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悍奇才女》 第一章 江南织绣享誉全国,不仅市井小民喜欢得很,达官巨贾爱极,就连宫里的太后都对它情有独钟,而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杭州城的“唐氏绣坊”和“风氏绣坊”。唐氏绣坊师承苏绣,风格精、细、雅、洁;风氏绣坊师承湘绣,风格写实,刻画形象逼真,两家可谓各有千秋,各领风骚,不过即使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一山却是难容二虎。 “江夫人放心,我以唐氏绣坊的招牌向您保证,一定让大小姐成为全苏州城最娇艳、最风光的新嫁娘。”唐家三小姐唐沐言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张巧口,黑可以说成白,东施可以说成西施,无怪乎绣坊在她的经营下,生意越来越兴隆。 “三姑娘,我当然信得过唐氏绣坊的手艺,我就喜欢大姑娘的巧思,二姑娘的巧手,可是小女一向偏爱风氏绣坊的绣品,若不是为娘的我坚持只有唐氏绣坊的喜服能衬托小女的秀丽端庄,一定依著小女的意思。” “我懂我懂,久闻江家大小姐貌似夫人,美若天仙,除了唐氏绣坊,还有谁能够表现大小姐芙蓉出水之姿?”江家大小姐偏爱的恐怕不是风氏绣坊的绣品,而是风家大少爷风继业吧! 其实只要把耳朵拉长一点,就会听到这个传闻——苏州首富江家原本是看上风氏绣坊的大公子当女婿,可人家不领情,这会儿要嫁女儿,怎可能还把生意送给他的道理? 不过,这个风继业也太不识相了,人家可是苏州首富,他嫌弃什么!他有她大哥英俊潇洒吗?虽然她大哥对经商没啥兴趣,却是江南三才子之一,这名气可比他响亮。 美丽的恭维就像醉人的醇酒,叫人飘飘然,江夫人闻言自然是眉开眼笑,“三姑娘真会说话。” “我三姑娘从不打诳语,所言句句出自肺腑,江夫人花容月貌,江大小姐闭月羞花,这不只是苏州城百姓上下皆知的事,就是我们杭州城的百姓也常有耳闻。” “三姑娘真爱寻老身开心。”江夫人笑得阖不拢嘴。 “不敢不敢,我三姑娘是个生意人,说话最实在了,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我就是信得过三姑娘,才会决定把这事交给唐氏绣坊。” “既然江夫人信得过我三姑娘,我绝不会让江夫人后悔选上我们唐氏绣坊负责办大小姐的嫁妆,而且保证让大小姐满意。” “三姑娘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江夫人如此看得起我们唐氏绣坊,这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又岂能让江夫人失了面子?” “一切有劳三姑娘了。” “我一定不叫您失望。”沐言恭敬的哈腰鞠躬送客,“江夫人,我送您。” 看著江夫人在随身丫环的搀扶下,上了等在绣坊门外的马车,马车达达的渐行渐远,沐言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意也随之淡去,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困扰著她,她眉头微拢,若有所思的折回屋内。 “小姐,你怎么了?”沐言的丫环彩儿靠了过来。每谈成一笔生意,小姐总会笑得特别开心,因为这表示她的丰功伟业又添了一笔,当然,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可以送进帐房,可这会儿她却闷闷不乐,太反常了! 半晌,沐言一副如临大敌的看著彩儿,“彩儿,你见过风氏绣坊的新当家吗?” “小姐是说风家大公子吗?”顿了一下,彩儿好委屈的瞅著沐言,“小姐,人家天天跟著你,有没有见过风家大公子,还用得著问我吗?” 这是什么表情,好像……眼睛微微一眯,沐言皮笑肉不笑的反问:“你很想看看那家伙长什么德行?” “这还用说,小姐,你不知道风家大公子……没有没有,彩儿对他一点儿也不好奇。”在沐言的“眼威”下,彩儿懦弱的改口。 “你话还没说完,风家大公子怎么样?”一双眼睛比利刃还要骇人,沐言好像准备把彩儿碎尸万段似的,如果她敢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话。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彩儿胆战心惊的悄悄往后一退。 “不知道?那我自个儿去瞧瞧好了。” 怎么会这样呢?彩儿傻住了。 笑得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沐言老大不客气的赏了彩儿脑门一掌,大声喳呼道:“还发什么呆,走啊!” “可是……小姐……”彩儿好无辜的揉著脑门,风氏绣坊不是她们的死对头吗? “你不想跟,我自个儿去好了。”说著,沐言潇洒的转身走出绣坊,虽然她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见到死对头,可是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自从风继业掌管风氏绣坊,风氏绣坊好似如虎添翼,出自风家二公子风继遨的绣品渐渐有凌驾她二姐之势,今日,若非江家和风家心结难解,江家的银子恐怕落入风家的帐房,如果她再轻忽对手,风氏绣坊一定会超越唐氏绣坊,她非要瞧瞧这个风继业长得是三头,还是六臂? “不是不是,小姐,你不要丢下彩儿。”提起裙角,彩儿快步的跟过去,听闻风家大公子俊逸非凡,帅得不像话,她一直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突然停下脚步,沐言回身一转,正好撞上彩儿,一个踉跄,彩儿整个人往后倒去,沐言连忙伸手一拉。 “急什么急?要去会情郎啊!”沐言语带嘲弄的挑著眉,还说她一点儿也不好奇,骗鬼! 像个小可怜,彩儿哀怨的噘起了小嘴,“小姐,你走慢点,彩儿就不用追得这么急嘛!” “你在怪我?”水灵灵的大眼狠狠一瞪,彩儿立刻捂住嘴巴,用力的给她摇摇头,呜……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丫环,哪敢指责“尊贵”的小姐? 沐言见状,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这是因为她没听到彩儿的“心声”,否则她肯定剥她的皮,让她见识一下她的暴力。 把彩儿推到一旁,沐言望著默默尾随在她们身后的赵惺,他是绣坊的管事,也是她奶娘的遗腹子,跟她可以说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兄弟”,只差男女有别,不能睡同一张床,穿同一条裤子长大。 “赵惺,你留在绣坊,不必跟著我。”说起做生意,女子就是比男人还不如,不是因为女人无能,是因为难以取信于人,即使她聪明过人、手腕一流、伶牙俐齿,不得已,她只好把赵惺带在身边,作为咨询对象,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可是对那些不屑与女子谈生意的大男人来说,这至少保住他们的颜面。 “小姐……”赵惺迟疑的皱了皱眉头,不要以为她三小姐生得如花似玉,优雅纤细,她可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性子急,脾气躁,像极了已逝的唐夫人,看起来如娇嫩的花儿,其实强悍如男子,他不敢想象,这会儿让她见著了风继业,会惹出什么风波? “我去去就回,用不了一个时辰。”不叫赵惺有任何罗唆的机会,沐言拉起彩儿的手快快走人。 人都走了,赵惺除了担心,也莫可奈何了。 *** 躲在风氏绣坊对街转角的大树后,沐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瞅著绣坊。 “小姐,我们为什么站在这儿不进去?”而且还偷偷摸摸,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叫人见著,还以为她们是来偷东西。 小笨蛋!赏了彩儿一个白眼,沐言骄傲的抬起下巴,“我们是唐家的人,怎么可以进风家的绣坊?”万一不小心叫人认出她的身份,岂不是让风家的人得意的翘著屁股走路?那个风继业说不定以为她怕了他,想来这儿打探敌情。 “可是,不进去问个究竟,怎知道哪个是风家大公子?” “风继业可是我们杭州城的名人,你难道没听过他的传闻吗?”沐言说得很漫不经心,心里头却酸死了。她真的很不服气,那个家伙不过掌管风氏绣坊短短三个月,就声名大噪,杭州城的百姓没有人不知道他风家大少的大名,她敢说,他一定耍了什么手段收买人心。 “当然听过,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传言有好多千金小姐争著嫁他为妻,甚至还有姑娘说,即使为妾也不计较。”说著说著,风继业的翩翩风采仿佛近在眼前,叫彩儿心跳加速,酡红映颊,神魂颠倒了起来。 丑死了!这是什么表情?沐言气得想踹人,这个小叛徒,人都没见著,心就飞到人家身上去了,真是没出息! 强忍心头的不悦,沐言咬著牙,冷飕飕的道:“你都知道他长什么德行,我们还用得著进绣坊吗?在哪儿看还不都是一样。” “这……”她怎么看不出来都是一样呢? “闭上你的嘴巴,眼睛给我睁大一点,快看,哪一个像风继业?”沐言忍不住瞪了彩儿一眼。 好凶哦!彩儿好委屈的努努嘴,用力给她睁大眼睛,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把已经转得老累的眼睛搞得都快打结了,不到半刻钟,她投降了,“小姐,站在这儿我没法子看清楚。” “平时你眼睛不是很厉害,连地上的蝼蚁都可以准确无误的捏死它,怎么这会儿那么大的人却瞧不清楚?” “那是因为……”她就是怕那一只只小小的蝼蚁,它们咬人好痛,她不用眼睛看,也可以准确无误的捏死它们。 “再给我看仔细一点,不准给我打马虎眼。”身为主子,她还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她还不是想进人家的绣坊,两只眼睛贴在人家的身上,把他看得够本。 呜!小姐好残忍,她根本是欺负她眼睛小嘛!如果她可以像小姐一样,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就不会看得模模糊糊,每个看起来都有点像,又不太像。 “彩儿,你应该看的人不是我,是风继业。”漠视彩儿对她投来的控诉目光,沐言把心思转回绣坊门口。 “是。”彩儿好哀怨的把视线移向绣坊,可是怎么看,她都只觉得眼花撩乱,每个都长得差不多,而且她脚好酸,口好渴。 忍不住,她怯怯的拉了一下沐言,“小姐,人家想喝绿豆汤。” 真是个大麻烦!沐言转头一瞪,“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彩儿可怜兮兮的嘟起了嘴巴,“可是,人家渴得头昏眼花。” “好啦好啦!记得快去快回,否则,可别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这个丫头毛病特多,她在这儿只会吵得自己头痛耳朵痛。 “小姐,彩儿不会走远。” 挥了挥手,沐言懒得再理会彩儿,她专在的研究绣坊里头每一个人,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彩儿走开后,一位白衣公子饶富兴味的靠向她,学著她,好认真的盯著绣坊,直到她的手肘无意间碰到他,她还以为是彩儿回来了。 “绿豆汤好喝吗?”沐言的目光依然锁住绣坊,其实她跟彩儿一样沮丧,绣坊里清一色都是男子!而且不管老的少的,长得都差不多。 顿了一下,白衣公子一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喝。” “不会再头昏眼花了是吗?” “不会。” “那就赶紧帮我瞧瞧,不要发呆了。” “是……看什么?”答得太顺了,他都忘了先弄清楚她的目的。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一碗绿豆汤就让她什么都忘了吗?沐言恼怒的转头大声训斥,“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啊!”惊吓得往后一跳,她瞪著眼前“无中生有”的男子,他是从哪儿蹦出来? 从来没有人看到他会吓成这副德行,尤其是姑娘家,通常如果是黄花大闺女,她们会脸红心儿慌,一副欲羞还迎的看著他;如果是青楼女子,她们会娇媚柔弱的贴向他,放荡的对他上下其手;而她,却像见到鬼似的,真有意思! 戏谑的唇角一勾,白衣公子温文儒雅的道:“姑娘还没告诉在下,姑娘要在下看什么?” “你……你是谁?”她已经很小心的不让自己引人注意,怎么还会叫人瞧见? “我见姑娘好像遇到困难,心想,也许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不……用不著麻烦公子。”沐言左瞄右瞄,彩儿怎么还不回来?喝碗绿豆汤用得了这么久吗? “姑娘莫见外,一点儿也不麻烦。” “多谢公子,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掉了一条绣帕,我自个儿找就可以了。”故作寻找,沐言偷偷的掏出怀里的绣帕,往不易发觉的角落一扔,待会儿她只要做个样子,假装终于找著绣帕就好。 “不打紧,在下帮姑娘找。”白衣公子状似热心的上前帮忙。 “不必了……哎呀!”生怕自己的造假等不及演上一段“寻宝记”就曝了光,她急忙转身挡住白衣公子,却跟他撞个正著,整个人立刻住后一栽,惊慌之余,她伸手一抓,他顺势一拉——呼,太好了,没摔著,可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著怀里的人儿,白衣公子忍俊不住的咧嘴一笑,她“投怀送抱”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整个人连手带脚挂在他的身上,像个小娃儿一样。 照理,他若是不想引来侧目,闹出笑话,他应该立刻放开她,而且他的小厮正在另一头看著,等他弄清楚这个鬼鬼祟祟的姑娘有什么企图。可是,他就是无法放手,柔软的身子还有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叫人不醉也难。 全身一僵,沐言“诚惶诚恐”的抬起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儿,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恶梦成真,她尖声一叫,好狼狈的从他身上爬下来。 很有君子风度的控制住满腔的笑意,白衣公子谦冲有礼的作揖致歉,“姑娘,失礼了。” 呵!笑得好“痛苦”,简直是快抽筋了,沐言真希望这儿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进去,老天爷!她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下流无耻……不是不是,是败坏门风的事,她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虽然她从来不当自己是女娃儿,可是……呜……这叫她以后如何见人? “小姐!”远远瞧见她家小姐正惨遭登徒子纠缠,彩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久旱逢甘霖大概也没她此刻来得兴奋,沐言激动的想抱住彩儿亲她,不过,这是因为她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否则,她会更希望彩儿被绿豆汤困在凉棚,而不是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你想对我家小姐干什么?”彩儿勇敢的挡在沐言的前面,可是一看清楚白衣公子俊美的容颜,她目光一呆,口水险些流出来。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帮你家小姐找东西。”白衣公子温柔的一笑。 彩儿痴痴的点点头,她相信,这位公子绝不可能欺负她家小姐,当真如此,也是她家小姐的荣幸。 知“丫环”莫若“主子”,见彩儿动也不动,沐言就知道她的魂被勾走了,这个丫头一向抗拒不了“美色”,可是,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主子?方才她还为她的忠心护主感动得只差没痛哭流涕,她却马上蠢得像花痴一样,气死她了! “公子,告辞了。”忍住一拳把彩儿打昏的冲动,沐言抓著彩儿,半拖半拉的走人,她可不想让彩儿把她的颜面丢到地上踩。 “小姐,等会儿……” “闭上你的嘴巴!”她怎么会有这种傻不隆冬,总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丫环? 呜……小姐好小气,她只想多看几眼而已嘛!彩儿好不舍的频频回首。 沐言一心一意急著落跑,殊不知,这位把她吓得手足无措的白衣公子正是她急欲窥探的风继业。 这位姑娘究竟是何许人?望著渐行渐远的人儿,风继业无来由的一阵怅然。 收回视线准备走人,却瞥见惨遭沐言“遗弃”的绣帕,他上前拾起。 “少爷,那位姑娘想干什么?”见沐言和彩儿已经走远了,风继业的贴身小厮柳逸靠了过来。 摇了摇头,风继业若有所思的将手上的绣帕贴近鼻子,绣帕上带有一股淡雅的香气,与她身上的香味一样,令人心荡神驰。 “少爷,这是……”柳逸好奇的看著风继业手里的绣帕。 “进去吧!”不愿多作解释,他把绣帕塞进怀里,举步走进对街绣坊。 虽然大惑不解,柳逸却识相的闭上嘴巴。 *** 取出怀中的绣帕,嗅著那股淡雅的香气,想著那抹娇俏纤柔的倩影,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风继业唇边勾起一抹轻笑。 柳眉凤眼,皓齿朱唇,肌肤赛雪,她比花儿还娇艳动人,比白玉还光润无瑕,叫人不想也难;还有,那对水波荡漾的大眼睛,老是不安份的转著,好像在算计什么,一看就知道是个诡计多端的人,更令人感到好奇。不过,最叫他目不转睛的是她脸上生动的表情,一颦一笑都是个惊奇。 如果他知道杭州有这么美,又有这么有趣的姑娘,他早结束在外头飘泊的日子,而不是拖到他爹病了,才不得不回杭州城打点风家的生意。 此时,风继业突然注意到绣帕的一角绣有图样,是只展翅的鹰,他不由得眉头微蹙,这个图腾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难得大哥今晚有此风雅闲情,夜深了,还在花园赏月。”温文儒雅的风继遨虽然没有风继业的俊美潇洒,但温柔不失粗犷的气质却同样令女人倾心。 “今晚的月色很美,错过了可惜。”十年前,因为爹迷恋上青楼女子,夜夜流连妓院,冷落了亲娘,致使亲娘含恨而终,年仅十四岁的他毅然决然负气离家,当时继遨十二岁,维扬七岁。 他痛恨爹的薄情,甚至发下重誓,不再与风家有任何关系。可是长年在外,思乡之情终究难免,天上的明月一直是陪伴他度过思念之苦的知己。 虽然他企图漠视体内流著风家的血,可没想到,他还是传承父亲经商的才干,因为四处闯荡,挑起了他对经商的热情,他经常往来南北之间,互通有无,不仅帮自己累积了财富,更在各地建立了许多人脉,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他始终是风家的一份子,就好像继遨一出生就注定承袭娘亲的天份,对刺绣有难以抗拒的狂热,他也担负起了他对风家的责任。 “我还以为在大哥眼中,‘采红阁’的姑娘比月色还美。”风家老三风继扬有一张孩子气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采红阁乃是杭州城最有名的妓院,风继业可以说是那儿的常客,每天晚上这个时候他若不在书房看帐本,一定是上采红阁谈生意,当然,谈生意之余,他也不会忘了跟那儿的姑娘风流快活。 “采红阁的姑娘再美,也只是短暂的,怎能跟月牙儿相提并论?”上妓院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手段,他从来没把那儿的姑娘放在心上。 “连大哥的红粉知己莲花姑娘也一样吗?”风继扬暧昧的眨著眼睛。 风继业淡淡的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莲花是个善体人意,温柔多情的俏佳人,可惜烟花之地,谈情说义太沉重了,他潇洒自由惯了,不喜欢。 此时,风继遨的目光无意间瞥见风继业手中的绣帕,他好奇的眉一挑。 视若无睹,风继业准备收起绣帕,那位姑娘是他发现的,他可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不过这时,脑海突然有个念头闪过,他转而摊开绣帕,将图腾呈现在风继遨和风维扬的眼前。 “大哥,你怎么会有这条绣帕!”风继遨惊讶的瞪大眼睛。 风继扬也惊呼出声,“这不是……” “你们见过这个图腾?”莫名的期待在心里沸腾,风继业压抑住那股无法言喻的焦躁。 “大哥回来这么久了,难道不曾见过唐氏绣坊的标记吗?”风继遨充满疑惑的问。 “只要是我们杭州的百姓,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唐氏绣坊的图腾。”风维扬补充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似曾相识,决定接手风氏绣坊的时候,他可是对“敌人”下了一番工夫研究,唐氏绣坊的绣品他还亲自鉴定过。 如此说来,她很有可能是唐家的人,但她是唐沐心?唐沐莠?还是唐沐言? 再把绣帕瞧个仔细,风继业在绣帕的另一角发现精致的绣字小牙儿,不过,他还是不知道绣帕的主人是谁。 “你们可曾见过唐家的人?” “我一个也没见过。”风继扬惋惜的说。 “我见过唐沐天,他虽然对做生意没太大兴趣,可也名列江南三才子之一,在我们杭州城,他的声名可是不输唐氏绣坊,至于唐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我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过唐家大小姐和唐沐天是孪生兄妹,长得应该有几分相似,所以严格说起来,只有二小姐长得是圆的、扁的,我完全没个影。”对此,风继遨一直觉得很遗憾,虽说两家绣坊互有竞争,可是在他眼中,唐氏绣坊的二小姐只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那唐家三小姐呢?” “只要走一趟唐氏绣坊,想见三姑娘一面,倒不是难事。”风继遨言下之意,他当然去过,因为他也很喜欢唐氏绣坊的绣品。 “一个姑娘家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实在不像样。”风继业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却也抗拒不了心中对唐沐言的好奇,她可是他的“敌人”,他当然要了解她有多少能耐。 “我倒是很佩服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风继遨一点也不掩饰他对唐沐言的欣赏。 “就是啊!”风继扬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附和,“一个姑娘家可以把绣坊经营得有声有色,实在不简单。” 闻言,风继业颇不是滋味,他嗤之以鼻的冷然一笑。 “大哥难道不觉得三姑娘很与众不同吗?”风继遨不解的看著风继业,大哥一向欣赏有才干的人,对女子,他更应该另眼相看。 “我对这个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将绣帕收回怀里,风继业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该歇著了。” 点了点头,风继遨和风继扬道了声晚安,便离开花园。 花园又回复原来的宁静,风继业不自觉的再次取出绣帕,摸著上头的绣字,小牙儿究竟是谁? 第二章 双手支著下巴,沐言两眼无神的发著呆,好烦哦! 大姐为了寻求绘画绣品图样更多样,随著大哥出外寻找点子,唐氏绣坊除了善绣的二姐外,当家主事的她,更要好好照顾绣坊,千万不可以叫风氏绣坊抢了她们的名声。 一次见不著,就再来一次,可是,如果她还是老样子,只能守在风氏绣坊外头,恐怕又是无功而返,她非得另外想想更好的法子。 “小姐,你怎么了?整天无精打采,魂不守舍。”彩儿好忧心的看著沐言,小姐这个人一向闲不住,可是昨儿个从风氏绣坊回来以后,她就变得好沉闷。 懒洋洋的看了彩儿一眼,沐言一点也不想解释她的烦恼,彩儿不会了解,她只要衣食无缺,就快乐似神仙,哪能明白自己对唐氏绣坊的责任,这个绣坊可是她们唐家三姐妹的心血。 眼睛突然大惊小怪的一睁,彩儿语带迟疑的问:“小姐,你……该不会是在想那位公子吧!” 咳!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沐言又气又恼地瞪著彩儿,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忘了她的下流无耻……语误,是败坏门风,这丫头竟然还……纤纤玉指往彩儿额头的正中心一指,沐言忍无可忍的说:“你这颗小脑袋瓜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我……”彩儿好无辜的撇撇嘴,她说错了吗?那位公子生得如此俊美,任何姑娘见了都会心动,瞧,这会儿她心儿都还慌慌的。 “好啦!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免得坏了我的好心情。” “我怎么看不出来小姐心情很好?”彩儿近乎喃喃自语的道。 “你说什么?”柳眉一挑,沐言厉眼一瞪。 “没有,彩儿什么也没说。”彩儿小心翼翼的往后一缩。 沐言潇洒的挥了挥手,“罢了,本姑娘宰相肚里好撑船,不与你一般儿识。” 松了口气,彩儿轻拍著胸口。 “不过,”沐言故弄玄虚的顿了一下,“我有话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一颗心转眼间又被提得高高的,彩儿诚惶诚恐的道:“小姐要问彩儿什么?” “风继业平时最喜欢上哪儿打转?” “嗯……小姐,彩儿哪有如此神通广大,知道风家大公子喜欢上哪儿打转。” “我不说,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沐言笑得好阴冷,她向前一倾,朝彩儿逼近,“你老趁著我忙著看帐本的时候偷溜上街,到处学人家长舌,我可不信杭州城还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呵!彩儿僵硬的对著她傻笑,小姐好厉害,她已经很小心了,走路学猫儿一样,无声无息,竟然还是瞒不过她。 “别再卖关子,说吧!”她是不想象无知的村妇一样到处饶舌,否则杭州城能有什么事逃得过她的耳目? “小姐,彩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说风家大公子喜欢上采红阁,不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假的。”还不是因为采红阁不是姑娘家能够去的地方,否则她早亲眼去瞧瞧。 “采红阁是吗?”沐言一脸算计的道。 “小姐,采红阁的姑娘听说个个貌美如花,我们杭州城的公子哥儿没有一个不曾去过。” “大哥也有吗?”那个地方她早就想一探究竟,她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在那儿谈生意……难不成风继业就是靠这个法子收买人心? “小姐没叫彩儿盯著大少爷,彩儿怎知道大少爷有没有去过采红阁?” 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贼笑,沐言色迷迷的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大哥吗?” “彩儿不敢喜欢大少爷。”彩儿很用力的给她摇头,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是吗?”她当然知道,彩儿只是贪恋她大哥的“美色”。 “彩儿可以对天发誓。”急死人了,她以后再也不敢偷看大少爷了。 啪!狠狠朝彩儿的脑门打了一下,沐言伤脑筋的一叹,“跟你说著玩,你紧张个什么劲啊!” “小姐,好痛!”呜!彩儿泫然欲泣的看著沐言,小姐好粗鲁,每次下手都不留情,虽然她彩儿生得不是挺美,但好歹是细皮嫩肉,可禁不起摧残。 “痛死你好了!”没有经历“苦难”,她哪会有出息的一天? “小姐,姑娘家这么粗暴,没有一位公子敢娶你。” “本姑娘一点儿也不希罕,反正有你陪著嘛!”沐言坏心眼的看著彩儿。 小姐太狠了吧!彩儿无言的提出控诉.虽然她是小姐花银子买回来的丫环,可是小姐自己说过了,她会待她如亲姐妹,以后帮她找婆家,她怎么可以骗人? “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疼惜’你。”沐言笑得好像准备凌虐孩子的后母。 寒毛一竖,彩儿惶恐的往后慢慢退去,“小姐,说了那么多话,你口渴了吧!彩儿去帮你泡杯茶。”脚底抹上油,彩儿赶紧落跑走人。 实在是忍不住,沐言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虽然彩儿傻不隆冬,禁不得吓,可是,她就是这一点可爱。 渐渐敛住笑声,沐言眼中转动诡诈的光芒,这一次她一定要见到风继业。 *** “啊……救命啊!”彩儿惊慌失措的从沐言的闺房逃了出来,好像后面有恶犬……不是不是,是大色魔在追她,因为她双手紧紧抓著衣襟,一副惧怕被侵犯的模样,“采……采花贼……救命啊……” “你给我站住!”沐言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她走出闺房,笑得好像奸计得逞的小人。 “不要……”不对,那是小姐的声音,彩儿转慌为喜,她有救了,她激动的停下脚步回过身,“小姐,你房里有……啊……采花贼……” 伸手一遮,捂住她那张“麻雀嘴”,沐言濒临抓狂的吼道:“你真吵!” 眼睛一瞪,彩儿惊愕的望著她口中的采花贼,这……这个登徒子骂人的声音怎么跟小姐一模一样? 突然一笑,那笑容好像准备一逞兽欲的淫虫,沐言色迷迷的看著彩儿,摸著自己的“胡子”,“你再乱喊,我就把你的衣服脱光光,看你怎么见人?” 呜……小姐,你赶快来救彩儿,彩儿就快失身了……不对啊!这个采花贼怎么越看越像小姐?不过,小姐又没长胡子……哎呀!她真笨,胡子是假的嘛! 从彩儿脸上的表情看出她已经知道哪来的采花贼,沐言松开她的嘴巴,却还装模作样的威胁道:“这才像话,把你的嘴巴看紧一点,否则本公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道是虚惊一场,彩儿可不把沐言的恐吓放在心上,她可怜兮兮的噘起了嘴巴,“小姐,你把彩儿吓死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丫环?不过是遇到采花贼就吓得快没命,万一遇到的是江洋大盗,你岂不当场昏死过去?”刚刚在房里的时候,她应该谎称自己是江洋大盗,而不是采花贼。 “小姐,彩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到采花贼不赶紧逃命,难不成等著失身吗?” “说你没出息就是没出息,如果是本姑娘,我一定一脚踹死他。” “小姐,你不应该说出这么粗鲁的话。”彩儿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惩奸除恶岂能存有怜悯之心?本姑娘没说五马分尸,已经够温柔了!” 天啊!彩儿无力的一叹,小姐就是这个样子,除了那副皮囊,没有一个地方像个姑娘家,这也难怪,绣坊的生意全靠她打点,她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怎么成得了大家闺秀? “不跟你唆了,我还赶著出门办事。”连彩儿都认不出她的伪装,她上那种地方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小姐,你打扮成这副样子,想上哪儿去?” 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沐言很小声的说:“寻花问柳。” “什……什么?”话差一点卡在喉咙挤不出来,她听错了吗?小姐说她要去……那不是男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你不是说采红阁的姑娘很美吗?我去瞧瞧看,增长见闻。”拿起插在腰间的折扇,沐言摊开扇子,翩然的扇著。这……是什么歪理?彩儿狐疑的看著沐言,“小姐,你……该不会被什么坏东西吓傻了,脑袋瓜变得不清不楚?” 阖上扇子,沐言用扇柄往彩儿的头顶敲了一记,赏了她一个白眼,“我看被吓傻的人是你吧!” 她岂有不被吓傻的道理?小姐的行径简直是……惊世骇俗! “小姐,这事可不能闹著玩,你不要乱来。” “你放心,我不会胡作非为,好歹我也是个女儿身,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清楚得很。” 眉头这下子不打结也难,彩儿慌了,“小姐,万一叫人瞧出你是女扮男装……” “只要你把嘴巴闭紧一点,不要到处乱恶嚷,没有人会知道我是个姑娘家。”安抚的拍了拍彩儿的脸颊,“亥时之前,我一定回来。” “小姐……” “万一我没在亥时之前回来,就表示我陷在采红阁出不来了,你就去找赵惺,叫他想法子把我弄出来,不过你可要记住,亥时之前不可泄露我的行踪,待会儿赵惺从编坊回来,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休息。”眼看彩儿张著嘴又要发表意见,沐言赶紧道:“你再唆,以后就别跟著我。” 嘴巴一闭,彩儿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虽然小姐老爱作弄她,可是小姐待她真的很好。 她打小就没爹没娘,叔叔是挺可怜她,并收养她,然而婶婶却容不得她,天天找粗活刁难她,还叫她上街卖菜,菜没全卖掉,就拳打脚踢,终于有一天她体力不支昏倒路边,幸逢小姐路过相救,小姐听到她的遭遇,便拿了银子向婶婶买下她当丫环,她从此跟在小姐身边,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小姐甚至教她读书习字,从来没当她是下人。 “这才听话嘛!”沐言迫不及待的推著彩儿,“去去去,回我房里等著,两个时辰后我就回来。” “是,小姐。” *** 置身男人的销魂窝,沐言浑身不自在的抖了一下,不是说采红阁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吗?可为何她怎么瞧,都只见到“豺狼”?她们一个个眼睛往她身上直勾,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模样嚷心到令人想吐。还好,她不是只会躲在房里绣花,从来不曾见过世面的姑娘,否则这等阵仗,没吓得两腿发软才奇怪! “公子,瞧您这面孔生得很,您肯定是第一次来我们采红阁吧!”鸨娘张嬷嬷热络的上前招呼。 “嬷嬷好眼力,小生姓唐,第一次前来杭州做生意,听说采红阁的姑娘美得宛如仙女下凡,所以特地前来瞧瞧。”打开折扇,沐言一副风采翩翩的轻摇著扇子。 “唐公子来对了,不是我张嬷嬷自夸,我们这儿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还美,环肥燕瘦随公子挑选。”说著,张嬷嬷立刻转身一喊,“银花、杏花、桃花、雪花,你们过来跟唐公子问好。” 瞪著那四个朝她飞扑而来的狐狸精,沐言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哆嗦,老天爷,真要落入她们的手中,她还有逃命的机会吗? 四位姑娘很整齐的排成一列,媚眼一抛,娇滴滴的欠身道:“唐公子好!” “好、好……”天啊!她快笑不出来了。 “唐公子,她们个个能歌善舞,不管选哪一个,都包唐公子满意。” 往后一退,唐沐言把张嬷嬷拉到一旁,压著嗓门道:“张嬷嬷,这几个姑娘美虽美,可太瘦了,我喜欢……胖一点的。” “这……还不够胖?”张嬷嬷狐疑的看了沐言一眼,她挑的这四位姑娘个个丰腴圆润,再胖一点,就没人要了。 沐言用力的点点头,只要能够让她脱离这四个女人的魔掌,她很乐意睁著眼睛说瞎话。 “这……”张嬷嬷显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采红阁开张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客人。 趁著张嬷嬷沉思之际,沐言眼睛贼溜溜的四下转著,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个长得非常不起眼,甚至胖得叫人瞠目结舌的姑娘给吸引住了,她坐在角落,双手支著下巴,一副穷极无聊的东张西望,似乎乏人问津,生意冷清。 这位姑娘肯定很好收买,沐言心一喜,当下伸手一指,“我看,就那位姑娘好了。” “她?珠儿?”张嬷嬷吓得两颗眼珠子差一点掉出来,这位唐公子的眼光也未免太……恐怖了,什么姑娘不挑,竟然挑上她们采红阁的老妈子! 起初珠儿是想来她们采红阁卖身,可是整整一个月,她一个客人也没接到,原本是想赶她走,她又说只要有钱赚就好了,做什么都好,见她手脚勤快,做事利落不含糊,采红阁又正好缺个扫地洗碗的老妈子,就这样子把她留下来了。 猪……儿?沐言嘴角僵硬的抽动了两下,这名字取得实在是太过贴切了,不过,她好歹是个人,取一个牲畜的花名,未免太残忍了吧! “唐公子,您……确定真的要她?” “对,我就是要她,‘猪儿’。”“猪”也许没有那些什么“花”来得美,不过,至少她不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是……她……” “她不行吗?” “不不不,唐公子好眼光,我们珠儿可是人如其名,像珍珠一样圆润润的,摸起来舒服,抱起来更舒服。”客人至上,张嬷嬷深谙赚钱的道理。 呵!沐言这次想笑也不敢笑的嘴角抽动著,原来此“珠”非彼“猪”。 张嬷嬷挥了挥手,退下排成一列的四位姑娘,她拉开嗓门一唤,“珠儿!” 顿时鸦雀无声,众家姑娘全吓傻了,当然包括珠儿在内,每个人脑袋瓜同时浮现一个疑问:有没有搞错? 见珠儿呆坐在原地,张嬷嬷干脆自己上前把她押到沐言跟前,“珠儿,你可要好好伺候唐公子。” “张嬷嬷,我……” “唐公子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记住,好好伺候,别坏了我们采红阁的名声。”张嬷嬷偷偷捏了珠儿一把,示意她嘴巴放聪明一点,“赶紧带唐公子去你的厢房,我立刻叫人准备酒菜。” 就这样子,沐言随著珠儿来到她的厢房,等酒菜张罗好了,珠儿生涩的帮著沐言倒酒。 “唐公子,珠儿敬你一杯。”虽然从来没有机会对男人动手动脚!但是在妓院待那么久了,珠儿看得也够多了,她软绵绵的往沐言身上一靠,准备对“她”大举侵犯。 哝!沐言浑身不自在的往旁边一移,咚一声,珠儿重重的往椅子一趴,那模样像极了青蛙,滑稽透了,不过此刻,她只能硬生生把笑意憋在肚子里。 “猪……珠儿姑娘,我们别急著喝酒,先聊聊。”天啊!舌头差那么一点就打结了,实在没法子,看著她,忍不住就想到鼾声连连的猪……唉!怪不得她没生意,谁愿意跟一只猪风流快活? 狼狈的坐直身子,珠儿困窘的一笑,“唐公子想跟珠儿聊什么?” “传闻风氏绣坊的当家风继业是这儿的常客?”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直接进入主题。 “是啊!风大少爷喜欢上我们这儿谈生意,这儿的姑娘每个都认识他。” “今晚他可在采红阁?” “在啊!” “他在什么地方?”越问越顺,沐言不自觉的面露喜色。 “他在……唐公子问这个干什么?”终于意识到沐言不是来这儿寻欢作乐,珠儿不安的看著她。 “在下有意与风大少爷合作生意,可一直没机会见他一面,还望姑娘成全。” “这……” 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沐言充满恳求的说:“姑娘,这是一点小意思,请姑娘为在下指个路,在下绝不会连累姑娘。” 银子不赚白不赚,珠儿欣喜的收下银子,“唐公子请随珠儿来。” *** “李老,我们就这么谈定了,泉州那儿的生意以后就有劳您打点了。”虽然顺利敲下一笔大生意,风继业却不敢得意忘形。 “风大当家太客气了,风氏绣坊的绣品可是名满天下,风大当家能够挑上李某合作,说起来是李某的福气。” 风继业谦冲的拱手一拜,“李老千万别折煞了晚辈,在泉州,谁不知道‘李记商行’,谁不认识李老,风氏绣坊若没有李老提拔,哪能名满泉州?” “风大当家真会说话。”李老笑得阖不拢嘴。 “李老,我敬您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风继业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一定一定,李某以后也得仰仗风大当家照顾,李某敬您一杯。”李老跟著举起酒杯干了。 风继业转而看著李老身边的姑娘,笑盈盈的叮咛,“荷花,李老会在这儿待上三天,你可要好好服侍。” “风大公子,这还用您交代吗?荷花一定伺候好李老爷,叫他三天三夜都舍不得离开房里一步。”荷花身子一瘫,偎进李老的怀里,双手在他身上抚摸著,嫣红的嘴巴则甜蜜蜜的贴在他的耳边,挑逗的吐著气。 一碰到美色,姜可不见得是老的辣,李老一下子就被勾得神魂颠倒,他双手摸上美人的玉手,嘴里不断的吞著口水。 “李老,荷花可是采红阁的花魁,您老可要好好疼惜人家。” “当然当然。”李老毫不客气的当著风继业的面前,摸进荷花的薄纱里头,荷花也毫无顾忌的抓住他嚣张的手,帮助他更亲密的挑拨她的感官,嘴里还不忘了发出咿咿唔唔的吟哦声。 “李老,您真坏!”荷花整个人贴在李老的身上,似有若无的磨蹭著。 “我的小荷花才真坏,不过,我喜欢你这个骚劲!”李老色迷迷的伸出另一只手滑下荷花的大腿间。 “讨厌啦!” 见状,风继业很识相的拱手一拜,“李老,小弟不打扰您了。”他起身往门边走去,此时房门突然砰一声弹了开来,有个人从外头摔进房内,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没站稳,往前一栽,准确无误的往风继业的身上一扑,当然,那人不忘伸手一抱,以免跌个五体投地,因为那样子实在不怎么雅观。 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房里的人全都傻住了。 闯祸了!原来挂在风继业身上的人就是沐言,她原本是站在门外偷听,可是又怕惊动房里的人,她始终不敢靠得太近,不过这么一来又麻烦了,她根本听不见房里的动静,不得已,只好贴近房门,哪知道这个节骨眼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慌张之余,她一个不小心撞上了房门,结果就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瞪著贴在眼前的胸膛,沐言惶恐的在心里呐喊,不……不……不会,这一定是个恶梦,她绝不可能对一个男人又搂又抱……呃!昨儿个是意外,她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当然不会像个放荡不知羞耻的青楼女子,一见到男人就毛手毛脚。 柔软的身子,淡雅的馨香,这……莫名的期待在心里头骚动,风继业低下头,戏谑的眉一挑,“小兄弟有何指教直说无妨,犯不著动手动脚,叫人瞧见了,心生误解,那可就不好了。” 呵!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沐言害怕的抬起头……老天爷,她竟然又一次做出……等等,不会这么巧合吧!这位公子不就是昨儿个……惨了惨了!万一叫他认出来,那可怎么办? 不不不,彩儿都认不出她,他又怎么记得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别慌,乱了阵脚,反而会不打自招。 “小兄弟,这么吊著……舒服吗?”风继业笑得好和气,不过看在沐言的眼中,却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兄台,失礼了、失礼了!”笑得好无辜,沐言困窘的爬了下来,“小弟不是有意打扰,小弟是见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这里经过,跟过来瞧瞧,怎知半路杀出一只又肥又恶心的臭老鼠,吓了一大跳,所以误闯此地,还望兄台见谅。” “哦?”风继业若有所思的一笑。 “真是没规矩,这是哪来的臭小子?”回过神来,李老恼怒的瞪著沐言。 这才意识到房里春色撩人,沐言不自由主的脸一红,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风继业连忙转头朝李老欠了欠身,“李老,千万别让这么点小事坏了您的好兴致,也许这小兄弟说的是实话,我随他去探个究竟,告辞了。” 几乎是用拖的,他把沐言带离荷花的厢房。 半眯著眼,他直勾勾的瞅著她,“小兄弟,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有吗?!小弟……怎么没印象见过兄台?” “是吗?小兄弟不再仔细想一想,我们可曾在街上巧遇过?” “街……街上?”沐言快笑不出来,“这……这怎么可能?小弟今儿个初到杭州,万万不可能见过兄台。” “不打紧,相逢自是有缘,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额上的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沐言一边转著脑袋瓜子,一边结结巴巴的道:“小弟……姓棠,海棠的棠,嗯……叫棠慕,仰慕的慕。” “棠……慕?” “对对对,棠慕。” “好名字。”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风继业。” 风……风继业?他竟然就是……思绪顿时大乱,沐言一时之间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不知怎么了,她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很不舒服。 “棠兄弟,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往后一退,沐言勉为其难的挤出一笑,“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打扰了,告辞!”几乎是用跑的,她逃命似的溜之大吉。 望著飞奔而去的身影,风继业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他”果然是她,也许柔软的身子只能说明“他”是女儿身,那股香味并不足以完全证明“他”和她是同一个人,可是那对闪烁不定的大眼睛却是一个样。 棠……唐……慕……沐……这绝对不是巧合,他肯定她是唐家的人,可究竟是唐家哪一位千金?她还真机灵,知道有所保留,就差这么一个字,她的底牌就掀了,真是可惜! 取出珍放在怀里的绣帕,风继业轻触著绣在上头的“小牙儿”,忍不住那股渴望的念头,自言自语的一叹,“你究竟是谁?” 其实,只要走一趟唐家,真相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既然如此,他还等什么?这会儿就跟过去,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登门拜访,而是飞上屋檐一探她的真实身份。 第三章 一看到沐言安然无恙的回来,彩儿激动的抱住她,又哭又笑,“小姐,你把彩儿急死了,彩儿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亥时之前会回来吗?”说好气又觉得好笑,这丫头跟著她也好几年,见过的世面够多了,怎么还是老鼠胆,一点长进也没有? “小姐,这会儿早过了二更天了。” “是吗?”见彩儿认真的点点头,沐言柳眉一挑,厉眼一瞅,冷飕飕的问:“你怎么没叫赵惺上采红阁救我?” “我……我忘了。”彩儿怯怯的看著她,很识相的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忘了?”吹胡子瞪眼睛的,沐言真想揍人,“还好本姑娘福星高照,没遇上什么大麻烦,否则,我真会被你给害死!” “小姐,彩儿等你等到两腿都发软了,哪还想得了那么多?”一张小嘴噘得好高,她好无辜哦! “两腿发软?你是站著吗?”沐言好笑的想翻白眼。 “彩儿一直守在门边,不敢乱跑。”彩儿好神气的说,她真的很听小姐的话,小姐要她待在房里等,她连门槛都不敢跨过去。 “你,一直站在门边?”沐言不敢置信的提高嗓门,她知道彩儿不太聪明,傻得糊涂,傻得可爱,傻得叫人好气又好笑,可也不至于无药可救啊! “彩儿很担心小姐,不守在门边,心里头不安。”她做错了吗? “你不会拿张椅子到门边坐吗?”这一次沐言终于忍不住翻白眼,真正叫人担心的应该是她吧! “彩儿……没想那么多。”像个苦哈哈的小媳妇,彩儿好无助的扭绞著手。 “你……罢了罢了!”看著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沐言无力的挥了挥手,当初就是因为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对她起了怜悯之心,才会把她留在身边当丫环,否则她这个人粗鲁惯了,哪用得著丫环伺候! “小姐用过晚膳了吗?” 摇了摇头,沐言闷声道:“你以为采红阁的酒菜我敢吃吗?”万一被下了药,她女扮男装一事岂不是叫人给拆穿?“那彩儿去帮小姐弄点吃的来。” “先别急!”像只小狗一样,对著自己左闻右闻,她皱了皱鼻子,“我全身上下都是呛死人的胭脂味,我想先净身,你叫人帮我烧桶热水。” “是,小姐。” 半个时辰后,沐言已经泡在足以塞进三个人的大澡盆里,澡盆里头洒满了彩儿特地采来的花瓣,淡淡的花香随著氤氲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为一室的春色添上撩人的风情。 “真舒服!”背抵著盆沿,玉腿高高的抬起,沐言娇媚的横躺在澡盆里,让彩儿用丝绢帮她擦拭手脚。 “小姐,那个采红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彩儿好奇的一问。 “你想,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还能怎样?不就是一大堆的姑娘,个个涂得像唱戏的一样。” “那儿的姑娘是不是都很美?” “美?”嗤之以鼻的一笑,沐言调皮的将整个人浸入水中。那些姑娘如果称得上美,她们唐家三姐妹岂不是仙女下凡? 见状,彩儿慌张的喊道:“小姐,你不要玩,小心溺死。” 哗啦一声,沐言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水花四溅,弄湿了彩儿身上的衣裳,惹得彩儿惊声尖叫。她咯咯的笑道:“溺死?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娃儿吗?” “小姐!”彩儿好凄惨的嘟起了小嘴。 沐言双手交叉置在澡盆上,下巴往上一搁,一脸色迷迷的对著彩儿眨眼睛,“既然衣服都湿了,我看你把衣服脱了,进来玩玩吧!” “不……彩儿不想玩。”虽然知道沐言是在捉弄她,彩儿还是惊慌的往后一退,因为谁都算不准小姐会不会突然玩上瘾,直接把她拖下水,小姐就是这样子,兴致一来,什么事都敢做。 “都是女娃儿,你怕什么?”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是那副垂涎的色相,好似意图染指黄花大闺女的采花贼。 “小姐,你别再闹了,水冷了,可是会著凉。”彩儿一脸哀求的道。 “你真无趣!”赏了彩儿一个白眼,沐言再度躺回澡盆里,双眼懒洋洋的一闭,一个人影跳进她的脑海,他一脸戏谑的对著她笑,叫人又羞又恼……安心的折回澡盆边,彩儿忍不住嘀咕道:“小姐,以后你可别再上采红阁,那种地方太危险了,万一不小心叫人家发现你是唐家三姑娘,你的清白就毁了。” 讨厌!她怎么想到他?他可是她的死对头,她还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出丑,若是叫他发现她是唐沐言,岂不是笑破他的肚皮?他们最好永远不见,各凭本事,各做各的生意……“小姐,你有没有听到彩儿说的话?” 