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 第1章 楔子 热门推荐:、 、 、 、 、 、 、 人各有命,这话说的不假。 有些人生而富贵,有些人生而残疾。 不巧,我是那个生而富贵的残疾。 我生在襄王府,却耳不能闻,鼻不能嗅,舌不能尝,身不能触。全身上下,就两个眼珠子咕噜噜的,尚能视物。 没错,我是一个残到不能更残的人。 幸而,我身残志坚。 听不见百般诋毁,尝不到千般滋味,感受不到世间冷暖,反倒是落了一身清静。 一笔书尽半生富贵,一墨晕开锦绣河山。 此生偏居一隅,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也挺好。 我自诩洒脱的过了许多年,老天终于看得不爽,又来发难,随手降了道天雷在府上,将我那爹娘给收了。 屋顶那么大一窟窿,地上满是焦灰,而灰烬上躺着两具尸体,还保持着老汉推车的姿势。 得,临了了还在快活,这辈子也算值了。 父王驾鹤一去,我就蒙受皇恩,做了襄王。 其实按照燕国法令,我这不全之身是不能封王拜相的,但是皇上他无所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赶鸭子上架的与我说:“皇叔对朕有恩,你与朕又情同手足,叔走了,你这做长子的,自然是要继承王位,赶早不赶晚,明日就把事办了吧。” 我虽耳不能听,却能识唇语,“闻言”好心提醒他一句:“其实臣的身后,还有个健全的弟弟,虽不是长子,却也是嫡出。除了长得不如臣英俊潇洒,文韬武略,皆是一等一的。” 皇上默了一下,决定睁眼说瞎话,“他还小,难当此任。” 那时,我二弟已经二十有三…… 后来我想,襄王府的势力一日大过一日,皇上怕早就心生嫌隙了,趁此机会,正好找个废物顶包,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可这人算不如天算,皇上才刚将我封王,还没来得及顺口气,竟是旧疾复发,猝死在宝殿上,跟着我爹娘驾鹤去了。 而后,我那年仅十三岁的小皇侄,当今的太子爷燕玖登基了。因为太过年幼,事关国事家事天下事上还拿不定主意,凡事总得找个人商量。而皇叔里头,他同我最亲,便“政事无巨细,咸决于襄王了”。 于是,我这做皇叔的,一个不小心,竟变得权势滔天。两年之后,俨然有了摄政王的架势。 连众人看我的眼神,都微妙起来了…… 第2章 热门推荐:、 、 、 、 、 、 、 冬意来的有些急。 离我辞官不成,已经过了两个月。 连日来,满院的落叶无人打扫,一层覆盖一层,倒是自成一方美景。 本王端坐在院子里,看着满目的落叶,也有那么一丁点悲春伤秋之感。 眼瞅着府上的下人们都添了棉衣,我一没触觉的人,也不觉得冷,照旧一身单衣,幕天席地,大咧咧的坐在北风里。 下人们上了茶,本王失手打翻了,手背烫红了一片,也没觉得疼。 要说,这没触感,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坏处—— 便是我体会不到男女之间的乐趣。 本王也曾跟随姚书云去过几次秦楼楚馆,满想着即使没有触觉,但美色当前,禁不住撩拨,也能提起几分兴致来。 可本王明显想错了。既然感觉不到暖香在怀,那么交欢之欲,自然也不会有。 更何况,那些女人涂着浓厚的胭脂和水粉,以及猩红的大嘴唇,整张脸就看不出一点人色来,本王别说是举了,不萎都难。 而她们面色饥渴,上下其手地挑逗本王,更是给本王一种错觉,我不是来嫖的,是被嫖的。 可她们嫖我不成,看我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质疑,慢慢地,变成了鄙夷。 那神色再浅,本王也还是捕捉到了,谁叫我一聋子,不能听,却很会察言观色呢。 如此几回,本王是再也不敢踏足那种地方了。 可今日,他姚书云吃饱了撑的,突然闯入府中,强拖硬拽,非要拉我去月华楼坐坐,说来新来了一名女子,貌美无双,艳冠天下,是整个京城当之无愧的花魁。 这次,我一定能提起兴致来。 若是看上了,他便替我一掷千金,把她初夜买下来。 奈何不得,我便披了件大氅,跟着去了。 要说这月华楼,是京城里最热闹繁华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比着别处,确实要貌美一些。而老板百里尘,虽说是个男人,却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绝色无双。 只是这般风度,却沦落到风月场所,专做皮肉生意,难叫让人可惜。 至于姚书云,这人看着没个正经,却是大燕国第一琴师。听人说,他弹奏的曲调,恍若仙乐,有破竹之凛,又有流水之柔。 能听他弹奏一曲,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而他一向与百里尘交好,偶尔会来月华楼帮人调个琴,弹个曲,顺便,买个醉。 这厢,来到了月华楼,难得百里尘也在。 他人虽是身在泥沼,却一身白衣,诸尘不染,犹如一朵傲骨的寒梅。 往那里一站,如何看着也不像是个逼良为娼的黑心老板,倒像是堕入凡尘,普渡众生的天神。 不过,他只渡男人,有钱买姑娘的男人。 此刻,他见了我二人,就是伸手要钱也是举止优雅,姿态从容,淡淡道:“进门先给钱,本店概不赊账。” 姚书云财大气粗,甩给了他一摞银票,道:“把你们花魁喊来,好生伺候着王爷。” 本王挥了挥手,“不必,一处雅间,一壶茶即可。” “来我这里只为喝茶?”百里尘轻笑一声,往对门一指,“瞧见了吧,对面就有一家茶楼,宁静清幽,两位想着附庸风雅,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姚书云又往他手里砸了几张银票,“能堵住你的嘴了吗?” “呵。”百里尘笑笑,将银票收好,命人将我俩引到二楼,挑了处雅间,然后奉了茶。 落座之后,姚书云拿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本王,终是没有忍住,问了句:“王爷,请恕下官无礼,一直想着问你一句——” “本王并无隐疾。”我果断回答。事关尊严,我必须说明白了,“本王那里,清早,也是斗志昂扬。” “那——”姚书云搓了搓手,又露出了下流的表情,“王爷既然对女人提不起兴致,可试过男人?” 本王:…… 见我默不作声,姚书云继续怂恿,“这男人,也不尽是些膀大腰圆,须发浓密的,既然是出来做皮肉生意的,自然是身量苗条,肤如凝脂,王爷何不试试?” 本王看着他,“怎么,看你这般殷勤,莫不是想着献身?” “王爷若是需要,下官自当配合。”姚书云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了光滑的小臂,“如何,下官这皮囊,可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本王摇落一身鸡皮,道:“皮糙了点。” 他放下衣袖,摇摇头,“连我这般天人之姿都看不上,王爷怕是要孤老一生了。” “废话少说。”本王打断了他继续发|浪,问道:“最近朝中,没有大事发生吧?” “没。”他喝了口茶,说:“既然还惦记着,早些回去就是了。要我说,皇上还是太年轻了,你这一走,他就跟失了主心骨似的,整日魂不守舍的,看着都糟心。” “回去不急。”我叹口气,“总该让他历练一下,不能一辈子都依赖我。” “是吗?”姚书云眯起了眼睛,“王爷可知,外头如今疯言疯语的,都在传些什么?” “哦,什么?” “百姓们都在说,你襄王统领兵权,拥兵十余万,如今人马已然到位,随时准备辞官离京,起兵造反。” “话说八道!”本王拍了一下桌子,“你身为刑部侍郎,有人如此造谣生事,你也不抓起来拷问一下?” “抓?”姚书云有些好笑,“如今帝都所有的百姓都在说这事,我难不成还要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吗?纵有那心,我也没那地儿啊。” 本王默了一下,问道:“书云,坦白讲,你也觉得我如今功高盖主,拥兵自重,对皇上存有异心吗?” 姚书云笑意不明,“那我反问一句,王爷如今大权在握,想着造反,不过是喘口气的事,如此机会,就当真就没想过要登基称帝?” “若本王说从来没有想过,你可信?” “我信。”他笑眯眯地,“你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不过可惜,我还想着你要当了皇帝,怎么也得封我个丞相做做吧?不像我现在,怀才不遇,才是个区区从二品。” “言多有失,小心闪了你的舌头。”本王说着,重又叹了口气。 要说我没有野心,朝臣也好,百姓也好,皇宫内外,但凡是个能喘气的,估计都不会相信。 就连戏班子,也借用前朝旧事,指桑骂槐,变着法的骂我。 这事真要怪,还得怪我姓岳,不姓燕。 我叫岳初,是大燕国,唯一一位异性王。 这王位,是我祖上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拼死沙场,拿命为他后人换来的,世代传承,和皇家子嗣享有同等待遇。 可我毕竟是外姓,面上和那些皇亲国戚再怎么交好,背地里,他们也还是将我视作一手遮天,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他们这么想,也对。 眼下,燕玖还小,处处还依赖我,可等着再过两年,他回过味来了,一定也会想着将我处之而后快吧。 生在皇家,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太过奢侈,身为帝王,就更是生性多疑。 我若不想造反,就只能尽早脱身…… 出了月华楼,只见门口三个正在揽客的女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说:“瞧见了吧,这就是奸王岳初,听说他不举。” “啊?”另一人显得很吃惊,顺带着有些惋惜,“可怜见的,看他长得人模狗样,还挺俊的。” “不是吧……”另一女人面露疑惑,“我怎么听人说襄王不是不举,是断袖啊。” “啊?和谁啊?” “喏,就他旁边的,姚大人。” 她们说的如此小心翼翼,倒叫我这个不小心“听”到的有些尴尬了。 再看一眼身边的姚书云,只见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满脸坏笑,显然也是听到了。 我倒忘了,这人的琴技天下第一,经常负责宫中的乐器调试,其听力,自然是无人能及。 得,横竖也洗不净了,本王干脆豁上老脸,将手一伸,搭在了姚书云的腰上,捏了捏,道:“长肉了。” “哎呀,讨厌。”姚书云装模作样地忸怩了一番,道:“王爷,人家饿了,想吃陈家铺子的糕点。” “买。”本王一派豪爽。 他掰着手指,道:“还有‘流水人家’的奶汁鱼片和墨鱼羹。” “吃。”本王应下来。 “还有,孙二娘家的酱肘子。” “都随你。”本王说着,捏了捏他的脸,按捺着恶心道:“这小嘴看着不大,还挺能吃的,你这个小妖精。” 姚书云:…… 再回头,只见那三个女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竟比年画还要精彩。 唉,我这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相信不出几日,我这断袖之癖,就该传满京城了吧。 第3章 热门推荐:、 、 、 、 、 、 、 走到陈家铺子,只见老板正在张罗生意,刚出炉的点心冒着热气,看着十分诱人。 门口,围了几个半大的孩子,馋的直流口水,因为碍着老板做生意了,被老板一扫帚打跑了。 本王走上前去,给了老板一锭银子,道:“把你这里所有的糕点,一样给我打包一份,剩下的不用找了,看看这些孩子想吃什么,随便给他们些。” “唉,好好。”老板美滋滋地收起了银子,然后对孩子们招招手,道:“小兔崽子们,今儿有位先生请你们吃东西,还不快过来谢谢他。” 那群熊孩子一听,赶紧跑了过来,舔着脏兮兮的小脸,跟我说:“谢谢大叔。” 本王笑笑,“不必,几块糕点而已。” 将打包好的糕点递给了姚书云,本王问:“怎么着,要去‘流水人家’吃鱼吗?” “去啊。”姚书云乐得有人请客,刚要走,却发现那几个熊孩子跟了上来,顿时停住了步子,阴着脸问道:“小兔崽子们,跟上来做什么?” 他这一声质问,带了七分压迫,三分警告,愣是把孩子们震慑在原地,没敢跟上来。 要说这姚书云虽然看着嬉皮笑脸的,但毕竟隶属刑部,整日里变着花样的推出酷刑,折磨囚犯,身上自然就带了三分邪气。 而这小子从来就不是个善茬,性格又有些刁钻,满朝大员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对几个孩子客气。 至于那些孩子,虽然停在了原地,却也没有走开,一个个穿着单薄的小棉袄,上面补丁结补丁的,冻得鼻涕直流,拿手一擦,顿时糊了满脸。 仔细一瞧,竟像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本王取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了他们,道:“拿着吧。” 几人欢喜地接过了,却还是不肯走,其中一个看着较为年长,面容也较为出众的孩子说:“大叔,我们都是孤儿,去年闹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一路流浪到这里,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要是大叔府上缺几个打杂的,您看,能不能收留我们?别看我们年纪小,可我们力气大,烧水,做饭,劈柴,扫地,我们都能干。只要给我们个挡风的地儿住,给口饭吃就行。” 此言一出,其他孩子急忙响应,“嗯嗯,大叔,您行行好吧。” 本王皱了皱眉,看向了那带头的孩子。 要说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生了张巧嘴。只可惜,本王虽然偶尔行个善举,却也算不得是个善人。 这么多孩子,本王要来何用。看家护院有的是人,家丁丫鬟也是不缺。 见我不肯答应,那年长的孩子退而求其次,将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女娃推到了我的面前,说:“大叔,要不这样,我们几个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横竖也不会冻死,可我这小姐姐,她一个女孩子,总归是要娇弱一些。您行行好,就带她回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本王看了那女孩一眼。瓜子脸,柳叶眉,小脸虽然冻得皲裂了,却难掩眉宇间的丽色。 眼下,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尚且稚嫩,等着再张大一些,想必该是个标致的美人。 届时,混迹在这鱼龙混杂,流氓混混攒动的街头,的确是有些不妥。 略一思忖,本王点点头,道:“罢了,就带她回去吧。” 那少年一喜,急忙道谢:“谢谢大叔,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本王失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是个好人。 我不免多看了那少年一眼,小小年纪,行事细心又稳妥,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本王问他。 他挠挠头,说:“小人家里行九,爹娘就给取名小九了。” 行九。倒是和我那侄儿一样。 燕玖在众皇子之中,也是行九,故取名燕玖。 只不过,那孩子一路披荆斩棘,机关用尽,把身前的哥哥们都给弄死了,自个坐上了皇位。只剩下一个老四,还被他发派到了边疆的苦寒之地。 而面前这个小九,估计从瘟疫中逃出来,也剩下他自己了。 我这刚要走,只见小九追了上来,将一块玉牌塞给了我,说:“大叔,这个给你。” 本王看了那玉牌一眼,做工粗糙,看不出上面是刻了个猴子还是狗,不过质地细滑,洁白无瑕,竟是块上好的羊脂玉。 本王将玉牌还给他,说:“东西好好留着,将来遇到了明眼人,把玉卖了,也够你吃喝一阵子的。” “我娘说了,不能随便受人恩惠,大叔今天又是给吃的,又是给钱,这块石头,您就收下吧。”他说着,看了那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一眼,又道:“日后,就劳烦大叔,帮我多照顾小姐姐了。我们这一路逃难过来,多亏她典当了她娘留下来的珠宝首饰,才能支撑到这。” 倒是几个患难与共的好孩子。 本王点点头,“放心吧,既然来了我王府,总归不会让她受委屈。” “王府?”小九明显有些吃惊,“不知您是——哪位王爷?” 本王甩了一下描金的衣袖,淡然道:“襄王,岳初。” 小九:…… 总之他看我的眼神,瞬间就不好了。 本王将玉牌收进怀里,然后带上那满脸皲红的姑娘,连同姚书云,往“流水人家”去了。 路上,姚书云将那姑娘从头到尾瞧了个遍,将人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硬是看成了猪肝色,这才妄下结论,“原来王爷好这口。” 本王愣神的功夫,只听他自顾自的补充,“对孩子下手,总归是有些禽兽。” 于是,那姑娘的脸色更糟了。 吃过了饭,从“流水人家”出来,只见眼前纷纷扬扬的,竟是下起了雪。 今年这雪,来得可有些早。 扯了扯大氅,本王将风帽扣在了头上,然后一挥宽袖,罩在了那姑娘上方,对她说:“走吧,此处离王府不远。” 她明显有些受惊,往一侧挪了挪步子,拘谨地说:“草民不敢劳驾王爷,一点雪花而已,不碍事的。” 她这样说,本王也就没有再勉强,踩着一地细碎的雪花,往王府的方向去了,行至门口,同姚书云摆摆手,道:“欠你的酱肘子,改日再请吧。” “好说。”他笑笑,甩开了折扇,在呼啸的寒风里,自诩潇洒地扇动了几下,然后拿着几根孤零零的扇骨回府了…… 本王看了一眼他姚府的大门,比着我王府要气派多了。 这小子重生活,会享受,凡事都要好的,便是那“姚府”二字,也是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找本王写了字,然后命人镌刻上去的。 与他姚府一比,我这王府要简陋多了。 进了门,不过是几座简单的楼台水榭,花草倒是种了不少,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兰花青竹,寒风一过,早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行至内院,本王遇上了管事李忠,便将那一路跟来的姑娘推给了他,道:“刚进府的丫头,随便给她安排点差事做吧,顺便安排她住下。”说着,看向了那姑娘,问了句:“你叫什么?” 她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奴才苏蓉。” 学的倒是快,本王很满意,又交代李忠,“姑娘家的,年纪又小,给她安排些轻活干。还有,拿个药膏给她抹抹脸,别是皲得厉害,留疤了。” “奴才省的。”李忠欠了欠身子。 本王正准备回屋,却被李忠拉住了,听他说:“王爷,皇上来府上了。” 本王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他说,“来了一小会,听说王爷不在,也不差人去找,自个儿去了亭子里赏雪去了,身边连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 本王皱了皱眉。这雪下的正紧,朔风凛冽,他跑去亭子里做什么? 本王赶紧找了过去,一路踩着泥泞的青石板,穿过幽深的小竹巷,趔趔趄趄地走到了湖边。 只见燕玖正站在湖心亭里,临水而立,望着眼前飞旋而下的鹅毛雪,若有所思。 他身上裹了件厚重的白狐大氅,往那一站,就跟融入了漫天的飞雪中一样,清冷而寂寥。 眼下,他瞧见了我,一扫脸上的清冷,唇角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恰如三月微风,吹开了一遍百花争艳。 那双眼睛当真是好看,潋滟清澈,显得真诚而多情。 他看着你,恍惚会给你一种错觉。 仿佛,他爱着你。 熊孩子。本王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鬼天气,不在屋里好生带着,跑出来装什么才情,扮什么风骚! 我这刚要上前,却瞧着他下了湖心亭,往这边走了过来,步伐轻缓,衣袂翩翩,一派风度卓然。 只是搭在湖上的木栈桥太过湿滑,他一个不慎,猛地摔了一跤,像只笨熊似的,几番挣扎未果,还是栽进了湖里。 一身皮毛沾水就湿,连个水花都没起。 本王:…… 第4章 热门推荐:、 、 、 、 、 、 、 瞧着周围没人,本王只得解下了大氅,自个跳了下去。 那熊孩子一身皮毛,遇水之后变得尤其沉,本王费老劲将人捞上来,只见他冻得鼻青脸肿,一阵哆嗦。 本王赶紧捡起地上的大氅给他围上了,然后抱着回了我的卧房,三下五除二将他扒了个精光,塞进了被窝里。 他来不及挣扎,一边哆嗦一边瞪我,咬牙切齿的说:“朕,朕,朕,回头一定,治,治你个以下犯,犯上,之罪。” “好好。”本王敷衍的点点头,将屋里的炉火挑旺一些,然后命下人赶紧劈柴烧水,好供本王和燕玖泡澡之用。 本王虽说感觉不到冷,可这毕竟寒气入体,一个不好,也会染上风寒的。 把自个儿身上的湿衣裳换了,本王看了一眼缩在被窝里的燕玖,扯了条手巾,给他擦了擦湿哒哒的头发。 他这会倒也老实了,枕在本王的腿上,伸着脖子,安心享受本王的服侍。 本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问他:“大冷天的,你不好好待着,去湖上干什么?” “难得一场好雪,朕出去看看。”他说着,有气无处发,便罪责到栈桥头上,“皇叔,那栈桥回头就拆了吧,连个护栏都没有,多危险。”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王自然不能违抗,点点头,道:“好。”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发火发的实在没道理,便又咳嗽了一声,道:“罢了,朕也只是随便说说,好歹搭在那很多年了,朕小时候还经常打那上面过呢,总算是个念想,还是留着吧。” 我依然是应下,“好。” 他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挪了挪身子,道:“好好好,怎么什么都好?皇叔要是不乐意,自管提就是了。你我之间,几时这么生疏了?” 本王郁闷了,这言听计从,难道也有错? 本王从令如流,尚且有人说本王藐视皇权,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这要是再和皇上唱反调,他们不得说我蹬鼻子上脸了。 这可使不得。 燕玖见我不吭声,又负气地挪了挪身子,狠狠地枕上了我的大腿,因为来回的折腾,被子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他胸前白花花的肌肤,竟比上好的冰丝云锦还好细腻几分。 而本王,突然就想起了姚书云说过的话。这男人,也不尽是些膀大腰圆,须发浓密的,既然是出来做皮肉生意的,那么自然是身量苗条,肤如凝脂。 真要说,这世上谁人能比得过这养尊处优的小皇帝,浑身上下更为光滑细腻。 本王这一愣神,眼神就变得无所顾忌。 而燕玖,大喇喇的袒露着胸膛,勾起了玉脂粉唇,似笑非笑的问:“皇叔,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本王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地为他提上了被子。 燕玖面上一僵,遂又浮起了几分怒意,卷着被子,滚到角落里生闷气了。 他这气生的更没道理,本王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俗话说“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我这小皇侄已经十五岁的人了,倒还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有道伴君如伴虎,难啊。 一时无趣,本王取来了小九给我的羊脂玉,稍微端详了一下,便拿刻刀细细地雕刻起来。 将那不成形的玉牌雕出了玉璧的形状,本王吹掉了上面的玉屑,然后刻起了花纹。 几朵菖蒲依此绽放,慢慢有了玉佩的雏形。 本王正准备在背面刻下“子然”二字,却瞧着燕玖翻了个身,卷着被子凑了过来,说:“朕只知道,皇叔的字画千金难求,却不知道,皇叔的雕工也是一流。” “皇上见笑了。”本王摩挲了一下玉璧,道:“雕虫小技而已。” “是吗?”燕玖却像是来了兴趣,一双潋滟的凤目里带着隐秘的希冀,问道:“不知皇叔刻了,是准备留着自己用呢,还是送人?” “给书云的。”本王笑笑,“前些日子从他那里得了块血玉,这玉佩,权当是回礼了。” “这样啊……”燕玖平白又来了火气,翻了个身,重新滚回角落里了。 本王:…… 这是中了什么邪? 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玉佩尚未刻好,只见下人搬来了两个大木桶,道:“王爷,水烧好了。” “行,你们下去吧。”本王搁置了玉佩,看了一眼缩成球的燕玖,道:“皇上,起来沐浴吧,去去寒气。” 燕玖往被窝里拱了拱,一动不动。 本王实在无法,只好再以下犯上一次,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直接搁进了木桶里。 刚才心无旁骛,也就没仔细瞧。这会往水里看一眼,只见燕玖全身白嫩如霜,吹弹可破,就连水里微微晃动的“太子爷”,也和他人一般,精致而秀气。 我这只是随便看一眼,并无任何淫邪的心思,可那熊孩子却无端端的闹了个大红脸,恶狠狠地瞪着我,问:“看什么看?当心朕治你个大不敬!” 得,本王身上又不缺那物件,不看就不看。 我回过身去,褪掉了衣物,随手搭在了一边,然后抬腿迈进了浴桶里。 回眸时,只见燕玖从本王身上匆匆地收回了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本王倒不介意给他多看几眼。 我这常年习武,皮糙肉厚的,除了手臂和小腹上有点肌肉,全身上下,基本也没什么看头。 给他看了,也不会吃亏。 燕玖却有些羡慕,眼巴巴的说:“瞧着皇叔宽肩窄腰,四只修长的,身材可真好。朕原本也想习武的,可身子骨不行,前几年中过那一次毒,床上躺了半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却也赶不上从前了,一扎马步,就喘得厉害。” 本王看着他被热水蒸的红扑扑的小脸,笑了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当以谋略治天下,习武这种事,留给那些赳赳武夫就好。” 他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白嫩嫩的胳膊,撇了撇嘴,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披开的头发散在水面上,犹如上好的黑色锦缎。 那眉眼染了一层水汽,氤氲中,似乎蓄了几点愁绪。 本王与他隔了两道木板,面对面的坐着,一时间竟两下无言。 合上眼,本王稍微休息了一会,再看向他时,只见他面上更红,眼神也更飘散,身子摇摇晃晃的,突然沉入了水里。 本王心下一惊,赶紧跃出了木桶,衣裳也没来得及穿,就将人捞了上来。 只见他半眯着眼睛,像团烂泥巴似的,瘫软在我的怀里,张了张嘴,道:“朕,似乎是染上了寒热。” 本王赶紧拿手覆在他的额上,想了想,自己又试不到温度,便将人擦了擦,重新塞回了被窝里,然后披了件外衣,命下人去请大夫。 三年前,燕玖被五皇子投过一次毒,侥幸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身子却是落下了病根。稍有不适,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病来如山倒的卧床不起。 这晌,他沾床就睡,眉头紧皱,一看便是难耐的很。 彼时,夜幕降临,那大夫姗姗到来,切脉问诊,一番折腾下来,给燕玖开了几服药,说是寻常的风寒而已,并不碍事。 可这燕玖将药喝了,却是不见好转,一直到后半夜,似乎烧得是厉害,实在无法,本王又赶紧差人回宫,把御医们抬来了。 于是又一番折腾,捱到了第二天,燕玖依然没有好转,把一干人给急坏了。 这燕玖在宫里时,一直是重点保护对象,天冷了赶紧添衣,天热了赶紧送凉,走个路,都得有人在前面把小石子儿清了,生怕摔一跤,都会有个好歹。 总之,像个瓷娃娃似的保护到现在,倒是给他养的更加娇气。 稍微受点凉,都会引发旧疾。 一群人正无计可施时,门外苏蓉求见,说是习得一点医术,斗胆想着给皇上看看。 她这刚来府上,就想着邀功,本王还摸不透她的底细,本来不想放她进来的。只是这眼看着都晌午了,燕玖还没有好转,本王被逼无法,也只能放她进来试试了。 在她接触燕玖的时候,多留了几分心思。 苏蓉倒是有模有样,将手搭在了燕玖腕上,眯着眼试了试脉,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睑和舌苔,道:“皇上体虚得很,像是把多年的隐疾也牵上来了。”说着,站起身来,道:“王爷,奴才想着跟你讨要纸笔用一下,也好写下药方。” 本王赶紧命人给了她纸笔,然后看她一笔一划,用清瘦的字体,依次写下了葛根二钱,桂枝二钱,甘草一钱,紫菀二钱,白芍二钱…… 提笔就来,倒像是常开药方的样子。 写好之后,苏蓉吹干了墨渍,递给了诸位太医,请他们先过目。 几位太医原本面露轻视,冷眼看过药方之后,神色蓦地端正起来,几番讨论之后,竟是齐刷刷跪了下来,冷汗淋漓道:“下官无能,自负读过天下医学典籍,攻克过无数疑难杂症,今日却不想,竟比不上一位姑娘,实在惭愧。” 本王有些惊疑不定,“照你们的意思,这方子可行?” “简直是妙啊!”几人抚掌,一脸开了窍的模样。 既如此,本王也不耽误,赶紧命人下去抓了药,重新熬制。 遣退了众人之后,本王看向了苏蓉,问道:“姑娘,本王瞧你字迹清雅隽秀,像是习字多年。你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吧?专门习过医术?” 她欠了欠身子,道:“回主子,奴才家中原本经营了一家医馆,在当地颇有些名气。奴才从小跟着我爹,耳濡目染的,就学来了一点皮毛。” “哦?”本王看着她,“只凭一点皮毛,都能让那些老东西心服口服,想必你爹的医术,定是百治百效。” 提到她爹,苏蓉倒是不卑不亢起来,挺直了腰板与我说:“我爹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医者仁心。遇上穷苦的乡里乡亲,从来都是免费施药。这一来二去的,家里一直算不上殷实,不过是求个温饱。我爹说过,悬壶是为济世,不为生财。这手艺再好,也不能失了人心。我爹他——”说着,使劲眨眨眼,把即来的泪水忍了回去,继续道:“即使是面对瘟疫,还是在坚持救人。而他最终,不是死于瘟疫,而是操劳过度。” 本王心里触动了一下。 杏林春暖,仁心仁术。 这样的人,此生没有得见,可惜了。 第5章 热门推荐:、 、 、 、 、 、 、 是夜,本王瞧着燕玖放了汗,气色好了一些,便舒了口气,和衣躺在了他的一侧。 这才刚想着打个盹,却被燕玖狠踹了一脚。也不知是苏蓉的药太烈,还是这小子原本力气就大,这一脚,将本王直接踹到了地上。 而燕玖却毫不自知,缩成一个球,在床上一阵翻滚扭动,只露了白嫩嫩的小手和脚丫子,活像只刺猬。 样貌倒是天真可爱。 本王摇摇头,刚想着翻身上床,却瞧着他一个激灵,满身戾气地坐了起来。 凤眼微眯,嘴角微提,漂亮的五官牵动着,硬生生扯出了一副阴狠而暴虐的表情。 若本王没有看错,他应该是说了:“你们,都得死……” 一时间,竟如恶鬼上身。 让我这丝毫没有触觉的人,都感到了一阵恶寒。 而仅仅一瞬,他便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皱起的眉头慢慢舒缓,眼里的薄冰也逐渐消散。瞧着我立在床边,更是微微一笑,恍若*初霁,明媚三月天。 他启唇,喃喃似的说:“皇叔,你在这里……” 本王一怔,原本想着回一句“臣在”,可此情此景,君臣那一套似乎不太适用,便坐到了床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在你身边,好好休息吧。” 他点点头,靠着我躺下之后,说:“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不在了,是他们杀了你。” 他们?本王皱了皱眉,想要问他们是谁,却见他合上眼,不肯说下去了。 这一眯眼,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而天色还未亮,燕玖便病怏怏地坐了起来,说:“朕得回宫了。” 我这刚想劝他多养养身子,却见他笑了笑,说:“再不回去,那帮老臣就该带兵包围你襄王府,说你囚禁了皇上,意欲逼宫。” 本王:…… 感情你倒是了解我的处境啊。 穿戴好之后,本王取了件大氅给他,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帽子扣在他头上。 他抓了抓帽子上的貂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过后,终究是没有多说,只挥挥手,道:“那,朕走了。”言毕,踏出了门槛。 本王瞧他脚步虚浮,左摇右晃,实在放心不下,便跟了上去,道:“罢了,我这歇得也够久了,今日,便随皇上一起早朝吧。” 他一愣,遂展颜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于是,我这消停了个把月的大奸王,又回来了。 在殿上,本王与满朝文武好一番缠斗,斗智斗勇斗嘴皮子,好不容易才捱到下了朝。 退朝后,本王陪燕玖在宫里用了早膳,然后将煎好的药,一口一口喂他喝下了。 这熊孩子端着帝王的架子,苦大仇深的将药喝了,赶紧往嘴里塞了几颗蜜饯,嗞啦着舌头说:“忒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本王笑笑,拿绢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将药碗搁在了一边,起身道:“若无他事,臣就退下了。” “嗯……”他点点头,扯了被子躺了下来,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瞧着安静而乖巧。 和小时候那上蹿下跳,踢天弄井的时候比起来,当真是判若两人。 看着十分招人疼。 不过,这小子天真可爱的一面,拿来糊弄那些文武百官还行,搁在本王这里,并不好使。 试想,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能机关算尽,把身上的几位兄长全部除掉,而手上不沾一滴血,他的心思,哪是一般人能揣摩的。 如今,他坐在皇位上千锤百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指不定有多少算计呢。 想来就算没有我,他也能独当一面了吧…… 本王出了宫,乘轿去到了街市,正巧路径了孙二娘家的铺子,便买了俩酱猪蹄子,拎着去了姚府。 彼时,姚书云正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上面绣了几枝翠竹,外罩了一件灰白色的披风,独坐在花园里,信手抚琴。 那瑶琴是上好的梧桐木做的,传说是上古时期,伏羲亲手伐木而成。在世间几经流转,几经改造,从五根弦变成七根弦,从天子之手落入寻常百姓之手,从千回百转诉衷肠到高山流水觅知音,总归是经历了许多个朝代。 期间,发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真真假假,却不得而知。 这小子纵情声乐时,眉目舒展,神色淡淡,倒也像个翩翩美男子。可他一抬脸,一张嘴,就什么都完了。 就好比此刻,他余光扫到了我,嘴角一扬,眼尾一提,五官凑在一起,活生生笑成了一只狐狸,看着奸诈而无耻。只见他搓着手问:“王爷,给下官带了什么好东西?” 本王将猪蹄扔给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道:“书云,你信不信,本王虽然听不见,却能一丝不差的,把你刚才弹过的那支曲子重复一遍?” 他自然不信,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记忆力惊人,能把我刚才的动作全部记下来,可这弹琴不同于背书,拨弄琴弦可是要勤加苦练的,不然弹出来,跟魔音灌耳没什么两样。” “哦?看来你是不信了。”本王摆摆手,示意他闪一边啃猪蹄去,然后自个坐在瑶琴前,拨弄了几下,道:“自古瑶琴,不遇知音者不弹。可惜了,本王听不到你的琴声,不能拜谢知音,不过倒是能够自弹一曲,给你听。” 他笑笑,捧着猪蹄啃了一口,满嘴油塞的,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 本王放出了豪言,自然不能失了面子,这便左手按弦,右手拨琴,全神贯注的弹起来了。因为听不到,也不知是否称得上委婉动听,不过看姚书云的表情,想来不会太差。 一曲终了,本王长身而起,拍打了一下衣袍,道:“献丑了。” 他惊得半天没合上嘴,许久之后,才回了神,道:“这——没道理。” “如何没道理?”本王问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你一时之功,竟赶上了我苦练二十多年。若是别人,我只当天纵奇才。可你是——” “可本王是个聋子。”我笑了笑,“掌握不了乐感,哪里能弹出流畅的曲子。” 可本王就是弹出来了啊……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回忆了。 那时,本王不仅能听,还能嗅,能尝。不仅能听到鸟鸣婉转,也能嗅到百花清香。 可那,都是过去了…… 姚书云见我话里矛盾,有些不解的问:“我说王爷,你该不会一直在装聋吧?” “装?这种事如何装,一下就被人瞧出端倪了。”本王也不想过多解释,帮他罩好了琴,道:“走,陪本王出去逛逛。瞧着皇上这几日失眠多梦,喝药也不见轻,寻思买些熏香给他,看看能不能好一些。” 姚书云收起了心里的疑惑,说:“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名叫‘一醉南柯’。那老板名叫风慕言,以调香名闻天下。听说他调过一种名为‘潇湘梦’的香薰,嗅之,会见到最想见的人,实现最想实现的心愿。 为情所困者,多半会前去索求,一开始只为聊以解忧,可时日久了,便会无法自拔,反复吸纳,永远活在幻境之中。 而风慕言其人,既是一贴良药,又是一剂毒药。 这想着购买熏香,找他最合适不过。” 京城里有这种奇人,本王竟不知道。 一梦南柯……潇湘梦…… 呵,这名字倒是有趣。 本王跟随姚书云七绕八拐,去到了一处巷子里。 这里地角挺偏,胡同又狭窄,阳光很难照进来,平白给人一种不见天日的感觉。 逼仄,阴暗,又死气沉沉。 本王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挑这种地方做买卖。 门旁挂了块烂木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上书“一梦南柯”四个大字,好在书法还凑合。 推开半掩的木门,本王迈进了店里,原本以为也就是一家普通的铺子,里面有一个普通的掌柜,了不得,货物能稍显得高端些。 可不想,眼前的一切,竟是超出了本王的预料。 只见院落景致大好,青松绿柏,梅花飘香。 正厅,朱门大敞,里头一溜楠木桌椅,供人落脚。来此的客人并不多,可但凡进门的,都是锦衣玉带,一身华服,看着便不是寻常百姓。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是卖香料的,本王估计得当成青楼了。 进了厅子,姚书云甩开了折扇,冲一个小伙计道:“把你们老板喊过来。” 那小伙计陪着笑脸,道:“姚大人,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们老板正在里屋调制新的香料呢。这会子,怕是无暇他顾啊。” “哼,他小子整日里吊儿郎当的,几时专注过。说什么调制香料,我看,八成又是在百花丛里,卖弄风骚了吧。”姚书云说着,扯了本王,绕过屏风,往里屋去了。 进了里屋,正看到一名男子,周旋在数名女子之中,嗅一嗅这人的体香,吻一吻那人的芳泽,一副游刃有余,却又点到即止的表情。 明明左拥右抱,身处万花丛中,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淫邪。 想来,这就是“一梦南柯”的老板,风慕言了。 要说这风慕言,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却一身的风尘气。胸襟大敞,春光毕现。绯色长衫外,罩了一件火狐坎肩,毛色鲜艳,趁着他一头乌黑流泻的长发,风华无双。 这般风采,竟是和百里尘有的拼了。 只不过,他百里尘做着皮肉生意,却显得清新脱俗,而这风慕言做着正经的生意,却显得妖颜媚世。 本王看着那人,轻轻笑了笑。 此番,除了要购买安神的香料,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入了本王的眼。 第6章 热门推荐:、 、 、 、 、 、 、 那风慕言瞧着有客人来了,丝毫不以为意。 将香薰涂抹到一名女子的手背上,舔着老脸说:“姐姐,这香味清幽宜人,和你清雅高贵的气质,最是相衬。” 他这一声“姐姐”,喊得理直气壮,相当不要脸。 当然,能和姚书云勾搭到一块儿的人,也要脸不到哪儿去。 眼看着风慕言取悦了一名少女之后,转身又去哄骗另外一名,舌灿莲花,连哄带骗。 谈笑间,大把大把的银票收进了怀中。 仗着自己皮囊好,也不知是卖香,还是卖色。 总之,把一圈“恩客”全部满足过了,风慕言这才施恩般的看了我和姚书云一眼,问道:“怎么,姚大人找在下有事?” 姚书云嗤笑了一声,“没事找你做什么,看你搔首弄姿?”说着,将本王介绍给他,“我身边这位,是襄王殿下。” “噢?”风慕言暧昧不清的看了过来,“姚大人的相好嘛,久仰久仰。” 本王皱眉,“相好?” “不是么?”风慕言敛了一下衣襟,遮住了胸前紧致的肌肤,懒洋洋道:“最近,城里的人可都在说,你们二位如何的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据说,月华楼的女人曾亲眼看见王爷,为博姚大人倾城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呢。” 倾城一笑…… 本王看了一眼笑得牙不见眼,十分欠抽的姚书云,忍着性子才没将他弄死。 前两日在月华楼门前做了场戏,不想瞬间就传遍京城了。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就是! 总归都豁上老脸了,本王也就懒得解释,跟风慕言说明了来意之后,他给了本王一些香料,道:“用的时候,投入香炉里即可。里面添加了檀木香,奇楠沉香,和在下秘制的香粉,用过了,保证不再惊悸,多梦。” 本王收好了香料,给了他一锭银子,见他掂量了一下,说:“就给这点?只怕连本钱都不够吧。” 本王一怔,“那是要多少?” 他伸出手,道:“明码标价,一两十金1,王爷可是要了整整两斤香料,那就是两百两银子,概不赊账。” 本王一口老血梗在脖子里,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虽说我贵为王爷,这可银子也不是天上掉的,地上长的,每个月的俸禄,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两。 这人如此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也未免太—— 见我有些吃惊,风慕言扬了扬眉,问:“怎么,王爷嫌贵?实话告诉你,来我这里的人,就没有心疼钱的。若非无可奈何,谁会找来这里。可既然来了,谁又会心疼银子。王爷要是舍不得,大可再去别处看看。外头的香料,几文钱都能买一斤了。” 说的好像本王贫困潦倒又斤斤计较似的。 罢了,来都来了,本王也就肉痛一次,把钱付了。 拿着香料,本王回到前厅,只见角落里正蜷缩着几个男人,嘴上嘀嘀咕咕,神志不清的说着什么。他们脸上或喜或悲,或享受或痛苦,如同魔怔了一般。 本王感到讶异,回头看了一眼跟出来的风慕言,问道:“他们这是——” 风慕言笑轻笑着,说:“吸入了‘潇湘梦’,正快活着呢。王爷可要试试?第一次,我不收你钱。” 本王心下骇然。 这“潇湘梦”竟能让人神智全无,神神叨叨的,邪性也太大了。 这些人究竟是放不下什么,以至于要靠着毒药,来排遣抑郁。 本王实在不明白。 不过,从这些人的脸上,本王倒是看尽了众生相。 姚书云说过,“这浮生皆苦,人人都有*,人人都有执念。王爷你看似万相本无,无欲无求,那只是你故作潇洒。想想人生在世,总会有什么拎不起,却又放不下吧。” 念及此,本王又多看了那几人一眼,看他们眉眼含笑,如痴如狂。 本王这辈子,可也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份情,是我割舍不下,却又捡不起来的呢。 临走前,本王看了风慕言一眼,道:“我还会再来的。” “哦?”他勾起了唇角,“不知王爷下次来,是想着求一剂安神养心的香薰,还是求一场醉生梦死的幻境?” 本王拢了拢衣袖,道:“求梦,问心。” 走出了一段距离,姚书云附身过来,问道:“王爷,你当真要试试那‘潇湘梦’?” 本王笑笑,“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本王想知道,若无所思,又会看到什么。” “无所思?”姚书云眯起了眼睛,“王爷,下官有时候觉得,你这人惯会惺惺作态。” “是么?”本王没有追究他的出言不逊,从怀里掏出了那块亲手刻好的玉佩,递给了他,道:“喏,回礼。” 他珍而重之的收下了,仔细地看了看,指尖扫过每一处纹理,摸过每一处线条,道:“王爷有心了,还记得我喜欢菖蒲。” 这点小事,本王自然记得。 可他却像是极为珍重,反复摩挲着那块玉石,道:“这王爷写字好看,刻工也是一流,既然是你亲手所刻,所赠,下官姑且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吧。”说着,冲本王老不正经的笑了笑。 傍晚,本王回到府中。 只见苏蓉正坐在院子里,搓洗着盆子里的衣裳,一双小手本就冻得裂了口子,被水一泡,伤口直接泛了白。 她见了本王,正要起身行礼,却被我摆摆手,给免了。 本王走上前去,问道:“谁给你这些粗活干的?本王若没记错,应该交代过府上,不准你出门受冻的。” 她摇摇头,“奴才不碍事的,洗几件衣裳而已,总比劈柴烧火要轻松些。” 本王命人取来了冻疮药,然后蹲下身子,攥过苏蓉的手,帮她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道:“奴才惶恐。” “别动。”本王喝止了她,继续一点一点帮她上药,顺便说了句:“这一次给皇上瞧病,多亏你。” 她僵硬着身子,道:“王爷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若无它事,奴才先退下了。”说着,将手抽了回去。 本王一愣。这全天下的女人都争先恐后,打破头的往本王身上贴,她跑的倒是快。 若是换做别的丫鬟—— 本王看了一眼正在清扫落叶的秋荷,清了清嗓子,还不等喊她,就见她媚眼如丝地看了过来,一副娇喘微微的模样,喊着:“主子~” “滚!”本王说。 起身,本王追上了苏蓉,道:“总之,本王这一次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即便你想进太医院,本王也能帮你。” 她停住了步子,嫣然一笑,脸上的冻疮也看不真切了,整个人看起来灵动了许多,对我说道:“这账先记着吧,日后若用得着王爷,奴才定不会客气。只希望到时候,王爷别不认账了。” 本王笑笑,“自然不会。” “嗯,那奴才告辞了。”她说完,裙带飞扬,施施然的离开了。 本王随即敛了笑,招了招手,唤来了蹲在房顶上的影卫——白杉,白桦。 要说这苏蓉终究是个生人,越是聪慧得体,就越是显得可疑。 本王这条命整日被人惦记着,明杀暗杀前后遭遇了几十场,要是自个儿不珍惜点,早就没了。 本王交代他们多留意苏蓉,然后瞥了白桦一眼,问道:“你在做什么?” “哦。”他把瓜子掖进了怀里,道:“白日里出去溜达,东大街老王的刘婶的外甥女硬塞给我的。” 本王还没理顺这个关系,就听他又说:“那闺女不错,人长得漂亮,又落落大方,还会弹琵琶,不过,属下觉得她品味不怎么样,明明穿黄色的衣裳更好看,却整日穿着翠色的衣衫……” 他兀自喋喋个没完,本王却皱起了眉头。 要说以白桦的性格,并不适合担当影卫,毕竟以他话唠的体质,更适合当个说书先生或者龟公媒婆。而他本人,也时不时地闹失踪,整日混迹在街头巷尾,一边跟人漫天胡侃,一边打探消息。 这人,也算是本王安插在民间的一个眼线。 至于他身后板着死人脸,默不作声的白杉,这人比着白桦还不如。其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包括我这主子的人身安全。 只要本王尚未断气,他都能冷眼旁观,坐视不管。 闲暇的时候,他喜欢看天,白日里看云,晚上看星星。整个人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这俩人每个月领着固定的工钱,却很少干活。 这么好的差事,放眼整个大燕,怕是也是难找了。 此刻,白桦还在唠叨,“听人说,墨香铺子的砚台不如清韵铺子的好,清韵的歙砚尤其好,墨石润泽,磨之有锋,墨水易干,涤之立净……” 本王眉头皱的更紧。 他这般废话,本王都没有杀了他,大约是因为本王宅心仁厚。 将那话篓子和面瘫撵走之后,本王回到了卧房,捞起茶壶,倒了杯冷茶下肚。 要说再过几日就是皇上的寿辰了,这礼物,该送点什么呢? 看了一眼重金买来的熏香,本王一阵长吁短叹。 那熊孩子俸禄没给我几个,怎么光着想往回捞了。 第7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三日后,皇家寿宴。 本王送上礼物之后,便回到席间,和姚书云喝酒了。 要说因为本王没有味觉,所以从不贪杯,酒量自然也就差了些。每回大摆筵席,本王都是喝一点就醉,也就有了后来的为什么跑去御花园解手。 这厢,本王跟着酒鬼姚书云坐在一起,虽不嗜酒,却也被他劝着喝了好几杯,头一时有些晕,世界也有些转。 眯着一双醉眼,本王看向了正在跳舞的女人,只见她们大冬天的光着一双长腿,拼了命的摆动腰肢,全身的金银玉石也跟着晃动。 本王只觉得,头更晕了。 透过那些舞姬,本王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燕玖。那孩子气色还是不太好,只是这种场合,却得端着笑容,同那些前去敬酒的大臣周旋。 敬酒的多是一些高官权臣,他们敬的酒,燕玖不方便拒绝,只能含笑,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下去。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就烧着了。 有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句话似乎对谁都适应。管你一国之君,还是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总归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本王看着他,心想做皇帝多累啊,忧国忧民不说,还得应付这群老臣。 明明是个喜形于色的孩子,如今却变得不露声色。 只见他喝过了下一杯酒,猛地咳嗽了起来,脸上红了一片,示意那敬酒的大臣无妨,然后喝了杯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同他们喝酒。 本王念他身子还没好利索,酒喝多了,病情会加重,不免有些担心。 而他却透过舞姬,看向了本王,微微笑了笑,打着唇语说:“别担心,我没事。” 我如何不担心,眼看着他脸色红过了,又变得越来越白,一双眉眼也染了醉意。便知道不能再喝了。 本王端起了酒杯,走到了燕玖的身边,打着哈哈,将那群还试图上前敬酒的大臣挡在了外面,道:“诸位大人,本王可被你们晾着好久了,这要喝酒,怎么能忘了我呢。来来,咱们一起喝。” 那群老臣虽然看我不爽,但碍于燕玖的面子,也只能虚情假意的与我喝上了。 而我这一救场,就把自己给填进去了,几杯酒下肚,本王直接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再几杯酒下去,便不省人事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本王就不知道了…… 夜半,本王睡得迷迷糊糊,刚想着翻个身,却发现动弹不得。睁开眼,只见燕玖缩成了一团,靠在本王怀里。纤细的手臂环过本王的腰身,紧紧地抱着不放。 本王还没有醒酒,脑子浑浑噩噩的,尚未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就见燕玖又往本王的怀里缩了缩,说:“冷。” 本王呆愣了一阵子,总算惊醒过来。 等等,这里是东暖阁? 话说,昨晚本王喝大了没错,可怎么就爬上了龙床?! 借着帐外快要燃尽的烛火,本王看了一眼怀里的少年。这孩子不知道是又起了高烧还是什么,脸上红了一片。 来不及多想,本王赶紧下了榻,将炉火挑旺了一些,然后添了床被子,将他裹紧了,问道:“还冷吗?” 他循着热源,往本王胸前靠了靠,道:“好点了。” 眉眼弯弯的,一脸满足。 本王这一沾床,睡意顿时又上来了,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地了,闭上眼就准备睡。可这才刚打了个盹,又被怀里的熊孩子给闹醒了。 只见燕玖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道:“朕要解手。” 本王自个儿还不清醒,便没有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他使劲晃了晃本王,一脸难耐的表情道:“朕要解手!” “哦……”本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照旧是没有动作。 “混账东西!”他有些愤愤,踹了本王一脚,道:“狗奴才,起来伺候朕。” 无奈之下,本王只得爬了起来,摸索着找来了夜壶,递给了他,道:“赶紧的。” 他直愣愣的坐着,一副等人伺候的表情。 本王有些迟疑,心想这熊孩子该不会是想让本王给他脱裤子,摸鸟,放水吧…… 犹豫过后,本王说服了自己。罢了,这孩子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经常尿我一身,本王那时没说什么,这会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两个大老爷们,帮一把能有什么。那物件,谁身上还不长一个呢。 摸一摸又不会亏。 解开他的裤腰带,本王将那尊贵的太子爷请了出来,攥在手里道:“皇上,求您赶紧的吧。” 他吧唧了一下嘴,大咧咧地解决了,一时懒得提裤子,就那样躺了下来,悠哉悠哉的遛起了鸟。 这一脸的无赖相,倒是和从前有几分相似。 本王扯来被子给他盖上,重又将他揽进了怀里,心想着终于可以睡一觉了,却发现燕玖睡得并不安生,在本王怀里扭来扭去,上摸下蹭。 本王被他扰的实在无法,只得长臂一收,将人狠狠地桎梏在怀里。 这一睡,本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达第二日醒来,看着立在榻边的奴才们,个个神色怪异,欲言又止,本王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了。 姿势暧昧也就算了,本王还将口水流了皇上一脸。 趁燕玖还没有醒来,本王赶紧拿袖子给他擦了擦,然后为他敛了一下衣襟,顺便盖好了被子。 下床时,本王只见自己的衣衫更是凌乱,胸襟大敞,裤子不知去向,亵裤挂在腰上,摇摇欲坠。 本王赶紧抓住了亵裤,低头时,只见胸前有两排牙印,看着整整齐齐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熊孩子咬的。这一抬头,就发现奴才们的眼神更怪了…… 本王没有揣摩他们的心思,坐回了榻上,摇了摇宿醉后还有些胀痛的脑袋,问道:“本王为什么会睡在皇上的寝宫里?” “回王爷。”一名宫女道:“昨夜里皇上喝多了,抱着昏睡的您死活不撒手,奴才们怎么拉都拉不开。这夜里寒气重,奴才们怕皇上受凉,只好先将你们送回了寝宫,原本想着安顿了皇上就派人送您回去的,可谁知道,您沾床就睡,任凭奴才们怎么喊,您就是不起来,奴才们实在无法,就只好由着你们——” 本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这也难怪,本王既听不到又感觉不到,一般人想着唤醒本王,的确是不太容易。 只是,这借宿一宿也算了,两人却衣衫半褪,搂搂抱抱的,也不知昨夜里还发生了些什么。 揉了揉额头,本王命奴才们去御膳房要来两杯醒酒汤,一杯自个喝了下去,剩下的,留给了燕玖。 穿戴好衣裳,本王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寅时三刻了。”宫女说。 本王一个激灵,赶紧束起了头发,吩咐了奴才们伺候皇上穿戴洗漱,然后提起下摆,匆匆往大殿走去。 这眼瞅着就要早朝了,要是被大臣们撞见我从皇上那里出来,指不定还得惹来什么疯言疯语呢。 本王这断袖的名声可不大好,给那群老臣知道本王昨夜里爬上了龙床,一准觉得本王是想着承欢帝侧,献媚取宠。 再不济,会觉得本王是耍淫威,逼皇上就范的。 这可真是,不能好了。 我这匆匆走出了几步,又猛地刹住了步子,折回东暖阁,问道:“本王留宿的事,都谁知道?” 宫女太监们对视了一眼,回道:“回王爷,就我们东暖阁的几个奴才知道。” “是吗?”本王冷笑一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那你们几个就给我把嘴闭紧了,要是敢透露出一点风声,给本王知道了,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几人哗啦跪下了,诚惶诚恐的说:“奴才们一定恪守本分,不会说出去的。” “那便好。”本王耍完了淫威,重又抬步走了出去。 临走前,本王觉得那群奴才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就像在痛斥本王,吃过了不认,提上裤子走人。 本王:…… 去到了大殿上,本王等了半晌,也没见着燕玖。许久之后,还是殿头官太监来到了朝上,陪着笑脸道:“诸位大人,实在对不住了,皇上昨夜里喝多了,这会身子还不太利索,今日早朝就免了吧。若无他事,诸位请回吧。” 本王拢起了袖子,转身便要离开,却见那太监快步追了上来,将一件黑色的貂绒大氅塞给了我,道:“皇上交代了,这外头冷,王爷身上也没件厚实的衣裳,这出门啊多穿点,当心受凉。” 本王:…… 众大臣:…… 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王倒连掩饰都省了。 要是连累皇上也断了袖,可就怪不得本王了。 第8章 热门推荐:、 、 、 、 、 、 、 出了宫,本王乘轿去了“一梦南柯”。 先前说过会回来,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进了门,只见风慕言正斜倚在廊下的栏杆上,手里握着根红玉烟杆,一边吸,一边看着满院绽放的红梅,面色淡淡,不似先前的邪魅和招摇。 只是这天气虽冷,他却照旧是胸襟大敞,火红的里衣趁着雪白的肌肤,外罩黑色的锦缎长袍,满头青丝流泻,看着性感而魅惑。 犹如这红尘里的妖精。 见了本王,他懒洋洋地扣了扣烟筒,道:“来了。” “嗯。”本王走上前去,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有客人来?” “小店每个月初七不开张,来过的人都知道。”他说着,随手折了一枝红梅,道:“我让伙计们奉上茶,劳烦王爷稍待一会儿。” 说着,执了梅花,转身进了屋。 本王跟了进去,坐在桌边喝了一杯茶水,过了许久,也不见风慕言出来,便问伙计:“你家老板在忙什么?” 那伙计有些不好开口,鬼鬼祟祟的附身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家掌柜的,这里,不太正常。” “哦?”本王看向他,“此话怎讲?”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告诉我:“这每逢初七啊,掌柜的都躲进客房里,对着一个死人嘀嘀咕咕的,一待就是一整天。那人死了也快两年了吧,尸体被掌柜的拿熏香和药草垫着,一点都没腐坏,我这不小心撞见过一次,可吓人了。” “竟有这事?”本王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你可知那尸体,是你们老板的什么人?” 那伙计更显得难以启齿,吱吱呜呜了好半天,才说:“是他的恋人。” “恋人?” “是啊,不过是个男人,我们展柜的啊,是个断袖。” 本王:…… 我大燕也算是民风开放,这断袖虽说不是很光彩,但也丢人不到哪去。传说开国皇帝燕容在世的时候,和我太太太爷爷还有一腿。 可惜我那老祖宗死得早,不然,这大燕的江山,还指不定由谁来坐呢。 倒不是我家老祖宗权大欺主,想着自立为王,而是传闻说,太|祖皇帝原本就想着在政权稳定后,就把皇位禅让给他,自个儿居于幕后。 这些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终究是埋葬在厚重的史书里,成为了一件秘闻,已无从考究。 搁下了茶杯,本王问道:“初七,是他的寿辰还是忌日?” “那人死于前年的冬月初七,这以后啊,每个月的初七,掌柜的都撂下生意,陪那‘人’说说话。” “哦?”本王站起身来,道:“我去后院看看。” “可别啊,爷。”那伙计拦住了我,“掌柜的下了死令,谁也不准踏足后院,特别是东厢的客房,您就别让小的为难了。” 本王给了他一锭银子,道:“无妨,他若追究下来,本王会一力承担。” 那伙计收了银子,有些惊疑的问:“您,您是王爷?” “襄王,岳初。”我回道。 他一愣,正待行礼,却被我一把拉住了,说道:“罢了,本王轻装简从,不愿引人注意,你也不必多礼。” “是。”他躬了躬身子,退到了一旁。 本王从侧门出,去了后院。 要说这住人的后院,比着待客的前院,显得更有人情味。小桥,流水,八角亭。 满院盛开的海棠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大冬天照旧娇艳,火红一片。 过了石桥,本王向东一拐,进入了东厢。 要说这“一梦南柯”从外头看并不起眼,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而且看院落的设计,用的全是上好的木材石材,植被也是奇珍异种,竟和姚府有几分相似,可谓穷奢极欲。 一看便知这风慕言,也是个爱享受的主儿。 经过雕花镂空的松木窗子,本王停下了步子,看向了房内的两个“人”。 只见风慕言正坐在玉床前,挽着床上男人的手,低头诉说着什么。他神情很温柔,几乎是小心翼翼。比着平日的闲散傲慢,此刻看起来深情而专注。 在他宽厚的手中,握着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珍而重之。 本王看向了那床上的“人”,只见他眉清目秀,丰神俊朗,隐隐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身上穿了件雪白的袍子,更衬得君子如玉。 若本王没有记错,这人名叫苏青墨,是前几年,京城里最负盛名的才子。本王原本有心与他结交,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他苏家便遭人屠门,一个活口都没剩。 在苏青墨的身下,铺了许多干花药草,大约是用来防潮防腐的。总之那男子看起来神色安详,脸上全无一丝的晦暗,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可惜,只可惜…… 风慕言将携来的红梅插到了一边的瓶子里,低头吻了吻苏青墨的手背,道:“我记得你说最喜欢这傲骨的梅花,我种了满满一院子,这会全都开了,连着血海棠,整个院子里都火红火红的,我总想着,你要是能起来看一眼就好了……” 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神色如初。 “呵呵。”风慕言笑了起来,伸手抚上他光洁的面孔,“你是不敢看吧,也对,那天,我提刀杀了你全府的人,也是这派景象吧,到处都是血,整个地面像是被粉刷过一般,红的刺眼。可正是这样,你不是更应该起来,杀了我替父报仇吗?你看,你就是这么怯弱,你连杀了我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酸腐的书生,你有本事起来杀了我啊。” 他笑着笑着,终于强装不下去,一身疲累的趴在了玉床前,将额头抵在苏青墨的手背上,喃喃道:“两年了啊,我时常想着,与其这么痛苦,还不如活在梦里算了。吸入了‘潇湘梦’,我就可以看到你,看你不计前嫌,对我掏心掏肺的好。可我不能,我得时刻保持着清醒,时刻遭受着煎熬,我得用未来所有的痛,来偿还曾经犯下的错……” 屋子里光线很明亮,冬天弥足珍贵的阳关穿过了窗子,洒在那死去的男人身上,他的肌肤便如透明了一般,随时都要化成光点,消失了不见。 风慕言守在一边,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本王自然不能打扰了他们相聚,便收回了目光,拢起袖子,穿着了海棠胜放的庭院,回到了前厅。 落座之后,本王倒也不急,这长河慢慢,岁月悠悠,本王有的是时间,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等。 何况,是我有求于风慕言,总该拿出一点耐心的。 这桌子上的茶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本王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那风慕言才回到厅前,瞧着我还在,微微一怔,继而嘴角一弯,又露出那轻佻的表情,“我倒是忘了,今日有贵客在。”说着,落了座,问道:“王爷是想着——要一场潇湘梦?” 本王搁下了茶杯,“正是。” 他笑笑,“这玩意,小店并不限量,王爷想着试用,让人取来便是。”说着,从柜台上来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我了我,“王爷最好再斟酌一下,这人啊总是贪婪的,生活里不如意,就想着在梦里快活。可这香粉一旦沾上了,就很难再戒掉。我风慕言,就是靠这个发家的。” 本王接过了木盒,谢过了他的提醒,道:“本王不求醉生梦死,只想着问问自己的心,我这辈子,到底是想要什么。” “哦?”风慕言眯起了眼睛,嘴皮子动了动,拿唇语道:“请恕在下猜一猜,莫不是想着坐拥天下,登基称帝?” 本王剜了他一眼,只见他立马收起了表情,道:“草民知罪,说说而已,王爷莫要上心。既不是天下,那——王爷是想着恢复常人的健康,耳听,鼻嗅,舌偿,身触吗?” 本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木盒,道:“这几样,本王自然想着拿回来的。” 他不解,“拿回来?” “拿回来。”本王看着风慕言,“你有着天底下最灵敏的嗅觉,故而能调出天底下最诱惑的芳香。而本王失去的嗅觉,就在你身上。” 他一愣,“请恕草民愚钝,听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不必懂。”本王踏出了门槛,边走边道:“总之,本王要你的嗅觉。作为交换,本王可以实现你一个心愿,只要不是贪赃枉法,有违天道,本王都尽可能满足你。” 他有些好笑,一边送我出门,一边道:“王爷在说笑吗?这嗅觉怎能随便送人?便是我想给,你也拿不走啊。” “既是我的东西,我自有办法取回,你不必担心。只是,这嗅觉是你赖以谋生用的,本王不会强取豪夺,你若愿意给,本王大可以实现你任何心愿。” 他一脸怀疑,“王爷在跟我说笑?” 本王停住了步子,看向他,“本王从不在正事上说笑。你且告诉我,你平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最大的,心愿……”他神色恍惚了一下,遂又笑了起来,道:“我这日进千金,堪称一方首富,女人们争相投怀送抱,可谓人生得意,我还用得着求什么?” 本王笑了笑,一路出了大门,道:“便是想着让枯骨生肉,死人复活,本王也能做到。只不过,这嗅觉本王一旦取回,你将再也闻不到味道,届时,你不得不放弃天下第一调香师的身份,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你,想清楚吧。” 本王说着,刚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胸有成竹道:“若是想明白了,就来襄王府找我。” 既然没有人能抗拒“潇湘梦”,在幻境里快活。那更不会有人拒绝本王提出的条件,在现实里圆满。 这人啊,正如风慕言所说,贪心不足。 第9章 热门推荐:、 、 、 、 、 、 、 是夜,本王宽衣解带,躺到了床上。 这吸了“潇湘梦”之后,本王意识有些涣散,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入梦后,周围一片苍茫,如同终年不散的雾气,周遭一切都看不清楚。 本王茫茫然地向前走去,发现四周都是路,可又似乎无路可走。正如我这在凡尘里漂泊了许多载,哪里都像是归宿,可哪里都不是归宿。 入梦后,不是能见到最想见的人,实现最想实现的心愿吗? 可这算怎么回事? 别人用过了“潇湘梦”,就能成双成对,并肩同行,而本王用过了“潇湘梦”,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吗? 整个世界都是云雾缭绕,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横竖南北不分,本王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这云雾深处,本王终于遇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对着本王,站在诛仙台上,四肢被捆仙索缚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背影看起来苍凉而悲壮。 他低头,看着立于台下,穿着绯色衣衫,而面容清俊的男子,道:“陵光,这一次,你终于再也见不到我了。” 本王并没有讶异自己能听到了,而是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加急步子,走了过去。 只见那名为陵光的男子皱起了好看的眉眼,道:“天璇,时至今日,你可后悔?” “悔?”天璇低低地笑了起来,身上的锁链跟着晃动,发出了低沉的鸣响,他语气轻佻,“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这离恨天高,不攀便是了,可这相思病苦,要怎么熬?” “你!”陵光有些气急败坏,“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知罪了,我便像玉帝讨个人情,饶你这回,可你如何这般冥顽不灵!” 天璇照旧是笑,笑的全身都在抖,“你当我怕死么?这几万万年的光阴,本仙早就厌恶了,死有何惧?” 陵光气急,“你身为上仙,如何这般堕落?” “堕落?”天璇止了笑,眼神灼灼的看向陵光,“人间都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本仙不过是沾了一点凡尘,动了一回凡心而已。什么是堕落?爱上一个人就是堕落?本仙倒觉得,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像样的事,就是爱上了你呢。” “天璇——” “不必再说。”天璇甩了甩满头凌乱的长发,“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堕入轮回,还是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我都会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陵光喃喃,“忘了……吗……” 本王嗓子里突然泛起一股腥甜,然后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拿掉手时,掌心里一片殷红。 是啊,忘掉就好了,忘掉就不会痛了。 从梦里醒来,本王只觉嗓子里的血腥气尚未压下去,当真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夜里照看的丫鬟急忙掌了灯,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本王扯来床幔,大咧咧的擦了一下嘴,道:“无妨,冬日里天干地燥,本王有些上火。” “可您都吐血了啊,这可怎么了得。”那丫鬟犹豫着,搁下了烛台,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喊苏蓉了。 本王重又躺了下来。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忽的笑了起来。 啊,这白送的东西,果真是没好货。他风慕言给我的香料,大约是放久了,失效了吧。 我这“垂死挣扎,泣血床榻”的病人,第二日因为没有人喊着起早,竟就睡过头了。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本王一屁股坐起来,一边穿戴一边问:“怎么回事,为何没人喊本王起来?” 一旁的丫头面露忧色,道:“王爷,您都这样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别太操劳了。今儿一早,李管事遣人去了姚府,告知姚大人你生病的事儿了,由他禀明皇上,皇上不会怪罪的。” 本王一怔,又直愣愣躺了下来。 得,我这一时气血攻心,吐了口血而已,竟被这群人当成病入膏肓,重病不治了。 这要是传开了,估计那群老臣得乐疯了,赶紧放炮仗庆祝。我这大奸王,可算是要完了。 本王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装病,在府上偷闲几日,却瞧着苏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说:“王爷不碍事的,只是气血旺盛,有点上火而已,喝点药就好了。” 本王:…… 得,这下也不必装了。 接过了药碗,本王问道:“你昨夜里给我瞧过?” “嗯,那会王爷睡得正沉,奴才就没打搅您。”苏蓉说着,看我喝过了药,道:“主子,请恕奴才冒昧,想着给您重新把把脉。昨夜里奴才不便在您房里久待,今儿个想着再试试。” “哦?你想试什么?” “您生而就有的顽症。”她说,“奴才想着试试,能不能给您治了。” “你指的是本王的耳聋?”我将药碗递给她,说:“这个你治不了。” 她却不肯退下,有些执拗的说:“奴才虽然学艺不精,但总归会点东西,凡事总要试过了才知道行不行,主子怎能轻言放弃呢?” 本王摇摇头,“不是我怀疑你的本事,而是我这毛病,仅靠凡间的医术,根本解不了。” 她愣了一下,还欲劝说,却被本王摆摆手,给劝阻了,“你不必劳心了,本王这一身的毛病,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她点点头,“既然王爷这样说了,想必是找到治愈的法子了,那奴才就不多说了。若是有需要,您再找奴才吧。” “好。”本王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会。” 遣退了众人之后,本王捏了捏眉心。 天璇,陵光。 “啊,好不容易忘掉的东西,怎么就想起来了……” 及至晌午的时候,姚书云陪同燕玖,来府上看我了。 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好在本王临危不乱,及时装死,躺在榻上一阵哼哼唧唧,想着蒙混过去,省的落一个欺君之罪。 燕玖命人送来了一堆名贵的药材,几乎堆成了小山,估计是把大半个太医院给搬空了。 本王诚惶诚恐谢了恩,躺在床上又是一阵呻|吟,心想着病榻跟前不待客,你们赶紧走吧。 姚书云眯着一双细长的眉眼,似笑非笑的说:“看王爷满面红光,气色温润,不像是有病在身啊。” 滚蛋!本王剜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燕玖,道:“微臣也没料到,这病来如山倒,说不行就不行了,竟要劳驾皇上和姚大人过来探望,实在惭愧。” “没事,皇叔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吧。”燕玖倒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只是说完后,突然扯来凳子坐下了,道:“朕陪你一会。” 本王:…… “不妥吧。”我说,“皇上您日理万机,本就辛劳,微臣岂敢再让您添累。何况我一臣子,死不足惜,皇上可是您——” “不妨事。”燕玖打断了本王表忠心,拖着凳子又离我近了些,道:“前阵子朕生病,也是皇叔不辞辛苦的照料。这晌朕离了宫,便没了那些宫规约束,皇叔自管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便是。” 本王有些郁闷。 这熊孩子从前总是装腔作势,端着帝王的架子,对谁都礼貌客气,却又淡漠而疏远。便是对本王,也是恪守君臣之道。 可近日,他像是突然间转了性子,变得有些粘人。 有那么几次,本王路经御花园,见他正打着花腔,跟着戏子唱:“梨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东流。”1 唱完了,他就感慨人生苦短,岁月苦寒,花腔一转,来一句:“左右不过一场匆匆,流年易逝,红颜易老,便守着今时月,晚来风,花下酒,与他韶华与共。” 真是越学越不像话了! 这晌,本王躺在榻上,看燕玖眯着眼睛,乖巧地看向我,我这全身就如同招了虱子,即便试不着痒,也浑身的不自在。 再看姚书云,他优哉游哉的坐下了,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挑着二郎腿,又优哉游哉地喝上了。 看那架势,竟也懒着不走了。 本王躺在被窝里,哀怨地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捂得长痱子了,终于无可奈何,一屁股坐了起来,道:“听说今日城中有庙会,皇上难得出宫,微臣带您出去逛逛吧。” 燕玖:…… 姚书云:“啧啧啧,都说王爷体格好,百病不侵,下官原本还不信,今日瞧着,当真是好得很,连这泣血床榻,卧病不起,都能睡一觉就好了。” 滚蛋!本王又剜了他一眼。这个长舌妇,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再看燕玖,他面上虽是平和,眼里却是带笑的。 好好好,感情本王声情并茂,费力地演出,你们两个却在这当猴戏看! 翻身下了榻,本王拍打了一下穿戴整齐的袍子,道:“走吧。” 第10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一帝,一王,一权臣,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 这王城一年一次的庙会,竟比着过年还要热闹些。 两侧的小商小贩,拍打着手,叫的十分卖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都过来看看喽——” 这卖家热情高涨,买家也就积极响应,一时间,好不拥挤。 本王念及燕玖身子金贵,又怕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会有什么人伺机而动,便长袖一挥,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孩子个头虽不矮,但骨架子很小,往怀里一带,刚好能搂过来。 而本王贸然搂过了皇上,已是僭越,索性大不敬到底,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道:“也忒瘦了,得多吃点。” 他身子一僵,抬脸瞪了我一眼,我这刚准备松手,他却又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往我怀里靠了靠。 本王见他如此服帖,便将他又搂紧了些,一路避过行人的磕磕碰碰,给他买了些松饼果仁的带着。 他大包小包抱了不少东西,又看上了路边摊正在卖的炸芝麻球,便拿眼神一扫,示意我去给他买来。 本王只得付了钱,称了二两芝麻球,对燕玖道:“别买了,再买拿不过来了,而且你这一路买的净是甜食,当心吃多了,牙又要疼了。” 他一脸的不痛快,“不就花你几个银子吗,至于这么抠门。”说着,看向本王手里的芝麻球,“那个,给我来一个。” 本王打开纸袋,取了颗芝麻球递到他的嘴边,只见他小舌一扫,将东西卷进了嘴里,临了,还舔了我一手口水。 本王一脸嫌恶,忙将手放衣裳上擦了擦。 燕玖:…… 身后,姚书云追了上来,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唇印,一脸春风荡漾的与我说:“这皇城脚下的女人,就是热情奔放。” 本王嫌弃地看着他,心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逛个庙会都能揩到油水,当真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我这厢想着,突然被路边伸来的一只壮胳膊,一把扯到了角落里。 本王看着那扯住我的肥婆,只见她一脸横肉,吊着一双凌厉的眉眼,指着另一边的女子,咋咋呼呼的说:“公子,你给评评理啊,我在这一带做了十几年的香油馃子了,她一刚搬来的小寡妇,凭啥瞧着我生意好,就横插一脚,跟我抢生意,这合适吗?” 我这尚未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另一边,伸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穿过了我的臂弯。那女子身量苗条,面容姣好,娇滴滴的说道:“公子,这三百六十行,可从来没有谁一家独占的道理吧,我虽是抢她生意不假,可这也是奴家做得好,才有客人赏脸不是?” “嗯。”本王点点头,“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那肥婆将本王一把推开,冷笑道:“骚皮子,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就都得舔着你。装什么正经,扮什么可怜,我看你挂羊头卖狗肉,做煎饼是假,做皮肉生意才是真吧?” 右手边的女子立马垂下了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道:“你何必如此诋毁我,我一外乡人,初到此地,不过就想谋点生路而已。你倒好,仗着自己根基稳,人脉广,就想着欺负我一外乡人,也未免太霸道了。”说着,将胸脯贴在了本王身上,一边蹭,一边道:“这位公子,你倒是替奴家说句话啊。” 本王被她晃的有些晕,刚想着劝她把胸前那两坨移开一点,却瞧着燕玖突然出手,一把将我扯回了身边,扬眉看向那梨花带雨的女人,道:“一脸的狐媚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女人一噎,立马又哭上了,“这谁家熊孩子啊,怎么这么缺德,你爹娘没好好教你吗?” “放肆!”燕玖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女人的脸上,“混账东西!” “哎呦喂……”那女人顿时也顾不得卖弄风骚了,捂着脸就嚎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仗着人多,欺凌我一个弱女子啊,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燕玖一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哎呦!”那女子一腚坐下了,伸着胳膊瞪着腿,泼妇似的吆喝起来:“诸位都来看啊,杀人啦,放火啦——” 本王皱起了眉,瞧着燕玖抬起了长腿,还准备再给她补一脚,赶紧将他扯住了,道:“别闹,这里可是皇城,人多口杂的,当心传出什么。” “可这刁民,好大的狗胆!”燕玖愤愤地甩开了我的手,回身对姚书云道:“把她给我收监了!” 姚书云愣了一下,道:“爷,这女子最多只是当街喧哗,还不至于触犯刑法,将人收监了,怕不妥吧?” 燕玖挑眉看着他,“怎么,姚书云,你想抗命?” “臣不敢。”姚书云说着,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将那女子拉了起来,道:“唉,谁叫你得罪了全天下最不该得罪的人,走吧。” “全天下,最不该得罪的人?”那女人有些懵,看着燕玖,咽了口唾沫,道:“这该不会是,襄王殿下吧?” 姚书云:…… 本王:…… 燕玖:…… 看那女人被姚书云拎着走远了,本王讪笑了两声,道:“皇上,这些刁民不知法度,满嘴胡言,您别往心里去。” “哦?”他看着我,笑得颇有深意,“皇叔指的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是你?” 本王心里一咯噔,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跪,却瞧着燕玖笑了起来。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一脸纯善,笑起来也是天朗风清,至情至性。他说:“皇叔紧张什么,朕又不是在审问你。何况,朕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你吗?” “这——”本王陪着小心,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却见他牵过了我的手,道:“皇叔,我相信你,打小就相信。假如有一天,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退位,我也只当你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的。” 听他这么说,本王心里一时堵得慌。这孩子说话一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王实在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想着给本王提个醒,警告本王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想着打感情牌,劝说本王勿要起兵。 总之不论哪一样,他都是因为信不过我,信不过我这个像父亲一样,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的皇叔。 那时,我猜了许多种可能,就是不敢猜,他说这些话,也许是出自真心…… 本王没将情绪外露,就势攥过了他的小手,道:“走吧,这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我们找处地方吃饭。” “好。”他点点头,然后由我牵着,走出了这喧嚣的人群。 从此,步入了万丈红尘。 陪着小祖宗逛了一天,本王回到王府时,遇上了风慕言。 只见他交叉了手臂,斜倚在门柱上,满头青丝如瀑,胸前衣襟大敞,如同南风馆里出来小倌,尽显魅态。 只是他这身材高挑,身板又结实,估计一般人嫖他不成,反过来会被嫖。 本王将人请进了府里,然后命人上了茶,问道:“你给我的香粉,不是‘潇湘梦’吧?” 他笑笑,“失误了。那一日草民没细看,错把‘前尘梦’当成‘潇湘梦’给了王爷,想来是扰了王爷清梦,多有得罪了。” 本王见他一脸奸猾,哪里是失误,分明就是有心。只是这“前尘梦”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莫不是用过了,就能梦到前尘往事? 只见风慕言端起了茶杯,滤了一下上面的浮叶,老奸巨猾的问道:“不知王爷,梦到了什么呢?” 本王心头闪过一个名字,却不动声色的说:“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过去吗?放不下的,才会有所思。忘不掉的,才会有所梦。这‘前尘梦’和‘潇湘梦’不同,一个是唤醒你现实里的记忆,一个是编织你理想中的美梦。王爷既然有放不下的,那自然也会有想要得到的。现实里不能如愿,梦里就会圆满。这‘潇湘梦’用与不用,其结果,想来王爷也能猜到了。” 本王有些头疼,实在不想在过去的事情上强加追忆,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单刀直入的问:“你今日前来,是想好了,要拿嗅觉与我交换条件了吧?” 他一怔,立马敛了笑,“说真的,这让死人复活,白骨生肉,听起来实在是天方夜谭,草民——”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本王笑笑,“倒也无妨,本王这里大可赊账,我先帮你达成心愿,你再将嗅觉还给我,也不迟。” 他一怔,神色复杂的问:“你说真的?” “真的。”本王搁下了茶杯,冲他笑笑,“只是本王吃了你一回亏,总得讨回来不是。这之前,本王倒要看看,你的梦里都有什么。” 他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白杉拿帕子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挣扎着脱离了白杉的控制,眼神变换了一下,问道:“你在帕子上,下了‘前尘梦’?”说着,神色一恍,猛地倒在地上。 本王蹲在了他的面前,笑笑说:“足量的‘前尘梦’,可比蒙汗药管用多了。来,也让本王看看,你的梦里都有什么吧……” 第11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三九天,正是大雪封山,寒风刺骨的时候。 绝艳的少年蹲在雪窟窿里,面色不善的看着前方一队行路的人马。为首的是一个儒雅清俊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跟了一个貌美的妇人,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还有三五个仆从。 看样子,不难对付。 少年扯住了缰绳,默默倒数了十个数,在那一行人走近之时,猛地拉了一下缰绳,然后跳回了雪窟窿里。 只闻山上“轰隆”一声,一个雪球自坡道上滚落而下,越滚越大,径直碾向了这队人马。 打头的男子一看不好,顺手将那孩子一推,刚巧就推进了雪窟窿里。而他们几人躲闪不及,却被埋在了雪堆里。 雪洞里的少年正伸着脖子看热闹,一个不防,被那跌进雪洞的小男孩撞了个满怀,嘴对嘴的亲上了。 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湿润,带着几分奶香。 少年愣了一下,急忙推开那孩子,然后“呸呸”啐了几口,一跃出了雪洞,从人仰马翻的队伍里翻出了几个包袱,打开看了看,有衣裳,有银票,打了个口哨,转身就欲走。 “你,站住!”身后,那粉嘟嘟的孩子笨手笨脚地爬了出来,掐着腰,说:“你亲了我!” 少年扬起尖尖的下巴,“那又怎样?” 男孩挺了胸胸,大约觉得气场不够,又使劲吸了吸肚子,说:“你亲了我,就得嫁给我!” 少年:“嗤——” 男孩见他要走,气急败坏的又喊了一声:“喂,你站住!” 少年回过身来,“看清楚了,老子是男人。” 男孩一愣,“骗人!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男人!” 少年大咧咧地解开了裤腰带,然后将胯|下的物件亮了出来,道:“看清楚了吧。”完了,赶紧提上裤子,打了个哆嗦,道:“那娘的,也太冷了,小心给爷冻得不举。” “你你你!”男孩好一顿结巴,终于一跺脚,说:“反正亲都亲了,你就得嫁给我。” “成啊。”少年甩了甩凌乱的长发,“不过小爷心气高,要嫁就嫁个有权有势的,等你什么时候身居高位,并且腰缠万贯了,再来给我下聘吧。”言毕,打着口哨扬长而去。 那是风慕言和苏青墨的第一次见面。 风慕言曾是个无处可去的混混,经常埋伏在半山腰里,打劫来往的商旅和行人。劫的多就多花,劫的少就少花,反正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他一度瞧不上要饭的,觉得低三下四,向人伸着手要钱,实在是丢人现眼,所以他选择了抢。 而这一日,他贸贸然出手,竟是打劫了新走马上任的京兆尹苏棋宣一家,并且抢走的包袱里头,有苏棋宣的官印。 丢失官印本该是死罪,要不是先帝念在苏棋宣治理一方有功,免了他的责罚,那一家老小,怕是早就没命了。 可这显然和风慕言没有关系,他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哪里会关心别人的生死,将无用的官印随手一扔,他躲进了一处破庙里。四周都在灌风,可谓天寒地冻。他身上只卷着一床破席子,冻得直哆嗦,能不能在这寒冬里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哪还有闲心想别的。 可那一夜,合该着他命不该绝,一个来到庙里躲避风雪的商人捡到了他,从此作为义子,收到了身边。 那商人名叫风无涯,一身的匪气,胸无墨水,给他取名风慕言,大约是用尽了一生的才华。 而风慕言,打小就没感受过家的温暖,风无涯给他一块干粮,一间柴房,把他当狗似的圈养起来,都足够他感恩戴德,听从风无涯的差遣了。 风慕言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只知道跟着风无涯,就不会饿死了。 风无涯请了师父教他拳脚功夫,又请了先生教他识字算数,尽职尽责的把他打造成了文武全才的少年郎,唯独没有教会他明辨是非对错。 他所传授风慕言的思想,是只要能达成目的,便可不择手段。 而风慕言饱受世间冷暖,历尽千帆磨难,本就不是个善人,被他这么一灌输,更是变得心狠手辣。 风慕言成了风无涯最好的工具,既能帮他打点生意,又能替他挨刀挡枪。 偶尔有谈不拢的生意,风无涯也只管派出了风慕言,稍微牺牲一点色相,来助他达成心愿。 而风慕言,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风尘气,只消在那些商贾的女人面前卖卖笑,谄媚两句,再由她们去自家男人枕边吹吹风,就没有搞不定的事儿。 他太了结自己的皮囊,有多好使了。 可他就是没想到,这有朝一日,他的脸竟被一个男人看上了,并且那男人死缠烂打着,非要将他娶进门不可。 那是在风无涯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一家搬去京城之后…… 彼时的苏青墨成为了一个隽雅而秀气的书生,着一身白衣,手拿一把玉骨扇,往十里桃花树下一站,也是个惊鸿一瞥的人物。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正是文人骚客们最爱踏青出游,吟诗作对的时候。这苏青墨作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然也不免俗套,喊上两个知交,带上几个家丁,一起来到了这桃花屿,游山玩水。 而恰好,风慕言今日也在此处。他这次出门,是为了取悦京城第一大绸缎庄老板广生财的女儿。 风无涯最近看上了绸缎生意,一直想着为广生财供应绸缎绢匹。可那广生财不缺门路,自然也就瞧不上他,风无涯几次上门,都被挡在了外头。 正面搞不定,风无涯就想到了迂回,让风慕言前去拿下广生财那心尖尖上的独生女,必要的时候,娶她也未尝不可。 反正风慕言只是一枚棋子,下子的时候,就该落在最合适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风慕言嘘寒问暖,极尽讨好之能事,加上脸长得好,身材又高大,广小姐立刻失去了招架能力,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绵绵情谊。 眼见时机成熟,风慕言随手捻了一枝桃花,斜斜插在了那少女的发间,正准备俯身下去,含情脉脉地送上一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朗朗笑声,伴随着一人的奉承,“苏兄果真好文采,这诗句信口拈来,却又朗朗上口,实在是妙啊!” “刘兄过奖了。”苏青墨自谦了一下,迎着漫天的桃花,看向了回过身来的风慕言。 恰时,一阵风过,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迷离了对方的双眼,也撩拨了彼此的心弦。 一个是翩翩浊世里的佳公子,一个是滚滚红尘里的妖异。 苏青墨站在桃花雨里,微微一笑,“鄙人姓苏,名青墨,字少轩,上京人士。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风慕言略一顿,抱拳道:“在下风慕言。” “慕言兄。”苏青墨直接跳过了姓氏,喊的亲热。 风慕言皱了皱眉,他此行,是出来施展美人计的,可不是来同人寒暄客套的。事情还没有办妥,他也没有心思同一群书呆子周旋,便欠了欠身子,道:“请恕风某还有事,不能奉陪,先行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哎——”苏青墨喊他不及,快步追了上去,岂料一脚踩在了淤泥上,身子一倾,直接将风慕言撞下了山头,而自个儿也收势不住,跟着滚落下去。 “啊——” 原本凭风慕言的身手,随便找处地方借个力,也就跃上来了,可谁料这苏青墨竟如一贴狗皮膏药,下落的过程中紧紧抱着他不放,并且在他耳边一阵大呼小叫。 风慕言几番借力不成,就那样滚了下去。 那苏青墨倒是拿着自己打紧,将脑袋抵在了风慕言胸前,没受多少刮蹭,可风慕言后背抵着山石,一路刮出了不少伤口。 落地时,一阵尘土飞扬,苏青墨的身子颠簸了一下,正将唇印在了风慕言的唇上。 唇齿间,带着淡淡的清香,竟比这桃花还要醉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风慕言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痛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苏青墨手臂上也刮开了几道细小的伤口,一边搓弄一边说:“得罪了,得罪了。” “哼!”风慕言拍打了一下袍子,正欲借力飞上去,却被苏青墨一把抓住了衣袖。只见他一身流氓气的说:“怎么,亲都亲了,想着就这么走?” 风慕言头一次遇上这种无赖,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说,好像是你亲的我吧?这要说吃亏,也是我吃亏吧?” “说的也是呢。”苏青墨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斯文相,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败类,“既然我占了你便宜,亲都亲了,那我娶你过门可好?” 风慕言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苏青墨:“我说我娶你啊。” 风慕言有些凌乱,怒视了他,道:“睁大你狗眼看清楚,老子是个男人!” “男人么?”苏青墨附身上来,一脸的玩味,“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像啊。” “那就给老子看清楚了。”风慕言说着,解开了腰带。 第12章 热门推荐:、 、 、 、 、 、 、 风慕言原本不会这样的。这许多年来,他被当成一把利器,锻造的有棱有角,却又不会轻易露出锋芒。 在外人面前,他一贯谦谦有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混混了。 可今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竟被那苏青墨三言两语挑拨的动了怒,当即不顾风度的解开了腰带。 而苏青墨,跟着“啧啧”了两声,道:“挺大的嘛。” 风慕言:……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要不是此处人多口杂,风慕言大约就拧断他的脖子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读书人!枉他还长了一张飘逸出尘的俊脸,却是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萍水相逢,日后不会再见面了。可谁知道,那苏青墨竟是阴魂不散的,搬来了他住宅附近的私塾念书。 这从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着他都难。 “哎——”老远的,苏青墨站在桥头上,一身白衣无尘,挥手喊着:“慕言兄。” 风慕言赶紧转过身去,抬腿就走。他是真怕了这个男人,每回被他缠上,都要听他絮叨半个时辰。从诗词歌赋到天文算数,从丝竹管弦到兵法谋略,似乎就没他不感兴趣的。 风慕言这厢走得急,那苏青墨追的更急,小跑着撵上来,一把扯住了风慕言的衣袖,道:“我这一路喊你,你怎么也不停下?” 风慕言忍了忍,道:“行路匆忙,没有听到。” “是吗?”苏青墨笑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层层包裹的地瓜,递给了风慕言,道:“尝尝,我去地里偷了亲自烤的,可香了。” 风慕言顿时有些无语,这苏青墨竟不要脸至此。偷来的东西不藏着掖着,居然理直气壮地拿出来,同人炫耀。 他们读书人的脸面,究竟是去哪了。 见他没有动作,苏青墨一脸的殷切,“你尝尝啊,又香又甜。” 风慕言嗅觉极好,自然是闻到了香味,只是他又不饿,吃地瓜做什么。而且一旦吃了,等于是接受了他的小恩小惠,从此,那苏青墨定会变本加厉的骚扰自己。 苏青墨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不吃就取了回来,将包在外层的油皮纸去掉,然后剥了瓜皮,露出了红色的瓜瓤,重又递给了风慕言,道:“来,吃吧。” 风慕言皱了皱眉,“不想吃。” “哦。”苏青墨自个咬了口地瓜,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鲨鱼皮鸡汁羹,糟蒸鲥鱼,蒸驼峰,花菇鸭掌,番茄马蹄……”风慕言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带了几分刁难的意思。 他原本想着,苏青墨作为一个穷酸秀才,手里肯定不称几个钱。不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个个脑满肥肠,不学无术,凭着家底丰厚,根本不会在读书上下功夫。 而那些用功读书,考取功名的,多半都是家境一般,甚至贫寒。 看这苏青墨一身白衣,上无任何描金装饰,一看便不是有钱人。 可没想到,苏青墨竟是一口答应下来,道:“好,我就带你去吃你想吃的东西。不过你要的这几道菜比较叼,一般的酒楼怕是吃不到,我们得多走些路,去‘四方宴’吃。”说罢,扯上风慕言就走。 风慕言闲来无事,也就跟着去了。他倒要看看,这苏青墨能掏出几个银子来。 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个个价值不菲,寻常百姓吃上一道,都可以顶全家一个月的花销了。 可苏青墨不以为然,递了双筷子给风慕言,“来,喜欢就多吃点。” 风慕言接过了筷子,夹了口鱼塞进嘴里,问道:“你这么讨好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喜欢你啊。”苏青墨笑眯眯的说,“我准备娶你。” “咳。”一口菜险些呛进肺里,风慕言一阵咳嗽,好不容易顺了气,却听苏青墨继续说:“你看你,这么难养,吃顿饭还要挑最贵的,我要是不考取功名,多拿点俸禄,怕是养不活你呢。” “咳。”风慕言又呛了一下,急忙喝了口茶水,道:“你能不能换个人寻开心,要我说多少次,我是个男人!” “那怕什么。”苏青墨撑起了下巴,“我最多就是娶个强壮点的媳妇。” 风慕言:…… 他们的生活便是这样,波澜不惊的,是在调戏与被调戏中度过。 风慕言原本觉得自己够油嘴滑舌了,可是和那读了万卷书,磨就了一身嘴皮子功夫的苏青墨比起来,他总是讨不到便宜。 而苏青墨原本对他还算客气,见了面会喊他一声“慕言兄”或者“慕言”,后来时日一久,干脆直接改口喊“媳妇”了。 为这事,风慕言脸上青筋暴露,将桥头的石狮子抓裂了好几个。 可桥上卖瓜果的小贩们却毫不自觉,还火上浇油的,见了他就喊:“青墨他媳妇——” 风慕言:…… 那一日,风慕言没有出现在桥岸,而是抄上家伙,潜进了一处宅子里杀人了。 杀害的对象,无非就是风无涯的对手们。那些人,或者阻碍了他的财路,或者抢了他的生意。总之他看不过眼,就派出风慕言,将人给杀了。 简简单单,一了百了。 趁着夜色,风慕言回到了住处,正欲推门进去,却听着桥上远远传来了一声殷切的呼唤:“媳妇——” 风慕言一个趔趄,停住脚步看向了苏青墨。只见他站在月色下,披着一身清辉,整个人都显得飘逸而出尘,冲他招手,说:“今儿晚上有灯会,我等你一起去看。” “没兴趣。”风慕言说着,推开了门。 “等等!”苏青墨下了石桥,几步追了过来,说:“那我不去灯会,去你家里喝杯茶怎么样?”说着,就想进门。 “不行!”风慕言一把抓住了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不准来这里!” “为什么?”苏青墨眨眨眼。 风慕言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因为这里住着他的义父,那人既是商人,也是刽子手,看不过眼的人,随时都能杀掉。 而风无涯这几年走南闯北,收养的义子兼杀人工具,并非只有风慕言一人。那些人虽然不能在皮相上有所作为,但是作为杀人工具,却是一等一的。 这苏青墨看似无赖却胸无城府,贸贸然闯进去,怕是会有危险。 风慕言忽略了自己对苏青墨过分关心的事实,忍了忍说:“罢了,我还是陪你去灯会吧。” “真的?”苏青墨立马退了回来,眼神亮闪闪的看着他。 “嗯……”风慕言被他盯得不太自在,走出了几步,道:“要去赶紧的,墨迹什么。” “哎。”苏青墨赶紧追了上去,然后死皮赖脸的牵过了风慕言修长而宽大的手掌。 “你干什么?”风慕言有些炸毛,试图甩开他。 苏青墨却是耍起了无赖,与他十指交握攥紧了,怎样也不肯放开,见风慕言终于不再挣扎,便心满意足的,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 去到了灯会上,苏青墨在一片灯火璀璨里,左看看又瞧瞧,时不时凑到人群里猜个灯谜,买个花灯,一脸的天真烂漫。 风慕言一路只是跟着,看他眉飞色舞,说说笑笑的,嘴角竟也微微扬了起来。 他头一次遇上这么没心没肺,恣意逍遥的人。也许是受他感染,自个儿这波澜不惊的心脏,竟也躁动了起来。 特别是在苏青墨将身贴过来的时候,风慕言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呼吸也有些沉重。 来往的行人之中,偶尔也会遇上那么一两个熟人,都是过去风慕言招惹过的贵妇或者小姐,必要的时候,风慕言也会对她们客气的笑笑,或者虚假的客套两句。只是,那眼神里总写着漫不经心,只有在看向苏青墨时,才会显得格外专注。 而这份专注,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早在连风慕言本人,都没有察觉。 他很忙,白日里要不光要打点生意,还要四处查账,有时候还要顺带着杀个人,放个火。 可他再忙,每日黄昏时分,总会装作不经意的路过那座石桥,然后推门进屋。 而苏青墨,必然会在那石桥上苦哈哈的等他,见他出现了,立马扯着嗓子喊一声:“媳妇——” 风慕言讨厌这个称呼,可他并不讨厌那个喊他的人。 他原本以为那苏青墨只是一时兴起,拿着他开涮而已,等着新鲜劲过了,他也就消停了。可这走过了春,度过了夏,迎来了秋,那白衣翩翩的男子,总是等在石桥上。 即使下雨天,他也会撑一把青伞,冲他招手,“媳妇——” 而风慕言,竟也像个神经病一样,不管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总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那里,只为了看一眼他的笑靥。 那是开在浊世里的一朵青莲,悄悄绽放在他的心尖上。 他不敢碰,也不敢想。 他原本向前几步,就能靠近他,可他不能。 而他背过身去,就能疏远他,可他也不能。 他每天在得与失,放下与拾起中徘徊,却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可这一刹那,他看着苏青墨在灯火阑珊里冲他微微一笑,突然就有一种宿命感。 浮生倥偬,岁月如梭,上天既然安排了一场相遇给他们,他为何要抗拒?幸福原本唾手可得,他为又什么不敢接住? 而他,终于是在万千灯火里,迈出了一步。 从此,便是万劫不复。 第13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一夜帐摆流苏,被翻红浪。1 红烛燃尽,天且将明时,苏青墨才终于睡下,全身筋骨隐隐作疼,尾椎处更是钻心刺骨。 可他就是甘之如饴。连梦里,嘴角都微微扬着。 迎着月色,风慕言看向了他那餍足的小脸,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 他不知道苏青墨到底是看上了他的什么,并且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甚至不惜放弃男儿的尊严,雌伏在他身下,来迎合他。 这一切小火慢炖,发生的并不突然,可又偏偏给人一种来势汹汹,措手不及的感觉。 风慕言甚至怀疑眼下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风慕言又亲了亲他的嘴唇。软糯,香甜,一时间竟不舍得离开,由浅尝辄止变成了风云残卷。 爱是什么滋味,*蚀骨,欲罢不能。 他很不能将这个人,就这么吃拆入腹,与他同生同灭。 第二天,苏青墨起的都有些晚。 睁开眼时,风慕言已不知去向,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苏青墨立马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媳妇——” “我在。”风慕言端着鸡汤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没,以为你吃过了不认,提上裤子跑了。”苏青墨揉了揉鼻子,问道:“大清早的,你去哪了?” “去了趟私塾,帮你向夫子告了个假。”风慕言说着,端了鸡汤来榻边坐下,然后舀了勺汤水,放在嘴边吹凉了,递给苏青墨,“来,吃点东西。” “嗯。”苏青墨乖乖张嘴,将鸡汤喝了下去,道:“难得娘子这么贤惠,还帮为夫煮了鸡汤。说起来,你跟夫子怎么说的?” 风慕言又递给他一勺鸡汤,淡淡回道:“说你彻夜纵欲,被我干的下不了床。” “噗——”一口鸡汤全部喷了出来,苏青墨震惊的看着风慕言,“你再说一遍!” 风慕言一脸坦荡,“我只是实话实话,昨夜里本就是你缠着我不放,要了一次又一次的。” “咳咳咳——”苏青墨一阵咳嗽,咳的肺都要出来了,眼泪汪汪的说:“你怎么能这样!” 头一次见他败下阵来,风慕言心里颇为愉悦,面上却蹙起了眉头,“怎么,与我欢好,传出去很丢人?” “这倒不是。”苏青墨摇摇头,“我早晚都要娶你进门,这事瞒也瞒不住。可眼下秋闱在即,我还准备连中三元,成为状元爷呢。这会子要传出我是断袖,会对仕途不利。” “哦?”风慕言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挺自负。” 苏青墨挠挠下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看他得意的小样儿,风慕言心里喜欢,忍不住又亲了亲,问道:“你家里不缺钱花,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科考?” 苏青墨舔了舔嘴唇,说:“天底下的读书人,引锥刺股,夙兴夜寐,不都是为了一举登科,光宗耀祖吗?” 风慕言点点头,“倒也是……” “可我不是为了那个。”苏青墨笑眯眯的,“我是为了功成名就时,给我媳妇下聘!” 风慕言面上疑惑,只听他继续说:“我媳妇心气高,早在很多年前就说了,他非身居高位,家财万贯者不嫁。为夫要是不拿出点本事来,怕是不能将他纳入族谱。” 风慕言一怔。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再看向面前那得意洋洋,眉眼干净的男人,风慕言略一恍惚,终于想起了那个大雪天,掐腰喊着要娶他的小男孩,他说:“你亲了我,就得嫁给我!” 转眼之间,四季轮回,他又遇上了他,再一次阴差阳错的亲上了他,听他说:“亲都亲了,那我娶你过门可好?” 念及此,风慕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出了一派春回大地,百花争艳。 他伸手,挑起了苏青墨的一缕头发,为他别在耳后,说:“等你衣锦归来,我必着以嫁衣,去到你的门上。” 可谁料,这生死契阔的誓言,许下容易,兑现却太难了。 未来的日子,苏青墨报名了秋闱,不出意外拿了第一,成为了解元,然后全情投入到春闱的准备中。 闲暇的时候,他挑了两匹大红色的缎子,送去了裁衣坊,命人赶制了两件喜福,然后挂在卧房里,每天看着,自顾自的穷开心。 而风慕言,因为有了成家的打算,所以向风无涯提出了离开。他杀人的时候阴狠果断,其它事情也是雷厉风行。想到了,便立马去做。 这些年,他自认为做的够多了,帮风无涯拿下了许多桩生意,也帮他赚取了许多银子。当年的养育之恩,已经悉数还清了。 他若放自己走,那便就此别过,两不相欠,他若不放自己走,那就只好父子决裂,反目成仇。 风慕言从小就薄情寡性,他不觉得背叛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何况,他要背叛的只是一个饲主,而不是一个恩人。 他给风无涯当狗这么久,从来都没有怨言,可这一次,他不能再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了。 他要还是孤身一身,那么继续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倒也没什么。可他的小傻瓜,想着入朝为官,走上仕途。那他作为枕边人,自然不能再知法犯法,给他招惹麻烦。 他头一次知道,爱上一个人,竟会如此的劳心劳神,事事挂念。 可这种有家有牵挂的感觉,很好,很好。 风无涯倒也没为难他,听说之后,只问了句:“那人是什么来头,竟能把世间情爱,不屑一顾的你给收服了?” 风慕言沉吟了一下,道:“这我还真没问,只知道他应该是某一名门望族的少爷。” “是吗?”风无涯轻笑了一声,眼底却有暗流涌动,“家世清白的少爷,却肯为你背上了污点。那人对你,倒是情真意切。如此良人,好好珍惜吧。” “是。”风慕言面上一喜,欠了欠身子,道:“多谢义父成全。”说着,转身便要走。 “慢着。”风无涯喊住了他,从容道:“看在义父养你一场的情分上,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事成之后,你自管离去。” 风慕言停住步子看过来,“不知义父是要我——” “替我杀了京兆尹,”风无涯喝了口茶,道:“苏棋宣一家。” 风慕言愣了一下。从商者,很少与官府来往,特别是做着黑心的生意,贩卖来路不正的货物,更是不敢与官府走动,生怕露出马脚。 可这风无涯,也不知与那京兆尹有什么过节,竟要杀人全家。 犹豫了一下,风慕言问道:“不知那苏棋宣,哪里得罪了义父?” 风无涯道:“我最近想着犯一批私盐,可那苏棋宣派人严加盘查,想着进出城门实在困难。为父原本想着递个红包,通融通融,可谁料他竟是油盐不进,为官清廉的很。只要有他在,我这买卖就永远做不成,倒不如索性杀了,趁机钻个空子。” 风慕言一惊。这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刺杀朝廷命官更是罪无可恕。 他这义父当真是利欲熏心,不要命了。 不过,这既是他提出的最后的条件,答应下来倒也无妨。 反正此事终了,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看着风慕言领命离开了,一旁的次子和三子站了出来,问道:“义父,您明知那苏青墨是苏棋宣的儿子,您命大哥杀了苏青墨全家,不等于是把大哥推到了您的对立面上了吗?” “那又怎样?”风无涯冷笑了一声,“这被情爱绊住的人,就如同磨损的刀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我这十年才磨得一剑,扔了可惜,留又留不下,不如就废了吧。你们两个,喊上小四小五,在风慕言屠完苏府之后,就将他杀了吧。” “这——” “还不快去!” “是……” 那一日,原本晴空万里,忽的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明明是晌午,天色却昏暗的厉害。 风慕言赶着去见苏青墨,干脆也不等晚上了,换了一身轻便的劲装,然后扯来黑布蒙住了下半边脸,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苏府。 毕竟是官邸,护卫不在少数。风慕言身手虽好,却也不敢同人硬拼,于是选择了小心谨慎,逐个击破。 原本一切进展顺利,直到苏棋宣出门送客,发现了风慕言,这才喊了一声“刺客”,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风慕言并不认识苏棋宣,只是看他一身锦服,以一家之主自居的模样,便猜到他的身份,当即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紧接着,是苏府的女眷,家丁,丫鬟…… 哭声哀切,地上血流成河,湿漉漉的水汽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 彼时电闪雷鸣,风雨凄凄。 杀完最后一个人,风慕言甩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干脆漂亮的收剑回鞘,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他一身白衣,头上撑了把青伞,在一片氤氲的水气里,一动不动。 仿佛是开在俗世里的一朵梵花,清雅,出尘,却遥不可攀。 他和他之间,恍若隔开了一道天阙。 第14章 热门推荐:、 、 、 、 、 、 、 血水漫上了脚背,整个世界都是刺目的红色。 风慕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了死去的苏棋宣。 他原本还想着,过几日就亲自上门,向未来的岳父磕头认错,把苏青墨讨了来。 作为书香世家,老爷子一定墨守成规,为人刻板。说不定还会打他一顿,骂他一顿,然后将他轰出去。 可不管怎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苏棋宣人还在,就总有被说服的一天。 今日不成就明天,明天不成就后天。 可风慕言怎么也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磕头行礼,竟把岳父给杀了。 苏棋宣,苏青墨。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是一对父子呢。明明眉眼有几分相似,气质也如出一辙。 磕磕绊绊地退后了两步,风慕言摸了摸脸上的黑布。 对,他是蒙着面来的,只要他不出声,苏青墨就不会认出他来。 他绝不能让幸福化作泡影,让此情成为旧梦。 他爱他,绝不能失去他。 深吸一口气,风慕言稳住了身形,正欲纵身离去,却听苏青墨凄厉的喊了一声:“站住——” 风慕言停住了步子,却迟迟不敢回头。 他怕这一回头,什么都完了。 可身后的苏青墨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踩着一地的血水,“啪嗒啪嗒”走了过来,一字一顿的喊他:“风、慕、言。” 风慕言的身子一颤,放低了声音说:“你,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苏青墨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我想你,念你,找了你整整十四年,别说你脸上只是蒙了块步,你就是割鼻挖眼,断了四肢,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可我掏心掏肺,倾尽一切的对你好,你为什么要——”他说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跪在了死去的娘亲面前,道:“杀了我的家人呢。” 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风慕言扯掉了遮在脸上的黑布,失魂落魄地走向了苏青墨,“不是我,你听我说——”话未说完,一只长剑刺进了他的肩膀。 苏青墨一手揽着他的娘亲,一手握剑,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苗,“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瞎了眼。” 风慕言往前倾了倾身子,任由那利剑穿过他的肩膀,发出了“嗤”的一声响。他伸出沾满血污的双手,攥过了苏青墨的肩膀,说:“青墨,我不知道——” 苏青墨恍若未闻,将长剑从风慕言的身体里抽离,然后一鼓作气,又刺入了他的腹腔。 一股子腥甜只逼嗓门。风慕言悲痛欲绝的看着他。过去的浓情蜜意,缱绻不离,终于是不存在了吗。 今后再也不会有人,站在石桥上,半是认真半是轻佻的喊着:“媳妇——” 也不会再有人,不厌其烦的说着:“我要娶你。” 风慕言低低的笑了笑,攥过苏青墨的手,将利剑再一次抽离身体,抵在了心脏上的位置上,说:“来,刺这里。” 苏青墨红着眼看向他,“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敢。”风慕言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说:“正因为你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所以我才爱你啊。” 言毕,那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口热血喷在了苏青墨的脸上,风慕言呲出沾满血水的牙齿,笑的倾城而魅惑,“你看……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或者毫无保留的……爱……或者……不遗余力的……恨……” 说完,倒地不起。 苏青墨抽回了剑,在越下越大的雨里放声笑了起来。 “酒醒熏破春醉,梦断不成归……”1 他喃喃着,将剑横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那些许诺的未来,终究是辜负了…… 墙外,先后跳进来几个男人,依次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的尸体,然后摇摇头,又跃出了高墙。 这一场灭门惨案发生的悄无声息,等到被人发现,已是第二天晌午。 恰好先皇刚刚驾崩,举国服丧,没人把精力放在这苏棋宣一家上。新皇将案子交给了刑部,然后派了几个人,将那一家三十多口人,草草的葬了。 只是据回报的人说,苏家上下,六十七口人中,少了苏青墨。 此后,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风无涯少了苏棋宣的刁难,贩卖私盐顺利多了。几笔货款依次到账,他这腰包也就越来越鼓,连续投办了几家商号,银子越赚越多。 正在他沾沾自喜,大晚上躺钱堆里做梦的时候,只听着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伴随着一声慵懒而蛊惑的长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风无涯也太大意了,把身手最好的小二小三派出去收账,却把你们几个不中用的留在身边。” 风无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皱眉看向了窗外。 在那里,只见风慕言一身绯色的衣衫,满头青丝流泻,轻轻舔去了手上的鲜血,微笑如同修罗,“让风无涯出来,我是来找他索命的。” 风无涯心下一惊,这风慕言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出手阴戾,招招致命,一群人都没拦住他,竟是让他占了上风。 心脏突突直跳,风无涯急忙收拾了一摞银票,然后跳窗跑了。 这沿路有几家商铺,实在不行,先找处地方躲一躲,铺子里的伙计也是练过的,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能让他们拖一时是一时。 他这算盘打的好,却不料天不遂人意。 风慕言将满院子的人全部放倒之后,立马加紧步伐,追了上来。 夜色凄迷,阴风阵阵,路上亮着几点灯火,空中飘着几张黄纸,正是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的好时候。 风无涯一路绊绊磕磕,穿过了石桥,钻进了一处幽暗的巷子里。 身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猫戏老鼠的惬意,不紧不慢的追赶着。 风慕言披着一身皎洁的月色,满头长发在晚风里飞舞着,脸上笑意犹在,阴测测说着:“义父,你跑什么?” “慕言。”风无涯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回过身来,结结巴巴道:“义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我收养了你,又不遗余力的栽培你,你不能杀我。” “是吗?”风慕言提刀逼近了他几步,看着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满脸愉悦的说:“你养我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两,可我给你赚的银子却足足有几千两。你救我一次没错,可我为你挨刀挡枪,与人拼命,也不下十几回了。我风慕言不与你计较,这些算是扯平了,可你害死了我夫君一家,这笔账要怎么算呢?” “不,不是。”风无涯拼命地往后挪了挪,一脸的狼狈,那里还有平日的镇定自若。 风慕言皱了皱眉。这人曾经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几时这么怯弱过。这些年,他当真是被金钱熏坏了脑子,被*磨掉了锐气吗。 风无涯在地上连滚带爬,拼命讨饶,“慕言,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心上人,我不是存心的。你要是喜欢漂亮的小生,改日义父帮你找几个好不好,保证个个比他媚,比他浪,身子也比他软。” “你闭嘴!”风慕言眼神一凛,挥剑割断了他的舌头,带出了一溜血丝,狰狞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你怎么偏就不识好歹呢。” “呜呜。”风无涯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拼命摇头,“不……” “嗤——”一剑刺进了他的大腿里。风慕言阴着脸说:“这一剑,是为了你刚才的出言不逊。” “嗤——”接着是第二剑。“这一剑,是为了苏府死去的仆从。” 第三剑。风慕言道:“这是为了我的岳父岳母。” 第四剑。“为了那些同样被你收养了,却当成狗一样使唤的兄弟们。” 第五剑。 第六剑…… 阴暗的巷子里,回荡着一阵阵的惨叫,和盲目而不仁的杀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 风慕言拔出剑,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笑道:“最后一剑,为了我死去的恋人。” 说着,长剑没入了风无涯的胸膛。 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终于是不动了。 “呵,呵呵。”风慕言后退了两步。 大仇得报,可接下来呢? “对,我还没死呢,我还得继续活着,还得继续受折磨……” 风慕言割掉了风无涯的人头,拎着摇摇晃晃去到了城外,在一座衣冠冢前面坐了下来,喃喃道:“你看,我把他杀了……” 他摸着冰冷的石碑,说:“我本来也想死的,可那一日你剑偏三分,故意留我一命,不就是想要我活着……” “你做的很好,苏青墨,你做得很好……活着才会痛,死了,反倒是解脱。” “我问你,下面冷么?” “你怎么不说话?” “你看,我为你穿上了红色的衣衫,你喜欢么?” “苏青墨……”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了许久,却始终等不来一声回答。 那个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呵,居然不理我。”风慕言笑了笑,咬破手指,在“亡夫苏青墨”的旁边,留下了一行血字—— 妻风慕言。 第15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将神识从风慕言的梦里收回来,看了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的他一眼,摇摇头,道:“你拿‘潇湘梦’度人,拿什么度你自己?” 他睫毛颤抖了一下,半睡半醒间,喃喃道:“我不自救,只管自伤。” “唉……”本王站起身来,“拾不起,伤人,放不下,伤己,何苦来着。” 出了前厅,本王去院子里坐下,叫下人送来了茶点,自顾自的吃的,留了风慕言在屋里,独自暗伤一会儿。 迟一些的时候,姚书云来到了府上,满脸的唇印大约是忘了擦,就那样糊在脸上,左右对称,简直是瞎了本王的眼。 他浑然不觉,拖了把椅子坐下,将拎来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搁,道:“眼瞅着好吃饭了,下官过来蹭一顿。这大冬天的,随便炒两个菜,再喝两杯酒,很是相宜。”说着,看了眼下去安排的丫鬟,道:“对了,再给我弄碟子花生米,当下酒菜的。” 他这一来,立马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大咧咧的使唤下人,像上了自家热炕头一样,全然没将我这主人放在眼里。 安排好了一切,姚书云打了个冷颤,道:“外头挺冷的,要不我们进屋?” 本王瞥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只淡淡问道:“白日里闹事的女人,怎么样了?” “关着呢。”姚书云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冲撞了皇上,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王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找个时间,把人放了吧。” 姚书云擦了擦嘴角的残渣,“要是皇上那头追究起来,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他也只是在气头上,这事过了,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了。” “成吧,既然王爷开恩,那我就将人放了吧。” 我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正欲进屋,却瞧着风慕言面色憔悴,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一副风吹秋叶,摇摇欲坠的模样。 本王赶紧扶了他一把,问道:“不再躺会儿?” “不了!”他遭本王“暗算”,中了“前尘梦”,心里本就怨愤,恨恨地甩开了本王的手,道:“天色已晚,草民先告辞了。” “留下吃个饭吧?”姚书云擅作主张的问道。 “不必。”风慕言恶狠狠地剜了本王和姚书云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王府。 他这一走,姚书云立马好事的问道:“怎么了?风慕言怎么会来府上?” “找我有事。”本王说着,准备抬腿迈进门槛。 “哦?”姚书云摸了摸下巴,“不对吧,我看他眼窝深陷,面色憔悴,脚步虚浮,通体无力,分明就是纵欲过多啊。” 本王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只“听”姚书云继续说:“而且看他眼神幽怨,面色愁苦,一副遭人抛弃,万念俱灰的模样。我说王爷,该不会是你始乱终弃,把人给伤了吧?” 本王看着他,“怎么,吃醋了?” “是啊。”他越演越起劲,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只可怜下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王爷你居然,居然瞒着下官,与人,与人苟合!”说着,跺了下脚,可谓声情并茂。 本王:…… 我没杀了他,大约是真的爱他。 将人拽进屋子里坐下,本王命人倒了酒,这菜还没出锅,就先喝上了。 姚书云抿了一口酒水,咂舌道:“酒劲挺大的。” “你不是挺能喝。”本王笑了笑,虽然尝不到辛辣的味道,但是看酒坛子,做工讲究,用的是上好的黑瓷,便问了句:“这酒,是舒景乾酿的吧?”1 “是啊,这酒名叫思归,千金难求,下官好不容易才跟人讨来的。”姚书云说着,又为了我斟上了一杯,有些惋惜的说:“只可惜了,这酒醇馥幽郁,入喉甘甜,王爷却是尝不到。” 本王笑笑,并未多言。 不多时,菜呈了上来,姚书云随手夹了一筷子,问道:“王爷,你觉得风慕言这人怎么样?” 本王回答的言简意赅,“心思太重,活得太累。” “哦?”姚书云有些意外,“下官倒觉得,这人随性的很。” “随性吗,明明是个苦情的人。” “苦情的人?”姚书云不解,“瞧他放浪形骸,一身洒脱,不像是个为情所苦的人啊。” “若不苦,如何调的出‘潇湘梦’,就如舒景乾,若不是痛失爱人,如何酿的出‘百忧解’。度人,必先度己。” “呵。”姚书云笑了一声,“照王爷这么说,我编出名闻天下的曲子,也是因为思恋某个人了?” “难道不是?”本王看着他,“书云,这些年,你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本王虽不知她是谁,可我知道你爱恋她,渴慕她,却得不到她。” 姚书云的眼神一紧,遂又放松下来,“王爷说笑了,下官生而多情,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专情。得不到就放下,下官可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是吗?”本王喝了口酒水,淡淡道:“能看开最好,世间情爱,本就伤人伤己。” 他有些好笑,“看王爷的样子,怎么像是过来人了。” 本王摇摇头,“不,我只是勘破的早……” 吃过了饭,本王将姚书云一路送到了门口,随口问了句:“今日法场上,可是杀过人?” “嗯,午时三刻,斩首过几个罪犯。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随便问问。”我说着,头脑一热,来了句:“夜里行路,注意安全。” “嗤——”他笑了一声,“下官府邸就在您对面,隔了几步远,王爷要是担心我的安全,大可将我留宿,下官还可以给你暖床——” “好走,不送!”本王打断了他的自作多情,转身便往回走。 这一觉躺下,本王稍微打了个盹,待得月上中天,临近子时,便悄然起身,穿上外衣,偷偷出门了。 因为不想惊扰值夜的下人,便没走正门,一跃出了高墙,往法场的方向走去。 行至法场,只见今日处斩的死囚,尸体还躺在地上,无人来领。地上血渍的已经干涸,周围十步以内,地砖都是暗红色的。 这经年累月,此处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四周遍地阴气。 本王正暗自无聊,突见不远处的黑影里,凭空出现了一道缝隙,刺目的白光闪过,从缝隙里走出了两名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拖着沉重的铁撩,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他们目不斜视的走过本王身边,去尸体跟前蹲下,一边伸手引魂,一边念叨着:“躯壳已死,魂魄莫附。打来处来,回去出去。起!” 话音刚落,一溜魂魄齐刷刷地坐了起来,浑浑噩噩地看向了两名鬼差,任由他们上了脚铐铁撩,然后茫茫然地跟上他们,准备到下面去。 “慢着。”本王喊了一声。 两名鬼差回过身来,左右瞅了瞅,不太确定的问:“你是在——喊我们?” “是。”本王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放在其中一名鬼差手上,道:“帮我交给你们头儿,告诉他,我明日戌时三刻,在襄王府设宴等他。” “这——”那名鬼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指的是——” 本王打着哈欠,道:“我找昭暝。” 那名鬼差一怔,立马喝道:“大胆凡人,竟敢直呼我们阎王的姓名!” 本王笑笑,“我便是喊了又怎么样,告诉昭暝,想着问罪只管来找我。” “这——”那鬼差犹豫了一下,道:“我们阎王爷可是大忙人一个,哪有空赴人间的席宴。” “你们自管告诉他就好。”本王说着,紧了紧衣领,准备离开。 “请留步。”那鬼差喊住了我,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天璇。”我说。 刚走出没几步,本王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姚书云,心下一紧,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不答反问,“王爷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本王冷静回答:“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他显然是不信,“夜半子时,来刑场散步?王爷倒是好兴致。” “不知不觉走过来了而已。”本王说着,皱了皱眉,“倒是你,半夜不睡,出来监视本王不成?” “下官岂敢。”他笑了笑,整顿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这不是刚从月华楼出来吗,恰好经过。”说着,挑了挑眉,好奇地凑上来,“刚刚王爷,在和什么人说话?” “鬼差。”本王如实说。 姚书云:“……” 知他不信,本王也懒得多说,跳过了这事儿,提醒道:“近来,满朝文武都对你有意见,你最好收敛一些。这青楼歌坊,少去为妙。” “那如何使得。”他将手搭上本王的肩膀,笑的满面春风,“这人生苦短,该当及时行乐。不过王爷你性情高洁,大约是不屑于烟花之事。” 本王笑笑,并未接话。 他瞧着本王油盐不进,继续蛊惑,“这床笫之间,个中的快乐,王爷真不想试试?” 本王挑挑眉,“哦?怎么个快乐法?” “飘然若仙。”他说。 本王笑笑,“那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姚书云:“嗯?” 本王:“做神仙的滋味……” 第16章 热门推荐:、 、 、 、 、 、 、 第二日散了朝,本王正要离开,却被殿头官小太监喊住了,说是皇上要留我吃个饭。 左右无事,本王便留下来了。只是那群大臣实在嫉妒的很,临走的时候,不忘骂我一声:“弄臣。” 这词儿本王头一次听,还有些新鲜,忙拉住了姚书云,问道:“何为弄臣?” 他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说:“所谓弄臣,就是被帝王所宠幸,狎玩的臣子。” 本王脸上一黑,只听他又说:“总之就是男宠,枕边人。” 多亏了他解释的这么详细。 “呵呵。”姚书云笑了笑,“不过看王爷这身板,大约也不会屈居人下,皇上要真是对你有意思,估计吃亏的还是他。” 本王瞪他一眼,“休得胡言!” “得了,下官也只是随便说说,堂堂一代明君,何至于宠幸男臣,遭人垢耻。”姚书云说着,嬉皮笑脸追上了前头的大臣,“嘿,王大人,听说你又新纳了一房小妾?怎么也不喊我去喝两杯?哎,你别走啊——” 本王苦笑了一下,出了大殿,去到了燕玖所在的东暖阁。 彼时,清粥小菜已经布好,因为燕玖偏爱甜食,宫女又特地端来几碟子糕点。 见我来了,燕玖忙招招手,道:“皇叔,坐。” “谢皇上。”我依言坐下了,瞧着燕玖亲自为我舀了碗粥,赶紧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 “皇叔不必多礼。”燕玖笑了笑,对左右伺候的奴才们说:“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朕有事要和襄王说。” “是。”几人躬身退下了,出门的时候,不忘投来心照不宣,猥琐暧昧的一瞥。 本王:…… 他们到底是误会了什么?! 两人面对面,有些尴尬的吃过了早点,燕玖说:“皇叔,明年开了春,朕要选妃立后了。” 本王一怔,点点头说:“是件好事。” 他拿锋利的目光削了本王一眼,道:“可是朕不想。” “这是为何?”本王问。 他想了想,做出了一个无力的回答:“朕还小……” 原来是害羞了。 本王笑笑,说:“过了年,皇上也十六了,先皇早在十四岁就立了后,您这不算早了。早点完婚,就能早点为我大燕诞下皇子,乃是百姓之福。” 燕玖有些暴躁,“朕有了皇子,百姓就有福了?是不再水患,还是不再干旱?亦或是边境不会再有战事了?话说,朕为什么非得娶一个并不喜欢的女人啊?别说是开枝散叶,朕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她!” 这熊孩子毛病倒是多。身为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再平常不过。这个不喜欢,就喜欢那个,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如何还没个看上眼的了。 我这做长辈的,只能耐心劝导他,“既入深宫,她们自然会变着法的讨皇上欢心,届时相处的久了,皇上也会喜欢她们——” 他又暴躁了,“会讨朕欢心,朕就得喜欢她们?!要这么说,朕身边的小太监们倒是掇臀捧屁,嘴巴甜得很,朕是不是得好好宠爱他们?” 本王:……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燕玖咳嗽了一声,重又拿出了他那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表情,一派温和的说:“皇叔,其实朕找你,是希望你——” “微臣明白。”作为一名“弄臣”,本王要是连揣摩君心都做不到,还混个屁,“皇上是觉得众大臣们的女儿之中,很难找到一见倾心的是吗?这倒也对,那群老臣自个儿长得就够寒碜,估计女儿也好不到哪去。这事皇上尽管放心,微臣定然多方打探,帮您挑出一名端庄贤淑,能够母仪天下的女子。” 燕玖:“不是,我——” 本王:“难道皇上是喜欢小家碧玉,飞鸟依人的少女?” 燕玖:“也不是——” “那一定是喜欢满腹才情,秀外慧中的女子了。”本王拍着胸脯保证,“皇上只管放心,微臣一定把事儿办好。” 只见燕玖攥紧拳头,忍了又忍,道:“你出去。” 本王心下不解,“要是皇上不喜欢才女,微臣大可再多看看——” “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顺便摔碎了一个茶盏。 本王不知哪里又触了他的逆鳞,顿了顿,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这熊孩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本王刚走到门口,背后忽的飞来一块绿豆糕,“吧唧”砸在了我的脖子上,散掉的碎屑,直接灌进了本王的领子里。 那熊孩子大约是没出够气,遂又抓了一块红豆酥,趁本王回头的瞬间,狠狠砸到了我的脸上。 这功夫没学过,准头倒是不错。 “皇上——”我舔了舔嘴角的碎屑,正待问他怎么回事,却“听”他怒气冲冲地说:“还不快滚!” 本王:…… 我这一路滚出了皇城,十分纳闷的回到了府里。 只见苏蓉正在清扫庭院,见了我,急忙行了一礼,“奴才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本王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下来,想了想问道:“我问你,遇上一个刁蛮任性,十分不讲道理的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讨了他欢心?” “这——”苏蓉犹豫了一下,问道:“难不成主子,是看上哪一家的小姐了?” “这倒不是。”本王摇摇头,“那人比一般的小姐要难伺候得多,而且性子阴晴不定,实在不好捉摸。” “那——”苏蓉试探着问道:“她是只对主子您一人阴晴不定,还是对别人也一样?” 本王想了想,这熊孩子对其他人,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礼貌客气,唯独对我,动辄哼哼唧唧,撒泼耍赖,甚至大呼小叫。 这么一想,本王心里顿时堵得慌,闷闷的说道:“他似乎,一直都只欺负我一个。” “呵呵。”苏蓉却是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本王看着她,“什么意思?” 苏蓉:“我看那姑娘,八成是喜欢王爷。” 本王一口老血,“绝不可能!” 苏蓉:“如何不能?” 本王:“那可是一男人!” 苏蓉面上一僵,然后干笑了一声,“原来传言非虚,王爷倒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奴才,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 本王:…… 姑娘,你是不是想太多? 到了晚上,本王命人做好了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因为本王没有味觉,所以膳食一向从简,粗粮淡饭的,随便吃一点即可,今日要不是待客,哪里会花这冤枉钱。 看着满桌子的山肤水豢,本王却尝不到味儿,感到十分的遗憾。 戌时三刻,一阵阴风刮开了闭合的朱门,那昭暝准时到来了。 这许多年未见,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刀削斧劈的脸上,因为线条太过硬朗,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整个人往那一站,恰如一阵寒流涌过,整个屋子都结了一层冰花。 他抖了抖玄色的衣衫,又甩了甩绣着曼珠沙华的袖子,一派风骚的坐下了,嘴欠道:“几经轮回,你怎么越长越残了?” 本王嘴角抽了抽。 虽说我长得不如你英气逼人,但放眼京城,相貌也算是一等一的吧。 他见本王不语,下巴一抬,问道:“找我何事?” “跟你讨要一道魂魄,让他还魂。”我说。 他皱了皱眉,“不成。” “打个商量。” “没得商量,生者转死,死者转生,一切都是天定。生时回阳间,死时下地狱,大道轮回,周而复始,岂能随便更替。”他说得冠冕堂皇,顺便夹了一筷鱼肉送进嘴里,然后挑剔道:“不如忘川里的鱼好吃,肉太老了。” 本王闷闷的扒了口米饭,他说的道理本王都懂。阎王虽大,可头上还有个地藏王菩萨。就算地藏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往上,还有玉帝镇着。 这事,的确是为难他了。 彼此默不作声的吃着饭,许久之后,本王说了句:“这许多年了,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 他扫了本王一眼,问道:“谢什么?” “谢你背着玉帝,每回都给我挑一处殷实的人家投胎。玉帝本来是罚我下界受难的,你倒是帮我享福来了。” 他冷冰冰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来,道:“怕什么,暗地里帮你的又不只是我一个。真要背黑锅,那青芜和命格可比我惨多了。哦对,还有那星琅和玥明两兄弟。” 本王心下一热,“总之,多谢。” 我这代罪之身,要不是有这几个昔日旧友相助,此时还不定在受什么罪呢。 连是人是畜,都不知道。 一顿饭吃完了,昭暝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离开之时,说了句:“至多三个月。” 本王一怔,“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本王,道:“我不知道你要找谁?但是要死者还阳,最多三个月。今日灵山神女同紫炁星君大婚,天庭里正热闹着,没人挑我阴间的不是。只是这喜酒也快喝完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胆儿再大,也不敢耽误太久。就三个月,趁着他们酒席将散,给我把人送回来。” 第17章 热门推荐:、 、 、 、 、 、 、 苏青墨还魂的时候,是在两日后。 本王告诉风慕言,苏青墨来之前,喝过了孟婆汤。 只一小口,虽不至于前事尽忘,但关于那段恩怨纠缠,风花雪月,他不会再记得了。 风慕言笑笑,“这样也好,与其爱不成又恨不得,不如忘了。”他说着,抚上了苏青墨微微透红的面孔,挣扎着下了决心,“他醒来,我不会再让他爱上我……” 若能轻易割舍,便不叫情爱了。 本王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痴儿啊。 推开房门,只见院子里的红梅连着血海棠,开出了一片荼蘼,本王长吸了一口气,只闻的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一时竟有些微醺。 恰如喝了两杯清酒,似醉而未醉。 这感觉,当真是久违了。 离开了“一梦南柯”,本王去到了集市上。眼瞅着年关将近,也不知该为府上添办点什么。 我这人虽说性情有些寡淡,不好热闹,可既入尘世,多少也会沾点人味儿。过年的时候,府上虽不至于披红挂彩,庄重热烈,但起码的年味还是有的。 本王提着两个红灯笼,腋下夹了几副对联,走了没几步,竟在一片红红火火里,遇上了燕玖。 他一身雪青色的衣袍,袖口处绽放了几朵白色的木槿,满头青丝半梳半散,慵懒中带着几分高贵,高贵中又带了几分平易近人。因为风姿特秀,容貌无双,在这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如今满朝文武都回乡过年了,留了他在京里,没有奏折批阅,没有政事要理,大约是闲得发慌,所以来民间四处溜达。 在他身后,跟了几个布衣打扮的侍卫,隔了几步远,不紧不慢的跟着。 此刻,那熊孩子并未发现本王,掏出一锭金子扔给路边一个摊主,道:“给我来十斤,不对,一斤,也不对,二两吧,就二两山楂糕。” 他对斤两并无概念,对金钱亦是,瞧着那摊主苦着脸没法找钱,阔气的摆摆手,说:“不用找了,小钱。” 拿到“小钱”的摊主一愣,立马千恩万谢。今日出师顺利,居然遇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傻子。 燕玖接过了山楂糕,拿竹签挑了块放进嘴里。他吃相很好看,即使不在席上,也有着接待来使般的优雅和尊贵。 而这尊贵的熊孩子,吃了一口山楂就够了,随手一扔,又去另一处摊子上买枣糕了。 本王趁着他散财之前,赶紧拿出一块碎银子给了那摊主,道:“给我来半斤枣糕。” 燕玖面上一喜,正欲喊一声“皇叔”,转念又想到了前两日闹出的不愉快,遂秀眉一挑,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碰巧路过。”本王说着,接过了那摊主找回来的碎银子,然后把枣糕递给了燕玖,“来,吃吃看。” 他一脸嫌弃的说:“不要了。” 本王耐着心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走走看。”燕玖说着,负手走在了前面。 本王这一时走也不成了,只得跟了上去。 这一路,也不知燕玖有意刁难还是看上眼的东西太多,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全部让本王给他抱着。 东西已经摞到了头顶,本王视线都受到了阻碍,正想着劝他少买点,却见他搬着一只青花瓷瓶,搭在了那堆货物上面,威胁道:“若是打碎了,便按损坏皇家器物惩罚,杖责一百。” 本王一个趔趄,终于确定了,这熊孩子就是在刁难本王。 可本王如何也想不通,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不就是选妃吗,本王帮他挑个贤良淑德,艳冠天下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错。 要说他死活都不愿意,难不成是—— “皇上。”本王喊住了他,问道:“您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他步子一乱,红着耳根子摇头,“没有,休得胡说!” 看他这心虚的样子,八成是真有了。 既如此,便好办了。 本王将货物一股脑放到了地上,诚恳道:“皇上自管告诉微臣,她是哪一家小姐,微臣这就去帮您游说。” 燕玖面上一僵,收起了那份被人道破心事的窘迫,眯起了眸子,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幽幽道:“皇叔要替我说媒?” “是啊。”本王跟着姚书云混的久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满嘴放炮,张嘴便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身为一名大燕的臣子,自当为皇上倾尽全力,万死不辞。” “很好。”他脸上的愠色更盛,恰如一场桃花开尽,忽来一阵寒风冷雨,咬牙切齿的说:“朕倒真想让你帮我游说一番,奈何那人没心没肺,根本不把朕放在心里。” 本王一怔,继续放嘴炮,“能得到帝王的恩宠,那是她三生有幸。想来那女子尚且年幼,拎不清好坏,辨不清真爱,待微臣开导过她了,她自然会想明白。” “是吗?”燕玖冷笑了一声,捏住了本王的下巴,“皇叔你自个儿都不懂得情为何物,拿什么开导别人?” “臣——” “罢了。”燕玖松开手,“把东西搬上,我们回宫。” 本王:…… 该不会是要本王步行吧?这算是哪门子酷刑! 话说,刚才本王须溜拍马,曲意逢迎,已经万分小心,究竟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这帝王心,怎的比女人心还要难以琢磨? 走出了没几步,只见路边茶馆里,一个妇人端着盆子走了出来,看也未看,便将水泼了出来。 门前经常积水,在这寒冬腊月里已经结了冰。燕玖兜头淋了一场“雨”,一个恍惚,抬脚便踩在了冰层上,然后“啊”地一声,向后仰去。 本王一看不好,也顾不上怀里的瓶子里了,将东西一扔,赶紧冲上去将人接在了怀里。不料脚下太滑,我这步子没站稳,身子猛地前倾,刚好就亲在了燕玖的唇上。 鼻尖,充斥着一股子清新而凛冽的香气,像是兰花,又像是栀子。 噫吁戏!完蛋了! 本王一个慌张,身形没有稳住,“吧唧”压在了燕玖身上,摔倒的过程中,亲的更狠,牙齿险些没磕下来。 连滚带爬地坐起来,本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因为试不着疼,也不知这血是谁的。 地上,燕玖阴着脸,怒斥:“还不扶朕起来!” 本王赶紧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看他浑身湿答答的,估计是冻透了,便也没陪他回宫,赶紧解下大氅,将人裹了裹,带回了府上。 命人劈柴,烧水,又是一番折腾。 燕玖泡过了热水澡,光着身子爬出了浴桶,正刚想擦身子,却瞧着本王推门进来了,一时也不知害的哪门子臊,火急火燎的窜到了床上,扯来被子盖住了身体。 本王:…… 将人从被窝里拉出来一截,本王给他擦了擦头发,说:“被子都弄湿了,我让下人给你换一套,省得着凉。” “不。”他扯住被子,“朕光着身子。” “别闹,这冬天本就阴冷,被子再潮湿,准得生病了。”本王说着,想要将他从被窝里剥出来,却发现他死死地拽着被子不放,一番折腾下,好容易将人拎了出来,却发现他脸上一红,赶紧背过了身去。 若本王没有看错,他身下,方才似乎是起了反应。 不愧是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本王并没有想太多,见他难堪,便亲自给他换了套被褥,道:“躺下吧。” 他立马钻进了被窝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眼睛看着有些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本王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要不,臣——”本王被他盯得不自在,心道还是离开为妙。 “哪也不准去。”燕玖霸道的说完,一挪身子,枕在了本王的大腿上。 本王心里实在是没底。这熊孩子最近像是吃错了药,总是一阵一阵的。 这一刻,他看着安安静静,听话乖巧,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跳起来,赏本王一耳光子。 本王晓得言多有失,干脆不说话了,只拿了把梳子,帮他将半干未干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理顺了。 他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许久之后,说了句:“皇叔真是个温柔的人,日后谁要是嫁给了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本王捻起他一缕青丝,道:“我今生,不娶。” 他一怔,问道:“为何?” 本王面不改色,“因为我是个断袖。” “是吗?”他笑了起来,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臂,缠上了本王的脖子,一边坐起身来,一边问:“既是断袖,那皇叔觉得,朕的容貌如何?” 而不待本王回答,他突然将唇凑了过来。 第18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年纪大了,受不太住刺激。 眼瞧着那两片粉色的樱唇越离越近,本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等,这又是哪一出? 该不会是为了惩戒本王今日冒犯了他,所以想着趁机偷袭本王,刮我两个大耳光子吧? 本王是个不解风情的,此刻只管屏息凝神,进入了备战,直到那两片唇真正贴到了我的唇上,脑子才“嗡”地一下,炸开了。 等等。似乎……哪里……不太对…… 于是,更不对的来了,只见燕玖突然张开嘴,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这嘴里虽说尝不到滋味,可鼻腔里却充斥着一股子血腥气。 他咬的够狠,带着发泄般的情绪。咬完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说:“果真如朕所说,皇叔是个温柔的人,只要是有人投怀送抱,你都不忍心拒绝么?” 这怎么可能! 本王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百姓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哪个不要命的敢跑来啃本王的嘴唇! 事关本王的声誉和人品,本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只是还不等我开口,燕玖便怒气冲冲的扯来被子,往身上缠了缠,然后回过身去,拿白花花屁股对着我。 察觉到一部分没遮住,他急忙又扯了扯被子,将屁股盖住了,回头瞪了本王一眼,“看什么看!” 本王:…… 不过是比本王嫩一点,白一点,挺一点,但横竖也只是个屁股,其实并没什么看头啊。 本王摇摇头,扯来帕子捂住嘴,去找苏蓉上药了。 苏蓉瞧见本王嘴唇破了,眉心有些纠结,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主子莫不是被那刁蛮任性的男人,给咬了?” 本王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苏蓉一副了然的神色,道:“还真是。” 本王挑眉看向她,“真是什么?” 苏蓉:“那位小哥,喜欢主子啊。” “喜欢本王,就咬本王!?”这算是什么歪理!他要是爱惨了本王,还不得将我生吃活剥了? 苏蓉见本王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摇摇头说:“主子,别看你这人福慧双修,心思活络,可感情上,总差那么一点点。就好像明明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有那么一窍,被堵上了。” 本王一怔,只听她继续说:“感情上,您迟钝了些。” 本王心下不爽,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在对本王指手画脚?” “奴才不敢。”她躬了躬身子,道:“只是觉得王爷您身居高位,又才貌双全,本该是有良人相伴,与您共享繁华盛世的,可您偏偏意懒情疏,诸事都不感兴趣,叫人觉得有点可惜。” 本王冷眼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话太多了。” “是奴才多嘴了。”她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子,然后笑着说:“可奴才知道,王爷您是个好人,不会动辄就惩罚奴才的。” 本王:…… 我这大奸王突然变成了好人,还有些不太适应。 而本王为了验证她想多了,指了指茅厕的方向,说:“去,把恭桶刷了。” 她面上一僵,“王爷——” 本王冷眼看着她,“怎么,想着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她咬了咬牙,转身时,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人渣,败类。” 于是我这好人,立马又变回了恶人。 也许苏蓉说得对。感情上,本王的确是缺根筋。 到了晚上,本王喊来了府上的护卫,让他们护送着皇上,赶紧回宫。 这眼瞅着就要到饭点儿了,再不走,还要留下吃饭不成! 一个月就给那么几个俸禄,说出去都不闲丢人。 不料,燕玖却是不肯走,穿着本王宽大的衣裳,一派从容而不要脸的说:“朕决定了,留下来和皇叔一起过年。” “咳——”本王一口老血。感情这厮不仅是要留下吃夜饭,还准备长期压榨本王了! 一年到头,本王辛辛苦苦,提着脑袋做人容易吗,好不容易要过个安稳年了,居然招来这么一尊大神! 请进来,他就送不走了。 燕玖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一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王霸之气,睥睨着本王,道:“怎么,借皇叔的地儿过个年,皇叔不会不情愿吧?” “哪里。”本王涎着眼,笑的十分灿烂,“皇上愿意屈尊,留下同微臣一起过年,那真是微臣修来的福分。呵呵呵,呵呵,呵……” 这番话说得十分违心,以至于本王笑的也十分困难。 燕玖却是一副朕瞧得上你,才留下来陪你过年的模样,倨傲的说道:“不必谢恩了,朕久居宫中,一切都是按照皇家礼仪来的,恪守成宪,很是无趣。这晌来民间看看,不过想着多一番体会而已,并不是特别关照你。” 本王…… 我也没希望受你关照啊。 因为皇上的原因,本王原本想着简简单单过个年也不成了。 那孩子事多,要求过年的时候,府上庄重而热烈,最好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 于是,好好一个王府,硬是被他装点成了妓院。 庄重没看到,骚气倒是足够了。 夜里偶尔有醉汉经过,敲敲门,说:“赶紧开门,给爷泻泻火。” 然后,他整个命根子都被卸掉了。 这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折腾,一直折腾到大年三十,府上倒真有那么点意思了。 庭内庭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廊下一排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色的对子,室内装点着红穗子,一片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至夜,厨子们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馒头,供在了天井里。下人们又摆上了瓜果,点心,由燕玖亲自上了香。 拜神祈福,孝敬玉帝。 本王坐在廊下默默看着,心里多少有些可笑。 想当年,我也是这天庭里的一员,也吃着百姓的香火供奉。可天神总共就那么些,民间却有芸芸众生,即使他们再慷慨,再虔诚,神祇也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更何况,命由天定,诸神无权干涉凡人的一生。 本王正有些走神,只见天上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不多时,就染白了地面,点缀了屋瓦。 瑞雪兆丰年,到是件好事。 燕玖在漫天飞雪里回过身来,冲我展颜一笑,带了几分惊鸿的颜色。 地上皑皑白雪,头上熹微灯火,光线在他倾城的脸上交错,映出了一副无双风华,眉眼如画。 本王正看得出神,却见他走到了廊下,挥手扫去了本王额前的几点雪花,道:“其实朕早就想着,出宫陪你过个年了。” “是吗?”本王笑了笑,道:“皇上要是喜欢,往后过年,臣都在家中为你添付碗筷。” “好。”他牵过本王的手,道:“回屋吧,吃年夜饭去了。” 本王点点头,跟上了他。 这个除夕夜,在一场其乐融融的年夜饭,和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中,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本王早早醒来,只见屋外已经堆积了厚厚的雪花,几个丫鬟在雪地里追逐着,闹成一片。 披上外衣,本王推门走了出去,只见燕玖正坐在院子里,给下人们分发赏钱。 这孩子即位之后,因为废了先帝那套初一祭祀的传统,并且很人性话的告诉大臣们初六再回京朝拜,所以这阵子都很闲。 