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是驸马?》 第一章 大理国,古称南诏国,位于点苍山东麓,洱海之滨,为西南丝路之门户。全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笃信佛教,素有“妙香佛国”之称。 当今的大理王名为段玺善,他膝下有五个孩子。 然而太子沧浪在一岁时,即因意外过世,如今他仅有四个善良体贴又美丽的女儿——长女沐澐,温柔娴静;次女沁水,直爽娇艳;三女涵泠,柔弱绝丽;四女沅渟,天真娇俏。 或许是因为自己病重,他担忧女儿们的婚事,更担心大理的国祚无人继承,故而在病榻上仓促指婚,将女儿们许配给宫外的四位奇人,冀望着四位驸马入宫治理朝廷。 沐澐与妹妹们领旨后,日夜兼程赶路,就是为了尽快找到自己的夫婿,带回宫里,好让父皇安心。 沐澐的马车已经奔驰了两个日夜,眼看着距离皇宫所在的大理城愈来愈远,她的心也愈来愈不安。 “公主,您歇会儿,喝点茶水吧!” 沐澐唯一带出宫的婢女青虹,端着微温的茶水,送到沐澐面前。 “嗯。”沐澐放下手中的书简,端起清茶,微啜一口。 “公主,您真的要嫁给圣上所指的驸马吗?”青虹望着她看似平静的面容,担忧地问。 “若是不嫁,我何必出宫?”沐澐努力藏好内心的忐忑,喝完了茶,将杯子交还给青虹。 “可对方不是一般人,而是——” “现在不知到哪里了?”沐澐掀起马车窗口的纱帘,温润的美眸觑向马车外飞驰而过的景物。 “公主,您——唉!请公主稍候,我去问问方敬。” 青虹知道公主不想多谈这个问题,只得莫可奈何地转身到前头,询问随车护驾的侍卫方敬,不久后回来禀报。 “启禀公主,据方敬说,我们现在已接近白眉山,约莫再过些时辰,便可抵达白眉镇,咱们先在那里稍做休息,然后再前往白眉山。” “是吗?” 再过不久便要抵达白眉山了? 也就是说,她很快地便将与自己未来的夫婿见面…… 不知是否因为冷风灌入窗口,她畏寒地瑟缩了下,拉拢毛毡。 马车沿着官道,往白眉镇的方向而去,经过一处密林时,忽然听到有人呼救。 “救命哪!快来人哪!救救我啊!” “方敬,快过去看看!”有人呼救,这可不能等闲视之,沐澐立即命方敬加快速度,上前查看。 马车加速奔到了前头,沐澐发现几名恶徒包围一名年约七十的老翁,猖狂大笑着,并拿绳索绑住他,残忍地吊到树上。 老翁老脸涨得通红,好像快被勒死了。 沐澐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恶徒。 “住手!快住手!” 这股怒气难以咽下,沐澐忘却不该随意抛头露脸的教诲,掀开布帘冲下马车。 “公——唔不,小姐!”青虹想阻止,但根本来不及。 “你是谁?” 恶人似乎以一名男子为首,那男子排开帮众,朝沐澐走来。 那人身形高大,有着黑而茂密的短落腮胡,爬满半张脸,藏在胡子里的薄唇,勾起嘲讽的冷笑,一双直剌剌的眼如鹰隼般锐利,盯着人时,像要勾出人家的眼似的,教她更加畏惧。 这人是谁?竟让人感觉如此可怕!沐澐发现自己纤弱的小脚没用地打起摆子。 祁昊朝沐澐走来,心里既诧异又觉有趣,一名娇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勇气喝阻他们? 他迈开长腿走到沐澐面前,一瞧清楚沐澐的样貌,整个人霎时呆了。 太……太美了! 在他眼前的女子,美得不象话,即便是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 她有着他生平所见过最精致典雅的容貌,弯弯的秀眉,柔媚的杏眼,小巧的琼鼻,还有那张看起来好红好软、诱人得不得了的菱唇。 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它,尽情地品尝个够…… 发觉自己脑中充斥着邪恶的思想,祁昊倏然惊醒,差点没打自己一个大耳光,好打去那些下流的思绪。 “咳!”他清清喉咙,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什么人?”她可知道他是谁?有胆子喝止他的人,这一带恐怕还找不出几个。 “这句话应当由我问你才是!你是谁?为何这样欺负一位善良的老人家?”沐澐努力压抑心头的害怕,板起小脸,义正词严地指责道。 “善良?哈哈哈!”祁昊仰头狂笑,笑声里满是轻蔑,只差没在地上吐口痰表示自己的观感。 “你什么也不明白,就别插手管人闲事!”他大发慈悲地警告道。 他不为难女人,但不代表其它人不会,她若是不改改这种自以为是见义勇为的蠢行为,迟早有天会遭殃。 “我怎会不明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位老者就如同我家里的长者,我怎么可能见他受人欺凌,却袖手旁观呢?” 祁昊掏掏耳朵,一脸不耐地说:“你说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我不懂,我只知道这老头得罪了我,我便要他好看。如此而已!” “你——”沐澐震惊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如此猖狂冷血,目无法纪不说,竟连个孱弱的老人都不放过。 “我要你快些放了这位老丈!”沐澐藏起心头的震撼,以公主的威严娇喝道。 她明白自己可以在言语上输人,但气势上绝不能输,否则便没办法压制这凶蛮之人。 “你这是在命令我?” 男人缓缓挑起眉,语气好轻好柔,但眼中却逐渐凝聚冻寒的风暴。 “是……”沐澐明明告诫自己别怕,但一对上他那双酝酿着冰霜的黑色眼瞳,手脚又不争气地颤抖起来。 “很好。”他突然仰头大笑,但眸中冻人的冰霜丝毫不减,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觉得好,还是不好? “你既然有胆子与我对抗,不如就代替这老头,替他受罪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祁昊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沐澐攻去。 沐澐打小在宫里长大,受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几时曾有人如此朝自己袭来?她当下脑袋一片空白,既不懂得逃也不晓得躲,就这么傻傻站着,看着他扑过来。 “保护小姐!” 倒是几名护卫反应迅速,纷纷拔刀围扑过来救驾,但祁昊手脚更快,早在他们围上来之前,就以袖中的短刀割下沐澐一小束乌溜溜的黑发。 他没伤她,却割了她的发,实在太出人意表,沐澐呆若木鸡,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祁昊忒嚣张狂放,割了她一束发之后,不但毫无悔意,还噙着邪气的笑,像抚摸什么上等绸缎般,以食指与拇指缓慢地搓揉那束柔细的发丝,最后,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凑到鼻端前嗅闻。 “好香。”他脸上那抹对公主不敬的邪笑,足以让他被拖进刑场砍一百次头。 但沐澐没有愤怒,而是面颊一烫,克制不住地脸红起来。 几名护卫被他大胆嚣张的举动气得喷火,纷纷举刀朝他扑去。 祁昊达到目的,也懒得与他们再耗,又深深瞧了沐澐一眼,随即翻身跃上马,吆喝一帮手下,狂笑着朝林子里奔去。 马匹嘶鸣,达达的蹄声回荡在林中,一转眼他们已飞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大胆恶徒别走!” 方敬等人还想追上去,沐澐拉回被惊扰的心绪,勉强凝定心神,喊道:“别追了!先救人要紧。” “是。”方敬等人只得放弃追人,折回来营救老翁。 那老翁一身华服,但却被扒掉裤子,吊在树上,沐澐脸都红了,急忙转开头,瞧都不敢瞧一眼。 老翁被方敬从树上解下,立即老脸通红地边穿裤子,然后一面不断道谢:“谢谢壮士!谢谢壮士!” “你别谢我,要我救你的,是我家小姐。”方敬指着沐澐的方向说道。 “啊?”老翁这才发现那张典雅秀丽的面孔。 好美啊!他活了七十有余,不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绝色,当下瞠大眼,张大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真美……真美…… “喂!你这老头恁地无礼,瞧够了没?”青虹见他那副色瞇瞇的模样就讨厌。 老翁吓了一跳,慌忙低头赔罪:“对不住!对不住!谢谢姑娘大恩,谢谢姑娘大恩!”这下他不敢再无礼地多觑沐澐一眼。 “不要紧的,老丈必定是吓坏了,青虹你别怪老丈。” 沐澐人美又温柔,让老翁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又偷偷往她身上瞟。 “老丈,方才那些人是谁,怎敢如此作恶,这样欺凌您老人家呢?”沐澐关心地询问。 这一问,可问到老翁的痛楚了。 “还会有谁呢?不正是白眉山那批恶贼!” 白眉山的恶贼?!那不就是—— 沐澐心头一惊,还没说话,青虹已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原来方才那些人就是白眉山的土匪?他们未免太目无法纪了!” “没错没错,姑娘说得是啊!”老翁老泪纵横,不住地用力点头。“今儿个原是我下聘的日子,他们却拦路打劫,抢走我所有的金银珠宝,还扒掉我的裤子,把我吊在树上让我出丑,实在是可恶至极!” “怎会这样呢?” 亲眼见到白眉山土匪的猖狂,沐澐心头实在无比震撼。 强压下心里的忧愁不安,她强打起精神,关心地问道:“那么老丈,前往下聘之人,应不只是您一个吧?其它人呢?要不要紧?” “哼!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丁们,一见到白眉山的土匪出现,就立刻把我丢下,才会害我给人绑住。”老翁气愤不平,打算回去就把那些人全赶出府去。 “是吗?您应当不是为了自己下聘,而是为了您的孙子吧?那么令孙呢?他也安然无恙吧?”沐澐没瞧见他的孙子,有点担心。 “啊?这……” 老翁的脸突然涨成猪肝红,嘴巴蠕动半晌,才说:“……他也逃走了,不要紧的。” “那就好。”沐澐安心了,不过还是有件事让她觉得奇怪。 “老丈,他们若要打劫,抢走你的钱财便是,为何要扒掉你的裤子,把你吊在树上呢?” 难不成他们打劫时,有扒掉人家裤子这等怪异的下流癖好? “这……谁晓得呢!” 老翁又涨红了脸,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嗫嚅挤出一句话来。 “反正他们只是想羞辱我,让我没面子!这帮恶徒本就目无王法,烧杀掳掠,欺压良民,哪件坏事没干过?咱们白眉镇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姑娘若不信,上白眉镇上问问就知道了,连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啊!” 老翁一一指控白眉山土匪的罪行,让沐澐原本忧虑的心更加晦暗了。 一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已经够糟了,还是个变态下流的土匪…… 她不禁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 这趟白眉山之行,她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风鸣马啸。 一列飞驰的马队,穿过密林,跃上山巅,直奔顶峰,途中经过几处岗哨,守哨的人都出来挥手致意。 攀上山顶,前方便是巨岩一线天。 巨岩一线天其实是个峡谷,上方裂缺一条细缝,透下些许光线,而下方略宽,但也仅容一人通行。 白眉山寨最后的岗哨就在这里,守哨之人发现马队的踪迹,欣喜地回头朝后方通报:“老大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 第二章 出了峡谷,眼前豁然开朗,留守的山寨弟兄听闻马队归来,纷纷冲出屋外,欣喜迎接。 “老大!”马队一接近,众人纷纷高声喊道。 “嗯。”为首的男子跃下高大的栗色骏马,精锐的双眸环视四周。“寨里一切可安好?” “启禀老大,寨里一切安好。” “老大,这回收获如何?”有人忍不住问。 “全在这儿了!”被称为老大的祁昊将肩上所负的布包解下,摊开来豪迈地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金子、银子、亮晃晃的镯子、指环、珍珠链子、翡翠,滚得一地都是。 “哇!”在场的人纷纷睁大眼,垂涎地瞧着那些银子和首饰。“老大这回真是成果丰硕啊!” 祁昊的拜把兄弟涂大柱骄傲地道:“哎,你不晓得!本来呢,抢到的黄金珠宝更多吶!但是咱们老大见那——啊!” 啪! 突然地,有人在他头上用力拍了一掌。 “谁让你这么多话?进去了!” “呜……”涂大柱摸摸肿起一个小包的脑袋瓜,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多话了。 其实不用涂大柱说,一班兄弟也知道八成是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洒点银两出去不可,不过老大有这样的癖好,他们也没啥不满,还觉得挺光荣的。哈哈! 祁昊板着臭脸,走向前方的屋子,大手却不由自主探向胸口的口袋里,那里收藏着一束发。 这是在林子里时,从那名美丽且有勇气与他对抗的女子发上割下来的。 一抚到那束滑腻的发丝,他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柔和。 她明明感到害怕,却仍鼓起勇气,扬起下巴对抗他,想起她故意装得威严、还板起小脸,义正词严教训他的可爱模样,他竟忍不住轻笑起来。 有趣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到白眉山这偏僻的地方来呢? 瞧她一身贵气,还有那排场架式,他便明白,她是他永远也摘不到的月亮,但她却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许,他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她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轻叹。 下午,白眉山寨难得清闲。 清晨突袭回来的弟兄们正在酣然补眠,而没出任务的弟兄们也坐在前厅里打盹儿,一切是这么宁静美好,但—— 突然几只飞鸟受惊窜飞,发出刺耳的鸣叫,然后一名守哨的山寨成员,神色慌张地奔入寨中。 “老大!老大!” “搞什么鬼?”在前厅里打盹的人懒洋洋地睁开眼,不耐烦地瞧了那人一眼。“有什么事?” “老大呢?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听到发生大事,所有人吓得瞌睡虫全飞了。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快说啊!” 附近的弟兄全围了过来,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哎哟!老大人呢?我还是亲自跟老大说比较要紧!” “你说什么啊你——” “搞什么鬼啊?这么吵!”涂大柱被吵醒了,打着呵欠走出来。 “大柱,老大呢?”那人还是慌着要找祁昊。 “你找老大做什么?”涂大柱瞇起眼问。 “哎!就是——” “到底有什么事?!”祁昊终于出现了,神情不爽地问。 他原本在房中睡得正好,却被骚动声吵醒,这才臭着脸出来查看。 “啊!老大来了!” “老大!”前来报讯的人看见祁昊,差点没高兴得哭出来。“老大,不好了!山下来了一辆马车,朝山里放话,说要见您哪!” “这还需要通报吗?打发他们走便是了!”祁昊不耐烦地瞪大眼。 他是随便谁都能见的吗?又不是戏班子里的花旦!这种小事也需要闹得整座寨子鸡飞狗跳来请示他吗?啐! “不是啊,老大!来的人、来的人……身分不一样啊!”那人彷佛受到惊吓,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好。 “什么身分不一样,难不成是皇帝老子来了不成?”旁边有人讪笑。 他分明就是胆小嘛! “虽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来的人是……是咱们大理皇朝的长公主,沐澐公主啊。” 剎那间,厅里一片寂静。然后陡然地,喧哗声四起。 “沐澐公主?!真的假的?她来干什么?” “她说,咱们老大已经被皇帝指为她的驸马,希望老大随她回宫完婚。” “我什么?!”祁昊本来无聊得想打呵欠,听到他后头所说的话,张大的嘴瞬间僵住。 “老大您被指为沐澐公主的驸马了。”那人又重复了一次。 祁昊还是呆愣着,半晌,手掌突然往后一翻,猝不及防地甩了涂大柱一耳光。 啪!好响亮的一掌。 “哎哟!”涂大柱莫名其妙被偷袭,摀着脸颊,错愕地看着祁昊。“老大,您作啥打我呀?” “会痛?” “当然会痛啊!”要不是因为他是老大,涂大柱早回他十个巴掌,让他知道痛不痛。 “既然会痛,那就不是我在作梦。”祁昊抚着下巴沉吟。 这么说,他真的被选为驸马了? “喂!老大……”涂大柱摀着脸,一脸哭笑不得。 “奇怪!咱们是土匪,不是王公贵族耶,皇帝老子为啥要指名老大当驸马?”有人提出疑问。 “这个嘛……”这个问题考倒大家了。 一群平常没在用脑的人,抱着头,努力思考起来。 “可能是因为……因为沐澐公主长得很丑吧?”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又说得通的解释。 因为太丑,丑到全国上下找不到一个人肯娶她,皇帝老爷没办法,只好找上老大。认为老大是个土匪,公主肯嫁他是天大的恩赐,他一定不会推辞,所以才把她扔到白眉山寨来要老大接收。 不然谁愿意把好好的公主嫁给土匪呢? “肯定是!”旁边的人连声附和。 “我曾听闻长公主已年过二十,却尚未婚配,当时就觉得奇怪,原来是有问题啊!”那人颤抖地道。 一般女子若生得好,不用等到十四、五岁就让人订走啦! “说不定她丑得像猴子。”有人猜测。 “搞不好胖得像猪。”有人讪笑。 “天哪!” 无数道同情的目光,同时落在祁昊身上。 祁昊的脸色比谁都难看,要他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公主就算了,那公主搞不好还丑得像猴子、胖得像猪,这种事谁能接受? 不再迟疑,祁昊怒声吼道:“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要劝她尽快滚回宫去,别妄想他会娶她! “老大!您真要去见她啊?这不妥当吧!”旁边的兄弟紧张了。 “是啊!万一她见到老大您这样英姿飒爽,立刻扑上来,那该怎么办?老大的贞节不就不保了?” “可是——老大还有贞节吗?”有人提出疑问。 “说得也是!哈哈哈……” 啪!啪! 响亮的两个巴掌,落在他们头顶上。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祁昊阴森地靠近他们。 “没……没什么。”两人手摀着脑袋,忍着差点飙出的泪,很有默契地同时摇头。 “哼!我现在就下山去!”祁昊衣襬一甩,翻身上马,朝山下疾驰而去。 “老大,等等我们!我们也去,替您壮胆哪!” 一伙弟兄们立即跃上马匹,随后追去。 其实老大一身是胆,哪还需要他们壮胆呢?他们不过是想趁机凑热闹罢了! 山不在高,有山则名。 白眉山不算高,但山势险峻,林木茂密,小径繁多,错综复杂,若非熟悉山路之人,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更何况,山上还住着一批盗匪,谁敢贸然上山? 因为不敢鲁莽地闯上山,所以沐澐一行人在山脚下暂歇,就驻扎在溪流边,等待祁昊给予回应。 虽然先前在密林里听了那位老翁的控诉,让沐澐曾有过片刻的惊恐与退却,但最后,她还是鼓足勇气,命令马车继续前进。 出宫前,父皇带着哀切恳求的病容,她不敢或忘。既是父皇的请求,那么即便是牺牲她的终身幸福,她也会顺利达成使命。 “公主,请用绢帕。” 青虹把绣着精美兰花的绢帕沾湿后递过来,好让沐澐擦擦脸庞。 “好。”沐澐接过来,轻轻擦拭花瓣般细致的脸颊。 山林间的微风吹来,吹拂在沾湿的肌肤上,带来些许清凉感,沐澐终于有心思好好瞧瞧四周的风景。 “这儿的风景,倒是挺美的。” 瞧这奇石峥嵘嶙峋,林木苍劲翠绿,清澈的溪流潺潺湲湲,在宫中,几时曾见过这样的美景?沐澐微瞇起眼,不由得瞧呆了。 青虹却没她这种赏景的闲情逸致,她面色哀愁地问:“公主,您真要听从皇上的旨意,嫁给那个土匪头子吗?” 乍听到皇上颁布的圣旨时,她简直吓呆了,公主与土匪?这怎么可能啊?皇上是不是脑子坏了?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这么想着。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沐澐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立即出宫来到白眉山。 沐澐回过头,凝眸望着自己的婢女。“要是不嫁,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可他是土匪啊!” “是山贼也好,是土匪也罢,总之,这是父皇的命令,我不会逃避。”她早已允诺,要完成这个使命。 当然,接旨时她也很惊慌恐惧,但她身为长公主,有她应尽的责任,不能够退缩。 “可是……” 青虹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杂沓急促,引来侍卫们的警戒。 “保护公主!”大家纷纷拔出刀来,团团护住沐澐。 那些马匹的脚程快得不可思议,彷佛才刚听到马蹄声,一转眼那几人已自林中窜出,傲然在他们面前勒马停下。 “是山里的马贼!公主请小心!”侍卫们双臂大张,挡在沐澐身前,让沐澐瞧不清前头的情形。 她歪着头,努力从高大的侍卫们的空隙间打量,这才看见那个带头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浑身结实有力,爬满半张脸的胡渣,让人瞧不出真实的年龄,但他看来比她想象的年轻,一双黝黑的眸子精锐有神。 当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来时,本该感到惊恐害怕的沐澐,心口竟没来由地剧烈窜动起来。 是他!今天在密林里遇见的那个人,他…… 就是祁昊?!她的夫婿! “这里是白眉山寨的地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祁昊跃下马匹,两脚大剌剌地跨开,双手环胸,瞇眼打量这伙人。 那公主躲在后头,让他瞧不清她的脸,不过光看身材,倒是秾纤合度,至少没胖得像猪。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你就是祁昊?”方敬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神情倨傲的祁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爷正是祁昊。” “皇上亲立圣旨,祁昊跪下接旨!” 方敬取出小心收藏在锦盒中的圣旨,身旁的人立刻全部跪下,准备聆听圣旨,就连贵为公主的沐澐都跪下了,以示对父皇圣旨的尊敬。 但他们面前,白眉山寨的帮众却像排大树似的,依然站得直挺挺的,还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他们。 “老大,这些人怎么忽然矮了半截?”有人故意问。 “笨蛋!他们站得脚酸了,所以跪下去歇歇脚咩。”哈! 第三章 沐澐看见白眉山寨的帮众见到圣旨不但不下跪,还口出狂言,当下心头一凉。 这些人果真是化外之民,竟狂妄到无视圣旨的存在。 先前亲眼见他们欺压百姓,并亲耳听见老丈痛诉他们的恶行时,她原本还自欺欺人地想,或许一切只是误会,老丈言过其实,他们其实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可以动之以情,诉之以理,以德降服,让他们归化为良民。 但沐澐现在才知道,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轻易任人摆布的。她心一寒,有了这样的认知。 “大胆!”手持圣旨的方敬怒声大喝,一旁侍卫将尖锐的刀锋指向祁昊等人。 “圣旨在此,如圣驾亲临,你们竟敢不将圣旨放在眼里!” “对你们来说,圣旨是宝。对我们来讲,圣旨不过是块无用的布——唔,或许上茅房时稍微有点用途。” “哈哈哈!”祁昊说完,几名兄弟全部爆出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有的还喷出了泪。 “说得好!老大说得好哇!” “放肆!”几名护卫气得发抖。“大胆刁民,竟敢藐视圣旨!待我拿下你们治罪!” 他们高举起刀,随时准备进攻,而祁昊等人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缚。他们自腰间抽出大刀严阵以待,双方对峙着,情势紧绷,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沐澐眼见双方起了冲突,连忙自侍卫的身后钻出,闯入两方人马之中。 “快住手!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一方是自己的侍卫,另一方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不管哪一方受伤,她都不愿见到。 原本一直躲在后方的沐澐,这下子容貌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咚咚咚!一瞧见她的相貌,因为惊讶过度,立刻有好几个白眉山寨的兄弟,昏厥倒地。 祁昊没有昏倒,但他整个人呆了,无法克制地瞪大眼,像傻子一样张大嘴,愣愣地痴望着她。 “你就是沐澐……公主?” 原来在林子里遇见的女人,就是她! 那个勇敢心慈,为了一个老头跳出来与他对抗的人,就是这个声称是他妻子的女人——沐澐公主! 当时他就觉得古怪,那样华丽精致的马车并不多见,出现在白眉山这一带更是奇怪,原来竟是沐澐公主一行人。 祁昊心里万般惊讶,但又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在心头窜动。 近看他,感觉他更高大也更具威胁感,也更深刻的体认到,他确实是个道道地地的土匪! 沐澐浑身颤抖,仍伪装坚强地扬起头。“我是。” 从来没人用那种放肆狂妄的眼神打量过她,她粉颊没来由地羞红,连颈子都红透了。 “你说,我是你的驸马?”祁昊直盯着她,理智尚未完全清醒,但嘴巴已自动自发地提问。 “是……”沐澐面颊微红,轻轻点头。 “为什么是我?”他想知道。 “这是我父皇的决定,我也不清楚。”她老实回答。 “那么,你同意?” “我……同意。” 她只能同意,如果她能选择,绝对不会前来寻这个驸马。 “为什么?”祁昊的视线仍离不开她,他这辈子几时见过这样的美人? “因为……”沐澐犹豫着,无法说出她的难言之隐,至少现在还不能说。她为难地轻声回答:“总之,这是我父皇的决定,我理所当然应该遵从。” 她的回答,彷佛一名父亲要他的女儿嫁给土匪,是天经地义的事,莫名地,祁昊心里燃起了怒气。 因为是她父皇的决定,她便乖乖听话,连个山上的土匪也嫁吗? 也就是说,今天若驸马不是他,是其它山贼海盗,她也会乖乖地嫁?! “哼!你说要嫁,我便要娶吗?笑话!我祁昊没打算娶妻,更没打算娶一个『公主』为妻!”祁昊恼怒地大吼。 咻咻咻。 原本昏倒在地的几人迅速爬起来,瞪大眼问:“老大,您不娶?” 天哪,公主耶!要是他们能巴上一位公主,早就乐得飞上天去,况且这公主美得不像凡间之人,他干嘛不要啊? “不娶!我干嘛要娶?别以为我会乖乖遵从那道鬼圣旨!”祁昊怒吼。 “你竟敢抗旨!”沐澐的侍卫们又纷纷拔出刀来。 “住手!”沐澐再度慌忙阻止。 她转过身,望着祁昊,咬着唇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完婚?”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吗?”祁昊故意用邪气的眼眸,打量她姣好的身材。“是了,凡是女人上过我的床,就都想巴着我,但你都还没尝过,怎么就这么饥渴?” “放肆!”听出他话里的污辱之意,青虹气得冲上前,涨红脸大骂:“你这无耻下流的土匪——” “青虹!”沐澐轻声制止婢女。“不得无礼。” “可是公主,这人简直是无赖——” “别胡说!让我和他谈谈。” “是。”青虹这才不情愿地退到一旁。 沐澐轻移莲步,抬起水莹双眸,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很高大,她的体型已算纤长,但他又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她必须仰起下巴,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不但如此,他还十分强悍,一身贲张的肌肉满是力量,双眼充满坚定的意志,看来就是不易与的角色。 沐澐不由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种像铁石般强硬的男人,她该如何说服他娶她——在她其实也不想嫁给他的情况下? “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可笑!我为什么要娶你?就因为那荒谬的圣旨?”祁昊轻蔑的眼,瞄向那只圣旨,但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落在沐云身上。 她实在是个美丽的女人,即使祁昊自认不是会轻易被美色诱惑的蠢夫,也不禁为她的美而眩目。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与我回宫完婚,你说出条件吧!”她努力不泄露出心中的慌乱。 “我要怎么样才肯娶你?”祁昊抚着下巴,两眼直盯着她秀丽典雅的容貌,状似思考。 “要我娶你很简单,我不做什么驸马,你得到山寨里来,当我的土匪婆子,替我洗衣烧饭、帮我端洗脚水、为我暖床,那就行了。” “你——” 沐澐倒抽一口气,瞪大眼,完全说不出话来,这土匪的粗俗无耻,已经超乎她所能想象。 “怎么?你不答应啊?”祁昊得意地哼笑,打量着她困窘的模样,笃定她一定会严词拒绝。“那好!可别说是我不给你机——” 沐澐却立即道:“好,我答应。” “什么?!”祁昊呆住。 “我答应……跟你回山寨。”沐澐微微别开头,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祁昊瞪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压根无法思考。 她答应跟他回山寨?她疯了吗?还是她心里打着什么害人的诡计? 