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神(下)》 序言 狸狸的心情手札 当初要不是为了要带qq和妹妹去看哈利波特第三集,小狸大概还会再拖个一百年才开始动工老妈几百年前交代的序吧! 不过那时因为阿q和臭妹好像孤魂野鬼一样一直在老妈门口和小狸门口附近徘徊,冤魂索命似的碎砰念,“到底好了没……写好了没……我们可以出门了吗……很晚了耶……” 最后老妈在快要精神分裂的状态下,只好先拿出一千大洋让小狸把那两个讨债鬼先带出门再说,啊哈哈哈! 所以,可怜的小狸在随便掰了个乱七八糟、七拼八凑的序后,莫名其妙的拿着一千大洋被老妈踢出去,很开心的带着qq和臭妹看哈利波特去也。 这次可不是我粘着阿母唧唧叫喔! 只是在去电影院的途中真的有点给他辛苦,小狸为了思考要如何一次把那两个家伙和我一起挤上我的迪迪小50,想到头差点爆掉,my god,我的小拖拉库是名副其实的小50耶!现在居然要它一口气来个三载?! 没办法了,最后只好叫早已超过捷运最低身高标准值120公分的q儿蹲在前座,臭妹坐后面,就这样一路给他从永和骑到中和去,一路上还没遇到半个警察耶!呵呵…… 不幸的是,我们这么千辛万苦的到达目的地,qq和臭妹的双脚都麻到快要站不住了,却发现早已超过电影进场时间,最后小狸只好先买了午夜场的票,然后带着两个小鬼在外面乱晃荡,先是在麦当劳看电视,然后又跑到附近店家随意乱逛,最后晃到电影院隔壁的金石堂看闲书,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狸两个钟头前才a到的一千大洋也一下子咻咻地少了好几百块…… 好不容易捱到11点20分可以进场了,不过一进戏院才发现,因为太晚的缘故,所以那一场哈利波特的整个电影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最后可能看只有我们三个人太孤单了,所以负责放电影的阿伯最后也下来陪我们一起看,哈哈哈…… 我们看完电影,很开心又很痛苦的飚车回家后,小狸那时还是满心诚意的要帮老妈完成序的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房间后,就很自然而然的坐在电脑前又继续待了个一个钟头,然后就……睡……倒……了…… 而这篇序呢!也是在好几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小狸被老妈的唧唧叫吵得受不了(其实是又缺大洋了),所以就很努力的坐在电脑前给他思考…… 嗯……很好……半个屁都想不出来,又刚好那么巧,小狸的msn上一个朋友突然敲我说要一起玩游戏,既然坐这么久了都没屁出几个字,那就稍微轻松一下吧! 结果……一下子就轻松到早上四点,那游戏真是有够见鬼的好玩!小狸为了破关,卯足了劲玩旋转泡泡球,就是那个msn里的旋转泡泡球,有玩msn的人应该知道吧? 反正就是那个旋转泡泡球啦!害我到早上五、六点还呈现兴奋状态的继续沉迷,而序……这不就在写了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我还在写……呜呜……都是泡泡球害的…… ps:有没有人要跟小狸玩泡泡球?要玩的人加入我的msn吧!lovelili@ms27.url.tw,来pk啊!不然来玩弹水阿给好了!呵呵呵…… 一 幕起 她,拥有死神。 他,拥有什么? 举着大镰刀的死神,它什么都不怕,就怕死,所以她成功地控制住了死神,问题是,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 她闯出的祸,他又如何替她解决? “漫依,请你告诉我,你只杀了眼前这些人。” “……亲爱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骗你。” 唉,真想装作不知道! 步维竹咽了口唾沫。“好吧!那请告诉我,你这回又灭了哪一国?” “呃……英国……” 天哪,英国,这下子麻烦大了! “那……” “……还有法国……” 步维竹抽了口气。 “不……不只一国?” “……再加上……” 老天,她真的想让世界末日提早来临吗? 二 第一章 凌晨一点,火车放慢速度,缓缓停靠在纽奥良。 牢牢牵住揉着睡眼,还迷迷糊糊地摇过来晃过去的儿子,步维竹步出车站,挥手招来计程车直奔纽奥良最负盛名的波本街。 晕黄的街灯映照着寻欢的人群,夜仍未央,纽奥良并不像其他南方城市那样夜深便沉沉睡去,尤其是波本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馆、音乐吧、餐厅、成人电影院和脱衣舞夜总会,让这条街永远沐浴在热情的派对气氛之中。 如果是在二月狂欢节时,游人如鲫,波本街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狂欢的人群当街裸体、撒尿,甚至做爱做的事,只要敢裸露的人,都会得到一条又一条彩色珠珠项链作为奖励,而这些珠珠项链就是狂欢节时所用的“钱”。 现在不是二月,但此刻是周末夜晚,波本街弥漫着相同的狂欢气氛,在街口,计程车就不得不停下来,但并不是因为人群太拥挤,而是因为一旦入了夜,波本街便成为徒步区。 “哇!!!” “不准看!” 米克耸耸肩,用手遮住眼,再从指缝中继续偷窥,看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女大大方方地掀开上衣露出两粒肉包,旁边的一个男人不甘示弱,也拉下自己的裤头露出毛茸茸的男性器官,霎时欢声雷动,镁光灯闪耀不停,比电影明星出现更轰动,片刻后,两人胸前便挂满了一圈圈珠珠项链。 难怪世界著名的基督布道家葛培理会把纽奥良称为:沾满酒食争逐的罪恶污迹的城市。 “还真敢!”米克脱口惊叹。 “不准看,听到了没有?” 吐了一下舌头,指缝关闭,“人家又没有看!”米克咕哝着任由父亲牵着他挤入人群中,可是话一说完,指缝又悄然打开。 在充满了酒味的空气中,堕落的人们到处寻找片刻的麻痹,许多人拎着酒瓶走到哪喝到哪,嗑药嗑昏了的男孩见到女孩就凑上去乱抱一通,二楼阳台,倚在熟铁格子栏杆上的女人叼着烟朝楼下的男人猛抛媚眼,顺便解开胸前钮扣“透透气”,一对白晰的丰乳迫不及待地蹦出来跟大家打招呼。 “哇哇哇,好大好大的大咪咪喔!”这才是真正的社会教育! “闭嘴!”步维竹低骂着转入一条巷子,在第四户砖墙造的两层楼房前伫足,“记住,待会儿没叫你说话就不准出声!”嘱咐过后即举手敲门。 片刻后,屋内灯亮起,门里传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浓重南方腔调的英文。 “谁?” “冬狐。” 立刻,门开了,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庞出现,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望即知是个掺有西班牙血统的女人──在纽奥良,居民极大多数是法国及西班牙血统。 “福克斯!”她惊喜地叫,旋即楞了一下──因为步维竹的老爷爷打扮,“这回是老爷爷啊!”然后噗哧失笑。“真像,你的易容术依然那么精湛,若是在路上碰见了,我一定不认得。” “福克斯?”米克狐疑地瞥向父亲。“狐狸?” “少开口!”步维竹用中文低叱儿子,再转向女人用英文打招呼,“好久不见,莉莉,你好吗?” “谢谢,我很好,你……” 话说一半,里头又冲出一个年岁与米克差不多的小女孩。 “福克斯叔叔,是你吗?”那女孩同她母亲一样美丽,但比她母亲黝黑,一见到步维竹也楞了一下,随即兴奋地扑上来。“福克斯叔叔,我好想你喔!” 待步维竹弯下身去抱了抱小女孩之后,莉莉即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里走,她也很兴奋。 “别缠着福克斯叔叔,西西,快让叔叔进去!” 没人注意到步维竹身后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直到进屋之后。 “她是谁?”最先发现的是西西,而且她的质问口气还带着非常明显的敌意。 “小女孩”没吭声,步维竹也没有回答西西的问题。 “四天前来的女人和少年呢?”他反问。 这一问,莉莉的笑容立刻僵成刚出模的蜡像,西西心虚地别开眼,见状,步维竹的胸口不由得紧了紧,但仍保持冷静的态度。 “出事了吗?” 三 “这……其……其实也不算出事,是……”莉莉欲言又止地吶吶道,一边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一副母鸡护雏姿态,显然问题是出在女儿身上。“西西……西西不是故意的,她是不……不小心说溜了嘴……” 时间回到四天前── “妈咪,很令人怀念耶!这种打扮。”姬儿揶揄地笑个不停。 顶了顶眼镜,再扯了扯端庄的窄裙,“少啰唆!”郁漫依咕哝着又拢一下脑后的阿妈髻。“你自己小心别穿帮!” “安啦!安啦!”姬儿拉低鸭舌帽遮住上半张脸,裤头又往下扯了扯,再吊儿郎当地用两根大拇指勾住裤耳,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大泡泡遮住下半张脸,看上去起码有八分像那种到处骗吃骗喝的小痞子──欠扁。“瞧,这样不像吗?” 郁漫依白眼一翻,不予置评,转眼去专注寻找正确的门牌…… “啊,在这儿!” 门一开,两个女人一对上面,如同郁漫依非常惊讶于她要找的竟然是个女人,莉莉见到郁漫依也很意外。 “是‘冬狐’叫你来的?” “是。”郁漫依仍在打量对方,目光是不可思议的。“你就是‘蛇头’?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蛇头’是男人。” “‘蛇头’是我丈夫,在他过世之后我才接下他的工作。”莉莉表情漠然地解释,然后领着她们进屋。“你们想到哪里?” “瑞典。” “是吗?你运气很好,明天中午就有一艘货轮要到瑞典。” 而西西,天真稚嫩的外表下带着一份可悲的早熟,在初见陌生的郁漫依和姬儿出现在她家里时,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对于母亲从事的非法工作,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在得知郁漫依两人是由“冬狐”介绍来的之后,西西立刻迸出强烈的敌意。 “你是女的!”她以指控的语气说。 郁漫依怔了怔。“呃?”她一直是女的呀!这有什么不对吗? “福克斯叔叔从来没有介绍女人来过!” “有啊!”莉莉忙道。 “可是她们都有男人陪着,没有像这样只有一个女人……”西西望向姬儿,敌意更深。“还带小孩!” “是吗?”郁漫依若有所思地瞄一下莉莉,再看回西西。“那种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我来这里,保证你们会尽快送我们出国。” “我会的。”莉莉用一种职业性的口吻承诺。 “对,尽快送她们走,妈咪!”西西依然瞪着郁漫依,非常不友善的目光。“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以为福克斯叔叔帮你们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告诉你,这只是为了工作,他以前也帮过好多好多人,可是……” “西西!”莉莉连忙捂住她的嘴,有点尴尬。“不要再说了!” 但西西一把推开她,任性地非要把话说完不可。“可是后来他都没有特别去关心其他人过得好不好,只有我们,他常常来看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喜欢我妈咪……” “西西!”莉莉再一次捂住她的嘴,这次不但尴尬,还有点恼怒。“你再胡说,妈咪要生气啰!” 见妈咪不高兴,小小的脸儿不禁沮丧地垮下去,“为什么要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呀!”西西委屈地抗议。“妈咪自己也说过不是吗?福克斯叔叔一定是喜欢妈咪才会常常来看我们,虽然他从没有提过要和妈咪结婚,但那是因为他的工作不容许他结婚,不容许他有固定的住处,更不容许他有亲密的人,不然会很危险,就好像当初爹地差点连累……” “西西,不是那样的,那不是他说的,是……”莉莉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是妈咪自己这么猜想的,而且我也没有说一定是,而是可能。” 西西怔了下,“是妈咪……不,一定是那样没错!”她顽固地抬高小小的下巴。“福克斯叔叔是喜欢妈咪的!” “西西,你不……” “你们是……”郁漫依平静地问。“情人?”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跟他只是……”莉莉满口否认,但表情却很明显的流露出内心的渴望,渴望终有一天那会是事实。“朋友。” 郁漫依颔首,不再言语。 乍听到西西说的话,确实她心里是有点不舒服──毕竟她是个女人,但打一开始她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丈夫,虽然他们彼此都曾隐瞒过对方某些事实,可是在男女这方面,他们是非常坦诚的,甚至之前双方都有随时可以离婚的默契,根本不需要偷偷搞外遇这么麻烦。 但更主要的是,她相信相处十年的丈夫不是那种人,无论是改变之前或之后,他都不是那种会搞外遇的男人,如果他确实喜欢这个西班牙女人,他一定会先跟她离婚,再堂堂正正的和这个西班牙女人在一起。 她相信他的人格。 四 而眼前这个仍在尖声大叫的小女孩,看得出她只是渴望一个可以替代父亲的男人,可惜,她找错对象了。 “……不,不是,福克斯叔叔和妈咪才不是朋友,他喜欢妈咪……” “西西,别再说了!”莉莉低叱,“我会那么告诉你是因为你想要一个父亲,而你又是那么喜欢福克斯叔叔……呃,或许我自己也希望事实是如此,但是……”她哀怨地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任何表示,总是很有礼的和我保持一段距离,不管我如何暗示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说到这里,她满脸央求地望住郁漫依。 “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告诉他,否则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来看我们了,对西西来讲,他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而我,也不想放弃。我相信他之所以会不间断的来探望我们,必定是多少对我们有点感情,只是他不想连累我们,其实我不在乎的,但……” “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郁漫依硬是打断莉莉的央求。“那跟我无关,不是吗?”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愈听就愈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很可悲。 她不会告诉步维竹今天的事,可是她会劝他不要再来找莉莉,既然对人家没意思,却又因为同情而让人家抱着一丝空幻的希望,这是天底下最残酷的事。 “谢谢。”莉莉很感激地对她笑了笑,再转向西西。“西西,什么都不准再说了,听到没有?” 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就不会有其他麻烦了,但不晓得为什么,西西的敌意始终无法消除,所以这天晚上,当莉莉为了安排偷渡的事出门之后,西西乘机再一次尖酸刻薄的警告郁漫依别妄想抢“她的福克斯叔叔”。 郁漫依淡淡的无所谓,但姬儿可就忍不住了,换她趁郁漫依进厨房代替莉莉做晚餐时,偷偷告诉西西两句话。 “等我们到瑞典之后,过两天‘你的福克斯叔叔’也会来找我们哟!” “骗人!” “骗你是兔子!还有,告诉你一件秘密,‘你的福克斯叔叔’都和我妈咪睡在一起喔!” 这句话可就严重了,听得一张小脸蛋立刻变成黑炭。 翌日,莉莉送郁漫依两人去搭船回来之后,一直觉得西西笑得很诡异,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直至用午餐看电视时,才从新闻报导上惊闻警方得到线报突击郁漫依所搭的那艘货轮。 “西西,你做了什么?”莉莉惊慌地抓住西西逼问。 “我打电话告诉警察说那艘船有偷渡客。”西西得意地笑得好开心。 “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小孩子的话?” “我用妈咪那个可以变声的东西,然后我就变成大人了啊!”西西爱娇地环住莉莉的脖子。“妈咪,这样就没有人和我们抢福克斯叔叔了!” “你……你……” 莉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匆匆忙忙赶到港口打探消息,直到警方离开之后,她才知道警方没抓到偷渡客,只找到一大堆违禁品。 “幸好!”她松了一口气,但…… 她如何向福克斯解释? “……西西不小心说溜了嘴,她不是有意的……不过你放心,她们两个及时逃脱了,没有被抓到,真的!” 莉莉的解释很简单,只挑重点讲,不该讲的省略,该讲又不能讲的就改编剧本。 一听莉莉说完,步维竹也没再多问什么,回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莉莉忙问。 “找她们。” “现在?”莉莉惊呼,旋即追上去拉住他。“可是这么晚了你能到哪里找她?而且我看那个女人也不笨,你实在不需要替她们担心,我想她们应该有能力照顾自己才对。” 步维竹慢吞吞地扯开她的手,“我必须去找她们,现在!”他坚决地说。 “不,不要!福克斯叔叔,不要管她们啦!我和妈咪都好想念你呢!”西西也跑来张开两条小小的手臂死命抱住他的大腿。“而且,你不要那么关心她们嘛!我会生气喔!” “我已经叫人帮我打探消息了,”莉莉讨好地说。“你不需要亲自去……” “我一定要亲自去找!”步维竹的语气更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坚定。 “不要嘛!福克斯叔叔,西西要你陪我玩嘛!”西西撒娇地赖着不放手。 “我现在没空,西西。”步维竹的表情并不冷漠,但非常严肃。 “我不管,我一定要福克斯叔叔陪我!”见撒娇也不行,西西开始耍赖。 五 “西西,放手。”步维竹的语气加重了。 “不要!” 步维竹沉默一下,蓦然怒喝,“放手!” 西西顿时吓得两臂松开连退两步,双眼惊恐地大睁,旋即大哭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福克斯叔叔陪我嘛!我已经叫警察把她们赶走了,为什么福克斯叔叔还要去找她……唔!” 莉莉惊慌地捂住西西的嘴,但已来不及,步维竹徐徐眯起双眼,表情多了一分寒意。 “为什么你要叫警察把她们赶走?” “不,她没……”莉莉仍想为女儿遮掩。 但西西强行扯开莉莉的手,“我不要她陪福克斯叔叔睡觉嘛!妈咪也可以陪福克斯叔叔睡觉啊!”她理直气壮地说。 步维竹两眉皱起。“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妈咪说福克斯叔叔都不去探望别人,可是每年都会来探望我们好几回,所以你一定是喜欢妈咪的嘛!” “不……”步维竹转注莉莉,后者不安的回开眼。“这是你父亲在临终时拜托我的,他请求我时时来探望你们,直到你妈咪再婚为止,你妈咪没告诉你吗?” “有啊!可是妈咪说换了是别人,他们才不管呢!但福克斯叔叔一直有来看我们,那一定是叔叔喜欢妈……” “西西,叔叔是个重承诺的人,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 西西咬着下唇,哀怨地瞅住步维竹,眼眶一圈红,湿漉漉得又快滴出水来了。 “福克斯叔叔不喜欢妈咪吗?” 收回目光,步维竹转注西西。“我们是朋友。” 莉莉脸颊抽搐了下。 “可是妈咪比那天那个女人漂亮啊!”西西不服气地说。 “或许是,但如果我喜欢你妈咪,我绝不会让她继续从事这种非法的工作,可是我没有阻止她,因为这是属于能照顾她一生的男人的权利与责任,而那人并不是我。” 莉莉凄然地别开脸。她被彻底拒绝了! 但西西毕竟还年幼,不太能理解那么深奥的话。“我不懂福克斯叔叔在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妈咪喜欢福克斯叔叔,我也喜欢福克斯叔叔,所以你可以照顾她,也可以照顾我呀!” 明白他再说下去西西也无法理解,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旋即牵着儿子决然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们嘛?”西西不甘心的尖声大叫。“为什么嘛?为什么嘛?” 这一回,步维竹不再停步,头也不回,半声未吭。 莉莉及时拉住想要追上去的西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这样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呀!” “为什么?”西西困惑又惶恐地问。 “男人就是这样啊!女人只能默默接受他愿意付出的,”莉莉幽怨地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一旦你反过来要求他,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西西依然满脸茫然。“我……我不懂。” 六 “你是不懂,男人不喜欢被女人束缚,特别是像他那种工作的人,身边更不能有累赘,你才七岁,怎么可能会懂呢?”莉莉喃喃道。 “但是他喜欢妈咪嘛!” “那不重要,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期待他停留在我们身边,只能满足于他在方便的时候才来看看我们。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耐心,或许终有一天他会为我们停下他的脚步,但现在……”莉莉绝望地哽咽。“他再也不会来!再也不会了!” “妈咪,不要哭嘛,我……我们再想办法嘛……”西西无助地扯着母亲的裙子,片刻后,忽而双眸一亮。“对了,妈咪,如果叔叔不来,我们叫他来呀!” “叫他来?” “对,叔叔不是说过吗,如果我们有麻烦,他一定会尽力帮忙,所以……”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早熟的狡诈光芒。“我们就快有麻烦了,对不对,妈咪?” 莉莉注视女儿片刻,终于了悟女儿话里的含义。 “没错,我们就快有麻烦了!” “妈咪……” “嗯?” “我们……有没有办法让福克斯叔叔不得不带我们离开这里呢?” “带我们……”莉莉惊讶地睁大美眸。“离开这里?” “是啊!只要叔叔不得不带我们离开这里,就不得不把我们带在他身边,因为……”西西眨着眼。“我们没有任何亲人可以投靠,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对不对啊,妈咪?” 莉莉张着嘴怔楞半晌,然后慢慢地兴奋起来。 “没错,应该这么做,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妈咪,到底有没有办法嘛?” 抱住女儿重重亲了一下,莉莉成竹在胸地点点头。 “当然有办法!” 牵着儿子走出莉莉的家,步维竹只觉得快被一股急遽扩大的不安给吞噬了。 他老早就察觉到自己对妻子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一直不甚确定他对她的那份眷恋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虽然过去三个月的共患难时光终于使他赫然醒悟原来那就是爱,但直至这一刻,他才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有多深爱她。 此际盘据在他心中的恐惧与令人心慌意乱的无助,使他深深明白一颗心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是什么感受,他自己工作时从不曾害怕过,却在此时承受到一股几乎无法担负的紧张与惶恐。 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需要紧张,应该惊慌的时刻还早得很,但,他就是情不自禁。 “爹地,现在怎么办?” 平时有点迷糊的米克,现在却好像比父亲镇定得多,步维竹瞄他一眼,旋即深呼吸数次,再度压下心中的恐慌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买报纸。”牵着儿子,他快步走出巷口。 “嗄?”这种时候爹地居然还有心情喝咖啡看报纸?他太闲了是不是? 十五分钟后,在另一条小巷里的咖啡屋里,米克喝着海鲜粥,好奇的东张西望,步维竹则摊开报纸,一行一行的逐字寻找。 好一会儿后── “找到了!”步维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艾尔帕索?她想到墨西哥吗?”现在,他终于能确定她们母女俩安全无虑了──暂时。 米克回过头来。“真麻烦耶!爹地,干嘛不干脆用手机联络嘛!” “用手机最讨厌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窃听了,也就是说,最容易被锁定位置的状况就是当你在使用手机的时候,所以我们曾约定过,手机只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步维竹乘机给儿子来个机会教育。 “跟电话一样?” “对,但我们不会带着电话到处跑,却会随身携带手机,所以手机比电话更危险。” “酷!” 步维竹差点翻白眼,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去找个地方眯一下眼,天一亮就出发。” “吃饱了、吃饱了,不过……”米克用餐巾擦擦嘴。“再问一个问题,手机为什么要放在我和姊姊身上?” “因为如果真的出问题的话,我和你妈咪不会惊慌,但是你和姬儿铁定会不知所措地团团乱转。” “我才不会呢!”米克愤慨地否认。 才怪! “好了,走吧!” 七 第二章 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是美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感恩节,但当郁漫依带着姬儿于感恩节的前一天来到艾尔帕索时,却发现一点热闹气氛都没有。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感恩吗? “怎么会这样?明天不是感恩节吗?”姬儿疑惑地游目四顾。 “很抱歉,女儿,艾尔帕索的感恩节是在四月的春天,不是明天。”郁漫依幸灾乐祸地嘿嘿笑。 “咦?骗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五九八年四月。” “谁问你那个了!”姬儿啼笑皆非地说。“我是说,好过分,怎么这样!” 她才过分! “小姐,我们现在是在跑路耶!你还想过什么节。” “就是因为在跑路,所以才需要轻松一下嘛!不然怎么跑得下去。”姬儿嘟着嘴不满地抱怨。“我已经跑得快没气啦!” “现在不流行煤气了,还是用瓦斯吧!” “呃?”姬儿呆的一呆。“讨厌啦!妈咪,人家在跟你说……” “少啰唆!” 于是,母女俩一个碎碎念,一个充耳不闻,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三天只踏出门口一次──补充能源,当姬儿屁股痒痒,开始考虑要抓抓狂时,郁漫依及时通知她要走人了。 “可是爹地还没来呀!” “待在一个地方超过三天就不安全了。” “你就不担心爹地吗?” “担心他?”郁漫依认真想了一下。“奇怪,没有耶!” “ㄏㄡ~~”这回该换姬儿幸灾乐祸了。“我要告诉爹地说你都不关心他,叫他罚你三天禁足!” “我先罚你一辈子禁足!”郁漫依哭笑不得地丢过去一眼。“小姐呀!就算我不担心他,自己的儿子也要担心一下吧?可是他们两个我都不担心啊!” “那是为什么?”姬儿死缠烂打的继续追问。 这是姬儿和米克最大的不同处,姬儿凡事认真,老爱追根究柢,米克却相当大而化之,还有点迷糊、有点脱线。 “这个嘛……我想是因为……”郁漫依沉吟。