本王心头疑惑,走到燕玖的身边,问道:“皇上,臣记得您出宫时带的银子都已经花光了,这钱哪来的?” 他抬起脸,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朕去你的账房,跟李管事要的。” 本王:…… 突然的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本王真是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而燕玖毫不自觉,取了两个大元宝递给了苏蓉,说:“听说上次是你救了朕,喏,朕多给你一些。” “奴才谢过皇上。”苏蓉接过了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下一个。”燕玖懒洋洋的说。 “奴才在。”烧柴的王贵赶紧走上前来。 “拿着。”燕玖给了银子,继续道:“下一个……” 本王眼睁睁看着他把我的银子败光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却是拍拍手,一副完事收工的表情,说:“银子虽然少了点,但总归是点心意,大过年的,让他们都沾点财气。” “呵呵。”本王笑的比哭难看。 他们都沾到了财气,本王却成了一穷逼。 心里正合计着怎么把钱向燕玖讨回来,却听下人说,二弟岳末,领着弟媳和侄子来府上拜年了。 本王只得将怨气暂时压下去,道:“把人请去前厅。” “是。”下人赶紧去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个下人,道:“主子,四王爷也来了。” “四王爷?”本王愣了一下,看向了燕玖。 只见燕玖怀抱着暖炉,似笑非笑的说:“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呵,这一年没见,也不知他长进了没有。” 第19章 热门推荐:、 、 、 、 、 、 、 府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这头,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燕玖那头,却是横眉冷对,剑拔弩张。 燕玖还好,在皇位上待得久了,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的本事,可燕肆却不行了,磨着后牙槽,恶狠狠的盯着燕玖,恨不能将他生吃活剥了。 许久之后,燕肆按捺不住,终于来了句:“你倒是说说,何时召我回京?” “那要看朕的心情了。”燕玖抱着暖炉,懒洋洋的说道。 “你还有完没完了!”燕肆跳了起来,“把我发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做那劳什子的封疆王,整日里不是吃沙子就是喝风,这都两年了,你也该着放我回来了吧?” 这燕肆原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冲动易怒,没什么脑子。这两年又待在边境上,沾了一身俗气,一举一动,更不像是皇家出身了,倒像个市井无赖,地痞流氓。 当初燕玖肃清了朝中所有的兄弟,唯独留下他,想必也是因为他傻。 傻到燕玖甚至不愿意浪费时间,来找借口杀了他。 只见燕玖扫了那傻子一眼,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原来,你也知道朕还没宣你回来啊?那你为何要擅离职守,私自回京?” “我——”燕肆噎了一下,只听燕玖又说:“而且,见了朕没有下跪,却在这里大呼小叫,莫不是藐视皇权,冲撞御驾?” “我——”燕肆一口气吊在嗓子里,憋得十分难受,偏偏他这人嘴笨,不善言辞,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本王,“皇叔。” “咳。”本王咳嗽了一声,正待替我这傻侄儿说两句,却被燕玖拿眼神制止了。只见他喊来了护院,道:“把这玩忽职守的四王爷拖下去,杖责一百。” “啊?”燕肆震惊了,正要发作却被本王一把按住了。这大过年的,本王可不想闹得府上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我只得站了出来,替燕肆求个情,“皇上,老四已经离家两年了,这每逢佳节,定是对故乡万般思念。他在外头是受封,而不是受罚,过年回来看一眼,也是情理之中。这事,提个醒就算了吧。” “是啊。”岳末也站了起来,道:“新春佳节,诸位大臣都回乡过年了,四王爷远在边疆,也该着回乡看看,还请皇上宽恕他一回。” 燕玖冷哼了一声,摆摆手道:“罢了,既然两位皇叔都替他求情了,朕就免他这一回吧。”说着,又看向了燕肆,道:“还不快滚!” “啊?”燕肆一脸愤懑,“这儿是皇叔家,又不是在你宫里,凭什么你可以待在这里,我就得滚!” “因为你碍眼。”燕玖说。 燕肆明显听不懂人话,脑子一热,立马回击:“我怎么就碍眼了,啊?再怎么说,本王也称得上是个英俊不凡的美男子吧,个头比你高,肩膀比你宽,身板比你壮。” 这燕肆真是做得一手好死,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燕玖因为身子瘦弱,一向有些自卑,眼下被他这么一击,终于怒了,左右开弓,“啪啪”甩了他好几个耳光子,道:“空有壳子,却没脑子,管什么用!” “我——”燕肆还想着出头,被本王一把拉住了,道:“别闹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都开心点。” “哼。”燕肆愤愤的坐下了,看了一眼我那小侄子手上的红色福袋,立马冲本王伸出了爪子,道:“皇叔,大过年的,我也要压岁钱。” 本王一口老血。府上的银子都被燕玖败光了,你就不要继续剥削我了吧? 总不能让我变卖家产,光着身子在街上跑吧? 可他并不在乎本王的死活,照旧伸着手,一副厚颜无耻的表情,道:“同样是你的侄子,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只给自家亲侄儿压岁钱,却不给我吧?” “这——”本王面子上拉不下来,只得违心的说:“当然不是。” “那就好。”他搓着手,道:“皇叔随便给个千八百两银子就行了,让我打几壶好酒喝喝。” 本王:…… 果然还是把宅子卖了吧! 晌午,本王拿着所剩无几的银子,带上众人去“四方宴”吃了个饭。 怀抱着小侄儿,本王喂了他几口饭菜,然后看向了燕肆。只见他像是饿极了,捧着一条酱肘子大快朵颐,吃的满脸都是。 本王也不知他在外头遭的什么罪,夹了根鸡腿,又弄了两只虾给他,道:“点慢吃,喝点汤,小心噎着。” “嗯嗯。”燕肆含糊不清的答应着,继续满口胡塞。 本王看着有些心酸,转身对燕玖道:“边境上不是流沙就是流寇,寸草不生,条件实在是太苦了,不如皇上——” “怎么?”燕玖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古怪,带着一分寒意,两分怒意,和七分醋意,咬断了一块脆骨,说:“皇叔那么心疼他,不如去陪他啊。” 本王:…… 见我不语,燕玖愤愤地抓起了一只螃蟹,因为此处无人伺候着,所以他笨手笨脚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头吃。 本王实在看不下去了,取走了他手里的螃蟹,给他一点一点剥开了,露出里面肥美的蟹肉,搁在了他的面前,说:“吃吧。” “哼!”他将蟹肉吃了,又拿筷子点了点虾,道:“朕要吃这个。” “好。”本王赶紧下手抓,生怕一个怠慢了,这小祖宗真把我发派到苦寒之地,陪着老四看流沙。 我这奴颜婢膝的,正伺候着燕玖吃饭,只见燕肆“百忙之中”抬起头来,说了句:“多大点出息,就会跟我争风吃醋,抢皇叔。” 燕玖面上一僵,“你说什么?” “不是么?”燕肆飞速从燕玖的碗里夹走一只虾仁,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模样,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说长大了要嫁给皇叔来着,只准我做小妾。” 众人:…… “你你你!”燕玖脸上一红,猛地拍了下桌子,道:“放肆!” “哎,”燕肆摆摆手,“童言无忌嘛,皇叔又不会笑话你。” “还不闭嘴!” “闭嘴怎么吃饭。” “你!” 本王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赶忙拦下了燕玖,说:“无妨。能受到皇上青睐,也是臣的福气。” 燕玖脸上更红,怒斥道:“胡说什么!” “呵呵。”本王笑了笑,又剥了个虾仁给他,道:“吃饭,不闹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本王饭吃到一半,瞧着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 不经意间目光一扫,本王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风慕言,和他对面的苏青墨。 这两人一黑一白,一邪一正,一红尘妖异,一碧落仙子,坐在一起,倒也相称。 大约是嫌苏青墨笨手笨脚,风慕言帮他把鱼肉全部剔了刺,又细心地捡出了葱花,说:“吃吧。” 苏青墨闷闷不乐地吃掉了鱼肉,红着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风慕言噎了一下,道:“有人看着呢,别乱说话,吃饭。” “为什么?”苏青墨却是不肯罢休,追问道:“因为我没胸,没腚?不能生养?” “不是。”风慕言摇摇头,“我并不在乎那些。” “那是为什么?”苏青墨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风慕言顿了一下,闷闷的喝了杯酒,道:“因为我不配。” “屁话!”苏青墨说,“不就是鼻子不好使吗,我又不会嫌弃你。” 风慕言:“不是这个……” “那该不会是——”苏青墨有些讶异,“你不举吗?不要讳疾忌医啊,有病抓紧治!实在不行,我在上面就是了。” 风慕言:…… “嗤——”本王笑了一声,引了燕玖侧目。他问我:“皇叔在笑什么?” “哦,无事。”本王摇摇头,喝了杯茶水。 因为离得远,众人自然听不到风慕言和苏青墨说了什么。可本王识唇语,偷听这种事情十分在行,于是佯装喝茶的空档,又“听”他们说了几句。 风慕言手握烟杆,闷闷的吸了一口,道:“我不明白,这京城脚下全是人,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你长得好看啊。”苏青墨回答的很是坦然。 风慕言噎了一下道:“天底下好看的人多的去了,像是刑部侍郎姚书云,襄王府的岳初,月华楼的百里尘,哪个不是才貌双全,你怎么就不喜欢他们?” 突然被人夸了,本王心里还有点得意,摸了摸下巴,只听风慕言道:“哦,不对,襄王就算了,听说他就是一废人,根本不举。可其他两个,总归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你干嘛不去缠着他们?” 本王:…… 这又是谁造的谣?! “那不一样。”苏青墨一本正经的说,“姚书云油嘴滑舌的,我不喜欢,百里尘故作清高,我也不喜欢。至于襄王,一副老奸巨猾,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更不喜欢。” 本王:…… 我这老奸巨猾的小人,还真是对不住你了! 第20章 热门推荐:、 、 、 、 、 、 、 吃过了饭,岳末带上弟媳和侄儿,先回了府上,而本王,陪着燕肆燕玖到处逛逛。 恰逢春节期间,路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路边的小贩里,混进了几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他们带来了特制的马奶酒,镶着宝石的匕首,还有几只肥成球的长毛猫,扯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一顿叽里呱啦,讨价还价。 燕玖觉得有趣,伸手逗弄了一下肥猫,道:“通体雪白,浑圆可爱,这西域,不光人长得和本土不同,就连猫也不一样。” 本王见他喜欢,便取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了那西域人,道:“挑一只带回去吧。” “不了。”燕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道:“我一国之君,在宫里养这么小玩意,会被人说成是玩物丧志。何况,朕忙于政务,也无暇照看它。” “多大事。”本王挑了一只抱在怀里,道:“你要是喜欢,就养在我府上吧,什么时候想着看看了,来我府上便是。” 燕玖眉眼一弯,道:“也好。” “啧。”一旁的燕肆咂了咂舌,道:“皇叔还真是宠着他,惯着他,难怪他当了别人的面,一派和颜悦色,一到你面前,就变得骄纵任性了。” 燕玖扬起了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燕肆赶紧闭了嘴,一头扎进人堆里,四处溜达去了。 本王抱着肥猫,又陪燕玖闲逛了一会儿,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黑一白两点身影。黑衣的是风慕言,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红玉烟杆,风情魅惑。白衣的是苏青墨,手里攥着一幅字画,温文尔雅。 两人衣袂翩翩,随风而动,走到哪,都引了一群人侧目。 当然,只论脸的话,本王和燕玖倒也不遑多让,可真正让人在意的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和那份不拘世俗的坦然。 他二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也许风慕言之前还心存芥蒂,觉得苏青墨喝下了孟婆汤,是因为恨他。 可这时候,他总该想明白了,苏青墨正是因为爱他,才决意忘了。 只有放下仇恨,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错身而过时,本王攥住了风慕言的手腕,低声问道:“值吗?” “谁知道呢。”他吸了口烟,说:“能再见到他,固然喜悦,可想到还会再失去他,又觉得真是折磨。所以我想着,不如这一次,我就陪他去吧。” 他悠悠的吐着烟圈,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总之,他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跟着。往生的路上,总得有人跟他做个伴。” “风慕言,你可想好了。”本王告诫他,“你这辈子罪孽深重,打后几辈子,都很难转世为人了。” “那正好。”他笑的很深刻,以至于眼角都泛起了细纹,“来世,他若做屠夫,我便做猪狗,他若做猎人,我便做野兽,他若做刀俎,我便做鱼肉。总之,先让我把债还清了。届时老天若是怜我,再许我们一世情缘吧。” 本王犹豫着,松开了手。 我没有告诉他,这千年才修来的缘分,错过这一次,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可这前路茫茫,总得有点盼头。 也许在某个桃花开遍的山道上,他不经意间回首,就遇上了多情等候的他。 那将会是一场——永不醒来的潇湘梦。 回过身去,本王看向了等在不远处的燕玖。 只见他面上含笑,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来的方向。明明等了一刻钟,却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那一瞬间,本王有些恍惚,觉得他会用这个姿态,等上我一辈子。 走上前去,本王一手抱着猫儿,一手揽过他的肩膀,道:“集市上人又多又杂,别离开我太远。” “嗯。”他伸出手,就势揽过我的腰身,竟比怀里的猫儿还要服帖。 要不是这性子太反复,本王当真要喜欢到心疼。 转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某日,本王拎着新买的纸笔回到了府上,只见燕玖正坐在花园里,抱着肥猫晒太阳。 他卸下了一身繁重的衣物,只穿了一件精工刺绣的白色华服,领口微敞,露出了一片赛雪的肌肤。他半眯着眼睛,坐在一片红花绿意当中,如同一位超凡世外的散仙,惬意而慵懒。 这转了年,燕玖似乎长高了一些,眉眼也成熟不少,只是回眸一笑间,还是那倾城不变的颜色。 而看向本王的眼神,也越发带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从前我觉得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是情根深种,可后来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其实有些不同。 至于是什么,本王却说不清,道不明。 只见他抱着猫儿,走到了杨柳依依的湖边,看着满目的翠色,道:“日暖春深,景色撩人,朕想着要不要趁机南下,出去玩玩。” “未尝不可。”本王说:“如今内外无患,国泰民安,皇上大可歇息几日。” 他摸了摸下巴,做沉思状,“可去哪好呢?” 本王想了想,说:“花城不错,听说那儿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不仅有花可以赏,还有美女可以看。而且据说那儿有一口‘天泉’,其水清凛甘冽,酿出来的酒,亦是清香柔润,入口绵。” “是吗?”燕玖来了兴趣,问道:“不知距离京城,有多远。” 本王估算了一下,道:“驱车前往的话,快一点,七八天。” “倒不算远。”燕玖笑了笑,道:“那就去花城吧,赏赏花,品品酒,倒也不错。此事,便由皇叔张罗吧。” “好。”本王答应下来。 关于出游一事,本王其实也有些期待。这身居庙堂,整日明枪暗箭,硝烟弥漫的,本王早就乏了,也想着卸下一身重担,出去走走。 而这事既然由我张罗,那自然要撇下其余臣子,只带上一队护卫,和几个仆从,轻装简行。 可大臣们很不放心,他们总觉得本王意图不轨,想着借机把皇上骗出京城,然后逼宫,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皇上三思。 而皇上确实也思了,思前想后,终于说了句:“是了,队伍里还个厨子,中途露营扎寨,总得有个做饭的。” 众大臣:…… 几日之后,一切整顿完毕。本王陪燕玖坐上了马车,而前面带路的,是刑部侍郎——姚书云。 我们这两个朝中最大的奸臣,同时陪在皇上身边,估计那帮老臣都要操碎心了。 可他们越是操心,本王就越是舒心,一路游山玩水,骑马射箭,赏花赏人,好不快活。 第三天晚上,众人行至了一片荒野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走了半天也没能走出去,干脆搭了帐篷,生了火,准备凑合一晚。 随来的厨子架起了锅灶,炒了几个小菜,姚书云把抓来的兔子扒了皮,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同时将两只大雁仿着叫花鸡的做法,涂上黄泥扔在柴火里面。 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阵香气。 燕玖接过一条大雁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好香啊,姚爱卿,朕只知道你会玩,却不知道你还很会吃。” 姚书云笑笑,“皇上谬赞了,只是一些穷人的吃法,实难登上大雅之堂。” “品相是差了点,但是味道——”燕玖拍打了一下炭灰,张嘴咬了一口,说:“原汁原味,油而不腻,很是不错。” 本王看他两眼咪咪,一脸满足的模样,低头笑了笑,从火堆下面掏出了几枚鸟蛋,去掉了外层的黄泥,然后剥了皮,递给他,说:“尝尝这个。” “嗯。”他乖乖的张开嘴,接过了那烧红的鸟蛋,然后猛地嚎了一嗓子,跳了起来,捂着嘴痛苦的转圈。 本王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烫红的指头肚,这才想起来我是没有知觉的,冷热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可燕玖就—— 本王赶紧跪下了,道:“罪臣该死。” 燕玖双手做蒲扇状,放在嘴边使劲扇风,大着舌头的说:“算了,起来吧,皇苏也不四有心的。” 本王愣了一下,忍笑站起身来,说:“给我看看。” “不。”他捂着嘴后退,“你敢笑。” “微臣不敢。”本王说着,攥住了他的下巴。 他还在嗞啦舌头,有些怨念的问:“四不四起泡了?” 本王仔细看过了,揉了揉他的嘴唇,说:“嘴唇烫破了,我随身带了药膏,赶紧抹抹。” “可四,我怎么觉得涩头麻了。” “喝点水。”本王递给他一个水袋。 他拼命灌了几口,说:“好点了。” “那就好。”本王拉着他重又坐回了篝火前,一抬头,只见众人表情各异,欲言又止,被本王冷眼一扫,赶紧扭着脖子看山看水看月亮,一副心无旁骛,置之事外的表情。 训练有素,真不愧是皇上一手调|教出来的。 折腾到大半夜,众人熄了火,准备进帐篷休息。 本王迟疑着,正想跟姚书云睡进同一处帐篷里,却被护卫们拦下了,只见他们挤眉弄眼的说道:“夜深露重,王爷还是和皇上睡一起吧。” 本王心下不解,“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想了想,说:“夜里可能会有野兽出没,御前一定要有人保护着!” 说着,冲本王露出一个善解人意,心照不宣的表情,显然是准备把皇上卖了。 “言之有理。”本王笑笑,“既然这样,不如让姚大人过来保护皇上吧。他耳朵灵,功夫好,随时都能醒过来。不像本王,双耳失聪,什么也听不到。” 众护卫:…… 第21章 热门推荐:、 、 、 、 、 、 、 几日后,众人来到了花城,果不负其盛名,城中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沿路走来,灼灼桃花开遍,十里红妆,恍若仙境。 姚书云一身桃粉色的袍子,骑马走在前头,佻达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天生的风流,沿街引了不少女子注目。 只见他随手攀了枝桃花,转身赠与我,道:“定情之物。” 本王笑笑,伸手接过了。 回眸,只见众护卫咬牙切齿,嘀嘀咕咕的骂着“狐狸精”,“负心汉”,“不要脸”。 本王皱了皱眉。这狐狸精大约骂的是姚书云,那么负心汉骂得自然就是我。 至于不要脸的,想必是我们两个。 那狐狸精的听力极好,闻言扯了扯领子,露出了胸口大片春光,咬着嘴唇,眯着双眼,一副饥渴难耐的表情,在马背上扭动着,说道:“王爷~下官~有点~热。” 本王一阵恶寒,自觉离他远一些。 他却是媚眼如丝的缠了上来,吐着信子,说:“却也不知是天热,还是体内燥热,下官只是看着王爷,就觉得受不了了呢。” 本王打了个哆嗦,一鞭子抽了过去,道:“滚!” 再回头,只见身后的人骂得更凶了,“荡|妇”,“人渣”,“禽兽”。 得,拜姚书云所赐,我这负心汉也变成人渣,禽兽了。 姚书云提上了领子,好似被人夸了一样,硬生生笑成了一朵花。 而本王,也早就习惯了被人毁谤和污蔑,这种小场面,根本见怪不怪。 何况,这传出本王断袖之癖的,正是我自己。 披着夕阳,众人七绕八拐的,行至了“桃花客栈”。只见屋前种满桃花,屋后是个篱笆院,院里几只老母鸡,正在四处觅食。 说是客栈,却有种仙气缭绕,与世隔绝的感觉。 本王勒住了缰绳,下马向燕玖征求意见,“微臣觉得此处风景不错,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燕玖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淡淡道:“还凑合。” 本王:“那今晚,便在此处下榻吧?” “也罢。”他探出了身子,由我扶着下了马。 进了客栈,本王找来掌柜的,包下了所有的客房。 这趟出门,花的是公家的钱,本王一点都不心疼。 一行人分了桌,各自坐了下来。燕玖随便点了几个菜,问店小二:“听说你们花城的酒不错?” “那当然。”小二骄傲挺了挺胸膛,说:“不是我吹,整个大燕,好酒都是出自花城。至于花城最好的酒,都出自天泉坊。而那天泉坊的主人,想必大家都有耳闻,名叫舒景乾,世人称他为酒神,酒圣。他酿得一种好酒,叫做‘百忧解’,喝了,能解百忧。” “舒景乾?”姚书云摸了摸下巴,道:“今我大燕,倒是有这个说法。书圣襄王,酒圣景乾,琴圣书云,香圣慕言。” “嘁——”小二一脸的不屑,道:“那姚书云和襄王是什么东西,两个狗官而已,也配称作‘圣人’,依我看,八成是他们沽名钓誉,自己给自己封的吧。” 本王:…… 姚书云:…… 天子跟前,我们两个也不敢造作,只得憋气看向了燕玖。 只见燕玖端起了茶杯,撇了撇上面的浮叶,道:“那就来两壶舒景乾酿的酒尝尝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称得上这个‘圣’字。” “您就等好吧。”小二颠颠下去了,不多时,提来了两壶醉花阴,道:“这可是我花城最有名的酒了,酿酒不光用的粮食,还加入了花蜜琼浆,入口甘甜不上头,最适合你们几位公子哥。” “是吗。”燕玖倒了一杯,嘴上嘀咕着:“区区一个酿酒的,也配和皇叔相提并论,我倒觉得是他高攀了。”说着,将酒水一饮而尽,十分的豪爽。 小二并没听见他刚才嘀咕了什么,赶紧附身过来,问道:“这位公子,觉得怎么样啊?” 燕玖吧唧了一下嘴,十分没骨气的倒戈了,说:“入喉柔软,清凛甘冽,实在是好酒。” “那是当然。”小二听着舒景乾被夸了,好似自己考上了状元一样,一派喜气洋洋。 本王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看你对他如此敬仰,那舒景乾在当地,人缘一定不错。” “当然了。”小二眉飞色舞的,“我们舒老板博施济众,仗义疏财,是个顶好的人。花城许多百姓,都受过他的恩惠。” “轻财好施?这人倒是不错。”本王点点头,道:“你下去吧,催着厨子们早点上菜。” “好来。”小二转身便走了。 姚书云扬了扬眉,问道:“怎么,看王爷一副沉思的表情,莫不是对那舒景乾感兴趣?” “有点吧。”本王说着,给他倒上一杯酒。 姚书云尝了一口,道:“那明日我们去拜访一下,看看这位与我们齐名的大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可惜了慕言死的早,不然我们四个,倒是能坐一块喝个酒。”他说着,怅然叹了口气,道:“天妒英才吧,也不知慕言好端端的,怎么就暴毙了。” 本王沉默着,没有吱声。 吃过了饭,燕玖走出了客栈,在开满桃花的院子里来回溜达,想着消消食。 本王跟了出去,在一处废弃的石磨上坐了下来,看着他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甩胳膊踢腿,动作笨拙却很可爱。 走得累了,他蹲到本王的跟前,说道:“皇叔,你教我些功夫吧。” 本王摇摇头,“不成,你身子弱,吃不了那苦。” “正是因为身子弱,才要强身健体啊。”他拍着单薄的胸膛,道:“何况这些日子,朕的身体好多了。” “别闹。”本王打断了他,挥手扫去了他发间的几片花瓣,然后攥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去。 他微微一怔,问道:“你做什么?” “别动。”本王低下头,又距离他近了些。 他突然紧张起来,耳根子也红了,想着拉开距离,却又忍着没动,睫毛颤抖了几下,问道:“怎么……突然地……” 本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嘴唇,刚要说话,却见他闭上了眼睛。 本王:…… 等等,你闭眼睛做什么?本王只是想着看看你嘴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本王当机立断,取出了药膏,涂抹在他的嘴唇上,说:“看着好多了,痂已经脱落,生出新肉来了。” 他面上一僵,突然飞起一脚,踢倒了本王身下的石磨,然后扬起下巴,怒气冲冲地回了客栈。 本王跌坐在地上,完全没搞明白状况。 刚才花前月下,气氛正好,我君臣二人不分贵贱,相谈甚欢,可突然就—— 翻脸了? 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第二天早上,燕玖起了个大早,手里拿了个瓢,里头装满了饲料,跑到后院里喂鸡去了。 彼时阳光正好,穿过枝枝丫丫的,投射在他的身上,洒下一片斑驳。他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袍子,眉眼温润,气质亲和,没了平日的华贵逼人,看着倒像是个邻家少年,温柔而可亲。 一阵风过,漫天花雨倾洒而下,他随手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抬起素净的脸来,看了一眼头上的繁花,露出了一个清浅而温和的笑容。 在这清早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在他身边,围了一群聒噪的护卫,争相拍着马屁说:“能被皇上亲手喂养,也算是它们的造化。” “是啊是啊,皇上真不愧是一代明君,菩萨心肠。” “此生能见着皇上,也算是值了。” “是吗。”燕玖懒洋洋的洒了一把粮食,抬脸看到了站到屋檐下的我,立马扫去了脸上的温和,阴测测的说:“朕瞧着这几只鸡长得挺肥,中午杀着吃了吧。” 众护卫:…… 本王:…… “说的也是呢。”护卫们话锋一转,继续拍马屁,“能被皇上拿来果腹,也是它们的福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 “王爷一定也这么想!” 本王莫名其妙被人点了名,只得硬着头皮附和:“说的极是。” “哼!”燕玖转过身去,笨手笨脚地翻出了篱笆院,对众护卫道:“走着,陪朕去外头转转。” “是。”众护卫赶紧屁颠屁颠的跟过去了,继续须溜拍马:“皇上刚才的身姿真是英武不凡。” “轩然霞举。” “风度翩翩。” …… 第22章 热门推荐:、 、 、 、 、 、 、 难得天气晴好,春花烂漫,不外出走走,可惜了。 本王回到客栈,敲了敲姚书云的房门,许久不见他出来,便推门走了进去,随手扯掉了他的被子。 入目的,是一个一丝|不挂的裸男,和他身下精神抖擞,一柱擎天的二少爷。 大约是觉得有些冷,他那二少爷抖动了一下,冲本王行了个礼。 本王脸上一黑,一巴掌将人拍醒了,道:“赶紧起来!” “诶?”他睁开了惺忪睡眼,顺便揉了揉下面,道:“别一惊一乍的啊,当心给我吓萎了。” 本王阴着脸,抓来衣裳扔给他,“赶紧穿上。” “哦。”他取来了亵裤,率先套上了,然后慢条斯理的穿上裤子,靴子,里衣,中衣,束上腰封之后,又在外面罩了层淡紫色绣着菖蒲花的外衣,看着十分的骚气。 拾掇好了之后,他又手脚麻利的束起了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然后甩开折扇,以一个翩若惊鸿的回身,尽职尽责的展现了什么叫做一表人渣,衣冠禽兽。 本王一把拎住他的领子,边往外走,边说:“走着,去城中看看。” 他踉踉跄跄的跟上来,道:“下官还没吃早点呢。” “路上买俩包子垫垫。”本王说着,将人拎出了客栈。 他一路打着哈欠,好容易找到点精气神了,立马挤眉弄眼的问道:“话说王爷,你这清早醒来,要是下面胀得厉害,怎么解决?你说你又没有触觉,只靠手,根本试不着爽吧。” 本王皱了皱眉,“既然试不着爽,也就试不着胀,不管它便是了,过会就消停了。” “啊?”他有些吃惊,“那积累的多了,怎么办?” 本王有些难以启齿,只得喝了一声:“你闭嘴!” “哦。”他看似消停了,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了句:“会不会流出来啊?” 本王:…… 他见我面色不郁,赶紧岔开了话题,打着哈哈道:“听说这附近有一处溪水,里头有鲛人出没,王爷要不要过去碰碰运气,兴许就遇上了呢。” “鲛人?”本王笑了笑,“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那玩意传说里才有,现实里哪能找到。”1 此话一出,本王自个儿倒是愣了一下。我这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君之一的天璇,不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吗? 这世界之大,宇宙之浩淼,兴许真就有别的生灵,是我们见所未见,却真实存在的呢。 一路打听着去到了天水溪,只见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水边长满参天巨木,苍翠蓊郁,景色正好。 如此风光,若非此行要翻山涉水,颇有些费劲,想来游人不在少数,可正因为地势险要而隐蔽了些,所以大好山色,倒是尽为我二人所有。 姚书云一甩袍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取出鱼竿,未挂鱼饵,便直愣愣的抛出了鱼线。 本王坐到了他的身侧,问道:“没有饵食,你钓的哪门子鱼?” 他指了指自己,道:“鱼饵不是在这里吗。” 本王一愣,只见他笑了起来,道:“自古妖类,哪个不是为美色所惑。但凡幻化成人,总想着找个俊美的公子哥,托付终身不是?你看,下官也算是一表人才,拿我做饵,钓取鲛人再合适不过。” “传说鲛人性子残虐,”本王不动声色的说道,“女鲛人会迷惑了男人,拖进水里吃掉,而男鲛人则会将人活活干死。不知你姚书云,是想着做人的盘中餐呢,还是做人的禁脔?” 他一个激灵,看向了本王,“你别吓我。” “信与不信,随你。”本王说着,闭上了眼睛,躺在那光洁的石面上,微微打了个盹。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突然下起了雨,本王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姚书云竟不知去向,身边只一根鱼竿,和一个空酒瓶子。 他若离开,没道理不喊上本王。 豆大的雨点拍在脸上,本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心道可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溪里真有什么怪物,把他拖进水里了。 本王挪了挪身子,趴在了断层上,探着身子往水里看去。这不看不要紧,只见石头下面,正有一人身鱼尾,面色苍白的怪物,眯着一双阴枭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本王。 他五官长得极好,长眉细目,悬鼻朱唇,堪称绝艳。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袒露的胸肌显得结实而匀称。 花至艳则有毒,人至妖则有害。 本王心里打了个突,悄悄攥紧了佩剑。 他瞧着本王露怯,立马裂开了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长尾一扫,朝我扑了过来。 本王赶紧拔剑迎上了他,淫风骤雨里,还未看清他的全貌,便猛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而姚书云,正坐在本王边上,学着姜太公钓鱼。 本王喘了口粗气,看了一眼手中握紧的长剑。 姚书云一脸奇怪,问道:“怎么,突然跳起来了?” 本王跌坐回去,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刚才做了个梦,梦着你被鲛人抓去,做压寨相公了。” “是吗?”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明了,“难怪王爷如此不安,原来是心上人被抢了。” 本王心跳尚未平息,便没有心思同他说笑,只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伸着脖子往水里看了一眼。 水平如镜,无甚波澜。 那绝世无双却满嘴獠牙的怪物,并不在这里。 长长的呼了口气,本王对姚书云道:“此处怪异的很,还是别待了,回去吧。” “怎么了?”他不解。 本王摇摇头,“我也说不明白。你不觉得这四周太安静了吗,深山老林里,竟连只飞禽走兽都见不到。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带煞,逼得它们不敢出来一样。” 姚书云微微绷紧了神经,左右看了一眼,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怪。” “走吧。”本王站起来,顺便拉了他一把。 我二人一路出了山,去到了酒仙镇上。 要说今日出门,主要便是为了见见那酒圣舒景乾。 沿路走来,三步一酒栈,十步一酒坊,空气里都弥漫着阵阵酒香,真不愧是我大燕国的酿酒之乡。 这酒仙镇三个字,的确是当得。 四处溜达着,走过了几条街,本王拦住了一位老人,问道:“老丈,你可知这天泉坊,怎么走?” “知道啊。”老人十分的热情,在前面引路说:“这天泉坊,这是我大燕国第一酒坊,镇上的人啊,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口气虽大,却也不算是吹擂。 行至天泉坊,极目望去,全是酒坛子,层层叠叠,高低胖瘦,白瓷黄瓷的堆积在一起,蔚为壮观。 而此处飘来的酒香,带着几分缱绻撩人的滋味,竟让人未饮先醉。 身侧,那引路的老丈指了指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道:“喏,那就是天泉坊的老板舒景乾。怎么样,是不是俊美非凡,一表人才?” 本王不知他是推销酒还是推销人,“闻言”往那舒景乾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穿着精工刺绣的袍子,腰间一根描金的玉带,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藏在白玉冠里,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眉眼,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是个满身贵气,却不染铜臭的人。 本王原本想着,一个被称作酒圣的人,大约是胡子拉碴,豪气冲天,没事抱个酒坛子,似醒非醒,似醉未醉,半世疏狂,半世荒唐的过上一辈子。 可这人,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和“酒圣”这个称呼,完全是不沾边。 这晌,他同人谈完了生意,转身行至了本王跟前,问道:“这位先生,可是来买酒的?” “买酒只是其次,”本王抱拳,道:“在下慕名前来,主要是想着见见传说中的酒圣,舒老板。” 他拱手,道:“不敢当。” 言语间虽是客气,但脸上却是一副“当得起”的傲气。 不错,本王很欣赏这种人,当下又毫不吝啬的夸了他一句:“不想,舒老板酒酿得好,人也是君子如玉,相貌非凡。” “先生谬赞了。”他笑笑,道:“两位远道而来,屋里请。” “打扰了。”本王跟上了他,边走边打量他罩在外头的纱衣,只见那轻纱呈湖蓝色,质地细腻,薄如蝉翼,竟比御用的天玄纱还要精妙。 当今世上,凡人只凭着一双巧手,根本织不出这般精妙的轻纱来。 真要说的话,本王倒是想起了一种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鲛绡。 第23章 热门推荐:、 、 、 、 、 、 、 去到了屋里,舒景乾命人奉了茶,亲自为本王和姚书云倒了一杯,问道:“不知两位先生,打哪里来呢?” “京城。”本王说着,喝了口茶。 “哦?”他似有若无地瞟了本王几眼,问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姓岳。” “姓岳?”他搁下了茶杯,问道:“襄王岳初吗?” 本王一怔。 要说我从进屋到现在,一直从容淡定,对答如流,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他是如何猜到的? 舒景乾笑笑,道:“王爷勿怪,这茶名叫‘悲春’,闻着虽香,喝着却极苦。一般人要是喝第一口,都会皱眉咂舌,就像你身边的这位姚大人。可王爷脸上却并无任何异常,可见味觉有恙。” “哦?”姚书云挑挑眉,“你说他是襄王便罢了,又如何断定我是姚大人?” 舒景乾扫了一眼他的手掌,道:“看阁下十指修长,而指尖遍布薄茧,想来是常年练琴所致。” “那又如何,全天下会弹琴的,又不只是姚书云一人。” “话虽如此——”舒景乾帮他满上了茶,道:“两位来自京城,一个味觉失灵,一个工于琴技,一个穿着皇家御用的流云锦,一个戴着雕刻‘子然’的玉佩,怎么看,都不只是巧合吧。” 既然被人道破了身份,本王也不想掩饰,笑了笑道:“没想到舒老板心细如此,观察入微。” “过奖了。”他摆摆手,道:“在下不过是个商人,平素和各种人打交道,久了,就能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举止谈吐中,猜出他大约的身份。不想,今日寒舍竟能迎来名闻天下的书圣、琴圣两位贵客,真是我舒某人的荣幸。” “荣幸吗?”本王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和书云的名声可不大好,昨日里还有人说我们沽名钓誉,不配与你齐名。” “王爷说笑了,您的真迹在下有幸见过一次,下笔风雷,力透纸背,虽不敢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可就舒某平生所见,当属第一。” 他这话说的十分坦然,并无半点恭维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至于人品,有个词叫心正笔正,王爷落笔恢弘,洒脱不羁,正如我今日见到的人,君子如风,凛然正气。眼见为实,在下从来不信外头的疯言疯语。” 这话至情至性,说到本王心坎里了。 本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不胜荣幸。”他一仰而尽,喝茶如同喝酒,一派洒脱不羁。 如此看来,五官虽秀气了些,却也有那么点酒神的架势。 初次见面,无风无雪亦无月,只一壶茶,便聊了整整一下午,散席时,宾主尽欢,彼此间都有些相见恨晚。 临走的时候,舒景乾命伙计提来了两壶好酒,道:“寒舍除了酒水还是酒水,无厚礼相赠,只一点薄礼,还希望两位笑纳。” “客气了。”本王接过酒水,状似无心的问道:“你这外衣不错,不知用的什么材质?”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上的薄纱,眉宇间似有追忆之色,和道不明的情愫涌动,道:“此乃朋友所赠,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啊……”本王收回了目光,抱拳道:“改日若有空,本王再登门造访,今日先告辞了。” “好,到时舒某一定备下酒菜,好好招待二位。”他笑笑,手掌自轻纱上滑落下来,眉宇间突然浮上几抹愁色,望着天边的流云和夕阳,幽幽叹了口气。 传说“百忧解”能解百忧,却不知这酿酒的人,是有什么忧愁。 回到了桃花客栈,只见燕玖正站在满树桃花下,远远眺望着本王来时的方向。 待本王走近了,他立马一扭脖子,做出一副酒足饭饱,出来溜达的模样,围着桃树来回转圈,如同想着撒尿却没找好地方。 本王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水,道:“此酒名叫桃花酿,皇上可要尝尝?” “桃花酿?”他接在了怀里,撇撇嘴,道:“名字倒还不错。”说着,去石磨上坐下了。 本王进屋取了两个酒杯,席地坐在了他的身旁,看着满院的桃花,说:“这花开的,可真好啊。” “是啊。”他打开了瓶塞,为我倒上一杯酒,道:“赏着桃花,喝着美酒,倒也惬意。” “正是。”本王喝了杯酒,问他:“不生气了?” 他面上一热,问道:“你知道我气的什么?” 本王摇摇头,“微臣不知。” “你!”他咬了咬牙,遂又泄了气,苦笑道:“罢了,是朕想要的太多,你看,江山都是我的,我怎么可以还贪心不足的,连人心也想着掌握。” “皇上的意思是——” “没什么。”他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笑说:“这样也好,不管以什么方式,你都留在我身边了。” 本王因不胜酒力,所以只浅酌一杯,点到即止。剩下的,几乎都被燕玖喝了。 他酒品一向不错,特别是在宫里的时候,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所以九分醉意里,总会留着一分理智。可今日,大约是花前月下,无人在旁,他心情彻底放松了,顺势靠在本王的怀里,摸着本王的脸,道:“皇叔,朕有没有跟你说过,朕喜欢你?” 本王一怔,“没有。” “那朕现在告诉你,朕喜欢你。”他眯着一双醉眼,笑的傻里傻气,“小时候,我跟四哥说长大了要嫁给你,做你的王妃,那不是戏语。” 本王:…… 他拿白皙的手指,描过本王的眼睛,鼻子,嘴唇,道:“皇叔,朕即位以来,一直都是勤勉朝政,度己以绳,努力做你理想中的明君,可只有这一次,朕想着昏庸一回。” 本王皱了一下眉,“皇上是想——” 他撩起了本王一缕头发,道:“朕命你,这辈子都不准娶妻。”说着,用力一扯,迫使了我与他对视。 本王低下头,看向了他那双泛着雾气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道:“好,我此生不娶。” 他笑了起来,一双似醉未醉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畅快,道:“朕不是想着逼你,可朕妒性重,看不得你和别人好。”他说着,微微仰起脸,吻上了我的嘴唇,如同山崩于前,虎啸于后,用尽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和热情,狠狠地亲吻着本王,甚至用牙齿研磨着,咬了本王几口。 本王僵硬着身子,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对他做出回应。只是让他醉卧在我的怀里,竭力的放纵。 他想要的,不是我不想给,而是我给不了。 世间的情情爱爱,本王早就忘了,它是个什么模样……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燕玖醒了过来,看了一眼立在床前的我,摇了摇胀痛的脑袋,问道:“朕昨夜里,是不是喝多了?” “嗯。”本王递给了他一碗醒酒汤,道:“皇上昨晚喝了整整一壶桃花酿。” 他一怔,继而惊疑不定的看向本王,问道:“朕昨夜里,没有失态吧?” “没有。”本王摇摇头,“皇上睡意来的急,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那就好。”他暗暗舒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醒酒汤,只喝了一口,突然看到了自己袒露的胸膛,面上一僵,问道:“是谁给朕脱的衣裳?” “是臣。”本王面色改色的回答,“皇上昨夜里吐酒,把袍子弄脏了,臣斗胆,帮您脱了。” 他悄悄掀起了被子一脚,看到了自己光着的屁股,面上一黑,问道:“你连朕的亵裤都扒了?” “是啊,皇上吐得厉害,里外都印湿了。”本王回答的极其坦荡,顺便补充了一句:“不过皇上不用担心,微臣帮您擦过了身子,保证浑身上下,不会有任何异味。” 他脸上蹭地烧了起来,将碗一搁,扯着被子躺下来,道:“朕突然有些晕,再睡会。” “好。”本王也不打搅他,端起汤碗准备离开。 “慢着。”他伸手,一把扯住了本王的衣袖,道:“你留在这,陪我一会吧。” 本王犹豫了着,扯来凳子坐在他的身旁,道:“好,我看着你,睡吧。” 他眯起了眼睛,笑的一脸满足,“真好。” “睡吧。”本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我就陪在这里,直到你醒来。”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陪你一辈子也没关系。 只要别谈情,别说爱。 第24章 热门推荐:、 、 、 、 、 、 、 吃过了午饭,本王趁着店小二收拾碗筷的空当,问了句:“听说天水溪里,有鲛人?” “嘿。”那小二甩了一下手巾,道:“传说而已,当不得真。” “怎么当不得真?”一旁的掌柜闲来无事,插了一句,道:“相传鲛人浑身是宝,泣泪成珠,不废织绡,便是宰了,也能取其油膏,做成长生烛,卖出天价。早前有人放出消息,说是在天水溪里遇到了半人半鱼的怪物,引了一群人纷纷下水。” “是吗?”那小二显然不知情,问道:“怎么着,找到了吗?” “该是找到了吧。”掌柜的捋了捋胡子,“因为那群人啊,去了就没回来。” “啊?”小二一个哆嗦,“被鲛人吃掉了啊?” “谁知道呢。”掌柜的摇摇头,继续打他的算盘了。 本王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姚书云,笑笑说:“得亏了你昨儿没勾引到鲛人,不然本王可要折在那了。” 姚书云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道:“王爷,其实昨日里在天水溪,下官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 本王一愣,“歌声?” “嗯,那声音像是男子发出的,可是和人类有些不同,听着时远时近,虚无飘渺,下官越是努力去听,就越是听不到。” 本王眯起了眼睛,“不瞒你说,昨日本王在那石头上休憩,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面色苍白而艳丽无双的男子,人身鱼尾,魅惑非常。” 姚书云想了想,道:“也许不是梦。” “嗯。”本王点点头,“但也不一定是幻觉。那鲛人若真有那通天的本事,来制造幻术迷惑我们,就没道理放我们离去。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奇景,叫做海市蜃楼?” “蜃景?” “对,在阳光晴好,无风无浪的江面上,时有出现。” “这个下官倒是听说过,相传还有人在一处山谷里,见到过前朝十万兵马,浩浩荡荡而来,伴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因为是青天白日,他不相信自己撞了鬼,所以认定是看到了蜃景。” “对。”本王给他倒了杯茶,说:“这海市蜃楼,有时不单单能重现过去的景象,还伴随着声音。譬如我看到的,你听到的。” 姚书云眼神一亮,“也就是说,这溪水里,真的有鲛人?” “不好说,也许只是曾经有过。”本王摸了摸下巴,心道可惜了,昨日里那惊鸿一瞥,居然不是真的。 不过,也幸好不是真的。 出了客栈,众人闲来无事,去山上逛了逛,路过一处花神庙,只见庙前热火朝天,庙里烟熏火燎,知道的以为是香火鼎盛,不知道还以为是闹了火灾。 燕玖有些诧异,拦住了一位路过的小哥,问道:“这庙是做什么的?” 那小哥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问道:“几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燕玖点点头,“我等来自京城。” “哦,那就难怪你们几个不知道了,此庙名叫花神庙,供奉着百花之神,向她许愿,能促成姻缘的。” “是吗?”本王面上惊奇,心里却有些不屑,心道这天上有月老做媒,哪里还轮得到凡间的游神插手姻缘。 多半是装神弄鬼,骗取香火。 不料,燕玖却是来了兴趣,问道:“灵吗?” “灵的很。”那小哥说,“前几日,我家隔壁的王丫头来山上祈愿,求了根姻缘线回去,偷偷系在了村头李狗蛋的衣摆上,这不,昨儿李狗蛋就上门提亲了。” 燕玖满脸好奇,“姻缘线?” “是啊,凡进庙添置香火的,主持都会送他一根姻缘线,只要把线偷偷系到心上人的衣摆上,便能求来一世白头,两情相悦。” “真的?”燕玖眼神亮闪闪的,偷偷看了我一眼。 本王好端端的,硬是打了个冷战。 这是被惦记上了啊。 行至了花神庙跟前,本王瞧着此处一股子浊气,经久不散,哪有神仙坐镇,摆明了就是讹钱。 可是看燕玖一脸神往,亟不可待,本王便没有戳破,打发了姚书云陪他进去,自个儿留在了外面。 身为曾经的上仙,却去拜一个不存在的小仙,这脸我可丢不起。 过了近半个时辰,燕玖眯着一双桃花眼出来了,将领到的红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帕子里,然后层层包好了,贴着里衣塞在了胸前。 那神色,竟比拿着玉玺还要打紧。 本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了花神庙,山下正在举办庙会,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燕玖打头走在了前面,沿路买了串糖葫芦,吃了一颗嫌酸,便回身赏给了一个护卫,道:“御赐的。” 那护卫欢天喜地的接过来,一路攥着御赐的山楂,怎么也不舍得下嘴。 本王看他可怜,又买了串山楂给他,道:“喏,吃这串吧,那一串拿回家,早晚三炷香的供着。” 一旁的姚书云笑了笑,道:“王爷真是思虑周全。” 本王甩给路边摊主几文钱,抓了个包子塞进他嘴里,道:“属你话多。” “嗯。”他咬了口包子,赞不绝口,“不错,皮薄陷多,吃着可香。” 这一路说说笑笑的,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燕玖,只见他拐过了一条岔道,在一处比武台前站住了步子,看着被人踢下台的男人,倒吸了一口气,道:“疼。” 那台上,打赢了的汉子拍了拍长满毛发的胸脯,问道:“下面还有谁,敢与我丘霸虎一决高低啊?” “我!”一男子飞身而起,落到了台子上。 丘霸虎狂妄的笑了笑,“就你?长得跟只弱鸡似的。”言毕,一个飞扑,然后回转,劈腿踢到了那迎战的男子脸上,将人一脚踹下了台子。 燕玖又“啧”了一声,道:“打人不打脸,这也太不给人留面儿了。” 不料,丘霸虎耳朵尖,闻言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你小子不服?” 燕玖冷笑了一声,道:“我还真就不服,你也不过是个莽夫,脑袋简单姑且不论,只说功夫,你恐怕连我叔父的一招都过不了。” “你叔?”丘霸虎往人群里看一眼,问道:“是谁?” 燕玖回过身来,冲本王扬扬眉,道:“你来。” 本王无法,只得走了上去,问道:“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燕玖将手一指,言简意赅,“揍他。” 本王:…… 那丘霸虎身手毕竟不凡,长期练武,多少能感觉到敌手的实力,上下打量了本王几眼,突然不按常理出牌,对燕玖道:“你这娃子,说话倒是理直气壮,既然你那么有本事,还做什么缩头乌龟,躲到你叔的身后去,你自己上来!” 燕玖噎了一下,立刻又扬起了下巴,装腔作势道:“本少爷武功盖世,出手不凡,就你,也配和我交手?” 丘霸虎却不听他废话,闻言长笑道:“我看你黄毛小儿,就是无胆应战吧,毛还没长齐,就别在这凑热闹了,赶紧回家喝奶去吧。” “放肆!”燕玖面上一红,正要发作却被本王拦下了,本王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好。”他在众目睽睽下,爬上了比武台,打了个花架子,道:“请赐教。” 本王掂量着手里的几块小石子,在燕玖装模作样攻过去的时候,立马弹出石子,攻那丘霸虎的要害。 他一吃痛,愤然看向了本王,本王耸耸肩,做无辜状。待燕玖再一次攻过去,姚书云又立马接上,弹出一块石子,顺着燕玖飞出的一脚,直接击中了丘霸虎的老腰。 “你们使诈!”丘霸虎吆喝了一声,想着抗议,燕玖却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顿猛揍。 而本王和姚书云,伙同宫里的一群高手,噼里啪啦地同时发难,纷纷拿石子弹向了丘霸虎。 那石子带了几分内里,出手便能伤人,将那丘霸虎砸得苦不堪言。 终于奈何不得我们一群人耍赖,他挥挥手,道:“住手,丘某认输了。” 本王收了手,冲得意洋洋的燕玖笑了笑,然后看一旁观战的老妇人走到燕玖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激动地捂住了嘴,道:“不错不错,公子不光武功了得,还一表人才,这眉眼,这鼻子,哎呦,跟画出来的似的。” 说着,又仔细看过了燕玖那一身锦衣华服,道:“瞧公子雍容华贵,卓尔不群,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吧?” 燕玖皱了皱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老妇人急忙摆摆手,道:“公子可别误会,老身既然是嫁女儿,自然要了解一下对方的家室。不过今日比武,小哥你既然胜出了,那我秦湘莲就决不食言,且不管你出身如何,我这女儿啊,都嫁给你了!” 燕玖:…… 本王:…… 姚书云:…… 众护卫:…… 这可真是,好极了。 第25章 热门推荐:、 、 、 、 、 、 、 人家好端端的办了一场比武招亲,却不想,竟被我们几个给搅了。 燕玖丝毫不觉得愧疚,反倒是一脸倨傲,将手一摆,道:“我不娶。” “啥?”那老婆子瞪大了眼,“你不娶?” “是啊。”燕玖一派从容,转身便要下台。 “你站住!”那老妇人喊住了他,道:“搅了今日的比武,却不想娶我的女儿,怎么,故意戏耍我们不成?” “我只是刚好路过,并不知道今日比武为何,多有得罪了。”燕玖说着,一跃下了台子,动作倒也洒脱。 那妇人却不肯就此放过他,喊了一声:“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且慢!”本王上前一步,道:“这位夫人,我们几个并非本地人,来此处只是游玩,过几日便要回去。而这婚姻大事,该由父母应肯,方能操办,并不是我这小侄可以草率决定的。还望妇人担待一二,岳某,向您赔个不是。” 那妇人长眉一扫,问道:“你是他叔父?” 本王欠了欠身子,“正是。” “这不就好办了。”她轻笑了一声,道:“叔父也是父,既然有你这长辈在场,便将婚事定了呗,改日回去,再奏与你家兄长便是。” “这——” “怎么,莫不是你们家大业大,瞧不上我家小女?”那妇人挑了挑眉,道:“我秦湘莲虽不敢妄称女儿艳冠天下,但是放眼花城,那模样可是数一数二的。” 说着,命人请来了坐在纱幔后面的小姐。 只见那小姐盈盈走来,如弱柳扶风,尽显婀娜。一身粉色罗裙,外披紫色轻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一颦一笑扣人心弦。 此般绝色,当真是天下难寻。 作为男人,本王和姚书云都有些心生荡漾,不免多看了几眼,唯独燕玖,一脸瞧不上的表情,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此等凡夫俗子,也想嫁给朕? 癞□□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本王作为长辈,试着劝说了两句:“我看这姑娘不错,绝代风华,举世无双,放眼天下,还真不定能找出比她好的,要不你再想一想?” “不必。”他一脸的嫌弃,道:“蒲柳之姿,不过如此。以我的长相,还愁找不到比她好的?” 看他这得意的神情,本王真是既想哭又想笑。 人家姑娘还在台上娇羞矜持,你在这里劈头盖脸的,把人贬的一文不值,可要怎么收场。 回眸,果见那小姐的脸色变了,红着眼圈道:“你!” “走了。”本王对姚书云和一干护卫使了个眼神,然后拦腰抱起了燕玖,一跃上了房顶,风风火火的跑了。 身后的姚书云和护卫们放慢了一步,给我们殿后。 行至了人少的地方,本王将燕玖在放在了地上,只见他一脸没爽够的表情,道:“皇叔将朕抱起来,再跑两圈。” 本王有些无奈,这是拿我当车夫,还是当牲口呢。 身后,姚书云等人陆续赶来,笑了笑,说:“那白府上的家丁身手还不坏,凶神恶煞的追上来,跟要强抢民男似的,可吓人。” 本王摇摇头,看向了一脸雀跃的燕玖,问道:“这庙会也逛不成了,接下来想去哪?” “回客栈。”他说。 本王不解,“回客栈?” “嗯。”他点点头,暗中摸了摸掖在胸前的姻缘线。 本王眉心跳动了一下,这是赶不及的要把我绑住了么? 皇命难违,本王正待陪他回去,却瞧着姚书云扯住了我的衣袖,道:“那边,不是舒景乾吗?” 本王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舒景乾正背着手,陪一名貌美的女子闲步走来。 那女子神色艾艾,眼底隐隐有泪光浮动,咬了咬嘴唇,问道:“舒大哥,你明知我的心意,这许多年了,你不娶,我便不嫁,可我殷殷盼着,等着,等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能接受我吗?” “小惠。”舒景乾拍拍她的肩膀,有些愧色,“我早说了,别等我了,我不配。” “怎么不配?”那女人终是流下了眼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说:“全花城的女子,谁不想嫁给你,你不想要我明说便是,做什么还要说配不配的?” “我——”舒景乾如鲠在喉,竟是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许久之后,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配,不配让任何人等,让任何人爱。” 女人哭着跑了,一路凄凄切切的,不慎撞了本王一下,红着眼圈道了声“抱歉”,然后绕过我,继续往前跑去。 本王犹豫了一下,同对面走来的舒景乾对上了眼。 “岳兄。”他一扫脸上的阴霾,强打起精神,拱手对我笑了笑。 他今日一身千草色的袍子,外罩的还是那透明如无物的轻纱,头上去了白玉冠,满头青丝尽散,较之昨日那干净利索的打扮,多了一丝慵懒。 因为眼角微微上挑,似乎还多了一丝锋利的媚色,俊美至极,却不显女色。 这般风姿,也难怪满花城的女人都想着嫁给他了。 本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寒暄道:“真巧,竟在这儿遇上了。” “嗯。”他点点头,看了一眼跟在本王身后的燕玖,眼神流转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却也没有点破,只笑了笑道:“难得今日在这儿遇见,不如我做东,请你们去‘全珍楼’坐坐。” 我和姚书云向来实在,闻言便欣然应了下,却是燕玖不喜与外人过多接触,摆摆手道:“你们去吃酒吧,我再四处逛逛。” “也好。”本王点点头,交代了护卫们多看着些,便同舒景乾去了“全珍楼”。 落座之后,舒景乾要了几道花城的地方菜,然后问我们:“不知两位,想喝个什么酒?” “你舒老板是酿酒的行家,什么酒好喝,你不是最明白么。”姚书云笑了笑,顺手甩开了折扇。 “也罢,那就来两壶高山引吧。”舒景乾吩咐了下去,对我二人解释道:“高山流水,知己难求。这酒,是为知交而酿。” “有意思。”姚书云放下了扇子,为舒景乾倒了一杯茶,因为手上哆嗦了一下,那茶水不慎洒了些出来,溅在了舒景乾的外衣上。 “对不住。”姚书云急忙搁置了茶壶,想着帮忙擦。 “不碍事。”舒景乾随手拍打了一下,那水珠立马珠圆玉润的滚下去,未在薄纱上留下一点水渍。 遇水不濡,轻若无物。 本王同姚书云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了大概。 上了酒之后,本王意思似的喝了几口,便没有再碰。舒景乾知我尝不到味儿,也没有勉强,只招呼了我多吃菜,然后和姚书云暗暗较劲,竟是比起了酒量。 姚书云虽然没有酒圣那么响当当的名号,不过在朝中,人人都知道他是个酒鬼,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一圈敬过去,把所有人都喝趴了,他照旧是捧着酒壶,一口接一口的猛灌。 也该着舒景乾今日棋逢对手,两人觥筹交错,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下去,俱是有了醉意。 那舒景乾的眼角上挑,面颊微红,眉宇间的媚色更重,笑笑说:“舒大人,果然好酒量。” “你也不错嘛。”姚书云说着,摇摇晃晃地又给他倒上一杯,随口问了句:“听说你酿过最好的酒,叫做百忧解,怎么也不拿出来给我尝尝。” “那酒早不卖了。”舒景乾喝了杯里的酒水,道:“百忧解,解百忧,呵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当时一醉解千愁,可醒来了,不还是愁更愁,忧更忧。” “哦?”本王吃了口菜,问道:“舒兄你名满天下,名利双收,可谓人生得意,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人生在世,谁没有一点烦心事呢。”他摇摇头,又是一杯酒水下肚。 本王亲自为他满上了,道:“我听说,你酿百忧解,是因为痛失爱人,饱受了相思苦,故而酿酒百优,是为了忘掉一个人?” “是啊。”他举着酒杯,痴痴的笑,“不过,我不是因为爱他,才想着忘了他,而是因为恨他。” “恨?” “嗯,他辱我伤我,最后还负了我。”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眼神流转,忽又笑了起来,“可若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你说是不是?” 本王犹豫着,点点头。 他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醉意越来越重,最后口无遮拦的来了句:“他啊,不就是仗着自己皮相好,活好,这才有恃无恐,觉得小爷非他不可吗,我呸,小爷要相貌有相貌,要银子有银子,何苦非得作践自己,撅着腚给他上呢。” 本王:…… 姚书云:…… 貌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26章 热门推荐:、 、 、 、 、 、 、 这舒景乾枉为酒圣,酒品真是差到没谱。 只见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那负心汉的不是,顺手摔碎了一个酒瓶子,道:“区区一条臭流氓大鲤鱼,也敢抛弃小爷!” 你看,本王还没套他的话,他自个倒是全盘托出了。 男人,鲤鱼。 鲛绡,鲛人。 这趟来花城,倒真是开了眼。 舒景乾耍完了威风,又伏在桌子上,一阵黯然,“我那段时间病了,病得很重,几乎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他说要去帮我找灵药的,说是一定会治好了我。可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有了腿,上了岸,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大约是忘了还有个我。” “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骗他说,外头的人都是丑八怪,绑成团也比不上一个我。” “也不是,他们本来就不如我。” “可他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因为我是个男人?就算是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也很快活么。” “呵呵。” …… 他兀自喋喋个没完,我都不知道,他话原来这么多。 看他实在醉死了,本王只得将他扶起来,让姚书云先行回了客栈,而本王出门拦了辆马车,将舒景乾送回了酒坊。 是夜,新月如钩,带着一丝血色。 是为不详。 本王将人扶上榻之后,命人给他脱掉了鞋袜,然后给他擦了把脸,眼瞅着没我什么事了,正待离开,却瞧着舒景乾扯了一下胸前的衣襟,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肌肤,而那肌肤下面,似有灵气微微闪动,继而一股强大的灵力周游全身,把他所有的经络都疏通了一遍。 本王眯起了眼睛,正遇上看个究竟,却瞧着舒景乾猛地睁开了眼,神色无比清明的问道:“我怎么回酒坊了?” 本王皱了皱眉,只一瞬,又想通了。他体内那股子灵气至纯,不光能帮他疏通经脉,还能排出一切秽物,譬如酒水。 只见他坐了起来,揉了揉微微胀痛的脑袋,说:“怪哉,方才我与岳兄姚兄,不是在喝酒吗?” “嗯,你喝醉了,本王送你回来的。”我说着,又往他胸口扫了一眼。 他面上有些尴尬,赶紧敛了衣裳,道:“失态了。” “别误会,”本王说,“我只是瞧着你胸口,似乎嵌入了某种灵物。” “灵物?”他隔着衣衫摸了摸胸口,“什么灵物?” 本王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你说那鲛人,弃你而去?” 他面上一僵,立马结巴起来,“你你,岳兄,在,在说什么呢,什,什么鲛人?” 没想到这人醒酒了立马不认帐,本王也没打算照顾他的面子,直言道:“岳兄喝醉了,跟我说起来的。我看你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的。而本王要告诉你的,是那鲛人,兴许不是离开了你,而是死了。” 他面色骤白,直直的看向了我,“你,再说一遍。” 本王道:“他把鲛珠给了你,故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不敢置信的按着胸口,道:“你骗我的吧?你一介凡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也只是猜测。鲛珠对于鲛人,相当于妖丹对于狐狸,取出来,虽不致命,但会法力尽失。而鲛人全身是宝,一旦失去了法力,就等于沦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你觉得,那些满脑子做发财梦的人,会放过他吗?” “不会的……”他摇摇头,“他说时间到了,马上就要幻化出双腿来了。到时候变得和常人无异,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本王又残忍的重复了一遍,“可他把鲛珠给了你。” “所以说……” “他不可能修出腿来。”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出去寻药了,而是救了我之后,偷偷躲起来了。” 本王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把他前后说过的话串起来,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在那鲛人即将幻化出双腿的时候,舒景乾病倒了,无人能救他。而那鲛人,在即将功成圆满的时候,放弃了一身修行,挽回了舒景乾的命,自己却消失了。 这种悲情故事,民间传说里时有听闻,但凡扯上一个人妖殊途的,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本王叹了口气,道:“看开点吧,好歹你遇上的男人是个情痴,而不是始乱终弃。” 他从一阵惊悸里回过神来,面色苍白的看着本王,嘴唇动了动,问道:“王爷,你这辈子,大约是没有爱过一个人吧?” 本王点点头,“是。” “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啊。”他喃喃着躺下来,眼底一片死灰,道:“于我而言,倒宁愿他是抛弃了我,也不希望他是死了。他若只是贪恋外头的花花世界,等着哪一天玩够了就会回来,可他要是死了,我该去哪找他……” “景乾——”本王还想劝他。 他摆摆手,道:“天色已晚,王爷早些回去吧,舒某身子不适,就不送了。” 本王有些尴尬,却也奈何不得,只好道了声别,回客栈了。 第二天,本王懒洋洋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待穿衣,却瞧着压在箱底的衣裳有些凌乱,明显是被人动过了。 拍了一下脑门,本王想起了我那不省心的小侄子,不用说,便知道他是在上头绑红绳了。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听信那种传言,也未免太—— 拎起了最外头的一件紫色袍子,本王往下摆处瞟了一眼,果不其然,一根红色的线头正招摇而荡漾的飘在那里。 本王摇摇头,正欲伸手扯掉,想想又打住了。 总归是那孩子的一番情谊,我虽不能回应他,但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绝。 将袍子套在了身上,本王伸手去抓裤子的时候,发现压在下面的另一件袍子上,也挂了根红绳。 那人的手工比着燕玖好一些,在上面打了个鸳鸯结。 至于是谁趁本王睡着了,潜进来留下的,就不得而知了。 唉,要怪也只能怪本王长得太高大,太英俊了。 本王摸着下巴出了门,只见燕玖正站在厅子里,冲我挥手,“皇叔,下来吃早饭了。” 他这一声“皇叔”与“黄叔”同音,掌柜的和店小二也没搭理,照旧各忙各的。 本王抄着手下了楼,顺势坐到了燕玖的一侧,抓来包子咬了一口,瞧着燕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心里有些发毛,问道:“怎么了,臣的脸没洗干净?” “不是。”他笑嘻嘻的,眼神顺着本王的领口下滑,一路落在了我的衣摆上,笑笑说:“皇叔穿紫色,真是雍容大气。” 本王:…… 吃过了饭,燕玖闲来无事,又捧着瓢去后院喂鸡了。 要说他虽然坐拥天下,执掌江山,可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没有大臣盯着,无需为人表率的时候,也会偷个闲,做些孩子喜欢做的事。 瞧着本王跟了过去,他笑笑说:“等着朕以后有了子嗣,就早早退位给他,找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开一片菜园子,种点庄稼,养几只鸡,养一只狗,和几只兔子。” 本王笑笑,“修身养性,挺好。” “所以,”他撒了一把粮食出去,道:“明年这时候,皇叔就赶紧帮朕打听一下,想办法弄个孩子给我,就说是朕此番南下,惹出的风流债。” 本王:…… “子嗣这种事儿,我觉得还是皇上自力更生为好。”本王道。 “朕不会对女人出手。”他摇摇头,“随便那群老臣怎么施压,朕都决定了,此生不会选妃立后。” “皇上。” “不必劝我。”他笑了笑,“真把那些女人弄回来,朕也只会负了她们。人这一辈子能有多长,与其在宫里蹉跎一生,何不在外头找个两情相悦的,过上一辈子。即使,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见得就能找到……” 他这话说的是自己,本王明白。 如此看来,他对那根所谓的姻缘线,也没有心存太多的期待。也许在他看来,系上一根红绳,只是找到了一份慰藉,仿佛那绳子拴不住我的心,能拴住我的人,也是好的。 “痴儿。”本王轻声呢喃着,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也是一身拗劲,不撞南墙心不悔吗。 这世上能做到两情相悦何其难,相守一生就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一瞬,本王又似乎想着试一试。 第27章 热门推荐:、 、 、 、 、 、 、 独自去到了天水溪,本王在那光洁的石头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后拿佩剑敲打了一下石头,道:“出来。” 半晌,没有反应。 本王跳起来,恨恨地跺了几下脚,道:“土地老儿,别装死,给本仙君出来!” 许久之后,只见石头缝里冒出了一缕仙气,一个身材矮小如孩童,却须发全白的老头钻了出来,陪着笑,道:“不知星君传唤小仙,所为何事啊?” 本王虽是以戴罪之身,被贬下了凡间。可毕竟没人知道,玉帝哪一天心情好了,会不会再招我回去,所以地上的小仙,凡是见了本王,都会留几分薄面。 说到底,这仙和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谁位高权重,谁就是大爷。 本王也懒得和他客套,问道:“这溪里,可曾生活过一尾鲛人?” “是啊。”那小老头拄着拐杖,挪着小碎步子,挨道了本王身旁,谄媚的笑了笑,问道:“怎么,星君对那鲛人感兴趣?” “算不上,只是打听一下。” “噢噢,那鲛人啊,原先确实住在这一代水域里,活了几百年了,眼瞅着就要修炼成人了,却不知怎的,竟被人抓去了。” 还真是这样…… 本王顿了顿,问道:“你可知抓他的人,去哪里了?” “这小老儿,可就不知道了。毕竟这土地也是分片管理,小老儿只是负责这一带,再远一些,就不清楚了。” 本王皱了皱眉,只听他说:“不过啊,估计是被人杀了吧。听那些人的意思,原本是要抓了他获取珍珠和鲛绡的,可谁知道那鲛人性子暴虐,桀骜不驯,扑腾着伤了好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人,说是干脆杀了他,抽取油膏,做成长生烛卖钱。这皇陵古墓里,最是需要这些。” 本王眯起了眼睛,死没死尚未可知。 不过那鲛人若还活着,想必吃了不少苦。 低头看着那土地公有些难受,本王干脆盘腿坐了下来,道:“你既然守护一方土地,见证一方事迹,本王想劳烦你,把这一代发生过的事说给我听听。” “既是星君托付,何来劳烦一说。”那土公地客气了一下,宽袖一扫,将面前的水域化作了一片镜面,“呵呵”笑道:“这溪水,记录了当初发生的一切,星君想看,只管看便是了,不过啊,小老儿年事已高,不方便看到这些,就先告辞了。”说着,化作一缕青烟,重又隐入了地里。 本王怔了一下,什么画面,是看不得的? 往边上挪了挪身子,本王向水里看去,只见一阵光点闪过,曾经发生过的,徐徐重现…… 那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暗,山路湿滑难行,年仅十五六岁的舒景乾,眉眼还没有长开,带着一股子青涩,侧背着一个包袱,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溪边,嘴上嘀咕着:“做什么非得逼着老子学酿酒,一股子酒臭气,老子才不学!” 在她身后,一个比她年幼了三四岁的女孩追了上来,大喊着:“哥,大哥,等等我。” 舒景乾愤然回头,道:“你别跟着我!回去告诉爹,我才不学那劳什子的酿酒,老子要考取功名,要做官!” “那怎么成。”少女停住了步子,攥了攥衣襟,道:“咱们酒仙镇,世世代代都是酿酒的,至于咱们的酒泉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家里放着这么大的产业,老爹肯定是要你接手的。我说哥,你就别做状元梦了,行不行啊?” “什么叫做梦啊?”舒景乾愤愤,“夫子都说了,我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是他这许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才,日后不说能状元及第,但是一甲三名总没问题。” “你就别听那老家伙忽悠了。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窝在这一亩三分田上,觉得自己有的是本事,可要去了外头,说不定只能算个资质平平。” “你住口!”舒景乾不想再听她说,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赶紧回去吧,这风大雨大的,小心染上风寒。” “那你呢?”少女问道。 “我先不回去,等着老爹什么时候想通了,不逼我酿酒了,我再回去不迟。要是他想不通,那我干脆这辈子都不回去了。”舒景乾说着,跑到石板上站定,然后冲着面前幽暗的水面,喊了一声:“我舒景乾,要做状元——” 身后的少女只当他失心疯了,跺了一下脚,道:“那你就杵在这里吧,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说着,转身便往回走。 她这一走,舒景乾突然有些慌。 回身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水面,轻轻打了个哆嗦。 传说这一代有鲛人,貌丑性残,好以活人为食。 虽不知真假,可是站在暗沉的天幕下,头上树影婆娑,身下幽深诡秘,雨水滴答,总叫人心里害怕。 带着惶恐,舒景乾后退了几步,突然听到了岩石下面传来了一阵水花声,当下一个哆嗦,赶紧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由于少年的好奇心作祟,面对可能的危险,他非但没有被逼退,反倒是多了几分勇气,小心地趴到了岩石上,一点一点往前挪去。 行至了边沿之后,他悄悄伸长了脖子,往岩石下面看了一眼。这一眼,整个人都惊住了。 只见石头下面的水湾里,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交叉了双手,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他有一副绝艳魅惑的面孔,和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至于身下,是一条粗壮而修长的鱼尾,上面遍布黑鳞,在雨水下泛着一层冷辉。 他咧开嘴,呲出了满口尖锐的牙齿,发出了一阵“咯咯”的怪笑,然后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向一脸懵懂的舒景乾发起了攻击。 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舒景乾还没有从方才的惊艳里回过神来,就被那鲛人拖进了水里。 使劲挣扎着浮出了水面,舒景乾拍起了一阵浪花,大声叫着:“救命——” 水里的鲛人长尾一扫,又将他卷进了水里,然后伸出结实的双臂,将他钳制在怀里。 “唔,”舒景乾连着灌了好几口水,憋着气拼命地踹那老鲤鱼,然后在他胸膛借了一下力,猛地又钻出了水面,赶紧贪婪地吸了几口气。 水里的鲛人大约是有心逗弄他,几番将他拖进水,又几番放他出来,如此折腾了好几回,终于磨掉了舒景乾最后一分力气,看他煞白着脸,认命般的潜进了水里。 鲛人用尾鳍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发现他没有反应,还当他是死了,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凑上去咬一口尝尝,却瞧着那舒景乾猛地扑上来,先他一步张开了嘴,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肩膀。 “嘶——”鲛人吃痛,一尾巴将他扇飞了,然后摸了摸血流不止的肩膀。 这伤口泡在水里不易结痂,鲛人匆匆爬上了岸,只见那半死不活的舒景乾也跟了上来,于是眼尾一挑,猛地甩了一下尾巴,又将他拍回了水里。 “呜。”舒景乾呛了一下,从水面上浮起来,拼命咳嗽着,问道:“你想怎样啊?” 那鲛人像是听不懂人语,只眯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他伸手,覆在了伤口上,只见那原本血淋淋的肌肤,立马生肌止血,恢复了原先的苍白光洁。 舒景乾浮在水面上,远远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由衷的叹了句:“好厉害啊!” 那鲛人咧着嘴,发出了一阵“咯咯”怪笑,像打量食物一样,上下打量着舒景乾,然后舔了一下尖锐的牙齿,满身的邪气。 舒景乾打了个突,又往水里浸了浸,心想这鲛人闭着嘴可谓风华绝代,可一咧嘴就变得惨不忍睹。 就好像明明一桌子的山肤水豢,却因为端上来一盘臭豆腐而变了味儿一样。 不过眼下,似乎不是对人品头论足的时候,舒景乾仗着自己水性好,偷偷扎进了水里,往前游出了一段距离,然后找到了一处有灌木的地方,嘿嘿一笑,一跃跳了进去,准备遁走。 “长得再好看,也只是头无脑的畜生。”舒景乾心里得意着,突然瞧着身后凭空乍起了一道水浪,直直的劈向了他。 舒景乾赶紧侧身一躲,避开了那锋利的水刀,然后喘了口粗气,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鲛人,陪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才功夫好俊,愚弟好生佩服,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我再不回去,家父就该等急了,不如,我们改天再叙?”说着,赤了一只脚,转身就跑。 鲛人笑笑,挥手一扫,放倒了一棵巨树。 舒景乾被挡住了去路,愤愤的回头,问道:“你到底想怎样啊?吃了我?我告诉你,我皮糙肉厚,一点都不好吃!” 鲛人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着他,似乎在权衡什么。 舒景乾一看有戏,急忙伸出了手,把自己常年搬运酒坛子留下的薄茧给他看,“瞧见了没,我一身老皮,根本不好吃。” 那鲛人似乎不信,拖着尾巴走过来,趴他身上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一股子腥黏的气味喷在舒景乾的脸上,舒景乾本能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看向了那条老鱼。 只见那鲛人嗅过气味之后,意外对这送上门来的猎物很是中意,然后张开嘴,咧出了一口森然的牙齿,咬上了舒景乾的脖子。 第28章 热门推荐:、 、 、 、 、 、 、 舒景乾认命般的闭上了眼,却发现那尖锐的牙齿并没有刺破他脆弱的肌肤,只轻轻噬咬了一下,便堪堪停住了,然后带了几分*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舔。 舒景乾有些气恼,一巴掌将人拍开了,道:“要吃赶紧的,给小爷个痛快。” 那鲛人却是一副想着细细品尝的模样,攥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地舔了起来,嘴角牵出一丝晶亮,看起来有些色。 舒景乾不知道他们鲛人吃人是个什么步骤,只觉得这一颗心老是悬着,不上不下的,还不如被他一口咬死了利索。 而且,这老鱼精舔地又专注又认真,让人老大的不自在。 舒景乾僵着身子,苦着脸,心里默默想着,这厮会不会舔够了,突然就张开嘴,咬断他一根手指头。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细长的手掌上,舒景乾就没有注意到那老鱼精的腰身下,似有什么微微耸动着,几欲破鳞而出。 时逢春天,正是鱼类发情的季节。 只是这鲛人要高其它鱼类一等,不喜欢冒然的追逐和强制的交|配,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他挑挑拣拣了几百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面容清秀合他胃口的,他可不想一下子就把人弄死了。 只是看这少年身板瘦弱,估计也上不了几下,就废了吧。 舒景乾满心挂记着自己的手指头,并不知道那老鱼精对他的指头不感兴趣,而是打起了他身体的主意。 他的眼神变得淫邪而肆无忌惮,虽未动手,却像是已经里里外外地将人吃了一遍,吸允舒景乾的手指时,发出了*的声音。 若说前一刻舒景乾只是悬着心,这一刻直接就寒毛冷竖。 他终于意识到,这老鱼对他的兴趣,应该不单单只是吃他的肉。 这一惊一吓,又着了凉,舒景乾身子晃了晃,突然晕了过去。 那鲛人没料到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不中用,一时有些忧心。就这体格,还能不能愉快地交|配了。 将岸边的灌木收拢了一下,鲛人做了个简单的巢穴,将舒景乾放了上去,想了想,又潜进水里取了几样药草,咬碎了混着自己的血沫子给他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在岸上生了火,将舒景乾推得离火堆近了些,然后卧倒了身子,躺在了他的一侧。 入夜,舒景乾从梦里醒来,只觉得身下十分松软,还当是躺在榻上,先前的一幕,只是个荒诞的梦而已。 可他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见那昨日里遇见的鲛人,正散着一头柔顺的青丝,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舒景乾一个哆嗦,急忙滚到了一边,满脸警惕的问道:“你你你,究竟想干嘛?” 鲛人裂开了嘴,笑得一脸淫邪,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想干你。 然后,便付诸实践的扑了上去。 舒景乾急忙滚到了一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颜面问题了,学少女哭哭啼啼,学泼妇骂骂咧咧,学糙汉子污言秽语,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没能逼得鲛人放手,终于逮着机会,使了一招断子绝孙脚。 谁料,那鲛人皮糙肉厚,尾巴上的鳞片如同一道坚固的城墙,包裹着自己的命脉未受一丝伤害,反倒是踢人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捧着脚丫子一阵鬼哭狼嚎。 鲛人阴着脸,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恶气,然后攥过舒景乾的脚腕,舔上了他流血的指甲。 见得也有一时的温柔,舒景乾扁了扁嘴,蓄了一包眼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道:“我怕疼。” 鲛人抬起脸看了他一眼,道:“我会温柔。” 舒景乾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人语,只听那老淫鱼又丧心病狂的补充了一句:“尽量不会干死你。” “呜,”舒景乾哽咽了一下,刚准备装死,却瞧着那鲛人托起了他的屁股,把他用来蔽体的最后衣物也撕碎了。 然后,将身压了过来。 肌肤间的接触,不似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柔软,而是带了粗糙的磨砺和冰冷的水汽。 舒景乾打了个哆嗦,看向了那近在咫尺的妖颜,只见他皮肤虽然苍白,嘴唇却是异常的红艳,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如同点缀着万千星火,闪闪发亮。 他很美,美得惊心动魄。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现下的处境,舒景乾很可能会溺死在这双群星璀璨的眼睛里。 趁着那老淫鱼发情的空档,舒景乾地上摸到了一块锋利的岩石,狠狠拍向了鲛人的后脑。 原本以为那鲛人会立马晕过去的,再不济,也得头皮血流,哼唧一阵子,可舒景乾怎么也没想到,那鲛人居然面不改色,低头继续舔舐他的脖子。如一条家犬,带着几分厚颜和无赖,趴他身上蹭来蹭去。 脖子上全是对方腥黏的口水,舒景乾按耐着恶心,举着石头,又给了他一下。 那鲛人回手,一把攥住了舒景乾还在挥动的手腕,微微用力,迫使他扔掉了石头之后,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他的脖子,尖锐的牙齿刮搔着他柔嫩的肌肤,惹了他一阵轻颤,正待更进一步,却听着舒景乾哼哧了一声,猛地哭了起来。 鲛人黑着脸,看向了这变着花样扫他兴致的猎物,嘴里发出了不愉快的吸气声。 舒景乾一边哭一边推他,同时不忘煞风景的来一句:“你要是敢上我,我就放屁!” 鲛人:…… 舒景乾:“说不准我还会闹肚子。” 鲛人:…… 舒景乾:“呜呜,我是个男人,男人啊。” 鲛人眉头跳了跳,终于忍无可忍,幽幽说了一句:“我就是喜欢公的。” 舒景乾梗了一下,顿时哭得更凶了,心道小爷好不容易挨到把毛长齐了,还没尝到女人的滋味,凭什么就要先给你尝了。 那老淫鱼好色也就算了,居然放着姑婆婶子的不要,对他一个男人下手! 还能不能好了。 挣脱不得,舒景乾又惊又怕,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那鲛人拿鱼尾将他缠得死死的,伸出手,轻轻抚上他起了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正要亲上去,眼神却一变,落在了他肚脐附近的一块月牙形伤疤上。 那伤疤,狰狞可怖,呈锯齿状,看着像是牙印,但伤口之深,却不像是人类留下的,看着倒像是——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小小少年的身影,时值春风料峭,烟雨朦胧,他站在岩石上,一边拿鱼竿敲打着水面,一边哭哭啼啼地喊着:“臭鱼精,你出来,你快出来——” 鲛人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正要浮上来吓他一下,却被那少年冷不丁甩来的两道大鼻涕,正糊在了脸上。 然后,自觉受辱的鲛人,张嘴咬上了他的肚子。 伸手摸了摸那道伤疤,鲛人试探着喊了一声:“小,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他并不确定这个发音是否准确。 而舒景乾,因为又惊又怕,脑子乱成了一团,并没有听见他呢喃了什么,满脸的汗水混着泪水,如同一条死狗般,丧权辱国般的瘫在了地上,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 反正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与其拼死挣扎,落得一腚伤,倒不如老老实实的,给他上一顿算了。 和一般的读书人不同,舒景乾没什么气节可言,秉承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原则,他决计不会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举。相反,在这无尽的恐惧之中,他苦中作乐的想着,他要是上了我之后,而决定不杀我,这也是好的。 捡回了一条命,我还是可以找机会逃走的。 权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了不得,那蚊子大一点。再说了,一条鱼而已,大能多大。 这么一想,舒景乾突然就释然了,并且四肢一摊,做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要短,要小,要精悍! 然后,在他看到鲛人放出的犯案工具时,立马就吓懵了。 这头老畜生,脸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身下却为何这么狰狞! “救命啊——” 第29章 热门推荐:、 、 、 、 、 、 、 水面悠悠,月色皎皎。 一池清辉,满腔柔情。 明明是一场被迫的交合,却因为鲛人异乎寻常的温柔,而没有试着太多的痛楚。1 舒景乾半仰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看到了水面上成群掠过的萤火虫,旋转飞舞着,汇成了一副副怪诞的光景。 如孔雀展开了尾羽,如宝瓶里洒出了甘露,如火树上绽放了银花…… 很美,很虚幻。 从这亦梦亦幻的夜色里回过神,舒景乾看向了紧紧拥着他的鲛人。 那鲛人眯着一双醉人的眸子,明明正在行禽兽之事,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淫邪,眼里倒映的,是溺死人的温柔。 舒景乾合上眼,任由他吻过自己的眉眼,鼻子,和嘴唇。 忘记了最初的挣扎,予取予求间,变得有些享受。 传说鲛人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们的脸也好,声音也好,对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只要他愿意,略施妖术,便能让一个人爱上他,并且服服帖帖,毫无怨尤地成为他一生的傀儡。 舒景乾不知道自己是否中了他的妖法,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反常,作为男人,被迫向一头畜生打开了身体,非但没有觉得可耻,反倒是乐在其中。 一场漫长的索取过后,鲛人吻了吻舒景乾略微失神的眸子,问道:“喜欢我这样吗?” “嗯。”舒景乾迷迷糊糊中点了点头。 他是个男人,没必要学着女人心口不一,欲推还就。爽就是爽,坦率的承认了,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事情也发生了,挣扎不过,就得学会享受。 坦白来说,这感觉还不坏。 那一瞬,舒景乾甚至有些惋惜,这老鱼精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好了…… 看他眯着眼睛,一脸的神游,鲛人问道:“在想什么?” “红烧了你,和清蒸了你,哪个更好吃。”舒景乾道。 “都好吃。”鲛人笑了笑,自我推销,“我的血,和鳞片,都是治病的良药,随便吃上一口,都能延年益寿。” “是吗?”舒景乾眸色一沉,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带着发泄般的情绪,生生给他咬下了一块皮肉,然后就着伤口,喝了他几口血。 招妓还得给银子,这老淫鱼想着白睡自己,门都没有! 这点报酬,是他应得的。 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舒景乾扶着腰,去到了他的“巢穴”里躺下。因为屁股有些疼,所以不能平躺,只能侧卧。 伸出手,从包袱里掏出了一瓶酒水,舒景乾咬开了瓶塞,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他虽然不喜欢去酒窖,可他并不讨厌喝酒。 也许是好酒之人生性洒脱,他这几口酒水灌下去,心里好受了许多,瞧着鲛人在溪边生了火,烤了几尾鲤鱼,便伸手捞了一条,当做下酒菜吃了起来。 鲛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原本还有些清冷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伸手为他擦了擦嘴角的炭灰,道:“小心卡着。” 舒景乾对上了鲛人的视线,一时为美色所惑,有些晕眩,只一瞬,又立马避开了他的视线,恨恨地啐了一口。 心道明明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装什么一往情深。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厌倦了,放自己离开。 一连吃掉了好几条烤鱼,舒景乾打了个饱嗝,又灌了几口酒水。 胃里舒坦了,他伸展了一下腰身,猛地吸了口气,扶着腰道:“啊——疼疼疼。” 鲛人伸出手去,轻轻为他按捏了一下窄腰,刚刚好力度,同时催动着体内的鲛珠,手心里蓄了一些灵力,带着暖融融的触感,一点一点注入了舒景乾的体内,起到了纾解疼痛的作用。 舒景乾也忘了什么叫矜持,因为舒服而打着滚,哼哼唧唧的。瞧着鲛人收回了手,立马耍赖说:“再来一次。” 鲛人看他这幅样子,险些又起了上他的心思,努力按捺着*道:“你一介凡人,承受不了太多的灵力。” “灵力?”舒景乾一脸的怀疑,“你好不容易修炼来的灵力,会轻易给我?” 鲛人眯着眼,笑的有些奸猾,“没关系,日后我们可以双修,很快就补回来了。” “双修,是……” 鲛人眼皮眨都不眨地扯谎:“通过不停的交欢,达到阴阳调和的目的,然后一起修炼成仙。如何,可要和我试试?” 舒景乾白了他一眼,明显的不信,“我们都是男人!调个鬼啊?” “没关系,我是妖,身体本身属阴。” “是吗。”舒景乾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先让我上一次,来个采阴补阳。” 鲛人照旧是笑,笑的妖气横生,“想要阴气,我直接注入你体内就是了。” “你——”舒景乾面上一红,然后愤愤地转过身去,道:“睡觉了!” 鲛人:“睡吧,养好了精神,我们明天才好继续交——” 舒景乾:“闭嘴!” 这一觉,舒景乾如何也睡不安生,满脑子都惦记着自己的屁股,被使用过度的话,会不会开了花。 翻来覆去数次,他闷闷地睁开了眼,只见那鲛人正摊着身子,睡在自己的身侧。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双眼微眯,两颊酡红,一副中了媚药,亟不可待等人上的表情,十分的风骚。 舒景乾愣了一下,只见地上的酒瓶子已经空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老流氓偷偷喝光了。 这可真是坏毛病都占尽了,既是色鬼又是酒鬼。 伸手戳了戳鲛人,确定他睡着了,舒景乾抓来不远处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刚刚开封,身被寒光,锋芒尽现。 舒景乾的眼神一沉,蓦地回身,将匕首刺向了鲛人的胸口。 这花架子摆的挺大,可匕首却停在了鲛人的胸口处,如何也刺不下去。 咬了咬牙,舒景乾举起手腕,准备再来一次,可刀尖在逼近鲛人的心窝处,再一次堪堪停住。 他手心里全是汗,额上也闪着晶亮,在杀了他泄愤和不屑与畜生计较中好一番纠结,有些颓然的垂下了手。 他舒景乾不能说自己是个圣人,可打小与人为善,不造杀孽是他的为人之本。 酒仙镇的人酿酒,为了秉持纯净的心性,不掺杂念,故从不杀生。而舒景乾家中,母亲信佛,父亲经常在城里做善事,受双亲的影响,他从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 结善缘,则善果与人。 结孽缘,则恶果自吞。 此刻,那鲛人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满身的戾气收了起来,咧着嘴,竟笑的傻里傻气。 “可恶!”舒景乾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道:“笑个屁!” 那鲛人恍若未察,照旧是笑的一脸天真明媚,人畜无害。 “还笑!”舒景乾又给了他一巴掌,大约是觉得挺出气,便骑到他身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顿猛揍。 心里正暗爽着,忽觉得身下有什么耸动了一下,顶在自己的屁股上。 舒景乾愣了一下,赶紧光着腚往后挪了挪。 待看清了是什么之后,舒景乾脸上蓦地一红,正要跳开,却被那鲛人一把抓住了手臂,将他揽进了怀里。 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鲛人拿低沉声音,带了几分缱绻的问道:“刚刚,为什么不杀我?” 舒景乾挣扎了一下,道:“你把匕首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来不及了。”鲛人将他放到了地上,欺身压了过去。 “啊——”舒景乾痛呼了一声,张嘴咬住了鲛人的肩膀。 鲛人由着他在身上撒泼,扬着嘴角,将他搂的更紧。 如果说上一次的结合,只为了身体上的欢愉,那么这一次,竟连心里都得到了满足。 他躲在这里几百年,避世不出,总有人想着伤他害他,牟取暴利。可怀里的人,明明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害,却能秉持心性,宽恕于他。 也许,他等在这里几百年,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人。 一场相遇,和一场重逢。 尽管在鲛人灭族之前,曾有海巫为他占卜过,说他这辈子注定要历一次情劫,躲得过,一生无忧,躲不过,半世流离。 他不知道怀里的人会不会成为他的劫。他只知道,鲛人的传说已经成为过去,作为仅存的一名鲛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在这岁月的长河里。 所以,他不怕死,也不怕爱上一个人。 若是爱到深处,粉身碎骨亦无所惧。 只要在死前,有人为他苍白无趣的一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30章 热门推荐:、 、 、 、 、 、 、 作为一头凶兽,鲛人不懂得何为花前月下,蜜里调油。 他用自己最朴实的语言,和最流氓的腔调,告诉舒景乾,“我喜欢你的身体,和你这个人。你的身体很好,让我每一次进入,都觉得回到了故乡。” 舒景乾打了个哆嗦,无法想象他的故乡是什么样子。 鲛人却是自顾自的告诉他:“我原本生活在一处海上宫殿里,那时,我有很多族人,他们尊称我的父亲为鲛王,而我是世子。我们远居海外,与世无争,过最无拘无束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海上翻了一艘商船,一名鲛女从落水的人类当中,救起了一个男子,将他带上了岸。然后,他们用最短的时间相爱了。 那鲛女容貌无双,男子英俊无匹,鲛女能歌善舞,男子则会抚琴奏乐。他们两个,真是极般配,惹了其余的鲛女们欣羡不已。 后来,男人在岛上伐木取材,做了一艘小船,想着离开。而鲛女因对他死心塌地,所以不管不顾的跟了上去。 再后来…… 啊,再后来那男人带领几艘商船,重回到了岛上,借口报恩,却命人偷偷包围了整座岛屿,展开了疯狂的洗劫。老弱病残被杀害,年轻的鲛人被带走,奇珍异宝全部被他们囊入手中。 我当时还小,屈身躲进了一个巨大的蚌壳里,才逃过了一劫。后来,我为了寻找族人,寻着一处支流往上,来到了这花城,觉得风景尚可,便住下了,一住就是几百年。” 舒景乾看他神色颓萎,面色哀伤,陪着小心问了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鲛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人类重利轻义,为了金钱,可以不择手段。你可知道,鲛人天赋异禀,浑身是宝。一名男鲛人,可以卖上三千金珠,而女鲛人,因为容貌秀美,可供人狎玩,所以能卖到三万金珠。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成了被戕害的对象。” 被他一竿子打翻了全人类,舒景乾微微有些不悦,可比起鲛人的灭族之恨,他这点不痛快似乎是不足道哉,惋惜之余,问道:“那你找到族人了吗?” 鲛人摇摇头,“我们一族生于海底,根本适应不了陆地上的生活,他们被贩卖之后,一年半载的全部生了病,没过多久就死了。这些事,是我躲在水底,从一些过路人那里听到的。如今世上,怕只剩下我一名鲛人了吧。” 舒景乾垂着脸,睫毛颤抖了几下,“然后,你就一直孤身待在这里,一过就是几百年?” “不然还能怎样。我不过是名鲛人,即使会点妖术,也不可能在人间兴风作浪,自然也不会大言不惭的,说出要屠戮全人类,替鲛人报仇这种屁话。我能做的,不过是在有人靠近这片水域时,将人拧断脖子,吃拆入腹而已。当然,也有例外情况,比如像对待你这般,扒光了,狠狠地上一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苗。只一瞬,又自我浇灭了,伸手拍了拍舒景乾的脑袋,道:“经历了那一次灭族之痛后,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可这之后,我想试着相信你。” 舒景乾:…… 我是不是得叩谢皇恩? 鲛人笑笑,将额抵在了舒景乾的额上,“我叫临溪,你可还记得?” “临溪?”舒景乾默念了一下,然后翻了个白眼,道:“你叫什么,我怎么会记得?” “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只因你当初在临近溪水的地方遇上了我。我那时如果不消除你的记忆,说不定,我们已经相爱了。”鲛人说着,眉心处突然亮了起来。 舒景乾贴在他的额上,只觉得眉间有些灼烫,努力往后缩了缩身子,却被鲛人一把按住了,直到一些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涌现上来。 是了。他在七岁那年,其实见过临溪。 那时,他的父亲舒铭澜觉得天水溪里的水清凛甘冽,想着在附近再造一座酒坊。而掐位定点的时候,舒景乾跟了过来。 看大人们各忙各的,根本顾不上他,舒景乾便独自去到了溪边,脱掉小褂和裤子,光着屁股下了河,扑腾着到处抓鱼,玩的挺乐呵。 不远处的水面下,临溪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食物。那时的舒景乾短胳膊短腿,还不至于勾起鲛人的*,不过看他白嫩嫩肉乎乎的,似乎很好吃。 鲛人慢慢地逼近了他,正待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却听到岸上传来一声呼唤:“小景——” 身后,脚步声杂乱,似乎还跟了不少人。 “我在这!”舒景乾回应了一声,一低头,正对上了鲛人的视线,吓得正要尖叫,却瞧着鲛人拿食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舒景乾跟着做样,然后点点头,道:“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 然后,光着屁股上了岸。 舒景乾年纪虽小,倒也守信,没有将见过鲛人的事情告知他的父亲,只不过按捺不住好奇,第二天又跑来了溪边。 “鲤鱼精——”他双手合拢,操着稚嫩的嗓子喊了一声。 鲛人浮上岸,阴着脸说:“我可不是那种低等的鱼类。” 舒景乾蹲下了身子,问道:“那你是什么呢?鲫鱼?草鱼?白鲢?花鲢……” 他把自己能叫上名字的鱼,全部数了一遍。 鲛人眉头跳动了一下,十分不悦地说:“我不是鱼,是鲛。” “鲛?”舒景乾歪了歪脑袋,“那是什么鱼?” 鲛人脸上一黑,“都说了不是鱼。” “那鲛——”舒景乾呲出了刚换新的门牙,将一包牛皮糖递给了他,问道:“你要尝尝这个吗,可香了。” 鲛人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抓了一块塞进嘴里,觉得味道挺新鲜,便又吃了几块。 舒景乾问道:“好吃吗,鲛。” “不好吃。”鲛人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把糖块全部倒进了嘴里。 舔了舔湿漉漉的嘴唇,鲛人意犹未尽地看向了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少年,看起来又软又嫩,一定很好吃。 舒景乾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是了食物,伸手捏了捏鲛人耳后的半透明鱼鳍,道:“真好看,像扇子一样。”说着,又抚摸了一下他如瀑般的长发,道:“好顺。” 鲛人一时享受,眯起了眼睛,半晌之后,蓦地睁开了眼,心道自己又不是家畜,怎么被人顺一下毛,就哼唧起来了。 一把拍开了舒景乾的小手,鲛人作势威胁道:“你明知我是妖,还巴巴跑来河边,找死不成?就不怕我吃了你。” 舒景乾笑眯眯的,“我才不怕,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吃人呢,丑的妖怪才吃人。” 鲛人:…… 这也能看脸吗。 微微侧了侧身子,鲛人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几个男人,小声问道:“你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我爹要在这里新建一个酒坊,不过这里群山环绕,进出不太方便,所以想着先勘测地形,然后再决定落点。” 鲛人眯起了眼,他不知道酒坊是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他这平静的生活,是要被打破了。 像约定好的一样,鲛人潜入了水里,而舒景乾站起身来,只字未提鲛人的事,对舒铭澜道:“爹,我饿了,想要回家吃娘亲做的红烧排骨。” “小馋猫。”舒铭澜将人抱起来,边走边道:“以后别跟着出来了,这深山老林的,你又喜欢乱跑,别是迷路了,或者遇上什么凶禽猛兽。” “不,我要来。”舒景乾趴在舒铭澜的怀里,一顿耍赖。 “臭小子。”舒铭澜拍了一下舒景乾的屁股,道:“这黏糊糊的性格,到底像谁。” 第二天,舒景乾照旧是笑眯眯地出现在河边,手里拎着一包腊肉,问鲛人:“你要尝尝吗,鲛?” “好。”鲛人也不客气,撑着身子翻上了岸,然后坐在岩石上,吃起了腊肉。 他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肉,虽然口感有些怪异,倒也挺好吃。 一旁,舒景乾带了几分讨好的凑过来,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常带给你。” “嗯。”鲛人点点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舒景乾却言而有信,每一天过来,都会带些吃的。有时是炸黄花鱼,有时是醋溜排骨,有时是烧鸭。 一段时间的投喂之后,把鲛人的胃都给养叼了。 那一天,舒景乾照旧是拎着食物来到了溪边,兴冲冲地说:“鲛,我今天带来了桃花酿,你要不要尝尝?” 鲛人浮在水面上,听着远处的吆喝声,皱眉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爹他们正在打地基,准备建酒坊。等着落成之后,我就可以经常找你玩了。” 鲛人面色有些冷,“这么说,他们是准备赖着不走了?” “嗯。”舒景乾点点头。 “你让他们走。”鲛人说,“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舒景乾扁了扁嘴,“为什么呀?” “酒坊落成了,他们就会来溪里打水,到时一旦发现了我,必定会杀了我。你,不想我死吧?” 舒景乾打了个突,然后摇摇头,道:“不想……” 鲛人面色阴冷的命令,“那就照我说的办!” 第31章 热门推荐:、 、 、 、 、 、 、 酒坊最终也没建成。 因为舒景乾哭哭啼啼的,说在山里遇到了妖怪,那妖怪吃人。 为了突出视觉效果,他带上了舒铭澜和一干伙计,去到了鲛人提前推好的尸骸前面,指着一堆白骨,道:“喏,就在那里,被吃掉的人。” 最上面的那具尸骸,还挂着几缕碎肉,因为天气燥热,正散发着一股子恶臭。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感到惊骇。 再加上舒景乾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妖怪狰狞的相貌,和吃人时血腥的场面,大家伙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久待了,当即收拾了东西,回了酒仙镇。 他们这一走,林子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鲛人浮在水面上,有些无聊地吐着泡泡。 五香肉没得吃了,核桃酥没得吃了,肉包子也没得吃了。 从这头游到那头,再从那头游到那头,总觉得比平时还要寂寞。 清了清嗓子,鲛人突然唱起了歌。他嗓音很好,干净而澄澈,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在山林里回荡着。 如天籁之音,泠泠,潺潺。 一瞬间,连阳光都跟着明媚了许多。 一曲终了,他睁开了眼,只见上方投下了一片阴影,一个眉眼漂亮的少年,正从岩石后面探出了脑袋,呲着一口漏风的牙齿,笑嘻嘻的喊他:“鲛。” 鲛人一愣,立起了身子,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想见你。”舒景乾盘腿坐下来,指了指树底下的小驴,得意洋洋道:“你看,我会骑马。” “马?”鲛人对它的物种产生了怀疑。 只见那瘦驴像是格外忌惮鲛人,打了个响鼻,然后暴躁地挣断了绳子,撒丫子的跑了起来。 “啊——”舒景乾叫唤了一声,挪着小短腿就去追。许久之后,苦着脸回来了,道:“马跑了。” “跑了就跑了。”鲛人道。 “可是,我爹一定会打我屁股的。”舒景乾一咧嘴,猛的哭了起来。 “喂。”鲛人有些不郁,推了推他,道:“不准哭。” “呜~”舒景乾哽咽着,“这儿离酒仙镇那么远,我要怎么回去?” “大不了我送你。”鲛人话说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舒景乾却是吸了吸鼻子,眨着湿漉漉的眸子,问道:“你说真的?” 鲛人眉头跳动了一下,硬着头皮,道:“真的。” 于是,明明是舒景乾跋山涉水跑来见鲛人,最后却成了鲛人拖着尾巴,一路披荆斩棘的送他出山。 行至了山外,鲛人将腋下的少年扔到了地上,道:“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舒景乾扁着嘴,“可我想着找你玩。” “玩个屁。”鲛人脸上爆出了一根青筋,道:“你要是再回来,我就吃了你。别以为老子偶尔发次善心,就决定从此都做善人了。” “可是——” “滚!” 看着舒景乾灰溜溜的走远了,鲛人叹了口气,重又折返回深山里。 外头的世界很精彩,有黑瓦白墙的房子,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有盼着儿归的双亲。 可他没有,什么也没有。 即使修炼出双腿,来到了地上,也不会有一处屋舍,和一个等他回家的人。 后来,很长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再见到舒景乾,心道毕竟是个孩子啊,什么玩具,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 虽说是自己撵他走的,可到头来,寂寞的还是自己。 鲛人在送走了一个个日落之后,在某一日的黄昏,突然听到了一声吆喝:“鲛——” 鲛人一跃出了水面,有些欣喜地看向了舒景乾的方向,只见他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跟了两个家仆打扮的男人,偷偷尾随着。 因为离得远,他们并没有发现鲛人,只是凭着周围的灌木和草丛做掩饰,不急不满地跟了上来。 鲛人身子一倾,又“嘭”地跌回了水里,然后潜伏着,没有再上岸。 他不知道那两个家仆怎么回事,也许是受命偷偷保护他们的小少爷,也许是从舒景乾的嘴里套出了什么,想着过来探个究竟。 可不管怎样,舒景乾都给他招来了麻烦。 “鲛。”水面上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喊。 鲛人只管沉住气,没有露面。 若是平时,他势必将那两个男人的脖子拧断,然后食其肉,饮其血。可眼下那个小胖子也在场,鲛人生怕吓着他,只能硬生生的忍住了。 后来几次,舒景乾前来,那两个男人照旧一路跟着,显得很是执着。 若只是保护小少爷,没必要如此鬼祟,看样子,倒真是从舒景乾那里听到了什么。 鲛人倒不怀疑舒景乾出卖了自己。只是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没心机没城府,保不准被哪一个有心人,稍微套|弄两句,就说漏嘴了。 这之后的僵持持续了很久。只要那两个家仆远远的跟着,鲛人便不会露面。 直到有一天,春风料峭,烟雨朦胧,那两个家仆的耐性被耗尽了,放了舒景乾独自前来。 而鲛人,大约也是厌倦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决意躲在水里,不再和舒景乾见面。 任凭那小胖子站在岸边,哭哭啼啼的喊着:“臭鱼精,你出来,你快出来——” 鲛人躲在水里,感到一阵心烦意躁。 而那哭声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是愈演愈烈,扯着破锣嗓子一阵叫唤:“你都不理我了,臭鱼精,死鲛人,修炼修到一半,尾巴还在的大头鱼!呜,你快出来。” 他越骂越起劲,就差没编成歌唱起来了,“鲤鱼精,大尾巴怪,臭咸鱼,烤鱼片。” 鲛人脸上青筋毕露,终于按捺不住,正要扑上来吓他一下,可谁料,那小胖子哭够了,猛地擤了一下鼻子,将两道大鼻涕甩在了他的俩上。 鲛人:…… 鲛人:…… 鲛人:…… 怒火蹭地烧了起来,鲛人一张嘴,直接咬上了舒景乾圆滚滚的小肚子。 果然软绵绵的,肉质特别嫩。 鲛人原本只想着稍微略施小逞,震他一震,可没想到舒景乾的皮肤娇嫩的和水似的,一口咬下去,直接皮开肉绽。 于是,只见那小胖墩扁了扁嘴,猛地嚎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响亮。 而一贯面色阴冷的鲛人当场就慌了神,摸他的脑袋也不是,摸他的肚子也不是,手忙脚乱的哄劝着:“喂,别哭了,喂喂喂,我不是存心的,要不然你咬回来,鲛人血可是很值钱的,我求你别哭了,喂!” 血最终还是止住了。鲛人咬碎了草药给他敷在了伤口上,然后咬着牙掰下了一片鱼鳞,覆在了药草上。 据说鲛人的鳞片能入药,能驱百病。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鲛人像个奶妈似的将人哄得不哭了,有些疲劳的想,我和人类,果真还是不能好好的相处。 看了一眼扁着嘴的小胖子,鲛人伸出手,想着抚摸他一下,顿了顿,还是打住了。 舒景乾已经把利欲熏心的人招来了,不能再放他来回跑了。 今日自己没有落网,不代表他日也不会有事。 而这小胖子眼下尚且年幼,还保留着一份童真,谁知道再过几年,他稍微大一些了,会不会被利欲熏陶的,做出残害自己的事情。 他们人类本就贪婪而自私,根本不值得被相信。 瞧着舒景乾止了疼,鲛人将他夹在了腋下,道:“我送你离开。” “不要!”舒景乾踢蹬了一下腿,道:“我下次来,你肯定又不肯见我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鲛人边走边说,“我会消除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你不会再记得我。” “我不要!”舒景乾继续扑腾,“我那么喜欢你,才不要忘了你。” 鲛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说:“如果再过几年,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行至了山外,鲛人将舒景乾放在了地上,然后拿额头抵在了他的额上,说:“忘了我吧。” “临溪。”舒景乾喃喃道,“我想了好久,才帮你取的名字,你喜欢吗?” 鲛人笑了笑,道:“喜欢,我收下了。” 舒景乾:“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鲛人:“好,我会记得。” 舒景乾:“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鲛人:“随缘吧……” 第32章 热门推荐:、 、 、 、 、 、 、 这是舒景乾关于鲛人所有的记忆。 其实他失忆前,说的话是真的——我那么喜欢你。 可我,还是忘了你。 第二天,云朗风清,天气晴好。 舒景乾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只见阳光穿过树叶,在水面上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辉,荡碎了一池的涟漪。 而鲛人,正浮在水面上,身披华光,嘴角噙着笑,俊美的不似人间所有。 只见他张开了手臂,在水里蹁跹舞动着,身姿轻盈而魅惑,举手投举间,尽是风情。 舒景乾冷笑了一声,正准备张嘴骂他一句“娘娘腔”,却瞧着鲛人突然并拢了十指,微微一收,指逢里竟有流光闪动。 而后,那成片的流光,随着鲛人的动作,慢慢穿梭,交叠,织成了一张细密而透明的轻纱。 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舒景乾被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震到了。 鲛绡,居然是鲛绡! 传说中价值千金,遇水不濡的鲛绡! 只见那鲛人十指轻弹,挣断了藕断丝连的鲛丝,然后拎着薄纱,缓缓上了岸。 他“走”的极慢,身后跟着一片明媚的阳光,头上撑着一片胜放的烟霞,如同海神一般,缓缓来到了舒景乾的面前,将鲛绡搭在了他的头上,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唤了一声:“我的新娘。” 舒景乾有些愣住。坦白说,刚才那一幕太过煽情和美好,饶是他一个纯爷们,也有些受不了。 要不是屁股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禽兽,他搞不好会一时脑热,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脸好,身材好,活也好。 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舒景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会想那档子事。 话说,他这是被|操上瘾了吗,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鲛人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道:“我想把我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你。” 舒景乾裹着一身轻若鸿羽的鲛绡,有些纠结的看着面前的鲛人。 没想到这老禽兽煽起情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实在是有些难以招架。 “那什么——”舒景乾定了定神,问道:“你既然和传说中一样,能歌善舞会织绡,那是不是,也会泣泪成珠呢?” “会。”鲛人弯下了眉眼,问道:“要看吗?” “要!”舒景乾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比看猴戏有趣多了。 鲛人却是笑了一声,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眼泪这种东西,哪里是说掉就能掉的。” 舒景乾撇撇嘴,“那要我给你两巴掌,帮你找找感觉吗?” “小东西。”鲛人靠在了树上,轻飘飘的说:“自遭遇屠城以来,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流过泪了。” 从此之后,也不会流泪了吧。 一瞬间沉默过后,舒景乾唤了跟他一声“鲛”,而后又改口道:“临溪。” “嗯。”鲛人将他捞进了怀里,抚顺着他的头发,道:“再唤我一声。” “临溪。”舒景乾依言又唤了他一声,然后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还顾念旧情,我能不能,求你放我离开?” 鲛人的动作一滞,问道:“为什么?你不想留下陪我吗?” 舒景乾摇摇头,“我得走,我有我的抱负,有我的梦想,我不可能留在这里陪你蹉跎。” 鲛人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有些犯嗔,“可你从前说过喜欢我。” 舒景乾有些吃痛,皱了皱眉,说:“是啊,我从前是很喜欢你,因为那时我没有别的玩伴,所以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可你却霸道的抹去了我的记忆,把我从你身边撵走了。现在你想把我找回来,我的心却已经不在你这里了。” 鲛人放轻了手劲,问道:“那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舒景乾打开了他的爪子,道:“我后来结识了不少朋友,也有了心仪的姑娘,我将来或者考取功名,或者接手酒坊,不论怎样,我都不可能和一个鲛人在一起。” 鲛人:“那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修炼成人。” 舒景乾皱了皱眉,“修炼……成人?” 这听起来,就和双修一样扯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鲛人算不得是妖,他们生来就有类人的上半身和鱼尾,他们的美貌和智慧是与生俱来的,根本不需要格外的修炼。 鲛人却是一脸的笃定,“我可是鲛王的儿子,有着鲛人里最强大的血脉,想着分化出两条腿来,并不困难。” “那——”舒景乾扬扬眉,道:“你试着变成女人,让我上一顿。” 鲛人:…… 舒景乾叹了口气,“你这老淫鱼,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舒景乾到底还是离开了。 他知道那老淫鱼的脾性,独断专权,说一不二,说要你走你就得走,说你要你留下你必须留下。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鲛人骨子里的王者之血作祟,反正,他很霸道就是了。 所以,舒景乾将刀刃抵在了脖子上,以死相逼,“你是要我活着离开,还是死了留下陪你。” 鲛人放他离开了,从此变成了一蹲望夫石。 他每天坐在岩石上,眺望着舒景乾来时的方向,那幽深的树林,娇艳的野花,熹微的阳光,交错着,铺成了一条虚虚实实的路。 四季流转,岁月变迁,那树叶绿了又黄,野花开了又落,路尚在,而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两年,对寿长的鲛人来说,也许不过弹指一瞬间,起码曾经是这样。 可如今,他突然有点食不知味,度日如年。 等到熬来了又一个春天,他在粼粼碧水中打了个滚,然后百无聊赖的唱起了歌。 歌声悠远而动听,惹了河面上成片的鲤鱼翻滚腾跃。 他唱的很凄凉,很投入,很忘我,直到听着岸上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叱喝:“别唱了,难听死了。” 那声音里多了一丝成熟男性的低沉,却隐隐还透着一股子娇憨。 鲛人一个兴奋,险些呛死在水里。 他往岸上看去,只见一个相貌非凡,气质出众的男子,正拎了一坛子酒水,长身玉立在岸边,笑问道:“舒某自酿的酒水,取名浣春,鱼兄可要尝尝?” “我不是鱼,”鲛人喉咙动了动,百感交集道:“我是鲛。” “鲛兄。”舒景乾笑了笑,冲鲛人伸出了手。 而鲛人就这他的力道,一跃上了岸。 两年不见,舒景乾的眉眼张开了,多了一丝英气,个头也窜高了,身材颀长而挺拔。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见他勾起了玉脂粉唇,笑问道:“鲛兄如何这般看着我?总不会是两年未见,一见面就想着上我吧?” “我倒是想。”鲛人伸出手,想着抚摸一下舒景乾的脑袋,却又及时打住了,伸手捞来了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 舒景乾脱掉鞋袜,将脚丫子浸到了水里,问道:“你这两年,都在做什么?” “想你,盼你,等你。”鲛人回答。 舒景乾笑了笑,“不错,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了,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鲛人放下了酒壶,将手覆在舒景乾的手背上,问道:“你和心仪的姑娘,成亲了吗?” “没有。”舒景乾拿脚丫子拨着水面,道:“你那两宿,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我似乎没法对着女人勃|起了。” 鲛人一怔,悄悄攥紧了拳头。 只见舒景乾眯着眼睛看了过来,问道:“说真的,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加了什么妖法?” 鲛人摇摇头,“没有,我可以对着海神发誓。” “是吗。”舒景乾苦笑了一下,“那一定就是我着魔了,病入膏肓了,不然怎么会整夜整夜的做梦,梦到和你纵欲呢。” 鲛人:…… 舒景乾从胸前取出了一方帕子,打开之后,现出了一片黑亮黑亮,如同打过蜡的鳞片,问道:“这是你的吧?我七岁那年,你拿来给我疗伤用的。” “嗯。”鲛人点点头,随手取走了鳞片。 “这是前不久,我从存放儿时的玩具箱子里翻出来的,也不知我当时明明失忆了,为何还将这鳞片存放了下来。十五岁那年,我离家出走,明明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却偏偏要来河边,想来,也是有什么驱使着我吧。” 鲛人攥住他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舒景乾抽回了手,道:“我今天来,是想着彻底做个了断的。” 鲛人面上一僵,还不等开口,只听舒景乾说:“我不想再画地为牢,自我折磨了。你或者死了,了却我一桩心事,或者来到陆上,陪我一起生活。” 鲛人愣了一下,只听舒景乾继续道:“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族人了,那么你跟着我,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第33章 热门推荐:、 、 、 、 、 、 、 后来的日子,舒景乾忙着酿酒,而鲛人忙着修炼。 他们隔三差五的会见上一面,说点男人间的情话,做点情人间会做的事情。 一壶酒,一碟子茶点,和一个惬意的午后。 这样的日子过得甚为平和,直到有一天,鲛人即将修出双腿,而舒景乾却病倒了。 他这病来势汹汹,初时只是通体无力,后来面色苍白,再后来咳了血,然后病怏怏地卧了床。 舒铭澜陆陆续续请来了花城,乃至整个大燕最好的大夫,瞧过了都说:“病入肺腑,继而周转全身,乃是病入膏肓之症,无药可救。” 刚刚害病的时候,舒景乾还坚持着去看鲛人,只是由三五天变成了十来天,然后变成了一个月,两个月,直至很久都没有出现。 鲛人也曾试着拿自己的血和鳞片混着药草给舒景乾服用,可纵使他扒光了全身的鳞片,也没能遏制他的病情恶化。 鲛人血虽能入药,但总归不是万能的。 他知道人类脆弱,可没想到会如此的不堪。 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转眼便要结束了。 也许,正是应了海巫所说,他这辈子爱上一个人,便注定了是一场劫。 他可以躲,可他不想躲。正如他可以不爱,却选择了爱一样。 催动着体内的鲛珠,鲛人忍受着分筋错骨之痛,硬生生地逼迫自己提前修出了双腿,然后又忍着刺骨之痛,一脚一个血印的上了岸。 这种形态维持不了多久,等着失效的时候,他将再也无法变成人形。 咬着牙,带着一身的伤痛,鲛人在没有学会拿腿走路的情况下,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出了山,打晕了一个路人,换上了他的衣裳,然后打听着去到了天泉坊。 酒坊里的人听他自称是一位游医,有药到病除,起死回生的本事,赶紧将他迎进门,带着去到了舒景乾的卧房。 那时,舒景乾已经被病魔糟蹋的不成样子,形如枯槁,骨瘦如柴,面色憔悴的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鲛人忍着上前拥抱他的冲动,回身对家仆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瞧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搅。” “是。”众人赶紧退下了,关门之时,只听一个小丫鬟说:“好俊的郎中。” 鲛人抚上了舒景乾的额头,粗糙的手掌带着冰冷的磨砺,让昏迷里的人有些难受。 “鲛——”舒景乾喃喃了一声。 “我在这里。”鲛人攥住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活着,会长命百岁,会儿孙满堂。” 舒景乾合着眼,并未搭腔。 “如果我死了——”鲛人深吸了一口气,道:“会幻作云,化成雨。所以未来的每一个阴雨天,我都会来看你。这一次,我不要你忘了我,我不能活在你的世界里,起码,要永远留在你的心里。你看,我就是那样霸道而自私。” 他说着,朝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掌,然后张开嘴,吐出了鲛珠。 他捧着血粼粼的鲛珠道:“你总说我这老畜生不懂爱,可什么是爱,非得用你的死,来逼我证明吗?”说着,运转所剩无几的灵气,将鲛珠逼入了舒景乾的体内。 “小胖子,这一次,你可是信我了?”鲛人捧着舒景乾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泪滴从眼角滑落,转瞬结成了珠子,落地之时,发出了一阵“泠泠”声响。 鲛人离开的时候,因为脚掌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几次扑倒在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手臂上全是擦伤。 他已经没有办法让伤口愈合,甚至连维持人形都很难。因为长时间离开水,他的皮肤已经干裂,隐隐有了渗血的倾向。 他一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鲛人王子,几时这么狼狈过。 跌跌撞撞,连滚带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河边的,一头扎进水里时,只觉得已经痛麻,毫无知觉了。 而后来,舒景乾拜那“游医”的灵丹所救,终于醒了过来,鲛珠运行五脏,清热排毒,使他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恢复了原有的气色,甚至看起来比先头还要好。 下榻的时候,他在地上捡起了一颗珍珠,通体圆润,个头虽小,却很是罕见。 原本以为是哪个丫头不慎遗失的,舒景乾随手收了起来,放在了案头的匣子里。 他没有再见到鲛人。 那片水面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鲛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大病一场,做的一场梦而已。 只有身上裹着的鲛绡,告诉他,临溪曾经存在过。 本王回到桃花客栈时,只见燕玖正躺在树下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打盹。 他睫毛又长又密,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了两片扇形的阴影。 大约是睡得不太安稳,他睫毛轻颤了几下,然后翻了个身。 本王趁他落地之前,赶紧将他接在了怀里,然后脱了件外衣,给他搭在了身上。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问道:“皇叔今日去哪了?午饭可是吃了?” “我在附近随处逛了逛。”本王说着,将他拦腰抱了起来,道:“困的话,还是回屋睡吧,当心着凉。” “嗯。”他懒洋洋的靠在本王怀里,道:“春困秋乏,朕这几日,可是懒出毛病来了。” “是够懒的。”本王笑了笑,抱着那软绵绵的小猪上了楼,然后推开他的房门,将人放到了床上。 他打了个哈欠,道:“左右风光也看尽了,不如明日,我们就回京吧。” 本王一愣,“这么快?” “嗯。虽说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可朕始终还挂念着宫中的事物,玩也玩不安心。特别是这两日,朕的眼皮直跳,总觉得要出事。” “会有什么事?”本王给他扯来被子,道:“朝中有那么一群老臣镇着,谁敢造作。” “话是这样说——”他揉了揉眼皮,道:“可朕的心里总不踏实。昨夜里还做梦,梦到你被人推下了悬崖,让朕一顿好找。” 本王揉揉他的脑袋,道:“别胡思乱想了,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像我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死不了的。” 他眉眼一弯,笑了起来,“皇叔所言极是。” 本王咳嗽了一声,道:“臣只是随便说说,皇上也知道,我这人其实忠厚老实,恪守本分,是个再好不能的人。” 他照旧是笑,“朕知道。” “小东西。”本王捏了捏他的脸,自觉行为僭越,赶紧收回了手,道:“皇上,恕臣有个请求,想着在花城多留两天。” 他摸了摸脸,问道:“为什么?” “实不相瞒,”本王欠了欠身子,“臣在花城结识了一位朋友,看他遇到了烦心事,想着施把手,帮他一帮。” “莫不是舒景乾?” “正是。” 燕玖倒是无所谓,摆摆手道:“朋友有事,帮一帮倒也无妨,只是别耽搁太久。” 本王急忙行礼,“微臣谢过皇上。” “得了,在宫外就别多礼了。”他往被窝里拱了拱,道:“你去吩咐厨子,朕晚上想吃桃花糕,还有松子玉米炒饭。” “是。”本王退出了房间,下楼交代了厨子之后,便骑了匹快马,去到了酒泉坊。 皇上既然着急回京,那本王也不好太拖沓,此事,还是早了早好吧。 去到了酒泉坊,只见舒景乾正披头散发地坐下夕阳下,呆呆地看着天边的流云。 原本年少轻狂的脸上,蓄了两团化不开的愁云,看着有些颓废。 本王走到石阶前,挨着他坐下了,问道:“怎么,在想临溪?”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本王不好说窥伺了他的过去,还顺带着看了几场活春宫,只得打着哈哈道:“是你酒后,告诉我的。” “看来那晚,我真是醉的不轻。”他摇摇头,“多有失态,还请岳兄见谅。” “不妨事。”本王道:“我这次来,是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帮?”他苦笑了一下,“怎么帮?” 本王取走了他攥在手里的鲛人鳞片,道:“如若他死了,本王爱莫能助,可如若他还活着,本王倒可以试试,能不能把他找回来。” 不待他说话,本王又道:“当然,亲兄弟没算账,你我虽相谈甚欢,私交甚笃,可本王是个实在人,我既然帮了你,你就得给我好处。” “好。”他将手搭在了本王的肩上,眼底有些热,“只要你能把他找回来,我舒景乾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都可以给你。” 本王摇摇头,道:“我没那么贪心,我只要——你的味觉。” 第34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去了一趟神社,将鳞片交给了地母元君。 她因为掌阴阳,滋万物,而被称作大地之母。加上位高权重,列为四御,所以众仙界也好,人界也罢,所有人见了她,都会称她一声“厚土娘娘”。 不过,这元君并没有拿身份压我,反倒是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话起了家常,“天璇啊,地上可还待得习惯啊,有没有娶媳妇啊,最近玉帝没有再寻你的不是吧。哎,要我说啊,那老不死的,就是没事找事,断袖而已嘛,多大的事啊。你看人间,但凡有点身份的,几个男人不断袖啊,面上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背地里什么男宠啊,禁脔啊,养了一屋子呢。哎我跟你说啊,楚国的皇帝楚泓你知道吧,他就是个断袖,人家多实诚啊,直接立了个男人做皇后,呵呵呵,玉帝他可真是少见多怪,要我说,咱们仙界,还赶不上人界开通……”1 本王不知她是憋了多久,没找着人聊天了,她这晌见了我,就跟见了至亲至信的人似的,拉着我的手,眉飞色舞的,恨不得把这些年遇上的事,全部倒出来,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其实本王当神仙的时候,总共和她见了不过两次面,那两次还只是打了个照面,并未有过深入的交谈。 当初玉帝设宴的时候,她一身白衣,诸尘不染,往那里一坐,当真是一派高贵冷艳,睥睨众生女神范儿。因为容貌秀美,风姿绰约,席上,不知惹了多少仙家,偷偷看了她一眼,再一眼。 可本王却没料到,这元君似乎天上一套,地上一套,摆完了谱,装完了样儿,立马化身多嘴婆子,嘀嘀咕咕个没完。 本王几次想着插话,都被她打断了,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调侃完了五湖四海的君王之后,又来调侃我—— “其实,陵光神君长得确实不错,那风度,放眼整个仙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吧,也难怪你放着仙娥不要,非得跟他断袖了。不过啊,这些也只是我道听途说,根本不知道你们俩究竟闹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玉帝大动肝火的,把你整到了下界。天璇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吧。” 本王有些汗颜,摆摆手道:“即是丑事,还是不说了吧。” “丑事啊?”她非但不知收敛,反倒是兴奋地刨问起来了,“怎么个丑事法,你该不会是对陵光神君,那个,这个了吧——”说着,拿臂肘顶了顶我,丝毫没有身为大地之母该有的庄重,反倒是一脸的猥琐。 本王实在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告诉她:“没那个成,被抓了。” “哈哈哈。”她伸出纤纤素手,狠狠地推了本王一把,道:“甜头都没尝着,就被贬下来了啊,冤不冤啊?” 本王拱拱手,“小仙惭愧。” “呵呵呵呵。”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看了一眼手里的黑鳞,问道:“哦,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本王悄悄拭了一把汗,道:“是这样,你既然能联系着世间万物,那一定能感受到,这鳞片的主人死了没有。” “活着呢。”她说。 “哦……”就这么简单? “那——”本王欠了欠身子,问道:“不知元君,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这个不难。”她摆了摆手里的鳞片,道:“鲛人啊,这可是稀罕物,几百年前那一场屠城,几乎都杀干净了。如今世上虽还存了几条,却也成不了气候了。” 这倒是让本王有些吃惊。 这世上除了临溪,竟还有别的鲛人活了下来? 她将鳞片置于了镜台上,看了一眼镜子里呈现出来的昏黄的灯光,逼仄的过道,和来来往往的商人,道:“喏,在云州城的地下黑市里。看这样子,是被当成货品,摆在那儿出售呢。” 本王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临溪正蜷缩在笼子里,不知因何故,双目已眇,颀长的尾巴上,裂开了一道一道的伤口,全身几乎没有一点好肉。 “多谢。”本王没有再同她客套,急忙出了神社,骑上马便回了酒泉坊。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 彼时,已是傍晚。 本王将情况跟舒景乾说了,问道:“可要随我同去?临溪被困在那里,想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全身都是伤,你若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那我——” “不,我跟你去。”他说着,随手套了件外衣,然后去马厩牵了匹马,道:“走吧。” 本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眼底正有暗流涌动。掺杂着悔,恨,恼。 却也不知恨的是谁,恼的又是谁。 出了酒仙镇,我二人骑马经过了花城,正遇上了前来喝花酒的姚书云。 只见他将自己的马儿一横,拦住了我二人的去路,问道:“大晚上的,风风火火的去做什么呢?” “出城。”本王道。 “哦?”他牵着缰绳,在地上挪动了几步,有些好奇,“出城做什么,我跟你们一起。” “那就赶紧的,别挡道。”本王说着,纵马跑到了前头。 带上姚书云也好,这黑市里,盘踞着一方恶势力,我和舒景乾单枪匹马地冲进去,还真不定能把临溪救出来。 多个人,也算是多个帮手。 连夜出了城,我三人直奔云州,照着地母说的,一路找到了黑市的入口。 那地方很是隐秘,在一处乱坟岗里,背靠着一座山,开了一扇门。 而那门口有石头虚掩着,一打眼,根本看不出来。 门外,有个假装守墓的男人,一边偷偷打开山门,将人放进去,一边又赶紧合上了石头,掩好了洞口。 我三人全是生面孔,想着混进去,怕是不容易。 本王略一犹豫,撸下了手上的扳指,抽走了腰间的玉带,然后提着裤子走到了门口,道:“我们是来走货的。” 那守门人挑了挑眉,问道:“有什么东西要出手,拿出来看看?” 本王将扳指和玉带递给了他,道:“宫里的东西,托人偷出来的。市面上不好出手,想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卖了。” 那守门人借着摇曳的烛火看了看,确定我所言非虚,是宫里流出的东西,便打开了石门,摆摆手,道:“进去吧。” “有劳。”本王一进门,赶紧穿上了玉带,然后下了坡,挨着阴湿的墙壁,一点一点挪到了地面上,看向了眼前的一条商街。 灯火熹微,阴暗逼仄。和地母镜里看到的,一般无二。 沿路走来,本王倒真是见到了不少明面上禁止的东西。东岛抓来的女人,西域贩来的舞娘,皇陵里偷出的冥器,甚至有拿八卦盅圈养的小鬼。 整个黑市上,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酸朽。 本王在路边买了一盏灯,掌着走在前头,这越走越是心寒,贩卖婴孩,贩卖妇女,甚至是贩卖漂亮的男童。 有不服管教的,直接杀了,像挂猪排似的,拿铁勾一穿,吊在了架子上。 据说,偶尔有客人,也是好吃人肉的。 本王胃里一阵翻腾,还不等呕吐,却见舒景乾扶着墙,率先吐了起来。 姚书云皱了皱眉,道:“我大燕刑法森严,国治久安,怎么会出现这等丧心病狂的地下交易?” “总有阳光照不到地方,刑法约束不到的人。”本王说着,拍了拍舒景乾的后背,问道:“可能继续走?” 他抬起脸,有些狼狈的抓着本王的衣袖,问道:“临溪他,会不会也被他们——” 本王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现下的处境,不太好。” 舒景乾颤抖了几下,看向了前方一望无际的街道,在崩溃里拼命强撑着,颤颤微微地迈出了一步,道:“走吧。” “好。”本王掌着灯跟了上去,边走边想着,出去之后,立马派人翻了这座山,把这些商贩一个不留的全部抓起来,视情况凌迟还是五马分尸。 当然,有姚书云掌刑,也不怕他们死的太舒服。 顺着悠长的甬道走下来,我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处贩卖奇珍异兽的摊位前面。 放眼看过去,只见笼子里关着火狐,雪貂,烈焰鸟,和等等叫不上名字的珍稀兽类。 而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了一个特大号的笼子,里面关了几名鲛人,一男四女,各自环抱着尾巴,缩在角落里。 那男人,正是临溪。 舒景乾眼圈一红,险些一嗓子嚎出来,被姚书云一把捂住了嘴,然后按住了他胡乱挣扎的身体,道:“别闹,此地人多,我们不能强来,只能按着他们的规矩。” “正是。”本王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子银票,正待上前谈价,却瞧着摊主一把攥住了临溪的下颚,然后将药碗塞进了他的嘴里,道:“把药喝了。” 临溪扭过了脖子,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肯松嘴。 “畜生!”那摊主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个死瞎子,不能给我珍珠和鲛绡也就算了,居然连个小崽子都不给我。”说着,将药给他强行灌了下去,道:“这次的春|药,我可是用了双倍的剂量,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赶紧乖乖的去和那几条母鲛配了种,老子还想着多弄到几个小崽子,卖钱用呢。要说如今世上可就剩下你这么一条公鲛人了,要是不抓紧着点,就真的绝种了。你也不希望鲛人一族,断送在你这里吧……” 第35章 热门推荐:、 、 、 、 、 、 、 那春|药生效很快,临溪刚刚喝下去,便有些难耐,一边拿尖锐的指甲刮搔着手臂,一边拿头撞向了笼子,试图用疼痛,来维持仅有的理智。 一旁的几名鲛女同样喝了药,显然没有临溪那样的定力,扭着尾巴凑上来,对他上下其手的挑逗着。 “滚开!”临溪一把推开了她们,然后按住了身下蓬勃的*,呲着一口尖锐的牙齿,道:“谁过来,我就咬死谁。” 摊主嗤笑了一声,道:“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这几个母的多好啊,小脸长得俊,胸脯又大,关键是,她们个个都想要你。如此艳福,你可得抓紧了啊。” 临溪呲着獠牙,一把掐住了冒死扑上来的鲛女,喃喃道:“死了吧,还是死了吧。死了就能就能回到海里了。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回故乡吗,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说着,就欲拧断那鲛女的脖子。 “你疯了!”摊主急忙扑了上去,将鲛女救了下来,然后狠狠地掴了临溪一巴掌,道:“畜生,你那么想死啊,好,老子横竖也不能指望你发财了,这就成全了你!”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慢着!”本王喊住了他,道:“这鲛人多少钱,你出个价吧,我要了。” 那摊主回过身来,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你是说,要这条公的?” “是。”本王点点头,将银票砸在了他的身上,道:“看看,够不够。” 他点了一下银票,立马喜上眉梢,道:“够够够,够的。哎呦今日真是好运气,原本都想宰了的畜生,居然临时给我捞了一比。”说着,将临溪拖了出来,推给了我,道:“别看他眼瞎了,可脸还是极好的,回去给他养养身子,保证皮肤光滑细嫩,摸着一准爽。” 本王没有理他,架起了临溪一条胳膊,正要离开,却瞧着那摊主追了上来,笑的一脸淫邪,“你看啊,这鲛人和男人不同,也没个能让您爽的地方不是,要不这样,我给他把牙拔了,您要是想着玩啊,还可以用他这张嘴。” 本王冷着脸,说了句“不必”,然后扶着临溪,一路出了黑市。 彼时,临溪已经撑到极限,春|药几乎蚕食了他所有的理智,一双手正要摸上本王的脖子,却听舒景乾喊了一声:“临溪。” 临溪的动作一顿,干裂的嘴唇抖动了几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舒景乾,问道:“小,小景?” “是我。”舒景乾抱住了他,哭的稀里哗啦。 “小景……”临溪又念叨了一遍,突然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晕了过去。 “啊——”舒景乾显然受不了这一惊一吓,喊了一声,急忙抱住了临溪,然后瑟瑟发抖。 “别急。”本王安慰道:“他一身皮肉伤,估计是引起了炎症,加上喝了那等邪物,气血上涌,情绪波动,这才晕过去的,不会有大碍。” 舒景乾只是哭,哭得肝肠寸断,死死地抱着临溪不撒手,喃喃道:“我求你,别这样,你不是很强的吗?” 姚书云脱下了外衣,搭在了临溪的尾巴上,然后一跃上了马,道:“这样吧,你先护送他们两个回酒坊,我即刻回客栈,把事情禀明圣上。此地还有许多人等着我们解救,耽误不得。” “好。”本王顺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临溪的头上,然后抱着他上了马,跟舒景乾道:“先回去,给他疗伤要紧。” “嗯。”舒景乾好容易从悲恸中回过神来,跟着上了马,与我一前一后,出了云州城,直奔酒泉坊。 下了马,本王将临溪抱起来,直接送进了卧房,舒景乾拦下了好事的丫鬟们,道:“你们,赶紧去抓几服清炎去火的药来,顺便跟大夫要两瓶外伤药。” “是。”几个小丫鬟答应着,赶紧去了。 本王掀开衣裳,看向了遍体鳞伤的鲛人,要说这一身伤口慢慢就能愈合,可这一双眼睛…… 舒景乾蓦地又哭了起来,极为痛心地摸着临溪的脸,道:“我就知道,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甘心受人驱使,为人落泪结珠呢,这双眼睛,想必是他自己戳瞎的。” 他说着,突然看向了本王,脸上有些疯狂,“王爷,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既然你能把我的味觉拿走,转为己用,那是不是同样的,也能把我的眼睛拿走,转给临溪呢?” 本王摇摇头,“我做不到,不是我的东西,我想拿也拿不了。” “不,王爷,我求你好不好,你帮我想想法子。”他跪了下来,曾经的傲气全然不在,死死地抓着我的袍子,道:“我求求你。“ 本王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把眼睛给了他,你怎么办?” 他摇摇头,“没关系啊,我是天泉坊的少当家,就算我瞎了,舌头失去味觉了,从今之后不能再酿酒了,可我家底丰厚,总不至于饿死。可临溪不一样,他全身的道行都毁了,要是眼再瞎了,将来拿什么自保呢。” 本王皱了皱眉。 这两个人,当真是孽缘。 一个不惜取出鲛珠来救爱人的性命,一个又不惜豁出双目,来给对方光明。 本王虽不是个善人,可毕竟和舒景乾相识一场,彼此又很投缘,真心不愿意看到他二人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此事我办不到,怕还得找仙僚帮忙。 只是该找谁呢? 近水楼台,本王先找了地母元君,向她求救。可她的意思是,自己只是滋养万物,维持土地的生机,并不能焕颜重铸。此事,还得找别人。 本王正待问她找谁,却见她笑意不明地说:“我去将人请来了,你便知道了。” 然后,一闪没了踪影。 元君她大约真是闲得发慌,许久没有正事做了,好不容易被我托付一次,来去匆匆地把人拖来了。 彼时,本王正站在殿外,只见不远处,一袭绯色的衣衫飘动了一下,一位上仙翩然到来。 他丰神俊朗,清雅如莲,远远携来了一阵清香,让本王闻之脑子一懵,愣在了当场。 陵光,居然是陵光。 那一瞬间,我这没有触觉的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心脏也吊了起来,不上不下。以至于愣了许久,我竟是忘了要说话。 多少年了,我除了在梦里见过他,几乎都忘了他什么样子。 可有些人,他曾经狠狠地扎根在你的心里,所以在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之后,你依然能一眼就认出他。 “天璇。”他笑笑,还是那惊世无双的模样。 本王终于从如潮般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迎了上去,道:“许久不见了,朱雀神君。” 是了,比起陵光,我更喜欢喊他朱雀。他是镇守四方的神祇,和他一起的,还有青龙神君,白虎神君,和玄武神君。 那时所有人都喊他陵光,只有我喊他一声朱雀。不为别的,只是想着能吸引了他,多看我一眼。 那时的我,虽然当了几万万年的神仙,却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傻。 只见他苦笑了一下,道:“是啊,算算时间,人间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吧。这期间,你过得可好?” “还不错。”本王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道:“我现今是燕国的摄政王,整日里吃香喝辣的,比着在天庭的时候,要自由快活的多。” “那就好。”他点点头,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道:“听地母元君说,你有一位朋友害了重病,要我前来看看?” 若是可以,本王这辈子都不想求他。可谁知道那地母元君非得看我的热闹,放着满天宫的大神们不请,非把他请下来。 本王一时进退两难,此等关头,也不好说制气的话,只得瞪了一眼正在旁边挤眉弄眼,看热闹的地母,点点头,道:“正是,劳烦你了。” “不妨事。”他说。 地母知我心中不悦,陪着笑道:“天璇,你也知道陵光神君他五行属火,能丹穴化生,肌体重塑。你的朋友伤得那么重,眼都瞎了,除了陵光的火焰,没能救他呢。” 本王闷闷的说:“我知道。” “那就赶紧去吧。”地母摆摆手,一副丈母娘的嘴脸,乐呵呵地目送了本王,和陵光。 第36章 热门推荐:、 、 、 、 、 、 、 救治临溪的过程,相当于初杀了他,又重铸了他。 这过程及其残酷,需得忍受天火的灼烧,和万箭穿心的痛苦。这可涅槃之后,便是一次新生。 临溪这两年,大约是吃尽苦头,受尽了罪,所以在熊熊烈火里并没有过激的表现,硬是咬着牙,撑了过来。 陵光不能违反天规,强行将鲛转变为人,不过却顺手卖了他一个人情,在重铸他的身体时,顺便为他结出了鲛珠。 临走之时,本王问舒景乾:“照这情形,临溪百八十年内不能幻化成人了,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他抱着刚经历了分筋错骨之痛,而昏迷不醒的临溪,说:“去天水溪旁边盖一栋茅草屋,守着临溪,了却余生。” “可惜了,”本王叹了口气,道:“我这才刚拿回味觉,却再也喝不到你酿的酒了。” “我本来就不喜欢酿酒。”他看着怀里的鲛人,道:“要不是为了这酒鬼,我根本不会接手酒坊。这样也好,我丧失了味觉,我爹便不能再逼我了。从此,我就守在河边,一直陪着他。” “也罢。”本王说着,道了声“告辞”,便同陵光离开了酒坊。 出门时,顺走了他两瓶酒水。 未来,可就没得喝了吧…… 陵光此番,似乎不急着回天庭,跃上了我的马背,说是要跟着我看看人间的景色。 本王无奈,只得跳上了马,环过他的腰身,牵住了缰绳。 原本像这样的肢体接触,我做梦都想要。可此刻他就在我的怀里,我这心脏,却没有再躁动过。 原来放弃一段执念,是这样的简单。 一路回了桃花客栈,天已经大亮了。 燕玖大约是随姚书云去调遣兵马,缉拿黑市上的不法商贩了,此刻并不在客栈里。 本王这猛地看不到他,还有些不适应。 将陵光请进了厅里,本王只觉得饥肠辘辘,命小二端来了两碗小米粥,和两笼肉包子,顺手推给了陵光一份,然后就着小菜,吃了起来。 要说前头只能闻到气味,这会却能尝到滋味,一时贪嘴,便又多要几笼包子。 嘴里满是肉香,一时间好不满足。 陵光坐在对面,一派风度地吃掉了两个包子,然后喝了点清粥,笑笑说:“你在人间待得久了,变得和以前很是不同。” “是吗?”本王塞了口包子,问道:“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天璇星君,虽是不拘小节,可举止言谈间,风度翩翩。如今的你,看起来——” “变得粗鄙不堪了?”本王笑笑,“既是以戴罪之身,来到了人间,还装什么清高呢。我原本就厌倦了天庭里一成不变的日子,此番玉帝贬我下界,反倒是遂了我的愿。” “是吗?”他拿着匙子,搅动了一下清粥,睫毛颤了颤,忽儿问道:“你恨我吗?” “恨?”本王看向他,“恨你什么?恨你没有看上我?得了吧,我天璇可不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三界之中,有那么多比我出挑的,你凭什么就得看上我。” 他大约是受不了我这副腔调,攥了攥拳头,忍了又忍,道:“如若你潜心悔过了,我向玉帝求个情,准你回天庭吧?” “不必!”本王打断了他,“人间的日子快活着呢,我吃饱了撑的,跑回去给玉帝鞍前马后,做那劳什子的星君。” 他松开了手,苦笑道:“也罢,若是更喜欢人间,那便待着吧。天上的日子,的确是无聊了些。”说着,举起了饭碗,一仰头全部喝了。 可惜了清粥不是酒,不然他一准能喝出酒神的气概来。 吃罢了饭,本王带他去城里走了走。 陵光因为是镇守土地的四方神,所以有的是机会下界,在凡间游逛。 可他这人恪守古板,不会假公务之名,行一己之私,加上骨子里有些傲气,不喜与凡人接触,所以很少在人间走动。 这晌,看着人间的花红柳绿,络绎不绝的行人,和两侧气派的酒楼,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在一处披红挂绿的青楼前下了马,问道:“此乃何地?” “男人们快活的地方。”本王回答。 “是吗?”他二话不说,直接迈进了门槛,瞧着女人们一窝蜂的围上来,又是摸又是亲的,赶紧又缩着脖子退回来,问道:“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哎呀,客观~”女人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边递媚眼,一般“啧啧”称赞:“好俊的公子啊。” “是啊,这眉眼,竟比女子还要精致许多呢。” “哎呦,这皮肤好滑呢,姐妹们都来摸一摸啊。” 陵光:…… 本王忍着笑,将马交给了门口的小厮,走上前去,道:“既然来了,不如我请客,让你好好玩玩?” 他甩开了那些对他上下其手的女人,黑着脸道:“姑娘家的,如何这般的不知廉耻!” “公子说笑呢。”女人甩着帕子,媚笑道:“可是公子自个儿来我这卿香楼的,明知道这儿是做什么的,还装什么正经呢。” “是啊公子,看你神色紧张,躲躲闪闪的,莫不是头一次来这风月场所?没关系,姐妹们啊,保准将你伺候的舒舒服服,欲|仙欲死的。” “呵呵呵呵。” 陵光顿时变成了一只落进狼窝里的小肥羊,一边说着“姑娘自重”,一边被人拖上了楼。 本王笑笑,叫了壶茶,坐下楼下喝了起来。不多一会,只见陵光衣衫不整地跑了下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道:“凡间的女子,尽是些豺狼虎豹之流,十分的可怕,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本王扬扬眉,“不多玩会了?据说他们床上的功夫十分好。” “休得胡言!”陵光说着,敛了一下衣襟,然后出了青楼。 本王摇摇头,跟了出去,上马之后,借了把手,将他拖到了马背上。 环过他的腰身,本王扯住了缰绳,正待去别处看看,却一打眼,看到了不远处带兵回来的燕玖。 他此去速度很快,因为身份终于败露,干脆也不再掩饰,领了一群地方官兵,浩浩荡荡的走了回来。 打头的官兵,一路吆喝着:“让开,都让开,皇上亲临,尔等还不下跪。” 于是,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立马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人,大家伙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头都没敢抬。 只有本王骑着马,直愣愣的杵在青楼门口,显得十分突兀。 燕玖行至了本王的面前,抬脸看了一眼那青楼的牌匾,冷笑了一声,道:“皇叔好兴致,大白天的跑来宣淫。” 本王急忙解释,“皇上误会了,微臣只是来喝茶的。” “喝茶?”他眯着一双凌厉的桃花眼,“喝茶都喝到青楼里来了啊。”说着,看了一眼被本王环在胸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陵光,咬牙切齿道:“还嫖起男人来了,皇叔真是出息!” 本王:…… “哼!”燕玖愤愤地甩了一下长鞭,骑着马儿走远了,随他出行的姚书云倒是勒住了缰绳,打量了陵光几眼,道:“王爷眼光不错啊。” 本王有些无奈,“别误会,我与他,只是旧友。” “旧友?”姚书云明显不信,“我俩可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你有几个朋友,我还不清楚么。在我印象里,京城可没有这号人物。”说着,扬了一下鞭子,道:“得了,下官先回去复命了,王爷初尝□□滋味,可得悠着点。”说着,骑马走了。 本王讪笑了几声,正待向陵光赔个不是,却瞧着陵光直直的看向姚书云离去的方向,面有所思。 “怎么,”本王问他,“对那小子感兴趣?” “没有。”