祁昊沉默不语,向来都很清醒,但此时却浑沌无比的脑子里,飞转着无数种可能。 “但是,你必须答应先接旨。”沐澐下了但书。 接了旨,好歹她是他的未婚妻,至少有个名分在,虽然未完婚就先共居有违礼教,但现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父皇的病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尽快将他带回宫里,让父皇安心。 “可是……”她肯答应,祁昊反而犹豫了。 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光是瞧就教他浑身酥软,要是共处一室,他不连魂都给迷了去才怪呢。 “不成不成……”祁昊摇着头,喃喃自语。 “成!成!”几名白眉山寨的弟兄不由分说,一把抢下圣旨搋进怀里,然后把祁昊往沐澐面前一推,咧开宽大的嘴,努力在凶蛮的面孔上挤出一抹好大、好热烈的微笑。 “那个公主——不,公主大嫂,圣旨我们收下了,欢迎您来到白眉山寨来,您的光临,是我们白眉山寨的荣幸。”哈哈,公主下嫁寨主,传扬出去多威风? “喂!你们——”祁昊瞪大眼,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们。 “好了!现在公主大嫂是咱们白眉山寨的一员啦,咱们快回山寨去吧!”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向大家炫耀公主大嫂的美丽啦! “就算要上去,也只许她进去,其它人不许跟上去!”祁昊终于接受事实,不情不愿地开口。 为了寨子里的安全,接受她可以,其它人休想进入! “不行!我一定要跟上去。”青虹偎近沐澐,紧张地声明。“谁知道你这粗鲁的土匪会怎样欺负公主、虐待公主,我一定要跟在公主身边保护她!” “欺负她、虐待她?这倒是个好主意。”祁昊故意装出考虑的样子,狞笑地瞧着沐云,像盯着他看中的肥美野兔。 “你、你休想!反、反正我一定要跟着公主,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公主的!” 青虹虽然瑟瑟发抖,但仍强装勇敢地护在沐澐身旁。 “哼,随便你!”祁昊懒得跟她计较。 她要跟着上山就跟着上山,谅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宫女也变不出什么把戏来! “公主,那属下们——”几名跟随而来的侍卫听到沐澐要上山,自然也想跟上去保护。 “你们回宫去吧!替我守护着父皇,我在驸马这儿……会很安全。” 要遣退侍卫们,沐澐心里也有一丝慌张,但她没有选择,只能这么做。 “但他们是土匪!” “他已是驸马,不得无礼!你们回宫替我转告我父皇,我会尽快把驸马带回宫去,请他老人家宽心等待。” “是,属下遵命。”侍卫们没有办法,只能遵从她的懿旨。 沐澐转向祁昊,露出一抹颤抖的微笑。 “那……我们走吧!” 说要上山,但沐澐望着前方那座险峻的山岭,不禁忧愁起来。 “我们……要怎么上山?” 那山路崎岖,怕是无法乘轿,而她也不会骑马,难道要走上山吗? “骑我的马。坐稳!”没等沐澐反应,祁昊已搂住她的纤腰,高举起她,将她抱到马上。 “啊!”沐澐一下子重心不稳,急忙抱住马的脖子,不让自己跌倒。 祁昊接着翻身上马,拉起两旁的缰绳,稳住有些躁动的骏马。 他的双手,从后方环过她纤细的身躯,拉住缰绳,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属于他的男性浓烈气息倏然笼罩着她,让沐澐羞红了丽容。 长大之后,她还没让谁这样接近过。 祁昊拉着缰绳,手心直冒汗。 老天!她的身体好软,闻起来好香,馨香的发丝随风飘动,不断挑动干扰他的思绪。而她软馥的娇躯,更让他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不会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冲动。 他捏紧双手,忍得万般辛苦。 “咳!你——绑上这个。” 祁昊自怀中扯出一条黑色的布帕,递给沐澐。 “这是做什么用的?”沐澐不解地瞧着掌心里那条布帕。 “遮眼。” “遮眼?!”沐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青虹已跳起来大嚷:“为什么要我们遮眼?” “当然是怕你们知道山寨的位置,通报给官府啊!”涂大柱嗤笑。 他们白眉山寨至今仍能安然无恙,屹立不摇的原因,除了坚强的守备,骁勇善战的战力之外,靠的就是险峻复杂的地形,阻挡敌人的进击。 要是上山的路给人摸清了,山寨还保得住吗? “什么嘛!你看我们像奸细的样子吗?”青虹手插着腰,高声质问。 涂大柱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点头说:“像!” “你——”青虹气得差点口吐白沫。 “反正少啰嗦,乖乖给我绑上,否则你就别想上山!”涂大柱粗鲁地命令。 “……哼!”青虹瞪着那条丑陋的黑布片刻,才愤愤扯过来,往自己眼上绑。 沐澐则不用人催促,主动拿起黑布,覆上自己的眼。 第四章 她的小手绕到脑后想打个结,但她实在不太会这些事,双手笨拙地磨蹭半天,就是无法绑好。 她不由得微微发出懊恼的低吟。 “我来。”忽然,低沉的嗓音响起,接着属于祁昊的气息笼罩了她,近到她能感觉得到他鼻端喷出的热度。 “……谢谢。”沐澐微低下头,方便他动作。 祁昊一贴近沐澐,便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像是发上的花香,又像是衣物用某些香料熏过的香气,淡雅好闻。 他忍不住靠得更近,只为了吸进更多属于她的幽香。他像中了蛊那般,贪婪地深深吸进属于她的那股香气。 他一直在她身后,她知道。他的存在太强烈,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但他似乎没有替她绑那块布条,只是一直在她身旁吸鼻子,好像在嗅闻什么。 是她身上有什么异味吗? 她不禁羞红脸,忍不住想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怪气味? 她本来想假装没发觉他的怪异举动,可他实在闻得太明显了,她涨红脸,忍不住微转过头想偷看他在做啥。 见她略偏过头,似乎带着一丝纳闷,祁昊这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像只发现肉骨头的饿犬一样,绕着她猛嗅、狂吞口水。 “呃……我现在就替你扎。” 祁昊连忙回神,以有力的手指捏住黑色布条的两端,绕过她秀丽的脸庞,想在她脑后扎成一个漂亮的结。 但因为离她太近,他的大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有别于平常的利落明快,变得如此鲁钝笨拙。 粗砺的手指不时拂过她的发丝,她的发好柔好细,像丝缎一样,他的手指忍不住留恋地多摸了几下。她不但发丝柔细,淡香宜人,连颊畔的肌肤也好摸得紧,他不小心碰了下,便再也舍不得罢手。 那白皙的冰肌玉肤,滑腻如脂,细致如玉,让长满粗茧的大手轻柔抚摸,流连忘返,舍不得收回。 他又忍不住出神了。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沐云实在忍不住心头的狐疑,脸颊绯红如血。 她一直隐约感觉到,后头有只骚扰人的手,老是找机会偷摸她的发,如今竟还染指她的脸颊。 她这回真的忍不住了,伸手挪开那条布巾,便转头往后瞧去。 这一望,便笔直对上他那双眼。 四只眼,两道视线,好像绞在一起的麻绳,再也分不开了。 祁昊的眼,大胆而火热,赤裸裸地透着他的狂妄与渴切,而沐澐的眼,则是如小兔儿般羞涩惊惶,蒙眬迷惘。 他的视线太热,让她想逃,却无法移动半分,包括那双羞怯柔媚的眼。她只能微瞇着眼,愣愣地盯着他瞧。 好奇怪呵!他怎么会有一双那样吸引人的双眸? 黝黑深邃,明亮有神。 一个只会烧杀掳掠,欺压良民的土匪头儿,怎么会有那样一双看来清澈正直的眼眸? 贪财又变态的他,眼珠子不该是混浊猥琐的吗?为什么他会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眼呢? 她贪看着,瞧得着迷了,早已忘了他是打家劫舍的大土匪。 而祁昊不用说,两眼当然也是大剌剌地直盯着她,饿狼般地饥渴注视。 大概是他们彼此对望太久,早已替青虹绑好布条的涂大柱一转头,发现他们两人正在默默相望,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喊:“老大!怎么回事?您怎么绑这么久?要是再不快点儿出发,就要赶不上晚膳的时间啦!” 涂大柱煞风景的大嚷,就像一把剪子,把绑住两道视线的那条无形线剪断了,所有的暧昧情愫瞬间全部蒸发,祁昊与沐澐更是倏然惊醒,两人都不自在地慌忙转开视线。 祁昊黝黑的脸庞上发烫,重新拿起布条,飞快地覆住她的眼绑好,然后清清喉咙说:“咳!可以了,出发吧!” 马匹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背上又负载着两个人,无疑是个负担,但祁昊等人所骑的骏马,早已习惯这样的山径,不但如履平地般走得轻松,速度也很快。 只是马背颠簸,并不习惯乘马的沐澐被摇得头昏脑胀。因为坐不稳,好几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一旁护着的大手及时握住她的腰,把她抓回来。 “谢谢……”沐澐红着脸,想从他的大掌下松脱,但他怎么样就是不肯放。 “你还想掉下去吗?”祁昊粗吼着,搂住她的腰,把她更往自己的胸膛里拉。 这回沐澐不敢再挣扎,乖乖地端坐不动,害臊地任他的大手紧搂着。 “你怎么这么瘦?”一碰到她的腰,祁昊立即拧起浓眉,不悦地质问:“皇宫里没饭吃吗?你怎么半点肉都没有?” 大掌下的柳腰不盈一握,像一折就要断了似的,他不喜欢这个发现。 “你喜欢丰满的女子?”沐澐轻咬下唇,心里有点在意。 她是不胖,所以他不喜欢吗? “也不是……” 山寨里可说是男人的天下,就算偶尔与女人有所接触,也都是送往迎来的烟花女子,在他的印象中,她们都是丰腴柔软的,所以他才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该如此。 “我从小就是这样,怎么吃也吃不胖。”沐澐有点委屈。 难道得把自己吃成一颗圆滚滚的肉球,他才满意吗? “反正,你太瘦了,到了山寨里,给我多吃点!”才命令完,祁昊便愣住了。 怎么她人还没进山寨,他就管起她该吃多少了?他几时变成啰嗦的老婆子了? 祁昊更加不悦地抿起嘴,他用力扯动缰绳,驱策马匹奔驰得更快。 而在他们后头,青虹一路哇啦啦地大呼小叫,吵得涂大柱好想把她扔下马。 “救命,我要掉下去了!哇!好可怕……等——等等啦!停!快停下来——” 青虹用力抱住涂大柱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涂大柱只得飞快把马勒住,脸很臭地大声问:“你又要干嘛了?” 这一路上,她不是想吐就是脚酸,老嚷着要休息,现在又有什么毛病? “我……我想解手啦。”青虹红着脸,小声地咕哝道。 “你……”涂大柱眼一翻,差点没口吐白沫。 解手?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 但人有三急,总不能要她憋着不准去解手……唉,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好啦好啦,你去你去!去旁边的草丛里解决。”涂大柱很无奈又很不耐烦地摇摇头。 “那我眼上的布条……” “麻烦!”涂大柱粗鲁地扯下她眼上的布条,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青虹的眼一得到自由,立刻滑下马,一溜烟地跑进草丛里去了。 因为青虹的拖拖拉拉,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寨,这下折腾到一个时辰才顺利抵达。 穿过巨岩一线天,前方就是山寨,祁昊扯开沐澐脸上覆眼的布条,沐澐终于亲眼看见这传说中险峻难攻的白眉山寨。 她情不自禁张大嘴,看着前方的一切。 “这里……好美!” 真的!她原以为所谓的山寨,是一个荒烟蔓草、杂草丛生,或者是寸草不生、黄尘滚滚的地方,但这里全然不是那副景象,放眼望去满眼皆是绿意,完全没有杂乱或荒凉感。 即使是一小片树林,都瞧得出有人整理,铺着平板石块的小径,无论是马匹或行人来走都很舒服,前方好几栋屋舍虽不豪华,但看起来坚固干净,一旁还有好几畦鲜翠欲滴的菜园。 这里哪像是个土匪窝?俨然就是个小小的村落呀! “老大回来了!” 忽然有人一声吆喝,原本不知藏在哪儿的人,一个个冒出来,陆续聚集在几栋屋舍前方的广场上。不消多久,空荡荡的广场上便挤满了人,看来约有上百人。 一排石像似的魁梧男人,围着他们一字排开,眼带好奇地打量着马匹上没见过的人——尤其还是女人。 沐澐瞧着那些人,心里不由得升起害怕。 他们看起来好吓人!长得高大魁梧也就算了,相貌还恁地凶恶,有的脸上爬着刀疤,有的只有一只眼,有的还缺了胳臂,总之他们个个是横眉竖眼,像要随时要抡起刀子砍人似的。 沐澐悄悄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往身后的祁昊靠去。 和眼前的人相比,祁昊显得太温柔可亲了。 “哇!土匪啊——救命哪!” 沉着的沐澐忍得住惊恐,但青虹可忍不住,她吓得当场哭叫起来。 “嗯?!你说什么?” 前方那群货真价实的土匪,凶恶的眉毛一拧,拳头紧握,像要上前一拳将她打昏似的。 青虹见状,白眼一翻,真的昏厥过去了。 沐澐瞧得焦急,心里虽然也害怕,但不希望自己的侍女真的受伤害,所以还是鼓足勇气,扬声阻止道:“对不住!各位壮士,我的婢女受到惊吓,胡言乱语,得罪了各位,请各位念在我们初来乍到,莫要计较。行吗?” 几个高头大马的土匪好像没想到她会压低身段请求,愣了下,停住脚步,直觉地抬头看看祁昊,等待他的指示。 祁昊面色不变,只微颔下巴,暗示他们听她的。 一收到祁昊的指令,原本个个横眉竖眼、像要找人拚命的土匪们,眉眼一弯,大嘴咧开,露出好憨厚、好温善的笑容。 “是!公主嫂子,您说不计较就不计较,我们兄弟全听您的。” “呃……”他们前倨后恭,态度落差太大,可把沐澐吓愣了。 “好了!大家也别净窝在这儿,去做该做的事,我先带她回房。”祁昊摆摆手道。 “好好好!老大您慢慢来,慢慢忙啊!晚膳晚点儿吃也不要紧,我们都替你们留着,没体力、饿了就出来吃啊!” 一群人脸上的贼笑,说明了他们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样的淫邪思想。 沐澐单纯,根本听不懂这些人的暗示,但祁昊可是听得明明白白,当下脸色窘迫,鹰眸恶狠狠地赏他们几颗大白眼。 “你们还不走,是想干苦活吗?” 所谓恶人没胆,原本笑得好灿烂的一窝土匪,被他这么一瞪,立即吓得缩起脖子,全作鸟兽散。 沐澐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溜烟地逃走,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祁昊又瞇眼瞪了那些不识相的家伙的背影一眼,才粗声对沐澐说:“走了!” “等等!你要把我们公主带到哪儿去呀?” 青虹立刻苏醒,追在后头尖叫。 “大柱!把她带到一个让我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声音的地方去!”祁昊头也不回地大吼。 他受够了她的鸡猫子喊叫! “这里就是山寨?” 跟着祁昊走进山寨内部,沐澐才明白看似无奇的建筑,却在小地方有着巧妙的机关与设计。 譬如每个廊院之间相连的门都很窄小,而且大约只有沐澐的身高那么高,沐澐觉得奇怪,于是问他:“这些门这样窄小,山寨里的人出入不是很不方便吗?” “是不方便,但同样的,敌人要攻进来时也同样不便,这可以拖延时间让我们撤退。”祁昊淡淡回答。 “喔。” 然后她又发现,看似不大的山寨,屋舍也只有寥寥几栋,但想走到最后头却要走上好一会儿,那回廊弯弯曲曲、迂迂回回的,转得她头都昏了。 不用说,这当然也是祁昊的设计,让敌人即使攻入,也得花许多时间兜圈子,不能轻易直取要塞。 第五章 祁昊的睡房,就在最后一栋房舍里,这间房舍的特别之处,是它依着山而建,所以屋子里的某些部分,还可看见整片的岩石。 “居然有这样的屋舍。”沐澐生平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房子,忍不住用手轻抚那冰凉的岩石墙面。 “那面墙你别乱碰,我的房在这儿。” 祁昊径自推开某间房的门,走了进去。 “那——我的房间呢?”沐澐虽然也跟着他走进去,但只停在门边,不肯再进去了。 祁昊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用一种“你应该明白”的暧昧奸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沐澐倏然脸红了。 “我……不能睡在你房里,我们尚未成婚,这不合礼教——” “哈哈哈!”她话尚未说完,祁昊已粗鲁无礼地爆出大笑。“礼教?你在土匪窝里谈礼教?你没搞错吧!” “是的!礼教是教养的根本,朝廷的基石,无论什么人都该遵守礼教。” “那是你们这些吃饱没事做的皇帝、公主,还有那些只会加重人民税赋的贪官奸臣想出来的名堂!我从小没读过几天书,你说的什么礼教,我半点不懂,但我晓得,人要重情重义。我不知道什么做人的大道理,但我从不恃强凌弱。我不是什么仁义之徒,但如果我手里只剩碗粥,绝对是和兄弟们共饮至最后一口。我不需要礼教来教我该如何活着!” 祁昊是个孤儿,十岁那年父母病亡,饥寒交迫的他流浪街头,无人闻问,偶然间被义父收养,成了白眉山寨的一员。 某天他义父又救了位贫病交迫的教书先生,带回山寨里来,教书先生病好后没有离开,就此在白眉山寨终老。 教书先生珍藏了一些书,在他辞世之前,祁昊跟着他念遍了他所有的书,其中影响祁昊最深的,就是孙子、吴子、司马法、六韬、武经七书等,还有侠义、仁义的精神。 沐澐听了,不由自主拧起秀眉。 “或许你从不守礼教,但我却不能不遵守,在我们没有完婚之前,我绝对不会与你同房。”她严正声明。 “是吗?我以为你在山下已经同意了。”祁昊挑眉说道。 其实他并没有逼她同房的意思,故意带她进房里来,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瞧她那副正经八百、誓死捍卫自己贞洁的紧张模样,还挺有趣的。 于是他开始靠近她,表情邪佞,威胁地一步步逼近。故意露出垂涎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头大色狼。 “你进山寨来,不就是要当我祁昊的女人吗?主动送上门的烤鸭,我岂有让它从嘴里溜掉的道理?” “我在山下并未同意与你……与你同房,我只答应住进山寨里说服你。” “但我可不这么想,进了我的房,就是我的女人了。”祁昊捏起一绺她细腻的发丝,瞇起眼,凑到鼻端前嗅闻。 “你……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沐澐吓坏了,急忙转身想逃,但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墙,再急转回去想往别的方向逃,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他逐渐逼近,慌张的沐澐下意识高喊:“你……退下!我命令你不许再过来!” “退下?” 祁昊双眸一眯,倏然转为冰冷。“你在命令我?” 他质问,跨出最后一步,把她堵死在他与墙之间,然后凑到她的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眸,从紧咬的牙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吐出阴冷的警告:“记住,永远永远都不要命令我!” 他看来好生气,沐澐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如果说他会在此时伸手掐死她,她一点也不怀疑,她不由得恐惧地缩起身子。 她脸上藏不住的惊恐,让祁昊更为恼火,但气恼的是自己。 他是蛮横粗鲁,但可从没对女人动过粗,怎么他现在让自己看来像会打老婆的模样? 他敛起怒气,勾唇一笑,但那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和善多少,这抹冷笑只让沐澐感觉到惶恐,心里更惊更慌。 “怎么?你不是自愿上山当我的土匪婆吗?难道我想抱自己的老婆也不行?” 他伸出手,扣住沐澐小巧的下巴,像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轻轻抚摸她软嫩如绵的脸颊,那触感实在太好,他双眼迷蒙,不自觉摸上了瘾,舍不得挪开自己的手。 沐澐真怕他会不顾一切地霸王硬上弓,但也不敢再开口激怒他,只得慌乱地祈求:“你……你让我离开。 “让你离开?去哪儿?下山吗?” 他沙嘎问,粗茧的指,轻轻滑过她柔嫩的脸颊,祁昊着迷地看着与自己黝黑肤色截然不同的雪白凝脂。 “这么软,这么嫩,简直和豆腐一样。”他赞叹地喃喃自语,这一刻,他还真想不顾一切地把她吞吃下肚。 她身上的其他部位,是不是也同样白细如雪呢? 他很难不色情地联想。 当手指抚过她红艳柔软的唇瓣时,祁昊下腹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几乎想不顾一切把她扑倒在床上,他暗恼自己把持不住,他原意只是想吓唬她,如果连自己都昏了头,那就该死了! “我……我不会下山!” 沐澐被他的调戏惹得满脸通红,心里当然恨不得立即逃下山,别再留在这里遭他轻辱调戏。 但是一想到现实,想到她父皇,她怎么也不能逃。 “我只想离开这个房间,拜托你……”她放下大理长公主的尊严,硬咽哀求。 她眼角的泪,让祁昊瞧得碍眼。 “你不是想说服我当你的驸马吗?连女人家最好的利器你都不使,还谈什么说服?”祁昊烦躁地质问。 “女人并不是一一并不是只能用美色诱人!”沐澐面颊烫红,窘迫地道:“我来,是想向你证明,我是真心要做你的贤妻,仅此而已。” 他的贤妻?祁昊定定地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但他湿润的黑眸里窜出一簇温暖的火光,像是感动,又像是讶异,沐澐读不出那是什么情绪。 但很快地,那抹火光退去,留下一抹残冷。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能如何当我的贤妻?” 话语方毕,祁昊冷不防地凑上前,吻住她讶然微张的小嘴。 一碰到她柔软甜蜜的小嘴,祁昊冷硬如冰的心也不禁动摇,化为一滩水,再也强硬不起来。 他辗转厮磨,放肆地吮吻着她,但只是浅尝小嘴,并无法满足他,祁昊贪婪地想要更多,于是他拇指往她的下巴一使劲,那张甜蜜的樱唇便不由自主张开,正好方便他尽情品尝,撷取她口中的芳津。 沐澐从来未曾被人吻过,他的吻先是强硬,后而缠绵,滑溜的舌窜入口中,与她的粉舌共舞,恣情地撩拨她所有的感官。 惊愕消退之后,一股晕眩与躁热袭向沐澐,她脑中一片混沌,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呆楞地任他强取豪夺…… 她几乎就要跟着他沉沦了,蓦然,父皇卧病在床的虚弱模样浮上脑海,她猛然惊醒,用力推开正在舔吮她唇瓣的祁昊。 “不!”她微喘着,美眸愤慨地瞪着他。 “我是要当你的贤妻,但不是你的娼妓,请你—请你尊重我!” “是吗?”祁昊被她推开,满心懊恼,但听到她这番话,却态度狂傲地仰头大笑。“我倒要看看,不替我暖床,你要如何做我的贤妻?” 他凝视着她,眼神冷得可怕。 “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地给我千活儿,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多贤慧!” “什么?!” 聚在大厅里的弟兄,砰地全滚到地上。 “老、老大,您是说……今晚咱们兄弟吃的饭,要、要、要让她们煮?” 颤抖的手,指着一脸无辜的沐澐与青虹。 “没错,替我唤陈婆出来。”祁昊大刺刺地往他专属的毛皮椅里一坐,沉声命令道。 “陈婆?”沐澐有点讶异。 怎么这山寨里,还有她没见过的人吗? 祁昊的手下很快地进去传唤,不一会儿,一位驼背又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陈婆下巴很尖,眼睛狭长,整张脸上平板无表情,感觉起来就是个难相处的尖酸老太婆。 沐澐睁大眼,没想到这座寨子里竟然有女人—虽然是位老婆婆。 祁昊放柔语调,轻声道:“陈婆,你到我们山寨来,也有十几年了吧?这十几年来,你替我们洗衣烧饭,从没让你好好放过大假,你辛苦了,如今我找了这两个女人来帮忙—”他大手轻蔑地朝沐澐主仆的方向一比。 “现在我给你一个月的假,薪响照给,你回乡去好好休息。” 听到能放长假回乡,陈婆眼中出现惊喜,整张脸瞬间亮了起来。 陈婆张着嘴,发出叩叩呀呀的粗嘎声音,拚命猛点头,沐澐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哑子。 祁昊将一个月的薪饷给了陈婆之后,命人送她下山。 接着,他不怀好意地转向沐澐,咧开薄唇,露出白亮而森冷的牙。 “现在—我的贤妻,该你好好表现了,一个时辰之后,要有一顿热腾腾的饭莱给大伙儿享用。 一个时辰?沐澐顿觉一阵凉意直透背脊,不过她仍是挺起胸膛,强自镇定。 “好,就一个时辰。” 沐澐与青虹两人愁眉苦脸地站在炉灶前,不知该怎么办。 打从被祁昊扔进厨房之后,她们两人就站在那儿发呆。 “呢……青虹?” “是,公主?” “你该不会正好……正好会作菜吧?”沐澐藏不住渴望地小心求证。 “启禀公主,奴婢一道菜都不会做。”青虹一板一眼地老实回答。 她是打小就被选在沐澐身边伺候的宫女,学的都是端点心、茶水等事,连布膳都有专人伺候,她哪懂得作菜呢? 沐澐听了,不禁发出绝望的呻吟。 这下该怎么办?祁昊说了,一个时辰之后,他要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而现在都过多久了? “总之,先动手再说吧!”不管了,有东西吃总比没东西吃好,总不能教大家饿肚子。 “是,那奴婢先煮饭,奴婢小时候见过母亲煮饭,大概还有点印象。” “我来帮忙洗菜。”沐澐找到了-大篮刚采下的青菜,高兴地道。 呆愣许久的两人,终于开始忙碌起来。 而大厅里— “欸,咱们公主大嫂煮的饭莱,真的能吃吗?” 他不是怀疑,而是根本就不相信。 “应该可以吧!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走路,她贵为公主,打小吃遍宫里的山珍海味,品味一定不同凡响,我看咱们搞不好可以尝到 这辈子没吃过的好东西哪!” 说话的这人,唾沫垂了三尺长,都快落到地面上了。 “哈!”发出这声嗤笑的,是祁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能做出什么不同凡响的好菜?他不敢奢想,只要能入口就算不错了。 幸好他也不是挑食之人,只要能够下咽,填饱肚子就行了。 又过了许久— “喂!我饿了啊,都一个多时辰了吧?咱们公主大嫂到底是煮好了没有?” “我也饿扁了!” “我去催催。” 有个人热心地起身而去,没多久兴奋地跑出来说:“公主大嫂说快好了,请大家少安勿躁。”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大家挺着口水又等了会儿,青虹终于开始把菜端出来。只是…… 静。 挤了上百人的大厅里,却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打从沐澐与青虹将她们做的饭菜端上桌之后,大家就是这副瞠目结舌的表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可以用膳了。” 沐澐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炒青菜,羞怯地对大家一笑,扬声招呼道。 所有人还是一动也不动,只是在看见她手上那盘菜时,眼睛又瞪大几分。 “怎么了?”沐澐将自己炒的青菜放在木桌上,不明所以地注视大家。“你们不饿吗?”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用力点头。 “饿啊!”他们当然饿,饿扁了,饿死了! “既然饿,那怎么不吃呢?”她纳闷极了。 “这个……” 大伙儿只能望着那桌菜苦笑。这样的饭莱,只怕是猪也咽不下去啊…… 第六章 一直望着桌上那些饭菜沉默不语的祁昊,突然闷不吭声举起筷子,在兄弟们的惊喘声中,探向桌上的菜肴。 “老大—”众人不约而同提高音调阻止。 他们在心里呐喊:老大!我们还需要您英明的领导,您千万别想不开啊! 祁昊从盘子里夹起一“棵”青莱,沉默地打量着。 是的,在他筷子上的,是一棵完整无缺、没剥没切的青菜,不只这一棵而己,桌上那-大盘,都是完完整整的三棵青菜。 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试了几次之后,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菜为什么没切??” “什么?菜要切?沐澐比他更惊讶。 她以为青菜炒过之后就会自动缩水,变成地平常所吃的大小,根本没想过菜是需要切的。 “老天!”一旁的白眉山寨弟兄们,个个想撞墙昏倒的样子。“你连菜要切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做过菜……”沐澐好委屈地垂下头。 “你……”大家差点没吐血,但她那副快掉眼泪的模样,又让人不忍苛责。 “公主嫂子不会还有话说,那你怎么也不会呢?所有人满腔气闷无处发,转而向小宫女开刀。 “我?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又不是厨娘,我怎么可能会做菜?青虹说得理直气壮,连一丝丝愧疚都没有。 “你—”大家为之气结。 这个更夸张! “我知道了!你们是朝廷派来歼灭我们的吧?你们想用这些可怕的饭菜把我们毒死,对吧?”涂大柱指着青虹大声指控。 所有兄弟立刻同意地用力点头。没错!光是这一桌让人食不下咽的饭菜,就足以把他们全部毒死! 没想到自己做的菜竟被人比喻为毒药,沐澐红着脸低下头,羞愧不己,而青虹却依然态度张扬,还与涂大柱吵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有疑心病哪?谁是朝廷派来的?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谁?我说的就是你们这两个—” 他们吵得祁昊耳朵发疼,他举起一只手阻止道:“够了!饭都煮了,再吵也没有任何助益。” 祁昊放眼望去,一桌子半熟的米饭、烧焦的肉、又黄又糊的青菜,这样的东西是无法入口的。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派人去把陈婆追回来吗?”