“我相信他有照顾他自己和你弟弟的能力,你瞧,从在蓝岭会合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爸爸在安排,而且大部分都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换了是我,绝不可能像他考虑得这么周详,安排得这么妥切,虽然这是个性上的差异因素,但我不能不承认在这方面他比我精明得多。” “但在纽奥良那边就凸槌啦!” “人是不可能没有缺点的,如果你爸爸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我想我一定会感到很厌烦,早就跟他离婚了,但你爸爸是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正常人,譬如某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他会抱持没道理的顽固态度……” “早上五点半一定要起床!”姬儿喃喃道。“以后我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规定他们中午以前绝不可以起床!” 郁漫依忍俊不住失笑。“对,类似那种事,还有对于男女关系方面,你爸爸是比较迟钝一点,他可能没注意到,也没想到那对母女会对他抱有那种想法。” “啧,没想到爹地还挺受欢迎的呢!”姬儿的口气是很不以为然的。 “这点我倒不奇怪,他确实是个很迷人的男人。”郁漫依低喃,忆起小岛上的浪漫时光,她实在很怀念。 “我怎么不觉得?”姬儿嘟嘟囔囔。“特别是他连一分钟都不给我赖床,准五点半就跑来踢我下床的时候,我只觉得他是个很可恨的老头子!” 郁漫依再度失笑,顺手用力揉揉姬儿的头,带着浓浓的疼爱意味。 “总之,我们先到墨西哥去,我会留讯息给他的。” 估计错误! 早一天晚一天都没问题,就是不应该在这一天…… 布里斯堡美国陆军基地── “找到她了!” “真的?”裘安娜马上冲过去抢来电话。“确实是她……好极了,你们都有带麻醉枪吧?很好,立刻给我射出去!不用再浪费时间跟踪,也不必顾虑场合,现时现刻,即刻让她躺下,我不要听到有其他问题出现……她女儿?当然也要……好,那就先不管她女儿,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懂吗?抓到她之后再抓她女儿!” 语罢,电话随手一扔,裘安娜领头往外冲。 “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那个可恨的女人,终于让她找到了! 十分钟后,甫从圣安东尼奥出发的巴士上,米克身上的手机突然叫起来,步维竹即刻自儿子身上抢来手机。 “喂?” “爹地、爹地,妈咪被他们捉走了啦!” 八 一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步维竹的心跳停了两拍,旋即用两秒的时间把冷静找回来。 “你呢?你没事吧?” “废话,我当然没事,不然我怎么和爹地联络!”姬儿在手机那头嘀咕。“当时我正和一群游客挤在一堆试吃芒果,突然看到妈咪倒下去,背上有一支好像麻醉剂的针筒……” “你怎么知道那是麻醉剂?”步维竹不放心地追问。 “我在电视上看过啊!”姬儿得意地说。所以说,那些无意义的影片还是有点意义的。“总之,因为妈咪交代过,所以我马上逃开,然后和爹地联络。” “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步维竹再问,同时脑中迅速转动着。 “我哪里知道安不安全啊!”姬儿又咕哝。“我现在在……呃,我看看……啊!在艾尔帕索中学附近,他们正在举行运动会。” “进去!”步维竹当机立断地吩咐。“马上进去找间盥洗室换套衣服,然后和学生们混在一起。” “之后呢?” “等我,我们要一起想办法去救你妈咪!” 美国,阿尔法总部── “是不是该让她醒来了?” “老板”注视着床上的郁漫依,“大老板”也注视着床上的郁漫依,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簇红滟滟的火花。 “若是她一清醒过来就乱找对象‘发飙’怎么办?”搞不好她一时心血来潮,第一个就找美国总统开刀,大家就不用再玩下去了,一起去跳海吧!“不就是因为担心她会如此才麻醉她的吗?” “但我们已搜查过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她的身体在内,没有任何类似控制器的东西啊!” 吨位足有“老板”三倍宽的“大老板”两眼一瞪。 “你知道控制器是什么样子的?” “老板”窒了窒。“也许她把控制器放在丈夫那边,也或许早就藏起来了。” “也可能仍然在她身上,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大老板”冷冷地说。“你打算冒这个险吗?到时候若是哪位重要人物,甚至哪座城市、哪个国家因她而毁灭,你敢担负这个责任吗?” 谁敢啊! “可是……可是她已经昏睡了两天,总不能让她一直昏睡下去吧?”“老板”反驳。“何况她也不是个残忍的女人,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太过分……”这也是为什么郁漫依已经非常慎重的警告过他们,他却依然敢违背她的意愿暗中追缉她的原因。 “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说过吗?”“大老板”冷哼道。 “老板”充耳不闻。“……而且上头也急着要‘答案’,我已经拖不下去了,要拖麻烦‘大老板’自己去拖!” “该死!”“大老板”懊恼地诅咒。“所以我说一定要抓她的亲人来……” “但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和母亲以及姊姊都不和,十年只见过四次面,用她们来威胁她也没用,至于她的丈夫和儿女都还没有任何消息,现在这么说也没办法呀!” “一个笨导游和两个小鬼,为什么会抓不到?”“大老板”忍不住大声起来。 “老板”迟疑了一下。“我想郁一定教过她丈夫该如何避开我们的追踪吧!” “一个受过训练,出过无数次任务的女人都被我们找到了,”“大老板”难以置信地指住床上的女人愤怒地咆哮。“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平民会比她厉害?” “可是……” “老板”正想再作辩解,冷不防地,突然有人闯进禁闭室里来。 “抓到她儿子了!” 一听,“大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 “太好了,这下子她就不敢乱发飙了吧?” 一打开眼,瞧见天花板上六角形日光灯的标志,郁漫依即刻明白自己的处境,正想发发飙,譬如找一、两个牺牲品开刀──头一个就是“大老板”那只宝贝牛头犬,验证一下丈夫告诉她的事到底是真或假,眼一转却见到一个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该死……不对,混蛋,米克,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着他父亲吗?难道那三个笨蛋全都被抓到了? 米克笑嘻嘻地对她猛眨眼,“我只是想吃杯雪糕嘛!爹地又不给人家买,那我只好自己偷偷去买,没想到……”他很夸张的两手一摊,耸耸肩。“有什么办法,我是笨蛋!” 他居然会承认自己是笨蛋? 九 郁漫依不由得怔了怔,继而若有所悟地注视他片刻,然后慢条斯理的坐起来,两脚下地,再瞥他一眼。 “你爹地和姊姊还好吧?” “好得很!”说着,米克又拚命挤眉弄眼。 郁漫依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会意了,再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而后望向米克身后的那两个人。“大老板”只用一双恼怒的眼瞪住她而不开口,也许是担心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先咬她一口,而另一个人则一注意到她的视线转移方向,便抢着先出声。 “为什么,郁,为什么?”“老板”问。 郁漫依耸耸肩。“因为我不想把控制器交给任何人。” “老板”沉默一下。“原因?” “拜托,我在电话里说过了不是吗?”郁漫依不耐烦地道。“那种可能会导致人类灭种的东西,任何人都不适宜拥有。” “我们并不打算使用它。” 郁漫依轻蔑地哈了一声。 “老板,请别当我是刚入门的菜鸟好不好,忘了我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吗?” “老板”叹气。“好吧!我承认,我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可能会使用它,但我保证一定会非常谨慎小心的使用。” 噙着嘲讽的笑,郁漫依把米克转向他们。 “这种话对他说吧!也许他会信你的。” “妈咪!”米克扭回头来抗议。“他们是白痴,也别当人家是白痴好不好。” “够了!”“大老板”大概是听不下去了。“把这小鬼带走,只要有他在,相信她也不敢随便乱跑。” “等等!”郁漫依抓住米克,神色愤怒。“你敢把我儿子带走试试看!” “大老板”脸色变了变。“如果我一定要呢?” 郁漫依冷笑。“大老板,我记得你的宝贝孙子有一只世界上最最可爱的白老鼠‘王子’,你想知道如果‘王子’死了,你的宝贝孙子会有多伤心吗?” “死?”“大老板”神情倏变。“难道那个‘死神’装置确是能够致人于死的机器?” 机器? 郁漫依暗暗好笑。“那当然,要不为什么要叫死神?看你是要一个、两个,或一百个、一万个,甚至百万、千万个,任君挑选!” 闻言,“大老板”的表情霎时扭曲成一团,仿佛被融化的塑胶面具,脸色更是瞬息千变,每一次变色都比上一回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可惜控制器不在你身上。” 郁漫依斜睨着他。“谁说的?” “我们搜查过你的身体。” “如果那么容易搜得到,我敢放在身上吗?” 眼见她神情笃定,一派煞有其事的样子,“大老板”的脸色又开始变了。 “真的在你身上?” “不信?那就试试看啰!” “大老板”瞬间又变成黑脸包公。“龟儿子,你敢!” “我是女的,ok!”郁漫依提醒他,再两手一摊。“没办法,你不信嘛!” “大老板”抽了口气,“你你你……你真的做了?”不待回答,他立刻掏出手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手机大吼,“琳达,我是父亲,快去看看安迪的‘王子’,它是不是……” 在这时,郁漫依表面上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比谁都要紧张,天知道那个“死神”是不是真如步维竹所说的那么好“用”,倘若不是的话,接下来的戏幕又该如何演下去? 杀死那只老鼠? 对。 你真小气,不是小蜥蜴就是老鼠! 咦?那只小蜥蜴真的是你干掉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它自杀? 不是吗? 好好好,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好了不起喔,拍拍手! 谢谢。 那再帮我干掉那只老鼠吧! 啧…… 至少它比那只蜥蜴大吧! ……说的也是。 不可思议,是真的! 她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无限惊奇,她不过才想了一下,那家伙马上主动和她“联络”,确实好用! 十 但相对的也格外恐怖,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几个字便能索去一条命,甚至成千上百万条命,这样下去…… 搞不好她还会变成混世大魔王呢! 想到这里,她不觉暗暗打了个哆嗦,然后拚命警惕自己,以后不管是说话或思想,无论如何都得加倍再加倍留意! “你太过分了!” “呃?啊!”听得怒骂声,郁漫依猝然回过神来,见“大老板”面色如土地将骇异的眼光注定在她身上,忙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是你自找的!”而后瞥向儿子。“现在,我儿子?” “大老板”气得满脸通红,两眼火花迸射的瞪住她好半晌,蓦而转身出去,一声不吭。郁漫依得意地摆出胜利的手势,“老板”当然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控制器真的还在你身上?” 郁漫依微笑不语,“老板”惊叹地摇摇头。 “我想你不会告诉我藏在哪里吧?” 郁漫依耸耸肩,仍然无言,“老板”无奈地叹气。 “好吧!那么告诉我,你身上真的只有一个控制器吗?” “我发誓,”郁漫依终于开口了。“另一个在黑衣人身上,就是穆拉瞥见的那个黑衣人。”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你确定在他身上?” “两个石盒都被敲碎了不是吗?我只来得及敲破其中一个,另一个一定是他敲破的。” “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时我们只顾着打架,哪有空聊天问好,不过我倒是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个子也不算很高。” 郁漫依的回答避重就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老板”居然也没有怀疑。 “东方人?” “应该是。” “老板”点点头。“好,那你们休息吧!待会儿有人会送午餐过来,下午可能还会有人来检查你的身体,顺便……呃,问你一些问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话落,他也出去了。 郁漫依明白“老板”的意思,如果无论如何都搜不到控制器的话,他们会使用自白剂。 这一点四个月前她可能会担心,但在岛上时,她和步维竹曾相互试验过,结果两人都一样,只会回答同一句话──由于他们最迫切的问题是要抢先得到控制器,所以他们不会问多余的事,只会问:控制器到底在哪里? “在我身上。”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但听进他人耳里意思就不同了。 “藏”在我身上。 哈!下一步他们大概就会使用一大堆仪器来探照她全身上下了。 郁漫依对关闭的门吐了吐舌头,再一把抱住儿子,紧紧的,如果有监视器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一个担忧的母亲心疼地抱住宝贝儿子安抚,但实际上,她是凑在儿子耳傍低语。 “好,米克,告诉妈咪,你爹地究竟打算如何?” 那个男人真的有办法潜入警备重重的阿尔法总部里来救人吗? 没办法! 步维竹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做一点破坏,甚至偷点东西都没问题,但没本事无声无息地把活生生的人救出去,所以他必须设计让阿尔法的人主动把人送出来让他抢,这就是他会把儿子送进去的缘故。 他们必须事先串通好。 “大老板,麻烦来了!” “什么麻烦?” “郁说她答应过儿子今年冬天要带他去滑雪。” “叫她去溜滑梯!” “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所以,她抗议了吗?” “不,没有,事实上,她很好说话,一口就答应说她自己找乐子好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才大呢!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题是她找的乐子……”犹豫一下。“前天纽约市里的老鼠在同一刻全部暴毙,这就是她找的乐子……” “大老板”抽了口气。“上帝!” “……还有昨天是华盛顿特区,玻多玛克河面浮满了死老鼠……” “大老板”惊喘。“耶稣!” “……今天你要是到大西洋城,保证找不到半只活老鼠……” “圣母!” “……疫病中心已经派出人员来调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未知的瘟疫……” “够了!”“大老板”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桌子。“带他们去滑雪!” 十一 “她说想去绿山。” “可恶!”居然还给他指定地点!“到底是谁让她进阿尔法里来的?”“大老板”愤怒地咆哮。 “呃……不是您自己吗?” “……”喀嚓! 喀嚓? 不会是某人咬碎了牙齿吧? “大老板?” “用最好的人护卫,走最安全的路线,绝对不能让人抢走她,也不能给她机会逃走,听清楚没有?绝不能让其他国家得到她身上的控制器!” 在佛蒙特州,户外运动除了滑雪还是滑雪,特别是绿山更有传奇的滑雪圣地,提供越野及下坡的滑雪设备,以及狗拖雪橇、溜冰与滑雪橇等比赛。 “今天?” “对,狗拖雪橇比赛。” 来到这里一个多星期,郁漫依的护卫之周全几乎可以让美国总统嫉妒得半死,上个化妆室都有人守在门口递卫生纸,旁人看上去是威风凛凛,伟大得不得了,郁漫依只觉得自己像笼中鸟,一只完全没有观赏价值的笨鸟! 不过郁漫依并没有抱怨,只顾着教儿子玩雪橇,打定主意非参加比赛不可。 “不行,太多外人,状况难以掌握。”穆拉断然拒绝。“何况我还收到消息,已经有人得到你在这里的消息,兼程赶过来了。” 郁漫依眼珠子一转。“那这样,今天比赛,明天我们就回去,ok?” 穆拉双目蓦睁。“明天就回去?”这女人,终于玩够了吗? “对,只要让我实现对儿子的承诺就行了。” “可以!” 于是,母子两人参加了幼年组的狗拖雪橇比赛,因为孩子年幼,必须有一位家长陪同参加,赛程年年相同,不会太难,也不会太简单;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为了避免影响比赛,穆拉带了十几个人避开一段距离以望远镜监视每一区段的比赛,只要有点不对劲,他们马上出动。 “三号,看到人没有?” “有,刚进入视线内,他们控制得不太稳,路线好像有点偏,快跑进树林里去了,他们正在想办法修正路线……啊!可能是碰到石头,雪橇翻倒了,她儿子飞到雪丘后,她到雪丘后找儿子,看她的样子好像吓坏了……啊啊,没问题,她拉着儿子从雪丘后跑出来,又上了雪橇……啧,还是不太稳……” 四条雪白的人影迅速自狗拖雪橇比赛场飞奔向雪上摩托车比赛场,两人一组分别跳上两辆雪上摩托车,堂而皇之的飞驰而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人大叫说他们跑错方向了。 当然,他们充耳不闻,只顾猛催油门没命似的往前狂奔,直至越过格陵山地进入加拿大魁北克省,在一个充满法国气息的陌生小镇丢下雪上摩托车,再换上早已备妥的轿车。 “一个钟头后会有四个与我们相似的人自盖赛普半岛出发偷渡至欧洲,然后在欧洲分散消失,我想这就够他们找的了。”步维竹一面解释,一面发动车子上路。 “那我们呢?”郁漫依则一边问一边抱着女儿亲亲,在女儿脸上留下一大摊相思口水。“到哪里?”老公要开车,她还没活够,不敢随便骚扰他,女儿酷似爹地,姑且赏赐女儿一次权充老公的机会。 “先到北部去躲几天,元旦过后再回小岛上去。” “回小岛?”郁漫依喃喃重复。“也对,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那里,即使他们知道那几个月我们都躲在佛罗里达州,也不会认为我们敢再回去,所以小岛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们在曼奥尼湖旁的小木屋住了十多天,两个小鬼忙着堆雪人、滑雪溜冰,玩得不亦乐乎,而小别重逢的夫妻俩则忙着倾诉别后衷曲。 “以往你出远门,我都没有这么想念你。”郁漫依喃喃道,双臂仿佛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似的紧环住丈夫的腰际。 “以往你出公差,我也不曾如此挂心你。”步维竹呓语似的低喃,紧抱着她柔软的娇躯,亲吻她散发着淡淡茉莉香味的秀发。 这种气氛应该是最适合说那三个字的时候。 “我爱你,老公。”但话刚出口,郁漫依便懊恼不已。 唉,真是亏大了! 如果老公打算一辈子含蓄到死,那个“爱”字打死不出口的话,她这样三天两头爱来爱去,本金、利息外加附赠品一口气送精光,却连个屁也回收不到,这种交易实在划不来呀! 果然,步维竹依然没有作任何有声的回应,只扶起她的下巴,将自己说不出口的心意,经由密密印合的双唇毫不保留地传达给她。 这是一向坚持为人父威严的步维竹从不曾在子女面前做过的大胆表现──往常最多只是亲亲额头或脸颊,看得两个小鬼直翻白眼,动作一致地向后转,再不约而同作出恶心的吐舌动作。 “愈来愈过分了,他们!” “或许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够大了,应该‘教导’我们一些正确的男女知识,你知道,以免我搞大女孩子的肚子。所以……”米克异想天开地说。“今天晚上或许他们会给我们来点速成性教育,譬如如何避孕之类的?” 搞大女孩子的肚子? 他才七岁而已,想要用什么去搞大人家女孩子的肚子? 口水? 不可思议的眼神注定在自己的笨弟弟身上,“你……”姬儿上下打量他好半晌。“好像也愈来愈白痴了!” “为什么又骂我白痴,人家哪里说错了嘛!”米克满心不服气地大声抗议。“那两个人明明都很想立刻跳上床去运动一下,可是小木屋里又没有隔间,只有睡袋和……” “说你笨你还真笨!”姬儿轻蔑地瞥着弟弟。“他们不会在外面运动吗?虽说雪地上是冰了一点,天气也冷了一点,但是呢……”她突然两手举天,好像在演话剧一样比着滑稽的姿势,用非常夸张的语气朗诵非常夸张的台词。 “只要有足够的热情,就能够温暖我们的心、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哪怕天寒地冻、天荒地老、天摇地动、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灾人祸……咦?这个好像不太对,呃,算了,总之,这世界始终是属于我们的,所以……” “你到底在说什么?”米克一脸茫然地看她演戏。 蓦然顿住,然后喟叹地摇摇头,“真是没文化!”姬儿喃喃咕哝。“反正男生都是那样,只要能办事就好,管他有没有床……” “姬儿!” 姬儿猝然一惊,猛然捂住自己的嘴。 惨了,她太嚣张了吗?爹地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热情耶! 不,不是不太热情,而是非常不热情,不要说一点热气都没有,甚至比冰山还冷,恰恰好足够冰冻她的心、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情况不妙! 猛吞一口唾沫,连往后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姬儿慌慌张张抓起弟弟的手拔腿就逃。 “好好好,小木屋让给你们、让给你们,等你们用完我们再进去睡……” 十二 第三章 农历过年前,他们终于又回到小岛上。 “爹地,妈咪,今年的红包我们有权利要求特大包的吧?”因为爹地妈咪太顽皮,害他们好辛苦喔! “对,超级大包!”非常非常辛苦!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撩起一抹笑,一个诡谲,一个不怀好意。 “没问题,特大包,”狼狈为奸的狈妻子大方地应允下来。“够你们上大学那么大包!” “真的?哦耶!”卯死了! 大而化之的米克立刻傻傻地踏入陷阱,但姬儿可没那么简单被骗,入眼那两抹笑,她直觉有阴谋在酝酿。 “然后?” “然后……”狼狈为奸的狼丈夫对儿女露出极为少见的友善笑容。“我会直接帮你们存进银行里。” 姬儿与米克呆了呆,旋即异口同声的怪叫。 “怎么可以这样!抗议,我们要抗议,你们这是剥削!” “哪有,”郁漫依无辜地猛抛媚眼。“我们会给你们呀!” 两个小鬼气得像被丢进锅里的青蛙一样跳来跳去,还呱呱乱叫。 “我们要现金,现金!不要存款簿上的数字,不要数字!” “谁理你!”郁漫依得意洋洋地挽着丈夫的手臂散步去。“老公,今年的红包袋可以省了耶!” “不行,还是得包给村里的小孩。” 所以,这年的步家姊弟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把一包包的红包送给别人家的小孩,而他们自己的小孩…… 太可恶了,居然一毛钱也不给! 这个世界真是黑白,小孩都要受制于父母,起床睡觉没有自由,吃喝玩乐备受监控,连说句粗话也要被碎碎念到脑袋爆掉,上课时间不但要被压榨脑细胞,还会被恐吓,而大人竟然美其名说是为孩子好。 狗屁啦!哪里好了?只有大人自己好吧? 所以啦!不能怪小孩要反攻大人,备受欺凌的百姓迟早会反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抓到什么了?” “蜘蛛!” 无敌铁金刚的拳头立刻飞过去。 “哎哟,干嘛又k人家啦!”米克拚命揉脑袋。 “你白痴啊你!”姬儿气急败坏地拍掉弟弟手上的蜘蛛。“你不怕像昨天一样,妈咪把你放到她枕头底下的青蛙煮熟了硬叫你吃掉,说那是你‘点’的菜,不吃不行吗?” 额上冷汗瞬间刷下一条溪流,“不……不会吧?”米克结结巴巴地道。“蜘……蜘蛛也能吃?” “哪里不能,还有人活生生的吃呢!”姬儿一脸恶心的表情。 “骗……骗人!” “谁有空骗你啊,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啦!”姬儿不耐烦地又k了他一下。“超恶心的说,那女的咬下去的时候,蜘蛛的脚还在动耶!” 活人……不,活蜘蛛生吃?! 米克的小脸上顿时蒙上一层绿光,好像外星人一样,“不……不要了,姊,不要了好不好?”还捂着喉咙快吐了,仿佛他喉咙里也有一只蜘蛛想要爬出来。“我们不要再抓东西去吓妈咪了啦!妈咪又没有被我们吓到过,倒楣的都是我们,姊,换别的好不好?” “我知道,”姬儿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们不再抓东西去吓妈咪了,我们要‘搬’东西去让妈咪和爹地一起鸡飞狗跳!” “什么东西?” “蚂蚁窝!”姬儿兴奋地压低声音。“我找到一窝蚂蚁,好大只的喔!我们一起把它搬到妈咪房间里,然后在床上洒下一层糖,看着好了,晚上他们上床的时候,一定会像蚱蜢一样跳来跳去,说不定妈咪还会尖叫呢!” 一想到妈咪尖叫的样子,米克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起来。“酷!” “酷吧?”姬儿得意地牵起弟弟的手。“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在不在,不在的话,我们就可以搬蚂蚁窝了!” 可叹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却没有机会施展。 两个小鬼偷偷摸摸潜入屋里,蹑手蹑脚地楼上楼下到处察看,正想说妈咪爹地好像不在,最后才发现他们躲在厨房里讲悄悄话,而且脸色非常严肃,妈咪的表情更奇怪,好像刚喝下一整桶完全没加糖的酸梅汤似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个小鬼不约而同地摸索到厨房门边,一左一右把耳朵贴上去…… “……所以我不能不去,因为我答应过蛇头了。” “他不知道你有老婆孩子吗?”郁漫依的口气跟表情一样奇怪。 “冬狐不能有老婆孩子,我不想因为我而使你们陷入危险之中,事实上,认识冬狐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我尽可能不让太多人知道。” “可是莉莉知道。” 郁漫依的语气已接近谴责,步维竹不禁困惑地瞄她一眼。 “是蛇头告诉她的,不是我。” “哦,那……”郁漫依的口气好多了,但依然嘟着嘴。“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赶去?晚一点不行吗?我们才刚回来不到十天耶!” “因为……”步维竹指着电脑萤幕。“这上面是最紧急的求援讯号。” “这样啊……”郁漫依盯住电脑片刻。“那我跟你一起去!” “咦?这样不好吧?现在外面……” 十三 “你不让我跟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定要大人带,不会自己随后跟去吗?”无论如何,她跟定了! “你……”两道眉毛揪成一团,步维竹想说什么又停住,然后叹了口气。“好吧!一起去,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 “没问题!”郁漫依眉开眼笑地满口答应。“那两个小鬼呢?也一起去吗?” “不,他们留在这里。” “也对,带他们去也是累赘……” 累赘?! 姬儿与米克不敢置信地相对瞪眼。 可恶啊!竟敢说他们是累赘,也不想想之前糊里糊涂被抓的是哪里的谁?又是谁帮忙去救出那个笨蛋的? 到底谁才是累赘啊! 好好好,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则,哼哼哼,看看还有谁要去救他们! 再度来到纽奥良是二月中,距离狂欢节还有两天,但街上的活动早已如火如荼的展开,人群仿佛汹涌的波涛般涌入这座有本事让最严肃的人放下正经的城市。 