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换人做》 第一章 她,单贝贝,今年二十五岁……不对,她目前改名「花小姬」——真是「俗」到教人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名字……这不是重点,真正的花小姬现年二十七岁,那她为什么要改名「花小姬」呢? 这必须从她惨遭流放到「御家食堂」天母馆开始说起—— 她出生美食世家「御家食堂」,排行老么,是家人最宝贝的女娃儿。 因为是最宝贝,爹地原想取名「宝贝」,可是想到有了年纪之后,上医院看病时,护士小姐高喊「宝贝」,却出现一个老女人,那真的很难为情,最后在妈咪的坚持下,「宝贝」变成了「贝贝」,她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单家一家都是美食家,唯有她像是从外层空间掉入地球的异形生物,对食物的认知只有冷热之分,没有美味与否,当然,超级难吃、恶心到令人想吐的食物,她还是有所感觉,而无敌好吃、单是闻味道就想扑过去的食物,她也有感觉,不过至今遇到这两极化的食物,她左手手指数不完。 总而言之,她是单家的「耻辱」,是不宜向外人道起的「奇葩」。 她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被某位坏心肠的护士阿姨调了包? 这是单家人人都曾经有过的念头,可是她和妈咪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站在一群单家人当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外面混进来的,她确确实实是单家骨肉。 如果抱错孩子,她缺少品尝食物的味蕾,那也就算了,偏偏流着单家的血,怎么可以对食物的认知只停留在填饱肚子呢? 单家上上下下一致认同她需要严厉教育,勤可以补拙,即使不能成为美食家,也不能辱没单家的招牌。 她提出异议,笨牛牵到北京也不会变成机灵的猴子,一个对食物缺乏热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变成美食家?不当美食家,她还是可以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为什么非要她培养对食物的敏锐度呢? 但抗议无效,她一个弱女子难敌单家十几口的威权,不得不接受流放再教育,从端盘子开始认识「御家食堂」的美食……老实说,她不懂上海菜有何美味之处,倒是热呼呼会烫舌的泡面更令她喜爱。 不过凭心而论,这里的环境倒是很优,建筑近似园林设计,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古色古香的味道为这繁华的都市增添一抹文化的气息,可惜占地面积不够大,没办法来个柳暗花明又一村,教置身其中的客人啧啧称奇,否则就更完美了…… 「花小姬!」媲美铁拳的大掌对准单贝贝的后背拍了过去。 这位年过半百的辛馆长以严肃闻名,拥有一张教人看了就会立正站好的方正脸孔,「御家食堂」其它馆长在她面前也都会变成小学生。 又来了,这位巫婆难道学不会「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差点没被拍飞的单贝贝放下手上的抹布,优雅的转过身。「请问馆长有事吗?」轻盈的声调配上柔弱的外表,没有人可以对她板起面孔,可是总有人例外,辛馆长就是一例。 「上班不要打混!」 「我不敢打混。」「有幸」在巫婆底下工作的人,哪个敢不把皮绷紧一点? 「我都快喊破喉咙了。」 「对不起,我不小心闪了神。」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她的耳膜都快被她可怕的大嗓门震破了,这巫婆怎么会喊破喉咙呢?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辛馆长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今天开始要抽考『御家食堂』各种菜色的特色和味道,你没忘记吧!」 「……今天吗?」她怎么记得来这里接受魔鬼训练只有两个月? 「我给你的工作守则上面详记,进入第三个月开始熟记菜单的特色和味道。」 「不是满三个月,再接受一周的味道训练后,才抽考吗?」她的记忆力没有一流,也有二流,明明详细拜读的「御家食堂」工作守则是这么记载啊! 「那不是你的工作守则。」 「……工作守则还有分我的和别人的吗?」 「我可是破例录用你,你的标准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好吧,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开始,我会抽考『御家食堂』各种菜色的特色和味道。」 单贝贝很想翻白眼,多出二十四小时可以扭转局势吗? 「明天下班之后来办公室找我。」 辛馆长刚刚大步的踩着高跟鞋离开餐厅,竖着耳朵在后头偷听的同事小均立刻靠过来。 「为什么巫婆特别喜欢刁难你?」小均跟单贝贝的年纪最接近,两个人很自然凑在一块,单贝贝对其它同事的了解都是经过她那张爱八卦的嘴巴。 「……大概我长得一副很讨人厌的样子吧!」真是郁闷,如果她可以坦白说出自己的身分,她来这里就是专门给那位巫婆折磨调教,她的心情至少好一点。 「你在说笑吗?」小均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不然呢?」说自己讨人厌,确实有那么点睁眼说瞎话,她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柔弱的外表,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惹人怜爱的角色,男女通吃,老少咸宜,除非了解她的真面目,清楚她强悍的本性。 「我看她是嫉妒你。」 「我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好嫉妒?」 「她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相较之下你让她变得更面目可憎!」 「我想不是吧,你也听见了,她是破例录用我,难免对我要求比较严格。」单贝贝觉得很对不起巫婆,因为整个餐厅只有她知道她的真实身分,而若非上头有令,巫婆也没必要给她「特别」待遇,当然就不会落个欺压善良的恶名。 「『御家食堂』有一套既定的规矩,这是为了公平起见,她怎么敢擅自破坏?如果你上告总公司,她恐怕吃不完兜着走。」 这会儿她单贝贝只能苦笑,她连上告总公司的资格都没有。 「再过半个小时,餐厅就要营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这里悠闲的聊天打屁?」外场杨经理像个幽魂似的来到她们身后,两个女孩惊吓得同时转过身,杨经理阴森森的咧着嘴笑,手指狠狠的戳向小均的额头。「还有,下周末的订婚请柬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小均微微往后一缩,好痛哦! 「这个『差不多』——是差多少呢?」杨经理往角落的座位扫了一眼,只见那迭请柬还原封不动地堆放在桌上。 「我一定会赶在今天处理完毕。」 「明天早上快递过来收不到东西,你就一封一封亲自送到宾客手上。」 撇了撇嘴,小均忍不住嘀咕,「这种杂事不是新郎新娘自己来吗?」 「人家没时间浪费在这种杂事上面。」 「哪个家伙这么大牌?」 「『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和『海日建设』的千金。」 「这是商业联姻吗?」小均像是看到骨头的狗儿,兴奋得睁大眼睛。 「你不要那么八卦,小心丢了饭碗。」 杨经理扭着小均的衣领,好像在拎一只小鸡似的,而这只小鸡一路哇哇叫「轻一点」的被拖到那迭订婚请柬前面,并接到「半个小时之内完工」的指令,可想而知,小鸡又哇啦哇啦鬼叫「经理太狠了」。 单贝贝见状不禁勾唇一笑,最近怎么那么流行结婚呢?她才当完青梅竹马好友霍希妍的伴娘不到半年,另外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乔亦敏再过不久也要披上白纱了,她要不要干脆也找个人嫁了,好脱离这种闷到快爆掉的日子? 算了吧,每天累得像只快要挂掉的老狗,一个月只有四天的休假,她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嫁人? 推——我推——我用力推——我使劲吃奶的力气推—— 松开双手,单贝贝懊恼的瞪着那座「庞然大物」,恨不得有蛮力直接扛上肩,虽然它们又臭又恶心! 为什么餐厅的垃圾都是她在处理呢?难道这也是美食家训练的一环吗? 这是工作,她不认命也不行,可是,为什么每天的垃圾都好像装了石头?如果不是有拖板车,就算给她一个小时,也处理不完这些垃圾。 若非处理垃圾必须等餐厅打烊休息,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做最后的整理以便下班回家,否则她的眼睛轻轻一扫,肯定有很多人争相为她倒垃圾。 莫名的一阵凉意袭来,她每个毛细孔颤抖的竖起,有人! 侧头往停车场的方向一瞧,她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不可一世的靠在车子旁,骄傲的王者——这是她的第一眼印象,她可以断言这个男人不太讨人喜欢。 是啊,他想必站在那里看很久了,可是完全没有对她伸出援手的意思,还一副看她表演的姿态,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讨人喜欢呢? 单贝贝不自觉的抬起下巴,收回视线,再次把双手放在拖板车的推手上使劲推,就算推一次只能移动五公分,她也不会求那个男人帮忙。 我推——我再推——我再使劲用力的推推推—— 不到三十秒,她又没力了,喘口气,休息一下,再继续推推推…… 「你要把这些垃圾推到哪里?」这个声音相当傲慢,很符合他的外表。 「……外面。」为什么她要回答他? 他推开她,轻轻松松推着拖板车来到外面,她怔了半晌,连忙小跑步追出来,她很意外这个男人会伸出援手,原来他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骄傲冷漠。 「放着就好了吗?」 「对,待会儿垃圾车会来处理。」她开始动手把垃圾从拖板车上面拖下来,他总不能站在一旁纳凉,就顺手帮她把垃圾提下来。 「谢谢,我叫单……花小姬,你呢?」她伸出手,又觉得不妥的收回来,她的手沾了垃圾的秽气,实在不宜跟人家握手。 不知是否「花小姬」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很错愕,无法跟她连想在一起,他顿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回道:「李阎浪。」 「李先生来接人吗?」利用完毕就转身走人,这太没礼貌了,她至少应酬的闲聊个几句,而且他这个时候出现在餐厅外,八成是某位同事的男友或是友人,她理当做个样子互动一下。 「我在等人。」 这有什么差别吗?因为接人,所以等人,说起来还不是同一件事情……算了,这不是重点,「李先生在等哪一位?」 「我母亲。」 等母亲这个男人还真会耍冷,餐厅的同事中除了巫婆,大概没有人生得起他……巫婆的儿子? 她悄悄的打量他,撇开那一身令人难以认同的骄气,他有一张五官深邃却俊秀斯文的面孔,有那么一点混血儿的味道,属于那种贵气逼人的美男子,不管怎么看,实在跟巫婆一点也不像……他大概像爸爸。 「你第一次来我们餐厅?」 「我喜欢西餐。」 她也偏爱西餐,不管西餐还是中餐,目的都是填饱肚子,可是西餐看起来优雅又高贵,而她最无法忍受中餐的主因就是,原本漂亮的一盘菜色被筷子搅得乱七八糟……她好像扯太远了,总而言之,他也不需要说得这么坦白,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子很失礼吗? 失礼……这种高傲的男人的字典里面恐怕没有「礼貌」这两个字吧。 「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品尝『御家食堂』的上海菜,真的顶级美味,保证你吃过一次就会变成这里的常客。」既然是自家餐厅,昧着良心也要强力推销。 「我很快就会有机会品尝了,但愿真的如你说的那么美味……」 「你在那里做什么?」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了出来,他们两人同时转头一瞧,接着他丢下她走了过去。 「母亲结束了吗?」他显然不愿意让人家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 「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个女人是谁?」李夫人那双锐利的凤眼打量的落在单贝贝身上。 「餐厅的员工。」 「你的身分不适合跟那种人打交道。」李夫人迅速收回视线,显然认为单贝贝不值得她浪费心思研究。 「她只是请我帮一点小忙。」 「我警告过你,不要插手跟你没有利益关系的事情,尤其遇到那种身分不明的女人,谁知道她安了什么鬼心眼,不小心会惹上麻烦。」 「我知道,以后会注意。」 「我们走了。」李夫人高傲的转过身,咔咔咔的踩着高跟鞋折进餐厅,李阎浪悄然无声的紧跟在后。 两眼瞪得大大的,单贝贝再也顾不得优雅的跳脚踱脚踢脚,这是她第一次超想踹人,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呢?她全身上下哪一点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制造麻烦的人了?在她看来,那种鼻孔朝天的贵夫人更擅长搞出鸡飞狗跳的麻烦! 今天她真是开了眼界,「母亲」教人超不爽,「儿子」也不遑多让……她请他帮点忙……屁啦!明明他自己走过来帮忙,干么说得好像她故意找名目跟他搭讪?开玩笑,她可是很有行情的,若非爷爷管太紧了,怎么可能身边没有护花使者呢? 她早该猜到他不是巫婆的儿子,虽然巫婆的嗓门很大,教人吃不消,可是从里到外都是服务业的专业人士,不但修养好,不会对下面的人乱发脾气,遇到不讲理的客人,总是站在前面当炮灰,再三鞠躬送走客人之后,她再专业的给员工机会教育训练。 改天若是教她再度遇上那个男人,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男人应该有担当,怎么可以把责任推给一个弱女子呢? 这时,一辆黑色奥迪轿车缓缓驶出餐厅停车场,见到坐在后座右方的李夫人,她愤愤的再一次跳脚踱脚踢脚,没办法对着本人挥拳,也只能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发泄火气。 下一秒车子左转,她原本还用力踹个不停的脚顿时僵住了,驾驶座的李阎浪好像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是不是看见她幼稚的举动? 不过,那又如何?她没当面拆他的台,给他难堪,他就应该偷笑了! 虽然乔亦敏已经事先电话告知过了,但看到烫金的喜帖,单贝贝还是有点落寞,以后再也没办法一通电话就把两位好友集合起来了。 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聚散离合……虽然她们的情况不能称之聚散离合,但总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慨,岁月在走,世事在变,周遭的景物当然不会一成不变。 看着对面忙着吃蛋糕的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令人羡慕,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她最近见到准备步上红毯的新人都笑得好灿烂?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乔亦敏在连续吃了三块蛋糕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叉子,喝着香甜的柚子茶。 这个女人今天会不会吃太多了?单贝贝不自觉的瞄向好友的小腹。「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还要死背各种菜色的特色和味道,以便应付巫婆抽考,又不见得每个礼拜都有休假,怎么可能有精神?」 「单爷爷还真是狠心!」 「如果他让我变成单家的耻辱,他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不能怪爷爷,他已经试过各种培育她的方法,去年还送她到国外受训,可是,也许是朽木不可雕也,也许是碍于她的身分,负责教导的人不敢过于严厉,她非常不受教,最后爷爷只好召开家族会议,使出最残酷的手段。 「有些事情勉强不来,你的专长根本是在绘画。」 「就是嘛,如果他愿意放弃那种不必要的偏执,说不定我可以成为享誉国际的画家。」她的眼睛又按捺不住的瞧了好友的肚子一眼,这个女人是不是变胖了? 「如果你变成画家,我一定会捧场。」 「真是谢谢你!」目光再次不经意的瞄到对面的小腹,单贝贝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了。「我还以为忙着结婚的人应该会瘦上一圈,可是为什么我看你的肚子好像多了一团肉?」 「肚子有小宝宝的人刚开始都会贪嘴,不小心小腹就凸出来了。」乔亦敏温柔的摸着肚子,最近食欲超好,人家说这是怀孕初期的现象,过些日子她可能会变成挑嘴,闻到某些味道还会想吐。 「……你怀孕了」单贝贝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两个月了。」乔亦敏腼觍的一笑。 「这是流行吗?」她受到的打击很大,为什么她的好友们都喜欢先上车后补票?她们就不能按照正常的程序吗? 「不小心。」 「又不是小女生,怎么会不小心呢?」这根本是借口! 「如果我是小女生,我一定会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乔亦敏越说越小声,因为那双原本懒洋洋的目光变得很犀利。 「不管是不是小女生,你都要懂得保护自己,万一他不愿意娶你,你不就变成未婚妈妈?」别怪她像个爱唠叨的母亲,女人的无知真的会让人气得吐血。 「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现在急着把我娶回家。」乔亦敏讨好的从蛋糕架上夹了一块蛋糕放在她的盘子里面。「贝贝,这家饭店的蛋糕超级好吃,你多少吃一块嘛!」 「你都要结婚了,我干么跟你啰唆那么多?」单贝贝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这会儿不过是放马后炮,实在没意义。 拿起叉子,她放松心情品尝好友赞誉有佳的蛋糕,嗯,蛋糕甜度适中,还算合她的胃口,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称之美味,但是很乐意置身在这种优雅的氛围。「以前喝下午茶觉得理所当然,现在觉得这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放下叉子,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才发现对面的女人已经将注意力转向其它地方,她两眼闪闪发亮,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你在看什么?」 「我在猜那对男女是什么关系。」乔亦敏用下巴指着她的斜后方。 「你很无聊。」单贝贝送上一个白眼。 「很好玩,你也猜猜看吧。」 「他们是什么关系都跟我无关。」 「好玩嘛,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乔亦敏兴致勃勃的推了一下她的手。 其实偶尔观察一下周遭的人也挺有意思,至少这种事情帮她端盘子的沉闷岁月增添不少趣味,她就凑一下热闹好了。 偏过头,她顺着好友的视线看去……吓!这不是前天那位「骄傲的王者」吗? 「他们的表情很僵硬,看起来好像在相亲,可是男的会帮女的加糖加牛奶,感觉上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融洽,好像在谈判。」虽然那天不停的嘀咕,改天若教她再度遇上他,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可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么有「缘分」! 「即将分手的情侣吗?」 「也许吧。」 半晌,乔亦敏点了点头,可是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感觉上是有那么点味道,可是就算正在谈判准备分手的情侣,他们的互动未免太冷硬了。」 「那个家伙就是那副德行。」 顿了一下,乔亦敏迟疑的把目光转向好友。「你的口气好像认识他。」 「……你不觉得那个男的看起来就是很臭屁、不近人情吗?」只见过一次面,不算认识吧。 「他看起来确实是那种目中无人的男人,可是男女朋友之间不可能这么冷淡生疏,好歹有点火气,他们绝对不是情侣。」 「不是情侣,也不是相亲,那是什么?」 再打量片刻,乔亦敏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念头。「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两人要结婚了,可是对彼此又不熟悉。」 她又忍不住送上一个白眼。「你以为『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很流行吗?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和黎子跃这种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全台北找不到第二对。」 「这很难说,也许就是那么巧合,他们碰到跟我们一样的情况。」 这时,李阎浪突然偏过头,目光正好对上单贝贝,两个人同时一怔。 偷窥被人家逮个正着,怎么办呢?她很镇定的回以轻柔一笑,点头致意,就像同一个办公室,却不曾交谈过的同事。 李阎浪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当作是回礼,不过,他并没有移开视线。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应该先把目光收回来?可是也不知道是骨子里的强悍在作祟,还是单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继续盯着他,而他也继续盯着她,两个人好像在比赛似的,非要争个输赢,直到有人看不下去的出声说话。 「你认识他。」这次是肯定句,瞧他们两个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这像是陌生人吗? 「……有过一面之缘。」她别扭的眼神飘过来飘过去,就是不敢直视好友。 「你刚刚还说不认识。」 「我没说不认识,可是严格说起来,算是不认识,他以为我是『花小姬』。」 「……花小姬?」乔亦敏的脸看起来好像抽筋。 她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更夸张,想爆笑,却顾及形象不能笑出来,害她当场差一点得了内伤。「你想笑就笑出来,我知道这个名字有点滑稽。」 这种五星级饭店,四周都是人,乔亦敏当然不能放声大笑,而且胎教很重要,当妈妈的要有所节制……清了清喉咙,她又回复正常的神色。「这是哪来的名字?为什么他以为你是『花小姬』?」 「『花小姬』是我家管家女儿的名字,为了不让『御家食堂』的工作人员知道我的身分,暂时借她的名字一用。」其实她可以顺利掩饰身分,这要归功单家不喜欢张扬的个性,除了世交——霍家和乔家——举办的生日宴,她不会出现在其它的社交场合,偶尔一次为了陪好友参加宴会,她也会维持单家应有的低调。 「我懂了,那个男人认识的是在『御家食堂』天母馆工作的『花小姬』。」 「正是,不过,我们两个不算认识,只能说是『一面之缘』。」 「现在应该算是『两面之缘』了。」乔亦敏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你在笑什么?」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乔亦敏笑着摇摇头,第六感告诉她,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单贝贝瞪着她,算了,这个女人不说也好,因为她也不想知道,那肯定不是赏心悦耳的答案。 四周依然吵杂,她的心思又不经意的往后飘了几公尺,大脑径自玩起猜谜游戏,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一个礼拜之内遇见两次,那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竟然三度相遇,这是不是太有缘分了? 是啊,可是,千万别以为这是多浪漫的缘分,因为刚刚她发现这个家伙的「真实身分」了——他竟然是今天订婚宴的男主角! 如果她多点好奇心,看一眼订婚请柬,那天晚上她就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了。 算了,早知晚知都无所谓,这个男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知道也无妨,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多瞄上几眼的路人甲乙,可是很怪,瞧见他脸上没有订婚的喜悦之情,反而阴沉得好像阎罗王似的,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七上八下,发生什么事? 「大事不妙了!」小均贼兮兮的靠了过来。 「什么大事不妙了?」 「我偷听到他们说,订婚宴的女主角不见了。」 「新娘子不见了?」 「对啊,听说早上起来就不见人影,虽然已经四处找人了,可是还没有消息。」 她终于知道他的表情为何如此阴沉,打死他也不相信有女人敢如此对待他吧?这位新娘子真是「了不起」,可是她的心却为他纠结在一块,他此刻一定很难受,就像习惯站在高处睥睨众人的人,突然被打到地狱深渊,如今他必须仰头望向众人,还要守住自己的尊严,滋味很苦。 这时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仓皇走了进来,不难猜到他们是女方的双亲,他们频频向男主角和男方家长鞠躬,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可想而知,他们当然是在道歉,女主角逃跑了,喜事变得如此难堪,这教男主角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他是一个骄傲的王者,绝对无法容忍这种难堪,可是这会儿大发雷霆,只是更突显他的窘态,而一些已经入座的李家亲戚,更是等着看他这位「华擎控股集团」未来接班人的好戏,他会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你们不用找了,我们的订婚取消,因为我已经找到更适合我的对象。」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李阎浪迈开脚步来到单贝贝的面前,抓起她的手,转身面对众人宣告,「我决定让她当我的新娘子——花小姬!」 顿时一片肃静,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好大,这个局面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包括莫名其妙被扯进其中的单贝贝,她就像被什么东西砸到脑子——傻了! 「儿子,这不是在玩办家家酒。」李父率先反应过来。 「我不玩办家家酒,花小姬比严小姐更适合我。」 「阎浪,小馨一定有什么状况不得不赶去处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眼看东床快婿就要飞了,平日威风凛凛的大老板这会儿已是汗流浃背。 「我不要了。」 「严老,你再打电话联络看看,我们再等等一下好了。」李父看了一下妻子,她脸色铁绿,显然不愿意见到这门婚事告吹。 「我刚刚说了,我们的订婚已经取消了,现在她赶来也没用了。」骄傲的王者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收回来?他向来说一是一,绝对不打折扣。 「这件事情我们私下讨论吧。」李父总算想到这里还有其它闲杂人在场,连忙转头询问:「辛馆长,这里有包厢吗?」 「有,请跟我来。」辛馆长欠身道。 李阎浪似乎不想再浪费不必要的口水,并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 「花小姬小姐,这是我们两家的事情,请你留步。」 她半步也没动啊,她现在全身僵硬的像座石膏像,连移动脚步都有困难,更何况她的手还被李阎浪……对哦,她都忘了,赶紧把手抽回来,可是他抓得好紧,她根本甩不开他。 「儿子,你进来。」李父刻意加重语气,暗示他别再闹了。 半晌,李阎浪终于松开手,迈开脚步走向包厢。 这场混乱最后是如何收拾?她不清楚,因为包厢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餐厅的员工没有一个人知道,不过气氛肯定很凝重,大家竖着耳朵在外面偷听,却一个字也没听见,最后严家付了酒席钱后,两家人匆匆离去,而接下来她被所有的同事团团包围。 每个人都很好奇她如何认识这位大财团的接班人,他们何时开始偷偷交往,她会不会嫁给他,她知道他有个狠角色的母亲吗…… 她的脑袋瓜被大伙儿轰炸的快爆炸,若非馆长一声令下,叫大伙儿拆除掉喜庆的布置,她可能会失控的抓狂。 她想尖叫,想不顾形象的大声尖叫,她比大伙儿更想弄清楚自己何以如此「幸运」,被这位富贵逼人的大少爷选中,取代那位逃跑的新娘子。 没错,当场可以配合他演戏以便转移注意力的人只有她,因为他们非常有「缘分」的有过两面之缘,可是他干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他自己被新娘子抛弃,那是他的事,为什么要拖她下水?她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再扯上他,她岂不是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真是一场恶梦,乱七八糟! 她很庆幸餐厅的营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借着忙碌,这个机会她可以让脑袋暂时放空,招呼客人、点餐、向客人介绍餐厅的招牌菜、端盘子、收拾桌子……忙得团团转之后,她再慢慢想清楚如何面对这件事情。 第二章 那天,真的只是一场恶梦!这一个多礼拜,她继续扮演「花小姬」的角色,继续按照既定的行事历在周末休假一天参加好友的婚礼,一切遵行正常轨道运行,什么都没有改变。 是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忙碌了一天,餐厅打烊之后,整理那些又臭又重的垃圾,完成最后的门户检查,再搭乘公交车返回自己温暖舒适的小窝,刷牙洗脸泡个热水澡,接着倒在床上狠狠睡上一觉……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走出餐厅时,她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想到这种日子还要九个多月,她就充满了无力感! 