是你的?!」她声嘶力竭地怒喊。 「我很乐意分担这些苦楚,但-没告诉我-怀孕了!」江瀚海失望又难过地望着她:「-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要我如何陪-一起度过?」 「陪我?别惹人笑话了!你以为当初我怀孕时,没去找过你?那时我既惶恐、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不顾尊严,到台北去找你商量。」 「-去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他感到万分诧异,同时也扼腕懊恼。 「智璜居然没告诉我!」 他懊恼的自言自语,向依侬恍若末闻,只是神情凄楚地继续往下说: 「我去你的工作室找你,可是你根本不在国内,我问你的助理你何时回国,他说当地天候不佳,工作进度受到影响,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死心了。」 当年他毫不眷恋地离开桐云居,但她却无法像他这般洒脱,每天走在与他并肩走过的小径、望着与他共同欣赏过的山林美景,她无法不流泪。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在她还没有从失恋的伤痛中复原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场。 他走了,而她却怀孕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得不暂时-下自尊,前往他的工作室找他,可是却得到他人还远在异乡,归期不定的消息。 那时,她反而奇异地镇定平静,因为她知道必须坚强,从今以后能照顾孩子的只有她。从今以后,孩子只会有她这个母亲,不会有父亲了! 她怨恨孩子的父亲,却深爱腹中的孩子,虽然孩子不是在期待下所孕育的,但她的出现,却适时将她自悲伤的深渊中拉起,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目标与希望。 腹中的孩子让她知道,从今以后,她该为谁而活。 而对于她的未婚怀孕,家人一开始很不能谅解,但因为疼爱她,再加上小桐桐出生后,拢络了外公、外婆、阿姨、舅舅们的心,所以他们很快原谅依侬的失足。依侬的大哥还帮她架设一个网站,让她可以在网上接受游客的订房。 桐桐一岁左右的时候,身为苗栗观光协会会长之子的许书哲,陪同父亲到县内各处考察,意外结识了她,从此便对她一见钟情。这三年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造访桐云居,即使依侬一直没有接受他,他也不肯死心。 许书哲对依侬的帮助实在不小,他利用自己在观光协会的人脉关系,替她打开桐云居的知名度,桐云居能够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这一带最知名的民宿,许书哲居功厥伟。 正因为游客增多,依侬才有能力种植自己一心梦想的董一衣草花田,因此她一直很感激他,几次想拒绝他的感情,也就更开不了口了。 前阵子她在许书哲的安排下,跟随观光协会的成员们赴荷兰考察,旅游途中,许书哲趁机向她求婚了。 虽然她并不爱许书哲,但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帮了她很多忙,而且他还满疼爱桐桐的,眼看着桐桐日渐长大,逐渐需要父亲的关怀,因此她也认真考虑起这件婚事。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桐桐的亲生父亲,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并扬言争夺女儿的监护权…… 噢!她绝不会答应的。 「依侬,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权知道她的存在!」江瀚海悲伤地大喊。 那时他虽然还不想定下来,但肯定的是,他会为了无辜的孩子做某些牺牲。 「就算你知道孩子的存在,那又如何?你会因此放弃你最爱的摄影,留在我身旁照顾我、照顾孩子吗?不可能!你顶多只会在回国时过来看看我们,我的寂寞、孩子的成长,你什么也看不见,我要这样的男人何用?我的孩子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依侬,我——」 「你别以为自己很重要!我承认当初真的很难过,但现在我很庆幸,幸好当初没找到你,因为没有你,我们依然过得很好,事实证明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你!」 再没有任何一句话,像这句话这般伤人。但江瀚海无法责怪她说话太伤人,无论他知不知情,他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是事实,她未婚怀孕,相信这五年来她也不好过,他怎么忍心再责怪受尽苦楚的她? 说来不知该怪造化弄人?还是怪他当年走得太潇洒? 他多年来坚定自己的理想,从来不曾后悔,但是此时,他有了忏悔之心。 如果当初他肯为她放弃自己的理想,留下来陪她,或至少多留几天,好好地劝她、安抚她,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至少,她不会如此怨恨他吧? 江瀚海心疼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又自责没能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沉重的心情像块石头般哽住他的喉咙,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室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愈来愈稀薄,快窒息的他再也无法多待一秒,起身飞快走出餐厅。 向依侬凝视他远去的背影,眼眶又不争气的浮现水气。 明明说好了不再受他影响,不再为他掉泪的,她……为何又哭了呢? 泪眼中,她彷佛又看到五年前,他决然离去时的背影,相同的心痛再次袭上心口…… 「你真的这么热爱摄影?」得知他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向依侬心痛难忍,试着寻找方法想留住他的脚步。她红肿的眼中氤氲着浓浓的哀伤。 「总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停下流浪的脚步吧?」 他沉默地注视她好一会儿,然后缓慢而遗憾地摇头。 「没有。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停止流浪的脚步。」 「连我——也是?」她努力想挤出不在乎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这回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径儿凝望着她。 「说呀!是,或不是呢?」 对于她的追问,他别开视线,语调沉重地回答:「是。就算是-,也无法阻挡我继续流浪的渴望。」 他无法欺骗自己、欺骗他人,目前确实没有任何人、事、物,能阻止他继续探索世界。 「我就知道……」 他的回答,无异拿把刀刺入她的心,让她痛不可喻,她蜷缩起身子,捧住疼痛难当的心口,缓缓蹲下,泪水无法抑止地落个不停。 他见她突然缩成一团蹲下来,一动也不动,不由得担心地上前,轻轻碰触她的危。 「依侬?」 谁知她反应非常激烈,她尖叫着跳起来,用力拍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 「依侬——」 「我说不要碰我!」不要再给她温柔的关怀之后,又狠心地转身离去。 「你走吧!」向依侬吸吸鼻子,用力抹去落在颊上的泪水,然后漠然道:「明天就下山,你以后也不需要再来,我们——分手吧!」 既然不能允诺她永恒,那么她宁可不要。她不会容许自己像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等到的,却是心爱之人的负心。 「依侬,别这样上让我们谈谈!」江瀚海一听大惊失色,急忙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走吧,不必顾忌我的感受,真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继续流浪、想探索世界,想怎么做都随便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依侬,听我说呀!」他绝望地试着说服她,但她根本拒绝与他沟通。 「你走!」她愤怒地朝他大吼,用力将他往屋内推。「回房去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天一亮,马上就下山!」 「依侬——」 「走!」她失控地痛哭起来。 「如果你不想害我更难受,就别再说了!求你……」 她真的快崩溃了,她只求他快点离开这里,让她痛快放肆地大哭一场。 「好好,我不逼-了,-别激动!」 她的模样,让江瀚海好心疼,他不敢再勉强她听他说话,依恋又哀伤地望了她一眼之后,颓然转身离去。 江瀚海坐在屋后的石阶上,望着远处青翠的山峦发呆,想起五年前的决绝,深深的自责与哀伤的心情,重重地打碎他赢回她们母女的自信心。 他本来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再和她好好谈一谈。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的情绪依然激动,甚至躲在房内,任凭他怎么呼喊,她都不肯出来见他。 对她来说,既然他都已经打算远离了,再多说又有何益? 江瀚海在门外一直等到傍晚,明白她是不可能谅解他了——他们之间对于爱情的认知相差太远,纵使相爱,也无法相守。 终于死心放弃的他,留下身上所有现金给她,然后提着行囊黯然下山。 两天后,他飞往丝路的起点西安,正式展开他的新旅程,藉由他最爱的摄影,想忘了这段令他抱撼不已的恋情。 没想到,那时她已有了孩子…… 他痛苦地抱着头,难过得几欲流泪。忽然,软软甜甜的声音,由石阶下传来。 「叔叔!」 第五章 「桐桐?」 他猛然抬起头,果然看见桐桐站在石阶下。 今天她穿著粉红色的洋装,柔细的发没有扎起来,而是直披到肩下。 「桐桐,早安!」他一看到女儿,随即展露笑颜。 「早安!叔叔,你在这里做什么?」桐桐迈开短短的腿儿,奋力爬上阶梯。 刚才她在刷牙洗脸时,从浴室的窗口看见他坐在石阶上发呆,她洗完脸后,立刻跑过来找他。 虽然妈咪告诉她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太亲近,但她觉得这位叔叔不是坏人,她很喜欢他呢。 江瀚海起身轻松地抱起她,将她安置到自己身旁。 「叔叔在忏悔。」面对她,江瀚海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什么是忏悔?」桐桐的小脑袋瓜,还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字汇。 「忏悔就是叔叔做错事,心里很难过的意思。」他以简单的词句向女儿解释。 「噢……」桐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和我打破妈咪最喜欢的茶杯,妈咪虽然没有骂我,可是我却很想哭一样的意思呢?」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看不出桐桐年纪虽小,思想逻辑倒还满周全的,说不定将来长大会是个女哲学家或女文豪呢!他心底不禁油然升起一股骄傲。 「叔叔为什么要忏悔呢?」好奇的桐桐又发问。 「因为叔叔对不起你妈咪。」江瀚海以一种哀伤的眼神望着女儿。 「很多年以前,在桐桐还没出生的时候,妈咪有了困难,非常需要叔叔的帮助,可是叔叔人在国外,没能帮助-妈咪。从此之后,-妈咪就生叔叔的气,不肯原谅叔叔了。」 「可是叔叔不在家呀,又不是故意不帮妈咪的,对不对?」桐桐鼓起腮帮子,替喜欢的叔叔抱不平。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妈咪那时候很难过,需要叔叔的陪伴,叔叔却不能留在她身边,这点确实是叔叔不好,叔叔不怪-妈咪生气。」 「喔——」听了叔叔的解释,桐桐点点头,接受他的说法。 「桐桐……」望着她可爱的脸蛋儿,江瀚海困难地咽了下口水,偷偷问:「桐桐的爸爸呢?妈妈有没有和桐桐说过爸爸的事?」 桐桐摇了摇头。「没有。」 「那——桐桐问过妈咪关于爸爸的事吗?」他再度试探。 这回桐桐点点头。 「有呀!妈咪说爸爸走了。」 「就这样?她有没有告诉桐桐爸爸是谁?」 「没有。」 「没有?」唉! 江瀚海深深叹息,看来她真的恨透了他,根本没打算告诉女儿他是谁。 而他自觉亏欠依侬太多,所以在她同意之前,他不会和女儿相认,等依侬愿意谅解他,再由她来告诉孩子吧! 