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 楔子 “……孩子的监护权就如邵太太所要求,归邵太太,除了定时探望之外,邵先生绝不做任何干涉,另外,精神赔偿费三亿已汇入邵太太的户头里,新购置的房子也已装修妥善,随时可以搬进去住,每个月三十万的赡养费以及孩子入学后的学杂费等等,邵先生都会按时汇给邵太太,现在,邵太太还有什么问题吗?” 语罢,陈律师望着办公桌前的夫妻,心中不无感慨。 虽然这对夫妻外表看上去不太搭配,男的太闪亮耀眼,女的又过于含蓄内敛,总让人觉得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像夏日里的艳阳与月夜下的精灵,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但当初他们结婚时,不知为何,他一眼就觉得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从不相信第六感的他竟有种预感,他们会恩爱白头到老。 结果呢? 五年后的今天,他们还是离婚了。 “没有。” 轻细的嗓音悄悄地传入陈律师耳际,使他忍不住看看邵太太,再满怀期盼地转注邵先生,希望邵先生能收回离婚的决定。 “签字吧!” 没有,邵先生没有收回离婚的决定。 陈律师暗叹,默默地把离婚协议书推到邵先生面前,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名字,并主动把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再推到妻子前面。 “快签吧!” 十分意外地,陈律师注意到邵太太也不假思索地签上了名字,他原以为邵太太会答应离婚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离婚协议书又被推回陈律师面前。 “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会尽快替两位办好离婚手续的。” 于是,两位离婚当事人同时起身离开了。 这时,陈律师又注意到,邵先生大步走在前方,毫不留恋地把妻子抛在后头,而邵太太…… 该怎么说呢? 邵太太那悄悄注视着丈夫背影的目光委实很诡异,似淡漠,又似深情无限;似容忍,又似调侃;似无奈,又似胸有成竹,总而言之,是十分复杂又矛盾的眼神,绝不似她表面上那样淡然无所谓。 或许,就是因为她总是太过于内敛含蓄——这是好听的形容词,正确的形容词应该是:生硬沉闷,所以,邵先生才会无法持续这段婚姻吧? 毕竟,邵先生是个本性热情豪放的男人,爱笑、爱玩、爱闹,他需要的是跟他一样热情大方的妻子与他配合,像邵太太这种八竿子打不出一响屁的女人,对他而言,肯定是太闷了。 再说,个性相反的两个人必定不好沟通,而夫妻之间,无论有多么相爱,都需要无时不刻的沟通,否则婚姻就很容易出状况,更何况,邵先生和邵太太根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这么一来,出问题也是早晚的事,他们的婚姻能够拖上五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个律师又能说什么呢? 也许这样更好,他们可以分别去找幸福的第二春,说不定下一段姻缘会更好,那么,今天断了这桩姻缘就是对的了。 错误的婚姻勉强维持下去,只会造成双方的痛苦,早日了结才是正确的。 姻缘、姻缘,前世种下的因,结成后世的缘,或许,他们前世种下的是孽因,才会结成今世的孽缘吧! 一 第一章 台湾的冬季是很奇怪的,寒流来袭时,冬天就降临了,毛衣大衣、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才能出门,但寒流一离开,冬天就走了,穿短袖短裤去逛街都没问题,可是三两天后,寒流再度来袭,冬天又降临了,几天后,寒流过去,冬天又走了…… 冬天就这样来来去去的,这就是台湾的冬季。 “可恶,寒流来就寒流来,干嘛还下雨嘛!” “是你笨嘛,上星期寒流来的时候有下大雨,所以这次我就有准备了。” “我也有准备啊!” “你准备了什么?” “我多穿了一件毛衣嘛!” 早上九点前两分钟,办公大楼的电梯前挤满了白领阶级的上班族,每个人都拎着湿漉漉的雨衣雨伞,因为外面在下大雨,也同样的都仰着脑袋焦急地瞪着楼层数字的变换,恨不得它变一次就变到一楼来,因为快赶不上打卡了。 “就不会再多穿一件雨衣吗?” “忘了嘛!” “所以说你……啊,来了,来了,快,死也要挤进去,不然一定来不及!” “完了,只剩下半分钟了!” 不到一分钟,三台电梯就陆续关上门往上爬,电梯前空荡荡的没半个人了…… 不,还有一个人,一位个头不高又相当纤细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灰色风衣,灰色风帽兜在头上掩住了半张脸儿,就那样静静的,毫无生气地站在角落里,背景又恰好是灰色大理石墙面,她若不动,真的没有人会发现还有个活人杵在那儿。 然而,她动了,在电梯往上爬之后,她才动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竟然没有半点声息,她是阿飘吗? 电梯又下来了,她静悄悄地飘进去,不,走进去,按下九楼,电梯门关上,她才将兜帽拉下来,泄出一头乌溜溜,长及腰际的直发,老实说,这么一来,她更像是阿飘了。 然后,电梯停在四楼,有人进来,她立刻往后飘,不,退,并半垂下脸儿,让长发掩住她的脸,仿佛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似的。 到了七楼,那人出去了,电梯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把脸儿抬起来盯住楼层灯号,凭良心说,她长得还挺好看的,清妍秀丽的五官有一种相当耐人寻味的气质,十分吸引人,只不过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十分生硬,再仔细看,她的脸皮甚至是紧绷着的,绷得脸色都有点苍白了…… 真像阿飘! 终于,九楼到了,只见她大大松了口气,然后,电梯门一开,转瞬间,彷佛神力女超人似的,她突然变身了! 她一边喀啦喀啦大步走出电梯,一边脱下灰色风衣,露出里面的鹅黄色套装,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彩色橡皮筋,随手束起脑后的长发,还一边捉住路人甲和路人乙,对她们哇啦哇啦抱怨。 “好冷喔!” “你没看气象报告吗?”路人甲笑道:“寒流又来袭了啦!” “谁会去看那种东西。”阿飘皱皱挺俏的鼻子,不屑地哼了哼。 “那你都看什么?”路人乙好奇地问。 “猎人。”阿飘得意地说。 “嘿系虾米碗糕?”路人丙也来凑热闹了。 “动画卡通。”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请问你几岁啊?” “七岁。” “喔喔喔,跟某人的儿子同年啊?” “没错,我很可爱吧?”阿飘用两根食指顶住双颊,做出可爱状。 “可怜没人爱!”路人丁很不客气的嘲笑她。 “你好毒喔!”阿飘不依的噘高了嘴儿。 “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过吗?” 笑语说到这儿,阿飘身后的电梯又打开了,一位高跳修长、明媚大方的女人走出来,顿时,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包括阿飘在内,全都立正致敬。 “社长早。” “早。”女人点了点头,然后瞥向阿飘。“晓茵,别老是一大早就在那边胡闹搞笑,别忘了这里是办公室。” “轻松一下有什么关系嘛!”阿飘咕哝。 “你是副社长,该有点样子吧?”女人想生气,却忍不住笑出来,因为阿飘的表情就好像星期天一早被挖起来去学校补课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好了,小姐,该上班了吧?” 二 “好啦、好啦!”阿飘不情不愿地跟在女人后头。 没错,这两位正是恋恋风情婚友社的社长和副社长。 社长赵梅芙,二十八岁,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婚友社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她离过婚,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 副社长阿飘,不,贝晓茵,二十六岁,是个轻快俏皮的小女人,婚友社的创立资金是由她一个人提供的,没有她,婚友社也创立不起来。 她也离过婚,有一对七岁的双胞胎儿子。 “今天有几对?”脚步停在秘书桌前,赵梅芙问。 “早上一对,下午两对。”秘书柳翠心翻着行事历回道。 “早上什么时候?” “十五分钟后。” 赵梅芙没再说什么,继续走向她的办公室,跟在她后头的贝晓茵却哭丧着脸,暗暗**了一声。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 十五分钟后,贝晓茵端着茶盘站在社长办公室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制止捧着茶盘的手不要东西南北地抖个不停,然后又吸了口气稳住心跳呼吸后,这才空出一只手来握住门把,门一打开,赵梅芙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真的想试试看?” “是。”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真的不太搭配,一个是国中老师,一个是讨债公司的……的……呃,员工,外表不搭,个性更不搭,连职业都不搭,也许你们可以再看看其他人的资料,说不定……” “不用了,我对她一见锺情,不打算再看其他人的资料了!” “我也是。” “但是……” 赵梅芙的声音顿住了,贝晓茵与她的视线相交一瞬,旋即拉开,然后默默的把两杯茶分别放在端坐于办公桌前的男女前面,再默默的退出办公室。 不过,在她要关上门之前,先若有似无地对赵梅芙点了点头,而后不管赵梅芙一脸的惊讶与诧异,迳自退后拉上门,旋即,她背靠着门下断地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幸好,幸好他们没有跟她说话。 好半晌后,失速的心跳终于逐渐缓和下来,她才把茶盘放到一旁的秘书桌上;柳翠心眼带揶揄的对她笑了一下,她则稚气地吐吐舌头,滑稽地两手一摊。 没办法,老毛病改不了,只要有陌生人在场,她就是会紧张嘛! 可悲的是,她明明是婚友社的创办股东之一,端茶根本就不应该是她这个副社长的职责说,偏偏却是她非做不可的工作,因此,一个月总有好几回,她被迫必须承受这种恐慌症状。 呜呜呜,她好可怜喔! “下个月的案子。” 尾随在她身后进入副社长办公室的柳翠心,顺手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得她又开始哇啦哇啦抗议。 “怎么愈来愈多了啦?” “我们的婚友社有口皆碑啊!” 那是事实,不过创立三年,恋恋风情婚友社就已建立起百分之百成功率的绝佳口碑,从初创时的要自己出去发宣传单拉客户,到如今,她们只要跷起脚丫子,凉凉地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看杂志,客户便泉涌而入,抢着要恋恋风情婚友社帮他们找人送作堆了。 到后来,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迫不得已决定要筛选需要帮忙的对象,问题是…… “可是我们上次会议不是决定要筛选客户了吗?怎么……” “人情推不了嘛!” 对了,人情,这是个大问题。 当初创立恋恋风情婚友社时,钱不是问题,她多的是;人才也不是问题,赵梅芙就是个标准的女强人,有魄力、有胆识,丝毫不输给那些傲慢的大男人;问题在于客源,为此,赵梅芙欠了人家不少人情,现在人家要来‘讨债’了,能不还吗? “好吧,那这些就只好接下来罗,不过先说好喔,再天大的人情也有还清的一天,不能再多了喔!” “跟我说也没用,去跟社长说吧!”柳翠心挂着无奈的笑,疲惫地道。 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贝晓茵立刻收起嬉笑的态度,关心地问:“怎么了,前夫又去骚扰你了吗?” 柳翠心无言,默认。 三 恋恋风情婚友社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所有员工,上自社长,下至清洁工,全都是有过离婚纪录的女人,因为她们只聘用离过婚的女人,一来是为了帮助她们重新再站起来,并找回独立的勇气;二来是唯有离过婚的女人,才会以加倍慎重的态度去撮合别人的婚姻。 但也因此,婚友社里需要处理的额外问题也特别多,譬如柳翠心的前夫…… “这回他又要什么了?” “孩子。” “除非你给他钱?” 柳翠心不语,再次默认了,贝晓茵重重叹了口气。 “多少?” “……两百万。” “第一次是十万,第二次是三十万,第三次是五十万,接着是一百万,然后是一百五十万,现在又涨价了,两百万?”贝晓茵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是跟着物价指数上涨的吗?” 柳翠心羞愧垂首,无言以对。 贝晓茵低叹。“好吧,我可以再帮你一回,但这是最后一回了,这次你一定要拿出最强硬的态度坚持他必须先签下监护权转让书,之后才给他钱喔,不然再有下一回,我也不能再帮你了……”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往隔壁办公室方向瞥了一下,声音压低了。 “你是知道的,第三次之后,梅芙就坚决反对再给钱,她说最好是上法院,让法官来判定监护权应该交给谁,相信法官应该会交给你这个有固定工作,收入丰厚的妈妈,而不会交给那个只会向前妻伸手要钱的无业游民,这样才能够一了百了地解决这桩问题。不然……”话没有说完,但相信柳翠心应该明白她的末竟之言。 无底坑是永远填不满的。 柳翠心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吐出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望着柳翠心离去的背影,贝晓茵不禁暗喑庆幸自己没有监护权上的烦恼,因为在离婚当时,前夫就已经把监护权让给她了。 她知道,他并不希罕她生的孩子,他要的是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 倘若不是他爸爸逼迫他,他也不会和她结婚,因为他早已有个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交往,相恋多年的女友了,要认真追究起来,她才是第三者。 不知道他在米兰过得好不好,是否已和他深爱的女人结婚了呢? *** **** *** ** *** “增加巴黎名牌的精品专柜,你不考虑吗?” “完全不考虑。” “依然坚持只销售米兰的名牌?” “这是‘魅力风潮’的特色,领导时尚流行的风潮,我不认为可以改变。” 对崇尚名牌的人来说,‘时尚之都’巴黎是多数人不变的最爱,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要说到真正在领导时尚流行的,‘设计之都’米兰才是王道,时尚流行无可取代的标竿。 所以,要追求时尚,尽管去迷恋巴黎名牌没关系,但若要领导流行,就非得爱上米兰名牌不可了。 “好吧,那我就不再提起,企画部要是再罗唆……” “就叫他们回家去吃自己!” 季杰失笑,摇摇头,垂眸继续看手上的表单。 “上一季的总结,百货精品的销售率成长13%,服饰却下跌8%,而且这已经是第三季连续下跌了……” “换掉服饰部门的总监!” “但他是丝娜找来的人。” “……换!” 季杰耸耸肩,换另一份文件。 “企画部门还建议增加幼儿精品,我觉得可行,你认为呢?” “叫企画部写份完整的报告上来,我再决定。” “好。那么……唔,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 整理好手上的文件表单后,视线移向前方,季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邵士辰背对他的身影好一会儿后,突然又开口。 “士辰。”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结婚呢?” 四 等得花儿都快谢了,季杰才看见更衣室里的邵士辰徐徐回过眸子来,眼神深黝地瞥他一下,随又转回去,继续挑选搭配的服饰。 “丝娜说再过两年。” “是喔,”季杰两条眉毛滑稽地跳了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她就是这么说的。” “……” 见他不语,季杰忍不住往上翻了翻眼。“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她之所以还不想结婚,是因为不想被婚姻绑住,妨碍了她的寻欢作乐,如果真是这样,你就算再等个二十年,她也不一定会答应和你结婚的。” 又静默了好一晌,邵士辰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好几次了,她三天两头飞到美国去,说是去找老同学,其实是去找男人……” “你只是听说。”邵士辰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手里却仍仔细挑拣着衣服。 这是他的工作,而他对工作一向务求尽善尽美,也因此,他才能够在短短的两年之内窜升为世界十大男模之一,不但支薪以天价计,找他拍电影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人找他进歌坛呢。 不过,他对那种工作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当初也只是为了攒点创业基金才暂时投入那一行的,所以,他在声望如日中天时便急流勇退了,尔后,他也只为自己的‘魅力风潮’时尚精品公司担任模特儿拍广告。 如今,他已拥有两百多近三百家连锁店遍布于全世界各地,虽然还挤不上世界富豪排行榜名单,却已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 “对,我只是听说,”季杰点头承认。“可是……” “传言多半不可信。” “但也不全然都是不实的,也有部分是事实。” “关于丝娜的,我相信绝不是事实。” 季杰皱眉。“你这是盲目的信任,根本看不清楚事实……” “够了,”邵士辰终于又转回头来,语气十分坚定,目光却更沉郁了。“八年前,她以最体谅的态度来容忍我的背叛,现在我拿出全部的信任来回报她的宽宏大量,难道不对吗?” 当年若不是他父亲因他的忤逆顶嘴而心脏病发,在医生的严厉警告之下,为免父亲真被他气到一命呜呼,他才不得不低头屈服,不情不愿地在一个月后和父亲指定的女孩子结婚,还生了一对双生子,这所有的委屈,丝娜都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体谅与容忍,默默地吞咽下去,甚至连句怨言也没有。 他不该回报她吗? “你那也不能算背叛,是不得已……” “对我而言,那已经是背叛了。” “就算真是背叛,可也是不得已……” “如果我捅你一刀,再说是不得已,你能够接受吗?” 季杰潇洒地一哂。“那还用问,我当然能接受,就算你毫无解释,我都会自己替你想个理由来开脱。” 闻言,邵士辰也扬起嘴角,露出许久末见的开朗笑容。“那是因为我俩是混了十几年的老友,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你了解我的个性,自然能够谅解我的作为,但如果是认识不深的人……” “你和丝娜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了,不比我们的交情更久,认识更深吗?” 因为季杰毫不客气的反驳,邵士辰顿时又失去了笑容,继而轻叹。 “季杰,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件事,你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季杰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吧,那换个话题吧,你那两个儿子呢?” 邵士辰眉宇蹙了蹙。“他们怎样?” 季杰往上看了一下天花板,好像想问老天他该怎么办,但很不幸的,他没有透视力,没办法穿过天花板瞧见蓝天白云,只好再叹了口气。 “老兄,他们的生日快到了,你不回台湾去看看他们吗?” “……再说吧!” 不愧是多年老友,季杰马上听出他的话里真意,正解是:不去! “士辰,你真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好。“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们才刚出生,你就离开家里了;离婚后,你有去看过他们吗?没有,一次也没有,你不觉得你这个父亲太失职了吗?” “我不能再对不起丝娜了。” “去看孩子就是对不起她?”季杰难以置信地道。 “我不能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牵扯了,不然就是对不起丝娜。”邵士辰轻轻解释,语气里却隐隐有几分迟疑。 “那又怎样?前妻是前妻,儿子是儿子嘛!” “他们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季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老天!”继而猛翻白眼。“你不要告诉我,断了你和你儿子的关系才是对得起丝娜?” 五 “……” 见邵士辰默认了,季杰更是哭笑不得。“士辰,你不能……” “行了!”邵上辰轻声但有力的打断季杰的下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季杰立刻明白邵上辰的意思:别再管他的事了! 他不禁深深叹息,既为好友的固执而气结——真想海扁他一顿打醒他,却也为好友的专情而赞赏不已。 现代男人,尤其是像邵士辰如此出色的男人——听说他的前几代祖先是葡萄牙美女,代代遗传下来,几乎每个邵家男人都跟邵士辰一样拥有一副深邃俊俏,神似混血儿的五官,又是从事他们这种行业,身处无尽诱惑之中,还能够如此痴心一意的,已经找不出几个了。 话说回来,好友真的打算和那个墙头杏花朵朵开的女人结婚吗? 如果是的话,他可以打包票,好友一定会后悔的,因为那个女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纯纯少女了。 高中毕业之后,邵士辰和何丝娜先后到美国念大学,毕业后,邵士辰仍然是原 来的邵士辰,但何丝娜却变了个样子,由甜美可人的清纯少女一变而为一个艳丽放浪的成熟女人,连心,也变了。 她依然爱邵士辰,但更爱她自己。 尔后,慢慢的,邵士辰也逐渐改变了,因为一段迫不得已的婚姻,也因为何丝娜的变化,他逐渐从一个爽朗热情的年轻人,转变成一个郁闷不乐的男人,不再爱笑、不再爱闹,总是在沉思,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困扰着他。 相对的,何丝娜则是愈来愈活跃,也愈来愈放荡了,每次她到美国去‘探访老同学’,不久就会有一连串的流言传回来,而那些流言都是同一种性质的,除了说明她有多么淫秽放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了。 他相信,邵士辰并不是没听过那些种种不堪的流言,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谣言的真实性,所以他才困惑,邵士辰为何能够全盘忍受下来呢? “难不成……”脑际灵光一闪,季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你是认为丝娜之所以会改变,是因为你背叛她和别的女人结婚,所以才那样做来报复你,因此你认为那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你,而把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邵士辰抿了抿唇,不语,又转回去挑拣衣服了。 果然,他又默认了。 “士辰,你不……” “够了!” “但……”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 “好好好,够了、够了!” 听出好友似乎真的生气了,季杰只好投降,放弃再劝说的意图。 算了,他不管了,随邵士辰要忍耐就忍耐,要和那个杏花开满墙头的女人结婚就和那个女人结婚,但是…… 好友一定会后悔的,百分之百! *** **** *** ** *** 台湾的冬天不太正常,而春天,也是很诡异的,当你还在想说冬天到底过去了没有,夏天就到了,那春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谁知道,自己去找吧! 贝晓茵往右看。“你为什么穿毛线衣?” 邵文尧拉拉嘴皮子。“会冷嘛!” 嗯,有道理。 贝晓茵点点头,再往左看。“那你又为什么穿短袖?” 邵武舜眯起眼,摆出狐疑的神情。“妈咪,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发作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当然是会热嘛!” 嗯嗯,这也有道理。 可是…… 贝晓茵搔搔脑袋,又来回各看他们一眼。“请问到底是会热还是会冷?” 哥俩好对看一眼,不约而同伸手指住对方。“废话,当然是他会冷(热),我会热(冷)嘛!” 贝晓茵静默一晌,然后耸了耸肩。“算了,随便你们!” 太聪明的小鬼最好不要太理会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罗! “对了,妈咪,我们的生日快到了亏\!”哥俩好一左一右对她露出天真可爱的模样。 “是喔,”贝晓茵也很配合的咧出假笑。“那你们想怎样呢?” “我们决定?”两张小脸两副期待的表情。 “说说看。” “喔耶,妈咪英明,妈咪万岁!” 六 喊过口号,尽了拍马屁的责任之后,两个小鬼就背过身去开始讨论。 “去迪士尼乐园!” “幼稚!去北海道滑雪!” “你会滑雪吗?去迪士尼乐园!” “我学了就会!去北海道!” “你是白痴,永远学不会!去迪士尼乐园!” “我是天才,一学就会!去北海道!” “……决斗!” “决斗就决斗!” “让你先挑武器!” “慈悲的大道!” “裁决的意念!” “好,开始吧!” 于是,两个小鬼同时拔腿冲向房间,五分钟后,生死决斗正式展开,贝晓茵却在一旁快笑破肚皮了。 只见电脑萤幕里,一个头上长恶魔角的人物举着电锯挥出万丈光芒杀向对手,而另外一个痞子样的人物则是手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吉他反劈回去,然后是惊天动地的雷光电闪,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瞬间,整片萤幕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闪光笼罩住,根本看不见里头到底在干啥了。 “你输了!” “你也输了!” 同归于尽! 看看萤幕里两个趴在地上的人物,两个小鬼互视一眼,再转向已经笑趴在地上捡宝的妈咪,不约而同嘴一噘。 “妈咪!”两个小男人的抗议。 “对……对不起!”言不由衷的道歉。 这实在不能怪她,两个小鬼天天都在决斗,每一次也都是同归于尽,然后他们就会换武器再来,接着又同归于尽,再换武器再决斗,再同归于尽,一直到所有的 bt武器都用光了,结果还是同归于尽。 伤脑筋,这么一来,该由谁来做最后的决定呢? 放心,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没有人做决定,因为两个小鬼最后总是会…… “妈咪,决斗!” “怕你们不成,放马过来吧!” 然后,贝晓茵就挤进两个小鬼中间的位置,然后,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武器出场了…… 妈咪的板凳! 最后,电锯、吉他、菜刀、棒棒糖、苍蝇拍、扇子、砖头、针管,还有一坨大便,统统都输给了伟大的板凳。 “怎样?”贝晓茵像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 “到哪里?”两个小鬼乖乖低头服从胜利者的决定。 原本笑得跟偷吃鱼的猫咪一样的贝晓茵,一听小鬼们问到这个问题,眼里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跟着,她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然后,她欲言又止地来回注视两个儿子好片刻,终于,她满含歉意地开口了。 “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家里庆祝你们两个的生日。” 两个小鬼又互觑一眼,叹口气。“等老爸?” “……说不定他今年会来。” “才不会呢,他早就忘了我们了!” “不要这样说!”贝晓茵加重语气低斥,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怒意,只有更深的歉疚。“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不方便。” 两个小鬼又是同样的动作,倔强地抿唇不语。 “你们不能怪爸爸,这不是他的错。”贝晓茵第n次尝试要让他们了解。 “那要怪谁?爷爷?” “这……” 能怪谁呢? 谁也不能,只能怪命运的捉弄,可是,她究竟该如何让孩子们了解这一切并不能怪任何人呢? 倘若不是她妈妈在临终时把她托付给初恋情人——邵爸爸,邵爸爸也不会把她接到他家里去住,记得当时孩子的爸爸还在美国念大学,毕业后虽然没有继续进修硕士学位,但他一回台湾,隔天就入伍当兵去了,因此,在邵家住了将近四年,她跟孩子的爸爸碰面的次数绝不会超过十次。 不过,一见锺情只需要碰一次面就够了。 她承认,她对孩子的爸爸是一见锺情,再见更倾心,三见已难以自拔,谁教他是那样出色的男人呢! 但她也知道他早已有个交往多年的恋人了,她可没兴趣客串第三者,因此她从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可没想到这样还是被邵爸爸看出来了,而邵爸爸不但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的对她说—— “太好了,我一直想让你和那小子结婚,这下子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上一代未能完成的愿望,就让下一代来代替他们圆梦吧! 是怎样?这是父债子还,还是母债女还? 七 贝晓茵目瞪口呆地傻了眼,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错愕得两分钟后才说得出话来。 “可是,邵爸爸,邵大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不要提她了,”邵爸爸厌烦地挥挥手。“男性朋友比女性朋友多,又老是爱跟他们打情骂俏,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看好那个女孩子!” “邵爸爸,这种事得让邵大哥自己决定啦!”她好笑地温言婉劝。 “我是他老子,我来替他决定就好!” “但……” “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决定!” 当然,事情就如她想像中那么不容易,孩子的爸爸退伍后,邵爸爸就对他提出这件婚事,然后父子俩大吵了好几次,直到某次争吵中,邵爸爸狂怒到心脏病发,之后,医生严厉警告孩子的爸爸,绝不可再让邵爸爸生气,不然下一次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于是,孩子的爸爸终于屈服了。 于是,他们结婚了。 于是,他们又在邵爸爸的‘要求’下,生了一对双生子。 之后,孩子的爸爸就离开了邵家,和恋人相偕到米兰去了,邵爸爸很是无奈,而她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希望他们父子俩不要再为了她吵架。 就这样过了五年,某个星辰黯淡的寂夜里,邵爸爸在睡梦中去世了,两天后,孩子的爸爸从米兰赶回来,头一句话就是向她提出离婚,她也马上同意放他自由,唯一的条件是,孩子的监护权归她,而他的回答是…… “我也不想要他们。” 令人心酸的回答,但她却反而满怀感激。 “谢谢。” “你想要多少赡养费?” “不必了,爸爸也留给我不少钱,选有两栋房子,够我自立了。” 事实上,为了保障她和孩子未来的生活,邵爸爸把名下所有的积蓄和不动产全部都留给她和双胞胎了,反而他自己的儿子半毛钱也拿不到。 不过,孩子的爸爸也不希罕那一点遗产。 “不,我不能一毛钱都不给,毕竟是你替我爸爸生了两个孙子,他才能够安安心心的走。” “那就随便你给吧!” “精神赔偿费三亿?” “随便。” “每个月三十万的赡养费?” “随便。” “再加一栋房子?” “随便。” “当然,还有孩子们的教育抚养费?” “随便。” “……那就这样吧!” 就那样,他们在律师处签了宇,正式离了婚,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虽然他们约定好他有探视孩子的权利,但三年来,他一次也没来过,连通电话也没有,也难怪孩子们会对爸爸心怀不满,而她也只能尽量开解他们,希望他们的怨怼不会更深,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因为,他并没有错。 “等你们长大之后,”她一手一个搂住双胞胎,怜惜地在他们的额头上各印下一吻。“你们一定会了解的。” “又说这种我们小孩子不懂的话。”两个童音异口同声愤怒地抱怨。 贝晓茵不禁苦笑,不然她又能说什么呢? 见状,两个孩子立刻心软了,不约而同抱住妈咪的脖子,亲昵的贴上妈咪香喷喷的脸颊。 他们不喜欢见到总是笑得跟孩子一样的妈咪露出那种成人式的苦笑。 “好嘛,就再等一次嘛!” “谢谢。”贝晓茵欣慰的又各亲他们一下。 “不过,事不过三,”弟弟很有默契的接下去说出条件。“今年就再等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等了!” “好,今年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等了。” 他们不必等,她自己等就好了。 八 在被称为设计之都的米兰,所有的东西,包括日常生活用品,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原创性,就连新社区里的建筑物,也常常可以见到十分有创意的新颖建筑。 邵士辰的住所就是在一栋六角型的斜顶公寓里,独特但有点怪异,而屋内的装潢摆设富丽堂皇、奢侈豪华,什么都不缺,独缺温暖,这是丝娜所挑选的公寓,也是依照她的喜好装潢的。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结婚?” 甫从浴室出来,邵士辰就看见何丝娜又在吃避孕药了,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怅然的抑郁感。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常常想到他那两个双胞胎儿子,也许是因为季杰老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他们,也或许是,对那两个孩子,他一直有一份说不出的歉疚,因为,他们并没有错。 错的是大人,却要孩子来承担后果,这是不公平的。 可是,他并不是万能的,无法做到两全其美,终究只能舍弃其一,而孩子们就是被他舍弃的其一。 只是,他愈来愈常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丝娜,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结婚?”得不到回应,他只好再问一次,语气里隐隐有几分藏匿不住的不耐烦。 化妆枱前的何丝娜这才回过头来,媚态横生地嫣然一笑。 “我说过,再等两年嘛!” “为什么一定要再过两年,不能是现在?” “废话,女人一结婚就不值钱了嘛!”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何丝娜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还不想结婚,女人嘛,一旦结了婚之后才算有保障,可是,她更爱自由,实在不愿意这么快就被绑住。 如果邵士辰的占有欲不是那么强烈就好了。 了解邵士辰的人都知道,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十分热情随和的人,但其实他是个极端的大男人主义者,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他的占有欲格外强烈。 即使他们尚未结婚,甚至连订婚都没有,他已看管得她很紧,就差没用狗链子锁在她的脖子上了,一旦结婚之后,不必花脑筋去想就知道,他肯定会管她管得更严厉,八成连门都不给她出了。 而她,最痛恨人家管制她的行动了! 她热爱自由、热爱交际,热爱在众多仰慕的视线中展现她的美艳风情,也热爱女人嫉妒的目光,热爱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热爱自己在两性之间所拥有的优势,这些,她一个也不想放弃。 如果硬要把她束缚在一个男人身边,要她放弃她所热爱的一切,很快的她就会窒息而死了。 所以,她还不能结婚,至少现在还不能。 “可是我想要孩子了。”或许,他们也能生对双胞胎,就跟那两个孩子一样。 “这个嘛……”一听这个敏感的话题,何丝娜马上转回去面对化妆镜,继续涂抹保养品,“还早啦!”口里也含含糊糊地回避开去。 “不早了,你也不年轻了……” 她不年轻了? 美艳的五官瞬间扭曲了,“胡说!”何丝娜猛然回过身来尖叫,“我还不满三十,依然年轻得很!” 去年就满了! 使了好大的力气,邵士辰才把事实硬吞回去,“但丝娜,我真的很想要你替我生个孩子。”他婉言提出他的希望。 “我不想生!”何丝娜断然道,顿了顿,再稍做更正。“现在还不想。” “为什么?” “为什么?”何丝娜终于整个人转过来正面对着邵士辰,媚眼掩不住赞叹地上下欣赏那个曾经排名世界十大男模之一的迷人男子。“这还用问吗?” 除了腰间围着一条浴巾之外,他那毫无半丝赘肉的身躯是赤裸裸的,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胸膛,柔韧的腰身挺得宛如利箭般的笔直,双腿修长而充满了力道美,只要是女人,见了都会禁不住小腹打结,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兴奋起来。 这个超优质的男人,是她的。 “瞧瞧你……”她的呢喃充满了诱惑,指尖轻轻地点在他胸膛上,暧昧地转了个圈后,再缓缓溜滑下去,很快便见到他显现出兴奋的状态,她不觉露出得意的微笑。“如此傲人的身材,就得……” 她扭着水蛇腰起身,将半裸的娇躯贴上他的身,若有似无地磨蹭着。“配上我这副完美的胴体,要是生了孩子,我的身材一定会变形,还会有妊娠纹,会变丑,那就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但你可以……” “你如果是真爱我的,就不要逼我!” “……” 一句话就堵住了邵士辰的嘴,一如以往,只要她说出这句话,他就无法不让步,只因为他亏欠她…… “为什么你能够如此平静的答应让我和别的女人结婚?”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为难。” “丝娜……” “我会等你的。” 等什么? 不必明言,他舆她都心里有数,就等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一切就能够回复原状了…… 而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后,他父亲一去世满百日,他就和妻子签字离婚,回到何丝娜身边,但她却拒绝立刻嫁给他,拿出种种理由一拖再拖、一延再延,原以为她是在报复他不得已的背叛,他也只好默默地忍耐,然而拖得愈久,他也愈来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九 她是真的不想太早结婚,还是不想和他结婚了? 不能怪他这么怀疑,因为她飞到美国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而且总是不让他陪伴,换了他要到美国时,她又找出各种藉口推拒陪同他前去。 虽然她的理由很正当,她在美国念大学时的同学死党,多数都在美国结婚或工作,不是有家累就是工作缠身,由她这个工作时间不固定的人去探望她们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从美国打来找她的电话都是男人呢? “丝娜。” “嗯?” “你爱我吗?” “废话?不爱你的话,我干嘛等你那么久?” 那是三年前,现在,是他在等她了…… 难不成,她也要他等五年? “但……” “嘘……”纤指轻轻掩住他的嘴,“这种时候不应该谈那种无聊的事,这种时候应该是……”她低喃,贝齿微启,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激起他一阵兴奋的战傈。“享受的时候!” 结婚不是无聊的事! 邵士辰想抗议,张口却只能发出喘息的声音,明知每一次她都用这种方法来终结他的话题,他却无法不沉沦于她的诱惑里。 在这一刻里,他也分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性了! 而在邵士辰身不由己地臣服于何丝娜的诱惑之际,一抹得意的、奸诡的笑容也悄悄地在她的唇畔渲染开来。 就知道只要她说出那一句话,他就会低头,只因为当年她的‘体谅’。 谁也不知道,当年她之所以会那么‘体谅’,其实为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真的有多么宽宏大量。 因为,她根本不能生孩子! 那是在他回台湾当大头兵啃馒头的时候,好不容易脱离‘监控’的她在美国玩得太过火,天天都在一夜情,结果**外孕不自觉,直到大出血了才就医,当时状况已经十分危急了,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医生只好把整个**都拿掉了。 从此,怀孕生子那种事就与她绝缘了。 会吃避孕药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因为邵士辰是独生子,就算他不在乎,但他那个思想已经可以登上考古排行榜的老古板父亲,老是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挂在嘴上,不时唠叨着要邵上辰尽快生个孩子,早晚有一天邵士辰听得不耐烦,就会开始催她生孩子了。 所以,她不能让邵士辰知道她不能生育,也之所以,她才会故作体谅地让他去结婚生子,只要那个女人替他生了孩子,邵士辰他父亲就不会再催他生孩子,他也就不会逼她一定要生了。 反正,他早晚会回到她身边的,就算他的人躺在别的女人身旁,他的心永远是属于她所有。 之后,果如她所料,在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对双生子之后,他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邵家,远离台湾到米兰来和她同居,婚后五年,他父亲去世,他也立刻离婚回到她身边了。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他为什么老是催她结婚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当她希望有他的陪伴时,他就在她的身边;当她觉得受不了他的紧迫盯人时,就溜到美国去寻欢作乐,放松自己,只要谨慎一点,不要被他察觉到她究竟在美国干什么,她的美好时光就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所以,她不想结婚,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三年过去,他开口要求结婚的次数愈来愈频繁,也愈来愈难以推拒了,甚至,她也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有所怀疑了。 她是不是应该稍微收敛一点呢? *** **** *** ** *** 中国人有三大节日:春节、端午节和中秋节,在台湾,这三个大节一定会放假并大肆庆祝,而这年,邵家双胞胎的生日恰好是在中秋节这一天,他们也正好可以放假在家里好好庆祝一下。 可是,孩子们的爸爸依然没有出现。 按照约定,贝晓茵不再提起那个一再令孩子们失望的男人了,她和两个孩子如常的生活着…… “哇,稀饭配肉松,我最爱的!” 哥哥一看到餐桌上的早餐,立刻欢呼着冲过去就定位;弟弟则慢吞吞地拖着脚步来到妈咪身边,委屈地扯扯她的围裙。 “明天要做我最喜欢的火腿吉士三明治喔!” 贝晓茵不由失笑。 不愧是双胞胎,两个孩子同样活泼、同样调皮,也不时表现出惊人的默契,但在某些方面,他们又有截然不同的个性。 譬如吃东西,他们的口味是全然的相反,一个爱吃咸,另一个就爱吃甜,一个爱吃中餐,另一个就爱吃西餐;或者穿衣服,他们也有极端不同的品味,一个规规矩矩得像个老学究,另一个就爱作怪,七岁的小鬼头成天闹着要染发,而且裤头老是扯到臀部一半,要掉不掉的,惊险万状。 “小朋友,干嘛让你的小屁屁吹风啊?” “厚,你落伍了啦,妈咪,这是流行啦!” 落伍?她? 开什么玩笑,她是堂堂恋恋风情婚友社的副社长耶,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哪一次不是光鲜亮丽的? 社里还公认她是最时髦的职业妇女呢! 不过…… 让屁股吹风是流行? 好吧,她承认她是落伍了,可是…… “小学生不许染发,不然老师会骂人喔!” “好嘛,那我一放暑假就染发,开学时再洗掉好了。” 反正,他就是要染发就对了。 十 贝晓茵哭笑不得,也很不服气。可恶,这两个小鬼头竟然比她这个职业妇女妈咪更时髦、更先进呢! 此外,他们的脑袋瓜子也不太正常,一个拥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却对数科束手无策,连一加一等于二都不太了,一碰到考试就抱鸭蛋回来给妈咪煎荷包蛋;一个是数科上的天才,却背不起来最简单的儿歌歌词,老是得劳烦妈咪到学校去跟老师解释,他不是故意不背书,而是真的背不起来。 然而,即使他们兄弟俩都有跳级的资格,却同样坚持要跟其他同学一样一级一级的慢慢升上去,生命对他们而言是很简单的,把握童年快乐的时光,成为将来最美好的回忆,这是他们唯一的责任。 那是亲爱的妈咪教他们的。 “ok,明天妈咪会做你最爱吃的火腿吉士三明治,可以了吧?”贝晓茵蹲下身去,用力搂搂小儿子。 “谢谢妈咪!”弟弟满足的笑了。 多么可爱的笑容,多么贴心的孩子呀! 贝晓茵也漾开了跟他们一样灿烂的笑靥,满足地看着他们用完早餐,然后相偕出门走路上学去。 “小心过马路哟!” “知道了!” 在金钱上,她是相当富裕的;但在生活上,她和孩子们却总是保持最低调的平凡生活,因为,平凡才是福。 她可不想让自己或孩子们成为绑架勒索的目标。 送孩子们出门后,轮到她忙自己的了,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准备出门,而是花了一个小时在健身室之后,方才出门上班去。 这是她在离婚后养成的习惯。 “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嘛,所以我得让自己健壮一点,才能够负起男人的那份责任啊!” 这是她的解释。 但她在解释的时候,总是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令人疑惑她的解释究竟是真是假? “你干脆去学跆拳道、空手道好了!”赵梅芙随口建议。 “有啊,高中、大学社团,我参加的就是跆拳道。”说着,贝晓茵拉开马步比出一个很酷的架式,差点把窄裙撑破了。“我已经二段了喔!” “是不是真的呀?” 赵梅芙怀疑地斜着眼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觉得面前这个身材算得上是娇小,曲线却十分窃窕的女人会是个跆拳道二段的高手。 请问她的三头肌、二头肌在哪里? 更何况,熟识她的人都很清楚,这个在外头老是极力想隐藏起自己,搞得自己像个阿飘的小女人,其实是个患有恐慌症的胆小鬼,一旦面对陌生人就会变得十分紧张,如果硬要她和陌生人交谈,紧张就会进阶为恐慌,要是再严重下去的话,就会进化成歇斯底里了,那时就谁也救不了她啦! 唯有在熟人面前,她才能够显露出本性,轻快俏皮又热心助人,喜欢搞笑、喜欢耍宝,公司内部的活动,她永远是带动唱的那个人,谁有困难,她也是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一个各方面都很讨喜的女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她。 所以邵爸爸才会那样坚决的要促成她和儿子的婚姻。 只是恐慌症的影响始终困扰着她,她只好一出门就竭力隐藏自己,为的是避免陌生人注意到她而被迫必须和陌生人有所交集。 幸好,要面对客户的并不是她。 “当然是真的,信不信我能够一个人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贝晓茵不甘心的呛声,还虎虎有声的挥两举给她监定一下。 “信,当然信,”赵梅芙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只要你不恐慌的话。” 贝晓茵顿时僵住,继而尴尬的涨红了脸。 对,只要她不恐慌的话,她的能力确实足以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七、八个都没问题,问题是,一旦面对陌生人,她一定会开始紧张,最后变成恐慌的呀! 就在贝晓茵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幸好,柳翠心通报说客户到了。 “放你一马,我先去见新客户了!”赵梅芙挥挥手就走了。 贝晓茵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客户及时来了,不然赵梅芙一定又会藉机说要替她介绍几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了。 唉,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干嘛还跟她这样卢呢? 嗯,对,她有秘密,一个大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那就是赵梅芙,所以三年前,当她正烦恼要找什么工作时,赵梅芙才会叫她不要找工作了,干脆自己来开婚友社好了。 老实说,她真的很庆幸当时有听从赵梅芙的建议,丰厚的报酬不说,她也的确从婚友社的工作里得到相当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这完全要归功于赵梅芙对她的信任,如果不是赵梅芙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无法撮合那一对对幸福的佳偶,无法砍断那一桩桩不应该结合的孽缘,婚友社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了。 可是,一提到她的问题,赵梅芙就会变得非常顽固,坚持非要替她找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不可。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好不好? 是她要照顾人,她的两个儿子,另外,在将来,还有…… 十一 “喔耶,我的干贝汤!” “喔耶,我的草莓!” 对大部分的家庭主妇而言,农历春节是一年里最辛苦的节日,要大扫除,要准备年货,拉拉杂杂的事比山还多,下累死就不算春节。 但对贝晓茵来讲,再轻松不过了。 因为他们住的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大豪宅,只是一栋三房两厅的小公寓,平日就保持得十分整洁,大扫除起来也就不会太累人,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小奴隶,随便吆喝一声,两个小奴隶就抢着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至于年夜饭,那更简单了,不需要山珍海味,也不需要满汉全席,哥哥只要有一锅干贝炖白萝卜排骨汤,就是天堂了;弟弟只要有一大盆炼乳草莓,连压岁钱都可以不要了;而她自己呢,也不难…… “喔耶,我的葱爆虾!”她学孩子们稚气的叫。 然后三个人相对哈哈大笑,紧接着,一个小鬼跳起来跑向dvd录放影机,另一个也跳起来冲向冰箱。 “我放影片!” “我拿果汁!” “我……呃,先开动!”话落,贝晓茵就不客气地拿筷子夹鲍鱼片了。 不一会儿,母子三人便聚精会神地看着dvd,一边享受满桌丰盛的年夜菜,偶尔嘻嘻哈哈地评论一下剧情或男主角的演技,团圆的气氛温馨地弥漫在周围,完全不会因为少了男主人而有所缺憾。 在这同时,遥远的瑞士—— “丝娜,现在是农历春节,你不觉得应该回家和家人一起团圆吗?” “不要,我就偏要来滑雪,怎样?” 由于是农历春节,中国人的团圆日,所以这回当何丝娜又说要出国时,邵士辰便坚持要陪她一起去,这种紧迫盯人的举动自然惹得何丝娜很不爽。 有个‘多余的东西’跟在身边,她要怎么找其他男人‘轻松一下’呢? 因此,打从登上飞机那一刻开始,她就没给过邵士辰好脸色看,他说东,她就偏要往西;他说白,她就说黑;他说芋头,她就坚持是蕃薯,这样一整趟下来,邵士辰有再大的耐性也不够用。 他也生气了。 一下飞机,两人就开始争吵,不吵的时候就冷战,头一回,两人之间闹得如此僵硬。 “不要再过去了,那边是危险区!” “我偏要!” 为了赌气,何丝娜拄着雪杖,硬是滑向公告危险区而去,邵士辰也只好紧跟在后头。 十分钟后,骤然一阵天摇地动…… 第二章 “他需要你。” 面对那张生硬而毫无表情的脸,季杰犹豫又犹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要讲的话说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说,挣扎了老半天,为了好友,最后,他还是硬起头皮把话讲出来了,因为…… 邵士辰真的需要她。 不,应该说是,邵上辰需要的是他那两个儿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或许对他能有某种程度的激励作用也说不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晓茵双手交互紧握,努力想挤出笑容来,毕竟季杰是前夫的至交好友,起码她要给人家一个客套的笑吧? 可是,笑不出来,她真的笑不出来呀! 就算他是前夫的好友,但对她而言,眼前这个她只见过几次面,话也说不上两句的男人依然是个陌生人,而面对陌生人,她就是会紧张,不但心跳像直升机一样直线往上钢升,冷汗更是狂冒,更何况,他们还必须谈话,现在,她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她知道她已经进入恐慌状态了,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不过也幸好,她的紧张、她的恐慌都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理反应而已,不管有多紧张、有多恐慌,就算颤抖得上下两排牙齿都掉光了,她的脑筋仍然是很冷静、很清明的。 可是,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事情解决掉,不然还没说完她就昏倒了,那就没戏好唱了。 然而,她急她的,季杰却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又迟疑起来了。 “是……呃……是……” 喔,拜托,别再拖拖拉拉了好不好,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她昏倒? “请说。”贝晓茵忍不住催促。 她一催促,季杰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说出所有事实,虽然眼前这个被邵士辰离弃的女人很可能会因记恨而百般嘲讽、为难他,但是,她有权利知道。 “是丝娜,她坚持要去滑雪,还故意跑到危险区去,结果……” 雪崩了。 幸好邵士辰及时瞥见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山洞,立刻拉着何丝娜躲进去,两人才免于被活埋的厄运。 可是,洞口被雪封住了。 两人困在小山洞里整整四天才被救出来,由于邵士辰把最保暖的衣服全让给何丝娜穿了,因此何丝娜除了一些小冻伤之外,几乎是完好如初的;但邵士辰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双腿冻伤太严重,在急救无效之后,只能进行截肢手术。 他失去了小腿三分之二以下的两脚。 “其实,以士辰的个性来说,失去双腿虽然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但还不至于击垮他,是丝娜,她实在是……实在是……”季杰咬牙切齿地说不下去了。 十二 果然是为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怎样?”贝晓茵轻声问,虽然恐慌级数依然在节节往上攀升,声音却十分冷静平稳,一点都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多年‘训练’下来,这是唯一的成果。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但在士辰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竟然……” “怎样?” “说要和士辰分手。” “为什么?” “她说,士辰已经配不上她了……” “我们分手吧!” 丝毫不担心会伤到人,何丝娜就这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把话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听得邵士辰一阵错愕,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为什么?” “我还是爱你的,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当我和你一起出去的时候,别人同情的眼光,那比杀了我更可怕!” 她爱的是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可不是同情可怜的眼神。 “你……只在乎别人的眼光?” “没错,我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眼光。” “比我还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何丝娜毫不犹豫地道。 “是吗?”邵士辰嘲讽地一笑。“那我们这十几年来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说过,我还是爱你的,可是你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何苦拖累我呢?就算你装了义肢,但是,能见人吗?游泳的时候怎么办?跳舞的时候怎么办?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一个残废又如何保护我?” 这是最伤人的实话,邵士辰确确实实被打击到了。 “……” “记得我也说过,我不想生孩子是担心身材变形配不上你,而现在,是你配不上我了,你了解吗?” “……”或许,现在他应该要了解了。 “过两天我会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全部还给你,至于我送给你的东西,也麻烦你全都还给我——要断就要断个干净。”何丝娜脸上不见一丝半毫的爱意或不舍,只有冷酷的无情。“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希望被人家看到我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 就这样? 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宣告结束了,只因为他为了她的任性而失去了双腿? 她是真的爱他吗? “士辰挽留不住她……”季杰顿了顿。“不,他根本没有挽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去,我以为他终于看清丝娜的真面目了,但出院后,他一回到台湾来就把自己关起来,半步也不肯踏出家门,连公事也是由电脑连线处理的,我……” 他叹了口气。“真的很担心他,不知道他的情绪会低落多久,或者就这样沮丧下去,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邵家老宅子位于台北郊区,虽然占地广阔,却是一栋老式的双层洋房,交通又不方便,环境也过于清幽寂静,让退休的老人家去恰情养性是很合适,但年轻人可不爱在那种地方数蚂蚁,因此,邵爸爸的丧事过后,邵士辰就不曾再回去过了。 直到出事回台后,邵士辰才又搬回老宅子去住,很明显的是要躲起来,不想让人瞧见他的狼狈样,就连朋友,他愿意见的也只有季杰一个人,其他人,他连电话都不肯接,好像要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起来似的。 这种情况,身为至交好友的他怎能不担心呢! “不会,他不会的!”贝晓茵断然道。 “我也知道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他向来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也很有勇气,就算是半身不遂,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也不一定能够打倒他,只是……”季杰央求地瞅住她。“必须要有人激励他,让他有振作起来的力量,他……” “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的。” “真的需要……呃?你说什么?” “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的。” 她会带孩子们……耶?就这样? 季杰张口结舌,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挖挖耳朵,怀疑自己是幻听。 幸灾乐祸呢? 冷嘲热讽呢? 至少也要有点刁难,或者来几个条件吧? 但,没有,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刁难,更没有任何条件,甚至不用费力气说服,她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是怎样?他刚刚说了什么神奇字眼吗? “你……真的愿意带孩子们回去照顾他?”季杰的口气仍带着强烈的怀疑。 “只是一阵子。”贝晓茵强调。“之后,他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就像以前那样强悍、有力量,再也不需要人家的照顾了!” 因为她语气中坚定的信心,季杰不由得讶异了。 于是,他头一次以认真的眼光仔细端详对方;然后,他发现她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白;接着,又发现她的手指头好像在微微颤抖着;最后,再发现她一直在紧张地吞咽口水。 “你怕我?”他错愕地傻了眼。 “……是。”虽然她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害怕,可是,医生说会恐慌就是因为害怕,那,大概就是害怕吧! 是? 她说是? 十三 他长得很恶魔吗? “为什么?”他以抗议的语气问,虽然他的长相不及邵上辰出色,但也不难看吧? “因为你是陌生人。”这是唯一的原因。 “可是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再抗议。 “我们不够熟识。”只能算是见过面而已吧。 不够? “你是说,”季杰有点明白了。“必须要十分熟识的人,你才不会害怕?” “是。” “那么士辰呢?他应该不算陌生人了吧?但是你对他……” “他并没有给我机会认识他。” 季杰怔了一下,旋即愧然地转开目光,不敢面对她。 当年,他也很不赞同邵士辰他爸爸那种罔顾儿子的意愿,强迫逼婚的手段,因此也毫无道理的讨厌起那个邵士辰被迫娶的女孩子,连面都没见过,就单方面的认定她一定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子。 于是,在邵士辰举行婚礼的前两天,他刻意向邵士辰免费‘贡献’了不少鬼主意,譬如…… “要上床,就把她当作是妓女……” “反正她只是妓女,你也不必跟她做什么沟通,连话都不必跟她说……” “一旦她肚子里有了你的种,满足了伯父的要求,你就可以丢下她,回米兰去和丝娜一起住……” “一有机会就和她离婚,断得干干净净的,就当不曾有过她那个人……” 诸如此类的‘建议’全都是蔑视对方、恶意遗弃对方的做法,当时觉得是她应得的待遇,但现在,他终于了解到自己的幼稚与自私。 唉,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啊!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担心士辰不肯让你回去……” 话说出口的当儿,季杰可以肯定这个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没想到贝晓茵只不过一句话而已,马上被降为零可能性。 “他不能拒绝让我回去那栋宅子。” “咦?”季杰怔住了。“为什么?” “因为那栋老宅子,爸爸在遗嘱里是把它留给我的,虽然因为生活便利上的需求,我不得不带孩子们搬到忠孝东路这边来住,但那栋老宅子还是在我的名下,是属于我的,所以,有权赶人的是我,而不是他……” 脑袋更晕眩了,贝晓茵连忙停下来深呼吸,直到晕眩感减轻一点后再继续。 “当然,我是不会赶他的,可是,就算他不欢迎我,但两个孩子毕竟是邵家的骨肉,他没有权利不让他们回去看看他们出生的老宅子吧?” 季杰听得哑口无言。 她说得没错,不管邵士辰再如何不想承认,那对双胞胎终究是他的亲骨肉,这是他否认不了的。 “那就没问题了,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十天暑假就开始了,就那时候吧!不过……”贝晓茵迟疑一下。“我有个条件。” 条件? 季杰马上警觉起来。“说说看。” “要激励他振作起来,我有我的方法,”贝晓茵缓缓道:“请你不要预先通知他说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也不要插手干涉我们之间的问题,甚至提也不用提说你曾经来找过我们,可以吗?” 这就是她的条件? “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个条件。” 季杰深深注视她一眼。“可以。” “那暑假一开始,我就带孩子们回去。”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再聊了几句后,季杰注意到贝晓茵始终很紧张,还狂冒冷汗,为免她因严重脱水而昏厥,甚至心脏闹罢工直接倒地毙命,他也就起身告辞了,同时决定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多和她聊聊,免得她一直把他当作是恶魔。 “我会再跟你联络。” “好。” 贝晓茵点点头,犹豫一下,强迫自己硬拉开嘴角扯出一抹笑,在她自己猜想,她的笑一定很生硬、很难看,不过,人家都要走了,至少要给人家笑一下,不然人家还以为她在生气,那就不好了。 谁知她自以为难看的笑,在季杰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才刚拉开嘴,他就惊讶地瞠大了眼。 好羞怯可人的笑! 虽然远远不及何丝娜的艳丽夺目,但她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了,最特别的是,她那清妍秀致的五官,具有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飘忽气质,相当吸引人,只可惜,那样有味道的一张脸却总是没有任何表情,光是第一眼,就会让人心冷了一半,再多看一眼,所有兴致就全都跑光了! 然而此刻,她那抹迟疑而羞怯的笑容,却在瞬间使她转变成一个惹人怜爱,令人怦然心动的小女人,使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应该多笑一点的,你笑起来真的很迷人,你知道吗?” 但见她在一怔之后,刹那间脸色爆红,僵硬的脸皮终于被扯动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根本就只是一个怕生的小女人而已嘛! 而且,她这副窘迫的样子竟然比刚刚那抹笑更动人呢! 片刻后,当季杰离开贝晓茵的家,一边掏出车钥匙,一边走向他的车子时,心里还在疑惑着。 那样清新可爱的小女人,邵士辰怎会忽视她那么久呢? 十四 铁栏杆门前的车道上,一辆半新不旧的银色福特缓缓驶近,车速一降为零,驾驶座旁的车窗便徐徐落下,一双清亮的眸子迫不及待地朝铁栏杆门内的宅子望去。 再度见到邵家老宅子,贝晓茵不觉感慨之情油然而生,在这里的回忆其实多半都是美好的,邵爸爸十分宠爱她,陈伯和陈妈也对她很好,而且,她是在这里孕育了双胞胎儿子,也在这里和他们一同成长,虽然后来离开了,但是…… 她还是又回来了! “妈咪,你不是很想念爸爸吗?为什么不见他呢?” 后座,双胞兄弟俩也打开车窗,好奇的朝铁栏杆门里采呀探的,他们是在五岁的时候离开的,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这种时候,他不会想见到我的。” “可是……” “更何况,”贝晓茵回眸,俏皮地挤挤眼。“这场勇气大作战,主角是你们两个,妈咪我只是幕后编剧兼策画,用不着我出场的。” “客串一下路人甲也不行吗?”邵文尧咕哝。 “我才没那种空闲呢!”贝晓茵失笑。“以前你们爸爸的身体很好的,现在就不行了,所以妈咪我要好好替他调养身子,好让他恢复过去的强健,才有足够的体力应付装上义肢的辛苦,懂吗?” “好嘛!”邵文尧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可是,妈咪,”邵武舜推推妈咪,想要抢回妈咪的注意力。“这栋房子虽然很大,你和老爸也不可能永远都碰不上面吧?” “放心、放心,”贝晓茵胸有成竹地安抚宝贝儿子。“我打电话跟陈伯联络过了,他说你爸爸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待在书房里,当然,以后你们还得带他上健身房运动,除此之外,他并不会到处走动,所以我会和他碰上面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零。再说……” 她得意的一笑。“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了,熟得很,想避开一个人并不是难事,还有陈伯和陈妈的帮忙,没问题的。” 两个小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耸了耸肩。“那学校怎么办?” “这个嘛……”贝晓茵迟疑一下。“呃,我想替你们办转学,可以吗?” 虽然他们只是两个小鬼头,可是贝晓茵向来都很尊重他们的意思,尤其这是有关于他们的学业问题,更要听取他们本人的意见。 “转学啊?也可啦,反正朋友到哪里都可以交,老爸可只有一个。” “谢谢你们的体谅。” “不管他对我们怎样,总是我们的爸爸嘛!” 