当初召开家族会议,决定如何「处置」她时,她也不是傻傻的任他们宰割,既然抗议无效,她必须接受流放,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那她至少可以要求他们订出一个期限,法官定罪之前,也会给犯人辩护的机会,这才公平,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敲定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当结束的那一刻,蓦然回首,总是觉得岁月匆匆,半点不留情,可是当下那一刻,尤其在苦难之中,却又会觉得分分秒秒何以如此漫长,至少,她现在就有一种苦难无止尽的厌觉…… 「你下班了?」李阎浪背靠着餐厅的围墙,双手状似悠闲的插在口袋,可是依然不减那副高人好几等的骄傲。 倏然瞪大眼睛,单贝贝惊吓的往后一弹,这是幻影吗? 「我还以为你不怕我。」当时他会违背自己的原则走过去帮她,正是因为她表现出那股不愿意输给他的傲气,她不但不怕他,甚至恨不得把他踩在脚底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她这样的女人,看起来纤细柔弱,像是不禁风儿吹拂的蒲公英,可是却有着天堂鸟的高傲和强悍。 她发现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激起她的「战斗力」。「我以为惹出那样的麻烦之后,你对我会觉得很过意不去,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不记得惹出什么麻烦,倒是记得我的新娘子换人了。」 「你在开玩笑吧。」她表面故作轻松,可是声音差一点颤抖的挤不出来。 他无视于她的慌乱,像在自言自语的径自道:「既然你是我的结婚对象,我们有必要熟悉对方,一个月应该够吧。」 「……你别闹了。」她宁可相信他是随便说说,可是眼皮却胆战心惊的跳个不停,害她忍不住伸手按压眼皮。 「我记得那天有很多证人,单是『御家食堂』的员工就有十几个。」 「我没答应!」这根本是威胁,她好不容易靠装傻敷衍让同事不再追着这件事情打转,如果他再把这件事情闹开来,这一次绝对别妄想安然而退。 「我唯一的记忆是你并没有拒绝,今天当然也没资格反悔,除非我同意。」 怔怔的瞪着他,她企图从他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性质,可是那张脸实在呆板的无药可救,脑子转了半天还是那四个字―目中无人,最后她也只能不可思议的呢喃,「这太疯狂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确实很疯狂,当他决定把新娘子换成她,他就一直问自己:为什么? 他不可能娶一个给他难堪的女人,这不仅关系到尊严问题,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容忍「意外」,他要娶的是「妻子」,而不是给他添乱子添麻烦的「意外」。对他而言,「妻子」的角色除了传宗接代养儿育女,最要紧的是安分持家,一个不懂得安分的女人,怎么有办法持家呢? 可是,新娘子人选再找就有了,何必急于一时?当时他冲动的抓住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绝对不适合当他的新娘子,她不但没有互蒙其利的家世背景,更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任他操控的洋娃娃。虽然他们真正互动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可是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倔强,就足以教他断言她是个难缠的女人,这种女人从第一眼就应该列入「拒绝往来户」,他没有跟她保持距离,还越纠缠越深,这是不智之举。 然而,当下那一刻,这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 正是如此,他把她扯进来是为了化解当时的难堪,这是权宜之计,一旦这场笑话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他也会一脚把她踢开。 没错,他只是利用她保住自己的颜面,谁教她是他当场唯一可以锁定的目标。 「我可以让步,但是你至少陪我演完这出戏。」他的口气好像很好商量似的,可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依旧。 「演戏?」 「一个月后你必须陪我出席李氏家族的家宴。」 「家宴?」 「我会付你酬劳,随你开口,只要合理。」 什么演戏,什么家宴,这些都很好商量,可是他用金钱砸人,这就教人超级不爽!「不好意思,我的手头还算宽裕,请你找其它的合作伙伴。」 「我已经当众指定你了,你不要酬劳,还是得奉陪到底。」他强硬的目光扫向停在路边的车子,他的司机小孟很有默契的立刻打开后车座车门。「上车吧。」 「不敢劳驾李少爷费心,我喜欢搭公交车。」 「你住哪里?」她不上车,他就「请」她上车,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不需要知道我家住哪里……你在做什么,不要推我……」下一刻,她已经被他强硬的塞进车子,当着司机面前,她又不方便发火,只能抗议的怒视着他。 他视若无睹,直到小孟将车子开上路,他满不在乎的再一次询问,「我先送你回家拿衣物,你住哪里?」 「……这是什么意思?」舌头差一点打结,她原本已经闹烘烘的思绪更乱了。 「我们的时间很难配合,若想多了解彼此,唯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看你八成疯了,真是抱歉,我很正常,我要下车!」若非紧咬着牙,她肯定会失控的大吼大叫,这个男人绝对有逼她破功的本领。「你不回家拿衣服也没关系,我们直接回我的住处。」 「……你不觉得这太离谱了,我们基本上还是陌生人。」 「我现在就是要改变这种情况,以便一个月后你可以应付李氏家族的家宴。」 节节败退,教人很沮丧,她决定把话说绝了,看他还能如何。「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每天忙着端盘子都来不及了,没有时间陪你参加家宴,更没时间陪你演戏。」 「不演戏,那就来真的,二选一。」 这会儿她真的哑口无言了,她实在看不出来他是那么懂得「变通」的人,如果她有本事上演疯狂跳车记,说不定她还可以跟他一较高下,偏偏她这个人超级爱护自己,冒险犯难的事情她一点意愿也没有。 深呼吸!别动气!相识一、二十年的人,都不见得有机会见到她强悍的一面,何况一个认识半个月的陌生人,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真本性? 这个男人一副王者模样,不懂绅士原则,如果硬碰硬,只会促使他的姿态更强硬,或许如果以软攻硬,他的态度反而会软化下来……会吗?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完全不懂得退让的人,她想退出他的游戏,除非有办法教他认清楚,她只会坏了他的计划…… 没错!他这个人想必习惯掌握控制权,如果发现她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还怕他不急着甩掉她吗? 想着想着,心情变轻松了,唇角不禁飞扬,她一定会教他不得安宁。 这时车子已经抵达他住处的大楼,进入地下室停车场,小孟停妥车子,立刻下车绕过来帮他们开车门,她又不能赖在车上不走,当然是跟着下车。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太妥当。」不管如何,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打消他的「同居」念头。 他斜睨了她一眼,好像她说的是外星人的语言。 「我家家教严格,从小父母就教导我,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你的身材没有诱人犯罪的本钱。」 这个男人真的很没礼貌,他不知道在人家的弱点上面作文章是很可恶的吗? 没错,她确实没有傲人的身材,可是一个女人如果只能靠身材勾引男人,她的等级也未免太低了!「我真是落伍了,原来现在的男人全是一些不用脑子的动物。」她的声音很轻柔,跟她眼中射出来的锐利截然不同。 他转头看着她,这一次他的眼神闪烁着教人猜不透的光彩。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电梯前面,他收回视线,在电梯的戚应器上刷卡,哔一声,按下密码起动电梯,电梯的门随即往两边滑开,他率先踏进去,她不假思索的紧跟在后。 「如果是你女儿,你会同意她跟人家『同居』吗?」她再接再厉的说。 「那要看『同居』的定义,如果只是像室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实在不需要太大惊小怪了。」 「男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单纯的室友。」 「我相信。」 「……如果这不是违心之论,那你就是个怪胎。」 叮一声,电梯在二十楼停住,他举步走出电梯,她还是像个尾随在后的小跟班。这层楼只有一个门户,单贝贝正准备张开嘴巴继续发动攻势,那扇大门突然打开来,一个年约五六十的老管家走出来,恭敬的向他们一鞠躬。「这位是从小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的孟伯,刚刚开车那位是他儿子小孟,他们一家五口也跟我『同居』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只是没有明说,他们住楼下,而这层楼和楼上的空中花园是他独享的生活空间。 「……孟伯您好!」她娇柔的一笑,左脚却差一点失控的踩在李阎浪的右脚,这个男人干么不先说一声,害她像个笨蛋一样一直抓着「同居」的问题不放。 「欢迎,请进。」孟伯接过李阎浪的公文包,便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入屋内。 脱下鞋子,换上孟伯早就备妥的室内拖鞋,她低声询问身旁的男人,「你真的要我在这里住一个月吗?」 「我刚刚已经把情况说得很清楚了。」 「你总要让我回家拿衣服吧。」 「不需要,孟伯帮你准备了。」李阎浪走到最靠近客厅的房间前面,打开房门请她入内。「这是你住的客房。」 走进房内,她被满满一床的衣物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为了预防你不肯乖乖配合,我事先请孟伯帮你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待会儿你先试穿一下,我凭目测提供的尺寸有可能失误。」 目测……一阵轻颤滑过四肢百骸,想到他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打量,她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变成透明人,再也隐藏不住了。 「如果尺寸不对,明天可以请孟伯帮你送回百货公司更换。」 「……我想休息了。」这会儿她心头乱糟糟的,只想独处。 「晚安。」李阎浪退出房间,同时将房门带上。 冲过去把房门锁上,她赶忙着脱衣试衣,当新衣服完美的贴着娇躯,她禁不住发出呻吟,下一刻,她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连忙从床上翻出内衣,找到标签上的尺寸,轰一声,她当场变成了红关公。 「你的身材没有诱人犯罪的本钱。」 她终于懂了,他根本是把她的身材「摸」得一清二楚! 看他的样子,好像连正眼都不愿意施舍给女人,怎么会知道……双手蒙着脸,脑袋瓜懊恼的对着墙壁叩叩叩的敲着,她没神经吗?人家都看透了,她竟然毫无所觉……好丢脸,为什么她没有多长一点料呢?瘦弱的程度只比四季豆好一咪咪,难怪他会笑话她……不对,她干么在意他?就算她是没看头的干扁四季豆,那也是她的事!没错,她没料,难道他就有料吗?像他那种人,就算有点肌肉,也是白斩鸡一只……有机会她一定要仔细瞧瞧他是不是白斩鸡?到时候就轮到她狠狠取笑他。 房门悄悄的被拉开,单贝贝偷偷摸摸把头探出来,设在每个转角处的艺术夜灯都打亮了,屋内的视线很明朗,她不用担心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制造出乒乒丘、乓吓死人的声响,被人家当成小偷逮个正着。 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关好房门,她举起手挥了挥道别,轻快的朝大门移动。 她有一种几近「洁癖」的坏习惯,如果不是自己的床,那天晚上她会辗转难眠到天亮,为了保住「御家食堂」的碗盘,她还是回自己的小窝睡觉比较恰当。 「这么晚要去哪里?」李阎浪的声音带着平日没有的慵懒。 单贝贝被吓得一串咒骂差一点破口而出,这个男人怎么还在游荡呢? 堆满笑容,她故作轻松的转身面对他,只见他靠在厨房出入口的墙边,手上握着一杯红酒,此时他换上白色t恤及牛仔裤,少了一份目中无人的骄傲,多了一份潇洒的率性,害她差一点失神。 「……我睡不着,下去散步。」 「带着背包散步?」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谵。 「……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啊。」原来这是便利商店最大的好处!拿来当借口。 「你不需要这么麻烦,楼上可以散步,家里的食物五花八门,贮藏柜有各种泡面,电饭锅有热稀饭,冰箱有各式小菜卤味,或者你想要喝咖啡配蛋糕,这里也可以提供。」 她差点忘了,有个管家照料生活起居,他家的食物当然不会让客人饿着肚子,可是散步……「楼上可以散步?」 「你跟我上来。」他转身走向通往后阳台的方向,她满怀疑惑的跟了过去,还没踏出后阳台,便看到非常漂亮的旋转木梯,木梯有往上也有往下。 他们拾梯而上,她对他的说法抱持怀疑,却又很好奇楼上是什么地方。 踏上顶楼,第一眼以为那是普通的和室,可是下一刻,她又改变想法了,这里应该称为健身房,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靠着两侧的墙壁摆放,然后再下一刻,她又改变想法了,这里是午后品茗的观景房。那是一座玻璃打造的空中花园,花木扶疏、绿意盎然、花红柳绿……她想到的形容词都用上了,也无法形容这里的美丽。 「这里比起大楼的花园更适合散步吧?」 「这里还不错啦。」她故意说得很漫不经心,眼睛却忙碌得捕捉美景,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懂得享受。 「那里设有望远镜,你可以观测天上的星星。」他指着设在角落的望远镜。 两眼一亮,她快步走了过去,微微弯下腰凑近望远镜,望远镜的另一端充满了谜般的深沉,却又好像铺上一层光影,闪烁着动人的光彩,那是或隐或现的星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可惜今晚的星星寥寥可数,否则她就可以见识到所谓的银河是什么样的美景。 「如何?」他悄悄的来到她身边。 她忙着梭巡平日没机会观赏的夜空,没时间跟他啰哩巴唆。虽然今晚的星星冷冷清清,感觉好孤寂,可是浩瀚的夜空依然散发着神秘的魅力。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浪费彼此的精力,好好跟我配合。」他很擅长利用机会谈判,可是这种话听在她耳中真是不舒服,言下之意,倒像在告诉她,他实在没有这种闲工夫每天晚上出来逮人。 略微一顿,她站直身子,不服气的对他扬起下巴。「为什么我要配合你?」 「你已经当着大家面前默认自己是我的新娘子,这出戏还没有落幕之前,你当然要继续演下去。」 当时那种情况,任谁的反应都会跟她一样―呆若木鸡吧,她哪有默认?好吧,当场没有跳脚响应,她确实有点理亏,现在她也不跟他绕着这点打转,来点有建设性的问题好了。「你不觉得应该找更适合的人选吗?」 「你已经卷入其中,其它的并不重要。」 「我是为你好,我这个人缺乏演戏的戏胞,很可能坏了你的事。」 「那就抛开演戏的想法,真正把自己当成我的新娘子。」 「我不擅长玩这种自我欺骗的游戏。」 「我不是教你欺骗自己,而是真的当成这么一回事。」 看他长得一副又骄又冷又硬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是「惜话如金」的人,没想到他那么会耍嘴皮子!不怕,她诓人的口才也是一流的。「如果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你的新娘子,我会要你负责哦!」 「我不会逃避责任,如果你坚持要我负责,我会尊重你。」 在他眼中她像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吗?好啊,她就「顺应」他的意思。「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不要嫌我死皮赖脸。」 「既然我选择你,就算你会变成麻烦,我也必须认了。」 「好吧,我们就先当一个月的未婚夫妻。」 他伸出手,她一怔,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孩子气的举动,随即一笑,伸出手跟他打勾勾立下约定。 既然是未婚夫妻,当未婚夫的总要有点表现,因此李阎浪今天特别提早离开公司来接花小姬下班。 一如昨日,车子停在「御家食堂」外面人行道旁,在餐厅还没熄掉灯光之前,他会先待在车上处理公事,可是手指在笔电上面敲敲打打,心思却绕着周遭的动静打转。 在他小时候还不懂得分辨是非对错时,就已经养成对四周的变化有种紧张性的敏锐,这要感谢他有个严厉的母亲,还有他父母弥漫着烟硝味的婚姻。 父母真的很自私,当他们想办法把对方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们正在摧毁孩子纯真的世界……小时候他总是这么想,渐渐的他认清楚一件事情,只要学会操控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就可以免于那些争执、馒骂的荼毒。 他的自我操练非常成功,四周的动静全部在他的掌握当中,他的情绪却不会受到一丁点波动,好友总是取笑他是个木头人,他不否认,甚至乐于当个木头人,因为比起像只胆战心惊的小兔子,木头人会活得快乐一点。 「有事吗?」他早就发现小孟频频透过后照镜查看他,可是小孟毕竟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人,如果他不开口,他不敢多嘴。 「少爷,若是教夫人知道花小姐的事情,恐怕不太好。」 「她对逢场作戏的事情不会在意。」连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另外养一个家庭,她都可以忍受了,他就算两只脚踩多条船,她也不会当一回事,唯一的要求是!别惹出麻烦。 「花小姐不像一般的女人。」 他知道小孟是在告诉他,花小姬不是那些企图从他身上挖好处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母亲眼中反而是一种「威胁」。 是啊,如果只是贪图名利的女人,母亲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这种女人太容易打发了,可是花小姬显然不是这类的女人,就算他只是利用她转移焦点,母亲也会担心半途发生状况。 「你只要保持沉默,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 顿了一下,小孟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点头应允。 这时,他们看到「御家食堂」的员工陆陆续续从旁边的巷子走出来,餐厅的后门位在那里,员工进出基本上都是经由后门。 再约莫五分钟,店里的灯光熄掉,李阎浪放下笔电,打开车门走下车,过了一会儿,花小姬精神不济的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好像快要睡着了。 「你每天都这么累吗?」他们两个距离不过三步,她竟然还没有察觉到他。 恍神的双眼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慌的左右查看了一下,赶紧推他上车,还好小孟反应够快,抢先把车门打开,否则他们不是「上车」,而是「撞车」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想吓人也不用这种方法,累了一天,她的心脏可是很脆弱。 「未婚夫应该接未婚妻下班。」他不喜欢她的反应,好像恨不得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特地来接女人下班,连那个差一点嫁给他的严家千金都没享有这样的待遇。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殷勤。」她现在最害怕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奸情」 那张找不到任何情绪的脸孔出现一丝裂痕,他不敢相信一个女人可以不识好歹到如此令人生气……生气?不行,他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受她扰乱? 「你知道如何回我的住处吗?」 「……不知道才好。」她的声音几乎含在嘴里。 「你说什么?」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尾音上扬。 她连忙摇头摇手。「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明天休假,今天我想回自己的住处。」她连忙换上楚楚可怜的眼神,紧紧啾着他,企图软化他的心。 「既然答应当我的未婚妻,你就应该尽责的把角色扮演好。」 「……我只是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不差一天吧。」她真的后悔了,尤其今天一直精神恍惚,害她猛挨巫婆的白眼,她更是懊恼!原本是想让他迫不及待甩掉她,最后却跟他打勾勾,相约当一个月的未婚夫妻,这不是很胡涂吗? 「如果有一年的时间,可以不差一天,但是我们只有一个月。」 不管一年还是一个月,这都是他的事情。不过,她可不能说出这么任性的话,要不然他又要啰哩巴唆教导她责任问题……奇怪,他的外表看起来明明是那种不喜欢跟人家废话的人,怎么老是跟她没完没了? 「明天你去上班,我还是可以回家,早一个晚上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你说你明天休假吗?」 「对啊,这是一个礼拜当中,我唯一可以睡到昏天暗地,不用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工的一天,我只认自己的床,你不让我回家睡自己的床,太没有同情心了!」 「你必须习惯。」 「……」她很想骂人,可是当着第三者面前,终究忍下来了。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能够相处的时间不多,我希望每天至少可以一起用早餐,借机了解彼此的想法、习惯。」 撇了撇嘴,她把音量降低到只有两人听得见。「你这个人肯定有严重的控制欲。」 他沉默了下来,往后一靠,视线转向窗外。没错,他习惯每一件事情都在掌控当中,可是,这不表示他喜欢控制别人,基本上,他总是在自己前面划一条界线,不喜欢人家跨过来,当然也不喜欢踏进别人的世界。 如果不是为了化解难堪,转移注意力,他不会把她扯进他的世界,还紧紧抓着她,不准她离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他的心为何有一股不安隐隐浮动?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伸手爬过头发,心,变得有些焦躁。 她认为他企图控制她,可是对他来说,这表示一切正失去控制,如果不在意,又何必急着抓在手上? 不对!他习惯将每一件事情做最精密的计算,可能发生的状况全部计算在内,再拟订计划,而事情也往往按照计划运作,不过自从严家千金上演一出「意外记」之后,原先的计划不管用了,这会儿他当然急着控制有可能再制造麻烦的变因。 是啊,不是因为他在意她,而是她像笼中的鸟儿,看似柔顺没有威胁,可是一不留神,她却会自己拉开笼子的门飞得不见踪影,为了能顺利应付一个月后的李家族家宴,他才会把控制的触角延伸到她身上。 第三章 单贝贝天还没亮就醒过来了,因为认床的关系,这当然又是一个不太好眠的夜晚,可是难得休假日,如果没有赖一下床,对自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就这样睡睡俘醒醒,直到十点才有了起床刷牙洗脸的动力。 走出房间,她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气,深深吸一口,那应该是蛋糕的香气,她最喜欢蛋糕配上咖啡,不仅是因为香气,还有那画面优雅得像欧洲贵族的仕女。 她刻意放慢脚步,总要注意一下形象,不能像个贪吃鬼。「孟伯早安,孟伯在做什么?」虽然单家每个男人都会下厨,「御家食堂」的大厨也是以男性为主,可是看到孟伯穿着围裙,她还是忍不住偷笑。 「小姐早安,我正在做饼干。」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小姐想吃什么早餐?」 「饼干配咖啡。」 「早餐不可以随便打发,我给小姐准备更丰盛更营养的早餐。」 虽然她只要饼干配咖啡就可以了,可是孟伯当真顺了她的意,似乎有怠慢客人的嫌疑,她没有意见的接受孟伯为她准备的早餐!鲜奶、培果、火腿、荷包蛋、生菜……真的是又丰盛又营养。 这里的厨房和饭厅隔着大理石的食物调理台,为了欣赏孟伯制作饼干,单贝贝也不管餐桌礼仪,直接把早餐移到食物调理台,反正这里的空间够大,她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孟伯怎么会想到做饼干?」 「少爷喜欢吃饼干。」 「那个骄傲的王者喜欢吃饼干?」尾音急促上扬,这太不可思议了! 怔了一下,孟伯的唇角微微上扬。「是啊,少爷最爱的点心就是饼干,尤其偏爱巧克力口味,小姐一定很难想象少爷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吧。」 点了点头,她觉得好像被一颗大石头砸到。「他竟然喜欢吃巧克力饼干!」 「少爷还喜欢喝牛奶,不爱咖啡?!」 「骄傲的王者喜欢喝牛奶!」她觉得自己的脸抽筋了。 孟伯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少爷就是这个习惯改不掉。」 「他是不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她开玩笑的道。 笑声止住,孟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可是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她已经从孟伯的反应得知答案了。 这并不奇怪,小时候希望自己赶快长大,可是长大之后,却又希望永远不要长大,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不得不认清楚这个世界最可贵的,是无法用任何东西换取的时间。 再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当然也会有童心的一面,可是不管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长大,属于纯真的那部分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殆尽,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少有人会对那份纯真执着。 他为何如此执着?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么骄傲的男人不愿意长大? 甩了甩头,她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当个小孩子。」 接下来她不再多话,等到用过早餐之后,忍不住好玩的加入制作饼干的行列,可是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最后只能沦落在饼干上面耍点小花样,越玩越有趣,干脆请孟伯帮她弄了一块超大型的饼干,饼干成了画纸,她就可以的在上面涂鸭。 画什么呢? 浮现脑海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李阎浪那张脸,可是那张死板板的脸太无趣了,根本没什么好画……对了,她可以帮他进行改造啊! 掩着嘴窃笑,她想象着李阎浪眉开眼笑的样子,那不是比较讨人喜欢吗? 「小姐在画谁?」孟伯好奇的靠过来。 「李阎浪。」 研究了一会儿,孟伯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像少爷,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小姐为什么给少爷画上这样的表情?」 「孟伯觉得如何?」她反过来一问。 「这个嘛……少爷!」孟伯抚着下巴正在思考的时候,不经意瞥见靠在饭厅入口的李阎浪,说真格的,他吓了一大跳,少爷这个时候怎么会跑回来? 单贝贝惊吓的抬头一望,这个男人不是早早就出门上班了吗? 「这里真热闹。」李阎浪迈开脚步走过去,目标当然是花小姬正用奶油作画的那块大饼干。他已经进门三分钟了,听到自己成了她的「模特儿」,难免会好奇她把他画成什么模样。 「你怎么回来了?」她直觉的遮住饼干,阻挡他的视线,他无所谓的转身背靠着料理台,双手在胸前交叉。 「我不能回来吗?」他用下巴指着被她挡住的饼干。「你喜欢画画?」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街头画家。」 「没想到你这么浪漫。」 「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就是因为太浪漫、太不切实际了啊。」 「你不曾想过付诸行动?」 「我当然尝试过,可是……坐错车子。」她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这件事情。 原本满怀热情的想去闹区大展身手,却因坐错车到了一个荒凉的地方,因为迷路,她只能打电话回家求救,最后被司机接回家,结果可想而知!惨遭爷爷臭骂一顿,接着又被三位哥哥大大嘲笑一番,她浪漫纯真的梦想就这样被他们无情的踩在脚底下,至今,她偶尔还会梦到这段心碎的过往。 停了三秒钟,他的声音好像在压抑什么似的道:「你不会坐出租车吗?」 「街头画家就是要坐公交车。」她斜瞪着他,她知道他很想放声大笑。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规矩?」他太佩服自己的自制力,实在很想大笑,她还真教他「刮目相看」! 「这是一种感觉!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一只鸭子说话。 他状似理解的点点头,突然倾身靠过去,看着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忘了遮掩的饼干,脸上的表情好像踩到狗屎一样。「……这是我吗?」 「……这是艺术。」