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天王》 第1集 尚哲秘密归国!携私生子赴家宴! 名为出国进修,实则掩盖地下恋情? 隐婚?孽债?小天王之子生母是谁? …… 尚哲滚动鼠标,满屏幕的猜疑揣测从眼前划过,都是围绕跟他一起回国的儿子,还有几张偷拍的照片被放了上来,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他和他怀里孩子的轮廓。 仔细看了看照片,尚哲啧啧道:“不愧是我儿子,跟我一样上镜。” 他的个人网站上留言数已经拖垮了服务器,票选出了16个疑似“孩子他妈”的女星;粉丝后援会对那几张偷拍照片进行了深度剖析,得出的结论是“后面那个女路人割过双眼皮”;微博上“尚哲私生子”已上了热门话题榜,话题页面下一片狼藉——有哭嚎的,有不信的,有抨击的,有路过的,有单纯发自拍的,还有打减肥广告的。 此时已是夜深,作为八卦主角的恰恰早就睡下了,这孩子刚满两周岁,长得圆滚滚的,四仰八叉地睡在尚哲床上,小睡衣撩起来,露出白嫩嫩的肚皮。 他懂什么?他懂个屁! 尚哲冲他龇龇牙,给他拉好睡衣盖好小被子,轻轻拧了拧他的鼻头:“叫你淘气!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恰恰吧唧吧唧嘴,照睡不误。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尚哲开了静音,屏幕上一张哈士奇的二货脸静静地跳跃着,头上顶了三个字:周扒皮。 尚哲走到阳台接电话:“喂?周总。” 周康不跟他浪费时间:“我等你给我个解释。” 尚哲清清嗓子:“没有解释。” 周康冷笑:“出去一趟,挑事的技能又提高了。” 尚哲打哈哈:“人嘛,总是要更上一层楼的。” 那边深吸一口气:“你给我要点脸吧尚哲!我警告你!这几天给我老实待着!经纪人没到位之前你给我宅在家里一步也不准出去!” “……哦。” “还有你那个儿子!” “啊?” “下次让我看看!凭我的一双厉眼,分分钟看出他亲妈是谁……” 尚哲果断挂了电话。 他的复出之路还没开始,就惹来这么一茬,也难怪公司会有意见。 看着外面灿烂又浑浊的都市夜色,尚哲长叹一口气。 他本不想闹出这么大的事,奈何就是碰到了那么一个人。从那几张照片的背景来看,就是在对上那人的时候被偷拍的。 怎么说呢,这就叫冤家路窄。 十小时前。 尚哲是前一天回来的,带着有生之年还没来过中国的恰恰。 父子俩休息整顿了一天,尚哲添置了小床、奶粉、新衣服、围兜兜、玩具车、儿童座椅等一系列幼儿用品,总算安抚下了恰恰那颗躁动又兴奋的心。 今天是去给恰恰庆祝生日的,约在了东都酒店,就家里人在一块儿吃个饭,也算是给他们父子接风洗尘。只是他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这场家宴有着可以预见的尴尬。 尚哲的父亲和谭姨都会来,他亲妈多年前患病去世,谭姨是他父亲的第二春。 说起来尚哲的父亲是某军事院校的物理学教授,军衔高,学术上的成就也挺高,给国家载人航天技术还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不过生活上就是个挺木讷的理工男。也不知道他女人缘怎么那么好,尚哲的母亲就不说了,当年红遍全国的大美女不知怎么就着了他的道,中年丧偶之后,连遇到的第二春也是很不错的女人,说实话,尚哲都有点嫉妒了。 谭姨性格很温柔,在家里也很会做人,尚哲虽然没改口,但跟这个继母的关系还算融洽,这倒不是什么尴尬的事。真正尴尬之处在于,尚哲的大伯和前婶子也在。 之所以叫“前婶子”,是因为大伯和这位婶子离了婚,这大概是20年前的事了,两人早已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今天一起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尚哲忙忙乱乱的,临近中午才出门。 他一手拎着从美国给长辈们带的礼物,一手牵着恰恰,歪着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讲电话:“……嗯,我刚出门。” 那边的男声嗓音带着磁性:“今天正赶上出庭,只能隔空欢迎你回国了。” “行了,知道你忙,b市离这儿又不近,别来回折腾了。” “这不是想见见你么。” 尚哲乐了:“咱俩见面还不容易?你上报刊亭里找本《娱乐风声》,再找本《尖峰律政》,对着放,不就见着了?” 那边调侃道:“现在《娱乐风声》上哪儿有你,你一走三年,都要过气了吧。” 尚哲哼笑:“那是我低调,我要是高调起来,信不信我明天就能上头条?” 那边沉沉地笑了两声:“我信,我信。” 尚哲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哎不跟你说了,我要开车了。” “嗯,注意安全。先别挂。” “怎么?” “让我跟恰恰说句话。” 这人两个月前在美国待了一阵子,跟恰恰混得挺熟。 尚哲把手机放到恰恰耳朵边,估计那头说了生日快乐之类的,恰恰乐呵呵地听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爷爷……” 尚哲眉头跳了跳,每次一听这称呼他就觉得别扭,明明这人也没比他大很多,平白涨了一个辈分,偏偏这人还就喜欢拿辈分说事。 果然,手机刚撤回来,就听那边说道:“还是恰恰乖,一教就会,要让某人喊我一声舅舅简直比登天还难。” “去你的舅舅!谭杰你就指着这个占我便宜是吧!也不怕把你喊老了!” “专心开车,大外甥再见。” “滚走!” 尚哲郁闷地挂了电话。 不是他大逆不道不尊重长辈,这谭杰是谭姨最小的弟弟,现年35岁,原本跟他半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就因为谭姨嫁给了他爸,这人就白捡了他这么个“大外甥”。 不过他跟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关系不错,说起来比跟谭姨的关系还要亲近些,这人是个大律师,尚哲有时只能憋着气,尽量不跟他斗嘴,否则多半是输。 上了车,恰恰坐在儿童座椅上,扒着窗边往外瞅,瞅半天了也没换个风景给他看,他转头看尚哲:“车车动啊,quickly。” 虽说是个纯种中国仔,也把汉语当母语学的,但毕竟一直待在美国,恰恰有时卡壳了,会中英文混着说。 尚哲指着前面一条长龙告诉他:“在堵车,动不了。” “哦……” 无聊地玩了会儿背带裤上的扣子,恰恰开始不安分地扭身子,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尚哲问他要干嘛,恰恰仰着脸拍拍肚子:“便便。” 尚哲一脸黑线:“要便便?在家里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要吗?”这会儿让他上哪儿找厕所给他“便便”。 “爸爸……” “忍着点啊,恰恰乖,马上就到酒店了。” “哦。” 车子终于动起来了,尚哲一手开车一手从恰恰的专用包里翻出一张尿不湿,想着实在不行就让恰恰在车里解决。 好在恰恰够争气,也可能不是真的很急,愣是忍了十多分钟。 到了地方,尚哲飞速停好车,抱着他就冲向酒店大堂的卫生间。 尚哲穿着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也没戴墨镜什么的做伪装,他抱着那么胖一个恰恰,俊脸就被遮住了一大半,一时也没人认得出他。 伺候恰恰畅快淋漓地拉完便便之后,尚哲正在洗手,谁知一没留神,恰恰自己先摇摇摆摆跑了出去。等尚哲洗完手追出来,就看到恰恰坐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身边是散了一地的纸张,对面一个女白领又想扶孩子又急着捡材料,慌慌张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尚哲赶紧过去把恰恰扶起来,上下左右看看好像没受什么伤,拍拍他的屁股说:“让你乱跑,闯祸了吧。” 恰恰识相地往他身边靠靠。 女白领连连摆手:“不不,是我的错,我跑得太急了,没注意到孩子,孩子没事吧?” 尚哲蹲下来帮她捡材料,大概扫了一眼,好像是某个项目的投标书,右上角盖了保密的戳,看样子挺重要的:“孩子没事,不好意思啊。” 恰恰看到这两人在捡东西,大概是想弥补一下自己错误,也蹲下来帮着捡,手指头抠啊抠的,好不容易拈起来一张,走了两步又掉地上了,还被他自己的脚踩到了,他想再把它捡起来,就听刺啦一声—— 投标书上法定代表人的签字被一分为二。 恰恰看看手上的半张纸,又看看脚底下的半张纸,有点傻了。 女白领已经快哭了。 尚哲怒气值蹭蹭往上涨:“!” 恰恰脸上的肉肉一抖,喊他英文名就意味着爸爸真的生气了,他一脸无辜地抬头,伸出肥短的手臂:“爸爸抱……” 还抱!老子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总不能真在这里打孩子,尚哲剜了他一眼,认命地把这个惹祸精抱起来,余光瞟到他手上的半张纸,上面的签名看上去有点熟悉。 就在这时,他旁边传来与这个签名同样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叫你去拿投标书,怎么磨磨蹭蹭这么久。” 女白领脸都吓白了:“郑总,我……” 尚哲回头,与郑嘉言打了个照面。 第2集 尚哲回头,与郑嘉言打了个照面。 他一愣,郑嘉言也是一愣。 随后郑嘉言看到了被恰恰撕坏的投标书,视线在恰恰脸上轻轻刮过。 恰恰立即把脸埋在尚哲脖子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鸵鸟:“爸爸……” 郑嘉言又看向尚哲:“你儿子?” 尚哲:“……嗯。孩子不懂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最终郑嘉言也没说什么,叫秘书重新打一份投标书出来,他再签一份。 尚哲拍拍孩子的背,和郑嘉言点头道别,觉得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殊不知当时他们那个角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包括那个后来害得他被禁足的狗仔。 咔咔几张照片,就让刚回国的歌坛小天王和其“私生子”上了当晚的娱乐版头条。 忽略心头怪异的感觉,尚哲去车子那儿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了,带着恰恰进了包间。捏捏恰恰的小手,尚哲指着在座的长辈给他示意:“恰恰,叫阿公阿婆,爷爷奶奶。” 恰恰睁大眼睛挨个儿认人,对着尚哲的大伯和前婶子喊道:“阿东,阿婆,”又转向另一边的尚父和谭姨,“爷爷,奶奶。” 以常理来看,这称呼实在离奇,但四位长辈显然并不在意,对这孩子喜欢得不行,一边答应着一边往他胸前的兜兜里塞红包:“恰恰真乖。” 恰恰抱着红包咯咯笑,完全忘记了刚才受到的惊吓。尚哲懒得理他这个人来疯,兀自把东西给长辈们分了。他送了父亲和大伯一人一块手表,给谭姨和前婶子带了名牌手包和护肤品套盒,把大家都哄开心了,他才坐下来吃饭吃菜。 吃过饭,恰恰呼呼吹掉两根蜡烛,象征性地吃了点蛋糕,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玩新收到的玩具礼物,软软地喊一声“爷爷奶奶”,就让尚父和谭姨心甘情愿帮他拆包装。 尚哲被他大伯和前婶子拉到另一边聊天。 尚正德跟前妻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小哲,我们家对不住你。” 尚哲忙道:“大伯,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 尚正德说:“尚心那丫头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我跟她妈妈离婚离得早,她也受了很多委屈,性格变得乖张得很,后来又跟我们说什么‘出柜’,她妈妈差点被她气得进医院,可到底是亲闺女啊,这一下撒手就没了,我们实在是……” 堂姐是拉拉的事情,早几年就跟家里摊开说了,尚哲一直挺佩服她的,她很任性,但活得洒脱,她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同时也深爱自己的家人,这几年刚与家里的关系有所好转,又千难万难地生下了恰恰,只可惜,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难把她从他们身边夺走了。 说着话他前婶子就掉眼泪了:“心心走了,孩子就过继给了你,可你工作又比较特殊,我们知道这不太方便,所以,要是恰恰给你添麻烦了,你就跟我们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孩子的外公外婆,不会丢下不管的。” 尚哲安慰他们:“婶子,您跟大伯现在都有了新的家庭,确实不太方便照顾恰恰,心姐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把我立为孩子的第二监护人的。您放心,心姐一直很照顾我,在美国的时候也帮了我很多忙,她把孩子托付给我,我一定好好担起这个责任。” “可是,孩子毕竟是个拖累,你还没结婚……” “大伯,婶子,我从来没觉得恰恰是拖累,我是看着这孩子出生的,这两年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要说感情,那绝对是亲如父子。你们放心,就算要结婚,我也一定会找一个能接受恰恰的人,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两人还是有些担忧:“那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尚哲道:“我的工作是特殊了一点,我是个艺人,可能今后会有些麻烦,但那些我都愿意承担。我会尽全力保护恰恰,陪着他长大,因为我是他的爸爸。” 他说得郑重,尚心的父母终于放下心来:“那就拜托你了……” 孩子生理上的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就连尚心自己也不知道。 这孩子是她和她的同性伴侣朱莉商量之后,从精子库里挑选出来人工受孕的。朱莉是个美籍华裔,她们都想要个中国血统的宝宝,于是恰恰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如今,朱莉和尚心双双消失在了那场空难中。一夜之间,恰恰的妈妈和妈咪都没有了,他只剩下“哲哲叔叔”了。 其实尚哲从来没有做过当爸爸的准备,他对这份突然降临的责任是有点迷茫的。 尚心和茱莉还在的时候,因为他是最闲的那个,所以也是他照顾孩子比较多,冲奶粉换尿布抱着哄陪着玩,他都熟练掌握了技巧,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把恰恰当成过自己的责任,孩子的叔叔与孩子的爸爸毕竟是有区别的。 但是现在,他开始学习怎样做一个爸爸了。 过继手续办妥的那天,他很郑重地对恰恰说:“以后哲哲叔叔就是你的爸爸了。” 不知道恰恰明白了没有,但确实是从那时候起,恰恰改口喊他“爸爸”,而且明显比以前更加依赖他。 其实小孩子懂得很多东西,这天晚上临睡前,恰恰丢下儿童房里爷爷奶奶阿公阿婆送给他的一堆玩具,偷偷溜进了主卧。 他不想睡隔壁的小床,于是一本正经地征求意见:“睡爸爸。” 也亏得尚哲能听懂:“想跟爸爸一起睡?” 恰恰点点头。 “不是‘睡爸爸’,是‘跟爸爸睡’。”尚哲纠正他。 “……爸爸睡。” 尚哲被他那小模样逗笑了,考虑到他刚到这里不习惯,说道:“可以,过来吧。” 恰恰立刻高兴地去爬床,床有点高了,尚哲托了他屁股一把。 在床上玩了会儿自己的胖脚丫,见爸爸没有陪他玩的意思,恰恰突然爬过来,讨好地搂着尚哲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两口:“爸爸,iloveyou.” 尚哲对这种美式表达有些无奈:“爸爸也爱你。” 恰恰又可怜巴巴地说:“恰恰,不走……” 他听到了,听到阿公阿婆说要把他接走,他怕爸爸把他送给别人,不要他了。 尚哲愣了愣,反应过来,在他小鼻头上拧了一下:“你个小人精!”对上恰恰认真的眼神,尚哲摸摸他的头说,“爸爸不会离开你的。” 得到再三保证之后,恰恰才安心睡觉。 他对今天及以后将给他爸爸带来的无数麻烦,一点觉悟都没有。 第3集 尚哲第二天睡了个大懒觉,直到感觉胸闷气短才醒过来,睁眼就看见一张大脸在他的正上方——恰恰趴坐在他胸口,小肉手抠着他的鼻孔:“爸爸,hungry。” 难受地哼唧两声,尚哲摸摸他的头:“恰恰乖乖的,别学你妈咪……别抠,哎呀,好了好了,松松松手,爸爸马上就起了!” 尚哲算是服了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别的没学好,把心姐堵他鼻子叫他起床这招学会了,他手小又堵不住,就改为抠,简直是折磨人的大杀器。 把恰恰抱开,尚哲先给他穿上衣服袜子,然后自己随便套了件t恤衫运动裤,抓抓头发,趿着拖鞋去解放膀胱。恰恰看不到他了,就扭着屁股自己爬下床,蹬蹬蹬跑到卫生间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 “你看什么?”尚哲侧头。 恰恰伸手抓抓自己的小裤裆,走进来站在坐便器前面比了比,傻住了。 尚哲挑眉:“你也想尿?” 恰恰仰着脖子“嗯”了一声。 尚哲嘿嘿贱笑:“小家伙,你还太嫩了!”说着抱起他,让他坐在坐便器上。 恰恰不服气地反抗了几下,尚哲捏着他的胖脸安抚:“别闹,等你再长高一点就可以了,爸爸保证。” 带恰恰洗漱完毕后,尚哲给他冲了奶粉,让他自己抱着喝。 恰恰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小凳子上,两手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地喝,小眉头皱着。每次喝奶都是这么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尚哲打算给他煎鸡蛋煮面条,怕他饿了,就先给他找些点心垫肚子。 昨天前婶子送的礼物里有一个深蓝色的圆铁盒,看样子是曲奇饼干,尚哲取出铁盒,撕着铁盒边缘的封装带。恰恰估计是真饿了,眼睛直直盯着饼干盒。 尚哲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正要给恰恰解馋,嗅了嗅饼干味道,又把手收了回来。 恰恰眼见送到嘴边的食物没了,急得自己去抓,尚哲按住他的手,把盒子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底下的配料表。 叹了口气,他把盒子盖上了,对恰恰说:“这个里面有花生,你不能吃。爸爸给你拿小面包吃好不好?” 恰恰明显不大高兴,肥短的胳膊抱着盒子,想要自己打开:“要饼干……” 尚哲板起脸,强调了一遍:“不行,你不能吃这个。”随即把盒子收到恰恰够不到的地方,重新给他拿了些小面包。 恰恰嘟了嘟嘴,没哭,但是也不搭理尚哲。 尚哲一边哄一边喂他小面包:“恰恰听话,你吃花生会生病的。那次你偷吃了点花生酱,结果被医生扎针,还记得吗?看到恰恰生病,爸爸会很着急的。” 恰恰好像听懂了一点,往他身上蹭了蹭:“爸爸……” 尚哲趁机撕了块小面包塞到他嘴里:“乖,爸爸下次给你买更好吃的饼干好不好?” 面包也挺好吃的,恰恰点点头算是原谅他了,自己拿过面包,咬了一大口,小松鼠一样动着腮帮子,吃得津津有味。 把加了蛋的面吃了,父子俩等于是一并解决了午饭。 恰恰惦记着爷爷送他的小汽车,吃完就跑到房间去玩了,尚哲坐在客厅看得到他的地方,打开平板电脑,点了下未接视频通话的提示。刚才他煮面条的时候听到平板响了,一时没空接,这会儿闲下来了,才想到给人回过去。 等了几秒后,那边接了起来。 谭杰显然是在事务所的办公室,西装领带一丝不苟,还有那枚低调奢华的袖扣,在他触摸平板时不经意地闪过,一股精英范儿冲着尚哲扑面而来。 尚哲脸皮够厚,对比自己邋遢的形象,一点也没觉得难为情,两条腿翘在茶几上跟他打招呼:“早啊谭大律师,工作辛苦啦。”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谭杰纠正他,目光轻扫过屏幕里笔直的长腿。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这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尚哲抓了把瓜子嗑着,“您一分钟几十万上下,怎么想起来跟我等闲人连视频?” 谭杰唇角勾了勾:“我就是来恭喜你的,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过气。” 尚哲咔吧咬开瓜子壳:“那是当然。” 谭杰把手边的《娱乐风声》放到镜头前:“果然一高调起来就不给人活路,封面昨天还是那个当红的小鲜肉,今天就换成你这根老油条了。” 尚哲瞟了眼就没兴趣了,跟昨晚网上爆出来的一样,连照片都没多一张,无非就是说他隐婚什么的,私生子什么的。 “没事,就当给我炒作了。” “说正经的,尚哲,你真的考虑好了?你又想进军演艺圈,又想照顾好恰恰,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你应付得来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我能处理好的。” “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了?”尚哲压了压声音,“心姐刚走那会儿,我不就把你召唤到美国去了,为了领养恰恰的事,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我心安理得着呢。” 飞机刚失事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在美国简直不知所措。 死难者确认、置办后事、保险赔偿、财产归属、领养过继……这一堆事情压下来,弄得他焦头烂额,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向谭杰求助。 谭杰二话不说就去了美国帮他,不愧是个有手腕有人脉的大律师,他一去,许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但即便如此,前前后后也忙活了快两个月,他自己事务所那么多事都耽搁了。 尚哲自然是感激他的,不过这种感激没持续几天,在这人教会恰恰喊他“舅爷爷”之后,他觉得那些溢美之辞不说也罢。 谭杰笑了笑:“身为长辈,多关心关心自己大外甥也是应该的。” 尚哲磨牙:“你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谭杰放松靠在椅背上:“昨天怎么回事?你刚回国就被人盯上了?” “没,应该是凑巧碰上狗仔。都是恰恰闯的祸,跟美女撞上了,还把人家老总的投标书给撕了,闹那么大动静,能不引人注目么。不过幸好那家伙没追究,还算有点度量。”这话前面是在数落恰恰,后面就是在护短了,一副“算他识相”的语气。 “那家伙?你认识?” 第4集 “那家伙?你认识?”谭杰记得尚哲跟商界接触不多。 “嗯,算是吧。”尚哲含糊地说,“以前见过几次,不太熟。” 谭杰是什么人,察言观色的高手,他心里有疑惑,但见尚哲明显回避的态度,便没多问,岔开话题道:“恰恰呢?” “玩小汽车呢,你要跟他说话?” “不用了,他见到我喊一声舅爷爷,某人又要抓狂。” “那是因为某人不要脸。”尚哲撇嘴。 “刚换了环境,小孩子可能会不适应,恰恰还好吗?” “挺好的,能吃能睡,这孩子从小就好养活,就刚刚不让他吃饼干,闹了点小脾气。” “为什么不让他吃?” “那饼干加了花生碎,他过敏。” “那是要看着点。” “哎,家里头也没人有这毛病,真不知道随了谁。” 两人闲聊了十分钟,谭杰的本意是问他要不要出手把漫天的传闻压下去,不过当事人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那他也不用多此一举。 尚哲听到那边有敲门声,估计是谭杰的助理找他有事,就挂了通讯,让谭杰忙工作去。 他现在闲得要发霉,别人可不闲。 把瓜子壳收拾了,尚哲穷极无聊,干脆去跟恰恰一起玩。 他走进房间,一只脚挡在滑动的小汽车前面,恰恰抬头看他,他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狞坏道:“恰恰快跑啊,爸爸大怪兽来了!” 恰恰咯咯咯笑起来,迈着小短腿躲到窗帘后面,自以为隐蔽地露出一只眼睛偷瞄他。 尚哲假装看不见:“咦?恰恰呢?恰恰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 郑嘉言的秘书方琳怒戳手机屏幕,抱怨道:“这些人也太讨厌了,我做过双眼皮关他们什么事啊!这照片上我就露了半张脸好吗,真是躺着也中枪!” 正是午间休息的时候,驰泽顶层的茶水间里,几个女白领抓紧时间聊八卦。 方琳的手机上显示的是尚哲粉丝后援会的贴吧,贴子歪楼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连着十几楼都在讨论整形手术哪家强,这话题的源头就是方琳割出来的双眼皮。 会计小吴嘬了口咖啡:“行了,别纠结你的双眼皮了,快把昨天的事交代清楚,你怎么会碰上尚天王的?” 方琳道:“昨天在东都酒店,郑总要我把修改过的投标书拿给他,我急急忙忙过去,撞到了一个小男孩,材料掉在地上,那孩子不小心撕了一张。当时我慌得不行,都没注意带孩子的那个男的是谁,之后郑总来了,我才看出来是尚哲。” 副总的助理接话:“江湾那块地的投标书?咱们最后不是赶上封标时限了么,也没耽误什么啊,但我看郑总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难道之前为这事跟尚天王吵起来了?” “没有啊,两人从头到尾都心平气和的,尚天王还替他儿子道歉了,再说郑总也不至于跟小孩子计较。不过昨天他心情好像的确不大好,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吧。哎,郑总的心思你别猜,我跟了他三年了我都猜不出来。” “等等,那孩子真是尚哲的?”人事部的小赵惊道。 “可能是吧,郑总好像问了一句,他点头了,而且那孩子跟他长得挺像的。” “啊啊啊!不是吧!我的心碎了!我的男神为什么还没娶我就已经有孩子了,难道以后我只能做后妈了么?” “我觉得吧,小赵,这事真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怎么没跟他合个影啊,拍张照也行啊,我是他的粉丝啊。” “我吓都吓死了好吗,哪有心思合影啊!好在郑总当时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孩子身上,也没怎么训我,所以呢……”说到这里,方琳神秘兮兮地戳了戳手机,“我跟你们说,其实我也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比网上爆出来的那张清晰多了。” “真的?怎么不早说,快给我们看看!” 众人凑到她手机跟前,看到照片上有三个人:尚天王抱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脸上透着一丝惊讶,小男孩手里捏着张碎纸片,大眼睛怯怯地瞄着他们的郑总,而郑总面无表情地盯着尚天王和他怀里的孩子,果然是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方琳给这张照片做着解说:“郑总跟尚天王好像是认识的,他跟这个孩子也有眼神交流,反正当时我觉得好萌啊,就趁他们不注意咔嚓了一张。哎,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总能有个孩子,然后说不定能变得温柔一点,以后加班也会少一点。” “要不要我给你机会,换一个温柔的老板?” 哗啦—— 被议论的主角一出现,八卦党顿时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大家纷纷递给方琳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弃她而去。 方琳可怜地缩着肩膀,不敢抬头跟自己的老板对视。 “跟我来办公室。” 抛下这句话,郑嘉言转身出了茶水间。 方琳哭丧着脸跟在后面,默默算着自己的失业保险大概能拿多少。 好在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看样子老板对她这个勤勤恳恳、尽职尽责的老员工还是有点感情的。 郑嘉言道:“把那张照片发给我,然后从你的手机上彻底删除。” “是。”方琳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即照做。 手机响了一声,郑嘉言接收了照片,又盯着方琳哆哆嗦嗦地删除干净。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是我的秘书,不是狗仔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知、知道了。” “出去。” 方琳浑身冷汗地走出老板办公室,腿软得高跟鞋都踩不稳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郑总这个气场实在吓人,方琳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被训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都说“到此为止”了,郑总自己为什么要留着那张照片? 郑嘉言拉开抽屉,取出来一张黑胶cd。 这张cd上没有任何标注,里面也只有一首demo。 两年前收到这张cd时他很意外,那人特地从美国寄过来,让他做国内第一个听到这首歌的人,郑嘉言怀着复杂的心情单曲循环了很久。 这首歌叫《礼尚往来》,后来经过小幅改动和重新编曲,横扫了当时华语乐坛各大榜单的冠军,是尚哲在美国进修期间发的一首单曲。 许多乐评人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说尚哲在这首歌中表达了全新的人生感悟。 但只有他听得出来,这首歌从头到尾都是对他的嘲讽。 极尽嚣张,极尽轻蔑。 郑嘉言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冷笑了下。 看来那人在国外收获颇丰,有时间专门写首歌来挑衅他,还有时间弄出个孩子来。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5集 尚哲老老实实在家禁足了两天,几乎没跟外界接触,连外卖都没叫。 之前买的食材塞满了冰箱,他想着法儿地做了几顿饭。在美国待了三年,他的厨艺硬是被堂姐给逼出来了,虽不能登大雅之堂,糊弄自己和恰恰的肚皮还是足够的。 周康来的时候,尚哲正在做牛肉粥,一开门,屋里朴素的食物香味连同他身上的熊爸爸围裙就把周康雷倒了。 周康抬眼瞅了瞅,脚跟一转就要往回走:“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尚哲乐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周康又转回来:“我觉得我需要重新考虑你复出的事情,你看看你这样,你看看,”他一边抖着手指着尚哲,一边嫌弃地撇嘴角,“啧啧啧,一点卖相都没有。” 尚哲给他拿了拖鞋,摸着自己的脸说:“不觉得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么。” 周康进门继续骂:“你这个男人味的走向完全错了吧!你现在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奶爸’四个字了!你知道你会丧失多少未婚少女粉丝吗?你知道……” “爸爸,吃肉肉……” 恰恰抱着自己的小碗小勺子摇摇摆摆走过来,仰头看着尚哲,一身浅棕色的熊宝宝睡衣把他的身材衬得更加圆胖,大概是肉粥的香味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嘴唇上一滴亮润的口水眼瞅着就要滴下来。 尚哲蹲下来用口水巾给他擦擦:“恰恰乖,再等等,肉肉还没好。” “哦……”嘴上听话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锅。 尚哲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把他的脑袋转了个方向:“恰恰,叫叔叔。” 恰恰这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个人,他对这个人感到陌生,下意识地往尚哲身后躲了躲,但还是软软地喊了声:“叔叔。” biu! 周康捂着心口倒退一步! 这是啥?这是什么生物?那个黑白分明还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这是犯规啊! 周康结巴道:“你、你好。” 恰恰看他吞口水,以为他也饿了,小手指了指锅:“叔叔,吃肉肉……” biu! 周康的内心防线彻底垮塌,他再也按捺不住,凑到恰恰跟前:“小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叔叔不吃肉肉,叔叔抱抱你好不好?” 尚哲鄙视他:“周总,矜持点好吗?”又见他一脸谄媚地望着恰恰,大发慈悲道,“恰恰,碗给爸爸,让叔叔抱你去饭桌坐坐好,马上开饭了。” 恰恰听话地伸出两条胳膊:“叔叔抱。” 周康心花怒放。 为了增加跟恰恰的互动,明明吃过饭了,周康又厚着脸皮蹭了尚哲一顿牛肉粥。 牛肉粥里除了牛肉碎以外,还加了玉米、小米和胡萝卜,光看颜色就很漂亮,又有葱姜提鲜,饶是向来挑嘴的周康也没提出太多意见来,为此他再度感叹了一遍尚哲的奶爸形象。 恰恰现在已经会用小勺子自己吃饭了,虽然慢了点,还会吃得满手满脸都是,但尚哲一般不会帮他。周康本想献殷勤喂恰恰的,也被尚哲无情地拦下了。 吃过饭,周康一头扎进儿童房要陪恰恰玩玩具,尚哲拎着他的领子进书房:“周总你不觉得自己太自来熟了吗?要么说正事,要么我把你这个变态叔叔轰出去。” 周康一抹脸,瞬间恢复了周扒皮的本色:“为什么!为什么人家都是被偷拍到跟绯闻女友腻歪在一起,你直接跳过这一步把儿子给带出来了?而且,而且这孩子跟你长得也太像了吧,他就没一个地方像他妈妈的么,这样子我完全看不出来他妈妈是谁啊!” 尚哲暗道就是跟他妈妈太像了才会这么像他,外甥像舅舅,他跟尚心小时候经常被人当做双胞胎姐弟,他带这孩子出门,说不是亲生父子都没人信。 “还以为你真是火眼金睛呢,原来不过如此。”尚哲呛声。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是不是倪真真?是不是她?你出国前跟她闹绯闻的吧,她后来好像说是去意大利学习了,我就觉得有点蹊跷,哼哼,我看恰恰的手指头就像她!” “不是她!”手指头像什么的也太牵强了吧,尚哲哭笑不得,“你也别瞎猜了,我实话告诉你,他妈妈已经去世了,逝者已矣,我不会公开她是谁,也请公司不要再追究了。” “去世了?真的?” “真的。” “你跟她结婚没有?” “没有。” “……”尽管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但周康摸摸良心,还是止住了追问,“节哀顺变。” “嗯。” “这么说来,你算是个鳏夫了?”周康摸着下巴道,“年轻帅气的鳏夫,一个人照顾这么可爱的儿子,咳,其实你也不是不可以另辟蹊径。” “谢谢您了,我没有另辟蹊径的打算。” “不是啊,你听我说,最近有个亲子综艺节目叫《老爸gogogo》,很火的,你要是参加了,保证人气蹭蹭上涨,而且恰恰这么可爱的,上节目绝对能萌杀一大票,就是小宝贝年纪小了点,可以等到下一季……” “周总,”尚哲打断他的脑补,“这么跟你说吧,我不打算利用恰恰给自己做宣传,也不想把恰恰暴露在公众的眼皮底下,这次的报道是一个意外,我会公开承认与恰恰的亲子关系,但不会透露关于恰恰和他母亲的任何讯息。” “你这样公司的压力会很大。” “银盛可以慎重考虑要不要继续签我,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但这一点我决不让步。” 现在的舆论攻势太凶残,他只能尽全力不让恰恰的身世曝光。国内的环境没有国外开放,真要被刨根究底,他的家人都会不得安宁,心姐的性向会被扒出来,人工受孕的事也瞒不住,恰恰还这么小,对他的成长很不利。 周康叹了口气:“行了,我明白了。该考虑的公司早就考虑到了,今天我就是来接你去公司走一趟的,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顺便参加一个考试。” 尚哲喝水的手一抖:“考试?” “嗯,算是入职考试吧,公司新出的制度,不管什么岗位,凡进必考。” “之前没跟我说过啊,我都没复习。” “不用复习,都是基础题,及格就行了。” “哦,那我们这就走吗?我要先把恰恰送到我爸那边去,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可以啊,送小宝贝到月亮上去都没有问题。”周康一秒变痴汉。 多跟小宝贝近距离接触,方便他回去进一步排查跟尚哲有过交集的圈内圈外的女人们,重点关注一下已故的。 恰恰到了爷爷家,知道爸爸要走,就不大愿意待,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还抱着尚哲脖子哭嚎了几声,最后好不容易哄好了,抽抽搭搭地被谭姨抱进了房间。 尚哲看着心疼得不行,可他不能不工作在家坐吃山空吧,把孩子丢给他父亲和谭姨也不是长久之策,这个问题总要解决的。 安顿好恰恰,尚哲坐周康的车去了银盛,进大楼后他发现,真的是物是人非。中高层的管理人员倒还好,那些行色匆忙的艺人和员工,他能叫出名字来的没几个了。 “劳烦你一个副总来接我,看来我面子还是挺大的。”尚哲自恋地说。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趁机看看小宝贝而已。”周康按下电梯楼层。 被这里紧张的工作气氛所感染,尚哲体内的斗志也蠢蠢欲动:“以后工作忙起来,我想给恰恰找个看护的阿姨。” 周康道:“这个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 “你还有这门路?” “公司里未婚有子的艺人又不是你一个,这种事情处理多了自然就有门路了。”周康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抄了个号码给他,“呐,有需要就打这个电话,做事利索口风紧,照顾孩子很有一手,保证把小宝贝养得棒棒的。” “好吧,谢了。” 出了电梯,周康一进办公室就没了人形,呈烂泥状瘫坐在高档皮椅上。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大学毕业后就被父亲安排到银盛工作,他父亲是银盛的大股东,没几年就硬是把他拉扯上来,自己心安理得地退居幕后了。周康也算争气,他能力不错,负责的艺人或项目给公司带来的收益也不少,要不这个副总的位置也坐不稳。 周康和尚哲私底下关系挺好,但工作上他并没给尚哲多少特殊照顾,他是这么解释的:一来尚哲不需要,二来他不想被人说成是会潜规则的上司。 关于第二点,实际上公司里是传过他和尚哲的流言蜚语的,不过可能是他170的身高问题,传出的潜规则版本中他居然是受,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从那以后,他很少在人前给尚哲好脸色看,有时还会故意颐指气使,也正因为这样,尚哲才会给他备注“周扒皮”。 周康按了内线电话,跟秘书说了句:“让王惠过来。” 尚哲问:“王惠是谁?” “你的新助理。” “哦,我的经纪人安排好了吗?” “人选定了,不过还要过几天才能到位。” “能先告诉我是谁吗?是新人?” 周康邪魅一笑:“不是新人,你认识的,丁旗。” 尚哲抽抽眼角:“……你还真是对我关爱有加啊。” 虽然没直接接触过,但他刚入行就听过丁旗的大名,这人带出来的艺人风格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都成了公司的摇钱树。 只是据说他的性格上有点…… 其实尚哲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至少从某种意义上说明,公司还是很重视他这次复出的。 “他刚带出来一个小鲜肉,这段时间正是忙的时候,不过他说会尽快做好交接,之后就来调|教……哦不是,就来协助你。” “你刚刚是说了‘调|教’这个词吧。” “这是他的原话。” “做好交接……他只带我一个?” “嗯,说是想歇歇,又说你这样的傻逼一个就够他烦的,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的原话不用全都转述给我好吗。” 咚咚咚。 “周总您好,我是王惠。” “请进。” 尚哲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走了进来,感觉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妹,不是顶漂亮那种,但是看着很顺眼。 再一回头,刚才烂泥一样的某人已经正襟危坐,端起了成熟领导的架子:“小惠啊,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尚哲,以后你就是他的助理。” “好的!”王惠精神饱满地与尚哲打招呼,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尚哥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您的所有专辑我都收藏了,我特别喜欢您那首《礼尚往来》,能做您的助理我感到万分荣幸!您叫我小惠就好,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啊,谢谢,不用说敬语,不用鞠躬……”尚哲有些羞涩。 “这样啊,我知道了。”王惠仔细观察他几眼,脸上的表情一收,瞬间换了种语调,“对了,那边新晋工作人员的考试要开始了,还有五分钟。我跟周总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你自己过去吧,考场在24楼3号小教室。快点,别磨蹭了,他们不会等你一个的!” 尚哲就这样被粗暴地推出了周康办公室,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一秒和后一秒的小惠是同一个人?他怎么感觉自己的助理突然被心姐附体了? 门内,周康大致交待了几句工作上的事,然后点评道:“小惠啊,你精神分裂的症状果然还是有点吓人啊。” 王惠收拾好文件资料,甜甜一笑:“助理也分恭维型和鞭策型的,从刚才的测试来看,尚哥明显就是那种更适合鞭策型的人啊。” 去考场的途中,尚哲略感紧张,但还是有点信心的。 不管怎么说,他在美国不是白待了三年,该学的都有好好地学。什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什么斯特拉学派表演技法,什么情绪记忆……这些理论知识他都已经熟练掌握,而且周康也说这个考试很基础,不会很难,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考场中,与尚哲一起参加考试的大约有二十人,有些是艺人,有些是一般工作人员。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相当惹眼的青年,一身亮色的时尚休闲装,栗色的自然卷头发很是张扬,五官立体而精致。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冷淡地移开。 应该是个新晋的艺人吧,啧,帅得有点拽嘛。 尚哲也没多想,拿到卷子,他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微笑凝固了。 第6集 旁边的人都在奋笔疾书,而尚哲此刻只能感叹自己太天真。 所有人一起混着考,当然不会考专业性太强的东西,他的理解方向完全错了啊! 也不能怪周康和小惠没跟他说清楚,这些考点严格来讲也算是常识,可是他在国外待了三年,又没在这些内容的学习上下过功夫,所以这会儿只能对着白卷干瞪眼了。 第一题:用24个字概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后面是12条空格线。 爱国?诚信?和谐?民主? 这几个应该是吧,还有什么来着? 第二题:中国社会的变革有不同于他国的特殊性,总体来看,这种特殊性可以形象地比喻为“火车加速转弯”,此所谓“加速”是指什么? 加速是指什么?踩油门吗?! 尚哲绝望地挠头。 太不人性化了,选择题那么少,填空题和问答题那么多,这要人怎么蒙答案? 公共基础题而已,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一个小时后…… 尚哲没有交白卷,不过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填了的空加上瞎蒙的题,加起来的分数还不到55。他的内心在哀嚎,但是走出考场的时候依然神情自若。 栗色卷毛与他擦肩而过,那唇角单边勾起一个嗤笑。 刚刚监考来收卷时,尚哲的卷子不小心飘到了地上,是栗色卷毛帮他捡了起来。大概是看到了那大片的空白和惨不忍睹的常识错误,这个新晋艺人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轻蔑。 就你会笑么? 尚哲故意走到他身边,同样勾起单边唇角给了他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痞气多过嘲讽,率性而不阴沉。 栗色卷毛愣了愣,没给回应,黑着脸走了。 尚哲步履如风地闯进周康办公室,抬手就要掀他的桌子,周康淡淡敲了两下:“乌纹木的,掀得动你就掀。” 尚哲:“=皿=……”没掀动。 周康哼了声:“怎么,别告诉我这种考试你都过不了?” 尚哲抓狂:“你好歹给我点心理准备好吗!为什么现在进公司要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我只是想安静地做一个演员而已!” 周康摊手:“你问广电总局咯,他们出的卷子,你跟我吼有什么用。” 尚哲:“……” “话说回来,你真不打算唱歌了?” “不是不唱了,只不过我还是想把重心放在演戏上,怎么说我也是表演系出身,一开始走岔了路,现在岔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没见过你这么犟的。你现在在歌坛怎么说也算个小天王,非要转型到影视圈,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演技,哎,说你你还不听。” “所以我才出国再造去了啊。我不是创作型歌手,也没有多热爱音乐喜欢唱歌,当初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条路,公司把我当偶像捧捧还行,真要一直走下去,长远不了的。” 周康道:“你要愿意一直走下去,未必没有突破,你看你在美国时发的那首《礼尚往来》,自己不就参与创作的吗,说明你真的有唱歌的天赋。” 尚哲摇头:“不不,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曲子是国外一个朋友作的,我自己就瞎填了个词,最后还被大家误解了本意……算了,不提也罢。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唱下去没意思了,我还是想演戏,从小就这么个追求。” 周康无奈了:“行吧,随你,不过你要做好被打击的准备,歌手转演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当年黑你演技的那些人可都卯着劲准备接着黑你呢。” “放心,我就是回来给他们啪啪啪的!” “……等等,给他们什么?” “给他们大耳刮子啊。” “你这个拟声词的用法不太对。” “是你落伍了,网上大家都这么用。哎?小惠呢?” “去提你的工作用车了。”周康决定不给他解释了。 “哦。” 尚哲手机响了,接起来就听到王惠的祈使句:“尚哥!下楼!送你回家!” “好的好的,马上下来!先去接我儿子!” “这还用你说?!” “……” 他越来越觉得小惠像心姐了,说好的温柔可人的小粉丝小助理呢! 郑嘉言签着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上次那个影视投资计划怎么说了?” 话题跳跃太快,方琳没反应过来:“什么?” 郑嘉言放下钢笔,皱眉看她:“就是明年集团的影视投资计划,我记得上周开会的时候传阅过,把那个文件找来给我。” 方琳到底是第一秘书,立刻从大脑中调取出关于那个计划书的信息:“郑总,那份计划当时被您打回票了,目前还在投资部进一步修订,对银盛、大齐和博瑞斯特三家公司的投资数额好像还有争议。” “先把计划草案拿来给我看看,这么长时间还敲定不了,他们市场调研是怎么做的!” “是,我马上联络投资部。” 方琳给投资部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怎么郑总突然惦记起这一茬了,影视投资计划这种事,他以前不是很关心的。 计划书很快送到了郑嘉言手上,投资部主任脑门上挂着汗,战战兢兢地听旨。 郑嘉言看完后说:“这三家娱乐公司跟我们长期合作,每年的市场份额变化都很大,不能拿往年的数据作参照。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个市场调研不行,你们改了这么久就改出来这么个狗屁不通的东西?跟市场部再去重跑一次,把明年的投资项目一个个摸清楚!” “是,是!”投资部主任点头如捣蒜。 “先去准备银盛的相关材料,近期我会去趟银盛,先把一家敲定下来。” “明白了,郑总。”投资部主任含泪领旨。他也想不通,今年老板怎么对这项投资这么上心,居然还要亲自把关。 数日后,尚哲的经纪人到位了,不过他还是没能正式签约,因为他的入职考试挂了,要先补考。丁旗作为他的经纪人,对他这种还没起跑就撞墙的行为给了三个字的评价—— “弱爆了。” 尚哲无力反驳。 不管怎样,尚哲要先做好入职的准备,丁旗损他归损他,实际上已经着手给他联系工作了。尚哲也联系了周康给他推荐的那个“做事利索口风紧,照顾孩子很有一手”的保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不是一位“阿姨”,而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尚哲觉得这个不大靠谱。 “你这是偏见,男的怎么就不能当保姆了,我告诉你,小孙在业内的口碑是很好的,前年郭舒雅秘密产子之后,孩子就是他照顾的,一点风声都没露。而且,给你请个漂亮的女保姆回来,万一再闹出什么绯闻,我怎么给你收场。”周康在电话里说。 “所以我说要‘阿姨’啊!”尚哲奋力申诉。 “你不懂,年纪大的阿姨反应不够机敏,要是遇上粉丝记者堵截,你能指望一个大妈抱着小宝贝杀出重围吗?不能吧,小孙就能做到。” “话是这么说……可是男的也会很奇怪吧!现在粉丝的脑补能力很强大的!” “呵呵,小孙那样出尘的男子,料想粉丝们也脑补不出你跟他什么画面来,你就放心吧。”周康看了眼时间,“小孙应该差不多要到你家了,你就让他先带一天小宝贝,自己再掂量掂量就是。对了,晚上你记得来赴约,小惠来接你。” “不是,他要是趁我不在把恰恰拐跑了怎么办!” “这个人我认识,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你不会把他身份证扣下来啊,傻逼!” “哦哦,对。” 不久小孙就来了,尚哲一开门就明白了周康话中真意。确实,这种吨位和长相的男子,绝对不是他的菜,应该也不会成为粉丝们的脑补对象。 小孙个头不高,小眼睛,大圆脸,目测体重180左右,看着是个灵活的胖子。说话乐呵呵的,像个大男孩儿,挺喜庆也挺憨厚,关键他很合小孩子的眼缘,恰恰看见他一点也不怕,能有这种亲和力也是蛮神奇的。 尚哲在家里观察了一天,发现小孙跟恰恰相处得很愉快,恰恰说话还不太顺溜,但他几乎能跟恰恰无障碍交流,一些益智类的玩具和游戏他也很会激发恰恰的兴趣,恰恰还主动把自己最喜欢的小羊布偶给他玩,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小伙伴。 不仅如此,他打扫房间也很利落,以往恰恰经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吃的玩的洒一地,有他在,好像家里什么时候看着都挺整洁的,总之人倒是真不赖,很有经验的样子,周康果然不是随便找个什么人来搪塞他的。 这么一来尚哲稍稍有些放心了,晚上他跟小孙打了招呼,说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情况。小孙也是个实在的,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身份证给了尚哲,说等他回来再还他。 尚哲拿了他的身份证,同时收到小惠的短信:速度下楼! “迷途”是家高档娱乐会所,吃饭唱歌酒吧运动洗浴,应有尽有。纯粹的休闲自然是没问题,如果想玩点不同寻常的,这里也能提供。 作为a市最大的钱权交易聚集地,“迷途”算是这一片商界人士比较中意的地方。 小惠报了包间号,侍者直接把他们带上了楼,尚哲立着领子遮脸,抱怨道:“我可是为人父的人了,你们别把我往泥潭里推啊。” 小惠翻了个白眼:“想什么美事呢。” 两人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可偏偏就是巧,郑嘉言从台球室出来,一斜眼就看到尚哲鬼鬼祟祟跟个女人进了电梯。 他眼睛眯了眯,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钱老板,你这楼上是干什么的?” 虽说打台球被这人虐成了狗,但刚谈成了笔生意,“迷途”的老板心情大好,闻言了然道:“干什么都可以的,郑总您是想……” 郑嘉言冷笑:“我想查个房。” 第7集 今晚一聚,只有四个人,他们也没干别的,刚刚好凑一桌麻将,包间里麻将机已经自动码好了长城,周康和丁旗好整以暇地嗑着瓜子,就等尚哲和小惠上桌。 如此纯洁地谈事情,主要还是考虑到尚哲的奶爸身份,总不能让他一身酒气艳香地回去带孩子,何况都是自家公司的,犯不着来声色犬马那一套。 “哎玩这个好,”尚哲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口,掷了骰子,“我占庄,开始吧开始吧。” 周康唧唧歪歪:“我们这样会不会太low了?来迷途嗑瓜子打麻将,连个陪酒小姐都没叫,简直是浪费青春!” 尚哲娴熟地摸牌打牌:“喝酒伤身,泡妞伤肾,你就当是净化心灵吧。” 丁旗坐他下家,出口就损了他一句:“打牌伤脑,我还怕把你打成脑残了,害你入职考试补考又过不了。” 尚哲:“……” 丁旗的毒舌在整个银盛闻名遐迩,要么不开口,开口必戳人要害,尚哲之前见他就领教过了,于是嘴上喊他一声“丁哥”,手机备注上标的是“多大仇”。 搓麻将搓到兴起,尚哲有感而发哼起了歌。 他知道这把周康要万字,故意唱道:“没~那么简单,就能等到~你要的八万~” 周康差点把牌扔他脑袋上:“尚哲你欠揍是吧!” 尚哲就贱贱地笑。 小惠催着:“别吵!出牌!老娘我预感要胡了!” 丁旗是唯一还记得正事的:“尚哲,你转演员,想好走什么路线了么?” 尚哲自信满满:“想好了,实力派路线!” “嘁。”丁旗再度捅刀,“我还以为你要走逗比派路线,一回来就把私生子的新闻捅到头条上去,我觉得捧你儿子都比捧你简单。” “……”尚哲登时蔫了,喂给丁旗一张好牌,“恳请丁哥口下留情。” “碰。”丁旗收了他的牌,继续捅,“我打听过,当年你去试镜,郝野陪你去,结果他让导演给看上了,现在成了一线男演员,去年还入围影帝提名,你呢?你到现在还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要我说,你就是没有当演员的命。” “哎,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尚哲倒是看得开,“不是经常有某某陪某某某去比赛,去参赛的没选上,作陪的被选上了么?还有闺蜜陪着女孩儿去相亲,结果人家帅哥跟闺蜜看对眼了之类的……所以说,下回我要去试镜的话,就特地去给别人当陪衬,说不定就能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丁旗冷哼一声,“你后来是在公司实习的时候被挖出来唱歌的吧,看来你运气还不错。” 周康打出一张牌,插了句嘴:“那时候原本是想弄个组合的,尚哲也被放在里面,公司还拿了首歌让他们试唱,结果因为公司内部一些问题,组合的事就告吹了。制作人听了试唱的demo,挺中意尚哲的,说他外形好,音乐底子也不错,就把他给捧出来了。” 丁旗摸到一张八万,故意在周康面前晃了一圈,然后打出一张四条:“认清现实吧,上天给了你唱歌的天赋,没给你演戏的天赋。” 周康:“……” 尚哲:“不不不,其实上天很爱我的,他给我开了两棵天赋树,只不过我一开始加错点了。现在开新的资料片了,我也升级了,可以给另一棵天赋树加点了。” 丁旗:“呵呵,可惜这部新的资料片叫《未婚有子》,你这棵新的天赋树也跟影帝搭上边,加的都是奶爸的点。” 尚哲:“……” 周康开始放弃手上的万字:“哎,丁旗,你也别太打击他了,他现在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啊,感觉一条路走不下去了,就换一条路嘛。” 旁边小惠忽然唱道:“没~那么简单,换成五条,别的~全不看~” 周康怒了:“你们他妈的是不是看我牌了!” 小惠道:“能不能转型成功,关键要看尚哥你演技修炼得怎么样了。我问过你以前的经纪人,他说你当初获得最受欢迎男歌手之后就想转去演戏的,但是试水的结果非常惨烈。” “有多惨烈?”丁旗问。 “一个简单的回眸一笑都ng了38遍,导演差点跟他拼命,那片子叫什么来着,对,《纨绔十三郎》。” 丁旗挑眉:“他演主角?” 小惠道:“是啊,民国剧,他演十三郎,硬生生把一个纨绔子弟演成了面瘫。而且那部剧本身也不是很对大众胃口,男主角不讨喜,还没姨太太的戏出彩,总之他后来给批得体无完肤,啧啧,教科书一般转型失败的案例。” “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我只是想做个好演员。”尚哲用《无间道》中刘德华的眼神,深情地打出一张南风。 “胡了!”小惠惊喜地说。 尚哲:“……” 周康:“……” 丁旗推推眼镜,不死心地摸了下一张牌:“既然你铁了心要走这条路,那就别怪我调|教得狠了……妈的!自摸对对胡!就比小惠晚一步,谁让你打南风的!” 这局打到一半,尚哲输得就剩十几块钱,周康比他还惨,一毛钱都没了,两人都嚷着要中场休息。周康去卫生间解大手,尚哲正好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就出去接个电话。 “喂你好?哦小孙啊,不,我不在外面过夜……”外面有些吵,尚哲看走廊尽头有个小露台,边说边往那边走,“恰恰怎么了吗?” 露台的确安静很多,尚哲靠在栏杆上,哭笑不得地听小孙讲恰恰不肯乖乖洗澡的事:“嗯,我知道了,他可能还不习惯不熟悉的人给他洗澡。” “没关系,你先哄他睡吧,可以给他讲故事,故事书在我床头,里面有书签。” “就让他睡我床上就行,我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嗯,不会很晚的,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尚哲想着要不要提前回家,一转身就被人揪住了领子,他本能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可撞进那人眼里的瞬间,因为太过惊讶又松了劲,结果就失了反抗的先机,被硬生生从露台拖到了同一层楼的另一个包间里。 “你干什么!”尚哲回过神来,甩开这人的手。 “来找你叙叙旧。”郑嘉言面色不善,反锁了包间的门。 尚哲斜睨着他,看他脱下西装外套,扯松领带,温文尔雅地把袖扣解开,忽然觉得呼吸不畅:“郑嘉言你……” 郑嘉言挑眉。 他有张英俊而严肃的面孔,眉峰如刀,眼睛的轮廓刚毅深邃,平时衣冠楚楚,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内敛的,而此时的模样无疑要粗犷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尚哲所熟悉的性感。 尚哲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你……你是要揍我,还是要上我?” 郑嘉言冷笑一声,朝他走近,尚哲膝弯被沙发挡了一下,腿一软坐了下去。 郑嘉言弯腰俯视他:“我说了,就是找你叙叙旧。牵扯到我们俩的旧事,你觉得我是应该揍你,还是应该上你?” “呵呵。”尚哲大窘,硬生生转移话题,“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你,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还没到这一步。” “……”什么叫还没到这一步?他还真有这打算? “这次是凑巧,不过就算今天没遇到你,过几天我们也会见面。”郑嘉言坐到他身边。 “见什么面?”两人靠得很近,尚哲感受到他鼻息中浅淡的酒气,觉得自己也被熏得脸热。时隔三年,这人对他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包括他的外表、身材、气势,或是某方面的技术,“……你离我远点。” 郑嘉言当然不会听他的话,目光有如实质般在他脸上刮过,他没回答尚哲的问题,而是开始发难:“毫无预兆地出国,专门发了首挑衅我的单曲,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这三件事,你准备先解释哪一件?” 尚哲提了提气:“这三件事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们三年前就结束了。” 郑嘉言皱眉:“结束?我什么时候说过结束。” 尚哲怒道:“我单方面结束的不行吗!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不行吗!” 郑嘉言骤然变了脸色,揪住他的衣领:“你出国前就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那孩子的母亲是谁?什么叫单方面结束?你这是出轨!” 尚哲忍无可忍:“卧槽关你什么事啊!出轨?郑总这个词用得实在搞笑,我们当时是炮|友吧,没听过炮|友之间还有出轨这一说的!” “我事先警告过你,尚哲!” “警告个蛋!你神经病!” 尚哲气得眼圈发红,他承认,三年前他们两人的相处很刺激也很合拍,甚至他自己都一度沉迷,差点以为这段感情能长久地维持下去,但事实证明,他们仍然只是炮|友。 他们不会在那段关系中为自己、为对方的未来考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寻求身体和精神的满足感而进行的交易,是他们事先就定义好的一次次“礼尚往来”。 在外他们都掩饰得很好,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人之间是这样的。但这段关系终究是要结束的,尚哲借自己出国进修先迈出了这一步,现在看来,是要遭到这个男人的报复了。 “只许你甩别人不许别人甩你?”尚哲反扯着郑嘉言的手腕,歇斯底里道,“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你装什么高冷男神!” “你住口!”郑嘉言的理智也快要绷断了,“你一走三年,回来还带个孩子,你还有理了!你真以为自己能若无其事地复出娱乐圈?你真以为你能藏得住那个孩子的身世丑闻?我倒要查个清楚,看看他母亲是有多见不得人!” “我不欠你什么,郑嘉言!”尚哲盛怒之下揍了他一拳。 郑嘉言踉跄后退,茶几上的杂物被撞翻在地。 “我告诉你,恰恰的身上不存在什么丑闻,他的母亲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这叫*,不叫见不得人!你要是敢对恰恰造成任何伤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尚哲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襟,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他也想离开得更从容一些,但心里的慌乱已经让他坚持不下去了。跟郑嘉言的梁子大概是彻底结下了,说实话,他怕这人的报复,可更令他烦恼的是郑嘉言的态度。 如果只是要报复,郑嘉言大可不必来质问他这些,直接下手黑他就好了,凭这人在商界的人脉和地位,要整垮他一个小明星实在很简单。然而今天这样的纠缠,是尚哲始料不及的,也是他难以理解的。 三年前那种混乱不清的关系,到现在还不算结束吗? 闹到这个地步,又有什么意思? 第8集 郑嘉言靠坐在沙发上,衣领凌乱,嘴角有些破皮红肿。 两副扑克牌散落在茶几和地面上,一张大鬼正面朝上,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他默默坐了一会儿,倒了杯酒喝,然后冷静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孔云鹏,我在迷途。” “郑嘉言,我在值班。” “我被揍了,来接。”说完这句郑嘉言直接挂断,微信发了个房间号给孔云鹏,完全不管那边难以置信的追问和想看好戏的热情。 孔云鹏火速回了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外加一个贱笑的表情,身上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兴冲冲地赶到案发现场。推开门,他看到郑嘉言正在收拾两副扑克牌——不是简单地归拢到一起,而是按照花色和大小码出整整齐齐的两副牌。 孔云鹏感慨:“不愧是处女座。” 郑嘉言起身穿上外套:“麻烦你了。” 孔云鹏看看他:“你哪儿被揍了?” 郑嘉言侧过脸。 孔云鹏就着灯光看半天,失望道:“就嘴角这么点?这叫被揍了?你逗我呢,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跟人亲破的。你让我堂堂外科副主任医师,来给你治创可贴就能治的病?” “没让你治,把我送回家就行。” “得,我又成司机了。你司机呢?” “让他先回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子敢揍你,挺能耐啊!你不是练过散打么,当年在美国连黑帮都掀得动,这次怎么……等等,你不会把人家整咽气了吧,弃尸了?” “我碰上尚哲了。”郑嘉言打断他的啰嗦。 “尚哲?你那个老相好?”孔云鹏暧昧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舍不得还手啊。” “……” “我就知道!哈哈,听说他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事。” “你走不走?” “别不耐烦嘛,走走走,路上说。” 这一路上孔云鹏的嘴就没停过:“你说你们瞎闹什么?炮|友而已,好聚好散不好吗?你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个人,只是因为他不告而别吧,然后又三番两次挑衅你,你觉得你的尊严被践踏了,小说里霸道总裁都有这毛病,就喜欢跟践踏自己尊严的女主角搞暧昧。” 郑嘉言瞥他一眼,打开车载音乐播放器,里面突然炸响出重金属摇滚,他疲倦的神经有些不堪重负,只得再切换到广播电台。 电台的夜间节目相对舒缓,所以依然遮盖不了孔云鹏的聒噪:“不过你这情况好像还不太一样,人家霸道总裁是被挑起了兴趣然后跟女主角玩爱情游戏,你这更像是老婆出轨之后妒火中烧的怨夫啊,老婆还是个男的……” 郑嘉言道:“你也认为他是出轨吧?” “哎?”孔云鹏愣了下,怎么感觉重点抓得不太对? “他单方面违约,就应该负全责,难道不是么?” “这个,怎么说呢……你对*关系的要求会不会太苛刻了,说真的,就算他勾搭上了别人又怎样?你也不过是潜了他而已吧,他又不真是你老婆,至于吗?” “我跟他上过很多次床。”郑嘉言淡淡地说。 “……”孔云鹏一时跟不上这个谈话节奏,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暂时放下了假正经,挤着眼问他,“很多次是多少次?” “数不清。” “咳咳,你这是几个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不是纯粹的*关系,纯粹的*关系维持不了那么久。” 你是用持久度来划分的吗! 孔云鹏把内心吐槽憋了下去:“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嘉言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无论什么关系,我都要求忠诚,到双方确认一刀两断为止。一次性的*关系就是一次性的两不相欠,我跟他之间要复杂得多。” “就是你自己也理不清嘛。”孔云鹏道,“所以说,你就是太苛刻了,跟你在一起的人得有多累啊,你就是个控制狂。” “……随你怎么说。” 郑嘉言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他不会真的对那个孩子下手,但他需要知道尚哲出国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理清自己想要做什么,所以才安排了去银盛的计划。 孔云鹏又说了什么郑嘉言没在听,电台主持人接了两个听众来电,发了些小奖品,开始插播歌曲。大提琴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孔云鹏忽然闭嘴了,小眼神往郑嘉言脸上瞟呀瞟。 郑嘉言看见了,没理他。 尚哲微微低沉的嗓音通过电波在车内回荡,正是那首《礼尚往来》。 哪一段感情没有起|点 哪一个起|点不是你情我愿 我想要的却是歌颂分别 歌颂永远追不回的时间…… 铛铛铛铛铛!大陆通车载导航仪,您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友!有了大陆通车载导航仪,无论到哪里,只要啪叽一按…… 啪叽。 郑嘉言关了截断歌曲的电台广告,孔云鹏瞪着前面的红灯不敢说话。 车里终于安静了。 郑嘉言一手撑着额头,嘴角勾了勾,眼里映着路上晕黄的灯光。 结束了吗?这三年来,他也想过他们之间是不是结束了。 尚哲没跟他说一句话就走了,自然是结束了的信号。 如果尚哲当初没有走,他们那样的关系大概也不会维持到今天。也许现在再去强求很不合时宜,可这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孔云鹏终于还是不甘寂寞地开口了:“他……那个……这首歌唱得真挺好的哈。” 郑嘉言道:“这个版本不是他唱得最好的。” “哎?还有别的版本?” “嗯。” 见郑嘉言嗯完就没有下文了,孔云鹏说:“话说自尚哲之后,这几年你好像都没花心思捧过什么新人了?哦不,有一个。” 有个捧到一半不管了的,叫何什么杰,出道的时候翻唱了一首尚哲的歌,人长得秀气,嗓子也还不错,郑嘉言帮他打点了几下。不过他在歌坛刚有点要红的苗头,新专辑还没发,尚哲那首《礼尚往来》就杀回来了。 那人似乎还想翻唱这首,借这首歌的名气趁势推出自己的新专辑,结果也不知哪儿触了霉头,突然被一掊土给埋了个没顶。 “何志杰。”郑嘉言接了话茬,“他太不自量力。” 那人嗓音的质感有些像尚哲,甚至先天条件可能比尚哲还要好些,他也正是以此为优势出道的,在一次酒会上,他的经纪人把他引荐给了郑嘉言。 当时尚哲出国快一年了,郑嘉言看何志杰还算听话,就推了他一把。可是这人在发新专辑前要翻唱尚哲的《礼尚往来》,显然是想要踩着尚哲上位,这就触了郑嘉言的底线。 更何况…… 尚哲送他那首《礼尚往来》的demo时,正是他开始捧何志杰后不久。 再加上那张黑胶cd中附赠的内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报复,特别幼稚,特别傻气,但郑嘉言收到这份“礼物”时,几乎有种病态的满足。 ——尚哲那股别扭的醋劲正合他的口味。 郑嘉言始终觉得“私生子”的事情有蹊跷,他不相信尚哲在对他怀着满腔愤怒的时候,在倾尽心力创作这首报复单曲的时候,还能跟莫名其妙的女人弄出个孩子来。 所以,他想通了,他们之间的“礼尚往来”还远远没有结束。 郑嘉言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这是他从那堆散落的纸牌的中拣出来的,应该是尚哲在揍他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一张身份证。 “哎?这是谁的身份证?你老相好的?”孔云鹏斜着眼睛看。 郑嘉言把卡片在他眼前晃了晃,光线太暗,孔云鹏就看到个照片,顿时吓得差点撞上护栏:“卧槽这胖子是谁?别告诉我是尚哲啊!难道他是整容的!” “这人叫孙辉。” “孙辉是谁?” “不认识。” “……我说,不认识人家你笑那么猥琐干什么,你口味会不会太重了点?” 话分两头,尚哲慌慌张张跑回自己的包间,等得不耐烦的三个人同时开骂。 周康:“什么人啊聊这么久!” 小惠:“尚哥,你去哪儿接电话了,到处都没找到你……” 丁旗:“讲个电话这么慢,你嘴巴跟周康一样便秘么。” 躺枪的周康不开心了:“关我什么事啊!” 尚哲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家里孩子哭闹,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这顿记我账上,下次再请你们吃饭!小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家,抱歉抱歉!” 说完急忙去服务台结账,撒腿溜了。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是傻的,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堂堂尚小天王不会慌乱成这副德性。 小惠哀叹:“可惜了我今晚的好手气呀。” 周康也是各种不甘:“啧啧,我还等着翻盘呢。” 丁旗擦了擦眼镜:“算了,各回各家吧,回头我调查一下。这家伙还真不让人省心,我倒要看看,他瞒了我这个经纪人多少事。” …… 尚哲打车回到家,恰恰已经睡了,小小的一团窝在被子里,嘴巴嘟嘟着,看起来睡前没等到他回来,有点委屈。 尚哲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小孙端着ipad戴着耳机在床边看电影,见他回来了,就要起身告辞。 尚哲拦下他:“你做得很好,周总也大力推荐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签合同吧。” 小孙很高兴:“好的,谢谢尚哥信任!” 两人签好合同,尚哲想到要把身份证还给小孙,在身上掏了半天,愣是没找到。 小孙:“……” 尚哲:“那个……我……” 小孙:“=口=” 人家好心好意给他带孩子,他居然把人家的身份证弄丢了!而且他完全没印象是丢哪儿了!尚哲无地自容,急得差点就给小孙跪下了。 正想着打电话让周康他们在包间里帮他找一下,就看到一条邮件提醒。 顺手点开,邮件中是两张照片—— 小孙身份证的正面和反面。 邮件正文:你丢的? 邮件来源:郑坑坑。 第9集 因为身份证没失踪,小孙松了口气,也不打算去补办了。 尚哲作为肇事者,自然要负起拿回身份证的责任,他硬着头皮回复了那邮件一句:是我朋友的,请代为保管。 之后犹豫了好几天,他还是没敢主动联系郑嘉言,以至于每次看到小孙心里都愧疚得不行,嘴上扯着过两天就去给他拿回来,行动上却一直处于龟缩状态。 在尴尬和迟疑中,尚哲决定先把重心放在入职考试上。 近来广电的招数越来越奇葩,新立了规矩,说净化娱乐圈要从思想根源抓起,还专门办过什么职业道德和公共基础培训班。对这种考试也抓的很严,会派专门的人出卷和监考,禁止泄题作弊之类的事情发生,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距离补考还有一周,尚哲被丁旗叫到银盛,但丁旗正在给他谈一个广告,压根没空见他,只让小惠给了他一张索引,让他自己去图书室找复习资料。 复习资料是一本教材和一本习题册,汇编了时下政治理论的热门考点,尚哲拿了一套复习资料在手上,然后晃悠着去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反正也没人管他,难得来一趟图书室,多待会儿也无妨。 在电影艺术相关的那几个书柜附近,尚哲无意中抽出一本书,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本书叫做《中国近代表演艺术家》,不是什么高深的书籍,里面的内容就是介绍了几位比较有影响力的演员,时间跨度比较长,从当年的样板戏演员到近几年的影帝影后,大致介绍了人物生平,还有他们各自的表演特点。 但是这本书的封面是尚哲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侧面,她穿着保守而华美的衣裙,容貌清丽,长发挽成当时流行的发髻,额前的刘海向内吹卷。面部的特写最是引人注意,她微微昂首,嘴唇是上翘的弧度,梨涡若隐若现,然而她近乎失神的眼瞳中却晕着一层水光。 这是曾经很著名的一张黑白剧照,是女主角在全剧的最后一个镜头。 当时人们对于这个表情有着很大的争议,因为她用仅仅一瞬的时间,将幸福来临与心灰意冷的结局同时呈现在了观众的眼前。 尚哲很爱这个女人,他崇拜她的演技,也向往她的人生。 她叫王素霖,是他的母亲。 他翻开这本书,找到了介绍母亲的那一章节,有一段描述是他母亲的访谈。 王素霖说,相比于“表现主义”,她是更加适合“直觉主义”的人,“表现主义”的演员观察和模仿的能力都很强,能从客观效果中寻找角色的表现方式,她在这方面始终做得不太好,有时甚至会弄得不伦不类。所以,在从事演员这一职业的数年后,她开始尝试着通过自己对角色的认同以及对角色行为的挖掘,直接在镜头前上发展每一个瞬间的感受。 后面写了些什么尚哲没再仔细看,无非是母亲一生在表演事业上所取得的成就,还有对她的骤然息影表示的遗憾。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自己的母亲别有一番感受,但在尚哲的心目中,母亲不仅仅是这些文字和图片所描绘出来的人。 尚哲咧咧嘴,把书放了回去:“虽然老妈没教过我演戏,不过天分这种东西我果然还是有一点的吧,应该。” 郑嘉言下了车,横过手腕看了眼时间,扣上西装外套的一粒扣。 方琳踩着高跟鞋,快步跟在郑嘉言身后。她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冷漠和严肃,内心迸发着少女式的尖叫和虚荣。 从他们的车停在银盛的大门前开始,就吸引了不少眼球。尽管银盛本身已是个俊男美女云集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她的老板有着不输于那些明星的外貌条件,再加上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以及象征雄厚人脉和财力的身份,决定了他的出现必然不会低调。 说白了,在众人眼中,郑嘉言就是个超优质的“金主”,能傍上就一定不能错过的那种。跟着这样的老板,就连她这个秘书也觉得脸上有光。 今天郑嘉言代表驰泽来银盛做投资洽谈,她事先做了不少准备,资料整理了厚厚一沓,可惜的是郑嘉言似乎没仔细看。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老板都亲自过来了,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郑嘉言先去见了银盛的老总王德成。王德成年逾五旬,算是娱乐圈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双方碰面好一阵寒暄,互相给足了面子,之后把投资计划摊开来聊了会儿。 出乎方琳的预料,郑嘉言对她整理的资料了如指掌,甚至有些细节上的数据都记得很清楚。他将驰泽今年对银盛的投资做了比较大的调整,明显是下了重注,比去年高出了近10%,把王德成一张老脸乐开了花。 洽谈十分顺利,很快该谈的就谈完了,该敲的也敲定了,于是郑嘉言提出要找个人。 王德成闻言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郑先生是对我们家哪个新人感兴趣了?” 郑嘉言半开玩笑地说:“贵司的新人我了解的不多,认识一个还算当红的小明星,想找他聊几句。” 王德成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郑先生好久没捧过人了,能入得了你的眼,那个小明星自然是前途无量。” 这种事圈子里司空见惯,很多明星都有后台,能不能混出来就各凭本事了。 不过郑嘉言没指名道姓,王德成也就没刨根究底,只把周康叫了过来,让他好生接待郑嘉言,顺便叫那个小明星来见见人。 方琳很好奇自家老板看上了哪个“小婊砸”,可郑嘉言一贯公私分明,压根没打算让她接触自己这些私事,所以任凭方琳急得抓心挠肝,还是没获得一丁点八卦消息,被无情地打发回了公司。 周康倒是知道他要见谁了,但他也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郑先生,您是要见尚哲?” “对。”郑嘉言好整以暇,“他不在?” “在应该是在……”周康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时也分辨不出他和尚哲是什么交情,“咳,请稍等一下。” 周康打尚哲电话没人接,打小惠电话问她:“尚哲人呢?怎么不接电话?” 小惠道:“他在图书室,可能手机开静音了。” “他在图书室干嘛?” “丁旗让他好好复习备考。” “哦,”周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用了,我去图书室找他。”郑嘉言道,“不麻烦周总了,找人给我带个路就行。” 于是周康又跟小惠说:“不用喊他了,你过来一下。” 小惠没一会儿就来了:“周总,什么事?” 周康给她引见:“郑先生有事要找尚哲,你带他去趟图书室。” 小惠很有眼色,规规矩矩地躬身:“郑先生请。” 郑嘉言目光在小惠脸上扫了下,认出她就是那天跟尚哲一起出现在“迷途”的女人:“你是尚哲的助理?” 小惠点头:“是的。” 去图书室的路上,郑嘉言问:“听说尚哲带了个孩子回国?” 小惠不知道他了解多少,不敢多嘴,谨慎地说:“是有媒体在炒这件事。” 郑嘉言淡淡道:“他结婚了?” 小惠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郑嘉言没再多问,这与他初步调查的讯息吻合:尚哲有孩子,尽管孩子母亲的身份尚未查明,但他至今未婚,还是单身。 他们走到图书室前,谈话到此为止。郑嘉言说了声“谢谢”,推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小惠放松下来,叉着腰缓了两口气,心里直纳闷:这是玩的哪一出? 图书室里没什么人,郑嘉言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趴在长条桌上打呼噜,手边厚厚一沓剧本把他的脸遮了个严实。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铺在书架的间隙,郑嘉言一排一排地找过去,最先看到的是那人斜斜长长的影子。他脚步微顿,有一瞬间的犹豫。 下一秒,他走上前去,打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宁静。 “你在看什么?” 有人突然出现,尚哲吓了一跳,看到是郑嘉言,他又吓了一跳。这两个惊吓让他呆愣当场,直到郑嘉言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顺便跟银盛谈谈今年的投资计划。” “……”这个“顺便”是不是用反了?尚哲偷偷瞟着郑嘉言的嘴角,见自己那一拳没留下什么痕迹,稍稍放了心,“很抱歉那天打了你,不过你要来找我算账的话……” “我来还你朋友的身份证。”郑嘉言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你一直不来找我,我只好到这里来找你了。” 尚哲大窘,他刚刚完全忘记这茬了,伸手接过小孙的身份证,脸上一红:“哦,谢谢。” 郑嘉言道:“我为那天晚上说的话道歉。” “什么?” “那天晚上是我口不择言,说了很多欠考虑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做伤害你和你那个孩子的事,你不用一直提防我。” 尚哲专注地看着他,判断他并不是在敷衍:“你说话算话就行了。” “还有件事,”郑嘉言郑重地说,“我了解过了,虽然你有个孩子,但你仍然是单身,所以,我希望恢复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我们什么关系?” “三年前的那种关系。” “郑嘉言,”尚哲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尚哲被他堵得没话说,脑子里一团混乱,而郑嘉言就站在那里等他的回答。 阳光横在两人中间,可以看见细小的微尘在空中漂浮,杂乱无章,又躁动不安。 