兄弟俩同样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小大人样,看得贝晓茵不禁暗暗好笑。 “不过,你们千万要记住……” “记住什么?” “绝不能同情你们的爸爸。” 兄弟俩没有说话,只是将四道疑问的目光投向妈咪。 “这时候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那只会让他更软弱、更站不起来。”贝晓茵耐心的解释。“这时候的他需要的是严厉的鞭策,要让他又忙又累到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很快的,他就会累积足够的勇气自己站起来了!” 两个小鬼又相对一眼,然后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 “懂了。” “好,那……啊,对了,还有……” “什么?” “顺便让你们的爸爸好好的‘认识’你们一下,嗯?”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母子三人却在话声刚落不久,同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里饱含了浓浓的不怀好意,要是有人听到,肯定会怀疑…… 他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报复的? *** **** *** ** *** 午后微风徐徐地飘,飘过墙头、飘过庭院、飘过露台,最后,飘进了屋里,悠悠撩起窗前的水色纱帘,叹息似地拂上邵士辰的腿,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水色纱帘躺卧数秒后,随即离去,再次露出那双已然残缺的腿,片刻后,他的嘴角抽搐一下,猛然闭上眼。 不行,还不行! 时间,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接受这项残酷的事实,不是再也无法振作,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 忤逆不孝,差点气死老父;无情无义,背叛了恋人;狠心绝情,遗弃了亲子,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忽地,他睁开眼,好像要把所有的烦恼都甩脱似的用力甩了甩头,随即推动轮椅到书桌后,打开电脑,试图把心神专注到工作上,不想再去思考那些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然而,不到十分钟他就放弃了,双手十指从电脑键盘上收回来,颓然地蒙住苦涩的脸。 该死,都四个多月了,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双腿! 然后,不到两分钟后,他又猛然抬起头来,一脸坚毅不屈的神情,咬紧牙根命令自己振作起来。 够了,半年时间已经够了! 他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他得尽快振作起来,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自怨自艾,舔舐伤口吧? 不,他双腿虽残了,可不是废物! 于是,他又一次强自振作起精神来,再次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这回,他支持了二十分钟之后才又宣告放弃。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站’起来呀! 就在他第n次陷于惶惶然的情绪当中时,突然,桌上的对讲机传出管家陈伯小心翼翼的声音。 “少爷,有……呃,客人来访。” 关他屁事! “我不见客。” “我知道,您吩咐过了,除了季先生之外,您谁都不见,可是这几位……呃,客人,我没办法请他们离开。” “为什么?” “我没有权利。” “这是什么话,我……” 十五 “您也没有权利。” 邵士辰听得一怔,继而狂怒,他自己的家,他会没有权利请不受欢迎的客人离开? “好,我自己去‘请’他们滚蛋!” 在愤怒之下,他使力推动轮椅到门前,怒火冲天地扭门把拉开门,然后,冰水当头泼过来,他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门外,早已有人挡在那里了。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却大相迳庭的小鬼,一个神气巴拉地双臂环胸,一个气势汹汹地两手擦腰,大剌剌地以睥睨的眼神斜睨着他。 “哟,好久不见了,老爸!” “嗯哼,你……变得可真多呀!” 邵士辰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依然处在震惊当中回不过神来,虽然四年来未曾见过半次面,但他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他们长得可真像他呀! “难怪不敢来见我们,原来……”双臂环胸的小鬼往邵士辰腿下一瞥。“怕丢脸啊!” “哼!”两手擦腰的小鬼冷笑。“报应!” 闻言,乍然相见的震惊与错愕瞬间蒸发,邵士辰的怒气再度狂涌而上。 “你说什么?”他怒吼。 “吼什么吼,怕你呀!”两手擦腰的小鬼毫不畏缩地扯喉叫回去,半咪咪也没有被邵士辰的怒气吓到。“说你这是报应,怎样?不服气来咬我啊!” “你……你们……”来回看着两个儿子,邵士辰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叫邵文尧,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要说你连这个也忘了吧?”双臂环胸的小鬼大惊小怪地嘲讽道。 “我叫邵武舜,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两手擦腰的小鬼咕哝,然后表情滑稽地对双胞哥哥挤挤眼,食指在太阳穴那边绕圈圈。“肯定是忘了,不是更年期到了,就是老年痴呆开始发作罗!” “胡说,你们……”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怒叱。 但两个小鬼根本不给他机会辩解,他一出声,他们转身就走。 “白痴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白痴。” “就是。” “所以,他一定是老年痴呆发作了。” “没错。” 一加一,一定等于二的啦! “你们……”可恶的小鬼! 要是他两条腿好好的,一定会追上去给他们的小屁屁一顿好打,可惜,坐轮椅不太适合赛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愈走愈远,明明满肚子火气,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只能再吼问过去。 “你们回来做什么?” “妈咪说的,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的前妻? 那个女人,她有何企图? “那她人呢?” “她不想见你!” 随便一句话打发了他,那两个小鬼转个弯就不见了,独留邵士辰一个人在那里猛拍轮椅扶手,咒骂不已,发誓非要想办法把他们抓来痛打一顿不可。 还有那个女人,他的前妻,她一定是故意要给他难看,才会特地带两个孩子回来‘欣赏’他悲惨落魄的样子,以报复他对她的绝情,以及他这四年来从未去探望过孩子的狠心。 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难堪得不得不逃离这个家了吗? 少在那边作梦了,别想他会像条丧家之犬般地夹着尾巴逃离这里,就算爸爸是把房子留给她,这宅子依旧是他的家,谁也别想赶他走,包括他的儿子在内。 再重复一次,他是腿残了,可不是窝囊的废物! 这时,他只顾挥舞着拳头发誓绝不做逃兵,全然没注意到,这是自他被截肢以来,头一回如此生气盎然。 才见到儿子一面,他就已经踏上振作的第一步了……被逼的…… 他妈的小鬼! 第三章 台湾的夏天总是卯起来热死人,一踏出门就有被烤焦的危险,就算躲在家里,也有被焖熟的可能,就连泡在冷水里,冷水也会逐渐升温,照样会被煮到烂。 不过,只要一开冷气,天堂就降临了,不管是工作或娱乐,都可以舒舒服服的来,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保证可以一夜到天亮,要是到天亮还不够,没问题,请继续睡到下…… “起来了,老头子,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呀?” 十六 “别以为你腿残了,就想赖掉养活我们的责任喔!” 从美梦中霍然被惊醒,邵士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来回看看分立睡床两旁的儿子,无奈苦笑。 近两个月来,他每天都是这么开始的,一大清早,两个儿子就用嘲讽的语气催他起床,然后赶他洗脸刷牙吃早餐,接着就不顾他的意愿,硬推他到健身房练身,说是要为将来套义肢做准备。 开玩笑,他是老子耶,怎么可能乖乖听儿子的话! “我不想去!”老子说不去就不去! “我们想去。”小子说要去就非得去不可! “那你们自己去。” “偏要你陪我们去!” 结果,他拒绝他的,儿子们却根本不鸟他那一套,反正他坐轮椅,谁想推他到哪里就到哪里,他又能如何? “可恶,你们这两个不孝子!” “总比你这个‘孝妇’好!” “什么意思?” “孝顺情妇!” 邵士辰顿时无言以对,他知道,儿子在指责他为了情人而遗弃了他们,这是事实,他反驳不了,也是他对儿子们最感愧疚之事。 “你们到底要我怎样?” “既然你的情妇不要你了,‘孝妇’当不成,就来当当‘孝子’吧!” “那又是什么意思?”虽然不太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孝顺儿子罗!”说着,两个小鬼一人一手从后面哄骗小娃娃似的拍拍亲老爸的脑袋。“要乖乖听话喔,老爸!” “荒唐!”邵士辰恼火地拍开他们的手。“我才是你们的爸爸,怎能……” “好,既然你说你才是爸爸,那么就像个爸爸给我们看!” 将轮椅推到健身房中央后,邵文尧和邵武舜才一左一右地从邵士辰背后转到他面前来,又是一个双臂环胸,一个两手擦腰,眼神睥睨地斜眼看他。 “站起来,别让我们看孬了你!” 孬?! 竟敢说他孬! 因为这个令人天摇地动的字眼,邵士辰当下就对自己发下毒誓,半年之内,他一定要站起来给他们看。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独他自己的儿子,他怎能让他们看不起! 于是,宛如地狱般的生活,就从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发下毒誓那一刻起,正式展开了。 打从双胞兄弟俩出现在宅子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见过前妻半次面,两个儿子却每天从早黏缠他到晚,要他努力健身、要他卖命工作,只要他稍有怨言,或是稍微放松一点,兄弟俩马上就施展出独门独派的毒舌功夫,一开口不是嘲讽就是耻笑,逼得他再辛苦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下去,标准的忍气吞声。 自怨自艾那种事仿佛是发生在上辈子,他都不太记得了。 “不要偏食,这是妈咪特地为你做的健康餐,半颗饭粒也不准剩下!” “吃饭你们也要管?”要不要连撇尿拉屎也一起管? “我们哪有管,只是‘劝告’而已咩!妈咪说老爸的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得用营养均衡的餐饮来调养,要是老爸不吃光光,辜负了妈咪辛丰苦苦特地为老爸准备,那我会打你的小屁屁喔!” “不对,屁屁是用来踹的,而且爸爸的屁屁也不小了!” “对喔!嗯,老爸,你要是不吃光光,我会踹你的大屁屁喔!” “……”请问到底谁才是老子? 于是,为免两个儿子轮流在他耳边唠叨到他抓狂,他只好乖乖的把前妻为他准备的所有食物统统吃光,一回,两回,三回…… 最后,他竟然不小心爱上了健康餐的口味。 “老爸,你真是不听话!” “我又怎样了?” “不是说,就算腿残了,你也要认真工作养活我们吗?” “我没有吗?” 那他每天花七个小时在书房里是干什么去了? “不够认真!” “我哪里不认真了?” “季叔叔说公司要开季检讨会,你为什么不去?” 该死,又抓到他的痛处了! “我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季检讨会就特地跑一趟米兰。” “厚,就知道你偷懒,不想出门!” 十七 “该死,就跟你说……可恶,不是偷懒,只是……有你季叔叔在就够了!” “好好好,不想出门就不想出门,那开视讯会议总可以了吧?现在很流行那一套的喔!” “我知道了,老爸怕怕,不敢见人对不对?” 对,他就是怕,怕见到人家同情的眼神,怕收到人家怜悯的目光,怕死了! 不过,他打死都不能承认,特别是在两个儿子面前,所有示弱的想法,他都必须硬起头皮否认到底。 命就一条,要就拿去,想他承认害怕,等天塌下来再说吧! “不是!” “好啦、好啦,我们陪你啦,给你壮胆啦!” “就跟你们说不是!” “乖乖,我们会陪你的,老爸不用怕怕厚!” “不·必!我自己就行了!”邵士辰咬牙切齿地说。 于是,为免两个不孝子又施展出高到最顶点还不够高,又努力再往上飙高的毒舌功夫来考验他的耐性,他开始和公司里的高级干部召开视讯会议,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竟然变成固定一个星期一次了。 “厚,老爸,就知道一秒钟没盯住你,你就会偷懒!” “我·又·怎·么·了?” “季叔叔不是说,那个客户最好由老爸你亲自和他谈吗?” “我……” “用视讯也可以喔!” “……” “喔喔喔,我知道了,老爸胆小,不敢……” “谁不敢了,我就谈给你们看!”邵士辰怒吼。 于是,为免被两个小鬼气到脑筋无力,提早退化,他开始利用视讯和客户签谈合约,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远在米兰的秘书竟然又开始为他安排行事历,遥控他的工作时间,视讯会议、视讯约谈客户、视讯协商、视讯检讨、视讯、视讯、视讯……几乎占满了一整天的工作时间。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难得一回,两个小鬼没有从头到尾地‘监视’他做健身运动有没有偷懒,中途就悄悄不见人影了。 起初,邵士辰还乐得可以放轻松一点,不过,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运动时间尚未结束,他就自己推轮椅到处去找人,想看看他们又要搞什么鬼了?不意却发现那两个胆大包天又包地的小鬼,竟然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起居室的墙角落里讲悄悄话。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叽哩咕噜什么?” 闻声,两个小鬼吓了一跳地猛然转过头来,看见是老爸,又松了口气似的耸了一下肩。 “也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在讨论,老爸为什么‘不敢’装义肢?” “谁说我不敢了?” “那为什么不装?” “我不喜欢。” 双胞兄弟俩相对一眼,又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似的转回头去,继续小脑袋瓜子凑着小脑袋瓜子,龟缩在角落里叽哩咕噜—那种大声得连聋子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叽哩咕噜。 “他怕痛!” “不对,我说他是怕出糗!” “喔喔,怕摔倒吗?” “也可能是怕走得很难看。” “我们又不会笑他。” “对嘛,就算要笑,也会躲起来偷笑嘛!” “就是说咩!” “闭·嘴!”邵士辰咧嘴亮出两排森森白牙,恨不得把那两颗只会对他冷嘲热讽的小脑袋瓜子一口啃下来,或者干脆把他们活埋到后院里去好了。“等医生说可以了,我·自·然·会·装!” 报应,这真的是报应! 为了惩罚他的忤逆不孝,也为了惩罚他的背叛恋人,更为了惩罚他遗弃亲子,上天才会‘派遣’这两个可恶的小鬼来折磨他。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厚,爸,时间还没有到耶,你又偷懒了!” “走,回去继续,还要多罚你半个钟头!” “……” 报应! 十八 就在邵士辰抱着满肚子窝囊气被两个儿子‘请’回健身房的同时,如同过去两个月来的每一天、每一时刻,贝晓茵也蹑手蹑脚地来到落地窗外,悄悄地自窗帘缝隙中窥入健身室内。 只见两个小鬼一个盘膝坐在地毯上,一个靠在划船器旁,四只眼睛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们的父亲…… “又慢下来了,你是乌龟吗?” “别再偷懒了,踹你喔!” “对,父子也没人情讲!” “还有八分钟,忍耐一点,快!” 而他们的父亲则是一脸愤怒的瞪他们一眼,再无奈地抓紧单杠,努力把自己举起来,汗珠儿大颗大颗地自他额上冒出来,湿了他那一头乌黑的发,也湿了他那张俊朗的脸。 他,变了好多!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刚上高二,十六岁;而他二十二岁,整整大她六岁。 过去,老一辈的台湾人会说这是不吉利的差距,要是相差六岁的男女结婚,将来注定要分离,无法白头偕老,这种毫无根据的迷信,现代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会在乎了,可是这个可笑的迷信却在她心中种下了一个大疙瘩。 因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他了。 无论是他那头漆黑浓密的乌发,或者是透着混血儿味道的深邃五官,还有那高瘦有劲、挺拔修长的身材,她全都爱。 不过,她最爱的还是他那开朗快活的笑声。 他是俊俏的,也是性格的;是优雅的,也是爽朗的,那样出色的年轻人,相信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他一见锺情的女孩子,可是,当时她只敢背对着他,从镜子里偷看他, 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个‘她’了。 男的出色,女的美艳,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登对;男的深情,女的眷恋,他们是如此的相爱,谁也不忍心,更没有权利要他们分开。 除了他们自己。 她对自己皱皱鼻子,再看一眼镜子里的他,然后目光拉回到镜子里的自己,她问镜子里的自己:你配得上他吗? 不,配不上。 然而,两年后,他就和她结婚了;婚后四个月,她怀孕了,然后,他就再也不曾进过她的房间;翌年,她生下一对双胞胎,他连看都没看上半眼,就拎着行李离开这个家了。 男女相差六岁,真的注定要分离吗? 她不知道,或许那真的只是个毫无意义的迷信,说给谁听谁都会哈哈大笑,半个字都不给你信,但那种说法却在她身上应验了。 婚后五年,他们离婚了。 他不但不要她,连孩子也不要,相信就算她说要他所有的财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全数让渡给她,因为,他只要他的自由。 所以,她还给他自由了。 自那尔后,她就再也不曾见过他了,四年来,她也只能在报章杂志上瞥见他的身影,见他成熟了,见他更成功了,也见他逐渐失去了笑容,失去了往日开朗的耀眼风采,她不明白为什么,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够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祝福。 直到今天,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但,一如当年,她依然只敢偷偷的看他,看他俐落的短发不再,却多了一把半长下短的马尾;看他幽邃的眼底多了几分沧桑与讥诮、几分疲惫与无奈;看他丰润的唇办老是往下垂,再也弯不起笑容的弧度,还有他的身材……他的身材…… 虽然经过这些日子来的锻链,他的身材已然回复往昔的挺拔有力了,然而…… 她无声叹息,为他的遭遇心痛不已,却不敢同情他,因为同情不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失去双腿并不代表失去了整个人生,他还可以再站起来,再度开展另一段新生活,经过痛苦淬链后的生命,定然会更加灿烂辉煌,为了那可期待的未来,她和孩子们都必须狠下心去鞭策他,逼他站起来,逼他继续往前走。 纵使当他开始往前走之后,会再度走离开她,她也无怨无悔。 “好,时间到,可以休息五分钟了。” “喏,喝口水吧,别太松懈了,待会儿还有处罚的半个钟头……” 贝晓茵忍不住笑了。 瞧他明明一脸的不甘心,却又乖乖的按照儿子们的‘命令’去做,再‘凶狠’地放话威胁两个小鬼。 “等我能走了,最好小心你们的小屁屁!” “不用小心,老爸你能走的时候,我们不会跑喔?” “……” “老爸,要咬牙齿请小心一点,别咬到舌头了!”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我们的老爸分上,等你能跑的时候再来恐吓我们,那时候我们一定会捧老爸的场,怕一下给你看,怎样?够孝顺了吧?” “……” “不够吗?好吧,最多再给老爸你踹一脚,这总行了吧?” “……” 贝晓茵慌忙捂住差点笑出声来的嘴,转身拔腿就逃,免得被抓到她在偷看。 他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又气又无奈,老想斗赢那两个小鬼,偏偏总是无法如愿,还被倒打一耙,‘死’得超难看。 果然,有那两个小鬼在,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品尝到自怨自艾的滋味罗! 十九 暑假过去,孩子们开学了,虽然他们依旧每天一大清早就去‘恭请’老爸起床,不过只要他们一上学,邵士辰就自由了。 即使如此,两个多月来,邵士辰也早就习惯孩子们替他安排的生活作息了,就算他们不在,他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按照同样的生活步骤去进行,直到孩子们放学回来,再度把他丢进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只要有他们那两张无药可解的毒嘴在,天堂也会变成地狱!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某个雨后的夜晚,邵士辰自己推动轮椅离开卧室,搭乘专为他而设置的电梯到一楼,再朝厨房而去。 大家都以为除了二楼的卧室和一楼的书房、健身房之外,他哪里也不会去,其实这是错误的,只不过他都是在夜里,当所有人都熟睡之后,才会悄悄地在屋内各处游动,或者到院子里去静思。 譬如这夜,他就想自己冲杯咖啡,到院子里去感受一下雨后的气息。 不过,尚未到达厨房,轮椅就停住了,就在客房门外,一股压抑不住的哽咽声自未曾关紧的门缝中传了出来,他狐疑地皱了皱眉,随即推动轮椅靠过去,想搞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听? 很快的,他听出来了,那的确是哭声,而且是儿子的哭声。 不过,他也因此更困惑了,向来尖酸刻薄、古怪刁钻的儿子竟然会哭,是发生了什么即将引起世界崩溃、地球毁灭的大事件了吗? 心中疑惑,他的耳朵也更贴近门缝了,就在这时,里头传出说话声了,他即刻凝神静听,想知道究竟是冰河期又将来临了,还是银河要坠落了,或者是地球即将被宇宙大黑洞吞噬? 什么都有可能,可就是没想到竟然是…… “呜呜呜,爸爸好可怜喔!” 他可怜? 看他们平时对待他的态度,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吧? “对……呜呜……对啊,每次看老爸满头大汗的只靠双手把自己撑上轮椅,还不准人家扶他,我就……呜呜……就好想哭喔……” “还有那天,爸爸太专心工作,一时忘了自己的腿残了,猛一下要站起来,结果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表情……呜呜呜……真……真的好可怜喔……” 那天啊…… 其实那种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只是在儿子面前摔得那么难看,那才是最令他难以忍受的。 他真的不希望被儿子瞧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们绝不能同情他!” 女人的声音,是他的前妻吧? 不能同情他? 哼哼哼,就知道那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眼,她是故意带孩子们回来恶整他、报复他的! “妈咪……” “听我说,你们的爸爸之所以会这么拚命,你们以为是为什么呢?或许他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譬如说不想被我们逼走之类的,但那都不是真的……”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爱你们呀!虽然他从没有说出口,但不曾关心过你们,不曾去探望过你们,他也感到很歉疚,所以更不能让你们看不起他,至少要让你们觉得有他这个爸爸而感到骄傲,懂吗?你们的爸爸是为了你们,不是其他任何人,甚至不是为他自己,完完全全是为了你们,他才振作起来的,懂吗?懂吗?” 是吗?他是这样的吗? 邵士辰问自己,旋即无声的叹了口气。 是,的确是,换了其他任何该死的家伙胆敢那样恶意的嘲讽他,早就被他丢进太平洋里去喂鲨鱼吃点心了,哪里还会容许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耻笑他。 但那两个成天对他冷嘲热讽,还把他当牛当马一样奴役,很有虐待嫌疑的小鬼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无辜遭受到他的遗弃,他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了,怎能再让他们失望,让他们看不起呢? 不,死也不能! “呜呜呜,懂了……” “既然懂了,那你们就更不能破坏他这份想为你们而努力的心情,也是他想补偿你们的心意,你们必须狠下心去继续鞭策他,这样他才能够早日站起来,回到过去意气风发的他,好吗?” “……好。” “嗯嗯,这才是我的宝贝儿子!” 更是他的好儿子! 打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关心过他们,没有疼爱过他们,甚至从不过问他们的事,他们却依然如此关心他,毫无条件的爱他…… 他们让他觉得好惭愧! “妈咪。” “嗯?” “其实你比谁都更希望爸爸能够尽快站起来,对不对?” “……” “因为妈咪爱死爸爸了,对不对?” “……” 咦咦? 等一下,她……爱他? “有时候我都觉得,妈咪比爸爸更可怜呢!” “胡说,我哪里可怜了!” “可是妈咪那么爱爸爸,爸爸却那么讨厌妈咪,他也不想想,他没有错,妈咪也没有错呀!” “这……不能怪他……” 二十 “妈咪老是说这句话,不能怪爸爸,不能怪爸爸!好,我们不怪,可是当初爷爷要妈咪和爸爸结婚的时候,明明妈咪也是反对的,爸爸又怎么可以把一切都怪到妈咪头上来呢?” “他不知道呀!” “那妈咪就说给爸爸听嘛!” “他……从来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听到这里,邵士辰突然转动轮椅,悄悄地离开了。 没有泡咖啡或任何饮料,他直接回到卧室里,来到敞开的露台上,深深吸了几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再仰首望住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辰,好一会儿后,他才徐徐阖上双眸,慢慢地让心情沉淀下来。 应该是他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第四章 周末,邵士辰照样一大清早就被挖起来,梳洗过后,按照习惯,由两个儿子陪他在露台上用早餐。 清晨的空气最新鲜,不享受一下太可惜了,儿子们说的。 看看大儿子津津有味地喝他的皮蛋瘦肉粥,再看看小儿子满足地啃着他的猪排三明治,最后低头看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健康早餐,邵士辰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还真是能干。 经过那一夜深切的自我审思,毅然除去蒙住心眼的面纱之后,他终于能看到那个女人的优点。 “你们的妈咪,她……为什么不想见我?” 她,恨他吗? 就算不恨,多少也有点怨,才会不想见他吧? 两个小鬼不约而同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妈咪,更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随即相对一眼,再习惯性地相互耸耸肩。 “因为她怕你。”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不想说谎,可也不能说实话,否则会坏了全盘策画,迫不得已,只好拿出这个不是真正答案的实话来借用一下。 怕? 出人意料之外的回答,换邵士辰大大一怔。“怕我?但我对她并不凶呀!”冷淡以对,有;视若无睹,也有,但就是不曾凶过呀! “不是凶不凶的问题,而是老爸对妈咪来讲,是陌生人。” “胡扯,我们曾是夫妻,还生下了你们……” “可是老爸从没给过妈咪机会去熟悉你嘛!” 邵士辰顿时哑口,因为小儿子说的是事实,不要说给她机会熟悉他,他甚至极少跟她说话,连客套性的点头打招呼都没有过,通常都是面对面擦身而过,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像…… 陌生人! 邵士辰不觉愧然地暗暗叹了口气,结婚五年,他甚至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路上碰见,八成也不认得吧! “就算对她而言,我是陌生人,她也不用怕啊!” “又不是只有爸爸而已,妈咪是怕所有的陌生人嘛!” “咦?为什么?” “因为妈咪曾经差点被陌生人强暴。” 强暴? 邵士辰吃了一惊,马上想到最糟糕的方向去,然而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如果他没搞错的话,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得到的是她的第一次。 “你们知道那件事的经过吗?” “知道啊,妈咪说过好几次了,她说……” 贝晓茵向来是个爱帮助人的女孩子,从幼稚园开始,不管认识或不认识,只要人家有困难向她开口,二话不说,她马上帮到底,就算人家不开口,她也会主动上前帮忙,这种个性到国中时代更是发挥到极限,因此赢得‘鸡婆之王’的外号。 直到国中毕业旅行时,一件恐怖的经历硬生生的扭转了她这种热心助人的天性,使她再也不敢随便帮助人了。 不,应该说是,她再也不敢随便帮助陌生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邵士辰急问。 “急什么嘛!”邵文尧故意慢条斯理地先喝两口稀饭再说。 “邵文尧!”邵士辰语带威胁地叫儿子的名字。 “好嘛、好嘛!”邵文尧放下汤匙。“毕业旅行时不是都有自由活动时间吗?那时,妈咪就自己跑出去逛,想说要替爷爷买礼物,结果逛着逛着,突然看到一个满脸痛苦的男人坐在路旁**,向路过的人求救,可是……” 来来去去的路人那么多,却没有半个人多看他一眼,贝晓茵的鸡婆个性当下就发作了,立刻向前表示愿意帮忙,而那个男人也很感激的请她帮忙扶他回家。 于是,毫无戒心的贝晓茵扶着那个陌生男人来到一处四周几乎没几栋房子,十分偏僻的地方,再进入一栋看似废弃建筑的空屋里,那时,贝晓茵终于觉得不对了,当下就表示她要离开了,结果那个男人立刻露出他的狰狞面目,捂住她的嘴,硬把她拖入地下室。 他要强暴她! 贝晓茵自然不会乖乖让他得逞,她不但尖叫,还拚命挣扎,直到她无意间一脚踢到那男人的小弟弟,那男人一时怒火狂炽,便顺手拿起一旁的废弃铁棍往她身上猛打,一直打到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才清醒过来,旋即逃之夭夭…… “妈咪没有被打死,但被打断了七根肋骨……” “还有左手和左脚都被打断了。”邵武舜很有默契的接着说完。 “老天!”邵士辰惊骇得掉了筷子。 “妈咪住院住了将近半年才出院,可是……” “那一整年里,妈咪一看见陌生人就昏倒……” 二十一 也难怪,就算是成年女性遭遇到那种事,也是一种十分恐怖的经历,所造成的心理伤害也要相当久的时间才能够平复,更别说是才国中的小女生,恐怕那种惊惧会根深柢固的种植在她心中,一辈子也抹灭不去吧! “所以,你们妈咪才会那么害怕陌生人?”邵士辰终于明白了。 “嗯嗯。”邵文尧颔首。“虽然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起码不会像当年那样一见到陌生人就昏倒,可是她还是很害怕。” 邵士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但马上又困惑的顿住。 “不对,她也是要出门的吧?那路上那么多人,她就不怕吗?” “不怕,因为那不是陌生人,是路人,是跟她不会有任何交集的路人。” 交集? “她要买东西的时候呢?那就要跟陌生的店员有所交集了吧?” “那也不是陌生人,是店员,只要她不想买,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 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 邵士辰脑袋微倾地思索片刻,随即有所颖悟的啊了一下。“我懂了,那种除非她主动先打招呼,否则就不会理睬她的人她不怕,可是一旦那人主动招呼她,她就会怕了?” “答对了!”邵武舜大剌剌地拍拍爸爸的肩。“果然聪明啊,老爸!” “很好、很好,”邵文尧也拍上他另一边的肩膀。“有前途!” “去!”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拍开两只没大没小的手。 “不过啊,妈咪虽然不怕路人,但还是会担心路人会变成陌生人,譬如向她问路什么的,所以每次出门,她总是会想尽办法隐藏自己,希望别人不会注意到她,一直到公司里,她才会放松下来。” 公司? “那客户呢?她都不用和客户约谈的吗?” “当然不用!”邵文尧失笑。“那是社长和职员的工作,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她是故意用那种没有表情的生硬态度来保护自己的罗?”生硬,这是他对她唯一仅记得的印象。“就是用那种态度让人家对她敬而远之,陌生人才不会找上她帮忙?” 谁知小兄弟俩立刻一起翻出卫生眼珠子给他看。 “唉唉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才刚说老爸你聪明,你的脑袋就破洞了!”邵武舜又摇头又叹息,好像真的很惋惜似的。 耶?错了? “可是……” “妈咪才不是故意没有表情呢,她是担心有陌生人注意到她,紧张得连表情都扯不出来了啦!” “对嘛、对嘛,什么生硬嘛,笑死人了,那根本就是紧张得要死好不好!” “紧张?不是害怕吗?” 哥俩好哈哈一笑。“妈咪爱面子嘛,打死不承认她是害怕,可是医生明明就说她的恐慌症是缘由于害怕的嘛!不过,好吧,就给她面子,大家都不说她是害怕,而说她是紧张,不过,在爸爸面前就不需要保留面子了吧?” 原来如此,倒是挺可爱的个性,跟他记忆中的印象完全相反呢! 听孩子们说得愈多,邵士辰就对前妻愈感到兴趣,于是眉宇轻蹙,努力想回忆出前妻的模样,但很惭愧的,他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回想当年,别说他早已跟何丝娜交往多年,光是为了那桩被逼迫的婚姻,他对前妻也只有怨怼与不满,讨厌她都来不及了,谁会去仔细看清楚她,就连正视她都没有过。 其实,她也是无辜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们的妈咪,她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问题问得不是时候,报应立刻临头,噗噗两声,邵文尧一口粥,邵武舜满嘴果汁,马上瞬问转移到邵士辰脸上去了。 静默好一晌。 “很抱歉,这种回答我不太能理解,能不能换个方式说明呢?” 又是好片刻的安静,蓦而,狂笑声先后爆起,小兄弟俩一人一根手指头指住父亲满头满脸的粥和果汁的狼狈样,笑得东倒西歪;邵士辰抹下鼻尖上的皮蛋屑,低头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 头一回,父子三人之间滋生出如此愉快融洽的气氛,没有嘲讽、没有耻笑,也没有怒气,只有纯粹的喜乐和欢愉,在这神奇的一刻里,邵士辰是在笑,却也很想哭,因为感动和感慨。 是他的儿子啊,疏离了八年,也生分了八年,现在,他们终于慢慢找回原该有的父子亲情了! 二十二 而这该归功于谁呢? 毫无疑问,是他的前妻,是那个他曾经怨过、不满过,其实跟他儿子一样无辜的女人。 儿子原该怨恨他的,但没有,是她的教导。 儿子原该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但他们是那么的爱他,是她的教导。 儿子原该对他的遭遇幸灾乐祸的,但他们却费心费神来激励他再站起来,是她的教导。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教导。 现在,他真的很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的认识她,因而错待了她那么长久的时间,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尚未晚,就从现在开始去认识她也还不迟,当然,也要让她认识他。 起码,他们曾是五年的夫妻,还生了一对双胞胎,不该是陌生人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虽然不像当面看到的那么多,但也够多了。” 对着电脑萤幕里的赵梅芙,贝晓茵很有信心的保证。 为了方便照顾邵士辰的需要,她得到赵梅芙的同意,改为在家里工作,利用电脑即时通讯做审核工作,另外,每个星期一次,赵悔芙会亲自到她家来和她讨论客户的进展,以及后续处理问题。 因为她们的工作不只是介绍、撮合,直到结婚后三年,都包括在她们的‘售后服务’之内。 “那就好,不过,你到底要在那里待多久?” “这……”贝晓茵为难地搔搔脑袋。“梅芙,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可恶,便宜了那男人了!” “梅芙,士辰真的不是坏人嘛,只要你给他机会,他会给你证明的啦!” “最好是!”自电脑音箱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过就我来看,愈漂亮的男人愈花心,他太漂亮了!” “你老公也一样漂亮啊!”贝晓茵脱口道。 “对,所以我们离婚了,因为他在外面的女人足够搭起另一座万里长城了!” “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 “我不相信!” “可是……” “我绝不相信!” 沉默数秒后,贝晓茵突然贼兮兮的笑了。“没关系,那是你们的未来,要由你们自己去走,我没资格插手,你不相信也无所谓。”她还乐得可以看场好戏呢! 她知道,赵梅芙的死鸭子嘴虽然说不信,但其实早就相信了,只是赵梅芙对前夫的怨恨实在太深了,所以拚命告诉自己不能信、不能信,不过将来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撤下心防,全心全意相信的。 “算了,别说这些了,先来处理一下公事吧!” “好。” “喏,刚刚看的那三对,你认为呢?” “第一对……”贝晓茵看着手中的相片,“不行!”换另一对的相片,“第二对也不行!”再换,第三对的相片。“第三对,嗯,没错,是天定良缘!” 电脑萤幕里的人静默片刻,而后发出一声叹气。 “男女之间的缘分可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啊,我看着明明是很搭配的一对,你却说不行;我认为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你偏偏说是天定良缘!” 贝晓茵笑笑,没说话。 “晓茵。” “嗯?” “那翠心呢?” “翠心?”贝晓茵讶异地怔了一下。“她怎样?” “她会跟她前夫复合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要是跟她前夫复合,她……”一顿,脸色愀然大变。“你会这么问,难不成是……” “她想和前夫复合。” 贝晓茵**,旋即跳起来对着电脑萤幕大叫。“绝不能让他们复合,她会被她前夫砍断一条手臂呀,你没有告诉她吗?” “她不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嘛!” 贝晓茵张着嘴,挣扎片刻,而后毅然甩甩头。“告诉她!” “你的秘密?” “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残害!” “好,我会告诉她,希望能够阻止她。” 二十三 “不,这还不够,我想……”贝晓茵略一思索。“你不是说要开分社吗?就让翠心带孩子到日本去筹备吧!” “日本?!”电脑音箱发出一声怪叫。“我说的是台湾南部耶!” “日本才够远!”贝晓茵坚持道:“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好吧,就到日本去搭个异国联姻的桥梁也不错,不过,费用由公司负责,不是你。” “随便,只要尽快把她调离台湾就行了。” “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就要她离开台湾,够快了吧?” “还有孩子。” “没问题,还有孩子。” 又谈了几句后,她们才断讯结束今天的讨论,而贝晓茵却依然坐在原位发呆,不晓得在想什么,或者,在等什么…… 果然,半个钟头后,她的手机响了。 “翠心?” “……梅芙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么,你看到什么?” “我不想骗你,翠心,若是错过这次和前夫复合的机会,你就再也没有结婚的机会了,可是……”不再嬉笑、不再胡闹,贝晓茵用最严肃、最慎重的态度告诉话筒另一端的人。“你如果真的和你前夫复合,最后你们还是会分开的,因为他会砍断你的手臂……” “不过如果你到日本去,有个男人,他是个有妇之夫,但他妻子因精神失常被送入疗养院,这辈子都没机会出来了,虽然他不想遗弃发妻,所以不会和她离婚,也不可能和你结婚,可是他会疼你、爱你、保护你,和你厮守一生白头到老,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品尝到寂寞的滋味了……” “真的?” “嗯,你自己选择吧!” “……我到日本。” 挂上电话后,贝晓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翠心只是因为怕寂寞才想和前夫复合,才会这么快被说服而改变主意到日本去,在那里,她才能够遇上她真正的缘分,虽然不能结婚,可是她往后的下半生都会很幸福的,对翠心来讲,这已经足够了。 但对她而言,光是幸福的生活是不够的,她要的更多,也知道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她就能得到,所以她才会这么辛苦地等待着。 而现在,她知道,漫长的等待终于即将结束了…… *** **** *** ** *** 深夜,过十二点了,邵士辰又坐着轮椅悄悄自卧室里出来,椅轮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地滑动着,静静地滚向电梯。 这回,他并不是想到楼下泡咖啡,或是到院子里沉思,而是白天曾听孩子们提起,平常时候,他们最晚在十点就得上床就寝了,唯有周末,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爱多晚睡就多晚睡,而他们的妈咪也会陪他们玩到他们累了为止。 那是他们的母子亲情时间。 所以,他想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相处的,顺便从旁了解一下他的前妻,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很好的时机和她碰面,毕竟,她怕他,而他不想吓到她。 不过,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在玩…… “可恶,我挂网又被杀死了啦!快,有没有雷达,我要去追杀那个白目!” “我帮你,一起杀他,让他喷装,然后我们拿去摆摊卖掉!” “在哪里,在哪里!哇靠,好红好红的大红人,保证喷装!” “厚,妈咪,你讲脏话!” “对不起,重来,义亏,好红好红的大红人,保证喷装!” 义亏? 什么意思?不会是哇靠的简音吧? “去门勿!竟然看见我们就逃,孬种,追!” 古门勿? 这又是什么意思? “亏!又被溜了!” 亏? 为什么他都听不懂? “没办法,他跳线嘛,不然再用一次雷达吧!” “用,今天一定要拿到他的装!” “混蛋,他躲在村子里,我们不能动他了!” “亏!” 亏? 愈听愈迷糊,邵士辰忍不住把门缝推开一些,好让他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是孩子们的房间,相当简洁的摆设,除了衣柜和两张单人床之外,就只有三张书桌、三台电脑,而且非常整洁,不像一般儿童房那样凌乱,可见他们的生活习惯十分良好,想必又是他们的母亲的教导。 此刻,母子三人背对着门,正聚精会神的一人占据一台电脑,和游戏里的‘红人’奋战。 “跑了、跑了,快,追!” “杀!杀他!” “喔耶,喷了,他喷了!” 二十四 喷了? 听起来实在很暧昧,他们到底是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对话会那么奇怪又暧昧呢? “哇,重装武器耶,要卖多少?” “上数字网去卖,起码可以卖五千台币吧!” “五千?耶耶,我又有私房钱可以藏了!” 邵士辰惊讶地目注小兄弟俩中间的窈窕背影——那应该是他的前妻,好笑地瞧见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挥舞着双手欢呼,高高绑在她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来晃去,仿佛狐狸尾巴似的,十分有趣。 “喂,土匪,你想一个人独吞吗?” “对、对,先分赃!” “我是妈咪,我分多一点,两千,剩下的你们一人一半,一千五,公平吧?”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给我们零用钱的人的分上,就给你分多一点啦!” “算你聪明!” 邵士辰差点失声笑出来,原来这就是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 不过,他真的很意外,万万没想到他那个‘拘谨生硬’的前妻,其实是个相当俏皮又有趣的女人,虽然还没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能对着她的背影想像,他却已有预感,他会喜欢她的。 “新地图还不开放,好无聊喔!” “那就再来带一支小的吧!” “可以啊,谁开?” “废话,当然是妈咪你开,我们要上学耶!” “好嘛、好嘛,那谁带?” “废话,当然是妈眯你带,你都在家里耶!” “都是我?那谁去吃王拿血武?” “废话,当然是……” “妈咪我!” “答对了,有奖,给你一支棒棒糖!” “我又不进梦境!” 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喜欢他们的相处方式,还有弥漫在他们之间的亲昵气氛,也……很羡慕,羡慕到虽然他很想进去掺一 脚,却又不敢真的进去,担心他的出现会破坏原有的欢笑。 于是他继续悄悄地分享他们的欢乐气氛,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直到一个多钟头后,邵文尧打了个呵欠,他的前妻才赶孩子们去睡觉;而他,也不得不悄悄的离开。 回到卧室之后,他倒了杯红葡萄酒,又来到露台上,身处万籁俱寂的黑暗中,静静对着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他徐徐啜了口酒,再一口、又一口,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觉得…… 好寂寞! 也许他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寻找和她碰面的时机,干脆就叫孩子们去‘通知’她,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之后就可以直接碰面了。 然后,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摆脱彼此之间的陌生感;然后,他就可以直接加入她们之间的亲子时间;然后,他就可以亲身享受到刚刚那种美好的亲昵气氛,而不是偷偷的在一旁羡慕;然后…… 他就不会再寂寞了。 此刻,他才真正体认到,如果没有她和两个孩子,在这世上,原来他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第五章 回到邵家宅子四个多月,贝晓茵对邵士辰的进步感到很满意,虽然她从未和他碰过面——偷看不算,但是从孩子们口中,从陈伯、陈妈嘴里,她可以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他的进展。 而最令她兴奋的是,邵士辰终于开始进行装义肢的复健了,不过他说希望走得比较稳健,不容易跌倒的时候再让孩子们看,所以每个星期到医院两次,除了开车送他的陈伯之外,他都是单独一个人去的。 很辛苦,她知道,因为每次他从医院回来后,都会直接累到床上去,然后一觉睡到半夜,这时候,她都会悄悄替他备好方便自己热来吃,又不会走味的晚餐,而他也总是会全部吃光光。 “老爸说他很喜欢妈咪做的健康餐喔!” “是吗?” 贝晓茵漫不经心似的应了一声,嘴角的笑纹却掩蔽不了她的喜悦,整理资料的动作也更轻快了。 “还有,老爸说想和你聊聊。” 话声刚落,一整叠刚整理好的资料就全飞花落雪似的散落到地上去了,贝晓茵惊吓得一整个人冻结了整整三十秒钟之后,方才瞬间解冻,好像被凌迟的母鸡一样尖叫出来。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而她的宝贝儿子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但不安抚她,还乐得捧腹哈哈大笑,邵武舜更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拍地狂笑。 妈咪慌乱的样子好好玩喔! “爸爸说……”邵文尧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了一次。“想和你聊聊。” “为什么?”贝晓茵的嗓门仍然偏高,用双手拉都拉不下来。 “他说,不想和妈咪做陌生人,也不希望妈咪怕他嘛!” 二十五 “不是怕,是紧张!”贝晓茵先纠正儿子的语误,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们……告诉他啦?” 邵文尧耸耸肩。“他问,我们就说啦!” “那他……”顿了顿。“怎么说?” “就说不希望妈咪怕……呃,紧张他呀!”邵文尧很不客气的朝弟弟的笨屁屁踹过去一脚,赶他起来。“可是他一直找不到好机会和你碰面,所以才要我们来跟你说。” “他……想和我聊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他!” “我自己……呃,我考虑考虑!” 真的,她需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也可能一年,然后,她才会有勇气见他,跟他‘聊聊’。 没办法,虽然她爱他,但他还是陌生人,要跟陌生人讲话,她就是会害怕嘛! 可怎样也没想到,不过才相隔一天,她和他就在一种十分尴尬又暧昧的情况下碰面了…… 通常,邵士辰做完健身运动之后会先去冲个澡,再到书房里工作,午餐也在里头吃,直到孩子们放学回来,他才会在儿子的‘要求’之下离开书房,‘陪’他们到院子里去走走,放松一下。 但这天,他在用午餐时不小心弄倒了果汁,淋得全身都是柳橙汁,黏答答的好不难受,他只好回二楼的卧室,想说再冲个澡、换件衣服。 孰料,刚冲完澡,门一打开,他就怔住了。 他进卧室里来的时候并没有人,现在却有人在打扫他的卧室,但不是陈伯,也不是陈妈,而是…… 他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因为那个正在换床单的女人,头上挂着mp4的耳机,正随着音乐摇摆着迷人的小屁屁,可能她听的是快节奏的动感音乐,所以她摇屁屁的弧度也相当大,可是他听不见音乐,只能瞧见她自得其乐地左摇一下、右扭一下,看上去实在非常滑稽。 噙着有趣的微笑,他支手撑住下颚,悄悄地打量那个虽然娇小,身段却相当曼妙的女人,算算,她应该有二十七岁了,但从她那娇小的身材和t恤、七分裤,还有两条小女孩的麻花辫来看,一点也不像。 突然,她的动作毫无预警地顿住,他以为她终于发现他了,谁知她只是环眼一扫,随即顺手捉起柜子上的手机放在嘴巴前方当作麦克风,仰喉高歌起来了。 “妈妈咪呀,肚子饿了就要吃饭,my my,因为不吃就会饿死,妈妈咪呀,肚子饿了就要吃饭,my my,没饭吃只好吃龙虾吃牛排,yes yes,吃饱了就不会饿死啦……” abba的歌居然被她改成这样! 他不由得失声大笑,而那个有趣的女人竟仍一无所觉,继续对着‘麦克风’表演她的即兴创作。 “why why,为什么吃饱了又饿?妈妈咪呀,难道我是大肚王……啊~~” 听得正有趣,猝然一声起码一千分贝的魔音差点刺穿邵士辰的耳膜直达脑部,只见那个有趣的女人已然随着歌声舞动而正面转向他,然后一脸惊恐的往后跌坐在床上,并满眼尴尬的涨红了脸儿。 真可爱! 这是邵士辰对她的头一个印象,那张清妍秀气的脸儿布满了尴尬与慌乱,小嘴儿不知所措的张成o型,明明是很蠢的模样,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可爱,可爱得令他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突然产生一股想要品尝一下那张失措圆张的小嘴儿的冲动。 真迷人! 这是邵士辰对她的第二个印象,她的身材虽然相当娇小,但那半露出t恤外的乳沟,窃窕纤细的腰肢,修长挺直的双腿—很诱人的岔开着,真是迷人到不行,迷人到…… 他低头往下瞄,那双尴尬的眼儿下意识也跟着往下瞄,然后,一声明显的抽气声传入他耳际。 由于行动不便,他冲浴后离开浴室时通常都是裸着身子的,连围上浴巾都不方便,最多用浴巾盖住下身而已,此刻,那条浴巾正很神奇的自行‘飘浮’起来,不到十秒钟就形成一座小小的帐棚了。 轻笑着,他抬眸觎向那张原是赧红色的,此际却已更上一层楼,涨成紫红色的脸蛋。 “我……曾经考虑过许多种方法来消除你、我之间的陌生感,不过现在,我倒觉得有个方法是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并徐缓的推动轮椅往前进,直到伸手能够抚上她热烫的脸儿。“我想,不必我明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吧?除非……” 他缩回手,又低头看,不过这回,他看的是那双只剩下小腿三分之二的脚,没有脚掌,只有一对丑陋的圆秃。 “你嫌弃我的……” “不!”他还没说完,她就叫了出来,还附带摇头,坚决的、坚定的,更是毫不迟疑的。“我没有,从来没有!” “是吗?那么……” 笑容又回到邵士辰脸上,而刚刚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也回到她身上了,不过抚挲的地方不同,稍微往下掉了点距离,看准了目标,很不客气的一掌包住她的丰盈,顿时,他又听到她另一声响亮的抽气。 “你不反对罗?” 反对? 反对什么? “……”某人脑袋里早已是一片空白,连呼吸都静止了,哪有办法回答他,大概连问题都没听明白吧! “很好,不反对就是赞成!” 声落,他立刻把握机会探手攫来她的脑袋,迫不及待的俯首吻住她的唇,打算先满足一下刚刚兴起的冲动再说。 嗯嗯,果然甜美啊…… 二十六 一个多钟头后,邵士辰的卧室成了媲美星际争霸战后现场,满地狼藉,枕头压着t恤,七分裤和浴巾缠卷成一条麻花,床头灯上挂着蕾丝胸罩,诱人的**静静地躺在轮椅上,而凌乱的床铺间,脑后枕着右手臂,邵士辰佣懒地阖眼假寐,至于左手臂,则消失在纠结的床单之下,连结着一团‘蛹茧’。 轻轻地,他左手臂搂了搂,那团客串鸵鸟躲在床单里不敢出来见人的‘蛹茧’也轻轻地唔了一声,于是,他笑了。 “知道我睡觉时最爱怎样吗?” “……唔唔唔。”不知道,‘蛹茧’在被单底下回答他。 “赖床,我最爱赖床了……” 然后,他开始叙述自己,从他小时候记得的第一件事,到他高中毕业出国念大学,这期间,所有的大事小事,大麻烦小问题,他都钜细靡遗地说了出来,甚至包括他几岁第一次梦遗,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偷看a片的。 于是,‘蛹茧’逐渐恍悟,他是在对她介绍他自己,好让她多认识、多了解他一点,因此,她也很认真地聆听着。 “……老实说,我并不想到美国念大学,可是为了摆脱爸爸那种严厉的老式管教,我还是毅然离开台湾到美国去,翌年,丝娜高中毕业,我并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她就主动追到美国去和我会合了……” 说到这里,他感觉到被单底下的她似乎不安的蠕动了一下,安抚地又紧了紧揽住她的手臂后,他自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丝娜,只是我自己一直不了解。” “咦?”‘蛹茧’终于‘破’了一条缝隙,一双羞赧的眸子悄悄露了出来,疑惑地瞅住他。 “我和她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高二,她高一,我想,在外型上,我们是很搭配的一对,所以同学们都把我们凑在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也就真的在一起了,不过起初,我也只是想交往看看而已,直到一年后,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那时,我才认定了她,决定将来结婚的对象就是她……” 他说的似是顺理成章,她却听得攒起了秀雅的眉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在美国的头两年,我们过得很快乐,直到大三那年,一位模特儿公司的星探看中我们的外型,极力邀请我们……” 凭良心讲,他对模特儿的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丝娜不断劝说他,甚至哀求他,他才决定把模特儿的工作当作是打工,趁那两年赚点未来的立业基金也好,所以,他唯一的条件是,工作不能影响到他的学业。 谁也没料到,原是打工的工作,竟成了他往后立业的基础。 凭藉着出色耀眼的外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和丝娜就在美国的模特儿界里大放光采,一年后,他们的工作已拓展到欧洲、到澳洲,再半年,丝娜成为世界五十大名模之一,而他也成为十大男模之一,然后,一切就开始改变了…… 不,他没有变,是丝娜变了。 “她变得……变得……”他揪着眉宇,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丝娜的改变,也或许是他无法用恶劣的词句去形容她吧,毕竟,他们交往了十多年,就算情意不再,也还有一份类似友谊的情分在。“总之,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纯情少女了……” 事实是,丝娜变成一只名副其实的花蝴蝶,老爱周旋在众多男性之间,得意的炫耀她的美貌。 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大学毕业,模特儿的合约也到期之后,毅然决然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直接回台入伍服役,期待的是,丝娜也会跟当年追他到美国时一样,也追回台湾来等待他退伍,届时,或许她还有可能回复到当年的单纯。 但她没有。 “我很失望,她不但没有追回台湾来,甚至当兵将近两年,她竟然没有来看过我半次。”他低叹。“接着,退伍后又面临爸爸逼婚的事情,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气爸爸,也很气你……” 羞赧的眸子再度消失在被单下,‘蛹茧’又恢复原状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说法,或是停顿下来。 “倘若不是爸爸心脏病发,我绝不会和你结婚……”要让她认识他,就必须让她知道所有的事实,让她真正地、确实地了解到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了满足爸爸抱孙的期望,当时我是以和妓女睡觉的心情和你同床的……” 被单下的‘蛹茧’瑟缩了一下。 “这点我必须向你道歉,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他惭愧地摇摇头。“真的很幼稚、很不成熟,我相信必然伤害你很深,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突然,他感觉到她悄悄地在他手臂上揑了一下,很神奇的,他居然能够了解到她所要传达的含义。 不要紧,她不在意。 他再次叹息,但这回是感动的叹息,不过他并没有多讲什么,只是继续往下述说。 “后来你生下双胞胎,我自认已完成爸爸的期望,就赶到米兰去和丝娜会合了,因为当时她的新合约是和米兰的模特儿公司签订的,但我对模特儿的工作实在没兴趣,因此就和季杰,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一起开创事业……” ‘蛹茧’突然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他轻笑着揑揑她的小屁屁。 “没错,毕竟在那一行里,我曾经待过两年,眼光不错,关系也十分良好;而季杰虽然缺乏创业资金,还有必须清偿助学贷款的负担,但他有经商才能,和他合夥是最好的选择。往后几年,我也只为自己的公司担任模特儿……”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也因此,在短短的两年内,他就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再过两年,他就成为欧洲时尚界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 但在这同时,他和丝娜的关系也开始出现不和谐的状况。 二十七 “表面上,我们仍然十分恩爱,但事实上,她很不满我对她过多的关切,而我也对她……”他顿了顿,苦笑。“四处找男人的行径感到很不以为然,但为了当年她对我因不得已而结婚的体谅,而且,我想她之所以会如此,多半是为了报复我当时的背叛,所以,我决心要尽全力去容忍……” 但是,容忍总是有个限度,当超过限度时,争吵是必然的,于是两人之间的争吵愈来愈频繁,也愈来愈激烈,直至他们到瑞士滑雪出事…… “我真的很意外,她竟然会那样决然地和我分手,毫不顾念彼此曾拥有的十多年感情,不过……”他深思地低喃。“你知道吗?当我出院回公寓,把她送我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请季杰送还给她之后,我竟然不觉得难过,也不会伤心,而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咦?”‘蛹茧’再度破茧而出,亮晶晶的眸子诧异地眨呀眨的。 “所以,我花了三天时间去思考,终于明白,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之所以会跟她在一起那么久,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我头一个女人,而我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耶?”更讶异的低呼。 他轻哂。“我想,在这方面我是很保守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洁癖,当她把她自己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我唯一的女人,所以我才会容忍她那么久,可是在内心深处,对于她的滥交,我也是有说不出的痛苦,想跟她分手,却又无法再次背叛她,因此,当她主动提出分手之后,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停顿了一下,他老实说出一句很无情的话。“我终于摆脱她了!” “原来如此,”‘蛹茧’自言自语地呢喃。“我还一直以为你会躲在这里,是因为……” “被她伤到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轻笑着摇摇头。“不,我不是,我会躲在这里是因为我必须先让自己的心情调适过来,毕竟,我曾经是顶尖的模特儿之一,惯于接受人家仰慕的目光,想不到一夕之间,我成了一个可怜的残废,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再也不是倾慕,而是同情、是可怜……” “你不要人家可怜你、同情你,因为你不需要。”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没错,我不需要!”他断然道,旋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那可真不容易,也或许是,我缺少一个让我再站起来的动力,就在这时……” 他停住,侧过身去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蛹茧’。 “你带着孩子们回来了,起初,我以为你是故意回来让我难堪的,但慢慢的,我了解到你是特意回来帮我的,无视往日我对你的无情,一心一意要帮助我再站起来,这份心意真的让我好感动,而且…… “孩子们也对我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虽然我早已不记得你的模样了……”他歉然地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但他们的叙述却在我心中描绘出一个十分生动的你,温柔善良、俏皮风趣,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就对他们所描述的你心动了,所以我开始急着想见见你,却没料到,我们竟是在这种状况下碰面……” ‘蛹茧’**一声。“别说了,好丢脸喔!” “不,是好可爱!”他笑道:“在面对面的那一刹那,我就能够肯定自己确实对你动心了,因为你果然符合我想像中的你,而且你那时候的模样真的很诱人,双腿岔开,好像在邀请我……” ‘蛹茧’又不依的**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他忍住笑意,安抚地低喃。“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过去的无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一起走下去,好吗?” 静默两秒后,‘蛹茧’才细声细气的回答他。“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我知道,”他深深叹息。“你就是这点最让我心动!” “但你不需要因为对我感到歉疚,或只是因为感动而……” “我说的是心动,ok?”他翻着白眼纠正她。 “可是你……你也曾经……” “我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毛头,绝不会再搞错自己的感情了,这次我很确定,嗯?” “喔。” “别光喔,”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焦急,唯恐她会拒绝。“回答呢?” “那么……”‘蛹茧’呢喃,语声中透露出十分明显的喜悦。“我们就试试看吧!” “真的?”他喜出望外的一把揪开被单,让‘蛹茧’露出原形来,只见一张红扑扑的脸儿露出惊慌的表情,急着想再把被单拉回去,那模样迷人得不得了,使他忍不住重重地啵了她一下。“你真可爱!” 不过在惊慌之外,他发现她好像还有点颤抖,于是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同意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房里来住吧!” 果然,他一说完,她马上就惊诧得忘了颤抖。“耶?”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霸道的做了最后的决定,然后对她戏谵地眨了眨眼。“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嗯?” 她怔了怔,继而惊呼一声,唰一下又用被单把自己包起来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直接的问我嘛!” “我都把我自己的事全部告诉你了,就问你这么一件‘小事’,你就这么小气不肯告诉我?” “……其实,我和你的情况有点类似。” “哦,怎么说?” 被单悄悄落下一条缝隙,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爸爸,他真的很爱你,你在美国念书,在台湾的他是很孤单、很寂寞的,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你回来,只希望你能认真求学,将来才能闯出一番成就来。因此,他唯一能排这寂寞的方法……” “是你?” “也可以这么说,一有空,他就会拿出你所有的相簿,指着照片对我解释每一张的来源,然后又掺杂一些其他的琐事,而且重复又重复、重复再重复,好像怎么讲都讲不完,就这样,我也慢慢的在脑海中描绘出我想像中的你……” “嗯嗯,真的很相似呢!” 二十八 “然后,我住到你家之后,你头一次回国,我才发现你比我想像中更出色、更耀眼,当时我就……就……” “爱上我了?” 嘤咛一声,乌龟又缩回壳里头去了。 他微笑着,嘴里却发出一声叹息,“丝娜对我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你的 一见锺情……”他摇摇头。“姑且不论我是否爱过她,毕竟我们曾恩爱过十多年,没想到我一残废,她就急着离开我;而你,我从没给过你一丝一毫的关切,甚至没给过你好脸色看过,你却那么坚定的一心在我身上,小茵,我真的欠你很多……” 突然,他感觉到她震了震,忙问:“怎么了?” “……这是你头一次叫我的名字。” 闻言,猝然一阵心酸袭上心头,他猛然扯开被单,心疼地用力吻住她那微颤的唇办。 “对不起、对不起,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保证,我会补偿你的,我发誓!” 她默然无言,只是任由他急切地用双唇的碰触来传达他的心意,而两滴泪珠儿悄悄地自她眼角滑落。 辛苦的等待,终于得到回报了! “小茵,我……我还想要……” “……” “不反对吗?那我就……” 砰! “厚,老爸,你又在偷懒了厚!” “工作时间不工作,竟敢……哇靠!” 不过两句话,不对,一句半而已—最后面那个哇靠不算,接着,沉默降临,被某人踹开的门前,双胞胎哥俩好一模一样的瞪凸了眼,一模一样的搞掉了下巴。 