奶油毕竟不是画笔,她画出来的作品严格说起来有那么点四不像,不过,她倒是很满意,至少可以看出来是一张笑脸。 她不承认是他,他当然不会傻傻的对号入座,可是他总可以说一句话!「我看你真的需要去街头磨练一下。」 他大概疯了,他怎么会带她来渔人码头体会当街头画家的滋味? 不对,他不是「大概」疯了,他「确定」疯了,因为,他竟然自告奋勇当她的第一个顾客,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她前面一公尺的地方。不对,他的脑子很正常,这是心计,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在李家家族的家宴上好好配合演出,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他想赢取她的合作,也只好屈就自己在这里当「模特儿」 「你的表情不要这么僵硬。」虽然画笔在她手上,她要把他画成什么模样都没有问题,可是,他至少要让她看一眼「笑容」,她画出来的画像才会像他。 「我可以坐在这里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了。」言下之意,她别再挑剔了。 「你已经坐在那里,这不能算是不可能的任务……好啦好啦,我什么都没说,你坐回去,不要乱动。」他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吓出她一身冷汗,连说句实话都不可以,真是有够小气! 坐好后,他用眼角瞄了一下周遭,虽然今天不是假日,围观的人只有两三只小猫,他还是浑身不自在,宁可快一点起来当围观的路人。「你好了吗?」 「你坐不到五分钟。」她按捺不住咯咯咯的笑了,她知道坐在那里对他来说有多么痛苦,不过这不能怪她,是他自己主动陷在这种情况下。 这是他第一次赏人家白眼,这个女人真的很不识好歹!「随便画画就好了。」 「如果抱着这种心态画画,那就称不上艺术家了。」即使默默无闻的画家,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画出旷世巨作,成为毕加索之后,面对自己的作品,都要抱着一份梦想、一份期待和一份执着。 「你也不是真的想当什么艺术家吧。」 「……这是态度!」她不是不想当艺术家,而是没那个本事。 「你只是来这里实现不切实际的浪漫梦想。」 「正因为实现不切实际的浪漫梦想,更应该懂得珍惜。」 「何必看得这么严重?你可以体验最大的梦想,这就够了。」 「……鸭子!」她懊恼的嘟起了嘴巴,真是鸡同鸭讲。 怔了一下,他轻轻扬起唇角笑了,她那副「你这个人根本没办法沟通」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我这个市侩的商人确实不懂艺术家的想法。」 她傻了,天啊天啊天啊!他笑起来怎么会帅得这么不象话呢? 艺术家的细胞瞬间在血液里面跳动奔腾,她手上的画笔快速挥洒,如果可以把这么美丽的画面留下来,今天这一趟街头艺术家之旅就值得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专注,彷佛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他被她动人的认真给吸引住了,此刻的她,娇弱纤细之中有一股坚韧,很美,美得很温柔,却又很庄严。他不应该一直盯着她,她有如一方轻柔却深幽的湖水,太过入迷,可能会失足坠入其中,可是,彷佛有一种东西扯住他的心,教他的目光没办法移开…… 终于,她笑盈盈的放下画笔,抬头直视他,正好对上他失魂凝视的目光,刹那间,彷佛有一道电流在空中交会,两人同时一颤,可是下一刻,他立刻若无其事的回复骄傲的神情,教人以为那一刻的痴傻是幻觉。 「你记得我提过的早餐之约吗?」他泰然自若的转移注意力。 「……你说每天一起吃早餐吗?」她的心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对,从明天开始,就当作是约会,早上八点,我们去咖啡馆吃早餐。」 「我还以为你不喝咖啡。」 他脸上闪过一瞬的别扭,可是口气一点也不软弱。「你听谁胡说,我不是不喝咖啡,而是不爱喝咖啡。」 「这两者好像没差多少吧。」这点小细节也要计较,他果然「童心未泯」! 「这两者差很大!」他不想咬牙切齿,可是太难了。 「好啦,你想喝就喝,别怪我勉强你就好了。」她好像在对小孩子说话,可想而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这可把她逗乐了,唇角高高的扬起,实在不符合她娇弱的形象。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我知道,你这个人欠缺退让的胸襟。」她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突然起身大步的走向她,那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画好了吗?」他低头想看清楚画像,可是她连忙用身体遮住。 清了清嗓子,她很好心的提出警告。「也许你不满意我的作品。」 「你把我画成怪物吗?」他承认自己不上相,不适合当模特儿。 「不是,只是,有可能不符合你的预期,我想你需要做好心理建设。」 忍不住皱眉,他开始怀疑她会画画。「我知道了,我会当你是三流的画家,不会对你抱太大的期待。」 「我是说不符合你的预期,不是画的不好,你干么把我说得那么不值钱?」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将画架转过去面向他,小心翼翼注意他看见画像的表情变化。 他第一眼看起来好像被雷劈到,接着眉毛慢慢向中间聚拢,神情变得很阴沉,好像对画像很有意见。 「如果不满意,我可以撕掉,可是你大概没耐性让我画第二次,干脆我免费送你好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努力了半天却是做白工,这样很没有成就感。 「我没有说不要,我会付钱,多少?」 「你又不喜欢,我才不要收你的钱。」 「我没有说不喜欢。」 「你没说,只是写在脸上,如果我收了你的钱,我会觉得自己是乞丐。」 略微一顿,他衷心的道:「如果你当街头画家,肯定会饿死。」 「你没有艺术细胞,并不表一不其它的人都跟你一样不懂得欣赏。」她开始动手收拾画架,就算真的有人过来请她画像,她也没斗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觉得人家不喜欢,就不收钱,这么任性会饿死。」 「……这不是任性,这是艺术家的坚持!」爷爷总是说,她应该庆幸自己生在单家,否则她的倔强会让她饿死,可是爷爷似乎忘了,她的倔强是单家的基因,否则她外表明明生得那么柔弱,怎么骨子里比男人还强悍呢?这还不是单家的血液在作怪。 「不管任性还是坚持,最后都难逃饿死的命运。」 「我不会饿死,因为我早就放弃当街头画家了。」整理好东西,她背起画袋,那副柔弱的身子看起来好像快被画袋压垮似的,他连忙跟上去,伸手想将画袋从她背上取下来,可是她别扭的硬跟他作对,拉拉扯扯了一会儿,他也只能放弃。 「你有艺术家的坚持,我也有我的骄傲,你不愿意收费,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除非你想留下那张画像供自己欣赏。」 「……我肚子饿了。」她挺起胸膛大步的走向停放车子的地方,她当然不能留下来自己欣赏,他说不定会误以为她爱慕他。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他唇角轻扬,眼中含着一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柔情,快步的跟过去。 扔下手上的报表,李阎浪再一次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那张画像,有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盘旋,这是她凭着想象画出来的画像,还是她当时看见的他? 仔细回想,她刚开始拿起画笔的时候,频频皱眉,还不时对他唠叨,显然画得不太顺利,后来她突然变得很专注,没多久就画出这张画像,可见,当时她必定捕捉到某个很有感觉的画面,触动了她手上的画笔,换言之,这张画像并非她平空想象画出来的。 是啊,若是出于平空想象,她没办法画得如此生动,可是,这个笑得满面春风的男人是他吗? 第一眼,他不认为这个男人是自己,可是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每一处都像他,唯独笑容不属于他每天在镜中看到的李阎浪。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却很清楚的看见一件事情!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让他重拾早就遗忘的笑容。 回想他遇见她之后,他的话变多了,甚至会跟她耍嘴皮子,他还会生气,会皱眉,现在他也会笑了……这是一大警讯,他似乎太容易被她影响,而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行,除了早餐之约,从现在开始他最好跟她保持距离。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他按下通话键,助理的声音传了进来。 「执行长,何隽晏先生有急事见你。」 「你请他进来。」切断通话键,他将手上的画像收回抽屉。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好友何隽晏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这个时候百分之九十九还没有离开办公室,所以特地送一份东西过来给你。」何隽晏将牛皮纸袋丢在茶几上面,自动自发的在沙发坐下。 不用问也知道牛皮纸袋装的是杂志,何隽晏来自于一家子都是记者的家庭,他是李阎浪从小四一直到国中、高中长达十年的同班同学。虽然两人后来分别走入不同的领域,一个读财经,一个读大众传播,可是,他们还是在大学校园相遇,出国留学也不例外,正因为如此,他和李阎浪这种不容易熟络的人才有办法结为死党。 「我的新闻上了八卦杂志吗?」李阎浪起身离开办公桌,不疾不徐的取出牛皮纸袋里的杂志,同时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咦?你早就预料到了?」 迅速翻阅了一遍,他冷笑的把杂志扔回茶几上。「这样大的新闻再怎么低调,还是会经由人的嘴巴传出去。」虽然母亲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可是面对他的婚事,她特别低调谨慎,可谓保密到家,受邀的宾客都是几天前才收到请柬,大概是为了防止父亲另外一边的家庭搞破坏吧。「你太不够意思了,就算订婚不宴客,也应该告知一声,哪有让好朋友透过这种方式得知你有结婚的对象?」何隽晏忍不住抱怨,如果不是早一步看到明天要上市的杂志,说不定连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还在状况外。 「我自己连订婚的日期都是几天前才知道,怎么会记得通知你?还有,这个女人已经不是我结婚的对象了。」 「我对这位严家千金有点印象,感觉上很柔顺,不像是那种会上演落跑戏码的女人,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订婚的前几天我还特别抽出时间陪她喝下午茶,当时我也看不出来她有落跑的迹象。」他不可能回头,当然也不在意她为何上演逃婚记。 何隽晏伤脑筋的摇了摇头。「你根本没有把人家放在眼里,难怪连自己如何被甩了都不清楚。」 「我的态度始终如一,如果她认为我不够重视她,大可提早喊『卡』。」他承认自己没把她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品,若非传宗接代的责任驱使,他宁可不要招惹「结婚」这档事,「结婚」不过是将单纯的生活变复杂。 「我猜她连正眼都不敢看你,又怎么敢说取消订婚?」 「也许吧。」她在他面前总是羞答答的低着头,所以连坐在对面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玩那种谁先转移视线的游戏,她都没有察觉……想起此事,他就觉得可笑,当时他怎么会那么孩子气的跟花小姬玩那种游戏? 女人之于他,就算有过十面之缘,也不见得记在脑海,可是,他就是记得她,或许她是一个矛盾到令人难忘的女人吧。 在那种情况下相遇,还默默进行一场意志力的「比赛」,当时他八成中邪了。 皱着眉,何隽晏很担心也很不认同。「你对婚姻的态度能不能认真一点?不要老想着传宗接代,而是问自己,你希望守在身边一辈子的女人是谁。」 「你希望守在身边的女人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吗?」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改变。」 「如果她不再是我希望的那个女人,我不就要离婚再娶吗?」 何隽晏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反应。 「如果婚姻不要有太多个人喜好的因素,婚姻反而会更长久。」 怔了半晌,何隽晏有点哭笑不得的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歪理。」 「女人很麻烦。」这是他的结论。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令你心动的女人,真的爱上了,她再麻烦,你也会认了。」 李阎浪不予置评,他不懂爱情,而爱情究竟有多么伟大,他更是兴趣缺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容许女人扰乱他的生活。 从优雅端正的坐姿,接着变成盘腿,最后干脆直接躺在沙发上,单贝贝努力保持意识,注意门口的动静,嘴里不时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干么担心那个男人? 她不想担心他,真的不想,可是今天在餐厅的时候,听到同事们吱吱喳喳的提起他被新娘子遗弃的消息上了八卦杂志,她的心就乱糟糟的,一直很不安宁。 他看到杂志上的报导了吗? 今天他只有派小孟接她下班,想必是看到报导了,心情非常恶劣。她相信他心里有底,他可是「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即使透过管道封锁了新闻,消息还是会从一些多事者的嘴巴溜出去,这么大的新闻绝对压不下来。可是,想到骄傲的他一定无法忍受这种难堪,她又免不了为他担心。 这个可恶的男人,干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他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吗?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盯着盯着,眼皮渐渐盖下来,当李阎浪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她抱着抱枕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随手将公文包扔到茶几上,站在沙发边,伸手想摇醒她,可是到了半空中又缩回来,半晌,他挨着沙发坐在地板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她,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沐浴后的清香,味道很淡很柔,可是却教他的心跳变得有些急促。 他站起身,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缓和她引起的骚乱,可视线就是舍不得离开她,她睡着的时候更显柔弱,他不知不觉又坐下来,这次改而坐在茶几上。 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可思议,明明外表生得一副惹人怜爱的娇弱模样,可是性子却刚硬强悍。 大概是很冷,睡梦中的人抖了一下,他随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正要盖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惺忪的睁开眼睛,他抓着西装外套的手连忙收回来。「你回来了。」她揉着眼睛坐起身,那样子像个小女孩,可是却该死的诱人。 「你是小孩子吗?躺在这里睡觉不怕着凉吗?」他粗鲁的口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焦躁的再度站起身,试图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保持自己的威严。 她还不是为了他……皱了皱鼻子,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吗?」 「一点点。」 看样子,他一定很在意杂志上的报导。「我知道一个比你的私人花园更适合观赏星星的地方,你有兴趣吗?」 怔了一下,他轻轻扬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想应该十一点多了。」她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再过半个小时就十二点了。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我这个礼拜的休假已经在前天用掉了。」 「现在出门看星星,你今晚恐怕只剩下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虽然睡眠对她来说很重要,可是她不能不管他。 「你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那我们去看星星吧,不过,你最好换上厚一点的衣服,夜深了,外头有点凉。」 「我立刻去换衣服。」 约莫半个小时后,他们飙车来到阳明山,来到她所谓更适合观赏星星的地方,可惜今晚的云层太厚了,找不着星星的踪迹,不过倒是可以从这里眺望台北灯火点点如繁星的夜色。 「每当觉得很烦闷的时候,我就会跑来这里,那你呢?」 「我没有这种浪漫的细胞,我习惯喝点酒,再洗澡睡觉。」就像今天,他心烦的找好友上pub喝酒,按照规矩,回家之后应该就冲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可是现在,他却跟这个惹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跑来这里,真是疯了! 「喝酒不好,以后你可以像我一样跑来这里看星星。」 「你要陪我吗?」 「没问题。」 他一问,她一答,两个人都很顺口,可是,气氛怎么变得有点暧昧呢? 「下次来这里,你一定要注意天气,免得又看不到星星了。」她随口找了一个话题,冷却他们之间滋滋作响的火花。 「看不到星星又有什么关系,这里的夜色也不错。」 「你……没事。」她很想安慰他,那种纯属八卦娱乐的报导不会流行太久,无须摆在心上,可是相信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这篇报导的事吧。 他突然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吃痛的轻叫了一声,他唇边挂上难以察觉的笑意。「我每天忙得团团转,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会没事?」 「你又不喝咖啡。」她状似嘀咕,脸上却洋溢笑容,因为她知道他在暗示,他完全没有受到那篇报导的影响。 「……」他很想抗议,却又无言以对,除非不得已,他确实不喝咖啡,像是这两天的早餐之约,他刻意点了咖啡,试图端正自己的形象,可是牛奶加了快一半,咖啡却只喝一口。 他不应该如此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可是心却不由自主的被她牵引……现在,他希望一个月赶快结束,她就再也没办法影响他了。 第四章 如同李阎浪先前的预言,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可以相处的时间不多,除了每天的早餐之约,两人根本没有交集,当李氏家族家宴这一天来临,李阎浪和花小姬对彼此的了解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这个世界上难免有一些人嘴巴坏,又不懂待人处事的基本礼仪,若是听到不好听的话,你不需要耿耿于怀的摆在心上。」这是参加李氏家族家宴之前,李阎浪给花小姬的心理建设。 李阎浪当然担心花小姬没办法应付李氏成员,她没有可以夸口的家世背景,又是个端盘子的服务生,何况她现在还挂着一个头衔―「华擎控股集团」未来接班人的「未婚妻」,这意谓她将来有可能成为当家主母,李氏那些公子小姐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可能不对她刁难?他不但为她做好心理建设,还事先向她介绍家宴举办的地方―「华擎控股集团」旗下的俱乐部,心想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待在这里肯定不自在。可是半个小时不到,他就为自己的担忧戚到可笑,这女人没有任何不自在,不但如此,他还见识到何谓真正的交际高手。 难道花小姬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吗? 不是,而是她有一张可以让硬汉变成绕指柔的天使脸孔。 今天,他才发现她是一流的演戏高手,她那副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气质别说是男人无法招架,就是女人都会自动自发在她面前收敛气势,不但如此,她举手投足间展现的优雅气质更是比在场的千金小姐还像名媛淑女。 「她说她父母从事餐饮业,为了训练她成为美食家,特地送她到餐厅工作,这是真的吗?」李父对花小姬似乎也很满意,可是想要匹配「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至少也要有小康家庭的出生。 「……是。」李阎浪还真佩服她临时编出来的「自我介绍」,老实说,他从不曾想过在她的家庭背景动手脚,这种事情终究藏不住,编故事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没想到她可以如此技巧的为自己的工作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去过她父母经营的餐厅吗?」 「她父母经营什么样的餐厅,我认为这不重要。」 「当然,你应该看的是她,而不是她父母。」 「爸真的这么认为吗?」 「你很有眼光,她比起那位严家千金更适合当李家的媳妇。」李父已经忘了当时在「御家食堂」的包厢里面,他还极力游说儿子给严家千金解释的机会。 冷冷一笑,李阎浪丢下父亲,走过去将她从众人之中解救出来。「我的新娘可以还我了吧。」 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大家戏谵的目送下来到户外的花园。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她立刻甩开他的手。「你干么说这种话?现在大家真的当我是你的新娘子了。」 「你今天扮演的角色本来就是我挑选的新娘子。」 「没错,可是你不要强调出来,大家只会认为我们两个是在交往,若是将来我们分开了,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差别。」这个男人真是不知好歹,她可是为他着想。「难道你希望人家说你一天到晚在换新娘子吗?」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凡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引起众人议论,既然防不胜防,我有必要在意人家的闲言闲语吗?」 闻言,她感觉一股酸意流过心田,也许他目中无人的骄傲只是一种保护壳。 「既然不在意人家的闲言闲语,又何必要我陪你参加今天的家宴?」 「这不同,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非娶严家千金不可。」 如果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大概也会有相同的反应,可是……「你这个人还真奇怪,你想证明严家千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那至少应该挑一个条件比严家千金好一点的对象,否则人家拿你前后任的未婚妻比较,只会说你的眼光越来越差。」 「你表现得很好,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现在都闭上嘴巴了。」 「我本来就很优秀,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办法下厨。」 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很没有绅士风度耶。」她娇嗔的鳜着嘴,可是她不敢告诉他,她喜欢他的笑容,帅得太没天理……还好他不爱笑,否则一定招来成群的蝴蝶在旁边飞舞。 清了清嗓子,他正色道:「我不知道你这么优秀,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对你来说,女人大概是花瓶之类的东西吧。」 这是他第一次尴尬的羞于直视一个人,如果他告诉她,他把女人当成生孩子的工具,她会不会拿石头砸他? 虽然他母亲是非常能干的女人―享誉台湾的名服装设计师,可是她却一直灌输他女人对男人来说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所以只要符合他设定的标准,他认为娶任何女人都无所谓。 她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喃喃的说:「你脸红了……」 「……你眼花了。」 「我真的眼花了吗?」她调皮的仰起头,将脸凑上前,却因为动作过急,柔软的唇瓣不经意碰到他的唇,瞬间,两人好像触电似的僵住了。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火花滋滋作响,心脏坪坪坪的好像快要跳出胸口,下一刻,他猛然回过神,故作轻松的化解,「你想吻我吗?」 「……笑死人了,谁要吻你?」这次换她脸红了,而且红得像颗华盛顿苹果。 「你可以吻我,用不着跟我客气。」 「……你作白日梦比较快!」 「别太激动了,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着我们。」 「……哪个人这么变态?」她瞬间化为石膏像,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来转去。 他差一点又笑出来了。「放轻松一点,你这样子会让人家怀疑我们的关系。」 「你不要说这些让人家不自在的话就没事了。」她给他一个白眼。 「我还以为你很有幽默感。」 「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 「好好好,我错了!」双手合十,他像个小生对她行礼致歉,逗得她咯咯咯的笑了。「好啦,进去了,差不多再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等一下,我好像没有见到你母亲。」其实今天陪他出席李氏家族的家宴,她最害怕面对的是他的母亲,根据她敏锐的直觉,那位夫人绝对是个难缠的狠角色,如果在她面前示弱,她只会更无情的把你踹在脚底下。 「她从来不参加李氏家族的家宴。」 「她是不是不喜欢被李家人包围的感觉?」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无窥探之意,出乎意外,他竟然回答她。「她不喜欢那种处于弱势的感觉,而李氏家族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是避免跟他们有太多的交集比较妥当。」他母亲是一个又骄傲又强悍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了另外一个家庭,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她不愿意见到李氏家族那一道道充满嘲笑的目光。 单贝贝听得出来这背后有一个故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更不应该涉入其中,过了今天,他们的戏也该落幕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然后赶快回去。」她主动勾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回屋内。 虽然母亲不参加李氏家族的家宴,可是每一次家宴上发生的事情,她一个细节也没有错过,她如何得知?他不清楚,倒不难猜到她在家宴上安排了眼线,她喜欢掌控每一件事情,这一点他完全得到她的遗传。她不可能跟李家的成员合作,所以提供信息的人必定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家宴结束后,他就预料到会接到母亲的电话,母子俩会来一顿难得的午餐或晚餐约会,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来得如此迅速,不到十二个小时,电话就来了,他还必须排除万难赶去赴约。 理论上,母亲是被父亲冷落的可怜女人,他们母子的感情应该比较好,可是并非如此,他和父母都不亲近,在他眼中,母亲不是弱者,而父亲也不是强者,他不明白婚姻当中的是非对错,也只能要自己冷眼旁观。 他们母子每一次进餐的模式都一样,先专心优雅的享用餐点,这之间的对话不超过十句,通常都是跟工作有关,他们很少关心对方的近况,可想而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深。 结束用餐,李夫人前一刻还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拭嘴巴,下一刻她已经尖锐犀利的进入重点。「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原因吧。」 「我期望母亲是突然想跟儿子共进午餐。」这是他真心的期待,尽管母子之间的感情淡薄得像水一样,可是孩子渴望母爱是天性,他也不例外。 皱着眉,李夫人大概没想到儿子会有这种反应,可是随即抛到一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昨天那个女人就是『御家食堂』那个服务生吗?」 「是她。」 「你怎么会跟那种女人玩在一起?」 「她有什么不好,她很优秀。」 李夫人嗤之以鼻的冷笑。「我可不相信她的那套说词,什么想成为美食家,这么不象样的借口也只有那些没大脑的李氏傻子们会相信。」 「你不认识她,不要轻易断言她跟我们一样都是喜欢制造假象的人。」他被自己强烈的反击吓了一跳,其实他也认为那是花小姬编出来的故事,可是听到母亲用这种尖酸刻薄的口气攻击她,他觉得体内有一股愤怒快要爆炸了,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她。 