这种沉默太过磨人,尚哲最先支撑不住,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的关系三年前就结束了,你明白吗?我现在是自由的,你也是。” “既然如此,我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很多东西都改变了,我们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尚哲转过身,想逃离这个局面。 “不明白的人是你。”郑嘉言失去了耐性,他越过那道隔膜般的光线,手臂将尚哲困在了自己与书架之间,“我不是要重蹈覆辙,是要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从三年前那个结局……开始? 尚哲僵着脖子,目光被迫停留在郑嘉言的脸上,他在这一刻想了很多,然而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他只是突然自暴自弃地意识到,对于这个人,自己恐怕逃不开。 他干瞪着眼,跟这个再次诱惑他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唇上那么热烈,心里那么迷茫。 第10集 尚哲本来就禁不住撩拨,郑嘉言又存心让他回忆起以前种种,两人亲着亲着就忘记了时间地点,气氛越来越火热。 郑嘉言一只手肘抵在尚哲耳边,另一只手按在他后脑,迫使他与自己贴近,极具侵略性地攫取他的唇舌,濡湿的声响在图书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而尚哲早已无暇顾及这些,熟悉的吻法,熟悉的气息,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要沉到深海,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咔哒。 相隔几排书架的门口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尚哲的神智。他慌里慌张地把手上的书朝上一推,正顶在郑嘉言的下巴上。 郑嘉言吃痛,让开些许,尚哲这才能缓口气,懊恼道:“这是公共场合!” “没事,那个人刚刚在睡觉。” “所以他为什么醒了?多半是听到什么了。”尚哲歪头靠着书架,“啧,丢人丢大了。” “别想太多,不会有麻烦的。”郑嘉言安抚。 “你够了啊。”尚哲挡着他乱摸的手,真正令他烦躁的不是有没有被人撞破,而是他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郑嘉言的提议。 郑嘉言道:“你没拒绝我。” “不拒绝不代表接受,我需要时间考虑。”尚哲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再乱来信不信我赏你几个啪啪啪!” 郑嘉言挑眉:“啪啪啪?” 尚哲在他脸颊边虚晃两下手掌:“就这样。” 郑嘉言笑了下:“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就求之不得。” 尚哲没听懂:“什么意思?” 郑嘉言帮他整好衣衫:“自己百度去。” 尚哲在自助借书机上扫了自己的证件和要借的两本书的条码,对郑嘉言说:“你先走吧,公司里人多口杂,给我留点面子。” 郑嘉言想了想,也没为难他:“我在张敏的店里等你。” “她那家店还没倒呢?”尚哲无意识地调侃,又觉得这么跟郑嘉言说话很别扭,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郑嘉言离开银盛之后,周康和小惠问尚哲什么情况,尚哲打着哈哈说自己以前就跟郑嘉言认识,打过几次交道,郑嘉言来找他叙叙旧。然后就任凭那两人天马行空地脑补,拿着借来的复习资料遁出了公司。 这次尚哲回国,跟郑嘉言的前两次见面都不甚愉快,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充其量就是该算的账没算清,一场情债拖了三年,都憋了一肚子的火。这回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多少算是个新的开端。 到了张敏的店,大概事先有人交代过,服务生直接把尚哲引进了二楼的小雅间,郑嘉言正在里面等着他。 张敏是郑嘉言的朋友,家里的军政背景不小,不过她属于那种比较叛逆的权二代,愣是没听家里人的安排进机关搞政工,自己筹资开了家品味奇特的餐饮店。 这家店名叫“随心所欲”,整体风格确实很随心所欲,里头既卖咖啡甜品,又卖特色中餐。装潢也是中西结合,一楼简约时尚,二楼古色古香,同时提供早报晚报、八卦周刊、小说期刊、金融杂志等各类书籍借阅,说是新潮前卫也行,说是不伦不类也行。总之尚哲认为它能坚持开到今天也是蛮神奇的。 郑嘉言没要咖啡,只叫了壶明前雨花茶。 尚哲脱了外套落座:“张敏不在?” 郑嘉言挽着衬衫袖口,给他倒了杯茶,顺手给自己添了点:“她家里人让她相亲去了,说是下次再好好招待你。” 尚哲噗嗤一乐:“她也逃不过啊,真是难为她了。” 郑嘉言很懂得谈判技巧,没有在这时候逼着他做决定,而是随意地聊起天来:“公共基础知识教材与题库……你借这些书做什么?” 尚哲有些难为情地说:“入职考试没过,要补考。” “怎么会没过?” “我这不刚从国外回来么,对国内的新政策不太了解,稍微看看书肯定就能过了。” “你确定你能好好学进去么?”郑嘉言抿了口茶,“我记得你最烦政治理论了吧,连新闻联播都看不进去,那时候陪我看上十分钟就打瞌睡……” “我会好好看的!”尚哲恼羞成怒。 “你什么时候补考?” “这周五。” “掐头去尾还有三天时间复习。”郑嘉言把他的教材拿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总共276页,还不算上习题册,你确定你能看完?你还要分神照顾孩子吧?” “我……”尚哲语塞,说实话,他光看到这书的封面就想睡了。他很清楚,要是让他自己复习,肯定看不了几分钟就去刷微博或者看剧去了。 郑嘉言很自觉地把事情揽了过来,把习题册也翻了遍,皱眉道:“这题库太宽泛了,你们不可能考这么大的范围,没人给你划重点?” “是我要考试,你管这么多干嘛。”尚哲撇嘴。 “你想二次补考的话我就不管你,”郑嘉言说,“或者你的复出之路就这样断在起跑线上也好,我也能少操点心。” “呵呵,你想得美。”尚哲把书抢回来,自己看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突出的重点,就有点泄气,“据说他们之前是有过什么培训班的,但我又没赶上,实在不行只能等下次开班了,估计会给划重点的。” “你问那些人借笔记看看就是了。” “那都是新人,我跟他们不熟,再说我一个老前辈了,问他们借笔记多丢人啊。你不知道现在新人多嚣张呢,上次考试遇见个卷毛,居然还敢嘲笑我。” “你这偶像包袱够重的。”郑嘉言戏谑。 “……反正我开不了口。”尚哲抠着红木桌边镂空的雕花。 郑嘉言看他犯倔,也没多说什么,问他饿不饿,尚哲感觉肚子里空空的,就点点头。 于是两人就在这儿吃了顿饭,席间郑嘉言没主动触及什么敏感话题,尚哲自然也不会提起,他刚开始还有点提心吊胆,到后来跟郑嘉言聊着聊着就放松下来,气氛还算愉快。 郑嘉言让司机把尚哲送到了家门口,他没跟着上去,只问他:“几楼?哪一户?” 尚哲显然不太想告诉他,说了声“再见”就要往楼道里窜,被郑嘉言牢牢抓住。 郑嘉言道:“你不说我就去你公司问了。” 尚哲屈于淫威:“……十二楼,1202。” 郑嘉言这才满意了:“回去吧。” 电梯载着尚哲缓缓上升,他觉得自己的心思也像坐电梯一样飘忽上去了,而且不知道要飘到什么地方去。 明知道很危险,他还是阻止不了。 郑嘉言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回他铁了心要介入尚哲的生活,第二天晚上就拜访了尚哲那间公寓。 尚哲给他开门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了:“郑先生,又有什么事?” 郑嘉言手上拿着两本讲义模样的薄册子:“来给你补课。” 总不好把人晾在门口说话,尚哲请他进来,接过薄册子看了看,惊讶道:“你怎么拿到的?我问过周康,他那里都没有。” 郑嘉言笑了笑:“办法总是有的,我不像你,我没有偶像包袱。” 尚哲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行了啊,我谢谢你还不成么。” 郑嘉言环视这间房子,没发现有女性生活的痕迹,小孩子的玩具倒是散得满地都是,他对尚哲的这个“私生子”也很在意,问道:“那个孩子呢?” “刚吃过晚饭,在房间里玩呢。”尚哲戴上手套洗碗。 “平时就你一个人照顾他?” “还请了个保姆,就你还我的身份证上那个人。” “男的?” “嗯,小孙挺能干的,周康给我推荐的他,说他有照顾艺人孩子的经验。” “他住这儿么?” “不住,小孙白天照顾恰恰,我回来他就可以下班。”尚哲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斜眼看他,“你这是在查问我?” “我这是在了解你。” 见他这么理直气壮,尚哲哼了一声:“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啊,控制狂,管得宽。” 郑嘉言不以为意:“关心自己在乎的人,有什么不对?” “……”尚哲假装没听见,洗好了碗,向他确认道,“你要在这儿盯着我复习么?” “陪你看几个小时书我再走。” “你动机不纯啊。” “我动机是什么你知道,我给你时间,你也应该给我机会。” 尚哲动了动唇:“算了,来书房吧。” 书房和儿童房中间的墙上开了个小门,这样可以方便他照看恰恰。 恰恰听到他爸爸进了书房,就想过来找他陪自己玩,丢下手里的玩具冲出来,跌跌撞撞地抱住两条腿:“爸爸,玩啊……” 尚哲一愣,转头看向郑嘉言。 郑嘉言两腿被抱着动不了,只能弯腰扶着恰恰,以防他摔倒。 恰恰大概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昂着小脑袋一看,顿时懵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这个“认错的爸爸”,呆呆地不敢动弹。 尚哲看着那两人大眼瞪小眼,觉得挺好笑的。 欣赏够了郑嘉言的尴尬,他过去抱起恰恰,蹭蹭他的额头:“小笨蛋,爸爸在这儿呢。” 第11集 恰恰对郑嘉言似乎有种本能的畏惧,对着周康他能叔叔长叔叔短地搭话,对着郑嘉言就一副蔫蔫的怕怕的小模样,抱着他爸爸不肯撒手。 可尚哲还要看书,不能一直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恰恰都不肯听话,咧着嘴就要哭。郑嘉言见状,直接把他从尚哲怀里捞过来。 可怜恰恰酝酿了半天,结果被吓得打了个嗝儿,愣是没哭出来。 郑嘉言抱着孩子坐到一边,随手从沙发上拿了个玩具火车头塞他手里。 恰恰抬头瞅了眼郑嘉言的脸色,肥短的手指抠抠车轮子,嘴巴扁了扁,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玩了起来。好像他真的很怕郑嘉言,不敢在他面前撒泼。 尚哲看着挺纳闷的:这不是恰恰与郑嘉言第一次碰面,上次在东都酒店,恰恰一个手误把郑嘉言的标书撕了,这事不知道这孩子还记不记得。不过当时郑嘉言也没把他怎么样,连说都没说一句,尚哲实在不明白恰恰怕郑嘉言什么。 “看什么?好好看你的书。”郑嘉言向尚哲示意。 “没想到你还挺会管孩子的。”尚哲翻开讲义,大致浏览了一遍。讲义几乎排除了教材里三分之二的内容,剩下的三分之一还标注了考试重点,这比他闷着头啃书要好太多了。 不过学了一小时后他还是觉得有点烦了,侧头看见郑嘉言正在教恰恰拼装火车轨道,就要偷偷伸手去摸手机,结果刚碰到屏幕就被抓包了。 “你要打电话?”郑嘉言一边接火车轨道一边问。 “……没,我以为它响了,可能是幻听吧。”尚哲缩回手。 郑嘉言把火车头放在接好的轨道上,按下开关,就听玩具小火车吭哧吭哧开动起来,恰恰立刻被吸引了目光,高兴地跟着火车头绕圈走。火车头会发光,他时不时蹲下来把它抓起来看看,再放下来让它接着吭哧吭哧。 郑嘉言随恰恰玩着,自己坐到尚哲对面,拿起题库的书和讲义,照着上面的题目念给他听:“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 “我又不是小学生,不用这样吧。”尚哲打断他。 郑嘉言淡淡扫他一眼,尚哲不吱声了。 “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国民教育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全过程的途径包括……”郑嘉言声音又沉又稳,听着倒也算是种享受,“a.发挥现代传媒和大众文化在形塑人的观念世界和生活方式方面的作用;b.加强国家文化传播力建设,更新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的文化传播途径和手段;c.发挥现代教育体系在核心价值观的教育与传播中的主渠道作用;d.突出党政机关、党员干部以及先进典型的模范带头作用。” “嗯……”尚哲沉吟。 “多选题。” “a……b……c?” 尚哲紧张地望着郑嘉言,那表情就像个怕挨骂的小学生,郑嘉言看了有些想笑:“更新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的文化传播途径和手段?你仔细想想现在国内的网络限制,这一项当然不对。d选项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明显是正确选项,为什么不选?” “那就是acd。” “答错了就把这个考点再看一遍。” “哦。” “下一题。以下对现代传媒和主流意识形态对道德正能量的传播理解正确的是:a.网络世界使得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舆论的发布者、媒体的引导者;b.媒体具有公民示范和公共引导的重要作用;c.大众化的通俗绝对不等于低俗、庸俗和媚俗;d.公共媒体的新闻报道和重大媒体行为应该有一个基本的正义立场和社会责任承诺。” “好像都对啊,a、b、c、d?” “嗯,下一题……” 郑嘉言也不怕麻烦,就这么一个考点一个考点地问他,让尚哲的复习进度加快不少。 恰恰见他们两人在一块儿玩,爸爸也不搭理自己,有点不高兴,自己玩了一会儿就歪在尚哲身上撒娇。郑嘉言要把他挪开,他还生气了,蹬着两条腿反抗,郑嘉言也没辙了,强行把他拎起来放到一边。 恰恰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尚哲心疼了,拽开郑嘉言,把恰恰抱过来:“你别吓他。” 郑嘉言皱眉:“不能这么惯着。” “我儿子我惯着,你管得着么?”尚哲呛声,搂着恰恰软乎乎的小身子,边哄边看书。 郑嘉言黑着脸给自己灌了杯水降火,这对父子真是把他怄得不行,不过他决定先忍着,等时机成熟了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恰恰哼唧了几声,也没哭多久,手指在尚哲书上指点江山般地乱点一通,跟着他爸爸念书的声音,嘴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过会儿累了,靠在尚哲身上就睡着了。尚哲用湿纸巾给他擦擦眼泪鼻涕,把他放到床上让他睡个安稳。 回到书房,他用余光瞅了瞅郑嘉言的脸色,手肘砰砰他,嘻嘻哈哈地说:“生气呢?跟个小孩子生什么气啊,你肚量也太小了吧。” “我能容忍你有儿子这个事实,肚量已经够大了。” “……”尚哲想说什么,又没敢说。 郑嘉言心知他有事情瞒着自己,却又不好逼迫得太紧,只能叹了口气,不计前嫌地拿起书接着帮他复习。尚哲也老实了,全程配合,像个乖学生。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10点,尚哲收拾了下,把郑嘉言送到门口:“路上小心。” 郑嘉言看着他:“真不留我?” 他的眼中映着暖光,短短几个字,是玩笑,也是蛊惑人心的劝诱,尚哲一个晃神,差点就动摇了,他面上强作镇定:“……再见,慢走。” 郑嘉言也不强求:“那我走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尚哲关上门,靠在门后吁了口气。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着,他抹了把脸,心说自己真是没救了。 第二天仍是如此,在郑嘉言的监督之下,尚哲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第三天,也就是考试的前一天,外面下着大雨,尚哲原本以为郑嘉言不会来了,但门铃还是准时响了起来。 郑嘉言拄着一把黑色的伞,雨水顺着伞尖滑落到地上,看样子雨势很大,从车库到尚哲家门口,就这么几步路,他的裤脚还是都沾湿了。 尚哲接过他的伞,立在门边:“进来喝点热茶吧。” 今天是要做最后的重点梳理,说真的,这几天让尚哲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身边有个管这管那的大家长盯着,要是考不好,可能就没脸回家见他。这种感觉有点别扭,但他并不反感。 尚哲看着雨点在窗户上划出的痕迹,心不在焉地转着笔。郑嘉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过犹不及,他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十点钟的时候,尚哲没忍心把他赶到雨夜中。 “咳,在这儿住吧。”他说。 “好。”郑嘉言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如愿以偿。 恰恰穿着那身熊宝宝睡衣,团在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尚哲让郑嘉言先去洗澡,然后从柜子里给他翻换洗衣物。 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了,尚哲抱着一套睡衣裤过去,正要敲浴室门,郑嘉言却已经出来了,下身围了个大毛巾,堪堪遮住*部位。 尚哲目光僵直地扫过他身体,从肩胛、到胸口、到腹肌、到人鱼线,最后落在那条大毛巾上,喉结动了动,偷偷吞了口口水。 郑嘉言道:“你快把我看硬了。” 尚哲脸上噌地红了,恼羞成怒道:“我看什么了我看!你拿恰恰的浴巾干什么!围着一圈小海豚你不嫌臊得慌啊!” 郑嘉言大喇喇地解开小海豚浴巾:“好吧,还你。” 尚哲:“……” 状似不经意又不在意地扫过那个黑色毛发的延伸地带,尚哲把睡衣裤塞给他,结结巴巴地说:“赶赶赶紧穿上!” 郑嘉言镇定自若地接过尚哲给他的衣服,找了下说:“没内裤。” 尚哲这才想起来忘了拿,在柜子里一时又翻不到新内裤,倒是翻到了别的,他灵光一闪,贱笑着走出去,扔给郑嘉言一个小袋子:“凑合穿吧!” 郑嘉言抓着小袋子一看—— 萌宝牌纸尿裤。 最后郑嘉言还是穿了尚哲的内裤,睡了沙发。 郑嘉言躺在沙发上,身上只有床薄毯子,尚哲又抱了床被子给他盖,顺便警告道:“不准擅自进房间,否则……” 郑嘉言抓住他的手:“否则怎样,你要给我啪啪啪?” 黑暗中他的眼发出慑人的光,尚哲心里打了个颤,嘴上不肯服软:“对。” 郑嘉言笑了:“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你儿子睡觉。不过我劝你还是百度下再用这个威胁我,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反悔。” 尚哲满腹狐疑地上了床,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拿出ipad百度了一下“啪啪啪”这个他认为就是打脸的拟声词。 百度:“……” 尚哲:“……” 屏幕荧光照着尚哲的脸,他羞愤得差点把ipad砸了。 客厅睡了个人,明明那个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做出任何让他困扰的举动,可尚哲还是因为他而睡不着。 明天还要考试,今天却失眠了,尚哲烦躁地用被子捂着头。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脑海中像是回忆又像是梦境。 他看到自己走进一个满目光鲜的地方,食物、香水与*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熏得他有些发晕。手里拿着红酒杯,在别人的引荐下,他与那人言笑晏晏。 他说:“郑总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尚哲。” 第12集 三年前。 尚哲刚出了一张专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想拍戏的心,死乞白赖地让经纪人帮他物色个影视表演类的活儿,也不知经纪人走了什么关系,居然真让他拿下了一个,电视剧《纨绔十三郎》里的主角十三郎。 尚哲兴奋得不行,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演电视剧,虽然没看到剧本,虽然没有去试镜,虽然编剧和导演都不出名,可是没关系,他是主角啊,戏份最多啊,多爽啊! 他问经纪人怎么接来这个活儿的,经纪人含糊了几句,说投资方对他的人气很看好,导演也觉得他的可塑性比较强,所以就签了。尚哲也没多想,真觉得自己遇到最佳的转型机会了,殊不知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跨进了泥沼里…… 《纨绔十三郎》快要开拍的时候,经纪人让他去参加一个晚宴。 尚哲刚录完一期综艺节目,累得不想动,结果经纪人硬是把他拖去了,并且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那部电视剧就是驰泽集团投资的,人家郑总肯给你这个机会,你不去表示一下说不过去吧,何况当初签这部戏的时候,还搭上了驰泽的两个代言。” “等等,”尚哲琢磨着他的话,“你之前没跟我说过这事吧,哪个郑总,我不认识啊。” 经纪人咳了一声:“郑嘉言,驰泽的现任ceo,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总之你就是欠郑总一个大人情,你记着就行了。” 尚哲不是刚入行的新人了,这下察觉出了不对劲:“张哥,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经纪人也不藏着掖着了,敞开来说:“是你讲的啊,不管怎么样给你弄个角色来,我不就给你弄了么。郑总也没提什么条件,现在合同都签了,过来跟人道个谢不是很正常的么,怎么叫把你卖了?”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你要真觉得没问题你也不会瞒着我了!没提什么条件,他没提什么条件你把我硬拖来干嘛?” “……”经纪人自知理亏,给他端了杯酒,拍拍他的背,劝道,“事已至此,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上吧,就那边那个,挺帅的那个,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哈。” 为了自己即将开拍的电视剧,尚哲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他心惊胆颤,强颜欢笑:“郑总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尚哲。” 即便在他现今的印象中,那晚的郑嘉言仍旧完美得不真实。 出挑的样貌,良好的教养,礼貌的言谈,总之就是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人。 尚哲看不出郑嘉言是直的还是弯的,他自己交过女朋友,但可能是在娱乐圈这种特殊环境中耳濡目染的多了,好像也不排斥同性。不管怎样,这不妨碍他单纯地欣赏一个人。郑嘉言就是他很欣赏的那种人,至少外在条件是的。如果郑嘉言没有给他拍戏的机会,如果他没有欠他这么个大人情,尚哲觉得自己会很乐意结识他,可惜…… “我很中意你,你应当得到更多的机会。” 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郑嘉言说出了这句话。这是一句坦诚的暗示,也正是这句话,给他们后来那段关系奠定了基础。 圈子里这种事情很常见,但尚哲自认还没有这方面的准备,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想要婉言拒绝的,可不知道是酒劲上头了还是被美色诱惑了,他听见自己说: “多谢郑总赏识。” 之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 他们互相看对了眼,偶尔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约好酒店,然后上|床,或者去对方的家里,看看碟片,泡泡澡,然后上|床。其余的时间,该拍戏的拍戏,该工作的工作。 那部《纨绔十三郎》收视惨淡,尚哲的演技也被批得一无是处,显然他的转型处女作失败了。他很沮丧,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跟郑嘉言的关系——他们似乎都挺满意这样的来往,谁也没有提出要散伙。 郑嘉言的确给了尚哲不少机会,不过不是在影视方面,而是在广告代言和唱片制作宣传方面,所以即使尚哲在一部剧中失败了,人气也并没受太多影响。尚哲倒是没有要求过什么,要按他自己的意愿来的话,他希望他和郑嘉言之间能够更纯粹一点,不过那种关系反而不太现实,他自己也明白。 有一次滚完床单,尚哲问郑嘉言:“你给我那次拍戏的机会,算不算是潜规则啊?” 郑嘉言给了他解释:“潜规则是你向我讨好处,你先支付给我我需求的,我再补偿给你你想要的。你我之间,是我先无条件地给了你帮助,然后你心甘情愿地来报答,这不叫潜规则,这叫礼尚往来。” 直到这时候,迟钝的尚哲才反应过来。 郑嘉言太精明了,他是一个眼光长远,又下手狠准的商人。 他用一项无关痛痒的投资换来了一段长期的欲求关系,而且用冠冕堂皇的“礼尚往来”给这段关系的交易性质做了掩饰。 而他自己,刚开始就被假象迷惑住了,就像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因为始终觉得舒适自在,所以从没想过跳出这口为他准备的锅。 ——他踏出了那一步,就掉进坑里了。 尚哲醒悟之后,把郑嘉言的备注改成了“郑坑坑”。 做了一个看似冗长实际短暂的梦,尚哲去补考的时候精神不是很好。幸而没有太过影响他的发挥,毕竟有人盯着好好复习,拿到卷子时,他发现大多都是自己见过的。 有意思的是,上次那个嘲笑他的栗色卷毛也在补考之列。 尚哲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同学,每次考完试都觉得自己帅翻了,肯定能进前三,结果成绩一出来就傻成了狗。他猜这位栗色卷毛就是这类同学。 交卷后,尚哲惺惺相惜地对他说:“同样是学渣,相煎何太急。” 栗色卷毛反唇相讥:“就算是学渣,我也是更年轻更有前途的学渣。” 嚯,新人的锋芒真是不容小觑啊。 尚哲大度地笑道:“作为前辈,我衷心地祝你前途无量。” 这次考试尚哲有九成把握能过,所以考完他就没放在心上了。丁旗给他谈好了两个广告,作为他复出的预热,尚哲下午跟着他去签了合同,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小孙正在教恰恰玩乐高,小家伙用手指抠着玩具块,想把两个颜色不同的玩具块分开,看到尚哲回来,把手上的彩色玩具块递给他:“爸爸,房子。” “恰恰在搭房子吗?爸爸看看搭得怎么样了?” 尚哲挽起袖子,陪恰恰坐在地毯上,跟他一起搭房子。他想留小孙吃个饭,小孙看了看手表说有点事想早点回去,尚哲也就没有强求。 这天晚上郑嘉言没来,尚哲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这时候恰恰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家里有个孩子,人是不会寂寞的。他搂着恰恰腻歪了一会儿,就觉得心情好多了,仿佛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尚哲进浴室洗澡,泡沫在头顶堆得高高的,他边搓头发边哼歌:“哪一段感情没有起|点,哪一个起|点不是你情我愿……我想要的却是歌颂分别,歌颂永远追不回的时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尚哲自带间奏,浴室的四壁给他的声音加了混响效果,“铅笔描绘的城池,再耀眼的灯火也只是黑白……” “墙外是潮起潮落,墙内是礼尚往来……” “去嗤笑吧,谁也不是谁的主宰,” “去遗忘吧,谁都可以随时离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手上一滑,一坨泡沫掉落,“艾玛我的眼睛!” “李鸣导演那部《桃李不言》的制作班底挺不错的,公司想让我争取一下。” 这句话说得看似轻松,尚哲却是斟酌了好些天才说出口。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尽管跟郑嘉言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关系,但他还是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如果把郑嘉言当做金主,他当然可以恃宠而骄地提出要求,或者按照郑嘉言“礼尚往来”的说法,先让郑嘉言帮他摆平这件事,然后他再想办法“报答”。 可是。 尚哲知道,这局棋毁就毁在这个“可是”上。 他想,自己可能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郑嘉言可以说是个完美情人,在坑里待得越久,尚哲就陷得越深,他自己的意志力又那么薄弱,既没有决心斩断这段关系,又没有勇气挑明了告白。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蠢爆了,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中付出真心,不就跟给婊子立牌坊一样么,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利的筹码,反而成了困住他自己的障碍。 由于潜意识里想要摆脱那种交易感,所以他不想在工作上过于麻烦郑嘉言。有时候郑嘉言问起他有什么需要,他会故作清高的地说没有。他是个死脑筋,觉得人家送给他的,他可以收下,可他不能自己主动去要,否则就太难看了。 然而这次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鸣导演的作品竞争太过激烈,他想拿下《桃李不言》中的角色,即使是配角,都是难上加难,他必须要在试镜前给自己增加一些份量。 之前他有意无意地跟郑嘉言提过几次,但他那阵子忙于一个大项目,好像没太放在心上,所以他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终于还是开了口。 郑嘉言给他的回答是:“这部电影你不要参演。” 尚哲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会否决得这么彻底,他再度试图争取:“郑总,你的确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激你。但是我想演戏,我真的想演,除了《纨绔十三郎》,我就没有得到过其他机会了,所以这次我真的很想抓住。” “让经纪人放弃这部剧,银盛那边我会去解决。” “是我自己想演!”尚哲沉不住气了,“郑嘉言,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可以不帮我,但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郑嘉言放下手中的项目资料,语气森然:“你的职业规划就有问题,你觉得自己的演技可以上大银幕了?你现在这种程度去参演这样的作品,只会突显出你的劣势,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而且……” “而且什么?” 郑嘉言顿了下:“而且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不要惹那么多事,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尚哲胸膛起伏,脸颊因为竭力克制的情绪而变得通红。这是他第一次从郑嘉言这里得到关于他事业的评价,这评价令他十分难堪,原来他在郑嘉言的眼中,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艺人,甚至没有资格去争取一部好作品。 尚哲开始觉得这锅水烫着他了。 他冷笑着说:“郑总,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也不过就是我的床伴而已,没有权利评判和安排我的人生。” 郑嘉言皱起了眉:“尚哲!” “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尚哲换了衣服,披上外套,在深夜离开了郑嘉言的住处,他说,“不麻烦郑总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再见。” 不欢而散。 之后尚哲通过经纪人联系上了《桃李不言》的制片人袁建。 显然袁建对他这个当红歌手可能带来的效应还是很感兴趣的,主动请他吃饭,要跟他商讨一下这部片子的相关事宜。 尚哲又一次以为自己的的转折点来了。 恰恰在床上蹦蹦跳跳,一不小心踩到了刚刚搭好的房子,自己摔倒了不说,胖屁股还把小房子压得支离破碎。 他大概觉得自己挺能耐的,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尚哲拧他的小鼻头:“你是小怪兽吗,房子都被你压垮啦!” 恰恰头一歪,拱到他爸爸的怀里:“爸爸!” 尚哲亲亲他的脑门儿,拍抚着他的背:“恰恰乖,别闹腾了,睡觉了啊……” 把孩子哄睡着了,尚哲自己兴致勃勃地把那个小房子复原了。 再坚固的建筑也会有薄弱之处,有时候外力稍稍一撞,就会让整座房子垮掉。 更别说两个自以为是的门外汉建造的,本就摇摇欲坠的豆腐渣工程。 第13集 郑嘉言给尚哲打电话的时候,尚哲正在洗澡,无人接听,他转而发了条微信,问他今天考得怎么样。过了20分钟左右,他收到回信: 还不错!多谢郑老师的补习! 郑嘉言笑了笑,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人靠在床头,得意洋洋地戳手机的模样。 他又发了句:晚安。 在他把手机放下五分钟后,那边回了个:哦。 看来这个字很难输入。 郑嘉言晃了晃手中的冰镇威士忌,播放起那张黑胶cd。 音响带来了环绕声的效果,前奏之后,那人的嗓音似深情又似冷漠,在这个静谧的夜晚缠绕住他的呼吸。好像“刷拉”一声拉开了帷幕,把过去呈现在他眼前。 那场晚宴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尚哲。 郑嘉言第一次碰见尚哲是在一家名为萤火虫的儿童福利院,那时候尚哲刚出道不久,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小鲜肉。 半年前银盛给尚哲炒作,让他到福利院来跟小朋友互动,做做公益,刷刷社会好感度,好为新专辑的宣传再添一把火,于是尚哲就在公司的推波助澜下上了微博热门,接着《娱乐风声》等媒体还用“邻家暖男”给他贴了个标签。 虽说是个小明星,但多多少少带动了社会各界对福利院的关注。像郑嘉言这种有钱没处花的老板,做慈善也是他的投资项目之一,他也关注了那条娱乐新闻,然后以驰泽集团的名义,捐了一幢新的宿舍楼给萤火虫福利院。 时隔半年,宿舍楼建好了,郑嘉言去参加落成典礼,他完全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那个小明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圈,没有记者,没有摄像机,没有闪光灯,那个人就穿着卡通连帽衫和牛仔裤,领着一群孩子搬彩色的小板凳。 他这里有媒体在采访,都是与财经和商圈相关的记者,对明星不是很敏感。当然也有人注意到了尚哲,拍了几张照片,想顺便做个新闻,不过最后被郑嘉言压了下去,他半开玩笑地说,不想让一个小明星抢了驰泽集团的风头。 郑嘉言站在高处,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人,看到好几个孩子都跟他玩得很熟,应该是经常来。他这次的出现显然不是银盛安排的,这种“默默无闻”的义工服务对于艺人和公司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所以看上去有些傻气。 尚哲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媒体在,赶紧把衣领后的帽子戴上,又遮了个口罩,鬼鬼祟祟地退到了福利院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里。他那张专辑火了之后,人气大涨,他先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怪紧张的,后来才弄明白跟自己没啥关系,顿时松了口气。 郑嘉言剪彩之后,跟着院长在福利院里逛了逛,经过办公室附近时听到那人在接电话:“心姐,玩具都送到了,真的,不信我发阿虎的照片给你看,刚拍的……嗯嗯,您的指示我哪敢不听,我请假也要过来呀。” 院长看他顿住了脚步,以为他对墙上贴的每日食谱感兴趣,便给他介绍了下孩子们每天的食物,虽然不是多丰盛,但营养肯定跟得上云云。 那边尚哲还在讲着:“心姐,院长说你们的领养手续可能比较麻烦,毕竟是在国外……” “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家庭,他们确实想领养阿虎,那家人条件还不错,阿虎去寄宿过几次,那对夫妇待他很好……” “是的……心姐你别难过,我知道你喜欢阿虎,嗯……我知道,我会代你好好照顾他的,到他的养父母接走他为止……嗯,那你和朱莉怎么办呢?还考虑领养吗? “哦,好吧,那你们自己决定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们的……” 郑嘉言没有多留,事情结束后就离开了福利院。 他对尚哲的第一印象就是,傻里傻气的,看着挺干净,像个大男孩。 一年半后,尚哲已经可以说是大红大紫了,专辑发行首日就破了10万,庆功宴上他一脸谦虚,说都是公司的栽培,都是歌迷的捧场。庆功宴之后的小party就完全没人形了,喝得酩酊大醉,拎着周康的领子狂笑:“哈哈哈哈我一定是个天才!” 然后朝他的经纪人哭诉:“我要拍戏!我要拍戏!现在可以让我拍戏了吧嘤嘤嘤!” 最后他就被推到了郑嘉言的面前。 郑嘉言给他出演《纨绔十三郎》的机会,并不是冲着银盛的面子,也不是被经纪人的舌灿莲花说动,只是一时起意,想把他揽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还那么傻里傻气,或者是不是真的能合自己心意。 于是他发出了邀约,然后得到了回应。 郑嘉言与床伴之间通常不会相处很久,不过是各取所需,腻味了就换。但他对每一段关系的掌控都十分严苛,他要求绝对的忠诚——就像是签订了合同一样,合同可以随时终止,但双方都不可以违约,这是他的规则。 尚哲确实是跟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心,以至于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终止合同的打算,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完全不想让尚哲脱离自己的掌控。 郑嘉言知道尚哲想去参演《桃李不言》,他也知道这部片子的几个重要角色早就被内定了,想要把人替下来,就要付出代价。 他不让尚哲出演,对他说的那些都是很中肯的理由,尚哲当时过于浮躁,急于证明自己,可是选择的路不对,反而会害了他。 而且尚哲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仍然觉得他傻里傻气的,该他得的,畏畏缩缩地不敢去要,也不知在矫情什么;不该他得的,倒是一蹦一跳地想要争取了,死活不听劝。 这么个不会为自己做打算的人,郑嘉言认为他需要自己的关照和管理,否则必定会吃大亏。所以他就插手了,没想到遭到了那人的强烈抵触。 郑嘉言得知尚哲去陪那部电影的制片人吃饭,脸色唰地就黑了。 袁建是圈子里出了名的gay,睡过的演员数不胜数,他请尚哲吃饭,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尚哲居然真的糊里糊涂地去了。 当下郑嘉言就想把那人揪回来吊着打一顿,可那时候正赶上驰泽一个大项目出了问题,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在国外出差,只能打电话过去,隔空斥责他不长脑子。 那头尚哲蔫蔫地回了他一句:“我没那么傻,那部电影……我放弃了。” 郑嘉言这才放心:“你知道分寸就好,离袁建远一点。” “哦。”尚哲顿了顿,“郑嘉言……我……” 他犹豫的时间太长,而郑嘉言这边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就跟他说“回头再聊”,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尚哲没再补完那些省略号。 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多月,郑嘉言回国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劳累,竟然发起了烧。 吃了药,他躺在家里闷头睡觉,尚哲来照顾了他一天。 昏昏沉沉中,郑嘉言跟他说:“驰泽投资了一部现代都市剧,制作班底都还不错,银盛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去演男一号,回头让你经纪人去谈就行。” “……知道了。”尚哲把冰袋敷在他额头上。 次日清晨,郑嘉言感觉到一抹微凉的湿润贴在自己嘴唇上。 他吃力地睁眼,却还是没有抵得过睡意。 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床头放着水和药,还有牛奶面包。 尚哲已经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 尚哲觉得自己做出了非常明智的决定,他想离开郑嘉言的掌控,想重新找到自己的路,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就是两人关系终止的信号了。 可他不声不响地出国,郑嘉言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所有联络方式都被切断,郑嘉言联系不上他。 在郑嘉言看来,尚哲的这一走,如此干脆利落,又如此莫名其妙。 他没有去美国找尚哲,他不信尚哲就这么不回来了。只要他不在国外窝藏一辈子,该算的账就都要清算的。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郑嘉言前所未有地消磨着自己的时间和耐心,从刚开始的盛怒,到疑惑,到麻木,到习惯,耗到后来,似乎仅有那么一根孱弱的藕丝相连了。 说到底,不过是那个清晨的吻,让他等了他三年。 这三年里,他捧过一个叫何志杰的歌手。 那人是选秀出身,目标是成为第二个尚哲,他的经纪人就是尚哲出国前的那个。 经纪人照葫芦画瓢把何志杰送到郑嘉言跟前,自以为摸清了他的口味和喜好,以为只要是这种类型的,他就会照单全收。 不过这种东施效颦的东西,总是滑稽而令人乏味的。 何志杰很乖顺听话,在一次又一次刻意制造的巧合中,费尽心思地讨好巴结他,玩得好一手涉世未深,若即若离。 郑嘉言不想跟他上|床,又不想浪费这么个解闷的乐子,就让他唱尚哲的歌给他听,然后肆意地评判,说他唱不出尚哲的感觉来,再去重新练过。 何志杰简直委屈得不行,他的嗓音和风格都很像尚哲,音色甚至比尚哲还要好些,这些都是专业音乐人评定过的,到了郑嘉言这边却是各种“差远了”。而且他原本是来找人潜自己的,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了。 好在郑嘉言多少给了他一点甜头,帮他打通了正式出道的路子。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这也为他招到了飞来横祸。 黑胶cd还在转动,歌曲有三个音轨,伴奏、人声、和声,不像后来的发行版本那么流畅,仔细听的话,和声部分像是由许多杂音组成的,奇异而隐晦。 那是喘息的声音,黏腻而有节奏的水渍声。 混在那些音符里的,愤怒地张扬着的,都是那个他极熟悉的嗓音构筑的歌词: “这一段感情会有终点,这一个终点不用追悔悼念……离别终是为了飞越过往,飞越曾经望不到的明天……” 情动时的轻哼断断续续,时而隐忍,时而急促,悄悄淹没在深情的歌声中,居然有种勾魂摄魄的色气。 “城池尚未被建造,灯火里的人还在独自徘徊。” “如果一切只是礼尚往来,当所有亏欠都抵消不在……” “谁将要靠岸,” “谁已经出海……” 郑嘉言将酒液一饮而尽,手指在杯沿轻轻敲击,和着尚哲的节奏。歌曲将尽,主声道的吟唱渐渐淡出,和声部分却愈加清晰起来。 “郑嘉言……呼……唔!” 这是和声最后的释放,把半遮半掩的*涂抹在了整首歌里,传递给郑嘉言一种带着腥膻气味的挑衅。 短暂的平静之后,嘶哑的声音在麦克风中突然炸响—— “我操|你大爷!” 这才是最完美的《礼尚往来》。 你捧一个模仿我翻唱我的歌手,我就偏要杀回来压他一头。 这首撸|管之歌,先送你了。 第14集 尚哲边等丁旗边刷微博,他携子归国的消息余温尚在,不管他发什么,微博下面的粉和黑都要掐成一片。 比如今天他发了个:早安!准备开始工作了[加油]!配图是一张餐桌边的自拍,面前是一盘沙拉和火腿加蛋三明治,他端着卡通奶牛图案的牛奶杯敬大家。 “天了噜!前百留名!傻哲你好萌!” “一大早就看到男神!太开心惹![爱你][爱你][爱你]” “哟!怎么不拿儿子炒作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拿儿子炒作,狗仔偷拍的照片,我哲是受害者好咩!” “真有脸说,你家爱豆上了车不买票,他是受害者?给他生孩子还没名分的姑娘才是受害者吧,不负责任的渣男!” “想看小小哲[可怜]!求男神带小小哲上《老爸gogogo!》” “说傻哲不负责任的那个,好搞siao哦,孩子的亲妈都没来伸冤,你是谁啊你就一口一个‘渣男’,想给傻哲生猴子想疯了吧→_→” “呵呵,你家爱豆送我我都不要,就你们这些脑残粉当他是个宝[挖鼻屎]” “天了噜!牛奶杯萌翻惹[心]!淘宝同款已下单o(=·w<=)p⌒☆” “不要黑我哲!你造他有多努力吗!” “淘宝同款的小伙伴憋跑!网址交粗来!” 关于大家对恰恰的诸多猜测,尚哲已经让丁旗对外说明了他是孩子的父亲,至于孩子的母亲,为了保护对方*,将不予公开。那些黑的攻击虽然难听了些,但并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尚哲都选择性地无视掉了。 刷完微博,他的大脑迅速吸收着“天了噜”、“生猴子”、“萌翻惹”之类的网络用语,感觉自己更加时尚了。 尚哲入职考试通过了,同是学渣的栗色卷毛也通过了。 栗色卷毛叫邱飞辰,是银盛今年刚签的新人,他对其他人都还算友善,唯独对尚哲,好像看他不怎么顺眼,见面虽然会打招呼,但那张脸就是一副“你欠我钱”的傲娇样。 尚哲一直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今天小惠给他提供了宝贵的八卦情报: 原来,邱飞辰爱上了银盛的金牌经纪人丁旗,可是丁旗的心中牵挂的人却是携子归国的尚哲。三年未见,故人已为人夫为人父,丁旗强忍心痛,推掉其他工作,只做尚哲一人的专属经纪人,仅仅是想默默地守在他身边。 尚哲:“……” 小惠哈哈一乐:“哎呀开个玩笑嘛,总之就是他想让丁哥带他,一直没能如愿,于是就迁怒到你头上了。” 尚哲打了个寒颤:“千万别把这个玩笑说给丁哥听,否则我肯定要被雪藏了。” “什么玩笑?”正说着,丁旗拿着一叠材料进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尚哲连忙打岔,“下午去拍广告吗?先拍哪个?运动饮料还是电商?” “我给你另外接了一个。” “什么?” “婴幼儿奶粉。” “……” “不要紧张,开个玩笑。”丁旗推了下眼镜,“虽然我觉得那广告最适合你。” 尚哲觉得他挺愿意把丁旗让给邱飞辰的。 丁旗绕着尚哲转了一圈,挑剔地说:“皮肤还行,看来在国外养得还不错,身材马马虎虎,有没有坚持锻炼?” 尚哲老实说:“在国外的时候有坚持,最近松懈了点……” 丁旗道:“回头让健身教练给你订一份锻炼计划,调整调整状态,好去给我挣钱了。” 作为被剥削阶级,尚哲挂着两条宽面条泪:“哦,知道惹。” “……”丁旗无视他的卖蠢,“最近有个都市爱情剧,一个男主一个男配,公司有意让你和邱飞辰去试镜,你怎么想?” “天了噜!这有什么好想的!我演男主啊!” “行啊,你自带一千万投资进组,男主就是你的了。” “呵呵……”尚哲干笑,“那丁哥的意思是?” “邱飞辰的经纪人对那个男主角好像势在必得,要我说,你们两个一起去试镜。” 尚哲高兴道:“好啊!这样吧,他不是冲着男主去的吗,我就委屈一下,陪着他去好了。上次那个理论你们还记得吗?通常正主都选不上,作陪的才是胜利者!” 丁旗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而转向小惠:“去跟邱飞辰说,我放弃这个渣男了,可以回应他对我的爱。” 小惠:“=口=!!!” 尚哲哀嚎:“丁锅憋走!我错惹!” “说人话!” “哦,丁哥我错了,我会好好准备试镜的。” 下午小惠送尚哲去拍那个电商广告,丁旗去见了周康,跟他说了让尚哲去试镜《春晓之梦》的事情。 周康道:“你怎么没跟他说实情?那部剧公司就是打算用来捧新人的,角色都是给邱飞辰量身定制的,他去凑个什么热闹。” 丁旗擦着眼镜:“尚哲的身份本来就比较尴尬,本来是唱歌唱|红的,现在复出,突然把重心变成了演戏,这个转换需要适应期。他不是纯粹的新人,之前积累了一定的人气,接的剧或者角色总不能太寒碜,可是他三年前那个黑历史实在是……” “我懂。”周康心有戚戚。 “这次让他去试镜,我也想看看他的状态和实力,《春晓之梦》里男二号的设定挺讨喜的,他可以拿着练练手。要是效果不错,我这里还有个剧本,可以试着给他谈个主角下来,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趁早让他回去发唱片吧。” “行啊。”周康赞同,“这货就是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你看着调|教就行。” “对了,还有件事。”丁旗擦完眼镜,重新戴上,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险精明的气场。 “什么事?” “我知道尚哲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谁了。” “卧槽?!”周康从老板椅上弹跳而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说!是谁?快说快说!等等,你先别说,我看看门窗关好没有!” 丁旗:“……” 周康把确认万无一失后,吞了口唾沫:“说吧,是谁?” 丁旗慢条斯理道:“之前我们一直在找圈内圈外跟尚哲有过暧昧关系的女人,其实,我们的方向搞错了。” “哎呀你快告诉我小宝贝的妈妈是谁!” “是尚哲的堂姐。” “什么!”周康大吃一惊,“姐弟乱|伦?” “……”丁旗看着他,“你脑子里都是狗血吗。” 郑嘉言敲开了尚哲的家门。 尚哲佯装不耐烦,挑了挑眉:“你怎么又来了?” 郑嘉言道:“想你了,来看看你。” 说情话的面不改色,听的人反倒不知所措了:“咳,你这套路太过时了……哎哎哎,你挺自觉啊,谁让你进来了。” 郑嘉言径自换鞋:“过时不要紧,管用就行。” “管个屁用,”尚哲把门关上,嘴里嘟囔着,“臭不要脸。” “我再不要脸,也比你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要好吧。” “什么意思?” 郑嘉言随手拿起餐桌上的牛奶杯:“这杯子不错,有成对的么?” 尚哲故意拿他开涮:“这是父子杯,还有个小的是我儿子的,你要用?” 郑嘉言笑道:“你儿子?还是你外甥?” 尚哲僵住了。 郑嘉言继续说:“你堂姐的事我很遗憾,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的确不行。我想你应该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吧,乱|伦这种事你还做不出来。过继抚养……你这种什么事都一股脑儿往自己身上揽的作风,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傻里傻气的。” 尚哲反驳:“这不叫傻,这叫男人的责任心。” “好,责任心。”郑嘉言顺着他说,“我也不跟你提什么未婚有子什么艺人形象之类的了,这些你应该早就有准备,我只是来弄清楚一件事的。” “……”尚哲心里直打鼓,他就知道郑坑坑发现了肯定要兴师问罪。 “你瞒着我是什么居心,嗯?故意让我花心思去查么?我把跟你演过戏、传过绯闻的女星全都查了一遍,你在美国接触的老师同学也都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这些全是无用功,你压根就没跟任何女人在一起是吧。” “谁让你去查的,你自己七想八想的,怪我咯?” “你自己撸|管撸了三年,撸了个儿子出来?”郑嘉言问。 “……”尚哲窘到不行,愤而抬头,“郑嘉言你有完没完了!” “没完。” 郑嘉言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一把将这个耍他耍得团团转的人拽倒下来。 尚哲重心不稳,一下子栽到了郑嘉言跟前,郑嘉言顺势扣住他的腰身,把他按坐在自己大腿上。尚哲两手抵着餐桌边缘,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可郑嘉言的力气比他还要大,这人完全是那种穿衣显高瘦脱衣有肌肉的男人,尚哲在体力上从来没赢过他。 “行了,老实点。”郑嘉言牢牢控制住他,让他上半身前倾,跟自己贴得极近,“不告而别,写歌挑衅,带个儿子回来气我,你还真是反了天了。” “哈哈哈,有话好好说啊郑总……”硬的拼不过就来软的,尚哲开始耍赖。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郑嘉言手掌在他试图抬起的臀上重重拍了下。 “郑嘉言你干嘛!”尚哲恼羞成怒,“你好意思说我!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你限制我自由,我做什么还得跟你报备,你把我当小孩儿一样管着,你你你唔!” 郑嘉言听得烦了,干脆利落地堵住他的嘴。 撬开牙关,舌尖在敏感的上颚舔过,尚哲半边身子都软了。纯粹的男性气息在唇舌间交换,每一次勾缠都像是在交战,谁也不肯给谁让步,直到空气都变得灼热,头脑也因缺氧而昏沉,欲|望从中滋生,一发而不可收拾。 “嗯……”尚哲跨坐在郑嘉言腿上,情不自禁地回应着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郑嘉言眼尾带着笑意,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了解他身体的每一寸,想要收服他真的不难,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只要给一点甜头就能诱哄,简单粗暴,但就是管用。 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之时,一个软糯稚嫩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爸爸!” 同时郑嘉言的腰被一只小胖爪子推了几下:“不准……吃爸爸……” 第15集 恰恰一出来就看到他爸爸被人啃了,顿时急坏了:“爸爸!”虽然他有点怕那个欺负爸爸的叔叔,但还是勇敢地冲上去,想要把他推开。 他绷着小脸说:“不准……吃爸爸……” 尚哲在听到那声“爸爸”的时候就懵了,猛地从郑嘉言腿上跳下来,还条件反射地推了他一把,郑嘉言猝不及防,后背撞到餐桌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这边尚哲尴尬得快要撞墙,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唇,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儿子。那边恰恰还在锲而不舍地“战斗”着,他的小胖手在郑嘉言身上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效果,倒是把他自己的脸憋红了。 郑嘉言脸皮要厚得多,他任凭恰恰推搡,只淡淡回了句:“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恰恰愤怒强调:“不准吃……哲哲爸爸!” 郑嘉言挑眉:“吃了又怎样?” 恰恰瞪他一眼,扭头噔噔噔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又噔噔噔跑出来,手里攥着个小木锤子,照着郑嘉言的腿就敲下去。 尚哲快崩溃了。 这小锤子是恰恰一套玩具里的,那玩具是一个h型的木头架子,中间的横板上插着七个颜色的圆木棍,孩子可以用小锤子把圆木棍挨个儿敲下去,然后把木头架子翻个面,再挨个儿敲回来。这是个挺无聊的玩具,但恰恰很喜欢玩,他喜欢听敲木棍时“哒哒哒”的声音。 这下郑嘉言被他逮着了,他拿着小锤子,自以为很用力地敲着郑嘉言的大腿,嘴里还“哒哒哒”地给自己配音。 尚哲简直哭笑不得:“恰恰过来,到爸爸这里来。” 恰恰手上不停,扭头看着他,另一只手伸着指头指向郑嘉言:“爸爸,叔叔……坏!” 他没听他爸爸的话,并且很有正义感地告诉他,这是个坏叔叔,一定要把他打跑才行。 尚哲扶额看着郑嘉言,意思是你来解决。 恰恰力气小,小锤子敲在腿上没什么痛感,郑嘉言低下头,叉着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距离自己半臂远。敲不到腿了,恰恰就想敲他的头,奈何手臂太短,只能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嘴里叽叽咕咕:“打,打你!” 郑嘉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打架?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恰恰:“……” 郑嘉言继续说:“连你爸爸都打不过我。” 尚哲:“……” 恰恰惊恐地停下了手,应该是听懂了。 尚哲见孩子被吓得傻愣愣的,赶紧插嘴:“有你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吗!” 恰恰也是个识时务的,大概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在郑嘉言手中艰难地转过身子,小锤子也扔掉不要了,冲着他爸爸张开手臂,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抱……” 尚哲:“……” 闹了这么一场,电饭煲里的饭也煮熟了。 本来就是吃晚饭的时间,郑嘉言有脸在这儿赖着,尚哲也不好当着饭点下逐客令。 他今天煮了个很省事的三鲜锅,里头放了些新鲜的虾仁、鱼圆、肉丸,连着白菜、菠菜、豆腐,满满当当煮了一锅,另外用糖凉拌了一个西红柿,给恰恰当甜点吃。 三个人围着餐桌坐着,恰恰坐中间,他看到郑嘉言用筷子加了个虾仁,皱着小眉头说:“恰恰的……” 郑嘉言顿了下,没理会他,径自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去夹肉丸,恰恰又道:“恰恰的……” 郑嘉言还是没理他。 恰恰的目光就这么追随着郑嘉言的筷子,从锅里到嘴里,从嘴里到锅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微张着,一副馋死了的小模样。 尚哲看得直想笑。 这孩子又不是没得吃,他给他的小碗里舀了好些,什么都有,今天也不知怎么搞的,他非要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尚哲就纳闷了,以前恰恰不是这么小气的孩子,上回周康来吃也没见他这样护食啊。 “恰恰来,吃这个。”尚哲特地又给他夹了一颗鱼圆,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恰恰用小勺子挖了一块鱼圆,嘴巴张得老大,把勺子喂进自己嘴里。然后抬头,看郑嘉言把筷子伸向了西红柿,急道:“恰恰的!” 郑嘉言道:“你不让我吃你爸爸,我就要吃别的。” “郑嘉言!”躺枪的尚哲听不下去了。 “要么让我吃你爸爸,要么让我吃你的菜,你选一个。” “……”恰恰想了想,似乎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用勺子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大半颗鱼圆舀起来,颤颤巍巍地送到郑嘉言面前。 尚哲已经无语了,他算是败给这两个人了,一个厚颜无耻,威胁诱骗这么小的孩子,一个没事找事,面上装得很凶悍,其实就是个小怂包。 郑嘉言看着眼前那半颗稀烂的鱼圆,很给面子地就着恰恰的勺子吃了。第一次见郑嘉言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尚哲颇觉惊奇。 然后恰恰一本正经地说:“不吃……爸爸了。” 郑嘉言点头:“行,今天放过你爸爸。” 恰恰放心了。 尚哲满头黑线。 郑嘉言吃完晚饭没有要留宿的意思,尚哲稍稍松了口气,又稍稍有点小失落。他觉得自己这种心理也挺纠结的,纠结得他每次面对郑嘉言都会方寸大乱。 他送郑嘉言到玄关,郑嘉言说了句“再见”,作势要吻他,尚哲总算清醒了回,他抵着他道:“我承认你对我很有吸引力,但你不要总是勾引我,我们两个需要冷静下来想想,你要什么,我要什么,都要想清楚,否则什么都得过且过的话,一定还会像三年前那样收场。” “我已经想好了,是你还在畏缩。” “你确定你想好了?”尚哲嘲道,“郑总,我想我需要跟你说清楚,我不需要一个包养我的金主。对我来说,现在的事业和生活都处在一个全新的阶段,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也需要跟你说清楚,我的耐心已经被磨了三年,你最好在它耗尽之前给出答案,要不然……”郑嘉言瞟了眼屋内一脸警惕的恰恰,“我就吃了你。” “吃你的鱼圆去吧!”尚哲忿忿关了门。 过了几日,尚哲正跟着丁旗准备去试镜,手机上收到郑坑坑发来的微信: 淘宝同款。 后面附了一张牛奶杯的照片,跟他的那只一模一样。 尚哲锁上手机屏幕,嘴角笑意盎然:“神经病!” 尚哲终于如愿以偿,作为邱飞辰的陪衬去参加了《春晓之梦》的试镜。 这部剧说的是两个北漂青年的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各自从家乡来到北京打拼,在租房子的时候结识对方。两人阴差阳错地合租了一间房,然后围绕他们的工作和感情发展出各种狗血剧情,什么变态上司打压下属啦,什么bitch闺蜜挖人墙角啦,什么富二代横刀夺爱啦,总之最后男女主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事业爱情双丰收。 尚哲和邱飞辰今天就是来试男主角严春的戏,试镜剧本上有两个场景:一个是严春跟女主角王晓晓起了争执,王晓晓说他为了讨好富婆客户,陪吃陪喝陪逛街,连尊严都不要了,酒醉的严春让她别管自己。一个是严春再次被富婆客户叫出去奴役,伏低做小,挨打挨骂,终于彻底爆发的一场戏。 饰演王晓晓的女演员叫杜柠,是博瑞斯特近来力捧的小花旦,参演过几部电视剧。尚哲他们到的时候,杜柠正在看剧本,她已经跟剧组签了约,今天顺道来给他们搭戏。 邱飞辰和尚哲是前后脚到摄影棚的,邱飞辰在外人面前还算给尚哲面子,没再板着张臭脸,最多看到丁旗带他去跟制片人和导演打招呼的时候,傲娇地瞪了他一眼。尚哲回了他一记鼓励的眼神,意思是我陪你来的,你先上,我殿后,然后我把你拍死在沙滩上。 当然,他这么复杂的脑回路邱飞辰理解不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邱飞辰先试场景一,总共四句台词。 杜柠抱臂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他:“严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陪吃陪喝陪逛街,说好听点是陪客户,说难听点你就是卖身!” 邱飞辰醉眼蒙眬地抬头,嗤笑反问:“这世道,做什么不是卖身?” 他站起来,借着酒劲,言辞激烈:“尊严是要花钱供起来的,我那点工资连这个破房子都供不起,我他妈还要尊严干嘛!” 他走到杜宁面前,压迫着与她视线相对,讽刺道:“王晓晓,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严春也不指望你看得起我……” 他抬手,指着门外:“你出去,出去!” 场景二,在商场里跟富婆客户闹掰。 杜柠临时饰演富婆客户,蹬着高跟鞋,顺手拿起一个购物袋往邱飞辰头上甩去:“磨叽什么呢!我请你吃请你喝,还跟你们公司签合同,你敢甩脸给我看?!” 邱飞辰握了握拳,哼笑两声,抬起头,目光森然地看着她:“我不干了。” 杜柠挑眉:“你说什么?” 邱飞辰爆发,把两只手上拎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扔在地上:“我说我不干了!合同你爱找谁签找谁签!老子不伺候你了!” 然后邱飞辰带着愤怒的表情,转身离开。 他的爆发力很强,既把角色的情绪表达出来了,又不会显得太夸张。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算是不错的表现了。 导演没说什么,示意尚哲去试试。 尚哲答应着,偷摸朝丁旗递了个“嘿嘿计划通”的眼神,他对自己那个“陪同理论”十分有信心,好像他马上就要拿下男主角了一样。 丁旗觉得脸都被丢尽了,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第16集 场景一。 杜柠皱着眉头,看着醉得神志恍惚的尚哲:“严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陪吃陪喝陪逛街,说好听点是陪客户,说难听点你就是卖身!” 尚哲吐出一口酒气,笑道:“这世道,做什么不是卖身?” 说是讽刺,却更像是叹息。 他一手扶着桌子站起来,环顾四周,缓缓道:“尊严是要花钱供起来的,我那点工资,连这个破房子都供不起,我还要尊严干嘛?” 他望着杜柠,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导演在给他们剧本的时候讲过,这个场景是在严春对王晓晓动了心之后发生的,在尚哲的理解中,王晓晓的误解并没有让严春感到恼怒,而是让他觉得难堪和恐惧,他渴望王晓晓对自己的关心,却又害怕她会看不起自己,所以才这样排斥她。 尚哲压着嗓音,微微低头,碎发遮住了眉眼:“王晓晓,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严春也不指望你看得起我……” 抬手,他指着门外:“你出去吧。” 杜柠怔怔地看着他,竟被带得入戏:“严春……” 尚哲道:“出去!” 咔。 场景二。 杜柠拿起一个购物袋往尚哲头上甩去:“磨叽……对不起对不起。”她一时没转换过来,朝导演和尚哲道歉,“不好意思,重来一遍。” “磨叽什么呢!我请你吃请你喝,还跟你们公司签合同,你敢甩脸给我看?!” 尚哲深深呼吸,看着她道:“我不干了。” “你说什么?!” “我说……”尚哲笑着把手上的购物袋一个一个挂到杜柠胳膊上,后退三步,然后突然爆发,“我说我不干了!合同你爱找谁签找谁签!” 呼出胸口的郁气,他恨恨道:“老子不伺候你了!” 转过身,他知道自己此前所忍受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走得绝望,笑得洒脱。 咔。 丁旗在场外看着,有些发愣。 虽说尚哲的演绎称不上完美,许多细节的处理还有些生硬,但他看得出来,尚哲与这个角色是相融的。这与他在《纨绔十三郎》中的拙劣表现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他稍稍放下了心。 看来作为这人的经纪人,至少不会饿死了。 导演分别找尚哲和邱飞辰谈了,最后还是将男主角定为了邱飞辰。 他对尚哲说,严春这个人的性格是更偏向于“愣头青”这样的,他刚到北京,满腔抱负,却郁郁不得志,所以他偏激的情绪多,隐忍的情绪少,在这部剧的初期,他的感情更加外放,更适合邱飞辰那样的表演方式。 导演很客气,尚哲接受了,没有什么异议。 倒是丁旗怕他受打击,把他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别太放在心上,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接这个主角。” 尚哲大度地说:“邱飞辰演得很不错,这个角色给他演不会差的。” 丁旗看着他,注意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制片人和导演希望你能出演这部剧的男二号,富二代,女主的忠犬型追求者,你愿意接吗?你复出的第一部片子,接配角的话也比较保险,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我接啊。”尚哲道,“你觉得剧本没问题就行。” “……”那个“陪同理论”的实验失败了,丁旗以为尚哲会十分沮丧,没想到这人心理素质挺好,半点没受影响,“那行,那我就帮你谈了。” 尚哲试镜结束,合同也谈得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杜柠与他搭了句话。 她说:“我觉得你演得比他好。” 尚哲回以彬彬有礼的微笑:“谢谢,你演的也很好。” 告别众人,上了车,小惠送他回家。 尚哲沉默了两分钟,突然吼道:“啊啊啊啊!一群瞎子!当然是老子演得更好!什么感情更加外放!狗屎!丁哥坑我!都内定好了!不早说!啊啊啊!丢人丢大了!” 小惠淡定安抚:“不过是个狗血剧的小男主嘛,跟着丁哥你还怕没肉吃?” 尚哲继续发泄:“我给那个卷毛做配角?他脸真大!” “配角总是比男主更讨喜的……” “我不服气!我现在就要吃肉!我要演主角!” 小惠厉声道:“给我坐好!安全带扣上!再哔哔把你丢下去!” 尚哲瞬间没了气焰:“哦。” 这天他回家晚了些,已经过了饭点,他提前给小孙打过电话,让他带着恰恰先吃,结果他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家里有三个人,郑嘉言,小孙,恰恰。 餐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大饭店里带来的,还有一个专门的儿童套餐,恰恰吃得手上脸上都是酱汁,活像个大花猫。 “爸爸!” 恰恰看到他很开心,伸着胳膊要他抱,尚哲嫌弃地避开他的脏爪子,笑着说:“恰恰乖乖吃饭,爸爸洗个手就来陪你一起吃。” “哦!” 尚哲拖了外套洗了手,坐到桌边,问道:“你带来的?” 郑嘉言点头:“有你爱吃的几道。” “破费了。” 小孙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本着良好的职业操守,不听,不问,权当什么都没看到。 吃过饭,小孙告辞,郑嘉言如同主人般把他送出门。 回过身来,就看见尚哲抱臂看着他:“至于吗?郑总,我对小孙那种类型的真不感兴趣,您可以放心。” 郑嘉言道:“帮你和你儿子把把关,这人不错,老实,识相,不会乱说话,可以用。” 尚哲想说不需要他把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今天有点累了,不想跟这人起争执。 把恰恰抱到儿童房里,嘻嘻哈哈地陪他玩了一阵,尚哲被郑嘉言叫到了书房。 郑嘉言问他:“今天试镜怎么样?” 尚哲蔫蔫地回答:“还行吧。” “你不高兴。” “……”尚哲想了想,他本不愿与郑嘉言多说,但又今天这事又确实憋气,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噼里啪啦地抱怨起来,“我跟你说,明明是我演得更好,可制片导演他们就跟瞎子似的,非要鸡蛋里头挑骨头。丁哥也是,不早点跟我说清是什么情况,害我白白浪费感情,我猜他之前都不太相信我的演技。” 然后他又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和卷毛怎么演的详细说了,郑嘉言耐心听完,道:“我没亲眼见到你跟那个新人较量,也不好随便下判断,制片、导演、编剧,还有你的经纪人,他们也有都自己的考量,这部剧的男主是谁,倒不是特别重要。”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甘心,多好的机会啊。” “对你自己而言,更重要的是演技的进步,你觉得自己好,这是王婆卖瓜,要观众也认可你才行。你的经纪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他要顶着你的黑历史帮你挑戏、接戏,肯定是要先充分地了解你的,这次是试探,下次他就有了底气,我相信他不会埋没你。” “嗯……”虽然不想承认,但被郑嘉言这么一说,尚哲心里舒服多了。这人比他年长,阅历也比他丰富,撇除那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控制欲的话,确实是个很好的引导者。 “如果你那边一时找不到好剧本的话,我也可以投资……” “打住!”尚哲连忙打断他,“我的黑历史就是拜你投资的那部剧所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丁哥说会再帮我联系的。”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不要操之过急。”郑嘉言道,“听你这么说,你在美国学习,进步不少?我记得你的表演老师是山姆·安德森?” “肯定要有进步啊,你当我是花钱摆阔去的?你怎么知道我老师是……哦,你查过我。”尚哲悻悻道,“那老头脾气怪得很,把我虐得体无完肤,不过他也是真有本事,有好几个影帝影后都是他学生呢。安德森告诉我,我当时之所以演不好,是在塑造方式上卡了壳,而不是理解能力。我对角色的理解通常没有问题,但我不懂得怎么对照着角色模仿出来。郑嘉言,你听说过伯恩哈特和杜斯吗?” “没有。” “啧啧,门外汉就是门外汉哪。”尚哲跟他显摆,“莎拉·伯恩哈特和艾丽娜拉·杜斯都是20世纪初很杰出的女演员,伯恩哈特是一位华丽的、情绪表现丰富的女演员,她可以把角色完整而形象地展现在观众眼前,而杜斯的表演相对平实,她是将角色安放到自己身上,然后再以自己的本能表演出来。他们两位分别代表了当时的表现主义和直觉主义表演方法,安德森告诉我,我可能更适应后一种方法,所以我就在他的指导下反复练习,后来就好点了。” 郑嘉言听他讲那三年里发生的琐碎故事,有种莫名的心安,像是在慢慢填补那段空白,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儿,尚哲也说得尽兴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又掉坑里了,只不过这次郑嘉言往坑里丢的不是肉|体牌,而是情感牌。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是防不胜防。 时间不早了,郑嘉言贡献了晚餐,还跟他谈人生谈理想,于是心安理得地要求留宿,而且厚颜无耻地表示沙发睡不惯,要睡主卧大床。 尚哲正跟他拉锯,刚睡了两天自己床的恰恰抱着小枕头来了。 他当着郑嘉言的面,绷着脸声明:“恰恰……睡爸爸。” 尚哲:“……” 郑嘉言漠然道:“这孩子什么动词后面都接‘爸爸’么?” 尚哲:“恰恰,上次教过你了,不是‘睡爸爸’,是‘跟爸爸睡’。” 恰恰坚定地说:“……爸爸睡。” 床铺之争变成了三人拉锯,最终,郑嘉言输给了恰恰。 不过他也没睡客厅沙发,硬是在主卧里打了个地铺睡了。 次日早晨,郑嘉言是被恰恰的抠鼻*抠醒的,睁眼就是那张胖乎乎大脸,鼻孔里堵着两根手指头,尚哲已经在旁边笑跪了。 郑嘉言觉得,自己跟恰恰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17集 尚哲回家看了半个月的剧本,他在《春晓之梦》中的角色是个富二代,叫蓝明,年轻帅气的纨绔子弟,身边一堆大美女,可他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就是喜欢上了女主王晓晓。 王晓晓在蓝明父亲的公司工作,刚开始跟这个少东还有些过节,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后来蓝明喜欢上她,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但王晓晓嫌弃他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仍然对那个与她合租在一起的倒霉男主情有独钟。 最后蓝明在王晓晓的激励下,改“邪”归正,奋发图强,接管了他老爹的公司,还在王晓晓与男主角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并以朋友的身份出席了他们的婚礼,送上祝福。 看完剧本,尚哲被雷得外焦里嫩,胸腔中燃烧着熊熊的吐槽之火。 首先,女主角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吗!像他这么酷帅狂霸拽的男人都看不上?什么毛病啊!就因为他没有主角光环吗! 其次,他的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吗!身边那么多优质的女人看不上,非要到女主角那里去找虐?就因为女主角是公司唯一一个敢跟他说“不”的人?他是个m吗! 最后,他为什么要帮男主和女主啊,作为一个炮灰也是有尊严的好吗,他一点也不想当圣父白莲花好吗,还送上祝福,他没去放火烧死这对异性恋就已经很仁慈了吧! 吐槽归吐槽,静下心来想一想,丁旗说得也没错,这个角色确实挺讨喜的。女主角瞎,观众不瞎呀,演得好的话,这种高富帅应该还是很受欢迎的,还有后期面对女主时那种淡淡的忧伤,忧郁的眼神,最后无可奈何的成全…… 嗯,男二号就男二号,就当做他擦掉黑历史的抹布吧。 这部剧就在a市拍,尚哲的戏份预计一个月左右能拍完。这段时间他虽然未必能天天回家照顾恰恰,但有什么突发情况肯定能来得及应对,隔三差五抽空回去一趟也没太大关系,偷个闲还能跟恰恰视频聊会儿。 不得不说丁旗的考虑十分周全,先给他接了这部戏,没让他一下子跑国外跑山区跑影视城,这是给他自己适应期,也是给恰恰适应期。 恰恰毕竟太小,尚哲刚进组的那几天,忙得实在没空回家,连视频聊天的时间也没有,听小孙说恰恰在家里整天整夜见不着他,非要说“爸爸丢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怎么哄都没用,发脾气,摔东西,睡觉也不安稳,有时候睡着睡着还会哭醒,把小孙也给累坏了。 好在后来视频连上了,恰恰在屏幕上看到他爸爸,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大脸就凑上来了,挂着个鼻涕泡,小胖爪子戳戳屏幕,发现摸不到他爸爸,委屈地扁着嘴冲他喊:“爸爸……来……爸爸抱……” 尚哲心疼坏了,直想穿过屏幕把恰恰抱过来好好安抚,可又实在没办法,只能费尽心思地哄,说自己很快就回家,要恰恰乖乖听小孙叔叔的话。 恰恰知道他爸爸没丢,稍微好点了,抽噎着跟他说“拜拜”,还用以前教他的动作给他抛了个飞吻,小手掌在自己嘴巴上碰碰,然后冲着屏幕一挥,一手的鼻涕水。 尚哲哭笑不得。 万事开头难,过了几天,小孙告诉尚哲,恰恰虽然还是总念叨他,但不怎么闹腾了,尚哲终于稍稍安心,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拍戏中。 今天还剩下三场戏,都是外景,第一场是说蓝明看到严春骑自行车接王晓晓下班之后,也想向王晓晓献殷勤,于是开着豪车来叫板。 场记板啪地打响。 尚哲开着骚包的红色跑车嘎吱一声停在杜柠跟前,打开车窗,摄像机给了他的侧脸一个特写,尚哲摘下墨镜,语气轻佻:“上车,我送你回去。” 杜柠看着他这套装逼的行头,退后两步,不屑地转头:“你这车没我男朋友的好。” 尚哲哼笑:“就他?他那辆二手自行车有300块钱么?” 杜柠道:“我管它多少钱,他那车比你这车快,我坐着还安稳。” 尚哲拍了拍自己的座驾,不可一世道:“你在逗我么?” 两人正说着话,邱飞辰骑着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在了他们中间。 导演:“咔。严春位置不对,挡到王晓晓了。” 邱飞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瞪了尚哲一眼。 尚哲纳闷了:关我啥事?不会真把我当情敌了吧,小伙子要不要这么入戏? 第二遍。 邱飞辰嘎吱一声停下,看着尚哲,挑衅道:“你找晓晓什么事?” 导演皱眉:“咔。严春车子再往前停一点,靠蓝明近一点,气势不足。” 邱飞辰:“……” 第三遍。 邱飞辰离尚哲的座驾更近了点,跨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居高临下地问他:“你找晓晓什么事?” 尚哲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终与他对视,勾唇笑道:“我来接她回家咯,这日晒雨淋的,显然坐我的车更舒服吧,这种破烂自行车,亏你好意思骑过来。” 导演:“咔。严春脸红什么!蓝明你收着点,你是要泡王晓晓还是要泡严春!” 邱飞辰:“……哼。” 尚哲:“……”哼什么哼啊!老子装个逼你脸红什么啊! 第四遍。 尚哲:“我来接她回家咯,这日晒雨淋的,显然坐我的车更舒服吧,这种破烂自行车,亏你好意思骑过来。” 严春冷冷道:“上了你这种人的车,指不定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晓晓不是傻子。” 王晓晓上了严春的车后座,搂着他的腰:“有豪车了不起?还不是一样要堵在半路上,严春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从来不堵车。” 两人共乘一辆自行车走了。 蓝明想开车赶上他们,结果真的被堵在路上,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慢车道疾驰而过,扔给他一个让人怄气的背影。 咔。 这次终于过了。 休息的时候,尚哲无意听见邱飞辰跟他的助理抱怨:“这男主角太憋屈了,为什么男主角不是富二代啊,我也想开保时捷啊,一个男二号耍什么帅,抢主角风头么。剧本拿来我看看,后面我有逆袭么?” “噗……”尚哲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事? 这小卷毛成天摆着傲娇脸,先是嫉妒他“抢”了丁旗,现在又嫉妒他“抢”了保时捷,还嫉妒他“抢”了主角风头?这绝对是中二病啊! 不过还挺好玩的。 男主看他不爽,这不是从一个方面说明他这个配角演得出彩么。尚哲暗搓搓地嘚瑟了一会儿,决定没事就刺激邱飞辰一下,比如开着道具保时捷在他面前玩漂移。 第二场是严春被富婆客户叫去做牛做马了,王晓晓在蓝明的刻意安排下加班到很晚,末班车都没了,然后蓝明觑准时机,骑着一辆新买的酷炫自行车去接她。 王晓晓不搭理他,他就缠着她挡着她的路。 这段是夜戏,两人在晕黄的路灯下纠缠,小惠在一旁看着,跟几个工作人员闲聊道:“我要是编剧,我就让这个霸道少东当男主啊,啧啧,苏死我了。” 化妆师姑娘说:“据说是要摒弃拜金主义,传播拼搏正能量啦,编剧也是用心良苦。” 道具组的一位仁兄插话:“我看今天下午那场戏,怎么觉得男主和男二挺来电的,这剧也卖腐吗?” “你还别说,看剧本的时候没觉得腐,他俩演起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哎哎,可惜了男二是个炮灰,到最后也没和男主在一起。” 小惠听他们编排尚哲和邱飞辰,心里笑得快抽过去,这俩的不对盘愣是被曲解成了相爱相杀,不知道正主知道了会怎么想。 那边演到王晓晓迫不得已上了蓝明的车后座,她住的地方在旧城区七拐八拐的小巷里,蓝明是个路痴,不熟悉那边的路,所以就开了导航。 骑了一半,王晓晓说:“好像有点不对,严春平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蓝明自信满满:“我跟他走的路能一样吗?不要拉低我的格调。” 咔。这场结束。 第三场是在绕城高速的匝道口。 