而床上,他们的老爸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至于那个‘蛹茧’由于太急着想拉被单藏住自己,躲起了脑袋,却露出了一双光溜溜、粉嫩嫩的大腿,差那么一点点就‘春光’外泄了。 静默……再静默……又静默……继续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眼珠子被收回去了,下巴也找回来了,哥俩好很有默契的同时往后退,一脸做作的‘我很善良’。 “好吧,累了就休息吧!” “嗯嗯,俗话说得好,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反正你的工作还有季叔叔顶着,慢慢来没关系。” “我会请陈妈把晚餐送上来,你们……呃,你就不必下去吃了。” 然后,双胞胎消失了,被踹开的房门也被轻之又轻的关上了。 然后……没有声音。 整整一分钟之后,主卧室才霍然传出一阵轰然爆笑声,间或几声懊恼的抱怨与抗议。 天,他喜欢这种生活! *** **** *** ** *** 一切都改变了。 自那天而后,一切都改变了,首先,贝晓茵被强制搬到主卧室去住,开始专职负起照顾邵士辰生活起居的工作,而双胞胎则从一楼的客房移居到二楼的房间,终于被解除‘凌虐’老爸的任务。 “真可惜,我还想多玩玩老爸的说……哎哟!” 邵士辰笑吟吟地从儿子脑袋瓜子上收回拳头。“你有虐待倾向吗?” 邵武舜龇牙咧嘴地拉开嘴角。“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吧!” “没错,他最喜欢用蜡烛了!”邵文尧点着头赞同。 “你才喜欢用鞭子呢!”邵武舜一拳k过去。 “不是吗?”邵文尧反应极快的偏头闪过,笑嘻嘻的挤眉弄眼。“不然那天电脑的音箱坏了,你干嘛建议我去点根蜡烛,把烛泪滴在音箱上,说这样音箱就会发出**的声音了?” 邵士辰一怔,继而爆笑。“你们这两个变态小子!” 这是在早餐桌上,跟以往全然不同的气氛,父子三人一边用早餐,一边闲聊搞笑,而贝晓茵则噙着满足的笑容,静静地看着。 不是说她依然对邵士辰抱持着不该有的陌生感,所以不敢插话,事实上,他们同房不到半个月,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就已消除殆尽了,一天几乎有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晚上又忙着做体能运动,谁还陌生得起来? 除非是死人。 二十九 只是,梦想多年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够表达出内心的感动与满足。 “在想什么?”邵士辰关切的问。 “没什么。”贝晓茵忙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以掩饰她的不好意思。 邵士辰笑笑,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举起她另一只手,在她手背印上温柔的一吻;双胞胎不约而同翻个白眼,再相对做出恶心的表情,然后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用早餐。 所有人,包括两个小鬼,都感觉得出来,邵士辰与贝晓茵之间的感情进展十分迅速,比云霄飞车还快。 另外,邵士辰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周末亲子时间的一员,于是,一楼三间客房其中之一被改建成游乐室,里面不多不少正好放着四台电脑,到了周末,里面总是热闹非凡强强滚。 “喏,老爸,妈咪带的这支小的就给你吧!” “菜鸟?” “放心啦,有穿加倍装,再吃加倍,十天就可以让你上九十等了啦!” “三卡更快,顶多一个星期!” “好吧,反正没事做,就三卡吧!” 然后…… 没事干了。 “现在要干嘛?” “等老爸你那支上九十啊!” “就这样呆呆的等?” 这样有什么好玩的? “以前我们都会找人pk玩,或者吃王啊,那现在大卡都在带人……啊,对了,强天快出来了耶!” “那就得先赚钱罗?” “没错,我们一人出一支**来赚钱!” “好,就这么决……” “请等一下,那个,呃,要怎么赚钱?” “厚,老爸,亏你是大公司的老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赚钱?” “就知道你都是在混的!” “……” 邵士辰彻底无言,贝晓茵又笑得蹲在地上寻宝,双胞胎继续藉机奚落老爸爸,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到了元旦,最大的改变终于来临了。 屋前,贝晓茵和双胞眙焦急地引颈翘望,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熟悉的轿车缓缓驶近,车子一停下,双胞眙正待冲向前,却被贝晓茵一左一右拦住。 “让你们爸爸自己来。” 说着,后座车门已被陈伯拉开,缓缓地,一双脚——铝制的义肢——先后落到地面上,然后,陈伯小心翼翼地扶出车里的人,再把一双前臂拐交到那人双手上,让那人自己支撑着往前走。 才走几步到贝晓茵面前,邵士辰已是满头大汗,然而他却是一脸得意。 “我会走了!” 贝晓茵没说话,直接冲入他怀里欣喜地哽咽,而两个小鬼则是很夸张的咧开大嘴笑着,双眼却红通通的直掉泪。 “就知道你行,老爸!” “很好,有前途!” 邵士辰也开心的笑着,仰首眺向蓝天,冬季里,阳光却是那么的灿烂、如此的温暖,他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他的新生命开始了! 第六章 “你你你……你能站起来了!” 瞪着眼,季杰望住站在书柜前找资料的邵士辰,吃惊得才说一句话,舌头就跟牙齿干了好几场架。 邵士辰闻声回头,惊喜地笑开来。“你回台湾来了,怎不先通知我?” “我只是到日本路过,想说顺道来看看你,没想到……”季杰终于消化了乍见时的惊讶,绽放出兴奋的神采。“你站起来了呢!” “好一阵子罗!”邵士辰咧嘴露出得意的白牙齿,“刚开始,我还得用那种撑在腋下的拐杖,后来换成前臂拐,现在呢……”他取来靠在一旁的手杖,“只要用这个就行了。”说罢,他拄着手杖一步步稳健地走到书桌后,放下另一手拎着的资料,再把手杖靠在身后的书柜架子,然后缓缓落坐。 “相信再过不久,我连手杖都不需要了,还可以跑步跳舞呢!” “好,很好,太好了!” 季杰忍不住开心的大笑,就在这时,门上响起两下敲门声,旋即自动打开来,贝晓茵捧着托盘进来,僵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把两杯红茶和几盘小点心放到小几上之后,马上又退出去。 “她怕你。”邵士辰替她解释。 早就知道了! 三十 虽然一直很想多来几次和她聊聊,以消除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但自从邵士辰回台湾之后,米兰的工作几乎都压在他身上,他实在没空到处爬爬走。 “她就不怕你吗?”季杰挑眉反问。 “不怕了,”邵士辰又露出得意的表情,还暧昧的挤挤眼。“多在床上翻滚几次就不怕了!” “耶?你们……”季杰吃惊得牙齿和舌头又开始打架。“你们上床了?”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随着话语,邵士辰眸底涌现一片似水般的柔情,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温柔。“真的!” “是吗?”季杰欣慰地颔首,庆幸自己没有做错。“那就太好了。” 邵士辰端起红茶轻啜一口。“那么,你这次能够逗留多久呢?” 一说到这,季杰的脸马上垮掉了,“还能够多久,晚上的飞机就得赶回米兰去了!”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又阖上,几秒钟后,还是又张口了。“老实告诉我,你跟丝娜……” “已经过去了!”邵士辰不假思索地断然道。 “不再有任何瓜葛?” “没有!” “情债?” 邵士辰略一思索,“是她提出分手的,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有欠了她什么,我也用这个……”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清偿了!” 赔上一双腿去救她一条命,有再多的债也该还清了! “那就好!”季杰眉开眼笑的也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嗯?出了什么状况吗?” “丝娜换公司了。” “咱们的对手?”邵士辰马上猜到问题所在。 “没错,而且她还把我们几个重要的模特儿全挖走了。”季杰忿忿道。 邵士辰的眼色阴了一下。“影响多大?” “幸好我们下一季的广告已经拍好了,可是再下一季就麻烦了。” “唔……找替补的模特儿是没问题,而且保证比原来的更好,只是……”话说一半,邵士辰迟疑的顿住。 不愧是多年至交好友,季杰立刻猜到邵士辰为何迟疑,“就知道这种问题对你而言根本不算问题,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米兰?”但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地顺着邵士辰的话接下去,想要逼好友再做出另一个决定。 邵士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地望住他好一会儿,再低眸寻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我早就想带小茵到米兰去举行婚礼了……” “婚礼?”季杰惊呼,再次放声大笑。“好你个家伙,才多久时间,都进展到这种地步啦?” “可是……”邵士辰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我还没跟她求婚呢!” “那就赶快求啊!” “我……”邵士辰咧咧嘴。“怕被她拒绝。” “拒绝?”季杰好像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般怔了一下,继而翻了一个大白眼。“达嘛好啊,十年前,你是怎样对待她的?五年后,伯父忌日一满百日,你又立刻和她离婚了,丢下她和孩子到米兰去,再也不曾回来看过他们,她应该怨恨你的,但她有吗?” 不待邵士辰回答,他就自己说出回答。 “没有,她对你没有丝毫怨恨,不仅如此,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第二句话,她马上就赶到你身边来了,还陪你上床呢!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对你有感情的呀!” 有点激动地吼出最后一句,他才停下来喘两口气,接着又继续。 “所以,她不会拒绝你的,只要你是诚心诚意的想以同样的感情回报她,补偿过去错待她的亏欠,我相信她绝不会拒绝你的!” 他说的是情是理,头头是道,可是邵士辰却还是不像他那么有信心。 “你忘了考虑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的事业在台湾,我没有权利要她放弃,跟我到米兰去呀!”邵士辰无奈地叹气。 “老天!”季杰看看书桌,好像很想把脑袋撞上去。“少爷,你别忘了,这一年多来,你又是如何工作的?电脑、传真机,听过吧?可以远距离即时传输资料的机器,不陌生吧?” “她的工作不太适合像我这样工作。”婚友社应该是见面谈话重于纸上作业的工作吧? “可以试试看呀!” “我不要勉强她。” “那下叫勉强好不好!”季杰有点不耐烦了。 “我觉得是。”邵士辰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干脆留在台湾好了!”某人火大了。 “嗯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邵士辰满意的颔首,很高兴季杰先提出跟他同样的想法,那表示季杰应该不会反对。 没想到随口一句气话,邵士辰竟然当真了,季杰不禁呆了呆,继而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深深凝注邵士辰,好片刻后,他的眉头松开,嘴角勾起来,一脸暧昧的笑,看上去实在很恶心。 三十一 “老哥,看样子你对我未来的嫂子很用心喔!” “这是应该的。”邵士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应该的?”季杰眯起眼来,“你……爱上她了?”他试探性地问。 “呃?”邵士辰怔了怔,换他揽起眉宇,若有所悟地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点头,“没错!”很坦然地承认了,对季杰,也对他自己。 虽然从心动到真正爱上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对她付出感情的女人,温柔善良、忠诚坚定又风趣幽默,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多,十年前如果他有正眼看过她的话,也一定会对她动心的。 可惜那时候他依然以为自己是爱丝娜的,而丝娜,和小茵根本没得比,他却浪费了十多年在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身上,而忽略了真正值得他付出心的女人,想起来实在令人懊恼。 幸好,一切及时修正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庆幸自己残了双腿,不然可能要到无法反悔的时候,他才会省悟到自己做错了选择,届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因为她是帮助你站起来的人?”因感恩而产生的感情可不太保险哟! “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邵士辰纠正他的说法。“更因为,她值得我爱。” “那么,就不要再顾虑这顾虑那的,去跟她求婚呀!”季杰兴奋地鼓励他。 “我说过,我不想勉强……” “好好好,那换个方式如何,先去探探她的口气?” 探口气? 灵机一动,邵士辰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了,对,他要先探口气,不过不是探她的口气,而是…… 晚餐前,邵士辰硬被两个儿子拖到起居室里来,说是晚餐前要轻松一下,免得晚餐会消化不良,结果竟是拖他一起来看电视的动画卡通。 呃,算了,动画就动画,反正他刚好也有事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小文、小武。” “干嘛?” “你们妈咪有没有提过,想到米兰去,呃,玩玩?” “何止玩,妈咪还说可能要搬到那边住呢!” 喀嚏一声,邵士辰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掉到地上去了,眼一花,立刻被邵武舜捡去。 “你说什么?”邵士辰愣愣地问,一脸呆样,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妈咪说……”邵文尧心不在焉地回道,觎机手一伸从弟弟手里抢到遥控器,得意洋洋的转台。“爸爸要和她重新来过,如果成功的话,将来我们就要跟爸爸一起搬到米兰去住。” “可是,”邵士辰傻傻地看着遥控器又被邵武舜夺回去。“她的工作呢?” 邵文尧奇怪的瞄他一下。“跟爸爸一样啊,用电脑就行了嘛!”自从搬回邵家来之后,妈咪不都是这样工作的吗? “咦?用电脑就可以了?” “对啊!” “那赵小姐干嘛一个星期跑来找她一次?”所以他才会以为她非得留在台湾不可的呀! 遥控器争夺大战突然静止,哥俩好相对一眼,竟然噗哧笑出来,然后愈笑愈大声,最后笑得不可收拾,一个倒在地毯上,一个横在沙发上,全都挂了;而邵士辰则莫名其妙的左右来回看,搞不清楚他们在发什么神经?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笑够了,这才一个幸灾乐祸,一个不怀好意的瞅着他们的老爸。 “因为啊,赵姨彻头彻尾反对妈咪又和爸爸在一起,所以用公事做藉口来找妈咪,一是要劝妈咪别那么傻又走回头路,二是要,嘿嘿嘿,介绍更好的男人——赵姨说的——给妈咪。” “……什么?” 愤慨的男人惊怒地跳起来,可是马上就往前趴了下去——虽然能走了,但这并不表示他有资格表演任何未经准备的动作,如果硬要逞强表演的话,自然会造成眼下这种后果:又和地毯相亲相爱的贴在一起了。 但他连痛痛都来不及呼呼,立刻狼狈的爬起来,一边指挥两个儿子。 “小文,我的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只首饰盒子,去帮我拿来;小武,去请你妈咪来一下!” 邵文尧立刻跑到书房去了,邵武舜却还故意装出一脸可恨的天真。 “可是妈咪在忙耶,她在帮老爸准备健康餐喔!” “邵·武·舜!”邵士辰咬牙切齿地伸出两手圈向小儿子那只脆弱的颈子,虽然很可能会导致求婚不成功,但当场让那条可恶的毒舌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会气死人的字眼,必定能够带给他很大的满足感。 “好嘛、好嘛,去就去嘛!”见势不对,邵武舜赶紧拔腿就逃。 两分钟后,贝晓茵莫名其妙的被小儿子拉着跑,一踏出饭厅就惊愕地瞧见邵士辰单膝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只打开的首饰盒,一枚晶莹璀璨的钻石戒指静静地躺在红绒布上闪闪发亮。 “小茵,请你嫁给我好吗?” 三十二 虽然跟他预计的不同,少了玫瑰花和罗曼蒂克的甜言蜜语,但现在情况紧急,只好先抢先赢,其他的可以后补。 贝晓茵顿时吃惊得捂住了嘴,旋即,眸眶润湿了,哽咽的笑了一声,然后她徐徐地把颤抖的手伸了出去,让狂喜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将戒指戴上她的手,再把她拉下来陪他跪在一起。 “我爱你!” 他在她唇畔低喃,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捉住她的唇办,吻上他最深刻的柔情与爱意…… “又来了!” 哥俩好相对翻白眼,然后很无奈的退回饭厅里为他们清场——陈伯、陈妈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厨房里出来。 “晚餐怎么办?” “请陈妈做呀!” “对喔,陈妈做的大卤面超好吃的!” “才不要,我要吃陈妈做的八宝粥!” “大卤面!” “八宝粥!” “大卤面!” “八宝粥!” “……决斗!” 结果,还没走到厨房,哥俩好就转方向跑到游乐室去了。 清场? 让他们自己去清吧! *** **** *** ** *** 求婚后第三天,邵士辰就拉着贝晓茵跑到法院去公证,先把他的老公地位定下来再说,免得贝晓茵被另一个女人拐跑。 “暑假前,先让孩子们学学基本义大利语,下学期再让他们转到米兰的小学,届时,我们再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严肃地对老婆许下承诺。“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其实不举行婚礼也无所谓呀!”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喔。” “小茵,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种形式上的虚荣,可是……”双臂温柔地圈住贝晓茵,邵士辰怜爱的亲着她的额头。“我想用这场婚礼,洗刷掉过去那场婚礼在你记忆中留下的不愉快回忆,这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 贝晓茵深感甜蜜的贴上他胸前。“嗯,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现在先来计画一下……” 经过几番讨论之后,一切都已有定论,也开始做准备了,可是,贝晓茵却发现 邵士辰反而不安起来了,问他又说没事,抱着困惑的心观察几天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件事。 装上义肢之后,他是会走了,可是,他敢走出去吗? 在家里撑着手杖走,在自己人面前跌倒摔跤,终究和出门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糗给所有人看是不一样的,纵使他确实是个乐观的男人,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所有的困境,然而,第一步总是最难踏出去的。 这时候,她知道,如同要激励他站起来一样,他也需要有人激励他走出去,而之前,是孩子们激励他站起来的,现在,该换她激励他走出去了。 “士辰。” “嗯?” “你去过麦当劳吗?” “谁没去过。” “可是,你没有带孩子们去过吧?” “……” “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父母一起带他们去麦当劳,你不认为我们至少应该带他们去一次吗?” “有这必要吗?” “有。” 听她斩钉截铁,甚至有点强硬的回答,邵士辰有点讶异地低下眸子,与窝在他胸前的老婆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神相对凝视片刻后,不由得深深叹息。 怎会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呢?竟能看出他是害怕走出去。 虽然他们已去过法院公证,但那里的人毕竟不多,尤其他们并非是在假日去的,人也就更少了,而且是快快去、快快回,想要忽略别人的眼光是很容易的,因此,那还算不上是真正的走出去。 所以,她要逼他走出去,之后他才能真正的继续往前走。 “好吧,我们带他们去。” “什么时候?”她毫不放松地继续逼他。 “……明天是星期六,就明天吧!”而他也甘愿被逼。 翌日,没有半个人催促他,那母子三人只是默默地等候着,等他鼓足勇气,然后下令—— 三十三 “走吧!” 麦当劳通常都是在闹区,就算开车去,也得下车走一段路才能够到达,对一般人而言,那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邵士辰来讲,真是辛苦到不行,因为装上义肢之后,他还没有一口气走上那么远的路过。 因此,一进入麦当劳找到桌位坐下,早就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的贝晓茵,立刻拿钱给孩子们,交代他们去买餐,而她自己则在邵士辰的座位旁蹲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按摩油,毫不在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中,当场就把邵七辰的义肢取下来,然后用按摩油轻轻按摩他的小腿残肢,并不断关切地看他。 “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小茵……” 在这一刻里,邵士辰不但感动,而且终于安心了。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别人的异样眼光,而是她能不能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没想到她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的眼光,因为,她眼里只有他。 “爸爸,很痛吗?那我们在这里待久一点好了。” “嗯,等老爸不痛了再回去。” 买餐回来的哥俩好也关心地看着他,同样全然不在意周围有同情、有怜悯,甚至也有厌恶的目光,于是邵士辰更深的感动了。 “你们真是好孩子!” “呃?” 哥俩好困惑的一怔,不解爸爸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两人对望一眼,旋即露出狡猾的表情,见状,邵士辰警觉之心才刚浮现,就听得他们说—— “那我们下个月的零用钱能不能加倍?” 数秒的静默后,邵士辰蓦然爆出大笑声,心中再无任何阴影,全心相信有她和孩子们的陪伴,往后的日子将是崭新的,而且保证幸福快乐的美好生活。 就从这天开始,邵士辰不再将自己关在家里了,几乎天天都带妻儿出门去,看看电影逛逛街,或者上ktv去练练嗓子,听贝晓茵的即兴窜改歌词笑得肚子痛,还去参加儿子们的亲子恳谈会,和老师辩论要不要让两个孩子跳级上资优班。 这时他才发现到,其实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穿着长裤,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他戴着义肢,就算拄着手杖,也不会比一只蟑螂更令人侧目。 事实上,他依然是让人嫉妒的出色耀眼,周围的人群还是会被他那媲美夏季艳阳,令人着迷的璀璨笑容所吸引,就算要他再干回老本行:广告模特儿,相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久,在他终于能够丢掉手杖自行走动的时候,他又惊喜地得知贝晓茵再度怀孕了,顿时快乐得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女儿,这回我要个女儿!”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贝晓茵好笑地娇嗔道。 “没错,是我决定的,所以你一定会生女儿!”邵士辰得意的点着头。 “……” 男人! *** **** *** ** *** 很快的,暑假来临了,终于到了他们举家搬到米兰的日子,这天,赵梅芙特地来送行,顺便警告邵士辰。 “请你记住,虽然晓茵的亲人都不在了,但她还有我们这些姊妹!” “我不会忘记的。” “我们都是她的靠山。” “我知道。” “要是你敢再错待她,我们绝不会宽恕你的!” “我记住了。” 一句比一句凶狠,邵士辰却毫无愠色地接收下来,他知道这是赵梅芙对老婆的关切,他只有感激,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甚至,临上飞机之前,他还特地再问一次贝晓茵。 “你真的要跟我去米兰?我在台湾一样可以工作的,你千万不要勉强喔!” 贝晓茵顿时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虽然离开台湾确实让她有点舍不得,可是她知道邵士辰的工作比她更需要亲临公司处理,所以她才会决定跟他到米兰去。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适宜和客户交际,因此,电脑工作反而比较适合她。 “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 “真的?”邵士辰还是不太放心。 “我发誓。”说着,贝晓茵还郑重地举起手来做发誓状。 “那就好。”邵士辰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贝晓茵害怕陌生人,也因为担心累着小腹已明显隆起的老婆,邵士辰勉强同意将盛大的婚礼改为温馨甜蜜的小型教堂婚礼,只有双方的至交好友为他们做婚礼的见证。 “狄奥多·邵,你愿意娶凯瑟琳·贝作为你的妻子,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我愿意。” 三十四 “凯瑟琳·贝,你愿意嫁给狄奥多·邵作为你的丈夫,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吗?” “我愿意。” “狄奥多·邵与凯瑟琳·贝,在上帝及众人面前,你们已经承诺在彼此的生命中结为一体,共同扶持、共度一生,因此,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奉父、子、圣灵的名,阿门。” 米兰乡间一座古老的小镇上,他们在一栋历史悠久的小教堂里完成了婚礼,然后,邵士辰把两个小鬼丢给季杰,自己带着新婚老婆到威尼斯度蜜月去了。 “那是三个月前才买下来的。” “古堡?!”贝晓茵吃惊地尖叫,虽然不大,但那的确是一座真正的古堡。 “嗯,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邵士辰满意的欣赏着她惊喜的表情。 “给我的?”贝晓茵喜悦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了。“喔,天啊,喔,天啊,是古堡耶,真正的古堡耶!” “已经重新整修装潢过了,还有管家在照料,你不需要操任何心。” “喔,天啊,喔,天啊!” 见她还在那边惊叹,那稚气的模样实在迷人得要命,邵士辰忍不住俯首攫住她那张只顾惊叹而阖不上的小嘴儿。 “小茵,我真爱你啊!” 一天比一天,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更多爱她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得他无法不感激上天,让他有机会用这双腿换来他最深爱的女人。 这桩‘交易’是他占了便宜。 一个月后,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回到米兰,儿子们却劈头就告诉他,他们不要上学了。 “为什么?”他拿出最大的耐心,效法妻子的教育方式,尊重孩子们的意见。 “因为我们的义大利语还不够好啊!” “明年我们的义大利语一定吓吓叫,到时候再上学就行了。” 有道理,不过…… “那你们要上语言学校吗?” “不必,只要有适合的环境,我们自然而然就会了,所以我们决定……”两个小鬼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我们要到皮卡叔叔的公司里‘学习’!” 邵士辰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可以,只要他同意的话。” “谢谢爸爸!”哥俩好兴奋的直道谢,然后装鬼脸。“他早就同意了!” 邵士辰看着他们一溜烟跑掉的身影,摇摇头,“小鬼!”实在拿他们没辙。 “皮卡叔叔是谁?”贝晓茵困惑地问。 “季杰的小舅子。”邵士辰解释,再加一句。“皮卡的公司是专门设计网路游戏的。” 贝晓茵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要去玩游戏的?” 邵士辰耸耸肩。“他们说得没错,要学义大利语,在纯义大利语的环境里学习是最快的,不用到明年,他们的义大利语就会吓吓叫了,而且保证是最纯正的义大利语,所以,就让他们去玩吧!” “好,”贝晓茵点点头。“不过,晚上还是要给他们上点课、看点书,不然他们会玩疯的!” 邵上辰亲昵地亲亲她的发鬓。“是,老婆。” 因为他亲密的呼唤,贝晓茵禁不住脸红了一下,不过还是装作没注意到的推推他。 “那还有我呢?” “你怎么了?” “我的义大利语怎么办?” “你的义大利语?”邵士辰突然弯起一抹邪佞的笑。“没问题,你的义大利语由我负责,保证一夜就会。” “一夜?”怎么可能?“你要怎么负责?” “在床上负责呀!” “……” 嘿咻嘿咻的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吧? 第七章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各别的黄金商圈,在米兰,位于蒙特拿破仑街与斯皮葛街之间,素有黄金四合院之称的区域就是他们的黄金商圈,是继承米兰绝代风华,走在时代尖端的名牌街,虽然不是一般人有能力消费的区域,但只要去逛上一圈,就能够对未来流行趋势发表出一番高论来炫耀一下,多少也能满足一下虚荣心。 邵士辰的‘魅力风潮’就位于黄金四合院商圈之内,是欧洲人尽皆知的时尚精品公司,今年,它的分店就会达到三百家的数额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亚洲那边增设十二家分店,同意吧?” “同意。” “那这部分的细节工作就交给你罗?” “没问题。” 一句没问题终于替冗长的讨论画下旬点,邵士辰与季杰分别瘫在两张面对面的办公椅上,决定先放自己十分钟假,再继续讨论下一项议题。 “士辰。” 三十五 “嗯?” “全球经济不景气,而我们的连锁分店却一家接一家的开,还即将破三百了,你想,我们会不会被暗杀?” “你会,我不会。” “为什么?” “残障人士有优待。” 季杰微微一呆,旋即啼笑皆非的脱口骂道:“去你的残障人士有优待!”骂完后却又忍不住与邵士辰一起大笑了起来。 美满的婚姻生活不但使邵士辰恢复了往昔的热情开朗与诙谐风趣,更使他跨越了残障所带来的种种考验与缺憾,如今,他甚至还能拿自己的残障开玩笑而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季杰似乎有点了解邵士辰为何对他说,他很高兴他残障了。 “你女儿多大啦?” 一提到他女儿,邵士辰的精神马上就来了,立刻拿起办公桌上三支相框的其中之一递给季杰,得意的炫耀着。 “去年十一月出生的,现在二月,她满三个月啦,噍,是个小美人儿吧?” 季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耸耸肩。“是啊!” 那是满月时的照片,那时期的婴儿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他是过来人,很了解身为人父的那股子傻气,也就顺口附和他了第n百次。 “那你儿子呢?” 邵士辰宝贝兮兮的拿回相框,还横手用衬衫袖口擦擦擦,擦拭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 “在澳洲。” “又去拍广告啦?” 话说回去年,春季时,丝娜不但拐走了他们公司重要的模特儿,到了夏季,又拐走了他们特别找来的七岁小模特儿,由于当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另外找人了,为免赶不及预定的发片时间,邵士辰只好临时捉来两个小鬼客串,没想到那两个小 鬼竟因此一炮而红,从此走上广告模特儿的不归路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去干嘛?骑鸵鸟?” “你老婆不反对?” “没办法呀,这是两个小鬼自己的决定,他们说,干模特儿既不是兴趣,也不是想赚钱,而是为了好玩,所以他们专挑那种必须到其他城市、其他国家拍摄的广告,为的就是想多看看其他城市、其他国家,想想,那也不是坏事,除了坚持他们必须以课业为重之外,我和小茵也没理由反对吧?” 有两个太聪明的孩子好像并不轻松,幸好他一个也没有。 季杰庆幸地暗付。“他们可以进这里的小学了?” “可以了,他们的义大利语已经比我还老练了,至于课业方面,也早就通过资格监定考了,这趟工作回来,他们就得开始上学罗!” 最好是,那两个小鬼混了半年多,都已经快混成义大利小地痞了! “听你老婆说,他们还跳级呢!” “没办法,不跳级就没办法提早上学,还要让他们混半年,那可不行!” 英明! “那你老婆的工作呢?” “我老婆?”目光转注另一支相框,邵士辰不自觉地漾出一脸温柔。“很顺利啊,其实她并不喜欢到公司里上班,你是知道的,她怕陌生人嘛,所以现在这样对她来讲是最合适的,可以在家里工作,顺便照顾孩子,很方便。” “我想……”季杰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你们两个还真的是天生一对呢!” 一个是标准的大男人,一个是宁愿在家里工作带小孩的小女人,一搭一配,还真是厶口到不行。 “那当然,我老婆嘛!”邵士辰得意地说,旋即起身到小吧枱倒酒。 看着他轻快自如的脚步,不用拐杖,也不用手杖,就如他去年所说的,还可以跑步跳舞,季杰忍不住又感叹了起来。 “是啊,她真的是你的好老婆,没有她,你能有今天吗?” 端着酒杯靠在小吧枱边,邵士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只是说走路,没有她,可能还得迟个一、两年吧;但如果要说到整体……”他摇摇头。“不可能,没有她,永远不可能会有今天的我!” 这种宛如天堂般的幸福,过去,他连作梦都没想到过,何况是在现实中拥有。 “那么,如果我再提到丝娜,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罗?”季杰慢吞吞地说。 “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邵士辰毫不在意地继续品尝义大利特产:奇扬地葡萄酒,季杰看得嘴干,忍不住也跑来倒一杯解解渴,又顺手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大盘小菜拼盘:义大利乳酪、香肠与火腿。 “你老婆帮你准备的?” “是啊,她知道我喜欢在工作休息的时候喝两杯,所以每天早上我出门前,她都会先准备好这些小菜,好让我顺便带来上班。” “真他妈的好命!”季杰羡慕地咕哝。 “去门勿。”邵士辰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两人对望一眼,蓦而放声大笑。 “你家那两个小鬼,真的是……” 三十六 “我老婆也是那样说的……” 笑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止住笑意,然后季杰的表情板了起来。 “丝娜又回义大利来了。” 去年,邵士辰过的是事事顺利、日日幸福,公私皆如意。 相对的,丝娜却是诸事不顺、每况愈下,春季、夏季时,她偷偷拐走了邵士辰公司里的模特儿,到了秋季,她终于因为行为不检被模特儿公司单方面解除合约,而且拿不到任何赔偿金,只好顶着一头灰,回到美国另寻发展。 “哦,她回义大利来干什么?” “她交了新男朋友,美国‘精致’珠宝公司的少东杰生。” “那很好啊,恭喜她了,然后呢?” “她的男朋友是到米兰来设立分店的。” “所以?”讲了半天,邵士辰还是不明白季杰为何要提起丝娜,虽然他并不在意,但也没有必要吧? “杰生看中你家那两个小鬼担任他们的广告模特儿。”终于说出重点了。 邵士辰微微皱眉。“珠宝广告用得着小模特儿吗?” 季杰迟疑一下。“其实丝娜带杰生来找我的时候,我当场就拒绝了……” “为什么?”邵上辰好奇地问。 “我不想让你再和丝娜牵扯上嘛!”季杰嘟囔。 邵士辰不以为然地往上翻了翻眼。“同样都在时尚界,你以为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碰不上面吗?” 是不太可能。 季杰耸耸肩,“总之,为了说服我,杰生只好先把广告企画让我大致上瞄了一下……”他顿了顿。“的确用得着,他们的广告是从幼年的纯爱拍到成年的热爱,而且是一对小兄弟抢一个小女生,你家那两个小鬼正适合。” “既然如此,等小鬼们回来了,我会问问他们接不接。” “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废话,他们自己的工作,自然要由他们自己决定,我这个经纪人头衔根本就只是好听而已。”邵士辰自嘲地承认。 “原来是没用的老爸爸!”季杰很开心的嘲笑他。 “去你的,你才没用呢!”邵士辰笑骂,随手拈起一块乳酪放入口中,“我是尊重他们,懂吗?”旋即转身回到办公桌后。“好了,我们继续吧!” “喔。” 季杰跟在他后面走,两步后又停住,转回去端起那盘小菜拼盘,再回到办公桌前,放下那盘小菜拼盘,落坐。 “好,继续。” “……” 请问是继续办公还是闲聊? *** **** *** ** *** 刚替女儿换好尿布,贝晓茵回头看,正好瞧见邵士辰步入育婴室里来,手上还拎着公事包呢! 就知道他一下班就会先往这里来。 贝晓茵好笑地看着邵士辰亲过她之后就抱起女儿又亲又搂,疼爱得不得了,然后拿起一旁的奶瓶,好整以暇的喂起奶来了。 “今天还顺利吧?” “好得很!”邵士辰漫不经心地回道,一心只在怀里的小女儿身上。 贝晓茵又笑了,提起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公事包离开育婴室,把公事包送入书房,再回到主卧室里准备。 二十分钟后,邵士辰也来到主卧室报到了。 “睡了?” “嗯嗯,睡得好熟。” “那换你罗!” “对,换我了,老婆。” 看他一脸暧昧的邪笑,贝晓茵忍不住大笑起来,“快进去啦!”并推他进入浴室里。 她知道,一整天里,他最爱的就是这时刻。 她会伺候他褪下所有衣物,让他坐上残障专用的洗浴椅,再替他取下义肢,然后为他洗头、洗澡;而他会闭上眼,一脸陶醉的享受她的手在他身上搓搓揉揉所造成的刺激感,直到他快受不了了,她才会替他冲洗干净,送入浴缸里,之后…… 她知道,一整天里,他最恨的就是这时刻。 她会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褪下自己全身所有的衣物,慢条斯理的洗头、洗澡,直到他欲火焚身,又因为看得到却吃不到而恨得牙痒痒的,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抓狂暴走了,她才会把自己冲洗干净,然后被他一把捉入浴缸里,迫不及待的来上一场鸳鸯水战…… 四十五分钟后,邵士辰心满意足地摆平在床上,而贝晓茵则跪坐在他身旁,抹着两手按摩油为他按摩双脚残肢。 “小鬼们什么时候回来?”他昏昏欲睡地问。 “后天。”贝晓茵回道。“有什么事吗?” “丝娜的新男朋友想找他们拍广告。” “什么广告?” “珠宝。” “珠宝广告干嘛找小孩子?” 三十七 “因为……” 邵士辰以闲聊的语气把季杰所说的告诉了她,从第一句话开始,两人就都是用这种语气对话的。 对他们来说,丝娜也只是闲聊的话题而已。 “你想,他们会不会答应?” “只要是到其他城市、其他国家拍摄的,应该会答应吧!” “季杰说是要到荷兰去拍的。” “那就没问题啦!” *** **** *** ** *** “我拒绝!” “我也拒绝!” 听两个小鬼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邵士辰与贝晓茵不由错愕的面面相觑,不解他们为何会拒绝,而且拒绝得那么愤怒? “到荷兰喔!” “去过了!” “双倍酬劳?” “不希罕!” “你们没拍过珠宝广告吧?” “珠宝了不起喔!” 是没什么了不起。 邵士辰耸了耸肩。算了,反正是他们自己拒绝的,不关他的事。于是,他也懒得再多说,便超身到书房打电话给季杰了。 既然丝娜找的是季杰,就让季杰替小鬼们拒绝吧! 贝晓茵并没有跟在邵士辰后面离开,她依然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两个小鬼好一会儿。 “两位小朋友,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哥俩好就是哥俩好,两人一模一样噘着嘴,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贝晓茵当即明白,他们正是因为她所猜想的原因而拒绝的,果真如此,他们是听不进任何劝的。 有时候,他们也是很顽固的。 “好吧,反正家里也不需要你们赚钱,就这样吧!”说罢,她起身到书房,正好听见邵士辰提到她。 “已经好了……好,我会告诉我老婆……嗯,就这样。”邵士辰放下电话,转身看见老婆,立刻主动招出提到她是为了何事。“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第三百家分店成立时,公司要举办庆祝酒会吧?” “记得啊,你还说要我陪你参加呢!” “你是我老婆,当然要陪我参加,况且为了那场庆祝酒会,我还特地请米兰最有名的设计师为你设计一套晚宴装,刚刚季杰告诉我,设计图画好了,我会先拿回来给你看看,只要你觉得满意,就马上交图下去做。” “可是……”庆祝酒会上一定很多陌生人吧? 一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又生硬起来了,邵士辰马上想到她在迟疑什么,“不怕、不怕,”他温柔地环臂圈住她轻颤的娇躯,安抚地呢喃着。“有我在呢,到时候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行了,嗯?” “才不是怕,人家只是紧张而已!”贝晓茵抗议。 “好好好,”邵士辰差点笑出来。“有我在,你不用紧张,嗯?” 贝晓茵仰起眸子,对上他那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瞳,片刻后,她信任地将脸颊贴上他温暖有力的胸膛。 “好。”是啊,有他在呢,她还有什么好怕,不,紧张的呢? 她应允了,他却反而叹了口气。“小茵,我真是瞎了眼,怎会忽视了你那么久呢?” 他很清楚,他是在勉强她,她却仍允了他,这使他有点愧疚,但没办法,他实在太以她为傲了,至少一次,真的一次就好,他想拿她出去炫耀一下,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好老婆! 贝晓茵又仰起眸子来,俏皮的眨呀眨的。“近视而已啦,至少你现在看见我了呀!” 邵士辰噗哧失笑,旋即又叹气。“小茵,我真的好爱你!” 贝晓茵羞赧又喜悦地翘起嘴角。“我也爱你。” 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后,下一个动作,自然是他俯首,她仰起娇靥,两张唇愈来愈接近、愈来愈接近,然后…… “干!” 他停住,她睁眼,两人愕然对望。 谁在骂脏话? “他奶奶的!” 他皱眉,她眯眼。 不是他们吧? “我操!” 他瞪眼,她咬牙,然后两人同时往外冲,冲向游戏室,一踏入门里,就瞧见他们那两个宝贝儿子,一个正在那里暴跳如雷,刚刚那些脏话就是从他嘴里爆出来的;而另一个则咬牙切齿地怒瞪着电脑萤幕,好像正在考虑要不要向它提出决斗,他才能够正大光明的砸烂它。 “什么事?”邵士辰很冷静的决定先把惹恼他们的原因找出来再说。 “全趴了啦!” “呃?” 邵文尧指着电脑萤幕。“我们四个全趴了啦!” 冷静不翼而飞,“什么?!”邵士辰暴怒的飙到电脑前面。“可恶,哪一个白目干的好事?” “‘笑得好天真’!” “原来又是他,笑得好白痴!” “还有那个‘有点太牺牲’!” “他死定了,我要让他牺牲个彻底,谁还有雷达?” “我有!” “找!” 于是,四个人开始埋头寻找仇人…… “对了,刚刚是谁骂脏话?” “我。” “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可以了。” “喔。” 再过片刻…… “靠,他竟敢逃!” “……” 老子告诫儿子,天经地义,没话说;但现在,又有谁来告诫老子,下次不可以骂脏话了? 三十八 女人要保持青春有三种方法可以选择,一保养,二化妆,三整容,何丝娜不做选择,三种全包了。 此刻,季杰看着何丝娜那张起码少了十岁的年轻容貌,心中暗暗嘲讽不已。 她的脸是年轻了,但她的气质、她的表情却相反,比她的实际年岁更老成、更狡诈,标准的狐狸精一只,就像现在,她竟想对他使用哀兵政策,博取他的同情,一直跟他卢,打死不肯放弃。 她以为他是低能儿,就那么好骗吗? “他们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他生我的气,所以不肯答应吗?”何丝娜一脸哀怨,连眼眶都湿了。 “就跟你说不是,是那两个小鬼拒绝,你听不懂啊?”季杰愈来愈不耐烦了。 “但他是那两个孩子的爸爸,他不能替他们决定吗?” “他向来尊重那两个孩子的意见,更何况这是那两个孩子的工作,他不想强迫他们。” “至少可以劝劝他们吧?” “没必要。” 可恶,这家伙是怎样嘛,她都装得这么可怜了,还不行? 何丝娜咬牙切齿的暗忖。“那让我跟士辰谈谈?”好吧,哀兵政策对季杰不管用,可对邵士辰一定有效。 “很抱歉,不行。”季杰断然拒绝。 “他不愿意跟我谈?”他不爱她了吗?不,不可能,那个笨男人是个死心眼,绝不会变心的。 “是我不愿意。” 就知道! “为什么?” “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希望你去打扰他。” 邵士辰现在过得很好? 何丝娜眼珠子一转,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那就请他签了这张合约,我保证绝不再打扰他了好不好?” 威胁他? 他不会威胁回去吗? 季杰冷笑。“要是不想让我到杰生面前多话,你最好离士辰远一点!” 何丝娜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双臂环胸,季杰凉凉地斜睨着她。“我相信杰生一定不知道你和士辰交往过十多年吧?” 何丝娜悄悄松了口气。“当然知道,我都告诉他了。” 这么诚实? 不过另一件事,她就不可能太诚实了。 “那么,他也知道你们是怎么分手的罗?” 何丝娜微微一窒。“我……也告诉过杰生了。” 季杰冷笑更深。“是吗?” 看出季杰的不怀好意,何丝娜不禁有点心虚,“我真的告诉过他了。”说着,猛然起身,“好吧,既然士辰不肯签,我叫杰生另外找人好了!”语罢,她转头就走人,有点逃难的味道。 “再见,慢走,不送了!” 季杰以嘲讽的语气道别,笑吟吟地看着何丝娜离开办公室,门一关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有预感,何丝娜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她会这么坚持,肯定是想讨好杰生,毕竟她都三十好几,不年轻了,再不找个稳定的靠山,搞不好将来得回家去当米虫呢! 不过,就算她真的想回家当米虫也不是那么容易,听说,由于她的行为实在太放浪,又屡劝不听,去年年底,何家就声明和她断绝关系了,还登报‘作废’呢,这么一来,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急着想捉紧杰生吧? 可是,这边更不容许她予取予求,因为有他在把关,邵士辰的幸福生活,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是他这个好友的责任,他一定会尽责到底的! 所以,来吧,何丝娜,下一步要使出哪一招,尽管来吧,他全接下了! 第八章 在洋人的世界里,复活节和圣诞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两个大节日,而‘魅力风潮’的庆祝酒会就挑在这年的复活节当天举行,即使如此,发出去的六百张请柬依然全数回笼了。 此刻,上千位宾客就聚集在‘魅力风潮’总店的三楼宴客厅内,其中不乏世界知名的影歌星和顶尖的世界级模特儿、设计师,放眼望去一片星光闪闪闪,令人眼花撩乱,差点睁不开眼了。 不过,最耀眼的还是酒会的男女主人。 两年前,狄奥多·邵截肢成残的消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之后,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完蛋了,孰料,今年年初他又出现在‘魅力风潮’的平面广告上,而且完全看不出他哪里残障了。 不过,平面广告想要遮丑是很容易的。 然而今天他一出现,众人当下就断言,狄奥多被截肢成残的消息一定是有心人的恶意毁谤…… “骗人,他哪里残障了?” “一定是他的对手公司恶意放出的谣言!” “没错,看看他,上帝,他比当年更有魅力呢!” “我就知道白色晚礼服最适合他,好迷人喔!” “我最爱他的笑容了,总是那么灿烂夺目!” “他那双热情奔放的眼睛更吸引人!” “还有他……” 三十九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再没有人相信狄奥多是残障者。 而紧伴在他身边的女主人更是引人注目,因为她一直是很神秘的,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 众人皆知,狄奥多唯一交往过的对象就是丝娜·何,大家都以为他们早晚会结婚的,没想到他们突然分手了,更没想到,两年后,狄奥多突然冒出一个妻子,还有一对双生子,好奇的人想去查探,他却打死不愿意让妻子曝光。 现在,她终于现身了。 纯东方风味的小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罩纱晚礼服,虽然全身上下只有耳上戴着一对钻石耳环,但那件罩纱上却令人惊叹地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碎钻,一眼望去,彷佛夜空中的银河星辰,罩纱微一晃动,又像是流星飞逝。 在场的宾客中,有内行人保守估计,倘若那些碎钻是真钻的话,光是那件罩纱就价值两百万欧元以上了,而他们相信,穿在邵夫人身上的不可能是假钻。 不过,除此之外,那位邵夫人却没什么特别的。 是啦,她是有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飘然气质,包裹在那件黑罩纱晚礼服之中,宛如夜雾中迷路的精灵,相当吸引人;是啦,她的五官也十分清妍秀逸,算是颇有几分姿色,但处身在星光熠熠的众美女之中,她就显得十分平板不起眼了。 更何况,她…… “老天,那女人是怎样,不高兴来参加酒会吗?笑都不笑一下,好僵硬!” “就是说嘛,有那样的老公,那样的身分地位,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说是冷漠,是傲慢!” “对,极端的傲慢,她……咦?” 恶劣的评论才刚起头没几句,忽见狄奥多倾身对妻子耳语了几句,刹那间,生硬的表情融化了,换上两抹赧红染上她双颊,并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这还不够,狄奥多又对她耳语了两句,顿时,她又气又好笑地推推他,可是狄奥多仍然不肯放过她,再多说了两句…… 众人蓦然失笑,因为邵夫人竟然握着小馒头k了丈夫一下,旋即想到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环眼一扫,果然大家都望着她笑不可抑,她马上就一脸惶恐地不知如何是好,那模样,老天,可真是惹人怜爱!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狄奥多一直不肯让他老婆曝光,原来是……” “保护欲作祟!” “是男人都会那么做吧?” “是啊,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还真教人恨不得把她锁在保险库里,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呢!” “我同意,他妻子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女人呢!” “同感。” 然后,众人就默默欣赏着狄奥多竭力安抚妻子的样子,那样温柔、那样深情,毫不怀疑他是深爱着她的。 不久,季杰来通知说时间到了,客人也全都到了,于是狄奥多搂着妻子站上舞台的麦克风前;邵夫人则一直看着他,不向客人点头致意,也不对任何人微笑,只是专心一意的看着丈夫。 但这时再也没有人说她是傲慢了,经过刚刚那一幕之后,大家都猜想,邵夫人只是胆小而已。 不太正确的猜测,可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感谢各位拨冗光临‘魅力风潮’的庆祝酒会,我在这里向各位致上最大的谢意,也希望各位能尽兴而归,”狄奥多对着麦克风朗声道。“反正,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免费的美食,不吃白不吃;免费的场地,不跳白不眺,对吧?” 风趣的台词,顿时引起台下一片失笑声。 “好了,我想大家都饿了,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不过在开动之前,我最好先回答刚刚有许多人问过我的问题,为何亚洲那十二家分店要挑今天开幕?还有,为何‘魅力风潮’所有分店的店名都是‘魅力风潮’,唯独亚洲那十二家分店的店名是‘凯瑟琳的魅力风潮’?” 放眼台下,众人皆是一片困惑,没有人回答得出来,狄奥多微微一笑。 “既然没有人猜得到谜底,只好由我来宣布答案了。因为……”他转注妻子,温柔地凝视她。“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而我老婆的名字就叫作凯瑟琳……” 台下霍然一片恍悟声。 “嗯嗯,我想大家都已经猜到了,亚洲那十二家分店正是我送给老婆大人的生日礼物。”他再次转注妻子,并滑稽的挤眉弄眼。“生日快乐,老婆,赚了归你,亏了算我的,嗯?” 只见邵夫人吃惊得小嘴儿张张阖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模样还真是诱人,于是狄奥多对她嘟了嘟嘴。 “老婆,请别在这里诱惑我,这里没有床啊!” 啪一下,邵夫人立刻像小孩子一样用双手捂住了嘴,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连狄奥多也因为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么幼稚可爱的动作而忍俊不住失笑。 “好,现在可以开动了,请各位尽情享用吧!”他摆出‘请用’的手势。 四周的餐枱上,服务人员已经趁他说话的当儿,撤下原先的餐前小菜,换上丰盛的主菜了。 “如果有人想跳舞的话,那么,我和我老婆就先开舞了!” 狄奥多手一挥,乐队便开始演奏,于是他牵起妻子的柔荑,缓缓走向宴会厅中央,然后与妻子面对面,尔雅的欠身为礼,再上前扶起妻子的手开始舞动。 音乐是柔美的,他们的舞姿更是轻盈曼妙,特别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深情款款地四目相对着,如诗如画般的画面浪漫得令人叹息,即使有人也想跳舞,也不会在这时候下场去跳,就怕破坏了如此罗曼蒂克的气氛。 可万万没想到,一支舞都还没跳完,狄奥多就自己破坏了整个气氛,他突然停下舞步,拉着妻子就往出口处走。 “怎……怎么了?” “你一直在诱惑我!” “耶?” “所以我现在要去……” “去哪里?” “找床!” 声落,人也消失了。 四十 厅内一片疑惑声,因为他们说的是中文,没有几个人听得懂,直到听得懂的人翻译给其他人听,笑声便宛如大火燎原般轰然而起。 “老天,他们真的是……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真失礼,不过……也难怪啦,他老婆,嗯,真的挺诱人的!” “起先还不觉得,但愈看愈觉得他们好登对呢!” “要是有人用他看他妻子的眼神看我,我一定会立刻融化了!” “他们好恩爱喔!” “哈哈哈,以后见面有得调侃他的了!” 此起彼落的笑语,却没有半句责怪或怨言,季杰这才暗暗抹去一头冷汗,并决定酒会一结束,他就要去活活掐死好友,谁教那家伙也不先通知一声,就插播这种即兴演出。 哪有这种酒会主人,竟然正大光明先跷头的! 季杰的冷汗抹得太早了。 “贱女人!”瞪着邵士辰和他老婆消失的方向,何丝娜咬牙切齿的低骂。 “呃,你说什么?” 何丝娜一惊,回头,杰生正疑惑地打量她。 “没什么,我是说,呃,他们真有趣。”幸好,幸好他不懂中文。 “是吗?但是你的脸色很难看呢!” “有吗?”何丝娜抚着脸,赶紧低首遮掩,脑筋开始急转弯,“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想到狄奥多和我分手的时候……”她故意哀伤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说过,是他逼你分手的?” “是啊,当时他被截肢,万念俱灰,又不想连累我,就逼我分手,可那是他正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会肯呢?”她哀怨的低喃。 “所以他就以自杀要胁你?” “嗯,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和他分手呀!”她用力挤挤挤,好不容易终于挤出一点水光来。“我们交往了十多年呢!” “说起来,那也是他男人的自尊吧!”杰生淡淡道。 如果何丝娜有抬头看他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他是面无表情,眼带鄙夷的,但她没有,因为她忙着演戏,忙着让他了解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美好的女人,很值得他带回家收藏起来。 “我痛苦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现在看他幸福,我也感到很欣慰,只是有点感伤而已。” “是吗?” “总之,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是吗?” 从杰生的冷淡语气中,何丝娜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杰生正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目光生冷得令人打颤。 “怎……怎么了?” 杰生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在和女人交往之前,不会先调查一下对方值不值得我和她交往吗?” 何丝娜面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 “他逼你分手?”杰生冷哼。“是你逼他分手的吧?” 何丝娜心中一寒,说不出话来了。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杰生轻蔑地斜睨着她。“要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的广告合约,我也不会忍耐着和你交往,没想到他根本不买你的帐,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说着,他从晚礼服内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支票,丢给她。“喏,分手费,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何丝娜傻傻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生平头一次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可恶,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竟然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和她交往,一见她根本没什么用处,就把她给甩了。 她当然很生气,但却有更多的恐慌。 和邵士辰分手之后,由于奢侈浪费的习性改不了,她的积蓄早就已经花光了,杰生的支票恐怕也没办法支持多久,父母更没有可能接纳她回家,再不找个金主养她,恐怕她早晚要住进救济院里去了。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得想办法…… 再跟杰生多拗一点? 不,他已经知道她所有的底细了,要是一个不爽,统统给她抖漏出去,她很快就会被上流社会圈子摒除在外了,对她来讲,那比死更可怕! 得想别的办法,别的办法…… 有了! 四十一 “这样好吗?你是和季杰合夥的,就这样把十二家分店送给我,不好吧?” 九楼,总经理办公室附设的卧室内,邵士辰慵懒的平躺在床上,贝晓茵则小鸟依人的偎在他胸前,激烈的运动过后,两人都还有点喘息。 “别担心,季杰比谁都更赞成呢!” “咦?为什么?” 邵士辰垂眸看她一下。“当年,‘魅力风潮’创立时,由于他拿不出半毛钱资金,因此坚持不肯分股份,只肯拿高薪,后来设立第一百家分店时,他才肯收下10%的股份;设立第两百家时,再勉强收下另一个10%股份,同时放话说,要是我再逼他分股份,他会干脆离开‘魅力风潮’……” “他很有骨气,不想占你便宜。” “是他想太多了!”邵士辰嗤之以鼻地道:“不过他可以坚持他的,我也有我的应付之策……” “哦,你怎么做?”贝晓茵听得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邵士辰顽皮的一笑。“去年他老婆三十岁生日,我就把20%股份送给他老婆做生日礼物,并对他老婆说,这是她老公为她赚来的,然后再对季杰说,那是我送他老婆的生日礼物,他没有权利拒绝……” 贝晓茵失笑。“你真诈,他一定傻眼了。” “可不是。”想到当时季杰的表情,邵士辰忍不住又得意的哈哈大笑。“所以啦,这次我说要送你亚洲那十二家分店做生日礼物,他不但没有反对,竟然还脱口说……” “说什么?”贝晓茵急问,还推他。“快说嘛!” “他说……”邵士辰滑稽的眨了眨眼。“为什么不送一百家?” 贝晓茵一怔,继而失声大笑。“他抓狂了!” 邵士辰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所以别担心,季杰在意的只是为什么不多送你几家,昨天还在跟我卢呢!” “那就好。”贝晓茵安心地瞄一下手表,“好了,该下去了吧,我们是酒会主人耶,不好离开太久吧?”说着,她苦着脸吸吸鼻子。“都是你啦,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宾客了啦!” “那就不要下去好了!”邵士辰很干脆地说,乐得再来一场翻滚游戏。 “邵·士·辰!” “好嘛、好嘛,下去就下去!” 眼看老婆已经秀出‘你可以再混一点没关系’的表情,摆明了如果他敢不下去的话,肯定会很‘好看’,邵士辰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让老婆替他套上义肢,然后 两人一起进浴室去冲战斗澡,浴罢,两人便分别穿衣梳理。 女人在打理门面的时候一向就比较花时间,因此当邵士辰整装妥当时,贝晓茵还在化妆,邵士辰便先到办公室里察看一些资料。 “就快好了,再给我两分……咦,谁在敲门,季杰吗?” “八成是。”邵士辰咕哝着走去开门,一边唠叨着。“才多久就来催,你就不能……你?!” “士辰,好久不见了。” 门外,是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年轻的何丝娜,美艳如昔、娇媚依旧,却挂着一脸做作的感伤,令邵士辰直皱眉。 她想干什么? “嗯,是很久不见了,你看上去还不错。”语气淡淡的,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悦;没有怨怼,也没有热切,就只是……淡淡的。“不过,你来干什么呢?你不是和杰生一起来的,可以丢下他不管吗?” “他,呃,他在和朋友谈公事,所以我就上来找你了。” 真不幸! “哦?找我有事?” 见他始终冷淡得教人心慌,何丝娜不禁有点急,“士辰,你……”她故意哽咽一下。“恨我,是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邵士辰奇怪地反问。 “因为我在不应该离开你的时候离开你,但是你要了解,我……”何丝娜急声道,想为自己辩解。 “不,我不恨你,相反的,我很感激你。”邵士辰真心地说。 “感激?”何丝娜怔住了。“我不明白……” 邵士辰笑了,却不是对她笑的,“如果你没跟我分手,我就没办法……”他回头,将躲在他身后的贝晓茵捉到身边来,深情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和我老婆复合了。” 何丝娜难以置信地抽了口气,“你宁愿要她?”她尖声叫。 邵士辰又笑了。“不,应该说是,我只要她!” “那我呢?”何丝娜脱口道:“你不要我吗?” “你?”邵士辰的语气是十分讶异的,“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这不是很好吗?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只有她……”他垂眸对贝晓茵温柔一笑。“她才适合我,我也只要她。” 何丝娜听呆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始摇头,一直一直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不如意的事实摇掉似的。 “不,不可能,你是个死心眼的人,不可能会变心的,不可能!” “这点你倒是很了解我,问题是……”邵士辰淡然一哂。“我根本没爱过你,又如何变心呢?” “呃?”何丝娜再一次听得呆住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明明……” “我以为我爱你,其实没有。”邵士辰坦承道:“如果你没有提出分手,也许一辈子我都不会发现其实我根本没爱过你,但是你提出分手了,而我却一点也不感到伤心难过,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何丝娜不可思议的重复道,她以为他和她分手会痛不欲生,结果竟是松了一口气? “对,我并没有心碎,而是松了一口气。”邵士辰一本正经地说。 贝晓茵忍不住横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要幽默,不过就因为他在这种时候还能够要幽默,可见他是真的不在意何丝娜了。 “那你为什么跟我交往那么久?”何丝娜愤怒的质问。 邵士辰想了一下。“起初,我们还年轻不懂事,那种纯纯的感觉是很开心、很快乐的,但后来……”他苦笑。“我想我是在忍耐吧!” “忍耐?” 四十二 邵士辰轻叹。“你真的以为我都不知道你那些男人吗?” 何丝娜瑟缩一下。“什……什么男人?” 邵士辰没吭声,只是看着她,看得她心虚地别开眼。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忍耐?”他是大男人,应该是无法忍耐的吧? “因为那有一部分的责任是在我身上,”邵士辰无奈地道:“倘若不是我先和小茵结婚—虽然那是得到你的同意的,你也不会找其他男人来报复我……” 咦? “报复?”谁报复谁? “难道你不是在报复我吗?” 原来他是这么以为的啊,嗯嗯,这点可以利用! “……也许是吧。”该怎么利用呢? “看在我们曾交往十多年的情分上,我要劝你,有遇到好的对象就定下来吧,你也不年轻了……” 又戳到死穴了! “胡说,我哪里不年轻了?”何丝娜愤怒地挺挺丰满坚实的胸脯。“全身上下,我哪里不年轻了?快告诉我!”她会马上再去做手术! 邵士辰眉宇轻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年纪……” 不想听,她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到她的年纪! “我还不到三十岁,哪里不年轻了?”何丝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丝娜,”邵上辰想狠下心来打醒她。“你已经……” “够了!”何丝娜厉声尖叫,“杰生应该在找我了,我该走了!”话落,转身就跑。 不听就是不听,她不要听到任何人告诉她,她已经……三十四岁了,宁死不听! 望着何丝娜匆匆逃离的背影,邵士辰不禁有些感叹。“她再不收心,这辈子就完了!” “你很担心她?”贝晓茵轻轻问。 邵士辰双层一挑,垂眸看怀里的人儿,见她只是很单纯的在问一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愠色或妒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真傻,她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呀! “毕竟我们曾交往过十多年,没有感情,也有一份朋友的情分在,”他很坦然地对妻子承认。“我过得很幸福,自然希望她也能找到她的幸福,而且……” “而且什么?” “老实说,我真的很感激她先提出分手,”他绝不会先提出分手,非得她先提出不可。“不然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摆脱她吧!” “嗯嗯,我了解了。”贝晓茵笑着点点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心头流过一阵温暖,“天啊,我真的好爱你!”邵士辰紧紧地拥住她。“不过,我没有想怎么做,只是想劝劝她而已,并不想太多事让她有机会再缠上我。” “你怕?” “当然怕,已婚男人最怕被其他女人缠上了!” “她又不是其他女人,是你以前的女友,你忘了吗?”贝晓茵揶揄道。 “少亏我了!”邵士辰啼笑皆非地道,然后苦笑。“想想以前也真是很荒唐,以为自己爱她,就放不开她,可是明明就不爱,于是只好让自己迷恋上她的性,好说服自己是爱她的。然而……” 他叹气。“跟她的性,从来都只是肉体上的满足,心灵却反而更空虚。但是跟你……”他扶起她的脸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满足的不只是肉体,还有心灵,那种充实的幸福感,只有你能带给我。” 贝晓茵满足地偎在他胸前。“我也是。” “你也很满足?” “嗯。” “真的?” “真的。” “那么,再来一次?” “……邵·士·辰!” “好好好,不来、不来!”邵士辰大笑。“那我们快走吧,季杰一定快抓狂了!” 