有人请示。 祁昊沉吟片刻,摇摇头说:“不!我既然答应陈婆,就会依言让她放假回乡,王达、林祥,你们把这些东西收下去,煮些能吃的东西出来。” 在陈婆来之前,山寨里的餐食,是王达、林祥两人负责的。 “是!”王达、林祥很快把满桌焦黄的食物撒下。 祁昊转向沐澐,用一抹嘲讽的眼神盯着沐澐,很轻地问:“贤妻,嗯?” 沐澐羞愧地低下头,简直无地自容。 但她也暗自发誓,一定要学会做出象样的菜,让他刮目相看。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自眉山寨里终于有晚饭可吃了。 虽然只是把沐澐主仆做的失败饭菜切碎,煮成大杂绘粥,但也教饿坏的弟兄们狼吞虎咽。 沐澐端坐在大木桌的一角,面前搁着一碗分配到的粥,毫无食欲地呆坐着。 她很挫折,懊恼到无以复加,原以为自己能够以行动来表现想与他结为夫妻的决心,让他受到感动而随她回宫,哪知道出师不利,搞砸了一整桌饭莱,还拖累大家饿到现在才能用餐。 忽然前方一道阴影笼罩,她抬起头,瞧见祁昊端着一大碗刚盛好的粥,满眼嘲讽地睨着她。 “怎么?咱们山寨里的粗糙食物引不起高贵公主的食欲,所以连一口也吞不下去,是吗?” “不,不是的。”沐澐急忙澄清。“我不是嫌弃这些食物,而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祁昊一听顿时恼火。“你也不瞧瞧自己,己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想让自己饿成什么德性?我让你入寨,是让你来伺候我的,你以为饿昏了就可以整天躺在床上,不用干活是吧?” 他像个刻薄恶毒的丈夫,眯眼质疑道。 “我没那个意思!”沐澐用力摇头,委屈地道:“许是方才在厨房里忙得太热了,才没了食欲,我没有意思要让自己饿昏!” 祁昊闷声不吭,定定地斜眸打量她,从她略为苍白的秀丽脸庞、委屈嘟起的小嘴,一直到那双好似隐含着泪雾的眼眸 末了,他烦躁地低咒一声,气恼自己竟然产生一丝罪恶感。 “王达!”他突然转头大喊。 “老大,什么事?”正在稀里呼噜喝粥的王达,连忙放下碗站起来。 “公主火气大,吃不下饭,你去厨房熬点退火的绿豆汤,弄凉了给她喝!”他不耐烦地命令。 “是……”王达愣愣地看着窘迫得涨红脸的沐澐。 虽然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她看起来像“火气大”的样子,不过还是乖乖走进厨房熬绿豆汤去了。 “你怎么怎么……”沐澐没想到他会突然叫人去为她准备凉汤,当下是又羞又窘。“你别瞎说!” 她只说热,何时说过自己火气大了? “我瞎说又怎样?”听到她在一旁嘀嘀咕咕,祁昊只觉肚里火气更大。 或许真正需要退火凉汤的人是他,不是他的公主老婆。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谢谢你。”瞧见那张横眉竖眼的凶恶嘴脸,沐澐聪明地把抱怨吞了进去。 她可不想在找到未婚夫婿的第一晚,就把他惹毛,让他抓狂。 “哼!别以为我是对你好。” 祁昊刻薄恶毒地道:“肉多的女人抱起来比较舒服,要是不把你喂胖一点,抱着你这一身排骨,我铁定连床都不想上。” “哈哈哈!老大,真的假的?” 一旁的兄弟们哄堂大笑,眼神更是暖昧。 “只怕人家平扁得像木板,老大还是爱不释手啊习哈哈!男人嘛!” “笑引你们是笑够了没有?”祁昊倏然转头,成胁地眯起眼。 “笑够了。”刚才嬉闹大笑的一票人,马上把牙齿藏起来,乖乖喝粥。 “噗。”沐澐看见祁昊恼火气窘的模样,又瞧见那票凶悍的大男人,全吓得像一只只小老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声便从来不及掩上的小嘴里流泄出来。 而祁昊只是懊恼地白她一眼,无声地警告她最好别笑,却没凶她一句,这可让刚才被吼得缩了半截脖子的兄弟们不服了。 “不公平啊}老大!为什么公主大嫂笑就没事,咱们笑就有事??”这分明是偏心嘛! “你想知道为什么??”祁昊转向那个最有勇气提出质疑的人,咧开嘴,笑得好温柔。 “呢……嗯。”看见脾气火爆的猛虎咧嘴而笑,这人虽然有种奇妙的危险感,但还是傻傻地点头。 “很好!等会儿喝完了粥,你负责把大家的碗洗干净!”祁昊阴笑着命令。 命令一出,立刻有人抗议了。 “老大!张麻子只是问问啊!您又何必罚他—” 祁昊的利眸倏然转向提出抗议的人,这人立刻警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想解释。 “不不!老大,我没有要质疑您的意思,我只是—” 来不及了。 祁昊眯着眼瞪他,冷冷地抛出第二道命令。“你,去帮张麻子洗碗,一同清理厨房!” “老大—”被罚的两人哭丧着脸,好无辜地大喊。 祁昊不理会他们,径自掉头问其他人。“还有人有意见吗? 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所有人有志气一同地用力摇头,那方向、速度居然还一模一样,瞧得沐澐又忍不住想笑。 她的贝齿紧紧咬住粉唇,好制止自己笑出声。 她可不想也跟着去清理厨房。 虽然没让她做清理厨房的杂役,但祁昊没忘记要奴役自己的公主老婆。 “你,去给我端洗脚水!” 用罢晚膳,一回到房里,祁昊立即粗声命令道。 “端洗脚水?”去哪端?“现在吗?” “不是现在,难道还等明天天亮吗?”祁昊讽刺。“去厨房里烧锅热水,端来给我洗脚。” 沐澐愣住了,她从没做过这种事,连水该怎么烧都不晓得。 “怎么?不愿意?你不是说要做我的贤妻吗?”哼! 听到他如此嘲讽,沐澐立刻澄清。“不!我不是不愿意,只是……” 沐澐为难地停顿片刻,不知该怎么说她不会,抬头瞧见他不耐的神情,原本想解释的话语霎时吞了回去,“好吧,我马上去。” “快一点,我等着哪!”祁昊故意窝进椅子里跷起脚,像个大老爷似的等着。 “我知道了。” 沐澐无奈地轻叹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这样也能忍?! 她一走,祁昊立即瞪大眼跳起。 他原本是要羞辱她、把她气走,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忍气吞声去帮他端洗脚水! 没来由的,祁昊憎恶起自己,他的刻薄挑剔,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浑蛋。 他原本该好好坐着,等待让沐澐伺候的,现下反而像椅子上插了针似的,让他坐立难安。 沐澐按着方才的印象,顺利找到了厨房,张麻子他们还苦命地在刷洗那些锅碗瓢盆。 “两位大哥辛苦了。”沐澐走了进去,脸上挂着歉然的微笑。 “公主大嫂!”张麻子俩看见她,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脸,一点也没有因她而被处罚生气。 “不好意思,驸马-呃,我是说祁昊,他想要点热水洗脚,所以我想问该怎么……” “洗脚的热水?没问题没问题,我来烧!我来烧!” 一人争着烧热水去,另一人则忙着搬凳子。 “来来!公主大嫂,这边请坐,您坐这边慢慢等,水很快就会烧好。” “啊,谢谢你们。” 他们的殷勤,让沐澐心里万分感动。 坐着等了约半灶香的时间,热水烧好了。 “公主大嫂,热水很烫,我们帮您倒进桶子里。”张麻子抢着替她服务。 “这桶热水这么重,公主大嫂您一定提不动,我帮您提过去好了。”另一人也忙着献殷勤。 “谢谢你们,不过劳烦你们替我烧热水,己经很过意不去了,实在不好再多麻烦你们,再说,要是让祁昊知道你们帮我提热水,说不准又要罚你们了,我不想再害两位受罚。” “呃……”她这么说也有道理,老大今天阴阳怪气的,说不定真的会罚他们。 “那好吧!我们就不帮公主大嫂提过去了,您自己小心点啊!” “我知道。” 沐澐感激地对他们一笑,这才提起她几乎提不动的大木桶,摇摇晃晃地离开厨房。 别说沐澐从未做过苦活,就算是个强壮的婢女,提着这样一桶滚烫的热水,也是件很吃力的事。 沐澐使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提得动那桶水,但是因为太吃力,沿路摇摇晃晃地走着,热水一路洒了出来,她担心还没回到房里,热水就全洒光了。 她费尽气力使劲地移动,好不容易终于看到祁昊所居的院落就在前头,她不禁露出笑容,想要加快脚步,但就在这一瞬间,脚下忽然被一块小石子绊倒,整个身子颠了好大一下,桶子也跟着剧烈倾斜。 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泼上她的手臂。 “啊!好痛!” 她疼得跪坐在地,慌忙撩起衣袖一看,原本白皙如玉的藉臂,如今红得像烫熟的虾,而且难忍的痛意,开始阵阵袭来。 第七章 她眼眶泛泪,心里又惊又慌,但是想到祁昊还等着她的热水洗脚,她不想让他认为,她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她强忍着痛,抹去渗出的眼泪,站起身来,拉下衣袖,遮住烫红的地方,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提起只剩半桶的热水,颠颠摇摇地继续朝祁昊的房里走去。 “搞什么鬼?怎么这么慢!” 一推开房门,祁昊无情的抱怨声就传了出来,沐澐喃喃说着抱歉,提着热水慢慢走到他面前。 “热水来了,请用吧!”她柔声道。 祁昊斜眸往桶子里一睨,立刻不满地发作。“怎么就这么一点水?你当我要洗手还是洗脸?” 那恶劣的口气,摆明是找碴。 “对不住,热水太重我提不动,半途洒出来了一些。”沐澐好声好气地解释,没说自己被烫伤的事。 “呿!连桶水都提不动,你还真是宫里娇养的兰花。呐,把水桶给我! 手都在发抖了,还不赶快把水桶放下?呿!真是笨哪! 祁昊粗鲁地抓住她的手,想接过她另一手提着的水桶。 “啊,好痛!”祁昊正巧抓住她烫伤的地方,他才轻轻碰触到,沐澐忍不住,立即痛喊出声。 “你怎么了?” 她的样子很怪,祁昊疑惑地拧眉打量她。 “不……没什么。”沐澐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见她似乎很护着自己的右手,祁昊心里起了疑窦,硬把她抓过来,掀开衣袖一看,入目的红肿让他立即倒抽口冷气。 见她似乎很护着自己的右手,祁昊心里起了疑窦,硬把她抓过来,掀开衣袖一看,入目的红肿让他立即倒抽口冷气。 “你伤着自己了?”祁昊又急又气。“你是怎么搞的?净给我找麻烦!” 老天!她粉嫩的手臂红咚咚的,还肿得发亮,这样娇弱的女子,如何能忍受这种疼痛? “我……”沐澐伤口疼痛得紧,听到他的指责,心里更是委屈。“我不是存心给你找麻烦的……” “够了,别说了月瞧她疼得小脸发白,祁昊心里头就像有只手拧着似的,难受极了。 她的伤得尽快处理毛他双眼赤红,抱起她就往后院冲。 “祁昊—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闭嘴!” 祁昊太愤怒了,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他脑中不断充斥着她弄伤自己的景象,光是想象,他就想拍死疏忽的她! 女人果然都是麻烦精i本想把她带进寨里来,要她千苦活,好好地折磨她,怎知她这般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事也不会。把饭菜烧坏了就算了,这会儿她竟然连提桶热水都会烫伤! “麻烦!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他嘴里不断叨念着,心头却被担忧拧得死紧。 来到后院的水井边,他将她放下,迅速打了一桶水。 “把手放进来!”他拉过她的手腕,浸入装满水的木桶中。 井水沁凉透心,消解了沐澐的疼痛,她不禁舒杨地微叹口气。 她舒服多了,但是却有人很不舒服,事实上,他还是非常生气。 “你是笨蛋吗?!”祁昊又开始在她的耳边怒吼。“明明烫伤了,为什么不说?死撑着是想做什么?是想让我愧疚吗?告诉你,我不会的!就算你被烫死了也不干我的事,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良心不安,我没有良心这种无用的东西}” “我不是……沐澐不解地望着他震怒的俊容,委屈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所以才会忍着……” “忍?!手都肿得像烫熟的猪蹄?l你还真能忍!你不是肉做的,烫着了手不会疼吗?祁昊还是气气气,又心疼又生气,气得不得了,只想狠狠地痛骂她好宣泄愤怒。 “当然疼啊!但我怕你等得急了,只想着赶快把热水送过来,所以就没时间理会……”她委屈地道。 “你—”祁昊哑口无言。她,的确是笨蛋,超级大笨蛋!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要你做这些苦活,害你受伤!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对吧?”祁昊臭着脸骂道。 “我没有那么想啊!”沐澐觉得自己真的很倒媚,烫伤了还要被他这样骂。 “哼!”祁昊表面上骂得凶,但心头却是没来由地浮起浓浓的愧疚感。 他也有错吧?若是他没有叫她去提热水,她就不会烫伤了。 “你别动,在这里等着!”抛下这句话之后,他烦躁地起身离去了。 沐澐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上哪儿去。 祁昊走到前厅,在放置伤药等药物的木柜里翻箱倒柜,焦急地翻找。 涂大柱经过瞧见了,立刻跑过来问:“老大,您在找什么?” “火伤药!”祁昊头也不固地说:“前些时候我拿几张毛皮,跟一名西域人换来的那些火伤药呢?放哪儿去了?” “火伤药?!”涂大柱立即瞪大眼,像只老母鸡一样惊慌地呼嚷:“老大,您找火伤药要做什么?您哪儿烫着了吗?” “不是我,是我老婆—” 祁昊不经意冲口而出,说完连自己都楞住了。 我老婆? 说这句话的感觉,还真是该死的好哇! “你老婆?”涂大柱眼神茫然,压根想不起老大何时成了亲?好一会儿,浑沌的脑子才想通:“你是说,公主大嫂?” “嗯。”祁昊懒得理会他们怎么喊她,现在他只想赶快找到火伤药。 “她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变伤呢?i涂大柱不解。 “我让她去替我端洗脚水,结果害她烫伤了。』祁昊的语气中,满是自责。 “真是!这些女人,就是专门生来找麻烦。』涂大柱不屑地哼了声,上前拉开另一个抽屉翻找。“我记得上回拿回来之后,和刀伤的药一起放在这儿……啊,有了。” 涂大柱取出一盒装着药膏的小木盒,递给祁昊。“老大,就是这个吧?” “没错!就是它!”祁昊眼睛一亮,飞快夺下涂大柱手中的小药盒,还不知足地往抽屉里张望,连剩余的两盒也全拿走了。 “老大!”涂大柱看了傻眼。“你怎么把火伤药全拿走了?那药颇有奇效,总得留点以后要是烫伤还是怎么地—” “我不需要!” 话语落下时,祁昊人己消失在前厅,赶着替沐澐-涂药去了。 涂大柱望着空荡荡的前厅,本来要说给祁昊听的话,全成了傻里傻气的自言自言。 “但是……兄弟们需要啊。” 人说见色忘义,呜呜,原来老大也是这样啊! 沐澐将手浸在泳凉的水里,静静等候祁昊回来。 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心里不觉有点慌,虽然明知道这是他的山寨,他不可能抛下一切就此离去,但她就是莫名地感到害怕。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欣喜地抬起头,看见祁昊出现。 “药来了!” 祁昊奔回她身边,抓起沐澐浸在水中的手臂,以布巾胡乱擦干后,打开火伤药的木盒盖,以指挖取一大吃药膏,毫不可惜地全部抹在她的手臂上。 沐澐觉得那药膏细腻香霞,带着一股熟悉的浓郁花香味,一抹上皮肤,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感,原本阵阵刺痛的烫伤处,痛楚也立即减轻。 她不由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膏?”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啥玫瑰膏之类的火烧药,是从西域传来的,可以镇热止痛,生肌疗伤,颇有神效。” “是珍珠活肌玫瑰膏吗?”沐澐惊喜地问,怪不得她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 “珍珠活肌玫瑰膏宫里也有,是波斯使节送给朝廷的礼物之一,没想到你竟也有同样的东西。” “我可没去拿朝廷的东西,而是拿东西和一名西域商人换来的。”祁昊淡淡说着,继续在伤处上涂上厚厚的药膏。 “可以了……”沐澐赶紧阻止道:“珍珠活肌玫瑰膏非常珍贵,省着点儿,将来你或其他人受了火伤,才有药可用。” 祁昊满不在乎地又抹上最后一次药膏,才说:“我们兄弟皮粗肉厚,受点伤留点疤也不要紧,倒是你细皮嫩肉的,要是留下疤痕该如何是好?反正这几日你就乖乖地上药便是,其他事情不必操心。” 幸好除了沐澐,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否则大家铁定会为了他这番没良心的话,伤心得当场号陶大哭。 涂好了药,祁昊取出一条白色布巾,小心地缠上她的手臂。 “为什么要包上这个?”沐澐纳闷地问。 “包上布条可以让药保留得久些,也免得你把伤处的皮弄破。”祁昊淡淡地解释。 仔细地在她的手臂上缠上白色的布条后,祁昊把药盒收进怀中,然后突然抱起她,往他的房里走去。 “祁昊!你一决放我下来。”沐澐脸又红了。 真不懂他为何老爱抱着她走呢?她伤的明明是手,不是脚啊! “安分点!你还想再害自己受伤吗?”祁昊租吼着制止她挣扎。 他可不希望她在走回房里的这段路上,又摔伤,或是撞伤,这女人就是有办法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让自己受伤。 祁昊板着臭脸,抱着怀里软绵绵的身躯,大步朝他们的屋子走去。 天上明月高挂,月华融融,映在祁昊刚毅隽朗的俊颜上,凿刻出深刻的轮廓,沐澐心头一颤,忍不住凝眸,细细打量起那张容颜。 他眉目清朗,鼻高而挺,唇薄而宽,生得俊俏,但短而密的落肥胡布满下顿到发鬓之间,活脱脱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面孔,可奇怪的是,沐澐就是不再感到那么害怕了。 他明明是个土匪啊! 她垂下眼眸,凝盼着还护在自己臂上那只稳健的手,这双曾经杀人越货的手,抱起人来,却如此令她感到安心。 怎么会这样呢?沐澐垂下眼眸,感到不解。 不知何时,祁昊也悄悄低头打量她。 她实在是个美人!典雅细辙,优雅脱俗,美得像一匹上好的雪白丝锻,他甚至不敢用手去碰触,就怕弄脏了她。 但,她却是他的妻啊! 他竟能拥有一位美丽的公主为妻!即使在梦中,他都会因为这个不可能的美梦而惊醒,但醒来后却惊觉它却是事实。 他的公主老婆…… 原以为所有的公主都嚣张跋启,但她没有,他曾经怀疑过,她是否真是公主,或许她只是个冒牌货。 但是与她相处不到半日时间,他便能感觉她应是公主不假。 若不是真正的公主,不会有这般高贵雍容的仪态;若不是真正的公主,不可能有那样镇定从容,临危不乱的气度。 虽然她有时难免显露惊慌,但以一个初入土匪窝的女人来说,她表现得算相当好了。 沐澐感觉上方似乎有道视线望着自己,一抬起眼,却对上了他的眼。 目光一对上,又是纠纠缠缠分不开,沐澐满脸羞红,想收回自己的视线,但他眼里却好像探出一只手,牢牢揪住她的视线,让她怎么也无法转开眼眸。 “做什么这样瞧着我?”祁昊紧盯着她的唇,想起了吻她时的美好感觉,嗓音不由得变得沙哑。 “我……我才没瞧着你!”沐澐红着脸急忙否认。 明明是他先瞧她的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瞧我英姿过人,心里仰慕,所以才偷颅我是不?”祁昊扬高嘴角映着她,显然相当得意。 “……”沐澐哑口无言。 套句青虹常说的话,他的脸皮已经厚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好吧!就当是她‘主动’瞧他吧! 她认了。 “今晚,你就睡这儿。” 祁昊将她抱进自己卧房后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本来是摆放物品的小仓库,方才他让兄弟们清走了东西,打扫干净,摆上一张小床,铺上床单,放上折迭整齐的薄被枕头。 第八章 沐澐打量那个房间,小心地藏起眼中的惊讶。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光是她的寝宫就比他的屋子大上好几倍,这里没有精致的雕花红木床,没有漂亮的布帘雌幢,也没有暖暖的锦织绣花被,她很难想象,竟有人睡在这样狭小又简陋的房间里。 不过,方才瞧过,祁昊的卧房也没比这儿豪华多少,那些抢来的金银财宝呢? 他怎么不多花点银两,把自己的寝房弄得舒服一点? 沐澐脑中胡思乱想着,但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他日子过得清苦,她又怎能贪图享受呢?若想成为他的贤妻,那么她必须先适应这样的清贫生活才行。 打定主意,沐澐立刻扬起一抹笑,柔声道:“我知道了,那你也好好休息,等明儿个睡醒了,再唤我起身伺候你。 “再说吧日祁昊避重就轻地转开头,心头却浮现万读思绪。 她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伺候他,她当真如此想做他的贤妻? 不,她才不是为他三她想牺牲奉献的对象是她的“驸马”,今儿个无论驸马是谁,她都愿意如此牺牲奉献,不是只对他!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生起闷气。 “你早点睡吧!”他抿着唇,带着薄怒,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沐澐不懂,他为何总是在生气呢? 呆楞许久,她才走过去关上门,然后回到小床边,坐在硬邦邦的床缘,望着小窗外的月亮发呆。 经过几天的劳顿奔波,她终于找到她的驸马了!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天,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真的即将嫁给一个土匪头子! 还记得那天,父皇突然降旨指婚…… “公主!” 沐澐独自跪在佛堂里,焚香祝祷,虔诚地向诸神以及母亲的在天之灵祈求,求她父皇的病情能够转危为安,平安脱险,外头忽然传来宫女惊慌的呼喊,她眉心微拧,仍继续念着她的祝祷词。 “公主—” 青虹奔进佛堂里,看见她正虔诚膜拜,才倏然闭起喳呼的嘴。 念毕祝祷词,沐澐拢好轻柔的裙摆起身,转向自己的贴身侍女,微觉着眉头责备道:“青虹,我不是吩咐过吗?我在佛堂时,不许来打扰。” “是……”青虹扭着手,不安地说:“是奴蝉的错,但是皇上—” “父皇怎么了?”沐澐心口一紧,倏然扬高音调。 “公主请放心,皇上安然无惹,但方才皇上突然降旨替四位公主指婚……” “你说什么?”沐澐一惊,顾不得细问,急忙拉起裙摆,朝父皇的寝宫而去。 年过二十的她,早该婚配,但因父亲病弱体衰,所以她坚决不谈婚事,只愿守在父皇身旁,日日为他诵经折福。 没想到,父皇却突然为她指婚。 “姊姊!” “沐澐姊姊!” 进入父皇所居的长德殿偏厅,沐澐缓下脚步,发现她的三个妹妹都己在里头。 “你们都得知消息了?”她问妹妹们。 “嗯。”几位妹妹纷纷点头,脸上全是惊惶与不解。 “父皇为何突然为我们指婚呢?”年方十六的小公主说淳,稚嫩的脸上充满忧虑。 沐澐也无法回答,转头望向四周,发现几位父皇的心腹大臣,以及一位她从没见过的和尚,也坐在厅上。 那和尚头顶有十二个戒疤,看来应是地位极高的得道高僧,但是一大把灰白的胡须垂到胸口,破旧的袭婆沾满灰尘,漂倒的模样明显与他崇高的地位不符。 他无视众人疑惑的打量,兀自闭目养神,静数手中的佛珠。 “这位是……”沐澐不由得感到奇怪地问。 “长公主。”官居监察御史的陈大人,出来禀报道:“这位是中土洛阳善化寺的圆方大师,二十年前云游到咱们大理就此住下了。这因是皇上特别召见,大师方才入宫请见。” “原来是父皇的贵客。大师,沐澐怠慢了。”沐澐福了福身子,行礼致歉。 大理全国笃信佛教,对得道高僧尤其礼遇,即便沐澐贵为公主,也对圆方大师毕恭毕敬。 本来安坐不动的圆方,突然睁开眼,起身步下阶梯,来到沐澐面前,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 “不错不错。”圆方大师点点头,诡谲地笑着。“贤淑贞静,蕙质兰心,也唯有你这样的女子,方镇得了那头猛虎。 沐澐疑惑地微声起眉。“沐澐不懂……” “你毋须懂,只要去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圆方抬眸朝旁边望去,视线分别落在其他三位公主身上。 “你们也是一样。唯有你们四人之力,方能救段氏皇朝日 说完,他又啥着那抹神秘的笑,大步离去。 “这人到底是谁啊?”二公主沁水不可思议地高嚷。 他的态度说不上嚣张,但一点也不恭敬,摆明没把她们几位公主放在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得道高僧,这样趾高气扬 “微臣方才说了,是中土—” 陈大人又想解释一次,沁水立即烦躁地制止:“我知道!” 沁水咬着唇,凝视圆方离去的方向,方才他那抹神秘的笑,瞧得她胆战心惊,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白大人。”沐澐转向一位打小看着她们长大的老臣,急急询问:“听闻父皇已为我们姊妹指婚,敢问是否真有此事? “启禀长公主,这事确实为真。”白大人恭敬回答。 沐澐虽然己经知晓,但是亲耳听到白大人这么说,心头还是倏然一震。 “那么,父皇将我们婚配与谁呢?” “这……”几位大人互相对看几眼,似乎不知该如何启口,最后还是由陈大人开口。 “四位公主的婚配对象……二公主,被指配与城里的首富唐家独子。三公主,许给边城的玄王爷。四公主,则许给了玄长道人的嫡传弟子。” 全是些没听过的人!听到这儿,几位公主己是面色苍白,震惊得无法言语了。 陈大人同情地看着沐漂,继续又道:“至于长公主您……您则是许配给了白、白眉山的……” 陈大人结结巴巴,令沐澐更加疑惑。 “白眉山的什么?” “白眉山的……祁昊。”陈大人突然压低声音,让沐澐漏听了一句。 “白眉山的祁昊?他是什么人?” 陈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仓皇不安的脸色,让沐澐心里浮现不安。 “他是……白眉山的强……强盗头子。” “什么?”沐澐-听,险些没晕过去。 “强盗头子?”沁水立即惊呼出声:“父皇为何替沐澐姊姊指配这样的人?那不是普通的庶民,而是土匪啊!父皇脑袋昏了不成??” “二公主!” 她大胆的批评,让几位老臣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难道不是吗?”哪个脑袋清醒的人,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别再说了,沁水。”沐澐制止妹妹,不让她再说出更多不敬之语。“我相信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有他老人家的理由。” “说得是,说得是啊!公主,皇上必定有他的道理啊!”几位大臣纷纷赞同地猛点头。 “几位大人,沐澐想知道,父皇为何突然颁下这旨意呢?” 父皇……为何将她指给白眉山的盗匪呢?沐澐心中当然也不兔怀疑。 她虽不清楚父皇指婚的真正原因,但这些驸马父皇可能根本不识得,又如何指婚呢?可见必定是有人献计,但那人究竟是谁? “这……”几位大人互看一眼,才老实道:“提出建议的,正是圆方大师。” “什么?!是那老和尚?”性子直率的沁水又忍不住大呼出声。“他干嘛向父皇献这诡计?我们姐妹与他无冤无仇,他做啥这样陷害我们?”真是令人生气! “二公主,您千万别这么说啊……”几位大臣额上又是一阵冷汗,他们迟早会被这位大胆公主的犀利之言给吓死。 “四位公主,皇上有请!” 这时,从寝宫里走出一位内侍官,宣四位公主觐见。 沐澐与妹妹们对望一眼,知道父皇必定是有话要私下对她们说。 “皇上,四位公主已到。” 一位年轻的内侍靠近床边,弯腰轻声察报。 “快—咳咳!快宣。”段玺善立即强撑起身子,两旁的内侍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父皇!”沐澐领着妹妹们鱼贯进入,围绕在他的龙床边,殷殷询问。 “父皇身体感觉如何?” “是否较为舒坦了?” “女儿亲自为父皇熬些补汤好吗?” “还是女儿陪父皇说话解解闷?” 见到疼爱的四个女儿,段玺善的病容上出现了一抹慈蔼。 “谢谢你们,父皇—咳咳咳日段玺善方开口,霎时一股气血涌上,他急忙捂住嘴,剧烈咳嗽。 “父皇,您不要紧吧?快宣御医—”沐澐慌得要传御医。 “不!”段玺善急忙举起苍白枯瘦的手,阻止道:“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病入膏盲,再传御医来也是无用。” 他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但他不害怕,打从心爱的皇后离世之后,他就没了求生的意志。 “父皇!”听到父皇说出这种丧气话,几位公主都红了眼眶,低头垂泪。 剧咳稍微敛了些,段玺善才又开口道:“你们别难过,幸而你们都己长大,各个知书达礼、美丽善良,父皇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唯一担忧的,就是大理的国祥与你们的婚事。” “父皇……”听到他提起婚事,几位公主又想起方才得知的指婚消息,脸上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段玺善望着女儿们,神色温柔地道:“指婚之事,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一定觉得奇怪,父皇为什么将你们指配给那样的对象,是吧?” 四姐妹对看一眼,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疑窦。 “父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为何会做下这决定,但父皇希望你们体恤父皇的苦心。这是拯救大理唯一的办法,能救大理的,就是这四位驸马!父皇希望你们能为大理、为朝廷、为父皇牺牲,替父皇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如果大理真能得救,那么父皇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父皇!”沐澐跪在父亲床边,神情激动地低泣道:“父皇的旨意,沐澐绝对遵从,即便您指的驸马是白眉山的贼首,沐澐也会嫁,绝不违抗,请父皇安心。” “姊姊!”