倏然睁开眼睛,沐言烦躁的甩著头,说好了不想,他怎么老在她的眼前转来转去?尤其是他那该死的笑容,充满了嘲弄,一再提醒她干了什么蠢事,真是可恶透了! 吓了一跳,彩儿慌张的一问:“小姐,你怎么了?” 站起身来,沐言心不在焉的道:“彩儿,我累了,想休息了。” “喔!”彩儿转身取来单衣,沐言随即跨出澡盆,让彩儿为她著衣,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一阵惊动的声音。 怔了一下,沐言接过彩儿手边的工作,把单衣系好,然后快步往外头走去。 “小姐,你上哪儿去?”彩儿紧张的想跟上去,可是走得太急了,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个五体投地,痛得她哀声连连。 顾不得彩儿,沐言迅速打开房门,一只猫儿从屋檐上滚了下来,因为一时不察,她失声一叫。 喵……猫儿叫个不停,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摔疼了。 “小姐,发生什么事?”从地上爬了起来,彩儿跌跌撞撞来到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往外头一瞧,只见夜风吹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顺了口气,沐言好笑的道:“没事,一只调皮的小花猫从屋檐上摔下来。” 其实,她若肯抬头往屋瓦上瞧个仔细,她会发现小花猫不过是代罪羔羊,真正的罪魁祸首正躲在上头,此人正是风继业。 “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跑掉了。” 一阵凉风吹来,彩儿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哆嗦,她拉著沐言道:“小姐,我们赶快进去吧!外头风大,你这样子很容易著凉。” “嗯。”沐言转身退回房里,彩儿随后将房门关上。 当一切恢复宁静,风继业才缓缓的放松紧绷的神经,翻过身,转趴卧为仰躺,一脸沉思的望著满天星斗。 真美!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佳丽无数,却不曾有人像她一样,叫他目不转睛——肤如凝脂,娇媚撩人,灵活生动,变化万千,如此佳人试问谁能不动心?可为何她是唐沐言? 有关唐沐言的传言,杭州城处处可闻,伶牙俐齿、聪明过人,他一直当她是个竞争对手,也一直希望她是个男子,如此方能避免胜之不武的闲言,却没有人告诉他,她有如出水芙蓉,赛过貂蝉。 既然知道绣帕的主人是谁,他也该走了,可是……虽然君子不该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不过已经来了,又岂能辜负这良辰美景? 坐起身,风继业轻轻的掀开一块瓦片,再一次窥视房内的一举一动。 ***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放下手边的书卷,风继业慢慢的踱到窗边,他是怎么了?这几天老像失了魂一样,做什么事都无心,就连上采红阁听莲花姑娘唱歌,都觉得意兴阑珊。莲花姑娘的歌声如黄莺出谷,丝丝扣人,一向是他解闷的好良方。 这是因为她吗?自从亲眼目睹了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什么都乱了,而且一听见有人谈论她,总忍不住竖耳倾听,他想见她,想知道有关她的每一件事。 不可否认,他佩服她的胆量,寻常姑娘家绝不敢像她一样女扮男装逛妓院;他欣赏她的才干,他知道很多商家对她的女儿身颇有微词,一些不服气的布坊经营者更是故意中伤她跟绣坊的管事有暧昧,可是诸多的不公平并没有打倒她,她甚至把唐氏绣坊经营得很好,然而,她终究是他的对手,他万万不能将自己的心先输给了她。 “少爷!”柳逸匆匆忙忙的走进书斋。 神色一正,风继业不慌不忙的回头应道:“什么事这么急?” “福州来的信。” 接过柳逸送上来的信,风继业抽出信笺,翻开一阅,随著信上的一字一句,紧抿的唇瓣笑了开来。 “少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李昱来了消息,我们在福州的生意有进展了。”李昱是风继业离家期间结识的好友,因为兴趣相投,两个人合伙经商,当风继业决定回杭州,他也义不容辞跟来杭州,风继业把杭州以南的生意全交给他打理。 “恭喜少爷!” “不急,等我把生意敲定了,再恭喜也不迟。”话虽这么说,风继业却信心满满,以他的交际手腕,没有谈不成的事。 “少爷要去福州?” 点了点头,风继业走回书桌坐下,“你去打点一下,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这么急?” “打铁要趁热。” “有李公子在,少爷用得著亲自前往福州吗?” “我要李昱帮我上泉州办点事。” “少爷,柳逸这就去准备。” 挥了挥手,示意柳逸可以退下,风继业再次把目光移向手中的信,也好,正闷得发慌,到福州走走也不错。 “大哥,”人还没到,风继扬的声音已经先向风继业报到,“柳逸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去?” 把信收好,风继业抬头迎视一前一后踏进书斋的风继扬和风继遨。 “继遨,你来得正好,我赶著去福州谈生意,这一趟少说也要个把个月,府里的事你就多担待点。” “大哥何时起程?” “后天一早。” “大哥,既然你有好些日子不在府里,今儿个我们兄弟就聚一聚。”风继扬贼头贼脑的提议道:“‘云宾楼’最近来了一个卖唱的小姑娘,听说歌声不输莲花姑娘,我们去瞧瞧。”云宾楼乃是杭州城最热闹的茶馆,杭州城的诗人墨客似乎特别喜欢聚在这儿。 “你应该留在府里多读点书。”风继业不赞成的微皱著眉。 “大哥,你怎么也像爹一样,就会管我读书,我都快成了书呆子。”嘟著嘴,风继扬像个饱受委屈的小娃儿。 “风家事业那么多,你该学著分担。” “我年纪还轻。”风继扬悄悄的投给风继遨求救信号,他可不想跟大哥一样,成天跟帐册为伍,日子多无趣啊! 弟弟有难,为兄的岂能坐视不管,风继遨笑著道:“大哥,继扬已经很懂事,读书习武,他一样也没偷懒,你可以问师傅们,师傅都说他进步很多了。” “是吗?”风继业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 “大哥,不信的话你可以考考我,不管是作文章,还是比武,我都不会令你失望。” 算计的一笑,风继业慵懒的道:“这些都免了,我另有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 “我不在杭州的这段日子,我会叫刘管事带著你,让你在编坊学习,看看你是不是已经足以担当重任。” “我……去绣坊……”天地变色,风继扬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顿时一片惨绿。 “或者,你想跟我上福州?” “不……不必了,跟著刘管事就好。”跟在大哥的身边,成天都是生意经,有什么好玩,倒不如留在府里读书习武。而且自从爹生了病以后,体力大不如前,管他的力气也没有了,虽然近日气色好多了,也只忙著种花逗鸟,怡情养性。 “好好跟著刘管事学。” 好委屈的点了点头,风继扬不死心的道:“大哥,这会儿是不是可以上云宾楼听歌?” 无奈的一叹,风继业还是让步了,“好吧!” *** 打著算盘,沐言笑得嘴巴都快要裂开来了,看到辛苦经营的绣坊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小姐,先歇会儿,瞧瞧我帮你准备了什么?”一踏进书房,彩儿就迫不及待的拉开嗓门道。 挥了挥手,示意彩儿先搁著,沐言一刻也没停,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 “有藕粉桂花糖糕、松瓤鹅油卷、奶油炸的小面果子,还有小饺儿,全都是你爱吃的点心哦!”彩儿不死心的强力推销,“小姐,彩儿还帮你泡了一壶碧螺春,你快点过来尝尝。” 依然不为所动,沐言此时只看得到白花花的银子。 把琳琅满目的托盘搁在茶几上,彩儿来到唐沐言的身侧,不解的问:“小姐,这算盘有那么好玩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累?” 过了半晌,沐言才放下手边的算盘,朝彩儿的脑门狠狠敲了一记,“你明知我打算盘的时候,最讨厌人家吵我。” “小姐晚膳没吃,彩儿担心你肚子饿嘛!”呜!小姐好粗鲁,每次都欺负她的脑袋瓜,怪不得她这么不灵光,根本是被打笨的! “少吃一顿,会死人吗?”吃吃吃,三餐加宵夜,这丫头对吃的特别讲究,一餐都不能少。 “银子没长脚,小姐歇会儿,银子也不会少一个。” 呵!唇角僵硬的抽动了两下,沐言皮笑肉不笑的瞅著彩儿,“今儿个嘴巴挺刁的嘛,还会顶嘴?” “彩儿说错了吗?” 气得想翻白眼,可是看著彩儿那副无辜的模样,沐言只能说:“你如果每天都这么机灵,我也不用这么命苦,绣坊的生意教给你打理,每个月的算盘让你来打,我就快乐似神仙。” “小姐,彩儿虽然不知道怎么做生意,也不会打算盘,可是彩儿会做小姐最爱吃的点心,还会帮小姐抓痒,陪小姐下棋,逗小姐开心。”言下之意,虽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听她这么一说,沐言还真的有点愧疚,她从来不知道彩儿的好处这么多。 “是是是,我的彩儿最棒了。” 欢喜的一笑,彩儿拉著她催道:“小姐,那些点心你趁热吃了吧!” “好,我吃。”沐言正准备坐下来好好享用,就见到赵惺行色匆匆的踏进书房。 “小姐,大事不妙了。” “什么大事不妙了?”沐言第一次看到赵惺如此慌张。 “我刚刚得到福州传来的消息,‘吴记’心生异动,不打算采买我们唐氏绣坊的绣品。” “吴记?我们不是刚跟吴老爷子签了契约吗?” “听说风氏绣坊找上吴老爷子,吴老爷子相当喜欢风氏绣坊的绣品,而他们开出来的条件又比我们还好。” 可恶!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好不容易把他逐出脑袋瓜,不再想著他那张气死人的嘴脸,这会儿他竟然抢她的生意,他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笑话,我唐氏绣坊的绣品会输给风氏绣坊吗?”沐言义愤填膺的道,“做生意要讲道义,吴老爷子怎么可以因为人家条件比我们好,就想毁约?” “小姐,就是碍于跟我们打了契约在先,吴老爷子对此还没拿定主意,令我忧心的是,风氏绣坊绝不可能死心,他们一旦说动了吴老爷子,吴老爷子愿意付银子赔偿我们,他就是毁约,我们也无话可说,所以我们得想想法子阻止吴老爷子,我们在福州的生意全靠吴记。” “我知道。”她可以在福州另外找合作的对象,可这事不是一、两天,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谈得成,至少要花上一年半载的工夫,所以眼前断然不可没了吴记的生意,否则只会叫风氏绣坊乘机取代他们唐氏绣坊。 沉吟了半晌,沐言决定道:“我们立刻起程前往福州。” “小姐,绣坊不能没有人当家,我看你还是留在杭州,福州我去。” “不成,你也见过吴老爷子,那个人精明难缠,你应付不来。”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沐言灵机一动,“有了,绣坊交给二姐。” “二小姐行吗?” “你放心,不会有问题。” “但愿如此。” “赵惺,你去准备马车。”沐言明快的分派工作,“彩儿,你去弄点干粮带在身边,路上肚子饿了,可以先充饥。”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会儿出城只怕要露宿荒郊野外。”赵惺可没急昏了头。 “噢!”沐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小姐,我知道你急著赶去福州,可是绣坊的伙计们什么也不知道,你这么仓卒的说走就走,大伙儿心里头会不安,万一因此谣言四起,对我们绣坊可是大大的不利。” “这倒是。” “我以为小姐还是等到后天再起程比较妥当。” “这……”后天?会不会太久了! “小姐,万事切莫急躁,以免坏了事。” “好吧!我们后天一早起程,我先去告诉二姐。”沐言莽莽撞撞的直接往外头冲去,突然,她又折了回来,拿起彩儿帮她准备的点心。 “小姐,这个交给彩儿吧!”彩儿接过她手中的托盘,随著她走出书房。 来到沐荑的房门外,她们正好见到沐荑的丫环碧萝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碧萝,我二姐在房里吧!” “三小姐,小姐在休息了。” “这么早就休息了。”平时都在外头东奔西跑,难得想到跟二姐聊聊,她却在睡觉,真是无趣! “不早了,都过了二更天了。”碧萝忍不住纠正道。 皱了皱眉头,沐言只好打道回房,“我明天一早再来找二姐好了。”不过话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妥,明天绣坊那儿肯定还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打理,她还是先作个交代。 “碧萝,我还是先告诉你好了,你代我转告二姐,我带赵惺和彩儿去福州谈生意,这段日子绣坊就交给她,记得每天晚上都要把银子和帐本对仔细。” “喔!” “我的话你有没有听清楚?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二姐,知道吗?” “知道。”碧萝很认真的点点头,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不应该太多心了,碧萝只是鬼灵精,可一点也不糊涂。 “彩儿,我们回房。” 第四章 “哇!好美!”一张小脸兴奋的伸出车窗外,彩儿陶醉的看著沿途的好风光,不断的发出惊叹。 “彩儿,你不累吗?”这丫头从出了杭州城以后,就像只麻雀一样,吱吱喳喳个没停。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像个小娃儿似的,什么都好稀奇、好新鲜,这就算了,还大呼小叫助阵,真是难看死了! “小姐,你也过来瞧瞧。”彩儿朝沐言挥了挥手,目光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窗外的景色。 “有什么好瞧?这些我早看过了。”她这会儿脑袋瓜装的全是福州的事,此事不仅攸关唐氏绣坊的名声,还关系到她唐沐言的颜面,原本,她已经打定主意跟风继业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会儿他欺压到她的头上来,她怎能善罢甘休,完全不受沐言的冷漠影响,彩儿热情的跳到她的身边,“小姐,我今天心情真的很好,我们来唱歌好不好?” “唱歌?”沐言尖叫的瞪著彩儿,这个丫头当她们是出来郊游吗? 瑟缩身子往后一退,彩儿可怜兮兮的看著她,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小姐不喜欢唱歌,彩儿可以唱给你听,还是小姐喜欢吟诗?” 咬著牙,沐言努力控制住一脚把彩儿踹出马车的冲动,这丫头老是搞不清楚状况,跟了她这么久,还看不出来她快烦死了吗? 小姐的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彩儿下意识的又后退一些些,怯怯的道:“彩儿是怕小姐无聊,如果小姐不想唱歌,不想吟诗,我们可以做别的事。” 嘿!沐言突然笑得好阴冷,她的声音仿佛鬼魅,叫人寒得心里直发毛,“做什么都可以吗?” “小……小姐高兴就好。”好恐怖的感觉。 “你知道这会儿我最想做什么吗?”沐言一步一步朝著彩儿逼近,魔掌同时悄悄的伸出来。 害怕的咽了口口水,彩儿想笑却笑不出来,“小……小姐……最想做什么?”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沐言的魔掌正好抓住彩儿的衣领。 眉头一皱,她看了一下车门,又看了一下彩儿,似乎很挣扎,是否该放弃到手的猎物? 一会儿之后,车门被打了开来,赵惺叫道:“小姐,马儿累了,我们在这儿歇个脚……小姐,你……你们在干什么?” “赵惺,你来得正好,拿块布把她的嘴巴塞住。” “这……”他知道作弄彩儿是小姐最大的乐趣,可是这也玩得太过火了吧! “赵惺,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不要……小姐,不要……”彩儿可怜兮兮的抓著沐言,眼中充满凄凉的哀求。 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放她一马,沐言一脸沉思的瞅著她,半晌,她忽然松开手,一副好无趣的道:“不玩了!” 又被耍了!彩儿一脸哀怨的瞪著沐言,她怎么老是学不乖? 戏落幕了,赵惺立刻走开,解开马儿的束缚,牵它去喝水。 调皮的捏了捏彩儿的鼻子,沐言心情愉快的跳下马车,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彩儿也紧跟著她身后走下马车,她嘟著一张嘴来到她的身边,那模样显得好委屈。 “笑一个,这样子丑死了!”沐言粗鲁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小姐,好痛!”彩儿心疼的捂著她粉嫩的脸颊。 “很好,知道痛表示你还活著,你该谢天谢地。”沐言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这是什么鬼论调?彩儿苦著脸,对沐言的暴行提出无声的控诉。 “彩儿,你有意见吗?” “彩儿不敢。” 就在这时候,一阵尘土飞扬,马蹄声朝这儿飞奔而来。 赵惺警觉的拉著马儿来到沐言身边,目光充满戒备的盯著越来越近的人影。 很快的,两匹奔驰的马儿现身了,驾驭马儿的主人也清楚可见。 眼睛一看清楚骑在马上的人是谁,沐言惊骇的嘴巴一张,不会吧!天下这么大,老天爷怎可能让他们在这儿冤家路窄? 喝!马儿双双停了下来。 “唐三姑娘,真巧,我们又相遇了。”坐在马上,风继业有礼的对著沐言微笑点头。 这看在沐言的眼中,只觉得他惺惺作态,恨不得一拳打扁他那张得意的嘴脸。 抢了他们绣坊的生意,他很神气是不是?想跟她耀武扬威?没这么简单,凭她这张嘴巴,她就不相信说不动吴老爷子改变心意……慢点!他刚刚叫她……他怎么知道她是……呵!这有什么大不了,她不也知道他叫风继业吗?虽然这是他亲口告诉她的,不过,他们谁也不输谁。 “是啊!真的很不……巧。”沐言僵硬的咧嘴一笑。 翻身下马,风继业风度翩翩的对彩儿招呼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美色”当前,彩儿除了痴傻的垂涎,什么都忘了。 忍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暴力,沐言一把拉过彩儿,将她撵到身后。再任由她继续丢人现眼,她会忍不住动手。 “这位兄台想必是唐氏绣坊的赵管事吧!”风继业周到的对赵惺点头道。 “正是在下。”唐氏绣坊和风氏绣坊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以至于赵惺一直无缘见到风继业。 “想不到风大少爷对我们唐氏绣坊这么关心,真是不敢当!”沐言赶忙提醒赵惺来者何人,以免他被风继业的虚伪给欺骗了,当人家是友非敌。 “风大少爷,幸会!”赵惺可没让对立立场消了风度。 “瞧你们的样子,好像要出远门,不会是跟风某一样前往福州吧!”望著沐言,风继业似笑非笑的眉一扬,像是在向她挑衅。其实看到他们,他就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唐沐言想必接到福州传来的消息,为了巩固福州的生意,她当然得亲自走访吴记,也就是说,他们早晚会正面冲突,他犯不著隐瞒自己的行踪。 他也要去福州?难道,他决定亲自出马说服吴老爷子? “我们去哪儿跟风大少爷应该没有关系吧!” “如果同去福州,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一路上也不会无聊。” “不必了,我们不想跟……陌生人走在一块,江湖险恶,人心隔肚皮,一个不小心被算计了,可是死不瞑目。”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唐三姑娘每次见到我,都很……热情。”最后两个字风继业几乎是压著嗓门说给沐言一个人听,他同时不忘对她戏谑的眨了眨眼睛。 “你……那是失误,本姑娘绝对不会跟小人交朋友。”沐言又恼又羞,脸一阵绿一阵红,可恶,好不容易把这事忘了,他又提起来,他都已经嘲笑过了,难道还不够吗?也不想想,她这么美的人儿肯抱他,可是他的福气! “小人?” “正人君子是不会上妓院谈生意。” “做生意凭的是本事,上茶楼、上妓院,全都是自个儿的喜好,倒是一个好姑娘家,是不会成天在外强出头。” “你……愚夫之见!”恶狠狠的瞪了风继业一眼,沐言气呼呼的拉著彩儿的手往马车走去,“赵惺,我们该上路了。” “告辞了!”朝风继业拱手一拜,赵惺匆匆的拉著马儿跟过去。 愚夫?望著马车的方向,风继业忍不住咧嘴一笑,继遨他们说得一点也没错,她确实与众不同。 “少爷!”见风继业浑然忘我的凝视著远去的马车,柳逸上前一唤。 怔怔的回过神,风继业若无其事的道:“拉马儿去喝水。” “是。” 走到一块大石头坐下,风继业不自觉的掏出怀里的绣帕,原以为离开杭州,可以把她丢到脑后,没想到他们这么有缘,竟在这儿相逢,难道这是天意吗? *** “小姐,我们今晚会不会露宿街头?”彩儿可怜兮兮的看著沐言。 “不会,”沐言安慰的拍了拍彩儿的肩膀,“至少我们有马车可以睡,虽然挤了点,不过,总可以帮我们遮风挡雨。”脸都绿了,彩儿泫然欲泣的道:“小姐,赶了一天的路,彩儿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了,窝在马车里睡觉,明儿个就直不起腰了。” “出门在外,你就忍著点。”这是什么烂地方,不过是一年一度的谢天祭典,就让镇上的每一家客栈都客满……不不不,还剩下眼前这家年代相当久远,看起来又破又烂的客栈,赵惺这会儿进去问掌柜,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小姐,万一遇到狼犬,我们怎么办?” “傻瓜,这儿不会有狼犬,只有野狗。”瞧,对街就有一只,它正阴冷的看著她们……呵!它不会当她们是同类,以为她们想侵占它的地盘吧! “野狗会不会咬我们?” “不会,我们又臭又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吃。”不过,如果它把她们当成了“敌人”,那可就不得而知。 “小姐,我好想泡在暖呼呼的水里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我也是。” 默契十足,主仆两人同时长声一叹。 “小姐,”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彩儿拉了拉沐言的衣袖,“你怎么知道那位公子就是风家大少爷?” 说到风继业,沐言就像踩到狗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挺关心他的嘛!”眉一挑,沐言冷冷的对著彩儿笑,好像阎罗王派来的使者,准备索命。 “没……没有啊!人家只是……奇怪。”笑得好像脸部抽筋,彩儿全身寒毛竖起。 “是——吗?” 就在这时,赵惺兴匆匆的走出客栈,后头跟了一个店小二,彩儿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 “小姐,太好了,这间客栈剩下两间上等的客房。” 太兴奋了,沐言心情瞬间大逆转,她激动的和彩儿热情拥抱,不用睡马车,真好!不会惨遭野狗欺凌,真好,有热水可以净身,更好! 把马车交给了店小二,赵惺带著沐言和彩儿走进客栈。 “小姐,我已经叫店小二先帮我们来碗面,再弄几道小菜。” 沐言欣然的点点头,这会儿只要有热腾腾的东西可以吃,吃什么都好……等等,那儿怎么有一个人如此眼熟?他还对著她笑,笑得她全身发毛,感觉乌云正向她逼近。 “小姐,是风大少爷。”看到美男子,彩儿的眼睛特别敏锐。 斜眼一瞪,沐言冷飕飕的道:“你当我眼睛瞎了吗?” 嘴巴一捂,彩儿识相的退到后面。 “赵惺,我们走!”她才不要跟这个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小姐,所有的客栈都客满了。”赵惺不能不泼她冷水。 其是太泄气了!沐言无力的双肩一垂,差一点就忘了除了这里,他们只有沦落到睡马车的命运。 “小姐……”彩儿眼神充满哀求的看著沐言,生怕她一时失去理智,作出后悔莫及的决定。 似乎看出来沐言的无奈,风继业举起酒杯敬她。 嘿!沐言勉为其难的朝他挤出一个笑容,随即给了他一个白眼,头一甩,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 总算是松了口气,赵惺和彩儿不好意思的朝风继业点头致意,赶紧跟著坐下。 “这位唐三姑娘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另一头,柳逸忍不住发出不平之鸣,“如果不是少爷……” “柳逸,话少说点,饭多吃点。” “是。”表面不敢说什么,柳逸心里却有好多疑惑。 当他们抵达这个镇上,天色还早得很,原本他以为歇个脚,少爷就会赶往下一个城镇,没想到少爷竟然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宿,他们问了所有的客栈,每一家都客满了,只剩下这一家,少爷接著一口气把这儿的四间上房全订下来,当下,他一头雾水,不明白少爷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赵惺出现,少爷私下跟掌柜说了几句话,他才知道少爷多订的那两间上房是为唐三小姐他们准备的,显然少爷已经算好了唐三小姐他们会在这里落脚,可是他不懂,少爷为什么对唐三小姐这么好? 柳逸不懂,风继业自己也不懂,他明明可以比她早好些天抵达福州,可为什么他就是放心不下?从杭州到福州这一路上,会经过好几座山头,山贼常常出没其中,抢夺过路旅人的财物,十年前刚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曾经遇过,当时幸逢高人!也就是他的师父出手相救,他才保住身上的财物,保住了一条命。 