微微一怔,李夫人的眼神变得更锐利了,她嗅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这令她非常不安。「你想玩玩,或者是转移大家的焦点,我不反对,可是别认真,你的对象是严家千金。」 缓了一口气,李阎浪若无其事的回复平日玲淡刻板的声音。「严家千金已经被我除名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如果她可以事先告知,就不会闹得这么难看,可是就我查探的结果,严馨平很可能是遭人设计,应该是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促使她上演逃婚记,如果你放弃这门婚事,等于是中了人家的计谋。」 「我不管那是谁的计谋,她绝对不是我的结婚对象。」 「这很可能是那个女人的计谋。」 「那个女人」是父亲的小老婆,他知道母亲有多恨「她」,可是「她」从来不是他的敌人,他不在乎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他唯一关心的是如何扛起李家的这一片天空。「我做任何事只考虑自己,这是你从小对我的殷勤教导。」 李夫人又忍不住皱眉了,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不过,她不会挑在这个时候跟儿子争论,总要等事态明朗之后再说。 「就算你无法谅解她,你要结婚的对象也应该是我挑选的对象。」 「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我相信你会好好处理那个女人的问题,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略微一顿,他像是要证明决心似的扬起下巴,可是他的心却清楚的意识到,他产生动摇了。「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李夫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又不放心的补上一句。「我知道我儿子是个聪明人,不像那些没长脑子的笨蛋。」 他宁可自己不是一个擅于计较的聪明人,偶尔胡涂,不要工于心计的算计个不停,那应该会更快乐……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以前,他从来不在意快乐与否的问题,他的存在是因为父母生下他,他的价值在于他的出生背景,他不曾埋怨、抗议,就像父母不同心,却必须守着婚姻关系,人生在世没什么道理,不过是负起应尽的责任,完成自己认定的使命,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沉闷又无趣……无趣? 他想起那天在渔人码头发生的点点滴滴,当时觉得很别扭,却是他有过最美好的时光!第一次像个疯子一样,第一次享受浪漫的生活步调,第一次发现美丽的女人有多令人心动,第一次面对自己的笑容……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那一切都会永远留在他心中。 早在三天前,单贝贝就应该搬离李阎浪的住处,可是为了整理行李,再加上他并没有叫孟伯催促她离开,她也就慢慢来…… 好吧,她承认或多或少在等李阎浪表示什么,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但总要当面道一声再见。参加家宴的隔天,李阎浪就请孟伯通知她解除早餐之约,这倒可以理解,家宴结束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解对方,可是,不知是否她太多心了,她总觉得他在躲她。 不对,他确实在躲她,家宴结束至今,他们两个连一眼都没有机会瞄上,如果没有刻意躲她,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男人会不会太过分了?哪有人家翻脸翻得这么快,利用完毕就一脚踹开,难道他以为她会巴着他不放吗?当初他不是豪情壮志的说,如果她真的要他负责,他不会逃避责任……若当真如此,他八成会吓得两眼翻白晕过去! 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她好歹有那么点骨气,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种事只有乔亦敏那个天生活力四射的女人做得出来,她可办不到! 既然人家不想见她,她怎么好意思待在这里,还是赶紧走人吧! 最后检查一遍行李,这全是她后来抽空回公寓带来的衣物,至于李阎浪准备的那些衣物,从来不属于她,她就留下来了。 她拉起行李箱走出房间,可是到了房门口,又忍不住眷恋的再回首瞧上一眼,虽然她还是会认床,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但她会想念这里。来到客厅,她正准备找孟伯道别,就看孟伯从厨房走出来。 「孟伯,我正想找您,我要走了,谢谢您这段日子的照顾。」单贝贝深深鞠躬致上谢意,可是当她拖着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孟伯却挡在前头。 「小姐,我还没有接到少爷的命令。」言下之意,他不可以让她离开。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不需要我留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什么任务,我只是听从少爷的命令,少爷要我好好照顾小姐,别让小姐有任何不便之处,小姐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吗?」 「不是,我应该回家了,他大概工作太忙了,忘了交代您,请您代替我向他打声招呼,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他知道如何跟我联络。」 孟伯还是很坚持的摇着头。「请小姐体谅我的立场,少爷回来见不到小姐,我没办法向少爷交代,小姐至少等少爷回来吧。」 「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不会在意的。」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竖着耳朵注意房门外的动静,可是始终没有等到他回家的声音,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这时孟伯身上的手机响了,他赶紧取出手机接听,听见儿子告知少爷回来的讯息,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少爷回来了。」他快步走向大门,预备好室内拖鞋,再打开大门迎接。 看到李阎浪,孟伯例行性的恭敬一鞠躬,然后伸手接过公文包,侧身让主人进门。 李阎浪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花小姬拖着行李站在那里。 「小姐急着回去,我正在劝小姐留下来等少爷回来。」孟伯连忙解释。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应该回去了。」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随即转身往外走,其实他早该送她离开,可是,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拉住他,他始终没办法脱口表明她可以离开了,现在既然她开口了,他没有理由再拖延了。 见状,她感觉胸口有一股闷痛,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送走她吗? 默默的跟出去,她挺起胸膛想证明自己不在意,可是却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她是怎么了,为何这么难过?是她自己要离开,又不是被人家赶走……是啊,不过,如果他可以说句「时间很晚了,明天早上再走」之类的话,至少她不会觉得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女人。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难道他不能说句象样一点的话吗?譬如说,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改天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来喝杯咖啡……算了,如果这个男人说得出这种话,台湾的六月恐怕要飘雪了。 搭上电梯下楼,单贝贝以为他会联络小孟,可是没有,他亲自送客……难道他想确定把她送回家吗? 除了一上车的时候跟他说了地址和路线,这一路上,两个人好像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好似专心开车,一个好似专心欣赏越来越冷清的街道,可是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一抹感伤,走过这段路,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交集了,面对结束的到来,心情当然沉重。 当车子在单贝贝指定的地方停了下来,李阎浪也跟着她一起下车,帮她把行李从后车厢拿出来,交给她。 「你一个人住吗?」他抬头看着眼前没有管理员的七楼电梯公寓,看起来有一二十年的历史,可是大门是半透明的玻璃门,感觉上很安全。「你现在才关心这种问题,会不会太慢了?」她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抱怨的味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谢谢你的帮忙。」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赖着你不放吗?」她实在忍不住给他挑衅一下。 「你都主动收拾行李要离开了,你会赖着我不放吗?」 这有什么办法,她脸皮比较薄,没办法等着人家下达命令赶人啊。「这一次我自认倒霉,记得以后别再来烦我。」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至少未来一年,他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我相信下次你眼睛会睁得更大,那个女人是不是真心想当你的新娘子,你应该看得出来。」 「我会记得睁大眼睛。」没错,他不是看不出来严家千金对他的惧意,可是他没放在心上,「结婚」对他而言只是差事,他一心只想快点完成这件差事。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虽然他很可恶,他恨不得立刻送走她的态度也令人难过,可是她希望他得到幸-福,她希望他脸上天天洋溢着笑容,即使那个笑容不是因为她,只要他幸福快乐就好了。她取出钥匙,转身打开大门,可是进门之前却忍不住轻声对他说: 「不管将来你要结婚的对象是谁,至少先问一下自己,你真的想娶她吗?我相信你也不是把婚姻当儿戏的人,婚姻是一辈子,如果没有真心想为一个人付出的决心,不可能携手走过一生。」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失控的冲上前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他不想放她走,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有人真心在乎他的幸福,可是理智发出强烈的警告,她是一个他这种家世背景不应该碰的女人。 终究,他选择成就自己的价值观,让她离开,可是这一刻他很清楚,从此他的心将失落了一角。 第五章 哐当一声之后,一片肃静,接着某个人很识相的把皮绷紧,听候外场杨经理叽哩呱啦的训上一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摔摔摔,天天摔盘子,这些盘子得罪你了吗?还是你钱太多了,赔钱赔不怕,想再多赔一点吗?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把钱送来给我,我保证帮你把钱花光……」 这是「御家食堂」天母馆最近每天上演的戏码,而这个天天摔破盘子的服务生正是隐姓埋名的「御家食堂」千金小姐单贝贝。 自从搬离李阎浪的住处,她就像失了魂一样,早上坐公交车上班,总是过站忘了下车;工作一天下来,总会摔破几次餐盘;下班回家放洗澡水,好几次水满到从浴室漫延到房内……她是怎么了?心好像飘走似的,胸口空空荡荡……她不停的说服自己,一直在身边的人突然不再出现时,难免会有失落感,可是她心知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真是太没出息了,为什么对他那么牵挂呢? 「……花小姬!」原本已经越来越小的训斥声突然又往上飙升。 单贝贝回过神道:「经理,对不起,我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我被你乱得精神更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明天休假一天,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如果还是乱七八糟,那就别来上班,否则碗盘全被你砸光,我们也不用做生意了!」杨经理故作凶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厨房。 叹了声气,她为自己制造的混乱向厨房的工作同仁行礼致歉,然后赶紧把破碎的餐盘收拾干净。 「花小姬,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吗?」小均关心的把她拉到角落。 「……好朋友来了。」没想到她也沦到用这种烂借口的一天。 「那干么不请假?」 「……我请假的纪录已经很可观了,如果再为了这种小事请假,辛馆长大概会叫我滚蛋。」爷爷就是担心她用「请假」来打混,事先特别叮咛,如果请假时日太多,他有权再延长受训的期限,所以碰到特殊理由不得不请假时,她一定要事先向得到爷爷的同意。 「平日请假倒是无所谓,周休假日,尤其是喜庆的大日子就不太方便。」 「我想我应该撑得住。」 「我们女人真的好可怜,生理痛请病假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公司却觉得我们是找借口请假。」 「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认定,有人不会有生理痛的困扰,有人的好朋友不是每个人都会来访,口说无凭,公司难免有意见。」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来电震动,餐厅规定上班时间不可以接手机,可是为了避免紧急状况,她还是习惯将手机带在身边,现在快下班了,偷偷接听一下应该没关系。「小均,我出去接一下手机。」 偷偷摸摸从门廊溜到外面,她连忙取出手机查看来电者的身分,这个电话号码她从来没见过,打错了吗? 她按下通话键接听。「你好,我是单……花小姬。」她差一点说溜了嘴。 「小姐您好,我是孟伯。」 「……孟伯有事?」她吓了一跳,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少爷生病了。」 「……这么高大的男人也会生病。」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心却乱成一团了,怎么几天不见就生病了呢? 「少爷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每天从早忙到晚,一着凉,就病倒了。原本不想惊动小姐,我知道突然打电话给您太失礼了,可是少爷不肯乖乖休息,也不肯乖乖吃药,可以请小姐过来一趟吗?」 「这……我过去有用吗?」她不懂孟伯为何求助于她,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对那个男人只怕一点影响力也没有。 「少爷一定会听小姐的话,我请小孟过去接小姐。」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送上门「自取其辱」,可是又放心不下他,不去瞧瞧,总觉得不安。 「小孟会过去接小姐,谢谢小姐,我们晚一点见了。」 结束通话,单贝贝放下手机的同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真好笑,又不是约会,她竟然慌乱的直发抖!以为从此不见的人,又可以见上一面了,这难免教她心慌意乱,两人见了面,她应该说什么呢?你块头这么大怎么会生病吗? 天啊!她是笨蛋吗?机器人都会短路秀逗,哪有人不会生病?如果她真的说出这么可笑的开场白,那个男人很可能把她当成白痴吧。 甩了甩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请她过去的人是孟伯,他根本不知道,说不定见到她,他还会见鬼似的大叫,「你跑来我家干么?」 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丝不愿意见到她的样子,她会立刻甩头走人,以后再也不会踏进那里一步,就算他哀求她,或是用绑的,她也不去…… 敲了敲脑袋瓜,暂停,别再想了,否则她的脑子会爆炸……可是想到即将见到他,她的心跳就乱七八糟的失去控制,大脑更没办法停止想东想西…… 「花小姬,你跑去哪里了?赶快进来,巫婆来了!」小均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这下子她真的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 「我来了!」她连忙将手机塞回口袋,快步走回室内。 「小姐,这么晚还请你过来,真是抱歉,实在是少爷一直不愿意配合,像个小孩子,我担心继续下去,他的病情会加重。」 花小姬一进门,孟伯频频鞠躬致歉。 「没关系,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退烧了,可是胃口很不好,今天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请孟伯帮他准备稀饭和几道小菜,我会说服他吃一点,我先进去看他。」虽然她不曾踏进李阎浪的房间一步,可是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她当然知道他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他的房间很大,可是简单利落,除了各式各样的琉璃,没有其它摆设。 书房和卧室连在一起,两者之问以一座米白色l型沙发区隔开来,外面有个铺上木板的露台,露台四周种满了花草植物,还摆了一张舒适的贵妃椅和圆型小茶几,天气凉爽的时候躺在那里看书应该很不错。 虽然床上的男人看起来糟透了,孟伯倒是不忘保持空气流通,除了床边的落地窗紧紧关上,并拉上布帘外,其它的落地窗都适度的拉开。 坐在床沿,单贝贝心想是不是应该把他唤醒,可是看他睡得很沉,又不忍心惊动他。这时,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看见进入眼中的影像,他眨了一下眼睛,没错,他确实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我是不是热昏头,产生幻觉?」 闻言,她调皮的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会痛吗?」 「不会,你再捏一次,用力一点。」他的欣喜已经毫无保留的表现在脸上,虽然像作梦一样,但他知道是她。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不重要,他见到她了。 「留下瘀痕可别怪我哦!」这一次她真的很用力给他捏下去,保证他会痛得完全清醒过来,可是他没有喊痛,却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 「我看你直一的病得很严重。」看着他的笑容,她可以松口气了。 「我确实病得很严重。」他贪婪的看着她,就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让人食不下咽,成天提不起劲,甚至病倒了然后确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教他难以理解的病!名字叫「相思病」 「……既然病得很严重,为什么不肯乖乖吃饭、乖乖吃药?」她感觉到他的眼神变了,虽然没有侵略性,却缠绵得教她全身软绵绵的快要瘫了,还害她差一点挤不出话来。 「我没胃口,我不喜欢药的味道。」 「这是小孩子不吃饭、不吃药的借口。」 「这不是借口。」他不服气的撇嘴。 「大人都知道没胃口也要吃饭,否则没体力,你又不吃药,怎么对抗病毒?」 老实说,她喜欢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这让他变得比较柔软、比较可爱,不过,她可不能放任他耍性子。「你别再闹了,我去看看孟伯帮你煮的稀饭好了吗?」 当她正要站起身,他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她顿时僵住了。 「你是真的,真是太好了!」 「你以为我是某个人假扮而成的吗?」 「如果是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我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不是梦里的影像,不相信,你摸摸看。」她转身面对他,以便他的手可以触摸她温热的脸庞,可是,他对这样的碰触还不满足,他渴望品尝她柔美的朱唇。念头一转,他已经贴上她的唇,轻柔的吸吮,诱惑她开启唇瓣,他的舌接着蛮横的入侵,狂野的纠缠,那美妙的滋味让他犹如失控的野马,想拉也拉不住。 她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很快的,她就情不自禁闭上眼睛,迷失在他热烈的唇舌当中,这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并不重要。 许久,他们喘着气的分了开来,两人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我可以确定了,真的不是在作梦。」 「……你觉得一个人生病太寂寞了,想拖我下水是吗?」她力持镇定,可是面若桃李,双唇更是被狠狠蹂躏过的又红又肿,看起来娇媚动人。 「我只是想吻你。」并非生病的脑子完全不受控制,而是他不想再跟自己争战了,他第一次想放纵自己,单纯凭着感情行事。 「……你果然病得不轻,连脑子都烧坏了。」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今天的他教她招架不住,一下子像个小孩子,一下子又变成充满威胁性的男人,她都被他搞胡涂了! 「我还真希望自己的脑子烧坏了,事情就可以单纯多了。」他喃喃自语的爱抚她的脸,瞬间,彷佛有一道电流从他的指尖钻入她的体内,在每个毛细孔颤动,她就像被丢进烤箱似的,热烘烘的好像快要爆炸开来。脑海有个声音发出警告,再不逃,她平静的世界将陷入狂风暴雨当中。 这时,敞开的房门传来轻轻敲门声,孟伯实在不想当个不识相的电灯泡,可是稀饭已经热两次了,再继续加热,稀饭都要变成浆糊了。「稀饭煮好了,少爷最好趁热吃。」 单贝贝又羞又慌的跳了起来,很庆幸自己可以跳出眼前令人窒息的氛围,咚咚咚的跑到房门口,接过餐车。「孟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一定会盯着你家少爷把所有的东西吃光光。」 「辛苦小姐了,另外,我把少爷的药和热开水放在下面一层,请小姐务必盯着少爷吃药。」孟伯指着餐车的第二层,接着鞠躬转身离开。 她把餐车推到床边,板起面孔下达命令。「现在乖乖吃饭,不得有异议。」 「我吃。」这会儿他不但配合度一百分,而且一扫病人的倦态,活力四射的打开覆上银制盖子的清粥小菜,大口大口的享用了起来,还不时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花小姬,确定她真的存在。 这一夜,李阎浪睡得又香又甜,一觉醒来,身体上的不适好像全不见了。今天心情特别好,他不像平日上战场似的立刻起床梳洗,而是赖在床上听着鸟语,闻着露台传来的花香。他一直不喜欢家中的氛围,尤其母亲偏爱处处张扬的奢华风,感觉像是住在一座黄金打造的城堡,因此他早早离开家门自立门户,就是想拥有惬意舒适的生活空间,可是长期养成的战斗性格,教他早忘了如何放松心情,所以即使居家环境优 美,却不曾真正融入其中。 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好友为何总是语重心长的说,他这样的人很可悲,即使拥有赚取金山银山的本事,却不明白人生的美好在于品味生命中的每个细节。 是啊,如果只是卖命的往前奔跑,必然错失经过的每一处美景。 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下一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弹跳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翻身下床,冲过去拉开房门,此时孟伯正好来到房门外。 「少爷醒了,少爷觉得如何?」 「她呢?」 「小姐吗?」孟伯突然瞥到他脚上未穿室内拖鞋。「昨晚她在这里对吗?」李阎浪焦急的推开孟伯,急急忙忙的到处找人。「她答应我,她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醒来。」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担心她会跑掉, 他不愿意闭上眼睛睡觉,后来她向他承诺,她不会跑掉,至少在他醒过来之前。 「少爷别急,小姐还在这里,她在楼上画画……少爷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孟伯连忙跑回房内取来他的室内拖鞋,可是拖鞋取来了,李阎浪已经乒乒乓乓的跑上楼了。 李阎浪上了楼,看到花小姬躺在和室的地板上睡着了,旁边摆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涂鸦本,涂鸦本上面画满了各种花卉,各个争相绽放最美丽的姿态。 确定她真的在这里,他又安心的回到楼下,梳洗过后,用了早餐,在孟伯的苦苦哀求下吃了药,他再一次上楼,花小姬还继续缠着周公下棋。 他在旁边坐下,凝视她熟睡的容颜,感觉这些日子的焦躁不安都不见了。 没错,她不是他人生计划的一部分,可是,为什么他的人生只能设定在某个框框里面?也许她是个麻烦,也许她是个错误,可是,他想不顾一切为她跳出框框。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细柔嫩的娇颜,她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大美女,却像一幅仕女画,教人越看越着迷……大概有人会说,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夏天的风越近中午越闷热,沉睡的人儿似乎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暑气,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终于不甘心的睁开眼睛。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半晌,单贝贝总算反应过来的坐起身,狼狈的抓了抓头发,难为情的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不早了,这会儿快中午了。」 「这么晚了,我应该回去了。」她慌张的站起身,看到丢在一旁的涂鸦本,连忙弯腰拾起,可是刚刚站直身子,她又被他一把拉下来,跌坐在地板上。 「你准备把我这个病人丢下来不管吗?」 「这个……我看你精神和气色都好很多了。」倒是她,她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喊救命,不知道是工作太累了,还是被他传染了? 「可是,我觉得全身还是很不舒服。」他的眼神和口气完全像个撒娇的孩子,教她差点就招架不住。 「……你只要三餐正常,按时吃药,明天你就会生龙活虎了。」 闭上嘴巴,他眼中尽是控诉的啾着她,害她觉得自己超没良心,太过计较了。不对,他们两个连朋友都不是,为什么她必须待在这里当他的看护?她难得休假,最需要的是回家睡上一觉,再去spa舒压一下。清了清嗓子,她试着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可是现在才发现,他的「演技」不输给她,教她不自觉的矮上半截。「……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专注很认真,因为戚冒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浓郁的情感。「我可以随口找到十种以上的理由教自己放开你,可是我努力试过了,还是放不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她的眼睛心虚的飘来飘去,不敢直视他。 「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不可能再陪你演戏了,你应该郑重看待自己的感情,好好找个想厮守一辈子的对象认真交往。」一次就让她几乎栽进去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吗? 「我不是要你演戏,我要追你,以结婚为前提。」 她的心脏差一点蹦出胸口,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听错了,怎么可能? 「我要追你。」 她应该一笑置之,这位骄傲的王者恐怕连如何追求女人都不清楚,还一副做了什么重大决策的样子,真是好笑;或者,她应该很爽快的响应他。「好啊,你就放马来追吧。」可是,她却像个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他靠过去吻住她的嘴,这是一个宣誓的吻,有着他不曾有过的热情,有着他最真实的渴望。 当他放开她,她已经像个喝醉酒的人,两眼闪着如梦似幻的光彩,双颊红通通的娇媚动人,感觉自己快变成一摊烂泥了。 他满意的抚着她的脸,做出宣告。「我会用行动向你表明我的决心。」 「我要追你。」 「我会用行动向你表明我的决心。」 虽然他的话不断浮上心头,可是她心存怀疑,骄傲的王者哪懂得追女人?撇开他那位势利眼的母亲不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做任何事都以利益为优先考虑的商人,即使一时兴起追她的念头,其中必定也有某种盘算,不是出于真心。没错,他不是真心,不久之前还迫不及待地送走她,这会儿怎么会改变心意?总不会因为生病烧坏脑子,心性完全改变吧。可是,即使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如果他是真心的呢? 