对步维竹而言,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人愈多他们愈不容易被找到,但相反来说,人愈多他们也愈不容易察觉是否有人在跟踪他们。 “没想到姬儿和米克打扮成原住民还满像的呢!” “只要他们不搞鬼,胡丽和阿奈应该照顾得了他们,就算真有人找上那小岛,也会以为我们带着孩子离开了,没有人会想到姬儿和米克藏身在原住民之中。” 马路旁的出租休闲车里,步维竹和郁漫依正在等待天黑,这回他们易容成一对中年夫妻,平庸又俗气的观光客,脖子上还挂着观光客必备的照相机,满嘴叽哩呱啦的日语。 “的确,没有人能料想得到我们竟敢和孩子们分开,”郁漫依望着窗外,谨慎地观察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人物。“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对他们来讲,远离我们或许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步维竹则望着前方的十字路口。 “说的也是。” 然后,对话停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郁漫依才又开口。 “维竹。” “嗯?” 郁漫依两眼偷瞄着丈夫。“你不打算告诉莉莉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吗?” “不打算。”步维竹漫不经心地回道,双眸微眯紧盯住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直到那男人抱起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生,他才松懈下紧绷的警戒意识。“我说过,冬狐不能有家累,而且这也是为你好,你知道,冬狐在情报局的纪录并不太好。” “咦?真的吗?”郁漫依讶异地惊呼。“为什么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冬狐做的事对美国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情报局只把冬狐列在一般名单上而已。” “这样啊……”郁漫依略一思索,随即将后座上的电脑拿到前面来搁在大腿上掀开。“维竹,你为什么叫冬狐?” “因为我绝不在冬天出任务。” “ㄝ?狐狸也要冬眠?” 步维竹莞尔地瞥她一眼。“过年。” “啊,对喔!你很坚持一定要在家里陪孩子们过农历年。” “我父亲只有在过年时特别和蔼可亲。” “难怪。”现在换郁漫依漫不经心了,她忙着敲键盘。 步维竹好奇地探过头去。“你在做什么?” “唔,我要……”按下enter键。“看看冬狐的资料。” 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注意车外的动静,不久,突然听见噗哧一声,他又回过眼去。 “怎么了?” 强忍住爆笑的冲动,郁漫依抖着手指头指住液晶萤幕,眼眶隐隐渗出水光。 “不……不是吧?这是你?这个……这个胖女人的……的背影?!” 步维竹淡淡瞟一眼。“是我。” 十四 “厉害,真是绝了!”郁漫依吃吃笑个不停,顺手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你居然能扮出这副模样,还让人以为这就是你的真面目,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究竟是谁教你的?” “蛇头,我在出第四次任务时认识他,”步维竹以一种回忆的口吻叙述道。“他是个相当豪爽的人,唯一的毛病是好赌,当时恰好碰上莉莉因为子宫外孕需要住院动手术,他没有保险,费用必须自己筹措,而他……” 他叹了口气。“居然把所有的积蓄都输光了,正急得跳脚,由于当时我也急着需要他帮我安排偷渡,所以就拿了一笔钱给他应急,之后他便开始教我易容术。” “回报你?” “我想是。”步维竹颔首。“时间一久,我们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好朋友,可惜他在三年前因为癌症过世了。” “所以你才会接受人家的临终托付,把他的妻子女儿全都给接收过来了。”郁漫依咕哝着继续往下看。 “我只是偶尔去看看她,直到她再婚为止,并不是接收他的妻女,”步维竹反驳道。“漫依,你的说法有偏差。” “是吗?”郁漫依斜过一只眼来。“那么请问你,如果她不打算再婚了呢?你计画要看顾她们一辈子吗?又或者,她想的就跟我想的一样,你又打算如何?娶她当二奶吗?或者干脆跟我离婚再和她结婚算了!也对,反正这是我们的婚前协定,你敢开口我就敢答应,要是皱皱眉头我就不叫郁漫依!” 她愈说愈是火大,口气也愈说愈咄咄逼人,说到最后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步维竹听得满头雾水。 “漫依,你愈说愈离谱了!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打算和你离婚,更不可能和她结婚,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哪里知道啊!”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步维竹忍耐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这种念头我连一分一秒,一剎那一瞬间也没有过!” 听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丝毫犹豫也没有,郁漫依这才稍微消了一点火气。 “那你到底打算照顾她到何时?” “她再婚。” 可一听到这种天长地久的答案,她肚子里一把无名火瞬间又轰然爆炽起来。 “如果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再婚呢?你就一辈子当她的便利商店,一通电话来马上服务到家?”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到令步维竹频频皱眉不已,但她就是忍不住。“将来说不定还要定时上门去问候,逢年过节再送个礼巴结巴结……” 实在听不下去了。“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 “哪里的谁在胡扯啊!你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嘛!”郁漫依暴烈地摔上电脑萤幕,差点失控地把电脑扔出去,幸好步维竹及时一把按住她的手,他的电脑才免于沦落为资源回收的下场。“如果她不愿意再婚,你就要照顾她一辈子……” “我没有那么说!”步维竹断然否认。 没有才怪! 郁漫依两眼一瞪,原准备再顶回去的,谁知道嘴巴才刚打开,忽又噎了口气咽回去。 老天,她……她在干什么? 她吃惊地捂着嘴,问自己。刚刚那些蛮横不讲理的话都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上帝,她究竟是怎么了?撇开他们早有协议随时可以离婚不谈,她心里明明很清楚他是个多么正经的人,老爱坚持一些有的没有的原则,那种不道德的事他根本做不出来,但她却…… 太可怕了,她……她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不可能,她才没那么小气呢! 她这么告诉自己,但……偷眼瞄了一下丈夫疑惑不解的表情,她不禁赧然地别开视线。 不是才怪! 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怒气,满脑子的怨气,还有那种酸溜溜的口气,自己听了都觉幼稚到令人泄气,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她还自以为是个豁达大方的女人呢!居然跟那种小气巴拉的女人──她向来最轻蔑的人种之一──一样心胸狭窄爱吃醋,这样一来,过去她百般嘲笑她们不也等于是在嘲笑她自己? 天哪,真是没脸见人了,好想把自己扁成薄饼去包豆腐乳,臭死自己算了! 唉,女人的嫉妒真是丑陋啊! 十五 “漫依。” 听见丈夫低沉的呼唤,郁漫依连看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连忙再掀开电脑躲在里面。 “……嗯?” “我只有在出任务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看看她们而已,从来没有特地去找过她们,除非是工作所需,这点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步维竹悄悄把手搭在她扶着电脑的柔荑上,见她不反抗,这才用力握住。“另外,我的确不曾考虑过如果她没有再婚的打算的话我该怎么办,但那也是因为我一直认为她终究会再婚……” 他迟疑一下。“老实说,蛇头生前曾告诉我,莉莉心里头有别的男人,所以在他病发前一个月,她一直闹着要和他离婚,换句话说,三年前如果不是蛇头病逝,他们迟早也会离婚……” “咦?”郁漫依惊愕地抬眸,步维竹点点头。“啊!”想都不用想,她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莉莉早在丈夫尚未过世之前就喜欢上丈夫的好友了。 “因此我才会认为她一定会再婚──与那个存在她心里的男人再婚,而且应该会很快,没有想到三年过去,却一直不见有任何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真是个迟钝的男人啊! 郁漫依哭笑不得地欲言又止,想问问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不知道,就算对方再多流上三年口水漫淹整个纽奥良,他也不会知道人家哈得要死的对象正是他,但那个蛇头一定很清楚,所以才会把妻女托付给他。 “不过现在想想,我的确需要认真去思考一下这件事,总之,我答应你会尽快解决这件事,这样可以吗?” 步维竹的低声下气使得郁漫依更加惭愧,明明是她在无理取闹,丈夫却好脾气地一再容忍,他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 老实的人为什么外号叫狐? 她忍不住又横过眼去。“慢着,你刚刚只解释了冬狐里的‘冬’,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叫‘狐’?” 步维竹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开话题。“因为知道冬狐真正长相的人很少,算起来这世上不会超过五个,不过说到冬狐的真正背景资料,那就只有你和两个孩子知道而已。” “莉莉她们母女呢?”又在小气了,不过,她就是忍不住啊! 怎么又转回来了! 步维竹暗叹。“她们当然不知道,事实上,她们根本没有看过我的真面貌,过去我每次出门就先易容,直到任务结束回到诺弗克之后才回复本来模样,所以在路上碰见了她们也不一定认识我。” 怎么,那对母女连他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吗?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郁漫依突然觉得心情非常舒畅,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看天天好蓝,看云云好轻。“好吧!那你要好好想想,愈快愈好,告诉你,女人的事拖不得的,拖愈久麻烦愈大,到时候要是扯不清了看你怎么死!” “我知道。”步维竹犹豫一下,仍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脱口问:“你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两朵红云蓦然跃上郁漫依的双颊,赧然的视线又躲到电脑里面去了。“没……没啊!我哪有怎么了,我只是……只是在跟你讲理嘛!” 才怪,她根本是不讲理! 不过眼见她脸上红晕一片,步维竹若有所悟地轻轻啊了一下,郁漫依面上的彩霞更盛。 “你啊什么啊?” “你是不是……”他想问她是不是在吃醋,但转眼一想,这句话问出口搞不好会掀起国父的第十一次革命,为保老命,他最好改改口。“呃,我是说,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去买点东西来吃?” “当然饿了,不过不用你去买,我们……”她往车外一指。“去吃那个!” 步维竹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是生蚝──纽奥良最具代表性的食物除了海鲜粥之外,就是生蚝了。 十六 “好,走吧!” 在纽奥良吃生蚝是一种绝对感官的经验,你只要往生蚝吧前一站,戴着手套的料理师就会把活生生的带壳生蚝扒开送到你眼前,再挤上几滴柠檬汁,沾上姜末与番茄酱,你就可以享受到最鲜嫩多汁的新鲜生蚝。 “天堂般的享受!”郁漫依一边吃一边吮着手指头赞叹。“好幸福!” 看她一脸陶醉的样子,步维竹颇觉有趣。“下回带孩子们来吃。” “他们会先吐给你几只生蚝!” “……” 算了,还是带他们去吃麦当劳吧! “你终于来了!” 一瞧见门后的莉莉那副兴奋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灾难需要他救助,步维竹不觉疑心陡生。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抱歉用那种紧急讯息要你马上赶过来,但有一件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事我想尽快告诉你,所以……”莉莉蓦然顿住,两眼盯住步维竹身后的郁漫依,失声叫道:“她是谁?” 她没认出郁漫依就是那个被她女儿利用警察赶跑的女人。 “朋友。”步维竹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究竟是什么事?” 莉莉状似想追问又强忍住。“有个人要找你,他说是你的亲人,你知道,蛇头说你好像都没有亲人了,所以我很替你高兴,才急着要你赶来和他见个面。” “我的亲人?”步维竹警觉心立起,暗里向郁漫依使了一个“小心”的眼色,再问:“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他只说……”莉莉退后让他们进入。“见了面你一定会非常意外又惊喜。” 确实非常意外,步维竹一见到客厅里的男人,在错愕地呆了呆之后,随即失声叫了出来,“是你!” 坐在沙发上逗弄西西的男人闻声回头,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失笑。 “是你吗,老大?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说着,他先将西西放下,再起身。 郁漫依顿时目瞪口呆:好高大! 同样是东方人,但那男人足足高了步维竹一个头,躯体粗壮,浑身上下一坨坨的好像挂了许多铁球,连脖子都不见了,标准的肌肉男,五官虽然很正,但眼神老是飞来飞去的飘移不定,不像坏人,却又有某些地方令人感到不太舒服。 “你……你出来了?”步维竹仍在发愕。“该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男人迟疑地瞄了一下莉莉,“待会儿再说。”再望向郁漫依。“这位是?” 步维竹也瞥一眼莉莉,“朋友。”然后拍拍男人的肩。“用过晚餐了吗?我请你出去吃。” “好啊!不过……”男人斜睨着郁漫依。“这位‘朋友’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们想谈点私事……” 不等他说完,步维竹便非常坚定地代替“朋友”否决他的请求。 “她跟我一起!” 男人皱了皱眉,但见步维竹的表情非常坚决,便松开眉头耸耸肩。“好吧!” 原以为他们起码会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叙旧,没想到五分钟不到就要走人了,莉莉虽然不情愿,但既然那男人说他们要谈私事,她也没有立场反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偕离去。 一走出屋外,男人便领路往法国区而去,尾随于后的郁漫依扯扯丈夫的衣袖。 “喂,他谁呀?讲话好奇怪,又中文又英文,中文不标准,英文也怪腔怪调,他到底是哪一国人呀?” “我弟弟,窦维民。”步维竹低语。“中文不标准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讲,英文是在日本学的。” “耶?他就是你弟弟?”郁漫依惊呼。“可是,他怎么出来了,还跑到美国来了?”终于受不了坐牢的辛苦,所以来上一段叛狱大逃亡? “我也不知道,”步维竹的声音里也带着疑惑。“等会儿再问他。” “哦!”其实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不过…… 对于步维竹而言,窦维民是自己的弟弟,所以他毫无戒心;但就第一次见面的郁漫依来讲,窦维民是一个陌生人。 所有的陌生人都是可疑的,她所受到的训练这么教导她。 现在,她所受到的训练正在警告她:眼前这个陌生人有哪里不太对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但就是在那儿。 不久,郁漫依的预感便成真了。 十七 第四章 纽奥良号称是美国境内最具法式风情的城市,但其实法国区内的法国建筑早已被大火烧毁,现在的建筑是西班牙人建造的,融合了法国与西班牙风,造就了今天纽奥良独特的城市风情。 步维竹以为窦维民是领路到法国区的餐厅,到了地头才知道是窦维民的临时住处,一栋非常美丽的西班牙建筑,位于法国区边缘的偏僻地区,离闹区有一段相当的距离,房舍极为稀少。 “这里比较方便说话。”这是窦维民的解释。“来,请进吧!” 步维竹不疑有他,提脚便踏进屋里,而郁漫依体内的警报器却拉长号鸣响个不停,但是她并没有阻止步维竹。 倘若窦维民真有问题,最好让步维竹自己去察觉。 身后的门一关上,步维竹终于发觉不对了,望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十个持枪彪形大汉,牵住妻子的手猛然握紧──这回是他连累了郁漫依,谁知手中的柔荑立刻握回来,更紧的。 他回眸转注妻子,入目妻子笃定的表情,恍悟妻子早已有所警觉,但她想要让他自己亲眼见到这个事实──她说的猜测总不及事实令人信服,毕竟窦维民是他的弟弟。 “抱歉。”步维竹低语。 “无所谓。”郁漫依不在意的微笑。“看看他究竟想要什么吧!” “我想……”步维竹垂眸沉吟。“或许他已经知道父亲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我了,所以……” “他想要分一半?” “也许是全部。” “你舍不得?” “怎会,你知道我是最不注重金钱物质的。” “那就给他吧!” 于是,两人依然紧牵着对方的手,徐徐转身面对背靠在门板上的窦维民,表情非常平静。 “你要什么?” 窦维民咧嘴一笑。“不愧是冬狐,果然有异于常人的胆识与智谋,不过既然是自己兄弟,我相信问题应该不难解决。来来来,先请坐再说!”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顾一眼,随即依言在屋中的沙发上落坐,窦维民则笑咪咪地把肥大的屁股落到他们前面的矮桌上。 “现在,大哥,麻烦你把控制器交出来好吗?” 控制器?! 他……他怎会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步维竹心中震惊,但表面上仍强作镇定。 窦维民的神情丝毫未变,始终保持着愉快的笑容。“是吗?”他缓缓起身移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再点燃一根雪茄吞云吐雾片刻。“大哥,你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监狱的吗?” 步维竹犹豫一下。“逃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窦维民哈哈大笑。“但事实是,我根本没有入狱。你不懂俄文,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信,要骗你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容易到令我有点失望呢!” “可是……”步维竹不敢置信地瞪住仍在大笑的弟弟。“可是我是在监狱里见到你的呀!” “那也不难安排,因为……”窦维民的笑容显得更得意。“琴娃是我的女人,而她的苏俄特务身分并不是假的。” 步维竹盯住弟弟好半晌。 “为什么?” 窦维民的笑容陡然消失。“你竟敢问我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头子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你吗?他实在太偏心了,难道我就不是他的儿子吗?总之,从知道那天开始,我就计画要除去你,只有这样,老头子才会把所有的财产再转移给我,因为当时你仅有一个女儿,而老头子仍保有一脑子的重男轻女观念……” 阴险的表情逐渐显露在他那张原是很端正的五官上。 “但是我又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所以才设计让你去自寻死路,没想到轻易被我骗倒的人竟能安然渡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无论琴娃交给你多么惊险的任务都难不倒你,甚至还让你平白博得一个‘冬狐’的外号。然而最料想不到的是……” 窦维民愤恨地咬了咬牙。 “那个混蛋老头子竟然先你而嗝屁了,如此一来,就算你死了,所有的财产也都会落到你的妻女身上,所以我不得不改变计画。既然得不到你的财产,那就由你来替我赚吧……” “难怪……”步维竹恍然大悟地喃喃道。“父亲过世之后,琴娃交给我的任务都是……” “窃取机密或艺术品。”窦维民洋洋得意地替他说出答案。“老实说,这些年来你还着实替我赚了不少呢!但是你也知道,我花钱一向不懂得计算,右手进左手出,根本存不了什么钱,本来是打算让你替我赚一辈子的,不过现在……”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又变了样,变得好像红灯区里的无赖皮条客,谄媚中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大哥,请把控制器交给我如何?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了,嗯?” 步维竹两眼定定地注视着他好一会儿,而后,表情逐渐化为僵硬的冷漠面具,“我……”同脸上的表情一样,他的语气也很淡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窦维民的嘴角似嘲讽又似冷笑地扬起。“真是的,大哥,何必白费精神否认呢!我是不知道另一个控制器在谁手里,但是我能确定其中一个是在你手中,别忘了琴娃是我的女人,事实上,也是我叫她交给你那个任务的哟!” “我是去了,但是我并没有拿到任何东西。”这话也不算谎言,起码他离开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只吊了两串蕉。 “你这话想骗谁呀!大哥,如果你真的没有拿到任何东西,干嘛带着老婆孩子躲得不见踪影呢?啧,害我白跑了一趟诺弗克!”说着,窦维民还摆出一副很懊恼的样子。“幸好我知道你就是冬狐,否则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找你呢!” “我不可以带他们出外旅游吗?” 十八 窦维民摇摇头。“不用再狡辩啦!大哥,我是不会信你的,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我说过,我什么也没有拿到。”步维竹固执地咬定这句话。 窦维民叹了口气,“大哥,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喔!虽然你够谨慎,没有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不过以你的个性,你应该不会不管你这位朋友吧?”他瞟了一下郁漫依。“我想,如果我告诉你,若是你不把控制器交出来,我就会好好‘招待招待’这位朋友的话,你是不是会认真考虑一下把控制器交出来呢?” 步维竹脸色微变,窦维民见状,满意地绽出笑容。 “好,看在兄弟的情份上,我给你一个钟头时间考虑,希望到时候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话落,他用俄语向那十个彪形大汉吩咐了几句,随即出门去了。 在十支枪口的监视下,步维竹垂眸沉默了许久,仿佛坐着睡着了似的,郁漫依并没有骚扰他,她明白步维竹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消化不久前才得知的残酷事实。 “他……”良久后,步维竹终于开口了。“是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阻止他为非作歹是你这个作哥哥的责任。”郁漫依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很清楚,他想得到控制器并不是有什么造福天下百姓的打算,他很贪心,贪心的人通常都缺少良心。” “……我知道。”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我……”步维竹低低道。“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又是何必呢?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他哥哥呀!”郁漫依摇头喟叹。“不过,算了,换了我是你,说不定我也会跟你有同样的想法。” “……你认为我太优柔寡断了吗?” “你也是人啊!” 于是,步维竹又沉默了。 是人,便免不了私心,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真正的大公无私呢! “不过你也要考虑一下,如果他不肯接受你给他的机会呢?” 闻言,步维竹立刻明白妻子的暗示,旋即不落痕迹地环顾四周,悄悄打量那十个彪形大汉。 如果是一般的对手,再多来十个他也不含糊,但由那十个人手持冲锋枪的姿态来看,八成是训练有素的突击人员,何况他们拿的可不是玩具枪或点火枪,而是突击冲锋枪,扳机一扣下去就是一连串鞭炮爆得人鸡飞狗跳。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并不确定郁漫依是否有能耐应付得了眼前的状况,只要有一点点差错,大家就得手牵手一起上天堂去打双人桥牌了。 究竟该如何行动才是脱离这种困境的最安全方式呢? 见他沉吟不语,郁漫依推推他。“我来,一口气解决他们,如何?” 步维竹抽了口气。“你是说……” 郁漫依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最安全? 对谁而言? 虽然他从不曾伤害过人命,但身为特务的郁漫依恐怕早在几百年前就品尝过杀人的滋味,不怪她能如此轻易的下决定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然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利用死神来夺取人命,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呢?会不会…… 一发不可收拾? 步维竹不安地忖度,再一次打量所处的困境,考虑是否真的没有其他比较安全的办法? 片刻后,步维竹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倘若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冒险,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拿郁漫依的安危来冒险! “好吧!”勉强应允后,他立刻又板下脸来严正声明,“不过,下不为例。” 