何止抓狂,都已经跑到厨房去找菜刀,准备杀上来了。 这一天的庆祝酒会,空前成功的结束了,然后,邵夫人又被‘藏’起来,再也不曾出现在任何宴会派对上了,可是有幸参与那场庆祝酒会的宾客们始终记得,狄奥多与他妻子是多么的恩爱,恩爱到半途跷头去找床。 不过,那都是后话,现话是…… 第九章 “不行!” “真的不行?” “绝对不行!” 贝晓茵斩钉截铁地对电脑萤幕里的人说出她的‘判决’,而电脑萤幕里的人就开始愁眉苦脸。 “但他们看上去真的很相配,个性也很搭,连职业都……” “再相配都不行!” “可是他们执意只要对方呀!” “劝他们!” “我劝过了,他们不肯听。” “那就放弃这件案子,”贝晓茵毅然决然地道:“我们不负责这种必定会失败的婚姻。”只有这种时候,她比女强人赵梅芙更强势。 “好吧,我会再劝一次,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我们就退回保证金。” “这样是最好的了。”说着,她低头翻看资料。“还有其他的案子吗?” “没有了,这个月就这九对。”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她挺背伸了个大懒腰。 “晓茵。” “嗯?” “你……过得好吗?”电脑萤幕里的人小心翼翼地问。 贝晓茵笑了。“放心,我很幸福。” “那就好,至少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笑容逸去,“怎么了?翠心她前夫又去找她麻烦了吗?”直觉地,贝晓茵立刻想到是她。 “翠心都在日本了,她那个窝囊废前夫又怎么找她麻烦?” “对喔,那是谁?” 萤幕里的人深深叹气。“秋婷。” 四十三 秋婷是恋恋风情的会计主任,她的前夫是另一种死要钱的卑鄙小人:赌徒,老是死皮赖脸的哀求前妻替他偿还赌债,虽然不担心他来抢孩子,因为监护权已经在秋婷手上了,可是如果不替他还债或给他钱,他就会跑到公司来哭闹,骂前妻太狠心,不管他的死活。 “那我……” “不许你插手!”萤幕里的人怒喝。“就算你有钱,就算你老公比你更富有,无底洞是填不满的,那种男人更不容许他嚣张下去,你懂吗?” 贝晓茵无奈叹气。“好吧,我不管,但你会帮她吧?” “只要她肯让我帮。” “她不肯吗?” “她心太软,耳根子也太软,那个男人随便掉两滴眼泪,她就投降了。” “那……尽量吧!” “我知道。好了,十分钟后我还要见其他客户,现在就这样了。” “今天是周末,要加班也别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会的,88l。” “bye bye。” 萤幕里的人消失了,贝晓茵却还呆坐在原位,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赵梅芙说的才是正确的。 她,不能帮忙。 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后,旋即甩了两下头,甩掉所有不愉快的情绪,再拍拍双颊,振起精神来,然后关机收拾资料,一切处理好之后,便起身到游乐室去。 邵士辰父子三人已经在那里守了一整天了。 “怎样?出现了吗?” “出现过一次,不过被他溜了!”邵士辰疲惫地揉揉鼻梁。 为了追杀‘笑得好天真’和‘有点太牺牲’,邵士辰又设了另一个新的**来做饵,要钓那两个可恶的白目上门来补刀,结果浪费了一整天,只捉到几只蚊子。 “真逊!”贝晓茵很开心的嘲笑他。 “不过我杀了‘爱铃’喔!”邵文尧得意的表功。 “她谁?” “谁知道,她要杀我,我就杀她罗!” “还有‘死亡剑客’。”邵武舜笑嘻嘻地再添一笔光辉灿烂的杀人纪录。 “‘死亡剑客’?”贝晓茵讶异地眨了眨眼。“但他不是专杀‘无法无天’的人吗?怎会杀到我们头上来了?” “哇阿哉。” “那你呢?你杀了谁?”贝晓茵转头再问亲亲老公开了多少杀戒? 邵士辰两眼往上看,想了片刻,然后开始扳手指数数。“‘武林猪尧’、‘爱情开根号’、‘情雁冻雪’、‘回旋曲’、‘不要杀我’、‘神龙雷击’、‘美女就是美女’……” “慢着!”见他拉个屎愈拉愈长,贝晓茵赶紧喊停。“报数就好了。” “十三个。”怎样?厉害吧? “哇!”贝晓茵惊叹。“杀人狂!” “是他们先来杀我的嘛!”邵士辰一脸无辜地辩驳。“不然要怎样,乖乖让他们杀?” “当然……”贝晓茵微笑,瞬间拉下脸来。“要杀回去!” 周末亲子时间,一踏入游乐室里,夫妻父子四人就会化身为杀人狂,成天四处追杀仇人,不然就是决斗。 “好无聊喔,老爸,来决斗!”儿子兴致勃勃地向老爸挑战。 “不公平,你拿的是攻武,我拿的是白武!”老爸抗议。 “你十九,我十七,差不多啦!” “见鬼的差不多,攻击力差了一千多,哪里叫差不多!” 而另一边…… “妈咪,我们也来决斗!” “哼哼哼,你行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好,就来试,输了你这个月的零用钱就没啦!” “喂,妈咪,这不公平啦……” 突然,正在争吵不休的四人同时安静了下来,下一秒,邵士辰不见踪影了。 “哇靠,老爸的瞬间移动功力愈来愈高深了耶!”邵武舜赞叹,刚说完,后脑勺就被赏了一记。 “不准讲脏话。” “你们大人就可以!” 邵武舜不甘心的咕哝,拖着脚步跟在妈咪和哥哥身后到育婴室,只见邵士辰已经抱着宝贝女儿在道歉、在安抚了。 “小乖乖别哭嘛,爸爸又不是不疼你了,只是你在睡,爸爸很无聊嘛,所以就和你哥哥去玩一下,真的只有一下下而已喔,瞧,你一哭,爸爸不是立刻赶过来了吗?好了、好了,别哭了,最多爸爸以后抱着你去玩,这总可以了吧?” “最好她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贝晓茵大笑,顺手把女儿接过来。“她尿布湿了,喂奶时间也到了,所以才哭的啦!” 半个钟头后,邵士辰果然抱着女儿到游乐室继续决斗。 “不然你另一把武器给我用。” “我的武器老爸你又不能用。” “那……耶,笑得好白痴,他出现了!” “出现了?快,包围他,这次一定要厚伊细!” 一阵怒吼,众人,包括一个小娃娃,全包围上去了,一人一台电脑,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呃……我只有一只手,怎么战?” “老爸口水最多,吐口水淹死他嘛!” 美好的周末、愉快的时光,邵士辰真的觉得好幸福、好满足,再也没什么好要求的了…… 四十四 真希望她不要再来烦他了! 当邵士辰接到何丝娜的电话时,这是头一个浮上他心头的想法,自然而然地,紧接着第二个想法就是…… “对不起,我很忙,以后有空再聊好不好?”推,能推多远就推多远! “什么时候?”何丝娜也很狡猾,马上就听出他是在推。 “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亚洲那十二家分店才刚开幕,有许多问题需要处理。” “那你总要吃饭吧?吃饭时间也可以。” “我都在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吃的。”这是推辞,但也是事实。 “骗我,你以前都是出去吃的。”何丝娜拒绝接受他的藉口。 “以前如果不出去吃就没得吃,不想饿死就只好出去吃罗!但现在……”他不自觉地绽出满足的微笑。“每天中午,司机都会送来我老婆亲手做的午餐,所以我不需要出去吃了。” “又是你老婆,你干嘛老提她?”何丝娜的声音拉得很尖锐,听得出来她很愤怒。 “因为我爱她。” “那我呢?你以前也说过爱我的呀!” 邵士辰皱眉。“丝娜,我解释过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只是一种幼稚的迷恋。更何况你正在和杰生交往不是吗?既然如此,你……” “分了、分了,我们分手了!”何丝娜不耐烦地说。 “咦?”邵士辰呆了呆,蓦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怎会?” “酒会那天晚上,杰生看到我去找你,认定我们是旧情复燃,”何丝娜很流利的把预先编辑好的说词念出来。“就坚持要和我分手。” “你可以向他解释啊,或者我去向他解释……” “不用了!”何丝娜忙道,要让他们两个男人见面了还得了,一切不就都穿帮了?“他已经交新女朋友了,和我分手的理由也只是藉口,他根本是喜新厌旧,早就想甩掉我交新女友了!” “……”邵士辰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再接下去会接到很难处理的状况。 不过就算他真的是哑巴也没用,因为另一个人不是哑巴。 “士辰。” “……什么?” “我累了。” “你可以回台湾……” “但我爸、妈不让我回家。” “我可以帮你去说……” “不要,他们会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了,我会闷死!” 难不成她还想出来混? 不是说她累了吗? “我替你安排工作……” “都说我累了,还要我工作?” 邵士辰拿下话筒看了看,再放回耳傍,忍耐。 “那你想怎样?” “我想回到你身边,你……” “不可能,我已经结婚了!”邵士辰毫无转园余地的断然拒绝。 “有什么了不起,再离一次婚不就行了!”何丝娜不在意的说。 “我不想和小茵离婚,我爱她,你忘了吗?”邵士辰努力压抑着想摔电话的冲动。 谁管他爱谁! “我不管,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早就用我这双腿还清了!”邵士辰咬牙切齿地提醒她。 何丝娜窒了窒,“那……那不够,想想,如果不是你先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又怎会为了报复你而去找别的男人?”她愈说愈大声,愈是理直气壮,好像跟真的一样。“我这一生,就从那时候开始毁了,你只不过没了一双脚,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也幸好,是邵士辰自己给了她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她正好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下,最后,她一定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当时我问过你,你也同意的。”果然,邵士辰的语气变软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觉得需要负责的地方,是他先背叛了她,而她为了报复他而毁了自己的一生,他难辞其咎,无法推却那个责任。 “我不想让你为难,只好同意啊,可是我心里真的很不愿意嘛!”何丝娜故意说得很委屈,其实心里早就已经笑翻天了。 “……我不可能和小茵离婚。” “你非和她离婚不可,这是你欠我的!” 忍耐! “我可以给你几家店,让你自食其力。” 听起来不错,可惜还不够,她是无底洞,要的是聚宝盆,而邵士辰,正是她中意的聚宝盆。 “你欠我的。” 再忍耐! “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好男人定下来。” 哪个男人会比他更好吃定? “你欠我的。” 继续忍耐! “或者,以后你要多少钱都可以跟我要?” 她不只要钱,还要靠山。 “你欠我的。” 终于,忍耐到了极限,邵士辰被她那一句句的‘你欠我的’惹毛了,“该死的,何丝娜,你到底想怎样?”他拍桌怒吼。 以为这样她就会被吓到了吗? 太小看她了! “你欠我的。” 可恶! “我绝不会和小茵离婚!”他对着电话筒大声咆哮,旋即将话筒摔到墙上去,然而就在话筒砸得粉碎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又恢复了冷静。 生气什么呢? 总之,他绝不会和小茵离婚,就算要他送出所有的财产,甚至再要他两只手,他也不会和小茵离婚的。 至于何丝娜,他会用其他的办法来补偿她,即使她打死不肯妥协,那么他宁可背着一生的愧疚与亏欠,也不会和小茵离婚,这是他最终的底线,何丝娜最好接受,不然…… 就随她去吧! *** **** *** ** *** 她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呢? 不知道为什么,开门一见何丝娜气势汹汹地站在她眼前,贝晓茵脑中突然浮现这个怪异的问题。 第三者究竟是她?还是何丝娜? “别以为我会叫你邵太太,那应该是属于我的称呼!”何丝娜傲慢地道。 贝晓茵没说话,迳自领着何丝娜往客厅去,途中遇上双胞胎,不管她如何暗示明示,那两个小鬼都装作没看见,硬是要跟在她后头,踹都踹不走。 她知道,两个孩子是担心客人是陌生人,她的恐慌症又要发作了。 其实他们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她承认她是有恐慌症,譬如此时此刻,她也紧张得心跳超速一百,全身直冒冷汗,但并不表示她没办法应付,不然她怎么出门购物上班? 四十五 待她们一落坐,哥俩好又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无限温暖立刻从他们的小手中传递过来,她终于明白,他们不只是担心她的恐慌症,也知道何丝娜是谁,更知道何丝娜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们是来和她并肩作战的。 傻小子,不需要啊! 不过她不会再拒绝他们了,那会伤了他们的心,而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他们的心,所以她会很感激的接受他们的支援,就让他们一起面对敌人吧! “何小姐,请问你今天来是?” “我要你和士辰离婚!”何丝娜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还真直接啊! 贝晓茵暗付,幸好她早有准备了,可是她连嘴巴都来不及打开,一旁就先传来邵武舜愤怒的质问。 “凭什么?” “就凭士辰欠我这一生的幸福。”何丝娜理直气壮地说:“倘若不是为了报复他跟你结婚,我也不会到处去找男人,所以,这也算是你欠我的!”不是回答小鬼的诘问,而是要让贝晓茵知道她才是‘正义’的一方。 “少扯烂了!”贝晓茵依然来不及开口,这次轮到邵文尧抢着出声。“有谁逼你那么做吗?没有,是你自己决定那么做的,自己做的事却硬要把错赖到别人头上,你就这么趴吗?自己没办法为自己做的事负起责任来吗?请别让我这个小孩子看不起好不好!” 何丝娜窒了一下,终于正眼扫了小鬼一眼。“但你不能否认,你妈妈是我和你爸爸之间的第三者!” “错!”邵文尧严肃地摇摇头。“结婚前,妈咪追过爸爸吗?没有。结婚前,妈咪向爸爸示爱过吗?没有,他们甚至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所以,第三者不是妈咪,而是……” “谁?”何丝娜脱口问。 邵文尧先用‘你真笨’的目光横她一眼,“废话,当然是我爷爷嘛!”再一本正经地宣布‘真凶’到底是谁。“是他硬逼我爸爸和我妈咪结婚的,所以第三者是他才对。好了,现在你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可以去找他理论,别来烦我妈咪了吧?” 去哪里找? 第七号公墓? 如果不是及时咳了一下,听小鬼那似是而非的讲法,再看何丝娜一时被唬住的愣样,贝晓茵还真的差点笑出来。 这两个小鬼一旦火力全开,还真是战斗力十足呢! 不过,何丝娜也只是一时被唬住而已,让她脑筋转两圈马上就转过来了,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 “我怎么找?他死了呀!”她尖声怒叫。 “所以你就赖到我妈咪头上来?” “既然她说她是被逼的,那她可以拒绝呀!” “最好是!”邵文尧嘲讽地道:“最好我爷爷被妈咪气得心脏病发死翘翘,你就可以捡现成的了,对不对?” 何丝娜又窒住了,终于发现自己根本辩不赢眼前的小鬼。 “我……我不管,那个可恶的老头子死了,我就找你妈妈,”老羞成怒之下,她竟然使出要赖这一招。“她就是第三者,她非得和你爸爸离婚不可!” 不敢相信,一个大人竟然对一个小孩子耍赖,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贝晓茵和哥俩好啼笑皆非地相对一眼,再看回何丝娜,后者一副‘我就是赖定了你,你又能拿我怎样’的姿态,哥俩好忍不住又翻了翻眼。 “好,可以,你硬要赖我妈咪是第三者,硬要她和我爸爸离婚,没问题,就给你赖。可是同样的,现在的你也是我妈眯和爸爸婚姻中的第三者,你也得离我爸爸远远的,只要你做得到,我妈咪也可以和我爸爸离婚,怎样?做得到吗?” 离邵士辰远远的? 那她今天来这边闹这一场是干嘛的? “我不是,我和你爸爸交往了十多年……” “分手了,你忘了吗?还是你主动提出的呢!” “我……”何丝娜终于词穷,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了。 “怎样?没话说了?”邵武舜吊儿郎当地斜睨着何丝娜。“本来就是你无理,还敢跑到我家来撒野,人家都快杀到那个‘有点太牺牲’了说,现在让他跑掉了,都是你害的啦!” 静默两秒,贝晓茵和邵文尧一起转头瞪他,他耸耸肩。 “好嘛、好嘛,等老爸回来,我们再一起找,保证今天一定会杀到他,可以了吧?” 又不是在说那个! 贝晓茵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过她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正想开口,没想到还是被小鬼抢了先。 “现在到底是怎样?” “什么……怎样?”何丝娜勉强道。 “少在那边装傻了,真没格调!”邵文尧不耐烦地耻笑她。“你们这两个第三者,一个离婚,另一个就离我爸爸远点,做得到吗?要是做不到,那也行,谁也别再找谁,现在就请你走人!” 他料想对方肯定办不到,就算对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跟他卯上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妈咪又不是第一次离婚,再结婚就是了。 竟然被一个小鬼下逐客令! 何丝娜愤怒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红又绿,偏偏又说不过眼前的小鬼,“给我走着瞧!”只好随便撂一句狠话,然后狼狈退场。 “不送了。”嘴里说不送,但贝晓茵还是一直送她到门外。 结果今天她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 “好,走吧,先去看看妹妹,然后就去追杀‘笑得好天真’!” “是‘有点太牺牲’啦!” “好好好,去追杀‘有点太牺牲’!” 片刻后…… “小文、小武。” “什么事?” “今天的事别告诉你们的爸爸。” “喔。”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不需要知道,特别是这场战争根本不是她自己打的,而是小鬼们代母出征,替她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呜呜呜,真没面子! 四十六 “除了和我老婆离婚,其他任何要求随你开口。” “真慷慨,不过,我要的只有你。”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 喀啦!电话挂断了。 这是半个月前,他和何丝娜最后一次通话,之后他彻底拒听何丝娜的电话,打到公司来的,在秘书那边就被驳回了;打到他手机的,他设定拒接;就算不小心接到,一听是她的声音,他也会直接挂断。 不久,就如他所料想的,何丝娜直接跑到公司来找他了,不过在公司门口就被警卫挡住了,依她的个性,她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因为怕丢脸,所以他也不担心会被媒体逮到这件‘丑闻’。 问题是,何丝娜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鬼!”邵士辰反应极快地踩下煞车,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后,车子险险地停在道路中间的女人身前,两者之间只相距十多公分,“你想找死吗?”他按下车窗探头出去怒吼。 “谁叫你不听我的电话也不见我,那我只好用这种方法见你罗!”何丝娜得意的走到车旁。“快,开门让我进去!” “我不会让你进来的!”邵士辰咬牙切齿地说。“到转角咖啡厅等我!” 十分钟后,两人在咖啡厅坐定。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和那个女人离婚,然后和我结婚。” “办不到!” “是吗?”何丝娜却没生气,反而胸有成竹,信心十足地笑了。“那么,我只好豁出去罗!” 邵士辰警觉心油然而生。“什么意思?” 何丝娜娇媚横生地一笑。“想想,我们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了,而那个女人是在我们交往期间和你结婚的,任何人都猜想得到,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就是所谓的第三者吧!” 想拉小茵下水?! “她不是!”邵士辰急道。 “你认为不是,但其他人恐怕不会那么认为喔!”何丝娜悠悠然地撕开奶精倾入咖啡中,用小汤匙轻轻搅两下,然后端起来颇为享受的啜饮两口。“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你想怎样?”邵士辰勉强压下怒气,努力维持镇定。 “很简单,”何丝娜放下咖啡杯,对他嫣然一笑。“我会在‘无意中’向八卦记者透露出我们交往的‘悲情往事’,你认为他们会如何报导你老婆呢?”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而八卦记者又特别喜欢扭曲事实,不但不会去求证,也不会照着原版故事来报导,这么一来,刊登上报章杂志的保证是八卦中的八卦,他会变成无情男人,小茵会被说成卑鄙的第三者,只有何丝娜是最值得同情的悲情女子。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小茵,她是最善良、最无辜的,无论如何,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卑鄙!”邵士辰怒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和你结婚,哪里错了?”何丝娜用最优雅的姿态继续轻啜咖啡。“别忘了,是你一直要求要和我结婚的,现在我终于决定要结婚了,你又反悔了,那怎能怪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邵士辰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自牙缝中挤出来。 “我反悔了,不行吗?”何丝娜满不在乎地说:“反悔是女人的权利。” 邵士辰徐徐阖上眼。 现在,他终于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可叹他还浪费了那么多年时间和她厮守在一起,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瞎了狗眼,真是可恨!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睁眼定定地望住何丝娜。 “丝娜,毕竟我们曾经恩爱过十多年,你真的想让我恨你,来为这段感情画下句点吗?” 恨? 一听他竟然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字眼,何丝娜不觉打了个寒颤。“就……就因为我们曾恩爱过十多年,我才希望能够让栽们的感情继续下去呀!”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邵士辰语声平板地提醒她事实。 “但我还是爱你的呀!”何丝娜提高了音量。“记得吗?当我提出分手时,我一再说过,我还是爱你的不是吗?” “不,你不爱我,”邵士辰徐缓地摇了摇头。“你只爱你自己。” “但我真的爱你啊!” “你若真的爱我,就不会这样伤害我!” 何丝娜一时窒住,旋即又强辩道:“是你先伤害我的!” 邵士辰冷笑。“我哪里伤害你了?” “当年如果不是你和那个女人结婚,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活活气死我爸爸?” “当……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何丝娜气虚地否认。“但……” “当年虽然我不得已和小茵结婚,但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如何对待她的,又是如何全心去补偿你的,可是你仍然选择用那种方式来报复我,那能怪我吗?”邵士辰痛心地说:“天哪,你的心胸真狭小,跟小茵根本没得比!” 刹那间,何丝娜的火气又上来了。“小茵!小茵!小茵!你就只会提到她!老实告诉你,你愈提她,我愈坚定要你跟她离婚的心!总之,如果你不和她离婚,再跟我结婚,就等着看她上八卦新闻头条吧!”话落,她就甩头走人了。 邵士辰并没有追上去,甚至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深深的思考着…… 他该怎么办? 四十七 深夜一点多,邵士辰才回到家里,他不吭声,一直在等候他的贝晓茵也没有责备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让她安心,只是默默的接过公事包,然后俏皮的歪着脑袋。 “洗澡吗?” 瞬间,邵士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了,他环臂拥住爱妻,深深的吻上他全心的爱,好半晌后,他才放开她。 “洗澡吧!” 于是,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但他们一如往常般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情的鸳鸯澡,出了浴室后再战了一场,然后才气喘吁吁的并肩躺在床上。 “小茵。” “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以最平静的语气,邵士辰毫无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贝晓茵有关何丝娜的所有事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听罢后,贝晓茵也用最平静的心情问。 “回台湾!”邵士辰不假思索地说出思考了一整晚的结果。“在这里,我是名人,一点小事就会被渲染成足以毁灭地球的大事。但在台湾,我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就算我有十打小老婆,八卦记者也不会感兴趣,所以,回台湾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的公司……” “在我们搬来米兰之前我就说过,不一定要搬到米兰来,在台湾,我一样可以工作,现在,我还是同样的回答,我在台湾一样可以工作。” “但是你会很不方便……” “小茵,看着我……”邵士辰扶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相对。“我要你了解一件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其他任何事我都不在乎,就算要我放弃这边所有一切,回台湾重起炉灶,我也不在乎,懂吗?” 贝晓茵盯着他的眼许久、许久后,终于她的眸眶红了、湿了,但嘴角却勾出了一抹最美的笑。 “懂了。” “那么,我们回台湾?” “好,回台湾。” *** **** *** ** *** “回台湾?为什么要回台湾?” 才刚坐上办公椅,季杰还在设法要把精神从家里叫来跟他一起工作,就见邵士辰突然跑进他的办公室里来宣布说他要搬回台湾,吓得他差点摔下椅子去。 要是邵士辰真的又回台湾去了,他不又要累得跟牛一样了! “因为丝娜……” 同样的,邵士辰也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把所有事情全告诉好友,原以为好友会生气、会发飙,会跟他一起痛骂何丝娜,却没料到季杰不但从头到尾都没吭上半声,还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盯着他看。 那表情实在很怪异,怪异得事情一说完,邵士辰就忍不住立刻接着问:“为什么那样看我?” “你啊……”季杰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弯身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小抽屉,“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取出一份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邵上辰面前。“早点来找我,你就不必烦恼那么久了!” “这是什么?”邵士辰狐疑地打量那份文件夹。 “记得吗?”季杰懒懒地单手支着下颔。“你去滑雪出意外的前一个月,我们两个曾因为丝娜的问题差点大吵起来,后来我实在不甘心,就暗中请人去调查丝娜,想说只要找出证据来,你就会相信我所说关于丝娜的事了。不过……” 他撇了一下嘴。“当调查报告交到我手中时,你已经和丝娜分手了,我也就没把这份调查报告拿给你看,因为不需要了。” “丝娜的……调查报告?”邵士辰讶异地喃喃道。 “没错,调查得可真仔细呢!”季杰笑吟吟地说:“也幸好我没有丢掉,而是顺手把它丢进抽屉里了!” “你……看过了?”邵士辰迟疑地打开。 “看过了,保证你会喜欢!”季杰比了比大拇指。“先别忙着从头看,先找找一张影印的病历表,我想,那应该是最重要的。” 按照季杰的指点,邵士辰找出了那张病历表,才两眼,他就诧异得瞪大了眼。 见状,季杰哈哈大笑。“怎样?有趣吧?” “她……她竟然……竟然……”邵士辰又惊诧又愤怒地挥舞着那张病历表,气得说不出一整句完整的话来。 “现在,可以不回台湾了吧?”噙着泪眼,季杰可怜兮兮地瞅住他。 邵士辰看看手上的病历表,再看看他,蓦然放声大笑。 “不回去了!”他狂喜的大喊,一边兴奋地冲向季杰,在季杰还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之前,他已经在季杰脸上重重地啵了一声,“老友,谢啦!”话落,旋风般地卷出办公室去了。 季杰呆了几秒,突然打了个哆嗦,而后开始用袖子拚命揩拭脸颊,一脸快昏倒的表情。 他最好不是有断背山的癖好! 四十八 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桌位,同样的男女,同样的相对而坐,不同的是,前一回,两人一坐下就开始说个不停,不是她生气,就是他生气;但这一回,好像在比赛谁最有耐性似的,两人都不出声。 良久……良久…… “你主动找我,应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吧?”结果,还是何丝娜沉不住气先开口,不过她的语气始终是信心满满的,表情也是趾高气昂的。 她料定了邵士辰拿她没辙。 但邵士辰依旧不吭声,只是默默的把一张影印的病历表放在桌上,徐徐推到她面前,然后看着她愀然色变,看着她心虚地别开眼,看着她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看着她……不,不想再看了! “我什么也不欠你,所以,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去烦我老婆,不然……” 他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相信这样何丝娜就会明白了,然后离开他们远远的,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他连这张病历表都拿到了,其他的资料就更别提了,只要他把所有资料全部交给八卦记者,那么别说是指控他老婆是第三者,恐怕何丝娜自己会先被批判得体无完肤,到时候,何丝娜大概连出门买包卫生棉都不敢了。 “你好自为之吧!”语毕,邵士辰起身欲待离去。 “请等一下!” 他回头,何丝娜宛如打败仗的老母鸡似的,再没有半丝气焰,甚至沮丧得老了好几岁。 “士辰,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何丝娜语声哀凄透着央求,至此,她已经完全绝望了,只能期待邵士辰会顾念过去十多年的情分,不要真的丢下她不管。“十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能够这样毫不在意的丢弃吗?” 邵士辰沉默了,好半天后,他的表情终于软了下来,并叹了口气。 “有的,毕竟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虽然是你提出分手的,但是,在我们分开之后,对你,我仍有一份情分在,当我得到幸福时,我也曾衷心期盼你也能够找到你的幸福。可是……” 他的神情又逐渐回复冷硬。“你要如何对我,我都无所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威胁要伤害我老婆,这点我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容忍,因为,在我们三个之中,最最无辜的就是她。所以,很抱歉,就我而言,我们之间所仅剩的那点情分,在你威胁要伤害我老婆的时候,就已被你亲手抹灭了!” “可是,士辰,我只是想……” “不必再说了!”邵士辰绝然地抬手阻止她再说话。“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原谅你,但现在,不行,我没办法!”语毕,他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双人的桌位旁只剩下何丝娜一人,她呆呆的坐在原位,好半晌后才哭出声来。 “我到底哪里错了?” 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想要自由自在的享受这一生,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她也是真的爱他呀,只不过她爱自己比爱他多了那么一点点。 但邵士辰却那么绝情,十多年的感情,他一句话就撇开了,往日的柔情蜜意,他丝毫不顾惜,头一转,就把她丢在脑后了。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 **** *** ** *** “喔耶,终于干掉笑得好白痴了!” “咦咦咦,没有喷装?” “机车啊,绑定!” “真他妈的!” 一大两小三双眼一齐横过来瞪住邵士辰,后者畏缩一下,忙撑起笑脸打哈哈。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三双眼还是瞪着他。 “呃,呃,啊,妹妹哭了,我去哄她!”拔脚开溜,逃之夭夭。 片刻后,贝晓茵一进入育婴室,邵士辰就忙着向她告状。 “妹妹咬我!” “她正在长牙嘛!” “我是她老爸耶!”邵士辰不甘心地咕哝,手上却仍是那么宝贝兮兮的摇着咯咯笑的女儿。 “最好她已经认得你了!”贝晓茵啼笑皆非地道。 “我会让她第一个就会叫我爸爸的!”邵士辰雄心万丈的立下此生最伟大的目标,然后就开始奋斗。“来,宝贝,叫爸爸!” 贝晓茵坐在一旁,有趣的看他敦女儿叫爸爸,好一会儿后…… “士辰。” “嗯?” “你真的不管何小姐了?” “别提她!” “喔。” 又过了大半天后…… “对不起,小茵,我不是有意对你大小声的,我只是……”邵士辰歉然地圈臂将爱妻搂入怀中。“真的不想再提到那个女人了!” 柔顺地偎入邵士辰怀里,贝晓茵漾开不在意的笑。“我知道。” 怜爱的凝视着幼儿床上已熟睡的小小人儿,邵士辰轻轻道:“十多年了,我跟她在一起十多年了,结果,回头一看,原来一切都是谎言!真是可悲,我竟被谎言愚弄了十多年而不自觉,而最令我感到愧疚的是,因为那十多年的谎言,我让你苦等了我将近十年……” 贝晓茵瑟缩一下,欲言又止地瞟他一眼。“呃,士辰,我想我最好告诉你一件事……” “嘘……”邵士辰以指点在她唇上,阻止她说话。“别说,什么都别说,我只要知道,现在,你是在我怀里的……”说着,他俯唇在她鬓发上印下深深爱恋的一吻。“以后,你会继续在我怀里吗?” “当然会。” “一辈子?” “那还用说。” “嗯,我只想听到这个。”邵士辰满足的笑了。“错待了你五年,还有那之后四年的不闻不问,我会用下半辈子来补偿你,会用全心的爱来让你知道那将近十年的等待绝不是白白浪费掉的。” “我……”她早就知道绝不会白白浪费掉了,她想告诉他,但他就是不让她说话。 “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提到那个女人了!” “好。我……” “我不想一再被提醒说,我曾经多么痴傻地被谎言愚弄了十多年……” “我知道。我……”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对。但我……”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 “嗯,那就好。” “……” “那个女人,就让她成为历史吧!” 四十九 好吧,也许现在不是告诉他的好时机,那就……呃,以后再说吧,等她找到最好的机会时再告诉他…… 或者,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根本不需要告诉他? 第十章 季杰是个孤儿。 但他并不是在幼年时就变成孤儿的,十岁时他爸爸去世,之后便由他妈妈含辛茹苦地独立养大季杰五个兄弟姊妹,当季杰好不容易在米兰站稳了脚步,正打算把妈妈和弟妹们接过来一起享福时,台湾却传来他妈妈车祸去世的消息,痛不欲生的季杰只能强捺悲痛,将四个弟妹接来米兰照顾。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三个弟妹已陆续成家立业,如今,季杰最小的妹妹也即将结婚了…… “你够了没有?你自己结婚都没这么紧张好不好!” 邵士辰不耐烦地把来回走来走去,走得他快晕头转向的季杰强行按坐在双人沙发上,不准季杰再制造晕眩气流了。 “但是,我仍然不确定是否都准备好了!”季杰喃喃道。 “老兄,你妹妹明天就要结婚了耶!”邵士辰不敢置信地说。 “怎么办?”季杰苦恼地垮着脸。“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邵士辰凝视他一会儿,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你想太多了,十年来,你辛辛苦苦地照顾他们,帮助他们成家立业,现在,你即将卸下所有责任,应该高兴才对,不应该在这边苦恼说以后你该怎么办吧?” 季杰怔了一下,猝然转头看他,若有所悟。 “你并不是他们的父母,不需要烦恼说他们离开你了,以后就不回来了。”邵士辰继续说:“你有你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们才是需要你呵护、忧心一辈子的人,而你的弟妹们,你该放手了,让他们自己去走自己的路,嗯?” 季杰又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垂眸思索片刻,终于,他展开笑颜。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才发现……”他自嘲地一笑。“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女了!” “猜想得出来。”邵士辰拍拍他的肩。“明天过后,你就该放手了!” 季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放手的。” 邵士辰暗暗松了口气。“好,那么,快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准备的?” “没有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除了……”季杰反过来拍拍邵士辰的肩。“晚上我们一家人要聚在一起,你也带你老婆、孩子一起来吧!” “我?”邵士辰讶异地指住自己的鼻子。“可是我并不是……” “你也是我的兄弟!”季杰坚定的道:“怎么?你不认为吗?” 邵士辰怔了怔,继而感慨地笑叹。“没错,我们的确是兄弟!” 十多年来,他们一起远赴美国求学、一起辛苦创业,一起品尝所有的甘与苦,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就差没睡同一个女人,这份深厚的情谊,可能连亲兄弟都及不上,如果这还不算是兄弟,怎样才算是兄弟? “那么,晚上过来?” “没问题。” *** **** *** ** *** 那对亲昵的男女,男的斯文、女的秀丽,一看就知道是在热恋中,但贝晓茵才看他们两眼,就差点昏倒了。 “小茵,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不,是惨白!”邵士辰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头晕。”贝晓茵呐呐道。 “那我扶你到客房去休息一下。” 贝晓茵被动地让邵士辰扶着她朝季杰家里的客房而去,途中,她不断回头看那一对男女,心也不断往下沉。 怎会那样?怎会那样? “你睡一下,我去告诉季杰一声。” “士辰!”她慌忙扯住正待离去的邵士辰。“待会儿来陪我?” “好。”邵士辰弯身亲亲她的唇。“我跟季杰说一声就回来。” 邵士辰一离去,贝晓茵就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竭力制止想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以往,碰上那种不幸遭遇的大半都是陌生人,即使她很难过,但硬撑一下还是捱得过去,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麻痹了,懂得该如何转头不去看。 但现在,是季杰的妹妹…… 士辰说季杰是他的兄弟,那么季杰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既然是妹妹,她怎能装作不知道,可是,她又如何帮得上忙? 除非…… “怎样?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陌生人太多,让你,呃,太紧张了?” 邵士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季杰,一见她就关切地直问,不是客套,也不是虚应,而是真诚的关心,就像关心他自己的弟妹一样,这更坚定贝晓茵非要帮助他妹妹下可的决心。 “不是,是……”贝晓茵犹豫一下。“呃,你们先坐下好吗?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邵士辰和季杰困惑地相觑一眼,而后分别在床边和椅子上落坐。 “你想说什么?”邵七辰问。 “说……”贝晓茵飞快地瞟他一下,然后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呃,其实早在我们头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我们会结婚、会离婚,然后再结婚了。” 没有声音。 五十 贝晓茵用眼角偷瞄一下,发现那两个男人都是一脸茫然,于是决定从头开始解释起。 “就我有印象的第一次,是在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妈妈带我去喝喜酒,大家都很开心,只有我一见到新郎、新娘,就困惑地问妈妈,那个新郎会打新娘,打到新娘变植物人,为什么大家还那么高兴?当时,妈妈以为我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就叫我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也不许再看连续剧了……” 她停了几秒,再接下去。“两年后,那个新郎和新娘吵架,新郎打了新娘一巴掌,那个新娘摔倒,撞到脑袋变成植物人了!” “咦?”邵士辰和季杰不约而同惊诧地瞪大了眼。 “然后是小学毕业那年,我到邻居家去玩,正好碰上邻居那个很疼爱我的大姊姊和她的男朋友吵架,最后还气得说要分手,等她的男朋友也气跑之后,我问大姊姊,他们会结婚啊,为什么要分手?” 她又停顿了一下。“半年后,那个大姊姊就和男朋友结婚了。” 邵士辰和季杰张口结舌。 “还有国一的时候,我们导师的新婚夫婿来探班,同学们都在恭喜他们,只有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她无奈地苦笑。“他们早晚会离婚……” “你怎会知道?”邵士辰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了,不是说真的用眼睛看到了,而是……”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在脑子里‘看’到了。” “看到了?”邵士辰喃喃道,还是不太明白。 “一对男女,我只要能同时看到他们,就能‘看’到他们的未来是否能够有结果,”贝晓茵耐心地解释得更详细。“可能是他们最后终于结婚,然后白头偕老,也可能是还没结婚就分手了,或者会结婚,但以离婚收场……” “你……全都‘看’得到?”季杰问,他有点了解了。 “不,也有‘看’不到的时候,那表示那对男女连交往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看’到了我跟你……”邵士辰也开始明白了。 “嗯,我‘看’到了。” 邵士辰忽尔皱眉。“但,你怎么可能同时看到我跟你自己?” 贝晓茵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镜子,我常常在镜子里偷看你。” 也对,从镜子里,她就可以同时看到他跟她自己了。 “那你可以‘看’到多少?我是说……”邵士辰看看自己的腿。 “那对男女之间所发生比较关键性的事件,我大致上都可以‘看见’,只是不知道时间而已。”贝晓茵歉然道:“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会因滑雪意外而被截肢,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得吗?我们离婚后,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离婚后,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邵士辰自言自语,攒眉苦思,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啊,我想起来了,你说……” “不要去滑雪。”贝晓茵轻轻道。 邵士辰惊讶地张着嘴。“你是在警告我?” 贝晓茵点点头。“我想告诉你一切,但那时候你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 “对不起。”不管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他错待她是事实。 贝晓茵忙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很想帮你避免失去双腿,可是我不知道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帮你……”她愧疚地垂下了脑袋。 “你错了,你不应该帮我的!”邵士辰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过去,我被谎言,也被自己的愚蠢蒙蔽了十多年的时间,现在虽然失去了双腿,但我也因此才能够觉醒过来,要我说,我宁愿失去双腿,也不愿继续糊涂下去了,你懂吗?” 贝晓茵想了一下。“我……大概懂了!” 邵士辰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 “那就别想太多了,你帮不了我,我也不希望你帮,嗯?” “可是……”贝晓茵抬眸飞快地瞟他一下,又垂落。“你会不会认为,如果不是我早已知道结果,我就不会等你了,那……” “就叫你别想太多了!”邵士辰叹道:“就算你早已知道结果,那又如何?你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不是吗?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而你,已经等了我将近十年了,在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你的心意丝毫没有动摇,我相信就算再让你等个十年、二十年,你也不会改变心意,光是这份耐心,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有多真诚、多坚定了!” 贝晓茵欣慰地笑了。“谢谢你。” “不客气。”邵士辰俯唇亲了她一下,“那么……”再朝季杰瞥去一眼。“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天突然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原本就打算告诉你了,只是……”贝晓茵偷偷朝季杰看过去。 会挑今天、挑现在,一定是有特别原因的。 邵士辰也看向季杰。“是跟季杰有关?” 贝晓茵没吭声,只是定定地望住季杰,而后者,不安的咬咬牙,而后毅然点了点头。 “你说吧!” 贝晓茵转注邵士辰,邵士辰也鼓励地对她笑了笑。 “说吧!” 于是,贝晓茵深吸了口气,又望回季杰。“我看见你妹妹的未婚夫有外遇,你妹妹一时激怒,就跑到那个女人家里泼硫酸,并因此而坐牢两年……” 季杰惊喘,“老天!”旋即跳起来要往外跑。 “阻止他!”贝晓茵忙道。 邵士辰立刻追过去揪住季杰。“等等,小茵还没说完!” “可是……”季杰在挣扎。 “听她说完!”邵士辰使尽全身力气捉紧他。 两人坚持了好半晌后,季杰终于被邵士辰说服了,又回到床前,焦急地等待贝晓茵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想阻止他们结婚,可是……”贝晓茵摇摇头。“没用的,既然我看见他们结婚,他们就一定会结婚,就算你现在阻止了,但将来有一天,他们还是会结婚的。更何况你不让他们先结婚、再离婚,你妹妹的下一段婚姻就会一直往后延,而她的第二次婚姻是会很幸福的。” “但……”季杰一脸慌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听我说,”贝晓茵的语气有点强硬了。“我想过了,要阻止最糟糕的情形出现,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季杰急问。 五十一 “明天你还是要让你妹妹结婚,同时,我们要尽快找出你妹妹第二次婚姻的对象,把他介绍给你妹妹,这么一来……”贝晓茵来回看两个男人。“呃,我想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两个男人互觑。 届时夫妻双方都另有所爱,他妹妹就不会激怒得跑去泼硫酸,而是两个人都急着离婚了! “可是,怎么找?” “一般来讲,我只能看到对方的样子,不太可能知道对方是谁,可是……”贝晓茵得意的一笑。“他和你妹妹是公证结婚的,我看见他在签名……” 知道名字就能找到人了! 啪的一下,一本小笔记本和笔已出现在贝晓茵面前。“快,写下来,我立刻去找!” 贝晓茵立刻写好交给季杰,季杰一拿到笔记本就要走人。 “等等!” 季杰回头,询问地望着贝晓茵。 “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我了?”贝晓茵好奇地问。 季杰笑了,他转注邵士辰。“你相信她?” 邵士辰毫不犹豫地颔首。“百分之百!” 季杰又看回贝晓茵,“所以罗!”说完,走人。 因为邵士辰相信她,所以他就相信,因为,他们是兄弟。 “难怪你会和赵小姐开婚友社。”邵士辰突然想到这一点。 “是梅芙建议的,”贝晓茵说:“她也知道我这种,呃,奇怪的能力。” “可是,你人远在米兰这里,而台湾那边……” “可以录影给我看啊,还有照片嘛,”贝晓茵提醒他。“梅芙都用电脑直接寄档给我,虽然录影能看到的起码少了一半,但至少最关键性的部分都看得到,还有照片,也只能看到结果,不过我们需要知道的也只有结果,不是吗?” “的确。”邵士辰笑着搂搂她。“难怪你们婚友社生意那么好,百分之百幸福的未来,谁都会渴望。” “不过……”贝晓茵忽又黯然地叹了口气。“当我看到不幸的结局,想阻止又无能为力,我真的很难过,有时候会好灰心,不想再看了,但梅芙总是劝我说这世间男女都是这样,有幸,也有不幸,我要是难过,就去看看那些幸福的婚姻吧!” “她说得对,只要你已经尽力了,就不需要为他人的不幸负责,”邵士辰温柔地安抚她。“因为,会造成那种结果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你。” 贝晓茵仰起眸子,欲言又止地目注他,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真的很可爱,邵士辰不由莞尔一笑。 “有什么事,说吧!” “何小姐,她会嫁给一个很富有的老先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老先生去世之后,照理说应该会变得很富有的她反而变得很穷困潦倒,到处跟人家借钱过日子,你……”贝晓茵小心翼翼地说。“到时候会帮她吗?” 邵士辰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怎会知道?不是说必须同时看到男女两人,你才能‘看’到他们最后的结果吗?” “但是我看到你和她了,”贝晓茵解释。“因为你们最后的结果是分手,所以我又看到你们分手后各自的姻缘,你和我结婚,她和那位老先生结婚,然后那位老先生先她而逝。” “所以,你看到的是我和丝娜,而不是丝娜和那位老先生?” “对。” “分手后各自的结果也能看到?” “除非男女双方一点缘分都没有,完全没有交往的机会,那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贝晓茵顿了一顿。“没有开始,又哪来的结束?” “也看不到他们各自的姻缘?”邵士辰又问。 “看不到。” “嗯,真有趣。” 咦?他们干嘛说到这边来了? “见鬼的有趣啦!”贝晓茵恼怒地推推他。“人家问你的问题呢?” 邵士辰笑笑。“你希望我怎么做?” “当然是帮她呀!”贝晓茵认真地说:“女人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很可怜的!” “那就不要现在问我,”邵士辰淡淡道:“我现在还不能原谅她,过两年后再说吧,也许到时候我就能够原谅她了。” “喔。” “啊,对了,既然你能看到季杰她妹妹的,那季杰他呢?” “很好啊,婚姻很平顺,没有任何激烈起伏,当然也不会离婚,连他大弟和二妹的婚姻也都很美满。” 怎么少了一个人? “那他三弟呢?” “……会再婚。” “离婚?” “不是。” 不是离婚,那就是…… “生病?” “意外。” “什么时候?” “不知道,不过应该还很年轻,因为他再婚时,模样看上去顶多刚过三十。” “……我想,最好告诉季杰一下,让他去叮咛他三弟,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疼惜他现在的老婆。”既然无法白头偕老,只能把握现在。 至少,他们还有现在。 “还有……” “嗯?” “季杰的岳父、岳母会离婚。” “咦?为什么?他们已经六十几岁了耶!” “外遇。” 现代人到底是怎样?对婚姻忠实真的那么难吗? 五十二 季杰小妹的婚礼过后两个月,他三弟的老婆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至此,季杰对贝晓茵的预言更是百分之百的信而不疑,于是开始疯狂的去寻找小妹的第二任丈夫,可是不管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是记错名字了吗?还是拼错音了?”季杰无措地喃喃道。 “还有一个可能。”邵士辰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什么可能?”季杰忙问。 “也许那个家伙根本不住在义大利。”邵士辰慢吞吞地说。 “对厚,我怎么没有想到!”季杰恍然大悟,旋又大皱其眉。“难不成要整个欧洲找透透?要是欧洲找不到,还得找到美洲去……” 他是想找藉口休假去环游世界旅行吗? “兄弟,”邵士辰重重地拍拍季杰的肩。“有一种行业是专门为客户找人的,别说你不知道。” 季杰一怔,继而失声大叫,“徵信社!” “对,徵信社,去请他们帮我们找人吧!”邵士辰诚心的建议他。“别想找藉口去环游世界二度蜜月,把所有公事都扔给我一个人,我会死掉跟你讲!” 季杰啼笑皆非地捶他一拳。“谁跟你二度蜜月了!” 邵士辰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是跟我,是你跟你老婆。” “我们真要二度蜜月也不会去环游世界旅行,她想去夏威夷把自己晒黑。”季杰咕哝。“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去找徵信社了!”话落,他匆匆往外走,但在门口忽又停住,但没有回头。 “我只是……不想让我妹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去坐牢啊!” 婚姻失败已经够悲惨的了,还要因为背叛她的男人去坐牢,那就真的太没价值了! “我知道。”邵士辰轻轻道。 于是季杰挥挥手,走了。 季杰一走,不知道为什么,邵士辰突然很想念老婆,想念得非得马上看到她不可,于是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姬玛,早上有什么重要公事吗?” “没有,都排在后天。”秘书姬玛回道。 “好,那我现在回去了,下午再回来。”他暧昧地挤挤眼。“我想念我老婆,所以,有急事打手机给我,嗯?” “是。”姬玛笑着点点头。 十分钟后,邵士辰的法拉第自地下停车场出口缓驶而出,平稳地驰向回家的路上,想到待会儿就可以和老婆来上一场翻滚大战,他就心情很好地吹起口哨来,但不到几秒钟,哨声突又消失,他有点讶异地问自己—— 他有多久没吹口哨了? 好久了,大概是从第一次知道丝娜在外面有其他男人开始,他就再也没心情吹口哨了。 但现在,吹口哨的心情又回来了,因为他有个天底下最美好的老婆! 想到这里,脚下忍不住稍微加快了点油门,不过并没有加太快,始终维持在时速七十以下,因为他的生命已经不只是属于他自己的了,更属于他的老婆和孩子,他不敢,也不能冒险。 半个钟头后,他回到静悄悄的家里,扔下外套,疑惑的到处找人,结果在书房里看到正愁眉苦脸的对着电脑萤幕叹气的老婆。 “怎么了?” “他们……”贝晓茵没有回头,也没有问他为何这么早回来,只是用下巴指指萤幕。“我不晓得该如何才好。” 听她好似很烦恼,邵士辰便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并用手臂圈住她的肩。 “什么状况?” “他们会有一段很甜蜜的恋情,但最后还是分手了。” “有人会受到伤害吗?” 贝晓茵点点头。“双方都很伤心难过,好几年后才平复下来。” 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紧,“那就不要让他们开始。”邵士辰建议。 “可是这段恋情对双方来讲,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我有权利剥夺他们这份回忆吗?” “这……”邵士辰蹙眉思索了会儿。“那就顺其自然吧!” “但……” “痛苦才能促使我们成长,没有痛苦,我们就不懂得何谓珍惜,所以,就让他们去学习、去成长吧!” 贝晓茵认真地想了想,再盯住萤幕片刻,终于颔首同意。 “说得也是,他们将会因为这份没有结果的恋情而更珍惜之后的结婚对象,进而营造出他们各自的幸福,就如你所说的,这份痛苦是必须经历的,他们才能够学会珍惜。” 就像她,历经近十年的辛苦等待,现在,她也用最虔诚的心来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还有他,失去了双腿才能从愚蠢的执着中挣脱出来,然后在第二次婚姻中得到真正的幸福,他不觉得这份幸福是理所当然的,也不认为这是失去双腿的补偿,他知道,这只是他成长过程中的一小段经历,教会他如何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 幸福绝不是平空掉下来的。 “小茵。” “嗯?” “帮我洗泡泡。” “现在?早上十一点不到?” “也对,太堕落了,那,我帮你洗泡泡?” “……” 对,这就是幸福! 五十三 终曲 “不会快一点,你是乌龟吗?” “冲冲冲,爱冲才会赢!” 一对长得一模一样,十多岁的大男孩,慢跑在一个身材修长有力的男人左右,一个倒退着跑,一个紧跟在男人身后,一搭一唱的催促着男人快跑,毒舌功夫愈来愈精炼了。 “厚,老爸,就叫你晚上不要把精力都浪费在妈咪身上,就是不听,现在跑不动了吧!” “臭小子,谁跑不动了,我不是还在跑!” “是喔,都快喘到没气了!” “谁在喘了?你吗?” “总有一天,老爸你会趴在妈咪身上,长眠不起!” “少在那边乌鸦嘴了!” 父子三人一边斗嘴,一边慢跑在社区公园里的步道上,虽然他们说的是中文,周围的义大利人都听不懂,但是投注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却愈来愈多,因为他们实在太闪亮耀眼了,令人无法不注目。 而且,他们还是欧洲家喻户晓的名人。 男人,曾是世界十大男模之一,如今是领导世界时尚流行的‘魅力风潮’总经理,几乎每一期都会出现在‘魅力风潮’杂志上,而最令女性仰慕陶醉的是…… 他是个爱家、爱老婆、爱孩子的男人。 至于跑在他身前、身后的两个大男孩,光看他们的五官容貌就猜想得到他们是男人的儿子,也是欧美知名的少年模特儿,他们的粉丝遍布于全世界各地,从没牙的老婆婆到幼稚园的小女生都有,只要是由他们所代言的广告产品,用不着多久就会进入畅销产品的排行榜,是销售额的钻石保证。 他们父子三人每天清晨都会到公园里来慢跑,许多来公园做晨运的人都是为他们而来的。 “哇靠!”最前方的大男孩突然紧急煞车,脸色惨变。 “见鬼!”男人第二个紧急煞车,没空去骂儿子又讲脏话,同样脸色骤变。 “该死!”后方的大男孩不但紧急煞车,还想拔腿落跑,他的脸色更难看。 但见他们家屋前的草坪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双手擦腰,小嘴儿嘟得半天高,气唬唬地站在那儿怒瞪他们。 “挂了!挂了!”最前方的大男孩——邵文尧**。 “惨了!惨了!”男人——邵士辰**得更大声,简直就像是呜咽。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啊!”后方的大男孩——邵武舜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爸和大哥一人一边捉住,死也不让他逃。 父子兄弟情深,有难就要同当! 父子三人杵在那儿猛吞口水,一个一脸无措,一个一脸慌乱,一个一脸惶恐,忽地,兄弟俩对觎一眼,下一秒,很有默契的同时把老爸推向前。 对,父子兄弟情深,有难就要同当,但是,老爸第一个当! 邵士辰愤怒地往后瞪一眼,再回过头来,又是一脸惶恐。“呃,呃,小宝贝,你,呃,在生什么气呀?” “你们欺负我!”小女孩忿忿指控。 “没啊,谁敢欺负我的小宝贝!”邵士辰僵着笑脸说。 “昨天爸爸说今天要带我一起去慢跑的,可是今天你们又趁着我还在睡觉就先溜去慢跑了!”小女孩振振有词的说出事实,不容他们狡辩。 “那是……那是……”邵士辰拚命动动脑,想找个藉口把责任推开,“啊,对了!”右手突然往后一捉,再扯到前面来。“是他,是他说小宝贝你还在睡觉,不要吵你的!” “耶?”奸臣,竟敢陷害他!“不是我!”邵文尧脱口道:“是……是……”静了一秒,同样手往后一捉,再拖到前面来。“是他,他说你睡得好熟,吵醒你太残忍了!” 就知道会这样! 邵武舜恨恨地咬着牙根各瞪老爸和哥哥一眼,再陪着笑脸指指自家门口那个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得很没气质的女人。 “是妈咪不准我们吵醒你的!” 会推给妈咪是不得已的,但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 只见贝晓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十分镇定地缓缓起身——还抱着肚子,一脸老神在在的笑容。 “小宝贝,你还记得昨天答应过妈咪什么吗?” 果然是伟大的妈咪,才一句话,小女孩就脖子一缩,气焰全失了,“可是,妈咪,人家自己起不来嘛!”她委屈地咕哝。 “但是你爸爸和哥哥们都是自己起来的哟!” “妈咪……” “是你自己答应妈咪的,要能自己起得来才可以去慢跑,不是吗?” 可怜的小女孩噙着两泡泪水,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妈咪,最后只好向最疼爱他的爸爸求助。 “爸爸!”她呜呜咽咽的冲入最温暖的怀抱里。 “好好好,爸爸秀秀……”看小女儿委屈的模样,邵士辰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果汁机绞成了碎粉一样,疼得不得了。“今晚早点睡,明天就可以自己醒来了,好不好?” “可是人家真的自己爬不起来嘛!” “明明是你自己不想早点睡的说!”邵士辰喃喃自语。 埋在父亲肩窝里的小小脑袋突然抬起来,乌溜溜的小杏眼瞪上来。“嗯?” 邵士辰一惊,“没有、没有!”只要小女儿一瞪眼,他就窝囊到了最高点。 贝晓茵差点又忍不住爆笑出来。“好了、好了,统统给我进去冲澡、吃早餐,准备上班、上学了!” 一个钟头后,两个大男孩自己骑脚踏车上学去了,小女孩也让爸爸开车送到幼稚园了,而驾驶座旁的前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是贝晓茵,她要搭便车到季杰家里去帮忙,因为…… 五十四 季杰的小妹要再婚了。 “真好,一切就如我们所预料,季杰他妹妹和她丈夫……” “前夫。”邵士辰纠正她。 “是、是,前夫,”贝晓茵从善如流的更正自己的语误。“季杰他妹妹和她前夫和平分手……” “是两个人都急着离婚好不好!”邵士辰再次纠正她。 贝晓茵翻了翻眼。“好啦、好啦,反正,他们顺利离婚了,没有人受到伤害,也没有人要坐牢,现在他妹妹又要结婚了,之后,她就会很幸福了。” 邵士辰飞快地瞥她一眼。“你知道季杰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坚持要我今年再送你二十四家分店做生日礼物。” “别又来了!”贝晓茵啼笑皆非的**。“其实就算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们,他妹妹将来还是会很幸福的呀!” “重点并不在那里,而是……”邵士辰不以为然地道:“就算他妹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可是如果能够避免尝受被丈夫背叛的伤痛,也不需要经历坐牢的可怕,她就能够得到幸福,这不是更好吗?要知道,那两件事都会在女人心中留下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疤的。” 贝晓茵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不值得季杰这么感激呀!” 邵士辰感慨地叹了口气,“你啊,真是……”正好遇上红灯,他索性在踩下煞车之后,倾身过去覆住她的唇,深深吻上他的爱与感动,直到后面的车子在叭叭叭的怪叫了,他才放开她,让车子继续往前行。 “总之,你的生日礼物是由我决定的,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因为他霸道的语气,贝晓茵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了,反正她再说什么也没用。 送老婆到季杰家后,邵士辰就直接到公司去了。 “老总,何小姐希望能跟您见面。”对讲机传出姬玛的声音。 “哪位何小姐?”邵士辰头也不抬地问。 “何丝娜小姐。” “……呃?”邵士辰猛然抬头,疑惑他是否听错了。“你说谁?” “何丝娜小姐。” 没听错,可是,这么久了,她还找他干嘛? 邵士辰困惑地皱眉,继而摇摇头,低首继续办公。“回绝!” “她说她是要送喜帖给您的。” 喜帖? 她要结婚了? 邵士辰思索几秒。“她想约什么时候?” “她问说现在可以吗?” “现在?”邵士辰瞄了一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可以,叫她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咖啡厅等我。” “是。” 邵士辰并没有急巴巴地赶去见何丝娜,而是按照原来的速度把最后一件资料处理好,再确定没有其他急件之后,他才起身拎起外套离开办公室,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给贝晓茵。 “老婆,我现在要去……” 十分钟后,邵士辰与何丝娜面对面而坐,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何丝娜更美、更年轻了,但同时也,变丑了! 以往,她的丑陋都是隐藏在心中的,他才会被她蒙蔽了十几年;但现在,她心中的丑陋已显露于外而不自觉,或许认识不深的人还看不出来,但像他这种对她认识很深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真丑啊! “恭喜你。”幸好,他摆脱她了! 何丝娜的表情很奇怪,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把一张喜帖从桌面上推给他。 邵士辰打开一看,心中顿时了然,当初小茵为何会说何丝娜的丈夫死后,她会变得十分穷困潦倒。 喜帖上的新郎是德国钢铁大亨,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头子,表面看上去是个忠厚老实的好好先生,但其实是个老奸巨猾到极点的大老奸,何丝娜想必以为自己可以玩弄他于股掌之间,殊不知被玩弄的将是她。 他应该给她忠告吗? 嗯,还是给她一点警告吧,毕竟这几年来,她也没有再来找他麻烦了,不再见到她,他心中的憎恨也在幸福的生活中逐渐消褪了,既然不再憎恨她,就算是给认识的友人一点忠告吧! “丝娜,这个人,你嫁给他一定可以过好日子的,但千万记住,不要愚弄他,不要,呃,再找其他男人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真的只是好心提醒她一下的,没别的用意,谁知道何丝娜竟然哽咽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士辰,我并不想嫁给他呀,他……好老喔!可是我再不结婚,没有人养我,我会饿死的!”嘤嘤哭诉着,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她是真的在哭,不是假哭,因为不和那个老头子结婚,她就没办法过奢侈的顶级生活了。“士辰,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不可思议,她竟然还在消想他! 邵士辰难以置信地瞪住她,好半晌后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久以前,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可是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何丝娜祈求地瞅着他。 “我并不特别关心你,只是以朋友的立场提醒你一下而已,”邵士辰赶紧做声明。“请不要会错意了。” “不,你是关心我!”何丝娜伸出柔荑想握住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谁知他猛一下就收回去了,连碰也不给她碰一下,她不由难堪的僵了一下。“士辰,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是真的爱你,从来没有停过呀!” “是吗?”邵士辰嘲讽地撇了一下嘴。“你的爱也太不可靠了。” “相信我,士辰,我发誓绝不会再离开你了!”何丝娜用最诚恳的语气发誓。 “那可不太好,”邵士辰依然是讪弄的口吻。“别忘了我有老婆了好不好!” 何丝娜又僵了一下,但这回是因为愤怒。“为什么你老是要提起她?