师父不只是教了他一身的好功夫,更教了他许多做人做事的学问,他曾经想过一辈子跟著师父,可是他终究属于尘世,无法随著师父上山修行,所以便跟师父分道扬镳,开始四处闯荡,更开启了他经商之路。 *** 花了银子要来了热水,洗完一个舒服的澡,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的养精蓄锐,可是沐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脑海浮现全是那个讨厌的死对头……她真的讨厌他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想想,当真讨厌一个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想到人家? 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沐言越过彩儿走下床,套上外衣,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背靠著门廊上的梁柱,凝视著天上的明月。 “这么晚了,三姑娘还没休息?”坐在另一头的栏杆上,风继业饶富兴味的看著心神不宁的她。 闻言,沐言才发现风继业早她一步“进占”门廊前的小花园,当下,她转身就想走人。 “你怕我。”他充满挑衅的说。 不能控制,脚步停了下来,沐言抬起下巴,正面迎视他,“我三姑娘不懂得什么叫怕。” “不怕我,为何一见到我就急著走人?”他摆明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不成吗?” “你真的讨厌我吗?”他悄悄的靠近她。 “我何止讨厌,我简直……你、你想干什么?”一个不留神,他已经来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困在他和梁柱之间。 “你以为我能干什么?”他戏谑的挑了挑眉。 “你……你若是个君子,就应该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你不懂吗?”虽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贴近,她甚至还双手双脚并用的抱著他不放,可是此时非彼时,情况不对,气氛更不对,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的心跳一下子变得好快,还有些慌慌的、乱乱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好无助。 “不知道是谁说过,我不是个君子,是个小人。”风继业嘻皮笑脸的道。 嘿,话说得太快了,沐言好无辜的对著他傻笑。 “玩笑,开个小玩笑,当真不得,风大少爷切莫放在心上。”聪明的女人千万不可以像个忠贞不二的愚妇,要懂得见风转舵。 “可是,我已经把你的话搁在心上了,那可怎么办?” “那……那我只好惊动客栈所有的人,请大伙儿替我主持公道。”沐言装模作样的威胁道。 “你不敢。”好似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嗤之以鼻的睨视著她,不过,若是肯用心往他的眼眸深处一瞧,就可以窥见那儿闪烁著一抹诡谲的光芒,似乎在算计什么。 瞪著风继业那张肆无忌惮的嘴脸,沐言不觉怒火中烧,为了赌一口气,她豁出去了,可是嘴巴一张,他随即低头堵住她的嘴,用他的唇、他的舌,温柔的纠缠住她的。 他竟然亲她……还把……太震惊了,沐言两眼发直,瞪著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稍稍放开她一退,他轻佻的抚过她的红唇,“你的小嘴儿真香,不过这时候,姑娘家应该羞答答的把眼睛闭上。” “你……”骂人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嫣红的小嘴再一次被风继业给占领,这一次,他的吻既霸道又热情,不容许她反抗!她的心被这一刻的狂烈给震撼住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悄悄闭上,让火热的感官驾驭她的神智。 终于,他尝到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甜美,就不知道衣衫底下的娇躯滋味如何? 抗拒不了,他的双手隔著衣裳抚摸她的玉峰,那丰盈的触感叫人心荡神驰,好想更深入攫取她的味道……砰!沐言双掌“伺候”,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你……无耻!”丢死人了,她竟然任他欺负,还为他失了魂……呃,她一定中了邪,对,就是中了邪。 看著沐言那又娇羞又恼怒的俏模样,风继业不怒反笑,他潇洒的站起身。 “你喜欢。”他直勾勾的瞅著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心慌意乱的她愤怒的一吼,“疯子!” 他回以得意的一笑。 仿佛有鬼魅在追她,沐言转身拚命似的逃回房里。 怡然自得的抬头望著天上的明月,风继业愉悦的道:“好美的夜。” *** “起来了!”沐言粗鲁的摇晃著彩儿,大声嚷著,“我们要出发了。” “嗯……”一个翻身,彩儿继续抱著被子梦周公。 “你再不起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哦,”裙子一拉,长脚一伸,沐言准备发挥她的暴力,赏彩儿的屁股一记飞腿。 “嗯……人家好困……啊!”一声尖叫,彩儿从床上跳了起来,呜!痛死人了! “这会儿醒了吧!”沐言笑得好得意,她就知道这一招一定有效。 “小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彩儿好凄惨的揉著屁股。 冷冷的看著彩儿,沐言很无情的说:“对付一只猪,不用太温柔。” 什么?猪?呜!小姐好坏,竟然说她是一只……猪! “我帮你准备了一盆水,去洗把脸,把东西收拾一下,对了,快一点,我们还得赶路。”说完,人也冲到了门边,“我去看赵惺醒了没。” 她好可怜,睡不到几个时辰,又要赶路了! 有气无力的爬下床,彩儿乖乖洗脸整装。 没一会儿,沐言又折了回来,“彩儿,都收拾好了吗?” 彩儿惨兮兮的点点头,却是一点也不懂,“小姐,天都还没亮,我们为什么不多睡会儿再走?” “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如果她不想让风继业捷足先登,抢先她一步到达福州,他们就得不分昼夜的赶路,谁叫人家是骑马,他们是坐马车,速度当然比人家慢。 “干什么这么急?”彩儿郁闷的揉著酸涩的眼睛。 厉眼一瞪,沐言威胁道:“一大早话就这么多,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瑟缩了一下,彩儿怯怯的看著她,“不说就不说。” “走吧!赵惺已经在客栈外头等我们了。”沐言接著率先走出客房,没想到这么刚好,住在正对面客房的风继业此时也推开房门,隔著一个小小的花园,两个人很不巧的四目相接。 先是一慌,随即不甘示弱的一瞪,沐言骄傲的抬起下巴,可恶的家伙,一大早就来触她霉头! “三姑娘起得真早。”走下门廊,他来到花园的中央。 “风大少爷起得也很早啊!”虽然恨不得避开他,可是花园是离开客栈的必经之路,唐沐言只好硬著头皮走过他的身边。 “一夜无眠,当然起得早,三姑娘也是如此吗?”他暧昧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白眼,沐言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么破旧的客栈,我三姑娘细皮嫩肉,住得不舒服,当然要早早走人啊!” “是吗?”未免吓到她身后的彩儿,风继业压下嗓门道:“不是为了昨夜的亲嘴睡不著觉?” “你……你少自以为是,我早忘了!”嗤之以鼻的一哼,沐言拉著彩儿往客栈的前厅走去。 此时,柳逸刚好走出客房,来到风继业的身后。 “柳逸,我有这么惹人讨厌吗?”风继业自嘲的一问。 “这……少爷很有人缘,不管上哪儿都受欢迎。”柳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风继业,他家少爷对自个儿一向信心满满。 柳逸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他的确深受欢迎,尤其是女人,每个见了他都神魂颠倒,只有她——唐沐言例外。 “这话叫三姑娘听见了,她肯定会大笑。” “少爷……很在乎三姑娘?” 顿了一下,风继业笑著道:“她是我的对手,我能够不在乎她吗?” 迟疑了半晌,柳逸还是应道:“少爷说得是。” “你不认为?” “少爷,您知道柳逸只是个粗人,除了拳脚功夫还像样,什么都不懂。”柳逸不好意思的说。 “柳逸,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回少爷,六、七载了。” “都跟了我那么多年了,我们主仆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少爷的教训,柳逸会记在心里。” “我不是在教训你,只是要你知道,以后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尤其看上了哪家姑娘更要说出来,否则我怎么替你作主,帮你讨房媳妇?” 脸红了,柳逸别扭的摸著头,“少爷,您别跟柳逸开玩笑,柳逸能跟在您的身边就够了,不敢想其他的事。”他原本是在街头卖艺讨生活,四处为家,常常是有一顿饿一顿,一次来到了京城!竟遇上强索保护费的地方恶霸,他实在舍不得把身上剩下的碎银子给他们,没想到差一点被打死,幸逢少爷出手相救,又收留他,他不敢想娶妻生子,少爷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一辈子打光棍,如何对得起你父母在天之灵?” “少爷,柳逸的双亲都是苦命人,他们会了解我没本事娶妻生子。” “这事我一定会帮你作主。”拍了拍柳逸的肩膀,“去收拾一下,用过早膳,我们即刻出发。” “是,少爷。” 第五章 咬著又冷又硬的馒头,彩儿用那双无比哀怨的眼睛向沐言提出控诉,她一点也不懂,为什么她们不在客栈里吃热腾腾的粥,非要坐在马车上啃馒头配水吞……呜!她怎么这么命苦!她还以为出远门有好玩的、好吃的,以前都是这个样子,怎么这一次全走了样? “有得吃就好了,你还嫌弃?”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看彩儿那双眼睛,沐言就知道她心里犯的嘀咕。 “彩儿……不敢嫌弃。”小姐好残酷,连“抱怨”也不行。 “这就对了,万一遇到山贼,被洗劫一空,你想吃还没得吃呢!” “小姐,你别吓我。”寒毛一竖,彩儿不安的看著车窗外,离开客栈的时候,店小二还好意的提醒他们路上要当心,这附近的山头最近常有山贼出没,劫财又劫色,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她长得水当当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胆子这么小,还敢跟我出门?” “彩儿要服侍小姐啊!” 白眼一翻,沐言嘲弄的看著彩儿,真好笑,到底是谁在伺候谁?她净身的时候,她这个小姐要替她守门,三更半夜上茅厕会怕,她这个小姐得撑著沉重的眼皮作陪……唉!这丫头永远搞不清楚状况。 “小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福州?” “以我们这种速度,至少也要十来天。” 闻言,彩儿可怜兮兮的蠕动嘴唇,她好想哭哦! “你有出息一点好不好?” “小姐,彩儿已经很勇敢了……哎唷!”马车突然间停下来,彩儿的申诉顿时成了哀嚎,整个人往后一栽,屁股虽然没开花,额头却撞出一块瘀伤。 警觉到异状,沐言探出车窗一看,马车四周已经围上了一群蒙面人。 当机立断,她捂住彩儿的嘴巴,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口吻交代,“彩儿,你乖乖的待在马车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虽然平时傻呼呼的,彩儿也感觉到发生事情了,她害怕的点点头。 放开彩儿,沐言赶紧跳下马车,来到赵惺的身边。 “小姐,你……” “你以为我会置身事外吗?”沐言知道赵惺不想让她涉足危险,可是,她天生就不是一只缩头乌龟,谁说女人只能躲在男人身后? “大哥,我们捞到了,有银子抢,还有美人儿可以抱,爽!”一名身著青衫的蒙面人色迷迷的直盯著沐言,当了山贼大半辈子,他还没见过这种货色,用眼睛看就兴奋得心脏都快麻痹,呃!真是人间极品! 向前一步,沐言不屑的转了一眼,“蒙著脸,你们是丑得见光死?还是自知行为无耻,比畜生还见不得人?” “臭娘们,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位青衫蒙面人愤怒的吼道。 “我看臭的人是你吧!”沐言做出想吐的恶心状,“一张脸黑漆漆的,连长什么样子都不清不楚,肯定好久没有洗澡,臭死人了!” “你……” “老二,别跟她废话,动手!”被唤为老大的黑衣蒙面人大手一挥。 “等一下!”赵惺连忙出声道,“各位兄弟想要银子,我们可以全都给你们,请高抬贵手,留我们一条小命。” “赵惺……” “小姐,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们无非要银子,那是身外之物。”他虽然有点拳脚功夫,可是以一敌十,还没战,就注定要输了。 很不甘心,可她知道赵惺说得一点也没错,此时此刻,她没有任性的条件。 黑衣蒙面人点头道:“你很识相,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不过我们先说好,如果你们敢偷藏银子,我可保不了你们。”“你放心,我们一个铜板也不会留,身上的银子全会交给你们。”赵惺转而对沐言道:“小姐,你去把银子拿来。” 脚一跺,沐言走回马车里把银子取来,交给了赵惺。 “接住。”赵惺二话不说的朝黑衣蒙面人丢去。 拿到银子,掂了一下银子的重量,黑衣蒙面人点了点头。 “老大,我要那个臭娘们。”青衫蒙面人垂涎的看著沐言,虽然这个娘们嘴巴挺刁钻,不过姿色一等一。 看了沐言一眼,黑衣蒙面人无情的道:“去吧!我们寨里正好缺一个暖床的女人。” 青衫蒙面人迫不及待的伸出魔掌,赵惺赶紧将沐言护到身后,两人大打出手,只可惜身手不如人,沐言转眼间就落入对方的手上。 “小姐!”手上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衣衫,赵惺却心急看著沐言,痛恨自己不能保护小姐。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山贼,放开我、放开我!”沐言朝著青衫蒙面人又踢又打,她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你这个臭娘们,再不安份点,回山寨看我怎么修理你……啊!”一支飞刀射中青衫蒙面人的手,他痛得放开沐言,沐言赶紧退回赵惺身旁。 风继业和柳逸骑著马儿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风继业吊儿郎当的说。 “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山老二的事?”手受了伤,青衫蒙面人的气势还是不减。 翻身下马,风继业笑著道:“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生怕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青衫蒙面人退身请示,“老大,这个臭小子太嚣张,不给他一点教训,太丢我们山寨的脸。” “小伙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黑衣蒙面人显然不敢轻忽对手。 “他们是我的朋友,这件闲事我管定了。” “老大,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青衫蒙面人怒不可遏的道。 “上!”黑衣蒙面人一声令下,所有的兄弟举起大刀往前冲——咻!一个转眼间,山寨的兄弟纷纷中了飞刀,躺在地上哀嚎,只剩下黑衣蒙面人。 “这位大哥,我并不想伤人,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这种情形还能战吗?黑衣蒙面人识相的一喊,“我们走!” “慢著!”沐言的“声势”又回来了,“还不能放他们走,我们的银子在他们手上。” “这位大哥,我这个朋友可是个守财奴,你不把银子还给她,我恐怕没有好日子可过,所以请你把手上的银子留下来。” 守财奴?沐言头顶冒烟,鼻孔喷气!这家伙很懂得利用机会“教训”她哦! 到手的银子哪有往外送的道理,可是所有的兄弟都受伤了,黑衣蒙面人犹豫片刻,还是把银子丢回去。 礼尚往来,风继业随即回敬一个十两的小元宝,“这应该够你们看大夫。” 很快的,山贼全部撤退离开。 “赵兄弟还好吧!”风继业关心的看著赵惺。 “不打紧,一点小伤,多谢风大少爷相救。”赵惺已经用身上的巾帕帮自己包扎止血。 “为了安全起见,我看,我们还是一起结伴同行。” 赵惺想答应,却不敢作主,他无声的看著沐言。 纵有千万个不愿,沐言还是认了,她好酸的说:“有劳风大少爷照顾了。” “彼此彼此。”风继业忍不住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期待。 *** “化敌为友”后,沐言也不再急著催人赶路,累了就休息,见到好山好水要歇个脚,他们好像出来游山玩水,一路上惬意得不得了……不,应该说每一个人都玩得很快乐,只有她乌云当空,快活不起来。 瞪著「成双成对”,聊得好开心的四个人,她快呕死了,叛徒!不过几天的工夫,就跟人家混得好像多年挚友,都忘了,风家是他们的死对头,今儿个他们会千里迢迢奔向福州,全是托风家的“福气”,“死丫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姑娘家,笑得好像个花痴,丢死人了!”彩儿的笑脸看在沐言眼中实在郁闷极了,她不懂,那个柳逸长得又黑又壮,怎么看都不像是彩儿这个色女会中意的人,怎么彩儿会跟他如此投缘?甚至还为了他不坐在马车里面,硬是挤在赵惺的身边。 “希罕!”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小孩,沐言落寞的站起身,悄悄的闪到看不到他们的另一边。 晃啊晃,在一处水洼地遇见一只青蛙,她没事找事做的蹲了下来。 “丑东西,你也被同伴遗弃吗?” 青蛙呱呱叫,仿佛在回答她,我们同病相怜。 抬起下巴,沐言骄傲的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你这么丑。” 呱呱呱,青蛙好像在告诉她,外貌并不重要。 “好吧!虽然我们两个差太多了,可是我一点也不会瞧不起你。” 又是一阵呱呱呱,青蛙在说什么?谢谢你! “也许我们可以变成朋友,你说是不是?” 不过这一次,沐言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像某个人在笑,却又不敢笑出来……起身一转,她看到风继业正努力的憋著笑,他显然目睹她和青蛙的对话,她窘红了脸,当下便想逃开他,因为冲得太心急了,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块大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接著发出一声哀嚎——“哎唷!”抱著扭到的脚,沐言痛得泪水来到眼眶打滚。 “怎么了?”风继业赶紧靠过去,摸著她受伤的脚。 “啊……轻……轻一点!”豆大的汗珠冒出额头,沐言痛得咬住下唇。 “发生什么事?”听到声音,赵惺慌张的跑了过来,身后跟著彩儿和柳逸。 “她扭伤了脚,看样子是脱臼了。”说著,风继业抢在赵惺之前,伸手一抱。 “你……你干什么?”沐言不自在的双颊绯红,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推开他。 “带你到马车那边,柳逸那儿有一壶酒,我得帮你把骨头接回来。” “骨……骨头接回来?”好恐怖哦! “对,很痛很痛,你还会听到骨头的声音。”风继业好笑的看著她扭曲的表情,以后,看她还敢不敢见他就跑? “听……听到骨头的声音?”沐言害怕的吞著口水,那会什么样的声音? “嗯,很大声。” 天啊!让她昏倒吧!她闭上眼睛,受死的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不过,我会很温柔。”看到她那副担心无助的模样,风继业心疼极了。全身酥麻的一颤,心湖荡起一波波的涟漪,沐言情不自禁的为此刻悸动,放松自己,将一切交给他。 *** 因为沐言痛得晕过去,他们只好就地生火,露宿这荒郊野外。 夜来临了,沐言也醒转过来,看著火上正在烧烤的野兔肉,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口水都到唇边打转。 “好香哦!”因为跟“叛徒”呕气,这一路上她吃得很少,这会儿被脚伤折腾了好多下,全身更是虚弱,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吃。 “肚子饿了吧!”风继业动手撕下兔子腿肉,体贴的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她饥饿的接过食物,往嘴巴送。 “好吃吗?” “好吃。”她满足的对著他一笑,这味道真是棒透了,该怎么说呢!嗯……唇齿留香。 “好吃就多吃一点,我还烤了红薯和玉蜀黍。” “怎么会有红薯和玉蜀黍?” “每一次出远门,我总会叫柳逸准备这两样东西,因为十年前,我曾经在山里迷路过,当时身上虽然有银子,却没有食物可以卖给我,记得好像饿了两三天,就在我已经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上山打猎的猎人,他们把身上的红薯和玉蜀黍烤给我吃,这个味道从此留在我的脑海里,也从那个时候起,每一次出远门,总会特地带著这些,不得已露宿山野的时候,它们似乎特别能止饿。” 这一刻,沐言情不自禁的为眼前的风继业著迷,他潇洒的风采中蕴含著一股成熟的内敛。 “你在想什么?”风继业若有所思的瞅著她,唇边漾起一抹戏谑的笑,仿佛在告诉她,他逮到她的偷窥。 “没……没什么。”生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她不自在的左看右瞄,转移话题,“怎么没见到赵惺他们?” “赵惺去多找一点柴火,彩儿想小解,柳逸陪她去。” 嘴巴张得好大,沐言显然被吓到了,彩儿竟然让柳逸陪她去……这……像话吗? “彩儿胆子好像很小,她一听到我们提起这附近有狼犬出没,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软,柳逸只好陪在身边保护她。” “什么?有狼犬?”寒毛一竖,沐言紧张兮兮的左右张望,天啊!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她就很怕狼犬,听说它们很残酷,咬人一点不留情,她可是细皮嫩肉,禁不得摧残。 “不用怕,我们人多势众,它们很聪明,不敢轻举妄动。” “我……谁说我怕?”她都说过自己什么都不怕,这会儿怎么可以泄气? “不怕就好。”想笑又不敢笑,风继业真想叫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眉头都快打结了。 “呜……”一阵阴森森的声音在暗夜之中响起。 怔了一下,沐言心慌的看著风继业,“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把整个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风继业什么也没听见。 “就是……呜……”嘟起了小嘴,她皮笑肉不笑的学著刚刚听到的声音。 “你确定听到了?” 沐言还来不及回答,耳边又传来——“呜……呜……” “对,就……就是这个。” 清了清喉咙,风继业尽可能轻松的说:“好像是狼犬的叫声……” “啊!”咚!她完全忘了脚上的伤,整个人跳到他的身上,手脚合作无间,紧紧的抱著他。 顿了顿,他低下头看著怀里的人儿,嘴角笑得都快咧开来了,她好像非常“喜欢”抱他,当然,他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不过,如果是在浓情蜜意的情况下抱他,他会更欢迎。 “小姐,你……在干什么?”小解回来的彩儿一见到眼前的“奇景”,两颗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 “狼犬……有……”好熟悉的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沐言舌头打结了,一双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她看到的真的是男人的胸膛吗? “三姑娘听到狼犬的叫声。”风继业好心的帮她做出完整的说明。 “狼……狼犬?在哪里?”彩儿害怕的躲到柳逸身边,拉著他的衣袖。 “没有狼犬,只是听到声音。”风继业安抚道。 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沐言头一抬,惨不忍睹的“悲剧”顿时呈现眼前,看著风继业那张似笑非笑的俊容,她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啊!”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她心急的想跳离风继业,却忘了脚上的伤,结果当然又是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痛死了! “小心一点!”连忙伸手一抱,风继业惊心动魄的喘著气。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彩儿赶紧冲到沐言的身边。 “你说呢?”这个小笨蛋,没看她已经吓得……不,应该说是痛得脸色发白。 “我不知道。” 有个傻呼呼的丫环,沐言无力的想化成一摊烂泥,看这情形,还是让她晕倒算了。 也许是受了惊,沐言果真再度晕了过去。 “小姐!”彩儿惊慌的大叫,“你别吓我,你醒醒……” “你家小姐没事,她只是累了,让她休息。”朝柳逸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把彩儿拉开,风继业将沐言放回为她铺盖的床。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失神的抚著沐言苍白的脸庞,风继业喃喃自语的道:“时而胆识过人,时而诡计多端,时而热情无邪,时而骄傲任性,时而率真自然……你,把我都弄糊涂了。” 如果他以为自己可以抗拒得了,那是在欺骗自己,他的心,早就管不住了,否则也不必一路跟著,担心赵惺保护不了她,甚至见她落入山贼的手中,愤怒的想大开杀戒,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注定要为这个女子牵肠挂肚,失魂落魄。 *** 为了沐言脚上的伤,他们前往福州的路程更显得漫长,不过晃啊晃呀,总是会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天,这一趟走来,用了一个月的工夫。 一进入福州城,两方人马当然得立即分道扬镳,此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沐言了,因为每跟风继业多相处一天,她就发现自己更没办法将他视为敌人,尤其是在受伤期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更叫她的心越来越不受控制,她为他迷乱,为他不能自己,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应该只是她的死对头。 来到福州城,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前往吴记,可这会儿天色渐暗,一天的路程下来每个人都累坏了,只好直接上客栈投宿,然而就是这么巧合,两方人马竟然选中了同一家客栈,这事最不开心的自然也是沐言,不知道该怪命运作弄人,还是感谢上苍的安排。 一进客房,沐言立刻拉著赵惺商量她的大计划,在这之前,她先找个理由把彩儿调离房内,让她找店小二弄点吃的,因为彩儿这个人糊里糊涂,不小心会坏了她的好主意。 “我们必须抢在风继业之前拜访吴老爷子。” “小姐,这……恐怕有点困难。”赵惺可没有沐言的乐观。 “不难不难,我有法子。”沐言笑得贼头贼脑。 “小姐有什么法子?” “你跟风继业已经结成好友,你说的话他一定会相信,所以待会儿你去找他,好心的告诉他吴记位在城东,就在‘珠凤楼’附近。”她来过福州,知道城东的珠凤楼很有名,那是一家妓院,风继业不是很喜欢上那种地方吗?他一定很高兴她的安排。 不过想到这里,沐言心里竟然有点酸酸的,挺不是滋味。 皱了皱眉头,赵惺不解的道:“小姐,吴记怎么会在城东?” 甩开心里头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她笑得好得意,仿佛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打成了,“吴记当然不在城东,不过风继业得去城东,我们去城西。” 恍然大悟,赵惺不以为然的道:“小姐,你怎么可以叫我欺骗风大少爷?风大少爷当我是朋友,我却以此设计他,这太卑鄙了!” “赵惺,做生意怎么可以心存妇人之仁?” “可是,我做不来,这一路上多亏有风大少爷,我们才可以安然抵达福州,我怎么可以反咬他一口,太忘恩负义了。”赵惺坚决反对。 “你……我只是让他多绕点路,慢我们一步到吴记,我就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说服吴老爷子相信我们唐氏绣坊的绣品比风氏绣坊还好,还受欢迎,好保住我们的生意,如果他有本事叫吴老爷子采买他们风氏绣坊的绣品,我也不反对啊!”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若是能够制造双赢的局面,她也乐得跟风氏绣坊一较高下,证实他们唐家的绣品最好。 “小姐,这太不厚道了,我真的做不来。” 气死她了!太没用了,随随便便就被人家收买走! “算了,我另外想法子。”沐言一脸怨怼的瞪著赵惺,显然还不死心。 赵惺可是一点也不心软,起身告退,“小姐,你肚子大概饿坏了,我去看看彩儿弄得如何。” 叛徒!双手支起了下巴,沐言只好又动起脑筋,该怎么绊住风继业……哎呀!有了!她可以收买客栈的店小二,赵惺说的话,风继业说不定还会半信半疑,怎么说,赵惺也是“敌营”的人,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会提防,不过对店小二,风继业肯定不会有所防备。 站起身,沐言贼头贼脑的溜出房,今晚就先把这事办一办吧! 第六章 隔天一早天刚亮,沐言就催著彩儿和赵惺起床,可却不急不忙的坐在客栈享用早膳,直到风继业他们出现,见到店小二好意的帮风继业指路,她才急忙的拉著彩儿和赵惺离开客栈。 福州城真的好热闹,一路往吴记走去,沐言不忘欣赏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还有逛逛街上兜售的商品,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总要买点东西回去送人。 “小姐,我们走得这么慢,你难道不怕风大少爷早一步到了吴记?”想了好久,彩儿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甚至越来越糊涂,小姐一下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下子又像没事儿的人,反反覆覆,叫人摸不著头绪。 “不怕。”沐言笑得贼头贼脑,等风继业从城东转到城西,大概也要两三个时辰,那时她说不定已经完成使命,准备回客栈收拾行囊回杭州了……不不不,既然来到福州就多待些时日,这儿的一山一水没有好好游赏一番,怎么可以离开? “嗄?” “你不要穷操心,风继业绝不可能比本姑娘快。”沐言说得信誓旦旦。 “彩儿不懂。” “你用不著懂,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迟疑了一下,彩儿找到一个结论,“小姐,你是不是病了?” “你这张嘴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今儿个她心情特别好,不跟她计较。 “彩儿以为小姐急著去找那个吴老爷子嘛!”彩儿忍不住用眼神对沐言发出控诉,她小姐冷酷的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下来,不就是因为很急吗? “我们这会儿不是正要去吴记吗?”真是的,她本来就很喜欢动手动脚,身为她的丫环,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可是……” “哎呀,总是会走到,急什么急?” 彩儿好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没道理,她是好心提醒小姐,却反过来挨骂。 “彩儿,小姐自有安排。”赵惺依稀猜到沐言在搞什么鬼。 “安排?”彩儿似懂非懂。 “你什么都别管,安安静静的跟著我和赵惺,别跟丢了,这儿毕竟不是我们杭州城,人生地不熟,出了事,麻烦就大了。” “彩儿知道。” 终于,沐言看到吴记的招牌,“瞧,这不是到了吗?” “好大哦!”彩儿惊呼的喊道。 “吴记可是这儿赫赫有名的大商行,除了贩卖我们唐氏绣坊的绣品之外,还有布匹、绸缎,这附近贩售绣品的小铺子!还有布庄、绸缎行都是跟它买货,总而言之,吴记做的是大宗买卖。” “喔!”彩儿好认真的点点头,不过,这对她来说学问太深了,她还是不清不楚,反正她只知道一件事,吴记对他们绣坊而言很重要。 “彩儿,待会儿进去以后,你那张嘴巴给我闭紧一点,一句话都不准说,知道吗?”在踏进吴记的前一刻,沐言不忘了特别叮咛。 “彩儿知道,彩儿会当自己是哑巴。” “很好。”哑巴? 吴记的掌柜一看到沐言主仆三人,立刻走上前,来到沐言跟前,有礼的拱手一拜,“请问是唐三姑娘吗?” “我是。”沐言不明白的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此次前来,她可没事前告知,怎么这个人好像知道她会来这儿似的? “我家少爷已经在等唐三姑娘了,请跟小的来。”做了一个请,掌柜率先往一旁的内厅走去。 怀著一肚子的疑惑,三个人随著掌柜来到了内厅。 “少爷,唐三姑娘到了。”掌柜向上座的男子报告完毕,便福身退了出去。 还来不及跟吴少爷打招呼,沐言的目光就被客座上的人给勾住了,老天爷,不会吧! 眼睛眨了又眨,她但愿这是自己一时眼花,可是风继业那张笑脸实在是太惹人嫌了,怎么也没办法从她眼前消失,还有几乎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柳逸,长得又高又壮,想视而不见也难。 这怎么可能?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前往城东的路上,不是吗? “唐三姑娘,你来得真慢,我跟吴少爷已经聊了好一会儿。”风继业一脸作弄的瞅著沐言。 “姑娘家娇嫩柔弱,走路难免慢了点,当然比不上风大公子的粗手粗脚。”沐言的语气好温柔,不过眼底透著想杀人的寒光。 “对对对,唐三姑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不喜欢风继业抢走他这个做主人的风采,吴东贵赶紧跳出来说。 暂时撇下恼人的风继业,沐言搬出生意脸,笑盈盈的对吴东贵欠身行礼,“唐沐言见过吴少爷,没知会一声就登门拜访,失礼了。” “不打紧、不打紧,听我爹说过,唐三姑娘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吴东贵在福州城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只要见著稍有姿色的女人,就会忍不住对人家毛手毛脚,如果不是碍于这会儿有那么多人在,他已经等不及饿狼扑羊,抱著沐言一亲芳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娇柔纤细的美人儿,就连珠凤楼的花魁都比不上她。 “吴少爷,奴家今日是特来拜会令尊大人,不知可否和他见上一面?” 真是太美了!吴东贵痴痴的看著她,口水已经来到唇边,快流下来。 “吴少爷!”看到吴东贵那副愚蠢的色相,沐言真想一脚踹扁他,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一向很优雅……呃,只有风继业是例外,没办法,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了自己,这似乎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 呆头呆脑的回过神,吴东贵心不在焉的道:“唐姑娘是说……” “奴家有事拜会吴老爷子,请吴少爷安排。” “哎呀!真不巧,我爹出城办事了。” “请问吴少爷,吴老爷子何时回来?”风继业乘机一问,不久之前他跟吴东贵谈了一下,他始终不肯告知。 “这……明儿个申时过后。” “那可否请吴少爷代风某转告吴老爷子,明儿个风继业前来向他请安。” “一定……一定!”吴东贵语气之间显得有些闪烁。 “有劳吴少爷了,风某先行告辞。”风继业拱手一拜,脚步却不急著移动。 “吴少爷,奴家也要告辞了,明儿个申时过后再来打扰令尊大人。”见不到吴老爷子,沐言当然不想跟吴东贵这个色狼多相处一刻,而她一转身,风继业也跟著行动。 “明儿个见。”吴东贵依依不舍的目送众人……不,应该说是沐言,因为他的眼睛只看得到沐言。 见客人都走光了,吴东贵的跟班奴才阿虎靠了过来,“少爷喜欢唐三姑娘?” “你有什么好主意?”阿虎不只是吴东贵肚子里的蛔虫,更是他的军师。 “少爷可以把人弄回府里,这么一来,不就好下手了吗?” 眼睛一亮,吴东贵兴致勃勃的问:“怎么弄进来?” “用老爷子的名义啊!” “你是说……”蓦地,吴东贵诡异的笑了,显然知道阿虎的意思,突然,他眉头一皱,忧心了起来,“我爹很喜欢风氏绣坊的绣品,最近一直想找机会跟风继业合作,用我爹的名义邀请唐沐言,就不能遗漏风继业,多了一个风继业,不就碍手碍脚?” “少爷,只要人进了我们吴府,一切就在你的控制下,就算有好几个风继业,也只是客人,能够干什么?” “好,就这么办!”没想到今天上这儿瞧瞧会有那么大的收获,原本他还不想来,如果不是阿虎提醒他,爹不在的时候,他最好巡视一下伙计们有没有认真工作,否则他哪会这么勤劳,一早就来这儿,平时他会出现在这里,可都是为了向他爹要银子。 *** 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一走出吴记,沐言就缠上风继业。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比我晚离开客栈,却比我早好多步到达吴记,你该不会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吧!”害她白白高兴一场,简直像个无知愚昧的蠢蛋,这下子脸丢大了,早知道就听彩儿的劝。 “我乃堂堂七尺之躯,可不像你们姑娘家还得忙著看胭脂花粉,珠翠花钿。”风继业的心情显然不太好,说话的口气又酸又冲。 “如果不是因为……”可恶!谁知道他那么小人,一直偷偷的跟著她……不对,她怎么可能没发现?离开客栈的时候,她还特别躲在街角观望了一会儿,就是防止他跟踪他们。 “怎么不说了?” “有什么好说,谁叫我是个姑娘家,没你那双大脚丫。”沐言不甘心的鼓著腮帮子,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风继业好心的解开沐言心里头的疑问,“我来过福州城好多次了,这儿的一景一物,一街一巷,我可是比你还熟识。” “那你……”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如果质问他为何向店小二探路,不就摆明她一直在监视他……慢著,难不成他早知道她设了圈套等他往下跳,他干脆来个将计就计,耍弄她? “你那点小把戏,我还会看不出来吗?”风继业印证了沐言的怀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可能,一点道理也没有,她很确定她收买店小二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当时她可是前后左右查了一遍又一遍,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连这种事都算得到啊! “我实在不忍心揭穿你卑鄙的诡计。”风继业一副仁慈的说。 “什么卑鄙的诡计?” “你真的要我说?不后悔?” “说啊!”他的语气好像什么都知道,可是她若挑在这个节骨眼投降,这不正告诉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 突然倾身靠向沐言的耳边,风继业小小声的说:“你收买店小二。”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亲密的举动,沐言心慌的红了脸,那模样显得好柔弱,“你……胡言乱语,疯子!” 目光一沉,风继业的语气多了一份柔情,“我们可以找店小二对质,你以为如何?” “我……真正卑鄙可恶的人是你,我哪比得上你?”沐言机灵的话锋一转,不管风继业从何得知她用银子收买店小二一事,她都不能认帐。 “嗄?” “既然你对福州城了如指掌,又何必故作姿态,向店小二问路?”沐言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 “非也,这是礼尚往来,难得你对我如此厚爱,我若是置之不理,岂不太伤你的心?这,”风继业嘻皮笑脸的对她挤眉弄眼,“我可是会心疼哦!” “你……我不想跟疯子说话。” 一笑,风继业不当一回事的又说:“我待你可真的不薄,我还好心的告诉吴少爷有你这位娇客,他不是派了掌柜迎接你吗?” “如果不是吴老爷子不在,你会这么好心吗?” 聪明!转个弯,他又绕回刚刚的话题,“其实你很好奇我怎么发现你的计谋,是吗?” 高傲的抬起下巴,沐言一句话也不吭,这还用说吗?她当然好奇,她连自个儿的人都保密,消息怎么还会落入他的耳中?难道是店小二出卖她? 风继业迳自又道:“你起个大早,不就是想赶在我之前上吴记,见吴老爷子吗?不过,我瞧你倒是一点也不著急,还等我用早膳,我就不得不怀疑事有蹊跷,还有,你不应该对店小二使眼色,我一想,就知道你和店小二串通,我的脑袋瓜子再转一转,也就不难猜到你在打什么算盘。” “我对店小二使眼色?”沐言冷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分明是你心里头有鬼,胡思乱想。” 摇了摇头,他神情一转,目光专注的直瞅著她,像在开玩笑的说:“你可知道,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眼里就只容得下你,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没有一刻逃得过我的双眼。” 那一刹那,心跳仿佛停止不动,沐言顿时思绪大乱,她的心好慌!好无助。 “伶牙俐齿的三姑娘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风继业语带调侃的眉一挑。 故作傲慢的撇开头,她讥刺道:“风大少爷当然得把我盯紧一点,我可是你的对手,堂堂七尺之躯若输给一个弱女子,肯定是杭州城的大笑话。” “这是你的真心话?” “你敢说你一点儿也不怕输给我?” “我是想赢你,不过……”他最想赢得的却是她的心。 “不过什么?” “我会赢得光明磊落,不像某个人,专司鸡鸣狗盗之事……哎呀!”脚一缩,风继业张大嘴巴瞪著沐言,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 “风大少爷,真对不起,不小心踩到你的脚,很痛吧!”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歉意都没有,根本笑得快阖不拢嘴。 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置她,他只能瞪著她,半晌,他豪迈的放声大笑。 这可把她看糊涂了,“你笑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告诉她,随即大步的往前迈开步伐。 “风继业,你等等我!”沐言提起脚步追了过去,她一定要弄清楚他在笑什么。 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跟在后头的三个人看得是一头雾水。 ***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袅袅的茶香吹不散心头的愁绪,风继业以茶当酒,一杯一杯往嘴里送。 今儿个,他差一点坏了事,看到吴东贵一双贼眼直盯著沐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场恨不得挖下吴东贵的眼珠子,如果不是那家伙还算识相,不敢毛手毛脚,否则他一定失控了。 失控?风继业苦苦一笑,他不是早就如此吗?打从第一次巧遇的惊奇!一碰到她,他就冷静不下来,洒脱不起来,只要扯上她,他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 “少爷在担心吴记的生意?”柳逸第一次看到风继业眉头深锁。 打起精神,他笑著摇摇头,“吴记的生意跑不掉。” “可是,吴少爷好像很喜欢三姑娘,万一吴少爷为了讨好三姑娘,偏袒唐氏绣坊,这对我们恐怕很不利。” “吴记当家的是吴老爷子,吴东贵作不了主。” “父子同心,吴老爷子一定会偏心自己的儿子。”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会儿倒不必担心,等吴老爷子出现了以后,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少爷的意思好像明儿个吴老爷子不会出现?” “我怀疑吴东贵在敷衍我们。” 柳逸不解的皱著眉,“吴少爷为什么要敷衍我们?” “面子问题,李昱在信里头很清楚交代过,吴东贵是个游手好闲,只会上妓院花天酒地的纨裤子弟,吴记全都是吴老爷子在打理,我想,吴东贵说不定连吴老爷子上哪儿都不知道,可又不能老实对外人说,只好随便找个时间搪塞我们。”如果吴老爷子真的像吴东贵所言,明儿个申时过后回府,吴东贵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少爷,明儿个我们到吴记,这事不就穿帮了吗?” “不会,你等著瞧吧!”什么样的人他没遇过,什么样的花招他没领教过,吴东贵尽管放马过来。 *** “哈……”捂住了嘴巴,沐言拦下出口的喷嚏,瞪著在她眼前飞来飞去的蚊虫。讨厌的东西!她窝在这儿已经够可怜了,还来搔她的痒,一点做人……不是不是,一点做动物的道义也没有。 挥了挥手,她阴冷的威胁道:“我可警告你们,你们最好不要暴露我的行踪,否则我一定把你们宰了!” 咳声一叹,她怎么如此命苦?她若是个男子,这会儿就不用这么委屈,担心风继业玩阴的,偷偷背著她拉吴东贵上妓院,她甚至可以学他……不公平! 就在这时候,沐言见到风继业走出客房,她神色一正,聚精凝神的监视他。 走下门廊,坐上花园中央的石椅子,风继业静静的望著明月,蓦地,他好像发现什么,转头瞥向栽满了花草的花圃。 眼神转柔,他轻轻吟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树丛的枝叶抖了一下,躲在后头的沐言心乱如麻,她当然不会以为风继业是为了她害相思,可是……天啊!她在期待什么?他们是敌人,她怎么可以对他有非份之想? “出来吧!”风继业好笑的摇摇头,这个俏人儿花样还真多。 他……发现她了?不不不,她不相信! “你不会希望我亲自把你请出来吧!”他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 挣扎了半晌,沐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花圃后面走了出来,她已经藏得这么隐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怎么还会被逮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那些花儿哪有你来得娇艳动人,我眼睛可不糊涂。” 红了脸,沐言又羞又窘的道:“你……我可不是青楼的姑娘,你少对我说这种恶心的话。” “你在吃醋?”风继业笑得好开心。 “你……你少自作多情,谁会吃醋?”她高傲的哼了一声,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真的……呃!是这样子吗? “我们打个赌如何?”风继业悄悄的靠近她。 “打什么赌?” “我赌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想的是我,睡著的时候,梦里也全都是我。” “这……太可笑了,我才不要跟你打赌。”不会吧!他怎么知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都在想他?还有,他确实会出现在她梦里,可是,也不全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偶尔,才很不小心梦到他,这不能怪她,这种事很难控制的嘛! “你当然不想跟我打赌,因为我说得句句属实。” “怎么赌?” “很简单,先把眼睛闭上。” “闭上眼睛?”他在玩什么把戏?沐言一脸狐疑的看著风继业。 “不敢?”他挑衅的眉一扬。 “谁说我不敢?”做了一个鬼脸,她把眼睛一闭。 “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啊。”眼前黑漆漆的,看什么看?可是,为什么他的脸老是晃过来晃过去? “不要欺骗你自己,你看到了,我在你的眼里,在你的心里。”低下头,他热情的吻住她的嘴,不容她反抗,他的唇舌绵绵密密的与她的纠缠,他好想念她的味道,眼里,梦里,心里,时时刻刻都是她。 直到两个人都快窒息了,他才百般不愿的放开她,她目光迷乱,微肿的红唇诱惑的张著,那娇柔无助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魂,让他渴望占有她。 “你最好立刻回房,否则逾越了礼教,我可不负责。”风继业声音沙哑的道。 大梦初醒,沐言慌乱失措的冲回房里。 唉!这个夜难眠了! 第七章 揉著因为没有睡饱,几乎快眯起来的双眸,沐言哀怨的呻吟,死风继业,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什么闭上眼睛想的是他,睡著了梦里也全是他,果然,她一个晚上都在想他,他就在她的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快把她弄疯了! 这肯定是个诡计,昨夜之前,她还可以睡得好好,经他这么一说,什么都不对劲了,他真是个害人不浅的狐狸精……不对不对,野狼精比较贴切。 她得振作起来,别受了他的骗、上了他的当,把他踢得远远,可是……呜!他好像在她心里头扎了根,怎么办? “小姐,你醒了?”彩儿端了一盆水走进客房,“我帮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洗把脸。” “喔!”沐言有气无力的虚应了一声。 “小姐,我已经叫店小二准备早膳,待会儿就送过来。” “嗯。”她依然动也不动的窝在床上。 “小姐,你有没有听到彩儿说的话?”见她没有动静,彩儿走了过来。 微微抬起眼皮,沐言像是作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神情凝重的道:“彩儿,你一拳把我打昏好了。” “嗄?” “不要客气,我不会怪你,真的!”