见他答应得那么不干脆,郁漫依觉得好笑。“先生,他们不是好人耶!” “我知道,但……” 郁漫依耸耸肩。“如果你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可以想想你能做些什么呀!” 当他们躲在加拿大北部时,因为无事可做,步维竹乘机向自己身上的“它”询问更详尽的资讯,再转述给她听,现在,她正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当时所得知的事。 他能做什么? 步维竹先是一楞,继而恍然大悟。“你是说……” 郁漫依慢吞吞地点点头。“两个半钟头够我们离开了。” 步维竹迟疑了一下。“可是这样他就会知道你也有……” “不,他只会想到那是死神的附带作用,这世上绝没有人料想得到那两个石盒好巧不巧的竟是被我们这对夫妻打开的,机率实在太渺小了!” “的确,实在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步维竹颔首。“不过我还没试过,不能确定是否……” “那不正好!” “呃?” “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试试看啊!” 准一个钟头后,窦维民回来了。 “考虑得如何?” 步维竹又注视他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无法交出任何东西给你呢?” 听到这种回答,窦维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么……”猥亵的目光徐徐瞥向郁漫依。“首先,既然你有易容,相信你这位朋友一定也有易容,我猜她跟你一样年轻?” 立刻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步维竹脸上终于出现怒容。 “没错,”窦维民笑吟吟地点点头,大拇指往后一比。“我这几位苏俄朋友为了帮我的忙,已经好久没有轻松一下了,我想他们应该不反对来个3p、6p,甚至10p……” 瞬间失去冷静,“住口!”步维竹愤怒地跳起来。“窦维民,你太无耻了!” “随便你说。”窦维民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现在,你是不是愿意更改一下你的回答呢?” 步维竹咬牙切齿的瞪住他半天,蓦而朝郁漫依使去一个眼色。 三秒钟后,原是两臂环胸,踌躇满志的姿态骤然冻结,两粒人眼蓦然瞠成两颗大龙眼,惊骇地瞪住无声无息突然倒地毙命的那十个苏俄人,窦维民震惊得连呼吸都吓没了。 “你是我弟弟,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但是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步维竹无奈叹息。“总之,我会每个月汇一万美金到你的户头里──这是老爸的交代,最多不能超过一万美金,就算你不工作,这也应该够让你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一万美金? 他还真慷慨咧! 郁漫依拚命眨眼,他们自己家里每个月的开销都不超过三千美金ㄋㄟ! “……你好自为之吧!”语毕,步维竹牵起郁漫依的手准备离去。 窦维民这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抢上前拉住步维竹。 十九 “天哪!大哥,那就是‘死神’的威力吗?真是太惊人了!”他兴奋又贪婪地紧揪住步维竹不肯放。“大哥,我们合作吧!我保证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不,我们干脆作地球的主宰吧……唔!” 收回掐在窦维民颈后的手,步维竹将昏厥的弟弟拖到沙发上躺好,痛心地注视弟弟好半晌后,毅然转身离去。 不料他们才刚走出大门又停步了。 “只对付你一个人,他到底找了多少帮手?”郁漫依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黑漆漆的夜幕中,昏暗的街灯下,冷风飕飕、人影幢幢,还有此起彼落的冲锋枪上膛声,初步估计人数绝不只个位数。 干嘛,想发动战争? “他要抢人家的,自然也会担心别人要抢他的。”步维竹淡淡道。“我听到阿拉伯语和德语,我想他是请了一队佣兵。” 郁漫依哼了哼。“就算请来一整支军队也没用!” 步维竹双眉又皱。“难道你又想……” “不然你说怎么办?报警?” 步维竹不禁哑口。一旦跟警察牵扯上,麻烦更大! 望着不知死活的黑影一条条围拢过来,“到底怎样嘛?”她不耐烦地催促着。 虽然满心不愿,但步维竹也察觉到他们的处境确实愈来愈危险,一阵犹豫后,他不由得长叹。 “也只有如此了。”又一次,为了郁漫依的安全,他不得不妥协。 三秒钟后,在无人拦阻的情况下,他们悄然离开现场。 这下子纽奥良警方可真要鸡飞狗跳了,平空冒出三、四十具尸首,而且都是外国人,最糟糕的是,他们绝对查不出死因,如果一定要替他们的死亡说出个死因,只能说…… 他们突然忘了怎么呼吸! “我们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来?” “维民一定会再来找她,我必须送她离开这里。” “哦……好吧!” 不情不愿的,郁漫依放开他的手,由着他敲了两下门,门几乎立刻打开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莉莉欣喜地欢迎他进门,却对郁漫依视若无睹。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步维竹省去废话,开门见山地说。 “咦?”莉莉怔了一下,随即兴高采烈地应允。“没问题,我马上去准备!” 步维竹与郁漫依不禁相对愕然。 她怎么不问理由? 难不成她以为…… 郁漫依皱眉,突然朝步维竹勾勾手指头,后者困惑地低下头来。 “嗯?什么事?” “你打算送她们去哪里?” “拉斯维加斯。” “不准乱来喔!” 步维竹怔了怔,俯眸凝睇妻子警告的表情,蓦然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果然是在吃醋! 虽然这回她没有说什么爱啊情啊之类的话,但这句警告的语言却比直接说出口的爱更有力量,更确实。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会吃醋的女人。 “我打算把她们交托给一位赌场老板,他欠我一份情。” 话说完,莉莉就带着西西,提着行李出来了。 “我们怎么去?” “搭运送毒品的小客机。” “耶?!” 拉斯维加斯是世界最有名的赌场和娱乐中心,说这种地方没有毒品肯定没人会相信,要提供全方位的娱乐,就少不了毒品,这几乎已成了定论。 步维竹等人所搭乘的就是专程载送毒品到拉斯维加斯的顺风机,再搭他们的顺风车到头一站──长街的亚历山大赌场饭店,这就是步维竹的目的地。 二十 交托的过程勉强算顺利,赌场老板很豪爽的拍胸接下委托。 “只要我照顾好她们,我欠你的情就算还清了?” “没错。” “ok,交给我了!” 问题在于莉莉母子俩。 “你……你要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瞧她一副凄凄切切、悲悲惨惨的模样,像极了刚收到离婚书的怨妇,而且没有半毛钱赡养费。 “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是最好的方法。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你们在这里一定能够生活得很好。” “但是……”莉莉哀怨地抽着鼻子。“我们想跟着你呀!” 步维竹暗暗蹙眉。“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我也不会再来探望你……” “为什么?”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蓦然砍断步维竹的“永不再见”宣言。“叔叔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你不是喜欢妈咪吗?” 步维竹不由得暗暗叫苦不已。 “西西,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能呵护你妈咪的男人不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是?妈咪也喜欢叔叔,那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嘛!” “西西,以后你长大了自然会了解的。” 步维竹满心希望西西能就此打住,不过会乖乖一鞠躬退场的绝不是小孩子,他们从来不会轻易如大人的愿,西西不但没有适可而止,而且拉开喉咙尖叫得更大声,好像某人正在用弓弦割猪肠,令人寒毛直竖,鸡皮疙瘩全体出动,还整个人攀住他的大腿不放,亚瑟王拔石中剑都没这么卖力。 “我不管,妈咪喜欢叔叔,所以叔叔一定要陪妈咪!” 不管就别管啊,还死命抱着人家的大腿干嘛? 郁漫依在一旁直翻白眼。以往她时常觉得姬儿和米克很可恶,现在她终于发现其实他们已经够资格参加乖宝宝比赛,起码他们不像西西这么任性无赖。 而步维竹每一次试图要把西西拉开,她就立刻把嗓门拔尖到几乎要震破玻璃,他只好用眼神示意莉莉把西西带开,但莉莉却自顾抽泣哽咽装作没看见,郁漫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三不管粗鲁的硬把西西扯开,才不管她打算叫破几片玻璃,反正破的又不是她家的玻璃。 一丢开西西,郁漫依马上拉着步维竹拔腿就跑。 “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转眼间,两人就不见踪影,西西顿时不知所措地呆住。 观众呢? 一对亡命鸳鸯一路冲刺到长街另一头的热带大道才敢停下来弯腰喘息,并心惊肉跳地回头张望是否有人追上来。 “维……维竹。” “嗯?”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麦……麦假!” “嗄?” “少……少装蒜!” 步维竹耸耸肩,继续喘。 “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回到……她那里找你和……姬儿的时候。” “真……迟钝!” “……” “那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能照顾她的男人……不是我。” “哦!”其实这么说已经很白了,但那女人似乎不懂得何谓死心,大概是因为还有一个小赖皮鬼在一旁搧风点火。 又过了片刻,两人的呼吸渐趋平缓,这才慢慢直起身来。 “再来呢?” “回小岛上。” “怎么回去?” “继续搭便机?不过那要绕一大圈就是了。” 闻言,郁漫依不禁大叹一口气给他听。“先生哪!请别忘了我原来的身分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忍住不抓他们吗?天哪!整整五十公斤,跟我的体重一样耶!该死,我实在应该抓他们的!” “好好好,那就……” “怎样?” “参加越野摩托车比赛。” “咦?” 二十一 第五章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特别是当参与秘密的人愈来愈多的时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幸好,这个秘密被扭曲了。 虽然从纽奥良回到小岛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但为了安全起见,步维竹与郁漫依不敢直接回去,怕引来麻雀吃螳螂,只得选择迂回的绕道而行。 可是,他们很快就有寸步难行之感,因为寻找郁漫依的人愈来愈多,手段也愈来愈激烈,最后竟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亿美金的悬赏,于是,步维竹再也不敢找“朋友”帮忙。 一亿美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然后,当他们差点被一票“赏金猎人”捉捕到手时,他们开始不得不频频利用死神来逃离困境,一来是为了脱身,二来是为了吓阻他们。 但那些被贪婪的心蒙蔽的猎人依然不怕死的继续追赶他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当年英军若是有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美国根本就独立不了! “为什么?难道你们真的都不怕死吗?” “怕什么?反正你们那种病毒又不会真的致人于死,两个钟头后又会复活了不是吗?” “病毒?” “虽然悬赏的人并没有透露要抓你们的原因,但由你们那种可以瞬间致人于死的能力,我们也可以猜想得到必定是你们偷了某个生化研究所的病毒,不过那种病毒虽然可以致人于死,可是两个钟头后就失效了。即使如此,对某些人来讲,那也是极为方便的武器,只要两个钟头就足以攻陷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了!”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对哭笑不得。 竟然可以扯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病毒就病毒,不过,病毒始终是病毒,还是会死人的!”语毕,步维竹旋即使出一记手刀砍昏了回答他的人。 “我早告诉过你了!”郁漫依悠闲地在一旁说风凉话。 步维竹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郁漫依耸耸肩。“现在怎么办?” 步维竹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发现大半都是已经被郁漫依“处死”过多次的人,他沉吟片刻,蓦而转身就走。 郁漫依注意到他没有看手表,不禁微微一楞,随即追上去。“不管了?” “……不管了!” 蔚蓝的晴空,墨绿的树荫,微风轻轻拂过,百花争相怒放,春天的气息在浓郁的野花芳香间飘动。 这是位于密西根州南部的无名乡间小村镇,三十几栋房屋错落在绿野间,由于除了风景优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色,所以不曾出现过观光客之类的外人,步维竹夫妻俩才得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躲过了两个星期。 “他们怕了。” “这里非常偏僻。” 步维竹双臂枕在脑后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郁漫依则睡在他的肚子上,也望着天空。 “不,是他们怕了!” “……但是那些认识你的人可不会怕,他们知道你不是个残忍的人,若非迫不得已,你不会伤害任何人,否则你大可拿任何一个小村镇或小城镇下手,警告他们别再接近你,甚至提出任何要求。” 郁漫依无法反驳。 可恶,这家伙的脑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机敏呢? “那……那……至少我把死神控制得很好吧?” 听她说话的口气,步维竹马上察觉到她的不甘心,不觉莞尔。“这点倒是真的。”她真是个好强的女人,这比以前事事顺从丈夫的她有趣多了。 “对吧!对吧!”郁漫依的得意立刻扬升到饱和点。“每次我一生气,它就跑出来问我要不要杀这个那个的,如果不需要,我都嘛马上回绝它,除非你点头,我才会同意……” 她侧过身去对上步维竹俯视的目光。 “而且好几次它都不厌其烦地蛊惑我多杀几个人,我实在不耐烦了,脱口跟它说它要是敢再多啰唆,我就先杀了它!没想到才这么一句话,它就被我吓到了,以后都不敢再多话。啧,死神居然这么怕死,实在有够逊,连我都替它感到丢脸!” “我想……”温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上,“死神寄生在你身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步维竹深思地说。“起码你能够压制它,而不是被它拉着鼻子走。若是寄生在思想邪恶,或者意志不够坚定的人身上,恐怕就很麻烦了!” 得到丈夫的称赞,郁漫依立刻笑得跟孩童一样灿烂,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我知道,否则传说中就不会出现那个举大镰刀的死神,我认为他可能是意志薄弱,反被死神控制来尽情杀戮。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的思想不正,以为可以利用死神来谋得他所渴望的事物。” “不过最重要的是……”步维竹的目光蓦转深黝。“恰好我身上寄生了它的敌人,所以它第一个就迫不及待的想除去我,可惜……” 二十二 “我打死不肯,因为我爱你,宁死也不愿伤害你!”郁漫依一面说,一面像乌龟一样爬呀爬的爬上他胸口。“偏偏死神又比谁都怕死,所以才会乖乖的听任我压制,对吧?” “你抓到了它的弱点。”步维竹温柔地将她落下来的发丝撩到后面。“我想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能抓到死神的弱点……” “不,应该说是它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想想,地球上足足有六十亿人口,它们两‘只’偏偏寄生到我们这对夫妻身上,它一定后悔死了!”郁漫依幸灾乐祸地哈哈笑。 只? 步维竹听得有点好笑。“那也没办法,它们离开石盒之后,如果不在三秒钟之内寄生,就会死去。” “三秒钟?!”郁漫依吐吐舌头。“那也没得选择了,算它倒楣吧!” 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伏在他胸前的脑袋,“不知道另一……呃,只死神现在是寄生在谁身上呢?”步维竹喃喃自语。 “说不定它运气不好,寄生在不能生育的人身上,或者在婴儿时期就不小心把家人统统害死了,结果没有人养育它的宿主,于是它就活活饿死啦!甚至也有可能被龙卷风绞死、被水灾淹死、被火灾烧死、被岩浆烫死,车祸骤死、吃东西噎死、爬楼梯一脚踏空摔死,这都是它抗拒不了的,不是吗?” 这些推测听起来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但步维竹却很认真的听进去,并加以思考。 “嗯……确实很有可能,那么它很可能真的是硕果仅存的一只了。” “干嘛?”郁漫依仰起脸来用揶揄的眼神凝住丈夫。“你也想发挥爱心保护濒临绝种生物,所以打算把它当传家宝物一代传一代下去吗?” “当然不是!”步维竹断然否认。“我是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到时候就再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利用它来为非作歹,因为它们也会跟着我们一起死。不过……”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一只无法随心所欲,缚手缚脚的死神,或许它会觉得死亡比较轻松吧!” “没有你,我也缚不了死神的手脚。”郁漫依喃喃说着把脸趴回他胸口上,随着他的呼吸一道起伏。“何况我们又不是生物学家,干嘛冒险去保育这种可怕的生物呢!” “的确……啊,对了,说到保育生物,在小河谷山区时,你实在不应该在尚未确定那是否是保育生物之前就弄死那只山鸡来吃……” 又来了! “我饿了嘛!” “那也不行,要知道,那里是国家保护区,有许多保育生物,是禁止打猎的地区……” “谁打猎了?它‘刚好’死掉,那我就捡来吃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以后千万记住,在国家保护区里,千万不能弄死任何动物!” 对对对,人饿死没关系,保育生物绝不能死! 实在懒得再搭理他,郁漫依径自阖上眼去召唤周公,于是对话到此中断,步维竹继续凝望天空,微风仍然轻轻地飘,飘得人昏昏欲睡。 大半天过后,步维竹突然又出声。 “不知道孩子们怎样了?” “呃?啊……那两个小鬼啊!安啦、安啦,他们很机灵的,我只担心他们会把整个村落闹翻天引起公愤,才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不过话说回来,村落里的老师还是会继续教他们功课,你留给他们的作业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到公元三千年,我就不信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作怪!” “你不想念他们?” “想啊!怎么不想,不过也没办法嘛!” “我想……”步维竹沉吟。“再等两个星期,确定没有人追踪过来之后,我们再直接回去。”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专业的猎人们并没有追踪到他们,反而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追踪而至…… “老公!” “我知道!” 黑暗中,睡床上的夫妻俩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翻身下床潜至屋角,静静地等待窗外的人悄悄爬进屋里来。 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究竟是? 灯光乍现,步维竹与郁漫依错愕地打量那两个惊恐万分的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持着一把印地安猎刀,以及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握着一把印地安小战斧,由他们的五官和肤色来判断,应该是印地安小孩。 “你们有什么事吗?”见他们惊吓得相互抱在一起,步维竹担心他们会不小心错手砍死对方,情不自禁把声音放到最柔和。 他们让他想到自己的孩子。 他一出声,那两个孩子终于又想起自己的任务,马上放开对方,各自把两支抖个不停的武器──猎刀和小斧头──对准他们的目标。 二十三 “一……一亿美金……呃,不对,你……你们跟……跟我们走!”少女挥舞着猎刀,色厉内荏地命令,大概连只老鼠都吓不倒。 真意外,连小鬼都如此贪婪吗? “谁带你们来的?” “没……没有人,我们……我们自己来的。” 步维竹惊讶地瞠大眼。“你们可以追踪到我们?” “我们是印地安人!”少女骄傲的展示他们高贵的血统。 步维竹颔首。“好,那么,你们为什么需要钱?” 少女与小男孩相顾一眼,又迟疑一下,始吶吶道:“我……我父亲需要手术费。” 步维竹皱眉。“你们没有社会保险……” 话还没听完,少女一时忘了要恐惧,迫不及待地爆出满腔愤怒。“吉姆叔叔说保险公司在拖延,等我父亲死去,他们就不必付这笔费用了。” 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啊!除非…… “你父亲要动什么手术?” “心脏移植。” “那要排队等候吧?” “可是如果保险公司不同意,医院就不肯把我父亲列入等候名单上啊!” 的确是这样,可是…… “医生说你父亲的病情如何?” 一提到父亲的病情,两个孩子瞬间又垮下两张小脸蛋,哭兮兮地抽着鼻子。 “吉姆叔叔说,医生和保险公司有勾结,一直在隐瞒父亲的病情,直到我父亲住院之后,医生才说我父亲随时都可能会……死……去……”说到最后,少女已经忍不住啜泣,勇敢的小男孩虽隐忍着不哭,但眼泪像下雨一样落个不停。 “所以,求求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好吗?我不要一亿,我只要够我父亲动手术的费用就好了!” 真傻,她以为她真拿得到半毛钱吗? “很抱歉,我们不能跟你们去,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手术费。” “耶?你要给我们?”少女惊喜欲狂地大叫。“为……为什么?” “因为……”步维竹转注郁漫依微笑。 郁漫依回以顽皮的笑。“我们也有两个跟你们一样的孩子,虽然很可恶,但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两个孩子又哭了,“谢谢!谢谢!”但这回是喜极而泣。 “你们等一下,我开支票,记住,千万不要给其他人,只能交给吉姆叔叔。” 在等候步维竹开支票的时候,郁漫依带着两个孩子到厨房去倒了两杯果汁给他们。 “哪,坐下喝。” “谢谢。” 餐桌旁,郁漫依双手撑着下巴喜爱地来回看──他们真勇敢又孝顺,看得两个孩子赧然的垂下头去,她不禁失笑。 “真可爱!来,告诉我,除了吉姆叔叔之外,你们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了。”少女摇摇头。“而且吉姆叔叔也不是我们的亲人,他是父亲的老板。” “咦?是吗?那……”郁漫依意外地怔了一下。“他跟你父亲是好朋友?” “不是,但起初我们去找保险公司的时候,他们说不是他们不给付,而是父亲的保险单有问题,叫我们回去找父亲的老板,所以我们就去找吉姆叔叔,吉姆叔叔才告诉我们说保险公司都是这么做事的,这样他们才能省钱。”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医院和保险公司有勾结,而是那位“吉姆叔叔”和保险公司勾结。 “是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郁漫依慢条斯理地将视线投向厨房门口的步维竹,他手里拿着支票,眉峰紧蹙。“我想我们还是跟你们走一趟,一起去看看你父亲吧!” 如果她让死神除去这世上所有贪婪的人类,这个世界不晓得会不会变得美好一点呢? 二十四 他们迟了一步。 “很抱歉,你们的父亲半个多钟头前过世,刚刚送去太平间了。”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对一眼,连忙跟着那对一边哭一边跑的姊弟俩身后追去。 太平间里,冷漠的医生指指刚送来的推床后,随即径行离去──午餐时间到。姊弟俩掀开白布单,一人一边趴在冰冷的父亲身上绝望地嚎啕大哭,哭声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听得郁漫依都想哭了。 “维竹?”她推推步维竹,“我知道你不想破坏人类的自然淘汰循环,但……他们真的好可怜啊!” 步维竹叹息着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把少女拉开父亲的尸体。 “他还没死,快,快去叫医生来!” “咦?可是……”父亲的身体都已经冰冷了呀! “快去啊!再慢他就真的没救了。” 一听,少女马上慌慌张张的跑去叫医生。步维竹立刻上前一步占据她的位置,盯住尸体急切地低喃。 “快,让他复活过来呀!” 小男孩噙着泪眼怔楞地望他一眼,再看回父亲,两秒后,小男孩不敢置信地瞪大乌黑的瞳眸。 父亲静止的胸膛突然开始起伏了! “父亲?”骇异的抬眸。“你……” “嘘~~”食指比在嘴前,步维竹轻声道:“不要说,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嗯?” 惊骇的目光霎时转为崇仰尊敬──如同尊崇部族里的大神一样,小男孩忙不迭地点头。 “现在,记住我告诉你的话,”步维竹严肃地看住小男孩。“七年之内一定要医好你父亲的病,否则七年后他还是会死,届时我也帮不上忙了,明白吗?” “七年?” “对,我无法医好你父亲的病,只能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好好把握,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这种机会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又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七年。” “还有,记住,这是我们的秘密。” 小男孩突然比出一个奇特的手势,步维竹猜测那是他们部族人在发誓时所使用的手势。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绝对不会把大神使我父亲复活的事告诉任何人!” “好……咦?” 大神?! 你很高兴? 是的。 你并没有向他们索取报酬,但是你仍然很高兴? 没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真是个奇特的人类,与我过去曾寄宿过的人类完全不同。