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要她不要我?” “你想知道?”邵士辰的视线移向何丝娜的斜后方,嘲讪的表情褪去,换上温柔的微笑。“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之后希望你能够死心,不要再冀望我任何事了。”语毕,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揉揉大腿。 何丝娜正在奇怪,身旁忽地卷过一阵风,下一秒,只见一个女人蹲在邵士辰身旁,一边帮他揉小腿,一边关切地仰望他。 “很痛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好吗?”话落,不待他回答,她便迳自卷起他的裤管,除去义肢,露出圆秃的残肢,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按摩油为他按摩。“会不会太用力了?” “不会,刚刚好。”邵士辰说,再将目光拉回何丝娜那边,只见她瞪着他的残肢,一脸厌恶的表情,他莞尔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吗?” 何丝娜一惊回神,张口想说什么,但再一瞥他的腿,忽又改变主意。“呃,你有空就来参加婚礼吧!”说完,她就匆匆起身走人了,连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那里看见那个恶心的‘东西’。 邵士辰笑着摇摇头,至少她对她自己的感觉很诚实。 “好了,小茵,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吗?”贝晓茵还是不太放心地继续按摩着。 “真的可以了。”邵士辰推开她的手,穿戴上义肢后,再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亲昵地搂住她。“既然跷班了,我们就来享受一下吧!” “咦?何小姐呢?”贝晓茵现在才发现何丝娜不在了。 “她只是送喜帖来给我的,很快就走了。” “喔,那正好,我饿了,叫点东西来吃吧!” “好。” 邵士辰正待挥手招呼侍者过来点餐,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收回手掏出手机,却不是他的手机在响,于是朝贝晓茵看去,只见她也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手机萤幕,旋即按下接听键。 “喂?” “c?” “咦?” “我是n。” “n?你怎会知道我的电话的?” “s告诉我的,因为我有急事。” 奇网的规矩是不能把所知成员的电话号码说出去的,但s却告诉n了,那一定是真的很紧急的急事。 “那就快说!” “我老婆被绑架了。” “哇靠,这不只是急事,而是大事!”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知道的电话号码是……” “不是。” “那他……” “跟s一样,我会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你,你快打去问他吧!” “谢谢。” “不客气,来,纸笔准备好了吗?” “有了。” “好,号码是……” 序曲 「……孩子的监护权就如邵太太所要求,归邵太太,除了定时探望之外,邵先生绝不做任何干涉,另外,精神赔偿费三亿已汇入邵太太的户头里,新购置的房子也已装修妥善,随时可以搬进去住,每个月三十万的赡养费以及孩子入学后的学杂费等等,邵先生都会按时汇给邵太太,现在,邵太太还有什麼问题吗?」 语罢,陈律师望着办公桌前的夫妻,心中不无感慨。 虽然这对夫妻外表看上去不太搭配,男的太闪亮耀眼,女的又过於含蓄内敛,总让人觉得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像夏日里的艳阳与月夜下的精灵,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但当初他们结婚时,不知为何,他一眼就觉得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从不相信第六感的他竟有种预感,他们会恩爱白头到老。 结果呢? 五年后的今天,他们还是离婚了。 「没有。」 轻细的嗓音悄悄地传入陈律师耳际,使他忍不住看看邵太太,再满怀期盼地转注邵先生,希望邵先生能收回离婚的决定。 「签字吧!」 没有,邵先生没有收回离婚的决定。 陈律师暗叹,默默地把离婚协议书推到邵先生面前,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名字,并主动把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再推到妻子前面。 「快签吧!」 十分意外地,陈律师注意到邵太太也不假思索地签上了名字,他原以为邵太太会答应离婚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离婚协议书又被推回陈律师面前。 「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会尽快替两位办好离婚手续的。」 於是,两位离婚当事人同时起身离开了。 这时,陈律师又注意到,邵先生大步走在前方,毫不留恋地把妻子抛在后头,而邵太太…… 该怎麼说呢? 邵太太那悄悄注视着丈夫背影的目光委实很诡异,似淡漠,又似深情无限;似容忍,又似调侃;似无奈,又似胸有成竹,总而言之,是十分复杂又矛盾的眼神,绝不似她表面上那样淡然无所谓。 或许,就是因为她总是太过於内敛含蓄——这是好听的形容词,正确的形容词应该是:生硬沉闷,所以,邵先生才会无法持续这段婚姻吧? 毕竟,邵先生是个本性热情豪放的男人,爱笑、爱玩、爱闹,他需要的是跟他一样热情大方的妻子与他配合,像邵太太这种八竿子打不出一响屁的女人,对他而言,肯定是太闷了。 再说,个性相反的两个人必定不好沟通,而夫妻之间,无论有多麼相爱,都需要无时不刻的沟通,否则婚姻就很容易出状况,更何况,邵先生和邵太太根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这麼一来,出问题也是早晚的事,他们的婚姻能够拖上五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个律师又能说什麼呢? 也许这样更好,他们可以分别去找幸福的第二春,说不定下一段姻缘会更好,那麼,今天断了这桩姻缘就是对的了。 错误的婚姻勉强维持下去,只会造成双方的痛苦,早日了结才是正确的。 姻缘、姻缘,前世种下的因,结成后世的缘,或许,他们前世种下的是孽因,才会结成今世的孽缘吧! 第一章 台湾的冬季是很奇怪的,寒流来袭时,冬天就降临了,毛衣大衣、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才能出门,但寒流一离开,冬天就走了,穿短袖短裤去逛街都没问题,可是三两天后,寒流再度来袭,冬天又降临了,几天后,寒流过去,冬天又走了…… 冬天就是这样来来去去的,这就是台湾的冬季。 「可恶,寒流来就寒流来,干嘛还下雨嘛!」 「是你笨嘛,上星期寒流来的时候有下大雨,所以这次我就有准备了。」 「我也有准备啊!」 「你准备了什么?」 「我金穿了一件毛衣嘛!」早上九点前两分钟,办公大楼的电梯前挤满了白领阶级的上班族,每个人都拎着湿洒洒的雨衣雨伞,因为外面在下大雨,也同样的都仰着脑袋焦急地瞪着楼层数字的变换,恨不得它变一次就变到一楼来,因为快赶不上打卡了。 「就不会再多穿一件雨衣吗?」 「忘了嘛!」 「所以说你……啊,来了,快,死也要挤进去,不然一定来不及!」 「完了,只剩下半分钟了。」 不到一分钟,三台电梯就陆续关上门往上爬,电梯前空荡荡的没半个人了……不,还有一个人,一位个头不高又相当纤细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灰色风衣,灰色风帽兜在头上掩住了半张脸儿,背景又恰好是灰色大理石墙面,她若不动,真的没有人会发现还有个活人杵在那儿。 然而,她动了,在电梯往上爬之后,她才动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竟然没有半点声息,她是阿飘吗? 电梯又下来了,她静悄悄地飘进去,不走进去,按下九楼,电梯门关上,她才将兜帽拉下来,泄出一头乌溜溜,长及腰际的直发,老实说,这么一业,她更像是阿飘了。然后,电梯停在四楼,有人进来,她立刻往后飘,不,退,并半垂下脸儿,让长发掩住她的脸,仿佛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似的。到了七楼,那人出去了,电梯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把脸儿抬起来盯住楼层灯号,凭良心说,她长得还挺好看的,清妍秀丽的五官有一种相当耐人寻味的气质,十分吸引人,只不过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十分生硬,再仔细看,她的脸皮甚至是紧绷着的,绷得脸色都有点苍白了…… 真像阿飘! 终于,九楼到了,只见她大大松了口气,然后,电梯门一开,转瞬间,仿佛神力女超人似的,她突然变身了! 她一边喀啦喀啦大步走出电梯,一边脱下灰色风衣,露出里面的鹅黄色套装,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彩色橡皮盘,随手束起脑后的长发,还一边捉住路众甲和路人乙,对她们哇啦哇啦抱怨。 「好冷哦!」 「你没看气象报告吗?」路人甲笑道:「寒流又来袭了啦!」 「谁会去看那种东西。」阿飘皱皱挺俏的鼻子,不悄地哼了哼。 「那你都看什么?」路人乙好奇地问。 「猎人。」阿飘得意地说。 「嘿系虾米碗糕?」路人丙也凑热闹了。「动画卡通。」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请问你几岁啊?」 「七岁。」 「喔喔喔,跟某人的儿子同年啊?」 「没错,我很可爱吧?」阿飘用两要食指顶住双颊,做出可爱状。 「可怜没人爱!嘿嘿!」路人丁很不客气的嘲笑她。 「你好毒喔!」阿飘不依的獗高了嘴儿。 「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过吗?」 笑语说到这儿,阿飘身后的电梯又打开了,一位高姚修长、明媚大方的女人走出来,顿时,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包括阿飘在内,全都立正致敬。 「社长早。」 「早。」女人点了点头,然后瞥向阿飘。「晓茵,别老是一大早就在那边胡闹搞笑,别忘了这里是办公室。」 「轻松一下有什么关系嘛!」阿飘咕哝。 「你是副社长,该有点样子吧?」女人想气,去忍不住知出来,因为阿飘的表情就好像星 期天一早就挖去学校补课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好了,小姐,该上班了吧?」 「好啦、好啦」阿飘不情不愿地跟在女人后头。 没错,这两位正是恋恋风情婚友社的社长和副社长。 社长赵梅芙,二十八岁,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婚友社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扶起来的。 她离过婚,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 副社长阿飘,不贝晓茵,二十六岁,是个轻快俏皮的小女人,婚友社的创立资金是由她一个人提供的,没有她,婚友社也创立不起来。 她也离过婚,有一对七岁的双胞胎儿子。 「今天有几对?」脚步停在秘书桌前,赵梅芙问。 「早上一对,下午两对。」秘书柳翠心翻着行事历回道。 「早上什么时候?」 「十五分钟后。」 赵梅芙没再说什么,继续走向她的办公室,跟在她后头的贝晓茵却哭丧着脸,暗暗呻吟了一声。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十五分钟后,贝晓茵端着茶盘站在社长办公室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制止捧着茶盘的手不要东西南北地抖个不停,然后又吸了口气稳住心跳呼吸后,这才空出一只手来握住门把,门一打开,赵梅芙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你们俩个真的想试试看?」 「是。」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真的不太搭配,一个是国中老师,一个是讨债公司的……的……呃,员工,外表不搭,个性更不搭,连职业都不搭,也许你们可以再看看其它人的数据,说不定……」 「不用了,我对她一见钟情,不打算再看其它人的数据了!」 「我也是。」 「但是……」 赵梅芙的声音顿住了,贝晓茵与她的视线相交一瞬,旋即拉开,然后默默的把两杯茶分别放在端坐于办公桌前的男女前面,再默默的退出办公室。不过,在她要关上门之前,先若有似无地对赵梅芙点了点头,而后不管赵梅芙一脸的惊讶与诧异,径自退后拉上门,旋即,她背靠着门不断地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幸好,幸好他们没有跟她说话。 她半晌后,失速的心跳终于逐渐缓和下来,她才把茶盘放到一旁的秘书桌上;柳翠心眼带椰榆的对她笑了一下,她则稚气地吐吐舌头,滑稽地两手一摊。 没办法,老毛病改不了,只要有陌生人在场,她就是会紧张嘛! 可悲的是,她明明是婚友社的创办股东之一,端茶根本就不应该是她这个副社长的职责说,偏偏却是她非做不可的工作,因此,一个月总有好几回,她被迫必须随这种恐慌症状。 呜呜呜,她好可怜喔! 「下个月的案子。」 尾随在她身后进入副社长办公室的柳翠心,顺手把一迭厚厚的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得她又开始哇啦哇啦抗议。 「怎么愈来愈多了啦?」 「我们的婚友社有口皆碑啊!」那是事实,不过创立三年,恋恋风情婚友社就已建立起百分之百成功率的绝佳口碑,从初创时的要自己出去发宣传单拉客户,到如今,她们只要跷起脚丫子,凉凉地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看杂志,客户便泉涌而入,抢着要恋恋风情婚友社帮他们找人送作堆了。 到后来,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迫不得已决定要筛选需要帮忙的对象,问题是…… 「可是我们上次会议不是决定要筛选客户了吗?怎么……」 「人情推不了嘛!」 对了,人情,这是个大问题。 当初创立恋恋风情婚友社时,钱不是问题,她多的是;人才也不是问题,赵梅芙就是个标准的女强人,有魄力、有胆识,丝毫不输给那些傲慢的大男人;问题在于客源,为此,赵梅芙欠了人家不少人情,现在人家要来[讨债]了,能不还吗? 「好吧,那这些就只好接下来啰,不过先说好喔,再天大的人情也有还清的一天,不能再多了喔!」 「跟我说也没用,去跟社长说吧!」柳翠心挂着无奈的笑,疲惫地道。 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贝晓茵立刻收起嬉笑的态度,关心地问:「怎么了,前夫又去骚扰你了吗?」 柳翠心无言,默认。恋恋风情婚友社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所有员工,上自社长,下至清洁工,全都是有过离婚纪录的女人,因为她们只聘用离过婚的女人,一来是为了帮助她们重新再站直心不烦,并找回独立的勇气;二来是唯有离过婚的女人,才会以加倍慎重的态度去撮合别人的婚姻。 但也因此,婚友社里需要处理的额外问题也特别多,譬如柳翠心的前夫…… 「这回他又要什么了?」 「孩子。」 「除非你给他钱?」 柳翠心不语,再次默认了。 贝晓茵重重叹了口气。 「多少?」 「……两百万。」 「第一次是十万,第二次是三十万,第三次是五十万,接着是一百万,然后是一百五十万,现在又涨价了,两百万?」贝晓茵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是跟着物价指数上涨的吗?」 柳翠心羞愧垂首,无言以对。贝晓茵低叹。「好吧,我可以再帮你一回,但这是最后一回了,这次你一定要拿出最强硬的态度坚持他必须先签下监护权转让书,之后才给他钱喔,不然再有下一回,我也不能再帮你了……」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往隔壁办公室方向瞥了一下,声音压低了。 「你是知道的,第三次之后,梅芙就坚决反对再给钱,她说最好是上法院,让法官来判定监护权应该交给谁,收入丰厚的妈妈,而不会交给那个只会向前妻伸手要钱的无业游发,这样才能够一了百了地解决这桩问题。不然……」话没有说完,但相信柳翠心应该明白她的未竟之言。 无底坑是永远填不满的。 柳翠心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吐出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望着柳翠心离去的背景,贝晓茵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监护权上的烦恼,因为在离婚当时,前夫就已经把监护权让给她了。 她知道,他并不希罕她生的孩子,他要的是那个她深受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 倘若不是他爸爸逼迫他,他也不会和她结婚,因为他早已有个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交往,相恋多年的女友了,要认真追究起来,她才是第三者。 不知道他在米兰过得好不好,是否已和他深受的女人结婚了呢? 「增加巴黎名牌的精品专柜,你不考虑吗?」 「完全不考虑。」 「依然坚持只销售米兰的名牌?」 「这是[魅力风潮]的特色,领导时常流行的风潮,我不认为可以改变。」 对崇尚名牌的人来说,[时常之都]巴黎是多数人不变的最爱,这是毫不疑问的,可是,要说到真正在领导时常流行的,[设计之都]迷兰才是王道,时尚流行无可取代的标竿。 所以,要追求时尚,尽管去迷恋巴黎名牌没关系,但若要领导流行,就非得爱上米兰名牌不可了。 「好吧,那我就不再提起,企画部要是再啰唆……」 「就叫他们回家去吃自己!」 季杰失笑,摇摇头,垂眸继续看手上的窗体。 「上一季的总结,百货精品的销售率成长一望,服饰却下跌霎,而且这已经是第三季连续下跌了……」 「换掉服饰部门的总监!」 「但他是丝娜找来的人。」 「……换!」 季杰耸耸肩,换另一份文件。 「企画部门还建议增加幼儿精品,我觉得可行,你认为呢?」 「叫企画部写份完整的报告上来,我再决定。」 「好。那么……唔,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 整理好手上的文件窗体后,视线移向前方,季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邵士背对他的身影好一会儿后,突然又开口。 「士辰。」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结婚呢?」 等得花儿都快谢了,季杰才看见更衣室里的邵士辰徐徐回过眸子来,眼神深黝地瞥他一下,随又转回去,继续挑选搭配的服饰。 「丝娜说再过两年。」 「是喔。」季杰两条眉毛滑稽地跳了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她就是这么说的。」 「……」 见他不语季杰忍不住往上翻了翻眼。「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她之所以还不想结婚,是因为不想被婚姻绑住,妨碍了她的寻欢作乐,如果真是这样,你就算再等个二十年,她也不一定会答应和你结婚的。」 又静默了好一晌,邵士辰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好几次了,她三天两头到美国去,说是去找老同学,其实是去找男人……」 「你只是听说。」邵士辰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手里却仍仔细挑拣着衣服。 这是他的工作,而他对工作一向务求尽善美,也因此,他才能够在短短的两年之内窜升为世界十大男模之一,不但支薪以天价计,找他拍电影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人他找进歌坛呢。 不过,他对那种工作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当初也只是为了赚点创业基金才暂时投入那一行的,所以,他在声望如日中天时便急流勇退了,尔后,他也只为自己的[魅力风潮]时尚精品公司担任模特儿拍广告。如今,他已拥有两百多进三百家连锁店遍布于全世界各地,虽然还挤不上世界富豪排行榜名单,却已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 「对,我只是听说。」季杰总头承认。「可是……」 「传言多半不可信。」 「但也不全然都是不实的,也有部分是事实。」 「关于丝娜的,我相信绝不是事实。」 季杰皱眉。「你这是盲目的信任,根本看不清楚事实……」 「够了!」邵士辰终于又转回头来,语气十分坚定,目光却更浓郁了。「八年前,她以最体谅的态度来容忍我的背叛,现在我拿出全部的信任来回报她的宽宏大量,难道不对吗?」 当年若不是他父亲因他的忤逆顶嘴而心脏病发,在医生的严厉警告之下,为免父亲真被他气到一命呜呼,他才不得不低头屈服,不情不愿地在一个月后和父亲指定的女孩子结婚,还生了一对双生子,这所有的委屈,丝娜都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体谅与容忍,默默地吞咽下去,甚至连句怨言也没有。 他不该回报她吗? 「你那也不能算背叛,是不得已……」 「对我而言,那已经是背叛了。」 「就算真是背叛,可也是不得已……」 「如果我捅你一刀,再说是不得已,你能够接受吗?」 季杰潇洒地一哂。「那还用问,我当然能接受,就算你毫不解释,我都会自己替你想个理由来开脱。」 闻言,邵士辰也扬起嘴角,露出许久未见的开朗笑容。「那是因为我俩是混了十几年的老友,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你了解我的个性,自然能够谅解我的作为,但如果是认识不深的人……」 「你和丝娜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了,不比我们的交情更久,认识更深吗?」 因为季杰毫不客气的反驳,邵士辰顿时又失去了笑容,继而轻叹。 「季杰,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件事,你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季杰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吧,那换个话题吧,你那两个儿子呢?」 邵士辰眉宇蹙了蹙。 「他们怎样?」季杰往上看了一下天花板,好像想问老天他该怎么办,但很不幸的,他没有透视力,没办法穿过天花板瞧见蓝天白云,只好再叹了口气。 「老兄,他们的生日快到了,你不回台湾去年看他们吗?」 「……再说吧!」 不愧是多年老友,季杰马上听出他的话里真意,正解是:不去! 「士辰,你真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劝说才好。「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们才刚出生,你就离开家里了;离婚后,你有去看过他们吗?没有,一次也没有,你不觉得你这个父亲太失职了吗?」 「我不能再对不起丝娜了。」 「去看孩子就是对不起她?」季杰难以置仪信地道。 「我不能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牵扯了,不然就是对不起丝娜。」邵士辰轻轻解释,语气里却隐隐有几分迟疑。 「那又怎样?前妻是前妻,儿子是儿子嘛!」 「他们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季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老天!」继而猛翻白眼。「你不要告诉我,断了你和你儿子的关系才是对得起丝娜?」 「……」见邵士辰默认了,季杰更是哭笑不得。「士辰,你不能……」 「行了!」邵士辰轻声但有力的打断季杰的下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季杰立刻明白邵士辰的意思是:别再管他的事了! 他不禁深深叹息,即为好友的固执而气结!真想海扁他一顿打醒他,却也为好友的专情好赞赏不已。 现代男人,龙其是像邵士辰如此出色的男人!听说他的前几代祖先是葡萄牙美女,代代遗传下来,几乎每个邵家男人都跟邵士辰一样拥有一副深邃俊俏,神似混血儿的五官,又是从事他们这种行业,身处无尽诱惑之中,还如够如此痴心一意的,已经找不出几个了。 话说回来,好友真的打算和那个墙头杏花朵朵花的女人结婚吗? 如果是的话,他可以打包票,好友一定会后悔的,因为那个女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纯纯少女了。 高中毕业之后,邵士辰和何丝娜先后到美国念大学,毕业后,邵士辰仍然是原来的邵士辰,但何丝娜却变了个样子,由甜美可人的清纯少女一变而为一个艳丽放浪的成熟女人,连心,也变了。她依然爱邵士辰,但更爱她自己。尔后,慢慢斩,邵士辰也逐渐改变了,因为一段不得已的婚姻,也因为何丝娜的变化,他逐渐从一个爽朗热情的年轻人,转变成一个郁闷不乐的男人,不再爱笑、不再爱闹、总是在沉思,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困扰着他。 相对的,何丝娜则是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放荡了,每次她到美国去[探访老同学],不久就会有一连串的流言传回来,而那些流言都是同一种性质的,除了说明她有多么淫秽放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了。 他相信,邵士辰并不是没听过那些种种不堪的流言,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谣言的真实性,所以他才困惑,邵十辰为何能够全盘忍受下来呢? 邵士辰抿了抿唇,不语,又转回去挑拣衣服了。 果然,他又默认了。 「士辰,你不……」 「够了!」 「但……」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 「好好好,够了、够了!」 听出好友似乎真的生气了,季杰只好投降,放弃再劝说的意图。 算了,他不管了,随邵士辰要忍耐就忍耐,要和那个杏花开满墙头的女人结婚就和那个女人结婚,但是…… 好友一定会后悔的,百分之百! 如湾的冬天不太正常,而春天,也是很诡异的,当你还在想说冬天到底过去了,夏天就到了,那春天到底跟到哪里去了呢?谁知道,自己去找吧! 贝晓茵往右看。「你为什么穿毛线衣?」 邵文尧拉拉嘴皮子。「会冷嘛!」 嗯,有道理。贝晓茵点点头,再往左看。「那你又为什么穿短袖?」邵武舜眯起眼,摆出狐疑的神情。「妈咪,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发作了?这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当然是会热嘛!」嗯嗯,这也有道理。 可是…… 贝晓茵搔搔脑袋,又来回各看他们一眼。「请问到底是会热还是会冷?」 哥俩好对看一眼,不约而同伸手指住对方。「废话,当然是他会冷[热],我会热[冷]嘛!」 贝晓茵静静默一晌,然后耸了耸肩。「算了,随便你们!」 太聪明的小鬼最好不要太理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啰! 「对了,妈咪,我们的生日快到了。」哥俩好一左一右对她露出天真可爱的模样。 「是喔。」贝晓茵也很配合的咧出假笑。「那你们想怎样呢?」 「我们决定?」两张小脸两副期待的表情。 「说说看。」 「喔耶,妈咪英明,妈咪万岁!」喊过口号,尽了拍马屁的责任之后,两个小鬼就背过身去开始讨论。「去迪斯尼乐园!」「幼稚!去北海道滑雪!」 「你会滑雪吗?去迪斯尼乐园!」 「我学了就会!去北海道!」 「你是白痴,永远学不会!去迪斯尼乐园!」 「我是天才,一学就会!去北海道!」 「……决斗!」 「决斗就决斗!」 「让你先挑武器!」 「慈悲的大道!」 「裁决的意念!」 「好,开始吧!」 于是,两个小鬼同时拔腿冲向房间,五分钟后,生死决斗正式展开,贝晓茵却在一旁快笑破肚皮了。 只见计算机屏幕里,一个头上长恶魔角的人物举着电锯挥出万丈光芒杀向对手,而另外一个痞子样的人物则是手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吉他反劈回去,然后是惊天动地的雷光电闪,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瞬间,整片屏幕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闪光笼罩住,根本看不见里头到底干啥了。「你输了!」 「你也输了!」 同归于尽! 看看屏幕里两个趴在地上的人物,两个小鬼互视一眼,再转向已经笑趴在地上捡宝的妈咪,不约而同嘴一撅。 「妈咪!」两个小男人的抗议。 「对……对不起!」言不由衷的道歉。 这实在不能怪她,两个小鬼天天都在决斗,每一次也都是同归于尽,然后他们就会换武器再来,接着又同归于尽,再换武器再决斗,再同归于尽,一直到所有的武器用光了,结果还是同归于尽。 作脑筋,这么一来,该由谁来做最后的决定呢? 放心,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没有人做决定,因为两个小鬼最后总是会……「妈咪,决斗!」 「怕你们不成,放马过来吧!」然后贝晓茵就挤进两个小鬼中间的位置,然后,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武器出场了…… 妈咪的板凳! 最后,电锯,吉他,菜刀,棒棒糖,苍蝇拍,扇子,砖头,针管,还有一坨大便,统统都输给了伟大的板凳。 「怎样?」贝晓茵像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 「到哪里?」两个小鬼乖乖低头服从胜利者的决定。 原本笑得跟偷吃鱼的猫咪一样的贝晓茵,一听小鬼们问到这个问题,眼里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跟着,她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然后,她欲言又止地来回注视两个儿子好片刻,终于,她满含歉意地开口了。 「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家里庆祝你们俩个的生日。」 两个小鬼又互觎一眼,叹口气。「等老爸?」 「……说不定他今年会来。」 「才不会呢,他早就忘了我们了!」 「不要这样说!」贝晓茵加重语气低斥,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怒意,只有更深的歉疚。」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不方便。」两个小鬼又是同样的动作,倔强地抿唇不语。」你们不能怪爸爸这不是他的错。」贝晓茵第n次尝试要让他们了解。 「那要怪谁?爷爷?」 「这……」 能怪谁呢? 谁也不能,只能怪命运的捉弄,可是,她究竟该如何让孩子们了解这一切并不能怪任何人呢? 倘若不是她妈妈在临终时把她托付给初恋情人!邵爸爸,邵爸爸也不会把她接到他家里去住,记得当时孩子的爸爸还在美国念大学,毕业后虽然没有继续进修硕士学位,但他一回台湾,隔天就入伍当兵去了,因此,在邵家住了将近四年,她跟孩子的爸爸碰面的次数绝不会超过十次。 不过,一见钟情只需要碰一次面就够了。 她承认,她对孩子的爸爸是一见钟情,再见更倾心,三见已难以自拔,谁教他是那样出色的男人呢!但她也知道他早已有个交往多年的恋人了,她可没兴趣客串第三者,因此她从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可没想到这样还是被邵爸爸看出来了,而邵爸爸不但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的对她说! 「太好了,我一直想让你和那小子结婚,这下子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上一代未能完成的愿望,说让下一代来代替他们圆梦吧!是怎样?这是父债子还,还是母债女还?贝晓茵目瞪。呆地傻了眼,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错愕的两分钟后才说得出话来。 「可是,邵爸爸,邵大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不要提她了。」邵爸爸厌烦地挥挥手。「男性朋友比女性朋友多,又老是爱跟他们打情骂俏,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看好那个女孩子!」 「邵爸爸,这种事得让邵大哥自己决定啦!」她好笑地温言婉劝。 「我是他老子,我来替他决定就好!」 「但……」 「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决定!」 当然,事情就如她想象中那么不容易,孩子的爸爸退伍后,邵爸爸就对他提出这件事,然后父子俩大吵了好几次,直到某次争吵中,邵爸爸狂怒到心脏病发,之后,医生严厉警告孩子的爸爸,绝不可再让邵爸爸生气,不然下一次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于是,孩子的爸爸终于屈服了。 于是,他们结婚了。 于是,他们又在邵爸爸的[要求]下,生了一对双生子。 之后,孩子的爸爸就离开了邵家,和恋人相偕到米兰去了,邵爸爸很是无奈,而她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希望他们父子俩不要再为了她吵架。 就这样过了五年,某个星辰黯淡的寂夜里,邵爸爸在睡梦中去世了,两天后,孩子的爸爸从米兰赶回来,头一句话就是向她提出离婚,她也马上同意放他自由,唯一的条件是,孩子的监护权归她,而他的回答是…… 「我也不想要他们。」 令人心酸的回答,但她却反而满怀感激。「谢谢。」 「你想要多少赡养费?」 「不必了,爸爸也留给我不少钱,还有两栋房子,够我自立了。」 事实上,为了保障她和孩子未来的生活,邵爸爸把名下所有的积蓄和不动产全部都留给她和双胞胎了,反而他自己的儿子半毛钱也拿不到。 不过,孩子的爸爸也不希罕那一点遗产。 「不,我不能一毛钱都不给,毕竟是你替我爸爸生了两个孙子,他才能够安安心心的走。「 「那就随便你给吧!」 「精神赔偿费三亿?」 「随便。」 「每个月30万的赡养费?」 「随便。」 「再加一栋房子?」 「随便。」 「当然,还有孩子们的教育抚养费?」 「随便。」 「……那就这样吧!」 就那样,他们在律师处签了定,正式离了婚,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虽然他们约定好他有探视孩子的权利,但三年来,他一次也没来过,连通电话也没有,也难怪孩子们会对爸爸心怀不满,而她也只能尽量开解他们,希望他们的怨怼不会更深,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因为,他并没有错。 「等你们长大之后。」他一手一个搂住双胞胎,怜惜地在他们的额头上各印下一吻。「你们一定会了解的。」 「又说这种我们小孩子不懂的话。」两个童音异口同声愤怒地抱怨。 贝晓茵不禁苦笑,不然她又能说什么呢? 见状,两个孩子立刻心软了,不约而同抱住妈咪的脖子,亲昵的贴上妈咪香喷喷的脸颊。 他们不喜欢见到总是笑得跟孩子一样的妈咪露出那种成人式的苦笑。 「好嘛,就再等一次嘛!」 「谢谢。」贝晓茵欣慰的又各亲他们一下。 「不过?事不过三。」弟弟很有默契的接下去说出条件。「今年就再等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等了!」 他们不必等,她自己等就好了。 在被称为设计之都的米兰,所有的东西,包括日常生活用品,都有着钎一无二的原创性,就连新小区里的建筑物,也常常可以见到十分有创意的新颖建筑。 邵士辰的住所就是在一楝六角型的斜顶公寓里,独特但有点怪异,而屋内的装潢摆设富丽堂皇、奢侈豪华,什么都不缺,独缺温暖,这是丝娜所挑选的公寓,也是依照她的喜好装潢的。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结婚?」 从浴室出来,邵士辰就看见何丝娜又在吃避孕药了,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怅然的抑郁感。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常常想到他那两个双胞胎儿子,也许是因为季杰老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前他们,也或许是,对那两个孩子,他一直有一份说不出来的歉疚,因为,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大人,却要孩子来承担后果,这是不公平的。可是,他并不是万能的,无法做到两全其美,终究只能舍弃其一,而孩子们就是被他舍弃的其一。 只是,他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丝娜,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结婚?」得不到回应,他只好再问一次,语气里隐隐有几分藏匿不住的不耐烦。 化妆台前的何丝娜这才回过头来,媚态横生地嫣然一笑。 「我说过,再等两年嘛!」 「为什么一定要再过两年,不能是现在?」 「废话,女人一结婚就不值钱了嘛!」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何丝娜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还不想结婚,女人嘛,一旦结了婚之后才算有保障,可是,她更爱自由,实在不愿意这么快就被绑住。 如果邵士辰的占有欲不是那么强烈就好了。了解邵士辰的人都知道,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十分热情随和的人,但其实他是个极端的大男人主义者,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他的占有欲格外的强烈。即使他们尚未结婚,甚至连订婚都没有,他已看管得她很紧,就差没用狗链子锁在她的脖子上了,一旦结婚之后,不必花脑筋去想就知道,他肯定会管她管得更严厉,八成连门都不给她出了。 而她,最痛恨人家管制她的行动了。 她热爱自由,热爱交际,热爱在众多仰慕的视线中展现她的美艳风情,也热爱女人嫉妒的目光,热爱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热爱自己的两性之间所拥有的优势,这些,她一个也不想放弃。 如果硬要把她束缚在一个男人身边,要她放弃她所热爱的一切,很快的她就会窒息而死了。 所以,她还不能结婚,至少现在还不能。 「可是我想要孩子了。」或许,他们也能生对双胞胎,就跟那两个孩子一样。 「这个嘛……」一听这个敏感的话题,保丝娜马上转回去面对化妆镜,继续涂抹保养品, 「还早啦!」口里含含糊糊地回避开去。 「不早了,你也不年轻了……」 她不年轻了?美艳的五官瞬间扭曲了,「胡说!」何丝娜猛然回过身来尖叫,「我还不满三十,依然年轻得很!」 去年就满了! 使了好大的力气,邵士辰才把事实硬吞回去,「但丝娜,我真的很想要你替我生个孩子。」他婉言提出他的希望。 「我不想生!」何丝娜断然道,顿了顿,再稍做更正。「现在还不想。」 「为什么?」 「为什么?」何丝娜终于整个人转过来正面对着邵士辰,媚眼掩不住赞叹的上下欣赏那个曾经排名世界十大男模之一的迷人男子。「这还用问吗?」 除了腰间围着一条浴巾之外,他那毫无半线赘肉的身躯是赤裸裸的,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胸膛,柔韧的腰身挺得宛如利箭般的笔直,双腿修长而充满了力道美,只要是女人,见了都会禁不住小腹打结,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兴奋起来。 这个超优质的男人,是她的。 「瞧瞧你……」她的呢喃充满了诱惑,指尖轻轻地点在他胸膛上,暧昧地转了个圈后,再缓缓溜滑下去,很快便见到他显现出兴奋的状态,她不觉露出得意的微笑。「如此傲人的身材,就得……」她扭着水蛇腰起身,将半裸的娇躯上他的身,若有似无地磨蹭着。「配上我这副完美的胴体,要是生了孩子,我的身材一定会变形,还会有妊娠纹,会变丑,那就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但你可以……」 「你如果是真爱我的,就不要逼我!」 「……」 一句话就堵住了邵士辰的嘴,一如以往,只要她说出这句话,他就无法不让步,只因为他亏欠她…… 「为什么你能够如此平静的答应让我和别的女人结婚?」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为难。」 「丝娜……」 「我会等你的。」 等什么?不必明言,他与她都心里有数,就等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一切就能够回复原状了…… 而这一等,就是五年。五年后,他父亲一去世满百日,他就和妻子签字离婚,回到何丝娜身边,但她去拒绝立刻嫁给他,拿出种种理由一拖再拖,一延再延,原以为她是在报复他不得已的背叛,他也只好默默地忍耐,然而拖得越久,他也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她是真的不想太早结婚,还是不想和他结婚了? 不能怪他这么怀疑,因为她飞到美国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而且总是不让他陪伴,换了他要到美国时,她又找出各种借口推拒陪同他前去。 虽然她的理由很正当,她在美国念大学时的同学死党,多数都在美国结婚或工作,不是有家眷就是工作缠身,由她这个工作时间不固定的人去探望她们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从美国打来找她的电话都是男人呢?「丝娜」 「嗯?」 「你爱我吗?」 「废话,不爱你的话,我干嘛等你那么久?」 那是三年前,现在,是他在等她了…… 难不成,她也要他等五年? 「但……」 「嘘……」纤指轻轻掩住他的嘴,「这种时候不应该谈那种无聊的事,这种时间应该是……」她低喃,贝齿微启,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乳头,激起他一阵兴奋的战栗。「享受的时候!」 结婚不是无聊的事! 邵士辰想抗议,张口却只能发生喘息的声音,明知每一次她都用这种方法来终结他的话题,他却无法不沉沦她的诱惑里。 在这一刻里,他也分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性了! 而在邵士辰身不由己地臣服于何丝娜的诱惑之际,一抹得意的,奸诡的笑容也悄悄地在她的唇畔渲染开来。就知道只要她说出那一句话,他就会低头,只因为当年她的[体谅]。 谁了悄知道,当年她之所以会那么[体谅],其实为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真的有多么宽宏大量。因为,她根本不能生孩子。 那是在他回台湾当大头兵啃馒头的时候,她不容易脱离[监控]的她在美国玩得太过火,天天都在一夜情,结果子宫外孕不自觉,直到大出血了才就医,当时状况已经十分危急了,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医生只她把整个子宫都拿掉了。 从此,怀孕生子那种事就与她级缘了。 会吃避孕药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因为邵士辰是独生子,就算他不在乎,但他那个思想已经可以登上考古排行榜的老古板父亲,老是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挂在嘴上,不时唠叨着要邵士辰尽快生个孩子,早晚有一天邵士辰听得不耐烦,就会开始催她生孩子了。 所以,她不能让邵士辰知道她不能生育,她之所以,她才会故作体谅让他去结婚生子,只 要那个女人替他生了孩子,邵士辰他父亲就不会再催他生孩子,他也就不会逼她一定要生了。 反正,他早晚会回到她身边的,就算他的人躺在别的女人身旁,他的心永远是属于她所有。之后,果如她所料,在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对双生子之后,他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邵家,远离台湾到米兰来和她同居;婚后五年,他父亲去世,他也立刻离婚回到她身边了。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他为什么老是催她结婚呢?现在这样不很好吗? 当她希望有他的陪伴时,他就在她的身边;当她觉得受不了他的紧迫盯人时,就溜到美国去寻欢作乐,放松自己,只要谨慎一点,不要被她察觉到她究竟在美国干什么,她的美好时光就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所以,她不想结婚,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三年过去,他开口要求结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难以推拒了,甚至,她也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有所怀疑了。 她是不是应该稍微收敛一点呢? 中国人有三大节日:春节、端午节和中秋节,在台湾,这三个大节一定会放假并大肆庆祝,而这年,邵家双胞胎的生日恰好是在中秋节这一天,他们也正好可以放假在家里好好庆祝一下。可是,孩子们的爸爸依然没有出现。 按照约定,贝晓茵不再提起那个一再令孩子们失望的男人了,她和两个孩子如常的生活着…… 「哇,稀饭配肉松,我最爱的!」 哥哥一看到餐桌上的早餐,立刻欢呼着冲过去就定位,弟弟则慢吞吞地拖着脚步来到妈咪身边,委屈地扯扯她的围裙。 「明天要做我最喜欢的火腿吉士三明治喔!」 贝晓茵不由失笑。 不愧是双胞胎,两个孩子同样活泼、同样调皮,也不时表现出惊人的默契,但是在某些方面,他们又有截然不同的个性。 譬如说吃东西,他们的口味是全然相反的,一个爱吃咸、另一个爱吃甜,一个爱吃中餐,另一个就爱吃西餐;或者穿衣服,他们也有极端不同的品味,一个规规矩矩的像老学究,另一个就爱作怪,七岁的小鬼头成天闹着要染发,而且裤头老是扯到臀部一半,要掉不掉的,惊险万状。「小朋友,干麻要让你的小屁屁吹风阿?」 「厚,你落伍了啦,妈咪,这是流行啦!」 落伍?她? 开什麼玩笑,她是堂堂恋恋风情婚友社的副社长耶,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哪一次不是光鲜亮丽的?社里公认他是最时髦的职业妇女呢! 不过 让屁股吹风是流行? 好吧,她承认她是落伍了,可是 「小学生不许染发,不然老师会骂人喔!」 「好嘛,那我一放暑假就染发,开学时在洗掉好了」 反正,他就是要染发就对了。 贝晓茵哭笑不得,也很不服气。可恶,这两个小鬼头竟然比她这个职业妇女妈咪更时髦、更先进呢!此外,他们的脑袋瓜子也不太正常,一个拥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却对数科束手无车策,连一加一等于二都不太了,一碰到考试就抱鸭蛋回来给妈咪煎荷包蛋:一个是数科上的天才,却背不起来最简单的儿歌歌词,老是得劳烦妈咪到学校去跟老师解释,他不是故意不背书,而是真的背不起来。 然而即使他们兄弟俩都有跳级的资格,却同样坚持要跟其它同学一样一级一级慢慢升上去,生命对他们而言是很简单的,把握童年快乐的时光,成为将来最美好的回忆,这是他们唯一的责任。 那是他们亲爱的妈咪敎他们的。 「ok,明天妈咪会做你最爱吃的火腿吉士三明治,可以了吧?」贝晓茵蹲下身用力搂搂小儿子。 「谢谢妈咪!」弟弟满足的笑了。 多么可爱的笑容,多么贴心的孩子阿! 贝晓茵也漾开了跟他们一样灿烂的笑靥,满足的看着他们用完早餐,然后相偕出门走路上学去。 「小心过马路喔!」 「知道了!」在金钱上,她是相当富裕的;但在生活上,她和孩子们却总是保持最低调的平凡生活,因为,平凡才是福。它可不想让自己或孩子成为绑架勒索的目标。 送孩子出门后。轮到她忙自己的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准备出门,而是花了一小时在健身室之后,方才出门上班去。 这是她在离婚后养成的习惯。 「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嘛,所以我得让自己健壮一点,才能够负起男人的那份责任阿!」 这是她的解释。 但她在解释的时候,总是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令人疑惑她的解释究竟是真是假? 「你干脆去学跆拳道、空手道好了!」赵梅芙随口建议。 「有啊!高中、大学社团,我参加的就是跆拳道。」说着,贝晓茵马上拉开马步比一个很酷的架式,差点把窄裙撑破了。 「我已经是二段了喔!」 「是不是真的呀?」 赵梅芙怀疑地斜着眼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觉得面前这个身材算得上是娇小,曲线却是十分窈窕的女人会是个台拳道二段的高手。请问她的三头肌、二头肌在哪里?更何况,熟识她的人都很清楚,这个在外头老是极力想隐藏起自己,搞得自己像个阿飘的小女人,其实是个患有恐慌症的胆小鬼,一旦面对陌生人就会变得十分紧张,如果硬要她和陌生人交谈,紧张就会进阶为恐慌,要是再严重下去的话,就会进化成歇斯底里了,那时谁也救不了她了! 唯有在熟人面前,她才能够显露出本性,轻快俏皮又热心助人,喜欢搞笑、喜欢耍宝、公司内部的活动,她永远是带动唱的那个人,谁有困难,她也是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一个各方面都很讨喜的女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她。 所以邵爸爸才会那样坚决的要促成她和儿子的婚姻。 只是恐慌症的影响始终困扰着她,她只好一出门就竭力隐藏自己,为的是避免陌生人注意到她而被迫必须和陌生人有所交集。 幸好,要面对客户的并不是她。 「当然是真的,信不信我能够一个人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贝晓茵不甘心的呛声,还虎虎有声的挥两拳给她鉴定一下。 「信,当然信,」赵梅芙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只要你不恐慌的话。」 贝晓茵顿时僵住,继而尴尬的涨红了脸。对,只要她不恐慌的话,她的能力确实足以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七、八个都没问题,问题是,一旦面对陌生人,她一定会开始紧张,最后变成恐慌的呀! 就在贝晓茵尴尬得不知何是好之际,幸好,柳翠心通报说客户到了。 「放你一马,我先去见新客户了,」赵梅芙挥挥手就走了。 贝晓茵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客户及时来了,不然赵梅芙一定又会借机说要替她介绍几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了。 唉,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干嘛还跟她这样卢呢? 嗯,对,她有秘密,一个大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那就是赵梅芙,所以三年前,当她正烦恼要找什么工作时,赵梅芙才会叫她不要找工作了,干脆自己来开婚友社好了。 老实说,她真的很庆幸当时有听从赵梅芙的建议,丰厚的报酬不说,她也的确从婚友社的工作里得到相当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这完全要归功于赵梅芙对她的信任,如果不是赵梅芙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无法撮合那一对对幸福的佳偶,无法砍断那一桩桩不应该结合的孽缘,婚友社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了。可是.一提她她的问题.赵梅芙就会变得非常顽固,坚持非要替她找个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不可。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好不好?她要照顾人,她的两个儿子,另外.在将来,还有…… 「喔耶,我的干贝汤!」 「喔耶,我的草莓!」对大部分的家庭主妇而言,农历春节是一年里最辛苦的节日,要大扫除,要准备年货,拉拉杂杂的事比山还多,不累死就不算春节。 但对贝晓茵来讲,再轻松不过了。 因为他们住的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大豪宅,只是一栋三房两厅的小公寓,平日就保持得十分整洁,大扫除起来也就不会太累人,更何况它还有两个小奴隶,随便吆喝一声,两个小奴隶就抢着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至于年夜饭,那更简单了,不需要山珍海味,也不需要满汉全席,哥哥只要有一锅干贝炖白萝排骨汤.就是天堂了;弟弟只要有一大盆炼乳草莓,连压岁饯都可以不要了:而她自己呢,也不难……「喔耶,我的葱爆虾!」她学孩子们稚气的叫。然后三个人相对哈哈大笑,紧接着,一个小鬼跳起来跑向dvd录放机,另一个也跳起 来冲向冰箱。 「我放影片!」 「我拿果汁」 「我呃,先开动!」话落,贝哓茵就不客气地拿筷子夹鲍鱼片了 不一会儿,母于三人便聚精会神地看着dvd,一边享受满桌丰盛的年夜菜,偶尔嘻嘻哈哈地评论一下剧情或男主角的演技.团圆的气氛温馨地弥漫在周围,完全不会因为少了男主人而有所缺憾。 在这同时,遥远的瑞士! 「丝娜,现在是农历春节.你不觉得应回家和家人一起团圆吗?」 「不要,我就偏要来滑雪.怎样?」 由于是农历春节.中国人的团圆日,所以这回当何丝娜又说要出国时,邵士辰便坚持要陪她一起去,这种紧迫盯人的举动自然惹得何丝娜很不爽。 有个「多余的东西」跟在身边,她要怎么找其他男人「轻松一下」呢?因此,打从登上飞机那一刻开始,她就没给过邵士辰好脸色看,他说东,她就偏要往西;他说白,她就说黑;他说芋头,她就坚持是番薯,这样一趟整下来,邵士辰有在大的耐性也不够用。他也生气了。 一下飞机,两人就开始争吵,不吵的时候就冷战,头一回,两人之间闹得如此僵硬。 「不要在过去了,那边是危险区!」 「我偏要-」 为了赌气,何丝娜挂着雪杖,硬是滑向公告危险区而去,邵士辰也只好紧跟在后头。 十分钟后,骤然一阵天摇地动 第二章 “他需要你。”面对那张生硬而毫无表情的脸,季杰犹豫又犹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要讲的话说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说,挣扎了老半天,为了好友,最后,他还是硬起头皮把话讲出来了,因为…… 邵士辰真的需要她。 不,应该说是,邵士辰需要的是他那两个儿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或许对他能有某种程度的激励作用也说不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晓茵双手交互紧握,努力想挤出笑容来,毕竟季杰是前夫的至交好友,起码他要给人家一个客套的笑吧?可是,笑不出来,她真的笑不出来呀!就算他是前夫的好友,但对她而言,眼前这个她只见过几次面,话也说不上两句的依然是个陌生人,而面对陌生人,她就会紧张,不但心跳像直升机一样直线往上飘升,冷汗更是狂冒,更何况,他们还必须谈话,现在,她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她知道她已经进入恐慌状态了,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不过幸好她的紧张、她的恐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理反应而已,不管有多紧张、有多恐慌,就算颤抖得上下两排牙齿都掉光了,她的脑筋仍然是冷静、很清明的。 可是,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事情解决掉,不然还没有说完他就昏倒了,那就没戏好唱了。 然后,她急她的,季杰却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又迟疑起来了。 “是……呃……是……” 喔,拜托,别再拖拖拉拉了好不好,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她昏倒? “请说。”贝晓茵忍不住催促。 她一催促,季杰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说出所有事实,虽然眼前这个被邵士辰离弃的女人很可能会因记恨而百般嘲讽、为难他,但是,她有权利知道。“是丝娜,她坚持要去滑雪,还故意跑到危险区去,结果……”雪崩了。 幸好邵士辰及时瞥见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山洞,立刻拉着何丝娜躲进去,;两人才免于被活埋的厄运。 可是,洞口被雪封住了。 两人困在小山洞里整整四天才被就出来,由于邵士辰把最保暖的衣服全让给何丝娜穿了,因此何丝娜除了一些小冻伤之外,几乎是完好如初的;但邵士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双腿冻伤太严重,再急救无效之后,只能进行截肢手术。 他失去了小腿三分之二以下的两脚。 “其实。以士辰的个性来说,失去双脚虽然是相当严重的打击,但还不至于击垮他,是丝娜,她实在是……实在是……”季杰咬牙切齿地说不下去了。 果然是为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怎么样了?”贝晓茵轻声问,虽然恐慌级数依然在节节往上攀升,声音却十分冷静平稳,一点也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多年“训练”下来,这是唯一的成果。 “一切都因她而起的,但是在士辰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竟然……” “怎样?” “说要和士辰分手.” “为什么?” “她说,士辰已经配不上他了……” “我们分手吧!”丝毫不担心会伤到人,何丝娜就这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把话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听的邵士辰一阵错愕,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为什么?” “我还是爱你的,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当我和你一起出去的时候,别人同情的眼光,那比杀了我更可怕!” 她爱的是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可不是同情可怜的眼神。 “你……只在乎别人的眼光?” “没错,我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眼光。” “比我还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何丝娜毫不犹豫地道。 “是吗?”邵士辰嘲讽地一笑。“那我们十几年来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说过,我还是爱你的,可是你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何苦拖累我呢?就算你装了义肢,但是,能见人吗?有用的时候怎么办?跳舞的时候怎么办?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一个残废又如何保护我?” 这是最伤人的实话,邵士辰确确实实被打击到了。 “……” “记得我也说过,我不想生孩子是担心身材变形配不上你,而现在,是你配不上我了,你了解吗?” “……”或许,现在他应该要了解了。 “过两天我会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全部还给你,至于我送你的东西,也麻烦你全部都还给我!要断就要断个干净。”何丝娜脸上不见一丝半毫的爱意或不舍,只有冷酷的无情。“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希望被人就爱看到我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 就这样? 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宣告结束了,只因为他为她的任性而失去了双腿?她是真的爱他吗? “士辰挽留不住她……”季杰顿了顿。“不,他根本没有挽留她,只是静静的看她离去,我以为他终于看清丝娜的真面目了,但出院后,他一回到台湾来就把他自己关起来,半步也不肯踏出家门,连公事也是由计算机联机处理的,我……”他叹了口气。“真的很担心他,不知道他的情绪会低落多久,或者就这样沮丧下去,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邵家老宅子位于台北郊区,虽然占地广阔,确实一栋老式的双层洋房,交通又不方便,环境也过于清幽寂静,让退休的老人家去怡情养性是很适合,但年轻人可不爱在那种地方数蚂蚁,因此,邵爸爸的丧事过后,邵氏辰就不曾再回去过了。 直到出事回台后,邵士辰才又搬回老宅子去住,很明显的是要躲起来,不想让人瞧见他狼狈样,就连朋友,他愿意见的也只有季杰一个人,其他人,他连电话都不肯接,好像要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起来似的。 这种情况,身为至交好友的他怎能不担心呢! “不会,他不会的!”贝晓茵断然道。 “我也知道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他向来都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他很有勇气,就算半身不遂,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也不一定能够打倒他,只是……”季杰央求地瞅住她。“必须要有人激励他,让他有振作起来的力量,他……” “我会带孩子回去的。” “真的需要……呃?你说什么?” “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的。” 她会带孩子们……耶?就这样? 季杰张口结舌,好半响回不过神来,一回对神来又忍不住挖挖耳朵,怀疑自己幻听。 幸灾乐祸呢? 冷嘲热讽呢? 至少也要有刁难,或者来几个条件吧? 但,没有,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刁难,更没有任何条件,甚至不用费力气说服,她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是怎样?他刚刚说了什么神奇字眼吗? “你……真的愿意带孩子们回去照顾他?”季杰的口气仍带着强烈的怀疑。 “只是一阵子。”贝晓茵强调。“之后他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就像以前那样强悍、有力量,再也不需要人家照顾了!”因为她语气语气中坚定地信心,季杰不由得讶异了。于是,他头一次以认真的眼光仔细端详对方;然后,他发现她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白;接着又发现她的手指头好像在微微颤抖着,最后,再发现她一直在紧张地吞口水。 “你怕我?”他错愕地傻了眼。 “……是。”虽然他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害怕 ,可是,医生说会恐慌就是因为害怕,那大概就是害怕吧! 是? 她说是? 他长得很恶魔吗? "为什么?”他以抗议的语气问,虽然他长相不及邵士辰出色,但也不难看吧? “因为你是陌生人。”这是唯一的原因。 “可是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再抗议。 “我们不够熟识。”只是算见过面而已吧。不够? “你是说,”季杰有点明白了。“必须要十分熟识的人,你才不会害怕?” “是。” “那么士辰呢?他应该不算陌生人吧?但是你对他……” “他并没有给我机会认识他。” 季杰怔了一下,旋即愧然地转开目光,不敢面对她。 当年,他也很不赞同邵士辰他爸爸那种罔顾儿子的意思,强迫逼婚的手段,因此也毫无道理的讨厌起那个邵士辰被迫娶的女孩子,连面都没有见过,就单方面的认定他一定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 于是,在邵士辰举行婚礼的前两天,他刻意向邵士辰免费“贡献”了不少鬼主意,譬如…… “要上床,就把她当作是妓女……” “反正她只是妓女,你也不跟他做什么沟通,连话也不必跟她说……” “一旦她肚子里有了你的种满足了伯父的要求,你就可以丢下她,回米兰去和丝娜一起住……” “一有机会就和她离婚,断的干干净净的,就当不曾有过她那个人……”诸如此类的“建议”全部都是蔑视对方,恶意遗弃对方的做法,当时觉得是她应得的待遇,但现在,他终于了解到自己的幼稚与自私。唉,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啊!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担心士辰不肯让你回去……” 话说出口的当儿,季杰可以肯定这个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没想到贝晓茵只不过一句话而已,马上被降为零可能性。 “他不能拒绝让我回去那栋宅子。” “咦?”季杰怔住了。“为什么?” “因为那栋老宅子,爸爸在遗嘱里是把它留给我的,虽然因为生活便利上的需求,我不得不带孩子们搬到忠孝路这边来住,但那栋老宅子还是在我的名下,是属于我的,所以,有权赶人的是我,而不是他……” 脑袋更晕眩了,贝晓茵连忙停下来深呼吸,直到晕眩感减轻一点后再继续。 “当然,我是不会赶他的,可是,就算他不欢迎我,但两个孩子毕竟是邵家的骨肉,他没有权利不让他们回去看看他们出生的老宅子吧?”季杰听得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不管邵士辰再有如何不想承认,那对双胞胎终究是她的亲骨肉,这是他否认不了的。 “那就没问题了,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十天暑假就开始了。就那时候吧!不过……”贝晓茵迟疑一下。“我有个条件。” 条件? 季杰马上警觉起来。“说说看。” “要激励他振作起来,我有我的方法,”贝晓茵缓缓道:“请你不要预先通知他说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也不要插手干涉我们之间的问题,甚至提也不用提说你曾经来找过我们,可以吗?” 这就是她的条件? “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个条件” 季杰深深注视她一眼。“可以。” “那暑假一开始,我就带孩子们回去。”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再聊了几句后,季杰注意到贝晓茵始终很紧张,还狂冒冷汗,为免她因严重脱水而昏厥,甚至心脏闹罢工直接倒地毙命,他也就起身告辞了,同时决定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多和她聊聊,免得她一直把他当作恶魔。 “我会再和你联络。” “好。” 贝晓茵点点头,犹豫一下,强迫自己应拉开嘴角扯出一抹笑,在她自己猜想,她的笑一定很生硬、很难看,不过,人家都要走了,至少要给人家笑一下,不然人家还以为她在生气,那就不好了。 谁知到她自以为难看得笑,在季杰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才刚刚拉开嘴,他就惊讶地瞠大了眼。 好羞怯可人的笑! 虽然远远不及何丝娜的艳丽夺目,但她也算有几份姿色的了,最特别的是,她那清妍秀致的五官,具有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飘忽气质,相当吸引人,只可惜,那张有味道的一,那张脸却总是没有任何表情,光是第一眼,就会让人冷了一半,再多看一眼,所有兴致就全都跑光了!然而此刻,她那抹迟疑而羞怯的笑容,却在瞬间使她转变成一个惹人怜爱,令人砰然心动的小女人,使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应该多笑一点,你笑起来真的很迷人,你知道吗?」 但见她在一怔之后,刹那间脸色爆红,僵硬的脸皮终于被扯动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根本就只是一个怕生的小女人而已嘛! 而且,她这副窘迫的样子竟然比刚刚那抹笑更动人呢! 片刻后,当季杰离开贝晓茵的家,一边掏出车钥匙,一边走向他的车子时。心里还在疑惑着。 那样清新可爱的小女人,邵士辰怎会忽视她那么久呢? 铁栏杆门前的车道上,一辆半新不旧的银色福特缓缓驶近,车速一降为零,驾驶座旁的车窗便徐徐落下,一双清亮的眸子迫不及待地朝铁栏杆门内的宅子望去。 再度见到邵家老宅子,贝晓茵不觉感慨之情油然而生,在这里的回忆其实多半是美好的,邵爸爸十分宠爱她,陈伯和陈妈也对她很好,而且,她是在这里孕育了双胞胎儿子,也是在这里和他们一同成长,虽然后来离开了,但是她还是又回来了! 「妈咪,你不是很想念爸爸吗?为什么不见他呢?」后座,双胞胎兄弟俩也打开车窗,好奇的朝铁栏杆门里探呀探的,他们是在五岁的时候离开的,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这种时候,他不会想见到我的。」 「可是」 「更何况,」贝晓茵回眸,俏皮地挤挤眼。「这场勇气大作战,主角是你们两个,妈咪我只是幕后的编剧兼策画,用不着我出场的。」 「客串一下路人甲也不行吗?」绍文尧咕哝。 「我才没那种空闲呢!」贝晓茵失笑。「以前你们爸爸的身体很好的,现在就不行了,所以妈咪我要好好替他调养身子,好让他恢复过去的强健,才有足够的体力应付装上义肢的辛苦,懂吗?」 「好嘛!」绍文尧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可是,妈咪,」绍武舜推推妈咪,想要抢回妈咪的注意力。