他想追求的对象是「花小姬」,又不是「单贝贝」,她有资格接受吗? 尽管她不是故意隐姓埋名,也不是恶意欺骗,他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怪罪于她,可是他没有真正认识她,这是事实,在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之前跟他牵扯不清,这似乎不妥。 她确实想过,干脆找个人嫁了,可是结了婚真的可以摆脱家族赋予的期望吗? 她还是别抱着这种期待比较识相,单家对家族名誉有一种病态的坚持,要不然,怎么忍心让单家最宝贝的女娃儿来餐厅端盘子? 甩了甩头,别想了,他绝对不是出于真心,可是……她又没有办法不去猜想、期待,他真的会采取行动吗?老实说,她还真好奇他这么刻板的人会如何耍浪漫。 敲了敲脑袋瓜,她要振作一点,不要老是绕着他打转,如果今天再打破餐盘,她会死得很难看! 「我的天啊!」 「oh!mygod!」 「天啊天啊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响起,原来安静忙着预备营业的餐厅陷入一片混乱。 放下手上正在折迭的餐巾布,单贝贝好奇的转头查探究竟,看到一束又一束的红玫瑰被花店的人用竹篮子提进来,莫怪众人惊叫连连,哪个神经病订了那么多红玫瑰? 「请问花小姬小姐是哪一位?」花店的送货人员询问。 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震惊程度不下于众人。 花店的送货人员快步走过来,递上签收单。「花小姬小姐吗?请签收。」 她应该问清楚送花的人是谁,可是这会儿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取出随身插在口袋的原子笔签收,僵硬的道了一声谢谢。 「花小姬,你钓上凯子了吗?」 「花小姬,你上哪里钓到财力这么雄厚的凯子?」 「花小姬,这个凯子是何方神圣?」 「花小姬,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有这么凯的男朋友?」 「花小姬,你男朋友帅不帅?」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单贝贝团团围住,一个人一句,接得很顺口,自动从「无」衍生成「有」,听得她头昏脑胀,很想直接把耳朵塞起来算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第六感已经告诉她,这是哪一位神经病制造出来的「灾难」,可是她最好识相的装傻,「李阎浪」这三个字保证为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玫瑰花里面应该有卡片。」小均很主动的跑到放满玫瑰花篮的桌子,可是翻遍所有竹篮子,连一张书签式的卡片都没有。 她的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这大概就是上断头台的滋味,还好那个男人没有附上卡片,要不然这一刀下去,她真的死定了! 「花小姬,你真的不知道这些玫瑰花是哪个凯子送的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没有人向你表白吗?」 「我看不是没人表白,是太多人表白了,搞不清楚哪一位了。」 「我记得前几天有个金发的外国男人一直缠着你,难道是那一位吗?」 「我也记得他,他好像对花小姬很感兴趣,一直对花小姬说个不停。」 天啊!她的脑袋瓜快要爆炸了,这些人能不能放慢速度?那位法国人之所以缠着她说个不停,那是因为他难得遇到一个会说法文的人,当然要借机请教来台湾旅行碰到的总总问题。 「餐厅都快营业了,还不赶快准备,在那里混水摸鱼是想被扣薪水吗?」杨经理用力一吼,所有的人立刻鸟兽散,擦窗户的擦窗户,扫地的扫地……每个人都变得好忙碌,连花小姬也不例外,低头努力折餐巾布。 走到她面前,杨经理的声音不自觉的降低下来。「花小姬,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快把那些玫瑰花收到休息室。」 「是,经理。」她立刻跳了起来,赶紧把那些玫瑰花篮一一送进休息室,杨经理随后跟了进来。 「花小姬,虽然我们没有明文规定,爱慕者不能送花来这个地方,可是请你收敛一点,你这样子会造成餐厅的困扰。」 「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时候无论如何要装傻到底。 「难道不相关的人会无缘无故送你玫瑰花吗?」杨经理当然不相信。 「呃……说不定是哪个朋友恶作剧。」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没说服力,难怪杨经理的反应好像颜面神经抽筋似的。 「你相信有这么大手笔的恶作剧吗?」如果不是她生得娇弱惹人心疼的模样,杨经理早就抓狂了。 嘿嘿嘿的傻笑,她很识时务的转个弯,「没错,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不管是你哪位朋友,他总会现身,到时候请你好好跟他沟通一下,一束花没关系,两束花也ok,三束花还可以容忍,可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看了一眼在墙角排排放的玫瑰花篮,点头同意道:「这确实有点夸张。」 「这表示你会跟他沟通是吗?」 「……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会跟他沟通。」 「你的朋友当中,究竟谁有本事耍这么大手笔的浪漫,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到这位神秘的送花者。」 「……是,我会努力找到他,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老实说,她并不认为他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闻言,杨经理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请不要再给我添乱子,要不然,我只能请馆长出面处理这个问题。」 这根本是在威胁她嘛! 「我相信你会认真处理这件事情,赶快出去工作吧。」 「是,经理。」她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休息室。 第六章 虽然她不认为李阎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耍浪漫这种事情上面,她还是传了一封简讯给他。你认为我一个人可以拿十二束花回家吗? 第二天,花束锐减成一束,可是一束一零一朵的紫玫瑰还是引起骚动,不过杨经理没有特别关切,她就没有刻意回应,她的想法还是没变―他这种大忙人对这种事情不可能持续太久。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连她的休假日都不放过,每天一束,全都是玫瑰花,只是不同品种的玫瑰花。 原本她无响应,她想看他到底可以撑多久,可是这件事情终究惊动了巫婆,巫婆私下把她叫进办公室。「你想在这里举办花卉博览会吗?」「这种场面还不足以举办花卉博览会……我每天都把花带回家。」巫婆的眼神可以教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如果想在嘴上耍皮子,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她这个人一向很识相,当然不会在老虎的嘴上拔毛。 「如果不是你每天把花带回家,你以为我会容忍到现在吗?」 「那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员工做什么事情吗?一逮到空档就凑在一起聊八卦,工作没办法专心,服务质量就会降低,如果客人因此流失,我还得花一个晚上写一篇书面报告呈给总公司,现在,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她哪敢有问题?如果这件事情闹到爷爷那里,说不定一年训练期延长为两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她又给李阎浪传了一封简讯。 难道你只会这一招吗? 隔天,她收到一封信,说真格的,这比收到法院的传票还震惊,因为就像他信上所言,他不像一个会写信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我不知道从何处下笔,情书又应该写些什么,我对「甜言蜜语」这方面真的很陌生(我请助理上书局找情书范本,可惜市面上找不到这类的参考书籍),可是,我还是想为你试试看,因为我想让你看清楚我的认真。 随信附上一张邀请函,上头写着:期待我们的早餐约会。 看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颜面神经八成抽筋了,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写信,这种「情书」连小学生的等级都不到,试问,哪有人家连称呼、署名都没有呢?还有,这种内容可以称之为「情书」吗?这张信严格说起来比较像「纸条」 不过她承认,她开始相信他是真心想追她,只是这份真心能持续多久呢? 她刻意回了一封简讯给他。 这可伤脑筋了,我不知道有没有空,也许会去,也许不会去,时候到了再说。 当然,她没有赴他的早餐约会,也许是想测试他可以忍受她爽约多久,也许是想探测他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经过一个礼拜,她发现自己太小看他了,他的情书天天准时报到,虽然内容乏善可陈,几乎在唠叨工作上的忙碌,完全没有情书应该有的甜甜蜜蜜,可是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写情书。 当然,他每一封情书都会附上邀请函,而她天天放他鸽子,直到这一天…… 今天是她的休假,难得她起了一个大早,她应该享用一顿优雅的早餐,不知不觉,她就来到李阎浪住家附近的那家咖啡馆。 她不是来赴约,只是想确认她不曾赴约的情况下,他真的会坐在这里等她吗? 她试着假装等人的靠近咖啡馆,再状似不经意的回头查探咖啡馆里面的客人,因为不好意思杵在店门口,只能站在边缘窥探。 虽然有点角度,但是视线还算清楚,所以她可以一一梭巡所有的区块,这里没有,那里没有,再那里也没有……他的邀请函根本是假的嘛! 「我很高兴你来赴约了,可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李阎浪从她的身后靠在耳边轻声道。 吓!她倏然转过身,脑袋瓜不小心撞到他的鼻子,两个人同时吃痛的摸着撞到的地方。 「你干么吓人?」她真的好丢脸哦! 「我在这里至少站三分钟了,你一直不愿意转头看一眼,我只好出声叫你,不然,难道我们两个要站在这里当壁花吗?」其实早在十分钟前他就结束早餐了,根据经验,他猜想她今天也不会出现,于是联络小孟开车过来接他,小孟正巧在加油站加油,他就利用等候的时间进隔壁的便利商店看书,不过还没找到书,他就发现她了,偷偷摸摸,那样子真的很可爱! 「……你在这里站三分钟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白痴。 「如果加上我在便利商店的时间,大约在五分钟之前,我就看到你了。」他很详细的补充说明。 天啊!她好想撞墙,搞了半天,她滑稽的举动从头到尾都被他瞧去了,而她竟然毫无所觉! 「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你何必这么害羞?」 「……」她很想说点什么来挽回颜面,可是脑子一片混乱。 「我们进去吧。」这时,李阎浪正好看到小孟把车子开过来,他用手势示意小孟晚一点再来接他,便拉着花小姬走进咖啡馆。她点了一份早餐,而他装模作样的点了一杯咖啡。既然来了,没有什么比饱餐一顿还要重要,当生理方面获得满足了,大脑也恢复正常运作了。 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总要给自己扳点面子回来,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因为今天休假,我正好有事必须来这附近一趟,所以顺道过来瞧瞧。」 他从容优雅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还是放下来。「我正在想,也许八点的早餐约会对你来说太早了,不如我们改在你的公寓吃早餐。」 「……我那里没有早餐可以吃,我不会做早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如此脆弱,差一点被他吓得停止跳动。 「没关系,孟伯一定很乐意帮我准备两人份的早餐。」 「不,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可以来这里吃早餐。」 唇角微微上扬,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愉快。「这个意思是说,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在早餐的时间看到你吗?」 她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她突然有一种跳进陷阱的感觉。 「明天早上七点五十,小孟会过去接你。」 「不用麻烦小孟,我自己搭出租车过来就可以了。」 「你不要小孟过去接你,我就过去你的公寓吃早餐,二选一。」 这个男人以为她会迷路吗?算了,不跟他计较了。「你让小孟过来接我,不过你听清楚,我可没有答应陪你演戏哦。」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你以为送花、写情书,我就会投入你的怀抱吗?」扬起下巴,她嗤之以鼻哼了一声。「这种事已经有太多男人为我做过了,如果我因此就答应跟他们交往,我早就交过几十个男朋友了。」 可是,他却轻勾嘴角笑了,好似胜券在握的样子,这教她不禁懊恼的皱眉,难道他察觉到她心生动摇了吗? 没错,她的心在动摇了,她……很想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 李阎浪平时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可是必要时候,像是心情极度烦闷,或者心情非常愉快,他还是会喝上几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时候似乎应该有酒精陪衬。今天他心情很好,好到很想喝个几杯。 虽然她嘴上不承认,可是他看得出来,她的心已经完全倒向他了,投降是迟早的事,不过,想要她完全打开自己的心接受他,他还得加把劲。 他必须坦承自己在追求女人方面是一张白纸,送花、写情书都不稀奇,却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这会要教他加把劲,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加把劲。 正因为如此,虽然求助于人不是他的作风,他还是硬着头皮找军师。 「今天可真难得,你竟然主动约我出来喝酒。」何隽晏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他的背,右脚往旁边一勾,屁股顺势落在隔壁的高脚椅,然后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我今天突然想喝酒。」李阎浪推开好友的手,他最讨厌勾肩搭背,这种感觉好像被人家牵制住。 「我对你的了解没有一百分,也有八十分,你跟『随性』完全扯不上边。」 自己实在很不会拐弯抹角这种技巧,于是直接切入正题。「我有事请教你。」 「什么事情?」何隽晏稀奇的转头看着他,这位少爷是那种天塌下来了,也会咬牙一肩扛起的人,开口寻求协助,这有违他的原则……果然,看起来不对劲……不对,正确的说法是,他看起来不太一样,表情变柔和了,眼里也不再是冷漠的死寂,不过他那副高人一等的骄傲倒是没少几分。 清了清嗓子,他很难为情的压低声音,「你知道如何收买女人的心?」 「嘎?」他刚刚听到什么? 「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难道我不可以知道追求女人的方法吗?」他试着表现出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可是,遮掩不去的别扭让他看起来像个大男孩。 哇"瞳孔惊愕的慢慢放大,何隽晏不再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知道地球暖化的问题让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像是冬天还没到就下雪了,可是,他怎么记得今天早上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升上来? 「嘴巴不要张这么大,看起来很蠢!」 谁喜欢像个呆子一样把嘴巴张这么大,实在是惊吓过度,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闭上嘴巴咽了口口水,这一次何隽晏终于吐出声音。「你对女人动心了?」 「这不是重点,当初你怎么追到你老婆?」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不是重点呢?李阎浪对女人产生兴趣了,这简直是奇迹嘛!」 「废话不要那么多,真正的重点是有什么好方法。」这会儿何隽晏笑得更开心了。「看到李阎浪的面孔出现龟裂的表情,没有废话几句,实在没办法宣泄我激动的情绪。」 一瞪,他的口气转为严厉。「如果想要我的独家专访,就认真回答问题。」 「知道了,你问我当初如何打动我老婆的心?其实也没什么学问,像是重要的日子,我一定守在她身边;当我在她身边的时候,一定关掉手机,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独处的时光;还有,带她爬山涉水,在每一个地方留下我们两个的足迹。总而言之,就是让她的生活充满我的身影。」 顿了一下,李阎浪斜睨着他。「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潇洒的男人。」 「你不要嘲笑我,当你渴望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潇洒不起来。」 没错,如果不是渴望跟她在一起,他一定可以用决心强迫自己放开她。 「女人比男人感性,你有办法感动她,她就会投入你的怀抱。」 「感动?」 「这个很简单,你只要为她耍一下浪漫,她就会感动了。」略微一顿,何隽晏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神情凝重的皱起眉头。「不过,你这位大少爷好像不懂得如何耍浪漫。」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他懂得耍浪漫,还需要求助于他吗? 「你可以给个明确的建议吗?」 「当初我老婆之所以答应嫁给我,那是因为我将我们两个认识以后的照片制作成一本恋爱故事,然后告诉她,希望这本恋爱故事可以继续走下去,直到我们生命终了,她太感动了,因此接受我的求婚。」 「……我不知道你这么会耍浪漫。」他有点消化不良,实在很难想象好友耍这种浪漫的样子。这个家伙属于「不修边幅」和「粗枝大叶」的类型,看起来是个豪迈不羁的硬汉,当初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周遭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你对这种事情又没有兴趣,我不会自讨无趣。」 「可是,我不爱拍照。」 何隽晏忍不住对他翻白眼。「我不是教你依样画葫芦,而是藉此给你启发,每个女人的纤细度不同,我老婆会感动,你的心上人不见得会感动,你应该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用心想想,你自然找得到打动她的方法。」 「如果我想得到方法,还会找你吗?」这个小子不是在说废话吗? 「你确定用心想过了吗?」 他确实想过了,只是脑子里面没有任何信息可供参考,再用心也没有意义。 「如果你告诉我是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想到方法。」 「你不要打歪主意。」 「我又不是小偷,你干么那么防我?」 「你不是小偷,却是比苍蝇还讨人厌的记者。」 这位少爷说话的技巧真的教人很想扁他!「那你干么找我?」 「我找的是好友,防的是记者。」 「你分得还真是清楚!」何隽晏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已经说过会给你独家专访。」 「独家专访很好,可是八卦更有看头,难道你不知道现代人对无意间窥探到的隐私比较有兴趣吗?你小心一点,我会派狗仔盯着你。」何隽晏笑得好邪恶,他还真想尝尝看把这个家伙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滋味。 他不当一回事的耸耸肩。「如果我这么容易盯上,你就派狗仔来盯吧。」 何隽晏挑衅的扬起眉。「你确定?如果真的被狗仔捕捉到耸动、刺激的画面,我可没有办法帮你斓截下来哦。」 「小孟甩人的功力一流,他不会让我上八卦杂志的。」 这是在下战帖吗?何隽晏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我们就来试试看好了,我一定会教你对我们记者盯人的功力刮目相看。」 「我拭目以待。」李阎浪拿起前方的酒喝了一口,有个念头在他的脑海成形。 现在立刻下楼,小孟在楼下等你,他会送你过来跟我会合。 三更半夜接到这种简讯,正常的人应该是关掉手机,继续蒙头大睡,何况是累了一天,黑眼圈都跑出来的女人,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充足的睡眠更为重要。 可是,她却起床更衣,拿着背包急忙的跑出门,这证明一件事情!她疯了! 小孟果然已经在楼下等她,一看到她,立刻打开后座的车门。 「对不起,害你这么晚还不能休息。」单贝贝上车之前不忘了鞠躬致歉。 「我本来就很晚休息,小姐请上车。」 「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边坐上车边嘀咕。 小孟笑而不语,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轻声报告接下来的车程大约十分钟,他便开车上路。 虽然很好奇李阎浪在计谋什么,可是问了也没用,她跟小孟互动也有一段时间了,很清楚小孟的嘴巴比蚌壳还紧,绝不会透露一字半句,反正十分钟之后就会知道答案,她就耐着性子吧。 分秒不差,小孟十分钟后把车子停在一家餐厅前面,虽然从出入口的玻璃木门透出来些许的灯光,可是显然打烊了,因为两旁的铁门已经拉下来了。 「我来这里吃宵夜吗?」 「小姐待会儿就知道了。」小孟快速下车,绕过车头帮她开门。 下了车,她的心脏不自觉的坪坪坪越跳越快,也许是感觉到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推开木门走进去,小小的餐厅只有最中间的座位打了灯光,她看见李阎浪已经起身拉开椅子,准备伺候她入座。 「你邀请我吃宵夜有需要这么夸张吗?」她好笑的走过去坐下。 「我只有请餐厅准备蛋糕和花茶,如果你想吃热食,我得拜托厨房。」 单贝贝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只有蛋糕,还有用瓷壶保温的花茶。 「我肚子不饿,不过,你有必要这么慎重请我来这里喝茶吃蛋糕吗?」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样子很浪漫。」 她很想笑,又不忍心嘲笑他的举动,不管如何,他是在取悦她,被一个骄傲的王者如此取悦,她应该感到荣幸。 「三更半夜包下整家餐厅,请我喝茶吃蛋糕,这应该可以称之为浪漫,不过,下次最好趁着我上床睡觉之前,要不然再浪漫,我也没那个心情。」 「因为布置需要花一点时间。」 「布置?」她四下瞄了一眼,实在看不出来这里有特别布置过的迹象。 「对,难道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要不要先喝杯花茶,吃块蛋糕?」 好吧,她就先来杯花茶,再来一块蛋糕,虽然这个时候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百分之百肥死了,可是总不能白费他的苦心,不过,她这么努力的吃,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不吃吗?」 「……其实,我特地请你来这里是为了那个。」他很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瞧,眯了一下眼睛,终于发现阴暗处飘着许多气球。 原本期望她自己发现,以便制造惊喜,可是为了营造气氛,他们周遭没有打灯,若非碰巧,很难瞧见。 「你要我送气球?」她觉得自己很像短路的机器人,想要有所反应,却又反应不过来,虽然这些气球很有造型,如同喜宴场合上使用的气球,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男人送女人气球,这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 无声一叹,他发现这个女人的心思并不细腻,还是直接采取行动比较干脆。李阎浪站起身,伸手一抓,拉了一颗气球下来,再递给她。「我要送你的是气球里面的东西。」她定睛一看,里面真的有东西,那是一张仔细折迭的纸条,李阎浪拿起早就备妥放在一旁的牙签,轻轻刺破气球,砰一声,纸条随着破掉的气球落在桌上,他取出纸条递给她。 心跳陡然加速,她压抑着期待和好奇,故作镇定的打开一看―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对这首诗有印象,一首男女定情之词,取自于诗经,难道他是想藉这首诗扭转她的心意吗? 他没有开口说话,接着又拉了一颗气球下来,直接刺破,挑出里面的纸条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再次打开令人好奇的纸条―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我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这首诗她很清楚,这是赵孟俯之妻管道升夫人的〈我侬词〉连续两篇情诗,她似乎有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想藉由这些诗词对她诉说绵绵的情意。在好奇心的驱策下,这一次她自己起身拉了一颗下来,他很自然的帮她把气球刺破,她再拾起里面的纸条展开阅读―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首诗她倒是没见过,不过,大略可以猜出其中的含意。 他似乎瞧出她心里的问题,解说道:「这是司马相如回四川的途中,遇见商人的寡女卓文君,一见倾心写下的求爱情歌,两个人后来私奔同归成都。」 她感觉整个胸腔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将飘在天花板上的气球拉下来,再一一刺破,一一阅读纸条上的诗句。 虽然这些诗句不是他的创作,她绝大部分有看没有懂,可是这些诗句却烫着她的心,她感觉全身被一层糖衣包裹,整个人甜蜜蜜的快融化了。 清了清嗓子,他腼眺的抓着头,那模样像个小男孩。「你也知道我不擅长甜言蜜语,只能请人帮忙,我记得古人很喜欢在情啊爱啊这方面作诗作词,相信他们不会吝啬借我一用。我用一天的时间找到这些诗句、花了一个晚上一字一字把它们书写下来。」 这个男人明明不会耍浪漫,却做出如此浪漫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她投降了,彻彻底底投降了,存在他们之间的总总问题都抛到脑后吧。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同意了。」 「……什么?」因为太紧张了,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这些古人的诗词太动人了,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吧。」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这几天他快想破头了,如何打动她的心?明明只有一步的差距,却好像有层层迭迭的山峦挡在前面,好友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迥荡,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大学问,却一点方向也没有。前两天,他在写例行性的「情书」时,想着她,脑海突然闪过一段诗句!月出皎兮,仗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这是来自一首月下怀人的情诗,当下,他就想到古人喜欢谈情说爱的情诗。 他有个严厉刻板的母亲,却有个渴望浪漫的父亲,这或许是父母渐行渐远的关键因素。 虽然他们父子感情不好,可是多少感染到父亲热爱阅读诗词的习惯,每回走进父亲的书房,总会随手拿起父亲摆在书桌上的诗词阅读,没有刻意熟记,却在一次又一次的阅读之后记下来了,而在那一刻,某一段诗句就很自然的跃上心头。 他终于找到最动人的「甜言蜜语」,可是,他不想继续用蹩脚的「情书」向她传达,后来他问小孟意见,小孟给了他这个主意,接着经由小孟的安排,找到孟伯好友的餐厅帮忙完成这个计划,没想到真的成了。 「你傻了吗?」看到他动也不动,她担心的伸手在他前面挥了挥。 半晌,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召唤道:「过来。」 「……做什么?」她全身掠过一股酥麻,他的眼神带着令她、心慌意乱的炽热,那是她不曾在他身上看过的热情,她似乎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不过,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他伸手一勾,她随即跌坐在他的腿上,接着将她紧紧抱住,彷佛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 「如果你再继续折磨我,我会发疯。」 「你不会。」 「你不相信你对我的影响力很可怕吗?」 「我不相信。」 两人的嘴自然而然的黏上了,唇舌贪婪的嬉戏纠缠,不再逃避,从此他们成为对方的牵绊,无论将来遭遇什么难关,都要甘之如饴。 第七章 他们两个好像见不得光的情人,约会总是安排在晚上十点过后,至于早餐之约就暂且告一段落,毕竟那种只能看着对方,却不方便触摸对方的感觉太难受了。除了她曾经带他去看星星的地方,他们最常约会的地点是河滨公园,不过,他们不像情侣一样手牵着手漫步在河边步道上,而是坐在车子里面享受两人独处的甜蜜,至于小孟当然是被李阎浪赶下车,还好现在是炎炎夏日,要不然小孟一定会冻成冰柱。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委屈的窝在车上谈情说爱? 