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相同的。 ……说的也是,我想我也很高兴能寄宿在你身上。 你也很高兴我让他复活? 不,是……你的感觉我都能感受到。 所以? 你常常与你的女人做爱,那种感觉实在很好,是我感受过最棒的感觉! …… 不过真奇怪,过去我所寄宿过的人类也会做爱,但他们在做爱时为什么就没有那么棒的感觉呢? 也许过去你所寄宿过的人类并不爱和他们做爱的对象,而我,我碰巧很爱我的女人,所以感觉不一样。 原来如此,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 那种抽象的字眼他要如何对一团烟解释呢? “你在想什么?” 二十五 步维竹苦笑。“它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向它解释。” “什么问题?”郁漫依好奇地追问。 “‘爱’是什么?”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明白,同样是抽象的名词,它明明知道‘高兴’是什么意思,为何会不懂得‘爱’的意义呢?” 郁漫依耸耸肩。“也许它以前的宿主根本就不懂得爱。” 步维竹想了一下。“也许吧!” “啊,他们出来了!” 那对印地安姊弟一从病房里出来,便直接跑向他们。 “叔叔、阿姨!” “你们父亲还好吧?” “嗯!医生说他的情况仍不太好,但很稳定。”少女快乐地说。“医生还说这真是奇迹,父亲明明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身体都冷了,这样居然还能再活回来,这必然是上帝的旨意,所以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父亲。” “是吗?”步维竹觑了一下小男孩,小男孩紧紧地闭住嘴巴,一声不吭,但眼神闪亮。“这就好。现在,跟我们来一下。” 在等待室里,步维竹先把一张收据交给少女。 “哪!这是收据,收好,你父亲已排进等候名单上了。” “谢……谢谢!”少女又想哭了。 “别哭,来,还有这个……”郁漫依再将一本存折和提款卡交给少女。“也收好,这是用你父亲的名义开的户头,里面的钱应该足够你们生活,若是有额外的开销,也……哎呀,叫你别哭你还哭,不乖喔!” “可是……可是……”少女抽噎着。“你们对我们这么好……” “没办法,谁教你们这么像我们家那两个小鬼呢!” “好了,”步维竹起身。“东西都交给你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否则……” “等等!”少女也跟着跳起来。“我带你们离开,保证没有人能追踪得到你们。” “你?” “我们居留区里有一条只有我们族人才知道的秘密小径,往那里走可以直接通向内布拉斯加的孤山,我表兄住在那里的居留区,他可以继续带你们安全通过内布拉斯加到堪萨斯的托皮卡,我想到那里你们应该可以自己想办法了吧?”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视而笑。 “没问题!” 能摆脱追踪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是追踪他们的猎人实在太多,就算不依赖追踪,随便走在路上碰也碰得到。 从堪萨斯到阿肯色,再从阿肯色到密西西比,一路畅行,愉快无比。 但到了阿拉巴马,他们在上灰狗巴士之前,很不幸地碰上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上帝!” “怎么?” “你弟弟!” “该死!” 他们拔腿就跑,但已来不及,窦维民领着十几个人一路穷追不舍,虽然半个钟头后他们终于甩掉人,可是并不表示那些家伙不会再追踪过来。 “你弟弟怎么还不死心啊!” 两人狼狈地躲在棉花田里喘息,吹得棉花到处飞。 步维竹苦笑。“因为他有信心我不会伤害他。” “你不会,我会!”郁漫依咕哝。 步维竹蹙眉瞥她一眼,她马上瞪回去。 “他是个大混蛋,比所有追我们的人都混蛋!” 步维竹沉默了一会儿,叹息。“我知道,但他还是我弟弟。” “我也知道,但……”郁漫依冷哼。“他最好不要伤害到你,否则我还是不会对他客气的!”她的语气凶狠,包含的却是对他无尽的爱。 他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柔荑,无语。 “现在怎么办?” “到小河谷,看看能不能从那里直接到乔治亚。” “然后?” “……到时候再说吧!” 步步难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这是他们此刻最佳的写照。 二十六 第六章 被称为“南方的帝国州”,有着棉花和红土的乔治亚州,大部分的土地仍是农田,但随着工业发展已一年一年的减少,而西北部的阿帕拉契山脉仍是庄严巍峨,冷眼俯视着不断变迁的大地。 “好热!” “五月了,当然热。” 也因为热,他们早就去掉了所有的伪装。 “五月了啊……”郁漫依吁着气选了一块扁平的石块坐下,手掌搧个不停。“快一年了,不晓得这种逃难生涯还要持续多久?” “我担心的是孩子们的学业,”就着望眼镜,步维竹仔细观察前方。“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休学下去吧?” 郁漫依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你嘛拜托一下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们的功课?” “人生在世,知识最是重要,脑袋空空注定要被人踩在脚底下。” “你希望他们高高在上?” “不,我只是希望他们能长成端端正正的人,要知道,脑袋里若是空无一物,言语定可憎,行为更卑劣。” 郁漫依猛摇头不停。“我说啊!你有时候真的是古板到让人想吐血耶!” 放下望眼镜,步维竹侧过眼来。“会吗?” “会吗?”两眼望天,郁漫依呻吟,“上帝,你听到了吗?他居然问我会吗?救救我吧!上帝,他不说爱我没关系,他不跟我在四下无人的树林里做爱也没关系,虽然这两样我都哈得半死,但没关系,我能忍耐,可是求求你,不要让他老是在讨论严肃话题时突然迸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特别是在两人都欲火难耐的时候忽然说要刷牙,而且顽固的坚持说那才是最重要的,上帝,麻烦你把他脑袋里的空固力敲碎好吗?”低下头来,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阿门!” 听到那声阿门,步维竹忍不住笑出声来。“漫依,你很夸张。” 仍然低垂着脑袋。“上帝,你还没有把他脑袋里的空固力敲碎,是你现在很忙吗?” “漫依,我并没有很顽固,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坚持的事有什么不对。” 叹气,“好吧!上帝,你现在很忙,没有空,那麻烦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敲碎他脑袋里的空固力,谢谢。阿门!”她又画了一次十字架。 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你休息够了吗?” “够了,够了!”郁漫依懒洋洋的起身,背好背包。“接下来要怎么走?” “下山后往前……”他指向前方。“经过那片草坡,再穿过树林,我记得有一座城镇,不算大,但足够我们补充必需品,如果够安全的话,也可以从那边搭乘巴士到萨芬那。” “那就走吧!”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哦,天!”郁漫依呻吟着拍了一下额头。“先生,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我说没问题,偏偏你就觉得很可疑,非得绕道走不可,这样一路走来,记不记得我们多绕了多少路了?” “我这是谨慎……” “谨慎你个头啦!老实告诉你,你这人实在太龟毛,我已经快受不了啦!” 步维竹见她确实一脸不耐烦,随时可能发飙的样子,只好退一步。 “好吧,那我们走吧,不过,要小心一点!” 夫妻之间争执不下时,一定要有人退一步,否则后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是是是,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于是两人开始下山。 “啊,对了,说到阿门,我知道你是在美国出生长大,所以笃信天主教,而我是成长于佛教盛传的中国,所以彼此宗教信仰不同,这也是无可厚非,但孩子们毕竟是跟我姓,所以我认为他们应该跟我有相同的信仰……” “慢着,他们是美国人啊!” “中国籍。” “他们现在是在美国生活。” “他们是中国姓。” “以前你就没有跟我提过这种问题。” “以前你事事顺从我,从不反对我的决定。” 说的也是。 “那,随他们自由选择吧!” “如果你让他们自由选择,他们会什么都不选。” “那就不要选。” “人没有任何信仰是最可悲的。” “……” 上帝,你现在真的没空吗? 他们连那片树林也到不了,就在前方三十公尺,窦维民便领着他那票苏俄佣兵从树林里冲出来团团包围住他们。 没有半支枪。 “你……”郁漫依目瞪口呆,同时也懊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就该听步维竹的。“你们怎么……” “直升机,没听说过吗?”窦维民一双贼兮兮的眼在郁漫依身上来回打量,目光赞赏,再加一点淫邪之色。“啧啧,原来她就是大嫂啊!挺正点的嘛,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能娶到这种老婆。” 一把将郁漫依扯到自己身后,步维竹目光冷肃的注定窦维民。 “你到底想要如何?” “怎么还问呢,大哥?”窦维民好似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啦!有人悬赏一亿美金要捉你老婆,好像是你老婆偷了人家研究所的病毒什么的,我不清楚,也不希罕,大哥,我只要你身上的控制器,有了控制器,要什么得不到?” “如果我说不呢?” 哈哈一笑,再板下脸来,“你不能说不,否则……”窦维民用下巴指指步维竹身后的郁漫依。“老实说,那种高档货男人见了都想上,但她是你老婆,我不得不忍,可是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控制器的话……” “我是你哥哥啊!”步维竹痛心地、愤怒地低吼。 “很抱歉,我从来没当你是哥哥。”窦维民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如果你愿意把控制器交出来的话,我可以心甘情愿的叫你哥哥,如何?” 步维竹深深地凝住窦维民好半晌、骤然又换回冷漠的表情。 “不交!”口气更冷硬。 二十七 窦维民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然后往后退,直至脱出包围圈,举手大吼一句苏俄语,“捉住他们!” 步维竹与郁漫依立刻解下背包随手一扔,再背对背相靠。 “维竹?”郁漫依的口气极为迫切。 “不。”步维竹冷静地摇头。 “为什么?”郁漫依尖叫。 “他们没有武器。” 自那些猎人的口耳相传,窦维民一定得知会被“处死”的只有带武器的人,赤手空拳的对手他们向来都自己解决,所以这回没有人带武器来。 “可是以前最多只有十多个人,而现在……”郁漫依双手作防御姿态,两眼则紧盯住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彪形大汉。“难道我们就拚得过他们四十几个人?” 步维竹咬了咬牙。“如果真到了紧急关头……随你吧!”最后一个字甫消失,一只斗大的拳头已直向他飞来。 步维竹猜的没错,那些俄国佣兵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突击队员,身手不是一般兵员可比,更别提他们高人一等的身材,横吃八方的体魄,光是站在他们的影子底下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何况是跟他们比拳头! 所以郁漫依说的也没错,他们绝对拚不过那四十几个人,二十个还可以,但四十几个? 免谈! 不到五分钟,郁漫依已然捉襟见肘、岌岌可危,女人的力量天生就比较弱,这点她终于承认是事实──不承认也不行,倘若不是步维竹的索锥时时飞过来替她解围,她早就丢出白巾认输了。 至于步维竹,他的索锥恰好是应付这种场面的最佳武器,可长可短,抛圈绕回抽鞭,一甩出去就是六、七个人一起鼻青脸肿的踉跄退后,一时之间,那些俄国人倒也拿他没辙。 十分钟后,窦维民开始不耐烦了,于是朝某个刚被索锥打到后面龇牙咧嘴的家伙使了一下眼色,再用下巴指指郁漫依,意谓:设法先把她捉起来,步维竹就不得不投降了。 他没有大声说出来是不想让步维竹和郁漫依有所防备,可惜他们的默契委实不佳,也可能是那个俄国人被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竟然会错意,拉着另一个人悄悄躲到一旁去掏出暗藏在裤管里的手枪,枪口都对准了郁漫依的背部…… 正在专心应战的步维竹眼角突然瞥见金属光芒一闪,立即定睛望去,赫然发现竟是两把枪,而且枪口并不是对准他,也不在他的索锥攻击范围之内,心下不由得一沉,不觉失声大叫,“漫依!”回眸又惊见郁漫依背对着枪口,即使她闻声即刻回头也来不及避开。 不假思索,他立刻扑过去…… 一听到步维竹惊恐的呼唤,郁漫依马上回过身来,却只觉眼前一暗,步维竹已然挡在她前方,同时枪声连续两响,又见他往后倒,她猝不及防地被压倒在地。 窦维民见状,又惊又怒地朝开枪的人大吼过去。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你不是叫我先干掉那个女的吗?” “你……” 没空闲去踢那个白痴一脚,窦维民气急败坏地跑向两人摔倒的地方,而郁漫依正挣扎着从步维竹身体下面钻出来,不过尚未全身都脱离步维竹的重压,她便已摸到满手湿淋淋的鲜血,心头一慌,立刻用尽全力坐起来,步维竹恰好仰躺在她怀里,自他肩膀上和胸口潺潺而出的血流怵目惊心地映入她的瞳孔内。 霎时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下一刻,震惊与悲痛仿佛暴风雨的波涛般一古脑地汹涌进她脑海内,拍击出一股令人失去理智的狂怒。 “该死……该死……”目注步维竹苍白的脸,郁漫依心痛如绞,“你们……”她咬牙切齿的低喃,蓦而抬头愤恨地嘶声大吼,“你们俄国人统统都该死!” 所有的俄国人,全部? 对,统统该死! 太好了,好久没这么过瘾了! 三秒后,在她尚未意识到自己作了些什么之前,周围那些俄国人便倒得一个也不剩,只剩下张口结舌的窦维民。 “你……你……” 他一出声,郁漫依即刻回过神来。 上帝,她做了什么? 不……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他受伤了,她得先……先……对,先替他急救包扎! 于是,她立刻伸长手去抓来扔在不远处的背包,打算用里面的衣服替步维竹止血包扎,不料横里却猝然探出一只手来粗鲁地抓住她正待拉开拉炼的手腕。 “你干什么?” “原来控制器是在你身上?”贪婪、暴戾之色在窦维民脸上交织成一片狰狞的阴影。“快,交出来!” “放开我,我要替你哥哥急救啊!” 二十八 郁漫依使力想甩开他,但无能为力,他的力量实在比她大太多了。 “先交出来,我自然会放开你!” “我没有啊!”郁漫依气急败坏地怒吼。 “想跟我斗?”窦维民冷笑。“好,那我们就慢慢耗吧!看他的血能让我们耗多久!” 郁漫依怒极。“好,你别后悔!” “当然不……咦?啊!不,等等……” 窦维民也倒下去了,郁漫依连忙替步维竹急救,但搞了半天也只能让血流减缓而无法止住,她知道必须立刻送他去医院,但她如何送他去呢? 就在这时,不知是幸或不幸,空中突然遥遥传来阵阵熟悉的声音。 直升机? 是谁? 望着天空,她紧张的等待着,希望是愿意立刻送他去医院的人…… 耶?老板? 哇!连大老板都亲身出马了,听说他有几十年没有“出勤”过了呢! 不管如何,他们总是自己人。 但…… 郁漫依惊喜地朝老板大叫,“老板,你来得正好,快,我老公受伤了,他得立刻送医院!” 老板往她怀中的伤者迅速瞟一眼,一语不发,立刻手一挥,预备叫围过来的人员把伤者送上直升机。 “慢着!”但大老板却威风凛凛的阻止了那些人。“先把控制器交出来!” 老板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大老板,可是……” 大老板两眼一瞪。“这里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老板张了张嘴,无奈地别过头去,于是,大老板继续趾高气昂地威胁郁漫依。 “快,把控制器交出来,我立刻派人送你丈夫去医院!” 没想到这个死胖子居然跟窦维民是同一等级的! 郁漫依愤怒地与大老板互瞪半晌,再垂眸心焦地看着怀中的丈夫,暗暗咬紧牙根。 “好吧!不过我只跟老板说东西在哪里……”不待大老板反对,她又冷笑道:“否则我就先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然后再送我老公去医院!” 一听她说要让他们死,大老板不觉打了个哆嗦,连忙指挥其他人员退开,让老板单独上前蹲在郁漫依身边。 “漫依,快说吧!这样我们才能尽快送你丈夫去医院。” “在我身上。”郁漫依表情木然地道。 “我知道,但,在哪里?” 郁漫依瞥他一眼。“你知道寄生虫吗?” “呃?”老板满脸茫然,不明白她为何扯到别处去,她不是急着要救丈夫吗? 真笨! 郁漫依叹了口气。“根本没有控制器,老板,石盒里关禁着一种濒临绝种的生物,它寄生在人体内,因为能随心所欲的要人命,所以人类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死神,也就是西方人传说中的死神,那其实是被死神寄生的人类,跟我一样……” 老板依然一脸无知的呆怔表情。 “说到这里,我必须告诉你……”郁漫依环顾四周的尸体,怯怯地咽了口唾沫。“老……老实说,刚刚一见到我老公受伤,我一时气得失去理智,所以不小心……咳咳,不小心把俄国人全都害死了!” 二十九 老板眨了眨眼,也跟着扫视周遭的尸体一圈,再看回她。 “不,不只,我的意思是……”郁漫依苦笑。“地球上所有的俄国人全都死光光了!” 老板又怔了几秒,蓦然倒抽了口冷气。“你……你说什么?” 郁漫依瑟缩了下。“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老板张了张嘴,阖上,想一下,再张嘴,“可是,两个小时后他们还是会再活过来,那样……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呃,我想……” “问题才大呢!”郁漫依声音愈说愈细。“老板,你是货真价实的西方血统,所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听说过死神让人复活过吗?” 老板呆了呆,脱口道:“没有!可是……” “那不是我,不是我让他们复活的,死神没有那种能力。”郁漫依坦诚道。“所以你必须尽快救醒我老公,在三个小时之内,否则就来不及了!” 望着她怀中的伤者,“我……我不懂……”老板吶吶道。 “你不是不懂,而是难以想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郁漫依再次叹了口气,更无奈地。 “很简单,我老公就是打开另一个石盒的人,而关禁在那个石盒里的生物拥有让死人复活的能力,只要死亡不超过三天,它都有办法让他复活,所以人类为它取名为:奇迹。但是被死神弄死的人在三个小时之内务必要让他复活,否则就没救了。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无法在三个小时之内让我老公清醒过来,地球上就再也找不到半个俄国人了!” 老板惊愕地张着嘴,郁漫依重重点头,表示她绝没有说谎,老板窒息了几秒,蓦而跳将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吼。 “快,快,快把人送到医院去急救!” “等等!”大老板又想阻止。“她把控制器交出……” “闭嘴!”老板难得这么慌乱,竟敢对上司咆哮。“现在不把人送去急救,问题要是闹大了,你敢负责吗?” 大老板怔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冷静地同意尽快把人送进医院。 他很了解自己最倚赖的属下,倘若不是问题真的很棘手,他绝不会失控地对自己大吼。 直到上直升机之后──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再过半晌── “什么?!”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地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抬头往上观看。 打雷了,要下雨了吗? “……两小时五十分钟前,全世界的俄国人不约而同暴毙,在全球各国引起一阵恐慌,特别是俄国本土,无论是乡村或都市,遍地皆是尸首,怵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除了极少数外国人和观光客之外,见不到半个活人。 此刻,那些外国人和观光客俱已被隔离,入境者均需穿着隔离装,但截至目前为止仍查不出原因,根据臆测,有可能是某种可怕病毒侵袭,也有人猜测这是美国意图侵略全世界的前奏,生化战的第一波……” 四道谴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注在郁漫依身上,郁漫依脖子一缩,咕哝着转身逃到病床边,低头不敢再看电视。 “那……那又不能怪我……至少不能全怪我!”她吶吶低喃。 大老板恨恨地哼了哼,转向正在替病患检查的医生问:“如何?有没有办法让他在……”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钟之内清醒过来吗?不用解释,只简单告诉我行不行!” “他没有生命危险,但要他在五分钟之内清醒过来是不可能的事。”医生毫不迟疑地说。 三十 “该死!” 大老板诅咒着又转回去对上郁漫依,正待破口大骂,突然,病房门打开,特务人员举了一下手机。 “白宫。” 大老板脸上顿时一片黑。“更该死了!” 抢去手机,大老板一边说话一边走出病房,老板尾随于后,医生在做完各项检查后也离开了。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郁漫依和病床上的人。 “……由于俄国人全体灭亡事件,给予向来反美激烈的左派军权国家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联合欧美各大国同声质问白宫,若白宫无法给予满意的答复,将不惜联手抵御美国的侵略,在这种战争一触即发的情况下,白宫发言人……” “惨了!惨了!”郁漫依呻吟着转向病床上的人,把嘴贴向他的耳。“维竹、维竹,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维竹,你听见了没有?维竹,求求你,维竹、维竹……不管了,无论你听不听得见我都得说……” 听见了,虽然我无法睁眼,也无法动弹,但是我听见了。 “……维竹啊,告诉你,我闯祸了……” 听你的口气也猜得到,好吧,告诉我吧! “……我……我看见你受伤,一时失控,不小心……不小心让死神把地球上所有的俄国人全都弄死了,还有你弟弟,他也完蛋了……” 老天,这不仅仅是闯祸,这是滔天大祸! “……现在大家都说这是美国的阴谋,如果没有办法让那些俄国人活回来的话,战争就要开打了……” 连环大祸! “……所以,维竹,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如果你太累了不想睁眼也没关系,用想的就好,快点,维竹,快点叫奇迹让那些人活回来吧!只剩下十分钟不到,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呀……” 唉!早告诉过她凡事要谨慎,不要太冲动,她就嫌我啰唆、嫌我顽固,现在她该知道惨了吧? 不过这就是她,不是吗? 为了我,竟能激怒她灭了一整个国家,我想我也是有点……不,是很高兴,不过这绝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会更嚣张。 “……呜呜,维竹,快点啊!否则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稳的活了呀……” 算了,听她这样哭我也很心疼,还是别让她着急了。 奇迹…… 正准备用嚎啕大哭攻势攻破步维竹耳膜的郁漫依,霍地把两道湿淋淋的视线拉向电视,“上帝!”再猛然跳起来冲出去一把将老板拉回病房里来,并指着电视拚命大叫。 “活回来了!你看,活回来了!全部活回来了啊!”再扑回病床边拚命亲吻床上的人。“谢谢你,维竹,谢谢你,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喔!” 老板静静地看着她,直至她发泄告一段落之后,他才轻轻地问:“我猜想,他就是埃及地下城,以及蓝岭的那个黑衣人吧?” 闻言,郁漫依忽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慢吞吞地直起身,沉默片刻,顺手为床上的人拉好被单。 “没错。” “那么,他是为谁工作?” “他‘现在’不为任何人工作。” “现在……是吗?”老板了悟地颔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拉到蓝岭去找我的那天,事实上……”郁漫依慢条斯理地转眸望向老板。“我们夫妻俩相互隐瞒了十年,直到那天才知道彼此都有另一个身分。” “这样你还相信他?” “没错,就如同他依然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他。”郁漫依不假思索地断然如此道。 “所以,我们也可以相信他?”老板试探着再问。 郁漫依失笑。“老板,老实说,他比我更值得信任,性格温和稳重,而且思考缜密、耐性奇佳,对与错分得一清二楚,但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说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如果他无法为别人负起责任,就没有权力要求别人跟他一样。” “听起来好像没有一点缺点。” “谁说的?”郁漫依嗤之以鼻地哼了哼。“他的缺点才多呢!他认为对的事非得坚持到底不可,顽固到令人痛恨;亲情心太重,难免流于优柔寡断;明明生存在二十一世纪,某些思想却仍维持在旧中国传统阶段,保守得教人想踢他一脚。总之,他的缺点一大箩筐,但还能容忍就是了。” “那么,你认为他会听我们的吗?” “如果你是对的,会;如果你是错的,不会。” “真干脆!”老板喃喃道。“或者,威胁他有用吗?” “你不会。” “为什么?” “我会先杀了你!” 三十一 第七章 再次回复意识,他已经可以睁眼,但他没有,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吵架。 他的老婆在跟两个男人吵架,就在他的病床边,吵得天翻地覆,他真怀疑待会儿他们会不会就在病房里打起来。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逃?就是不想让你们像动物一样把我们监禁起来!” “不是监禁,是保护!”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不知道我作几年特务了吗?四年了,我干特务整整四年了,会不知道保护和监禁是同义字吗?” “难道你们宁愿继续被追捕?” “当然不愿意,可是我们也不想被关起来!” “够了!”另一个陌生男人。“你是阿尔法的人,一切都得听我们的!” “我辞职,这总可以了吧?” “辞职不准!” “管你准不准,小姐我不干了,我宁愿跟我老公孩子隐居去!” “就凭你的个性?哈,不到一个月你就会抓狂了!” “是吗?也许……我比你想象中更能适应那种生活……不,或许换个名词,嗯……说是喜爱更恰当吧!” 他知道她说的是在小岛上的那种生活。 “我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你这死胖子,到底想怎样嘛?” “你……”听声音好像噎住气了。“总之,你们必须接受我们的保护!” “拒绝!” “由不得你拒绝!” “哈,笑话,你以为阻止得了我们吗?