沁水焦急地喊道,要把姊姊交给一个土匪头子,她怎能允许? “沐澐姊姊说得是,我也愿意遵尽次皇之命,嫁予玄王。”三公主涵泠坚定地道。 “那……我也答应嫁给那个道士。”四公主浣渟脸上满是慌乱,但己发誓要同姊姊们一样,为父皇完成最后的心愿。 “你们—”二公主沁水瞪大眼瞧着她们,想为她们出头,但望着她们坚定的神色,片刻后,连她自己也垂下了肩。 “既然你们都已同意,那我反对也没有用。我也愿意谨遵父皇之命,与唐家独子成婚。” 如果牺牲她们的幸福,就能换来整个大理国的幸福,那也是值得的。 见四个女儿都答应了,段玺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微笑。 “父皇知道你们孝顺,父皇也不是个残忍无情的父亲,如果这段婚姻只会给你们带来不幸,就算能扭转大理的命运,父皇也不会……咳咳,父皇也不会应允。” 说了太多话,段玺善的气力已然用尽,他的手垂在胸前,无力地闭上眼睛。 “父皇!”沐澐焦急地喊道。 段玺善强撑着睁开双眼,对她们一笑。“父皇会撑下去,直到看见你们有好的归宿,父皇才会甘心离开这世间,现在父皇累了,让父皇歇息吧!” “是,请父皇好好休养。”沐澐不舍地又望了父皇灰白的脸孔一眼,这才带着妹妹们转身离开…… 第九章 隔天,她们立即各自出宫寻夫,而她也顺利来到白眉山,见到了祁昊。 虽然他还不肯随她回宫,但至少他也勉强算接纳她了,愿意视她为妻,她相信再过不久,自己一定能说服他随她回宫的。 妹妹们呢?不知她们现在如何了? 是否同她一样,己经找到她们的驸马了? 而他们愿意与她们回宫吗? 她望着明月,思念着三位妹妹。 这几日兼程赶往自眉山,旅途劳顿,再加上今儿个下厨实在太累了,才坐了一会儿,倦意便快速袭来。 沐澐涯不住困,和衣爬上床,拥着单薄的被搏,很快地沉入梦乡。 她安稳地沉沉睡了,却有人烦躁气闷到睡不着。 想到自己面容皎好、美丽迷人的“老婆”就躺在隔壁的房间里,有几个男人能像没事人似的安然入睡?况且,她还是个公主! 想象着她甜睡的模样,祁昊便像是浑身着了火似的躁热不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也无法入睡。愈想,愈是睡不着。 想到她今日把自己烫伤了,他又不免担优。 里头那张床那么小,她翻身时会不会压伤自己的手?而且那床是那样简陋,睡惯宫里柔软大床的她,一定觉得很不舒服吧? “烦哪月他翻身坐起,无奈地抱着头。 根本睡不着! 看着那扇关闭的小门,他的双脚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自行下了床,带着身体往小房间走去。 悄悄推开门,里头一片寂静,看来她早己入睡。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小床边,就着窗外透进的淡淡月光,打量床上的女人。 沐澐蜷在小床上,沉沉地睡着,她单手枕在柔嫩的脸颊边,那只受了伤的手,则轻轻地垂落在胸前。 她的睡颜甜美诱人,祁昊站在床边,痴望着那抹甜美的微笑,久久无法移动。 她真美! 她真的好美,这样美丽又高贵的女人,过去他连在梦中都不敢幻想,如今她不但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属于他! 无论经过多久,他永远也无法习惯这件事。祁昊心想。 她是他的他情不自禁伸手,想抚摸沐澐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庞,但又怕惊醒她,大手在她的脸庞上方停住,最后,悄悄落在那张诱人的红唇上。 祁昊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微微开启的红艳小嘴。 她的唇又嫩又软,像软呼呼的甜糕,他眼神逐渐转柔,手指爱不释手地在她唇上流连,竭力忍住想低头咬一口的冲动 只是,她看来睡得不太安稳,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微拧着眉,不时发出模糊的哎语。 祁昊这才发现,这张床真的太小了,即使她很瘦,也只能屈身侧卧着。 难怪她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他轻轻将她抱起,小心不惊醒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卧房,安放在他的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她的眼睛连一次也没张开,不过换了张较大的床,她显然舒服许多,红润的粉颊轻轻摩掌枕面几下,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然后再度沉沉睡去。 祁昊也不自觉露出疼宠的微笑,在床边静立片刻,又多瞧了她几眼,这才甘心走进小房间,去窝那张该死的小床。 沐澐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因为睡了一场好觉,所以苏醒时,她的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 她掀开被褥坐起身,这才发现不太对劲。这张床,并不是她昨晚所睡的那张小床! 它不但比那张小床大上许多,也较为舒适,还有浓烈的男性气息传来。 这是祁昊的床!她倒抽一口气,惊讶地发现这个事实。 她怎么会睡在这儿呢?是他抱她过来的?还是—她半夜自个儿爬上床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忍不住捂着烫红的脸,痛苦呻吟。 她不会真的那么做吧?如果是,祁昊会怎么想?他铁定会以为她是轻浮随便的女子。 只是……昨晚她睡在祁昊的床上,那祁昊睡在哪儿呢? 如果他也睡在这张床上,竟然没有碰她一根寒毛? 昨晚他还曾威胁着要强占她,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他到底是残暴淫邪的恶鬼,还是体贴善心的君子呢?沐澐发觉自己迷糊了。 她将又热又烫的脸蛋埋进掌心里,这时,祁昊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你醒了?”祁昊把装着温水的水盆放在盟洗的木架上,态度不冷不热,语调平板地说:“我替你端了热水来,过来梳洗。” 沐澐急忙下床。“谢谢你……但是不好劳烦你,我可以自己准备的。” “自己准备?就凭你那只手?”祁昊冷哼着,瞪视她那只包着碍眼白布的手。 沐澐都差点忘了自己受了伤,珍珠活肌玫瑰膏果真有神效,经过一晚的休养,她几乎感觉不到肌肤上的疼痛了。 “好像好多了,我拆下来看看—” “不许拆!”祁昊立即厉声阻止。“在我允许之前,不许你乱动这只手,这几夭你好好休养,什么事都别做。” “可是—”沐澐为难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瞧向他。“手上绑着布条,做任何事都不方便,你让我拆掉布条好吗?我保证会小心的。” “不行!”祁昊严厉拒绝。“你给我安分点,别再给我找麻烦!” 想到她有可能再次弄伤自己,他便生起怒气。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你,布条不许拆。”祁昊强硬命令。 “……好吧!那就先谢过你了。” 虽然无奈,但祁昊如此坚持,沐澐也只能听从“夫”命。 简单地梳洗过后,沐澐便被祁昊拎着到前头,用早膳去。 “公主!”青虹一早就让人使晚到大厅里干活了,当她见到沐澐出现时,立即眼角含泪地飞扑过来。 “青虹。”沐澐对她微微一笑,小心地将自己受伤的手藏进宽大的衣袖里,省得青虹见了又大惊小怪,嚷个没完。 “公主,您不要紧吧?这土匪昨晚有没有对您不敬?要是他胆敢欺负您,等咱们回到宫里,立刻派兵剿了这里。”青虹义愤填膺地道。 “青虹!”沐澐大惊。“我从来没想过要剿了这里,你千万别乱说!要是让祁昊误会就糟了。 她赶紧转头去看祁昊脸上的表情,幸好他看来还算平静,显然没把青虹的胡言乱语当一回事。 不过祁昊没放在心上,其他弟兄可没那么好说话,他们听到青虹的威胁,立刻拧起浓厚的粗眉,手握大刀,准备在下一刻拔刀砍人。 “不!”沐澐惊喘一声,急忙准备解释,偏偏青虹还不知死活地数落他们。 “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堂堂皇朝长公主在此,你们见了不下跪行礼,还拿着刀子想做什么?不怕被抓去问罪砍头吗?” “青虹,不许放肆!”沐澐责怪自己为何从没发现,青虹是如此口没遮拦的丫头?如果早知道,就不会带她前来了。 “公主!不是奴掉放肆,是这些人太失礼了,见了您竟敢不行礼。”青虹还是理直气壮,半点也不晓得沐澐的为难。 “你说什么?!”这会儿,原本握刀的人全拔刀了,原本没握刀的人也气得想拔刀。要是这口无遮栏的丫头敢再多说一句,他们就劈了她。 “各位请先息怒,青虹不懂事,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请各位见谅!”沐澐求救地向祁昊望去,但他一派悠闲地站在一旁,不痛不痒地冷眼旁观,好像沐澐被人砍了也不要紧,让沐澐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其实祁昊并非不在意沐澐被人伤害,而是信任自己的兄弟,他相信没有他的命令,没人敢真的拔刀动他的人一根寒毛 祁昊不肯伸出援手,沐澐只能靠自己力挽狂澜。 “各位大哥,我虽为公主,但如今进了山寨,便是祁昊的妻子,而我年纪又比各位都小,也没资格做各位的大嫂,故而请各位往后见了我,千万不必多礼,就唤沐澐的名即可。青虹方才说错了话,请各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别介意了,行吗?” 沐澐这番话谦虚恳切,原本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这才逐渐消弥。 白眉山寨的弟兄们其实也不是真心要伤害她们,只是气不过青虹这丫头嚣张放肆,拔刀吓吓她们而己,沐澐既是祁昊的妻,就是他们的大嫂,这点他们是打从心里承认的。 他们偷觑祁昊,见他微微点头表示够了,立刻把刀收起来,咧开笑说:“您别这么说啊!公主大嫂!您既是老大的老婆,当然就是咱们的大嫂啊!咱们方才只是吓吓那小丫头,也吓着您了吧?真是对不住啊!” 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恼火,沐澐这才安心许多,浅笑着道谢:“谢谢各位。” 沐澐原本就美,如今一笑,更是倾城倾国。 真美……她是人间仙子吗? 方才还横眉竖眼,拔刀想砍人的白眉山寨弟兄们,这会儿全像染上什么痴呆怪症,个个张大嘴,瞪圆眼,直盯着沐澐的笑颜,唾沫滴呀滴地,垂落下来。 这班兄弟,若不是在祁昊身边多年、就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平常他对他们是掏心挖肺,从不计较,但如今只是瞧见他们痴迷地盯着沐澐,就让他嫉妒得快要发狂,恨不得立即挖出他们的眼珠子,不让他们再瞧她一眼。 “你们!”他暴吼一声,把大家从迷蒙的仙境中拉了回来。 “东边的房舍屋顶坏了,你们去修!现在马上去!”他要把他们调得远远的,至少到看不见沐澐的范围之外! “可是东边的屋舍没人住啊,空在那里也很久了,做啥要修啊?”大家不解。 “我说去修就去修,哆唆什么?!还不快去?” “是!” 这下不管是打算去修屋顶的人,还是不想修屋顶的人,全都脚底抹油一溜! 老大今儿个不知道吞什么火药,还是先溜为妙。 沐澐虽然也不知道祁昊为什么突然发怒,不过他老是怒气冲冲的,生气一点也不稀奇,至少方才的危机己经解除了就好。 大伙儿走后,她赶紧把青虹拉到一旁,好好训斥。 青虹站在厅外,身体像虫一样,不自在地扭来扭去,被沐澐不发一语的凝睇,瞧得浑身不自在。 末了,她受不了这无声的责备,哇地放声哭出来。 “公主,奴婢知错了,但奴婢也是为了公主—” “不!青虹,你这不是为了我,而是在害我。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到这里?” “知道……是为了寻找驸马。”青虹硬咽地道。 “那么,找到驸马之后呢?” “找到驸马之后,与驸马一同回宫,共同治理朝政。”青虹又呜咽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能了解我想融入这里,取得大家信任的用心呢?你非得害我与所有人反目成仇,让驸马不谅解我,甚至赶我下山才愿意吗?”沐澐不想说重话骂自己的婢女,但有时候她实在太不象话。 “公主—”青虹立即砰地跪下,惶恐地用力摇头。“青虹绝对没这个意思!青虹只是一时糊涂,青虹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公主切莫生青虹的气。” “唉!”沐澐心软了,她又何尝不知道,青虹全是为她出头呢?她也不忍苛责青虹,但是为了让她受点教训,她不能心软。 她继续板着脸说:“你别跪了,起来吧!但是罚你今儿个不许跟着我,要是下回你再犯,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宫。” 第十章 说完,沐澐在自己反悔前,转身快步离去。 “呜……”青虹没有起身,依然跪坐在地,伤心地用衣袖抹泪。“呜呜……” “咳!你……你别哭了。” 忽然有道年轻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响起,青虹抬起头,看见一名二十出头、面貌清俊的男子站在她身旁,用一种怜惜的表情看着她。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啊!”青虹诧异得忘记哭泣。 来到这里两天,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像这样好看的人,她若是见过,绝对不会忘记的。 “我叫张世龙,我爹是张麻子,我是山寨的总管,掌理寨里的杂务,昨儿个下山采买去了,夜里才回来,所以你没见过我。” “你是张麻子的儿子?”青虹又是一惊。 张麻子又老又丑,怎么生的儿子如此俊俏?张麻子—真的是他爹吗? 仿佛瞧出她心里的想法,张世龙轻轻一笑,解释道:“我长得像我娘。她当年可是个大美人,只可惜命薄早逝。” “原来如此。”青虹这才明白,为何那样丑的张麻子会有个如此俊俏的儿子。 “你跪着脚不酸吗?快起来吧!”张世龙小心地扶起青虹。 “谢谢……啊!” 听到青虹一声羞嚷,张世龙才发现自己扶起她后,却忘了松开手,一直紧抓着她的小手。 “对不住!我忘了松手,绝对不是存心轻薄你月张世龙红着脸,急忙解释。 “不……不要紧。”青虹面容娇羞,全然没了面对其他人时的凶悍泼辣。 他们羞涩相望,一种淡淡的情憬,逐渐在两人之间生起…… “用早膳了!” 沐澐回到厅中,祁昊己端来早膳等着她一起吃。 她偷瞄了一眼,大碗里有几颗花黄的馒头,看来好像参入某些杂粮,桌上还有菜蔬熬成的粗粥,和昨晚的杂烩粥很像色泽不美、味道不香,都是完全无法引人食欲的东西。 以前在宫中,即使是婢女内侍们也不会吃这样粗糙的食物,不过她知道这些东西对白眉山寨的兄弟们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美食了,昨晚大家吃得好香的模样,她还印象深刻。 “怎么?又没胃口?”祁昊见她直盯着桌上的膳食不说话,以为她又要像昨晚一样拒吃,当下恼火起来。 “我说过,咱们这儿只有这些东西可吃,你若不想吃,就等着饿肚子日别以为他会弄来烤鸡烧鸭什么的给她打牙祭!” “我没说不吃啊!”沐澐赶紧解释。 虽然这些东西确实引不起她的食欲,但她会让自己吃下去,毕竟这就是大家日常的主食,她若不能接受,如何在寨中生活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要嫁祁昊,就该彻底地融入他的生活,怎能有半分嫌弃之心呢? 于是她挤出笑容,说了违心之论。“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哼!”祁昊的表情说明了他半点也不信。 最好她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说的。 “那么,开始用膳吧!”沐澐拢起衣袖,准备净手开始用餐,但—“水盆呢?没有水盆吗?”沐澐四处找了下,真的没瞧见水盆。 “什么水盆?”祁昊一脸莫名其妙。“你要洗脸?” 早上不是洗过了? “不是,我要净手。你们用膳之前不净手的吗?” “净手?”祁昊瞪大眼,好似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词儿。“你方才蹲茅厕了?不然做啥要净手?” 他粗鲁的询问让沐澐整张脸倏然暴红。 “我……我才没去蹲茅厕,只是用膳前本来就该净手不是吗?” 昨晚没瞧见有人端水盆出来净手,她以为是因为晚膳教她和青虹搞砸了,大家饿坏了才没净手。难道—他们用膳前从来不净手?! 沐澐顿觉惊异。 “用膳前净手?”祁昊呆楞片刻,随即爆出大笑。“哈哈哈,我倒是第一次听间,用膳前要净手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难道不是吗?”他的嘲笑让沐活觉得懊恼又委屈。用膳前净手,是件那么好笑的事吗? 祁昊脸上的笑容倏然停止,他眯起眼,不屑地道:“那是你们这些吃饱了没事做,整天闲闲的王公贵族立下的规矩! 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早出晚归、胼手抵足,只求一餐温饱,谁有那闲功夫净手?我们这些兄弟们外出,常常夜宿荒野、日食干粮,几颗馒头配着水就能填饱肚子,你要我们上哪儿净手?田里的老农整天浑身是泥,你要他们上哪儿净手??” “我……”沐澐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宫中,外头的人用膳前是不净手的。 “好吧,不净手就不净手。”反正大家都没净手也一样长得人高马大,可见不净手也不会如何的。 再说,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吧?待她将祁昊带回宫中,自然就能痛快地净手,现下她忍一忍便是了。 “那么,开始用膳吧!” 她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才拿起一颗馒头,祁昊立刻动作飞决地伸手抢去。 沐澐瞪大眼,错愕地看着他,诧异他竟抢走她的馒头。 她以为是因为他想吃那颗,所以只好改拿另外一颗,没想到他又凶巴巴地把那颗也抢走了。 “怎怎么了?]难不成这个大碗里的所有馒头,他都要一个.人独享吗? “我喂你吃!”祁昊撕下一块馒头,气闷地命令。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沐澐连忙摇头拒绝。 她虽然伤了右手,但起码还有左手可以使,不需要依赖人呀! 但她的坚强可激怒了祁昊。 “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手,这样能自个儿吃吗?你还想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祁昊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尽给他找麻烦,让他一颗心悬在那里,揪着,拧着。 见他又着恼,沐澐只得赶紧张开小嘴,吃下他送到嘴边的那块馒头,不敢再多说一旬反对的话。 不过……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沐澐纳闷地想,嚼着嘴里咬劲十足的馒头,大眼儿不由自主往祁昊身上瞟去。 她见他垂眸从大碗里捡了个馒头,黝黑的大掌拿起在他手中显得洁白的馒头,豪迈地张嘴咬下。 才嚼着,他视线又回到她身上,微微拧眉,催促道:“瞧什么?快吃啊!” “啊?噢。”沐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瞧着他瞧呆了。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嚼了许久的杂粮馒头,祁昊又撕下一块递来,沐澐,只得再度张嘴吃下。 见她乖乖地努力吃着,祁昊心情奇迹似的好了不少。 “好吃吗?”他瞅着她问,脸上的表情瞧来竟有丝期待。 “好吃。”沐澐没骗人,这杂粮馒头虽然口感较硬,但是嚼劲十足,有着淡淡的谷粮香气,愈嚼愈香。 “是吧?可不是好吃极了?我最爱吃这馒头了。”祁昊骄傲地露出洁白的牙,然后张嘴用力地又咬了一口馒头。 沐澐默默吃着,心里却想着他方才说的话。 我最爱吃这馒头了。 原来他爱吃这杂粮馒头,那么或许下回,她也可以学着做这杂粮馒头给自己的驸马尝尝。 祁星虽然脾气不好,老是拉大嗓门凶她,但是仔细想想,他真的挺照顾她的,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沐i澐也想对他好 让他也感受到温暖和幸福,说不定他就会改邪归正,不再当土匪,和她回宫了呢! 沐澐心里突然扬起信心。 祁昊撕着馒头,一口口喂着她,心里却开始懊恼起来。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千什么!带她上山,明明是要使唤她做事,要她替他烧饭、洗衣、端洗脚水,谦卑地伺候他,结果瞧现在?这会儿反而是他替她端洗脸水、喂她吃饭、帮她跑腿做事,是他在伺候她。 他从未如此感觉,自己是个笨蛋! “我吃饱了。”吃完了馒头,见他端起粥,沐澐赶紧婉拒。 “喝点茶水。” 祁昊臭着脸,递来温茶,待她乖乖喝尽,他才径自吃掉最后的馒头,稀里呼噜喝光剩余的粥,然后端着空碗盘准备离去。 “祁昊!”沐澐忽然喊住他。 祁昊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瞪着她。“还有什么事?” 沐澐望着他,好温柔地道谢:“谢谢你。” 祁里大概从没想过她会向他道谢,这声谢,让他瞬间红了脸。 他面色窘迫地低时道:“谢什么?赶快好起来,伺候我才是真的!” “我知道。” 没有怒气、设有反抗,柔柔的一旬话语,反倒让祁昊羞愧起来。 他又没断了手脚,做什么要人伺候?更何况是要一位“公主”来伺候他?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啧,算了!你好好把伤养好便是。”要说伺候?免了! “嗯,谢谢你的关心。”沐澐扬起唇角,温柔一笑。 “谁、谁关心你?”祁昊的脸涨成猪肝红,嘴硬地大声否认:“我是怕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不就又给我惹麻烦了? 谁晓得那些不讲理的官兵,会不会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虽然本来就该算在他头上。 “我是防患于未然!”他大声强调。 “我知道。”沐澐还是柔柔的回答,却更教祁昊发觉自己的慌张狼狈。 他索性不再说话,羞恼地别开头,径自走开。 沐澐跟着他走到厨房,抬眼瞧瞧四周,发现今儿个夭气不错,于是便央求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吗?” “随你!”祁昊还在闹脾气,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脾气怎么这样差啊?沐澐轻哼一声,无奈地转身走开。 她一走,祁昊立刻回头瞪着她的背影。她要自个儿去? 他不禁开始想象,她或许会摔倒、撞上岩石,或是被毒蜂蜜了,或者是滚下悬崖他忘了告诉她,山寨后方有片陡峭的悬崖,连猴子都不敢轻易攀爬。该死三在他脑中出现的,尽是恐怖的血腥画面,祁昊怎么可能还冷静得下来? 他几乎是拔腿就冲,像个担忧过度的老头子,飞决追上沐澐,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屁股后头。 当沐澐发现他跟来时,还好单纯、好无邪地回头对他一笑,那欣喜的笑容,让祁昊羞窘得想杀了自己,却也更眷恋不舍。 这样美丽高贵的妻子,他要是不好好看牢,说不准会让人抢了去。 他像个看守什么绝世珍宝的守财奴,牢牢跟着她,紧盯着自己的宝物。 沐澐在祁昊的“陪同”—其实应当说是监视下吧!看过了大半座山寨。 乍看白眉山寨的第一眼,只觉得小,但真正走过之后,才晓得规模有多大。 山寨里光是屋舍就有七八栋,每栋屋舍约有十来个房间,白眉山寨的兄弟们豪迈,喜欢打地铺、七横八竖地窝在一起,所以有许多房间是没人住的。 除了房舍,山寨里还有好几间仓库,只是里头堆放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米粮毛皮。 不过哪来的毛皮?是抢来的吗? 像是瞧出她的疑虑,祁昊解释道:“每年入秋后,我会领着寨里的弟兄外出狩猎,猎到的兔貂狐狸,肉就吃了,毛皮则晒干存放,等着隔年与西域来的商人交换货品,或是卖钱买其他需要的东西。”算算时间,那西域的商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祁昊说着毛皮的来处,不忘加上一句嘲讽:“我们这些“土匪”,偶尔也会做些正当买卖的。 他刻意强调“土匪”两个字。 沐澐苦笑着摇头,说:“我没说你们不做正当买卖啊!” 第十一章 她走上前,好奇地翻动那些毛皮。 每张毛皮都很好,其中一张纯白的毛皮格外美丽,蓬松柔软,毫无一丝杂毛混在其中,即使在宫中,也很少瞧见这样洁白无瑕的毛皮。 “好漂亮。”她忍不住以手指去感受它的柔软触感。 “你拿的是雪狐的毛皮,是所有的毛皮中最好的一张,也是最有价值的,可以换到许多好东西。 “瞧得出是。”沐澐多瞧了几眼,才放下那张雪狐皮,去瞧其他毛皮。 祁昊却没转开视线,他盯着那张雪狐皮,想象沐澐披上它的模样。 那一定很美很美!祁昊光是想象那样的景象,脑袋就晕了。 于是几乎是毫不思索地,他闭口道:“你要喜欢,这张雪狐皮就送你!” “欸?”沐澐讶异地转头看他,立刻摇头拒绝。“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它是我亲手猎到的,我自然有权决定要送给谁。” 难不成,他连送张毛皮给自己的老婆都不行? “可是,这不是最有价值的一张毛皮吗?” “是没错。” “如果拿去易货,-定可以换到很多东西,让山寨里的弟兄过一段好日子,还是换了它吧月沐澐舍不得独享这块毛皮。 “我说送你就送你,啰唆什么?你收下便是了!”他为兄弟们猎了一辈子的毛皮,就私藏这么一张,并不过分。 见他好像又要恼火了,沐澐这才赶紧说:“好吧!那么我就收下,谢谢你。” “披上瞧瞧。”祁昊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披上它的模样。 “这样吗?”沐澐依照他的要求,将那块柔软蓬松的雷狐皮披在肩上,羞涩地朝他一笑。 狐皮似雪般洁白,衬得沐澐的丽容晶莹无瑕,那含羞带怯的笑容,像是引信,点燃祁昊心底最深的渴望。 这等绝丽仙子! 他再也受不住这诱惑,一个箭步上前捧起她的脸,将自己的唇深深地印上。 “都……唔……”沐澐惊讶又晕眩,’谎乱且无助,柔弱地摇摆自己的头部,想要闪躲,又想迎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他的唇好热,霸道地索讨着还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是吻过她,但不曾如此炙烈张狂,热情像失控的火苗般延烧,而祁昊不但夺走她珍贵的吻,还想贪婪地得到更多。 他将她往后推倒在那些柔软的毛皮上,大手忙着扯开她身上的衣物。 他要她!现在就要得到她! 祁昊急躁地狂吻着她,密密麻麻地落在沐澐的脸上、颈上,和逐渐裸露的皮肤上。 他粗喘着,大手抚上她滑腻的大腿…… “不!”沐澐在此时突然惊醒,生出绝大的气力,用力将祁昊推开。“我们不能这么做!”她凉慌地嚷着。 “为什么?”祁昊双眼赤红,被情欲烧红了眼。“你说我是驸马,而你要做我的贤妻,我要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 沐澐颤抖的小手抓着被他扯散的领口,摇着头严正声明:“你必须随我回宫,正式拜堂完婚,我们才算是夫妻,如今我们只算有了婚约而己,不能做出有违礼教之事!” “回宫拜堂?”祁昊轻蔑地大笑,情欲得不到满足的面容痛苦扭曲。 “我怀疑这一切只是你的计谋,你只想利用美色,将我迷得团团转,好任你掌控。你确定我跟你进了宫,就能得到你吗?” 他的指控,令沐澐心痛。 “我虽不是什么圣人,但我笃信佛祖,不会撒谎骗人,你为何要怀疑我?你确实是我父皇亲指的驸马!” 见她委屈得滴下了泪,祁昊心口一揪,下意识上前,想替她抹去脸颊上那滴碍眼的泪。 但沐澐不晓得他的用意,见他突然闷不吭声地朝她靠近,她下意识地倒退一大步。 她退这一步,就像一个大巴掌,狠狠用在祁昊脸上。 “你在躲我?你怕我吗?”祁昊眼中开始凝聚风暴。 “我……” “你怕我这个禽兽不顾你的意愿,当场剥了你的衣服,强夺你的身子吗?”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沐澐知道他误会了,慌忙想解释,但祁昊不肯听。 “你不用解释了,我完全明白!”祁昊发出刺耳的笑声。“是了,你是出身高贵的公主,怎会是我这粗鄙之人的脏手能够触碰的呢?你放心,我贤淑贞静,凛不可侵的公主老婆,我不会再碰你了,请你安心!” 说完,祁昊扭头就走。 “祁昊—”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伤了,他的自尊。 祁昊又下山去了! 那天之后,祁昊净拿张冷脸对她,她放下身段,刻意地温婉讨好,他也漠视不理。 然后这天,沐澐一早起身便没见到他,问了寨子里的人,才知道他又下山打劫去了。 她顿时沉入-股无底的悲哀之中。她很努力想改变他,想让他洗心革面,别再去做以前那些拦路舍劫的恶行,但他却自甘堕落! 不争气的泪水浮上眼底,沐澐第一次感到如此挫折与痛心。她的用心良苦,一切都白费了! 那天早膳,她伤心得什么都吃不下,寨里的兄弟见她神情愁郁,也识相地没来打扰她,直到祁昊回来…… “老大回来了!” 打寨外传来的一声呼喊,让整座寨子霎时活了起来。兄弟们不管正在做什么,全都停下手边的事,赶到外头去迎接。 祁昊等人骑着马匹归来,大老远就听见他们得意的大笑。 “哈哈!痛快!这回抢得真是痛快!” 涂大柱等不及大伙儿开口询问,就迫不及待地宣泄胸中那股快意。 “老大,大柱,今儿个也顺利吗?”旁人也感染了他们的兴奋。 “顺利!顺利!你们瞧瞧这些金银首饰—”涂大柱把背在肩上的包袱打开,往地上一搁,里头的金子、银子和珠宝,照得让人眼都张不开了。而不只他,祁昊肩上也背着一个同样大小的包袱呢! “哇!这回抢的全部带回来了?”有人好奇地问。 涂大柱用一种“怎么可能”的大白眼觑他。“你说呢?” “哦—我知道了,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 爱洒银两嘛,谁也拿他没办法! “对啊!这回啊!他又瞧见—” “闭嘴!”祁昊反过拳头敲他的脑袋,同样不让涂大柱把话说完。 