蓝明吭哧吭哧骑得满头大汗,看到了路标后停了下来。 王晓晓哭笑不得:“怎么骑到高速上来了!” 蓝明也奇怪呢,低头看了看手机导航,尴尬道:“哦,忘了选择路线方案了,导航以为我开的是汽车……” 王晓晓气得跺脚:“蓝明你个蠢货!” 导演满意道:“ok,收工!” 小惠给尚哲披上外套:“哈哈哈,这什么脑残剧情,我的妈呀雷死我了。” 尚哲感叹:“我也被雷死了。” “对了,早些时候郑总打了电话给你,我接了。” “啊……”尚哲哈欠打了一半,“他说什么了?” “说以后你在剧组的工作餐由他安排酒店来送,还给了我一个送餐号码,让我需要的时候就打电话。” 尚哲看着小惠:“……” 小惠拍拍他的肩:“没事,我懂的,我们都懂的。” 你们懂个屁!尚哲无语凝噎。 太晚了,尚哲今天也没回家,到了剧组给订的酒店,洗完澡刚趴上床就接到郑嘉言的电话,他闷闷地接了:“喂?” “累了?”那边声音低沉,听得尚哲心里痒痒的。 “累死了,有话快说……” “小惠说你明天就一场戏,拍完我来接你。” “接我干嘛?不用你接。”尚哲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语气有多软萌。 郑嘉言笑了笑:“你儿子在我这儿。” 尚哲眼皮倏然撑开:“你绑架我儿子?” 第18集 尚哲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气势汹汹地问:“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郑嘉言隔着阳台落地窗看看趴在他床上的小胖子:“小惠说你挺想恰恰的,我带他来见见你,不好么?” “这事不用你管,你……” “我今天到你家,小孙给我开的门,你儿子就坐在玄关的小凳子上,要小孙帮他穿鞋,嚷嚷着要去‘找爸爸’。我看他可怜,就说我可以带他去找爸爸。那孩子听了之后特别高兴,非要跟我走,这不叫绑架吧。” “这叫诱拐!”尚哲忿忿,“那些人贩子都是这么骗小朋友的!”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儿子怎样的,只是借用一下他,我的目的是诱拐你。” “……”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尚哲觉得贴着手机的脸都发烫了,“反正你就不是好人!等等,恰恰现在在你家?” “嗯,我把他带回来了。”说到这里郑嘉言迟疑了一下,“小孙跟他一起过来的,他很负责,把恰恰哄睡着了才下班。” “是么?”尚哲挤兑道,“不是小孙负责,是你自己不会照顾孩子,硬把人家拖来的吧。” 郑嘉言明显逃避了这个话题:“明天你只有一场戏,拍完给我电话,我和恰恰来接你。” 尚哲懒洋洋地说:“行了,知道了。好好看着恰恰,他要少了一根毫毛,我让你……喂?郑嘉言?喂?” 那边电话挂断了,尚哲以为郑嘉言不想听他啰嗦废话,也没太在意,冲着手机坐了个鬼脸,躺平睡觉了。 殊不知那头郑嘉言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过晃了一下神,就看到那个小胖子蠕动了几下,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挂到了床外,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他家里不像尚哲那边,有专门给小孩睡的床,到处都铺了地毯,他床下就是实打实的红木地板,几乎可以预见那孩子摔下来后的惨状——比如啪叽一声脸朝地,或者脑门上起个大包,总之最后必然是无止境的嚎哭。 他可不会哄不会安抚,也不想被孩子烦。所以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郑嘉言挂掉电话冲进房间,托住了恰恰的屁股,把他轻手轻脚地放回床上,幸而恰恰向来睡眠质量好,吧唧吧唧嘴,完全没受影响。 郑嘉言睡在恰恰的左边,为了防止他睡着后这孩子再滚下去,他又搬出一床被子放在另一边的床沿,这样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尚哲那场戏在早上拍,进展也比较顺利,十点多的时候就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他跟剧组打了个招呼,溜了出来。 电话里郑嘉言说在附近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c区等他。尚哲在c区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郑嘉言那辆黑色的捷豹,此时不远处的一辆车大灯闪了下,尚哲眯了眯眼,发现是一辆栗棕色的帕拉梅拉,隐约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胖脸贴在车窗玻璃上。 尚哲走过去,坐到了车后座上,挨着恰恰。 恰恰高兴得手舞足蹈,那个人虽然有点坏,会欺负他爸爸,但是说要带他找爸爸,就让他见到他爸爸了,好像也蛮厉害的样子。恰恰对郑嘉言的看法大幅改观,从很凶的大魔王变成了知道爸爸在哪里的很凶的大魔王。 恰恰使劲挣着儿童座椅上的带子,朝尚哲伸出胳膊:“爸爸!爸爸!” 尚哲在他脸蛋上啵了一口,接着就发现了恰恰身上强烈的违和感:脑袋上的毛翘得乱七八糟,衣服穿得皱皱巴巴,这边鼓一块那边没塞好,裤脚没翻,被踩在了鞋底,还有他刚刚亲一口,满脸糖渣,两只小爪子上也是黏嗒嗒的。 尚哲都不想承认这个邋里邋遢的小孩是他儿子。 郑嘉言假装没看到尚哲的表情。 尚哲看到儿童座椅旁边有个卡通小包,估计是小孙收拾好了留下的,里面有恰恰的日常用品。尚哲在里面找到湿巾,给恰恰擦了脸和手。 “早饭吃过了吗?”尚哲问郑嘉言。 “吃过了。” “你给恰恰吃的什么?”尚哲很不信任他。 “给他冲了奶粉,还有……” “虾虾……”恰恰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兴奋地跟他爸爸分享自己的早餐信息,还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海鲜粥。”郑嘉言补充,“让钟点工做的。” 尚哲看看儿童座椅:“特地买的?” 郑嘉言道:“昨天带他去超市,他自己挑的。” 恰恰又不甘寂寞地插嘴:“baymax!” “嗯嗯,baymax在保护恰恰了。”早前尚哲陪他看了《超能陆战队》,恰恰很喜欢大白,这个座椅上的大白图案正合他的心意。 郑嘉言在前面开车。 尚哲道:“居然还亲自开车来接,郑总真给我面子。” 郑嘉言从内后视镜看了尚哲一眼,笑道:“这样显得我有诚意,或者你更希望我骑自行车来接你?” “……”这情节怎么这么耳熟?昨天他刚演的桥段,这人都知道了?尚哲无语了,“小惠是你派来的卧底吗?” 郑嘉言把他们带去了儿童游乐园。 尚哲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倒没什么人能认出他来。本来他觉得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出来玩会不会很奇怪,后来发现这里根本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完全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游乐园里很多项目恰恰还不能玩,他们挑了几个适合恰恰这个年龄的游乐设施,比如旋转木马、微型过山车、小城堡探险,还有碰碰车,都是大人可以陪同孩子一起玩的。 玩碰碰车的时候,郑嘉言在尚哲的怂恿下也上了一辆车,看到他长胳膊长腿的缩在一辆红色的小车里,尚哲就觉得毁形象得不行,果断拿出手机啪啪了好几张,也不管自己带着恰恰缩在这种小车里,也是同样的毁形象。 满场的碰碰车中,恰恰不认识别人,就认识那个“大魔王”,于是指挥着他爸爸朝郑嘉言撞去,撞得越狠他笑得越开心,拿着碰碰车上的玩具机关枪对准郑嘉言:“biubiu……哒哒哒哒哒!”郑嘉言一下撞过来,恰恰歪在尚哲身上,笑得直打嗝。 一轮停下来,尚哲拍着恰恰的后背给他顺气,抱着他走出场子。 刚出去,恰恰的眼睛就黏在冰淇淋小站那里动不了了,肥短的手指指向那边,馋得口水吧嗒:“爸爸,吃……” 尚哲不想让他吃太凉的东西,假装没看到,恰恰却不依不饶的,路过那边的时候,着急地指着广告版上的一支冰淇淋图画,跟他爸爸说:“甜的,爸爸……吃,爸爸……”生怕他爸爸没听懂,错过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处人多,恰恰又太显眼,尚哲有点怕自己被认出来,刚刚买冰淇淋的队伍末端有个学生妹就回头看了他好几次。 “我去买吧,你和恰恰到那里等我。” 郑嘉言说完就站到了学生妹的后面,顺带挡住了她的视线。 尚哲在遮阳伞下坐了一会儿,郑嘉言回来了。恰恰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他的冰淇淋,舔得嘴巴周围一圈奶白色。 “给他买这个,他吃几口就不吃了。”尚哲说。 “他想吃就让他吃吧,你平时不是挺惯着他的么?”郑嘉言把纸巾递给尚哲。 “这我儿子,我想惯就惯,想不惯就不惯,要惹我生气了,我还想揍就揍呢。”尚哲给恰恰擦了擦嘴,“是不是啊,恰恰?” “嗯!”恰恰专注于自己的冰淇淋,压根就没听。 “你爸爸说要揍你,还‘嗯’。”郑嘉言乐道,“这么笨,果然是随了他爸。” “说谁笨呢你!”尚哲不服气。 恰恰吃到甜筒下部的脆皮时就不肯吃了,尚哲早料到他会这样,接过来往郑嘉言面前一杵:“你买的,你解决。” 郑嘉言看看被恰恰全方位舔过的冰淇淋,岿然不动。 眼瞅着冰淇淋要化出来,尚哲认命地自己吃了。 …… 这天算是玩了个痛快,晚上郑嘉言带他们吃过饭,把他们送回家。 恰恰疯了一天,在车上就睡着了。尚哲把他抱到小床上,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出来。 郑嘉言在客厅里等着他:“今天觉得怎么样?” 尚哲莫名有点紧张:“什么怎么样,玩的挺好的,嗯。” “这是约会。”郑嘉言道,“我想了下,决定还是先带你熟悉一下这样的相处模式比较好,否则就凭你的情商,可能无法理解我和你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要求。正常的恋爱关系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约约会,上上|床……其实跟我们以前差不多,只不过心境和定义不同。” 差很远好不好!怎么想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像普通情侣吧!什么约约会、上上|床,你这种情商又比我高到哪里去了啊! 尚哲满腹吐槽,但他什么也没反驳。 郑嘉言好似征求他意见一般问:“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尚哲抠着桌布:“我就是觉得别扭。” “习惯就好。”郑嘉言从容地离开了尚哲的家,“早点睡吧,晚安。” 回去后,郑嘉言接到孔云鹏的电话:“出来放松下?去迷途?” “不了。” “怎么?还在追你的小情人啊?”孔云鹏调笑,“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跟他上一次床,就能给三年前那段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从此你不会再惦记这件事,也能继续向前看,找个不会绿了你的新欢继续逍遥快活了。” “那孩子不是他的。” “哦……啊?不是他的?那是谁的?” “我管他是谁的。我在谈恋爱,孔云鹏,你不要烦我。” “你谈什么?喂,你讲真的啊!喂!别挂!” 郑嘉言挂了电话。 他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奇怪,至少他不觉得空虚无聊。 他仍然认为那人需要他来引导和打理,每天在哪儿,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拍戏,在拍什么,吃什么,需要什么……说委婉点,这叫牵挂,说直白点,这叫掌控。 他喜欢这种掌控。 他知道尚哲现在十分谨慎,直接向他靠近一定会遭到排斥,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他打算从恰恰下手。 虽然他跟这个孩子真的很合不来。 在看似美好的表象下,在这个约会之日的早晨,面对刚刚睡醒却没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的恰恰,以及一整包完全不知道用法的幼儿用品,郑嘉言的经历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兵荒马乱。 郑总裁认为,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他也受够了,再也不想“绑架”这孩子第二次。 第19集 一个月后,尚哲在《春晓之梦》中的戏份杀青了。他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一个悲催的炮灰,在男女主角的婚礼上功成身退。 导演对他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他没把这个本来就很毁形象的角色演毁了,相反地居然还有种淡淡的萌感。 此时这部片子的宣传也开始发力了,探班、采访、炒作……因为男女主角还在被导演调|教,所以首先中枪的是尚哲。没错,他的黑历史又被翻出来了。 “时隔三年,歌坛小天王再战荧屏,是会给大家带来惊喜,还是再添一场惊吓?” 吓你妹啊吓!你看的是鬼片吗! “十三郎,蓝少东,前世已烂尾,今生又何如?” 前世今生?我还穿越重生呢!什么鬼! “被问到两次出演的角色都是帅气的纨绔子弟,是不是对戏路的定型,尚哲这样回答:这只是巧合而已,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尝试更多不同类型的角色,积累更丰富的经验,让自己的演艺事业能更长远更充实。” 呵呵,不就想说我是花瓶吗,官方标准回答,让你问了也白问。 记者问:“你觉得自己的演技有进步吗?” 尚哲腼腆道:“这要由观众来告诉我了,希望能让大家满意。”废话!老子演技突飞猛进势不可挡,就是来给你们啪啪啪……不对,就是来打你们脸的! 微博、贴吧还有他的个人网站上也已经掐成一片。 傻哲么么哒!不管怎样都爱你![心][心] 岂可修!我哲演技天下第一!完爆那个什么小鲜肉邱飞辰! 路人表示十三郎烂到不忍直视,总觉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蜡烛] 都说一孕傻三年,就算我哲演不好也可以理解的嘛(*^__^*) 楼上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惹![惊恐] 看不懂+1 看不懂+2 看不懂+身份证号!顺便求出本子! 求出《一孕傻三年》的本子+10086…… 所以说那个孩子是傻哲亲生的咩?亲自生的咩? 天了噜!原来傻哲是伪装成alpha的omega! 尚哲:“……” 歪楼歪到了外太空,尚哲已经完全看不懂了,吐槽技能冷却中。 不过他这边热闹了没几天,周康觉得冷饭炒得差不多了,尚哲的话题度也够了,风向微微一转,把邱飞辰和杜柠的绯闻空投到战场,轰隆隆炸了一片,给尚哲解了围。 这厢丁旗当着尚哲的面,甩了一叠照片在桌上,犀利的眼眸在镜片后发着光。 尚哲心里咯噔一声,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跟郑嘉言带着恰恰出去被偷拍了。他要怎么解释才好?碰巧遇到?合作伙伴?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能糊弄过去吗? 小惠上次说他们都懂的,他们到底是懂什么了…… 尚哲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拿了那叠照片。 然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是他跟恰恰去玩具反斗城买玩具的照片,被狗仔偷拍到了,他和恰恰都是正脸出镜,比上次那个渣像素的清晰多了。 丁旗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看样子这比你自己预料的要好很多?你是有更糟的状况需要我帮你兜着么?” 尚哲咳了一声:“没有没有。” 丁旗没跟他深究:“狗仔就是这样,你越不想曝光的他们就越想深挖,要是你之前主动公开了恰恰的照片和一些信息,这新闻就失去了价值,他们反而不会再来骚扰。” 尚哲想了想:“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现在把恰恰曝光出来,我还是担心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你们已经知道恰恰的情况了,我姐那架飞机失事的事故在国内也是个大新闻,华裔的死难者名单还公开过,我怕有网友人肉出什么来,那几乎是对恰恰的二次伤害了……” 丁旗哼了一声:“算了,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总之现在我先给你压着,你自己也注意着点,什么时候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由你自己爆料吧,到时候给你儿子拍几张日常照卖卖萌就行了,其它的都不用说。”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丁哥。” “今天来找你还有件事。”丁旗把两个剧本放到他面前,“这两个剧本你看下,一个是现代婚姻家庭剧,叫《奉子成婚》,制片方有意让你当主角,估计是看中了你最近在这方面的八卦和名气;还有一个是架空古装剧,根据小说改编的,叫《永昼》,也是个主角,周播剧。这两个档期冲突,你可以挑一个。” “等等,”尚哲有点懵,“那种边拍边播的周播剧吗,一周一集?像美剧韩剧那样?什么情况?广电重大办的人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想开了?” “广电今年刚出的新政策,周播剧可以把这一季的剧本大纲先送审,批下来之后先拍三集送过去再审,通过后才能继续拍摄播出,而且中途有任何不和谐的因素都会立即腰斩。” “那要求也是蛮高的啊。” “你以为呢,这剧虽然不是首开先河的,但也算这种模式的先驱之一,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剧情方面可以根据观众的反响作微调,但大方向还是由广电把控的。” “哦哦,古装剧……”尚哲大致翻了翻剧本,“帝王将相的题材啊,挺好的,我对这个剧本比较感兴趣,那个什么奉子成婚就算了吧,感觉是要给我招黑。而且我家恰恰是个小醋包,要让他看到我对别的小朋友亲亲抱抱,搞不好要闹脾气。” “演个戏还要看儿子脸色,你也是不容意。”丁旗把《奉子成婚》的剧本丢到一边,“行,我也对那个古装剧比较看好,你自己先好好看看吧。” “ok,哎对了,女主角是谁?”尚哲虽然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但能跟优秀的女演员合作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他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蓝明那个炮灰角色就不说了,给十三郎搭的女主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演技比他还烂,卸了妆直接老十岁,想想都觉得心塞。 然而丁旗捅了他一刀。 他说:“女主角?这是双男主,没有女主角,我刚刚没告诉你吗?” “……” 尚哲的内心在咆哮:你没说啊!你故意的吧!双男主是什么东西!说好的帝王将相、后宫三千呢?没有女主角什么的,制作方胆子很大呀,真的不来个女神吸引一下男性观众吗? 不过要真没有的话也、也行吧,只要剧本过得去就行。 尚哲顺了顺气:“那另一个男主是谁演?” “郝野。” 丁旗施放了一击必杀。 尚哲“唔噗”一声倒地阵亡。 郝野就是他那个同学,当年陪他去试镜结果被意外看重,之后顺风顺水演电视拍电影,获封国民男神,去年还入围金胶奖影帝的那位。 尚哲原先还纳闷,今天丁旗怎么没虐他,搞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 有那么一瞬间尚哲都想换成《奉子成婚》的剧本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咽下了那口血。不就是老同学么,不就是准影帝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吴下阿蒙了好吗。 “怎么,不敢演了?”丁旗激他。 “没有啊,别开玩笑惹。”尚哲故作淡定,“完全没问题,这个约我签定噜!” “……好好说话!” “哦,我会好好演的。” 丁旗玩够了,心满意足地把他打发走。 尚哲挂着宽面条泪,心酸地回家看剧本去了。 “你要演周播剧了?古装?”郑嘉言盛了碗鸡汤。 “嗯,感觉剧本还不错……不对,郑总,你再到我家蹭饭吃,我就要让你交伙食费了。”尚哲不满地从他碗里拖了个鸡腿给自己。 郑嘉言看看他:“这一桌四菜一汤,只有这个汤是你炖的,其余的都是我让酒店送来的,你问我要伙食费?” “一桌菜就我这个汤最贵!”尚哲狡辩。 “贵得连盐都没放,你也是够抠门的。”郑嘉言抿了口。 “是吗?我忘记放盐了?”尚哲凑过去,很自然地拿着小勺在郑嘉言的碗里舀了一勺,“嗯,是有点淡,我再加点吧。” 说着就用小碟子化了点盐水倒在热汤里,做个补救,但郑嘉言那碗盛出来的他就完全不管了:“你喝完再盛。” 恰恰坐在自己的宝宝椅上,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发现自己好像被爸爸忽视了,顿时不高兴了,他也想喝汤啊。 恰恰指了指汤锅:“爸爸……” 尚哲赶忙给他盛了一碗,但是不让他立即喝:“恰恰等等啊,太烫了,嘴巴会痛的。” 恰恰看到对面那个大魔王都喝到了,自己还没有喝到,觉得爸爸太偏心了,木着脸指着郑嘉言的碗说:“爸爸……” 尚哲道:“那是叔叔的。”而且没放盐。 恰恰忍无可忍了,直接朝他眼中的大魔王说:“叔叔,恰恰喝……”这还不算完,他伸着脑袋张开嘴,一脸馋相,“叔叔,啊……” 那画面太美,尚哲满脸黑线:“那里面都是叔叔的口水了。” 恰恰才不管,嘴巴张得口水都快滴下来,郑嘉言见状倒是很配合,拿小勺子舀了一勺,喂进他嘴巴里,跟尚哲说:“你自己刚刚不也喝了我的,怎么恰恰就不能喝了?” 尚哲见这一大一小都不听话,气得没脾气了,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谁管你们!” 吃过饭,郑嘉言又在这里赖了三个小时。他开着笔记本在尚哲书房里处理工作,接了好几个电话,看样子挺忙的。 这是把加班的工作带到他家里来做了啊。 尚哲撇撇嘴,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无所事事多了,看了会儿电视,又陪恰恰玩了一会儿,把恰恰哄睡着了之后,实在无聊,就跟郑嘉言一起窝在书房里,两人没什么交流,郑嘉言忙工作,他就看看《永昼》的剧本。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书房里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让人觉得很安宁。 到了11点,尚哲打了个哈欠,郑嘉言看了看他,起身告辞,尚哲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看恰恰还睡得沉沉的,就道:“我送你下去吧。” 郑嘉言的帕拉梅拉停在这个小区的来访车辆停车场,那里四周用花篱圈起,蔷薇攀绕在铁篱笆上,夜里的风一吹,就有脆弱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到车上或地上。 夜色静谧,他们沉默着晃到车边,尚哲挡在驾驶室的车门前,装模作样地帮他捡掉在挡风玻璃上的花和落叶。 郑嘉言笑了笑:“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第20集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也没什么……”尚哲支支吾吾,“就是……你觉得我这次复出……能成功吗?” “怎么了?”郑嘉言背靠车身,侧过头看他,“你不是坚信自己是影帝的化身么?” 尚哲虽然一直坚定地要走这条路,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天赋异禀的那种天才演员,知道自己在表演上还存在很多缺陷,所以尽管嘴上说得斩钉截铁,他心里还是没有足够的底气。 “我不是马上要拍一个周播剧吗?说是双男主。” “嗯,美剧模式。”郑嘉言今天刚知道这件事,还没来得及深究,想不到尚哲主动跟他提起,这种被依赖的感觉让他心情很舒畅。 “另一个男主是郝野。”尚哲顺手扯了扯蔷薇的枝条,在郑嘉言的车前盖上无所事事地划拉,“就是我那个同学……我以前跟你说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就是那个陪我去试镜的,长得帅,演技又好……” “我知道是谁,去年入围金胶影帝的郝野。”郑嘉言抓住他的手腕,“别划我的车,怎么,你跟他有一腿?” “……”尚哲抽了抽嘴角,完全不理解这人怎么会想歪到那里去,“郝野是直男,笔直笔直的那种,郑总,我正在跟你讨论的是我的演艺事业,不是我的花边新闻。” “你跟他没有一腿,你那么在乎他干什么?该怎么演怎么演……”郑嘉言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剧本是什么样的,双男主,你跟他在剧里有一腿?同志剧?要上|床?” 尚哲简直无语了:“你觉得广电开明到这个程度了吗?普通的帝王将相而已。” “嗯。”郑嘉言嘴上应着,心里想着回头要盯紧一点。 “在学校的时候,郝野跟我玩得挺好的,好些年没碰见了,估计这次会很尴尬。” “他没出过专辑吧。”郑嘉言道。 “嗯,没出过,好像给他演的电视剧唱过片头曲,不过效果不太好,他唱歌不行。”尚哲一只手被制,又用另一只手拿了蔷薇枝条划拉,“怎么了?” “那你这一点比他强,你自卑什么……啧,别划我车,划花了你赔吗?”郑嘉言转过身,扣住他另一只手腕,把他两条胳膊反拧,按在车前盖上,欺身压着他。 尚哲愣了下,脸上一红,挣动着:“我就划!我赔得起!” “听话!”郑嘉言又加了点力,把他挤在自己和车身之间。 尚哲感受到郑嘉言的气息抚在脸上,抬眼就撞进这人眼中,那深而亮的瞳孔像是一个漩涡,困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背后的蔷薇藤遮掩着,近在嘴边的肉,郑嘉言没有不吃的道理,他毫不客气地吻住尚哲,唇舌带着灼热的温度。 尚哲“唔”了一声,意识中知道这是在毫无*可言的室外,但“反正也没人看到”的侥幸心理还是占据了上风。何况郑嘉言的做派从来容不得他多想,这个深吻比之前的还要强势,像是要把他的*一层层剥开,令他避无可避。 尚哲渐渐松了力,被反拧的手不知何时爬到了郑嘉言的肩背上。郑嘉言低低笑了声,胸腔微微震动,在尚哲还没反应过来时,带着他翻了个身,自己靠在车上,揽着尚哲的腰,使两人的下半身紧贴在一起。 “嗯……”尚哲微微战栗,感觉到温热的大掌在他背后游移,暗示性地抓了把他的臀肉,两人的胯|间明显起了变化,他喘息着说,“郑嘉言,我们这样……迟早要被拍到……” “不用担心。”郑嘉言手指在他敏感处抚过,似乎浑不在意。 对于尚哲身边的情况,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这个小区里也曾有过狗仔蹲点,被他找人揪出来轰跑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不仅是这里,他们每次碰面,每次外出,郑嘉言都很谨慎,他知道尚哲目前不想牵扯进任何可能出现的负面爆料。 吱嘎吱嘎……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下。 在停车场的另一头,与他们相隔七八排车的斜对面,有一辆轿跑在上下浮动。 “噗……”尚哲瞬间脱力。 郑嘉言也很无奈:“看来有人比我们进展要快。” 他们这里比较隐蔽,对方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们,尚哲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眼尾的红潮还未褪去:“咳,我们还是给人家留点空间吧。” 郑嘉言打开车门:“回去吧,你没穿外套。” “唔,再见。” 帕拉梅拉开走了,那边那辆轿跑暂时没了动静。尚哲贴着墙根,借着花篱的掩护,悄悄从停车场的另一头回家。 半个月后,丁旗告诉尚哲,《春晓之梦》杀青了,后续工作大概还要拖个一两个月,已经有电视台买了,接下来还要等着审核,虽说这种题材的电视剧比较容易过审,但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还要四五个月才能正式播出。 而《永昼》的剧组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剧本大纲早先就过了初审,已经有一个卫视四个网站买了版权,现在只要再拍个三集送过去,等广电那边一通过就能行,这么一来,很可能边拍边播的《永昼》会先跟观众见面。 丁旗看了尚哲一眼:“最近注意睡眠,《永昼》开篇是主角少年时期的情节,虽然你皮肤本身还行,但毕竟不是小鲜肉了,不要让我看到你在镜头前顶着张大糙脸装嫩。” 尚哲跟孙子似的点头:“遵旨。” 然后丁旗甩给他一箱面膜:“卖给你了,友情价两千块,给我敷出吹弹可破的效果。” 尚哲懵逼了:“丁哥,这些面膜哪儿来的?” 丁旗道:“我妹在搞代购,买多了。” 尚哲:“……” 为了贯彻丁旗的指示,尚哲不得已买了好些面膜,每天回家洗完澡就敷上一片。 结果恰恰一看见他就被吓哭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怎么也不相信他爸爸变成这样了。 最后尚哲只好揭了面膜抱着孩子哄,之后敷面膜还得趁恰恰看不到的时候。 《永昼》开拍在即,尚哲又得到一个消息,说这部剧的主题曲要他来唱。 片尾曲是个当红女歌手唱的,之前就录制好了,主题曲的词曲也都敲定了,就是歌手一直没定下来,现在尚哲一加盟,现成的歌手出身的男主角,于是制片人当即拍板—— 就决定是他了! 这边要开机,那边还要录音,于是尚哲突然忙成了狗。 正式进组之后,尚哲发现该剧的制片人十分财大气粗,无论是服装、道具、演员阵容,都是闪瞎人眼的节奏,导演是导过好几部历史剧的樊导,武术指导的名气也是响当当的,跟这些人一比,尚哲蓦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雏鸡。 尚哲得瑟地跟郑嘉言炫耀:“我进了个超牛逼的剧组,想不火都不行了。哼哼,你们公司最近投了什么电视剧?我告诉你,做好准备啊,肯定要被我们虐得惨惨的。” 郑嘉言但笑不语。 后来尚哲才知道,之所以他们剧组资金底子那么雄厚,有一半原因是驰泽往里砸了钱,只不过郑嘉言瞒着没告诉他,免得他七想八想,以为他让他带资进组什么的。 尚哲知道后果然还是七想八想了,他对郑嘉言说:“你你你不要这样……” 郑嘉言道:“我怎样了?我给这部剧投资,是因为我信任这部剧的团队,也信任你能演好自己的角色,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尚哲忽然就无话可说了,的确,好像是他自己总往不堪的方面想,郑嘉言并没有看轻他,或者刻意捧他的意思,剧组里的人也不知道他跟郑嘉言的关系,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罢了。 这么一想开,尚哲的腰板又直起来了:“你瞧好吧!” 只可惜,这股气焰在他碰到老同学兼准影帝之后,又噗呲呲地只剩下小火苗了。 如果说尚哲的帅是那种优雅温润的帅,那郝野的帅就是盛气凌人的帅,郝野无论演什么,个人风格都十分明显,的确很有当演员的天赋。 人家是准影帝,国内一线演员,自然比尚哲大牌,进组时的气场就不一样,一堆人围着他打转,尚哲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敢上去搭话。 反倒是郝野先过来跟他打招呼的。 那时他偷摸坐在一个角落里发呆,郝野一脸高冷,在他面前站定。 尚哲站起来:“阿……郝哥。”他差点脱口喊他“阿野”,学生时代就是这么喊的,话到嘴边及时刹住了。 郝野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发飙了:“郝什么郝哥什么哥啊!你怎么不叫我好哥哥啊!看见我屁也不放一个!怎么回事啊,我签了大齐之后你就不联系我了,你要跟我绝交啊?” 尚哲:“……” 他心情很复杂的好吗!体谅一下他这个loser好吗! “干嘛不说话!哲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无聊了!我这么大牌你不理我很不上道的好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啊,回头又说我们两个不合!对了你好端端的怎么跑去美国了!回来复出还带了个儿子?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尚哲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反弹!” “……” 反弹个鬼啊!你小学生吗!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还是这么粗神经啊,这种看似高冷实则炸毛又话唠的家伙为什么会被封为国民男神啊,你的粉丝们知道你是这样吗郝野大神! “对了对了,我跟你说,我女朋友被抢啦!操!气死我了!” 等等,这种八卦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吧!还有这种宿舍卧谈会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阿、阿野,打住!”尚哲赶紧阻止他,“那个什么,现在不方便聊这些,改天咱俩出去聚聚,你慢慢跟我说吧?” “也对,那你把你新号码给我吧!哎要去定妆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吧!”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尚哲的手机震得都发烫了,来自郝野的微信一条接一条,要么是大段大段的文字,要么是好长好长的语音。 尚哲转头看他,看到的是神情冷漠不苟言笑的男主角,再低头看手机,是话多神烦还不忘发颜文字的大逗比。 反差实在太大,好难接受。 第21集 定妆完成,尚哲起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身沙青色缎袍,衣襟袖口是精致的浅水绿云纹镶边,长发以玉冠高束,也不知化妆师怎么弄的,将他脸上的轮廓柔化了一些,眉眼、鼻梁、唇线都带着稚气,俨然是一个锦衣玉带的翩翩少年。 郝野那边也准备好了,尚哲瞄了他一眼,只觉得不能更贴合他那个角色了。朴素的鸠灰色衣袍,几乎没有任何亮眼的装饰,但那挺拔的身形,飞扬的剑眉,衬着郝野凌厉的眼神,主角气场十分强烈。 不过导演给他们俩都提了意见:“尚哲不用过于稚嫩,十六七岁的太子,不是不谙世事的普通少年,太刻意了反而不好;郝野,你稍微收着点,华苍此时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还没那么成熟,眼神不要太冷。” 樊导的严谨和认真是出了名的,两人都不敢有异议,按照要求做了调整。樊导这下满意了:“我们时间很紧张,拍摄节奏会比较快,要辛苦你们了。” 尚哲恭敬道:“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樊导您也辛苦了,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您不吝指教。” 郝野一脸漠然地朝樊导点了个头。 尚哲看了看他,心说你这是耍大牌呢还是已经入戏了?那角色也没这么高冷啊。 幸而樊导对郝野的态度完全不在意,给他们讲了接下来要拍的几个场景,就张罗着去跟道具组的人说话了。 尚哲跟郝野的休息处离得不远不近,两人都在做拍摄前的准备。此时尚哲的手机突然嗡嗡嗡,拿起来一看—— 好哥哥:我是不是很帅?是不是?这次这个角色我超喜欢的!简直酷帅狂霸拽,好想看之后换将军服的样子o(n_n)o[附现场自拍照一张] 尚哲回复:嗯,很帅,刚才都闪到我了,你状态很好[赞]!尚哲内心回复:你就坐我对面,发什么自拍啊!要不要这么自恋! 好哥哥:不过我这是第一次跟樊导合作,好紧张啊,我跟他不熟,刚刚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还好你把话接过去了_(:3」∠)_ 尚哲看看这句话,再看看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脑袋上灯泡噔地一亮:难怪郝野被当做高冷男神,他在学校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神烦的话痨属性只跟熟悉的人发作,对不熟悉的人话就很少,这种腼腆在他外表的掩盖下就成了高冷,所以业内有时会有他耍大牌的负面消息爆出来,其实也真是冤枉他了。 尚哲不由得感慨道:阿野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那边隔了一会儿。 好哥哥:哲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尚哲一愣:怪你什么? 好哥哥:如果我当初没巴着你让你带我一起去试镜,可能你早就成影坛大腕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演戏,我抢了你的机会,对不起/(tot)/ 尚哲噗嗤一声乐了:说什么胡话呢,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就算那时候没有你我也肯定踏不进这扇门。我说真的,你去参加了那个试镜,不是抢了我的机会,而是给我立了个标杆,让我有动力追赶你,你看,我今天不就跟你搭档了。 好哥哥的这条语音语气很轻快:哦哦,那我就放心了(⊙o⊙)我签了大齐,你签了银盛,之后咱俩就没什么联系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尚哲: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太窝囊,都没脸见你了。别想太多啦,赶紧背背剧本吧,傻逼。 好哥哥回复:好的,反弹! 剧组今天拍的是在寺庙中的一场戏。 尚哲饰演的太子李少微在天德寺初次见到护国大将军的私生子华苍。 场景一。 尚哲跟随着群众演员的人流走上千阶台,提着衣摆,颇有些心急的样子,常常两阶并作一步跨上。攀到一半,忽听身后人声嘈杂,他回头一望,讶然道:“嚯!好大的排场!” 那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是护国大将军的家丁、护卫和家眷,郝野混在那群人中,个头十分出挑,走在几名女眷后面,显得格格不入。 镜头拉近。 郝野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不知是察觉到什么,倏然抬眼四处张望,目光恰好与尚哲撞上。 尚哲微微一惊。 樊导:“咔,尚哲表情不对,重来。” “对不起对不起。”尚哲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演不好,拍最后那个镜头的时候居然还走神了,这一场的场景较大,群演多,再来一遍也挺折腾的。 尚哲定了定神,把这场戏重新过了一遍,当郝野的目光扫向他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相交只有一瞬,樊导关注的就是那一瞬的效果。华苍的眼中是警惕和锐利,而实际上并没有把少微放在眼里,少微看他的那一眼是好奇和惊讶的,没有过多的情绪。 第二遍樊导让过了,也没多说什么,但尚哲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好,尽管知道应当如何表现,可他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好像就是被郝野的气场压了那么一下。 这种感觉在场景三的时候更为突出。 场景二是太子少微跟他的老师“算圣”刘洪之间的戏。扮演算圣的是一位老戏骨,每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恰到好处,尚哲跟他对戏对得很顺畅。 太子少微是个理科学霸,对算术、历法之类的学科极为钟爱,但皇上和太傅都希望他把精力更多地放到治国和王道上来,所以他只能偷偷跑到天德寺学习。算圣考校了他的功课,然后让他去后院找师兄弟们悬挂的题牌来出题解题。 场景三是拍的飞页,剧情发展中华大将军的家眷遭到刺客袭击,少微不幸被卷入,这是一段打斗场景,还需要吊威亚,这些道具组还没准备妥当,所以就先拍了后面的飞页。 场景三。 华苍挟着少微躲到戒律堂中,戒律堂昏暗无光,而少微有天生的夜盲之症。 尚哲茫然地四下张望:“这、这是哪儿?” 郝野道:“戒律堂,犯了戒的和尚受罚的地方。” 尚哲看不见路,跟在他身后,要去抓着他的袖子,第一下,没抓到,第二下,还是没抓到,第三下,郝野的手臂在行走中摆动,尚哲又没抓到。 樊导:……咔。 再来。 光这一段他们就ng了三四遍,尚哲越来越紧张,之后不小心撞柱子那段,又ng了好几遍,尚哲自己脑袋上都撞出包来了。 郝野喊“你瞎吗!”这句话喊到自己也不耐烦了,看到尚哲脑门上的包,他无奈道:“哲子,你再这么下去,咱俩晚饭都没得吃了。” 樊导看了看时间:“算了,今天先这样吧。” 尚哲十分沮丧。 他现在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太弱势了,搭不好郝野的戏。 《永昼》的拍摄是在天都影视城,距离a市很远,尚哲不可能回家,小惠把他送到了剧组安排的酒店。在酒店的花洒下冲了半天,尚哲顶着*的头发往床上一躺。 他拿出平板电脑,先连接了小孙。 画面里的光线很暗,小孙把镜头对着恰恰,尚哲看到恰恰握着两只小拳头蜷在床上,脸上睡得红扑扑的,一呼一吸,肉肉的小身体跟着起伏……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尚哲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又询问了小孙几句,例如恰恰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有没有念叨爸爸,随后发了几张自己的照片过去,说如果恰恰再念叨他,就先把照片拿给他看,有空他一定会连上视频跟恰恰说会儿话。 挂断了跟小孙的连线,尚哲迟疑又迟疑,最终撇了撇嘴,还是连接了郑坑坑。 郑嘉言那边是亮堂堂的办公室背景,他还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 尚哲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还在加班?” 郑嘉言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屏幕,瞳孔幽深:“你刚洗过澡?” 尚哲:“唔。” 郑嘉言松了松领带:“拍戏累了?怎么没精神?” 尚哲侧身躺着,把平板电脑竖放在床上,冲对面的人抱怨:“累死了,而且我演得不好,心里烦着呢。” 他心里烦,郑嘉言心里却很爽。 听着这人跟自己闲聊,看着这人袒露脖颈胸口,原本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了。 “要跟我具体说说么?” “……”尚哲顿了顿,“不想跟你说工作上的事了,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嗯,那我们谈点别的。”郑嘉言道,“镜头放远一点,再往下一点。” “郑嘉言你别耍流氓啊。” “隔着这么远,碰也碰不到,我怎么耍流氓了?”郑嘉言诱哄,“听话,放远一点,我看得清楚一点。我看看你心里就静一点,工作上的事也就没那么烦人了。” 尚哲假装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平板电脑:“我想恰恰了。” 郑嘉言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你了。” 尚哲跟他瞎扯皮:“恰恰是我儿子,我想他很正常,我是你谁啊,你想我什么?” 郑嘉言戏谑:“你也是我儿子,我想你也很正常。就跟你想恰恰一样,想抱抱你,捏捏你,把你欺负哭。” “滚球!我才不会欺负我儿子!不对!谁是你儿子啊!要点脸啊郑总!”尚哲脸红脖子粗,比下限他又一次输给了这个人。 “好了好了,不闹了。”郑嘉言见好就收,“去把头发吹一吹再睡。” “不想吹了,好麻烦。” “去吹!视频开着,我看着你吹!”郑嘉言下命令了。 “知道惹,郑总!” 尚哲知道这人不能糊弄,只好翻身下床,去浴室抓着吹风机呼呼呼地吹。郑嘉言就这么一边看着他吹头发,一边浏览最后几份文件。 等尚哲吹完头发,郑嘉言道:“既然你那么不放心恰恰,有想过怎么办吗?” 尚哲爬回床上,叹了口气:“尽量每天抽空跟他视频吧,就怕没时间,刚才跟小孙视频了下,恰恰都睡着了。” 郑嘉言眯了眯眼:“你刚才跟小孙视频的?” “是啊,怎么了?” “你就这样跟他视频?你们裸|聊吗!”郑嘉言神色一凛,教训道,“大半夜的视什么频,就算要视频,你不能穿好睡衣吗?你好歹是个艺人吧,就这样跟人家视频,不怕被人录下来放到网上去吗!到时候给你来个艳|照门你就开心了是吧!” 尚哲都快给骂懵了:“郑嘉言你有意思吗?人家小孙不是那种人……” 郑嘉言黑着脸:“我管他是哪种人,我是让你自己多注意!” “……”尚哲跟他对视了几秒,打了个哈欠,“我好困了,不跟你说了,郑总晚安!” “尚哲!” 尚哲手指一戳屏幕,断开连接,大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 看过这一大一小,心里果然舒畅很多。 第22集 第二天上午去片场,还没开工,小惠递给尚哲一瓶喷剂。 尚哲疑道:“这什么?” “哦,这是郑总让我给你带的消肿止痛的喷剂,说有备无患。”小惠说着打开喷剂的盖子,对着尚哲脑门喷了两下,“昨天肿了个包,好像已经下去了么。” “郑总?”尚哲感到一阵清凉,虽说包已经下去了,这么喷喷还是很舒服的,可是,“他怎么知道我脑袋撞了?小惠,是不是你又……” “尚哥你什么意思?我有那么碎嘴子吗!”小惠凶恶地给自己叫屈。 “好好好我错了。”尚哲不敢跟她掐架,而且他突然想到,自己昨晚跟郑嘉言视频的,估计那个人是在那时候看见了吧。 嗯,算他有心。 此时郑嘉言的信息也到了:脑门上的包下去了吗? 尚哲:下去了,给你看。[自拍照] 郑嘉言对着那张自拍照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个光溜溜的大脑门,尚哲的拍照技术他实在不敢恭维,笑道:你演的是个有夜盲症的太子是吧,估计以后还有的跌有的撞,喷剂随身带着,自己注意安全。 尚哲:知道了!导演叫我了,回聊! 郑嘉言锁上手机屏幕,想了想,又解锁,打开图库,把那张大脑门自拍照设置成了桌面背景图。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是什么,反正他自己能看出来那皮肤很细致就行了。 尚哲跟别人对戏都还好,唯独跟郝野对戏的时候会出状况,不是忘了词,就是反应慢半拍,要不就是走位错误,这样很影响拍摄进度,他自己也很着急。 饶是郝野跟他关系好,也受不了一遍一遍的磨,单独把他拎到角落说:“我说哲子你怎么回事啊?我这吊着威亚跳上跳下十多回了,你就那几句台词,能不能行了!我看你跟陈田老师搭得挺好的啊!你故意跟我过不去啊?” 尚哲无力地靠着柱子:“不是,阿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让我再捋捋顺。” 郝野还想说什么,被武指拽到一边讲解动作去了,尚哲愣愣站了一会儿,捧起剧本找感觉,结果戏感没找到,肚子里的感觉倒是找到了。尚哲叹了口气,没见着导演,就跟小惠说了声,带着手机去了厕所。 他蹲着坑玩手机,打开一个消除游戏叮叮咚咚地闯关,手机顶端突然冒出一条微信。 好哥哥:哲子,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生气啊。你人去哪儿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尚哲回复:没生气,拉屎呢。 好哥哥:⊙﹏⊙b汗,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我擦!樊导也不见了! 尚哲:我刚也没看见他,可能临时有事去了吧。 大概是嫌打字麻烦,郝野开始发语音。 好哥哥:那个……哲子我跟你说啊,你也别太在意了,我怎么说也是个入围影帝的演员啊,要是没点真本事就太丢人了!哦不不,我不是想夸自己来着,我是想跟你说,你不要想着跟我比……哎,也不是这意思,总之,总之就是你不要急,慢慢来,我陪你多来几次也没关系,你不要紧张……妈呀我在说什么!这玩意儿可以撤回吗! 当然,他没来得及撤回,尚哲这边已经播放出来了。 尚哲听完他笨拙的安慰,笑着回复道:阿野,不用撤回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心态没有调整好,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自己该怎么演怎么演,也不用特地配合我,我会适应过来的……艾玛! 语音刚录完,尚哲手一滑,手机掉了下来。他生怕手机掉坑里,急着去捞,结果手机是奔着左边地面去的,他左脚不小心动了一下,把手机踢到了隔壁隔间。 隔壁隔间有人吗?尚哲之前没注意,感觉好像挺安静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伸手去把手机勾回来,就见自己的手机被一股“无形之力”慢慢地、慢慢地……推了回来。 尚哲:“……” 隔壁:“……” 尚哲尴尬道:“谢了啊哥们儿。” 那边说:“不客气,尚哲啊,正好有空,听我说两句呗。” 樊、樊导!原来您在这儿吗! 尚哲整个人都僵住了,幸好刚刚他清空了肠道,要不这下屎都要吓回去了,他调整了下呼吸:“樊导,好巧啊哈哈……咳,有什么话您说,我听着呢。” 樊导就这么说了起来:“其实你演得还不错,郝野的控场能力确实强,但你不是接不住他的戏,我看得出来,你跟他对戏的时候就是紧张。” 尚哲觉得这场景诡异爆了,为什么他跟樊导要隔着厕所的隔板来探讨人生,而且他还听进去了:“嗯,好像……是挺紧张的,越紧张就越出错,这样……” 樊导继续道:“我刚刚听到你让郝野不要配合你,我想说的是你也不需要刻意去配合他。你对剧本的理解和角色的揣摩都没有问题,刚开始不在状态很正常,不要太关注于对方,不要被对方的步调打乱,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演就行了。” 听到樊导这么说,尚哲忽然隐隐抓住了点什么,确实,他跟郝野的表演节奏和风格都不一样,他把郝野当做榜样,想要尽快拉近自己与他的距离,于是下意识地去模仿他的表演方式,这就导致了他自己的混乱。 樊导说:“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疙瘩,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克服,调整好状态,帮助我完成这个作品。” 尚哲打起精神:“好的樊导!我知道了!我一定努力!” “嗯,你拉完了吧?拉完可以出去了,有人在旁边,我的便秘更严重了啊。”樊导叹息,“年纪大了就是麻烦,拉个屎都力不从心了。” “……”尚哲无语,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冲水,“樊导,我出去了,您……您慢用。” 大概是樊导和郝野的开导真的起了作用,之后尚哲跟郝野的对手戏越来越默契。 那段两人共同对付刺客的动作戏很快通过,只补拍了几个镜头。而在戒律堂中,太子少微以夜盲症模式解开算术题和给华苍包扎伤口的戏几乎是一遍过。 历经一个月,《永昼》的前三集拍好了,由于要去送审,所以剧组获得了一段休息期。 这段时间大家相处得很不错,樊导组织大家去小搓了一顿,以庆贺他们的“三集片”完工,并且带领大家祈祷广电高抬贵手,不要让这片子以“三集片”结束。 这晚尚哲特别高兴,饭吃到一半,想到家里萌萌的儿子,躲到一边跟恰恰视频。 恰恰那张大脸紧紧贴着屏幕,看得出来小孙很辛苦地抱着他,同时想把平板电脑拉离他的脸,尚哲听到小孙在说:“恰恰乖,你把镜头挡住了,这样你爸爸就看不到你啦,你也看不到爸爸了。” 恰恰脑袋晃了晃:“爸爸……” 尚哲答应着:“恰恰,爸爸听到你说话了,可是爸爸看不到你,你躲到哪里去了?” 恰恰终于跟屏幕拉开了距离,他也能正常看到他爸爸了,顿时开心得咯咯直笑:“爸爸!看恰恰!” “嗯嗯,爸爸看到了,恰恰想爸爸了吗?” “想爸爸。” “怎么想了啊?” “想……睡爸爸……”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恰恰嘴里咕噜咕噜,“……爸爸睡。” “想跟爸爸一块儿睡?”尚哲哭笑不得,“那好的,爸爸明天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恰恰瞪大了眼,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尚哲耐心地重复一遍:“爸爸明天就回家了。” 这回恰恰听懂了,高兴得不行,就要冲上来亲屏幕:“爸爸……回家……” 尚哲看着那个章鱼嘴,笑得打跌,也凑上去啵了一口:“恰恰在家乖乖等爸爸吧。” “嗯!”恰恰用力点头。 尚哲又跟小孙说了两句,挂断了连接。 他这次回去要录主题曲,还要跟郝野一起去录制一档叫做《狂奔之心》的综艺节目,预计在《永昼》的第一集播出之前播,算是一波宣传。 工作渐渐忙碌起来,这让他觉得很充实。 回到a市,跟恰恰腻歪了一天,尚哲就奔赴了录音棚,这首歌他练习了挺久,近来嗓子调理得也很好,所以录起来还算顺利。 录完的那天,郑嘉言来接他。 郑嘉言打开车窗:“忙成这样,想约你吃顿饭都难。” 尚哲跟小惠打了个招呼,大大方方地坐上他的车:“今天爷心情好,赏你这个机会了。” 郑嘉言含笑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没去哪家饭店,而是带去了他自己的住处。 尚哲一开始没发现,兀自哼着歌。 郑嘉言问:“这是那部剧的主题曲?” “嗯,叫《勾骨》,挺好听的。”哼了一会儿,尚哲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哎去哪儿?” 郑嘉言还没回答,尚哲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下。 郑嘉言无意中瞄了一眼。 好哥哥给您发来一条微信:哲子哲子,那首《勾骨》的demo我听到了!简直…… 郑嘉言偏过头,语气森然:“好哥哥?” 第23集 尚哲本来没觉得什么,他就觉得郝野给自己起的这个绰号挺好玩,就把他的备注设置成了这样,压根没料到会被郑嘉言撞见,还会被抓着不放。 车里刚刚还暖融融的气氛瞬间降温了,尚哲瞟了瞟郑嘉言的脸色,想解释又不甘心去解释,结果就错过了接话的最佳时机,直接冷场了。 他默默拿过手机,郝野啰啰嗦嗦一大堆,就是说他唱的主题曲的事,他那边听了一版demo,感觉很不错,正式版本肯定更好听,又说自己这个破嗓子不争气,要不然弄个他们俩的对唱就更好了等等等等。 尚哲下意识地瞄了眼郑嘉言,暗道幸好这人没看到后面双人对唱这段话,要不然肯定得把他扔在大马路上。 听着尚哲那边哒哒的按键声,郑嘉言讽道:“你这位‘好哥哥’是谁?郝野?” 尚哲“唔”了一声,低头发信息。 郑嘉言冷哼:“你不是说面对他心里有压力吗?不是说他是你难以望其项背的目标吗?怎么,才拍了三集电视剧,你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郑总,这就是个外号而已,你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前面黄灯跳红灯,郑嘉言嘎吱一脚急刹车,尚哲身体前倾,又被安全带猛地拉回来,“郑嘉……” 路灯映照着郑嘉言的脸,看上去有点瘆人,尚哲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 红灯还有30多秒,郑嘉言侧过脸:“从你回来我就在等你答复,你吊着我到现在,然后背地里称呼别人好哥哥,你说我上纲上线?尚哲,我对你够宽容了!” 尚哲脾气也上来了:“你这叫宽容?你仗势欺人,把我的助理收买成自己的眼线,我吃什么你要管,拍什么你要管,跟什么人接触你要管,现在我给别人起什么外号你也要管了!我还没说你侵犯*呢你个控制狂!” “我能不管你吗?我不管你你就跟脱缰的野驴一样到处乱窜,窜到美国带回来个儿子,窜回国了就招惹一个好哥哥,自己脑袋撞肿了也不知道抹药,别人对你好你就记得牢牢的,我对你好就是仗势欺人的控制狂是吧!尚哲,我看你就是好赖不分!你就是欠揍!” 红灯还有5秒,尚哲要开车门下车,不过他当然是打不开已落锁的车门的,郑嘉言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别闹,坐好!” 读秒结束,郑嘉言踩着油门轰出去。 尚哲靠在座位上,脸朝着外面。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互不搭理,郑嘉言开到自家别墅,把车停进车库,尚哲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车。这地方他不陌生,以前他跟郑嘉言纠缠不清的时候,最常来的就是这里。 进了门,尚哲发现这地方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秒钟,他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其实撇开后头那些糟心的事不谈,他跟郑嘉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还是挺愉快的,单作为长期炮|友来看,他们两人的契合度很高,要不也不会维持那么久的关系。 这下他知道郑嘉言出的什么招了,这是要让他回忆起以前的“欢乐时光”啊。 确实,放眼望去,这间屋子的各个地方,玄关、沙发、厨房流理台、餐桌、浴缸、床、墙壁、地毯、阳台……他们好像……嗯,都做过。 尚哲眼神飘忽,脸颊有些烧。 郑嘉言注意到他的反应了,但没有戳穿,只淡淡道:“饿了吧,先过来吃饭。” 刚才的剑拔弩张到了这里就消失了大半,尚哲也是真的饿了,当下不跟他客气,坐到了餐桌边,拿起筷子他就傻眼了。 林氏大肉包、乔大爷家的柴火馄饨、宏兴饭店的十三香小龙虾、周记大碗皮肚面、南街的鸭油烧饼、妙膳的菌菇汤…… 十二道,全是小吃,没一个上档次的,但是尚哲馋得快变成恰恰了,口水差点收不住。 他在心里哀嚎。 郑嘉言太犯规了,太会收买人心了,太可恶了。今天这桌上要是一桌大酒店出来的山珍海味,他肯定能让自己继续跟他赌气,然而摆上这些东西让他还怎么假装矜持? 这都是他平时想吃又没机会去买的,要凑齐这些还得满城跑一遍。虽说有的已经放凉了,可他还是闻着味儿就受不了了,都是他爱吃的! 尚哲一边戴着手套剥着小龙虾,一边朝郑嘉言竖了个拇指:“郑总,你行的!” 郑嘉言很会把握时机:“看来你吃得很满意,我也不想跟你吵了,你自觉点,把郝野的备注换掉。” 尚哲叼着小龙虾的尾巴,嘟囔道:“我要不换呢?” 郑嘉言不跟他废话,端起那盆小龙虾就要往垃圾桶里倒。 尚哲忙喊:“知道了!我改就是了!” 他拿下手套,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把“好哥哥”改成了“话唠怪”,然后伸到郑嘉言面前给他过目。 “话唠怪?” “是啊,他废话特别多。” 郑嘉言道:“你就不能正常地用名字给人作备注?” 尚哲哂笑:“我通讯录里就没有正常人名,这样就算手机丢了也不会暴露谁的*信息了,小偷肯定看不懂谁是谁,我多聪明啊。” 郑嘉言忽然问:“那我在你手机里叫什么?” 尚哲嘻嘻哈哈塞了块小龙虾肉到他嘴里:“叫郑大大。” 不太好听,但郑嘉言还算满意:“你知道‘大’就好。” 尚哲:“……” 吃完这顿满足感爆棚的晚饭,尚哲躺倒在沙发上发傻。 郑嘉言坐到他旁边:“在这儿住吗?” 尚哲挑眉:“你想留我?” “我想留你。” 郑嘉言说得平淡,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带着火的,尚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进展,他在心里权衡了半天,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改天吧,今天我还要接恰恰回家。” 今天尚父和谭姨想让尚哲回家吃饭,他要录音没时间,就把陪伴长辈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恰恰。恰恰在爷爷奶奶家吃过晚饭,玩得正开心,完全不知道他爸爸拿他当了借口。 郑嘉言又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吻住他的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带火,不带诱惑,郑嘉言克制得很好。 但这个吻让尚哲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就好像当初在这个房间里,他发现自己好像玩出格了、引火烧身时的感受。那是他爱上这个人的开始,也是他决意撤退的开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在郑嘉言的唇要离开的时候,尚哲抬起头,主动在他唇上补了一下。 他说:“谢谢,你再等等我。” 郑嘉言把他拽起来:“走吧,我带你去接恰恰。” 尚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是参加综艺节目《狂奔之心》。他和郝野是这一期节目的特邀嘉宾,要跟原先的七位“狂奔”明星一起完成游戏任务。 这次节目组设置的游戏很奇葩,是一起凶杀案的侦查。 游戏刚开始,“狂奔团”里唯一的女队员安佳就失踪了,故事设定是她在一起连环凶杀案的深入调查中失去了音讯,但她失踪前留下了一些线索,有的线索可以帮助侦破凶杀案,有的线索可以指引其他队员找到她。 而包含尚哲和郝野在内的另外8名成员,因要争夺警局“重案王牌组”的称号,分裂成了水火不容的两组,每组4人,分别由两个“探长”带领找寻线索。 尚哲和郝野在不同组,尚哲由邵探长带领,郝野由王探长带领。 节目组先是安排他们进了一个真人cs的场地,在这个“仓库”场地中藏有重要线索,但因仓库在某非法组织的控制下,所以他们要突破非法组织的围剿,尽可能多地取得线索。 于是两组人在cs场地中摸爬滚打起来,互相拆台,耍阴招,有时也联手对抗非法组织,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轮尚哲他们组抢到了4个破案线索,郝野他们组抢到了1个破案线索。 第二轮是在一个档案室里,他们要在时间限制内,根据安佳留在墙上的文字密码找到相应的卷宗,再破解卷宗里的信息,从而获得安佳所在地的线索。 这一轮郝野他们拿到的线索比较多。 之后他们找到了被囚禁的安佳,安佳告诉他们一个惊人又狗血的事实——凶手就在他们中间,于是他们开始在一个大型建筑里撕名牌。 最后揭晓真相,郝野是凶手,邪不胜正,最后被邵探长给撕了。 整个节目原本没有太多爆点,就是做做游戏而已,尚哲在玩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可是正式播出来的时候,尚哲惊呆了。 一夜之间,他和郝野的cp粉暴涨。 ——啊啊啊!这相爱相杀!这相爱相杀!你们看到郝大神看傻哲的眼神吗!那纠结和不舍!有图有真相![配图是尚哲和郝野在cs场地架枪对峙的截图] 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尚哲在复活点见到了郝野,两人一起出了复活点,尚哲架起枪:“biubiubiu!”郝野架起枪:“biubiubiu!”然后两人:“哈哈哈哈哈。”各走各路。 所以哪里来的相爱相杀,哪里来的纠结不舍?他们只是在是卖萌而已啊,摄像师到底在怎么拍的,效果完全不同了啊。 ——野哲抱紧我!!![1568赞] ——哲野党在哪里,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321赞] ——天了噜!《永昼》的宣传片你们没看吗?妥妥的野攻哲受啊![链接地址] ——撕名牌大战的时候,郝大神两次机会可以撕我哲啊!最后都没有撕!果然alpha保护omega是天性吗![口水][口水] ——天惹!我哲真是omega吗! 尚哲整个无语了,攻受啥的也就算了,他还勉强能看懂,谁能告诉他alpha和omega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他这边心塞的时候,郑嘉言发了条微信过来: 狂奔之心我看了。 没了,除了这句以外,他什么也没说。 然而尚哲郁闷得都要撞墙了。 第24集 暂且不管网上如何议论纷纷,一个月后,《永昼》的审批手续终于下来了。 事实上剧组在播出那期《狂奔之心》之前就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要不也不会提前把宣传片放出来。这是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意味着尚哲又要赶赴片场了。 尚哲从丁旗那里接到通知,两天后就要去天都影视城参加剩余剧集的拍摄,所以他能在家里陪恰恰的时间屈指可数。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他刻意去了阳台,可是一回身就看到恰恰从儿童房跑出来了,就站在阳台的推拉门后面仰着脑袋看他。 尚哲收起手机,摸摸他的头:“恰恰怎么了?” 恰恰拽拽他的裤腿:“爸爸抱……” 尚哲蹲下来,恰恰立刻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搂住他脖子。尚哲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起来,恰恰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搂他搂得紧紧的,热乎乎地贴着他不撒手。 看他这样,尚哲知道这孩子大概听到了些什么,心想早晚要跟他说的,也就不打算隐瞒,他拍拍孩子的背道:“爸爸后天要出去工作了,恰恰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吗?” 恰恰摇头:“爸爸不去!” 尚哲哄着:“不去不行啊,爸爸不去工作就没有钱给恰恰买玩具了。” 恰恰又朝他怀里拱了拱:“不要玩具了……爸爸不走……” 孩子说话带着哭腔,尚哲心疼得不行,恰恰没了妈妈,就跟他最亲,他哪里舍得丢下他不管,可是又没别的办法,他去外地拍戏,没个把月根本就抽不出空回来,这一个月一个月的,恰恰还这么小,他心里也难受得很。 尚哲抱着他回儿童房,花了半天时间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过恰恰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现在看到尚哲去哪儿就要跟着。 尚哲烧饭他就站在他旁边自己摆弄小汽车,尚哲上厕所他也扒在门边看着,尚哲要出门的话那就更不得了了,他非要挂在他身上一起出去,生怕他爸爸一出门就不回来了。尚哲心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去影视城的前一天,郑嘉言来了,进门就见恰恰猴在尚哲身上,爸爸长爸爸短地叽叽咕咕,尚哲就任他赖在自己身上,手脚不便地收拾东西。 郑嘉言拍了拍小东西的屁股蛋儿:“干嘛呢?别妨碍你爸爸!” 恰恰回过头,木着脸看看他,又扭过去跟他爸爸腻歪,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郑嘉言看不下去了,叉着恰恰圆滚滚的腰把他从尚哲身上撕下来:“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找揍么?” 恰恰跟他对视了几秒,蹬着小腿发脾气了:“走,你走!要爸爸!” “你要你爸爸,我也要你爸爸,可是你爸爸马上要走了,怎么办?” “……”恰恰愣了一会儿,最近一提他爸爸要走他就不高兴,当场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大声道,“爸爸不走!爸爸要恰恰!” “你爸爸明天就走了,把你丢下来。”郑嘉言无情地说。 “哇啊!”恰恰伤心极了,立刻嚎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叔叔怎么这么讨厌,他爸爸才不会丢下他不要的,费力地扭着身子,恰恰哭得脸都红了,“爸爸……爸爸抱……” “你惹他干什么!你来就是给我添乱的吗?”尚哲一个头两个大,放下手里的衣服,把恰恰接过来,“恰恰不哭了,乖啊……” 恰恰嚎了几声就转成了抽噎,埋在尚哲脖子里一抽一抽的,看着特别可怜。尚哲抱着恰恰坐下,拍抚着让他冷静下来。 郑嘉言看着这对父子皱了皱眉:“这是惯出来的新毛病?” 尚哲叹了口气:“我要走,孩子舍不得,跟块牛皮糖似的,黏人。” 恰恰哭一半咂咂嘴:“爸爸,糖……”他听到什么糖了。 “没有糖,没你什么事啊。”尚哲给他擦擦眼泪鼻涕,问郑嘉言,“你来找我什么事?” “上次我就想跟你提这件事,结果被别的事情打断了。”郑嘉言道,“既然孩子这么黏你,你有没有想过把孩子带去片场。” “带去片场?不行,太不方便了。” “住酒店的话当然不方便,我在天都影视城投资了一个地产项目,在那边有一套房子,你们可以住在那里,离片场也近,也方便你照顾恰恰。” “住你的房子?不……”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想想,你们这个是周播剧,时间紧张,工作量大,你往后几个月都未必能抽出时间回a市。你看这孩子现在这模样,你是能忍了,他怎么办?到头来给孩子留下个被爸爸抛弃的心理阴影,你后悔都来不及。” 恰恰有点哭累了,蜷在他怀里眼睛要闭不闭的,尚哲低头看看他,就有点动摇。恰恰对他很依赖,这次之所以会这样,就是上次他走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把孩子交给他父亲和谭姨照顾固然可以,问题是恰恰肯定不得消停,还得吵着见他,而且他怕自己和恰恰的流言会给二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房子够大,你还可以让小孙一起过去,有什么事你也能照应到。” 尚哲想了一会儿,做了决定:“好吧,不过我不白住你的房子,我付你租金,咱们该怎么签合同就怎么签合同。” “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接受我的好意。”郑嘉言递给他门禁卡和钥匙,“我先把地址和钥匙给你,你明天就可以带着恰恰去住,之后我会让方秘书给你带合同。” “嗯,那就这样吧。” “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不在这儿蹭饭了?”尚哲笑问。 郑嘉言不答,扳过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口。 恰恰本来都要睡着了,被这一幕惊醒,立即伸手去推郑嘉言的下巴,警惕地瞪着他。 郑嘉言眯了眯眼:“你个没良心的,跟你爸爸一样欠揍。” 第二天小惠来接尚哲,就看到他拖家带口的,手里抱着恰恰,后面跟着小孙,还有三大箱行李,一股脑儿全搬上车。 小惠道:“你这是要搬家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恰恰跟我一块儿去,小孩子东西多。”尚哲把恰恰固定在儿童座椅上,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走吧,到这个地址,我在片场附近租了套房子。” “租了套房子?”小惠看看地址,发动车子,“天都上城……这地方是新开发的吧,房价也不便宜呢,多大的房子啊,你多少钱租的?” “是吗?”尚哲昨天晚上睡不着,跟郑嘉言闲聊扯皮,把房租给敲定了,“140平米的跃层,1000块钱一个月吧。” “1000块钱?!”小惠惊得方向盘一晃,“这是哪儿找的冤大头,你别被人骗了啊!” “没有,你放心吧,就是熟人价。” “哪个熟人?” “这个啊……”尚哲支吾着不想回答,转头去拿恰恰当挡箭牌,把他的玩偶偷偷藏在自己身后,“恰恰你的小羊呢?小羊被你扔到那里去了?” “小羊……”恰恰蹬蹬腿,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最后看到小羊的脑袋从他爸爸身后露出来,咯咯笑着要去拿,“爸爸……” 小惠从后视镜瞟他一眼,拖长了声音:“哦——” 尚哲用小羊戳戳恰恰的大胖脸:“哦什么哦。” 小惠道:“尚哥,都说了我懂的,你不用遮遮掩掩的。” 尚哲想辩解,又憋不出话来。 小孙全程开启禁言模式,十分有职业道德。 到了地方,尚哲按着门牌号找过去。 小区确实是新小区,入住率还不高,那间房子在12楼,尚哲拿钥匙开了门,里面显然已经请人打扫过了,处处干净亮堂。 恰恰到了新环境,好奇地拉着他爸爸巡视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跃层二楼的小房间,里面有铺着海豚床单的小床,还有专门给他摆玩具的架子,东西都是新的,郑嘉言考虑得很周全,应该是早有准备。 楼上楼下总共四个房间,空间很是宽裕,这地段又紧邻影视城,的确很方便。于是尚哲、小孙和恰恰就这么安顿下来,小惠不跟他们掺和,还是住酒店。 这下恰恰终于不闹了。 虽说尚哲拍摄工作很忙,但至少每天能回家一趟,恰恰能看到他爸爸的真人就高兴,其他都无所谓。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小孙还会带他逛逛影视城的景区,只是不大往片场那边去,怕招惹到八卦记者。 这天拍完最后一场夜戏,第四集的拍摄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后期剪辑的事了。晚上黄金时段电视台首播《永昼》的第一集,不过他们收工太晚,剧组成员都没赶上看,只知道网上反响不错,话题讨论的热度已经上了排行榜第三。 很快这边得到消息,说首集收视率突破了2,樊导心情大好,当即大手一挥:“明天剧组放假一天,大家调整好状态,再接再厉!” 紧跟着就是一片欢呼声。 尚哲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呢,郝野过来一胳膊箍住他脖子:“走走走,难得休息,陪兄弟喝一顿去。” 尚哲本想拒绝,但看到郝野郁闷至极的脸色,想了想还是不扫他的兴了。今天一天郝野的状态都不好,肯定是心里有事想找人说说话。这时间回去恰恰也睡了,尚哲就打了个电话给小孙,又跟小惠说了下,两人稍作伪装,在附近找了个酒吧喝酒去了。 酒吧光线昏暗,他俩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边喝边聊。 郝野几杯酒下肚,整个人亢奋起来,话就更多了:“哲子,你说我窝不窝囊,影帝没争过人家,女朋友还被抢了。他们不要脸地秀恩爱,我这被绿的有苦不能说,人前还得笑脸相迎,卧槽,真是憋屈死我了!” 尚哲听得一头雾水:“不是,阿野,你说了半天,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哪。” “呐呐呐你自己看!” 郝野烦躁地把手机杵到他跟前,尚哲看了下,是当日热点话题排行榜:“哎哟不错啊,咱们的电视剧排到第二啦!” “谁跟你说这个了!看排第一的那个!” “哦哦。”尚哲念出来,“赵冬诚贾希公开承认恋情……赵冬诚?就是上届的金胶奖影帝吧?跟你一起入围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孙子!”郝野忿忿,“影帝这事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他能摆平评委那也是他有本事,可他妈的这货还抢我女朋友!这个能忍?” “你女朋友?这个贾希啊?”尚哲点进去看看照片,长得还行,挺清纯的,“这个贾希是谁啊?你跟她谈多久了?” 郝野闷了口酒:“你刚回国,你不知道。这女的前年出道,还是我拉她一把的,当时我真挺喜欢她的,觉得她傻萌傻萌的。跟她谈了快两年,公司没让我们正式公开关系,不过真消息假消息也放出去不少。谁知道,这女的抱着我大腿蹿红了,转头就把我给绿了,跟博瑞斯特的赵冬诚勾搭上,还跳槽过去了,妈的,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 这是够郁闷的…… 尚哲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算了算了,想开点阿野,这就跟你那个影帝头衔一样的,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也强求不来。人家小姑娘要在娱乐圈混出头也不容易,你就当做了回善事吧,随他们怎么折腾,咱自己过自己的,不跟他们怄气啊。” “你说我图什么啊,哲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说我是不是真不如那个赵冬诚!” “哪儿啊,你哪儿不如他了?你比他年轻,长得比他帅,拍的电视剧收视率都破2了,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你哪儿不如他了。是那女的瞎了,以后铁定得后悔!好了兄弟,不气了啊,少喝点,当心明天头疼。” “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有数……”郝野似乎心情好了点,想起来什么,问他,“别光说我啊,哲子,你打哪儿冒出来个儿子啊?洋妞生的?长啥样?” “不是,纯种中国仔,你要看看照片不?” “来来来,给我看看!” 尚哲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他看,语气颇为自豪:“这是他在海洋馆拍的,他最喜欢小海豚了,这张是他一周岁的时候拍的,抓周抓了个钢铁侠,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哦还有这张,那时候还不会走路呢,萌吧!还有……” 郝野呵呵笑起来:“真不愧是当爹的人了,看把你说起儿子这傻样。嗯嗯,小家伙真可爱,感觉长得挺像你的啊,他妈妈呢?怎么没看到他妈妈的照片?” “这事情吧……有点复杂,总之现在是我一个人带孩子……” “哦……”郝野看他不太想说,以为他有什么感情创伤,就没刨根究底,又叫了几杯酒道,“别想那么多了,难得出来放松下,再喝两杯吧。” 郝野脸上通红,尚哲知道他有点醉了,劝道:“差不多行了,阿野,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你助理来接?”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先喝个够。” 结果这个口口声声说没问题的,两杯酒下肚,彻底晕乎了,又嚷嚷着要叫酒。尚哲赶紧拦住他,摸出他手机找他助理的电话,嗯,他助理叫什么来着? 尚哲也有点喝多了,只是神智还算清醒,这边还在翻通讯录,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他眯着眼睛看看,来电人叫“齐明章”。 齐明章?这名字有点熟,不过一下子想不起来…… 尚哲也没想那么多,顺手接了:“喂?” 那边顿了一下,沉声道:“你是谁?郝野呢?” 尚哲的大脑反应有点慢,顺着对方的话就答了:“我是尚哲,郝野喝醉啦。” “你们在哪?” “等等,你是谁啊?”尚哲还残存了一点警惕心。 “我是他老板。”那边声音听起来不太友善,追问了一遍,“你们在哪?” “他老板……”尚哲隐约记起来了,这个齐明章好像是郝野所在的大齐影业的执行总裁,那他应该知道怎么把郝野领回酒店吧,“我们在基地酒吧,你找人来接一下他吧。” “在那等着。”那边硬邦邦地回了句,就挂了电话。 尚哲对着电话撇撇嘴:“拽什么拽,当老板了不起啊。” 郝野半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尚哲守着他,在沙发上呆呆坐了会儿。他感觉自己可能也喝高了,脑袋晕呼呼的,看什么都在转,心想着一会儿送走郝野就打车回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来接郝野的人来了,不过不是他的助理,而是他的老板齐明章。 尚哲见过这人几面,印象中挺不好相处的,但是从他亲自来接这一点上看,他对郝野还是挺重视的。 尚哲吃力地把郝野架起来,齐明章胳膊一伸把人揽过去:“我来。” 尚哲看看他,又看看最迷糊的郝野:“哦。”你来就你来。 三个人走到酒吧门口,齐明章问尚哲:“喝成这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尚哲被他那眼神看得毛毛的:“他说赵冬诚和那个贾什么的秀恩爱,他看了不爽。” 齐明章“啧”了一声:“白痴。” “嘿,你骂他干什么啊……”尚哲正要给自己兄弟抱不平,就听旁边有人喊他名字。 “尚哲?” “嗯?”尚哲回过头,扭脖子的时候眼前景象还在打转,转着转着,把一个熟悉的人转到他跟前来了,“郑嘉言?哎?你怎么来了?” 郑嘉言没理他,对齐明章点了个头:“齐总。” 齐明章回礼:“郑总。” 尚哲不耐烦听他们总来总去,凑到郑嘉言面前又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a市吗?” 郑嘉言把他拽过来:“我来这边出差,小惠告诉我你跑酒吧喝酒了,不好好拍戏,没事喝什么酒,是不是又想惹个什么事上头条?” “我陪阿野来的。” “哲子……今天谢谢你啊,回家……嗝……注意安全。”郝野听到尚哲提到自己,大着舌头叮嘱他。 “阿野?”“哲子?” 郑嘉言和齐明章同时反问,两人互看一眼,电光火石,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人拖走一个,再不让这两个醉鬼凑在一起聊废话。 郑嘉言把尚哲拎上车,直接开回了天都上城的房子。 小孙听到楼下动静,出来看了一眼,又默默地缩了回房间。恰恰早就睡着了,他现在也应该赶紧睡着,坚决不打扰那两人。 郑嘉言把人带进楼下大卧室,给他把外套脱了,倒了杯温水让他喝。 尚哲其实醉得并不厉害,还能很有逻辑性地跟郑嘉言聊天。 “什么事啊,还要你亲自跑来出差。” “天都影视城要扩建,几个项目招标,我和齐明章都是为了这事来的。” “哦。” “还有个跟你的合同要签,我不亲自来,岂不是很没有诚意。”郑嘉言拿出一份租房协议书,放到尚哲面前。 “你不要诓我啊,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这里面设陷阱。” “我能设什么陷阱?” 尚哲乖乖坐在那里喝水,一本正经地说:“比如你把房子租给我,然后把我拿来抵租金,那我不就亏大了?” 郑嘉言哭笑不得:“是你亏大了还是我亏大了?你值那么多钱么?你抵得了租金么?” 尚哲瞪他:“你什么意思?租金才一千块一个月,我堂堂一个小天王,不值这个价吗?” “哦,你也好意思说,你堂堂一个小天王,租我这么好的房子,每个月就给我一千块钱,说出去都丢你的脸是不是。” “……”尚哲有点发愣,他被郑嘉言绕进去了。 “所以,总要有点附加条件的。”郑嘉言拿出谈判桌上的架势,“只不过不是金钱上的问题,是要你用实践来偿还。” “实践什么?”尚哲吞了吞口水。 “放心,没要把你怎么样,只要在这个家里听我的话就行了。”郑嘉言把签字笔塞进他手里,诱哄道,“现在,在这份合同上签字。” 尚哲努力想看看合同,但他此时哪里看得进去,看着好像是没有问题的,金额和期限上都没有错,他就糊里糊涂地签了。 殊不知郑嘉言在乙方义务里增加了两个不起眼的条款,一是当甲方在家的时候,乙方必须与甲方同寝;二是协议期内,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外宿或搬离,若有特殊情况,必须通知甲方。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当然要给之前自己在尚哲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讨个说法。 看尚哲像给粉丝签名一样龙飞凤舞地签完字,郑嘉言把他丢进浴室,让他把身上那股酒味冲干净,还贴心地问:“你自己行吗?要我帮你洗吗?” 尚哲推他出去,砰咚关上门:“我还没醉倒那份上呢!” 尚哲洗完澡清醒了不少,郑嘉言也去洗了个澡,夜已经很深了,不过显然两人都没有睡意。尚哲坐在床上,朝外面努努嘴:“你去隔壁睡。” 郑嘉言把他刚签完的合同摆出来,给他划了重点,尚哲大怒:“我就知道你诓我!” 郑嘉言挑眉:“我的房子,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呵呵,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们这叫互惠互利。” “算了,不想跟你吵。”