「桐桐四岁了,开始上幼儿园学认字了吗?」江瀚海以父亲的身分,关心地询问。 「妈咪说明年才让桐桐去上幼儿园,可是妈咪有数桐桐念故事书喔,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桐桐骄傲地回答。 「真的吗?桐桐好聪明喔,妈咪也很辛苦。」真难为她了,既要经营民宿、又要照顾女儿,还得抽空教她读书认字。 他心底的歉疚又加深几分,相对的爱也愈来愈深。 过去五年,他刻意封闭这段回忆,不让自己有空闲想她,如今再度与她相见,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曾遗忘她。爱她的心有如潮水般破闸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了。 对她!他不愿就此放弃,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个天真可爱的女儿! 这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这次他会好好珍惜,她要婚姻、要安定,他都愿意给她。他还会给孩子一个正式的身分,让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上学。 「叔叔,你又在发呆了。」桐桐嘟起小嘴抱怨。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头温和地朝女儿一笑,不经意看见生长在路旁迎风摇曳的细芒草,立即高兴地说:「桐桐,叔叔用叶子编一只蚱蜢给-好不好?」 「真的吗?」桐桐兴奋地-拍手。 「好啊!叔叔快点编。」 「好。」江瀚海疼宠地摸摸她的头,随手摘下一片细长的芒草叶,灵巧的手指使开始编织起来。 当蚱蜢的雏型逐渐显现时,桐桐惊奇地睁大圆滚滚的眼珠。 「哇!真的是蚱蜢耶!叔叔,你怎么会编这个呀?」 「这是以前叔叔去尼泊尔拍照的时候,当地的一位老婆婆教我编的。」 「尼泊尔?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每个人都会编蚱蜢吗?」 桐桐年纪尚小,就已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不知是否得自他的遗传?江瀚海充满耐心地一一回答她古灵精怪的问题。 「尼泊尔是亚洲一个古老的国家,拥有非常悠久的历史和传统的工艺,改天有机会,叔叔再带桐桐去看看。来,好了!」他扬起笑容,打开她小的手掌,将编织好的蚱蜢放在她的手心。 「哇!好漂亮,好象真的喔。」 桐桐热切地盯着那只草编蚱蜢,不断用嘴吹动蚱蜢的两支触须,咯咯笑得非常开心。 江瀚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脸上充满慈爱的神情。 这一幕,正好落入前来寻找女儿的向依侬眼中。 看见他们父女的相处,即便一直恨着江瀚海的向依侬,也不由得心生感动。 虽然他血液中充满流浪的因子,但也是个爱孩子的好男人呀!瞧瞧他对桐桐多有耐心? 可是,她的感动没能维持太久,想到他-下怀孕的她,让她孤伶伶地度过怀孕期,然后受尽生产的痛楚才生下桐桐,而后独力扶养至今。 他欠她们母女太多了,根本不是几个慈爱的笑容就能弥补的! 「桐桐!」 她硬生生抹去心底的感动,走上石阶,以僵硬的语气朝女儿喊道:「快下来吃早饭了!」 「妈咪!」桐桐看见母亲,高兴地起身展示手中的蚱蜢。 「妈咪-看,叔叔做蚱蜢给我。」 「嗯。」向依侬瞄了一眼,忍住抢过来丢掉的冲动,只冷淡地教导女儿:「有没有向叔叔说谢谢?」 「叔叔,谢谢!」桐桐乖巧地向江瀚海道谢。 「不客气。」江瀚海对女儿温柔一笑,抬起头,炙热的眸笔直对上她的眼,脸上是同样温柔的笑意。 向依侬倒抽一口气,一颗心小鹿乱撞,像个看见初恋情人的女孩。她又羞又怒,狠狠地瞪他一眼,怪他无端撩拨她的心弦。 「桐桐,我们走!」她像和谁生气似的,径自拉起女儿的手,扭头走下石阶。 桐桐跟着母亲走了几步,突然不肯走了,她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叔叔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江瀚海不希望惹得向依侬更加不悦,于是连忙道:「桐桐,没关系的,叔叔不饿。」 向依侬没有望向他,而是盯着一旁草地上的露珠,神情冷淡地道:「你的早餐准备好了,就在餐厅里。要不要一起来用餐,随便你!」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愿意一起用餐!依侬,谢谢-为我准备早餐。」江瀚海真诚地道谢。 他知道她恨他,要她为他做这些事,想必不容易。 「你不必向我道谢!你是桐云居的房客,你付钱给我,我为你做早餐,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她刻意与他划清界线。 她想通了,只要他别擅自对女儿透露他的身分,想住下来也行,反正她会把他当成普通的房客,别以为她会给他什么隆重的款待。 「话虽如此没错,不过我还是想谢谢。桐桐她!非常可爱又乖巧,-照顾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了!」他诚心地说出心中的感谢。 他想表达的谢意,向依侬听懂了,她鼻头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笨蛋!她咬唇暗骂自己。 这说不定是他抢走桐桐的计谋之一,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就和当年与她交往一样,根本不是真心的!她怎么可以轻易被他虚假的言词感动呢?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呼呼的向依侬,他想再诱哄她交出她的心,可没有那么简单! 「桐桐,我们走了。」她收拾起感动的心情,牵着女儿的手,继续往餐厅里走去。 而江瀚海则沉默地跟在她们后头,充满柔情与浓烈爱意的眼,一刻也没从她们母女身上移开。 桐桐天真纯椎的问题,依侬都会不厌其烦地回答,他默默聆听着,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如果是,那么他以往对家庭刻板的印象,要完全改观了。 原来「家」的感觉,并非失去自由或被束缚的痛苦,拥有家人的温馨与甜蜜,才是用自由也换不来的宝物。 他拥有世间最棒的两个珍宝…… 「你在傻笑什么?餐厅已经到了!」 向依侬半嘲讽的声音传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傻傻地望着前方微笑。 他抬起头,迎上向依侬淡漠的眼神。她冷淡地扫他一眼,然后转回身,和女儿一起走进餐厅。 江瀚海自我解嘲地一笑,随后跟进餐厅去。 今天吃的是西式早餐,经过五年的陶冷,向依侬的手艺又精进不少,每道食物都很可口,江瀚海满足地享用餐点,一边和女儿聊天。 而向依侬则趁着女儿用餐时,拿出小梳子替她绑头发。今天她替女儿绑了束马尾,在脑后晃呀晃地,再扎上苹果造型的发饰,看起来可爱极了。 吃过早饭后,桐桐问她可不可以和叔叔去附近玩,向依侬垂眸沉思了几秒,然后勉强点点头。 「不能跑太远,要注意安全。还有草丛里可能有蛇,不要去喔。」她柔声吩咐女儿。 「我知道,我会留意她的安全。」江瀚海难掩欣喜地朗声替女儿回答。 「谢谢-答应让桐桐陪我!」 向依侬斜睨他一眼,淡哼了声。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你明白吗?」 他突然的出现确实令她惊慌又愤怒,但偏偏桐桐喜欢和他在一起,她可怜的女儿从小就没有父亲,虽然桐桐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但或许他很快就会离开了,她不想剥夺女儿唯一与父亲相处的机会。 这该算是她没能给桐桐一个父亲的小小补偿吧!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将来有机会,我再好好地向-道谢!」 江瀚海意味深长地说完,随即拉起桐桐的手,柔声说: 「走,我们出去玩!叔叔还会做其它的昆虫,我再做一只蜻蜒给-好不好?」 「好棒喔!」 桐桐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了,向依侬却还独自坐在餐厅里,沉思许久。 刚才他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快的,向依侬就明白他所谓的「道谢」是何意思。 「讨厌!讨厌的家伙!简直就是……大色狼!」 几天后的傍晚,向依侬在后院的晒衣场,一边收晾干的客房床单被褥,一边喃喃嘀咕。 留宿几日之后,其它住房的客人大都走了,只有江瀚海完全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天天在她周遭晃来晃去,不时假借要帮忙之名,偷吃她的豆腐…… 「厚脸皮!」想到他,她忍不住偷骂出声。 「-是在说我吗?」冷不防地,整天死缠着她、还夜夜在梦中骚扰她的人,从她背后冒出来。 「喝!」猛然转过身,一堵肉墙就挡在她面前,她大吃一惊,手中满抱的床单被套差点掉到地上去。 「小心!」江瀚海手脚俐落地接住那比她还高的白色床单被套,替她塞进怀里,顺道牢牢地帮她护着。 但这姿势很暧昧,看起来就像他张开双臂搂住她似的,向依侬颊上飞来一抹嫣红,气嘟嘟地跺脚朝他大吼:「你!放手!」 她惊人的音量,连她自己都吓一跳。幸好这两天比较没什么游客上山住宿,否则听到她的吼叫声,房客大概会吓得立刻收拾行李逃下山吧。 可惜,江瀚海完全没被吓着,依然一派悠闲地说:「要我放手当然可以,只是-不怕我一放手,这堆洗得洁白如新的被单就全掉下来,沾上脏兮兮的泥巴吗?」 江瀚海这么一问,向依侬才想到,没错!这堆被单可是她好不容易洗干净,又晒了一天太阳,正蓬松芳香呢,要是掉到地上弄脏了,那多可惜? 于是向依侬只能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任他「抱着」她和那堆被单,一路走回屋子去。 她可爱的表情,像极了女儿,让江瀚海不由得笑了。 这几天他仔细想过了,过去的事他纵然有错,但错误已造成,就算他再怎么自责懊恼,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收起愧疚自责之心,将懊悔转化为力量,好好弥补她和女儿,这才是比较实际的做法。 因此他改变「策略」,不再让无用的愧疚缠住自己,将自责自怨的时间拿来好好宠爱两个女人,不是让三个人都快乐得多了吗? 看见向依侬恨不得踩他一脚的样子,他立即补充——噢!或许高兴的,只有他和桐桐两个人。 「桐桐呢?」转头四望没看见女儿,向依侬立刻追问。 这几天桐桐简直成了他的小跟班,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在他旁边发现桐桐的踪影,有时桐桐甚至大半天都没来找她,害她吃味得紧。 「我说要教桐桐画图,她听了很高兴,立刻跑回去拿图画纸和彩色笔了。」江瀚海笑着回答。 听到他这么说,向依侬心中浮现了几许难过与歉疚。 她总是太忙,很少有时间好好陪桐桐玩,难怪一有人肯陪她,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说到底,她日疋太寂寞了! 「谢……谢谢你替我照顾桐桐!这几天桐桐很快乐。」向依侬瞪着雪白被单,还是支吾挤出道谢的话。 虽然她还是气他当年离去的事,但他待桐桐好是事实,因为他让桐桐快乐,所以她才向他道谢。 「-不必向我道谢,桐桐是我的女儿,我疼她也是应该的。」她的客气,反倒让他不悦。 桐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对她所有的妤,都是天经地义的,她不必特地向他道谢,那对他来说,就像刻意把他摒除在外一样,让他很不好受。 向依侬咬着唇,固执地说:「总之,还是感谢你为桐桐所做的一切,你对桐桐这么好,相信等你离开之后,桐桐会想念你的。」 江瀚海猛然煞住脚步瞪着她,面容严肃地说:「听着!依侬,我不会再!」 「叔叔!江叔叔!」远处传来软软细细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话。 双双转头望向那个快步朝这里跑来的小人儿,向依侬和江瀚海都不自觉绽开笑颜。 向依侬见女儿跑得那么急,连忙吩咐道:「慢慢走就行了,不要用跑的,当心——」 她话还没说完,桐桐就踢到石子,砰地往前趴倒在地上。 「桐桐!要不要紧?」她正急着想跑过去,已有另一个人比她动作更迅速。 「不要紧吧?痛不痛?」 江瀚海飞快冲过去,将桐桐从地上抱起,先拍去她身上的泥巴,然后担忧地检查她的膝盖和手肘有没有受伤。 幸好这是泥巴地,不是水泥地,所以她的膝盖没什么外伤,只有一点红红的。 「不痛。」桐桐很勇敢,不但没哭,还笑咪眯地拍着江瀚海的胸口安抚:「桐桐没跌伤,叔叔不怕不怕。」以前她跌跤,都会这样安慰妈咪。 「桐桐好乖,真勇敢。」