他最讨厌人家提起他这些事。 目光一抬,祁昊准确地捉到沐澐站在远处的哀伤凝睇,好像他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 “我回来了。”满载而归使他心情大好,他微扬起唇,主动开口招呼。 而沐澐的心情却沉到谷底,她眼眶一红,转身便要走。 她的不赏脸让祁昊脸色倏然一沉,身子一翻,便飞落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你这是做什么?”祁昊恼怒地质问:“我们凯旋归来,你这做老婆的不来欢迎我,摆这张面孔做什么?扫我的兴吗?” 沐澐终于忍不住吸泣出声,硬咽地喊道:“你要我如何欢迎你?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你去打劫吗?” 这话一喊出来,原本闹哄哄的寨子瞬间静如空城。 “你说什么?”祁昊柔声询问,但过于轻柔的语气,反而更让人感觉危险。 她厌恶他去打劫—她真的说了这句话? “你厌恶我?嗯?”祁昊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过于诡异,每个热知他脾性的兄弟都不由自主闪得老远,唯恐他在下一秒发飙。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贤妻吗?要嫁给我之前,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土匪?土匪不去打劫,要做什么?下田耕种,放牧养牛吗?哈哈哈!”祁昊刺耳地大笑,但旁边没有人敢笑,只要瞧见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任谁也笑不出来。 “你……你可以随我回宫,我父皇会安插一个好的官位给你,你不用再这样打家劫舍,烧杀掳掠,从此你便可平步青云,享受荣华富贵—” “住口!”祁昊陡然爆出怒吼,不只吓坏沐澐,连一帮见惯他坏脾气的兄弟都直打哆嗦。 “少用荣华富贵来收买我!我不可能跟你回宫,也不希罕那些荣华富贵!”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吼道。 他的怒目相向让沐澐伤心,而他的坚持更令她不解。 “你为什么要这样顽固?打家劫舍明明是件犯法的坏事,你为什么不肯改,非要欺压那些善良百姓,强夺他们辛苦赚 来的钱财呢?”沐澐悲痛地问。 “我欺压善良百姓?”祁昊猛然瞪大双眼,随即又危险地眯起。“是谁告诉你我欺压善良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况且那日在白眉镇外的官道上,我亲眼见到你们欺压一位老丈,抢走他为孙子下聘的聘礼,还将他吊在树上凌虐,这难道是假?” “敛,她说的可是陈员外那老不修?”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应该是吧,可是……” “你是说陈员外那老头?”祁昊脸上的不屑与讥讽更深了,但他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如果是这类“善良百姓”,欺压他们老子高兴得很!像这种“善良百姓”,老子见一个抢一个,见两个抢一双,最好把他们抢得倾家荡产、连裤子都没得穿,老子我才高兴痛快!”祁昊故意这么说,存心要惹她生气。 “你—”他的凶蛮与不知反省,让沐澐伤透了心。“你实在令我失望透顶。我真后·海答应我父皇嫁给你!一个失德 为恶又不知反省的人,如何能成为大理的驸马?” 总是和颜待他的沐澐第一次真正动了怒,对他提高音调。 沐澐的指责,像把剑刺入祁昊心口。 但好强的他仍佯装漠然,甚至还故意露出满不在乎的蔑笑。 “不做驸马最好,你以为老子希罕吗?你要死心了就快点滚下山,少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说完,祁昊扭头就走,瞬间消失了身影。 一番激烈的争执结束,沐澐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生气、失望、委屈,她恨自己的苦心,他半点也不懂,而且毫不感恩 他们大吵一架,一边的兄弟们傻眼地看着,谁也不敢多话,许久,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公主大嫂?” 沐澐虽然生祁昊的气,但是并不气恼他的这帮兄弟,听到他们唤她,还是抹去眼泪,硬挤出笑容转头看他们。 “抱歉,我失态了。” “公主大嫂,你误会老大了啦!” “我误会他?”沐澐不懂他为何这么说。 “是啊!我们老大虽然是个土匪,但却是善良的土匪,他从不欺压善良百姓,抢的都是贪官污吏或是奸商,你方才说的那个老丈,应当就是指陈员外吧?其实咱们会去抢他,是有原因的。那天要下聘的不是陈员外的孙子,他根本没有孙子,是他自己要娶妾!他都七十了,还仗着家里有钱,想强娶人家十七岁的小姑娘为妾,老大看不下去,才会带着咱们去抢光他的聘金,扒掉他的裤子吊在树上,让他没脸再干这等缺德事。” “是……是这样的吗?”沐澐怔住,没想到事情背后的真相竟是这样。 “还有啊!咱们抢来的钱,也不是全部自己花用,老大总会先去查查哪户人家家里清贫,快没饭吃了,或是哪户人家有人生病,没钱看大夫,他就会分点银两过去。像咱们今天抢的是白眉镇上的奸商,得到的钱财老大立刻分了一半去给几个意外死了爹娘的孩子,替他们安葬父母,还请两位大娘照顾他们,公主大嫂啊!老大真的是个大好人,你去白眉山下问 问便晓得,谁不知道咱们老大祁昊是义贼呢! 这回您真的误会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沐澐突然惊慌惶恐地颤抖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向祁昊赔罪? 其实不用问,仔细想想,她也逐渐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他。 一开始,她相信陈员外的指控,满心以为他是恶劣的土匪,但随着这几日的相处,漫感受到他粗鲁之下的细心,霸道 之下的关怀,他再凶再恶,也从未真正伤害过她啊! 相反的,他很照顾她,怕她饿着,怕她受伤,只要她在,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 第十二章 过去除了父皇,她没和其他男子相处过,但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关心另一个.人的。 他是在意她的吧?如果不在意,就不会那样小心翼冀,细心呵护。 他嘴不甜,什么好听的话也不会说,却以行动表达了他对她的在乎。 沐澐心里泛起了酸楚与甜蜜,现在她终于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但一二是不是太迟了? 先前她伤了他的自尊,这回又伤透他的心,他可还会原谅她? 咿呀。 祁昊的房门才被人推开,里头立刻传来大熊似的暴躁怒吼:“无论是谁都给我滚出去!” 沐澐正要进屋的脚步顿了顿,只犹豫片刻,她还是坚定地踏入,然后反身关上门。 她手里端着一碟刚蒸好的五谷馒头,袅袅娉娉地走向祁昊躺着的床边,假装没看见他正张大两只眼瞪着她。 她放下碟子,然后将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小手藏进衣袖里。 “我不是要你滚下山吗?你还来做什么?”祁昊凶恶地问。 他本来不想理她,但她就站在床边,他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我不下山。我是你的妻子,我要待在你身边。”沐澐坚定地望着他,柔声回答。 “你—”祁昊霎时语室,脸上迅速闪过数种表情,不知该惊讶她这么说,还是该喜悦她承诺要与他长相厮守, 脑怒她的反复无常。 最后,他决定继续生气。 她以为他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哼! 沐澐完全不介意他以臭脸回报她的温柔,拿起一个馒头,浅笑吟吟地说:“你刚回来,还没有用膳,一定肚子饿了吧?我请王达他们教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馒头,你尝尝可好?”以往就温柔似水的她,现下更是轻声细语。 她做的馒头?祁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乌云掩盖。 方才她大喊着厌恶他这种土匪,现下又做了馒头给他,是怎样呢?先打他一个耳光,再给他一块糖安抚他是吗? “不吃!”祁昊唇一抿,翻身背对着她,摆明了生人勿近。 沐澐无奈地瞧着他绷得死紧的背影,知道他还在生气,不想理会她。 也是生她那样误会他,还说出后悔嫁他这种话,任谁都会生气的。 她轻叹一口气,放下馒头,走到床沿坐下。 凝视那宽阔却紧绷的背影,沐澐歉疚地道歉:“方才……真的很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大家己经把真相告诉我了。 “哼!”祁昊还是不答话,也不看她,只从鼻孔里哼了声。他还是不理她! 沐澐没办法,只得使出方才进来前,白眉山寨的兄弟们教她的那一套。 等会儿呢,老大要是不肯原谅你,公主大嫂您也别丧气懊恼,就学学满珠楼里那些姑娘,跟老大撒撒娇,赔个不是,哄他两句,他就什么气都没了。 满珠楼? 那是什么地方,沐澐不知道,但她真的不会撒娇,为此寨里的兄弟还特地亲自示范给她看。 瞧几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又是嗲声嗲气地喊人,又是妖娆娇媚地在别人身上磨来蹭去,沐澐只觉得既恶心又好笑。 真的只要照他们所示范的去做,祁昊就不会再生气了吗? 沐澐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她咽咽口水,紧张地扭绞小手,瞪着明显写着拒绝的背影,好半晌才有勇气行动。 “那个……祁昊,人家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是人家的错,你别怪人家嘛!原谅我好不好?”她颤抖地哼起嗓子,两只小手 极不自然地在他身上乱搓乱揉。 别说沐澐是个端庄的公主,不懂得撒娇发嗲这一套,以她温婉娴静的个性,本就不是这块料,如今为了消他的怒气而 迫自己学人家撒娇,结果只是惨不忍睹。 她突然“性情大变”,让祁昊诧异得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不知她哪儿学来这套花楼姑娘使的撒娇方法。 再说她要是学得维妙维肖也就罢了,偏偏还学得一点儿也不像,她自以为娇唠的嗓音,根本抖得像琴弦,两只手儿在 也身上乱揉一通,好像在揉面团…… 原本气得要死的祁昊,差点爆出大笑,但他及时忍住了。 要是这么轻易原谅她,教他往后面子往哪里摆? “祁昊……”见他还是不理她,沐澐真的想哭了。 寨里的兄弟只教她撒娇,没教她万一失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沐澐就绞着双手傻在那儿,完全束手无策,眼眶里逐渐浮现挫败的泪雾。 他该不会就这么一辈子不理她了吧? 如果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教她不分青红皂日地误会他,还对他说出那些话,也难怪他不肯原谅她。 啪答! 一滴泪,落在小手上,她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滴逐渐扩散的水滴,懊悔不已。 是她咎由自取,她自作自受…… 蓦然,一只大手伸来,抹去将要落下的第二滴泪。 沐澐讶异地抬起头,看见祁昊稍微和缓的面孔。 “啤!哭什么?被误解的人是我,要哭也该是我哭吧!”祁昊心里明明已经没了怒气,但还是故意装出粗鲁气恼的语气 方才 他是真的很生气,气她误解他、气她不懂他,气得简直恨不得掐死她,或是干脆赶她走,永远别再看见她,省得被她活活气死。 但是她才一脸知错地靠近他,温言软语地道歉两句,他就很没骨气地忘记方才的怒气,只差没像条祈求爱怜的小狗, 对她摇首摆尾示好 不过-一哼!要是不多摆一会儿脸色给她瞧,让她学会别再随便质疑他,以后怕不三天两头爬到他头上作乱? 当人丈夫的,焉能如此窝囊呢? 所以他继续摆高姿态,拿臭脸对她,打算给她一次结结实实的排头吃。 虽然他还臭着脸,但沐澐知道他稍微消了气,紧绷的心蓦然一松,眼泪不由得落得更凶了。 “欸欸,你做什么?撒娇不成,想用眼泪淹死我啊?” 她一哭,祁昊就慌了,什么原则、什么下马威全都忘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沐澐想到自己误解他,让他这般对她不谅解,心里便很难过。 “算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哭什么?”祁昊粗声将她搂入怀中。 只要她不哭,他就不气,什么都无所谓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承认自己对她毫无办法,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他甚至愿意为她摘下天上月,只求她开怀一笑。 唉!一个女人,竟让他变得如此窝囊。 小事一桩?方才气得抓狂的人,居然有脸这么说。 可他的胸膛好暖,又宽大又安全,让沐澐有种错觉,只要靠在这怀里,天大的事都可安然度过。 她不由得安心地松口气,眷恋地以脸磨蹭他的胸。 祁昊血气方刚,哪禁得起这种无心的“挑逗”!一股热气往脑子一冲,低头便急急吻住她的唇。 欢唇相合,缠绵排侧,但这回的吻,和先前的似乎有些不同。 他们吻得更深、更热情,也更充满柔情。 一吻方尽,两人都气喘吁吁,沐澐脸上满是羞涩的红晕,看来煞是迷人,祁昊瞧着都瞧痴了。 沐澐被他饥渴的注视盯得不好意思,心想他肯定是饿了,赶紧拿起馒头转移他的注意力。 “馒头都凉了,我喂你吃馒头好吗?”” 这回祁昊点了点头。 沐澐白嫩的小手撕下一块自己做的馒头,送入他口中,祁昊用力嚼着嘴里的馒头,两眼仍饥渴地凝睇着她。 沐澐被他瞧得害羞极了,不自在地剥下一块馒头,又喂进他嘴里。他吃下后,她又喂。 就这么几回之后,祁昊突然停止咀嚼,开口喊她:“老婆。” “嗯?什么事?”沐澐抬起美眸,好温柔地瞧着他。 “你做的馒头硬得像石头。”嘴里的馒头到现在还嚼不烂。 “……” 沐澐无言地瞅着他,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老大,你真的不去吗?” 天方破晓,几名兄弟站在一辆小马车旁,狐疑地再次确认。 一般他们下山皆骑马,不但隐蔽安全,而且快速方便。 但若要交换毛皮或是进城里踩购米粮时,就会鸳着小马车下山,不过就只能走宽而远的马车道。 今天,他们要运着毛皮下山,去与西域来的商人交换好货,顺道采买些民生用品。 “不去不去!不过是去换几张毛皮而已,需要劳师动众吗?你们去就够了!”祁昊挥挥手,爽快地拒绝。 “可是”老大以前最期待这一天不是吗?那些西域来的新鲜货,他可是爱极了。 “行了行了,你们去便成了,我不能离开山寨。”天知道他一下山,沐澐会不会又把自己弄伤?他根本不敢走远。 再说,现在他们感情可好啦三两人如胶似漆,他也舍不得离开她下山一整夭生 “好吧!老大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自己去吧月几人失望地接受事实,决定自行下山。 不过…… “老大,那这回换了货,要带些什么东西回来?”有人请示。 “就和以前一样,看看寨里缺什么就带什么,随便。”祁昊脑子里想着沐澐,嘴里随便敷衍。 “老大,真的“带”什么都行吗?”另一人兴奋地问。 “嗯,什么都行。”祁昊心不在蔫地回答。 “万岁!老大答应了,谢谢老大!那我们快下山吧!” 几人“驾”地一声大嚷,淌着口水驱动马车飞奔下山。 “他们在兴奋什么?”祁昊不解地眯眼瞧着他们的背影,半晌后摇摇头,转身走回他的寝居。 沐澐应该快睡醒了,他得去帮她端水洗脸才行。 “祁昊?” 午后,祁昊在书房里与属下讨论事情,忽然沐澐来敲门。 “我和王达学做了一些小点心,味道还不是很好,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尝尝好吗?”她打开门,将头探了进来,讨好地笑道。 “点心!?”祁昊眼中露出惊喜,但瞧了瞧身旁几位瞪着他瞧的兄弟,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沉稳地命令道:“咳,端进来吧!” “不会吧?她做的东西老大还敢吃,不怕被毒死啊?”几名属下在一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沐澐走进来,送进一盘酥炸的小点心,搁在大桌上。 “那沐澐就不打扰各位,先告退了。”她朝众人一笑,点点头,关上门离去。 她一走,大伙儿立刻围上去,打量那盘小点心。 “是开口笑嘛!” “会不会炸得太黑了点?好像也太大颗了些。”看起来像泥丸子。 “不过看来还可以入口的样子,我尝尝。” 有人嘴续地捏起一颗,正要放进嘴里,忽然手骨遭到突袭,一阵酸疼袭来,点心从他嘴边滚了下来。 祁昊迅速接住那颗小点心,顺道连整盘都抢走。“谁让你吃的?商讨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日 “老大—”吃不到点心的人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喊道。 “啰嗦!通通给我滚出去!” 几名属下只得摸摸鼻子,乖乖滚了出去。 “奇怪!老大平日有那么爱吃点心吗?怎么连一颗也不给尝?” “对啊!若是什么稀奇好吃的点心就算了,只是又黑又干的开口笑嘛……” “你们啊!笨也该有个限度!你们也不想想,那盘点心是谁做的?老大怎会舍得给我们吃!”有一人不像其他人那么糊 涂,早就看穿祁昊的心思。 “喔—”其也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自己老婆亲手做的,就连一颗也不给尝,老大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原来咱们老大是个怕老婆的妻奴,公主大嫂只要眉头稍微一皱,咱们老大就紧张得像什么似的……唉性什么英雄?简直是只狗熊!”唉,真丢脸哪!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幸好咱们大嫂也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公主,不然咱们日子可就难过了。 “是啊是啊……” 一行人边点着头,逐渐走远。 第十三章 书房里,祁昊捧着那盘点心,傻兮兮地端详着。 这是沐澐亲手做的,是她为他做的! 他笑得像个傻瓜,捧着那盘开口笑,珍惜地瞧了好半晌,才一个个吃掉。 “唔……好硬……也有点焦一可是好吃,好好吃。” 老婆的爱心,怎么会不好吃呢? 祁昊找到了正在厨房里帮忙的沐澐,把空盘子还给她。 “你吃光了?味道如何?”沐澐擦净双手接过盘子,欣喜地问。 “唔咳,还—不错。”祁昊有点瞥扭地道。 虽然炸得太硬,吃得他有点牙疼,不过味道勉强还算可以。 “真的吗?我好高兴。”沐澐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以为他顶多尝个一两个,没想到竟然捧场地把一整盘都吃光了。 “咳!谢谢你为我做的点心。”他眼珠子左望右瞟,假装不经意地道谢。 他的道谢,更让沐澐的心头宛如淋了蜜。 “不客气。我是你的妻子,为你做些点心,也是应该的。” 妻子?喔喔,这名词听起来怎会如此动听呢?祁昊眯起眼,神情陶醉地傻笑。 沐澐定定地凝睇着他,注视他难得温柔的眼眸,望着那陶醉带笑的性格俊颜,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甜蜜的笑。 “这里还有一些,你还吃不吃?如果不要,等会儿我就端去给大家—” “吃!怎么不吃呢?”她可别想把点心端去给那些不懂得品味的家伙品尝! “那我喂你。”沐澐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喂他吃东西。 “好。”果然祁昊乐得很,大嘴几乎从左耳咧到右耳。 “来,张口。”沐澐的纤纤玉指捏起一个炸得酥酥的丸子,送进他嘴里。 “唔。”祁昊一口吃下,飞快地嚼着。“好吃,好吃。” 沐澐微眯着眼,满足地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她想,如果她永远养在深宫内院之中,不曾离开过皇宫,没有遇见他,那么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仅仅是看着有人大口地吃着她做的东西,就如此幸福。 “这儿沾到芝麻了。”沐澐柔声说着,探出自如玉笋的指尖,轻轻抹去他嘴角那颗小芝麻。 哪知祁昊厚颜狡诈,竟侧过脸,飞快张嘴含住她柔嫩的指端,热呼呼的舌尖一舔,卷走那颗小芝麻。 “啊!”沐澐一惊,急忙要缩回自己的手,但他却用强健的齿轻轻地咬住,不肯松开。 “你……” 沐澐粉脸瞬间涨得通红,因为怕勉强抽出会伤了自己的指或他的口,所以她停顿不敢乱动。没想到这样反而让他得寸进尺,祁昊像一个渴求母亲喂哺的婴孩,开始舔吮起她的指尖,缓慢地以舌舔过她指尖的每一寸肌肤,色情地兜圈子,或轻或重地吸吮。 沐澐冰清玉洁,没经历过男欢女爱,但也隐约明白他的举止有多暖昧,指尖传来的热度,像滚烫的蒸气窜入她的血管 ,迅速传遍全身,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热水桶里,热得要滴汗。 “祁昊,你放开我……”最后,她呻吟似的低声求饶,哀求祁昊别再戏弄她。 “好,我放开你。”祁昊十分干脆地松开嘴,让她快速地抽出受尽调戏的指。 但沐澐还未回神,下一瞬,一道阴影又兜头罩下,不明所以的沐澐查觉异状抬起头,正好落入猎捕者等待的口中,再度成为他态意品尝的祭品。 沐澐不稳的气息立即被搂住,狠狠地袭卷而去,他吸吮厮磨她的唇,逗弄舔吮她的舌,就像方才对待她的指那般。 沐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却又再度落入狼口之中。 “唔……不要……”他的吻炙热得让她几乎不能呼吸,沐澐捶打着他的胸口,要他放开她。 祁昊唇一松,强烈的需索改为缠绵恻侧的亲吻,爱怜地、轻柔地、深情地吻住她。 “嗯……”沐澐的心立即像被拉扯的口袋束得好紧,一下一下,只为他跳动。 她踮起脚尖,试着给予一些回应,结果换来更热情的回报,她闭上眼,以身体的触觉去感受他的柔情。 唇舌交缠许久,在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时,祁昊终于放开她,但仍将她锁在自己的臂弯里,霸道地不许她离去。 沐晕被他包围在怀中,打从父皇生病后便感受不到的安全感,浓烈地滋长。 一抹甜蜜的微笑在她唇畔扬起,发现他的发乱了,她抬起小手,一一抚平他略为凌乱的发鬓。 “瞧你头发乱的。” 她的笑容是如此美丽,凝望着他的眼神又是那般温柔,祁昊只觉得整颗心都在她的注视下溶化了。 “老婆。”祁昊突然握住她的手,略显激动地喊道。 “什么事?” “我……我有没有说过,我……”我爱你? 她的柔情,简直像壶糖蜜,浇上了祁昊的心。 他的心口溢满了糖蜜,甜得不住傻笑,甜得像快融化了。噢! 于是禁不住地,他又缓缓低头往她的唇袭去,此刻,他只想好好地吻她。 “马车回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好大的骚动,接着便听见有人在喊。 马车?沐澐知道今儿个有人驾着马车下山,跟西域的商人交换货品,现在回来了吗? 听到马车回来了,祁昊虽然有点懊恼没能继续吻她,但也心情极好。 “走!”我带你去看看他们换回什么好货。” 他搂住沐澐的纤腰,一把将她抱起。 原本装满皮毛的马车,换了满满一车货物回来。 有吃的米粮、酒、鱼肉,有穿用的衣物、鞋子、被褥、枕巾,还有伤药、伤寒药等药品,以及娱乐调剂的—女人! 是的,约四、五名徐娘半老、嘴巴抹得红通通、浑身香喷喷的丰满女人,在沐澐错楞的注视中爬下马车。 祁昊看了更为傻眼,她们是满珠楼的大娘—呃,姑娘。以往每回换了货,他们总会包下这些女人几天,带回寨里让兄弟们开心开心,但他不记得这回有答应他们叫姑娘。 发现沐澐脸色刷白,祁昊气得把领头的家伙揪来,厉声逼问。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叫姑娘的?” “是……是老大您自个儿答应的啊!”领头的人脖子快被勒断,一脸无辜地澄清。 “我?”祁昊疑惑地眯起眼。 他答应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痴呆了吗? “是啊!我们出发前问老大要带什么回来,是老大自己说和往年一样的。往年咱们也叫满珠楼的姑娘,不是吗?所以不是他亲口答应的是怎么地? “你—”祁昊气得差点没口吐白沫。“那是我—我—” 那时他根本心不在焉,只想着沐澐,他们问了什么他也没注意听,就随便敷衍几句,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错意,还叫了姑娘回来。 现在“错误”已经造成,满珠楼的大娘—呢,姑娘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赶人回去吧?他也知道兄弟们有多期待。 他不敢转头去看沐澐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清楚感觉到她浑身紧绷。 不知为什么,祁昊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四五名女人之中,年纪最轻、也最有姿色的名叫翠娘,她是祁昊的老相好,每回上山只伺候祁昊一人。 她一见到祁昊,立刻像见着许久不见的情郎的女子,甩着丝帕扑了上来。 “哎哟!祁当家的,奴家可想死您啦!奴家千盼万盼,就盼着能上山来伺候您哪。”翠娘像只八爪鱼,一巴上来就牢牢粘住,推都推不开。 “你……先放开我!” 众目睽睽的,祁昊不好当面硬推开她,给她难看,而沐澐就在一旁看着,却半点声音都没出,那诡谲的沉默,更让祁昊如坐针毡,不晓得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撒泼,他进城采买时,偶尔会看见夫妻吵架,那些女人扔东西、尖叫、哭嚷、拧耳的泼辣本事,教 他见了就怕。而今也轮到他了吗…… 他的沐澐温柔似水,应当不会那样撒泼吧? “祁当家的,您怎么啦?”翠娘发现自己抱着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像往年那样热络,千是稍微退开一点,仰头打量祁昊脸上僵硬的表情。 “祁当家的,您怎么满头都是汗呀?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翠娘啊,往年都是我伺候您的,您忘了吗?” “我知道,这种事不必一再强调月祁昊咬牙切齿地道。 她是惟恐旁人听不见是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他感觉身旁的沐澐,身躯又紧绷了几分。 “老大怎么啦?” 不只翠娘,旁人也瞧出他的怪异。 “对啊,好怪喔!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哪像他们,乐得都快飞上天了。 “哎,你们真笨!公主大嫂在这儿,老大怎么敢作怪呢?嘻!公主大嫂不扒了老大的皮才怪呢!” “喔-原来如此,老大惧内哪!” “你现在才知道吗?老大怕老婆,己经不是新鲜事了。”嘿嘿! 手下们的汕笑,让祁昊大感面子挂不住。他在于下面前一向雄纠纠气昂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汉,如今竟被人笑他惧内,,往后他还怎么领导这班兄弟? 为了保住面子,他伸出大手把翠娘拉回怀中,大声吼道:“谁说我惧内来着?男人有几个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今晚本爷就要翠娘伺候!” 一听到这话,沐澐蓦然发出一声吸泣,转身跑开。 “沐—”祁昊想要追上去,但翠娘巴得死紧,而且其他兄弟们也全部拍手叫好,让他无法移动脚步。 “喔!好耶好耶,老大不愧是老大!” “对嘛对嘛!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像什么话?老大干得好啊!” 面对兄弟们的吹捧,祁昊心里无半点喜悦,他只想推开怀里丰满肥腻的翠娘,去把沐澐追回来。 但他不能。 他身为白眉山寨当家的面子,为了男人的面子,他不能去追她。 他脸上笑着,佯装不在意地与翠娘调笑,心里却想哭。 他··…只想要沐澐一人啊l 入夜后,厅里灯火通明,大木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等大菜,就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娇客。 “来,多喝点儿啊!” 几位满珠楼的姑娘帮大伙儿倒酒、陪酒、划酒拳,玩得好不开心。 “祁当家的,您喝酒啊!”翠娘窝在祁昊怀里伺候着,一待他的酒杯空了,立刻为他添上。 祁昊心情烦闷,也不觉一杯接着一杯,只要她一斟满,他立刻仰头喝个精光。 他郁闷的双眼环视充满欢笑声的大厅,寻找那个不可能存在的身影。 打从满珠楼的姑娘们来了之后,她就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先前他让人去唤她出来用餐,她只让人传话说她不饿。 虽然祁昊已命人送了饭菜进去,但他心里没有一刻不记挂着她,别说什么享受软玉温香了,他根本是心神不宁。 她还在生气吗? 她不高兴也是必然的,换了是他,他也会生气。 她贵为一国公主,本该匹配贵族之后或是哪国的皇子,成就一段好姻缘,却因为皇帝老爷病糊涂了,把她随意指给他 这土匪头子,让她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成了土匪婆子。 然后他这土匪头子不识好歹,有了这等高贵的美妻仍不知足,为了昭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刻意召妓狎玩,羞辱她这高贵的妻子。 他是何等可恶啊! 思及此,祁昊口中的美酒,霎时变得好像苦涩的药汁,让他再也吮不下去。 “祁当家的,天色晚了,您还不想“休息”吗?” 翠娘肥嫩嫩的手在他的胸膛上到处游走,一双长听眨呀眨的,毫不害羞地暗示道。 “我是要休息了。”祁昊起身,不过却把翠娘推到一旁。“但我要“一个人”休息,你去伺候别人吧!” 他受够了再作戏给别人看,他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女人! “祁当家的……”翠娘的脸垮下来,她不敢相信,他竟将她让给别人。