尚哲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我要看我们那部剧的回看,今天第一集已经播了。” “我陪你看。” 郑嘉言靠在床上,没盖被子,宽松的睡衣也没系带子,遮住的都是不打紧的地方,从尚哲的角度看过去,那就是大片的腹肌,流畅的腰线,还有下面被内裤紧紧包裹的…… “咳,开始了。”尚哲扭过头,脸上微红,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剧上。 因为《永昼》是周播剧,全剧还没拍完,所以没有制作完整的片头曲,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打脸合辑、吐血合辑之类的画面。 但主题曲《勾骨》的无人声变奏版主旋律还是放在了片头,编钟敲响,渐渐急促的鼓点开启了这部剧的序幕,琵琶声婉转响起。 画面中,绳扣断裂,一块朴素的木牌从空中掉落。木牌上刻着粗糙的图形和字迹,纯黑的大背景中缓缓旋转下降,穿过蔚蓝的晴空,佛香袅袅的大殿,皇宫屋檐上的镇脊神兽……画风陡然一转,趁着高亢的笛声,木牌被一阵风带去塞外,划开漫天星辰,俯瞰满目火光的深林,最后落在一抔黄沙中,溅起沾着鲜血的沙粒—— 沙粒翻涌,书写出“永昼”两个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什么都还没放呢,尚哲已经激动得坐不住了:“好帅好帅!” 郑嘉言不动声色地伸出胳膊,把人揽过来,尚哲想挣开,被他捏着后颈警告:“别闹,安分点好好看,不然就关电视睡觉!” 剧情开始了,尚哲白他一眼,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第一集就是太子少微和华苍在天德寺里相遇的情节,郑嘉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千阶台上回眸那一幕,问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盯那么长时间干什么?” “就、就是随便扫了一眼啊,慢、慢镜头的效果而已。”尚哲莫名紧张,舌头打结了。 放到少微跟华苍两人跑到昏暗的戒律堂中躲避刺客,郑嘉言又不爽了:“你抓他衣服干什么?你的角色不是什么贤明睿智的太子吗,怎么这么废物,还怕黑?!” “设定就是我有夜盲症的缺陷啊,这是剧情需要……” 此时镜头给了他抓着华苍袖子的画面一个特写,尚哲自己也给雷得没话说了。其实拍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古怪的气氛,就是为了突出他在黑暗中无法视物的恐慌,让他抓了郝野衣服一下,然后被郝野不耐烦地挥开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剪辑处理后好像就有点腐。 “这什么狗屁剧本,正常拍戏我没意见,但这种暧昧不清的情节是怎么回事!审查的时候怎么通过的,这种尺度也能行?” “唔,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导演让演什么我就演什么,再说这跟尺度有什么关系……”尚哲后悔了,他就不该跟郑嘉言一块儿看这个,不知道现在关电视睡觉还来得及吗? 第一集放到后半段,少微手上拿的一块木牌遗落了,被华苍捡起来。 郑嘉言语气不善:“哼,编剧还挺会来事儿的,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尚哲辩驳:“不是,你前面没看吗?这是少微的在他老师算圣先生那边得到的题牌,就是一块上面刻了算术题的木牌。哦对了,那牌子上刻的题目你仔细看了吗?我跟你说我当时就没做出来,题目还蛮难的,我打赌你也做不出来。” 郑嘉言知道他想转移话题,没戳穿他:“说。” 尚哲松了口气道:“古文文绉绉的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这么个题目吧:说有根木头长二十尺,围一圈是三尺。有葛藤长在下面,缠木七周,顶端与木头平齐,问葛藤有多长。我当时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本来还以为古代的数学很简单呢,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郑嘉言已经算出来了:“841开根号吧,29尺。” 尚哲:“……” 郑嘉言:“哪里难了?” 尚哲抓狂道:“你怎么算的啊!怎么这么快!” 郑嘉言道:“这不就是勾股定理么?” “我想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勾股定理啊,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快算出来,不是20除以7的平方加上3的平方开根号再乘以7吗?” “直接用总长算就是了。”郑嘉言怜悯地看着他,“怎么这么笨?勾20尺,股是3乘7得21尺,心算一下,弦29尺。” 尚哲不服气地讽刺:“数学好了不起?” “那我们不谈数学,再谈谈你演的剧?” “……”怎么又绕回去了,尚哲头疼道,“总之,这真的是讲兄弟情谊和国家大义的剧,只能说你淫者见淫,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闹别扭的时候,第一集结束了。 画面中的少年太子走出天德寺,一看天色,心道再不回去就完蛋了,便匆匆忙忙绕过前来援救的将军府护卫,跑下千阶台,回头看了一眼,笑容爽朗。 他身后是万丈余晖,仿佛预示着一代明君勇将的故事将要展开。 片尾曲适时切入,却出乎意料地不是当初定的那首,而是尚哲唱的《勾骨》。 尚哲“咦”了一声:“真的把乌琳娜唱的那首改成插曲了吗?”早前导演说有意向让《勾骨》这首歌成为贯穿全剧的主旋律,看来的确这么做了。 伴随着演职员表、赞助商、下集预告定格图片的画面,整首歌被完整呈现。 尚哲自己跟着哼唱: 千阶之上剑影潇潇 经文蜿蜒镌刻 是你掌心覆盖的神诏 勾股之数笔画草草 一方命牌所系 曾记彼此相知在年少 *霏霏离宫皎皎 星辰在夜空中燃烧 垒壁写阵羽林折辉 问你是否能看到 我予你衣袍 你与我谈笑 听那平原之上鼓声传来 铁骑踏响震彻山海 锈剑立地枯骨成佛 君之万里河山不朽 吾之战旗屹立边疆之外 死敌之血在战场上铺开 回首家国再无阴霾 黄沙一落白骨生根 君之繁华盛世入梦 吾之魂灵永世镇守徘徊 一方命牌所系 曾记彼此相知在年少 纵你再也看不到 我予你衣袍 你与我谈笑 “唱得不错。”郑嘉言评价,“演得一般。” 尚哲冲他呲呲牙:“我还没发力呢,后面我的演技更好!”他看了眼时间,用遥控器关了电视,“看完了,都一点了,睡觉睡觉!你往那边去点啊,别耍流氓。” “我看你精神还不错么,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喝点酒就兴奋。”郑嘉言顺手关了灯,没刻意“往那边去”,就躺在了大床的中间偏左。 适量的酒精确实让尚哲的意识兴奋着,但他的身体已经很困倦,结果就是他懒懒的躺在那里,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永昼》的剧情,一会儿是恰恰,一会儿是郑嘉言。 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尚哲感觉身旁那人的体温穿透空气传递了过来,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惹得他半边身体都要麻了。他有意侧过身去,拿后背对着郑嘉言,谁知反倒暴露了更多可乘之机,下一秒,方才还隔着一段距离的火热躯体就贴靠了上来。 “郑嘉言……”他想用警告的语气,发出的声音却是底气不足的。 郑嘉言手臂搭上他的腰,不容拒绝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勾了勾:“既然睡不着,不如做点别的事了。” 尚哲胳膊肘往后捅:“热死了,你、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做别的事,我就想睡觉。” “是么?”郑嘉言在他后颈落下一个吻,明显地感觉到尚哲的轻颤。 尚哲本能地绷紧脖颈,郑嘉言张口含住他突起的颈椎,舌尖舔过,牙齿在皮肤表面来回扯咬。他听到尚哲的呼吸逐渐粗重,胸腔起伏,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 “你够了,郑嘉言……” “我看你也是憋了很久了,不想放松一下?” 对此刻的尚哲而言,郑嘉言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蛊惑,明知危险,又难以抗拒。 横过他腰间的手越发放肆,干燥的掌心抚摸过他的胯骨,在肚脐附近流连片刻,又划过小腹,如同在他身上放下了细小的火星,一阵阵酥麻袭来,血液朝着身下涌去。 “嗯……郑嘉言你个禽兽……别摸了……” 郑嘉言任他骂着,手指勾开了尚哲内裤的边缘。 第25集 郑嘉言的手伸进去,布料上撑出指骨的形状,像是要释放一只被禁锢的野兽,缓缓挑逗,蓄势待发。 尚哲感觉自己的脑子越发晕乎了,身上的热潮一波接着一波,被那灵活的手指撩拨的*自顾自地兴奋起来,全然不顾主人嘴硬的拒绝,只想要在那人的掌控中渴求宣泄。 “唔,停、停下来……我不跟你做……”尚哲固执地声明,理智想要挣脱郑嘉言的束缚,身体却不听使唤。 “为什么?”郑嘉言含吮着他的耳垂。 尚哲咬牙抗议:“郑嘉言……我不跟你当炮|友!你、你要硬来,咱俩这回就完了!” 郑嘉言顿了顿,幽幽地叹了口气:“知道,没想要逼你。” 尚哲扭过头看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说话算数。殊不知他脸颊发红,眼睛透着亮润的水光,在这种情况下无异于往郑嘉言身上泼了一桶油。 郑嘉言无奈,强自忍着身体的悸动,亲了亲他的眼睑:“眼睛闭上,回过头去,信我。” 尚哲定定地望了他几秒,这才放松下来,安分地享受起这令他愉快的服务。 郑嘉言手上继续动作,强烈的刺激令尚哲微微痉挛。 “啊……”他难耐低吟,舒服得眯起眼睛。 他是爽了,郑嘉言还憋着一股邪火呢,见这人已经忘乎所以了,他便猛地收紧手臂,揪着两人侧卧的姿势,勒着尚哲的腰,让那挺翘的臀部贴靠在自己身前。如此一来,尚哲明显感觉到一个热烫的物体戳在自己身后,隔着薄薄一层内裤顶弄。 尚哲想要伸手推拒,奈何拼不过郑嘉言的力气,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浮浮沉沉,最终被爆发的快感淹没。而郑嘉言正如之前所说的,没有强迫他什么,只是惩罚性地把他臀缝磨得有些发红。 尚哲失神了一会儿,就听郑嘉言从浴室出来,裹挟着一身冰凉水气,把他搂进怀里,冷声道:“快睡!” 尚哲狞坏地咧着嘴角,不一会儿就安心睡去。 尚哲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中午,他难受地揉揉太阳穴,躺在床上半天没爬起来。翻个身看看,旁边的床褥是空的,郑嘉言应该是早就出门了。 脑海里涌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尚哲所有细节都记得,他基本上全程都是清醒的,也就是说,他自己默许了郑嘉言的那些亲密举动。尚哲一挺腰坐了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抱着脑袋深刻地反省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洗漱过后,尚哲只在饭桌上找到一只带壳的煮鸡蛋,他闲着无聊,把鸡蛋抛上抛下,听到楼上传来恰恰的笑声,就上楼找孩子玩。 小孙为了防止孩子乱跑滚下楼梯,在楼上的楼梯口装了一个简易的小栅栏,用厚实的硬纸板做的,在一边墙上固定,另一边安了个小插销,做成了一闪小门的形式,还贴上了彩纸。不得不说,小孙在照顾孩子方面的确要比他这个爸爸细心多了。 小栅栏不高,尚哲懒得开插销,就直接跨了过去。他推开恰恰的房门,说道:“恰恰玩什么呢,带爸爸一起玩好不好?” 里面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恰恰坐在地毯上,看着突然出现的爸爸,一时间居然有点傻了。他完全没想到爸爸这会儿会在家,往常爸爸都要到他快睡觉的时候才回来的。 恰恰手里的小鼓槌啪嗒掉在地上。 尚哲被恰恰那副惊呆了小模样弄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了,不认得爸爸了吗?” 恰恰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尚哲的腿:“爸爸!” 尚哲把他抱起来:“看到爸爸开心吗?” 恰恰乐呵呵的:“开心!” 尚哲走到那堆玩具边上盘腿坐下,把恰恰抱在自己身前,对小孙道:“辛苦你啦,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刚刚又给他冲了瓶奶,喝了一半不肯喝了。”小孙把奶瓶拿过来给他。 “还剩一大半呢。”尚哲在恰恰面前晃了晃,“恰恰不喝了吗?” 恰恰窝在他爸爸怀里,专心致志地敲打着小鼓,闻言抬起眼皮瞅了眼奶瓶,摇摇头。 “真不喝?” 恰恰还是摇头。 尚哲哼哼两声,正当小孙以为他要放出什么诱哄大招的时候,就见尚哲一口把奶嘴塞自己嘴里了:“你不喝我喝。” 小孙:“……” 尚哲嘬了几口,又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颗蛋:“我早饭还没吃呢,光吃蛋太干了,哎这奶还是那么难喝。” 刚刚还对喝奶没兴趣的恰恰,一见他爸爸把他的奶拿去喝了,反而不乐意了。东西是他的,他不喝可以放着,可是别人不能拿,就算是他爸爸也不行。 恰恰张着手就要去抢自己的奶瓶。尚哲愣是不给他,特地把奶瓶举高了不让他够到。 在一旁观看的小孙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没见过跟自己孩子抢奶喝的! 恰恰急了:“啊……爸爸,奶……奶……” 尚哲叼着奶嘴含糊道:“一会儿再给你冲,爸爸先喝点儿啊。” 这边还在哄闹,房门再一次打开了。 郑嘉言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尚哲把恰恰的奶嘴吸得啧啧响,看着恰恰趴在他身上,抢不到奶瓶就去抢尚哲手上剩下的半颗蛋。 这对蠢萌父子一如既往地让人哭笑不得。 尚哲看见了他,奶瓶掉了下来。 恰恰看见了他,鸡蛋掉了下来。 小孙强忍着强忍着,还是扭过头噗嗤一声。 郑嘉言一上午忙于公事的烦躁,在看到那幅画面之后烟消云散。事实上在他踏进这个房子的时候,心中就沉淀下一种理所当然的安宁。 刚开始他要追回尚哲,的确是出于三年前不甘被甩的心态,以及对那段不明不白的感情的迷茫。他没有想过要报复什么,只是想让自己重新掌控这个人,他觉得,只要自己再度把这个人拴在手上,就能够抚平这三年来的愤怒和躁动,理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他不顾尚哲有了个“儿子”,不顾他想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不顾他喜欢上别人的可能,硬生生地闯入他现在的生活,插手他的工作,走进他的家庭。看上去是个强势的掌控者,实际却如同一个莽撞幼稚的毛头小子,得不到的就去抢,抢到手了再去解决后面的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郑嘉言终于有点琢磨明白了,尚哲这个人,可以带给他刺激,也可以带给他安稳,他在他三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发现,原来激情和平静是可以共存的。 郑嘉言走过去,把恰恰从他爸爸身上抱起来:“别闹,让你爸爸把早饭吃完。” 恰恰平时仗着有爸爸撑腰,敢在郑嘉言面前张牙舞爪,这会儿爸爸不站在他这边了,他就有点怕这个人了,嘟了嘟嘴,杵在他怀里不敢动,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爸爸。 尚哲欲哭无泪,他两口塞掉了那半颗蛋,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地喝完了那瓶奶。 “午饭怎么办?冰箱里还有什么?”为了打破尴尬,尚哲主动提起别的话题,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还没吃饱。 “冰箱里没什么了,只有一半西瓜,还有生鸡蛋,”小孙体贴地接话,“我本来打算去附近超市买点菜回来的,但是郑先生说……” “下午再去买吧,我中午叫了外卖。”郑嘉言别有深意地瞟了尚哲一眼,“你昨晚太累,今天好好休息,午饭就别折腾了。” “……”尚哲闷着一口气,这到底是在关怀他还是在讽刺他! 郑嘉言看他吃瘪,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满道:“半小时前就订了,怎么还没到。” “这边靠近影视城,附近好点的饭店几乎都要外送工作餐,吃饭的游客也多,可能中午比较忙吧。”尚哲把恰恰从郑嘉言那里接过来,这孩子在郑嘉言身上都僵住了,不敢搂他脖子,也不敢靠他身上,就两只小胖爪子揪着郑嘉言的衣领,战战兢兢的,他看着都替他累。 回到爸爸怀里,恰恰立刻就神气起来了,也不记得刚刚爸爸抢他奶瓶的事了,大脸埋在他爸爸肩膀上,斜着一双眼睛偷偷瞪着郑嘉言。 尚哲要去冲洗奶瓶,再给恰恰重新泡上一瓶奶,三个大人带着恰恰下楼,正巧门铃响了,外卖送到了。 尚哲把外卖盒子拿出来,看看饭店的logo:“咦?不是你平时给我送工作餐的那家啊?” 郑嘉言给他挽起袖口,以防蹭到汤汁:“不是,那家太远,我电话打迟了,送过来估计要很久。” “让你秘书打好了,你那个方秘书又漂亮又能干的。” 郑嘉言动作一顿:“你这是在吃醋?” 尚哲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吃你的饭!” 郑嘉言道:“你看到我这次来带秘书了吗?” 尚哲有点尴尬,没搭理他,把饭分了,菜一个个摆好。盐焗虾、炒空心菜、毛豆烧鸡、西红柿炒蛋,最后一道汤是用质地较硬的塑料大碗承装的,碗口的盖子密封得很好,打开来之后,是玉米排骨汤。 郑嘉言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尚哲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郑嘉言道:“没事,你们吃。” 小孙离汤碗最近,起身要帮他们盛汤,郑嘉言伸手挡了一下:“不用了,谢谢。你们喝吧,我就不喝汤了。” 尚哲不明所以,顺嘴问了句:“汤里有毒?” “想什么呢!”郑嘉言哭笑不得,“这汤里放了花生,我过敏。” 这下尚哲也紧张起来了,仔细看了看,果然那汤里有不少煮得软烂的花生:“你也对花生过敏啊?” “也?” “恰恰也过敏。”尚哲给恰恰舀了一勺子西红柿炒蛋,恰恰自己戳了戳,用酱汁把饭搅成红红的,他最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郑嘉言看了看恰恰,没想到这小胖子在这点上跟他一样。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对花生过敏的人不在少数。 恰恰想喝汤,肥短的手指指了几次汤碗,尚哲想了想,还是没敢让他喝:“先喝点奶吧,一会儿爸爸榨果汁给你喝好不好?” 恰恰也没太执着,抱着奶瓶咕嘟了几口就不闹了。 尚哲总不能让郑嘉言也跟着喝恰恰的奶,就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凑合喝吧。” “别忙了,坐下吃饭。”郑嘉言拉他坐下。 尚哲吃着饭,突然想起来什么:“哦,难怪你以前不吃花生酱涂的面包呢,我还以为你是嫌我做的早饭太简单。” 他这话说出来,自己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郑嘉言和小孙都是一愣。小孙愣完之后埋头吃饭,郑嘉言冲他笑了笑,也没说话。 尚哲自己回过味来,脸唰地就红了。 好在这屋里的最后一个人类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恰恰正用自己的小勺去挑那盘盐焗虾,发现挑不到,看看他爸爸:“虾虾……” 尚哲低着头给他剥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6集 饭后尚哲榨了橙汁,给每人分了一杯。 橙子有点酸,恰恰抱着他的小杯子嘬了一口,小鼻头皱了起来,不过他咂了咂嘴,似乎也品出甜味。他把小杯子抬起来,看看里头橙黄色的汁水,觉得还是很好看的,就很给面子的又喝一口。适应了那点酸味,之后就咕嘟咕嘟全喝了。 “爸爸,”恰恰亲热地搂着他爸爸,“玩啊。” 尚哲看了眼时间,到恰恰睡午觉的时候了,就没再闹他:“该睡觉了,恰恰乖,爸爸带你去睡觉,等你睡醒了爸爸陪你玩啊。” 玩了一早上,恰恰也确实有点困了,很听话地让尚哲抱他回房间。尚哲拍哄了他一会儿,恰恰眼皮子耷拉着,越来越撑不住,打了个小哈欠,很快就歪着头睡着了。 小孙留在上面休息兼看顾孩子,尚哲回到楼下,看到郑嘉言正在边开手提电脑边喝果汁,鼻子无意识地微微皱了下,又不甚在意地继续喝了。 尚哲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放大版的恰恰。再仔细联想一下,这两个家伙有相似的小动作,有相同的过敏原,还有同样不讲理的独占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是一对父子呢。偏偏两人脾气相冲,莫名其妙就会掐起来,让他夹在中间也有点头疼。 郑嘉言坐在沙发上,手提电脑放在膝上,尚哲靠到他旁边,伸着脖子瞄了眼屏幕,全是他看不懂的证券数据,就悻悻地不再看了,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坐在那里。 放下杯子,郑嘉言依然盯着屏幕,把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他大腿上:“怎么了?” 感觉到那掌心穿透裤子传来的热度,尚哲不由自主地忆起昨晚堕落的画面,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早上干嘛去了。”——没话找话的典型句式。 郑嘉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谈生意。” 谈生意就谈生意,这么看我做什么。尚哲心里犯嘀咕,却不知道郑嘉言今天除了去谈天都的地产项目,还跟同样参与这个项目的齐明章私下谈了一笔生意。 他们约定:管好各自的人。 “哦。”尚哲接了一句,听到自己手机响,拿出来瞄了眼。 短短十几秒,连续来了好几条微信,尚哲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果然,话唠怪发起了攻势。 话唠怪:哲子!咱们那个第一集你看了没有? 话唠怪:卧槽被我砍死的那个小喽啰死得也太夸张了吧!还在地上滚了三圈,这不明摆着抢我镜头了吗!(‵﹏′) 话唠怪:还有那个断手的特效是怎么回事?五毛钱的特效吧!剧组穷到这份上了?! 话唠怪:我真帅啊!太完美了我!<( ̄︶ ̄)> 话唠怪:你也不赖就是了!不过我觉得42分30秒你看我的眼神里头没有戏,我的意思你懂吧,就是不够深情,应该像这样——[附即时自拍一张] 尚哲实在忍不住了,昨晚郝野跟他推心置腹了之后,他就不想再压抑吐槽他的冲动了,于是他敞开胸怀,直接回道: 你是有多闲,看的有多仔细啊,人家一个群演,上来就演死人,想要喘喘气最后赚个镜头,就不要太较真了好吗。 还有什么叫我眼神头没戏,40多分钟的时候好像是我们在联手杀刺客吧,情况那么凶险,我要给你什么深情?眉来眼去剑吗! 嗒嗒嗒嗒地按完回复,尚哲才想起来郑嘉言就在他身旁,他僵硬地转过头,对方淡然移开目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看的。” “没关系。” 也没聊什么奇怪的东西,真的,要不你还是看一下吧,只要不回头跟我秋后算账,又说我跟“好哥哥”纠缠不清什么的。尚哲很想这么说,不过忍住了。 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郑嘉言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工作,也理解你们的关系,我相信你。” “嗯,哦……” 郑嘉言表示理解是好事,可尚哲听他这么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反而别扭得紧。 话唠怪的微信又发回来了,是条语音:哲子,我觉得你有很大进步了,比如4分18秒、9分36秒、23分3秒那几个地方,你演技不错啊,画面也很美,我都被吸引住……哎?!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尚哲正被夸得飘飘然,还想再多听一点,可是无论他再发什么过去,那边都没有回音了,他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这不像他风格啊。” 郑嘉言暗暗勾唇,他倒是能猜到怎么回事,多半是那边那个齐总看不下去,把那个话唠怪的手机没收了。 下午小孙出门去买了菜,郑嘉言继续去工作,尚哲在家陪恰恰玩,晚上自己做了顿好的,还开了几罐啤酒,吃得很舒服。 难得的一天休假就这么过去了,尚哲又恢复了艰苦的拍摄工作。 郑嘉言要在这里开三天会,自然还是跟尚哲睡一屋。尚哲回家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很早,有时候非常晚,郑嘉言通常会等他,实在撑不住了也会先睡,而且似乎是顾忌他还要拍戏,并没有趁机怎么折腾他,看起来忍得也挺辛苦。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郑嘉言会议结束了。这次他没带秘书和助理,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还要远程协调总公司那边的事,工作量很繁重,说不累是假的,所以这天他回来后随意冲洗了下,就躺到床上补觉,没注意到房门没关严。 恰恰惦记着上次他爸爸在家里突然出现,这两天没事就要在家里找爸爸,小孙告诉他尚哲出去了,他也不相信,非要自己亲眼看过家里每个角落才行,在他的认知里,可能爸爸会跟他在这个房子里玩躲猫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冒出来个爸爸。 “找爸爸。”恰恰固执地拉着小孙往楼下走。 小孙也没办法了,只好带他下楼每个地方走一遍。 他知道郑嘉言回来了,看情形应该是在补眠,就下意识地不想让恰恰往主卧走。可恰恰鬼精鬼精的,怎么会放过最有可能藏着他爸爸的房间,趁着小孙没留神,一巴掌就拍开了主卧的门,小孙拦都拦不住,就看着他扒拉着两条小短腿冲进去了。 恰恰一眼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就觉得肯定是他爸爸,兴奋地爬到床上,跐溜跐溜窜到那人身上,伸手就要去抠那人的鼻孔。 然后郑嘉言睁开了眼。 恰恰:“=口=” 被几十斤的胖宝宝压着,总归是不太好受的,郑嘉言睁眼就见一张大脸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耐烦地叉起他放到旁边,迷糊道:“别动,别吵!” 恰恰也不知是被他吓唬到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就真的乖乖不动了。 小孙想把他抱下来,谁知被睡眠不足的郑嘉言呵斥:“出去!” 接触这人以来,小孙还没被这样的威势压迫过,这人平时虽然比较冷淡,但待人还算客气,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小孙看看被放在床铺里侧的恰恰,又看看明显没睡醒且面色不虞的郑嘉言,真真是进退两难。 恰恰反而没管那么多,他没找到爸爸,又被这个人强行困在了床上,干脆撅着屁股趴下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准备睡午觉。 恰恰安安静静地趴着,郑嘉言也没说什么,小孙想了想,识相地退了出去。 “对不起郑先生,打扰了。” 他出去后带上了门,心里还纳闷:恰恰跟这个人不是向来不对盘的吗?这回怎么会乖乖睡在这人旁边,一点也不认生?要知道,他当初刚开始带恰恰的时候,这孩子可是每晚哭着喊着“睡爸爸”的,不哭累到睡着都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奇了怪了。 因此尚哲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神奇的景象: 郑嘉言侧卧在床上,一腿伸展一腿弯曲,一条胳膊搭在恰恰的胖肚子上。恰恰仰躺着,以两腿岔开、双手投降的姿势,睡得正香。 尚哲满头问号,什么情况?他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同床共枕了? 尽管不可思议,尚哲还是体贴地关上了门,留给他们一个诡异而安静的二人世界。 “尚哥!” 刚回头,尚哲就见小孙手上抓着手机,一脸焦急。 他怔了怔:“怎么了?” 小孙像是要急哭了,双下巴不停地抖动:“我妈出车祸了!现在在a市的第二医院!我得回去!我……我能不能请几天假?” 这不是小事,尚哲心里也是一惊,立刻道:“当然可以,你赶紧回去吧,不要慌,别着急,先问问具体什么情况,不要自己吓自己。” “知道了,谢谢尚哥!” 小孙说着胡乱收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 尚哲从自己钱包里拿了三千块钱给他:“我这儿也没多少现金,这些钱你先带着。” “不用了尚哥……”小孙连忙推拒, “拿着,先拿去救急。”尚哲硬塞给他,“我是你老板,这就当是我这个做老板的一点心意,你要真过意不去,回头再还我就是。我让小惠在网上给你订高铁票,你直接去火车站。” “谢谢,尚哥你真好!”小孙感动得不行,千恩万谢地走了。 人有旦夕祸福,尚哲感慨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小孙走了,恰恰谁来照顾? 第27集 晚些时候,小孙给尚哲来了电话,电话里语气平缓很多,看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说他妈妈被一辆轿车蹭到了,当时那辆车的车速不是很快,撞到人之后也停了下来,所以他妈妈的伤不是太严重,就是腿上肿了一大块,还有受了惊吓头有点晕。那个轿车车主还算负责,把人及时送到了医院,现在他陪着他妈妈正在医院做检查,主要看有没有骨折和脑震荡,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尚哲让他安心休假,好好照顾母亲,等他母亲康复了再回来工作也不要紧。小孙十分感激,又说抱歉又说谢谢,尚哲笑着打断他,叫他别跟自己这么客气。 挂了电话,尚哲却是一筹莫展。 下午小孙走后,他先指望他爸爸和谭姨能帮忙照顾一下恰恰,可他爸爸的手机一直没打通,之后他才想起来,谭姨几天前给过他一个电话,当时他在拍戏,是小惠帮忙接的。小惠转述给他,说他爸爸和谭姨跟军校研究院组织的考察团一起出国了,去参加r国的一个学术研讨会。研讨会为期一个月,除了交流学习,还有些休闲旅游的安排,所以近期不在家。 小惠还帮他存了考察团领队的电话,说这样可以联系上他父亲,但尚哲没去打这个电话,因为并没有什么用,远在国外的父亲和谭姨根本帮不了自己的忙。 带到片场肯定也是不行的,会让他工作分神不说,可能还会给剧组带来麻烦。 他这边愁得不行,那边郑嘉言合上笔记本电脑,叹了口气道:“我来带吧。” 尚哲猛地抬头:“你?” 郑嘉言捏了捏睛明穴:“看你都烦成什么样了,这孩子我来带吧,不过我明天就要回a市,他得跟我回去。” 尚哲想了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他仍然有些担心:“你……能行吗?” 郑嘉言嫌弃地瞥了眼正在啃小饼干的恰恰,充分发挥了他商人的本质,跟尚哲谈起了条件:“我帮你照顾这孩子,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唔。”尚哲警惕道,“什么人情?” “等你把他领回去的时候,必须给我答案。”郑嘉言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直接点明,“关于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的答案。” 尚哲不甘心:“你这是趁人之危啊!” 郑嘉言道:“我只是要一个答案,又不是要你跟我上床。”虽然结局都差不多,他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尚哲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把儿子送了出去:“行!就这样吧!” 恰恰吃得肚子饱饱的,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大概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跳下小凳子,伸着胳膊往他爸爸那边跑:“爸爸抱。” 郑嘉言中途杀出,一把将他抄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管。” 恰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爸爸,整个傻掉了。 当天晚上是尚哲、恰恰、郑嘉言三个人挤的一张床,恰恰缩在他爸爸怀里,尚哲试图跟他解释他要跟着郑叔叔走的原因,但是恰恰完全不给面子,任凭尚哲说得口干舌燥,他都只有一句话:“不,要爸爸。” 郑嘉言听烦了,把恰恰拎起来往床的最里侧一丢:“吵什么,睡觉!” 恰恰吓了一跳,哼唧着去搂他爸爸:“爸爸……叔叔凶……呜……” 郑嘉言冷声道:“不准哭,再哭把你扔楼上去。” 恰恰抽噎着把头埋在爸爸的怀里,不吭声了,他知道的,这个人真的干得出这种情来的。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这个人,他好讨厌这个叔叔的! 尚哲看不下去了:“郑嘉言你干什么,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恰恰交给你!” “我不像你们,我不会惯着他,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让他跟我走。” “……”尚哲沉默了一会儿,背过身去抱着恰恰,两手捂住恰恰的耳朵,小声说,“你要真觉得孩子是个麻烦,不带他也行,我自己再想办法。” “你跟我赌气?” “我是不想让你为难!” 郑嘉言确定了尚哲在跟他赌气,从背后半搂着他,在他耳边道:“我不为难,我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只是我跟你对待孩子的方法不同。我保证把他照顾好,嗯?” 尚哲拿胳膊肘捅他,想让他别靠这么近,又怕动作太大让恰恰发现,挣了几下就不动了,他心里那股气也没了。他低头看看恰恰,小家伙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尚哲不再捂他的耳朵,扭过头对郑嘉言说:“明天恰恰肯定要哭闹,我先早点走,他看不到我可能会好点,我要在场的话,他舍不得我我舍不得他的,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郑嘉言笑了笑:“早点睡吧,我会处理好的。” 这一夜,恰恰在尚哲怀里睡得很踏实,尚哲在郑嘉言怀里睡得也很踏实。 第二天早上,尚哲轻手轻脚地起床,恰恰还在熟睡,脸上红扑扑的。尚哲在他额头上亲了口,转头一看,郑嘉言已经醒了。 郑嘉言指了指自己额头,意思是他也要一个。尚哲瞪了他一眼,穿衣服出去了。郑嘉言眼神很好,没有忽略他耳朵尖上的红色。 郑嘉言比尚哲做得绝。 尚哲刚走不久,他就趁着恰恰还在睡觉的时候把人打包带上了车,等到恰恰睡醒睁眼,别说爸爸了,连那间房子也见不着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坐在儿童座椅上哇哇大哭。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心里直纳闷,自家老板来一趟天都,怎么就带了个孩子回去?该不会是私生子?此时孩子哭得声嘶力竭,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管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郑嘉言坐在后座,闲适地翻着商业杂志。 恰恰哭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渐渐地就哭不动了。他也知道,爸爸不在这儿,已经离他很远很远,自己哭也没有用了。 郑嘉言看他闹得差不多了,往他嘴里塞了个奶瓶,然后继续翻杂志。 恰恰最后哼哼两声,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尚哲那边依然在夜以继日地拍戏,他很挂心恰恰,每天都要跟郑嘉言联系,虽说是以孩子为由头的,但这种主动还是让郑嘉言非常满意。 尚哲想要跟恰恰视频,郑嘉言不让,他理由很充分:“你应该让恰恰尽快适应见不到爸爸的生活,以后你要赶的片场多了,不可能每次都正好有个房子在片场附近,有的地方荒郊野外的没信号,也不可能天天都能视频。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种工作,就要让自己和孩子都尽快适应,而不是拖拖拉拉地不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道理,尚哲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没多想,不视频就不视频了,电话还是可以打的。 恰恰在电话里一直说“想爸爸”,刚开始几天就是哭,一通电话从头哭到尾,尚哲根本听不出来他说了什么。后来就慢慢好些了,开头哼唧两声就不闹了,尚哲问他过得怎么样,他会磕磕绊绊地说,还学会了告状。 今天说:“叔叔坏,不给吃豆豆……” 明天说:“叔叔把小羊弄丢了……” 尚哲问了郑嘉言,说豆豆是别人送的巧克力豆,他给恰恰吃了一点,没敢让他多吃,小羊是拿去洗了,没有弄丢。 两人没事就说说这些事,居然还挺有意思。 然而,事实上,在尚哲看不到的敌方,郑嘉言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上回郑嘉言绑架恰恰让尚哲跟自己约会,只跟恰恰待了一天,就体会到了带孩子的不易,这次是连续好多天,孩子没事,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可以不惯着孩子,但是他不能不照顾好孩子,作为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代理父亲”,他必须从零学起。于是方秘书最近莫名其妙接到一些奇怪的任务,比如: “查一下两岁多的宝宝每天要吃什么?列一份清单给我。” “小孩上火怎么办?算了,别在网上查,你把仁世医院儿科医生的电话给我。” “方秘书,去买几件好一点的童装,男孩子的,照着这个尺寸买。” 方琳接过郑嘉言给他的一套小衣服,很可爱的卡通运动衫,正面印着萌萌的baymax,拿在手里感觉还有一股小孩特有的奶香味…… 她的心情无疑是澎湃的。 谁来告诉她!老板什么时候养了个两岁多的、最近有点上火的、喜欢大白的小男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纵然她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她还是不敢跟任何人分享这些事,毕竟是老板的*,她怕自己稍微说漏嘴几句,就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自己丢工作都算是小事了,要是牵扯到什么豪门恩怨什么继承人之类的就完蛋啦! 就在方琳苦苦守着这个秘密,内心饱受煎熬之时,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老板,把那个神秘的孩子,带到公司来了。 这一天,恰恰穿着新买的浅驼色套头衫,帽子上立着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被郑嘉言托着屁股抱在怀里,堂而皇之地进了驰泽的大门。 他嘴里嘬着奶瓶,木着一张胖嘟嘟的脸,专心致志地抠着郑嘉言的西装扣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出现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一时间,整个公司陷入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中。 第28集 “哎你们说,老板那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咱们老板没结婚吧?嘿嘿,我猜是一不小心惹来的风流债!” “哪个亲戚家的小孩吧?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觉得不像是亲戚家的,老板什么时候有闲工夫帮别人带小孩了,亲戚的孩子最多请个保姆带,这样带到公司来,寸步不离的,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好吗。” “对啊对啊!而且是老板亲、手抱进来的!哎呀好萌!” “萌什么萌啊,所以说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是谁!居然使出母凭子贵这种狠毒手段,硬生生抢走了我老板娘的宝座!我跟她势不两立!” “你可拉倒吧,怎么也轮不到你啊,那孩子至少两岁了吧,说明两年前就有人下手啦!” “我就说说而已嘛。哎,先不说孩子她妈了,你们发现没有,那孩子看着真有点像咱们老板,尤其是那个鼻子和那个嘴。” “没吧,我还是觉得不太像老板儿子,你们那是心理作用吧,再说了,郑总不像是那种乱搞关系又不负责任的人呀。” “说得好像你跟郑总多熟似的,郑总要跟哪个女的上床,难不成还要跟你报备啊?” “……”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此时方琳过来分发材料,立刻就被热情的八卦党们拦下来了:“方姐,关于老板那个孩子,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方琳摊手:“别问我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有人不死心:“你怎么会不知道?前两天还看见你拎了两件童装来公司,当时我以为你是给家里小辈带的,现在想想,多半是老板让买的吧,那牌子可不便宜呢。” 方琳板起了脸:“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总的私事从来都容不得旁人插手,我也只是听他吩咐做事罢了。你们哪,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不如赶紧把手上的工作做完,这个季度各部门的报表都还没交上来,快去工作吧啊!” 眼见从方秘书这里也套不出话来,众人只得散了。 方琳吁了口气,不是她不想参与这个八卦话题,实在是她自己都一头雾水。早上也就是匆匆一瞥,郑总抱着孩子进了办公室,之后就没出来,她当然也不敢贸贸然地闯进去。 说实话,就凭扫到的那么一眼,她觉得那孩子的面貌跟郑总并不是很像,鼻子和嘴巴的轮廓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但也作不得准。她反倒觉得那个孩子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回忆了一下最近接触的几个客户的孩子,也没想起来究竟是哪个。 所以方琳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了,多说多错,她还是老老实实静观其变吧。 外面流言四起,郑嘉言的办公室里是不受一点干扰的。 恰恰刚来就把这间宽敞的大办公室逛了个遍,有一面玻璃墙能看到外景,三十多层高的视野,他远远瞅了眼,不太敢自己去看,就拉着郑嘉言陪他过去。 郑嘉言本不想搭理他,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孩子仰着脑袋,睁着双黑亮的大眼睛冲他放光,他就狠不下心来拒绝。一般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 恰恰牵着郑嘉言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走到玻璃墙边,伸手戳戳玻璃墙,发现没什么危险,就往那边越靠越近,最后把脸都抵在了玻璃上,看到下面车辆来往,小家伙兴奋得不行,摇摇郑嘉言的手指说:“车车……车车……” 郑嘉言语气敷衍:“嗯,汽车。”旁边的玻璃却倒映出他眼里的温和。 这孩子一开始对他也挺不待见的,大概觉得是他让自己见不着爸爸,整天都不给他好脸色,嘟嘟着嘴,连睡觉都皱着小眉头。 郑嘉言也随他怎么闹别扭,该教育就教育,有一次恰恰闹脾气,不肯好好吃饭,还打碎了一碗饭,他当即把人拎到墙角,让他面对着白墙立正站好,足足罚站了十分钟,非要等他承认错误了,才让他回来吃饭。 被教育了几次,恰恰也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小胳膊是拧不过这个叔叔的大腿的,这个人不会像爸爸那样事事顺着他,也不会纵容他哭闹和发脾气,但是这个人也不是坏人,大多数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他记罚不记仇,跟郑嘉言相处久了,慢慢地也听话起来。 郑嘉言这次把孩子带来,是因为他发现请的保姆照顾不好孩子。 他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多,到家都要到七八点,请了保姆来,孩子吃饱穿暖是没问题,可是每天看着都怏怏的没精神。他问恰恰怎么了,恰恰年纪小也说不清楚。后来才知道,保姆除了打扫卫生、烧菜做饭以外,是不怎么管孩子的,不会陪孩子玩,也从不带孩子出去透透气,恰恰一个人闷在家里,自然就没精打采了。 郑嘉言一怒之下辞退了保姆,决定由自己全权包办,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恰恰日常要用的东西都用一个小背包装了来,他看够了“车车”,郑嘉言也开始忙工作了。他爬上沙发,自己从背包里找玩具,结果翻出一张塑封好的尚哲的照片,他仔仔细细地看看,又凑上去亲亲:“爸爸。”再亲一口,又是一声:“爸爸。” 郑嘉言见不得他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走过去把他爸爸的照片收起来,用一本图画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恰恰自己看不大明白,他就给他挪了张椅子在自己办公桌旁边,自己一边工作一边陪他看图画书。 恰恰肥短的手指戳戳书:“bird……” 郑嘉言瞟一眼:“大公鸡。” 恰恰就跟着咕哝:“大东鸡啊……” 翻了几页:“虫虫!” 郑嘉言告诉他:“蜘蛛。” 恰恰又跟着说:“猪猪。” 郑嘉言纠正:“不是猪猪,是蜘蛛。spiderman知道吗?蜘蛛侠。” 恰恰眼睛一亮:“spiderman!猪猪侠!” 郑嘉言:“……” 郑嘉言一心两用,倒也没怎么影响工作效率,方琳进来交下午的会议材料时,两人正学到后面的“海洋生物篇”,看到自家老板一本正经地教小孩子说“海獭”、“贝壳”、“鲸鱼”,她觉得自己要被萌晕了。 中午,郑嘉言跟恰恰在办公室吃的饭,吃完两人在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恰恰就窝在他旁边睡,热热的一团肉在他怀里拱着,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居然睡得还不错。 下午他要开会,到点就起来了。 他想让恰恰再睡会儿,最好能睡到他开完会出来,毕竟他总不能开会都带着他。不过他一起来恰恰就行了,揉了揉眼睛喊他:“叔叔……” 郑嘉言摸摸他的头,想了想,拿了一包金平糖出来,这一盒糖是一个客户送的,说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小朋友比较喜欢。他数出十小颗给恰恰:“你在这里等我,要乖乖的,吃完这些糖我就回来了。” 糖很小,五颜六色的也好看,味道是带着果香的甜,恰恰放了一颗糖到自己嘴里,吃得挺开心,就点点头答应了:“嗯!” 郑嘉言跟方琳交代了几句,让她工作之余照看着点里面的孩子,就去了会议室。 殊不知原定半个小时的例会,开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结束,小孩子没定性,恰恰一颗一颗乖乖吃了会儿,剩下四颗就一起塞嘴里吃了,见郑嘉言还不回来,就想去找他。刚巧方琳进来,准备给他倒点水冲点奶粉什么的,他就趁机跟着方琳出了办公室。 方琳要把他抱回去,他扭着身子不肯,方琳只好问他:“小宝贝你要去哪里呀?” 恰恰奶声奶气地说:“找叔叔……” 找叔叔?这个叔叔是指他们老板吗?这么说这孩子真不是老板亲生的? 方琳哄着:“叔叔现在在忙呢,一会儿就来了啊。” 恰恰不高兴了,扁扁嘴就开始嘟囔:“叔叔……爸爸……”叔叔和爸爸都不在,这个地方他又不熟悉,就有点害怕了。 叔叔?爸爸?到底是叔叔还是爸爸啊? 方琳自己没带过孩子,一见孩子要哭,顿时慌了手脚:“宝贝别哭,别哭啊,阿姨、不对,姐姐求你了啊,别哭别哭……” “呜……” “好好好!姐姐带你去找人啊,这就去!” 显然恰恰这是在假哭,一听到这话就不“呜呜”了,只是惯性地哼哼两声,大眼睛骨溜溜地四处看。方琳使的也是缓兵之计,她不敢抱着这孩子冲进会议室,想着找个有带孩子经验的同事,先帮忙看着点。 这一找人帮忙,就相当于恰恰在众人面前正式亮相了,这一层楼瞬间就炸了锅。 “哎呀!好漂亮的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就是咱们老板的那个儿子?快让我看看!” “天哪这个脸蛋肥肥的嫩嫩的,好想掐一下啊,让我掐一下吧方姐!” “宝宝几岁啦?” 这阵势,直接把恰恰吓住了,在方琳手上左躲右闪地不搭理人。方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插不上话解释。 人事部小赵锲而不舍,愣是窜到恰恰面前:“宝宝,你爸爸是谁啊?” 恰恰看看她,说到他爸爸,他想起来自己背包里爸爸的照片,于是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爸爸。” 众人激动了:“是在指老板的办公室吗?果然老板就是这孩子的爸爸吧!” 小赵又问:“那你妈妈呢?” 这是个大家都很关注的问题,一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 恰恰垂了垂眼,小声回答说:“妈咪不在的……” 有人追问:“什么叫妈妈不在的?是说妈妈不在这里吗?那你妈妈在哪里呢?” 谁也没注意到孩子情绪的变化。 “妈咪……”恰恰眼圈都红了,喊道,“妈咪不在的!恰恰的妈咪不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委屈、惧怕和无助爆发出来,再不听旁人的哄劝,放声大哭起来:“爸爸!呜呜呜呜!爸爸!” 会议室就在这一层,他这一哭,整层楼都惊动了。 只听会议室那边的门倏然打开,一身寒气的郑嘉言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就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恰恰。 他快步走过去。 恰恰一见到他就张开两条小胳膊,哭得直抽抽,都说不出话来了。 郑嘉言把恰恰抱过来,心里泛起一阵酸疼,当下也不嫌弃他,直接用西装袖口给他擦眼泪鼻涕。他轻轻拍抚着孩子的后背,全然是保护的姿态:“恰恰乖,不哭了。” 在熟悉的人的怀抱里,恰恰稍稍平静了一些,抽噎着趴在他肩上。 目光扫过这些凑热闹碎嘴子的人,郑嘉言冷声道:“谁把孩子惹哭的?” 第29集 郑嘉言冷声道:“谁把孩子惹哭的?” 一时间整层楼噤若寒蝉,老板动了怒,谁还敢往枪口上撞,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就想要散开,但郑嘉言往外围和门口扫了一眼,大家就知道这回逃不过去了。 气氛十分紧张,靠这边最近的几个人背上都出了汗。恰恰还在抽泣,方琳战战兢兢地递过去一张面巾纸,郑嘉言拿着给恰恰擦擦鼻涕。 他先拿方琳开刀:“你就是这样照顾孩子的?把孩子抱过来给人参观?” 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处置不当,方琳赶紧低头认了错:“抱歉,郑总,孩子急着要找您,我怕孩子哭就带了过来,是我疏忽了。” “你告诉我,孩子为什么哭?” “好像是……”方琳硬着头皮道,“有人问起孩子母亲的事……” 郑嘉言脸色一沉:“是么,谁这么好奇?” 这话是问其余人的,没人接话,哪个也不想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郑嘉言也不想再跟他们多啰嗦:“既然没人站出来承认,那就在场的所有人扣一个月工资吧。工作时间不好好工作,我养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完郑嘉言就转身进了会议室,不理会外面的哀鸿遍野。 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自然不会给那几个带头八卦的好脸色。人事部的小赵和追问孩子的财务会计承受着众人愤怒的目光,头都抬不起来了。 事后这两人还是得了处罚,据说是有人暗中告发。他们被调到了仓储部,那边远离驰泽的工作中心区,又多是些粗犷的大老爷们,再没有让他们八卦的对象。 接下来的会议郑嘉言是抱着恰恰开完的。 可怜了下头的人在做汇报的时候,还要努力忽略老板那边诡异的动静——不苟言笑的老板一手拈着报表给他们下达指令,一手拍着哭累了的孩子哄他睡觉。 那孩子也是个淡定的主,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还啵地一声吹了个鼻涕泡。 当天下班时,郑嘉言让方琳帮忙收拾一下孩子的东西,方琳无意中在那个小背包里看到了一张照片,正疑惑怎么会有小天王尚哲的照片在这儿,还是张日常照,就听恰恰冲着照片脆生生地喊了句:“爸爸!” 方琳顿了顿,脑中灯泡叮地一亮,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孩子了! 这不就是尚小天王的儿子吗?前阵子她在东都酒店撞见过,后来网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个小宝宝!怎么跑他们老板这儿来了? 这信息量太大,方琳一时半会儿也理不顺,为了自己的工资和职位着想,她决定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天晚上,郑嘉言破例让尚哲跟恰恰视频了。 恰恰早忘了白天发生的事,大脸亲亲热热地贴着屏幕,撒娇撒得整个人都没了正形。 郑嘉言之前跟尚哲说了恰恰被惹哭的事情,尚哲叹了口气,说恰恰还小,有些事必须要靠大人保护着,这次给他添麻烦了。 郑嘉言挑了挑眉:“你还会跟我客气?” 尚哲反唇相讥:“我儿子在你手上呢,我能不客气点么,万一你虐待他怎么办。” 郑嘉言道:“你要不放心,有空就来我这里看看,我和你儿子都想你了。” 尚哲老脸一红:“我要回来也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你算什么啊……” 平板电脑到了恰恰手上,尚哲问他:“恰恰有没有乖乖的啊?” 恰恰点头:“乖啊。” 尚哲又问:“叔叔对你好不好啊?” 恰恰回头看看郑嘉言:“叔叔好……” 尚哲有点惊讶,恰恰怎么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的?以前都说“叔叔坏”的。他不死心地说:“恰恰别怕,叔叔对你不好的话可以跟爸爸告状。” 恰恰摇头:“叔叔很好啊。” 尚哲咬牙看向恰恰后面的郑嘉言:“你给我儿子灌什么*汤了?” 郑嘉言就笑:“是我魅力大。” 尚哲不想理他,气哼哼地跟恰恰说了再见,啪叽切断了讯号。 接下来的几天,郑嘉言依旧带着恰恰上下班,公司里再没人敢说闲话。 郑嘉言通常都是自己带着他,实在不方便的话就让方琳照看一会儿,他不限制孩子的活动范围,只要有人跟着就行,这么一来,恰恰在公司里几乎是横着走了,到哪里享受的都是少东的待遇,上厕所都专门有人抱着。 也有人注意到这孩子喊郑嘉言“叔叔”,但只在暗地里传过几句,关于这孩子的情况,大家还是不甚了解。 这天晚上郑嘉言要去见一个老客户,因为是很相熟的人,就把恰恰一并带去了。 约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位置靠近城郊,是木质结构的房子,独门独院的,院子里种了不少树木花草,看得出老板是个很有闲情逸致的人。 这边虽然地方偏,消费可不便宜,每晚最多只接待六桌客人,来这里的人图的也是个清静。今天定了雅间的两位也是很有品位的客人,不过其中一位带的小孩子是个例外。 恰恰跟着郑嘉言穿过院子,两颗梧桐树的果球正巧掉在他脚边上。 天色比较昏暗,恰恰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朝自己滚过来了,登时吓了一跳,小手抓着郑嘉言的袖子躲了两步。 郑嘉言扶住他:“怎么了?” 恰恰指指地上:“老鼠!” “不是老鼠。” “是老鼠。” “不是,是梧桐树的果子,不信你过去看看,它不会动的。” “……”恰恰将信将疑。 郑嘉言把他往前推推:“你自己去看。” 恰恰松开他的袖子,走了两步,抬脚飞快踢了一下又跑回来,转头看看,确实没有动,他稍稍放心了:“果子。” 郑嘉言道:“对,是果子。” 于是恰恰又走过去踩了两脚,把果子踩扁了,自己乐得呵呵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赢了一场胜仗。 郑嘉言看着他,笑意沉在眼底。 “郑先生,哪里来的小宝宝,真可爱。”门口进来一位颇有气度的中年男人。 “姚先生见笑了,朋友托我照顾的孩子,调皮得很。” 席间很轻松,说是谈生意,其实更接近朋友间的小聚。恰恰也没什么拘束,坐在旁边自己吃自己的,姚唯专门给他点了一碗鸡蛋羹,看他肉嘟嘟的嘴巴动个不停,也觉得有趣。 两人小酌了几杯,姚唯打趣道:“郑先生有想过什么时候结束单身吗?” 郑嘉言道:“最近有这个想法。” “哦?这么说有心仪的对象了?” “是的,还在追求中。” 姚唯没有深问,只道:“这是好事,那我敬你一杯,祝你早日赢得佳人芳心。” 郑嘉言举杯:“多谢。” 姚唯年近五旬,是信佛的,虽不是那种戒酒食素的信徒,但听闻也是拜过师父的。商界多有这样的人,生意做大了,心里就想找个信仰寄托。 聊着聊着聊到缘法上,姚唯看到郑嘉言喂孩子吃虾,不知怎么冒出来一句:“我看郑先生跟这孩子倒像是有父子缘分的。” 郑嘉言只当是酒后笑言:“怎么说?姚先生不会也觉得这是我私生子吧。”总不至于这就看出来他跟孩子的爸爸有一腿了,继父子缘分吗? 姚唯摇了摇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来由:“哈哈,随便说说罢了。” 近来天气忽冷忽热,公司有几个人感冒请假了,郑嘉言提前给恰恰喝了些儿童预防感冒的药,但到底是没防住,恰恰也中了招。 恰恰上午有点鼻塞咳嗽,下午就发起了烧,郑嘉言也不上班了,把恰恰带去儿童医院,挂号看病,他都一手办了。医生说没什么,不需要挂消炎药,就开了些儿童感冒药给他带回去,一盒冲剂,一盒口服药片,多喝水,叫家长多照顾着点就行了。 郑嘉言带恰恰回了家,犹豫了下,还是通知了尚哲。 尚哲听了很着急,但那边正在赶进度,实在是抽不出空回来,郑嘉言宽慰了他几句,让他专心拍戏,恰恰感冒发烧的不是什么大毛病,他赶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尚哲听是听了,可哪有父母不挂心自己孩子的,之后他跟樊导商量了几次,这两天他加紧拍完自己的戏份,然后把郝野外景出战的戏份提到前面来拍,这样他大概能请到三天左右的假。总归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他的态度又很诚恳,郝野说没问题,樊导跟剧务确认之后也同意了。尚哲承诺了他们一顿感谢大餐,终于在两天后赶回了a城。 恰恰发了两天的烧,尚哲过去的时候刚刚才退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就觉得孩子看起来瘦了点。 郑嘉言知道他要回来,这天没去上班,在家里陪着恰恰等他,见尚哲风尘仆仆的,他给他倒了杯水:“你这么赶回来,不影响拍戏么?” 尚哲听到他的声音一愣:“你也感冒了?” 郑嘉言的鼻音很重:“嗯,流行性感冒,你儿子过给我的。” 尚哲心里有点内疚,面上却不肯表现出来:“活该,谁让你没把我儿子照顾好。” 郑嘉言也不辩解,就这么看着他。 尚哲抿了抿唇,还是伸手在他额头上碰碰:“好像还好,没有发烧。” 郑嘉言笑道:“多谢关心了,我正在吃药。” 恰恰原本昏昏沉沉地在睡着,听到他爸爸的声音就醒了过来,在床上哼哼着:“爸爸……爸爸……” 尚哲过去抱起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两口:“爸爸回来了,恰恰真勇敢,生病都不怕。” 恰恰开心地抱着他脖子,立刻精神多了。 郑嘉言提醒:“你也当心点,传染的。” 尚哲道:“不怕,我年纪轻,我抵抗力比你强。” 郑嘉言随他嘚瑟,径自给他冲了杯板蓝根,逼着他喝。 尚哲拧不过他,边喝边抱怨:“你看看恰恰这样,在家里你就让他穿成这样啊,这小睡衣上是奶渍吧,还有这袜子,能不能给他穿好,头发也乱糟糟的。我给你的时候是个帅气的小潮男,怎么在你手里待几天就成非主流邋遢鬼了,难怪你平时不让我视频呢。” 郑嘉言看他絮絮叨叨,一边责怪他,一边给他准备需要吃的药片。这人仔仔细细地对照着用量说明,三颗两颗地数好,又给他试了水温,递到他手上,不知是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觉得这样生活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三年前,这人在离开之前,也曾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等他病好了,这人却不见了。 自己对一个包养的人动了真心,最后居然还被单方面甩了,这个事实令郑嘉言的自尊严重受挫,他愤怒至极,心里一直堵着这口气,以至于那三年再没去找过尚哲。 一开始他想看尚哲后悔,后悔离开他,后悔放弃他所给予的一切。后来,尚哲给他寄了那张黑胶碟,他以为是挑衅,是对他捧新人的讽刺。直到这人回来,他们再度想见,他才终于明白,当初他执意要走,只是想要有一天能与他互不相欠,平等以待。 “你看我做什么?”尚哲被他盯得不自在了。 “没什么。”郑嘉言乖乖吃了药,“给我说说你那三年在美国的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求学啊,我跟你说过吧,我找了山姆·安德森做老师。” “除了这些呢?生活上是怎样的?你跟你姐姐、跟恰恰的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多了解了解你。” “有什么好了解的……”尚哲别扭道,“行了行了,看在你尽心尽力照顾恰恰的份上,就给你说说我和恰恰的光辉史。” “嗯,说吧。” “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她告诉我,她和她的伴侣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人工受孕一个孩子,所以就去了n州bb生殖研究所。” 他说到这里,没注意到郑嘉言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 第30集 尚哲知道孩子问题一直是他姐的心病,早两年尚心就托他在国内联系领养,后来趁着回国,她自己也去过好几次萤火虫福利院。那时候她就想领养一个叫阿虎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最后仍然是错过了。 尚心怀孕的事,之前没有跟家里人说,一来是刚怀上不到三个月,还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担心说早了还是空欢喜一场,二来她怀这个孩子是通过精子银行人工受孕的,怕家里的长辈情感上不能接受,想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说。 所以尚哲是她的亲人中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刚到美国就被这么个重磅消息砸中,尚哲原先有些郁结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跟尚心的关系向来亲近,是衷心为她感到高兴。 关于精子的来历,尚哲出于好奇问过,但尚心没有给他详细解释,只说她和朱莉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那家研究所,然后由研究所提供符合条件的精子。他们运气不错,很快选定了一个精子源,中间没什么波折,就是那位接待员似乎是个实习生,操作筛选系统时有些生疏,好在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确认工作。 尚心成功受孕,宝宝是华人血统,很健康。 孩子是在凌晨出生的,中文名是尚哲自告奋勇给起的,叫尚晓恰,取拂晓时分恰好来到之意,算是给这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女同伴侣送上祝福。尚心和朱莉都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尚心和朱莉平时都挺忙的,朱莉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尚心是搞摄影的,经常要外出取材。刚开始几个月孩子离不了母亲,尚心就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来恢复工作了,两个妈妈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照顾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尚哲身上。 那阵子尚哲也是焦头烂额,他还一度用宝宝背带把恰恰抱在身前去上课,安德森老师说了他好几次,最后看在恰恰十分可爱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最出名的一次是他背着恰恰表演《哈姆雷特》的片段,在奥菲利亚的葬礼上,他愤怒地与雷欧提斯决斗,正演到慷慨激昂的时刻,恰恰哼哼起来,两条小短腿在他身后蹬啊蹬。跟他演对手戏的同学当场气笑了,最后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双双放下了剑,去给宝宝换尿布。 想象到当时的场面,郑嘉言忍俊不禁,没再深究那家让他介意的研究所:“后来呢?” “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尚哲语气沉了下来,“我毕业之后,本来打算在国外痛痛快快旅游一趟再回来,但是尚心受邀去k国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展,朱莉陪他一同去的,我就留下来照顾恰恰了。谁也没想到,那架飞机居然会出事。” 郑嘉言心里蓦地一疼,可以想见,噩耗传来的时候尚哲有多么无措,确认罹难者的痛苦,处理后事的忙乱,不得不背负起一个孩子的责任……然而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毫不知情,没有帮到他哪怕一点点。 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所有的安慰似乎都已经迟到了。 尚哲把情绪抽离出来,笑道:“都过去了,那时候我……一个律师朋友帮了我不少,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帮我处理的,保险赔偿都到位了,恰恰也顺利过继到了我的名下。” “嗯,会越来越好的。”郑嘉言不希望他过多地沉浸在那段不甚愉快的回忆里,踌躇了一下,确认道,“你姐姐找的是美国哪里的bb生殖研究所?n州吗?” 尚哲打趣:“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郑嘉言不置可否:“我有个同学是那里的教授。” 尚哲懊恼:“卧槽,早知道找你走个关系,说不定还能给心姐打个折呢,那一趟流程走下来可不便宜。” 郑嘉言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要真有早知道,你会找我求助吗?” 尚哲语塞,选择性忽略了这个问题:“唔,你问是哪里的研究所啊,我也不记得是哪个州的了,因为当时还有很多后续事宜要处理,那些材料都留在了我那个……律师朋友那边,我还没拿回来。” “这样,那就算了。” 郑嘉言没有再纠结这个事,吃了药有些困,尚哲见他精神不济,就叫他先去睡会儿。 郑嘉言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听到厨房传来切菜的声响。 他走过去,看到恰恰小尾巴一样在尚哲腿边绕来绕去,尚哲嫌他绊脚,赏了他一片熟牛肉让他自己抓着啃。 感觉到有人热乎乎地贴在自己身后,尚哲僵了一下:“啧,你俩能不能别捣乱,我胳膊都抻不开了。” 郑嘉言笑笑没动,呼吸抚在尚哲耳边:“饿了。” 尚哲侧过头斜他一眼,切了块熟牛肉塞他嘴里:“一边儿去,别碍事。” 郑嘉言可不像恰恰那么好打发,几口吃了肉,手上扶着那人的腰,作势要亲他:“这么点哪里够吃?” 尚哲慌忙推拒:“哎哎哎,耍什么流氓!” 两人闹完才想起来恰恰还在旁边。 小家伙仰头看看他们,大方地把自己手上的半片牛肉递给郑嘉言:“吃。” 郑嘉言黑着脸扫了眼他那片沾着口水、被咬得参差不齐的牛肉片,假装没看到,干咳一声,放开尚哲退了出去。 尚哲喷笑:“乖恰恰,再赏你一片!” 爸爸回来了,恰恰也神气了很多,三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玩了一会儿,恰恰说要跟爸爸睡,尚哲答应了,喂他吃了药,把他哄睡在了大床上。 两个大人暂时还没有睡意,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尚哲洗了澡出来,穿了个宽大的居家t恤,毛巾搭在脑袋上揉着,郑嘉言的目光顺着他颈边的水滴滑到他衣领中,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示意他坐过来。 尚哲本能地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坐的离他稍微远了点:“你药吃了吗?” 郑嘉言道:“吃了。” “哦。” “尚哲,我们谈谈。” “哦……”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是说等你把儿子还给我的时候再说么?” “孩子我随时可以还你,期限不过是个期限,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应该要有结果了。”郑嘉言无奈,“我不抽你一鞭,你就赖在原地不走是吗?” 尚哲头上的毛巾遮住了半张脸,不说话。 郑嘉言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喜不喜欢这种精神上的东西不靠谱,相比之下我更相信物质上的束缚。给钱,给房子,给车,给他想要的工作,一个人就会满足,会乖乖听话,但是现在我发现,物质是束缚不了人心的,真想逃跑的人,不会为了这些留下来。” 尚哲还是没吭声,但他原本僵直的背明显放松下来。 “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我不是来找你当炮|友或者包养对象的,我想跟你正常地交往,你真的半点都不动心吗?” 尚哲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郑嘉言之前逼他,他可以装横,跟他义正辞严据理力争,现在郑嘉言这么温声软语的,他就不行了,完全招架不住。 这段时间尚哲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过,自己的转变,郑嘉言的转变,他都已经意识到了,潜意识里他早就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定。他总觉得自己一旦认了这件事,就像是输掉了什么一样。 然而犹豫了又犹豫,再三反思,他输掉什么了呢? 不过是自己的固执罢了。 尚哲咬着牙想,自己还不至于那么怂,又不是没有勇气再去喜欢一次这个人,大不了跟他拼了就是。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想再确认一件事。 尚哲问他:“你当初捧何志杰是什么意思?” 郑嘉言有些意外:“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潜他?” “嗯。” “没有。”郑嘉言道,“何志杰是个幌子,他跟你的境遇很像,我捧他是想让你后悔,让你知道自己错失了多少机会,逼你承认自己的离开是错误的。” “……我就说,那个人怎么一出道就是要踩我的架势。” “他想踩你是他不听话,最后还不是给收拾了么。” 尚哲撇撇嘴:“好吧,这么说你这三年也是跟自己的右手相亲相爱的?” 郑嘉言一贯会抓重点:“也是?” 尚哲噎了一下:“我当时要学习,还要照顾孩子,哪有时间出去找人鬼混。反倒是你,突然这么洁身自好,让人难以置信啊。” 郑嘉言道:“我说过吧,一段关系只要没有明确终止,双方就要继续履行忠诚的义务,这是规则。你不明不白地走了,我当然不会就那样放过你。” 尚哲莫名觉得他这种死脑筋挺有意思的,笑着说:“所以说你就是个控制狂,控制别人,还要控制自己。” 他侧着脑袋,笑得眼睛里都闪着光,郑嘉言心中微动,伸长手臂将他拽了过来。 “哎哟。”尚哲一时不察,整个人歪倒在他的身上,头上的毛巾滑落下来,头发刺棱着,还带着清新的洗发水香气,勾得郑嘉言心猿意马。 电视的音量开的很小,放的什么早已没人在意,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像被无限放大。 尚哲仰躺在郑嘉言腿上,胸口起伏,瞳孔里映着昏黄的吊顶灯光,焦距定在了郑嘉言的脸上。他吞咽着口水,说不清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紧张。 郑嘉言低下头,越靠越近,尚哲闭上了眼,灼热的气息却停在了毫厘之外。 尚哲先睁开一只眼,又睁开另一只:“怎么了?” 郑嘉言直起身来:“我感冒。” 尚哲噗地一声笑出来,觉得两人真是傻到极点了,他想了想说:“你等等。” 之前郑嘉言给他找板蓝根,他看到医药箱里有些没开封的医用口罩,就拆了一个拿过来,端端正正地给郑嘉言戴上。 郑嘉言眼中带笑:“有用么?” 尚哲半跪在沙发上,主动亲上去:“管他呢。” 这样的亲吻似乎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意趣,想碰触却碰不到,想纠缠却缠不了,明明靠得很近了,却还嫌不够亲密,因而越发渴望,越发不满足。 蓝色的口罩逐渐濡湿,郑嘉言纵容尚哲坐在自己腿上,他将他的t恤向上卷起,直到胸口以上,隔着一层口罩,在他身前落下一个个浅吻。 尚哲显然动了情,身体微微颤抖,郑嘉言也同样硬了,两人用手互相做了一次。 释放后尚哲瘫软在郑嘉言身上,轻喘着说:“算了,为了你这个病号的体力着想,不做到最后了。” 郑嘉言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哭笑不得。 尚哲忽然乖顺地说:“郑嘉言,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31集 两天后,尚哲要赶回片场,不知是郑嘉言逼他喝的板蓝根管用了,还是他单纯的运气好,跟两个病号待一块儿,他居然毫发无伤。 现在恰恰是好得差不多了,郑嘉言却没好清,低烧了两天,头疼咳嗽的症状还很严重,加上公司事务繁忙,两人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愣是没法亲近。 所以尚哲一方面谈着恋爱心情愉悦,一方面欲求不满十分郁卒,临走的时候,他满脸的纠结和不甘心,拖着行李在玄关站了半天。 恰恰还在睡觉,郑嘉言来送他出门,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怎么了?” 尚哲抬眼看看他,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丢下行李箱的拉杆,一把拽过他的衣襟,在他的脖子上重重嘬了一口:“走了!” 郑嘉言失笑,摸了摸那块红痕:“这是在给我盖戳儿?” 尚哲挑了挑眉:“不行吗?不留下点什么,总觉得好像白回来一趟。” “行,那我也得回个礼。”郑嘉言吻在他唇上,没有侵入他口中,只是用两片干燥的唇轻轻厮磨,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却是滚烫而绵长,“你要去拍戏,留印子不好。” “唔。”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让尚哲呼吸都乱了,他发现自己的道行永远赶不上郑嘉言。微垂着眼,他伸手往后捞了两下,捞到行李箱的拉杆,随即转身出了大门,“我走啦,小惠在楼下等我呢。” “嗯,注意安全。”郑嘉言掩着嘴咳嗽了两声。 “那什么,你记得按时吃药,我在你手机上定了提醒。” “知道了咳咳……”尽管身体不合时宜地生病了,但郑嘉言对这样的发展很满意,他从来都知道,尚哲是一个看似神经大条实则非常细心的人,能把这个人重新绑定在身边,他空等的三年也不算亏了。 尚哲上了车,小惠从后视镜里瞟了他好几眼:“不是说孩子生病了吗,怎么感觉你遇上什么好事了?” 尚哲假装淡定地看风景:“哪有什么好事,麻烦死了。” 由于几个大场面准备的时间比较久,片场那边还在过郝野的戏。尚哲到的时候,就看见郝野一身银色铠甲,跟着武术指导的示范挥汗如雨。 暂时没他什么事,尚哲就坐下来翻剧本。 目前《永昼》里的反派是年轻的匈奴单于呼维斜,说是反派,其实在观众中的人气还是挺高的。饰演呼维斜的是银盛的男演员,叫孙俊,颜值中上,近两年又经常出现在屏幕上,怎么说也有点底子,以至于有关《永昼》的话题中,除了#野哲#、#哲野#、#苍微#之外,还出现了#斜苍##斜微#之类的cp。 对比之前看到的剧本,尚哲注意到有些地方做了比较大的修改,明显是给孙俊加了戏份。这种情况很正常,边拍边播的周播剧灵活性很大,观众待见哪个角色,哪个角色的出镜率就可以增加,只要剧本主体方向不变,广电也不会卡得太紧。 比如明天要拍的一场泥石流的剧情,原本只有尚哲一个主要角色,就是少微带着士兵在暴雨的林子里乱窜,然后突发泥石流,把他们的队伍冲散,少微不慎滑落山坡。现在就是把呼维斜安排了进来,增加了呼维斜追击少微的镜头,在少微被泥石流冲下山坡之前,还加了一小段两人的对手戏。 尚哲对此没什么意见,导演说行就行,倒是郝野抽空来找他聊了几句。 郝野脱了铠甲,一脸高冷地排开不熟悉的人,坐到这边阴凉地来,助理连忙递上矿泉水、毛巾,电风扇呼呼地吹。 尚哲鼻子皱了皱,拖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米:“冲个澡换件衣服吧,你都馊啦。” 郝野狂灌一瓶矿泉水,拿毛巾擦了擦汗:“一会儿还要补拍几个镜头,拍完再说,你过来点儿,有话跟你说呢。” 尚哲无奈,坐到他的上风口:“什么事?” 郝野凑近了道:“最近你小心点你们公司那个孙俊。” 尚哲也跟着他压低了声音:“他怎么了?” “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关系,给他加了不少戏份。”郝野为他抱不平,“要知道一部剧总共就那么多时长,加了他的势必要删掉别人的,你仔细看看,他大多都是在跟你抢镜头,感觉像是冲着你来的。” “我看到新剧本了,其实也还好……怎么说呢,应该不至于是冲着我来的吧,都是一个公司的,总要互相留点面子。动我的戏份总比动你的方便,毕竟你这大齐的一哥,他们想惹也惹不起啊。” “你怎么这么包子呢,这部剧你是男主角之一,我抢你的风头就算了,他一个配角跟你抢什么风头啊。我觉得这事你们银盛做得不地道,要捧你就好好捧你,他的戏份要加就想办法加在别的地方,挤兑你有什么意思。” “好啦好啦,兄弟你怎么比我还急呢……”尚哲拍拍郝野的肩,一拍一手臭汗,嫌弃地甩甩,“哎,知道你是为我好,别担心了,这事我应付得来的。” “不是,你不知道,这个孙俊横得很,别说我,连樊导他都不放在眼里了,昨天还跟樊导顶嘴来着,气得樊导把茶杯都给砸了,闹得不可开交,所以那几个镜头才拖到了今天。” “这大牌范儿,快赶上你啦!” “滚滚滚,谁跟你开玩笑呢!”那边化妆师喊郝野过去补妆,郝野急急忙忙又喝了半瓶水,“不知道孙俊傍上哪尊大佛了,总之你自己留心着点。” “知道了,谢啦兄弟。” 郝野的话尚哲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以他的立场确实不好说什么。 孙俊是他们拍到第十集的时候才进组的,到他请假回a市之前,他们都还没有过太多接触。虽然感觉上是有点拽拽的,但没仇没怨的,他也不想跟自己公司的同事过不去。 另外他打了个电话问丁旗,看起来丁旗对这个安排也有点不满,不过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演,他会从中协调。丁旗都这么说了,尚哲也就不给自己增添烦恼了,该怎么演怎么演,怎么说他也是男主角之一,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郝野的部分拍完了,尚哲迅速进入状态,次日白天拍了他得知华苍中计,率兵前去解围的场景,晚上就开始了泥石流剧情。 呼维斜追击太子少微,少微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暴雨越下越大,他被逼入深山,少微不慎坠马,与队伍冲散,呼维斜好死不死地追了上来。 在打斗中,少微招架不住,滑下山坡,一手抓住横生的树枝,试图往上爬。 拍这段之前樊导问过尚哲需不需要替身,因为山坡的坡度比较陡,又是刻意营造的雨天,泥土湿滑,不太容易往上爬。尚哲自己试了下,感觉问题不大,坡子虽然陡,但实际高度不高,就算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还是想自己来演这一段。 由于这几个镜头确实比较难拍,尚哲演得很认真,想要争取一次过。奈何光他一个人认真没用,这组镜头里还有另一个人,也就是孙俊,孙俊那边ng了,他也要重来。 孙俊这段不知怎么了,总是演的不到位,不是站的位置不对,就是说错词,要么就是演到一半笑场了,这个场景反反复复拍了半天,全场除了他没人能笑得出来,樊导发了火,问他怎么回事,他还挺无辜地说:“尚哲头上有两撮毛黏在他脑门上了,哈哈哈好喜感……” 又是一次重来,尚哲嘴唇都有些发白了,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十分难受,他在坡子上吊着,靠着一只胳膊支撑,即便有安全绳辅助,这样的体力消耗也是很大的。 尚哲就算之前对他没什么想法,这会儿也气得不行了。 郝野说得没错,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让他吃瘪受累也就罢了,这样反覆地磨一个镜头,到最后他的体力透支,必然要做出妥协,要么就换替身,减少面部出镜,要么就干脆删减他在坡子上挣扎反抗的镜头,总之不会让他好过。 但尚哲就是不想让孙俊得逞,他咬着牙坚持,打定主意了,这个镜头一次不过他就奉陪一次,非要跟这人死磕到底。郝野不在片场,连续拍了几天,他也是累得不行,下午陪了尚哲一会儿就回酒店休息了,小惠在旁边看得心焦,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好在樊导骂过之后孙俊收敛了一些,好好按着剧本演了。 最后几个镜头,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收工了的时候,哪知孙俊一个失足,竟也从坡上滑了下来,在他下方的尚哲避让不及,硬生生承受了他滑下来的冲力,他感觉到右肩一阵剧痛,之后两人一同滚到了坡底。 剧组人员一见出了事故,赶紧过去救助,孙俊在那儿痛得叫唤,说“脚崴了”、“脚踝骨折了”,立即有人把他抬到了旁边检查。