「这栋房子虽然很大,你和老爸也不可能永远都碰不上面吧?」 「放心、放心,」贝晓茵胸有成竹地安抚宝贝儿子。「我打电话跟陈伯联络过了,他说你爸爸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待在书房里,当然,以后你们还得带他上健身房运动,除此之外,他并不会到处走动,所以我会和他碰上面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零。再说」 她得意的一笑。「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了,熟得很,想避开一个人并不是难事,还有陈伯和陈妈的帮忙,没问题的。」 两个小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耸了耸肩。「那学校怎么办?」 「这个嘛」贝晓茵迟疑一下,「呃,我想替你们办转学,可以吗?」 虽然他们只是两个小鬼头,可是贝晓茵向来都很尊重他们的意思,尤其这是有关于他们的学业问题,更要听取他们本人的意见。 「转学啊?也可啦,反正朋友到哪里都可以交,老爸可只有一个。」 「谢谢你们的体谅,」 「不管他对我们怎样,总是我们的爸爸嘛!」 兄弟俩同样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小大人样,看的贝晓茵不禁暗暗好笑。 「不过,你们千万要记住」 「记住什么?」 「决不能同情你们的爸爸。」兄弟俩没有说话,只是将四道疑问的目光投向妈咪。「这时候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那只会让他更软弱、更站不起来。」贝晓茵耐心的解释。「这时候的他需要的是严厉的鞭策,要让他又忙又累到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很快的,他就会累计足够的勇气自己站起来了!」 两个小鬼相对一眼,然后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 「懂了。」 「好,那啊,对了,还有」 「什么?」 「顺便让你们的爸爸好好的『认识』你们一下,嗯?」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母子三人却在话声刚落不久,同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里饱含了浓浓的不怀好意,要是有人听到,肯定会怀疑 他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报复的? 午后微风徐徐地飘,飘过墙头、飘过庭院、飘过露台,最后,飘进了屋里,悠悠撩起窗前的水色纱帘,叹息似地拂上邵士辰的腿,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水色纱帘躺卧数秒后,随即离去,再次露出那双已然残缺的腿,片刻后,他的嘴角抽搐一下,猛然闭上眼。不行,还不行! 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这项残酷的事实,不是再也无法振作,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 忤逆不孝,差点气死老父;无情无义,背叛了恋人;狠心绝情,遗弃了亲子,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忽的,他睁开眼,好像要把所有的烦恼都甩脱似的用力甩了甩头,随即推动轮椅到书桌后,打开计算机,试图把心神专注到工作上,不想再去思考那些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然而,不到十分钟他就放弃了,双手十指从计算机键盘上收回来,颓然地蒙住苦涩的脸。 该死,都四个多月了,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双腿! 然后,不到两分钟后,他又猛然抬起头啦,一脸坚毅不屈的神情,咬紧牙根命令自己振作起来。够了,半年的时间已经够了!他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他得尽快振作起来,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自怨自艾,舔舐伤口吧?不,他双腿虽残了,可不是废物! 于是,他又一次强自振作起精神来,再次努力吧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这回,他支持了二十分钟之后才宣告放弃。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站」起来呀! 就在他第n次陷于惶惶然的情绪当中时,突然,桌上的对讲机传出了管家陈伯小心翼翼的声音。 「少爷,有呃,客人来访。」 关他屁事! 「我不见客。」 「我知道,您吩咐过了,除了季先生之外,您谁都不见,可是这几位呃,客人,我没办法请他们离开。」 「为什么?」 「我没有权力。」 「这是什么话,我」 「您也没有权力。」 邵士辰听得一怔,继而狂怒,他自己的家,他会没有权利请不受欢迎的客人离开? 「好,我自己去『请』他们滚蛋!」 在愤怒之下,他使力推动轮椅到门前,怒火冲天地扭门把拉开门,然后,冰水当头泼过来,他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门外,早已有人挡在那里了。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却大相径庭的小鬼,一个神气巴拉地双臂环胸,一个气势汹汹地两手插腰。大刺刺地以睥睨的眼神斜睨着他。 「哟,好久不见了,老爸!」 「嗯哼,你变得可真多呀!」 邵士辰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依然处在震惊当中回不过神来,虽然四年来未曾见过半次面,但他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他们长得可真像他呀! 「难怪不敢来见我们,原来」双臂环胸的小鬼往邵士辰腿下一瞥。「怕丢脸啊!」 「哼!」两手插腰的小鬼冷笑。「报应」 闻言,乍然相见的震惊与错愕瞬间蒸发,邵士辰的怒气再度矿涌而上。「你说什么?」他怒吼。 「吼什么吼,怕你啊!」两手插腰的小鬼毫不畏缩扯喉叫回去,半秘密也没有被邵士辰的怒气吓到。「说你这是报应,怎样?不服气来咬我啊!」 「你你们」来回看着两个儿子,邵士辰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叫绍文尧,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要说你连这个也忘了吧?」双臂环胸的小鬼大惊小怪地嘲讽道。 「我叫绍武舜,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两手插腰的小鬼咕哝,然后表情滑稽地对双臂双胞胎哥哥挤挤眼,食指在太阳穴那边绕圈圈。「肯定是忘了,不是更年期到了,就是老年痴呆开始发作啰!」 「胡说,你们」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怒叱。 但两个小鬼根本不给他机会辩解,他一出声,他们转身就走。 「白痴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白痴。」 「就是。」 「所以,他一定是老年痴呆发作了。」 「没错。」一加一,一定等于二的啦! 「你们」可恶的小鬼! 要是他两条腿好好的,一定会追上去给他们的小屁屁一顿好打,可惜,坐轮椅不太适合赛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愈走愈远,明明满肚子或其,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只能再吼问过去。 「你们回来做什么?」 「妈咪说的,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的前妻? 那个女人,她有何企图? 「那她人呢?」 「她不想见你!」 随便一句话打发了他,那两个小鬼转个弯就不见了,独留邵士辰一个人在那里猛拍轮椅扶手,咒骂不已,发誓非要想办法把他们抓来痛打一顿不可。 还有那个女人,他的前妻,她一定是故意要给他难看,才会特地带两个孩子回来「欣赏」他悲惨落魄的样子,以报复他对她的绝情,以及他这四年来从未去探望过孩子的狠心。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难堪得不得不逃离这个家了吗?少在那边做梦了,别想他会像条丧家之犬般的夹着尾巴逃离这里,就算爸爸是把房子留给她,这宅子依旧是他的家,谁也别想赶他走,包括他的儿子在内。 再重复一次,他是腿残了,可不是窝囊的废物! 这时,他只顾挥舞着拳头发誓绝不做逃兵,全然没注意到,这是自他被截肢以来,头一回如此生气盎然。 才见到儿子一面,他就已经踏上振作的第一步了被逼的 他妈的小鬼 第三章 台湾的夏天总是卯起来热死人,一踏出门就有被烤焦的危险,就算躲在家里,也有被焖熟的可能,就连泡在冷水里,冷水也会逐渐升温,照样会被煮到烂。不过,只要一开冷气,天堂就降临了,不管是工作或娱乐,都可以舒舒服服的来,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保证可以一夜到天亮,要是到天亮还不够,没问题,请继续睡到下…… [起来了,老头子,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呀?] [别以为你腿残了,就想赖掉养活我们的责任喔!] 从美梦中霍然被惊醒,邵士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来回看看分立睡床两旁的儿子,无奈苦笑。近两个月来,他每天都是这么开始的,一大清早,两个儿子就用嘲讽的语气催他起床,然后赶他洗脸刷牙吃早餐,接着就不顾他的意愿,硬推他到健身房练身,说是要为将来套义肢做准备。开玩笑,他是老子耶,怎能可能乖乖听儿子的话! [我不想去!]老子说不去就不去! [我们想去。]小子说要去就非得去不可! [那你们自己去。] [偏要你陪我们去!] 结果,他拒绝他的,儿子们根本不鸟他那一套,反正他坐轮椅,谁想推他到哪里就到哪里,他又能如何? [可恶,你们两个不孝子!] [总比你这个“孝妇”好!] [什么意思?] [孝顺情妇!] 邵士辰顿时无言以对,他知道,儿子在职责他为了情人而遗弃了他们,这是事实,他反驳不了,也是他对儿子们最感愧疚之事。[你们到底要我怎样?] [既然你的情妇不要你了,“孝妇”当不成,就来当当“孝子”吧!] [那又是什么意思?]虽然不太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孝顺儿子啰!]说着,两个小鬼一人一手从后面哄骗小娃娃似的拍拍亲老爸的脑袋。[要乖乖听话喔,老爸!] [荒唐!]邵士辰恼火地拍开他们的手。[我才是你们的爸爸,怎能……] [好,既然你说你才是爸爸,那么就像个爸爸给我们看!] 将轮椅推到健身房中央后,绍文尧和邵武舜才一左一右地从邵士辰背后转到他面前来,又是一个双臂环胸,一个两手插腰,眼神睥睨地斜眼看他。 [站起来,别让我们看弄了你!] 弄? 竟敢说他弄? 因为这个令人天摇地动的字眼,邵士辰当下就对自己发下毒誓,半年之内,他一定要站起来给他们看。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独他自己的儿子,他怎能让他们看不起! 于是,宛如地狱般的生活,就从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发下毒誓那一刻起,正式展开了。打从双胞胎兄弟俩出现在宅子里的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见过前妻半次面,个儿子却每天从早黏缠他到晚,要他努力健身、要他卖命工作,只要他稍有怨言,或是稍微放松一点,兄弟俩马上就施展出独门独派的毒舌功夫,一开口不是嘲讽就是耻笑,逼得他再辛苦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下去,标准的忍气吞声。 自怨自艾那种事仿佛是发生在上辈子,他都不太记得了。 [不要偏食,这是妈咪特地为你做的健康餐,半颗饭粒也不准剩下!] [吃饭你们也要管?]要不要连撒尿拉屎也一起管? [我们哪有管,只是“劝告”而已咩——,妈咪说老爸的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得用营养均衡的餐饮来调养,要是老爸不吃光光,辜负了妈咪辛辛苦苦特地为老爸准备,那我会打你的小屁屁喔!] [不对,屁屁是用来踹的,而且爸爸的屁屁也不小了!] “对喔!嗯,老爸,你要是不吃光光,我会踹你的大屁屁喔!』 [……]请问到底谁才是老子? 于是,为免被两个儿子轮流在他耳边唠叨到他抓狂,他只好乖乖烦人把前期为她准备的所有食物统统吃光,一会,两回,三回……最后,竟然不小心爱上健康餐的口味。 [老爸,你真是不听话!] [我又怎样了?] [不是说,就算腿残了,你也要认真工作养活我们吗?] [我没有吗?] 那他每天花七个小时在书房里是干什么去了? [不够认真!] [我哪里不认真了?] [季叔叔说公司要来季检讨会,你为什么不去?] 该死,又抓到他的痛处了! [我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季检讨会就特地跑一趟米兰。] [厚,就知道你偷懒,不想出门!] [该死,就跟你说……可恶,不是偷懒,只是……有你季叔叔在就够了!] [好好好,不想出门就不想出门,那开视讯会议总可以吧?现在很流行那套喔!] [……] [我知道了,老爸怕怕,不敢见人对不对?] 对,他就是怕,怕见到人家同情的眼神,怕收到人家怜悯的眼光,怕死了!不过,他打死都不能承认,特别是在两个儿子面前,所有的示弱的想法,他都必须硬起头皮否认到底。 命就一条,要就拿去,想他承认害怕,等天塌下来再说吧! [不是!] [好啦、好啦、我们陪你啦,给你壮胆拉!] [就跟你们说不是!] [乖乖,我们会陪你的,老爸不用怕怕厚!] [不必!我自己就行了!]邵士辰咬牙切齿地说。 于是,未免两个不孝子又施展出高到顶点还不够高,又努力再往上飘高的毒舌功夫来考验他的耐性,他开始和公司里的高级干部召开视讯会议,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竟然变成固定一星期一次了。 [厚,老爸,就知道一秒钟没盯住你,你就会偷懒!] [我?又?怎?么?了?] [季叔叔不是说,那个客户最好由老爸你亲自和他谈吗?] [我……] [用视讯也可以喔!] [……] [喔喔喔,我知道了,老爸胆子小,不敢……] [谁不敢了,我就谈给你们看!]邵士辰怒吼。 于是,为免被两个小鬼气到脑筋无力,提早退化,他开始利用视讯和客户签谈合约,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远在米兰的秘书竟然又开始为他安排行事历,遥控他的工作时间,视讯会议、视讯约谈客户、视讯协商、视讯检讨、视讯、视讯、视讯……几乎占满了一整天的工作时间。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难得一回,两个小鬼没有从头到尾地『监视』他做健身运动有没有偷懒,中途就悄悄不见人影了。 起初,邵士辰还乐得可以放松一点,不过,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还好四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运动时间尚未结束,他就自己推轮椅到处去找人,想看看他们又要搞什么鬼了?不意却发现那两个胆大包天又包地的小鬼,竟然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起居室的墙角落里讲悄悄话。『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叽哩咕噜什么?』 闻声,两个小鬼吓了一跳地猛然转过头来,看见是老爸,又松了口气似的耸了耸一下肩。 『也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在讨论,老爸为什么『不敢』装义肢?』 『谁说我不敢了?』 『我不喜欢。』 双胞胎兄弟两相对一眼,又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似的转回头去,继续小脑袋瓜子凑着小脑袋瓜子,缩在角落里叽哩咕噜!那种大声得连聋子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叽哩咕噜。 『他怕痛!』 『不对,我说他是怕出糗!』 『喔喔,怕摔倒吗?』 『也可能是怕走得很难看。』 『我们又不会笑他。』 『对嘛,就算要笑,也会躲起来偷笑嘛!』 『就是说咩!』 『闭嘴!』邵士辰咧嘴亮出两排森森白牙,恨不得吧那两颗只会对他冷嘲热讽的小脑袋瓜子一口啃下来,或者干脆把他们活埋到后院里去好了。『等医生说可以了,我自然会装!』 报应,这真的是报应! 为了惩罚他的忤逆不孝,也为了惩罚他的背叛连热门,更为了惩罚他遗弃亲子,上天才会『派遣』这两个可恶的小鬼来折磨他。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厚,爸,时间还没有到耶,你又偷懒了!』 『走,回去继续,还要多罚你半个钟头!』 『……』 报应! 就在邵士辰抱着满肚子的窝囊气被两个儿子“请”回健身房的同时,如过去两个月来的每一天、每一时刻,贝晓茵也蹑手蹑脚地来到落地窗外,悄悄地自窗帘缝隙中窥入健身室内。只见两个小鬼一个盘膝坐在地摊上,一个靠在划船器旁,四只眼睛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们的父亲…… [又慢下来了,你是乌龟吗?] [别再偷懒了,踹你喔!] [对,父子也没人情讲!] [还有八分钟,忍耐一点,快!] 而他们的父亲则是一脸愤怒的瞪他们一眼,再无奈地抓紧单杠,努力把自己举起来,汗珠儿大颗大颗地自他额上冒出来,湿了他那一头乌黑的发,也湿了他那张俊朗的脸。 他,变了好多! 记得第一子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刚上高二,十六岁;而他二十二岁,整整打她六岁。过去,老一辈的台湾人会说这是不吉利的差距,要是相差六岁的男女结可能婚,将来注定要分离,无法白头偕老,这种毫无根据的,现代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会在乎了,可是这个可笑的迷信,却在她的心中种下了一个大疙瘩。 因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他了。 无论是他那头漆黑浓密的乌发,或者是投着混血儿味道的深邃五官,还有那高瘦有劲、挺拔修长的身材,她全都爱。 不过,她最爱的还是他那开朗快活的笑声。 他是俊俏的,也是性格的;是优雅的,也是爽朗的,那样出色的年轻人,相信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子,可是,当时,她只敢背对着他,从镜子里偷看他。 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个“她”了。 男的出色,女的美艳,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登对;男的深情,女的眷恋,他们是如此的相爱,谁也不忍心,更没有权利要他们分开。 除了他们自己。 她对自己皱皱鼻子,再看一眼镜子里的他,然后目光拉回到镜子里的自己,她问镜子里的自己:你配得上他吗?不,配不上。然而,两年后,他就和她结婚了;婚后四个月,她怀孕了,然后,他就再也不曾进过她的房间;翌年,她生下一对双胞胎,他连看都没看上半眼,就拎着行李离开了这个家了。 男女相差六岁,真的注定要分离吗? 她不知道,或许那真的只是毫无意义的迷信,说给谁听谁都会哈哈大笑,半个字都不给你信,但那种说法却在她身上应验了。 婚后五年,他们离婚了。 他不但不要她,连孩子也不要,相信就算她说要他所有的财产,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全数让渡给她,因为,他只要他的自由。 所以,她还给他自由了。 自那尔后,她就再也不曾见过他了,四年来,她也只能在报章杂志上瞥见他的身影,见他成熟了,见他更成功了,也见他逐渐失去了笑容,市区了往日开朗的耀眼风采,她不明白为什么,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够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祝福。 直到今天,她终于又见到他了。但,一如当年,她依然只敢偷偷的看他,看他利落的短发不再,却多了一把半长不短的马尾;看他幽邃的眼底多了几分沧桑与讥诮、几分疲惫与无奈;看他丰润的唇瓣老是往下垂,再也弯不起笑容的弧度,还有他的身材……他的身材…… 虽然经过这些日子来的锻炼,他的身材已然回复往昔的挺拔有力了,然而…… 她无声叹息,为他的遭遇心痛不已,却不敢同情他,因为同情不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失去双腿并不代表失去了整个人生,他还可以再站起来,再度开展另一段新生活,经过痛苦淬炼后的生命,定然会更加灿烂辉煌,为了那可期待的未来,她和孩子们都必须狠下心去鞭笞他,逼他站起来,逼他继续往前走。 纵使当他开始往前走之后,会再度离开她,她也无怨无悔。 [好,时间到,可以休息五分钟了。] [咯,喝口水吧,别太松懈了,待会儿还有处罚的半个钟头……] 贝晓茵忍不住笑了。 瞧他明明一脸的不甘心,却又乖乖的按照儿子们的“命令”去做,再“凶狠”地放话威胁两个小鬼。 [等我能走了,最好小心你们的小屁屁!] [不用小心,老爸你能走的时候,我们不会跑喔?] [老爸,要咬牙齿请小心一点,别咬到舌头了!] [……]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我们老爸的份上,等你能跑的时候再来恐吓我们,那时候我们一定会捧老爸的场,怕一下给你看,怎样?够孝顺了吧?] [……] [不够吗?好吧,最多再给老爸你踹一脚,这总行了吧?] [……] 贝晓茵慌忙捂住差点笑出声来的嘴,转身拔腿就逃,免得被抓到她在偷看。 他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又气又无奈,老想都赢那两个小鬼,偏偏总是无法如愿,还被倒打一耙,“死”的超难看。 果然有那两个小鬼在,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品尝到自怨自艾的滋味啰! 暑假过去,孩子们要开学了,虽然他们依旧每天一大清早就去“恭请”老爸起床,不过只要他们一上学,邵士辰就自由了。即使如此,两个多月来,邵士辰也早就习惯孩子们替他安排的生活作息了,就算他们不在,他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按照同样的生活步骤去进行,直到孩子们放学回来,再度把他丢进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只要有他们那两张无药可解的毒嘴在,天堂也会变成地狱!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某个雨后的夜晚,邵士辰自己推动轮椅离开卧室,搭乘专为他而设置的电梯到一楼,再朝厨房而去。 大家都以为除了二楼的卧室和一楼的书房、健身房之外,他哪里也不会去,其实这是错误的,只不过他都是在夜里,当所有人都熟睡之后,才会悄悄地在屋内各处游动,或者到院子里去静思。 譬如这夜,他就想自己冲杯咖啡,到院子里去感受一下雨后的气息。 不过尚未到达厨房,轮椅就停住了,就在客房门外,一股压抑不住的哽咽声自未曾关紧的门缝中传了出来,他狐疑地皱了皱眉,随即推动轮椅拷过去,想搞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听? 很快的,他听出来了,那的确是哭声,而且是儿子的哭声。 不过,他也因此更困惑了,向来尖酸刻薄、古怪刁钻的儿子竟然会哭,是发生了什么即将引起世界崩溃、地球毁灭的大事件了吗?心中疑惑,他的耳朵也更贴近门缝了,就在这时,里头传出说话声了,他即刻凝神静听,想知道究竟是冰河期又将来临了,还是银河要坠落了,或者是地球即将被宇宙大黑洞吞噬? 什么都有可能,可就是没想到竟然是…… [呜呜呜,爸爸好可怜喔!] 他可怜? 看他们平时对待他的态度,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吧? [对……呜呜……对啊,每次看老爸满头大汗的只靠双手把自己撑上轮椅,还不准人家扶他,我就……呜呜……就好想哭喔……] [还有那天,爸爸太专心工作,一时忘了自己的腿残了,猛一下要站起来,结果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表情……呜呜呜……真……真的好可怜喔……] 那天啊…… 其实那种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只是在儿子面前摔得那么难看,那才是最令他难以忍受的。他真的不希望被儿子瞧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们绝不能同情他!]女人的声音,是他的前妻吧? 不能同情他? 哼哼哼,就知道那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眼,她是故意带孩子们回来恶整他、报复他的! [妈咪……] [听我说,你们的爸爸之所以会这么拼命,你们以为是为什么呢?或许他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譬如说不想被我们逼走之类的,但那都不是真的……]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爱你们呀!虽然他从没有说出口,但不曾关心过你们,不曾去探望过你们,他也感到很愧疚,所以更不能让你们看不起他,至少要让你们觉得有他这个爸爸而感到骄傲,懂吗?你们的爸爸是为了你们,不是其他任何人,甚至不是为他自己,完完全全是为了你们,他才振作起来的,懂吗?懂吗?] 是吗?他是这样的吗?邵士辰问自己,旋即无声的叹了口气。是,的确是,换了其他任何该死的家伙胆敢那样恶意的嘲讽他,早就被他丢进太平洋里去喂鲨鱼吃点心了,哪里还会容许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耻笑他。但那两个成天对他冷嘲热讽,嘿把他当牛当马一样奴役,很有虐待嫌疑的小鬼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无辜遭受到他的遗弃,他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了,怎能再让他们失望,让他们瞧不起呢? 不。死也不能! [呜呜呜,懂了……] [既然懂了,那你们就更不能破坏他这份想为你们而努力的心情,也是他想补偿你们的心意,你们必须狠下心去继续鞭笞他,这样他才能够早日站起来,回到过去意气风发的他,好吗?] [……好。] [嗯嗯,这才是我的宝贝儿子!] 更是他的好儿子! 打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关心过他们,没有疼爱过他们,甚至从不过问他们的事,他们却依然如此关心他,毫无条件的爱他……他们让他觉得好惭愧。[妈咪。] [嗯?] [其实你比谁都更希望爸爸能够尽快站起来,对不对?] [……] [因为妈咪爱死爸爸了,对不对?] [……] 咦咦? 等一下,她……爱他? [有时候我都觉得,妈咪比爸爸更可怜呢!] [胡说,我哪里可怜了!] [可是妈咪那么爱爸爸,爸爸却那么讨厌妈咪,他也不想想,他没有错,妈咪也没有错呀!] [这……不能怪他……] [妈咪老是说这句话,不能怪爸爸,不能怪爸爸!好,我们不怪,可是当初爷爷要妈咪和本本结婚的时候,明明妈咪也有反对的,爸爸又怎么可以把一切都怪到妈咪头上来呢?] [他不知道呀!] [那妈咪就说给爸爸听嘛!] [他……从来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听到这里,邵士辰突然转动轮椅,悄悄离开了。 没有泡菜非或者任何饮料,他直接回到卧室里,来到敞开的露台上,深深吸了几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在仰首望住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辰,好一会儿后,他才徐徐阖上双眸,慢慢地让心情沉淀下来。 应该是他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第四章 周末,邵士辰照样一大清早就被挖起来,梳洗过后,按照习惯,由两个儿子陪他在露台上用早餐。清晨的空气最新鲜,不享受一下太可惜了,儿子们说的。 看看大儿子津津有味地喝着他的皮蛋瘦肉粥,再看看小儿子满足地啃着他的猪排三明治,最后低头看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健康早餐,邵士辰不得不承认,女人还真是能干。 经过那一夜深切的自我审思,毅然除去蒙住心眼的面纱之后,他终于能看到那个女人的优点。 “你们的妈咪,她……为什么不想见我?”她,恨他吗?就算不恨,多少也有点怨,才会不想他吧?两个小鬼不约而同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出妈咪,更没料到他会问这种总是随即相对一眼,再习惯性地相互耸耸肩。 “因为她怕你。”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不想说谎,可也不能说实话,否则会坏了全盘策画,迫不得已,只好拿出这个不是真正答案的实话来借用一下。 怕? 出人意料之外的回答,换邵士辰大大一怔。“怕我?但我对她并不凶呀!”冷淡以对,有;视若无睹,也有,但就是不曾凶过呀! “不是凶不凶的问题,而是老爸对妈咪来讲,是陌生人。” “胡扯,我们曾是夫妻,还生了你们……” “可是老爸从没给过妈咪机会去熟悉你嘛!” 邵士辰顿时哑口,因为小儿子说的是事实,不要说给她机会熟悉他,他甚至极少跟她说话,连客套性的点头打招呼都没有过,通常都是面对面擦身而过,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像……陌生人!邵士辰不觉愧然地暗暗叹了口气,结婚五年,他甚至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路上碰见,八成也不认得吧! “就算对她而言,我是陌生人,她也不用怕啊!” “又不是只有爸爸而已,妈咪是怕所有的陌生人嘛!” “咦?为什么?” “因为妈咪曾经差点被陌生人强暴。” 强暴? 邵士辰吃了一惊,马上想到最糟糕的方向去,然而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如果他没搞错的话,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得到的是她的第一次。 “你们知道那件事的经过吗?” “知道啊,妈咪说过好几次了,她说……” 贝晓茵向来是个爱帮助人的女孩子,从幼儿园开始,不管认识或不认识,只要人家有困难向她开口,二话不说,也马上帮到底,就算人家不开口,她也会主动上前帮助,这种个性到国中时代更是发挥到极限,因此赢得“鸡婆之王”的外号。 直到国中毕业旅行时,一件恐怖的经历硬生生的扭转了她这种热心助人的天性,使她再也不敢随便帮助人了。不,应该说是,她再也不敢随便帮助陌生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邵士辰急问。 “急什么嘛!”邵文尧故意慢条斯理地先喝两口稀饭再说。 “邵文尧!”邵士辰语带威胁地叫儿子的名字。 “好嘛、好嘛!”邵文尧放下汤匙。“毕业旅行时不是都有自由活动时间吗?那时,妈咪就自己跑出动逛,想说要替爷爷买礼物,结果逛着逛着,突然看到一个满脸痛苦的男人坐在路旁呻吟,向路过的人求救,可是……” 来来去去的路人那么从,却没有半个人多看他一眼,贝晓茵的鸡婆个性当下就发作了,立刻向前表示愿意帮助,而那个男人也很感激的请她帮助扶他回家。 于是,毫无心的贝晓茵扶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来到一处四周几乎没几栋房子,十分偏僻的地方,再进入一栋看似废弃建筑的空屋里,那时,贝晓茵终于觉得不对了,当下就表示她要离开了,结果那个男人立刻露出他的狰狞面目,捂住她的嘴,硬把她拖入地下室。 他要强暴她! 贝晓茵自然不会乖乖让他得逞,她不但尖叫,还拚命挣扎,直到她无意间一脚踢到那男人的小弟弟,那男人一时怒火狂炽,便顺手拿起一旁的废弃铁棍往她身上猛打,一直找到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才清醒过来,随即逃之夭夭…… “妈咪没有被打死,但被打断了七根肋骨……” “还有左手和左脚都被打断了。”邵武舜很有默契的接着说完。 “老天!”邵士辰惊骇得掉了筷子。 “妈咪住院住了近半年才出院,可是……” “那一整年,妈咪一看见陌生人就昏倒……” 也难怪,就算是成年女性遭遇到那种事,也是一种十分恐怖的经历,所造成的心理伤害也要相当久的时间才能平复,更别说是才国中的小女生,恐怕那惊惧会根深蒂固的她心中,一辈子也抹灭不去吧! “所以,你们妈咪才会那么害怕陌生人?”邵士辰终于明白了。 “嗯嗯。”邵文尧颔首。“虽然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起码不会像当年那样一见到陌生人就昏倒,可是她还是很害怕。” 邵士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但马上又困惑的顿住。 “不对,她也是要出门的吧?那路上那么多人,她就不怕吗?” “不怕,因为那不是陌生人,是路人,是跟她不会有任何交集的路人。” 交集? “她要买东西的时候呢?那就要跟陌生的店员有所交集了吧?” “那也不是陌生人,是店员,只要她不想买,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 邵士辰脑袋微倾地思索片刻,随即有所顿悟的啊了一下。“我懂了,那种除非她主动先打招呼,否则就不会理睬她的人她也不怕,可是一旦那人主动招呼她,她就会怕了?” “答对了!”邵武舜大剌剌地拍拍爸爸的肩。“果然聪明啊,老爸!” “很好、很好,”邵士尧也拍上他另一边的肩膀。“有前途!” “怯!”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拍开两只没大没小的手。 「不过啊,妈咪虽然不怕路人,但还是会担心路人会变成陌生人,譬如向她问路什么的,所以每次出门,她总是会想尽办法隐藏自己,希望别人不会注意到她,一直到公司里,她才会放松下来。」 公司? “那客户呢?她都不用和客户约谈吗?” “当然不用,”少文尧失笑。“那是社长和职工的工作,跟她没关系。” “所以,她是故意用那种没有表情的生硬态度来保护自己的咯?”生硬,这是他对她唯一仅记得的印象。“就是那种态度让人家对她敬而远之,陌生人才不会找上她帮忙?” 谁知小兄弟俩立刻翻出卫生球眼珠子给他看。 “唉唉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才刚说老爸你聪明,你的脑袋就破洞了!”邵武舜又摇头又叹息,好像是真的很惋惜似的。 耶?错了? “可是……” “妈咪才不是故意没表情呢,她是担心有陌生人注意到她,紧张得表情都出不出来啦?” “对嘛、对嘛,什么生硬嘛,笑死人了,那根本就是紧张的要死好不好!” “紧张?不是害怕吗?” 哥俩好哈哈一笑。“妈咪爱面子嘛,打死不承认她是害怕,可是医生明明就说她的恐慌症是缘由于害怕的嘛!不过,好吧,就给他面子,大家都不说她是害怕,而是说她是紧张,不过,在爸爸面前就不需要保留面子了吧?” 原来如此,倒是挺可爱的个性,跟他记忆中的印象完全相反呢!听孩子们说得越多,邵士辰就对前妻越感到兴趣,于是眉宇轻蹙,努力想回忆出前妻的模样,但很惭愧的,他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回想当年,别说他早已跟何丝娜交往多年,光是为了那桩被逼迫的婚姻,他对前妻也只有怨怼与不满,讨厌她都来不及了,谁会仔细看清楚她,就连正视她都没有过。 其实,她也是无辜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们的妈咪,她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问题问得不是时候,报应立刻临头,噗噗两声,邵文尧一口粥,邵武舜满嘴果汁,马上瞬间转移到邵士辰脸上去了。 静默好一响。 “很抱歉,这种问题我不太能理解,能不能换个方式说明呢?” 又是好片刻的安静,蓦而,狂笑声先后爆起,小兄弟两人一人一根手指头指住父亲满头满脸的粥和果汁的狼狈样,笑得东倒西歪;邵士辰抹下鼻尖上的皮蛋屑,低头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 头一回,父子三人之间滋生出如此愉快融洽的气氛,没有嘲讽、没有耻笑,也没有怒气,只有纯粹的喜乐和欢愉,在这神奇的一刻里,邵士辰是在笑,却也很想哭,因为感动和感慨。 是他的儿子啊,疏离了八年,也生分了八年,现在,他们终于慢慢找回原该有的父子亲情了! 而这该归功于谁呢? 毫无疑问,是他的前妻、是那个他曾经怨过、不满过,其实跟儿子一样无辜的女人。 儿子原该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但是他们是那么的爱他,是她的教导。 儿子原该对他的遭遇幸灾乐祸的,但他们却费心费神来激励他再站起来,是她的教导。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教导。 现在,他真的很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的认识她,因而错待了她那么长久的时间,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尚未晚,就从现在开始认识她也还不迟,当然,也要让她认识他。起码,他们曾是五年的夫妻,还生了一对双胞胎,不该是陌生人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虽然不像当面看到的那么多,但也够多了。”对着计算机屏幕里的赵梅芙,贝晓茵很有信心的保证。为了方便照顾邵士辰的需要,她得到赵梅芙的同意,改为在家里工作利用电脑实时通讯做审核工作,另外,每个星期一次,赵梅芙会亲自到她家来和她讨论客户的进展,以及后续处理问题。 因为她们的工作不只是介绍、撮合,直到结婚后三年,都包括在她们的【售后服务】之内。 “那就好,不过,你到底要在那里待多久?” “这……”贝晓茵为难地搔搔脑袋。“梅芙,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可恶,便宜了那男人了!” “梅芙,士辰真的不是坏人嘛,只要你给他机会,他会给你证明的啦!” “最好是!”自计算机音箱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过就我来看,愈漂亮的男人愈花心,他太漂亮了!” “你老公也一样漂亮啊!”贝晓茵脱口道。 “对,所以我们离婚了,因为他在外面的女人足够搭起另一座万里长城了!” “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 “我不相信!” “可是……” “我绝不相信!” 沉默数秒后,贝晓茵突然贼兮兮的笑了。“没关系,那是你们的未来,要由你们自己去走,我没资格插手,你不相信也无所谓。”她还乐得可以看场好戏呢! 她知道,赵梅芙的死鸭子嘴虽然说不信,打扮其实早就相信了,只是赵梅芙对前夫的怨恨实在太深了,所以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信、不能信,不过将来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撤下心防,全心全意相信的。 “算了,别说这些了,先来处理一下公事吧!” “好。” “咯,刚刚看的那三对,你以为呢?” 「第一对……」贝晓茵看着手中的相片,「不行!」换另一对的相片,「第二对也不行!」再换,第三对的相片,「第三对,嗯,没错,是天定良缘!」计算机屏幕里的人静默片刻,而后发出一声叹气。「男女之间的缘分可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啊,我看着明明是很搭配的一对,你却说不行;我认为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你偏偏说是天定良缘!」 贝晓茵笑笑,没说话。 「晓茵。」 「嗯?」 「那翠心呢?」 「翠心?」贝晓茵讶异地怔了一下。「她怎样?」 「她会跟她前夫复合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要是跟她前夫复合,她……」一顿,脸色啾然大变。 「你会这么问,难不成是……」 「她想和前夫复合。」 贝晓茵呻吟,旋即跳起来对着计算机屏幕大叫。「绝不能让他们复合,她会被她前夫砍断一条手臂呀,你没有告诉她吗?」 「她不直到你的秘密,所以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嘛!」贝晓茵张着嘴,挣扎片刻,而后依然甩甩头。「告诉她!」 「你的秘密?」 「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残害!」 「好,我会告诉她,希望能够阻止她。」 「不,这还不够,我想……」贝晓茵略一思索。「你不是说要开分社吗?就让翠心带孩子到日本去筹备吧!」 「日本?!」计算机音箱发出一声怪叫。「我说的是台湾南部耶!」 「日本才够远!」贝晓茵坚持道:「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好吧,就到日本去搭个异国联姻的桥梁也不错,不过,费用由公司负责,不是你。」 「随便,只要尽快把她调离台湾就行了。」 「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就要她离开台湾,够快了吧?」 「还有孩子。」 「没问题,还有孩子。」 又谈了几句后,她们才断讯结束今天的讨论,而贝晓茵依然坐在原位发呆,不晓得在想什么,或者,在等什么……果然,半个钟头后,她的手机响了。 「翠心?」 「……梅芙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么,你看到什么?」 「我不想骗你,翠心,若是错过这次和前夫复合的机会,你就再也没有结婚的机会了,可是……」不再嬉笑、不再胡闹,贝晓茵用最严肃、最慎重的态度告诉话筒另一端的人。「你如果真的和你前夫复合,最后你们还是会分开的,因为他会砍断你的手臂……」 「……」 “不过如果你到日本区,有个男人,他是个有妇之夫,但他妻子因精神失常被送入疗 养院,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来了,虽然他不想遗弃发妻,所以不会和她离婚,也不可能和 你结婚,可是他会疼你、爱你、和你厮守一生白头到老,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品尝到寂寞 的滋味了 “真的?” “恩,你自己选择吧!” “我到日本。” 挂上电话后,贝晓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翠心只是因为怕寂寞才想和前夫复合,才会这么快被说服而改变主意到日本去, 在那里,她才能够遇到她真正的缘分,虽然不能结婚,可是她往后的下半生都会很幸福的 ,对翠心来讲,这已经足够了。 但对她而言,光是幸福的生活是不够的,她要的更多,也知道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 她就能得到,所以她才会这么辛苦地等待着。 而现在,她知道,漫长的等待终于即将结束了 深夜,过十二点了,邵士辰又坐着轮椅悄悄自卧室里出来,椅轮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 地滑动着,静静地滚向电梯。这回,他并不是想到楼下泡咖啡,或是到院子里沉思,而是 白天曾听见孩子们提起,平常时候,他们最晚在十点就得上床就寝了,唯有周末,星期五 和星期六的晚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爱多晚睡就多晚睡,而他们的妈咪也会陪他们玩到 他们累了为止。那是他们的母子亲情时间。所以,他们他们想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顺便从旁边了解一下他的前妻,因为他是在找不到很好的时机和她碰面,毕竟,她怕他, 而他不想吓到她。 不过,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在玩 [可恶,我挂网又被杀死了啦!快,有没有雷达,我要去追杀那个白目!] [我帮你,一起杀他,让他喷装,然后我们拿去摆摊卖掉!] [在哪里,在哪里!哇靠,好红好红的大红人,保证喷装!] [厚,妈咪,你讲脏话!] [对不起,重来,ㄨㄘ!好红好红的大红人,保证喷装!] ㄨㄘ?什么意思?不会是哇靠的简音吧? [ㄊㄇㄌ!竟然看见我们就逃,孬种,追!] ㄊㄇㄌ?这又是什么意思? [ㄘ!又被溜了!] ㄘ? [没办法,他跳线嘛,不然再用一次雷达吧!] [今天一定要拿到他的装!] [混蛋,他躲在村子里,我们不能动他了!] [ㄘ!] ㄘ? 愈听愈迷糊,邵士辰忍不住把门缝推开一些,好让他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是孩子们的房间,相当简洁的摆设,除了衣柜和两张单人床之外,就只有三张书桌、三台计算机,而且非常整洁,不像一般儿童房那样凌乱,可见他们的生活习惯十分良好,想必又是他们的母亲的教导。 此刻,母子三人背对着门,正聚精会神的一人占据一台计算机,和游戏里的[红人]奋战。 “跑了,跑了,快,追!” “杀!杀他!” “喔耶!喷了,他喷了!”喷了?听起来是在很暧昧,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对话会那么奇怪又暧昧呢?“哇,重装武器耶,要卖多少?” “上数字网去卖,起码可以卖五千台币吧!” “五千?耶耶,我又有私房钱可以藏了!” 邵士辰惊讶地目注小兄弟俩中间的窈窕背景!那应该是他的前妻,好笑地瞧见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挥舞着双手欢呼,高高绑在她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来晃去,仿佛狐狸尾巴似的,十分有趣。 “啊,土匪,你想一个人独吞吗?” “对,对,先分脏!” “我是妈咪,我分多一点,两千,剩下的你们一人一半,一千五,公平吧?”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给我们零用钱的人的分上,就给你分多一点啦!” “算你聪明!” 邵士辰差点失声笑出来,原来这就是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 不过,他真的很意外,万万没想到他那个拘谨生硬的前妻,其实是个相当俏皮又有趣的女人,虽然还没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能对着她的背景想象,他却已有渔港,他会喜欢她的。 “新地图不开放,好无聊喔!” 那就再来带一支小的吧! 可以啊,谁开? 废话,当然是妈咪你开,我们要上学耶! 好嘛、好嘛,那谁带? 废话,当然是妈咪你带,你都在家里耶! 都是我?那谁去吃王拿血武? 废话,当然是…… 妈咪我! 答对了,有奖,给你一支棒棒糖! 我又不进梦境! 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喜欢他们的相处方式,还有弥漫在他们之间的亲昵气愤,也……很羡慕,羡慕到虽然他很想进去掺一脚,却有不敢真的进去,担心他的出现会破坏原有的欢笑。于是他继续悄悄地分古子他们欢乐气氛,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一个多钟头后,邵文尧打了好几个呵欠,他的前妻才赶孩子们去睡觉;而他,也不得不悄悄的离开。回到卧室之后,他倒了杯红葡萄酒,又来到露台上,身处万籁俱寂的黑暗中。 静静对着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他徐徐啜了口酒,再一口、又一口,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觉得…… 好寂寞! 也许他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寻找和她碰面的时机,干脆就叫孩子们去通知她,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之后就可以直接碰面了。 然后,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摆脱彼此之间的陌生感;然后,他就可以直接加入她们之间的亲子时间;然后,他就可以亲身享受到刚刚那种美好的亲昵气氛,而不是偷偷的在一旁羡慕;然后 他就不会在寂寞了。 此刻,他才真正体认到,如果没有她和两个孩子,在这世上,原来他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第五章 回到邵家宅子四个多月,贝晓茵对于邵士辰的进步感到很满意,虽然她从未和他碰过面!偷看不算,但是从孩子们口中,从陈伯、陈妈嘴里,她可以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他的进展。 而最令她兴奋的是,邵士辰终于开始进行装义肢的复健了,不过他说希望走得比较稳健,不同意跌倒的时候再让孩子们看,所以每个星期到医院两次,除了开车送他的陈伯之外,他都是单独一个人去的。 很辛苦,她知道,因为每次他从医院回来后,都会直接累到床上去,然后一觉睡到半夜,这时候,她都会悄悄替他备好方便自己热来吃,又不会走味的晚餐,而他也总是会全部吃光光。 “老爸说他很喜欢妈咪做的健康餐喔!” “是吗?”贝晓茵漫不经心似的应了一声,嘴角的笑纹却掩蔽不了她的喜悦,整理资料的动作也更轻快了。 “还有,老爸说想和你聊聊。” 话声刚落,一整迭刚整理好的资料就全飞花落雪似的散落到地上去了,贝晓茵惊吓得一整个人冻结了整整三十秒钟之后,方才瞬间解冻,好像被凌迟的母鸡一样尖叫出来。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而她的宝贝儿子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但不安抚她,还乐得捧腹哈哈大笑,邵武舜更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拍地狂笑。 妈咪慌乱的样子好好玩喔! “爸爸说……”邵文尧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了一次。“想和你聊聊。” “为什么?”贝晓茵的嗓门仍然偏高,用双手拉都拉不下来。 “他说,不想和妈咪做陌生人,也不希望妈咪怕他嘛!” “不是怕,是紧张!”贝晓茵先纠正儿子的语误,再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你们……告诉他啦?” 邵文尧耸耸肩。“他问,我们就说啦!” “那他……”顿了顿。“怎么说?” “就说不希望妈咪怕……呃,紧张他呀!”邵文尧很不客气的炒弟弟的笨屁屁踹过去一脚,赶他起来,“可是他一直找不到好机会和你碰面,所以才要我们来跟你说。” “他……想和我聊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他!” “我自己……呃,我考虑考虑!” 真的,她需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也可能一年,然后,她才会有勇气见他,跟他"聊聊"。 没办法,虽然她爱他,但他还是陌生人,要跟陌生人讲话,她就是会害怕嘛! 可怎样也没想到,不过才相隔一天,她和他都在一种十分尴尬又暧昧的情况下碰面了…… 通常,邵士辰做完健身运动之后会先去冲个澡,再到书房里工作,午餐也在里头吃,知道孩子们放学回来,他才会在儿子们的"要求"之下离开书房,"陪"他们到院子里去走走,放松一下。但这天,他在用午餐时不小心弄倒了果汁,淋得全身都是柳橙汁,黏答答的好不难受,他只好回二楼的卧室,想说再冲个澡,换件衣服。 熟料,刚冲完澡,门一打开,他就怔住了。 他进卧室里来的时候并没有人,现在却有人在打扫他的卧室,但不是陈伯,也不是陈妈,而是…… 他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因为那个正在换床单的女人,头上挂着mp3的耳机,正随着音乐摇摆着迷人的小屁屁,可能她听的是快节奏的动感音乐,只能瞧见她自得其乐地左摇一下、右扭一下,看上去实在非常滑稽。 噙着有趣的微笑,他支手撑着下颚,悄悄地大量那个虽然娇小,身段却相当曼妙的女人,算算,她应该有二十七岁了,但从她那娇小的身材和t恤、七分裤,还有两条小女孩的麻花辫来看,一点也不像。突然,她的动作毫无预警地顿住,他以为她终于发现他了,谁知她只是环眼一扫,随即顺手捉起柜子上的手机放在嘴巴前方当作麦克风,仰喉高歌起来了。 “妈妈咪呀,肚子饿了就要吃饭,whywhy,因为不吃就会饿死,妈妈咪呀,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摊黑,没饭吃就只好吃龙虾吃牛排,yesyes,吃饱了就不会饿死啦……” abba的歌居然被她改成这样! 他不由得失声大笑,而那个有趣的女人竟仍一无所觉,继续对着"麦克风"表演她的即兴创作。 “whywhy,为什么吃饱了又饿?妈妈咪呀,难道我是大肚王……啊!” 听得正有趣,狞然一声起码一千分贝的魔音差点刺穿邵士辰的耳膜直达脑部,只见那个有趣的女人已然随着歌声舞动而正面转向他,然后一脸惊恐的往后跌坐在床上,并满眼尴尬的涨红了脸儿。 真可爱! 这是邵士辰对她的头一个印象,那张清妍秀气的脸儿不免了尴尬与慌乱,小嘴儿不知所措的张成o型,明明是很蠢的模样,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可爱。可爱的令他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突然产生一股想要品尝一下那张失措圆张的小嘴儿的冲动。 真迷人!这是邵士辰对她的第二个印象,她的身材虽然相当娇小,但那半露出t恤外的乳沟,窈窕纤细的腰肢,修长挺直的双腿!很诱人的岔开着,真是迷人到不行,迷人到…… 他低头往下瞄,那双尴尬的眼儿下意识也跟着往下瞄,然后,一声明显的抽气声传入他耳际。 由于行动不便,他冲浴后离开浴室时通常都是裸着身子的,连围上浴巾都不方便,最多用浴巾盖住下身而已,此刻,那条浴巾正很神奇的自行"漂浮"起来,不到十秒钟就形成一座小小的帐篷了。 轻笑着,他抬眸觎向那张原本赤红色的,此际却已更上一层楼,涨成紫红色的脸蛋。 “我……经常考虑过许多种方法来消除你我之间的陌生感,不过现在,我倒觉得有个方法是最方便的,也是最快捷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并徐缓的推动轮椅往前进,知道伸手能够抚上她热烫的脸儿。“我想,不必我明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吧?除非……” 他缩回手,又低头看,不过这回,他看得是那双只剩下小腿三分之二的脚,没有脚掌,只有一对丑陋的圆秃。“你嫌弃我的……” “不!”他还没说完,她就叫了起来,还附带着摇头,坚决的、坚定的,更是毫不迟疑的。“我没有,从来没有!” “是吗?那么……” 笑容又回到邵士辰脸上,而刚刚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有回到她身上了,不过抚慰的地方不同,稍微往下掉了点距离,看准了目标,看不客气的一掌包住她的丰盈,顿时,他又听到她另一声响亮的抽气。 “你不反对啰?” 反对? 反对什么? “……”某人脑袋里早已是一片空白,连呼吸都静止了,哪有办法回答他,大概连问题都没听明白吧。 “很好,不反对就是赞成!” 声落,他立刻把握机会探手攫来她的脑袋,迫不及待的俯首吻住她的唇,打算先满足一下刚刚兴起的冲动再说。 嗯嗯,果然甜美啊…… 一个多钟头后,邵士辰的卧室成了媲美国际争霸战后的现场,满地狼藉,枕头压着t恤,七分裤和浴巾缠卷成一条麻花,床头灯上挂着蕾丝胸罩,诱人的小内裤静静地躺在轮椅上,而凌乱的床铺间,脑后枕着右手臂,邵士辰慵懒地阖眼假寐,至于左手臂,则小时在纠结的床单之下,连接着一团"蛹茧"。 轻轻地,他左手臂搂了搂,那团客串鸵鸟躲在床单里不敢出来见人的"蛹茧"也轻轻地唔了一声,于是,他笑了。 “知道我睡觉时最爱怎样吗?” “……唔唔唔。”不知道,"蛹茧"在被单地下回答他。 “赖床,我最爱赖床了……” 然后,他自己叙述自己,从他小时候记得的第一件事,到他高中毕业出国念大学,这期间,所有的大事小事,大麻烦小问题,他都巨细靡异地说了出来,甚至包括他几岁第一次梦遗,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偷看a片的。 于是,"蛹茧"逐渐恍悟,他是在对她介绍他自己,好让她多认识、多了解他一点,因此,她也很认真的聆听着。 “……老实说,我并不想到美国去念大学,可是为了摆脱爸爸那种严厉的老式管教,我还是毅然离开台湾岛美国去,翌年,丝娜高中毕业,我并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她就主动追到美国去和我会合了……” 说道这里,他感觉到被单地下的她似乎不安的蠕动了一下,安抚地又紧了紧揽住她的手臂后,他自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丝娜,只是我自己一直不了解。” “咦?”"蛹茧"终于"破"了一天缝隙,一双羞赧的眸子悄悄露了出来,疑惑地啾住他。 “我和她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高二,她高一,我想,在外型上,我们是很搭配的一对,所以同学们都把我们凑在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也就真的在一起了,不过起初,我也只是想交往看看而已,直到一年后,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那时,我才认定了她,决定将来结婚的对象就是她……” 他说的似是顺理成章,她却听得钻起了秀雅的眉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在美国的头两年,我们过得和你快乐,直到大三那年,一位模特儿公司的星探看中我们的外型,极力邀请我们……”凭良心讲,他对模特儿的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丝娜不断劝说他,甚至哀求他,他才决定把模特儿的工作当作是打工,趁那两年赚点未来的立业基金也好,所以,他唯一的条件是,工作不能影响到他的学业,谁也没料到,原是打工的工作,竟成了他往后立业的基础。 凭借着出色耀眼的外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和丝娜就在美国的模特儿界里大放光彩,一年后,他们的工作已拓展到欧洲、到澳洲,再半年,丝娜成为世界五十大名模之一,而他也成为十大男模之一,然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不,他没有变,是丝娜变了。 “她变得……变得……”他揪着眉宇,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丝娜的改变,也或许是他无法用恶劣的词句去形容她吧,毕竟,他们交往了十多年,就算情意不在,也还有一份类似友谊的情分在。“总之,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纯情少女了……” 事实上,丝娜变成一只名副其实的花蝴蝶,老爱周旋在众多男性之间,得意的炫耀她的美貌。 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大学毕业,模特儿的合约也到期之后,毅然决然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直接回台入伍服役,期待的是,丝娜也会跟当年追他到美国时一样,也追回台湾来等待他退伍,届时,或许她还有肯那个回复到当年的单纯。但是她没有。 “我很失望,她不但没有追回台湾来,甚至当兵将近两年,她竟然没有来看过我半次。”他低叹。“接着,退伍后又面临爸爸逼婚的事情,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气爸爸,也很气你……” 羞赧的眸子再度消失在被单下,"蛹茧"又恢复原状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说法,或是停顿下来。 “倘若不是爸爸心脏病发,我绝不会和你结婚……”要让她认识他,就必须让她知道所有的事实,让她真正地、确实地了解到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了满足爸爸的抱孙的期望,当时我是以和妓女睡觉的心情和你同床的……”被单下的"蛹茧"瑟缩了一下。 “这点我必须向你道歉,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他惭愧的摇摇头。“真的很幼稚、很不成熟,我相信必然伤害你很深,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突然,我感觉到她悄悄地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和你神奇的,他居然能够了解到她所要传达的含义。 不要紧,她不在意。他再次叹息,但这回是感动的叹息,不过他并没有多讲什么,只是继续往下述说。“后来你生下双胞胎,我自认已完成爸爸的期望,就感到米兰去和丝娜会合了,因为当时的她的新合约是和米兰的模特儿公司签订的,但我对模特儿的工作实在是没兴趣,因此就和季杰,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一起开创事业……” "蛹茧"突然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他轻笑着捏捏她的小屁屁。 “没错,毕竟在那一行里,我曾经待过两年,眼光不错,关系也十分良好。而季杰虽然缺乏创业资金,还有必须清偿助学贷款的负担,但他又经商才能,和他合伙是最好的选择。往后几年,我也只为自己的公司担任模特儿……”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也因此,在短短的两年内,他就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再过两年,他就成为欧洲时尚界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 但在这同时,他和丝娜的关系也开始出现不和谐的状况。 “表面上,我们仍然十分恩爱,但事实上,她很不满我对她过多的关切,但我也对她……”他顿了顿,苦笑。“四处找男人的行径感到很不以为然,但为了当年她对我因不得已而结婚的体谅,而且,我想她之所以会如此,多半是为了报复我当时的背叛,所以,我决心要尽全力去容忍……” 但是,容忍总是有个限度,当超过限度时,争吵是必然的,于是两人之间的争吵愈来愈频繁,也愈来愈激烈,直到他们到瑞士滑雪出事……“我真的很意外,她竟然会那样决然地和我分手,毫不顾念彼此曾拥有的十多年的感情,不过……”他深思地低喃。“你知道吗?当我出院回公寓,把她送我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请季杰送还给她之后,我竟然不觉得难过,也不会伤心,而是感到送了一口气……” “咦?”"蛹茧"再度破茧而出,亮晶晶的眸子诧异地眨呀眨的。 “所以,我花了三天时间去思考,终于明白,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之所以会跟她在一起那么久,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我头一个女人,而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耶?”更讶异的低呼。 他轻哂。“我想,在这方面我是很保守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洁癖,当她把她自己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才会容忍她那么久,可是在内心深处,对于她的滥交,我也是有说不出的痛苦,想跟她分手,却又无法再次背叛她,因此,当她主动提出分手之后,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停顿了一下,他老实说出一句很无情的话,“我终于摆脱她了!” “原来如此,”"蛹茧"自言自语地呢喃。“我还一直以为你会躲在这里,是因为……” “被她桑岛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轻笑着摇摇头。“不,我不是,我会躲在这里是因为我必须先让自己的心情调适过来,毕竟,我曾经是顶尖的模特儿之一,惯于接受大家仰慕的目光,想不到一夕之间,我成了一个可怜的残废,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再也不是倾慕,而是他同情、是可怜……” “你不要人家的可怜你、同情你,因为你不需要。”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没错,我不需要!”他断然道,旋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那可真不容易,也或许是,我缺少一个让我再起来的动力,就在这时……” 他停住,侧过身去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蛹茧"。 “你带着孩子们回来了,起初,我以为你是故意回来让我难堪的,但慢慢的,我了解到你是特意回来帮我的,无视往日我对你的无情,一心一意要帮助我再站起来,这份心意真的让我好感动,而且…… 孩子们也对我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虽然我早已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他歉然地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但他们的叙述却在我心中描绘出一个十分生动的你,温柔善良、俏皮风趣。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就对他们所描述的你心动了,所以我开始急得想见见你,却没料到,我们竟是在这种状况下碰面……” "蛹茧"呻吟一声。“别说了,好丢脸喔!” “不,是好可爱!”他笑道:“在面对面的那一刹那,我就能够肯定自己确实对你动心了,因为你果然符合我想象中的你,而且你那时候的模样和怎懂得很诱人,双脚岔开,好像在邀请我……” "蛹茧"又不依的呻吟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他忍住笑意,安抚地低喃。“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过去的无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一起走下去,好吗?” 静默两秒后,"蛹茧"才细声细气的回答他,“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我知道,”他深深叹息。“你就是这点最让我心动!” “但你不需要因为对我感到歉疚,或只是因为感动而……” “我说的是心动。”他翻着白眼纠正她。 “可是你……你也曾经……” “我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毛头,绝不会再搞错自己的感情了,这次我很确定,嗯?” “喔。” “别光喔,”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焦急,唯恐她会拒绝。“回答呢?” “那么……”"蛹茧"呢喃,语声中透露出十分明显的喜悦。“我们就试试看吧!” “真的?”他喜出望外的一把揪开被单,让"蛹茧"露出原形来,只见一张红扑扑的脸儿露出惊慌的表情,急着想再把被单拉回去,那模样迷人得不得了,使他忍不住重重地啵了她一下。“你真可爱!” 不过在惊慌之外,他发现她好像还有点颤抖,于是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同意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房里来住吧!” 果然,他一说完,她马上就惊诧得忘了颤抖。“耶?”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霸道的做了最后的决定,然后她戏谵地眨了眨眼。“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嗯?” 她怔了怔,继而惊呼一声,唰一下又用被单把自己包起来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直接的问我嘛!” “我都把我自己的事全部告诉你了,就问你这么一件"小事",你就这么小气不肯告诉我?” “……其实吗我和你的情况有点类似。” “哦,怎么说?”被单悄悄落下一条缝隙,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爸爸,他真的很爱你,你在美国念书,在台湾的他是很孤单、很寂寞的,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你回来,只希望你能认真求学,将来才能闯出一番成就来,因此,他唯一能派遣寂寞的方法……” “是你?” “也可以这么,一有空,他就会拿出你所有的相薄,指着照片对我解释每一张的来源,然后又掺杂一些其它的琐事,而且重复又重复、重复又重复,好像怎么讲都讲不完,就这样,我也慢慢的在脑海里描绘出我想象中的你……” “嗯嗯,真的很相似呢!” “然后,我住到你家之后,你头一次回国,我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更出色、更耀眼,当时我就……就……” “爱上我了?” 嘤咛一声,乌龟又缩回壳里头去了。 他微笑着,嘴里却发出一声叹息,“丝娜对我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你的一见钟情……”他摇摇头。“姑且不论我是否爱过她,毕竟我们曾恩爱过十多年,没想到我一残废,她就急着离开我;而你,我从没给过你一丝一毫的关切,甚至没给过你好脸色看过,你却那么坚定的一心在我身上,小茵,我真的欠你很多……”突然,他感觉到她震了震,忙问:“怎么了?” “……这是你头一次叫我的名字。” 