他当真舍得? 可她舍不得啊! “哇—” 翠娘伤心地大哭起来,祁昊却置若阁闻,径自离去。 第十四章 不知道现在沐澐在做什么?她一定正伤心地哭泣吧?他慢慢地朝自己的寝房走去,想着等会儿见到她时,该说些什么? “咳!你别哭了,我想了想,你比翠娘好多了,所以我回来了。”他模拟着见到她时要说的第一句话。 不成不成!拿她和翠娘相比,她不哭得更伤心才怪! 那该怎么说? 拿男人的威风治治她? “喂!你这婆娘给我闹什么脾气?你既不让我碰,那本爷找个女人伺候,难道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 要是他真这么理直气壮,心里就不会这样心虚不安了。 “唉!”眼看着都已经回到他房前了,他还是没想出见了她该说什么。 没办法,只能先硬着头皮推开门,看看情况再说。 他小心翼冀地探进头,想看看她在做什么,结果—她不在房里。 是在后头的小房间里吗?但她已经不睡里头很久了啊! 他走过去,打开小门一看,里头也是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 她真的不在! 这下祁昊开始紧张了。她到哪儿去了? 他立即转身往外冲。 “公主,您真的不回去睡啊?” 干了一天的活,青虹累得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但沐澐还在她房里,她也不能不理她,就自个儿躺上床呼呼大睡 “我不想回去。”沐澐抿着唇,眼眶泛红。 说不定,今晚他会带着那个名叫翠娘的女人回房,就算没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带回来,她也无法忍受他沾惹一身俗气的脂粉香味回来,那令她作呕。 她的父母一生恩爱,打从她有记忆开始,父皇就只有她母后一人,未曾纳过任何殡妃。即使在她的弟弟沧浪意外过世后,多位朝臣屡次上谛,请求父皇为了王朝的皇嗣着想,再纳其他殡妃生育太子,父皇也坚决不肯。 父皇对母后情深义重,但她不是不晓得,世间男子多薄幸啊! 虽然养在深宫,但她也曾听闻哪些朝臣遗弃糟糠之妻,哪些贵族又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 她虽单纯,但并不天真,她不会以为自己也能有母后的幸运,得到一位只专宠她一人的丈夫。 但她与祁昊尚未成婚,他便公然狎妓取乐,现在尚且如此,未来又会如何呢? 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悲哀。 往后,他还会有多少女人呢? “公主……”青虹同情地看着她。 她的难过,青虹不是不晓得,幸好张世龙不爱这套,吃了晚饭,早早就回房去了,否则她也要跟着公主一起伤心了。 沐澐望着窗外逐渐攀升的明月,心烦得在房里待不住,便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公主—” 青虹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走出去了。 沐澐-路走来,半个人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可怕,只隐约听到前厅饮酒作乐的阵阵欢笑声。 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吧?沐澐愈听,心里愈难受,便转身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平常她不曾往那里走,祁昊曾经警告那里山势陡峭危险,要她别去。但如今除了那儿,她还能去哪里呢? 夜色沁凉,山里的动物们都休憩了,只偶尔听得到一两声鸥鸣的鸣叫声,以及草从里的聊聊虫鸣。 她慢慢地走在小径上,这条小径通往何处,她并不知道,只想不停地往前走,好似这样,就能远离这里,摆脱祁昊给她的羞辱。 不知走了多久,明月被乌云笼罩,天色一下子暗了起来,她也走得喘了,便停下脚步朝四周张望。一看,立即发觉这儿荒凉得可怕。 方才还很茂密的树林草木全都看不到了,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巨大岩石,以及一些只生长在严苛环境的藤蔓。 不只如此,她好像来到奇怪的地方,耳畔还听到阵阵狂风吹拂的眯眯声,好清楚,好响亮。 “我还是回去好了……” 沐澐害怕地转身,打算顺着来时路走回去,忽然脚下一拐,她膝头一颠突然摔倒。 倒下之后跌势没就此停住,反而整个人往旁边滚去,她这才发现小径的另一侧竟是陡峭的斜坡,而坡下正是悬崖,她现下正往悬崖边滚去。 “不—”她凉恐地大叫,两手慌张地抓握,想抓住什么可以稳住自己身子的东西,但—滑落之处除了一些巨大的岩石之外,就只有不堪抓握的野草。 “祁昊!救我—”她深怕自己就要摔死了,忍不住发出心底最深的呐喊。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抓住一根藤蔓,暂时止住下滑的势子。 崖边风大,强风吹过耳畔,琳眯作响,沐澐又冷又怕,但仍告诉自己要坚强。 祁昊会来救她的! 如果……如果他寻欢作乐之余,还有心思想到她的话…… 一抹心痛与绝望,出现在沐澐眼中。 “我问你,你们公主呢?” 祁昊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青虹喊出来,劈头就问。 “公主?”青虹睁着爱困的眼,不解地瞧着祁昊。“公主不是回房了吗?” “没有!”祁昊臭着脸,冷声道:“我回房就没看见她,以为她在你这儿。” “公主原本是在我这儿,但她说要出去走走,之后就没回来了,我以为她回房休息了。” “她出去之后就没回来,你却没去找人,还在屋里睡大觉?”祁昊听了勃然大怒,真想掐死这个漫不经心的丫头。 “说!她往哪边走?”祁昊震怒地揪着她问。 “我也没看见啊”青虹的手臂快被他捏断了,痛得泪花直转。 “哼!” 这丫头一问三不知,祁昊知道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用力把她甩开,先要大家帮忙找人再说。 不消多久,整座白眉山寨燃起了灯,所有人全部停止寻欢作乐,通通去帮祁昊找老婆。 只是— 整座寨子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踪影。 她再能躲,也不可能飞天遁地,凭空消失,除非— 除非她已经不在寨子里了! 但祁昊问过守哨的人,确定没有看见她下山,她肯定还在这座山上,可是却到处都找不到人……啊,难道会是在后山?! 祁昊忽然想起,后山偏僻荒凉,如果她在后山,也难怪他们到处都找不到她! 祁昊抓起火把,焦急地往后山冲,如果她真去了后山,那可就糟了! 他曾带她逛过整过山寨,唯独后山没带她去,只告诫她别靠近。因为后山全是悬崖峭壁,他怕她不小心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而今他万般懊悔,如果早些带她去,让她知道危险,或许她就不会误闯。 他三步并作两步,使出轻功,赶往后山。 “沐澐?段—沐—澐!?” 后山空无一人,只有强风呼呼地吹,祁昊拉开嗓门放声大喊,但幽谷里只听得到自己呐喊的回音。 他的心蓦地往下沉,她该不会己经……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微弱的喊叫声,传入他的耳中。 “我我在这儿。” “沐澐?!” 那声音像是从崖边传来的,祁昊凑近火把一看,只见沐晕抓着藤蔓,攀附在崖边,身子正逐渐往下滑。 “沐澐!”他胆战心惊地大嚷,飞快冲过去,俯下身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下滑落。 “沐晕,你撑着点我拉你上来!”祁昊以脚尖攀住岩石上的一截树根,然后以倒挂金勾的姿势,伸手去拉沐澐。 “祁昊……你自个儿当心点啊!”沐澐担忧地叮嘱。 祁昊听了心头一阵暖意。 都到了这时候,她还关心着他!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起来。” 祁昊稳住焦躁的心,握住沐澐的手,一边往后退,一边慢慢地将她往上拉。 终于,他平安地救起沐澐。 “祁昊,我—”沐澐才正要开口,祁昊便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她,拥住他失而复得的妻子。 “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他不断喃喃自语,像在安慰她,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他差点失去她! 他几乎无法回想,当他赶到这里,看见她像串腊肉挂在悬崖边荡啊荡时,心里有多么惊恐。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来一步,或者根本没发现她在这儿,那她— 抱着她的大手恐惧地颤抖。他不能失去她! 他迷恋她,也深爱着她,打从见到这位滴仙般丽人的第一眼,他心里就只有她一人! 沐澐被他搂得好紧好紧,紧到觉得痛,但她没有制止他,因为她也需要这样的拥抱,来证明她还好好地活着。 “祁昊……你怎么会来?”沐澐安心地舒口气,窝进他怀里,但是想起翠娘,心口又酸得发疼。 “我以为你还在寻欢作乐,根本没发现我跑出来了—还是,你带她回房了,所以才知道我不在?” 她问得好酸好苦。 “不是的!”祁昊略微推开她,急忙澄清:“我没带她回我们房里,我再怎么混帐,也不会这样羞辱你!我没有碰她, 我根本不想要她,我要的是你,我这辈子只想要你一人!”心一急,祁昊什么都说,什么都招认了。 他不想再逞英雄,不想再伪装自己想左搂右抱,他的心早己被她捉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其他女人,他连瞧都不想瞧一眼。 他想通了,爱自己的妻,怎会是羞耻? 他就是什么女人都不爱,只爱他的妻,这样不行吗?谁要再敢笑他惧内,他就一拳打掉他的牙! 祁昊紧搂着沐澐,这会儿可理直气壮起来。 “真的?”沐澐抬起水润润的眼,惊喜又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真的?你只要我一人,不要其他女人?” “嗯!”祁昊用力点头,道:“我只喜欢你,不要其他女人,你相信我,我再也不碰别人了!” “祁昊!”沐澐感动地抱紧他,没想到父母间令人动容的深情挚爱,也能在她身上实现。 她好幸福!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打从心里深深感到无限满足。 “我也喜欢你!” 她羞红粉腮,主动仰头吻住祁昊,把说不出口的爱意,化为点点缠绵,传递给他。 满珠楼的大—呢,姑娘们,在白眉山寨待了三天,便由祁昊派人送下山了。 祁昊没再碰过翠娘,只搂自己的爱妻,也没人敢再取笑他—在亲眼看见他打肿一个嘲笑他的家伙的眼之后。 轻松过后,欢乐的气氛逐渐淡去,寨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祁昊经常和兄弟们聚在大厅里,严肃地商讨大事,而白眉山寨所谓的大事,自然就是拦路打劫。 沐澐送茶进来给大家,正好听到他们的讨论。 “下月初七,大好臣董合寿诞……” 外公?! 沐澐倒茶的手顿了下,差点打翻杯子,她讶异说这句话的人,竟是祁昊。 他怎会说外公是大奸臣呢?沐澐大为不解。 祁昊望着底下的兄弟们,继续说道:“董合身居要职,所以各地官员都会送上厚礼祝寿,咱们这儿的狗官赵宽,当然不会错过这等逢迎拍马屁之事。根据眼线回报,狗官备了三匹高价的翠玉骏马做为贺礼,将请昌平镖局的人护送上京—” 涂大柱倏然眼睛一亮,拍手喊道:“我知道了!咱们的目标就是那三匹翠玉骏马呵。” “没错!狗官平日欺压乡民,强加赋税,咱们夺下翠玉骏马转卖,将钱财分赠与乡民,也算替大家出一口怨气。”祁昊早想教训赵宽那狗官。 “好啊好啊!夺翠玉骏马,卖钱平分!” “夺翠玉骏马,卖钱平分!” 原本安静的厅堂里,开始喧哗鼓谍起来,众人像即将出征的烈士,气势高昂地呼喊口号。 第十五章 沐澐知道这时候自己不宜多言,所以当下忍住没有开口,但心里却百般忧虑,商讨结束后,祁昊一回到房里,她立刻问起这件事。 “什么?”祁昊一回来就洗了把脸,听到她的疑问,满脸水渍地抬起头来。 “你问我为何称董合为大奸臣?” “是。”沐澐微拧着眉道:“你应当知道,董合是我的亲外公,你实在不应这样污蔑他老人家,对他不敬—” “我没污蔑他!”祁昊抽起她准备好的布巾,将脸擦千后,随手扔回木架上。 “董合本就是个大奸臣,这件事人人皆知。你若不信,可随我下山,到白眉镇随便找个人问问,董合是奸还是忠,立知分晓。” “好。”沐澐不信,所以非得亲耳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 “行!我让人拿套衣服让你更换,待你更换妥当,我就带你下山。” 祁昊找了套较小的男人袍服给沐澐换上,所以此时走进城里的,是一高壮、一矮瘦的两个男人。 他们入城时已将近中午,祁昊先带沐澐到食堂里用饭,顺道让她听听老百姓的心声。 沐溶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别说贩夫走卒群聚的下等食堂了,即便是王公贵族常去的高档酒楼,她也未曾踏入过一步,所以对于这种让大伙儿聚在一起吃饭,大声闲聊的地方,她感到很新鲜。 祁昊点了些菜,他们便坐下来用餐,沐漂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东张西望,顺道偷听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啊!老张,来吃饭啊?” “是啊!刘平你来送货啊?嫂夫人呢?没一起来?” “她在家哪!她又有啦!快临盆了,不方便出门。” “又有了?这是第五胎还是第六胎了?” “唉!是第七胎了。” 哗!第七胎?沐澐忍不住转头去瞧那人的样貌,瞧他又瘦又小,模样憔悴,该不会连三餐都吃不饱吧?那要怎么养活七个孩子呢? “连生七胎,很吃重吧?”姓张的男子同情地问。 “是很吃重,但是有了也没办法,总不能打掉或扔掉。再说现下谁的日子好过了?奸臣当道,狗官横行,可怜的是咱们老百姓。” “说得是啊。” 他们说的奸臣、狗官……是谁? 沐澐拉长耳朵继续偷听。 但那两人后来聊到别的事情上头去了,不过另一头又有人高谈阔论起朝政。 “欸!你知道吗?听说董合那大奸臣下个月过七十寿诞,现在朝廷上下忙成一团,就为了给那大奸巨办个风光的寿宴。” 沐澐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骂她外公是奸臣,震惊的程度更甚听到祁昊那么说。 “是啊!我亲戚在大理城里卖干货,店里最好的鱼翅、鲍鱼、花菇,全给包下了,就准备在寿宴上给那些高官大臣享用。” “啊!那不可好?这下赚翻了。 “赚翻?哼!要是拿得到一毛钱,那倒还算好,可奸臣的爪牙说,那些干货算是他们自愿进贡祝寿的,所以连半毛钱也拿不到。”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跟抢劫的土匪没两样吗?简直太可恶了嘛!” “唉!就算奸臣没过寿辰,老百姓日子一样不好过。”另一人说道:“我岳家在城里卖珠宝玉器,奸臣之子董竞松三天两头就带不同的女人上门光顾,看到中意的金银珠宝就拿,从来不付帐,搞到最后,我岳家只敢把不值钱的银器、劣玉摆在店头,有熟识的顾客要买,才带到里头去挑上等货,不然老早让他们给拿光啦!这店还开得下去吗?” “真是父子狼狈为奸!这些事情,难道就没人能管吗?”听到的人莫不义愤填膺。 “管?谁敢管?人家是皇帝老爷的丈人,又是堂堂的摄政王,皇帝老爷对他敬畏得很,别说皇帝老爷过去从来不管事, 现在病重了,就算想管也没法子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认命又能如何?” “唉!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啊……”一位老者垂下头,老泪纵横。 沐澐听得心情万般沉重,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祁昊知道她再无食欲,便道:“你若不吃了,我们就走吧!” 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沐澐心上却有如被千斤石块压住,难显笑容。方才所听之言,带给她太大的震撼。 她一直以为是大善人的外公,原来竟是这等茶毒百姓的恶臣!而舅舅虽与她们不亲近,但她也没料到他会如此作恶多端。 连自己的亲外公、亲舅舅都不能相信,这世间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她似乎开始明白,那日父皇为何会在病榻前说出那番话。 父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为何会做下这决定,但父皇希望你们体恤父皇的苦这是拯救大理唯一的办法,能救大理的,就是这四位附马…… 原来是朝中己无人可托付,父皇才会转而冀望驸马救国。 外公仗势凌人、鱼肉百姓之事,想必父皇早己知情,恐怕因为外公是打小辅佐父王的摄政王,又是国丈,看在母后的 清面上,父皇难以开口指责,才会让外公愈加肆无忌惮。 她能够体谅父皇的为难,但受到欺压的百姓民不聊生,如何要他们体谅?再继续这样下去,大理必亡,也难怪父皇要 求她们尽快带回四位附马。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此行的责任有多重大。 祁昊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没有开口说话,更没嘲笑讽刺。 自己的亲威是那样的恶人,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他不忍再伤害她。 “祁昊……”沐澐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他。 “什么事?”祁昊也停下脚步,总是锐利如刀的双眸,难得地透出温和。 “什么事?”祁昊也停下脚步,总是锐利如刀的双眸,难得地透出温和。 “你肯立即随我回宫,助我父皇,治理朝廷吗?”她清绪慌乱,乱了方寸。 知道外公一家的恶行后,她满心无助,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便是他,只要他尽快随她回宫,助她父皇治理国 家,那么大理就有救了。 “不。”祁昊淡漠但坚定地拒绝。 “为什么?”沐澐绝望地问:“我外公与舅舅的所作所为,你也清楚我父皇如今坐困愁城,孤掌难鸣,你为什么不 肯帮帮我父皇、帮帮我大理呢?” “因为我认为你父皇该受这教训!董合张权弄势,你父皇早有所知,却软弱无为,放纵默许,养虎为患,你父皇会有今日,不也是自食恶果吗?如今董合握有朝中 八成的势力,要与他对抗谈何容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我认为死要死 得值得,我宁可为我寨中兄弟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顾为了一名昏君,丢掉自己的性命。” 祁昊语调并不严厉,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刮在沐澐耳上一般,让她耳根生疼。 沐澐知道他说得没错,她无法怪他不肯相助。 但是想到卧病在床,等着她带驸马回去拯救朝政的父皇,她便悲伤无比,心里充满绝望,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 默默垂泪。 见她无声地哭泣,祁昊怎会不心疼? 但他实在无法因为心疼她,便抛下寨里上百名兄弟随她离去。他们比一名昏君更需要他! “别哭了,我们回去吧!] 祁昊温柔地牵着兀自咪泣的她,走向他的马。 白眉镇昌平镖局 天色方暗,一名模样俊朗的年轻人,立在马厩前细心清洗自己的爱马。 忽然,后方无声地落下一条人影,他立即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流不对,猛然转头,看见了那个人。 “你是?”他并不惊慌,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位意外的访客不会伤害他。 “祁昊。”来者淡淡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你是秦天佑?” “我是。你是白眉山寨的大当家?”秦天佑讶异于祁昊飘爽的人品气度。 在瞧见秦天佑的面孔峙,祁昊也略为一楞。 他的模样,怎么有点像一个人……像谁呢?谁有那样一双清澈美丽的眸子…… “你很客气。”祁昊懒得多想,勾唇冷笑。 干啥拐弯抹角的,直说他是土匪不就行了? 秦天佑露齿一笑,道:“素闻白眉山寨的大当家侠义仁心,劫富济贫,助人无数。在下虽未曾有缘一见,但一直仰慕 心。” 祁昊又是淡淡-笑,并没有被他的夸赞冲昏头。“咱们就别说客套话,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请说。” “明日县令赵宽要送三匹翠玉骏马到京城,是你押的镖?” “是我没错。”秦天佑爽快地承认。 “我希望你推掉这趟镖,我不想为难你们。”祁昊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 “呵。”秦天佑笑了。“是谁为难谁,现下还不晓得。我们昌平镖局重信誉,这趟镖既己接下,就不会轻易弃镖,冀 祁当家见谅。” “你是在逼我与你为敌?”祁昊略微沉下脸。 “我说过,现下谁胜谁负还不晓得。祁当家或许功夫了得,但我们昌平镖局也不是无用的三脚猫,现在便要我们不战 降,祁当家的未免太过狂傲。” 祁昊懒得与他计较他狂不狂傲的问题,只道:“那三匹翠玉骏马是狗官赵宽搜刮民脂民膏,得来要巴结奸臣董饰的寿 ,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我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 “确实是。”年轻人点点头,表示认同。“如果我能选择,我会推掉这趟镖,但这趟镖我爹已经接下,既然由我押镖 那我就必须尽我所能完成任务。很遗憾,我们立场不同!” 他眼神坚定,祁昊知道再多说也无用,便道:“那就等着明日交手,看鹿死谁手了。” “我会全力以赴,不让祁当家失望。”秦天佑晒然一笑。 祁昊哼笑了声,提气跃上枝头,几个翻飞之后,瞬间失去了踪影。 秦天佑不由得赞叹祁昊的一身好功夫。 “看来明天真的得全力以赴才行哪……”他喃喃自语。 “天佑哥,你在这儿日 一位娇小秀丽的女子撩着裙摆,欣喜地朝他奔来。 “晦儿……” 秦天佑转过头,露出爱怜的微笑。 就是明日了。 沐澐知道,祁昊等人明日破晓时便要下山突袭,拦截昌平镖局的镖,夺走那三匹翠玉骏马。 她一直试图阻止他们。 虽然县令鱼肉乡民,万万不该;她外公贪污收贿,更加不该,但是拦路抢劫,又何尝是正当的行为?所谓的伸张正义, 不该是以暴制暴,拦路抢劫,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 但沐澐的劝,祁昊哪听得进去? 他认为她之所以劝阻,全是为了不让他们破坏她外公的寿诞,所以沐澐所言,他半句都听不进去,依然坚持要夺走翠 玉骏马。 夜里,祁昊己经在小房间里睡下了,沐澐躺在祁昊让出的大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一错再错,完全没有办法可阻止吗? “唉!”她轻叹口气,终于困倦地闭上眼眸,正想要睡时,祁昊忽然踢开小房间的门,冲了出来。 “什么声音?!”祁昊厉声问着,双眼四下张望,神情戒备。 “什么?”沐澐一脸茫然。她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他是说她的叹气声吗? “前头不对劲,你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祁-” 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已经翻身从窗口飞了出去。 祁昊快步往前头奔去,沿路上遇到不少被吵醒的弟兄们,大家都防备地出来查看,又往前跑了一会儿,祁昊听到了打 斗的声音,以及往后通报的叫嚷声。 “是官兵!快逃啊!官兵攻上来了!” “什么?”所有人全都大惊,祁昊更是不敢置信。 第十六章 这怎么可能? 光是上山的道路复杂,就够他们昏头的,更别说沿途有三个岗哨,会先行向山寨里通报,他们怎么可能避开关哨,在 昏暗的夜里准确地找到路径,突袭上山? 连同他义父在世的二十年间,从来不曾有任何人能顺利攻上山。 “我去看看!”祁昊不但不住后逃,反而继续往前奔去。 “老大!”几名手下想拉他,但是拉不住。 祁昊赶到前院,看见己有不少手下与官兵打了起来,刀剑兵戎的交会声,锵体作响。 “老大!”几名手下见到他,急忙赶到他身旁来,大家训练有素地围成半圈,共同对抗攻来的官兵。 只是— 包围山寨的官兵手里所握的火把,排列起来宛如一条火龙,几乎照亮半片天,放眼望去起码近千人。 这样庞大的人数,是如何避开三个岗哨的?还是守哨的人己经…… “有人看见今晚守哨的人吗?”他急问手下。 “没看见啊!”全部人都摇头。 “哈哈!要找守哨的人吗?”这时,带领官兵突袭的将领走上前来,命人抬出三具尸首。“你要找的人,都在这儿了, 哈哈哈日 “杨叔!赵大春!米大叔!”祁昊一见尸首,便双眼通红,撕心裂肺地痛喊。 这三人,两个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一个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而今他们竟因为他的疏忽受此劫难,祁昊万般心痛 自责。 “祁昊,我劝你们最好乖乖投降,否则下场就像这三人-样!” “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找得到上山的路?”祁昊不敢置信地怒声质问。 “哈哈!老实告诉你吧,这白眉山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复杂,易守难攻,确实棘手,要不是你们山寨里有咱们的内应一 ,再多派一千人,只怕也攻不上山。” “有内应?是谁?日祁昊怒问。 “是谁?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废话少说,祁昊,你快束手就擒!” “叫大家先撤!” 内应是谁,此时祁昊也没时间多想,官兵人数众多,又是有备而来,与他们硬碰硬讨不了便宜,祁昊当机立断,先保 兄弟们性命要紧。 “是!”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迅速而有效率地撤退。 祁昊让大伙儿先走,他押后,在撤退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件事。 当初义父过世后,他曾重建过山寨,当时他便考虑到可能会有今日,所以在许多地方巧妙设计过,让攻入之人行动不 便,好拖延大家撤退的时间。 但他发现这些官兵似乎很清楚山寨的所有设计,完全没被那些复杂的回廊、低矮的门扉所影响。看来真如他们所言, 山寨里出了内奸,把山寨里的地形全告诉他们了。— 只是,会是谁呢?一个他想不到的人?难道会是…… 不!他尖锐地喝阻,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靠着对山寨的熟悉,他暂时摆脱追兵,回到自己的寝房,沐澐正在里头焦急等待。 “祁昊,外头究竟是—” “官兵攻上来了,你先跟我走!”祁昊迅速说道。 “什么?”沐澐呆住。 “快!”祁昊没时间多解释,拉着她,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他将她带到屋子的最后方,那里有一间仓库。 进入仓库里,白眉山寨的兄弟们己经全部聚集在里面,就连张世龙也没忘记把青虹带出来。 “公主!”青虹显然很惊慌,一见到她立刻哭喊道。 “青虹—”沐澐想到她身旁,但祁昊紧揪着她,不肯松手。 “祁昊,官兵攻上来了不是吗?你带我们来这,究竟要做什么?”沐澐不解。 “这里有逃生的路。"祁昊走到石墙边,往墙上摸索几下,石墙突然朝两边分开,露出里头巨大的岩石,以及一个好 大的山洞。 “这里有机关?” 除了沐澐和青虹外,所有的人都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快进去!”祁昊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钻进山洞里,祁昊依然殿后,但他仍是牢牢握着沐澐的手,不让她走散。 “呜……好黑……我好怕……”胆小的青虹开始哭了起来,不肯走进山洞。 “青虹,你莫怕!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你坚强点。”张世龙柔声安抚她,最后连拐带骗的,才把她带进山洞里。 待所有人全部进入后,祁昊又往里面的墙面上的机关一按,那面石墙又关了起来,这样任谁也不知道,石墙后面别有 玄机。 进入山洞后,祁昊沉稳地命令:“大家散开各自行动,下山后到狮子林会合,知道吗?” “知道!” 于是,上百名白眉山寨的兄弟们各自散开,很快地从山洞深处消失了。 “我们也走吧!” 山洞里乌漆抹黑, 祁昊拉着沐澐的手,往山洞里头走去。 又崎岖难行,还滴着冰冷的水滴,沐漂好几次差点绊倒,但祁昊拉起她,继续往前走。 “祁昊……怎么会有这个山洞呢?”她走得好喘,一面好奇地问道。 “这是天然的洞穴,可以通往几里外的树林。当初重建山弃之时,我见这洞穴可以利用,便设计了那样的机关,好在 敌人来袭时方便脱身。原以为没有使用的一天,没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是吗?果真隐密,连我都不知道呢!” 沐澐无心的话语,却更加深祁昊的疑心。 方才那领头的官兵说,内奸是个他想不到的人,如果那人就是沐澐,的确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在沐澐到来之前,山寨从来不曾被人攻破,她才来没多久就出事了。 还有,她要求他随她回宫,他为了寨里的兄弟迟迟没有答应,她可能因此怀恨在心,对寨里的兄弟欲除之而后快,也 不是不可能。 而且,董合是她的外公,为了不让他们夺走翠玉骏马,与她外公作对,所以她通报官兵上山捉捕大家,这也是说得通 的。 仔细一想,她有太多太多理由做官府的内应。 她第一次上山时,双眼被他缠上布条,但第二趟带她上山时,因为信任她,所以他并未再要求她蒙眼。可能就是那时 ,她记下了上山的路,通报给官兵。 她人在山上,是如何通报官兵的,他不清楚,不过除了她,山寨里不会再有别人做这种事! 她怎能这么做?! 