江瀚海赞许地拍拍她的小脑袋,牵着她的手走向向依侬。 「叔叔现在先帮-妈咪搬床单,等会儿再陪-画图。」 「那我也要!桐桐也要帮忙。」 「好。」在桐桐的强力要求下,他们只得贡献被团的一角,意思性地让她「帮忙」一下。 「嘻嘻……」桐桐怀里抱着柔软的床单,笑得好开心。 见她开心,江瀚海也跟着笑了。 第六章 向依侬望着他们父女俩的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油然而生。 他们这样看起来!好象一家人。 真的好像! 这五年来结在她心口厚厚的冰,似乎也快随着江瀚海的停留融化了…… 然而她能再相信他、爱他吗?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恐惧。 五年前他为了摄影,不惜-下脆弱无助的她……那份痛,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叫她怎么敢再信任他,再一次把自己的心交付到他手上? 她不想再承受那样的痛楚,那真的太苦了,她绝对不要! 想到这里,向依侬带着淡淡笑容的脸庞,倏然转为僵冷。 「我自己搬就行了,不用你多事帮忙!桐桐的也给妈咪!」 她抢过他和桐桐手中抱着的被褥,全部塞进自己怀里,然后吃力地捧抱着那堆床单被套,快步走进屋子里去。 桐桐疑惑地仰头问江瀚海:「妈咪怎么了?在生气气吗?」 江瀚海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耸耸肩,不甚在意地说:「她大概心情不好,可能是『好朋友』来了。」 「好朋友?」桐桐歪着头,更加疑惑地说:「是许叔叔吗?」 听到男人的名字,江瀚海立即警觉地瞪大眼。「什么许叔叔?那是谁?」 「许叔叔就是许叔叔呀!」桐桐天真地回答。 「那个许叔叔!经常来找妈咪吗?」他偷偷探听,语气酸不溜丢的。 「嗯!」桐桐用力点点头。「每次客人变多的时候,许叔叔就会来看我和妈咪了。」 其实许书哲是每个周末固定来看她们,而周末刚好都是人比较多的时候,并不是客人变多许书哲就会来。但桐桐不明白这道理,总以为客人变多的时候,许叔叔就会出现了。 「那个许叔叔……很喜欢-妈咪?」江瀚海咬紧牙,忍住心底的酸气。 「是啊!」桐桐又点头。 江瀚海听了,双眸立即进出嫉妒的火光。 「那!-妈咪也喜欢他?」 「嗯……我不知道耶!」桐桐为难地摇头。 「妈咪没有告诉我她喜不喜欢许叔叔,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许叔叔常常问我,说他要和妈咪结婚,做我的爸爸奸不好。」 「那——怎么回答?」他急忙问道,想知道桐桐被收买了吗? 「我说不知道啊!桐桐什么都听妈咪的,让妈咪决定就好了。」她每次都这么回答,许叔权就不再问她了。 「喔。」江瀚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接着又试探地问:「那么,江叔叔做-的爸爸好不好?」 「好哇好哇!」桐桐立即欣喜地猛点头。 「桐桐比较喜欢江叔叔做-的爸爸?为什么?」江瀚海既骄傲,又感到好奇。难道真是所谓的父女天性,血浓于水? 「因为江叔叔会陪桐桐玩很久呀!许叔叔每次来,只跟妈咪在一起,都陪我玩一下下而已。」 桐桐毕竟还是小孩,在她的心目中,会陪她玩很久的,才是当爸爸的好人选。 「谢谢桐桐这么支持江叔叔,江叔叔会更爱桐桐的。」 江瀚海深感欣慰地搂紧女儿小小的身躯,心中不断想着女儿所说的神秘人物。 许叔叔? 哼!他倒要看看,那位「许叔叔」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竟敢打他宝贝妻女的主意! 愈接近周末,前来投宿的人愈多。 相对的向依侬也愈加忙禄,幸好有江瀚海陪着桐桐,她才无后顾之忧。 可是那对父女根本不甘寂寞,经常跑来说要帮忙,虽然她总是回答不用了,但他们父女俩可一点都不客气,不但自己找事做,还忙得不亦乐乎。 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厨房里,向依侬忙着炖一大锅红酒牛肉,而江瀚海和桐桐则在一旁帮她削红萝卜和马铃薯。 「桐桐,-看。」江瀚海将手中雕刻奸的红萝卜送给女儿。 他颇有艺术天份,随手一雕就是栩栩如生的动物,每回都获得桐桐的喜爱,难怪桐桐愈来愈喜欢他。 「哇!是兔子耶,好可爱喔!」桐桐一见果然就爱不释手,小嘴儿乐得合不拢。 他们父女俩相处时融洽和乐的气氛,让向依侬打从心底露出温馨的微笑。 然而想到未来,她又觉得悲伤。他是个喜爱流浪的人,有个漂泊的灵魂,他曾说过世上没有任何人、事、物能让他停下脚步。虽然这回又在这里停留这么长的时间,但谁知道他会待多久呢? 也许明天天一亮,他就突然提着行囊下山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她的眼底不禁蒙上一层薄雾。 这种日日夜夜担心他离去的折磨,究竟还要承受多久? 「-怎么了?」见她许久不说话,江瀚海走到她身旁,关心地问。 「没事!红萝卜和马铃薯切好了吗?我要放下去煮了!」她冷着脸,拿起切好块的红萝卜、马铃薯,倒进滚沸的牛肉汤锅里。 江瀚海不由得苦笑。女人真是善变! 刚才他明明还看见她脸上挂着笑容,怎么才一转眼,她又竖起藩篱了呢? 这时,前方大厅传来摇铃声!那只手摇铃是向依侬为客人设计的一项巧思,省去客人拉开嗓门大声喊她的麻烦。 她连忙解下围裙,飞快赶到大厅去。 当她到达大厅,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时,脸上出现迷惘的神情。 「书哲?你怎么来了?」 她知道许书哲固定在周末时来看她,只是……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吗? 以往她不曾刻意数日子等他来,自从江瀚海来了之后,她更没时间想到他。事实上,若不是他出现在眼前,她甚少想起他。 想到这个事实,向依侬便感到满心愧疚。书哲是那么好的人,总是热心地帮助地,反观她呢?她连他什么时候会来都不记得,实在太愧对他了!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今天是礼拜六了,我来看-也很正常呀!」许书哲狐疑地瞅着她。「-似乎不怎么期待我的到来?」 「噢,不是这样的!」向依侬尴尬极了,急忙解释:「我只是……忙晕了,所以没注意日期……」 她的解释,勉强得到许书哲的认同。「算了!不提这个,这盒巧克力是给桐桐的。」他取出一盒瑞士进口的巧克力给她。 「书哲,你怎么又破费——」向依侬已经替女儿拒绝过很多次了,他怎么还是一直送礼呢? 「没关系!桐桐喜欢吃嘛。再说我都带来了,总不好要我拿回去吧?」 向依侬不得已,只能无奈地收下巧克力。「谢谢你!」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桐桐根本不喜欢吃巧克力。桐桐喜欢的是布丁、果冻和冰淇淋,最讨厌巧克力苦苦黏黏的口感。 是他以为每个小孩都爱吃巧克力,所以每回来都送一盒,其实在他离开之后,她都把巧克力拆开,拿来招待住房的客人。 「对了!这个礼拜过得怎样?有什么特别的事吗?」许书哲以男主人的姿态询问道。 「这个礼拜的住房率还算满稳定的,下个礼拜的预约也快满了……」向依侬喃喃说着公事,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嗯,很好!」许书哲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盒子。「其实,我也有份礼物想送给。上回在荷兰时,我就想拿给-,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希望-能接受它!」 「书哲,这是……」向依侬诧异万分,不敢伸手去接。那该不会日平…… 许书哲替她打开小盒子,绒布上果然躺着一颗流光灿灿的钻戒。 「依侬,嫁给我吧!」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考虑着要不要下跪来增加感动指数。 「书哲,我……我恐怕……」她还没做好准备,他突然拿出钻戒,只会让她更加惶恐畏惧。 「依侬,我对-是真心的!希望-给我一个机会,别急着拒绝我。」 「可是……」向依侬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他,这时,一道慵懒的说话声传来。 「很抱歉!我并不太想来打扰你们,但是——」 向依侬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抬起头,看见江瀚海高大的身躯倚在门框上,几乎将整个门框塞满。 「依侬,他是谁?」许书哲瞪大眼,以吃醋丈夫的口吻质问。 「呃——他是……」向依侬没想到江瀚海会在此时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一时之间很难解释他的身分。「他叫江瀚海,是一位职业摄影师。他……最近休假,所以过来玩玩。」 「江先生你好!欢迎来玩。」许书哲礼貌地说着,一双打量的目光,却不停地在江瀚海身上打转。 江瀚海也不遑多让,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其实隐含着汹涌的波涛。那双锐利的黑眸,正以极慢的速度上下梭巡许书哲。 「既然你问了,那我是否也可以提出相同的问题?请问阁下是谁?」他懒洋洋地问。 其实他早认出他了!在荷兰时陪在依侬身旁的男人!他想,他应该就是桐桐口中的「许叔叔」。 许书哲虽然感到狐疑,还是礼貌地自我介绍。 「我叫许书哲,是依侬的——」 「他是我的未婚夫!」 向依侬突然冒出这句话,两个男人都震惊地转头看她。 她抓起钻戒戴在手上,急促地说:「书哲刚才向我求婚,而我答应了。」 她不敢望向江瀚海,但即使不看,也能强烈感受到他身上紧绷的怒气。 然而,这是让他死心最好的方法!只要待在他身边,她的心就会日渐沉沦,她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就让她自私一次,利用书哲来让江瀚海知难而退吧! 「依侬,——」许书哲又惊又喜。刚才她并没有答应呀,为何…… 不管理由是什么,她答应了是事实!他高兴得不得了,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 「-说什么?」 用诧异、惊讶都下足以形容江瀚海的心情,他!简直是震怒! 她竟然答应许书哲的求婚?! 「没错!所以江先生,请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向依侬堆着花朵般灿烂的笑容邀请道。 「-再说一次!」江瀚海瞪大虎眼,怒声咆哮。 「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向依侬根本不怕他,笑容满面地又重复了一次。 江瀚海浑身僵硬,瞪得极大的双眼直盯着笑得灿烂的向依侬,许久之后,才一语不发地愤然扭头离去。 向依侬缓缓收回硬撑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哀伤。 这样该是最好的吧?让他生气、让他死心,让他……离开! 许书哲在一旁默默观察,发现这个名叫江瀚海的男人和向依侬,似乎不是普通的朋友。他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可能有着他所不知情的秘密。 不过,此时他不愿想那么多,依侬答应他的求婚,足以冲淡一切的不愉快。 「依侬,真高兴-答应嫁给我,我不会让-失望,一定会让-幸福的。」 「嗯……」望着许书哲欣喜若狂的表情,向依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已经开始想着解除这桩婚约的理由。 她开始后侮,或许她不该利用他来激退江瀚海。 晚上八点多,终于忙完的向依侬才和桐桐、许书哲、江瀚海四个人坐下来,享用一顿迟来的晚餐。 「好吃!依侬,-煮的红酒炖牛肉真好吃!」许书哲尝了一口今晚的主菜,连连夸赞道:「我想,这一定是全世界最棒的红酒炖牛肉!」 「哪里!书哲,你大概饿坏了。」向依侬被他夸得不自在,只能红着脸谦虚地摇头。 相较于许书哲夸张、讨好的态度,江瀚海的态度就冷淡多了。他只是静静地将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经过几个钟头的沉淀,再见到向依侬时,他的态度平和多了,仿佛下午的冲突,从来不曾发生过。 许书哲斜睨着他,故意挑衅地问:「江先生,你怎么光吃不说话呢?依侬做的红酒炖牛肉,味道如何呀?」 江瀚海淡然一笑,慢条斯理地吞下口中的牛肉,然后以聊天的口吻道:「大约两年前我曾在法国某间料理店,品尝过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红酒炖牛肉。 「那牛肉软嫩不烂,味道甘醇不腻口,每天限量只卖十份,总是开店不到十分钟就卖完了。」 许书哲像逮到他的小辫子似的,得意地大声攻讦:「那你的意思是,依侬做的红酒炖牛肉比不上人家-?江先生,依侬好意请你吃饭,你怎么这样不给面子?」 「我只是实话实说。」