尚哲一直没吭声,大家以为没多大事,毕竟他是从坡子的一半处滚下来的,比孙俊滑落的高度还要短些,结果还是小惠先发现了不对劲。 尚哲不是不痛,他是痛得发不出声来了,他的整个右臂以不自然的形态耷拉着,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小惠快要吓晕过去了,赶紧叫人把尚哲扶到车上,火速开往医院。 最后孙俊是脚崴了,没骨折,大概三五天就能消肿,而尚哲是肩关节脱位,要先复位,然后用固定带固定,三周后再进行简单复健。 因为这一摔,尚哲的拍摄不得不中断,整个剧组陷入了近乎崩溃的忙乱中。 尚哲突然成了伤患,尽管心里着急,可拍戏的事情他是暂时无暇顾及了。就在出事的两天后,他被脸色黑沉的郑嘉言接回了a市。 第32集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 尚哲吊着胳膊,郁闷地坐在车上,嘴里嘟嘟囔囔:“我不去你那儿住,我要回自己家。” 郑嘉言给他扣好安全带:“你确定?” “嗯。”尚哲点头,“我知道最近可能不会太安生,但是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与其躲躲藏藏的,还不如早点面对公众。丁哥也是这个意思,说等剧组那边的事情协商好了,过两天找个机会跟记者搭搭话,把该透露的口风放出去。” 什么不想添麻烦,郑嘉言知道他这是不想被传出“抱大腿”、“攀金主”之类的话题,在这方面这人非常敏感,似乎是忌讳三年前那样的包养模式,现在总想着和他划清界限。这种情况需要改善,郑嘉言希望能让尚哲更依赖自己一点,但他不想逼迫他太紧。 来之前郑嘉言就向小惠了解了大致情况,心里有了一些打算,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冷静安慰:“不用太担心,这点事情你们公司能处理好的。” 他没直接说“交给我,我来替你摆平”,这让尚哲松了口气。 听他说话犹带鼻音,尚哲嘿嘿笑道:“我们俩一个病号一个伤患,真是够衰了。” 郑嘉言看看他,语气不是很好:“把自己弄成这样,亏你还笑得出来。回a市带你去仁心医院复诊一下,没什么问题再送你和恰恰回家。” “哦。” “公司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来陪你。” “哎?不用……” 郑嘉言打断他:“小孙还不能回来工作吧,你废了一只手,怎么照顾自己和恰恰?” 尚哲急了:“可是你到我那儿去也不方便啊,给狗仔拍到还不是一样说不清。”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搞了半天还是这样,这人说一别人就不能说二。尚哲撇撇嘴,把头扭到另一边朝着窗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控制狂。 出了这样的事,外界自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在官方没有发话之前,媒体说什么的都有,最靠谱的是说尚哲骨折的,之后就有说他脑震荡,说他半身不遂,还有说他昏迷不醒,可能要成植物人的。以至于银盛的水军还没开始发力,网上已经有粉丝自发制作了尚哲生平影像资料的集锦视频,准备缅怀自己的偶像。 尚哲刷着自己的微博话题,哭笑不得地说:“我这还没死呢,都给我点蜡干嘛!” 他发了条微信语音给“多大仇”:丁哥,我要发微博澄清自己还活着吗? 多大仇:右手没事了是吧,都能发微博了? 尚哲:我可以体验一下用左手发微博啊,相信我,我的左手也很灵活的。 多大仇:没到你蹦跶的时候,你现在敢动一下,我就让你体验用脚趾发微博。 尚哲:哦。 被毒舌虐这么一下,尚哲感觉舒坦多了。 丁旗这回气得不轻,一边跑到剧组为尚哲解决后续事宜,另一边在银盛已经跟孙俊的经纪人杠上了,据小惠说闹得挺难看的,连周康都有点稳不住了。 有这样一个肯为自己出头的经纪人,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尚哲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回去养伤了。 去了趟仁心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先吊三个星期再说。之后郑嘉言开到自己别墅,捎上了恰恰。 恰恰见到尚哲就想让他抱,结果看到他爸爸吊着胳膊就有点懵,扁扁嘴就要哭。 尚哲赶紧蹲下来搂着他拍哄,心说这儿子太贴心了,太懂事了,看到他爸爸受了伤,心疼得都要哭了。 然而恰恰并没有怜惜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借着被搂着的姿势,他埋头扒拉开尚哲吊胳膊的固定带,伸手在里面捣了捣,尚哲虽然没感觉到痛,但也够折腾的了,关键他完全不明白恰恰是要做什么。 直到郑嘉言把恰恰抱起来,尚哲才得以解脱,他问:“恰恰,你在找什么呢?” 恰恰似乎高兴了点,朝他伸出小手:“没有坏宝宝……爸爸抱……” 尚哲反应了一下,总算明白了——敢情恰恰以为他那个固定带里装了另一个小宝宝,刚刚扒开他的胳膊,确认了他没有抱着别的小孩子他才放心。 根本就没有什么贴心懂事的好儿子! 郑嘉言把恰恰扣在了儿童座椅上:“别闹你爸爸,你爸爸受伤了。” 恰恰扭头看看他,显然还没有理解:“要爸爸。” 尚哲戳了戳自己的胳膊,故意做出很疼的样子,告诉他:“爸爸这里痛,嘶,很痛很痛,不能抱恰恰了。” “爸爸痛。”恰恰这下听懂了,大脑袋凑过去,嘟着嘴呼呼,“吹吹啊……” 尚哲笑着在他脑门上么了一口:“恰恰真乖。” 郑嘉言依言把他们送回了公寓,并且留了个生活助理给他们。他公司里还有不少事要忙,一把他们送到家就赶去公司了,说晚上再过来。 尚哲其实不希望他这时候来,他怕被狗仔逮着做文章,不过进小区的时候感觉还挺平静,没看到有什么人蹲点,想到郑嘉言让他不用操心这些,估计是提前打点好了。也是,他们三年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没爆出什么负面的消息来,可见在保护*方面郑嘉言还是很上心的。 小孙要照顾他妈妈,大概还要一周才能回来,尚哲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废一条胳膊不算什么事,甚至开玩笑拿独臂大侠杨过自居,但是现实给了他响亮的啪啪啪。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还好点,加上恰恰,难度系数实在太高。所以,不得不说郑嘉言想问题比他成熟得多,那个生活助理真是帮了大忙了。 家里收拾好了,孩子照料好了,生活助理功成身退了。 尚哲很是感激地送走了人,自己马马虎虎擦个澡,舒服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一个台接一个台地换。 最后还是选择了《永昼》。 他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复出后演的第一个主角,不会就这么夭折了吧。 郑嘉言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捏了捏眉心。 那个孙俊有意识地跟尚哲作对,肯定是有了很硬的后台,他跟银盛那边没有互通消息,但凭自己的人脉查到了一些东西。 孙俊傍上的是于家的千金于惜熙,于家在商圈里也算有点地位,不过说到底是个刚踏足a市不久的外来户,资源很雄厚,根基还不稳,郑嘉言之前与他们有过两次接触,涉及的两个项目都没有谈拢,这下闹了这么一出,让他很是不悦。 如果孙俊针对尚哲是出于个人恩怨,事情还算好解决,但如果是背后有人授意,就要好好思量了。出于谨慎考虑,郑嘉言这两天都在搜罗于家掌控的纳吉斯集团的相关讯息,既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早作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郑嘉言看了眼时间,准备下班了。 他叫来方琳,嘱咐了今天的最后一件事:“那个剧组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方琳回答:“都交代好了,已经向剧组方面发出声明,一旦更换主角,驰泽将会撤资。” “剧组那边怎么说?” “目前还没有给出明确回复,可能还在做内部调整。” “嗯,那就再等等。”压力要给,但也不能把人逼急了,他作为投资方之一亮出了态度,后面就看银盛那边怎么处理了。 回到尚哲的公寓,郑嘉言崩了一天的神经松懈下来。 恰恰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四仰八叉,尚哲躺靠在大床的床头,左手攥着遥控器,脑袋歪着眼睛闭着,任凭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变幻,他自睡得安稳香甜。 郑嘉言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平,关掉电视,睡在他身边。 两天后,官方终于站出来说话了,没有在艺人如何受伤的问题上解释太多,但十分坚定地破除了《永昼》要更换主演的谣言。 官方说法是:已经播出的剧,临时换主演不现实,总不能拍着拍着弄一颗陨石把顶着主角光环的男主砸死,然后天降一个新主角来撑场子。整部剧已经拍了80%,无论是投资方还是剧组,都希望尚哲能坚持拍完,实在不行就延迟播出。总而言之,整个剧组都很有诚意,请观众朋友们多点信心,继续支持。 实际理由是:主演换了投资就要撤,没钱拍个鬼! 丁旗与公司和剧组的协调很成功,剧组的拍摄进度比电视台的播放进度要快五集,也就是说还是能给尚哲腾出一定的修养时间的,只不过最后四集的拍摄要重新安排,剧本也要修改,空出尚哲的部分,先让其他人拍摄,之后再让尚哲补拍,最后一起剪辑。 同时他也给尚哲发了指令。 多大仇:用你灵活的左手发微博去,杨过! 尚哲:是!丁大侠! 多大仇:就发这个:多谢大家挂心,我很好,手臂的伤很快就能恢复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永昼#,太子少微还等着考验大家的数学水平呢。依然是每周五晚八点,不见不散![爱你]8点左右发,附一张吊胳膊自拍。 尚哲:知道惹!丁大侠! 多大仇:不要无脑复制! 尚哲:哈哈,我怎么可能那么蠢啊。 多大仇:呵呵,有智商的人不会被人坑废一只手。 尚哲:…… 8点01分,尚哲发了微博: 多谢大家挂心,我很好,手臂的伤很快就能恢复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永昼#,太子少微还等着考验大家的数学水平呢。依然是每周五晚八点,不见不散![爱你] 附图是一张吊胳膊的自拍,只有胳膊,没有露脸,大概是左手拍的,角度没选好,对焦还很糊,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啥,完全没有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丁旗怒打电话给周康:“我要换艺人!现在!马上!” 第33集 被丁旗冷嘲热讽了几天,尚哲又陆续发了两三条报平安的微博,粉丝们终于从“傻哲不敢露脸可能已经破相”的惶恐中解脱出来,开始扒他与事件的另一主角孙俊的前世今生。 虽说这次事件被归结为意外,但围观群众还是倾向于维护受害更严重的一方,简而言之,谁更惨,谁在舆论中就占优势。毫无疑问,吊着胳膊的尚哲比崴了脚的孙俊更能引发群众的同情心,何况他还比孙俊帅。 此时还有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郝野转发了尚哲的一条微博,说:好好养伤,我在剧组等你,回来一起痛扁匈奴弱鸡[肌肉]。 郝野玩得一手指桑骂槐,众所周知孙俊在《永昼》里的角色是匈奴单于,他这么一表态,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野哲党和哲野党跳了出来,纷纷表示:“野哲/哲野抱紧我,要起飞了!” 随后孙俊的粉丝开始骂战:“什么意思?我家俊俊怎么惹你了!”“郝大牌真是好大牌啊,俊俊有我们撑腰,别以为我们怕你!”“呵呵救兵搬来了,以多欺少是吧!” 尚哲的粉丝有骂孙俊“凑表脸”的,有关心他如何受伤的,有祝他早日康复的,更多的是在郝野那条微博底下刷“”的。 于是原本尚哲和孙俊粉丝的对掐演变成了尚、郝、孙三方大战,事实证明,郝野这个准影帝的脑残粉都是久经战场的精锐,撕起逼来如同开了外挂,立即把尚哲这边的战斗力提升了好几个level。 尚哲赋闲在家,没事就刷刷自己的话题,倒也自得其乐。 另外他还恬不知耻地去弹幕网站c站再刷了一遍《永昼》,看着满屏的弹幕掐来掐去,看着自己和郝野一出场就被“按头小分队”和“”党刷屏,暗搓搓地发了几句“我哲演技进步好大乃们发现了吗?”“我哲是要做实力派的男人!” 然而这些很快就被“傻哲/郝大大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言论覆盖了,简直感人。 尚哲现在吃饭用左手吃,跟恰恰一样用小勺,洗澡穿衣是由郑嘉言亲手代劳的,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平时没事就在家里吃吃睡睡玩玩,这种生活实在是太消磨人的心志了。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帮郑嘉言做点什么事,算是投桃报李。 今天周末,郑嘉言不去上班,但在家里办公。午饭过后,恰恰睡起了午觉,两个大人在书房里做起了正事。 郑嘉言帮他调整好固定带,坐到书桌对面:“你觉得你能帮我做什么?” 尚哲左手笨拙地转着笔:“看你最近这么忙,好多工作还要带回这里做,要不我就勉为其难地充当一下你的小秘书?” 郑嘉言戏谑:“要给你发薪水吗?” “当然,我堂堂一个大明星,随便一个出场费就要几十万,屈尊给你做小秘书,你敢不给我发薪水?” “那好,你开个价吧。” “价码就是……你教我投资吧。”尚哲说,“演员并不是一个稳定的职业,我还得养儿子,总要有给自己和恰恰留点保障资金。” “嗯,很合理的开价。” “那就这么定了。”尚哲一个小激动,手滑了。 郑嘉言把他掉落的钢笔收起来,推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给他:“那你先帮我整理一下这些资料吧,把所有跟纳吉斯相关的圈出来。” “没问题。”尚哲单手操作键盘和触控板,“纳吉斯是个大公司吧,我好像听说过,是你的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 “目前谈不上竞争对手,也谈不上合作伙伴。” “哦,这是不是一个外资集团?” “不,就是个国内的企业,几乎没有涉外业务。” “那为什么要叫纳吉斯这么洋气的名字?” “装逼而已,不用理会。” “……” 尚哲翻看了一会儿资料,忽然一愣:“纳吉斯控股了博瑞斯特?” 郑嘉言喝了口茶:“是的,这是他们最近比较大的一个动作,你有什么想法?” 尚哲摇了摇头:“我对纳吉斯没什么想法,我就觉得博瑞斯特挺能折腾的,他家赵冬诚拿了影帝之后,今年跟银盛和大齐好像特别不对付。” 郑嘉言“嗯”了一声,随意说了句:“孙俊跟纳吉斯老板的女儿于惜熙在交往。” “哦……啊?”尚哲瞪眼看他,“什么在交往?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等等,孙俊跟纳吉斯那个于什么熙交往,纳吉斯控股了博瑞斯特,那他会不会跟博瑞斯特有关系?” 郑嘉言别有深意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尚哲不是傻的,郑嘉言给他爆出这个料,显然是在提醒他,也是在间接提醒银盛:“难怪孙俊近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多半是想跳槽啊,他抱的这条大腿可够粗的……” 郑嘉言淡淡道:“我的腿也很粗,可惜有人就是不肯抱。” 尚哲怔了怔,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脚下微动:“郑总,您不觉得抱大腿这种玩法太低等了吗,正经人都不玩这个了。” 郑嘉言低头,看到对面那个“正经人”的脚已经不安分地蹭到他大腿上来了。 他板起脸:“尚秘书这是在做什么?现在是工作时间。” 尚哲看了一眼手表,引诱道:“郑总,您今天已经工作4个小时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最好注意劳逸结合。” 郑嘉言放下手里的工作,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好,那就听尚秘书你的,休息一下。” 尚哲玩上瘾了,脚上蹭了几下,感觉初有成效了,想了想,站起来去冰箱里取了半个西瓜,瓜瓤上插一个小勺,用左手托着过来:“郑总,吃西瓜吗?” 郑嘉言从善如流:“尚秘书真是贴心。” 尚哲坐在郑嘉言书桌边缘,又长又直的腿屈在他面前,舀了一勺西瓜喂他。 西瓜瓤汁水淋漓,带着丝丝凉意,但丝毫没有起到降火气的作用,郑嘉言吃了一口,眼中的炙热更盛。 尚哲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之所以会突发奇想玩起这个,就是因为他这几天跟这人腻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觉得有点憋得慌。 郑嘉言见尚哲单手捧不稳西瓜,笑了笑站起来,从他手里拿过西瓜和小勺,给他喂了回去:“尚秘书右手不太方便,还是我来吧。” 尚哲演得开心,故作惶恐地推拒:“郑总,这不太好吧……” 郑嘉言用西瓜抵着他的唇:“张嘴。” 尚哲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一颤,心说吃个西瓜而已,这声“张嘴”怎么能说得这么色气,不过很快他就理解了这其中的深意。 郑嘉言给他舀的这勺西瓜出奇的大,他一口根本含不下,咬在嘴里,半边西瓜还露在外面,于是那个喂他的人就以“太大了?不要浪费”为由,凑上去帮他分担了这块西瓜。 两人无聊地就着一块西瓜啃来啃去,越啃越深入,浅红色的汁水溢出来,又被对方吮去,也有遗漏的沾湿了他们的衬衫,这场“劳逸结合”变得又甜又黏。 西瓜后来不知怎么扣在了地上,尚哲被郑嘉言用手伺候着泄了一次,眼神都有些迷离。 郑嘉言坐回了椅子上,尚哲却缩在了桌子下。 上半身还是衣冠楚楚,下半身却是衣衫不整,郑嘉言眸色深沉,手指拂过尚哲红润的嘴唇。尚哲主动凑近,呼吸灼热。 郑嘉言还是那句命令:“张嘴。” 尚哲挑眉问:“郑总见过像我这么好的秘书吗?” 郑嘉言满意地夸赞:“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浪的秘书。” 下午浪完了,尚哲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看碟片,接到一个视频。 他看到联系人的名字,回头确认了郑嘉言在儿童房里教恰恰拼图,才清了清嗓子接起。 “谭大律师晚上好。” “叫舅舅。” “……还能好好聊天吗?不聊我挂了。” 那边谭杰笑起来,目光在他吊着的胳膊上扫过,最终回到他红光满面的脸上:“看起来你状态还不错。” 尚哲嘚瑟:“事少食繁,不能更好了。” 谭杰道:“知道你出事就想回来看看你,但我这边案子多,实在抽不开身。” “我就脱了个臼,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公司都摆平了,现在好着呢,你回来有什么用?” “我能帮你撂倒那个什么孙俊,用文明的手段,你懂的。” “不劳您大驾了,那人跟我一个公司的,撂倒他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想到此人的一贯作风,尚哲补了一句,“我跟你说啊谭大律师,我暂时还不想惹什么官司,你别插手。” “那就再等机会吧。”谭杰不置可否,“等我这边案子处理完,可能要来a市工作一段时间,到时候要劳烦大外甥你给我接个风了。” “谭、杰!不占我便宜你会死?”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吗?” “不欢迎!” 谭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以前你在b市念书,都是住在我这儿的,现在我不过是要你接个风就不愿意……哲子,你长大了,都不跟舅舅亲了。” 尚哲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指:“亲你个鬼啊!我真挂了啊!” 谭杰逗够了他,笑开来:“好了好了,别挂,还有件事。” “什么事?” “你姐姐的那些材料还在我这里,我来a市的时候带给你吧,我都整理好了,里头有些东西还是挺重要的,总放在我这儿也不方便。” “哦好的,那你带给我吧。” 此时儿童房那边传来了动静,恰恰不知怎么哭了起来,郑嘉言在跟孩子说话。 谭杰皱了下眉头:“你家里还有别人在?” 第34集 “你家里还有别人在?” “那个啊……”尚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见人没出来,抬抬胳膊,“家里请的生活助理,你知道的,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嘛。” “是么?”谭杰身为一名律政界的老滑头,立即从尚哲略显紧绷的表情上看出了蛛丝马迹,他故意往儿童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恰恰在哭?” “没在哭了,就哼哼了两声,闹闹小脾气,没事儿。” “想他了,麻烦那位助理把恰恰抱来给我瞅瞅吧。” “呵呵,就不让你瞅,当我不知道你是要赚那一声‘舅爷爷’么。”尚哲跟他打太极,“要瞅等你来了再瞅,我这边还有点事,挂了啊。” “等一下。”谭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尚哲在屏幕外绞着手指。 “算了,没事了。”谭杰笑起来,“保重身体,其他的等我到你那儿再说。” “哦,那再见。” “再见。” 切断连接,尚哲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没做好在家人面前曝光郑嘉言的准备。 他还需要时间。 三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随着尚哲回归剧组的消息放出,网上又是一片热议。不过他现在是没空看网上说什么了,为了尽量不停播,他必须以最忙碌的状态投入拍摄。 胳膊已经拆了固定带,也做过简单的复健,只是还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好在尚哲目前打斗的戏份也不多了,即便有几场,导演也想办法改改剧本、换换拍摄手法掩盖了过去,所以尚哲演起来还是很顺畅的。 由于大结局的剪辑工作多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是不得已停播了一周。不过电视台很会来事儿,临时开了一期特别节目,分别邀请了《永昼》的编剧、导演和几名主演进行访谈。 访谈是一对一的,主持人致力于从每个人的口中挖出爆料,尤其是尚哲受伤的事情,有些问题颇为刁钻,放出来的节目看着一派祥和,但据说录制时孙俊当场就甩脸子了,还对主持人放话说“你等着”,当然,那段被咔嚓了,为了世界和平,主持人最后也没怎么着。 樊导对尚哲的评价很好,给他提的意见也很中肯,多少漂白了一些尚哲的黑历史。加上郝野的力挺,可以说尚哲成了这部剧的大赢家,口碑、人气都有了质的飞跃。 八卦是聊了些,什么郝野的前任啦,尚哲的儿子啦,两人都呵呵哒一句带过,主持人十分无奈,最后访谈节目的重点还是放在了《永昼》的大结局上。 倒数第二集留下了一个让人揪心的扣儿,说太子少微身陷山中洞窟,因在黑暗中目不能视,盘桓了数日也未能逃出,终于支撑不住,心生绝望。 大结局的预告片在访谈中放了出来,有在观众中掀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 片段一: 幽深的洞窟中,华苍背着少微稳稳地走着:“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少微虚弱地答应着,摸了摸自己脸上:“你把我眼睛蒙上了?” 片段二: 两人走出洞外,少微仍旧蒙着眼,听到四周有马蹄踢踏的声音,警觉地问:“什么人?” 华苍道:“自己人,你睡吧,一会儿就回营了。” 少微稍稍安心,昏睡过去。华苍将他安放在自己的马匹上,然后转向那群人。 那是一群上百人的匈奴追兵。 片段三: 榻前,少微病中迷糊睁眼,华苍在他榻边栓了半块题牌,说:“你这勾股弦符还算管用,替我挡了一劫,只是被砍成了两半。” 片段四: 少微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登上城墙,问守将:“大军得胜归来了吧?” 守将回答:“是的。” 少微翘首望向远方。 预告到此为止,微博上同时也开了网友提问的话题,大家反应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攻宠受啊!绝壁是真爱啊啊啊! ——蒙眼y什么的,炒鸡期待! ——哦草华苍帅瞎我! ——桥豆麻袋!我家俊俊呢?我家俊俊怎么办?我是“斜微”党啊! ——好燃!好燃!画面配bgm燃哭了! ——所以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对不对!快告诉我是he! 对于大家的提问,剧组人员讳莫如深,说些模棱两可的提示,但打死也不剧透,反而留下了更多的悬念。 这次访谈无疑是成功的,直接体现是,大结局播出的那天,收视率飙到了3。 然后,大家纷纷哭喊着要殴打编剧。 多少人在最后被虐成了狗,编剧随手发了个“晚饭是炒面哎嘿嘿”的微博,下头全是“吃完这顿好上路了[呵呵]”“亮兵器吧,我保证不打死你[doge]”“我叫你爸爸你敢把结局改了吗!” 吓得编剧赶紧拜托官方发了微博: 还有第二季!还有第二季!请大家相信男主们的爱……不,兄弟情啊! 永昼第二季确定,主演阵容不变! 于是大家满意地爱抚了编剧的狗头,开始对第二季进行各种预测。 与这个重磅消息同时爆出来的,还有孙俊与银盛的解约声明,他支付了违约金,跳槽去了博瑞斯特。 尚哲啧啧啧:“大腿抱得真紧啊。” 周康不要脸地说:“在力捧你还是力捧他的选择中,公司选择了你,都是我的功劳。” 小惠有些担忧:“第二季他还参演吗?据说于家要捧他进军大银幕了?” 丁旗推推眼镜,给了一句总结陈词:“渣渣。” 结束了近期的宣传和代言工作,尚哲得到了一小段空档期,他决定要好好陪陪恰恰,顺便接待一下即将要来的谭大律师。 这天谭杰说早上就过来,跟尚哲约在了一个新建的儿童游乐城见面,结果尚哲带恰恰玩了半天,这人打了个电话说来不了了。 尚哲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到自己嘴里,抱怨道:“你什么意思啊,放我鸽子啊,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恰恰看到爸爸吃了那么大一口,对比自己刚刚吃的那么一小点,顿时不平衡了,也不管他爸爸在跟人讲电话,扒着他的手让他喂自己:“爸爸,大、大冰冰!” 他强调要一勺大的。 尚哲让开他的手,稳住他的胖身子:“太冷啦,你只能小小口地吃。” 恰恰眼睛里已经没他爸爸只有“大冰冰”了:“爸爸,恰恰乖啊,吃大的……” “哟呵,你还挺有理的。”尚哲被他折腾得手机都快掉了,只好哄着,“好好好,先喂你一大口啊,来,一大~口,好了,爸爸讲完电话再喂你。” “嗯。”恰恰嘴里含着甜甜的冰淇淋,腮帮子一动一动,答应得很痛快。 他以为他爸爸说的一大口就真的是一大口了,殊不知尚哲趁他还没看清的时候把一勺冰淇淋喂进他嘴里,其实也就比一小口多上一点点。 谭杰听到他们俩的声音,原本烦躁的语气缓和下来:“路上没出什么事,我已经到a市了,但是新东家让我临时去参加一个会议,我推托不开。” “哦,那你什么时候能脱身?” “不知道,晚上估计还要出席宴会,你带恰恰玩过之后先回去休息吧,如果太晚了我就不去你那里了,今天住酒店。” “哦,那你忙呗。”尚哲给恰恰擦掉嘴边的冰淇淋,“但是我告诉你啊,你放了我和恰恰的鸽子,就要做好赎罪的准备。” “知道了,我欠你的行吧?”谭杰笑了笑,“电话给恰恰,我来跟他道歉。” 尚哲把手机靠在恰恰耳边。 谭杰问:“恰恰在干什么啊?” 恰恰吧唧吧唧嘴:“吃大冰冰啊。” 谭杰说:“舅爷爷也想吃。” 恰恰想了想:“没有了……” “没有了?舅爷爷刚刚还听到你在吃呢。” “爸爸坏,爸爸吃了。”恰恰一本正经地说。 尚哲不干了,拧了拧恰恰肉嘟嘟的脸:“说得跟真的一样,这还有小半盒呢,恰恰,就为了一口大冰冰,你又说谎又栽赃的,至于吗?” 恰恰听不大懂什么栽赃,就知道往他爸爸怀里靠。 谭杰乐得不行:“恰恰做得好。来,跟舅爷爷说再见了。” 恰恰咧着嘴笑,听到这句,乖乖地正要开口,电话突然断了。 谭杰纳闷地看看自己手机,还有电啊。 不一会儿收到尚哲的信息:恰恰脸太大,碰着挂机键了,合该你听不到他喊你,略略略略略[吐舌头笑] 这边谭杰哭笑不得,那边尚哲两三口吃了恰恰的冰淇淋:“不给吃了!脸胖得都能挂电话了,减肥减肥!” 下午尚哲和恰恰回了家,没休息一会儿,就接到郑嘉言的电话,说让他收拾一下,穿正装,来参加一个宴会。 尚哲躲懒不想去,郑嘉言劝诱:“于家千金的生日宴,办得挺隆重,不止商圈,娱乐圈也有不少人来,樊导、彭导,还有韩树新都会出席,难得的机会。” “彭导?大导演彭元?” “是他。” 虽说于家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可彭元是在奥斯卡上得过奖大导演,韩树新是专搞大制作的制片人,这都是平时想见都见不到的大咖,尚哲的确心动了。 郑嘉言又给出了最后一击,声音沉沉:“来吧,当是陪我了。” 尚哲矜持地咳了一声:“真没办法,就当给你面子了。” 郑嘉言笑:“那就多谢赏脸了,对了,把恰恰也带上吧。” 尚哲犹豫了下:“可以吗?” “没关系的,不是多严肃的场合,也没有媒体,恰恰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那好吧。” 尚哲挂了电话,教导自家呆萌萌的儿子:“今晚跟着爸爸,爸爸教你做个小绅士。” “嗯!”恰恰郑重地答应,然后低头看看自己裤裆,“爸爸……” 尚哲目光下移,一脸惨不忍睹。 妈蛋,小绅士尿裤子了。 第35集 尚哲给恰恰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小西装,还吹了个酷炫的小发型,衬着恰恰唇红齿白的大脸,一个颇具帅逼气质的小绅士即将成型,最后尚哲教给他作为绅士的三*则—— 一、不准乱跑; 二、不准乱吃东西; 三、不准尿裤子。 恰恰点头答应,小爪子拽拽他爸爸的裤腿:“爸爸,结婚啊?” 尚哲正在打领带的手一颤,哭笑不得:“谁结婚,结什么婚啊。” 恰恰木着脸说:“爸爸结婚。” 尚哲看看他,心道难怪这孩子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开心的样子,原来是误会了,也不知从哪儿得出的结论,穿正装打扮打扮就是要结婚。 蹲下|身来,尚哲拧了下恰恰的小鼻头,笑着解释:“哟呵,懂得还挺多。不过今天爸爸不结婚,没有人结婚,是有个阿姨要过生日,我们去吃蛋糕。” 恰恰这下开心了:“吃蛋糕!” 尚哲拾掇好后,感觉自己又帅出了新高度,带上一些小孩子的必备用品,就牵着恰恰出了门。小惠看到他们,眼睛登时一亮:“好帅!” 尚哲谦虚:“还好还好。” 小惠连个正眼也没给他,逗着恰恰说:“这个小帅哥是谁呀?” 恰恰知道这是夸他呢,笑呵呵的:“是恰恰!” 把小惠萌得直吸溜口水。 晚宴是在纳吉斯旗下的一间花园酒店,园子里布置得极尽浪漫,小喷泉里氤氲着梦幻的水雾,小彩灯装饰着四周的花丛,通往餐厅的石子路被月光色的球形灯照亮,别说,还真有点婚礼的韵味。 尚哲把恰恰的东西寄存在了前台,大方地牵着他步入了会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跟郑嘉言会装作普通的朋友,普通地会面寒暄,然后普通地与其他人打成一片。 他几乎一进场就找到了郑嘉言的位置,没办法,a市商圈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物都聚在那一块儿,想不吸引眼球都不行,相比之下他这样的小明星真是黯淡多了。 他没见到郝野和他那个齐总,细看之下,好像大齐那边就没什么人出席,他们银盛的王总倒是来捧场了,正在跟郑嘉言和于家的当家于志昭相谈甚欢。据此他基本可以推断,大齐可能已经跟纳吉斯划清界限了,毕竟大齐和博瑞斯特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而且本身家底够殷实,没必要来硬拉什么关系。 没有高冷男神“好哥哥”跟他一起插科打诨,尚哲觉得有一点点寂寞,但周围觥筹交错的,他还是打起精神,端着高脚杯与人周旋。恰恰不是会场中唯一的孩子,不算很受瞩目,不过大多数经过他的人都会驻足一下,夸上一句“好可爱”,然后顺道认识一下他爸爸,所以说起来尚哲还沾了不少他的光。 除此之外,恰恰无形中还帮他爸爸挡掉了一些麻烦。在这里物色包养对象的金主富婆不在少数,春心萌动的千金们也蠢蠢欲动,尚哲本身是个挺不错的资源,但是看见他身旁的小拖油瓶,绝大部分人还是会默默退散的。遇到两个有意搭讪又识趣而退的狩猎者之后,尚哲算是明白了郑嘉言要他把恰恰带来的真正用意。 去跟王总打了个招呼,又照顾恰恰吃了点东西,尚哲就有些意兴阑珊。没一会儿,郑嘉言脱了身过来找他,就跟掐准了他的耐性一样。 “怎么,觉得无聊了?” “怎么会?”尚哲朝他举杯,“多难得的社交场合啊,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被某人坑害的体验。” “咳……”郑嘉言适时转移话题,“彭导和韩先生在那里,我陪你去见见他们。” 彭元和韩树新是资深的圈内人了,地位跟他们这些靠脸吃饭的自然不一样,尚哲端正了态度,恭恭敬敬地问了好。 郑嘉言将尚哲以自己的朋友身份介绍给他们,言谈中随意提起驰泽与他们之间的投资计划,谈得那叫一个顺畅周密,既不失礼,也不冒昧。尚哲在边上陪陪笑,搭个两句话,就得到了韩树新“有机会很想跟尚先生合作合作”的示意。 彭导看上去对这种形式的推介不大感冒,算是很给面子地应酬了他几句。此时樊导也过来凑了个热闹,拍着彭导的肩膀说:“老彭,我最近拍的那个网络剧看了没有?这位就是我那部剧的主演之一,很不错的年轻人啊。” 彭导斜眼看他:“网络剧?没看过。” 樊导气结:“你这样不行啊老彭,你这是跟不上时代了。” 彭导冷哼:“哪天电影也在网上排片的话,我就关注一下。” 两人互相斗嘴,彼此一点面子都不给,显然是老朋友了,尚哲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樊导肯定了自己,这给了他不少自信。 宴会的主角于惜熙长相平平,跟场内的女明星比起来没什么看点,但她的气场还是很足的,游走在各个领域的名流之间丝毫不见局促,不得不说于志昭这个女儿挺给他长脸的,这一场生日会下来,想必他在a市的脚跟站得要更稳几分。 于惜熙的舞伴尚哲是认识的,也坐实了郑嘉言的说法,是孙俊。 孙俊跟着于惜熙也算是大出风头了,特意把自己捯饬得帅绝人寰,经过尚哲这边的时候还特地询问他胳膊的伤痊愈了没有,那语气凉飕飕的,好像尚哲的伤跟他没关系似的。 尚哲礼貌回应:“都好清了,孙先生好福气,交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孙俊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冷笑一声,扬着下巴走了。 尚哲憋着笑对郑嘉言说:“我仿佛看到一只花孔雀从我前面晃过去。” 郑嘉言抿了口红酒:“不必理会,有它掉毛的一天。” 原以为韩树新那句话就是客套客套,谁承想之后他就单独找尚哲来谈了,说他这儿有一个准备制作的电影项目,问他有没有兴趣。 尚哲自然要与之畅谈,但恰恰到了要喝奶的时候,正在跟他哼哼唧唧地闹,郑嘉言见状,主动接下了带恰恰去冲奶粉的任务,为此韩树新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两眼,大概是对他们两的关系有所揣测。 尚哲略觉尴尬,但也不想越描越黑,就低声跟郑嘉言嘱咐了句“奶粉和奶瓶在前台”,然后朝着韩树新歉意一笑,继续谈论他的项目。 郑嘉言抱着恰恰出去,坦然接受了一干人等诧异的目光。恰恰对离开他爸爸还有点不太满意,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着屁股。 郑嘉言秉承“不惯着”的理念,警告他说:“你爸爸在忙,你乖乖的,我就给你冲奶喝,要不然我把你送回家,没有爸爸,也没有奶了。” 他也不觉得这话听着怪,反正起到吓唬小孩子的作用就行了。果然,恰恰屈于淫威,立即就老实了,但他也是有小脾气的,气鼓鼓的皱着小眉头,扭过小身子愣是不搭理他了。 郑嘉言问前台要了尚哲寄存的一个包,舀了两勺奶粉到奶瓶里,去找侍应生要水冲泡,这边刚弄好,迎面走来一个生面孔,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唤道:“恰恰?” 恰恰记性不错,视频里也常见到这人,不认生地叫了出来:“舅爷爷。” 郑嘉言:“……” 谭杰确认了,面对郑嘉言,勉强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节:“请问你是?” 在恰恰喊出那声“舅爷爷”的时候,郑嘉言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动荡。 这人有一副精明干练的相貌,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三十多点,是尚哲的舅舅?郑嘉言对他进行了一个初步的评估,没得出更有效的结论。 他不动声色道:“你好,郑嘉言。” 郑嘉言抱着孩子,谭杰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 恰恰专心地嘬着奶嘴,丝毫没有受到这诡异气氛的影响。 谭杰心思电转,道:“原来是驰泽的郑总,久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谭杰,纳吉斯新聘的法律顾问。” 郑嘉言从侍应生的托盘里取了杯酒:“谭律师,纳吉斯不惜花重金把你从b市聘请过来,也是煞费苦心了。” 谭杰也取了一杯,向他致意:“另外,我还是小哲的舅舅。所以我想问一下,郑总为什么抱着我家恰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尚哲的母亲是王素霖女士,你这姓谭的舅舅……”郑嘉言抿了口酒,状似疑惑地摇摇头。 “这是家事,郑总也要管吗?”谭杰玩笑一般地说。 两人颇有风度,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二人颇有交情,然而不过寥寥数句,已是暗藏杀机。 谭杰放下酒杯,作势要去接恰恰:“小哲应该也来了吧,孩子就不劳郑总照顾了,我抱他去找小哲。” 郑嘉言微微错身:“还是我来吧,恰恰也习惯我照顾了。” 谭杰递给他一个冷硬的眼神,转而朝恰恰拍拍手:“恰恰,舅爷爷抱好不好?” 两人僵持了数秒,各自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郑嘉言不自觉地紧了紧胳膊,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担心恰恰不给面子地投入那个什么“舅爷爷”的怀抱,毕竟这孩子刚刚还在和他闹别扭。 结果恰恰居然还挺给他面子,喝够了,打了个奶嗝,窝在他怀里不肯动弹,只是眼巴巴望着会场里头说:“要爸爸……” 谭杰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恰恰对这人亲近,说明这个郑嘉言真的与尚哲走得很近,联想到那天视频时尚哲的躲躲闪闪,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相比他而言,郑嘉言要稍微舒坦点,不过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妥。这人对他是有敌意的,那么这人对尚哲…… 强忍着对郑嘉言的怒意,谭杰给恰恰擦了擦嘴边的奶渍:“那咱们去找你爸爸吧。” 恰恰高兴了:“嗯!” 郑嘉言揉了揉恰恰的小脑袋,当作他“不叛变”奖励:“也好,他那边也该谈完了。” 于是他们两人带着一个娃娃,杀到了尚哲跟前。 尚哲一转身看到这个画面,当场就…… 懵逼了。 第36集 尚哲脑内循环着“没有一点点防备”,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两人带到了外头的小花园,就着浪漫而富有诗意的灯光,开始了三堂会审。 小花园里有供人谈天赏景的桌椅,他们落座后还有侍应生端上了茶水,一旁点着不知名的香料,让人宁心静气,又有驱逐蚊虫的功效。当然,尚哲此时是没有心情谈什么天赏什么景的,他正在纠结怎么打破现在的僵局。 恰恰靠坐在尚哲怀里,终于安生了,抱着奶瓶打起了瞌睡。 尚哲搂着他圆滚滚的肚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你们是不是……已经认识了?”认识了就不用他介绍了吧。 谭杰道:“还是要麻烦小哲你介绍一下,我刚到a市,很多情况不太了解,方才看到郑总抱着恰恰,你跟郑总私交不错?” 尚哲慌慌张张地说:“郑、郑总是我的……唔……朋友?” 郑嘉言道:“谭律师作的自我介绍我也没太明白,他跟你有亲缘关系?” 尚哲面部肌肉抽搐:“谭律师是我的……唔……小、小舅?” 哪有介绍别人还用疑问句的,尚哲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朋友”那两个字他说得就没底气,“小舅”这个词说出来他都想撞墙了。这他妈到底要怎么玩,这两个精英阶层的人,互相比比社会身份不行吗?非要扯上跟他的私人关系吗? 这不伦不类不清不楚的,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尚哲试图再解释一下:“那个,郑……总,谭杰是我谭姨的弟弟,名义上是我小舅。谭杰,郑总是我朋友,我这次回国复出,他帮了我不少。” 大概是看出来他的窘迫了,那两人也没再为难他,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就扯上了什么经济政策什么商业动态。尚哲听不大懂,听不懂就不用插话,反而松了口气。 恰恰脑袋往前栽了下,把自己栽醒了,扭了扭屁股,抬头看看他爸爸说:“便便。” 尚哲如蒙大赦,他从来没这么期待恰恰的便便,在他的脸蛋上么了一大口:“小绅士真乖,爸爸这就带你去便便。” 恰恰也纳闷呢,他刚知道原来便便是这么光荣的事,还能得到爸爸的么么哒。 尚哲一离开,上一句还在聊“全球央行低通胀之战”的两人迅速换了话题。 谭杰眼神犀利:“我家小哲很优秀,不需要什么人的潜规则也能红。” 郑嘉言冷道:“没什么血缘关系,就不要硬攀亲戚,就算攀上了亲戚,也不要过分插手别人的事,尚哲是成年人,他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轮不到便宜亲戚来指手画脚。” “他是个公众人物,你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处理得很好。倒是某些人,嘴上说要为他好,却站在了对他不利的那一边,不知是什么居心。” 谭杰愣了下:“你什么意思?小哲跟纳吉斯有过节?” 郑嘉言安然地喝了口茶,不对胃口,又放下了:“过节谈不上,只是于小姐今天的舞伴,跟前阵子他受的伤有关。” 谭杰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接下纳吉斯的聘请,就是为了能到a市来,好照应着尚哲一些,他怎么也没想到中间会有这种牵扯。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 “这点小事,谭律师想查肯定是能查到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比较关心的是,你这个‘小舅’,真的是把他当‘外甥’看待吗?” “你以为呢?”谭杰收敛心神,不客气地说,“小哲跟我同吃同住三年,我们向来亲近,没必要给你这个外人作交代吧。” 郑嘉言不答,朝他身后笑了笑:“回来了?喝点茶吗?” 尚哲抱着恰恰道:“不了,该回去了,恰恰闹觉,平时这个时候他就该睡了。” “我送你。” 郑谭二人同时开口。 尚哲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谭杰的本意是去尚哲家借住几天再另外找房子,一开始他也是这么跟尚哲约好的。 郑嘉言不满道:“不方便吧,尚哲那套小公寓也住不下。” 谭杰道:“你说住不下就住不下了?小哲,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住吗?” 尚哲大惊:“没有啊没有啊,我那边……” 郑嘉言瞥了他一眼,尚哲手心都冒汗了。 这边三人正在对峙,那边突然有人来找谭杰,说于总喊他过去有事。 尚哲体谅地说:“你去忙吧,别怠慢了老板。” 谭杰无奈:“于总是个急性子,这就把我用上了。这一忙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去吧,这边给我安排了酒店,我暂时就不过去了。” 尚哲暗暗吁了口气。 但是谭杰也不会遂了郑嘉言的意,他对尚哲说:“不管怎么说,要注意点影响,还是不要麻烦郑总的好,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尚哲答应着:“嗯,我助理马上来接我。郑总,就、就不麻烦你啦。” 郑嘉言:“……” 最后就这么决定了,各回各家,谭杰说改天把尚心的资料还给他。 尚哲筋疲力尽,感觉自己跟打了场仗一样。 作为法顾,谭杰被自家壮志凌云的老板顾到了半夜,回到房间,洗过澡躺在床上,一身的疲惫,却丝毫没有睡意。 这里的夜景很美,从他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粼粼的湖水,亮化的建筑和道路,还有一段古色古香的古城墙。本是让人沉静的美景,他却忽然觉得气闷,从床上爬起来,用遥控器把窗帘开到最大,露出一整面的玻璃墙。 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靠着窗坐在地上慢慢喝。 不知是喝醉了,或是有意让自己去回忆,他隐约想起尚哲大学时候的事情。 那时尚哲正在放大二的寒假,不情不愿地搬到他那里,拎着大包小包,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挂了三条围巾,杵在他家门口喘气,呼出的气是一团团的白。 他问:“戴这么多条围巾干什么,你是非主流吗?” 他说:“包塞不下啦。” 尚哲寒假想在b市做做兼职,那时候他就开始接一些平面模特的活了,住学校不大方便。谭姨跟尚父商量了一下,就让他搬过去跟谭杰一块儿住。 那会儿两个人都不大看得惯对方,自己的领域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是谁都不习惯。于是两人各自关着房门生活,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稍微有了些交集。有时候谭杰会帮尚哲把把关挑挑活儿,因为尚哲被无良商家坑过几次;有时候为了凑人数,尚哲会叫他一起去打球;有时候两人都没饭吃,会凑在一起吃个泡面。 尚哲抱怨他整天对着那些枯燥的案卷法条好无趣,他调侃尚哲整日搔首弄姿没个正形,就这么损来损去,他们变成了亲近的人。 有一天尚哲喊他去喝啤酒,在大排档里跟他哭诉,说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这种大男儿的烦恼谭杰是很不屑一顾的,谁的青春里没个暗恋明恋三角恋的,到最后都是庸人自扰。在尚哲面前,他向来以社会人自居,他乐于把自己成熟的一面展现给尚哲看,所以他跟他说:“喜欢就去告白,人家不接受就按在墙上强吻一通,凭你的脸,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挨打。” 尚哲问:“真的?” 他说:“真的。” 后来尚哲肿了半张脸回来了,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悔不该听信他的谗言。 他笑了个半死,在他的白眼下给他冰敷。 事实上在那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对尚哲抱有一种隐秘而暧昧的情感。 他之所以那样劝他,是因为他知道,尚哲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直男。 他们一起打过球,他留意过尚哲看那人的眼神。 他就是要让尚哲干脆果断地失败,他的私心让他好好地守着这个人,他的胆怯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朝踏错,万劫不复。 尚哲是gay,而他是个双。 律政界是个不容许出错的地方,是个压抑而刻板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有更加通达的选择,一个女人,可以让他的生活安全、稳定,不会受到任何指摘,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走上一条不可控的道路。 或者,他当时想,至少在自己还没有明确方向的时候,先不要做出最终的选择。 他是个律师,他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些年他有过几个伴,都是女的,都不长久,可以说他的尝试都失败了。 他踌躇了这么久,仍然无法放下对于尚哲的念想,于是他考虑着,等自己到达一定的高度,有能力把自己和尚哲都围护周全的时候,再来寻求一个完满。 尚哲慌张失措地从美国给他打电话,拜托他帮他处理尚心后事的时候,那样的依赖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让他不想再克制,他觉得时机就要到了,于是他来了。 然而似乎是晚了一步。 人总是免不得矫情。 谭杰一向以逻辑为主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感性的言论,张爱玲的言论。 那个女人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他来到了这里,那人却要与别人离开,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早一步晚一步,要怎样来评判? 他们有过最好的时光。 他们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人啊。 第37集 尚哲回家安顿好了恰恰,想到晚上那个猝不及防的会面,觉得好心累。 他没想到谭杰会突然出现,又正好撞见郑嘉言带着恰恰,谭杰当然知道他不会把孩子交给一个跟自己萍水相逢的人照顾,再加上郑嘉言有意的暗示…… 他觉得谭杰肯定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喝了一杯凉水,尚哲直到这时才静下心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干脆找个时间跟谭杰坦白了。如果真的能度过他这一关,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今后做父亲和谭姨思想工作时的一个助力。 想到这里,尚哲看开了,对于谭杰那个便宜舅舅,他还是有把握能摆平的。眼下比较伤脑筋的是——郑嘉言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他没那么迟钝,那人后来递给他的眼神、转身离开的动作,无不在彰显着一个态度,翻译过来就是“行,你有种,你看着办吧。” 尚哲自己也挺委屈的,你说他就是来蹭个饭见个世面吧,招谁惹谁了,一转眼,突然就要出柜了。还一不小心应对不当,惹得这位老大不高兴。 尚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睡了吗? 抱着手机等了好久,没有回应。 尚哲心里更加没底了,哒哒哒哒打了好几段话,又一一删去。 最后什么也没发。 一宿没睡好,尚哲第二天起来精神差到了极点。 小孙来的时候还颇为担忧地问他是不是病了,尚哲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他今天还有工作,不能耽误正事。 小惠来接他,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咋呼起来了:“尚哥,尚哥你怎么了?今天是要拍杂志封面你知道吧,不是去演僵尸片啊!没睡好吗?你现在就上车给我补觉,能补一点是一点!我的天哪,你这是想要化妆师和修图师的命啊。” 尚哲烦躁地用鸭舌帽檐遮住眼睛:“对不起,先到那边再说吧。” 上镜头之前,化妆师的确费了不少功夫,好在尚哲底子不错,平时也很注意养身,皮肤不至于太过暗淡,就是黑眼圈那里多费了点功夫,先是给他用眼部按摩仪按摩了十分钟,之后再上妆,才看不太出来了。反正后期还要再精修,问题不大。 尚哲喝了罐咖啡提提神,工作的时候还是非常专注卖力的,拍完几组照片之后,他看了眼手机,郑嘉言依然没有回复,倒是有一个谭杰的未接电话。 他回了过去。 谭杰好像也在忙,匆匆跟他说了几句就挂了,大意就是他上午把尚心的资料送到了他家,他不在家,就交给小孙了。 尚哲回了句谢谢。 纳吉斯最近行事很高调,连向来不关心商圈动态的尚哲也知道他们要并购一家小有名气的it公司。并且在娱乐圈里也不甘示弱,仗着雄厚的资金支撑,旗下的博瑞斯特分别从银盛和大齐挖了几个有潜力的明星。 尚哲本人对纳吉斯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这家公司来势汹汹的,恐怕要对a市原有的商业格局带来不小的影响,谭杰为他们效力,估计压力也不小。 撑着额头歇了会儿,思绪又绕到了郑嘉言身上。 尚哲又发了条微信: 有空吗?出来聊聊? ——石沉大海。 尚哲又忙了两天工作,终于沉不住气了,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给郑嘉言。到后来他都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管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看。 那头总算是接了。 “喂?” “……啊,喂喂?”连续吃了十几个温柔女声的“对方无应答”,尚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郑嘉言?” “是我。”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你……”尚哲清清嗓子,试探着问,“生气了?” “……”沉默了几秒,郑嘉言没有回答他,“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哦哦。”尚哲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死缠到底求个明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家找你吧,我们谈谈?” 哗哗。 耳机里传来翻纸张的声音,尚哲推测是郑嘉言在查看行程表,他提心吊胆地等着。 “可以。”郑嘉言道,“就今晚吧,我可能稍微晚点,你先过去,保姆会给你开门。” “好,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了,再见。” 听到尚哲挂了电话,郑嘉言把还在充电的手机丢到一边,铃声加震动折腾了十几次,又一边充电一边打电话,现在手机都烫得不行了。 坐在他对面的孔云鹏抽着脸:“你这个人太坏了,你家小男友要被你玩死了吧。” 他忙,他忙着在这儿跟他喝下午茶?找了个包间,就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唱歌震动,搞得跟下午茶的背景音乐似的。接了电话还装模作样翻菜单,故意作出自己工作繁忙行程满满的样子,简直过分! 郑嘉言惬意地喝茶:“我就知道他今天要绷不住了。” 孔云鹏在心里吐槽说我看你也要绷不住了,他就知道,这人没事把他喊出来,纯粹是自己恋爱谈的不顺,嘴上说要向他征询意见,实际上就是来虐他这个单身狗的。 “郑嘉言,我跟你说,你完了。”孔云鹏忿忿,“大好的工作时间,你不去忙你那个什么it公司的并购案,放任那个于家在你的地盘上撒泼,自己为了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在这儿花心思动脑子,你的大志向呢!你霸道总裁的气场呢!呵呵!我看错你了!” “喝你的茶。”郑嘉言推推他的茶杯,“那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我就不该操心你!”孔云鹏咕咚一口,“医院难得休假,你把我喊过来,我以为多大的事呢,还准备当个情感专家给你分析分析,安慰安慰你,你倒好,玩得一手欲擒故纵。我眼睁睁看着你家小男友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良心都不安啊!” 郑嘉言哼笑:“不抽他一鞭子,他就不知道动。”想到那天尚哲不情不愿的模样他就窝火,尤其那个谭杰还公然挑衅,他不采取点手段是不行了。 孔云鹏严肃指出:“你就不怕抽得狠了,把人抽跑了?” 郑嘉言道:“跑了就再追回来,接着抽!” 当晚尚哲把恰恰托付给了小孙,孤身去郑嘉言家赴了约。 郑嘉言果然还没回来,是保姆给他开的门。 据保姆说,郑嘉言交待了会回来吃饭,所以她正在准备晚饭。尚哲跟她一起择了菜,想了想,让她先回去了,他觉得由他自己来做晚饭,会显得更有和好的诚意。 郑嘉言是八点多到家的,桌上摆了三菜一汤,尚哲听到门响,招呼了一声“回来啦”,就把汤拿去热了一下。 郑嘉言严肃着一张脸,喝汤、吃菜、吃饭,尚哲捧着自己的碗喝汤,露出一双眼睛瞟着他,莫名地有点胆战心惊。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尚哲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先是用的开玩笑的语气:“郑先生,你别扭什么呢,那么点小事,至于吗?” 郑嘉言看他一眼。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你看着办”的眼神!到底要怎么办! 尚哲深感自己斗不过这只商场老狐狸,又换上了讨好的语气:“真生气了?哎,那天晚上事发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你不能让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柜啊。” “我听说你跟他关系很亲近,那么亲近,还不能说?” “也、也不是不能说……” “你是没准备好跟他坦白,还是面对他心虚?” “心虚?我心虚什么?” 尚哲无辜地望着他,郑嘉言压着心里的无名火,就着他的领子一把按在沙发上。尚哲吓了一跳,眼见着这是要发怒的前兆,挣扎着就想翻身。 郑嘉言屈膝压在他两条腿上,顺道制住了他的两只手,扣着手腕压在他头顶,俯下|身咬了他耳朵一口:“这个要问你。” 尚哲被他咬得一个激灵,忽然福至心灵:“你、你在吃醋?哎呀!”乳|尖被狠狠拧了一下,他登时红了脸,“我跟他关系是不错,可是他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家人吧,跟家里人出柜,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是么?家人?” “嗯……”郑嘉言在他身上点火,尚哲扭着身子急急辩解,“谭杰对我来说是家人也是朋友,他帮过我不少忙的,虽说是不要脸地成了我的便宜舅舅,但其实更像我哥……啊,轻、轻点,我说真的,不骗你啊!” 郑嘉言垂首望进他眼里:“他对你存着什么心思,你一点也不知道?” 尚哲讶然:“开玩笑吧,他是直的啊,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是弯的吧……应该。”他混沌的脑子运转了下,又补充道,“不可能的,他要针对我有意思,还整天把外甥挂嘴上,那不*了么!” 他理直气壮,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郑嘉言直起身,看着尚哲微微喘息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散了大半,这人乖乖顺顺地任他欺负,看样子是蛮有诚意的。 他当然不会在尚哲面前渲染情敌有多么深情,所以便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这么一想,他觉得谭杰在尚哲这儿也挺悲剧的。 既然如此,他应该及时在这人身上盖好戳,自己的所有物就该带着自己的气味和标识,免得还被不相干的人觊觎。 灼热的气息稍离,尚哲刚刚缓过气来,就被郑嘉言拖进了房。 意思很明显:来一发,干完就信你! 最开始的胀痛忍过去,尚哲趴伏在柔软的床上,辛苦地承受着身后男人的撞击。 巴拉巴拉呵呵哒。 炙热的手心摩挲着最敏感的地带,尚哲这一瞬间舒服得腰都软了。 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尚哲迷迷糊糊听出是自己的,但完全没有接的打算,依旧沉浸在这场*中,甚至还叫郑嘉言别停下。 然而郑嘉言看了眼来电显示,弯腰伸手,果断划开锁屏接了起来。 那边是谭杰的声音:喂?小哲? 郑嘉言就用那低哑的嗓音说:“尚哲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之后就把手机放在了床边,继续动作。 尚哲回过神来,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你……啊……你挂了没有?” 郑嘉言掐着他的腰晃动:“唔。” 尚哲不放心,要回头,被他牢牢按住,接下来就是一阵打桩机一般的碰撞,尚哲被激得近乎呜咽,再也顾不得其它。 谭杰呆了好一会儿,怒吼道:“郑嘉言!” 即使没有开扬声器,这一声也足够响了,尚哲当场就要疯了:“郑嘉言!卧槽……” 郑嘉言这才挂了电话。 尚哲恼得快烧着了:“你这是逼我出柜!你太无耻了!” 郑嘉言一记狠顶:“早晚都要知道的,你还在柜子里待着干什么?” 尚哲咬着枕头,就当自己在咬着这人的肉。 这尼玛,整一个东亚醋王!大变态啊! 那头谭杰克制着、克制着,准备砸电话。 结果于老板来电找他。 他妈的就不能让人好好砸个电话吗! 他一腔的陈醋和怒火没处发,差点憋吐血。 第38集 那天晚上之后,尚哲第二天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到自己家,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小孙看他脸色不好,很知趣地什么也没问,尽职尽责地做了饭照顾孩子,尚哲吃饭时跟他说了声谢谢,之后又躺床上去了。这下害的恰恰也没心思玩了,趴在他爸爸床边,忧愁着一张大脸问:“爸爸,生病啊?” 尚哲总不好跟他说自己被人干废了,只能回答:“是啊,爸爸病了,休息休息就好,恰恰自己去玩吧。” 恰恰噔噔噔跑出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攥着什么,严肃地说:“爸爸,药药。” 尚哲疑惑:“什么药?” 恰恰张开手给他看:“药药啊。”然后回忆了下他爸爸以前怎么哄他的,学着哄他爸爸,“吃药药,不生病,可以玩啊。” 尚哲低头一看,三颗小糖豆,一颗橘子味儿的,两颗葡萄味儿的。 他哭笑不得,但看着恰恰郑重其事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把“药药”放嘴里了。 恰恰这才满意了,小手拍拍他:“爸爸,睡。” 尚哲笑着捏他的手:“遵命。” 睡了一觉起来,恰恰这帖暖心的小药药起了作用,尚哲感觉好了很多。 他现在是没脸联系谭杰了,也不想搭理郑嘉言,他下定决心要晾着郑嘉言几天,不惯着他那些个变态的臭毛病。 郑嘉言也知道自己是过分了一点,有心要跟尚哲道个歉,奈何尚哲不肯接他电话,逼急了就回复他一条微信,说“正在工作,变态勿扰”,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近来不仅尚哲忙,郑嘉言也很忙,纳吉斯要和驰泽争一家it公司,现在正是制约对方的紧要关头,两方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招,郑嘉言有心打压纳吉斯,还要兼顾着其他产业的工作,自然不能有丝毫松懈。 两人这么一拖拉,就连着好几天没见面。 与此同时,尚哲之前拍的那部《春晓之梦》开播了,接着这部剧的势头,尚哲又成了话题榜上的大热门。尤其是他在剧中开导航骑自行车带女主上了高速那段,大家看了之后纷纷表示男二傻萌傻萌的,让人又好笑又心疼。 由于跟着剧组坐了几次宣传,经纪公司方面有意传出了他和女主角杜柠的绯闻。杜柠是博瑞斯特旗下的艺人,两家公司不约而同地给这个绯闻推波助澜了一把,甚至还拉上男主角邱飞辰一块儿,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情初具雏形。 邱飞辰现在也是当红的小鲜肉了,他本身颜值就高,最近广告代言也做得多,在《春晓之梦》中又奠定了他的“暖男”形象,很快就圈了一大波的粉丝,于是网上再度出现了粉丝互掐的局面。 邱飞辰的粉丝说尚哲是“辰柠恋”的三儿,杜柠的粉丝开始扒两名男性当事人的黑历史,以求证明“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家女神”,尚哲的粉丝有说邱飞辰是“哲柠恋”的三儿,也有说杜柠是“辰哲恋”的三儿,还有说杜柠是“野哲恋”的三儿,不少人郝野,让他好好管管他家傻哲,别让太子少微偷偷摸摸搞起后宫来。 怎一个乱字了得。 尚哲不开心了:“辰哲恋?野哲恋?凭什么!凭什么我名字老是摆在后面,摆在郝大神后头就算了,怎么还摆在邱飞辰那个小新人后头啊!” 小惠斜他一眼:“好歹你是放在杜柠前头哒。” 尚哲继续悲愤:“这个不算,我跟女人争什么,前后分攻受的好吗!老子在《春晓之梦》里整一个酷帅狂霸拽的富二代啊!那么强的攻气!为什么?我不懂这个世界!” 小惠决定不接腔了,她无法安慰一个无法反攻的艺人,就如同她无法同情一碗已经被人吃下肚的红烧肉。 尚哲去了公司,找丁旗的路上碰到了邱飞辰。 还是那么一头栗色卷毛,邱飞辰酷酷地丢给他一个眼神,不屑道:“明明可以靠演技吃饭,干嘛还要靠绯闻炒作,恶心。” 尚哲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句话,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呃……你吃过了没?” “关你什么事!”邱飞辰翻个白眼,“跟杜柠传绯闻,当心到时候被她的经纪人踩,他们博瑞斯特最喜欢玩这招了,你知不知道。” “哦,造了。” 邱飞辰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气哼哼地撇下一句:“这次合作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看着就烦。” 说得尚哲一头雾水,合作?合什么作? 进了丁旗办公室他就知道了,丁旗又帮他谈了个新剧,叫《无梦者》,是个悬疑剧,他演主角,一个心理医生兼催眠师。这部剧是由一个个小故事连接起来的,邱飞辰在里面客串了某一个患者,有几集是围绕他的故事,这就是他提到的“合作”。 尚哲新剧还没进组,郑嘉言终于是抽出空来,找尚哲谈和。 天气热了,家里有几只蚊子,恰恰给咬了几个包,指着红包包找他爸爸哭诉:“痒痒虫!痒痒虫咬的!” 尚哲瞅着也怪心疼的,虽说没起多大的包,但在小宝宝白嫩嫩的胳膊上还是挺扎眼的,他给恰恰吹吹,顺便纠正他的认知:“这是蚊子咬的,蚊子。恰恰别挠啊,越挠越痒。” 恰恰咧咧嘴,很委屈的样子:“痒痒……” 尚哲没办法,从柜子里拿出神器——六神止痒花露水,对着恰恰的包呲呲喷了几下,恰恰等了一会儿,没再抓了。但是,那之后可把这孩子乐坏了,觉得全世界就他最香,从此对花露水爱不释手。 前两天去他爷爷奶奶家,恰恰就窝在谭姨怀里,举着胳膊凑到他奶奶鼻子底下,谭姨一下子没明白,问他怎么了? 恰恰说:“恰恰香啊?” 谭姨闻了闻,确实有股清香,夸道:“嗯,恰恰真香。” 恰恰得瑟起来了,逮谁找谁闻,不夸他香还不行。 尚父这边夸着孙子香,转头绷着脸骂尚哲:“小孩子喷什么香水!你尽搞些作怪的!” 尚哲大喊冤枉,连忙从恰恰的随身包里拿出瓶子辩解:“花露水!是花露水!这孩子以前没用过,最近稀罕着呢。” 尚父:“……” 这天郑嘉言来的时候,恰恰刚喷了一身花露水。他那几个蚊子包早就下去了,可每天还是缠着人给他喷,不喷就非要说“痒痒”。 尚哲给郑嘉言开了门拿了拖鞋就转身回书房了,玄关就剩恰恰站在那儿迎接他,举着手臂要他抱。郑嘉言还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亲他了,顺手捞起来,面前就戳了个小拳头,差点戳到他鼻子。 郑嘉言:“……” 恰恰:“(⊙▽⊙)” 郑嘉言:“……” 恰恰提示:“恰恰香啊?” 郑嘉言闻闻:“嗯,香,花露水?” 恰恰开心了,抱着他脖子,大脸靠在他怀里,咯咯笑着,把口水蹭在他衣服上。 郑嘉言抱着恰恰进了书房,看到尚哲正蹲在那儿收拾东西,道:“要帮忙吗?” 尚哲:“哼,不劳郑先生大驾。” “还生气呢?” “哼哼,我哪敢生您的气啊,回头您又把我折腾得……”尚哲瞟了眼恰恰,“咳,回头你又惩罚我,我可消受不起。” “好了,我向你道歉。” “哼哼哼,不接受!” 郑嘉言放下恰恰,在他脑袋上呼噜几把:“好了,别闹了,再闹我就送你车了。” 尚哲绷不住了,扑哧一声:“你款爷你了不起啊,有你这么威胁人的么!” “那你要车么?或者送你房子?” “不要!我有钱我自己买,你当是包养小情儿呢!” 郑嘉言笑着看他:“那就是不闹了,消气了?” 尚哲:“……”擦!又给绕进去了! 郑嘉言把恰恰打发到儿童房里,回来在尚哲脸上亲了口:“对不起,下次不会那么做了。相信我,嗯?” 尚哲骂骂咧咧着“变态变态”,没再跟他犟着了,至于谭杰那边,只能过阵子再说了。 “收拾文件呢?”郑嘉言问。 “唔,我姐的一些资料,原本都放在谭杰那边的,难得有空,我得给它整一整。” “我帮你吧。” “好啊。”尚哲分给他一大摞,“那边都是英文的,有关于空难事件的,还有人身保险的,还有恰恰的过继手续什么的,混在一起了,你帮我归归类,用档案袋装好。” “嗯。” 郑嘉言说着就帮他整理起来,东西确实又多又杂,仅凭这些资料就可以看出来,尚哲当时在美国有多么孤立无援。 他不禁有些懊悔,自己为了一口闷气,丢下这人三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身边,错过了帮助他的时机,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然而过去的遗憾无法弥补,好在他们现在拥有了更多的时间。 郑嘉言快速浏览着手里的资料,把他们一一分类。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份恰恰的出生资料上,资料里有尚心和她的伴侣当年挑选精子提供者的档案。 美国n州bb生殖研究所。 精子提供者档案: 编号:n5127 姓名:保密 照片:保密 出生年月:1983年5月 入库日期:2008年7月21日 血统:亚洲-华人 头发:黑色-直发 瞳色:黑色 身高:6.1英尺 体重:178磅 血型:a 学历:美国y大学phd …… 郑嘉言越看越心惊,他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让他的手都有点颤抖。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儿童房里的恰恰,仔仔细细地看,眉眼、鼻子、嘴巴……每一寸都不放过。 同时他努力回忆着自己2008年7月21日那天都做了些什么。 不会吧? 怎么……可能呢? 第39集 2008年7月21日。 美国n州,七月赌宴。 七月赌宴是一年一度的豪赌盛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座城市不仅开放了世界上最大最全的,还囊括了诸多赛事的博彩。 郑嘉言学业完成,拿到了phd的学位,正想要放松一下,恰好几个朋友撺掇着要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七月赌宴,他就一起去了。那是段极致奢靡而放纵快活的日子,一群青年被兔女郎围绕着,每天喝得开心赌得尽兴,床伴也不缺,玩够了赌台、老虎机、百家乐之后,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说要去赛马场赌马。 郑嘉言当时还没有接手公司,所以尽管他自己闲暇时有在做投资炒股票,到底手头的钱不是很多,还没到能支持他豪赌的程度。他不是资深赌徒,很懂得适可而止,带去挥霍的赌资只有20万美金。 中途有输有赢,总体上他赢了十来万,被他瞅准机会丢了30万到股市里运转。去赛马场是临时增加的行程,前一晚在赌台上输了几把之后,郑嘉言能灵活支配的钱只剩下1万多美金,还是打算用来维持吃住的,因而他原本并不打算参与赌马。不过架不住大家的起哄,又是少年意气,最终在好友罗伯特豪爽的一声“哥们儿借你5万,玩过这把再说!”中,郑嘉言笑了下,也没跟他客气。 不过在下注之前,罗伯特搂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咱们明面上赌马,暗里加个赌注吧。” 郑嘉言翻看着参赛马匹的相关资料:“赌什么?” 罗伯特眯缝着绿宝石般的眼睛:“这场赌马你要是赢了,那5万我不要你还,你赢的钱也都归你,要是你输了……嘿嘿……” 郑嘉言分给他一个冷厉的眼神:“输了怎样?” 罗伯特道:“输了这5万我还是不要你还,你只要答应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就行。” 郑嘉言皱眉:“不行。” 罗伯特掐着他后脖颈:“兄弟,你就不能支持下我的工作吗?啊?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研究所那边刚刚建库,亚洲资源很匮乏啊!看看你,基因这么优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而且你的性向你自己知道,以后能不能正常生育孩子都是未知数,不如趁着身体机能最好的时候把精子储存起来,到需要的时候你跟我说声,代孕什么的我保证给你一条龙服务。” 郑嘉言不耐烦地看着他:“比赛快开始了。” 罗伯特很诚挚地看着他:“兄弟,做决定吧!25岁正是最佳的储存时机呀!” 郑嘉言啧了一声。 罗伯特是与他合租的室友,也是他在美国最好的朋友,学的是基因工程,毕业后就去了bb生殖研究所实习,虽然经常以整人为乐,但本质上还是挺靠谱的。罗伯特老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储存精子这件事,郑嘉言一直没同意,但不代表他没考虑过。 不久他就要回国,国内的环境远没有国外开放,他的性向很明确,对女人没感觉,也没想过要随便找个女的形婚,所以终有一天要面临子嗣和接班人的问题,与其临到问题爆发再急急忙忙想办法解决,倒还不如接受罗伯特的建议。 只是把上万个自己的种冷冻起来,心理上总有点膈应。 这次罗伯特又提起来,郑嘉言想了想,也罢,5万美金撸一发,也不算吃亏了。 于是在比赛开始的前两分钟,他答应了。 罗伯特开心地下注,他们两人压的都是很被看好的冠军马,郑嘉言押的18号,罗伯特押的20号,比赛开始时,郑嘉言盯着马场中那匹矫健的赛马,蓦地有一阵恍然——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后代押在了这匹马上? 容不得他深想,在场外赌徒们的高声呐喊中,比赛结果出来了。 他看好的18号马输了。 罗伯特押的20号马也没赢,但是根据他们的赌约,郑嘉言还是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然后,现在。 他记忆中5万美金撸的那一发,变成了胖嘟嘟的恰恰。 就在他隔壁的房间,一身花露水的香气,脆生生地呼喊着“爸爸”。 不是对他。 是对他中意的那个男人。 即便酷帅狂霸、优雅镇定如郑嘉言,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声:“操!” 注:七月赌宴这玩意儿我在《神父》里提过,完全是虚构的设定,借用一下。 第40集 恰恰在儿童房里唱歌一样喊着“爸爸”,很着急的样子,尚哲应一声,他就催一声“来啊”。尚哲无奈,放下手上的资料,过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恰恰手里攥着个电动小狗,向他爸爸控诉:“狗狗不动了……” 尚哲接过电动小狗:“爸爸看看呢。” 这只玩具小狗是网购的,打开电源开关可以欢快地走动,会汪汪地叫,摸脑袋还会说“你好”、“再见”、“对不起”、“谢谢你”之类的礼貌词汇,玩起来很热闹,是恰恰这两天的新宠。此时小狗电源处的红灯在闪烁,显然是电池没电了。 恰恰担忧地问:“狗狗饿了吗?” 尚哲笑道:“是啊,把狗狗的肚子填饱就可以了。”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两节五号电池给小狗装上,一开开关,小狗又摇头晃脑地在地上走起来,恰恰这才放心了。小狗一碰到障碍就转弯,恰恰就把小手拦在小狗前面,让它转啊转啊转。 尚哲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郑嘉言的异常,他去修电动小狗的时候,郑嘉言用手机拍下了那个bb研究所的精子提供者档案。尚哲返身回来,看见郑嘉言对着尚心与研究所的协议皱眉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郑嘉言摇头,把那一叠材料归置好:“没事。” 按照郑嘉言以往的脾性,尚哲以为他今天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赖在他家里,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郑嘉言早早就告辞了,说是公司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尚哲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哦”了一声,把人送出了门。 郑嘉言匆匆回去,把自己关进书房,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给了罗伯特。 接到他的电话,罗伯特很是殷勤:“嘿,兄弟,好久不见。” 郑嘉言没心情跟他寒暄,他急于对那件事进行确认:“罗伯特,我把一张照片发到了你邮箱,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答复和解释。” 罗伯特懒懒散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罗伯特。”郑嘉言语带警告,令电话那头的人浑身一震,他说,“去查一下,我在你那里储存的东西还安好吗?现在我这里出了些状况,我有理由怀疑你的研究所出了大问题。” “什、什么?gavin,你在开玩笑吗?”罗伯特难以置信道。 “你觉得呢?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嘿,嘿,gavin,冷静一下。”罗伯特隔着太平洋都能感受到这人的怒气,连忙安抚道,“我知道了,我会立即查看你发给我的邮件的。至于你那些可爱的小宝贝们,相信我,它们一定还好好地待在原位,我们研究所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差错。你先别着急,我会尽快给你回复,ok?ok?”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郑嘉言深深吸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躁动,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自己应该怎么做,这句话他留了半句,只给罗伯特留了个充满威胁的尾音,但足以让罗伯特连滚带爬地扑到电脑前收邮件了。 这一晚郑嘉言都没睡,闭上眼都是恰恰那副小模样。 平心而论,他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投注过太多关注,他要追求尚哲,这不过是个附带品。这孩子的样貌像尚哲,也就是像他母亲多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郑嘉言如今越想越觉得恰恰跟自己也有相似点,比如鼻子、耳朵,真的像吗? 真的会是他的孩子吗? 郑嘉言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问题逼疯了。 罗伯特那边还没有给出回应,郑嘉言裹着一身低气压去上班,那脸色差到了极致,吓得方琳给他端咖啡的时候手都在抖。 临近中午的时候,郑嘉言正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手机响了起来。 看号码,美国来的。 这时候美国应该是深夜,看样子罗伯特为了他的事加班了。 郑嘉言顿了一下,锁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接起。 罗伯特的声音急促且带着颤音:“gavin,这件事我事先真的毫不知情。我想你说得没错,我们研究所恐怕是出了差错,编号n【xx】的档案的确是你。我不知道你那里出现了什么状况,但我已经订了机票,我会亲自来找你解释,并作进一步的确认。” 听完他的话,郑嘉言几乎已经肯定了恰恰是他孩子的事实。 这时候他反倒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 他说:“你来吧,提着你的狗头来见我。” 罗伯特隔天出现在了郑嘉言的面前。 连着两天没睡好觉,这位美国帅哥的形象很是颓靡,深棕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碧色的眼睛混沌无神,黑眼圈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缩在郑嘉言对面的座位上,眼神躲闪,笑容僵硬,显得楚楚可怜。 可惜郑嘉言对他毫无怜惜,推给他一杯浓缩咖啡:“说吧。” 罗伯特现先是弱弱地问了句:“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事的?” 郑嘉言冷哼:“我遇到了那个孩子,两岁半,男孩儿。” “哦……”罗伯特抹了把脸。事情是发生在他接管bb生殖研究所之后的,出现这种失误,尽管直接过错不在他,但也可以说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 本来吧,这个污点有很大的几率不会被发现,世界这么大,没准到死郑嘉言都不会发现自己有了个遗落在外的孩子,谁知道刚好就被他撞上了,还被他发现了? 罗伯特灌下去一杯浓缩咖啡,如实供述:“那对女同来挑选精子的时候,原本只可以在m开头的档案中选择,然而她们的要求比较苛刻,我们库中亚洲华人的选择余地又不大,负责接待她们工作人员操作错误,误把委托储存精子的档案库一并开放给她们查看了。 “我后来去调查了当时的操作记录,系统曾经提示过已跨库操作,并且发出了警告,但由于那个工作人员刚实习不久,没有意识到错误,以为仅仅是地区间的夸库提醒……你知道,bb生殖研究所在美国有好几家分院……咳,总之就是出了错,导致你的小宝贝被取用了。当然,实际上还有点剩的,如果你今后还需要代孕……” “够了。”郑嘉言打断他的话,“我要你立即销毁我在你们研究所留下的所有东西,那些我都不需要了。” “好、好吧。”闹出这么乌龙的事,罗伯特哪里还敢忤逆他的意思。 “还有,出于谨慎考虑,我把那孩子和我的基因送去做亲子鉴定了。过两天结果出来,你要陪我去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罗伯特无辜眨眼。 “澄清那孩子不是我乱搞出来的,不是我捐精捐出来的,是我不可预见的意外,但我确实是孩子实质意义上的父亲。” “你要认回那个孩子吗,那孩子的母亲不会反对吗?” “情况有点复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郑嘉言黑着脸说。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不出意外,是亲子关系。 郑嘉言想过要不要向尚哲和恰恰坦白这件事,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声明“我是这孩子的爸爸”,估计尚哲会当他是神经病。就算不把他当成神经病,后面也会紧跟着一系列的问题,必定会有一场爆发。 但是这件事如果一直不说呢? 也不现实。 他要和尚哲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中自然也包含了恰恰的存在,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相认,这也不合情理。 