他摇摇头,下了马,道:“罢了,看来我这次现世,给你惹了不小的麻烦,便不继续叨扰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瓶药膏,递给了我,道:“你如今*凡胎,免不了会受伤,这个你拿着,愈伤祛疤很是有效。” “谢了。”本王将药膏收进了怀里。 “那我,就先回天庭了。”他眼底明明压抑着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了一阵轻叹,道:“你多保重。” “你也是。”本王冲他笑笑,看他越走越远了,摇了摇头。 骑马追上了姚书云,本王问道:“捉拿的那些人,准备怎么处置?” 他看了一眼本王身后,笑着问道:“怎么,这就把人扔下了?” 本王十分的郁闷,“都说了,只是旧友,他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旧友?”他耸耸肩,道:“此事,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解释吧。” 这一路并肩走着,本王无意中看了姚书云一眼,突然有些惊奇。 怎么猛一打眼,觉得姚书云的侧脸和陵光有几分相似呢。 因为本王几百年没见过陵光了,和姚书云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所以对他的脸一直没有太过上心,可今日见了陵光,再去看姚书云,总觉得他们眉宇之间,似乎有几分相似。 姚书云瞧着本王盯着他不放,猥琐的一笑,问道:“怎么,刚放走旧友,就打起我这老友的主意了?” 本王:…… 第37章 热门推荐:、 、 、 、 、 、 、 回到了客栈,本王原以为燕玖会掐着腰,找我兴师问罪的,却不想,他居然拉着本王的手,乖巧的说:“皇叔,还没吃午饭吧,我让厨子给你烧了几道菜。” 不知为何,本王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反而有些虚,陪着小心,说道:“皇上,其实今日那绯衣男子,真是臣的旧友。” “嗯,皇叔说是,便是了。”他说着,牵了我去桌子旁坐下。 本王心里咚咚打鼓,看他托着腮帮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总觉得他是在酝酿着,该怎么折磨我。 想我大奸王,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就怕他,一时间好不郁闷,干脆坦白从宽道:“皇上,其实那人,是臣曾经心仪过的对象。” 燕玖面上一僵,努力维持现有的姿态,干笑了一声,“是吗?” “嗯。”本王点点头,“不过那也是过去的荒唐事了,自打离别之后,臣就没有再想过他。今次凑巧遇到,他去青楼闲逛,而我只是随他进去喝茶,这凳子还没捂热,就出来了。” “是吗。”他看起来有些闷闷的,内心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像是说服了自己,喃喃道:“也是呢,皇叔都年近三十了,有过喜欢的人,也是正常……” 不多一会儿,小二上了菜,比着之前的口无遮拦,这会子庄重了许多,低头哈腰道:“皇上,王爷,两位请慢用。” “嗯。”燕玖摆摆手,让他退下了,然后递了双筷子给本王,道:“吃吧。” 本王说了声“是”,夹了几筷子菜,搁到了燕玖的碗里,这才低头吃自己的。 两下里无言,饭快吃完了,燕玖才幽幽开口,说:“昨夜里,朕又做梦,梦到你被推下悬崖了。朕就在旁边看着,却没能抓住你。” 本王放下了碗筷,将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说:“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人虽说身子不利索,可毕竟有功夫在身,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他摇摇头,“你不知道,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朕每一次醒来,全身都是冷汗。”他说着,反手握住了本王的手,“所以朕想着,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很好了,其余的事情,我都可以大度一点,不放在心上。” 本王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吃过了饭,护卫来报说:“皇上,黑市里的人,已尽数押上了囚车,发往京城。” 燕玖点点头,面色清冷的说:“吩咐下去,不光是那些商贩,去黑市里买过妇女,吃过人肉的,也给朕一并抓起来,连坐!” “这——”那护卫有些为难,“那些商人长期坐镇也就罢了,那些客人飘忽不定,很难一网打尽。” “想办法!”燕玖道:“尽可能的拷问那些黑商,能抓多少是多少。他们不是还有个守门人吗,给我往死里打,朕就不信他嘴里吐不出什么。朗朗乾坤下,居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交易!” “是。”护卫领了命,急忙退下了。 本王给燕玖倒了一杯茶,说:“我看那云州城的知府,也一并抓了吧。” “怎么,皇叔怀疑他?” “是啊。”本王点点头,“我看那黑市的规模,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建起来的。要是上头没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应该发展不到今日这等规模。我虽不知道,包庇他们的人是不是云州知府,可他作为地方官,总归是有些干系。” “说的也是。”燕玖又立马着人,折回了云州城,去缉拿知府。 此事终了。我们这一行人,终于拾掇了东西,准备回京。 路上,本王遇到了舒景乾。只见他赶着马车,去到了一处木材商那里,同老板置购了一批木材,准备去天水溪旁,搭建一座房屋。 一阵风过,吹起那马车的帘子,露出了临溪那英俊邪魅的面孔。只见他半撑着下巴,面色温柔而满足地看向了正在同人讨价还价的舒景乾。 此生能得此一人,虽不能共白头,却能长相守,也是足矣。 舒景乾谈定了生意,折返回马车时,正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我和姚书云,犹豫了一下,郑重地道了声:“多谢。两位的大恩,舒某没齿难忘。” 本王笑笑,“难得遇上一知己,原本还想着喊你去京城做客的。不过眼下看来,你这辈子怕是都脱不开身了。” 舒景乾拱手,道:“两位若是有心,大可再回花城,我舒景乾,定然在天水溪畔,设酒置茶,好好款待你们。” “未尝不可。”本王挥挥手,道:“青山绿水,天上人间,这么好的地方,本王日后一定会回来的。” 走出了没几步,我们这一队人马,突然被一怒气冲冲的婆娘拦住了,只见她指挥了身后的家丁,说:“就是那小崽子,搅合了你们大小姐的招亲赛,非但没有娶她,还羞辱了她。” 那群家丁个个都是大小姐的死忠,听闻之后,立马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抡着大刀,“嗷嗷”着冲了上来。 此时,官兵已被我们尽数撤走,留了我们这一队人,仅有二十余个。 不过好在那群家丁没什么真功夫,花架子摆的好看,却是不顶用。本王随便拨一下,都能放倒一片。 十分的难看。 这晌,将人全部放倒了,本王整顿了一下毫发无伤的人马,道:“走着。” “且慢。”那恶婆娘拦在了路中央,放缓了一下神色,对燕玖道:“这位公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那闺女心气高,一般的男人看不上,这才办了一场比武大会。可这一场比试下来,她谁也看不上眼,却唯独相中了才貌双全的你。可谁知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她看上了你,你却是看不上她。原本这事,老婆子我也勉强不了你,可我那闺女,又羞又恼,又爱又恨的,硬是害了相思,这几日茶饭不思的,消瘦了许多。我老婆子可就这么一个闺女,实在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公子若是怜惜,便将她纳入府上,做个妾也好。” 燕玖骑在马上,冷笑道:“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还伤她辱她的人害了相思?这可真是奇了,我只道有人爱才子,有人爱浪子,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爱辱她的男子。你们家小姐,可真是不凡啊。” “……” “怎么,那会子放了‘狗’咬我,这会子却又颠颠追我,莫不是做了什么春秋大梦,想着把你那女儿,嫁给朕为妃为后吧?” 那老婆子的脸色骤变,犹豫过后,“扑腾”跪了下来,道:“皇上,请恕草民无礼。我那闺女,是真的仰慕你。” “哼,全天下,仰慕朕的女人多的去了,走开!”燕玖说着,一鞭子抽了过去,然后骑马走在了前头,嘀咕道:“戏倒是演得不错,胆子也不小。” 本王跟了上去,道:“此番在云州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的行踪已然暴露了,此番,得加紧点回去了。” “嗯。”他点点头,看向了本王,犹豫了一下,问道:“皇叔,我能不能骑你的马?” “哦……”好端端的,本王虽不知他玩的哪一出,不过还是将他捞到了我的马背上,然后纵身一跃,去到了他的马上。 心道这熊孩子真是麻烦,骑哪匹马不是一样。 而而本王再看向燕玖时,只见他的脸色有些怪异,正在狠狠地磨着后牙槽。 然后冲着本王,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笑。 本王:…… 一路出了花城,众人连日赶路,在第三天的傍晚,再一次行至了荒郊野外,无处落脚。 在临近悬崖的地方,本王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跟众人道:“得了,就在这扎营吧。” 有护卫提出了异议,“不好吧王爷,这里可是临近悬崖啊,万一谁不小心——” “那得多不小心。”姚书云嘀咕了一句,道:“大家行路也都累了,就这儿吧,视野开阔,风景也好。夜里轮班守着,别是真有人睡懵了,再一脚踩空了。” “是。”众人应了一声,赶紧下去搭帐篷了。 这一晚,本王被安插|进燕玖的帐子里,睡得倒也踏实。 只是到后半夜的时候,本王突然做了个噩梦,然后惊醒过来。 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本王打了个哈欠,准备出去撒泡尿。 我这刚坐起来,燕玖也跟着醒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问道:“去哪?” “解手。”本王说着,批了件外衣。 “用不用朕陪着你?”他问道。 “呵,有人在旁边看着,我要怎么尿的出来。”本王笑笑,拉着被子给他盖好了,道:“闭眼,睡觉。” “喔……”他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道:“记得离悬崖远一点。” “好。”本王撩起帐子,走了出去。 左右看了看,附近不是淤泥就是灌木,似乎也没个能落脚的地方,想了想,便还是去到了悬崖边上。 此处飞流直下,不会留下什么味道,甚好。 本王解开腰带,掏出了器具,舒舒服服地解决了,正要回身,却瞧着背后罩下来一道黑影。我这心里一惊,想起了燕玖说他最近常做的噩梦。 有人将本王推下了悬崖。 本王功夫不弱,从来不惧怕正面的攻击,可我这耳朵失聪,触觉失灵,要是有人搞背后偷袭,那我是防不胜防。 就好比眼下,本王回过身去,只来得及看清面前闪过了一道黑影,然后接下了他一道掌风。 落崖之前,本王远远看着燕玖走出了帐子,冲着本王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虽听不到,却能猜到他声音里的凄厉和恐慌。 这夜晚,可真是—— 糟透了。 第38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一般说来,本王遇刺,多半和朝中那群老臣脱不了干系。 比如说,刑部尚书李明启,兵部尚书徐怀,丞相赵无量,将军刘广等等。不过想杀我的人太多,本王一时也猜不到是谁派来的刺客。 不过幸好,本王没有触觉。从高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身子虽是不能动了,但是没有觉得疼,很值得苦中作乐一番。 扭着脖子看了一眼围在我身侧的两个男人,本王虚弱道:“两位侠士——” 话未说完,就被他们一棍子捣晕了。 得,本王想着,这次一闭眼,估计又得去奈何桥,跟孟婆叙叙旧了。 要是运气好,兴许还能吃到忘川里的醉鱼。 再次醒来,本王意外的发现自己还没死,正被人五花大绑了,扔在马车里。 因为在山间行路,所以有些颠簸。 车上的绑匪见本王醒了,立马拿刀架在了我脖子上,恐吓道:“不想死的,就给我老实呆着。” “是。”本王赶紧识时务地点点头。 那绑匪皱了皱眉,撩起帘子,跟前头赶车的说:“不对吧,燕国的摄政王不是个聋子吗,这人怎么能听到我说话啊,是不是抓错人了?” “不会。”那赶车的回眸看了我一眼,道:“我见过襄王的画像,就是他没错。” “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听他二人如此说,本王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曾想,抓我的人居然不是燕国的? 那会是…… 本王沉住了气,问道:“不知两位好汉,是哪里人啊?” “我们?”那绑匪笑了一声,道:“我们是楚国人。” “楚国?”本王皱了皱眉。今东土地区,以燕国最为强盛,楚国次之,两国虽有一决雌雄的能力,但因为近些年,大家都过惯了安宁日子,所以彼此间都不愿起战火。 却也不知道,这楚国的人,抓了我是想要做什么。 马车一路颠簸,顺着一条坡道,出了峡谷。 进入县城之后,那两名绑匪扯来了一些碎步,强行塞进本王的嘴里。那碎步闻着臭哄哄的,却不知道是不是他二人的臭袜子。 本王撑起身子,努力往靠窗的地方挪了挪,然后拿脸蹭起了帘子一角。 只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自我身边经过,往悬崖的方向赶去。 走在人群最末的,正是姚书云和燕玖,两人一个皱着眉,一个沉着脸,俱是忧心冲冲的表情。 行至本王身边时,只见燕玖紧紧地扯着缰绳,拳头已然泛白,问姚书云:“你说皇叔他,会不会——” “不会。”姚书云斩钉截铁的回答,“自古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像王爷这种人渣,老天爷不会收他的。”1 本王:…… “是啊。”燕玖喃喃道:“皇叔向来守信,他说过会陪我一辈子,就一定不会失信于我,他一定还活着。” 本王心里揪了一下。不知道这熊孩子若是寻我不着,会怎么样。 大约,是会哭鼻子吧…… 本王原以为这两名绑匪抓了我,会急着回楚国邀功。却不想,他二人竟是就近找了处客栈,要了个背靠街道的房间,悠然的住下了。 一边调息养神,一边留心外面的动静。 本王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嘛,不过我这竹床靠近窗子,勉强撑起身子,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只见后半夜的时候,燕玖率兵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步行的护卫,拿架子抬了个伤患,一路火急火燎的,去到了附近的医馆。 若是本王没有看错,那架子上的人,似乎是和我长了同一张脸。 想到了他们可能要做什么,本王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被一个楚国来的冒牌货顶替了本王,那就是等于把整个燕国的政权都交给了他。他完全有能力,杀了燕玖取而代之。 谁叫我,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呢。 “成了。”身边的绑匪拍了拍手,道:“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南宫浔的了。” 本王奋力地吐掉了嘴里的碎步,问道:“你们觉得燕玖会蠢到,连自己的皇叔都认不出来吗?” 他二人看了我一眼,道:“放心吧,南宫浔花了两年的时间模仿你,保证一举一动啊,都和你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本王冷笑了一声,“一个健全的人,再怎么装,也不可能和一个聋子一样把,他总会露出马脚的。” “所以啊——”其中一名汉子狞笑道:“行事前,我们将南宫浔的耳朵戳聋了,又用药,废掉了他的嗅觉、味觉和触觉,保证他看起来啊,和你一模一样。” 本王:…… 没想到,他们蓄谋这么久,准备的还挺充分。 只是本王不明白,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潜伏在我身边两年,监视我,模仿我,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就算我反应迟钝没有察觉,那白杉白桦常年在我身边,他们总该发现吧。 那两名男子看我满脸的疑惑,倒是很贴心的告诉我:“不用想了,南宫浔是在易容之后,去到你府上当家丁的。他平日里看起来木讷老实,本本分分,你自然不会注意到他。” 本王皱了皱眉,“易容?” “是啊,我大楚有位能人异世,精于制造各种人皮面具,贴在脸上之后啊,任谁也看不出来。怎么样,你也觉得挺神吧?” “是挺神的……”本王喃喃。 只见其中一名绑匪摸了摸下巴,形色猥琐的说:“只是没想到啊,你们的小皇帝长得水灵灵的,比姑娘都漂亮。据说,你和皇上有一腿是么,呵,倒是便宜南宫浔了,还能趁此机会,把小皇帝给上了。那小身子,看起来软绵绵的,上起来也一定很爽吧?” 本王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怎么?生气了?”那人晒着一口大黄牙,笑的越发淫邪,“放心吧,南宫浔他器大活好,保证把你的小皇帝啊,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你们——”还不待本王骂出口,他二人便重新扯来碎布,塞进了我的嘴里,道:“王爷,您就歇着吧,明儿一早,咱们还得赶路回楚国呢。”言毕,又将本王捆在了床上。 我这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慢慢静下心来。 没事的,燕玖那孩子看着心性单纯,实则城府颇深。而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再怎么模仿,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只要燕玖稍微留心一下,总能看出破绽。 这是往好了想。要是往坏了想,燕玖最近入了魔,满脑子都想着拿下本王,只消那南宫浔献献殷勤,说两句情话,兴许燕玖脑热一热,就和他—— 此事根本不能细想! 本王纠结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那两个绑匪就起来了,抬着本王扔进了马车里,然后匆忙赶路。 临近傍晚时,其中一名绑匪为我松开了上半身的绳子,递来了干粮和水壶,说:“吃了吧,别是路上饿死了。” 本王安天由命的,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又喝了些水。 吃过了东西,那人将我重新绑上了,然后拿刀子,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 本王神色一凛,问道:“你要干嘛?” “嘿嘿。”那绑匪笑了笑,道:“要说你这张脸,长得太英俊出挑了,这一路,只怕会引起不少人注意,还是划花了好。” 本王:“你敢!” “呵,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主子说了,只要能把你活着带回楚国就行了。至于你的脸变成什么样,他才不关心呢。”那绑匪说着,拿刀刃贴在本王的脸上,狠狠地抹了一下。 还是老样子,本王没试着疼,只是看流下的血水,在衣摆上晕开了一滩,便知道那伤口极深。而那绑匪丝毫没有手软,又拿了刀子,在本王的脸上挥动了几下,拍拍手,道:“这下好多了。” 好你妹啊!想必是变得沟壑交错,惨不忍睹了吧。 也不知我大奸王,失去了美色,日后还要拿什么“服众”。 要知道,本王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思慕者还是很多的。 未来几日,两名绑匪匆匆赶路,没多久便抵达了楚国的边境,又几日颠簸,去到了皇城。 本王这老树皮似的脸,已经结了痂,退掉之后,便是一道道深刻的伤疤。 唉,只可惜我这张俊脸了…… 路上,本王几次三番想着逃跑都没有成功,干脆也不折腾了,躺在马车里,吃吃喝喝的,好不快活。 虽说我是被绑来的,不过当成一场出游,也未尝不可。 抵达皇宫的时候,已是傍晚。 远远看去,整座宫殿沐浴在夕阳之下,每片琉璃瓦都像是镀了一层金芒,闪闪发亮。 整座皇宫的规模,比着燕国的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起来肃穆,庄严而大气。 只是不清楚,这里头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据地母说,楚皇不顾大臣的阻挠,强行立了一个男人当皇后。 如此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人,本王对他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第39章 热门推荐:、 、 、 、 、 、 、 去到了凤翎宫,本王见到了那传说中的男皇后——闻人善。 原本以为他会一身霞帔,满头朱钗,做女人打扮,却不想,他只是穿了件黄色的里衣,外头罩了件白色的长衫,看着干净而清爽,全身上下,并无一丝女气。 不过论长相,倒是比一般的男子要清秀许多,眉如细柳,眸若星河,唇如凃脂,肤若阳雪。便是搭在镜台的手掌,也是十指纤纤,秀美非常,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感觉。 至于楚泓,倒和传说里差不多,身披龙袍,面如冠玉,英俊不凡。 这两人坐在一起,一个高大威武,一个单薄柔弱,倒也相称。 此刻,那楚泓手里握了一把象牙梳,正在帮闻人善梳头发,动作温柔而轻缓,握着那一头青丝,便如握着一片锦绣河山,珍重而小心。 而那皇后,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梳妆镜前,精致的眉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无端端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本王被这种感觉驱使着,又多看了那闻人善几眼。只见他的皓腕莹白如玉,却无一丝的血色。眼睛清澈明亮,却没有焦点。 往那儿一坐,便如一个瓷娃娃般,好看是好看,但没有生机。 本王甚至没有看到他因为呼吸,而牵动着胸口有任何的变化。 这感觉十分的微妙,甚至于毛骨悚然。 楚泓终于将闻人善那一头青丝梳好了,随手挑起一缕,拿一根簪子固定了,然后侧身看了本王一眼,笑笑说:“襄王爷,幸会幸会。” 本王将目光从闻人善那里收回来,冷笑了一声,道:“楚皇费尽心机的请我来,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楚泓摆摆手,一脸无耻的说道:“实不相瞒,朕仰慕王爷许久了。听闻你学贯古今,满腹经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所以,朕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一面,适才,派人请王爷来宫里一叙。礼数不周,还请见谅。”说着,递了个眼神,示意那两名绑匪给我松绑。 本王没有想到这人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脸皮,竟是比姚书云还要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比着姚书云高明。 随手拖来把椅子,本王不客气的坐下了,拍了拍皱巴的衣裳,道:“皇上言重了,你那两位属下,一路上对本王客客气气,照顾有加。你楚国的待客之道,我大燕,也算是领教了。” 他厚颜地笑了笑,道:“王爷谬赞了,你喜欢就好。不过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朕日后要是有什么懵懂的地方,还得向你请教一二。” 本王稍微挽了下袖子,道:“好说。” “不可啊,皇上。”那绑我来的男人上前了一步,道:“他可是燕国的王爷,是敌而非友,您不能把他留在御前啊。” “哦?”楚泓眯着眼睛看向他,“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杀了他!”那绑匪恶狠狠地说,“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万一哪天走漏了风声——” “蠢货。”楚泓踹了他一脚,道:“你以为燕玖是什么人,十二岁弑兄,十三岁弑父,要胆量有胆量,要谋略有谋略,一般的人,能骗得了他?万一他哪天寻着蛛丝马迹,来我楚国要人了,我拿什么给他?” 本王眼皮跳了一下。燕玖……弑父? 只见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可是皇上,襄王的脸已经毁了,我们就算把人还给他,这梁子也结下了。” “是啊。”楚泓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无赖相,“所以到那时,我们就不给他了,直接把王爷拿来当人质吧。” “拿我当人质?”本王看向了他,“你知不知道,燕国的满朝文武,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了。我活着,本就是燕玖的威胁,而你居然想着拿了我跟他谈条件,做梦吗?” “呵。”楚泓笑了一声,道:“具体行不行,还得试过了才知道。听说你们大燕国的皇帝,个个都是情种,也不知这燕玖为了你,能做到哪一步呢。”说着,站起了身来,道:“朕还约了刘丞相来御书房,这便先失陪一下。”说着,拍了拍闻人善的肩膀,道:“有劳皇后,先替朕招待一下王爷。” 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闻人善点点头,目送着楚泓离开了,然后来到本王的身边坐下,问道:“王爷可要喝茶?” “有劳。”本王取了个茶杯给他。 他随手添了杯茶,道:“这是我楚国最有名的茶叶,名唤长情,闻着虽不算香,但是喝起来却回味悠长。” “是吗。”本王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清幽怡人,香气弥久,很是不错,便又喝了一口。 他见本王喜欢,随手又为本王满上了,说:“喜欢的话,就多喝点。此茶清肺润肠,对身体大有益处。” 本王点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喊我闻人就好。”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又帮本王添山上了茶水,看起来机械而僵硬,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出于礼貌,本王倒也没有盯着他看个没完,只一边品茶,一边道:“长情,呵,这名字取得好,浅尝一下不觉得有什么,可细细品过了,却觉得回味悠长。就像是这人和人,轰轰烈烈只是激情,平平淡淡才会长情。” “王爷说的是。”他照旧是面色寡淡,为我添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自个儿却是不喝。 本王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光是照顾我喝茶,你自个儿却不喝吗?” “我不能喝茶。”他回答。 不能喝茶?本王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我既然入了楚国的皇宫,那么楚泓想着杀我轻而易举,犯不着在茶里动手脚。 既如此,本王还担心个屁。有好茶,只管喝便是了。 总之这个午后,似乎是悠闲过头了。 本王原以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异国的俘虏,被捉进了楚国的皇宫,日子不会太好过了。虽不至于给我上刑,但是囚禁关押,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本王怎么也没料到,他楚泓竟然由着我在宫里晃荡。 甚至到了晚上,还给我安排了一处寝宫,命人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当真是将我奉为上宾了。 本王吃饱喝足了,开始计划着怎么逃宫。 事关大燕的江山社稷和我那小侄子的贞操,本王很是担心。 沿着宫墙转了一圈,本王只见里里外外的,到处都有重兵把守。纵使我轻功了得,只怕也插翅难逃。 至于跟着送菜倒更的人混出去,我这张遍布伤疤的脸太过显眼,想来也不成。 要说还有什么办法—— 本王想到了那两名绑匪提起过的能人异世,若是能从他那里顺到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再想着混出去,倒是不难了。 可问题是,那人身在何处? 下午的时候,楚泓来到了我的寝宫里,命人在榻上支了张矮桌,道:“听说王爷棋艺了得,我这无事可做,想着找你切磋切磋。” 说着,将棋盘搁下了,然后脱掉靴子上了榻,招了招手,命一同前来的闻人善,坐到了他的身边。 看这架势,本王是推脱不得了,只好取来了棋罐,率先落下一枚黑子,道:“棋艺不精,还望皇上莫要笑话。” “是吗?”他笑笑,“王爷一上来就出险招,这棋子走的怪啊。”说着,落下了一枚白子。 本王片刻犹豫也无,执了枚黑子,紧跟着落下。 他略一思考,落了枚白子。 棋逢对手,我二人你攻我守,你退我进,招招算计,步步为营,一盘棋,竟是下出了万马奔腾的架势。 楚泓被我逼进了绝境,捏了枚白子,一边考虑落脚点,一边说:“王爷看似草率行事,麻痹大意,实则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你给朕设的局,可有些大啊。” “过奖了。”本王笑笑,“我虽有心套你,可奈不住你攻势凌厉,倒叫我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过谦了。”他收了手,道:“这一局,是朕输了。”说着,一脸委屈地看向了闻人善,道:“朕自诩棋艺天下第一,可没想到今日技不如人,竟输给了襄王。” 闻人善淡淡说道:“只输了一子半子而已,下一局,赢回来便是了。” “可朕心里不痛快。”楚泓黏黏糊糊地凑上去,道:“头一次输给别人,很是需要皇后的吻,来慰藉一下。”说着,捧起闻人善的脸,旁若无人的亲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本王哑然之余,忘了什么叫非礼勿视,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泓破廉耻地将舌头伸进了闻人善的嘴里,几番纠缠之后,眸子里都染上了情|欲。 居然能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发情,也算是人才了。 只见楚泓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闻人善的嘴唇,然后笑了笑,道:“朕一时忘形,让王爷见笑了。” 本王:…… 第40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对这寡廉鲜耻的楚泓根本不感兴趣,我所在意的,是闻人善的态度。 明明是被强吻了,他的脸上居然一丝表情也无,如同一具提拉木偶般,逆来顺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反应,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宣淫”完了,楚泓伸手摸了摸闻人善的头发,道:“乖,你先回凤翎宫吧,我再同王爷杀几盘。” “好。”他木讷地站起来,眼神空洞的走出了宫殿。 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楚泓看着他离去,脸上有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遂又笑了笑,道:“朕的皇后面皮薄,方才当着你的面,被朕吻了,他一定感到十分的害羞。” 本王倒没有从闻人善的脸上看出羞涩来,不过既然楚泓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得配合一下,拱手说道:“无妨,这样才能相辅相成,衬托出皇上的厚颜无耻,涎皮涎脸。” “呵呵。”他笑得越发无耻,“王爷过奖了。”言毕,看向了殿外,幽幽道:“快下雨了吧。” 本王跟着看向了外头,只见皓日当空,天气晴朗,心下不解,“看着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啊。” “不,朕感觉到了空气的潮湿。”他说着,喝了口茶,道:“至多傍晚,北方必定来雨。” 而临近傍晚的时候,北方果然黑云压顶,随着风向,慢慢转到了南方,一场闪电之后,立马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王撑着伞出了殿门,看着黑压压的天幕,和连成线的雨珠,对守门的小太监说:“你们皇上,居然能未卜先知。” “不仅如此呢。”那小太监有些得意,“就算是要升温降温,下霜结露,皇上也能一早就知道,他的感知,可是异于常人的敏锐呢。” “是吗。”本王摸了摸下巴。 异于常人的,感知…… 这场雨来的很急,很快就在地上存下了一湾积水。 本王低头看去,只见倒影里的自己,满脸疮痍,有的伤口太过深刻,几乎露出了里面的白骨,狰狞可怖。 却也不知我这张脸,还能不能引了燕玖想入非非。 我这正有些思念那熊孩子,只见楚泓身边的内侍总管领来了一个面若桃李的少年,对我说道:“王爷,皇上怕你夜里寂寞,特命我给你送来一个侍奉的奴才。” “哦?”本王看向了那随来的少年。只见他五官清秀,玉肌微透,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惶恐,如同一颗将要成熟的蜜桃,楚楚可怜的样儿,的确能勾起人几分胃口。 排除这些不说,这少年的五官,倒是和燕玖有几分相似。 本王不知楚泓将他安插在我的身边,是想着来拿他套我的口风,还是只想着来解我夜里之忧。 不过他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挑了个和燕玖相仿的孩子,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 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本王不收不合适,便道了声谢,“有劳皇上了费心了。” “王爷远来是客,应该的。”那总管客气了两句,便退下了。 本王看了一眼那钉在原地,有些露怯的少年,笑笑说:“不用怕,本王不吃人。” 他抬起脸,看着本王这张面无全非,如同恶鬼似的脸,似乎很紧张,伸手攥紧了衣袍,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本王见他这幅样子,心下有些同情,安慰道:“放心吧,本王不仅不吃人,还十分的温柔体贴。” 于是,只见那少年的脸色更白了…… 外头风大雨大的,本王不忍他在外面受凉,便将伞撑在了他的头上,说:“进屋吧。” “恩。”他点点头,诚惶诚恐地跟上了我,攥住衣袍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进屋之后便杵在了桌子旁,满脸警惕地看着本王。 本王实在不明白,楚泓派来这么一只小奶猫,究竟有什么用。 而且就算本王再禽兽,也不可能对一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下手。 本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只见他像只受惊的大雁似的,扑楞着跳出了很远,问道:“做,做,做什么?” 本王:…… 只是想你坐下来,喝杯茶而已啊。 本王随手倒上了茶,说:“你淋了雨,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他犹豫着,目光在本王身上反复打量,确定我对他没什么淫邪的心思,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身子暖和了,立马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要不要换件衣裳,我看你身上湿答答的——”本王话还没说完,只见他又扑楞着跳出了很远,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想脱衣裳。” 本王:“……” 夜里,本王吃过了饭,洗漱之后,去到了榻上,只见那少年还站在桌子边,绞着手指,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几块糕点,想吃却又不敢伸手拿。 本王笑笑,正要开口,只见他又跳了起来,结巴道:“我,我我,不会,和,和你睡,睡的。” “我也不会勉强你。”本王说着,指了指那桌子上的糕点,道:“想吃就吃吧。” “可以吃吗?”他抬起脸,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本王。 “嗯。”本王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他说。 “豆子?”本王笑笑,“名字倒是挺可爱。”说着,从架子上够来了一本册子,随手翻看了一下,立马就惊呆了。 只见上面栩栩如生的描绘了男男之间的床事,画技之好,落笔之细腻,让本王这工于笔墨的人,都有些佩服。 有如此本事,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在这种事情上。 男人的天性使然,本王正要多番看几页,却瞧着楚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劈手夺过了本王手里的册子,道:“拙作,让王爷见笑了。”说着,揣进了怀里。 本王脸上的刚刚愈合的伤口险些又要崩开,抽了一下嘴角,问道:“你,画,的?” “不才,画着玩的。”他笑的满脸昏庸,“皇后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朕得变着花样的陪他玩。”说着,又满脸荡漾的去了。 表情伪装的挺好,可是眼底的落寞,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 他和皇后之间…… 不,该说是皇后他…… 本王摇摇头,看向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奶猫,有些好笑,“你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残渣,又舔了舔手指头,道:“在宫里当差,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被上头的公公欺负了,两三天都吃不上饭,像这么好吃的东西,除了少爷偶尔会给我,平时根本吃不到。” “少爷?”本王愣了一下。 “就是皇后。”他舔着手指,说:“我原本是闻人府上的奴才,后来少爷被喊来宫里做太子的陪读,一个人怕寂寞,就把我一道带来了,我那时才两三岁,给包糖瓜就能哄了我乖乖的待上一天。后来少爷被皇上相中了,当了皇后,我便一道留宫里当差了。” “这样啊……”本王躺了下来,看了一眼盯着空盘子,意犹未尽的小豆子,说:“明早还有的吃。” “真的吗?”他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眉眼弯弯的。 借着昏暗的灯火看过去,倒真是像极了燕玖。除了小脸更稚嫩一些,气质稍差了些。 不过比着燕玖,这才算是个真正的小孩啊。 本王呼了口气,招了招手,道:“太色也晚了,来榻上歇息吧。” 他一听,险些又要跳起来,本王却抢先一步,道:“不用怕,我保证不会碰你。” 他小脸上写满了怀疑,“可是皇上要我来,就是要伺候你入寝的。” 本王挑挑眉,“那你为什么还要抗旨?” “因为——”他扁了扁嘴,道:“你那么丑,那么吓人。” 本王:…… 没想到我这辈子,也有被人说丑的一天! 只见小豆子绞着手指,有些为难的补充道:“而且,和你睡觉的话,屁股一定会很疼。” 本王一口老血哽在嗓子里,问道:“你小小年纪,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噘着嘴,说:“以前少爷陪皇上睡完了觉,第二天总是下不了床,据说,腰酸背痛的。” 本王:…… 这得多威猛,多禽兽! 本王有些无奈,下了床,道:“算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先睡吧,本王出去走走。” “哦。”他点点头,看我出门了,赶紧又追上来,叮嘱道:“晚上别去御花园。” 本王:“哦,为什么?” 他绞着手指,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据说御花园里闹鬼,就连晚上值夜的护卫,都不敢到那去。” “闹鬼?”本王摸了摸下巴。 如此看来,不去还不行了。 毕竟闹鬼这种新鲜事,也不是谁都能遇上。 第41章 热门推荐:、 、 、 、 、 、 、 此刻乌云已经散去。月色如洗,在地面上洒下一层清辉,映着积水,波光粼粼。 宫里守夜的护卫多半找地方打盹了,此刻也见不着什么人影,诺大的皇宫里,显得空荡荡的。 本王一路溜达着,去到了御花园。 只见楚泓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低头雕刻着什么,时不时地凑上去,吹一下上面的碎屑。 在他面前点了一盏烛灯,在晚风里,来回的摇曳。 他刻的极为认真,以至于本王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有发现,直到本王坐下了,同他懒洋洋打了个招呼,他才恍然间回了神,笑了笑道:“来了啊?” “嗯。”本王点点头,看向了他手里的木头,问道:“不知皇上,在刻什么?” 他将手里的半成品举起来,道:“手臂。” “手臂?”本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均匀而修长的手臂,只见臂肘能够弯曲折叠,十指也是骨节分明,心下惊奇:“居然装了能活动的关节?太妙了。” 闻人智笑笑,“雕虫小技而已。”说着,取回了手臂,低头继续雕刻。 本王原本是来见鬼的,却没想到,鬼没见着,神经病倒是遇上一个。这楚泓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却跑来御花园里雕刻手臂?! 本王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这手臂刻了,是做什么用的?” 他吹了一下木屑,笑着说:“刚入夜的时候,皇后不小心磕了一下,把右边的手臂摔碎了,朕得赶紧的雕一只,给重新他按上去。要说那小妖精,看着端庄娴静,其实冒冒失失的。” 本王…… 等等,我这聋子,是不是幻“听”了? 他说要给皇后按一支木、手、臂?! 若不是我“听”岔了,就一听是他睡懵了吧。 只见他神色如常,刻好了手臂之后,又一点一点的磨平了上面的倒刺,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搞定完工,看了一眼花间弯曲的小径,疑惑道:“皇后怎么还没来?” 他这话音刚落,只见闻人善像是掐定了点,顺着小径的尽头,姿态从容地往这边走来。 走近了,本王只见他右边的袖管里空荡荡的,竟真是少了一只胳膊。 而楚泓,就在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中,将那刚刚打磨完毕的手臂,衔接到闻人善的肩胛处,用力一拖,一扭,给固定住了,说道:“活动一下,试试看。” “嗯。”闻人善答应着,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只见原本木质的手臂,突然生肌化骨,附上了一层人类的皮肤,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几乎和常人无异。 本王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皇后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原来并不是因为面瘫,而是因为木头脸。 可既是木头,却为何能走动,能说话,甚至是能思考呢。 若非见了鬼,便是有妖魔作祟。 本王稳住心神,往闻人善身上看去,初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慢慢的,就能感觉到它体内一股子动荡的妖气,来回的冲撞,当即有些骇然的问楚泓:“你莫不是在它体内,嵌入了什么妖物?” 楚泓笑了笑,带出一点风流的味道,“是啊,王爷怎么会知道?” 本王皱眉,“感觉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它身上的妖气非同一般,若是不加以善用,便会为害一方!” “耸人听闻了吧,”楚泓抚摸着闻人善的脸,目光温柔而缱绻,“这妖丹,是朕设下圈套,从一头千年老狐狸那儿剖出来的。既已脱离了原来的*,想必不会有多少妖力了。我刚把它放入皇后体内时,他只能原地走两步,后来虽是慢慢的学会了说话和思考,但心智毕竟不够,最多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很多事情,朕还得慢慢的教他。” 本王见他根本不听劝告,便也没有强加干涉,只提醒了他一句,“切记,授之以善,莫要教之为恶。都说三岁定终生,这傀儡才刚刚成形,尊你为父为兄,你便好好教导他。” 闻人智点点头,“这是自然。” 迎着夜色,我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临走时,本王忍不住多看了闻人善几眼。只见他正拿空洞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楚泓,脸上虽还没有模仿出人类的表情,但是已隐隐有了貌似痴恋的东西在里面。 也许正因为他是木偶,所以看起来专注而认真。 却也不知道对楚泓来说,是福还是祸了。 第二天,小豆子睡醒了,睁开眼发现本王正躺在他的身侧,立马尖叫了一声,然后火急火燎的跳下了床,又是抖衣裳又是摸屁股,生怕我这丑八怪,趁他睡着了,对他有过不轨。 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他确定自己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傻乐了一下,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 不多时,奴才们端来了早点,般般样样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本王伸了个懒腰,登上靴子下了塌,稍微洗漱了一下,敲了敲桌面,道:“过来。” 小豆子犹豫了着,走上前来,胆子较之昨日,看起来大了许多,伸手便去抓桌子上的糕点。 本王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去洗手。” “噢。”他不太情愿的,跑去洗了洗手,然后回来坐下了,呲着两颗小虎牙,伸手捞了一块酥饼。 本王看他狼吞虎咽的,给他盛了碗粥,道:“喝点东西,小心噎着。” “嗯。”他点点头,忙不迭地将粥一口喝了,又去抓别的。 饭毕之后,他打了个饱嗝,道:“在这宫里,除了闻人哥哥,就数着王爷对我好了。” “是吗?”本王笑笑。 要说我这人当主子当惯了,倒也不会格外照顾一个奴才。之所以对小豆子上心,也不过是因为他和燕玖长得像。 爱屋及乌,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摇摇头,本王又吃了几口早点,突然瞧着小豆子跳了起来,道:“呀,麻雀!” 只见一只瘦小的雀儿,正打着旋的,飞进了宫殿里。大约是刚刚学着飞,所以身子看起来不太协调,摇摇晃晃的,落在了本王的桌子上。 本王捏碎了一块酥饼,洒在了它的面前,道:“吃吧。” 那小家伙歪了歪脖子,张嘴捣了一下,吃着还不错,便在桌子上来回的啄食起来。 小豆子坐在一边,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这麻雀居然不怕人,我还是头一次见着。”说着,拿筷子戳了戳它。 那麻雀受了惊,立马扑楞着翅膀,飞出了殿外。 “呀!”小豆子赶紧追了出去,一袭翠色的衣衫随风飘动,看起来天真欢快,无忧无虑。 本王也跟了出去,只见小豆子站在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下,有些焦急地对我说:“王爷,那麻雀飞的急,翅膀卡在树枝上了。” 本王轻轻一跃,帮他取了下来,道:“再摸几下,便放生吧。” “好。”他满是小心的抱着那只麻雀儿,拖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从前,闻人哥哥也养了一只小鸟,白日里放飞出去,傍晚的时候,唤一声它就能飞回来,可聪明了。你说,这只小鸟飞走了,还能不能回来?” “不能吧……”本王说。 “噢,”他有些遗憾,“也是啊,都这么大了,肯定养不熟了。”说着,摊开了手掌,让那麻雀飞走了。 本王看他一直盯着小鸟飞远的方向,问道:“怎么,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将臂肘支在了膝盖上,拖着腮帮子,说:“最亲的人都离我而去了,一只一面之缘的小鸟而已,飞了就飞了吧。” “最亲近的人是——” “闻人哥哥啊。”他苦笑了一下,原本天真烂漫的小脸上有些愁苦,“他从来不拿我当下人,对待我就像是对待自家兄弟一样,教我识字,教我算数,有好吃好玩的,也总是给我留一份。可突然有一天,宫里遭了刺客,他为了保护皇上,遇刺身亡了。” “遇刺身亡了?”本王愣了一下,问道:“那现今宫里这个皇后,是怎么回事。” “他啊,”小豆子撇撇嘴,“据说是皇上拿了千年的黄花梨木,照着闻人哥哥的面孔雕刻出来的,因为那木头年数大了,带有灵气,里面又嵌入了一颗妖丹,所以他自己能生肌化骨,长出皮肉来。说白了,就是妖物。皇上他自个儿也明白,也怕他哪天道行高了会危害到江山社稷,也想过要纵火烧了他,可临了总是舍不得,总觉得把他留在身边,睹物思人也好。” 本王:“宫里的大臣就不反对吗?” “反对有什么用,皇上他从小就性子乖张,我行我素。越是有人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做什么,变着法的和人唱反调。反正男皇后他都娶了,再娶个妖怪,也没什么。” “这可真是……”本王摇摇头,递给了小豆子一包松子糖,“你既然是和闻人善一起长大的,又是他的贴身侍童,想必对他的事情一定很了解吧?” “那当然了。”他接过了糖,道:“有关闻人哥哥的事情,我比皇上都了解。” “是吗,”本王在一旁席地坐下了,道:“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说给我听听吧。” “好啊,”他心性单纯,得了好处之后,立马事无巨细的说起来:“少爷他一出生,就有人给他算命,说他能母仪天下,为这事,那算命的道人还讨了一顿揍呢。不过谁知道,少爷当真是做了皇后……” 第42章 热门推荐:、 、 、 、 、 、 、 这事还得从开阳十一年,那个春天说起。 一向雷厉风行,想一出是出的太子爷楚泓,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有一天突然提议说:“本宫决定要一名陪读。” 而就那陪读的少年,提出了三点要求。 一,要长得好看。 二,要白,要软。 三,要乖巧听话,最好有点傻。 满朝文武听了,如何也不肯把自家孩子送进宫来。且不说那太子爷性格顽劣,很难相处,就他提出的这三个条件,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招妓。 又要白,又要软,顺得着还要好欺负。谁知道把孩子送进来,是给他陪读的,还是给他陪睡的。 于是,百官之间互相打着太极,须臾地捧高了对方的儿子,拼命的贬低自家孩子,谁也不愿出头,卖儿求荣。 如此地算计来算计去,这事一直没个结果,直到把皇帝给惹急了,百官才终于统一了阵线,把户部侍郎闻人铎的小儿子闻人善推选出来,道:“闻人家的小公子,今年九岁,长得白白净净,十分可爱,想来一定能入了太子的眼。” 楚皇先天不足,膝下就楚泓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对楚泓十分的溺爱。听闻之后,立马命闻人铎,第二天就把孩子领进宫来。 百官同时松了口气,纷纷“称赞”闻人铎,“大人,您真不愧是国之栋梁,为君分忧的肱骨之臣啊。”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您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是啊大人,说不定令郎入了太子的眼,未来会平步青云呢,大人也好跟着沾沾光。” 闻人铎额上青筋暴露,一介文官,硬是被逼的爆了粗口,“都他娘的给我滚!” 第二天,阳光明媚,百花盛开。 楚泓坐在书房里,面上懒洋洋的,任凭刘太傅满嘴唾沫,激情高昂地授业,他只管神游天外,看着廊下那一片娇艳欲滴的蔷薇发呆。 那花儿开的甚为茂盛,一路蜿蜒而上,遍布了整片长廊,极目望去,火红火红的,如新娘的盖头,引了人各种遐想。 有关陪读一事,本来也只是他一时兴起,这几日没见着有人来,也就给忘了。 他这晌打了个盹,睁开眼时,只见一片惊鸿的颜色里,出现了两点素淡的烟粉色,一个小小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更小的奶娃娃,四处张望着,往书房这边走来。 走近了,能看到那少年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和樱花似的唇瓣。在满园盛开的蔷薇下,竟比着花儿还要娇艳。 倒真是又白又嫩又软。 这位太子爷立马提起了精神,勾起了唇角,眼神明晃晃的看向了闻人善。 不错,这小子不仅污不了他的眼,还意外的挺好看。 闻人善走进了书房,眨着一双天真而明亮的眼睛,问道:“请问太子哥哥,是不是在这儿?” 刘太傅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闻人善,问道:“你就是闻人府上的小少爷?” 闻人善挺了挺小肚子,一本正经的说:“正是在下。” 楚泓降尊纡贵般的伸出了手,拍了拍身侧的软垫,道:“小东西,来,到本宫这儿坐。” “噢。”闻人善乖乖走过去,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然后呲出了几颗刚换新的小牙。 至于小豆子,捧着一袋花生米,在外头翻皮掘土的抓蚯蚓,自个儿倒也玩的挺欢快。 楚泓眯起了眼睛,心道闻人善这小东西莫不是水做的,看起来又软又嫩。当即伸出了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闻人善年纪小,可不会卖太子爷的面子,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道:“你这登徒子,不要随便摸我!” 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词,楚泓只觉得十分好笑,目光落在了闻人善那粉嘟嘟的嘴唇上,心道不错,这小东西雌雄莫辩,全身都是优点。小小年纪已有了美人胚的轮廓,若是长大了,该也是倾国倾城的角儿。 一个时辰过后,刘太傅讲课讲的累了,喝了口茶水,又看了一眼无心向学的楚泓,叹了口气,道:“若太子殿下实在是乏了,不如休息一会?” “好!”不待楚泓回答,闻人善立马拍了拍手,然后蹦蹦跳跳地出了殿门,去找院子里的小豆子玩了。 两人布袋里各装了一些零嘴,依偎在一起,“咯吱咯吱”吃个没完。 彼时,一阵风过,正吹起了闻人善那单薄的小褂,和宽松的裤子,露出了他窄窄的腰身,和洁白的脚踝,看上去就像上好的羊脂玉,让人一见倾心。 楚泓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坏笑道:“不错,身子摸起来,一定也很软。” 第二天,闻人善一脸懵懂地听完了一堂国学,休息的时候,瞧着宫女端来了茶点,眼睛一亮,伸手便要拿。 “慢着。”楚泓端走了糕点,笑出了一脸的奸诈,“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本宫给你糕点吃,你给本宫什么?” “哼!”闻人善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屑,“你当我是小豆子啊,见了吃的就眼红,几块破糕点而已,我才不稀罕。”一边说着,一边又拿了余光偷偷的看那糕点。梅花状的,粉色的,上面抹了果酱,应该很好吃啊。 这时,长了狗鼻子的小豆子,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舔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说:“我要吃。” 楚泓递给他一个冷眼,道:“滚开。” “不,”小豆子伸着手,作势要抢,“你给我。” 闻人善一把拉住了他,十分有骨气的说:“嗟来之食,我们才不要。” “不,我要。”小豆子很不卖他家主人面子,向楚泓伸着手,一脸的迫不及待,“给我,你快给我。” 闻人善有些为难,咬着嘴唇看向了正在坏笑的楚泓,问道:“说吧,你想要我拿什么和你换?”说着,解下了脖子上的金项圈,问道:“这个好不好?” 楚泓摇摇头,“本宫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 闻人善:“可我身上没有别的了。” “那没关系。”楚泓伸出手,摸了摸闻人善松软的嘴唇,道:“你给我亲一下就好了。”说着,倾下了身子。 嘴唇上的触感,和他想的一样,水润,柔软,香甜。 那感觉,还真是不坏。 难怪父皇没事就喜欢和母后咬嘴唇了。 尝到了甜头之后,楚泓故技重施,第二天又命人拿来了糕点,这一次是捏成了小兔子形状的桂花糕,眼睛上点了两枚红色的浆果,看着十分的讨喜。 明知道诱惑闻人善没用,楚泓直接放到了小豆子跟前,道:“来,看看这是什么。” 小豆子“哇”的一声跳起来,道:“小兔子。”说着,便要伸手拿。 “别急。”楚泓收回了手,冲闻人善挑挑眉,道:“让你家小少爷,过来求我。” “好!”小豆子为了吃的,立马就把闻人善给卖了,扯着他的手,一路走到了廊下,说:“闻人哥哥,你快给他亲一下。” 闻人善:…… 小豆子直勾勾地看着楚泓手里的糕点,抓心挠肝的催促,“快点啊。” 闻人善有些郁闷,“我为什么要给他亲?” “因为我要吃糕点。”小豆子握着小拳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打滚一边耍赖,“快点,我要吃。” 闻人善拗不过小豆子的苦苦哀求,只好闷闷的看向了楚泓,问道:“只要亲一下,你就把糕点给我?” 楚泓笑笑,“当然,上次不也这样吗。” “那好吧。”闻人善自觉点起了脚尖,道:“赶紧的,亲完了我还要抄书。” 见他如此主动,楚泓心里甚为满意,瞧着左右无人,便按着他的肩膀,低头亲了上去。 比着上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要深入许多,甚至打开了闻人善的牙关,卷上了他的小舌。 又软又甜。这感觉,真不赖啊。 扔下了手里的糕点,楚泓不动声色地,一脚踹飞了,瞧着小豆子一路“汪汪”地追了过去,微微笑了笑。 这下,唯一碍眼的人也消失了。 而他的吻,也变得更加放肆。 之后的日子,楚泓死性不改,继续拿着食物做饵,哄骗了闻人善,给他亲了一次又一次。 这行为看起来有些幼稚,但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来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何况,闻人善那柔软的嘴唇,真是让人心向往之。 且不说未来会怎样,这一刻的楚泓,还是很满足的。 而那时的闻人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跌进了一场危险的游戏里。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认知里,被楚泓亲一下,就能换来一碟子糕点,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何况,楚泓的吻并不讨厌,带着温柔和体贴,让人感觉酥酥麻麻的同时,还有些舒服。 而他身上的龙涎香味,也是特别的好闻。 第43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两年之后。楚泓眉眼长开了,已有了些许少年的英气。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那些龌蹉的心思也在与日俱增。 这一天下了学,楚泓拒绝了小豆子的跟随,带着闻人善去到了他的东宫。 遣退了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之后,楚泓翻出了几样儿时的玩具,还有一些奶白色的糕点,道:“这是西域番邦进贡的奶香饼,宫里一共没多少,来,尝尝。” 闻人善正在摆弄玩具,闻言看了一眼白乎乎的松饼,刚准备喊小豆子过来,却被楚泓制止了,听他说:“这次不给他,你留着自己吃。” 闻人善犹豫了一下,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唇齿间,立马散开了一股子浓浓的奶香,入口即化,十分的好吃。 楚泓给他擦了擦嘴角,问道:“好吃吗?” “嗯,好吃。”闻人善又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问道:“对了,这次怎么没跟我谈条件,就把吃的给我了?” 楚泓低笑了一声,“先欠着。”说着,捏了捏闻人善的小脸,问道:“喜欢我那样吗?” 闻人善舔了舔手指说,说:“不喜欢。”顿了顿,又道:“也不讨厌。” “呵。”楚泓笑了起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小脸,道:“你这小东西,可几时才能长大啊。” “干嘛要长大?”闻人善撇撇嘴。 “长大了,才好……”楚泓挑了挑眉,笑的一脸奸猾。 闻人善伸手捏了捏楚泓那高挺的鼻梁,道:“我爹说了,你满肚子坏水,让我以后少跟你走动,会被你带坏的。” “哦?”楚泓握住了闻人善那柔弱无骨的小手,道:“敢在背后诋毁本宫,你爹胆子不小啊。不过看在他是我未来岳父的份上,这笔账就算了。” 闻人善舔舔嘴角,“什么岳父?” “过几年,本宫把你娶回来,你爹不就成我岳父了。”楚泓说着,看似正经的想了想,道:“届时本宫册封你个妃子,怎么样?“ “我不!”闻人善挺起了软绵绵的小肚子,“我要做就做皇后。” “倒是敢说。”楚泓笑了笑,按了按他的小肚子,道:“本宫虽说能养活了你,可日后你也少吃一些,要知道本宫对胖子可没什么兴趣,你呀,可千万别长歪了。” “才不会,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闻人善荡着两条腿,一点也不脸红。 “小呆瓜。”楚泓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眼底满是笑意,“本宫也这么觉得。我的善儿,不仅人长得好看,身子还特别的软。” 吃过了东西,候在门外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尖声尖气的说道:“主子,乾阳宫的李总管来了,说是皇上着您去一趟御书房。” “没空。”楚泓摆摆手,道:“让他回去禀报父皇,就说本宫在睡觉。” “这——”那小太监挑着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说:“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等吃过了晚饭,本宫再去给父皇请罪就是了。” “哎呦,祖宗,您可真是难为奴才了。”那小太监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得了,奴才看着怎么打发李总管吧。” 楚泓:“嗯,下去吧。” 那小太监一走,闻人善立马吸了一下口水,夸张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啊?娘吧唧的。” 楚泓笑笑,“因为他是个太监啊,虽然不是每个阉人都像他这样,但总归会有几个特别的。” “太监?”闻人善想了想,道:“是不是宫里的男人,除了皇上,其余的都是太监?” 楚泓忘了把自己算进去,点点头,道:“是。” “那——”闻人善上下打量着楚泓,问道:“你也是太监了?” 楚泓:…… 本宫如此的英俊不凡,器宇轩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见他不吭声,闻人善只当他是默认了,拖着腮帮子,问道:“太监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要叫太监呢?” 楚泓挑挑眉,一脸的不怀好意,“你想知道?” 闻人善点点头,“是啊。” “太监啊——”楚泓故意拉长了声调,伸手指了指闻人善的裤裆,道:“就是那儿被切掉了。” 闻人善胯|下一凉,“你是说小鸟?” “是啊。”楚泓笑得越发奸诈,“那你想不想知道,小鸟被切掉之后,又是什么样子?” 闻人善犹豫了一下,道:“想。” 楚泓往殿外看了一眼,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便伸手打开了腰带,对闻人善说:“把手伸进来,试一试吧。” “噢。”闻人善也没有多想,伸手便摸进了他的裤裆,在碰到那一坨滚烫的物件时,吓了一跳,正要缩回手,却被楚泓一把攥住了。 “骗子!”闻人善瞪他,“你明明说被切掉了的。” “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楚泓一脸的无赖相,攥住那双热乎乎的小手,握到了他的皇长孙上面,哄劝道:“乖,给我揉揉。” “不要。”闻人善扁着嘴,一脸的嫌弃,“那么脏。” “听话。”楚泓亲了亲他的脸,“回头,我给你更多好吃的。” 闻人善摇摇头,“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楚泓喘了口粗气,问道:“下个月皇家狩猎,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闻人善眨眨眼,“真的?” “真的。”楚泓说着,松开了手,道:“乖,来吧。” 两人偷偷摸摸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闻得庭院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蝉鸣。 这夏天,竟也悠悠然的来到了…… 傍晚,楚泓留闻人善和小豆子用过了晚饭,派人把小豆子送回了府上,却把闻人善留在了身边。 伸手捏了捏闻人善那尖尖的下巴,楚泓道:“乖乖等我,我去一趟御书房,回来带你去湖边看萤火虫。” 闻人善乖乖的点头,说:“好。” 看他那么乖,楚泓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心道这小傻瓜,可算是抓住他的心了。 去到了御书房,楚泓原以为又是一些朝中的琐事,父皇要他来处理,面上有些懒洋洋的。 不想,他前脚刚踏进书房,却听父皇破天荒的来了句:“朕准备给你筹办一场婚事。” 楚泓一个踉跄,“什,什,什么?” “朕想着给你立一名太子妃。”楚皇说着,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了,眼珠子都泛起了红血丝,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从案几上捞起了一摞画卷,递给了楚泓,道:“看看吧,都是百官家中的女儿,个个楚楚动人,温婉贤淑,要是有你喜欢的,朕就——” 楚泓看都未看,直接推给了他,道:“父皇,儿臣才十五,这事不必着急吧。” “不小了。”楚皇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朕十四岁的时候,就娶了你母后,十五岁的时候,又立了两名侧妃,十六岁的时候,就有了你。” 楚皇的身子从小就羸弱,要是好生养着,也能活到个四五十岁,可他这些年,心系百姓,忙于政务,十几年下来,硬是把身子给拖垮了。 眼瞅着自己一日不如一日,而他膝下就楚泓这么一个孩子,为父的临走前,就想着把身后事全都安排妥当了。 给楚泓立下一名太子妃,然后送他去军营里磨练几年。总这么娇生惯养着,他如何能肩负起身上的重担。 从前他就楚泓这么一根独苗,心里百般不舍,可如今他时间不多了,便也只能狠狠心,把楚泓好好的敲打一番。 只见楚泓笑了笑,道:“此事当真不用急,父皇也晓得儿臣定力不够,别是有了太子妃之后,一时沉迷美色,荒废了政务。” 楚皇耷拉着眼皮,“你当真这么想?” 楚泓:“当真。” 楚皇呼了口气,道:“也罢,此事再等两年吧。不过你书也念的差不多了,该着锻炼锻炼别的了,下个月初八,秦将军班师回朝,走的时候,你跟着他。” 楚泓一愣,“跟去漠南?” 楚皇点点头,“是啊,去军营里待上几年,学学带兵,学学打仗,吃点苦,受点罪,强身健体的同时,也能磨练一下意志。” 楚泓:…… 此事不同于立妃,并不是楚泓能随便拒绝的。 虽说他心里放不下京城的繁花,宫里滋润的日子,和那软绵绵的小东西,可父皇既然开了口,他也只能答应。“儿臣知道了,这几日便做准备。” “好。”楚泓又揉了揉额头,道:“你下去吧。” “是。”楚泓退出了御书房,脸上有些不郁。 要分开了啊…… 和那个小呆瓜。 第44章 热门推荐:、 、 、 、 、 、 、 夜里,楚泓拥着闻人善,坐在湖边看漫天的萤火虫。 怀里的少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指着某只萤火虫,道:“这只有一点奇怪。” “哪里怪了?”楚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你看啊,”闻人善仰着小脸,道:“这只萤火虫一直在一闪一闪的,其他的就没有。” “是吗?”楚泓使劲眨了眨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笑了笑,道:“可能是在求偶吧。” “求偶?”闻人善歪了歪脑袋,“什么是求偶?” “就是找到了另一半,然后交|配。”楚泓说着,指了指那只萤火虫,道:“看见了没,它身边又飞来了一只萤火虫,正和它紧紧地依附着。” “看到了。”闻人善紧紧盯着那对萤火虫,看它们飞入了一旁的水草里,眨了眨天真的眸子,问道:“这样就是交|配?” “当然不是。”楚泓勾起了唇角,道:“还要再做一些坏事。” 闻人善:“坏事是指——” 楚泓摸摸他的脑袋,道:“我以后再告诉你。”说着,将那小家伙搂紧了,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 他楚泓虽然生来就是个坏胚子,但离着禽兽的标准,总归是还有些距离。 他再怎么喜欢闻人善软绵绵的身体,也不至于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吃干抹净了。 有些事,点到为止。 眼下,先好好养着。将来要开荤,有的是机会。 吹着湖边习习的晚风,楚泓轻叹了一声,道:“小家伙,本宫要离开一阵子了,或者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年,这期间,你会不会想我?” 闻人善点点头,“会。” “乖。”楚泓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本说话算话,等着我登基为帝了,一定娶你做我的皇后。” 闻人善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好啊。” 日子一晃而过。 谁也没想到,楚泓这一去,去了整整五年。 这期间,他每每想着回京城,总被大大小小的事物牵绊住。有时是边境起了战役,有时是附近流民暴|乱,他一边平乱一边迎战,整个人忙的焦头烂额,无暇分神。 五年之后,那原本风流佻达的草包太子,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无奈,都变成了一个五官深邃,铁骨铮铮的硬汉。 而且因为他英勇善战,百战百捷,所以在风沙肆虐的漠南一带,混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浩——南沙之狼。 凡是他率精锐踏过的地方,几年之内,都不敢有人再起纷争。 他离开故土,离开闻人善太久了。每一日傍晚,总要坐在一处残垣上,就着腊肉,咬着硬邦邦的干粮,远远地眺望京城一眼。 也不知道现今十六岁的闻人善,长成了什么样子。 当年那看似轻佻的承诺,他可是放在了心上。 一旁,副将胡峥凑了过来,递给了他一瓶酒水,问道:“怎么,又在想你的小情人?” 楚泓笑笑,没有否认。 胡峥摇摇头,“我说太子爷,这都过去几年了,人家早该把你忘干净了。你不会真指望一个奶孩子,会对你用上感情吧,说不定,他这会已经早娶妻生子了。” 楚泓喝了口酒,道:“无所谓,他要是敢娶妻,本宫就逼他休妻,然后拖到床上狠狠地干一顿,让他知道,单方面违约,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峥一脸的嫌恶,“殿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啊,立一位男后,百官是不会答应的,兴许还会因此导致朝廷动乱。” “无妨。”楚泓道:“大不了本宫血洗朝廷,发动一场政变,谁反我,我就弄死谁!” 胡峥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那闻人善既不能帮你笼络朝臣,又不能帮你打理后宫,你怎么就一根筋的非得娶他?” 楚泓笑笑,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本宫除了他,就没想着多娶,何来的后宫。至于朝臣之间,本宫自会搞定,不必他身在其中,劳心劳神。善儿的话,只要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做他的皇后就好了。” “啧,”胡峥咂舌,“还没当皇帝呢,就摆出一副昏君的嘴脸了,瞧你这沉迷声色,荒淫无道的样儿!” 楚泓咬了口硬邦邦的干粮,道:“本宫乐意。” 彼时,玉容生资,绝艳无双的闻人善正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看着南方,嘀咕道:“想来今日,他也不会回来了吧。” 闻人铎恰好回府,冷着脸问道:“怎么,又在盼那混小子?” 闻人善脸上一红,往一侧让了让身子。 闻人铎冷哼了一声,道:“赶紧收了你那份心思吧,太子爷不可能娶一个男人。” 闻人善摇摇头,“可他答应过我的。” “答应你?”闻人铎冷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楚泓是什么人啊,他可是未来的皇上!你觉得他会放着一群貌美的女人不要,对你一个男雏儿感兴趣吗?你既不能给他诞下储君,又不能给他打点后廷,他凭什么娶你?” 问人善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闻人铎咳嗽了一声,改为了慈父的嘴脸,语重心长道:“善儿,你也知道,那楚泓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无恶不作,这些年他和一帮子粗人,蛮人混在一起,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儿了,你就断了这门心思,找个姑娘家,好好过日子吧,啊?” 闻人善侧过脸去,有些执拗的说:“我不。” “嘿,”闻人铎见他油盐不进,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道:“罢了,你爱等就等吧,看看那太子爷能不能为了你,与满朝文武为敌!” “昏头了!” “魔障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哼!” …… 彼时,夕阳西下,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闻人善立在门前,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了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肌肤。 楚泓坐在残垣上,甩了甩乱蓬蓬的青丝,露出了刀削斧劈,英气逼人的面孔。 看着同一轮升起的月亮,心心念念着对方。 五年了啊,整整五年了。 不知又有多少光阴悄然逝去,院子里的蔷薇,在秋日里开出了一片浓郁的颜色。 闻人善命人在花架下支了张藤椅,然后躺了上去,一边晒太阳,一边抓了毛豆吃。 小豆子盘腿坐在一边,跟着他“咯咯嘣嘣”地吃着豆子,一大一小,比着五年前,除了个头高了些,其余的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不远处,闻人善的贴身侍婢婉儿走了过来,眉宇间有些纠结,“少爷,奴婢听说了一个事儿。” 闻人善十分慷慨地抓了把毛豆给她,问道:“什么事?” 婉儿把毛豆放回他的布袋里,说:“是这样,奴婢今儿出门,听说皇上已下旨,册封了杨丞相的女儿杨幼娘为太子妃,过几日太子一回来,立马完婚。” 闻人善一个哆嗦,毛豆撒了一地。 婉儿继续道:“听说是皇上病危了,想着赶紧宣回太子爷,说是要让他办场喜事,来冲冲身上的晦气。可谁都知道,皇上就是想着在驾崩之前,帮太子爷拉拢了杨丞相,稳住政局。这些年太子爷在外头,朝中一无亲信,二无党羽,突然回到京里,很难站住脚。” “是啊。”闻人善煞白着脸,哆嗦着嘴唇,“自古后宫都是和朝廷挂钩的,哪一代君王婚娶,不是为了利益。娶一个是为了收买人心,娶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是为了互相牵制。” 婉儿绞着帕子,“道理都懂,可是少爷,咱们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闻人善抓了把毛豆塞进嘴里,道:“还能怎么办。他若是为了巩固权势而娶了杨小姐,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总不能让我去他跟前哭哭啼啼的,逼着他娶了我,而把自己陷入更困难的境地吧?” “少爷——” “无事,你下去吧。”闻人善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看婉儿退下去了,闻人善又瞥了一眼小豆子,“你也下去。” “哦。”小豆子站起来,拍拍屁股跟上了婉儿。 看着两个仆人走远了,闻人善也不拿他少爷的架子了,吸了吸鼻子,猛地哭了起来。 是啊,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不愿意面对。 且不说父亲官职卑微,不可能让他成为太子妃的候选,单说自己是个男儿身,就不可能以皇后的身份面对天下人。 虽说自古到今,偶有皇帝宠幸男臣,可那事毕竟不光彩,没有人会搬到明面上来。更何况是理直气壮的封男人为后,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道理他都懂,却还如此的坚持,一方面是觉得他的太子哥哥无所不能,一定会摆平所有的障碍。一方面是觉得还没有遇上一件事,能让他真正的死心。 也许,他本来就是在等待这样一盆冷水,给他从头到尾的浇下来,能够扑灭他所有的幻想和希冀。 从此,他就可以冷了心,不必再想入非非了。 庭院深深,梧桐寂寂。 闻人善正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只听着头上,传来了一声轻唤:“小呆瓜。” 第45章 热门推荐:、 、 、 、 、 、 、 再次相见,两人俱是改了容貌。 只是眉宇间,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 他一脸坏笑,他满脸青涩。 他亲了亲他的脸颊,喊了一声:“小呆瓜。” 他红着眼睛,回了一声:“太子哥哥。” 一阵风起,漫天雨下。 在纷纷扬扬的落红里,两人凝视着对方,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人善心里且喜且忧,久别重逢固然喜悦,可重逢之后,可是要道一声别了。 “善儿。”楚泓唤了他一声,正待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却瞧着闻人善突然张开嘴,“啊呜”一声,咬上了他的手指。 楚泓:…… 闻人善:“呜呜~” 楚泓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小东西,还未出嫁,就想着谋害亲夫了。”说着,将他按在了藤椅上,狠狠地吻了下去,道:“下次咬本宫,记得咬嘴唇。” 闻人善当年就不懂得如何回应,眼下还是傻乎乎的,被楚泓吻得上不接下气,眼圈一红,泪水又泛滥起来。 楚泓为他擦了一把泪,问道“怎么,可是听到外头的疯言疯语了?” 闻人善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头。 “小东西。”楚泓伸出手,为他理顺了头发,“怎么,不相信你的太子哥哥吗?” “不是。”闻人善照旧是摇头。 楚泓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眸子,道:“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做好了嫁衣,安安心心等我的迎亲队伍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会把一切都解决好的。你已经等了我五年了,不怕再多一阵子了,是不是?” 闻人善犹豫着,点点头。 “小呆瓜。”楚泓又低下头去,缠绵着加深了这个吻。 这之后,朝堂上无异于发生了一场政变。虽不至于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但楚泓的确是杀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人,起到了震慑整个朝廷的作用。 他知道那帮子老臣愤愤难平,可他们又能怎样,平日里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只干了些耍嘴皮子的营生。 到了要紧事上,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就好像这会儿,他们听说楚泓要立一个男人为后,立马激情高昂的唱起了双簧,可一旦瞧着陪演的人离场了,自个儿也只好偃旗息鼓,缩头缩脑的不说话了。 所谓的忠诚,在强权和武力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楚泓,虽还没有坐稳皇位,可他毕竟手握兵权,不怕有人提着脑袋,敢逼宫造反。道理要是讲得通,大家和和气气,一切都好,要是讲不通,那就只好杀了。 他这一生,既然注定了要登基为帝,为国为民奉献所有,那起码要在这食不暇饱,寝不暇安的短短一生里,做一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儿。 他楚泓根基不深,朝中无人,就只能使出一点雷霆手段。 而他这一系列杀鸡儆猴的举动,也明明白白的说了:朕就是要娶个男人。诸位若是看得下去,只管留在朝中继续为仕,若是看不下去,或者卷铺盖滚蛋,或者死。 百官们哪里舍得一身功名利禄,如今暴君当政,也只能认了。 娶个男人就娶个男人吧,多大事。 说不定再过几日,皇上就玩够了。届时,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总会慢慢多起来的。 闻人善被顺顺当当地娶进了宫中。 而楚泓的昏君之名,也算是坐实了。 可楚泓不在乎。历史上的昏君,荒废政务,酒池肉林的比比皆是。他楚泓不过是想着求一个知心人,百首不离的过上一辈子,何错之有? 百年之后,他眼一闭,腿一蹬,落了个清静,从此是非功过,随便后人怎么说。 但求活着的时候,他没有愧对自己,愧对他。 这一场盛世繁华,总得有个知心的人陪着自己,一起看,一起赏。 闻人善“出嫁”那一日,身披着裁剪合体的大红色喜服,衬得娇艳无匹,风华无双。 众官员各怀心思,向闻人善投去了异样的目光。只见他面如傅粉,雌雄莫辩,大约是五官太过精致,隐隐还带了一丝媚色,让人无端端想起一个词来——美色祸国。 自古都是女人,而今风向一转,变成男人了。 唉,什么世道啊! 楚泓牵着闻人善的手,走过了一整套皇家婚典的流程,虽然礼节繁复而冗杂,但是执着他的手,总觉得再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侧脸看了一眼他泪光浮动的皇后,楚泓轻轻为他擦去了眼泪,附在他耳边道:“乖,要哭也留到晚上,等咱们上了床之后。来,先给爷笑一个。” 闻人善偷偷拧了他一把,“流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个居然能以男儿之身,嫁入皇宫,成为楚泓的妻,成为他的皇后。 一直到楚泓下聘之前,他都不敢想,不敢奢望。 这晌好不容易把眼泪逼了回去,只听楚泓说道:“别哭了,你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是这宫里的主人。从今往后,这锦绣河山,不光是我的,也是你的。只管挺起胸来,笑给全天下的百姓看看。” 闻人善心头一颤,“皇上。” 楚泓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温声道:“皇后。” “诶呀。”百官一同遮脸。这还没入洞房呢,要不要脸了! 如此昏君,再加上一位妖后。 大楚的将来,堪忧啊。 夜里,楚泓罢了酒席,摇摇晃晃来到了寝宫,只见那小东西正盘腿坐在榻上,“咯咯嘣嘣”地吃着松子核桃,丝毫也没有亏欠着自己。 这么些年了,他个头长高了,胃口也大了。 看着满地的瓜皮果屑,楚泓走上了前来,捏了捏他娇嫩的小脸,问道:“还饿不饿,用不用让人再端来一些吃的。” 闻人善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道:“已经有七分饱了,不吃了。” 楚泓看了一眼堆积的果屑,眉心有些纠结,“这才七分饱啊。” 长此以往,国库会不会被他吃空啊。 摇了摇头,楚泓俯下身去,亲了亲他沾满糖渣的嘴唇,说:“真甜。” 闻人善耳根子有些热,拿眼神示意他注意着点,后面还有人呢。 不料,宫女们纷纷摇头,“皇后尽管放心,奴才们夜来瞎,什么也看不见的,皇上和皇后只管恩爱。” 闻人善:…… 楚泓笑了笑,挥手道:“罢了,皇后面皮薄,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众人欠了欠身子,却迟疑着,不想离去。 要说在凤翎宫里当差,时时就能看到先皇和皇后的春宫。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还是头一回遇上。 总觉得,有些期待啊。 见她们还杵着不走,楚泓回身瞪了她们一眼,“怎么,这是要留下过夜?朕可没有一次几个的爱好。” 众人脸上一红,急忙挪着小碎步子,开溜了。 她们这一走,楚泓看向了闻人善,只见他小脸红扑扑的,于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伸手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问道:“月色正浓,气氛刚好。不如朕来教教你房中之术,赤黄之道?” 闻人善:…… 可不可以不学啊,听起来就很下流。 芙蓉帐暖,一夜*。1 闻人善小胳膊小腿的,经不住太大的折腾,而楚泓憋了这么多年,却没能一次尽兴,感到有些遗憾。 由于他的触觉异于常人的敏感,所以对那档子事,也是异于常人的执着。 若不是看闻人善真的承受不住,哭哭啼啼的向他讨饶,他简直想着做到地老天荒。 好不容易压下了体内的欲|火,楚泓退回了身子,道:“乖,不哭了。” 闻人善缩成了一团,红着眼说:“你欺负我。” “这哪是欺负。”楚泓哭笑不得,吻了吻他沾着泪珠的睫毛,道:“这是爱。” 闻人善往被窝里拱了拱,撅着嘴道:“那你也让我爱你一次。” 楚泓:“嗯?” 闻人善:“让我在上面!” “小东西,造反啊。”楚泓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然后拿手指挑弄了一下他那精致的小家伙,道:“想着造反也得有本钱啊,看看你这里,嗤——好小。” 闻人善面上一恼,对他一阵捶打,“哪里小了,哪里小了。” 楚泓拍拍他的后背,“不小不小,是朕胡言乱语了,善儿这里分明雄赳赳气昂昂,跟个将军似的。” “你才将军!”闻人善拍开他的手,重新钻回了被窝里,蒙着头小声嘀咕:“再说了,你那里那么丑,凭什么笑话我,不要脸。” “小呆瓜。”楚泓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心想怎么可以这么傻。 傻的让人又欢喜又心疼。 第46章 热门推荐:、 、 、 、 、 、 、 这之后的日子,让楚泓过得甚为舒心。 朝中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人再站出来生事。 朝臣们见了闻人善,也会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皇后娘娘。” 仿佛这一切,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除了娘娘这个的称呼,会让闻人善老大的不自在。 不过在风雨过后,能换来这样平和的日子,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有时楚泓在御书房里熬夜批阅奏折,闻人善会端来一壶菊花茶,里面放了薄荷和冰糖,能够提神醒脑,缓解疲劳。 楚泓坐在那喝茶,闻人善就在一旁吃零嘴,花生,核桃,松子,糖瓜,肉干,果脯…… 般般样样,应有尽有。 如今他是这后宫里的主人了,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好,无需再丧权辱国的拿亲亲去换。 只是想想,都觉得很愉快。 而楚泓是这整座皇宫里的主人,想着做什么,也从来不需要跟人商量。 就好比此刻,他几杯茶水下去,非但不觉得困了,反而是有些精力旺盛,于是二话不说,将那小东西提起来扔到了龙椅上,然后俯下身去,吻上了他的满是果香的嘴唇。一边亲吻着,一边剥落了他的衣裳。 闻人善死死地扯着腰带,小脸十分的可怜,“别在这,万一被人看到。” 楚泓眯起了眼睛,“那要不,我们去御花园里,幕天席地的来一发?” 闻人善赶紧摇头,“不行,那里人更多。” “小傻瓜。”楚泓亲了亲他的脖子,“怎么什么话也当真。” 殿外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殿内一室春光,寸寸*。 这样的日子,足够让人回味一辈子了。 第二天,楚泓下了早朝,正准备回寝宫,喊那小呆瓜起来吃早膳,却瞧着少师王从杉拦住了他的去路,躬身道:“皇上,臣斗胆,想着耽误您一点时间。” 楚泓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鬼祟而紧张,一脸的做贼心虚样,哼冷了一声,问道:“什么事,说。” 王从杉上前了一步,将一副画卷高举在头上,道:“先请皇上过目,看一看这画上的人。” “哦?”楚泓接过画像,打开之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上面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袍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唇边一颗朱砂痣,添了几分风情,增了几点妩媚。 明明是一个风华正好的少年郎,却显得妖里妖气。 比着闻人善那干干净净的眉眼,可是差多了。 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楚泓问道:“不知爱卿,这是何意?” 王从杉弓着身子,一脸的谄媚像,“不瞒皇上,这画像上的少年,乃是微臣的犬子墨阳,他十分的仰慕皇上,日盼夜盼的,就是能来宫里谋份差事,哪怕给皇上端个茶,递个水也好。微臣知道这事不合规矩,还请皇上宽恕则个,也给犬子一个机会。” “端茶倒水?”楚泓挑了挑眉,“那可是内侍们该做的。王爱卿总不会舍得把儿子送进宫里做太监吧?” “这——”王从杉迟疑了一下,道:“犬子说了,若能侍奉在皇上身边,要他做出什么牺牲都无所谓。” “王大人。”楚泓眯起了眼睛,伸手捏住了王从杉的下巴,道:“你可是朝廷命臣,官拜从一品,把自家儿子送进宫里做太监,不好看吧?” 王从杉犹豫着,说道:“无妨,皇上若是瞧得起微臣这小儿子,便是让他入宫为奴,也是他的福分。” “哼!”楚泓甩开了手,道:“我说王从杉,你是想做国丈爷想疯了吧?卖儿求荣?呵,可以啊。” “不是,”王从杉一个哆嗦,急忙跪下了,“微臣绝无此意,真的只是犬子思慕皇上,想着进宫侍奉在您左右。皇上,微臣——” “闭嘴!”楚泓喝住了他,道:“从今往后,你也不用来上朝了,在家禁闭几日,看看朕给你重新安排一份差事,贬你去井阳或奉州做个刺史吧。” 王从杉面色一变,“皇上——” “哼!”楚泓也看不看他,迈着阔步往凤翎宫的方向去了。 在他身旁,内侍总管徐瑾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说道:“这王大人也确实太过分了,自个儿身为朝廷命官,哪有让儿子入宫为奴的,传出去,就不怕诸位大人笑话。” 楚泓:“估计是他看着闻人铎,从一个小小的侍郎,摇身一变位列三公,所以急眼了吧,也想着效仿了闻人铎,把自家儿子送进宫里,争宠夺权,帮他提升在朝中的地位。” 徐瑾:“哎呦,这可真是的,那王大人已经是从一品了,犯得什么邪啊。” 楚泓笑笑,“这事也怪朕,大肆削减他的权限,让他这少师之位变成了虚名。眼瞅着闻人铎的风头盖过了他,他便想着冒险一试,看看能不能拿儿子换取官位吧。呵,估计日后这种事不会少了。徐瑾,在皇后那里,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嘴巴缝严实了,别把这等琐事透露给他。” 徐瑾急忙弓下身子,“奴才省得。” 一路去到了凤翎宫,只见那小东西已经醒了,正在帮着奴才们摆放早点,一双潋滟的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上的一盒酥饼,问道:“这是什么,看着黄灿灿的,像是很好吃。” “这是凤梨酥。”楚泓说着,走上前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道:“边陲小国上供的蔬果,朕命厨子们剁成蓉,混着蛋黄和冬瓜做成的,来,尝尝看。”说着,捏了一块放进闻人善的嘴里。 闻人善嚼了嚼,满足的眯起了眼睛,说道:“好吃。” 楚泓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下了,道:“以后饿了,不必等朕散朝,你只管先吃饭就好了。” “这不好。”闻人善又抓了一块凤梨酥,道:“皇上日理万机,那么辛苦,我怎么可以自个儿躲起来,偷闲享福呢。” “小东西。”楚泓捏了捏他的鼻子,道:“若真是顾念朕辛劳,那以后上了床,你就少挣扎一些,别让朕每回光是降住你,就得费不少力气。” 闻人善脸上一红,“流氓!” 楚泓亲亲他的脸,“流氓你还不是照样喜欢。” 一旁,几个侍奉的宫女一起咂舌,晚上还不够,早上继续*,这可真是—— 太棒了! 有这等福利,真是不看白不看。 吃过了东西,楚泓换了一套便装,正准备去御书房,转而想到了什么,回身跟闻人善说道:“对了,下午会起风,可能要变天了,尽量少出门。” “嗯?”闻人善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楚泓笑笑,踏出了殿门。 下午的时候,外头果然起了风,天色也跟着有些阴暗。 窗子外,风吹树叶“沙沙”的,在书房里投下了一片斑驳。 楚泓正低头批阅奏折,忽瞧着地面上多了几道黑影,笼在树影下虽不明显,但是因为他感觉上超乎寻常,所以有危险逼近,立马就察觉到了,握着笔杆的手掌微微收紧,脸上也凝重了几分。 只瞧着那几道黑影轻轻动作了几下,悄悄翻进了窗子。楚泓搁下了御笔,偷偷从案几下抽出了宝剑,在身后凌厉的剑气逼近之前,率先挥剑劈了过去,一招即杀。 其余几个人没料到楚泓反应如此迅速,只一顿,赶紧冲了上来。 这些人,有的做护卫打扮,有的做太监打扮,有的做宫女打扮,却不知道是刚混进来的,还是在宫里潜伏已久。 猛虎难架群狼,楚泓本事虽好,却也有些应付不来,随侍一旁的徐瑾刚准备出去喊救兵,却被人一剑放倒了,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至于外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里头乒乒乓乓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竟迟迟没有看到护卫前来救驾。 莫不是被人借口引开了? 带着几道伤,楚泓一路杀向了门口,正要冲出去,却远远听到了闻人善的一声惊呼“小心”,楚泓一侧身,避过了身后的刀锋,然后冲着闻人善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出门了吗,赶紧回去!” 闻人善看着楚泓身边几个穷追不舍的刺客,哪里放心得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护驾”,便要冲上来。 “给朕回去!”楚泓红着眼呵斥了他一声,一个不设防,背上挨了一刀,一个趔趄,猛地跪在了地上。 “狗皇帝,你昏庸无道,残害忠良,我们此举,不过是替天行道。”身后的男人说着,举起了长刀。 “不要——”闻人善尖叫了一声,猛地扑了过来,推开楚泓之后,那刀刃刚好就没入了他的后背。 楚泓面色一慌,赶紧一个鱼跃,跳起来杀了那刺客,伸手去抓闻人善的时候,手臂又挨了一下,来不及做出反应,腿上又挨了一刀。 只见他“扑腾”一声,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善儿!”楚泓持剑拄在地上,焦急了喊了一声。 闻人善抖动了一下,抬脸看向他,说:“疼。” “乖,趴在那别动,朕放倒了这几个人,立马喊太医给你诊治。”楚泓说着,撑着身子站起来,刚要再拼死挣扎一下,另一条腿上却又挨了一刀,整个人摔了下去,然后被人一剑刺穿了后背,再也没能站起来。 此时此刻,他就像上了砧板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而那刀剑落下之时,闻人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再一次为他挡下了长刀。 “善儿——”楚泓喊了一声,刚准备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却瞧着闻人善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原本瘦小的身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指甲抠进了地毯里,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肯动。 “善儿。”楚泓全身是伤,想着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刺客又补了一刀,整个人都疯了,红着眼睛道:“狗东西,你敢伤他,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朕要诛你九族,朕要——”话未说完,只瞧着又一刀劈了下来。 闻人善抽搐了一下,双手死死地抠着地毯,不肯松懈下来,任凭身后的刺客,在他背上补了一刀又一刀。 “善儿!”楚泓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几乎是在求他,“你走啊,快走,走啊……” 闻人善呲着一口染血的牙齿,努力地笑出了一点倾城的颜色,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句:“圣主恩深何力报……” 便成永诀。 第47章 热门推荐:、 、 、 、 、 、 、 宫里的人都还记得,那一天,楚泓浑身是血,抱着他死去的皇后,痴痴傻傻的坐在那里三天三夜。 行刺的人被赶来的护卫拿下了,背后指使的人也被下了大狱,择日便会问斩。 杀一个人而已,对楚泓来说那么简单,可是想着挽回一个人,却是那么难。 他的小呆瓜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 这宫里的膳食变着花样的推新,可是再也不有一个小傻瓜,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笑眯眯的说:“好吃。” 那乖巧而满足的模样,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楚泓孤零零的坐在凤翎宫里,往嘴里塞了一把核桃,一把肉松,又吃了两块酥饼,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宫女递来了茶水,被他一手打翻了,冷声道:“走开,别管朕。” “皇上——”那宫女看他这副模样,心下有些不忍,“您就别折磨自己了,娘娘要是活着,也不会愿意看到您这个样子的。” “你闭嘴!”楚泓瞪了她一眼,然后喃喃道:“你们皇后娘娘他从小就听话,比一般的孩子都乖。可只有那一次,他就是不肯听朕的,朕明明说过,不让他出门的……”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很久,楚泓一直无心朝政,多半时间都坐在凤翎宫里,雕刻一点小玩意,或者尝试做一张人|皮面具。 他把面具贴在了许多人的脸上,看着他们的模样变得和闻人善一模一样,却总是少了闻人善的那股子灵气,有些颓然的说:“不像他,你们都不像他……” 直到有一天,他放弃了做面具,改为制作傀儡。 前面使用的木材总不尽人意,直到有一天,胡峥从边陲地区,伐了一棵千年的黄花梨树,命人运进了宫里。 楚泓耗尽了心血,一点一点的雕琢打磨,直到那具傀儡,有了和闻人善一样的眉眼,和一般无二的身材。 只是,它终究是死的,既不会说笑,也不会走动。 后来,楚泓听从了一位道人的建议,派人去到千云山上,布下了术阵,设了陷阱,逮获了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然后剖其腹,取其妖丹,嵌入了那傀儡的体内。 只见那傀儡表面,立马生肌化骨,有了柔软的皮肤。在他拿那双空洞的眼睛,傻傻的看向楚泓时,楚泓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的善儿回来了。 只是这种错觉立马就被现实打败了。只见那傀儡面色僵硬,既不会笑,也不会哭,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仿佛这世上谁都欠他的。 可是,楚泓明知道这人只是个妖孽,并不是他的善儿,却还是一声一声的唤他“皇后”,那时的他,放又放不下,只能选择欺骗自己。 宫里的人都道是皇上魔障了,但谁也不敢触皇上的霉头,在见了那“闻人善”时,会跟着喊一声“皇后娘娘”。 初时,那傀儡看着呆呆的,并未做出任何回应,直到半年之后,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平身吧。” 从此之后,宫里笼上了一层阴云。 奴才们个个自危,生怕被这妖后抓去吃了,只有楚泓,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昼夜守着“皇后”,一点一点的教他说话,教他识字,教他考虑问题。 可只有一点,他教不会他笑。 那张木头刻成的脸,实在是太生硬,楚泓与他相处了近两年,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的表情。 即使被当众吻了,他也不会脸红。 楚泓倒也没指望这傀儡真能代替了闻人善,可是留他在身边,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在他喝醉的时候,在他碎碎念的时候,在他发疯的思念着某个人的时候,那傀儡起码不会表现出任何嫌弃或者同情,这就够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然后,又一年过去了,那傀儡似乎学会了体贴,在楚泓熬夜批阅奏折时,会为他端来一壶菊花茶,里面放了冰糖和薄荷,一如当初的闻人善。 偶尔看楚泓睡着了,傀儡会轻轻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比着活泼好动的闻人善,傀儡看起来十分的安静。 做好一切之后,傀儡悄悄地退出御书房,脚步轻盈而小心,生怕惊扰了睡梦里的人。 而楚泓,触觉异于常人,在傀儡为他披衣裳的时候,早就惊醒过来。可他不想睁开眼,不想看到他,不想在面对那双空洞的眸子时,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他不是闻人善,善儿早就不再了。 有时候,楚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着活在现实里,还是活在梦里。 他一边麻痹着自己,又一边提醒着自己。 如此反复着,来不停地伤害自己。 遥遥回首,已经过去两个年头了。 放不下的始终放不下。 拾不起的始终拾不起。 …… 小豆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些怅然,“这两年,大臣们时时上书,希望皇上能重新册立一位皇后,或者妃嫔也好。可是皇上他不允,他总觉得要是结了新欢,就等于是背叛了对闻人哥哥的感情。毕竟闻人哥哥,是为他而死。” 本王摇摇头,“那他把傀儡留在身边,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谁说不是。”小豆子抓了把糖放进嘴里,“别看皇上他看着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其实内心脆弱着呢。” “是吗?”我们这正闲聊着,楚泓突然出现了,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知朕,哪里脆弱了?” 小豆子一个激灵,赶紧跪下了,以头抢地道:“怒才见过皇上。” 楚泓冷笑了一声,道:“在宫里乱咬主子的舌根,可是死罪。” “奴才知错,还请皇上恕罪。”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拿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了我。 这话头毕竟是本王引起来的,被楚泓抓了个现行也是因为本王太过大意,本王只好站起身来,替小豆子求了个情,“皇上,这事是我的错,不该打听你的家事,多有得罪,还请皇上海涵。” 楚泓牵着闻人善的手坐下了,道:“看来王爷对这小家伙,甚是恩宠啊。” 本王笑了笑,道:“这孩子心性单纯,活泼可爱,本王的确是很喜欢他。” “喜欢就好。”楚泓抚摸着嘴唇,道:“回头别说是我大楚待客不周。” 本王:“有劳皇上费心了。” 闲坐了一会之后,楚泓说道:“对了,朕这次来,是想着跟你求一副字画的,朕的皇后听闻你字写得极好,画工也是了得,在燕国有着书圣画圣之称,所以特地过来,想着跟你求一幅字画,装裱了挂在宫里,不知王爷能否赏脸呢。” 本王看了一眼闻人善,只见他也正向了我,面无表情的说道:“有劳王爷。” 本王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一个木头人,怎么会想着收集字画。虽说知道他能够自主思考,也有了一些人类的感情,但也不至于短短时间内,连赏析字画都会学了吧。 再看一眼低头喝茶,神色闪烁的楚泓。本王笑了笑,感情是这一国之君想着要,却又拉不下脸来,这才拿了闻人善当幌子吧。 画幅画而已,本王倒也不至于回绝了他,只是故作谦虚了的说了句:“我大燕人才济济,本王只不过是仗着位高权重,朝官百姓们都会卖我个面子,所以浪得虚名而已。只怕字写出来了,会叫皇后笑话。” “王爷过谦了。”楚泓揽过了闻人善的腰身,嬉皮笑脸道:“再说了,我家皇后心地善良,温柔敦厚,轻易不会扫你面子的。你只管画,就算画的跟狗屎一样,善儿也不会笑话你的。” 本王嘴角抽了抽,道:“那就提前谢过皇后娘娘了。” 不多一会儿,奴才们上了茶,闻人善说了一句“放这吧”,然后端起茶壶,亲自为本王和楚泓倒了茶。 本王说了句“有劳”,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又是长情啊,贵国倒真是偏爱这种茶叶。” 楚泓愣了一下,“朕记得听人说,你没有味觉和嗅觉,怎么,这是能尝到味道了吗?” “嗯。”本王点点头,道:“前阵子,因为偶然的机遇,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楚泓有些奇怪,“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是啊。”本王搁下了茶杯,道:“我燕国有位调香的高手叫风慕言,他的嗅觉十分了得,本王以救回他死去的爱人为条件,向他讨来了嗅觉。后来,本王去了一趟花城,遇到了燕国的酒圣舒景乾,他的味觉很好,本王以帮着他找回爱人为代价,要走了他的味觉。若是皇上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也可以拿了东西跟我换。” 楚泓愣了一下,“王爷是在说笑吗?” “不。”本王摇摇头,“正事上,我从不说笑。” 楚泓顿了一下,问道:“那王爷,是想着从朕的身上拿走什么呢?让朕猜猜,要异于常人,又要对你有用的,该不会是朕的触觉吧?” 第48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朕是不会跟你换的。”还不等本王提出条件,楚泓就一口拒绝了。 坦白说,这让本王有些意外。 只见他摸着下巴,一脸的昏庸,“若是没有触觉了,那便不能和我的皇后亲亲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本王:…… 感情你活着,就只是为了那档子事吗?! 师出不利,本王本想到这楚泓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送走了他二人之后,小豆子摸了摸磕红的额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砍头了。”说着,赶紧捡起了散落一地的松子糖,倒是拿着吃的比命都要紧。 说起来,当年要不是因为这小东西贪吃,也不会“害得”闻人善落到楚泓手里了。 因缘巧合,却也是命中注定了的。 只见小豆子吃完了松子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道:“对了,王爷,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哦?”本王跟上了他,问道:“看什么?” “你看过就知道了。”他神神秘秘的,带本王去到了湖边,然后拨开一片水草,往水里探了一眼,道:“喏,就是这个。” 本王看着成群游过的蝌蚪1,问道:“就这个?” “是啊。”他一副发现了惊人秘密的表情,与我分享道:“我跟你讲,这个很神奇,会长出腿来呢。” 本王笑笑,这玩意在燕国很是常见,但因楚国地理位置偏南,气候不同,所以很是稀有。 这小豆子显然是头一次见着,一脸兴奋的问我:“王爷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水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2 本王点点头,“听说过。” “那你说——”他指着几只长出了长腿,跳上岸的蟾蜍,问道:“他们是不是龙啊?” 本王:“噗——” 究竟哪里像了? 他却像是认准了,眼睛亮闪闪的说:“是吧是吧,水虺不就是生活在水里的一种蛇吗,等着长出腿来了,便能化龙,腾云驾雾,上天入地,周游四海。我看这个也是圆滚滚的身子,说长出腿就长出腿来了,一定就是龙!” 本王实在不忍心打破他一个少年的幻想,可又觉得龙是何等尊贵的生物,被套用到癞蛤蟆头上,实在是—— “是不是龙,本王尚不清楚,不过这个在我们燕国,叫做蟾,乡间野地里,一到夏天,随处可见。”本王道。 小豆子:“是吗?难怪都说你们大燕是个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地方了,原来是有龙神坐镇。” 本王:…… 这话题很难再继续了。本王要如何告诉他,这“龙神”在我们当地,是会被拿来下药的。 只见小豆子捡起一只蟾蜍,放在了手心里,问道:“我们把它带回寝宫,养起来吧,说不定能镇宅保平安。” 本王只道三足金蟾能招财致富,却是头一次听说癞蛤蟆还能镇宅保平安。 本王多少有些洁癖,皱眉道:“别带回去了,既是神物,哪有圈养的道理,还是放它自由吧。” “噢。”小豆子不太情愿的,将蟾蜍放回了水里,然后托着腮,一顿傻乐。 在湖边静坐了一会儿,小豆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涎着脸凑了过来,又是好奇又是尴尬的问道:“王爷,我听说你和燕国的皇帝,是那什么——” 本王看着他,“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小脸红扑扑的,“听说你们除了君臣,叔侄这两层关系,还是——” “情人?”本王挑了挑眉。 他越发的尴尬,却因为好奇而没有刹住话题,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是。”本王斩钉截铁的回答。 且不说我和燕玖真没有走到那一步,便是到了,事关一个国家的颜面,我也不可能随便就承认了。 更何况,我同燕玖的关系比着楚泓和闻人善,终究是要复杂一些,一个是坐拥天下,深受百姓爱戴的皇帝,一个是叱咤风云,人人得而诛之的摄政王。我们两个要真是走到了一起,必然会引来种种猜忌。 我岳初还好说,豁上一张老脸任人诋毁和唾骂,可燕玖要怎么办?让世人都嘲笑他,江山坐不住,连身子也被人占了吗? 小豆子眨眨眼,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原则,追问道:“那王爷你,喜欢他吗?” 本王愣了一下,喜欢吗? 说真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若说喜欢,那自然是喜欢的。 燕玖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咿呀”学语的时候,最早会喊的不是“父皇”和“母妃”,而是一声“小叔”。我虽是听不见,但是看着他吧唧着小嘴,感觉心肝都要化了。 后来,燕玖因为不受宠,又备受哥哥们的欺负,所以很多时间都赖在我的府上,混吃混喝顺便混点零花,与我说是叔侄,却更像是父子。 而我,就是那么一点一点的看着他,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变成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年,由一个不着调的小混混,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帝王。 这其中的感情,自然是无比的深厚。 可这些感情的背后,非要牵扯到情爱,又似乎算上。 小豆子看我犹豫了许久没有回答,一脸明了的说:“看来是不喜欢了。要是喜欢一个人,何至于考虑这么久。” 本王轻笑了一声,“你小小年纪,又懂什么?” 他撅着嘴,“这有什么不懂的,喜欢这种事,不就是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日思夜想的全是他,回回见了他,都想着亲吻他,拥抱他,甚至是上他。” 本王:…… 这话听起来简单而粗暴,却是实实在在的。 可这些感觉,本王却从来没有过。 本王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衣裳,道:“看着天气灰蒙蒙的,怕是又要下雨了,回去吧。” “嗯。”小豆子跟上我,边走边道:“已经进入雨季了,未来的日子,天气都不会太好了。” 正说话的功夫,天上已经零星地飘起了小雨。本王甩开衣袖,遮在了小豆子的头上。 回到寝宫之后,小豆子攥了攥衣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看多了,王爷也没那么丑。” “是么?”本王笑笑,问道:“那你是否考虑,今晚就委身伺候我呢?” 他果然跳起来,蹿出了老远,双手遮在胸前,“我是不会从的。” 本王摇摇头,“我倒也不是个随便的人。” 傍晚的时候,雨小了。 本王闲来无事,便撑了把伞,准备去凤翎宫坐坐。 行至了门口,只见闻人善正坐在桌子前,手捧着一个针线盒,趴在那里缝制什么。 他的动作机械而生硬,每一针每一线,都颇费力气。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假手于人,自个儿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穿针走线。 本王顿了一下,走了进去,问道:“在缝什么?” 他恍然回了神,道:“哦,在缝药枕。” “药枕?” “嗯。”他点点头,把针脚疏松的枕套拿给我看,“皇上他最近精神不好,夜里辗转反侧,总是睡不安生。喝药他又怕苦,扎针他又怕疼,我便想着弄个药枕给他,希望他能睡得安生一些。” 本王笑笑,“倒是个好主意。” “我也不懂药理,只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说着,往里头塞了一些桂枝,生地,山菊,枣仁等等,然后又捏起针,开始吃力地封口。 缝好了之后,他机械的问我:“王爷你说,皇上日后要是枕在这上面,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本王楞了一下,“你就在他身边,他何至于——” 他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假若有一天我不在了,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换成了闻人善,那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也好,想起曾经有过一个我。” 本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扑闪了一下睫毛,道:“我想求王爷一件事。” 本王皱了皱眉,“你是想——” 他放下了枕芯,跪到了地上,“如果王爷真有神通,能够让死者还阳,那我求你,让闻人善回来吧。有闻人善陪在皇上身边,皇上一定会发自真心的笑出来,而不是一味的佯装快乐。” 本王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问道:“若是闻人善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他顿了一下,道:“无所谓啊,到时劈柴烧火,或者做成别的小玩意儿,总归是个去处。” 他这话说的时候风轻云淡,好似和他无关一样。 大约也正是因为他是块木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藏在心里,任谁也无看透。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看我默不作声,打起了商量,“皇上他是一国之君,他的身子既是他自己的,也是黎民百姓的,王爷您不能要走的触觉。他以后还得选秀纳妃,降下子嗣。如果你一定要我拿东西跟你换,那我把体内的妖丹给你好不好?” 本王:…… 闻人善:“制作我身体用的黄花梨,也是千年的老料,如果王爷喜欢,也可以拿走。” 第49章 热门推荐:、 、 、 、 、 、 、 都说木头无心,可这闻人善,偏偏就生出了人类的感情。 本王呼了口气,问道:“这件事,你可曾跟楚皇商量?” “没有。”他摇摇头,“别看皇上他面上雷厉风行,对谁都不客气,其实他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这两年,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帮他打点后廷的事物。我既是他的枕边人,又是他的贤内助。就算他不爱我,也会照顾我的感受。所以当了我的面,他是不会说要闻人善回来的。可我知道,他能忍住今天,忍住明天,却决计忍不了后天,他早晚会找你换回闻人善的。两年了,他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梦里喊着的也都是他。如果你真能把闻人善带回来,别说是让他拿触觉跟你换,就算是让他付出江山,他也愿意的。” 本王心里莫名有些堵。别说是我要了他的妖丹根本没用,就是有用,这笔买卖我怕是也做不来了。 如果闻人善回来了,那这傀儡必然成为多余的了。作为横在楚泓和闻人善之间的一道障碍,楚皇是不会再将他留在身边的。 可他既已成了精,便算是一条生命,怎好当成敝履,丢之弃之。 本王历尽了这世间的生死轮回,始终觉得大道有常,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乃是命中注定,该放手就得放手。 死死地抓着,不过是徒增伤悲。一场缘分终了,就不该继续勉强。 换言之,比起带回闻人善,本王更希望楚泓能好好的珍惜眼前人。 至于本王的触觉,今世拿不到,大可再等来生…… 本王想了想,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最是让人放不下,一样是得不到,一样是已失去。如今楚泓失去了闻人善,心心念念的全是他,可难保有一天他失去了你,也会念念不忘。” 他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撒娇,不会变着法的取悦他,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他对我一切的好,不过都是把我当成了闻人善。而等着闻人善回来了,他就会把这份温柔,全部都还给他。” 终究是块木头,怎么就一根筋的想事情呢? 本王道:“你涉世不久,根本不懂人心。这世上的人,不分男女,个个都是贱骨头,你在他身边的时候,对他付出再多,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等你不在了,他会突然想起你的好。这世上轻易得到的东西,很少有人会去珍惜。可往往失去了,又总是追悔莫及。” 他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长时间了,他楚泓就是块顽石,也该着动摇了。”本王道,“楚泓不见得是对你没有感情,他只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过去的点点滴滴里,然后拼命压抑着自己不去爱上你。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对得起闻人善爱了他一场。” 闻人善愣了一下,“你是说,他兴许也是喜欢我的?” “也许吧……”本王道。 沉默了一会,只瞧着外头突然一道闪电,刚刚停下的雨,竟是又打上了。 闻人善跟宫女吩咐了一声:“去御膳房张罗膳食吧,让厨子熬一点鸡汤,里头放些柏子仁,合欢皮,味道清淡点的药物,对了,再让御厨煮一碗小麦黑豆夜交藤汤,一并端上来。” 般般样样,俱是安神的东西。 这皇后对楚泓,倒真是体贴。 安排好了之后,闻人善又翻出了一把雨伞,对我说道:“失陪一下,我去一趟御书房,皇上那头,也不知道有没有雨具。” 本王一愣,“这种事,你何必亲自走一趟,让奴才们去就是了。” “无妨,就当是出去走走。”他说着,撑伞走了出去。 本王左右也无事,走出了殿门,立在了宫檐下,伸手接了一捧水花。触手既感觉不到湿润,也感觉不到清凉。 说起来,水是什么感觉来着?温暖和寒冷又是什么感觉?拥抱是什么感觉?亲吻是什么感觉? 爱,又是什么感觉? 在檐下站了大约一刻钟,远远的,只见楚泓撑着伞走了过来,身边依偎着闻人善。而那把伞,说是两个人共撑,却斜斜的,基本全遮在闻人善的头上,而楚泓的大半个身子,却晾在雨中。 闻人善攥住伞柄,往楚泓的方向推了推,道:“我身子不怕凉的,皇上还是多保证御体要紧。” “别废话。”楚泓揽过了他的腰身,贴到了自己的身上,道:“这样不就好了,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远远的看着他们,本王摇了摇头。 要说这两个人啊,一个痴,一个傻,闷不做声的,把一切感情都压抑在心里,倒真是绝配。 明明只要有一个人向前迈出了一步,悬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可偏偏,一个不敢奢望,一个不敢遗忘。 全部跟闷葫芦似的,到底也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 楚泓走近了之后,笑着说:“既然襄王也在,不如留下吃个饭吧?” 本王犹豫了一下,道:“也好。” 于是,我三人入了席,喝着茶水等待开饭。 只见楚泓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黄玉发簪,放到了闻人善的手上,说:“朕闲来无事,亲手雕刻的,感觉这颜色很适合你。” 闻人善愣了一下,“你往常,不都说我更适合烟粉色吗?” “那是善儿适合,不是你。”楚泓说着,将发簪别在了他的发间,道:“果然黄色,和你的气质更为相配。” 闻人善僵在那里。大约是头一次被楚泓当成另外一个人来对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纹络,道:“真好,这是皇上头一回送我礼物。” 楚泓扬扬眉,“之前不是也经常送你吗?” “那是送给闻人善的。”他说,“虽然是放到了我的手上,可东西都是他喜欢的。” 楚泓楞了一下,“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出来吧,朕都会满足你。” 闻人善摇摇头,“没有了,能收到这个就很好了,何况还是你亲手刻的。” 虽说本王看不到闻人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可本王就是觉得他在哭。有一种泪,不是非得流在脸上,才让人知道他在喜悦或者悲伤。 而楚泓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本王隐隐感觉不妙。 饭菜呈上来之后,楚泓为本王倒了杯酒,道:“王爷请。” “有劳。”本王端起了酒杯,细细地尝了一口。 “如何?”楚泓问道:“可能比得上你燕国酒圣所酿的酒?” 本王老实回答,“差远了。” “呵呵。”他笑了起来,“王爷倒是不客气。”说着,夹了一口菜,道:“说来可惜,若王爷你不是燕国人,而是生在我楚国,兴许我们还能成为知己呢。朕这辈子没几个看得起的人,可你襄王绝对算是一个。” “承蒙皇上抬举。”本王又喝了口酒水,道:“若是皇上瞧得起在下,便是从现在这一刻起,你我一样能成为知己。” 他笑笑,“然后呢?放你离开?” 本王摇摇头,自然没指望他会做到这一步。 要说这酒虽然差了些,可膳食毕竟还是好的,一顿饭,倒也吃出了七八分滋味。 而闻人善,因为身子的原因,无需摄取食物,便在一旁负责倒酒。 不知是不是本王的错觉,总觉得今晚的楚泓,似乎对闻人善异常的温柔。 那感觉,就好像是对一个人心存愧疚,而变着法子的去弥补。 酒足饭饱之后,本王道了声谢,然后离开了凤翎宫。 行至了我的住处,只见檐下正站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上面绣着红色曼珠沙华的男人,身姿挺拔,面色清冷,不是昭瞑又是何人。 远远的,他看向了本王遍布伤疤的脸,冷笑道:“本来就够丑了,怎么把自己折腾的更丑了?” 本王摸了摸脸,道:“一时不妨,遭人暗算了。” “哼!”他迈进了门槛,拖了张凳子坐下了,道:“你让我查的那道魂魄,我查了。” “怎么样?”本王问道。 “不怎么样,”昭暝道,“已经喝下孟婆汤,去彼岸投胎了。” 本王皱了一下眉,只见昭暝递来了一个玄铁打造的盒子,说:“不过闻人善喝下孟婆汤之后,散碎在奈何桥附近的记忆,被孟婆收起来了。你回头随便找具身体,把记忆嵌进去就是了。” 本王接过了盒子,转瞬便想到了那具傀儡,于是问道:“若是把这份记忆强加给一个人,那个人会怎样?” 昭暝淡淡道:“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就会消失,被这份全新的记忆取而代之。” 本王的手掌蓦地收紧,“那这跟鸠占鹊巢,借尸还魂有什么两样?” 昭暝摇摇头,“这可不一样,我权限虽大,却也不敢擅自杀人勾魂。那人只是继承了闻人善的记忆,灵魂总还是他自己的。” 是啊,灵魂总还是他自己的。 可是心,却再也不是那颗心了。 第50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把盛放闻人善记忆的盒子收起来,放在了柜子里。 这件事,我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一起收起来的,还有昭瞑给我的一颗灵丹。说是奈河里的一只千年老王八,眼瞅着就要得道成仙了,却在最后一次历劫时没躲过去,被劈成了焦灰。 昭瞑说这个的时候有些遗憾,“本来我还想着学学东海龙王,在身边设一个龟丞相的,唉,可惜啊可惜。” 本王一脸的嫌弃,“人家那是龟,你这是鳖,能一样吗?” “差不多的东西。”他说道,“总之它体内结出的这颗灵丹,我留着也没用,便送给你吧,研磨了喝下去,能够延年益寿。” “也罢。”本王随手收了起来,道:“多谢。” 未来的日子,宫里都在传,说是楚泓一扫明君的做派,又变回昏君的嘴脸了。不去上朝,整日里就知道和他的皇后卿卿我我。 这份恩宠,既惹了许多人嫌恶,也惹了许多人嫉妒。 世间有那么多貌美的女子他不要,却为何要独宠一块木头? 楚泓的态度转变极快,别人搞不懂,闻人善心里却是明明白白。 “皇上他终究是决定不要我了,大约是想着在丢掉我之前,尽力的弥补一些。” 他心里虽苦,面上却照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若是有表情,哪怕蹙一下眉,皱一下额头,也许楚泓就会心软了。 可他既不会做,也不想做。 一具傀儡的思想很简单,爱一个人,就是成全。 这一点,比着一些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人类,要好太多。 外头雨潺潺,春意阑珊。 难得楚泓能离开片刻,闻人善偷偷告诉我,“前日里刚得到消息,南宫浔被燕皇识破了身份,投进大狱了。” 本王神精一震,“是吗?” “嗯。”闻人善点点头,“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便会把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部印在脑海里,怎么可能被一个仅仅是面目相仿的人,就骗了过去呢。” 本王愣了一下,只“听”他说:“不过,南宫浔在被识破身份之前,造了一场冤案,构陷的赵将军一家,被满门抄斩。赵将军是贵国最得力的干将吧,少了他,燕国倒是少了一员猛将。” 本王心里一沉,问道:“掌刑的是谁?” 闻人善:“新晋的刑部尚书,姚书云。” 本王:…… 这可好,他君臣二人,一个成了忠奸不分的昏君,一个成了残害忠良的佞臣。 也不知翻案之后,他二人要如何面对天下人。 我二人各自静默了一会儿,闻人善道:“王爷,我还是得求你件事儿。” 本王:“说吧。” “如果——”他顿了顿,道:“如果闻人善回来了,而皇上想着扔掉我,你能不能取出我体内的妖丹,把我的身体随便做成一件摆台,笔筒也好,笔搁也罢,或者是一根房梁,一道门槛,放在皇上能碰到,或者经过的地方,让我余生,不论以何种方式,都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本王眉头一皱,“你这又是何苦?少了妖丹,你也就没有意识了,何必还对他恋恋不舍。” 他看着本王,僵硬的脸上似乎有那么点乞求的意思,“你就答应我吧。” “也罢。”本王点了点头。 “有劳了。”他使劲勾了勾嘴角,终究是没能笑出来,只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夜里,小豆子折了一只纸船,放在了积水的院子里,转身问立在廊下的我,“王爷,你会回楚国吗?” “会。”本王点点头。 “那——”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带上你?”本王不解,“你是楚国人,爹娘亲戚都在这边,你跟我回燕国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有人说闻人铎就是我爹,他喝醉了酒,要了我娘,却碍于夫人的威严,没敢给她名分。”小豆子嘟着嘴,“反正,我一出生就是闻人府上的家生子,我娘难产死了,我就继续留在府上为奴。若我和闻人哥哥真是亲兄弟,倒也说得通,我俩本来长的就有七八分相似,性子也是相投。从前有他在,闻人府上也好,皇宫也好,哪里都是个家。可如今他不在了,我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了。王爷你带我去燕国,就当是开开眼,长长见识。” “这倒不是不可以。”本王道,“不过,若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闻人哥哥回来了,你还会跟我走吗?” “回来?”他不解,“怎么回来?” 本王顿了一下,道:“算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虽说皇后口口声声的求我把闻人善带回来,可楚泓既然没有开口,我又何必着急。 能让他们两个待一时是一时吧。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第二天,楚泓就找到了我,说:“触觉归你了,你想办法,把闻人善带回我身边。”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本王总觉得有些惋惜,出声问道:“不再想想了?想想现今的皇后,他该怎么办?” 楚泓攥着一只茶盏,面上波澜不惊,手背上却隐隐突出了几根筋骨,“等着善儿回来了,朕就放他自由,从此五湖四海,大江南北,随便他想去哪,就去哪。” 本王:“可若他哪也不想去,就想留在你身边呢?” 楚泓沉默了片刻,道:“是朕欠了他,可朕不可能再将他留在身边。” 本王:“这么久了,你对他就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楚泓有过一瞬间的迟疑,遂又笑着摇摇头,道:“你明知道,他只是闻人善的替身,还是一个很不好的替身。” “是吗。”本王没有理会他的口是心非,取来了两罐茶叶,问道:“古谣和长情,皇上更喜欢哪一种?” 他顿了一下,道:“长情。” 本王泡了一壶长情茶,为他倒了一杯,问道:“为何喜欢长情?” 他略一思忖,道:“古谣泡出来,颜色厚重,茶香四溢,喝一口,醇和浓郁,可是喝多了,却会感到枯涩锁喉,不像是长情,味淡而茶清,乍喝一口没什么感觉,可是喝多了,会觉得清香阵阵,绕软怡心。” “是啊。”本王跟着喝了一口,道:“但是大多数人,都会被古谣浓郁的香气所吸引,而忽略了长情那份平淡却温和的口感。” 楚泓眯起了眸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对上了他的眼睛,“皇上,我知道你和闻人善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的,那份感情轰轰烈烈,感天动地,足够让人铭记一辈子。可是你后来的皇后,他任劳任怨,默不作声的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就真的没来没有对他动过心吗?长情的味道终究是太过平淡朴实,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古谣的浓郁芳香吧?当然,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可能体会不了你的心情,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也不见得就会做出理智的选择。可正因为我是个局外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我斗胆劝你一句,此事,还是再想想吧。” 他终是感到不悦,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想插手朕的家事?” 本王欠了欠身子,“既为阶下囚,本王哪有那个胆子。只是本王向来是个有事说事的人,要是哪句话说错了,还请皇上担待。” 他面色阴郁的喝着茶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突然笑了起来,“朕搞不懂了,明明是你引诱了朕,想着让我拿了触觉与你交换闻人善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又不想换了吗?还是说你找到更适合你的触觉,而不想要朕的了?” “并不是我不想帮你,”本王道,“而是闻人善已经去彼岸投胎了。” 楚泓的身子一颤,“投胎了?” “是啊。”本王道,“就算他没投胎又能怎样,他的尸身已经被你下葬了,不可能再还阳了?” 楚泓:“可民间传说里,不是可以借尸还魂吗?” “借尸还魂?”本王冷笑,“楚泓,他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把你给忘了,你强行把他的魂魄勾魂来又能怎样?还是说,你要我帮你打听一下闻人善的下落,投胎到哪一户人家了,然后把他抱回宫里,再续前缘?” “够了!”他吼了一声,“即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戏耍朕,说什么让朕拿了触觉,来换一个心愿。我满怀期待的找到你,你却告诉我你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倒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本王摩挲着杯沿,道:“只是需要你做出取舍,你是要属于闻人善的那道前世尽忘的魂魄,还是要他留下来的那份记忆和对你的痴恋,亦或者是,放下这一切,接受皇后对你的感情呢。” 第51章 热门推荐:、 、 、 、 、 、 、 楚泓的回答,再一次让本王出乎意料。 他说:“我要那份属于闻人善的记忆。” “有了记忆,他就能变回从前那个天真明媚,又单纯可爱的闻人善了,不是吗?” “我要那些曾经属于我们之间的美好,全部都回来。” 本王原本也算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大好青年,可这一刻,竟一时没有收住情绪,放声大笑了起来,在楚泓阴戾的逼视下,说道:“皇上,你口口声声的说你爱着闻人善,其实说到底,你只爱你自己。” 他面色阴冷,“你又知道什么?” “本王无需知道太多。可有一点,本王清清楚楚,你决定为了一份虚妄的爱情,而放弃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 说完这些话,本王蓦然回首,只见闻人善正长身玉立在殿门前。 外头的毛毛细雨忽然变大,瓢泼似的,打掉了他握在手里的伞。 他没有伸手去捡,就那样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如同千行泪,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楚泓张了张嘴,“善儿。” 闻人善撩开了额前湿答答的碎发,故作轻松的说:“身子都淋湿了,不知道泡了水,会不会发胀啊。” 楚泓走上前来,将他拉进了殿里,道:“善儿,别恨我。” “没关系,反正——”闻人善顿了顿,道:“反正我只是块木头,既没有心,也就不会感到难过。” 楚泓:“善儿。” “叫我花梨吧。”闻人善道,“哪怕就一声也好,尽可能温柔的唤我一声原来的名字。” “花梨?” “嗯。”闻人善点点头,“我有一千年的树龄,虽不像妖狐、妖蛇那般有悟性,能够修出人形,但总归是年纪大了,有点灵性了。我是一棵黄花梨树,林子里的更为年长的杉树爷爷一直都喊我花梨。我就扎根在那里,千百年来,沐浴着阳光,汲取着水分,茫茫然的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一个木头脑子,记不住太多事情,唯一能记住的,不过是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名字,还有,我记得你。” 楚泓:“记得,我?” “嗯,那时你在漠南一带练兵,有时候太阳晒得厉害,沙地又干燥难耐,你会带着兵来林子里,驻扎在我身下休息。我因为长的高大茂盛,能够为你遮阳挡风,所以你格外喜欢靠在我身上打盹,虽然有时候,你也会在我身下撒尿。而我,整整忍了你五年的尿骚气。” 楚泓:…… 花梨:“在我被砍伐之后,脑子就变得不如从前灵光了,很多事情,我都忘了,可我就是记得你。就这一次好不好,你别再喊我闻人善,喊我一声花梨。” “花,梨……”楚泓艰难地唤了他一声。 “嗯。”花梨眯起了眼睛,木头脸上终于是漾出了一点笑意。 很浅,却很惊艳。 夜里,本王揽着小豆子纵身跳上了屋顶,递给了他一包牛肉干,我自个儿则是咬掉了瓶塞,灌了一口酒。 此刻月明星稀,乌云已经散去。连着下了几天雨,终于是放晴了。 小豆子咬着肉干,问我:“王爷,如果把闻人哥哥的记忆给了现在的皇后,他是不是就能变回当初我熟悉那个闻人哥哥了。” “嗯。”本王点点头,“性格,举止,谈吐,全会变成你熟悉的那个闻人哥哥。” “是吗?”他笑眯眯的,“那我就不跟你走了,我要留下来陪闻人哥哥。” “闻人哥哥?”本王冷笑了一声,灌了一酒,道:“是啊,如果把这份记忆强加给皇后的话,他既有闻人的脸,又有他的记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完美的复制品。楚泓这么选择,倒也无可厚非。” 小豆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挽着本王的胳膊找到了平衡,道:“其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明白,可是我们这辈子,不就是活在真真假假里,但求心里好过就行了。” 本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道:“小小年纪,怎么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就是有点感慨。”他拿脚尖蹴了蹴房瓦,道:“而且说真的,我也希望闻人哥哥能回来。” 是啊,这宫里所有人都希望闻人善能回来。 一部分人是因为喜欢他,一部分是因为忌惮现在宫里的这个妖怪。就算是朝中大臣,估计比着让一个妖怪做主东宫,也宁愿让他们曾经的那个男皇后回来。 可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是,楚泓也想要他回来。 小豆子偷偷摸摸的,又挨近了我一些,问道:“王爷,说真的,你是什么东西?” 本王:…… “不对,”他咬了一下舌头,道:“王爷你不是东西。” 本王:…… “哎呀——”他摇摇头,“我就是好奇,你能把闻人哥哥的记忆找回来,那你一定不是一般人,你是神仙吧?” 本王笑笑,“当然不是,我若是个神仙,又怎么会落得被人毁容的地步,还被你们皇上给囚禁了。” “说的也是啊。”他撑着下巴,问道:“赶明儿皇上要带着皇后出去狩猎,是不是回宫之后,就会把闻人哥哥替换回来了?” “是吧……” “其实,”他犹豫着,说道:“我有时候觉得,皇后也怪可怜的。” 第二天,楚泓换上了一身劲装,束起了长发,骑在马上,看起来雍容华贵而意气风发。 他今日说是要出去狩猎,倒不如说是想着圆了花梨最后的一个梦,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在无限广阔的天地间,陪他放开了跑一程。 而这之后,花梨将不再是花梨,而是“闻人善”。 在他们临出发前,本王找到了花梨,“你想清楚了,拿你的身子来当供体,承接属于闻人善的记忆?” “嗯。”他点点头,“这样就很好了,不管怎样,我都留在皇上身边了。” 本王:“可你得到了闻人善的记忆,从此便将以他的身份活下去。这些年,你和楚泓在一起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将忘记。” “起码曾经拥有过。”他说着,跃上了马背,道:“不管怎样,王爷,我得谢谢你。”说着,去到了楚泓的身边,随着队伍出宫了。 本王看着天边的黑云,总觉得这一刻阳光明媚,兴许下一刻就变天了。 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着。 铺开了宣纸,本王让小豆子研好了墨,然后拿毛笔沾了沾,在纸上勾勒出两个男子。 既然答应了花梨,要送他一副字画,那么在我离开前,在他离开前,就赶紧画好了吧。 画好五官,点上朱唇,只“听”小豆子问道:“画上的人,是皇上和皇后吗?” 本王沾了红墨,在背景上画了大片的红色蔷薇,问道:“为何不说是你闻人哥哥?” “神色不一样。”小豆子说,“闻人哥哥的表情会更俏皮一点,不像皇后,整日里面无表情。” “是吗。”本王在闻人善的眉梢和嘴角,各添了一笔,让他那原本清冷的表情,带了一点妩媚的笑意,问道:“这会像了吗?” “有点吧。”小豆子说,“可总归还不是他。” 画好了之后,本王在右上角,写了两行小诗。所说是耳熟能详的陈词滥调,却是每对恋人都会挂在嘴边,最美好的希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这对人马清早出发,一直到傍晚还没有回来。眼看着黑云压城,风雨即来,却迟迟不见他们的人影。 小豆子有些奇怪,“风雨降至,皇上一早就能察觉的,怎么都这晌了,他们还不回来?” “可能有事耽搁了吧。”本王说着,只见小豆子“呀”了一声,道:“回来了。” 想来是马蹄声近了吧。 天上忽又飘起了毛毛细雨,本王紧了紧领口,道:“回去吧,今晚上说不定能跟着沾个光,有野味吃。” 我这刚坐下没多久,只“听”守门的小太监说:“出事了。” 本王一愣,“出事了?” “刚刚乾阳宫那边传来了信儿,说是皇上外出狩猎,遇到了一头黑熊,块头大又皮糙肉厚,皇上制不住他,而护卫们又救驾不及,是皇后娘娘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其余的奴才们赶紧问道:“怎么样了?皇上皇后可是要紧?” “皇上摔断了一只手臂,应该没有大事,可皇后娘娘,据说被那黑熊一爪子豁下去,直接开膛破肚了。” “啊!”众人捂住了嘴,“那,那就是说——” “估计是没救了吧。要说身子还能补救,可他那体内那颗妖丹,被黑熊一巴掌拍碎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本王:…… 第52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没有见到前皇后死的时候,楚泓那痛不欲生的样子。 但是今日,却见到了他抱着现皇后,失魂落魄的样子。 外头闪电交加,映的屋里一片惨白,楚泓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花梨,喃喃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他也是,你也是,你们个个善做主张,跑来救朕。朕是一国之君,说了不准你们上前的,你们为何要抗旨不遵……” 在他怀里,失去了妖丹的花梨,灵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已经褪掉了人类的皮肤,开始变回了木头。 而被黑熊掏开的胸膛,也没有想象中的惨不忍睹,空荡荡的胸腔里,不过是一堆化为齑粉的木屑。 他已无法维持人类的相貌,甚至连动都不能再动,就那样靠在楚泓的怀里,痴痴地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仿佛想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个人印在脑海里。 直到他脸上的皮肤也跟着褪去,那双漆黑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彩。 “花梨。”楚泓喊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怀里的傀儡变回了褐红色的木头,一动不动。 “花梨,花梨……”楚泓将那*的傀儡拥进了怀里,一声一声地唤着他,“你倒是醒醒啊。” 本王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外头的闪电越发的犀利,而楚泓就在明明灭灭的乾阳宫里,抱着那傀儡痛哭不止。 一如本王所说,这人啊,总之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宫外的奴才们扎推在一起,纷纷伸着脖子,往里头看去。 这些人里面有些表现出了惋惜,有些则是幸灾乐祸。 毕竟,这宫里让人惶惶不安的妖怪总算是消失了。 小豆子走过来,伸手扯了扯本王的衣袖,问道:“皇后死了,闻人哥哥是不是也不能回来了?” “倒也不是。”本王撑开伞,在一片骤然倾盆的大雨里,往寝宫走去。 小豆子举着伞,踏着一地水花跟上来,说道:“闻人哥哥死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伤心。” 本王:“猜得到。” 这大雨,一连下了两天。 这期间,只“听”着宫里的奴才们私底下窃窃,“听说皇上风魔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坐在乾阳宫里,为死去的皇后修补身体。” “修起来又能怎样,听说那妖丹相当于皇后的心脏,如今损毁了,皇后是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就不能再去别处弄一颗妖丹?” “想什么呢,两条腿的人的到处都有,可结出妖丹的精怪却是世间难求。” “那怎么办,眼瞅着皇上从前皇后的仙逝里回过神来,紧接着,又遭受了一次丧偶之痛?” “那有什么办法,皇后又不是*凡胎,纵然太医们想着给他诊治,也治不了啊。” “唉。”众人一齐叹了口气,道:“其实想想,皇后虽然是怪物,但这两年,也没有过什么害人的举动,为人倒是挺和善宽容的。” …… 到傍晚的时候,天空终于放了晴。本王将裱好的字画卷了卷,拿去了乾阳宫。 彼时,楚泓正在给那傀儡修复肩胛,见本王来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专心致志地上好了手臂,然后拿毛笔蘸了墨,在花梨的肩膀处,描了一只浅色的梨花。 待墨干了,他为花梨提上了衣领,系好绶带之后,回身看向了我,问道:“王爷找朕,可是有事?” 本王将卷轴放到了桌子上,道:“来送字画的。” 他走上前来,打开卷轴看了一眼,问道:“上面的人,是闻人善,还是花梨?” 本王:“皇上觉得呢?” 楚泓:“都像,却又都似是而非。” 本王:“那不知皇上看到第一眼,最先想到的是谁?” 他愣了一下,道:“花梨吧,他就是这幅岁月静好,恬静安详的模样。” 本王:“可他不会笑。” 楚泓:“是啊,他应该笑不出这幅模样来着……” 不过是两天没见,楚泓像是瘦了一圈,面色憔悴,胡子拉碴,那原本英气逼人的面孔,看着颓废而沧桑。 “你——”我二人同时开了口,见对方有话要说,却又同时打住。 顿了顿,本王道:“有什么话,皇上先说吧。” “嗯。”他斟酌了一下,“你说可以为了我实现一个心愿,那我问你,能不能把花梨救回来?” 本王点头,“自然可以。只是我记得我只答应实现你一个愿望,所以闻人善和花梨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而且——”本王提醒道:“触觉不同于嗅觉和味觉,我一旦拿回了,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你的生活。你可能一时间都无法握笔,拿东西,甚至是站立。” “不要紧,”他说,“反正朕只要没死,这江山总归还是我的。” 本王:“你也不会再有子嗣。” 他顿了一下,苦笑着摇头,“你觉得朕这么多年了,没有再册立妃嫔,会在乎子嗣一事吗?朕这辈子与父皇斗,与大臣斗,与百姓斗,与世俗斗,从来就没有低过头。我们楚家不缺人,我没有子嗣,便从堂兄堂弟那里过继一个。反正兜兜转转,这江山总还是我楚家的,至于是不是朕的后人来坐,朕并不在乎。” “你能这么想便好。”本王说着,只闻庭院里送来一阵花香,很浅,却很怡人。 “是善儿最喜欢的蔷薇花,今年开的可真好啊。”楚泓眯起了眼睛,满脸的追忆之色,“朕问你,你可知善儿投胎到哪一户人家了?” “知道,”本王说,“他几世行善,这辈子投胎照旧为人,前不久降生在我燕国菩提郡的一位商人家里,那商人虽算不上富甲一方,但是保他一世衣食无忧,足够了。” 楚泓:“燕国?” “是啊。”本王笑笑,“所以皇上若想着起兵,攻打我燕国,最好掂量清楚了,菩提郡可就在边界线上,楚君要北上挺进燕国,必然要路经菩提郡,到时兵荒马乱,刀剑无眼,若伤着前皇后,可就不好了。” “哼,你倒是找到了机会来压制朕。”他说着,轻轻呼了口气,道:“罢了,知道他过的好,朕也就放心了。朕已经对不住他,不想再对不起花梨了。” 本王:“看来,皇上是做好了取舍了?” “嗯。”他看了那死气沉沉的傀儡一眼,道“朕要花梨醒过来。” 本王:“好……” 昭瞑给我的那颗千年王八留下的灵丹,刚好就派上用场了。 都道是以色补色,以形补形,这颗灵丹,嵌入那傀儡的体内,代替那损坏的妖丹,是再好没有了。 而且因为那王八生活在奈河里,亦妖亦仙,亦正亦邪,它本身所带的灵力,要比地界的妖精多很多。 此番放入花梨的体内,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是夜,月上中天,花梨悠悠醒了过来。 只见他机械的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看了看自己覆盖着人类肌肤的手掌,然后看向了守在一旁的楚泓,张了张嘴,问道:“我,没死吗?” 楚泓如同往常一样,轻佻的亲了亲他的嘴唇,道:“有朕在,怎么会让你死。” “可我——”他伸手试了试自己的胸口,微微一怔,看向了立在楚泓身后的我,问道:“这里,为什么——” “那是心跳,”本王道,“比起之前的半人,你如今已经彻底得到了人类的身体了,要是不爱惜着点,再磕断胳膊磕断腿,可就没得换了。” “心跳?”他不敢置信地按着胸口。 本王倒了杯水给他,“以后,你还会有饥饿感和饱腹感,会感到热,会感到冷,慢慢适应吧。” 花梨愣了许久,看向了楚泓,“是你,你让他救我回来的,是不是?你把触觉拿来交换我了?” “嗯。”楚泓摸了摸他的脸,道:“这笔生意,朕一点都不亏。” “可是闻——”花梨话没说完,就被楚泓直接拿吻堵住了嘴,一番索取之后,说道:“闻人善作为开国以来的第六代皇后,名字会永远载入玉牒里,可你作为我楚泓现在的妻,是要陪我走到最后的。只希望朕垂垂老矣,头发花白的时候,你不要嫌弃朕才好。”1 “皇上。”花梨哽咽着,伸手搂住了楚泓的脖子。 “怎么,才刚有了人身,就学着哭哭啼啼了,以后可怎么了得。”楚泓给他擦了把眼泪,道:“乖,不哭了。” 看他二人终于拨开云雾,走到了这一步,本王甚为安慰。 此时,正是他二人浓情蜜意,深情款款的时候,本王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便负着手,走了出去。 此事终了,本王也得加紧着回燕国了。虽说那冒牌货已经落网,但他扔下的烂摊子,毕竟得有人打理。 此刻宫里少了我这摄政王,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思来想去,估计那帮子老臣都该乐疯了吧。 第53章 热门推荐:、 、 、 、 、 、 、 第二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本王随楚泓登上了城楼,远远眺望着燕国的方向,问道:“本王是在思乡,不知皇上在思什么?” 楚泓淡淡道:“一个人,和一场战争。” 本王:“哦?” 他眯起了眼睛,“朕既然不想伤害转世之后的善儿,那就只好另辟一条道路,率军攻入燕国。” 本王摇摇头,“你们凡人总之执着于这些。即使你本事再大,称霸了天下又如何,等着百年之后,也不过是换来一座坟头,一捧黄土。生前这些丰功伟绩,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 “呵。”他笑笑,“为君者,哪有不想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说着,看向了本王,“听王爷的意思,你竟不是凡人?” 本王摆摆手,“惭愧,我也不过是个流放在外的罪臣,浮生种种,不提也罢。” 他倒也没有再问,只是以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姿,遥遥的望着北方,问道:“朕望着燕国的方向,是在筹谋我的宏伟大业,不知王爷望着北方,可是在思念一个人?” “是啊,”本王笑笑,“思之甚切。” “哦?”他勾起了薄唇,满是揶揄的问道:“不知王爷思的是谁?要知道,你的情史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人说你与新晋的尚书姚书云,是一对竹马恋人,也有人说你与九五之尊的燕玖,自来便有超过叔侄的情分。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王爷到底喜欢谁。” 本王皱着眉,毫不遮掩的脸上的嫌弃,“没想到皇上不光对这天下感兴趣,还对本王的情|事感兴趣。” 他摆摆手,“王爷勿怪,这天底下的风流人物,你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朕想着不知道都难。” “就这点,本王倒是比不上你。”本王适当的“谦虚”了一下。毕竟他楚泓的风流史,可都惊动地母元君了。 我二人正聊着,只见花梨登上了城楼,冲本王点点头,然后将一把伞遮在了楚泓的头上,道:“外面日头这么大,还是回屋待着吧,我让婉儿备了荷叶凉茶,可以解暑的。” “好。”楚泓揽过了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道:“管家婆。” 闻人善大约还是没学会娇羞扭捏,面色如常地接受了楚泓的调戏,然后撑着伞,缓缓下了台阶。 彼时,放眼城楼下,一片繁花似锦。而他们就是在这惊鸿的颜色里,相依相伴着,缓缓走远了。 天地浩大,却唯有一人,能与你并肩看尽,世间繁华。 本王立在城墙上,又遥遥地看了一眼北方。 不知那孩子,此时可也正站在城墙上,等着本王回去呢。 喝过了茶,楚泓道:“此事已毕,王爷只管把朕的触觉拿走吧。朕会给你一匹快马,许你出宫。” “哦?”本王有些意外,“不拿我当人质了吗?” 楚泓冷笑道:“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你既然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那么我这小小的皇宫,想来拦也困不住你。你之所以赖着不走,就是为了拿到朕的触觉吧。” “倒也不算是。”本王道,“毕竟你楚皇宫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呵。”他笑起来,“若是饭菜和你胃口,不如朕赏你两个御厨,随你一起回燕国。” “算了吧。”本王拒绝了他的好意,道:“别是下一次他们再打我燕国的主意,给本王毁容不成,直接扒皮了。” “王爷说笑了。”楚泓说着,眼神一转,看向了杵在殿外的小豆子,问道:“朕瞧你对这小东西甚是喜爱,王爷若不嫌弃,不如将他带回去吧。” 本王招了招手,喊来了小豆子,问道:“如何,你可愿随本王回燕国?” 他犹豫着,看向了花梨,咬了咬嘴唇,道:“不去了。” 本王:“哦?为什么?” “背井离乡,我心里没底。”他说,“何况,这宫里虽然清冷,可终究还有许多放不下的回忆。” 本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花梨,斟酌了一下,道:“娘娘,你曾有求于我,今日,本王也求你一件事,可否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小豆子。” 花梨点头,“王爷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那就好。”本王笑着,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道:“别哭啊,本王这又色又丑的男人终于要走了,你不得开开心心的。” 他红着眼睛,抓着本王的手,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本王笑笑,“是啊,本王兴许,真是个好人……” 出了凤翎宫,骤然失去知觉的楚泓,因为掌握不了落脚的力度,而险些摔倒。 花梨一把扶住了他,问道:“皇上,你可要紧?” “没事。”楚泓试探着,站直了身子,对本王道:“这些时日,多有得罪了。至于你的脸,还有你燕国枉死的将军,若是燕玖想着向我讨回,自管来便是了。” “那下次,我们便战场上见了。”本王说着,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多保重了,日后若得了闲,欢迎来我燕国做客。” “好。”楚泓拍拍本王的肩膀,“下一次见面,若不是在战场上,那朕定当以会友之名,去到燕国,好好的找你喝两杯。你且在桃花树下埋好了桃花酿,等朕前往。” “好,就这么说定了。”本王笑笑,纵身上了马。 一路出了皇宫,本王直奔燕国。 初夏的暖风吹在脸上,如同一双无骨的柔荑,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原来,微风拂面是这种感觉来着。 本王又咬破了嘴唇,一边呵气一边笑,“是了,这是痛的感觉。” 然后,一鞭子抽下去,喝令那马儿飞奔起来,道:“这是颠簸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真是久违了。 连续几日跋涉,本王因为记不着回去的路,所以只能一路摸索着,弯弯绕绕,翻山越岭,吃了不少苦。 有道是送佛送到西,那楚泓却这么抠门的只给了一匹马,连辆车连两个护卫都不配送,害的本王一路风吹日晒,人不人鬼不鬼的。 等着出了楚国的边境,已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嘴唇皲裂,皮肤黝黑,和要饭的差不多了。 而燕国的老百姓,也确实大发善心,扔给了本王好几个铜板。 本王掂量了一下,正好十二文钱,聊胜于无,好歹还能买两个肉包子垫垫。 如今身上已没有家当了,本王也就放下了凡人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抱拳道了声谢,便去路边买肉包子了。 皮薄,馅多,还是家乡的百姓更为实在。 牵着马又走出了几步,本王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堵墙前面,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 本王走上前去,只见那墙上贴了一张皇榜,从遥远的京城飞过来,贴到了这里,也不知费了多少人力。 扫了一眼皇榜上略微眼熟的男子,本王又看向了下面的榜文: 凡是寻到襄王岳初,并上报朝廷者,赏金一万两。 “一万两?”本王吃了一惊。心道那败家孩子,还真是能霍霍啊! 不知道本王自己凭着两条腿走回去,有没有赏金可以拿。 沿路走来,只见每一处城市,凡是人头攒动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张皇榜,几乎遍布了全国各地。 燕玖为了寻我,到真是费尽心力,这么多地方,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本王甩了一下鞭子,喊了声“驾”,一路加紧了脚程,往皇城赶去。 要说本王在世间几经轮回,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对人,对事,从来都不会用上感情。 可这一刻,莫名就有了点归心似箭的感觉。 也不知燕玖怎么样了,姚书云怎么样了,王府里的人怎么样了。 有家,有牵挂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回到都城,已是黄昏十分。 本王看着两侧熟悉的景致,和偶尔走过的几个熟面孔,心里微微一暖,远远地同走在不远处的赵无量打了个招呼,“赵丞相!” 只见他一个趔趄,定神看向了我,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捶胸顿足,“苍天无眼啊,他怎么就没死,怎么就回来了啊啊啊啊!” 本王:…… 如此不受人待见,本王也就不继续碍他的眼了,牵着马穿过了夜市,正准备回府,却一打眼,瞧见了不远处的姚书云。 只见他正披散着头发,一身落魄地撞开了人群,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在他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子,边走边喝,边喝边洒,那潦倒的模样,看起来不比本王好多少。 本王正准备上前扶他一把,却惊见人群里冲出了一个面色阴戾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他。 