大不了让你们全死光了,本小姐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医院!” 听到这里,步维竹忍不住睁眼脱口道:“不可以!” 床边的郁漫依立刻惊喜地俯下身来,“老公,你醒了!”然后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漫依,”步维竹的声音有点沙哑。“你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郁漫依吐了吐舌头,再次俯下身来覆在他耳傍低语,“我只是吓吓他们嘛!” 步维竹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往床尾看去,确实有两个男人,一个看上去像是位可敬的大学教授,另一个像是……呃,死胖子。 见他望向那两个男人,郁漫依立刻把床弄高一些,以便让他能面对他们。 “维竹,那位是老板,我的上司,另一位胖子是大老板,阿尔法的创建人。” 步维竹礼貌地轻轻颔首,大老板则迫不及待地趋向前,想说男人跟男人说话比较容易沟通。 “步先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是你们不能不接受我们的保护,所以我认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步维竹淡淡地中途截断大老板的发言。“你是认定我们应该属于美国,所以要维护你们的‘财产’,但是我必须声明,无论是死神或奇迹,它们都不应该被滥用,这点我是非常坚持的。” 大老板细细的两道眉攒起来好像打结的线头。“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不会听从你们的命令去使用死神或奇迹,只有在我们觉得确实有必要的时候,我们才会请它们帮忙。” “那么你所谓的确实有必要又是……” “那当然不会是哪位有权有势,或者富可敌国的大人物去世的情况,老实说,我认为那种人是最不值得动用奇迹。另外,我们也不会因为美国要插手其他国家的政治而发动所谓制裁战争而去请死神帮忙,更不会因为美国认为某位反美人士很碍眼,所以要死神去‘暗杀’他……” 步维竹停了几秒喘口气。“总之,死神和奇迹绝不可被滥用,否则这个世界一定会更混乱。” 大老板蹙眉沉默好半天。 “这个问题……呃,我们以后再谈。现在优先要讨论的是,你同意接受我们的保护吗?” “事实上,这个我也不同意。”步维竹摇头道。“我们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现今的状况……” “现今的状况是因你们而造成的,倘若不是你们急着追缉我们,其他国家会知道目标是我们吗?”步维竹三言两语把责任推还给对方。“所以我认为你们有责任为我们解除这种状况,否则我会更认为你们不值得我们帮忙。” 大老板不禁呆了呆,怎么会讲成这样? “但……是郁她先……” 三十二 “如果真有意要背叛美国,她就不需要和你们联络了,可是她始终不曾间断和你们联络,告诉你们她无意背叛美国,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得到那种危险的‘武器’,不是吗?” 大老板被堵得无话可说,又是好一会儿的静默后,他才勉强笑了一下。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向上面转达。不过在上面尚未作出任何决定之前,我建议你们暂时接受我们的保护,事实上,我打算明天或后天就把你们转移到安全的保护地点。你知道,那些仍在追踪你们的人很快就会追到这里,因此……” “如果是暂时的话,我同意。”不待他说完,步维竹便同意了。 郁漫依一怔。“维竹……” “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吗?”步维竹微笑地握住她的柔荑。“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任何地方。” “啊,对喔!” 郁漫依又恢复笑容,大老板恰好相反,不仅没有一丁点笑容,脸色更是难看。 “你们的孩子呢?” “孩子?”步维竹略一思索。“就麻烦你们把他们带来吧!不过我必须先警告你们,妻儿的责任对我而言是最优先的考量,所以倘若你们意图拿他们来威胁我,后果请自行负责!” 现在,大老板难看的不只脸色,连表情也难看得可以,简直可以列入世界十大妖怪之列。 “我……了解了,那么,请你把孩子所在地点告诉我们。” 之后,他们便旋即离去,但即使病房门已阖上,依然隐约可以听见大老板的愤怒低吼。 “是谁说她丈夫是个保守古板的蠢男人的?” “是郁自己说的。” 郁漫依不禁失笑。 “事实证明,最蠢的是他自己!” 步维竹没有笑,严肃的视线徐徐移向她,包住她柔荑的手倏忽握紧。 “现在,该换你了!” 咦?换她? 郁漫依的笑容僵住。“维……维竹?” “如果我没有听到你的话,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完……完蛋了! 上帝,救救她吧! 德拉瓦位在一片肥沃的平原上,是美国设立的第一个州,目前仍保有八百多栋十七及十八世纪时期色彩鲜艳的维多利亚式建筑,还有殖民时期留下来的石头路,以及古老的农庄,不过,那种巍峨高大的旧式建筑都属于列管古迹。 因此,当那栋庄严宏伟的乔治王时代建筑映入郁漫依的眼帘时,她不禁大为愕然。 不是吧?他们要住在这种房子……不,古迹里? 而后,绕过喷水池,车停,甫一下车,她便瞧见两个孩子竞相欢呼着从屋里跑出来,她不觉也高扬着双臂迎向前,双方在阶梯下会合,她蹲下去一手抱一个亲个不停。 “好想念你们啊!” “我们也好想念你们啊,妈咪!”姬儿也忙着回亲她。 “姊姊老是欺负我啦,妈咪!”米克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先告状。 “那你就跟她打呀!” “妈咪!”米克抗议地嘟起了嘴。 “妈咪,听说爹地受伤了是吗?”姬儿担心地问。“他呢?” “嗯!他是为了救妈咪受伤的,那……”郁漫依望向车子。“在那儿。” 车门口,有两位特勤人员正在扶助步维竹下车坐上轮椅,两个小鬼立刻跑过去帮忙,郁漫依正打算跟在他们后面,不意眼角却瞄见屋里又有人出来,不经心一望,顿时吃惊又愤怒地沉下脸,如临大敌般戒慎。 “喂喂喂,老板,她们为什么在这里?” 三十三 自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老板好似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连忙赶过来说好话。 “郁,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只是暂时的,你忍耐一下不行吗?” “有没有搞错啊?你是说我得跟她们住?”郁漫依勃然大怒。“拒绝!她们是我的天敌耶!我警告你,要是你真的硬要我跟她们住,我保证不用一天这房子就会被我们给烧了!” “天敌?”老板哭笑不得。“郁,她们是你母亲和姊姊呀!” “天敌!”郁漫依顽固地坚持。 既然是天敌,自然要反击一下才算名副其实。 “你呀!”依然美丽如昔,随时随地都打扮得像是要上选美台的郁丹翠轻轻一哼,矫揉做作地点了一下涂满蔻丹的手指头。“难怪妈妈讨厌你,真是粗鲁啊!一点也不像个女人,自己又不晓得反省,怪得了别人吗?” 郁妈妈则是满脸厌烦地连理也懒得理,不过一旁的波特──郁丹翠的丈夫倒是相当意外,郁漫依那种豪爽的个性他早就一清二楚,但她的丈夫应该不知道,因为她在丈夫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温驯无害的模样,而此刻,她的丈夫就在后头,为什么她还敢如此撒泼呢? “谁像你,做作得令人恶心,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讲话还那样嗲声嗲气的,还比那什么手指,你以为在唱越剧啊?”郁漫依立刻嘲讽回去。 红滟滟的唇角一勾,“说做作,你自己不也一样,在你老公面前不敢让他瞧瞧你的真面目,老装一副小妇人模样,就怕他被你吓跑了。”郁丹翠想戳破郁漫依的气球。“真可悲,不这样就保不住老公,我还是真同情你。不过呢……” 她往郁漫依身后一瞄,幸灾乐祸地弯起月亮眼。“小妹,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你老公就在你后面喔!你那副恰查某的样子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唉唉唉!真是不够小心,不过没关系,待会儿他要是跟你提离婚,你可以跟他多要点赡养费,我呢!很乐意介绍一位律师……” 照道理来讲,像郁漫依这么伶牙俐齿,跟人家──除了步维竹──斗嘴从来没有输过的人,这种场面实在是小case,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面对母亲和姊姊,她的脑筋就忙着打结,老是想不出话来应付。 就如此刻,对手换了是别人,看她三言两语就可以杀得对方丢盔弃甲,狼狈地逃进修道院里去服侍天主。但现在对象不是任何人,是从小欺负她到大的姊姊,她竟然多两句话也想不出来,这不叫她的天敌叫什么? “我杀了你!”实在想不出话来顶回去,满腔怒火又无从发泄,最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然,这句话实在不太恰当,所以…… “漫依!”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喝,郁漫依一惊回眸,见男护士推着步维竹的轮椅迅速靠近过来,而步维竹又摆出那种严正肃穆的表情,她不觉有点忐忑。 “维竹……” “漫依,记住,别让它控制你,你才是主人,你必须控制住它!” “这跟它无关啦!是……”郁漫依忿忿地朝那两个天敌瞥去一眼。“你知道我跟她们有仇的嘛!” “你想让她们伤害你,她们才伤害得到你,”步维竹放软了声音。“如果你不想让她们伤害你,她们便伤害不到你。” “你说的倒简单。”郁漫依咕哝。 步维竹双眉微蹙。 “漫依,我的伤口很痛,你不能让我快点上床休息吗?” “好嘛、好嘛!”一提到他的伤,她马上认输了。“那她们住那边,我们住这边,愈远愈好,我可不要没事就去碰到她们。” 见郁漫依终于肯让步,老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没问题、没问题!” 偏偏郁丹翠还不肯放过他们。“原来妹夫早就知道了呀!算我多事,不过呢!我说妹夫啊,像你这么沉静的人,真忍受得了小妹的粗鲁吗?” 郁漫依脸色骤变,又待发火,步维竹及时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 “至少她是天然的鲜花,而不是人工制造的塑胶花。” 自然,那两位天敌听得是满头雾水,而郁漫依和两个孩子则不约而同的瞥向那朵“人工制造的塑胶花”,先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步维竹都被推进屋里去了,他们的狂笑声还是不断。 “神经病!”郁妈妈不耐烦地嘀咕一句,也偕同郁丹翠转身进屋。 而后,老板忙着对大批随后到达的勤务人员下达各种命令,以布下更谨慎严密的防卫部署,接着,又将波特叫到一旁。 “波特,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儿来接受保护吗?” 三十四 “不太清楚,是……”波特略一思索。“因为上回在哥伦比亚的卧底任务,他们查到是我毁了他们的总部,所以要来暗杀我吗?”只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是这么告诉妻子和岳母,否则她们才不愿意到这儿来过这种隐密的生活。 无论如何,好死不如歹活。 但是,他们凭什么住到这么好的地方来?据他所知,这里是总统级的保护区,他一个小小的cia,凭什么? “大错特错!”老板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是担心有人抓你们来胁迫郁。你知道外面现在悬赏多少要捉捕郁吗?一亿美金!” 波特抽了口气,失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老板面无表情地重复道,“这世上清楚真正原因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你想知道?”再冷冷地反问。 波特震了震,忙道:“不,我不想知道。” “总之,郁和她的丈夫,他们两人,无论如何要保护他们到底,即使是要牺牲你的性命,甚至要……”老板目光异常严酷地盯住他。“牺牲你的岳母和妻子与儿子,也都要彻底护卫他们,这跟美国的安危,甚至全世界的安危都有重大关系,明白吗?” 波特差点又脱口问为什么,幸好话只在舌尖上溜了一圈又及时吞回去。 “明……明白了。” “好,那屋里就交给你了。”老板满意地颔首。“你们是亲戚,应该比较好说话,千万不要让郁胡来。还有,警告你岳母和妻子别再去惹翻她,否则到时候她又闹着要离开,我们不会听任他们离去,倒是会赶你的岳母和妻子儿子滚蛋,届时他们的安全由你自己负责,懂了吗?” 波特更是悚然。“懂了。” 最后,老板把负责屋外安全的帕斯理与负责总调度的穆拉介绍给他,再吩咐几句后便径行离去了。 而波特,依然呆怔地立在喷水池前,实在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样。 郁漫依和她的丈夫到底闯了什么大祸? 不知道是什么吵醒他,步维竹打开眼想了一下,继而垂眸困惑地往下看,吃惊地发现他的脚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很可爱,也很乖,没有在床上跑来跑去到处乱流口水闹水灾,也没有扯开嗓门乱吠。 原来是它,不过…… “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汪汪!汪汪!” “呃……”步维竹慢吞吞地坐起来,“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位翻译。”他伸出手。“来!” 不晓得小狗是听得懂他的话,或者是看得懂他的手势,它立刻猛摇尾巴,兴高采烈地奔向他的手,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 “坐下。” 小狗马上听命的乖乖坐下,尾巴在床上扫来扫去,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讨好地凝望着他。 步维竹不觉漾开笑容,他并不讨厌动物,但也不曾想过要养猫或狗,可是这只小狗他倒是满“欣赏”的,因为它看上去还很小,却很聪明,也很乖巧听话,教导它的人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他那两个孩子如果有它一半听话就好了。 “啊,波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告诉过你不能来吵爹地的说!” 尾巴不摇了,小狗──波比垂着两耳,低着小脑袋,两眼悄悄溜向房门口,呜呜呜好惭愧的样子。 “爹地,对不起,我明明有叫它不可以来吵你的。”姬儿与米克争相跑进来,米克抱去波比,姬儿忙着解释,“它一定是急着想来问你能不能养它。”然后低声下气地央求,“可以吗?爹地,可以吗?” “我们有教它喔!”米克也急着想说服爹地。“它还没断奶我们就开始教它,虽然有时候它还是会像小孩子一样没有耐性,但是我们保证会把它教到很守规矩很守规矩的!” 他自己不也是小孩子。 三十五 步维竹看看他们两人,再伸出手去,波比又忙着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他不禁又笑了。他会喜欢它的,他想。 “你妈咪怎么说?” “她说问爹地,爹地说好就好。” “这样嘛……”步维竹想了想。“好吧!不过有一个条件,别忘了它是你们的责任。” 原以为要说服爹地必须花费好大一番功夫,连妈咪都警告他们最好耳朵绷紧一点,先乖乖让爹地享受一下说教的乐趣,再回答爹地的千百种质问,最后还要在保证书上盖上血印,这样或许他会答应……只是或许。 没想到这样就行了! “哦耶!”米克不禁忘形的把波比扔上去再接住。 “谢谢你,爹地,谢谢你!”姬儿更是喜出望外地猛然抱住爹地在他脸颊上啵了好大一声。 “汪汪!汪汪!”波比也很兴奋,但它只叫了两声就不再叫了,继续讨好地舔他的手,仅用猛摇尾巴来表达它的欢乐,不像一般小狗只会拚命叫,显见它的确很聪明,两个孩子也把它教得很好。 步维竹改摸上小脑袋,波比也静静低头让他摸,乖得不可思议。“谁给你们的?”他已经开始喜欢它了。 “村长给我们的,阿奈教我们如何训练它。” “我们来了将近一个星期,怎么现在才看到它?” 姬儿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妈咪说等爹地身体好一点再让爹地知道比较好,所以我们都不让它过来。” “哦!”步维竹收回手。“你妈咪和麦达呢?” 麦达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男护士,不知为何,郁漫依经常跟他吵架,步维竹猜想是郁漫依不满麦达“抢”去了照顾他的责任。 姬儿耸耸肩。“他们在厨房里吵架。” “呃?” “妈咪说麦达准备的午餐看起来令人倒尽胃口,麦达就说他准备的午餐才是最符合营养学要求的最佳典范。” “他们为了我的午餐吵架?”步维竹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他们每餐都嘛要大吵一架。” 步维竹摇摇头。“我想我并不挑嘴吧?” “妈咪替你挑嘴呀!” “爹地。”米克突然把波比交给姬儿,自己爬上床欲言又止地望着爹地。 “什么事?” “医生……”米克渴望地瞅着父亲。“有没有把从你身上取出来的子弹保留下来。” 步维竹往旁边的柜子瞄了一下。“在第一个抽屉里,你想做什么?” “能不能给我?”米克说着,口水快要涎下来了。 “拿去吧!不过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酷!”米克立刻跳下床去拿子弹,然后宝贝兮兮地捧在手里,兴奋得不得了。“杰生和威廉都各有一颗姨丈的子弹啊!” “幼稚!”姬儿摇摇头。“不过,爹地,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你又想做什么?” “姨丈受伤时,杰生和威廉都看过,我没看过啊!”姬儿理直气壮地说。 这位跟米克一样幼稚! 步维竹叹气。“等我好了之后再说。”这两个孩子,不担心他的伤势,不心痛他承受的辛苦,却只想要他中枪的子弹和欣赏他的伤口。 是他的教育失败了吗? “那我们出去了,要是妈咪知道我们跑到爹地房里来,一定又要骂我们了。”说着,姊弟俩抱着波比一起走出去,但在临出门前又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犹豫一下后回过身来。 “爹地。” “嗯?” “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他们告诉我们说爹地中枪受伤的时候,姊姊哇一下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好大声、好恐怖喔!” “你哭的会比我小声?”姬儿难堪地反驳。 米克脖子缩了一下。“至少……至少我不像姊姊,他们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扑到人家身上哭喊着拚命捶打他们,叫他们赔你爹地,好丢脸喔!” “闭嘴!”姬儿小脸蛋猛一下涨得通红,拳头立刻习惯性地飞过去狠k一下。“你……你也差不了多少,人家明明说爹地没事了,你还威胁人家说如果他们是骗你的,你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们替爹地报仇,笑死人了,凶手又不是他们。” “你也一样啊!又不是他们伤害爹地的,你又叫他们赔你爹地。” “还敢说,你……” 两个小家伙一面吵一面出去,一面吵一面走远,房里终于慢慢恢复原有的宁静,直至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之后,步维竹才微笑着躺回去。 他的教育没有失败。 不到一分钟,他又睁眼讶异地往下看,只见波比又像一团毛球似的滚回来,敏捷地跳上床边的椅子,再跃至床沿,然后在他脚边静静地伏下,小小的脑袋搁在交迭的前脚上,乖乖地阖上眼。 这小家伙,他喜欢! 三十六 第八章 无论房子有多大,人总是活动的,说要不碰面实在不太可能,特别若是有一方因为太无聊,偏偏想去找点碴来打发时间的时候,总是会有王见王的一天。 不过,最后灰头土脸的人可不一定是被找碴的人。 “原来你在这儿呀!” 不久前才准备好步维竹的晚餐让麦达送去的郁漫依,此刻正在准备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晚餐,闻声,头也不抬,只冷冷地警告对方,“你越界了!” 这是双方同意的选择,拥有六十多坪大厨房的左翼是她的地盘,占有一百多坪娱乐室的右翼是郁丹翠的地盘,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是厨房,我来找吃的有什么不对?”郁丹翠理直气壮地说。 “爱说笑,从来不下厨的人跑到厨房里找吃的?找什么吃?生鱼还是生肉?” “我……”郁丹翠窒了窒。“我不能来点菜吗?” 她这一说,厨房里所有的人,包括郁漫依,以及几位负责特勤人员饮食的厨师和杂工,还有围坐在小餐桌旁,排第一班先来进餐的特勤人员──帕斯理也在内,不约而同地转眸投以不可思议的眼光。 她以为她是谁呀? “干嘛这样看我,我哪里说错了?”郁丹翠不悦地瞪回去。 大家相互觑一眼,继而耸耸肩各自转回去,工作的继续工作,进餐的继续进餐,没人理会她。 “真是没有礼貌!”郁丹翠更是不满。“别忘了你们主要的保护对象是波特的家人,如果不谨慎对待我们,小心我向你们的上司提出申诉。” 此话一出,众人又诧异地面面相对。 是谁告诉她那种错误资讯的? 大家又各自摇头,帕斯理便很不客气地直问过去,“谁告诉你那种事的?” “当然是波特……”郁丹翠蹙眉。“难道不是吗?” “很抱歉,不是!”帕斯理断然否认。 “那是谁?” 所有的视线动作一致地转向郁漫依,后者也拿刮派皮刀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还有我老公。” “她?”郁丹翠难得失控地尖叫出来,她那永远完美无缺的仪态终于出现破洞。“我不相信!” 郁漫依无所谓地低头继续工作。“你可以去找波特问个清楚啊!” 不可能!不可能!主角一向都是她,也只能是她,怎么会是那个男人婆?又怎么可以是那个男人婆?! 郁丹翠僵硬地瞪住她半天,“我当然会!”蓦而转身冲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帕斯理才把注意力转回他的餐盘里。 “郁。” “嗯?” “虽然她是你姊姊,但我还是要说,她真令人厌恶。” “你以为波特为什么要进cia?” “躲她?” “答对了!” 当晚的右翼特别热闹,听说是有人在吵架…… 直待麦达离开后,郁漫依才拿着换洗衣物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后,见步维竹尚未准备睡觉,仍拿着遥控器转电视节目台。 “维竹,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三十七 郁漫依一边取下包住头发的浴巾,一边走到化妆台前坐下。 “你为什么坚持不肯伤害没有武器的人?” 步维竹静了一下,将遥控器放回柜子上。 “记得是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因为睡不着,我跑去找爸爸,发现爸爸的房门半开,我进去一看,有人拿着枪对着爸爸,我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叫也叫不出来,后来爸爸也看见了我,可能是为了我的安全,他冒险躲开枪口揍了那个人一拳……” “结果证明他冒对了险,那人倒了,枪也飞了,正好飞到我脚边,我立刻把枪捡起来对准那个人,以防他再爬起来对爸爸不利,可是因为太紧张,竟然不小心扣下了扳机……”他停住。 揉擦头发的动作骤止,郁漫依回眸惊问:“你杀死他了?” 步维竹颔首。“对我而言,那是个噩梦般的经验,后来我爸爸告诉我,不能拿武器去对着没有武器的人,除非你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武器。” “但是你现在已经能……” “我不想再杀人了!” 郁漫依注视他片刻,再转回去对着化妆镜擦头发。 “我想我能了解,幼时的经验对人的影响确实很大。小时候因为妈妈不喜欢我,所以我总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但有一回,好像是我刚上小学没多久,由于学校不远,因此都是妈妈亲自去学校接姊姊和我回家,那一天……” 她放下浴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回家途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条杜宾犬,你知道,就是那种半人高的大型犬,它咆哮着向我们冲过来,当时……” 她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你绝对猜想不到我妈妈是怎么应付的,她竟然把我丢向那条杜宾犬,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抱着姊姊逃走。自那次以后,我终于明白我永远也讨好不了我妈妈,她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所以对她,我始终抱着愤怒与不满,就算长大了,我依然无法原谅她的狠心。” 确实教人难以置信──居然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是谁救了你?”但这才是步维竹此刻最关心的,他记得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撕裂伤口。 郁漫依突然噗哧笑出声来。“这个你更想不到,没有人救我,那条杜宾犬根本没有恶意,它一扑到我身上来就拚命舔我,呜呜呜地想吃藏在我口袋里的巧克力────那是同学送我的。那天,是那条杜宾犬送我安全回家,而且直到我们搬离开那里之前,它每天都会在放学时的半路上迎接我,吃我给它的零食,再送我回家。” 说完之后,她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于是谈话中断,步维竹蹙眉盯着电视萤幕视若无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入了神,以至于郁漫依吹干头发后来到床边他都没有察觉到。 “你的伤口在痛吗?” “嗯?啊,没有,已经收口了,只要不去用力就不会痛。” “那你在想什么?”郁漫依一边上床一边问。 “我在想……”步维竹习惯性地张开没有受伤的右臂让她枕在肩窝上。“以前我无法理解你为何如此怨恨你母亲,但现在,我多少能了解了。”换了是他,恐怕也无法轻易原谅这种事。“那你姊姊呢!她又给过你什么痛苦的经验?” “她呀?”郁漫依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环住他的腰际。“国三那年,她找我去露营,结果到了郊外,她竟然把我丢给那群男生自己落跑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早就和那群男生说好,要送他们一个幼齿玩个痛快,他们就帮她写报告抄笔记。” 步维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再问:“这次又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他们结婚时她还是处女,所以她应该没有让那些男生得逞才对。 郁漫依哈哈一笑。“才不呢!是一个老头子救了我,他挥舞着锄头跑过来,把那些男生吓跑了。后来我也特地去警告我姊姊,如果她敢再那样对我,我一定会去警察局告她,管她是不是我姊姊。” “你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 “她怎么处理?” “说她要去打牌了,别烦她!” 步维竹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想……” “嗯?” “我们还是离她们远一点比较好。” “赞成!” 