而且,他想过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想对恰恰负责任,而且应该对恰恰负责任,趁着孩子还小,一切还来得及。 郑嘉言自以为经过了深思熟虑,能够保证这场谈话万无一失。于是,他找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天气好,尚哲上完通告,心情很不错,罗伯特恢复成了精英老外的模样,一副很有说服力的专家做派——他们约在了“随心所欲”,没有捎上恰恰这个未成年人。 尚哲来的时候口罩墨镜鸭舌帽一个都不少,他最近风头正劲,去哪儿都不大方便,幸而“随心所欲”的二楼雅间还算清静,保护*的措施也很到位,免去了不少困扰。 张敏作为“随心所欲”的老板,亲自接待了他们。 她一身鲜亮的红色裙装,长而直的腿十分惹眼,罗伯特自她上楼目光就没挪开过,奉承着赞美了她好几句。 张敏弯腰贴靠在他椅背上,笑道:“希望这里的中餐能让罗伯特先生满意。” 罗伯特还没吃呢口水就流了一地。 张敏又对郑嘉言和尚哲两人抛了个媚眼:“上回就听说你们俩来了,奈何家里催着我去相亲,没好好跟你们叙叙旧,今天这顿我请了,算是赔个罪。” 尚哲以为今天只是普通的聚餐,不像郑嘉言那么沉闷,道着谢就想邀请张敏一同入席,此时郑嘉言道:“承你的情了,今天吃饭倒是其次,主要是有些事情要谈……” 张敏多精的人,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识趣地婉拒了尚哲的邀请,给他们留下了独立的空间。 不过女人天生就是一副八卦心肠,避开归避开了,她不可能不好奇。郑嘉言的状态太反常了,好像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人这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因而她人在外边张罗,注意力却时刻集中在那个不起眼的雅间里。 此时的雅间里。 郑嘉言把三样东西摆在了尚哲面前: 亲子鉴定结果、他在bb研究所登记的完整档案、罗伯特的口供。 罗伯特用消毒毛巾擦着汗。 郑嘉言说:“所以,他是我儿子。” 呵呵。 尚哲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他是我儿子!除了你提供的一小颗精子以外,这孩子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41集 尚哲现在整个人都不是很好。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朋友间的小聚,心情放松精神愉悦,看到罗伯特的时候还想跟这个外国友人唠唠嗑,谁承想上来就被敲了一记闷棍。 郑嘉言把那份bb研究所的完整档案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一头雾水,翻了翻,先是惊讶,而后笑道:“这是什么?你去捐……不对,存精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哪。” “唔。”郑嘉言朝罗伯特那边瞟了眼,“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赌局。” “你们可真会玩。”尚哲心有疑虑,但没表现出来,开着玩笑说,“然后呢?你现在把这个摆出来,是想要代孕个孩子出来?啧啧,郑总这是看我家恰恰太可爱,想自己养一个了?” “不是的。”郑嘉言努力维持着和缓的气氛,然而他给尚哲添茶的僵硬动作还是泄露了紧张的情绪,“罗伯特这次来,是因为我……咳,储存的精子出了点问题。” 说着他给罗伯特递了个眼神,罗伯特会意,用流利而专业的英语给尚哲作了解释。大意就是,我们的系统出了纰漏啦,临时工一个不小心把档案弄错了,结果你家郑总储存的精子就被人家拉拉小两口拿去用啦。最后,“咕咚”一声,那个孩子就诞生啦。 “咕咚”一声是怎么回事,哪家生娃这么豪放? 尚哲听得满头黑线,还有这玩得什么乌龙?怎么感觉是一球射歪了,跑到隔壁球场的球门里了?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郑嘉言,玩什么“无伤大雅的小赌局”,这下玩脱了吧。要是一辈子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个阵势显然是事情败露了,郑嘉言这是倒了什么血霉,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还不好跟人家要回来。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不过尚哲还是礼貌地接下话茬:“看样子你们是发现了问题,找到那个孩子了?孩子在哪儿?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郑嘉言掩嘴咳了一声:“那对拉拉伴侣出了意外,现在无法养育这个孩子了。” 尚哲犹未察觉这件事跟自己的联系,沉吟道:“这么说来,你有打算要回这个孩子?对方的家人同意吗?” 他在几秒内开了脑洞,毕竟这事也怪不得郑嘉言,孩子就更是无辜了,要是对方家人同意的话,把孩子领回来也好,至少郑家的后代问题解决了。如果他跟郑嘉言不分开的话,他帮着照顾也可以,反正养一个孩子是养,养两个孩子也是养,恰恰还能有个伴。 就在他噼里啪啦打着小九九的时候,郑嘉言祭出了那份亲子鉴定结果。 尚哲:“哦?你跟那个孩子的?” 郑嘉言道:“这是我跟恰恰的亲子鉴定。” “……”尚哲目光定在那个99%吻合的鉴定结果上,脑子卡壳了,完全没听懂,“啊?” “这是我跟恰恰的鉴定结果。那天帮你整理资料的时候我发现了恰恰跟我的一些联系,很抱歉,擅自做了这个鉴定。”郑嘉言握紧杯沿,说出了最终的结论,“所以,他是我儿子。” “……” 尚哲彻底震惊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在耳鸣,没听清郑嘉言说了什么,又感觉自己在眼花,没看清面前这一堆资料。 回了半天的神,他才理顺了刚刚郑嘉言的一系列说法:郑嘉言因为一场“无伤大雅的小赌局”存了精子,阴差阳错地被心姐用了,然后心姐和朱莉不幸离世,他通过那些资料发现了恰恰很可能是他的儿子,接着去做了鉴定,现在来跟他摊牌了,说恰恰是他儿子…… 这是要跟他抢恰恰的抚养权? 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来跟他这个捡了漏的小舅舅抢抚养权? 这是要放在别人身上,尚哲还能好好开开脑洞,甚至帮郑嘉言想想怎么与对方家人交涉,可是一旦自己成了那个被交涉的“家人”,心情绝对是不一样的! 尚哲当即炸了毛:“他是我儿子!除了你提供的一小颗精子以外,这孩子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看到尚哲凶神恶煞的表情,郑嘉言就知道坏了,谈崩了。 他努力安抚尚哲:“你别急,我不是要跟你抢恰恰,我……” 尚哲哪里听得进去:“你今天把这些证据摆在我面前,还人证物证俱在,跟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不就是想逼我承认恰恰是你的孩子吗?” “我……”郑嘉言哑了声,他的确是这个目的,但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尚哲道:“是,你把物质上的东西准备得很全面,我无可辩驳,但是你想过恰恰真正的‘家人’的感受吗?守在心姐产房外面的人是我,从恰恰出生开始,喂他、养他、教他的人是他的两个母亲和我,心姐和朱莉遭遇意外,想方设法把孩子的抚养权拿过来,顶着媒体舆论的压力,含辛茹苦养儿子的人是我,如今日子刚刚才安稳点,你突然跑出来跟我说你是恰恰的亲生父亲?你觉得我会怎么回应你?” 郑嘉言没有说话。 尚哲呵呵:“我知道,你存精自然是为了等待一个孩子的诞生,你在恰恰的‘意外’出生中没有任何过错,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有资格跟我说恰恰是你的孩子!心姐不是你花钱找的代孕,恰恰也不是为了你而出生的,他是在我们一家人的期盼下出生的,是心姐和她的伴侣历经艰难得来的小宝贝,这些都不是不是你凭着血缘和几张纸就能说服的!” 说完尚哲就要离开,郑嘉言醒悟了什么,起身抓住他的手臂:“尚哲……” 尚哲忍着怒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事了,我想静静。” 郑嘉言拧着眉头,无奈松开了他:“好,我过两天再去找你,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和恰恰做任何事。” “……” 尚哲出去跟张敏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张敏见他脸色奇差,十分意外,但没有多嘴去问,她看向那个雅间,叹了口气。这两人纠纠缠缠了这么些年,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反倒看得更清楚——感情是有的,而且是越磨越深厚的那种,只是矛盾也多,也不知这次又是为什么事闹起来了。 雅间中,罗伯特懵懵懂懂地看向郑嘉言,用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语问:“静静是谁?gavin,你要被绿啦?” 郑嘉言:“……” 尚哲敛着一身郁卒气息回了家,恰恰正在跟小孙玩识物图册,什么“高山”“黄河”“长城”,念起来有模有样,是不是真的认识就说不准了。 恰恰看到他爸爸来了,顿时什么“长城”也不管了,“爸爸爸爸”地跑过来,两条小短腿捣得飞快。 尚哲顺手抱起他,捏着他的大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真的觉得有些地方像郑嘉言,越看越像,越看他的脸就越黑。 “爸爸?”恰恰被捏得难受了,拍拍他爸爸的手,控诉道,“恰恰痛啊。” 尚哲松了手,在他脸上么了两口:“恰恰还痛吗?” 恰恰咧着嘴咯咯笑:“还痛!” 尚哲又么了两口:“还痛吗?” 恰恰把自己的大脸凑上去:“还痛啊!” 尚哲知道他惯会闹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骗人要打屁股。” 恰恰埋头在他怀里,为骗到了爸爸的两个大么么而高兴地蹬着脚。 被他这么一闹,尚哲的心情好了一些。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是全世界恰恰最亲近的人,谁也抢不走他的位置。 送走了小孙,尚哲换了衣服洗了把脸,来到恰恰身边,摆出了要“谈谈”的架势。 恰恰抠着擎天柱模型的脑袋。 尚哲咳了两声,问道:“恰恰,爸爸问你,你对郑叔叔怎么看啊?” 恰恰说:“郑叔叔?”显然是没听明白尚哲的意思。 尚哲想了想,换了个循序渐进的问法,他拿起恰恰的小羊玩偶问:“恰恰,你觉得小羊怎么样啊?” 恰恰最近新学了一个短语——“什么什么得不得了”,这时候就用上了,他仰着头笑呵呵的:“小羊……可爱得不得了。” 他那个“liao”的发音拐得特别慢,但是很清晰。 尚哲又指着桌子问他:“那你觉得果冻怎么样啊?” 恰恰咂咂嘴:“好吃得不得了。” 尚哲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问:“恰恰觉得郑叔叔怎么样啊?” 恰恰这回想了下,似乎是在斟酌用什么词比较好:“郑叔叔……凶得不得了。” 尚哲道:“嗯,郑叔叔是很凶,那恰恰喜欢他吗?” 恰恰点点头:“喜欢啊。” 这下尚哲有点懵了,恰恰的逻辑他不太懂:“他那么凶,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恰恰嘟嘟囔囔地说:“他陪恰恰玩啊,给恰恰吃好吃的,还陪爸爸玩,给爸爸好吃的。”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郑叔叔好得不得了。” “……” 尚哲心里不舒服了,他记得恰恰以前跟郑嘉言不大对付的,那时候他还希望两个人能多交流交流,和平共处,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好得不得了”了? 在嫉妒心的作用下,尚哲问出了那个俗到家的问题:“恰恰,你觉得是郑叔叔好,还是爸爸好?”他伸出一根食指,“只能选一个。” “爸爸好!爸爸最好!”恰恰鬼精鬼精的,马屁拍得震天响,还把圆滚滚的小身子歪在他爸爸身上,亲昵得不行。 尚哲这才满意了:“乖。” 第42集 恰恰的事情还没解决,尚哲先进了《无梦者》的剧组。 这是部现代都市剧,主拍摄地在a市郊区的一个摄影基地。虽说离家不远,但尚哲还是不方便照顾恰恰。再过个小半年,他准备送恰恰去上幼儿园,前阵子谭姨就张罗着联系了一个双语幼儿园,不过恰恰还不够年龄,现在仍然只能继续拜托小孙。 小孙发现自家老板跟那位郑先生最近关系微妙,他无意中听到几次两人的通话,好像是有点矛盾,他一贯嘴巴紧,见状也不敢多问,倒是尚哲特地叮嘱了他几句。 “如果郑先生找我有事的话,你就说我在剧组,如果他只是随便串个门……就让他进来坐坐,陪恰恰玩会儿。” “好的,知道了。”小孙应了,心说这么看来好像两人也没出什么事。 尚哲纠结归纠结,但并没有阻止郑嘉言和恰恰见面的意思,恰恰不讨厌郑嘉言,他也相信郑嘉言不会伤害恰恰,至于其他的,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小惠催促的电话再次响起,尚哲正要出门,就见恰恰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海豚图案的小睡衣,光着胖脚丫往他身上扑。 “爸爸……”声音黏黏糯糯的,显然还没睡够。 尚哲把他捞起来抱着:“爸爸去工作了,恰恰在家要乖乖的。” 恰恰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嗯……” 大概是习惯了,现在恰恰见他爸爸要走也不太哭闹了,就是会有一阵子蔫蔫的,玩的兴致不高,有人陪着哄哄就好。 尚哲么了他两口,把他交给小孙,这才出发。 今天是《无梦者》的开机仪式,按照惯例要拜神。主演都来了,还有几个重要的客串,尚哲见到了不少熟面孔,邱飞辰、杜柠都在,不过他们暂时没有戏份,只是出席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赶通告去了。 这次与他搭档的女主角是大齐的一姐林静柔,林静柔早在两年前就获得了金胶奖“影后”的头衔,绝对的一线大牌,目前已经很少接电视剧了。不过据说她喜欢挑自己感兴趣的角色,不在乎是电视剧还是大银幕,估计这次对《无梦者》的剧本挺中意的,加上跟导演熟识,也就来演了,总之是个有资格任性的女人。 之前尚哲收到了郝野的消息,向来啰嗦的郝野在提到林静柔的时候意外地言简意赅,他说:连我都怕她,你自求多福[蜡烛][蜡烛][蜡烛]。 尚哲起初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毕竟他印象中的林静柔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宁静柔和。他看过林静柔那部获奖的电影《容》,她在其中饰演一名温婉的水乡女子,光凭那个袅娜多姿的撑伞侧影就成了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怎么可能像郝野说得那么可怕。 直到正式开机,他才终于大彻大悟。 尚哲在这部剧里饰演的角色叫陈荒,是一名催眠师。陈荒的性格温吞沉静,亲和力很强,容易取得他人信任。他催眠的手法很精湛,但他自己是一个无梦者,只能通过窥探一个个患者的梦境,来填补自己的缺失。 林静柔饰演的角色叫林芸,是国外某著名大学的精神病学专家,白富美的典型,性格张扬而尖锐,十句话有九句戳人要害,最后一句是补刀,与男主角刚好互补。 今天他们拍的这场就是男女主角相遇的几组镜头。 尚哲近来被恰恰的身世搅得心绪不宁,刚开始的几个镜头发挥得不大好。 林芸半靠在办公桌前,一身鲜艳红裙,长发撩人,妆容美艳,冷笑着讽刺:“在五金店旁边开诊所?你这儿真是不走寻常路。要我说你还催什么眠啊,隔壁那家焊接门窗的一开工,直接能把患者吓晕过去。” 陈荒解释说:“以前旁边是开书店的,前不久才换成五金店,环境确实不好,最近都没什么生意了……” 导演喊了咔:“陈荒感觉不对,你是脾气好,不是软骨头,重来。” 又来一遍,导演还是觉得不到位,说尚哲卑躬屈膝的,被林静柔的气势压住了。 这条走了三遍过了,下一条又卡了。 林芸说要给他出资,把诊所开到一个地段好、环境好的地方,并且由她来担纲诊所的心理医师,和他这个催眠师合作。 陈荒有些犹豫,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就是三言两语把盛气凌人的林芸打发走了,没给她一点继续纠缠的机会。 这里尚哲又没能把林静柔压住。 其实他的表演本身没什么大问题,可能跟其他人搭档都不会被咔,但是林静柔的气场十分外放,他稍微松懈一点就会显得弱气,导演挑不出林静柔的错,又对画面不满意,只好从尚哲身上下手了。 林静柔又陪他走了两回,脾气就上来了,也不管片场那么多人看着,指甲点着他的脑门教训,十足的御姐范儿:“能不能好好演了?就这么几句话而已,你知道什么叫不卑不亢吗,啊?我是在利诱你,不是在强|奸你!你这么怕我干嘛?” 尚哲都被她说傻了:“你……我……” 导演弱弱地说:“静、静柔,鞭子放下来,道具组找了半天了……” 林静柔道:“挺顺手的,给我用不行吗?” 导演:“你、你随意吧……” 尚哲欲哭无泪地想,你这不是要强|奸我,是要s|m我啊。 林静柔撑了撑鞭子:“就你这样还是影剧天后王素霖的儿子?呵呵!” 把他过世的妈都抬出来了,尚哲心说这位跟丁旗应该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现在他明白了,在《容》里的表现充分说明了林影后的演技卓越,把那个温婉的形象塑造得很成功,然而这部《无梦者》中的林芸才是更加贴近林静柔的本色出演。 在御姐的鞭策下,尚哲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一个不卑不亢,好脾气又不软骨头的男主角,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起了作用,他后面的表现渐入佳境,导演暗地里还夸他演技有进步。 官方有意放了个剧照出去,画面中尚哲坐在老板椅上,林静柔手扶椅背,微微躬身,红裙勾勒出曼妙身段,酥胸若隐若现,用鞭柄抬起他的下颌。而尚哲一袭白大褂,神色淡然,看似恭顺实则hold住全场。 于是外界又炸了。 炸着炸着就习以为常了,尚哲和林静柔转发了那张剧照,但默契地什么也没说,留给人们更多的想象空间。 之后剧组有场开机宴,尚哲没吃成,因为他被郑嘉言截住了。 郑嘉言把他带去了一家中餐厅,说要跟他谈谈。 尚哲咕咚咕咚灌了碗排骨汤,颓丧道:“我今天好累,有什么话你快点说。” 郑嘉言又给他盛了一碗:“我承认,恰恰这件事,我的做法欠妥。” 尚哲戳了戳汤里的冬瓜:“那天我的态度也有问题。” 郑嘉言叹了口气:“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这件事情总要解决。尚哲,你先告诉我你介意的是什么?是我是恰恰生父这个事实吗?还是在担心抚养权的问题?” 尚哲这几天也想了不少,总算是理出了个头绪,“我不介意你是孩子的生亲生父亲,我是觉得这件事荒谬得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你瞒着我给恰恰做亲子鉴定,然后把那些证据一一摆在我面前,是想做什么呢?” 他也不想拖了,一股脑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你也不过是捡了个漏。心姐和她的伴侣如果没有去世,你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来这么一出。 “你要认回恰恰的话,说白了就是郑家要认回恰恰,郑家财大势大,要来争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恐怕不难,但是我是站在尚心亲人的角度来面对这件事的,恰恰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尚家的孩子,你贸然来认领,其实是很不公平的。要是严格按照保密协定,这孩子甚至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实话,你一开始告诉我你误打误撞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就是恰恰。当时我也想过,去把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认回来挺好的。但是真正轮到恰恰身上的时候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没错,这孩子生理上的归属在你这里,可是情感上我们家割舍不开。 “中国的法律中,一个孩子不会有两个父亲。你要怎么处理这个最现实的问题?我们俩的事都还没着没落呢,这太没有保障了。如果你我完全不认识,咱们根本不会坐下来好好谈,估计这会儿已经上法庭了。” 郑嘉言听完了他的话,示意他把汤趁热喝了,然后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我认为都有解决的办法。” 尚哲放下勺子就要说话,郑嘉言抬手:“听我说完,好吗?” 尚哲把话憋了回去:“你说。” “虽然有解决的办法,但是抚养权的事,的确应该先放一放。那天我也是太激动了,知道恰恰跟我有血缘关系之后,我就设想了很多,包括抚养权,但是没有考虑到你们家人的立场,我很抱歉。 “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我和恰恰有血缘上的事实,但我绝不会罔顾你们的意愿来争抢恰恰,就算以后郑家长辈得知了这件事,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承受来自那边的压力。恰恰永远是你的孩子,需要获得许可进入这个家庭的是我,而不是恰恰。” 听他说完这段话,尚哲的脸色明显不那么臭了,甚至可以说听着很舒心。 没有人跟他抢儿子就行,家里户口本上多塞一个姓郑的倒是没问题。 “唔,挺有诚意的。”他点点头,故意戳他的膝盖说,“就是说你愿意尽所有的义务,而不要求享有权利吗?” 郑嘉言笑了笑:“一切都会以你和恰恰的意愿决定。” 尚哲夹了一块排骨塞他嘴里:“放心,我们父子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恰恰多个照顾他的人没什么不好的。” “嗯。”郑嘉言眉头舒展,吃了排骨。 “至于后面的事嘛……既然你说有办法解决,那就慢慢来吧。到时候恰恰也长大点了,跟你的好感度也有积累了,说不定会认你做个二爹。” 二爹是什么玩意儿,郑嘉言哭笑不得。 这顿饭尚哲吃得开心了。 于是他吐槽了那个最狗血最难以理解的部分:“你说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啊,精子库那么庞大,我姐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你?那么小的概率!” 郑嘉言道:“其实也不是很小,因为n州bb研究所那里华人的储备量原本就不多,按照你姐他们的要求排除下来,符合条件的就更少,要不也不会跨库搜索跨到我这里了。” 尚哲想了想,好像也对,只能说郑嘉言跟他们家的孽缘太深厚。 可是转过头来想想,他这种巴巴地替别人养儿子的情况,好像跟“喜当爹”如出一辙?而且他自己还被这个“别人”吃得死死的…… 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亏了? 事情谈开几天后,剧组在拍别人的戏份,尚哲得了空,早早回去陪恰恰,他把恰恰洗了个香喷喷,然后掰着他的胖脚丫给他剪脚趾甲。 恰恰不愿意,啊啊叫着满床爬,被尚哲强制搂过来固定住。 恰恰觉得自己的宝贝脚丫子受到了威胁,哼唧了一会儿,嘟囔着就骂开了:“爸爸坏!爸爸讨厌得不得了!讨厌得不得了!” 尚哲气得拍他屁股:“你个小没良心的!爸爸坏?除了爸爸还有谁对你这么好啊!还有谁不嫌你的脚丫子臭啊!” 恰恰把胖脚丫伸到尚哲鼻子底下:“恰恰不臭,恰恰香啊!” 尚哲一闻,满鼻子花露水味儿。 晚上,尚哲发了一段音频给郑坑坑。 郑嘉言点开,就听到恰恰脆生生的一句:“郑叔叔、讨厌得不得了!” 一听就听出来是截取合成过的,中间的衔接都没处理好。 他反复听着这句话,突然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第43集 陈荒道:“钟女士,请把你的手机关机。” 钟璐璐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哦哦,好的。” 她显得很紧张,按下关机键的动作十分用力,以至于指尖都泛了白。 等她将关闭的手机放回包里,陈荒将声音渐渐放缓:“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催眠,你将回顾困扰你的那个梦境,钟女士,你做好准备了吗?” 钟璐璐点头:“我准备好了。” “好的,接下来请你放松自己,现在这张柔软的大沙发是完全属于你的,你可以更加随意地依赖它,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它。” 钟璐璐吁出一口气,逐渐瘫坐在沙发上。 “放松,放松,你的眼皮越来越重,呼吸变得更加绵长,你有些困倦了…… “没关系,这里很安全,很舒适。 “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很好,你在一个幽深的走廊里,前面有一扇门,可以看到门缝里透着微光。 “当我数到‘1’的时候,推开那扇门,你就会回到那个梦中。 “3……靠近那扇门…… “2……越来越近了,你可以碰到那扇门了…… “1……推开它吧,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在钟璐璐讲述的过程中,陈荒一直在温和地引导,他的声音有着与生俱来的包容力,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被催眠者潜意识里的抵触。而林芸始终翘着腿坐在角落,专注地听着被催眠者的描述,以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钟璐璐的梦境很零碎,场景一直在变幻,有时候是花园,有时候是很长很长的旋转阶梯,有时候是迷宫一般的道路,然而每个片段最终都归结于同一个结局—— 她在追逐一个人,一个细瘦的人影,她用尽全力追上他,然后不受控制一般地,挥舞手中的斧头砍下去。 没有血,那个被斩断的人影会粘合起来,继续奔跑。 她继续追逐,继续砍杀,在这个过程中,她是兴奋的,甚至愉悦的。 陈荒发现在这样下去也只是不断循环,林芸也示意他可以终止了,于是他准备唤醒她。 “钟女士,不要跑了,不要再追这个人了…… “听我的指令,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2……3!” 钟璐璐醒了。 导演喊了“咔”,一遍过。 饰演钟璐璐的杜柠到一旁去休息,接下来是陈荒和林芸的一段纯嘴炮,林静柔多看了一会儿剧本,尚哲跟导演商量了一下走位,然后两人默契地站在镜头前表演。 现在尚哲已经适应了林静柔的节奏,并且能用自己的步调主导整场。 之后为了配合邱飞辰的档期,他们先拍了几段飞页。 杜柠相关的故事叫做《刽子手》,邱飞辰相关的故事叫做《葡萄藤》。 跟杜柠那几场的阴沉气氛不同,邱飞辰的角色很跳脱,性格也比较开朗,他所参与的这一章的基调是比较明快的,所以需要尚哲和林静柔迅速从之前的戏里脱出来,转而投入到另一个故事中去。 这一场是邱飞辰扮演的患者来陈荒的诊所求助。 邱飞辰进门就问:“哎,你这儿的wifi密码是多少啊?” 尚哲起身迎客:“cptbtptp。” 邱飞辰:“啥?” 尚哲:“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首拼字母。” 邱飞辰:“……噗。” 咔了。 这里确实是有一个“噗”的,但是后面还有台词,邱飞辰演着演着没收住,笑场了。 这下气氛倒是真的活跃起来了,后面演的就比较顺利。 尚哲对邱飞辰进行催眠后,邱飞辰最终边笑边流着泪醒来,他对尚哲说:“我觉得那条绳子勒得我快要窒息了,可是它又暖暖的,给我水喝,还有股清甜的味道,陈医生,我这个梦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呢?” “我不知道,这只能由你自己来判断,我没有噩梦与美梦的概念。” “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有做过梦。”尚哲笑着说,“我可以聆听很多人的梦,却从不知道入梦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问题的答案。” 邱飞辰愣住了,他在尚哲的笑容和语气中看到的是温和与宽容,然而体会到的却是深重的悲哀,这样的视觉与感觉的对立让他一下子未能出戏。 直到摄影机从他眼前绕过,他才回过神来。 他尴尬地掩饰了自己的失神,心道这人进步倒是神速呢,自己也要加油了。 休息的时候,杜柠挨坐到了尚哲旁边。没一会儿,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将一小袋冲剂递给尚哲,脸色有些苍白:“尚哲,麻烦你帮我泡杯热水吧,我肚子痛……” 尚哲看她确实难受,关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的助理呢?” “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杜柠似乎没有找自己助理的意思。 尚哲看了眼手上的小包装袋,再看看杜柠这状态,也就明白了,红糖冲剂加热水,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肯定是痛经了。 问题是,他跟杜柠不熟啊,而且就算助理不在,片场这么多女性同胞呢,非得找他来做这件事吗? 纳闷归纳纳闷,人家姑娘都向他求助了,他总不好置之不理,于是就去泡了杯红糖水,还顺道儿找了个暖水袋给她。 杜柠道了谢,然后趁尚哲看剧本没注意,微微侧过身,给了某镜头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林静柔路过这里,瞄了眼杜柠,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对尚哲道:“坐这儿干嘛呢?来跟我对对戏。” “哦哦。”这位御姐气场强大,尚哲不敢得罪她,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跟杜柠待在一起,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怪怪的。 两人走到一边,林静柔劈头骂道:“你傻啊,真想跟她炒绯闻啊。” 尚哲自觉冤枉:“哎?没啊,她不是那啥嘛,我就帮帮她……” 林静柔道:“我看你比小辰辰还菜鸟了,这么明显的坑你也往下跳。” 躺枪的邱飞辰很无辜:“关我什么事啊!” 林静柔对邱飞辰很感兴趣,大概是他那张嫩脸特别符合她的审美,动不动就调戏他几句:“小辰辰你也想做那位柠姐儿的绯闻对象吗?” “已经是了好不好。”邱飞辰暴躁道,“跟她合作过《春晓之梦》以后,那些八卦真是烦都烦死人。” “你还算好了,”林静柔瞅瞅尚哲,意有所指,“有人这是被选中了当垫脚石了,自个儿还不知道呢。” 尚哲郁闷了:“不是吧……” 林静柔哼了一声:“都是我玩剩下的了。啧,你等着吧。” 林静柔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当天晚上就有几张偷拍的剧组照片流传到了网上。 照片上,尚哲体贴地把一杯红糖水递给杜柠,同时还给了她一个暖水袋,两人眉眼含笑,看着真是十分亲密的样子。 这下“哲柠恋”cp粉全站出来了,脑补出了一大堆感人肺腑的情节,什么早在《春晓之梦》的时候两人就暗生情愫啦,杜柠看傻哲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甜,肯定是芳心暗许啦,尚哲给杜女神递暖水袋什么的果断是忠犬啦……个个说得有鼻有眼的,而且传播速度飞快,迅速占据了各大娱乐八卦版,显然是有水军在后面推的。 除了尚哲和杜柠,还有林静柔和邱飞辰相关的,这个的推手就很不厚道了,说林静柔看上人家小鲜肉,要老草吃嫩牛,又牵扯到邱飞辰、杜柠、尚哲的三角恋情,暗指邱飞辰是喜欢杜柠的,然而林静柔不甘寂寞横插一脚,还耍大牌在剧组欺压杜柠,让杜女神很受委屈。 刷着微博,尚哲只想说一句话:都特么什么鬼! 很快他又收到了好哥哥的微信,给他点了一排蜡。 尚哲哭的心都有了。 这么一来弄得剧组都不安生了,外头记者堵了里三层外三层,问什么的都有。 林静柔到底是大牌,完全不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心上,抚摸着小辰辰的卷毛说:“博瑞斯特的惯用伎俩了,先踩着人家的鲜肉捧自己人,然后再玩个过河拆桥,你们都当心着点吧……哎呀,小辰辰你的头发摸起来跟我家泰迪好像哦。” 小辰辰木着脸:“姐,您别在玩我这只嫩牛了好吗?” 绯闻风波一直持续到《无梦者》杀青,这部剧大多在室内拍摄,场景也不复杂,所以进度很快,两个多月就收尾了。 凡事都是相对的,尽管尚哲“被男友”了,邱飞辰“被失恋”了,林静柔“被老草”了,可这部剧未播先火也是真的。 无论出席什么的活动,总要被一窝人询问“感情问题”,尚哲也是不堪其扰,他说了很多遍“请大家不要捕风捉影”“我们只是朋友”,却架不住博瑞斯特那边各种闹妖。估计杜柠那边也是被推着走的,硬生生表演出了“我们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公开恋情,可是我们的确关系匪浅”这样的戏码。 闹成这样尚哲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博瑞斯特就是选了他来当垫脚石了,接下来大概是捆绑炒作,表面上看上去是双方互惠互利,到最后随便放个什么劈腿风之类的,就能把尚哲用完就扔了。 丁旗自然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他采取的战术是先让他们垫得高点儿,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跌得狠点儿,最好是当面打脸的那种。 郑嘉言对这种东西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不过这次的事情闹得确实有点大,甚至有八卦新闻放出糊得连亲妈都认不出的照片,非说是尚哲跟杜柠的亲热照,这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这让他有种被强制带上绿帽子的感觉,心里非常不爽。 郑嘉言开始反省自己这回放任尚哲自行发展是不是太草率了。 果然还是应该把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要不就这一没后台二没防备的傻缺,什么时候被人玩儿死都不知道。 手指一下下点着八卦杂志,郑嘉言也跟丁旗一样,思索着要怎么打博瑞斯特的脸。 就在这时候,郑嘉言接到了尚哲的电话。 郑嘉言接起:“喂?” “……” “喂?尚哲?” “恰恰啊。”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糯糯的童音,很正经地告诉他,他是恰恰。 郑嘉言估摸着是恰恰在玩尚哲的手机,无意中拨了他的号:“原来是恰恰,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郑叔叔了?” 那边呼呼哈哈地对着麦克风瞎喘气:“郑叔叔,来玩啊。” “恰恰想我了?叔叔给你和你爸爸带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咯咯咯咯……” 嘟—— 电话挂断了。 郑嘉言一头雾水,不过紧接着电话又打来了。 他很快接起,就听到那边尚哲在抱怨:“恰恰,你大脸挂电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爸爸还没说上话呢你就给挂了!” 恰恰在那头笑。 郑嘉言也笑,先前酝酿的那些不爽都没了。他现在怀疑尚哲是知道他要拿绯闻的事给他开刀了,故意让恰恰的打头阵的。 郑嘉言问:“找我什么事?” 尚哲咳了两声:“有些人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郑嘉言,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要给那些人啪啪啪了,不是,啪啪啪打脸了。” 第44集 绯闻的事情尚哲一带而过,至于什么姨妈期送温暖的照片啦,什么疑似本人的不雅照啦,他义正辞严地给出解释:“都是敌人的反间计!” 郑嘉言见他主动来澄清了,气也就消了大半。他自然不会信这些闲得无聊捕风捉影的东西,但是不信不代表不糟心,原本他是想大包大揽直接把事情压下去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话题的“当事人”另有打算。 郑嘉言问:“你想怎么打他们的脸?” 尚哲没急着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你最近创立了一个儿童公益基金会,动静闹得还挺大,市里的几个大领导都给你捧场。” “驰泽在慈善方面向来不吝啬,社会形象还是比较正面的。”郑嘉言不动声色,端看尚哲要出什么招。 “哦,以前做慈善你也这么积极吗?”尚哲语带调侃。 “你想让我说什么?” “没什么啊,就随便问问。” 郑嘉言笑了下,遂了他的意:“确实跟恰恰有些关系。”以往做慈善只是一件工作,他布置下去,露个面也就罢了,但这次他是全程亲自跟进的。 事实上他曾经觉得小孩子很麻烦,能避免接触就尽量避免接触。现在心态变化了很多,就好像生命里突然有一块地方融化了,而融化这块地方的,大概就是那个胖嘟嘟的恰恰吧。 “唔,挺好的事。”尚哲满意地点评。他不觉得郑嘉言对恰恰有什么亏欠,不过能出于对恰恰的重视而帮助到其他孩子,这当然是件积德的好事。 郑嘉言不再跟他绕圈子了:“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咳,我就是想,这么有意义的事,我身为一个颜值高、人品好、讲文明、懂礼貌的公众人物,也应该积极地参与进来,给大家做一个正面教材。你说对不对?” 听这人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郑嘉言都不好意思不顺着他的话说了:“懂了,你是想来掺和一脚。” “什么叫掺和一脚啊,我是在帮你做宣传!宣传!” “好吧,宣传。” “而且我也会捐款的,肯定给足你面子啊。”尚哲兜兜转转终于说到了重点,“你看我这么有诚意,不邀请我参加一下你们基金会的成立仪式吗?” “你是想借公益基金给自己洗白?” “当然不是!我压根就不黑为什么要洗白。”尚哲道,“我是堂堂正正地想要做慈善,那些炒作绯闻的人就让他们自己作去吧,我要跟他们划清界限。莫须有的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的,我才不屑跟他们争那些有的没的,他们要玩低俗,我就用高尚来打他们的脸。” 郑嘉言想了想:“可以,我还可以让你做理事会成员。” “这个就不用……” “既然要做就做得像样点,相关手续我会联系丁旗操作。” “哦。”尚哲感觉自己被管束习惯了,居然都翻腾不出对这个控制狂的抵触情绪了。 “你只要想好到时候怎么面对媒体就行了,你再高尚,他们也少不了要烦你几句的。” “我知道了,我会堵住他们的嘴的。” “……”郑嘉言那边顿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话好说了,憋出一句,“早点睡。” 尚哲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也是。” 丁旗很快就把基金会的事情搞定了,同时把尚哲拎到办公室“聊”了好一会儿。 中心思想是:呵呵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揽活儿的。你觉得挺清闲是吧,我这儿还有两个综艺节目一个访谈节目你去不去?还有一首单曲要录,三个剧本等着看,你知道自己行程排得多满吗,啊?你知道腾出一个上午去参加公益活动我要多做多少工作吗,啊? 尚哲狗腿地点头哈腰:“我造,我造,我全都造。” 丁旗“聊”舒坦了,就让小惠把人叉出去,按着行程一个个去跑了。尚哲彻底忙成了狗,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在演艺事业上可能算是小有进步了。 既然做了基金会理事会的成员,尚哲就尽心尽力做了不少事,前期的宣传他很积极地参与了,哪怕行程再忙也抽空去了基金会定点资助的山区,陪留守的孩子们一起唱唱歌做做游戏,这些都没有在媒体上详细报道,只是做成了基金会的宣传片。 一个月后,驰泽举办了儿童公益基金会的成立仪式,动静的确不小,副市长和□□都出席了,讲话、揭牌、号召捐款,拉拉杂杂磨了好一会儿。郑嘉言早就给尚哲安排妥帖,让他迟一个小时到场,避开大领导的锋芒,从酒店侧门进去。 大领导的场子结束,就轮到他们这些“社会公众人物”出来给面子了。尚哲这才发现,给郑嘉言面子的人真不少,博瑞斯特的大东家纳吉斯也派了人来捧场,只见于家千金于惜熙挽着孙俊的胳膊款款而来,打着纳吉斯的名号,甩手就是500万,豪爽得很。 此时台下的政|府官方媒体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是各大门户网站和娱乐性质的媒体,逮着个明星就不撒手。 看见孙俊和于惜熙黏在一起,顿时开始追问“拍戏受伤事件”、“跳槽事件”、“有没有结婚计划”、“是不是跟尚哲不和”之类的事情。孙俊嘴上打着太极,那边于惜熙递来一个眼神,他立即陪上去,要多体贴有多体贴,一副缱绻情深的模样。 两人下了台,于惜熙跟几位商圈人士谈事去了,孙俊径直朝着尚哲走来。 他佯装熟稔地打招呼:“哟,巧了,尚天王也在啊。” 尚哲刻意地一愣:“哟,我说谁这么眼熟呢,孙哥啊,鼻子整过了?差点没认出来。” 孙俊:“……” 尚哲对他爱答不理的,孙俊就看不惯他这股傲慢劲,出言讽道:“最近看你在八卦版面上混得风生水起,照片还都挺有料的,看样子是要跟杜柠生米成熟饭了?你们公司那个姓邱的小新人又被你抢风头又被你横刀夺爱的,也真是不容易。” 尚哲嗤了一声:“我这碗米熟不熟就不劳你操心了。再者说,我们公司的艺人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还是说孙哥其实身在曹营心在汉?” 孙俊勉强咽下一口气,继续冷言冷语:“看你今天这架势,是想靠搞慈善树立形象?你以为捐点钱就能转移公众视线了?劝你还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人家驰泽集团会把你这么个小明星放在眼里么。” “驰泽自然不会把我这么个小明星放在眼里的,要不怎么说孙哥你混得好呢,巴着于家大小姐来捐款,自己一分钱不用掏,还大大地露个脸,你这小白脸当得才是真称职。” 孙俊被他堵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于惜熙召唤,估计能跟他动上手。 郑嘉言见他埋汰人埋汰够了,示意他上台。他有意把尚哲放在了压轴,今天大多数媒体等的正是有关尚哲的新闻,这会儿一见人出现了,闪光灯差点把尚哲眼睛闪瞎。 尚哲不低调也不高调,以个人名义捐了50万。 但是主持人在介绍他的时候,下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尚哲的名字前面除了歌手、演员以外,还多了个理事会成员的头衔。 基金会虽然不是什么盈利性质的机构,但尚哲成为理事会成员,跟单纯捐款的性质还是不一样的。而且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尚哲跟驰泽是有瓜葛的,再看理事长郑嘉言对待他亲切熟稔的态度,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驰泽是尚哲的后台了。 台下孙俊的脸已然黑如锅底。 一小阵议论之后,媒体还是不负众望地把话题带到了“绯闻”上。 尚哲见招拆招,公开澄清自己与杜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记者把网上爆料的内容翻出来,还要逼问,尚哲大方一笑,回应道:“烦请大家不要再追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了,怎么说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影响不好。” 大家都是一愣。 有家室的人? 什么叫做有家室的人? 记者激动地问:“据说你还是单身啊!请问你所说的家室是?” 尚哲叹了口气:“你看我连儿子都有了,这还不算家室吗?无论如何,我要对我的儿子负责,不会随便给她找个后妈的。” 大家又是一愣。 这句话似乎话中有话,感觉有暗讽杜柠的意思,但是又不明确。 下面叽叽喳喳还要再问,尚哲摆摆手,对着镜头歉意地说:“今天是驰泽儿童基金会的成立仪式,大家不要把重点弄错了啊。”他把话题拉回正轨,“借此机会,我想呼吁大家关注儿童成长和教育,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奉献自己的爱心,帮助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孩子。就这样吧,谢谢大家!” 尚哲鞠躬下台,小惠和丁旗为他排开了重重阻碍,让他得以脱身。 接下来就是金牌经纪人丁旗的表演时间,他巧妙地把话题从恰恰身上引开,然后给绯闻事件做了个漂亮的收尾。 丁旗说:“我们银盛的艺人向来自律且有风度,我们不阻止别人喜欢我们的艺人,但是对某些别有用心、试图破坏我们公司名声和内部团结的人,我们也不会姑息。” 离开嘈杂的会场,尚哲从后门偷偷离开,郑嘉言正在车上等他。 两人一路开到了驰泽,毕竟是基金理事会的成员,刚参加完活动,公司里的人看到尚哲也不意外,就这么瞅着自家老板领着人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关了门。 等着汇报工作的方琳默默收起了一大摞材料,她才不会那么不知趣地敲门,一看那两个人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办公室门内,郑嘉言一把将尚哲按在了墙上。 在会场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尚哲听到这人压着声音说:“有家室的人了,嗯?” 尚哲闷笑,侧过头,嘴唇划过郑嘉言的耳垂:“可不是有家室了么。”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第45集 两人都穿戴着正装,此时这一层层的西装领带衬衣显得无比麻烦,郑嘉言粗暴地扯开了尚哲的领带,丝滑的带子散了结,垂落到地上。 郑嘉言的手在他腰腹的敏感处点着火,灼热而干燥。尚哲不由自主地仰起脖子,吞咽着分泌过剩的唾液。 尚哲抬起双手拥着郑嘉言,小声提醒道:“这堵墙后面就是秘书办公室吧,唔……” 郑嘉言缓下攻势:“怕隔音不好?” 尚哲说:“这是你的地盘啊,你觉得隔音怎么样?” 郑嘉言思索几秒:“不知道,没试过在这儿做。” “我该说我很荣幸吗?” “可以这么说,”郑嘉言停下动作,以眼神示意,“去那边吧。” 他不由分说把人拖到了办公桌前,距离外界算是有一定距离了,隔音应该会好些。 时间和地点都不太恰当,不过两人的情绪还是很到位的。郑嘉言不跟尚哲废话,直接让他转过身,按在办公桌上,扒下他的裤子。 尚哲:“……” 郑嘉言居高临下:“这样比较顺手。” 巴拉巴拉呵呵哒。 到最后尚哲整个被做瘫了,办公桌上一片狼藉。 郑嘉言随手给他批了件外套,抱他坐在自己腿上休息。 尚哲歪歪靠在他怀里,呼吸还有些急促,他开着玩笑:“你以后在这里办公不会觉得别扭吗?不会觉得这张桌子上都是精斑吗?” 郑嘉言喂他喝水:“多来几次就习惯了,熟视无睹。” 尚哲:“……” 总不能让别人来给他们的荒|淫善后,两人休息够了,自食其力地把办公室打扫了下,尽量把证据毁尸灭迹。 尚哲把桌上被自己抓乱的资料归拢,无意中看到纳吉斯的相关材料,想起今天于家千金捐款的事情,问道:“纳吉斯向你示好了?” 郑嘉言说:“可能是示好,也可能是要正式宣战了。” 尚哲顿了顿:“谭杰在给他们工作吧。” 郑嘉言看了他一眼。 尚哲道:“感觉他可能会很难做,你能把他挖过来吗?” 郑嘉言整理衣领:“不,我不想给他发工资。公私分明,就算你以总裁夫人的身份给我吹枕头风也不行。” 尚哲:“……” 尚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郑嘉言办公室的沙发上,换了件干净的衬衣,裤子还没套上,身上改了条毯子。 郑嘉言在用他的手机跟人讲电话。 尚哲揉揉太阳穴问:“谁?” 郑嘉言告诉他:“丁旗。”然后对着手机说,“他被我干废了,下午的行程取消吧。” 尚哲:“……” 隔着老远尚哲就听到丁旗的怒吼:“别跟我说!去跟人家萤火虫儿童福利院的小朋友说!之前是那个蠢货执意推掉一个代言,自己非要去福利院的,现在被郑总你干废了是吧,别找我!谁捅的篓子谁自己摆平!老子不伺候你们这对狗男男!” 嘟嘟嘟——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尚哲想从32楼跳出去。 郑嘉言抬腕看表:“来得及,去请小朋友们吃顿晚饭吧。”生无可恋的尚哲被拖起来,强行套上了裤子,“你出脸,我出钱。” 尚哲这才满意了。 萤火虫福利院的小朋友热烈地欢迎了尚哲,年纪稍微大些的几个知道他是明星,缠着他要签名要抱抱,叽叽呱呱地说他的歌他的剧。 郑嘉言并没有带着所有人去下馆子,而是直接把大厨请了来,在福利院里给孩子们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尚哲拿着丽丽给他的粉红色玩具话筒站在台阶上,深情地唱了一首《喜羊羊与灰太狼》,这是他花了两天时间学的,陪恰恰看了20集动画片。 孩子们围着小圆桌,一个个捧着彩色的小碗大餐。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尚哲忘记后面是什么羊了,便把话筒递到一个小朋友的嘴边,合着节奏冲他一点头。 小朋友立即软软地接上:“慢羊羊、软绵绵、红太狼、灰太狼……” 尚哲想起歌词了,不过他把歌里的“我”全都改成了“你”,温柔唱道:“别看你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你变得更香,天空因为你变得更蓝,白云因为你变得柔软……” 他笑得特别开心,唱完后任孩子们吃吃喝喝,自己进了院长办公室喝水。 郑嘉言一直等在里面,他们的桌上另有一份晚餐。 郑嘉言看着他道:“这么高兴?” 尚哲夹了一口鱼肉:“每次电视里一放这歌恰恰就跟着唱,他又唱不利索,就跟在后面瞎哼哼,光哼还不够,还要扭着跳。后来我给他买了件小羊裝,头上两个小角,屁股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尾巴球,让他穿着这身看动画片,一到片头曲他就边扭边跳,呆萌呆萌的……” 这下郑嘉言倒是想起来件事,有次他带恰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孩子闲得无聊了,跑到他面前撅着屁股扭啊扭,嘴里五音不全地一会儿“羊”一会儿“羊”的,他还以为他是要那个小羊玩偶,原来是在给他表演节目吗? 想到这里郑嘉言不自觉地笑了下,对尚哲说:“恰恰随你。” 尚哲故意说:“废话,我亲儿子!” 郑嘉言说:“嗯,下次给你订做个亲子装。” “什么?”尚哲嘴里满满的白饭。 “跟恰恰一样的,头上两个小角,屁股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尾巴球。” “噗……”尚哲喷了满桌。 由于请了专门的宴会设计师,萤火虫福利院里点了许多漂亮可爱的霓虹灯,像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饭后小朋友们被老师安排去休息了,尚哲和郑嘉言走在院子里消食。 他们走过那条长廊。 郑嘉言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这人似乎就是在这里。 那时候这人还是个刚刚出道的小艺人,两人素不相识,他在这条走廊里听到这人在跟她姐姐讲电话,似乎是他姐姐想要领养一个孩子。 时光像是一个圈,他们在同一地点相撞,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两个是什么人?”尚哲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前面走,眯着眼看墙上的画像,“福利院杰出人物……陆修……秦术……阿富汗……荣誉校长……感觉吊炸天了啊。” 尚哲随口聊着天,顺便打了个饱嗝。 郑嘉言牵住他的手。 尚哲顿了下,瞬间红了脸,紧张地四下张望:“你干嘛!别带坏小孩子我跟你讲!” 不过他没有挣开他的手。 “回家了。” 郑嘉言和他一起上了车,他们身后是满院子的霓虹星星,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九月。 绯闻事件渐渐平息,《无梦者》也正式开播了。 这部剧是分篇章的,杜柠参演的那一篇叫《刽子手》,是带着少许恐怖色彩的一篇,被删减了不少镜头—— 催眠师陈荒诱导钟璐璐描述了自己的梦境。 她在梦里杀人,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而且梦里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能体会到杀人的快意,她在梦里感到很愉悦。 心理分析师林芸猜测她曾经受到过前夫的虐待,所以潜意识里想要为自己报仇。然而经过探访和深究,事实不完全是这样。 钟璐璐的确遭受过前夫的虐待,但那段婚姻结束得很干脆,她受到伤害并不足以要靠“杀人”来泄愤。而她在梦里的行为也并不是纯粹的杀人,而应该理解为“狩猎”。 她有很严重的“渴爱症”。 她非常寂寞,没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就会很焦躁,与前夫离婚后,她有过一段整夜失眠的经历,后来她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男人相伴。今天是甲,明天是乙,为了填补自己对情感的渴望,她愿意花钱买人来陪伴自己。 梦境里,她先是不停地奔跑和找寻,用强硬的手段去掠取他人的情感,但她潜意识里想要斩断自己对情感的依赖,所以她追逐到之后,就开始疯狂地砍杀那些“人”。 在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她甚至向陈荒发出了邀约。 当然,林静柔饰演的御姐型女主粉碎了她的妄想,并用几个疗程治好了她的心理障碍。 这一篇章播出后,杜柠在微博上发了一段话: 无意追梦,奈何入戏太深。 大致可解读为前段日子跟尚哲的牵扯不清都是因为入戏太深。 粉丝一如既往地掐架。 邱飞辰傲娇地发了链接提醒尚哲看,可惜尚哲忙得没时间刷微博。 高冷男神郝野发了个微信向他吐槽:哈哈哈入戏太深是什么鬼啦,难不成她“渴爱症”发作,想睡遍全剧组吗2333!博瑞斯特的女艺人也是惨,这公关都吃了被门夹过的核桃吧哈哈哈哈\(^o^)/ 林静柔百忙之中发了个微博,没有配任何文字,只发了打脸的表情,和一张图片—— 一朵洁白的大莲花。 娱乐圈的事情暂且一放,目前在尚哲家里发生了一件更重大的事情。 这件事情重大到尚哲连着几天都没法好好工作,就连郑嘉言都被他拖过来救场。 这件事情就是: 恰恰要上幼儿园了。 第46集 恰恰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尚哲这天要拍杂志封面,丁旗充分考虑到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特地把工作时间安排在了下午,让他有空把恰恰送去幼儿园。 入园手续都已经办妥了,之前尚哲的父亲是想把恰恰送去机关幼儿园的,但谭姨中意的是一家双语幼儿园,尚哲也认为双语幼儿园更适合恰恰一些,而且机关幼儿园里的父母大多非军即政,尚哲觉得有点拘束,最后还是选定了那家名气不错的麦芒双语幼儿园。 他带恰恰去报到的时候,幼儿园里简直沸反盈天。新入园的孩子就没几个消停的,扯衣领的扯衣领,抱大腿的抱大腿,还有几个在地上打滚的,更不用说那此起彼伏的嚎哭,家长们都被折腾得快要崩溃。 场面混乱至极,就连尚哲这个明星爸爸出场都没引起几个人的关注,最多有的年轻妈妈一手给孩子抹泪一手指着他惊呼“哎哎你不是那谁?” 尚哲摘下墨镜礼貌回应:“你好,你好。” 前一天晚上尚哲已经跟恰恰说过上幼儿园的事了,恰恰答应得好好的,问他“愿意去幼儿园吗”,他点头说“愿意”,问他“会哭闹发脾气吗”,他摇头说“不会”,最后还自己夸自己一句:“恰恰最乖啊。” 于是尚哲很放心地带他来了,事实证明他果然还是太天真。 恰恰刚进园的时候大概还没真正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看到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在哭闹,他有点懵懵的。 尚哲抱着他跟园长见了面,打了招呼,就有老师过来接恰恰。 直到这一步恰恰都还挺乖的,牵着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的手,颠颠地走了几步。 尚哲既欣慰又不舍地目送着他。 忽然间恰恰回过头来,朝他招招小手:“爸爸来啊。” 尚哲笑着摇摇头:“爸爸不过来了,恰恰跟着老师去玩吧。” 恰恰还没反应过来,又朝他招招:“爸爸来玩。” 尚哲道:“爸爸不能过去,爸爸马上要去工作了。” 恰恰这才明白了,幼儿园不是爸爸陪着一起上的,爸爸要把他丢在这里了。这下他不干了,丢下老师的手,噔噔噔跑回来:“爸爸不走!” 尚哲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不行啊,恰恰昨天不是答应爸爸要乖乖上幼儿园的吗?” 恰恰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已经伤心得不行了,抱着他哇一声哭出来:“爸爸不要恰恰了!爸爸坏!呜呜呜呜……恰恰不要幼儿园了,恰恰要爸爸!” 尚哲登时手忙脚乱:“不哭不哭,爸爸怎么会不要恰恰呢?下午就接恰恰回家了,爸爸保证!恰恰乖啊,别哭了,老师在等你呢。” 恰恰脾气上来了,扒在他爸爸身上死活不松手:“不要!恰恰不要!呜呜呜!恰恰要回家,呜呜呜呜……” 尚哲终于还是加入了门口那些濒临崩溃的家长行列。 本来他想着自己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整天陪着恰恰,按理说恰恰是应该习惯了的,但是他没考虑到恰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终归不能立刻适应。 恰恰哭得伤心,尚哲没办法,只得抱着拍哄,边哄边给他讲道理,重新解释“上幼儿园”是怎么一回事:“幼儿园里都是跟你一样大的小伙伴啊,他们会跟你一起玩玩具……” 恰恰刚开始听进去了一点,结果一听到外面凄惨哭叫,顿时觉得那些小伙伴都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尚哲也快哭了,他咬咬牙,一狠心把恰恰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让他好好站在地上:“站直了!恰恰,听话,幼儿园你是必须要上的了,哭也没有用,知道吗?” 恰恰:“哇啊啊——” 旁边的小男孩:“哇啊啊啊——” 恰恰侧头看了看这个西瓜头,深吸一口气:“啊啊啊啊啊——” 西瓜头看看他:“啊啊啊啊啊啊——” 尚哲:“……” 西瓜头的父亲:“……” 西瓜头的父亲不解地问尚哲:“他们是在比赛吗?” 尚哲:“他们的世界我不懂。” “哎你是不是那个谁?” “你好,你好。” 两个爸爸聊了两句,就听那边哭声弱了下去。 恰恰哭累了,抽抽噎噎的,瞅见西瓜头脸都哭红了,居然上前抱了抱他,大胖脸在人家脸上蹭蹭:“我输了,你别哭啦。” 西瓜头也抽抽着,两个难兄难弟把鼻涕眼泪蹭到对方身上,然后都不哭了。 过一会儿,恰恰依恋地靠着他爸爸:“爸爸要来接恰恰啊。” 尚哲给他擦擦脸:“嗯,爸爸肯定来接你回家。” 恰恰终于是顺利入园,还交了第一个朋友。 尚哲拍杂志封面的时候还在惦记着恰恰,紧赶慢赶地把工作做完了,赶紧去幼儿园接人,小惠直接开着保姆车杀过去,还是晚了十来分钟。 不过恰恰的状态很不错,尚哲从窗口看到他在跟别的小朋友玩,老师进去喊了声“尚晓恰,你爸爸来了”,恰恰立刻跳起来,背上自己的小背包,张着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 自从恰恰知道幼儿园是个好地方,爸爸不会不要他之后,再去幼儿园就不那么难了。现在小孙不用全天照顾孩子,便征得尚哲的同意,另外接了别的打工。 尚哲跟他商量好了新的合同,让他平时只负责恰恰的接送,周末的时候如果他不在家,就来帮忙照顾一下恰恰。 这天尚哲正在忙一个新戏的筹备,接到郑嘉言的电话,那头却是沉默的。 “喂?”尚哲看看手机,“郑嘉言,你按错了?” “……”郑嘉言轻咳了一声,“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尚哲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商量?这个霸道总裁也会跟人商量?大概是受了最近看的狗血剧本的影响,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货该不会得绝症了吧! 尚哲小心翼翼道:“哦……什么事啊?” 郑嘉言:“恰恰上幼儿园了?” “嗯,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我想接送他几天,接到我家里来。” 尚哲听出了他话里的局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郑嘉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似乎带着点希冀,又带着点胆战心惊。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不仅仅是这一次,从他们把血缘问题说开之后,尚哲就意识到郑嘉言在对待恰恰上有所顾虑,也许是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也许是怕他介意,但即便他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干涉他与恰恰的相处,郑嘉言仍然有些踯躅不前。 这次他提出这个要求,尚哲没有打算回绝:“可以啊,那我跟幼儿园和小孙说一下,从明天开始由你去接送恰恰,接送时间和注意事项什么的,回头我发你微信好了。对了,他们幼儿园还会布置家庭作业的,你别忘了辅导他。” “好,我知道了。”郑嘉言显然很高兴。 挂了电话,郑嘉言几乎没有心思工作了。他不时地看看手机,就为了等尚哲的微信。 五分钟后,他收到了微信,接着就以恰恰的作息时间为准,重新调整了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并把下班时间提前到了下午四点。 不用顾忌恰恰的大小事情,尚哲正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有空的时候他会跟恰恰和郑嘉言视频,看起来恰恰对郑嘉言挺习惯的,住在那里也没闹什么情绪。 不过在接连三天没亲眼见到、亲手摸到恰恰之后,尚哲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念儿子了。 恰恰被郑嘉言拐跑的第一天,想他。 恰恰被郑嘉言拐跑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恰恰被郑嘉言拐跑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想到后来尚哲忍无可忍,赶上没工作的时候就跑去郑嘉言家了。一路上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跟郑嘉言搬到一块儿住算了,省得成天恋爱也谈不好,儿子也见不着。 晚上六点,他到了郑嘉言那儿,是恰恰给他开的门。 尚哲抱着他猛亲两口:“你郑叔叔呢?” 恰恰小手拍在他脸上:“包饺饺!” “哦?在包饺子?”尚哲心说郑嘉言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做作业……”恰恰解答了他的疑惑,递给他一张老师发的彩色卡片,上面写着: 家庭作业:和爸爸妈妈一起包饺子,并拍照发送至幼儿园邮箱。后面附着邮箱地址。 “原来是作业啊。”这是尚哲发现恰恰的两只手上都是白白的面粉,哭笑不得道,“小坏蛋,爸爸的脸上衣服上都被你拍上面粉了吧!” 恰恰咯咯笑着,蔫坏蔫坏的。 尚哲跟恰恰一起进了厨房,看到郑嘉言正盯着锅如临大敌,问道:“怎么了?” 郑嘉言皱着眉头:“水要漫出来了。” 尚哲忍着笑:“一开始水不要放太满,放了饺子以后,烧开三次,分别加三次水,就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嗯,下次知道了,现在水是满的,加不了了。” “那就把火开小,多煮会儿吧,包的什么馅的?” “……随便拌的馅。”郑嘉言顿了下,“不知道能不能吃。” “开锅我看看呢?”尚哲没看到剩下的馅料,估计做的不多,全包完了。 郑嘉言深吸一口气,带着不敢面对,却又渴望出现奇迹的表情,揭开了锅盖,然后,一阵热臭弥漫了整个厨房。 那个味道,如同一坨屎在水里煮开了。 锅里是十来个奇形怪状的饺子。 热臭的气味朝上跑,尚哲在自己被熏吐出来之前,叉着恰恰逃了出去。 恰恰海拔低,但是也闻到了一点,小手捂着鼻子哀嚎道:“好臭呀!” 郑嘉言哐地一声砸上锅盖,将油烟机开到最大,迅速奔逃出来,关上厨房的推拉门,动作一气呵成,出来了才呼出一口气。 尚哲抓狂地问:“馅里放了什么!” 郑嘉言面无表情地细数:“肉末、青菜叶、油、盐……王致和臭豆腐。” “王致和臭豆腐是什么鬼啊!” “恰恰放的。” 尚哲看着恰恰。 恰恰有理有据地说:“爷爷说,好吃,下饭啊。” 尚哲直接笑岔气了:“那东西冷着吃都臭死人,你还给它加热……哈,我的天,我以为你那饺子里面包的是屎……哈哈……” 郑嘉言:“……” 最后还是尚哲帮他们重新拌了正常的馅料,重新捏了形状饱满的饺子,重新煮了一锅。 恰恰扒在旁边看刚出锅的饺子,吸溜着口水:“胖饺饺,胖饺饺。” 尚哲道:“嗯,胖饺饺给胖恰恰吃。” 恰恰学会了这句,立刻反弹回去:“胖饺饺给胖爸爸吃。” 趁着恰恰不注意,尚哲拐了拐郑嘉言:“你儿子说你胖呢。” 郑嘉言在他耳后亲了口,尚哲手上一颤,掉了个饺子,不敢说话了。 拍照的时候,他让满脸面粉的郑嘉言与恰恰合影,自己没有入镜。 郑嘉言道:“你来。” 尚哲摆摆手:“我跟恰恰的照片够多了。” 郑嘉言:“那一起拍。” 尚哲:“人家让孩子跟父母拍,我们两个大男人……” 郑嘉言:“不发过去,我们自己留着。” 尚哲拗不过他,还是给相机支了架子定了时,然后跑过去。 两人站得很近,中间是恰恰,郑嘉言一手揽着尚哲,一手托着恰恰的屁股,恰恰两只肥短的胳膊一边一个搂着他们的脖子,眼睛大大地望着镜头。 他们面前是一大盘胖饺饺,一家子都在笑。 一、二、三,茄子。 第47集 尚哲终于还是把合住事项提上了日程,郑嘉言纠正了他的说法,表示这不叫“合住”,叫“正式同居”。尚哲懒得跟他辩,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矫情,收拾收拾东西,没大动干戈地喊搬家公司帮忙,郑嘉言提供了司机车子和人力,他自己就抱了个胖恰恰轻松入住了。 王惠作为他的助理,自然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于是她在那个名为“伤者救援医院”的群聊中,火速发布了前线战况。 [小护士]王惠:伤者已被俘,是否启动营救计划? [主治医师]丁旗:letitgo. [副院长]周康:救个屁啦,早晚的事好嘛,就他那个怂货! [小护士]王惠:可是万一被蹲点的战地记者爆料[惊恐] [主治医师]丁旗:letitgo. [副院长]周康:爆个屁啦,你当那位郑大帅那么容易受制于人? [小护士]王惠:呃……那我们就这样让伤者自生自灭吗? [伤者]尚哲:这什么群?谁把我拉进来的?谁受伤了? [主治医师]丁旗:letitgo. [伤者]尚哲被移出“伤者救援医院”群。 此时的尚哲坐在沙发上,愣愣看着自己被踢的消息,暗骂一句“没人性”,随即搂着恰恰圆润的小腰,开始教他玩手机上的消除游戏。 “恰恰你看,这是红色的,红色的糖果……” “红糖糖!”恰恰用手指戳戳红色的糖块。 “对,右边这个是蓝色的,蓝色,知道了吗?” “蓝色的……棒棒糖呀。”恰恰又去戳戳蓝色的糖块。 “是的,来,把红糖果跟蓝色的棒棒糖换一下,像这样……”尚哲引导着。 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三个连成线的蓝色糖块倏然消失,恰恰被吓了一跳,瞪着眼懵住了:“棒棒糖没有了!” “因为三个棒棒糖放在一起,就被吃掉了。” “恰恰没有吃啊。” 恰恰死死盯着屏幕上其他的棒棒糖,生怕它们也突然被别人吃掉了。因为低着头,又被满屏幕的糖果馋到了,尚哲正要教他认黄色的糖,就见一地口水吧嗒掉在了屏幕上。 尚哲笑得不行,抽了纸巾给他擦:“怎么馋成这德行了哈哈哈。” 两人闹了一会儿,尚哲正儿八经地辅导恰恰做作业了。幼儿园布置了关于颜色的作业,刚开始先学红黄蓝,作业纸上画了一朵花、一只猫和一个杯子的线图,分别对应写着红色、黄色和蓝色,要家长指导孩子用水彩笔涂上颜色。 恰恰很聪明,尚哲用消除游戏中的糖果给他讲解过之后,他就记住了这些颜色。尚哲说“红色的花”、“黄色的猫咪”、“蓝色的杯子”,恰恰便挑出相应的水彩笔来涂抹。 “爸爸!”恰恰炫耀般地把图画举到尚哲面前。 “恰恰真棒!奖励你一颗糖果。” 尚哲喂了一颗糖,恰恰得了夸奖,高兴地在他怀里扑腾,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指着图画说:“爸爸签字啊。” “没问题。”要说签名,尚哲那是驾轻就熟,大笔一挥,一个闪着明星光芒的狂放体名字跃然纸上,签完他还颇为自恋地说,“啧啧,等爸爸当了影帝,你们老师说不定会吧你的作业全都收藏起来,哼哼,都是我的墨宝啊。” 恰恰闷闷地说:“爸爸不在家,就不能签字了……” 尚哲这才发现问题:“之前的作业也要签字吗?那怎么办的?”这个幼儿园很注重家长与孩子的交流,按理说作业上没有家长签字,老师应该会打电话询问的。 “郑叔叔签啊。”恰恰从小书包里拿出几张纸给他看,“找不到爸爸,郑叔叔签了。” “这样啊……” “老师说没关系,可是郑叔叔又不是恰恰的爸爸。”恰恰皱着眉头,有点苦恼的样子。 此时尚哲的心情很微妙,从亲子关系来说的话,郑嘉言签字才是最合理的,他反而是那个“代签”的,何况他又经常不在家,有时拍戏回不来,想签都签不了,突然感觉他这个爸爸当得好不称职怎么办…… “恰恰。”尚哲把孩子搂过来说,“以后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让郑叔叔给你签字吧。郑叔叔是很好的人,以后也会对恰恰很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下决心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恰恰把郑叔叔当做爸爸也可以的。” “真的吗?郑叔叔也可以当恰恰的爸爸?”恰恰天真地问。 就在这时郑嘉言开门进来了,看到父子俩腻腻歪歪靠在一起,问道:“在说什么?” 尚哲给噎了下:“没、没什么。” 郑嘉言看向恰恰,恰恰刚要开口,被尚哲一手捂住嘴巴,顺便丢了颗糖进去,堵住了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 郑嘉言也没深究:“马上吃饭了,别给恰恰吃糖了。” 午饭吃到一半,尚哲接到“主治医师”丁旗的电话,叫他速去公司,电话里丁旗没说明是什么事,但催得很急,尚哲也没心思吃饭了,丢下碗筷就要走。 郑嘉言不满道:“吃完饭再走,开我的车去。” 尚哲理了理头发,匆匆换衣服:“不吃了,吃不下了,丁哥这么催我,肯定是个大case。王惠已经来接我了,你的车太招眼,我不敢开。” 恰恰正抓着小勺吃蒸蛋,闻言抬起头问:“爸爸要走吗?” “嗯,爸爸要去工作了。” 恰恰不太高兴地扁扁嘴:“哦……” 尚哲心下一软,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爸爸很快就回来,给恰恰带遥控飞机,恰恰在家要乖啊。” 恰恰眼睛亮了亮:“知道了,恰恰要黑色的转转飞机。” 郑嘉言不解:“转转飞机?” 尚哲一边穿鞋出门一边说:“就是直升飞机,恰恰喜欢那个转啊转的螺旋桨。” 送走尚哲,恰恰一会儿就忘了爸爸离开的不高兴,捧着碗小松鼠一样吃着饭,就是时不时拿眼睛瞟瞟郑嘉言。 郑嘉言问他什么事,他摇摇头不肯说。 丁旗这么着急召见他,果然是有大事。 尚哲到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在商量一部电影的角色。制片人韩树新和导演彭元都在场,银盛这边除了丁旗外,还有邱飞辰和他的经纪人也在。 尚哲注意到邱飞辰扫了他一眼,颇不服气的样子。他没空搭理他,快步走了进来。 面朝他的韩树新笑道:“尚先生,又见面了。” 尚哲连忙迎上去跟韩树新和彭元握手招呼:“韩总,彭导。” 之前在于家的宴会上,郑嘉言为他引见过这两人,尚哲脑筋飞快地转着,这时已经约莫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果然,短暂的寒暄后就切入了正题,韩树新和彭元要拍一部电影,叫《瘾杀》,正在选角阶段,有两个角色他们考虑让银盛的艺人来演。 一个是男二号的角色,还有一个是剧中的配角。 剧本是比较典型的警匪片,男二号常贵是个警察,那个配角是反派身边出镜率较高的小弟,男主角孟九是一个复仇者,曾经是黑帮的人,后来反水了。男主角已经敲定由郝野来出演,据说他是准备借这个角色冲击金胶奖影帝的。 韩树新和两个经纪人在商谈,尚哲在看剧本。把人设和开头过了一遍,他觉得常贵这个角色并不是很出彩,甚至比不上那个小弟有特点。一个老实正直的警察,奉命去边境贩毒集团做卧底……老套至极的设定。但是男二号毕竟是男二号,除了男主角,就这个角色出镜率最高了,毕竟是自己复出后的第一部影视作品,他还是希望自己分量能重一点的。 他手指点在唇边,眉头微皱,一旁的彭导把他的犹豫和纠结尽收眼底。 那边还在讨论,彭导突然说:“我倾向于由尚哲来出演男二号。” 讨论停止了,韩树新看过来神:“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合适,从年纪上来说尚先生也比较贴合。” 韩树新这么说尚哲不意外,但彭导上次显然不是很看好他的,没想到这次会认可他。他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彭导,韩总,你们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演好这个角色。” 彭导冷哼一声:“你都没好好看过这个角色,不要随便放话。” 尚哲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当下有点窘迫,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彭导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琢磨这个角色,请让我来演吧。” 见他态度诚恳,彭导便没有再多说。 既然谈到这个份上了,基本上就敲定了。 邱飞辰的经纪人面色不虞,《春晓之梦》里尚哲是给邱飞辰当的配角,这回风水轮流转了,他和邱飞辰心里自然不大舒坦,但他们到底不会跟自家人闹翻,争取了一下,没争取到,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之后众人对合同细节又商量了一番,正式签下了。 话分两头,此时家里也正进行着一个小谈判。 恰恰有些局促地站在郑嘉言的书房门边,探着小脑袋偷偷看他。 郑嘉言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怎么了?男孩子有话就要勇敢说,不要扭扭捏捏的。” 恰恰嘟着嘴,肉肉的脸颊微微鼓着,趿拉着绵羊拖鞋跑到他跟前,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小模样看着还挺严肃。 郑嘉言坐在椅子上,低头与他对视。 恰恰想了想说:“郑叔叔,你可以做我的爸爸吗?” “什么?”郑嘉言一时怔住了,心中万般思绪,瞬间全部缠绕在了一起。 是尚哲告诉他真相了?不大可能,就算尚哲说了恰恰也未必会懂,那恰恰为什么…… “爸爸说,你很好,我可以把你也当做爸爸,以后让你签字。”恰恰慢慢组织着语言,一句话说得很慢,给了郑嘉言足够的理解时间。 “……”原来是这么说的吗。 见他不回答,恰恰小心翼翼却又倔强地看着他:“你、你不要当恰恰的爸爸吗?” 郑嘉言回过神来,压抑着心中的震动,离开座椅蹲下|身,伸手将恰恰拉到近前:“要的,恰恰愿意的话,我就当你的爸爸。” 恰恰的小肩膀放松下来:“太好了,我有两个爸爸了,哈哈。” 郑嘉言从未觉得心脏如此柔软,他抱着这孩子在怀里,逗他说:“有两个爸爸,你以后分不清怎么办?你一喊爸爸,我和你爸爸都答应了。” 恰恰掰着手指头,他还不大会数数,只是学大人的样子掰着玩:“一个爸爸,一个daddy啊,就像恰恰有一个妈妈,还有一个mommy……” 郑嘉言笑道:“嗯,那就这样吧,以后我就是恰恰的daddy了。” 第48集 尚哲回家后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以前恰恰跟郑嘉言总是不大对盘,之后熟悉了稍微好点,但绝对没到这种会坐在郑嘉言怀里玩游戏的地步,而且还主动给他吃自己的葡萄干,这黏人*通常只对他发功啊。 郑嘉言似乎心情也不错,不厌其烦地陪他玩着幼稚的游戏。 尚哲轻咳了一声,挑眉看着他们。 恰恰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张嘴喊了声:“爸爸!”算是跟他爸爸打过招呼了。 郑嘉言倒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但那眼神不是好眼神,看得尚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尚哲见恰恰暂时没有想起转转飞机的事情,便站在一旁看他们在玩什么。 只见郑嘉言从罐子里拿了一颗葡萄干给恰恰,恰恰把它攥在手里,两手绕到背后捣鼓了好一会儿,再把两个拳头伸到郑嘉言面前:“葡萄豆豆……猜啊。” 郑嘉言木着脸,假装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他的右手:“这里。” 恰恰摊开手,看到葡萄干在手心,自己笑了起来:“哈哈!” 然后很老实地把这颗奖励给了郑嘉言。 其实尚哲离那么远都看得很清楚,恰恰那个小胖手啊,攥又攥不紧,而且还是手心朝上,那颗葡萄干早就从指缝里头暴露出来了,就他自己没发现,还满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这把轮到郑嘉言藏。 他就比恰恰灵活多了,他拿了一颗葡萄干,将手背到身后,尚哲站在他身侧,偏头看见那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动了下,接着放在了恰恰面前。 恰恰脑袋歪过来歪过去看了半天,戳戳他的左手:“葡萄豆豆!” 郑嘉言张开左手:“没有。” 恰恰很不甘心,自从玩了这个游戏,他一颗葡萄豆豆都没吃到,他有点急了,就动手去掰郑嘉言的右手,谁知掰开来居然也没有。 这下恰恰懵住了:“葡萄豆豆呢?” 郑嘉言道:“葡萄干被我变消失了,这是魔术。” 恰恰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想吃葡萄豆豆”的馋猫表情。 尚哲看不下去了,把郑嘉言身后开着口的葡萄干小罐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颗喂给恰恰:“在这里啊!你郑叔叔偷偷把葡萄豆豆放回去了小傻瓜!”又转向郑嘉言,“欺负小孩子,郑总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啊。” 郑嘉言:“不能让他吃太多。” 尚哲亲了恰恰肉肉的脸蛋一口,呵呵道:“你还有理了,几颗葡萄干都舍不得让我们恰恰吃,小气,我要告你虐待儿童。” “之前吃了不少,我不给他吃了他又要哭闹,只能陪他玩玩游戏转移他的注意力。” “哟,看来郑总带孩子已经很顺手了嘛。” 两个大人贫了几句,吃完那颗葡萄干的恰恰目光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转转飞机!” 尚哲把飞机模型递给他:“是啊,你要的转转飞机。” “是直升飞机。”郑嘉言纠正道。 “哎呀转转飞机就转转飞机了,不是很贴切吗,你不要那么无趣。” “小孩子不能惯着,我是在教他正确的词语,他出去说转转飞机谁能听得懂。”郑嘉言拿过飞机模型,告诉恰恰,“这是直升飞机,直、升飞机r,恰恰,你来说一遍。” 恰恰一边拨着飞机尾巴,一边很给面子地说:“r……直、直升……飞机呀。” 郑嘉言满意了。 其实尚哲也挺高兴的,恰恰最近学说话越来越利索,嘴里没事就咕噜咕噜地嘀咕,他们幼儿园是双语幼儿园,最近他的英语和汉语进步都很大。只是他很奇怪,郑嘉言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地管教起恰恰来了,明明之前还有点放不开的样子。 恰恰自己摆弄了一会儿直升飞机,发现不会玩,便抬头向两个大人求助:“爸爸!daddy!来玩啊!” 听到那个称呼,尚哲愣住了,他看着郑嘉言。 郑嘉言也看着他。 尚哲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丝尴尬,一丝赧然,复又归于平静。 最后他只是轻轻笑了下,什么也没说。 他弯腰给飞机模型装上电池,告诉恰恰马上飞机就可以飞起来了。 恰恰兴奋地在沙发上跺着脚。 螺旋桨呼呼地转起来,尚哲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道谢。 “经纪人喊你过去什么事?又有新剧要接了?”晚饭后郑嘉言问道。 “这次可是电影!”尚哲颇为自得地说。 “男主角?” “郑总,人不可以急于求成,事物的发展总是循序渐进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哦,配角。” “男二号!” “嗯,挺好的。”郑嘉言见他翻着剧本很认真的样子,便不去打扰他了。他希望尚哲能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中有所成就,也喜欢看他努力的样子。 郑嘉言晚上没什么事,就在客厅里陪恰恰玩。尚哲在卧室里钻研剧本,时不时对着镜子表演几个动作或者念念台词。 他渐渐发现常贵这个角色亮点很多。 这是个把内心矛盾藏得很深的男人,他去当卧底,最后完成了卧底任务,关于他如何卧底、如何获得信任、如何与黑老大较量的着墨并不多,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和一个协作者。他的矛盾表现在他对待男主角孟九的态度上——他知道他是个罪犯,但又把他当做朋友;他不支持他的行为,但又敬重他的胆魄。 整个剧本中,最难的不是他面对黑老大的质问那里,最难的是他与孟九的告别。孟九帮助他在黑|帮里站稳脚跟,给他创造推翻黑老大的机会,向他剖白自己的仇恨与懊悔,他是一个被动的角色,同时也是整部剧所有内敛情感的爆发点。善与恶,对与错,仇恨与原谅,毁灭与新生,都在他的身上汇聚成一个漩涡。 他见证了一切,却永远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与孟九告别之后,“常贵”就不存在了。 尚哲明白彭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没有好好看过这个角色,就没有发言权。这是个老套又平淡的卧底角色,但同时也是个极具挑战性的角色。 由于影片中常贵要去卧底到瘾君子中,所以他自身的形象尽可能贴近吸毒者的状态。丁旗给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减肥,瘦出营养不良的感觉。同时还有常贵几种不同的精神状态的锻炼,既要能表现出警察的刚正,又要能表现出卧底的彷徨,还要能表现出面对孟九的纠结。 琢磨了两个多少小时,尚哲有点累了,就想歇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玩意,刚在超市和直升飞机模型一起买的,一把玩具□□。 于是他开始自以为很帅地摆pose,站姿、跪姿、卧姿,还有不停地拔枪、拔枪、拔枪……一边哼着碟中谍的音乐,一边砰砰啪啪地自己给自己配音。 