想到惨死的三位弟兄,祁昊欢眼仍是通红。 是她害死他们的—不,是他! 是他耽溺于儿女私情,过于信任沐澐,引狼入室,才害得几名兄弟丧命。 是他的错!他深深地懊悔。 沐澐感觉得到,祁昊一路上愈来愈沉默,脸上的阴霾也愈来愈深。 到后来,她甚至己经不敢开口与他说话,就怕不知怎地误触引信,引爆他的怒火。 但即便她再如何小心翼翼,祁昊的怒火,终究到了无可忍耐的地步,就在一处山谷里,当沐澐不小心绊倒时,祁昊的 怒久陡然爆发。 “你就是无时无刻不想法子拖累我,是吗?” 他用力把沐澐从地上拉起,但沐澐还没站稳,他已狠狠揪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是你,对吧??”他一字一字地问。 “祁昊……你在说什么?”沐澐惊恐地看着他阴冷的脸色。 他恐怖地瞪着她,那可怕的眼神不像在看她,好像在盯着她背后某个他所怨恨的恶鬼。 “是你通报官兵上山,你就是毁了白眉山寨的奸细!”祁昊直接将她定罪。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沐澐急忙喊冤。 她猛力摇头,急得都摇散了发,但祁吴压根不信。 “除了你,还会有谁?段沐澐,我是真心待你啊!而你却如此回报我?”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沐云惶恐地不断摇头,满脸哀伤。“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相信你?”祁昊冷笑。“相信一个皇朝的公主,相信一个-心只想要我离开这里,陪你到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 沐澐倏然白了面孔。“你是这样想我的?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我父皇与大理的—” “是的!你父皇与大理,你心里在意的只有你父皇与大理,那儿可有我祁昊的容身之处??” “祁昊,我是很希望能立即带你回宫,但我绝对不会因此设下计谋,陷害你或大家,你要相信我啊日 “你以为你到现在还能骗得倒我吗?不!段沐澐,我绝不会再受你愚弄,而且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我祁昊不但击 不倒,而且还准备为兄弟们复仇。”祁昊笑了,那笑容好冰冷,好骇人。 “你你想做什么?”他的笑容比怒容更可怕,沐澐倒退一步,浑身充满恐惧。 “你说,我想做什么呢?祁昊像被恶鬼附身,布满红雾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被愤怒填满的双耳,什么都听不见 ,他认定她就是奸细,一心只想伤害她—用最下流、粗鄙的方法。 “你别想全身而退,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看谁还要你这残花败柳的高贵公主!” 说完,祁昊将她推倒在后方的草从里,高大的身躯压了上去,愤怒地扯破她的衣物,长满粗茧的大手,粗鲁地抚上她 纤弱的身躯,刮疼了柔嫩的肌肤。 “不要!”沐澐知道他想做什么,惊恐得放声尖叫,她吓得掉下眼泪,拉紧上衣的襟口,踢瞪双腿,竭力反抗。 他虽是她未拜堂的附马,但她也不容许他以这种方式夺走她的清白。 但,暴怒的祁昊怎会就此罢手?他早己被悲愤与怒气蒙蔽了理智,他以强健的大腿压制住她,然后大手一撕,刷地一 她的衣襟裂了大半,裸露出大片细腻雪白的肌肤。 祁昊双眼赤红,贪婪地瞧着。 “不—”沐澐无助地抵抗,但她好怕自己阻挡不了他,她真的不顾他用这种方式伤害她·一她宁可死,也不从! “祁昊!求求你清醒一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日她禁不住痛哭呐喊,但祁昊仍是一心只想伤害她。 “住口!”祁昊的回答,只有这声不耐的喝斥。 “我要你!我要你为你的罪行赎罪,你等着瞧吧!” 祁昊勾起薄唇,那比冰还冷的笑,让沐澐从头顶凉到脚底。那笑,比阁王还要可怕! 沐澐好怕好怕,她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副被恶鬼占领的躯体中,找回那个温暖、有人性的祁昊。 她无比绝望。 他冷例如你的眼中,早已瞧不见一点温情,但沐澐仍做着困兽之斗,不断哭喊着,希望能拉回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不!不要!祁昊,不要做出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你冷静下来!求你,我求你啊—” 但,祁昊丝毫不为所动。 “别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哼!这句话应是由我对你说才对月祁昊冷笑,粗暴地扯开她身上最后的衣物。 “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你罪有应得,我绝对不会轻饶你门 他冷声宣告着,用力顶开她的双腿,准备夺走她最珍贵的东西。 这时,绝望的沐澐下了一个悲痛的决定一一生既无法尽孝,死后也要全节。 当祁昊捧起她的脸,搜索着她的唇,准备在吻住她的同时,享用最后一刻的胜利果实时— 但,一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雪白容颜,他讶然发现一缕血丝从她的嘴角流出。 她—咬舌?! “松口!”祁昊急忙用两指插入她口中,阻止她咬断自己的舌。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恐惧焦急地以手指在她口中摸索,安心地发现她的舌还在。 他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以指沾取涂在她受伤的舌上。 “你非得用这种方法,与我作对吗?你想证明什么?自己的无辜?”他震怒地质问。 第十七章 泪水无声地滑落沐澐的脸庞,她伤心地别开头,不愿再看祁昊一眼,但是她必须再次澄清自己的清白。 “我没有出卖你……通报官府的奸细,不是我。”她以受了伤的舌,模模糊糊地说道。 这回,祁昊总算听进去了。 说不出的慌乱,窜入心头,他开始恐惧一件事—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她吗? “你……还好吧?” 沐澐受了伤之后,祁昊一直关注她的情况,下山的脚程也变慢了。 沐澐的舌还痛,无法说话,所以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好。”祁昊点点头,略为安心了。 只是,他心中仍无法释怀,整座白眉山寨被挑了,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大家落魄流亡,被官兵追捕。 这一切,全是她的阴谋吗? “你—”他张口想质问她,是否是她通风报信,害惨了大家? 但问她,她会承认吗? 但若不逼问她,如何对得起寨里上下几百口人? 只是,她的舌受了伤,此时逼问她,让她忍受疼痛之苦,岂不残忍? 他喊了她,却许久没有说话,沐澐不由得抬头看着他,以眼神询问,他要问什么? “我……”生平第一次,祁昊说话支支吾吾,不痛快不俐落,只因心中有着万般顾忌。想问,又不敢问。 祁昊逃避地转开视线,无法再注视她那双澄澈的眼。 那样美丽清透的眼眸,会是一个冷血黑心,狡犹自私的女人所有的吗? 他真的不知道!以往敏锐的判断力在面对她时,完全不管用了。 他迟迟不肯开口,沐澐也大约明白他想问什么,但她只能哀伤地摇头。 但她还能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己说尽,她甚至咬舌以示清白,他若仍是不信,她还能用什么方法让他相信呢? 只是,辩白之语可以不说,但有件事,她不能不说。 “我内急。”她红着脸,近乎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 她也不想在这时候解决这件事,但人有三急,何时内急,也由不得她控制。 祁昊也脸红了,他有点尴尬地转过身。“那边有条小溪,你就到那里去吧日 “嗯。”沐澐小心地避开他的视线,躲入草丛内。 祁昊惟恐追兵己经跟上,谨慎地在四处戒备查看,同时等待沐澐解手完毕。 不过—她解手也未免太久了吧?是肚子疼吗?不然怎么这么慢呢?都半柱香的时间了。 祁昊有点担心,又不好意思莽撞地直冲过去,只能窘迫地拉开嗓子,远远地喊道:“沐澐,你好了吗?” 没有回应。 祁昊眉心的深度加重了几分,又喊:“沐澐?” 周遭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祁昊开始觉得不对劲。 难道,她逃跑了? “沐澐!”祁昊顾不得她究竟好了没有,就往河边冲过去,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她真的跑了? 他的两道眉拧得死紧,像绞在一起的麻绳,怒气在胸中乱窜,他好想立即逮到她,狠狠地摇晃她,质问她为何要逃跑? “沐澐!段沐澐!你在哪里?”祁昊拉开嗓子大喊,开始疯狂寻找,但无论如何喊,如何找,回答他的,都只有风声。 可恨可恨可恨! 她竟然利用了他对她的信任,趁隙逃跑,她以为他能跑到哪里去?!无论夭涯海角,哪怕她躲到哪个老鼠洞,他都要把她揪出来! “段沐澐!段—”他不死心,提起气准备施展轻功再往山下追时,忽然一只手从旁边的草丛里伸出来,虚弱地抓住他的裤管。 “是谁?”祁昊吓了一跳,急忙回身一看,发现有个人倒在草堆里。 他警戒地小心靠近,但是那只手的主人再也不动了。 他想人若不是受了重伤昏迷,就是己经死了。他蹲下身,拨开草丛查看究竟,哪知一看,顿时瞪大双眼。 “世龙!” 浑身是血躺在草丛里的,正是张世龙,他脖子上那道醒目的口子,还泊泊流着鲜血。 他不是和青虹一道吗?! 祁昊火速将双指往他颈间一探脉搏一一太好了,他还活着! 他立即扬声道:“世龙你别怕,我马上替你止血门 祁昊立即扯开腰间的布囊拿取药瓶,幸好伤处不是太深,抹上止血的伤药后,血流得一愈来愈慢,最后渐渐停止。 “太好了!祁昊见状大喜,安慰着昏迷的张世龙:“世龙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沐澐呢? 祁昊缓缓转头,望着四周的荒烟蔓草,一颗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世龙被害的同时,她和青虹也失踪了,这代表着什么? 他几乎不敢去揣测这其中的关连,就怕那真相,是他无法承受的。 破庙里,祁昊宛如木偶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火堆旁,两眼直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兀自发呆。 “老大,吃点东西吧?”涂大柱烤好了野兔,递上了也了但祁昊摇摇头。 “我不饿。”他勉强打起精神问:“世龙还好吧?” “幸好伤口不深,他己经没事了。”涂大柱回答。 “那就好。”安心了也了祁昊回头望着火堆,又出了神。 先前他在山上遍寻不着沐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背着张世龙先行下山。 果然在他们抵达狮子林之前,便发现已有官兵暗中包围,他以暗号通知兄弟们几人一组,分散逃离,涂大柱与男外两名兄弟,带着受伤的张世龙跟着他。 但是,沐澐与青虹始终不见踪影,就像朝露,从世上蒸发了一样。 沐澐呢?她到哪儿去了? 她不见了,祁昊的心也仿佛失去了明灯,在幽暗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他擅子谋略的脑子无法再思考,只 能在茫然间飘荡…… “老大。”一名兄弟望着他,小心翼冀地问:“依你看,公主大嫂会不会就是奸细?” 祁昊倏然浑身一绷。 这正是他一直在思索,却又不敢面对的问题。 她是吗?她是和官府一挂的,串通好要对付他们吗? “我没有出卖你,通报官府的奸细,不是我。” “祁昊!求求你清醒一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日 他还记得她流着泪说这些话时,心碎的表情。 她的泪,是真的吗?她的话,可以相信吗? 她,真的没有出卖他吗? 祁昊心里有无数的怀疑,但她淌着泪、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一直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那是装出来的吗? 有人可以将心痛绝望的表情,伪装得如此逼真吗? 祁昊没有说话,涂大柱倒是义愤填膺,吼得比谁都大声。 “铁定是!她们丢下我们私自脱逃,我看通报官府的奸细一定是她们日想起来,涂大柱还咬牙切齿,恨自己看走了眼。 “当初我就觉得不对劲,美得像天仙的公主,好端端的干嘛要嫁给我们这种土匪呢?现在证明,这果然是一场阴谋,我们都被骗了!” “而且她们还杀伤世龙!也不想想,老大跟世龙对她们可是掏心挖肺,我们对大嫂也是毕恭毕敬,真心以待,而她们却背叛了我们。”另一名兄弟愤慨地说道。 兄弟们的愤慨,祁昊无话可说,现在他唯一想知道的一件事是:沐澐到哪里去了?她在哪里?他要去找她……他必须去 涂大柱愈想愈气。“这两个女人,根本没有心,真是狼心狗肺—” “大柱。”祁昊两眼盯着橙得妖艳的火光,突然喊道。 “老大?”涂大柱戛然停住,疑惑地瞧着他。 “大柱,我必须离开。” 他的思绪逐渐清明,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继续猜测怀疑,他必须去寻找真相。 “离开?”涂大柱瞪大眼,慌忙问:“老大您要去哪里?该不会是要去找那个背叛您的女人吧?老大,您醒醒啊!她根本 是满口谎言,只会欺骗您、伤害您啊!慌忙 “对不住,大柱,我一定得去找她!就算她真的是奸细,我也要当面弄清楚,我不能就这样让她不明不白地消失。” “可是老大—”涂大柱还想劝阻,但祁昊伸手阻挡了他。 “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祁昊心意己定,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只是他对这些兄弟,有满满的亏欠。 他起身深深望着几名兄弟,诚恳又抱歉地说:“你们都跟了我很多年,这些年来,你们信赖我、帮助我,当我的左右 手,若不是有你们和大家,我怎么可能一手撑起这片天?我对你们实在是万分感谢!但—我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大哥, 我自私又卑鄙,现在我为了自己,而抛下你们。我的老婆不见了,即便她极有可能是奸细,自己逃走了,我还是得把她找回来。你们若气我、恨我,可以从此不认我,我绝不会怪你们,但我还是想说声抱歉,我真的愧对你们,对不住!” 涂大柱和两名兄弟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眼中透出强烈的失望。 祁昊重叹口气,再次道歉:“抱歉!世龙就麻烦你们照应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忽然后头传来大柱的声音:“你要是就此不再理我们,我们才会不认你! “大柱??”祁昊转过头,讶异地看着他。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打从公主大嫂来了之后,我们就感觉得到,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了她离开的。” “算了,你去吧!”涂大柱别开脸,面色窘红地说:“既然当您是老大,您就永远是我们的老大,就算您将来入宫当了 驸马,也还是我们的老大。要是那女人又设计陷害您,您就赶快回来,大伙儿会等着您。” “大柱……”祁昊眼眶泛红,感动地看着他。“当然!我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你们的老大。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好了,老大快去吧,晚了就找不到人了!” “是啊!老大,我们会等您回来的,快走吧!” “谢谢你们,那我走了。“ 在涂大柱和其他兄弟的催促声中,祁昊转身离开。 他坚定地暗自发誓:段沐澐,你逃吧!你别以为你能躲得掉,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找出来! 祁星很快就找到线索。 他在白眉山下的一户农舍的谷仓里,找到被捆绑的屋主一家人。 从屋主一家人的话语里,他大略拼凑出事情的轮廓—前些日子有批黑衣人闯入农舍,软禁他们,霸占屋子,暗中监视白眉山寨的动静,山上似乎有人会向他们通报消息。虽然他们一直让人绑在屋子里,但屋主的妻子出来帮他们烧饭时,常见到飞鸽飞进飞出的。 这应验了官兵所说,山上有他们内应奸细的证言。 “那你们有没有瞧见一位—不!两位姑娘和他们在一起? “两位姑娘?”农舍屋主一家互相对看了几眼,纷纷摇头说:“没瞧见啊!” "是吗?”祁昊一听,顿时大为失望,神情黯然。 这时,一位七人岁模样的男孩突然问:“是一位很美很美,长得像有钱人家小姐的姊姊吗?” “你见过?”祁昊大为振奋,立即用力点头道 “没错!她是很美,典雅端庄,有股自然的贵族之气。这位小弟弟你在哪儿见到她的?”他急忙追问沐澐的下落。 “就在这儿啊!昨儿个我闹肚疼,央求他们让我去上茅房,他们让我去了,从茅房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押着一位漂亮的姊姊上马车,那姊姊身上的白色衣裳,远远瞧过去就好贵的样子,还绣了好多我瞧都没瞧过的漂亮花草呢!” “那正是她!”沐澐偏爱淡雅的颜色,也爱精致的花鸟刺绣,几乎每件衣服上头都有这样的精美刺绣。 可是一他说押?! 祁昊急忙追问:“小弟弟,你方才说那位美丽的姊姊是被他们押走的?” “是啊!我瞧见这么大一把剑抵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她一定是被押走的嘛,我还听到她哀求他们放她回去,说她要回山上去,但是那些黑衣人好凶,大声骂她,还把她推进马车里。当时我见了好害怕,怕他们伤害那位姊姊,可我不敢大叫 ,怕他们也想杀我。”小男孩恐惧地回想当时的情形。 他的一番话,让真相大白。 第十八章 沐澐不是自己逃走的,她没有背弃他,她一直想回去找他,但她没有办法—因为她是被绑走的! 天哪!发觉这个事实,祁昊只觉眼前好像有一道雷降下,劈得他头晕眼花。 他一直认为她是自己逃走的,所以发誓要将她追回来,狠狠地惩戒她,但没想到……她竟然不是自愿离开的! 他和大家都误会她了! 他真该死!他居然让自己的妻子被人绑走,而且还怀疑她与官府串通。他是个什么样的糟糕丈夫呀! 他懊恼自己不该错怪沐澐,还有因为猜疑,而错过救她的时机,让她平白蒙受这么多罪。 沐澐沐澐-沐澐-他在心里不断呐喊着,冀盼能尽快找到她。 “小弟弟,你可知道马车往哪儿去?” 小男孩轻轻摇了摇头,说没看见。 “是吗?”祁昊的心又沉入谷底。 好不容易有的一丝线索,现在又断了。 但他不会气馁,无论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会找到她! 祁昊先归除慌张,静下心来思考,沐4究竟会被带往何处? 依他猜测,沐澐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毕竟她贵为长公主,随意杀了她可是会出乱子的,若非必要,他们应当不敢动她。 再说对方的动机若真是要杀她,在掳走她的当下便动手了,何必等到此时?所以他认为她仍是安全的。 只是,她会被带到哪儿去呢? 他猜测,黑衣人应当是往皇宫所在的大理城而去。挟天子以令诸侯,董合掳走沐澐,或许就是为了籍制大理王。 于是祁昊立即轻骑往大理城追去,沿途明查暗访,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 三天后,他追到了大理城郊,但没再继续追下去。 因为有辆马车,不知怎地让他觉得可疑。 驾车的是两名像庄稼汉的男人,但那两个男人身材壮硕魁梧,眼神锐利凶悍,沿途神色警戒,不断地四下张望。 从马车陷入土里的轨迹深度研判,马车上应当还有好几人,但无论是马车行走时,或是偶尔停下让马喝水时,都未曾看见车上的人出来透气,故而他大胆假设,沐澐就在马车上。 于是他不再往城内而去,而是小心地跟踪马车,来到城郊的一栋大宅院。 宅院占地广阔,华美无比,四周风光绝佳,绝非一般市井小民的住宅。 马车驶入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了。 他暗中向附近的民户打听,才知道那栋大宅是当朝大臣陈再珲的别院。 陈再珲是谁他不认得,不过应当也是董合的人马。 于是他又回到大宅院,潜伏在暗处,等待入夜后潜入查看究竟。 终于,入夜了。 “用膳了。” 绑走沐澐的人端着简单的饭菜,走入她房中。 这些人绑走她后,便将她带上马车,不停地赶路入京,傍晚入了这栋宅院后,她就被软禁在这个房间里,无法自由行动。 沐澐瞧这宅子雕梁画栋、华丽精美,不像一般常人的宅子,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谁的宅子?” 那人沉默一会儿,才说:“是陈再珲大人的庄院。” “陈大人?!” 沐澐不得不惊讶,因为陈大人在朝中是众所皆知的保皇派,向来亲她父皇那一边,当初她们姊妹被指婚之事,他也诸多帮忙,没想到他竟…… 连他也被她外公收买了吗?沐澐再次为外公无所不在的势力感到恐惧。 现下,究竟还有谁能阻止他的野心呢? “别想太多了,用膳吧!” 那人说完,转身便要走,沐澐又喊住对方:“等等,你们捉住我,究竟想做什么?” 她担心外公会拿自己要胁父皇让位,而父皇为了救她,一定会自愿放弃皇位。 她不能眼睁睁看这种事情发生! 那人转身凝视她半晌,但这回什么都没说,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沐澐颓然坐在床沿,毫无食欲。 她一个孤弱女子,被绑来软禁在这种偏僻的庄院,谁也不知道,只怕死了,也无人知晓。 想到伤心处,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祁昊现在不知怎样了?他引匝利脱逃了吗? 希望官府别再为难他,他们的目标是她,捉了她便是,别再去打扰白眉山寨的平静了…… “祁昊……祁昊……”她硬咽呼唤,单手撑着床面,垂着头,看着泪花一朵朵掉落在绸被上。 今生,她可有机会再见到他?她好想好想他…… “宝贝儿,你唤我的名吗7” 蓦然,身旁传来带着戏谑的男性嗓音。 沐澐楞住了,因为她好像……好像听到祁昊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沙哑,有点压抑,还微带一点鼻音,听来是如此真实……是她在做梦吗?否则怎会听到他的声音呢? “唉!我拚死拚活,几天几夜没睡,死命追到了这儿,你却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吗?”那声音开始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不是她在做梦,真的是他! “祁—”沐澐抬起头,惊喜地张大嘴便要喊,但飞快盖来的唇,久速堵住她失控的叫嚷。 “嘘,别害我丢了小命。” 祁昊抵着她的唇,,慵懒地吩咐。 “对不住……”沐澐喃喃道歉,双眼深深、深深地打量他,她还是好难相信,他真的来了,就在自己眼前…… “你这傻公主,才几天就不认得我这驸马了吗?啧!看来我得好好唤起你的记忆才行。” 轻抚她柔嫩粉颊的大手,倏然捧高她的脸,狂放地印上他的吻。 甜蜜地,热情地,极尽缠绵。 祁昊把所有的担忧、焦虑、思念全化为一记深吻,喂进她的嘴里,灌入她的心底。 “祁昊、祁昊……”沐澐拥着他,笨拙但热切地回应。 这一刻,她不去计较他们尚未拜堂,也不管什么礼教矜持,她只想好好地拥抱他、感受他,在她差点失去他之后。 “沐澐…够了……”火势差点失控,最后是祁昊悬崖勒马,才没把她扒个精光,吃千抹净。 祁昊以毕生最强的毅力抽开自己的唇,沐澐立即发出失望的呻吟,祁昊听了差点又要扑上去,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可不认为光溜溜地让人在床上活远是件有趣的事。 “宝员儿,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你想逃都不行。”他啄吻她的唇,柔声安抚。 沐澐这才倏然清醒,发觉自己正不知羞地腻在他的怀里磨蹭,羞得几乎没脸见人。 “哈哈!”祁昊关怀笑道:“别羞!我爱你这般热情,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咱们得先商讨商讨,该怎么把你救出去。” 沐澐这才忘却羞耻,赶紧问:“他们光是负责押送我的就有好几人,现下守在外头的人还不知有多少,你要如何救我 出去?” “这便是问题了。”祁昊烦恼地道:“方才潜进来时我已探查过,外头的守备起码有几十人,我一个人逃出去不成问 题,但带着你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武功再高强,也没法子赤手空拳对抗几十个人,又能平安护送她出去。 “那该怎么办呢?”沐澐忧心忡仲。 她当然也想逃,但绝对不想害他陷入危险之中。 “我再想想或许放把火、制造些纷乱什么的,会是个办法—” 祁昊话还没说完,忽然外头传来惊慌的大吼:“刺客!有刺客啊!” “糟了!他们发现了,你快逃啊!”沐澐慌得变了脸色,急忙催促他快离开。 “我知道。”祁昊万般不舍,他不想离去,但是不能不走。 他必须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机会救出她,一个只会逞强的死人,是无法保护她的。 “那你快走吧!”沐澐一面注意外头的动静,一面送声催促。 “嗯。”祁昊侧耳倾听,发现那喧闹声是从前头传来的,于是他决定从后院离开。“那我先走了,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走的。”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跃上屋梁,纵身而去。 祁昊利用夜色的掩蔽,藏藏躲躲,四处闪避追捕的黑衣人。 他机警地藏入后院的花丛中,正好躲开一列搜捕的队伍,他屏住气息,凝视他们逐渐走远。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觉得这些黑衣人,并不像在追捕他,而是其他人…… 他正专心思索时,不知打哪儿来的一只手落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祁昊倏然一惊,立即反身跳起,用力扳住那只手。 “哇—好痛好痛好痛!老大您放开我啊!” 祁昊立刻松手,用力眨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大柱?!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只他呢!老大,我们全都来了。” 旁边传来低笑声,祁昊转头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后院花丛里,陆陆续续冒出许多颗脑袋,全是白眉山寨的兄弟 “你们—”祁昊又惊又喜。“你们怎么全来了?” “我们都听大柱说了!老大,咱们虽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眼见自己的大哥大嫂有难,我们怎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就来啦!” “是啊!老大,公主大嫂被囚禁在什么地方?咱们现在就去救她!” “你们……”祁昊心里万般感动。 这班真情真意的兄弟啊!也不枉费他真心待他们。 “哼!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是世龙那傻子醒来后坚持要来找青虹,我才陪他来的,不然啊……哼哼!”涂大柱还在嘴硬 “少来了!先前赶路时,是谁一路死催活催,就怕大哥大嫂有危险?现在装出这张臭脸,要给谁瞧啊?”旁人很不给面子地拆他的台。 “你们—”涂大柱窘得想揍人。 “刺客在那里!” 方才的追乓听到说话声又折回来,涂大柱第一个跳出去抵抗,同时转身对祁昊大喊:“老大!这里交给我们,您先去救大嫂!” “谢谢你们!”祁昊不迟疑,立即纵身飞回沐澐被囚禁的院落。 沐澐听见外头的喧闹声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来愈激烈,正担忧他不知是否平安脱逃时,忽然又见他折回,当下惊骇不己。 “祁昊!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要你先走吗?” “山寨的兄弟们赶来了,所以我先来救你出去,大伙儿在外头帮我们挡着。” “大家都来了?”沐澐听了也是一片感动。 他们虽是绿林莽夫,但是重情重义,相较起来,朝中那些大臣,又有几人有这样的忠肝义胆呢? “来,你跟我走。”祁昊朝她伸出手。 “嗯!”沐活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手,那是她今生最强而有力的依靠啊! 祁昊踢开房门,正想带着沐澐冲出去,但斗外笔直站着一个人,挡住他们的去路。 那是青虹。 “是青虹!” 见到自己的婢女,沐澐却无半分惊喜,甚至害怕地躲在祁昊身后。 祁昊纳闷不解。 “怎么了?那是青虹啊,你怕什么?” “青虹……就是绑走我的人!” “什么?”祁昊大为震惊。 “那天……我在河边净手时,忽然听到后头传来枯树枝被踩碎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是青虹,我高兴极了,立刻朝她奔去,没想到她竟拿出一把锐利的匕首抵住我的脖子。” 想到那日突然被掳的情形,沐澐还余悸犹存。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青虹竟会武功!当时,青虹面无表情地带走沐澐.将她带往位于白眉山下的农舍,与同伙会合。 第十九章 那帮黑衣人早已守在山下,严密监视白眉山上的一切,等着青虹定期将山上的消息,用飞鸽传递给他们。官兵之所以知道上山的正确道路,也是青虹在上山那日故意拖延,沿路做上记号,把他们引上山的。 “什么?原来都是她!”祁吴愤怒的眼,如刀刃般直射向青虹。 “没错,通风报信给官府的奸细,就是她。” 直到现在,沐澐仍很难相信,青虹就是背叛他们的奸细,她是从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啊,而她竟连青虹会武功都不知道! 多么荒谬离谱!