三十八 郁丹翠也有两个孩子,十一岁的杰生和九岁的威廉,全都是褐发黑眼的男生,头发像波特,眼睛像母亲,五官像波特多些,但个性却十足十承袭自母亲。 可恶透顶! 由于波特长年因为工作不在家,“管教”儿子的责任便落在郁丹翠身上,想也知道她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亲姊妹俩的孩子第一天见面就大打一架,然后决定彼此绝不会玩在一起。 姬儿和米克倒是无所谓,由于整个保护区就在印地安河旁,还包括了一大片原野和树林,他们俩自个儿就能玩得很痛快了。 游泳、划船、钓鱼、抓螃蟹,或者掘香菇、采玉米、挖贝类、猎兔子,然后拿回去和爹地妈咪开烧烤大会,虽然时时刻刻都有特勤人员像影子一样紧跟在后面很讨厌,但他们还是能自得其乐地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杰生和威廉就不同了,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之下,他们不会钓鱼、不会划船、不会抓螃蟹,甚至连游泳都不会,总之,所有的户外活动他们统统都不懂,于是时间一久,电视看烦了,游乐器也玩厌了,娱乐室更没什么特别有趣的。 然后,他们开始觉得好无聊。 然后,他们决定要找点消遣来打发一下时间。 然后,他们一致认为拿那只小笨狗来恶作剧最恰当。 然后…… 这一天,天气很好,虽然有点热,但在浓密的树荫下乘凉,迎着弥漫着青草香味的清风吹来,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步维竹与郁漫依一人搭一条凉椅,躲在树林里啃玉米,悠哉地闲聊,正是惬意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 “爹地!呜呜呜……妈咪!呜呜呜……” 一听见这种扯破喉咙的凄厉哭喊声,步维竹夫妻俩不由得讶异地相顾一眼,再朝屋宅那边望过去,只见姬儿姊弟俩哭叫着从屋宅里跑出来,姬儿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不知道。” 两人喃喃对应着起身迎上前,虽然步维竹的左手仍吊着绷带,但已不妨碍正常行动,两人没事就常常到树林里散散步,步维竹也因此体力恢复得比预计中快。 “爹地、妈咪,呜呜呜……”姬儿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东西捧出去给步维竹看。“杰生和威廉,呜呜呜……他……他们把波比弄死了啦!呜呜呜……他们……他们好过分喔!呜呜呜……” 步维竹难以置信地把波比软绵绵的尸体抱过来,见那可爱的小脑袋上套着两个塑胶袋,舌头掉在嘴边──它是活活窒息而死的,想到它早上还快乐地在他脚边打转,他实在无法接受。 “杰生和威廉?你确定?” “一个钟头前波比就不见了,呜呜呜……那我们就一直找,呜呜呜……可是都找不到,呜呜呜……直到刚刚,呜呜呜……杰生和威廉才把波比的尸体扔给我们,还说……呜呜呜……还说他们玩够了,现在还给我们,呜呜呜……” “那两个可恶的小鬼,太过分了!”郁漫依怒吼着冲向屋宅。“我去找他们算帐!” “找……找他们算帐有什么用,呜呜呜……我要波比啦!呜呜呜……爹地……” 步维竹望住怀中的小尸体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跟我来!” 当步维竹来到娱乐室门外时,里面的争吵已至白热化,这一回,郁漫依没有再说不出话来,她坚持要重重惩罚那两个残忍的小鬼。 “只不过是一只小狗,有什么大不了的,”郁丹翠满不在乎地兀自修指甲。“死了就死了嘛!为了小狗惩罚人太无聊了。” “你才无聊!”郁漫依怒气冲冲地指住郁丹翠,“就是你,你这种变态才教得出那么残忍的孩子!”再转向躲在外婆背后的杰生和威廉。“你们两个,我今天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谁敢碰我的乖孙子试试看!”郁妈妈板着脸吼回去。 “乖孙子?”郁漫依嘲讽地哈了一声。“说的也是,在你这种会把亲生女儿丢给狗啃的母亲面前,他们只不过是杀一只小狗,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郁妈妈脸色一变。“住口,别忘了我是你母亲!” “母亲?”郁漫依的神情更是不屑。“早在你把我推给那条杜宾犬那一刻起,你就没资格自称是我母亲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对我说这种话!”郁妈妈老羞成怒地转向郁漫依身后。“你是不是应该管管你的老婆了,居然由着她这样忤逆不孝?” 郁漫依愕然回身。“维竹?” 步维竹慢步向前,非常平静地面对岳母。“她哪里说错了吗?” 郁妈妈脸色又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步维竹将目光徐徐移向她身后,两颗小脑袋立刻躲到外婆身后。 “小时候杀狗,大了就会杀人。” “战争要杀人、自卫要杀人、波特也会杀人,必要的时候杀人有什么不对?” 三十九 步维竹依然很冷静,并没有被她的强词夺理气死。 “但是他们两个现在杀的是无辜的小狗,如果不及时管教他们,长大以后他们杀的也会是无辜的人,于是,他们终将变成残忍的凶手,只因为你此时的溺爱。” 郁妈妈窒了窒。“我……我不会让他们变成凶手的。” 步维竹深深望她一眼。“可是你自己就差点变成凶手了不是吗?” 郁妈妈的脸色更难看。“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很清楚。” 郁妈妈咬着牙。“总之,我不准你们任何人碰我的宝贝孙子!” 步维竹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朝郁丹翠看去,见郁丹翠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她是笃定有郁妈妈的护航,谁也不敢动她的孩子。于是,步维竹转而望向夹在两边左右为难的波特,一边是岳母,一边是“正义的一方”,他能怎么办? “如果你不处罚那两个孩子,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波特神情一凛。“你放心,我一定会重重的处罚他们!” “波特,你敢!” 不理会岳母和郁丹翠的同声怒吼──反正她们吼的也不是他,步维竹与郁漫依手牵手离去。 他们知道,波特不敢不处罚。 夫妻俩相偕回到他们的卧室,门一打开,迎面扑来一团毛茸茸的滚球,步维竹顺手抱起来。 “波比,以后要离右翼那两个小鬼远一点,知道吗?” “汪汪!汪汪!”舔着他的手、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波比的尾巴摇得比暴风中的旗帜更热烈。 “爹地,你真的好厉害喔!”姬儿与米克异口同声赞叹,崇拜得不得了。 步维竹轻哂,把波比交给姬儿。“记住,以后要看好波比,知道吗?” “知道了!” 姊弟俩欢天喜地的离去,郁漫依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故作不知的步维竹。 “嗯哼,请问你打算如何向他们解释呢?” 步维竹眨了眨眼。“就像我做给孩子们看的一样,我运气好,随便帮它做一下cpr,结果它竟然活回来了,如何?” 郁漫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勉强啦!不过,你不想让小鬼们知道,为什么?” “他们还太小,我觉得这种事等他们大一点再告诉他们比较适当。” “也好,反正他们好像也没兴趣知道石盒里那两团烟雾到底是什么。” 步维竹贴过去单手环住她的腰际。 “你看起来很高兴,为什么?因为波比又活过来了?” “那当然是很值得高兴啦!不过……”嘻嘻一笑,“不是!”她靠在他胸前玩着绷带。“我是在高兴,长这么大终于赢了她们一回,虽然是你帮我赢的,但已经不错了。” “我猜想……”下巴抵着她的头,他沉吟道。“波特总有一天会和你姊姊离婚吧?” “早就提过啦!但是我姊姊不肯。”郁漫依说。“虽然他愿意给我姊姊高额赡养费,但姊姊精明得很,她宁愿等到波特分到财产之后再说。你知道,波特虽然没办法得到公司──因为他是老三,但一旦他父亲过世,他还是能分到不少财产。所以啊!只要姊姊没有闹外遇什么的,波特也拿她没辙。” “那可真不幸,”步维竹喃喃道。“听说他父亲健康得很,离死还早呢!” “那是他家的事,与我无关,现在我关心的是……”她仰起亮晶晶的瞳眸瞅着他。“维竹,你爱我对不对?” 如果她曾怀疑过他是否爱她,或者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爱她,那么,在他为她挡下子弹的那一刻,她已经深刻的了解到他究竟有多深爱她;而刚刚,一向最重长幼尊卑的人竟然为她出言顶尊长的嘴,不必怀疑,他够爱她了! 但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嘛! 他俯视她,眼底在笑。“你认为呢?” “你爱我!” 他微笑,不语。 “说嘛!你爱我对不对?”郁漫依不耐烦地再问一次。 “你呢?”他仍是不说,还反问回去。 四十 “我当然爱你,我说过好几次了不是吗?我好爱好爱你的!”郁漫依很认真地回答他。 “好。” 好? 好什么? 他又想蒙混过去了吗? “喂,你到底说不说啊你?”郁漫依恼怒地退后一步,戳戳他的胸口。“我爱你,那你呢?” “你以为呢?” 哎呀,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她气得想一拳捶过去,但瞧见他胸口的绷带,那一口气又溜回肚子里去了。 “算了,再饶你一回。那……”两眼忽地又星光灿烂地闪烁起来。“人家已经哈得要死了,你到底可不可以了嘛?” 步维竹不禁莞尔。“只要你愿意帮忙,随时都可以。” “真的?那就来吧!”郁漫依兴高采烈地急忙把他拖向床。 “现在?” 蓦然停步,郁漫依的脸垮了。 “拜托,你不要现在又给我来什么光天化日不宜如何如何的,我会死啦!” 步维竹不由得失笑。“你真这么想?” 郁漫依喊着嘴,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那就先去锁门吧!” “哦耶!” 唉,当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怎么跟她儿子一模一样! “啊,对了,老公,现在不需要先刷牙吧?” 清晨,人们尚在沉睡中,步维竹已走出屋宅,顶着露水一路走向河边,沿途的特勤人员依然保持最高警戒状态。 “辛苦了。” “这么早,步先生?” “早上空气好。” “是啊!” 走着走着,他远远瞧见河边早已有人静静地在那儿凝思。 “波特。” “步。” 两个连襟互道早安,然后波特继续注视着河面,一边抽烟,一边掏出烟来给步维竹。 “抽吗?” “谢谢。” 步维竹抽出一支,波特顺手替他点燃了,于是两人默默地抽了好一会儿。 “步。” “什么?” “你知道我结婚三个月后就后悔了吗?” “知道。” 四十一 波特苦笑。“老实说,当时如果不是漫依和我同时结婚,我想我会在丹翠生下孩子之后就放弃继承权逼她和我离婚,然后再和漫依结婚。” 步维竹抽了口烟,徐徐吐出。“她是为了赌一口气。” “我知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迸出来的?可是……”波特扔掉烟屁股,再点燃另一根。“一年后,我曾经要求她和你离婚再和我结婚,她却不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应该先离婚再要求她。”步维竹平静地说。 “是吗?”波特想了想,旋即懊恼地喟叹一声。“没错,我应该先离婚再要求她。” “不过现在太迟了。” “我知道,她已经爱上你了,我看得出来,”波特怅然道。“而且比当年爱我更爱你。” 她根本没爱过你! 步维竹想这么告诉他,但忍住了。“你瞎了眼。” 波特再次泛出苦笑。“的确。” “她个性是冲动了一点,也豪爽了一点,但还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步维竹认真地说,顺手扔掉烟屁股,踩熄。 “所以……”波特又递给他另一根烟并点燃。“你也爱她?” “当然。” “可是她不知道?” 步维竹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那个女人,她老是拚命的告诉我她爱我,期待我能回她一句,但我偏不说,所以她只好继续拚命告诉我她爱我,继续期待我能回她一句。” 波特失笑。“你真诈!” “可是……”步维竹唇畔勾起一抹笑。“那时候的她是最可爱的,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明明一肚子火,却冒不出来,最后只好丢下一句:‘算了,这回饶了你!’作场面交代,等下一回她心血来潮时,一切又从头来一次。” “但她应该知道你是爱她的不是吗?” “她想听我说出来。” 波特静默好半晌。 “真羡慕你,我和丹翠的婚姻从头开始就是个错误,包括蜜月在内,我们之间从不曾有过如此有趣的时光,我……我真不懂,当时我怎么会认为温柔体贴的女人比较适合我呢?” “是……岳母替你洗脑的吧?”步维竹慢吞吞地说出他的猜测。“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漫依也是很温柔体贴的,只是你要从另一个角度去感受,不要计较表面上的假象……” 他举起烟来吸了两口。 “当我们彼此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之后,我们就不再在彼此面前作戏,可是除了她变得很活泼之外,我并不觉得她的温柔体贴消失了,她仍然是原来那个好妻子、好母亲,而她的活泼也让我觉得生活有趣多了,虽然她开始会跟我顶嘴,不再事事顺从我,但也不会霸道的非要坚持她的主张不可…… “总之,”他以烟代指比向波特。“放弃她是你的错误,但却是我的幸运。” 波特无语默认。 “不过你现在还年轻,要从头来还不迟。” “我可以不管丹翠,但杰生和威廉呢?他们总是我的孩子呀!” “她不肯把监护权让给你?” “当然不肯!但最糟糕的是,我也没时间照顾他们。” 那种事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呀! 不过那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是男人,男人最好自己解决这种问题。 “你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我很怀疑。”波特咕哝着朝步维竹瞥去一眼。“喂!我记得你是不会抽烟的不是吗?” “以前不会,后来会。” “可是你从不在漫依面前抽,这没错吧?” “我知道你会去跟她提,然后她就会来问我,我再反问她介不介意我抽烟,如果她说不介意,那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她面前抽了,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抽给你看?” “……你实在很诈!” 所以才叫冬狐啊! 四十二 第九章 麦达离开了,因为步维竹的伤已痊愈,想到哪里都没问题,可是他不能走,因为大老板始终不见踪影。 他是想拖吗? 拖什么? “没有拖,听说一个多月前的苏俄事件尚未解决,他们仍在就这件事与苏俄方面沟通。”这是波特的解释。 这就难怪了。 既然是郁漫依惹出来的麻烦,他们也只好按捺下性子来静心等候,没脸抗议。 “爹地,不会痛了吗?” 六月天,暑气出奇燠热,最好的消暑方式自然是躲到水里头去,所以步维竹一家人便涌到河边去泡水。 泡了一会儿,步维竹上岸到树荫下喝水,不知为何,玩得正疯的姬儿也跟了过去,并跪在爹地面前仔细端详位在他胸口和肩膀上的枪伤疤痕好半晌,然后发出此疑问。 “不会了。” “完完全全不会?” “完完全全不会。” “那就好。不过……”姬儿以非常严肃的目光凝注爹地。“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受伤了,爹地,虽然杰生和威廉认为姨丈曾经受过伤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是我不喜欢看见爹地受伤,所以,爹地,可以答应我吗?” 步维竹也以非常严肃的态度考虑过这个问题后,再慎重地回答她,“我会尽量,不过当你妈咪或者是你或米克有危险的时候,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样啊……”姬儿蹙眉仔细思索片刻。“好,那我和妈咪还有米克都会很小心不让自己陷入危险,这样爹地可以答应我吗?” “如果你们都没有危险,可以。” “太好了!”姬儿好似松了一大口气,“谢谢爹地!”说着,在爹地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欢欢喜喜地又跑回河里去玩。 换郁漫依上岸。 “咱们女儿好严肃的样子,在跟你说什么?” 背靠在树干上,步维竹唇上挂着微笑。“希望我不要再受伤了。” “哈,他们姊弟俩是说好的吗?”郁漫依拿浴巾随便擦了一下头发便扔开,再将背靠在他身上。“刚刚米克也在碎碎念,说我太不小心了,怎么可以让爹地为了我受伤呢?还警告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否则就是不够爱爹地。啧,好严重的控诉呢!” 步维竹唇上的笑容加深。“我在想,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我们离婚,但其实他们是不愿意的。” “那当然,哪个小孩不希望父母都在身边?呃,我除外。” “嗯!”步维竹点点头。“其实我也曾经很担心自己对孩子的教育究竟是成功或失败?” “现在不担心了?” “他们都是好孩子。” “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生的!”郁漫依得意洋洋地说,顺手拿起烟来点了一根给他。“哦!对了,我也会抽烟,虽然平常不抽,只有在任务需要的时候才抽,但至少我不怕烟味,所以我不介意你抽,不过我可不希望你随时随地一根烟喔!” 步维竹徐徐吐出一口烟。“我也不会那样。” “那就好。”郁漫依慵懒地阖上眼。“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这里虽然还不错,毕竟比不上自己家里那样自在,也没有小岛上的生活丰富,待久了会腻耶!” “那得看你那位大老板何时跟我们联络。” “那个死胖子啊?”郁漫依低低嘟囔。“他最贼了,我觉得他实在很像以前那个胡佛,不同的是,胡佛是个同性恋的混蛋,死胖子不是,他一心为美国,不过那种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做法委实令人厌恶。” “为美国,或者是为现任总统,这是有很大差别的。”步维竹低沉地道。 郁漫依怔了怔,仔细想了一下。 “嗯!说的也是,的确有很大差别,现任总统实在不怎么受欢迎,不是吗?” 步维竹默默的抽烟,不语。 四十三 “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我呢!已经决定要辞职了。”郁漫依气定神闲地通知丈夫她的决定。 “嗯?”步维竹颇意外地停下抽烟的动作。“你确定?” “反正就算不工作,你的财产也足够养活我们,不过我可受不了一年365天都闲闲无事的日子,所以呢……”嘻嘻一笑,她头往后仰,丈夫看在眼里是倒立的。“我们合伙开私家侦探社如何?” “私家侦探社?”步维竹直眨眼。她在想什么呀? “我们的经验很适合啊!”放正脑袋,郁漫依一本正经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要接什么样的工作,不接什么样的工作,或者什么时候想工作,什么时候想休息,也就是说,我们有充分的自由,你认为如何?” “这个……”步维竹咳了咳。“以后再提。”事实上,是最好不要再提。 “那现在要说什么?” “说……”步维竹凝眸往前看去。“孩子们的课业。” 但见那两个犹不知大难临头的小家伙,在波比的汪汪叫声鼓励之下,每人各抓着两只螃蟹兴高采烈的跑来自投罗网。 “螃蟹、螃蟹,大螃蟹!爹地、妈咪,中午可以吃螃蟹了!” “是可以,”步维竹颔首,同时朝波比勾勾手指头,波比立刻跑来舔了舔他的手,然后乖巧地趴伏在他手底下任由他抚摸。“然后下午我要检查你们的课业。” 晴天霹雳一声响! “耶?” 啪啪啪啪!四只螃蟹落下地,原已认命,意外的捡回自由,赶紧逃之夭夭。 “你们晚上都九点上床,很好,早上五点半起床,很好,但是来到这儿之后,我没看见过你们念书,这个就不太好了。” 哪里不好? 身康体健精神饱满,他们觉得很好啊! “但是,爹地,我们……” “我希望你们能直接升级上去,而不是白白浪费一年……” 谁浪费了? 他们一分一秒都没糟蹋,拚足老命玩了一整年耶! “才没……”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严格督促你们的功课……” 功课? 呆眼望着一号老古板爸爸,两张小脸蛋开始发青。 “……每天考试……” 每天考试? 现在是在美国,不是在中国大陆,也不是在台湾好不好? “……如果考不上八十分,当天晚上就不准看电视,也不准玩电动……” 波比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怔楞地注视两位小主人苦着脸拚命吞咽口水。 小主人饿了吗? “……倘若连续三天成绩不好,你们这个月就别想踏出大门一步……” 不会吧!来到这里也要禁足? 未免太残忍了吧? “妈咪,救命啊!”救火员还不赶快灭火! 没想到那个老女人居然罔顾儿女的求救,事不关己地两手一摊,“很抱歉,老爸最大,麻烦你们自救。”然后凉凉地东张西望闲看风景,两个小家伙不由得恨恨地一咬牙。 可恶的妈咪,竟然见死不救! 更可恶的是爹地,重要的大事不去记,偏偏牢记这种“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小事。 他们的生日礼物都还没补送给他们耶! 四十四 七月盛夏,热浪袭人,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除了清晨时分,大家几乎都躲在屋里头吹冷气。当然,特勤人员除外,就算太阳砸到头上来了,他们还是得乖乖待在屋外。 不过姬儿和米克都没空抱怨天热或无聊,他们光是要应付父亲的考试就搞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了。 但是被严厉惩罚过的杰生和威廉天生贱种,不过乖了一个多月又开始耐不住,外婆和母亲原就舍不得管教他们半声,父亲也没空继续管教他们,于是休假的胆子又偷偷销假回来上班,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骨子里早就闹翻天了。 既然右翼已经玩到烂,那就到左翼去杀人放火,偏偏波特叫人守着中间的通道,柏林围墙怎么翻都翻不过去。最可笑的是,连落单的波比都有特勤人员跟着。思来想去,只剩下── “我们设法溜到外面去找乐子!” “外面好热耶!”他宁愿呆在冷气房里。 “笨蛋,我说的外面不是屋外,而是……”杰生先左右探探确实没人,再低下声音说出答案。“城里!” “咦?城里?我们根本没办法出去呀!” 其实这并不难,因为这儿严防有人杀进来,却不防有人想逃出去──波特他们想不到会有人想溜出去,只要够鬼,出去的路多得很。 “有办法,三天来一次的补给货车,我们可以等他们下完货之后溜上去。” “我们又没有钱,能玩什么?” “笨,偷妈咪的钱啊!” “哦!那怎么回来?” “搭便车。” 结果他们并不是搭便车回来,而是半夜被波特抓回来,因为他们玩得乐不思蜀,想说把钱玩光了再回来,所以波特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很不开心,但最严重的是,他们这一玩顺便也引回来了一场大灾难。 他们因此暴露了隐藏的地点。 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 “很抱歉,波特,你还是带你的家人离开这里吧!” 翌日一大清早,穆拉便当机立断地作下这个决定,因为他是这回保护任务的总调度,他担负着最大的责任。 波特面色一变。“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 一听到“危险”这两个字眼,郁妈妈和郁丹翠两对耳朵立刻直竖起来。 “你很明白,郁和她的家人才是这次保护行动的主要对象,我不能让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孩子替他们招来危险。再说,我并不是不顾你们的安全,而是要你们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点去,同样也会有人保护你的家人,你不需要太担心。” “可是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波特,”穆拉冷冷地注视着他。“忘了老板对你说过的话吗?” 波特微微一凛。“我明白了。” 他明白,郁妈妈和郁丹翠可不明白。 她们为什么要离开最安全的地方到其他地点去?她们也是受保护的对象不是吗? “不,我们不离开!” “对,我们打死不离开!” 穆拉脸色一沉。“你们非离开不可!” “为什么不叫那个男人婆离开?”郁丹翠不满地大叫。“问题都在她身上不是吗?” “对,我去叫她离开,我是她母亲,她不可以不听我的!”话落,郁妈妈便待到左翼去赶人,但甫前进一步便被挡住。 “不可以,”波特头一回如此坚定的面对岳母。“是我们要离开!” “不,我绝不……” “住嘴!”穆拉突然咆哮一声,两眼紧张地瞪住电视。“电视断线了。” 郁妈妈被吼得莫名其妙,也很不悦。“停电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里的电是……”穆拉喃喃道,与波特相对一眼,“独立的!”蓦而同时转身奔出娱乐室,“紧急警戒!”再大吼着冲向地下室。 有人潜伏进来了吗?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又是那两个小鬼,他们拿电剪把电源线剪得一塌糊涂。 “混蛋,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杰生与威廉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没……没人……” 四十五 “胡说!”穆拉狂怒地拎起杰生的衣领。“说,究竟是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波特在一旁同样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两个,好像已经准备好要将他们吊起来毒打一顿,杰生见势不对,赶紧吐出老实话。 “有人告诉我们,只要把这里的线剪断,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真不敢相信,现在是联合国大进袭吗? 仿佛孢子般纷纷散落的降落伞密密麻麻布满了屋宅左近,叽哩呱啦互通讯息的语言宛如联合国际村般热闹。 “……英国腔……法语……俄语……咦?那是……阿拉伯语……哇塞,非洲语,还有……” 郁漫依朝步维竹瞥去一眼。“中文。” 往窗外眺望出去,步维竹注意的不是到底来了多少个国家的人,而是…… “他们集中在房屋四周降落,稍远一点的特勤人员赶回来也会被挡在他们的包围圈外,我们……等于是瓮中之鳖了!” “啊,真的耶!而且……shit,他们都没带武器!” “那点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步维竹蹙眉沉吟。“在那么多人面前做那种事,恐怕很难保住秘密了。” “然后……”郁漫依咽了口唾沫。“我们只好自愿被‘关’起来?” 步维竹斜睨过眼去。“你愿意?” “开玩笑!”郁漫依敬谢不敏地大叫。“我又不是狗!” “汪汪!汪汪!” 往下一瞥。“啊,抱歉,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这样才对,是不是,波比?” “汪汪!汪汪!” 步维竹又望回窗外。“总之,我们必须看情况来决定该怎么做。” 问题是情况根本不容许他们“看”下去,虽然这边的人可以用武器,但对方用的是人海战术,而且一旦对方把催泪弹投进屋里来,大人就算能忍耐也忍耐不了多久,小孩子就更别提了,没两分钟就全跑出去了。 这一跑出去,情况全然是一面倒,步维竹和郁漫依只顾保护两个孩子,特勤人员只顾保护他们两个,郁妈妈、郁丹翠、杰生和威廉则躲在波特身后一边咳嗽一边尖声怪叫。 蓦然,郁漫依与步维竹同时看到对方掏出枪来,步维竹的第一反射性动作便是将两个孩子护入怀中以背对枪,而郁漫依一见到对方把枪对准步维竹后便发了狂。 “不,你们统统该死!” 