第54章 热门推荐:、 、 、 、 、 、 、 “小心!”本王惊呼了一声,上前踢飞了那少年。 姚书云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满脸醉意地看向了那地上的少年,然后甩开了本王的手,问道:“你谁啊,丑八怪。” “我——”本王正待答话,只见那少年又跳了起来,不要命似的刺向了姚书云,嘴上恶狠狠地说着:“狗官,我要杀了你,替我爹娘报仇。” 狗官?本王皱了皱眉,想起了姚书云搞出的那场冤案。 这孩子,该不会是赵将军的儿子吧? 要说赵将军常年行军打仗,身板又壮又结实,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怎么生的跟弱鸡似的。 危险逼近,只见姚书云恍若未察,或者说是视死如归,就那样直愣愣地站着,任凭那寒若秋霜的刀刃,逼近了他的后背。 他一心求死便罢了,本王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昔日的老友倒下,当即一抬腿,又将那少年踹飞了。只不过这一次脚下留情,不至于伤着他。 谁料,本王帮了姚书云,却惨遭了姚书云的暗算,只见他突然曲起手臂,照着本王的胸口就是一下,出手又快又狠,让本王心窝处一阵火烧火燎。 “咳。”本王捂住了胸口,问道:“你他妈疯了?” 姚书云乍听我吼了一声,眼里蹭地燃起了一束火苗,只一瞬又灭了,道:“是王爷啊。” “是我。”本王站起来,看向了那不依不饶,还准备冲上来的少年,问道:“这孩子要怎么处理?” “别伤他。”姚书云说着,颓然地坐在了路边,斜倚着墙壁,喃喃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 本王一回身,夺走了那少年的匕首,然后制住了他,道:“别折腾了,我不会让你伤他的。” 那少年红着一双眼睛,道:“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本王将他按在了地上,“他是受人挑唆,才冤枉赵将军一家的,你总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他笑了起来,笑得凄美而苍凉,“我知道啊,他是受了一个冒牌王爷的挑唆,跑去皇上跟前告的状。可那又怎样,他身为刑部尚书,遇到案子了,不应该先查清楚了再定罪吗,仅凭着那‘王爷’栽赃陷害的几条罪名,就将我府上满门抄斩吗?我赵家世世代代,忠君爱主,拼死沙场,临了,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姚书云甩开了凌乱的头发,半身酒气,半身磊落的看向了他,道:“要杀便杀吧,我姚书云保证不还手就是了。欠你府上的几百条命,只拿我一人来抵,怎么着也是你亏了。” 那孩子立马挣扎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姚书云笑笑,“赵将军家的孩子,个个都是血性的儿郎,我怎么会觉得你不敢呢。”说着,看向了本王,道:“你放开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总得有个结果。” “这事本王也有分,要不是我一时不妨,遭人暗算,哪里会有后来的被顶包,直至闹出了这场惨案。”本王说着,放开了那瘦弱的少年,然后拎起了烂泥也似的姚书云,回到了姚府。 命人劈了柴,烧了水,本王将醉醺醺的姚书云直接扔进了木桶里,衣裳都没给他扒。 他浸在水里,面上一片愁云惨淡,喃喃道:“我这辈子杀了不少人……” 本王愣了一下,道:“你执掌刑部,也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他无力的笑笑,“闲来没事,我总是变着花样的推出酷刑,折磨那些囚犯。我看着他们惨叫,求饶,或者咒骂,心里就无比的畅快…… 呵,刑房的地面上,被血水粉刷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想着洗也洗不出来了…… 那里头,我每每进去,都会感到一阵鬼气森森,可我不怕。那些为富不仁者,草菅人命者,奸辱妇女者,意图谋反者,本就是罪有应得。只有把酷刑提上去,起到了警示的作用,才能减少或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可这一次,我率兵包围了将军府,杀了府上几百口人,每每睡下了,总会做噩梦,梦到那些人哭喊着,说他们是被冤枉的,可我根本不听,手起刀落,就是几十条人命…… 等我睁开眼,世界就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到处都是血,床上,地板上,甚至是屋顶上,我每晚坐在血泊里,被无数的冤魂纠缠着,听他们说要向我索命。 王爷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本王看着他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总觉得和记忆中那个狂妄自大,随心所欲的姚书云不是同一个人。 本王不过离开一段时间,却恍然有种春如旧,而人非昨的感觉。 “世上哪有鬼。”本王安慰他,“别想太多了,好好泡个澡,然后睡一觉。明儿随我去上朝。” “不去。”他摇头,“我没脸面对任何人。那群老臣不用动嘴中伤我,只拿眼神,便能将我千刀万剐了。”说着,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然后憋了一口气,没在了水里。 片刻之后,他拎着湿答答的裤子,搭在了桶沿上,然后又脱掉了上衣,扔出了桶外。 本王摇摇头,正欲伸手帮他捡起来,却兜头一条亵裤,直接甩在我的脸上。 姚书云趴在桶沿上,抱歉的说:“得罪了。” 本王扯走了他的亵裤,然后将衣裳一股脑扔进了竹篓里,道:“罢了,你洗完澡,就好好休息吧,我回府看看。” “嗯。”他点点头,重又没入了水里。 本王实在是担心他会溺死在桶里,便交代了下人多照看他,然后出了门,回了王府。 行至家门口,四名护院一同拦下了我,问道:“什么人?” “你家主子。”本王道。 那四名护院立马凑上来,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恨不得在本王脸上看出个花来,最终咽了口唾沫,问道:“王,王爷?” 本王冷哼了一声,把马儿交给了一名家丁,然后拍了拍袍子,进了府邸,遇上了迎面走来的管事李忠。 他初见本王明显吃了一惊,随即做出了和护院们同样的反应,吞着唾沫,问道:“主,主子?” 他这话音刚落,只见白桦突然从房顶上飞下来,抱住本王的大腿一顿哭嚎,“主子,你回来了啊?原来你没死啊?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啊?你脸怎么啦?谁伤的你啊?主子最近吃的好吗?睡的好吗?瘦了还是胖了?你这身料子不错啊,是楚国的流云锦吧……” 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拿糙手,在本王大腿上摸来摸去。 不远处,白杉犹豫着,跪了下来,道:“是属下们失职,让那冒牌货潜进了府里,顶替了主子。” 本王还是头一次见白杉对我如此客气,一脚揣开了白桦,道:“这事不怪你们,他们预谋这么久,一切都是有准备的,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王爷——”一旁,苏蓉也凑了上来,问道:“你这脸是怎么了?谁对你下的狠手啊?” 本王乍然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还有些不太适应,摸了摸脸,道:“两个楚国人。” “楚国人?”白桦立马跳了起来,抽出腰间的配刀,放在墙上使劲磨,道:“属下这就宰了他们。” “罢了,”本王道:“各为其主。他们也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杀了又能如何。” “各为其主?”白桦拧着眉头,“难不成,他们竟是楚皇派来的?” 本王:“怎么,那冒牌货不是被抓起来了吗,竟没有从他嘴里拷问出什么来?” “没呢。”白桦说,“那人没有触觉,严刑拷打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罢了,此事先告一段落。”本王说着,拍了拍又脏又破的袍子,道:“看来,本王也得洗个澡了。” 李忠跟了上来,边走边道:“主子,既然您平安回来了,是不是先进宫,给皇上报个平安?” 本王顿了一下,道:“是该去一趟,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本王又一身潦倒,还是等着拾掇一下,明天再进宫吧。” “唉。”李忠叹了口气,道:“您是不知道啊,皇上这些日子为了找你,连驻守在皇城的五千禁军都撤走了,合着城外的十万大军,满天下的找你。也幸亏着如今内无烦扰之政,外无强敌之患,不然这座空城,怕是要麻烦。” 本王心里触动了一下,然后呼了口气,迈进了门槛。 瞧着苏蓉跟了进来,本王道:“把被子褥子全扔了换新的,柜子里的旧衣裳也不要了。至于这房间里,凡是南宫浔碰过的,或者后来置办的东西,也全部扔了。” “是。”她答应着,走上前来,看了本王一眼,道:“您的脸可怎么办啊?奴才虽说会点医术,能帮您淡化伤疤,可这疤痕毕竟太深了,想着彻底消除,怕是不可能。” “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本王说着,拖了把椅子坐下来,略一思忖,道:“不行,我还是先进宫一趟吧,别让皇上记挂着。” 第55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脸虽然毁了,可毕竟还有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御书房。 彼时,只见燕玖正伏在案上,毛笔散了一地,也没有去拾。青丝沾了墨水,也没有去擦。 整个人看着又落魄又失意,哪里有一国之君的样子,看着倒像是个落第之后,一蹶不振的秀才。 本王走上前去,帮他把地上的毛笔一支一支的捡起来,然后搭在笔搁上,遂又抽了块帕子,为他擦了擦湿答答的头发。 他猛地坐起来,张嘴便斥责道:“小邓子,你找死吗,朕不是说要你滚吗,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噎住了,怔怔地看向了本王。 眼底隐隐浮起了一层雾气。 本王笑笑,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问道:“打扰你了?” 他眼圈一红,“皇叔。” 本王伸出手,将他揽在了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道:“我回来了。” 他瘦削的肩膀抖动了几下,又往本王的怀里拱了拱。 薄薄的衣衫透着彼此的体温,让本王心里都暖烘烘的。 曾几何时,本王也曾这样抱着他。 那时他还小,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满脸是泪的哭诉:“小叔,四哥和六哥他们,又合伙欺负我。” 而本王,不便插手他们皇子之间的事情,便只能是这样抱着他,温声软语的安慰几句。 那时,本王没有触觉,将他抱在怀里,感觉不到一丝的分量,而今再将他捞进怀里,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寄托。 哪怕这份感情,无关乎情爱。 却胜似父子,胜似亲人,胜似一切。 仿佛有他在,便有了牵挂,有了家。 他死死的抓着本王的衣袖,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又将脸埋在了本王的胸前。 而本王,虽然听不到他的啜泣声,却感到了胸前一阵湿润。 “只此一次,”本王跟他保证,“这辈子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了。” 他抬起湿漉漉的脸,哽咽着,“好。” 彼时,夜色深沉,月上中天,本王拗不过燕玖,便留宿在了宫里。 本王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里衣,然后上了榻。只见燕玖正红着眼圈,盯着本王的脸不放,许久之后,问了句:“皇叔,你这些日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谁把你的脸糟蹋成这样的?” 本王犹豫了一下。虽说楚国有杀我燕国将军之仇,可两国相安无事这么久,本王轻易不想撩起战争,便摇摇头,道:“遭了几个小混混的暗算,不妨事,能治好的。” 他苦着脸,“怎么治啊?” 本王揉揉他披散下来的头发,问道:“我坠崖前,遗落在帐篷里的东西,你可帮我收起来了?” “嗯。”他急忙下了床,裹着一身丝质的长袍,赤着雪白的脚丫子,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本王坠崖前,落在帐篷里的一壶桃花酿,两盒桃花酥,一支狼毫,一方砚台,和一瓶伤药。 那桃花酥搁得时间太久,已经腐坏了,本王命奴才拿去扔了,然后取走了那瓶伤药。 这药是陵光留给我的,说是祛疤修容,最是有效。 这药送的如此有准备,倒叫本王有些怀疑,陵光是不是提前预知了本王身上会发生什么,这才特地给我备了一瓶伤药。 可若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却强行替我躲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触怒天颜,惹了玉帝龙颜大怒。 “唉……”本王叹了口气,将瓷瓶递给了燕玖,道:“有劳皇上,帮微臣上药吧。” “嗯。”燕玖探过了身子,伏在本王的胸前,拿指尖挑了药膏,一点一点涂在了本王的脸上,问道:“真的会有效?” “嗯。”本王躺平了身子,合上了眼。 这一幕要是落在众大臣的眼睛里,还不定又得惹出什么风波。 不过再大的风波,也抵不过一句:“昨夜里,襄王又胁迫了皇上,与他欢好。” 连续多日的颠簸,本王本就疲乏,如今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睡意一瞬间就上来了。 迷迷糊糊中,本王正要入睡,却突然感觉到有两片温润的嘴唇,贴到了我的额上,然后带着小心,吻上了我的鼻梁,脸颊,和嘴唇。 居然能对着我这张容貌尽毁,半人半鬼的脸下得了手,本王真不知道他的胆色是哪里来的。 本王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干脆选择了继续装死。 反正本王已经恢复了触觉这种事,只有本王自己知道。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精神上尚能忍耐,身子却受不住燕玖动情的亲吻,和温柔的抚摸,本王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身下起了反应。 初夏的衣衫本就单薄,*一旦燃起来了,就很难掩饰。 本王有些尴尬,急忙翻了个身,错开腿挡住了身下那勃|起的部分。 如今这具身子,就好像是十三四岁的青涩少年,初次尝到情|欲的滋味,随便一点撩拨就会诚实的喧嚣自己的*。 这感觉可真是…… 一觉醒来,本王身下还是直挺挺的。 清早的胀痛感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由于燕玖的睡相不老实,薄毯全让他卷走了缠在自己身上,而本王裤裆里支起的帐篷,就那样大咧咧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睁开眼,本王只见榻边立了几名宫女,小脸羞得通红通红的,既想着喊本王和燕玖起来穿衣,又羞于本王的反应,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真是什么将军领什么兵,那楚泓厚颜无耻,宫里的女人也是个顶个的不要脸。这燕玖羞赧内敛,其身边的宫女也是羞羞答答。 坐起身来,本王取了宫女备好的官服穿上,然后随手一抄,束起了头发。 回身推了推燕玖,本王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起来上朝吧。” 燕玖翻了个身,露出了白白的小肚子,睡眼朦胧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本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铜壳滴漏,稍微掐算了一下时间,道:“寅时六刻了。” 他急忙坐起来,麻利的下了床,然后打开胳膊,等着宫女们给他套衣裳。 本王笑了笑,伸手脱掉了他的睡袍,然后取了里衣给他穿上,为他敛好了衣襟,遂又套上了一层明黄色的中衣,最后才是穿金走银,绣着真龙的皇袍。 一番着装下来,看着倒真是雍容华贵,风华无双。 燕玖打了个哈欠,突然看向了本王的脸,“咦”了一声,道:“皇叔的脸,似乎真的好了许多。” “是吗。”本王笑笑,“再抹个两三次,应该就能痊愈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一脸的惊喜,然后端起茶杯,漱了漱口,道:“走吧,皇叔。” 本王顿了一下,问道:“微臣要不要绕个道,跟着大臣们一起入朝,若是被人瞧见了,我是从皇上的寝宫里过来的,怕是会——” “无妨。”燕玖道,“随便他们怎么看,怎么说,朕就是要留你在宫里过夜,他们又能怎样。” 唉,就这点,倒是和楚泓一模一样。 本王回了声“是”,便和他一起去到了朝上。 而比着本王和燕玖同床共枕这件事,朝臣们似乎更惊讶于本王没死,居然回来了。 这些人看着本王的脸,神色各异。一半的人是感觉人生灰暗,我这大奸大恶之徒居然还活着,另一半的人则是幸灾乐祸,本王人活着脸却毁了,以后也不用“魅惑”了皇上,前廷后廷都霸占着。 而本王,怕他们日后失望,非常“体贴”的告诉他们,“我有一瓶神药,能去疤不留痕的,只用了一次,脸上就好了许多,再坚持个几日,就能痊愈了。” 众臣:…… 本王看了一眼队列,姚书云果然没有来。 据说是称病在家,许久没来上朝了。 本王摇摇头,站到了队伍的最首,听着朝臣们汇报了最近朝内朝外大大小小的事务,跟着提了几条建议,便随着众人,一起出了宫。 只见宫门外,八名轿夫和白杉白桦都候在那里。 遭遇了这场意外之后,原本光吃饭不办事的两名影卫,总算是拿着本王的性命打紧了。 本王撩起帘子,正欲上轿,却瞧着一个刚迁入京城,拜为户部郎中的官员拦住了我,面色激动,胡子飞扬的说道:“久闻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叫下官欣喜非常。” 本王皱了皱眉。这人叫龚少清,我略有耳闻。原本只是花钱买了个地方小官做,后来仗着祖上有钱,到处打点关系,四处巴结,所以一路飞升,在年近六十岁的时候,成为了今日的四品大员。 如今,朝中的大臣全部拉帮结伙,将本王孤立出来,生怕走的近了,会被玷污了名声。这龚少清初来乍到,可能还没摸透朝中的事情,这才忙不迭的跑来奉承。 他既有心巴结本王,本王也不跟他客气,甩开了折扇,道:“龚大人,幸会幸会。要说本王早上没捞着饭吃,这阵子有些饿了。” 他立马弓下了身子,道:“王爷如若不嫌弃,不如来下官府上坐坐吧,下官立马着人备好酒席,好好款待你。” “好。”本王坐上轿子,往他府上去了。 第56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一顿饭,本王吃的甚为满足。 龚少清瞧着本王吃的差不多了,偷偷递来了一个信封,道:“下官初来乍到,朝中也没个能仰仗的人,还希望王爷以后能多多关照。这是下官一点小小的心意,请王爷笑纳。” 本王接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试了试厚度,若是按照一张银票一百两来算,那么这里头最起码也得有一千两吧。 一千两,对于我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穷逼王爷来说,可是半年的俸禄。 只不过,本王一个月拿着二百两的俸禄,小日子过的也算是有滋有味,钱多了何时是个头呢。 一个不好,可是要落人把柄的。 本王将信封推还给了他,道:“龚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这饭我吃了,东西你自己留着。” “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王爷是嫌少?您尽可以打开看看,里面可是一万两。” “咳。”本王被茶水呛了一下。这么多钱啊,本王自诩超凡脱俗,也免不了有些动心了。 龚少清瞧见了本王的反应,笑着将信封又推到了本王的面前,道:“下官知道您不缺银子花,可这点就当作是一点补贴,王爷大可购买几座宅子,再弄几个如花的美眷伺候你。” “这不好吧。”本王虚言客气了一下。 “没什么不好的。”他说着,将信封直接塞到了本王的怀里。 也罢,朝南县刚出现震灾,湖口村又决了堤,朝廷上,到处都得用钱。他既然非得带给本王,那本王只好却之不恭了。 回头把银子上交给燕玖,正好用于赈灾。 如此看来,朝廷上有这么一个人,倒也不是件坏事。日后要是国库亏空,没银子往外拨了,本王就敲他一笔,弄点钱花花。 拍了拍龚少清的肩膀,本王情真意切的说:“我大燕有你这样慷慨的朝臣,真乃百姓之福。”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大约不明白这贿赂之事,怎么和百姓扯上关系了,却也只能腆着脸,陪着笑,道:“王爷客气了,这是下官该做的。”他说着,故作纠结的皱了皱眉。 “怎么,龚大人有心事?”本王问道。 “唉,”他叹气,“实不相瞒,下官这几年小灾小难的不断,频频摔断胳膊跌断腿。前阵子找了位术士给我算命,他说是要赶紧找个贵人,认作干爹,如此,方能躲过后面的灾难。若是置之不顾,很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下官身份卑微,自知不配认王爷为父,可今日请您来,还是抱着一分希望,看看王爷能不能怜惜我这条贱命,认了我当干儿子。” 本王立刻寒毛直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龚少清一脸的褶子,眼珠子都黄了,看年纪,怎么也得大上本王三十岁,如何就能豁上这老脸,认本王当爹! 当爹啊! 看来传言非虚。这龚少清为了往上爬,当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他瞧着本王没有表态,“噗通”就跪下了,抱着本王的腿,一阵哭嚎,“求干爹成全。” 本王抖落了一身的鸡皮,使劲抽回了腿,道:“龚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龚少清抹着泪,“下官觉得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还请王爷——” “够了!”本王喝住了他,“认我当爹?那你岂不是跟当今圣上同辈了吗,用不用本王卖你个人情,让皇帝认了你当干哥哥呢?” 他急忙低下了头,“下官不敢。” 本王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你这番言语要是落进别的大人耳中,日后在朝廷里,怕是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要知道,本王在朝中,一直是众矢之的,百官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却会拿着你开刀。” 他擦了把冷汗,道:“下官一时昏了头,多谢王爷提醒。” “罢了。”本王喝了口酒,道:“这菜也吃的差不多了,若没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 “且慢。”他拦住了本王,一双老鼠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对下人道:“吩咐厨子,再炒几个菜上来。还有,去唤十四小姐,难得王爷屈尊来一趟,她怎么也不出来见见,赶紧喊她过来,给王爷添茶倒酒。” 得,这是认父不成,又想着认本王做女婿了。 而且十四小姐什么的,一听就知道这龚大人平日里很是操劳,日夜耕耘,也不知膝下的儿女,都排到多少号了。 本王摆摆手,道:“不必叨扰十四小姐了,本王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还是先行告退吧。” “别啊。”龚少清像一帖狗皮膏药似的,直接贴了上来,搂着本王就是不让走。 本王拿了人一万两银子,也不好太驳人面子了,只得坐了下来,道:“那就再喝两盅吧。” “哎,好好。”龚少清跟着坐下了。不多一会儿,他家十四女来了。 既是拿来笼络本王的,那女孩自然是生的花容月貌,瑰姿艳逸。一路摆着柳腰,迈着莲步,款款走到本王跟前,行了个礼,“小女龚秀秀,见过王爷。” 本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龚少清长的贼眉鼠眼,一脸的猥琐相,生出的女儿却如此的秀色可餐。 “免礼吧。”本王道。 “谢王爷。”她行至一旁,拿纤纤玉手攥住了茶壶,为本王倒了茶,“王爷请。” “有劳。”本王说着,收回了目光,再没有看她一眼。 本王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够多了,像是姚书云,风慕言,苏青墨,临溪,舒景乾,楚泓,闻人善,百里尘,他们虽是男子,但个个称得上绝艳。可这美人一旦看多了,也就疲劳了。 何况,有燕玖那般眉眼精致,如诗如画的少年在我跟前转,一般的美人,也就入不了本王的眼。 余光中,只见龚少清向龚秀秀不停地使眼色,而那龚秀秀大约是看不得本王这一脸的疤,一直皱着眉,轻轻摇头。 让她来勾引我这么个丑八怪,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那龚少清终于按捺不住了,附在龚秀秀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给了她一个类似威胁的眼神。 只见龚秀秀咬了咬嘴唇,一脸勉强的走回本王身侧,倒酒的时候,酥胸半露,故意亮出了一片大好的春|色。 她这心里委屈,便是摸向本王的手,也显得十分的敷衍。 说是在勾引,倒不如说是在摸骨算命。 本王不动声色的喝茶,直到那双无骨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脖子,还欲更进一步,顺着我的领口摸进我的胸前时,本王搁下了茶杯,道:“今日酒足饭饱,就到这里吧。”言毕,起身便要走。 “哎,王爷。”龚少清跟了上来,问道:“其实我这小女——” “挺好的。”本王的由衷的赞了一句,见他面露喜色,又跟着泼了他一头冷水,“论美色,和我府上的丫鬟苏蓉,有的拼了。” 龚少清:“苏,苏,丫鬟?” “是啊,不过我家苏蓉,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和令媛比起来,大约是少了一份——”本王勾起了嘴角,道:“风情?” 说罢,走出了龚府。 到了晚上,本王去到了对门,想着看看姚书云怎么样了。 前脚刚走到门口,只听他府上的人说:“启禀王爷,姚大人去月华楼买醉了,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本王:…… 换了个方向,本王直接往月华楼去了。要说他如今混混噩噩,生无可恋,若是再碰上之前行刺他的那个少年,估计会立刻站好了,让人随便捅。 这姚书云平日里看着像滩软泥,你越是想着给他捏出个形状来,他就越是懒洋洋的不成正形,可本王今日才发现,他原来也有正儿八经的时候。 比如一心求死。 去到了月华楼,本王直接闯进了姚书云所在的“翠云居”,这人因为是月华楼的常客,所以直接付了一大比钱,把这间屋子包下来了。 他每回来,只管熟门熟路的走进来,便有一大群女子蜂拥而至,对他上下其手。 而姚书云就坐在那里,一脸的春风得意。 此刻,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屋子里只有一个衣衫不整,醉醺醺的姚书云,并无女子在旁。 睡梦中的姚书云伸手抓了抓袒露的胸膛,咂了一下嘴,道:“别让本官一个人喝,你们也喝啊。” 本王皱了皱眉,正要走上前去,却见身边白衣一闪,竟是百里尘跟过来了。他扫了一眼床上的姚书云,道:“你干脆让他死了吧,反正他这副模样,也跟死人差不多了。” 本王知道他与姚书云交好,说出来的也是气话,摇摇头,道:“他偷偷摸摸的寻死也就罢了,可他既然在我眼皮底下,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死。” 百里尘叹了口气,“书云这个人啊,看着心胸宽广,洒脱不羁,实则不然。这么多年了,他时常来我这里买醉,每回都是左拥右抱,淫|乱荒唐的模样,可酒水喝多少都行,女色却是点到即止。他没有一回,说要我的姑娘留下来陪他过夜的。” 本王愣了一下,只“听”百里尘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那人是烙在他心头的一点朱砂,擦不掉,却又触摸不到。他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守着那一点痴念,苦等了这么久。王爷你既然与他是推心置腹的朋友,那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第57章 热门推荐:、 、 、 、 、 、 、 “我,不知道。”本王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姚书云紧攥在手里的那块玉佩上。 一面刻着他的字“子然“,一面刻着他最爱的菖蒲。 姚书云收到玉佩的时候,老不正经的说过:“这王爷写字好看,刻工也是一流,既然是你亲手所刻,所赠,下官姑且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 本王伸出手,正欲取走玉佩,却瞧着姚书云本能地收紧了手掌,痴痴地笑,“都说了,这东西是爷的定情信物,不能随便给你们。” 本王再使劲,他攥得也更紧。 百里尘笑笑,“放心吧,这东西他丢不了,一直拿着当宝贝呢。要说书云他真是个可怜人,仕途不顺,情路又坎坷,面上一副豁达的模样,肚子里却全是酸水。” 本王沉默了一瞬,道:“罢了,有劳你帮忙照看了,我先带他回府了。”说着,将手塞到姚书云的腋下,将人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天,好沉。” 姚书云一偏头,正拿嘴唇轻擦过本王的脖子,然后扭动了一下身子,枕上了本王的上臂。 本王将人抱出了青楼,然后放进了轿子里,命人先把他送回姚府,自个儿慢腾腾的走在后面。 这一路,思绪纷繁,越理越乱。 书云他—— 他曾笑得花枝乱颤,与我说:“难得王爷对下官一片情深,下官无以为报,便与王爷宽衣解带可好?” 他曾撸起袖子,露出了光滑的小臂,道:“如何,下官这皮囊,可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他曾装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只可怜下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王爷你居然,居然瞒着下官,与人,与人苟合!” 他也曾媚眼如丝的缠了上来,吐着信子,说:“却也不知是天热,还是体内燥热,下官只是看着王爷,就觉得受不了了呢。” …… 一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带着几分试探,以及变相的吐露真情。 可本王每每看着他浪,或者选择无视,或者说一句“滚”。 本王想起了去花城的时候,那两根系在了我袍子的姻缘线。一根是燕玖的,一根是—— 姚书云的。 他如此猥琐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小女儿才会做的事情。 本王一路走下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三十年了,打从我俩一前一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结友为伴。 小时候本王挑着二郎腿,冷眼看他活泥巴。长大点了,看他抄袭我的文章,被他老子追着一顿打。再后来,他写了首酸不溜秋的情诗,求我帮他送给同一个私塾的姑娘,却发现那姑娘喜欢的是本王…… 然后,我二人一路孽缘纠缠的,又去到了同一个朝堂。他是被老子逼着考取了功名,而本王是被先皇逼着当了世袭王。 这一路走来,我拿他当兄弟,当挚友,当亲人,比着我二弟岳末还要亲。 我对他无所保留的信任,对着他吐酸水,对着他骂朝中的老臣,对着他说我是个断袖,从来就只喜欢男人。 然后听他说:“即如此,不如考虑考虑我吧。” 当时他是怎样的表情来着,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眼神却极为认真。 本王一路跟去了姚府,这一次没有将他直接按进木桶里灌水,而是将他扔上了床。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脸上还是那轻浮浪荡的表情,“怎么,这是准备对下官行禽兽之事?” 本王没有搭腔,命人下去煮了碗醒酒汤,然后坐到了床边,道:“书云——” “下官在。”他眯着一双醉眼,两颊酡红地看着本王,笑得又奸又媚。 本王如鲠在喉,一时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岳初。”姚书云突然喊我的名字,在我世袭了襄王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喊过我。大约是一声不够,他又喊了一声,然后笑着说:“要说我最近虽然过得昏天暗地,生不如死,可也有那么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那就是你还活着,还活着。” “嗯。”本王点头,“贱命一条,一时半会的怕还死不了。” 他有些累,遂又合上了眼,喃喃道:“活着就好。” 不多一会儿,丫鬟端来了醒酒汤,伺候着姚书云喝下了。 本王想着他醉了这么久,大约还欠着肚子,便让丫鬟吩咐下去,给他做了几道菜。 他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肯起来,还是本王死拖硬拽,才将他安顿到桌子前。 “来,”本王递给他一双筷子,“吃点东西。” 他披散着头发,眉宇间有些憔悴,夹了片肉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了一下,道:“太柴了。” “我觉得还不错啊。”本王说着,又夹了一片肉。 姚书云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尝不到滋味吗?” “现在能尝到了。”本王说。 “这样啊。”他醒了酒,立马就开始行奸使坏,捞起了桌子上的一瓶腐乳,打开放在了本王的跟前,道:“来,尝尝这个。” 本王乍闻到一股子臭味,赶紧掩住了鼻子,道:“什么东西?拿走。” “腐乳啊。”他眼神流转着,突然拿臂肘撞倒了本王跟前的茶水,滚烫的茶水洒了本王一腿。 本王吃痛站起身,气急败坏的问道:“姚书云,你是故意的吧?” “下官只是好奇——”他撑起了下巴,好整以暇的说:“你的味觉恢复了,嗅觉和触觉是不是也治愈了?” 本王皱着眉,“现在得到证实了?” “是啊。”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道:“如今的你,只缺少听觉了吧?” 本王一怔,点头道:“是。” 姚书云从盘子里捏起一粒花生米,搓掉了裹在外面的红衣,扔进了嘴里,道:“说来也怪,慕言死之前,失去嗅觉了吧?还有舒景乾,据说他不再酿酒,是因为失去味觉了。而他们在丧失了嗅觉和味觉之后,王爷的嗅觉和味觉反倒是了恢复了。” 本王眉头隐隐跳动了一下,没有吭声,只见他满是深意的看着本王,道:“名闻我大燕国的四圣,嗅觉最好的风慕言,味觉最好的舒景乾,他们最得意的感官都消失了,这让我这个听觉最好的琴圣,着实感到不安啊。” “不过啊,”他顿了顿,道:“我是吃朝廷俸禄的,并不指着弹琴为生,我这听觉你若是想要,自管拿去便是了……” 本王假装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低头喝了口茶水,道:“罢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府上了。”走出了两步,又回身叮嘱姚府上的下人,“你们几个,明儿一早服侍姚大人穿戴洗漱,若是误了赴早朝的时辰,本王唯你们是问!” 下人们赶紧低头,“是。” 姚书云撇撇嘴,“朝着我的人,使得什么淫威?” 本王也不理他,转身便走。 回到了府上,本王正待脱下外衣,却瞧着李忠匆匆走进了本王的卧房,道:“王爷,不好了,小人刚刚得到消息,说是皇上遇刺了。” “遇刺?”本王蹭地站起来,问道:“宫里到处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遇刺?” “奴才不知道啊,不过听说伤得不重,只是手臂上挨了一刀。王爷,要不您去看——” “本王这就去。” 我这一路匆匆忙忙地去到宫里,只见燕玖手臂上已经缠了绷带,正椅在榻上休息。就诊的太医提着箱子出了门,对本王行了个礼,“卑职见过王爷。” 本王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太医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 “行,你下去吧。”本王去到了燕玖的身边,捧着他的手臂看了一眼,问道:“哪里来的刺客,抓起来没有?” “给他跑了。”燕玖闷闷的说。 “跑了?”本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禁卫军首领,森然问道:“宫里到处都是禁军,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跑了?” “这——”他有些为难,偷偷看了燕玖一眼,“皇上?” “咳。”燕玖咳嗽了一声,道:“这刺客能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朕的寝宫,又能摸着地形迅速的隐匿起来,想必原本就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本王眯起了眼睛。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传令下去,”本王道,“宫里所有地方,挨着搜一遍,凡抓到可疑的人物,立马上报给本王!” “是。”禁军首领应下了,走之前,又看了燕玖一眼。 而燕玖立马移开目光,淡定地看“天”。 本王不知道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拿眼神交流着什么。 本王只知道,燕玖抓住了借口,可以堂而皇之的留本王在他寝宫里过夜。 说是需要有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第58章 热门推荐:、 、 、 、 、 、 、 若说从前,本王躺在燕玖的龙床上,心里还有些惶恐难安。 如今再躺上去,就跟上了自家热炕头没什么区别。 一夜安详。 第二天,本王一觉醒来,只觉得手臂有些酸麻。 侧脸一看,只见燕玖正蜷着身子,枕在上面。 他小脸红扑扑的,嘴唇微微嘟着,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仿佛是在讨吻。 而本王并没有偷袭的嗜好,只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皇上,起来了。” 他睁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大有“老子都如此勾引你了你还能无动于衷到底是不是男人或者根本就是看不上老子”的意思。 本王有些窘,“皇上?” “哼!”他侧过脸,再次淡定看“天”。 熊孩子。本王心道。 我这刚要起身,只见他突然伸出手,勾住了本王的脖子,张嘴便凑了上来。 和他上次醉酒一样,那吻带着豁出去的架势,把本王的嘴唇都咬破了。可他却不肯善罢甘休,翻身将本王压在下面,舔去了本王嘴上的血渍,又狠狠地吻了上来。 他吻得那样用力,倒叫本王有些怀疑,若外头没有太监把门,和一早过来的宫女,他是不是就准备将本王扒光了,直接“上”了本王。 嘴里的血腥气,混着茉莉花的香气,让本王有些微醺,痴痴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而不待本王做出反应,他突然翻了个身,躺回了床上。 他这一鼓作气,亲的也快,跑的也快。刚才那一番霸气而嚣张的强吻之后,明显是后劲不足,把脸埋在本王的怀里,死活不肯移开了。 一抹殷红,从他的耳尖,一直红到了脖子,又扩散着,遍布了全身。 他缩成一团,就如一只煮熟的虾子。 明明是他占了本王的便宜,倒像是本王把他给怎么着了。 许久之后,他抬起脸,觑见本王面上没什么异样,这才窸窸窣窣地钻出了被窝,往一侧挪了挪身子。 本王轻轻呼了口气,心道差点破功。 我这正要起床,只见他拿潋滟的凤目看了过来,像是拿定了某种决心,嗫嚅道:“皇叔,我喜欢你。” 本王愣了一下,道:“我也喜欢你。” 他面上一喜,遂又一暗,嘟哝道:“皇叔说的喜欢,和我说的不一样。” 本王:……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来着。 他红着眼圈,笑得有些勉强,“这些话,本来朕准备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跟你提起的。可那天,朕眼睁睁看着你跌落悬崖,生死未卜,当时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正儿八经的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人生在世,而世事无常,朕多怕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困境而无能为力,所以哪怕就这一次也好,我得告诉你,皇叔,我喜欢你,喜欢了许多许多年,以及无时无刻地不在喜欢着你……” 本王喉结动了动,道:“皇上——” “没关系,”他说,“我知道皇叔你面上一副荒唐的样子,喜好男色,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是朕无道,恋慕上自己的叔父,一切都是朕不好。朕不会去奢求你能回应我的感情,只是,只是希望你心里笑我,唾弃我就罢了,面上千万不要冷落了我。”他说着,重又贴到了本王的胸前,肩膀轻轻抖动着。 本王犹豫着,伸手揽过了他,正要说些什么,却瞧着几名宫女鱼贯而入,赶紧又松开了手。 而燕玖也一扫脸上的委屈和无奈,作势揉额头的时候,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微笑着看向了宫女们,眼神也变得温润而亲和。 他大约就是用这么一副表情,骗过了所有人。 好似这个小皇帝,永远都是一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模样。 穿好了衣裳,束上了皇冠,燕玖回身,冲本王笑了笑,道:“朕今早说的话,若是让皇叔为难了,皇叔便忘了吧。” 本王怔了一下,喃喃道:“我只是聋,又不是傻,有些话即便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燕玖眨了眨眼,“皇叔在说什么?” “哦,无事。”本王说着,跟上了他。 要说本王昨夜里跟姚书云说好了,今日要喊他一并赴早朝,可因宫中闹出了刺客,所以没有宿在府上,也不知道没有我一旁督促着,姚书云是不是又懒洋洋地钻回被窝了。 而让本王感到意外的是,姚书云竟然一身飒爽,精神奕奕的来到了朝上。 在他身后,一群臣子指指点点的,显然是在数落他的不是。 瞧着本王走了过来,姚书云扬扬眉,道:“早啊,王爷。” “早。”本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旁,龚少清凑了过来,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王爷,这一宿没见,您的脸似乎好了许多,脸上的疤都要看不见了。” 他这一声惊叹,立马引来了诸位大臣的围观,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也由姚书云,变成了本王。 “是好了许多。”姚书云摸了摸本王的脸,道:“伤口没前几日看着那么狰狞了,皮肤像是正在一点一点的磨平。” 本王被众人如此围观,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道:“让诸位挂坏了,这脸虽说好了些,可比着从前那面如冠玉,英气逼人的相貌,毕竟还差了许多,想着彻底复原,还得有些事日了。” 众人:…… 姚书云:“嘁——” 龚少清:“王爷便是这个样子,也看得出星目剑眉,相貌堂堂。” 本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颇为愉快。 也难怪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宠幸那么一两个马屁精了。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顺耳。 本王旁若无人的弹掉了鼻屎,然后去队伍最首站好了,跟着众人齐呼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燕玖抬了抬手。 “谢皇上。”众人站起来,开始蠢蠢欲动,纷纷想着上奏。 本王眼皮跳了跳,总觉得这事和姚书云有关。 而燕玖,自然也知道这群老臣好不容易盼来了姚书云,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于是假装精神不济,揉了揉额头,道:“诸位爱卿,朕昨夜里遭遇了刺客,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这手臂到现在还隐隐做疼,诸位若有本要奏,挑要紧的事说,朕好早点下了朝,回去休息。” 本王不知道他胳膊疼,揉额头做什么,不过朝中的老臣们显然不关心这些,一齐跪下了,高呼:“皇上保证御体要紧,臣等,只一件事情要奏。” 本王回身看着他们,悄悄拭了把冷汗。得,看他们众口一词,步调如此统一,看来是早就排练好的,轻易不会罢休。 本王又看向了姚书云,只见他轻轻笑了笑,冲本王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燕玖,也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说吧。” “启禀圣上,”凡事最爱出头的户部尚书站了出来,道:“有关前不久赵将军一家,遭某位大人构陷的满门抄斩一事,至今还没给民众一个交代。臣等以为,这事该做个了断了。” “是的皇上,”刘太傅跟着出列,“造成这么大的冤案,枉死了几百口人,当事人总得出来负责。” “臣深以为然。”杨大学士也站了出来,“赵将军一片忠肝赤胆,祖上几代都是贤臣良将,谁承想,竟会遭奸人陷害,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此事皇上若不处置姚尚书,怕是不能平鬼怨,安人心啊。” …… 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要求燕玖处置姚书云。 燕玖的眉头越皱越紧,问道:“那依诸位爱卿的意思,朕要怎么处置他呢?” 众人齐声道:“按照我大燕国的律法,诬陷良臣,残害无辜者,斩!” 燕玖眯起了眼睛,“众爱卿明知道,诬陷赵将军一家的,是前头那个冒充了襄王的刁民!” “可是皇上,”赵丞相道,“姚书云身为刑部尚书,在听说了赵将军意图谋反之事后,不急着查明,却与那冒牌的王爷沆瀣一气,将赵将军打为乱臣贼子,难道不应该连坐吗!就算是他事后将责任推到那刁民的头上,可他身为刑部尚书造成的失职,总该负起责任来吧,而臣等以为,就这件事,非处死姚书云不足以泄民愤。” 这期间,姚书云只是静静听着,并无一丝想着辩白的意思。仿佛一切的刑罚,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嘴角噙着笑,笑出了一身的疏狂。 以及看破生死,愿以命抵命的决心。 而燕玖,纵使想着放姚书云一马,可众口铄金,由不得他有一丁点的徇私舞弊。 本王见燕玖眸色一沉,准备做出决断,赶紧抢先了一步,跪地道:“皇上,此事也有微臣的责任。要不是微臣大意疏忽了,让那刁民钻了空子,顶替了我,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冤案发生了。皇上若是想着处决姚书云,便连微臣一并处决了吧。” 本王知道,我这么做,等于是把燕玖逼上了绝路。 而我之所以有恃无恐的威逼他,也不过是仗着他喜欢我。 即使我知道,这种行为有多么卑鄙。 可眼下,本王除了对不住燕玖,别无他法。 第59章 热门推荐:、 、 、 、 、 、 、 燕玖坐在他的皇位上,一语不发,久久地凝视着我。 那种感觉太过压抑,有一瞬间,本王甚至觉得周遭的人和物都消失了,空荡荡的朝堂上,就只有一个我,恬不知耻地跪在那里,拿着感情做赌注。 赌赢了,姚书云活。赌输了,我和姚书云一起死。 事实上,这个赌注太过冒险。 燕玖是什么人,他是踩着几个亲兄弟的尸骨,一路通向皇位的。他对皇权的执念和热忱,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这样一个人,你叫他为了我而做出退步,甚至不惜背上昏君的骂名,可能吗。 许久之后,只见燕玖轻笑着,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道:“你们口口声声的说姚书云与那冒牌王爷沆瀣一气,没有查明真相就杀了赵将军一家。那么朕身为一国之君,没有查明赵将军谋反一事,就下令屠他满门,是不是也该连坐呢?” “皇上!”朝臣们一惊,“您是一国之君,政务繁忙,哪里能事必躬亲地处理所有事情呢。您既然下设了刑部,认命姚书云为刑部尚书,他就有责任把案子查清楚,再上报给您。此事,他应该负全责!” “可朕却不这么想,”燕玖道,“朕就是政务再忙,此事关系到几代忠良的赵将军一家,也该提上重视的。可朕没有,朕也只是听信了那冒牌襄王的一面之词,相信了他的栽赃陷害,这才下令,诛杀赵将军一家的。此事不论怎么看,朕都有份。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诸位爱卿若是觉得朕罪不可赎,那朕立马脱下这一身龙袍,自觉走去法场。” 本王万万没想到,我这把难题抛给了燕玖,燕玖又转了个弯,抛给了朝臣。 只见诸位大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齐刷刷的跪地,道:“臣等绝无此意啊皇上。” 燕玖面色沉痛,死死地抓着两侧的扶手,道:“是朕昏庸无道,有关赵将军一事,朕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是朕不好,枉死了那么多人,一切都怪朕……” “吾皇——”瞧着燕玖悲从中来,几欲泫泪,大臣们急了,也顾不上讨伐姚书云了,争相出言安慰,“这事怎么能怪皇上呢,明明是那刁民花费心思,步履周详,皇上也是受连累的。” “是啊,皇上因此而痛失一名爱将,本就是受害者。” “此事,根本就是那冒牌货预谋好的,皇上也是被他算计了。” “皇上英明,此事跟你绝无半点关系!” “皇上啊——” …… 群臣表情激昂,面色如狂,争相安慰燕玖,顺便为他开脱。 那架势,不像是为人臣的,倒像是一帮子狂热的教徒。 燕玖哽咽着,问道:“既是那冒牌货周详部署,引了朕与姚书云入局,那为何朕就是无辜的,姚书云就得承担所有的罪责?” “这——”众人犹豫起来,不知该作何发言。 一方面是看出了燕玖有意照拂姚书云,另一方面,是看不得燕玖太过伤心。 真是又敬又宠,特别没有原则。 燕玖拭去了眼角的温润,道:“这件事,姚书云的确有错,可既然错不全在他,那朕希望诸位能网开一面,给他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众爱卿以为如何?” “将功赎过?”众人不解。 “是啊,浀州连年大旱,百姓岁岁饥荒,朕虽说年年拨款赈灾,可是银子和粮食三成被那浀州城的州牧克扣了,四成被当地的乡绅和流民哄抢了,真正发到百姓手里的钱粮,不过了了。所以朕准备下令革了那州牧的职,交由刑部查办,然后削去姚书云的尚书职,贬他到那贫苦的浀州,担任州牧。五年之内若是做出成绩来,朕再招他回京,若是浀州的情况还得不到改善,朕再从重了判他,诸位意下如何?” “这——”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虽说皇上偏袒之意明显,可他既已经做出了让步,众人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得躬身道:“臣等并无异议,一切全凭皇上安排。” 如此,这事情便算是敲定了。 燕玖揉了揉眉心,道:“姚书云听命。” “臣在。”姚书云急忙出列。 燕玖:“到了那边,好好照顾百姓。你枉杀了多少人,朕就要你救回多少人,你可是明白?” 姚书云:“臣必定不辱使命。” “好。”燕玖呼了口气,道:“这几日你便留在府上,打点一下行李。下个月初七,就出发去浀州吧。” “微臣叩谢皇上。”姚书云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燕玖深深地看了姚书云一眼,又看向了本王,道:“此事既已谈妥,诸位便退下吧。襄王,你且留一下,朕与你有话要说。” “是。”众人有序地离了朝,只剩下本王一个人,满是心虚的看向了燕玖。 只见燕玖下了龙椅,走到了本王的身边,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知朕这么做,可还让皇叔满意?” 本王只觉得腿肚子有些抽筋,嘴角也跟着不太利索,赶忙跪下了,道:“罪,罪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责罚?”他冷笑,“你不就是看准了朕不会罚你,这才有恃无恐吗!” 本王自觉理亏,没有吭声。 僵持了一刻钟之后,燕玖苦笑道:“你我本不必如此,既是皇叔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私底下知会朕一声就是了,朕自然不会杀了他。” 本王:…… 这,该不会是吃醋吧? 燕玖侧过脸,看向了殿外灿烂的阳光,道:“皇叔,陪朕出宫走走吧。” 本王愣了一下,道:“不好吧皇上,宫里才刚刚闹了刺客,万一宫外还有人意图行刺——” “皇叔可会舍命救我?”燕玖说着,直直地看向了本王,“若有人意图行刺朕,皇叔可会像今日舍命维护姚书云一样,来舍命救朕呢?” “会的,”本王郑重的起誓,“臣必定以身为盾,拼死护皇上周全。” 燕玖笑笑,“那既然有皇叔在身边,我还怕什么呢。” 出了宫,本王陪燕玖听了一场戏,又一路溜达着,给他买了几样糕点。 眼见着离近晌午了,日头越来越大,越来越晒,本王便牵着燕玖,去到附近的一处茶棚里喝茶。 燕玖喝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打折哈欠道:“大中午的,有点困。” 本王:“不若去我府上小憩一会?” “不必。”燕玖道,“等会还要赶着回宫,这几日疏懒,攒了不少的奏折。”说着,趴在了桌子上,道:“我就睡一小会,至多两刻钟,皇叔喊我起来。” “好。”本王看他困顿的样子,心下有点不忍,起身去附近的摊子上,买了个枕头,准备给他抱着睡。 走回茶棚附近,只见几个邋邋遢遢的小混混,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围在了燕玖的身边。 其中一人搓着手道:“嘿,这哪里来的小家伙啊,长的可真秀气。” 另一人道:“可不是,这小鼻子小嘴的,比青楼里的姑娘都要好看呢。” 又一人“啧啧”,“看着白嫩嫩软乎乎的,掐一下都会出水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是下流。 而燕玖嘟着嘴还在睡,全然不知道自己招来了流氓。 “嘿,小东西。”其中一名混混伸出了手,摸上了燕玖的脸。 本王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按在了桌子上,怒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乱摸!” “嘿,老子摸谁,关你屁事。”那人叫嚣着,准备撞开本王。 而本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直接穿过他的手背,钉在了桌子上。 动静太大,惊醒了酣睡中的燕玖。 燕玖眯着一双惺忪的眸子,看向了那正在鬼哭狼嚎的男人,问道:“皇叔,怎么了?” “无事。”本王将枕头地给了他,道:“只替你教训一下这几个出言不逊的小混混而已,你若觉得吵,只管换张桌子继续睡。” 他眨眨眼,显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那小混混鬼哭狼嚎地叫骂:“操|你大爷的,连老子你也感伤,老子就碰他怎么了,长的一脸小倌相,不就是给人上的,啊——” 他话没说完,本王攥住刀柄,在他手背上转了一圈,连皮带肉给他剜出了一个血窟窿,道:“你知不知道单凭这一句,我就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啊啊啊——”他一阵哭嚎,“王八蛋,放开老子,老子要报官!” 一旁,随来的小混混犹豫着,正准备冲上来解救他,却被本王飞起一腿,直接踹飞了。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估测了一下敌我的实力,特别识相的转头就跑了。 事至此,燕玖也猜到了大概,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本王,道:“算了吧皇叔,这些混混成群结队的,兴许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本王踹了那还钉在桌子上的男人一脚,道:“算你走运。” “嗷~”那人撅着腚,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一阵哭嚎。 一旁,白杉白桦走了过来,道:“主子。” 本王扫了他二人一眼,问道:“有事?” “嗯。”白杉附身过来,避开了燕玖的注意,拿唇语说:“属下在姚大人府上,发现了一个人。” 本王一怔,“什么人?” “是之前的——”白杉拿唇语,小心嘀咕了几句,然后退了下去。 本王神色变了变,道:“你们两个,立刻护送皇上回宫,不得有一点闪失,本王去姚府上看看。” “是。”两人应了下来。 燕玖走之前,冲本王笑了笑,道:“其实说真的,看皇叔那么生气地责罚那几个混混,朕心里还挺高兴的。我权当是,皇叔吃醋了吧。” 第60章 热门推荐:、 、 、 、 、 、 、 与姚书云认识这么多年,平日里不分你我,你家既是我家,你爹既是我爹。 即便是这种交情,本王都不知道姚书云府上还有个地下室。 本王之所以派白杉过去监视姚书云,一方面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另一方面,是怕他自己想不开。 如今皇上虽然开恩饶他一命,但保不准朝中那些和赵将军交好的大臣,会不会伺机暗杀他。 可本王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白杉放出去蹲点了,居然让他蹲出了一个秘密。 据白杉所说,南宫浔还没死,就被姚书云关在了地下室里。 本王忍不住一个激灵。心道这姚书云该不会也和楚泓一样,得不到本王,就随便找个替身吧。 没事出入地下室,和那贴着本王面皮的男人,偷偷私会不成? 不过这种疑虑,很快就打消了。 本王按照白杉说的,找到了机关,偷偷打开之后,潜到了地下室里,然后蹑手蹑脚地去到了一处透着烛光的房前。 看墙上挂着的般般样样的刑具,和地上暗红色的血迹,竟是一间特设的刑房。 本王站在小小的窗子前,透过几根锈迹斑斑的窗棂,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姚书云。在他对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带着手铐脚镣的男人。 姚书云将蜡烛放在了地上,伸手挑开了南宫浔的头发,露出了他那俊美无俦,和本王一模一样的面孔。 本王还是头一次用这种方式观察自己的脸,感觉比想象中还要英俊一点。 “我看你来了,王爷。”姚书云笑着摸上他的脸。明灭的烛光里,他的笑容像是带着魔性,又像是淬了毒|药,笑得讥讽而招摇。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南宫浔的面庞,然后滑到了他的脖子上,一把掐住了,道:“可我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了,因为我要远赴浀州,一年下来恐怕都见不了你几次了。” 南宫浔因为失去了触觉,所以并没觉得窒息难受,只像滩烂泥似的,任由姚书云扼住喉咙,晃来晃去。 姚书云笑着松开了手,道:“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背负着几百条命债,遭万人唾骂。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远走他乡,受相思之苦。我从前觉得他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能待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辈子就好了。可现在,我连这个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他说着,突然佝偻着身子咳嗽起来,然后从怀里抽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嘴。 而那雪白的帕子上,留下了一滩刺目的红色。 本王眼神一变,他居然吐血了? 只见姚书云收起了帕子,重又摸上了南宫浔的脸,凄凄切切地问道:“王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皇上说是五年之后准我回京,可我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怕是坚持不到五年之后了。你看,我滥杀无辜,造下杀孽,老天终于惩罚我了。他罚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他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本王这才发现,姚书云近日来真是消瘦许多。原本挺拔如松的身板,看着佝偻了许多。原本丰润的面颊,也有些凹陷了。 本王先前只当他是精神不济,可眼下再看看,分明就是枯容病态。 仿佛那一身的精气神,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我到底是哪里欠了你的,你要这样对我?”姚书云突然扔掉帕子,再一次掐住了南宫浔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我这一辈子放荡不羁,胸无大志,不过就想着混个刑部侍郎做做,朝前朝后的,能够帮他一把而已。可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啊,你为什么……” “呵呵。”姚书云再一次松开了手,“我忘了,你不会痛。”说着,抽出一把匕首,插|进了南宫浔的大腿里,道:“是不是身子不会痛,心也就不会痛?” 南宫浔只是耷拉着脑袋,脸上并无任何反应。 姚书云抽出了匕首,换了个位置,又插了进去,“为什么只有我在痛苦呢,啊?”说着,拔|出来,又插了进去。 他脸上带着疯狂,一下又一下地刺向了南宫浔。溅出的血水污了他的袍子,他也不在意,只是麻木地去伤害。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姚书云捏住了南宫洵的下巴,恶狠狠地看着他,“不是你怂恿着我杀了赵将军一家,而是你假冒了岳初,说你喜欢我。” “呵呵,你说你喜欢我,喜欢了很久很久。” “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着两情相悦,更让人欣喜的。” “我就这么昏了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我知道赵将军他戎马一生,最是忠君爱国。可你既然说赵将军有反意,那他就一定是有反意。你要我杀了赵将军,那我就杀了赵将军。” “别说是替你杀几百个人,你就是让我逼宫造反,拥你做皇帝,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可到头来怎样?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本王立在窗外,看着里头血腥而疯狂的一幕,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姚书云心里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一心争取到刑部侍郎的位子,根本就是为了我。 难怪有一阵子,朝中反我最厉害的几位大臣,纷纷闹出了丑闻,被下了大狱。 原来这一切,都是姚书云在背后帮我。 本王迈着恍惚的步子,走出了暗室。 外头的阳光照旧是一片明媚。可姚书云却把自己锁在了黑暗里。 到底是有人把他逼疯了,还是他本来就疯了。 许久之后,姚书云走出了房间,远远看到了坐在梧桐树下的我,微微一怔,道:“你来了?” “嗯。”本王看了一眼他身上新换的袍子,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陪我坐会。” 他走了过来,刚刚咳过血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修身的月白色的长袍,此刻挂在他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本王端起茶杯,撇了撇上面的浮叶,不动声色的说:“我看你这两日气色不太好,不如我把府上的苏蓉喊过来,给你瞧瞧?” “不必。”他挑起了二郎腿,道:“不过是有点小咳嗽而已,我几时那么虚弱了。” “还是看看吧。”本王坚持道。 “都说不必了。”他倒了杯茶水,看着里面倒映的大片梧桐花,问道:“王爷觉得我这满院子的梧桐,比着你满院子的兰草如何?” 本王抬起头,看向了那片浅黄色的梧桐花,一簇一簇的,颜色虽然素淡了些,不过遮天蔽日的一大片,倒也挺好看。 “很是不错。”本王由衷的说道。 他端着茶杯,道:“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天,南方的天空烧的跟火一样,影影绰绰中,似乎有一只赤红色的大鸟,扇动着翅膀,降临在我们府上。大家都说我是凤凰转世,我爹也深信不疑,赶紧命人移来了几棵梧桐树种在院子里,说是供凤凰栖身之用。” “赤鸟?”本王皱了皱眉,道:“凤色赤,五行属火,自南方来,怎么听都是南方七宿的朱雀,陵光神君。” 可陵光还好好的在仙界待着。 “所以我怎么可能是凤凰呢,”姚书云笑笑,“后来我爹看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油头滑脑,没个正形,和传说里品性高杰的凤凰相去甚远,也就不再把我当个人物看了。只是这满院子的梧桐,一入夏就开出了漂亮的颜色,我爹十分喜爱,便把树留下了。” “凤凰倒也并非传说中的高贵冷艳,也会踩凡人踩的土地,吃凡人吃的饭。”本王嘀咕道。 姚书云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本王摇摇头,将手搭在了姚书云的腕上,装模作样的说:“气血不足,还是找位郎中瞧瞧吧。” 他抽回了手,道:“这才刚恢复触觉,就能切脉问诊了,王爷可真是大能。罢了,你既然说我气色不好,那我赶明儿抓几副药喝喝。” “嗯。”本王稍稍放了心,道:“若是那郎中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我府上的苏蓉——” “得了吧,天底下会瞧病的,又不只有你家苏蓉一个。”姚书云打断了本王,喉咙里一阵干涩,急忙喝了口水。 我二人一直坐到了傍晚,其间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陈年旧事。 许多事情本王都已经不记得了,可姚书云却还记忆犹新,比如说—— “王爷记不记得后山那片苞米地?我二人经常跑去偷了苞米烤着吃。哦,那附近有一条沙河,王爷有一回下水捞鱼,险些淹死。呵,那河的两岸莺飞草长,每到夏天,都会有狗男女跑去偷情,而我们两个就躲在附近,偷看了好几场活春宫。王爷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相,其实看得比谁都乐呵。” 本王:…… 时候不早了,本王站起身来,道:“先这样吧。等着赵将军一事的风波过了,本王立刻找借口调你回来,不必让你等上五年。” “好。”姚书云笑笑,“其实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顿了顿,又道:“在我走之前,王爷得了空多陪陪我吧。” 本王点点头,“好。” 第61章 热门推荐:、 、 、 、 、 、 、 回府上取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本王扔进了包袱里,准备去宫里久住。 走之前,苏蓉拦下了本王,塞给了本王一个小瓶子,神色鬼祟地说:“主子兴许会用的到。” “这是——”本王不解,“去疤药吗?本王脸上的疤已好的差不多了。” “不是。”苏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心照不宣。 可本王根本就不懂她在暗示什么。 一路去到了宫里,本王将那小瓶子扔在了榻上,然后去御膳房里转了一圈,吃了一条鸡腿,喝了一碗羊汤,走的时候,要了一壶酒和一碟子花生米,端着去到了御花园。 一人,一影,一月亮,合着满园的清香,这酒倒也喝得有滋有味。 本王自知酒力有限,只喝了半壶,剩下的浇到了地上,算是谢过了这陪我共饮的花花草草。 月光如水,人间处处清辉。 本王迈着微醺的步子,回到了寝宫。原以为燕玖还在批阅奏折,却不想他已经回来了,正拿着苏蓉给我的小瓶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见我走进来了,燕玖问道:“皇叔,这是什么,闻着还挺香的。” “不知道。”本王说,“大约是清凉油一类的吧,涂到额头两侧,能提神醒脑的。” “是吗。”燕玖倒出了一点,涂在了太阳穴上,按压了几下,道:“没觉得凉啊,也不觉得提神。” 一旁的宫女默默地看着,几番欲言又止。 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上,那个好像是,好像是……” 燕玖看向她,“什么?” “奴才也不确定,只是看这样子,闻这味道,好像是男人之间,做那档子事时用的油膏。” 燕玖:…… 本王:…… 那宫女红着脸,道:“奴才也不确定,只是瞧着有些公公们似乎好这口,会随时带在身上,除了可以用作润滑,也能滋养防冻。” 燕玖:…… 本王:…… 苏蓉啊,苏蓉。 你一姑娘家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撵走了一屋子的宫女,本王咳嗽了一声,道:“是个误会,皇上莫要多心。来,给我看看你的手臂,是不是该换药了。” 燕玖正在使劲擦额上的油膏,闻言愣了一下,道:“不,不用换那么勤吧,昨晚洗澡刚换过的。” “听话。”本王攥住了他的胳膊,道:“夏日闷热,伤口容易感染,若是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用再缠绷带了。” “真不用换。”他瑟缩了一下,想着把胳膊抽回去。 军国大事上,本王可以由着他,可这种事情上,本王必须耍一耍淫威,当即将他按在了榻上,半是恐吓半是强迫地拆掉了他胳膊上的绷带,说:“万一伤口腐烂了……”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 那绷带下的小臂,白白嫩嫩,光光滑滑,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别说是伤口,根本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 所以说,受伤什么的,刺客什么的,根本就是在骗我吗? 目的就只是为了把我骗上他的床!? 燕玖红着眼,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本王,道:“好了,你都看到了!” 本王拎着几根破布条,心情有些微妙,“要不,我再给你绑回去,就当我没看见?” 燕玖咬着嘴唇,显得更为恼火,却也不知是恼的自己还是恼的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干脆扑到榻上,蒙着头不肯见我了。 本王终于后知后觉地笑起来,伸手扯掉了他的被子,道:“要窒息了。” 他伸手挡着脸,有些丢人的问道:“皇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倒也没有。”本王拿走了他的手,有些大逆不道的说:“其实还挺可爱的。” 他脸上一红,眼圈也跟着红了,问道:“那皇叔你,以后是不是就不会陪我一起睡了?” 陪他睡倒也无所谓。从本王第一次爬上他的龙床,到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一辈子,其实区别并不大。 反正我这弄臣的名声已经传开了,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是燕玖的男宠,事已至此,本王一光脚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本王摸了摸燕玖柔软的头发,道:“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留下陪你的。” 他眨眨眼,“真的?” “嗯。”本王点点头,伸手抱了抱他。 第二日散了朝,本王如约,去了姚府上。 彼时,姚书云正在穿戴衣裳,见本王来了,笑笑说:“今日无事,带你去听书吧。” 本王:“听书?” “是啊。”他摸着下巴,道:“据说最近城里出了一位特别的说书先生。那人长得清雅端庄,相貌堂堂,行事却有些斯文败类,不爱讲传奇故事,专爱说些黄段子。” “哦?”本王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呵,”姚书云束起了头发,道:“听说那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前朝宠妃与太监的淫史,到落魄书生与狐媚的艳事,再到寂|寞少妇与下人私通,隔壁寡妇与邻居偷情,说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舌烂莲花。高|潮之余,形色猥琐,神情*,恰如正在行苟且之事。如此有趣的人,有趣的事,王爷不想着见识见识?” “想。”本王倒也没有装腔作态,坦然回答。 要说这也没什么。男人嘛,天性使然,面上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私底下都爱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比如藏一本春宫册子,或者掖一部桃色话本。 至于本王,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落到了尘世间,总也免不了一个“俗”字,此事难得有趣,听一听倒也无妨。 一路去到茶楼,本王找了一处位子坐下,跟小二叫了一壶好茶和一碟子瓜子,一边嗑着,一边等那说书先生。 也亏着本王来的早,这才落座没多久,茶楼里上下两层就坐满了人,若是来晚一步,怕是连位子都没有了。 却也不知那说书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这些人如此痴狂。 姚书云给本王倒了茶,拿眼神示意我往楼上看,本王抬脸看去,只见户部尚书黄远和大学士杨文杰正凑在一起,形色猥琐的讨论着什么。 枉他们平日里一副冰魂素魄,怀瑾握瑜的高贵模样,感情私底下,也有这种爱好。 倒是让本王高看了。 许久之后,那说书先生在千呼万唤中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怀旧色的灰袍子,斜背了一个藏青色的布包,边走边挥手致歉,“对不住,家里有点事,来晚了。” 他这展颜一笑,风流至极,颜色无双,到真是个英俊的美男子。 只是这幅人上人的长相,却跑来讲这些黄段子,可真是—— 有辱斯文啊。 只见那说书人在桌子后面站定,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挽了挽袖子,拍了一下醒木,道:“今儿,我来说一段发生在仙界的秘史。” 周围立马有人起哄,“天庭重地,仙君和仙娥厮混偷情啊?” 说书人笑笑,“我今儿要讲的,是一出断袖分桃。” “哇——”听客们立马炸开了锅,一半的不好此道,嚷嚷着要他换一个故事讲,另一半的人觉得新鲜,建议他讲下去。 而本王则是顶着一脑门的汗,直觉得要听不下去。 不过转念想想,这人只是个凡人,总不可能窥听了天界的丑事,想来说出的段子,也是他自己杜撰的,应该不足为虑。 姚书云见我狠命扇扇子,递给了我一方手帕,道:“这天气虽然闷热,却也不至于让你流这么多汗吧。” “我比较怕热。”本王说着,赶紧拿帕子擦了擦脸,然后看那说书先生不顾众人的阻挠,自顾自说了起来:“天界有位上仙,掌管北斗七星的巨门星,人称天旋星君。” 本王正在喝茶,“闻”言直接喷了出来。 姚书云:…… 那说书人继续道:“此仙执掌星宿以来,几万年里倒也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可谁知随着和南方陵光神君的来往日益密切,他居然动了凡心。” “说起这陵光神君,他的原身乃是一只赤色的朱雀,既是凡人们所说的凤凰中的一种。要知道,他可是仙界有名的美男子,论容貌,论气度,绝不输给地上任何一个男子。只是这人孤傲冷漠,又刻板无趣,除了对自己的分内之事抱有几分热忱,其余的事情,一概漠不关心。” “天璇星君虽然渴慕他,却也知道此事有违阴阳,有违天道,故意一直隐忍不发,独自体味着相思之苦。直到有一天,天璇喝醉了,这才酒壮怂人胆,做出了一桩糊涂事……” 第62章 热门推荐:、 、 、 、 、 、 、 天璇,陵光。 天璇,陵光。 天璇,陵光…… 本王脑海里,肺腑中,反复激荡着那两个称呼,“陵光神君”,“天璇星君”。 茫然的低下头,剩下的故事,本王没有再“听”。 那一日,本仙君喝高了,犯了混,意图轻薄同样喝醉了酒不省人事的陵光。 要说相思苦太苦,而美酒不足以解忧,我当时头脑一热,就想着不管不顾了。 心道大不了玉帝将我剔除仙骨,投往下界,再或者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生何欢,死又有何惧。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 我当时就像个酒色之徒,对陵光伸出了手…… 我就是个混帐。 这么多年了,我虽说不后悔爱过,可我后悔当年轻薄了他。 他既是我生命里一盏不能触摸的灯火,我又何苦非得去染指光明呢。 这个故事的结果,让听客们失望了。不管那说书人如何的添油加醋,大肆鼓吹当时的春|色旖旎,其结果都是天璇没有得手。 在衣衫半褪,情|欲渐浓的时候,这一幕被其余的仙家撞破了,告知了玉帝。 后来,便如那说书先生所言,天璇被压上了诛仙台。 底下的人各种不满,拍着桌子道:“这就完了?今日的故事也忒单调了吧,活都没做,那天璇就被逮了,傻逼不是。” 说书先生挠了挠下巴,道:“好歹是位上仙,咱们凡人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说着,若有若无地扫了本王一眼,道:“且说那天旋星君被押上诛仙台之后,玉帝为了惩戒他犯下的错误,封了他的六识,断了他的情根,让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爱一个人。” 封六识,断情根。 呵,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惩罚,会比这个更残酷。 虽说是封六识,可本王真正下界的时候,有玥明,瑆琅,青芜,命格等人替我求情,所以得到了其中的两识,主思考的意识,和主视觉的眼识,其余的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全部都没了。 否则我这一下界,估计蹦达不了几天,就该着换个地方重新投胎了。 从茶楼里出来,本王摆摆手,唤来了白杉白桦,小声吩咐道:“去,把茶楼里那个说书的给本王抓起来,带回府上。” “是。”两人立马翻进了窗子,去抓人了。 一旁,姚书云摸着下巴,问道:“怎么了这是,看王爷听完这故事之后,心情似乎很是不郁。” “天太热,心情也跟着烦躁。”本王道。 “是吗?”他甩开折扇,为本王扇了扇风,道:“可好些了?” 本王白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哎哎哎,”姚书云追了上来,“你说,要是那星君找回了自己的四识,能不能重返天庭啊?” “不会的。”本王道,“出了这等丑事,天界应该容不下他了。不过就是跟着寻常人一样,生老病死,进入下一个轮回。” 姚书云眯着一双狐狸眼,“怎么瞧着王爷,似乎很明白。” “只是猜的。”本王道。 行至了姚府门口,姚书云正要进去,顿了顿又回过身来,问道:“是不是天璇被剔除了情根之后,别人再怎么努力地爱他,他也不可能动心?” 本王看着他,“不,他会感激,会铭记在心,会把那个人当成亲人,当成朋友。” 姚书云:“可他不会爱上那个人。” 本王:“是啊,不会,爱……。” “果真是这样啊。”姚书云苦笑着回过身去,眼底有落寞一身而过。 本王看着他一路消失在视野里,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府上。 片刻之后,白杉白桦扛着一条麻袋回来了,里面的人扭来扭去,拼命的折腾。 本王指指地面,示意他们将人放下,然后亲自为他松开了麻袋,看向了那且英俊,且风雅的男人。 那男人吐掉了嘴里的破布,在地上扭动了一下身子,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强抢美男吗?快给我松绑。” 本王盯着他那双风流而多情的眸子,道:“别装了,瑆琅。” 他面上一僵,遂又扭动了一下身子,道:“王爷在说什么啊,小民怎么听不懂。” “那你就继续躺那儿吧。”本王回身坐下来,交叠了双腿,道:“白杉白桦,你们先出去吧。” “是。”两人一齐退了出去,走之前,白桦不忘踹了瑆琅一脚,道:“你小子,老实点。” 瑆琅撇撇嘴,抖掉了身上的绳子,摇身一变,换上了一身飘逸而华贵的黛青色袍子,那五官也变得更英俊了一些,往桌子的另一边一坐,问道:“仙界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猜到是我了?” “因为你最贱。”本王道。 瑆琅:…… 他喝了口茶水,问道:“如何,这些年在人界过得可还好?” “得过且过呗,”本王道,“我这六道神识,被封了四道,也跟活死人差不多了,试不到冷热,尝不到酸甜,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算一辈子。” 瑆琅道:“我瞧着你如今找回了三识了,剩下的耳识,不就在今日那个陪你一起听书的人身上吗。” “是啊。”本王捏起了一枚大枣,把玩着说道:“可他的听觉,本王却不想要。” “为什么?”瑆琅凑过来,挤眉弄眼的问道:“可别说是看上他了啊。” 本王苦笑着摇摇头,“你明知道,我如今不会爱上任何人。爱一个人该是一种什么感觉,我都已经忘了。” “忘了也好,”瑆琅道,“省得你整日里患得患失,愁眉不展。” “可我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你可能不懂。”本王咬了一口大枣,道:“身体上明明会有*,可心里却没有爱,那种感觉让我很是恶心。” 瑆琅:“呵,你怎么在人间待得越久,反倒越是执迷不悟呢。我该说你死性不改,还是说你不撞南墙心不回呢。吃过一次亏,你怎么还惦记着世间的情情爱爱。” “因为他可贵。”本王道:“世人都说道羡鸳鸯不羡仙,等着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我今日所想了。” 傍晚,本王送走了瑆琅,回到了宫里。 彼时,燕玖正穿着一身柔黄色的衣衫,立在书房前,远远地眺望着本王来时的方向。 看到本王时,他微微一笑,三千世界的繁花,都抵不过他眉宇间一抹温柔的颜色。 他那么好,换做别人,也许会上前拥住他,手指穿过他的华发,抚上他如玉般的肌肤,然后低下头,吻上他温软的唇瓣。 可本王却只能僵硬的说一句:“微臣见过皇上。” 是了,本王并非是不想爱,而是不会爱。 是夜,燕玖缩在本王的怀里,仰着脸说道:“皇叔,我下午在御书房里打了个盹,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四岁那年,我摔碎了你送给四哥的琉璃马,四哥哭着找你告状,然后你照着我的屁股,拍了好几巴掌。” 本王笑笑,“有这事?” “有,”他说,“我当初之所以摔了那马,是因为嫉妒四哥。那马明明是我先看好的,凭什么皇叔就送给了他。” 本王:“可能是觉得你还小,容易把东西摔了吧。” “凡是皇叔送我的东西,我哪一样没好好地收着,怎么会摔了呢。”他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块洁白的石头,“还记得这个吗?我小时候有一阵子老是做噩梦,你给了我这块石头,骗我说是瑶池里的仙石,能驱散邪灵,安定睡眠的。我拿着它当护身符,一直压在枕头底下,后来听人说,这就是块普通的鹅卵石,沙滩上,河提下,随处可见的。” 本王:“咳。” 燕玖把石头又塞回了枕头底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你给了我这块石头之后,我睡觉就变踏实了,总觉得这世上再大的事,只要有皇叔在,就总会解决。” 本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这起早贪黑的,也忙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嗯。”他往本王的怀里缩了缩,突然又抬起脸,道:“睡之前,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本王面上一僵,道:“别闹了,睡觉。” “就一下。”他红着脸,跟我讨价还价。 本王犹豫着,低头啄了一下他的嘴唇,道:“好了,睡吧。” “嗯。”他眯着眼,一副满足的模样,嘀咕道:“今日不成就明日,明日不成就后日,总有一天,皇叔会喜欢上我的吧。” 本王顿了一下,轻声道:“会吧。” 第63章 热门推荐:、 、 、 、 、 、 、 几日后,姚书云整顿好了行李,乘坐了马车,准备去浀州赴任了。 他的气色依旧是不太好,只是在他的鬼话连篇中,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本王递给了他两瓶酒水,道:“路上带着喝吧,去了浀州,可就没这么好的酒了。” “唉,既无好酒,又无美人,这几年,可难熬喽。”他说着,摸了摸下巴,道:“要不我赶紧定下一门亲事,今日便带上一个姑娘,陪我一起去浀州吧。” 本王怔了一下,只见他眯起了眼睛,笑出了一脸的风流相,“开玩笑的,要知道下官对王爷可是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又来了…… 本王跳上了马,准备将他一路送出城外。 虽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可这段路,本王想着陪他走一走。 路上,他倒是没有再继续废话,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情不郁,放下车帘子之后,就没有再露面。 身后,庄严肃穆的皇城越来越远,两侧的高墙大院也慢慢消失了不见。 放眼看去,阡陌交通,曲折悠远。 这姚书云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姚书云挑起帘子,下了马车,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道:“就送到这里吧。” 本王下了马,拍拍他的肩膀,道:“自个儿多保重,若有需要,随时通知我,得了空,给我来封信。” “好。”他笑笑,面上有些苍白,“你也多保重。” “嗯。”本王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书云,你身子到底要不要——” “不要紧的,”他说,“找大夫瞧过了,说是我前阵子积郁成疾,留下了心病,以后放松了心情,喝几副药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那就好。”本王收回了手,目光落在了姚书云腰间那块玉佩上,轻轻叹了口气,道:“早些赶路吧,夜里别是没地方落脚。” “好。”他重又坐上了马车,一路没有回头,就那样走远了。 彼时,南方的天空如同火烧,如同血染,如同凤凰涅槃。 而姚书云的马车,在一片热烈而壮阔的颜色里,终于是消失了不见。 仿佛这个人,也离开了我的世界。 本王收回了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城里之后,本王因为心情不郁,想着去月华楼喝两杯。 行至门口,遇上了一个站在街对面,拼命伸着脖子往里头张望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想进却又不敢进,想走却又舍得走,挪着焦虑的步子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伸着头,往里头看两眼。 “小九?”本王愣了一下。 是了,那个和苏蓉一起逃难至此的少年,那个送了本王羊脂玉的少爷。 许久不见,他个头蹿高了许多,因为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人看着也精神了,是个很不错的帅小伙。 他听到本王唤他,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打了个招呼,“王爷。” “嗯。”本王随口答应着,看了一眼穿梭在厅里的莺莺燕燕,打趣着问道:“怎么,小小年纪,就知道惦记楼里的姑娘了。” “没有。”他闹了个大红脸,道:“我不是在看姑娘。” 本王:“哦,那是在看谁?” 他的脸直接变成了酱猪肝,结巴着说道:“看看看,看百里尘老板。” 本王:…… 眼光倒是不错,本王心想。要说这楼里虽然美女如云,各领风骚,可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百里尘。 只是这小九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就想不开了,放着大姑娘的不爱,非得喜欢一个男人。 要说这断袖之癖,它毕竟不光彩。 “说起来,你怎么会认识百里尘?”本王问道。 “这个,”小九挠了挠头,道:“去年年关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实在饿极了,便顺手偷了一个少爷的钱袋,结果被人发现了,把我们抓起来好一顿揍。而百里尘老板刚巧路过,顺手救了我们不说,还给了我们一些钱。” 他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把白色穿出那样的感觉,衣袂飘飘,翩然若仙,温润如玉,清雅如莲。那一天,我还以为自己遇到神仙了呢。” 本王搓掉了一身的鸡皮,道:“百里尘虽然好,可他只管收钱,不管接客啊,你要想着睡他,怕是很难。” 小九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可没想要冒犯他,王爷休要胡说。” 本王揽过了他的脖子,道:“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畏畏缩缩的算什么,走,跟我进去。” “别。”他挣扎着,往后退了一步。 本王看着他,“怎么,你这是打算继续躲在街对面,时不时地偷看他两眼?” “不然还能怎样,”小九苦笑,“我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能远远的看他几眼,就已经很好了。如果叫他知道我对他生出了龌龊的心思,我怕连远远地看着他,都不能了。” “龌龊?喜欢上一个人就是龌龊?”本王皱眉。 这倒是叫我想起了陵光,他问我:“天璇,你身为上仙,如何这般堕落?” 呵,本王终究还是不明白,爱上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错。 就算是让我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舍得一身剐,拼他个粉身碎骨,无所畏惧。 可本王即使想爱,却没有这样的机会,而小九他明明有,却选择躲在了黑影里,畏畏缩缩。 本王看着小九,顿时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而小九虽然被本王盯得不太自在,却也没有闪躲,迎上了本王的目光,道:“我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会努力赚钱,努力置办家业,然后再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喜欢他,到那时,不管他接受与否,起码我都不会被人说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本王看了一眼他身上穿戴整齐的衣裳,问道:“你如今在做什么?” “在一处绸缎庄里,给人跑腿打杂。”他说着,揉了揉鼻子,道:“可我不会一直只是个跑腿的。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产业,并且会把生意,扩大到全世界!” 这牛吹得挺大,可本王一旦对上了他坚定的目光,又觉得这世上再牛逼的梦想,也抵不过牛逼的坚持。 也许,他真的会成为古往今来,我大燕第一商人呢。 本王独自走进了月华楼,正遇上了斜倚在门后,偷偷听完了整个对话的百里尘,当即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爱好?” “听人跟我表白啊。”他笑笑,“感觉还不错。” 本王:“那孩子——” “挺好的,”他说,“好好敲打敲打,未来兴许真能成为一个人物。” 本王:“那你——” 百里尘:“我可不会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本王:“毛孩子总会长大。” “是啊,长大了就变成毛手毛脚的臭男人。”百里尘说着,看了一眼来楼里宣淫的男人们,“这世上的男人,个个都是见色起意,而这世上的女人,个个都是见利忘义。我在这楼里,看尽了世间的虚情假意,这辈子,都决定不娶。” 本王没想到,这百里尘竟有这种怪诞的想法。“你既然决定独身一辈子,那总得告诉小九一声,免得他一直惦记你。” “为什么要告诉他?”百里尘有些好笑,“你没听他说吗,他要混出个人样来,然后跟我表露心迹。既如此,我何必要消磨他的意志,打击他的自信。” 本王:“哦?这么说,你还是为了他好?” “是啊,”他勾起了嘴唇,“毕竟我,可是个好人来着。” 是夜,本王喝了不少酒,而百里尘闲来无事,就坐在本王的对面。 酒喝到一半,他突然问道:“王爷,你可是有心上人?” “心上人?”本王打了个酒嗝,“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好奇罢了,”他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爷你是个断袖,可你既是个断袖,为什么放着姚书云那么好的人不爱呢,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吗。” 本王顿了顿,“算是吧。” 他皱眉,“算是?” “是,又不是。”本王仰头喝了杯酒,问道:“你说喜欢一个人,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喜欢?”他沉吟了一下,道:“该是茶饭不思,魂牵梦萦吧。乐他之乐,忧他之忧。为博他开怀一笑,势必倾尽所有。” “是这种感觉啊……”本王笑笑,“可我对那个人,却没有这种感觉呢。你说我是有心上人,还是没有?” 第64章 热门推荐:、 、 、 、 、 、 、 是夜,燕玖侧躺在本王的臂弯里,一瞬不瞬地盯着本王。 本王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眯眯的,“就是觉得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本王挥手扫灭了蜡烛,然后翻身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问道:“是不是这样,就更好了?” 他愣了半晌,道:“嗯,很好。” 罢了,本王心想。 不能爱上他,起码可以按照他的心意,去满足他。 这世上的东西,本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要做的够好,谁又能辨得清真假虚实呢。 而本王除了不能给他爱,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给他。 一瞬的沉默过后,燕玖重又钻进了我的怀里,将脸埋在我的胸口。 本王环抱着他,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和呼气时,带来的热度。 有那么一瞬,本王甚至想着再进一步,可转念又觉得,这种有性无爱,只为发泄的行为,简直恶心透了。 于是,一切点到即止。 而这种莫名尴尬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等到入冬的第一场雪下起来的时候,距离姚书云离开京城,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清早起来,本王打了个喷嚏,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竟是罕见的染上了风寒。 燕玖拿手试了试我的额头,道:“有点烫,今日便不去早朝了吧,朕让太医给你开两副药喝喝。” 本王道了声谢,顺便跟燕玖讨要了一碗肉丝粥,便又躺回了榻上。 心道什么是恃宠而骄,这就是。 等待热粥的空当,本王又睡了过去,睁开眼时,燕玖已经下了朝,裹着大氅回到了寝宫。 “醒了吗?”他解下大氅,递给了一旁的宫女,走到了本王的身旁。 “嗯。”本王撑着身子坐起来,攥过了燕玖冰凉的小手,问道:“冷吗?” “有点吧。”他说着,拍了拍头发上的雪花,道:“好多年没见着这么大的雪了,足有一尺深呢,外头几个小太监,正凑在一起打雪仗。” 本王接过了宫女递来的热粥,先喂燕玖喝了一口,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玩雪。” “那只是在你府上,因为皇叔会帮我推雪人。”他含着热粥,烫得没敢下咽,呵着气说道:“要是在宫里,几个哥哥就会凑到一起,拿雪球砸我,所以,我最讨厌下雪天来着。” 本王:…… 他咽下了粥,道:“四哥面上倒是挺袒护我,一副为兄者,该当照顾弟弟的表情,可私底下,他也没少揍我。我把他发派到边境上吃沙子,那也是便宜他了。” 吃过了早膳,燕玖换下了一身便装,道:“我去御书房批折子了,等下药端来了,皇叔记得喝。” “嗯。”本王点点头,吩咐了宫女将他包严实了,又给他戴了一顶帽子,然后看他冒着风雪,踏出了门槛。 如此勤勤恳恳,日夜操劳,倒是一副明君的做派。 不多时,药汁端来了,本王喝了一口,皱眉问道:“里头搁的什么,怎么又酸又苦?” 徐太医躬着身子,道:“回王爷,就几味祛除寒热的药草而已,顺便加了一点补药。” “补药?”本王嘀咕着,一鼓作气喝了下去,心道我身子好好的,补什么补。 喝过了药,本王捂在被子里发了发汗,只觉得一阵虚汗过后,身子突然变得燥热难耐。小腹下三寸处,竟隐隐有了抬头的迹象。 青天白日,我还病着…… 话说那徐瑾,到底给本王喝了什么!? 所谓的补药,该不会是壮阳药吧? 本王生龙活虎,何至于…… 转念间,本王想起了燕玖前两日那若有所指的疑问:“皇叔的嗅觉,味觉,和触觉既已恢复了,那么除了听觉,可还有什么别的隐疾没有?” 难不成这小半年来,本王对他规规矩矩的,竟被他当成了无能? 这熊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本王倒是相信燕玖不至于趁我病着,给我下猛料,只是这话到了太医的耳中,说不定就变成什么味了。所谓的养身变成了养肾,所谓的壮阳变成了助兴。 这一碗药下去,五花八门,怕是什么都有。 片刻过去,本王只觉得蠢蠢欲动的下半身,变得更加躁动难安,急着想要纾解。 本王急忙掀开被子,趿上了鞋,准备去雪地里降降火。 一旁的宫女急忙将我拦下了,道:“王爷,您还病着呢,外头风大雪大的,就别出门了吧。” 本王:“没事,我出去透透气,屋里憋得厉害。” 宫女:“不好吧,奴才瞧着你的脸,可比着前头还要红呢。” “热的。”本王说着,直接出了门,乍一吹到冷风,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个哆嗦之后,身下的*也逐渐平息了。 只是这一热一冷的,本王终于是卧床不起了。 燕玖守在床边,极为忧心的问道:“皇叔,朕早上瞧着你还好好的,怎么只一会,病情就加重了?” 本王看着那罪魁祸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可那熊孩子丝毫没觉得愧疚,端来了一碗药膳,舀了一勺递给本王,“来,皇叔,喝点汤,听太医说,这汤十全大补,冬日里喝最好了。” 本王看了一眼汤里飘着的牛鞭和山药枸杞,皱了皱眉,问道:“你可知这里头放的是什么?” 燕玖往里头看了一眼,不太确定,“是肉吗?” 本王看他一脸的懵懂,有气也无处撒,只得说道:“也算是肉吧,不过物极必反,一旦补大了,身子反倒会亏,还是放着吧。” 燕玖看着汤,有些可惜,“闻着挺香的啊,皇叔要是不喝,那我喝了。”说着,将汤一口气喝了下去,觉得挺鲜,便又从盆里舀了一大勺。 “哎——”不待本王劝阻,他咕咚又喝下去了,然后咂着舌,美滋滋地去舀第三碗。 本王看他一碗接一碗的喝了下去,心情有些复杂。 这小子正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的年纪,也不知道补大了,会怎样啊…… 当天晚上,燕玖翻来覆去,终于是失眠了。 身上的被子被他踢走了好几次,本王每每给他拖上来盖好,他立马又一脚踹走了,扯着领口,喊“热”。 本王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去,情况依旧不见好转,只见他在榻上扭来扭去,甩胳膊蹬腿的,如何也不消停。 一只闹腾到后半夜,他突然刹住了,一脸羞赧的看向了本王。 本王为他掩了掩被子,问道:“怎么了?” 他使劲往被窝里拱了拱,含羞带臊的说:“刚刚不小心,泄了……” 本王:…… 第二天一早,燕玖顶着黑眼圈,去了早朝。 本王下了榻,少喝了一点粥,吃了半块饼,一时间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小太监走上进来,递给了我一封信,道:“王爷,这是您府上的李管事送来的,说是这信到了好几日了,一直也不见您回府,便专程给您送来了。” 本王看了一眼信封上清瘦的字体,笑笑说:“姚书云的信,呵,这次来的可有些迟。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要说这期间,姚书云时不时会来一封信,每每都是用老不正经的语气,絮絮叨叨地抒发着相思之意。 以前是密密麻麻的三页纸,后来变成了两页,一页,半页,到这回收到的一封信,只一行字—— “见信如晤,一切安好,勿念。” 而原本那苍劲有力的字体,到如今看来,竟显得落笔吃力。 只几个子,都写的歪三斜扭。 本王眼神变了变,将信收了起来,披上大氅,咳嗽着去到了御书房,准备同燕玖告个假,去一趟浀州。 无他,只因为姚书云过得不好。 燕玖准了我的假,跟着我出了御书房,问道:“准备去多久?” “若无大事,臣立马回京,若有事——”本王沉吟了一下,道:“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耽搁多久?”燕玖问道:“三五天?一个月?还是半年?或者一年?” 看他不愿意我走,本王安慰道:“不会那么久的,若是姚书云真的病倒了,臣会立马带他回京安养。” “是吗?”他笑得更加勉强,“其实有个问题,朕早就想问你了。皇叔你每晚待在我的身边,却显得心不在焉,焦虑难安,可是因为姚书云呢?皇叔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吗?” 本王:…… “你为什么不回答?”他立在檐下,直直地看着我,“皇叔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你只是骗骗我也好。” 外头的雪花越下越大,银装素裹的万里河山,看起来凄冷而寂寥。 而那个长在深宫里的小皇帝,显得尤为孤寂。 本王解下了大氅,为他披在了身上,道:“今生今世,我若有能力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必定是你,也只会是你。” 他红着眼睛,“是真的吗?” “嗯。”本王抱了抱他,“等我回来,陪你一起过年。” 他点点头,“好。” 第65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本王走得匆忙,只带上了苏蓉,白杉白桦,一路快马加鞭,赶赴浀州。 我这头病还没好,因为旅途劳顿,寒热又加重了。 途经一处驿站,苏蓉为本王煎了药,端进了鄙陋的客房里,道:“主子,先把药喝了吧。” 本王端着药碗,一口气喝了,有些疲累地躺了下来。 苏蓉从马车上搬来了一床被子,压在本王的身上,说:“主子,要我说,您还是多歇息几天吧,把身子养好再上路,此处离浀州甚远,也不急在这两天。” “无妨,”本王道:“总归马车宽敞,躺着倒也不算难受,还是先赶路吧。本王熬得住,却不知道姚书云熬不熬得住。” 苏蓉迟疑着,说道:“主子,奴才这趟出门,只带了些普通的对付头痛脑热,风寒咳嗽的药,也不知姚大人那头怎么样了,这些药不一定用得上啊。” 本王:“总比没有的好。如今浀州那边正在闹饥荒,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想来也没有人还在卖药。” 苏蓉叹了口气,道:“也罢,到时再说吧,实在不行,奴才开了药方,让白杉白桦他们去隔壁城里抓药。主子您好好歇息吧,奴才下去再给您煎一副药,明儿一早起来,热一热就能喝。” “多谢。”本王揉了揉眉心,合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四人,又踏上了旅程。 本王睡了一觉,又放了汗,身子轻快了许多,可怜了苏蓉女孩子家的,连着几日颠簸,路上又冷的厉害,整个人都扛不住了,抱着腿,一个劲的哆嗦。 本王脱下了身上厚重的棉袄,递给了她,道:“穿上吧,天寒地冻的,当心着凉。” 苏蓉:“可主子您——” “无妨。”本王道:“我和白杉白桦他们都是常年习武的,身子骨总比你一个姑娘家的抗折腾。” 苏蓉有些急,“可您还在病着啊。” 本王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件略显单薄的狐裘裹在身上,道:“还有这个呢,你快穿上吧。” 苏蓉推却不得,便道了声谢,穿上了棉袄,道:“王爷这么体贴,将来谁要是嫁给了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本王笑笑:“满朝文武,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本王,倒是可以委屈一下——” “不嫁!”她拒绝地很是干脆,并且十分豪爽而大胆的说:“跟了一个断袖,不得守上一辈子的活寡。” 本王:…… 前头赶车的白桦撩起了帘子,挑了挑眉,问道:“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苏蓉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倒是看向那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白杉时,眼底微微有些炽热。 得,感情是看上那个面瘫了。 而白杉似乎是感觉到了苏蓉那炽热的目光,回过头来,冲她微微笑了笑。 他居然笑了…… 而且笑出了一脸的春光灿烂…… 不知为何,本王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王近期不在府上,都不知道家里出了一对有情人,当即紧了紧狐裘,对苏蓉说道:“回京之后,我为你操办一场婚事吧。” “啊?”她一脸的受惊,“我不要!” “你确定不要?”本王扫了一眼前头故作冷静的白杉,道:“聘礼和嫁妆,本王一并出,他只管风风光光的娶,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嫁。” 苏蓉一怔,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含羞没有回答。倒是白杉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如此,就有劳王爷了。” 也罢,本王倒是过了一把媒婆瘾。 一路去到浀州,是在七日后。 放眼看去,是井井有条的街市,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既没有想象中破败不堪的街道,也没有哄抢粮食的流民。 一切看起来,除了贫困清苦了些,倒也没什么异常。 仅仅小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姚书云是付出了怎样的精力,才安抚了全城的老百姓,让他们维持住了基本的生活。 他对皇上的承诺,算是兑现了,并且提前了整整四年半。 本王取来钱袋,一路接济了几个乞丐,然后打听着去到了姚府。 那府邸又小又破,看起来十分的寒酸,比着姚书云在京城里的豪门阔院,简直连个茅厕都不如。 那小子一向穷奢极欲,凡事总要最好的,从来不会亏待着自己。如今也不知过得什么穷日子,门板都塌了,竟也不舍得出钱修一修。 门口只一个守门的,听说了本王的身份之后,忙不迭地将我们一行请进了府里,边走边道:“我们大人这几日一直念叨您呢,他要是知道王爷您来了,一定很高兴。” “是吗,”本王跟上他,穿过了一个破木头搭建的花架,道:“早知道他过得如此清苦,本王就该早点来看看他。” “唉,”那家丁叹了口气,道:“您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啊。大人这几日还一直担心呢,怕是挺不到年关了,不能回京看你了。” 本王心里一个咯噔,看向了他,“姚书云他怎么了?” 那家丁摇摇头,一阵惆怅,“大人他来浀州之前,身子就不太好,来了浀州之后,日夜奔波,四处操劳,身子更是每况愈下。前些日子,他亲自主持拨粮放款,每一粒粮食,每一个铜板,他都仔细盯着,全部入账。这来来回回地折腾,他终于是撑不住,卧床不起了。” 本王心下着急,“可要紧?” “要紧,”那家丁说:“这几日,大人一直咳血呢,喝了药也不见效,整个人瘦的就差皮包骨头了。”说着,在一处破落的屋舍前停住了步子,道:“喏,就在里头呢,王爷自个儿进去看看吧。”说着,叹了口气。 本王立在屋前,脚下一时生怯。 虽说本王知道姚书云他害了病,却不知道他病得有多重。今日听那家丁一说,竟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昔日那侃侃而谈,没个正经的姚书云,他怎么可能…… 伸手推开了门,本王立马闻到了一股子药草味,随着本王走近了姚书云的卧房,那味道也越发的浓郁,凝成了一团,经久不散。 透过那扇虚掩的房门,本王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姚书云。 瘦弱,苍白,病魔将他折磨得形容枯槁,颜色憔悴。 若非他因为呼吸,而牵动着胸口起起伏伏,本王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死? 本王几经轮回,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我自个儿也是自生转死,由死转生,如此往复,生死更替。 我本不怕死。所谓的死,也不过是下一场轮回。 可此时看着满脸病容的姚书云,本王突然就有些怕了,怕他离开之后,这浮世茫茫,天地浩大,我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本王不知道这辈子,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对这尘世产生了眷恋。有了许多放不下的人,和放不下的回忆。 我真怕这一生到头,连走,都走不洒脱了。 本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姚书云的身边,正待唤他一声,却见他睫毛轻颤了一下,若有所感的睁开了眼,看向了本王。 四目相对,竟像是隔了半生之远。 他那憔悴的面孔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神采奕奕,风流佻达。 姚书云怔怔地看着本王,忽的苦笑起来,喃喃道:“我这病,大约是又加重了,居然出现幻觉了……居然,看到岳初了……” 本王心里一阵揪痛,唤了他一声,“书云。” “啊,我在这。”他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掌,攥住了本王的手腕,一瞬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原来,真是王爷来了。”说着,便要起身。 本王赶紧扶了他一把,塞了个枕头给他当靠垫,然后一甩袍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看着本王,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许久之后,才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了句:“眼瞅着就要到年关了,朝中事务繁忙,王爷怎么就偷闲,来我这儿了?” “特地告了假,想着接你一起回京过年。”本王说着,攥过了他纤细的手掌,道:“这几日,王府里的腊梅开得正好,衬着一场白雪,显得娇艳欲滴,别具神韵。回头,我们烧一壶酒,整两个菜,坐在院子里赏赏花,品品酒,可好?” “好是好,”他笑的有些吃力,眼里却有了些微的神采,“只是这天儿太冷了,下官坐在院子里附庸风雅,身子怕是吃不消啊。” 本王为他掩了掩被子,道:“那便坐在屋里头,隔着雕花的窗子往外看,也是一道风景。” 第66章 热门推荐:、 、 、 、 、 、 、 苏蓉将手搭在了姚书云的腕上,为他试脉的过程中,眉头越皱越紧。 许久之后,她又检查了姚书云的眼睛和舌苔,一番斟酌之后,开出了药方,交给了候在一旁的白杉。 本王见苏蓉退出了卧房,借口解手的空当,急忙追上了她,问道:“如何,姚书云的病可能治好?” “不可能的,”苏蓉道,“从病状和脉象上来看,姚大人是患了肺痨,根本无药可医。而他本人由于长期操劳,身子已然透支,脉象极为虚弱,日后便是想着补,怕也补不回来了。” 本王心里一堵,悲声问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只要能救他,不管需要什么奇珍异草,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本王都愿意。” 苏蓉摇摇头,“医者父母心,奴才也想救他,可姚大人实在是病得太重了。我开出的药方子,也只能是为他减缓一下病症,拖一时是一时罢了。” “你再想想,”本王抓住了她的肩膀,“上一次皇上病成那样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你不是也有治愈之法吗,这次也一样,是不是?” “不一样。”苏蓉咬了咬嘴唇,道:“上一次,皇上只是寒气入体,奴才想办法帮他引出来就是了。可如今的姚大人他气血两亏,已然有油尽灯枯之象,奴才实在是束手无策。由古到今,痨病都是绝症,根本无药可医。奴才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到力,能让他多活几日是几日。” 本王颓然的垂下了手,“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苏蓉闷闷地点头,“是。” 本王混混噩噩的回了姚书云的卧房,推门前尽力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想着将此事掩盖过去。却不想,姚书云正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拿勘破一切的眼神,看向了本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辈子想尽了荣华富贵,折上几年的寿命也是应该,你不必为我难过。” 本王:“书云——” “外头阳光不错。”他岔开了话题,斜着脸看向了窗外,道:“闷在屋子里许久了,你陪我出去坐坐吧。” “好。”本王命白桦在屋外安置了两张椅子,然后为姚书云披上了大衣,扶着他走了出去。 落座之后,姚书云看了一眼空旷的院子,道:“浀州这儿连年大旱,冬日里连片雪花都见不着。” 本王攥了攥他的手,道:“随我回京吧,那儿就是个雪窟窿,你想着看雪,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场。” 他摇摇头,“不回去了。皇上既然将我发派到这里,我就要当好这个父母官,下一任州牧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本王:“可你的身子——” 姚书云:“既是不治之症,回不回去也没什么两样。王爷若是念旧情,不如留下多陪我几天吧。” 本王攥了攥拳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离去为止。 他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冲淡了一点脸上的晦气,有那么一点云销雨霁,风雪初晴的感觉。 依稀间,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姚书云。 “这就够了,”他说,“最后一程,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两下里无言,看怀心事的看着天空。 许久之后,姚书云说道:“其实,我这辈子,还有个遗憾。” “哦?”本王看着他,“是什么?” 姚书云:“我以琴技名闻天下,多年来,作出了多首广为流传的曲子。可自古瑶琴,不遇知音者不弹。而我姚书云的知音,非你莫属,可我这辈子,却都没有为你弹过一支曲子。” 本王:“可惜了我生来就双耳失聪,不然还能与你弹琴论乐。” “你可以把我的听觉拿走,”他说,“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你来做我的听众。用我给你的听觉,来听我弹一首吧。” 本王:“长相思?” “是啊,”他笑得苍白而绝艳,“,是为思念某个人。正如王爷昔日所言,风慕言若不是为情所困,便调不出‘潇|湘梦’,舒景乾若不是痛失爱人,便酿不出‘百忧解’,我姚书云若不是思恋某个人,便谱不出。这曲子,我除了一次喝醉了酒,当着人面弹过一次,此生再也没有弹过。可这一次,我想着弹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听。” 本王:“好……” 也许是姚书云的执念太深,某一日的傍晚,他突然回光返照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袍子,去到瑶琴前坐下来,将身沐浴在火红的晚霞里。 远看一衣青黛,风华无双,恍若谪仙。 近看形容枯槁,骨瘦嶙峋,犹如走肉。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着,信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道:“这一曲,是为答谢你做了我大半辈子的知音。” 言毕,双手抚上琴弦,弹指间,天籁之音乍然流泻。如钧天广乐,鸾吟凤唱。 一点一滴,一声一息,都显得弥足珍贵。 本王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为他高声喝彩,亦不为他涕泪涟洏。 只作为一个聆听者,静静地听他弹完最后一支惊鸿曲,陪他走过最后一段芳华路。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本王随着他一首哀婉凄凉,郁郁不得的,倒是想起了许多的陈年旧事…… 那一年,父王抱着襁褓中的我,去姚府上做客。 宾朋满座,谈笑无穷间,他无暇照看于我,便将我交给了姚书云的奶妈,由她抱着我放到了姚书云的小床上,同他大眼瞪小眼地打发时间。 那时的姚书云出生没多久,小脸又红又皱,活像个小老太太。 可那小老太太从小就跟我结眼缘,前头还在哭个不停,见到本王后,突然就止了哭,冲着本王一个劲的傻笑。 本王捏住他的脸,左右瞧了瞧,暗自道:“东西岳适中周才、南岳平阔正中、北岳方圆丰隆、中岳方方正正,怎么看怎么是富贵之相,可这孩子,怎么像是先天不足,傻不拉几的?” 后来,过了一年半之久,那小傻子先没学会说话,倒是学会了满地跑,一旦溜出了姚府,必然会熟门熟路地摸到我的院子里,从外头撅两块泥,放进本王的芝麻糊糊里。 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东西,大人他斗不过,就想方设法地跑来寻本王的乐子。 而本王生来就缺少四识,吃了泥巴也不自知,连汤带水的全喝了。若不是有一天被奶妈发现了,估计本王还是吃上好一阵子的污泥。 此路不通之后,他立马又跑去抓了几条胡辣子,放到熟睡中的本王的肚皮上。 本王虽然试不着疼,可那几条虫子在本王的肚子上一路蜿蜒,所经之处,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等到本王发现了,那行凶的小兔崽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本王对姚书云虽然有诸多怨念,可身为一个“成年人”,实在是懒得同他一个熊孩子一般见识。 于是,在本王看似软弱的纵容下,那小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今日在本王的靴子里放一只癞蛤蟆,明日在本王的被子里塞一窝蛇,后天再在本王的头上悬一个马蜂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样推陈出新,无穷尽也。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本王根本不为外物所扰,既不会痛哭流涕,也不会惊慌失措,整日里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才恍然觉得,他是被我看低了。 可惜他还没来记得让我高看他,姚府上突然请来了两位先生,一位教他习武练剑,一位教他念书写字,逼得他消停了好一阵子,都没怎么来打搅我。 直到又几年之后,我二人一同被送入了“上清书院”,才又冤家路窄的,凑到了一块。 彼时,姚书云已经成长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往一堆歪瓜裂枣的纨绔里一扎,也算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可这人的本质却和那些大少没什么区别,闲着没事斗鸡斗狗斗蟋蟀,或者偷瓜偷枣偷看女人洗澡。正儿八经的诗歌没学会几首,淫词艳曲倒是学了一堆。 私塾里的小姑娘,凡是有几分姿色的,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经常红着脸跑来找本王,希望本王能仗着出身高贵,后台强硬,敢于替她们出头,说上姚书云两句。 本王原本只想着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不去理会凡尘俗事,可架不住那群小姑娘的苦苦哀求,只得降尊纡贵地看了那混世魔王一眼,道:“你小子,差不多行了。” 本王原以为凭姚书云那种唯我独尊的性格,一准会跳起来,张牙舞爪地蹦跶一番。却不想,他竟是眯起了那双细长的眸子,笑出了一脸的春光烂漫,道:“不容易啊,入学半年多,你总算是肯理我了。” 第67章 热门推荐:、 、 、 、 、 、 、 那许多年的时光,便如风吹树叶,雨打芭蕉般,平静中泛着丝丝涟漪。 姚书云这个名字,几乎涵盖了本王的整个少年时代。 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翘课偷懒,一起躺在山坡上,看云卷云舒。 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几经轮回的人来说,过得很快。 快到本王还没来得急眨眼,姚书云就从一个十二三岁,眉眼青涩的少年,成为了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青年。 其容貌,其风度,其学识,在京城里算是数一数二。 父王每每见到他,总是一阵长吁短叹,“长得这么出挑,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呢,也好做我的儿媳妇。” 姚书云眯着一双狐狸眼,笑得满是猥琐,“要是世伯不嫌弃,小侄一样愿意做你的儿媳妇,给您端茶倒水。” 父王当做了一句玩笑话,朗笑道:“好好好,本王非但不嫌弃,还欢喜得紧。” 于是,姚书云立马顺杆子往上爬,腆着脸喊了一声:“岳父。” 本王抬起腿,踹了他一脚,“怎么喊上岳父了?” “错了啊?”姚书云一脸的醒悟,立马又改了口,没皮没脸地喊了声:“公公。” 本王:…… 那时候,我还没有成为“大奸王”,仅仅作为一个工于笔墨,风度翩翩的文人,在京城里还算是受欢迎。 每年踏青的时候,姚书云会在一片山花烂漫里,弹弹小曲儿,而本王就在他的身边,画画山中的美景。 若非我二人皆是男子,倒真是有那么点神仙眷侣的感觉。 一曲完了,姚书云会收到许多女孩子们投来的山樱。千樱山上无桃花,女孩们无法以桃花定情,便拿了樱花替代。 而作为与他地位相当的另一大才子,本王自然也收到了不少的山樱,恰时天气晴朗,心境开阔,本王便开了个玩笑,道:“承蒙诸位小姐错爱,可惜我岳某人已心有所属,不能回应诸位的一片深情,实在是抱歉。”言毕,转身折了一只樱花,赠与了姚书云,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花万朵,独摘一枝怜。” 一向厚颜无耻,专爱调戏本王的姚书云,在那一瞬间,竟意外的红了脸。伸手接过了山樱,道:“我心亦然,茫茫人海,只系你一人。” 本王冲他笑笑,他回以深情的对望。 然后两人背过身去,同时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那本是个玩笑,本王心里明白,姚书云心里也明白,围观的群众心里也明白。 只是那番“深情款款”的对话,在传遍京城之后,突然就变了味儿,直接成了“竹马恋人,私定终身”,“山樱为媒,喜结连理”,“多年苦恋,终成眷属”,“情意绵绵,白首不离”…… 自此之后,本王和姚书云每一次外出,总会被姑婆婶子的道一声:“两位少爷,恭喜啊恭喜。” 本王面上有些纠结,姚书云却满脸的欣喜,一路同人说着“谢谢”,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本王不知道他究竟在乐个什么劲儿,不过看他春风满面,笑意盈盈,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 和姚书云相处得久了,本王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罪仙,似乎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了。 前几辈子,本王因为出生残疾,没人关心我的死活,我便将自己与世隔绝了,禁闭在一方角落里,浑浑噩噩地度过此生。 然后,等我身死了,便麻木地穿过奈何桥,进入下一个轮回。 本王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人和物付出过感情。 反正每一场轮回到头,所挂念的人和事都会成为过去。 既如此,何苦还要去浪费感情。花一瞬间就能记住的事情,却要用几辈子来遗忘。 本王就是以这样的心态,走过了一生又一生。 看是冷血而洒脱,其实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只有自己懂。 可这一世,本王偏偏就遇上了那么一个人,他不在乎我的冷漠和无情,死皮赖脸,强拖硬拽的,将本王拉近了万丈红尘中。 从此,我不再是个旁观者,而变成了当局者。 这红尘里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也终于是烙在了我的心头。 二十六岁那年,又是一个春和景明,流水桃花的日子。 本王闲来无事,同姚书云去到了一处石桥上,等着看一年一度的龙舟赛。 彼时,姚书云长身玉立,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气质闲散而疏狂。 因为相貌好,神情佳,即便他正在懒洋洋地嗑瓜子,也会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一场龙舟赛,从晌午一直比到了日落黄昏。 姚书云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看了一眼如潮般散去的行人,伸了个懒腰,又看向了天边镀红的夕阳。 远处是一副厚重的山水画,近处却是一副清雅的人物画。 本王同他并肩而立,看着河上孤零零的几艘游船画舫,问道:“你学问做的这么好,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姚书云轻笑道:“当官有什么好,每天起早贪黑的,俸禄也没几个,放着好日子不过,受得什么罪。” 人各有志,本王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转过年,本王的父亲突然仙逝,本王这无心朝政的人,却阴差阳错的当上了王爷。 作为手握大权的摄政王,作为小皇帝燕玖最宠信的朝臣,本王看似风光,日子却并不好过。 正在本王四面树敌,心力交瘁之时,号称不想做官的姚书云却突然报名了科考,在经历了乡试会试连中解元会元之后,又参加了殿试。 只可惜考试前夜,那小子吃坏了肚子,殿试的时候,文章只做到一半,突然扔掉毛笔跑进了茅厕里。 放榜的时候,他只得了个探花,拜为了户部郎中。 可姚书云明显不满足于此,使劲浑身解数,用遍所有损招,终于由户部转入了刑部,由郎中升为了侍郎。 因为那小子手段狠辣,又专爱挖人丑事,便是上头的刑部尚书,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整个刑部,几乎是被姚书云篡了权。 而那小子还不满足,整日里惦记着赵丞相的位子,磨着后牙槽嘀咕:“老不死的东西,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告老还乡,把位子留给我坐一坐。” 本王不知道像他这么生性散漫的人,怎么突然打起精神来,想着追名逐利,升官加爵了。 不过有一点本王很清楚,这小子当了刑部侍郎之后,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朝中反我最厉害的几个大臣,纷纷下了大狱,剩下几个见风使舵的,似乎是受到了姚书云的威胁,竟变相的替本王说起了好话。 局势逆转地十分突然,倒叫本王一时间不太适应。 而姚书云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无异于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他对付几个小官小吏尚且可以,但是想着对付上头的高官显贵,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在这些权臣想着动姚书云的时候,本王就可以站出来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姚书云既然动用损招,帮我把一干小鬼除了,那么由本王出面,来对付这几个要脸顾面子的阎王,是再简单不过。 朝廷之上,一时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而这种平衡,看似牢不可摧,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我若是失宠了,这种平衡会不会猛地坍塌,将我砸得尸骨无存。 本王曾经找过姚书云,让他处事圆滑一点,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必为了我以身涉险。 可他却笑着说:“从我踏上官场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说着,忽又笑了起来,老不正经的问道:“王爷,我要是哪天真死了,你会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什么呢?是亡夫,还是亡妻?” 本王怔了一下,道:“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 恰似亲情,恰似友情,恰似爱情。 却并非亲情,并非友情,并非爱情。 第68章 热门推荐:、 、 、 、 、 、 、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 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 浅情人不知……”1 姚书云喃喃着,突然一口血,喷在了琴弦上。 本王一惊,正欲上前扶他,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他擦了擦嘴角,道:“坐在那儿别动,这琴,我还没弹完呢。”说着,十指在琴弦上打了个弯,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突然变换成了另一支曲子。 由原本魂劳梦断,郁郁不得的相思,变成了一场目断魂销,恋恋不舍的别离。 “如果我死了,你会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什么呢?”几年之后,姚书云再一次问我。 本王看着他,问道:“你想叫我刻什么?” 他双耳已经失聪,好不容易辨别了我的唇语,半开玩笑地问道:“亡夫如何?” 本王半分犹豫也无,点头道:“好。” 他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只一瞬,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说笑,王爷不必当真。不管你是在我的墓碑上刻下挚友,还是知己,都很好。”说着,双手一颤,琴声蓦地喑哑。 他掩着嘴咳嗽了一声,道:“说来也怪,我近日来,时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座悬在九重天上的高台,台上有一个上着手镣脚镣,披头散发的男人。那男人,真是像极了你……” 他说着,曲调陡然拔高,生生将本王带进了他另一个琴境里。 那是在一处云雾缭绕,不辨东西的角落里,诛仙台上吊着一个蓬头垢面,形神落魄的男人,正是本王的前身——天璇。 彼时,他垂着脸,跟条狗一样的乞怜:“陵光,最后一面,你来见见我好吗,哪怕就一眼,来见见我好吗……” 而在云雾深处,一袭绯色的袍子闪动着,其主人在原地徘徊许久,终究是没有上前。 陵光远远地看着他,神色悲痛而难过,“天璇,别恨我。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护住你的元神,送你去下界转世投胎。这总好过,要你形神俱灭,挫骨扬灰吧。” “这样已经很好了,”青芜灵君走上前来,道:“以天璇闯下的祸事,本当剔除仙根,灭掉三魂,永世不得超生的。玉帝肯卖你薄面,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了。他只要还活着,就还有重返天庭的机会。此事,你不必太难过。” “回来吗?”陵光苦笑,“我倒是希望,他此番离开,就再也别回来了。” “哦?”青芜不解。 陵光道:“在凡人眼里,做神仙逍遥快活,可我们做神仙的却再明白不过,天庭里哪有什么逍遥可言,处处都有天规约束,凡事总有个条条框框。天璇他那么向往下界的事物,不如就此遂了他的意,让他做一个平凡而自由的人吧。” 青芜眼睛一斜,看向了陵光,“那你呢?” 陵光:“我?” 青芜:“是啊,天璇他斩断情根之后,将不再为情所困,生世洒脱。可你呢,满腔柔情,又将与谁说?” 陵光:…… “与谁,说……”姚书云喃喃着,忽地又是一口血,喷在了琴弦上。 本王从刚才那亦梦亦幻的琴境中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前去,将垂死病中,几欲倒下的姚书云接在了怀里,席地坐了下来。 姚书云伸出干枯的手掌,扯住了本王的衣袖,问道:“你说,那个叫陵光的人,不是我吧?” “当然不是,”本王摇摇头,“你是姚书云,是一个风流跌宕,汪洋恣意的人,并不是那个九重天上,一板一眼,冷漠无趣的上仙。” 姚书云:“可我梦到陵光的时候,为什么会替他感到难过呢,好像那个人,就是曾经的我。” 本王攥住了他的手,“书云。” 姚书云苦笑着摇摇头,“都一样的,耗尽了一生的感情,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他陵光好歹有天璇爱着,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他说着,斜脸看向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喃喃道:“太阳就快落下去了,明日,大约是不会再升起来了吧。”说着,又看向了我,“岳初,这一次你能不能别再负气,别再说你会忘了我……” 本王心里猛地揪紧,想起了我曾经对陵光说过的话,“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堕入轮回,还是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我都会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你别,忘了我……”姚书云攥着我的手,状似乞求地说道。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我不管自己自何处来,将往何处去,你都要记住我,我是姚书云。” 本王拥着他,把即来的泪水全部忍了下去,哽咽着说:“好,我会记住你的,生生世世,莫不敢忘。” “那就……好。”他眉眼一弯,冲我笑了笑,冰凉的手掌自我手心里滑落,垂在了地上。 那抹清浅的笑意,凝在了他的唇边。 至此,再不能见。 一阵寒风袭来,裹着大片的雪花,簌簌的飘落着。 本王打了个哆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使劲抱住了怀里的人,本王喃喃道:“书云你看,下雪了,浀州的旱情,应该就快结束了吧。” 见他不语,本王又道:“我带你回京城吧。” “早些回去的话,我们还来得看一看王府里的梅花。” “我们回去吧……” 本王说着,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往回走时,正遇上了守在门口的陵光。 他一身绯色的长衫,容颜依旧,风华不减。 本王怀抱着姚书云,停住了步子,在落日余晖里,在雪虐风饕里,长久地看着他。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要把姚书云放到我的身边?” “为了让他帮着你找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神识,”陵光说,“为了让他引你去见风慕言,去见舒景乾。” “是吗?”本王的眼里一阵酸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我,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我活着。” “是。”陵光道,“姚书云只是我的一缕神识,灵力一旦散尽了,他也就消失在三界之内了,将不记前尘,亦不复来生。你且忘了他吧。” 陵光话音刚落,本王只见怀里的人,慢慢地幻化成一根红色的尾羽,然后散作点点荧光,绕着本王飞舞了一圈,虽有不舍,可终究是消失了不见。 再也不会相见。 本王怀里骤然空了出来,心里像是也剜出了一个疤。 “你本不必难过。”陵光道:“毕竟他,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 “可你不是他,”本王看向了陵光,有些颓然的说:“他也不是你。”言毕,绕过了陵光,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屋子里。 “天璇。”陵光在身后喊了本王一声。 本王并未回头,一路走进了姚书云的卧房,然后靠窗坐了下来。 外头的雪花越下越大,远远能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下大雪啦,要迎来丰年啦!” 有人为了庆祝,提前点上了爆竹,传来了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外头的一切热闹都与我无关。 本王摊开手,看向了那一块羊脂玉佩,上面的菖蒲花,开出了一片如雪般的寂寞。 “王爷有心了,还记得我喜欢菖蒲。” “既然是你亲手所刻,所赠,下官姑且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吧。” …… 外头,一袭红衣衬着皑皑白雪,踟蹰在窗外,迟迟没有离开。 便如在姚书云的琴境里,陵光躲在云雾深处,看着诛仙台上的天璇,想着上前,却始终没有上前。 本王原本想着问他一句,当初在天庭里,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可临了,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我们,回京吧。”本王叹了口气,将玉佩收进了怀里,重又踏出了房门。 彼时,陵光已经不在。 未来,也不会再来。 至此,本王和过去的岁月,彻底地告了声别。 第69章 热门推荐:、 、 、 、 、 、 、 我本想将瑶琴作为姚书云的遗物,带回京城的。 可那上古的瑶琴,大约是有了灵性,在其主人死去的一瞬,突然断成了两截。 本王便怀抱着那两截断木,坐上了马车。 一路冒着风雪,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时候,已是正月初七。 说好了要回来陪燕玖一起过年的,终究是食言了。 而正月里未出,年味还没有散去。本王回到府上,只见四处张灯结彩,御笔亲书的对联,贴满了府上每一扇门。 燕玖曾经来过,可他没有见着我。 沿着百花凋零的曲径,走到我所居住的院子里,只见居中堆着一个歪三斜扭的雪人,圆滚滚的脑袋在寒风里晃晃悠悠,几欲滚落下来。 本王走上前去,将那雪人的脑袋固定了,然后拍了拍它的身子,试图让它看起来能的圆润一些。 苏蓉跟着本王从浀州回到都城,路上一言不发,此刻瞧着本王终于露出些微笑意,赶紧蹲到了本王的对面,一边帮我拍打雪人,一边说:“这么丑,也不知是哪个丫头堆的。” “是皇上。”本王说着,取下了那雪人的鼻子,道:“敢拿本王的红玉做鼻子的,也没有别人了。” “哦,是皇上啊……”苏蓉吞了口唾沫,道:“其实仔细一看,这雪人还挺可爱的。” 本王瞥了她一眼,“皇上不在,你就不必拍马屁了。” “呵,”她讪笑着,手下一个没轻没重,把本王好不容易磨圆的雪人身子,一下子推塌了。 苏蓉:…… 本王倒也没怪罪她,拍打了一下衣裳,站起身来。 苏蓉小心地候在一旁,跟着本王进了屋,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燕玖弄乱的床铺,又把桌子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归了类,躬身道:“主子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奴才安排人烧个水,给您泡个澡,解解乏,然后睡上一觉?” “不必了。”本王翻身躺了下来,道:“最多休息半个时辰,我还要进宫面圣。” “那主子先歇息吧,半个时辰之后,奴才过来喊您。”苏蓉说着,退出了卧房。 本王躺在了榻上,困意立马袭了上来。也不知是身子累,还是心累,合上眼,便立马睡着了。 等着睁开眼的时候,只见燕玖正站在本王的床边,大约是刚刚进门,身子上还带着一股子寒气。 本王赶紧坐起身,拉过了他冰凉的手掌,放进了被子里,道:“大冷天的,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怎么到处乱跑,万一染上风寒,把体内的旧疾引出来——” “没事,”他反握住本王的手,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朕就过来看看,皇叔你回来了没有。” 本王顿了一下,低头认罪,“都是臣不好,明明答应了皇上,要陪你一起迎新的。” “没事,你回来了就好。”他笑了笑,坐到了本王的身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道:“我每天寝不安席,夜不能寐,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 本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会的。” “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揽过了本王的腰身,许久的沉默之后,低声喃喃道:“朕已经失去了太多了,唯独,不能再失去你了。” 本王如今不再是个聋子,他所有的喃喃,我都听进了耳朵里。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失去是什么,可他既然不想说,我便没有追问。这世间大凡能做到这个位置的,总会有那么一些压在心底不能告人的秘密。 比如说众所周知的,他杀了他的几位哥哥。 以及秘而不宣的,他杀了他的父皇。 以燕玖曾经那种没心没肺,好吃懒做的性格,本该做个闲王,混吃等死才是。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性情大变,阴谋阳谋,明着暗着,把几个哥哥全部弄死了。 然后,他那虽然没多少感情,但终究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父皇,也在一夜之间暴毙了。 燕玖以锐不可当之势,迅速地登上了皇位,明明踩着满地的尸骨,却笑出了一派锦绣河山。 而此时,那曾经机关算尽,心狠手辣的小皇子,紧紧地依偎着本王,看起来单薄而脆弱。 仿佛在我的面前,他永远都不是那个叱咤风云,掌管乾坤的帝王。 他只是我的小侄子,那个受了欺负,就会跑来哭鼻子的燕小玖。 心无城府,天真烂漫。 本王拿脸蹭了蹭他的额头,道:“欠你的一顿年夜饭,今儿晚上补上吧。” 他就势往本王的怀里拱了拱,道:“好。” 本王笑了笑,“这一次,别再拿着我的银子打赏下人了。” 燕玖愣了一下,缩成一团,小声嘀咕道:“已经打赏完了。” 本王:…… 几日后,姚书云的墓地落成了。 本王无法带回他的尸身,便只能为他修一座衣冠冢,把他最珍重的玉佩和瑶琴放进了墓穴里,外头立了一块碑,按照他的心愿,题上了几个子——亡夫姚书云之墓。 墓碑前,摆放了一坛子酒水,和两只他最爱吃的酱香猪蹄子。 旁人盖坟,是为了祭奠亡灵。可本王盖坟,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完成姚书云生前最后一个夙愿,为他立一块碑,给他一个名分。 也或者是,想要为他留下点什么,证明他曾经来过。 第70章 热门推荐:、 、 、 、 、 、 、 未来的日子,燕玖似乎是有意无意的,疏远了本王。 也许在他看来,与其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痛苦一生,还不如就此放下。 至于放不放的下,那是他努力过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而本王,也终究是从那“日夜承欢”的弄臣,变回了规规矩矩的朝臣。 天未亮便起来赴早朝,散朝后,便乘轿子回到府中。国内若无大事要本王处理,燕玖很少会留我。 如今的他,已然在处理政务上得心应手,几乎不再需要本王。 也或者是他原本就不需要,只是为了让我多陪陪他,才故意地装傻充愣。 一个月后,本王承诺要为白衫和苏蓉操办的婚事,热热闹闹地张罗起来了。 这等闲事要是放在过去,本王是绝对不会搀和的。 可如今,本王大概是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到急需找点事情,来缓和一下。 不出两日,府上便披红挂彩,到处贴满了大红“囍”字。 白衫和苏蓉的喜服也已经做好,由丫鬟们各自送入了他们的房中。只待明早穿上,便能行天地之礼,结百年之好。 本王闲来无事,去到了白杉的屋子里,看着那一向面无表情,近日来却时常傻笑的白衫,拿扇子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出息。” “高兴。”他说着,跪在了本王的面前,道:“属下多谢主子成全。” “得了,起来吧。”本王看了看他准备的差不多的婚房,道:“若还缺什么只管提,本王一定答复了你和苏蓉满意。” “已经够好了,”他说,“劳烦主子费心了。” “不妨事。”本王说着,前脚刚踏出门槛,转而又想起什么,回身道:“虽说是自己府上的喜事,但也不要太寒碜了,本王安排了迎亲队伍,明早接了苏蓉上花轿,出门之后,绕着皇城走一圈,一路吹吹打打,热闹热闹。” 白衫:“多谢王爷。” 第二天一早,府上的丫鬟婆子们齐刷刷地冲进了苏蓉的房间,为她梳洗打扮,上下拾掇。原本就漂亮的人儿,被打扮的更是美艳动人。 本王这半路出家的“高堂”,接过了丫鬟们递来的盖头,亲自为苏蓉盖上了,道:“人海茫茫,能找到一个和自己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是,”苏蓉点点头。 不多时,外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到来了。 白衫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喜气洋洋地来到了苏蓉的房中,冲本王行了个礼,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来,放上了花轿。 随即纵身上马,随着队伍一并出府了。 外头的唢呐声迟迟没有飘远,本王坐在摆满了酒席的庭院里,等着他们回来。 今日这场喜事,本王没有宴请任何人,所有等着吃酒喝茶的,全都是府上的下人。 偶尔主仆一道坐下来,热闹一回,也是不错。 本王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瞧着白杉他们回府,倒是燕玖提前一步,赶在那迎亲队伍之前,来到了府上。 在他身后,跟了一群护卫,两两一组,肩挑着几只红木箱子,上面系着红绸子,贴着喜帖,显然是来送贺礼的。 本王赶紧迎了上去,“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燕玖拖了张椅子坐下来,然后摆了摆手,命人把东西放下了,对本王道:“苏蓉好歹也是朕的救命恩人,她既要出嫁,皇叔怎么也不通知朕一声。” 本王取来茶杯,给他倒了杯茶,说:“下人们成亲而已,哪敢惊动皇上。” “苏蓉那丫头颖悟绝人,兰质蕙心,朕一直没把她当普通的下人看。”燕玖喝了口茶,半开玩笑的说:“要不是被你府上的人抢了先,朕都想着讨了她,做个妃嫔什么的。” 本王怔了一下,只听他又道:“朕年纪也不小了,是该选妃立后了,皇宫那么大,人那么多,可朕总觉得空荡荡的。” 本王点点头,“皇上所言极是。早点册立妃嫔,早点诞下龙嗣,宫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燕玖深深地看着我,“皇叔所言,都是真心话?” 本王笑笑,“自然是真的。” 这没什么不好。身为帝君,就该要广纳妃嫔,诞下储君。如此,江山才能永固,社稷才能长存。 若是一直独守深宫,纵使这天下不乱,朝廷里也得闹翻了天。 虽有性子暴虐,如楚鸿者,以强权和武力镇压,可温柔如燕玖一般的人,又该当如何。 娶妻生子,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燕玖搓了搓鼻子,又问了本王一遍,“皇叔你,当真是这么想?” 本王不想再给他无谓的希望,点头道:“是。” “好。”他笑了起来,“皇叔你对朕果然是……无微不至。既如此,选秀一事,便交由皇叔操办吧。朕也是该找个女人,为我伺候笔墨,陪我宽衣解带了。要说我这个年纪,没点*,那是假的。” 本王赶紧低了低头,“皇上尽管放心,选秀一事,臣一定不负所托,把事情办好了。” “那就好。”他搁下了茶杯,站起身来,道:“宫中事务繁忙,朕就不多留了,等着那对新人回来了,记得代我说一声恭喜。” “是。”本王道。 看着燕玖一路走远了,本王苦笑了一下,喃喃道:“这样也好。” 有一个知冷知热,温柔体贴的女人陪着他,总好过我这个不解风情,不懂风月的男人。 所有的深情款款,贪嗔痴怨,随着时间,都会慢慢淡化的。 夜里,本王拉着想要洞房的白衫,又陪我多喝了几杯。 他这人面瘫,喝酒便如饮鸩,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喝了几杯之后,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道:“属下酒力有限,实在是喝不下了。总得留一点肚子,回去喝一杯合卺酒吧。” “*苦短,良辰莫负,回去吧。”本王摆摆手,“洞房花烛夜,莫要怠慢了新人。苏蓉这姑娘挺好的,你好好待她。” “是。”白衫欠了欠身子,满脸猴急地往新房去了。 白桦还想着闹洞房,赶紧颠颠跟了上去,看着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就好像娶媳妇的是他。 本王摇摇头,命人把满院子的残羹收拾一下,便摇摇晃晃地进了屋,摔倒在床上。 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几日后,城里突然出现了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四处兜售珠宝首饰,和手工艺品。 队伍里有若干的舞娘,一路上露着肚皮和大腿,敲着皮鼓,打着拍子,载歌载舞,笑意盈盈,媚眼如丝,引了许多百姓前去观望。 据说那群女子在城里设了场子,当面选婿,若有才貌出众,家境富裕的男子,愿以一百颗红宝石作为嫁妆,直接嫁给对方。 白桦听了之后,二话不说,直接砸锅卖铁,换了一身骚包至极的衣裳,自诩潇洒的跑去凑热闹了。 此事若是成了,便能抱得一个金发碧眼,热情奔放的美人归,顺带着还能得到许多的金银珠宝。 那小子想得很美,出门时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本王摇摇头,心想着能对那些衣不蔽体,抛头露面的女人感兴趣的,大约也只有他了。却不想,燕玖竟是来我府上,说是要喊着本王一起去凑热闹。 他许久没来过王府,一来便为了此事。本王皱了皱眉,多少有些纠结,“皇上——” “怎么,不好吗?”他看起来却很是兴奋,“听说那些舞娘,个个体态丰腴,热情如火,比着我大燕国的女人,要知情知趣的多。” “是吗,”本王干笑了一声,有些违心的说:“热情点也好,皇上若是能讨来一个,夜里都不愁寂寞。” “朕也是这么想。”他说着,甩开了折扇,道:“走,一起去看看。” “好。”本王跟上了他,踩着满地的落红,吹着熏人的暖风,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府邸。 燕玖走在本王的前面,隔了几步远,看着衣袂飘飘,风度翩翩。 明明离我很近,却又像是很远。 有那么一瞬,本王只觉得心里空出了好大一块,明明失去了什么,却又感觉不到痛苦或者失落。 这感觉,便如我从前没有触觉时,既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爽。总之说不清是好是坏。 第71章 热门推荐:、 、 、 、 、 、 、 那西域而来的女子,最喜欢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男子,所以到场求美的男子中,能抱得美人归的多半是些赳赳武夫。 燕玖这两年虽说长高了不少,可也架不住他身材纤细长相柔弱,站在一群大汉中间,便如一只雏鸟,落在了鸡栅中,显得尤其瘦弱。 这幅长相,是那西域而来的女子,最为不喜的。 本王眼瞅着那些女子纷纷觅得良婿,而燕玖未能获得芳心,忍了忍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皇上不必纠结,要我说这样的女子,不带回宫也好。臣瞧着她们衣不蔽体,当街示爱,和青楼里的女子也没什么两样,皇上还是——” 我这话还没说完,只瞧着台上一波涛汹涌,细腰丰臀的女子忽地冲燕玖抛了个媚眼,扯着不太地道的中原话,娇滴滴地喊着:“嘿,那位小哥哥~” 本王搓掉了一身的鸡皮,忙出言阻止,“皇上,臣已经在张罗选秀一事了,还请皇上再等等——” “不,就她了。”燕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光着大腿,扭着细腰,缓缓走来的金发的美女,道:“同样都是男人,皇叔可别说是比着这些丰胸翘臀,热情洋溢的西域女子,更喜欢那些干干巴巴,刻板无趣的中原人。” 本王:“我中原的女子,那叫知书达理,并非刻板无趣。她们当中许多巾帼儿女,能文善武,丝毫不逊男儿。” “可我就是喜欢大胸姐姐。”燕玖说着,摸了摸下巴。一如许多年前,那个还没有登基为帝,四处作乱的小混混。 本王并不想坏了燕玖的兴致,可这些女人来路不明,贸然带进宫里,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乱子。 念及此,本王还想着再劝两句,却瞧着燕玖摆出一副耽于美色的嘴脸,一把搂过那女子的腰肢,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道:“真香啊,擦的什么香粉?” “呵呵。”那女子伸手点了点燕玖的鼻子,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这是我月支国产的蒲蓉香,公子可是喜欢?” “喜欢。”燕玖说着,顺势一带,将那女子搂进了怀里,“走,带你去未来夫君的家里看看。” “呵呵,”那女子笑得跟上了他,“看公子衣着华贵,家境一定很殷实吧?” “殷实,全京城,就数着本少爷最有钱。”燕玖说着,捏了捏那女子的腰肢,道:“把本少爷伺候爽了,普天之下只要是你看上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 “真的。” …… 要说如今的燕玖只比本王矮了一个头顶,身材颀长,风度灼人,一路揽着那女人的腰身,该有的男子气概,一点也不少。 只是他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走远了,大概忘了还有个我。 本王苦笑了一下。 要说燕玖真是贪恋美色,自个儿来这一趟就是了,可偏偏他要喊上我,不就是希望我因为吃醋,而拦住他么。 可本王却没有拦他。 也不知那孩子转身离开的一刹,心里作何感想。 夜里,一场春雨,打掉了许多落红,十里长街上,满地的烟粉。 清早起来,本王披上官袍,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乘着轿子,去到了宫里。 原本拒本王于千里之外的朝臣们,今儿破天荒的找本王说了闲话,只是那微笑的表情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听说皇上昨儿出宫,带回了一名西域的美女,王爷可是知晓?” “知道。”本王说。 “啧,”李大人咂舌,“听王公公说,今儿皇上起得有些迟,让我等稍待片刻,看来是昨夜里耕耘不怠,所以累着了。” “放肆!”本王喝他一声,“宫闱之事,岂由你在此薄唇轻言!” “是,下官知错。”那大臣赶紧退回了队列里,临了,还冲本王又来了类似同情的一瞥。 本王呼了口气,正待站好,却瞧着龚少卿凑了上来,满脸淫邪地安慰道:“王爷不必气恼,要下官说,皇上他要是贪恋美色,后宫里早妃嫔成群了,哪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才宠幸这么一个女人。而且据说那女人是西域来的,金发碧眼,体格风骚,想来皇上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等着新鲜劲过了,王爷一定会重获恩宠,到时御前御后,床上床下的,不还是您说了算嘛——” “大胆!”本王清早起来,不停的吊嗓子,一时喊得急了,猛地呛了一下,拼命咳嗽起来。 恰逢来到朝上的燕玖,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笑了笑,问道:“不知是谁惹怒了皇叔,要你大清早的,发这么大的火。” 本王赶紧随百官跪下来,齐呼了一声“吾皇万岁”,然后说道:“无事,臣只是瞧着龚郎中他费嘴多舌,所以出言教训了两句。” “哦?”燕玖看向了龚少卿,问道:“不知爱卿说了什么,竟惹了皇叔如此的不悦?” “臣——”龚少卿犹豫了一下,扯谎道:“是臣妄图攀高枝,把小女嫁给王爷,却不想,竟被王爷一口回绝了。” 他说着,大约是有意“帮衬”本王一把,便又自作聪明,多嘴多舌地补充了一句:“王爷说他有心上人,且说不管那心上人如何待他,另结新欢也好,有意冷落他也罢,他都对那心上人忠贞不二,矢志不渝。” 本王:…… 燕玖:…… 众大臣:…… “呵,”一瞬过后,燕玖干笑了一声,道:“不想,皇叔竟还是个专情的人。” 本王抹了一把冷汗,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厚颜地欠了欠身子,道:“臣惭愧。” 燕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打了个哈欠,问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有本要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约是觉得天底下任何事都比不上皇上终于冷落了本王,宠幸起女人来得痛快。 只是他们担心一个女人拖不住皇上太久,便试图再加一把力,多塞几个女人给皇上,于是纷纷季铵盐:“臣等无事要奏,只是觉得皇上已经成年,选秀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此事朕已交由襄王去办,诸位不必担心。”燕玖说着,看向了本王。 而本王则是错开目光,看向了众大臣。 也不知这一道道故作同情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宫,几位权臣还想着继续“落井下石”,于是纷纷追上了本王,说道:“恭喜王爷啊,操办选秀可是个有油水的差事。” 本王瞥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哎,王爷,”几个老东西穷追不舍,大约是觉得本王一朝失宠了,摄政王的地位也该不保了,言语之间,终于是不再收敛,“不知你岳家有没有适龄的女子啊,也好编入秀女里,送到皇上身边。只是千万别弄错了辈分啊,您这做叔叔的,还是找个侄子辈的闺女,最为相称。” 本王听着他们阴阳怪气,言语刻薄,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发作,弯身坐上了轿子,道:“走吧。” 路上,白桦有些气不过,撩起轿帘,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替您去教训那群老臣一番?” “罢了,”本王苦笑了道,“他们才刚对本王出言不逊,回头就遭人袭击,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本王被人看了热闹也就罢了,可别再背上狭私报复的丑闻。” 白桦却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吧。”本王放下了帘子,心道那群大臣待我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燕玖已然成才,有了一代明君的架势,等着再过一阵子,他将妻妾成群,美人无数,一切都将成为定局。届时,本王在不在他的身边,都无所谓了。 下一次递交辞呈,他无论如何,都会答应我吧。 既然他决心要舍掉这份感情了,那么该如何选择,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这场看似闹剧,却又夹杂着真情实意的过往,早在很多年前,就应该结束了。 这结果,且不说对本王如何,起码对燕玖,是最好的。 而且有那帮子看似啰嗦,却忠心不二的大臣在他身边,本王也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从此,我将一身洒脱,了无牵挂的去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走一走,看一看。 