不过,那是她清醒之前。 太反常了,这个肯定不是小姐,要不然,她就是在作弄人。 “小姐,你别调皮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你看不出来我很认真吗?”简直是太污辱她了,她的表情还不够严肃吗? “彩儿……搞不清楚。”她小姐哪一次不是演得很逼真,把她唬得一愣一愣? 唉!该机灵的时候傻呼呼的,该傻的时候却特别机灵,这丫头越来越不好玩,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真的被她这个坏主子吓得胆战心惊,以后,她一定要对彩儿好一点。 举起手,沐言郑重其事的指天发誓,“这一次我绝不是跟你闹著玩,否则我会遭天雷劈,死得……尸骨无存。”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来吧!”抓起彩儿的手,她一脸受死的闭上眼睛。 “小姐,这……”彩儿好无助的苦著脸,哪有丫环打小姐的道理? “快一点!” “小姐,彩儿下不了手。”彩儿说得好委屈,仿佛要她去杀人似的。 张开眼睛,瞪著她那张小可怜的嘴脸,沐言投降了。 “算了!”等她出手,倒不如她自个儿动手来得快,不过,哪有自己打自己的道理,又不是发疯了。 呼!彩儿大大的松了口气。 沐言懒洋洋走下床洗脸。 “小姐,今儿个不用赶著去吴记,我们上街逛逛好吗?” 闲著也是闲著,出去转转也好,说不定可以把烦人的事全丢掉。 “好吧!我换个衣裳,你叫店小二不必把早膳端进来,我们在外头吃。” “是,小姐!”彩儿端起脸盆,退出房间。 过了一会之后,沐言换好了衣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这该说是有缘,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走出客房,沐言又跟风继业遇个正著,一个在长廊的这端,一个在另一端。 风继业举起脚步往她走去,沐言迟疑了一下,也向他走了过去,两人来到长廊的中央停了下来。 “你看起来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看到她两眼无神,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他显然很高兴。 “谁……谁说我一个晚上没睡觉?”打死她也不能承认,否则岂不印证了他的诅咒,他肯定得意极了。 “不要紧张,只是看起来,我又没说你昨晚真的没睡觉。”不过他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笑得嘴巴都咧开来。 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她像发现到什么大事一样,突然笑了,“你看起来挺狼狈的,不会是一夜无眠到天亮吧!” “你笑吧!我是一夜无眠到天亮。”风继业的神情充满了无比的纵容。 沐言稀奇的眉一挑,这家伙今儿个怎么如此慷慨,竟然容许她嘲笑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夜无眠吗?” “不会是上妓院花天酒地吧!”礼尚往来,她也不必“小气”,能够借此机会大大的取笑他,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向前一倾,他好温柔的说:“不,我一整个晚上都在想你。” 笑容僵在脸上,她这会儿没有嘲笑的欲望,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闭上眼睛是你,梦里也是你,脑海里是你,心里也是你,这怎么睡得著,你说是不是?”他著迷的瞅著她那副心慌意乱的模样,他好像越来越喜欢逗她,因为这个时候的她,特别惹人怜爱。 她岂有任人宰割的份?鼓著绯红的腮帮子,她不服输的反击,“我怎么知道?这种滋味我可没尝过。” 他故弄玄虚的一笑。 “你……你笑什么?”他的笑容令她浑身不自在,好像她的心事叫他给摸得一清二楚。 “你可知道,你心虚的时候特别容易脸红,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我……我哪有心虚?”这话说得一点可信度也没有,连她都想打自个儿一巴掌,太没用了! “你该照照镜子,答案就写在上头。”毫无预警,他飞快的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然后扬著笑声,潇洒的走人。 “可恶!”她气嘟嘟的脚一跺,手指却情不自禁的触摸被吻过的唇瓣,那儿还留有他唇上的温度,感觉热呼呼的,甜蜜蜜的……*** 申时未到,吴东贵就分派两辆马车前来客栈迎接风继业和沐言两方人马到吴府,并摆上一席酒菜盛情款待。 拿起酒杯,吴东贵起身向两位贵客致上歉意,“原本今日设宴款待两位贵客的应该是家父,可是今早他老人家派家丁送回一封书信,告知东贵有事耽搁,无法如期折返,东贵已经派出家丁通知他老人家,不过这一来一往,至少要数日的时间,所以得请两位贵客在福州多待些时日,实在很过意不去,望两位见谅。” 此事早在风继业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的回道:“吴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没预先知会吴老爷子一声,就前来打扰,是我们失礼了,多等吴老爷子数日是应该的。” 不会吧!还要她在这里继续空等数日,他以为她闲著没事干吗? “唐三姑娘很为难吗?”见沐言不发一语,吴东贵关心的一问。 “不……不,什么问题也没有。”沐言笑得好虚伪。 “既然两位都可以等家父回府,也请你们接受东贵的安排,这段日子住在我们府上,让我代替家父好好招待你们。” “用不著这么客气。”沐言几乎毫不考虑的拒绝,她自由自在惯了,才不想住在这里,上哪儿都不方便。 “这是东贵应该做的,家父若知道你们在此,一定也会吩咐东贵绝对不可怠慢贵客。” “这……”沐言下意识的看了风继业一眼,这家伙都没反应,是什么意思? “唐三姑娘是不是嫌弃我们吴府太过简陋?” 这是在将她的军吗?压下心头的不悦,沐言陪著笑脸,“怎么会呢?这里美得诗情画意,沐言还担心没有机会一游,只是我们主仆三人在你们府上打扰,怕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区区几个客人,哪有应付不来的道理?” 看样子,她好像没得选择,除非她想得罪吴东贵,说不定会因此失去吴记的生意,风继业没跟她一较高下就赢了她……不要,这个结果她用想的都无法忍受。 “吴少爷都这么说,我们就打扰了。”反正只有几天,忍一下就过去了。 “风大少爷意下如何?” “吴少爷盛情,风继业岂能推辞,往后数日叨扰了。”风继业拱手回礼。 “真是太好了,明儿个一早我会派马车前去客栈迎接。”吴东贵忍不住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殊不知他的得意落在众人的眼中,在众人心里投下警讯。 *** 一回到客栈,沐言就急急忙忙催著彩儿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吴府。 “小姐,我们真的要搬进吴府住吗?”彩儿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看吴少爷不顺眼,除了稍嫌肥胖了点,他长得倒也是文质彬彬,可是,她就是怎么看都觉得怪,也不晓得他是哪儿长得碍著她的眼? “你也听到吴东贵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我们可以拒绝吗?” “可是,那个吴少爷老是贼头贼脑的盯著小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我们住进那里,好比……好比……羊入虎口,必死无疑!” 不简单,这丫头平日傻呼呼的,这一次看得倒是挺透彻嘛! 然而,虽然心有戚戚焉,可是这个节骨眼,沐言可不敢跟彩儿起哄。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见到我这样的大美人,谁都会两眼发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又不是第一次瞧见,你自个儿不也一个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巧遇风继业吗?当时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姐,人家哪有口水流出来?”彩儿反驳得有些心虚。 “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口水差一点就流出来了。” 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彩儿又羞又窘的道:“小姐,你不要再作弄彩儿了,彩儿是在跟你说吴少爷。” “哎呀!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不敢乱来。”就算他敢乱来,她也会一脚踹扁他,她可不是个弱女子,可以任人欺负。 “小姐,就怕身在人家的屋檐下,万事由不得我们。”赵惺也忍不住说话。 “怎么,连你也反对吗?” “小姐,都怪我无能,连保护你的本事都没,吴家的底细我们又不清楚,此事还望小姐三思。” “我知道怎么保护我自个儿。”绣坊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的,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识过,若是让一个吴东贵把她吓跑了,岂不是叫风继业笑话她,说不定他会告诉她,姑娘家本来就应该待在闺房绣花,等著媒婆上门提亲……哎呀!她怎么动不动就想到他? “小姐,你若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彩儿附和赵惺的点点头,“小姐,那个吴少爷邀我们进吴府作客,肯定是在打你的坏主意。” “他不是只有邀我们,他也邀了风继业他们,而且这是吴老爷子的意思,吴东贵只不过代为安排,你们却把吴东贵说得好像采花大盗一样,好像他随时会偷进我房里,准备欺负我。”还好她胆子够大,否则被他们这么一吓,还没上吴府作客,就已经手脚发软。 “小姐,他看起来就像是采花大盗。”怪不得她怎么看他都觉得不舒服,就是他的胡子在作怪嘛!当初小姐女扮男装,变成了可怕的采花贼,脸上的胡子长得就是吴东贵这个样子。 “那风继业呢?”那个风继业才是真正的采花大盗,不仅调戏她还亲她,真是可恶透了……好吧!她承认她并不是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好啦好啦!是很喜欢,可是,她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他怎么可以乱来? “风大少爷当然不像他,风大少爷是个侠义之士……哎呀!反正他们就是不一样。”小姐的表情好恐怖,她还是少说几句比较安全。 眼看改变不了沐言的决定,赵惺只好退一步说:“小姐,我知道为了唐氏绣坊,就是虎穴你也要一闯,我是阻止不了你,可是你得答应我,对吴东贵这个人防著点。” “这样子好了,如果我们看到情形不对劲就马上离开吴府,怎么样?”她知道赵惺真的很担心,否则他不会试图改变她的主意,赵惺非常疼她,不管她有多无理,他都会像哥哥一样纵容妹妹,像仆人一样顺从主子,这是打她出娘胎,奶娘就对他耳提面命的托付,奶娘病死了以后,他甚至把照顾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有时候她常觉得自己是他的负担。 “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赵惺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点也不踏实,他总觉得这是一个诡计,进了吴府,就如同掉进陷阱的猎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得另作防备,保护小姐。 *** 虽然知道找风继业帮忙,沐言肯定会气得跳脚,赵惺还是来了,因为如今只有他有能力保护她。 “这么晚来打扰风大少爷,还请见谅。” “赵惺,怎么一到福州,你就变得这么生疏见外?”结伴同行的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是无话不谈,虽然话题常常绕著沐言打转,可也称得上是朋友,至少,他一直当赵惺是个朋友,待他毫无狡诈,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对立存在,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结成莫逆之交。 “风大少爷误解了,赵惺是不想令你为难,来到福州,你和小姐在生意上势必会有冲突发生,赵惺不希望增添你的困扰。” “我并非胸襟狭小、不明是非之人,生意归生意,朋友是朋友,这是两回事,我分得很清楚,除非沐言刁难你。” “小姐是有点别扭,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其实说得更透彻一点,他家小姐对任何人都不会别扭,只有对风大少爷例外,也许是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也许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讨厌风大少爷,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小姐的矛盾他看在眼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在想什么,他比任何人清楚,可是,他却不能点破,因为以她的性子,她会坚决抗拒到底,不如让她自个儿看透。 “既然如此,以后你可别再喊我风大少爷,不嫌弃的话,就称我风大哥。” “那我私下喊你一声风大哥,小姐面前,我还是尊称你风大少爷。” 风继业了解的点点头,拍了拍赵惺的肩膀,笑著道:“坐吧!我正愁著没有人陪我喝几杯,你就来了。” “能够陪风大哥喝几杯,这是我的荣幸。” “来,我们干一杯。”各倒了一杯酒,风继业举起酒杯。 “干杯!”赵惺随著风继业把酒干了。 “你来找我,想必有很重要的事。” 叹了口气,赵惺由衷的佩服道:“什么事都瞒不了风大哥。” 摇了摇头,风继业若有所思的看著赵惺,语带调侃的说:“应该说,你太在乎沐言了,如果她瞧见你来找我,心里头一定很不是滋味,所以情非得已,你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不希望小姐想太多,姑娘家心思总是比较细腻。” “说吧,如果我帮得上忙,义不容辞。” “其实,我是为明儿个住进吴府一事烦恼,我担心吴少爷对小姐心怀不轨,风大哥也知道,我这一身三脚猫功夫只怕连应付坏人都有困难,所以想请求风大哥在吴府作客这段时间,帮我暗中保护我家小姐。”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即使赵惺不来找他,他也会保护她,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她,她,只能属于他。 *** 不知道是为了善尽主人之责,还是天生热情使然,吴东贵亲自带领每一位客人进入客房,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纯属巧合,最后一位是沐言。 “唐三姑娘,这房间你可满意?” “嗯……很好!”沐言敷衍的看了房间一眼,她这会儿最想做的是翻白眼,这个吴东贵实在是太夸张了,不过是作几天的客,又不是打算在这儿住上个一年半载,有必要这么慎重其事吗? “需要什么,缺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会叫下人帮你准备,不要客气,把这儿当成是自个儿的家。”说著,他忍不住摸上她的玉手。 她像是被针刺到似的,立刻缩了回来,不过却聪明的假装出不经意的样子。 “吴少爷,前来叨扰已经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处处麻烦你?”她要见的人是吴老爷子,又不是他,他最好滚远一点。 “不要叫我吴少爷,叫我东贵。” “这怎么成呢?叫人听见了!会怪我没规矩,一点礼教也不懂。” “谁敢说话,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嗯!这家伙比她还残忍,她顶多拿块布把人家的嘴巴塞住,割舌头?多血腥,听了都想吐! “府上的下人当然不敢闲言闲语,但是,万一落入外人耳中,那可就不好了,听说吴老爷子想跟风氏绣坊合作,我怎能叫吴少爷你难做人?” “是是是,唐三姑娘考虑得一点也没错。” “往后待在府上这几天,吴少爷还是少来我这儿,叫外人瞧见了,肯定又会给你添麻烦。” “这……” “我知道吴少爷人好,不怕麻烦,可是我不能害了你,这会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啊!”沐言说得好真,叫人看不出她有一丝丝的虚情假意。 她说得头头是道,吴东贵实在无言反驳。 “小姐!”彩儿来得正是时候,她几乎是用冲的跑进房内,仿佛知道沐言正急著她前来解救。 “吴少爷!”一看到吴东贵,彩儿的脚步煞得特别快,她还是觉得他像采花大盗,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安全。 “唐三姑娘,缺什么,要什么,你只要跟府里的下人说一声,他们会立刻为你准备。”吴东贵拱手告退,“我不打扰了,你歇著吧!” 他前脚一跨出房,沐言后脚立刻追过去把房门关上。 “恶!”沐言夸张的做出呕吐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 “笨蛋,当然是想吐啊!”啪!沐言狠狠的往彩儿的脑门一敲,她实在看不惯她的愚钝。 呜!彩儿泫然欲泣的欲向她提出控诉,她当然看得出来,她只是弄不懂这是什么状况嘛! 蓦地,神情一转,沐言很抱歉的揉著彩儿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很痛吗?”哎呀!她不是告诉过自己要对彩儿好一点吗?怎么又忍不住现出原形了? “不……不痛!”小姐突然变得好温柔,真令人惶恐。 “真的?” 生怕沐言不相信她说的话,彩儿用力的点点头,同时悄悄的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小姐越是反常,越令人害怕。 “小姐,吴少爷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是赶来保护我吗?”难得这丫头如此心细,真令她感动。 “赵管事说除了睡觉,我都要寸步不离跟著小姐,这样子吴少爷才不会有机会对小姐使坏心眼。” 唉!她不应该对彩儿期望太高,不过,至少她很听话。 “你不要被赵惺给吓坏了,没这么可怕。” “小姐,赵管事说小心一点比较好。” “你以为我可能任人家欺负吗?” 彩儿很用力的摇头,不过她还是坚持道:“小姐,你就让我跟著你,这个吴府好大,一个人很容易不见。” “我又没说不让你跟著我,只是要你轻松点,不要紧张兮兮。”说著,沐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姐,你上哪儿?”彩儿赶紧提起脚步跟上去。 捏了捏她的鼻子,沐言取笑道:“四处转转,你可别跟丢哦!” “是,小姐。”彩儿好认真的点点头。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风中响起,沐言完全感觉不到危险正在向她逼近。 第八章 等了一天,这是可以理解的,等了两天,有些不耐烦了,等了三天,应该差不多了,就再忍一忍,可是到了第四天还没有消息,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沐言决定找吴东贵问清楚。 问了吴府的下人,得知吴东贵正在花园喝酒逗鸟,沐言便寻了过来。 “唐三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阿虎过去请你,你就来了,我们两个真的是心灵相通。”远远的看到沐言带著赵惺和彩儿走过来,吴东贵便起身上前迎接。 忍住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沐言笑著道:“吴少爷是不是想告诉我,吴老爷子就要回府了?” “唐三姑娘真是聪明,我爹刚刚来了信,他三天后回府。” “三天?”沐言眼睛一亮。 “唐三姑娘,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实在过意不去,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点点小小的礼物,请你务必收下。”吴东贵朝身后的阿虎使了一个眼色。 阿虎立刻走向前,端起石桌上的木盒子,恭敬的来到沐言面前,把木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只翡翠玉镯子。 轻轻瞥了一眼,沐言好无奈的婉拒,“吴少爷,这玉镯子我不能收。” “唐三姑娘不喜欢这只玉镯子?”吴东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当然不是,只是收了吴少爷的玉镯子,就显得我唐三姑娘度量狭小。” “我不明白唐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继业跟我一样,同在府里等候了数日,他都没收吴少爷的玉镯子,我若收了,岂不是叫他笑话?” 这下子,吴东贵可被堵得哑口无言。 “吴少爷,我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吴老爷子迟迟未归,这也不是你的错,我怎能收你的礼,你说是不是?” “是、是!”吴东贵赶紧朝阿虎挥了挥手,叫他把玉镯子收起来。 “吴少爷,我们不打扰你了。”已经得到她要的消息,沐言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离吴东贵远一点。 看著她离去的身影,吴东贵垂涎的吞了口口水,按捺不住的问:“阿虎,我可以下手了吗?” “少爷,阿虎认为你还是再多等个两天。” “等等等,我已经等了四天还不够久吗?”早在第一天,他就想趁著月黑风高的时候摸进她的房里,品尝美人儿的滋味。可是阿虎偏偏说什么不能轻举妄动,这样会打草惊蛇,叫他忍著点,不但如此,还不准他打扰她,说是要逼她自个儿主动来找他,这会儿目的已经达成了,还要他再忍?不,差那么一点点就到手了,他等不及了。 “少爷,唐三姑娘现在的防卫心还很重,万一出了差错,事情不但没成还露了馅,你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我爹就快回来了。” “少爷,只是再请你忍两天,两天就够了。” “为什么是两天?” “少爷忘了吗?我不是要你告诉唐三姑娘,老爷子三天后回来吗?” “这又怎么样?” “后天晚上,唐三姑娘的心思全挂记著跟老爷子谈合约的事情,这时候她的防备心自然会降低,少爷要下手,就轻而易举了。” 恍然大悟,吴东贵笑得嘴巴大开,“阿虎,原来你都算好了!” “少爷,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听我的安排准没错吗?” “好好好,我就再忍两天。” *** “咳!”拍了拍胸口,风继业取出怀里的绣帕,闻著那股属于沐言的香气,仿佛她就温柔的守候在身旁,他身上的不适一下子似乎全好了。 “叩叩!”柳逸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柳逸,你回来了。”将绣帕收好,风继业从床沿站了起来。 “是,少爷。”见风继业脸色不太对劲,柳逸随即一问:“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染上了一点风寒。”风继业在椅子上坐下。 “柳逸这就去请大夫。”他知道少爷为了保护三姑娘,每天晚上得忍受夜风袭人,跟了少爷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少爷生病,这是因为习武的关系,少爷的身子骨一向硬朗。 “不用了,待会儿你到厨房那儿帮我要碗姜汤就可以了。” “是。”顿了一下,柳逸忍不住道:“少爷,今晚让柳逸去保护三姑娘。” “用不著,我还挺得住,对了,我要你查的事情结果如何?”风继业一从赵惺那儿得到消息,吴老爷子三天后回府,他就立刻派柳逸调查此事的真伪。 “少爷猜得果然没错,吴老爷子三天后根本不会回府,我打听过了,吴老爷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乡祭祖,大概要半个月之久。” “知道他何时回府吗?” “应该快了吧!我偷听到府里的下人说老爷子就快回来了。” 风继业抚著下巴沉思,这么说来,如果吴东贵对沐言真有什么不良企图,他一定要挑在这几天采取行动,而且最危险的时候可能是在后天晚上。 “少爷,这事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吴记的生意我们是不是要放弃?”他希望吴东贵只是有色无胆,不敢真的乱来,否则一旦对上,因此结下了梁子,吴记的生意他势必要放手。 “少爷是为了唐三小姐?” 一笑,风继业没有回答,为了她放弃他一直努力扩展的生意版图,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当她是对手、对她有敌意,也有佩服,他总以为女子该待在闺房绣花,学著当个好妻子,好媳妇,讨好夫君,孝敬公婆,就像他娘一样,却没想到,他会爱上这么一个比男子还有才干的女子……爱?他爱她?他知道为了她,他可以不顾一切,这就是爱吗? “少爷,不管你作什么决定,柳逸都无话可说。” “不得已,我不会擅自作出决定。”