闻言,狞然一阵心酸袭上心头,他猛然扯开被单,心疼地用力吻住她那微颤的唇瓣。 “对不起、对不起,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保证,我会补偿你的,我发誓!” 她默然无言,只是任由他急切地用双唇的碰触来传达他的心意,而两滴泪珠儿悄悄地自她眼脚滑落。 辛苦的等待,终于有回报了! “小茵,我……我还想要……” “……” “不反对吗?那我就……” 砰! “厚,老爸,你又在偷懒了厚!” “工作时间不工作,竟敢……哇靠!”不过两句话,不对,一句半而已!最后面那个哇靠不算,接着,沉默降临,被某人踹开的门前,双胞胎哥俩好一模一样的瞪凸了眼,一模一样的搞掉了下巴。而床上,他们的老爸似笑非笑地啾着他们,至于那个"蛹茧"由于太急着想拉被单藏住自己,躲起了脑袋,却露出了一双光溜溜、粉嫩嫩的大腿,差那么一点点就‘春光’外泄了。 静默……再静默……又静默……继续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眼珠子被收回去了,下巴也找回来了,哥俩好很有默契的同时往后退,一脸做作的‘我很善良’。 “好吧,累了就休息吧!” “嗯嗯,俗话说的好,休息室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反正你的工作还有季叔叔顶着,慢慢来没关系。” “我会请陈妈把晚餐送上来,你们……呃,你就不必下去吃了。” 然后,双胞胎消失了,被踹开的房门也被轻之又轻的关上了。 然后……没有声音。 整整一分钟之后,主卧室才霍然传出一阵轰然爆笑声,间或几声懊恼的抱怨与抗议。 他喜欢这种生活! 一切都改变了。自那天而后,一切都改变了,首先,贝晓茵被强制搬到主卧室去住,开始专职负起照顾邵士辰生活起居的工作,而双胞胎则从一楼的客房移居到二楼的房间,终于被解除‘凌虐’老爸的任务。 “真可惜,我还想多玩玩老爸的说……哎呦!” 邵士辰笑吟吟地从儿子脑袋瓜子上收回拳头。“你有虐待倾向吗” 邵武舜齿牙咧嘴地拉开嘴角。“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吧!” “没错,他最喜欢用蜡烛了!”邵文尧点着头赞同。 “你才喜欢用鞭子呢!”邵武舜一拳k过去。 “不是吗?”邵文尧反应急快的偏头闪过,笑嘻嘻的挤眉弄眼。“不然那天电脑的音箱坏了,你干嘛建议我去点根蜡烛,把烛泪滴在音箱上,说这样那个音箱就会发出呻吟的声音了?” 邵士辰一怔,继而爆笑。“你们这两个变态小子!”这是早餐桌上,跟以往全然不同的气氛,父子三人一边用早餐,一边闲聊搞笑,而贝晓茵而噙着满足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不是说她依然对邵士辰保持着不该有的陌生感,所以不敢插话,事实上,他们同房不到半个月,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就已消除殆尽了,一天几乎有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晚上又忙着做体能运动,谁还陌生得起来啊? 除非是死人。 只是,梦想多年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够表达出内心的感动于满足。 “在想什么?”邵士辰关切的问。 “没什么。”贝晓茵忙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以掩饰她的不好意思。 邵士辰笑笑,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举起她另一只手,在她手背印上温柔的一吻;双胞胎不约而同翻个白眼,再相对做出恶心的表情,然后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用早餐。 所有人,包括两个小鬼,都感觉得出来,邵士辰与贝晓茵之间的感情进展十分迅速,比云霄飞车还快。 另外,邵士辰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周末亲子时间的一员,于是,一楼三间客房其中之一被改建成游乐室,里面不多不少正好放着四台计算机,到了周末,里面总是热闹非凡强强滚。“咯,老爸,妈咪带的这支小的就给你吧!” “菜鸟?” “放心啦,有穿加倍装,再吃加倍,十天就可以让你上九十等了啦!” “三卡更快,顶多一个星期!” “好吧,反正没事做,就三卡吧!” 然后…… 没事干了。 “现在要干嘛?” “等老爸你那支上九十啊!” “就这样呆呆的等?” 这样有什么好玩的? “以前我们都会找人pk玩,或者吃王啊,那现在的大卡都在待人……啊,对了,强天快出来了耶!” “那就是先赚钱啰?” “没错,我们一人出一支分身来赚钱!” “好,就这么决……” “请等一下,那个,呃,要怎么赚钱?” “厚,老爸,亏你是大公司的老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赚钱?” “就知道你都是在混的!” “……” 邵士辰彻底无言,贝晓茵又笑得蹲在地上寻宝,双胞胎继续借机奚落老爸爸,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到了元旦,最大的改变终于来临了。 屋前,贝晓茵和双胞胎焦急地引颈翘望,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熟悉的轿车缓缓驶近,车子一停下,双胞胎正待冲向前,却被贝晓茵一左一右拦住。 “让你们爸爸自己来。” 说着,后坐专车已被陈伯拉开,缓缓地,一双脚!铝制的义肢!先后落到地面上,然后,陈伯小心翼翼地扶出 车里的人,再把一双前臂拐交到那人双手上,让那人自己支撑着往前走。 才走几步到贝晓茵面前,邵士辰已是满头大汗,然而他却是一脸得意。“我会走了!” 贝晓茵没说话,直接冲入他怀里欣喜地哽咽,而两个小鬼则是很夸张的咧开大嘴笑着,双眼却红通通的直掉泪。“就知道你行,老爸!” “很好,有前途!” 邵士辰也开心的笑着,仰首眺向蓝天,冬季里,阳光却是那么的灿烂、如此的温暖,他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他的新生命开始了! 第六章 “你你你……你能站起来了!”瞪着眼,季杰望着站在书柜前找资料的邵士辰,吃惊得才说一句话,舌头就跟牙齿干了好几场架。 邵士辰闻声回头,惊喜地笑开来。“你回台湾来了,怎不先通知我?” “我只是到日本路过,想说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季杰终于消化了乍见时的惊讶,绽放出兴奋的神采。“你站起来了呢!” “好一阵子啰!”邵士辰咧嘴露出得意的白牙齿,“刚开始,我还得用那种撑着腋下的拐杖,后来换成前臂拐,现在呢……”他取来靠在一旁的手杖,“只要用这个就行了。”说罢,他拄着手杖一步步稳健地走到书桌后,放下另一手拎着的资料,再把手杖靠在身后的书柜架子,然后缓缓落坐。“相信再过不久,我连手杖都不需要了,还可以跑步跳舞呢!” “好,很好,太好了!”季杰忍不住开心的大笑,就字啊这时,门上响起两下敲门声,旋即自动打开来,贝晓茵捧着托盘进来,僵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把两杯红茶和几盘小点心放到小几上之后,马上又退出去。 “她怕你。”邵士辰替她解释。 早就知道了! 虽然一直很想多来几次和她聊聊,以消除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但自从邵士辰回台湾之后,米兰的工作几乎都压在他身上,他实在没空到处爬爬走。 “她就不怕你吗?”季杰挑眉反问。 “不怕了,”邵士辰又露出得意的表情,还暧昧的挤挤眼。“多在床上翻滚几次就不怕了!” “耶?你们……”季杰吃惊得牙齿和舌头又开始打架。“你们上床了?”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随着话语,邵士辰眸底涌现一片似水般的柔情,连说话的预期都很温柔。 “真的!” “是吗?”季杰欣慰的颔首,庆幸自己没有做错。“那就太好了。”邵士辰端起红茶轻啜了一口。 “那么,你这次能够逗留多久呢?” 一说到这,季杰的脸马上垮掉了,“还能够多久,晚上的飞机就得赶回米兰去了!”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又阖上,几秒种后,还是又张口了。“老实公告诉我,你跟丝娜……” “已经过去了!”邵士辰不假思索地断然道。 “不再有任何瓜葛?” “没有!” “情债?” 邵士辰略一思索,“是她提出分手的,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有欠她什么,我也用这个……”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清偿了!” 赔上一条腿去救她一条命,有再多的债也该还清了! “那就好!”季杰眉开眼笑的也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嗯?出了什么状况吗?” “丝娜换公司了。” “咱们的对手?”邵士辰马上猜到问题所在。 “没错,而且她还把我们几个重要的模特儿全挖走了。”季杰忿忿道。邵士辰的眼色阴了一下。“影响多大?” “幸好我们下一季的广告已经拍好了,可是再下一季就麻烦了。” “唔……找替补的模特儿是没问题,而且保证比原来的更好,只是……”话说一半,邵士辰迟疑的顿住。 不愧是多年至交好友,季杰立刻猜想邵士辰为何迟疑,“就知道这种问题对你而言根本不算问题,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米兰?”但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地顺着邵士辰的话接下去,想要逼好友再做出另一个决定。 邵士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地望住他好一会儿,再低眸寻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我早就想带小茵到米兰去举行婚礼了……” “婚礼?”季杰惊呼,再次放声大笑。“好你个家伙,才多久时间,都进展到这种地步啦?” “可是……”邵士辰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我还没跟她求婚呢!” “那就赶快求啊!” “我……”邵士辰咧咧嘴。“怕被她拒绝。” “拒绝?”季杰好像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般怔了一下,继而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嘛好啊,十年前,你是怎样对待她的?五年后,伯父忌日一满百日,你又立刻和她离婚了,丢下她和孩子到米兰去,再也不曾回来看过他们,她应该怨恨你的,但她又吗?” 不待邵士辰回答,他就自己说出回答。 “没有,她对你没有丝毫的怨恨,不仅如此,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第二节话,她马上就赶到你身边来了,还陪你上床呢!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对你有感情的呀!” 有点激动的吼出最后一句,他才停下来喘两口气,接着又继续。 “所以,她不会拒绝你的,只要你是诚心诚意的想以同样的感情回报她,补偿过去错待她的亏欠,我相信她绝不会拒绝你的!” 他说的是情是理,头头是道,可是邵士辰却还是不像他那么有信心。 “你忘了考虑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的事业在台湾,我没有权利要她放弃,跟我去米兰去呀!”邵士辰无奈地叹气。 “老天!”季杰看看书桌,好像很想把脑袋撞上去。“少爷,你别忘了,这一年多来,你又是如何工作的?计算机,传真机,你听过吧?可以远距离实时传输数据的机器,不陌生吧?” “她的工作不太适合像我这样工作。”婚友社应该是见面谈话重于纸上作业的工作吧? “可以试试看呀!” “我不要勉强她。” “那不叫勉强好不好!”季杰有点不耐烦了。 “我觉得是。”邵士辰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干脆留在台湾好了!”某人火大了。 “嗯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邵士辰满意的颔首,很高兴季杰先提出跟他同样的想法,那表示季杰应该不会反对。 没想到随口一句气话,邵士辰竟然当真了,季杰不禁呆了呆,继而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深深凝注邵士辰,好片刻后,他的眉头松开,嘴角勾起来,一脸暧昧的笑,看上去实在很恶心。“老哥,看样子你对未来的嫂子很用心喔!” “这是应该的。”邵士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应该的?”季杰眯起眼来,“你……爱上她了?”他试探性地问。 “呃?”邵士辰怔了怔,换他钻起眉宇,若有所悟地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点头,“没错!”很坦然地承认了,对季杰,也对他自己。 虽然从心动到真正爱上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对她付出感情的女人,温柔善良、忠实坚定又风趣幽默,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多,十年前如果他有正眼看过她的话,也一定会对她动心的。 可惜那时候他依然以为自己是爱丝娜的,而丝娜,和小茵根本没得比,他却浪费了十多年在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身上,而忽略了真正值得他付出心的女人,想起来实在令人懊恼。 幸好,一切及时修正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庆幸自己残了双腿,不然可能要到无法反悔的时候,他才会省悟到自己做错了选择,届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因为她是帮助你站起来的人?”因感恩而产生的感情可不太保险哟!“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邵士辰纠正他的说法。“更因为。她值得我爱。” “那么,就不要再顾虑这顾虑那的,去跟她求婚呀!”季杰兴奋地鼓励他。 “我说过,我不想勉强……” “好好好,你换个方式如何,先去探弹她的口气?” “探口气?” 灵机一动,邵士辰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了,对,他要先探口气,不过不是探她的口气,而是…… 晚餐前,邵士辰硬被两个儿子拖到起居室里来,硕士晚餐前要轻松一下,免得晚餐会消化不良,结果竟是拖他一起来看电视的动画卡通。呃,算了,动画就动画,反正他刚好也有事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小文、小武。” “干嘛?” “你们妈咪有没有提过,想到米兰去,呃,玩玩?” “何止玩,妈咪还说可能要搬到那边住呢!”喀嚓一声,邵士辰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掉到地上去了,眼一花,立刻被邵武舜捡去。 “你说什么?”邵士辰愣愣地问,一脸呆样,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妈咪说……”邵文尧心不在焉地回道,觎机手一伸从弟弟手里抢到遥控器,得意洋洋的转台。“爸爸要和她重新来过,如果成功的话,将来我们就要跟爸爸一起搬到米兰去住。” “可是,”邵士辰傻傻地看着遥控器又被邵武舜夺回去。“她的工作呢?” 邵文尧奇怪的瞄他一下。“跟爸爸一样啊,用计算机就行了嘛!”自从搬回邵家来之后,妈咪不都是这样工作的吗? “咦?用计算机就可以了?” “对啊!” “那赵小姐干嘛一个星期跑来找她一次?”所以他才会以为她非得留在台湾不可的呀! 遥控器争夺大战突然静止,哥俩好相对一眼,竟然噗哧笑出来,然后愈笑愈大声,最后笑得不可收拾,一个倒在地毯上,一个横在沙发上,全都挂了;而邵士辰则莫名其妙的左右来回看,搞不清楚他们在发什么神经?好不容易,他们终于笑够了,这才一个幸灾乐祸,一个不怀好意的啾着他们的老爸。 “因为啊,赵姨彻头彻尾反对妈咪又和爸爸在一起,所以用公事做借口来找妈咪,一是要劝妈咪别那么傻又走回头路,而是要,嘿嘿嘿,介绍更好的男人!赵姨说的!给妈咪。” “……什么?” 愤慨的男人惊怒地跳起来,可是马上就往前趴了下去!虽然能走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又资格表演任何未经准备的动作,如果硬要逞强表演的话,自然会造成眼下这种后果:又和地毯相亲相爱的贴在一起了。 但他连痛都来不及呼呼,立刻狼狈的爬起来,一边指挥两个儿子。 “小文,我的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只首饰盒子,去帮我拿来;小武,去请你妈咪来一下!” 邵文尧立刻跑到书房去了,邵武舜却还故意装出一脸可恨的天真,“可是妈咪在忙耶,她在帮老爸准备健康餐喔!” “邵武舜!”邵士辰咬牙切齿地伸出两手圈向小儿子那只脆弱的颈子,虽然很可能会导致求婚不成功,但当场让那条可恶的毒舌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会气死人的字眼,必定能够带给他很大的满足感。 “好嘛,好嘛,去就去嘛!”见势不对,邵武舜赶紧拔腿就逃。 两分钟后,贝晓茵莫名其妙就被小儿子拉着跑,一踏出饭厅就惊愕地瞧见邵士辰单膝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一枚晶莹璀璨的钻石戒指静静地躺在红绒布上闪闪发亮。 “小茵,请你嫁给我好吗?” 虽然跟他预计的不同,少了玫瑰花和罗曼蒂克的甜言蜜语,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要先抢先赢,其它的可以后补。 贝晓茵顿时吃惊的捂住了嘴,旋即,眸眶润湿了,哽咽的笑了一声,然后她徐徐地把颤抖的手伸了出去,让狂喜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将戒指戴上她的手,再把她拉下来陪他跪在一起。 “我爱你!” 他在她唇畔低喃,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捉住她的唇瓣,吻上他最深刻的柔情和爱意…… “又来了!”哥俩好相对翻白眼,然后很无奈的退回饭厅里为他们清场!陈伯陈妈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厨房里出来。“晚餐怎么办?” “请陈妈做呀!” “对哦,陈妈做的大卤面超好吃的!” “才不要,我要吃陈妈做的八宝粥!” “大卤面!” “八宝粥!” “大卤面!” “八宝粥!” “……决斗!” 结果,还没走到厨房,哥俩好就转方向跑大盘游乐室去了。 清场? 让他们自己去清吧! 求婚后第三天,邵士辰就来这贝晓茵跑到法院去公证,先把他的老公地位定下来再说,免得贝晓茵被另一个女人拐跑。 “暑假前,先让孩子们学学基本意大利语,下学期再让他们换到米兰的小学,届时,我们再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严肃地对老婆许下承诺。“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其实不举行婚礼也无所谓呀!”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喔。” “小茵,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种形式上的虚荣,可是……”双臂温柔的圈住贝晓茵,邵士辰怜爱的亲着她的额头。“我想用这场婚礼,洗刷掉过去那张婚礼在你记忆中留下的不愉快回忆,这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 贝晓茵深感甜蜜的贴上他的胸前。“嗯,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现在先来计划一下……”经过几番讨论之后,一切都曰有定论,也开始做准备了,可是,贝晓茵却发现邵士辰反而不安起来了,问他又说没事,抱着困惑的心观察几天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件事装上义肢之后.他是会走了,可是.他敢走出来吗?在家里撑着手杖走,在自己人面前跌倒摔跤,终究和出门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模给所有人看是不一样的.纵使他确实是个乐观的男人.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所有的困境,然而,第一步总是最难踏出去的. 这时候,她知道.如同要激励他站起来一样,他也需要有人激励他走出去.而之前,是孩子们激励他站起来的,现在,该换她激励他走出去了。 [士辰。] [嗯?] [你去过麦当劳吗?』 [谁没去过』 [可是,你没有带孩子们去过吧?』 [...·』 [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父母一起带他们去麦当劳,你不认为我们至少应该带他们去一次吗?] [有这必要吗?』 [有。』 听她斩钉截铁.甚至有点强硬的回答.邵士辰有点讶异地低下眸子,与窝在他胸前的老婆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神相对凝视片刻后,不由得深深叹息。 怎会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呢?竞能看出他是害怕走出去。 虽然他们已经去过法院公证,但那里的人毕竟不多,尤其他们并非是在假日去的,人也就更少了。 而且是快快去,快快回,想要忽略别人的眼光是很容易的,因此,那还算不上是真正的走出去。 所以,她要逼他走出去,之后他才能真正的继续往前走 [好吧,我们带他们去』 [什么时候?]她毫不放松地继续逼他。 [明天是星期六,就明天吧!]他也甘愿被逼。 翌日.没有半个人催促他.那母子三人只是默默地等候着,等他鼓足勇气,然后下令! [走吧!』 麦当劳通常都是在闹市区.就算开车去,也得下车走一段路才能够到达,对一般人而言,那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邵士辰来讲.真是辛苦到不行,因为装上义肢之后,他还没有一口气走上那么远的路过。因此,一进入麦当劳找到桌位坐下,早就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的贝晓茵,立刻拿钱给孩子们,交代他们去买餐,而她自己则在邵士辰的座位旁蹲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按摩油.毫不在乎是在众目哩睽之中,当场就把邵士辰的义肢取下来,然后用按摩油轻轻按摩他的小腿残肢,并不断关切地看他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小茵』 在这一刻里,邵士辰不但感动,而且终于安心了。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别人的异样眼光.而是她能不能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没想到她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的眼光,因为,她眼里只有他, [爸爸,很痛吗?那我们在这里待久一点好了。』 [嗯,等老爸不痛了再回去。』 买餐目来的哥俩好也关心地看着他.同样全然不在意周围有同情、有怜悯,甚至也有厌恶的目光.于是邵士辰更深的感动了。 [你们真是好孩子!』 [呃?]哥俩好困惑的一怔,不解爸爸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两人对望一眼,旋即露出狡猾的表情,见状,邵士辰警觉之心才刚浮现,就听得他们说! [那我们下个月的零月钱能不能加倍?』 数秒的静默后,邵士辰蔫然爆出大笑声,心中再无任何阴影,全心相信有她和孩子们的陪伴.往后的日子将是崭新的,而且保证幸福快乐的美好生活, 就从这天开始,那士辰不再将自己关在家里了,几乎天天都带妻儿出门去,看看电影逛逛街,或者上ktv去练练嗓子,听贝晓茵的即兴窜改歌词笑得肚子痛,还去参加儿子们的亲子恳谈会.和老师辩论要不要让两个孩子跳级上资优班。 这时他才发现到,其实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穿着长裤,所以报本没有人察觉到他戴着义肢,就算拄着手杖,也不会比一只蟑螂更令人侧目。 事实上,他依然是让人嫉妒的出色耀眼,周曰的人群还是会被他那媲美夏季艳阳,令人着迷的璀虞笑容所吸引,就算要他再干曰老本行:广告模特儿.相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久.在他终于能够丢掉手杖自行走动的时候,他又惊喜地得知贝晓菌再度怀孕了,顿时快乐得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女儿,这回我要个女儿!]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贝晓茵好笑地娇慎道。 [没错.是我决定的,所以你一定会生女儿!』邵士辰得意的点着头。 [] 男人! 很快的,暑假来临了,终于到了他们举家搬到米兰的日子,这天.赵梅芙特地来送行.顺便警告邵士辰 [请你记住,虽然晓茵的亲人都不在了,但她还有我这些姊妹!] [我不会忘记的。』 [我们都是她的靠山。』 [我知道-』 [要是你敢再错待她,我们绝不会宽恕你的!』 [我记住了』 一句比一句凶狠.邵士辰却毫无愠色地接收下来,他知道这是赵梅芙对老婆的关切,他只有感激.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甚至.临上飞机之前,他还特地再问一次晓茵。[你真的要跟我去米兰?我在台湾一样可以工作的,你千万不要勉强喔!] 贝晓茵顿时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虽然离开台湾确实让她有点舍不得,可是她知道邵士辰的工作比她更需要亲临公司处理,所以她才会决定跟他到米兰去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适宜和客户交际.因此,计算机工作反面比较适合她 [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 [真的?』邵士辰还是不太放心。 [我发誓。』说着.贝晓茵还郑重地举起手来做发誓状。 [那就好。』邵士辰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贝晓茵害怕陌生人,也因为担心累着小腹已经明显隆起的老婆,邵士辰勉强同意将盛大的婚礼改为温馨甜蜜的小型教堂婚礼,只有双方的至交好友为他们做婚礼的见证. [狄奥多.邵,你愿意娶凯瑟琳.贝作为你的妻子,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我愿意。』 [凯瑟琳.贝,你愿意嫁给狄奥多.邵作为你的丈夫,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目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吗?』 [我愿意。』 [狄奥多.邵与凯x瑟琳.贝,在上帝及众人面前,你们已经承诺在彼此的生命中结为一体,共同扶持,共度一生,因此,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奉父、于、圣灵的名,阿门。] 米兰乡间一座古老的小镇上.他们在一栋历史悠久的小教堂里完成了婚礼.然后,邵士辰把两个小鬼丢结季杰.自己带着新婚老婆到威尼斯度蜜月去了。 [那是三个月前才买下来的。』 [古堡?!]n晓茵吃惊地尖叫.虽然不大.但那的确是一座真正的古堡。 [嗯,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邵士辰满意的欣赏着她惊喜的表情。 [绐我的?』晓茵喜悦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了。[喔,天阿.喔,天阿,是古堡耶,真正的古堡耶!』 [已经重新整修装潢过了.还有管家在照料,你不需要操任何心.』 [喔,天阿.喔,天阿!]见她还在那边惊叹,那稚气的模样实在迷人得要命,邵士辰忍不住俯首攫住她那张只顾惊叹而阖不上的小嘴儿. [小茵,我真爱你啊!] 一天比一天,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更多爱她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呈那么的幸福,幸福得他无法不感激上天,让他有机会用这双腿换来他最深爱的女人。 这桩[交易』是他占了便宜。 一个月后,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回到米兰,儿子们却劈头就告诉他,他们不要上学了。 [为什么?』他拿出最大的耐心,效法妻子的教育方式,尊重孩子们的意见。 [因为我们的意大利语还不够好啊!』 [明年我们的意大利语一定呱呱叫,到时候再上学就行了。] 有道理,不过 [那你们要上语言学校吗?] [不必,只要有适合的环境,我们自然而然就会了,所以我们决定……』两个小鬼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我们要到皮卡叔叔的公司里i学习]!』 邵士辰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可以,只要他同意的话。』 [谢谢爸爸』哥俩好兴奋的直道谢,然后装鬼脸。[他早就同意了!] 邵士辰看着他们一溜烟跑掉的身影,摇摇头,[小鬼!』实在拿他们没辙。 [皮卡叔极是谁?]贝晓茵困惑地问. [季杰的小舅子。]邵士辰解释,再加一句。 [皮卡的公司是专门设计网络游戏的。』 贝晓茵恍然大晤。[所以他们要去玩游戏的? 邵士辰耸耸肩。[他们说得没错,要学意大利语,在纯意大利语的环境里学习是最快的,不用到明年.他们的意大利语就会呱呱叫了,而且保证是最纯正的义大利语.所以,就让他们去玩吧!』 [好,』贝晓茵点点头。[不过.晚上还要给他们上点课,看点书,不然他们会玩疯的!] 邹士辰亲昵地亲亲她的发鬓。[是,老婆。] 因为他亲密的呼唤,贝晓茵禁不住脸红了一下,不过还是装作没注意到的推推他。[那还有我呢?』 [你怎么了?』 [我的意大利语怎么办?』 [你的意大利语?]邵士辰突然弯起一抹邪佞的笑.[没问题.你的意大利语由我负责,保证一夜就会:』 [一夜?』怎么可能?[你要怎么负责?』 [在床上负责呀!』 [』 嘿咻嘿啉的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吧? 第七章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各别的黄金商圈,在米兰,位于蒙特拿破仑街与斯皮葛街之间,素有黄金四合院之称的区域就是他们的黄金商圈,是继承米兰绝代风华,走在时代尖端的名牌街,虽然不是一般人有能力消费的区域,但只要去逛上一圈,就能够对未来流行趋势发表出一番高论来炫耀一下,多少也能满足一下虚荣心。 邵士辰的[魅力风潮]就位于黄金四合院商圈之内,是欧洲人尽皆知的时尚精品公司,今年,它的分店就会达到三百家的数额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亚洲那边增设十二家分店,同意吧?] [同意。] [那这部分的细节工作就交给你啰?] [没问题。]一句没问题终于替冗长的讨论画下句点,邵士辰与季杰分别瘫在两张面对面的办公椅上,决定先放自己十分钟假,再继续讨论下一项议题。[士辰。] [嗯?] [全球经济不景气,而我们的连锁分店却一家接一家的开,还即将破三百了,你想,我们会不会被暗杀?] [你会,我不会。] [为什么?] [残障人士有优待。] 季杰微微一呆,旋即啼笑皆非的脱口骂道:[去你的残障人士有优待!]骂完后却又忍不住与邵士辰一起大笑起来。 美满的婚姻生活不但使邵士辰恢复了往昔的热情开朗与诙谐风趣,更使他跨越了残障所带来的种种考验与缺憾,如今,他甚至还能拿自己的残障开玩笑而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季杰似乎有点了解邵士辰为何对他说,他很高兴他残障了。 [你女儿多大了?] 一提到他女儿,邵士辰的精神马上就来了,立刻拿起办公桌上三只相框的其中之一递给季杰,得意的炫耀着。 [去年十一月生的,现在二月,她满三个月啦,瞧,是个小美人吧?] 季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耸耸肩。[是啊!] 那是满月时的照片,那时期的婴儿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他是过来人,很了解身为人父的那股子傻气,也就顺口附和他了!第n百次。 [那你儿子呢?] 邵士辰宝贝兮兮的拿回相框,还横手用衬衫袖口擦擦擦,擦拭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 [在澳洲。] [又去拍广告啦?] 话说回去年,春季时,丝娜不但拐走了他们公司重要的模特儿,到了夏季,又拐走了他们特别找来的七岁小模特儿,由于当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另外找人了,为免赶不及预定的发片时间,邵士辰只好临时捉来两个小鬼客串,没想到那两个小鬼竟因此一炮而红,从此走上广告模特儿的不归路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去干嘛?骑鸵鸟?] [你老婆不反对?] [没办法呀,这是两个小鬼自己的决定,他们说,干模特儿既不是兴趣,也不是想赚钱,而是为了好玩,所以他们专挑那种必须到其它城市、其它国家拍摄的广告,为的就是想多看看其它城市、其它国家,想想,那也不是坏事,除了坚持他们必须以课业为重之外,我和小茵也没理由反对吧?] 有两个太聪明的孩子好像并不轻松,幸好他一个也没有。 季杰庆幸的暗忖。[他们可以进这里的小学了?] [可以了,他们的意大利语已经比我还老练了,至于课业方面,也早就通过资格鉴定考了,这趟工作回来,他们就得开始上学啰!] 最好是,那两个小鬼混了半年多,都已经快混成意大利小地痞了! [听你老婆说,他们还跳级呢!] [没办法,不跳级就没办法提早上学,还要让他们混半年,那可不行!] 英明! [那你老婆的工作呢?] [我老婆?]目光转注另一支相框,邵士辰不自觉地漾出一脸温柔。[很顺利啊,其实她并不喜欢到公司里上班,你是知道的,她怕陌生人嘛,所以现在这样对她来讲最合适的,可以在家里工作,顺便照顾孩子,很方便。] [我想······]季杰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你们两个还真的是天生一对呢!] 一个是标准的大男人,一个是宁愿在家里工作带小孩的小女人,一搭一配,还真是合到不行。 [那当然,我老婆嘛!]邵士辰得意地说,旋即起身到小吧台倒酒。 看着他轻快自如的脚步,不用拐杖,也不用手杖,就如他去年所说的,还可以跑步跳舞,季杰忍不住又感叹了起来。 [是啊,她真的是你的好老婆,没有她,你能有今天吗?] 端着酒杯靠在小吧台边,邵士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只是说走路,没有她,可能还得迟个一、两年吧;如果要说到整体······]他摇摇头。[不可能,没有她,永远不可能会有今天的我!] 这种宛如天堂般的幸福,过去,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何况是在现实中拥有。 [那么,如果我再提到丝娜,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啰?]季杰慢吞吞地说。 [早就没有感觉了!] 邵士辰毫不在意地继续品尝意大利特产:奇扬地葡萄酒,季杰看得嘴干,忍不住也跑来倒一杯解解渴,又顺手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大盘小菜拼盘:意大利奶酪、香肠与火腿。 [你老婆帮你准备的?] [是啊,她知道我喜欢在工作休息的时候喝两杯,所以每天早上我出门前,她都会先准备好这些小菜,好让我顺便带来上班。] [真他妈的好命!]季杰羡慕地咕哝。 [ㄉㄊㄇ。]邵士辰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两人对望一眼,蓦而放声大笑。 [你家那两个小鬼,真的是······] [我老婆也是那样说的······] 笑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止住笑意,然后季杰的表情板了起来。 [丝娜又回意大利了。] 去年,邵士辰过的事事顺利、日日幸福,公私皆如意。 相对的,丝娜却是诸事不顺、每况愈下,春季、夏季时,她偷偷拐走了邵士辰公司里的模特儿,到了秋季,她终于因为行为不检被模特儿公司单方面解除合约,而且拿不到任何赔偿金,只好顶着一头灰,回到美国另寻发展。 [哦,她回意大利来干什么?] [她交了新男朋友,美国[精致]珠宝公司的少东贾森。] [那很好啊,恭喜她了,然后呢?] [她的男朋友是到米兰来设立分店的。] [所以?]讲了半天,邵士辰还是不明白季杰为何提起丝娜,虽然他并不在意,但也没有必要吧? [贾森看中你家那两个小鬼担任他们的广告模特儿。]终于说出重点了。 邵士辰微微皱眉。[珠宝广告用得着小模特儿吗?] 季杰迟疑一下。[其实丝娜带贾森来找我的时候,我当场就拒绝了······] [为什么?]邵士辰好奇地问。 [我不想让你和丝娜牵扯上嘛!]季杰嘟囔。 邵士辰不以为然地往上翻了翻眼。[同样都在时尚界,你以为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碰不上面吗?] 是不太可能。 季杰耸耸肩,[总之,为了说服我,贾森只好把广告企画让我大致瞄了一下······]他顿了顿。[的确用得着,他们的广告是从幼年的纯爱拍到成年的热爱,而且是一对小兄弟抢一个小女生,你家那两个小鬼正合适。] [既然如此,等小鬼们回来了,我会问问他们接不接。] [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废话,他们自己的工作,自然要由他们自己决定,我这个经纪人头衔根本就只是好听而已。]邵士辰自嘲地承认。 [原来是没用的老爸爸!]季杰很开心的嘲笑他。 [去你的,你才没用呢!]邵士辰笑骂,随手拈起一块奶酪放入口中,[我是尊重他们,懂吗?]旋即转身回到办公桌后,[好了,我们继续吧!] [喔。] 季杰跟在他后面走两步后又停住,转回去端起那盘小菜拼盘,再回到办公桌前,放下那盘小菜拼盘,落坐。 [好,继续。] [······] 请问是继续办公还是闲聊? 刚替女儿换好尿布,贝晓茵回头看,正好瞧见邵士辰步入育婴室来,手上还拎着公文包呢!就知道他一下班就会先往这里来。 贝晓茵好笑地看着邵士辰亲过她之后就抱起女儿又亲又搂,疼爱得不得了,然后拿起一旁的奶瓶,好整以暇的喂起奶来了。 [今天还顺利吧?] [好得很!]邵士辰漫不经心地回道,一心只在怀里的小女儿身上。 贝晓茵又笑了,提起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公文包离开育婴室,把公文包送入书房,再回到主卧室里准备。 二十分钟后,邵士辰也来到主卧室报到了。 [睡了?] [嗯嗯,睡得好熟。] [那换你啰!] [对,换我了,老婆。] 看他一脸暧昧的邪笑,贝晓茵忍不住大笑起来,[快进去啦!]并推他进入浴室里。她知道,一整天里,他最爱的就是这时刻。她会伺候他褪下所有衣物,让他坐上残障专用的洗浴椅,再替他取下义肢,然后为他洗头、洗澡;而他会闭上眼,一脸陶醉的享受她的手在他身上搓搓揉揉所造成的刺激感,直到他快受不了了,她才会替他冲洗干净,放入浴缸里,之后······ 她知道,一整天里,他最恨的就是这时刻。 她会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褪下自己全身所有的衣物,慢条斯理的洗头、洗澡,直到他欲火焚身,又因为看得到却吃不到而恨得牙痒痒的,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抓狂走了,她才会把自己冲洗干净,然后被他捉入浴缸里,迫不及待的来上一场鸳鸯水战······ 四十五分钟后,邵士辰心满意足地摆平在床上,而贝晓茵则跪坐在他身旁,抹着两手按摩油为他按摩双脚残肢。 [小鬼们什么时候回来?]他昏昏欲睡地问。 [后天。]贝晓茵回道。[有什么事吗?] [丝娜的新男朋友想找他们拍广告。] [什么广告?] [珠宝。] [珠宝广告干嘛找小孩子?] [因为······] 邵士辰以闲聊的语气把季杰所说的告诉了她,从第一句话开始,两人就都是用这种语气对话的。 对他们来说,丝娜也只是闲聊的话题而已。 [你想,他们会不会答应?] [只要是到其它城市、其它国家拍摄的,应该会答应吧!] [季杰说是要到荷兰去拍的。] [那就没问题啦!] [我拒绝!] [我也拒绝!] 听到两个小鬼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邵士辰与贝晓茵不由错愕的面面相覦,不解他们为何会拒绝,而且拒绝得那么愤怒? [到荷兰喔!] [去过了!] [双倍酬劳?] [不稀罕!] [你们没拍过珠宝广告吧?] [珠宝了不起喔!] 是没什么了不起。 邵士辰耸了耸肩。算了,反正是他们自己拒绝的,不关他的事。于是,他也懒得再多说,便起身到书房打电话给季杰了。 既然丝娜找的是季杰,就让季杰替小鬼们拒绝吧! 贝晓茵并没有跟在邵士辰后面离开,她依然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两个小鬼还一会儿。 [两位小朋友,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哥俩好就是哥俩好,两人一模一样撅着嘴,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贝晓茵当即明白,他们正是因为她所猜想的原因而拒绝的,果真如此,他们是听不进任何劝的。有时候,他们也是很顽固的。 [好吧,反正家里也不需要你们赚钱,就这样吧!]说罢,她起身到书房,正好听见邵士辰提到她。 [已经好了······好,我会告诉我老婆······嗯,就这样。]邵士辰放下电话,转身看见老婆,立刻主动招出提到她是为了何事。[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第三百家分店成立时,公司要举办庆祝酒会吧?] [记得啊,你还说要我陪你参加呢!] [你是我老婆,当然要陪我参加,况且为了那场庆祝酒会,我还特地请米兰最有名的设计师为你设计一套晚宴装,刚刚季杰告诉我,设计图画好了,我会先拿回来给你看看,只要你觉得满意,就马上交图下去做。] [可是······]庆祝酒会上一定很多陌生人吧? 一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又生硬起来了,邵士辰马上想到她在迟疑什么,[不怕、不怕,]他温柔地环臂圈住她轻颤的娇躯,安抚地呢喃着。[有我在呢,到时候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行了,嗯?] [才不是怕,人家只是紧张而已!]贝晓茵抗议。 [好好好,]邵士辰差点笑出来。[有我在,你不用紧张,嗯?]贝晓茵扬起眸子,对上他那又温柔又坚定地眼睛,片刻后,她信任地将脸颊贴上他温柔有力的胸膛。[好。]是啊,有他在呢,她还有什么好怕,不,紧张的呢? 她应允了,他却反而叹了口气。[小茵,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忽视了你那么久呢?] 他很清楚,他是在勉强她,她却应允了他,这使他有点愧疚,但没办法,他实在太以她为傲了,至少一次,真的一次就好,他想拿她出去炫耀一下,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好老婆! 贝晓茵又扬起眸子来,俏皮的眨呀眨呀的。[近视而已啦,至少你现在看见我了呀!] 邵士辰扑哧失笑,旋即又叹气。[小茵,我真的好爱你!] 贝晓茵羞赧又喜悦地翘起嘴角。[我也爱你。] 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后,下一个动作,自然是他俯首,她仰起娇靥,两张唇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然后······ [干!] 他停住,她睁眼,两人愕然对望。谁在骂脏话? [他奶奶的!]他皱眉,她眯眼。 [我操!] 他瞪眼,她咬牙,然后两人同时往外冲,冲向游戏室,一踏入门里,就瞧见他们那两个宝贝儿子,一个正在那里暴跳如雷,刚刚那些脏话就是从他嘴里爆出来的;而另一个则咬牙切齿地怒瞪着计算机屏幕,好像正在考虑要不要向它提出决斗,他才能正大光明的砸烂它。 [什么事?]邵士辰很冷静的决定先把惹恼他们的原因找出来再说。 [全趴了啦!] [呃?] 邵文尧指着计算机屏幕。[我们四个全趴了啦!] 冷静不翼而飞,[什么?!]邵士辰暴怒的飘到计算机前面。 [可恶,哪个白目干的好事?] [【笑得好天真】!] [原来又是他,笑得好白痴!] [还有那个【有点太牺牲】!] [他死定了,我要让他牺牲个彻底,谁还有雷达?] [我有!] [找!] 于是,四个人开始埋头寻找仇人······ [对了,刚刚是谁骂脏话?] [我。] [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可以了。] [喔。] 再过片刻······ [靠,他竟敢逃!] [······] 老子告诫儿子,天经地义,没话说;但现在,又有谁来告诫老子,下次不可以骂脏话了? 女人要保持青春有三种方法可以选择,一保养,二化妆,三整容,何丝娜不做选择,三种全包了。此刻,季杰看着何丝娜那张起码少了十岁的年轻容貌,心中暗暗嘲讽不已。她的脸是年轻了,但她的气质、她的表情却相反,比她的实际年岁更老成、更狡诈,标准的狐狸精一只,就像现在,她竟想对他使用哀兵政策,博取他的同情,一直跟他卢,打死不肯放弃。 她以为他是低能儿,就那么好骗吗? [他们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他生我的气,所以不肯答应吗?]何丝娜一脸哀怨,连眼眶都湿了。 [就跟你说不是,是那两个小鬼拒绝,你听不懂啊?]季杰愈来愈不耐烦了。 [但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他不能替他们决定吗?] [他向来尊重那两个孩子的意见,更何况这是那两个孩子的工作,他不想强迫他们。] [至少可以劝劝他们吧?] [没必要。] 可恶,这家伙是怎样嘛,她都装得这么可怜了,还不行?何丝娜咬牙切齿的暗忖。[那让我跟士辰谈谈?]好吧,哀兵政策对季杰不管用,可对邵士辰一定有效。 [很抱歉,不行。]季杰断然拒绝。 [他不愿意跟我谈?]他不爱她了吗?不,不可能,那个笨男人是个死心眼,绝不会变心的。 [是我不愿意。] 就知道! [为什么?] [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希望你去打扰他。] 邵士辰现在过得很好? 何丝娜眼珠子一转,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那就请他签了这张合约,我保证绝不再打扰他了,好不好?] 威胁他? 他不会威胁回去吗? 季杰冷笑。[要是不想让我到贾森面前多话,你最好离士辰远一点!] 何丝娜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双臂环胸,季杰凉凉地斜睨着她。[我相信贾森一定不知道你和士辰交往过十年吧?] 何丝娜悄悄松了口气。[当然知道,我都告诉他了。] 这么诚实? 不过另一件事,她就不可能太诚实了。 [那么,他也知道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啰?] 何丝娜微微一窒。[我······也告诉过贾森了。] 季杰冷笑更深。[是吗?] 看出季杰的不怀好意,何丝娜不禁有点心虚,[我真的告诉过他了。]说着,猛然起身,[好吧,既然士辰不肯签,我叫贾森另外找人好了!]语罢,她转头就走人,有点逃难的味道。 [再见,慢走,不送了!] 季杰以嘲讽的语气道别,笑吟吟地看着何丝娜离开办公室,门一关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有预感,何丝娜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她会这么坚持,肯定是想讨好贾森,毕竟她都三十好几,不年轻了,再不找个稳定的靠山,搞不好将来得回家去当米虫呢!不过,就算她真的想回家当米虫也不是那么容易,听说,由于她的行为实在太放浪,又屡劝不听,去年年底,何家就声明和她断绝关系了,还登报[作废]呢,这么一来,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急着想捉紧贾森吧? 可是,这边更不容许她予取予求,因为有他在把关,邵士辰的幸福生活,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是他这个好友的责任,他一定会尽责到底的! 所以,来吧,何丝娜,下一步要使出哪一招,尽管来吧,他全接下了! 第八章 在洋人的世界里,复活节和圣诞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两个大节日,而[魅力风潮]的庆祝酒会就挑在这年的复活节当天举行,即使如此,发出去的请柬依然全数回笼了。 此刻,上千位宾客就聚集在[魅力风潮]总店的三楼宴客厅内,其中不乏世界知名的影歌星和顶尖的世界级模特儿、设计师,放眼望去一片星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差点睁不开眼了。 不过,最耀眼的还是酒会的男女主人。 两年前,狄奥多.邵截肢成残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后,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完蛋了,孰料,今年年初他又出现在[魅力风潮]的平面广告上,而且完全看不出他哪里残障了。不过,平面广告想要遮丑是很容易的。然而他一出现,众人当下就断言,狄奥多被截肢的消息一定是有心人的恶意毁谤 [骗人,他哪里残障了?] [一定是他的对手公司恶意放出的谣言!] [没错,看看他,上帝,他比当年更有魅力呢!] [我就知道白色晚礼服最适合他,好迷人喔!] [我最爱他的笑容了,总是那么灿烂夺目!] [他那双热情奔放的眼睛跟吸引人-] [还有他]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在没有人相信狄奥多是残障者。 而紧伴在他身边的女主人更是引人注目,因为她一直是很神秘的,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 众人皆知,狄奥多唯一交往过的对象就是丝娜.何,大家都以为他们早晚都会结婚的,没想到他们突然分手了,更没向导,两年后,狄奥多突然冒出一个妻子,还有一对双生子,好奇的人想去探察,他却打死不愿意让妻子曝光。现在,她终于现身了。纯东方风味的小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罩纱晚礼服,虽然全身上下只有耳上戴着一对钻石耳环,但那件罩纱上却令人惊叹地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碎钻,一眼望去,仿佛夜空中的银河星辰,罩纱微一晃动,又像是流星飞逝。 在场的宾客中,有内行人保守估计,倘若那些碎钻是真钻的话,光是那件罩纱就价值两百万欧元以上,而他们相信,穿在邵夫人身上的不可能是假钻。 不过,除此之外,那为邵夫人却没什么特别的。 是拉,她是有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飘然气质,包裹在那件黑罩纱晚礼服中,宛如夜雾中迷路的精灵,相当吸引人;是拉,她的五官也十分清妍秀逸,算是几分姿色,但处身在星光照照的众美女中,她就显得十分平板不起眼了。 更何况,她 [老天,那女人是怎样,不高兴来参加酒会吗?笑都不笑一下,好僵硬!] [就是说嘛,有那样的老公,那样的身分地位,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说是冷漠,是傲慢!] [对,极端的傲慢,她咦?]恶劣的评论才刚起头没几句,忽见狄奥多倾身对妻子耳语赤红染上她双颊,并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顿时,她又气又好笑地推推他,可是狄奥多仍然不肯放过她,在多说了两句 众人蓦然失笑,因为邵夫人竟然握着小拳头k了丈夫一下,旋即想到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环眼一扫,果然大家都望着她笑不可抑、她马上一脸惶恐地不知如何是好,那模样,老天,可真是惹人怜爱!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狄奥多一直不肯让他老婆曝光,原来是] [保护欲作祟!] [是男人都会那么做吧?] [是啊,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还真教人恨不得把她锁在保险库里,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呢!] [我同意,他妻子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女人呢!] [同感。] 然后,众人就默默欣赏着狄奥多竭力安抚妻子的样子,那样温柔、那样深情,丝毫不怀疑他是深爱着她的。不久,季杰来通知说时间到了,客人也全都到了,于是狄奥多搂着妻子站上舞台的麦克风前;邵夫人则一直看着他,不向客人点头致意,也不对任何人微笑,只是专心一意的看着丈夫。 但这时再也没有人说她是傲慢了,经过刚刚那一幕之后,大家都猜想,邵夫人只是胆小而已。 不太正确的猜测,可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感谢各位拨冗光临[魅力风潮]的庆祝酒会,我在这里向各位致上最大的谢意,也希望各位能尽兴而归,]狄奥多对着麦克风朗声道。[反正,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免费的美食,不吃白不吃;免费的场地,不跳白不跳,对吧?] 风趣的台词,顿时引起台下一片失笑声。 [好了,我想大家都饿了,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不过在开动之前,我最好先回答刚刚有许多人问过我的问题,为何亚洲那十二家分店要挑在今天开幕?还有,为何[魅力风潮]所有分店的店名都是[魅力风潮],唯独亚洲那十二家分店的店名是[凯瑟林的魅力风潮]?] 放眼台下,众人皆是一片困惑,没有人回答得出来,狄奥多微微一笑。[既然没有人猜得到谜底,只好由我来宣布答案了。因为]他专注妻子,温柔地凝视她。[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而我老婆的名字就叫作凯瑟林]台下霍然一片恍悟声。[恩恩,我想大家都已经猜到了,亚洲那十二家分店正是我送给我老婆大人的生日礼物]他再次专注妻子,并滑稽的挤眉弄眼。[生日快乐,老婆,赚了归你,亏了算我的,恩?] 只见邵夫人吃惊得小嘴儿张张磕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模样还真是诱人,于是狄奥多对他嘟了嘟嘴。 [老婆,请别在这里诱惑我,这里没有床啊!] 啪一下,邵夫人立刻像小孩子一样用双手捂住了嘴,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连狄奥多也因为没有料到她回做出这么幼稚可爱的动作而忍俊不住失笑。 [好,现在可以开动了,请各位尽情享用吧!]他摆出[请用]的手势。 四周的餐抬上,服务人员已经趁他说话的当儿,撤下原先的餐前小菜,换上丰盛的主菜了。 [如果有人想跳舞的话,那么,我和我老婆就先开舞了!] 狄奥多手一挥,乐队便开始演奏,于是他牵起妻子的柔黄,缓缓走向宴会厅中央,然后与旗子面对面,尔雅的欠身为礼,在上前扶起妻子的手开始舞动。音乐是柔美的,他们的舞姿更是轻盈曼妙,特别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深情款款得四目相对着,如诗如画浪漫得令人叹息,即使有人也想跳舞,也不会在这时候下场去跳,就怕破坏了如此罗曼蒂克的气氛。 可万万没想到,一支舞还没跳完,狄奥多就自己破坏了真个气氛,他突然停下舞步,拉着妻子就往出口走。 [怎怎么了?] [你一直在诱惑我!] [耶?] [所以我现在要去] [去哪里?] [找床!] 声落,人也消失了。 厅内一片疑惑声,因为他们说的是中文,没有几个人听得懂,直到听的懂的人翻译给其他人听,笑声便宛如大火燎原般轰然而起。 [老天,他们真的是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真失礼,不过也难怪啦,他老婆,恩,真的挺诱人的!] [起先还不觉得,但愈看愈觉得他们好登对呢!] [要是有人用他看他妻子的眼神看我,我一定回立刻融化了!] [他们好恩爱喔!] [哈哈哈,以后见面有得调侃他的了!] 此起比落的笑语,却没有半句责怪或怨言,季杰这才暗暗抹去一头冷汗,并决定酒会一结束他就要去活活掐死好友,谁教那家伙也不先通知一声,就插播这种即兴演出。 哪有这种酒会主人,竟然光明正大先跷头的! 季杰的冷汗抹得太早了。 [贱女人!]瞪着邵士辰和他老婆消失的方向,何丝娜咬牙切齿的低骂。 [呃,你说什么?]何丝娜一惊,回头,贾森正疑惑地大量她。 [没什么,我是说,呃,他们真有趣。]幸好他不懂中文。 [是吗?你脸色很难看呢?] [有吗?]何丝娜抚着脸,赶紧低首遮掩,脑筋开始急转弯,[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想到狄奥多和我分手的时候]她故意哀伤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说过,是他逼你分手的?] [是啊,当时他被截肢,万念俱灰,又不想连累我,就逼我分手,可那是他正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会肯呢?]她哀怨的低喃。 [所以他就以自杀要挟你?] [恩,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和他分手呀!]她用力挤挤挤,好不容易终于挤出一点水光来。[我俩交往了十多年呢!] [说起来,那也是他男人的自尊吧!]贾森淡淡道。 如果何丝娜有抬头看他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他是面无表情,眼带鄙夷的,但她没有,因为她正忙着让他了解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美好的女人,很值得他带回家收藏起来。 [我痛苦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现在看他幸福,我也感到很欣慰,只是有点感伤而已。] [是吗?] [总之,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是吗?]从贾森的冷淡语气中,何丝娜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贾森正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冷的令人打颤。 [怎怎么了?] 贾森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在和女人交往之前,不会先调查一下对方值不值得我和她交往吗?] 何丝娜面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 [他逼你分手?]贾森冷哼。[是你逼他分手的吧?] 何丝娜心中一寒,说不出话来了。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贾森轻蔑得斜睨她。[要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的广告合约,我也不会忍耐着和你交往,没想到他根本不买你的帐,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说着,他从晚礼服内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支票,丢给她。[偌,分手费,以后不要在来烦我了!] 何丝娜傻傻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生平头一次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可恶,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竟然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和她交往,一见她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就把她给甩了。她当然很生气,但却有更多的恐慌。 和邵士辰分手之后,由于奢侈浪费的习性改不了了,她的积蓄早就已经花光了,贾森的支票恐怕也没办法支持多久,父母更没有可能接纳她回家,再不去找个金主养她,恐怕她早晚要朱槿救济院去了。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得想办法 在跟贾森多拗一点? 不,他已经知道她所有的底细了,要是一个不爽,统统给他抖搂出去,她很快就会被上流社会圈子屏除在外了,对她来竟,那比死更可怕! 得想别的办法,别的办法 有了! [这样好吗?你是和季杰合伙的,就这样十二家分店送给我,不好吧?] 九楼,总经理办公室附设的卧室内,邵士辰慵懒的平躺在床上,贝晓茵则小鸟依人的偎在他胸前,激烈的运动过后,两人都还在喘息。 [别担心,季杰比谁都更赞成呢!] [咦?为什么?] 邵士辰垂眸她一下。[当年,[魅力风潮]创立时,由于他拿不出半毛钱资金,因此坚持不肯分股份,只肯拿高薪,后来设立第一百家分店时,他才肯收下10%的股份;设立第两百家时,在勉强收下另一个10%的股份,同时放话说,要是我在逼他分股份,他会干脆离开[魅力风潮]] [他很有骨气,不想占你便宜。] [是他想太多了!]邵士辰嗤之以鼻地道:[不过他可以坚持他的,我也有我的应付之策] [哦,你怎么做的?]贝晓茵听得好奇新被挑起来了。 邵士辰顽皮的一笑。[去年他老婆三十岁生日时,我就把20%的股份送给他老婆做生日礼物,并对他老婆说,这是她老公为她赚来的,然后对季杰说,这是她老公为她赚来的,然后在对季杰说,那是我送他老婆的生日礼物,他没有权利拒绝] 贝晓茵失笑。[你真诈,他一定傻眼了。] [可不是。]想到当时季杰的表情,邵士辰忍不住又得意的哈哈大笑。[所以啦,这次我说要送你亚洲那十二家分店做生日礼物,他不但没有反对,竟然还脱口说] [说什么?]贝晓茵急问,还推他。[快说嘛!] [他说]邵士辰滑稽的眨了眨眼。[为什么不送一百家?] 贝晓茵一怔,继而失声大笑。[他抓狂了!] 邵士辰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所以别担心,季杰在意的只是为什么不多送你几家,昨天还在跟我卢呢!] [那就好。]贝晓茵安心地瞄一下手表,[好了,该下去了吧,我们是酒会主人耶,不好离开太旧吧?]说着,她苦着脸吸吸鼻子。[都是你啦,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宾客了啦!] [那就不要下去好了!]邵士辰很干脆地说,乐得再来一场翻滚游戏。 [邵.士.辰!] [好嘛、好嘛,下去就下去!] 眼看老婆已经秀出[你可以在混一点没关系]的表情,摆明了如果他敢不下去的话,肯定会很[好看],邵士辰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让老婆替他套上义肢,然后良人一起进浴室去冲战斗澡,浴罢,两人分别穿衣梳理。女人在打理门面的时候一向就比较花时间,因此邵士辰整装妥当时,贝晓茵还在化妆,邵士辰便先到办公室里查察看一些数据。[就快好了,在给我两分钟咦,谁在敲门,季杰吗?] [八成是。]邵士辰咕哝着走出去开门,一边唠叨。[才多久就来催,你就不能你?!] [士辰,好久不见了。] 门外,是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年轻的何丝娜,美艳如昔、娇媚依旧,却挂着一脸做作的感伤,令邵士辰直皱眉。 她想干什么? [恩,是很久不见了,你看上去不错。]语气淡淡的,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悦;没有怨慧,也没有热切,就只是淡淡的。 [不过,你来赶什么呢?你不是和贾森一起来的,可以丢下他不管吗?] [他,呃,他在和朋友谈公事,所以我就上来找你了。] 真不幸! [哦?找我有事?] 见他始终冷淡地教人心慌,何丝娜不禁有点急,[士辰,你]她故意哽咽了一下。[恨我,是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邵士辰奇怪的反问。[因为我在不应该离开你的时候离开你,但是你要了解,我]何丝娜急声道,想为自己辩解。 [不,我不恨你,相反的,我很感激你。]邵士辰真心地说。 [感激?]何丝娜怔住了。[我不明白] 邵士辰笑了,却不是对她笑的,[如果你没有跟我分手,我就没办法]他回头,将躲在他身后的贝晓茵捉到身边来,深情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和我老婆复合了。] 何丝娜难以置信地抽了口七,[你宁可要她?]她尖声叫。 邵士辰又笑了。[不,应该是说,我只要她!] [那我呢?]何丝娜脱口道:[你不要我吗?] [你?]邵士辰的语气是十分讶异的,[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这不是很好吗?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只有她]他垂眸对贝晓茵温柔一笑。[她才适合我,我也只要她。] 何丝娜听呆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始摇头,一直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不如意的事实摇掉似的。[不,不可能,你是个死心眼的人,不可能会变心的,不可能!] [这点你倒是很了解我,问题是]邵士辰淡然一笑。[我根本没爱过你,又如何变心呢?] [呃?]何丝娜再一次听得呆住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明明] [我以为我爱你,其实没有。]邵士辰坦承道:[如果你没有提出分手,也许一辈子我都不会发现其实我根本没爱过你,但是你提出分手了,而我却一点也不感到伤心难过,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何丝娜不可思议的重复道,她以为他和她分手会痛不欲生,结果竟是松了一口气? [对,我并没有心碎,而是松了一口气。]邵士辰一本正经地说。 贝晓茵忍不住横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耍幽默,不过就因为他在这时候还能够耍幽默,可见他是真的不在意何丝娜了。 [那你为什么跟我交往那么久?]何丝娜愤怒的质问。 邵士辰想了一下。[起初,我们还年轻不懂十,那中纯纯的感觉上很开心、很快乐的,但后来]他苦笑。[我想我是在忍耐吧!] [忍耐?] 邵士辰轻叹。[你真的以为我都不知道你那些男人吗?] 何丝娜瑟缩了一下。[什什么男人?] 邵士辰没吭声,只是看着她,看得她心虚地别开眼。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忍耐?]他是大男人,应该是无法忍耐的吧?] [因为有一部分的责任是在我身上,]邵士辰无奈地道:[倘若不是我和小茵先结婚!虽然那是得到你的同意的,你也不会找其他男人来报复我] 咦? [报复?]谁报复谁? [难道你不是在报复我吗?] 原来他是这么认为的啊,恩恩,这点可以利用! [也许是吧。]该怎么利用呢? [看在我们曾交往十多年的情分上,我要劝你,有遇到好的对象就定下来吧,你也不年轻了] 有戳到死穴了! [胡说,我那里不年轻了?]何丝娜愤怒地挺挺丰满坚实的胸脯。[全身上下,我哪里不年轻了?快告诉我!]她会马上在去过手术! 邵士辰眉宇轻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年纪] 不想听,她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到她的年纪![我还不到三十岁,哪里不年轻了?]何丝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丝娜,]邵士辰想狠下心来打醒她。[你已经] [够了!]何丝娜厉声尖叫,[贾森应该在找我了,我该走了!]话落,转身就跑。 不听就不听,她不要听到任何人告诉她,她已经三十四岁了,宁死不听! 望着何丝娜匆匆逃离的背影,邵士辰不禁有些感叹。[她再不收心,这辈子就完了!] [你很担心她?]贝晓茵轻轻问。 邵士辰双眉一挑,垂眸看怀里的人儿,见她只是很单纯的在问一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温色或妒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真傻,她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呀! [毕竟我们曾交往过十多年,没有感情,也有一份朋友的情分在,]他很坦然地对妻子承认。[我过的很幸福,自然希望她也能找到她的幸福,而且] [而且什么?] [老实说,我真的很感激她先提出分手,]他绝不会先提出分手,非得她先提出不可。[不然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摆脱她吧!] [恩恩,我了解了。]贝晓茵笑着点点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心头流过一阵温暖,[天啊,我真的好爱你!]邵士辰紧紧地拥住她。[不过,我没有想怎么做,只是想劝劝她而已,并不想太多事让她有机会再缠上我。] [你怕?] [当然怕,已婚男人最怕被其他女人缠上了!] [她又不是其他女人,是你以前的女友,你忘了吗?]贝晓茵揶揄道。 [少亏我了!]邵士辰啼笑皆非地道,然后苦笑。[想想以前也真是荒唐,以为自己爱她,就放不开她,可是明明不爱,意识只好让自己迷恋她的性,好说服自己是爱她的。然而] 他叹气。[跟她的性,从来都只是肉体上的满足,心灵却反而更空虚。但是跟你]他扶起她的脸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满足的不只是肉体,还有心灵,那种充实的幸福感,只有你能带给我。] 