第72章 热门推荐:、 、 、 、 、 、 、 几日后,老五落马,伤残了,已没了即位的资格。 又几日,老七遭人伏击,死在了青楼上。 然后,在老二洋洋得意,皇权在握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直接抹了脖子。 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突然到燕赐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在宫里,贸然地对他出手。 脖子上的伤口狰狞可怖,血水汩汩而出,将他白色的袍子,染得一片猩红。 “是,”他吐了口血水,“是你。” “是我。”燕玖微笑着,说道:“平日里,二哥欺负我最狠,还给我下了寒毒。我侥幸找回一命,今日里,我却以德报怨,给你个痛快,你不必谢我。” “你,”燕赐哽了一下,“是你……” “是我杀了七哥和八哥,”燕玖擦了擦匕首,“可老大是老五杀的,好吧,虽然其中有我一份煽风点火的功劳,至于五哥摔残了,那可是你对他的马动了手脚。我说二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只是随便提醒了你一下,五哥的马儿烈,闻到庆宁香的味道就会发狂,然后是你跑去集市上,四处撒了香粉,逼得五哥的马儿暴走。可不是我啊。” 燕赐抽搐了一下,死死地看着燕玖。 闹到最后,要死了,他都不敢相信,加剧了事态发展,挑唆了他们兄弟几人手足相残的,居然是这平日里性子最软的燕玖。 “二哥,早死早超生啊。”燕玖俯过身去,微笑着说道:“你要是等到我登基大宝了还没咽气,到那时,我必然会为了抱前仇,以千刀万剐,凌迟之刑要你的命。” 燕赐又抽搐了一下,终于是断了气。 临了,瞪着一双凄厉的眸子,死不瞑目。 一场变故之后,宫里的皇子们非死即伤,立太子一事,终是搁置了。 这之后,燕玖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是来我府上,跟着我读书写字。 他天生聪悟,凡事一点就通,不管是吟诗作赋,还是算术推演,或者天文历法,全部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除此之外,他在事关国事天下事时,也能侃侃而谈,有自己的一番主张。 这孩子看着性子散漫,吊儿郎当,可说不定,是个治国的奇才。 本王握着毛笔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了他,看似无心,实则试探的问道:“刺杀老二的人,抓到了没有?” “没有。”燕玖同样握着笔,心思却不在写字上,低着头一个劲的画乌龟。 “这就奇了,”本王搁下了毛笔,道:“宫里到处都是护卫,哪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呢。” “大约是五哥做的吧,”他懒洋洋地说,“毕竟被二哥害的摔下了马,落下了一身残疾,所以想着出口气。要真是五哥的人,事成之后去他那儿躲起来,也不无可能。” 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回答的太顺口了。就好像所有的说辞,都是他提前想好了的。 面对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燕玖,本王突然有些气闷。 一方面,我对燕玖已经起疑,另一方面,又迫切的希望这一切只是我多想。 那孩子,在我这许多年的记忆里,都是那么的单纯率性,天真明媚。 立储之事,一直没有个定论。 直到转过了年,我父王母后遭雷击,双双离世了,我被赶鸭子上架的当了襄王,而后先皇的身子突然抱恙,又急忙赶鸭子上架,立了燕玖为太子。 原因无他,老五伤残了,不适合称帝,老十老十一太过年幼,不能主持朝政。 燕玖也不过十三岁,持政对他来说,还为时尚早。可是眼下,先皇已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矮子里拔将军,将燕玖立为了储君。 受封那一天,燕玖面无表情,当不当太子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夜里,他被先皇传到了御书房,脸上也是怏怏。 “我儿,”先皇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费尽心机,残害手足,不就是为了今日这太子位吗,怎么这会受封了,却看不出一丝的兴奋。” 燕玖一怔,随即又笑笑,“父皇说笑了吧,儿臣今年不过才十三,去年还不到舞勺之年,哪有心思和精力,去残害我的几位哥哥呢。” “呵,”先皇怒极反笑,“朕平日里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这群狼子里,属着你爪子最锋利。怎么说呢,江山交给了你,父皇倒是意外地安心了,小小年纪,便有这份份城府和心思,和临危不乱的气度,倒是很适合这皇位。” 燕玖和他之间,向来无亲情可言,闻言也只是虚假的笑笑,“父皇过奖了,儿臣惶恐。” “够了。”先皇咳嗽了一声,“父皇我当年也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当上这皇上的,如今,你不过是走了朕的老路罢了。呵,朕也没资格责备你冷血无情,残害手足。你既然赢了他们,便该享有今日的一切。只是——” “只是?”燕玖看向他。 “只是你和岳初走的太近了。”先皇道,“自古帝王无情,你可别是吃他几口饭,就把他当亲人了。要知道襄王府上,势力一天大过一天,早晚有一天,会起谋逆之心。” “不会的。”燕玖道,“我相信小叔。” “相信?”先皇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相信?他可是姓岳,不行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认为他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你吗?” 燕玖:“为什么不会?在所有都冷落我,欺辱我的时候,是小叔他一心一意的待我!” “一心一意待你?”先皇越发笑的不可抑制,“他凭什么一心一意待你,不就是凭着你是朕的儿子,未来很可能会登基为帝,而他,也将跟着一步登天吗!事实上,他也确实比他那倒霉老子更有远见,居然偷偷地辅佐了你,这么多年了,他为了教你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没少费心思吧?” 燕玖:“不是的,他不是……” 先皇:“我告诉你,未来你若想着坐稳了江山,近日必须要除了他,你若不忍,朕代你动手!” 燕玖面上蓦地凄厉,红着眼睛说:“不可以!” 先皇嗤笑了一声,“怎么,翅膀硬了?你莫不是还想着像对付你那几位哥哥一样,来对付朕不成?你搞清楚了,我可是你父皇,是你的生身父亲,比着那用甜言蜜语哄骗了你的岳初,我才是真的爱你!” 爱?生身父亲? 燕玖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如今居然有脸说爱? 受伤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帮他上药?生病的时候,是谁抱着他求医?饿了的时候,是谁给他喂饭?渴了的时候,又是谁给他倒水? 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他这么多年。 可这个骨肉至亲的人,又给过自己什么? 把所有的怨气和不甘强忍下来,燕玖低头道:“儿臣不敢。” “朕谅你也不敢!”先皇说着,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岳初那头,朕会想办法除掉的。这么多年了,他岳家风光了好几世,也该着让权了。” 燕玖眯着眼睛,道:“那父皇保证龙体,儿臣告退。” 说着,退出了御书房。转身的刹那,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反正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再死一个,也没关系。 那份虚假的骨肉情,他过去求而不得,今后也不会再奢望了。 只有那个等在繁花深处,向他温暖招手的男人,才是他最初,也是最终的归宿。 于是,先皇终于在一个阴雨天,暴毙。 据太医所说,阴雨天本就容易牵引旧疾,先皇已是残烛之身,稍有不适,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至急症发生。 一切听起来,有理有据。 便是本王,也压根没想过燕玖会为了我,而犯下弑父的罪行。 没错,他串通了太医,在先皇的药里下了毒,剧毒。 对外谎称旧疾发作,拒绝了所有太医进一步的验尸,直接将先皇下葬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燕玖顺利地坐上了皇位,君临天下。 而本王,稀里糊涂地当上了摄政王,除了上朝时参议国事,其余事情,我几乎不再过问。 君臣有别,如今的我们,是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 燕玖坐上皇位,原本只是情非得已。 可本王疏远他,却是为了明哲保身。 这场游戏,燕玖认真的太早,而等到本王想要认真了,却如何也认真不起来。 第73章 热门推荐:、 、 、 、 、 、 、 时光翩然,岁月轻擦。 转眼,燕玖已经到了十五岁。 他做皇上已经做的游刃有余,帝王之术也使的得心应手。 在朝上,他一副温柔和煦,宽切待人的模样,不以颜色,不以辞令,便驱使着那群老臣对他忠心不二,肝脑涂地。 他在朝堂之上时,恰如一缕清风,一阵甘霖,只微微一笑间,便化解了许多人的忧愁,滋润了许多人的心。 可等着散了朝,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却眉头一紧,自个儿陷入了纠结。 有那么一次,他喊住了本王,让我陪他吃个饭。 席间,他努力地为我夹菜添饭,嘘寒问暖,亦如本王曾经那样对他。 只是,本王却多出了几分拘禁,因为顾忌着君臣间的礼节,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与他谈笑自然。 他眼神里明显有几分失落,搅拌着面前的银耳粥,说道:“我有时候觉得,我不当这个皇帝就好了。做个闲王,在外设立府邸,我可以撵走姚书云,住到你的对面去。” 本王叹了口气,“路是自己选的,你既然热衷于权力,一门心思的当上了这个皇帝,那就该为国为民,好好的当下去。” “热衷于权利?”他轻笑着摇摇头,“对皇权,我从来就不感兴趣。可这个皇位,我却非做不可。” 本王不明白了,“为何?” “为何?”燕玖笑笑。 因为朝廷上,想杀你的人太多。 死了一个先皇和几个皇子,还有一群忠心为主的大臣,满脑子想着为了大燕几百年的基业,而除掉了你。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只夹了一块山药给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比起那些鲁莽行事,不过脑子的哥哥们,这江山还是交给我,更为妥帖。” 本王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可这孩子当上了皇帝之后,就再也不愿对我吐露心事。 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到底也不知是先因为他,还是先因为我。 吃过了早膳,本王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却瞧着燕玖上前了一步,搂过了本王的身子,久久的不愿松开。 本王当他一时寂寞了,而有些恋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上若是不嫌弃,随时可以屈尊,来微臣家里。” “好。”他点点头,双臂又收紧了几分,喃喃道:“皇叔,你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寡情的人儿,你对他再如何情深不寿,他也不会放在眼里。那种人如此少见,可为何我,就遇上了一个。” 本王那时还聋着,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上,起风了。” “嗯。”他赶紧在本王胸前蹭了蹭,蹭掉了眼角的温润,道:“外头风大,朕就先回去了。” “嗯。”本王看着他松开手,转身走进宫殿里的身影,单薄而萧瑟。 那过去的一幕幕,本王在他的记忆深处,重又经历了一遍,越看越是心疼。 本王许多次看着他,夜里忽而惊坐起,满脸煞气的说着:“你们都得死。” 以前,本王不知他赌咒之人,究竟是谁。可今日方才明白,他意图杀害的,是他的骨肉至亲。 他为了本王,不惜背负上手足相残,六亲不认的罪名。 心里回荡着燕玖夜里说过的话。“皇叔,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吗,你为何就是不能爱上我呢……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本王贴着他的额头,心里百般纠结。 只是这一番纠结过后,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 如果爱一个人那么苦,如果那么渴望被爱。 那么这一次,就换我来爱你吧。 即使这之后,你不再爱我了…… 第二天,燕玖从睡梦里醒来,眼圈还有些红,委屈地嘟了嘟嘴,又往本王的胸前贴了贴。 本王顺势搂过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醒了?” “嗯。”他点点头,决意忽略掉昨晚的不愉快,努力地扬起了笑脸,道:“睡得太多,身上软绵绵的。” 本王捏了捏他的腰,“我试试。” 他面上一滞,随即又一红,不待开口,本王便打趣道:“是很软。” 他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苦笑了一下,“这等玩笑,皇叔以后还是别乱开了。”言毕,坐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该起来上朝了。” 本王先他一步下了床,取来衣裳,准备为他穿戴。 他笑笑,“这种事有奴才们伺候,何需皇叔动手。” 本王却没打住,为他穿好了里衣,系好了绶带,一边为他套中衣,一边说道:“你小时候,我为你穿衣服的次数还少吗。你最早穿的那条肚兜,还是我买的。” 他有些难为情,“谁让你是做长辈的。”说着,又垂下了脸,喃喃道:“是啊,也只是长辈。” 本王为他披上了龙袍,戴上了皇冠,看着那一身华贵,秀雅俊逸的小侄子,笑了笑,道:“这许多年过去了,看着你成为了今日这样的贤明君主,深受百姓爱戴,我这心里便如嫁女儿一般,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哦?”他甩了一下袖子,问道:“心酸什么?” “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燕小玖,而是全天下百姓的皇帝了。”本王苦笑着,为他束上了腰封。 他又是一阵子的迟疑,道:“皇叔今儿说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 本王:“这个在别人的嘴里,不是叫做吃醋吗?” 燕玖:“吃醋?皇叔今儿说的话,可真是怪。” 本王也没向他解释。 情话这种东西,我跟着姚书云学了不少,燕玖若是喜欢听,我大可天天说给他。 只是,等着我真正变成了一个油腔滑调,满嘴甜言蜜语的情人时,他可还会像今日这样,面上泛着红,眼底带着炽热。 几日后,本王按照自己当初许诺过的,为白杉和苏蓉操办了一场婚事。 夜里,一群下人簇拥着本王和燕玖,在贴着大红囍字的厅里,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这婚宴便如一场家宴,并没有宴请来宾,只我们自己人,在一起热闹。 这感觉,其实挺好。 苏蓉虽说知书达理,可是喝起酒来,偏又有些女中豪杰,一连喝了几杯酒之后,又倒上了一杯酒,敬本王:“主子,没来府上之前,我听说你忒不是个东西,可是来到府上之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段时间,受你照顾了,这杯酒,我敬你。”说着,眯起了一双醉眼,手臂穿过本王的胳膊,交叉之后,便要把酒往嘴里送。 “哎——”白杉和燕玖同时阻止,“你们两个,怎么喝起交杯酒了。” 周围传来一片哄笑声。 苏蓉打了个酒嗝,放开了本王的胳膊,道:“错了。”然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本王看得出苏蓉酒品不怎么样,向白杉递了个眼神,道:“夜也深了,*一刻值千金,你二人还是珍惜着点,赶紧去洞房花烛吧。” “是,”白杉欠了欠身子,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蓉,道:“属下多谢主子成全。” 言毕,带着醉醺醺的苏蓉走向了婚房。 散了席,本王命人把剩菜剩饭的整理一番,然后打着瞌睡,带上燕玖去到了卧房,准备赶紧安歇。 燕玖手里还拿着苏蓉落下的盖头,笑笑说:“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本王笑笑,倒了杯茶水给他,“来,喝点水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得赶回宫里。” “嗯。”他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然后乖乖躺上了床。 本王脱掉靴子,躺到了他的身侧,只见那熊孩子夜里睡不着,一阵长吁短叹。 本王翻了个身,看向他,“怎么,看着人家成亲,你也着急了?” “只是有点羡慕。”他说。 本王叹了口气,将他捞进了怀里,“小玖,我与你商量个事吧。” 他有许多年没听我这么喊过他,一时有些微怔,问道:“什么事,皇叔说吧。” 本王犹豫了一下,道:“我为你实现一个心愿,作为交换条件,你给我一样你身上的东西吧。” 他不解,“什么东西?” 本王避而不答,“先说说你最想实现什么心愿。” “我的心愿……”他笑笑,“愿得一人一心,白首不离。” “好,你的心愿我收到了,”本王说着,掰过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身下,“作为交换,我一定会为你达成的。” 第74章 热门推荐:、 、 、 、 、 、 、 “你凭什么……凭什么……” “皇叔,你不可以……不可以……” “我求你别这样……” “你不爱我也就算了……还想要没收我爱你的权利吗……” “我不要啊……皇叔……” “我恨你……” 那一夜,知道了一切的燕玖,竭嘶底里的挣扎着,死活不肯我拿走他身上的情根。 用他的话,求而不得虽苦,可若无欲无求,那还算是个人吗? 他不求我爱他了,却要拼死地留住他对我的爱。 可本王,终究还是没能如他的意,强行取回了我那失去了好几百年的情根。 屋子里一片狼藉,混合着捶打和哭闹的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是对燕玖,做出了什么禽兽的事情。 而燕玖闹够了,终于是不再动弹,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眼底一片死灰。 第二天,他先我一步离开了王府,乘坐轿子,一路回到了宫里。 本王落后他一步,挑起轿帘,能远远看到他走在前面。 几步之遥,却像是隔了天河之远。 去到了朝上,只见燕玖一扫往日的亲和温润,面色冷厉地呵斥了一声:“早朝之地,尔等不知肃静,却在这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 众人面上一僵,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到了队列里。 只见燕玖一身煞气地坐下来,转眼间,像是换了一个人,冷眼扫过了众人,道:“众爱卿,可有本要奏?” 朝上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没出列。 “怎么,我大燕国当真是国泰民安到,养你们这些人都显得多余了吗?”燕玖说着,拍了一下扶手,道:“一个个的闭嘴不言,专等着朝廷奉养,吃闲饭吗!” “这——”众人迟疑着,彼此对视了一眼,始终有些云山雾罩,不知所谓。 本王站在最首,眯着眼看向他,心里也是有些惴惴。 这燕玖本就非良善,坐上这个皇位,最早是为了我,如今失去了感情当枷锁,不再为情所累,他很可能会卸下一身伪装,成为一代冷面帝君。 行事果断,而杀伐决绝。 本王心里一时有些难过。 散了朝,燕玖下了御座,打开了王公公的手,道:“走开,朕自己会走。” “是。”王公公急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向本王投来求问的一瞥。 本王摇摇头,示意他我也不知道燕玖闹得什么情绪,只是看他们走出了大殿,心里一时按捺不住,便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王公公如往常一样,陪着笑说道:“皇上,这天儿一天暖和过一天了,等着再过一阵子,这树上就该冒绿芽了。” 燕玖瞥了一眼身边的香椿树,道:“把树砍了。” “诶?”王公公一时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为什么呀?” 燕玖扫了他一眼,道:“朕说什么,你只管照办,不必追问。朕乃一国之君,难不成做什么,还得向你报备吗?” “奴才岂敢。”王公公赶紧弯着腰,额上渗出了一片冷汗。 燕玖今日里格外的暴躁,有气无处撒,逮着路边的一棵树,狠狠地踹了两脚,然后扯掉了一把树叶子,嘀咕道:“我到底在气什么……”说着,回身看向了本王的方向,道:“怎么,皇叔是觉得做了对不起朕的事,理亏到不敢出现了吗?” 本王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欠了欠身子,“皇上。” 燕玖瞥了一眼身侧的王公公,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襄王单独谈谈。” “是,老奴告退。”王公公退后了两步,大约是以为我们这一对“小夫妻”闹出了什么矛盾,临走时,向本王投来了一个好自为之,望君珍重的眼神。 本王见他走远了,呼了一口气,走到了燕玖的面前,伸出手,攥了攥他的手臂,道:“是我不好。” 他冷眼看着本王的攥住他的那只手,问道:“不知皇叔拿到了情根之后,感觉如何?可是在面对朕的时候,感到心跳加快了呢?” 本王有些憋闷,“小玖。” 他逼近了本王一步,眼里再也不是那温柔到溺人的深情,而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渊,“来,皇叔,试着来亲吻朕。” 本王面上一僵,却见他已经踮起脚,吻上了我的唇。 肌肤接触时,没有之前的的甘甜和幽香,而是漫开了一股子苦涩。 燕玖离开了本王的嘴唇,一副似哭不哭的表情,说道:“皇叔,我以为你只是危言耸听,只要我对你的感情坚定,就不论如何,都会爱着你。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没了亲吻你的喜悦,甚至,连碰都不想再碰你了。” 本王僵在原地,面色抑郁的看着他。 “这样也好,是不是……”他喃喃着,收起了脸上的暴戾,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暖而羸弱的小皇帝,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心里一疼,“没了感情做累赘,我便能按照父皇的意愿,做一个铁血无情的皇帝了,我可以不必再对你岳初,特殊厚待了。” 本王:“小玖。” “他死了。”燕玖道,“你杀了他。” 本王:…… 这之后,我照旧是以摄政王的身份,在朝廷里占着一席之地。 燕玖他也只是一时的阴郁暴躁,情绪稳定之后,便又变回了那温润儒雅的小皇帝,待本王还是很重视,若有重大的国事,还是会交由本王处理。 那份信任和倚重,并没有减少,只是那份深情,却真的不在了。 而本王,却彻底地害了相思。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他;喝过酒了,想他;吃饭的时候,想他;喝水的时候,想他。 想他的一颦一笑,想他开心时弯起的眉眼,想他生气时撅起的嘴唇。 我从来不知道拿回情根之后,会如此这般的,痴恋着一个人。 正如燕玖,曾经朝思暮想,满心满眼的都是我。 如今,处境一变,我终于是体会到了那份刻骨的相思,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夜里,本王飞身跃上了屋顶,看着庭院里并肩而坐,谈笑风生的白杉和苏蓉,模仿着那日燕玖的语气,有些羡慕的说:“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着,本王灌了一口酒,辣的直咳嗽。 摇摇晃晃站起来,本王脚下一滑,突然往地面上栽去。本来稍息之间就能稳住身形的,可本王却放弃了挣扎,如一具尸体般,栽到了地上。 然后,本王听到了脚踝折断的声音。 是了,我要的就是这个。 从前我有个头疼脑热,磕磕碰碰的,燕玖都会十分紧张的来府上探望。如今摔断了脚踝,他一定会来的吧。 本王存着这么一分希冀,拒绝了苏蓉的接骨和疗伤,挺尸在床上整整三天,却没等来燕玖。 其间,王公公倒是来过,送来几盒珍贵的药草,道:“皇上政务繁忙,脱不开身,特地让老奴走这一趟,给您带来几盒药品,顺便让老奴说一声,王爷您只管好好休息,朝廷里的事啊,不用挂心。” 本王收下了东西,让李忠把人送到了门口,然后盯着屋顶,一阵失神。 我本不该奢望,燕玖肯让人送来药草,已是表达了亲人间的关心。像从前那种特意跑一趟的,不过是出于爱。 爱是什么,不就是让人事无巨细,总想着为他分担点什么吗? 可如今,爱没了。 我还想要强求什么呢。 “小玖。”本王细细地咀嚼了一下那个名字,然后翻身下了床,瘸着腿走到桌子旁,研好了磨,提笔写下一道暂时辞官静养的折子,准备明儿一早,交给燕玖。 这一次,想来他应该会答应。 而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把心里那团乱麻,彻底理顺了。 日后,是回到燕玖的身边,以叔父的身份,全心全意地辅佐他。还是就此放手离去,为了逃避,而离他远远的。 也许这一路走过去,看遍了山河壮丽,江山锦绣,心境一时开阔了,这点儿女私情,便能放下了。 这可真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美好愿望啊。 第75章 热门推荐:、 、 、 、 、 、 、 翌日,散了朝,燕玖背着手下了大殿,看向本王,问道:“当真要走?” “是。”本王欠了欠身子。 “可是皇叔,”他说,“朕终究是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上容易感情用事,处理不当,这个国家,目前还需要你。” 本王一顿,接着苦笑了一下。 这要是放从前,我提出解绶去职,燕玖定然会以一句“可是朕需要你”来挽留我,如今,他说的是这个国家需要我。 而就他本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也罢,为君者,自当以国事为重,以百姓为重。 整日里被儿女私情牵绊着,无心政事,于国于家无益。 放开了也好。 本王躬下了身子,道:“还请皇上成全,许臣想着卸职一段时间。这期间,希望皇上把曾经下放给微臣的权力,慢慢地收回去。即便哪一天微臣回来了,也只想再插手政事。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王爷,关心关心民生,为百姓们谋谋福利。” 燕玖长叹了一声,“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便不留你了。至于你手里的大权,朕会慢慢收回来的。”他说着,苦笑了一下,“从前我觉得把你捧上高位,给你最多的权力,没人敢碰你,就是为你好。可现在想想,我根本就是在推你入火坑,将你置于众矢之的。我明知你无心政事,却还把你强留在朝上,强留在我的身边,是我太任性了……” 本王低了低头,心底一片悲哀。 我倒是希望,你能任性下去。 燕玖送我出了宫殿,待我走出了没几步,忽而喊住了我,道:“纵使无关风月,无关爱,皇叔你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本王定住步子,却没有回头,呵了一口冷气,搓了搓冻僵的手,道:“外头冷,回去吧。” “好……”他说着,转身回了大殿,而本王,与他背道而行,越走越远。 这条情路上,总归是有人会受伤。 与其让他郁郁寡欢,终其一生而不能得,倒不如让本王来替他,背负起这一切。 不论是沉甸甸的爱,还是永无止歇的思念。 回到了王府,本王交代了李忠好生打点着府上的事务,不要亏待了下人,然后收拾了几样行李,坐上了马车,准备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这刚准备驱车前行,只见白杉白桦拦在了前头,道:“主子,我们跟您一道吧。” 本王摇摇头:“不必。” 白桦一扫他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可我们既然入了王府,做了您的影卫,便有义务护您周全。您此行,还是带上我们吧。” 本王看了他一眼,“你是打的游山玩水的算盘吧?” 白桦拍着胸脯,“苍天可鉴,属下一心为主,并无私心!” “也罢,”本王道,“你跟上来,白杉留下。我这一走,也许三五日,也许三五年,也许更久……你才新婚燕尔,就别让苏蓉独守空房了吧。” 白杉一顿,在主子和女人当中,痛痛快快地选择了后者,躬身道:“那属下就不奉陪了,主子您多保重。” 本王笑笑,“你也是。”言毕,将鞭子递给了白桦,自个儿弯身走进了马车里,放下了帘子。 白桦赶着马儿走出了几步,问道:“主子,您打算去哪?” “天下之大,去哪都好。”本王说着,掰了一块饼,塞进了嘴里。 白桦犹豫着,说道:“那我们一路往西北走,去塞外看看吧。等着看过了那边的景致,再往西,可以穿过大漠,去到西域列国。” 本王笑笑,“怎么,为了出去玩,提前做了功课?” “倒也不是,”白桦说,“属下平日里不是经常去街头巷尾,跟人刺探消息吗,这接触到的人多了,听到的事也就多。前阵子,我和一个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四处经商的老头聊过天,他提起来塞外的风光来,说是有绵延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自由奔跑的年轻人,和永不落的太阳。属下听了,一直心生向往。” 本王顿了一下,问道:“像你这么崇尚自由,热爱闯荡的人,跟着我做事,整日里循规蹈矩,受人约束,一定感觉挺憋屈吧?” “怎么会呢,”他说,“当年要不是您把我和白杉从刽子手的刀下救出来,我们两个早就没命了。这王府虽大,可规矩并不多,属下住在这里,非但不觉得拘束,反倒是有种落地生根的感觉。至于白杉,您别看他面上不苟言笑,其实他心里面,一直拿着主子很打紧呢。只是他这人别扭惯了,心里越在乎一个人,面上越要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嘴脸。这世上,也就苏蓉能看穿他了。这两人能修成正果,我一点都不意外。” 白杉,白桦,苏蓉…… 呵,没想到天性凉薄如我,此生也会有这么几个忠仆,益友。 也好,等着日后我漂泊累了,还有个家可以回。 连着赶了一天的路,是夜,本王找了一处客栈下榻。 叫了一壶酒,一碟子花生米,斜倚西窗,对着月亮,又是一阵浅酌。 月色如水,寂寞如雪。 也不知那深宫里的燕小玖,此刻是否正秉烛批阅奏折。 一壶酒饮尽,本王又叫了一壶,正待继续喝,却听着身后传来了一声讥笑,“怎么,借酒浇愁?” 那人声如金玉,琅琅动听。 本王愣了一下,回身看去,“瑆琅?” “是我。”他绕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风度翩翩的坐下,道:“我听命格老头说,你最近正在闹失恋,整日里郁郁寡欢,本仙君为表关心,特地过来看你一眼。” 本王苦笑了一下,取来另一个杯子,给他倒上了酒,问道:“当真不是来看我热闹的?” “热闹也可以顺便看一看。”他说着,喝了一口酒,摇摇头道:“比着白羽星君酿的逍遥醉,味道可是差远了。” “有的喝就不错了,”本王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问道:“你三更半夜来我房间,是有什么事呢?” “好事,”他抓了把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说:“昨儿玉帝突然念叨起你来,似乎有些想念。我和命格他们合计着,要不要趁热打铁,上书一封求玉帝开恩,准你重回天上。” “回天庭?”本王皱了皱眉。 “是啊,”瑆琅笑的甚为开怀,“估计玉帝气也该消气了,让不让你回去,也就是他点点头的事。此事东华帝君已经答应帮忙,想来不会太难。” “可我不想回去。”本王道。 “不想回?”瑆琅愣了一下,“该不会是为了凡间的那个小皇帝吧?” 本王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说天璇,”瑆琅有些好笑,“你明知道,你从他身上取走了情根,那孩子就不会再爱。你何苦还要留在他的身边,徒增伤感。” 本王呼了口气,“我知道啊,可我在人世间待得久了,已经爱上这花花世界。这儿虽说会有天灾*,生死离别,可起码有家有温暖,比着终日清冷寂寥的天宫,好太多太多。” 星琅:“可你——” “不必劝我,”本王道,“你就当我堕落吧,那庄严肃穆的天宫,不适合我这种人在此处,而心在他方的人待。我今后,还是留在凡间吧。” 瑆琅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这般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吗?”本王笑笑,“陵光也曾这样说过我。可怎么办呢,我这人性子太过执拗,一旦认准的事,轻易是不会更改的。就好像我爱上一个人,爱上一片土地。” 瑆琅攥了攥拳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都道是人怕死鬼怕生,你这几十年就是一轮回,死了活,活了死,就不觉得厌烦么?” “习惯就好了。”本王说着,搓掉了花生外的红衣,扔进了嘴里,道:“我前几辈子,还没有四识呢,不也活的好好的。” “罢了,”瑆琅摇摇头,有些愤懑,“既然劝不过你,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只是——”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我,“这是我向老君讨来的忘情水,我见你为情所困,难以释怀,所以给你讨了些来。生离死别既然不能幸免,可起码,感情上不要有太多的负担。” “忘情水?”本王接过瓶子看了看,“我还当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这东西,竟真的有。喝下去,便能忘掉一个人吗?” 瑆琅:“是啊,你将彻底遗忘,彻底释怀,下一次再见到他,不会感到一丁点的难过。” “是吗?”本王摩挲着瓶身,“这倒真是个好东西……” 第76章 热门推荐:、 、 、 、 、 、 、 打开了瓶塞,本王将“忘情水”一饮而尽。 是啊,忘了就不会痛了。 少了感情做枷锁,便能重获自由了。 喉咙里一股子辛辣的感觉,逼出了我强忍许久的眼泪。 这老君做的东西,向来注重口味,也不知这“忘情水”是什么回事,这般的辛辣难喝。 泪眼婆娑里,想忘的东西没忘掉,反倒是在记忆深处愈发的清晰。 “现在是你保护我,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来保护你的。” “皇叔,朕有没有跟你说过,朕喜欢你。” “朕不去奢求你能回应我的感情,只是,只是希望你心里笑我,唾弃我就罢了,面上千万不要冷落了我。” “皇叔,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吗,你为何就是不能爱上我呢……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没了感情做累赘,我便能按照父皇的意愿,做一个铁血无情的皇帝了。我可以不必再对你岳初,特殊厚待了。” “纵使无关风月,无关爱,皇叔你都是我在这个,最亲的人。” ……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越流越急。 本王猛地弯下了身子,拼命的咳嗽着,想要把喝下去的“忘情水”吐出来。咳嗽不成,便又塞进喉咙里两根手指,逼着自己一阵干呕。 “看看你,”瑆琅皱起了眉头,“昔日里那个天璇星君,英俊潇洒,傲骨嶙峋,便是被押上诛仙台,也是面不改色,笑傲以对。这几万年的光阴里,你几时这么狼狈过。” 本王只管拼命地咳嗽,因为咳得厉害,脑仁都有些疼了。 “没用的,”瑆琅说,“老君的东西,你是知道厉害的,只一滴,便足以发挥他该有的药效。‘忘情水’你已经喝了,再怎么吐,也吐不干净了。” 本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袍子,“瑆琅,有办法的是不是,有办法不忘掉的是不是?” 瑆琅冷眼着我,“怎么,方才喝得那么气势如虹,转瞬便后悔了?” “对,我后悔了。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件痛苦的事。”本王说着,朝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掌,没能逼出胃里的“忘情水”,反倒是喷出了一大口血水。 “你!”瑆琅颇为恼火,趁着本王还想着拍第二巴掌,赶紧攥住了我的手,塞给了我另外一个瓷瓶,道:“这一瓶才是忘情水,刚才那一瓶,只是藿香水。” 本王一怔,抬起泪眼看向他。 瑆琅的眼神有些闪躲,“你,你,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怕你真喝下去了,转头便会后悔。所以才……” 本王并不想怪责他,只是随手将真正的“忘情水”抛到了窗外,然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去床上躺下了,道:“夜深,你回去吧。” “那——”瑆琅一脸的心虚,指了指门口,道:“我就先回去了。” “嗯。”本王将手搭在了脸上,感到了一阵疲累。 第二天,白桦推门走进了本王的房间,看着我精神不济,面色憔悴,便问了句:“主子,您不舒服吗?” “没有,”本王撑着胀痛的脑袋坐起来,顺便揉了揉被我拍狠了的胸口,道:“只是昨晚喝多了酒,脑子还有些晕。” 白桦皱了皱眉,“我看您脸色苍白,像是有贫血之症,这舟车劳顿,您身子不济,还是休息一日,明儿再赶路吧。” 本王:“不必,岁月不等人,若有想去的地方,想实现的心愿,还是要抓紧。” 白桦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说好了要陪主子散心,可闹到最后,似乎成了主子配属下奔波。” “反正我也是要出来看看的,无所谓。”本王说着,披上了外衣,捎一收整,便出了客栈。 这一路去到了塞外,天气已经转暖。满地绿草如茵,点缀着白羊如云。 本王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当地的牧民付了银子,要了一套滚着毛边,敞着前怀的异族服饰,头上戴着毡帽,腰上挂着酒葫芦,赶着成群的牛羊,一路哼着小曲儿,好好过了一把牧民瘾。 白桦如同一只挣脱了鸟笼的雀儿,扑楞着翅膀,在草原上一阵打滚。瞧着羊群里有那么一两只离队的,赶紧又扮成了牧犬,一路追赶着离群的羊羔,“嗷嗷”着四处乱窜。 天高地阔,美景无限。 压在心头上的石头,似乎轻快了许多。 未来的日子,我主仆二人穿过了浩瀚的草原,赏过了长河落日,看过了大漠孤烟,被狼群追赶过,被蛮人关押过。 饿的时候煮过草根,渴的时候喝过脏水。 几次落难,又几次脱险。 出门的时候,分明一身锦衣华服,回程的时候,却已经衣衫褴褛。 我堂堂一国王爷,混的两个乞丐都不如。 某夜,我二人拐进了一处山坳里,再一次迷路之后,白桦终于笑出了眼泪,“主子,我们这一路究竟是出来游玩的,还是出来逃难的?” 本王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喘了一口粗气,道:“少年郎,辛苦打到的猎物吃着才更香,千里跋涉之后看到的风景,才更美。你不觉得这山间的景色,也别有一番滋味吗?” 白桦的肚子一阵咕噜惨叫,苦着脸道:“主子,我一介粗人,可没您那些高雅的爱好,我只知道我们已经断粮三天了,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暴尸荒野,客死异乡了。” 本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啊,我也饿。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去哪找吃的啊。” 我这话刚说完,只见白桦一个狼奔跃了出去,逮住了一只青蛙,回头道:“有饭食了。” 本王:…… 对付过晚饭之后,本王躺到了一块平坦的山石上,挑着腿看向满天的星星。 要说这一走,已经快两年了。也不知燕玖他过得好不好,寒毒有没有发作。 王府里少了我,可还维持着正常的秩序。 姚书云的坟头上,可是开满了大片的菖蒲。 这些事,我虽不曾向白桦提起,可心里,却时时都挂念着。 忘不掉的只管记在脑子里,放不下的只管刻在心上。该面对还是要面对,逃避总不是办法。 这辈子,既不能与燕玖长相厮守,也起码要陪他度过匆匆的一生。 今后,不管他需不需要我了,我都准备像一贴膏药似的,死皮赖脸的黏上去。 一旦想通了,本王也就不再逗留,一路加快了脚程,回到了燕国。 行至了皇城附近,本王竟远远地看到了两个熟人——楚泓和花梨。 两人皆是一身便服,穿着同款裁剪的黄色长袍,往人群里一站,一个英气逼人,一个温文秀气,携手走来,十分显眼。 在他们身后,只跟了寥寥数十个护卫,一行人如此低调,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可别真说是来会本王,见老友的。 只见楚泓沿路买了一盒糕点,拿牙签戳了一块,递到了花梨的嘴边,笑眯眯的说:“来,尝尝。” 花梨乖乖的接过了,小脸塞得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好吃。” “是吗,”楚泓也跟着吃了一块,然后压低了声音,满脸猥琐的说:“是不错,香香软软的,像极了梨儿的身体。” 花梨脸上一红,伸手拧了他一把。 楚泓不知收敛,变本加厉地调戏道:“因为刚出炉,还热乎乎的,很像花梨的里面。” 本王:…… 如此公然的*,好歹顾及一下我这识唇语的人的感受啊。 而且你一没有触觉的人,知道什么叫热乎乎吗? 要说楚泓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无耻下流的禽兽嘴脸。倒是花梨变了许多,变得娇嗔可爱,越发的像个人了。 会生气,会害羞,也会发泄不满了。 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见楚泓拦下了一个过路人,问道:“襄王府怎么走?” 那人上下打量了楚泓一眼,道:“远着呢,这是在城外,要先进了皇城,才能找到襄王府。” 楚泓掏出了一锭银子,道:“这个给你了,你来带路。” “是吗?”那人一喜,正欲伸手接过,却被白桦却抢先了一步,一把抢来了银子,陪着笑说:“这位爷,去襄王府的路,小的熟,不如我带您去吧。” 那被抢了生意的路人面露不悦,推了白桦一把,道:“滚开,哪来的臭要饭,抢我的买卖!” “嘿,什么叫抢你买卖啊,这事还没谈定呢,要选谁,那是这位爷的自由。”白桦说着,腆着脸看向了楚泓,“爷,别看我是个要饭的,可是整日里走南闯北,到处挪地方,这附近的路啊,没人比我更熟了,您跟着我啊,保证不会走冤枉路。” “是吗?”楚泓冷眼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一要饭的,会不会是瞧着爷有钱,所以想着把我诳去你们的地盘上,借机勒索。” 白桦:“啊?” 本王笑了笑,走上前去,“你既然信不过他,那由我带路可好?” 第77章 热门推荐:、 、 、 、 、 、 、 回到府上,只见苏蓉怀抱着孩子,迎了出来。 两年多没见,她倒真是着急忙慌地当上了娘。 本王伸手接过了她怀里的孩子,恍然有种回到当初,接过了襁褓里燕玖的感觉。 那时的他那么小,那么嫩,皱巴巴的脸上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吐着泡泡,睡得很是安详。 便如我怀里的这个孩子。 没来得及同府上的下人叙旧,本王将楚泓一行迎进了门,命人奉了茶,又吩咐厨子们赶紧张罗一桌好菜。 虽有前仇,可楚泓不远万里而来,找我叙旧,本王也便不计前嫌,命人挖出了我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道:“我可是信守了承诺,埋下了好酒等你。” “多谢了。”楚泓笑笑,接过了酒水。 花梨对吃酒明显不感兴趣,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本王怀里的孩子。 本王笑了笑,将孩子递给了他,问道:“怎么,皇后娘娘也喜欢小孩子?” “嗯。”花梨伸手逗弄了一下那睡梦中的粉嘟嘟的一团,面色温柔的像是能挤出水来。 一旁,楚泓故态复萌,又开始耍起了流氓,“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们也生一个。” 梨花白了他一眼,“我又生不出来。” “那是为夫不够努力,”楚泓说着,摸了摸花梨平坦的小腹,“不若为夫今夜再加把劲,多播种几次。” 花梨面红耳赤,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你走开!” 本王忍不住扶额。 皇上,您的老脸呢?您的天子威严呢? 您这么口无遮拦,死皮赖脸,楚国的百姓们知道吗? 楚泓自我感觉良好,摇头晃脑地打开了酒水,倒上了一杯,细细地抿了一口,道:“嗯,的确是好酒,甘凛清冽,回味悠远,这桃花酿,果真是名不虚传。” 本王为他斟满了,道:“喜欢就多喝点吧,这桃花酿,如今世上,怕也没有几壶了。” 楚泓不解,“为何?” 本王:“因为酿酒的人失去了味觉,这辈子再也酿出这样的好酒了。” “失去了味觉?”楚泓愣了一下,遂有些惋惜,“世上竟还有这等怪病,唉,可惜了可惜。” 次日,本王起得有些迟,正想着去喊楚泓他们起来吃早点,却听苏蓉说:“主子,那二人昨夜里颠鸾倒凤,一夜未宿,这会子大约是折腾累了,才刚刚睡下。” 本王:…… 一夜未宿,可真是好精力。 本王命人冲了一壶茶,捧着一本诗集去到了院子里,一直坐到了午后黄昏,才瞧着楚泓和花梨携手走来,一个满面红光,满脸餍足的模样,一个脚步虚浮,满脸的怏怏。 本王一边在心里唾弃楚泓禽兽,一边感到惊疑不定。 这楚泓不是没有触觉吗,哪来的这大好兴致。 放下了诗集,本王道:“两位一天没有进食了,估计也饿了,我在四方宴订了桌,一起过去用餐吧。” “有劳了。”楚泓伸了个懒腰,将手搭在了花梨的肩上,随本王出了府。 一路人,楚泓对花梨呵护备至,紧紧地将他圈在怀里,谁人敢碰他一下,立马吹胡子瞪眼,拿着他十分的打紧。 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做皇帝的,倒是个土匪。 行至了酒楼门前,花梨先一步上了楼,本王落后了一步,扯住楚泓问道:“你身体怎么回事?” 他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回事?” 本王捏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只听他吸了一口气,甩开了本王的手,问道:“做什么?” 本王越发的惊疑,“怎么,你难不成恢复触觉了?” 他揉了揉手腕,道:“很奇怪吗,我一开始也以为这触觉一旦失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感觉了,可去年也不知道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初时只能感觉到强烈的刺激,后来慢慢地敏感起来,能试到轻微的疼痛和酸麻,然后一点点的,似乎全部都恢复如初了。如今和我的皇后恩爱,一点问题都没有。” 恢复,正常了? 怎么会这样? 本王感到难以置信。按理说像是楚泓和风慕言等人,他们是带着本王的神识降世的,神识一旦取回,他们也就失去相应的感知了。除非在身死之后,进入下一个轮回,欠缺的部分才能重新补上。 可是,楚泓竟然在活着的时候,慢慢的恢复了触觉? 难不成这些人的感官降生的时候就带着的,等着本王的那部分感官消失了,他们自身的就会慢慢的觉醒? 这情况,是每个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楚泓自己? 是仅仅这四识,还是包括本王的情根? 正在本王心头上萦绕着千丝万缕,不得头绪的时候,小二凑了上来,问道:“几位客官,要喝点什么酒?” 本王想也不想,回道:“最好的酒。” “最好的酒吗?”小二笑眯眯的,说道:“大燕国最好的酒,那自然是出自天泉坊,由舒景乾亲自酿的,我们这儿啊,刚好新购了一批‘双情’,拿来给几位爷尝尝?” 本王愣了一下,“舒景乾不是早就不酿酒了吗?” “是啊,传闻两年前,他突然丧失了味觉,不能再酿酒了,可去年不知怎的,他的味觉突然又恢复了,所以酿出了‘双情’。只是这人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酿酒上了,这两年,他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里,放话说今后每年开春,会出山一次,只酿一种酒,想要买的,得提前预定。” “味觉,也恢复了吗……”本王的眼神变了变。 若是风慕言和姚书云还在,他们的嗅觉和听觉是不是也就恢复了。 那么燕玖失去的情根呢,可还能生出来? 突然的希望,让本王有些情难自禁。 若非有楚泓在旁,我立马便要扔下筷子,冲去皇宫。 一顿饭,本王吃的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事情。 一直到出了酒楼,脑子还晕晕乎乎的,直到一阵秋风,裹着一张红色的剪纸,吹到了我的手中,本王才恍然回了神。 只见那红色的剪纸,是一个大大的“囍”字,放眼街道两侧,是绵延不尽的“囍”贴,火红一片。 本王捏着手里的“囍”字,问随来的苏蓉,“怎么,最近城中,有哪位大户人家要办喜事吗?” “这——”苏蓉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道:“回主子,是皇上明儿要大婚,迎娶皇后。” 皇上,大婚!? 本王身形一颤,几乎没站稳。 苏蓉撅着嘴,有些替本王抱不平,“说来真是怪了,据说皇上有一回出宫,看上了一个在河边浣衣的少女,两人一见倾心,互生爱慕,匆忙间就私定了终身。皇上待她极为重视,为了这场婚事,足足准备了小半年,一直到近期,才听说万事俱备,可以将那女孩迎进宫里了。” 本王张了张嘴,艰难的问道:“就明天?” “是啊,就明天。”苏蓉说着,小心觑着我的脸色,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本王干笑了一声,“皇上他终于要成家立业了,我这做皇叔的,该为他高兴。” 苏蓉:“可主子你——” “无事,”本王摆摆手,道:“起风了,看来是要变天了,你先带楚兄他们回府吧,别是淋着雨。” 苏蓉:“主子您呢?” “我?我四处走走。”本王说着,在可能失态之前,急忙拐进了一处巷子里,浑浑噩噩地往深处走去。 要大婚了吗? 哈,真好啊,燕玖他又能爱了。 可是他爱的人,不是我了…… 也好,他终于回到正途上,准备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期待看到的一幕吗? 心痛什么,难过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食其果。 当初可是我,把他推开的。 本王一拳捣在了墙壁上,骨骼震碎,血肉模糊下,丝毫没减轻心里的疼痛。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看开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自私的以为,只要燕玖他孤身一人,此生不娶,他就还是我的。 起码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着我,更能占据他的心了。 即使那无关乎爱,却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可现在,有人顶了本王的空缺,占据了他的心了。 “呵,”本王抬起脸,看向了灰蒙蒙的天际,“我为什么还要回来,不如,不如回天庭吧……” 第78章 热门推荐:、 、 、 、 、 、 、 这天儿,果然说变就变。 原本就暗沉的天色,直接变成了泼墨也似的黑。 一场瓢泼大雨,“哗啦”而至。 本王斜倚着墙壁,坐在一片泥泞里。 头一次觉得,不知该往哪儿去。 天宫?还是地府? 或者回府上,给一心看热闹的楚泓提供一点乐子? 不,不对,燕玖明日就要大婚了,我做皇叔的,起码也要去道一声“恭喜”。 可别让人说我岳初输不起,失了恩宠之后就躲起来,连皇上的面都不肯见了。 我得见见他,哪怕最后一次见见他。 从此,作为他人生的污点,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本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摸黑走出了巷子,借着两侧铺子熹微的灯火,一路往皇宫走去。 两年多没见,也不知那孩子是胖了,还是瘦了。 依旧是那风华无双,倾城不变的眉眼,还是长大成人了,有了凌厉的轮廓。 一如经年,是我的燕小玖,还是岁月变迁,成了别人的夫君。 这一路,本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去皇宫的,一帮子守门的护卫见我形神落魄,恍若游魂,也不敢多言,躬身将我迎进去之后,才窃窃私语。 “我说,这襄王两年多没进宫,怎么乍一出现,会是这副模样?” “估计是听说了皇上要大婚,心里不是滋味了吧。” “你他娘的说笑呢,谁不知道摄政王仗着势大,一直在欺辱皇上,你要说他是真心,鬼才信呢。” “我倒是觉得,王爷这副落魄相,不似伪装。” …… “呵。”本王笑了笑,一切的诋毁和谩骂,都无所谓了。 从前无所谓,将来就更无所谓了。 这样就好。叫全天下的百姓们都知道,一直以来和燕玖的纠缠不清,都只是我单方面的权大欺主,和燕玖并无关系。 他还是那个温柔敦厚的小皇帝,还是那个百姓和朝臣们最为敬仰的国君。 从此,他将摆脱摄政王,真正的君临天下,泽被苍生。 而我,将就此退出朝政,退出他的世界。 雨水并未减弱,倒是有愈下愈大的架势。 一片朦胧水汽中,本王晕头转向地走到了御书房,瞧着里头残烛燃尽,空无一人。 转念一想,皇上明日就要大婚了,今日想来也无心政事,去张罗别的了。 转身,本王又走向了燕玖的寝宫。 还是那座熟悉的宫殿,身被朱漆,庄严而肃穆。 殿前,一个身穿着明黄色中衣,形神落魄的男子,站在倾盆的大雨中,眉眼让人感觉熟悉而陌生。 长高了,英俊了,有那么一点君子如松亦如风的感觉了。 那是我的燕小玖,长身玉立在漫天的雨幕里,呢喃着什么。 “哎呦皇上,”一旁,身披绛紫色蟒袍的王公公,撑着伞遮在他的头顶,焦急地劝说道:“你御体金贵,可千万别着了凉啊,快进屋吧。要是一个不慎,再引出旧疾,可怎么才好啊,王爷回头要是追究起来——” “皇叔他已经不要我了。”燕玖仰着脸喃喃道。眼睛被雨水打得酸痛,便拼命眨了眨,道:“不然,他听到了我要婚配的消息,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不要我了,他不管我了……” “怎么会呢——”王公公犹豫着,说道:“王府上的下人不都说了吗,王爷他去云游四海了,飘忽不定,行迹不明,也许是去了大漠,也许是去了南海,也许是去了北疆,这路途遥远,相距万里,兴许消息一时半会的还没有传递过去。” “怎么没有,”燕玖苦笑,“我燕国在东土地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国了,一国皇帝婚娶,万国朝贺。他就算离得再远,也该听到消息了。他就是不想回来,不想见我了……” “皇上哎——”王公公又将伞往他的头上偏了偏,道:“算老奴求您了,您就别难为自己了。王爷当初是心灰意冷的离开的,一切都非他所愿。如今听说了您要婚娶的消息,他估摸着正伤心呢,哪里还能回到这伤心的地儿……皇上您此行,说是要逼他现身,根本就是在逼得越走越远啊。” “不然怎么办,两年了,他走了两年了,撇家舍业的,一直也不回来,这架势,分明是打算从今往后都不再踏足京城了吧。”燕玖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先前还说再也不会离开我的……” 王公公十分的焦心,有些僭越地扯了扯燕玖的衣袖,道:“皇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先回屋吧。王爷的事搁一搁,眼下得想个法子,明日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啊。您要大婚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明日突然变卦,可要怎么跟全天下的百姓交代啊。” “不用交代了,就说朕临时起意,想着解除婚约。”燕玖说着,眯起了眼睛,略一沉吟,便拿定了主意,“他们骂朕负心汉,骂朕昏君都不要紧,过几日,朕自会脱去龙袍,让出皇位,然后去找皇叔。” 王公公大惊失色,扑腾跪下了,“皇上三思啊——” “朕心意已决,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燕玖忽地笑了起来,“朕这辈子都困守在京城里,为天下,为百姓而活。打后,我卸去了一身重担,也去快意江湖一番,不好吗。” 王公公:“可是皇上,天下之大,您去哪找他啊?” 燕玖摇摇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今年找不着,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兴许在一片草原里,在一处溪水畔,在一座村落里,我们就不期而遇了。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只要找,就一定能找到的,对吗。” 本王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主仆二人的对话,原本横在心头上的阴云,忽地便吹散了。 阴沉的世界里依旧是瓢泼万里,可我这心里,却已然放了晴。 在那云雾深处,柳暗花明里,有他在等我。 原来一直都在等我。 第79章 热门推荐:、 、 、 、 、 、 、 在一片雷电交加中,本王走上前去,捂住了燕玖的耳朵,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燕玖的身子一僵,待看清我之后,蓦地瞪大了双眼,“皇,叔……” 本王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眸子,道:“我回来了。” “回,”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道:“啊,回来了,回来就好……” 本王低头,重又吻上了他的嘴唇,抵死纠缠,风云残卷。 恨不能将他吃拆入腹了才好。 “哎呦。”一旁,被视作空气的王公公急忙遮住了脸,一番犹豫过后,干脆脚底抹油,识相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本王正待扯着燕玖进屋,却瞧着燕玖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 本王赶紧搂住了他,问道:“怎么了?啊?是不是着凉了?” “皇叔……”他瘫在本王的怀里,面色一时煞白,咬着嘴唇,道:“感觉有点冷,好像,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不怕,我立马喊太医。”本王说着,赶紧将人抱了起来送进了寝宫,安置在榻上之后,立马喊来了太医,又派出了两名护卫,去我府上把苏蓉带了过来。 燕玖缩在被窝里,痛苦地佝偻着身子,一边哆嗦,一边抓紧了本王的袖子,“皇叔……” 本王生怕他因为抽搐而咬断了舌头,赶紧将手掌塞进了他的嘴里,道:“没事的,等会喝了药,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 他死死地攥着本王的衣袖,含糊不清的说道:“陪着……我……” “好,我陪着你。”本王说着,看向了正在把脉的苏蓉,问道:“怎么回事,先前你不是帮他把身子调理的七八分好了,怎么寒毒又犯了?” “身子调理的再好,皇上自个儿不爱惜着点,也是徒然。”苏蓉有些无奈,看着那痛苦不堪的燕玖,问道:“皇上这些日子,没少折磨自己吧?” 燕玖咬着本王的手掌,并没有吭声。 本王抽出帕子,垫在流血的手掌下面,问苏蓉:“怎么样,要不要紧?” “倒不会有性命之虞,”苏蓉道:“只是经过这一次,往后得加倍注意了,绝不能再让他受凉,膳食里也不能再有寒性食物。至于其它的——” 苏蓉犹豫着,看了一眼周围的奴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身子不济,往后这床事,也得节制。” 本王:…… “奴才开几服药,煎好了,早晚各服用一次。”苏蓉说着,要来了笔墨,写好处方之后,递给了本王,道:“先喝三天,去去寒气,之后的调理,就交给诸位太医吧。奴才只懂得治病,养生这一块,是个外行。” “有劳了。”本王接过了药方,道:“这一宿,你也累了,赶紧回去吧,杨儿还小,离不开你。” “是。”她欠了欠身子,正待离开,突然听着外头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人声喧哗,面色变了变,问道:“这该不会是,今日迎亲的仪仗队吧?” 本王皱了皱眉,“怕是了。” 苏蓉嘴角抽了抽,“皇上只是演戏,不想竟准备的如此周全。估计这会满朝文武都候在外头了,要怎么办啊?” 本王看了一眼昏迷的燕玖,抽回了手掌,道:“就说皇上突然病倒,无法如期举行婚礼,此事先拖一拖吧。” 苏蓉无奈地摇摇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主子对皇上做了什么呢,不然怎么赶巧不巧的,皇上大婚当日病倒了。” “随他们怎么想吧。”本王说着,摸了摸燕玖的额头,道:“本来就是我,仗着势大,前廷后廷都霸着,不准皇上册立妃嫔的。从前是无所谓,往后是绝对不允许。他这辈子,可以做全天下百姓的国君,却只能做我一个人的枕边人。” 苏蓉眨眨眼,“果然主子这个样子,才更像个摄政王。” 本王看向她,“怎么?” 苏蓉:“恣睢无忌,霸气狷狂,还会使淫威。” 本王:…… 她掩着嘴笑了笑,道:“奴才告退了。” 走出了几步,突然回头,“噢,主子可别忘了奴才交代的,房事千万要节制。” 本王太阳穴隐隐作疼,摆摆手,道:“快滚吧。” 外面的热闹渐渐平息下来,大臣们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在太医们作证皇上他确实身子不爽之后,也全部都散去了。 宫里再一次恢复了静谧。 本王从夜里守到白天,又从白天守到夜里,其间喂燕玖吃了两次药,瞧着他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身子也放松下来,微微呼了口气,脱掉靴子,和衣躺到了他的身侧。 至后半夜,燕玖身子轻快了,又开始拎胳膊甩腿,各种折腾。 本王伸出手,将他搂进了怀里,道:“别闹,再多睡一会儿。” “唔,”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将脸埋在了本王的怀里,说起了梦话,“朕要迎娶皇后。” 本王皱了皱眉,微微有些不悦,问道:“娶了皇后,皇叔要怎么办?”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那我娶皇叔做我的皇后。” “小东西。”本王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小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吵着要给我做王妃的,这会子倒是变卦了,想着娶我做皇后了。” “王妃。”他眯着一双睡眼,笑得天真烂漫,往本王的臂弯里使劲拱了拱,道:“我做皇叔的王妃……” 本王怀抱着他,心里一阵暖风吹过。 千帆过,万木春。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此刻在我的怀里,心心念念的全是我。 而本王,也在云散雾消之后,深深地爱着他。 两情相悦,白首不离。 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 未来的日子,燕玖绝口不再提迎娶皇后的事。朝上一切照例,本王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扮演着我一手遮天,罪大恶极的奸王一角。 世人诽我谤我污蔑我,没有关系。 有他信我任我依赖我,便是足以。 转眼,两年过,京城里迎来了一场大雪。 本王拎起了府上越发浑圆的大白猫,在满园盛开的梅花树下坐下,一边给怀里的猫儿顺毛,一边喃喃:“书云,今年府上的梅花,开的比往年都要好。如果你在的话……” 一阵风过,携着雪花和落英,“呜咽”着,在视野里隐隐汇聚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然后又消失了不见。 本王苦笑着摇摇头,“我时常觉得,也许你还没有消失。正如我每每去到你的墓地上,总觉得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你可知道,地上的某些小仙,是靠着人的信仰和供奉才得以存在的。我有时在想,我要一直坚信着你还存在,这执念会不会留住你,让你继续存在于三界之中呢。” “也许我只是疯了……” 本王在院子里静坐了一会,远远地瞧着燕玖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走了过来。 放开了怀里的猫儿,本王上前拥住了他,问道:“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下雪天跑来我这儿?” “据说王府上的梅花开的正好,朕特地出来看看。”燕玖说着,抬头看向了满目盛开的梅花,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真好啊,这雪,这花……” 本王攥过他的手,给他搓了搓,问道:“今日朝上,大臣们一个劲地鼓动你明年选秀,这事,你可想好怎么应对了没有?” “我早留了一手。”他得意的笑起来,“先前朕不是虚构了一个浣衣女吗,回头随便从民间抱养一个孩子,就说是我和她留下的血脉。燕国一旦有了储君,那群老臣也就消停了。” 本王:“只一个孩子,可堵不住他们的嘴啊。此事,没完呢。”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是一步吧。”燕玖眯起了眼睛,“实在不行,我也学学楚泓,软的不行来硬的。再不济,我不做皇上就是了。” 说起楚泓,本王倒是想起了那人说过的一些恬不知耻的话。比如—— 本王摸了摸燕玖因为穿得多,而圆滚滚的肚子,道:“要不然,我们努努力,自己生一个吧。” 燕玖挑眉,“皇叔说什么呢。” 本王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天寒地冻的,需得做点什么,来驱驱寒气。” 他顺势揽过了本王的脖子,“说的也是。” 白雪皑皑,梅花娇俏。 又将一年迎春到。 苦寒的日子,都过去了…… (正文完) 第80章 热门推荐:、 、 、 、 、 、 、 春去秋来,梅开几度。 月华楼外,隔了一条街,始终有那么一个少年,在夜幕刚刚降临,楼里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出现在那里,伸着脖子往厅里张望。 不是为了看楼里酥胸半露,柳腰丰臀的姑娘,而是为了看一看那美颜如玉,清雅如莲的男人——百里尘。 那是开在俗世里的一朵梵花,足够他用尽一生的虔诚和信仰,去顶礼,去膜拜。 夜色深沉,又是一个靡靡之夜来到。 百里尘一边招待着来客,一边敲打着算盘。作为一个看似不惹尘埃,实则满身铜臭的男人,他向来是对金钱数白论黄,争多论少。 作为这京城里第一大青楼的老板,他本该居于幕后,月底查查帐即可。其余的,由账房先生和老鸨子抛头露面,负责打理。 从前一直是这样。可近来,他留意到了小九,那孩子不管刮风下雨,总是会定点出现在那里,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楼里的光景。 他的眼神和来往楼里的客人不同,很干净,干净到灼人,这让专做皮肉生意的百里尘,既喜欢又厌恶。 仿佛他一身粗布麻衣,却瑕不掩瑜地彰显着他是个正人君子,而自己白衣不染,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不过,时间是个熔炉,总会把白的涂黑,好的描坏。不会有人一直秉持本性,保持纯真。 特别是看着小九一天比一天衣着光鲜,由原来的店铺伙计,变成了掌柜的,由掌柜的,变成了小老板,再由小老板,变成了几家绸缎庄的大老板。然后据说他的生意铺遍了全国,甚至渗透到楚国,魏国,赵国…… 这样一个人,会从里到外,彻底腐坏的。 那是在许多年之后了。当初那个眉眼青涩,粗布麻衣的少年,变成了英气逼人,富可敌国的巨商。 百里尘从幕后来到台前,每晚打着算盘消磨时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腰缠万贯的巨贾,生意场上忙的焦头烂额,为何还能抽出时间来,站在同一个位置上,远远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十多年。 以前看也就罢了,谁叫他百里尘是京城里有名的四大才俊之一,论容貌,气度,和学识,一直是和岳初,姚书云,风慕言相当的。 可那是从前,如今的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四十岁的老男人,即使皮肤保养得再好,眼角总还是生出了细纹,还有什么可看的。 而小九,正是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不赶紧地迎娶美娇妻,天天杵在这里做什么。 为了爱? 百里尘低低的笑了起来。四十岁,可不是一个憧憬爱情的好年纪啊。 何况,他虽然一生未娶,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断袖。私心里,他还是更喜欢女人。 而像这楼里的女人,虽然个个虚情假意,卖笑卖哭,可都是为了生计,内心里,她们总还幻想着一份忠贞的爱情。 可来此的男人呢,个个家中都有娇妻,却还总是贪心不足的,想着出去寻花问柳。 都说婊|子无情,可无情总好过滥情。 女人总好过男人…… 百里尘搁下了手里的算盘,看着外头那锦衣华服,英俊不凡的男子,心想着他还能等多久。 耐性总会有耗尽的一天吧,大千世界里,总会遇上一个比着自己,更为年轻,更为好看的人吧。 男人是抵不住金钱和美色|诱惑的,如今,小九已经站到了金山银矿上,接下来,就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了吧。 某夜,百里尘照旧是懒洋洋地张罗开了生意,掐算着时间,小九该出现了,便向外瞥了一眼。 意外的,他没有看到那个人。 习惯了一切的百里尘,有过一瞬间的惊慌,心想着他是不是操劳过度生病了,或者是不慎露财遭打劫了,再或者是因为富可敌国而被抄家了? 他想的明显有点多,可这些的背后,他似乎压根就没想过那人会不会只是厌倦了,不想再出现了。 百里尘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可心里显然已经习惯了,每一日傍晚,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他,守着他,等着他。 和楼里那些整日里图新鲜,换女人的来客不同,那个人是他自己的,属于他一个人的。 猛地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百里尘吓了一跳,正待喝杯茶冷静一下,却瞧着小九一身光新,气度不凡的走近了月华楼,身后跟了几个操着外乡口音的客商。 于是,百里尘只觉得手里的茶水,越喝越是上火,牙龈都要发炎了,手背上的筋骨也因为暴躁而狰狞起来。 他居然来*! 这许多年了,门前的街道便如一条天河,划开了一道分明的界限。小九只会远远地看着他,却从来不会踏足这里。 毕竟所有踏足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吟风弄月,而是为了翻云覆雨。 这灯火阑珊的深处,没有桃花源,只有污秽不堪的钱色交易。 在老鸨子冲上去招待客人之前,百里尘猛地站起来,迤迤然的走到了小九的面前,问道:“几位客观,是吃酒,还是寻欢?” 小九乍一见到他,便如喝了两斤烈酒一般,脸上酡红一片,正要回答,却被身后的客人抢了先,道:“吃酒来你这做什么,爷来这儿,自然是玩女人。” “是吗?”百里尘眼尾一扫,看向了小九,“那不知客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不等小九回答,那粗声粗气的客人又抢过了话头,道:“废的什么话,自然是胸大腚圆,脸长得好看的。” “好说,只要诸位客人给得起银子,我便喊来花魁伺候你们,又能如何。”百里尘说着,伸出了手。 小九犹豫着,取了一叠银票放在他的手里,道:“那便有劳了。” 百里尘接过了银票,指甲抠进了掌心里,几乎要将银票抠碎。心里虽不痛快,面上却维持着笑,说道:“这位客官可真是敞亮,等着吧,我这就着人去喊花魁。”说罢,冷着脸转过了身。 “哎——”小九攥过了他的手腕,只一瞬,便像是亵渎了神明一般,赶紧缩回了手,道:“冒犯了。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寻花问柳。” “哦?”百里尘笑着看向了他,“吟风弄月,你可走错了地方。” 小九生怕他误会了自己,放低了姿态,陪着小心说道:“是这几个楚国来的商客,非嚷嚷着要过来看看,我不过是被他们强拖硬拽着,给拉过来的。” “怎么,他们是绑架你了,还是威胁你了?腿是你自己的,别人还奈何得了你了?”百里尘扬扬眉,说出的话略微带了火气,惊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咳嗽了一声,道:“怕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谁还不懂了。” “我,真不是。”小九额头上有些冒汗。这些年里,他因为经商而练就了一套嘴皮子功夫,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一向称得上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可今日里面对的人成了百里尘,他突然有些结巴,情急之下,甚至不受控制的说出了:“我对你楼里的女人才不感兴趣,我喜欢的,只有你。” 然后,世界安静了。 随即,又炸开锅了。 一片闹哄哄的谈笑里,百里尘隐隐听到有人说:“嫁了吧。” 嫁了吧…… 第81章 热门推荐:、 、 、 、 、 、 、 见惯了一切的百里尘,在措不及防面对小九的表白时,本该嗤笑一声,便漠然置之的。 可他没有。那颗流落风尘,早已干涸的心,蓦地漏跳了一下,紧接着不受控制的鼓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强加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百里尘扬扬眉,“你再说一遍?” 小九:“我喜欢你。” 百里尘:…… 叫你说你就说,懂不懂什么叫委婉,什么叫迂回啊? 二十年来,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百里尘,竟不期然的脸红了。 周遭的叫好声渐歇。这场贸贸然的示爱,被大家当成了玩笑。 除却楼里几个知情的人,其余人都是笑笑就散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一国巨富,和一个风月场所的小老板,且不说性别对不上,光是身份,就相差太多。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小九低了低头,有些局促的说:“对不起,我,冒失了。” 百里尘从方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放到心上,便要离开。 “哎——”小九喊住他。 百里尘并未回头,“怎么?” “我,”小九顿了一下,有些窘迫,又有些期待的问道:“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呢?” 这问题可真怪,百里尘心想。 心是你自己的,别人还管得着吗。就算是不让你喜欢,你能当机立断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吗? “随你便吧。”百里尘说着,回身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小九破天荒的胆大了一回,问道:“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百里尘停住了步子,回头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很亮,点缀着万千星光,即使身在风月场所,也没有沾染上一丝的污浊。 这样一双真诚而热切的眼睛,百里尘觉得这辈子是不会在别人那儿看到了。 微微笑了笑,百里尘还是那句话:“随你便吧。” 一时间,小九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笑出了一身的春风如沐。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默默的喜欢,从来不敢去奢望。惊才绝艳如百里尘一样的人,是不配被任何人拥有的。 小九每每只是看上他一眼,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十年来,他一直留在原地,迟迟不敢踏出一步,生怕一旦越了界,将会是万劫不复。 毕竟被一个男人渴慕着,也许在百里尘看来,本身就是一件恶心的事情。 可如今道破了心事,似乎并没有惹了他反感,反倒是被他默许了? 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铜钱挂件,小九笑得越发情|难自制。 许多年前,百里尘救下了遭人毒打的他,顺带着给了他一些银子。也许这种事情对于百里尘来说,只不过是逢了心情好,随手做的一件善事而已。 可是对于小九来说,这却是他春意萌动时,一段刻骨的相思。 银子被一同流浪的弟弟妹妹们尽数的花了,只有这枚铜钱被他留了下来,拿麻绳穿过了方孔,打了一个同心结,挂在了脖子上。 系住一段过往,和一段爱恋。 以及,被系住了一辈子。 襄王说得对。生在阴沟里的花朵,也有开放的权利。深爱着一个人,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人生翻复无常定,有些事要及早做,有些人,要及早地吐露真诚。 所以今晚,小九看似是被动的,让这些楚国的客商拉了过来,可实际上,他是有心要走这一遭,见一见他那朝思暮想,足足爱恋了十几年的心上人。 不为得失,只为了告诉他:我喜欢你。 及至后半夜,小九看那群客商还没有下楼,便摇了摇头,准备独自离去,却不巧,天上正好飘起了雨。 正准备一头扎进雨幕里,却瞧着身后递来了一把青伞,和着一声淡淡的叮嘱:“雨天湿滑,夜路难行,注意安全。” 小九接过了伞,看到了一角上探出的半只桃花,微微一愣,问道:“你自己画的?” 百里尘笑笑,“拙作而已。” “谢谢。”小九攥紧了伞骨,珍重之余,差点没揉进怀里,哪里舍得撑开,直接拿袖子裹好了,冲进了雨里。 百里尘:…… 远远地看着那一点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里,百里尘正准备转身进屋,却听到了一声轻笑,“怎么,动心了?” 门外,是恰巧经过的岳初。 身边,停着他的轿子,和两名打着瞌睡,嘀嘀咕咕咒怨的影卫。 百里尘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弭,闻言道:“有点吧。” 岳初眯着一双狡黠的眸子,有些好事的问道:“只是有点吗?” “可能还多那么一丢丢?”百里尘笑笑,看向了一手撑伞,一手扶腰的岳初,问道:“怎么,王爷政务如此繁忙,要折腾到大半夜?” “折腾”二字,颇有些深意。 岳初咳嗽了一声,厚颜道:“你也知道,今年南方地区,不是水灾就是蝗灾,几处河堤还被冲断了,害的许多百姓居无定所。此事处理起来,颇有些费时费力,皇上为此事焦心如焚,我这做臣子的,自然也要为他分担一些——” 话未说完,百里尘已经进了屋。 岳初:…… 继续扶腰,今晚动作太大,闪着了…… 百里尘去到了楼上,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斜倚了窗子,看向了外头淋漓的街道。 心想着那街道的尽头,可有一个人,已经淋成了落汤狗? 想到小九宁愿淋着雨,也不肯撑伞的一幕,百里尘再一次勾起了嘴角。 “呵,也许我喜欢他不止多了一丢丢吧。” 说不定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他了。 只是小九不肯想向他迈进一步,他也只能在原地驻足。 那道街,看着几丈宽,想来不过是咫尺之遥。 (此番完) 第82章 热门推荐:、 、 、 、 、 、 、 燕都,藏书阁。 外头春|色明媚,万千华光穿过了窗子,洒下了满地的金黄。 正是困顿的季节,岳初打着哈欠,看向了正在翻弄编年史的燕玖,问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一些语焉不详的陈年旧事。”燕玖说着,举起了泛黄的史册,指着某处人名,问道:“这儿,提到的开国元帅岳谦,明明立下无数战功,却为何有关他的记载,少之又少。” 岳初抓走了史册,问道:“怎么突然好奇起他的事情来了?” “因为是皇叔的先祖嘛,而且——”燕玖顿了顿,“我时常做一个梦,梦到一个身披软甲,英姿勃发的男人,骑在战马上,远远地冲我挥手微笑。那人眉宇间和皇叔有几分相似,喊我的时候,一直都是喊着‘燕容’。燕容?呵,那不是我开国皇帝的名讳吗。” 岳初愣了一下,“燕容?” “是啊。”燕玖捧着史册,又翻了几下,道:“我心想着,既是一个元帅,又是和老祖宗一起打过江山的人,大约就是那位鲜少被人提起的,死后被追封了襄王的岳谦吧。” “岳谦……”岳初喃喃着,看向了燕玖,“他的容貌几乎没变,而你,倒是不像从前了。” 燕玖抬脸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岳初摇摇头,“一段不经提的往事而已。那一世的岳谦走的太匆忙,身后也没留下只言片语,自然是不值得史官们浪费笔墨,为他歌功颂德。何况……何况他们有意避过这段历史,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记载这个人吧?毕竟在当时的人看来,他和燕容,可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而那种关系,让大多数人所不齿。” 燕玖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们两个断袖?” 岳初伸出手,撩开了燕玖披散开,遮在额前的头发,道:“只是燕容,单方面的喜欢岳谦吧,喜欢到宁愿把拼着血汗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他……” 燕玖顺势蹭了蹭岳初的宽厚的手掌,“既是一段真假不知的过往,皇叔怎么会知道?” 岳初摸了摸他的脸,“因为你的皇叔他,亲身经历过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齐国未亡,而燕军正在大举南下,向都城进发。 彼时燕国尚未建立国号,燕容以常胜将军自居,一路随军作战的,有一个叫做岳谦的副将,既上得了战场,拼杀四方,又退得了幕后,行军布阵。 燕容当初请他入世,颇费了一些功夫。因为岳谦虽是块行军打仗的材料,可比着建功立业,他似乎更安于平淡的生活。 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写字画画,或者下棋喝茶,大有一种身于闹市而心无车马喧哗的脱俗之态。 燕容若非拼尽脑汁,在对弈时赢了他一局,大约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这位世外高人的。 而距离拉他入伍,到一起并肩作战,已经过去足足五年了。 这期间,岳谦虽然在行军打仗,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超凡世外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或者写满了经年过往,或者是一纸空白的荒凉。 明明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活了几百岁一般,人未老,而心先衰。 入夜,燕容冲了一壶好茶,端进了帐子里,搁在了正在翻阅兵书的岳谦跟前,道:“来,喝茶。” “多谢。”岳谦说着,倒上了一杯茶,并没有“听”到燕容喊了句“当心烫”,直接将茶水送进了嘴里,烫得嘴唇和舌头起了一片水泡。 是了,他岳谦虽然是个惊鸿一瞥的人物,却身患数种隐疾。 没有触觉,不能听,闻,尝。 燕容看着他,心里生出了悲悯的味道。 虽说人无完人,但老天爷也不必如此糟蹋他。 取来药膏,燕容帮岳谦在嘴唇上涂了药,貌似开玩笑的问了句:“岳兄,想你如此的英俊不凡,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娶一位美娇妻吗?” 岳谦轻笑一声,“你明知我是个废人,把人娶回来做什么,当花瓶一样供着吗?”说着,看向了燕容,“倒是你,沿路有那么多姑娘对你投怀送抱,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 “我?”燕容愣了一下,道:“这个,还真没有。” 岳谦拾掇了一下东西,打好了地铺,躺了下来,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理想中的姑娘没有?” “理想中的……”燕容眯起了眼睛,认认真真地想了想,道:“真要说的话,理想中的姑娘模样不能太差,个子最好高一点,会点功夫,能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再会一点天文算数,周易八卦,那就最好不过了。不要卑躬屈膝,一身的奴才气,最好是有点傲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岳谦那波澜不惊的面上,难得浮起了笑意,“你想要的,究竟是女人,还是我?” 燕容一怔,脸上突然就烧红了。 会写字,会画画,会天文算数,周易八卦,一身恬静的气质,带着知世俗而不世俗的高雅…… 仔细想想,他说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岳谦吧。 所以,他内心深处,一直憧憬的人是…… 及忙起了身,燕容道:“夜深了,你快点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好。”岳谦懒洋洋地答应着,待燕容走到了账外,挥袖扫灭了蜡烛。 至半夜,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从一场梦魇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只见账外闪过两个黑影,猫腰潜进了隔壁燕容的帐子里。 看起来鬼鬼祟祟,不似军营里的人。 岳谦抓来了佩剑,来不及披衣和穿鞋,赤脚出了帐篷,跟着钻进了燕容的帐子里。 彼时,里面已经刀光剑影,战成了一团。燕容功夫不弱,可是前来行刺的人也是身手不凡,两厢联手,将燕容逼近了死角。 在人乘隙,挥剑刺向燕容之时,岳谦急忙飞身上前,拨开了那凌厉的剑锋,将燕容揽进了怀里。 初夏的夜里,两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衫,将身贴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岳谦心无旁贷,只管挥剑退敌,燕容却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说过的蠢话:“理想中的姑娘模样不能太差,个子最好高一点,会点功夫,能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 窝在岳谦的怀里,燕容丈量了一下彼此的高度,嗯,很合适。 再看一眼他以一敌二,云淡风轻的模样,表示对他的功夫也很满意。 至于书法和画画,那自是不必说的。 正在他神游天外,对着岳谦的脸失神之际,只见岳谦揽着他的腰,一个旋转,避开了凌厉的剑锋,低头问道:“你不赶紧退敌,看着我做什么?” 第83章 热门推荐:、 、 、 、 、 、 、 “我心仪的‘姑娘’,若是能知冷知热,温柔体贴一些,就更好了……” 将刺客拿下之后,燕容如是说。 未来的日子,岳谦只管率兵南下,一路攻城掠池,逼近齐都。十几万燕军如同虎狼之师,所向披靡,逼得三十万齐军节节败退。 眼瞅着,胜利在即。燕容适时地称了帝,建国号燕,封岳谦为大元帅。 次年,一举攻下皇城,坐拥江山。 正待部下们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享受战果之时,岳谦突然辞去元帅职,意欲卸甲归田。 在他看来,位高权重,良田万顷,比不过清风明月,淡泊宁静来的享受。 这世间的繁华,和身后的虚名,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庆功宴之后,百官尽数散去,岳谦醉晕晕的,正待一同出宫,却被同样醉醺醺的燕容一把扯住了衣袖。 那刚刚登基,尚未生出天子威严的新皇帝,眯着一双多情的美目,痴痴地看着那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的大元帅,问道:“要怎样,你才肯留下来?” 岳谦迟疑着,坐回了他的身边,道:“你明知我对功名利禄并不感兴趣,从前一起打江山的时候,可以同吃同住,恣意快活,可等着按部就班,各自封官加爵之后,就该尔虞我诈,彼此欺压了。我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你就饶了我吧。” 燕容犹豫着,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谁人也碰不了你。” “是吗?”岳谦看着他,眼底有些微微的笑意,虽然浅,却像是能直达人心,“让我身居要职,手握重权,一时半会的还好,时间久了,皇上还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吗?” 燕容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成事之后,卸磨杀驴,不是每一代开国皇帝,必然会做的吗?而皇上您,不是也已经处决了两位将军,和三围参谋了吗?我如今即便不受封赏,已是功高盖主,若是再位高权重一些,岂不是更要惹人猜忌了?”岳谦说着,温柔地拨开了燕容额前的头发,道:“所以趁着你还把我当做推心置腹的好兄弟,我见好就收,卸权归去吧。” 燕容一边享受着他温柔的抚摸,一边听着他说出了绝情的狠话,一时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生生掰成了两块,一半在火里烤着,一半在冰里封着。 哪一边,都是痛苦不堪的折磨。 “我哪里会,舍得对你出手呢……”燕容低着头,小声的喃喃。 岳谦耳聋,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站起身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这样吧,你我分道扬镳之后,你且好好做你的皇帝,不必再来寻我了。” “就这样散了啊……”燕容看着他阔步走出了乾阳宫,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人,看着粗心大意,其实根本就是薄情寡义吧。 这多年的苦战,燕容早就累了,满心盼着赶紧结束了战争,过几天太平日子。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登基为帝了,却发现三千世界的繁华,山河万里的锦绣,都抵不过那一点黛青色的身影。 慢慢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猛地摔掉了手里的杯子,燕容长身而起,追出了乾阳宫,扳过岳谦的肩膀之后,狠狠吻上了他的嘴唇。 吻得动情而霸气。 可那被吻的人却一脸的遭雷劈,愣了许久,竟忘了要如何应对。 “如果……”燕容抓着岳谦的领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把皇位交给你来坐,你是不是就信我了?就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了?就可以留下来了?” 岳谦:“你这是——” 燕容红着眼,笑得满是癫狂:“我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以了吧?” ”皇上说笑了。”岳谦眯起了眼睛,一根一根的掰开了燕容的手指,显得冷漠而无情,“我之所以入世,是因为输给了你一盘棋,适才认赌服输,陪你一路征伐,打下了这天下。可如今,天下已定,我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你既然做了国君,就得谨言慎行,拎清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是吗,”燕容攥了攥拳头,忍着满腔的酸意,道:“那我就问你一句话。” 岳谦:“你说。” 燕容:“这么多年了,你我并肩作战,拼死沙场,明面上,我把你当成出生入死的兄弟,私心里,把你当成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 岳谦想也不想的回答:“一个过客。” “过客?”燕容苦笑着,后退了两步,“是啊,过客……薄情寡性似你,是不会对任何人用上感情的……我早就知道,你这人没心的。”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痴心妄想。 妄想着这个没心的人,会对自己用上心。 燕国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地建立起了政权。 朝局稳定没多久,齐国的余党突然联合了赵国,向燕国发难。时至江山遍布疮痍,国库入不敷出,燕容率兵上阵,开始了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苦战。 而燕国的将士们,刚刚喘了一口气,尚未歇过来,又被逼上了战场,个个显得心力不足,疲累不堪,士气比着当初南下时,差得远了。 半年后,正在燕容被赵军围困在凤峄山附近,自觉气数已尽时,一支来自京师的队伍,一路杀气腾腾的,冲溃了敌军的包围,来到了燕容的跟前。 为首的,是那让他在夜里想了千百回,念了千百回,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人——岳谦。 在他身后,是昔日里以他马首是瞻的一干部下。 燕容那颗原本如同死水,波澜不惊的心脏,忽地狂跳起来,心底深处,升起了隐秘的希望。 岳谦是为了他而来的。 受不住他炽热的目光,岳谦咳嗽了一声,淡淡说道:“你别误会,我此行,只是为了信守当初的承诺,帮你打下江山,助你坐稳帝位。而你如今屁股垫儿还没坐热,就被人打的到处跑,我有责任,帮你收拾烂摊子。” 燕容张了张嘴,“除了这个呢?你不远万里的赶来,救我于危难之中,可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岳谦眯起了眼睛,道:“我若说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想着早日结束这场无止境的纷乱,早一点还他们一片太平盛世,容他们休养生息,你可觉得我太托大了?” 燕容愣了一下,道:“如果是你的话,倒也不算托大。” 一瞬间的失落过后,燕容抬起了脸,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论如何,你来了就好。” 而同样的话,在三日后,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夜,岳谦率兵夜袭敌营,遭遇埋伏,伤重不愈。 燕容看着面无血色,被人抬进营帐里的岳谦,再一次说出来的话,是“你要没来,就好了。” 我战死沙场就罢了,何至于要你来替我固守江山,以身殉国。 你明明都已经抛下我了,何苦还要再回来。 没有触感的岳谦,并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若非瞧着燕容面色悲切,眼底充血,他都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场轮回到头,即将下一场新生。 经历的多了,所以无惧无畏。 燕容攥着他的手,面色沉痛的再一次确认道:“你为什么要冒死赶来?除了当初的认赌服输,和为了后来的黎民百姓,可还有别的原因呢?” 岳谦眯着一双被血水迷糊了的双眼,看着那芝兰玉树绝世无双的燕皇,心想着我大约也是有点放心不下这个有过过命交情的兄弟吧。 只是这样的话,他已经没力气说出口了。 燕容看着他渐渐体力不支,慢慢合上了眼,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道:“你看,我越是想着靠近你,你就越是躲得远远的,这一次,你是准备和我阴阳相隔,彻底不相往来吗?” 岳谦吐出最后一缕气,死在了他的怀里。 燕容搂紧了他,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额上,“岳谦,你可真是个绝情的人啊。你以为这样就能甩得掉我了吗,呵,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得不到你,下辈子就会缠着你不放。岳谦,你甩不掉我的,你去哪,我就将去哪……” 后来,燕容重整旗鼓,以几乎残酷的方式,一举消灭了齐军余党,将赵军退兵国界以西,多年不敢再犯。 班师回朝之后,燕容追封了岳谦为襄王,将其灵位至于皇家宗庙,其同族侄儿,立为世子,世代传承,和皇家子嗣享有同等待遇。 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一举,注定了要造就百年之后,一个令人提起来就感到牙齿发酸,脑仁发涨的摄政王。 和一个不知是追债,还是还债的多情帝王。 此时,那多情的帝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脸的安详。 那恶贯满盈的摄政王,脱下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一晃百年,他终究还是陪在了他的身旁。 (此番外完) 第84章 热门推荐:、 、 、 、 、 、 、 清早的林间,传来了几声嘶吼。 一只猛虎紧紧地追赶着前头的一只狡兔,绕过了大片的林木之后,将那小东西逼至了一处灌木丛生的死角,呲出牙,“呜呜”地恐吓着。 狡兔全身的皮毛炸了起来,撅着屁股使劲往灌木里拱了拱,奈何挤不出一丝的缝隙,眼瞅着那老虎逼近了他,立马缩成了一个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虎走上前去,拿爪子扒拉了一下那毛茸茸的一团,瞧着那狡兔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满是绝望地覷了他一眼,立马又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呜呜”了起来。 狡兔一个激灵,赶紧将脑袋埋进了蓬松的皮毛里,打了个滚,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刺猬。 老虎围着他转了两圈,思索着该从哪里下嘴,一番犹豫过后,决定还是先咬断脖子。 只是下嘴之时,那兔子突然抬起脸,拿红红的眼睛,带着讨饶的看向了它。 一坨小小的东西,眼里硬是带出了几分灵气。 而那老虎,牙齿都触到它松软的脖子了,却突然松开了口。 总觉得,有点不忍? 兔子趁它犹豫的空当,瞅准了时机,赶紧一跃跳进了旁边的树洞里,躲着不肯再出来。 老虎回过了神,立马伸出尖锐的爪子,往树洞里掏去,奈何那老树年岁已久,里头的空间十分的充足,老虎够了半天,也没够着那雪白的一团,有些丧气地收回了爪子,在外头一阵揪心的“吼吼”。 “有意思……”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老虎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着玄色长袍,上面绣着血色曼珠沙华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苏青墨,第十世了,你依旧还是不肯伤他。” 老虎察觉到男子身上不同寻常的邪气,“呜呜”着退后了两步,呲出了一口尖锐的獠牙。 “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昭瞑说着,拎出了树洞里的兔子,扔到了老虎的跟前,道:“他曾经屠你满门,欠你一段血债,便注定了要十世化身弱肉,供你血债血还。如今它就趴在你的面前,你却为什么不忍心吃掉它?” 老虎“呜呜”着,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突然扒拉了一下瑟瑟发抖的兔子,将它藏到了自己的身下。 心里一边忌惮着昭瞑,一边又想着逞英雄。 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跟着兔子一起抖。 昭瞑脸上的疑惑更深,“我不明白了,苏青墨。整整十世了,他为鱼,你为鷉。他为鼠,你为猫。他为羊,你为狼。他的降生,本就是为了给你当猎物的,可你为何每每见了他,总能收起骨子里虐杀的天性,一回又一回的放走他。” 老虎紧紧地护着兔子,冲昭暝嘶吼了一声,意图逼退他。 昭暝不退反进,走近了那老虎一步,道:“你知不知道,他若不还上欠下你的这段血债,就永远不可能转世为人,更别说是与你再续前缘。我若不是受天璇所托,哪里会管你们凡人这些烂事。赶紧给我把它吃了,回头,我也好把你们之间的孽债一笔勾销了。” 老虎哪里听得懂他说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那毛茸茸的一团,犹豫过后,张嘴叼住了它,撒丫子往树林深处跑去。 那兔子便如荡秋千般,抬着前腿,竖着耳朵,一副恐慌过后,优哉游哉的模样。 只是它没有得意太久,前方突然倒下了一棵巨木,尖锐的枝杈,蓦地穿透了它那单薄的胸腔。 兔子抽动了一下,有些哀怨的看向了老虎,而老虎就此松开了嘴,舔着那血糊糊的一团,“呜呜”的幽咽了起来。 “畜生,哭什么。”昭暝说着,拎起了那死掉的兔子,挥手扶起了面前的老树,道:“就这样吧,算作你因为过失而杀了它,先前种种,便一笔勾销了吧。至于你们来世还能不能见面,一切,就看缘分了。” 而在数百个春去春来,花谢花开之后。 某一日,在某处山涧里,灼灼桃花开遍的溪水旁,一个身着湖蓝色袍子,面容清贵,却形骸放浪的男子,蒙着眼睛,摸索着扎到了女人堆里。嘴上没个正经的说道:“爷要是抓到了谁,谁就得给爷亲一个。” “呵呵。”耳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着女人们的挑逗,“那少爷倒是来抓我啊,我在这儿。” “这里?”男子勾起了嘴角,自觉掐准了位置,便一跃扑了上去。 恰时,一位身材颀长,面容邪魅的黑衣男子,正打他的身边经过,冷不丁被人抱了个满怀,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人环过后脑勺,直接吻上了他的嘴唇。 黑衣男子:…… 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出门。 蓝衣的少爷成功地揩到了油水,一边摘掉脸上的黑布,一边笑着说:“让爷看看,这是谁,竟长得比小爷还高。” 说着,对上了那黑衣男子微冷的视线,晒笑了一声,道:“对不住,抱错了。” “哼!”黑衣男子拂袖甩开了他,正待离开,却被那无耻的青年一把扯住了衣袖,听他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风清雅。”男子有些不耐的回答。 “清雅?”那少爷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忙不迭的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梓杨。” “幸会。”风清雅敷衍地抱了抱拳,正要走人,却被苏梓杨又一次拉住,“哎——” 风清雅皱着眉,“你还有什么事?” “你刚才可是亲我了。”苏梓杨捏了捏自己水润的嘴唇,一脸无赖的扬扬眉,“想着就这么走?” 风清雅自知遇上了无赖,攥过佩剑,双手环在了胸前,问道:“怎么,想打一架?” “我一介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拿什么和你打。”苏梓杨眯着一双狡黠的眸子,在漫天的桃花雨里迈近了一步,道:“可小爷我总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平白让人给亲了,能得讨点好处不是。” 风清雅可从没见过这么能黑白颠倒,没皮没脸的读书人,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你还想着讹我的银子不成?” “小爷根本不缺钱,要你的银子做什么?”苏梓杨说着,伸手捏住了风清雅的下巴,道:“我想要你这个人。” 风清雅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很难养。” 苏梓杨勾起了嘴角,“没关系,我很能挣。” 桃花流水,春|色匆匆。 我在这儿,也许就是为了等。 等一个人,和一场命定的邂逅。 (此番外完) 85 锦玉听来觉得好笑有趣了,便犀利质问道:“那贵女我就又有个问题问艾嬷嬷,如果是我杀了太子殿下的爱犬,那么锦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闯森严太子府,还把那凶猛至极藏獒给杀了,你觉得可能吗?” 顿时在场人都神色一怔,却是面面相觑起来,只觉得锦玉这问题问得好,大多数人才恍然,他她们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那艾嬷嬷被锦玉这问话给彻底问的无言以对起来,而上官玄烨却是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却是发现漏洞太多。王皇后却是神色深思起来。 然后陈淑妃眼眸一眯,却是站出来笑道:“贵女这问话又有何难?本妃可是听说你母亲说你很有商业头脑,加上你会做些珍贵好东西出来,也因此认识了江湖上邪恶的玉染公子。加上你在金牌女比赛上光华难掩,太惹人注目,想必遭遇了很多仇恨嫉妒,自然想要对你不测的人多得是,在如此情况,你自然会注视自己安危,找了批厉害隐卫保护才行。” 锦玉眼眸一深,却是冷冷看着这陈淑妃,再是好笑反问道:“这样说来倒是合理,但是淑妃娘娘是在告诉天下人太子殿下府上请的侍卫都是废物吗?居然就那么轻易让本贵女请的暗卫给杀了?” 陈淑妃眼眸精亮闪烁,揣测道:“那可能因为贵女结识玉染公子原因,本妃听说玉染公主剑庄里人个个是武林高手,刺杀第一。虽然太子府侍卫也强悍,在太子殿下没有加强防备下,自然让人侥幸而进了。而且你和玉染公子关系好,自然他会卖你人情,把那么厉害刺杀聘请给你了。” 锦玉差点给陈淑妃叫好鼓掌了,只觉得她这思维的确强大。 众人见陈淑妃俩三下就把锦玉又反了过来,一时看得激情澎湃,暗叹起来,只觉得好精彩。只是众人都把眼眸看向锦玉,似乎在等她还有什么话说。 锦玉幽眸一直笑看着陈淑妃,却是突然气息凝聚,脸色严谨看向在场人扬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居然今日你们要如此冤枉本贵女,那本贵女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说罢,便对着上官玄烨请求道:“锦玉有一事求皇上。” 上官玄烨其实一直心向着锦玉的。加上她得摄政王喜欢,他觉得能得他皇弟喜欢的人真的没有几人,这足以说明她有特别之处,加上她在金牌女比赛上的出色,他觉得他还是很信任她的。 也就面色温和道:“贵女请说!” 锦玉沉静道:“还请皇上找一个御医或者御厨来。” 上官玄烨和在场人都神色一怔,不解疑惑锦玉为何突然要和他要这俩个人,只是上官玄烨也不废话,当即答应:“好!” 便朝着旁边的丘公公使了个眼色,丘公公知意,便向上官玄烨点了点头,就转身而去。 而锦玉也没闲着,便对着彩月和梦夕使了个眼色,彩月当即知意就和梦夕转身进了厢房内。 很快丘公公就把御医和御厨请了来,其实锦玉意思并不是要俩个,居然人都叫来了,也就算了。这时彩月和梦夕也走了出来。只是俩人一个提着盒子,一个搬了个椅子。彩月把盒子放在椅子上。 众人见这情况都一脸懵逼起来。锦玉便对着御厨和御医请求道:“还请俩位查看下这盒里是什么。”那御医和御厨俩人顿时面面相觑,再看锦玉神色等待看着他们。他们也就点了点头,张御厨最先上前揭开盒盖闻了起来,李御医也凑了起来检查起来。俩人喝了喝汤,再用勺子舀了块肉尝了起来。俩人似乎神色已了然,便恭敬向上官玄烨和锦玉禀报道:“回皇上和贵女,这是狼肉。” 锦玉故意疑声道:“不是藏獒肉?” 那御厨摇头再肯定道:“回贵女,不是。因为狼肉和藏獒肉有区别。狼肉偏酸,味道韧些。” 锦玉听后满明朗一笑,便对着一脸懵逼的人群澄清事实道:“众人皆醉,本贵女独醒。这个盒子就是今日艾嬷嬷给本贵女送来的那个,她跟贵女的婢女说是羊肉汤,是皇后娘娘嘱咐给本贵女暖寒。但是本贵女的婢女尝了这汤后发现不是羊肉,而是狼肉。试问如果是太子殿下的藏獒肉,怎么会尝出狼肉味出来?若是众人不信,可以去厢房内找,是否厢房内还藏有别的肉。” 轰,众人全都石化,登时都面色古怪盯着那艾嬷嬷起来。偏偏那艾嬷嬷还没有如芒在背的慌张,只是低着头,神色看不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淑妃却是心下一咯噔,眼眸顾虑的闪烁起来,此时她已无话可说,锦玉这一查证基本已经确定她是冤枉的,明显有人栽赃陷害。 上官玄烨铁黑的脸不由得明亮起来,他就知道她是被冤枉的,顿时眼眸严寒瞪向那艾嬷嬷道:“艾嬷嬷想不到你在宫里本本分分那么多年,被司房里的人称为活菩萨,却是做出如此歹毒阴险之事,说,可有人指使?” 上官玄烨这一震威,立即恐吓的安嬷嬷身子一跪哭诉道:“回皇上,老奴糊涂,这事和谁都无关,是老奴看不惯太子殿下的恶犬把太史大人的闺秀给咬伤,那闺秀可是老奴的干女儿呀!却被咬成这样,这是何其的造孽。” 说完,更是哭得更汹起来。太史大人被她一哭,也是有所触动起来。便上前拱手低头道:“皇上,微臣之女确实伤的可怜,艾嬷嬷也是心疼威臣之女才如此做,还请皇上轻罚。” 不过王皇后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不由得疑惑道:“如此说来,焰儿的至尊不在这清华宫,可是他的府上却遭遇了刺客,而至尊也是失踪不见了。那到底焰儿的至尊此时在哪?” 顿时都全也迷惑了起来。上官龙决见到这情况,却是一片憋屈而红的脸色,眼眸却是阴怒起来。 让众人感觉奇怪是本来一直不淡定的上官龙焰,居然最后却面色如此沉稳,镇定了起来。 上官玄烨想了想后,再是怀疑的看向艾嬷嬷说道:“此事扑朔迷离,定然背后还有主使者。龙焰的藏獒朕也是了解的,它虽然凶恶,但没人惹它,加上听龙焰话,它是不可能咬人。看来想要找到是谁闯太子府夺走了它。就该从庆宴上它莫名发疯查起。然而此事必须交给宗人府去查。至于艾嬷嬷,朕觉得还要审问才可。” 锦玉不由得眼眸认真看向上官玄烨,发现他确实还是很睿智的,他说的不错,这事本就该如此来,不过,锦玉嘴角一勾,悠然的看向上官龙焰。上官龙焰发现锦玉看过来的眼眸,也是嘴角挽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 终于站出身,笔直和高身站在上官玄烨前说道:“父皇,此事不必追查了。” 顿时所有人又是惊愕住了,眼眸不由得全都奇怪看向上官龙焰,不禁全都疑问:这太子殿下到底在闹哪样? 上官玄烨和王皇后顿时惊愕望向上官龙焰,上官龙焰嘴角自负一挽,眼眸闪烁着精光,面向众人,便扬手拍了几个掌声。 众人惊汗只见在院子里的禁卫军突然全都齐齐退了下去,接着院内飞落一群黑衣侍卫,那群黑衣侍卫飞身落到院子里后就单膝跪地,恭敬拱手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那一刻,让上官龙决眼眸一缩是他发现这批侍卫很眼熟,他顿时低眸思索起来,却是心里一震,发现这批侍卫正是当日他带人去太子府去杀那畜牲守在那畜牲门前的那批侍卫。 他顿时一脸的不可置信,惊疑的看向上官龙焰,而陈淑妃看到她的决儿这样震惊的脸色顿时心下一咯噔,却是心里有不好预感起来。 上官龙焰看着眼前这群侍卫脸上闪过抹满意的光彩,便转身向背后的上官玄烨和王皇后低头请罪道:“请父皇和母后责罚,是龙焰欺骗了父皇和母后和在场众人,其实龙焰的至尊没有失踪。” 轰,上官玄烨和王皇后和陈淑妃及众人全都吃惊的看着上官龙焰。而至于上官龙决却是袖下手已握拳头,咬牙切齿恶狠狠瞪着上官龙焰起来。 上官玄烨不解皱眉问道:“龙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龙焰也不急,而是眼眸深意带冷的看了眼上官龙决,就对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侍卫吩咐道:“把当时你们在端司院遭遇的事给本宫说一遍。” 这批侍卫只认主,在他们眼里主子才是天,自然他们的眼眸和心是直接对着上官龙焰。其中一个带头侍卫恭敬拱手回了句“是”。 便说了一个悬疑让众人汗颜事实道:“当日属下们受齐管家嘱咐好好严守端司院房门前,突然遭遇刺杀。那批刺杀很是强悍,很快就我们就被他们给杀了。” 上官玄烨不由得冷冷吸口气,觉得他们说了句废话同时,却是冷汗淋漓问道:“居然你们都被杀了。那你们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那带头侍卫恭敬答道:“回皇上,属下们是人。” 上官玄烨纳闷问道:“你们都被杀了,为何还是人?” 那侍卫解释道:“那是因为太子殿下一早就猜到那几日的太子府会不安宁。有人会打太子殿下养的爱犬主意。所以太子殿下专门设了一计,吩咐属下们要在这几日表面严加看管端司院。若是发现有刺客造访,就假装弱势被他们给覆灭。” 轰,在场人全都面面相觑起来,只觉得这事好复杂。 上官玄烨纳闷的看了眼上官龙焰,再是对着那侍卫疑眉再问道:“那太子殿下这寓意所谓为何?” 那侍卫声音刚强回道:“回皇上,寓意很简单,就是叫属下们假装被覆灭,装死。待在那时,幕后主使就出现了。属下们自然知道他的寓意,他的目的是要斩杀太子殿下爱犬。” 上官玄烨神色一怔,王皇后却是听得神色严谨和惊讶起来。王皇后眼眸一深问道:“那幕后主使是谁?” 这时上官龙决额头冒冷汗起来,却是阴狠恼怒的瞪向那侍卫,然后眼眸一转,看向上官龙焰手里那柄剑。 那侍卫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是二皇子殿下。” 嘶,顿时全场抽气,上官龙决火怒瞪眼指着那侍卫吼骂道:“死东西少胡说八道。” 一直沉默的锦玉嘴角一挽,眼眸闪烁着狡黠走了出来,鄙夷的看着做贼心虚的上官龙决道:“他没说谎,那人就是你。” 上官龙决顿时惊愕看着锦玉,却是脸色阴沉,眼眸愤怒瞪着她起来。 众人惊汗:这情况逆转好快,他她们都有些看不懂了。 上官玄烨向锦玉不解问道:“贵女为何如此笃定出此言呢?” 锦玉向上官玄烨端庄向了个礼,便道出一个惊天秘密道:“因为此事锦玉有参谋。” 上官玄烨和王皇后更是惊滞的看着锦玉,至于陈淑妃却是心里慌张起来,暗叫不好,她被人反了一局。 太史大人虽然没搞懂怎么回事,但他却只纠结一件事,那就是上官龙焰养的那畜牲没死。他顿时上前向上官玄烨又是唱啰嗦道:“皇上,听太子殿下侍卫意思,也就是太子殿下的爱犬没失踪,这……臣之女遭遇如此大伤害,还请皇上给臣之女做主。” 这不合时机的申冤让上官玄烨脸色一黑,嗔怒道:“太史大人还有没有完?一天到晚就是这事烦朕。太史大人爱女遭遇那种事,朕也感到心疼。但是朕会尽量弥补太史大人爱女的伤害。还望太史大人日后莫再拿这事心胸放不开了。” 太史大人顿时神色一怔,却是惊愕看着上官玄烨,只见上官玄烨懒得看他了,显然他已经严重惹得上官玄烨心里厌烦他起来,便不敢再追问上官龙焰责任唱啰嗦,而是苦闷和委屈的站在旁边起来。 上官玄烨再是严谨向锦玉问“还请贵女把此事一一道清楚才好!” 锦玉向上官玄烨点了点头,便眼眸一深,回忆起来说道:“事情很简单。锦玉从庆宴上回来后,一直心里不安。又听到二皇子殿下因为太子殿下爱犬把太史大人的爱女咬伤了。锦玉听说这太史大人的爱女筱蝶和二皇子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他对于此事不会善罢甘休。而锦玉和筱蝶闺秀也有些误会,她一直在暗恨锦玉,说是锦玉是邪女,并且在庆宴上给锦玉送的礼物,还是用草编织的草人,其寓意是暗示她对锦玉从废物成为金牌贵女很不满,一直觉得锦玉是邪女,才导致她的闺密唐婉儿跌入湖而没了性命,又导致陈诗然莫名发疯,所以她送的那个草人就是巫毒之术。 这还不够,她还在庆宴上利用太子殿下爱犬闻一种香精会发疯攻击人,把那香精带到了庆宴上,本是要洒向锦玉的裙角,却被锦玉发现她图谋不轨,顿时只是转了个身,不小心把香精倒洒在她自己身上,才导致太子殿下的爱犬闻到那香精就发疯把她咬了。这事锦玉当时也感到很愧疚,也很心疼筱蝶闺秀。一直想去跟她道歉,却不想走到翠云宫时,却意外听到了她和二皇子殿下的谈话,也把她被太子殿下爱犬咬了事真相告诉了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听后很愤怒,当下就跟她发誓,他要锦玉和太子殿下付出惨重代价。而他也对筱蝶闺秀表明首先第一步就是杀了太子殿下的爱犬然后陷害于锦玉。 当时锦玉听后很是惊讶和慌张,无奈之下才把这消息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后当即很愤怒,为了不让二皇子殿下奸计得逞。锦玉才和太子殿下商量好了一个妙计,就是演一场好戏。首先太子殿下假装让最近几日的侍卫严守端司院起来,再放了条和太子殿下藏獒很像的狼在端司院代替太子殿下的爱犬起来。自然二皇子殿下闯太子府想要杀的太子殿下爱犬就是那条代替太子殿下爱犬的狼。二皇子殿下把那代替太子殿下爱犬的狼杀了后,让人煮成汤,送到锦玉的清华宫来。锦玉当时料到会有人把汤送来,而锦玉又刚好在内室休息,所以让俩贴身丫鬟跟那送汤的艾嬷嬷说锦玉在内室休息,而又让她俩在那时故意把那汤尝一半,直到冤枉陷害来临,自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赶到清华宫看到的一切。” 锦玉陈述真相后,在场人和上官玄烨及王皇后全都石化了。脸上却全都一副不可置信,最激动是太史大人指着锦玉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筱蝶生性善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锦玉冷眼提醒道:“太史大人居然不相信,那么可否解释太子殿下的爱犬向来正常,谁都不咬,却把你的爱女给咬了?再有如果本贵陈述有假那么怎么解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太子殿下为何现在不再剑指向本贵女?为何太子府被刺杀的侍卫却单膝跪在这?为何本贵女厢房端出来的所有藏獒汤变成了狼肉汤。太史大人可否给一个反锦玉刚刚陈述真相的解释?” 太史大人被锦玉如此强势逼问,一时后怕的倒退一步,却是神色恍惚起来。 众人不禁擦汗原来这事原因全由二皇子下而起,并且庆宴上上官龙焰的爱犬把陈筱蝶咬伤全因她作茧自缚。此时众人只觉得那陈筱蝶活该同时还指责她心思如此狭窄毒辣,简直可怖及愚蠢,再是吐槽这二皇子殿下也是个心里很坏的人。虽然他武艺高强,常年带兵打战,给雁国稳住了不少边疆地位,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心里幼稚不成熟。如此说来,倒是向来傲娇有点任性毒舌的上官龙焰靠谱起来。不过最聪慧的看来就是这今年的金牌贵女。 俩人如此大动干戈,高超演技,把所有人都基本给骗了。本是被人陷害,却居然逆反别人计谋,将计就计,最后却是把陷害人给引了出来。 上官玄烨和王皇后俩人神色各异起来,王皇后不禁向旁边的嬷嬷问及关于陈筱蝶送给锦玉的那草人是否属实。那嬷嬷顿时被问得一愣,表明她也不知道,锦玉自然看出王皇后对她说的话存在怀疑,不过她不急,当时陈筱蝶给她送那草人时,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那草人。于是她便向旁边的梦夕使了个眼色,梦夕知意便转身进了厢房后,就拿出一个礼盒,众人一见骇然是陈筱蝶在庆宴送给金牌贵女的那花草织的草人。 锦玉怕有人怀疑这草人编织的好看,没人往巫术方向去想。便请了钟姑姑拿起那草人打量起来,钟姑姑打量后,却是神色一怔,向王皇后何上官玄烨证实这就是巫术里的草人。当下王皇后无话可说,只是她想起上官龙焰居然联合那女人一起反计上官龙决感到惊讶和气愤。加上他居然搞了那么大动静原来全是欺骗。更是脸色沉黑看着上官龙焰起来。不过又想如果他不如此做,岂不会被那女人算计死。依她了解,这上官龙决绝对想不出如此精密的计谋,肯定是那女人出的招数,却是眼眸一眯盯向陈淑妃,想要一箭双雕让******和摄政王对峙,她看好戏的同时还能渔翁得利。顿时袖下手握紧,眼眸盯着陈淑妃冷了起来。 陈淑妃既震惊也懊恼,只是她眼眸一闪,却是冷笑道:“贵女所陈述的事恐怕还有漏洞吧?你何时去过翠云宫偷听过决儿和筱蝶闺秀的话?何时辰?” 锦玉神色淡然面对陈淑妃的追问,心里却是暗服这陈淑妃起来,这么多线索、疑点都显露出来了。她却还抓住一个小疑点不死心。不过这疑点看似小,却确实是个事,因为她被问得够呛,她确实有些回答不出来了。 陈筱蝶见锦玉居然回答不出,顿时嘴角上扬起来,眼眸讥笑的盯着锦玉道:“让本淑妃告诉贵女吧!翠云宫不管是庆宴结束还是何时,都有人严加看守。里面的人就算进了一只苍蝇都有人知道,那贵女可回答下,为何你去了翠云宫偷听了决儿的话,而里面进进出出人不知道?” 锦玉一直沉静的看着陈淑妃。陈淑妃鄙夷问:“怎么,贵女回答不出来吗?” 陈淑妃的这问话一时让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虽然锦玉之前证据确凿,但陈淑妃一句问话却让她沉默,这本是坚定的信任让众人开始动摇起来,如果锦玉回答不出来,那么她说的话自然也不可信的。而且就算证据确凿,也可能是计谋里的计谋。 旁边的彩月和梦夕却是额头浸汗,手里搅帕巾为她们小姐担忧起来。 上官玄烨也是眼眸困惑看了看锦玉又看了看陈淑妃。 这时一直忍住怒气的上官龙决眼眸一闪狠色,凶怒说道:“她本来就在撒谎,筱蝶告诉本皇子,根本就是她把香精故意倒在了筱蝶裙角,却说成是筱蝶要害她而自食其果。这女人心思之毒,城府之深可想而知了。而且这些侍卫本皇子压根不认识,她他们纯碎在冤枉陷害本皇子。” 上官龙决这番冤枉顿时让所有人都惊滞起来。也不由得擦把汗,感觉这事好跌宕起伏,没完没了,本来看着上官龙决算计却被人算计,眼看就要糟糕,却突然因为陈淑妃来了个大逆转,让众人都困惑住了。只觉得不知道该听信谁的。 而上官玄烨肯定还是站在锦玉身边的,顿时为锦玉担忧起来,也忧虑她该怎么回击。 上官龙焰见此,也是神色紧张起来,他赶紧眼眸看向了锦玉,却见锦玉嘴角挽起抹诡异的冷笑看着陈淑妃和上官龙决。 跟她比信任值,她们够格吗? 只是她神色一敛,却是恭敬向上官玄烨低头认错道:“启禀皇上,锦玉有一事承认。” 上官玄烨疑惑问道:“何事?” 锦玉歉意道:“其实锦玉刚刚陈述里有一个虚言。锦玉根本没有去过翠云宫,还请皇上恕罪。” 锦玉这坦白说完,却是让在场人冷冷抽了口气,这就尴尬了。 上官玄烨纳闷问道:“你为何要撒谎?” 锦玉坦白道:“因为一切都是锦玉的怀疑揣测而已。但除了这个事,所有事都是真的。” 陈淑妃紧紧逼问道:“都是真的?这让人怎么相信呢?” 锦玉眼眸冷冷盯着陈淑妃道:“因为用脑子就该想到,陈筱蝶她对本贵女意见大这回事,草人巫术就已看出,而且可以找些察言观色的人问话,她们的回答恐怕也会是如此。如果她对本贵女意见如此大,除了巫术后,就是香精了。这事当时在庆宴的人都该看到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撞了本贵女身,把本贵女撞的转了一圈。如此明显作案害人的现象,总不能说是本贵女故意让她撞本贵女身,然后把香精洒她身上?居然这些事成了事实,锦玉猜想她和二皇子殿下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二皇子殿下肯定会追究。而待她醒来时,自然会把真相告诉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殿下知道真相后不管谁对谁错都会给她报复。这样的逻辑应该正常人都该因揣揣不安而猜想得到,居然有了猜想自然要防备起来。再加上太子殿下那爱犬向来安分,为何会谁都不咬,却把陈筱蝶咬了?太子殿下肯定会怀疑而找慎刑司追查此事起来。锦玉自然就带着真相找到了太子殿下,然后把锦玉猜想告诉了他。让锦玉惊愕是太子殿下也表示他也严重怀疑了此事有问题,本来的确要彻查,见本贵女亲自告诉了他。所以按着本贵女猜测,拟定了一个计划,让人没想到是按计划行事,果然和本贵女揣测一样,二皇子殿下确实想要陷害本贵女,来个一箭双雕。” 锦玉这番透明化理论部析现象把本来偏离锦玉的心又是引了回来,却是引起现场一片指责上官龙决的声音。陈淑妃见锦玉又占了这么大优势,一时不知如何反击起来。气得上官龙决当下暴怒就要指着锦玉凶骂起来,却被陈淑妃眼疾手快给制止住,陈淑妃左思右想也没了招数,索性就对着上官龙决劝道:“决儿,快向你父皇承认错误。”上官龙决顿时一愣,惊讶望着陈淑妃问道:“母妃,您在说什么?”陈淑妃见上官龙决还一副摸不着头脑样子,便赶紧把他硬拉到上官玄烨面前低头替上官龙决认错道:“皇上,是妾身管教无严才让决儿犯下大错误。但是那都是决儿一时为太史大人之女感到气愤而昏了头。还望皇上看在他多年征战有功份上,轻罚了他。” 上官玄烨两眼愤怒的瞪着上官龙决,脸色铁黑,显然气得不轻,突然就猛烈咳了起来。王皇后见此赶紧上前拍着他背安抚了起来。 在场众人不由得轻声一叹,原来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否认反抗也是没用的。 待上官玄烨气息平稳后,便指着上官龙决要严责一番,却是硬是说不出话来。对于上官龙决他最是了解,易冲动莽撞,论头脑和心怀大不如上官龙焰,但贵在他从小武艺非凡,征战有功,加上陈淑妃也是将门之后出身,在朝中也有些背景。 上官玄烨自然不知如何处理他才好,却把这事交给了上官龙焰和锦玉,说是她他俩怎么处罚于他,那他就怎么去赞同。 这不禁让陈淑妃冷汗淋漓,眼眸闪烁惊惧起来。而上官龙决更是怒得面色更是铁青起来。奈何依然被陈淑妃死死抓住他手,寓意叫他别轻举妄动。 陈淑妃不由得一脸歉意笑对着上官龙决和锦玉道:“决儿不懂事,得罪了贵女和太子,还望贵女和太子不计小人过。” 说完就对上官龙决一推,要他向锦玉和上官龙焰认错。上官龙决怎么可能会肯,当下就不干了,把他母妃手一撩,怒气冲天指着锦玉和上官龙焰叫嚣道:“凭什么要本皇子认错?本皇子没有错。是她他们招人厌,能怪谁?还有他上官龙焰身为太子,居然搞那么大动静欺骗众人,吓唬到了父皇,他就没错吗?做太子就该如此胡来吗?”陈淑妃见此,顿时惊惧看着上官龙决,却是心里慌了起来。对此,上官玄烨只好失望摇了摇头。 而众人顿时为这二皇子前途堪忧,她母妃如此放下脸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不下也就罢了,竟然还无理叫嚣,看来真是只能用武,用脑完全不适合他。 锦玉嗤笑一声,淡淡道:“皇上,关于陷害这事,说大不大,平时皇宫里对于这事怎么处理,皇上就怎么处理吧!” 陈淑妃顿时身形一退,一脸颓败起来。对于这种事,自然要记上官龙决过,其实罚也不大,最大损失是上官龙决失了龙心还失了民心。一般他要扣俸禄半年,再是闭关宫里几个月,再是要责罚几十板而已。 自然这事,王皇后看到这里可爽了。没等上官玄烨出声处罚上官龙决,她却是端正身姿,严肃脸扬声了对上官龙决犯下这么大错误的后果。王皇后说完后,上官玄烨就向丘公公无声扬了扬手,似乎一下子沧桑了不少。丘公公就叫了侍卫上来,对着上官龙决铁面无情道:“二皇子殿下请吧!”上官龙决自然不肯,当下就吼道:“滚开,本皇子没错。”上官玄烨青筋一跳,严怒对丘公公吩咐道:“如此冥顽不灵,丘公公不必顾忌,把他直接拉下去。” 上官龙决很是受伤的看着上官玄烨,心里不甘也不服,也不敢动武,只是憋屈着神色看着上官玄烨,似乎他很冤。丘公公就对背后的侍卫招了招,几个侍卫就走了上前说了句:“二皇子殿下得罪了。”就把他双手架了起来,把他直接往后拖拉。然而上官龙决一直向上官玄烨嘴里喊着冤道:“父皇,你不能听信那邪女妖言,皇儿是冤枉的。” 陈淑妃心疼的看着上官龙决被拖了下去,再眼眸有求助看着上官玄烨,却见上官玄烨懒得看她,直接无视她起来。 众人:“……”在场人不禁摇头,只觉得这二皇子殿下没救了。 陈淑妃见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只是她心里一动,似乎今日要打算破罐子破摔,她今日计划失败,没讨好处,而有些人也别想好过。便眼眸阴险一射王皇后,正要向上官玄烨说道时。却被锦玉突然扬声打断了。 锦玉眼眸一瞟,定滞在已躲身在人群想要逃离的艾嬷嬷身上。便鄙夷神色嗤笑一声,就上前对着上官玄烨恳求道:“皇上,锦玉还有一事相求。” 上官玄烨有些无力开口问道:“贵女请说!” 锦玉眼眸一凛,扬手一指想要逃离的艾嬷嬷提醒道:“皇上似乎好像这个婆子还没有处理吧!她可是在这陷害里成了主要角色。戴着伪善面具,欺骗了所有了人。” 所有人被锦玉一指,就见那艾嬷嬷正站在她他们中间,当即所有人全都身赶紧退开了开来,愤怒的瞪着艾嬷嬷。 艾嬷嬷见所有人都眼眸怪异看着她,有的还咬牙切齿,身形却是一抖,赶紧趴地上求饶道:“求皇上和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贵女开罪,一切都因是老奴糊涂啊!” 王皇后站出身,凌厉盯着那艾嬷嬷嗔怒道:“好你个艾嬷嬷,亏本宫如此信任你,念你多年名声不差,你却是撒谎技巧如此精湛。你就还有什么话说?” 接着王皇后就对着钟姑姑吩咐道:“把这婆子押下去,五十大板,废了她,让她放肆。” 钟姑姑恭敬点了头,正要叫人去收拾艾嬷嬷。锦玉突然扬声道:“等等!” 愣得王皇后眉疑问道:“贵女可还有事?” 那艾嬷嬷一直神色不惊也不惧,这让锦玉心里纳闷起来,感觉这婆子不简单啊!只是向王皇后端庄请求说道:“皇后娘娘,锦玉有个不请之请。”王皇后眼眸深眯打量着锦玉起来,只觉得她事真多。便不耐道:“说。” 锦玉笑得脸色明艳提议道:“这婆子很是目中无人,差点害惨了锦玉,所以,怎么也要在她受重罚前,受锦玉点小罚才好。” 王皇后眉皱看着锦玉,嘴角却冷笑起,只觉得这等女子也不过如此,不是个善茬,和普通人一样睚眦必报,尔虞我诈,心思之毒也不是一般。哪怕有点才艺,也是怪才。这些特别却造就了她幸运。凡事男子都围着她转,连那神秘莫测摄政王也如此。此时她更加确定她是邪女,自从她崭露头角后,所有不好事都因她而起。要她说她就该消失,存在只让女人堵得慌。 便淡淡道:“贵女想如何就如何吧!”却是对锦玉讽刺轻蔑而笑起来。 艾嬷嬷顿时防备锦玉了起来,头埋得低低的,神色不明,很是诡异。周身居然散着一种阴森气场!这让宫里有些熟悉的人感到诧异。躲在远处被她曾经善待的宫婢本是想出身向上官玄烨和王皇后给她求情,确实碍于身份卑微不敢起来,然而心中除了不敢相信就是为她着急心疼起来。 86 加更一 萧祁昱在经过了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边关,他们这一路遇见了无数迁徙的百姓,赶牛牵羊、拖儿带女,看打扮全都是边关的百姓,每一年都是这样,每到这个时候就这个样,仿佛他们守不住城一样,但萧祁昱也没法说什么,战火面前本能反应,他只能快马加鞭的往边关赶。 程谨之等人看见他来这么快都有些惊喜:“皇上你回来了,我们前些日子才接到您的信,想不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萧祁昱边听他说边往城墙走:“现在是周烈在城墙上吗,是哪个部落进犯的?” 程谨之随着他大步走:“是周将军与陆将军守着,这一次是冒锋禾戈部落,这一个月北羌共进犯五次,前两次我们有效的阻击过,共歼敌五千余人,这一次他们集聚五万兵马,三天前傍晚越过焉支山,杀害了我们守在岗哨的士兵,然后直奔这里。我们退守城门。” 萧祁昱沉了沉心:“那百姓损伤多吗?”这一个月足够他们烧杀掠夺了,正是秋收季节,那正在田间劳作的肃州百姓以及牛羊粮草多半都损失了。 程谨之安慰道:“百姓损伤不多,只是粮草半数都损坏了。”这驻边关的百姓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都会跑,一看来了羌贼,丢下牛马,烧毁粮草就往城里跑。不能抢回来的就不能留给敌人。 尽管这样,萧祁昱还是捏紧了手:“该死!”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城墙,北羌进攻城门的声音太响,他们这次进犯人数壮观,下面的呐喊声他已经听到了,萧祁昱大踏步的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已经是混乱一片,惨叫声比刚才更加的惨烈,已经分不清是哪一方的,爬上来的、掉下去的、滚石、流火、战火、硝烟交杂成一幅混乱血战图。萧祁昱心缓缓的跳动起来,热血在这一刻终于沸腾了。 漫天的流箭夹着火球飞上城墙,擦着他的脸边,被他一手拍断了,守城的士兵看见他来脸上都有些惊喜,萧祁昱顾不上跟他们说话,弯腰飞快的往观战台跑,他跑的飞快,程谨之也不得不跟着他跑,想跑在外围替他挡一挡流箭,但是萧祁昱显然不用他。 观战台设在最高的地方,这个城墙去年的时候加固加高过,其中观战台就是最高的,周烈、陆琪等人正在督战,流火箭射不到他这儿,于是他们两个人有闲心骂人,两个人嗓门都很大,且都很善于骂人:‘狗娘贼’给我狠狠的打!‘我草!冒锋这个王八蛋…… 萧祁昱都到眼前了,他们才看见,程谨之大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后勤调度的,但是也忍不住想要问问。 周烈等人要给萧祁昱行礼,让萧祁昱扶住了,周烈先回答道:“已经攻了一个时辰了,末将估摸着再有一会儿就退下去了。” 萧祁昱问道:“已经攻了几天了?” 陆琪道:“三天了。” 萧祁昱趴城墙上往下看了,果然是冒锋禾戈部的人,矮马重帽,弯刀□□,黑压压的一片,萧祁昱大概的估了下,果然是足有五万人。 这五万人比起他们的二十万人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梁督军就是不让他们出城迎敌。说他们攻不下就走了,反正粮草他们没有抢着,没有粮食他们撑不了几天。 陆琪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跟萧祁昱说。这个沈家的老将军顽固不化,死守城门,不退也不进。他陆少爷来了也说不动他,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全都是些毛头小子。他是守卫着边疆的主力,陆国公也要听他的。 他有些郁闷,看萧祁昱环顾,陆琪抢先道:“不用找了,梁督军不在,他让我们看着,说打败了的时候再找他。” 萧祁昱点了下头,早就料到了。梁督军不知道是见惯了战场还是不把这几个毛贼放在眼里,压根不在意。 尽管如此,萧祈昱还是道:“梁督军不让我们出去应敌有他的顾虑。” 正当几个人说话时,那边的城墙破了一个大口子,是高抛石重重的砸了过来。纵然他们城墙加固加高,可是敌军也总会找到到应对的办法,北羌的酣战能力让人心寒。 萧祁昱拿着千里眼往炮台下看,那台抛石机又在重新组装,准备再一次的发射了,萧祁昱拍了下城墙的砖石:“周烈,射抛石机,不能让他再射了!” 这抛石机的威力他们刚才已经见识了,威力太大,这么攻下去,他们一个时辰也撑不住。城墙破坏快,修补慢啊。 可抛石机不是那么好射的,纵然城墙上好几个神射手都不能射中他们,因为他们也知道这架机器的重要性,所以特意造了藏人的地方。 周烈连射几次都没能射中,狠狠的骂道:“这帮龟儿子!就当他们的缩头乌龟吧!”他气急了,郁闷的很,萧祈昱拿着千里眼又看了一会儿道:“这种机器也有弊端,装机复杂,发射缓慢,行动迟缓,只要我们不给他们装石的机会,他们也奈何不了。集中火力,攻击这台装石机。” 也只能如此了,周烈等人集中火力攻击这台抛石机,让石头供应不上去,双方于是便僵持在了一块儿,没过多久,北羌果然先支撑不下去了,临近傍晚了,攻不下去了。他们已经攻了三天,可一个缺口都没有攻进去,所以还是要打长久之计,先扎营。 北羌退后十里扎营,萧祁昱拿着千里眼看,他们这种姿态非常嚣张,能让人气的肚子疼,这摆明了明天还要来,周烈气的骂娘:“狗娘养的混账东西!”“操!龟儿子!”军人骂人的话格外痛快,让人听着心中畅快,仿佛心中憋着的火就能骂走一样。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骂骂咧咧的,萧祁昱忍住了,虽然他也满肚子火,但是他能忍住,沈郁不在他面前气他了,他也就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他冷静而理智的看了下面冒锋的人,冒锋攻城三天了,可撤腿的列阵非常整齐,他们的军队素质非常好,他们这五万兵马足以抵他们的七八万,这也是为什么周烈等人退守的原因,他心中有自知之明。 周烈等人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也就是骂骂,骂了一顿后还是得守,他展开地图给萧祈昱看:“皇上,我们城墙有三十里长,主要危机点在西侧门与北侧门,这两个地方我们分别布兵一万余人,其余两门各守卫五千余人,早中晚六班倒替。另外有一万将士筹备运输滚石与箭。后防我们有陆家军五万,嘉峪关有五万,雁门关十万。” 萧祈昱点了下头:“好,让守卫警醒一些,提防夜袭。” 周烈点了下头:“皇上放心。” 萧祈昱又嘱咐了几句:“敌人一旦袭城,马上来告诉我。” 周烈向他保证:“放心吧,皇上。” 萧祈昱回头看陆琪:“陆少将辛苦了,我们回去休息吧。”陆琪朝他一笑:“没事,我守在这里痛快着呢!打不死他们我也睡不着!” 萧祈昱听他这么说也笑了:“我们以后会将他们打回老窝的!”陆琪哈了声:“好!” 他们一行人下城墙,陆家军驻守在东营,萧祈昱随他去看众将士们,应该去看的,不管陆家军的统领是陆琪,他都得来看看,看完了陆家军萧祁昱这才回他的营帐。 程谨之迎萧祈昱进营帐,等把他的行礼收拾好后问他:“皇上,臣等前些日子才得知太后去世,未能前去吊唁,请皇上原谅。” 萧祈昱朝他笑了下:“没事,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走不开,而母后已经仙去,她若地下有知,定会谅解你们的。” 程谨之笑了下:“请皇上节哀。”萧祈昱点了下头,脸上也有些伤感。不过他很快就收起来了,不想去深想,想下去就是难言的痛苦了,他这一趟回去,什么都没了,母后没了,沈郁背叛了他。 程谨之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小心的问他:“皇上,京师都还好吧。” 他其实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回来,按照他的想法,他既然回去了就应该坐镇朝堂的,他毕竟是皇上啊。还是京师出了什么事吗?是瑜王爷不肯放权吗? 萧祈昱点了下头:“一切都好。” 程谨之笑了下:“那皇上你什么时候再回去啊。” 问的很委婉了,萧祈昱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没有跟他解释,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沈郁,见着他除了生气就是妒忌,妒忌将他的理智都快烧没了,而自尊又将他折磨的日夜睡不着觉,沈郁说的那些话或许是气话,可总归也是他的心里话,人在气急的时候说的话才是真的。别人说这些话他不会这么气,可偏偏是沈郁说的啊。 所以与其在那里跟他互相折磨,他还不如来打仗呢。 萧祈昱看着程谨之道:“京师你放心,有瑜王爷在,而这边关我不放心,我们的兵马训练才刚刚有起色,我不能让他们有差池。” 程谨之点了下头:“皇上你有什么顾虑吗?” 萧祈昱嗯了声:“我想今年的北羌不好打,不会那么容易就退兵的。”不想程谨之担心,他转了话题:“陆将军在这里可还好?这两次的阻击陆家军没有出动吧?”他在城墙上时没有顾得上多问,等明天要去看看他,他再怎么说也是来助他打北羌的,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听他的话,但是心意他领了。 程谨之笑了下:“没有,陆国公不让他出城。” 萧祈昱嗯了声,并没有在意,倘若能够守得住城那也好。 问完了陆琪,他才问自己的兵:“那三万新兵练的怎么样了?还有我们的一万轻骑兵怎么样了?” 程谨之笑了下:“皇上放心,三万新兵日夜操练,没有任何的懈怠,那一万轻骑兵秦川将军更是当成了自己的左右手,宝贝着呢。” 萧祈昱笑了声:“好,好。” 他要有自己的轻骑兵,不管陆琪是否增援他,他都应该有自己的兵,这一万轻骑兵同样是他的命,他在京师的时候苦练两年,在这里苦练一年,经过生死存下来的兵。 程谨之知他一定是奔波了一路,所以退下去让他休息。 后面他们守城守了足有七天,尽管萧祈昱知道北羌这一次难打,可也没有想到他们如此的有毅力,加上前面的几天,他们在这里足足耗了十天,这十天双方都吃尽了苦头,冒锋的士兵不用说了,风餐露宿,被滚石、被油泼损失的士兵达两千多人,而萧祈昱他们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城墙被打破了无数次缺口,被抛石机击碎、被流火箭烧伤的士兵惨叫声在炮火声中格外残酷。 城墙上的血有敌人的,也有他们的,尸体成千累万的堆积,把城墙的观察口都堵上了,他们每一天都需要调集一千余士兵抬尸首,鲜血顺着暗沉的城墙流下去,渗进去,慢慢变成城墙的一部分。 萧祈昱已经有两天没有合眼了,冒锋的进攻在这两天突然的密集起来,仿佛是不耐烦了一样,急切的想要冲破一个缺口,这个现象于他们是一个强大的考验,顶住了他们就算是熬过去了。 周烈一拳打在了城墙上:“娘的,必须要给我顶住,等熬过去这一阵,老子将他们打的掉牙!” 像是要附和他的话,冒锋在下面骂战:“城上的缩头乌龟们,你们有本事出来打啊,躲在后面算什么好汉,早点儿回家抱孩子洗尿布去吧!儿皇帝躲在城里干什么,还不趁早回你的皇宫里去,断不了奶啊!” 声音洪亮,北羌士兵哄堂大笑,周烈气的脸色涨红,手撑在城墙上就想要下去,萧祈昱冷冷的道:“他们的气候顶不了几天了,越是骂的很,就越顶不住了。” 他不在意冒锋骂他的话,他只是皱了下眉,他的身份不知道冒锋是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那这仗打起来就会更加的艰难。 萧祈昱一时还想不明白原因,便也不再去想,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关系,他来这里就不怕他知道。 周烈听了他的话后咬牙:“皇上说的是!等他们气势一弱,我们就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有去无回!” 萧祈昱嗯了声,他不是要龟缩在城内的打法,而是要等一个万全时机。 冒锋的这一次进攻再一次的无功而返。 两军双方暂停,各自照料伤员,冒锋再一次退居十里之外的红木林。 红木林的后方就是哀牢山,地域宽阔,方便驻扎冒锋的五万人马。萧祁昱看着这片树林心中也难熬,他们要想正面打赢冒锋的几率太低,可如果是偷袭的话,这片红树林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萧祁昱在忍了几天之后终于出兵了,于是后面便是连续的战争,仿佛他的这一仗打开了门户一样,引发了全线战争,整个大梁拖入了长长的战线中。 大梁二百一十六年,十月五日份,大梁西南边境守卫部队遭遇偷袭,南诏以大梁谋害南诏大皇子为由袭击了边境,正式发动了与大梁的战争。 大梁二百一十六年,十月十日,京师速报,燕南平乡镇一处铁矿洞塌陷,引起民怨暴动,朝廷派到燕南的驻守大臣在混乱中被杀死,大皇子萧璟谋反。 87 加更二 这个是密报,等报到沈郁这里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那就是说萧璟早已经在悄悄的起兵了!沈郁拿着这份密报狠狠的拍在了案上,民怨暴动杀了驻守大臣真是笑话!萧璟真是要谋反了! 果不然没有多久,驻守燕南的守卫军被暴民砍杀,一万守军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砍杀,萧璟的目的终于昭然若揭,终于不再躲躲藏藏,他扬起“清君侧”旗帜打到了湘南。 燕南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想要瞒天过海也容易,沈郁冷冷的笑,他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只有两万驻军的萧璟竟然敢起兵造反了,他果然是联合南诏了,好一个大皇子,要一个萧璟,好一个清君侧。 沈郁连发三道命令,分别发给驻守湘南的贺云,与驻守平西的魏延,以及南诏边境的沈家军,前两道要他们增援燕南边境,势必阻挡住萧璟的进犯,后一道,让沈家军势必要守住边境,护送四小姐的两万军马不日就到。 南诏不可怕,南诏二皇子只不过是狗急跳墙,想要杀害大皇子而已,他的十万兵力不会全力助萧璟的。 尽管如此,可他也不能把守卫在边境的驻军调去攻打萧璟,防人之心不可无,南诏二皇子在野心的逼迫下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南诏边境有五万驻军,他只希望这五万驻军能够顶住,支撑到护嫁队伍的前去。 沈郁的胸有成竹,直到萧璟攻破湘南时才破了,随着八百里急报的到来,沈郁从座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兵部尚书气喘吁吁,可一字一句让沈郁心如刀戳:“禀王爷,叛军攻破湘南,分五路直取京师!” 沈郁攥紧了手:“为何攻破湘南!贺云人呢!” 兵部尚书领着传令将低下了头:“湘南五万贺家军叛变。” 沈郁直直的瞪着他,手渐渐的哆嗦起来,这让他失手碰到了旁边的茶杯,滚热的水倒在他的手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小福子惊呼一声,向前去给他擦手,就这么一会儿,他手上已经红了一片。 小福子还想做点儿什么,沈郁抬起了手看传令将:“你是从那一分部过来的?张玉和在哪!” 传令将士抬头看着他:“卑职是衡州总督派来的,张将军冒着生死把这份密报呈到了衡州府后就去世了。” 沈郁把密报打开了,贺云趁夜晚他们沈家军士兵熟睡之时,火烧连营,于是驻守贺家军的五千沈家军士兵全部牺牲,他们毫无防备,以为贺家军跟他们是兄弟兵,所以才如此的惨烈。 沈郁看着这封密报眼睛通红,他的五千士兵啊!贺云他就是这么报复他的。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传令兵厉声道:“现在叛军到哪儿了!” 传令将士声音发颤:“卑职来前,已经攻打道衡州,我们总督关闭城门,五千守军只能守住城。叛军一路北上,不日即可到陵州!”陵州离京师不足千里! 沈郁沉沉的站着,脸上更是难看的可怕,传令将几乎不敢看他,他们这些年安逸无忧,从没有想过会有叛军,所以当萧璟的兵马踏过来的时候,他们只本能的关闭了城墙,一点儿攻打的力量都没有。 沈郁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下去吧。”衡州府本就是个小城,能够保全自己就不错了,眼下不是骂他们的时候。 沈郁喊人:“去叫秦将军进宫!” 小福子看了他一眼:“好,那王爷你的手……” 沈郁慌乱的摆了摆:“快去!” 小福子飞速走了,刘公公尖着嗓子想喊御医,但沈郁制止了,他此刻只想见秦正。秦正来的非常快,快马加鞭,一路跑过来的,来的时候沈郁还站在那,秦正疾步走向他:“王爷,出什么事了吗!小福子跟我说……” 沈郁整个人都是冰冷的,看见他来他打了个寒颤,他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密报给他:“秦将军,这是八百里急报。” 秦正火速的看完了,也非常的难以置信:“贺云叛变?这怎么可能?” 沈郁在他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他冷声道:“姐夫,贺云已经背叛,五万大军悉数投靠萧璟,同萧璟一起兵分五路直取京城,现在已经过了衡州。” 他语气冰冷,让秦正不由的站直了,沈郁知道他想不通,他也想不通,可他逼着自己想通了,贺云如果没有好处绝对不会谋反的,他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萧璟一定许了他诸多的好处,比如平分江山。 秦正背着手在殿里走,南诏边境已经很不太平了,在这个关头,贺云的背叛无疑是重大的打击,他快速的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王爷!魏家军驻守平西,让他出兵镇压!我们除了他的兵马不能调集别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这个他知道,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希望,魏延跟贺云的关系那么好,倘若没有兵符,魏延怕是不会出兵,沈郁压下了心中的沉重,看着他:“姐夫,你去集中京师兵力,做好京师的防御工事。” 秦正看着他:“王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惊动京师的布防啊!沈郁咽了一下口水:“提前预防着总不会错的,沈家军驻京师的兵马还有一万、姐夫你的有两万,再加上近卫营的这一万,这些兵马全权有姐夫你来调度,务必要守好京师!” 秦正看他态度坚决冰冷,心中也不由得警戒起来,他知道沈郁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的,于是只好下去布防了。 沈郁在他走后没有坐下,还是站着,仿佛站着能给他力气一样,果然他冷漠的招来了他的护卫队队长:“封杀贺国公家,活捉贺国公及其家人,有反抗者以谋逆罪处,格杀勿论!” 护卫队领命而去。 护卫队走了后,沈郁也走了出去,他没有出宫,而是爬上了宫墙,天已经黑透了,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着,爬上去后,他就顺着这墙走,一圈圈的走,他不走会疯的。 他在殿里冷静理智的处置了贺云,可现在他忍不了了。 贺云的背叛犹如在他心口挖了一刀,他养了贺家军二十余年,贺家军就是这么报答他的,贺云就是报答他的,即便他曾经有过过失,可贺云难道就没有吗?是他选的人,是他送入宫中的,是他先剿匪不力引起战祸,是他处理不当引起民怨! 他选人不慎,护兵不力,致使军营被袭,这些他都没有怪他,他翻过来倒好,竟然公开的背叛了他,他哪怕是…… 沈郁扶着城墙喘不上气来,他哪怕是不干预,不迎敌,龟缩在城内就好啊! 五万军队悉数投敌,这个事实让沈郁直不起腰来,怪不得萧璟有恃无恐,他是早就跟贺云勾结在一起了。 沈郁心口剧烈的起伏,怎么也不能相信贺云背叛了他,他是监视过贺云,可他只是防备着他,他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从没有克扣过他的粮草军饷,他从没有想过他会谋反!他即便是不念在他的年年发军饷的份上,也要顾着国家的利益啊!也要顾着他在京师的家人啊! 贺云! 沈郁在城墙上咬着这两个字,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把贺云的错处越想越大,越想越恨,压根忘记了他这些年的作为衬不起一个统帅来,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对不对得起贺云,而是没有让贺云看在眼里,他不是老王爷沈世奎,骁勇善战,让人从心里佩服,他除了权谋高人一筹让人愤愤外,没有统帅镇压他们的才能,于是贺云的背板理所当然。 人人都有择英主而投的权利。 沈郁在城墙上走了大半夜走不动了才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终于承认是他无能,是他这么多年没有用,不善刀剑,不爱兵法,没有统兵之力。 沈郁使劲的捶了一下城墙,疼痛让他心里都快扭曲了,要想承认自己无能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他摸着城墙上的每一块砖,仿佛冰冷的砖石能让他的痛苦麻木一些,小福子快步跑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背立在城墙上,背影在黑沉沉的夜里格外萧杀。 他到口的话便不知道怎么说了,沈郁听见声音转身看他,小福子低声道:“王爷,贺国公畏罪自杀。贺家被大火烧了。” 沈郁点了下头,早就想到了,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谁知道死没死。 小福子想要扶他下:“王爷,你没事吧?” 沈郁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已经发疯了大半夜了,现在该清醒了。 沈郁回到含元殿后便招来赫连:“赫连,你尽快去北疆边关,务必找到皇上,让他立刻回京!” 北疆离京师远,有梁督军、陆国公在,北羌贼子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京师来,可萧璟已经打到衡州了,再有一个月就打过来了! 赫连皱眉:“王爷,我们集天下之兵力也未必扛不住萧璟啊!这个关头我不能离开王爷你!”再说萧祁昱回来能有什么用?从边关回来也得一个月,他自己快马加鞭倒是能赶来,可不带兵回来干什么? 沈郁看着他说:“虎符在他手中。” 赫连一下子怔住了:“什么?” 沈郁肯定的点了下头:“虎符在皇上手中,没有虎符我调不动兵。” 他说的无比平静,感觉那虎符跟一块糖一样,说送就送出去了。赫连怔愣了一会儿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沈郁把写好的书信给他:“把信交给他,他就知道了。快走吧。” 赫连看着他还是很不放心:“王爷,那你在京师要多多保重。” 沈郁嗯了声:“我还能顶住,你只管去就好,务必一定要找到他,保护好他。” 赫连无可奈何的走了。 他走后沈郁趴在桌上开始写信,他跟赫连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兵符他调不动兵,可调不动也得写,贺云叛变,那魏延是不能再叛变了。 88 就在丘磊“思索”的时候,走的满头大汗,后背也被汗水湿透,浑身都仿佛淋在水中的张守仁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近在眼前的角楼和登州城门,一股深深的疲惫感立刻袭上身来。 他都是如此,身后的亲丁们就更加疲惫了。 一天半的时间,在午时之前,甚至还可以说是上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赶到了登州! 这一次拉练,所有人都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以张守仁来看,就算以后世那支军队的标准,就算是最严格的考官,在这一次拉练的成绩上,也得老老实实的给他填一个“优”! 他都觉得疲惫,汗也出得多了,毕竟从昨天早晨到现在,除了下午歇息二十分钟,用来吃饭,喝水,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就继续前行,接着就是傍晚,也是二十分钟,然后天黑了打着火把继续走。 一直到起更时分,全军才停住脚步,熄灭火把,就在路边就地宿营。 每个人都在身后背着毯子,还有一层油布,把油布铺在身底,毯子盖在身上,一个最简陋不过的“床铺”就算成型。 可没有人抱怨什么,毕竟走了一天,几乎是躺下的同时,近七百人的队伍就全部响起了鼾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潭青蛙。 疲惫至此,仍然是安排了人值班,有固定哨,游动哨,一应俱全。 不过,为了照顾体能还不太强的新丁,张守仁下令,各哨值班的人都由老兵中选。 他自己也是选择了值第一班,和他搭挡的,便是嘴巴很臭,德性也不太好的孙良栋。 “唉,俺就是心不狠啊大人……”虽然自己自愿值班站岗,但孙良栋嘴巴上可是不饶人:“那帮小子,平时练的时候一个个龙精虎猛的,你看才走几步地,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饭都要吃不下去了。俺可是心软,只能自己多辛苦了……说起来,大人你在这里碍什么眼啊,一军之主要有一军之主的样子……俺们这样的人值哨就是了,大人你还是该歇着去才是。” 对这样的叽歪,张守仁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直接一脚踢在这厮的屁股上就是。 值了半个时辰,张守仁只是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就起来了。 饶是他体魄过人,精力和毅力也过人,这样的搞法也是叫他疲惫不堪了。 回头去看,各小旗官也是面露疲色,不过各人也有明显的分别。象是孙良栋和黄二、苏万年几个,精神看起来比张守仁还要好,这几个家伙十分年轻,性子也野,在外头跑惯了,光说走路,似乎还在张守仁之上。 扛着大旗的马三标是累坏了,亲卫小旗王云峰脸色青灰,也是十分吃力。 值得欣慰的是,所有的亲丁都跟了上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掉队。 这其中当然有人崴了脚,或是出了什么乱子,但全军上下齐心,互相扶持,到了这登州城外时,仍然军容齐整,尽管疲惫不堪,但全员齐至,没有一个掉队的。 “全体坐下,原地休息!” 几百号人扛着大旗到达城门口,明显城门附近的守兵慌乱了,所有人都是手忙脚乱,有人往里头跑,有人往城头跑,有人则是往城中跑。 虽然没有敲钟,但张守仁怀疑,万一要是自己的人逼的太近,登州城门的那些守门的营兵可能一慌乱下,就会发出警讯。 “张世福,你和他们去说!” “是,大人!” 张世福年纪在亲军中是最大的一个,体能虽然储备的很好,但年纪不饶人,现在也是十分疲惫。 在接到张守仁坐下的命令后,他也是最早坐下的一个,坐下之后,感觉全身都是十分的酸痛。 但命令一下,他还是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朗声答应之后,便是双手自然握拳,小跑着向城门口跑过去。 大队人马全部坐下,只有一个人跑过来,营兵们胆子虽小,倒也不急着关门了。 “你们守门的甲长何在?” 到了近前,张世福也不客气,直接询问。 “我是甲长,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来,有没有兵部的文书?” “我们不是营兵,调动也不是兵部的事。”张世福微微一笑,答道:“我们是浮山所的卫所军,此次前来,是奉兵备道刘大人的命令。” “刘大人?” 原本已经打算放人入城的甲长立刻一征,眼神也是警惕起来。想了一想,便道:“刘大人的话,不中。” “屁话,”张世福勃然大怒,喝道:“兵备道总理登莱两府兵事,他的命令怎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这几天登州城中十分热闹,围困刘府的登州营兵已经有数百人之多,他们也不敢动粗,但刘府人进出一定会被为难,连买袋米的渠道都被堵死了。此事已经成为城中的第一大新闻,每天都有胆大不怕死的人偷偷溜去看热闹。 这个甲长在轮值的时候也曾经奉命去围过刘府,得到的命令是一头苍蝇都要经过洗涮才准通过,彻底断绝交通是办不到的,但把人恶心的进不去也出不来,这个分寸其实也不难把握。 反正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刘府对外的联络基本上是断绝了,现在突然来了几百卫所兵,说是奉刘景曜的命令要进城,这个甲长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赶紧放行,大明兵备道的命令不管用,你还要谁的?” “你们等着就是。” 说罢,那个甲长就是匆忙后退,在他跑到城中的一瞬间,城门也是被营兵们迅速关闭上了。 “大人,下官没把事办妥……” “不妨。” 张守仁也是盘腿坐在地上,不过腰板倒是很直,看着张世福,他笑的很温和:“世福,歇着吧,过一会儿,我们就有的乱了。” 对这样的话,张世福还不大理解,不过他知道张守仁胸有成竹就行了,于是也是放松心情,坐在张守仁身后,放松着因为长途行军而十分疲惫的身体。 在浮山所众人的身后,又是有过百张惊愕的脸。 “一个掉队的也没有?” 有人是觉得不可思议,大声惊问。 “是,一个也没有。”有人摇头,自己似乎都不敢相信的样子。 “十九个时辰不到,二百来里就全走完了,越到后程走的越快,开始是半个时辰五六里的速度,最后半个时辰走了里路,这简直,这简直……” 跟上来的人,除了商人,就是往登州来办事的人,还有一些,就是纯粹的闲汉。 不过不过是谁,都是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 最叫人吃惊的是,现在这几百号人虽然经历长途跋涉,但一到登州就被关在城外,但所有人不慌不乱,坐在地上犹如一座座钟,从容镇定,不仅是那些军官,就是普通的小兵也是如此。 似乎听了命令坐下,就是一直坐下,没有命令,就一直坐到死为止。 这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啊! 这么多年,何尝一见! 所有人都是觉得心灵受到了震撼,这种震撼虽叫他们一时半会不知道来自何处,但心田中的那种激烈澎湃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不少人热泪盈眶,自己却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哭? “不管了,俺要赶紧回方家集!” 有个方家集来的终于也是忍耐不住,叫道:“俺要去把这里的事,告诉那些该死的东西去。” 这人倒也是爽快,说走便走,当即便是调转马头,往方家集的方向折返。 不过,事后他要是知道后来在登州发生的事,怕是打死他,也不会走! …… …… “大帅?” “大帅?” “大帅……” 丘磊正在沉思,但窗外一声声的大帅叫的他心烦意乱。这个总兵衙门建筑已经超过百年,原本是到处破旧不堪,丘磊十分不喜,他可不学那些穷酸气的文官,现在也没有什么文官能制约于他,上任之后,就是拨下公款,把占地数十亩的衙门好好的重新修葺了一遍。 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总兵官公厅里,五架七开间,巍峨堂皇,台阶虽然只是七阶,但每阶的间距都很大,每天早晨由中军把将校聚齐,丘磊就在这里等着人回事说话,有时候兴趣来了,叫人端出交椅,蒙上一张十分罕见的白虎皮,就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和人说话时,就十分省力了。 登州这里原本是海防营,所以总兵衙门沿袭下来也是距离大海极近,海风一阵阵吹来,带着一股特别的腥味,每常时候,丘磊还不大觉得,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便是觉得格外难闻。 今天他正在思索着生死存亡的大事,外头居然有人一声声的打扰,若不是说话的是自己的中军,也是嫡亲的堂兄弟,帮着他掌握军队的心腹,怕是早就一声吆喝,叫人把这该死的东西拖下去给斩了。 “什么事!” 丘磊瞪起一双眼,嘴和腮帮子都是鼓起老高。 这是他特别生气的模样,往常这个时候,看到总兵大人这副模样,还真的没有人敢靠上前来,就算是这个中军,也会选择躲开,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来烦他这个堂兄。 89 其实她来找上官珊瑚的真正用意恐怕就是在这,王皇后为何膳宴不叫她?为什么说是要她们填写的她们自己喜欢的菜?她想要做什么?还别说,锦玉却有些心里期待起来,总之说多也不过是传说中的“鸿门宴”。 锦玉和上官珊瑚一路上漫不经心嘻嘻笑笑到椒房殿时,发现她们俩是最后进殿得俩个人,听说王皇后和众夫人闺秀此时都在膳殿内等她们。 锦玉和上官珊瑚进了正门宫殿内后,就转过几个花园和厢房,便抬眸见到眼前厢房上几个炫耀大字“慈德膳殿”。 先前的那个李嬷嬷一直严板着脸在殿前站着,见到上官珊瑚和锦玉俩人向她走来,便又是僵尸脸对她俩恭敬行了一礼,打开了此膳殿的门。 锦玉和上官珊瑚一进去,就见此膳殿看上去并不大,也不小,一张用膳长桌,桌边已坐好了人,王皇后坐主位。 在她们进来那刻全都齐齐怪异看着她,仿佛她们那神色好像在奇怪她们俩为何会那么迟,倒是气氛挺让人尴尬的。 然而锦玉可没错过王皇后看见锦玉进来那刻的奸笑,只是她眼眸撇过她再看向她旁边的上官珊瑚时却是神色一僵,有些惊愕和隐怒起来,接着便低眸闪烁起来。 上官珊瑚见到那么多人把目光都同时投注在她和锦玉身上,似乎感觉很有趣,没心没肺道:“哟!人还蛮多的。看样子大家都等太久了呢?不好意思哈,我和锦玉儿一路聊得太开怀竟然耽误了时辰,耗了点大家点耐心。” 王皇后前胸似乎开始有点起伏起来,看上官珊瑚的神色却是又气又急。