因为他是个别扭的男人,不习惯在公共场所搂搂抱抱,可是又很喜欢对她毛手毛脚,不时还会失控的抱着她狂吻,恨不得把她吞进肚子,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待在车上比较恰当。他究竟有多喜欢侵略她的嘴巴?好比现在,他们前一刻还在轻快的闲聊,可是转眼间,她已经被他吻得快要烧起来了。 总算分开来了,两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他轻柔的爱抚她嫣红的脸庞,冲动的道:「你干脆搬来跟我住好了。」 「同居?」瞪了他一眼,她很坚定的摇摇头。「免谈!」 「我们两个又不是没同居过。」她的反应令他很闷。 「当时的情况不同。」 「我们只是同居在一个屋檐下,又没有共享一张床,哪里不同?」 「……不同就是不同。」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暧昧的跨坐在他身上,两个人就像连体婴一样,根本没办法分开来,如果这里不是车内,而是拥有隐私权的自家,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个答案连不经世事的女孩子都知道。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勉强你。」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没错,她对他犹如罂粟,他的渴望与日俱增,随时随地都想扑倒她,尽速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更珍惜她,他不容许自己惊吓到她,至少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男人的自制力超强,她知道他不会勉强她,是她对自己没信心,两个人的身体若是纠缠在一起,她根本没办法在最后一刻推开他。 「如果让我爷爷知道我跟男人同居,我就死定了!」 「我们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即使有人相信一对情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但不会有越轨的举动,而且盖同一条被子只是纯聊天,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爷爷。」 「你很怕你爷爷。」 「我哪有怕他?我是敬畏他。」 他闻言笑了,这个女人真的很倔强! 她很想叫他不要笑,可是他笑起来太帅了,于是只能送他一个白眼以示抗议。 「虽然爷爷老爱挑剔我,说我会成为他今生最大的耻辱,可是他很疼我,只要我跟他撒个娇,他就会变成软骨头。」 「你跟家人的感情很好?」 「当然,虽然他们对我非常不满意,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她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他羡慕她,羡慕她提到家人所表现出来的喜悦之情,她不由得想起他的父母,他和父母之间的互动显得很冷淡。「你和父母感情不好吗?」 「基本上,我们都是各过各的生活,没有好或不好的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家早就支离破碎了,其实不然。 因为父母的不幸福,他对婚姻一直心存排斥,可是并不代表他对「家」没有渴望。是的,他也想要有一个「家」,正因为如此,当母亲要求他赶紧娶妻定下来,他立刻答应了,没想到却发生他连作梦都想不到的意外。 回想当时,他第一次想扭断一个人的脖子,甚至在心里骂上千遍万遍「愚蠢的女人」,可是如今他反而要感谢那个给他意外,给他难堪的严家千金,如果不是她的落跑,花小姬也没有机会进入他的生命。 「你会不会觉得空气有点闷?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她先爬回座位上,整理好紊乱的衣服,接着打开车门,拉着他下车。 「你确定不要待在车上?」 「你放心,我保证跟你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距离。」她赶紧放开握住他的手,再往旁边移了一大步。 「我无所谓。」他把她拉回来,两人十指紧紧相扣。他喜欢这样握着她的手,手指藉由彼此的空隙相扣,就好像互补了彼此的空缺,生命获得圆满。 她戏谵的挑了挑眉。「你以为天黑就没有人瞧见吗?」 「我是真的无所谓,不过我要提醒你,说不定有狗仔躲在暗处跟拍。」他承认自己有点小人,没有坦白事实,若让她得知待在车上主要是为了躲避狗仔偷拍,她一定会神经紧张,没办法专心跟他约会。 扑哧一笑,她把他的提醒当成了笑话。「我知道你是有身分地位的人,可是,你好像忘了自己不是艺人,也不是成天跟艺人传徘闻的花花公子,八卦价值不高,狗仔不可能躲在后头跟拍,除非巧合。」 「也许就是巧合。」 「那要真的很巧合,这种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说不定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巧合就发生了。」 「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这种巧合的事情吗?我很难相信。」她随意的左右看了一眼,天色这么暗了,根本拍不到什么养眼有看头的照片,如果有狗仔躲在暗处跟拍,这个狗仔也不是个聪明人。 他不在意的耸耸肩。「我只是提醒你,信不信由你。」 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很担心被狗仔跟拍吗?」 「我不会浪费精神把这种小事摆在我心上。」他信誓旦旦的向好友表示,小孟甩人的功力一流,不会让他上八卦杂志,事实上不全是如此。小孟的警觉性确实很高,可是狗仔防不胜防,小孟还要负责他的安全,不可能事事兼顾,重点在于他不认为上八卦杂志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不会造成「华擎控股集团」的困扰,他都觉得无所谓。 「你这个大人物不担心,我这个小人物当然也没什么好担心。」虽然是美食世家单家的千金,但终究是个不足以上报的平凡人物。 「这么说,你应该不介意给个热吻。」他放开她的手,转而勾住她的腰,将她扯进怀里。 「你又来了。」她娇嗔的一瞪。 「我也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么迷恋?」他微微低下头,两个人的额头相抵。「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咒语?」 「你把我当成女巫了吗?」可是,她却笑得花枝乱颤,被男人说成有下咒魔力的女巫,就某一方面而言,这也算是一种称赞。 「你是我的女巫。」他往前一贴,两人的唇舌像是久别重逢的爱人激烈的纠缠在一起,某个角落是否有狗仔在偷拍,此时此刻已经被他们抛到脑后了。 昨天晚上还甜甜蜜蜜纠缠她的男人,这会儿却跟别的女人来她的地盘吃饭,这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肥皂剧?没错,虽然他们左右两边各有贵妇相陪!一位是看了就教人不爽的李夫人,另外一位显然是女方的母亲,可是,他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吃饭呢? 不对,两方的母亲都在场,这不就是相亲宴……相亲?这个男人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相亲? 单贝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个男人会不会太超过了?他们两个又没有分手,他怎么可以跑去跟别的女人相亲?他可别告诉她,他是被他母亲逼迫的,而且至少也瞒着她啊,堂而皇之的当着她的面相亲,他当她是没神经的木头人,还是没脑子的笨女人?他死定了,她绝对不会善罢罢休! 「我还以为他们的婚事吹了。」小均在旁边喃喃自语。 「什么?」单贝贝没听明白的问。 「那位男主角还记得吗?在订婚宴上表示要你当他新娘子的新郎倌。」 「那种事情很难忘记。」她很想叫小均废话不要那么多,当时这位男主角既然知道她名叫「花小姬」,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可是,她又不能太急躁了,以免教人看出来她和李阎浪的关系。 「他对面的那位女主角就是那天落跑的新娘子。」 「什么?!」尾音急促上扬,她太震惊了。 小均慌张的伸手遮住她的嘴。「你小声一点。」 她点了点头,小均立刻放下手。「那位就是他无缘的未婚妻?」难怪她觉得似曾相识,连坐在左手边的贵夫人也好似见过。 「看这样子,他们应该会复合。」 「不会。」 小均奇怪的对她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不会?」 「……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么骄傲的男人应该不会吃回头草。」 「如果是我,发生那么难堪的事情,我绝对不可能跟对方复合,不过,这是我这种市井小民的想法,而他们那种身分地位的人,考虑的不是面子,而是利益,除非有更好的利益结合,否则他一定吃回头草。」 单贝贝很想大声的反驳,可是她的心却动摇了,这门婚事原本就是基于利益连结而成,他真的不会吃回头草吗? 「花小姬,杨经理请你帮客人送餐点。」这时有人跑过来她们隐身的角落。 「我?」杨经理不是嫌她笨手笨脚,担心她伺候不好包下餐厅的大贵客,还特别吩咐她闪远一点吗? 「对,好像是对方指名由你服务,看样子大概是上次李公子点名你当他的新娘子,李夫人刻意藉这个机会让你明白自己的分量。」 这位李夫人会不会太没肚量了?「我知道了。」 不过是送餐点,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李夫人并没有恶毒的利用机会羞辱她,或是找她麻烦,而且他们用餐的气氛也不是多热络,完全感受不到郎有情妹有意的氛围,这出男女主角复合的戏想要演得起来,实在有点困难。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这就好比老公带着女性朋友回家,当老婆的不但不能公开自己的身分,还要假装仆人在一旁伺候,试问,这种滋味怎么好受呢? 很庆幸,餐点没有多久就上齐了,她又可以把自己隐身到角落,不过,也没机会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馨平,你告诉阿浪,订婚那天为什么没有出现?」李夫人鼓励的对着严馨平露出慈祥的笑容。 「筱熏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一直劝我想清楚,我真的可以胜任李家媳妇的角色吗?她说一旦嫁了,就没办法回头了,终身大事不应该决定的如此匆促,两个人的性情习惯都还不了解就要结婚,将来一定会后悔。我想她说的没错,我应该再慎重考虑,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喊停,只好临阵脱逃。」 李阎浪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丝变化,早在母亲预告严家千金遭人设计,他就猜到这件事情一定会扯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他不认为她有理由破坏他的婚事,何况她对他一直心存畏惧,关于他的事情,她一定是避之唯恐不及,她会煽动严家千金慎重考虑这门婚事,也许只是基于好友的立场。 「阿浪,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她利用筱熏跟馨平当朋友,再煽风点火挑拨,阻止你们两个结婚。」 「严小姐做了自己的选择,而我也做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可能结婚了。」这一刻,他同时捕捉到严馨平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很显然,她今天是被迫坐在这里向他解释逃婚的理由,真是个可悲的女人,没有勇气决定自己的未来,不像他的女巫,花小姬绝对不会毫无反抗的任人宰割。 「阿浪……」 「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他爽快的打断母亲没完没了的啰唆。 「李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严夫人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孩子还在闹别扭,他是说着玩,你不用当真。」 「我不是说着玩,我确实有喜欢的女人。」 厉眼一扫,李夫人转眼又对严夫人堆起笑容。「我会再跟阿浪好好沟通。」 「那我们先走了。」 李阎浪很有教养的起身护送严夫人和严小姐到停车场,目送她们驱车离开之后,他再回到餐厅。 「我说过了,你想玩玩无所谓,可是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如果不是想一劳永逸解决严家千金的问题,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表态。 「你最好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对付一个丫头。」李夫人状似不经意的转头一瞧,目光正好落向角落,虽然视线不是很清楚,她锐利的眼神依然穿透重重阻碍,正中红心。 原本她没把这个丫头放在心上,可是根据她最近从征信社得到的讯息,阿浪跟这个丫头已经过从甚密,继续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刻意包下这里,她就是想藉由严馨平让这个丫头认清楚自己的分量,李家媳妇绝对不是她这种货色可以妄想,不过,她倒没想到阿浪对严馨平如此反感。 「以后母亲约我吃饭,请不要另外邀请一些不相关的人。」虽然猜想母亲突然约他来这里用餐,必然有目的,可是他并不知道她还带来严家母女,要不然,他不会来。 「严馨平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好对象,她一定会成为你的好妻子。」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她绝不是我结婚的对象。」 「至少再试一次,你绝对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对象。」 「不可能。」当儿子的声音出现不耐烦,那就表示事情没得商量了,如果她执意原来选择的对象,他们母子势必起冲突,这实在没有必要,毕竟她还可以找到适当的人选代替严馨平。 「好吧,这件事情我由着你,可是你结婚的对象必须经过我同意。」 微皱着眉,他沉默不回应,此时此地还不是跟母亲摊牌的好时机。 「你听见了吗?」 「你是我母亲,我会尊重你。」 这表示他不会娶她反对的女人,她可以松口气了,可是,她总觉得很不安…… 这实在没必要,那个丫头一点威胁性也没有,赶走她易如反掌……没错,真的不需要感到不安,她总不会连个二十几岁的丫头都摆不平吧! 虽然传了一封简讯通知李阎浪,说她今天下班要直接回家休息,可是看到李阎浪守在餐厅外面等她下班,单贝贝并没有觉得意外,就算他认为跟前任未婚妻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也不会由着她闹别扭,他是一个习惯掌控的男人。 她假装没看见,当着他的面前走过去,可是不到两步,她就被他拖住了,并带往停在一旁的车子,小孟已经打开后座的车门等他们上车。 「我快累死了,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会送你回家。」他强行把她推上车,接着跟她坐上车。 他都说要送她回家,她再喋喋不休吵个不停,那会显得她很可笑,所以她安分的闭上嘴巴,等他送她回家。 半个小时之后,他确实送她回家,可是连他自己也一同送进她家。 「你跟进来干什么?」 「今天晚上我要住在这里。」他推开她,自顾自的打量屋内的摆设。 「……什么?你说什么?」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被炸弹轰过的样子。 「我不想回家,今天晚上就住你这里。」他喜欢这个地方,摆设很简单,感觉却很温暖,大概是墙上挂满了插画。这些想必都是她的作品,虽然看得出来她画些什么,却不懂其中的含意,似乎只是她随手高兴涂鸦,或许因为如此,这些插画让整个空间更显柔和。 「不可以!」她吓坏了。 挑衅的瞥了她一眼,他继续深入卧室参观,她急着在后面哇哇叫,想一把拉住他,可是又不敢伸手碰他。 「你!女孩子的房间不可以随便进去……」虽然房间没有什么他不可以看见的东西,可是感觉上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面前。 「你是我的女人。」他发现她的房间比客厅还大,可是风貌完全不同,这里很热闹,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房间,墙上是素描和水彩作品,书桌和书柜各有一半的面积被大小公仔占领了,窗边悬挂各种风铃,偶尔有风儿吹来,会发出各种材质碰撞的叮咚声。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是……」吓!他突然转身向她逼近,害她惊慌的连连后退,最后背部贴在墙上,无路可退了。「你干什么……」 「你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轻柔的好像在说梦话。 「……我还不是你的女人。」她是要反驳他,可是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笑了,可是那笑容充满了诡诈,教人不安。「没错,截至目前为止,你还不是我的女人,可是过了今晚,你就会改口,你会承认自己是我的女人。」 她的脑子有一点当机,他是什么意思?过了今天晚上,她就会改口承认自己是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她如惊弓之鸟动也不敢动一下,可是体内却流动着一股莫名的燥热和渴望。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期待这一刻?」他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脑后,解开绑住头发的发束,一头乌黑轻柔的发丝像瀑布宣泄而下,她顿时像个失去武器的士兵,显得慌张失措。 「……我才没有。」她试着掩饰自己的不安,可是声音颤抖得太厉害了。 「没有吗?」这一次他直接用唇舌发动攻势,顺着耳际滑下柔白的颈项,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扰乱她的思绪,害她越来越没办法集中精神应付他,只能懊恼的抱怨。 「不可以,你这样子太贼了!」 他低声的笑了起来。「你不懂吗?想要成为赢家,耍一点小手段是免不了。」 「……我还以为李阎浪是个正人君子,原来是个坏蛋!」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耍嘴皮子,因为她连抬起一只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更无法挣脱眼前旖旎的氛围。 「因为你而变成坏蛋,这是我的命。」他的唇舌继续贪取她颈项上的香气,双手移到衬衫最下方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由下而上把扣子全部解开,接着从腋下滑到后面,解开蕾丝内衣的扣子,然后推开内衣,覆上娇嫩的蓓蕾,唇舌随后欺上吸吮,她娇嘐的倒抽了一口气。 「李阎浪……」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阻止他,还是在乞求他,她只是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继续下去,她就没办法回头了。 「别怕,把你自己交给我。」接着他转而堵住她的嘴,也许担心她会喊停,他不想到此为止,他太渴望她了。 最后的一根理智瓦解了,她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他拖高她的身体,将她的双脚圈住他的腰,唇舌激烈的交缠,一路摇摇晃晃的跌落在床上。 虽然衣服还半掩的穿在身上,在他饥渴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丝不挂,真是难为情,干脆闭上眼睛算了。 他不慌不忙的脱去身上的衣物,俯下身用唇舌挑逗她,同时一点一滴除去她身上多余的阻碍。「睁开眼睛看着我。」 「不要。」 「难道你以为闭着眼睛就可以抗拒得了我吗?」 「不要就是不要,你别想用激将法逼我。」 「我知道了,既然你觉得这样子比较刺激,我去找丝巾帮你把眼睛蒙起来。」 她惊慌的张开眼睛。「不要!」 隐忍着笑意,他一副很伤脑筋的皱着眉。「这样也不要,那样也不要,你的意见真的很多,那你到底想怎样?」 两眼突然瞪得好大,她觉得自己快要脑充血了,支支吾吾的比着他。「你、你……怎么没有……没有穿衣服?」 「穿着衣服很难继续进行下一步。」他说得一板一眼。 全身一僵,她的视线缓缓的往自己的身上移动。「我的衣服……啊……」 他终于压抑不住的低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娇嗔的瞪着他,马上忘了害羞这回事。 「我的女巫真是太可爱了!」他随即低头堵住她的嘴,接下来不需要言语,直接用行动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 早上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李阎浪,昨夜的激情缠绵瞬间涌上心头,单贝贝娇羞的缩进被子里面,可是下一刻,脑海的画面不经意往前多跳了几个小时,火热的身体转眼变成冰冷,她坐了起来,伸手用力一推,李阎浪立刻砰一声滚落在地。昨天中午的事情还没有给个交代,就把她拖上床吃了,真是可恶透了! 「我亲爱的女巫,一大清早就对我动手动脚,这会不会太刺激了?」被她推下床,他倒没生气,反而对她扬起慵懒的笑容,双手交叉枕着下巴靠在床沿,身体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再配上暧昧的言语,此时看起来无比颓废。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会一脚踩扁你!」不过,瞧她那副纤细柔弱的样子,这种话听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唇角上扬,他懒洋洋的问:「我昨天晚上没有满足你吗?」 娇颜瞬间染红,她又羞又恼,「你不要模糊焦点!」 「难道不是因为昨晚你没有得到满足,今天一早才会对我动手动脚?」他眨着眼睛,看起来无辜的像个小男孩。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昨天中午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已经忘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阴森森的寒气。 「……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昨天中午的事情。」真是奇怪,明明有错的人是他,为什么她会那么气虚呢? 「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忘了吗?」他现在有如一只准备扑咬猎物的黑豹,除非太白目了,没有人会挑在这个时候招惹他,可是某个人偏偏不肯示弱。 「……忘了忘了,我只记得中午的事情。」可是下一刻,她却反应灵敏的跳起来跑下床,以跑百米的速度快速冲进浴室,然后关上门。 她的举动把他逗笑了,他优雅的站起身,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穿上,慢条斯理的踱到浴室前面,他不难想象她正贴在门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你知道现在的情势对你比较不利吗?你在里面待不了多久,我在外面却可以待上一整天。」 「你慢慢等,我要先泡个热水澡……对了,我最好提醒你一下,别忘了公司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财团的接班人就是这么麻烦,根本没有私人的时间,想偷懒一天也不行。」哗啦一声,她得意的放热水准备泡澡。 「那我一定要试试看偷懒一天的滋味。」他回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无线电话联络小孟,请小孟送梳洗用品和换洗的衣物给他。 啦啦啦啦啦……哼着歌,在玫瑰香气的包围下,她刷牙洗脸,再泡个热水澡,一个小时后,自信满满的穿上浴袍,可是门一开,却看到李阎浪对她笑,她赶紧又把浴室的门关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下她的麻烦大了。 「我刚刚不是说要偷懒一天吗?」 「……你真的可以把工作抛到脑后吗?」 「我会在这里等你出来。」 她忍不住低声咒骂几句,开始绕着浴室转圈子,可是一直走下来也很累人,最后转身背靠着门,脑子不时间着自己―这会儿怎么办? 李阎浪知道她快失去耐性了,他靠着门边的墙壁坐了下来,温柔的向她解释。 「昨天,我只是跟母亲一起共进午餐,为了不让你有压力,我刻意不告诉你,没想到我到了餐厅,却发现还有其它的闲杂人,我受到的惊吓不下于你。」 半晌,浴室的门开了,她走出来在他旁边坐下。「看这样子,想必你母亲很喜欢这位严家千金,她都落跑了,还希望你娶她。」 「我母亲很难找到像她这么听话,而且门当户对的媳妇。」 「所以,就算我不是花小姬,而是『御家食堂』的千金小姐,她也不会接受,是吗?」她说得很不经意,眼角却偷偷留意李阎浪的反应。 顿了一下,他转头瞪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名单贝贝,单家唯一的女娃儿,却也是最没有出息的那一个,因此被迫改名『花小姬』流放到『御家食堂』天母馆接受管教……你不要瞪我了,我又不是故意骗你。」她懊恼的转头回瞪他,觉得自己真的有够委屈。「如果让人家知道我的身分,我这段日子等于在做白工,我只好保持沉默。」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难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当你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一位,你会有什么反应?」咬了咬下唇,她很担心的问:「我是单贝贝,还是花小姬,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叹了声气,他一把将她捉过来,两人面对面,她跨坐在他身上。「我真的是疯了,我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疯狂呢?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谁,不管是单贝贝,还是花小姬,我要定你了!」 「算你识相,我可是单家的一块宝,唯一的缺点就是对食物一窍不通。」 闻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在李氏家族家宴上的自我介绍不是临时编出来的故事,而是真有其事。 虽然他是在嘲笑她,可是看着他帅到毫无天理可言的笑容,她的心情也跟着飞起来,不管她能否完成自己的责任,他不在意她是谁,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八章 走进pub,看到好友不在吧台前面,而是缩在隐密的角落,李阎浪就知道发生事情了,这个小子只有在避人耳目的时候才会这么低调,所以当他看到好友递上来的八卦杂志,当然也不会太惊讶了。 「你这个家伙真的有够嚣张,明明知道我派了狗仔跟踪你,竟然还目中无人的上演这么精彩的戏码。」虽然拍到这么有话题性的画面,何隽晏可是笑不出来,毕竟是好朋友,看到他陷入麻烦,难免会担心。 李阎浪外表波纹不兴,心中却沉吟着。 严格说起来,这称不上什么精彩的戏码,这个场景应该是那天晚上在河滨公园拍摄到的照片,因为视线不良,照片拍得不清不楚,单贝贝的影像也只有侧面,真正麻烦的是,这位狗仔不知道从哪里查到[花小姬」这三个字…… 难道是李氏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公子小姐吗?究竟是谁把「花小姬」这三个字传播出去,这已经不是重点了,要紧的是「花小姬」的身分一旦曝了光,势必会在「御家食堂」掀起不小的风波,而她在那里的日子也会不得安宁。 其实这事再乱,乱上一阵子就过去了,真正令人担心的是后续发展,如果有人持续追查下去,必然发现她真正的身分是「御家食堂」的千金单贝贝,而她在「御家食堂」进行的教育训练就得被迫终止。 按照单贝贝的说法,若是不能如期完成任务,她爷爷很可能会再量身打造另外一套更艰难的训练课程。 「这本杂志后天上市,你有什么打算?」因为pub的视线很暗,何隽晏没办法看清楚好友此刻的表情。 「我可以阻止得了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种情况下谁都没有办法拦下来。」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何隽晏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虽说这个家伙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冷静以对,可是他今天的态度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哪里怪呢?「你看起来好像不担心。」 「你不是说谁都无能为力了吗?」 「没错,可是你的反应未免太……太……」何隽晏皱着眉绞尽脑汁,终于从脑海搜寻到适当的字眼。「对了,愉悦!」 「难道我应该跳脚吗?」如果他气呼呼的挥着杂志跳脚,那应该很滑稽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的心情看起来太好了,这有违常理。」略微一顿,何隽晏显得很困扰。「难道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伯母不会坐视不管,她一定会采取行动。」 「这个我知道。」 「可是,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何隽晏开玩笑似的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故意在老虎嘴上拔毛?」 「原来我母亲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母老虎。」他觉得母亲比较像那种一枪要人毙命的冷面杀手,而不是喜欢大吼大叫的母老虎。 「你这个家伙还可以这么轻松,果然没有把伯母放在眼里……等等,难道你存心让这段恋情闹上八卦杂志?」何隽晏惊愕的瞪大眼睛。 李阎浪心一震,被好友这么一说,这一刻他豁然明白,原来他故意藉由这种情况让他和单贝贝的关系曝光,因为他想正大光明的拥有她,就必须跟母亲摊牌,而他再也找不到比这个还直接爽快的方法。 