恰恰追着直升飞机从卧室门口跑过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郑嘉言问他怎么了,恰恰指指卧室门:“爸爸……” 走近卧室门,郑嘉言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猜到尚哲是剧本看累了自己玩起来了,低头笑道:“恰恰,我们去找爸爸玩吧。” 恰恰很高兴:“好啊。” 卧室门没有锁,郑嘉言转了下把手就进去了,尚哲很是入戏地一个转身拔枪:“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恰恰的小短腿硬生生绊了下,赶忙抓住郑嘉言的手,瞪着眼睛看向他爸爸。 尚哲举着枪,眼神不善地打量他们,狞笑着说:“哼哼,这么嫩的小家伙是谁家的啊?” 恰恰是真的被吓到了,他觉得这个是爸爸,但是又好像不是,爸爸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爸爸不认识他了吗? “爸爸……”恰恰委屈地看着他爸爸,躲在郑嘉言身后。 郑嘉言抓着软软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害怕,他问尚哲:“你是警察?” 尚哲把枪对着他:“我不是警察,我是抓小孩的小混混!快,把那个可爱的小宝贝给我,不然我就开枪了!” 郑嘉言配合地把恰恰护在身后:“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你说不给就不给,那我多没面子啊。”尚哲抖着腿一副混混样,走到他们跟前,“我觉得这个小宝贝跟我很投缘嘛,你把他给我,我就放过你。” 郑嘉言抓着他的枪抵在自己胸口:“有胆就开枪。” 尚哲:“……” 郑嘉言说得气势十足,尚哲本来是抱着玩玩的心态的,压根没想那么多,这下被震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而恰恰已经快哭了:“爸爸,daddy……” 他完全搞不清状况,爸爸怎么突然变成坏蛋了。枪他是知道的,玩具枪他也有,可是爸爸手里拿的这个黑乎乎的,好像是真的!爸爸为什么要抓他,还要打daddy? 尚哲一听怎么都带哭腔了,转头就见恰恰泪汪汪地瞅着他,一只小手紧紧揪着郑嘉言的衣服,另一只小手想抓住他又不敢抓。 郑嘉言皱眉:“玩过了啊。” 尚哲干咳一声:“是有点过了。”他赶紧蹲下来,把枪在恰恰面前晃了晃,“是假的,恰恰,跟你的玩具枪一样的。” 恰恰吸吸鼻子:“爸爸?” “我是爸爸啊,爸爸刚刚在跟郑……在跟你daddy做游戏呢,吓到恰恰了吗?对不起啊,来,不怕了啊,爸爸抱抱。” 恰恰扑到他怀里,摸摸那个枪:“假的啊?” “假的!”尚哲么了他一口,“爸爸马上要演一部电影,在里面演一个特别厉害的警察叔叔,所以就练习一下。恰恰,你把你的玩具枪拿来,我们来玩警察游戏吧?” 听到警察游戏,恰恰顿时什么都忘了,在尚哲怀里仰起大胖脸:“恰恰也有枪!” “嗯,你去拿来跟爸爸一起玩。” 恰恰噔噔噔跑去拿了玩具枪,还是两把,其中一把分给了郑嘉言:“daddy!” 郑嘉言笑着接过。 尚哲啪地打了个响指:“!” 三个人在卧室里你追我赶地玩起枪战游戏。 尚哲喊道:“恰恰,你中枪啦!” 恰恰撅着屁股爬到床底下耍赖皮,咯咯咯笑个不停。 郑嘉言端着把空水枪,不知何时窜到了尚哲身后,戳着他腰上的痒痒肉:“不许动。” “你犯规哈哈哈……”尚哲腰上一软,只得缴械投降。 第49集 尚哲开始了他的减肥计划。 他体型适中,从丁旗给他制定的阶段性目标来看,稍微克制一点就能完成任务,就是执行那些计划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 比如他的节食计划。 管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尚哲还是颇有信心的,而且他的减肥食谱也没有很过分,保证了他每天所必须的营养,只是减少了肉类、淀粉类等高热量食物的摄入。 一周瘦两斤,他自认为会很顺利。 然而,恰恰和郑嘉言的介入给这一关增加了难度。 情况是这样的: 郑嘉言本来就对这个什么减肥计划不满意,看到尚哲被限制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就更加不高兴,于是控制狂的本性发作了,那天吃饭的时候硬是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尚哲。 尚哲闻到肉味儿,吞了吞口水,把它夹到郑嘉言的碗里:“我不吃。” 郑嘉言板了脸,又把肉夹回去:“吃一块会怎么样?你好几顿没吃肉了。” 尚哲再夹过去:“我在减肥啊,这个太油了!” “就吃一块,光用菜叶子噎饭,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听话!” “哎呀说了不吃了,你不要捣乱!” 一块肉就这么在两双筷子中间被戳烂了,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吃点肉!你看你脸色都发黄了!” “发什么黄,那都是你自己臆想的,我身体好的很。我跟你讲郑嘉言,我可是很有毅力很有骨气的,说不吃就不吃,我、就、不、吃!” 两人正吵着呢,没注意到恰恰爬下了他的小椅子,伸手把掉在地上的肉块抓起来,踮着脚往他爸爸碗里放:“爸爸,吃肉肉啊……” 好在他够不着,尚哲急忙拦下来,把那块肉丢进垃圾桶:“恰恰,掉地上的不能吃了。” 郑嘉言也反应过来,拿了湿巾给恰恰擦手,边擦还不忘边拉拢同盟教训尚哲:“恰恰,你爸爸不肯吃肉,是不是很不听话?” 恰恰点头:“不吃肉肉,不长高高……” 尚哲漫不经心地辩解:“爸爸已经够高了,不用再长高高了。” 恰恰看看他爸爸又看看他daddy:“爸爸不吃肉肉,没有daddy高。” 尚哲:“……”这个逻辑好像哪里不对? 郑嘉言瞬间占据了优势,他把恰恰抱上椅子,怂恿道:“恰恰去喂爸爸吃点肉好不好?” 恰恰为了他爸爸的身高着想,特别乖地用小勺舀了红烧肉,递到尚哲嘴边,掷地有声地说:“爸爸!听话!” 被那父子俩联手塞了两块肉,尚哲心里那个憋屈,饭后捏着恰恰鼻头骂他“小叛徒”。 虽然节食计划中遭遇到了一点小阻碍,但并不太影响尚哲的整体减重效果,不管怎么说,他的运动计划是贯彻得很彻底的。 郑嘉言在陪他运动方面表现得非常积极,陪他跑步陪他游泳陪他练器材,就是有时候太积极了,会顺带拓展一下□□业务。 大概是运动过后荷尔蒙比较旺盛,尚哲也常常被撩拨得把持不住。比如在跑步机上跑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速度就降了履带就停了,不知道怎么就被顶在扶手上了,每次筋疲力尽到瘫倒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郑嘉言的体力可能确实比他好上那么一点点。 其实他主要是在影片的前半段表现出干瘦、颓废、佝偻这种状态,后期他的警察身份体现出来时,身体和精神状态还是相对正常和健康的。 他最终减掉了8斤左右,丁旗和彭导验收的时候还算满意。 开机宴上,制片人导演经纪人和几位主演哗啦啦来了一大波。 尚哲和郝野再次合作,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坐在一起聊得火热。 郝野打量他:“瘦了啊?你也减肥了?” 尚哲:“嗯,减了8斤,你呢?” “我被要求减了15斤!他们一点人性都没有了!”郝野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控诉,“什么都不让我吃!不让吃肉!不让吃饭!不让吃甜食!我那个有糖尿病的二大爷能吃的都比我多!还要运动,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他们都不是人!都是畜生!畜生!” 尚哲拍拍他的肩:“怎么说你也是男主角,而且演的还是个精神病患,应该的。” 郝野抓狂:“什么叫应该的!哲子你幸灾乐祸是吧!” 尚哲笑了笑:“听说你想凭这个角色冲击金胶奖影帝啊?” 提到这事郝野顿时振奋许多,也不抱怨减肥了:“没错,我今年一定要拿影帝,给赵冬诚那个孙子一点颜色看看!” “他今年没出什么作品吧?” “那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爷不比他差。他去年能拿奖那是他运气!他能撬了我女朋友那是我女朋友眼瞎!” “是的是的,他绝对不如你。” 上次这人在酒吧里跟他吐槽这些事,喝得酩酊大醉,可见是真委屈了。 尚哲挺佩服郝野的,郝野的确有天分,而且这一路走过来,他也吃了不少苦,演艺圈的竞争向来激烈,但他目标明确,勇往直前,绝对有能力去争那个影帝头衔。尚哲衷心为他高兴,同时也给自己鼓舞士气,郝野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能做到。 “我说哲子,你跟那个郑……” “快开席了,不知道去跟韩制片打个招呼么。” 旁边有人打断他们的谈话,尚哲抬头,见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齐老总齐明章,连忙起身伸手:“齐总。” 齐明章与他礼貌握手:“尚先生你好,刚刚碰见周总,他好像正在找你。” 周康找他,估计是叫他去通关系,尚哲看看齐明章和郝野,很识趣地撤了:“谢谢齐总,那我先过去了。” 他走的时候听见郝野不耐烦地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儿么!我打过招呼了!” 齐明章责备:“你那叫打招呼?冲人家点个下巴是什么意思,一句话也不说,不要怪人家说你耍大牌。” “我那不是忘记他姓什么了嘛……” 宴席上,出自名厨之手的美食甜品摆了满桌,尚哲和郝野两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然后彭导一句“你们俩不准吃”,让两人差点冲出门去报复社会。 玩笑归玩笑,当然还是让他们开了戒,郝野那双饿狼的眼里都闪烁着泪光。 酒过三巡,尚哲看到齐明章频频给郝野挡酒,撇了撇嘴,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给郑嘉言发了条微信:这么大的场面,郑总不来给我撑腰咩? 郑坑坑:你叫我一声干爹,我就来给你撑腰。 尚哲:……[冷漠] 他当然知道郑嘉言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再说有周康和丁旗给他顶着,他也啥都不愁,他就是手痒无聊想耗耗流量。 郑坑坑:驰泽投资了一千万,这个腰撑得还不够硬? 尚哲:不够。[冷漠] 郑坑坑:驰泽看好尚先生,要靠尚先生拉票房收回成本的,尚先生不给这个面子么? 尚哲:这话我爱听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郑坑坑:少喝点酒,在剧组照顾好自己。 尚哲:知道了,恰恰交给你了,他该睡觉了,给他热下牛奶。 回住宿酒店的时候,彭导喝得醉醺醺的,拉着尚哲,大着舌头说:“你造我为什么要选你来……来演常贵这个角色么?” 尚哲扶着他半边身体:“我不造。” “你……你在《永昼》里面,有个眼神很好……” 尚哲心说您老不是对樊导的周播剧嗤之以鼻的么,果然还是没抵制住安利啊。 听到彭导夸他演技,尚哲不禁飘飘然:“哪个眼神?” 他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少微在天德寺上的那一个回眸,或者是观星台遗憾而无奈的凝望,还是华苍战死时少微茫然望着夜空的那一眼。这些都是他下了大力气去琢磨的地方。 但彭导的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彭导说:“就是你打郝野那一段……” 尚哲回忆,他什么时候打郝野了? “就是……就是你叫人打他军棍那段……” “哦哦,那里。”少微为了折华苍违抗军令的罪,让人打他军棍那段。那段他全程没有台词,只是静默地看着。 看来就是那个眼神俘获了彭导的芳心。 “那个隐忍的眼神很……很不错……”彭导努力撸直了舌头说话,“常贵这个角色,全程都是隐忍的,孟九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敌人……嗝,是正派……也是反派,常贵很纠结的,很纠结……你造不造……” 尚哲一头雾水地回答:“我造。” “你要更内敛……要憋住……就像……就像憋吐一样……” “憋什么一样?” “憋……哇——呕——” 彭导吐了他一身。 尚哲无语望苍天:“我造了。” 隔天《瘾杀》正式开机了。 前面一段拍的是孟九和女主角的部分,女主角是大齐的一位二线女星,叫赵怡,演的是孟九的妻子林嘉佳。 孟九跟随黑老大张强七年,遇到林嘉佳之后,想要回归平常人的生活,提出脱离黑帮的请求。张强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却将林嘉佳控制住,用作威胁孟九的筹码,之后林嘉佳因牵扯进一场贩毒交易,中枪身亡。 妻子死后,悲痛欲绝的孟九经常会出现幻象,看见妻子来找他,在他面前细数他曾经害过的人、犯过的错,孟九的精神受到极大的煎熬,逐渐陷入了抑郁和疯狂。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他决心向黑帮复仇。 除了他幻想中一直存在的妻子之外,他找到的另一个帮手,就是常贵。 尚哲一个多月的减肥成果总算派上了用场。 他佝偻着背,用力吸着指尖的烟,瘦削的两颊凹陷进去,一步步混进那群瘾君子中…… 第50集 通往仓库顶的梯子锈蚀了,最后一节横杆已经断裂,常贵撑了下房顶,借力攀了上去,他轻拍了拍手,拂去掌心的铁锈和灰尘。 孟九坐在仓库边缘,背对着他,身旁垒了五罐啤酒。 常贵向他走去。 孟九仍是看着将落的夕阳,没有回头,橙黄色的光把他的头发、睫毛、眼睛照得温暖。 远处的海闪烁着粼光。 嘬了一口啤酒,他说:“贵儿啊,坐。” 常贵屈起一条腿坐下,拿了罐啤酒,喀一声拉开拉环,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 他们按部就班地说对白,沉稳地飙着戏,彭导看着感觉还不错。 这是增加的一段剧本,按故事的时间线是在主角与黑帮老大决战之前,但按影片的时间线是在最后一幕,编剧修改了无数稿,最终才敲定的,可以说是全剧的点睛之笔。 拍完这场差不多就能杀青了。 目前看来一切都很顺利,说不定可以一遍过。 郝野怎么说也出演过多部电影了,还入围过最佳男主角,之前也有过合作,他的表演技巧趋于成熟,彭导对他还是挺放心的。 关键是尚哲。 说实话彭导原本非常操心尚哲的演技,虽说是他自己挑的演员,可常贵这个角色是他的心头宝,他很怕尚哲挑不了这个担子。不过事实证明,除了刚开始几个镜头不在状态ng了数次以外,尚哲的表现可圈可点。 当然也有不到位或者用力过猛的地方,彭导骂也骂过,剧本也砸过,这些尚哲都习惯得很,从来不摆架子不甩脸子,改进之后也能高质量地完成拍摄,所以就算严苛如彭导,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还差几个镜头就可以收工,彭导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几乎就要松懈下来。 只见常贵站了起来,后退半步,把手中的易拉罐用力扔向远方—— 哗啦。 尚哲:“……” 郝野:“……” 彭导抓狂道:“咔咔咔咔咔咔!怎么回事!没喝完你扔什么扔啊!尚哲你卖什么蠢,啊?愣着干什么!道具组!化妆师!都给我上啊!马上太阳都落了还拍个屁!” 全剧组哭笑不得。 尚哲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掌握好,我以为喝完了。” 郝野头发上滴着啤酒:“贵儿啊,嫉妒我造型比你帅就直说。” 尚哲闷着笑拿毛巾给他擦头发:“九儿啊,对不住,我保证下回一遍过。” 收拾完毕,总算赶在日落前把这条过了,彭导整个人瞬间从狂暴模式切换成了慈祥模式,还笑呵呵地说把泼啤酒那段留一截花絮,来纪念他与这么蠢的演员合作过。 回到a市后,剧组办了场杀青宴,嗨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被泼了满身啤酒,尚哲回家的时候明明没醉,却觉得自己成了人形啤酒罐。 郑嘉言一开门就被熏得直皱眉。 尚哲索性装醉扑到他身上:“啊呀呀,头好晕,好困好想睡……” 郑嘉言抱住他:“就你这演技,还想当影帝?” “想当啊,郑总给不给我颁奖?” “给颁。”郑嘉言扒了他的外套把他拖进浴室,“但是你要贿赂我。”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尚哲浑身被淋了个透湿,衬衣贴在身上,映出皮肤的裸色。 郑嘉言喉结微动,受眼前的美色所惑,身体也开始发热。不过他还算属于沉得住气,只是扯了扯家居服的衣领,半靠在洗手池边,目光如同炙热的刀刃,一点点切割着尚哲身上最后一点蔽体的衣物:“还不脱?湿着衣服洗澡很舒服么?” 尚哲挑了挑眉:“这就是郑总要的贿赂?” 郑嘉言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尚哲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说是挑逗吧,又带着三分淡漠,说是急色吧,又有着七分傲慢,一副“我要上你,你有权利选择要不要被上”的表情。 然后他每次都是愿意主动咬钩的那条鱼。 尚哲被他视奸得燥热难耐,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将头发捋到脑后,朝他笑了下。 他也不说话,手指慢吞吞地剥开衬衣扣子,剥了两颗,啧了一声,一脸嫌麻烦的表情,长手一伸把人拽到自己面前:“你洗过了?那再陪我洗一次吧。” 郑嘉言目光低垂,从敞开的领口里看到满目春光:“可以。” 尚哲侧着头靠近他,若即若离地碰着他的嘴唇,呼出一口热气:“我来主动。” 郑嘉言心领神会:“骑|乘?” “嗯……”尚哲急躁地伸手摸进他的棉t恤,酒精让他的大脑十分兴奋,他迫切地索求着亲吻和爱抚,抓着郑嘉言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硬|挺的*。 同样情绪高涨的郑嘉言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喘息声被闷在狭小的空间里,浴缸中的水频频荡漾,一波又一波地从边缘溢出。浴室里的热气凝成水雾,尚哲跪坐着上下起伏,一手撑在旁边的磨砂玻璃窗上,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啊……哈……” 尚哲脸颊通红,手指蜷曲,筋络暴起,在玻璃上划出数道痕迹。 这个澡洗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尚哲腿软地出来,瘫在床上就不想动了。郑嘉言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他还嫌吵,嘟囔着说不吹了要睡觉。 郑嘉言没理他,吹得差不多了才停手,之后又去看了恰恰,这才回来搂着人踏实睡觉,此时不由餍足地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确实是人间乐事。 临睡前,他看到床头柜上尚哲的手机亮了下,随意瞄了眼: 两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信息,都来自谭杰。 信息里说:明天面谈。 郑嘉言多留了个心眼,“明天面谈”的意思自然是明天谭杰要来找尚哲,从上次与这个人接触的情形来看,他认为自己有全程陪同的必要。 因为公司有单大合同要签,郑嘉言本想着先去上班,之后再联系尚哲,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与谭杰怎么约着见面的,他好适时出现。通常情况下应该是约在午餐或晚餐时分,正好他也能尽到“地主之谊”,款待一下尚哲这位便宜舅舅。 但他没想到的是,谭杰居然大早上的就出现了。 彼时郑嘉言刚出家门,两人在电梯口碰见,一个要出来,一个要进去,看到对方俱是一愣,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郑总早。”谭杰首先打了招呼。 “谭律师早。”郑嘉言颔首,这时候再突然回家,或者拦着不让人过去,未免太过难看,所以他选择了以退为进,“昨晚尚哲太累了,谭先生的电话没接到,这会儿他刚起,谭先生来的真是时候。” 谭杰装作没听懂他语气中的暗示和讽刺,一脸公式化的微笑:“小哲忙起来昏天黑地的,前两天跟我说终于歇下来了,我就抽空过来看看他,正好有些事要跟他好好谈谈,还有恰恰,几天不见就挺想的。郑总这是要去上班?哟,时间不早了,可别耽误了事。” 郑嘉言笑了笑:“没准备谭律师的早饭,中午有空的话,不如就在我们家里吃?” 一句“我们家”听得谭杰面色僵硬:“再说吧。” 叮—— 电梯下去又上来了一趟,郑嘉言大步走了进去。 这边谭杰敲了敲大门。 尚哲邋里邋遢地给他开门,头发翘得乱七八糟,衣领上还沾着黑色的饼干屑:“哎?你都来啦?我刚看到你信息,正准备回呢。” 谭杰皱眉:“看看你这样……” 尚哲翻个白眼:“就你在家里还穿西装打领带的,神经病!”把人领进来随口问道,“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跟恰恰一起吃吧。” 谭杰换了鞋:“在吃什么?” “牛奶泡奥利奥。” “……” “舅爷爷……”恰恰也是跟他爸爸一样邋里邋遢的坐在那儿,嘴巴边上一圈奶沫,小爪子抓着半块奥利奥,很大方地递到谭杰嘴边,“吃早饭啊?” 谭杰看着着那块给咬得参差不齐还沾着口水的饼干,慈爱地说:“舅爷爷吃过早饭了,恰恰自己吃吧。” 恰恰见他不吃,把饼干放在牛奶里沾了沾,又拿出来递到他嘴边:“泡泡,好吃啊!” 牛奶顺着白嫩的小爪子滴下来,泡软烂的饼干耷拉着要掉不掉——来自外甥孙的好意——这是理智与情感的较量,有洁癖的谭大律师濒临崩溃。 好在尚哲及时解了围:“好了恰恰,舅爷爷吃不下了,你自己吃。之前怎么说的?不准把食物吃得到处都是,你看看你的脸,吃个饼干都吃成小花猫了……” “哦。”恰恰听话地收回来自己吃了,边吃边泡还挺像模像样,吃完还知道抽一张纸擦擦自己脸上的奶渍和饼干渣,不过他那种擦法是越糊越开。 尚哲趁机给他拍了张照片,让他自己看:“看看这是不是小花猫?” 恰恰凑上去瞅瞅,咯咯咯地笑起来:“不是小猫猫,是恰恰啊……” “是恰恰吗?我怎么认不出来?” “哈哈哈,爸爸,是恰恰啊……”恰恰把面纸塞给他爸爸,觍着大胖脸挨过去,“爸爸擦擦,擦擦就是恰恰了……” 父子俩嬉闹着,谭杰挽起袖口,以强迫症的名义帮他们收拾桌子。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整洁的屋子,至少完全不符合他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地上散落着玩具,桌上还堆着超市的购物袋,水池里还有没来得及洗的碗…… 但是,这是一个很温馨平和的地方,刚进来这么一会儿,就连他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原本觉得非常要紧非常严肃的事情,居然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难怪了。 他想,难怪那个人会说这是“我们家”。 尚哲给恰恰挑了几个玩具,让他自己玩,这才腾出空来问:“找我啥事?” 谭杰松了松领带,道:“我现在所在的那家公司你知道的吧?纳吉斯。” “知道啊,于家的嘛。”之前在于家千金的生日宴跟那群人打过照面,之后又在郑嘉言办慈善基金会的时候碰到过,于家千金的小白脸男朋友还跟尚哲有点过节,总之他对他们还是很有印象的,“怎么了?” “纳吉斯要对付驰泽了。”谭杰语气凝重,“这次于家下了狠手,驰泽早前投资的那个大型商圈,很可能遭遇资金链断裂……” “所以你是来告密的?”尚哲啧啧道,“谭大律师你的职业道德呢?” “我不是来告密,这事估计郑嘉言很快也能得到消息,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省得你还以为自己靠着棵大树,回头树被雷劈了都不知道。” “你不会是来劝我跟他分手的吧?”尚哲总算回过味来了。 谭杰看着他。 尚哲无奈地说:“你不会还以为他是在包养我吧……” “我不管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在我看来,你们的任何关系都是很不稳定很有风险的。你跟他都不是想低调就能低调的人,商场也好,娱乐圈也好,哪个不是一潭浑水?我还是希望你谨慎考虑。”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跟他在一起挺好的。”尚哲知道谭杰这是关心他,但是这种关心让他很为难,他烦躁道,“我就想好好谈个恋爱而已,怎么说得跟炒股一样了,还入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累不累啊。” “那恰恰呢?你跟他在一起,考虑过恰恰的感受吗?” “这个么……”尚哲面露尴尬,“关于这个问题吧,有件事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嗯……怎么说呢,可能有点不可思议哈……” “什么事?” “就是……” 大门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 郑嘉言去而复返,此时距他离开只隔了一个小时。 尚哲和谭杰都看着他。 即使皮厚如他也难免有点撑不住,勉强找了个理由道:“我有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忘了?”尚哲体贴地问。 “……”郑嘉言顿了顿,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算了,都十点了,我不去公司了。谭律师也在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谭杰:“……” 尚哲被他这副做派噎了半天,揣测道:“你这算是在……突击查岗?” 郑嘉言:“……” 尚哲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心中只有一句话: 这个总裁,他好怂。 第51集 午饭就简单在家里吃了一顿。 辣椒洋葱炒腰花、香菇青菜、卤牛肉和一锅清炖鸡汤,种类少但是分量足,家常菜的味道让人通体舒畅。 说实话,谭杰挺怀念尚哲的手艺,上次去美国,尚哲正被空难确认和过继恰恰的事情逼得焦头烂额,他帮着处理了一下相关手续,为了答谢他,尚哲亲手做了几顿饭。谈不上珍馐美味,但在那样糟糕的境遇中,谭杰感受到了这人积极勇敢的心态。 以前尚哲读大学时住在他那里,两人从来没在家做过一顿像样的饭,没想到几年过去,尚哲愣是被他姐调|教成了多才多艺的男保姆,现在更是晋升成了合格的家庭煮夫。 谭杰等他摘下围裙坐到桌边,感叹道:“你以后要是当不了影帝,还可以去当厨师。” 尚哲粗暴地丢给他个鸡头。 谭杰夹起鸡头:“你就让长辈吃这个?” 尚哲想说“长你个鬼的辈”,考虑到恰恰在旁边,咽了回去:“爱吃不吃!” 谭杰笑了笑,也不知他手上筷子怎么搞的,竟把鸡头拆开,挑了里面的脑子吃了,整个过程十分优雅:“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尚哲翻了个白眼。 郑嘉言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了个结论:亲近有余,暧昧不足。要说谭杰对尚哲一点想法也没有,他不信,但是要说尚哲对谭杰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大概是出于某种自信,反正他觉得不像。 他初步判断谭杰没有威胁性,但这不表明他对谭杰的屡次挑衅毫不在乎。 所以他给尚哲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尚哲接收到后愣了一下,随即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炒腰花给他。 谭杰:“……” 郑嘉言没动。 尚哲见他不吃,补充道:“多补补。” 郑嘉言额角爆出一根青筋。 他是要他给他夹菜,目的是驳一下谭杰的面子,但桌上那么多菜为什么偏偏夹这个?还让他“多补补”,补什么?他的肾哪里对不起他了? 抬头看见尚哲似笑非笑的脸,郑嘉言确定他是故意的。那副蔫坏的小模样,让他直想掐着他脖子把他干翻在地。 谭杰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起郑嘉言在电梯口那句“昨晚尚哲太累了”,心里五味杂陈。 尚哲也是受够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轻咳一声道:“好了,要吃什么自己来啊,不要跟我装客气。” 于是气氛诡异地开始吃饭。 那片腰子郑嘉言还是没肯吃下去,趁着给恰恰布菜的机会,喂给了无辜的恰恰。 恰恰鬼精鬼精的,他认识辣椒,吃过辣椒的苦头。有次在他爷爷奶奶家吃饭,谭姨喂他吃了口炒青椒,估计是筋没抽干净,那青椒有些辣,可把恰恰吓坏了,哭着说自己嘴巴烧起来了,灌了好几口水才放心,自此他就对辣椒很警惕了。 尚哲做的炒腰花里放的是不辣的甜椒,但是恰恰吃一堑长一智,看到自己碗里有辣椒就不肯吃了,大胖脸扭了90度,躲得远远的:“不要吃!” 郑嘉言问:“为什么不吃?” 恰恰皱着小眉头:“辣!嘴巴会烧坏啊!” 尚哲见状哄道:“恰恰,这个辣椒不辣的,是甜的,腰花也不辣,你闻闻,很香啊。” 他故意夹了一筷子在恰恰面前晃了晃,爆炒的香味确实好闻,恰恰动动鼻子,吞了口口水,还是没敢吃:“辣的……” 郑嘉言无奈,把那口菜自己吃了,跟恰恰说:“不辣,不信你爸爸吃一口给你看看。” 尚哲很配合地吃了一口:“真的不辣,唔,好吃!” 恰恰看他们吃得香,咂了咂嘴巴,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 郑嘉言瞟了眼谭杰。 谭杰不想搭理他,但耐不住恰恰眼巴巴的样子,便也吃了一口,说:“一点也不辣,这个辣椒是甜的,腰花也很好吃,恰恰不相信舅爷爷吗?” 此时恰恰被撩拨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尚哲又添了把火,把盘子拿起来,作势要给大家分:“炒腰花这么好吃,恰恰不吃的话,我们把它吃完吧!” 这下恰恰急坏了:“吃腰腰!恰恰要吃腰腰!” 郑嘉言又夹了一筷子给他。 恰恰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发现果然好吃,顿时停不下来了,拿着小勺一口接一口吃得喷香。自己吃满足了,还不忘提醒照顾他的人:“daddy也吃啊。” 郑嘉言和尚哲都下意识看了眼谭杰,但谭杰没注意到,他以为恰恰在喊尚哲。 吃过饭,恰恰应该要睡午觉了,尚哲在洗碗,他自己抱着小羊玩偶来找人陪他:“daddy,daddy……” 谭杰冲尚哲说:“恰恰喊你呢。” 尚哲手上擦着碗,没反应过来:“啊?” 这边谭杰就看见恰恰拉着郑嘉言的手,仰着脑袋看他,说:“daddy,恰恰要听monkeyking,王老师说……” 谭杰一下怔住了。 直到郑嘉言带着恰恰进了小房间,他也没缓过神来。 尚哲关了水擦了手:“怎么了?” 谭杰表情僵硬地问他:“为什么恰恰喊郑嘉言daddy?” 尚哲张了张嘴,尴尬道:“这个……就是我刚刚想跟你说的……” “所以你是说,这个人,在他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恰恰生理上的父亲?” 谭杰语气严肃,看郑嘉言的目光像是在法庭上看着被告人。 “恩,是这样没错……”尚哲点头。 郑嘉言道:“这是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但我本人并没有过失。” “你是没有过失,所以你就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介入小哲和恰恰的生活,可以心安理得地做恰恰的daddy了吗?” “这是两回事。我和尚哲从他出国前就开始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们都想办法解决了。至于恰恰,就算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一样会好好待他。尚哲是他的爸爸,我愿意竭尽所能让他们接受我,这不仅仅是巧合,也是责任。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更多。” “你错过的还不够多吗?恰恰的出生遭遇多少艰难你知道吗?尚心遭遇空难,尚哲在美国举目无亲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儿?他一个人又要上课又要想方设法地参与演出训练,还要照顾孩子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国内捧了一个要踩他上位的小明星!” “我没有,我……” “行了你们别吵了!”尚哲忍无可忍,“吵醒恰恰你们自己负责哄!”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说,尚哲觉得好耻,他也没觉得自己当初有多么凄凉啊,怎么被谭杰一说,整个成了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那两人这才收声。 屋里沉寂了两分钟,最后是谭杰打破了僵局。既然那两个人都明确表了态,那他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意看到尚哲父子受到任何潜在的威胁。 他冷静下来说:“纳吉斯要有大动作了,你准备好了么?” 郑嘉言看了看他:“今天上午方秘书告诉我,于家想给驰泽来个釜底抽薪,他们下手很快,城东商圈的资金链确实出了问题,而且已经建好的购物广场工程验收也没通过,这事跟纳吉斯肯定脱不开关系。” 谭杰嗤笑:“看来你还是挺敏锐的。” 尚哲插了一句:“城东商圈?就是你们公司去年投标的那个项目吧?” “嗯?”郑嘉言没想到尚哲也知道这事,稍一回想,眼神柔和了下来,“对,就是被恰恰撕坏的那个标书。” 尚哲老脸一红:“哎快别提这个了,那小混蛋尽给我惹祸……” 郑嘉言道:“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恰恰撕的那一下,说不定我们还不会中标。” 他这话就完全是护短的胡扯了,反正恰恰做的事就没有不好的。 谭杰打断他们两人的跑题,臭着脸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作为纳吉斯的法顾,再多的我也不能说,总之纳吉斯还有后招,你们多注意点。” 郑嘉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谭杰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尚哲起身送他,还没送到门口,房间里忽然传来震天响的哭声。 “爸爸!呜呜呜!daddy!呜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尚哲吓一大跳。 “我去看看。”郑嘉言进了房间。 谭杰站在玄关,看到郑嘉言抱着恰恰出来,一边给孩子抹眼泪一边询问他怎么了。 恰恰搂着郑嘉言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说:“大、大妖怪!大妖怪……要吃恰恰了……呜呜呜,daddy,有大妖怪……” 原来是做噩梦了。 尚哲抱怨:“都说了睡前不要给他念monkeyking,你给他念的哪一段?” “……九头虫。” “你神经病啊!难怪他做噩梦了!” 恰恰哭叫:“大妖怪!好……好多头的大妖怪呜呜呜呜!” 郑嘉言无奈辩驳:“哪有那么恐怖……” 他费力地哄着,给恰恰擦着源源不断的鼻涕。 尚哲哭笑不得,对谭杰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嗯。”谭杰穿好鞋走了出去。 “真的不再蹭个晚饭?”尚哲开玩笑。 “不了。”谭杰欲言又止,“你跟他……” 尚哲半掩上大门,笑着说:“我知道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真的,比我曾经预想中的,还要好。” 谭杰离开了。 那个家里所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只一扇门,就将他隔了开来。 只是一念之间的想法—— 他想要脱身了。 从错过的遗憾里脱身,与他心里的曾经划下界线。 也从纳吉斯那个不择手段的公司里脱身,不再一味地趋向名利。 他想休息一下了。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迅速转凉,枯黄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恰恰死活不肯穿高领的小毛衣,尚哲只好给他买了小毛线围巾,又搭了个小毛线帽子。 恰恰现在每天去上幼儿园都很开心的样子,据王老师说,恰恰性格活泼,跟班上的小朋友很玩得来,还有小女孩跟他表白。 尚哲听得乐不可支:“我儿子就是厉害,万人迷呀!” 他这边的工作最近还算好,没怎么到外地去,但是郑嘉言那边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在国内都搞不定了,说要去德国一个月。 送走了他,恰恰又去上幼儿园了,尚哲偶尔清闲的时候,在家里就觉得挺寂寞的。 这时候他才真觉得自己成了谭杰口中的小可怜了,有事没事就想跟郑嘉言视频聊一下,但又怕打扰他工作,又嫌弃自己腻歪。最后是郑嘉言每天定时定点地与他联系,这才让他不那么纠结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又都是那种忙起来要人命的那种,所以总是聊得不尽兴。 难得遇到个他们两人都空闲的日子,总算能多聊一会儿了。 屏幕亮起,郑嘉言从镜头中看到一张孙悟空的脸。 第52集 “好了恰恰,daddy已经能看到了。”尚哲扶好ipad,示意恰恰离远一点。 恰恰往后退了几步,两只手抓着一根塑料棒:“daddy,吃、吃我……” 他脑门上顶着一张孙悟空的面具,刚才低着头,面具就正对着镜头,现在头抬了起来,郑嘉言便看到他那肉嘟嘟的脸。 “吃你?” 郑嘉言正纳闷呢,就听尚哲教道:“是吃我一棒。” 恰恰点点头,重新挥了下塑料棒:“daddy,吃我一棒!”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惜小手没抓住,“金箍棒”咕噜噜掉到地上,又赶紧撅着屁股去捡。 尚哲在旁边笑得快岔气:“孙悟恰小朋友,你怎么帅不过三秒呀。” 恰恰两次耍帅都没成功,也不生气,看到爸爸和daddy都在笑,自己也咯咯笑起来。 见到这一大一小开开心心的,郑嘉言不禁温和了眼神,原本被公务压得烦躁不堪的心情骤然明朗许多。 近来纳吉斯步步紧逼,俨然一副要跟驰泽宣战的架势。他自然不会任人宰割,调动了一部分海外备用资金来做保障。这些钱不是那么好动的,其中各方的利益关系还要平衡,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现下总算安排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点收尾工作,结束了就可以回国。 尚哲是了解他的,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事态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于是也松了口气。 郑嘉言道:“感觉恰恰瘦了点?” 尚哲捏捏恰恰的下巴:“还好,长高了。” 郑嘉言问恰恰:“恰恰在家里有没有听话?” 恰恰郑重其事地点头:“恰恰听话啊。” “嗯,是挺听话的。”尚哲告状道,“前两天谭姨送了螃蟹来,给他蒸着吃了几只,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非要把螃蟹养起来,不给他养还闹脾气。” “后来呢?”郑嘉言听着好笑,面上却没有表情,瞟了恰恰一眼。 恰恰缩了缩脑袋,嘟着嘴没敢说话。 “后来留了一公一母让他养着,这不还特地买了个养螃蟹的玻璃缸。” 尚哲捧着ipad走到小飘窗那里,把镜头在上面绕了一圈。养螃蟹的缸里半湿半干,两只螃蟹正优哉游哉地趴窝在沙地上晒太阳。旁边还有个小鱼缸,里面有些小石头和水草,两条红色的小金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看来养得还不错?” 尚哲颇自得地说:“还行吧,我顺道又买了小金鱼和小鱼缸,反正都是要养的了,干脆多养点,看着热闹。” 恰恰扒在飘窗边缘,踮着脚看小金鱼和小螃蟹。 郑嘉言说:“恰恰,既然是你要养的,就要对它们负责任,知道吗?” “知道了。”恰恰见他daddy没生气,胆子就大了起来,手指头戳戳鱼缸,“daddy你看,小金鱼和小螃蟹……很可爱啊。” 此时尚哲撒了些鱼食进去,眼神亮亮的,和恰恰一个样,满脸孩子气。 “嗯,很可爱。”郑嘉言看着尚哲的侧脸,笑着说。 恰恰被螃蟹和小鱼吸引了注意,跟它们叽叽咕咕说话。尚哲交代他不要再给小鱼喂食了,便坐回了沙发上。 没了孩子在旁边,郑嘉言说话放开很多:“想我了没有?” 尚哲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白,脸上一红,犟嘴道:“没有,我跟我们家金鱼一样,七秒记忆。哎,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郑嘉言被他这幅别扭样弄得心痒,只想咬他的嘴一口。 尚哲见他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一阵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咳,前两天幼儿园老师来家访,说圣诞节幼儿园要举办一场亲子活动,恰恰还要上台表演节目的。但是《瘾杀》的电影宣传要开始了,接下来一个月我的通告都排的很满,恐怕没时间照顾恰恰了……” 他这么说,郑嘉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这边的事情快结束了,下周四能回来。” 尚哲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笑:“那就好,到时候恰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陪着他,他会很高兴的。” 郑嘉言望着他:“还说不想我,听到我要回来了,你比恰恰还高兴吧。” “……”尚哲愣了一下,“哎,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郑嘉言想着,自己是要赶紧回来重振夫纲了,要不这人是要上天了。 这边刚跟尚哲视频结束,郑嘉言又接到一通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他挑了挑眉毛。 最近他跟这个人在公务上接触得挺多,但像这种占用私人时间的交流几乎没有过。严格来说,他与这个人算是生意上的盟友,情感上的敌人。所以乍接到这通电话,他颇觉意外。 谭杰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郁:“郑嘉言。” “谭律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告诉你两件事的。” “等一下。”郑嘉言并不着急,“谭律师现在是要完全站在我这边了吗,看来纳吉斯的于老板真是看走了眼,花了那么多钱,结果挖来一个商业间谍。谭律师,你应该知道,泄露商业机密是要判刑的。” 虽然这话说得不好听,但实际上是在提醒谭杰,不要越过那条底线。郑嘉言确实对纳吉斯的种种做法很不满,也对谭杰与尚哲的关系很介意,不过他还不至于公报私仇,更何况,不管怎么说,谭杰也是尚哲名义上的亲人。 谭杰冷哼了一声:“我的事就不劳郑总你费心了。我是纳吉斯的法律顾问,不是他们的门下走狗,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我比你清楚。我不想帮你,也不想承你的情,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不让你的问题牵扯到尚哲和恰恰。” 郑嘉言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谭杰道:“第一件事,前两天我姐问我小哲最近是不是谈朋友了。她说她去给小哲送螃蟹的时候,发现小哲家里有两个大人生活的痕迹。” 这件事并不严重,但的确有点伤脑筋,郑嘉言抿着唇没接话。 谭杰接着说:“小哲向来心大,我估计他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我姐很少去小哲那边,但她是个很细心的人,她这么来问我,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又不好直接跟小哲的父亲说。我当时没讲什么,只说自己不太清楚。这次是来告诉你,这事我不会再管,你们自己解决。” 郑嘉言“嗯”了一声:“还有件事呢?” 谭杰语气严肃:“不知道于总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他注意到了恰恰和你的血缘关系。目前他还没有什么行动,但他既然调查了这个事,多半是要留有后手的。” 郑嘉言眸光一沉:“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太清楚,他瞒得很紧,我也是昨天无意间才探听到。我猜他是派人跟踪你,查到了跟你相关的什么人,之后又查到了恰恰头上。郑嘉言,我不管你要怎么跟纳吉斯硬碰硬,小哲和恰恰是我的亲人,我绝对不允许因为你的事情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郑嘉言心中烦乱,不想再听他的威胁,“你先顾着自己吧,他能把恰恰的事情都翻出来,肯定也知道你和尚哲的亲属关系。” “他防着我,我也防着他,我自有办法脱身。” 谭杰带来的消息打乱了郑嘉言的计划,他决定提早结束这边的工作,尽快回国。一时间各种繁琐事务堆积成山,把他忙得不可开交。 周一早上,尚哲临时接到丁旗的通知,说明天下午就要出发去b市参加电影宣传活动。郑嘉言给的准信是周四才能回来,于是恰恰会有一天两夜没人照顾,这下可让尚哲犯了愁。 尚哲先是联系了小孙,这阵子小孙在他们家的工作比较轻松,基本上只负责恰恰上幼儿园的接送,还有周末的时候帮着照看,所以就在空余时间去接了别的活,这也是他们订的合同上允许的。由于这次的事情没有提前说,小孙很为难地表示他这两个晚上还有一份工要做,不方便请假。 尚哲考虑再三,还是给他父亲打了电话,让他们周二过来把恰恰接走。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办,圣诞亲子活动就在下周,他不想让父亲或者谭姨去,辈分上隔了一层,血缘上也隔了一层,他不希望恰恰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被说成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可他毕竟还没有向父亲出柜,更没有提过郑嘉言和恰恰的关系,怎么才能让他们把恰恰交给郑嘉言?总不能先让他爸把恰恰领回去,然后跟他爸说“把恰恰交给那个你不认识的男人就可以了”,这也太不靠谱。 尚哲左思右想,纠结着要不到时候给谭杰打个电话,让他把恰恰带给郑嘉言,再帮自己瞒着点,这样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怕那两个不对盘的人吵起来…… 他自以为周全地盘算着,然而,事情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预想。 尚哲在家里收拾行李,小惠说机票已经买好了,两个小时后来接他去机场。 恰恰知道他要离开,daddy又没有回来,就闹小情绪了,早上不肯去上幼儿园。尚哲想着这一天忙忙乱乱的,不去就不去了,便给恰恰向幼儿园请了一天假,他实在抽不出空把恰恰送去父亲那边,只得打了电话给谭姨,谭姨说会跟他父亲一起来接恰恰过去。 恰恰坐在地毯上,喜欢的玩具也不玩了,喜欢的动画片也不看了,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尚哲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把恰恰需要的东西打包好,准备给谭姨带过去,转头发现恰恰低着头一声不吭,赶紧过去看是怎么了。 这一看可把尚哲心疼坏了,只见恰恰眼睛睁得大大的,两颗米粒大的泪珠子悬在眼眶边上,眼瞅着就要掉下来,这孩子却只是扁着嘴一声不吭。 “宝贝怎么了,怎么哭了?” 恰恰用手背在眼睛上擦擦:“恰恰没有哭,恰恰是……男子汉。” 尚哲轻轻拍着他的背:“哦,是爸爸看错了,恰恰没有哭,我们恰恰是小男子汉。” 恰恰搂住他爸爸的脖子,说话还带着鼻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近他和郑嘉言之间总会有一个陪在恰恰身边,恰恰就挺黏他们的,这下子突然要被送走,恰恰就觉得伤心了。 尚哲亲亲他的脸:“爸爸要出差几天。” “那daddy什么时候回来啊?” “daddy后天就回来了,恰恰听话,先去爷爷奶奶家住一天好不好?” 恰恰看着他爸爸,点点头说:“好,daddy回来就接恰恰回家,恰恰很听话。” “嗯,舅爷爷会去接恰恰,然后带恰恰来找daddy。爸爸跟daddy说好了,daddy会去看恰恰表演圣诞节目的。”这么说着尚哲都觉得麻烦,又是爷爷奶奶又是舅爷爷又是daddy的,恰恰不晕他都要晕了,可又实在没别的办法。 好在恰恰没想那么多,知道他daddy会陪着他,终于破涕为笑,挺着小胸脯说:“恰恰表演很厉害的……会飞啊!” “哦?我们恰恰是小超人吗?” 正跟孩子腻歪着,门铃响了。尚哲估摸着应该是他父亲和谭姨,就牵着恰恰去开了门。 自此,一切如同脱缰的草泥马,朝着柜子外面的世界狂奔而去。 第53集 尚哲还没来得及跟郑嘉言说自己出差的事,而郑嘉言提前回来,也没有事先告诉尚哲,一是因为这次行程决定得很仓促,二是他觉得偶尔来个惊喜也挺不错的。 当然,他没想到这个惊喜会这么大。 郑嘉言连续几天处理事务,又刚下飞机,神色有些疲惫。到了楼下,他让司机去公司拿几个比较紧急的文件过来,打算在家里休息一天再去工作。 门禁处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精神矍铄,女的温雅端庄,他们没有门禁卡,不过显然是提前约好的,刚循着门牌号按了门铃,门禁就打开了。 这倒省了郑嘉言刷卡的麻烦,他便跟着他们进了电梯间。 老两口看他的相貌和气度,不像是什么不法之徒,还很礼貌地让他们先上电梯,问他们去几层,应该是这里的住户,也就没多在意。 三人在电梯里沉默着,郑嘉言不认识他们,只是有些意外,要去的是同一个楼层。尚哲住的这个公寓,一层有两户,他对另一户人家没什么印象,之前似乎是没人住的。而这两个人……郑嘉言观察了一下,随着楼层逐渐上升,心中隐隐产生了某种预感。 当楼层指示灯跳停的时候,叮的一声,郑嘉言已然反应过来。 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了,老两口先走了出去。 郑嘉言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尚哲开门迎接父亲和谭姨,给他们拿了拖鞋:“爸,谭姨,先进来坐会儿吧。” 尚父的语气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的飞机?也不早点安排好。” “哎,爸,我是真来不及……” “好了老尚,别把恰恰吓着了,前两天你不还惦记着这孩子。”谭姨弯腰看着恰恰,“恰恰,想奶奶了没有?” 恰恰讨喜地说:“想奶奶、想爷爷了!” “恰恰真乖!”谭姨摸摸恰恰的头,满心疼爱,尚父被这么一喊,自然什么气都没了。 两人换了鞋进屋,尚哲偏头跟他们说着话,门口一空出来,恰恰就瞅见了后面的郑嘉言,登时两眼发亮,原本紧紧抓着他爸爸的手也松开了,趿拉着小拖鞋就冲出来: “daddy!” 尚哲一愣,转过身来就惊住了。 见到郑嘉言的喜悦只有那么一瞬间,之后就被接踵而来的狗血泼了个魂飞天外。 恰恰才管不了那么多,他就知道他daddy回来了,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过去,郑嘉言顺势将他抱了起来:“恰恰长高了。” 恰恰在他身上开心地蹬腿,把拖鞋都蹬了下去,大言不惭地说:“恰恰比daddy高了!” 郑嘉言捡起他的拖鞋,拍拍他的屁股:“说你胖还喘上了。” “恰恰不胖,爸爸说,恰恰帅啊。” 郑嘉言忍俊不禁:“你还挺自信。” 这边父子俩亲亲密密的,那边屋里的三个人却是一脸茫然。尤其是尚父和谭姨,眼看着自家孙子喊一个陌生男人daddy,完全搞不清状况。 郑嘉言抱着恰恰,熟稔地进屋、换鞋、关门、问候。 他朝两位长辈点头招呼:“伯父、谭姨。”又朝尚哲说了句,“我回来了,你临时有事要出差?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语气亲昵,眼中的情意毫不掩藏,别说谭姨这么细心的人,就是尚父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尚父来回看看两人:“你们……” 恰恰被谭姨抱到了一边,留那三个男人在客厅里干瞪眼。 开场白还没想好,尚哲就接到了小惠的电话,让他准备好就下楼出发了。 面对父亲阴沉的脸色,尚哲无助地看向郑嘉言,一副“没有一点点防备,老天你在玩我吗”的可怜样。 郑嘉言心下好笑,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你有事要忙的话就先去吧,伯父和谭姨我来招待就好。”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尚父就缓过神来了。身为一个军人,一个物理学教授,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两个在一起?” 郑嘉言道:“是的,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严格说起来,三年前就在一起了。 尚哲“嗯”了一声。 尚父转向自己儿子:“你也是同性恋?” 之所以用“也”字,是因为全家人在尚心当年出柜的时候就已经震惊过一次了,所以尚哲这事在他们家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 尚哲又“嗯”了一声。 尚父问郑嘉言:“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郑嘉言大致说了下自己的身份和事业,没有过分夸大,也没有过分谦虚,尚父怎么说也是阅历丰富的长辈,听个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皱眉看向尚哲:“你被他包养?” 尚哲立刻抬头反驳:“当然不是。爸,我可是要成为影帝的男人,他养得起我?” 郑嘉言:“……”其实真要养也是养得起的。 尚父脸色稍微好了点,但还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很失望。他不禁反省起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职,导致孩子长歪了。 尚哲这孩子从来就不让人省心,他想让他搞学术,结果他去考了艺术院校;他想让他安安稳稳在国内发展,结果他非要跑去美国深造;他想让他娶媳妇儿给他添个孙子,结果他直接跳过娶媳妇儿的阶段给他带回来一个“孙子”;现在更是好了,直接跟男人同居了。 尚父压下心中的火气与难受,问出了最难回答的问题,他问的是郑嘉言:“我听恰恰喊你daddy,恰恰接受你了?” 这个问题尚哲想插话,但小惠的夺命call再次响起,而且明显电话那头就要暴走了,尖锐的女声几乎要刺穿尚哲的耳膜:“尚哲我告诉你!再给你两分钟时间!再不下楼,我就告诉丁哥你消极怠工!你信不信丁哥分分钟开个直升机来撞你们家窗户!” “有话好说!我马上下楼!马上!” 尚哲一咬牙,觉得现在选择逃避也挺好的,于是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了:“郑嘉言,你……你好好招待我爸和谭姨啊。我就不跟恰恰告别了,省得他又要哭。爸,您多注意身体,别发火别生气哈,火气大了您高血压又要犯。那、那我就先走了!” 他最后递给郑嘉言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毅然逃出了家门。 郑嘉言哭笑不得,只得给他收拾起这个烂摊子。 尚父和谭姨弄清楚整件事后,直觉上是不可思议,但郑嘉言给出的证据很充分,他们也无法反驳,最终问题还是归结到了眼前,也就是这段时间究竟由谁来照顾恰恰。 把孩子交给郑嘉言,尚父和谭姨是很不放心的,毕竟郑嘉言对他们而言还是个陌生人,但是看到恰恰与他相处得那么融洽,两人又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便也不好真去把人家孩子抢过来,更何况恰恰一直嚷嚷着“要daddy”。 最后是郑嘉言给他们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且保证这段时间就和恰恰住在尚哲这里,每天照常接送恰恰上下幼儿园,如果自己没空,会让小孙代为照顾孩子,他们也可以随时来看孩子,这才劝服了两位长辈。 尚父准备等尚哲回来再好好教育他一顿。帮别人养孩子也就算了,还跟孩子的父亲搅在一块儿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临近圣诞节,尚哲赶场子参加各种电影宣传活动,忙到脱力。 恰恰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幼儿园的表演,有两天延迟放学了,郑嘉言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他抄着小胳膊,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恰恰忙啊!” 那小模样,看起来比他爸爸还有明星范儿了。 郑嘉言问:“你要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飞的节目!” “这么厉害?是超人吗?” 恰恰摇摇头:“不是超人。” “那是什么?” 恰恰竖了个食指在嘴上:“老师说不能说啊,要给爸爸惊喜。” 郑嘉言看他胖嘟嘟一团坐在安全座椅上,一路上都有话跟自己说,就觉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孩子,从陌生到亲近,见证了他与尚哲的复合,带给他关于家的牵绊,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体验。 身为一个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人,这是他最向往的安宁。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安宁。 平安夜,尚哲直到晚上11点才从酒会里挣扎出来,打开手机就看见六七个未接电话,正要回拨的时候,那边又打了过来。 天气干燥严寒,但刚从热火朝天的地方出来,尚哲并不觉得冷,他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白气,接通了电话。 “喂?” “终于有空接电话了,我是不是该祝你平安夜快乐?” 尚哲坐进车里,小惠看他在讲电话,本来要跟他说一下明天的行程,想想还是算了,径自开车把人送回宾馆。 车里暖气充足,尚哲直接把外套脱了,领带扯了,鞋也蹬了,颓丧地靠在后座上,嘟囔道:“一点也不快乐,累死了。” “是么?我看你和大齐的那个赵怡眉来眼去的,挺快乐的。” “嗯?”尚哲迷迷糊糊的,“我没有跟她眉来眼去啊,你又从哪儿找来的老陈醋……” “你不是还帮她戴项链么,难道我看错了?” 尚哲这下醒了神:“你怎么知道?你派人跟踪我?” “我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郑嘉言显然动了怒,方才孔云鹏给他看了某个女艺人的微信朋友圈,乍看是一张在宴会厅角落的自拍,但背景里刚好把尚哲和那个赵怡拍进去了——赵怡微低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尚哲站在她身后,像是在给她戴项链。 郑嘉言当即找人跟那个女艺人的经纪公司取得联系,让她删掉了那张照片。影响倒是不大,但他憋了一肚子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尚哲。 “你在外面就不能老实点么?你要是管不住自己,我不介意真的派人跟踪你。” “我怎么不老实了,那是赵怡说她头发绞进项链里了,请我帮她理出来。”尚哲是怕了这个控制狂的手段,赶紧给自己辩解,“我嫌麻烦,直接拿餐刀把她头发切了一小撮,为这事她还骂了我一通呢,根本没有什么暧昧。” 听他这么说,郑嘉言心里稍微舒服了点,警告道:“以后在这种场合要留个心眼,像你这么不注意,都不用狗仔来爆料,随便谁发个朋友圈自拍就能把你给坑了。” 尚哲无语了:“自拍狂魔真是够了,我躺着也中枪。” 小惠听到这里,觉得势头不对:“什么情况?你被人拍了照片?” “已经删了。”郑嘉言在电话里说了句。 “没事,删掉了。”尚哲告诉小惠,小惠这才放心。 尚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问道:“你和恰恰今天干什么了?” 郑嘉言顿了下,避重就轻地说:“他们明天表演节目,今天家长帮着布置幼儿园。” 第54集 郑嘉言避重就轻地说:“他们明天表演节目,今天家长帮着布置幼儿园。” 尚哲听出了他的躲闪,一下来了精神:“你也去布置幼儿园了?都帮什么忙了?装点圣诞树?扎花环?黏贴纸?” “……吹气球。”郑嘉言面无表情,“他们做游戏要用气球。” “哈哈哈哈……”尚哲笑倒在了车后座上,真的,他难以想象郑嘉言鼓着腮帮子吹气球的样子,他那张上位者的严肃脸,去给小朋友们吹气球,想想就要不行了。 “我买了个充气泵。” “哈哈哈哈哈……那你也要一直踩一直踩哈哈哈……郑总,我好后悔,我好想和你一起布置幼儿园……”尚哲被自己的脑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挂了。” “等等等等!”眼看那边恼羞成怒,尚哲努力收敛了笑意,“话说恰恰到底要表演什么?他一直没跟我说,我很好奇啊。” “他也没跟我说,他们老师说要保密。” “哦,我猜是有的小朋友演主角,有的小朋友演配角,老师怕家长知道了有意见。”尚哲道,“我觉得我们恰恰应该演个帅绝人寰的小王子,不过他之前说他会飞?超人吗?” “他说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小精灵吗?” “不知道,明天拍下来给你看吧。”郑嘉言语气柔和下来,“你早点休息,我听你嗓子有点哑,感冒了?” “没有,我是刚刚笑的。”尚哲又喷笑出来,“郑总,下次你也给我吹个气球吧哈哈……” “好,我用床头柜里的气球吹。” “床头柜里哪有……卧槽,郑嘉言你个臭流氓!” 两人挂了电话,小惠问:“你们床头柜里放气球干嘛?” 尚哲红了脸:“开你的车!” 床头柜里那是一摞杜蕾斯!吹什么吹!吹什么吹! 对于恰恰那个“会飞的”“很厉害”的节目,郑嘉言也是很期待的。 每个孩子在自家父母心中都是最棒的,当得上小王子小公主这样重要的角色,郑嘉言也不例外,他觉得恰恰这么好的孩子,就算不是出演主角,那也应该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厉害的魔法师之类的。 所以当他看到恰恰混在一群小朋友中,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而且只有三句台词的时候,他一时间有点懵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家恰恰那么可爱,就让他当个群众演员?老师都瞎了吗! 第二反应是,好吧,即便这样,恰恰也是最棒的孩子,他跳得比其他小朋友都好。 不得不说,老师要求保密的做法是有一定道理的,说是为了给家长惊喜,其实是避免了一些家长的过分干预。尽管很多孩子还是忍不住跟家长说了,但既然剧本已经安排好了,大部分人也没提出意见,家长们也只好鼓励孩子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支持他们的节目。 恰恰是个很重诺的孩子,他一直保守着“秘密”,给他爸爸和daddy留下了很多想象空间,而且现场表演的时候十分卖力,脸上笑呵呵的,郑嘉言觉得这样也很好,孩子开心就行。 恰恰演的是“圣诞老人的小麋鹿”……之一。 他和其他八个小朋友一起出场,头上插着毛绒的鹿角,背上背着白色的小翅膀,表示他们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入场后就是一段舞蹈,小朋友们动动手动动脚,看着是老师好好教过的,但时常有小朋友忘记动作,或者出错了手脚。 恰恰大部分动作都记住了,只是有个跑跳旋转的动作做错了,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西瓜头小朋友,两人一起坐到了地上。不过他很快爬了起来,还把那个西瓜头小朋友扶起来。衣服很厚,摔得也不痛,两个宝宝都没有哭闹,继续表演了下去。 九只小麋鹿都只有三句台词。 一句是出场时的说的“ing!”(圣诞老人来了!)一句是退场时说的“byebye!”(大家再见!)还有一句是介绍自己,圣诞老人的九只麋鹿都有名字,恰恰说的是:“iamcupid!”(我是丘比特!) 他们后面跟着圣诞老人,整个剧的剧情就是圣诞老人来给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送礼物,可是两个小朋友的礼物送反了,于是圣诞老人让他们互相交换、成为朋友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很幼稚,但是小朋友表演得很用心,家长看得也高兴。 郑嘉言全程录了下来,发给了尚哲。 尚哲找了半天:“恰恰在哪儿呢?” 郑嘉言:“第二排中间那只小麋鹿。” 尚哲先是不满道:“我儿子是群众演员?”之后又说,“跳的什么鬼?哈哈,恰恰好萌!你看他脸上肉抖的哈哈哈哈。” 舞台剧结束之后,小朋友下台准备接下来的游戏环节。 游戏环节家长也可以参加,说实话郑嘉言有点拉不下那个面子,要让他到台上去手拉手踩气球什么的……他自己想想都掉鸡皮疙瘩,但他又不想看到恰恰失望的样子。 正在犹豫不决,忽然从后台传来惊呼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接着就有老师跑出来说:“请问尚晓恰和王东的家长是哪位?” 郑嘉言心中一凛,起身道:“是我。” 另一边也有个家长站了起来。 老师有些忐忑:“请你们跟我来一下。” 郑嘉言快步走到后台,就看见恰恰坐在小椅子上,脸上带着愤愤的表情,挽了裤腿,一位校医在给他的膝盖消毒上药。 另一个男孩脸颊上有道红印子,一边扭着身子发脾气,不让老师和医生碰他,一边指着恰恰哭嚎:“我叫我爸爸打你!” 看到恰恰左腿膝盖破皮流血,郑嘉言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一个女老师解释道:“刚刚后台忙忙乱乱的,我们一时也没注意到这边,好像是两个孩子为什么事起了争执,然后尚晓恰推了下王东,王东就还手也推了他一下,两个孩子打起来,尚晓恰跌倒磕破了膝盖,王东被他抓到了脸。” 孩子之间的问题,大人也说不清楚,郑嘉言问恰恰:“你为什么要推那个小朋友?” 恰恰膝盖很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他硬是忍着没哭出来,听到他daddy问他,回答说:“他欺负妹妹啊!妹妹耳朵坏掉了!” 老师刚刚只看到两个男孩子打架,此时听到还有个小女孩的耳朵坏了,登时吓得不行,连忙问:“是哪个妹妹?” 恰恰说:“诗诗妹妹。” 老师叫来张诗诗问过之后,事情总算弄明白了。不是谁的耳朵坏掉了,而是张诗诗的鹿角被王东抢过来掰断了,恰恰看到小妹妹被欺负哭了,就过来帮忙,跟王东打了起来。 不是多严重的事,但恰恰受伤,郑嘉言心里肯定有火气,他看了小男孩的父亲一眼,只见那人正忙着哄孩子:“哪个坏小孩惹到我们东东了?东东不哭哦,爸爸帮你打他!” 郑嘉言冷声道:“你要打谁?” 王东是中班的孩子,比恰恰大,脾气很横,平时在幼儿园里就很霸道。其实他也没讨着好,恰恰推了他,还在他身上脸上捣了几下。 那个父亲见儿子脸上有道红印子,加上孩子一直在喊痛,哭得直抽抽,也是一肚子火,他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让你家孩子过来道歉!” 郑嘉言沉了脸:“欺负小姑娘,欺负比他小的孩子,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事情是王东挑起来的,他怎么不道歉?” “凭什么我们道歉!”那个父亲说,“你家孩子自己摔倒关我们什么事,我还没怪你家孩子差点害东东破相呢!” 郑嘉言向前走了两步,从容地解开袖扣和西服扣,又问了一遍:“道不道歉?” 那个男人被他的气势震住,不由得退了半步:“你干嘛!” 在场的老师们也十分紧张:“先生,请您冷静……” 郑嘉言没理他们,把那个父亲推开,居高临下地对王东说:“你做错了事,就应该去道歉,这点道理都不懂,只会找你爸爸来出头,一点男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他瞟了眼满脸愤怒却又不敢跟他动手的男人,“何况你爸爸还没胆子给你出头。” 突然被一个很凶的叔叔说教,王东吓得缩到他爸爸身后,嘴巴动了动,明显是想反驳,可又害怕得说不出话。 他爸爸强撑着颜面:“我家孩子轮不到你来管!” 郑嘉言站起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见恰恰的伤口处理好了,就要带他离开。不过恰恰听到他daddy说的话,想了想,跳下椅子,主动走到了王东面前。 恰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王东愣了一下,也从他爸爸身后出来,嗫嚅道:“对、对不……” 恰恰说:“我不要你道歉了,你去跟妹妹道歉吧。”说完他向郑嘉言伸出手,可怜巴巴地说,“daddy抱……” 郑嘉言抱起他,向他们班主任打了个招呼,就带他回家了。 出了幼儿园,他才听到恰恰趴在他肩上抽泣的声音。 他在孩子背上轻轻拍抚:“怎么了?” 恰恰哭着说:“daddy,恰恰腿疼……” 郑嘉言觉得自己心里也是止不住地酸疼,说出的话却是严厉的:“现在知道疼了,以后不准随便打架知道吗?” “嗯……” 想了想,郑嘉言又补充道:“但是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打回去。” “嗯……” 郑嘉言亲了亲恰恰的脸蛋,给他擦擦眼泪:“今天恰恰表演得很好,爸爸也看到了,说恰恰是最勇敢最可爱的小麋鹿。” 恰恰在他怀里动了动屁股:“恰恰最棒啊!” 尚哲知道这事后,感慨道:“啧啧,看来你越来越有当父亲的自觉了嘛。” “子不教,父之过。” “嗯,我还以为你会给那个父亲一点教训呢,比如找人揍他一顿什么的。” “我是那么暴力的人么?” 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只是王东的父亲有点郁闷,最近他买哪支股票哪支就跌,还有两支已经被套牢了,损失了好几万。 第55集 尚哲参演的电影《瘾杀》在元旦上映了。 宣传方做了不少工作,影院排片量很充足,广告和综艺宣传也都到位了,不过这些都抵不过脑洞大开的网友,以及半路冒出来的自来水。 郝野和尚哲各自的粉丝都很多,两人的cp粉也很多,电影片花一出来,他们同屏的画面就被各种截图、剪辑,一时间,#瘾杀九贵#这个话题被刷到了话题榜第一。 郑嘉言也看了这部电影,他倒没觉得电影里这两人有什么暧昧,总的来说,这是一部比较正统的警匪片,并没有刻意卖腐。 影片在进行到90%的时候,惊心动魄的最终决战已经结束,郝野饰演的主角孟九葬身火海,尚哲饰演的卧底常贵也转身离开,一切都在烈焰和灰白的天空中归于沉寂。 画面却突然一转,变为祥和的黄昏,宁静的仓库。 这是决战之前。 常贵攀上房顶,拂去掌心的铁锈和灰尘。孟九坐在仓库边缘,眺望远方。 远处的海闪烁着粼光。 孟九嘬了一口啤酒,他说:“贵儿啊,坐。” 常贵屈起一条腿坐下,拿了罐啤酒,喀一声拉开拉环,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孟九向常贵诉说了自己的经历,并将他幻想中还活着的妻子林嘉佳介绍给他:“这是我老婆嘉佳。嘉佳,这是……” 常贵对着虚无点了点头。 孟九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不见她。你真的是唯一一个愿意陪着我疯的人。” 常贵喝了口酒,没说话。 他是个倾听者,是整个故事的见证者,但他的存在与孟九的妻子一样,是不会留下任何记录的虚无。 孟九说:“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名?” 常贵不以为意:“我真名叫什么很重要吗?告诉你,你又不认识他。” 孟九胳膊横过他的肩:“明天之后,张强会消失,我会消失,嘉佳会消失,你也会消失,一切都会结束了。常贵,咱俩好好道个别吧。” 常贵抚开他的手:“何必呢,既然结局都一样。” “你的密码是z开头的。”孟九看着他,“你姓张?姓赵?姓周?周富贵?” 常贵站起来,把易拉罐用力扔向远方。 只剩下风的声音。 镜头定在他们的侧脸,孟九用口型说了句话,常贵半低着头在笑。 全剧终。 看完后,观众猜测孟九最后那个口型到底说了啥,有猜他在说“谢谢你”“我爱你”“再见了”的,有猜“其实我是gay”“亚拉那一卡”的,更多的猜测是他说出了常贵的真名。 电影官微上发起了个投票,让大家猜那句话是什么。 得票最多的是“赵日天”。 票房10天破了8亿,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官方为了庆祝,公布了尚哲把没喝完的啤酒泼了郝野满头的那段花絮。 花絮中,尚哲犯蠢后连声道歉。 郝野甩着头发上的啤酒说:“贵儿啊,嫉妒我造型比你帅就直说。” 尚哲拿毛巾给他擦头发,边擦边笑:“九儿啊,对不住,我保证下回一遍过。” 就是这声“贵儿”“九儿”,还有擦头发的画面,又把#瘾杀九贵#刷上了话题榜。 还有粉丝混剪了他们的视频,综合了《瘾杀》的片花和花絮、《永昼》里他俩的对手戏,还有那期狂奔之心,配上bgm,再加上一些蒙太奇的手法,生生弄出了一个他俩前世今生的凄美爱情故事,简直污得没法看。 尚哲特地去c站刷了那个视频,发现居然连自己和郝野的炕戏都有了,而且那段炕戏还配上了很燃的背景音乐—— rflog 这是从黎明天空飞下来的天使 ufh 还是从石头裂缝中爬出来的恶魔? ,arger,mitleit,grausamkeit 眼泪,愤怒,哀伤,残忍 ,chaos,ube,verrat 和平,混乱,信赖,背叛 un 我们将会抗争我们的命运 unsnichtinu 我们决不能屈服于我们的命运(注:vogelimkfigby泽野弘之) 对着满屏“按头小分队”和“九贵赛高”的弹幕,尚哲生无可恋地发了个微信给郝野:我以后再也不想跟你合作了,我不能屈服于我们的命运。 话唠怪:你看到c站那个视频了?那个歌词的野生字幕是我做哒<( ̄︶ ̄)> 尚哲:……娱乐圈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能把人掰弯。 话唠怪:炒作一下又不会怀孕!咱们这个电影是奔着金胶奖去的好吗!跟我绑在一起,以后你就能成为“影帝的男人”了!(╭ ̄3 ̄)╭ 尚哲:我并不想成为“影帝的男人”好吗!我是要成为“影帝”的男人! 话唠怪:都一样啊! 尚哲:[冷漠] 幼儿园放寒假,考虑到种种问题,尚哲还是把小孙请来做全职了,并且给他涨了薪水。小孙很乐意,便终止了其他打工,专心带恰恰。 尚哲近来工作量非常大,在家的时候都很少,他父亲几次想找他谈话,愣是没法见着他人,结果他出柜的余震就在时间的消磨中越来越小,到后来他父亲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好随他去了。 尚哲为此还颇不是滋味了一番,他跟郑嘉言说:“心姐出柜的时候……呼……呼……全家都很当回事,怎么我出柜……呼……连个回响……都没有。” 郑嘉言道:“你还想怎么样,让你爸把你赶出家门吗?” “也不是……”尚哲关了跑步机,擦擦头上的汗,“就觉得……太简单了,好不真实。” “知足吧。”郑嘉言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最近去拜访了尚父六七次,把那边的怒气值消磨得差不多了,又请来老中医做的药酒给尚父治风湿,还带着恰恰去讨谭姨欢心,处处做得妥帖。两个长辈承了他的情,也就懒得去找尚哲的麻烦,不过他不打算让尚哲知道这些。 “什么时候回国?”郑嘉言问。 “过年前能回来了。”尚哲喝着运动饮料,“这个系列广告拍得累死我了,总共两分钟的东西,跑了三个国家,拍了三个风格,还对身材有要求,至于搞这么复杂吗?” “我看了第一版,效果很不错。” “郑嘉言,你这叫公报私仇你知道吗,我不就是接受采访的时候说错话了么,你就联系丁旗丢给我这么个工作,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啊。” “你说你理想的对象是娇小可人、温柔娴静型,我自问达不到你的标准,只好用钱来笼络你的心了。”郑嘉言好整以暇地说,“而且你接了我给你的工作,其他乱七八糟的就能推掉了,钱拿得不少,还有时间回家过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嗯……”尚哲无言以对。 “尽快回来吧,恰恰现在会玩ipad上的游戏了,你再不回来,地位要比不上ipad了。” “啥?他这么小就会玩了?你管着他点,伤眼睛的。” “你就不该在ipad上下那么多游戏!” “嗯……”尚哲再度无言以对。 尚哲回来的时候是阴历腊月二十七,再几天就要过年,小孙已经回家乡了,郑嘉言也给自己放了假,一进屋就是暖融融的家的气息,让他身心都放松下来。 尚哲睡了个超满足超安稳的懒觉,早上起来走到客厅,就听见恰恰在叽叽咕咕。他本来没太在意,但是听到恰恰叽咕的内容之后,把他吓了一大跳。 恰恰趴在飘窗边说:“我们家的小金鱼死了,小螃蟹死了,爸爸死了,daddy死了……” 尚哲赶紧跑去看了一眼,两只螃蟹和小鱼都活得好好的,郑嘉言在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他自己当然也没事,不知道恰恰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有一瞬间尚哲差点以为恰恰中邪了,可看看他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又不像。 他摸摸恰恰的头问:“我们都死了,那恰恰怎么办?” “恰恰也死啊。” 这下尚哲明白了,恰恰根本不懂“死了”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从电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听到这个说法,就自己学来说。 尚哲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恰恰解释这么沉重的词语。恰恰还太小了,当初尚心和朱莉去世的时候他就糊里糊涂的,现在要让他理解“死亡”,似乎还是很难。 郑嘉言听到恰恰大声说的那句话,抬头问道:“什么?” 尚哲跟他说明了情况,郑嘉言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孩子浅显地解释一下,总不能让恰恰一直懵懵懂懂地乱说。 郑嘉言让恰恰坐好,告诉他:“我们家的小金鱼还活着,小螃蟹也活着,爸爸活着,daddy活着,恰恰也好好地活着。” 恰恰故意顶嘴:“死了!” 郑嘉言刮了他的鼻子一下:“这种话不能乱说,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死了就是不动啊。”恰恰僵着身体,乐呵呵地告诉他daddy,“恰恰死了!” 郑嘉言无奈道:“死了就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如果爸爸死了,爸爸就再也不能抱恰恰、亲恰恰、跟恰恰说话,很快,爸爸就会消失,恰恰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恰恰愣愣地看向尚哲:“爸爸没有了?” “嗯,爸爸会跟恰恰的妈咪一样,回不来了。” 恰恰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渐渐淡去,但失去亲人的恐惧似乎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回过神来就吓坏了,当下哭着要尚哲抱:“爸爸!我不要爸爸死了!” 尚哲连忙搂住他:“没事没事,daddy只是打个比方,爸爸好好的呢,你听,爸爸心脏还砰砰跳呢。” “daddy也不死,小金鱼也不死,小螃蟹也不死!” “都不死都不死,我们都好好的,恰恰别怕啊。”尚哲埋怨地看了郑嘉言一眼,“你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 郑嘉言很无奈,不这么说,恰恰也明白不了啊。 这件事的后遗症当晚就显现出来了。 恰恰吓得睡不着觉,爬到郑嘉言和尚哲的床上,趴在他们胸口听心跳。 两人没办法,只能再费力地哄着,害得郑嘉言想做点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也做不了。 第56集 年三十,郑嘉言回了郑家大宅。 其实他更想和尚哲恰恰一起过,但过年总不能不回家里看看,尚哲和恰恰又还没被郑家接受,所以他只能先回去一趟,给家里老人拜了年之后再过来。 “委屈你了。”他对尚哲说。 “不委屈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们不介意,你别有心理负担。”尚哲殷勤地送他走。 讲真的,他根本没做好面对郑家人的准备,也不想把恰恰暴露在他血缘上的爷爷奶奶面前,那会让他的危机感爆棚。 郑嘉言很无奈,他知道尚哲的顾虑,不想逼迫他,可他也不打算一辈子瞒着家里人。他希望跟尚哲长久相处下去,有些问题可以暂缓,但一定要解决。 郑杨声见到儿子回来,向来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很多。他年逾六旬,膝下就郑嘉言这一个独子,心里自然是宠的。只是他性格内敛,当年他和兄弟郑杨荣白手起家,一生商海沉浮,年轻时很少有与家人温情脉脉的时刻,故而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自从把家业交到郑嘉言手上,郑杨声就不太管生意上的事了,只是偶尔给郑嘉言牵牵人脉,于是集团越做越大,他日子越过越安稳。随着年纪的增长,郑杨声现在更愿意在家侍弄花草,或者跟老朋友打打高尔夫、钓钓鱼之类的。 郑嘉言的母亲乔慕云是大家闺秀出身,喜欢听戏,喜欢画工笔画,两人夫妻多年,志趣不同,相处起来却还算和睦。传言郑杨声四十多岁时曾有过一次出轨,不过这事没在郑家闹出什么波澜,也没冒出什么私生子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嘉言到家的时候,他小叔一大家子都在了,两个堂弟和长辈聊着股票,大堂弟的妻子被他母亲领着欣赏牡丹工笔画,小婶正在给孙子孙女剥花生。他大堂弟养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五岁了,长得白嫩可爱,围着大人们笑笑闹闹,讨喜得不得了。 乔慕云一身大花旗袍,虽说不像年轻时那般姿容妍丽,可身段保持得很好,不显老态。她见郑嘉言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心疼地递了一杯热茶给他,嘴上数落着:“怎么现在才来,忙什么呢,年夜饭也不吃了。” 郑嘉言笑着接过茶:“没忙什么,就是路上有雪,车子不太好开。” 两个堂弟朝他打了招呼,大堂弟郑嘉明对两个孩子说:“小辰小雨,你们大伯回来了,叫大伯。” 郑辰放下手里的玩具,领着妹妹跑过来:“大伯大伯,恭喜发财!”小姑娘有些害羞,怯怯地随她哥哥说了一声“恭喜发财”。 郑嘉言本就很喜爱这两兄妹,现在他有了恰恰,对孩子更是上心,当即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乖,小辰小雨又长高了。” “大伯,我们要抢红包!大伯在手机上发红包吧!” 郑辰刚在他爸爸的手机上学会微信抢红包,觉得很有意思,就嚷着要玩。他们还特地建了一个家里的微信群,郑嘉言一加进去就看到两个红包跳了出来,点开看了一下,发的都不太大,几块几十块的都有,也就是图个热闹喜庆。 被孩子缠得无法,郑嘉言随手发了个一百的,包了十个红包。双胞胎兄妹一个猛戳爸爸的手机,一个猛戳妈妈的手机,那模样真是拼尽了全力。 红包几秒就被抢完了。 郑嘉言的姑姑在婆家那边过年,却没错过娘家这边的红包,还抢了个手气最佳,得了37块多,于是发了个小宝宝眼含热泪“谢谢土豪”的表情。 