江瀚海耸耸肩,切开已经熬煮入味的红萝卜,叉起一块放入口中。 「至于——依侬做的红酒炖牛肉功力如何?就让她自己来问我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尽情地享用每一口饭菜,假装没注意到向依侬在用餐期间几次欲言又止,而且心神不宁。 他吃光盘子里的每一样菜肴,然后拿起餐巾抹抹嘴。 「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低头亲吻桐桐的头顶,温柔地道了声晚安,他便大步离开餐厅。 江瀚海离开后,向依侬根本食不知味,也忘了对面还坐着许书哲,望着自己的盘中的食物,就这么发起呆来。 许书哲切开一块牛肉,把它当成江瀚海,放入口中恨恨地咀嚼。他万分嫉妒江瀚海拥有左右她情绪的能力!非常非常嫉妒! 不过无所谓!从今天起,依侬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就算姓江的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稍晚—— 江瀚海洗完澡走出浴室,正擦干头发时,门上传来轻轻的剥啄声。他的唇畔立即浮现一抹笑意,仿佛早就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他拉开门,果然看见那双挣扎不安的大眼睛,正咕噜噜地望着他。 向依侬绞着手,支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 「进来吧,我不在门口和人说话。」 江瀚海径自转身回房间里,向依侬只好乖乖跟了进去。 「桐桐呢?睡了?」江瀚海不忘先问问宝贝女儿。 「嗯。」向依侬点了下头,紧张地舔舔唇,终于忍不住问:「我想知道!我煮的红酒炖牛肉,和你所吃过最美味的红酒炖牛肉,差别有多大?」 江瀚海听了立即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一定会来问我。」 所以他早就张好网,等她自投罗网了!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误以为他的笑容是在嘲笑她,她气得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瀚海赶紧拉住她,连声哄道:「我当然想说,-火气别那么大嘛!」 她转身面对他,摆出一副禁得起任何挫折的坚强表情。「那你快说吧!」 向依侬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江瀚海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是他的一句评语,有那么重要吗?他可连美食专家的边都沾不上哪! 「你怎么不说?」他一沉默,向依侬又误会他了。 「没关系,你尽管说吧!什么样的批评我都承受得住。」 「哈哈……」江瀚海笑着摇摇头,亲昵地点点她的小鼻子道:「别把自己想得那么糟,-做的红酒炖牛肉确实略逊一筹,但也相去不远了。如果要给分的话,我会给-八十五分。」 「真的?」向依侬情不自禁露出喜悦之色。 能够得到他的赞赏,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可是高兴了一会儿,向依侬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果让其它人看见了,可能会招来非议。 「那……我要走了!」 向依侬匆忙转身想离开,然而手才刚碰到门把,就被一双健臂拉回。 接着,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七章 「啊——」 这一跌,让她觉得头晕脑胀,只奸靠在他的胸口,平缓自己受惊吓的心情。 他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乳淡淡的香气,结实的胸膛绷在紧身t恤里,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充满光泽的古铜色。 她出神地盯着眼前的「美景」,色情地想起五年前他们缠绵时,她所碰触过的赤裸胸膛…… 「欣赏够了吗?」江瀚海索性挺起胸膛,任她看个够。 「呃?」向依侬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胸膛看呆了,立即羞耻地低下头。 好——好丢脸! 她窘着脸的样子好迷人,江瀚海发现,她总是很容易就能挑起他的情欲,她根本不用搔首弄姿,只消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往他身上一瞧,他的「火」气就会直窜天际。 「抬起头来。」嗄哑的的声音命令道。 「什么?」向依侬傻愣愣地抬起头,却正好落入男性掠夺的唇中。 「唔!」他竟然吻她?! 向依侬震惊地瞪着他,呆愣了半晌,随即抬手捶打他。 「放开——唔放开——我——唔——」 她拼命转头闪躲江瀚海如火般灼人的唇,心跳急促得让她快喘不过气来。 江瀚海几乎忘了她的唇如此甜美,好不容易再次尝到如此甘甜的吻,他怎肯轻易罢休? 他顺势将她压在门板上,抬起她的下巴,恣意地侵入她的口内,撷取甘甜的蜜津。 向依侬脑中一片混沌,虚软无力地任由江瀚海又亲又抚,直到他捧住她圆翘的臀贴近自己,让她感受自己带给他的影响。 「-这小妖女,瞧瞧-对我做了什么?」 那坚硬的隆起,吓醒了正沉醉于亲吻柔情中的向依侬。 「噢!」她双颊红艳似火,猛力推开他。 「色狼!」她瞪他一眼,然后开门想冲出门外。 「等等——」江瀚海拉住她,满脸妒意地问:「-答应许书哲那家伙的求婚,不是真心的吧?」 「我——当然是真心的。」向依侬心虚地别开头,不敢看他的眼。 「说谎!-不是真心答应他的求婚,-根本不爱他,-依然深爱着我,否则-不会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瀚海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谎言,让她的心仿佛被撕扯开来,鲜血淋漓地摊在他的面前。 「笑话!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我还爱着你?笑话!你要我别嫁给书哲,我偏要嫁,我宁愿赔上自己的一生,也不会再让你操纵我的命运!」向依侬哭着高声喊道。 「依侬……」他伸手想抱她,她的泪,让他心疼。 「走开!」她用力拍开他的手,转身冲出房间。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深深的歉疚再次涌上江瀚海的心头。 「依侬,我曾经愚蠢地离-而去,但这回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依侬——我爱-!」 最后一句话,他对着她的背影坚定地大喊。 向依侬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一眼,骂了声:「骗子!」 随即加快步伐,奔离他的视线。 直到看不见她了,江瀚海才依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门合上之后,有个人悄悄从转角的暗处走出。他睁着一双妒恨阴沉的眼睛,直瞪着江瀚海的房扉。 江瀚海——他竟然妄想抢走他的未婚妻?依侬是属于他的,他对她付出了三年的心血,绝不会轻易把她拱手让给别人! 绝不会! 乱!乱!乱! 最近向依侬的心情,只能用乱这个字来形容。 首先是睽违五年的江瀚海突然出现,说要与她争夺女儿,然后便赖着不走。然隆是每回上山都只待两天的许书哲也来凑一脚,他奸像突然清闲了似的,这回居然住了一个礼拜还没回去。 问他没事要忙吗?他总说最近没事,想多陪陪未婚妻。 最糟的是,要求解除婚约这件事,她始终没机会向许书哲说清楚! 两个男人成天在她身边打转,美其名说要帮她的忙,其实是暗中互相较劲,如果有客人说要喝杯水,桌上就会同时出现两杯水。他们两个人像卯上了似的,谁也不肯让谁,以往那种宁静安详的生活,向依侬只能在梦中回味。 不过若问她比较喜欢和谁相处?她会选江瀚海。因为和他相处比较轻松自在,他总会用风趣幽默的话语逗她开心,再说他身旁有个功劳不小的小跟班,让她想抗拒他的亲近也难。 至于许书哲呢?他比较沉默,而她也是个安静的人,他们单独相处时,他若不主动开口说话,她竟也无话可说,气氛好象怎么也炒不热,让她觉得尴尬不自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若江瀚海刚好带着桐桐出现,她就会有种得救了的感觉,所以她还是比较喜欢和他们父女俩相处,比较快乐一点。 而江瀚海根本不把她的「婚约」当一回事,不时逮到机会就缠着她,四下无人时还会偷抱她、吻她。 她发誓她已经很努力的拒绝了,但每次还是……情不自禁融化在他怀里。 她——太可耻了,再怎么说,她奸歹还是许书哲名义上的「未婚妻」呀! 为此她每晚都跪在床前向上帝忏悔,可是到了第二天,当他的唇又贴向她时,她又晕陶陶地忘了一切,完全沉醉在其中。 「依侬!」许书哲走进厨房,递给她一杯咖啡。 「休息一下吧,我替-泡了杯咖啡。」 「谢谢!我等一下再喝。」向依侬道谢后,将咖啡放在一旁。 其实,她并不喜欢喝咖啡,她喜欢的是茶类饮料。像花茶、果茶、甚至连酸梅茶她都喜欢,但许书哲似乎不知道这一点,每回都替她泡咖啡,她只好忍耐地逼自己喝下去。 这又是他与江瀚海的不同之处! 许书哲总以自己的想法与喜好来看待她与桐桐,他似乎永远察觉不出,桐桐不喜欢吃巧克力、她也不喜欢喝咖啡。若是江瀚海,他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摸清她们的喜好。 像前两天他帮她下山购物,就顺便替桐桐带回一桶果冻,也替她带了她最爱的苹果茶。她知道自己亏欠许书哲很多,但却愈来愈管不住自己的心飞向江瀚海。 只不过,江瀚海现在还在观察阶段,虽然他对她或桐桐都好得无话可说,但她还不敢完全信任他。 向依侬心中一直有个恐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开口说要离去。 不愿再多想下去,于是她转移心思问许书哲:「你看到桐桐了吗?」 「没看到。」许书哲心底浮现一抹厌恶。 那个见风转舵的臭丫头!亏他每回都替她带礼物,结果她整天黏着外人,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鬼! 「真奇怪,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我去找找。」说着,她歉然的对许书哲一笑,然后脱下围裙,快步走出厨房。 一个上午没见到他们父女,还真有点想念!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他们,她便感到心情愉快。 向依侬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有说有笑地从屋后的小径走来。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向依侬一见两人的狼狈模样就想笑。 手里提着水桶的江瀚海和桐桐一样都赤着脚,两人一身湿答答的,好象刚从水里爬出来。 「妈咪,叔叔带我去钓鱼,我抓了螃蟹和虾子喔!-看!」桐桐兴奋地举起手,展示塑料袋里她捕捉一上午的成果。 「桐桐好棒喔。」向依侬假装崇拜地打量透明塑料里,那两只瘦不拉叽的小螃蟹,和一尾受到惊吓的小虾米。 「那江叔叔呢?江叔叔钓到什么?」向依侬好奇地问。 「江叔叔钓到好多好多大鱼喔!」桐桐赶忙帮他宣传。 「真的?」向依侬往江瀚海手里提着的水桶里一瞧,还真钓到好几条肥美的溪鱼呢! 「好厉害!」她忍不住夸道。 附近溪流里的鱼并不好抓,近年来数量正在锐减中,连当地人都不容易捕捉得到,他居然能钓到这么多条! 「我一向这么行。」江瀚海骄傲地昂起下巴,毫不矫情地接受心爱女子的赞美。 向依侬忍不住摇头失笑。「你从来不仅谦虚为何物吗?」 「我其实虚怀若谷,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这句臭屁的话,又惹得向依侬哈哈大笑,江瀚海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桐桐看他们都在笑,也开心地跟着笑了起来。 江翰海…… 厨房的窗前,站着一道沉默的身影,直瞪着又笑又闹的三人,那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傍晚时分,江瀚海宛如泥人般回到房间,想先洗个澡,把自己身上的灰泥弄干净。 这两天,他忙着挖掘一个养鱼的池子,因为有鉴于溪鱼的数量逐日减少,已经无法再提供客人食用,所以他想替依侬开辟一个鱼池,等水蓄满之后,他再出资聘请几位鱼类专家来,替他们进行溪鱼的培育,让前来住房的游客可以享用鲜美的溪鱼。 甚至还可以将鱼苗放回溪里,让美丽的溪流里,随时都看得到鱼儿的踪迹。 这件事并不是依侬要求他做,而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构想,并且付出行动。