突然想到什么,风继业眉一挑,“柳逸,你是不是很喜欢彩儿?” 腼腆的红了脸,柳逸不好意思的抓著头,“少爷,我……哪有资格喜欢谁?” “堂堂七尺之躯,喜欢就喜欢,别别扭扭,这怎么娶老婆?” “少爷,柳逸不敢想这种事。” “我说过了,一定会帮你讨房媳妇。” 顿了顿,柳逸羞赧的吐真言,“彩儿是个可爱又天真的好姑娘,配我这种粗人,实在是太糟蹋了。” “我倒觉得彩儿配你正好。”一个傻,一个憨,两个人正是天生一对。 “少爷,我……” “你别急,在不知道彩儿的心意之前,我不会帮你提亲,所以有机会你可要在彩儿面前好好表现自己,有时候送个小东西讨她欢心,否则,就算她对你有意,她也不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什么,懂吗?” “这……柳逸懂。” “我歇会儿,你去帮我弄碗姜汤来。” “是,少爷。” *** 来到吴府,沐言习惯更衣就寝之前,先走到房外看看月色,享受夜风轻拂的凉意,说真格的,若非心有牵绊,吴府的林园景致还真值得细细玩赏,这儿的一景一物都费了好多巧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此时,一踏出房门,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著她,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感觉并不会让她产生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或许是这样的心安,她会忍不住在黑暗中寻找,寻找什么?她也不清楚,因为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除了风儿吹动枝叶的声音。 卸下屋外的冷清,沐言转身退回房内,房门一关,正想举步走到屏风后头更衣,却看到风继业笑盈盈的坐在床沿。 “你……”心,跳得好快,仿佛战鼓般急促,她没想到几天不见,她竟会如此思念他,第一次发现,他俊美非凡,怪不得彩儿看到他会一脸痴傻,此时此刻,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数天不见,你更加美丽动人。”风继业起身往沐言靠了过去。 双颊因为他的赞美晕红,她颤抖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用双脚走进来啊!” “我怎么没瞧见?” “这要问你,你的魂被什么东西给勾走了,竟然连我走进来都没瞧见?”语气之中难掩那股酸酸的醋意,他在她面前站定。 “我……你一定是偷偷摸摸。”死对头见面,应该是战火绵延,可是这会儿,她已经被相思淹没了敌意。 目光柔情的转沉,他痴迷的看著她,深情缱绻的说:“如果偷偷摸摸才能见你一面,我也愿意这么做。” “你……不要以为说好听的话,我就会受你的骗,上你的当。”她努力抗拒心里的欢喜,唇角却泄露了她的心情。风继业调皮的用手肘轻撞了她一下,“你真小气,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说过,我还不是受了你的骗,上了你的当,成天为你魂不守舍,牵牵挂挂,夜夜为你辗转难眠,相思成灾。” 心慌意乱的转过身,沐言背对他,娇羞的训斥,“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大喊救命,让大伙儿知道你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这么说,我可以任意欺负你喽!” “你……”她应该大声反驳,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的心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从身后抱住她,他亲密的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你真香,为了你当个好色的登徒子,是人间第一大乐事。” 全身软绵绵的化成一摊春水,沐言无助的闭上眼睛。 他的唇舌滑溜的在她颈项上撩拨,那轻柔的触感在她体内挑起一道道甜蜜而折磨人的燥热,她感觉到一股渴望,渴望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不想思考,不想抗拒,她只想沉沦,让这一刻的如痴如狂驾驭她的神智。 她的顺服挑动他压抑的欲望,他的大掌探向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为她身上的每一寸杰作疯狂。 “嗯……”轻声的吟哦缓缓逸出红唇,随著他一个比一个还要激情的探索,她的娇躯更加紧绷,感官所承受的欢愉更加沸腾,她忘情的抓住他的手,为他掀起的狂野失了魂。 “小牙儿……我美丽的小牙儿……”风继业情不自禁的呢喃。 小牙儿……意识顿时清醒过来,沐言仓皇的推开他,胡乱的抓紧敞开的衣裳,掩住春色绽放的娇躯。 “你……谁是小牙儿?”小牙儿是奶娘对她的匿称,奶娘死了以后,她就不曾再听到“小牙儿”这三个字。 “我觉得小牙儿很适合你。”他避重就轻的道。 “我……我叫唐沐言,不是什么小牙儿。”小牙儿听起来柔柔弱弱,一点威严也没有,怎么适合巾帼不让须眉的唐三姑娘? “我就喜欢叫你小牙儿。” “不准!”沐言心急的一喊,她已经很没出息了,为他神魂颠倒,为他忘了自个儿是谁,她不要自己在他面前变得更加弱不禁风。 不当一回事,风继业依然故我的嘱咐她,“小牙儿这个名字是属于我的,不准其他人叫哦!” “你……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笑得很赖皮,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看著她。 “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房了?”拿他没办法,沐言只好送客。 这才想到今夜造访的目的,他说明来意,“我是特地来警告你,这几天晚上你要当心点。” “什么意思?” 抿嘴一笑,他煞有其事的道:“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吴府不太安宁,晚上经常有盗贼大驾光临,他不是为劫财而来,他是来劫色。” “采花大盗。我怎么没听说?” “说了,你还敢留在这里作客吗?” “我……有什么不敢?”就是怕了,她也不会在他的面前承认。 “不要逞强,记住这几天晚上警觉一点。”飞快的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他眷恋的看著她半晌,才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离开。 风继业真的走了,沐言的心也跟著失落,夜,一下子变得好漫长,不过漫长之中,又有那么一丝丝的甜蜜。 *** 又是月黑风高,今晚的吴府显得特别宁静,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躲在树上,风继业打了一个冷颤,今晚的风似乎特别寒冷,原来已经不太舒服的身子变得更加昏沉。 拉紧披风,他稍稍闭上眼睛,他得撑著点,吴东贵很可能挑在今晚对他的小牙儿出手。 就在此时,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往沐言的客房走过来,一个是吴东贵,一个是阿虎。 “少爷,你真的不要使用薰香?” “笨蛋!跟一个睡得像死人一样的女人做那档子事有什么好玩?”吴东贵老实不客气的赏了阿虎一个白眼。 “可是,唐三姑娘恐怕不好应付。”看她那一副伶牙俐齿,就知道她不好惹。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不好应付越是刺激,尝起来也就越够味。”说著,吴东贵迫不及待的推著阿虎,“快一点动手啊!” “是,少爷。”抽出腰间的配刀,阿虎把刀子从两道门缝中间伸进去,推动里头的门闩。 “怎么样?行吗?”吴东贵按捺不住的问。 “就快好了。”用手背揩了揩额上的汗珠,阿虎专注的盯著门缝中的情况,终于,横木被移开。 “好了,少爷。” 笑得像只准备扑食小绵羊的饿狼,吴东贵抓著阿虎叮咛,“阿虎,你到前面守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以免坏了我的事,知道吗?” 阿虎点了点头,怜香惜玉的说:“少爷,温柔点,唐三姑娘不是妓院的姑娘,千万别把人家吓坏了。” “这还用你说吗?我知道怎么做。”推开房门,吴东贵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 翻过来翻过去,这样的夜她的心显得特别不安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继业的警告,沐言怎么也睡不著,终于,她放弃跟黑夜奋斗,张开眼睛,没想到竟然看见吴东贵色迷迷的朝床铺走过来。 “美人儿,我来陪你了。”没注意到她醒著,吴东贵用手背擦拭著嘴巴,伸出魔掌。 惊慌的滚开身子,沐言仓皇的跳了起来,因为太突然了,吴东贵根本来不及煞住脚,整个人趴在床上,沐言则乘机跳下床,往门边跑去,不过吴东贵也很快的回过神,起身冲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唐三姑娘,干什么跑得这么急?我们有话好好说。” 深深吸了口气,沐言已经冷静下来,“你想干什么?”难道风继业口中那个劫色不劫财的盗贼指的是他?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只要跟著我,我会好好待你,金银珠宝一辈子让你享用不尽。” “多谢吴少爷的厚爱,可惜我已经有心上人,今生今世除了他,我不会跟其他的男子,现在,是不是可以请吴少爷离开我的房间?”说话的同时,风继业的身影不自觉的浮上她心头。 脸色微微一变,吴东贵恼怒的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事由不得你作主。” “吴少爷,你不觉得强人所难很可耻吗?” “我就是要定你了,你跑不掉的,外头有我的人帮我守门,你就乖一点,我保证好好疼你,绝不会亏待你。”说著,他嘟起了猪哥嘴,作势要亲她。 “恶!”她毫不领情的发出呕吐声回应,人连忙闪躲到桌子的另一头,眼波不安份的左瞄右瞄,寻找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等你见识到我的本事,尝到销魂的滋味,你会求我爱你。”吴东贵慢慢的靠向桌子,朝她勾勾手。 “卑鄙!龌龊!无耻!下流!肮脏!狗屁!”不慌不忙的骂上一串,沐言顿了一下,回以一笑,随即冷冷的又补上一句,“你去死吧!” 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吴东贵已经失去耐性了,“我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的福气?”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我看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你这只又肥胖又恶心的色狼给看上吧!” “你……”气急败坏,他也不再唆了,绕过桌子企图抓住她,她也绕著桌子窜到另一边,并拿起椅子往他扔,他赶紧一闪,随即又追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子绕著桌子大玩追逐游戏,不过沐言的身手终究没有吴东贵来得利落,最后还是落到他的手上。 “让我逮到你了吧!”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她讨好的陪著笑脸,却悄悄的抬起脚,目标对准他的胯下。 “你逃不掉的,你就乖乖听我的……啊!”抱著胯下,吴东贵痛得跳脚。 趁著这个机会,沐言冲向门边,移开闩门的横木,此时吴东贵也追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粗暴的将她拉过来。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看我怎么修理你!” “放开我……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放开我……不要……”眼看自己敌不过他的蛮力,恐惧浮上心头,风继业紧跟著跃进脑海,沐言不自觉的脱口大喊,“风继业,救我!” 就在这时,门被撞了开来,风继业惊惶失色的冲了进来,看到吴东贵正想扯掉沐言身上的衣裳,他一把拉开吴东贵,一掌将他震飞到床边,随即将沐言护进怀里。 “对不起,我来迟了!”风继业心疼的抚著沐言的脸庞,生气自己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盹,如果不是房里的吵闹声惊醒他,又发现阿虎贼头贼脑的身影,他还不知道吴东贵已经溜进房里。 所幸阿虎只是诡计多端,没什么拳脚功夫,他三两下就解决掉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半晌,沐言终于确定危险已经离她远去,她的眼泪淅沥哗啦的掉下来。 “我……我以为……” “没事了!我在这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风继业紧紧的将她揽进臂弯里,天啊!想到她差点受到的伤害,他就心如刀割,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真该死……心爱的女人?是啊!他怎么会一直想不通?不爱她,何以为她魂不守舍?不爱她,何以为她当起梁上君子?不爱她,何以为他们之间的敌对忧愁烦心?不爱她,何以忍受寒风刺骨之苦?打从第一眼,他就注定为她迷了魂,失了心,他却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 站稳身子,吴东贵实在不甘心快到口中的点心就此飞了,“风大少爷,如果你想要吴记的生意,我劝你当作什么事都没瞧见,马上离开这里。” 神情一肃,风继业不齿的道:“吴少爷,风某虽然是个生意人,可不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下流之辈,你说这话不只是贬低你自己,也是在污辱我的人格。” “你……” “吴少爷,福州可不只有吴记一家商行,吴记想跟我做生意,我还不愿意跟你们做。” “我也是,唐氏绣坊绝对不会跟猪狗不如的禽兽做生意。”惊魂一定,沐言的气势又回来了。 闻言,风继业转头和她相视一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对手,他们是合作的伙伴。 江南两大绣坊同时不提供吴记货源,这祸可闯大了,然而事情闹到这种局面,吴东贵也拉不下脸来,他只好恼羞成怒的下逐客令,“你们马上给我滚蛋!” “如果吴少爷不怕惊动府里的下人,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风继业不慌不忙的应道。 “你……明天一早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真是窝囊极了,他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吴东贵一走,沐言赶紧把房门关上。 “我们这么放了他,他会不会对我们不利!”他们怎么说都是外来客,在这儿什么依靠也没有。 “他这会儿自顾不暇,哪有本事对我们不利?”吴老爷子若得知此事,肯定气得跳脚,届时一定亲自押著吴东贵前往杭州向他们致歉,不过这只怕白忙一场,他不会原谅吴东贵,小牙儿更不可能放过他,如此一来,吴东贵就遭殃了,因为吴老爷子恐怕跟他没完没了。 虽然风氏绣坊和唐氏绣坊的联手合作不至于整垮吴记,但是吴记的生意肯定会因此一落千丈,吴东贵再笨,也猜得到后果,何况他身边有个贼头贼脑的阿虎帮他出主意,这会儿想必劝他赶紧“逃命”去。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我……天机不可泄露。”突然一阵晕眩,风继业身子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沐言担心的看著他,他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 “没什么。”看了四下一眼,他决定道:“我看这儿你也不敢睡了,你就跟彩儿挤一下吧!” 她摇了摇头,“算了,这会儿叫我睡,我也睡不著了,况且这个时候把彩儿吵醒,她肯定吓得不敢睡,还是别为难她了。” “这样子好了,我在这儿陪你。” “你……”沐言娇羞的低下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妥当吗? “你怕我跟吴东贵一样吗?” “我……才不怕你。”柔媚的一笑,她羞答答的跑回床上躺了下来,如果他敢欺负她,她就……他真的对她动手动脚,不就知道她会怎么做了吗? 来到床沿,看著她紧闭著双眼,故作轻松的模样,风继业莞尔一笑,低下头,轻柔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我的小牙儿,记得梦里有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拾起一张椅子坐下,趴在桌上休息。 缓缓的睁开眼睛,沐言悸动的望著风继业,不管他是不是她的敌人,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悄悄的遗落在他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可是,他们若不是死对头,那该有多好? 第九章 似乎算准了时候,等到离开吴府住进客栈,风继业才体力不支倒了下来,从来没碰过这种事,柳逸除了找大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找沐言帮忙。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摸著风继业发烫的额头,沐言心急如焚的吩咐彩儿准备冷水,用冷帕子帮他降温。 “三姑娘,少爷是因为你感染了风寒,又一连好几天没睡好,才会病倒。” “因为我?” “少爷担心吴东贵对你不轨,进了吴府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为你守夜,直到天色露白,才敢回房休息。” “你是说……”原来,是他在暗中看著她,难怪她不觉得害怕,反而心安,那是因为她感觉得到他就在身边,她在黑暗中寻找的就是他。 “三姑娘,有些话柳逸不能不说,其实前几天,柳逸就发现少爷受了风寒,可是少爷坚持要自个儿保护你,我想,这是因为少爷……太在乎三姑娘了,不放心将三姑娘的安危交给别人。” “我真该死!昨儿个夜里我就该发现他不对劲了,我竟然……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沐言懊恼的咬著下唇,她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小姐,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风大少爷一定是不希望你为他担心。”赵惺心疼的道。 “三姑娘,赵公子说得没错,少爷如果知道你为了这事责备自己,他肯定会骂柳逸多话。” 她怎能不自责?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却还对他们之间的“敌对”无法释怀,她真是愚蠢,怎么舍得为了唐氏绣坊而失去他?没有了他,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乐趣?以前她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做起生意就不会碍手碍脚,总是招来异样的眼光,自从遇见了他,她才认识到身为姑娘家的喜悦和甜蜜,她的生命因为有了他而多彩多姿,她不能失去他,不能! “你们都出去,这儿让我来就行了。”换上新的冷帕子,沐言痴痴的看著风继业苍白的脸庞。 朝柳逸点了点头,赵惺说:“小姐,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我和柳逸会轮流在外头守著。” “嗯。”根本不知道其他的人何时离开,沐言的眼中只有风继业。 这个夜,她一刻也不敢闭上眼睛,就怕他醒过来。 半夜时分,风继业终于睁开眼睛,不过意识显然不是很清楚。 “水……我要水……” 沐言惊吓的跳了起来,“你要水?马上来!” 奔到桌边,倒回了一杯水,她将他扶起来,把杯子凑到他的嘴边,他咕噜咕噜喝著,一下子就杯底朝天。 “还要吗?” 风继业点了点头,她赶紧又冲到桌边端回一杯水,喂他喝下。 “小牙儿,是你吗?”抚著沐言的脸庞,他梦幻的笑了。 “是我。”看到他的笑容,她紧绷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下来。 “每次你在我梦里,都是伶牙俐齿,难缠得不得了,怎么这一次变得如此温柔可人?”显然质疑她的身份,他皱了皱眉头。 他以为他在做梦吗?她贼头贼脑的咧嘴一笑,借机一问:“你比较喜欢我伶牙俐齿,还是温柔可人?” “不管是哪个你,都令我著迷,都令我情不自禁。”风继业突然变得好专注,他认真的说:“小牙儿,我爱你。” 那一刹那,沐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心因为他的“梦话”而狂乱,这是他的真心话吗?她真傻,这还用问吗?他不是已经用他的行动证明了吗? “那你爱我吗?”风继业反过来一问。 顿了一下,她甜蜜蜜的道:“虽然你老爱说一些叫人脸红的话,虽然你老爱欺负我,可是,我还是爱你。” 似乎很满意他所听到的答案,风继业开心的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昏睡。 “我看,你比我还难缠,连在梦里,也要跟我一较高下。”调皮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她俯下身,满足的趴在他的身侧,痴恋的看著他的睡容。 *** 接下来,风继业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直到第三天,他才真正退了烧,完全清醒过来,沐言立刻叫彩儿请店小二准备吃的,满满一桌子,风继业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菜肴点心塞进肚子里,他饿惨了? “吃慢点,小心噎著。”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凄惨的模样,沐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人家饿嘛!”他好无辜的眨著眼睛。 “又没人跟你抢,你还怕它们长脚跑了不成?” 眉一挑,他别有所指的瞅著她,“谁说没人跟我抢?” “那你倒是说说看,谁敢跟你抢?”沐言娇媚的一笑,显然听出他话里的含意。 “是没人敢跟我抢,因为,”点了一下沐言的鼻子,风继业像在宣誓的接著道:“我可是会跟他拚命,誓死也要保住我心爱的小牙儿。” 瞪著他,她羞答答的噘起了小嘴,“我才不是你心爱的小牙儿!” 他得意的哈哈大笑,“这是你不打自招,我可没指名道姓哦!” “你……讨厌!”站起身,她困窘的想走人,他连忙伸手一拉,她随即跌坐在他腿上。 “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啦!” 嚣张的把头往她的颈窝一探,他浓情蜜意的说:“不放,今生今世,我要紧紧的抓住你,让你插翅也难飞。” 绯红从双颊直窜耳根子,沐言甜在心里,嘴上却打死也不肯承认,“生了病还喜欢胡言乱语。” “我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风继业亲匿的吻著她的耳垂,轻柔的道:“小牙儿,我爱你。” 虽然他早在“梦里”向她示意,这一刻,她依然为那短短的几个字悸动不已。 “告诉我,你也爱我。” “我……我说你该歇著了。”沐言调皮的站起身,“大夫交代过,一定要让你这个病人好好休息。” 紧抱过她不放,风继业不满意的噘起了嘴巴,一双眼睛充满了指控,“我不要,除非你说你爱我。” “你……我爱你。”在他的逼视下,她还是说了,却说得好小声。 “我没听清楚。” “我……我爱你!”这次的音量足够他听得清清楚楚。 “不行不行,你应该说——业,我爱你!”点了点她的鼻子,他笑著道:“说吧!” “我……不要!” “你不说,我就不放开你。”他一脸赖皮的瞅著她。 没法子,沐言羞涩的靠向他的耳边,柔声道:“业,我爱你。” 风继业大大的咧嘴一笑,然后自动自发,乖乖的躺回床上,不过却霸道的拉著她不放,“我要看著你,不准你离开我半步上。” “谁说我要离开?”沐言好笑的看著他那副孩子气的模样。 这时,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赵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手里端著托盘,上面是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把托盘搁在桌上。 “小姐,这药待会儿让风大少爷把它喝了。” “喔!”沐言立刻从床沿站起身,往桌子走去,也许是走得太急了,体力又因为守了风继业三天三夜而透支,一时昏眩,身子软软的往后一倒。 “小姐!”赵惺连忙伸手抱住她。 拉著赵惺,沐言慢慢的站稳身子,笑著摇摇头:“我没事。” “小姐,我看你是累坏了,你还是先回房休息,这儿让我来。”依然扶著她,赵惺根本不敢松开手。 “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只是一时没站好,一点儿也不累。” “小姐,你不要老是让我放心不下……” “好啦好啦!你不要婆婆妈妈,我待会儿就去休息,这总可以了吧,”沐言撒娇的推著赵惺。