家里人都笑开了,郑杨声也用微信,不过拉不下脸来抢红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咳了一声:“吃饭了!不好好吃饭,尽搞些乱七八糟的。” “爸。”郑嘉言递给父亲一样礼物,“给您买了根球杆,回头您看看称不称手。” 郑杨荣笑道:“哥,还是嘉言有心啊,前几天你刚说想换球杆,这就给你送了新的来。不像我家那两个小子,送礼物从来就没有送到我心坎里过。” “他啊,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郑杨声收下球杆,语带嫌弃。 郑嘉言也不拆穿他,就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老爷子特地发的那条朋友圈—— 天气不错,跟老张他们来打球。不顺手,球杆该换了。[附球杆照片] 饭后家里开了一桌麻将,郑嘉言陪着打了一圈,心里惦记尚哲和恰恰,就把位置让给了堂弟,自己拿上ipad进了房间。 视频连通了,郑嘉言看到尚哲喜气洋洋的脸,笑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尚哲转了下镜头说:“我给你看啊。” 接着郑嘉言就看到了恰恰。 恰恰坐在沙发上,小短腿碰不到地,胖胖的脚丫子悬在半空,互相碰来碰去。他把尚哲的手机放在腿上,嘟嘟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骤然出现一个红包,就见恰恰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去戳,点开来后,他也不看拿了多少钱,就喊:“恰恰发财了!” 画面外有个声音问:“恰恰拿了几块呀?” 恰恰高兴地戳戳手机:“很多块啊。” 尚哲凑过去:“爸爸看看抢了多少?” 郑嘉言看不到屏幕上的细节,但他听得很清楚,尚哲恨铁不成钢地说:“两毛三分钱,全家抢得最少的就是你,你还发财了?” 恰恰不服气了,反驳道:“恰恰钱最多!恰恰最多!” “好好好,你最多,还抢不抢了?” “抢啊,恰恰还要发财!” 虽然家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但尚哲终归是不太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秀恩爱,给郑嘉言看过恰恰之后,就躲去了阳台。 郑嘉言道:“恰恰学东西真快,都会抢红包了。” 尚哲喜滋滋的:“我可全靠他呢,今年他的压岁钱真是收到手软。” “那我也给他发点吧。” “行啊,我反正是来者不拒。哦对了,恰恰真是学会玩ipad游戏了,神庙逃亡玩的分数还挺高,看来他反应能力不错。就是他拐个弯,整个身子都要跟着扭一下,上次他玩得太入迷,低着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正好遇上拐弯,他那个胖墩墩的身子一扭,口水也从屏幕上甩过去,哎哟我的妈……” “别让他玩太多,伤眼睛。” “我知道,我管着他呢,一天最多玩两个小时,玩半个小时就要做一次眼保健操。” “你教他做眼保健操?” “教了,不过没用。他哪肯乖乖地做,只能象征性地给他按按穴位,总之是要给他转移注意力就行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郑嘉言母亲喊他下楼,便挂断了通信。 五分钟后,尚哲手机上连续收到了二十个红包,前十个上面写着“恰恰健康成长”,后十个上面写着“献给影帝”,每个红包是上限200元。 尚哲全部收了,然后发给他一个1元钱的红包,上面写着“影帝包养你”。 郑嘉言的母亲喊他,是他父亲说要找他谈谈。乔慕云隐约知道父子俩要谈什么,怕他们起争执,就让郑嘉言端了茶水去书房,又嘱咐他让着点他爸爸,有什么话好好说。 郑嘉言从母亲的态度上就已经看出一二,安慰了她两句,叫她别担心。 放下茶水,郑嘉言问:“爸,有什么事么?” 郑杨声示意他坐。 此时郑嘉言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眼,哭笑不得地收了那个1元钱的红包。 见到儿子眉梢眼角流露出的笑意,郑杨声冷哼道:“看什么手机,给我关了!” 郑嘉言将手机开了静音,但毫不避讳地说:“不让他来这儿过年,已经很委屈他了,现在连信息都不让我看,是不是太过分了?” 郑杨声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叫什么话!你要包养小明星,我没拦着你,你跟个男人在一起瞎胡闹,我也没找过你麻烦,那是因为我相信你自己知道分寸!这种事情,玩玩也就罢了,你还要带那个人回家过年?我看你是脑子坏了!” “爸,你当年跟个女明星混在一块儿,那是玩玩。我不是,我跟尚哲四年前就在一起,是做了长久打算的,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请您不要随便插手。” “你……你给我闭嘴!”郑杨声气得随手抓起茶杯就要扔。 “那是妈最喜欢的茶具。” “……”郑杨声顿了下,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只是放得用力些,试图挽回一点气势,“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们四年前就在一起?呵,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出一趟国,带回来个三岁多的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你是要怎么样,买一赠一吗?当同性恋,还给别人养孩子,我们郑家丢不起这个脸!”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郑嘉言想解释,又有所顾忌。要是告诉父亲恰恰的身世,对恰恰也许有利,但势必会把尚哲放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是怎么样!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我也没逼过你,现在不逼你看来是不行了。”郑杨声下了结论,“你赶紧给我老老实实找个正经女人结婚!” “不然呢?”郑嘉言心平气和地驳回,“爸,如果我不听您的话,您是要制裁我?制裁驰泽?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你、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您先别想着怎么着我,尚哲和恰恰的事情,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郑嘉言起身给父亲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作为话题的终结,“大过年的,别气坏了身体。” 那边尚哲可烦不了郑家的事,他这个年过得很舒心。 尚哲的大伯也来了,尽管跟孩子不太亲近,可到底是血缘上的外公,也是把恰恰当个宝贝的,于是尚哲跟着沾光,带着恰恰疯狂敛了一堆压岁钱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家歇着了。 尚哲把郑嘉言的备注又改了,改成了“郑二爹”。 临睡前,尚哲发了一张恰恰啃春卷的照片给郑嘉言:你馋不馋? 郑二爹:馋。 尚哲靠在枕头上戳手机:可怜你,把恰恰吃剩下的给你吃吧。 郑二爹:春卷留给恰恰,恰恰的爸爸留给我解馋就行。 尚哲哼笑:臭流氓![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jpg] 恰恰睡在旁边,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一家子其乐融融。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年,却是几经波折的一年。 第57集 驰泽跟纳吉斯的较量一直没有停歇。 驰泽抢先一步在城东做了规划,并且拿到了政|府批文,纳吉斯半路杀出来,想要分一杯羹。几番谈判下来,双方没谈拢,反而谈崩了,于是纳吉斯开始给驰泽下绊子。 先前驰泽资金链断裂,还有购物广场验收未通过的事情,都有纳吉斯在幕后做推手。郑嘉言自然不是好惹的,回国之后先是揭了纳吉斯一个烂尾项目的伤疤,打压了他们的气焰,之后又给他们正在投资的房地产项目来了个釜底抽薪,原本与他们合作的技术支持公司突然撤资,导致他们的“科技住宅”计划搁浅。 于友明一心想在a市站稳脚跟,这下被郑嘉言动了筋骨,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之前找人跟踪调查过郑嘉言,在一家名为“随心所欲”的餐饮店里发现郑嘉言跟他那个相好,还有一个美国人碰过面,当时他并未在意,只让人简单查一下那个美国人的身份。 想不到这一查竟查出一份匪夷所思的亲子鉴定—— 郑嘉言有一个儿子,已经三岁多了。 纳吉斯的产业也涉及娱乐圈,他们进军a市的第一步便是收购了娱乐公司博瑞斯特。于友明知道郑嘉言和银盛一个叫尚哲的小明星在一起,也听说过那个小明星出国深造,带了个孩子回来,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是郑嘉言的亲生子。 由于线索太少,这件事又被刻意加了保密措施,除了那份亲子鉴定,更深入的东西他挖不出来。他推测郑嘉言可能是找国外的代孕机构给他弄了个孩子出来,然后让那个小明星帮着抚养,掩人耳目。 这么看来,那个小明星和那个孩子,都是郑嘉言极看中的人。 于友明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声张,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郑嘉言彻底屈服的机会。 开春之后,城东商圈二期建设即将动工,由于项目所在位置涉及一片老旧的棚户区,前期拆迁工作做了很久。 驰泽给的补偿款已经相当丰厚,但那片区域仍有几户人家不肯搬走,好在那几户的位置并不在中心,都是边边角角的,对商圈的影响不算太大,驰泽与国土部门协调过后,考虑修改部分规划,以绕开那几户人家的范围。 于友明正在为那个“科技住宅”的计划头疼,不甘心郑嘉言过得舒坦,便想从中作梗,撺掇棚户区的人闹事。 他原本想从那几个钉子户入手,奈何那几个钉子户不肯配合。一来他们觉得驰泽没对他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们不肯搬,人家没逼迫他们,也没断他们的水电,无冤无仇的,要闹事也没个由头;二来这边商圈建好了,他们也是一样享受得到福利,又不是化工业园区,会对人体有害。 他们不肯搬,本身就是怕麻烦,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他们去找政|府和人家大公司的麻烦,他们才没那个闲情逸致。 后来有人为于友明找到了一个拆迁户,正巧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那个男人名叫吴全,早年妻子患癌症去世,他带着女儿再婚了。去年年底,他女儿查出白血病,急需用钱。本来那笔拆迁款是足够支付医药费的,他也跟孩子的继母说好了,这笔钱先紧着孩子治病用,继母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谁知却突然反悔,最后甚至带着所有拆迁款跑了,这下几乎把吴全逼上了绝路。 于友明对这个男人说:“你要是够聪明,这时候就不该花力气去找那个跑了的女人,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那个女人会把钱给你吗?说不定她早就花在哪个小白脸身上了。等你把钱要回来,你女儿早就撑不住了。” 男人泣不成声:“那我该怎么办?洋洋她住院用药都要花钱,还要等着做骨髓移植,可是我……老板,老板,求您帮帮我吧!洋洋不能死,我只有洋洋了,您借我点钱吧,我以后一定还给您!” “我帮不了你,毕竟这事跟我又没有关系,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不对。”于友明抚开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什么明路?” “那个城东商圈的开发商,他们老总叫郑嘉言,你可以问他要钱啊。” “问他要?”男人摇了摇头,“他不会给我钱的,补偿款都已经付清了,我都签过字了,他们怎么可能再给我钱。” “啧,没让你再去问他要补偿款。” “那哪来的钱?” 于友明道:“我告诉你件事吧,那个郑总有个儿子,三岁,在麦芒双语幼儿园上小班。因为是私生子,他没敢让外界知道,你可以……” 离开时,吴全魂不守舍。 于老板让他去诱拐那个三岁的小男孩,然后用那个小男孩胁迫开发商的老总给他钱。 他拒绝了。 他知道这是犯法的,他不能为了自己去害了人家的小孩。 吴全回到医院,隔着无菌病房的窗户,看着里面昏睡的女儿。 洋洋才九岁,从小特别听话,也特别黏他。生病以后,洋洋一直叫他别担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看到他整天愁眉苦脸的,还会讲笑话逗他笑。 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吴全自己的骨髓配型失败,他一直在等干细胞库配对的消息。 像是命运的安排,一周后,医生告诉吴全,和他女儿相配的骨髓干细胞找到了,但是他已经欠了医院一大笔费用,必须把费用交齐才能给他女儿做手术。 吴全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痛苦。 钱,他哪里还有钱! 绝望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也许…… 也许那个提议真的行得通呢? 他只要把那个小孩带走就可以了,他不会伤害他,他会给他吃的、给他喝的,那个孩子会好好的,只要那个老总把钱给他,他就立刻把孩子放了。 他不要多,只要三十万就够了。 只要三十万,那个大老板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那样的话,洋洋就有救了。 吴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翻出于友明给他的名片,按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喂?于老板,我是吴全……嗯,是的……我、我想问一下,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这天郑嘉言和尚哲都抽不出空来,是小孙接的恰恰。 麦芒幼儿园的老师很负责,将孩子一个个送到家长手中才算完。如果家长来不了,换了别人来接,也必须是他们熟识的,或者与家长确认过的人才行。 小孙经常来接恰恰,老师自然认得他,恰恰对小孙也很亲近,看见他就“小孙叔叔、小孙叔叔”地喊。同往常一样,跟老师道了别,小孙就带恰恰离开了。 小孙有一辆大众polo,平时接送恰恰都是开这辆车,所需的油费尚哲会给他报销。今天他开车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油门有些不给力,但不影响正常驾驶,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想着是不是要去给车上个机油做个保养什么的。 接到恰恰后,小孙一路往尚哲住的小区开,开到半路,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车子开始往左侧倾斜,而且速度明显慢下来,怎么踩油门都没用。这下他意识到车子出了问题,赶紧靠边停车下去查看,结果发现是左前轮漏气,轮胎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再开的话就要伤到轮毂了。 附近没有修车的地方,车停在半道上也不是个事。小孙想了想,决定先换上备胎,把恰恰送回去之后,再找时间去补胎。 从后备箱里拿出千斤顶、工具箱和备胎,小孙开始换。他本想让恰恰就待在车里,可恰恰一个人在车上根本坐不住,而且千斤顶把车子顶起来之后,车子朝着另一边倾斜,恰恰有点害怕,就吵着要出来,不愿意再被绑在安全座椅里了。 小孙只好把恰恰抱出来,让他在一边等着。 吴全知道这所幼儿园的管理很严格,他不可能在幼儿园这边得手,所以他在幼儿园附近徘徊了两周,弄清楚了那个小男孩家长来接送的规律—— 有时候是一辆suv来(尚哲的保姆车),有时候是一辆看上去很好的车子来(郑嘉言的帕拉梅拉),但通常情况下,是一个年轻人来接送孩子,他听到孩子喊那个人“小孙叔叔”。 小男孩居住的小区也不容易混进去,这一头一尾都不好下手,他只能在路上找机会。 吴全注意到“小孙叔叔”是不住在那个高档小区里的,于是他跟踪到了“小孙叔叔”的住处,确认了他的车之后,在这天早上,扎破了那辆polo的轮胎。 趁着“小孙叔叔”在换胎,吴全拿着一个氢气球出现在恰恰眼前。 他没有离得很近,与恰恰所站的路边隔了一条人行道。 没人陪着玩,恰恰正无聊地四处张望。不出意料地,他立刻被花花绿绿又会飞的氢气球吸引了注意。 吴全见他看到了自己,便朝他招招手,作势要把漂亮的氢气球送给他。 恰恰高兴地跑过来:“我想要小金鱼,叔叔你有小金鱼气球吗?” 吴全笑着诱哄:“有的,我那边有好多气球,有红色的小金鱼,有黄色的小金鱼,还有很多很多其它的,你要去看看吗?” 恰恰点头,大大的眼睛闪着光:“要看啊!” …… 小孙换好轮胎,抬起头说:“好了恰恰,我们可以回家咯。” 没有人回应。 他找了一圈,却是哪里都没有恰恰的踪影。 第58集 尚哲快要急疯了。 他推掉了两个预约好的通告,丁旗为这事气得要跟他翻脸,但听说他儿子走丢了,也是心有戚戚,只好按捺住脾气,给他收拾善后,好让他专心寻找孩子的下落。 郑嘉言也放下了所有工作,派出足够的人手去找孩子。对于尚哲和恰恰,他本就心有愧疚,如今见尚哲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颓丧至极,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恰恰已经失踪24小时,他们到处都找过了,也在恰恰走丢的地方张贴了寻人启事,可是依旧杳无音讯。 他们报了警。 出事之后,小孙万分自责,恨自己当时没有看好恰恰。他一夜没睡帮着他们找人,不断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希望能给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警方调取了那个路段的监控,发现有一个可疑男子,身高大约在1米75左右,穿一件棕色夹克衫,但是面目被他手里拿着的氢气球挡住了,看不清晰。 那个男人在小孙修车的时候出现在马路对面,之后可以看到恰恰向他跑去。 尚哲紧张地抓住征郑嘉言的手,眼睛紧盯着监控画面:“然后呢?然后他们去了哪儿?” 警察无奈道:“那个男人骑的是电动自行车,带上孩子之后,他就钻小巷离开了现场,监控并没有捕捉到他的画面。” 另一名警察补充说:“我们查看了孙先生的车轮,从轮胎上的痕迹来看,可以初步认定是人为扎坏的。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应该是多次踩点后,进行了一场有预谋的诱拐。” 郑嘉言面色阴沉:“有预谋的诱拐?” “诱拐?”尚哲猛然惊醒,“诱拐的话,就是说恰恰可能会被卖到哪个小山沟里,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果那个男人是人贩子的话,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警察说,“不过现在除了找人,你们还是要守着电话,因为这更有可能是一起绑架。” 绑架…… 尚哲已经头脑混乱身心俱疲了,他想着,与其让恰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吃苦受累,甚至生死不明,他情愿对方来问他要赎金。如果对方跟他狮子大开口地要钱,多少钱他都愿意给,只要让他知道恰恰还好好的,还能回到他身边,别的真的都无所谓。 他们焦急地搜寻着,等待着,可是一直没有接到电话。 “叔叔骗人,这里没有小金鱼气球啊。”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旅馆,墙纸色彩暗沉,大片脱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老旧的电视机只能收到几个台,床褥是艳俗的花朵图案,掩盖了那些陈年的污渍。 恰恰不喜欢这个地方,没有看到小金鱼气球,他想回去了。 可是这个叔叔好像把他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家。 吴全在便利店里买了奶粉和一些面包、饼干,又在对街的小吃摊买了一份炒面,他告诉恰恰:“气球可能飞走了,明天叔叔把它们找回来给你看吧。” 天色渐晚,恰恰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有些害怕了,他扁扁嘴说:“叔叔,我不想看小金鱼气球了,我想爸爸了,想回家……” 吴全冲泡奶粉的手微微颤抖,他努力保持平静,叫这孩子的小名:“恰恰,喝点牛奶,吃点东西吧。” 恰恰根本没意识到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字,只摇头拒绝:“恰恰不吃,恰恰要回家了!” “恰恰乖,叔叔明天就送你回去好不好?现在太晚了。” “不要!”恐惧和委屈袭上心头,恰恰发起了脾气,眼泪涌出眼眶,“呜呜呜,恰恰要爸爸、要daddy!呜……恰恰要回家!” “别哭了!”吴全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哇!”恰恰情绪彻底崩溃了,哭得整张脸都红了,一声声喊着“爸爸”、“daddy”。 吴全理智的弦绷得死紧,巨大的压力令他难以呼吸,他冲出了房间,任凭孩子在屋里哭泣,只想求得片刻的安宁。 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诱拐了这个孩子。 现在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打电话给那个郑总,他就能用这个孩子换来三十万现金。 洋洋就可以得救了! 房间里的哭声越来越小,渐如蚊讷,吴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了屋里。 只见那个孩子满脸泪水和鼻涕,眼睛红肿,因为哭得太凶而阵阵抽搐。他拿毛巾给孩子擦了擦脸,又喂他喝了点水。 恰恰已经哭脱了力,嘴里嘟嘟囔囔的,慢慢睡着了。 吴全轻吁了一口气,将那碗凉了的炒面胡乱塞了几口,便浑浑噩噩地等待着。 他想好了,他要在48小时后给那个郑总打电话。 那时候,孩子的家人饱受失去孩子的煎熬,心理最为脆弱,一定对他有求必应。 恰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自己床头飘着两只小金鱼气球,一只红色的,一只黄色的。他很开心地伸手去抓:“小金鱼气球!” 吴全笑道:“喜欢吗?叔叔把它们带回来了。” 恰恰仰起大胖脸:“喜欢!谢谢叔叔!” 吴全摸了摸他的头。 不过恰恰很快就想起自己还没回家的事,扯着吴全的衣袖说:“叔叔,恰恰今天不想上幼儿园了,你带恰恰回家吧,恰恰想爸爸了。” “你叫尚晓恰对吧?叔叔认识你爸爸的。昨天叔叔打过电话给恰恰的爸爸了,他说最近有点忙,在外地出差,让叔叔暂时照看一下恰恰。” “爸爸不在家吗?” “嗯。” 恰恰坐在床边踢了踢腿,嘟嘟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爸爸又不在家,讨厌死了。” 吴全给他买了早饭,想要喂他,不料恰恰拿过小勺子自己吃起来,还很自得地说:“恰恰自己会吃饭啊。” 看这孩子可爱乖巧,吴全心中一软:“恰恰这么厉害啊。” “是啊,daddy说恰恰最厉害了,可以用脑门吃饭啊!”他听不出大人的反话,还以为这句是真的在夸他。 “是嘛……”吴全忍俊不禁。 这孩子一会儿说爸爸,一会儿说daddy,吴全搞不清其中的分别,只当他混着叫。他打开手机看时间,桌面跳出一张女儿的照片。 恰恰眼尖看到了,说道:“小姐姐!漂亮姐姐!” 吴全抚摸着手机屏幕:“嗯,这是叔叔的女儿,叫洋洋。” “小姐姐在哪里啊?怎么不来吃饭?” “小姐姐生病了,在医院里。” “哦。”恰恰舔舔嘴边的饭粒,“叔叔不要难过,要给小姐姐吃药啊,吃药就会好了。” 吴全苦笑:“对,吃药就会好了,可是药很贵,叔叔买不起……” 第二个晚上,吴全依旧失眠。 自从他开始实施诱拐计划,就联系不上那个于老板了,他现在孤立无援。 后半夜,他听见恰恰的呼吸变得粗重,偶尔还有呓语。他不放心去看了一下,发现孩子脸颊通红,额头摸上去十分烫手,可能是受了惊吓,或者受了凉,竟然发起了高烧。 他不敢带孩子去医院,只能用毛巾沾凉水敷在他额头物理降温,可是成效不大。 恰恰神志不清地叫着“爸爸”,在吴全的手碰到他脸颊时,撒娇般地蹭了蹭。 太阳升起的时候,恰恰没有退烧,依然昏睡着。 吴全看孩子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他乖巧而安静地蜷缩在那里,无助地唤着“爸爸”,心脏蓦地抽痛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孩子需要及时的治疗,他太羸弱了,一场高烧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吴全轻抚着恰恰的头发,可能失去女儿的痛苦、踏上这条错路的悔恨,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憎恶,反复折磨着他。 看着照片中女儿快乐的笑容,吴全落下了眼泪。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了一己私利,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孩童,这与畜生有什么分别?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救洋洋,就是在洋洋的生命线上留下污点。 要救洋洋,一定会有别的办法,他可以想办法去借钱,可以去卖血,可以去卖肾。 他必须比孩子更坚强,才能给她以力量。 吴全抹去眼泪,去药店买了一盒小儿退烧药,按照剂量给恰恰喂了一颗。 没有等到预定的48小时,也没有打出那个电话,他放弃了。 他决定把孩子送还回去。 把那两只小金鱼气球拴在恰恰的左手腕上,他抱着他走出那间阴暗潮湿的小旅馆。 气球在空中轻轻晃动,阳光灼痛了他的眼睛。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电话终于响起。 所有人悚然一惊,尚哲撑着疲惫的身体,颤抖地去接那个电话,郑嘉言拍抚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张。 留在这里的警察开始迅速分析号码来源。 出乎他们的意料,这并不是什么绑匪打来的电话,而是小区门卫打来的。 门卫说:“是郑先生吗?刚刚有一个男的抱了一个小孩到我们这儿来,说是您的孩子,您要不要来确认一下?” 郑嘉言蹙了眉头:“那个男人呢?” “他丢下孩子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他只让我们打电话通知您。” 尚哲立刻冲出家门跑向门卫室,看到恰恰的那一刻,他几乎热泪盈眶。 恰恰的情况不太好,发着高烧,一直昏睡着,他们赶紧把孩子送去了医院。 好在没什么大碍,经过治疗,恰恰很快醒了过来。 尚哲握着他的小胖手,心疼地唤:“恰恰,恰恰……” “爸爸。”恰恰咧开嘴笑起来,接着想起了什么,问道,“爸爸,恰恰的小金鱼气球呢?” 见到恰恰的时候,他的左手腕上确实拴着两个氢气球,由于要留作线索,尚哲并没有扔掉它们,而是把它们绑在了恰恰的床头。 “在这里呢,你的小金鱼气球。”尚哲拉下气球的绳子,给恰恰看。 恰恰开心地说:“叔叔没有骗人啊。” 第59集 这次的“诱拐”事件,就这样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于友明气得咬牙切齿。 刚开始他接到下属的汇报,得知吴全顺利得手,还挺想给他点个赞的。 他清理掉自己与吴全的联系记录,将自己置身事外,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只让人时刻盯着吴全和那个孩子的动向。 事情已经向着他所预想的发展,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时机—— 不是逼迫郑嘉言支付赎金的时机,而是用他孩子的下落来做交易的时机。 毕竟,绑架案只是他的手段,不是他的目的。 然而他胁迫郑家的一系列计划尚未实施,就因为那个没用的男人一时心软而功亏一篑,他甚至来不及以“帮助他们找到孩子”为筹码要求郑嘉言停止插手纳吉斯的科技住宅项目。 是的,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吴全绑架勒索成功,他只是要借机翻出郑嘉言私生子一事,再强卖给郑家一个“人情”。 至于那个绑架犯吴全会怎样,他毫不关心,他已经做好了将自己摘出去的所有准备。 可是现在……他只能重新谋划了。 孩子没受什么伤害,也没有人敲诈勒索,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了恰恰,然后好心把他送回了家。 当然,只是看上去像。 郑嘉言知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关于恰恰口中的“叔叔”,已经有足够的线索来指证。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了他,而且郑嘉言得到消息,说这个人曾与于友明有过接触。再深入查一下,便知道这个名叫“吴全”的男人,有个重病的女儿在儿童医院。 郑嘉言派人在医院蹲守,最终找到了吴全。 吴全早有预料,见到郑嘉言后,也没有隐瞒,怀着悔过之心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他说:“我对不起你们家,你要报警把我送进监狱也可以。可是我的女儿急需做手术,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凑齐手术费……” 郑嘉言回去跟尚哲说了这件事,尚哲颇感意外。 他原以为那个诱拐恰恰的人一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对这么小的孩子出手,简直猪狗不如。不过听郑嘉言说了之后,他也不禁同情起这个男人,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被人利用,最终抵不过良心的谴责,及时收手,说到底,他也是有苦衷的。 “那他之后要怎么办?”尚哲问。 “他说我们可以告他,但是请求宽限几天,让他先筹钱给女儿治病。” “他要怎么筹钱?” “无非是借高利贷,或者卖器官。” 尚哲叹了口气,想了想说:“要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要说主谋,他也不是主谋,我们要怪应该怪那个于友明。最关键的是,他没有伤害恰恰,看恰恰的样子,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而且他没问我们要钱,本身就没有构成绑架。” 郑嘉言去看了看熟睡的恰恰,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他说:“可以不追究吴全的责任,但是这件事不能到此为止。既然于友明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就让他输个心服口服。” 尚哲见他霸气侧漏了,拍了怕他的肩:“那行,交给你了郑总,我看好你。” 郑嘉言:“……” 郑嘉言怎么跟于友明斗的,尚哲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尽自己所能拉了一把那个吴全——既然知道了他女儿的事,总不能坐视不理,放任一个无辜的孩子生命流逝。 前些日子郑嘉言创立的那个儿童公益基金会,尚哲自己就是理事会成员之一,他给吴全提供了基金会的联系方式,让他去申请一笔儿童大病救助金。 救助金很快拨了下来,吴全感激不尽。他越发后悔自己当初犯下的错,只恨不得跪下来请求原谅。 尚哲却不肯受他这个礼:“算了,你送给恰恰的那两只气球,就当是赔罪了。” 女儿的手术得以提上日程,吴全千恩万谢地走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弄清楚,那个姓郑的老板,和这个姓尚的帅哥,到底哪个是恰恰的生父? 于老板说恰恰是郑总的私生子,可是他觉得恰恰长得似乎和姓尚的帅哥更像一点,而且自始至终他也没见过孩子的母亲,难道…… 吴全甩了甩头,真是脑子被门挤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嘛。 郑嘉言大刀阔斧地对付纳吉斯,使得他父亲也听到了风声。郑杨声通过自己的人脉了解到,自家儿子之所以如此怒发冲冠,是因为那个小明星的儿子前阵子被诱拐了。 据说诱拐那个孩子的人,原本是想威胁郑嘉言给赎金。 郑杨声电话询问了郑嘉言这件事,郑嘉言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消息,只说对方是受于友明指使的,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让郑杨声心中起了疑虑。 既然纳吉斯要针对驰泽,于友明肯定是要跟郑嘉言过不去,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用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威胁郑嘉言? 于友明要用孩子闹事,也应该是闹那个小明星的事,就算郑嘉言跟那个小明星有一腿,可那毕竟是别人的孩子,跟郑嘉言有什么关系? 而且,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那个小明星背叛郑嘉言得来的种,郑嘉言最多出于道义帮忙找找,何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 看他这个架势,像是要把人家纳吉斯的老底给掀了。 郑杨声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儿子,从小领地意识就很强,不能容忍任何东西脱离他的掌控。当年他快要退休的时候,想先保留一点权力,免得郑嘉言压不住那些叔伯级的高层,可郑嘉言跟他说:“要么就不要放权给我,要放就把所有权力都交到我手上,否则你让他们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这种性格,就连他都不得不妥协,所以他坚信郑嘉言不是能容忍背叛的人。 那个叫尚哲的小明星,以前跟郑嘉言在一起,出国后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回来还能跟郑嘉言在一起,这本身就很奇怪,现在再看郑嘉言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就更奇怪了。 据他所想,要么郑嘉言脑子进水,爱这个男人爱到不要尊严,甚至爱屋及乌了,要么,就是那个孩子有问题。 郑杨声的脑洞一发不可收拾,越发坐不住了。 他去驰泽找了郑嘉言。 郑杨声很谨慎,他没有直接质问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只是让郑嘉言适可而止,不要把纳吉斯逼急了,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郑嘉言表示自有分寸。 之后郑杨声就提起一家粤菜馆,显然是要郑嘉言和他一起去吃午餐。 父亲相邀,郑嘉言再忙也不好推脱,整理好手头的工作,也就陪着他去了,应郑杨声的要求,两人乘坐的是郑嘉言的帕拉梅拉。 郑杨声看到车上的儿童安全座椅,心中的猜测更加具象。他面上不动声色,吃过午饭后也没多留,径自回去了。 ——带着从安全座椅上找到的孩子的头发。 亲子鉴定的结果很快出来了,郑杨声看着那薄薄一张纸,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意料之中,可又让人难以置信。 真的是郑嘉言的孩子。 他的孙子已经三岁……不,马上要四岁了,他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郑嘉言个孽子!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孩子,还不告诉家里人,是要作死吗!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有人试图伤害自己的亲孙子,这怎么能忍?搞!最好搞死他们! 还有那个小明星,霸占着他家孙子是要干什么,难道有什么不良企图么? 不行,这事他不能再不管了! “爸爸,蛋糕呢?” 恰恰咂吧咂吧嘴,眼巴巴地望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尚哲。之前他爸爸说要给他订蛋糕去,回来手上却没有拎着蛋糕,恰恰觉得很是失望。 尚哲晃了晃手里订单票:“今天还不是你的生日哪,明天才是,爸爸只是去订蛋糕,明天蛋糕才能做好取回来。” 恰恰咽了咽口水:“明天吃蛋糕啊?” “对,明天才能吃。” 郑嘉言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他了。 尚哲问他:“明天你去接恰恰吗?还是小孙去接?”虽然上次是因为小孙的疏忽导致恰恰被诱拐的,但他已经吸取了教训,再聘请新的人来也未必更靠谱,所以他们没有辞掉小孙。 “我去吧。”郑嘉言示意他坐下吃饭。 “好,那我去拿蛋糕,我比较顺路。”尚哲舀了一碗汤喝着,“转眼恰恰都四岁了,啧,时光飞逝啊。” 郑嘉言看了他一眼。 他们重新在一起快两年了,他也觉得这两年过得似乎特别快。 但他更有一种细水流长的感觉,好像对这个人的感情被贮存了下来,慢慢渗透进自己生命的每一秒钟,总也流不尽。 “我跟你说,丁旗又给我接了两个活。一个是《永昼》的第二季,还有一个是部电影,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我是男主角。”尚哲乐得合不拢嘴。 “终于当上电影男主角了,你也不容易。” “哎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影帝的实力,不当男主角我怎么拿影帝!” 郑嘉言无奈:“别得瑟了,你先想着拿个最佳男配吧。” 尚哲讶然:“你知道我入围了?” “嗯。” 金胶电影节快要开幕了,尚哲在《瘾杀》中的常贵这一角色,入围了最佳男配角。丁旗今天才告诉他,没想到郑嘉言已经知道了。 尚哲警惕道:“你没从中捣鬼吧?” “没有。”郑嘉言一派从容。 尚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不像说谎,心情又恢复了晴朗:“哼哼,孙俊那家伙居然也入围了,他那部电影我看过,简直就是一坨屎,我猜是抱于家千金的大腿抱进去的。只要金胶奖的评委不瞎,他肯定争不过我。” 他说得停不下来,郑嘉言夹了一筷子他不爱吃的胡萝卜给他,堵他的嘴。尚哲机智地把那块胡萝卜夹给同样不爱吃的恰恰,还警告道:“不吃不准吃肉肉。” 恰恰一脸懵逼。 次日,郑嘉言去幼儿园接恰恰回家,不料在幼儿园门口被郑杨声给堵了。 郑嘉言抱着恰恰,喊道:“爸。” 恰恰跟着喊道:“爸!” 郑杨声:“……” 郑杨声态度强硬,硬是逼郑嘉言带着恰恰回郑家大宅,郑嘉言只得打电话通知尚哲。 他将郑家大宅的地址告诉了尚哲,让他拿完蛋糕直接过去,他和恰恰都在那边。 突然来这么一下,尚哲紧张得不行,他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可是恰恰也被带去了,这就是断了他的退路。 尚哲心中有怨气,道:“你爸逼你回去?他能怎么逼你?明明是你在逼我!” 郑嘉言瞟了一眼旁边洋洋得意的父亲,道:“我爸说,如果我不跟他回去,他就躺地上碰瓷,碰我的车。” 尚哲:“……” 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 郑杨声殷勤地给恰恰夹菜,还要喂他吃鸡蛋羹,恰恰对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爷爷……也是来者不拒、什么都吃的。 乔慕云虽不像老伴表现得那么明显,可也总是把目光往恰恰身上放,眼中尽是疼爱。 这样要还看不出来就怪了,很显然,郑老先生和郑老夫人已经发现恰恰是郑嘉言的孩子、他们血缘上的亲孙子了。 郑嘉言看着那对爷孙俩,一言不发。 尚哲抿着唇,什么也吃不下。 无论如何,他们没有破坏恰恰的生日。 蛋糕来的时候,恰恰嘴里还叼着一块香酥鸡,看到那个漂亮的大蛋糕,他眼睛都直了,嘴里的鸡也忘了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蛋糕被推出来。 那神情,像是实现了他的终极梦想。 “爸爸,蛋、蛋糕啊!” “嗯,恰恰许个愿,吹蜡烛,然后切蛋糕吃吧。”尚哲声音干涩。 有爸爸和daddy在,恰恰才不管自己身在何处,他也感受不到大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他和往常一样吃得开心,糊了满脸的鲜奶油。 乔慕云做了妥帖的安排,恰恰今晚就睡在了郑家大宅。 孩子睡着之后,郑杨声才找他们谈话。 他的意图很简单:让恰恰认祖归宗,回到郑家来。 尚哲的回复也很简单:对不起,不行。 郑杨声气了:“这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养他?” 尚哲说:“凭我是他血缘上的舅舅,凭我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凭我从他出生起就陪在他身边,凭他的妈妈曾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要永远让他幸福快乐…… “凭他叫我一声爸爸。” 他们将恰恰的身世一五一十告诉了郑杨声。 郑杨声怔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弃,劝道:“你一个艺人,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再说又不是你亲生的。郑嘉言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回到我们郑家来是最合适的,你和孩子断绝父子关系以后,我们还是……” “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郑嘉言打断了父亲的话,“我与恰恰有血缘上的关系,是一个奇迹般的巧合,能和尚哲在一起,并同恰恰相认,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我们可以尽我们抚养孩子的义务,但绝对没有资格要求他们断绝父子关系。” “严格来说,郑嘉言只是提供精子的人。”尚哲郑重道,“郑老先生,这是我姐姐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请您尊重我的姐姐。” “简直是胡闹!”郑杨声词穷,心里憋屈得不行,随手抄起一块镇纸就往郑嘉言身上砸,“你这个孽子!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来!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他万分不舍:“那是我的孙子啊!我的亲孙子啊!” 听出郑杨声的态度软化,尚哲稍稍松了一口气:“恰恰是您的亲孙子,我绝不会阻止您对他的关爱,但是,您正好撞见恰恰是您的孙子,不代表您可以赖上这一点,凭借血缘否认我和恰恰的父子关系,这太不通情理。” 他真诚地看着郑杨声:“郑老先生,您不能碰您孙子的瓷啊。” 这件事终于向郑家坦白了,尚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放了下来。 郑嘉言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性,对这事很看得开,也非常疼爱恰恰。郑嘉言的父亲好像还是没有想通,气得不想搭理他们。 尚哲觉得这位郑老先生的脾气像个老小孩,很固执,但又不乏可爱之处。 至少他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强行分开他和恰恰。 这样就很好了。 七月上旬,第三十四届金胶电影节开幕了。 银盛之前收到“内部消息”,说《瘾杀》这部片子,大齐的郝野影帝之位有悬念,尚哲倒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斩获最佳男配角,于是丁旗跟尚哲提了一下。 尚哲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非常激动,早已打好了获奖致辞的腹稿。在宣布最佳男配角获奖人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起身的准备。 然而不是他。 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尚哲脑中先是嗡地一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要保持微笑”。 好在也不是他的宿敌孙俊。 这个奖项居然杀出了一匹黑马,是一个新兴娱乐公司的新人,刚满二十岁,出演了一部文艺气息浓厚的青春电影,角色是一个忧郁的问题少年。 之后尚哲就不在状态了,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是僵硬地保持着微笑。 郝野却是如愿以偿,凭借《瘾杀》中孟九一角获得了影帝头衔。 这货明明惊喜得要上天,上了领奖台居然还是一张高冷脸,面无表情地感谢了一番,矜持地亲吻了奖杯,然后下台给几个熟悉的朋友群发了微信: 哈哈哈哈哈我是影帝啦你们都给我跪下哈哈哈哈![巴拉拉小魔仙.jpg] 尚哲简直想让安保把这个精分丢出去。同时他想着,以后银盛还是不要搞什么“内部消息”了,跟天气预报一样不靠谱。 事后,尚哲收到了好几条安慰的短信。 郝野:哲子别难过,至少孙俊那坨屎也没讨着好,明年再接再厉!我先去庆功了,哈哈哈哈哈我是影帝了![媚眼] 尚哲回复:影帝你好,影帝再见[拜拜] 邱飞辰:别难过啦,下届的最佳男配应该是我了,我会给咱们银盛争光哒![得意] 尚哲回复:滚[扇耳光] 林静柔:我看了那部青春电影,那小鲜肉很有天分,不怪别的,是你技不如人。如果需要姐的调|教,随时给姐打电话[皮鞭][蜡烛] 尚哲回复:女王大人求放过orz 郑嘉言:回家吃饭吗? 尚哲回复:看来你真的没有捣鬼啊……我一会儿回家。 丁旗:电影剧本大纲发你邮箱了。 尚哲回复:哦。 点开邮箱,他看到一封新邮件—— 导演廖群山-编剧焦宁-电影《彩色弹珠》。 第60集 颁奖典礼结束后,尚哲沉默地坐在车上。 他真的觉得自己在《瘾杀》中的表演挺好的,这可能是他截止目前的所有角色中,塑造得最成功也最深刻的一个,他甚至曾自负地认为,如果《瘾杀》只能拿一个奖,那他应该比郝野更有希望。 但现实就是这样,往往越笃定的,越容易落空。 小惠见他精神不振,便不去打扰他,让他安静地当个忧郁的美男子,然后把他妥妥帖帖地送回了家,交到了他的大家长手上。 当天尚哲心情不佳,早早就睡了。 郑嘉言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准备休息时,看到尚哲的睡脸,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这人眉头皱着,嘴唇微微撅着,俨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跟恰恰受了委屈的模样如出一辙。 说实话,他想由他来管理尚哲的工作和生活,让他规避掉所有的风险,安安心心地实现他的理想。如果是三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即便不能完全干预到金胶奖的评选,也能尽可能增加尚哲的筹码,给他挑选更好的剧本,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 但是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了。关于尚哲的事业,他知道他的坚持,也知道他的底线,所以他尽量克制着让尚哲自己去处理,只在一些锦上添花的工作上给他帮助,不会过分干涉他最重视的演艺部分。至于尚哲的生活,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一切都符合他的心意,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他的占有欲。 关掉床头的小灯,郑嘉言给那个受气包按了按眉心,像安抚恰恰一般拍了拍他的背,便一同安然入睡。 电影节后,银盛举办了一场年中宴会。 对于尚哲未能摘得最佳男配角一事,公司内部近来议论纷纷,有为他惋惜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表面为他惋惜暗地里幸灾乐祸的。因而尚哲最近不大乐意在公司待着,即便不得不来参加这场宴会,也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发呆。 丁旗好不容易找到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是不是傻,啊?廖导来了你也不去打个招呼,那电影你是不想演了是吗,不想演就早说!我分分钟让周康雪藏你!” “廖群山导演?”自顾自喝了两杯酒,尚哲有点愣愣的。 “废话!”丁旗领着他往外走,“还有那部《彩色弹珠》的编剧焦宁也来了,剧本大纲你看过了吧,回头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哦。”他是看过了,不过觉得这个剧本一般。 他要饰演的男主角姚磊是一个被抱养的孩子,长大后成了一名普通的程序员,情感上的亮点是他与抱养家庭的亲生女儿关于爱情与亲情的冲突。后来他因见义勇为双目失明,他的生父出现,想用自己的□□补偿他……大概是这么一个故事构架,他看得不甚仔细。 不过既然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份工作,他当然会慎重对待。况且,虽然那个编剧的名头没听过,但廖群山导演绝对是很有分量的一位大导演,去年在国外某知名电影节拿到了最佳导演奖,可谓风光无限,能有幸跟他合作,尚哲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尚哲恭敬地向廖导敬酒,廖群山笑着喝了,随即把身旁的焦宁介绍给他认识。出乎尚哲的意料,这位编剧竟然非常年轻,站在五十多岁略带沧桑的廖导身边,就更显得稚嫩,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焦宁与尚哲打了招呼,他喝的不是酒,是果汁。他很有礼貌,说话声音温温吞吞的,对尚哲在《瘾杀》中的表演表达了欣赏。尚哲笑着道谢,对他的印象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的眼睛有些奇怪。 几人寒暄后切入正题,廖群山问尚哲:“剧本大纲你看过了吗?” 尚哲回答:“看过了。” “有什么感想?” “嗯……”尚哲犹豫了下。 丁旗给了他一个“好好说话,搞砸了后果自负”的眼神。 此时焦宁插话道:“请尚先生畅所欲言,您是这部剧的主角,我想知道您对整个剧本和角色的真实看法。” 尚哲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我觉得剧本的立意不错,是一种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但是角色还是有些单薄了,也许是因为只有大纲吧,或者是我的理解有偏差,我觉得剧情缺乏亮点,不够吸引人,主角的情感爆发也缺乏力度。” 他已经尽量委婉地表达了,但显然对焦宁的打击还是很大。 廖群山看着焦宁道:“你看,我说的吧。” 焦宁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还是改用第四版的剧本吧。”他对尚哲说,“很抱歉,给尚先生添麻烦了。当时丁先生催剧本催得急,我们只能提供初版大纲,初版大纲中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之后廖导跟我商讨过了,我修改并细化了剧本,总体框架不变,但是表现手法和人物塑造方面进行了大幅的修改,尤其是……” “尤其是你的角色。”廖群山接过了他的话,“尚哲,剧本中增加了主角父亲的戏份,我原本是打算请一位老演员来饰演主角的父亲,但是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由你来一人分饰两角,也就是说,你要同时饰演主角姚磊和姚磊的生父姚国梁。” 尚哲有点跟不上:“等一下,由我来演两个角色?” 廖群山道:“是的,整部电影的时代跨度比较大,你的角色涵盖了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以及青年、中年和老年的年龄阶段,难度也比较大,回头我让小焦把新剧本发给你,希望你抽空多琢磨琢磨。” “好、好的,我会的。”突然给他来这么个挑战,尚哲的压力呈指数增长。 丁旗道:“那麻烦你们尽快将新剧本发给我们。” “已经发好啦。”焦宁晃了晃手机。 与此同时丁旗的手机来了邮件提示,他顺手转发给了尚哲。 与廖导谈完之后,尚哲又缩回了角落里,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新剧本。 刚看了个开头,他就兴奋起来,这个剧本与初版大纲完全不同了,尽管框架没有太多变化,但整个故事分成了两条主线,表达方式令人耳目一新,角色也丰满了很多。 比起初版大纲,现在的剧本可说是燃起了尚哲的斗志。 他本来对焦宁这个编剧颇有疑虑,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了。这不是一部大制作的电影,没有宏大的场景炫目的特效,只能回归本源,单纯地用情节和人物打动观众,看得出来,焦宁很能沉得下心,是个非常有才非常细腻的编剧。 想起刚刚焦宁的话,说丁旗催剧本催得急,尚哲心里也是一阵暖,他知道,当时丁旗是为了安慰他没拿到奖的脆弱心灵,才会那么着急地要来剧本大纲发给他。 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心情起伏也有点大,尚哲按捺不住激动,去给丁旗敬酒,说多谢他的关心和安慰,有他这个经纪人真好。 丁旗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在“伤者救援医院”群中发了条消息:伤者醉了。 [小护士]王惠:已打电话告知伤者家属。 [主治医师]丁旗:ok。 [副院长]周康:谁看到我的小焦宁了? [小护士]王惠:who? [主治医师]丁旗:…… 之后尚哲又去找焦宁继续探讨剧本,他喝酒不上脸,除了话多一点以外,也没什么别的表现,所以一般人不觉得他醉了。 焦宁见他对剧本如此上心,十分高兴,给他仔细分析剧中的角色,两人谈得很是投机。 一个服务生从他们这边路过,尚哲适时让开了,可是焦宁却像没看到一般,甚至还无意中往那边走了半步,尚哲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焦宁就这么撞到了服务生。 服务生手上的酒水泼洒出来,尚哲和焦宁身上都淋到了一些。焦宁很是窘迫,连声道歉,服务生也连声道歉,好在这事造成的骚动不大,他们匆匆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尚哲的情绪并没受到影响,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刚才没看见那人吗?” 焦宁不自在地抚了抚左眼:“嗯,我的眼睛……” 尚哲这才发现,焦宁的左眼是盲的,那是一只义眼。 难怪他初见他的时候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抱歉,我不知道……”尚哲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这部电影中的角色眼睛也……嗯……对不起,我是想问,角色是有原型的吗?” 焦宁笑了笑:“你是想说以我自己为原型吗?不是的。一定要说原型的话,我认识的一个长辈,他父亲参加抗美援朝牺牲在战场,母亲病逝,之后他被父亲的战友抱养。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算是主角姚磊的原型吧,但与剧本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原来如此。”尚哲点头,他问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非常失礼,好在焦宁并不介意,看来真是喝多了,说活都不过脑子了。 尚哲顺势转移话题,他见焦宁的脸颊上沾了些酒水,便提醒他让他擦掉,但焦宁擦了两次都没擦到位置。 他正想帮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郑嘉言接到小惠的通知后,就亲自开车来接人,结果在会场里遍寻不到,问了丁旗才知道尚哲去了洗手间。 然后他就在洗手间里看见尚哲要去摸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尚哲回头看见他,还挺高兴:“你怎么来啦?” 郑嘉言的目光在焦宁身上停留片刻,觉得这个年轻人气质单纯温和,神色坦荡,倒是不惹人厌,于是质问尚哲:“你调戏人家做什么?” “我调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戏他了,我就是告诉他脸上脏了,让他擦擦!”尚哲急急辩解,又问道,“你怎么来啦?” 郑嘉言走近了就问到他满身酒气:“你喝成这样,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去!” “小惠来接我啊。” “小惠昨天去b市出差,后天才回来,她怎么来接你?”郑嘉言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我看你真是喝醉了。” “哎你干嘛?” “我跟你经纪人说过了,带你回家。”郑嘉言不容他反抗,拉着人就朝外走,顺便跟还在状况外的焦宁说,“周总在找你。” “哦哦,知、知道了,谢谢您。还有,尚先生再见。” 尚哲摆摆手:“再见,剧本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啊。” 坐上郑嘉言的帕拉梅拉,尚哲被酒精熏得醉醺醺的大脑越发迷糊了。 郑嘉言见他傻愣愣的,从驾驶座越过来给他系上安全带,还没来得及坐回去,就被尚哲一个偷袭亲在了脸上。 他挑眉看向尚哲,这个罪魁祸首还对他挑衅地笑笑。 郑嘉言真是想在这里就办了他。 一路上尚哲叽叽咕咕的,一会儿说新电影他要一人饰两角,压力好大,一会儿说一只眼睛看不见会怎样,该怎么演?一会儿又侧过头来,睁着双亮润的眼睛说:“郑嘉言,我怎么那么憋屈呢,你知道丁旗郝野他们叫我什么吗?” 郑嘉言被他那个带钩子似的眼神撩得口干舌燥,声音都有些哑了:“叫你什么?” “他们叫我送子天王……说我含辛茹苦养个儿子,到头来连儿子带自个儿都送到了人家亲爹手上……” 郑嘉言道:“你告诉他们了?” “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尚哲觉得有点闷,在座位上扭了两下,又去看郑嘉言,“找个地方停车吧……” “什么?”他说得小声,郑嘉言没有听清。 尚哲凑过去,贴在郑嘉言耳边说:“停车吧,找个人少的地方……” 郑嘉言呼吸一重:“你要干什么?” 尚哲笑得蔫坏:“你猜?” 郑嘉言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没醉到说胡话,看来就只是想追求刺激。他当然没有意见,只是:“不管恰恰了?” “有小孙在家照顾恰恰呢,我们偷个懒不要紧。” 郑嘉言把车停在了城东商圈在建的一条公园道上,四野无灯亦无人。 后座相对宽敞些,尚哲跪坐在座椅上,一手撑着车窗,微微抬头去吻郑嘉言的唇。郑嘉言见他这么主动又热情,便暂且由着他来。 尚哲情动,嫌他回应不够积极,起身瞪了他一眼:“你不行?” 郑嘉言道:“□□焚身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行不行看你的本事。” 尚哲被他说的斗志昂扬:“是么,那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说着更加卖力,从他的耳朵吻到脖颈,粗暴地扯开他的西装和衬衣,吮在温暖结实的躯体上。 喝了点酒,他胆子也大了,揉搓着郑嘉言的胸口,还故意揪了一下乳|豆。 此时郑嘉言也是燥热难耐,右手捏了捏尚哲的后颈,顺着脊椎向下,手掌的温度隔着衬衣灼烧着尚哲的身体。 尚哲腰部的敏感部位被反复抚摸,顿时有些脱力,原本靠膝盖撑在座椅上,这下干脆坐在了郑嘉言身上。他扒下郑嘉言的裤子,恶劣地把手伸向后面:“要不就让我来?” 郑嘉言一看他要造反了,立即拿回主动权,近乎凶狠地堵住尚哲的嘴。两人激烈地拥吻,舌尖纠缠搅弄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被放大数倍。 车上没有ky,单凭体|液的润|滑,郑嘉言进入得缓慢而辛苦。尚哲紧紧搂着他,把头埋在他肩上,忍受着那一阵钝痛。他十指按在郑嘉言背上,指尖用力得发白,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咬他肩膀上的肉。 郑嘉言闷哼一声,手上加快套|弄,趁着他放松下来的一瞬间,猛地挺到深处。 “唔!哈……哈……” 车子轻微震动,尚哲仰着脖子,一手撑在郑嘉言的胸膛,一手抓着车窗上方的把手,坐在郑嘉言胯上动作,酒气随着汗液蒸出,合着身体上的快|感,令他觉得畅快淋漓。 车内一片狼藉。 结束之后,两人简单清理了一下车子,打开车窗通风。 尚哲餍足地感叹:“我们真是有情调。” 郑嘉言再度给他扣上安全带:“怎么?” “我们这叫——停车坐爱枫林晚。” “……什么玩意儿。”郑嘉言忍不住笑场。 八月,尚哲参演《永昼》第二季,第二季仍然是周播剧,由樊导继续执导,不过郝野第一季最后领了便当,第二个男主角就换了人演,换了同是大齐的霍礼彬。 前几集反响都挺不错,被第一季最后华苍的结局虐惨的观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开始锲而不舍地刷#苍微#的话题。 官方也很给面子,配合《勾骨》那首主题曲,放出了新的片花。 画面中交错着出现第一季中华苍与少微年少相识的画面,之后金戈铁马,一切归于尘土,从此华苍消失于人间,永昼第一季“少年誓”,以此作结。 之后便是第二季的内容,已经拍摄完毕的画面经过精心剪辑,每一帧都十分细致,尽管很多人对郝野的退出颇有微词,但霍礼彬的粉丝不少,他在剧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加上编剧和樊导精益求精,整部剧的质量非常高。 片花最后,以狂草呈现出几行字—— 平生无憾事。 锈剑立地,枯骨成佛。 不过尔尔。 永昼第二季-未亡人 电视剧收视率喜人,然而,正当尚哲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忽然遭遇了“水逆”。 先是他保姆车被人蹭了,导致他赶通告迟到,之后又是丁旗给他谈好的一个手表代言,在签合约前突然黄了。 这些都还好处理,可是随后郑嘉言的儿童公益基金也出了问题。 尚哲作为理事会成员,理所当然被牵扯进去,关于他诈捐的传言甚嚣尘上,还有说他挪用公益基金作为自己的“小金库”,儿童公益基金账目混乱等。 资金问题还没来得及澄清,新闻上又爆料,说他们把过期药品送去山区,那边打开运输箱,发现药品都长毛了,这些药品还间接造成了一个受助者的死亡。 事情越闹越大,警方也介入调查。 短短五天,尚哲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一切工作被迫停止。《永昼》第二季被腰斩,电影《彩色弹珠》延迟开机。 尚哲待在家里,始终没有缓过神来。 第61章 大结局 纳吉斯狗急跳墙了。 于友明本想借诱拐绑架案胁迫郑家,谁知绑架案出师未捷,反倒惹毛了郑嘉言,之后纳吉斯遭遇到了驰泽的疯狂报复,股价一度跌停,于友明实在撑不住了,开始无所不用其极,把各种脏水泼向驰泽和郑嘉言。 尚哲作为离郑嘉言最近的池鱼,首当其冲遭了殃,违约金赔了不少。因为儿童基金会的事情,驰泽的股票也大幅下跌,最近他和郑嘉言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但是恰恰是很开心的,爸爸每天都在家里陪他,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爸爸……”恰恰歪在他爸爸怀里,“恰恰今天不想上幼儿园了。” “今天又是什么理由?”尚哲道,“昨天说是肚子痛,今天是哪儿痛?” 恰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今天是脚痛啊!脚痛,不能走路了!” 尚哲挠挠他的胖脚丫:“是吗?爸爸看是哪只脚痛?” 恰恰受不住痒,咯咯咯笑着,跳起来要跑。 尚哲逮住他,在他的胖脸上亲亲:“不许调皮了,你不去的话,你幼儿园的朋友们会想你的。好了,把牛奶喝完,让小孙叔叔送你去幼儿园了。” 恰恰并不讨厌幼儿园,只是早上惯例跟他爸爸撒娇,尚哲哄哄他就好了。 咕嘟咕嘟喝完牛奶,恰恰也在他爸爸脸上亲亲,出门前挥挥小手:“爸爸再见!在家里要乖乖的!恰恰回来给你买好吃的!”这都是以前他爸爸对他说的话,他学得有模有样。 尚哲笑道:“知道了,恰恰再见!” 郑嘉言最紧非常火大,他对于友明早有防范,但他没想到这人完全没有下限,什么事情都敢往死里“作”,以至于尚哲牵连至深,遭遇雪藏。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及时止损,目前他将儿童基金会的账目公开,并将所有捐赠款项的跟踪信息全部发布在网站上,关于基金会资金流向和尚哲诈捐的谣言不攻自破。但要澄清所有事实,甚至给予回击,还需要时间搜集足够的证据。 郑嘉言回家的时候,尚哲正在看他的新闻发布会,看到他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唔,真人比电视上帅。” 郑嘉言一身疲累,从背后抱住他,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嗯,毕竟不是吃你们演员这碗饭的,你无论是真人还是电视上海报上广告牌上的,都一样帅。” 尚哲乐得合不拢嘴:“那当然。我跟你说,当年我跟恰恰回国,就连那张偷拍的照片,我也是很……” “对不起。”郑嘉言突然道。 “嗯?” “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好,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尚哲白了他一眼:“毛病,一家人就是要共患难。我就不信他能靠着捏造的事实只手遮天,你没见么,自从有人爆料是纳吉斯和博瑞斯特在黑我之后,我的脑残粉在网上都喷死他们了。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博瑞斯特刚出道的那几个小鲜肉都被骂成狗了。” 郑嘉言道:“是我找人爆的料。” “哦?你在舆论造势了?你找到他们瞎扯淡的证据了?” “还没有,不过我先请了水军。” “……”尚哲哭笑不得,“我说我哪来那么多脑残粉呢。” 在郑嘉言的强烈要求下,尚哲和恰恰被接到了郑家大宅居住,同时另外安排了两组保镖,负责全天候保护他们。尚哲的父亲和谭姨也都很担心他们,尚哲告诉他们没事,就是外面瞎炒作,过阵子就好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郑杨声眼见自家孙子身体虚弱(被小朋友传染感冒),受尽委屈(玩具车丢家里忘带了),心疼得不行,誓要于友明那个老家伙付出代价。 他一边逗着小孙子,一边责骂郑嘉言:“叫你不要把人逼太紧了吧!你看,我们恰恰都给折腾瘦了!” “没瘦,他最近还胖了两斤。”尚哲更正。 “我不管!”郑杨声怒指自己儿子,“你给我赶快把事情解决了!需要哪个叔伯帮忙,你跟我说!不把于友明赶出a市,我就不姓郑!” 恰恰咳嗽了两声:“爷爷,恰恰不想上幼儿园了……” “好好好,不上就不上了,恰恰在爷爷家想玩什么玩什么啊。” 念在恰恰确实在感冒,尚哲也就不让他去幼儿园了,可是在家里待了没两天,恰恰就开始惦记起他在幼儿园的朋友,嚷嚷着要找他们玩。 尚哲见他好得差不多了,问了医生说不会传染,便把他送去了幼儿园。只是现在恰恰去上幼儿园,除了有小孙接送,还另外派了两个保镖跟着。 一个月后,关于基金会捐赠过期药品的官司开庭了。 谭杰早在出事之前就离开了纳吉斯,这次作为驰泽的代理律师出庭。 他从药品生产商哪里拿到了那批药品的生产批次和生产日期,经过比对,证明没有过期。而且那些药品本身根本不适合微生物生长,所以“长毛”的说法完全不符合实际。 至于过期药品致人死亡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谭杰找到相关证人,证明那名死者的病例和用药记录被篡改过,患者从来没有服用过这种药品。 在这些真相被揭露之后,郑嘉言适时抛出了纳吉斯恶意收购,导致多家企业破产的事情,其中一家企业的老板跳楼自杀,遗书中对纳吉斯的欺骗行为深恶痛绝,字字泣血。还有某位知情人士提供的纳吉斯的财务报告和税单,多项证据表明,纳吉斯涉嫌偷税漏税,总金额超过百万。 与此同时,博瑞斯特的孙俊吸毒,于家千金包养其他小白脸的艳照被放在了网上,瞬间成了热门话题…… 等到这场闹剧真正落幕,这一年已经到了尾声。 这一年春节,尚哲和恰恰是在郑家过的。 郑杨声妥协了,他表示不会再逼迫尚哲和恰恰,只要恰恰健健康康的,姓不姓郑都没关系,总之他会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的。 尚哲非常感激他的体谅。 大概内心深处还有点不甘心,郑杨声对尚哲说:“要不你做我儿子吧,这样恰恰就是我孙子了。” 尚哲反应了好一会儿:“您这是要当我岳父?” 郑嘉言:“……” 尚哲因为工作大受影响,便没能去参加这一届的金胶电影节。 不过电影《彩色弹珠》拖延了将近一年,终于得以开拍,尚哲放下了一切杂念,专心拍这部电影。 他们从夏天拍到了冬天,辗转换了好几个拍摄点,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磨。 尚哲要挑战“父”与“子”两个角色,由于这两个角色形象差别很大,所以他们先拍的是与尚哲本身形象较为接近的主角姚磊的戏份,之后再去拍姚磊的生父姚国梁的镜头。 姚磊双目失明那段,尚哲在廖导一遍遍的锤炼下,终于成功驾驭。但是姚国梁的形象黑瘦,大部分镜头中他都是一只眼盲,后期更是苍老颓废,又有在藏区拍的部分,尚哲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吃了不少苦,也做了很多准备。 他询问焦宁,只有一只眼能看到的感受是怎样的,是不是就是比寻常人的视野范围要小一些。焦宁告诉他,不仅仅是有视野的缺失,还会有距离感的问题。 于是尚哲经常蒙住一只眼睛,去体会那种错位的距离感。 他从西藏回来后,郑嘉言有次带着恰恰去探班,看到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形,皮肤也晒黑了很多,只想说让他别拍了,赶紧回家歇着。 尚哲当然不会理他。 恰恰看到他爸爸脸上晒得黑黑的,就说:“爸爸,你现在是尼克的爸爸了!” 尼克是他们班一个有黑人血统的混血儿,皮肤是巧克力色的。 尚哲故意说:“是吗?那下次让daddy带尼克来看爸爸吧?” 恰恰顿时急了,扑到他身上:“不行!不行!爸爸是恰恰一个人的爸爸!不给尼克!” 尚哲抱着他猛亲两口:“恰恰也是爸爸唯一的宝宝,muamua!” 郑嘉言看着这对父子互相撒娇,决定做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他们次年三月杀青,五月底上映。 尚哲作为主角,郑嘉言作为最大的投资商,一起参加了首映礼。 电影以“彩色弹珠”为引子,分成了两条主线,分别是以姚磊和姚磊的生父姚国梁为中心人物,相互穿插着来叙述。 开篇是姚国梁线。 20多年前,姚国梁的孩子刚满两岁,身为军人,他被派驻到藏区执行任务。在一场暴恐袭击中,他为了救战友王志,被严重炸伤,当时天色昏暗,他滚落山崖,战友遍寻不到。 之后便没了他的消息。 三年后,姚国梁才回到故土。他的一只眼睛被炸瞎了,腿伤养了很久,却还是有些跛。 蹒跚走回曾经的家,他发现房屋老旧破败,已然无人居住,问了邻居才知道,妻子于一年前病逝,孩子被他一个名叫王志的战友抱养走了。 姚国梁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孩子,可是他现在这个状况…… 那间老屋中,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尘土,他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有东西在发光,捡起来看,是曾经与孩子玩的彩色弹珠。 姚磊四岁的时候被抱养,抱养他的是他父亲的战友王志。 他对生身父母唯一的印象是,父母陪他一起玩过彩色弹珠。 那一颗颗在地上滚动的小珠子,会反射出亮晶晶的光。他喜欢那些珠子的颜色,喜欢跟在珠子后面跌跌撞撞地跑。 他的父亲失踪后,母亲就患了重病,卧床不起。 父亲的生死之交前来看望,他母亲那时已经病体沉重,连话也没力气说了。可是她却要起身要给那个叫王志的军人下跪,求他收养她的孩子。 王志同意了。 不久,姚磊的母亲病逝。 姚磊被养父牵着手带离了家,他的百宝盒里,放着父亲的烈士勋章、母亲的照片,和一颗彩色弹珠。 经历了一系列的审查,姚国梁办理了退伍,恢复了普通人的身份。 妻子病逝,幼子离开,家已不成家,自己的身体又有残缺……这些不容逃避的现实,令他陷入了一种漫长的绝望。 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姚国梁没有去认回儿子。 时间和现实改变了他,让他从一个勇敢无畏的人,变成了一个懦弱自卑的人。 最后他也离开了那个曾经的家,去了镇上,在一个工厂当保安。 孤身一人,苟延残喘。 王志把姚磊拉扯大了。 姚磊很有出息,念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成了一个知名网站的软件工程师。 王志的女儿王妍,从小与姚磊一同长大,她觉得自己喜欢姚磊,她觉得这辈子除了姚磊,肯定无法跟另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十八岁的王妍勇敢地向姚磊诉说了自己的感情。姚磊很惊讶,说他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只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王妍伤心欲绝,为了远离姚磊,她负气考去了外地的大学。 在那里,她邂逅了真正的爱情。 而与此同时,姚磊也将心仪的姑娘带回了家。 这一年清明,回家乡祭奠妻子的时候,姚国梁遇到了王志。 王志得知他还活着,激动得无法言语,询问他过得如何,又向他说了自己的近况。 王志说自己十几年前搬了家,现在住在省城,这次他是陪姚磊来给他母亲上坟的。他说前两年姚磊自己出钱,把那个旧房子翻新了一遍,之后每年来上坟,都会先去那里看看。 姚国梁抽着一根廉价的烟,说他知道,他看到过他。 王志问他:“你不准备与姚磊相认吗?他一直把你当做英雄。” 姚国梁摇头。 王志说:“姚磊要结婚了,你真的不去参加他的婚礼么?” “要结婚了啊……”姚国梁坐在妻子坟边,呼出一口烟气,“我不去了,你也别跟他说我的事,就让他继续当我死了吧。” 天有不测风云。 结婚前,姚磊因见义勇为,被歹徒伤到眼睛,角|膜受伤,导致双目失明。 姚磊醒来后,悲愤过,伤心过,但他并没有绝望。 未婚妻守在床边,眼眶通红,一直沉默不语。 姚磊安慰她说,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可以重新选择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毕竟,现在的他未必能给她更好更安稳的生活。 未婚妻说她要想想,姚磊默许了她的离去。 姚国梁接到王志发的短信,说姚磊出事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循着王志给他的地址找了过来。 王志看到他出现在医院,感到有些惊讶。 得知了姚磊的情况,姚国梁打算把自己完好的那个眼|角|膜移植给姚磊。 王志发现后几番劝阻,姚国梁却似着了魔一般,非要一意孤行。 他被二十多年来的负疚感压垮了。他想着,等姚磊重见光明,他也就真正解脱了,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老天给他留了一只眼睛,不是留给他的,是留给他儿子的。 正规医院不同意给活人做这种手术,这等于剥夺了一个正常人的视力,姚国梁就预约了一家小诊所,情愿签署一系列免责声明。 他将这当做自己对孩子的补偿。 王志把这件事告诉了姚磊。 姚磊赶到那间诊所,在姚国梁去做手术前拦住了他。 他的心情太过复杂,原以为牺牲了的父亲还活着,原以为是一个铁血英雄的人,却是这样一个无能的、自卑的懦夫。 他怨恨父亲没有担当。 他发泄般地怒吼:“我不需要你的眼膜来偿还我失去至亲的二十多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承受着儿子的责难,姚国梁一时老泪纵横。 姚磊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些挫折,我不会像你一样懦弱。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我要的不是一个给我眼|角|膜的父亲,我要的是一个能带着我向前走的父亲,一个英雄般的父亲。 “人生有一百万种活法,我会选择最坦荡无悔的那一个!” 两颗弹珠在纯白的桌面上缓缓靠近,相碰,发出咚的一声响。金色光斑随着珠子跳跃迁移,跨越过数十载,跨越过两场人生。 画面快速地闪回。 姚磊那天从老屋去母亲的坟地,听到了王志和那个男人说的话。 他知道了,那个颓唐落魄的独眼男人,是他的父亲。他也知道了,他的父亲并不关心他,也不想与他相认。 多年来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父亲的形象,轰然坍塌。 在出事之后,他翻出了百宝盒里那颗彩色弹珠,明知自己看不见,却还是想透过它,去看那些温暖的光。 他还是想见见父亲。 于是他让护士帮忙,偷偷用养父王志的手机发了短信给父亲,告诉他医院的地址。 父亲来了,未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却毅然决然地要把自己的角|膜移植给他。 他失望、愤恨、痛苦,但他也终于懂得,那是一种多么深刻的悔恨,多么沉重的负疚,一直在折磨着他的父亲。 最后一段,画面停留在二十年前。 姚国梁抵不过对亲人的思念,还是去找了儿子。 王志当时住在县城,一个不大的院子里。 那天是姚磊六岁生日,他透过围墙的缝隙,看到小姚磊住得很好,穿得也很好,正趴在桌子上画着画。 王志的家境很不错,对姚磊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还给他买了蛋糕。 姚国梁离开了,手里攥着那颗彩色弹珠。 他并不知道,小姚磊在画的,是他想象中父亲的模样。 王志拿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呐,磊磊,你要的跳棋,看看喜不喜欢?” 小姚磊兴高采烈地拆开包装,看到里面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彩色弹珠。 每一颗都那么闪亮。 全剧终。 直到最后一个画面消失,尚哲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感到如释重负,为自己终于完成了这部作品。 郑嘉言握着他的手:“你演得很棒,父亲的沧桑和儿子的坚强,你都诠释得很好。” “谢谢。”尚哲笑了笑,与他一同离场,“之前廖导考虑过,让姚国梁把眼|角|膜移植给姚磊,说这样比较感人,我们还为此拍了两版结局。你觉得呢?” 郑嘉言想了想:“我不这么认为,那样太过刻意了。” “嗯,焦宁也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一来这么做不现实,毕竟医学上不支持取正常人的眼|角|膜移植。二来,这个‘补偿’虽然看似‘完满’了,但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情感绑架,可能有泪点,却反而淡化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所以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版本吧。” 出去的时候,尚哲听到有一个女孩说,那个孩子和那个父亲,他们曾经都只用一只眼睛去看待彼此,所以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苦痛,却看不到对方的愿望。 幸好最后,他们睁开了双眼。 这部电影的票房一般,自然是比不上同期的商业大片,但也没有太过小众。 因为主打温情牌,又特意赶上了六月份的父亲节,宣传方推出了“陪父亲看电影”的优惠活动,最后不仅回了本,还算是小赚了一笔。 凭借《彩色弹珠》,尚哲成为了第三十六届金胶奖最佳男主角。 当他真正站在这个领奖台上的时候,他反而平静了。 捧着金色镂空胶片的奖杯,尚哲感谢了一路扶持他的人们。 最后他说:“一开始,我想追赶母亲的脚步,后来我想出国去寻找自我,再后来,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我的生命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意外…… “我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许多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摆在了我的面前,它们是我的困难,当然,也是我前进的动力。 “要走的路还在那里。 “而我突然明白了,人生有一百万种活法,我想要的,只是让爱我的人为我骄傲。” 他看着镜头,一往情深:“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抛下外界对他的评价,抛下人们关于那“两个意外”的猜测,尚哲哼着歌回到家,顺手转给郑嘉言一个1元钱的红包。 他居高临下地指着人说:“从今天起,本影帝包养你了。” 郑嘉言:“……” 接着他又钻进小房间,抱起熟睡的恰恰,狂亲了他的大胖脸几口,直把他亲醒了,一脸迷蒙地看着他。 尚哲说:“恰恰,爸爸爱你,你是爸爸最耀眼的彩色弹珠。” 恰恰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恰恰不是猪啊,爸爸才是猪……” 电影节之后,尚哲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他们一家子去了马来西亚的某座小岛度假。 恰恰对他的小墨镜爱不释手,走哪儿都戴着,觉得自己帅气得不得了。于是,他很快就成了一只反色版的熊猫宝宝——除了眼睛一圈是白的,脸上其他地方都晒黑了。 尚哲趁机给他拍了好多照片。 悠闲地浪了半个月,刚从岛上回来,尚哲就接到了丁旗的电话。 丁旗语带寒霜:“终于肯回来了?你知道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么?” 尚哲赔笑:“丁哥,有什么事您说,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丁旗道:“好,这是你说的。有个邀请函,发你邮箱了,你自己看一下。” 尚哲战战兢兢地打开邮件—— 邀请函 尊敬的尚哲先生、尚晓恰先生: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参加西瓜电视台第四季《老爸gogogo》的节目录制,录制时间大约在6月上旬-8月下旬。如果与您其他的工作档期不冲突,希望您能拨冗参加。 真诚期待您的回复。 《老爸gogogo》节目组 2016年3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