他想让她明白他坚定的心意,他已经真心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会再轻言离开。 「江叔叔!」 他正在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小桐桐捧着一个大碗,摇摇摆摆地走进来。 「江叔叔,妈咪要我端冰爱玉给叔叔喝。」 「真的?」看到爱玉,他就想起五年前那火热的一夜。 「谢谢妈咪,也谢谢桐桐。」他微笑着接过碗,慈爱地摸摸桐桐的小脑袋。 他愈来愈希望,能听到桐桐喊他一声爸爸。 「江叔叔要洗澎澎吗?」桐桐看到他拿换洗衣物。 「嗯。江叔叔身上好脏,等洗干净了再吃妈咪做的爱玉。」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江叔叔吗?」桐桐期待地问。 「可以啊!那-先在外头等,江叔叔很快就好了。」 「好。」 桐桐乖巧地点点头,江瀚海这才走进浴室洗澡。 刚开始,桐桐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可是几分钟后,她开始无聊地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好玩的东西。 当她看到蓬松松的被褥时,双眼一亮,飞快脱了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就开始在弹簧床上跳了起来。 「哇!好好玩,江叔叔的床好软,好好玩喔!」 平常妈咪从不准她在床上这样跳,现在妈咪不在,她才敢偷偷地玩。 江瀚海关掉热水,抓起毛巾擦干身体,听到桐桐玩得兴奋的叫声,不禁笑着摇头。 这个调皮的小丫头! 忽然,门外传来桐桐一声尖叫,接着是她的哭号声。 「桐桐?」江瀚海心口一紧,慌忙大叫:「桐桐,-怎么了?」 「好痛……哇……好痛!」桐桐愈哭愈凄厉。 「桐桐!」江瀚海飞快套上衣服,冲出门外一看,桐桐坐在床下的地板上,抱着小腿哇哇大哭。 「怎么了?跌伤了?」江瀚海心疼地上前抱住她。 「咬咬……有东西咬我的脚……好痛……哇……」桐桐哽咽地说完,随即又放声大哭。 「有东西咬-?」江瀚海狐疑地往她白嫩嫩的小腿一看!果真有齿痕! 而且依照那齿痕判断,应该是!蛇?! 他立即抬头往床铺的方向一看,赫然发现一条丑恶的眼镜蛇耸在床边,威胁地朝他吐信。 他悚然一惊,抱着桐桐迅速跳开一步。 真的有蛇——他的床上,怎么会有蛇呢?而且——还是毒性极强的眼镜蛇! 他飞快从旅行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弹开刀锋,以射飞镖的方式朝眼镜蛇射去。 他射飞镖的技巧还不错,锐利的刀锋俐落地射穿眼镜蛇的身体,鲜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卷起长长的尾巴,痛苦地挣扎着。 江瀚海无暇理会-,飞快抱着女儿坐下,眼镜蛇的毒性很强,若不马上处理,桐桐可能会死。 他先用手帕在桐桐的膝盖处绑紧,避免蛇毒顺着血液往上流,然后抓起她的小腿,张嘴对准伤口,用力吸出毒液。 幸好常在野地摄影的他懂得不少求生技能,现在才能救自己的女儿。 他含住伤口,使尽全力吸出掺杂蛇毒的黑血,转头用力吐出;然后又用力吸出一口,再飞快吐出……这样反复无数次,直到所吐出的血液恢复鲜红,不再带有令人胆颤心寒的黑色,他才停止。 接着,他将皮夹塞进口袋,抱着女儿往外冲。 「桐桐乖,不要怕!爸爸现在就带-去医院。」 他跑出客房区,正好看到向依侬和许书哲朝这边走来。 江瀚海一看到她就高声大喊:「桐桐被蛇咬了,快去把车开过来!」 「什么?!」向依侬听了,立刻惊慌地问:「桐桐被蛇咬到?是什么蛇?」 江瀚海语气沉重地回答:「是眼镜虻。」 「不——她怎么会被眼镜蛇咬到引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她极度惊恐,眼泪掉个不停,已经不知所措。 「别慌!先去把-的车开过来,我们立刻送桐桐下山就医。」 「好!」向依侬跌跌撞撞地冲回房间拿钥匙和皮包,不到两分钟就折回来。 江瀚海早已在车旁等着她。「打开车门!」 「好……」向依侬边说,边用颤抖的手按下遥控开启车门。 江瀚海小心地将仍啜泣不已的桐桐放到后座,然后迅速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向依侬不等他吩咐就自动跳上后座,心疼地紧抱着桐桐哭得通红的小脸。 江瀚海准备开车上路,许书哲突然冲过来喊道: 「我——我也去!」 江瀚海按下电动窗,冷瞄他一眼。「不用了,你留在这里。」 向依侬也拾起泪痕斑斑的脸说:「书哲,麻烦你帮我看着桐云居,拜托你!我们不能全部离开。」 「这样吗?那——好吧!」许书哲有点僵硬地一笑,退了开去。 「你们路上小心。」 向依侬没心思好好道谢,只胡乱点点头。 「坐稳了!」江瀚海猛力踩下油门,火速往山下冲去。 许书哲-眼注视渐行渐远的汽车,心中既妒又恨,还有——诧异。 蛇——为什么咬到的人不是江瀚海,而是桐桐呢? 不过无所谓,那个小叛徒见风转舵,投身敌营,被咬了也是活该。 他没有丝毫愧疚地一笑,转身走回屋里。 第八章 在江瀚海的飞车护送下,桐桐很快被送入市区的医院,医生确定是眼镜蛇咬伤之后,立刻替她注射血清。 「桐桐……应该不要紧吧?」 双眼红肿的向依侬坐在女儿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送到医院时桐桐可能因为哭累了,所以医生一替她打了针,她就睡着了。 向依侬担忧地坐在女儿床边,一刻也不肯离开,深怕只要稍一离开,女儿就会突然死去。 「医生已经替她注射血清,应该不要紧了。」江瀚海按住她的肩,柔声安抚。 一开始他也很担心,但他已事先急救过,医生又替女儿打了血清,再加上女儿的生命迹象稳定,他想她应该可以安然度过难关才对。 向依侬好像这时才想起他的存在,她飞快跳起来,倏然转头以极不谅解的眼神瞪着他。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究竟把桐桐带到哪里去了,她为什么会被眼镜蛇咬伤?」她尖锐地质问。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意外!」 「意外?你喜欢流浪冒险,那是你的事,为什么要带着桐桐去冒险?你不知道她还小,不懂得保护自己吗?而你居然这么做——我真后侮让桐桐接近你!」 她武断地认为,他必定是带着女儿跑去树林等危险的地方,才会害她被毒蛇咬伤。 向依侬严厉的指责,像把利刀剌伤了江瀚海的心。 「-认为桐桐被蛇咬到,是我的错?」他满眼心痛地摇头。「-知道桐桐是在哪里被蛇咬到的吗?是在我房间的床上!那时我正在浴室里洗澡,桐桐跑到我的床上玩,那条眼镜蛇不知为什么躲在我床上,不知情的桐桐才会被咬伤。」 「那条蛇在你床上?!」向依侬震惊不已。「怎么可能?」 「-以为我愿意让桐桐受伤?我宁愿被咬伤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接着他讽刺而悲伤地冷笑。「或许我应该被咬,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向依侬既不安又歉疚,想开口向他道歉,他却兀然起身说:「我去找医生问桐桐的情况。」 「海——」 江瀚海置若罔闻地离开急诊室。他必须暂时离开一下,他太心痛了! 向依侬懊悔地低下头,心里很难受,她不该情急之下脱口说出那些话,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 她真的不故意的,她只是……心焦呀。 她固然不愿桐桐受伤,但也不希望受伤的人是他。 想到那条眼镜蛇出现在客房里,她就觉得恐怖。 一般来说,蛇类是孤僻的冷血动物,会主动避开人类,所以她住在桐云居六年了,甚少看见蛇类出没,更别提眼镜蛇了。那条眼镜蛇怎么会无缘无故溜进他的房间,还跑到他床上? 再说他的房间并不是入口的第一间,距离户外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他的房门随时都关着,毒蛇难道会自行开门爬进去吗? 向依侬愈想愈觉得可疑,而且满心恐惧。 如果——如果今天桐桐不曾到他的房间,那他绝不会发现床上有蛇,万一他晚上睡觉时又先关灯才上床,那么……被毒蛇咬伤的人,绝对是他! 而且极有可能咬到头部、颈部等重要的部位,导致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丧命。 不,她不要他死! 虽然口口声声说恨他,但正因为爱他太深,才会有如此深的恨意。 况且,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恨他。 她只是害怕再次受伤害,才用冰冷怨恨的保护色来避免自己受伤。就和他不愿桐桐受伤害的心情一样,她也从不希望他受伤。 这五年来,有时在深夜偷偷想起他,她都希望他健康平安,如果他发生什么不幸,她—— 会伤心欲绝! 当晚九点多,江瀚海与向依侬才疲惫地走进离医院不远的饭店,打算在此暂歇一晚。 桐桐的情况已经稳定,还曾醒过来说肚子饿,他们替她买了面,还有她喜欢的蛋糕给她吃。 吃过东西之后,桐桐又沉沉地睡去,医生说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不放心孩子的向依侬原本想留在医院里照顾桐桐,但被护士小姐阻止。 护士小姐坚持,病患的家属必须在晚上九点之前离开医院,向依侬纵然万般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从医院出来后,他们先去吃了简单的晚餐,然后才找到这间小饭店,但是—— 「抱歉!我们的房间全满了,只剩下一张单人房。虽是单人房,但床和一般的饭店一样,是可容纳两人的双人床。两位是夫妻,我想应该不要紧吧?」柜台服务人员充满歉意地问道。 「我们还是希望能住双人房,能不能麻烦你再试着找找看?」江瀚海蹙眉道。 他当然是无所谓,就怕依侬不愿意。毕竟要她跟一个所恨的男人同处一室,对她来说铁定是种折磨吧?他自嘲地一笑。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查过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那名服务员依旧只能说抱歉。 江瀚海不甘心,又问:「那这附近还有没有其它的旅!」 「不用了!」向依侬径自走上前,对服务员说:「请给我们这个房间。」 「好的,麻烦请把身分证借我登记一下。」 向依侬从皮包里拿出身分证交给柜台的服务员,然后等候办理登记。她知道江瀚海一直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她,但都假装没看见。 「好了!这是你们的房间,就在五楼的507号房。请问需要帮忙提行李吗?」柜台的服务员将钥匙和身分证交给他们,礼貌地询问。 「不用了,我们没有行李。」 向依侬朝那人一笑,然后率先走向电梯。 江瀚海则始终一语不发,任由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开门进入房内,向依侬打量一下里头的设备。房间不大,摆了床、梳妆台和一张桌椅之后,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 幸好看起来还算干净,这是最值得欣慰之处。 「海——」 江瀚海走进来,她有些紧张地转向他。 关于之前误会他的事,她想向他道歉。 她刚开口,江瀚海就问:「谁要先洗澡?-想先洗吗?」 「海,我想谈谈——」 「我看我先洗好了。」他走进浴室,关上门。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太生气了,暂时还不想跟她谈那件事。 而在门外,向依侬颓然坐在床沿,为了他回避的态度感到丧气。 打从她惹恼他之后,他就一直是那副冷淡的面孔,除非必要,否则很少跟她说话,眼眸视线也刻意与她错开。 以前她所认识的他,总是对她百般宽容,无论她如何倔强冷淡,都不会生气,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是人,也会伤心愤怒的! 想来是她太伤人了,他才会如此生气。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不一会儿门扉开启,江瀚海擦着湿发走出来。 「海,我想——」 「-何不先去洗澡?不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看桐桐?」他低头擦着发楷的水,目光完全不看她。 「噢。」向依侬知道,他是真的不想理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难受,心口空荡荡的,像被什么东西刨空了似的。 向依侬浑浑噩噩地洗完澡,走出浴室时,江瀚海已经上床睡觉。他背对着她,无言地说明了对她的厌恶。 她关掉主灯,只留一盏角落的小灯,然后躺上床。 