贝晓茵满足地偎在他胸前。[我也是。] [你也很满足?] [恩。] [真的?] [真的。] [那么,再来一次?] [邵.士.辰!] [好好好,不来、不来!]邵士辰大笑。[那我们快走吧,季杰一定快抓狂了!] 何止抓狂,都已经跑道厨房去找菜刀,准备杀上来了。 这一天的庆祝酒会,空前成功的结束了,然后,邵夫人有被[藏]起来,再也不曾出现在任何宴会派对上了,可是有幸参与那庆祝酒会的宾客们始终记得,狄奥多与他妻子是多么的恩爱,恩爱到半途跷头去找床。 不过,那是后话,现话是 第九章 “不行!” “真的不行?” “绝对不行!” 贝晓茵斩钉截铁的对计算机屏幕里的人说出她的“判决”,而计算机屏幕里的人就开始愁眉苦脸。 “但他们看上去真的很相配,个性也很搭,连职业都……” “再相配都不行!” “可是他们执意只要对方呀!” “劝他们!” “我劝过了,他们不肯听。” “那就放弃这件案子,”贝晓茵毅然决然的道,“我们不负责这种必定会失败的婚姻。”只有这种时候,她比女强人赵梅芙更强势。 “好吧,我会再劝一回,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我们就退回保证金。” “这样是最好的了。”说着,她低头翻看资料。“还有其他的案子吗?” “没有了,这个月就这九对。”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她挺背伸了个大懒腰。 “晓茵。” “嗯?” “你……过的好吗?”计算机屏幕里的人小心翼翼的问。 贝晓茵笑了。“放心,我很幸福。” “那就好,至少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笑容逸去。“怎么了?翠心她前夫又去找她麻烦了吗?”直觉的,晓茵立刻想到是她。 “翠心都在日本了,她那个窝囊前夫又怎么找她麻烦?” “对哦,那是谁?” 屏幕里的人深深叹气。“秋婷。”秋婷是恋恋风情的会计主任,她的前夫是另一种死要钱的卑鄙小人:赌徒,老是死皮赖脸哀求前妻替他还赌债,虽然不担心他来抢孩子,因为监护权已经在秋婷手上了,可是如果不替他还赌债或给他钱,他就会跑到公司来哭闹,骂前妻太狠心,不管他的死活。 “那我……” “不许你插手!”屏幕里的人怒喝。“就算你有钱,就算你老公比你更富有,无底洞是填不满的,那种男人更不准许他嚣张下去,你懂吗?” 贝晓茵无奈的叹气:“好吧,我不管,但你会帮她吧?” “只要她肯让我帮。” “她不肯吗?” “她心太软,耳根子也太软,那个男人随便掉两滴眼泪,她就投降了。” “那……尽量吧。” “我知道,好了,十分钟后我还要见其他客户,现在就这样了。” “今天是周末,要加班也别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会的,881.” “byebye。”屏幕里的人消失了,贝晓茵却还呆坐在原位,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随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赵梅芙说的才是正确的,她,不能帮忙。 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后,旋即甩了两下头,甩掉所有不愉快的情绪,再拍拍双颊振起精神来,然后关机收拾数据,一切处理好之后,便起身到游乐室去。 邵士辰父子三人已经在那里守了一整天了。 “怎样,出现了吗?” “出现过一次,不过被他遛了!”邵士辰疲惫的揉揉鼻梁。 为了追杀笑得好天真和有点太牺牲,邵士辰又作了另一个新的分身来做饵,要钓那两个可恶的白目上门来补刀,结果浪费了一整天,只捉到那几只蚊子。 “真逊。”贝晓茵很开心的嘲笑他。 “不过我杀了爱玲哦。”邵文尧得意的表功。 “她谁?” “谁知道,她要杀我,我就杀她咯。” “还有死亡剑客。”邵武舜笑嘻嘻的再添一笔光辉灿烂的杀人记录。 “死亡剑客?”贝晓茵讶异的眨了眨眼,“但他不是专杀无法无天的人吗?怎会杀到我们头上来了?” “哇啊哉。” “那你呢?你杀了谁?”贝晓茵转头再问亲亲老公开了多少杀戒。 邵士辰两眼往上看,想了片刻,然后开始扳手数数,“武林猪腰,爱情开根号,情雁冻雪,回旋舞,不要杀我,神龙雷击,美女就是美女……” “慢着!”见他拉个屎越拉越长,贝晓茵赶紧喊停。“报数就好了。” “十三个。”怎样?厉害吧? “哇!”贝晓茵惊叹。“杀人狂。” “使他们先来杀我的嘛!”邵士辰一脸无辜的辩驳,“不然要怎样,乖乖让他们杀?” “当然……”贝晓茵微笑,瞬间拉下脸来,“要杀回去!” 周末亲子时间,一踏入游乐室里,夫妻父子四人就会化身为杀人狂,成天四处追杀仇人,不然就是决斗。 “好无聊哦,老爸,来决斗!”儿子兴致勃勃的向老爸挑战。 “不公平,你拿的是攻武,我拿的是白武!”老爸抗议。 “你十九,我十七,差不多啦!” “见鬼的差不多,攻击力差一千多,那里叫差不多!” 而另一边…… “妈咪,我们也来决斗!” “哼哼哼,你行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好,就来试,输了你这个月的零用钱就没啦!” “喂,妈咪,这不公平啦!” 突然正在争吵不休的四人同时安静下来,下一秒,邵士辰不见踪影了。 “哇靠,老爸的瞬间移动功力越来越高深了耶!”邵武舜赞叹,刚说完,后脑勺就被赏了一记。 “不准讲脏话!” “你们大人就可以!” 邵武舜不甘心的咕哝,拖着脚步跟在妈咪和哥哥身后到育婴室,只见邵士辰已经抱着宝贝女儿在道歉,安抚了。 “小乖乖别哭哦,爸爸又不是不疼你了,只是你在睡,爸爸很无聊嘛,所以就和你哥哥去玩一下,真的只有一下而已哦,瞧,你一哭,爸爸不是立刻赶过来了吗?好了,好了,别哭了,最多爸爸以后抱着你去玩,这总可以了吧?” “最好她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贝晓茵大笑,顺手把女儿接过来,“她尿布湿了,喂奶时间也到了,所以才哭的啦!” 半个钟头后,邵士辰果然抱着女儿到娱乐室继续决斗。 “不然你另一把武器给我用。” “我的武器老爸你又不能用。” “那……耶,笑得好白痴,他出现了!” “出现了?快!包围他,这次一定要厚依稀!” 一阵怒喝,众人,包括一个小娃娃,全部包围上去,一人一台计算机,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呃……我只有一只手,怎么战?” “老爸口水最多,吐口水淹死他嘛!” “……” 美好的周末,愉快的时光,邵士辰真的觉得好幸福,好满足,再也没什么好要求到了…… 真希望她不要再来烦他来了!当邵士辰接到何丝娜的电话,这是第一个浮上他心头的想法,自然而然的,紧接着第二个想法就是…… “对不起,我很忙,以后有空再聊好不好?” 推!能推多远就推多远! “什么时候?”何丝娜也很狡猾,马上就听出他是在推。 “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亚洲那十二家分店才刚开幕,有许多问题要处理。” “那你总要吃饭吧?吃饭时间也可以。”何丝娜拒绝接受他的借口。 “我都在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吃的。”这是推辞,但也是事实。 “骗我,以前你都是出去吃的。” “以前如果不出去吃就没得吃,不像饿死就只好出去吃咯!但现在每天中午,四季都会送来我老婆亲手做的午餐,所以我不需要出去吃了。” 他不自觉地绽出满足的笑容。 “又是你老婆,你干嘛老提她?”何丝娜的声音拉得很尖锐,听的出来她很愤怒。 “因为我爱她。” “那我呢?你以前也没说过爱我的呀!” 邵士辰皱眉。“丝娜,我解释过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只是一种幼稚的迷恋,更何况你正在和贾篸交往不是吗?既然如此,你……” “分了,分了,我们分手了!”何丝娜不耐烦的说。 “咦?”邵士辰呆了呆,蓦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怎会?” “酒会那天晚上,贾森看到我去找你,认定我们是旧情复燃。”何丝娜很流利的把预先编排的说辞念出来。“就坚持要和我分手。” “你可以向他解释啊,或者我去向他解释……” “不用了!”何丝娜忙道,要让他们两个男人见面那还了得,一切不就都穿帮了?“他已经交新女朋友了,和我分手的理由也只是借口,他根本是喜新厌旧,早就想甩掉我交新女朋友了!” “……”邵士辰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再接下去会接到很难处理的状况。 不过就算他真的是哑巴也没用,因为另一个人不是哑巴,“士辰。” “什么?” “我累了。” “你可以回台湾……” “但我爸妈不让我回家。” “我可以帮你去说……” “不要,他们会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了。我会闷死!” 难不成她还想出来混? 不是说她累了吗? “我替你安排工作……” “都说我累了,还要我工作?” 邵士辰拿下话筒看了看,再放回耳旁,忍耐。 “那你想怎样?” “我想回到你身边,你……” “不可能,我已经结婚了!”邵士辰毫无转回余地的断然拒绝。 “有什么了不起,在离一次婚不就行了!”何丝娜毫不在意的说。 “我不想和晓茵离婚,我爱她,你忘了吗?”邵士辰努力压抑着想摔电话的冲动。 谁管他爱谁! “我不管,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早就用我这双腿还清了!”邵士辰咬牙切齿的提醒她。 何丝娜窒了窒,“那……那不够,想想,如果不是你想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又怎会为了报复你而去找别的男人?”她愈说愈大声,愈是理直气壮,好像跟真的一样,“我这一生,就从那时候开始毁了,你只不过没了一双脚,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也幸好,是邵士辰字迹给了她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她正还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下,最后,她一定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当时我问过你,你也同意的。”果然,邵士辰的语气变软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觉得需要负责的地方,是他先背叛了她,而她为了报复他而毁了自己的一生,他难辞其咎,无法推卸那个责任。 “我不想让你为难嘛,只好同意啊,可是我心里真的很不愿意嘛!” 何丝娜故意说得很委屈,其实心里早就笑翻天了。 “……我不可能和晓茵离婚。” “你非和她离婚不可,这是你欠我的!” 忍耐! “我可以给你几家店,让你自食其力。” 听起来不错,可惜还不够,她是无底洞,要的是聚宝盆,而邵士辰,正是她中意的聚宝盆。 “你欠我的。” 再忍耐! “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好男人定下来。” 那个男人会比他更好吃定? “你欠我的。” 继续忍耐! “或者,以后你要多少钱都可以跟我要?” 她不只要钱,还要靠山。 “你欠我的。” 终于,忍耐到了极点邵士辰被她那一句句“你欠我的”惹毛了,“该死的,何丝娜,你到底想怎样?”他拍桌怒吼。 以为这样她就会被吓到了吗? 太小看她了! “你欠我的。” 可恶! “我决不会和晓茵离婚!”他对着电话大声咆哮,旋即讲电话摔到墙上去,然而就在电话砸得粉碎额那一瞬间,他突然恢复了冷静。 生气什么呢? 总之,他不会和晓茵离婚,就算要他送出所有的财产,甚至再要他两只手,他也不会和晓茵离婚的。 至于何丝娜,他会用其他的办法来补偿她,即使她打死不肯妥协,那么他宁可被这一生的愧疚与亏欠,也不会和晓茵离婚,这是他最终的底线,何丝娜最好接受,不然…… 就随她去吧! 她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呢?不知道为什么,开门一见何丝娜气势汹汹的站在她眼前,贝晓茵脑中突然浮现这个怪异的问题,第三者究竟是她,还是何丝娜? “别以为我会叫你邵太太,那应该是属于我的称呼!”何丝娜傲慢的道。 本系统没说话,径自领着何丝娜往餐厅去,途中遇上双胞胎,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那两个小鬼都装作没看见,硬是要跟在她后头,踹都踹不走。 她知道,两个孩子是担心客人是陌生人,她的恐慌症又要发作了。 其实他们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她承认她是有恐慌症,譬如此时此刻,她也会紧张的心跳超速一百,全身直冒冷汗,但并不表示她没办法应付,不然她怎么出门购物上班? 待她们一落座,哥俩好又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无限温暖立刻从他们的小手传递过来,她终于明白,他们不只担心她的恐慌症,更知道何丝娜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们是来和她并肩作战的。 傻小子,不需要啊!不过她不会再拒绝他们了,那会伤了他们的心,而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他们的心,所以她会很感激的接受他们的支持,就让他们一起面对敌人吧! “何小姐,请问你今天来是?” “我要你和士辰离婚!”何丝娜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还真直接啊! 贝晓茵暗忖,幸好她早有准备了,可是她连嘴巴都来不及打开,一旁就先传来邵舜武,愤怒的质问。 “凭什么?” “就凭士辰欠我这一生的幸福。”何丝娜理直气壮的说:“倘若不是为了报复他跟你结婚,我也不会到处去找男人,所以,这也算是你欠我的!”不是回答小鬼的诘问,而是要让贝晓茵知道她才是“正义”的一方。 “少扯烂了。”贝晓茵依然来不及开口,这次轮到邵文尧抢着出声,“有谁比你那么做吗?没有,是你自己决定要那么做的,自己做的事却硬要把错赖到别人头上,你就这么趴吗?自己没办法为自己做的事负起责任来吗请别让我这个小孩子看不起好不好!” 那她今天来这边闹一场是干吗的? “我不是,我和你爸爸交往了十多年……” “分手了,你忘了吗?还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呢!” “我……”何丝娜终于词穷,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了。 “怎样?没话说了?”邵武舜吊儿郎当的斜睨着何丝娜,“本来就是你无理,还敢跑到我家来撒野,人家都快杀到那个有点太牺牲了说,现在让他跑掉了,都是你害的啦!” 静默两秒,贝晓茵和邵文尧一起转头瞪他,他耸耸肩。 “好嘛,好嘛,等老爸回来,我们再一起找,保证今天一定会杀到他,可以了吧?” 谁又说那个了? 贝晓茵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不过她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正想开口,没想到还是被小鬼抢了先。 “现在到底是怎样?” “什么……怎样?”何丝娜勉强道。 “少在那边装傻了,真没格调!”邵文尧不耐烦的耻笑她,“你们这两个第三者,一个离婚另一个就离我老爸远点,做得到吗?要是做不到,那也行,谁也别再找谁,现在就请你走人!”他料想对方肯定办不到,就算对方出乎意料之外的跟他卯上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妈咪又不是第一次离婚,再结婚就是了。 竟然被一个小鬼下逐客令! 何丝娜愤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红又绿,偏偏说不过眼前的小鬼。 “给我走着瞧!” 只好随便放一句狠话,然后狼狈退场。 “不送了。”嘴里说不送,但晓茵还是一直送她到门外。 结果今天她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和最后一句。 “好,走吧,先去看看妹妹,然后就去追杀笑得好天真。” “是有点太牺牲啦。” “好好好,去追杀有点太牺牲!” 片刻后…… “小文,小武。” “什么事?” “今天的事别告诉你们的爸爸。” “哦。”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不需要知道,特别是这场战争根本不是她自己打的,而是小鬼们带母出征,替她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呜呜呜,真没面子! “除了和我老婆离婚,其他任何要求随你开口。” “真慷慨,不过,我要的只有你。”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 喀拉!电话挂断了。 就是半个月前,他和何丝娜最后一次通电话,之后他彻底拒听何丝娜的电话,打到公司来的,在秘书那边被驳回了;打到他手机的,他设定拒接;就算不小心接到,一听是她的声音,他也会直接挂断。 不久,就如他所料想的,何丝娜直接跑到公司来找他了,不过在公司门口就被警卫拦住了,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因为怕丢脸,所以他也不担心会被媒体带到这件“丑闻”。问题是,何丝娜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鬼!”邵士辰反应极快的踩下刹车,一倒尖锐的刹车声后,车子险险的停在道路中间的女人身前,两者之间只相距十多公分,“你想找死吗?”他按下车窗探头出去怒吼。 “谁叫你不听我的电话也不见我,那位只好用这种方法来见你咯!”何丝娜得意的走到车旁,“快,开门让我进去!” “我不会让你进来的!”邵士辰咬牙切齿的说,“到转角咖啡厅等我!” 十分钟后,两人在咖啡厅落座。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和那个女人离婚,然后和我结婚。” “办不到!” “是吗?”何丝娜却没生气,反而胸有成竹,信心万分的笑了,“那么,我只好豁出去咯!” 邵士辰警觉心油然而生,“什么意思?” 何丝娜娇媚横生的一笑:“想想,我们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了,儿那个女人实在我们交往期间和你结婚的,任何人都猜想得到,她……”她无辜的眨了眨眼,“就是所谓的第三者吧!” 想拉晓茵下水?! “她不是!”邵士辰急道。 “你认为不是,但其他人恐怕不会那么认为哦!”何丝娜悠悠然的撕开奶精加入咖啡中,用小汤勺轻轻搅两下,然后端起来颇为享受的啜引两口,“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你想怎样?”邵士辰勉强压下怒气,努力维持镇定。 “很简单,”何丝娜放下咖啡杯,对他嫣然一笑,“我会在‘无意中’向八卦记者透漏出我们交往的‘悲情往事’,你认为他们会如何报道你老婆呢?”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而八卦记者又特别喜欢扭曲事实,不但不会去求证,也不会照着原版故事来报道,这么一来,看登上报章杂志的保证是八卦中的八卦,他会被变成无情男人,晓茵会被说成卑鄙的第三者,只有何丝娜是最值得同情的悲情女子。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晓茵,她是最善良最无辜的,无论如何,他绝不准许任何人伤害她! “卑鄙!”邵士辰怒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和你结婚,哪里错了?”何丝娜用最优雅的姿态继续轻啜咖啡,“别忘了,是你一直要求和我结婚的,,现在我终于决定要结婚了,你又反悔了,那怎能怪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邵士辰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自牙缝中挤出来。 “我反悔了,不行吗?”何丝娜满不在乎的说:“反悔是女人的权力。” 邵士辰徐徐合上双眼。 现在,他终于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可叹他还浪费了那么多年时间和她厮守在一起?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瞎了狗眼,真是可恶!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睁眼定定的望住何丝娜。 “丝娜,毕竟我们曾经恩爱过几十年,你真的想让我恨你,来为这段感情画下句点吗?” 恨? 一听他竟然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字眼,何丝娜不觉打了个寒战,“就……就因为我们曾经恩爱过十多年,我才希望能够让我们的感情继续下去呀!”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邵士辰声音平板的提醒她事实。 “但我还是爱你的呀!”何丝娜提高了音量,“记得吗?当我提出分手时,我一再说过,我还是爱你的不是吗?” “不,你不爱我,”邵士辰缓缓的摇了摇头,“你只爱你自己。” “但我真的爱你啊!” “你若真的爱我,就不会这样伤害我!” 何丝娜一时窒住,旋即又强辩到:“我哪里伤害你了?当年如果不是你恨啊个女人结婚,我……” “你的一时是说,我应该活活气死我爸爸?” “当……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何丝娜气虚的否认,“但……” “当年虽然我不得已和晓茵结婚,但你应该明白我是如何对待她的,又是如何全心全意去补偿你的,可是你仍然选择用那种方式来报复我,那能怪我吗?”邵士辰痛心的说,“天哪,你的心胸真狭小,跟晓茵根本没得比!” 霎那间,何丝娜的火气又上来了:“晓茵!晓茵!晓茵!你就只会提到她!老实告诉你,你越提她,我就越坚定要你跟她离婚的心!总之,如果你不和她离婚,再和我结婚,就等着她上八卦新闻头条吧!”话落,她率团就走人了。 邵士辰并没有追上去,甚至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坐在原位,深深的思考着……他该怎么办? 深夜一点多,邵士辰才回到家里他不吭声,一直在等候他的晓茵也没有责备他为什么这么晚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让她安心,只是默默地接过公文包,然后俏皮的歪着脑袋。 “洗澡吗?” 瞬间,邵士辰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了,他怀臂拥住爱妻,深深的吻上他全心的爱。好半晌后,他才放开她。 “洗澡吧!” 于是,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但他们一如往常般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情的鸳鸯澡,出了浴室后再战了一场,然后才气喘吁吁的并肩躺在床上。 “晓茵。” “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以最平静的语气,邵士辰毫无表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晓茵有关何丝娜的所有事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听罢后,贝晓茵也用最平静的心情问。 “回台湾!”邵士辰不假思索的说出思考了一整晚的结果,“在这里,我是名人,一点小事就会被渲染成足以毁灭地球的大事,但在台湾,我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就算我有十打小老婆,八卦记者也不会感兴趣,所以,回台湾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的公司……” “在我们搬来米兰之前我就说过,不一定要搬到米兰来,在台湾,我一样可以工作,现在,我还是同样的回答,我在台湾一样可以工作。” “但是你会很不方便……” “晓茵,看着我……”邵士辰扶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相对,“我要你了解一件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其他任何事我都不在乎,就算要我放弃这边所有一切,回台湾重起炉灶,我也不在乎,懂么?” 贝晓茵看着他的眼,许久,许久后,终于她的眼眸红了,湿了,但嘴角却勾出了抹最美的笑:“懂了。” “那么,我们回台湾?” “好,回台湾。” “回台湾?为什么要回台湾?”才刚坐上办公椅,季杰还在设法把精神从家里叫回来和他一起工作,就见邵士辰突然跑进他的办公室来直接宣布他要回台湾,吓得他差点摔下椅子去。 要是邵士辰真的又回台湾了,他不又要累的跟牛一样了! “因为丝娜……” 同样的,邵士辰也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把所有事情全告诉好友,原以为好友会生气,会发飙,会跟他一起痛骂何丝娜,却没料到季杰不但从头到尾没吭上半声,还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盯着他看。 那表情实在很怪异,怪异的事情一说完,邵士辰就忍不住立刻接着问:“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你啊……”季杰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弯身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小抽屉,“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取出一份活页夹放到桌上推动邵士辰面前,”早点来找我,你就不必烦恼那么久了。” “这是什么?”邵士辰狐疑的打量那份活页夹。 “记得吗?”季杰懒懒的单手支着下颌,“你去滑雪出意外的前一个月,我们两个曾因为丝娜的问题差点大吵起来,后来我实在不甘心,就暗中请人去调查丝娜,想说只要找出证据来,你就会相信我所说的关于丝娜的事了,不过……” 他撇了一下嘴:“当调查报告教到我手中时,你已经和何丝娜分手了,我也就没把这份调查报告拿给你看,因为不需要了。” “何丝娜的……调查报告?”邵士辰讶异的喃喃道。 “没错,调查的可真仔细呢!”季杰笑吟吟的说,“也幸好我没有丢掉,只是顺手把它丢尽抽屉里了。” “你……看过了?”邵士辰迟疑的打开。 “看过了,保证你会喜欢!”季杰比了比大拇指,“先别忙着从头看,先找找一张影印的病历表,我想,那应该是最重要的。” 按照季杰的指点,邵士辰找出了那张病历表,才两眼,他就讶异的瞪大了眼。 见状,季杰哈哈大笑:“怎样?有趣吧?” “她……她竟然……竟然……”邵士辰既惊异又愤怒的挥舞着那张病历表,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现在,可以不回台湾了吧?”噙着眼泪,季杰可怜兮兮的瞅住他, 邵士辰看看手上的病历表,再看看他,蓦然放声大笑。 “不回去了!”他狂喜的大喊,一边兴奋的冲向季杰,在季杰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之前,他已经在季杰脸上重重的啵了一声,“老友,谢啦!”话落,旋风般的卷出办公室去了。 季杰呆了几秒,突然打个哆嗦,然后开始用袖子拼命揩拭脸颊,一脸快昏倒的表情。 他最好不是有断臂山的癖好! 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座位,同样的相对而坐,同样的男女,不同的是,前一回两人一坐下就开始说个不停,不是她生气,就是他生气,但这一回,好像在比赛谁最有耐心似的,两人都不出声。 良久……良久…… “你主动找我,应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吧?”结果,还是何丝娜沉不住气先开口,不过她的语气始终是信心满满的,表情也是趾高气昂的,,她料定了邵士辰拿她没辙、 但邵士辰依旧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把一张影印的病历表放在桌上,徐徐瘫倒她面前,然后看着她愀然色变,看着她心虚的别开眼,看着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看着她……不,不想再看了! “我什么也不欠你,所以,请别再找我了,也别去烦我老婆,否则……” 他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相信这样何丝娜就会明白了,然后离开他们远远的,永远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然他连这张病历表都拿到了,其他的数据就更别提了,只要他把所有数据全部交给八卦记者,那么别说是指控他老婆是第三者,恐怕何丝娜自己先会被批判的体无完肤,到时候,何丝娜大概连出门买包卫生棉都不敢了。 “你好自为之吧!”语毕,邵士辰起身欲待离去。 “请等一下!” 他回头,何丝娜宛如斗败的老母鸡似的,再没有半丝气焰,甚至沮丧的老了几岁:“士辰,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何丝娜的语声哀戚透着哀求,甚至,她已经完全绝望了,只能期待邵士辰会顾念过去十多年的情分,不要真的丢下她不管。 “十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能够这样毫不在意的丢弃吗?” 邵士辰沉默了,好半天后,他的表情终于软了下来,并叹了口气。 “有的,毕竟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虽然是你提出分手的,但是,我们分开之后,对你,我仍有一份情在,当我得到幸福时,也曾衷心期盼你也能够找到你的幸福,可是……” 他的眼神又逐渐回复冷漠:“你要如何对我,我都无所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威胁要伤害我老婆,这点我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容忍,因为,在我们三个之中,最最无辜的就是她,所以,很抱歉,就我而言,我们之间所仅剩的那点情分,在你威胁要伤害我老婆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亲手抹灭了!” “可是,士辰,我只是想……” “不必再说了!”邵士辰决然的抬起手阻止她再说话,“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原谅你,但现在,不行,我没办法!”语毕,他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双人的桌位旁只剩下何丝娜一人,她呆呆的坐在原位,好半晌后才哭出声来:“我到底哪里错了?”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想要自由自在的享受这一生,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她也是真的爱他呀,只不过她爱自己比爱他多了那么一点点。 但邵士辰却那么绝情,十多年的感情,他一句话就撇开了,往日的柔情蜜意,他丝毫不顾情,就把她丢在脑后了。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哦耶,终于干掉笑得好白痴了!” “咦咦咦,没有喷装?” “机车啊,绑定!” “真他妈的!” 一大两小三双眼一起横过来瞪住邵士辰,后者畏缩一下,忙撑起笑脸打哈哈。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三双眼还是瞪着他。 “呃,呃,啊,妹妹哭了,我去哄她!”拔脚开溜,逃之夭夭,片刻后,贝晓茵一进入育婴室,邵士辰就忙着向她告状:“妹妹咬我!” “她正在长牙嘛!” “我是她老爸耶!”邵士辰不甘心的咕哝,手上仍是那么宝贝兮兮的摇着咯咯笑的女儿。 “最好她已经认得你了!”贝晓茵啼笑皆非的道。 “我会让她第一个就叫我爸爸的!”邵士辰雄心万丈的立下此生最伟大的目标,然后就开始奋斗,“来,宝贝,叫爸爸!” 贝晓茵坐在一旁,有趣的看他教女儿叫爸爸,好一会儿后…… “士辰?” “嗯?” “你真的不管何小姐了?” “别提她!” 又过来大半天后…… “对不起,晓茵,我不是有意对你大声的,我只是……”邵士辰歉然的圈臂将爱妻楼入怀中,“真的不想在提到那个女人了!” 柔顺的偎入邵士辰怀里,贝晓茵荡开并不在意的笑:“我知道。” 怜爱的注视着幼儿床上已熟睡的小小人儿,邵士辰轻轻道:“十多年了,我跟她在一起十多年了,结果,回头一看,原来一切都是谎言!真是可悲,我竟被谎言愚弄了十多年而不自觉,而最令我感到惭愧的是,因为那十多年的谎言,我让你苦等了我将近十年!” 贝晓茵瑟缩一下,欲言又止的瞟他一眼:“呃,士辰,我最好告诉你一件事……” “嘘,什么都别说,我只要知道,现在,你是在我怀里的……”说着,他俯唇在她鬓发上印下深深爱恋的一吻,“以后,你会继续在我怀里吗?” “当然会。” “一辈子?” “那还用说。” “嗯,我只想听到这个。”邵士辰满足的笑了。 “错待了你五年,还有那之后四年的不闻不问,我会用下半辈子来补偿你,会用全心的爱来让你知道那将近十年的等待不是白白浪费掉的。” “我……”她早就知道决不会白白浪费掉了,她想告诉他,但他就是不让她说。 “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提到那个女人了!” “好,我……” “我不像一再被提醒,我曾经多么痴傻的被谎言愚弄了十多年。” “我知道,我……”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对。但我……”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 “嗯,那就好。” “……” “那个女人,就让她成为历史吧!” 好吧,也许现在不是告诉他的好时机,那就……呃,以后再说吧,等她找到最好的机会时再告诉他…… 或者,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根本不需要告诉他? 第十章 季杰是个孤儿。但他并不是在幼年时就变成孤儿的,十岁时他爸爸去世,之后便由他妈妈含辛茹苦地独立养大季杰五个兄弟姐妹,当季杰好不容易在米兰站稳了脚步,正打算把妈妈和弟妹们接过来一起享福时,台湾却传来他妈妈车祸去世的消息,痛不欲生的季杰只能强奈悲痛,将四个弟妹接来米兰照顾。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三个弟妹已陆续成家立业,如今,季杰最小的妹妹也即将结婚了…… “你够了没有?你自己结婚都没有紧张好不好!” 邵士辰不耐烦地来回走来走去,走得他快晕头转向的季杰强行按坐在双人沙发上,不准季杰再制造晕眩气流了。 “但是,我仍然不确定是否都准备好了!”季杰喃喃道。 “老兄,你妹妹明天就要结婚了耶!”邵士辰不敢置信地说。 “怎么办?”季杰苦恼地垮着脸。“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邵士辰凝视他一会儿,然后再他身边坐下。 “你想太多了,十年来,你辛辛苦苦地照顾他们,帮助他们成家立业,现在,你即将卸下所有责任,应该高兴才对,不应该在这边苦恼说以后你该怎么办吧?” 季杰怔了一下,狞然砖头看他,若有所悟。 “你并不是他们的父母,不需要烦恼说他们离开你了,以后就不回来了。”邵士辰继续说:“你有你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们才是需要你呵护、忧心一辈子的人,而你的弟妹们,你该放手了,让他们自己去走自己的路,嗯?” 季杰又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垂眸思索片刻,终于,他展开笑颜。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她才发现……”他自嘲地一笑。“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女了!”“猜想得出来。”邵士辰怕怕他的肩。“明天过后,你就该放手了!” 季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放手的。” 邵士辰暗暗送了口气。“好,那么,快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准备的?” “没有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除了……”季杰反过来怕怕邵士辰的肩。“晚上我们一家人要聚在一起,你也带你老婆、孩子一起来吧!” “我?”邵士辰讶异地指住自己的鼻子。“可是我并不是……” “你也是我的兄弟!”季杰坚定的道:“怎么?你不认为吗?” 邵士辰怔了怔,继而感慨地笑叹。“没错,我们的确是兄弟!” 十多年来,他们一起远赴美国求学、一起辛苦创业,一起品尝所有的甘与苦,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就差没睡同一个女人,这份深厚的情谊,可能连亲兄弟都及不上,如果这还不算是兄弟,怎样才算是兄弟? “那么,晚上过来?” “没问题。” 那对亲昵的男女,男的斯文、女的秀丽,一看就知道是在热恋中,但贝晓茵才看他们两眼,就差点昏倒了。 “小茵,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不,是惨白!”邵士辰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头晕。”贝晓茵呐呐道。 “那我扶你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贝晓茵被动地让邵士辰扶着她朝季杰家里的客房而去,途中,她不断回头看那一对男女,心也不断往下沉。 怎会那样?怎会那样? “你睡一下,我去告诉季杰一声。” “士辰!”她慌忙扯住正待离去的邵士辰。“待会儿陪我!” “好。”邵士辰弯身亲亲她的唇。“我跟季杰说一声就回来。” 邵士辰一离去,贝晓茵就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竭力制止想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以往,碰上那种不幸遭遇的大半都是陌生人,即使她很难过,但硬撑一下还是捱得过去,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麻痹了,懂得该如何转头不去看。 但现在,是季杰的妹妹…… 士辰说季杰是他的兄弟,那么季杰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既然是妹妹,她怎能装作不知道,可是,她有如何帮得上忙?除非…… “怎样,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陌生人太多,让你,呃,太紧张了?”邵士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季杰,一见她就关切地直问,不是客套,也不是虚应,而是真诚的关心,就像关心他自己的弟妹一样,这更坚定贝晓茵非要帮助他妹妹不可的决心。 “不是,是……”贝晓茵犹豫一下。“呃,你们先坐下好吗?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邵士辰和季杰困惑地相看一眼,而后分别在床边和椅子上落坐。 “你想说什么?”邵士辰问。 “说……”贝晓茵飞快地瞟他一下,然后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呃,其实早在我们头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我们会结婚、会离婚,然后再结婚了。” 没有声音。 贝晓茵用眼角偷瞄一下,发现那两个男人都是一脸茫然,于是决定从头开始解释起。 “就我有印象的第一次,是在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妹妹带我去喝喜酒,大家都很开心,只有我一见到新郎、新娘,就困惑地问妈妈,那个新郎会打新娘,打到新娘变植物人,为什么大家还那么高兴?当时,妈妈以为我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就叫我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也不许再看连续剧了……”她停了几秒,再接下去。“两年后,那个新郎和新娘吵架,新郎打了新娘一巴掌,那个新娘摔倒,撞到脑袋变成植物人了!” “咦?”邵士辰和季杰不约而同惊诧地瞪大了眼。 “然后是小学毕业那年,我到邻居家去玩,正好碰到邻居家那个很疼爱我的大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吵架,最后哦还气得说要分手,等她的男朋友也气跑之后,我问大姐姐,他们会结婚啊,为什么要分手?” 她又停顿了一下。“半年后,那个大姐姐就和男朋友结婚了。” 邵士辰和季杰张口结舌。 “还有国一的时候,我们导师的新婚夫婿来探班,同学们都在恭喜他们,只有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她无奈地苦笑。“他们早晚会离婚……” “你怎会知道?”邵士辰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了,不是说真的用眼睛看到了,而是……”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在脑子里"看"到了。” “看到了?”邵士辰喃喃道,还是不太明白。 “一对男女,我只要能同时看到他们,就能"看"到他们的未来是否能够有结果,”贝晓茵耐心地解释得更详细。“可能是他们最后终于结婚,然后白头偕老,也可能是还没结婚就分手了,或者会结婚,但以离婚收场……” “你……全都"看"得到?”季杰问,他有点了解了。 “不,也有"看"不到的时候,那表示那对男女连交往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看"到了我跟你……”邵士辰也开始明白了。 “恩,我"看"到了。” 邵士辰忽尔皱眉。“但,你怎么可能同时看到我跟你自己?” 贝晓茵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镜子,我常常在镜子里偷看你。” 也对,从镜子里,她是可以同时看到他跟她自己了。 “那你可以"看"到多少?我是说……”邵士辰看看自己的腿。 “那对男女之间所发生比较关键性的事件,我大致上都可以"看见",只是不知道时间而已。”贝晓茵歉然道:“所以,我早就知掉你会因滑雪意外而被截肢,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得吗?我们离婚后,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离婚后,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邵士辰自言自语,钻眉苦思,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啊,我想起来了,你说……” “不要去滑雪。”贝晓茵轻轻道。 邵士辰惊讶地张着嘴。“你是在警告我?” 贝晓茵点点头。“我想告诉你一切,但那时候你根本不愿意和我说话……” “对不起。”不管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他错待她是事实。 贝晓茵忙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很想帮你避免失去双腿,可是我不知道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帮你……”她愧疚地垂下了脑袋。 “你错了,你不应该帮我的!”邵士辰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过去,我被谎言,也被自己的愚蠢蒙蔽了十多年的时间,现在虽然失去了双腿,但我也因此才能够觉醒过来,要我说,我宁愿失去双腿,也不愿继续糊涂下去了,你懂吗?” 贝晓茵想了一下,“我……大概懂了!” 邵士辰爱玲地亲亲她的额头。 “那就别想太多了,你帮不了我,我也不希望你帮,嗯?” “可是……”贝晓茵抬眸飞快地瞄他一下,又垂落。“你会不会认为,如果不是我早已知道结果,我就不会等你了,那……” “就叫你别想太多了!”邵士辰叹道:“就算你早已知道结果,那又如何?你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不是吗?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而你,已经等了我将近十年了,在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你的心意丝毫没有动摇,我相信就算再让你等个十年,二十年,你也不会改变心意,光是这份耐心,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有多真诚、多坚定了!” 贝晓茵欣慰地笑了。“谢谢你。” “不客气。”邵士辰俯唇亲了她一下,“那么……”再朝季杰撇去一眼。“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天突然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了,只是……”贝晓茵偷偷朝季杰看过去。 会挑今天、挑现在,一定是有特别原因的。 邵士辰也看向季杰。“是跟季杰有关?” 贝晓茵没吭声,只是定定地望住季杰,而后者,不安的咬咬牙,而后毅然点了点头。 “你说吧!” 贝晓茵转注邵士辰,邵士辰也鼓励地对她笑了笑。 “说吧!” 于是,贝晓茵深吸了口气,又望回季杰。“我看见你妹妹的未婚夫有外遇,你妹妹一时激怒,就跑到那个女人家里泼硫酸,并因此而坐牢两年……” 季杰惊喘,“老天!”旋即跳起来要往外跑。 “阻止他!”贝晓茵忙道。 邵士辰立刻追过去揪住季杰。“等等,小茵还没说完!” “可是……”季杰在挣扎。 “听她说完!”邵士辰使尽全身力气捉紧他。 两人坚持了好半响后,季杰终于被邵士辰说服了,又回到床前,焦急地等待贝晓茵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想阻止他们结婚,可是……”贝晓茵摇摇头。“没用的,既然我看到他们结婚,他们就一定会结婚,就算你现在阻止了,但将来有一天,他们还是会结婚的。更何况你不让他们先结婚、再离婚,你妹妹的下一段婚姻就会一直往后延,而她的第二次婚姻是会很幸福的。” “但……”季杰一脸慌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听我说,”贝晓茵的语气有点强硬了。“我想过了,要阻止最糟糕的情形出现,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季杰急问。 “明天你还是让你妹妹结婚,同时,我们要尽快找出你妹妹第二次婚姻的对象,把他介绍给你妹妹,这么一来……” 贝晓茵来回看两个男人。“呃,我想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吧?”两个男人互觎。 届时夫妻双方都另有所爱,他妹妹就不会激怒得跑去泼硫酸,而是两个人都急着离婚了! “可是,怎么找?” “一般来讲,我只能看到对方的样子,不太可能知道对方是谁,可是……”贝晓茵得意的一笑。“他和你妹妹是公证结婚的,我看见他在签名……” 知道名字就能找到人了! 啪的一下,一本小笔记本和笔已出现在贝晓茵面前。“快,写下来,我立刻去找!” 贝晓茵立刻写好交给季杰,季杰一拿到笔记本就要走人。 “等等!” 季杰回头,询问地望着贝晓茵。 “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我了?”贝晓茵好奇地问。 季杰笑了,他转注邵士辰。“你相信她?” 邵士辰毫不犹豫地颔首。“百分之百!” 季杰又看回贝晓茵,“所以啰!”说完,走人。 因为邵士辰相信她,所以他就相信,因为,他们是兄弟。 “难怪你会和赵小姐开婚友社。”邵士辰突然想到这一点。 “是梅芙建议的,”贝晓茵说:“她也知道我这种,呃,奇怪的能力。” “可是,你人远在米兰这里,而台湾那边……” “可以录像给我看啊,还有照片嘛,”贝晓茵提醒他。“梅芙都用计算机直接寄文件给我,虽然录像都看到的起码少了一半,但至少最关键性的部分都看得到,还有照片,也只能看到结果,不过我们需要知道的也只有结果,不是吗?” “的确、”邵士辰笑着搂搂她。“难怪你们婚友社生意那么好,百分之百幸福的未来,谁都会渴望。” “不过……”贝晓茵忽又黯然地叹了口气。“当我看到不幸的结局,想阻止有无能为力,我真的很难过,有时候会好灰心,不想再看了,但梅芙总是劝我说着世间男女都是这样,有幸,也有不幸,我要是难过,就去看看那些幸福的婚姻吧!” “她说得对。只要你已经尽力了,就不需要为他人的不幸负责,”邵士辰温柔地安抚她。“因为,会造成那种结果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你。” 贝晓茵仰起眸子,欲言又止地目注他,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真的很可爱,邵士辰不由莞尔一笑。“有什么事,说吧!” “何小姐,她会嫁给一个很富有的老先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老先生去世之后,照理说应该会变得很富有的她反而变得很穷困潦倒,到处跟人家借钱过日子,你……”贝晓茵小心翼翼地说。“到时候会帮她吗?” 邵士辰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怎会知道?不是说必须同时看到男女两人,你才能"看"到他们最后的结果吗?” “但是我看到你和她了,”贝晓茵解释,“因为你们最的结果是分手,所以我又看到你们分手后各自的姻缘,你和我结婚,她和那位老先生结婚,然后那位老先生先她而逝。” “所以,你看到的是我和丝娜。而不是丝娜和那位老先生?” “对。” “分手后各自的结果也能看到?” “除非男女双方一点缘分都没有,完全没有交往的机会,那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贝晓茵顿了一顿。 “没有开始,又哪来的结束?” “也看到他们各自的姻缘?”邵士辰又问。“看不到。”“嗯,真有趣。” 咦?他们干嘛说到这边来了? “见鬼的有趣啦!”贝晓茵恼怒地推推他。“人家问你的问题呢?” 邵士辰笑笑。“你希望我怎么做?” “当然是帮她呀!”贝晓茵认真地说:“女人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很可怜的!” “那就不要现在问我,”邵士辰淡淡道:“我现在还不能原谅她,过两年后再说吧。也许到时候我就能够原谅她了。” “喔。” “啊,对了。既然你能看到季杰她妹妹的,那季杰他呢?” “很好啊,婚姻很平顺,没有任何激烈起伏,当然也不会离婚,连他大弟和二妹的婚姻也都很美满。” 怎么少了一个人? “那他三弟呢?” “……会再婚。” “离婚?” “不是。” 不是离婚,那就是…… “生病?” “意外。” “什么时候?” “不知道,不过应该还很年轻,因为他再婚时,模样看上去顶多刚过三十。” “……我想,最好告诉季杰一下,让他去叮咛他三弟,在有限的时间里,疼惜他现在的老婆。”既然无法白头偕老,只能把握现在。 至少,他们还有现在。 “还有……” “嗯?” “季杰的岳父、岳母会离婚。” “咦?为什么?他们已经六十几岁了耶!” “外遇。” 现代人到底是怎样?对婚姻忠实真的那么难吗? 季杰小妹的婚礼过后两个月,他三弟的老婆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至此,季杰对贝晓茵的预言更是百分之百的信而不疑,于是开始疯狂的去寻找小妹的第二任丈夫,可是不管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是记错名字了吗?还是拼错音了?”季杰无措地喃喃道。 “还有一个可能。”邵士辰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什么可能?”季杰忙问。 “也许那个家伙根本不住在意大利。”邵士辰慢吞吞地说。 “对厚,我怎么没有想到!”季杰恍然大悟,旋又打皱其眉。“难不成要整个欧洲找透透?要是欧洲找不到,还得找到美洲去……” 他是想找借口休假去环游世界旅行吗? “兄弟,”邵士辰重重地拍拍季杰的肩。“有一种行业是专门为客户找人的,别说你不知道。” 季杰一怔,继而失声大叫,“征信社!” “对,征信社,去请他们帮我们找人吧!”邵士辰诚心的建议他,“别想找借口环游世界而度蜜月,把所有公事都扔给我一个人,我会死掉跟你讲!” 季杰啼笑皆非地捶他一拳。“谁跟你而度蜜月了!” 邵士辰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是跟我,是你跟你老婆。” “我们真要二度蜜月也不会去环球世界旅行,她想去夏威夷把自己晒黑。”季杰咕哝。“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去找征信社了!”话落,她匆匆往外走,但在门口忽又停住,但没有回头。 “我只是……不想让我妹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去坐牢啊!” 婚姻失败已经够悲惨的了,还要因为背叛她的男人去坐牢,那就真的太没有价值了! “我知道。”邵士辰轻轻道。 于是季杰挥挥手,走了。 季杰一走,不知道为什么,邵士辰突然很想念老婆,想念得非得马上看到她不可,于是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姬玛,早上有什么重要的公事吗?” “没有,都排在后天。”秘书姬玛回道。 “好,那我现在回去了,下午再回来。”他暧昧地挤挤眼。“我想念我老婆。所以,有急事打电话给我,嗯?” “是。”姬玛笑着点点头。 十分钟后,邵士辰的法拉第自地下停车场出口缓驶而出,平稳地驶向回家的路上,想到待会儿就可以用和老婆来说一场翻滚大战,他就心情很好地吹起口哨来,但不到几秒种,哨声突又消失,他有点讶异地问自己! 他有多久没吹口哨了? 好久了,大概是从第一次知道丝娜在外面有其它男人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心情吹口哨了。 但现在,吹口哨的心情有回来了,因为他有个天底下最美好的老婆! 想到这里,脚下忍不住稍微加快了点油门,不过并没有加太快,始终维持在时速七十以下,因为他的生命已经不只是属于他自己的了,更属于他的老婆和孩子,他不敢,也不能冒险。 半个钟头后,他回到静悄悄的家里,扔下外套,疑惑的到处找人,结果在书房里看到正愁眉苦脸的对着计算机屏幕叹气的老婆。 “怎么了?” “他们……”贝晓茵没有回头,也没有问他为何这么早回来,只是用下巴指指屏幕。“我不晓得该如何才好。”听她好似很烦恼,邵士辰便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并用手臂圈住她的肩。 “什么状况?” “他们会有一段很甜蜜的恋情,但最后还是分手了。” “有人会受到伤害吗?” 贝晓茵点点头,“双方都很伤心难过,好几年后才平复下来。” 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紧,“那就不要让他们开始。”邵士辰建议。 “可是这段恋情对双方来讲,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我有权利剥夺他们这份回忆吗?” “这……”邵士辰蹙眉思索了会儿。“那就顺其自然吧!” “但……” “痛苦才能促使我们成大,没有痛苦,我们就不懂得何谓珍惜,所以,就让他们去学习、去成长吧!” 贝晓茵认真地想了想,再顶住屏幕片刻,终于颔首同意。 “说的也是,他们将会因为这份没有结果的恋情而更珍惜之后的结婚对象,进而营造出他们各自的幸福,就如你所说的,这份痛苦是必须经历的,他们才能够学会珍惜。”就像她,历经近十年的辛苦等待,现在,她也用最虔诚的心来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还有他,失去了双腿才能从愚蠢的执着者挣脱出来,然后再第二次婚姻中得到真正的幸福,他不觉得这份幸福是理所当然的,也不认为这是失去双腿的补偿,他知道,这只是他成长过程中的一小段经历,教会他如何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 幸福绝不是平空掉小来的。 “小茵。” “嗯?” “帮我洗泡泡。” “现在?早上十一点不到?” “也对,太堕落了,那,我帮你洗泡泡?” “……” 对,这就是幸福! 终曲 “不会快一点,你是乌贼吗?” “冲冲冲,爱冲才会赢”一对长得一模一样,十多岁的大男孩,慢跑在一个身材修长有力的男人左右,一个倒退着跑,一个紧跟着男人身后,一搭一唱的催促着男人快跑,毒舌功夫越来越精炼了。 “厚,老爸,就叫你晚上不要把精力都浪费在妈咪身上,就是不听,现在跑不动了吧” “臭小子,谁跑不动了。我不是还在跑!” “是哦,都快喘没气了!” “谁在喘了?你吗?” “总有一天,老爸会趴在老妈身上,长眠不起!” “少在那边乌鸦嘴了!”父子三人一边斗嘴,一边慢跑在小区公园的步道上,虽然他们说的是中文,周围的意大利人都听不懂,但是投注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却愈来愈多,因为他们实在太闪亮耀眼了,令人无法不注目。 而且他们还是欧洲家喻户晓的名人。 男人,曾是世界十大男模之一,如今是领导时间时尚流行的“魅力风潮”总经理,几乎每一期都会出现在“魅力风潮”杂志上,而最令女性陶醉的是…… 他是个爱家,爱老婆,爱孩子的男人。 至于跑在他身前、身后的两个大男孩,光看他们的五官容貌就猜想的到他们是男人的儿子,也是欧洲知名的少儿模特儿,他们的粉丝遍布于全世界各地,从没有牙的老婆婆到幼儿园的小女生都有,只要是由他们所代言的广告产品,用不着多久就会进入畅销产品的排行榜,是销售额的钻石保证。 父子三人每天清晨都会到公园来慢跑,许多来公园做晨运的人都是为他们而来的。 “哇靠!”最前方的大男孩突然紧急煞车,脸色惨变。 “见鬼!”男人第二个紧急煞车,没空去骂儿子又讲脏话,同样脸色骤变。 “该死!”后方的大男孩不但紧急煞车,还想拔腿落跑,他的脸色更难看。 但见他们家屋前的草坪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双手插腰,小嘴嘟得半天高,气唬唬地站在那儿怒瞪他们。 “挂了!挂了!”最前方的大男孩!邵文尧呻吟。 “惨了!惨了!”男人邵士辰呻吟的更大声,简直就像是呜咽。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啊!”后方的大男孩邵武舜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爸和大哥一人一边捉住,死也不让他逃。 父子兄弟情深,有难就要同当! 父子三人杵在那儿猛吞口水,一个一脸无措,一个一脸慌乱,一个一脸惊慌,忽地,兄弟俩对觎一眼,下一秒,很有默契的同时把老爸推向前。 对,父子兄弟情深,有难就要同当,但是,老爸第一个当。 邵士辰愤怒的往后瞪一眼,再回过头来,又是一脸惶恐,“呃,呃,小宝贝,你,呃,在生什么气呀?” “你们欺负我!”小女孩忿忿指控。 “没啊,谁敢欺负我的小宝贝!”邵士辰僵着笑脸说。 “昨天爸爸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慢跑的,可是今天你们又趁着我还在睡觉就先溜出去慢跑了!”小女孩振振有词的说出事实。不容他们狡辩。“那是……那是……”邵士辰拼命动动脑,想找个接口把责任推开,“啊,对了!”右手突然王后一捉,再扯到前面来。“是他,说小宝贝你还在睡觉,不要吵你的!” “耶?”奸臣,竟敢陷害他! “不是我!”少文尧脱口道“是……是……” 静了一秒,同样手往后一捉,再拖到前面来。“是他,他说你睡的好熟,吵醒你太残忍了!” 就知道会这样! 邵武舜恨恨的咬着牙根各瞪老爸和哥哥一眼。再陪着笑脸指指自家门口那个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得很没气质的女人。 “是妈咪不准我们吵醒你的!” 会推给妈咪是不得已的,但是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 只见贝小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十分镇定的缓缓起身!还抱着肚子,一脸老神在在的笑容。“小宝贝,你还记得昨天答应过妈咪什么吗?”果然是伟大的妈咪,才一句话,小女孩就脖子一缩,气焰全失了,“可是,妈咪,人家自己起不来嘛!”她委屈地咕哝。 “但是你爸爸和哥哥们都是自己起来的哟” “妈咪……” “是你自己答应妈咪的,要能自己起得来才可以去慢跑,不是吗?” 可怜的小女孩噙着两泡泪水。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妈咪,最后只好向最疼爱她的爸爸求助。 “好好好,爸爸秀秀……”看着小女儿委屈的模样邵士辰就觉得自己心情好像被果汁机绞成了碎粉一样,疼得不得了。“今晚早点睡,明天就可以自己醒来了,好不好?” “可是人家真的自己爬不起来嘛!” “明明是自己不想早点睡的说!”邵士辰喃喃自语。 埋在父亲肩窝里的小小脑袋突然抬起来,乌溜溜的小杏眼瞪上来,“嗯?” 邵士辰一惊,“没有,没有!”只要小女儿一瞪眼,他就窝囊到了最高点。 贝小茵差点忍不住爆笑出来。“好了、好了,统统给我进去冲澡、吃早餐,准备上班、上学了!”一个钟头后,两个大男孩自己骑脚踏车上学去了,小女孩也让爸爸开车送到幼儿园了,而驾驶座旁边的前座上还有一个人,是贝晓茵,她要搭便车到季杰里去帮忙,因为…… 季杰的小妹要再婚了。 “真好,一切就如我们所预料,季杰她妹妹和她丈夫……” “前夫”邵士辰纠正她。 “是,是,前夫。”贝晓茵从善如流的更正自己的语误。“季杰他妹妹和她前夫和平分手……” “是两个人都急着离好不好!”邵士辰再次纠正她。 贝晓茵翻了翻眼,“好啦,好啦,反正,他们顺利离婚了,没有人受到伤害,也没有人要坐牢,现在他妹妹又要结婚了,之后,她就会很幸福了。” 邵士辰飞快的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季杰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坚持要我今年再送你二十四家分店做生日礼物。” “别又来了!”贝晓茵啼笑皆非的呻吟。“其实就算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们,他妹妹将来还是会很幸福的呀!” “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邵士辰不以为然的倒:“就算他妹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可是如果能够避免尝受被丈夫背叛的伤痛,也不需要经历坐牢的可怕,她就能够得到幸福,这不是更好吗?要知道,那两件事都会在女人心里留下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疤的。” 贝晓茵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不值得季杰这么感激呀!” 邵士辰感慨的叹了口气,“你啊,真是……”正好遇上红灯,他索性在踩下煞车之后,倾身过去覆住她的唇,深深的吻上他的唉与感动,直到后面的车子在叭叭叭的怪叫了,他才放开她让车子继续往前行。 “总之,总之你的生日礼物由我决定没有你质疑的余地!” 因为他的霸道语气,贝晓茵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她再说什么也没用。 送老婆到季杰家,邵士辰就直接到公司去了。 “老总,何小姐希望能跟您见面”对讲机传出姬玛的声音。 “哪位何小姐?”邵士辰头也不抬的问。 “何丝娜小姐。” “……呃?”邵士辰猛然抬头,质疑他是否听错了。“你说谁?” “何丝娜小姐。” 邵士辰困惑地皱眉,继而摇摇头,低首继续办公,“回绝!” “她说要送喜帖给您的!” 喜帖? 她要结婚了? 邵士辰思索几秒,“他想约什么时候?” “她问说现在可以吗?” “现在?”邵士辰瞄了一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可以,叫她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咖啡厅等我。” “是。” 邵士辰并没有急巴巴地去见何丝娜,而是按照原来的速度把最后一件数据好,再确定没有急件之后,他才起身拎起外套离开办公室,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给贝晓茵,“老婆,现在要去……”十分钟后,邵士辰与何丝娜面对面而坐,第一眼,他就主意到何丝娜更美、更年轻了。当同时也,变丑了! 以往,她的丑陋都是隐藏在心中的,他才会被她蒙蔽了十几年:但现在,她心中的丑陋已显露在外而不自觉。或许认识不深的人还看不出来,但像他这种对她认识很深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真丑啊! “恭喜你”幸好他拜托她了! 何丝娜的表情很奇怪,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把一张喜帖从桌子上推给他。 邵士辰打开一看,心中顿时了然,当初小茵为何会说何丝娜的丈夫死后,她会变得十分穷困潦倒。 喜帖上的新郎是德国的钢铁大亨,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表面看上去是个忠厚老实的好好先生,但实际上是是个老奸巨滑到极点的大老奸,何丝娜想必是以为可以玩弄他于股掌之间,殊不知被玩弄的将是她。 他应该给他忠告吗?嗯,还是给她一点警告吧,毕竟这几年来,他没有再来找他麻烦了,不再见到她,他心中的憎恨也在幸福的生活中逐渐消退了,既然不再憎恨她,就算是给认识的友人一点忠告吧! “丝娜,这个人你嫁给他一定可以过好日子的,但千万记住,不要愚弄他。不要,呃,再找其它男人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真的只是好心的提醒她一下的,没别的用意,谁知道何丝娜竟然哽咽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士辰,我并不想嫁给他呀,他……好老喔!可是我再不结婚,没有人养我,我会饿死的!”嘤嘤哭诉这,她抬起泪眼斑斑的脸! 她是真的在哭,不是假哭,因为不和那个老头子生活他就没办法过奢侈的顶级生活了。“士辰,我们真的一点儿生活都没有了吗?” 不可思议,他竟然还在消想他! 邵士辰难以置信地瞪住她,好半晌后才苦笑不得的摇摇头。“好久以前,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可是你还是关心我,不是吗?”何丝娜祈求地瞅着他。 “我并不是特别关心你,只是以朋友的立场提醒你一下而已,”邵士辰赶紧做声明。“请不要会错了。” “不,你是关心我的!”何丝娜伸出柔芙想握住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谁知他猛地一下收回去了,连碰也不会给她碰一下,她不由难堪的僵了一下。“士辰,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是真的爱你,从来没有停过呀!” “是吗?”邵士辰嘲讽地撇了一下嘴。“你的唉也太不可靠了。” “相信我,士辰,我发誓绝不会再离开你了!”何丝娜用最诚恳的语气发誓。 “那可不太好,”邵士辰依然是讪弄的口吻。“别忘了我有老婆了好不好!” 何丝娜又讲了一下,但这回是因为愤怒。“为什么你老是提起她?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要她不要我?” “你想知道?”邵士辰的视线移向何丝娜的斜后方,嘲讪的表情褪去,换上温柔的微笑。“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之后希望你能够死心,不要在奢望我任何事了。”语毕,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揉揉大腿。 何丝娜正在奇怪,身边忽地卷过一阵风,下一秒,只见一个女人蹲在邵士辰的身边,一边帮他揉小腿,一边关切地仰望他。 “很痛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好吗?”话落,不待他回答,她便径自卷起他的裤管,出去义肢,露出园秃的残肢,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按摩油为他按摩。“会不会太用力了?” “不会,刚刚好。”邵士辰说,再将目光拉回何丝娜那边,只见她瞪着他的残肢,一脸厌恶的表情,他莞尔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吗?”何丝娜一惊回神,张口想说什么,但一瞥他的腿,忽而又改变主意。“呃,你有空就来参加婚礼吧!”说完她就匆匆起身走人了,连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那里看那个恶心的“东西”。 邵士辰笑着摇摇头,至少她对自己的感觉很诚实。 “好了,小茵,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吗?”贝晓茵还是不太放心的继续按摩着。 “真的可以了。”邵士辰推开她的手,穿戴上义肢后,再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亲昵地搂住她。“既然翘班了,我们就来享受一下吧!” “咦?何小姐呢?”贝晓茵现在才发现何丝娜不在了。 “她只是送喜帖给我的,很快就走了。” “喔,那正好,我饿了,叫点东西吃吧!” “好。” 邵士辰正待挥手招呼侍者过来点餐,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收回手掏出手机,却不是他的手机在响,于是朝贝晓茵看去,只见她也拿出手机来看了机屏幕,旋即按下接听键。“喂?” “c?” “咦?” “我是n。” “n?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的?” “s告诉我的,因为我有急事。” 奇网的规矩是不能把所知会员的电话号码说出去,但s却告诉n了,那一定是真的很紧急的急事。 “那就快说!” “我老婆被绑架了。” “哇靠,这不只是急事,而是大事!”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知道的电话号码是……” “不是。” “那他” “跟s一样,我会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你,你快打去问他吧!” “谢谢。” “不客气,来,纸笔准备好了吗?” “有了。” “好,号码是……” 全书完 编注: 欲知“情缘”系列其他故事,请看 1玫瑰吻390《血缘(上)》 2玫瑰吻394《血缘(下)》 3玫瑰吻432《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