然而却是说不得也骂不得,似乎觉得上官珊瑚的出现出乎她的预料,而又或者她的出现会妨碍她什么。 上官珊瑚拉着锦玉便走上前,见桌席边果然只有一张椅子,上官珊瑚见次便对着李嬷嬷喊道:“李嬷嬷劳烦再搭把椅子。” 众人:“……”公主果然气场不同,内涵教养也是无人能敌。 王皇后眼眸看向了左边的都敏郡主,都敏郡主从锦玉进来那刻,凤眸就一直紧紧盯在锦玉身上。那眼眸有打量,有深究,也有好奇,也有丝惊艳。 锦玉一进来当然感受到了她锐利而深意的打量,不由得幽眸向她看去,只见这女子看上去很精明,她的五官和脸蛋无疑是精致的,但她给人的感觉第一印象却不是她容颜。 而是这女子的神采优胜容颜。所谓神采优胜容颜是指有一种脸上全是光彩,这种光芒是精明和智慧的神采,由于这些神采才造就了一个人的气质和气场。像那女子的气质和神采,想必智慧低于她之下会被她坑死,但稍微有些自之知明的会自觉远离。女人和男人看女人不同。女人在专注一个人容颜时还要慎重关注她内涵和神色。而男人的眸子容易忽视这些,在他们眼里容颜胜于一切。 都敏郡主见王皇后眼眸带有询问意识看她,她便对她浅笑点了下头。然后王皇后就对着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知意就退了下去,此时王皇后似乎心里有顾虑,便赶紧提醒道:“贵女坐这吧!”生怕那不知事故的上官珊瑚坐了椅子。 锦玉心顿时提了起来,一步一步把手放肚脐端庄优雅向王皇后身边唯一剩得一张椅子走去。而所有人都眼眸紧紧盯着锦玉,锦玉见王皇后笑里藏刀看着她,又环头把在坐席位的人打量了下。 发现她邀请的人除了一些后宫妃子,就是几位夫人。 太傅夫人经过王氏之事就赶紧向王皇后敷衍说她有事急需回府,经王皇后同意,她就急急逃离这充满各种阴谋诡计得的皇宫。还别说锦玉莫名有些羡慕她呢! 再有就是锦绣也在,而御史夫人也在。就这几个熟人,似乎大多数都是聪明人。 锦玉走至到了那张椅子边,幽眸闪烁坚毅的光芒,看上去很是倔强,却是没有坐下意。 这不禁王皇后纳闷问道:“贵女为何不坐?” 锦玉脸色已冷凝了起来,这王皇后可真是要全心针对她呢?她知道她弄这个宫膳其实就是要算计她,叫得那几个人多数是聪明人,加上她地位目前不可动摇,自然有些没顾虑起来。所以这小小宫殿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完全可以用权力压制你,哪怕她的用意很明显,你能做的只能照她意思进行。这是张目明胆要欺负人,而你必须很有内涵去暗斗。 她低眸忌惮看了眼那张椅子恐怕藏着什么毒人手作吧? 众人见锦玉一直站在那张椅子前,幽眸一直深冷盯着王皇后,就是不坐下来。桌席位里就有人低语起来。 “这金牌贵女看起来有点不正常,皇后娘娘都放话让她坐了,她还像石雕墩柱站在那,不知在干嘛?感觉傻傻的。” “就是,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成为金牌贵女的。这么不懂规矩。” 王皇后脸色已露鄙夷,冷笑问道:“怎么贵女怀疑本宫在这张椅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吗?” 不是怀疑,是肯定,锦玉仍然沉默不说话,却是让王皇后眼眸冷怒了起来。 “哎呀!不是张椅子嘛!会有什么?你不做本宫坐了。”上官珊瑚见锦玉半响没动静,她这人又什么耐心,就索性大大咧咧正要往那椅子一坐时,王皇后眼眸一缩,猛然站起对着上官珊瑚严威一指道:“你不许坐。” 上官珊瑚顿时一吓,屁股却是顿在半空,有些惊愕看着王皇后。 而在坐席位的人却是纳闷看了起来,只觉得这王皇后反应似乎太大了!然而却有人眼眸怀疑看向那椅子,按王皇后之前庆宴上的阴险毒辣计谋她们都知道这宫膳恐怕不简单。 但不简单又能如何,毕竟人家是皇后已放话了,她们怎会敢拂凤意。也乐观想这王皇后一直留客想必是不把这金牌贵女整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居然王皇后针对是这金牌贵女,也就跟她们没多少事,她们倒霉的几率直接降了下来,此时只等着看好戏。 至于锦绣一直目光和神色静凝,她谁也不打量,只是高贵和漠不关心端正坐着。 御史夫人却是幸灾乐祸看了起来,只觉得这女人活得挺不容易的,从小就是个废物庶女,不被宠爱,稍微长成人时,虽然发生了大变化,但没多少女人服她,一直陆续有身份背景人想要除了她。每天活在被人记恨阴谋里的可怜虫,也佩服她能活到现在。 王皇后顿觉自己反应似乎过大,所有人齐齐都搞不懂她看着她,她便敛了敛神,柔笑解释道:“珊儿,这席位是专门留给咱们今年的金牌贵女的,你就坐李嬷嬷拿的那张椅子即可。” 上官珊蝴却是不解问道:“为何这席位必须给锦玉儿?坐哪不一样吗?” 王皇后一副看傻子的看着上官珊瑚,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她一脚踹飞她的珊瑚宫去,谁允许她来凑这热闹的?她都没有把这宴膳之事告诉她,她居然唐突来了,这完全要闹她事。却是眼眸冷冷看着锦玉起来,觉得必是这女人故意叫她来的。想必她揣测到她的用意不善吧!还真是有脑子,不过知道又如何?这宫膳就是明得挑衅欺负她。她要用她皇后威名镇压她,让她憋屈得只等像兔子往她设置的笼子里钻。 王皇后不由得不耐严声道:“要你别坐就别坐?人家贵女的席位你抢什么?” 上官珊瑚被王皇后吼得脸色一白。却是委屈着神色瘪嘴起来,便也不坐了,见李嬷嬷拿了张椅子过来,就赶紧接过,摆在锦玉旁边,对着锦玉劝道:“锦玉儿别磨蹭了,本宫都肚子饿了。赶紧坐下了吧!大家都等着呢!你这样让人多尴尬啊!” 锦玉脸色却是紧张了起来,袖下的手握紧,却终于慢慢动身向那张椅子靠近。王皇后这才看得神色得意起来,脑子有问题才会一直站着,让世人还不笑话她跟根木头似的没得规矩。而都敏郡主却看得嘴角漾起抹奸笑。眼眸却是有了期待,似乎在期待锦玉坐下那张桌椅会遭遇什么不测。 只是旁边的彩月却是担忧急了,她家小姐不坐就说明这椅子有问题,该死的那皇后娘娘用自己皇后的高权威压人,如此欺负人简直可恶。 传出去还不说她不配坐这尊贵皇位,可是偏偏就算传出去她的明目欺负会成暗隐,虽然会有人说她阴险毒辣,但她从来不在乎名声再说这些都变成了隐晦的暗招。 就在锦玉凝着神,提着气息要坐向那椅子时,突然上官珊瑚喊道“哎呀!这椅子太难看了,锦玉儿本宫要和你换张。” 众人汗颜,这上官珊瑚到底在闹哪样?这椅子不都一样,哪有丑不丑美不美之说? 上官珊瑚这举动本是有些得意神色的王皇后却是神色一僵,震怒道“珊瑚你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此时的上官珊瑚已把锦玉本该坐的位置换了她的,然后接下来让王皇后和都敏主郡蹙眉是上官珊瑚即将要坐向那椅子。 王皇后只觉得她这女儿存心是来气她的,早先她脸被玉染打成那样她非但不记恨。还吵着要拜人家为师,真是脑子坏掉了,当下就把她叫到房内教训于她让她存点歹毒心,然而她非但没有把她说服,她还竟然教育起她起来。无奈也就任她去怎么闹了,结果她没想到她如今要跟她对着干,这真是要她命,顿时气得颤抖着手指着上官珊瑚道:“你……”却是指责不出什么出来。 上官珊瑚直接无视王皇后,正要往那椅子一坐,却是又屁股停在半空,眼眸转了转,就对着李嬷嬷吩咐“李嬷嬷这张椅子本宫也看不顺眼,给本宫换了。” 众人:“……” 李嬷嬷却不为所动,上官珊瑚却是不高兴,严肃脸瞪着她。那李嬷嬷顾虑的看了看眼王皇后,只见王皇后有些颓败伤神起来。她虽然可以明目欺负人,但也要正常情况制造契机,也不能太过分。李嬷嬷见此也就恭敬回应了上官珊瑚,就把那椅子搬离开了。 很快她就重新拿了张椅子给上官珊瑚,这下她和锦玉都全坐下了。 锦玉侧头却打量上官珊瑚,只见上官珊瑚依然一副没心没肺样,甚至桌下腿在悠然的晃动,眼眸却兴奋看着在坐众人,那傻样,让锦玉不由得嘴角一抽,她的母后正在伤神懊恼,她却如此惬意,她还是那个任性的刁蛮公主吗? 不,她还是,单看她拂王皇后意就看出她是任性的。她说她刁蛮霸道针对人。葛清幽那么善良柔弱的人她居然那样对她,她这针对人是对的?锦玉眼眸一深,她只觉得这上官珊瑚确实让人看不懂,活得没心没肺,却对她莫名亲密,还甚至处处帮她?为什么?就因为她和玉染公子有些联系?何况玉染她打了她,打击了她的刁蛮和嚣张。难道她这人喜欢暴力虐待?因恨生爱?锦玉不禁摇摇头,只觉得她越想越可怕。 对面的都敏郡主却是一副看傻瓜的看着上官珊瑚,上官珊瑚见到她表姐如此鄙夷看她,不由得向她调皮吐了吐舌,她这举动让旁边人擦起冷汗起来。 上官珊瑚心情异常好,见旁边锦玉莫名神色深沉打量她,她不由得咧嘴一笑,轻声道“没事的”。 她这举动不由得王皇后看得内心吐口血,这真是虐母开始。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命人把这个不孝不乖的女儿拖离出去。 然而却是眼眸求助看向都敏郡主,都敏郡主不得不暗服这俩人的奇葩关系,她这表妹居然这辈子还有义气一面,在她印象里她这表妹可是只有骄傲,完全目中无人。她没有真朋友,只有和她臭味相投欺负人攀附她身份的不良朋友。什么时候她结交这金牌贵女呢?而且交得还是她母后最想除掉的人,看来是要跟她母后唱反调。 她端起一杯茶,放到嘴边,却用茶杯遮住了嘴角的一抹兴味笑意,眼眸却一直盯着锦玉。 锦玉感受到她紧紧盯过来的眼眸,也只有面无表情面对她。 她便对着王皇后回了个叫她不急眼色,王皇后见后神色似乎好了点,便扬声“上菜。” 接着殿内鱼贯而入一群恭敬端着菜的宫婢,顿时香气勾馋,所有人不由得神提了起来。 而一直不动神色的锦绣却莫名向锦玉一瞟,锦玉感受她的眼眸射了过来,也就迎了过去。见锦绣她的脸色和眼眸不像从前温和和友善,完全多了疏冷和陌生寒意,锦玉便知道锦绣变了。如果说她以前人可以,是因为没有出现她这个人,偏偏她出现后,被她母亲记恨得要死,处处要她死。 所以她这是开始对她有了敌对意思吗? 这时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恰在一个宫婢端着一碗汤向锦玉靠过来时,锦玉脸色一紧,眼眸却是提防低瞟那宫婢近身起来。突然那宫婢手里汤一个不稳就要往锦玉身倒去。锦玉在她那汤要倾斜倒向她衣身时,就手袖一提,脸色冷凝,手却是像游龙走云般巧妙从那宫婢手里把那汤一夺,然后那汤就稳稳落在自己手里。 让她又眉一皱是另一旁那宫婢居然也是手里端着菜汤故意不稳,似乎像是向她身扔去,锦玉身一起,就把汤快速往桌上一放。 再是把那宫婢倒过来的菜汤碗准确一接,然后本来糟糕情况演变成被她提前警觉轻易又身手漂亮化解了。 嘶,在场人不由得冷冷吸口气,看得精彩漂亮同时也惊疑锦玉哪来如此俊的身手。 而那俩宫婢见她们自己使坏未遂俩人对视一眼,就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起来。锦玉冷冷看着那俩跪在地上磕头的宫婢。便鄙夷看着王皇后问道:“怎么,皇后娘娘宫殿的婢女都是如此的没规矩做事不沉稳吗?” 王皇后见这俩宫婢办事不足眼眸阴怒瞪了她俩一眼,眼眸丝毫不看锦玉,对着在场的夫人闺秀歉意道:“不好意思让诸位夫人闺秀受惊了。这俩宫婢刚到殿内学习,所以手脚有些不稳重,还望各夫人闺秀理解,毕竟新人嘛,总是需要点机会的。” 这……在坐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起来。这王皇后明显就是要针对死这金牌贵女,却以冠冕堂皇理由敷衍众人。不过她们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这王皇后却是心机太重了。 王皇后安抚完在坐席位人,眼眸就瞟向锦玉,有些皮笑肉不笑道:“贵女秉性善良,应该会原谅了她们吧!” 这故意的询问已成了锋利的挑衅,她就是要让锦玉憋屈得无言以对。锦玉无所谓一笑道:“皇后娘娘说什么,锦玉就说得是什么。” 王皇后眼眸一眯,却是阴冷看着锦玉起来。锦玉这话意思无形把王皇后射过来的锋芒挡住了。也暗示王皇后权力大威压人,没道理可讲,而她们就算不服又能如何? 王皇后脸色一冷,严威对着安李嬷嬷吩咐道:“把这该死的俩个毛手毛脚的宫婢拖出去责打二十打板,再赶出椒房殿。” 这振威倒是让在坐人心一咯噔,果然有能力就是任性。 李嬷嬷恭敬回应了王皇后后,就命几个宫婢把这俩宫婢拖了下去。 然而那俩宫婢是真的要被责罚还是王皇后故意故弄玄虚大家就已不知道了。反正俩个宫婢而已,贱命一条,在这吃人不剩骨头宫里活着就靠运气,运气不好,死了也没人管。 等桌上所有菜上齐时,大家看向桌上中间一个用大瓷盘装满的丰盛肉,想必这就是那三皇子狩猎打的鹿肉。然而在坐席位里有得却是看得蠢蠢欲动起来,但稍微聪明的人却是眼眸看了眼,就面色淡然起来。 锦玉眼眸讥笑看着桌上的菜,倒是炒得挺用心,但是搭配就奇怪了。 看似简单无异,但懂得人会慎重后还是慎重最后选择不吃。 鲤鱼搭配了甘草,鹿肉里有黄瓜还放花生。蒸鸡蛋上有层白色的粒子,想必是白糖。 鸡肉放了芹菜,狗肉里有黄鳝。茄子有黑豆。几乎每道菜都吃不得,严重毒发身亡,轻者伤及身体。 看到这里,锦玉终于明白她会选择要她们自己下笔填菜了。 因为都是她们自己写的吃出事,她可以胡弄众人不管谁得事。不过这搭配要追究,她又该怎么胡弄呢?倒是奇怪是她自己眼前的菜没那么复杂,还有其她人桌前,除非她们只吃一道菜,其它菜也只是伤伤身体而已。 看来这王皇后可是为了置她死地彻底阔出去了。唯独锦玉桌前的菜,每样都搭配的让人恶寒,除了毒就是毒。不过锦玉知道此次膳宴,其实重要的不是吃,而是看她怎么吃。 王皇后扬声了开始用膳,在坐席位就有几个急不可耐的就动起筷子去夹菜,锦玉一直不动筷子,王皇后关注得紧不由得问道:“怎么贵女嫌菜色不好吗吗?” 锦玉淡笑道:“没有。”说罢,就拿起玉筷,眼眸瞟了瞟,却是不知要夹哪道菜好。 王皇后夹了点点鱼放嘴里不忘紧紧盯着锦玉的手,她想她最好别看出什么。 然而像锦玉那么见多识广的资深穿越现代人,小小花样她怎么会不懂。 可是锦玉手伸不长,不然她想随意夹点也好敷衍过去也好,不由得吐槽王皇后可真是算计得挺精。不过旁边的上官珊瑚见锦玉犹豫不决,不知道夹哪道菜的样子,顿时把筷子一放,一副不爽叫嚷道:“不好吃,不好吃。没本宫喜欢的菜。” 王皇后登时脸色一黑,怒声道:“珊瑚你又在胡闹什么?” 上官珊瑚委屈着脸对着王皇后抱怨道:“母后,珊儿要吃自己喜欢的菜。” 王皇后脸色严谨道“不许胡闹。”可心里却顾虑起来。 上官珊瑚这才不敢再闹正要去夹锦玉桌前的菜,却是让王皇后眼眸一缩,眉微皱,有些担忧起来。便深吸了口气,烦躁的瞪着上官珊瑚,就向李嬷嬷吩咐要她给上官珊瑚上几道她爱吃的菜上来。 上官珊瑚听王皇后要给她端她平常喜爱吃的菜上桌给她,不由得脸上一喜,却手里夹得菜也不吃了,兴奋的坐等起来。 锦玉不由得环过头深眯打量她起来,怀疑她是真的不懂还假不懂。而其她人都在美味吃着,但她们吃的菜顶多闹下身体不舒服。见鬼是有人要伸筷子到锦玉桌前的菜里夹菜,顿时几双眼眸齐齐看向那筷子。 那一刻,锦玉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是一时善意,或许看不惯人家那么无知。 她居然伸出手里筷子去故意干扰那人夹菜。她夹哪,她就夹哪,看似不是故意但莫名勾起了有些趣味,然而王皇后眼眸却冷意看了起来。都敏郡主看得却是眼眸幽深起来。 那人夹半天也没夹到,不由得烦躁看了眼锦玉,就颓败转移方向,夹别人桌前的菜去了。 这时李嬷嬷也把上官珊瑚爱吃的几道菜端在了上官珊瑚桌前。王皇后还特意对上官珊瑚说道:“现在满意了吧?慢慢吃,谁都不会跟你抢。”言下意思是提醒众人,上官珊瑚刁蛮惯了,动她爱吃的,她会跟你急,所以她桌前的菜自然是干净的。 都敏郡主见锦玉半天没夹一道菜,不由得好意问道:“贵女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迟迟不动筷子?” 然而所有人眼眸都看向了锦玉,锦玉讪笑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菜太多了,有些难做选择。”便夹了根芹菜细嚼了起来。 王皇后阴险一笑,就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知意就拿起双筷子,夹了几道混合菜放锦玉碗里,这期间王皇后还不忘说道:“贵女太瘦了,要多吃肉。本宫看了都心疼,就劳烦李嬷嬷代本宫给贵女夹几道菜给贵女,还望贵女别嫌弃。” 锦玉神色淡定看着碗里的菜,还不忘对王皇后有修养回了谢谢。回了谢谢后锦玉是必须要动玉筷了,因为她已经如芒在背,大家都奇怪的看着她,锦玉心里把王皇后给左右骂了遍,有权力了不起啊!人可以那么毒恶。想要利用正常宫膳搭配毒害她,到她出事,就对外说菜是她自己选择的,至于搭配这菜的御厨,她有可能会说她用的不是御厨,是自家娘家请来的厨子,因为尝过几次她的厨艺,感觉不错所以用了那厨子为大家做膳!然后就敷衍说那厨子也不知道搭配有毒这事。因为毕竟做菜学问太深,和医学有些关系。民间会做菜,但懂得搭配的还是很少。 到那时候她有事,一句不知道是过不去的。肯定要以命抵命,所以她应该下了手笔买了人命来抵她的命吧!锦玉不由得要为她拍掌,果然是用计深沉,手段狠辣,害人不浅,作恶极端。 她这逼势让锦玉不得不服,顿时袖下银针一亮,便要去夹碗里的菜时,突然被旁边的上官珊瑚打断道:“哎呀!换个碗吧!看起来碗里的菜好肥腻。”说罢,上官珊瑚居然霸道的拿了个空碗,再夹了她桌前干净的菜放碗里给锦玉笑道:“吃吧!”那眼神锦玉怎么看都感觉她在说现在可以放心吃了。 上官珊瑚这举动又是让王皇后怒火攻心起来。都敏郡主眼眸有了丝不悦,心里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锦玉突然觉得她把上官珊瑚拉过来是对的。但是她心里却有些愧疚起来,她对她那么好,她却利用她。她现在基本确定上官珊瑚知道这宫膳有问题,所以上官珊瑚其实不傻。 如果她不知道的话情况下,可能按上官珊瑚的性格她确实会在她不坐那张椅子时,她大大咧咧不耐烦嚷着坐了。 然后肯定会被王皇后制止,事情应该可能是她压根不听王皇后话,任性坐了下去。 那张椅子上她仔细打量了下,椅子中间放了根银针,银针上有异物,恐怕有毒。如果上官珊瑚在不知道情况坐了下去她就会中毒。也许她母后有解药,但是她还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再有她不知道这每道菜不简单,可能王皇后看她吃她桌前有毒菜会制止,但王皇后不会另外给她送干净的菜,因为这样会明显告诉别人宫膳有问题,王皇后庇护自己的女儿才特别给她备了菜。但那时上官珊瑚吃得也是有伤身体的菜。锦玉观察了下,都敏郡主基本挑着吃,锦绣是只吃一道菜,而御史夫人也是挑着吃,其她闺秀夫人却是大部分把自己桌前每样都尝试了遍,想必她们回去后身体会闹各种不适,到时候大家会议论王皇后这宫膳宴起来。但由于只是身体上的不良伤害而已,找太医医治便可,所以这事会不了了之。 锦玉回应了上官璟睿珊瑚一个柔和的笑,其实有了感激之意,便优雅吃了起来。 王皇后见自己处心积虑的好设计全被她那该死女儿打乱了,顿时有些烦躁的再次看向都敏郡主,见都敏郡主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眼神。王皇后才深吸口气,冷静了下来。眼眸却是幽深盯着锦玉,心里怒火这个女人装腔作势,怎么也弄不死。 她可听到小道消息说她进宫路上遭遇了精强的刺杀,刺杀未遂进宫本是疲惫不堪,却又遭遇了**陷阱。**不成又是遭遇了陈筱蝶的谋害,陈筱蝶奸计未遂,又是遭遇她的下毒之害,下毒之害避过,她却被暴露了,现在名声一片狼藉,她却一路有惊无险走来,直到现在的宫膳宴,每次见她不是避过就是被她给轻易化解她就气得咬牙切齿,真是见了鬼了,为什么这个女人那么难搞定? 搞得她们一个个那么狼狈不说,已经筋疲力尽,如今她信任都敏郡主,是因为她欣赏她智谋,至于她那碍事女儿,有时间她非要严加管家起来不可,简直和她那太子皇兄一样都快气死她了。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对面的都敏郡主眼眸明亮笑着对锦玉说道:“金牌贵女果然和常人不同。竟如此得咱们珊瑚公主喜爱,让羡慕不已啊!” 锦玉淡漠的看着她,看这样子她是要跟她闲聊起来了,不由得好奇问道:“请问你是?” 御史夫人一副很骄傲替都敏郡主介绍她道:“这是端王府的都敏郡主,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在咱雁国可是个大才女呢!” 都敏郡主谦虚道:“哪里哪里,御史夫人见笑了。” 锦玉疑惑问道:“都敏郡主很少出府吗?我竟然第一次见。” 都敏郡主点头道:“没错,我并不喜爱热闹,喜欢宅居,平日没事在府里喜欢画画写写也算就清闲过去了。” 锦玉深意说道:“这样挺好的,可以修身养性。不过往后郡主出府率就高了。” 都敏郡主好奇问道:“这个怎么说?”然而眼眸却探究看起锦玉起来。 锦玉浅笑:“外面风光美丽难掩,看郡主今日出府似乎心情不错。想必遇见了什么开心事。” 王皇后冷冰冰道:“这个自然,都敏出府都是陪本宫谈心。可是解了本宫不少忧愁。” 再是柔笑对都敏郡主道:“本宫也想都敏多出府才好,也不用本宫平时如此寂寞。” 都敏郡主嘴甜道:“皇姨母放心便是。都敏也许不够聪慧和机灵,但绝对可以帮皇姨母解出心里烦恼,只愿皇姨母一天比一天无忧。”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很亲密的样子,但是锦玉眼眸一眯,这个都敏郡主也不是个纯碎简单的。俩人话里有话,想必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这俩人在合谋算计她。 都敏郡主再是把目光放向锦玉莫名其妙道:“贵女挺讨喜的。”然而眼眸却是深意看着锦玉。 锦玉好奇问道:“郡主此话何解?” 都敏郡主仍然针对上官珊瑚这人和事说道:“珊瑚表妹对贵女如此好,可不是贵女肯定讨人欢心?不然,珊瑚表妹可从不会把她喜欢东西给别人用。” 锦玉却是眼眸冷了起来,这女人一直在拿上官珊瑚说事,无非不是在暗说上官珊瑚对她如此义气,她却利用人家,好一个都敏郡主,第一次见面就处处挑衅于她。 而眼眸却一直紧紧莫名盯着她,虽然那目光看上去没任何异样,但却眼眸闪烁着精光,似乎好像随时在算计你什么。 御史夫人故意唏嘘道:“要说今年可真不是一个风平浪静一年。可是状况不断。莫名死得死,疯得疯,被咬伤的咬伤。庆宴可是吓坏不少宾客,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年好像就是特别邪乎。” 锦玉脸色一黑,这暗讽又来了。 都敏郡主神色认真看着锦玉,看上去好心其实恶意挑事道:“听说贵女此次庆宴可是遭遇了不少风波,恐怕吓坏不少吧?也是,毕竟贵女身份转变太突然,可能很让人信服,所以才会异常比别人走得艰难起来。但是没关系的,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接受这事实了。你说呢?贵女?” 她说,她能说什么?简单粗暴回:“没办法,人太优秀了,就容易遭人羡慕嫉妒恨想要摧毁。” 然而她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眸闪烁着挑衅及揶揄之意看她的都敏郡主。 御史夫人眼眸恶寒看着锦玉,闲吃萝卜淡操心道:“咱贵女恐怕百毒不侵了吧!发生那么多事都和贵女有关。几乎每个人都遭遇到了不测。要我说啊!贵女还是平常低调点好。再这样下去恐怕招更多阴邪的东西缠身。那不禁我们会为贵女担忧,还会为雁国的名声担忧。”锦玉淡笑回道:“如果说本贵女无犯任何错,而招惹记恨,就说是本贵女是邪女。那么本贵女的邪自然是她们赐的,再邪也邪不过她们。有能耐拿出真本事来超越本贵女让天下人信服,没能耐就做小人藏藏躲躲就罢了,就怕还不知羞耻光明正大的去……算计欺负人。” 嘶,这话如此不讳而犀利,很随意的就把都敏郡主的挑弄和御史夫人的刻薄给回击了,再还暗意把王皇后不要脸的事给说了。 王皇后自然听出锦玉话里的针对,感觉好像很有内涵挖苦道:“是邪女和贵女就不必拿在嘴皮子上伤人和气了。但是有些话,本宫还是要提醒,一个人真正能耐是能够享受自己优秀光芒的同时,还能让所有人发自内心去欣赏。一个人最大失败是只顾自己洋洋得意,却惹人记恨不知,给自己招来不幸恐怕会得不偿失不要紧,还会累得如犬般残喘。最后还怨怪别人小人和邪恶。岂不知有因必有果。懂得如何让自己光彩照人的同时还能让人没了记恨才是最智慧的,你说呢?贵女?” 席位下的众人听后不由得眼眸晶亮看着王皇后,只觉得她这话更是说得妙极了,恐怕锦玉再嘴厉害也回击不了吧! 然而锦玉优雅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但是锦玉不是讨人喜欢的花,也做不来那种虚伪至极的表面功夫。况且皇后娘娘没听过吗?越低调,就越是高调。人心的邪恶就是邪恶,它是藏不住的。就像如果一个人看你不顺眼时,根本就和你优不优秀无关。你不优秀她看轻你,你优秀她就看不顺眼你,反正她就是心胸狭窄容不下你。” 这……在坐席位人却是听得迷糊起来,但似乎好像这话很有道理的样子,无形就把王皇后那大智慧的话给回击了。看来相对于大道理,莫过于锦玉部析人性,谈事实更强。 然而在王皇后听来锦玉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胡说八道了。 却是忠告道:“贵女这话任性了点,想来年龄小问题。不过不要紧,再长几年贵女就明白这世事无常,一切都还是要循规蹈矩要好。” 锦玉就只能呵呵哒了,循规蹈矩想必配她那不要老脸会更好。 然而却是懒得和她们周旋起来。 御史夫人早就插不上这种高深的话题了。王皇后见锦玉不再回击。便鄙夷一笑,就扬声吩咐了李嬷嬷给在坐席位人倒茶。 待李嬷嬷倒完茶后,王皇后见锦玉没有动桌前那茶,不禁问道:“怎么贵女不喝呢?”那眼神的意思明显在问怕本宫下毒啊? 锦玉幽眸打量了下那普洱茶,讪笑道:“太热了。”王皇后嗤笑提醒道:“吹吹热气就温凉了。”锦玉浅笑的向王皇后点了下头,那就端起那茶放嘴边轻抿一口,众人的眼眸在那时可全都紧紧盯着她喝茶起来,似乎都有那种感觉,觉得王皇后针对太强,心机太深,固然会在那茶里下毒。 90 而且根据上次庆宴的无色无味之毒,可看出她的用计虽然直接老套,但貌似很有内容。 锦玉喝完后就见在场人都眼眸奇怪的看着她。她嘴角漾开了一抹浅浅弧度,在坐席位人看锦玉半响发现她并无异样,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知道那茶没有任何问题,不然她喝完后就会有异样。 然而就在在坐席位人都各自闲聊时,锦玉便又端起那茶要喝了起来,王皇后那时眼眸却是深眯看了起来,仔细瞧嘴角漾开了抹阴险笑意。然而都敏郡主也是神色有些期待和阴笑看着她起来。 只是锦玉端在手里的茶却停在半空,嘴角倾斜,却是看起来有些不屑或发现什么而讥笑。突然之间,锦玉眼眸一凛,就快手一闪,将茶一放,便气息凝聚,幽眸冷凝,脸色严谨,手里已拿起一根玉筷子,把那筷子丢向了空中。 待那筷子落下来时,锦玉就做了个漂亮让人看得惊叹的手势花圈动作,然后就那么轻微的中指一弹,那根玉筷子就被她弹向头顶一直冲破风流往上升,接着众人都齐齐惊滞看着那筷子飞射到了屋檐上,然后让众人眼眸惊惧是屋檐上崩塌一声,一抹黑衣身影就被她弹射了下来。 轰然一声,众人只见那黑衣人就那么从屋檐上掉在了桌上,摔得四脚八叉,桌上的瓷碗被他身给撞碎而导致刺伤了他腰身部位流起鲜红的血起来。 众人赶紧身一起,便退避和忌惮看着那桌上那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痛苦呻吟了声就要起来。 王皇后一脸震惊,却是眉皱顾虑看着起来,只是眼眸一闪,暗叫不好,就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当即知意,就一脸紧张扬起手指着桌上那要起来的黑衣人道:“该死的,他要行刺。”说罢,就气息一提,便上前命了几个宫婢一个按住他右脚,一个按住他左脚不让他起来,李嬷嬷就拿起旁边一块沾血碎碗就要扬手往那黑衣人脖子一抹。锦玉眼疾手快就拿起手里筷子中指一弹,准确把李嬷嬷手里那瓷碗碎片彻底弹碎。那李嬷嬷愕然看着锦玉,见锦玉眼眸锐利看着她,冷威指着李嬷嬷命令口吻:“留下他。” 该死的,这黑衣人躲屋檐上想要对她的茶杯里下毒,被她发现用筷子射了下来,结果王皇后见事已败露,想要毁灭人证。 锦玉怎么会肯,王皇后作恶多端那么多,她要拿出她的恶事当书写。她就不信了,她权力再大,******再厉害,比起雁国民众到时强烈反举,她能继续悠然稳坐皇后位置。李嬷嬷自然不会听锦玉话,似乎有些身手,就扬起手指,要往那黑衣人脖子一掐。锦玉赶紧一个凌空飞身,往李嬷嬷狠狠踢去。李嬷嬷顿时被她踢倒在桌下面的地上,摔得额头浸血,却闷不哼声。 众人见锦玉如此敏捷身手,不由得面面相觑疑惑这金牌贵女何时会这了不得的腿脚功夫? 然而让锦玉眼眸一缩是,她猛然回过头却见一个宫婢已持起碎碗在那黑衣人脖子狠狠一划,那黑衣人就一命呜呼了。 众人看在这里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唯有锦绣看得是却是眉头紧皱,脸色更冰冷起来。至于都敏郡主看得脸色异常平静起来,却是深意打意着锦玉,似乎对她很好奇。锦玉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坦然面对了。然而却眼眸冷冷射着王皇后。 此时的王皇后脸色阴沉,袖下的手已握紧,眼眸阴愤毒辣的看着锦玉,又一次被她给看破轻易化解了。 俩人眼神互不相让的在空中碰撞,使得殿内的气息都压迫逼人起来。 没错那屋檐上的黑衣人是她安排的,她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毒害于她。让她在众人眼前喝了那杯茶没异样,众人便知那杯茶没下毒。恰在那时屋檐上那黑衣人就拿出一个小竹筒,把毒吹落在锦玉端起那杯要喝的茶里,接着所有人就会看见那她突然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了。那时所有人都会感到惊异,那杯茶明明在她喝第一口后没发生中毒说明那茶没毒,为何喝第二口就中毒死呢?有人又会猜疑难道这毒发作慢性。于是找来仵作检查,会发现那毒是可以当即喝就身亡的,那么让众人惊疑是谁在那一晃神间下的毒?找不到答案,就算知道是王皇后所为,拿不出证据也是没用。再加上就算找来慎刑司的人查案,发现是屋檐上有人下得毒,那屋檐上那黑衣人早就走了,还找谁能逼问出幕后黑手。所以说王皇后这招下毒也是智谋很高了。但让众人又一次汗颜是如此厉害的设计却被这金牌贵女察觉化解了,更让众人惊异是这金牌贵女身手好俊。众人只觉得这次宫膳明显是属于高人与高人的斗智,作为小人物的她们虽然在可热闹,但看热闹时若倒霉就一不小心会被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皇后脸色难看的对着额头受伤的李嬷嬷吩咐要人立即把那黑衣人的尸体弄离开膳殿,李嬷嬷用手袖捂着额头上的伤回应了王皇后就走出膳殿外,叫了几个侍卫进来把那黑衣人尸体弄离开了膳殿,然后又让宫婢速度清理殿内的血迹。所有人都尴尬的不说话站在一堆,除就锦绣和都敏郡主外,她们的眼眸都愤怒瞪向锦玉。 上官珊瑚心情也非常不好,见到这突兀情况差不多回神后就恼怒泼骂了起来,又见对面那群女人眼眸愤怒瞪着锦玉,便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她们威吓道:“你们那是什么意思?发生这种事和锦玉儿有什么关系?” 上官珊瑚这一刁蛮公主恐吓使得她们才眼眸一收,心里却是很是忌惮这金牌贵女,若不是她,她们哪里需要面对那么多惊吓?庆宴遭受那么多不平静事,莫名被王皇后留宿于宫,莫名其妙来参加这噤若寒蝉的宫膳宴,她们知道这宴会有事发生,但发生那刻,她们还是被完全吓到了。 她们当然不会把这罪怪王皇后,因为人都是这样,比起去怪那作恶不良之人,不如找那个无辜被这针对的人更畅快。 自然这宴膳也战战兢兢用完了,她们便向王皇后齐齐躬身行礼告别就像逃荒般离开了椒房殿。至于锦绣神色一直不明,只是神色淡漠离开了,而都敏郡主却是被王皇后留了下来。锦玉正要离开,却被王皇后喊住疑惑问道:“贵女可否解释你为何会身手?”锦玉回过头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锦玉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就像御史夫人和都敏郡主说的,锦玉锋芒太显露,惹人记恨,所以不得不学几套三脚猫功夫防身。再有皇后娘娘的宫殿宫婢做事不沉稳也就罢了,原来连防护也不稳。” 这得瑟悠然,这语气里的嘲讽,让王皇后脸色更是沉黑隐怒起来。 咬牙意味道:“确实如此,多谢贵女提醒,本宫会加强的,日后有时间贵女再来时,定是没了这些事了。”说罢,眼眸阴险闪烁着恶意看着锦玉起来。 锦玉对着王皇后修养极好,微笑的对她恭敬行一礼。她这副虚伪至极的样子让王皇后眼眸的怒气更盛,说什么她不会虚伪,这世界想必没有比她更虚伪的人了。 只是她眼眸阴险一眯,嘴角冷笑道:她就不信,她会在这条荆棘丛林永远走得安全。 锦玉转过身后,却是脸色一收,便脸色冷酷起来,带她走到膳殿外时就被上官珊瑚喊住道:“喂!锦玉儿,我母后找我有点事,你先在这等我一下。”锦玉现在罢不得离开这椒房殿,眉微皱,有了悦神色起来。上官珊瑚看出她的不耐,调皮眨眼道:“放心好了,不会太久。” 锦玉这才无奈颔首,上官珊瑚在锦玉肩上轻拍了三下,就转身回进了膳殿内,她进去膳殿内那刻,膳殿门就关了,似乎王皇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和上官珊瑚密谈呢? 只是上官珊瑚刚刚在她肩上轻拍那三下动作的温度依然停留在锦玉肩膀上。而锦玉心里更是有了温暖感觉,这是一种关心和信任之间才有的亲密动作,锦玉背脊坚挺,幽眸深疑的看着那扇被关了膳殿门。上官珊瑚进膳殿后发现门莫名关了,顿时有些迷惑,然后看见王皇后阴沉着脸坐在桌席位上,周身气场似乎被团黑雾环绕,似乎谁要靠近她一步就会遭殃。 奈何上官珊瑚却忽略了这种强势逼人的气场,大大咧咧走上前去问道:“母后,您找珊儿何事?”王皇后眼眸似乎有火煋子闪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上官珊瑚。上官珊瑚见王皇后如此不爽看她,不由得嘴嘟起,神色委屈起来。 王皇后见到她就气火难消。眼眸阴怒微眯看着上官珊瑚质问道:“可知道你是谁?”上官珊瑚被问得神色一怔,有些郁闷看着王皇后道:“母后别闹了。”王皇后眼眸怒瞪道:“告诉母后。”上官珊瑚不由得一吓,惊愕的回道:“上官珊瑚,雁国的六公主,母后最宠爱的珊儿。” 然而神色有些害怕看着王皇后起来,似乎王皇后是只母老虎。 王皇后沉问道:“那我是谁?”上官珊瑚感觉王皇后简直是要发疯了,弱声道:“雁国的国母皇后,珊儿最亲密的人。”王皇后深吸一口气,似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好气道:“难为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你母后是谁。” 却是指责道:“一天到晚惹事生非,母后也没说过你什么。你刁蛮任性母后帮你撑腰。却如今你倒是没良心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上官珊瑚一副冤枉喊道:“母后息怒,珊儿没有啊!”眼眸却是眨着不解看着王皇后起来,仿佛她做过什么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王皇后更是气急,严问道:“你为何和那金牌贵女走那么近?” 上官珊瑚被问得神色一僵,再眼眸转了转,嘻笑道:“人家傻,我聪明,好欺负嘛!”王皇后听后恨不得要打人,上官珊瑚顿觉王皇后的气急败坏。赶紧退身几尺,正色不解问道:“母后为何要处处针对锦玉儿?” 王皇后脸色有些狰狞起来,眼眸却是一副看傻逼的看着上官珊瑚道:“不是你母后一个人,而是很多人。那女人就是邪女你不知道吗?有她在,雁国就不得安宁。” 上官珊瑚不以为然道:“哼!我看是恶人找理由让自己做坏事心安理得吧!而且锦玉儿都说过了,心里不纯,人家不管是好是坏就是容不下人家。什么邪女啊!对别人使坏,邪的是自己,不是别人。这明明是偏见,如果换个心胸去容人,想必就可以理解珊儿靠近锦玉理由了。” 王皇后听后顿时感觉好笑,阴阳怪气道:“哟!想不到本宫的珊儿只是几日就发生如此大变化啊!想不到啊!雁国的刁蛮公主,居然有如此感性正直一面。” 上官珊瑚神色认真提醒道:“母后那您就错了。珊儿一直如此,照样可以拿着公主头衔去欺人太盛。不过珊儿以前欺负人都是被身边那些猪头脑袋怂恿的。珊儿才一时兴趣作恶,迷糊了头脑,导致在雁国的名声如此臭。不过,多愧那玉染公子打醒珊儿,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无聊。整天把快乐建在别人痛苦上其实是最可悲的。珊儿不要做这种可悲人了。” 王皇后听后又气又想笑,神色看上去很复杂,只是神色一敛,却是痛恨指着上官珊瑚骂道:“你倒是有理了,人家是被人打了,恨不得要报仇雪恨。你倒是因虐生恩了。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那么不正常?” 上官珊瑚却是埋怨提醒道:“倒是母亲,明明皇后应该宽怀容人,却如此狭窄,不慈善,现在又因算计不成被暴露了罪行,导致名声一片狼藉,如此不堪母亲也不知道去检讨自己。却又是搞得像个梦里的恶魔似的。” 王皇后听后额头青筋一跳,震怒道:“你说什么?” 上官珊瑚忌惮后退一步,却是还有些勇气扬声一句道:“珊儿说母后要慈善容人,才会有人善待于您。” 王皇后这下要气坏了,她居然要她来教育她,简直和她那太子皇兄一样专门就是来气她的。王皇后脸色阴沉道:“好你个不孝女。”只是她眼眸一闪,似乎找回丝理智。 她知道锦玉在宫殿前等着她,见上官珊瑚顽固不化,也不打算和她周旋,因为再周旋下去她会气死。 却是对着李嬷嬷吩咐了声,要她跟锦玉说上官珊瑚暂时要留在椒房殿,叫她先回去。 李嬷嬷正要转身打开门,上官珊瑚跺脚道:“不,珊儿要回珊瑚宫。”说罢,就转身要走。王皇后严威命令道:“拦下她。” 上官珊瑚身形一滞,正见几个魁梧婆子拦住了她。反而不惧,眉倒竖瞪眼道:“谁要敢拦本宫,本宫就削了她肉喂猫。” 几个婆子不由得身形一抖,看来这公主还是那个刁蛮娇纵公主嘛! 李嬷嬷眼眸一闪,似乎想到什么事,就赶紧走到王皇后身前,对皇后低耳了起来。 王皇后见上官珊瑚如此不听话气得恨不得摔罐子,却耳朵一热,感觉到李嬷嬷的低细语不由得听了起来。听完后王皇后眼眸思索了起来,等她想完事,居然不再固执阻拦上官珊瑚放话道:“她作死,就让她走。” 几个婆子这才让开了身。这下上官珊瑚就迷惑了。她刚刚可没错过那李嬷嬷的古怪举动,就因为她对她母后低耳几句后,她母后就态度转变,只是她也没思索多久,就离开膳殿。 正见锦玉娇小身依然背脊坚挺站门外,她神色敛了敛,便走到锦玉前直接简单说道:“锦玉儿走吧!”锦玉正要从上官珊瑚脸上看出她什么神色,好知道王皇后对她都说了什么,却见上官珊瑚直接往前走了,她眼眸深疑之余,却是心里有些纠结起来。她想上官珊瑚拿她做真朋友,她却利用她。是她母后针对她,又不是她,况且她一直无意有意帮了她,她觉得她该对她坦白,然后她谅不谅解是她的事。只是让锦玉困扰是她不知如何开口。 上官珊瑚走在前面不由得身形一滞,回过头正见锦玉脸上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走路也是慢吞吞的,便催道:“我说你能不能快点?”锦玉走上前幽眸紧紧看着上官珊瑚,似乎想要对上官珊瑚说什么。上官珊瑚眼眸一直看着前方,神色居然难得有丝凝重起来问道:“锦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锦玉眼眸低闪,似乎在考虑。上官珊瑚转过头去看着犹豫不决的锦玉道:“可是我有话对你说。” 锦玉疑眉道:“何事?” 那一刻锦玉从上官珊瑚的神色里看到一种不好感觉,似乎上官珊瑚此时心里很不安,上官珊瑚心里此时确实很乱,不知道如何去跟锦玉讲,索性说道:“哎呀!赶紧走吧!”说罢,就拉扯锦玉的衣袖快步走了起来。 锦玉这时已从上官珊瑚的行为里猜测到恐怕接下来有事会发生。上官珊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要赶紧离开这椒房殿才好。 然而待她们走到正门宫殿时,三人正要往宫殿门快速离开,让她眼眸一缩是宫门突然一关,宫殿内顿时暗黑起来,这种不好感觉让锦玉和彩月神色紧张起来,她们再转身向后门看去,又见那刚刚走过的后门也是厚重一关,似乎要瓮中捉鳖。这下锦玉就不解了,王皇后这次宫膳宴主要是针对她,她有想过会有阴谋诡计等着她,果然她刚进膳殿椅子就有问题,再是端菜俩个宫婢有问题,然后是满桌上的菜都有问题,然后是五屋檐上那放毒黑衣人的问题,这些都被她轻易避过了。而现在她要使最后一招,也可能致命一招。 这招她可能不死也伤。俩边的门都被关得死死的,整个宽大宫殿内静得只能听到落地针声。主要是让锦玉不懂是上官珊瑚也在这里,如果王皇后要对她使恶,上官珊瑚可是要会跟着受罪遭殃。 三人紧紧靠在了一起,上官珊瑚见到这情况居然没泼骂发脾气,锦玉见事已至此,感觉是她拖累她,便终于提起勇气道:“公主,锦玉有件事告诉你。其实锦玉去珊瑚宫找你,锦玉不是纯碎的。是因为锦玉收到你母后邀请,要请我午时去她的椒房殿用膳,你也知道你母后一直看我不顺眼,对我有厌恶心也罢了,她最近更想要除了我。 锦玉知道此番宫膳宴怕是鸿门宴,所以就心思一动想到公主。想着公主对锦玉有些厚待,又是皇后娘娘的亲闺女,到时候可能能帮助到锦玉一些忙。结果锦玉这办法果然是正确的,因为有公主,锦玉的确在这次膳宴避免了很多尴尬和祸事,但是锦玉觉得这样对公主有些不厚道,公主对锦玉真心,锦玉却利用……” 还不待锦玉说下去,上官珊瑚就蹬在地上哭泣道:“呜呜呜,女人就是麻烦,这该怎么办啊!我本来就怕黑,她居然这样对我。” 这……锦玉和彩月却是冷汗了起来,锦玉对这上官珊瑚简直无语,她刚刚如此坦白紧张说完,就等她的理解,不理解她也会懂,奈何人家完全心思没放她话上,却矫情哭泣起来。 锦玉感受着上官珊瑚的哭声,便移步到上官珊瑚身前劝道:“公主你能不能正经点?”顿觉自己说错话,不由得赶紧纠正道:“哦!是公主你能不能坚强点?” 上官珊瑚吸着鼻子道:“不能,锦玉儿,完了,我母后不要我了。我肯定会死得很惨。”说完更是悲惨的哭泣起来。 上官珊瑚却没告诉锦玉王皇后其实当时除了教训她,还有个目的就是故意要她留下来,是她自己不愿留而已。锦玉突然脑袋一转,便揣测问道:“公主刚刚你母后是不是要强把你留下来?” 上官珊瑚顿时惊愕,只觉得锦玉问到心坎上了。赶紧点头道:“没错,是我蠢没留下来。”锦玉嘴角一抽,本来她该感谢她仗义,愧疚自己拖累她,却没想到人家来这么一句,不知让锦玉是哭是笑。可上官珊瑚却是不解道:“当时母后硬要我留下,可我执意要走,李嬷嬷在母后耳边细说了什么,母后也不知道改变主意,还是随了我。” 锦玉直接肯定说道:“你母后是改变了主意。”上官珊瑚纳闷问道:“为什么?”锦玉冷笑:“因为突然让公主留下来,让锦玉离开。会让锦玉猜疑你母后这样做有问题。加上锦玉了解公主是不可能会留下来的,所以你母后才在李嬷嬷的提醒后放你离开。这样的话,锦玉倒是少了些猜测,那么她的计划才好顺利进行。” 但是这样的话,王皇后就是要伤害上官珊瑚了,而且上官珊瑚心思敏感,感觉到不安的心里显露神色让聪慧的锦玉瞬间捕捉到,那时锦玉就猜到会有不好事发生。 其实王皇后是多此一举了,她也不想想就算上官珊瑚留下来,她就算怀疑她有问题,这宫殿大门她今日是必须要出去。居然要出去如果是她一个人可以在宫殿大门被关时,快影闪离开,可她还带着彩月,所以她难逃王皇后最后这一招!只是上官珊瑚她人比较任性,又仗义,她想要离开肯定要闹出大动静出来!所以王皇后才听了李嬷嬷主意,放她离开。不过她也是够毒的,为了要置她于死地,连亲女儿也不顾了。现在三人的心里都处在一种恐惧里,王皇后把她们三人关在了这黑暗的大宫殿内,肯定接不下来会有事情发生,不然她可不会把她们三人关起来,就是要饿死她们。要知道锦玉来王皇后椒房殿的事可是宫里人知道,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来找王皇后过问于她。所以饿死她们这招是不成立,但这样更让她们三人心里忐忑起来。 锦玉沉静问道:“公主,这宫殿你熟悉吗?” 上官珊瑚情绪此时低落,但她丝毫没有怪是锦玉拖累于她,她只是很伤心,王皇后居然真的狠狠把她抛弃。 上官珊瑚不禁问道:“不是很熟悉,怎么呢?”彩月突然想道:“这宫殿那么大,肯定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出去办法。”上官珊瑚有些害怕问道:“你们说接下来是不是会有毛骨悚然事情发生?” 彩月顿时一吓,慌张的赶紧抓住锦玉手,声音颤抖道:“公主不要开玩笑了,彩月怕。” “嘘”突然锦玉叫住她俩不要说话,锦玉却是心静耳朵灵敏听了起来,她只觉得这宫殿突然有了些细索的声音。锦玉听得神色迷糊起来,只听见宫殿的四方墙角好像在不断的发出“嘶嘶”的声音,锦玉顿时疑眉沉思什么东西会发出这种怪异恶寒声音,突然锦玉眼眸一缩,发现这是蛇的声音,而且是四方在不断的涌现,最主要是这不是同一物种蛇。恐怕这些蛇都是毒蛇,在所有蛇里毒蛇之王是银环蛇,但是这种蛇很懒的,你不攻击它,它是不会咬你。只是锦玉知道这宫殿内恐怕不到半柱香时间就会被蛇给覆盖。到那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要么被蛇缠身,要么踩到蛇身被咬而中毒。这是非常不好的情况,也由此可见王皇后为了这宫膳害她早就对这宫殿做了手脚,只等她往陷阱里钻。 上官珊瑚听到四周发出怪异声音,不由得纳闷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在叫?” 彩月大叫不好道:“是蛇,这是蛇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条,有好多。” 上官珊瑚终于脾气暴躁骂了起来。锦玉有些懊恼,若是带火折子和雄黄就好了,而现在她们似乎好像只能要等死了。 锦玉眼眸一凛,不,她不可能等死。便将手移到腰部位,抽出俩把她早已准备匕首。对着上官珊瑚和彩月严谨吩咐道:“你们呆在这别动!” 彩月担忧忙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锦玉直接从自己裙角割了俩块裙布,一块绑绕在左手,一块绑在右手,这个法子一般是用来打架,可以提自己手力,但它还有好处,就是激发人斗志。 锦玉俩手拿匕首,对着彩月信誓旦旦道:“彩月,我会让你们尽量毫发无伤让你们出去的。” 彩月顿时心下一咯噔,急得要哭道:“不,小姐彩月要小姐也毫发无伤。”说罢就要寻着刚刚那声音去寻找锦玉。锦玉厉声道:“不要过来,你怎么不听小姐话了。”彩月伤心哭道:“奴婢不要,奴婢只要小姐。” 上官珊瑚却是在旁边一直不说话起来,不由得咬牙痛恨道:“真是蛇蝎心肠。”这话明显是在说她母后,锦玉嗤笑,她何止蛇蝎心肠,她简直就是个变态没人性,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管。而且她也就奇怪了,她到底哪里招惹她记恨了。就算她是玉染公子打了她宝贝女儿,她女儿都不计较了,她计较个毛线,非要对她下那么多功夫要置她死地。锦玉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出来,最好是靠墙,那样方便防备蛇侵袭。她现在最主要的方向定滞在宫门前,她无法确认那里是否有蛇,所以在这种黑暗情况下,她只能听声音去摸索。当下就对背后彩月恼怒一句道:“别哭了,还想不想活着出去?” 彩月这才哭声一停,眼眸却是向四周警惕打量起来,然后神色紧张的看着前面,她知道她家小姐在那里。也懊恼她为何在这椒房殿前不做好准备,准备好火折子呢? 锦玉对彩月吩咐道:“彩月和公主站在一块,我没事的。”上官珊瑚已经摸索到彩月旁边,给了锦玉一个让她放心回复,然而彩月却是心里难受担忧起来。 锦玉俩手拿着冰冷的匕首,感受到远处的“嘶嘶”声在逼近,但让锦玉皱眉是这宫殿内的空气已经被这些蛇身上的难闻臭味给污染,锦玉一步一步往宫殿门开摸索,然而却是身形一滞,她感觉到前面臭味更浓,恐怕那些蛇已经侵占了宫殿门前,如此她在考虑要不要再按她之前那办法施行。如果她现在回到彩月和上官珊瑚那里,无非是要三人紧靠在一起,然后把自己身上衣裙割下一块裙纱布,时不时向旁边扬手挥拦蛇的进攻。但是这样话她们迟早耗尽体力,也保不证三人会被咬伤。所以情况自然是要去墙角,把空缺缩短到最小,才更有利她们被咬伤几率小。锦玉深吸一口气,就握紧手里匕首往前面走去。直到感觉到脚碰触到一股厚实的凉意,锦玉直接狠狠踢去,似乎那腿力太强,那物体就被踢到宫殿门上一撞,然后跌落了下来,想必那是条蛇,已经被她差不多干掉了。 刚开始就杀了条蛇,不禁让锦玉有些信心起来,她再往前一步,那挑衅的“嘶嘶”声变得尖利起来,想必是眼镜蛇发怒了。锦玉嘴角一勾,脚向前面慢动作试探了下。 发现前面有几条眼镜蛇,锦玉再把脚往前面轻微一晃动,然后耳朵感受到强烈的“嘶嘶”声,便速度很快运起手里匕首,往那声音处一划,顿时手背一片湿润,锦玉知道那是血。锦玉再向前走去,又是试探了下,发现这时的蛇除了眼镜还有别的毒蛇,她也就先是根据声音决定踢脚,然后再作用匕首划伤一片,在这期间锦玉很是谨慎,心也被吊着,其实她做出这个决定就明白她可能会被咬伤,但是在咬伤前她给自己个目标,就是必须要杀死一片才不太亏。 然而让锦玉没想到是这期间她还是顺利杀到了宫殿门前,具体她杀了多少她不知道,反正她应该身上溅了不少血吧!她此时正要去接彩月和上官珊瑚,便向前面黑暗处不说话的彩月问道:“彩月,你在哪?” 但回应她的居然是没有声音,这不禁让锦玉脸色不好起来,便赶紧上前喊道:“彩月,公主你们在吗?” 她的再一次问话回应她的却还是异常的安静,锦玉见彩月和上官珊瑚居然没了声音,这是不好兆头,不由得慌张急了起来,。 就立即向前面找去,但脚下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只是她杀了几条蛇走到之前那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彩月和上官珊瑚了,这下锦玉真的眉头紧皱起来,不由得再次脸色凝重喊了起来,回应她的依然是没有声音,只是她眉一动,感觉到附近有丝虚弱的声音,她便往前走去,小心翼翼喊道:“彩月公主,是你们吗?”只听见前面有声音,但声音很虚弱,锦玉暗叫不好,赶紧快步上前,却脚顿时碰触到一个物体,锦玉躬身一摸索,发现那是人的脚,她疑眉喊道:“彩月,是你吗?” 然而锦玉摸在那人脚上的手一收,却是眼眸闪烁怒火起来,这人身上攀附了蛇。 这宫殿内本来就只有她们三人,所以这人不是彩月就是上官珊瑚,而且她确定她已中毒。 锦玉拿起手里的匕首,向那人身上一挥,感受到蛇身上的凉意,再匕首再一划,手背一股被溅了些湿润,就把那人身上的蛇利落杀干净了,然后脸色阴沉的摸着那人的衣料,锦玉眼眸一缩,这是彩月。当下她就把已中毒无法出声的彩月扶起,手袖亮出阴针,在彩月背脊摸索完,然后就定了几根银针在彩月的背上,接着就是彩月前胸,锦玉心里只在祈祷彩月中得毒没侵蚀五脏,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她现在封住了彩月几个通脉穴位,让血液凝滞,那么毒素就会停留在某个地方。最主要是她控制了贴近彩月五脏部位,这些穴位都可以暂时防御毒侵蚀。只是这些穴位不能凝滞太久,否则彩月机体会坏死。不过背上的穴位要好点,可以把彩月体内的毒逼出一点来。 锦玉抱着彩月的时候,神色依然警惕着四周,这时彩月似乎有了意识,轻微咳嗽了声,便虚弱喊道:“小姐……”锦玉眼眸一亮,忙问道:“彩月你怎么样?” 彩月的声音很轻,如果不认真听你压根听不见,锦玉不由于把耳朵靠近她嘴巴一点,只听见彩月似乎心里有了丝愉悦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彩月终于等到了小姐,那彩月就可以放心去了。” 当下锦玉听后就脸色不好,恼怒命令道:“闭嘴,不许说傻话,你我都会没事的。” 彩月弱声哭腔道:“可是彩月好痛苦,小姐,给彩月一刀好不好?” 锦玉严谨问道:“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彩月有些梦吟道:“彩月觉得四肢双手身上都好痛,头好晕,呼吸好困难,心里好痛苦。”锦玉越听越脸色凝重起来,也就是说彩月中毒已经很深了。现在只能争取时间,必须要在穴位定滞不长的时间内给彩月找太医救治。只是她疑问道:“彩月,公主呢?” 彩月声音越来越小回忆道:“当时……彩月和公主在原地等着小姐回来。可是突然间,感觉旁边飘来一阵风,然后珊瑚公主就不见了,而那时彩月莫名被击了一掌倒在了地上,接着手心一痛,彩月正要起身去找小姐可是手心开始灼烧疼痛起来,然后彩月的脚也好像被刺了一针般疼,接着彩月就是喊不出声音了,彩月就失去了知觉。” 锦玉微叹一声,很是懊悔,却是紧紧抱住彩月起来歉意道:“对不起彩月,小姐不该离开你的。” 彩月摇头自责道:“不,小姐是对的。是彩月没用。” 只是她疑惑担忧问道:“小姐,珊瑚公主她去哪了?”锦玉眼眸一眯,冷声道:“你不必担忧,她已被她母后弄走了。” 锦玉基本已猜到王皇后果然还是疼爱上官珊瑚的,她趁她在干掉那些蛇时,叫了个有身手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搂了上官珊瑚身,还甚至袭击了彩月。 想到这锦玉眼眸里有火煋跳窜,袖下手已握紧,心里发恶誓道:王皇后,我要和你势不两立。别让我能活着出去,否则我要你把你今日对我和彩月的伤害十倍奉还。突然锦玉眼眸一缩,她感觉到旁边有不明物体靠近,那物体是爬着挪动的,而且听挪动声,它也是蛇,只是这条蛇比之前的毒蛇要大很多。让锦玉眉间一跳是还不止一条,这不禁让锦玉疑惑王皇后到底哪弄那么多毒蛇?只是让锦玉心里一咯噔是这蛇恐怕有攻击性。 锦玉怕彩月担忧,声音尽量表现无异样平静嘱咐道:“彩月,你先躺一下,小姐去找下这宫殿内有没有机关可以出去。” 彩月忙抓住锦玉手急道:“小姐……” 锦玉安抚道:“没事的,小姐跟你保证,我们都会没事。”彩月手才慢慢一松道:“好。”锦玉便从裙上身上又割下一块裙纱布,然后把它铺在地上,再轻轻把彩月头放在了那裙纱布上。便身一起,周身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脸色狠绝,幽眸冷凝,双手拿匕首往那不明物体走去,锦玉知道如果你不去****,它迟早会来袭击你,与其提心吊胆的等着被它袭击,不如先把它干掉。她走出不到五米就身停了下来,嘴角漾起抹嗜血的笑,那大蛇就在她前面,而且这蛇给她感觉比其它毒蛇有脑子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91 “神医凤桓,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听闻过?” 占小玖没有半点自觉的再次将凤桓出卖。 话音落定之后,她睁着无比诚恳的凤眸望着皇后薛颜,如璀璨星子一样的耀目。 占小玖紧凝着薛颜的神色,也是如她所想那般,凤桓的身份果然是江湖中神话一样的存在。 看看皇后薛颜一脸莫可名状的惊喜神色就能知晓一二。 此时,薛颜眉心一点朱砂仿佛都闪着亮光一样,她顾不得仪态举止,匆忙踱步走到占小玖的身前,激动的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微抖,“小玖,你……你说的真的是江湖人称公子凤的凤桓吗?妙手神医,凤桓?” 占小玖清浅淡笑,“皇后娘娘,正是他,妙手神医。若是您不嫌弃……” “不不不,这怎么会嫌弃。小玖,他现在人在哪?快带本宫去见他。 如果他真的是妙手神医的话,那皇上的旧疾说不定就能痊愈。 小玖啊,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好姑娘,本宫太高兴了。” 皇后薛颜兴奋过度的模样深深地倒映在占小玖的双眸之中。 看来,这打好关系的第一步,她成功了呢。 “皇后娘娘,神医如今就身在皇宫中,怎能劳烦娘娘大驾,不如我去请他过来?” 这一刻的占小玖就像个贴心的小棉袄似的,一举一动看在薛颜的眼中,都是无比的喜爱和兴奋。 薛颜忙不迭的点头,“那就麻烦小玖了,本宫……在这里等你!” “好,娘娘稍后片刻,小玖这就去找他。” 言毕,占小玖一刻不停的踱步走出了芷烟宫。 她的身影似是透露着急切,而薛颜无比感念的站在殿门处,望着占小玖的身影,不期然的侧目,睨着蓝芷烟,道:“芷烟,这一次若能医治了你父皇的旧疾,你就是功臣了呢!” 闻此,蓝芷烟也不乏激动,笑意盎然的走上前,搀着她的臂弯,“母后,看来你很喜欢小玖妹妹。” 皇后薛颜眸光一紧,眼底精光微现,“芷烟,这占小玖与传言大相径庭。 不论母后对她如何,你切记与她接触之时,要多加小心。这丫头,不是一般人。” “母后?难道你怀疑她?” 蓝芷烟一时间无法揣度皇后薛颜的用意。 相比较而言,久居深宫阅人无数的薛颜又怎么可能没看出占小玖的可以迎合。 “芷烟,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占小玖的事先这样吧。 稍候本宫要带着神医去给你父皇诊治一番,她在皇宫的这段日子,若有什么动静,你记得要命人通知本宫。” 蓝芷烟似懂非懂的睇着薛颜,垂眸不语,但也听话的点点头。 “母后,儿臣知道了。” 薛颜欣慰的点头,正要转身之际,又叮咛了一句,“芷烟,明ri你二皇姐便要回宫,你言多必失,不要与她有太多接触知道吗?” 听见薛颜的话,蓝芷烟的脸色微微沉重,似是有些不服气的反驳,“母后,儿臣什么时候言多必失了。 每一次都是二皇姐找儿臣的麻烦,儿臣……儿臣才没刻意与她接触过。” 话落,薛颜幽幽叹息,“芷烟,你只要记住本宫的话就好。 你大皇姐和二皇姐并非本宫所出,这些年若非是本宫步步为营,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吗? 本宫给你提个醒,也是不想你和她们产生太多的嫌隙。 方才即便是占小玖帮你说话,但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此次出宫是所谓何事? 崇明摄政王拒婚的消息相信你也听说了,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你的良人。 你竟还大胆的私自偷跑出宫。本宫可以保你一时,但终究无法保你一世。 那崇明摄政王又岂是等闲之辈,他胆敢拒婚,就说明压根没将我辽郡放在眼里。 以后你还是不要多做妄想了,给本宫好好呆在皇宫里,哪都不准去。” 薛颜越说越激动,眼神中也渐渐凝聚出苛责睇着蓝芷烟。 见此,蓝芷烟委屈的低着头,但心里却不禁回想着占小玖的话。 如今或许是有了占小玖打包票,蓝芷烟愈发觉得自己和古阡绝必定会双宿双栖的。 不多时,匆匆离去的占小玖便连拉带拽的把凤桓带到了芷烟宫。 远远地,便能看到她不停的和凤桓拉扯着,而且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头黑线的流云和花楹。 “凤桓,你赶紧的啊。磨磨唧唧的,你大老娘们啊!” 占小玖求人办事,但口气却不小。 凤桓几乎是走一步退一步,不停的把自己的袖管往怀里拉扯。 “占小玖,你放开。” “我不!” 凤桓怒视,“你跟辽郡皇后说的话,为何要拉我出面。” 闻声,占小玖毫不在意的撇撇嘴,“废话,我要是能有你在江湖中的名声,我还用得着你?” 凤桓,“……” 这特么是什么神逻辑! “凤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当初到底对柳家千金做了什么吗? 不如这次你帮我,事成之后我就告诉你一切,如何?” 占小玖退而求其次,不得不采用迂回战术。 只是她最近愈发觉得,凤桓这犊子咋这么难搞呢! 比夜胧月还难搞! 他牛逼个毛毛啊! “不如何!我不想知道了!” 凤桓一脸拒绝的表情,就连占小玖抛出了橄榄枝他都不打算承接。 都什么玩意儿啊! 刚才他陡地听见占小玖的话,差点没气吐血。 可偏偏他们家的老大二话不说,直接丢给他一个会意的眼神。 那意思就是,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脱光了衣服跳进去! 你大爷! 血月宫前途堪忧哇! “凤桓,小爷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可别再过分了啊! 不然一会小爷往你身上丢两个迫心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迫心蛊?! 凤桓垂眸,真是欲哭无泪的节奏! 怎么天下间就产生了占小玖这么个祸害呢! 麻痹! 谁能收了她?! “想要我帮忙也行。但你必须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进退两难的凤桓,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妥协。 他上辈子肯定偷了占小玖她家的白菜,不然这辈子咋这么命运多舛呢! 闻此,占小玖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行,你这么好看,说啥都行!” 凤桓哪里知道,占小玖打心眼里就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若真有下一次,大不了她就用迫心蛊呗。 无所谓,反正她不要脸! 凤桓被占小玖整的快精分了! 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管往芷烟宫拉扯,而流云和花楹两个人简直都无法直视这一切。 他们家小姐,真是没谁了。 能把不要脸发挥的这么充分,这天下舍她其谁? “皇后娘娘,凤神医来了!” 占小玖拉着凤桓才靠近芷烟宫的殿门,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而她脸蛋上之前还沁着的笑意,倏然间就跟变脸似的,陡地挂满了焦急和灼心。 凤桓咬牙切齿的斜睨着她神色的变化,这心头火烧火燎的。 待靠近芷烟宫的刹那,占小玖蓦地放开了凤桓的袖管。 也许是出于默契,在他们四人出现在薛颜的面前后,各个表情都是郑重其事。 整得跟真事儿似的! 薛颜正焦急之际,听到殿外的呼声,立时从上首起身。 她拖曳着长长的裙摆,披帛在身侧荡漾撩拨,望着殿门处缓步走进的四人时,她略微打量了一瞬,便对着凤桓无比客气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神医公子凤吧!” 凤桓眼底漫过一抹抵触,悄悄地剜了一眼占小玖,青衫颀长的身子微颔,“正是在下。” 皇后薛颜连忙上前虚托了一下,“神医不必客气。没想到竟能在辽郡皇宫遇见你,真是老天有眼。” 占小玖旁观着薛颜和凤桓的寒暄,不禁暗中咂舌,这特么哪是老天有眼,分明是她开了金手指好嘛! “皇后娘娘言重了!” 薛颜欣喜的睇着凤桓,信口问道:“承蒙神医在此,不知可否随本宫移步去赤龙殿?” -本章完结- 92 新房子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柳如眉在结束当天忙碌的工作后,不由得惬意地眯缝着眼睛看着那青砖瓦顶的偌大院落,那里不但美得就跟神仙洞府一般,而且还坚固得让人心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自己就要住进这么漂亮的屋子,柳如眉的眼角、嘴角都不自觉地充斥着淡淡的满足和欢喜。 要是放在过去,这可是她连做梦也不敢去想的事啊。 “如眉,又在看新房子啊?呵呵,这房子光看着就那么漂亮,住进去还不知道要舒服成什么样子呢?”这时,柳安氏捧着水盆从旁边走过,看到柳如眉出神的样子,不由得就感叹了起来。 ………… 房子终于建好了,其实这只是田七七心目中庄园的主体部分。还有一些如私人游泳池、果园等的,目前条件局限就只能等以后再看情况一一配置了。 完工的当天,村里要来参观的人是来了一茬又一茬……甚至连齐郎中和李成海等人闻讯后,也带着家人赶了过来,说怎么样的也得好好看看这震惊了十里八乡的大房子。 田七七今天心情好,不厌其烦地带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参观。 当大家随着田七七踏进大门的第一步起,就被这座房子深深吸引住了。 不说房屋的布置和家俱的精致,单说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的大花园就够大家看得瞠目结舌的了。 大花园里种满了各种造型各异的花草树木,而最令人触目的却是花园中间那个会喷水的大池子,此刻泉水正从池子中央的石雕中喷涌而出,在阳光的照射下仿如被染了色一般,流光溢彩。 穿过花园,踩在用青砖铺成的石路上,大家来到了屋子的正厅,也就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屋子宽敞明亮不说,单正厅中央靠墙位置的那一个大大的壁炉,就让大家看得爱不释手。据田七七介绍说,到了冬天,就可以在壁炉里生起火来取暖,这样一来,大家呆在这就不用担心会冷了。 穿过正厅,大家又参观了后院的几个房间。让大家稀奇的是,每个房间竟然还自带洗澡和上厕所的地方。 洗澡间有自来水就罢了,可这茅厕又是怎么用的呢?田七七最终拗不过大家,只得亲自演示了一遍厕所的使用方法。只见她一拉墙面上的一截绳子,突然就从那洞里哗啦啦地涌出一股清泉,瞬间就把那茅坑冲洗得一干二净的。 看完这一幕后,大家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不过,让大家奇怪的是,在离大房子两百多米外的地方,竟然又分别建了两座小院子。虽然规模比大房子小了许多,里面也只有五间住房,但无论布局或是环境都挺别致的,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房子来半点也不逊色。 把大伙都送走后,田七七又把剩余的尾款结给了常老大。为了奖励他比计划提前了十天完成任务,田七七又另外给了常老大五十两银子。 常老大再三推辞后才勉强接了过去,心里头却感动得不得了。说实话,应该是自己感谢七七这小丫头才对。要不是她,自己还不知道天外有天呢~盖完这一座房子,自己从中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宝贵了……七七这丫头不但人好,简直就是自己的贵人哪~以后但凡她有需要,自己定要义不容辞地为她两肋插刀。 常老大离开后,田七七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明晚的入伙宴忙碌了起来。 跟董秀娘一起到镇上采购回一批食材后,田七七便将赵远山和柳冬至夫妇一起叫到了小木屋里。因为新房子还没摆入伙宴呢,所以今天晚上柳氏母女依然宿在小木屋里。 当柳冬至和赵远山听说那旁边的两座小院子就是给他们预备下的,当下不由得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拒绝了起来。 “冬至舅舅,我当初让你和舅妈过来帮我做事,就存了让你们一家搬到田水村来的想法。再说了,难道你希望一直跟大姥爷和孩子们长期分离吗?难道你不希望每天做完事后可以跟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开开心心地呆在一起?” “二丫说得没错,谁不希望可以每天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呆在一起啊?不说其他,嫂子,我都看你偷偷抹过好几回眼泪了……”柳如眉看到柳冬至夫妇还在犹豫,便忍不住开腔帮自家女儿说起话来。 好不容易说服了柳冬至夫妇,田七七又将茅头指向了赵远山。 就跟田七七预料中的那样,赵远山一听要自己搬进新房子住,急忙的就摆起手来,连声拒绝。 “义父!你可真是牛皮灯笼——怎么点也点不亮!你看我们母女现在都要搬进大房子住了,要是你还继续睡墙根的话,别人会怎么说我这个做义女的呀?而且这都快冬天了,晚上要冻着了可就麻烦了。”田七七只能从舆论方面着手了。 “义父身体好得很!而且等你大姥爷一家搬进来后,义父就搬回山上去住得了。省得麻烦。”赵远山一心顾着柳如眉的名节,所以死活也不肯应下来。 “义父,你是在担心影响我娘的名节,是不是?”田七七一口就戳中了赵远山的要害,“你傻不傻呀?两座房子隔那么远,而且还有大姥爷一家呢~到时谁还敢乱嚼舌头的话,我田七七第一个拿刀砍了他……再说了,这房子都盖好了,要是你不住的话,不光浪费钱,还占了我的地呢,你说是不是?”田七七边说边冲自个包子娘使了个眼色,关键时刻,还得靠包子娘这条美人计呢。 果然,柳如眉才一开口,再加上那怯生生的姿态,赵远山的心立马就软了。最后总算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大家又商量好了,为了不惊动自己外祖一家,柳冬至等过些日子,再悄悄地回家把父母孩子接过来。 而赵远山干脆明天就直接搬进自己的房子住好了。 商量好所有事情后,等柳冬至夫妇和赵远山一离开,田七七立马来了个一蹦三尺高! 唬得柳如眉立马把她拉住了,嗔怪她一点也不象女孩子家。田七七对此却只是一笑置之,要是都象女孩子家,那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啊? 第二天,在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柳家的入伙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顿精心筹备的入伙宴,田七七不但邀请了田水村大部分的人家,还请来了齐郎中等人,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常老大。 宴席别出心裁地设在了大花园里头,第一次在这样鸟语花香的环境中吃东西,大家都觉得挺新鲜的,小孩子们更是稀罕,到处钻来钻去的,玩得不亦乐乎…… 而村长陈正文则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席的主位上,由于柳如眉不方便上桌陪客,所以就由赵远山和齐郎中代替陪在了下首。 而董秀娘和李玉梅等人则在田七七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将一碟碟香喷喷、热腾腾的肉菜端上了桌子。 炖的是小鸡蘑菇、炸的是糖醋鱼、卤的是红烧肘子……一共是六个肉菜、两个素菜,八菜一汤。 到场的一百多个男女老少,看到那红的绿的、荤的素的,再闻着那香扑扑的味道,那口水早就流到了嘴边。 柳家的这一场入伙宴,成了田水村人几年后仍念念不忘的美事……每次说起来,人人都是一脸的回味,咂着舌头直感叹:“那肉、那菜,真是绝了。” 宴席刚开始,客人们还没吃上几口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柳氏!你个狼心狗肺的践人,败家精!全村的人都请了,偏就不请我们,这是诚心要给我们难看呢……” 田肖氏犀利的嗓音瞬间刺破了院内所有人的耳膜,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正一脸尴尬的柳如眉。 “咳咳,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先慢慢吃,我去看看就回。”匆匆扔下一句话后,柳如眉赶紧的就往门口快步走去。 田七七见状,担心自己老实巴交的包子娘吃亏,于是也赶紧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柳如眉才刚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了正往里闯的田肖氏。还没反应过来呢,她脸上已经挨了田肖氏重重的一巴掌! “你这践人!竟然完全不把我们老田家放在眼里。再怎么说,俺还是大丫二丫她们的亲奶呢。现在你有了钱不单没想着要孝敬我们一点,居然还光顾着请这样一些不相干的烂人回来吃饭,依我看,你是诚心要把这个家给败光……”田肖氏理直气壮地叉着腰,一迭声地指责起了柳如眉来。 听到田肖氏的话,花园里的人顿时都脸色难看了起来。尤其是陈正文,作为一村之长,他还从来没当面受过这样的侮辱呢~当下那脸色霎时变得比墨汁还要黑。 这田肖氏也太能闹了,老田头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看来自己上次跟他说的话竟一点用也没有。 -本章完结- 93 眼看包子娘挨打,田七七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护了起来:“田肖氏,如果你这次是来祝贺我们的,我表示无任欢迎。不过,如果你是存心来找茬的话,那么不好意思,请你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二丫,别忘了她是你亲阿奶,你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难道你娘没教过你什么叫孝道吗?”站在旁边的田有财看到田七七骂自己的娘亲,当下不由得脸色一变,满口孝义地指责起田七七来。 “别把什么事都扯到我娘身上!我娘没死在你们田家已经算是很幸运了。”田七七冷冷地瞅了一眼跟前气急败坏的田有财。那一双黑眸中透出的寒光惊得田有财当场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一下子觉得自己受伤的手指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哟,二丫你这话就说得不够厚道了。娘是亲,可爹也是亲爹吧?当初要没你爹,你们三姐妹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呆着呢?还有,要说起来,我花枝好歹也算是你们的半个娘亲呢。”自从被砍伤屁股后,花枝终于露面了,依旧打扮得一身的风骚。 面对花枝的指责,田七七不由得笑了:“呵,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姓柳,名如眉。啧啧,请问你是哪个地方长得象我娘了?还有,我看你脸上涂的粉没一寸也有三尺了吧?怪不得脸皮这样厚!” 哼!看来这田家人今天存心要给自己和娘亲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可也不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居然还敢跟她田七七斗?真是才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看着花枝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田七七依旧不肯放过:“还有,我好心劝你一句,早点回家躲着,别到处丢人现眼了。不然,晚上碰见你大家没准还以为撞鬼了呢……” “柳如眉,你看你教的好女儿!”田有财心疼地把一脸委屈的花枝拥进了怀里,却一脸凶狠地冲柳如眉吼了起来。 “这句倒是人话,我确实觉得我家二丫挺好的。”在关键时刻,柳如眉一脸坚定地站在了女儿的一边。 这时一直瞪着那边的肉菜直吞口水的孙春花发话了:“柳氏,看来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自己天天坐在这大口大口的吃肉,却从来不晓得要孝敬一下婆婆她老人家。要知道,当初我们田家可是白养了你们母女这么多年呢。” “孙春花,闭上你的狗嘴!这肉是用我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买的,跟你们田家半毛子关系也没有。所以,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你要是想吃的话,自己赚钱买去。”田七七毫不留情地喷了孙春花一脸。 “你……”田肖氏闻言正准备开口大骂,却猛地瞟到田七七嘴角的那一抹冷笑,还有那透着狠光的眼神,当下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二丫不会又要犯疯症了吧? 这时的田肖氏在心里头直犯嘀咕,可要她就此作罢却又觉得没面子,于是嘴里头还是不依不饶地嚷道:“哎呀,这孙女想活活饿死亲阿奶咧,要早知道,我老婆子当初还不如养头牲口呢。” 边说,田肖氏边往地上一坐,干脆摊在地上撒起泼来。 “田肖氏,你到底想做什么?”陈正文看到田肖氏实在闹得不象话,便忍不住走了过来。 “我还能干嘛?人家都住上大房子了,可我们田家的祖屋还旧着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柳氏是存心要把我亲孙女赚的钱都给败光了,不给我们留一分一毫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老婆子没啥意思,还敢有啥意思呢?不过这亲孙女赚的钱总不能她柳如眉一个人全占了去,难道就不该分一半给我们吗?好歹有财还是她亲爹呢。”田肖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田肖氏,这样的话也就你能说得出口……”陈正文这时也被田肖氏给气笑了。 田肖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我们肯要她的东西那是看得起她!要知道我们可是她的亲奶、亲爹、亲婶呢~如果她不把东西分一半出来,我们就定要她落一个不孝的骂名……” 田肖氏正嚷嚷着呢,突然老田头就黑着脸从外面一脚踏了进来。 看到田肖氏又在胡说八道地撒泼,老田头顿时气得直吹胡子!这老婆子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陈正文可私下里跟他说过了,如果老婆子继续这样折腾的话,将来玉祥科考资格审查时,他一定会在上面添上这一笔的。科考审查还是挺注重德行这一项的,要是坏了名声,说不定二孙子的科考资格就要被取消了。 “快给我闭嘴!你这糊涂的老婆子。玉祥明年开春就要下场了,你居然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吵大闹的,你是不是想玉祥被取消资格啊?”。 一听到老伴提起二孙子科考的事,田肖氏顿时脸色难看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要是自己连累了孙子不能参加科考,相信家里的人以后都容不下她。 看到老伴被吓住了,铁青着脸的田老头赶紧冲旁边的儿子儿媳说道:“还不赶紧将你们娘亲拉回家去?难道还嫌丢脸没丢够吗?” 看着老田头将田肖氏那帮人一阵喝斥,田七七干脆默默地站到一边看起戏来。呵,有人出面帮自己收拾田肖氏等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看来,这老田头虽然好面子,从来不怎么管内宅的事,但关键时刻还算是个明白人,或许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到田肖氏等人灰溜溜地准备离开,田七七瞟了眼老田头那仿佛苍老了不少的身躯,不知怎的,心里一动,一句话竟脱口而出:“爷爷,你老人家难得过来一趟,不如吃过饭再回去吧?” 老田头闻言,不由得诧异地抬头看了自己这个孙女一眼,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慈爱。想了想,老田头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爷爷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了。” 不过,在转身的一刹那,田七七清楚地听到老田头咕噜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看着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田七七心中莫名的一阵心酸!赶紧跑回厨房端出一大碗的红烧肘子来,追上老田头,硬是将碗塞到了他的手上。 两个人、一老一小,站在那就这样互相瞪着,神情都是一样的倔强!最后,田老头眼中掠过一丝晶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一下田七七的小脑袋:“丫头,是我们田家没这个福份……” 田蜜蜜一直拉在最后,这时看到这情景顿时气炸了!正要冲上前把老田头拉回来,不想,一双眼睛却突然瞪得比灯笼还要大!想了想,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飞快地躲到墙角处偷偷看了起来…… 原来,一辆宽大的马车正从村口方向朝柳家这边驶过来。 田蜜蜜认得这辆马车,已经到过田水村几次了。听说都是来找田七七那个贱丫头的。却不知马车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眨眼功夫,马车已经在柳家门前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居然走下了两位穿着锦衣的翩翩贵公子,顿时把田蜜蜜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当聂政和萧千羽俩人出现在门口时,顿时点亮了在场所有小媳妇和大姑娘的双眼! 而另一头的田七七看到他们,小脸却刷地一下变绿了!自己就是担心这两位爷来了,乡亲们会吃得不自在,所以才对他们隐瞒了自己家今天新屋入伙的消息。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消息灵通地赶过来了。 “萧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无论再怎么样,田七七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起那两位爷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千羽还没吭声呢,旁边的聂政已经一脸得瑟地回了田七七一句。 田七七听了,只觉得心头有十万只草泥马奔过……这家伙是存心来找茬的吗?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二丫,还愣着干啥?赶紧请萧东家和聂爷入席啊。”柳如眉在旁边看到二女儿脸色不对,就赶紧的催了她一句。 看田七七依然一动也不动的,柳如眉便自发的把萧千羽两人引到了主席上。 萧千羽俩人一坐下,其余人立马变得异常拘谨了起来。田七七一看,心里着急啊~这两位爷来得真不是时候,还让不让人欢乐地吃肉喝酒了? 眼珠骨碌碌一转,田七七瞬间已换上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只见她笑哈哈地走到萧千羽俩人身前:“哎呀,七七本来是想着亲自邀请两位的,可后来一想,恐怕家陋屋弊的,会失礼了两位爷,所以就准备改日再上县里亲自宴请俩位。可没想到,你们倒是不嫌弃地远道赶来了。咯咯,俩位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面对突然变得如此热情的田七七,聂政心里头却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章完结- 94 果然…… “各位乡亲,我在这里要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呢,是县城望江楼的萧少东家,今年年方二十,尚未娶妻;至于这一位聂爷呢,更是人中龙凤,家里的钱那可是多得几辈子也花不完哪~我们田水村穷乡僻壤的,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这么尊贵的客人,所以大叔、大婶、大姐姐们,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看着田七七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聂政顿时黑了脸,就连一向以谦谦君子自居的萧千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这丫头,说的话怎么象是在给自己招亲呢? 可人家田七七才不管聂政那阴森森的目光呢,照样欢脱地跑了开去,不一会功夫,就领着一大班小媳妇大闺女的涌了过来…… 大家嘻嘻哈哈就跟看猴子似的,把萧千羽和聂政俩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都看了个遍,还在那里毫无顾忌地品头论足了起来。 不过,让田七七意外的是,竟然大部分人都倾向了那个大黑脸——聂政,说是那样的男人才够味。 呸!什么味?汗臭味吗? 虽然对这样的评论结果有点无语,但看到那两位爷越来越黑的脸,田七七心里那个乐呀~就甭提了。 聂政和萧千羽俩人现在头都大了,浑身那个不自在就别提了。 看到田七七那一副阴谋得逞的小样,聂政心里真是怄死了!没想到自己一世英明,竟然又被这丫头给摆了一道。 “田七七,你给爷过来。”看到聂政咬牙切齿的样子,大家都不由得替田七七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人家田七七却好象啥事也没有一般,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去:“聂爷,你有什么要吩咐小七的?尽管说。” “哼!吩咐?爷我哪敢啊。你都把爷当成猴一样耍得团团转了。”聂政说话时几乎要贴着田七七的耳根,所以田七七清析地听到了他的磨牙声。 “聂爷,你大大的误会了。我们村子里的这些乡下人从来就没见过象你这样的大人物,难得见到了,当然得开开眼不是?不过,我们村美女多,聂爷你要是看中哪位,尽管跟我说,小的保证帮你搞定。”田七七笑得嘴都要裂开了,又黑又亮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 “呵呵,爷没想到,你竟然对皮条客的生意也感兴趣?丫头,你是得有多缺钱哪?”聂政一脸遗憾地冲田七七摇了摇头。 “聂爷,小女子冤枉啊~我不是看你们俩都单着吗?所以才一片好心想帮你们介绍介绍,哪知道我一片好心却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聂爷,七七她也是一片好意。既然你不喜欢,那咱们就先回县里好了。等改日再让七工请我们吃饭。”萧千羽早看穿了田七七的小心思,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但也不忍心为难她,便出声替她解起围来。 “你……”聂政算是被萧千羽给彻底打败了,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帮这小丫头。 “小草,赶紧把门打开,送客!”田七七终于阴谋得逞了,心里恨不得一下就把这两位爷给送出门去。 见状,柳如眉在旁边不赞同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人家两位爷专门赶来祝贺,还送了一百两的贺礼,怎么能这样就把人家送走呢?这女儿,也太不象话了。 “萧东家、聂爷,今天招呼不周,千万别见怪。以后有时间记得过来玩。”柳如眉赶紧上前陪着小心说话。 “伯母,不碍事的。”萧千羽好脾气地冲柳如眉笑了一笑。 可人家聂政却不买账,送了一百两的贺礼,连这菜都还没吃上几口呢,看来自己这次又亏大了。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丫头!都给我打包一份。”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聂政竟淡定自若地指了几样早已看中的菜,让田七七帮他们打包。 这下,可把周围的村民们都给惊呆了!不是说家里有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吗?怎么到人家家里吃饭,竟然还要打包的? 人家聂政才不管那些目光呢,因为没有好吃的才真是要了他的命。 柳如眉对这一幕却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了,赶紧的就和田园园到厨房里打包了一些未动过的菜,交到了炎武的手中。 田七七看着聂政一脸的得意,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包子娘也太大方了,怎么给他打包这么多呢?要知道,换作平时,这可以讹他好大一笔钱了。 把萧千羽俩人送走后,大家重新又热热闹闹地吆喝着大吃大喝了起来。只有那些个小媳妇大闺女的,一颗心却仍然逗留在了聂政俩人的身上…… 抱着同样心思的还有我们的田蜜蜜呢。 当天夜里,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夜,终于拿定了主意。 一大早,田蜜蜜就找来亲娘孙春花,俩人躲在房里嘀咕了老半天,孙春花才一脸肉疼地回到自己房间,把压箱底的五两私房钱全拿出来交给了女儿。 “蜜蜜呀,这里可是你娘的全部家当了,你拿了可一定要拼了命的给娘钓个金龟婿回来啊。”孙春花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那点私房钱,一脸语重心长地叮嘱起女儿来。 “娘,你还信不过自己女儿吗?等我嫁给他们其中一个后,你就等着做太太吧~到那时,女儿一定会买上十个八个丫环好好伺候着你老人家,让你天天过得跟神仙似的。”田蜜蜜边说,边想象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至于那陈茂林,现在已经被田蜜蜜排到第三号的目标位置上了。 第二天,柳如眉带着大家伙正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呢,突然,孙春花竟带着田蜜蜜一起走了进来。 柳如眉和苏妙人等人正发愣呢,人家孙春花却已经一脸歉意地开了口:“如眉妹子,忙着呢~我和蜜蜜看今天没啥事情,就想着过来帮帮忙,你不会嫌弃咱们笨手笨脚的吧?”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孙春花竟然是来示好的!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啊? 柳如眉刚想出声拒绝呢,可人家田蜜蜜已唱作俱佳地、颤巍巍地抢先开了口。 “婶子,你不会还在怪我吧?上次蜜蜜我只是一时眼花,又担心二丫她心急走错了道,所以才忍不住跟别人唠叨了几句。可没想到,那小英俩嘴巴那么不牢靠,竟然把事情传成了那样,我都要后悔死了。还有,前天爷爷还把我们全都臭骂了一顿。我和娘现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只有互相帮忙才能日子越过越红火……婶子,你要是不让我帮忙的话,那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说到这里,田蜜蜜还装作极其难受的拿出一条新帕子擦了擦眼睛。 “是呀,如眉妹子,以前都是我们糊涂,不明事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看,蜜蜜都快要急哭了。”孙春花赶紧趁机在一旁帮起腔来。 看到这一幕,柳如眉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了:“这……你们要是得空,那就过来帮忙吧。反正我照算工钱给你们,总不会叫你们吃亏了。” “婶子,说什么钱不钱的,你肯让我们帮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听到柳如眉的话,田蜜蜜当即破涕为笑。 而王寡妇等人却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直觉告诉她们,这孙春花母女俩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下晌等田七七回来后,柳如眉就第一时间把她拉进屋子,跟她说了以后田蜜蜜母女过来帮忙的事。担心田七七会为难她们,柳如眉还说了一大通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 田七七默默地听完后,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包子娘就是太善良了,一时半会的还真改不过来。算了,只要自己以后多留点神就得了。 一转身,田七七便叫来王寡妇和苏妙人俩人,让她们平时多点提防着孙春花和田蜜蜜母女。 王寡妇和苏妙人听了,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冲田七七使劲点了点头。其实就算田七七不交代,她们也准备要这样做的。 正卖力地在外面干着活的田蜜蜜看到田七七时,又赶着说了一大通的好话,还说如果田七七上次打她没打够的话,现在还可以再揍她一顿来消消气。因为只有田七七消气了,她的心才会舒服。 田七七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旁边经过的几个木匠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夸起了田蜜蜜来。看来这老田家还是有一个懂事的…… 田七七听到后,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冷笑!她倒要看看这母女俩的戏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同样的,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田蜜蜜恨恨地剐了一眼田七七的背影! 哼!暂且让你这小践人再得意几天,只要我田蜜蜜嫁给了那俩位爷其中的一位,当了有钱人家的奶奶,我还不是照样要啥有啥的?到那时候,我要把你田七七狠狠地踩在脚底…… -本章完结- 95 王寡妇俩人偷偷留意田蜜蜜母女好几天后,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样,而且孙春花渐渐的就不来了,只有田蜜蜜还坚持天天上柳家来做事。唯一让俩人感得奇怪的就是,那田蜜蜜是过来干活的,不过却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甚至还抹了脂粉。 呵,这田蜜蜜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田七七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房子终于盖好了,太鲜居有田园园和董秀娘,家里的配菜作坊有包子娘和苏妙人,爱家坊、木器加工坊有李扬和柳冬至,自己只需画画木器图纸、煲煲汤,隔十天八天的做上一次干切粉……日子好象越过越清闲了。 有了时间,田七七便开始每天折腾着花样给母女几个做一些补身美容的食物,还天天一大早的拉着俩个姐妹一起在大花园里头跑步、锻炼身体…… 这样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田七七一下子竟然有点不习惯起来。于是没过几天,她那不安分的脑袋瓜子又开始折腾了起来。 这次她瞄上的是村里后山的那座深山老林。里面木材多得很呢,又高又直的,村民们守着这样一座金山,天天就只是在外围砍些树枝回家当柴火烧,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这样的没经济头脑,怪不得村子里没几家吃得上饱饭的。 如果,自己把整座山的木材都承包下来,不但村民们受惠,而且自己以后也不必再舍近求远,甚至高价从别人手里买木材回来加工了。 一想到这里,田七七就立马坐不住了。提上两包点心,就匆匆赶往陈正文家中。 听完田七七的打算后,陈正文简直要直呼万岁了。七七这丫头真是没说的,发了财也没忘记要提携一下父老乡亲们。 俩人达成一致后,当天傍晚便趁热打铁的把全村村民召集在一块,把这个协议内容给大家伙都说了一遍。 大家一听,后山让田七七承包后,以后家里每年都能分上一笔钱,而且,田七七还会成立护林队和伐木队,人选都将从田水村的青壮年中挑选…… 要知道这清水县最不缺的就是大山峻岭,田水村后山上的木材更是无人问津。 所以村民们一听完协议内容后,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就算有那么两三家不愿意的,看到眼前群情汹涌的,也就不敢吭声了。 田七七当晚就顺利地拿到了承包后山的契约文书。她与陈正文商量一番后,便从村里挑选了一些平日老实肯干的汉子,分别成立了护林队和伐木队。 护林队由赵远山负责,底下有九个人,分成三组日夜在外围巡逻,严防有人进山乱砍滥伐;伐木队则由陈柏生负责,底下共有十人,专门负责砍伐林木,供应给山下的木器加工坊。 赵远山和陈柏生每月的工钱是十两银子,而底下的队员们则每人五两银子,如有加班则工钱另计。 这下子,村民们心里对田七七就更有好感了,暗地里都称田七七为小财神,发了财也不忘带着大家一齐致富。尤其是那些家里有人在柳家做事的,工钱高、福利好,更是成为了村民们人人艳羡的对象…… 在暗地里,田七七一算成本,好家伙!比当初自己从外面采购木材还要省上将近一半的钱。 就是这样,田七七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又狠赚了一笔。 盖房子时差不多花光了手头的钱,才十多天时间,从采购木材上省下的钱、再加上爱家坊和太鲜坊收到的款项,就竟然高达二千多两银子。 这么多钱存在钱庄里收利钱?好象不太符合田七七热衷投资的思想。而且,她对木器的兴趣始终远远不及对美食的热爱,所以,躺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两米大床上翻滚了一个晚上后,田七七终于又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自从上次入伙宴被田七七施计耍走后,聂政倒是安份了一些日子。可日子一长(其实也没长到哪里去,只是十来天的时间罢了),田七七除了到望江楼给他们做过一次饭后,就再也没露过脸了。 忍耐了几天后,聂政是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这天,他直接就跟萧千羽提出,要去一趟田水村,让田七七那丫头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 其实萧千羽也想上柳家来着,只是他比较内敛,又担心会妨碍了田七七做事,所以才一直忍着没吱声。 当下俩人一拍即合!坐上马车后便往田水村方向飞驰而去。 盼星星盼月亮的田蜜蜜一看到停在柳家门口的马车,就知道肯定是上回那两位贵公子上门来了。于是赶紧的找借口溜回家,仔细整理了一番脸上的妆容后,又换上前几天新做的鹅黄百褶裙,然后才急匆匆赶回到柳家去。 刚一跨进屋子,田蜜蜜就撞上了正提着热水壶往正厅走去的柳安氏。 “咦?蜜蜜,你怎么进来了?”柳安氏起初也对田蜜蜜挺警惕的,但眼看都过十多天了,也没看到她有什么小动作,于是便开始有些松懈了。 “哦,是柳婶啊。我是看外面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又听说婶婶家里来了客人,我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想着进来帮帮忙。”田蜜蜜边说着,就想从柳安氏手里接过热水壶来,“柳婶,你只管去忙别的,这些小事留给我做就好了。” “这……”柳安氏还是有一丝的迟疑。 “柳婶,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么?”田蜜蜜低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哎呀,柳婶可没有那个意思。给,赶紧给客人倒茶去吧。”柳安氏心软,最看不到人家受委屈,当下赶紧的就把热水壶塞到了田蜜蜜手上。 “柳婶,你人真好!”田蜜蜜终于破涕为笑,接过热水壶,一转身的就快步往正厅走去。 这次,萧千羽俩人还带来了一大堆的礼物,除人参、鹿茸等补品外,还有一些稀罕的点心。喜得柳如眉开眼笑的,倒不是为了这些礼物,她只是看重别人对自己女儿的一番心意。 客套一番后,聂政俩人正看着那烧着熊熊柴火的壁炉稀罕呢,不想田七七冷不丁地就直接开了口:“俩位这趟来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待会还有事要忙呢。” 柳如眉一听,差点就要晕倒了!这二女儿,人家怎么说也是望江楼的少东家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 “二丫,如果你再这样,以后娘就不再吃你炖的东西了。”最近这二丫天天变着花样炖东西给她吃,她吃得都快要吐了。 “娘……”田七七哀怨地叫了一声,这包子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在柳如眉威胁的目光底下,田七七最终只得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已换上了一脸的假笑:“两位爷,这次来有何贵干呢?慢慢说,七七我不急。” 幸好聂政俩人早已习惯了田七七的多变。互看了一眼后,在聂政眼神的胁迫下,萧千羽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那个,七七,我们就是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怪想念的,所以今天就特地跑来想让你给我们做一顿好吃的。” 一听就知道是那吃货聂政捣的鬼!田七七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待会我有求于萧大哥的份上,才懒得甩你呢。 这时,恰巧田蜜蜜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 “婶子,柳婶她没空,让我过来帮忙照应一下。”田蜜蜜边说边含羞带俏般,迈着莲步朝萧千羽俩人走了过去。 一边倒着热水,田蜜蜜的眼神却一直粘在萧千羽身上不肯移开。旁边那位爷霸气得很,恐怕自己以后驾驭不了,还是眼前这个玉面公子好,温文尔雅的,以后肯定很会疼媳妇…… 田七七一直在冷眼瞅着自己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堂姐呢,突然就大叫了一声:“小心水!” 田蜜蜜不由得一惊,赶紧低头看去,妈呀,那热水都满出杯子了…… 眼珠一转,田蜜蜜装作又羞又急的,从腰间抽出一条粉色的帕子,轻轻一扬,风情万种地从萧千羽眼前掠过,继而怯生生的道:“萧公子,都怪蜜蜜一时不小心,如果你要责罚奴家的话就尽管责罚好了,奴家绝无怨言。” 边说,边用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拿在手上,装作怯生生地搓弄了起来。 田七七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正暗暗好笑呢。旁边的柳如眉却急了,赶紧走过去,拉住田蜜蜜就是一番细看。 “蜜蜜,你没烫着吧?哎呀,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有婶在呢,不用你帮忙。”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田蜜蜜的想象,最后在柳如眉的再三催促下,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心有不甘地缓缓往门外走去,临跨出门口时,还一脸哀怨地回头望了萧千羽俩人一眼…… 那小眼神~哎哟,看得田七七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本章完结- 96 在柳如眉的催促和护送下,田蜜蜜最终才万分不情愿地跨出了门口…… 这二位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到人家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差点烫伤了,竟然连半点表示都没有!还懂不懂怜香惜玉了?难道凭自己还比不上田七七那个又干又瘪的小丫头吗?一定不是!肯定是他们看里面人多,不好意思说话而已,嗯,一定是这样!田蜜蜜,加油!很快你就要嫁进豪门了。 看着这一幕,田七七差点笑得肚子都疼了。 还以为这田蜜蜜想搞什么阴谋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呀~不过既然她想攀高枝,那我倒不妨帮她一把,也好顺便吓吓那聂政,省得这厮以后动不动的就找上门来。烦!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最终田七七还是得皱着一张小脸去给两位爷张罗吃的去了。 那两位爷事前也没打招呼,所以没有准备什么材料,田七七就将原来准备煲汤用的十多根棒骨做成了酱骨,另外再炒了一大碟的螺蛳、一道牛腩焖萝卜、一道肉末酸豆角和小虾仁红薯叶。 没想到,这几样农家小菜却受到了聂政俩人的热烈追捧。 尤其是那大酱骨,拿自制的小竹管往里面一戳、再使劲一吸!那味道简直鲜爽无比,而且还会弥漫了食客的整个口腔,久久不曾散去。 可面对那碟爆炒螺蛳时,聂政俩人却犯了难。这东西尖尖的、硬硬的,到底该怎么吃呢? 田七七陪着聂政俩人坐到了饭桌上,而柳如眉和田园园、田草草、柳安氏则在角落里另开了一桌。看着旁边俩个大男人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都不由得在心里偷乐。 正乐呵着呢,大家却又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这螺蛳时,那样子好象比他们还要蠢呢。而田草草更是直接将螺蛳带壳放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差点没把牙齿咬蹦几颗。 这时,田七七故意晾了俩人一会,然后才洋洋得意地捏起一只螺蛳,撅起小嘴先吮了吮尖尖的尾部,然后再对准螺蛳头使劲一吸!只听“哧”的一声……一只完完整整的螺蛳肉便被吸了出来。 看着田七七吮吸螺蛳时,她那灵活、纷嫩的小舌头,聂政竟不由得眼神一黯,身子也莫名的开始有了一些异样的反应。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聂政也赶紧捏起一只螺蛳使劲地吸了起来。嗯,吸到嘴里的味道辛辣鲜香的,让人一下就上了瘾!可为什么那肉就是吸不出来呢? 我吸、我再吸……到最后,聂政终于气馁了,把那里面还带着肉的螺蛳丢到了桌子上。正要吐糟呢,却发现旁边的萧千羽在田七七的指导下,已经成功地吸出了第一只螺蛳肉。 聂政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心里却开始不舒服起来。于是沉着脸又捏起一只螺蛳吮吸起来,一只、两只、三只……终于吸出来了! 于是,聂政俩人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将整整一碟螺蛳全部吃完了,最后还直嚷嚷着不够过瘾! 田七七装作没听到,只管一味埋头吃自个碗里的饭。 聂政心里恨恨的,却又偏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地吃起了其他的菜来。 将饭菜一扫而光后,田七七却把萧千羽俩人拉到小偏厅里说起了悄悄话。其实她想拉的只是萧千羽一个人,无奈他们走到哪,那聂政就跟到哪,而萧千羽又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又能说什么呢? 听到田七七打算开酒楼,萧千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试探性地问田七七,假如她要开酒楼的话,倒不如以厨艺入股望江楼,这样一来,大家都皆大欢喜了。 田七七听完,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她这次要开的并不同于这里的任何一家酒楼,她要开的可是火锅店,不、应该叫高档次的火锅店。 据她这些天的考察来看,人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火锅,而且现在即将进入冬季,在冻死人的天气里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火锅,那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听田七七说完她火锅店的想法后,萧千羽却有点疑惑起来,只要把所有东西放进汤里一煮就可以捞起来吃?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这样一来,还用得着请什么大厨吗?就是随便一个小学徒也能做到呢。 看穿了萧千羽心里的想法,田七七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她一定会让萧千羽对自己的火锅店刮目相看的。 看田七七如此固执,萧千羽没办法,只好答应尽快替她找到合适的铺子。 萧千羽俩人走后,田七七自己也没闲着,她要先把所有事情全都处理好,才有这样,她将来才能全身心投入到新酒楼的建设中去。 首先,她跟董秀娘商量了一下,计划把太鲜居交给她全权打理。不过,制作的材料及汤底仍然由柳家的加工坊负责提供,以后董秀娘就按照双方议定的价格从柳家进货。 董秀娘听后,立刻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可比自己夫妻在店里打工强多了。七七这丫头是诚心要成全自己呢。当下,感激涕零的董秀娘便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教完董秀娘煮螺蛳粉后,田七七便将周小花和田园园姐妹从太鲜居调了回来,说是以后将另外有工作安排给她们。至于太鲜居因此而缺少的人手,则由董秀娘自行招聘补充。 关于爱家坊和木器作坊,田七七则找李扬商量了整整一天。 她打算自己以后以提供新款式的图纸和加工坊场所入股,除管理账务的人选要由她亲自指定外,其他事情则全部由李扬自己负责,至于利润分成方面,她占四成,李扬占六成。 不想,李扬听后,却连声拒绝,说自己现在每月有几十两银子进账,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不能再要太多的东西了。 田七七一听,头都大了,最后绕着弯劝了他一大通,还拿李扬娘亲的身体说事,最后,李扬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不过,却提出双方一定要五五分成。 田七七见状只好答应了下来。 李扬是噙着热泪签下的协议,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七七这丫头真的对自己太好了,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李扬!自己将来恐怕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她今天的这份恩情。 处理好这两件事情后,田七七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好多,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开酒楼的事情来。 她首先上县城,找到萧千羽,然后磨着他带自己去买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然后又托他帮自己找一个德才兼备的教书先生,最好是能够住在柳家的。 当萧千羽知道田七七找教书先生,竟然是为了教导自己的姐妹和周小花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虽然他也并不主张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但专门找一个教书先生教导女子读书识字,这倒是一件少有的事,除非是一些大户人家才有这样的实力和想法。 而七七只是一个乡村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魄力和想法,真是太令人吃惊了。不过,七七这丫头做事向来不按常规出牌,也从来没有人猜得到她下一步想要做些什么…… 买好东西后,田七七又让小六子帮自己驾新马车,将她送回了田水村。路上,她试探着问了小六子,以后愿不愿意过来新酒楼帮她的忙?没想到,小六子居然连想也没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田七七看着小六子的侧影,心里真是感动得要死。 要知道,望江楼在清水县可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在望江楼做事的人走出去都要比别人高出一头。而自己的酒楼还是个未知数呢,可小六子居然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这份信任怎么能叫她不为之感动呢? 回到家后,田草草等人看到田七七新买的马车都欢呼了起来。因为以后自己再上县城,不但可以坐得舒舒服服的,而且时间上也缩短了不少。 接下来,田七七按照自己的计划,分别给周小花和田园园姐妹分派了任务。 周小花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而且她头脑比较灵活,原则性强,所以田七七便让她到木器加工坊和爱家坊多走动走动,尽快熟悉其中的运作。 对于老实巴交的大姐,田七七则让她多留意一下田间和菜地作物的种植问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多请教一下周竹生。因为周竹生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种田好手。 至于年纪最小的田草草,田七七则把喂养马匹和牛只的任务交给了她,由她负责每天带领村里的一帮小孩上山割草回家。并准备了一大堆糖果给她,由她按照小孩们每天各自的表现来进行奖励……并据以说明理由。 因为田草草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三个人里面最聪明的,做事也够狠,所以田七七有意培养她,好让她以后成为自己的后备接班人。 -本章完结- 第97章 这天,听说柳冬至要回大岔村接柳来福他们过来,田七七便让他顺便把自己大舅也一起叫过来。因为在她的计划里,大舅柳大志也占了一席之位。 让田七七万万没想到的是,柳来福一家接来了,大舅也来了,可跟着来的还有…… 柳冬至回去大岔村已经两天了,按照计划,他今天就应该带着柳来福他们一起回柳家了。 “开门,快开门!”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正趴在壁炉旁画着图纸的田七七莫名的心里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呢,门口处已传来了阵阵的嘈杂声,心知不妙的田七七赶紧走了出去。 呵,原来是自己外祖一家子都来了。不用说,肯定是柳冬至回去走漏了风声,才把他们引到这里来了。 这时,田七七却看到姥姥柳秦氏正撸起袖子,举起巴掌就要往包子娘的脸上招呼过去!当下不由得怒由心生,急步窜过去,一把抓住了柳秦氏即将要落到柳如眉脸上的巴掌。 “不准打我娘!” “笑话!她柳如眉做下错事,难道老娘连教训亲生闺女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这丫头片子赶紧给我让开!”柳秦氏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娘做错什么事了?”田七七丝毫不作退让地挡在了柳如眉面前。 “哼,你娘成亲这么多年就从来没给家里贴补过一粒粮食!现在倒是发大财了,却瞒着娘家人自己偷偷的享福,天天大鱼大肉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亲娘还在家里饿肚子呢~老头子哟,你要是在天有眼,就显显灵,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白眼狼吧。”柳秦氏边说,边拍着大腿假嚎了起来。 田七七一看,哗!原本还以为那田肖氏已经够彪悍的啦,没想到这还有个比她更厉害的。 “娘,我爹都去了那么些年了,你还提他做什么呢?”柳如眉听娘亲提起自己过世的父亲,心中不由更加的难过了起来。 “哭?你还好意思哭呢~有那么多的好东西都不晓得给自己娘家人留一点,净便宜了外人。我可都打听清楚了,他大伯一家的新房子就是你家花钱给盖的,冬至俩夫妻的事情也是你们给安排的……反正我不管,他家有的,我家一样也不能少!”柳秦氏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大通之后,竟丝毫也不觉得过份,只大刺刺地叉着腰瞪向柳如眉母女。 田七七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要脸”!自己包子娘自从成亲后,每次回娘家总是遭到冷遇,忍气吞声也不知道多少回了?可现在日子刚有点起色呢,他们就立马找上门来了。 而且他们上门竟不是为了来看望自己的亲人,一见面就是呼喝怒骂和要东西,真是没见过比这更极品的亲人了。 “姥姥,我们家再有钱也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我们想给谁就给谁,谁也拦不着!还有,如果你也想要这些东西的话,自己赚钱买就是了。”田七七一番话噎得柳秦氏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亲娘气得老脸通红的,柳如眉却有点不忍心了,难怕她对自己再差,始终还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娘呢。于是,她偷偷地扯了下田七七的衣袖,示意其不要再往下说了,柳秦氏再怎么说也是长辈。 这时,一旁的柳马氏发话了:“大妹,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发了财怎么就不愿意拉你兄弟一把呢?难不成你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子穷得没饭吃,活该被别人笑话么?” 看着包子娘那为难的样子,田七七知道,又得自己出马了:“大舅母,情况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而且我们已经招到人了,总不能现在又把人开走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也说不过去。要不这样好了,等以后一有了空缺,我马上帮舅舅们安排一个好位置,这样总该行了吧?” 柳马氏还要再说点什么呢,却被身后的柳大志给拉住了,只得撇撇嘴,不再吭声了。 气氛总算是暂时缓和了下来,田七七便让包子娘带他们到正厅里先坐一会,待会大家再一起吃顿饭。 看大家都朝正厅走过去了,田七七却偷偷地把走在后面的柳大志扯了下来,俩人来到院子的僻静一角,田七七才开口把自己托柳冬至带去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跟她意料之中的一样,柳大志仍然一脸的犹豫,说是如果自己过来做事的话,恐怕二弟柳夏生知道后,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因为他知道,二弟夫妻俩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子。 田七七却微微一笑,跟柳大志说,这次给他安排的工作在县城,如果二舅知道了,就推说是自己在县城找到的工作就行了。 柳大志听完后,犹豫了一会后,终于答应了下来。并说好等今天回家后,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五天后再过来找田七七。 田七七和柳大志在这边正说着事情,那边柳秦氏等人已舒舒服服坐在了正厅垫了软垫的长椅上。烤着暖暖的壁炉,打量着眼前的房子,柳马氏和柳庄氏都不约则同地生出了一个无耻的念头来。 这房子多大多漂亮呀,要是以后都留给姓田的那几个丫头片子,那自己柳家不就亏大了?怎么说,柳如眉也是自己柳家的人呢。属于她的东西就应该留给柳家的子侄们。 不过,她们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口中所说的一切,可都是她们嘴里的田家丫头片子给挣下来的…… 趁柳如眉转身去厨房忙活的时候,柳马氏俩妯娌便凑到柳秦氏身边,仨人细细地嘀咕了好一会。 柳秦氏边听边点头,虽然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大女儿,但谁叫她是女儿呢,说到底,女儿是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家的。 当柳如眉回到正厅,听到娘亲说要在自己这里住上一阵子时,顿时愣住了。 柳秦氏一看,当场便撒起泼来:“老头子啊,你睁眼看看,你最疼的女儿就是一只白眼狼啊,自己住大房子,吃好的、穿好的,却舍不得让自己亲娘跟着享享福……” 看到柳秦氏这样哭嚎,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柳如眉最终还是心软同意了下来。 等田七七和柳大志进来时,一切都已成事实。柳马氏俩妯娌更是帮着柳秦氏早把房间都给收拾好了。 看到包子娘哀求的眼神,田七七只得无奈地容忍了下来。这时的她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今天的容忍,却导致日后生出了许多的事端。 这时,看到房间还是自带茅厕的,柳马氏俩妯娌便嚷嚷着要瞧个新鲜。田七七听了,不由得心生一计,便领着俩人进了厕所。然后趁她们不注意时,猛地一拉绳子! 柳马氏俩人正看得过瘾呢,却听脚底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登时把俩人吓了个半死,慌乱中,俩人竟然撞到了一起,嘭的一声,双双跌坐到了地上,而柳马氏更是跌坐在了坑道当中,硕大的屁股全被水浸湿了。大冷的天,当即冻得她够呛。 明知道田七七是有心捉弄她们的,偏又说她不得。因为这次可是她们自己要求进茅厕见识一下的。 吃了哑巴亏,柳氏俩妯娌也没心情再呆下去。吃过饭后,又从柳家拿了不少的东西,然后才准备回家去。 田七七送瘟神般的将人送出门口时,却正好碰见萧千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柳马氏一看到萧千羽,绿豆眼登时瞪得圆圆的,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田七七知道萧千羽这样急着来找自己,肯定是托他找铺子的事有着落了。于是,赶紧快快地打发了柳氏兄弟四人,自己则将萧千羽让进了屋里。 果然,萧千羽给田七七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一楼对面的酒楼因为生意惨淡,正打算将三层的铺子一并转让出去。但要价比较高,要三万两白银才能成交。 田七七一听,嗯,这个价格真心不贵。想来应该是对方急着要用钱,才会开出这样优惠的价钱吧?可问题是,自己手头上只得几千两银子,距离三万两还差得远呢。 正踌躇间,田七七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地契,上面竟然写着“田七七”三个大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上田七七那懵懵的眼神,萧千羽不由得宠溺一笑,伸手拍了拍她可爱的小脑袋:“这个,算是大哥暂时借给你的。” 田七七一听,激动得眼泪都差点从眼眶里掉了下来……这萧千羽跟自己萍水相逢的,又非亲非故,怎么就那样信任自己呢?一下子出手就是三万两白银!这叫她以后要怎么报答他呢? “萧大哥,怎么可以……这叫七七怎么报答你才好啊?”田七七哽咽着,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要是七七觉得无以为报的话,那就来个以身相许好了。”不知为什么?萧千羽竟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本章完结- 98 萧千羽说完这句话后,其心里就如小鹿乱撞一般,嘭嘭嘭地跳个不停……他不由得紧张万分地看着田七七,想知道她听到这话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明知道人家感动得都快哭了,还说这样的笑话来逗人家?哼!萧大哥,你学坏了。”没想到田七七听到后,却“扑哧”一声,竟然破涕为笑了。 萧千羽见状,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然而心里却立马变得空荡荡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自己故意避开聂政,独自前来柳家告知这个消息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接下来,萧千羽借口有事,急匆匆地就告辞离开了。 田七七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并没有察觉到萧千羽的异常。她把那契约收进怀里后,正准备进去找包子娘,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想,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香喷喷的身体…… “二丫,那个,萧公子他人呢?”田蜜蜜刚得到消息,萧千羽来了。于是急匆匆地整理一番后,就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赶到后,却只看到田七七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而萧千羽竟毫无踪影。 “走了。”田七七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看来,这田蜜蜜的心思,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什么?走了!你怎么不多留他一会呢?”田蜜蜜一听,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嚷嚷了起来。 “多留一会?堂姐,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莫非……”田七七皱起好看的眉头,一脸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田蜜蜜。 “哦,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觉得萧公子难得来一趟,怎么的也应该好好招呼一下人家吧?”田蜜蜜心里一紧,唯恐田七七看穿自己的企图,赶紧的替自己辩护了起来。 “那,这个就不劳堂姐你费心了。”田七七冷冷地掷下一句话后,便径自离开了。 看着田七七的背影,田蜜蜜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田七七,你别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 萧千羽心神不宁地回到望江楼后,不一会,刘掌柜就领着一位教书先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萧千羽与来人交谈了一会后,便让他先行回去,说是等有决定后再另行派人通知。 刘掌柜刚把那教书先生送出去,聂政就从门外一下子闪了进来。 “千羽,你找教书先生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打算在这清水县开书院不成?”聂政有点好奇的样子。 “不是,是七七要找……”萧千羽心不在焉地说出口后,才猛然醒悟过来,不过已经晚了。 “丫头要找的?她又不是男子,难不成还想找先生教她读书么?”果然,一听到这事跟田七七有关,聂政便立马穷追不舍地问了起来。 萧千羽只觉得一阵头痛!怪自己怎么就说漏嘴了呢?要知道,这位爷一向跟七七针锋相对的,万一被他从中搅和了那就麻烦大了。 最后,在聂政的一再追问下,萧千羽才不得不将田七七所托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要不然的话,他想脱身简直比那登天还要难。 “教书?包住、包吃?包吃!!!”聂政听完后,喃喃自语一会后,突然两眼发光地大叫了一声。害得萧千羽也被唬了一跳,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千羽,你说我的学识要称作学富五车,应该也不为过吧?”聂政这时却把脸一沉,阴阴地问了萧千羽一句。 “这……肯定不为过了。聂爷你简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萧千羽边说,边在心里腹诽着——恐怕整个龙川国也找不出一个敢反对的声音呢。 “嗯……既然如此,那我来当这个教书先生你不会有意见吧?”聂政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萧千羽,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哈哈,千羽又怎么会有意见呢?简直就是求之不得。不过,七七那边……”萧千羽苦哈哈地笑了两声,最后硬着头皮将自己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丫头那边我自己能搞定,你只要告诉她,人,已经帮她找到了。还有,什么时候过去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聂政说完就潇洒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剩下萧千羽独自站在房中,如风中凌乱一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下惨了,七七知道后会不会把我给杀了? ………… 当天晚上,已经安顿好的柳来福一家便过来了。 看柳秦氏回了自己的房间,柳来福才一脸激动地向田七七母女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并说自己白天没有过来劝解,是因为怕自己一旦过来,反而会使得双方矛盾越加激化。 田七七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当下便安慰了柳来福等人一番,让他们以后就安心在田水村住下来。还说,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自己还会出面,帮他们一家把户籍全部迁到田水村来。 柳来福一家听后,更是对田七七感激涕零的,连声夸赞柳如眉生了个好女儿…… 把柳来福一家送走后,田七七便跟包子娘说了自己打算开火锅店的事情。柳如眉现在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胸怀大志,不是那安于现状的人,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是光点头表示支持。 晚上,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想着自家美丽的庄园,还有温柔的包子娘,相亲相爱的姐妹……田七七的心一直暖洋洋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刚掺和进来了一个柳秦氏。看来,这是非以后是少不了啦。 第二天,田七七便和周小花等人一起上了县城。 到了县城后,大家便分头行事了。周小花去了爱家坊熟悉业务,而田七七则找上了萧千羽,她打算今天就把那家酒楼的情况仔细察看一遍,然后再回家设计出一个装修方案来。 俩人刚跨出望江楼,那聂政却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没办法,俩人行最终变成了三人行。 田七七边走边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个聂政真是怎么躲都躲不掉似的,幸好自己住在乡下,也不用天天跟他打交道,不然的话,估计自己会发疯的。 聂政不动声色地将田七七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阴阴的脸上却极快地划过一丝戏谑,等着瞧!小丫头,咱们来日方长~ 一走进这座三层高的酒楼,田七七就立刻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酒楼的装修并不算旧,只是里面的摆设过于繁复,反而起到了一种物极必反的效果。而且还使得整个店面看起来阴阴的,就算是白天,光线也不是很充足。 看来以前的老板太过注重华丽了,反而忽略了酒楼给人的整体感觉。 看了一会后,田七七已然是心中有数。心急的她便立即辞别了萧千羽俩人,自己赶着马车回家画装修图纸去了。 田七七却万万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一进屋子,田七七就听到了柳秦氏那尖锐的嗓音:“才这么一点菜!你这死丫头该不会是诚心的吧?我可听人家说了,你们以前在家可天天都是大块大块的吃肉,怎么我一来就变成这样了?哎哟,我可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听到柳秦氏的叫骂声,田七七不由得把脸一沉!蹭、蹭、蹭地几步就走进了正厅。 “姥姥,我们家一共才几口人?四菜一汤难道还不够你吃的吗?要知道以前我们都是两个菜就搞定的。”田七七看着桌上的三个肉菜和一个青菜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柳冬至一家因为不想老是占自家便宜,坚持要回自己屋里去吃,而自己母女四人加上柳秦氏才五个人,这四菜一汤已经够多的了。看来,这柳秦氏还真是太不知足了。 那柳秦氏一看到田七七来了,不由自主地就一阵心虚!因为据她这两天的观察,这个家中真正做主的人就是这死丫头,就连自己大女儿有时也得听她的。还有两个媳妇临走时也提醒过自己了,这个小姑奶奶可不好惹…… “阿奶!我快要饿死了,可以吃饭了没?”突然,一个圆润的身影转了进来。径直扑向了桌上的饭菜。 田七七一看到来人,不禁当场傻了眼。 柳如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陪着那柳如玉一起进来的田园园却是一脸的闪缩…… 而柳秦氏看到自己的大孙女,却好象见到了救星一般:“听说你们上回入伙宴还有八菜一汤呢。我家如玉可是头一回上你们家,难道就不该多做一些好吃的来招待她吗?还是在你心目中,你娘和亲侄女还比不上外头的那些人?” 最后一句,柳秦氏是冲着柳如眉说的。 柳如眉一听,不由得面露难色。虽然这个娘亲一向不怎么疼爱自己,甚至还对她不理不睬的,但她毕竟生养了自己十几年,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她呀。 -本章完结- 99 想到这里,柳如眉暗中拉了拉田七七的衣袖,悄声说了一句:“二丫,你就当帮娘一次,再做一个菜出来。” “不做,够吃就行,还真以为我们的钱是捡来的呢~”田七七故意大声嚷嚷着,还犹嫌不足地加了一句,“以后没客人上门的话,家里就跟大家一样,吃工场里的伙食。谁也不许坏了规矩。”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歹……”柳如眉等人都还没表态呢,柳如玉第一个不满地嚷了起来。 话刚出口,田七七已然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柳如玉顿时觉得身上一股阴风刮过,心中一寒,愣是把没得来及说出口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吃饭!”田七七冷冷地说了这两个字后,便一言不发地端起饭碗,埋头吃了起来。 柳如玉和柳秦氏一看,惟恐吃了亏似的,也赶紧捧起碗大口大口地使劲吃了起来。 柳如眉等人却知道这是田七七即将发怒的征兆了,一下子大家都不敢再作声,只默默地吃起饭来。 这时的柳如眉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亲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她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晚上,田七七一问包子娘,才知道原来是大舅妈借口说担心姥姥在这里没有人照顾,所以特地把柳如玉送了过来。 哼!没有人照顾,难道自己母女四人就不是人么?看来,那柳马氏肯定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哼,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慢慢走着瞧好了。 而同一时间,柳如玉正在房间里美滋滋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因为昨晚其娘亲,柳马氏就眼热地跟她说了。那经常来柳家的两位富公子不但有钱而且长得也是美美的,只要自己能够嫁给他们其中一位,那以后可就有享不尽的福了。 而且,娘还说了,自己长得这样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那些有钱人家最喜欢这样的姑娘了。所以,只要那两位富公子见了面就一定会被自己迷住的。 哎呀,我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好看得我自己都要害羞了。美公子啊美公子,你们赶紧上门来吧,如玉我在等着你们呢。 事情偏就那么巧,第二天,萧千羽就让董秀娘帮忙传话,说是帮田七七找到教书先生了,明天一早自己就带着他一起过来,让她先行帮他准备好住宿的地方。 田七七正在书房设计酒楼的图纸呢,一听,不由得大喜过望。因为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时间也没心情教导周小花和自己的俩个便宜姐妹断文识字的,如此一来,自己的这桩心事也算了了啦。 当天,田七七就将周小花三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让她们从后天起,每天早上辰时起至巳时末,统一集中到书房里学习。学习完吃过午饭后再去忙各自的工作。 周小花三人一听,田七七竟然专门请了先生来教自己读书识字,当下便激动得不得了,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学习来报答田七七。田七七见状,心里也很是高兴,赶紧的就带着大家到镇上买了必需的文房四宝和一些识字用的书籍。 周小花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笔墨纸砚捧回家后,真是越看越喜欢,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傍晚等爹娘回家一说,苏妙人夫妇更是欢喜得掉下了眼泪。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有机会读书,这都多亏了七七那丫头啊。 “小花,爹和娘以前因为不识字吃过的亏可多了,你现在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而且娘想,七七这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以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可得加倍的用心,千万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记住没?”苏妙人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女儿一番,心里却对田七七的良苦用心感激涕零。 “娘……”周小花撒娇似的抱住了苏妙人的脖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我跟七七啊,那可是注定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 ………… 第二天,田蜜蜜就收到风声,说是那萧公子俩人过来了,现在正在柳家跟田七七说着事情呢。 赶紧的找了个借口,溜回家精心梳洗一番后,田蜜蜜又匆匆地赶回到了柳家。 一进门,田蜜蜜就看到那田七七正跟那聂公子大眼瞪小眼的,好象在跟谁怄气一般。不由得在心里偷偷一乐,看来这俩位贵公子应该也不喜欢象二丫这样凶悍的女人吧。 想到这里,田蜜蜜便扭着细腰,快快地走到了萧千羽俩人跟前,一双妙眼含羞带怯的:“萧公子、聂公子……” 还在想着该如何套近乎呢,田蜜蜜却突然被人从背后一屁股挤开,紧接着眼前一黑,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随之响起:“萧公子,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渴了吧?奴家这就给你倒水。” 说话间,柳如玉已扭着那个硕大的屁股走近萧千羽,开始慢悠悠地往他的杯中倒起热水来,一边倒还一边娇声漫语地说着:“俩位公子,这可是如玉刚刚亲手烧开的山泉水,可甜呢~记得待会要多喝点哦。” 看着柳如玉如此作状,田蜜蜜只觉得一阵堵心! 这柳如玉长得就跟母猪似的,还好意思往上凑?难道真当人家萧公子看上她腰粗屁股大好生养么?呸!就凭她这寒碜样也敢跟我田蜜蜜争男人?闪一边去。 旁边的田七七这时也留意到了这俩人间的动静,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 难道男人只要有钱就会有许多女人自动送上门吗?咳咳,还好!自己能挣到钱,估计这辈子也不用靠男人过活。至于眼前这俩位极品嘛,自己就权当看场好戏得了,顺便的也算是给萧大哥一个教训,谁让他竟然给自己设了这样一个陷阱……活该被贱女缠身。 田七七是万万也没想到,萧千羽昨天跟他提到的教书先生居然会是聂政!萧大哥明明知道这家伙天生跟自己看不对眼,现在居然还将他往自己跟前送,这不是诚心要给她添堵吗? 田七七想到这里,便越发的沉住气,一声不吭地静静看起田蜜蜜俩人的表演来。当然,肯定不能忘的就是继续狠瞪着对面的那位黑面神,好让他知难而退。 在看到柳如玉凑到萧千羽跟前时,萧千羽身子的那一下微微抖动,田七七不由得在心里偷偷一乐,脑子里更是闪过了一个极为卑劣的念头…… 被柳如玉抢走了讨好萧千羽俩人的好机会,田蜜蜜正在生闷气呢,突然听田七七说了一句:“堂姐,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不如等会就留下来跟我们大家一起吃吧?小草,顺便的把义父也给叫上。” 这,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那一向对自己态度极为疏离,甚至可以说是仇视的二丫竟然主动开口留自己吃饭?这里面该不会有诈吧? “呵,看来堂姐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看不上我们家的粗茶淡饭了……”不容她多想,田七七已一脸嘲讽地开了口。 “不、不、不……其实我只是担心打扰了你们。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田蜜蜜一听,担心失去这个接近萧千羽的好机会,赶紧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很快的,满满一桌的菜便端了上来。这本来是田七七准备好了要迎接新来的教书先生的,可她一看到来的竟然是聂政那黑面神,当下就没了心情,把东西都丢给了田园园和柳安氏去弄了。 菜端上来后,聂政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这菜虽然勉强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但比起那丫头做的可就差远了。 跟聂政不同的是,柳如玉一看到那满桌的肉菜,顿时双眼发光,赶紧的就往饭桌前凑。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田七七借口想让大家先行熟络一下,所以并没有分成两桌吃饭,而是男女老幼的全凑在了一桌。 而且好巧不巧的,田七七竟安排了田蜜蜜和柳如玉俩人分别坐在了萧千羽和聂政俩人身边。 看看身边一脸痴肥的柳如玉,再看看对面一脸得色的田七七,聂政不由得脸色一沉!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想借这个把自己吓走?哼,等会让你看看爷的能耐。 “哎呀,聂公子怎么不吃啊?不如,小女子来替你布菜吧。”柳如玉一上桌就首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红烧肉,此刻正嚼得满嘴肥油的。 聂政一看到她的样子,简直想吐的感觉都有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想着,那丫头真是太过份了,居然给自己设计了这样一个又丑又恶心的肥妞。这心眼也够毒的,不过嘛,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想到这里,聂政不着痕迹地将碗往旁边轻轻一挪,柳如玉便扑了个空:“耶~聂公子,你好坏哟。” 听到这话,就连田七七等人都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更不要说作为当事人的聂政了。只见他…… -本章完结- 100 聂政一头的黑线,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了想吐的感觉,转而冷冷地看向柳如玉:“如玉姑娘,我是来柳家做教书先生的,以后咱们还得天天见面呢~你实在不必对在下这样客气……” “什么?教书先生?聂公子是在跟如玉开玩笑吧?”柳如玉猛地张大了嘴巴,那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肉呢,看着就让人恶心。 “下在又怎么敢骗如玉姑娘呢~不信,你问问萧公子就清楚了。”聂政边说,边瞟着萧千羽,目露胁迫之色。 萧千羽暗叹了一口气,以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田七七是故意在整自己和聂政呢?可谁让自己得罪了她呢?可不得罪她就得得罪那位爷了,那位爷更加的不好惹。得,眼下又给自己派事了。 “嗯,没错。聂兄他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以前一直住在望江楼,所以也与七七相识。听说七七要请教书先生,他便毛遂自荐了。如玉姑娘,以后还要靠你多多照顾一下聂兄才是。”萧千羽说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差点连田七七都被他骗过去了。 “嗤,你干嘛不早说啊?”柳如玉一听聂政竟然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当即失望极了,顺手就把手里原本挟给聂政的猪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田蜜蜜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真是顺心极了。看来自己这个堂妹还是挺不错的,竟然把真正的富家公子留给了自己。也算自己当初没挑错人,这萧公子呀,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柳如玉,就凭你也敢跟我斗?想得美! 田七七看到这里,也不由得为聂政的这招金蝉脱壳计暗暗叫好。不过,那样一来,萧大哥可就要加倍遭殃了。不管,谁让他得罪了自己呢。 眼看萧千羽就要被田蜜蜜迷了去,柳如玉不由得气急败坏地骨碌着那双金鱼眼,突然她咧牙一笑,有了! “哎呀,聂公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都怪小女子一时手滑……”柳如玉端起一旁的汤碗,装作一时手滑,竟把汤洒到了聂政的身上。 聂政脸色一黑,差点就要当场发作,不过却在接收到田七七幸灾乐祸的目光时,脑中灵光一闪! “不碍事的,在下今天刚好把行装也一起带来了。大家且慢吃,在下失陪一会。”说完,聂政便站起身来,拿上一直放在旁边的行囊,然后在赵远山的带领下,去了他的屋里更换衣服。 等聂政回到柳家时,毫不意外地,看到柳如玉已然坐上了自己的位置,正一脸恶心地向萧千羽献着殷勤呢。 “萧公子,这鸡肉可好吃了,你也来一块吧。”柳如玉故伎重施,又挟起一块鸡肉想放进萧千羽的碗里。 萧千羽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醒悟过来呢,等他醒悟过来时,那块鸡肉已经被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聂政一看,心中暗暗发笑,萧千羽啊萧千羽,看来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柳如眉这下有点看不过眼了,自己这侄女到底是怎么了?还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没有? 实在忍不住了,柳如眉就附在身旁的柳秦氏耳边低语:“娘,你看,这也太不象话了。要不,你跟如玉说一下?” “说什么呀?”柳秦氏却抬起一直瞪着肉菜的双眼,剐了自个大女儿一眼,“这不是挺好的吗?要是你侄女以后嫁得好,你也可以跟着沾点光不是?” 柳如眉顿时哑口无语!只得一脸同情地望着对面坐立不安的萧千羽。 此时的萧千羽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碗里的大块鸡肉,再看看那被柳如玉咬在嘴里的筷子,顿时嘴角直抽个不停,胃里也一阵翻腾,简直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发现萧千羽在看着自己(其实人家真的只是看着那筷子),柳如玉却自作多情地扭捏起来,装出一脸的羞涩:“萧公子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小女子我会害羞的啦。” “呕……”萧千羽胃中再度一阵抽搐,眼前的女人比那块鸡肉还要恶心!此刻的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后悔,不该屈服于聂政的淫威而得罪了田七七,以后要是田七七不肯原谅他的话,那才叫一个惨字。 “哎呀,萧公子你怎么还在看人家啊?你不喜欢吃肉是不是?那小女子给你挟点青菜好了。”只见柳如玉熟练地把萧千羽碗里那块肥鸡肉重新挟起来,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边嚼边又挟上两根青菜,就要往萧千羽面前送过来。 “哎哟,各位不好意思,我胃痛!实在受不了啦,得回去吃药。就此告辞。”萧千羽被恶心得干脆站起身来,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哎呀,萧公子你别走啊~这饭还没吃完呢。”柳如玉一听萧千羽要走,立马急了,伸出一双肥爪子,就要往萧千羽身上扑过来。 萧千羽一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往旁边一闪,柳如玉肥重的身子便扑通一声,摔了个饿狗抢屎! 田蜜蜜一见,即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叫你抢我的风头?活该摔死!不过……萧公子被柳如玉吓得要走了,这机会稍纵即逝的,自己可得好好想想办法才行。 柳如玉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心全擦破皮了,血淋淋的,这时她想起娘亲教的,男人只要一看到女人哭就会心软。于是,决定不委屈自己,赶紧一把鼻涕一行泪地哇哇哭了起来。 很快的,眼泪就将柳如玉脸上的劣质脂粉冲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柳如玉不断地往脸上擦拭,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大家看到这一幕,都拼命地憋住了笑,简直要把肚子都给憋痛了。 “萧公子……”柳如玉此时还不自知的可怜巴巴地冲萧千羽喊了一声。 萧千羽浑身又打了一个哆嗦,刚顿住的脚步又开始往外移动了起来。看到他这般绝情,柳如玉这才真心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田蜜蜜却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我娘找我还有事呢,我先走了,大家慢吃。” 一转身,田蜜蜜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出去。 得,又一场戏码开演了。田七七赶紧也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萧千羽刚走到马车旁,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呼唤:“萧公子……” 萧千羽不由得嘴角一抽,不会是那肥妞不死心又追上来了吧?急忙回头一看,还好,不是那柳如玉,却是一路急跑,正微喘着气的田蜜蜜。 “蜜蜜姑娘,你找我有事吗?”萧千羽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后,才温言问了田蜜蜜一句。毕竟这田蜜蜜虽然心机也挺重的,便比起那柳如玉来可算好多了。 发现萧千羽对自己的态度跟对待柳如玉的截然不同,田蜜蜜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萧公子,是这样的。我刚刚才想起,家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我立马赶到县城去通知我二哥。所以我想,我可不可以……” 田蜜蜜说到最后变得吞吞吐吐的,一副娇羞不已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在拼命地呼喊着:“萧公子,人家都说得这样明显了,你还不赶紧的喊我上车~” “是呀,萧大哥,我堂姐出了名的细心体贴。这一路上有她照顾你,我们也就放心了。”突然,田七七阴恻恻的声音在俩人身后响起。 “是呀,萧公子,二丫说得没错,我最会照顾人了。你那胃……现在还痛吗?”田蜜蜜一脸关切地望向萧千羽。虽然这萧公子的身子弱了点,但是没关系,他家有的是钱,到时只好好好进补一下就得了。 萧千羽本来看这田蜜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好松口应允下来,没想到田七七却跟了出来。不知为什么,萧千羽心底极不愿意让田七七看到自己跟别的女子在一起,所以,略想了想后,他便开口婉言拒绝了田蜜蜜。 “蜜蜜姑娘,这孤男寡女的多有不便……为免影响你的清誉,依千羽看,你还是另想办法的好。”萧千羽说完后,便继续往马车走了过去。 田蜜蜜一看,不由得急了,也顾不得田七七在场,她便赶紧扑上去一把扯住了萧千羽的衣袖:“萧公子……” “蜜蜜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赶紧放手。”萧千羽被田蜜蜜的举动惊到了,又担心田七七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误会,于是干脆利落地把衣袖使劲一甩,然后一步跨上了马车。 田蜜蜜见状,犹不甘心失败,紧紧上前扒住马车的车厢,急急的道:“萧公子,这天寒地冻的,坐牛车实在太冷了。你就捎我一路,一到县城门口我就立马下车……” “蜜蜜姑娘,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萧千羽说完这一句后,干脆把车窗的帘子也给放了下来。 田蜜蜜不甘心地还想说些什么,田七七却看得有些腻了。捡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子,瞄准马匹就运劲弹了过去…… -本章完结- 101 最近锻炼了一段时间,田七七感觉自己身体各方面都好了许多,所以石子弹出去的劲道也随之大了很多。 于是,大家只听到马匹猛地一声嘶叫!四蹄一扬,猝然地就朝前奔跑了起来。 一个猝不及防的,田蜜蜜被惯性一带,顿时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一边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田蜜蜜此刻真是欲哭无泪。这萧公子对自己也未免太绝情了…… 这时,猛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掌声!扭头一看,原来是那柳如玉顶着大花脸追了出来:“哈,本姑娘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也是摔了个狗啃屎!怎么样?那泥块里掺没掺狗屎啊?” 田蜜蜜又羞又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抬头,却发现田七七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和柳如玉。 那一脸的深意看得田蜜蜜当场打了个突!难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二丫布的局?一定是了,肯定是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用心,所以今天才会那么好心叫自己留下来吃饭……看来是自己大意了!才会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田七七!你好狠毒的心啊。 田七七看完这出戏后,潇洒地拍拍手,准备回去再想办法将那黑面神赶走。转身后的她却没看到,田蜜蜜脸上那犹如毒蛇般狰狞的神色。 一走进屋子,田七七便看见,自己本来以为会食不下咽的聂政,却出人意料地静静坐在饭桌前,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菜呢。 似乎感受到了田七七的注视,聂政这时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俩人的视线霎时在半空中相遇…… 丫的,没想到大叔你的胃口竟然这么好!一只鸡都全进你肚子里去了。 承让、承让,爷我看了一出接一出的好戏,想胃口不好也难啊。 ………… 一顿饭就在田七七和聂政俩人眼神的刀光剑影中结束了。 因为田七七一开始给教书先生安排的住所就在赵远山的房子里。所以吃过饭后,聂政就跟着赵远山到屋子里整理起行李来。 聂政走后,柳如眉等人才敢偷偷喘了一口气!实在是刚才的气氛太过诡异了,任是谁都得偷偷捏一把汗啊。 而老田家,田蜜蜜却趴在孙春花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样子简直比死了亲爹娘还要伤心……也难怪,本来信心满满地做好了嫁进豪门做少奶奶的打算,没想到却落得个遭人嫌弃的下场,这打击也太大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二丫那个贱丫头,竟然敢耍我们?老娘我跟她誓不两立!”孙春花气冲冲地说了一句。 “娘,你一定要想办法替女儿报仇啊。”田蜜蜜哭得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或许,我可以帮你们一把……”声音落处,郑雪娥如幽灵般出现在了门口。 “你?你自己都被田七七害成这样的,还能有什么办法?”看中的准金龟婿没了,孙春花这时心里正懊恼着呢,于是便没好气地挖苦了郑雪娥一句。 “哼!我之所以被那田七七害成这样,全是因为她身后有望江楼作靠山。我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不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以后还得跟那望江楼的少东家彻底断了往来……”郑雪娥说这话时,一脸的阴森,眼中更是闪过一抹阴狠。 房间里,仨个女人凑在一起,偷偷嘀咕一阵后,田蜜蜜终于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来。田七七,竟然害我不能嫁给萧公子,那你就去死吧。 第二天一早,当苏妙人过来告诉田七七,田蜜蜜母女都没有过来帮忙时,田七七却似乎早有意料地淡淡一笑,告诉苏妙人无需为此担心,因为田家母女以后再也不会过来做事了。 说完后,田七七便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回到后院,看到自己特意设计的书房里,门窗大门,那大黑面正一脸严谨地在里面教周小花三人识字呢,看起来倒是挺象模象样的。不过,人品不行,那就什么都是空话。 于是田七七目不斜视地回自己房间继续画酒楼的设计图去了。一直到吃午饭时,田七七才知道,柳如玉一早就气哼哼地离开,回她的大岔村去了。 要不是柳秦氏在场,再加上包子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田七七差点都要把巴掌给拍烂了。 这妖孽又少了一个了!剩下的就看我的好啦。 这第一天,聂政算是无惊无险的度过了。不过,他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好象老有人在背后窥视自己一般。可一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聂政只能这样子安慰自己。 第二天一早,聂政刚走进后院,便看到田七七正手握一根小板子,沾了点盐粉往嘴里刷呢~刷几下,又往嘴里灌上一口水,“扑”的一声吐出来…… 这丫头到底在干嘛?聂政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去,悄悄地问了一旁的田草草。 田草草一听乐了,显摆地张大嘴巴,露出自己缺了一枚门牙但却亮得惊人的两排牙齿:“聂先生,那叫刷牙!看到没?我姐天天迫着我刷牙,现在我的牙白得吓人吧?” 聂政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再看,确实挺白的,而且刚才小草冲自己张开嘴巴时,还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难道这都是因为刷牙的缘故? 要知道,在这异世,人们还没有刷牙的习惯,每天晨起和饭后也只是用茶水漱口罢了。所以,也难怪聂政看了会心动。 “小草,你那里还有多的牙刷吗?”聂政冲田草草咧嘴一笑。不过,这一幕落在田七七眼里,却觉得就象是大灰狼在诱骗小红帽一般。 “嗯,我只有一把牙刷,没有多的了。不过那牙刷都是我姐自己做的,要不你问她去。”田草草是一个有话直说的好姑娘。 “大叔,你想要牙刷是吧?我那正好多了一把,你想要就给你好了。”不知什么时候,田七七已经刷完牙走到了俩人身边。 “你会这么好心?”聂政一脸的怀疑。 “哎,我这不是有求于你吗?看在你那么用心教导小草几个的份上,我送你一把牙刷又何妨?”田七七说这话时,一脸的不在乎。 聂政听了,虽然还是一脸的淡然,但心底却暗自得意了起来。说到底,这丫头还是有求于自己。 田七七很快就回房间取来了另外一把牙刷,还贴心地拿来了一个新的杯子,一起交给了聂政:“要不你在这里先刷一次,有不明白的就问我好了。” 聂政也是看着新鲜,想着这牙刷上也不可能动什么手脚,于是把牙刷又清洗了一遍后,便依照田七七的提示有模有样的刷起牙来…… 终于刷完了,那感觉果然比茶水漱口好多了,整个人顿感神清气爽!聂政正要由衷地感谢田七七一句呢,不想人家已经转身准备离去了。不过,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却让聂政彻底的崩溃了。 “哦,我忘记跟你说了,那只牙刷……其实是我用来刷茅厕的。”田七七边说,边猖狂地大笑着走开了。 就连那小草也捂紧鼻子,一脸嫌弃地跑开了。 呕!独留聂政在风中一阵凌乱!再看时,手中的牙刷已被他一掰两半。 田七七,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今天田七七的心情出奇的好,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酿鲮鱼,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大家就知道又可以吃到田七七亲手做的菜了,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到吃午饭时,闻到香味的聂政早已一马当先的坐到了饭桌前。 看到他那模样,田七七心中顿时不爽起来。于是,俩个人在饭桌上边吃饭边不时的盯着对方,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却挤眉弄眼的,看得一旁的柳如眉胆战心惊。 酿鲮鱼鲜嫩可口,大家吃得不亦乐乎,一整条鱼转眼间便只剩下盘子中央的一小块了。 这时,两双筷子同时挟住了最后那块鱼块,看着双方互不相让的样子,柳如眉头都大了,想了想后,伸手拉回了田七七的手:“二丫,有点规矩好不好?人家聂先生怎么说也是初来乍到呢。” 眼看聂政得意洋洋地将最后一块酿鲮鱼送进了嘴里,田七七不由满怀的哀怨,这果真是自己亲娘吗?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的呢? 设计图终于画好了,田七七便叫上常老大,俩人一起上了县城商量酒楼的装修问题。顺道的,田七七又上对面望江楼教了胡厨子一道新菜,就是那酿鲮鱼。 第二天再上县城时,田七七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似的,可回头看时,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到后来一忙活起来,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望江楼差不多要到晌午才开市,于是小六子便提前过来田七七这边帮忙。无意中跟田七七提起,那道酿鲮鱼昨天一推出就极受食客欢迎,现在厨房里还堆积着一大堆的鱼骨呢。 鱼骨?田七七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底一动。这鱼骨也是好东西呢。 -本章完结- 第102章 下晌,田七七忙完手头的活计后,便来到望江楼,跟刘掌柜要了那些剩下来的鱼骨,准备拿回家做一道新菜给大家吃。 而萧千羽一听到田七七来了,就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至于上次被她捉弄的事情早已被他丢到九宵云外去了。 听到田七七准备将鱼骨拿回家做成一道新菜,萧千羽立马表示要跟田七七一起回田水村,想第一时间吃到她做的新菜。可到底他是为了吃新菜还是想跟田七七多呆一些时间?那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田七七和萧千羽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刚开动,一个身影便从暗处闪了出来。那是一双充满了妒恨的眼睛! 看来,萧公子之所以会那样对自己,一定是这二丫在他面前说了自己许多的坏话。田七七,你活该下地狱! 一转身,女子已直奔一鸣书院而去。 一回到柳家,田七七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傍晚时分,一大盆新鲜酥脆的椒盐鱼骨便出锅了。 工场的工人除了加班外,每天只包中午一顿饭。所以,田七七便干脆将唐大婶等几家人都叫了过来,准备让大家都一起尝尝新做的炸鱼骨。 饭厅里一共开了三桌。菜端上来后,最惹人注目的,当然就是那一大碟金灿灿的椒盐鱼骨了。光看那颜色,大家就忍不住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一开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筷子伸向了桌子中央……这椒盐鱼骨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 鱼骨实在是太香、太酥了!本来以为这鱼骨应该挺硬的,可没想到,轻轻一口咬下去,鱼骨便应声而碎,吃到嘴里,更是又咸又香的,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看到大家一味的只顾着吃那椒盐鱼骨,田七七便出声提醒道:“这椒盐鱼骨虽然好吃,但吃多了容易上火,大家还是要适可而止。” 大家听了后,都对田七七的话深以为然,但也有那偏不信邪的。 聂政就是那个不信邪的人。他到柳家都三天了,除了那道酿鲮鱼外,就再也没吃到田七七亲手做的菜了,所以心里那个激动呀,就别提了。椒盐鱼骨是吃完了一块又一块,简直把田七七刚才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田七七看他这样,也没再吭声,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 果然,悲剧降临了。 第二天一起来,聂政就觉得牙痛得不行,仿佛连一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看到他惨兮兮的模样,田七七幸灾乐祸一番后,犹嫌不足地附在包子娘耳边嘀咕了一番。 柳如眉听后,冲田七七竖起了大姆指。 整个下晌,柳家大院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怪怪的气味,闻起来简直比那捂了一个多月的脚丫子还要臭!经过门口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捂紧了鼻子。 吃过晚饭后,谜底终于揭穿了。 只见柳如眉捧着一大碗黑黑的、灰灰的汤汁走了进来:“聂先生,刚才看你吃饭就挺难受的,赶紧把这苦斋婆汤给喝了,喝完后明天那牙就不会再疼了。” 看着眼前的“特殊礼遇”,聂政差点没将刚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这明明就是臭脚丫的味道,这样的东西也能吃进嘴里吗?不,打死我也不喝! “这个……可不可以不喝啊?”聂政干脆把鼻子也捏了起来。呕,实在是太臭了。 “聂先生,你就听我劝一句吧,这汤可以清热解毒,上火喝它可是最好不过的了。”柳如眉怯生生的,因为聂政不肯喝她端来的汤,她的眼睛此刻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聂政一看,没办法了。要是自己不把这碗汤喝下,恐怕其他人就把他当作不识好歹的恶人了。唉~ 看到聂政那一脸幽怨的神色,田七七不由得一阵的酸爽!看来,自己找包子娘出马还真是选对人了。要是换作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 发现到田七七那幸灾乐祸的眼神,聂政不由恨得咬碎了一口钢牙!看来,又是这小丫头暗中捣的鬼。想让自己在田水村呆不下去?哼,咱们走着瞧! 聂政想到这里,视死如归地一把捧过汤碗,猛地一仰头,往嘴里大大灌了一口!嗯,这味道……竟然还挺鲜美的! 接下来,大家都吃惊地看着聂政大口大口的把一碗汤给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完后,竟豪爽地用衣袖一抹嘴巴:“好喝,再来一碗!” 看到聂政竟接连喝了三大碗汤,其他人在吃惊之余,也不甘落后地跑到厨房里勺起汤来……一转眼的功夫,一锅苦斋婆汤便连汤带渣的被抢了个精光。 田七七这时才一脸耐人寻味地踱到聂政身边:“怎么样?没害你吧?” “哼!”看到田七七不怀好意的表情,聂政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凑近田七七低声说道,“丫头,这清热解毒的东西可多了,你非得找来这么难闻的东西吗?刚才还差点害我吐一地。我心里明白,你不就是想把我赶走吗?可这心也未免太黑了吧。” “呵呵,你明白的话那就最好了……”田七七呵呵两声,背过身去,冲聂政嚣张地扬了扬手,才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冲着那娇小的背影,聂政暗地里咬了咬牙!自己读得书多,不跟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我忍! 第二天,把酒楼装修的事安排妥当后,田七七便直接上了望江楼。 这一次,她开门见山地就开口跟萧千羽要俩个人,一个是小六子,一个是小灿。 萧千羽却仿佛意料之中般,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并让刘掌柜当即把俩人叫到了雅间。 一听小师傅要带自己到新酒楼做事,小灿当场开心得都不会说话了。因为自己全靠有小师傅的指点,这段时间,厨艺上才有了不少的长进。他也终于从一个小小的学徒,成为了望江楼的正式厨工。 不过,他并不是很稀罕自己在望江楼地位的高低,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在厨艺上的进步,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做菜! 所以,能跟在田七七身边做事,那可是他连做梦也在想着的事情。 与小灿不同的是,小六子对此事早已是心中有数,所以表现得倒是挺淡定的。这也使得田七七对他的表现更为满意,因为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酒楼新掌柜! 没错,她给小六子安排的就是自己新酒楼掌柜的位置。她看中的是小六子灵活的头脑和处事圆滑,待人真诚热情的做事风格,她新酒楼的掌柜就得是这样的人。至于经验欠缺这方面,她早就已经打算好了。 “刘伯伯,七七想拜托你一件事,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然早就猜到了田七七接下来想说的话,但看到田七七那黑亮黑亮的眼睛冲自己不停地眨巴着,一脸可爱的小模样,再加上有少东家提前跟他打了底,所以刘掌柜便干脆做一个顺水人情:“丫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刘伯伯,你人真是太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是想在酒楼开张前,先让小六子跟着你老人家学习学习一下如何管理酒楼。” 田七七说完后,看刘掌柜爽快地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心里也知道这里面必然有萧千羽的功劳……于是,心里对萧千羽的感激不由得又多了一分。 跟小六子俩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田七七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田七七的身影刚从望江楼门前消失,便从暗处走出了俩个鬼鬼崇崇的男子来。 “大富兄,怎么样?小弟我没骗你吧?我这妹子,只要是男人看了都得动心……”一脸阴险的田玉祥冲着身边的锦衣男子说道。 “嘻嘻,是挺不错的,我玩过那么多女人,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玉祥老弟,事成之后,你小子可就是我的大舅爷了,本公子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的。”眼前一脸猥琐的贺大富,正是县令祝清水的小舅子。 说过后,俩个人相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那田七七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田七七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此时的她正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中,准备让赵远山收拾出一间房子来,让小灿暂时的住下来,直到酒楼开张为止。 跟赵远山说好事情后,田七七便向后院走去。 一进去,便看到田园园三人正趴在书房里看书呢~田七七有点懵了,这俩人才上了几天的学呀,怎么就自己看起书来了? 过去一问,才知道是聂政教了她们一些自学的方法,所以她们现在连猜带蒙的,也能大概的知道书里面写的是什么。 看到三人学习进展如此神速,田七七心中不由得大为安慰。看来,再过几天,自己就可以同时教授她们新式的记账方法了。至于那个聂政,目前看来还是挺好用的,不如就让他多留一段时间好了。 当天晚上,作为奖励,田七七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油焖冬笋。 -本章完结- 第103章 秦观嘴角终于颤了下:“皇上……” 然而萧祁昱顾不上他了,他只是抱着沈郁摇晃:“皇叔?皇叔!”沈郁没有反应,萧祁昱试了试他鼻息,是晕过去了,他使劲抱起沈郁,往外走。现在也不是说话诉衷情的时候,程谨之等人已经把其他的牢房都打开了,并大声嚷道:“外面走水了!今晚是除夕夜,新皇不仅不大赦天下,他还想将你们都活活烧死!” 死牢里的众人听见这个消息终于都像活过来了一样,他们纷纷往外冲,这么一看果然是走水了,火光大起,整个牢房亮如白昼。 死牢走水,整个防卫都乱了,今天是除夕夜,宫里萧璟正筹谋着登基,在得知自己死了的时候,他终于不再死死的盯着这个死牢,萧祁昱带领众人趁机将众人都救了出来,程谨之背着张时谦紧跟在他身后,萧祁昱抱着沈郁走的很快,刑部大牢也只有他熟悉,萧祁昱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的停住了,门口处有人闹事,所以有士兵把守。 萧祁昱抱着沈郁避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听着萧珩在那边怒吼:“滚开!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他是摄政王!倘若他死了,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滚开,快去救人,他是我的人啊!他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他醒来后不见了沈郁,又看到死牢失火真的是急了,毫不顾形象了,越想越觉得沈郁说的那些话是在跟他告别了。 萧祁昱低头看沈郁,沈郁面色干净,衣着华丽,果然是萧珩的人了吗?他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他恨萧珩再一次的把沈郁霸占了,可他却没有冲出去找他,他只看着沈郁,沈郁有人照顾,他没有受伤,没有受苦,这是多么好的事啊,他这一刻有多恨萧珩就有多感激他,这种矛盾的想法让他的心如油煎。所以当后来他看到沈郁身上一点儿都不少的伤时他才愤怒了,他与其是在骂萧珩,不如说是骂他自己,是他无能。 萧祁昱不知道恨不恨萧珩,但他躲在这里也不能走,这监狱里的人都是萧璟的人,对萧珩一点儿都不客气,怎么都不肯让他进去找沈郁,萧祁昱出手打死了几个守卫,让他过来看沈郁,萧珩看着他抱着沈郁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是喜悦的,他看了沈郁确定他没事后道:“你们俩快走吧!京师不安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萧祁昱点了下头:“那是我先带他走了。” 萧珩点了下头:“好,快走吧。”他松了口气,沈郁没事就好,他送不走沈郁,萧祁昱来了就好了。 萧祁昱落脚的地点就在城里的一个大四合院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并不打算长时间待着,所以暂时做落脚点,然而就是这个落脚点让赫连怎么都找不到,他没有想到萧祁昱的逃脱能力能这么厉害了,等他们再见面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救来的人很多,所以沈郁直接让他抱回了他的房间。沈郁这一路还没醒,脖子上一道淤痕,他是真上吊!萧祁昱拿毛巾给他敷脖子,手抖所以有点儿控制不住力道,沈郁闷哼了声,萧祁昱摁着他:“别动!” 他给他擦完了脖子又想给他擦擦手,结果让他一下子怒了,沈郁的手成了鸡爪子,他愤怒的撕开了沈郁的衣服,果然看见他身上纵横的鞭伤,沈郁为了能够凑够上吊的绳,把他身上的绷带都撕下来了,于是这些伤疤让他手都抖了,他不是萧珩的人吗?萧珩就是这么罩着他的! 他恨死了萧珩,他把所有错误都推给了萧珩,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完之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给沈郁包扎,他现在已经成了包扎高手了,见惯了生死,然而沈郁细皮嫩肉,于是这一身伤格外明显,存心要让人心疼他一样,萧祁昱沉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给他包扎了一番。 因为毫不客气,所以药用的格外足,沈郁疼醒了,看着眼前冰冷着一张脸的萧祁昱,他想原来他上吊前看到的人不是幻影啊,他还以为他又在地狱里碰见萧祁昱了呢,那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沈郁咳了声:“你没死啊?咳咳……”他的嗓子很不舒服,上吊就是不舒服啊。萧祁昱端过旁边的水,把他半抱起来,等他喝完水后,他才开口:“我不会跟你一样寻死的!” 沈郁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不是好话,于是就没有接话,然而他不接话,萧祁昱也不放过他,他毫不客气的骂道:“你真是出息!新年的第一天你就上吊!晦不晦气啊!”他那么拼命的游回来,马不停蹄的去救他,可这个混蛋不肯等他一会儿!是不是他只要晚去了一步他就死在那里了! 沈郁身上伤吓人,但没伤着根本,所以切了声:“我不上吊我等着天坛祭天啊!凌迟处死啊!” 萧祁昱被他噎着了,狠狠的看着他,那个样子还想要掐死他,沈郁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他不想理他了,他哼了声:“萧祁昱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把你的京师亡了,你的皇位也没了,你的后宫也都跑了!” 他说完后不想再理他,从他身上挣下来,闭上眼睡觉了。 他身上有伤,所以萧祁昱不敢跟他拉扯,只好让他平躺下来,沈郁闭着眼睛了就不理他,于是他坐在他床前愤愤的看着他,看了太长时间,以至于眼睛都有点儿疼。 程谨之过来看他:“皇上,王爷他醒了吗?”萧祁昱嗯了声:“没事,其他大人怎么样了?”程谨之把情况挨着说了,那些大臣大都跟王爷一样,都是些皮外伤,就张时谦大人因为年纪大了,在牢里得了风寒,咳的厉害。 萧祁昱点了下头:“让淮安多照看他一下。等他照看完了,让他过来一趟。”程谨之去看沈郁:“好的,他马上就处理完了。”萧祁昱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又去看床上的沈郁。程谨之看他手捏的很紧,神经质的发抖,便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安慰道:“皇上,你别着急,王爷他不会有事的。”萧祁昱说:“我不着急。” 程谨之看着他想笑,他刚才在外面已经听见他吵吵了,而且说的话他听着都不中听,更别说是王爷了,所以王爷生气是应该的,哎。他知道他是心情不好,可这种时候发火没有用啊。程谨之缓声道:“皇上,王爷已经救出来了,你好好照顾他,他现在手上有伤,心情就不会好,皇上你不能再着急了。” 萧祁昱闻言终于掉过头来看他,他脾气不好吗?程谨之肯定的跟他点头,他对王爷的脾气太不好了,火急火燎的跟要吃人一样,萧祁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张了下口:“我知道了,谨之,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反正没有对着沈郁说。他其实知道他不对,他跟沈郁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三句不到就能吵起来,更何况是现在,他就是一想到他要在牢里自杀就受不了,他难道就那么不相信他吗,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想再见他了吗! 他看着他的手,心跟刀扎一样,沈郁刚才骂他的话那真是毒,等着祭天,他也敢说。 萧祁昱看着他闭着的眼睛恨的磨牙,在没有看到他时,他能够冷静的想他的处境,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就不肯接受了,他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以为这样能够好受点,可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受。 程谨之明白他的心情,任何人在面对痛苦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把错误推给别人,因为太疼,心就那么大,疼的无处可放。所以程谨之看着他笑了下:“皇上,你不要着急,王爷他也会好起来的。” 萧祁昱看着床上的沈郁点了下头:“好。”沈郁扇扇眼睫毛不睁眼,他不想理他,所以连程谨之都不理了,程谨之笑笑退下去了,多给他们俩点儿相处的时间吧,尽管这俩人老是吵架。但其实后面没有吵架了,沈郁一句话也不说,那萧祁昱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盯着他看,盯着他的手,沈郁这些日子手太自由发展了,想干嘛就干嘛,以至于长成了一双鸡爪子。 这种状态直到曲怀安过来,曲怀安说王爷的手已经长歪了,沈郁是不想让任何人碰他的手的,他知道曲怀安是大夫,但是他的手现在好不容易不疼了,所以一点儿都不愿意听他的话,谁都不让碰。 看他把手往被子里藏,萧祁昱抓着他手腕问:“那他这手怎么才能变回来?” 曲怀安有些迟疑的道:“王爷这手需要用夹板夹着,在夹之前要顺直了。”他也看出王爷怕疼了,可不能因为疼就不要这双手啊,沈郁现在觉得他的手很好,他已经熬过来最疼的时候,已经止血了,所以他就不再在意他的骨头歪歪斜斜的长了。所以他说道:“不用麻烦曲大夫了,这样就行了。” 曲怀安再次的劝他:“王爷,这手现在不疼,可要是遇到冷风、寒水会受不了的,你的手骨骨缝合不上,等寒气入体会更难受的!” 他这么一说,萧祁昱觉得背上一疼,于是他咬着牙道:“淮安,你给他重新接上吧。”沈郁在众人面前不想跟他吵,只道:“我说我的手现在不碍事,等以后再说,你……你去帮我看看林昭玄,看看张时谦!” 萧祁昱不知怎么的声音温和了点:“他们都很好,你就安心养着吧,今天先不接……” 沈郁听说不接明显的松了口气,这让萧祁昱满口狠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重新接很受罪,跟当时受刑时一样痛苦,那种痛苦他感受过。可不管再怎么疼,手都还是要接的,现在就给他缓一缓的时间。沈郁一脸的慌张,这种慌张让他把后半段咽下去了,他对他自己的时候够恨,可碰到沈郁不行了,谁让那手不是长在他身上呢。 等曲怀安他们下去后,萧祁昱坐在沈郁床前苦口婆心的开始劝,声音都很温和了,跟含着糖一样:“皇叔,就疼一会儿,不,是一点儿都不疼,我让淮安给你用点儿麻沸散,等你醒了就好了。” 沈郁闭着眼睡觉,知道他说的都是废话,要是一点儿都不疼,他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呢? 萧祁昱看他竟然真就睡着了,满肚子的好话无处说了。他站起来去其他人。 亡一个城的代价太大了,四万将士,以及这些受了苦的大臣,还有死去的周相、秦正、沈大小姐,他叫过她很多声姑姑…… 萧祁昱带上沈郁的房门时脸色便沉郁下来,对着沈郁他还能发发火,可对着那死去的人,对着那些等着见他的大臣,他没有脸。 林昭玄哭的尤其厉害,委屈的不得了,萧祁昱扶着他:“林大人身体好点儿了吗?” 林昭玄看见他满眼都是泪:“微臣多谢皇上隆恩。”萧祁昱笑笑:“没事了就好,你再多休息下。”林昭玄拉着他的手还是哭,眼泪止不住,皇上还从没有对他这么亲切过,萧祁昱被他使劲抓着手也就没有抽出来,只用另一个手拍他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 他真的不会安慰人,只好等林昭玄自己哭完,等他哭完后,他终于出来了。 他看完了林昭玄,又去看了其他人,张时谦已经醒了,看见他来要行礼:“皇上来了。”萧祁昱忙扶着他躺下:“太卿快躺下。” 张时谦使劲的看了看他,他的眼睛不太好了,可是再不好还是看见他的头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鬓华发,当年那个跟沈郁老是吵架的帝王长大了,这个‘长大’一词在这一刻那么的沉重,张时谦看着他的脸有些心酸,他拉着他的手说:“皇上,你不要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寒冬总会过去的。” 他曾答应过沈郁,见了他要好好的说他一顿,可现在不用他说了,两鬓华发,双目沉痛,那个曾经傲气的天子此刻憔悴不堪。尽管他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张时谦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又再次的将所有的痛苦都压下去了。 果然萧祁昱看着他笑:“太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一定不会让大梁江山有事的。” 他都不提他自己,张时谦很心酸:“皇上长大了,老臣听说皇上在边疆大捷,老臣很欣慰,我大梁二十余年没有过捷报了,这么多年我们备受屈辱,守着偌大一片疆土心惊胆战,北羌、沙撒、倭寇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却无可奈何,而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再也不敢冒犯我大梁了。皇上,你做的好,你这一举平定了天下,震慑了天下,从此没有人再敢小瞧我们大梁!老臣地下也可瞑目了。” 萧祁昱扶着他:“太卿会长命百岁的。”张时谦看着他笑:“对,我要看着皇上重新兴我大梁。”萧祁昱跟他点头:“我一定会重振大梁江山的,不会让那些死去的人枉死的。”他停顿了一下:“太卿,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和婕妤。” 沈郁告诉他他的后宫都跑了,他心里没有多少感觉,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好她们,所以她们跑了他不怪。 张时谦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受了,应该是他跟他道歉,嫁给皇上了那就是宫中的人,就算有任何危难也应一同进退,可他的孙女跑回家了,而他也无可奈何,谁让那是他的孙女啊,他就算恪守礼法,可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啊,他舍不得她去死,所以他愧对他。 张时谦苦笑了下:“皇上,是老臣的孙女不好,请皇上你见谅。她,她现在已经……回到老家去了,等她……”萧祁昱笑了下:“太卿,你别责罚她了,朕把她们当妹妹,她们好好的活着,朕这心里才好受。” 张时谦看着他心里很感动,他说不上什么滋味,看着他这么宽厚他欣慰,当一个好皇帝不仅要有勇有谋,还要有经天纬地之才,心里要装的下百姓,才能装的下天下。萧祁昱真的是不错了,是他误解他了,呵呵,是他不够了解他,没有办法,他也是这几年才辅佐他的。 当年他收到的任务是保萧璟上位,所以那些年他也一直都是关注萧璟的,他想其他的大臣也一定跟他一样,都没有看过萧祁昱,萧祁昱能走到今天,能让这么多的人跟着他,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很扎实。 张时谦想要跟他再亲近一些,可也做不出来,因为萧祁昱是坐在他的床前,可身体坐的笔直严谨,要么是不善于跟人亲近,要么就是他一点儿都不允许他自己出错,仿佛他出一点儿错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两种想法都张时谦有些心酸,他无法说先帝的不好,先帝想要让萧璟即位,那自然给了萧璟无上的尊荣,可他是那么的偏心,一点儿都不看看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明明也不比大皇子差,可也许正因为一点儿都不比他差,所以他刻意的压制他。 不给他任何权势,别的皇子都多少有些官职,都成了萧璟的左臂右膀,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任何的官职,除了一个三皇子的名头什么都没有,这在当时也算是奇怪了,只是那时候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不是太子啊,他也不会亲近拉拢人,寡言少语,每天都是独来独往,这样一个皇子在偌大的皇宫中看不见啊。 张时谦想要说他的话是再也说不出了,除了安慰他没有别的了。张时谦看着他两鬓白发宽和的笑:“皇上不要难过,守卫一个国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皇上你做的对,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你自己的想法,只要靠自己打拼下来的才是自己的。而现在皇上已平定天下,剩下的就都好了,国强兵壮,那内乱就不值得一提了,一时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长治久安。所以皇上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只要保重自己了,才能保住江山,才能保护其他的人。” 萧祁昱看着他笑:“谢谢太卿。” 他真的感谢他,谢谢他理解他,谢谢他宽恕他。 国事他并不着急,如他说的那样,边关战事他不再担心,他现在就是心里难受,对那些伤亡的人难受。他不否定他去打北羌有什么错,可心再狠在面对京师失守的惨重代价也会受不了,他恨他自己回来的太晚,他恨他自己拿着兵符却不自知,他恨……他恨他自己。 现在张时谦的话安慰了他。看到张时谦累了,萧祁昱笑着让他休息,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心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张时谦说的对,他必须要沉住气,不着急,他一定可以照顾好他们的。 去外面打探消息的正好来了,萧祁昱听后跟程谨之商议:“谨之,我看众位大臣身体都好了,你们尽快启程去边疆吧。留在京师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虽然那天刑部整个被大火烧了,可是萧璟一定会怀疑的,趁他这几天忙着登基大业,分不出心来,早点儿走。 他现在是手中有兵符,可这京师中无兵可调,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还有多少兵是亲信,他曾经对恭王爷那么好,恭王爷都背叛了他,又何况是别人,所以他必要要回到边疆,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在这之前,萧璟登基就登基吧,他还没有看在眼里。 程谨之点了下头:“好的,皇上,我这就去准备出发的事项,这些大臣我们都要带着的话,人数就比较多,我们扮成商队。” 萧祁昱嗯了声:“好,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送走程谨之,萧祁昱又回房,准备继续劝沈郁,过几天上路,舟车劳顿,更加的辛苦,所以沈郁必须要尽快把手弄好。 沈郁还闭着眼睡觉,但是睫毛一颤颤的,这是没睡着,不想看他,萧祁昱在他床前坐下来,他知道是他不好,是他来的太晚,让他受苦了,沈郁不理他是对的。 萧祁昱张了张口,想要说点好听的,他……从来没有跟沈郁说过好话,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就跟这一次一样,他一醒来他就骂他没出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对沈郁好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皇叔,你……”沈郁猛地睁开了眼:“我不弄!这是我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萧祁昱满肚子好话都被他这一声打断了,他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沈郁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于是他转移了话题:“皇叔,你要不要出恭?”沈郁去出恭,刚想用他自己的手,萧祁昱已经给他解裤子了,于是沈郁也就不客气的尿了,尿的有一点儿歪了,尿他手上了,但是他没说话啊,于是沈郁也不道歉。 萧祁昱给他提上裤子再扶他回床上,沈郁躺在床上看着他道:“祁昱,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想再受罪了,太疼了,哦,就是因为这个刑罚我把你供出去了,你遇到斩风的杀手了吧?” 他说的太随意了,于是萧祁昱也点了下头,他遇到了斩风,可要不是遇到他,他这辈子大概都不知道他怀里揣着兵符,所以他摇摇头:“没事,他杀不了我的。” 沈郁皱起了眉头,就算萧祁昱不死那他也不想弄。萧祁昱不疼,他疼! 两人勾通到这里又断了,沈郁闭着眼又要睡觉,萧祁昱连忙在他要睡前喂他吃饭,饭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很烫,特别是那一碗鸡丝粥,表面看着没有热气了,其实还是烫的,所以萧祁昱又把他烫着了,沈郁这次彻底的不理他了,萧祁昱自己尝了尝,也烫着了,确实是烫的。 他看着闭着眼睛的沈郁也有些无措,他在战场上的时候敢拼敢杀,但是到了这里,他简直无处下手了,沈郁明明就一个人,但是就是让他脑袋大了好几个。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郁独占一张床,当然萧祁昱也没有想上去,怕压着他的手,沈郁捧着他的手跟捧着一个火药桶一样,谁碰都不行,碰着就要炸。 第104章 萧祁昱靠在他床头守着他,守了一夜他狠下了心。 早上的时候,曲怀安送来了一碗药,对着他点了下头,于是萧祁昱端给沈郁喝:“皇叔,喝药了。”这次他先尝了尝:“不烫了。” 沈郁把药喝了,慢慢睡了,萧祁昱确定他睡了后,问曲怀安:“大概多长时间能弄好?”曲怀安把他的医药箱都摆开:“微臣会快点儿,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 萧祁昱想了想一炷香的时间挺少的,应该很快就过去了,但是他没有想到沈郁这么难对付,曲怀安刚碰到他的手,刚把他手上的绷带拆开,沈郁就疼醒了。醒了之后说什么都不干了,他已经怕死了疼。 萧祁昱想要抓着他,被他一脚踹着了,也不知道踹在哪儿,总之他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起来,屋里好几个人于是都消停了。 曲怀安想上前看看他,那个被踹的地方挺重要的,这要关系到后代子孙啊。萧祁昱不用他看,他自己站起来了,这次干脆跟他挑明了:“皇叔,淮安说就疼一小会儿,就一炷香,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说着重新过来抓他,他真觉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有多少士兵连胳膊都没有了啊。可不也要活着吗? 沈郁躲到床角,他无处可躲了,床就这么大,所以他被萧祁昱拉过来了,萧祁昱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那他也不用给他面子了,他使劲用脚踹他:“萧祁昱,你放开我!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滚!” 屋里的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皇上都没有滚,那他们也不用在意了,萧祁昱还是将沈郁治住了,他在他身后,用手臂夹着他的腰,两只手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这个姿势沈郁挣扎了好几次都挣不开,萧祁昱在他身后叹气:“皇叔,你就忍一会儿。”沈郁身上还有伤,他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心里也被他喊的乱糟糟的。他看曲怀安:“淮安,快点儿吧。” 曲怀安半跪下来看着沈郁:“王爷,你咬着这块毛巾,微臣跟你保证很快就好,很快!” 沈郁不挣扎了,他满头汗,这一会儿也累了,他知道躲不过去了,他也不是非要这么的矫情,而是他都快要死了,还要这双手干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在死前安稳的过一段时日呢? 曲怀安看他张口了,于是把一方毛巾放他口里,尽管如此他还是疼的满头大汗,扭头的时候把身后的萧祁昱狠狠的碰了一头。萧祁昱在他身后固定着他,两只手也腾不出来,也没有躲开,于是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碰上了。正好碰在他嘴上,嘴里还有牙,他倒吸了口凉气,觉出了血腥味,沈郁的头是石头做的吗!牙都快碰掉了! 萧祁昱扬了扬头,这个时候要是掉下眼泪来那一定得被沈郁笑死。 沈郁这一下也撞的头昏脑涨,等头疼过去,就看他嘴角出了血,萧祁昱不张口,于是那血便顺着嘴角流出来。 沈郁默默的回头,使劲咬住了口里的毛巾,曲怀安一根根的帮他固定好,帮他从口里拿出帕子来:“王爷好了。”沈郁点了下头,筋疲力尽,萧祁昱把他放下,往旁边的盆里吐出一口血来,程谨之递给他水:“皇上你没事吧?” 萧祁昱用舌头抵了下牙齿,牙齿也没有松动,他摇了摇头:“没事。”程谨之这一小会儿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看沈郁好好的躺着了,他松了口气:“淮安,王爷什么时候能好啊?” 曲怀安笑笑:“这骨头接好了后,得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恢复,只要这两个月不碰水、不做任何的动作就好了。”程谨之连连点头:“那就好。”他们急着要赶路,路上辛苦。程谨之跟萧祁昱说:“皇上,我们的商队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启程了。” 萧祁昱也松了口气:“好。” 他也急着回去,只要萧璟一登基,那边关的几十万大军他都会去过问,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受他接管,可边关的众将士同样也不知道他跟沈郁还活着,为了能够生活,他们总会妥协的,毕竟萧璟是新帝。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只等沈郁休息这一天,明天好走,但是他没有想到,沈郁晚上开始发烧,烧的不高,可是他迷迷糊糊的,萧祁昱给他身上的伤再一次的换了药,以为一个晚上能好,可直到第二天他们要启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退烧。 萧祁昱一次次的试他额头,烧一点儿都不退,他问曲怀安:“淮安,他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曲怀安点了下头:“是的皇上,这种情况正常,他身上有伤,而伤口有些发炎,就跟皇上你的一样,发烧是正常现象,烧过去就好了。” 这个萧祁昱知道,那种痛苦他也知道,可他能够挺过来,他能够启程赶路,因为他有内力,身体也强健,可沈郁一点儿内力都没,而且这么多年从没有吃过苦,所以他权衡了下先不走了。 他安排程谨之他们先走,程谨之也看望了下沈郁:“皇上,我们再等你们几天吧。” 这已经是正月初五了,马上就要上朝了,萧璟登基之日不远了,再也不能拖下去了,萧祁昱摇了摇头:“谨之,启程之日不能再更改了,你先带着他们回边关,我跟淮安留下来,我们人少,走的时候好脱身。而你这一路要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去送信了,大军现在已经在艮绮关停驻,到了那里他们就能接应你了。” 程谨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所以笑了下:“皇上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安全带回边关的。” 萧祁昱点了头:“回去后,跟边关的众人说,我们过几天就回去,让他们在边关稍安勿躁,无论京师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用管。还有,南诏边境那边,你也要时刻关注着,秦将军带兵过去支援,算算时间也快到了。还有南海、东海、西陵边境的驻军你也要让梁督军写信,让他们安守岗位,按时给他们发放军饷,务必要安他们的心。” 等安排好程谨之他们走后,萧祁昱在沈郁床边坐了下来,沈郁还是在昏睡,长长的睫毛偶尔煽动一下,证明他还活着。萧祁昱试了试他的头,还是有点儿烧,他再次把他衣服解开,换了一种伤药,现在已经发炎了,得换种药,萧祁昱看他的伤口,他的伤好的格外慢,萧祁昱长眉拧到了一块,极轻的骂他:“皇叔,你真是娇生惯养。” 沈郁被他骂了也不说话,只是把眉头皱了下,萧祁昱给他抚平:“怎么我骂你骂的不对,你知不知道你的沈家军等你回去啊,还有其他边境的,他们都等着你呢。”沈郁还是颦着眉,手臂动了下,是想要翻身,萧祁昱抓着他的手帮他翻个身,不再说他,他心里在这一刻平静下来,大概是了却了心中大事,不再着急,他慢慢等着沈郁的手好。 沈郁睡了一大觉后也醒了,喝了一碗药后,又喝了一大碗粥,曲怀安看着他笑:“王爷你有没有不舒服的?”沈郁看了看周围,程谨之等人好像不在了,曲怀安跟他解释:“程将军他们先走了。” 沈郁点了下头:“哦。”他躺了一天一夜,躺够了,萧祁昱扶着他出去转了两圈,院子很大,但是都空荡荡的了,可以看得出林昭玄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沈郁心里不知怎么的也空荡荡起来。 萧祁昱看他:“皇叔,我们过几天也去找他们。”沈郁寂寥的点了下头,他现在出了牢狱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踏实了,他是想着楚云彻说的那些话,不是担心他再次找男人什么的,而是想他体内的毒,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那他这个毒会不会要他的命啊。 可这几天曲怀安什么都看不出来,沈郁也没有办法说,因为之前御医也看不出来,他很想当楚云彻说的是疯话,但心里就是不踏实了。人人都怕死啊,他当时在牢里自尽是迫不得已,但是现在都活着了,那他就不想死了啊。 沈郁心事重重,萧祁昱就看他:“皇叔,你怎么了?”沈郁没法跟他说,他仰着头看天,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沈郁注意力暂时被吸引了:“外面怎么了?” 曲怀安去看,萧祁昱扶他进屋,曲怀安很快回来跟他说:“是新皇登基了,举国同庆呢。”沈郁张了张口,待看着萧祁昱那张无比平静的脸后就不说什么了,萧祁昱都不在意了,那他就更不在意了,萧祁昱倒是看了他一眼:“皇叔你再上床休息会儿吧。”能多休息就多休息吧。 新皇登基,那他们就必须要快点儿走了,他脸上看不出着急,但是心里已经急了,于是第三天他们就启程了。 沈郁有点起色了,在屋里的时候有起色,但是到了马车上后他坐不稳,他的双手不能碰任何地方,而马车走的路一点儿都不好,他好几次都想扶一下车身,被萧祁昱拉住着才没有碰上去。 手指头疼,这才第三天,那种疼细细的,钻到骨头缝里去了,沈郁坐立不安,但看着萧祁昱黑着的脸他没有吭声。萧祁昱不是想故意黑着脸的,是着急,沈郁这个样他束手无策,且不能停下,已经也无处可休息了,这一路他们不能住任何的客栈。 如此颠簸了一天,沈郁苦不堪言,萧祁昱也累了个半死,他只好把马车重新铺了,把凳子撤掉,把被子铺在马车里,让沈郁躺在里面,把他两个手绑到一块儿,这样他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 他们晚上在树林里宿下的,连村居都没有进,这种特殊时候不能太高调,程谨之回去是扮成经商的西域商人,而他便扮成了回老家探亲的人。 虽然他对外宣称已经死了,可萧璟一定不会彻底的放心,没有见着他的尸骨他不放心。所以他必须要走的很小心。 经过了又一个城门,萧祁昱扶着沈郁下了车:“娘子,你慢点。”城外人特别多,盘查又很严,沈郁不得不下车。 盘查的士兵看一个书生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下车,动作那个缓慢小心,仿佛她肚子里是多精贵的小家伙,扶的跟老佛爷似的,走过来也慢慢腾腾的,守城的士兵都不耐烦了:“你们俩快点!” 那书生哈着腰给他娘子擦汗,小声的抱歉的笑着:“哎,劳驾官爷,我娘子走的慢。实在抱歉。”守城的士兵接了他的银子,围着俩人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便挥了手:“行了,行了,快走吧。” 他们俩过去了,马车上的东西也都挨着查了一遍,都是些普通的书本啊,衣服什么的,便放他们走了。 等到了郊外,萧祁昱把沈郁肚子里塞的包袱拿出来,看里面的东西都完好,便又重新放好,沈郁靠在车上看他:“哪有挺着八个月肚子还回乡的?”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先朝前面赶车的曲怀安道:“淮安,走快一点儿!走小路。” 他当然也知道没有孕妇挺着肚子乱跑的,可他这东西没有地方藏。更何况沈郁那手也不能示人,身体也不好,萧祁昱看着他道:“皇叔你跑一个给我看看?你自己下个马车给我看看?” 沈郁盯着他的脸看,他们俩都变样子了,萧祁昱成了个书生,帽子盖住了头发,终于看不见两鬓白发了,于是他觉得顺眼了。他这些天都刻意的忽视了他的头发,能不看他就不看他,他不想看他了。 沈郁看他,萧祁昱也看他,看他一身女装的样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妆是曲怀安给他化的,曲怀安身怀易容绝技,这个女妆化的□□无缝,萧祁昱盯着他嫣红的嘴唇多看了两眼。 沈郁的妆很普通,太漂亮的人容易让人产生印象,所以曲怀安把他化得特别普通,他所有的明艳都没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是耷拉眼,鼻子周围全是斑,跟洒了一脸的芝麻一样,只剩一个嘴巴还能见人。 沈郁看他嘴角勾了起来,就知道他的脸不好看,他问道:“给我擦掉吧。” 萧祁昱笑了:“急什么,也许下一个关口还得出去呢?娘子。”沈郁知道萧祁昱在笑话他,不过他这两只爪子也没法擦,于是由着他看,他才不怕看呢,横竖恶心的人不是他。 萧祁昱找个垫子塞到沈郁背后,虽然他的肚子没了,但是还是把他当孕妇对待,可尽管如此也禁不住颠簸,外面曲怀安赶车越来越快,沈郁已经摇摇晃晃的坐不住了,他躺下了,躺下了也躺的不安稳,萧祁昱看他眉头皱着也皱眉:“皇叔,你再坚持一会儿。” 沈郁看了他一眼,萧祁昱脸不好看,他只看到他的不耐烦,是萧祁昱从来没有对他好过,这短短的几天也没有好过,沈郁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他如今也不再想要他的好,两个人这么多天来也不过是演戏吧,就跟今天这场戏一样。 萧祁昱在他又咕噜了好几次后终于躺下,把他揽到身边,手臂在他腰上给他撑着,就这样,沈郁还是很不舒服,萧祁昱侧身搂着他:“皇叔,你睡会儿觉吧。睡着了就舒服了。” 他的后背也有点儿疼,只能这么侧着搂他,沈郁卧在他肩头终于闭上了眼。跑出了这个关口后,萧祁昱疼出了一身汗,他还是坐着比较好,躺着太疼了,好在曲怀安把马车赶的慢了点儿,沈郁已经能够自己躺住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于是他坐了起来。 曲怀安把马车停下,萧祁昱背上伤口又挣开了一点儿,曲怀安给他包扎:“皇上,我们已经出了京师,可以跑的慢一点儿了,你休息下吧。” 萧祁昱回头看了看京师的方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还是早点儿赶路,虽然出了京师,可这几个城镇已经被萧璟控制住了,他的追兵也是能够很快追过来的。” 曲怀安只好继续赶路,萧祁昱坐进马车后抽了一本书看,一手抓住沈郁,一手看,沈郁偶尔醒了就看看他,他还是那副书生的模样,这么低头看书的样子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沈郁合上了眼,头脑里有一些昏昏沉沉的了,他想吐,但是他忍住了。 萧祁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眉头皱了下,沈郁又开始发烧了,萧祁昱把他半抱起来:“皇叔,喝口水。”沈郁摇头,萧祁昱在他耳边哄:“皇叔,喝点儿水好,你发烧了。”他把水递到他嘴边了,沈郁刚想张口,车子就晃了下,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吐了。 萧祁昱抱着他,于是他吐了他一身,曲怀安听见声音忙把马车停了下来,萧祁昱吩咐他:“没事,淮安,你去打些水来。” 曲怀安去把水打来,萧祁昱已经给沈郁换好衣服了,这一会儿在给他捏头:“这样?舒服点了吗?”沈郁嗯了声:“舒服了。”曲怀安松了口气:“王爷,我这就给你熬点药喝。”萧祁昱看他回来也笑了下:“先不走了,今天晚上在这里扎营吧。” 第105章 曲怀安笑着去生火了,他刚才顺手打了一只鸡回来,就知道皇上不走了。 他们在树林里升起了一堆火,萧祁昱把沈郁抱下马车。 沈郁靠在一棵树上,看萧祁昱在烧水,那只鸡也烤上了,闻着特别的香,沈郁就一眨不眨的看。 年初还是很冷,一阵冷风吹过来,沈郁打了个哆嗦,曲怀安把药端给他:“王爷,你喝了就暖和了。这药里,我加了一点儿安神的药,你睡着了会好受点儿。” 沈郁嗯了声:“好,谢谢你。”曲怀安不好意思的笑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王爷你折煞我了。” 萧祁昱这会儿终于把水烧开了,但是他又往锅里加米,沈郁弄了半天终于明白他这是要煮粥,还有这种煮法的?沈郁虽然没有煮过,但是觉得顺序不太对。 反正不管他对不对,他把粥给煮熟了,煮的粥汤有些多,他倒进了曲怀安的碗里,把米粒吹吹喂沈郁:“皇叔,你今晚就只能喝粥了,那只鸡你就不用想了。” 沈郁抽了下嘴角:“我也没想。” 看他已经有精神说话了,萧祁昱笑了,等喂他喝完粥后,他跟曲怀安把这只鸡分着吃了,就着烤的干馒头,以及他喝剩下的一大锅粥,他吃的非常快也非常多,简直比宫里吃的还多,沈郁就这么看着他吃,觉得他再吃下去指不定能胖成什么样。 萧祁昱不在意他的视线,曲怀安也早就习惯了,打仗在外时他们都是这么种吃法,吃的越多越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恶战。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吃完,沈郁都想睡觉了,萧祁昱看他靠着树一点头一点头的,把他抱进了马车:“淮安,我们再赶一会儿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再休息。你累不累?” 曲怀安笑了声:“皇上放心吧,我们以前急行军的时候可是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过啊,而且那时候还步行过呢,这一次我是坐在马车上,不累。就是皇上,你撑得住吗?” 萧祁昱嗯了声:“没事,我们走吧。” 这次他把沈郁抱在怀里,让他上半截靠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腕,沈郁喝了药后睡了一个大长觉,醒来的时候,先看到了萧祁昱,萧祁昱坐着睡,下巴抵在他头上,怪不得他觉得头沉,沈郁这么想着扭动了几下,萧祁昱醒了:“皇叔?你醒了?” 沈郁嗯了声:“到哪儿了?” 萧祁昱掀开帘子看了看:“过了郡城了。”外面还是不够亮,冬天的早上天亮的慢,沈郁靠在他身上也往外看,黑漆漆的怎么就知道过郡城了呢?萧祁昱看着他不好说,他们昨晚特意跑出郡城后才在树林扎营的。 这一会儿曲怀安已经醒了,他睡在沈郁的脚下,这辆马车没有那些碍事的凳子后反而宽敞了,他打了个哈欠:“皇上,王爷,我去烧水,我们吃了早饭再走。”他下了马车,沈郁靠在萧祁昱却又闭上了眼,他睡了一大觉,精神是好点儿了,可还是感觉身上没有力气。 萧祁昱把手放在他额头上,他也没有推开,萧祁昱心里却好多了,沈郁退烧了。于是他也没有在意沈郁又闭上的眼。 等他们简单的吃了点儿早饭后又开始赶路了,这一天他们又过了一个城镇,这就意味着离京师越来越远,离边关越来越近,他们的安全又多了一分。 萧祁昱心情好多了,笑容在脸上也多了起来,沈郁看他这么笑着,心想萧祁昱原来也会笑的啊,他们走的路都是城外,于是风景美的醉人,大片的原野,整齐的森林,高高的雪山,在马车飞速经过的时候特别的壮观,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江山美如画。 萧祁昱把帘子掀开,指着这片江山说:“皇叔,你看好看吧?”沈郁嗯了声:“好看。”他回答的也太温顺了,萧祁昱低头看他,这一会儿沈郁又把眼睛闭上了,萧祁昱摸着他的额头沉默了一会儿,这两天曲怀安都给沈郁配了些安神的药,所以他这一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萧祁昱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一样的温度,是他也发烧呢,还是沈郁不发烧呢? 曲怀安这一次给沈郁仔细的摸了摸脉象,沈郁还是有点儿低烧的,就跟萧祁昱一样,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烧是很正常的,曲怀安摸不出什么来,他是个军医,对于接骨包扎伤口很在行,可对于内科他就有所不及了,沈郁的脉象是不太平稳的,于是他看萧祁昱:“皇上,要不,我们下一个城镇,去找个大夫给王爷看看吧。” 萧祁昱看了看外面:“下一个城镇是凤凰镇,城门坚实,是一个关口,萧璟在里面有驻兵,”他低下头去看沈郁:“皇叔,你再撑一会儿,我们下下个城镇就进城。” 沈郁闭着眼:“好。”他也不想听萧璟的名字。 于是他们继续赶路,本来想快一点儿走的,但是天不作美,天上下起了雪,雪中夹着雨丝,于是路便越难走,而车内也越来越冷,风雪毫不顾忌的吹进车里,萧祁昱把炉子烧的再旺也不管用,沈郁开始低声咳嗽,萧祁昱一手抱着他一手给他端水:“皇叔,来,喝点儿热水。” 沈郁摇了摇头,一口也不喝,萧祁昱放下碗把被子往他身上使劲盖了下,挑开帘子问曲怀安:“怀安,到哪了?”曲怀安回头:“皇上,刚到凤凰城。要停下吗?”萧祁昱咬了下牙:“继续走!” 马车再一次的开始走,萧祁昱则再一次哄沈郁喝水:“皇叔,你喝点儿水。喝点儿水就不发烧了。”沈郁闭目不答,他也知道喝水有好处,可他就是不想动了,昏昏沉沉的。萧祁昱拿着他的手看,手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了,萧祁昱又撩开他的袖子看,身上的鞭伤也结疤了,可是沈郁为什么就是发烧呢? 沈郁被他来回的这么翻着看特别不舒服,开始咳起来:“别……动……,我要睡觉,咳咳……” 萧祁昱再次拉开小窗帘:“怀安,哪些是治疗风寒的药?”曲怀安百忙之中回头跟他说了,萧祁昱开始煎药,他没有想到沈郁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以前的时候一年都不会生几次病的,现在可好,这才走了七天,他就病了好几次了。 萧祁昱便煎药边揽着他:“皇叔,你先别睡,吃了药再睡。” 沈郁把头蒙到被子里,冷,萧祁昱给他灌上一碗药,把他使劲抱怀里:“好了睡吧,睡醒了就好了。”凤凰城很大,是重要的一个关口,所以路非常的远,沈郁喝了三次药还是不到,他的烧还是退不下来,不仅退不下来,还有越烧越高的样子,萧祁昱换了一次又一次毛巾,终于在傍晚时分他们出了凤凰城,在栖霞镇外的山庙里停下了。 沈郁已经睡着了,萧祁昱抱着他下马车,车里住不了了,风雪太大了,曲怀安很快点起了火堆,把稻草铺好,萧祁昱把沈郁放下,沈郁已经好一点儿,曲怀安也笑道:“王爷是感染风寒了。这一路他太辛苦了。” 萧祁昱听着他这句话松了口气:“好,那就好。” 然而就在他们两个人都以为沈郁只是感染风寒,喝了药就能好的时候,沈郁的病情却越来越厉害了,晚上本就是发烧的时候,沈郁在这里破落的山庙里越烧越厉害,萧祁昱端给他喝的药,他悉数吐了出来。 萧祁昱不敢给他换衣服,只把外面一层给他脱了,抱上被子后,他开始发抖,这是冷的,萧祁昱抱着他靠近火堆,曲怀安再一次的给他熬药,便熬便跟他说:“皇上,你别着急,风寒是会有呕吐的现象的。” 萧祁昱只看着沈郁的脸,沈郁的脸已经让他洗出来了,可他现在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翻来覆去的折腾,是很难受的样子,烧的难受了。萧祁昱使劲的抱着他:“皇叔,你哪儿难受?”沈郁已经说不出话了,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跟那一次一样,他全身发烫,就跟进入了地狱的火海一样。 曲怀安这一会儿又把药熬好了,萧祁昱看着他笑:“皇叔,你再喝一次药,只要喝了这次药就好了。”沈郁摇了摇头,他好不了了,他终于相信楚云彻说的了,他是真的中毒了,任何药都救不了他了,这个事实让他绝望了。 萧祁昱看他摇头急的晃他:“就喝这一次,我跟你保证喝了就好了,明天一早就好了。”他不知道跟他自己说还是跟沈郁说,沈郁看着他的脸,看着他两鬓的华发轻轻的问:“兵……符……呢?” 他的声音太小了,跟蚊子哼哼一样,萧祁昱给他顺胸口也不知道他说什么:“皇叔,别说了,嗓子都哑了。” 沈郁开始着急,那是兵符啊,他不知道怎么的在要死的时候挂念这个了,也许这是他临死前要分一下他的遗产,那也大概是唯一能够给萧祁昱的了。 他急切的打量着他,可看遍他全身都没有见着他那块玉佩,沈郁以前的时候不好意思问,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玉……玉佩呢?” 如果他不知道兵符,那就是还在玉佩里,那玉佩呢?是不是扔了?还是丢了,一定是的,打仗时候丢了也是有的…… 萧祁昱看他要抓着自己的衣服,嘴巴一张一合的看着急人,萧祁昱只好趴下去去听他说什么,可就这样,萧祁昱还是听不清他说什么,他太高估他自己,嗓子是沙哑的,根本什么都听不见,萧祁昱看他急成那样只好安抚他:“皇叔你先别说了,等你好了再说,你一定会好的。” 好不了了啊! 沈郁使劲的看着他,看了没一会儿就累了,他沉沉的闭上了眼,心中一片冰凉,其实萧祁昱不说,他也知道兵符没了,要不他们不会被人被人追杀成这样,只能北逃。沈郁手指在稻草里颤动了几下,终究没了动静。 哀莫大于心死,毒在他身体埋藏多年,终于在他身体最差的时候翻了上来,于是沈郁彻底的倒下了。萧祁昱给他喝的药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去,就算勉强灌下去,可没有多久就吐出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沈郁中了邪一样,药石罔效了。 萧祁昱换了一碗有一碗,最后掐着他的下巴往里灌,可沈郁这次怎么都不喝了,他只睁开眼看他,就看了那一眼,就合上了,萧祁昱看着他无力垂下去的手臂手无法抑制的抖起来,手里的那碗药终于全倒地上了,他看着沈郁闭着的眼厉声喊道:“皇叔!沈郁!” 他开始喊他的名字,喊的太凄厉,也许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沈郁从来没有病成这样过。 曲怀安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心惊,他摸着沈郁的脉象劝到:“皇上,你别急,王爷他……不会有事的。”他说的磕磕绊绊,因为心里也没有多少的把握,他伸手试了试沈郁的额头,其实不用试,沈郁脸颊枯黄,有他化妆的原因,可大部分是病根,嘴唇已经发白,这是高烧的症状。 每一年都有很多人死于风寒,因为要么是没有药吃,要么就是吃不进去药了,再厉害的人病了也要吃药,更何况是瑜王爷,瑜王爷以前是锦衣玉食,可经过了牢狱中的生活,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这一场风寒很有可能就夺掉他的命了。 曲怀安这么想着却不忍心告诉萧祁昱,这一路走来,萧祁昱对沈郁什么样,他看在眼里的,他捡了好听的话说:“皇上,王爷他是舟车劳顿,等他休息过来就好了,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走了,下一个城镇就安全了,我们送他去一个好的医馆,他一定会好的。” 萧祁昱抬头看他,曲怀安使劲的点头:“王爷就是累了。” 大概是要反驳他的话,萧祁昱怀中的沈郁开始发抖,外面的雨雪一直不停,夹杂着狂风吹进这个山庙,门缝也挡不住风雪,于是他忽冷忽热,有惊厥的样子,曲怀安刚想上去帮忙,就见萧祁昱已经把手塞到沈郁嘴里了,沈郁咬着他的手痉挛了一会儿松了气,只卷缩着一阵阵发抖,萧祁昱把他抱到火堆边,他还是冷,曲怀安把所有衣物给他盖上,萧祁昱看着他问:“淮安,山下还有什么大夫?” 曲怀安看了看外面的风雪摇头:“皇上,就算有大夫,这样冷的晚上,出去一旦受风,王爷的病情会更重的。” 萧祁昱也知道他说的是事情,可他心里慌的厉害,跟那些逃命的日子一样,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不由的低头去看沈郁,沈郁已经面无人色,他看着这张枯黄的脸心中突的大恸,像是被鼓锤猛的击中了一样,疼的他晃了下身体。 曲怀安很不安的看他:“皇上,你没事吧!”萧祁昱也是个病人啊,他的伤至今都没有好啊。如果他也倒下了,那王爷可怎么办啊。 好在萧祁昱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没事,是我对不住他,我明知道他经不起舟车劳顿,可我还是带他上了路;后来他病了,我却不肯带他去镇里看大夫,我让他住在了这个破庙里……” 他说着说不下去了,曲怀安也被他说的心酸,看被他团团包着只露了个脸的沈郁心里越发的难受。 可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安慰话:“王爷他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吉人自有天相,好人都会平安的……” 萧祁昱也不是想听他安慰的,他就是憋的难受,仿佛这些话再不说沈郁就听不到了,事实上沈郁真听不到,他已经昏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萧祁昱只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膛里出来的,喘不上来一样,萧祁昱都慌了,他慌忙把盖在沈郁身上的厚重衣服拿下去,沈郁这才好受了点,可没一会儿他又冷了,反反复复。 萧祁昱最后解开衣服把贴身他抱怀里了,不再顾忌曲怀安在旁边,他也顾不上了,曲怀安看着他的举动也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别的想法,人体取暖在最不得已的时候也是一种办法。 第106章 沈郁热的时候,他就冻他自己,沈郁冷的时候他就再披上棉被,如此反反复复了一个晚上,中途的时候,萧祁昱抱着他去跪山神庙里唯一的那一蹲破佛像了,声音低沉:“观音在上,若我皇叔能够病好,我会此生供奉于你,筑金身,成佛体,求观音你保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是不信佛的,可他就偏偏进了这个山庙,而这座庙里就有这么一尊佛,摆在他的眼前,他无数次去看,终于忍不住来求了。 萧祁昱低下头去看沈郁,沈郁靠他怀里安安静静,可就是这种安静让他难受,他没有见着他的时候无数次梦见他,都是蛮横的小霸王模样,与现在比起来相差太多了,这样的落差,让他心失重一样的疼。 不知道是他跪着求佛有了效果还是沈郁在他怀里暖和了,到凌晨的时候,沈郁终于掩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一夜没眠的萧祁昱眼里,可爱的有点可恶了,他把他放到被窝里,起身准备要收拾东西走了。 沈郁退烧了,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就发现萧祁昱在收拾东西,沈郁有些紧张的看他,他在往车上装行李了,是要走了?沈郁往上起了没能起来,觉得头非常的重,于是他只好躺着,缓了一会儿才听清楚那两个人的谈话,萧祁昱在跟曲怀安交代什么:“淮安,你先去北疆,到了那里告诉程将军他们,我先陪王爷去看病,等他病好了,我就赶回去了。” 曲怀安不想走:“皇上,卑职跟你们一起吧,你一个人照顾不了王爷啊。” 萧祁昱果断的摇了摇头:“你去北疆我才能放心,由你来告诉他们,他们才会信。” 曲怀安还是犹豫:“可……可皇上你……什么时候去啊?”他的要个确切的信,因为北疆那么多的士兵等着他们。 萧祁昱想了下:“他现在不能舟车劳顿,我找个地方住下,让他休息一些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他如今已经退烧了,等找个大夫确诊一下没问题后,我们就回去。倘若,”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倘若时间长了,也不要着急,我们不会有事的。” 曲怀安点了下头:“那好,那皇上,你们一路要小心。”他也觉得沈郁就是风寒,等找个安稳地方休息一下就准能好,所以他把所有的银票都给了萧祁昱:“皇上,这银票你带着。” 萧祁昱也没有给他推辞,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沈郁默默的看了他们俩一会儿,终于明白是什么情况,他现在是个累赘了。 沈郁看着两人咳了声:“祁昱……你走吧,把我……安置在这里就行,给我准备个棺材,不用太好的,就用那儿的木板就行。” 他已经看清楚这里的环境了,他们避寒的地方是个破庙,正中间是个大窟窿,萧祁昱把他放在一个角落里,所以角落上方是一大团蜘蛛网,沈郁就盯着这个蜘蛛网发了会儿呆,死在这个地方也着实落魄,可一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选的了,更何况他早就应该死了,苟喘残延到今天也够了。 就是不知道萧祁昱有没有时间给他准备棺材,沈郁不太敢问他,现在已经很累赘了,萧祁昱这是在逃亡啊。 他这嗓子哑的厉害,但已经能出声了,而且说的话都不是好话!萧祁昱回过头来瞪他:“不许胡说!” 一醒来就知道气人了,昨晚将他吓了个半死,现在又要气死他。 沈郁还想张张口,他知道萧祁昱什么意思,他一定以为他是在装可怜,要给他背上个不孝的名声,可是不是。他知道他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现在这点儿精神应该是回光返照了,有些话再不说就说不了了,他看了看过来的曲怀安:“带皇上走,要保护好他,要……” 说到这里好像没有话可说了,皇宫没了,兵符也没了,萧祁昱也当不了皇帝了,这大概都是命,他想说让萧祁昱认命吧,让他在北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但是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来,萧祁昱能掐死他。 曲怀安看着他很不安:“王爷,你别说了。” 沈郁看着他勉强笑了下,还在想着怎么说句好听的话,萧祁昱怒不可斥的过来了,他也有力气了,沈郁都有力气说胡话了,那他也有力气走路了。 萧祁昱抱着他上马车,曲怀安看着他笑:“皇上,你别生气,王爷他是刚睡醒。”萧祁昱嗯了声:“我知道,怀安我们先走了。” 沈郁虽然能说话气人了,可是精神还是不好,靠在他怀里蔫蔫的,这让萧祁昱去找大夫的脚步快了,他要进城,那事先把话都说好:“皇叔,等会儿我们进城,从现在起我们俩就是平民了,你叫我侄子吧,我就叫你叔叔了。宫中的那些事你就不要再提,边疆的事你也不要挂念,我全都打下来了,对了忘了跟你说,北羌归我们了,从此以后他们都要来给你进贡。” 沈郁看他,虽然知道这个侄子脾气傲的很,一定会有所作为,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么厉害,那他的兵符就没啥用了,沈郁悻悻的撇了下嘴:“好。” 萧祁昱挑最大的医馆进,然而这医馆的大夫医治了一个上午,沈郁也没有好转,给他开的药跟曲怀安的一样,全都是退烧的药,于是沈郁全都吐出来了,萧祁昱要不是怕暴漏身份,都想骂他们是庸医了,连个伤寒都治不好! 他抱着沈郁接着走,他就不相信没有人能够治得好沈郁,可后来他走了好多家医馆,时间一天天耗下去,沈郁又开始发烧,他终于急了,拉着他再一次的向下一个城寻医。 晚上的时候走,沈郁能睡一会儿,白天的时候,萧祁昱把他抱出马车,给他解裤子出恭,问他要不要大恭,沈郁摇头。萧祁昱让他靠在树上,开始煮饭,沈郁这么些天吃不进去东西,自然也没有大恭了,他心里沉沉的,可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一边煮粥一边跟沈郁说:“皇叔,我往粥里加点儿灵芝跟香菇,你必须给我吃啊。你已经三天都不出恭了。” 还说要改,根本就改不了嘛,平凡百姓家有叫出恭的吗? 沈郁懒懒的答着:“好。”他喜欢在外面,可能是在马车里待的时间太长了,闷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就多吃了一点儿,萧祁昱一勺勺的喂他:“是药三分毒,我们能多吃点儿饭就多吃点儿。” 沈郁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把楚云彻说他中毒的事给咽下去了,也许萧祁昱能够给他找到大夫呢?又或许他没有中毒呢? 沈郁把粥吃了一大碗,萧祁昱笑了下:“这样就对了。”沈郁指指锅,萧祁昱嗯了声去吃饭,他就用沈郁的碗,就着干馒头,把沈郁剩下的粥喝了。 喝完了粥后,沈郁还靠在树上,没有吐出来,于是萧祁昱放下了点儿心:“皇叔,下一个城镇是个大镇,大镇的大夫一定会好些,我们去看看,去前我先给你梳梳头发。”他左看右看沈郁,总算发现哪儿不对了,沈郁脸色平和,于是就越发显得头发毛躁,他就说嘛,他一向爱美的皇叔从没有这个样子过啊。 萧祁昱笨拙的给沈郁梳头发,他这些天没有躺着,头发倒还没有乱,但沈郁的就成鸟窝了。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梳头发,沈郁被他梳疼了:“疼!”这些天都是单音节跟他说话了,已经懒成这样了,萧祁昱摁着他的头:“好,好,我轻点儿,这怎么这么难梳。” 沈郁还很不配合,要是手能够动,他都想上手了,萧祁昱终于想起平时刘公公给他梳头发的样子,知道沾点儿水给他梳了:“等你伤寒好了,我给你洗个澡。”他攥着上半截头发,终于把下半截头发给梳开了,梳开了后,就好梳多了,一下下的梳的很舒服,沈郁渐渐把眼睛闭上了,萧祁昱看他靠在他身上跟没骨头似的失笑,于是就再多给他梳了几下,这么梳着梳着又睡着了。 萧祁昱给他挽起发髻,把他抱回马车里,继续赶路,在没有看着他彻底的好了,他心里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管沈郁表现的多好,他都不放心,他总是在低烧,晚上的时候会高一点儿,萧祁昱没有办法就只好再给他退烧药喝,喝完后能降下来,可第二天晚上依旧发烧。 所以萧祁昱抱着他走了一路又一路,找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所有的大夫都说沈郁是伤寒,或者说是身体亏损,要好好养着,可萧祁昱扒开沈郁的衣服看了一遍又一遍,伤早就好了,人参灵芝不知道补了多少,不应该是亏损。 萧祁昱一手给沈郁擦屁股一边拨拉他的大便,沈郁这几天终于有大恭了,可大便的颜色一次比一次不正常,理应是黄色的吧,但是沈郁的是带着点儿青色的,这一次直接就是黑的了,萧祁昱一边扒拉一边想,是因为吃青菜吃多了吗? 沈郁趴在他肩头已经很累了,这个趴着的姿势不舒服,他不耐烦的道:“好了吗?”萧祁昱咳了声把木棍丢了,给他提上裤子:“好了。” 沈郁趴在他肩上,想要羞耻下的,这大人了还让人给擦屁股,但是他累,没有精神羞愧,他懒懒的趴在他身上,闭着眼接着睡觉,拉个屎累着他了。 萧祁昱把他放进马车里,盖盖被子:“皇叔,我们去下一个城,你先睡一会儿觉。”沈郁眉头拧着,不太耐烦,他又想睡觉了,萧祁昱抚平他的眉头,用书把他固定在车的一角,确定他不会再到处滚了后,他上前面去赶车,走的非常的快。 已经过去二十五天了,二十五天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造访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医,又根据他们的指点去寻找下一个,他已经不再在意被萧璟追杀,不再在意有多少人等他,他只是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走,一个名医一个名医的找,住在镇上的,住在村子里的,老的、少的,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个,刚开始他们还会给沈郁看看,可到了后面几天,他们一听沈郁连续低烧一月,他们不肯接了。 连看都不肯看了,把他推给下一个名医,理由都非常的统一,也许得找一些偏方试试,这种正统的法子不行了,而夏西那边少数民族居多,药草也多,稀缺药草更多,很多的大夫都会集聚在那边,他们的医术也跟这边不一样,也许能够救他。 萧祁昱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去试试。那个名医,那个住在夏西边镇的名医是他接下来要去拜访的。 离夏西镇有些远,那几乎要到西边的边境了,夏西边境山多,可用土地少,百姓生活困苦,几乎算是大梁最苦的地方了,而且也靠近萧璟曾经的地盘,不过这不是问题,他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名医会住在哪里呢?那个地方都快要被大梁忘记了。至少他在位时,无数次的免了哪里的税租,因为就算想收也收不了几个。难道就因为药草多,所以他们愿意住在这里吗? 尽管这么着,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沈郁走,跑了大半天,斜阳下去后,他便把沈郁抱出马车,天气已经暖和点儿了,春风拂面,一路驶过的树木都绿了起来,沈郁闷在车里不舒服,他把他抱在身前,抱在身前他还是睡,因为还在发烧。 萧祁昱一边抱着他一边跑,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到了夏西,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他深吸了口气:“皇叔,我们到了夏西了,他们说这里有一个名医,今天六十岁了,算是个老大夫了,这一生医治了无数的病人,对于疑难杂症尤其擅长,比起宫里的御医丝毫不差,皇叔,我们去看看吧。” 他这次话格外多,于是沈郁睁了睁眼,大概也觉得这里漂亮,就多看了一眼,萧祁昱看着他笑:“这里是少数民族的集聚地,有七个民族生活在这里呢,他们都各有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够医好皇叔你的。” 一定会的,他在心里使劲的念了句。 第107章 山路不好走了,颠簸的厉害,萧祁昱也就让沈郁坐在车前面,路过一个又一个小镇,穿着各种民族服装的人,看着他们俩个人来都站在一边看,他们这里很少有外来者,萧祁昱停住马车问道:“大婶,跟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云厚朴老人家住在哪儿吗?” 他们摇了摇头,萧祁昱也没有沮丧,这是夏西的最外面边镇,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他扬起马鞭继续往前走,走一路问了一路,换了问法:“请问大哥,这里可有大夫?” “大叔,我想请问一下,这村里有大夫吗?” “你就是大夫?那你帮我看看我叔叔吧,他就是感冒啊,真的是感冒啊……” “大夫,你再帮我好好看看吧,他就是烧退不了……” “那大夫你知道云厚朴老人家在哪儿吗?” “去云山下?哦,好,谢谢。” 他问了一路,越往云山下,知道的人便越多,都笑着给他指路:“去吧,这个大夫可厉害了,是我们云山镇的活菩萨呢!” 萧祁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谢谢姑娘!”他都有些感激涕零了,沈郁看了他一眼,见着个姑娘这么高兴吗? 萧祁昱不知道他想什么,把他再次放进马车里,扬鞭就往山脚下跑,越来越近,终于看见青翠苍山下那一排竹屋,他们说云厚朴就住在这里。 终于到了,萧祁昱先观察了一下周围,这个山寨民风朴实,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安然,他把沈郁从马车里抱出来,沈郁还睁眼看了他一下,不过很快又合上了,颠簸了这一路他累的快散架了,萧祁昱告诉他:“皇叔,我们这就到了,不许睡觉,我带你看大夫。” 沈郁没有回答他,萧祁昱抱着他大踏步的进了医馆,他看着这个朴素的医馆心里生出了希望,满墙都是送来的牌匾,‘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妙手回春’…… 萧祁昱一一扫过去,从众多看病的人中看到了老大夫,云厚朴,六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了,可他的声音也洪亮,手脚稳健,看见他进来先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很明亮,萧祁昱抱着沈郁到了他面前,他不是想要插队,只是想要先问问:“云大夫,我叔叔病了三十五天,一直不退烧,找不到原因,从五天前就吃不进去药了,吃过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他说的挺清楚的,老大夫看了他怀里的沈郁一眼点了下头:“请把他放在这边。”萧祁昱看着他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了太多家医馆,终于有一个大夫肯点头了,终于有一个人肯收沈郁了。 老大夫过来给沈郁把脉,他把了好长时间,在萧祁昱眼神都要黯淡下来时,他终于说话了:“泡药浴。” 他就只说了这三个字,萧祁昱不得不问他:“大夫,我叔叔他是怎么了?” 云厚朴看着他摇了下头:“高烧不退,有太多种情况,有一种是因为身体亏损,虚火旺盛,另一种是中毒。”萧祁昱很明显的看见沈郁的手抖了下,但是很快又没有动静了,萧祁昱暗暗的咬了下牙:“大夫,那他是中了什么毒?” 老大夫摇了下头:“中了什么毒,老夫一时间还摸不出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他退烧。他烧的时间太长了。”他是圣衣谷的徒弟,而圣衣谷也以毒闻名天下,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中毒的可能,尽管能够想得到,可他也不能确认这种毒,因为他师兄才是继承衣钵的哪一个,他学的还是医术多一些。 沈郁一点儿药都不喝了,老大夫给沈郁泡药浴,很多种药草,萧祁昱在一边看着,有一些他认识,有一些他不认识,不认识的他就问了下,老大夫看了他一眼,跟他解释了,萧祁昱点点头:“谢谢大夫。”不是他不相信老大夫,而是他不放心,他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大概老大夫不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老大夫并没有怪他,他很宽容,他也希望每个人病人家属都能够知道这些药的用途。 药都配好了,萧祁昱要把沈郁抱进木桶里,在入桶的时,沈郁突然的抓着了他的衣服:“祁昱,”萧祁昱低头看他:“怎么了皇叔?” 沈郁看着他一时间有些难过,他终于确定了他是中毒了,可那毒已经二十多年了啊,沈郁看着他:“祁昱,我的毒,楚云彻说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治不好,你不要难过。” 他说了这么多天一来最多的话,可这话却跟挖他的心一样,萧祁昱使劲抱着他:“不许胡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郁心里却有些悲哀,他老老实实的让萧祁昱抱紧了木桶里,他说完那句话后又累了,闭上眼睛一直睡了过去,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了,他这辈子身体可好了,从他记事起就没有病过几次,他有时候还想怎么就不生病呢?可现在终于病倒了。沈郁心里想,他真是乌鸦嘴啊。 沈郁泡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就是没有醒,一个晚上都没有醒,仿佛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要挂念的事了,安安心心的睡过去了。 他睡着了,可萧祁昱没有睡,老大夫也一个晚上没有睡,早上的时候他告诉萧祁昱:“这位小哥,你带着你叔叔走吧,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萧祁昱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儿的僵硬起来,话都是直的:“云大夫,你再帮我看看……” 老大夫摸着沈郁的脉象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伤寒发热,伤寒发热至多三天,若再不退烧就要考虑别的情况了。而如果他是中毒的话,那这种毒老夫也平生未见。” 萧祁昱抱着沈郁的手一下子就抖了,老大夫看着他发抖的手眼里也有些慈悲,可越是同情他就得越说实话,他不能耽误病人的病情。 萧祁昱看着老大夫还是不由自主的求:“大夫,你再看看吧……也许你是看……”那一个错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如果只是一个错了,那他可以当误诊,可他走了那么多家了啊。 萧祁昱抱着沈郁心跳的缓慢,手脚僵硬,他不敢低下头去看沈郁,只狠狠的咬着牙,他想他就不信这天下没有人能够救沈郁,这家医馆不行,他就再换一家,总会有的,他连沙撒都打下来了,不可能救不了沈郁,他不再求老大夫,只用力的往上起,可起了一半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这位小哥,你快起来,我真的……尽力了啊。” 萧祁昱这辈子没有给人下跪过,所以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起来,是沈郁太重了,在他的臂弯里太重了,压的他起不来。 他打得了沙撒,守护了他的百姓,可他偏偏救不了沈郁。这种痛苦把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老大夫看他不起来,很难为情,他能够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来他这里求医的病人朝他下跪的太多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受不起萧祁昱的这一跪,是萧祁昱跟那些人都不一样,踏进他医馆的那一刻他还记得。 即便是风尘仆仆,即便是面相平凡,可依然掩盖不住眉眼间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一样。而他身上的锐利更是不容忽视,久经沙场的人身上自有一种强势。这样一个人必不是凡人,他虽然是这偏僻镇里的大夫,可这么多年他看过了太多的人,眼力已经练出来了。 可他此刻就这么跪在他面前,眼里的痛苦沉重的他都看不下去,老大夫想伸手扶他起来,可他不起来。 萧祁昱看着他笑:“云大夫,我求求你,我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叔叔,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老大夫看着他,再看看他怀里的沈郁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去山里找个人看吧。” 萧祁昱有些急道:“大夫请说。” 老大夫迟疑了下,他要说的这个人是他的师兄,他跟师兄两人各自学医,他学医,他学毒,在外人看来相悖,可懂内行的人都知道医者药毒不分家,尽管如此,常人却不敢轻易去尝试的。他又看了一眼沈郁,沈郁的表面是怎么也看不出中毒的样子,可如果是真中毒了,那倒是可以找他试试,他这些年只钻研毒。 可现在就怕他不肯救。他……这个师兄脾气不好,自从二十多年前他们不得不被迫的来到这里后,便一直隐居在山中,脾气不说是愤世嫉俗,可他也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人都不救。 老大夫看着他道:“这个人我并不愿意你去找他,因为他脾气不好,以前有很多人去求过他,但是都没有打动过他,就算晕倒在他的屋前,他都不肯救,我怕你白跑一趟啊。” 萧祁昱看了一眼沈郁笑道:“大夫只管告诉我,我去求他。” 他眼里有了光芒,便有了锐气,让人一瞬间惊心,老大夫看着他道:“不管结果如何,你要答应老夫,你不能为难他。” 萧祁昱郑重的点头:“我跟你保证,不会为难他的。” 老大夫嗯了声,看着萧祁昱急匆匆的脚步默默的摇了摇头,以往的时候他也这么看着这些人兴匆匆的去,然后又失魂落魄的回来,这种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的感觉应该是很痛苦的。 萧祁昱就带着这一丝希望直奔山中,云厚朴的师兄陈季龄住在云山后面的山坡上,要想见到他得翻过这座山了。 萧祁昱看着这群山,心想这里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夫才会想着独自一人住在山中呢。不是他多疑,而是他必须要多想一下。老大夫给沈郁泡的药,他都要问一下,更何况是这里了。 萧祁昱看着这巍峨群山深吸了口气,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去看看。 萧祁昱压下心中的疑虑背着沈郁走。 崇山峻岭,他一路走来时觉的他的山河壮观,可往上爬的时候就格外的痛苦了,马车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他把沈郁背在了背上,沈郁跟个小孩似的,不会搂他的脖子,双手夸夸的垂着,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腰差点把他掉在地上,于是萧祁昱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把沈郁当包袱似的捆在了背上,幸好他的背好了。 第108章 路越走越陡峭,渐渐的连石头台阶都没了,萧祁昱手抓着矮粗的灌木丛,没成想这灌木丛并不稳定,滑溜溜的让他一脚蹬滑了,石头扑簌簌的往下落,他也跟着滑了好几步,幸好把住了一块老树根,踩住了一块石头,算是稳住了脚,他侧头看他背上的沈郁:“皇叔?吓着你了吗?” 沈郁没有被吓着,他兀自睡的很香,不知道是不是如哪个老大夫说的那样,他是中毒了,所以自那刻起他就没有醒过。 萧祁昱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回答,于是继续往前爬,这一次他爬的格外小心了,虽然沈郁不怕吓,可他不经吓了。他边走边说:“皇叔,你要睡多久啊?这么睡下去是要……”他终于说不下去了,他被他自己那句‘你再睡就再也不醒了’这句话给戳着心了,他向旁边呸了两声:“乌鸦嘴,不算数。” 萧祁昱终于知道他自己说话不好听,于是不再吭声,开始憋着气的往上爬,看这山的陡峭,看老大夫说的那么的古怪,他想山那边的神医一定是很厉害的。 萧祁昱这一气爬到了半山腰,山间的溪水顺着石缝往下流淌,趟过树叶,清澈的可以见到脉络,萧祁昱抿了抿干裂的嘴,把沈郁解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皇叔,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接点水喝。” 他并不期望沈郁回答了,所以放下他就去取水了,溪流潺潺,等他接满一壶水下来时,沈郁不见了! 烈日当头,萧祁昱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光,他把水壶扔在地上,往自己刚才放沈郁的地方来跑去,等跑到哪里时,他终于喘了口气,该打的沈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滚到了草丛里!萧祁昱上前把他从草丛里抱出来,上下的看了看,确定他是自己滚的后,他连喊了几声:“皇叔!皇叔!” 沈郁抿了抿嘴,并没有睁眼,萧祁昱气的要命,他抱着沈郁又回到扔水壶的地方,给他喂水,他刚才已经喝过了,确定没有问题了,沈郁被他硬逼着灌了几口水,然后他再次的把他捆上背。 在爬了没有一小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的回头骂他:“皇叔,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来折磨我的吗!” 沈郁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于是萧祁昱越骂越痛快,把他这辈子很想骂沈郁的话都骂出来了。 他再也忍不了了,恐惧让他再也憋不住了,这座大山是那么高,那么冷清,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于是他一个人自然自语。 萧祁昱说:“皇叔!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这辈子做我的三皇子很好,找一个偏僻的领地好好过,我会把那片地方管理的很好!你不用怀疑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能!我能够治理好我的领地,我能保护好我的百姓!” 他说的怒气冲冲,然而沈郁不接他的话,于是他语气落寞下来:“我会好好养我的母后,让她安享晚年,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宫女,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从没有过过那种金贵的生活,你让她一夜之间成了尊贵的皇太后,她享不了,她整日整夜的为我筹划,操碎了心,就跟我一样,呵呵。” 呵呵,他低笑了几声:“皇叔,贪得无厌这个词你知道吗?我就是因为登上了这个皇位,心里一点点儿的不平衡了,我也想当九五之尊的皇上啊!我也是我父皇的儿子啊,我也同样的上过尚书房,我的功课从来没有比别人差过,我的骑射,我的政文,从没有比萧璟差过,尽管我的父皇从来没有看过我,可我依然做的很好,我想着他不看就不看,我会做的很好,我会做的比大皇子、比任何一个皇子好,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夸奖。” 他说的又急又快,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埋着强烈的不甘,是啊,这么多年他做的那么好,没有一样比别人差的,为什么他就什么都没呢?比不上大皇子他认了,可为什么连四皇子、五皇子……他后面的弟弟都不如呢?为什么他们都有个一官半职,而他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三皇子的名号,他一无所有。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等了成了年后会是什么样呢?在宫里时还有一个名号,出了宫就什么都没了吧? 萧祁昱低低的笑,小的时候不在意,大了想在意的时候也不能了,谁让他的自尊心那么高呢,不给他的,他也不会去要,会时刻的记着他自己的身份,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件事,努力的克制着他的**。哈哈。 现在不用克制了,沈郁给了他一切,他父皇都不肯多看他一眼的,可沈郁看上了他,其实心中早已经不在意了,他父皇对他不好的那些,沈郁都补给了他,所以他笑的肆无忌惮,只说大实话:“皇叔,人啊都是贪心的,我想要那个皇位啊,我之前没有表现出是因为我知道那个皇位不是我的,所以我压下去了。 可皇叔,你却给了我这个皇位,给了我这个皇位后却不肯给我实权,我恨透了你,我每夜每夜都恨不得掐死你算了,你不仅用皇位勾引我,还用这张床勾引我,而我该死的就是抗拒不了。” 他使劲的托了一把沈郁的屁股,没有想干什么,就让他往上趴一点,等托好沈郁后,他接着往山上爬,边爬边骂:“皇叔,你这辈子不喜欢女人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把我拖下水呢!我喜欢女的啊!我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女的也心动,也……” 他把那些淫/词咽了回去,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无比的正常,看着她们酥/胸半/露的时候他也忍不了,边关打仗的那些时候,青楼的女子格外的开放,他喝多了酒情/欲上头,可等他发泄完后,他才发现那么的空虚。 当他知道这空虚是因为沈郁时,他便越发的难受。萧祁昱想着那时候有过的荒唐磨了磨牙:“皇叔啊,如果没有你,我会找一个普通侯门的女儿大婚生子,她不用太高的门第,只要温柔就好,只要通情达理就好。我会好好的待她,陪她到老。”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停顿了下,语气都温和了:“皇叔,云清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是我一直想要组成一个家的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而她那么巧就是我的未婚妻。可皇叔你却把她给害死了。” 萧祁昱一只手揽着沈郁,一只手拽着一根老树根,喘着粗气爬了上去,爬上去后,他摸了摸沈郁的屁股,还结结实实的在,于是继续说:“皇叔啊,我那个时候真的是不想看见你了,你跟我想喜欢的人差那么多,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哈哈。”他当时那么义无反顾的恨沈郁,可谁知道越恨越是…… 萧祁昱自己哈哈了两声:“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却还念着你,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掐死你,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 他想着那些岁月深吸气,他一点儿都不想回想,那段岁月太痛苦了,像是蝴蝶反应一样,楚云清出现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他跟沈郁开始没日没夜的吵架,再也吵不动后,他远走边关,远离沈郁……以至于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并不是要怨一个姑娘,因为所有的错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萧祁昱使劲的托着沈郁的屁股,沈郁的屁股还稳稳妥妥的在他掌心后,他开始深刻的剖析他自己,承认他自己的错,把他这些年的错都说给沈郁听。 他看着脚下的路说:“皇叔啊,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恨我不爱你,恨我日日跟你作对,可我就是想跟你作对,我不跟你作对,我就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这句话多么的幼稚啊!他在沈郁面前多幼稚啊。 那些年他多气沈郁啊。他恨沈郁,他恨他逼他。 他的自尊都是被他逼出来的,沈郁爱他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他夜夜在他身上,可日日被他压制着,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的难堪倍增,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在精神上强于他爱的人的,更何况是他了。 他的年龄小于沈郁,在朝政上被他压着,没有兵权,没有后台,没有任何可以跟沈郁门当户对的地方! 萧祁昱狠狠的踩在了一个坑里,这么多年,他日日夜夜想着要强、于沈郁,要让沈郁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他自己藏着练了两万兵马,他的自尊让他不想用沈郁的兵马,他说不出口,尽管他夜夜同沈郁那么的亲密,可到了白天,他又无比疏离的疏远着他。他已经是靠着皮相上位了,就别再那么无耻的再去用他的兵马了。沈郁握着他的兵马跟握着宝贝一样,北羌那么欺负他了,他也不肯出兵! 萧祁昱捏了一把沈郁的屁股,他这个皇叔握着宝贝不知道用,他以为他握着了就能天下无事了。萧祁昱想骂他,可又该死的赞同他,因为沈郁不善于统兵,这几十万大家就是他的依仗,他必须要牢牢地握着。 所以后来他亲自去沙场,那时候他已经有兵马了,理应在京师安安稳稳的指挥别人冲锋陷阵了,可他不放心。他还是不能用沈郁的兵马,那是他的依靠,所以他必须要靠这有限的兵力打垮北羌。那个时候他想的未必不是要打给沈郁看呢?他要让沈郁看看,他有多厉害。 可后来啊,沈郁还是把虎符给了他。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的把虎符藏在一块玉里!还这么多年不肯跟他说!他到底是幼稚呢还是…… 萧祁昱想着那个虎符恨的磨牙,他使劲的抓着沈郁的屁股,想把掐醒的,然而沈郁兀自睡在他肩上,恬静安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以前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沈郁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不当回事,在宫里伴读的时候所有皇子都捧着他,他不屑一顾,明明大皇子已经把他旁边的位置留出来了,明明二皇子也特意给他擦了桌子了,但他都没坐,他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前面,让那些皇子脸色都很怪异,他坐的这个位置是角落啊,他那时候找个角落坐着,就是为了不想招人厌,可,这下好了,沈郁给他把所有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为了沈郁,太傅不得不多看几眼他的功课,为了沈郁,那些皇子不得不围过来嘘寒问暖,请沈郁吃这个点心,吃那个点心,沈郁那个时候太狡猾了,他不独享点心,不独受大皇子的好意,他把他拉下了水,把点心放到他桌上:“一起吃吧。” 萧祁昱愤愤的磨了磨牙,他才不吃大皇子的东西呢!御膳房大厨亲手做的又怎样呢?他从来不是一个享口福的人。 但他推不掉了,沈郁眯着眼看他:“皇侄,你不吃吗?不好吃吗?”他能说御膳房大厨师亲手做给大皇子吃的东西不好吃吗! 后来的日子就那么过了,沈郁没有太过分,他没有坐在他的旁边,他就是坐在他的前面,碍不着他什么事,所以他要是起身走了,那才是招人嫌呢,于是两跟人前后位的过了好几年。 萧祁昱也是那个时候喜欢上骑射的,因为那不是沈郁擅长的,沈郁一听要骑射了就不去了,于是他终于清闲了。 他以为他跟沈郁也不过是这几年同窗的事了,等书读完了也就结束了,可谁想到后来越发的离不开了呢,沈郁彻彻底底的赖上他了,他爬上了他的床,成了他这辈子都丢不掉的包袱了! 沈郁跟了他好长好长时间,一直跟到他说他不喜欢他,他说他喜欢别人了,他说别人都比他强。 萧祁昱使劲的吸了几口气,那天晚上沈郁骂他的话他记得,不是只为了记着他骂他无能,而是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沈郁给他戴绿帽子,沈郁背叛他,沈郁喜欢了别人!这就想一根大刺一样狠狠的□□他的心里,让他不动都疼。 萧祁昱把头往上仰了下,看着天上那团团的白云笑:“皇叔啊,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所以你怎么能够背叛我呢,你不爱我了,那我就什么都没了,所有人都背叛我,你不能!所以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一起死了算了!可我掐不死你,我恨死了你却还要一日日的想要见你,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一定讨厌死了我,一定会觉得我无能又赖皮,可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萧祁昱想着那段时间,心口依然是疼的,他看了沈郁的信,心口却越发的疼,疼的让他无法去面对沈郁,是啊,怎么还有脸去面对他呢?他已经不能再跟那些荒唐的日子一样,不能再把他摁在花丛里,不能再去侮辱他。 是他配不上他,沈郁骂他的那些话都对,任何人都比他要好,可他就是接受不了,他不能接受沈郁不爱他了,他不能接受沈郁爱上别人了,他不能接受沈郁要走。所以他走了。 走了的那段日子痛苦,所以他拼了命的打仗,以为打仗能够缓解这种痛苦,可他依然无能的白了头发。 萧祁昱缓慢的回头看沈郁,沈郁闭着眼睛睡的安安静静,萧祁昱心中的那根刺疼一再加剧, 他极轻的说:“皇叔啊,你看我们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你为什么就不再坚持一会儿呢?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啊。” 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轻,沈郁不肯醒,萧祁昱声音大了:“皇叔,你不是恨我吗?那你现在睁开眼看看我啊!我不去打仗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背着你像个到处乞讨的乞丐,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求人了啊。我已经落魄成这样了,沈郁,你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看看啊!你看一看我啊,你以前不就最喜欢看我被你压着一头吗!你现在一定很高兴看见我背着你到处求人!沈郁!” 他终于喊他的名字了,喊一个情人一样的喊他,可沈郁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他听不到。 萧祁昱终于不再骂他了,也骂不动了,骂人是件力气话,他把他这辈子要骂沈郁的话都骂完了,累死他了。 他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等喘上气来后,他终于看到了山顶上的那一轮太阳,他这辈子总是在跟沈郁做着对骂的无用功,骂架的这一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 “该死的!” 萧祁昱最后骂了自己一句后便不再说什么,托着沈郁的屁股使劲往上送了送,把腰带又重新的扎紧了,开始一声不吭的爬山。 层峦叠嶂的山后有着一个医生,他奔命的一样的想要见着他,无论老大夫说什么难见,都无所谓了,他只要见到了他就有办法让他救沈郁,不救就杀了他。 萧祁昱恶狠狠的爬着山,恶狠狠的想着各种对付那个大夫的办法,但其实到了那里,他要不了大夫的命,因为大夫捏着的是沈郁的命。 第109章 萧祁昱终于背着沈郁在傍晚时分到了山后的神医家,没有出现他想的那样,不救他或者为难他,他几乎在看到了沈郁的片刻就握住了沈郁的手腕,痛快的让萧祁昱怔愣,云厚朴说了他这个师兄那么多的坏话啊。 陈季龄也看出他的怔愣了:“怎么了?”萧祁昱看着他:“陈大夫?你能救我叔叔吗?” 陈季龄放下了沈郁的手腕,他看着沈郁脖间那一点儿椭圆形胎记,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想这大概都是命,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可兜兜转转还是见到了。 陈季龄抬头看萧祁昱,萧祁昱的面相是普通的,易容过了,可他只要一问便知:“你姓萧?”萧祁昱顿了下,他想否认,可最终点了下头,萧,只有大梁的皇族才是这个姓氏。 陈季龄对他姓萧好像很介意,看着他目光深沉,就是不说话,萧祁昱看着他也渐渐的站直了,本能的觉出了不对劲,既然第一句话就问他姓萧,那他就不能否认,他也不想再跟他撒谎,因为他捏着的是沈郁的命。 可现在是因为他姓萧,所以就不救了吗? 萧祁昱抱着沈郁不自觉的有点儿抖,他其实听过很多的传闻,有很多的神医不愿意与皇族中人牵扯,他也能够想得到,能够避世在这个深山老林中的人也不稀罕荣华富贵,更不愿意牵扯到是非中去,所以他低声道:“陈大夫,我别无他意,只希望你能够救我……皇叔,倘若你不能救他,我也答应云大夫不会为难你。” 陈季龄嘴角微微的勾了下,那还是想过要为难他对吗?萧家的人啊,当年求着他研制毒/药,研制完毒/药就想要杀他灭口,他的师门满门被灭,他跟小师弟逃出来迫不得已的躲藏到这里,隐姓埋名二十年,皇家的人真的很可笑。 他就这么看着萧祁昱,他恨极了萧家人,比恨沈家人还要多了,他不是圣人,不是那些一脑门热的忠臣学子,为了除掉摄政王而活,他只是个有些自负的神医,想过要荣华富贵,□□华富贵没有得到,反而毁了他的一生,作为一个大夫,他多想悬壶救世、名扬天下啊,可惜他只能躲藏在这里。 萧祁昱这一会儿也终于明白云厚朴说的话了,这个人眼里没有一个大夫有的仁慈,他眼里的锐意让人打心里不舒服,可萧祁昱还是站在他面前:“陈大夫,你想要什么,但凡我能做到的就会给你拿来。” 陈季龄这时撇了下嘴:“把他放下吧。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但是你皇叔需要,他的毒我可以解,但是需要药引子,而药引子需要你去拿。” 萧祁昱提着一口气:“什么药引子?” 陈季龄看了看门外黑的看不清样子群山笑了下:“我需要白虎的翼骨。” 萧祁昱点了下头:“哪儿有?” 陈季龄给他指了指:“前头凤凰山中就有白虎,我只需要它翼骨的中段部分。” 萧祁昱哦了声:“好,大夫,我这就去。” 他抱着沈郁转身就走,陈季龄只是看着他:“白虎性、烈,你带着他去打吗?”萧祁昱回了头,陈季龄继续说:“且凤凰山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而他颠簸不起了。” 萧祁昱这一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沈郁背来的,虽然说的不恭敬,可就是事实。所以此刻要让沈郁一个人躺在这里,他是怎么也放不下的。陈季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走吧。”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陈季龄依然是淡漠的,他对病人的生死看的那么淡,萧祁昱心中有些愤怒,可他低下头去看沈郁,沈郁一动不动的闭着眼,萧祁昱看了他一大会儿后,他都不肯醒,于是他默默的把沈郁放在了床上:“那就有劳大夫照顾他,我很快就回来。” 萧祁昱转身就走,他走到非常快,第二天的傍晚就带着骨头回来了,衣服上是斑斑血迹,他这下手是真够狠的,是只拿了骨头回来的,陈季龄看了一眼后点头:“是白虎的翼骨。”萧祁昱看到沈郁好好的躺着也松了口气:“那大夫你救他吧。” 陈季龄看着他还是摇头:“还缺一样东西。” 萧祁昱压下了心中的火:“还差什么?”他为什么不一次说完!还是压根就救不了他所以在拖延时间!陈季龄也看出他的怒意了,但是他毫不害怕的看着他:“虎的翼骨有了,现在需要龙肉。” 萧祁昱看着他,眼神锐利,声音倒还控制着没有发火:“大夫,你明知道这世间没有龙。”陈季龄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不是皇帝都自称龙的吗?他看着萧祁昱笑了下:“你不是天子吗?天子不是龙吗?” 萧祁昱手握到了剑\柄上,陈季龄僵直的坐着,他想他这么大年纪了不怕死了,他的整个师门的人都死了,他也早该死了,可还是本能的僵硬了,萧祁昱此刻的表情太冷了,更何况一身血腥。 就在他想要说点儿什么时,萧祁昱拔/出了剑:“古书有割肉入药救母的先例,所以大夫所说的药引也是有据可考的,还请大夫一定要医好我的皇叔。”他把他自己的手臂削掉了一块肉。 是他的剑偏了,在握着剑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想杀了这个大夫,可拔/出/来的时候他只削了他自己一剑,这些天他也想了很多,很明显陈季龄恨他们萧家人,隐姓埋名藏在这里二十多年,一定是为了躲避什么,他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可只有这个人能救他,那么当年下/毒的也许就是他了。 他一直记得沈郁那天晚上说的话,他想把他当成胡话,可是不能,他说的那么清楚,还加上一个楚云彻,楚云彻就是恭王爷的人,恭王爷一定知道当年的事。宫廷中的那些丑事他其实知道,他虽然冷漠,可并不傻,他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看透了。 既然都已经想清楚了,那就快一点儿吧,陈季龄试探了自己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换个安心,既然他想要安心,想要报/仇,那就报吧。 所以他看着陈季龄笑道:“大夫,你还缺什么?” 他的态度那么的冷静,手臂上的血还在往下滴,可他只是冷静的撕下一块衣服包扎起来了,这样的人历经鲜血洗礼,想要给他下马威就太幼稚了,陈季龄缓慢的站了起来,他也只是想出口气而已,背叛的痛苦,师门被灭的痛苦,现在既然都已经报完了,那就恩怨两清了。 他开始问沈郁的情况,字字跟亲见一样:“他是不是爱喝酒?”萧祁昱点了下头:“是的,日日喝酒。” 陈季龄继续问:“他是不是有过敏症?” 萧祁昱再次点头。 “他是不是很少生病?除了这一次。” 萧祁昱点头称是。 “他是不是没有娶妻,没有子嗣。” 他问的那么肯定,于是萧祁昱只剩下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他什么人?” 这个问题紧接着上一句,萧祁昱顿了下,这一顿,陈季龄就明白了,但他只一眨眼不眨眼的看着萧祁昱,萧祁昱在他的视线里终于点头:“我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枕边人。” 陈季龄嘴角微微才扯了下,是自嘲的笑,想不到有一天曾经打得死去活来的沈、萧两家后人在一起了,这是多大的笑话啊,哈哈,还难为他们这多人陪着牺牲了。 陈季龄问到这里终于不再问,他只吩咐他道:“我这里晚上只有我自己,小童只有白天给我送饭吃,所以今天晚上,你给我打个下手吧。” 萧祁昱点头,他本来以为陈季龄会有什么独门绝技的,但是他跟云厚朴的做法一样,只不过给沈郁泡的是酒。 陈季龄跟他解释:“他中的毒里面有一味丹朱,这个毒以酒为媒。”看到萧祁昱沉着脸,陈季龄笑了声:“任何药都有两面,这个药虽然是毒,可是它也有相反的一面,它强身健体,能让人身体短时内强健。你皇叔生来身体差,能这么多年从不生病,这个药有功效。”萧祁昱不想说什么,他这一路也看了很多医书,以毒/攻/毒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他的皇叔现在还不是病倒了,从不生病的人一旦病倒了就是严重的。 萧祁昱不想再去追究以前的事,只说:“我相信大夫。” 陈季龄看着他笑了声,还是挺识时务的,他也不再废话,不再解释什么,沈郁的毒是他当年的败笔,半成品,如今他亲手解开,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沈郁这些年都是酒鬼,毒/伴着酒,所以清/毒也要用酒为底子。 陈季龄也是个酒鬼,住的房子是两间茅草屋,可地下酒窑里全是酒,这一个晚上这些酒全都用了。 沈郁泡在酒锅里,下面加着热,热气、酒气以及那些药草一层层的蒸他,他开始不舒服,汗一层层的出,萧祁昱拿着毛巾一遍遍的给他擦:“皇叔,你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这个很快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流出的酒如同清水一样后,陈季龄才把酒停下了,萧祁昱把沈郁抱出来放到床上,回头看他:“大夫,我皇叔体内的毒/清了吗?” 陈季龄点了下头:“毒/清了,但是他的身体恢复不了了,骨/脉已经毁了,还有别的……需要养着了。” 他很隐/晦的跟萧祁昱说了下,也就是说沈郁从现在开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会生病,纵/欲过度身体也会劳损,而且他的骨脉都毁了,所以不能习武也也不能有子嗣了,毕竟毒在体内这么多年,本来也活不久了,如果他不经历任何苦难倒是还能多活几年,可经过这一难所有的病/根都发作了。 陈季龄看着沈郁道:“这也许都是命。”沈郁命不该绝,如果他不发作,萧祁昱不会背着他走到这里来,能够在千万人中找到他多难啊。 他不知道萧祁昱背着沈郁走了多少地方,整整一个月,大江南北,所有名医全都看过,找遍了所有人才找到他。他也不知道沈郁熬了多少天,他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颠沛流离,昏昏沉沉,他最后的几天里都不敢把他放下,唯恐一放下他就不醒了,可他撑到了今天,他是受尽了折磨才熬到今天。 不是巧合,不是命好,这世上没有不费心力便得来的好事。 萧祁昱默默的看着沈郁,沈郁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些易容他也全都给他洗掉了,终于露出他本来的样子,虽然没有恢复的那么快,但是脸上已经有光彩了,这样就够了,他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陈季龄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自主的想问几句话:“你姓萧,那你知不知道你与他是仇敌?你的父亲是被他父亲逼/死的?”他心里是有些许恶/毒的,他就想看看这个一直凌驾在他上方的年轻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天子,应以孝道为第一,他就要看看他怎么说。 他以为萧祁昱会长篇大论的回答他,引经典或者用孝义什么的来说服他,但萧祁昱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他还在就好。我只要他平安就好。”谁都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比的过他活着,至于那些沈萧两家的旧日恩怨他不在意,你可以说他无情、狠/毒、不孝,可也没有人对他好过,他的父亲没有对他好过,他连沈郁的一半儿都没有做到。 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仇恨能够抵得过亲情,这么多年两个人的亲情无人能够隔断,他跟沈郁断过那么多次,很多次吵架,很多的矛盾,曾经以为再也无可挽回,可两次边关,两次分离都磨不掉,断不了,那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能够挑拨他们的关系了。 陈季龄悻悻的闭上了嘴,他心里未尝没有松一口气,既然萧祁昱不在意那些过往,也就不会再要他的命了,果然萧祁昱看着他道:“大恩不言谢,萧某有生之年永记大夫救命恩德。若陈大夫想要名扬千古,我便恢复圣医谷的名声。” 陈季龄轻扯了下嘴角:“不必了,我今天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他前半生癫狂,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能够为皇家立下功劳,把他们圣医谷的名声推到更高处,哈哈,结果却完全相反,这二十多年,他想通了,人生不过过眼云烟,何必去追求那些呢,萧祁昱都知道什么最重要了,那他如果还不知道,这些年都白活了。 陈季龄站起身来:“他还要恢复几天,这些日子你不要带着他颠簸,就留在这里养病吧。” 陈季龄走后,萧祁昱便坐到了床边上,沈郁泡了一个晚上,身上全都起褶子了,萧祁昱开始给他按摩,他身上的伤都好了,但是疤痕一时半会儿去不掉了,在沈郁身上是格外难看的,他这细皮嫩肉的,一点儿疤都不好看,完全没有英雄之气,所以萧祁昱也觉得挺碍眼,碰到伤疤他就给他扒一下,沈郁就踹他下,他终于有点儿力气了。 萧祁昱被他踹了几下后,终于老老实实坐他床尾,给他捏脚,他将近两个月没有下地走过路了,再不按摩下就不会走了。萧祁昱摊开一本医书,一边对照着穴位一边给他搓,两个脚丫子一个一个的搓。 沈郁身上就这俩脚丫子还没有伤,还是细白的,还能看下去,于是萧祁昱就长时间的捏,五个小脚丫团在一起,跟五个挤在一起的小馒头一样,萧祁昱一个一个的捏,偶尔掐一把,沈郁就踹他一脚,萧祁昱握着他的脚笑了,笑的有些傻气,但是也没有人看的见就算了,萧祁昱轻咳了声,恢复了他的面瘫脸。 第110章 沈郁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感觉在一个非常温暖的床上,所以他很舒服的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萧祁昱坐在窗户边上看书,斜阳透过窗子暖暖的照在他身上,看起来非常的美好,像是假的一样,沈郁张了张口:“祁昱?” 萧祁昱看他醒来,把书放在了案上,过来看他,把手放他额头上试了试,不发烧,三天都没有发烧了,萧祁昱于是明白沈郁这是彻底的好了,他笑道:“皇叔,你饿不饿?” 沈郁摇了摇头,他大病初愈脑子反应的有点慢,不饿也不累,但是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萧祁昱走过去开门,是一个小童端着饭进来了:“醒了吗?我师伯说应该醒了,让我送饭进来。” 萧祁昱接过了他的碗:“进来吧小风,皇叔,你吃点儿吧,小风做饭很好吃的。”他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把他抱起来了,沈郁看着送到嘴边的饭也只好张口了。 吃完了饭,天色也渐渐的黑了,住在后山腰,天黑的就是快,他想出去看看,但是小童说要再休息几天,于是沈郁就继续躺着,他躺着也睡不着,他睡了三天,要是还能睡那就是猪了。 他便侧头看了看傍边的萧祁昱,萧祁昱已经睡起了鼾声,就在他耳边,但沈郁却没有觉的烦躁,屋里的一切因为这鼾声真实起来,原来他还活着,原来萧祁昱还没有走,原来他们已经出宫了,这一个月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萧祁昱兀自睡的很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本来还靠在床上的,但是没一会儿就睡了,沈郁想了想他过的这些日子,应该是没有睡个好觉吧,有很多的事他是不记得了的,昏沉中也记不太清,但是想想也应该知道。 所以沈郁没有叫醒他,他躺着也没有无聊,外面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泄进来,透过窗棂照在这屋里,他一样样的看,觉得都很稀奇,屋是茅草屋,所以屋檐上并不整齐的茅草也透过影子照过来,跟层次不齐的竹林一样。 沈郁还听见了流水声,这山里一定有一条河,河水流过山涧,一定很清澈,白天的时候一定很多的动物去喝水,晚上的时候月光洒在上面,一定跟满天的星星落进去一样。 沈郁思绪飘忽不定,想了大山,想了流水,想了所有的一切,然而他就是没有想过他的过去,一点儿都没有想,仿佛那些过去全都被他封存起来了。 就这么想着,沈郁后半响的时候终于睡着了,萧祁昱半夜醒过来拿着尿壶要他尿尿,他不尿后,萧祁昱又倒下睡了,一惊一乍的还把沈郁吓了一跳,再后来就没有了,于是沈郁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的时候,萧祁昱要去找住的地方了,沈郁既然已经醒了,那就不用再在这里住着了,陈季龄喜欢独居,从那个小童只有白天来给他做饭就看得出来,所以萧祁昱也不想做让人讨厌之人。 而且沈郁这个身体好的慢,不是短时间能够恢复过来的,所以萧祁昱要去找个住的地方。 客栈是不能住的,那里人多眼杂,镇上也不能住,原因也跟客栈一样,夏西的西边就是萧璟原先的封地,当然也许萧璟已经放弃了他的大本营,可也要防着。 所以萧祁昱想寻找一处安静又舒适的院落,养病怎么也要稍微好一点儿,但是这种好一点儿的院落在这个村子里太难找了,这里的人穷,房子的屋顶别说用瓦片了,有茅草就是不错的了,更别说几进几出了,萧祁昱骑着一匹马在村里走都被视为财主了,所以他骑着马溜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于是他们又在陈季龄这里多住了一天,陈季龄其实没有赶他们走,他几乎很少见他们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沈郁醒了后,他就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听小童说是去山里采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萧祁昱便明白,陈季龄是在躲沈郁。 也许沈郁与两岁的时候差别不是很大,对一个两岁的孩子下毒心里总是个疙瘩,即便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大魔头,可孩子是无辜的。 萧祁昱也没有跟沈郁说什么,沈郁想要去当面谢谢大夫,也被他拦下了:“大夫去山里采药了。” 沈郁哦了声,瞟了他一眼:“不是神医吗?神医需要自己采药吗?” 萧祁昱也没有撒谎,所以面色平静:“小风这么说的。” 沈郁也只好不了了之了,他还是需要卧床休息的,但是在得知他的毒没了后,他就不着急了,他觉的这个山后腰的小屋很好,要是萧祁昱一直找不到住的地方才好呢,这个地方多好啊,没有人来,与世隔绝。 然后萧祁昱却不想在这里住着,陈季龄躲他们,他也并没有多想见他,毕竟心里是有了隔阂了,曾经的恩怨说放下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萧祁昱马不停蹄的开始找地方住,村子里不行后,他终于开始考虑镇子里,他们所在的这个村子有一个大镇,这个镇很大,是周围几个村的总镇,规模以及富裕程度总算让萧祁昱心里舒服点了,他也不喜欢他的国家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虽然那是事实,但内心的自负还是让他喜欢这点儿繁华,当然当这些繁华在他没了银票的时候终于没有好感了。 萧祁昱这天回来时的脸色很难看,虽然平时也没有多好看,但是那种黑还是不能不问,沈郁咳了声:“怎么了?” 萧祁昱狠狠的磨了磨牙:“银票被偷了。”他的银两都是他自己揣着,可他在市集跟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撞了,等他扶起那小孩后,那一叠银票就没了。等往怀里摸时才发现的,那时候也晚了。 沈郁看着他张了张口:“全都没了?” 萧祁昱沉沉的点了下头,他所有的银票都放在一起,现在就只剩几两散碎银子了。 沈郁看着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同情的话来,谁让他骑着个马招摇的,谁让他把所有银票放一起的,村妇都知道不能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的。萧祁昱不是村妇,没有任何的生活经验,所以银票丢了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沈郁没有嘲笑他,萧祁昱没了银票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俩以后的生活怎么办?眼下这医药费能不能付得起就是个很大的问题,沈郁忐忑的问他:“那你付了这里的药钱了吗?” 还没等他说完的,萧祁昱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出去了。沈郁看着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没有付钱,沈郁慢慢躺到床上,要多躺一会儿,以后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陈季龄没有要他的医药费,萧祁昱也给不起了,他看着他那几两银子笑:“你留着去山下我师弟那里抓药吧。他这身体至少要再养一个月,这几两银子,呵呵。” 陈季龄呵呵着走了,于是萧祁昱等抓完药后,拉着沈郁在最穷的村子最穷的山下,最破的那一个茅草屋住下了,已经再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沈郁坐在马车里看这两间茅草屋,萧祁昱也在看,那匹马也在看,他们都在考虑是住在这马车里好,还是去住这破的不成样的茅草屋。 想了好一会儿,沈郁深吸了口气:“住吧。”能有这两间茅草屋就不错了,这还是村长看他们俩叔侄可怜才让他们住的,这是个临时的猎户房子,遮风避雨的,所以就不要再挑剔了。 沈郁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指挥萧祁昱收拾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穷途四壁,有一间房子有一张吱吱呀呀的木床,那就应该是主屋了,萧祁昱先把那床上的稻草抱到外面去晒,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他们今晚要睡的窝了。 稻草抱出去后,他折了一把竹叶把墙上的屋顶上的蜘蛛网扫下来,蜘蛛网扫了后再把地上扫出来,这个茅草屋一看就是很多年没有住人了,那灰尘多的……沈郁坐在门口都直咳嗦,别说萧祁昱了,萧祁昱听他咳嗦的那么厉害,用袖子捂着嘴巴出来看他,沈郁看他头发上挂着的蜘蛛网不咳嗦了,萧祁昱也愤愤的瞪着他,他什么活都没有干好不好?! 沈郁坐的远一点儿了,萧祁昱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把这间主屋给收拾出来了,去田间劳作的百姓也都回来了,纷纷看着他们俩,沈郁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理由是跟村长说的一样的:“我们村里发生了战祸,我们叔侄二人想要去投奔亲戚,哪知亲戚已经去世,而身上的银两也没了,我这个身体还不好,所以便借此宝地住一段时间,还望众位大哥见谅。” 他说的是普通的汉语,因为萧祁昱找的这个地方是汉族人住的,这边多少数民族,他们的生活习惯都会不一样,所以为了不差别太大,他找了个汉族的村子。 果然他说的话他们都听懂了。 沈郁生的文雅,这么站着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好人,而且说话也好听,让人听着通体舒畅,沈郁若是想要说好话,那这张嘴也没人比的过,他在村长家里已经把村长媳妇给感动哭了,这些村民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村里的村民本也朴实,所以也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说法,还宽慰了他们叔侄俩。 这也太不幸了,怎么就去世了呢?唯一的亲人,哎。这战祸真是的,南诏太气人了,听说这次跟他们打仗,很多的村子都毁了呢。 是啊,太可怜了,我看你脸色确实是不好,那你要多休息下,还有你们就尽管住好了,村长既然都同意了就住吧,就是这茅草屋得好好收拾下,很多年没有住人了。 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啊,我们就住在你们下面,对,就是那里。 我们俩家离的最近,哈哈,这下可好了,有邻居了,太好了! 说着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沈郁闻言看向了他:“真的吗?那太好了,请问大哥贵姓?” 中年人摸了摸头:“哈哈,我……我姓张,你……不用这么客气。”东张家村嘛,基本都姓张。 沈郁笑了:“张大哥,以后跟张大哥是邻居了,那有劳张大哥的地方就多了。” 张家大哥不好意思的笑了:“好,不客气!放心吧!” 萧祁昱站在一边都没有插上话,沈郁的外交能力太强了,没一会儿他就把这七大哥,八大叔给摸出名字了,要不是天色已晚,那些人还想跟他多说一会儿呢。 两间柴房除了一间主卧外,另一件就是伙房了,也非常的简陋,就一口锅,那锅盖上都是灰,萧祁昱看看要黑下来的天也没有办法再收拾了,他简单的用他们自己带的炉火给沈郁煮了点儿粥喝,这就是他为什么把所有银子都花完了的原因,大部分银子买了药,少部分买了生活必需品,米粮等物,可就这样,还是不齐,等天黑下来时才发现没有烛火。 两个人坐在唯一的一床被子上大眼瞪小眼,他们当时走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马车里只有一床被子,于是只铺在上面了,总不能直接睡稻草窝啊。 萧祁昱把所有的衣服抱了上来,先卷了一个筒给沈郁枕着:“皇叔,先这么睡,明天我去买。” 沈郁嗯了声也只能这样了,他也困了,跟那些村民聊天也很累,编谎话是越编越溜,可也要时刻想着不能露馅,还是挺累的。所以他没一会儿就困了,萧祁昱也很困,所以他把被子卷了下,给沈郁盖上,铺一截盖一截,然后抱着他睡了,他自己盖了件披风,他背上的伤好了,身体便强健起来,比沈郁要强多了。 尽管这样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冻醒了,太冷了,这还是初春季节,又住在山脚下,不是一般的冷,沈郁先打的哆嗦,他的身体还是差下来了,萧祁昱把他叫起来,两人对着外面的月光,开始聊天。 沈郁打着哆嗦说:“要买被子,你怎么就单忘了买被子啊。” 萧祁昱磨了磨牙,那么多东西他怎么能想得到。 沈郁也知道他想不到,连银票都丢了,还能想到什么。 沈郁四处打量,因为觉得四处都在透风:“应该是窗户透风。”两面都有窗户,这一对流简直通透极了。 萧祁昱嗯了声:“明天修窗户。” 他把沈郁使劲抱了抱,这样他也能暖和点。 两人哆嗦着跟寒夜里的老乌鸦一样,披着一床被子坐到了天亮。 第111章 天亮了,第一件事沈郁催着他去买棉被,可棉被太难买了,村子里只有一个弹棉花的,但是弹棉花的不负责做被子,所以萧祁昱无功而返,但是等他到家一看,床上已经有一床被子了,虽然是深蓝的粗布被子,可总算是个被子了。 看到萧祁昱一脸惊讶,沈郁解释了下:“我们的邻居张家大嫂送过来的。”这么快就雪中送炭了?沈郁还指了下其他的东西:“油灯,碗筷。”萧祁昱看着这些东西终于说不出什么来了,这些村民真的很好。 萧祁昱坐到床沿给沈郁的手换药,夹板已经拆下来了,但是药还有多抹几次,要不多浪费,他可是把大部分银子都买成了药。 沈郁也试着活动了他的手指,已经不疼了,且很灵活了,也快两个月了,萧祁昱往他手指上吹了口气:“凉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傻:“你吹吹你自己试试。” 萧祁昱气的咬牙:“我是问你骨头缝凉不凉!” 沈郁把手抽回去了:“不凉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待在这儿。”他不能跟萧祁昱多待,多一会儿就能吵起来。在看着萧祁昱又要发火前他把手抽回来了。 萧祁昱瞪着他,觉得他自好了后就很不听话了,以前在他背上的时候多听话,现在不仅不听不听他说了还不耐烦他说了,跟别人那么多话,跟他就没话说吗? 沈郁对他这突来的生气也很不理解,你看他也没有说什么啊。他不知道萧祁昱这两月当爹当的很好,沈郁毫无生活能力时全由他做主,要他吃他就吃,要他喝他就喝,吃喝拉撒全都说了算,所以现在他心里很不平衡。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因为沈郁不怎么跟他吵架了,他跟别人那么多话,但是跟他就没有话说了。 萧祁昱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心理,他以前躲着他,一点儿都不想听他说话,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吗? 萧祁昱看着已经把被子铺开钻进被窝里的沈郁郁闷的很,但他也不能再去把他从被窝里再提出来,他深吸了口气出去干活了了。 现在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比如把院子收拾下,比如把伙房打扫下,比如去砍些木柴来,可这么多事偏偏他一样都不想干,这是多么的琐碎啊,萧祁昱看着这乱糟糟的东西越发烦躁,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 萧祁昱咬牙切齿的蹲在河边磨刀,他收拾伙房的时候收拾出来的,这茅草屋里倒是留下一把砍柴刀,就是都生锈了,得磨一下,河边就在他们的屋前,他磨刀的声音沈郁都听见了,沈郁从门口望了他一眼,只看了个背影,所以他闭上眼睡觉了。 萧祁昱把刀磨完了后进来看他,他已经睡着了,陈季龄说他至少要再养一个多月,身体才能恢复到正常人水平,萧祁昱坐他床沿给他掖了掖被子,沈郁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让他心里的烦躁一下子就没了,萧祁昱站起来去砍柴了,他没有走远,就把山脚下的底矮灌木砍下来,主干做栅栏,这两间茅草屋孤零零,没有个院子,看着格外寒碜,那匹马拴着就跟拴在野外一样。 沈郁睡醒了一觉,他的一觉很长,醒来时太阳都落山了,他往外一看,发现院子变了个样子了,萧祁昱还在砍柴,马跟在后面吃,一人一马看着格外搞笑,沈郁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萧祁昱在这个院子里格格不入,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可就是不合适。 听见他醒了,萧祁昱过来看他:“皇叔,出恭吗?” 沈郁摇头,萧祁昱倒水给他喝:“喝点儿水。”好吧,他除了出恭、喝水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 萧祁昱喂他喝完了水又要扶他躺下:“皇叔,你再睡一会儿,饿了吧,我去做饭。” 于是沈郁躺着等着他去做饭,等吃完了饭他真就不能躺了,得去看看他们的邻居,本来下午就应该去的,但是下午张家大哥不在家,他们两个大男人去不合适,沈郁掀开被子往下找鞋子:“祁昱,我们去张婶家看看吧。” 萧祁昱看了看床上的被子:“要去谢谢他们吗?” 沈郁嗯了声:“今天张大嫂来看我,说让我们俩晚上去他们家玩。” 萧祁昱给他穿上鞋子:“哦。”单音节,他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串门的,而且沈郁还在养病中,也不适合串门,但想想也不现实,他们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不能与世隔绝,第一要摸清这周围的情况,至少要跟这个邻居搞好关系。 沈郁嘱咐他带些东西,他今天上午已经从张大婶那儿得知他们家有三个孩子,有两个孩子在上学中,所以他让萧祁昱拿了一叠纸、几支笔、一方墨,他们现在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好送的。 对于他们的到来,张大婶一家非常高兴,他们家的狗也很高兴,挺着个肚子里还蹭的冲上来了,‘汪’的一声把他们俩吓了一跳,这真的是家家都有柴犬吠了。萧祁昱把沈郁揽在后面,使劲的关上了柴门,好在张大婶很快出来了:“哎呀,吓着你们了是吧,放心吧它不咬人,就是要下崽子了,这几天就把他放出来了,他爹,你快去把它拴起来。” 尽管这么说着,张大婶还是让张大哥去拴狗,沈郁不是怕狗,是怕过敏,但是他也没有好意思说,张婶已经快言快语的把他们两人迎进屋了,要他们两人床上坐,因为那是唯一能够坐的下客人的了。他们家也很穷,跟沈郁他们的家情况差不多,也是用茅草盖的屋。 三个孩子见有客人来也是非常的兴奋,特别是两个小子,泼猴似的在床上蹦跳,张婶抓了这个抓不住那个,气的要命,不好意思的朝沈郁笑:“让你见笑了。” 她的眼神多看向沈郁,因为沈郁比起萧祁昱来说温和多了,萧祁昱一踏进他们家,他们家的屋顶都觉得矮了,更别说他的面瘫脸了。沈郁看她拘谨的很,笑着给她介绍:“张嫂,这是我侄子,祁……立。”昱拆成两个,立比日要好。 沈郁改的还是很快的,所以张婶没有听出什么来,反而觉得他的名字顺口,齐力,齐心合力,好名字啊,她笑着跟萧祁昱行了个礼,萧祁昱朝她笑了下:“多谢张婶今天上午照顾我皇……叔。” 好吧,沈郁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姓黄的,萧祁昱也是这一天开始改姓齐的。既然叫顺口了,那还不如不改了,就这么叫吧。 萧祁昱开口后很温和,且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张婶后,张婶看着这一摞洁白的纸,还有那一方稀缺的墨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要推辞:“不敢用这么好的纸,他们也学不出什么好学的,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倒要浪费你的纸……”沈郁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要多谢张婶的被子呢,雪中送炭,恩情胜天。” 沈郁这一会儿已经把他们家都打量过了,这一会儿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穷了,张嫂家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大点儿了,快要到及笄的年龄了,可身上的衣服依然有补丁,就更不用说两个小子了,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不过看着都还是干净的,张婶勤劳。沈郁看着他们床上那仅有的几床补丁被子心里叹了口气,张婶给他的那床被子真的如她说的那样,是崭新的,还没有盖过的。 沈郁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笑着看张婶:“张婶,我们叔侄俩初来驾到,承蒙你们照顾,感激不尽,所以这些你就收下吧。” 张婶把手在衣襟上擦了后才把这雪白的纸接了过去,张家大哥这会儿对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听先生讲课啊。” 两个儿子有话顶他爹:“先生有时候也不去呢。” 张家大哥气的让他们俩去一边儿玩,跟沈郁他们解释:“我们这个村里就一个先生,年纪有点儿大了,身体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沈郁点了下头,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了,他还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张家大哥是个能说的,村里的事情大大小小的都跟他们俩讲,都省了沈郁过问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这样,要了解一下这个村子,张家大哥说他们这个东张家村是丽水镇里为数不多的汉族村子,人数也比较少,总共有一百多户,人数在五百人左右。 沈郁点了下头:“嗯,是有些少,不过我看村子挺大的。” 张家大哥苦笑了下:“这村子大也没什么用,都是山呢。 沈郁远远的看见过山,上面稀稀落落的种着些玉米、大豆等农作物,沈郁问道:“那张大哥,你们平日里都以什么为生呢?” 张家大哥想了下:“我们这村子这不是靠山嘛,靠山就不能种地了,所以都以砍柴打猎为生,偶尔也去山上采些药草,但这药草也不怎么值钱,遍地都是的就不值钱了。” 萧祁昱这会儿也看见他们墙上挂着的弓箭了,是非常简单的弓箭,所以他问了下:“那好猎吗?”他也得找个营生的活,因为手里一点儿银子都没了。 张家大哥看他终于说话了,忙向他介绍了下:“猎物买的比较好,我们这四面都是山,深山里的猎物也多,野猪、野鸡、野兔、野狼的,它们的肉可以买,皮毛也可以买,就去丽水镇卖,能换回粮食来。” 张家大婶这一会儿也接着道:“我们不能出远门的,就在家做些绣活,也能挣些钱,这日子总是能够过下去的。” 沈郁这会儿也看到她手里的活计了,因为他们来,所以他们屋里的灯都拿了过来,她们母女两个人也就把绣线活拿来做了。沈郁往前凑着看了下:“大嫂好手艺,小姑娘也不错。绣的真好。” 张家大婶爽快的笑了:“你还别说,我们娘俩做这绣线活比她爹还厉害呢。特别是这冬天,猎物也不出来啊,这个冬天全指望我们娘俩呢。我们娘俩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也不是吃白饭的,给人浆洗衣服我们村里我们俩数一数二呢,这富裕点儿的人家冬天的衣服、被子的也找我们俩洗呢,就因为我们两个手巧,仔细。” 张家大哥不甘心被她当着沈郁的面说,咳了声:“你就在这吹吧,昨天还把人家的一件衣服给人洗破了呢。” 张家大婶被他这么说,脸色也黯然了下:“不是洗破的,哎昨天看着天气好,想都给拿出来好好洗洗,谁成想一件衣服被水冲走了,我急着抢,就给撕破了,那衣料精贵的很,也不知道怎么赔给人家。” 她是真的黯然,因为从没有将主顾的东西给弄坏过,沈郁两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一件衣服破了也需要赔吗?他们两个人别说穿破衣服了,换了季的衣服第二年都不会再穿。可张大婶却为了一件衣服长叹气,不是柴米油盐,而是为了赔人家一件衣服。 萧祁昱像是忍不住这冷清轻咳了声:“那衣服贵吗?”张家大哥拍了下大腿:“没事,这婆娘就眼界低,一件衣服而已,大不了我打一头猪给他。” 张大婶的闺女比他爹要懂些门路:“爹,那件衣服是丝织的呢,你就是打十头猪也赔不起啊。” 张大哥疑惑了下:“有那么贵?” 张家大婶这会儿也想开了:“算了,大不了我再给他们家绣一个月的活计好了。” 沈郁咳了声:“我看张大嫂你绣活这么好,怎么不能给补一补吗?” 张家大婶叹气:“要是在角落里,我也就给补上几针,可巧了,正好在衣服的前襟上,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我就算缝上去也不好看了,而且那衣料好,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织的,整个一块儿的,我也没法弄。你看,就是这个。” 张家闺女把衣服拿过来,沈郁在这灯光下看了下,这衣服确实是丝缎的,而且还是纯色的,浅碧色,要补上去也确实麻烦。 沈郁想了下:“如果大嫂信得过我,我给你画上个图案,你绣上去便正好盖住了。”张大婶吃了一惊:“真的吗?”她也看得出沈郁是文雅人,但是这衣服这么贵啊,万一…… 萧祁昱看着她也点了下头:“张婶你信我皇叔一会吧。”他不知道沈郁能不能补上衣服,但是他知道他画很厉害,这辈子就会画花啊。 萧祁昱把纸笔铺开,沈郁果然在上面画了一枝花,是海棠花。张家姑娘看着这花高兴的说:“这是桃花吗?” 沈郁笑了下:“海棠花。” 张家姑娘惊讶了下:“还有这样的海棠花啊。”不是他们绣的那些单朵的大花,也不是盆栽的海棠,他只有简单的三根枝子,上面的画也只有了了几朵,可就这么几朵花让她爱不释手,就是从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画法。 只是炭墨画的,然而却像是有了生命,长长的枝条像是在风中随意的伸展着,那几朵半开的花儿也是似开非开,含羞带怯,分外让人喜欢。 沈郁看着她道:“这件衣服是薄绸缎,而且是浅碧色,应该是哪家的小姐,应该会喜欢这海棠花的,海棠,花开富贵。” 张家大婶已经拿过去看了,边看边说:“对,对,这个枝条正好能够修补到我缝的针线上。哎呀,这下刘家小姐应该就喜欢了,应该不会再说我们了。” 她姑娘也点头:“嗯,只要她喜欢,她应该不会怪我们,一定还会把衣服让我们给洗的。” 她们找个活计不容易,这刘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是每一次都给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张家大婶看着沈郁很高兴:“没有想到黄小哥手这么巧,简直比我们村子里最好的绣娘画的都好呢。” 沈郁浅笑:“张嫂喜欢就好。” 张婶自然是欢喜的,她看着沈郁脸上真的带着感激,今天上去看他真的只是本着是邻居去探望下,却没有想到他们给他解决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她欢喜的不知道怎么才好:“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他爹,你去杀鸡来,我们……” 沈郁忙把她拦下了:“张嫂,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要是这么客气,那我是不是得把被子再给你送来啊。” 张嫂这才停下了,沈郁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张嫂,你给我个皂笔,我给你描到衣服上吧,这样,你明天就可以直接绣上了,绣好之后洗掉就可以了。” 张嫂看着他笑:“那真是太感谢了,我还是真是画不出来,哎,也不知道能不能绣出……就你这种感觉。”她找不到词说,她也觉得好看,浅浅淡淡的,哎呀就是恰到好处的感觉,这种不知道她能不能绣的出来。 沈郁凑近她的箩筐里看,用手指挑了几股线:“就用这几种颜色就可以了,颜色越少越好,越简单越好,所以以张嫂的手艺一定可以的。”他已经看过张嫂的绣技了,很实在,密密麻麻的,非常饱满。 张婶这下是真的服了他了:“我看黄小哥你不想是做这种活计的啊。”如果不是穿着粗布衣服,不是事先知道他们住在最穷的茅草屋里,她都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呢。 沈郁被她说的有些汗颜,四小姐临出嫁前恶补了一段时间的绣工,他在傍边看着,多少看进去了一些。而且四小姐笨的要命,他有时候都恨不得替她绣上几针,他到现在都不好意思拿出四小姐给他绣的帕子来,那一对鸳鸯跟一对水鸭子似的。 张婶看他真就不想说这个了,于是也就转移了话题,一个大男人确实不应该会这些东西,她把皂笔拿来,皂笔就是专用在衣服上做记号的笔,能够洗掉,黄家小哥连这个都知道,之前很有可能是个裁缝吧。 张婶无比崇拜的看着沈郁把衣服上画上花,还是那么寥寥的几笔,还时那么的轻松,那么好看,张家姑娘已经很崇拜的看着沈郁了:“黄叔叔,你画的花比栄绣坊的人都好看呢。”张婶跟他解释了栄绣坊,是镇上一家大绣坊,她们手里做的这些活都是给他们绣的。 沈郁不可置否的笑了下:“你喜欢就好。” 大概是这个村子偏僻而落后,所以这里的姑娘没有大户人家的金贵,什么活都要干,见到陌生人也并不害羞,张姑娘重重的点头:“喜欢。” 沈郁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天已经晚了,他坐着有些累了,所以看了眼萧祁昱:“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他回头朝张婶笑道:“张嫂,张大哥,我们今天就先走了。” 萧祁昱扶他起来,对张大哥说:“改天再来向张叔请教。” 张大哥笑了:“放心,尽管来,我明儿就带你去山上打猎!” 张大婶拍了他下:“你还想让人家跟你学,你也不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这个小哥我看着比你厉害多了!” 张大哥也哈哈的笑了,萧祁昱也浅笑:“应该的。” 张家大哥大嫂一直送到院外,被沈郁劝了好几次才回去,萧祁昱扶着沈郁缓慢的走,这个村子很大,每一户人家都隔着较远,他们住的茅草屋又是最远的一个,山脚下,不过沈郁这一会儿想走走了,山下的那条河一直沿着他们的茅草屋到村子里,他们俩就沿着这条河走在乡间小路上。 春天是真的到了,尽管夜里很冷,可柳条抽芽了,细细缕缕的扑在沈郁的脸上,带着山风,清脆的让人陶醉,沈郁有些惬意的深吸了口气,萧祁昱看他:“皇叔,你喜欢这里吗?”沈郁嗯了声:“喜欢。” 萧祁昱哦了声:“那我们就多住些日子。” 这次沈郁没有回答,他想他喜欢这里了,想这辈子都住在这里了。萧祁昱有他的大业,可他没了,他就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过他的余生。 走了一会儿,沈郁开始喘气,他的腿还是有些软,萧祁昱在他身前蹲了下来:“皇叔,上来吧。”沈郁迟疑了下也就趴上去了,他想侄子孝顺叔叔应该的。 第112章 两个人就在这个山下的茅草屋里安家了,萧祁昱砍柴为生,张家大哥想带着他去打猎,萧祁昱得知要跑到后山而且有可能要好几天时就放弃了。 张家大哥说的有些吓人:“咱们这山多,皮子值钱的猎物一般都在后山,这小山上因为我们活动多,所以除了些狼崽子就没别的了,而狼崽子非常狡猾,在夜里成群结队的出现,轻易抓不到。” 萧祁昱想了想沈郁,沈郁是一点儿反击力都没的,先不说有没有萧璟的追兵,单说这狼,不用狼群,一头就把他给叼走了,所以萧祁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张叔,我……打猎不好,去了怕是给你添麻烦。” 张家小哥很遗憾的看着他:“不会射箭吗?那……好吧,你就在这个山周围砍柴吧,不要再去深山里,那里还是挺危险的。等我们家那狗下了崽子,我给你们抱着一只,这晚上啊一定要防着点啊。” 萧祁昱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张叔。”他们也不能养狗,沈郁上怕狼,下怕狗,这辈子只能把他放眼前了。 张叔叹着气走了,他昨晚没有嘱咐他这个,是因为他看萧祁昱像是会打猎的人,哎,哪知他不善射箭,那以后只靠他一个人砍柴,估计不好生活,更何况家里还养着一个病叔叔。 张家大哥一边往山里走,一边给他们俩想点儿出路,奈何想来想去没有好出路,他们这村子就是穷啊,他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只能靠着打猎谋生了,还能给他们俩想什么好主意呢。张家大哥叹口气:“总不能让他叔叔去绣花啊,那都是娘们儿干的。” 不得不说张家大哥的担忧是对的,因为只靠萧祁昱砍柴根本吃不上饭, 萧祁昱砍柴砍的很有劲,砍了很多,回到院子里还会把枝桠都砍掉,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边,只等天亮的时候去镇上卖掉,哪知等马驮着这些柴禾去买的时候,才发现世态炎凉,他砍了整整三天的柴只能够买五个馒头。萧祁昱看着手里的五个铜板皱紧了眉:“就这么多?” 他皱着眉也很英俊,然而买柴的人是个大男人,根本不买他的颜色,只不太耐烦的说:“是啊,要不是我们家小姐发善心,看你一早上了没卖出去,我们也不买,你砍的这柴都是新鲜的枝条,根本没法烧。而且都是些低矮灌木,看着是多,可一晒干也就没多少了。要不,你把你这马给买了吧,这马倒是值些钱。” 萧祁昱被他这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他颦了下眉:“我这马不卖。”虽然是匹普通的马,可以后还有用,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需要奔命了。 买柴的人看他不卖也就耸了下肩:“那你把柴给我就行了,我们家小姐说了,以后你砍的柴都可以来我们这里卖,我们就是前面的栄绣房,我们家大小姐……” 他还没有说完的,萧祁昱已经牵着马走了,买柴人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嘟囔:“也就长的好看点,除了这些还能干什么,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们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要不是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找个入赘的女婿,他们家的门槛早就给踏破了,他们家可是栄绣坊啊,这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啊。 萧祁昱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才走了的,等走远了后才暗暗的磨了下牙,他怎么也没想到是他这张脸给他换来了五个铜板,才五个!他当年可是凭着这张脸登上了大宝之位!真是的,萧祁昱为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他在想这怎么回去见沈郁啊。 他攥着这五个铜板在这小有些繁华的早市上逛,这早市每天都有,镇上不逢集的时候就开早市,虽然是个早市,但是因为镇上人多,所以买卖东西都还算齐全,虽然不如京师里的,可般般样样的也算是齐整了。 萧祁昱在人挤人的早市上牵着马走不快,到处是吆喝的声音:“买布了!买糖葫芦了!”萧祁昱寻着声音看了眼,买布的大娘喊他:“这位小哥,给你家娘子扯块布吧。这是我今儿新上的布匹,我敢保证这整个市集上就我的最全!扯上一尺吧。” 萧祁昱朝那布摊上看了看,花红柳绿的布,都是些粗布料,萧祁昱咳了声:“怎么卖?”买布的大娘笑了声:“五十文一尺,三尺就能做件衣服,扯一尺吧,不贵!” 是不贵,沈郁以前的衣服,一寸就是一两银子,而天蚕软丝压根就无价。 可问题是,他现在手里只有五个铜板,还要吃饭的。 萧祁昱朝那买布匹的大娘摆了摆手,疾步走了,买布的大娘在后面嚼舌头:“看他长的跟大官似的,怎得连给他娘子买尺布都舍不得……”旁边卖鞋面的附和她说:“看他这模样就不是疼媳妇的,挣得钱指不定去哪风流去了。”再小的地也有勾栏院,这边陲的这么一个小地方都有风月场所,而且还是好几家,萧祁昱来这里时早就注意到了,这就是再什么也没忘了寻欢作乐。 萧祁昱听着他们的话,脸色更加的沉了,可也没办法,谁让他耳力好呢,人家是背后说他的,没有当面说。 萧祁昱使劲拉着马,好不容易找到卖馒头了,直接买了五个馒头,就回家了,也没有心情逛了,没钱,逛也没有用,他走到一半儿路的时候想起难道回家只啃馒头吗? 萧祁昱骑着马提着五个馒头跑的飞快,沈郁歪在床上只看了一本书,看他这么快回来惊讶道:“柴卖了吗?卖了多少银子?” 还银子,这个一看就跟他一样,也是不知民情的,或者是太高看他了,萧祁昱咳了声:“恩,挺好的,买的很快,所以我就快回来了,皇叔,你在家还好吧?没有别的人来吧?” 沈郁知道他问的意思嗯了声:“除了乡亲们,没人来。” 萧祁昱也知道没人来,他这几天特意的观察过了,他话那么多只是不想沈郁再问下去。他都把那五个馒头藏在伙房里了。 萧祁昱望着屋里扎了一头后就往外走:“皇叔,我去打点儿水来。” 萧祁昱沿着河边往上走了走,小溪的前头是一个大湖,他决定抓些鱼吃,这些鱼简直要成精了,萧祁昱在滑出去无数条后,终于知道削竹子叉鱼了,叉了五六条后就到中午了,他便在河边清理了下。 回去的时候沈郁正在点火,呛的直咳嗦,他终于知道萧祁昱为什么只卖了五个铜板了,这柴是真不好点,看着干了,其实没有干透,越烧烟越大。 萧祁昱让他出去:“我来点。” 他把院子外面角落里原先的干柴抱了进来,原先的干柴很少了,所以他就省着用了,沈郁跟他说:“锅里我放上米了,煮点儿粥应该够吃的。” 萧祁昱知道他看见那五个馒头了,于是也就不再客气了:“你到外面等着,我煮鱼吃。” 萧祁昱虽然砍柴不行,但是抓的鱼还是很好吃的,只加了一点儿盐都很好吃,很鲜美,沈郁喝了好几碗汤,于是那馒头就够两个人吃的了。 沈郁放下汤碗后说:“我觉得你以后就抓鱼吧。” 这是看不好他砍柴了,萧祁昱瞪他:“我已经找到砍柴的秘方了!” 砍柴还有秘方吗? 萧祁昱哼了声,不屑跟他讲,他跟那些砍柴的人蹲在一块儿时已经看过他们的柴了,他们的柴确实都很好,整齐又结实,那些人告诉他要选择那种结实点儿的灌木,不要那些只长叶的。 下午的时候,萧祁昱果然又去砍柴了,沈郁跟着他走到了山脚下,山上阳面是歪歪斜斜的梯田,很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灌溉艰难,越往上越少,村民也很少,稀稀落落的在上面耕种。有的田地干脆就荒了,任由他们杂草丛生。 这个山看样子是被他们放弃了,沈郁看着这座山想,要不他也开出一块地来种吧,萧祁昱还能砍柴,可等他走了,他也砍不了多少,还是种地比较划算,沈郁想着他爱吃的东西,开始琢磨种些什么,要开出一块菜地来,就在这离河近的这儿,可以随时浇水,要种些青菜,土豆等,然后再开一块儿田地,种些水稻,不过山上种水稻太难了吧?没有水浇啊。 沈郁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萧祁昱把一捆柴放到他脚边让他坐着,沈郁把旁边的水递给他:“祁……侄子啊,你说我们种些田怎么样?就跟他们一样。” 他改口叫了侄子,叫的别扭,萧祁昱听的也非常别扭,不过更别扭的是沈郁要在这儿种田,他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他,沈郁坐在木柴上眼神看着山上的村民,他就当他是闲的吧。堂堂辅政王要跑这里来种田。 尽管心里想笑,萧祁昱还是没有直接反驳他,他哦了声:“行啊,你要种什么。” 沈郁想了想:“你先去买些菜种子,先种菜吧。” 萧祁昱哼了声:“好,等我有闲钱买种子时。” 沈郁听着哈了声,萧祁昱气的不理他了,接着去砍他的柴了,砍的怒火冲天,速度倒是快了,沈郁跟在他后面给他拣。他还捡了一些松果,这松果看着非常好玩,一个个跟小塔山一样,沈郁抓起一个闻了闻,还有松香味。这个烧火应该会很好闻。 萧祁昱看他拣的还挺高兴,就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了,他难道真的准备要在这里生活? 在沈郁以为他们俩就只能过着一天三个馒头的日子时,他终于有份工作了,这份工作是张婶给他介绍的。 张婶这天来找他,特别的高兴,人还没有进院子笑声就听见了:“黄兄弟,你在家吧。” 沈郁迎了出来:“张婶,我在家,怎么了?” 张婶没见到他时很高兴,可看他拿着书从屋里出来时又有些踌躇了,沈郁变了样子了,说不上是哪儿变了,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那几天见他他还躺在床上,可现在从屋里走出来的这一瞬间,让她觉得整个院子都格格不入了,仿佛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张婶找不到形容词,只想到了神仙。 萧祁昱这两天砍柴砍的比较多,有心情了,昨天晚上给他烧水洗了个澡,今天早上还给他梳了个头发,于是他便在张婶眼里闪闪发光了。 看张婶拘谨的站在哪儿,沈郁把手里的书合上,朝她笑笑:“张嫂?你抱的是什么?” 张嫂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抱的布料,再看看沈郁书里拿着的书,深觉不合适了。 沈郁无论从哪儿看都是读书人吧,张婶就这么看着他,她是没有念过书的,她的家里也没有一本书,孩子上学都是空着手去的,先生就在那个黑板上写几个字,再顶多就是背背三字经,所以沈郁是她至今见过的最像读书人的,比那个刘秀才像太多了,刘秀才也只是多念了几年书,而就这几年书都成了他们村子里最尊贵的人,她见着他老远就停下来了,是本能的尊敬读书人,她对刘秀才是尊敬的话,那么眼前的沈郁就让她有些怯步了。 这才想起他画的那些画真的是再美不过了。 这让她要说的话也都顿住了,她又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让他帮着她们画花样子呢。 第113章 她不说什么,但沈郁已经看到她手里抱着的衣料了,笑道:“张嫂,你这布料是干什么的?” 张婶咳了声:“那个,我,我想……”既然是不好意思开口,那就不是给他的,而且这布料看着也像是姑娘家的,所以沈郁已经明白了,笑道:“张婶,是要让我帮你画花吗?” 张婶看他挑明了忙道:“是,哦不,哎,是这样的,”她本来不是这么腼腆的人的,要不也不会那天上午就来沈郁他们了,实在是今天沈郁变了样子。 沈郁笑着请她进屋:“张婶,你屋里说吧。” 张婶到屋里坐下,沈郁也给她倒了杯水,张婶慌忙接下:“不用,不用的,我今儿来是想跟你说,就是你上次不是给我画了个花吗?” 沈郁点了下头,让她接着说,张婶说到这里,脸上便笑出了花,喜悦让她话快了:“我给绣了上去后啊,很好看,刘家小姐很喜欢,不仅没有责怪我弄破衣服,还说我绣的好呢。还让我帮她再绣一副帕子呢。” 沈郁笑了下:“这很好啊。”他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应该让四小姐来看看,他这画花样子也很厉害。 看沈郁是真高兴,于是张婶的话便好说了:“于是我呢就真给她绣了一方帕子,还是你给我的那个花样,刘家小姐很喜欢,多给了我十文钱呢。于是我想了想就干脆多绣了几方帕子,想着拿到荣绣坊去看看,结果,他们大掌柜还真就很喜欢呢!” 沈郁点了下头,这荣绣坊的掌柜的还是有几分眼力的,因为这是他画的啊。沈郁咳了声,不自恋了,其实能够入荣绣坊的人眼中是因为这种绣法跟他们这边不一样,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格,这边少数民族多,他们的刺绣是他们自己的风格,什么东西都讲究大,圆圆满满的,比较粗狂,跟他们京师的精细绣法是有差别的,一旦有差别那就便是物以稀为贵了。 沈郁笑着看张婶:“既然荣绣坊的掌柜喜欢,那我就多给画上几幅吧。”反正他的手已经好了。 张婶很高兴,但是这高兴是为沈郁:“我来时怕你会不喜欢这种活,毕竟啊你是个读书人,可看你是真喜欢那就好了,荣绣坊的掌柜的说如果我有这样的绣活就全都给他,我想过了,这都是你画的,你的功劳,所以张嫂想把这挣来的钱分你一半,你看好吗?” 沈郁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知道这个邻居热情,但也没有想到这么爽快,沈郁咳了声:“张嫂,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能够卖出去是你的绣工好,你家姑娘绣工好。” 张婶这会儿已经看出沈郁的脾气了,爽快直接,从不欠别人的,她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所以她大大咧咧的说:“好什么啊,我们俩就是熟了,熟能生巧嘛,你是没见着其他村里的姑娘,人家绣的那才叫一个好呢。与他们比起来,我们俩就是个缝衣服的,那荣绣坊的掌柜这次是这么说的:说什么这幅画让我们俩这绣工给糟蹋了。” 沈郁没忍住笑了:“张嫂,你真是爽快人。” 张嫂也笑:“张嫂是看你也是爽快人,所以对着你说话畅快。黄兄弟,你这就是答应了吗?” 沈郁看了看这穷途四壁的墙,再想了想萧祁昱砍柴挣得那几个铜板点了下头:“好,多谢张嫂给我找这么一个活计。” 张嫂很痛快的摆了下手:“什么啊,是我要谢谢你啊,这银子你拿着,这是我们娘俩用你的花样子绣出来的,整整多挣了一倍呢。” 沈郁把那一小串铜钱又推了回去:“张嫂,这一次的我不要,张嫂你拿着,就当让你多接一些帕子的定金吧,等我们这一次的挣钱了,你再给我不是更好吗?” 张婶听他这么说恍然大悟:“黄兄弟,你说的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沈郁看着她笑:“张嫂是急着给我钱了。” 他说话真的是好听,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去,张嫂真是喜欢听他说话,她坐在沈郁家的床上,跟沈郁唠叨了好一会儿,把抱来的衣料一块块展开给沈郁看,沈郁也就一个个看过去,这次张婶直接把皂笔给带来了,沈郁也就没有客气,每一件衣服都挨着看了,看完后就直接下笔了,每一幅画都不一样,每一个都恰到好处,张婶看到最后问他:“黄兄弟,我问下你,你是做裁缝的吧。” 沈郁笑了下,他倒不是做裁缝的,而是看的太多了,京师也比这里繁华多了,他的衣服没有一件是重样的,四小姐的也没有,他想想她的衣服就可以了。沈郁这么想着有一些走神,不知道四小姐现在什么样了?应该到达南诏了,萧祁昱既然派兵增援南陵边境,那停战之日就快了。 沈郁让自己回过神来,不再去想那些事,他开始专心致志的画画,本来就是他的老本行,现在改成画衣服也没有什么。 张婶没有想到她抱来这么多衣服,他没一会儿就给画好了,连连感叹:“画的真好,真好。” 沈郁笑笑放下了笔:“张嫂尽管用就可以了。” 张婶使劲点头:“好,好。” 沈郁想了下拿过旁边的纸笔:“我给你画下来吧,这样不容易掉。” 张婶连连感激:“那真是太好了。” 张婶看了看天色:“哎呀,这么快就中午了,黄兄弟我给你们俩煮点儿饭吃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家的。”她说着挽着袖子真要去干活,沈郁拦住了:“张婶,你快回家给你家孩子做饭吧,他们该下学了吧。” 张婶摇头:“不用管他们,他们这学爱上不上的,要不是想着能让他们出人头地,我才不让他们去呢,可他们去了后,两天打渔,三天筛网,我气都气饱了。” 尽管这么说着,沈郁还是没有让张婶给做饭,因为也不好让她看到他们没有多少米了,他正等着萧祁昱抓鱼回来呢。 等张婶告辞后没多久,萧祁昱就回来了,他最近几天越发跟砍柴对上了,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到中午吃饭的点不回来,沈郁不想打击他,这个侄子的脾气就是这样,一点儿都不服输,越是干不好的,他就越要干。 沈郁看他砍了那一堆柴心里给他估算,这能换几个馒头。 萧祁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把小木桶里的鱼捞出来:“皇叔,我们是吃烤鱼呢还是喝鱼汤呢?” 沈郁看今天天气好,阳光很好,不是很冷,而且他今天心情也很好,于是笑道:“我们去河边吃烤鱼。” 萧祁昱听他这么说,便点了下头:“好,走吧。” 两个人提着小桶,带着盐等调味品,搬到了河边,沈郁往河边的草地上铺了一块草席,萧祁昱已经架起火堆了,他们两个前几天烤过一次了,家就住在河边,所以也方便,除了刚开始是糊的外,后面的就很好吃了,比炖汤喝还香,沈郁从那就爱吃烤鱼了。 萧祁昱这次烤的比上次还好,盐撒的很均匀了,鱼肉烤的也正好了,沈郁连着吃了三条,打了个饱嗝,萧祁昱把剩下的都吃了,他如今抓鱼也很厉害了,一个竹矛下去,有时候能穿两条,确实比他砍柴有成就感,但是他就是放不下砍柴,大概是因为砍柴才能换银子吧,他们总不能天天吃鱼啊,这才刚开始,沈郁还没吃腻,等他吃腻了那就不想吃了。到那时候一定会说他无能的,就算不说出来,那心里一定这么想的! 萧祁昱在河边边磨牙边刷碗,他现在干活越来越有样子了,知道挽起袖子了,沈郁盯着他的手臂,他手臂下方有一道很丑的伤疤,凹凸不平,而且很明显的少了一块肉,沈郁这么看着都觉得疼,他问道:“你手是怎么弄的?”这肯定不是打仗伤的,这是新伤,伤口处还是粉色的。 萧祁昱这才想起他手上的伤,他看着沈郁磨磨牙:“砍柴砍的。” 沈郁无语的看着他:“砍柴能砍到哪儿吗?” 萧祁昱切了声:“要不你去砍砍试试?” 沈郁低下头去,不再跟他吵,心想这挣钱之事迫在眉尖了。 