透过幽暗的光线,她注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僵硬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想到桐桐被毒蛇咬伤的惊恐,和江瀚海对她的冷漠,她愈想愈委屈难过,眼泪也愈掉愈凶,好象怎么抹都抹不完。 江瀚海根本没睡着,他只是背对着她,默默注意她的动静。 听到身旁传来类似吸鼻子的——声,他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愈来愈明显,他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她正偷偷地拭泪。 「-干嘛哭?」他诧异地问。 「呜……不要讨厌我!」既然被他发现了,她也不必忍得那么痛苦,索性抱着他哭个够。 「请你不要讨厌我,我不是故意说那种话……呜……」 「我讨厌-?这是谁说的?」他没这么说吧? 「不必任何人说,你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她呜呜啜泣着,一边用手抹眼泪。 「你不理我,不想和我说话,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讨厌我!」 「瞧-!哭起来简直和桐桐那小丫头一模一样。」江瀚海叹了口气,无奈地翻身面对她。 「我没有讨厌-!我承认我是有点生气,而且感到伤心,因为-居然那么误会我,但我真的不讨厌。」 「你明明就厌恶我!直到刚才你还不愿跟我说——话——唔!」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江瀚海已低头吻住她的唇,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真的不讨厌她。 「我怎么会讨厌-呢?」他缠绵地吮吻她柔嫩的唇,一面喃喃道:「我疼-、爱-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讨厌-?」 「海……」 或许今天她真的受够了,太多惊吓、恐惧、委屈,让她的心变得好脆弱,更需要他温柔的抚慰。 她热情地响应他的吻,并主动伸出小手,抚摸他宽厚的胸膛。 「依侬!」江瀚海迅速捉住她那只四处点火的小手,呼吸急促地制止。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他五年未曾碰触她,饥渴的火苗一触即发,他不希望明天醒来看见她后悔的泪水。 「我不在乎。」她呢哝着,娇柔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贴上他的胸膛。 在她经历过这么多 差点失去女儿、失去他的恐惧之后,她还在乎什么呢? 今晚,她只想在他怀中燃烧。就算明天他决定离开她,她也不会后悔今晚曾经属于他。 「-确定?」江瀚海嗓音紧绷低哑。 他明明渴望恨不得立即抱住她,但还是勉强维持最后一丝理智,再一次确认。 「我不希望-明天后悔。」 「绝不后悔。」 这句坚定无悔的话语,说明了她的决心,也全面摧毁江瀚海最后一丝犹豫。 「我也不许-后悔!」 他低吼着翻身压住她,低头再次吻住她,同时开始解开她身上的衣物。每剥开一-衣物,他的唇就随之吻上逐渐裸露的肌肤。 向依侬也没闲着,一双忙碌的小手笨拙地替他除去衣物,他也主动帮忙脱衣,很快地,他们已赤裸得宛如初生的婴儿。 这仿佛是他们的第一次,江瀚海使尽浑身解数,运用所有他懂的技巧,想给她最极致的欢愉。 而向依侬也柔顺地配合,并试着给他同等的感受,她-开一切禁忌,柔腻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摸、探险。 今晚她豪放大胆得令人脸红,但她决定暂时不去想明天的事,她只想与他共同制造这一夜美好的记忆。 他分开她白嫩的双腿,夹住他身体的两侧,然后轻触着、试探着,最后炙热地推进。 「啊……」他们同时发出愉悦的呻吟。 向依侬知道他们都没有避孕,可能会有另一个桐桐诞生,但她就是不想阻止它发生。 今晚,她什么都不愿想,只想感觉,只想给予…… 早晨,江瀚海通体舒畅地醒来。 昨晚一夜好梦,他好象梦到依侬亲吻他、拥抱他、还…… 不过,他想那应该只是个梦吧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发现她真的睡在他怀中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狂喜与踏实感才随之而来。 她在这里——她真的在他怀里! 他温柔的望着她,光是凝视她熟睡的面孔,就感到万分满足。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灼人,向依侬咿唔两声,舒服地伸个懒腰,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依侬?」江瀚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她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忘了昨晚的事,发现他们两人都光溜溜的,以为他霸王硬上弓,说不定会赏他一个大耳光,痛骂他大色狼。 向依侬慵懒地掀开眼皮,看见江瀚海的俊颜就在眼前,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早!」 一早醒来就看见他的感觉!真好! 她的笑容让江瀚海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安心了不少。至少她没有一睁开眼睛就骂人。 「早!」江瀚海低头亲吻她的唇角。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想起昨夜,她立刻羞红了脸。 昨晚她太主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她很不知羞耻? 仿佛听到她的疑问,江瀚海主动回答:「我喜欢昨夜的。非常喜欢!」 向依侬听了,羞得粉腮更红,也更美了。 江瀚海按捺不住勃发的情潮,掀开薄被翻身压住她,再度引领她奔向欢愉的殿堂。 大约一个钟头后,他们才终于离开那张床,打理妥当前往医院。 到达医院时,桐桐还没醒来,他们坐在女儿床边,江瀚海突然若有所思地说: 「我觉得眼镜蛇出现在我的床上,原因并不单纯。」 「你的意思是!」 「我的房间离户外较远,眼镜蛇不太可能误闯进来,还聪明地躲进被窝里,我认为应该是有人把它带进我房间,然后偷偷藏在我床上。」 江瀚海的想法和向依侬不谋而合,但——谁会这么做? 「我认为这个人放蛇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伤害我,甚至置我于死地,所以会这么做的人,必定是和我有过节的人,而桐云居除了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你该不会是指——」 不会是他吧?! 「没错!正是-所想的那个人。」 为了争夺她,他可能把「那个人」惹恼了。 「这怎么可能?!」 「究竟是不是他,等我们回去追问清楚就知道了。」 而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放蛇的人绝对是「他」! 第九章 这天下午,他们带着已无大碍的桐桐出院返家。 回到桐云居,江瀚海停好车,立刻下车到后座抱起熟睡的桐桐,准备送她回房休息。而向依侬则小心地护在一旁,远远望去,他们三个俨然就像一家人。 哼! 站在门廊前等着他们的许书哲,妒恨地发出冷笑。 向依侬不经意抬起头,看见许书哲站在前方,她立即停住脚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回来啦?」许书哲主动迎向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桐桐怎么样了?不要紧吧?这两天我好担心哪!」 向依侬沉默不语,江瀚海则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气氛怪得让许书哲感到不安。 「怎么了?难道是桐桐的伤……」 「桐桐没事。是我们……有些事想跟你谈。」向依侬迟疑地开口。 「好啊!你们想谈什么?」许书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现在不方便说,你先到餐厅去,我们把桐桐送回房之后,再过去找你。」 「也好,那我就先到餐厅等你们。」 许书哲看起来一片坦荡荡,无所畏惧,不过等他一转身,却露出些许心虚不安的神情。 他们……不会真的知道什么了吧? 稍后,江瀚海和向依侬一同来到餐厅,三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想跟我谈?」许书哲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地问。 「书哲,我们想跟你谈谈关于桐桐受伤的事。」向依侬开口道。 「噢!桐桐的伤怎么了?她不是被蛇咬伤的吗?」 「是的,她是在我房里玩时,被蛇咬伤了。」江瀚海怀疑的眼直盯着他。 「我认为蛇不太可能自行钻进我的房间咬人,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捉了毒蛇,放进我的房间里。」 「江瀚海,你在暗示什么?!」许书哲先声夺人,震怒地跳起来问:「你们该不会怀疑是我放蛇吧?啊?依侬?」 他转头瞪着向依侬,但她只是神情复杂地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真的相信这姓江的鬼话?认为是我将毒蛇放进他的房间里?」许书哲暴怒地跳脚。「-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他说什么鬼话-都信啊?说不定这是他打击我的手段,毒蛇根本是他自己捉来放进被窝里,然后再诬赖给我的!」 他没发现自己露出马脚,但江瀚海和向依侬却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而且听得非常青楚。 「许书哲,我们并没有告诉你桐桐是在我的床上被咬伤的,你怎么知道那条毒蛇是躲在床上?」江瀚海冷笑着质问。 这就叫做不打自招! 许书哲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溜嘴,惊慌立即显现在脸上。 「书哲,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向依侬好难过,她虽然不爱他,但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他为何如此狠心害人?他可知道,他差点害死桐桐! 「我……我是乱猜的,你们别当真!」他还企图狡辩。 「依侬,-为何只相信江瀚海不信我?」 「可是!」 「够了!我已经说过,那条毒蛇是他自己捉来放进房间,故意咬伤桐桐,好诬赖给我,不是我放的!」许书哲恼羞地大吼。 反正现在他就是打死不承认就对了! 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不可能!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向依侬笃定地摇头。 「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的人格?说不定他嫌桐桐是个拖油瓶,所以故意放蛇咬她,顺道铲除我,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向依侬提高音量喊道:「因为——他是桐桐的亲生父亲!」 「-说什么?」许书哲震惊地张大嘴。「骗……骗人!」 怎么可能?他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这一点。 「海也知道桐桐是他的亲骨肉,所以绝不可能这么做。」 许书哲错愕呆滞地望着她和江瀚海,觉得这一切好荒谬。 原来他们早就是一对恋人,还有了桐桐这个女儿,他们可以说是一家人,那他这个外人夹在中间算什么? 他先是荒谬得想笑,后来有种谎言被拆穿的羞恼,到最后竟转变为被欺瞒的怨恨。 「向依侬!-!-将我骗得奸惨!如果今天不曾发生这件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桐桐是-和江瀚海的私生女? 「-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说,好让我这个傻瓜继续替-拉生意?-还答应我的求婚!笑话!-根本是在利用我,我这三年来对-的付出到底算什么?-!-实在够自私现实,够可恶了!」 「不!不是这样的!」向依侬急忙摇头道:「我也真心把你当成朋友,从未存心利用你。我承认当初答应你的求婚,确实不是真心诚意的,而是故意气海,想让他知难而退……那时我真的希望他赶快离开,但是后来……」 怎知后来一切都变了?