而这一切,必定都是她外公董合的安排。 外公怎么可能如此? 每每闭上眼睛,沐澐都觉得像一场恶梦。那个面目慈祥,亲切和蔼的老人,竟如此心机歹毒。这不可能是真的! 但她知道,确实就是他!也唯有他,才有办法在宫里动手脚,而不被人发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连一个从小伺候她的婢女,都是外公事先安插的人马,皇宫里究竟还有多少人是外公的眼线? “原来青虹是董合安插在你身边的人马!” 祁昊得知详情,更加感到震惊。 看来那只老狐狸,远比他想的还要奸险可怕! 但现下他没心思去想董合的事,因为眼前就有个棘手的麻烦。 “青虹,你想怎么样?” 祁昊警戒地把沐澐护在身后,摆出迎战的姿势。 但青虹始终静止未动,非常诡异地沉默着。 她定定凝睇沐澐半晌,眼中流露出情感挣扎,片刻后突然转身背对他们。“你们走吧!” “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害人的鬼主意?”祁昊眯起眼,揣测这是什么阴谋。 青虹撇嘴冷笑,反驳道:“现在你们有如笼中之鸟,要捉你们有什么难?我如要害你们,根本不必费心思设下陷阱,我 说要让你们走,就是真的要放你们走,你们大可不必怀疑!” “可是青虹,为什么?”沐澐忍不住轻声开口询问。 她有太多疑问想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她?她是受谁指使成为内应?她又为什么要捉了她,又放走他们?到底为什么? 青虹神色复杂地望着沐澐,神情犹豫,像是不确定该不该说,片刻后才道:“你是位好公主,也是个好主子,这些年 来,你对我一直很好,对你,我心里充满感激,我不愿伤害你,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偷偷放你走。” “青虹!” 沐澐好高兴,她就知道青虹绝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但我没有办法。那个人捉了我的家人,逼我为他卖命。如果我乖乖听话,家人就能有好日子过 ,但要是我不听话,他们就会连命都没有,所以,我不能不从。很多事,我是身不由己!”青虹低泣着,说出了自己的痛苦。 “青虹胁迫你的人,是我外公吗?”沐澐难过极了,她外公究竟要伤害多少人? 青虹不肯回答,只是道:“公主,您别问了,快走吧!再不走,其他人就要来了。” “青虹,谢谢你!你自己也要当心。”沐澐真心地叮泞。 青虹咬着唇,不自在地别开头,不再说话。 “走吧!” 祁昊拉着沐澐正准备离开,只可惜太迟了,他们己经被人发现。 “这里有刺客,他想截走公主!几名黑衣人拿着刀剑冲过来,凌厉地展开攻击。 青虹忽然窜出,拔剑与他们对抗。 “青虹!”沐澐惊喊。 “快走!”青虹一面与那些黑衣人对打,一面大喊。 “走!”祁吴当机立断,迅速将沐澐带离。 “可是青虹……” “她还能撑一会儿,我先把你带到安全之地,再回来救她!” 祁昊不由分说,拉着沐澐就走,他必须先保护沐澐的安危。 他们走后,几名黑衣人合力攻击青虹。 “你这叛徒!今日我们就杀了你,再向主子邀功!” 青虹咬着牙,奋力对抗数人,但毕竟以寡敌众,她渐渐无法招架,那些无眼的刀剑,一刀一刀朝她砍下,在她身上刻下伤痕。 她身上的伤痕愈来愈多,也愈来愈虚弱,最后,终于无力抵抗。 当那致命的一刀朝她袭来时,她凄苦地一笑,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忽然,一道身影飞来,负伤的身躯握着剑挡在她前头,吃力地替她格开那些攻击。 青虹睁开眼,讶然发现竟是张世龙。 “你……你为什么” “我来救你。”身上还带着伤的张世龙咧嘴对她一笑。 “你这笨蛋!”青虹眼眶红了,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地大骂:“我背叛了你,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因为我喜欢你!” 此言一出,青虹立即满脸通红,但还是气他太傻。 “我想杀了你啊!你做什么救一个伤害你的人?” “不!你并不想杀我,如果你真心要杀我,我不会现在还活着,你那一刀若再划深一点,我便当场没命,但你没有那么做。” “那是我……我一时心软!”青虹不肯承认自己手下留情。 “因为爱我,所以你才会心软。”张世龙直接点明事实。 青虹听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但其他黑衣人可没心清听他们肉麻兮兮的情话。 “好了,少在那里肉麻当有趣!你这笨蛋送上门正好,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哈哈!谁送谁下地狱,还不晓得呢!” 涂大柱带着十几名弟兄,抽着大刀来救人了。 “兄弟们,上啊!” 他一声令下,白眉山寨的弟兄们全像蝗虫一样涌了上去。 他们这些土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逞凶斗狠一流,要论起打架斗殴,谁比得过他们?当他们拚起命来那股狠劲,只怕连阎王见了都会畏惧。 原本占尽上风的黑衣人,这会儿成了势单力孤的一方,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哈哈三原来你们的功夫不过如此阿!” 正当白眉山寨的弟兄们得意洋洋之际,忽然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 “白眉山寨的余孽全在这儿,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哇!官兵怎么来了?”涂大柱错愕地大叫。 “管他们怎么来的,快跑啊!”有人拉了他一把,先逃再说。 张世龙见苗头不对,也赶紧扶着青虹快跑。 情况瞬间大逆转,原本占尽上风的白眉山寨弟兄们,这会儿又成了跑给猫追的耗子,正是所谓的“官兵捉强盗”。 官兵一拥而上,在四处布下天罗地网,他们被逼入绝境,眼看着己无路可跑。 就连祁昊与沐澐,也被逼到墙角。 “祁昊,现在该怎么办?”沐澐-躲在祁昊怀中,感到万分害怕。 万一他们都被抓走呢?这些官兵会不会伤害祁昊? “别怕,有我在,哪怕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祁昊牢牢将沐澐护在身后,怒瞪着那些持刀剑围住他们的官兵。 “来人,把这些贼子全给我抓起来!”对方的领头一声令下,官兵们立刻冲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批士兵,团团包围那群官兵,解救了白眉山寨的人。 “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白眉山寨的弟兄们的嘴全张得像碗那么大,由干情况太过复杂,大家全都傻眼了。 “兵部尚书张予善大人到!” 一名身穿朝服、一脸正气的老者排开士兵,走到前面来,对大家说:“白眉山寨的各位壮士们,切莫惊慌,现下不会再有人惊扰各位了!” “这些兵为什么要救我们啊?”有人悄声问。 “谁知道?”就连祁昊也是一头雾水。 一名身穿陈旧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张予善身旁,不发一语,别有玄机地挂着微笑。 “园方大师!”沐澐一眼就认出他来。 “沐澐那老秃驴是谁?]祁昊马上追问。 那家伙的笑,瞧起来就很诡异} “祁昊!”沐澐倒抽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住。“不可无礼!这位是从中土来的圆方大师,日前在感通寺挂单,父皇会为我们指婚,便是受圆方大师所指点。” “是吗?”听到是他成就了他与沐澐的婚事,祁昊对他的印象好多了,立即上前抱拳致意。 “大师,在下祁昊,方才失礼了!” “驸马不必客气,老袖只是做该做之事。如同你们,也正做你们该做之事。”圆方大师依然啥着那抹淡然的微笑,好像从不生气,也从不停止微笑,那双透着深意的眼眸,就像能看透一切似的,教祁昊没来由地头皮发麻。 “敢问大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沐澐实在不解。 究竟哪些人是帮他们的?又有哪些人要对付他们?她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 “蝗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是趁势之利,图些便宜罢了。”圆方大师依然微笑着。 “可是那些黑衣人……” “你放心,等会儿自然会有人来收抬他们。” “什么?”沐澐还是不懂。 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喧哗,又有人领着另一队人马到来,捉拿黑衣人。 当沐澐看见领头之人,真的是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外——外公?” “沐澐,你受惊了。”董合快步走了进来,慈眉善日的他一身深蓝锦袍,精细华丽的儒袍,更衬得他气度儒雅。 他肤色白皙,平整的脸上甚少皱纹,让人瞧不出己经年届七十了。 他慈祥地对沐澐笑着,眼中写满担忧。 “外公得知你遭人绑架,惊慌得坐不住,立即带人赶来,如今已查出幕后的主使便是监察御史陈再珲,陈再珲以及这一帮鹰犬爪牙,如今都己被捕,将会打入大牢严加拷问,你可以安心了。” 哗,好个阴狠的角色! 知晓内情的人,莫不为董合的狠毒狡诈摇头叹息,自叹弗如。 他早在沐澐年幼时,便在她身边埋下暗桩,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在她离宫后又派人跟踪,好暗加陷害。因为担忧祁昊可能随她回宫,阻扰他登上皇位,所以他策动官府挑了白眉山寨,并且掳走沐澐,好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料事迹败露,沐澐被祁昊等人救出,又引来圆方大师与保皇派的大臣,他为了不让自己的阴谋被揭穿,便将一切全推给走狗陈再珲,撇得一干二净。 陈再珲懦弱怕事,岂会是主谋呢?他不过是董合的代罪羔羊罢了! “我打赌那陈再珲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祁昊附在沐澐耳边悄声说道。 依董合的心狠手辣,岂会留着活口到明日?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些当初为他卖命的人,如今就快没命了。 望着外公的笑容,沐澐心底克制不住地阵阵发寒。 那张慈祥的面孔之下,居然有着如此狠毒之心,连她这个亲外孙女也不放过,他真是……太可怕了! 沐澐将脸埋进祁昊怀里,不敢也不愿看向他。 董合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笑得更加和蔼可亲。 “呵呵!沐澐,看来你十分中意你父皇所指的附马,不如由外公为你做主,早日完婚,广邀各国王公贵族前来庆祝,摆上千桌酒席大宴宾客,大家热闹热闹。” 他想挟着主婚之恩,好好地掌控这对夫妻。 怎知祁昊心直口决,当下就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是个粗人,不看重那一套,再说沐澐她爹还躺在床上病重着呢!谁有心清庆祝?找个日子祭告祖先,摆个几桌酒席,拜堂完婚便行了。” “你—”董合没想到他不但不赏脸,还当场让他下不了台,霎时气得脸色涨成猪肝红。 但他仍僵笑着道:“驸马此言差矣!沐澐贵为大理的长公主,大婚之事岂能随便?要是传扬出去,人家还当我这外孙女是什么失贞败德之女呢!” 听到这句刻薄的话,沐澐立即白了小脸,但她仍是鼓起勇气,望着那位她曾敬爱有加的老人,坚定地说:“外公,沐澐认为附马说得没错。如今父皇病重,沐澐也无心思庆贺,沐澐觉得祭告祖先,拜堂完婚,己算隆重,外公的盛情,沐澐只能推却了。” “是吗?”董合心里气炸了,脸上却还是挂着笑。“那倒算是外公多事了?也好,既然你们都己决定,外公就不再插手了,希望你们的婚事平、安、顺、利。” 说完,他衣袖一甩,扭头就走。 第二十章 涂大柱眯眼瞧着董合怒气冲冲的背影,凑近祁昊低声问道:“老大,您觉不觉得他方才那句平安顺利,听来别有玄机,搞不好他想找人在你们成亲之日对付你们哪 “八成是。”这只老狐狸若做出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虎毒不食子,这狠毒的老头却连自己的外孙女都不放过!不过老大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的。” 涂大柱一副“您老请安心”的表情,拍拍他的肩。 “你们?”祁昊狐疑地瞧着他。 他成亲,他们能帮什么忙? 帮忙多喝几杯喜酒就成了! 三月十五,大理观音会,沐澐与祁昊在这天正式拜堂完婚。 观音会又称观音市,这天开始一连七日,彝、白、回、藏各族会聚集在苍山脚下集市交易,并有赛马、歌会、舞蹈等各项活动,非常热闹,就如同替这对新婚夫妇庆祝一般,他们哪还需要其他贺客呢? 不过外头是热热闹闹,皇宫里可是战战兢兢。 为了怕董合恼羞成怒,派人来找碴,白眉山寨的兄弟们暗中埋伏,个个谨慎戒备,就怕他们敬爱的老大与公主大嫂遭暗算。 祭过祖、拜过堂,祁昊迫不及待入洞房去瞧新娘。 进了新房,掀起凤冠上的珠帘,瞧见爱妻那张闹仙般娇羞迷人的艳容,祁昊心里飘飘然,什么危机阴谋都抛到脑后去 “公主附马,请喝交杯酒。” 一旁伺候的宫女有些奇怪,不但长得粗壮,嗓子还沙哑得很,但祁昊没多想,只当她是染上风寒。 他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按照礼俗与沐澐一起喝了交杯酒。 喝完酒,他转身把酒杯递还给宫女,不经意对上宫女那张抹得五颜六色的丑怪容貌,恶地一声,差点把刚才喝进去的酒全吐出来 “大柱!”祁昊瞪大眼,立刻认出这个丑宫女就是涂大柱。 “嘿嘿,老大,恭喜恭喜啊!” 涂大柱咧开抹得猩红的嘴,教人瞧了更想吐。 “你这是在做甚么?”祁昊咬牙切齿地问。 他以为把自己侨装成这副模样,旁人便认不出来了吗?! “做什么?老大您瞧不出来吗?我在保护公主大嫂啊!” “保护她?” “是啊!那日你们让董合下不了台,我料想他一定会派人来谋害公主大嫂,所以伪装成公主大嫂的贴身宫女,就近保护她!”涂大柱慷慨激昂地道。 嘿嘿,他的忠心可昭日月、可感天地,足以名留千古哪! “那可真是劳烦你了!”祁昊冷冷一笑,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揪起来,提往房门口。“早在婚礼之前,我们就已经逮到企图在食物里头下毒的奸细,这会儿是风平浪静、天下太平,所以你甭抢了,吃喜酒去吧!” 说完,祁昊打开门,把他扔出去,然后关上门,顺道上门。 接下来他想要做的事,不宜开放参观。 祁昊回到床边,一屁股生下,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他的爱妻,她低垂着头,羞涩的神情逗人,更显娇媚。 痴痴地瞧了许久,他才取下沐澐头上的凤冠,松开她盘起的发髻,一头乌黑的头发霎时如黑瀑般落下。 “你真美。”他痴迷地瞧着,沙哑赞叹着,情不自禁伸出手,顺过那头丝绸般的滑腻发丝。 望着她,他心头万般感慨。 “终于,我是你的驸马,而你是我的妻了。” 他搂着她,吻上她红润的菱唇。 “这会儿,你还要同我说,我现在想做的事,不合礼教吗?”他取笑她先前的顽固。 沐澐抬起水滟滟的眸,笑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驸马想听吗?那么今晚我便说一整夜给你听。所谓礼教,便是—” “够了够了。”祁昊光听到礼教二字,额际就阵阵发疼。 “今晚我想做的事,不需要礼教,只要好好感受……” 他放下芙蓉帐,捻熄了灯火,缓缓将沐澐放倒在床,然后顺势欺上去。 窗外十五的月儿圆,而他们的身与心,也将圆圆满满。 沐澐完婚后,段玺善在病榻亲自任命驸马祁昊为护国大将军,而白眉山寨的兄弟们也洗心革面,不再当土匪,改而从军,投入祁昊麾下,再续兄弟之情。 不过也有人无心仕途,一心只想离开这些权利争斗下的纷纷扰扰。 “世龙,你真的不留下?”祁昊再次挽留张世龙。“你是个人才,只要肯留下来帮我,将来绝对会有一番大作为。” “谢谢老大—不,驸马。不过,青虹不想再留下,她的家人己被救出,我们也没甚么好牵挂的,我们决定和我爹一同回白眉山,男耕女织,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唉!”祁昊叹息。 他能了解张世龙的想法,那样的日子,他又何尝不向往? 不过谁教他爱上了当朝公主,为了她,就算要他的命都肯给了,牺牲自由又算什么? “好吧!那我就不再强留你们了,我备了一些银两给你们,你千万别推拒,张麻子年纪渐大,总需要看大夫,你替我多照应他,我有空会去看你们的。” “谢谢驸马。”张世龙红了眼眶,心里万分感动。 “还是叫我老大听来比较习惯。”祁昊苦笑着拍拍他的肩。 “是,老大……那么,我们走了。” “嗯,路上小心。” 送走了张世龙父子,祁昊心里有些失落。 过去那段驰骋山林、逍遥快活的日子,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祁昊眼神透出一抹哀伤,情不自禁低声叹息。 他多想和他们一同回白眉山寨,策马在山林间奔驰、饿了打猎捕鱼、累了席地而眠,日子过得清苦,但惬意自在。 宫里虽是绞罗绸缎、锦衣玉食,但终究比不上在外的日子逍遥自由,向来豪迈奔放惯了的他,被束缚在这小小的宫闱里,就像只被擒住的猛虎,失去了自由…… “驸马。”忽然,一只纤柔小手,抚上他的手臂。 祁昊出了神,没察觉有人靠近,当那只小手拍上他时,他猛然一震,缓缓转过头,瞧见他的新婚爱妻。 沐澐正用一双体贴、温柔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他,眼底有着同情、歉疚与祈谅。 “驸马,你很想同世龙他们一道回白眉山寨吧?”沐澐看得出他眼底的失落,那令她觉得好心疼、好愧疚。 “真对不住,是我逼得你离开你熟悉的生长土地,来到宫里头,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就不需要离开白眉山,都是我…” “嘘!”祁昊以掌轻按住她的嘴,眼神温柔地笑着道:“为你离开白眉山,来到宫廷里,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我,更不是你的错。我为你进宫,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同你在一起。” “祁昊……”沐澐听了心头万般感动,眼底充满泪雾,视线一片迷蒙。 “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实在不忍让你痛苦,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可以……可以……”沐澐喉头硬咽,无法再说下了。 光是想到要让祁昊离开,她的心就疼得像被撕裂似的,但她怎能自私地束缚住他? 他是一只大鹏鸟,把他囚禁在这座象养金丝雀的精美牢笼里,只会抹杀他风发的意气,让他消沉失意,痛苦不堪。 泪,迅速地落下,沐澐飞决抬手想偷偷抹去它。 但祁昊速度更快,他握住那只想要拭泪的小手,紧握在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抹去她芙颊上的泪。 “你可以如何?让我走吗?”他嘶哑地问着,抹去泪的大手,爱怜地轻抚她花瓣般柔嫩的脸颊,然后轻斥:“傻瓜!” “你不是要我进宫帮你治理朝政?我走了,还有谁能帮你?”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她太过心软,只顾着别人,都不顾自己吗? 沐澐别开眼眸,伴装轻快地说:“不要紧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坚强起来,试着靠我自己挑起重责大任—” “你叫我怎能不担心?你一个人在宫里,四周埋伏着虎视耽眺的访狼虎豹,而你外公又是狼子野心,连你都想害,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他戏谑地轻柠她的俏鼻,温柔地说:“你父皇病了,你又无兄弟,过去因为没办法,只能让你这长公主一肩扛起大任,连婚姻大事都蹉跎了。但现在你有我了!我在这里,就在你身旁, 哪儿都不会去。” “我是想念白眉山寨,但我更想留在有你的地方,束缚我的不是t马的头衔,而是我对你的爱。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意留下来,心甘情愿、毫无勉强地留下来。我确实过不惯宫里头的生活,那些哆哩哆唆的老臣、绑手绑脚的衣服、多如牛毛的繁文褥节……每一样都让我像被勒住脖子一样。但是—” 他吻吻她担忧的脸庞,笑着道:“其实我并不痛苦,因为有你这个最甜美、最有价值的奖赏,所以再难受的事,都变得可以忍受。现在你大可不用挂心我,若是离开了你,你才应该挂心,因为那时我不晓得还能不能活得下去,失去了心, 一定会死…… 沐澐紧张地连忙搞住他的唇。“你别说那个字!” 祁昊放声大笑,捉起她的小手啧啧有声地亲吻。 “所以了,_你千万别要我走,即使我有时太过冥顽不灵、也太放荡不羁,可能会让你气恼无奈,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失去了你,我的心必将枯萎。” 祁昊注视着她的眼神是如此温柔,沐澐的胸口因为爱而涨满了痛。 她多爱这个男人! 此时的她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自己从来不曾遇见他,她的人生会是如何黯淡寂寞呢? “我爱你。”沐澐激动地搂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吻住他的唇。 祁昊心满意足地搂住她,热情地回吻,先前心底的遗憾,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遗憾什么呢? 只要有她,哪儿都是他的幸福之国…… 呢,应该是吧? “什么?!” 祁昊的怒吼声,响遍整座议事阁,几位老臣缩着脖子,躲到墙角去,浑身颤抖地抱在一起。 呜呜,好可怕啊! 这个土匪驸马,果真就是个土匪啊! “你们竟敢叫我剃掉胡子?老子就爱这胡子,你们这些自称什么狗屁三朝元老的臭老头,凭什么要老子为你们剃胡子?” 祁昊一听到他们要他剃胡子就抓狂了。 “可可是您是长公主的驸马,这形象是很重要的,您留着那些胡子,看起来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个土匪啊。” “哈哈!土匪?老子本来就是土匪!”祁昊骄傲地挺起胸膛。 “所以您得装得更不像土匪才行啊……” “你说什么?”祁昊倏然暴吼,踢开挡路的椅子,大步朝他们走去。“你这老头刚刚要我装什么?” 那把椅子被他这么一踹,立刻四分五裂,碎成一堆木片,那堆老臣见了,抖得更加厉害。 就在他们以为会被这个土匪即马活活捏死时,他们的救星翩然走入议事阁。 “驸马。” 一声温柔似水的轻唤,暴怒的猛虎瞬间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猫。 “老婆!”祁昊转过头,脸上满是惊喜。“怎么来了?你不是上崇圣寺礼佛,为父皇焚香祝祷去了吗?.” “本来要去,不过我想还是改天吧!”沐澐脸上噙着苦笑。 她才正要出门,就有人紧急来通报,说驸马在议事阁发飙!她当然只得赶快赶过来灭火。 “驸马,怎么了?沐澐隔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发怒骂人呢!”沐澐走近他,脸上噙着甜甜的笑容,柔润好听的嗓音像糖蜜,立刻让祁昊的火气降了三分。 不过他还是气,指着那帮老臣控诉道:“还不就是这些臭老头?” 一帮三朝元老,被他当成了臭老头。 “咳!这几位大臣怎么了?”沐澐巧妙地掩饰他那不礼貌的称谓。 “他们竟然说我的胡子让我看来像土匪,要我剃掉!”祁昊想到还是很恼火。这可是他的骄傲哪! “噢,原来如此。”沐澐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了。 终章 她对几位老臣歉然笑笑,然后使使眼色,他们立刻会意过来,撩起儒袍拔腿就逃,直到逃出议事阁还猛拍胸脯,余悸犹存。 “喂!你们给我回来!”祁昊见这些懦夫竟然逃了,气得本要追上去,但沐澐飞决拉住他。 “驸马,别去……” 她拉回祁昊,将他按进椅子里,顺势坐到他腿上,免得他又想爬起来追人。 祁昊搂着她的纤腰,满足地将脸埋入她的颈间磨蹭,他最爱她身上的香气,和那软腻的肌肤触感。 颈间又痒又痛,沐澐略微闪躲,赶紧开口:“驸马?” “嗯?”祁昊低声应着,还沉迷于拥着她的美好感觉。 “其实你别也怪他们,他们要你剃掉胡子,也没什么不好啊!” “连你也讨厌我的胡子?”祁昊倏然推开她,神情震撼,而且是伤心远多于生气。 “我不是讨厌,而是……”沐澐突然脸红,神情害羞地支吾着,无法把剩余的话说完。 “而是什么?” “而是—”沐漂又张开嘴,但试了又试,还是羞得无法说出口,只好从他腿上跳起,想要逃开。 但祁昊可不允许她也逃了,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骨,又将她拉回他腿上。 “把话说清楚月他伤心又气恼地命令。 “是你的胡子太扎人了!你瞧—”沐澐把衣领微微扯开,露出自己的颈子,但纤细白哲的颈子上,却是红痕斑斑,看来有点休目惊心。 “这是什么?”祁昊一瞧就皱眉头,他一直都没发现。 “还会是什么?不就是你—”沐澐羞得说不下去了。 脖子上惨烈的红印,除了昨夜热情的痕迹之外,还有方才他磨指出来的点点红斑,她知道他喜欢磨蹭她的脖子,所以一直忍着难受没有说,但现在实在是不说不行了。 “是我的胡子扎的?”祁昊立刻明白,当下满眼心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要是告诉他,他就会马上剃掉胡子。 “我知道你喜欢你的胡子,不想让你为难嘛!”而她也挺喜欢他留着胡子,志得意满的骄傲模样啊! “沐澐……”沐澐的温柔体贴,更让祁昊愧疚感动。 “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发现的,我马上剃掉。”说着,祁昊便要起身去剃胡子。 “不急。”沐澐又柔柔地将他按回座位,然后大胆地搂着他的脖子,好温柔、好专注地瞧着他的脸。“让我再多瞧瞧 你的胡子。” “时色一把胡子有什么好看的?”祁昊被她瞧得脸红了。 “谁说不好看?别人的胡子我不爱,驸马你的胡子我就爱极了。” “是吗?祁昊瞧得出她是在哄他,于是假装感动地说:“既然老婆你这么喜欢,那么我不剃了。” 沐澐一听,楞了一下,差点被来不及咽下的唾沫噎到。她转动美眸,很快地想出应变之道。 “但是啊—不管有没有胡子,驸马还是一样好看,一样有威严,所以驸马还是把胡子给剃了比较好。” “说到底,你就是要我剃胡子就是了。”祁昊识破她的计谋,除了赞叹自己老婆高明的驭夫手腕之余,也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 “剃了胡子,你也比较舒服嘛!”沐澐无辜地眨眨眼。 “是谁会比较舒服?”祁昊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带着贼笑,色眯眯地问:“若剃了胡子,我就能常亲你了??” “这……”沐澐脸上飞来红霞。 “好吧!男子汉大丈夫,说剃就剃,不过在剃胡子之前,你可要给我一些安慰才行……” 说着,热切的唇罩住了她,甜甜蜜蜜地,缠缠绵绵地。 沐澐心里害羞,但举止可不害羞,她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虔诚地献上自己的吻。 尾声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长恨歌 “好了……” 沐澐胡乱拉拢半挂在身上的单衣,粉润的小嘴无奈地呱起,柔弱无力的小手推开又粘过来的唇。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半个时辰前,她的骆马就说要替她着衣,但直到现在,她的衣裳半件也没加在身上,反而还愈来愈少。 “再多留一会儿。”祁昊露出性感的微笑诱哄着。 “不行啦,…唔!” 他狡绘地趁她张嘴拒绝时,吻住她甜蜜蜜的唇瓣,卷住她粉嫩的小舌逗弄,哄她再次交付所有热情。 “不……不行那些大臣们只怕已经……来了。” 几乎是立即的,沐澐浑身发烫,燃烧整晚的热情又被点燃。 但她没忘记,今日那些元老大臣将上议事阁与祁昊商讨治国大事,他们不能继续再沉溺于令人羞报的欲望中。 “让他们等!”祁昊决断地说完,勾起一抹邪邪的笑,继续扯开她身上仅余的衣物,大手己迫不及待开始肆虐。 “啊……”沐澐手脚虚软,推阻的气力连只蚂蚁也推不开,但她逐渐混沌的思绪里,还惦记着那帮加起来起码超过一千岁的老臣们。 “大臣们……在……在等……嗯……”微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叩呜提醒。 “放心,他们不敢闯进来。谁要敢闯进来破坏我的好事,我可要他好看。”祁昊面目凶狠,语气霸道,眼中却充满浓 浓的爱意与欲望。 “呜……治国大事,不不能等待……” 他的大手往下溜,沐澐呜咽着,因极度的喜悦而发出细碎的低泣,她几乎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但强烈的责任心仍让她不能放下。 “我现在不就是在帮你治国吗?”祁昊舔吹着她甜美的唇瓣,嘶哑地在她耳畔呢喃。 “现在是在……帮我治国?”沐澐粉颊红润,像娇艳的芙蓉花瓣,她眨动泛着氦氮水气的迷蒙双眼,晃动小脑袋,试图理清这话从何说起? “嗯……你瞧,我这么努力,想让你尽快有孩子,这不是在增产报国吗?我们努力地生,生他十个八个,每个都培植为治理朝廷的良才,这样我们便能把肩上的重责大任全丢给他们,然后去云游四海,携手饱览山水美景,你说这岂不美哉?”祁昊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毫不害臊。 “你这人真是—”沐澐简直哭笑不得,他如何能将一个完全的歪理,说得宛如永世屹立不摇的真理呢? 这就是祁昊,一个铁铮铮的硬汉,一个完全不受朝廷与礼教束缚、而且活得真实自我的男人。 一个她所爱的男人! “嘘,你说得太多了,我们该好好努力了……” 祁昊低下头,晚住她还想说话的檀口,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抗议,尽数吞入口中。 高挂的日头,从精美的雕花窗柩间投入金光,照射在微微摇晃的床帷里。 暖暖的甜蜜,洋溢在满室的春光里。 人间啊!何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