可是,他避重就轻的道:「我不是艺人,不需要制造新闻。」 不过,何隽晏并没有采信他的说词,反而更坚信自己的看法。「看样子,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女人,不惜为了她杠上伯母。」 「你不是一直鼓励我杠上我母亲吗?」 他果然是疯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决定跟母亲正面冲突,而且还觉得心情愉悦。 虽然他们母子之间的互动很冷淡,可是他最尊敬的人却是母亲,她一直很用心栽培他,无论背后的动机何在,像她一样愿意陪伴孩子一同学习的父母终究不多,因此他在母亲面前总是尽可能扮演「好儿子」的角色,以不违背母亲为原则,而他们母子也因为各有各的一片天,生活少有交集,自然不容易产生意见不合。 如今,这种看似和谐的关系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了,这是他们母子始料未及的。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想害我被伯母列为拒绝往来户吗?」 「你又不是她的好朋友,拒绝往来也没什么关系。」 「别开玩笑了,伯母交游广阔,我可是得罪不起。」 「原来你也是墙头草。」 「你应该说我很识相,这一点你也不差啊。」李阎浪虽然处处展现强人作风,可是该柔软的时候,他的姿态可以放得比任何人低,他是一个很清楚现实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强者,唯有强者可以保有自己的骄傲。 「这本杂志我带走了。」他把杂志放进公文包。 「虽然很担心伯母会采取激烈的手段处理这件事情,可是看到你这么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李阎浪略微一顿,眼中出现一抹淡淡的忧伤。「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了解我父亲,为何他可以狠心抛下我们母子跟另外一个女人共组家庭。」 「你还在怨伯父吗?我并不想替伯父辩解,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很难理解,有时候不是不愿意努力,而是人的心不听使唤。」 是啊,脑子想的是一回事,心却是另一回事,自从遇见单贝贝之后,他对感情不再嗤之以鼻,但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当我对婚姻许下承诺,我就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这是一个人应该有的坚持。 这是绑架!单贝贝瞪着驾驶座的李阎浪,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上班的途中斓截她,话不说清楚,就像绑匪一样强行把她塞进车子,然后一路飙上高速公路,任凭她叽哩呱啦的说个没完没了,他不回应就是不回应。 「你到底准备当多久的哑巴?」她真的火大了!「你再不说话,我保证会闭上嘴巴,可是未来一个礼拜,你别想听到我的声音!」 「待会儿到了休息站,我们再慢慢说。」 「我哪有时间等你慢慢说?我要赶去上班,你再不把车子转回头,我不但会迟到,还会旷职,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旷职』,无故缺勤,严重可是要被开除的。」 「我建议你现在打电话到餐厅请假,我看请个三天好了……等等,还是多请两天,五天好了,省得麻烦。」 「五天?」她两眼惊愕的瞪得像铜铃似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我还没有仔细查看地址,不过我知道目的地!南投清境农场。」 「你疯了吗?你干么带我去南投清境农场?」如果没有系上安全带,她一定会撞上前面的玻璃,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我喜欢山上,远离尘嚣,这个世上的纷纷扰扰再也与我无关了。」 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脸部的肌肉抽筋,可是,她却非常认真的点点头。「我懂了,你突然想回归大自然,可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把我带身边,不过,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情况,临时请假会带给餐厅很大的麻烦。」 「你把后座的公文包拿过来。」 嘎?这会儿上演的是哪一出戏?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转身把公文包拿过来,在他的口令下,打开公文包取出杂志,接下来不需要他的指示,她很自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翻阅杂志,一看到他们两个在河滨公园亲吻的画面上了杂志,不禁两眼暴凸,不会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笨的狗仔吗? 「这种连女主角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清不楚的照片,注销来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这种照片没有一点震撼度啊。 见到她与众不同的反应,他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她会以为那晚的狗仔是他安排的,毕竟当时他提及狗仔跟拍的事情,不过,她显然忘了重点。「我建议你看一下内容。」 对哦,她都忘了看内容,不知道这位狗仔先生如何形容她这个连长相都不清楚的女主角……不看还好,看了差一点晕倒,不会吧,为什么这种模模糊糊的照片也可以找得到女主角?「我死定了!」 「你会活得很好,只是我们最好暂时躲避一下,省得耳根子惨遭疲劳轰炸。」 「疲劳轰炸算得了什么,爷爷会把我宰了!」爷爷最不喜欢单家的人登上报章杂志,除非跟美食相关的报导,这会儿她不但登上八卦杂志,还附上这种照片,可想而知,他一定气炸了! 「我不会让你爷爷动你一根寒毛。j 一怔,看着他,有一股甜甜的滋味一点一滴在胸口泛散开来,她喜欢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不过,又不能不杀杀他的傲气。 「你不要以为你是『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我爷爷就会对你另眼相待,我爷爷眼中只有两种人!『懂得品味美食』和『不懂品味美食』这两种类型,如果是前者,他会当你是知己,如果是后者,他会当你是路人甲,看都不会看一眼。」 「看样子你爷爷是一个很爽快的人。」 「就某一方面来说,他确实算得上爽快,可是,如果你像我一样只能列入『路人甲』的等级,我保证你说不出这种话。」 「我一定会跟你爷爷结为知己。」孟伯最大的生活乐趣就是四处品尝美食,每当他在某个地方发现新的菜色,他就会努力钻研把它变成自己的食谱,他是孟伯一手带大,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传承孟伯在美食方面的热情。 「想成为我爷爷的知己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过你有这份心意,至少他会看你比较顺眼。」像她,对于成为「美食家」完全没有动力,这也是爷爷最不能容忍她的地方。 「你爷爷的问题交给我处理,你只要向我承诺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不要让我母亲吓跑了。」这才是他急于带她跑到南投躲避几天的理由,事情闹得这么大,母亲一定会对付她,不难想象,母亲会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她,直到她离开他身边。老实说,他真的很担心,她看似柔弱,对自己的想法却很偏执,面对人家的攻击,她绝对会起而反击,难保最后不会在母亲的逼迫挑衅下放弃他。 这话听了真是教人不爽!「你认为我是个胆小鬼吗?」 「你见过我母亲,你应该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对你母亲久仰大名,早有耳闻她有多厉害,不过,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落跑,如果她以为可以轻易吓跑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发誓,无论如何绝不放手。」 「虽然我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是你也不需要对我这么没信心,我到现在还没有吓到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见人。」她懊恼的一瞪。 「你曾经躲在浴室不敢出来见我。」 「……」这会儿她八成变成一颗红柿子,他干么提这件让人难为情的事情? 他不是存心给她难堪,而是要她提高警觉,他母亲可不是那么好应付。 「你要记住,我不能失去你。」他的口气带着一股哀求。 她的心震住了,这个不懂甜言蜜语的男人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动人的话? 「你可以向我承诺吗?」 「我答应,绝对不会松开我的手,你不惜带我『私奔』,我当然不能辜负你的期待。」她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却坚定的伸手覆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虽然她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一刻,扰嚷了一夜的不安终于不见,他平静下来了。 虽然他们两个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他明白她,她不是他父亲,她绝不会狠心的不要他,她会为了他跟那个眼中只有现实利益的母亲对抗,他再也不会陷入那一夜的绝望当中……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一夜的伤痛,母亲叫他跪在父亲面前,阻止父亲离开他们的家,他跪下来,殷殷期待的看着父亲,可是父亲看也不看一眼,拖着行李从他面前走出去,投入另外一个家庭。 「你父亲不要你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当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当时母亲残酷的言词至今还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虽然父子经常可以见面,甚至后来两个人还一起工作,但「父亲」之于他从那一刻就名存实亡了,他对「父亲」不再有任何期待,因为不想让自己受到更多伤害。 进入深夜,山上明显的感受到秋天的威力,山风猎猎,诉说萧索和寒意,教人的肌肤不禁起了疙瘩,可是却让单贝贝觉得不再那么烦躁。 看着手机,她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开机,打个电话向母亲报平安。 虽然那天早上她打电话向辛馆长请了五天假,并传简讯让母亲知道她的下落,可是看到八卦杂志的报导,又频频联络不上她,家人难免会担心。 即使不接手机,她还是可以开机,可是李阎浪记得帮她准备所有的生活用品,却不知道准备手机电池的充电器或是备用电池,为了节省电源,她也只好暂时关机。 「睡不着吗?」李阎浪从后面抱住她。 她把手机放进睡袍的口袋,回头看着他。「你怎么起来了?」 「你不在身边。」他将她转身面向自己。 「你又不是小孩子,我离开还不到三分钟。」她发现这三天他比小孩子还会耍赖,看不见她,他就会急着哇哇大叫,就像找不到母亲的孩子,真的很好笑! 「你一起床我就知道了,可是为了给你一点点私人空间,我没有马上起床一探究竟,万一你在蹲厕所,你会不好意思。」 「如果担心我在蹲厕所,那至少要给我十分钟。」 「可是,你又不是在蹲厕所。」换言之,他一直竖着耳朵注意她的动静。 「……我突然觉得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我本来就是个很浅眠的人,四周一有动静,就会惊醒过来。」 「我以为自己的睡眠质量已经够差了,你比我还糟糕!」其实她也发现了,不管她何时醒过来,他几乎处在清醒状态,反倒是她,这几天睡眠品质好得不象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竟然没有认床的问题。 「如果你待在我身边,我就会睡得特别沉。」 「原来我是你的安眠药。」 「不是,那是因为你把我的精力都榨干了。」 轰!如果不是凉飕飕的风儿具有降低温度的效果,这会儿她已经烧起来了。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拜托,她还怀疑他是超人,怎么精力永远用不完呢? 一个晚上总要需索好几次,害她的声音都沙哑了,有时候甚至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民宿的老板娘看到她总是笑得很害羞很暧昧,显然知道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忙什么,真的好想挖个坟墓跳进去埋了,丢死人了! 「天啊!你的身体好热!」他的手不安分的溜进她的睡袍里面。 「我又不是死人,身体当然是热的……李阎浪,你控制一下精虫的速度,我现在还全身酸痛。」不过,她却没有推开他的手,显然她的身体和嘴巴不同调。 「如果你不要这么诱人,我的精虫也不会那么冲动。」这应该是甜言蜜语,可是出自他的嘴巴倒像在抱怨。 「你自己的自制力不够好,不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她连忙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在他长指的撩拨下阵亡,可是一道接着一道浪潮从下腹蔓延至全身上下,连每个毛细孔都在尖叫颤抖。 「你的自制力好像也不太好哦!」他低笑道。 「……你这个坏蛋!」她没有办法否认,他绝对有摧毁她理智的魔力。 「你知道吗?你深陷情欲的样子真的好美好美!」 「你别想用dvd或手机拍下来每天观赏,我会把你宰了。」 「我看你本人就好了,干么那么麻烦?」他扯开两人睡袍的带子…… 「我们去洗个澡,再出去散步。」他将她抱起来走向浴室。 「……你真的很懂得折磨我。」她几乎闭上眼睛,已经处在半睡眠状态了。 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他总是固执的在这个时候把她挖起来,然后两人手牵着手出去散步,一起迎接早晨的太阳。 「用过早餐之后,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他喜欢每天早起迎接太阳,也许是这种形式让他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重新出生,即使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也无所谓。 她没有再抗议了。这几天她可以说事事由着他,因为她喜欢他脸上出现许许多多的笑容,这表示他在这里的时光满载着快乐和欢笑。 现在的他终于不再刻板的像个木头人,他开始懂得聆听四周的声音,尤其听到小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对话,他总是莞尔一笑,不过,她期许这样的改变可以长长久久,而不是单单待在这里的时候。 躺在铺上毯子的草地上,欣赏蓝天白云,浮云不时变换造型,只要发挥一下想象力,白云可以是一朵花,或者是一个甜甜圈,或者是一只小兔子,或者是某人的笑容……尘嚣的喧扰远在天边,这种幸福的日子就是永无止尽的过下去也不厌倦,可是,他们终究是无法脱离现实的凡人,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坐起身,单贝贝看着放松心情闭上眼睛的李阎浪,实在很不想破坏他的悠闲,可是,总要提醒这个男人时间有限。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台北了?」李阎浪好像睡着了,完全不理她,她只好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再问一遍,「你说句话,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台北了?」 他睁眼一瞪,又闭上眼睛。「你好狠心,怎么忍心破坏我的好心情?」 「你总不能一直放着工作不管吧。」 「我没有放着工作不管,我每天都透过网络遥控。」虽然不敢说一天工作有八个小时,但是当她睡得又香又甜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勤奋的工作。 「虽然有网络,但无法开视讯会议,你根本没办法完全遥控工作。」 「我父亲答应给我一个礼拜的休假。」 不知道应该感到可悲,还是感到安慰。 那天一早他去找父亲,开口就是要一个礼拜的假期,父亲好像不关心他发生什么事情,立刻点头答应,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又透出一种喜悦,彷佛在告诉他,他终于懂得放慢脚步享受生活了。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他不是对「父亲」不再有期待吗?可是那一刻,他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出于幻觉。 现在她明白,难怪他可以这么潇洒的放下一切来到这里。 冷哼了一声,她没好气的说:「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你这么幸运,我的五天『事假』是强行要来的,所以最慢,后天一定要回餐厅上班,要不然被扣上『旷职』的罪名,爷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修理我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坐起身。「我不是说过了,你爷爷的问题交给我处理。」 「那也要等你出面处理,在这之前,我至少得先明哲保身。」 「你再打电话给辛馆长,说你被困在山上没办法赶回去,再请个两天假。」 真是的,睁眼说瞎话也要说得象样一点,看看这几天的天气,风光明媚,连一滴雨水都没有,他们凭什么被困在山上? 盘腿坐直身体,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口气好像在跟小孩子训话。「李阎浪,你在逃避。」。 他双手往后撑在地上,仰头先看看蓝天白云,再望向远方的羊儿。 「这里的生活像在作梦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脱下鞋子躺在草地上的一天。」 「只要你愿意,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脱下鞋子躺在草地上。」 「好吧,我承认,我不想这么快结束假期。」如果他告诉她,他们的绯闻现在传得沸沸扬扬,回到台北,他们会有一段时间摆脱不了狗仔的纠缠,说不定她比他更想留在这里。 「我不管,我最慢明天晚上必须回到台北。」 他歪着头看着她。「你确定回到台北可以恢复平日的生活?」 「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花小姬』上了杂志,现在想必有人对『花小姬』很感兴趣,『御家食堂』被盯上的机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 「你白操心了,据说真的花小姬最近受到我小哥青睐,成为他的徒弟,担任他的助手,而就我来南投之前所得到的消息,我小哥现在正在撰写台湾美食地图的书,不在台北,而花小姬当然也不在台北,这会儿恐怕连我们自家人都很难找到他们,那些狗仔更不可能找得到花小姬。」 「是吗?」 「不过,我们回到台北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狗仔找不到我,可以找得到你,如果我被逮到了,身分因此曝光,我在『御家食堂』就待不下去了。」 再度躺下来,他像在生闷气的道:「好吧,你想回去,我们就明天回去,不过,你可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这会儿终于说服他回台北了,她却反而心生不舍。「我会想念这里的每一天,虽然很短暂,却很幸福,你呢?」 虽然闷闷不乐,不过他还是出声道:「我们会再来的。」 「我们打勾勾。」她翘起右手的拇指和小指,凑到他眼前。 他好笑的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她转而趴在他胸前,他轻柔的说着属于他的甜言蜜语,「因为有你,从今以后我会学着作梦,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笑了,静静聆听他的心跳声。 第九章 回到台北,车子一下高速公路,单贝贝就打开手机,可想而知,手机上显示了一大堆简讯,有电信公司告知多少通未接电话的简讯,也有好友们传来的简讯,不过最重要的是母亲传给她的简讯。 宝贝,住处和餐厅都被狗仔盯上了,回到台北暂时搬回家住。 不会吧,他们不去找真正的花小姬,而是找上她,这会不会太神通广大了?她应该待在南投清境农场不要回来,可是,总不能又折回去吧。这种情况下,她在餐厅的任务必须暂时终止,同时回到爷爷的掌控下。 于是,现在的她只能当「宅女」,可惜她没有兴趣上网,没办法在虚拟的世界浴血奋战打发时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涂鸦。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她越涂越不起劲,尤其这几天阴雨绵绵,冬北季风让天气变得又冷又湿,没办法躺在草皮上面做日光浴,再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发霉发臭! 「他就是『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单夫人趴在椅背上看着她的涂鸦。 吓!她差一点整个人栽倒在沙发下面,如果单夫人没有及时拉住她。 坐稳身子,将素描本紧贴在胸口,她回头一瞪。「妈咪干么躲在后面吓人?」 绕到沙发坐下,单夫人斜睨着她。「你自己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在想真是有够倒霉,眼看不到半年就可以重获自由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麻烦?」 「你应该很庆幸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要不然,这会儿你已经被你爷爷带到宜兰山上的别墅进行美食修练之旅,不可能这么悠闲的坐在这里涂鸦。」顿了一下,单夫人对她的前途充满忧心。「依我看,你的任务很难完成了。」 「风平浪静之后,我会回去完成任务。」 「你真的认为自己有办法回去完成任务吗?」单夫人摇摇头,好心劝告。「有个『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男朋友,就算你不是『御家食堂』的千金,你在那里也已经变成特殊分子,不可能专心学习了。」 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确实如此,她已经跟李阎浪扯上关系了,别说是「御家食堂」,不管到什么地方,她都不可能当个不起眼的小螺丝钉。 「如果我没办法回去完成任务,爷爷会怎么处置我?」 「依我看,他大概会亲自出马,把你带在身边调教吧。」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你只要嫁人,爷爷就拿你没辙了。」 「那也要有对象可以结婚啊。」 「怎么会没有呢?」单夫人用下巴指着她胸前的素描本,两眼闪烁着星星的光彩,笑盈盈的伸出手。「素描本给你娘瞧瞧吧。」 「妈咪不是在杂志上看过了吗?」她连忙将素描本阖上。真是失策,她根本不想画他,这个男人整整消失一个礼拜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现在恨不得把他逐出脑海,可是画着画着,素描纸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杂志上面的照片拍得那么不清楚,根本没看头。」这个口气听起来好像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没办法,她对八卦向来没有抵抗能力。 「还好杂志上面的照片不清楚,要不然爷爷哪会那么容易善罢罢休。」 「虽然拍得不清楚,可是你和那位李公子再继续下去,迟早纸包不住火。」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单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八卦的问:「你真的很了不起,端盘子也可以勾搭上『华擎控股集团』的接班人,你怎么办到的?」 她受不了的翻了一个白眼。「妈咪,你好像在扒粪的狗仔。」 单夫人无辜的眨着眼睛。「你娘难道不能有好奇心吗?」 「可惜我现在没心情满足娘的好奇心。」 「没办法出门幽会,心情是不是糟透了?」 是啊,她现在心情糟透了,不是因为没办法出门幽会,而是完全不知道李阎浪的死活! 虽然是她要求回台北之后暂时不要见面,可是,他还是可以打电话,或者传简讯啊,像这样连个声音都没有,他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从小她就是家人眼中的特异分子,明明是个纤细柔弱的女娃儿,却比家中的男孩子还潇洒还叛逆,爷爷总是说她生错性别了,如果生为男儿身,他说不定会放她自由飞翔,而不是硬逼她承袭单家的家业,虽然她搞不懂这跟男孩女孩有何关连,不过她可以理解爷爷的心情,女孩子嘛,难免多一点牵挂。可是自从认识李阎浪之后,她的心却老是不得宁静,牵牵挂挂,根本潇洒不起来……她真的是疯了,才会让自己招惹上爱情这个玩意儿! 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有本事就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否则绝不会饶了他。 「不能出去幽会,就来家里约会,顺道让娘瞧瞧他。」单夫人两眼闪闪发亮,看不到素描画像,那就看本尊嘛。 「妈咪,你别乱了!」她忍不住又送上一个白眼。 「你娘要看看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子也不行吗?」 「我才不要嫁给他!」 「成天想着他,还说不嫁。」 「我哪有成天想着他……」 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单贝贝立刻扑过去拿起手机,这个举动立刻引来单夫人的讪笑,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在乎这点小事,忙着看清楚来电显示,竟不是那个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而是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 迟疑了一下,她按下通话键。「你好,我是单……花小姬。」 「我是李阎浪的母亲,我要跟你见个面。」儿子不见人影,母亲倒是出现了。她起身走到露台,避开喜欢竖直耳朵打探儿女隐私的母亲大人,同时适度的压低嗓门。「对不起,我最近不方面出门,如果很急,能否在电话里面说?」 「明天我会派车子过去接你,我会再传简讯通知你时间和车号。」 这位夫人实在让人受不了的想皱眉。「可是,我最近真的不方面出门,如果非要见面,能否再等上一阵子?」 「明天早上等我的简讯通知,还有,我们见面的事情别让阿浪知道。」 「……如果他刚好约我明天见面,我不会瞒着他。」这是不是有那么点挑衅的嫌疑?真是太不应该了,而且对象还是可以左右她和李阎浪未来的重要人物,可是放任自己当个「弱者」,这有违她的处事风格。 李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击,怔了半晌,才冷冽的回应,「他有一大堆工作要忙,没有闲工夫跟你见面。」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的立场说清楚,还请您谅解。」 「你最好把嘴巴闭紧,别想跟我斗!」李夫人火大的直接切断通讯。 难道她说错了吗?这位夫人的礼貌真的有够差劲,教人忍无可忍想低声咒骂一句「shit」,没想到,她还真的骂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没想到的事情多得是,譬如她早就见识过这位李夫人有多讨人厌,只是没想到她讨人厌的指数无人能敌,这也意谓她遇上一个超级大麻烦。 「哇哇哇……你真的捡到宝了,这个男人帅得太没有天良了!」屋子里,单夫人两眼发直的翻阅素描本。 怔了一下,再低头一瞧,单贝贝跳起来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母亲手上的素描本。「妈咪,你怎么可以偷看人家的素描本?」 「你自己丢在沙发上面,也没说不能看啊。」单夫人无辜的眨着眼睛,看样子单贝贝装模作样扮可怜的天分就是从母亲传承而来的。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闷闷不乐的上楼回房间。 其实,她也不是介意妈咪看这几张素描,而是这几张素描让自己很像蠢蛋,傻傻的抱着素描本猛画他,而这位男主角却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他的母亲还欺负人的找上她。她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爷爷不管她的资质有多糟糕,硬要把她调教成美食家,可是这会儿对明天的会面,她竟然觉得很不安,这位李夫人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她? 前途堪虑!前途堪虑! 坐上李夫人派来的车子,单贝贝被送到一处温泉会馆的日本料理厅,这里有非常隐密的用餐环境,小小的包厢不用担心被人家打扰,又可以坐视山色美景,可惜的是,对面坐了一位很难教人产生好心情的贵夫人。 「吃吧。」李夫人的口气好像在施舍,她可不是慷慨的想款待这个丫头一桌上万的日本料理,而是想藉此突显她们之间的差距。 「谢谢,我不喜欢日本料理。」严格说起来,她不喜欢的是「冷食」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头脑很简单的人,可是很奇怪,她对食物的感觉就是那么简单!两大类:「冷食」和「热食」,而她偏爱热食,譬如可以从头热到尾的火锅,或是刚刚下锅的泡面……她一直很崇拜泡面的发明者,简直是天才…… 她扯远了,拉回来,另外,还有可以展现优雅的西餐,也符合她喜欢的用餐氛围,所以她能够忍受西餐不得不出现的「冷食」总而言之,这位夫人如果有心请她吃顿好料的,至少先问她想吃什么,这样实在太没诚意了! 