凄厉的怒吼声在空气中飘扬三秒后,一切骤然静止了下来,仍直立不倒的特勤人员茫然地转头张望,继而往下呆视着突然躺平一地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事? 而郁漫依则怔楞地望着那把枪发呆。 “麻……麻醉枪?” 良久良久后── 步维竹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漫依,请你告诉我,你只杀了眼前这些人。” “……亲爱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骗你。” “……为了一把麻醉枪?” “人家……人家没看清楚嘛!” 唉,真想装作不知道! “好吧!那请告诉我,你这回又灭了哪一国?” “呃……英国……” 天哪,英国?这下子麻烦大了! “那么……” “……还有法国……” 抽气声。 “不……不只一国?” “……以及俄国……” 俄国?他们怎么这么倒楣,死一次不够,还得再死一次? “你又……” “……中东半岛……” 老天,中东半岛上有几个国家? “我不……” “……再加上……” 饶了他吧! “还……还有?” “……非洲……” 非……非洲? “你是说,整个……大非洲?” “……最后……” 呻吟声。 “让我死了吧!” “……中国。” 某人窒息了。 “你连咱们中国人都不放过?包括你母亲和姊姊?” 四十六 “我……我放过咱们的两个孩子了!” “……” “……” “……” “……” “我想,我还是去拿笔记下来吧!” 不可否认的,那确实是一场扎扎实实的大灾难,郁漫依实在很同情那些必须去面对并解决那场大灾难的人,也不敢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摆平那场大灾难所引起的问题。 但也因为这场灾难,“大老板”不得不尽快和他们谈判。 “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你们的问题的办法。” 听起来不错,但是…… “说说看。”步维竹很谨慎地问。 “台面上我们仍不会承认,但私底下我们可以放话出去,就说……”“大老板”来回看他们一眼。“控制器已经在美国人手中,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把控制器交出来给我们了。” 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样一来,再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索讨控制器了。 步维竹点点头。“条件?” “首先,你们必须接受检查。”“大老板”顿了顿。“呃,我是说身体方面的检查,那可能要费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步维竹略一思索。“只要来得及让孩子们上学就没问题。” “这个可以安排。”听他应允得那么干脆,“大老板”看似很高兴,胖胖的脸随之发出淡淡的红光。“第二,你们必须替我们工作。” “阿尔法?” “对。”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觑一眼。 为他们工作就是必须听命于阿尔法,如此一来不就是…… “我说过,在我们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们才会使用死神或奇迹。” “我知道,所以……”“大老板”身子往前倾。“这样如何?在我们提出要求之后,你们可以否决,但必须是在你们很认真的考虑过之后才能否决,而我们也有权利继续想办法说服你们,当然,是说服,不是威胁。” 步维竹仔细思索半晌,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郁漫依,后者也认真考虑片刻后,点了一下脑袋。 “可以。” “大老板”满意了。“那么,你们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是中国人,有权拒接不利于中国的任务。” “可以,如果你认为任务有问题,随时可以拒绝。” “另外,我那两个孩子,虽然停学了一年,但他们的程度已足够他们跳一级,所以我希望……” “这简单,我会安排让他们跳过一级。” “还有我弟弟……”步维竹迟疑一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由你选择,”“大老板”很慷慨地说。“我们可以立刻放了他,让他继续为非作歹,但以他那种个性,早晚会被人干掉。或者,你让我们把他关起来,直到他改变个性,我们随时可以放他出来。” 步维竹阴郁着脸,沉默好半天后。 “关着他吧!” “正确的选择。”“大老板”赞同地颔首。“还有其他吗?” “我有!”郁漫依忙举高手。“我要和我老公搭档!” “没问题。” “薪水加倍。” “……也可以。” “还要任务津贴。” “……好。” “提供一辆新车给我们。” “……行。” “帮我们付清房屋贷款。” “……步先生。” “什么?” “你们的生活很拮据吗?” “不会,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有房屋贷款。” “那她?” “很抱歉,她在耍你。” “……” 四十七 第十章 经历一年刺激有趣的逃亡生涯,步维竹一家人终于又回到他们甜蜜可爱的家,几天后,两个孩子开学了,生活又回到以往的模式,但,还是有点不同…… “姬儿,五点半,起床……” 望着床上一排人形枕头,步维竹慢吞吞地放下被单,静立不动。 数秒后,两道猛烈的劲风猝然自他身后一左一右同时袭至,他淡然一哂,双手霍地探出…… “哇哇哇,好痛、好痛、好痛,爹地,轻一点嘛!” “断掉了啦,断掉了啦!” 米克猛吸气,姬儿则龇牙咧嘴地想要拉开紧紧箍在她手腕上的五指。 “汪汪!汪汪!”可怜的小主人,又被抓到了。 好像拖着两条死狗似的,步维竹一手抓着一个孩子一路拖出房间,两个孩子也似真还假地一路哀哀叫到楼下,最后,他们被拽到郁漫依面前。 “想偷袭我?先打赢你们妈咪再说!” 两个小家伙狼狈地趴在地下往上一看,伟大的妈咪大人噙着一嘴奸笑,仿佛面对两只有待修理的恶犬一样望着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想干什么? ☆#★☆!●#★!!! 哇,救命啊~~~ 北欧亚,车臣── 山岗上,一对身着野战服的男女隐伏在草丛中,就着望远镜观察山下一座饱经战火摧残的小城市,如今,这座城市已然成为车臣游击队的大本营,高楼处必有机关枪和榴弹炮,四周还有高压电,防卫得滴水不渗,毫无漏洞。 “确实,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救出人质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惊动到一个人,人质就危险了。” “难怪老板叫我们来。” “用‘那个’是唯一的办法。” 女人放下望远镜,翻身躺在草地上。“真是,居然把联合国派来谈判的和平大使给拘禁起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勇敢或愚蠢才好。” “愚蠢。”男人挪开望眼镜一些,瞄了一下手表,又把望远镜挪回原位。“时间差不多了。” 女人却根本不予理会,径自翻到他身边去亲昵地贴住男人。 “喂,任务结束后顺便到莫斯科逛逛吧!” 男人以不可思议的眼神飞去一眼,旋即又回到望远镜后。 “忘了你曾经对苏俄做过什么事了吗?” “讨厌!”女人捶了他一拳,娇嗔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提它干嘛?” “几百年前?”男人摇摇头。“女人的时间过得可真快。” “喂!”女人猛推了他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老了是不是?告诉你,我还小你四岁喔!你别……” “噤声!”男人骤然低叱。“货车来了。” 闻言,女人忙又拿起望眼镜来眺望山下。“真的来了耶,满准时的嘛!” “别急,等着……等着……大门开了……好,就是现在!” 三秒钟后── “通知卡夫斯基上尉,可以进去了。” 十分钟后── “人质已救出,叫他们尽速撤退。” 半个钟头后── “他们已全员搭上直升机,就等我们了。” “好,那我们走吧!时间充裕,等我们搭上直升机之后再让他们‘回来’就可以了。” “待会儿去逛莫斯科?” “……” 你真该学习一下如何敲门。 …… 普莱斯顿,你觉得这样如何? ……(笑) 唰!咻咻咻咻…… 噢啊!噢啊!噢噢噢噢噢噢啊! 咻咻咻咻咻咻…… 哇噢!噢啊!噢噢噢!噢啊!啊!啊! 小心你的白制服,普莱斯顿,我想穿它很久了! ……(冷笑) 唰!咻咻咻咻! 砰! “酷!酷!酷!你们看到没有?爹地,妈咪,你们看到没有?他……” “米克,请回到你的座位上吃饭,不要跑到电视前面把饭粒喷在萤幕上!” “好嘛、好嘛!那,你们到底看到没有?那家伙真的好酷,他……” “吃饭时请不要说话!” “……” “白痴!” “妈咪,姊姊又骂人家了啦!” 步维竹叹着气把碗放下。 “你们两个,不要在餐桌上打架。” 四十八 咻咻咻咻! 锵锵锵锵! 砰砰砰砰! 步维竹表情木然地觑向妻子。“我们是不是教太多了?” 郁漫依两手一摊。“你说呢?” 晚餐后,又到了亲子沟通时刻,步维竹夫妻俩刚在沙发上落坐,姬儿又一派严肃地跑到他们面前来。 “爹地,妈咪,我有话跟你们说。” 步维竹夫妻俩相觑一眼。 “说吧!” 姬儿煞有其事地先掩嘴咳了咳。 “那个……爹地、妈咪,我们的零用钱已经三年不变了,是不是应该升级了?” 步维竹双眉微挑。“你缺钱?” “谁缺钱了?”姬儿没好气地说。“我是说,以前每年都会增加一点的说,可是为什么三年都没增加过半毛钱了?是不是你们忘了?” “没忘啊!”郁漫依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我们有加啊!” “有?”姬儿呆了呆。“我怎么不知道?加到哪里去了?” “你们的银行户头里。” “耶?”姬儿怪叫。“没事干嘛把我们的零用钱存进银行里去?” “帮你们存钱啊!” “不必,我们自己会存!”姬儿气唬唬地说。“我要存钱买脚踏车,麻烦你们把那些零用钱还给我们,ok?” 步维竹与妻子又相对一眼。 “你原来的脚踏车呢?” “坏了,脚踏车行说已经不能修了。” 步维竹想了一下。“好吧!我帮你买辆新的,可是每个周末你要帮我洗车,连续三个月,可以吧?” “成交!”哦耶,不必花钱就可以得到一辆新脚踏车,赚到了! 望着姬儿兴高采烈的跳去和弟弟一起看电视,狼狈为奸的夫妻俩默默相视,同时冒出一嘴诡谲的笑。 他会帮她买新脚踏车…… 用她的零用钱。 在拉斯维加斯,富人有富人的玩法,穷人也有穷人的玩法,玩一晚梭哈可以让人倾家荡产,一台吃角子老虎机也可以让没钱的人沉迷其中乐而忘返。 “你们真的不饿?” “不饿!不饿!不饿!” 望着占据三台吃角子老虎机的妻子儿女,步维竹直叹气。 照道理说,未成年人应该是不能进赌场里来的,但亚历山大赌场饭店老板与他是熟识,二话不说立刻让他带着孩子进“内场”──那种只有熟人可以进入,警察不得而知的暗场。 老实说,他实在很后悔,那三个家伙一坐在吃角子老虎机前就不想离开了,而他还跟人家有约呢! “好吧!那我先去餐厅,你们饿了就来找我。” 他不晓得他们听到没有,也许有,也可能没有,算了,反正有老婆在,两个孩子也搞丢不了……只要她不先把自己搞丢就行了。 片刻后,他来到餐厅的包厢,莉莉和西西果然早已在内等候。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们会提早到。” 莉莉和西西望着他清俊斯文、成熟尔雅的外表惊叹不已。 “这……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莉莉喃喃道,美目中的仰慕更深。 四十九 虽然过去始终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一直以来,她爱的是他斯文的气质,稳重的举止,低沉温和的说话态度,这些是她在艰辛的成长历程里,以及无奈的婚姻生活中都不曾碰见过的,对她而言,那些特质带给她的是可以信赖的安全感和可以倚赖的稳健感,是她深深渴望的男性特质。 所以,即使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她依然爱上了他。 “叔叔,你好帅喔!”至于西西则几乎没什么改变,老是一见面就抱他的大腿。“我就知道叔叔一定会再来看我们,叔叔一定很想念我们对不对?” 轻轻的,步维竹把西西拉开并放回她原来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到另一边去。 “老实说,这次来找你们,我是想和你认真谈一谈的。” 美丽的脸庞突然浮上一抹娇羞与兴奋的赧红。“好,不论你说什么都好!”他会用本来面目与她再见,可想而知他有什么特别的决定与打算,她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能得到报偿了。 一见她的反应和回答的语气,步维竹立刻知道她会错意了,但他故作不知,反而顺着她的语气应对下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安培先生虽然木讷了一点,但他很老实,也很体贴,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对待你们母女……” 莉莉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你……你不是在说你……” “我?”步维竹一脸故作的困惑。“我什么?啊!你是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吗?是这里的老板通知我的,他也认为安培先生很适合你,可是不知为何你始终不肯答应安培先生的求婚,所以要我来问问看,因为我跟你比较熟……” 泪水溢出,唇瓣颤抖,莉莉一时伤心又失望得说不出来。 “才不要他,那个只会结巴的笨蛋,西西讨厌他!”西西抢先一步尖声否决。“西西只要叔叔,妈咪也只要叔叔,我们都知道,等叔叔有一天想歇下脚步时,叔叔就会回来找我们了,所以我们一直在等,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和妈咪都会一直等下去的!” “西西,”步维竹不禁暗叹。两个不死心的母女,蛇头为他找了什么样的麻烦呀!“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能够呵护疼爱你妈咪的男人不是我,也绝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愤怒与不肯妥协流露在西西愈加尖锐的质问声中。“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步维竹望住莉莉,语意深沉。“叔叔在十一年前就已经结婚了,我还有两个孩子,事实上,你们也见过他们……” 话未说完,冷不防地,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两个小鬼气唬唬地冲进来。 “爹地,去管管你自己的老婆啦!哪有人这样,都跟她说人家饿扁了,她还说什么打死不离开,除非让她赢一次,我看爹地干脆把她卖给这里的赌场算了!” 步维竹皱皱眉,旋即起身。 “好吧!我去叫她,顺便叫侍者上菜,你们饿了就先吃吧!” 待步维竹一离去,两个小鬼各自就座,再对那两个目瞪口呆的母女装了一下鬼脸。 “好久不见啊!”姬儿笑嘻嘻地打招呼。“很抱歉,没有如你们的愿让警察捉去,不过就算真的被捉了,爹地还是会救我们的,对不对,米克?” “爹地最厉害了!”米克猛点头,两眼亮晶晶,现在他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哦,对了,我长得跟爹地很像对不对?”姬儿得意地说,“那天如果不是我打扮成那样,你们应该一见就猜得到我和爹地一定有什么关系,可是爹地说最好不要让人家知道冬狐有家眷,否则会连累我们,所以……”她耸耸肩。 “你……”莉莉的脸色不但苍白,而且发青。“你真的是福克斯的女儿?” 姬儿重重点头。“没错,还有那天带着我的女人就是我妈咪,爹地好爱好爱她哟!为了救妈咪,爹地还差点死掉呢!” “对啊,所以拜托你们不要再缠着爹地了啦!”米克满脸的不耐烦,还有一点不屑。“还说什么一定要等爹地,爹地很困扰耶!” “那个安培先生的确是笨拙了点,但是他一定会很疼你们,这样不就够了?” “对啦、对啦,赶快和他结婚啦!爹地爱的是妈咪,还有我们,你们再等多久也没用的啦!” “而且啊……” “再说……” 五十 你一言,我一句,两个小鬼说的那对一厢情愿的母女愈来愈沮丧,愈来愈绝望,当步维竹伴同郁漫依和安培先生出现时,一眼即知两个小鬼已经成功的“说服”了那对母女。 他终于可以永远摆脱她们了! “步太太,你怀孕了。” 郁漫依呆了呆。 “慢着、慢着,大夫,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是绝不可能怀孕的!” “根据病历,”医生注视着病历表。“你有两个孩子了不是吗?” “没错,但,十年前我就做过结扎手术了呀!”郁漫依不耐烦地说。 “这样……嗯……”医生略一思索。“如果仅是做输卵管切断或压挫,日后又相通吻合,或者形成篓管而相通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你以为你的肚子那么大是怎么一回事?”他用下巴指指她明显可见的大肚子。 郁漫依拍拍自己的肚子,毫不犹豫地说:“中年发福。” “你才三十三岁,而且……”医生啼笑皆非。“你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福啊!” “我家的人发福都是从肚子开始的。”郁漫依仍旧坚持己见。 “好吧!那我们去照照超音波,看看里面究竟是油脂或胎儿。” 片刻后── “……瞧,这是头,这是手,这是脚,还有这个,嗯!应该是……” “那不是胎儿!”郁漫依只瞄了一眼便如此断言。 “不是?”医生怔了怔,他没有看错啊!“那是什么?” “肿瘤!” 医生更是哭笑不得。“步太太,那毫无疑问是胎儿,而且已经六个月了。” “不,那是肿瘤,”郁漫依异常顽固的坚持。“我就是来检查是不是有肿瘤的!” “没有肿瘤,是胎儿。” “不,是肿瘤,不是胎儿!” “步太太,这明明是胎儿。” “我看是肿瘤!” “步太太,我是医生,请你相信我的专业判断,这是胎儿没错。” “史密斯大夫,这是我的身体,请你相信我的切身感觉,这是肿瘤才对!” “胎儿!” “肿瘤!” “胎儿!” “肿瘤!” “……好吧!是肿瘤,四个月后你再来,我会替你把‘肿瘤’取出来让你带回去作‘纪念品’,这样可以了吧?” “很好!” 四个月后── 待产室里,一对表情古怪的夫妻一齐望着妻子硕大的肚子,欲言又止。 “这……”终于,妻子先开口了。“好像不是肿瘤。” “我早说不是了,你偏偏不信。”丈夫喃喃道。 “可是……”妻子仍无法接受地吶吶咕哝。“我做过结扎手术了呀!” “大夫也说过了不是吗?”丈夫叹道。“结扎手术依然有零点二到零点三的失败率。” “所以……”妻子瞪着自己的肚子。“这就是零点二到零点三?” “应该是。”不然该怎么解释? “好大的零点二到零点三!”妻子嘟嘟囔囔。 “还有……”丈夫迟疑片刻。“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九个多月前,奇迹就不在我身上了。” “是吗?”妻子苦笑。“当我想杀了那个蒙古大夫的时候,死神也没有呼应我,我想死神也不在我身上了。” “那么……”两人面面相觑。 它们到哪里去了? 难道…… 两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 一起跑到孩子身上去决斗了? 五十一 终曲 作文题目:我的偶像 学生姓名:九年级 步米克 当这个作文题目一发表,我立刻考虑选择父亲来作偶像,母亲也可以,姊姊很勉强,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我真正的偶像是: 弟弟。 虽然他才四岁,但是他确实很了不起,不是因为他四个月就开始长牙,也不是因为他十个月就会走路,更不是因为他一岁半就能和我们进行非常流利的对话,而是因为他有一项独一无二的绝活,保证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人会。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施展那项绝活是在他三岁的时候,那时他正独自一人在育婴室里玩耍,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自言自语。 医生说那是他在跟幻想中的对象谈话,很正常,不用担心。 但由于他每次自言自语的时候都好像真的在跟某人说话,所以我们大家都很喜欢躲在一旁听听看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的时候他是在跟一个人说话。 有的时候他是在跟两个人轮流说话。 很奇怪,虽然根本看不见他幻想中的对象,但我们都分得出来他到底在跟谁说话,譬如那回,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同时在跟两个人说话,而且他在劝那两个人不要吵架,但是那两个人都不肯听他的劝,所以他显得很沮丧。 就在这时候,波比突然跑进去,它想安慰弟弟,我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倒下去,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进去看波比到底怎么了? 我发誓,它死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它死了! 但是当我大呼小叫地叫爹地妈咪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波比仍然活蹦乱跳地围着弟弟快乐的绕圈圈。 我发誓,它死了! 可是,牠又活了! 我想我可能脑筋有问题。 不过在那之后,我又看到好几回,波比突然死了,然后又活过来,我那犹如天使般可爱的弟弟还怔楞地问我,“波比怎么了?” 我哪知道它怎么了? 我也不想知道它怎么了,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在意,我这么告诉自己,没想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有一晚,爹地妈咪有事出去,把弟弟交托给姊姊看顾,姊姊就把弟弟带到她房间里玩,当时我正在写功课,突然听到隔壁姊姊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我马上跑过去察看,赫然发现── 姊姊倒在地上死了! 我正准备大哭…… 姊姊又活了!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两天后,妈咪正在帮弟弟换衣服,我回房时恰好经过,突见妈咪身子一歪── 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叫,也没有哭,连惊慌也没有,只是默默的等待着,等待弟弟慢慢爬起来,拉拉妈咪,然后,妈咪又活过来了。 我耸耸肩,继续走回房。 一个星期后,爹地从餐厅走到客厅途中突然倒地身亡,没有人吭声,甚至没有人有任何反应,只有弟弟跑过去扯扯爹地,然后,爹地又活过来了。 大家继续看电视。 最后,终于轮到我了! 这天,一家人正在吃晚餐,不知为何,我突然失去意识,一会儿醒转过来时,我发现自己的脸孔埋在一堆烂马铃薯沙拉里,额头上粘着半块猪排,鼻孔里插着两根四季豆,弟弟在旁边问我── “哥哥,为什么要用鼻子吃豆豆?” “因为现在流行这么吃。” “哦!” 其他人连看我一眼也没有,我默默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回到餐厅里重新舀一份晚餐吃。 这回我没有夹四季豆。 总之,弟弟 “你到底在写什么?” 米克看着一只大手恰恰好遮住最后空白的部分使他无法再写下去,不觉叹了口气,再回头瞄父亲一眼。 “作文啊!” “换个人,重写!” 米克又叹了口气。 “我都快写完了说!” “重写!” 米克搔搔脑袋。 “好吧!那写冬狐……” “再换个人!” “阿尔法?” “再换!” “……姊姊?” “可以。” 作文题目:我的偶像 学生姓名:九年级 步米克 当这个作文题目一发表,我立刻考虑选择父亲来作偶像,母亲也可以,姊姊很勉强,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我真正的偶像是── 姊姊。 虽然她浑身一无是处,粗鲁又野蛮,没事老k我脑袋,我实在不想写她,但是爹地说我只可以写她,所以,就是她吧! 姊姊是…… ──全书完 后记/苇苇 这次的序是由我苇苇来写,因为我家那位狸大姐一直不肯交序给老妈,拖了半个月才临时叫我来插花写序,原来老妈的稿子会拖稿不只是她没写好,还有某位大牌狸姐更会拖序,这该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原来都是遗传惹的祸啊~.~ 话说回来,这次是我第一次写序,终于轮到我来赚一千块了,不过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因为7天后就是我当兵的日子了!q.q 所以呢,就算我写的再差也不关我的事了,因为偶企剃平头啦~~~ 很多人都说当兵越早去越好,反正早晚都要去,不如早去早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原本是要再过几个月才要去当兵的,可是就在不久前我接到电话说要我去拿兵单。 奇怪,为什么别人是寄信叫人去拿兵单,我却是打电话的呢? 绝对不是因为我是古灵她最宝贝的儿子,而是在我之前有人因为脚受伤,所以就把我递补上去了。听完电话后,我在想我一定要去看那位不明人士的脚有没有好一点,如果没断我想我能帮他一下,免得他脚好了要再去当兵。 其实我也有想过是不是因为我被诅咒…… 至于我为啥会被诅咒呢,我想应该是因为我那白木死党诅咒的,一开始我还在想说他比我早当兵,就拼命嘲笑他,我想他就是因为这样才诅咒我吧,不过后来我去他家告诉他说我也要当兵时,我在他房间看到几根草,那草是黄色的,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希望知道的人能和我说一下。 不过我去当兵要近2年的时间才结束,漫画我还能等放假的时候去漫画店看一下,小说就不能了,虽然好看归好看可是要我坐着3个小时,我的屁股可是会烂掉的,而且我想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有很多tv game可以玩,可是要是我一回来我弟却和我说主机坏掉了,我想我可能会当场暴走吧。 不过回头想一想,就算我真的有机会玩,我一回来可能也会被命令去找工作吧,要是找到的工作是那种早上去做到晚上回来,我想也没机会玩吧,套一句老话:世事难预料~~ 现在也快当兵了,所以现在也是呆在家里睡饱了就玩,玩累了就吃,吃饱再睡,不过别人要是像我一样这样过活,我想他大概也不用当兵了,原因是过胖,可是我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我才只有46公斤,去拿兵单的时候,那人还说我会不会又因为体重过轻所以不用当兵,而他们必须再找下一个补上去? 不过像我体重这么轻,我想一定有超多的人羡慕的,尤其是狸姐和老妈,狸狸是说我这么轻都不知道吃到哪里了,妈妈则是说我一个男生这么轻真丢脸,不过当她们这样讲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希望再轻一公斤到45公斤,因为我认为降子才是我的标准体重,好呗! 不过我想她们一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不知为啥我想胖也胖不起来,我记得之前有到过47公斤,可是过没几天又变回46了,后来就没再变了,我想我也只能说大自然的奥妙也没有人体的奇妙吧~.~ 之前看狸狸写序写个10分钟左右她就写好了说,我却要在电脑前先流个口水10分钟才知道要怎么动手,再看看老妈写小说几乎都是一直批哩啪拉的打,我只能说:老妈,老姐,你们真是太神啦! 打了这么多的字,我的序总算是打好了,我想暂时我也看不到这本小说吧,因为出书时我已经去当兵了,而妈妈他又一直坚持要我们只能看她出来的书而不能看原稿,就连我这个要去当兵的宝贝儿子也不行! 呜呜,老妈,我哭给你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