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赵惺无奈的轻声一叹,“我管不了你,可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逞强,否则我会把你打昏送上床。” “我知道,你出去啦!” 赵惺这才放开她,莫可奈何的走了出去。 摸了一下碗,碗烫得会吓人,沐言转身看著风继业,“药汤还很烫,我看再等会儿好了。” 风继业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看著她。 “怎么了?” 半晌,他酸溜溜的说:“你和赵惺的感情很好。” “我们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好。” “是这样子吗?”外头对她和赵惺有很多不好的传言,他一直视为恶意中伤,一笑置之,可是看到刚才他们之间那种浑然忘我的亲密,他就觉得好像有根刺在扎他的心上,他没法子视而不见,没法子不当一回事。 意识到他的态度有些冷硬,沐言不解的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惺一定很爱你,否则也不会对你言听计从,还这么关心你,生怕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虽然想控制住一肚子的醋意,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话一出口,字字句句都像要杀人的刀。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你怀疑我和赵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没这么说。” “可是,你是这个意思。” “我没这个意思,除非你心里头有鬼。” “你……你太不可理喻了!” “我只是把我亲眼瞧见的事实说出来,这不对吗!”他在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狂,她和赵惺之间的亲密仿佛无人可以介入,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希望她眼里、心里,只看得见他一个人,他想把她藏起来,一个人独占她。 他怎么可以如此伤害她?沐言不相信的摇著头,他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既跟赵惺有不可告人之事,又跟他谈情说爱,难道在他眼中,她就这么不知羞耻? “你可以跟我解释。”虽然无意,风继业的语气却傲慢自大,好像在施舍。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她坦荡无欺,为什么要替自己辩解?辩解不过是污辱了她。 “我……除非你无话可说,否则你为何不解释?” “我不会跟你解释什么,因为你不值得!”他太伤她的心了,沐言难过的转身冲出客房,正好跟要步入房内的柳逸擦身而过。 沐言一往外跑,风继业就后悔了,他只是很想弄清楚她和赵惺的关系,为什么他不好好的问,故意摆出那么骄傲的姿态? “少爷,三姑娘怎么了?” “我……说了她不爱听的话,惹她生气。” 闻言,柳逸忍不住替沐言打抱不平,“少爷,三姑娘整整在你身边守了三天三夜,你竟然还惹她生气,这太不应该了!” “你说……她守了我三天三夜?” “是啊!我们叫她回房休息,她就是不要,说一定要等到你醒过来。” “我真该死!”啪!风继业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难怪赵惺会放心不下,因为她……可恶!他为什么要那么急躁? “少爷,你别急,向三姑娘道个歉不就没事了吗?” 苦恼的一叹,风继业心想,但愿事情这么容易就好了,“我会找个机会向她道歉。”他没关心她,反而质疑她和赵惺……她会原谅他吗? *** 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调养了一天,风继业的身体已经复元了,赵惺便同他商量折返杭州一事,为了安全起见,回杭州之路自然是结伴同行,也因为归心似箭,他们决定挑在明儿个一早就起程。 这一整天,沐言可以说是足不出房,想当然耳,她是为了躲避风继业,而他自是找不到机会道歉,今晚是他们待在福州的最后一夜,他若是再没把握住,往后想跟她说什么,恐怕更加困难了。 为此,他只好利用柳逸把彩儿弄走,闯进她们的房里。 “你……”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该死的混帐话。”生怕她不给他机会致歉,他抢先表明他的来意。 受了伤的心岂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愈合?沐言淡漠的撇过头,“不必了,你只是说出你的真心话。” “不是!我是打翻醋坛子,一时失去理智才说出那种话。”风继业心急的为自己辩解,“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和赵惺的感情?他对你的好,对你的疼惜,我看在眼里,我真的害怕,怕他在你的心里比我来得重要,怕他把你抢走。”心头一震,她无助的闭上眼睛,他怎么可以在那么残忍的伤害她之后,又说出如此令人感动的话?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他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的脸庞,语气带著温柔和无奈,“如果我可以叫自己少爱你一点,我就不会那么吃味,就不会那么担心受怕。”他也没想到爱一个人可以如此惊涛骇浪,心智完全不受控制,那一刻,他只感觉得到妒火中烧,至于说了什么,他根本是糊里糊涂。 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沐言动摇了,却又不能不问:“你敢对天发誓,你心里头一点儿怀疑也没有?” “我……”曾经,他心里头确实没有一丝丝的怀疑,而且他也明白赵惺关心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柳逸关心自己的道理一样,可是他们那亲密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徘徊不去,他没法子不在乎。 他的迟疑已经告诉她答案,她灰心的道:“你可以出去了,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路,我想休息了。” 叹了口气,风继业充满恳求的说:“小牙儿,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我很感激你出手相救,可是请你记住,回到杭州,我们依然是死对头,在生意上,我不会输给你。” “小牙儿……” “风大少爷,夜深了,你还是请回吧!” 不知如何是好,风继业只好暂时把这事搁下来,她这会儿肯定气还没消,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而他,也需要静静的想一想。 “你好好休息。”眷恋的看著她片刻,他才走出客房。 抓著床柱,沐言颤抖的坐了下来,“你可知道,若是可以少爱你一点,我就不必那么在乎你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 回杭州的路上,风继业和沐言之间的气氛可以说是冷到最高点,沐言尤其别扭,一路上像个哑巴似的,除非有问题她不得不答,她的嘴巴不曾主动开口说一句话,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赵惺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趁著在河边歇脚的时候,赵惺找上沐言。 “什么怎么了?” “小姐跟风大少爷闹不愉快?” “我和他是死对头,从来没有愉快过,怎么闹不愉快?” “小姐跟风大少爷不是握手言和了吗?”赵惺真是越听越糊涂,风大少爷生病期间,小姐真情流露,怎么这会儿又回到原来的对立? “他为了我生病,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可这并不能改变唐氏绣坊和风氏绣坊是竞争对手的事实。” “小姐,唐氏绣坊和风氏绣坊各有千秋,两家虽然是竞争对手,却不表示无法共存啊!” “赵惺,你不要一厢情愿,我们不当人家是对手,人家是不是也这么想,那可就难说。”其实赵惺说的话,她深有同感,两家绣坊各有各的特色,也都深受喜爱,英雄惜英雄,他们该惺惺相惜,而不是把对方视为仇人,不过这些话她只能放在心里,她不想让赵惺知道,她和风继业之间的形同陌路全是因为他。 “小姐,我相信风大少爷一定也会同意我说的话。” “我也希望他是这么想。”把目光转向漫无边际的另一端,沐言淡然的表明自己不想再说什么。 见状,赵惺也不再言语,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不同于风继业和沐言之间的冷漠,柳逸和彩儿可以说是热情如火,柳逸显然把风继业的教训记得一清二楚,这一路上,他不时对彩儿献殷勤,不是嘘寒问暖的关心她,就是摘野花送她,每进到一个城镇,就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一下子是热腾腾的包子,一下子是香甜甜的糖葫芦,一下子是清凉解渴的酸梅汤,有时候还会悄悄的买下玉簪、手镯送她,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的黏在一块,感情浓得像蜜一样。 “渴了吧!”马车一停,柳逸就关心的靠了过来。 点了点头,彩儿甜蜜蜜的接过他递上来的水袋。 “彩儿,赵公子对三姑娘好像特别不一样?”虽然不是很清楚风继业和沐言之间的口角,可是几天的观察下来,柳逸倒也不难窥出其中的端倪,因为少爷一看到赵公子靠近三姑娘,整个人就变得阴阳怪气,想避而不见,却忍不住盯著他们的一举一动,由此可知,少爷是为了赵公子跟三姑娘心结难解。 “有吗?哪儿不一样?”彩儿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从她跟在小姐身边,赵管事就是这样子对小姐,她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们感情好像很好,赵公子非常保护三姑娘。” 这个啊!彩儿笑著道:“那是当然,赵管事可是小姐她奶娘的遗腹子。” “你是说,赵公子是三姑娘的乳兄弟?” 用力的点点头,彩儿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听小姐说,从她出生,奶娘就把守护小姐的责任交给赵管事,所以赵管事从小姐出生以后,就跟在小姐身后保护她,小姐也一直把赵管事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如果不是赵管事这个人死脑筋,坚持主仆有别,小姐早就请老爷正式收赵管事当义子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了?哪儿不对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误会,没事了。”如果少爷是因为这事误会三姑娘,也难怪三姑娘不理他,就让少爷多吃一点苦头好了,以后他才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惹三姑娘生气。 “误会?”彩儿皱了皱眉头,看了一下沐言和赵惺,又看了一下风继业,最后仿佛想通什么事情,咧嘴一笑,她懂了。 第十章 再漫长的旅程还是有结束的一天,终于,一行人回到了杭州,有人心急如焚欲将千言万语诉,最终却只能束手无策放心头,有人依依不舍话别离,腼腆中有著丝丝的缠绵,从今以后,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却已经全变了样。 一口接一口的黄酒下腹,风继业恨不得一醉解千愁,可是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如果就此失去沐言,他活著还有什么意思?打从她落入他的怀里,他的生命里就注定不能少了她,她的一颦一笑每天牵绊他的心,他想跟她长相厮守,恩恩爱爱到白发苍苍。 不自觉,他摸进怀里取出绣帕,念著她的味道,想著她的人。 为什么她不能明白,他只是贪心了点,想独占她的一切,这样错了吗? 叹了口气,风继业再度拿起酒壶大大的灌了一口。 “少爷,你别再喝了。”柳逸从来没看到风继业如此失意过,回到杭州有两天了,风家的生意少爷无心过问,绣坊连一步也没踏进去过,成天泡在酒壶里,叫人看了难过。 “我好闷,不喝酒能干什么?” “少爷当真想念三姑娘,就去找她啊!” “我已经跟她道了歉,她还是不肯原谅我,这会儿我去找她,她会见我吗?” 如今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其他的事情就更不必说了。 “少爷,你真是醉糊涂了,登门拜访,三姑娘当然不会见你,可是,你若直接闯进她房里,三姑娘不就非见你不可。” 是啊!他都能偷窥到她洗澡,想见她一面,还不容易吗? “柳逸,你越来越鬼灵精了。” “不敢,柳逸都是跟少爷学的。” “我没怪你。”只是见了面,他又该怎么做?说他对赵惺一点心结也没有吗?这是不可能的,只要看到赵惺跟她在一块,他心里头的不安又会冒出来。 “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 咧嘴一笑,柳逸决定把彩儿告诉他的事情源源本本招来,“少爷,有一件事柳逸忘了告诉你,我听彩儿说!赵公子是三姑娘她奶娘的遗腹子……” 柳逸的话无疑解开风继业多日来的心结,让他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微眯著眼,他冷冷的一问:“柳逸,这事你知道多久了?” “这……好些天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 “少爷,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柳逸装傻的一笑。 “你早该告诉我了。” “少爷,如果你好好的问三姑娘,三姑娘也会告诉你啊!” 怔了一下,风继业哭笑不得的道:“你是在代三姑娘惩罚我吗?” “柳逸不敢。” “是吗?我看你为了彩儿,现在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人还没娶进门,心就往那儿偏,真是没用……突然想到什么,风继业苦苦一笑,他自个儿不也一样“执迷不悟”吗? 这下子柳逸可心急了,“少爷,你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怪你,是我自找的。”如果他的口气能够缓和一点,也许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少爷……” “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误了你和彩儿的婚事。” 柳逸腼腆的一笑,“少爷,你不要取笑我,也不知道彩儿肯不肯嫁给我?” “真要爱她,就想法子让她答应嫁给你,你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吧!” “柳逸当然办得到,少爷也一定可以取得三姑娘的谅解。” 眉一挑,风继业调侃的说:“你这小子真的越来越机灵了。” 柳逸不好意思的摸著头。 斗志全回来了,风继业起身吩咐道:“柳逸,叫人帮我烧桶热水,我要把这一身酒味全洗掉。” “是,少爷。” *** 倚在门边,沐言若有所盼的望著黑夜,半晌,她仿佛清醒过来似的,折回房内,两眼无神的趴在桌子上。 她真傻,她都已经跟他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怎么可能还来找她?是她自个儿不要人家,她还想人家干什么? 想到这儿,她重重的一叹,没想到一趟福州之行回来,情况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没出息,可是心岂能管得住? “小姐,你在想风大少爷是不是?” “谁准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想那种只会欺负人的登徒子!”沐言激动的瞪著彩儿。 瑟缩的往后一退,彩儿好无辜的嘟著嘴,“小姐,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彩儿只是看你成天魂不守舍,无精打采,关心你嘛!” “我……我才没有魂不守舍,无精打采。” 顿了一下,彩儿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彩儿虽然不知道你和风大少爷闹什么脾气,可是彩儿知道,小姐若是真心爱著风大少爷,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我……我才不爱他。”她想说服自己,可是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可是,风大少爷很爱你。” 沐言好笑的挑了挑眉,“你太会胡思乱想了吧!” “小姐,彩儿不笨,彩儿有眼睛可以看,不是胡思乱想。” “你看到什么?”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能小看,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傻呼呼。 “这……彩儿也不会说,反正彩儿很肯定风大少爷爱小姐。” 沉默了半晌,沐言终于不再固执的否认,“就算他爱我又怎么样!他竟然也像那些愚蠢的男人一样,认为我和赵惺有暧昧。” “原来小姐是在气风大少爷误会你!” “他太可恶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小姐,风大少爷会误会,这还不是表示他很在乎你,小姐不能因为他在乎小姐,就一辈子不原谅他,这样子他好可怜哦!” 彩儿的话乍听之下,实在有点可笑,不过静下心想想,这其中还有那么一点道理,沐言不禁想起风继业说的话,如果可以少爱她一点,他就不会耶么吃味。 “小姐,彩儿说错了吗?” 摇了摇头,沐言懒洋洋的道:“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姐,你也早点歇著,不要想太多了。” “我知道。” “彩儿出去了。”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彩儿才走出卧房,把房门带上。 可是没一会儿,房门又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彩儿,我不是叫你回房休息,你怎么又折回来?”沐言伤脑筋的望向门边,没想到来者竟然是风继业。 许久,他们只是看著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怕对方突然消失不见。 “你……你来这儿干什么?”也许是听了彩儿的话,沐言心里头的气已经消失了大半。 “我来喊冤。” 唇边忍不住扬起淡淡的笑,她却正经八百的反问:“你有什么冤枉!” “如果我知道赵惺是你的乳兄弟,我就不会差一点被酸醋给淹死。”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 “不知者不罪,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我原谅你有什么好处?” “我会爱你,疼你,宠你,一生一世。” “如果我不原谅你呢?” 走到她的面前,他取出怀里的绣帕,“你看这是什么?” 取过绣帕,她惊讶的一叫,“我的绣帕怎么会在你哪儿?” “早在我们初次相遇,月老就已经把你的一生一世交给了我,绣帕为凭,你不可以耍赖不认帐。” “我……”腼腼的撇开头,她喜上眉稍,“我有说不认帐吗?”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风继业语带恳求的说:“原谅我了吗?” “我若是不原谅你,你是不是要去跟月老告状?” “月老有责任把我最心爱的女人还给我。” “油嘴滑舌!” “不生气了?” 沐言撒娇的抡起拳头往他胸膛一捶,好委屈的说:“以后你若是敢再欺负我,我永远不理你!” “这个也不行吗?”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这个嘛……我考虑看看。”她笑得千娇百媚,叫他看得心荡神驰。 不用她考虑,他已经替她作主,他攫住她柔软的唇瓣,热情的吸吮她口中甜美的蜜津,他的双手随即褪去她的衣衫,赞叹她美丽的娇躯,欲望如野火燎原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今晚,成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热情缠绵的情人深陷情欲不可自拔,礼教早丢到脑后,身在何处更不是他们心之所系,以至于隔天一早——“啊——小姐失身了……”彩儿毫不吝啬的把他们的“好事”大声嚷嚷给所有的人知道。 接下来如何?当然是赶紧送上花轿,把沐言嫁进风家。 至于唐氏绣坊和风氏绣坊后来如何?自然是亦敌亦友,两者之间的竞争是不可能有结束的一天,就如同他们会相爱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刻,这是宿命。 尾声乾隆十一年元宵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用完晚膳后,皇上提议到御花园赏花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宁寿宫。看著走在前头的人影,皇上搀著太后,祁天寒伴著大姐,敏小王爷小心翼翼地护著现下有三个月身孕的二姐,而那个该死的风继业,竟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完全不理她这个快气到半死的娘子。 沐言气呼呼地跟了上前,游玩的兴致早没了。 今儿个太后邀请他们入宫来,她就知道不只是吃吃饭那么简单,果然,饭才吃了一半,太后就开口说凤仪格格要出阁了,嫁妆要用的绣品,看是要由唐氏绣坊或是风氏绣坊来负责,结果,这小人竟爆出二姐怀孕的事,害太后因为怕二姐会因绣作劳累过了头,连竞争都免了,唐氏绣坊直接退出战场。 这一战,她真是输得莫名其妙,都是二姐啦!没事怀什么孕,这下太后懿旨一下,关于凤仪格格出合所要用的嫁妆绣品,全交由风氏绣坊来负责,完全非战之罪嘛,不行,她不服气,非得想个法子扳回一城不可。 想著想著,忽有一计生上心来。她露出谄媚巴结的表情,挨到太后身边去。 “太后,您最疼沐荑了对不对?”她装出可怜兮兮的笑容,好像是受尽虐待的媳妇儿。 “什么话!你们这三个丫头我都一样疼,只不过收沐荑为义女,封她为格格,是为了让她嫁进恭亲王府好看点罢了!你这丫头别多心,要不,哀家也封你个格格来做做?”太后连忙疾呼,她对她们可是一般疼爱,绝无大小心。 这番话也顺道说给祁天寒和风继业听,暗示这两个丫头可是有靠山撑腰的,要敢让她们受了什么委屈的话,到时可别怪她无情。 沐言一听差点呛了气,她的目的是达到了啦,可是好像有些过了头。“不……不用了啦!太后,当了格格我怎么去做生意?不过我还是好感动唷!太后您老人家果然疼沐言。”说著,手便缠上了太后的手臂撒娇。 太后被她逗得呵呵笑,“你唷,就是这张嘴甜。” 风继业此时缓缓踱步过来,状似不经心地吐出一句,“怕是别有所求吧!” 沐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前仇未消,他现在又敢来惹她,哼,今天晚上回去一定叫他去睡书房。 太后并不傻,也知道这丫头突然像是吃了几斤蜜糖似的哄人,心里一定在谋计些什么,只是知道她不会使什么心机害人,就由得她去。“说吧!你想求什么?哀家一定挺你到底!” 闻言,沐言得意地向风继业望了一眼,眼神中尽是得逞。“哎唷,太后,人家哪有想要求什么嘛,只是想问问您,您觉得那幅以大姐的巧思、二姐的巧手绣出的麻姑献桃绣作如何?” “这还用说,当然是好极了!”太后忙不迭地赞道。 “那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吗?”沐言慢慢诱出太后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那自然,绝对是天下第一。” “所以大姐和二姐也是天下第一了?”见太后又点点头,沐言这才满意地笑了,“呵,所以嘛,以此类推,我们唐氏绣坊也是天下第一了。” 这末一句,是冲著风继业说的,原本她以为他会反驳自己,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只是但笑不语。 太后也看穿了这小妮子的这一点心思,占个口头便宜嘛,也没什么,随口顺了她的心,“对,你们唐氏绣坊是天下第一绣!” 得此太后懿赐的封号,沐言简直快乐翻天了! 双手放开太后,她高兴地直拉著沐心和沐荑的手,又跳又叫的,“我们是天下第一耶!我们是天下第一耶!” 兴奋过了头,也忘了自己此刻应该还是在跟风继业呕气中,她一头撞进他怀里,“太后说的唷,唐氏绣坊是天下第一绣!” 见她这么快乐的样子,风继业还是忍不住起了小小的坏心,“沐心是天下第一巧思,沐荑是天下第一巧手,那你呢?我的亲亲小娘子。” 沐言其实已经不气了,今天这样算下来,她小胜一回,反正离凤仪格格出阁还有段时间,她就不信真抢不到这笔生意。 搂著风继业的颈项,她把他的头拉下来,凑在他的耳边说:“我是……天下第一爱你!” 此时真是花好月圆,人也团圆哪! 乾隆年,太平年,四海升平;绣坊三娘的传奇,亦随著她们精心绣制的编作,在人间不断地流传著、传诵著……- 本书完- *欲知巧思绣娘唐沐心的追爱故事,请看绣坊三娘之一《纤纤才情女》 *欲知巧手绣娘唐沐荑的织情心事,请看绣坊三娘之二《呛味绣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