说到吃的,她忍不住摸着肚子,刚刚起床就接到这位夫人传来的简讯,因此她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好饿哦!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铁板烧,好久没吃铁板烧了,她喜欢烤肉的香味…… 李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么不识相的丫头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她没有那种闲工夫绕在这种小事上面打转,直接进入主题省得麻烦。 「你开个价吧。」 「嘎?」单贝贝还沉醉在铁板烧的香味当中,话题已经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脑子实在是转不过来。 「你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儿子?」李夫人实在是个很没耐性的人。 原来是这个啊!她来这里的时候多少有点猜到了,不过,这种戏码会不会太八股了?「夫人,请问您都是用这个方法打发您儿子的女朋友吗?」一怔,李夫人的眉头这会儿完全纠结在一起了。「你不要废话那么多,你开得出价码,我就付得出来。」 「我知道了,我就直接说了―我爷爷把家族的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我收人家的钱,他会先把我吊起来毒打一顿,然后跟我断绝关系,这可不行,虽然他很严厉,可是我很爱他,我要当他的孙女儿。」 满怀期待的等着她开价码,结果乱七八糟啰唆了一堆,李夫人本来还维持平静的脸孔瞬间龟裂,铁青的脸色让人知道她有多生气,可是她没有让怒气爆发出来,怎么可以在一个丫头面前失控呢? 「你不收钱,最后还是要离开我儿子身边。」 「可是,我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 「你说什么?」 「我们做人要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就必须做到,如果夫人有意见,夫人只能找李阎浪商量,如果他同意打破我们之间的承诺,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决定待在他身边,还是离开他。」 李夫人现在的脸色不是铁青,而是猪肝红,这根本是一堆废话,结论是!她必须先摆平自己的儿子,再来摆平她。「我不会同意他娶你。」「我知道,即使我是『御家食堂』的千金,夫人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御家食堂』的千金?」 对哦,她怎么忘了呢?她连忙站起身,很有礼貌的欠身。「我还没有向夫人自我介绍,我本名单贝贝,花小姬是我在『御家食堂』工作的化名,请多多指教。」 说完,她再度坐下来。 「……我不管你是单贝贝,还是花小姬,我儿子的新娘子绝对不是你。」难怪这个丫头看不上她的条件,可是,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知道夫人不会接受我当媳妇,问题是,李阎浪并没有向我求婚,我也没有答应嫁给他。」这位夫人的步骤跳太快了吧。 「……你不要跟我啰唆这么多,一句话,怎么做你才愿意离开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有一种越来越招架不住的感觉? 单贝贝不喜欢管人家的家务事,可是她实在受不了了,这位夫人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母亲! 「夫人,请恕我冒昧,能否请问您,究竟是李阎浪要结婚,还是您要结婚?婚姻关系一辈子的幸福,您是过来人,想必有很深的感触,还是说,您自信可以为您儿子的幸福或不幸福负责?或者,您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幸福?如果是后者,我就不明白了,您是一位母亲,难道母亲不希望儿子得到幸福吗?」 李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个丫头真是太没有礼貌,竟然敢教训她,可是,她却完全没办法回嘴。 这个丫头外表看起来像颗软柿子,随便一捏就可以毁掉,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难缠,说起话来软绵绵的,那一字一句却像针一样刺痛了她。 「如果我是夫人,我会先跟自己的儿子沟通,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毁了母子之间的关系,当然,除非夫人一点都不在意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扬起下巴,李夫人逞强着说:「我不会接受你当我的媳妇。」 「夫人不需要再强调了,我知道。」 「如果没有取得我的同意,我儿子不会娶你。」 「我可以向夫人保证,除非他很慎重的下跪求婚,否则我不会答应嫁给他。」 李夫人唇角微微上扬,这个丫头还真狂妄,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向女人下跪? 「请问夫人还有其它指教吗?」 「你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是,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想吃铁板烧的关系,她闻到一股烤肉香,虽然这家温泉会馆没有铁板烧,不过她记得有法式料理,在美景环绕下,优雅的享用一顿法式午宴……她忍不住咽了咽快流出来口水,不希望肚子尴尬的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还是赶紧拿背包起身告辞。「既然夫人没其它的事,我不打扰您用餐了,谢谢您的盛情款待,再见。」 瞪大眼睛目送单贝贝离开,李夫人差一点失控的把她叫回来,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哪有晚辈先离席? 这个丫头给她的感觉糟透了,总觉得很不安,好像事情会失去控制……不用担心,这个丫头绝对不会成为她的媳妇,她没有点头,阿浪不可能娶这个丫头……没错,虽然阿浪最近的行为很反常,甚至抛下工作出去度假,可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她还会不了解吗?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弃自己的母亲,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乱糟糟的很不安?这个丫头自我意识太强了,不易操控,阿浪不应该看上这种女人……可是话虽如此,现在她却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知何时开始,儿子在她眼前的影像已经变模糊了。 「我现在在单家门外,我等你。」 翻了一个身,单贝贝摇了摇头,不理他,绝不理他,凭什么他一出现,她就要眼巴巴的跑去迎接他? 虽然他母亲找上她,是为了为难她,可是好歹早了他一个礼拜。 她每天想着他,白天想,晚上想,想着他都在忙些什么,想着他有没有想她,想着他怎么可以不给她一通电话,想着他……她怀疑自己的脑子会因此爆炸,怎么会想一个人想到快要疯掉呢? 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十二点,她心情浮躁的又再一次翻身,这个男人真奇怪,她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两个人老是在三更半夜偷偷见面? 不自觉的又翻了一个身,视线正好面对落地窗,隔着一个庭院、一道围墙,他就在那里等着她…… 摇了摇头,她绝对不可以动摇!发出一声低吼,她懊恼的坐起身,可恶,为什么放心不下他?拉开被子,走下床,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下楼。顺利前进,一路毫无拦阻,可是当两人面对面的那一刻,她反而停住不动,隔着一个马路的距离,瞪着他,不过,李阎浪却笑得好灿烂,只差没打开双手等着她投入怀抱。 她现在恨不得把他当成蒜头捣碎,怎么可能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一分钟之后,她却紧紧的落入他的怀抱,不过,可不是她自己投怀送抱,而是他按捺不住的飞过马路抱住她。 这个男人干么抱得这么紧?难道想借机捏碎她吗?「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会帮你口对口人工呼吸。」 「我宁可缺氧,也不要让你人工呼吸。」 「我的女巫今天火气很大。」 「好梦正甜的时候被吵醒了,火气当然很大!」 低声笑了出来,显然她的火气令他心情愉悦。「你在跟我生气对不对?」 「……我干么跟你生气?」尾音不自觉的上扬,她很明显的传递一个讯息―她在跟他生气,气炸了! 「因为太想我了,又见不到我,越想就越生气。」 「……我哪有想你?」用不着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红得像颗樱桃,还好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脸,否则他一定得意扬扬。 「真的没有想我吗?我想你,不时想着你,想着你在做些什么,想着你有没有想我,想着你怎么可以不给我一通电话……好多好多,想到我脑子都快爆掉了!」 她生气的推开他。「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我看你应该是跑到哪里逍遥,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一回到台北,就被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哪有体力出去逍遥?」挑了挑眉,他反过来兴师问罪。「你不是很担心我会为你带来狗仔吗?」 「我是说暂时不要见面,又不是叫你连电话都不要打。」 「我叫自己不可以打电话,我要你想我,白天想,晚上想,连梦里也想。」 「……你这个坏蛋!」她抡起拳头重重的朝他胸前一击,他抓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越马路坐上车子。「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我们可以单独相处的地方。」他向驾驶座的小孟点了点头,小孟立刻驱车上路。 「这么晚还要小孟帮你开车!」她低声的瞪他一眼,他这个老板很不体贴。 「小孟担心我工作太累了,精神不济,不适合开车。」 冷哼一声,她斜睨了他一眼。「我看你精神好得很。」 他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也觉得精神好得不得了,天亮之前至少可以大战三回合,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徘红瞬间渲染娇颜,她羞得好想拿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巴,这当然不可能,只好抬起右脚狠狠往他左脚一踩,他在毫无心理准备下痛得惊呼出声,小孟连忙看了后视镜一眼,他镇定的回看一眼,表示没事,小孟很识相的立刻专注前面的路况。 「还没嫁过来就这么泼辣,嫁过来之后,我的日子不就惨了。」 「谁教你胡言乱语……等等,你说什么?」她后知后觉的转头瞪着他,可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丢了一颗炸弹,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我们结婚之后,你可不能对我这么泼辣,床上的时候例外。」 「……我有说要嫁给你吗?」这会儿没有时间脸红了,只觉得心跳得好快,她很担心心脏会蹦出胸口,他是在求婚吗? 「你的肚子也许有我的小宝宝。」 「……我的好朋友上个礼拜才结束。」这个男人真笨,连求个婚都不会。 「那我们再接再厉好了。」 「……我没有兴趣先上车后补票。」 「我知道了,那我们要赶紧结婚,要不然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你的肚子随时都有可能大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听起来好像她在逼婚。「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嫁给你,请问我们两个怎么结婚?」 过了半晌,他终于说出他的求婚词。「我们结婚吧。」 这个男人的求婚方式真是斓透了,可是好奇怪,她感觉自己的心被幸福的暖流填满了,不过此时她却不能不回绝。「我不要,嫁给你太辛苦了。」 略微一顿,他转头看着她。「我母亲来找过你吗?」 「……没有,只是她的名声太响亮了,关于她的传闻不少,绝对可以让全天下的女人不敢妄想当她的媳妇,除非那个女人是个笨蛋。」 「我知道她来找过你。」这几天,母亲天天找上门,忙着推销新的结婚对象给他,同时不忘了表达她的立场!她不会接受单贝贝当她的媳妇,她说的是「单贝贝」,而不是「花小姬」,他就猜想她一定来找过单贝贝。 「这不重要,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得到父母的祝福吗?」 「……我无所谓。」 「嘴巴上耍威风很开心吗?」她教训小孩子似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有所谓就有所谓,干么违背自己的心意耍酷?难道这样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意了吗?」 他别扭的一瞪,可是却没办法反驳,没错,他并非无所谓,而是期望自己无所谓,父母从来不在意他的想法,为什么他必须在意他们的感觉? 自从那一夜,父亲狠心的走出他的世界,母亲无情的宣告他被父亲遗弃的事实后,他就告诉自己,从此他什么都无所谓。 「记得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人向我下跪求婚,我一定嫁给他。」看到李阎浪好像踩到狗屎的样子,单贝贝差一点笑出来。她当然不敢妄想他会真的下跪求婚,这原本是为了堵住李夫人的嘴,这会儿顺道堵他的嘴。 清了清嗓子,他小小声的说:「我知道了。」 她不解的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十分钟之后,当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真的跪下来向她求婚,可想而知,她惊吓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 「我们可以结婚了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会儿他要她私奔,她也认了,可是……「我现在已经没资格说不了,不过,我好像有不少麻烦,像是我爷爷啊……」 「我拜会过你爷爷了,他对我非常满意,决定把你的问题交给我,由我负责训练你,三年后若是还没办法达到他老人家的标准,我们的孩子就得代替母亲接受他老人家的管教。」其实要争取这位老人家的认同,还真不是简单的事,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陪着老人家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美其名是「美食之旅」,事实上是「测验」,好不容易证明自己可以弥补单贝贝的不足,也因此他拖了半个月才出现在她面前。 「爷爷怎么没有跟我说呢?」 「他很尊重你,认为最好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我无话可说,你可以正式登门提亲了,可是,你真的希望你母亲缺席吗?」 他懊恼的瞪着她,她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本来嘛,又不是母亲不在,哪有母亲缺席的道理? 叹了声气,他无奈的起身将她搂进怀里。「我答应你,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改变我母亲的心意。」 她松了一口气的笑了,因为爱他,她不希望他心里留下遗憾,虽然这么做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她很可能因此步上好友们的后尘―先上车后补票,可是不管多漫长的等候,她相信值得! 第十章 为什么会找上父亲?当他们父子坐下来面对面的这一刻,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到父亲,认为父亲可以改变母亲的心意? 也许是出于直觉,他有时候会想,骄傲爱面子的母亲为什么非要守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一种可能,她还期待她的丈夫回头;一种可能,她有不可以放弃的理由。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父亲对母亲似乎存在着某种影响力。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求父亲帮忙,对他来说,他们父子关系早在那一夜断了,可是为了尽快名正言顺拥有心爱的女人,他不得不尝试各种可能的管道。 「我们父子以后每个月单独用餐一次,你觉得如何?」看得出来李父今天心情非常愉快,这顿饭吃下来,笑容没有一刻离开他的脸上。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离婚?」他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今天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追究这种没意义的陈年旧帐。 一怔,李父轻声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离婚,你母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你从我的世界带走。」 「那一夜,你不是已经选择放弃我了吗?」他真是疯了,怎么会把这件想遗忘的过往翻出来? 「我没有放弃你,实在是没办法跟你母亲继续下去了。」略微一顿,李父显得很无奈。「我曾经要求带你离开,可是你母亲不愿意放手,她知道维系我们的婚姻只能靠你,我只好把老孟留在你身边。如今你长大了,虽然她不能再任意摆布了,可是你能够待在我身边一起打拚,我还是很感谢她,就顺着她的意思,继续维持我们的婚姻。」 「你辜负她,你本来就没有资格要求离婚。」 「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我们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起因不是我有外遇,而是你母亲在事业方面的企图心更胜于对感情的需求,当妻子全心全意热烈追求外面的世界,当丈夫的还能够守着这个冰冷的家吗?」 他无言以对,母亲的事业心确实很强盛,不过,他一直认为这是父亲离开他们之后,母亲才会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面。 「老实说,我常觉得你母亲并不是真的想嫁给我,而是想摆脱原来的家庭,她不想再当个『寄人篱下』的私生女,因此她努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是,她天生不是家庭型的女人,她喜欢外面充满竞争的世界,没办法安于平凡的日子,而我需要的是平凡一点的女人。」 他知道母亲是个私生女,也因为如此,他和母亲的娘家很少往来。 「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对不起你母亲,我曾经求她多分点时间给家庭,甚至威胁她,如果她继续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她很可能会失去我,她还是依然故我,不愿意有所调整,最后终于把我的心逼走了。」 李阎浪的心很混乱,这跟他认知的故事差太多了,他一直认为是父亲受不了外面的诱惑,背叛他和母亲之间的承诺,为此,他对父亲有诸多埋怨,却没想到真相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似乎察觉到儿子内心的冲击,李父诚挚的说:「不管我和你母亲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很用心栽培你,让你成为『华擎控股集团』最受认可的接班人,这一点不容否认。」 是啊,不管是不是母亲一手导致他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长大,母亲对他的苦心栽培确实不容否认。 「你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约我吃饭吧。」 「母亲反对我娶『御家食堂』的千金。」 「『御家食堂』的千金?」 「花小姬真正的身分是『御家食堂』的千金单贝贝。」 犹记得「花小姬」在李氏家宴上的自我介绍,李父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的点了点头。「你对她很认真。」 「我要娶她。」 「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女人。」 他不明白的挑了挑眉。 「你母亲应该可以接受『御家食堂』的千金当她的媳妇,不过她无法容忍自我色彩太强烈的媳妇,这样的媳妇让她没办法驾驭掌控。」 「你很了解她。」 「说起来讽刺,当初你母亲会吸引我,正是因为她有一般女人少有的魄力,可是结了婚之后才发现,这样的女人可以当伙伴,却不适合当伴侣。」停顿了一下,李父老实道出自己的想法。「曾经,我觉得温婉柔顺的严家千金很适合你,至少你们不会步上我和你母亲的后尘,没想到筱熏会介入其中,导致她逃婚。」 「如果她真的想嫁给我,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我没有逼筱熏向你道歉,因为她认为这对你们两个都是好事。」 「无所谓。」 神情转为严肃,李父郑重的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跟严家千金不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她不是一个会安分待在你身后的女人。」 「我不需要她待在我身后,而我不是你,她也不是母亲。」 闻言,李父放心的点点头。「你很确定自己要什么,那就好了。」 「我不想继续为了这件事情跟母亲争执不下,可是贝贝坚持得到母亲的允许,我想父亲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母亲。」 「这位单小姐是个好女孩,交给我,我会让你母亲答应这门亲事。」 父亲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保证了,就一定会让母亲改变心意点头同意,可是,心里头好像还有什么疑惑没有解开似的,总觉得不太放心。 他不自觉的拿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下一刻,当然是忍不住皱眉,李父见了将自己的柳橙汁和他的咖啡交换,他微微一怔,点餐时,他还觉得奇怪,爱喝咖啡的父亲为何饭后饮料是柳橙汁,难道是为了跟他交换? 「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你母亲改变心意吗?」 「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 「你知道你母亲无法容忍你在『华擎』的地位被人家抢走,可是你不知道,其实她最害怕的是我坚持离婚,对她来说,『私生女』已经在她的人生留下污点了,她绝不容许再留下另外一个污点。」 「难怪骄傲的她愿意守着名存实亡的婚姻。」 「再强悍的女人也希望有个依靠,娘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她也只能紧紧抓住『李夫人』这个身分。」 停了三秒钟,他有些别扭的说:「谢谢您。」 「我只希望儿子得到幸福,如果可以,每个月陪我吃一次饭,你们夫妻一起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变热络,可是他相信渐渐会获得改善,也许有一天,他们说不定会成为朋友。 「聊聊那位单小姐,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提到单贝贝,李阎浪的脸上尽是笑意,关于她,他可以一直说一直说,说个没完没了…… 「我送小姐到这里,少爷已经在里面等小姐了。」小孟打开别墅的雕花镂空铁门,恭敬的向单贝贝一鞠躬。 这会儿李阎浪又在玩什么把戏?她强颜欢笑的对小孟欠身回礼,走进别墅,同时关上铁门。 抬头看了一眼,据小孟的说法,这里是李阎浪最近购置的小别墅,李阎浪似乎有意结婚之后搬来这里,他认为这里的生活环境比较好。沿着石梯,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单贝贝一步一步走上位于二楼高度的屋子,两层楼的屋子灯火通明,大门没有上锁,她当然自动自发的开门进入。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把身上的背包随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时,她看到李阎浪像家庭主妇戴上隔热手套的端着烛烤之类的食物走出厨房,说真的,这个画面实在很不协调,害她一时之间傻住了。 「你来得正好,可以吃饭了,先去洗手吧。」李阎浪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带给她的惊吓,继续张罗晚餐。 回过神,她傻傻的走进厨房,可是厨房里面没有孟伯,更没有其它的厨师,也就是说,今天的晚餐由他掌厨。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他轻轻在她后面拍了一下。「洗手啊。」 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清洗双手,转身跟着他走出厨房,此时他已经把屋内的灯光都关掉了,只有露台上点了烛火,他将晚宴设在露台。 「我知道你不喜欢冷食,担心准备太多会冷掉,所以只弄了烛烤蘑薯饭和西红柿海鲜汤,再配上红酒。」 「这些真的是你做的吗?」她还头昏脑胀,无法消化眼前的情况,虽然晚餐很简单,可是真的很难想象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厨房洗手做羹汤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了,我和你爷爷可以结为知己。」 「我懂了,难怪爷爷满意你,因为爷爷自己喜欢下厨,老觉得会下厨的男人一定懂得疼爱老婆,可是,为什么突然想下厨?」 「重要的日子我喜欢自己亲自下厨。」 「重要的日子?」她在他目光的默示下努力搜寻脑中的数据库。「难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猜猜看。 「我也记得生日还没到,难道是你的生日……我想应该不是,没听过寿星自己下厨的道理,还有呢?认识周年纪念……不对,我们还没有认识一周年,那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她懊恼的抓着头,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日子。 「我看你边吃边想,说不定用过晚餐,答案就会自动浮现。」 「是吗?」她迫不及待的享用晚餐,因为很好奇他可以做出什么样的料理,真是太美味了……美味?情人做出来的料理果然特别有感觉。 晚餐结束了,答案应该揭晓了,可是她依然看不到那个会自动浮现的答案。 「你仔细找找看。」 「你是说答案就在这里?」 「正是,答案就在你眼睛可以看见的地方。」 她眼睛可以看见的地方?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玻璃器皿上,许多花朵造型的蜡烛飘浮在盛满水的浅紫玻璃盘子里面,再看仔细,水里好似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是钻戒,心跳莫名的加速,可是,她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从水中捞起钻戒,伤脑筋的走到她旁边。「我发现真正缺乏浪漫细胞的人根本是你!」 「……我怎么知道你会玩这种花样?」虽然他们已经许下承诺,就等着他母亲点头同意,可是没有套上戒指,就是少了点真实感。 「这是我父亲传授给我的秘方。」这真的很奇妙,她不但改变他的生命,也拉近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这是他第一次有一种「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感觉。 「你父亲?」 「这事我再慢慢告诉你。」他再一次在她面前右膝跪下。「请问单贝贝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一生陪伴、守护我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吗?」虽然她还迷迷糊糊,可是有一股澎湃的热流在体内鼓动。 「今天的意义不同,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拦了。」 「……你母亲答应了?」这怎么可能?她还以为要等上一年半载。 「她答应了。」虽然百般不愿,不过这不重要。 「她真的答应了?」她真的不是在作梦吗? 「对,她亲口向我承诺,我父母很快就会登门提亲。」 「为什么她会改变心意?」 「这个以后再慢慢说,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了。」他伸出右手,她把左手交在他手上,他将钻戒套进无名指,然后低头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接着拉着她站起身,将她搂进怀里翩翩起舞,低声呢喃最深情的爱语,「我一直没告诉你,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奇迹。」 唇角甜蜜蜜的上扬,她娇嗔的道:「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推开她,他深情的捧住她的脸。「单贝贝,我爱你。」 「李阎浪,我也爱你。」她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踞起脚尖,送上她柔软饱满的红唇,接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