她愈来愈管不住自己的心,再度爱上他,也不希望他走? 「后来怎么了?后来-又跟他勾搭上,两人上了床,让-尝到甜头,所以舍不得他走了?」许书哲恶毒地讥讽:「向依侬,-真下贱!五年前人家玩一玩之后-下-,-不但不知检点,五年后人家勾勾手,-又跳上他的床,我从没见过像-这么淫荡无耻的荡妇!」 「够了!」江瀚海拍桌跳起,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你给我住口!依侬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相信你心里也很清楚,否则也不会爱她这么多年。不要因为自己得不到,就说这么恶毒的话伤害她!」 「爱她?哼!现在我恨不得能杀了她!」许书哲怨毒的目光,恐怖地直瞪着向依侬。 「既然-和江瀚海早有奸情,为什么那条蛇咬到的人不是-?如果-死在他的床上,那就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许书哲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愈笑愈夸张,愈笑愈不可自抑。 他狂笑的模样,让向依侬看得浑身发毛。 「你简直有病!我看你赶快下山去看心理医生吧。」江瀚海忍不住斥道。 「江瀚海,你不要得意!别以为你们从今以后就可以双宿双飞,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对不起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轻饶!等着瞧吧!」许书哲起身准备离开,但还不忘给他们一点警告。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我一看到你就浑身不舒服!」 许书哲又阴沉地瞪了他和向依侬一眼,这才转身朝外走。 「书哲!」向依侬突然喊住他。 许书哲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这三年来,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无论如何,我依然感谢你!」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许书哲恨恨地说完,随即迈开大步离开。 他心中的怨恨与不甘,谁也消弭不了,谁也排解不了! 向依侬与江瀚海对望一眼,心中万般感伤。 或许,她真的伤他太深!失去这个朋友,她真的很难过。 不过还好…… 他们握紧对方的手,相视一笑。 他们还有彼此! 如果一下子得到太多幸福,会不会招到上天的嫉妒? 近来向依侬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说她是杞人忧天也好,笑她庸人自扰也罢,她虽身在幸福的氛围中,却总是觉得不安,好象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 她摇头苦笑,心想:可能真的是她太多心了吧! 向依侬走进卧房,江瀚海正躺在床上,低声说故事给桐桐听。 自从他们再度发生亲密关系之后,有两件事情改变了。 一是江瀚海坚持与女儿相认,让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他。 第二件事就是他强行搬进她的卧室,与她同床共枕。 「我完全是为了桐桐着想!既然是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不希望桐桐告诉人家,她爸爸睡在客房吧?」江瀚海如此说道。 他说得道貌岸然,其实根本是为了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他简直不知餍足……她羞红脸想道。 江瀚海轻轻跨下床,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桐桐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地抱起桐桐,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把她送上隔壁房间的小床。 本来桐桐一向跟她同睡,但江瀚海搬进来之后,把隔壁改成儿童房,坚持让桐桐睡自己的小床,可怜的桐桐就此失去与母亲同眠的权利。 不过偶尔桐桐作恶梦时,他还是会慷慨地让她过来和他们一起睡。 一会儿江瀚海回来了,他关上房门,从背后抱住向依侬的腰,拂开她的头发,开始亲吻她细致的颈子。 「唔……」她手中的梳子掉到地上,浑身酥麻又无力,只能软软地瘫倒在他怀叶吁。 江瀚海呼吸急促地抱起她,正准备走向他们的床,忽然他口袋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和向依侬对看一眼,两人眼中都有被打扰的懊恼。 「是谁呀?」江瀚海放下她,不耐地掏出行动电话,一看来电号码,脸色随即变得严肃。 「我接个电话,-先上床睡吧。」 他仓卒地朝她一笑,然后飞快拿着行动电话,开门走向后方的露台。 向依侬疑惑的眼盯着他宽大的背影,心底那股莫名的忧郁愈来愈深。片刻后她咬咬唇,悄悄地走到通往露台的门边,想偷听他说些什么。 当她听到他喊出「智璜」时,整个人倏地一震,脸色刷地转白。 不过她没有出声打断他,依然屏气凝神,继续听下去。 她听到江瀚海说:「嗯……我知道!我会回去……你不要那么激动,我保证我会回去!什么时候?嗯,可能就这两天吧……」 听到这里,向依侬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背靠着墙,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整个淹没。 他又要走了?和五午前一样,舍下这里的一切,毫不留情地离去? 那她呢?她怎么办?桐桐又怎么办?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要如此残酷? 每每在给了她柔情与希望之后,却又残忍地摧毁它? 他可知道,她脆弱的心禁不起一再的失望与绝望? 向依侬悲痛地捂着脸,想放声痛哭,却发现自己流不出一滴泪。 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时,江瀚海讲完电话走回来,发现她站在这里,显得有点诧异。 「——怎么会在这里?」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哀怨愤怒的眼神望着他。她不谅解的神情,说明她什么都听见了。 「-听到我说的话了?也好,我正想告诉-,明天——我可能要下山一趟。我想回台北办些事!」 「骗子!说谎!」向依侬悲愤地大吼,扑上前捶打他的胸膛。「你为什么这么薄情?为什么要再次丢下我?难道连桐桐你也不顾了吗?」 「-听我说!」江瀚海拼命闪躲,试图抓住她的手制止她,怕她盛怒中伤了自己。「依侬,我不会丢下-!绝不会!」 「骗子!你一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嘘!依侬,冷静一点,别吵醒桐桐了。」 眼见向依侬太激动,江瀚海连忙安抚着要她冷静下来。但她怎么冷静得下来?她以为会和她天长地久的男人,又要再次离开她了! 「你还在乎她吗?你根本不在乎,更不在乎我!否则你绝不会想离开我们。」 「依侬,我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事情一办完,马上就回来。我发誓!」 「我不信!海,我求你!不要去!不要离开我和桐桐,我们不能没有你!求你留下来……」 她不顾尊严地抓着他的衣袖哀求,只要他别走。 江瀚海为难地望着她,还是只能安抚她。 「依侬,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去处理,那是我的责任。相信我,我只会离开几天,最多一个礼拜,一定回到-身边。」 「不——我知道你是哄我的,你不会回来了!你是个骗子,大骗子!我不相信你,再也不了!」 向依侬用力推开他,转身冲出卧房。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房,而是随便找了间空客房,胡乱窝了一晚。 她思绪太乱,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倦极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之后回到卧房,只看到桐桐晃着两条腿儿坐在小桌前,用汤匙吃着喜瑞尔加牛奶。 她转头四处看了看,不见江瀚海的踪影。 「桐桐,爸爸呢?」她恐惧地问女儿。 桐桐看着她,天真地回答:「爸爸倒喜瑞尔给我吃,说他有事情要下山,然后就走了呀。」 走了?! 她转身冲向屋侧专用的停车处,他的车果然不在了。 他走了! 无论她如何哀求他,他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这时,悲痛的泪才从眼底流出。 她宛如虚脱般跪坐在泥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这已是她第二次失去自己的心,今后她该怎么做,才能再度坚强起来,面对未来的漫漫人生? 第十章 桐云居的夜晚,向来是宁静而安详的,但这会儿向依侬抱着女儿躺在床上,睡得非常不安稳。 或许是几天前江瀚海的离去给她的刺激太大,她常常睡到半夜就被自己的泪水惊醒,然后便睁着眼,一夜无眠到天亮。 他离去后,她告诉自己他不会再回来,要自己死心,但悲伤的心情,并不是那硬容易平复。 她翻过身,换个较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在她的窗外,有道令人畏惧的幽暗身影躲藏着,那人望着被窗帘遮蔽的窗户,咭咭发出兴奋的笑容。 他摇晃手中装满浅蓝液体的大塑料桶,神情紊乱地喃喃自语:「向依侬,这一切全是-自找的,-去死吧!至于江瀚海!你万万不该和我抢女人,你就带着你们的小杂种,一起去死吧!」 说完,他打开塑料桶的盖子,将里头的液体往外倒。他——沿着建筑物的外墙泼洒汽油,从向依侬的卧房外,直到另一头的客房区。 等到桶里的汽油倒完了,他将塑料桶随手往旁边一丢,从口袋里取出火柴,然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笑声。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路上好走哇。」 他笑着点着火柴,扔在洒了汽油的地上,然后迅速跳开。 霎时平地一声雷,熊熊火焰在轰隆一声之后迅速延烧,很快就形成一条赤红色的巨龙。 火光照亮了点火之人的面庞,竟是许书哲。 他始终无法平息心中的怨恨,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得不到向依侬,也不让她得到幸福。 就让他们一家三口,为他的爱情陪葬吧!呵呵呵…… 他大笑着,驾车狂速驶离已成烈火国度的桐云居。 途中,他的轿车遇到一辆上山的吉普车,吉普车的车灯照映到他的脸,让吉普车的主人大吃一惊。 刚办完事就连夜赶回家的江瀚海,急忙踩住煞车,瞪着与他擦身而过的轿车。 许书哲?! 三更半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呈现半疯狂状态的许书哲没注意到他,依然以极快的速度蛇行狂飙下山。 江瀚海深感不对劲,立即踩下油门,火速往山上开。 还没到达桐云居,他远远就看到前方烈焰冲天,那栋北欧造型的木屋,早巳身陷火海当中。 他震惊不已,将吉普车随便往路边一停,便直冲向桐云居。 桐云居前的广场已有数人聚集,他们身上都穿著睡衣,正一脸惊恐地对着火烧屋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 江瀚海随手抓住一名中年男人询问。 那人回答:「我也不知道哇!我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闻到好浓的烧焦味,探头往外一看,发现居然失火了,我赶快叫醒我太太和其它客房的人,大家就一起逃出来了。」 江瀚海四下看了看,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依侬和桐桐的踪影,他心一惊,又抓住那人问:「那老板娘呢?老板娘和小孩逃出来没有?」 那人一脸迷惑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她们。」 江瀚海听了差点没晕厥过去,火势这么大,而依侬和桐桐居然没有逃出来? 「该死!」 江瀚海先冲到户外浇花水龙头前,扭开水泼湿全身,然后不顾众人的阻止,笔直往火海里冲。 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在里头,他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被烧死。 江瀚海绕到屋后火势较小的地方,踢破窗户跃入屋内,然后冲进卧房去找人。 他们的卧房已被大火烧去一半,他更加焦急,心魂欲裂地大声嘶吼: 「依侬?桐桐?-们在哪里?依侬?桐桐……」 向依侬带着桐桐躲在浴缸里,用一条浸湿的毛毯包裹住自己和女儿,以躲避来势汹汹的大火。 幸亏这两天她一直睡不好,所以一闻到烧焦味就醒过来,但那时出口全被大火堵住,她们逃不出去,只能先逃进浴室,用浸湿的毛毯保护自己。 她可以感觉火势愈来愈大,炙热的高温连她们躲在湿毛毯内,都被熏得皮肤发烫,而且呛人的浓烟愈来愈多,她和桐桐都不停地咳嗽。 「妈咪,好热……好热……」 桐桐害怕得不住啼哭,向依侬只能不断安慰她。 「乖!没事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其实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那会吓坏她的。 眼看着火势愈来愈烈,却没有人来救她们,难道……她和桐桐就要葬身火窟了吗? 她忍不住偷偷落泪,可怜的桐桐才四岁,就要承受这种痛苦,叫她怎么舍得? 还有……海,她好想他! 这时她已不计较任何事,只想在死前再见他一面。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听到他的声音。 这一定是幻听,否则就是进入天堂之前的天籁。 「依侬——」 江瀚海在着火的床上没发现她们的踪影,聪明的他想到进去浴室找,当他发现包裹在湿毛毯下一大一小的身影时,心底的狂喜与激动让他想跪地感谢上天。 「依侬!桐桐!」他高嚷着,快步冲向她们。 「海?」 这声音太清晰,向依侬终于肯定自己不是幻听。 她掀开毛毯,看见江瀚海出现在眼前时,惊喜的泪水立即潸然流下。 「海,你来救我们了!咳咳……」 「爸爸!」桐桐也边哭边喊。 「依侬,桐桐,-们没事吧?」江瀚海看见她们平安无事,欣喜得差点痛哭起来。 「我们没事。」 向依侬掀开湿毛毯,抱着女儿爬出浴缸。 「很好!先把桐桐给我。」江瀚海朝向依侬伸出手,接过心爱的小女儿,然后对向依侬吩咐道:「-紧紧跟着我,外头火势很大,要小心一点。」 「嗯!」向依侬猛力点头。 「那我们赶快出去吧!」 他拿起她们刚才所盖的湿毛毯,从头包裹住他们,然后小心地避开火舌,沿着进来的路逃出木屋。 当他们终于平安到达屋外的空地时,三个人忍不住相拥啜泣。他们都庆幸没有失去彼此! 「-们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瀚海逐渐平复惊恐紧绷的情绪后,先暂时推开她们,就着火光察看她们有无伤痕。 桐桐因为被他护在怀中,所以几乎没有受伤,而向依侬则有几处烧烫伤,江瀚海见了极为不舍。 「海!你!」这时向依侬才发现江瀚海身上的衣物变得破破烂烂,上衣和裤子不知被火烧出多少洞。想当然耳,那些火焰烧穿了衣服,也烧伤了他。 「要不要紧?」 向依侬心疼地朝那些伤处的水泡吹气。 「比起差点失去-们的恐惧,这点痛不算什么。」 向依侬眼眶一湿,又感动得哭了。 「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失火呢?」 向依侬望着早巳被熊熊大火吞没的桐云居,感到疑惑且感伤。 这是她一手建立的梦想国度,如今却付之一炬。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我想应该是许书哲纵的火。」他把不久前在山路上遇到他的经过,告诉向依侬。 「那时他神情狂乱,看起来奸像疯了似的。」 向依侬听了,虽然对他放火烧了桐云居的行为感到难过,但同时也觉得相当愧疚。 「是我害他如此的!如果他不曾认识我,就不会变成这样。」 「傻瓜!说不定他本来就心理不正常,-何必为他的疯狂负责?」 「或许吧!」 向依侬勉强一笑,强自打起精神问:「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她还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我不是说过,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吗?事情办完,我等不到天亮就迫不及待赶回来,就怕有人大思念我,哭得晚上睡不着。」他调侃道。 被他说中心事,向依侬霎时红起脸来。 「那!你到底回去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我这次回去,是把工作室关闭,并且亲自登门去向那些接了案子,却无法替他们工作的公司道歉赔罪。最重要的是,我去买了一样东西想送给。」 「是什么?」向依侬奸奇地问。 「这个。」 江瀚海从破破烂烂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向依侬一看到那个小盒子,颊上倏然飞来一抹红晕。 那该不会是…… 江瀚海打开小盒子,里头是一只镶着祖母绿的结婚戒指。冰透的绿色,在碎钻的点缀下,更显得高雅不俗。 「桐云居的向依侬小姐,请-嫁给我!」他取下戒指,诚挚地用双手奉上。 「海……」 向依侬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不断地抹眼泪。 「妈咪,快点戴戒指!快点快点!」 在小桐桐的催促下,向依侬羞怯地伸出手,由江瀚海替她戴上戒指。 周遭的人不知何时围了过来,纷纷热烈地拍手给予祝福,一起见证他们永恒的爱情。 「江太大,我想吻-耶。」江瀚海渴盼地提出要求。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她红着脸看看四周,一张张充满兴味的脸,正津津有味地盯着他们。 「没关系,就让他们看吧!」 他才刚经历世上最令他恐惧的事,必须狠很地拥抱、亲吻她,才能肯定她确实完好无缺地在他怀中。 「嗯。」向依侬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江瀚海的唇立刻印上她的小嘴。 这时,周遭再次传来热烈的掌声,桐桐也开心地跟着拍手。 她似乎也知道,这次爸爸会永远留下,再也不会走了。 「啊!」 江瀚海正吻得意乱情迷时,向依侬突然推开他大叫。 「怎么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海!你的相机——你最宝贝的相机,还放在房间里没有拿出来!」 而依现在的火势来看,大概已成了一堆溶化的塑料和废铁。 江瀚海平静地摇头一笑。 「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不再当个浪迹天涯的摄影师,所以那些相机也没有用处了。」 和失去她们相比,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惊慌难过。 「海……」向依侬咬着唇,抑止不了感动的泪水泛流。 蓦然,她的唇畔扬起一抹美丽得令人晕眩的笑容。 「这回,换我想吻你了。」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江瀚海嗄哑地呢喃:「乐意之至!」 尾声 三年后桐云居 周日的午后,已经七岁的桐桐趴在书桌上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家。 我家住在桐云居。我有一个好漂亮的妈妈,和一个又高又英俊的爸爸,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叫做江云。我的弟弟还不大会说话,但是他会叫爸爸妈妈和姐姐。每次他一叫我姐姐,我就好高兴喔。我爱我的爸爸妈妈,也爱我的弟弟,更爱我的家。 她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很多国字还不会写,但已经能够用流利的注音写出短短的文章。 正如江瀚海所预料,她在文字方面的表现,确实很不错。 「桐桐,爸爸刚刚烤了地瓜,要不要吃?」向依侬抱着一岁多的儿子走进来,笑咪咪地问。 「要!」 桐桐立刻放下铅笔,高兴地跳起来。 小江云一看到她就喊:「姐姐!」 「好乖!姐姐最喜欢弟弟了。」桐桐摸摸弟弟的头,高兴地猛点头。 而向依侬也摸摸她的头,欣慰地笑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对女儿说: 「-先帮妈咪抱着弟弟,妈咪去拿个东西。」 「好。」桐桐已迫不及待张开双手,迎接弟弟圆滚滚又香软软的身体。 而在户外,江瀚海已经把烤好的地瓜放在盘子上,等稍微凉一点,就可丛让孩子们吃了。 他转头望着桐云居,心里感慨万千。 旧的桐云居在三年前的大火中被烧得片瓦不留,经过一年的规画与重建,新桐云居终于在两年前完工。 顺道一提,涉嫌纵火的许书哲在失火的隔天早上,被人发现连同他的汽车跌落在山坡下,早已气绝身亡。 据说他是因为心智狂乱,再加上高速行驶蜿蜒的山路,才会不幸酿成悲剧。 不过依他看,这根本是恶有恶报!想到他居然因为得不到依侬,就狠心纵火想活活烧死她们,他实在无法原谅他。 只有善良的依侬有时想起他,还会感伤地叹气。 令人高兴的是,新桐云居完工后不久,他与依侬的儿子也诞生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都说这是喜上加喜,所以他把儿子取名为江云,以纪念这个他不经意闯入,却改变他一生的地方。 顺着屋檐往上望去,上方是蓝蓝的天空,几朵棉絮般的白云飘浮在其中,看了叫人心旷神怡,他忍不住伸个懒腰。 「海!」 听到呼唤声,他转过视线,看见心爱的妻子娉婷朝他走来,女儿则笑嘻嘻的抱着儿子跟在一旁。 「你们来了?」看见他们,他的脸上立即浮现最真诚的笑容。 他们都是他最爱的家人呀! 「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向依侬两手背在后头,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是什么?」他好奇极了。 「你猜猜嘛。」她娇声嚷道。 「嗯!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依他绝佳的能力,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他骄傲地想。 「不是啦!」向依侬白了他一眼,从背后拿出一个大纸盒交给他。 「这个我早就想送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我回台北去,总算帮你买来了。」 「这是……」江瀚海看见纸盒上所印的英文字样,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向依侬微笑催促。 「好。」江瀚海以急切的心情、缓慢的动作打开包装盒,当他看见里头的物品时,兴奋得声音都变了。 「nikon新款的d100单眼数字相机!-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拜托!你以为你每次偷偷躲着上网看这款相机,我不知道吗?我要是连你这点心思都不知道,就枉为你的老婆了。」 打从他的相机在火灾中「罹难」之后,他一直没再买新相机,每回替孩子拍照都用她的傻瓜相机。 她想他大概是怕她又胡思乱想,以为他想去流浪,所以不敢买好相机吧! 于是她偷偷替他买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看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比什么都高兴。 她放柔语调告诉他:「其实,如果你偶尔想出国拍些照片,我不再反对了。只要你记得我和孩子,记得回到我们身边就好了。」 「我并不是真的那么自私,不让你出国去,而是怕你一离开这里,就会忘了回家的路。」她哽咽地说道。 「我明白!而且我已经了解,什么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相机,也不是世界名胜,而是你们呀! 「如果我独自一人飞到国外,身旁却没有你们的话,我无法想象那将是多么孤单的事。因此我若想出国,身旁必定有你们的陪伴,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忘了回家的路,因为-会一直在我身旁。」 「海!」向依侬鼻头发酸,又想掉眼泪了。 江瀚海将相机的电池装上,迫不及待打开镜头试拍。他看见镜头中孩子们可爱的模样,拍照的兴致全来了。 「来来!你们靠过来一点,爸爸用新相机替你们拍照。小鬼们,可别小看你老爸喔,当年我可是叱咤风云的世界级摄影大师哪。」他不害臊地自我吹捧。 向依侬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望着他手拿相机、意气风发的姿态,她的心里满是崇拜与爱恋。 果然! 拿着相机的他,才是最帅、最迷人的。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安琪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