萧祁昱本来想着借这个伤口使劲讹沈郁一顿的,好让他使劲的愧疚下,但沈郁已经开始卷凉席要回屋里去了,萧祁昱跟着他,把碗筷放下后进屋,看见他在整理画纸,他又要开始画画了,于是萧祁昱抱着胳膊依着门看他,他觉得沈郁对他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不是他矫情,也不是他找茬,是真这么觉得的,沈郁不再粘着他,眼睛不再时时刻刻在他身上,也不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跟他吵,那个吃醋劲儿一点儿都没了,当然他也不想让他吃醋吵架,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对劲了。 萧祁昱这么想着靠近他,站他身后看,他这么高的个儿,站他身后直接挡光,沈郁回头看他,这才发现靠的也很近,于是沈郁后退了下,碰到了桌子,萧祁昱把他搂住了,沈郁看了他一眼:“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萧祁昱什么都不干,就是把他抱起来:“皇叔,你手刚好,就不要画了。”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一本正经的把他往床上抱,沈郁看着他这个面瘫脸也很无语,萧祁昱把他放床上也不走,趴他身上,靠近他脖子时,鼻/息全都喷他脖子上,沈郁腿直接就如软了下,腹部升起一团火,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下,然而越挣扎萧祁昱就越发使劲压他,沉重的身体贴着他缓动,这种磨蹭他受不了,他暗暗的咬了下牙,这个混蛋,跟他睡了几年没白睡,知道哪儿是他弱点了。 他对他的身体很无奈,这些日子早就清楚了,他的毒是清了,可本、性也改不了了,这个身体更加的改不了了,毕竟他放/荡了那么多年。 萧祁昱在他身体软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的反映了,他把他压制的喘息了后就不动了,他手撑在沈郁上方看他:“皇叔,你睡觉吧,大夫说你身体还没有好。” 沈郁在心里骂了他声,萧祁昱把手臂放他头下:“睡吧。”萧祁昱也想骂人,陈季龄说必须要让他休养一个月。 沈郁翻了个身,不想看他。这个混蛋真的是越来越气人了。 萧祁昱也不在意他用屁股对着他,他把手臂搭在他腰上,把他搂了搂,靠着他睡了。反正沈郁还是喜欢他的就行,就算不喜欢他,喜欢他的身体就行,喜欢他的脸就行! 两个人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萧祁昱没再挂念他的砍柴了,他已经砍了好几天了,明天是个市集,他再去卖卖试试,他想开了,何必这么较真呢,反正他们只在这里住一个月,只用凑够些回边关的银两就够了,等沈郁身体一好,他立马就带他走了。 萧祁昱计划的挺好,但是沈郁比他更有计划,他眼看着要成小富翁了,他靠着给人画花样子挣钱了。 萧祁昱看着在他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再看看坐在正中间的沈郁,觉得深深的被排斥了,屋里直接没有他站的地方,而且他还得负责给她们烧水喝。 她们已经来了他们家很多次了,在沈郁无数次介绍他就是这么脾气,寡言少语、脸皮薄时,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便不再在意他的冷脸了,有时候还笑着说:“没有想到黄兄弟你还有个这么大的侄子啊。” 沈郁看了眼萧祁昱笑:“不是亲的,我一个远方大哥去世的早,于是这侄子就跟着我了。” 他编谎话越来越溜了,七大姑八大姨纷纷称赞他养侄子养的好,非常有礼貌,长的又好,真是有什么样的叔叔就有什么样的侄子。 萧祁昱在院子里边砍柴边听着,嘴角没忍住抽了好几次,他到底哪儿像沈郁了,都说不是亲叔侄了! 这些人为了讨好沈郁,连他也夸上了。萧祁昱只磨了磨牙,还是得烧水给她们喝,谁让她们夸奖他有礼貌呢。 萧祁昱端着茶水去给她们倒茶,他们现在已经有银子了,凭着沈郁画这个挣出来的,沈郁不仅带动了张婶家,连整个村子都给带福了,反正他说花样子画一个是画,画两个是画,还不如一起呢,而且绣一副帕子或者衣服要耗很长时间,那还不如全村人一起呢。 于是这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来的原因,她们家的女儿不适合跑到他们家来问,于是当娘的就都来了,他们看沈郁的眼光那真的是看财神爷一样。 有好几个媳妇问沈郁:“黄兄弟,你可有妻室?” 沈郁还没等说什么的,萧祁昱接上话了:“他有。” 那几个人失望了下,可转念一想又回过神来了:“那,怎么没有看见弟妹呢?”他们可是知道这房子里就住了他们叔侄俩。 萧祁昱不动声色的说:“我婶子在老家时去世了,”他也不让那些媳妇有续弦的话题,继续道:“我叔叔最重情了,他说这一生就只娶我婶子一人了,是不是,皇叔?”要敢说不是,他今晚掐死他! 他看着沈郁恶狠狠的笑,沈郁看了他一眼对着众人笑:“是啊,我亡妻已去,我发过誓,此生再也不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的平静,可萧祁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别扭,沈郁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这种感觉也让他心里不舒服。沈郁他真的不再喜欢别人了吗? 沈郁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重新把气氛带动起来:“六婶,你看这个花样还合适吗?配上你这块深紫的布好看,葡萄又代表着千子,是福寿的代表,老人家一定喜欢的。” 六婶被他说的连连点头:“好,好。” 几个人被他岔开了话题,又去研究他的花样子了,沈郁也一个一个的说,从他平静的表情来看,他是喜欢这份平淡的生活的。 他把他所有的感情连同过去一同埋葬起来,所有爱过的人,所有爱过的岁月都封存了。他的心仿佛随着那些岁月死了。 第114章 萧祁昱这天晚上没怎么睡好,沈郁最近晚上睡不好,他常做噩梦,因为用眼睛过多了,这是个财迷,一个村里的人来找他画花样子,于是他就一歇不歇的画,在衣服上描,这种就耗眼了,而且他的身体也没有好全,所以晚上不做梦才怪呢。 刚开始做的梦大概还是好的,都是些花样子的琐事,一会儿说栄绣房,一会儿说画个屏风,再到后面,便是噩梦了,开始喊他姐姐了。萧祁昱把他晃醒,不让他做下去,但凡他醒着就会把他推醒,死了一个城的人,够他做一晚上的。沈郁醒了后会看着他发一会儿呆,萧祁昱也睡不好,就没有心情哄他,所以他闭着眼把手放他背上意思性的拍两下:“快睡。天亮还早着呢。” 于是两个人再继续睡,这做噩梦的日子还长着呢,尽管能把感情选择性的封存,可到了晚上,最黑暗最脆弱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会出来的,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有过的亲情到死都不可能忘记的。 萧祁昱抱着他卷成一团儿,他太高了,张婶给他们的被子他一蹬脚就会蹬到头,蹬过了那就是冷,二月的初春还是冷的,风从那一丝被缝里吹进来,两个人一起哆嗦着抱成团。萧祁昱抱着沈郁心里开了个岔,到底哪儿透风了呢,他明明已经把窗户封上了啊。 直到下雨的时候,他们俩才发现屋顶透风,现在正哗啦啦的往下漏雨呢,这第一场春雨来的真是早啊。 这雨并不是半夜才下的,而是一大早就下,但是那个时候屋里不漏雨,直到半夜的时候开始了,这是下透了。沈郁跟萧祁昱两个人的床上摆上了他们家所有的盆,最后连碗都摆上了,两个人则披着被子坐在一块儿唯一不漏雨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困死了,可惜现在连腿都伸不开,脚底下一个盆,掉个身也没有用,左边还有一个碗,沈郁终于不再睡了,他靠在萧祁昱身下,望着茅草屋顶笑了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也就他还能这种情况下想诗,萧祁昱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下,另一只手却在他腰上乱走,反正不能睡了,沈郁被他摸的全身发痒,伸手拍他:“不用你摸!” 萧祁昱道:“我给你抓抓痒。” 沈郁呸了声:“那你还真孝顺。”他身上的疤早就掉的差不多了,前几天很痒,萧祁昱这个混蛋借着给他抓痒的机会到处掐他。那双手一掐一个准,不知道练了多少次,或者是想掐他掐了多少次。 而现在根本不是掐,他这是纯粹的想摸他了,他那双手整天不是握砍柴刀就是握剑,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摸在他身上他真的要受不了,沈郁拍他手:“别摸了!” 萧祁昱也真就听话的停下了,他把手放在他腰间,身体后仰,贴着墙,然后就算这样,沈郁还是觉察出他的状态,硬邦邦的顶着他呢,沈郁不由的出了口恶气,活该!看得着不能上的感觉真好,他也有这样一天! 大概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萧祁昱终于不再忍了,他一手抄着他的背,一手抄着他的腿,把他合身抱到腿上了,就着这个抱孩子的姿势开始咬他。 他该死的没头没尾的咬,先跟狼似的,把脖子咬一口,沈郁疼的时候他再舔一下,手攥着他的手腕,沈郁挣都挣不开,简直让他为所欲为。沈郁到后来也挣不动了,萧祁昱掐着他的七寸之地,知道他哪儿最受不了,深一口浅一口的咬,顺着他的伤口挨个儿啃,而沈郁身上的鞭伤太多了,又多又长,被他这么一路的啃下去,简直像是一场另类的逼/供。 ………… 萧祁昱把一条腿曲起来,撑着他的后背,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握着他,就这么狠狠的吻了下去。他想这张嘴想了很长时间了。 在马车里时都能对着他的女装红唇看,那现在就更加的忍不了了,他想活生生的把这张嘴吞了,把里面那条灵活的湿润的舌头吃了。 在边关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梦见他,无数次的压他,可是就是没有一次亲他嘴巴的,后来他才想明白,他没有亲过沈郁。 同\床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有碰过这张嘴,真的是太吃亏了。他当初多痛恨这张嘴巴啊,一张一合的每次都把他气死,现在终于可以堵\上了。 沈郁被他吻的喘不上气来,萧祁昱没有多少经验,那他也没有什么好经验,所以他整个脑海里都是昏眩的。 不再在意他脚底下的那个碗在哪,也不再去想滴在他鬓角的雨点,也听不见吹在他们纱窗上的斜风细雨…… ………… 两个人靠在墙上缓了好长时间,沈郁手不麻了后便开始上移,这次终于摸清楚萧祁昱身上的疤了,萧祁昱有些别扭的躲了下,但是也无处可躲了,于是沈郁沿着肩膀一直摸到了腰邸。足够长的,萧祁昱也足够高,于是这道伤疤格外的惨烈,看不见,可摸也足够了。 平滑的伤口,他把整个手放上去,量了量宽度,正好半个手面的宽。 沈郁问道:“什么刀砍的?” 萧祁昱欢畅过头,声音也懒懒的:“金蛇剑。”沈郁叹了口气:“你真是够福大命大的。” 萧祁昱哼了声:“我是天子。天上的龙!” 沈郁则连哼都懒得哼了,是天子还有挨剑的。他靠他身上,听着他缓慢而低沉的心跳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在萧祁昱快要睡了的时候说到:“好好的京师你不待,非要跑到边关去,吃苦了吧。” 萧祁昱不回话,但是报复性的把他勒紧了,他就是不承认他吃苦了!他就是不承认他去错了! 大概是沈郁整个人压在他胸口,他也做了个梦,梦见又去战场了,又是那一战,又是那一把从天劈下的剑,金色的光耀花了他的眼,他在头昏目眩的时候抖了下,醒过来了。原来是沈郁歪倒他腿上了。萧祁昱深吸了口气把他放平,天已经亮了,雨也已经停了。 萧祁昱把他们床上的盆碗都端下去,这一个晚上接了不少水,可以想的出这是一场好雨,今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萧祁昱打开房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后的天空也格外的清澈,天边甚至还挂着一道彩虹,唯一不足的就是他们家的小院子已经全在泥泞中了。 那匹马看他出来朝他叫了声,萧祁昱上前去给他添料,马没有淋着,马厩里也很干燥,柴禾也都没有淋湿,看上去比他们屋还好些,萧祁昱郁闷的摇了摇头,这个马厩是他前两天刚搭的,就是普通的茅草屋,没想到还不错。 看样子他们的茅草屋也得修一修了,是什么都得修了,萧祁昱看着自己鞋上的泥摇了摇头,他跟沈郁的衣服都不多,来的时候都是急匆匆的,没有多少换洗的,所以他就踩着这双泥巴鞋,提着水桶去了河边,河边有沉沙、鹅卵石,萧祁昱提了一桶又一桶,把整个小院子铺了一遍,在外面也就不讲究了,不粘泥就好了。 沈郁已经醒了,穿上衣服出来,看着外面有彩虹,他对着彩虹伸了个懒腰,萧祁昱看了他一眼:“你穿成那样不冷吗?” 沈郁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他也想多穿点儿,但是他的外套昨晚都用来擦□□了!萧祁昱真是会抓,怎么不抓他自己的衣服呢!而其他换洗的衣服,昨晚全都在雨中了。 萧祁昱想了想也知道他的衣服昨晚干什么了,他咳了声脱下他自己的衣服:“穿这件吧。”衣服有点儿长,谁让他矮他一头呢,就这么将就着吧。 沈郁提着所有衣服来湖边洗,萧祁昱接着挖沙,他准备把院子外面的路也铺一铺,最好能铺到小河边,这个任务就重了,需要很多沙了,但是他挖了一会儿后不干了,他立在铁锨上看沈郁洗衣服,沈郁洗衣服姿势不错,除了刚开始飘走几个,他手忙脚乱的捞回来后,就有模有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张婶她们学的,先打上皂角,然后在光滑的石块上揉搓,他洗的分外认真。 穿着他的黑布衣服,头发也只用了一块黑色布条绑着,连根木头簪子都没,打眼一看就跟村妇差不多。跟在宫里时穿着天蚕软缎衣服的王爷差太多了,但是萧祁昱不知怎么的就一直看。 大概是沈郁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有朝一日能成洗衣妇,那真的是要多看几眼。沈郁洗了一会儿也发现他不干活了,便道:“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刷刷。” 萧祁昱提着鞋子走到他面前:“给你。” 沈郁朝他指了指下游:“自己洗,在我下头,别弄脏了水。” 萧祁昱把鞋子扔到了他旁边说:“皇叔,你给我洗吧,我要去抓鱼,中午还得吃饭呢。” 他说着就走了,连给沈郁反驳的机会都没,沈郁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背影气的往水里丢了块石头,水花溅了他一身,萧祁昱回头也朝他扔石头,他扔的比他还准,水花溅了他一脸,沈郁气的:“你给我滚!” 萧祁昱真就滚了,没滚多远,就在沈郁下方抓鱼,等沈郁洗完了所有衣服,他上来帮他提着,沈郁虽然骂他,但是已经帮他把鞋子刷干净了,不仅刷了这双,还给他带了一双新的,萧祁昱穿了上去,提着他的桶:“走吧皇叔。” 沈郁提着他的鱼桶看,萧祁昱这次还抓了几条活的,他无聊到抓活鱼了都不肯过来刷他的鞋子! 看沈郁怀疑的眼神,萧祁昱道:“今天晚上接着吃鱼,所以还是养活的比较好。” 沈郁切了声:“那你不会下午再来抓啊。”萧祁昱拉着他的手:“下午我要去砍柴,砍茅草,补房子!” 这理由真是的,沈郁不跟他说了,萧祁昱也就拉着他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给他当了一路爹,他拉着沈郁跟拉着孩子似得,已经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了。一边走还一边跟他说:“看着路,别滑到了。” 沈郁都懒得理他,他都多大人了,走个路还能滑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1600字,老地方。 第115章 下午的时候萧祁昱果然去砍茅草了,沈郁待在家里画一副屏风面,这是荣绣房的掌柜的让他画的,托张婶来问,问他会不会画更大一点儿的画,屏风之类的,沈郁正好也想开阔下事业,于是就答应了。 既然第一次画这个,那就要抓着荣绣坊老板的眼睛,之前画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的花样子,给小姑娘的,这些来钱也慢,所以要想挣大钱就的让有钱人掏腰包了。沈郁并不在意他画不出来,而是他要用不一样的画法,他至今没有写过一个字,就是因为怕露笔迹,而画画也是一样的,所以这样就画的慢一点儿。 不过慢点儿没什么,明天就是镇上的大集了,张婶他们就能够换来钱了,等有钱了后,他的计划下要买的东西,需要买的太多了,他们这个小屋里需要添置的东西也太多了。 沈郁这么想着还是困了,他的眼睛累,他晚上睡不好,昨晚就更没有睡好了,先是做梦被萧祁昱晃醒,再后来是下雨,被淋醒,再后来就是……好吧,反正他晚上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以前的时候昏昏沉沉还从没有做过梦,等他身体好了时,那些梦却一场接着一场,沈郁放下笔,走到院子外面,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回忆,可他看着天空喃喃道:“姐姐,是你在怪我吗?怪我没有回去给你报仇,却偏安在这一角吗?”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沈郁发了一会儿呆便又回去了,继续去画,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第二天果然还是个大晴天,张婶他们喜气洋洋的去赶大集了,赶集前来邀过沈郁跟萧祁昱,沈郁一直都没有出过远门,这些日子都是萧祁昱去买些东西,顺便帮张婶他们把这些花样子给荣绣坊的掌柜,张婶他们不肯占他的便宜,总觉得有个人跟着她们她们心里才踏实,于是总拽着萧祁昱去。 但是今天萧祁昱没法去,他得在家里修补房子,张婶看他说的是真的,也只好不拖着他了,拖来张家大哥说:“你在家帮黄兄弟他们叔侄俩修修房子。” 张家大哥痛快的答应了,自从他婆娘能挣钱了,那他这猎就爱打不打了。所以他撸起袖子就要帮萧祁昱干活:“贤侄啊,我跟你说这修房屋可是件技术话,还就非我不可了呢。” 萧祁昱也看着他笑:“那今天就有劳张叔了。” 修葺房顶果然跟盖马厩很不一样,马厩萧祁昱就在他们屋前斜着撑上了一个小屋,很简单,所以也不需要任何的技术活,然而看见张家大哥要在地上画图了,要比划给他看看有多麻烦,萧祁昱去拿了纸笔,张家大哥还从没有拿过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画,于是把沈郁拉来给他们俩画。 根据张家大哥的描述,这间茅草屋有六七年的样子了,那这里面的茅草也早就不结实了,要换的话不如就全都换掉,萧祁昱点了下头:“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去砍了很多的茅草,张叔你看看够吗?”茅草是很多的,经过了一个冬天,这些茅草又高又深,萧祁昱一个下午就砍了一垛,那匹马看见这么一垛草还欢快的叫了几声。 张叔摇了下头:“不够也不要紧,我家里还有很多麦秆,麦秆也是可以用的,这修房子不是今天一天就能完成的,我们要先把铺底的草扎出来。” 铺底的草比较麻烦,首先要把所有的干草淋上水,扎结实,这一道程序很重要,这是铺在最下面的,是撑重打底的,所以一定要结结实实,而要想结实就必须要撒上水,捆扎起来,张家大哥跟萧祁昱解释,萧祁昱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这跟建城墙一样,泥土混着柳条压结实。” 张家大哥没有想到他还能联系到修城墙上笑了:“我不知道修城墙什么样,但是扎草把我最清楚了,这个包在我身上。” 沈郁笑了下:“那要多谢张大哥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他要开始扎茅草,萧祁昱把他拉住了:“你坐旁边。”这茅草划手,沈郁明显是会划着手那个,要是划着手了,那就不能画画了,不能画画就不能挣钱了! 萧祁昱磨着牙,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他挽了袖子开始跟张大哥扎茅草,张大哥先从麻茎上扒下树皮,三根搓成一缕,再三缕搓成一股,三股再搓,这才成一根绳,这才能开始一缕一缕的往上结草,张家大哥边说着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这茅草秆一定要压实了,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漏雨。” 萧祁昱没有学他吐唾沫,他倒是往水桶里沾了下水,沈郁在旁边看着他笑,萧祁昱瞪了他一眼。 光顾着蹬他,手里使大了劲,麻绳啪的断了。 这是好几股麻绳沾着水搓在一起的,等闲人撕不断的,张家大哥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看不出来啊。” 本来以为不能打猎,长的又像是个公子哥,没想到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张家大哥笑他:“得这样来,你看一脚踩着,麻绳一扭就行,别使大了劲啊。”本来还想再嘱咐他使点儿劲的,这下不用了。 萧祁昱这次控制好了力道,掌握了门道后便也快了起来,太阳越升越高,草垫子也越结越长,萧祁昱半跪在上面,渐渐的快铺到屋门口了,沈郁看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哈洽,他头顶上是棵银杏树,萧祁昱把他圈进院子时是想栓马的,但是后来让沈郁在那里摆了张石头桌子,于是就成了他的专座了。 萧祁昱擦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招呼张家大哥:“张叔,来喝茶,今天太阳太大了,今天中午就到这儿,我们歇着吧。” 张家大哥一口咬着麻绳,空不出嘴说话,摆了下手,把这整个垫子都结好了才过来,沈郁给他倒水:“张哥喝茶,今天麻烦张哥了,剩下的让齐力干就可以了。”张家大哥洗了把手笑了:“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这贤侄干的就是快啊,比我还快啊。” 沈郁点了下头:“可不是,所以下午让他自己干就行了,齐力,你陪着张大哥喝茶,我去做饭。”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他会做什么饭?萧祁昱把一碗茶全喝下去后道:“张叔,你陪我皇叔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如今他们的生活好多了,米面馒头还是管饱的,所以萧祁昱很痛快的留张家大哥吃饭,庄户人家的饭好做,萧祁昱他们这几天也只是啃馒头喝鱼汤,所以萧祁昱这一次还是做了鱼,他现在就会做鱼了。 沈郁帮他过来端饭,几个人在树底下吃了一顿午餐,张家大哥夸了萧祁昱做的鱼:“贤侄做饭比我那婆娘做的都好吃。”萧祁昱得了这种夸奖真是哭笑不得,他现在拿剑的手准备拿饭勺了吗? 张家大哥吃了饭后就让沈郁劝着回去休息了,而沈郁也睡了,独萧祁昱睡不着,他掐着一本书看,书不是兵法,就是普通的书,就这么几行字,他早就看烦了,可没办法,他这个胳膊受过伤,没法自如的倒换,而另一个胳膊让沈郁睡了。睡得还非常熟,胳膊这么硬,他都睡着了。 萧祁昱皱着眉头继续看他那几行字,没有把他晃醒,沈郁最近晚上都睡不着,噩梦连连,偶尔睡着了也会惨叫一声,大半夜的,惊得他都没法睡。所以现在让他睡吧,最好睡一个白天,晚上睁着眼做他的女红,多挣点钱! 萧祁昱对于他做女红……哦是描花样子这件事咬牙切齿,对于他做女红挣钱养他这件事更是深恶痛绝,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连饭都挣不出来了,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可以不用活了。不过好在,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所以萧祁昱愤愤的磨了一会儿牙把书合上了,抱着沈郁睡了,沈郁睡得太香,他都看着困了。 他这些日子远离战场,这里的悠闲生活也让他歇了口气,他抱着沈郁无忧无虑的睡了大午觉,等醒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还说要明天盖房子呢,满地的茅草都没有整理,于是两个人蹲在地上开始编草,沈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明天是个大晴天,明天再编吧。” 萧祁昱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扔下不管了,等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开始编的,等张家大哥来一看就着急了:“这怎么都还没编呢?哎呀,这还想着上午就把这屋顶给拆了呢。” 萧祁昱蹲在草垫子上,手脚飞快的编织着:“来得及!” 张家大哥哎了声:“今天晚上下雨啊。” 萧祁昱看了看天色瞪沈郁:“你不是说晴天吗?” 沈郁正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抱:“我只说白天是晴天。”昨晚明明有月亮的。 萧祁昱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拌嘴的时候,他咬了下牙:“张叔,我们开始吧。我上去把旧草收拾下来。”张家大哥看他正要上屋顶急了:“可这……这……”这一地的草啊,这都已经下午了啊。 张家大哥没想到他是说干就干,不知道怎么上的屋顶,反正一眨眼就爬上去了,然后没一会儿这屋顶上的旧草就让他给换下来了,速度快的张家大哥草垫子刚结好,萧祁昱站在屋顶山朝下喊:“张大哥,给我草垫子吧。” 张大哥挽起袖子往上扔草垫子:“好来!” 两个人干的热火朝天,可天色真的如张家大哥说的那样,来雨了,东边已经阴沉沉的了,风也开始刮起来了,眼看那片乌云就要吹过来了,沈郁急了,屋顶上的萧祁昱更急,铺草垫子麻烦,他铺了一遍又一遍张大哥才说行,等铺完最底下的这垫草,还要再上面一层层的铺茅草,铺的时候要顺着铺,这样雨水才能顺流而下,这个活更需要细心,所以最后张家大哥也上房顶了,沈郁在下面递草,他递草是好递的,一根绳把草捆好,萧祁昱拉上去就行,铺草的就麻烦了,萧祁昱忙起了一头汗,他把外套脱给沈郁,挽着袖子头也没抬的开始铺草。 雨在他们即将铺完的时候哗啦啦的下来了,屋顶上的两个人淋着雨把最后一片给铺满了,等下来时都成落汤鸡了。 张家大哥撑着伞往家跑:“我回家换衣服就行!你们俩啊也快进屋吧。” 萧祁昱进了屋才开始脱衣服,黏在身上都快扒不下来,沈郁帮他扯下来,于是他身后的伤便看到了,伤太长了,在这昏暗的屋里都看的清清楚楚,深可见骨,狰狞张扬。 沈郁一时间看的怔忪,想不出这道伤疤该多疼,他身上的那些伤都已经快没了,可萧祁昱的怎么都消不掉了。 沈郁想着那些疤痕打了个寒颤,他记起了那种疼,那种刻骨噬心的疼,他那时候疼的哭爹喊娘,不知道萧祁昱有没有喊?不知道他疼成什么样?一定很疼,沈郁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手里的衣服差点儿掉在地上。 好在萧祈昱很快的披上了衣服,去点火了,他急着烧水,沈郁也淋了雨,别再冻着。 沈郁也就抱着衣服转过了身,当什么也没发生。 萧祁昱烧了一大锅水,倒进木桶里,往木桶里洒了一把金银花药草,他们买的药好像是买多了,后面沈郁都不怎么用了,所以让他跑进了木桶里,茅草刺人,他身上只要没有衣服的地方全都是痒的,那沈郁的胳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沈郁先泡的,他泡完后轮到萧祁昱,没有办法,他们买的这个木桶小,那时候已经没有银子了,只能买了个小的,只够一个人洗。 洗完后,沈郁已经把床铺好了,这一次铺的太舒服了,张家大哥从家里抱来了一些麦秆,用麦秆给他们编织了一铺床垫子。 所以比刚开始的硬板床好多了,两个人躺在厚厚的床上齐齐的松了口气,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再淋雨了。 沈郁有些惬意的躺在床上,满屋子里都是茅草的干草香,比起之前的霉味强太多了,萧祁昱把胳膊伸给他枕着:“皇叔,睡觉吧,今晚上不会再漏雨了。” 沈郁无声的笑了下,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自信,第一次盖房子谁知道他盖成什么样。 尽管这样,他闭上眼睡觉,今天下午他们都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明天还要收拾收拾。 两个人因为忙活了一个下午都累了,睡的有些昏沉,于是沈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他蛮横跋扈的少年岁月,梦见了他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看着萧祁昱一步步的踏上来,他希望他走的快一点儿,因为他站的太高了,高的周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但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萧祁昱要上来时,路不见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郁想大喊,但是喊不出来,萧祁昱就这么没了。他抓着他的胸口喘不上气来。 萧璟看着他说:“沈郁,你是我们萧家江山的蛀虫!你跟你爹谋朝篡位!” 秦观看着他说:“王爷,你当不了辅政王,你没有当辅政王的能力,你在位的那些年没有干过一件正事,你科举行贿,纵容手下贪财敛财,以致贪官盛行,百姓民不聊生……” 张时谦说:“王爷啊,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哪里有辅政王的样子啊……” 贺云站在高高的马上看着他说:“沈郁,你没有能力当这个统帅,你一点儿武功没有,半点儿兵法都不懂,我们五翼兵马凭什么听你指挥呢?你四面楚歌是你活该,你既当了周幽王,有烽火戏诸侯的儿戏,那你就承受这所有人都背叛你的后果吧!这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沈郁刚想要反驳他,可突然间就战乱起来,他害怕战乱,最怕的就是打仗,可偏偏就打到了京师,他那么想要逃跑,可全京师的人都在这儿,他们不让他跑,谁让他是辅政王呢,于是他就苦苦的撑在哪儿,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看着最后只剩他自己。 他那么无能,城亡的那么快,快的让他喊不出声,哭不出声,姐姐没了,沈郁抱着她:“大姐,你看看我啊,大姐你别死啊,我不想一个人活在这里……姐夫啊……”姐夫没了就代表他完了,整个京师都完了。 再来后小福子没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个世上终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是自私,他疼的人是他的亲人,那么多的人都死在他的眼前,可他就只记住了这几个。 可楚云彻还在他耳边提醒他:“他们都死了,王爷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活着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吗?哈哈,你没日没夜的在他们身下很爽吗?爽的都不想去死了吗?要是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是啊,为什么不去死呢?是因为贪生怕死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今天是周末,先写这些。 看到大家留言了,都在关心能不能回得去,肯定会回去的,先让我写写这里,写到让他心甘情愿回去当辅政王。 第116章 萧璟看着他笑:“沈郁,我知道你是贪生怕死的,你这辈子也没有受过多少苦对吧,所以你就招了吧,这种拶刑你受不了的,你想想他们这两个人一拉下去,你这双手就彻底的废了,我知道皇叔你这双手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如果这么下去,可真的就彻底的没了,皇叔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他狞笑着靠近他,沈郁抱着他的手滚在地上,眼花缭乱,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哭,但是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疼啊,十指连心呢,这里上了刑,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如火焚油煎,每一寸骨络,每一块肉,都似在断裂撕扯。他几乎以为他可以听到所有骨头爆裂的声音,骨髓和鲜血沸腾激荡的声音。 沈郁再也顾不上任何的形象,他在地上疼的翻滚,两边扯着他手的人都这么站着看他,有没有笑他不知道,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不再要兵符,不再要万人之人,他承认他就是贪生怕死了。那么多人横死城墙,就他一个人抵受不了这点儿苦,姐姐的死,姐夫的死,小福子的死……他统统都忘了,他疼,疼的受不了了。 “不要再拉了,我说,我真的说!不要碰我的手!我说,我全都说!不要碰我的手……不要……” 沈郁的梦呓声并不大,可是他嘶哑着嗓子喊,硬是让人听出了凄厉。他挥舞着他的手,毫无章法,萧祁昱一下子被他惊醒了,他慌忙爬起来,就看见沈郁痛苦辗转的脸,以及紧攥着的痉挛的手,萧祁昱眼神一点点的冷厉起来。 他知道沈郁受了苦,他知道拶刑之苦有多难受,沈郁一直都没有表现过,他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挨过去了,他也以为他能够撑过去的。可是现在才知道撑不过去,也是,他连见了血都晕。 沈郁还在喊:“萧璟!萧璟你放开我!我是你皇叔啊……”后面已经带着颤音了,沈郁什么时候求过人啊。 萧璟,萧祁昱舌尖上辗转这两个字,仿佛那两个字跟石头一般,他把牙齿咬的咯嘣响,他这一生对萧璟很好,沈郁当年说要把萧璟赶尽杀绝,他没有准许,总觉得他还不至于威胁到他,不至于死。 可现在懊悔两个字让他生生抠破了十指。 他能忍,他隐忍了一辈子,忍了这个忍哪个,现在才发现他的隐忍此刻像一把毒剑一样,把他自己戳成了筛子。 萧祁昱使劲咬着牙,把将要吐口而出的血给咽了回去。他开始去轻轻的摇晃沈郁:“皇叔?皇叔别怕。” 声音太小了,沈郁还在瑟瑟发抖,清秀的眉目紧紧的拧在一处,额头之上全是虚汗,萧祁昱终于顾不上吓着他了,把他抱到了怀里,使劲把他晃醒了。 沈郁骤然被他摇醒,双目圆整,伸手就往他脸上抓了一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萧祁昱只觉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怒瞪着沈郁,沈郁却还没有认出他来,还想张牙舞爪的打他,萧祁昱使劲把他抓着,把他手夹在胳膊窝里,空出手来撩衣襟给他擦汗:“皇叔,是我。” 他的动作因为脸疼一点都不温柔,所以沈郁回过神来了,等适应了屋内的视线后,他便看见萧祁昱的脸了,只看见那张英俊的脸上四条抓痕,从太阳穴到下巴,中间一点都没断,齐齐整整的,一起往外渗着血珠,沈郁看了看自己的手,很难想想的出能这么厉害,他明明剪了指甲了的。给人衣服上画花样子就不能把衣服勾破,所以他每天都修剪了。 萧祁昱看他竟然翘了嘴角,面目一狞:“高兴了?” 沈郁咳了声,要从他怀里挣出来,这个混蛋是下死手勒他啊,他想不出一个大男人还喜欢掐人,明明女人才喜欢。 萧祁昱掐着他的腰不肯让他走,抓破他脸了还想跑!这张脸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明天出不了门了! 沈郁咳了声:“我去给你上点药,明儿就好了。” 萧祁昱大怒:“放屁!”疼极了也顾不上形象了,边关将士骂人的话他早都学会了,只不过苦于没机会用。 沈郁把他抓破了脸也就不在意他骂人了,摸索着披上一件衣服,掌上了灯,虽然外面天已经微亮,但是他还是端着灯近前看了一眼萧祁昱,萧祁昱捂着脸不让他看:“看什么!” 捂着也没有用,血都滴下来了,沈郁赶紧去给他找药,幸亏他们家的药多,沈郁找对了一方药后,就出门端了一盆清水,拧了毛巾给他擦脸,这次萧祁昱不捂着脸了。 沈郁就着灯光才发现自己抓的挺厉害的,血好一会儿都止不住,而且最重要的是伤在了脸上,这不知道会不会毁容啊?这要是毁了容,那以后上朝,底下的大臣怎么看他?估计一个早上都只顾着看他的脸了吧? 沈郁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走神,萧祁昱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给我轻点儿!” 听他嘶嘶的磨牙声,沈郁把手下的轻点。尽管这样,等他上完药,萧祁昱抓着他还没来得藏起来的手使劲咬了一口,咬在虎口有肉处,所以可狠了,沈郁疼的直打哆嗦,从他嘴里挣出来时已经往外渗血丝了,沈郁气的脑门疼:“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以牙还牙吗!” 这点儿伤比起他后背的轻多了吧,他那时候去咬别人了吗,要是咬的话得咬死才能出气吧。 萧祁昱就喜欢咬他,他出了口气,仰面躺倒了床上:“上来睡觉!” 沈郁把毛巾往盆里一扔,自己坐床沿上,把药抹上,萧祁昱已经不是人了,是疯狗,他得消毒! 萧祁昱看他光坐着又拍了一把床:“上来!” 沈郁把药放好后,抬脚上了床,这夜里还是凉,刚才在地上站的这一会儿脚已经冰冷了,沈郁不想再去靠着萧祁昱,烦死他了,哪知他自己靠了上来,脚丫子碰到了他,还嫌弃道:“怎么这么凉!”他还没嫌他夜夜蹬被子呢。 沈郁翻个身离他远点,萧祁昱又缠了上来,硬是把脚插他脚空里,他那脚也没有暖和到哪儿去,被子有点短,萧祁昱盖住头就顾不了脚,这么一蹬也没有多少热气。 四只冰凉的脚丫子交叠着,两人一齐打了个寒战,萧祁昱把他扯到怀里取暖,手牢牢的压住后终于消停了,被子也终于服帖了,沈郁掖了掖被角,可就算是掖了被角,也是顾头不顾尾,沈郁想着要不明天再去买床被子吧,本来以为熬到春天就好了,结果春天也冷,尤其是夜里,脚底透风。不怨张婶家,这已经是他们家最好的被子了,要怪萧祁昱太高,沈郁想着明儿去市集上看看。 沈郁乱七八糟的想着,想要盖过去梦里那些往事,他想要心安理得的藏在这里过太平的日子,可惜发生过的事不能说忘就忘,就好像做过的坏事,总又一天会报应回来,就像无论白天藏的多深,都会在晚上梦见。 沈郁想着那些梦无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他是真的心惊,不知道是这晚上太黑,还是他经不起吓了,明明那些年过着的时候没有害怕的,在死牢里的时候都还没没有这么怕的,可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开始后怕了。 沈郁昏昏沉沉的想着,想着他的一生,一步步走到今天,怪不了任何人,是他自己走的。不管走错了还是对了,都无法去后悔。倘若知道会有今天,他会不会去做那个辅政王呢?不会了吧。 沈郁这么想着把自己蜷缩起来,跟乌龟一样,他不想再出去了。那些仇、那些恨就这样吧。 大概是嫌他躺着不言不语,萧祁昱开始在他身后折腾,他把腿搭在他身上,紧紧的压着后,开始一根根的掰他的指头,看样子是在想哪一根抓的他,准备剁下来吃了。 沈郁把手微微的往外挣了下,萧祁昱立马又扣紧了,于是沈郁也就不再抽了,萧祁昱扣着他的手,把下巴抵在他肩上,放佛抓了他这一下,他所有的娇气都上来了,他抱着他的腰在他脖子上啃:“皇叔,明天我这脸没法见人了,我不能去镇上了,你去!” 沈郁嗯了声:“好。” 萧祁昱继续说:“你去给我买些好吃的来!” 沈郁哼了声:“要吃什么?” 萧祁昱把鼻子凑到他脖颈间闻了闻:“烧鸡,要御膳房的,要哪种多烤一会儿的,皮焦肉却不能老的那种。”他已经好几次路过哪儿了了,就是苦于没有钱买。这次沈郁卖了他的屏风,就能给他买了。 沈郁被他跟闻烧鸡似的一顿嗅,嗅的难受,他转过身看他:“你这么清楚是去了好几次了吗?”萧祁昱瞪他,他用的着去吗?那个香气飘满整条大街了好不好? 他是皇帝,从没有过这种苦日子,可自从来到了这穷乡僻壤后,就格外馋了。特别是这些日子,连个鸡毛都没有看见了,正因为看不见,所以英俊贵气的天子此刻馋的流口水,对着沈郁脖子啃:“你买不回来我就把你吃了!” 边说边使劲,要把他掐怀里,沈郁被他这么掐着,跟他闹了一会儿,心里的那些事倒是没法想了,两个人踢踢打打的找对位置后终于老实下来,萧祁昱一条大腿横他身上,跟夹小鸡似的,手臂也沉甸甸的压着他,沈郁动弹不得,只好贴他胸前。 萧祁昱是鲜活的,心跳声一下下的,仿佛能够这么长久的跳下去,沈郁无声的闭上了眼,这样已经很好了,能活着很好了。能活下来这一个是不已经不能再去要求别的了。沈郁想了想死在自己怀里的周相,心中一时绞痛,他伸手抱了抱萧祁昱。萧祁昱很久不曾被他抱过了,不由的怔了下,很快也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想这么抱着他了,是不是就不再怕那些事了,那些他们都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是不是都可以过去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待着,以后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他,永远都不会再跟他分开。 萧祁昱睁着眼看着房梁,这么想着,他心里好受多了。 沈郁对他的柔情第二天就烟消云散了,仿佛随着太阳的出现立刻就晒没了,他完全忘记了他昨晚干的事了,早上还盯着他的脸笑了一番,说他要娶不上媳妇了。 萧祁昱气的把他赶出去了。 沈郁代替他去赶早市,他正好想亲自去一趟荣绣坊,张家大哥看他自己一个人,当即套上驴车拉着他去,沈郁推辞了几下没有用,张家大哥说他从没有去过的话不认识路。就这样两人一起结伴去了。 第117章 张家大哥没有随他进入荣绣坊,总觉得这样的大门店他进去拘谨的很,又不是那些婆娘进去卖女红,而他也买不起里面的衣服,所以就沈郁一个人踏进了荣绣坊。 今天不是逢大集,所以荣绣坊里相对没有那么热闹,只有几个妇人在交绣品,沈郁远远看了一眼她们绣的,不是跟张婶一个儿村的。张婶他们村现在所有的绣品都是他画的。所以她们的价格比较低,踌躇着讨价还价:“小哥,这帕子我们绣了这么多天,还跟以前一个样,你怎么还降价了呢?” 店伙计不太耐烦:“你们自己看看!看看有这些绣的好吗?她们的帕子才是十个铜钱一方,你们还想要十个,也不自己思量思量!” 店伙计拿出来的果然是出自沈郁之手的帕子,那些绣娘看着各自沉默了一番,虽然这些帕子是很好看,可自己的那些也是辛辛苦苦绣的啊,有个绣娘心有不甘的问:“小哥,我们当时拿帕子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十文钱一方帕子的啊。” 店伙计已经跟他们纠缠了一个早上,早已经不耐烦了,挥挥手道:“你们爱卖不卖!我们现在还就不爱要你们这样的,你看你们送来的这些样品,还几天都卖不出去呢!” 绣娘看他这是连帕子都不想要了急道:“可是你们当初明明说好了要我们绣的呀!” 店伙计嗤笑了声:“现在也没有说不要啊,是你们不卖啊。” 绣娘辩不过他,急的脸都红了,可就是说不出什么,不舍得卖也不舍得走,这么一摞绣品啊,她们全村人的啊,每一副绣品都要没日没夜的绣上好几天啊。 这是□□裸的压价,沈郁听了这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看着店伙计道:“作为一个有门户的店,既然答应过的事就应该做到,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他这话引得众人都回头看他,店小二已经知道他进来了,他们是看店的伙计,眼观八方,看沈郁的气度是不凡,可衣着太朴素,衣服特别的普通,一点儿花纹都没,他们是荣绣坊的人,对衣着最为研究,所以这么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沈郁后,便低了心态。本来没有把他放进眼里的,可他竟然找茬了。 店伙计皱了下眉:“你有什么事吗?” 沈郁也没有在意他的不屑,径自道:“我没事,只是以事论事罢了。”沈郁指了指买绣品的绣娘。 店伙计看了看门外有停下来的人便咳了声:“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你一个外人也不懂啊。” 沈郁知道他是有所顾忌,便也把话软了些:“小兄弟,做生意要讲究诚信,我想你们荣绣坊经营这么多年知道什么是最可贵的吧?” 店伙计咬了咬牙,本来想给沈郁一个台阶下让他赶紧走的,结果他还理论上了,好,他就不怕理论,今天要是理论不过去,他以后如何管理这些绣娘呢? 所以店小二拿着两种帕子给他看:“这个客官,既然你非要跟我争个高低,那我就跟你细说说,你看这两方帕子,哪一方好?” 沈郁自然指了下他画的那一方,店小二立刻声调高了:“你看客官你是好眼力,你一眼就看出这方帕子好了对吧,而你看中的这方帕子的价格才是十文钱,那我又怎么能让低它几倍的帕子也跟它同样的价格呢?这说不过去吧?” 他这长篇大论的,沈郁也等着他说完,等他说完后,沈郁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本末倒置了。” 他说的话文绉绉的,店伙计一时间没听明白,皱眉:“什么?” 沈郁如今的脾气好多了,他也耐心的又跟他解释了下:“我是说你把最开始的原因漏了,你们荣绣坊既然当初答应了是十文钱一方帕子,那就应该遵循最初定的价格收下这些手帕。与旁的帕子无任何的关系。” 店伙计被他这番话说的脸上无光,他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啊,她们的帕子就是没有新绣的这一批好卖啊,那又如何让他以原价钱给她们?!再说他们现在并不需要她们的绣品了,反正也不好卖。伙计不太耐烦道:“我们这店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这种绣品如果要卖就是这个价格!如果不愿意卖那也就算了,我们荣绣坊不强求。” 他这是来硬的了,沈郁看着他笑了下:“你确定你们荣绣坊不再需要她们?” 他这句话说的很柔和,一点儿刺都没有,所以店伙计本能的就要答应下来,这是终于从内堂走出一个人来:“胡闹!怎么用这种口气跟客人说话!” 终于有管事的人出来了吗?他还在想这掌柜的能沉气到什么时候。 沈郁站在那儿没有动,而店伙计忙迎了上去:“掌柜的。” 徐掌柜冷斥了他声:“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店伙计看了他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又低下头去了,小声道:“对不起掌柜的。” 徐掌柜冷哼了声:“还不向客人道歉!”他已经在后台看了一会儿了,通过这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这个客人谈吐不凡,气度更是超凡,即便是一身朴素的衣服依然遮不住他一身的气派。 他呵斥完店伙计就朝着沈郁迎过来,脸上堆起了笑:“请问先生高姓大名,店里伙计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沈郁也就看着这两人做戏,这个掌柜的,是挺会说话的,可常言说的也好,有什么样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伙计,这伙计有今天的作为,一定不是自己擅作主张的。 但是沈郁看着他满脸的笑意也笑了下:“没关系,我只是个旁观者。” 掌柜的自我介绍:“先生,鄙姓徐,见先生面生,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徐某当奉上十二分的歉意。先生请这边上座。上茶!” 沈郁也没有同他客气,缓步入座:“徐掌柜,我今日来正是想找你。鄙姓黄,东张家村的。” 沈郁说到这里看到徐掌柜的眼睛亮了,于是便知道他懂了,果然徐掌柜再一次的站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黄老板!真的是久仰久仰啊!” 这半个月来,他们荣绣坊就靠着这个人的绣品压了整个城镇上的绣坊啊,就连那最大的锦缎坊这几天看着他们眼红呢,眼红也没用,谁让他们看不起这种小门户呢,从不做这种小活,而他们就是靠着这种小活成功的夺了他们的风光,所以这个黄老板是他的贵人啊! 徐掌柜这么客气,沈郁也就笑了:“徐掌柜你太客气了,无心之作罢了。” 店伙计很快给端来了茶,徐掌柜亲手端给沈郁,沈郁也就浅浅的接了过来,淡淡的喝了一口,便放了下去。他的神态太平淡了,仿佛徐掌柜这么伺候他是应该的,于是这越发让徐掌柜摸不透,徐掌柜都不好意思问他,这茶不好好喝。 他一向是能言善辩的,但是此刻让沈郁给震住了,他还记得沈郁刚才说的那番话,所以徐掌柜很快的看向那几个还候在一边的绣娘:“小陈,还不快去给这个人把账结了,一份都不能少给。但是以后啊,就得按照这新的规定来了,因为这旧帕子啊,不好卖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他说完后看着沈郁道:“我们这店是小本的买卖,难免伙计有些眼急,让您啊见笑了。” 沈郁笑着摇了下头:“我能够理解徐掌柜,徐掌柜请放心,我也会给她们一份样品,也让她们绣一样的,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 他这一番话不仅徐掌柜惊讶了,那些绣娘也都纷纷上前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看到沈郁点头,她们都高兴了:“那……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也想绣这样的!画的太漂亮了,太好看了。”“是啊,太漂亮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么好看呢。” 大概是为了验证她们的话,进来了一批买衣服买帕子的人,荣绣坊再一次的热闹起来,店伙计都忙的脚不沾地,没有一会儿便都卖完了,甚至还有预定的。 站在一边旁观的绣娘这一次是真的高兴了,因为这些帕子不仅卖相好,卖的也快,怪不得刚开始店伙计不肯接受他们的帕子呢。 她们终于定下了心,看着沈郁道:“那,那我们怎么找你呢?” 终于有问这个的了,沈郁看了一眼她:“你们就去东张家村张卫民家找张家大嫂就可以,她那里会有我最新画的样子。你去了后就告诉她是我让你们来的就可以了。” 他接着看向徐掌柜:“就是不知道徐掌柜愿不愿意要?” 徐掌柜当然愿意接受了,让伙计送走那些绣娘后,他郑重的看着沈郁:“您也愿意吗?我是说,你把这些花样子都给她们,那你们村的……”他看着沈郁笑意盈盈的那双桃花眼不知怎么就说不下去了,沈郁的胸襟也太广阔了些,他像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一样。 沈郁看着他笑:“我知道徐掌柜的意思,不过有钱大家一起挣不是更好?互惠互利才能做的更大,你说呢?” 徐掌柜被他这番话说怔了,这句话说的是对,可这世上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呢?有谁愿意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分给别人呢? 他这几天已经竭力的笼络东张家村的人了,为的就是要让他们把所有的绣品都卖到他这里来啊,谁不想一家独大啊? 看到徐掌柜怔愣,沈郁才发现他的做法确实匪夷所思。但是他没有去解释,他也不能解释,他其实没有他想到那么高尚,只是做辅政王久了,总会把这些事安排到别的人身上,排场越大越好,参与的人越多越好。至于银子,他还是没有太放在心里,明明吃不上饭了,可还是没有担忧过,是他还没有适应这小山村的生活。 沈郁默默的叹了口气,他早已不再是辅政王,以后也将为这几两银子周转,所以他转了下话题:“徐掌柜,我今日来这里找你是有别的事的,我想徐掌柜一定担心过当这些帕子卖到一定程度就会卖不下去的问题吧?” 徐掌柜看他一言便点中他的担忧对他的热情便更上涨了一层,他看着沈郁很感激:“黄老板……” 沈郁老是不适应这个姓,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张家村的人喊他黄兄弟,这一次又换成了黄老板,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咳了声:“徐掌柜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徐掌柜拍了下大腿:“那这样,我比黄老板你年长,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黄老弟了。老弟,你看怎么样?” 沈郁点了下头:“好,就这么叫吧。” 徐掌柜看着他搓了下手:“老弟,你刚才说的这番话是把我荣绣坊放在了心里,事事替我们打算,我心里真的是感激不尽,我就想问问,老弟您是只选了我们荣绣坊吗?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哎,我们荣绣坊说实话比不上锦缎坊,这个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就是想确认下。” 这个徐掌柜倒还是实在人,除了眼界稍微短浅了些外,不过这样一个偏僻镇子里也不容易了。想当初收了萧祁昱的柴,也算是好心了。一时的眼界短浅也罢了。 沈郁倒也不是为了这个,他心里自有打算,他这一路已经看过了好几家,锦缎坊他看过了,但是没有进去,一是锦缎坊如同徐掌柜说的那样是个大绣房,从不接这种小活,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许会进去,但是现在不想了,他并不想招摇,他只是想养家糊口罢了。而荣绣坊规模还过得去,虽比不过锦缎坊,但他是中底层绣娘来的地方,货源多;二是既然张婶在这里给他挂了号,他就不好再去找别的家,他们初来乍到不能太高调,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三是,这样的店,应该会想方设法的留住他吧,那将是一个长久之计。 他没有把自己看的太高,实际上他就是个画花样子的,画出来的总不如绣出来的贵,而且谁知道能不能绣出来呢,画出来容易,绣出来难,所以他就算画的再好也需要有人帮他绣,需要一个能够接受他的地方。 所以沈郁点了下头:“我只选了荣绣坊,荣绣坊对我们东张家村的照顾,我记在心中。”徐掌柜这一次总算是放下心了,高兴的不得了,搓着手道:“那老弟你刚才说的那话是有什么更好的绣品了吗?” 沈郁这时终于把桌上包袱里的一副绢画拿了出来:“徐掌柜看一下,是不是你想要的屏风。” 徐掌柜飞快的把画展开了,画非常大,因为是足有六尺宽的屏风,所以店伙计帮他提着让他看,徐掌柜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远看了后再近看,近看了后再远看,足足看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豁然的回头:“好,老弟,你画的好,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副山啊,水啊……”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幅画,如果前面的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帕子花草,那么现在这一副就是他喜欢的了,崇山峻岭,山河滔滔,还是那样寥寥的几笔,可是看着就是非常的大气。 沈郁跟他说了名字:“徐掌柜不如就给他取个文雅点儿的名字:高山流水。”经他这一点拨,于是徐掌柜恍然大悟:“这名字好,这样我就好卖出去了。” 沈郁看着他也心照不宣的笑,这种大幅的屏风绣下来也需要时间,更需要银子,也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而有钱人都有个雅号,这个徐掌柜也是不想安与这种小本小利的活了,既然这样,他就要为东张家村谋一些福利。 沈郁浅笑道:“徐掌柜不与锦缎坊同货源,另辟捷径,财路之广,让黄某佩服。”好话谁都想听。果然徐掌柜高兴了,又同沈郁说了一些其他的话,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沈郁了:“不知道老弟你想开个什么价格?” 这个黄老弟也真是能够沉的住气,这还真是手中有好货便不急于出手了,可是他不着急,他急啊。 沈郁听他这么问了,也就点了下头:“徐掌柜,这一方面的价格我也不是很清楚,徐掌柜你就看着给吧。” 把主动权给徐掌柜,徐掌柜果然郑重起来,沈郁是给了他主动权,可他也知道如果他开的价格不合适,那就会影响他们的合作。 所以徐掌柜在思量了一番后,伸出了五个指头:“老弟啊,我也只能给你这个价格了,如果我再给你高了,那其他的绣娘就无法开价了。” 他给的这个价格是个公道价,并不是很高,至少锦缎坊能给沈郁更多,可他们店也只能如此了,他也是怕沈郁不答应的,可他没想到沈郁却是答应了,态度痛快而和睦,徐掌柜大喜:“黄老弟是爽快人。” 沈郁笑笑:“以后还要徐掌柜多多照顾。” 徐掌柜连连笑:“那是一定的,一定。老弟,今天这是一部分的订金,您先拿着。” 沈郁笑笑也就收下了,他还想再装的大度点儿,但是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吃鸡的,所以就拿着这五两银子出来了。 已经不少了,比起萧祁昱第一次的五个铜板强多了。 只不过这五两银子需要买的东西太多,而且留了一部分订金,这是给张大婶他们保的押金,沈郁预定了一匹料子要好一些的,越是好点儿的料子便越贵。 最后沈郁就惦着二两银子出来了,张家大哥在门口等着他,刚才已经目睹了他说服栄绣坊的整个过程,所以看着沈郁无疑是看着大官似的:“黄兄弟,你也太厉害了!” 沈郁也知道他这张嘴厉害,于是很谦虚的笑了下:“过奖了。” 张家大哥哈哈大笑:“那我们要走吗?” 沈郁想了下:“要麻烦张大哥再陪我去买些东西。” 他们家什么都缺啊,萧祁昱每次去市集都缺这个少那个,现在他得一次买齐了。 所以张大哥陪着他走了一个上午,般般样样的全都齐了,光米就买了好几种,大米小米还有黄豆,喂马的,各种蔬菜,好存放的,土豆、白菜、红薯、芋头之类的,还买了一些瓜果点心,所以等要去给萧祁昱买烧鸡的时候只剩一串铜钱了。 沈郁惦着这一小袋铜板站在膳食坊前,萧祁昱说的果然不错,这里的烤鸡真的很香,他闻着这个香味都能走到这里,香飘三里,便足以形容好吃了,更别提在这里排队的人,沈郁也站进了队伍里。 排的有点儿长,头顶上方出了太阳,有几个小乞丐靠在一边儿懒懒的晒着太阳,看着去也挺悠闲的,这里的生活节奏非常慢,这里的人生活的也很悠闲,沈郁就这么看着他们,也不急着回家了。 然而萧祁昱已经在家里等疯了,已经无数次的到门口看了,要不是碍于脸不能见人,他都要来找了。 沈郁好不容易排到了柜前,一问价钱便拿不出手了,怪不得萧祁昱买不起,他现在也买不起,沈郁咳了声看了看他傍边的鸡爪:“这个怎么卖?” 比一只整鸡便宜,所以沈郁买了一包鸡爪回来了。 第118章 沈郁买好了鸡爪终于往回返了,先到了张家,把糖果分给了小孩子们,张家大哥一定要拉着他进屋坐,说他们家狗已经拴着了,上次把沈郁吓着了,沈郁看着他笑了下:“张哥,这次不是怕你们家狗了,是我侄子得等急了。” 张家大哥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不留他了,把沈郁留下的糖果瓜子又从孩子们手中抢回来一些:“你拿回去,别都给他们,惯坏了!” 张家大哥这手太快了,硬是夺回来了的,沈郁摇摇头,倒下一部分,张家大哥又帮他把东西送到家门口。 萧祁昱远远的迎了上来,帮他们推车:“张叔,你们回来了。” 张家大哥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的脸:“哎呀,大侄子,你这脸是怎么了?”萧祁昱忘了他的脸,这时咳了声:“昨天晚上我下山晚,让树枝给划了。” 这理由找的真是……沈郁都没看他,幸好张家大哥实诚,接受了他的说法:“那你可要小心些啊,这山路不好走,你晚上不要这么晚回来,现在也不需要砍柴了,今儿你是没见着你叔叔,真是太厉害了,你看他买了这一车的东西。” 萧祁昱当然都看到了,他都闻到香味了,但是他就是不承认沈郁比他强!所以他咳了声:“今天麻烦张大叔了,张大叔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些我提回屋里就好。” 张家大哥回去了,萧祁昱一样样的把东西提回屋,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他这是要把所有东西都搬回家啊。 沈郁还在一边指挥他:“大米放在这里,小米放这儿,别混着倒!” 好不容易把这些东西都安置好后,萧祁昱吩咐他:“去洗手,吃饭了!”饭都凉了! 事实上还是热乎的,一直温着火,沈郁不能吃任何凉东西,萧祁昱把饭菜都端上桌后,等着沈郁给他买的鸡:“我的鸡呢?” 沈郁看了他一眼,把藏在糖果里的鸡……爪子拿出来了,味道是一样的,就是肉少了点儿。 萧祁昱气歪了鼻子:“我说要的是鸡!” 沈郁看着他的脸咳了声:“差不多。”萧祁昱用筷子夹了一个看,差远了好不好!沈郁跟他解释:“没有钱了,只能买这个了。” 萧祁昱跟他指了指他刚才买的那一堆东西,还有桌上的这一袋瓜果,还有那一小袋黄豆!这一看就是最后才想起来给他买的!给别人甚至连马的都买完了最后才轮到他! 萧祁昱越来越无理取闹,沈郁都不想跟他说他比张家大哥的孩子还无聊了,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就往口里放,他也很想吃了,整天让他吃鱼,都吃够了! 萧祁昱看他动作这么利索也不跟他叨叨了,伸了筷子往口里塞,不得不说沈郁买鸡爪子买对了,因为骨头多啊,骨头一多吃的就慢下来,嘴馋就解了,最后两双筷子一起伸向了最后一个鸡爪,沈郁没能抢过萧祁昱,萧祁昱筷子不知道怎么转的,一眨眼就抢过去了,飞快的咬了一口,然后举着那半截问他:“皇叔,你吃一口?” 沈郁看着他这个毫无诚意的样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祁昱也不跟他说什么,这就是给他买的! 沈郁不跟他争了,开始吃其他的饭,萧祁昱做饭水平好像就维持在这里了,前几天的时候没觉出什么,但是现在吃了人家的鸡腿就觉的他这不好吃了。 不过沈郁也没说他,沉默着吃了,他做的更不好吃。 吃完了饭,沈郁就想睡觉,但也知道积食睡不舒服,于是就到院子里坐着,嗑瓜子,本来是买给张家大哥那几个孩子的,张家大哥不要,于是他就嗑着吃,瓜子便宜且能嗑很长时间,是个消磨零嘴的好东西,就是一次一颗太不过瘾了。不过沈郁也不在意这一点儿零嘴,他就是闲着无聊,看萧祁昱练剑太无聊了。 萧祁昱这些日子只顾着砍柴,于是那剑法不知道是生疏了还是向着砍柴方向去了,总之沈郁都看着挺别扭,他自己大概也觉察到了,他不信邪的又挥舞了一番,汗流浃背了也没有练出什么来,倒把成捆的稻草都给劈散了,越劈越散,越散他越劈,累的气喘吁吁,沈郁靠在树上翘了下嘴角,小幅度的,怕笑大了让他看见,看见了那就不得了,因着他的一张脸现在脾气又涨上来了。 沈郁一个个的把瓜子放进盘里,等攒着一起吃。 萧祁昱把那一剁草砍成马草后终于承认他现在笨的跟猪一样了,把剑往地下一扔,走过来了,把沈郁好不容易扒了一碟子的瓜子一扬脖子吃了,放下盘子后说:“皇叔,太少了。”沈郁气的要命:“当然少了,我剥了一个时辰!” 萧祁昱砸吧了嘴,一个时辰还不够他填牙缝的,看着沈郁怒目,他指了指他的脸,还真是赖着他了,沈郁收拾瓜子进屋,不理他了,萧祁昱跟在他身后上床,地上的剑他捡起来后又压被子底下了,算了先不练了,睡觉吧。 春风拂面,温度适宜,让人懒洋洋的直打盹,萧祁昱抱着沈郁睡,就一床被子一个枕头,那就只能睡成一团了,早分不清谁胳膊压着谁,谁的腿缠着谁。 这一天又是大集,沈郁又要去赶大集,萧祁昱知道他一去一定又是一上午,于是对着镜子照了下,觉得自己能见人了,就跟他一起去了镇上。 这一次还是跟张家大哥一起,因为是大集,张家大婶也跟着一起去的,大集上非常的热闹,人也多,张家大哥跟他们俩约好了在集市头上等着,等都办齐了事后一起走,他又驾着驴车来的,萧祁昱的马车自来了之后再也没又用过,太招摇了,前段时间让沈郁当成了储物柜,彻底的成了角落一员。 跟他们分开后,沈郁先领着他把屏风样子给荣绣坊,荣绣坊的伙计是彻底的认识他了,一次就印象深刻了,所以看见他进来忙迎了上来:“黄老板!你大驾光临,快请这边雅座!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的。” 他这么热情,弄的萧祁昱也看沈郁,他不知道沈郁又干了什么,沈郁没有跟他解释,其实他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既然伙计这么热情,那他也就在雅座坐下了。 徐掌柜很快就出来了,声音比伙计还要热情:“哎呀,老弟,你终于来了,我就算着你今日会来。这位齐兄弟怎么也跟你一起来的。” 他也跟萧祁昱打了招呼,萧祁昱也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他们家小姐现在还惦记着呢,哈哈,当然徐掌柜也不敢提出来,萧祁昱太冷了,来了他们店里好几次,可愣是让他开不了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徐掌柜今日看见他们俩一起进来很惊讶,等沈郁介绍完后他就更吃惊了:“原来齐老板是黄老弟你的侄子啊。” 这个徐掌柜看见厉害的人都叫老板,看样子萧祁昱也入了他的眼了,沈郁笑着道:“怎么徐掌柜觉得不像?” 他已经跟徐掌柜熟了,徐掌柜也开他玩笑:“那哪能呢,黄老弟你已经是这天底下头一份的人了,本以为再也没人比得过了,今日一见,你这个侄子真是老弟你嫡亲的侄子了。长的好,器宇轩昂,丰神俊逸……” 两个人都笑了,萧祁昱因为要在外人面前当他侄子,也就只好由着他们笑,能让徐掌柜这么夸他那真是沾了沈郁的光了,他这脸上还五道手指印呢,也难为徐掌柜把他夸的地上没有天上有的。 果然萧祁昱把脸微微正了下后,徐掌柜的话结巴了下:“贤侄这脸是……家中娘子抓的?” 他这么说也是唐突,可是他们家大小姐看上人家了,他总的帮着试探下啊,这个小哥一点儿都不喜欢说话,这么多天他一点儿都探不出他的底细来,难得今天知道他是黄老弟的侄子,那就能开个玩笑了。 萧祁昱听着他的话,脸色一僵,挖了一眼旁边的沈郁,沈郁装作喝茶,没回应,萧祁昱便淡淡的说:“是啊,家里有只母老虎,让徐掌柜见笑了。” 徐掌柜本来心里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这样气度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家室,可是真听他这么说时,心里还是失落了下。他想在后面听的大小姐心里不知道怎么难过呢。大小姐也知道他气度非凡,他也曾劝过她,可她却还想着他是落难到此,自己能帮他一把,好让他记着,可人家已经有家室了。 他无法接话只好干笑着呵呵了几声,招呼他跟沈郁喝茶:“贤侄,黄老弟,请喝茶。”萧祁昱不爱说话,一张英俊的脸整年的面瘫着,跟叔叔比起来完全相反,所以徐掌柜先把他的名字放在了前面。 徐掌柜是喜欢沈郁多一点儿的,沈郁心思通透,妙语如珠。最重要的是他有极高的才情,无论是画艺还是对市场的洞察力都让他刮目相看,不敢说他是天下无双,可在他这个小镇上是头一份了。就凭这才艺,他也应当奉他为上宾,他们家小姐说了,先不管面貌如何,能有如此的才华的,必不是凡人。 而沈郁的才华不用说,这品貌也算的是数一数二的了。 所以徐掌柜对他另眼相看,待他非常的殷勤,知道他前几日手受伤了,所以今天特意问候到:“黄老弟,你的手不是伤着了吗,怎得不多休息几天。” 沈郁端着茶喝了口:“没事,已经好多了。”他本想把手笼在袖子里的,但徐掌柜已经看到了,于是沈郁便维持了端茶动作,没有躲,这伤口越躲越让人笑话,他原跟徐掌柜说是被划伤的,但是这伤口怎么都不像,这牙印像是刻进肉里了,怎么都消不掉了,沈郁含着一口茶慢慢咽下去,萧祁昱真是属狗了。 徐掌柜为商多年,眼睛最是厉害,一眼就笑:“黄老弟,你这不会也是被自家娘子咬的吧。”沈郁笑道:“哪里是娘子,不懂事的侍妾罢了。” 萧祁昱眉头跳了下,沈郁既然敢这么损他,就是明白他不会在此处撒野,他怎么能不给他面子?所以萧祁昱只是勾了勾嘴角,手指暗暗的搭在了扶手上,青筋暴漏,准备回家掐他,沈郁也扫了一眼,并不在意。堂堂一国之君荒唐到跟妇人一样咬人,也着实丢人。 徐掌柜哈哈笑,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黄老弟这侍妾一定是美人。”也只有美人才敢如此的恃宠而骄啊。沈郁也给他一个见笑的表情,不再说什么,端起旁边的茶杯开始喝茶。好吧,萧祁昱算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了,算美人吧。 他喝茶的姿势是优雅贵气的,背闲散的靠在椅子上,二郎腿翘得优雅而不失尊贵,明明穿着粗布衣服,他却跟轻抚绸缎般,轻轻一弹,不染尘埃,低头轻吹茶时,眼神温和,仿佛他端着的是皇家的雀舌贡茶。 徐掌柜有很多时候都在猜想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要不是他穷的靠给人画花样子生活,他都不敢接待他。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徐掌柜暗暗的想,他可能是哪家落魄的公子爷吧。 沈郁淡定的喝着茶,这不是雀舌,甚至不是好茶,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徐掌柜最好的茶了,在这边镇能有这样的茶已经不错了。他的舌头经过了这么多事,已经不再有资本去挑刺,事实上他也只有到徐掌柜这里才能喝得起一碗茶,他们家里目前也只能管饱而已,而这都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让徐掌柜以为他是个落魄的大人物也好,这样的话他就会忌惮他,不会欺压他。 沈郁喝了大半杯后便放下了,徐掌柜要给他添,沈郁摆了摆手:“徐掌柜的茶是好茶,但黄某身体不好,也只有半杯的雅量。” 徐掌柜笑了,也不勉强他,谁知道是自己的茶不好还是人家身体真不好呢,但是他既然这么给他面子了,那他也就顺着下台了:“那好吧,黄老弟你可要好好养养身体啊,我这荣绣坊可全要靠老弟你啊。” 这话说的也无比的大,这个徐掌柜也是个妙人,夸他都不嫌浪费唾沫,沈郁不得不承认这话好听,所以沈郁笑了下:“徐掌柜是大忙人,我们就不多打扰徐掌柜了。徐掌柜看看,这是我这次带来的样品。” 徐掌柜这次直接拍了:“小陈,先把银子拿过来,画我等细细看,我相信老弟的笔墨。” 沈郁看他这么痛快便也笑了:“好,那黄某便告辞了。” 他同样也没有看徐掌柜给了他多少银子。只伸手弹了下衣服,把二郎腿放下,然后在萧祁昱的扶持下站了起来。 萧祁昱也随他站了起来,身量高挑,面容贵气,这么一站非常的压人,幸好他伸手扶了下沈郁,把这一身的气势收敛了,徐掌柜向他颔首:“走好。” 看他们俩走出去后,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俩人都有家室了,他们家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成种田文了是吧?我尽快写出来啊,也不知道怎么的,越写越不出来。 第119章 出了荣绣坊后,萧祁昱也没有发怒,只扶着沈郁的胳膊,旁人看来是扶,只有沈郁知道这混蛋在掐他,就为了他说他是小妾。 沈郁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萧祁昱松开了他,恢复了他的面瘫脸,是越来越面瘫了,有行人看他的脸,他就扫人家一眼,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眼神,看的人立马低下了头,所以倒是他自由自在了。 沈郁知道他一向沉得住气,这个小孩从小就沉得住气,这几年在边关经过这么多的磨难,越发的喜行不于色了,所以沈郁也就不管他了,依旧悠闲的领着他逛集市。他今天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家里吃的东西差不多了,现在要布置一下家了。 萧祁昱虽然面上沉得住气,但是他也不愿意当展览品让集上所有人看他,所以他问了好几次:“皇叔,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沈郁千篇一律的回答他:“等买齐了东西就走。” 可他逛了这边逛那边,买了个这个买那个,就是不肯回去!萧祁昱手里给他领着东西真是气的要磨牙了,他就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逛的,不是应该想买什么直接就去买吗? 沈郁也想买的快一些,但是总要货比三家啊,他们现在是有些钱了,可是总要余下一点儿啊,所以沈郁依然转来转去,吃的、喝的一一看过去。 买吃的这一条街简直让人走不动,各种各样的香甜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沈郁就站在一个摊前不走了,这是一家做糖人的摊子,这糖人摊子挺小的,然而五脏俱全,小猴子、小兔子等雕的羽羽如生,那糖色也炒的刚刚好,跟蜜一般金黄,靠近了便能闻见糖香。有小孩已经围上了,正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哪个都想要,然而父母只允许他买一个,所以他难以取舍。 沈郁站了上去,萧祁昱就看他,是想说他幼稚,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结果沈郁不仅幼稚,还把那小男孩难以取舍的小猴子糖人给拿走了:“老板,我要这个。” 小男孩瞪圆了眼,沈郁看他瞪他,很温和的笑了:“那个小兔子也不错。”可小猴子更活泼啊!他这难以取舍的一会儿时因为想着家里的妹妹啊!妹妹喜欢兔子啊! 小男孩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猴子糖人给拿走了,眼圈终于红了,人家父母也不由得看了一眼沈郁,然沈郁不肯让出来,萧祁昱咳了声:“老板,你再给小男孩做一个猴子,这个兔子我们也要了。”糖人老板高兴的应了声:“好了,小家伙你等着,马上就做好,保准跟他的一模一样。” 沈郁拿着猴子,萧祁昱拿着兔子,两个人不甚协调的走在集市上,萧祁昱看了眼手里的兔子:“皇叔,你怎么喜欢吃这个,这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尽管这么说,他还是把手里的小兔子给他:“这个也给你。” 沈郁没理他,当他在讽刺他,这句话依稀在哪听过,哦是了,是那一年三月三,他去逛庙会,碰上萧祁昱约会,他从山上下来,买了个猴子,萧祁昱也是这么说的。沈郁淡淡的道:“多谢贤侄,让贤侄你今天破费了。” 他突然间说的这么客气,萧祁昱不知道他怎么了,皱着眉看他,沈郁说完那句话后也不再说什么,也并没有什么意思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得想了,他低头开始咬那块儿糖。 萧祁昱就这么看着他吃,他先把猴子耳朵咬掉一半,那薄如蝉翼般的糖片便化在了他唇上,映着,前些日子苍白的嘴唇便染上了颜色,仿如春晓之花。萧祁昱暗暗的抿了下嘴,咳了声:“我们走吧,还要买什么?” 沈郁点了下头,终于不在吃的地方逛了,这次到了布市,因为是大集,布市非常的大,都望不到头,沈郁也并不急着走,他看看这块布,又摸摸那块布的,在萧祁昱眼里挑挑选选跟个妇人差不多了,萧祁昱跟在他身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集市上的人民风朴素,因着沈郁的光,但凡与沈郁说话的人见他脸上的疤痕都很关切,七嘴八舌的问小哥这脸是怎么了? 萧祁昱真心不想解释,于是沈郁又把他前几天说的理由搬出来了,说他去山上劈柴,不小心被树枝荆棘划伤了,这个理由他说的时候没觉得多寸,但是让沈郁说出来就那么的没用,所以那七大姑八大姨都惋惜的看着他:“这么大个儿怎么就能划着呢,是从山上掉下来了吧?” 他能从山上掉下来吗! 萧祁昱真是恨不得咬沈郁一口,好不容易等沈郁买完了布,他拖着他就出来了:“你怎么就那么多话呢?谁都认识吗?认识了有什么好处吗?人家多给你一尺布了吗!” 沈郁抱着那一卷布看着他的脸:“人家是关心你。” 萧祁昱磨了磨牙:“我不用她们关心!” 沈郁笑了,笑意盈盈,那双桃花眼水润的能倒影他的影子,萧祁昱瞪着他,待一想到沈郁这是看着他的脸高兴成这样的!他拉着他就走:“快走!” 沈郁把怀里的布卷成筒:“下次我给你换个理由。” 萧祁昱切了声:“不用了!”他皱着眉头看他处理布,不是心疼布,那布买的时候就没什么形,这布是个偏麻线的料子,皱皱巴巴的,而且上面一点花纹也没有,就是个浅蓝的软布,跟轻纱远远比不了,做不成衣服也做不成抹布,不知道他买了干什么,就这还选了好几家,唯一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所以他一扯扯了一卷。 萧祁昱等他弄好之后放进兜里,拽着他:“可以走了吧!”沈郁反手拉着他:“再等一会儿,去南市那头,我还没买完。” 萧祁昱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他的脸一个集市的人都看见了:“到底还买什么!”吃的他都已经提着了! 沈郁看他手里确实拿了很多东西,看了看前面的树荫:“你坐那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萧祁昱看了看那颗树下坐着的众多人磨了磨牙:“一起!快点去!” 沈郁听着他这恶声恶气的话也不想理他了,径自去了市南头,他刚在布匹那儿问了好几家,哪家棉花好,哪家的便宜,在什么位置?买布的大娘跟他说的很清楚,所以他拐了好几地方还是就找到了,这个季节买棉花的太少了,就这么一家老字号,一直开着。 萧祁昱这会儿也不说话耽误时间了,因为沈郁二话没说的选好了棉花,这里的棉花就是好,老字号,棉花都是当年的新花,软软的,白白的,就是价格高了些,但沈郁硬是买了很多,萧祁昱已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所以只把自己当做提货的小厮,一言不发。 沈郁这次是彻底的买完了,两个人终于到集市头去等张家大哥。本来以为沈郁磨蹭半天就是最晚的了,哪知张大婶还没来,两个人在村头等了一会儿他们俩才大包小包来,张家大哥一看他们俩站在这等了,说张大婶:“我让你快点儿,你就不听,你看让黄兄弟叔侄俩等了吧!”他对两人道:“你们俩久等了吧,都怪你张婶怎么就是买不完了!” 沈郁笑笑:“不着急,我们也刚到。”张大婶还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这东买点儿、西买点儿的,总是买不完!以前的时候没钱要逛半天找个便宜的,现在有钱了也不知怎么的还是要半天。”她毫不藏私的夸了沈郁,是沈郁来了后她们的生活好了的。 沈郁哈哈的笑了:“这就好,东西买的越多越好!” 张婶也笑了:“就是这么个理,要天天跟过大年似的才是好呢。” 张大哥套好车,还是来的时候的坐法,萧祁昱跟沈郁坐在后面,张家夫妇俩在前面,驴车走在乡间小路上,啼蹄哒哒的,走的非常的悠闲,走累了就啃一口路边的青草,车上的人也就好脾气的等着,沈郁就靠在他的棉花包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张大哥、张大婶在前面高声跟他们俩说笑,因为棉花包挡住了他们之间的视线,张大嫂总以为他们听不见,所以声音就特别大:“黄兄弟,你买这么多的棉花干什么啊?还是荣字号的,他们家的东西可贵了。” 沈郁听着哦了声,待觉的他听不见于是又回头大声的回他:“不瞒张大嫂,我是想做床棉被,老麻烦你跟张婶实在过意不去。” 张家大哥先哈哈大笑了:“那有什么,你给我们家做的东西还少吗?你嫂子天天夸你给她画的花样子好看呢?对吧,他娘。还有秦兄弟,每次砍柴都没忘记分给我们一半,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都做了邻里了,就别感谢来感谢去的。明儿过节,你们俩到我家吃饭。让你嫂子多做几个菜!” 张大嫂笑道:“对,我老早就想请你们叔侄俩吃饭了。” 沈郁也笑了:“那就多谢张哥、张婶了。” 张家大哥笑:“你又来了。”张大嫂也符合着:“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到我们家吃饭。” 沈郁笑着回了头,其实他来来回回的张家大哥也看不见,棉花包挡住了,只听见前面张大哥吆喝一声:“走了,早点回家!” 车子一起步,沈郁向后仰躺了下,待觉的这么躺着也挺舒服的,他便闭上了眼,微风从他面颊吹过,如同是美人的手温柔的拂过,沈郁有些惬意的抿了嘴角。 萧祁昱这么看着他,看他面容恬静,眉目浓秀,微翘的嘴角勾出一副眉目如画。连着远山,连着山野,连着村间的袅娜炊烟,一切美的让人如痴如醉。 他忍不住附过身去吻他,沈郁觉察到他的视线,不想睁眼的,哪知他竟然亲过来了,只好睁开眼,看清他眼里的笑意,再接着便是压上来的吻。 沈郁的嘴唇很软,跟着背后的棉花一样,很甜,跟他吃进去的糖人一样甜,萧祁昱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沈郁没有躲开,看了一会儿天上的朵朵白云,才蓦然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田野的路上,前面张大哥的赶车声、张婶的说笑声声声入耳,沈郁脸上不由的烫起来。 他的肤色白皙俊秀,这一脸红便如同抹上了胭脂,当如在画中。 萧祁昱看着他的脸眸色深了几分,沈郁的病完全好了,于是又好看的勾人了,今天在集市上,所有人都看他们,他知道并不只是看他脸上的疤,是在看沈郁,还有那些买东西的人格外愿意跟沈郁说话,也是因为他长的好。 这么想着,萧祁昱双手一收,合身压上他了,哪知并不甚结实的驴车因为他这一个动作偏了下,车轴一下子陷了进去,车子明显的偏向了沈郁这边,张家大哥的慌张声也随之而来,眼看几个人要翻下车,萧祁昱眼疾手快的抱着沈郁往旁边一压,算是把车子压了回去,待车子出了泥潭之后,他又把沈郁推过去了,力道刚好,于是两人各占一边,车子总算四平八稳了。 沈郁被他这一推一拉的,跟推一个包袱似的,心中不悦,瞪了他一眼,萧祁昱也没有想到会成这样,所以他咳了声:“皇叔,你可要坐稳了啊。这山间路不稳。” 这真是贼喊住贼,沈郁看着他简直无语了,萧祁昱不知道什么时间脸皮比他厚了,那张面瘫脸此刻挂着一抹笑,分外可恶。 前面的张大哥掌握好了驴车后也说:“是啊,你们俩坐稳了,前天下的那场雨弄的这路没法走了。” 萧祁昱因为心虚所以笑道:“放心吧,张大哥。” 沈郁扭开头不去看他,萧祁昱也不再说话,两个人老老实实的坐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节日快乐,赏月,吃月饼了吧? 第120章 沈郁一路没有再搭理他,到了张大哥家时,他们下了车,沈郁把事先分好的棉花以及买好的糖果递给张卫民夫妇:“张哥张婶,这些棉花及糖果是我买给孩子的,您别推辞,承蒙你们照顾,我们叔侄俩无以为报。前些日子是最冷的时候,可张嫂你却毫不犹豫的把被子给了我们一床,现在我送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的。” 他的态度坚决,端庄贵气的脸上是不容人拒绝的笑容,这些日子他们也看出了他的为人,从不欠人的,所以张家夫妇看着被他硬塞进怀里的被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他们给的被子不是好料,甚至不及他怀中棉花一半的价格。 沈郁也不要他们说什么感激的话,他不愿意欠别人的,前些日子是没有银子还,买别的张婶也不要,不如就送这个吧。 看他们俩还想说点什么,萧祁昱道:“张叔张婶你们就收下吧。” 如此,张卫民夫妇总算是收下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就多请他们叔侄俩吃饭吧。 回到家后,萧祁昱做了饭,这一次终于买到了他要吃的鸡,两人现成的吃了顿午饭,等吃完饭后,沈郁把棉花晒到席子上,然后抱着买回来的布去了山下的河边。这布太大了,萧祁昱帮他拧,沈郁还嘱咐他:“使点儿劲,今天下午就要干。” 他光说不动,手上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于是萧祁昱一使劲都快把他带到了,沈郁撞他身上,差点把鼻子撞着,他从他怀里挣出来:“也没让你使这么大劲,没洗破得让你拧破。” 萧祁昱手还在他腰上,看沈郁捡地上的衣服了,才有些不舍的放开了,他咳了声:“是你太笨了,你起来,我自己来。” 沈郁把布重新漂洗了一次,递给了他,自己到岸边站着了。 萧祁昱拧的没有水了了又轮着摔了几下,在他的这番功夫下,这薄薄的麻布真没一会儿就干了,沈郁把棉花跟布都收进来,铺在床上看。 他见过四小姐新婚的被子,但是也只是看着绣娘缝,绣娘好像是把这棉花一层层铺上,然后两个被单夹在一起,然后再缝起来的。 沈郁边想边比划,他裁布足够多的,所以照着这张床裁了两块足够大的布,他都没有再去看萧祁昱的身高,反正大点儿没关系。 萧祁昱在边上是一点儿都插不上手的,因为沈郁自己都弄不明白,一会儿棉花铺厚了,扎不上去针,一会儿又薄了,一会儿又铺的不匀称,总之他拆了好几次总算最后不薄不厚非常匀称了。于是他终于开始缝了。 萧祁昱看他坐在一堆棉花里缝被子特别好看,棉花雪白,蓝布如天,跟坐在白云里一样,他今天也换了件白色的衣服,于是硬是让简陋的茅草屋也发光了。要是他缝被子的姿势再对了的话就更好了,然而他光穿针就要穿好一会儿,萧祁昱看不过去了,帮他穿上的,萧祁昱看着他的眼问:“皇叔,你这不会连个针都穿不好了吧。” 沈郁也擦了下眼眼睛:“花眼了。” 萧祁昱看着他,知道沈郁这是眼不好了,他在牢里受了罪,气血两亏,又加上中毒,一路奔逃,刚好了又开始描花样子,那是最累眼的一项活,所以眼睛是累着了。 萧祁昱把针递给他:“你缝吧,我给你穿。” 沈郁捏着针也不会缝,萧祁昱看着他左看右看不知道哪里下针的样建议道:“你要不请张婶来缝?” 沈郁摇了下头:“已经很麻烦她了,而且要是让她知道她给我们的被子不够盖到脚的,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这还挺会替人着想的,萧祁昱便不说什么了。 萧祁昱一个下午给他穿了无数次针,终于缝好了,刚开始的针脚不好看,但是越到后面针脚越匀称,被子缝的暖暖实实的,因为晒得蓬松,一个针脚一个窝儿,看上去分外可爱,萧祁昱忍不住躺在了上面,沈郁缝到他面前时拍拍他:“起来。” 萧祁昱就换到他缝好的一面,继续躺着,这个布料躺上去了才知道舒服,洗了一水后的布更加的柔软,真是不想起来。 沈郁后面掌握了技巧后就缝的越发快了,一次都没有扎着手过,被子缝好了后,他又开始缝别的,这是缝上瘾了。 萧祁昱也不知道他要缝什么,一块接一块的,感觉手一下子就巧了,等他完全缝好之后,沈郁喊他:“站起来帮我挂上吧。”萧祁昱这才发现是床帐子。萧祁昱这才想起他在集上转来转去买的那些挂钩等琐碎品。他一一挂号后,沈郁站在地上点了下头:“好了,下来吧。” 萧祁昱也跳到地上看,这么一会儿他们家的床总算有样子了,浅蓝的帐子,浅蓝的被子,浅蓝的床单,沈郁铺的很好看,他把两床被子都铺在了下面,于是上面也铺上了一块蓝色的面单,这么看上去特别的整齐,特别的清爽,一扫往日的简陋,这张床看上去就让人有睡的**。 萧祁昱挨着沈郁,不知不觉的手已经到腰上了,沈郁哪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今天一整天都在蠢蠢欲动了,大概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他忍不了了。沈郁拍开了他的手:“天要黑了,先去做饭吧。” 萧祁昱只好又把手收回去了,出去做饭了,吃完饭后他就要把他往床上抱:“皇叔睡觉吧,今天晚上先不画了。费灯油,晚上就是睡觉的时候。” 他还挺振振有词的,沈郁看了他一眼:“你总得让我洗个澡吧。” 萧祁昱看被他点破了,咳了声:“好吧,那我去烧水。”他把沈郁放下,去烧水了,这次烧的很欢乐,也无比快速。没一会儿就把桶里倒满了水,他试了试水温:“皇叔可以了,过来吧。” 沈郁指了指门口:“你先出去,我自己洗。”萧祁昱看着他,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前些日子他不能动的时候都是他帮他洗的,萧祁昱不肯走,沈郁叹口气:“快点儿,去外面等着,我自己洗就行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时候是正常的叔侄关系,可现在不是。沈郁泡到桶里时脸有点儿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晕染的,他撩水给自己深层次清洗的时候,脸就低下去了,这天底下大概没有这样的叔叔吧。 沈郁这么想着还是好好的洗了一番,他对上床前的那一套程序太清楚了,即便是这几个月都没有做过,可依然记得应该干什么,他洗的很快速了,可外面的萧祁昱还是等的不耐烦了,他都已经洗好了,沈郁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洗些什么。 萧祁昱这么想着,脸却红了下,他其实知道沈郁洗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要是不知道那就真白睡了。他只是急的慌,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急不可耐了,他站在这个薄薄的柴门前觉得自己站不好了,因为下身硬的厉害,已经都把衣服撑起来了。 而门内的水声依然哗哗的,萧祁昱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好不容易听见他站起来了,萧祁昱咳了声:“皇叔,我给你毛巾。” 沈郁嗯了声:“进来吧。” 萧祁昱把门推开了,他们屋里目前还是什么屏风都没有的,所以沈郁站在一片热气中,是侧着的,没有背对他,看见他进来也只是伸了下手:“给我吧。” 他的态度比他要自然多了,于是萧祁昱忍着自己的毛躁,把一块大毛巾布披在他身上,给他胡乱的擦了几把:“皇叔,我抱你出来吧。” 沈郁也不看他了,算了,知道他等不及了,萧祁昱也不等他回答,一把把他从桶里抱出来了。横抱到了床上,沈郁只咳了声:“把灯吹灭吧。”他还是不太适应开着灯。萧祁昱去把油灯吹了,然而今晚的月光很好。他们的床紧挨着窗子,从这半面窗户里洒进了柔和的月光,于是屋里的一切还是影影绰绰的,沈郁看着萧祁昱把所有衣服脱了,腰线结实,容颜……俊美,沈郁终于看到了他脖子上的虎符:“这是?” 萧祁昱俯下身让他看虎符,前几日他学着张大哥的手法,搓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挂在脖子上了,这样就不会丢了。沈郁拿着虎符摸了一会儿,他当然记得这是他的虎符,这是母符,一母五子,只要有了这个便可调动五冀兵马,他还以为他丢了呢,原来挂在脖子上,既然虎符还在,那萧祁昱就可以回边关去做他的大业了。 沈郁心里凉凉的想着,他以为他看到虎符会很高兴,但是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没有多少感觉,萧祁昱现在也没有,他急着干别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沈郁有吸引力了。沈郁躺在他身下,明明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那个嘴巴,但就是有魔力了,仿佛是这月光让他倾城了,他已经想要的不行了。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钻进了沈郁的被窝,被窝是非常舒服的,他今天下午已经赖在上面很久了,但是现在他趴在沈郁身上,觉得沈郁身上更舒服,肌肤是细腻温润的,而且还是香的,软的,他这一上去,他自动的把身体放软了。 萧祁昱再也忍不住把头埋下来了,在他脖颈间胡乱的亲吻,他经过这么多天早就试出来了,沈郁就受不了他这样对他,果然呼吸都乱了,辗转着要翻身,萧祁昱使劲把他抱住了,看着他有些红润的脸笑:“皇叔,今晚让小妾伺候伺候你。” 沈郁就算已经淡定了,此刻也被他雷的不轻,这个混蛋真的是越来越没样子了,而且还真够记仇的,他就说了那一句而已,萧祁昱自己说完后也哈哈笑了,毫不在意,嘴角一抿,腿一使劲,硬是挤、进他紧并着的两腿间,这一进去沈郁就老实了,仰着面让他亲,眼睛闭的很紧,长长的睫毛颤的跟扇子一样,萧祁昱忍无可忍,他并不是蛮横的人,但是他碰到沈郁就受不了,沈郁跟致命的曼陀罗花一样,沾上一点儿就让他理智全没。 作者有话要说:2400字,老地方。 第121章 一个月了,沈郁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萧祁昱边砍柴边告诉他:“皇叔,我们回边关吧。”说的有点儿漫不经心,但是沈郁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祁昱,你自己走吧。”虎符在他手中了,他可以走了。 他往炉子底下放了块柴,脸色在火光中平淡的很,萧祁昱回头看他:“你自己在这准备饿死吗?”他是那种上了他就跑的人吗!昨晚刚欢好,今天就要走,沈郁把他当什么了!还是他以前经常这么干?!萧祁昱想到了些什么,狠狠的磨了下牙。 沈郁不知道他已经想歪了只淡淡的切了声:“我饿不死。” 萧祁昱也知道他饿不死,现在都是他养着他呢!萧祁昱把柴放他脚边:“必须跟我走!”已经有些无理取闹了,沈郁也不去跟他拗着,他就该干嘛干嘛,萧祁昱要是走的话就走吧,反正银子也有了,马也在后院拴着,什么时候走都行,他这次再也不会拦着他了。 沈郁不拦他了,萧祁昱反而不走了,他说的很硬气,但是实施了很多天都没有走。 这里的生活太悠闲了,萧祁昱为自己想了各种理由,他早看出沈郁不想走了,每天晚上做的那些噩梦他都知道,边关很多人等着他们他也知道,但他想想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因为沈郁亡城前把国库都搬到了边疆,国库里的物资足够撑他们几年的,所以他劝沈郁也没有那么尽心,一天拖一天,得过且过。 虽然只能睡茅草屋,可这种生活非常的稳定,不用整天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用东藏西躲,不用求这个告那个,萧祁昱的理智告诉他要赶紧回边疆,但是身体却喜欢上了这里。 这两年萧祁昱并没有过上好生活,颠沛流离,生死存亡,所以一旦安顿下来,他便跟温水中的青蛙一样,渐渐的享受起沈郁给他营造的安稳生活了。 有沈郁在的地方就是家啊,他每天最盼着的事情就是天黑,天一黑就把沈郁拐到床上,做到天亮。如此这张床终于在沈郁担心之下塌了。 萧祁昱越来越不知顾忌,越来越大力,各种花样试着做,已经不要脸了,夜太长,没有了朝政所务,他只有一个沈郁了,于是这张床终于承受不了他的任性了,在这天晚上散架了。 ……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终于开始想怎么修床了,床腿彻底的断了,而且床板也并不怎么结实了,就算下面垫上砖也不行,以萧祁昱这种毫无顾忌,迟早连床板也会断,所以萧祁昱看他:“皇叔,我们把整张床都换了吧?换个结实点儿的?” 沈郁脸红了下,虽然很快就扭开了头,但是萧祁昱还是看到了,所以他继续说:“皇叔,我这就去村子里找木匠张大叔,你在家等我。” 沈郁等他走了后,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把昨晚弄的一塌糊涂的床单也洗出来,看着这狼藉的床单他叹了口气,张婶好几次来都碰见他换洗床单,还夸他勤快,说他是怎么想出这种在下面铺床单的办法的,这样弄不脏被子还干净,她回去也要学学,沈郁简直没有脸回答她,他怎么能告诉他这是以前他怕弄脏被子在下面铺块垫布,后来就干脆演变成整张床铺着了呢? 沈郁把床单晾到河边树间的绳上,又把被子抱出来晒,把屋里刚整理好,萧祁昱也领着张木匠来了,顺便拉来了好几根木头,张木匠对沈郁一家也非常的热情,他们全村人都跟着沈郁沾了光,这是一体的,村里人家有了钱于是也会想着改善家里的家具,所以张大叔很愿意来给沈郁做床。 沈郁很热情的招待了他:“张叔你喝茶,让你费心了,你这么忙还让你过来。” 张叔哈哈笑:“再忙也要过来的!那些活计我可以改天再做,你们家这床今日就一定能做好,要不你们晚上睡哪儿啊!” 说的沈郁脸红,他看了一脸傍边站着的萧祁昱,发现萧祁昱也在看他后咳了声:“那就有劳张叔了。” 张叔喝了一杯茶后开始挽袖子干活了,他喊萧祁昱:“大兄弟,你帮我抬过这根木头吧。” 萧祁昱点头,已经帮他把木头搬过来了,自己一个人就搬过来了,张叔看着感叹了声:“不错,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啊!” 萧祁昱微微笑了下:“张叔,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好了。”他也着急,今晚是真的没有地方睡了,沈郁一定不会再跟他睡床板了,昨晚上是顾不上了。 张叔应了声:“好来!”便开始干了,老木匠了,做这些活计非常的稳当,一边锯木头一边说:“你们两个放心吧,经我做的床啊是怎么都不会断的!你们俩就放心睡好了。”张大叔丝毫没有把这两人往歪处想,但被说的那两人脸都红了。 萧祁昱咳了声帮他锯木头,他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或者说不知道又想干什么,在一边看着,偶尔会问问他的工具怎么用。 沈郁则坐在树下沏茶,这棵树是棵银杏树,非常的大,萧祁昱特意把他圈进来的,这个季节全都发出新的绿芽了,一把把的小扇子在春风中招展,看的人心旷神怡,就跟整个院子一样,清香扑鼻。 他们的院子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葺已经可以看了,马让他们移到了屋后面,就挨着他们的后窗,偶尔还从窗户上吼一声,沈郁还被它吓一跳,不过把它挪到后面后,整个前院漂亮极了,取代原先马棚的地方是一丛翠竹,从山上移过来的,风起的时候,枝条摇曳,竹影斑驳,映着新换上的茅草屋顶,清新怡人。 茅屋门前墙上挂着沈郁挖来的野兰花,吊兰,这也是跟着萧祁昱去山上挖来的,虽然品种不好,可是经过沈郁的修剪也很好看,在泥土墙上别有一番趣味。 院子里正中间留出了空地,铺上了鹅卵石,没有鹅卵石的地方让沈郁变成了花圃,全都是野花,在这个初春里也开的灿烂。 院子栅栏是萧祁昱一个个插、上的,这一会儿已经绕满了牵牛花,就连门楼都有了,整个院子全变样子了,都找不到刚来时的样子了。 沈郁坐在木墩上靠着这棵银杏树微笑了下,感觉很有成就感,萧祁昱看他靠的那棵树心想要给他做把椅子,就竹子的就行,沈郁这辈子就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 萧祁昱一边帮着张大叔做床,一边虚心问他会不会做弓箭,用什么材料好,他总是对这些感兴趣,在边关的时候已经改良过弓箭,也帮这村里打猎的人改过弓箭,但是每次见着还是问,大概这是男人的天性,张大叔也很高兴的跟他探讨这个:“这做弓箭啊,我也会,咱们这村里的弓箭大部分都是我做的呢!” 萧祁昱看着他笑:“真的吗?那张大叔你都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张家大叔也就跟他详细的说了些:“水曲柳、榆木、桦木、桑木这些都可以做的。”萧祁昱嗯了声都记着,他要试试哪一种最好。 张大叔看沈郁也在听,便道:“黄兄弟,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也跟我说,你只要给我画出个样子来,我就能照着做出来。” 那这真的就是能工巧匠了,沈郁惊喜了下:“那就有劳张叔了,让我想想,我过几天还真要麻烦你呢。” 张大叔也笑道:“放心好了,我保证帮你做出来。” 萧祁昱问沈郁:“皇叔,你想做什么?” 沈郁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这还需要定吗?沈郁却不跟他解释了,挥挥手让他好好帮着张大叔干活。他开始在纸上画一样东西。 萧祁昱也就不理他了,去帮张大叔干活,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萧祁昱如今爱说话了,大概里的人都对他很亲切,不是叫他贤侄就是叫他大兄弟,无形中让他成了其中一份子。 张大叔也是个能说的,有共同话题,说到打猎:“你张叔我年轻哪会儿也是个打猎好手的,要不是现在老了胳膊腿的不灵活了,早就把那群野狼给灭了,也省的他们祸害村子!” 萧祁昱这几天也听说这狼群来村里了,这春季,正是饥荒的时候,他们终于一改往日的谨慎,开始成群结队的下山袭村,前天把张大爷家的羊群都给咬死了,群狼入了羊群那就是个惨烈的,张大爷又气又疼,这群狼是毫无顾忌了,所以整个村子现在晚上都紧关房门,可这样也不能永绝后患。 萧祁昱想了想:“张大叔,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把这群野狼给赶走吗?” 张大叔叹了口气:“这狼崽子是不好赶的,他们成群结队的在这个山里扎了窝,这么多年了,我爹那一辈它们就在,每一年的春天都是他们下山肆虐的时候,不仅进我们这个村子,别的靠近这山的村子都没有幸免,我们就算防了这头还有哪头总是赶不尽,哎!我们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着狗,能防一时是一时吧。” 萧祁昱沉默了一会儿道:“张大叔,我想个办法把这群狼给赶走吧。” 张大叔看着他道:“如果能够想的出办法那当然是好啊,可是你可千万不能娶冒险啊!”不是他不看好萧祁昱,而是真的太难对付了,这山里的狼群以为靠近村庄,已经不再那么的怕人,它们仗着成群结队还会攻击人呢。 萧祁昱点了下头:“好的,张大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神色平静,这是真的要去灭狼群啊!张大叔以为他就说说的,哪知他是要真的,这才急了点:“大兄弟,这可不是说笑的啊,你一个人可千万不敢啊!” 萧祁昱笑了下:“没事。我正好没事干呢。” 张大叔还要劝他,萧祁昱也就只点头,最后张大叔就无奈了:“大兄弟,这样吧,我给你跟村长说说,召唤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你一起。” 萧祁昱笑了:“好,那就多谢张大叔了。”他们的床终于在晚上前给打造出来了,张大叔拍了拍上面的木屑笑:“好了,黄兄弟啊,你来看看结不结实,我这床没有你画的那么好看,但是绝对的结实。” 沈郁笑了:“我相信张大哥。张大哥,你进屋歇息会儿。”他把一两碎银子放在他手中:“张大哥,这一次太麻烦你了,不知道这些银两够不够?” 张大叔直接就不要了:“黄兄弟,你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啊。我这痛快的来这里可不是要你的银子的,而且这树也不要钱,都是这山上砍的,我就是花点儿功夫而已!” 沈郁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笑了:“好吧,那张大哥今晚一定要在这里吃饭。”张大叔笑了:“好,我也正好要给贤侄叫些人,我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的。我这就回去放下工具,把人叫来商量下。” 沈郁点头:“好,多谢张大哥。” 木匠张大叔回家去叫人,萧祁昱去做饭去了,脸又恢复了面瘫模样,沈郁问他:“你真要去打野狼?” 萧祁昱嗯了声:“不是打,是把它们吓走,打是打不尽的。”狼群本就应该远离人群。 沈郁哦了声,要是吓的话,那就还好说了。 晚上的时候果然张大叔把村子里的小伙子们都叫来了,他们听说要围剿狼群都很兴奋,而且跟萧祁昱这一个月也熟悉了,萧祁昱自从沈郁挣钱了后他就不怎么砍柴了,整天捣鼓他的弓箭,他给张家大哥改了个好用的外,张家大哥就给他宣传开了,于是全村小伙子都找他,他改良的弓箭真的很厉害,所以这次听说萧祁昱要围剿野狼也都来凑份子,几个大小伙子围在桌上开始探讨,这次轮到沈郁给他们倒水了,沈郁也真是不明白,一群野狼用得着画个地图吗?还逐个击破? 萧祁昱已经看见他微抽的嘴角了,不过他没理他,必须要画地图,因为这山太多了,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阻击地点,他们是要把狼群吓走,要摸索出狼群的进攻地点,要把所有的狼群都集中在一起,进而设下陷阱。 几个人讨论好了围剿群狼的计划后,便都笑着散了,等他们都走了后,萧祁昱把锅碗瓢盆都收到了院子外面:“皇叔,明天再洗吧。”喝酒吃饭的时候觉得痛快,可等洗碗的时候就痛苦了,这么多。 沈郁回头答应了他声:“好,放在那儿吧。” 他在书架上找书,他需要画一个东西,而这个涉及到机关,比较难,他记不太清怎么画了,沈郁记着萧祁昱带来的书里有,《素墨学》,找着了,幸好萧祁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他喜欢研究各种兵器,但是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于是也把很多农业方面的书带着了。 沈郁循着记忆找到了他的水车,还没等细看的,萧祁昱把他书合上了:“皇叔,都说让你晚上别看书了!你眼睛不想要了!” 这句话根本就是借口,沈郁还没等说什么的就被他拦腰抱起来了,沈郁被他吓了一跳,他这么大的人还是不适应被人抱,万一把他掉地下呢。他下意识的抓着了萧祁昱的衣服,萧祁昱低头看着他笑:“皇叔,我们早点儿睡觉吧,试试床结不结实。” 他说着就把沈郁扔到被子上了,自己随后便压上来了,床一点儿动静都没,他压在他身上跟小孩似的滚动了两下,沈郁被他压的喘不上气来,于是他笑:“皇叔,这床果然是结实了。” 沈郁被他气的无话可说,推他起来:“我去洗把脸。” 萧祁昱笑:“我去端水,皇叔,你洗澡吧,我刚才烧了很多水,还热着。” 沈郁坐木桶里看着萧祁昱对他献殷勤,是对着他的身体献殷勤,给他搓背,洗手,洗……屁股。这些天他已经完全熟悉这个流程了,已经不知道什么叫脸红了,他不脸红,可沈郁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抓着萧祁昱的手咳了声:“你今晚就歇一会儿不行吗?”昨晚床都塌了啊! …… 萧祁昱摇摇头已经开始清理了,熟能生巧这句话用在哪都合适,萧祁昱这天晚上分外用劲,沈郁知道他激动什么,刚才在饭桌上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这是找到事干了,要剿灭狼群兴奋的,住在这个村子里还是把他憋坏了。沈郁被他使劲摁着也不去想他愿不愿意,只迷迷糊糊的睡,身体由着他摆布去了。 此后的几天萧祁昱果然在忙着削他的竹箭,竹矛,坐在一堆木头竹子里,也忘记给沈郁做竹椅了。 沈郁看他头也不抬的削竹子,竹屑都落了他一头一身,他都不知道,沈郁仔细的看了他眼,确定是竹屑,他的头发临来前曲怀安给他染黑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掉色。 沈郁把茶端给他:“你弄这么多用的完吗?” 萧祁昱双手都忙着,懒得端茶,就着他的手喝:“越多越好,这狼群狡猾,一定要彻底的打击它们,让他们永远都不敢来。” 沈郁看他头也不抬也就摇了摇头,不管他了,让他弄吧,有点儿事干也好,要不一整天都缠着他。 围剿狼群的那一天很快到了,沈郁没有去看,萧祁昱没让他去,沈郁也不太想去,每天晚上听见狼叫已经够烦人的了。 沈郁只站在屋前看了看,他们去的地方是山腰处,村子里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去了,所以后半夜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叫声以及漫山遍野的火把时,沈郁便知道他们成功了。 沈郁打了个哈洽重新偎进被窝里,他躺着也只是闭目休息,心里想了很多,萧祁昱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让他早一点儿走吧。他心里不知道有没有不舍,只是感觉空落落的,他叹了口气让自己想开点儿,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作者有话要说:1900字,老地方 第122章 萧祁昱帮着村里围剿了狼群后,村子里的人都挺高兴,他的威望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村子里的人本来也喜欢他们叔侄俩,这一次就更加的喜欢了。 村长特意摆了席面要感谢他,邀请了很多的村民,就连村里的教书先生刘秀才都请到了,这是他们村里的文化人,但凡是有大场合都会请他,这么隆重倒让萧祁昱有些意外,他做这些只是本能,他还是没有放下他天子的身份,总觉得为民除害是他应该做的。 所以他看着村长端着酒杯跟他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时有些失笑,村长拉着萧祁昱对着众村民说:“齐兄弟虽然是个外人,可他这次为我们村剿灭狼群立了功劳,这些日子我为这个狼群没少操心,齐兄弟跟我说了这个剿灭狼群的方法后,我听着也行,于是就让张赫跟着齐兄弟一起,一起召集了众村民,一起解决了这个深埋在我心底的大患,这些日子他辛苦了,所以今天借着这个场合,我要感谢他!我更要感谢今天到场的村民们,是因为有你们齐心合力,才有了今天这个和平场合,才有了我们今天的相聚,来乡亲们,让我们干了这一杯!希望我们的村子从此走上更加富裕、更加平和的生活!”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很好听,所以村民们都高兴的举起了杯:“谢谢村长!谢谢村长念着我们!”欢声雷动,都是感谢村长的话,感谢村长一家人的话,张赫是村长的儿子。 这番话也并没什么,但是听在沈郁跟萧祁昱的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个村长很排斥他们,沈郁看了一眼这个村长,村长并不是很老,可年纪也是萧祁昱的两倍,这个年纪对官场上的事也通一点儿了,村长不大不小也算是个村官了。 沈郁微微的笑了下,萧祁昱看向他,沈郁朝他摇了摇头,于是萧祁昱便没有说什么,沉默的举着杯子喝了酒,他知道沈郁的意思,他也并没有生气,就是觉得好笑而已,他也并没有想去争夺村长的功劳啊! 因为是村长摆的席面,所以众村民都去跟他敬酒了,萧祁昱走到了沈郁旁边:“皇叔,你别喝酒了。” 沈郁拿着酒杯只转了下:“没喝。”这酒因为人多并不是好酒,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刚刚脱贫的村子来说已经很好了,要知道摆起这样一个流水席,哪怕只有几个菜也很耗银子了,他们村里人家也只有结婚时才摆席面的。 萧祁昱坐在他旁边,给他掰了一块馒头,把好吃的菜端到他面前:“皇叔,我们吃了饭就走吧。” 沈郁嗯了声:“好。” 叔侄两个开始吃饭,这个时候一个高挑的小伙子端着酒杯过来了:“齐哥,黄哥,又错了……黄叔……”他拍了把自己的头,沈郁的年纪看着比萧祁昱还小,于是他老是叫错,沈郁看着他笑了:“坐下吧,就叫黄哥行了,怎么顺口怎么叫吧。” 这个小伙子叫张锐,因着围剿群狼跟他们熟悉起来了,沈郁也了解了一些他们家的情况,家中就只有一个母亲了,母亲还常年的病着,所以这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至今还没有娶上媳妇,但是小伙子为人爽快,而且非常喜欢打猎,跟萧祁昱关系最好,从称呼就能听出来,一口一个哥的喊着。 沈郁问他道:“张大娘身体好点了吗?” 张锐朝他笑道:“好多了,黄哥,前些日子你给的灵芝管用。”沈郁笑了下:“那就好。”他的病好了,那多余的灵芝他就没有吃,当初萧祁昱藏在他肚子里鼓鼓的一包呢。 张锐跑过来是要给萧祁昱敬酒的:“齐哥,我敬你一杯!老早就想跟你喝酒了。” 萧祁昱也跟他碰了下杯子:“那你改天到我们家喝。” 张锐笑:“好啊,”他看了眼那边热闹的众人抿了下嘴,迟疑道:“齐哥,我知道你才是这次围剿行动中最大的英雄,可他总是村长,所以你别往心里去。” 萧祁昱笑了下:“放心吧,我没事。”这些村民盲目的信任自己的村长是很正常的,就跟百姓信任皇上是一个道理的。他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只是想,他们还是太高调了,本来只是想在这里修养一个月,可是不知不觉中还是改变了很多。 从沈郁描花样子、从他改良弓箭到今天成了村长眼中的忌惮者,他们两个这儿大概住不长久了。 张锐看他是真没有什么,便跟他笑道:“齐哥,以前的时候以为你真不会打猎,现在知道了,我以后就跟你一块去吧。我们快去快回,我家中有母亲照顾,一般一天就能回来。” 萧祁昱点了下头:“好啊。” 几个人正说着,对面便走来了刘秀才,沈郁认识他,刘秀才是他们东张家村的名人,虽然他从没有踏进过沈郁的家,但是沈郁还是认识他的,张大婶曾经远远的指着他跟他说过。 所以看见他来,沈郁笑了下:“刘先生。” 刘秀才也摸了一把他的胡子,轻咳了声:“这位就是黄兄弟了吧?” 沈郁点了下头:“刘先生请坐。” 刘秀才看他态度不卑不亢的,见他来也不站起来于是也只好坐下去了:“老夫早就想见见你了。”沈郁笑了下:“我也早就想见见先生了,先生是这村里的教书先生,数十年教书育人,风雨无阻,实在让人敬佩。” 刘秀才不知怎么的被他说的有些汗颜,他倒也不是不想好好教这些孩子们,而是就他一个先生,忙不过来啊,他轻咳了声:“我看过黄兄弟的画,便知黄兄弟是读书人,不知道黄兄弟想不想去教教这些顽童,我这年纪大了,实在制服不了他们。小的制服不了,大的就更不听管教了。” 沈郁笑了下,他是想过教孩子们念念书,每天看见那些孩子在河边挖鱼戏耍,还有跑来去撩他们家那匹马尾巴的,也不怕被它踢着,他每次都想抓着教训一顿,但奈何他们跑的比他快。他是可以理解刘秀才的苦恼的。 接下来的时间,刘秀才跟他抱怨了下这些孩子的琐事,真的是要把他气死了,没有一个听说的。萧祁昱也在一边儿听着,道:“这些孩子得立下规矩了。不听话的,打手。”皇子读书不听话的都得打手呢。 刘秀才咳了声:“我倒是想打,但是打不着啊,一打就跑了,一跑就没影子了。” 萧祁昱无意识的擦了下手掌:“我去帮你教训几天。” 刘秀才一听他们俩同意了,很高兴:“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萧祁昱也笑笑,在他们要走前,就帮他们再做几件事吧,孩子是必须要读书的,这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啊。 两个人去教书了,教书前,萧祁昱说动了村长把这个学堂重新的翻修了下,包括书桌屋顶、窗户,而新来的两位先生则奉送了每人一套笔墨纸砚,于是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有新意,于是那些顽童们也就都好奇的坐了进来,而且今天换了新的先生,还是两个,前面讲台上站着一个,后面坐着一个,前面的笑意盈盈,后面的就沉着一张脸,小顽童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觉得很新奇。 沈郁站在前面讲台上,笑着看这些学生们,这些孩子有的小,有的已经半大了,原先只有一个刘秀才,于是这些学生也就统一的一个班,于是沈郁看着这层次不齐的学生笑:“我是你们新来的先生。从今天开始就由我给你们授课了。” 他笑的太可亲了,跟板着脸的刘秀才不一样,不过不以为惧,刘秀才板着脸拿着戒尺不是也打不到他们吗?所以新来的这个先生也不可怕。不过他们也没有走,张家大哥的孩子们也在这里面,他们吃过沈郁家太多的糖果,显然是不好意思走了。 所以沈郁的第一堂课还是比较成功的,刘秀才已经跟他说了他们学到哪儿了,因为学的陆陆续续,大的一种,小的一种,所以沈郁大致的问了下进度,把这些小孩分成了三块,分成三块后还得看看到底学成什么样了。 沈郁笑着看他们:“今天我们学习《三字经》第一课。” 底下的孩子们兴奋了:“我们都会了!” 沈郁也笑:“那么谁会?举手我看看?” 下面齐刷刷的举起了手,沈郁点了下头:“好,那我们今天就改为考试了。现在请每一个人默写一遍,要求字迹干净,整洁,写的不好的重写。” 下面的大小顽童们立时惨叫了:“不是吧!” 沈郁笑着把一叠纸发下去:“每个人都要写,只写第一课,会了的,你们的齐先生会教你们射箭。”孩子们的欢呼声,比起写字,他们更喜欢这个了。沈郁也等他们欢呼完,等他们高兴完后道:“前提是必须要完成我的作业。” 小孩子们以为他就是说说笑,默写就默写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他们拿着并不太熟悉的笔开始在纸上写,因为缺笔少墨,他们很少有机会亲自写字,包括那些最大的孩子们,即便四书都背过了,可字同样不过关,连最基本的《三字经》字都写不好,沈郁拿着一份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字明了,这个是村长家的小儿子写的,他家里能够供得起笔墨。 沈郁心里微微的叹了口去:“好了孩子们,今天这堂课我们学写字。” 沈郁拿着毛笔在桌子的最中央开始教他们,一笔一画的写,确保每一个孩子都能看得见,他换了笔迹,不再是龙飞凤舞的行书,而是一笔一画的楷书,萧祁昱站在一边看他,觉得沈郁的脾气越来越好了,他对这些小孩真好。 一百二十个字要写的他们看懂是需要费时间的,有小孩不耐烦的想溜得,被萧祁昱抓住了,只扶着他肩膀,不疼不痒,可就是走不了,小孩扭了好几下胳膊都动不了后回头看他,萧祁昱看着笑:“等你学完这些字,我教你射箭,顺便也教你这招让人动不了的法术好不好?” 小孩被他哄着了,果真看完了沈郁写的字,沈郁把这一百二十个字全都写了一遍,贴在了教室的墙上,回头朝他们笑:“这些字你们今天都要随我临摹一遍,如果课堂上写不完的,回到家里后再接着写。” 孩子们会对付他:“先生,我们没有纸,写在地上的可以吗?” 还真聪明,写在地上的他也看不到啊,沈郁笑着告诉他们:“看到我给你们的礼物了吗?草纸一卷,足够你们这学期用的。”看到孩子们惨叫,沈郁恶劣的笑:“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们的父母了,以后他们都会给你们买这些笔墨纸砚。” 这些草纸不贵,对他们如今的生活来说足够了,而且就算不够,上学也应该是第一位的。 小孩们吵着闹着好多天,然而沈郁一点儿都没有放松,他说的果真做到了,如果他布置好的作业没有完成的,第二天接着写,直到写完为之。 这种逼压之下,有孩子们受不了了,大一点儿的孩子毫不客气的问:“先生,你为什么要逼着我们念书啊!这念书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能人人都当先生,还不如射箭好呢!射箭我们长大了还能够帮忙,可读书没有用!” 他们以为读书是为当先生的,沈郁又给他们讲了一些读书的好处,读书有太多的好处啊,要不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去当读书人。 可这里的孩子却不以为然:“考取功名有什么好的啊?再说了我们也考不上啊,对了,张云你倒是可以考考试试。你爹是村长,你舅舅是镇上的师爷,你以后一定能考上的。” 这么小的年纪已经知道官官相护了,沈郁看着他们这一瞬间心中不知道什么感觉,他曾经也这么对待过科举吧。 有一个分外灵透的小孩问他:“先生,我们这样的穷山村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资格考功名吧?就算考了,也考不上吧?” 沈郁看着他说:“有资格,只要你好好学就有资格,等你们开始考功名的时候,天下便清明了。” 因为没有他这个辅政王了,天下便可太平了。 沈郁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上课了,他的手稍微的有点儿抖,萧祁昱坐在下面看着他,眼神很温和,他就这么看着沈郁讲完所有的课。沈郁讲课的时候很好看,素衣素面,然而笔下却像是开出了花,那一手出类拔萃的字,即便是换了字迹,可依然好看,风骨无双。 他曾经对着折子上他的字看过,那时候即便是气他批的折子,可也曾看傻过,字好看就是好看。 第123章 回到家的时候,沈郁已经恢复了,他又在忙着画他的图,现在已经能看出他在画什么了,是个水车,造一个水车太麻烦了,不是他画的那些画,随手一挥就可以,这里涉及到了太多的机关学,所以他一点点儿的想,一点点儿的画,画的格外慢。 萧祁昱趴在他一边帮他想:“皇叔,如果这个水车要灌溉这整个山上的一百多亩田地的话,至少要十米高,而想撑起这十米高的水车,车轴一定要粗一些。” 沈郁嗯了声,再改的粗一点儿:“张大叔哪儿有没有更粗一些的木头?至少要口径三尺多。” 萧祁昱点头:“有,他听说你要造水车,早就准备好了,把他珍藏的楠木都拿出来了。” 沈郁轻笑了下:“好,楠木耐水,这样能多撑几年。” 萧祁昱把油灯剪亮点儿,两个人一起附身研究这个水车,如果这个水车造好了,那么这山上的百亩田都可以灌溉了,这才是为东张家村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此后的几十年甚至百年都可以用,农依旧是百姓生活的根本。 萧祁昱帮他画了一会儿,画好了二十四个辐条后,两个人便去休息了,然而沈郁躺在床上好大一会儿睡不着,萧祁昱听见他翻身了,伸手搂了搂他:“皇叔?睡不着?” 沈郁嗯了声,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祁昱,你什么时候走?早点儿走吧,萧璟怕是已经掌控京师了。” 他们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萧璟都没有出现,这里太远离京师了,沈郁从徐掌柜哪里零零碎碎的听了一些消息,徐掌柜是想要关注一下国家大事的,奈何这边山高皇帝远,他们只知道大梁换皇帝了,别的也就不知道了。 徐掌柜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人想想也能够想得出,萧璟是在忙着整肃京师,等他一旦整肃好京师后,这大梁的江山他一定就全都过问了。萧祁昱真的该走了,如果他想做点儿什么的话,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想走了,这个侄子自小就傲气,不会轻易放弃什么的,更何况那是他萧家的江山。 这还是沈郁第一次跟他说起朝政,萧祁昱把胳膊搭他腰上,侧过身来搂他:“皇叔,我等你一起走。” 他是想要那个江山,那是他拼着命打下来的,那是沈郁拼着命保下来的万里江山,这里的每一疆土都是无数人用生命用鲜血换来的,他怎么能够拱手让给别人。他不甘心。 可他不能走,不能跟上次那样想着先去边关,等打下江山再来接他。 那一次他打下了北羌,可他差一点儿就没了他,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都不会再丢下他了。 萧祁昱抱着他笑:“皇叔,不着急,等我们俩把这个水车造好。边关那儿你不用担心,你还记得你护送去的国库吧?” 沈郁嗯了声,萧祁昱笑了:“你把程谨之都吓了一跳,他说瑜王爷是怎么把国库壮大成这样的?这个国库足够重建一个军事基地了,我跟他说,都是瑜王爷贪污勒索来的!” 沈郁踹了他一脚,萧祁昱压着他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皇叔,你给我的国库足够让边关的将士生活三年,足够让大梁的百姓生活三年,即便有灾害,即便有危难,有了这个国库我们就能够撑得过去。” 所以不用着急,他愿意等着他解开心结,他愿意等着沈郁心甘情愿的跟他走,沈郁这些年做的事跟他那些年做的事一样,或许有过错,可是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就跟他在这里做的点点滴滴一样,他都记在心里,他为这里百姓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记着。 他抱着沈郁缓声道:“皇叔,我会做一个好皇帝,会让百姓安居乐业,不会再让你忧心,不会再让你去殚精竭虑,会把我们大梁的军队壮大,你不用担心军饷,会让你做个轻松的辅政王。” 沈郁长叹了口气:“睡觉吧。”萧祁昱经过这一遭是长大了些,他也相信他会治理好这个国家,在没有他的前提下,他很清楚他自己不是一个好的辅政王。萧祁昱现在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安慰他,他有几分能力他自己清楚,毕竟亡了一个城呢。沈郁看着房梁闭上了眼。 萧祁昱把被子给他掖了掖,他知道沈郁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他可以慢慢的等,他会一一做给他看。他以后真的会做一个好皇帝,不再跟他作对,会好好跟他一起治理天下。 沈郁的教书事业渐渐走上轨道,那些玩野了的孩子在他的强制手段及萧祁昱的哄着下渐渐走上正轨。 与此同时,沈郁的画屏风事业也渐渐的做成了,张婶他们也想试试这种,毕竟绣帕子、绣衣服太单一了,而这种屏风挣钱多一些。张婶她们能有这样的志向很好,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屏风需要很高的绣工,这是要卖给有钱人的,这个张婶不怕,这天她拉来了一个厉害的绣娘,跟沈郁介绍说:“黄兄弟,你看我找来了一个厉害的师傅,你看看她的绣工好不好?” 那绣娘被张婶这么介绍有些不好意思,她给沈郁行了个礼:“岳红见过黄大哥。”她太年轻了,沈郁都有些诧异,来他家的一般都是做娘的妇人了,他再不能人道也是个大男人。 张婶跟他说:“黄兄弟,你别看岳红她年纪小,她的绣工镇上的人都夸奖呢,以前在我们村里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这嫁到镇上后再镇上也是有名气的呢,虽然后来又回到我们……”她终于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她快言快语惯了,忘记岳红是被婆家赶回娘家的人。 张婶不好意思的咳了声:“都怪张嫂这张嘴,太……” 叫岳红的绣娘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张嫂,是我自己想来的,黄大哥你不要听张嫂说,她把我夸的太大了,我绣了一方帕子,请黄大哥看看。” 她笑的很温和,一直低着头,沈郁也就快速的接过来看了看,张婶果然不是夸大,这个岳红姑娘绣工真的很好,几乎能与京师绣房绣出来的相比了。 他也很痛快的笑了声:“好绣工!” 岳红见他这么说也浅笑了下,一点儿都没有傲气的感觉,在这么一个年轻姑娘身上找不到一点儿都活泼,她仿佛是静止的一样,这倒让沈郁多看了她一眼:“张婶,这样的绣工就可以。” 他不知道这姑娘身世如何,可能让她亲自来他家做这种绣工活那就是有难处了,沈郁也不多问,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就这样,岳红姑娘开始在学堂里跟这些绣娘一起绣屏风了,白天孩子们上学,晚上就是她们学,沈郁会去看看,他画的屏风越来越大,于是绣起来便有难度了,张婶她们脾气急,一有不懂的地方就拽着他问,沈郁也就解释下。 唯独那个叫岳红的姑娘依然是安静的,她就安安静静的绣他的屏风,而且绣出来的基本复原了沈郁的画,不管是多难调的丝线她都能够想得出来。 水上的波光她用浅蓝的丝线跟银丝线搓在一起绣,于是河面波光闪烁,沈郁也不由得赞叹了声:“岳姑娘好手艺,好心思。” 岳红看着他笑了下:“是黄大哥画得好。”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总算是熟一点儿了,不过还是沉默的坐在一角,能不说话则不说话,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媳妇在一起那就不只是一台戏了,可无论这课堂里众媳妇活跃成什么样,她也只是浅浅的听着,从不插话。 沈郁明白她的处境,张大婶早就忍不住跟他说了,这个岳红姑娘情况很特殊,丈夫死了,夫家很不待见她,把她赶回了娘家。 被赶回娘家的人自然是没有多少的好名声了,可因为这个岳红姑娘非常的安静,也因为这个村里的村民朴实,并没有太责难这个姑娘,从这里看,岳红姑娘的人品很好,沈郁对她格外相待了些,跟她说,只要她想画什么,都可以。 岳红姑娘也笑着谢他,她也真的想挣些银子,她家里也不富裕,就算富裕她也不想再拖累他们,以后就是她一个人过了。 学堂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萧祁昱在外面于是就先出了声音:“张锐兄弟?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沈郁看见岳红姑娘的手微微的抖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开始一言不发的绣花。 窗外的张锐也不太好意思的解释了下:“哦,我路过这里,看见这里有亮光,就过来看看,原来是齐哥你在这里。” 萧祁昱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在这里好几天了,你刚发现?”别以为他不知道,好几天他就在了,不跟今天晚上一样靠近,只是远远的等着,今晚这是因为这里绣娘加班,他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他忍不住过来了。 张锐被他点破咳了声:“齐哥,我……” 萧祁昱并不是真想揭他的短,只是看不下去了,他这几天跟他成了好朋友,俩人常结伴去打猎,他们俩比张叔厉害多了,年轻,腿脚也快,半个上午就能逛一趟,每次都不空着手,沈郁他们家最近已经由天天吃鱼改成天天吃鸡了。 因着明天是大集,所以张婶她们要今晚赶一赶,还要再绣一会儿,于是张锐就帮萧祁昱制作小弓箭了,这是为这些学堂里的孩子做的,虽然是小弓箭,可是制作流程是一样的,一点儿都不少省心,而且还要考虑孩子的安全啊、臂力的,所以萧祁昱已经做了好几天了。 窗外两人削竹子声,窗内绣娘丝丝穿线声,在这个寂静的春夜里汇成了一首悦耳的乐声,沈郁坐在案上研究他的水车,他是一点儿都不困的,白天睡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他的作息时间翻了个儿。 等张婶她们绣完收工后,众人就都各自散了,有前来接自家媳妇的,有合伙做伴一起的,今晚同岳红姑娘一起的媳妇笑着说:“今晚有人接你了,我可就不用陪你了啊!” 她说完哈哈笑着走了,她们都没有恶意,岳红姑娘为人好,而且目前还是她们的师傅呢。 沈郁本来也想问问岳红怎么回家的,但是被萧祁昱拉回家了,回去的路上,萧祁昱才跟他说了来龙去脉,原来张锐一早就喜欢这个比他大了三岁的岳红姑娘了,自岳红姑娘来这里绣花后,他就夜夜护送她回家,没有露面是不想给她添流言蜚语。 既然有人相送,那沈郁便也放了心,这个姑娘挺拼命的,而且绣工又好,这一点儿值得人尊敬。 日子一天一天过,河边的花儿开了,三月三到了,张婶前天就跟沈郁说了,他们这里有个庙会,可以去看看,很多人都去,而且也很有意思,这边儿有很多的少数民族,三月三的庙会节目各种各样,不过主题是不会变的,变相的相亲节,比起七夕乞巧节丝毫不差。 张婶是另有目的的,所以极力的窜通他,沈郁看她说的这么隆重便点了下头:“好啊,那我们去看看。” 萧祁昱听他要去,也要跟着,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这个庙会,无论是什么地方,百姓对于神仙都非常的恭敬,所以这个山庙修建的很漂亮,建在半山腰,周围一片桃花林,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了,沈郁看着这一片桃花有一些走神,他有很长时间不看桃花了,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又看到了。也对,又是三月三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村里的生活还要好几章,等不及的就养肥吧,我会在前面写上的村子的,因为还要很多事还没有交代清楚,媒婆还没当呢哈哈 第124章 也对,又是三月三了。 张婶看他发怔笑了下:“张婶跟你说的没错吧,这里热闹吧?”沈郁点了下头:“热闹。” 也是人山人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人。张婶拉着他:“走,我们也去看看,那边围成圈唱歌跳舞的人是瑶族的,他们跳舞跳的可好了,不管男的女的都会。” 沈郁跟她去,人特别多,萧祁昱怕他被人挤散了,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张婶见分不开他俩倒也不在意,她今天就想给他们俩说个媳妇,这叔侄俩都还年轻又是一表人才,而且他们俩在他们村里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想要嫁给他们俩的人从村东排到村西呢。 所以张婶把他们拉下了这相亲的圈里,进来了才知道这跳舞唱歌的不只有瑶族的姑娘小伙子,还有其他的民族,还有他们村里的人,都是适龄的青年男女,沈郁这一会儿也明白了,相亲模式都是差不多的。在这样一个节日里,他们不用再遮遮掩掩,会大胆的看自己喜欢的人,若是喜欢上了,就递给他一个荷包,小伙子则把手中的桃花送给心悦之人。 萧祁昱一旦明白了,拉着他出了这个圈子:“张婶,这人太多了,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人少的地方那就更不好说了啊,张婶拉着他们俩:“你们两个不喜欢这些活动吗?”要不是她家姑娘小,她都要先抢着了。 沈郁也知道她的好意,所以笑了下:“张嫂,这里挺好的,很热闹。”张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直接问他,她老把沈郁看的很高,怕他不喜欢这里的姑娘,而萧祁昱也没有给她机会,直接道:“张嫂,我们去上香吧,这一会儿人少。” 他拉着沈郁往山上走,张嫂也就只好跟着他们俩上来了,上香拜佛是应该的,张婶很虔诚的拜了佛,萧祁昱也上了三炷香,不仅上了三炷香还给了香油钱,沈郁看他给的那一两银子简直有点儿心疼了,这混蛋花他的钱倒是大方的很,张婶比他还心疼:“大侄子啊,怎么给这么多呢,意思下就行了啊。哎呀,一两银子得挣好久啊!” 萧祁昱回头看两人:“已经给出去了?再要回来?” 他的表情可认真了,张婶只好拉住了他:“这香油钱只有给的,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萧祁昱笑了下:“就是这个道理,拜佛要诚心,是不是皇叔。”他曾经在那个破庙许过愿,只要沈郁好了他就为他们塑金身,现在金身塑不了,一两银子总要给的吧。 沈郁看他银子都已经给出去了,那也没办法了,萧祁昱还拉着他说:“皇叔,既然你觉得心疼,那我就再领着你多看看。” 这要是能看回来就好了! 沈郁不想去逛,张婶窜通他:“去吧,后山的桃花开的可好了,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你要是遇到我家姑娘,让她到前头那个亭子里找我啊!” 她说着真就走了,好像他们俩一定能够遇见他家姑娘一样。 萧祁昱拉着沈郁往后山走,张婶说的果然不错,后山的桃花开的更好,大概桃花与仙人有缘,但凡是供奉佛堂的地方都要载桃树,而桃花开起来越自然越好,越多越好,这个地方集聚天地灵气,桃花开的非常好,漫山遍野,粉的、白的开出了一片花海。 就连不怎么爱花的萧祁昱都惊讶了下:“皇叔,这里的桃花不比我们京师的差吧。” 沈郁点了下头:“嗯,我们到前面的凉亭里,看看张家小妹在不?” 萧祁昱带他来这里看花是以为他喜欢,沈郁就喜爱花草,所以此刻并不怎么愿意去找张小妹,他拉着他的手:“皇叔,你走累了是吧,前面有块石头,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沈郁点了下头:“那好,我坐在这休息,你去找她,这里人这么多,别让她走丢了。” 萧祁昱坐他旁边,给他水壶:“等一会儿就去找。” 沈郁看他不愿意去,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有些沉默的看着这片桃花林,透过这片桃花林去看山下来来往往的人。萧祁昱偶尔看他一眼,他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俩坐的这棵树非常大,没一会儿花便落了一身,萧祁昱看沈郁头上也落了一些,便抬手往下摘,沈郁低头往下抖了抖:“我们走吧,招蜜蜂了。” 还真是够没情趣的,萧祁昱把折的一支桃花给他:“皇叔,送给你。” 沈郁看了他眼,这侄子是见了谁都送花吗?沈郁并不想要,当年那一枝桃花看疼了他的眼,他如今并不想给自己添堵,所以他站了起来:“这花拿着容易招蜜蜂。放下吧,我们下山吧,要回去吃饭了。” 为了一盆野生兰花让他去爬山,现在连一片桃花都不想看吗?萧祁昱拿着花靠近他,靠的太近,沈郁只好又坐回石凳上,坐回去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萧祁昱双手把他困在了这块石头上,沈郁低声呵斥他:“祁昱!”旁边都还有人呢,三三两两的看花的小姑娘,有的已经往他这里看了呢。 萧祁昱并没有想把他怎么样,就是看看他,想确定一件事,沈郁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吗?不是要床上的那种喜欢,那种谁跟他做他都会喜欢!萧祁昱磨了磨牙,但是没有做什么,他并不想再翻旧账,那些过去他都不想理了。 沈郁现在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四处打量唯恐被别人看到,萧祁昱深吸了口气把花塞他手里:“走!好好拿着。” 不为难他了,既然过去他不想理了,那现在沈郁喜不喜欢他也就没必要去弄清楚了!反正喜欢也是他,不喜欢也是他! 他磨着牙站起来,完全忘记了他以前也曾经送出去一支桃花。 沈郁又被他拽起来,拖着就走,这个姿势他很不乐意,使劲挣了出来,萧祁昱还想要拉他时,张家小妹就来了,张家小妹还拉着一个姑娘,看见他很高兴,花蝴蝶一样的扑过来,他们这些日子都混熟了,张家小妹亲切的喊他:“黄叔!齐哥!可找着你们了!你们俩个去哪儿了呢?” 她不拘谨,被她拉着手跑过来的姑娘却羞红了脸,朝沈郁低头行了个礼:“见过先生。”沈郁现在也成了教书的,叫这个名字也没错,于是沈郁笑了下:“姑娘不必客气。” 那姑娘非常的腼腆,这一会儿脸还是红的,飞快的看了一眼沈郁后又低下头去了,沈郁手中拿着一束花,也不知道他是要给谁的。 沈郁虽然不喜欢女的,但是也知道女子名誉很重要,所以看了眼张小妹道:“你母亲让我们俩转告你,等会儿你玩够了就到山下的亭子里找她,我们先走了。” 张小妹朝他使眼色:“黄叔等等我们,我们也跟你们一起下去,我们两个人不知道路。” 都是这土生土长的人了,还不知道路,这小丫头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沈郁拿她也没办法,只好点了下头:“那我们走吧。” 在路上的时候,张小妹介绍了她旁边的姑娘,叫张秀云,说是也想去他们学堂里绣花,问问沈郁可不可以? 沈郁的学堂一般不招未出阁的姑娘,她们也不去,所以沈郁这次看了一眼张姑娘,张姑娘脸又红了,她长的挺好看,眉目清秀,而且今天也是一个大节日,盛装打扮了,所以太容易害羞,沈郁还是喜欢跟张大婶他们一起,有什么话比较说的开,可他也不会当着面拒绝一个姑娘,所以他笑道:“那你去问问张嫂,让她带你去。” 确定了这个之后,于是一路上都是张小妹叽叽喳喳了,那姑娘再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了张婶那,那姑娘才跟她们分开。回家的路上,张小妹已经把张秀云到学堂里绣花的事告诉张婶了,张婶笑着道:“那好啊,让她来吧,这样我们的绣房就越来越大了!黄兄弟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取一个名字了!我们也挂上!” 沈郁是想着给她们正儿八经的办一个绣坊,所以也就顺着张婶的话笑:“那张婶,你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张婶摆了摆手:“我哪能取名字,我大字不识一个!这个绣房是黄兄弟你一手办起来的,名字也应该由你来取,再说你还是我们学堂的先生呢,你不取谁取!你说是不?大侄子。” 她掉过头来争取萧祁昱的意见,这匆忙的一打眼也觉得这两个人坐的有些近,当然他们的驴车很窄,他们俩挤坐在一块儿也正常。 张婶就是觉得好玩,便多看了一眼笑道:“等闲叔侄没有你们俩这么亲的,而且你们还不是亲叔侄,感情能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她已经看到萧祁昱的手臂了,若有似无的揽着他的腰,当然也许是要给他叔叔当垫板呢,这驴车一晃动起来,容易碰着车壁,他这个维护的姿势真是没得挑了。 沈郁听了她这话也终于知道他们俩过于贴近了,这种靠近很明显不是亲叔侄,两个男的勾肩搭背都很正常,可一旦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做出来那就不是一会儿事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张婶没有看穿只不过是没有往那方面想,所以沈郁微微的直了下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他身上的,在颠簸了几次后他就靠过去了,沈郁咳了声:“张婶你过奖了,这个侄子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拿他也当亲侄子,我老了还指望他给我送终呢。” 他这话说的,张婶都笑了:“你们两个年轻着呢,将来一定会儿女成群的!”沈郁也笑着点头:“张婶说的是。” 萧祁昱咳了声:“皇叔,你不是要取名字吗?现在就想想吧。” 张婶笑话他:“大侄子这还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这一转话题,于是车里几个人开始商量名字,张家大哥在前面驾车,偶尔也凑过来插上一句嘴:“我看你们都是些做饭的婆娘,这绣坊千万别高雅了啊!” 张婶呸了他声:“你还知道高雅了,不都是跟着黄兄弟学的吗?黄兄弟,你不要理他,你就给我们取一个高雅的名字。” 沈郁想了想:“好,那就叫‘裁云坊’吧。” 这个名字还真就很好听,而且越念越顺口,张婶自己念叨了几遍:“彩云坊,彩云坊,还真好听来,又顺口又好听,我们织的可不就是彩色的。” 沈郁跟她笑着解释了下:“张婶,是裁缝的‘裁’。” 张婶还有些想不通:“黄兄弟,我怎么觉得彩色的彩好听呢。” 张小妹快言快语的挽着她娘亲胳膊:“娘,你就听我黄叔说的,他肯定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无条件的相信沈郁,哈哈!尽管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郁笑着给她们俩解释:“相传天上七仙女裁云做衣服,裁就天上一片云,成为身上七彩衣。在民间,裁云剪水,又形容一个人的文章做的极好,如行云流水一般,正好对应了我们的学堂,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婶这才明白过来:“好,这个好……”张家大哥在前头笑的哈哈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高雅,给你取个高雅的名字你都不懂!就是浪费!” 张婶这会儿也不笑话他了,哈哈大笑:“黄兄弟,真是难为你了,给我们取这么一个好名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用。” 她笑完了后,认真的看着沈郁:“黄兄弟啊,你真是有好笔墨,你这学问都可以去考状元了啊!” 沈郁看着她们笑了,他也是喜欢听这些好话的。张家大哥也想回头说话,于是驴车就让他驾的歪歪扭扭的,张家大婶唠叨他:“你就在前头好好驾车行了,你把我们状元爷摔着怎么办!” 沈郁没有摔着,连碰都没碰着,因为萧祁昱又把沈郁揽着了,这次记着没有做的过分,只是垫在车壁上,没有让他撞着,他也不想摔着状元爷,萧祁昱想着这个名笑了下,他早就知道沈郁文墨好,倘若他去参加科举,可能还真能考个状元,他歪着头朝他笑:“皇叔,要不你去考个试试?” 几个人哈哈大笑,都以为他说笑话,毕竟状元离他们这么遥远啊。 这一路取名字,张婶都忘了她的要紧事,就是想问问沈郁喜不喜欢张秀云,这个可真的是他们村里拔尖的漂亮人物了。 她忘了问,可萧祁昱一看就能看出来,所以两个人回家后,他开始问了:“皇叔!那个叫张秀云的你喜欢吗?” 沈郁白了他一眼:“不要毁人家姑娘清誉。” 萧祁昱哼了声:“不要跟我装,我知道你懂。” 他说着便缠过来了,搂着他腰,大有他不说清楚就不松手的架势,沈郁拍他:“你怎么不说你看上人家了呢!啊!” 萧祁昱骤然将他抱起来了,沈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萧祁昱将他扔床上去了,随即压在他身上,开始解他衣服:“我证明给皇叔看看。” 沈郁烦死他了,使劲推他,有这种证明的吗!再说了,以前不也是一边上着他一边去跟人家约会吗! 沈郁越是推他,萧祁昱就越厉害,他心里也堵着一股无名火,沈郁对他不再似以前那么好了,这种想法让他迫切的想要做点儿什么才放心。 沈郁最后就不跟他扭打了,他也打不过他,被他堵着嘴,想咬他口的力气都没了。 青天白日里干这个,还真的是头一遭,沈郁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脸都是红色,身上也染上了浅浅的粉,跟那些挂在枝头的花朵一样,萧祁昱忍不住就俯下身了。 …… 这种模糊的快感让沈郁坐立不安,他及喜欢又害怕,害怕这细缕的欢、愉会把他的神智都吞没。幸好萧祁昱很快的掌握了主动权,把他又放平了,让他依着熟悉的姿势抱他。 …… 他在他耳边说:皇叔,我爱你。 声音很小,就是没有想让他听清楚,他还是不太适应把这种话跟他说,毕竟还叫着皇叔啊,可说的是真的,爱他是他的皇叔,爱他是他的枕边人。亲情爱情融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哪个更多一些,反正已经分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2500,老地方 第125章 晚上去学堂的时候,沈郁迟到了,好在他也不会绣花,那些绣娘没有他也照样绣,沈郁进了学堂后发现今天变了些,以往只是打扫的干净,但今天觉得分外有感觉了,他的讲台上放了一大捧桃花,用一个白色的瓷瓶插着,绣娘们看见他来笑着看他:“先生,你看这花怎么样,送给你的。” 沈郁看着这一大捧的桃花微怔了下,张婶咳了声:“黄兄弟,我们这村里也没有好看的花,就这桃花开的好,这还是岳红姑娘说的呢,说桃花好看,先生你一定喜欢的,我们知道你喜欢花草,我们……我们这里的三月三,又称桃花节,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 她们有些担心,看着沈郁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沈郁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有些感动,他从没有想过这些人会送他花,他喜欢桃花,没有喜爱花草的人不爱桃花的,只不过那一年的桃花成了他心里的障碍,可此刻,他看着这捧桃花释然了。若送花的人是她们,他喜欢。 沈郁笑了声:“好看,我喜欢,谢谢你们。”他看着这个精心擦出来的白色瓶子向岳红姑娘看去,他就知道这个姑娘心思灵透,从一个人的作品中能够看出一个人的灵性,能够喜爱花草的人,那她必善待生活,爱生活。 岳红看他喜欢便笑了下,又低头去绣她的屏风了,她喜欢沈郁的画,虽然她画不出来,可就是喜欢,她没有好的词语形容,她能够想出来的词语也不够衬托沈郁所画出来的意境,所以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要尽她最大的能力绣好每一幅画。 绣娘们也都去绣她们的工作了,于是沈郁去看那捧桃花,他闲着没事,她们很热情,唯恐不够多的,剪了这么多枝,沈郁一个个拿出来,张家小妹趴到他桌前:“黄叔,你干什么啊?” 沈郁看了她眼:“小妹,你再去多找几个花瓶,我把花分一下。” 张小妹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给他拿来了瓶子,学堂里孩子们捞蝌蚪的很多,沈郁挨着插了上去,每一个瓶子里只放一枝,他拿着剪刀修修剪剪,没一会儿便分好了,岳红姑娘也停了绣线,看他插花。 张小妹问出了他的疑惑:“黄叔,为什么只留一枝啊。” 沈郁看着她笑:“你远看看好不好看。” 张小妹退后了步,于是岳红也看清楚了,白色的高瓶里单插了这么一枝桃花,与刚才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分外好看。 张小妹倒是说出了原因:“这样果然好看了。刚才乱糟糟的,明明在树上时花多了好看,为什么插到瓶里就要一枝呢!” 沈郁看她也不去绣花了,也就跟她聊天:“因为院外的桃花开在山中,天大地大,若少了会单薄,花团锦簇才好看,而到了这瓶子里就不一样了,瓶子单薄,所以一枝就够了,淡极始知花更艳。” 他说的头头是道,很明显是喜欢,萧祁昱也不批作业了,抬头看他,别人送他的花他就耐心的插起来,他折的那枝桃花也是整棵树上最好看的,也没见他喜欢! 沈郁觉察到他的视线,瞟了他一眼,让他快批作业,萧祁昱愤愤的磨了磨牙,批作业去了,要是今晚批不出来,沈郁还得点着油灯批。 沈郁插完了花,张小妹把每个窗台都摆上了一瓶,学堂里立马有了几分浪漫,边绣花边看花,实在是再美不过了,没有不喜欢花的人,更何况都还是女的呢。 张小妹央求他给他画一幅桃花图,她保准好好绣,她说的信誓旦旦的,沈郁拿笔敲了下她的头,张婶什么活都揽着,特别是家里条件好了后,就不怎么让她帮忙了,把她惯坏了。 尽管如此沈郁还是提笔画了一幅桃花图,他画的别具一格,整幅画里就一棵桃树,在左侧,占了画面的角落里,然而铺天盖地的花冠把整个画面铺满了,枝叶繁茂,花朵怒放,如云似雾,花树下是层层叠叠的花瓣,仿佛风一起就能吹起一片花雨,在这片花雨里,几个妇人坐在树下低头绣着花,几个孩童在地上嬉闹,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在摇头晃脑的读着书,手里的书随着他的动作是歪着的,整个画面大气唯美而又不失童趣。 画纸很大,足以占满半边墙,足以把所有的人物都画上,所以他他画的格外长,画的格外细,后面的人物都是勾线笔勾上,然而再一点点儿的染上染色,每个人的衣服都不一样,每个人的神态都不一样,所以他画的旁若无人。 众绣娘站在他的身后看,沈郁身上有一种魔力,她们也想看看他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待看到上面的人物一个个的出来时,都噤声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是沈郁画的她们,把她们画的如此的美,她们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么美。 张小妹也激动的不得了:“黄叔叔,画的太好了,我,我真是太喜欢了。”她原以为他会单给她画一枝,哪知他画了整整一树,而且还画的那么漂亮,漂亮的让她都不知道怎么下针了,她娘更是直接:“小妹,这幅画你可不许给我糟蹋!你一针都不许缝!” 张小妹哎呀了声:“我不绣,我让岳红姐帮我绣,岳红姐好不好,这幅画绣好了,我也不卖,我就……”她环视一周大声道:“我就挂着这学堂的墙上好不好!” 众人都高兴了,把岳红推到了前面:“师傅,你来绣吧,这是我们的画啊!” 岳红看着众人道:“既然是我们大家的画,我们一起绣怎么样?” 众人咳了声:“可以吗?” 沈郁笑了下:“就是送给你们的。”看她们这么高兴,沈郁喊来萧祁昱:“过来题个字。” 萧祁昱过来了,看了他一眼:“真要我题?” 沈郁点头,要的就是皇上的字啊,不管多难看那都是皇家所出,以后这幅画挂在这个村子里就是无价之宝。萧祁昱也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他咳了声,深吸了口气,拿出他最好的字来,怎么也要配上沈郁这幅画啊,要不以后万一被他们知道了,都的笑话他。 其实他的字不丑,这个三皇子自小就刻苦,有沈郁这样一个辅政王,逼的他所有的东西都做的很好,所以他的字非常的大气,‘裁云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自此沈郁的学堂与绣坊便正式的成立了。 岳红姑娘成了绣坊的主教师傅,同沈郁、张大婶他们的关系便越来越好,那个暗恋岳红姑娘的张锐则更是往沈郁家跑的勤快了,沈郁也看得出他喜欢岳红,看他老是不挑明也有些奇怪,张锐不像是那种在意岳红出身的,如果在意的话也就不会喜欢了吧? 所以沈郁偶尔会问问他,为什么喜欢她却不娶她呢? 张锐刚开始只是摇头,后来自己到底也憋不住了,他以前只把所有的喜欢埋在心底,因为不能实现,可他看着沈郁有些希冀,沈郁能把他们东张家村变成这样,那是不是也能够帮帮他呢? 所以张锐这一天终于跟他说了,他之所以不能娶岳红的原因,是因为岳红只是被赶回娘家,而不是休回娘家的,没有那一纸休书他娶不了她。 张锐有些心酸的叹了口气:“岳红姐比我大三岁,我家里穷,小的时候没了父亲,母亲又常年的生病,是岳红姐帮衬着我,她家里也很穷,可她还是经常带照顾我,给我们娘俩缝衣服,做鞋子,一直……到她嫁人,我那个时候真的恨我自己没有快一点儿长大,只能看着她为了自己的弟弟去给别人家冲喜。” 后面的话说的更加不好受,张锐使劲的握了下手:“岳红姐嫁给刘员外家没几天,丈夫便去世了,她的出嫁不仅没有带来任何的喜气,还……刘员外家嫌弃她是丧门星,说她克夫,可我们都知道,那个人病的都快要死了!” 他想起来还是很愤慨:“他死了却还不肯放过岳红姐,他的家人刻薄自私,为了面子不肯休她,可他们待她一点儿都不好,三天两头的打她,无论岳红姐做的多好,他们都看她不顺眼,我真的是气不过,去年的时候,他们家的老爷子又病了,他们嫌弃岳红姐是丧门星,会克死所有人,于是就把她赶回了娘家,可他们就是不肯休她,说她生是他儿子的人,死是他儿子的鬼,他们这是要拖死岳红姐啊!” 沈郁听着也很愤慨:“这户人家未免也太过分了。” 萧祁昱也冷哼了声:“强娶她人还有理了,视王法于何物!张锐,你怎么没有去告官呢?” 他一看就是不知道人情世故的,沈郁摇了下头:“官府不会受理这样的事情,女子出嫁本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夫家不休,她便永远都是那家的人。” 张锐听他也这么说,眼神黯淡下来:“黄哥你说的是,我也想过要去告官,可岳红姐不让我去,她说她还要名声。” 沈郁看了他一眼:“她是想要维护你的名声,她已经嫁人,倘若你去告官,告不成反而会被人反咬一口,到时候告你与她通奸之罪,你们两个都会有牢狱之灾。” 张锐被他说怔了:“真的吗?” 沈郁点了下头:“你也说了,他们家是镇上的人,那比起你来有权有势吧?”张锐捏紧了手,他是拼不过刘员外家,要不当初岳红也不会被买去了。 看到张锐这个样,萧祁昱拍了下桌子:“你去告官!我就不信大梁没有一条律法可以惩治这些混蛋!” 沈郁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他,告官是最后一条路,可他不想见官,见官就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曝光了。他眼下的这个身份不知道对这九品县令来说管不管用?不知道这个县令是听从新皇帝的还是认旧主?这些问题都要考虑好。 所以沈郁咳了声:“这件事先让我想一想。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 张锐抓着他胳膊:“真的吗,黄哥?齐哥?” 沈郁点了下头:“你不要着急,岳红姑娘现在已经在我们东张家村里了,就不会有人来欺负她,我会想办法彻底的断了她与前夫的关系。” 张锐高兴的走了,他走了后,萧祁昱看他:“皇叔,不着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已经看到沈郁要跟他走的意思了,所以不着急了,愿意跟他走就行了。 沈郁看了他一眼:“有个办法。” 萧祁昱笑:“什么办法。” 沈郁笑:“我纳岳红为妾,以我现在的能力可以从刘员外家里把他要出来了。”萧祁昱瞪着他:“你敢!” 沈郁哈了声:“这个办法很好啊,既不用见官也不会毁了岳红姑娘的名誉,等我把她纳成妾后再休了,就可以了。” 萧祁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于是掐着他摇晃,他给他做的竹椅被他摇晃的咯吱响,这竹椅也撑不动两个人,沈郁拍他:“你给我起来!赶紧去给我做饭!” 第126章 没有几天岳红姑娘便知道这件事了,她特意的来谢沈郁:“黄大哥,谢谢你们替我着想,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很感激。”她把帕子捏的很紧,苦笑着说:“黄大哥,我知道这很难,我已经嫁给他们家了,让你们为难了。” 沈郁笑着让她坐下:“不为难,就是要让你再等一段时间。”岳红朝他笑,眼眶有些湿润:“谢谢黄大哥,不论多久我都能等。”她眼里的希冀让沈郁也有些感慨,这个姑娘本身很要强,要不是从张锐那里听说她的事,他都看不出来她经历过这么多的事。 岳红也飞快的把那点儿伤感咽回去了,她笑着把她的事情又给沈郁理了一遍,语气平淡,没有张锐那么愤怒,只说了她嫁往刘员外家的事,没有说任何刘家的坏话,那个时候她家里穷,刘员外给了她家三两银子,买了她去冲喜的,她没能挽救那个男的的命,这么些年受他们的气、挨他们的打也没什么。 她讲完后看到沈郁不赞同的眼神还笑了下:“黄大哥不用可怜我,这都是我的命,我自己认了。” 沈郁安慰她道:“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到最后一步就不要说认命的话。” 岳红看着他笑了下:“多谢先生,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已经比我过去好太多了,我已经知足了,我一个人过也很好,我就是想告诉先生,如果很为难的话就不用去做了。” 沈郁笑了:“不麻烦,你们以后还会更好的。” 他提到了张锐,岳红难得的沉默了下:“我并不想嫁给他。” 沈郁看了她眼:“是因为你嫁过人,又比他大三岁吗?” 岳红看他点开了,便也笑着点了下头:“我自己知道我的情况,只要能够脱离那个婆家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锐弟,我把他当弟弟,他以后会娶到他喜欢的人的。” 她说的很平和,不是不喜欢他,而是自卑,把自己放在了最底下,沈郁看着她道:“张锐喜欢你,虽然他没有说出来过,可我们都知道,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所以你不用有所顾忌。” 岳红看着他艰难的摇了下头,她可以适应她自己一个人过,可没有办法再迈出去一步了,一个被休会娘家的人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她被人指点就罢了,可她不想让张锐也被人指点一辈子。 沈郁也不知道怎么劝她,被人指点一辈子的感觉有多不好,他清楚,他自己都躲在这个地方了, 沈郁只好安慰她:“总会好起来的,你先不要着急。” 岳红也看出他是在竭力的安慰她,于是笑了:“先生不必为我忧心。我不会有事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天总无绝人之路的。” 她这话说的不错,沈郁看她心胸宽广也就笑了:“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儿岳红本应该告辞的,可是她今天来还有另外的任务,所以她咳了声:“先生,咳,我想问问先生也一定有过喜欢的人吧?先生脾气人品都很好,那嫂子一定很好,先生与嫂子一定是贤伉俪。” 她问的很紧张,因为也是第一次要当媒婆,张婶嘱托她来问问沈郁的想法,可这真是太难开口了。 她不知道沈郁压根就没有妻子,沈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是喜欢过很多人,可没有一个修成正果的,而且他更是侮辱了贤伉俪这个词。 看到沈郁不说话,岳红紧张了下:“对不起,我是不是提起了先生的伤心事?哎都怪我。先生不想回答我就不用说了。” 沈郁摆了下手:“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不自然了下,那些过往让他刻意的藏起来了,可藏的也没有那么结实,不经意间还会出来刺他一下。 沈郁深吸了口气,他其实都记得他勾引过的那些人。 第一个勾引的是萧祁昱,萧祁昱刚成年,他便爬上了他的床,萧祁昱不喜欢他,所以有了后来两个人长达六年的纠葛; 后来萧祁昱走了,他又想去勾引周相,周相很好,什么都好,清正廉明,态度文雅,稳重平和,可他还是对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周相后来那样拒绝了他,说他有妻子了,给足了他的面子,沈郁喝了一口茶,他的心口有些凉,他还记得那个艳阳天里他起了一身的冷疙瘩,羞愧的。 周相拒绝了他之后,他又寡无廉耻的喜欢上了顾飞,顾飞比他小那么多,对他一片真心,可他喊错了人的名字,所以顾飞决然的走了。 沈郁想的很快,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麻麻的疼,他使劲端着那杯茶,想如果顾飞肯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放荡,不会再去勾引别人,会好好的跟他过一辈子,会好好的去喜欢他,会……呵呵,沈郁有些悲哀的笑了下,那时候他无数次的想过,其实早就知道不可能了,那个小孩纯粹,感情纯碎,他不会再喜欢他了,是他配不上他。 他其实也怨过他,怨他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他,他的内心就是这么无耻了,明知是他自己放荡,却怨别人不肯回头,哈哈。 顾飞走了后,他又无耻的勾引上了萧珩,只因为萧珩对他的那点儿温柔,他知道他妻妾成群,他也知道他的行为可耻,可他那时候就是那么的忍不了,就是那么的想勾引一个人,所以他的报应也那么羞耻,钻狗洞,被他最厌恨的人堵着钻了狗洞,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看那个狗洞,不敢去那个后门。他原来也是有脸皮的。 沈郁自嘲的笑了下,他也恨过萧珩,恨他不能跟他光明正大,恨他三妻四妾,恨他喜欢他却不肯给他一个一心一意。这大概是报应,他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了多少人,所以报应他不会有一个一心一意喜欢他的人。 再后来,萧祁昱回来了,两个人打了不止一次,他骂他贱货,他就骂他无能,他夜夜把他摁在草丛里,他就告诉他,他给他带了多少绿帽子,是自暴自弃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曾希望萧祁昱狠狠的吃他的醋,吃完醋后还发现他喜欢他,哈哈,那个时候他多么的自卑啊,自卑又可耻。 所以萧祁昱选妃了,他是吃醋了,他吃的醋是因为他的占有欲,不是爱情,他一边上着他一边选了妃。 那些妃子年轻漂亮,跟御花园里的鲜花一样,温柔的,洒脱的,贤德的,每一个都很好,好到让他嫉妒都嫉妒不了,他不敢去见她们更不敢去深想,只能让自己一点点儿麻木,除了麻木,他不知道怎么让他千疮百孔的心不疼。 可即便心麻木了,身体还是滚烫的,他夜里为自己纾解**,那一根玉势纾解完后,他便飞快的收了起来,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他恨他自己,他讨厌他自己。你看连他自己都讨厌他自己啊! 再后来啊,城亡了,他终于顾不上他自己了,他也没有脸顾他自己了,因为是贺云背叛了他,贺云因为他是周幽王背叛了他,那是他自己作的后果,他除了自己吞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后来他入狱,楚云彻告诉他往事,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再喜欢任何人了。他不怨他身体里的毒,因为是那个时候他自己的心控制不住。 沈郁长长的吸了口气,他过去的那些往事今天终于疏理开了,他喜欢过的人,他所有做过的那些无法启齿的事,都想了一遍,只不过这些事无法对着岳红说,所以他笑了下:“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倘若我有那么好,我的妻子就不会去世那么早,如今她已经去世,我如今唯一能够补偿她的就是好好记着她。” 这个亡妻还是很好用的,什么时候都能够搬出来用一下。 岳红看着他却有些着急:“先生你还年轻啊,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这个世上有几个男的能够跟他一样,这么痴情的呢?岳红姑娘无形中看沈郁又高大了,沈郁被她看的真是坐不住,要是他跟他想的那么痴情就好了。 岳红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便干脆的说:“先生,不瞒你说,我今天问你这些是张婶托我过来问的,问先生可还有续弦之意,望先生再好好想一想。” 沈郁咳了声:“我要谢谢你跟张婶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还真是没有想到张婶还没有断了那个念头。 岳红姑娘还想说点儿什么,沈郁笑:“张婶要是这么闲着的话,等我给你要来休书,让她替你做媒。”岳红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只好告辞了。 岳红走了后,沈郁自己呆坐了一会儿,终还是心情不好了。 晚上萧祁昱回来了,他这几天常跟张锐去打猎,进门就喊沈郁,沈郁在屋里答应了声:“饭菜在锅里,你自己吃吧。” 萧祁昱进屋看他:“你吃了吗?” 沈郁靠在床上看一本书,头也没抬的嗯了声,萧祁昱也没有多想,自己去吃了饭,洗了碗,回来,沈郁还是看书,都没有问问他今天都打了些什么猎物。 直到晚上睡觉,沈郁都没有说几句话,一直看他的书,萧祁昱在他傍边动了好几下还被他拍开了,萧祁昱咳了声:“皇叔,你不睡觉吗?” 沈郁还是嗯了声:“你先睡吧。” 萧祁昱哪能睡得着,他趴到沈郁背后看:“皇叔,书你明天再看呗,晚上看了伤眼睛。” 他说着把手伸过去,要给他解衣服,沈郁把他手拍开了,使的劲有点儿大,萧祁昱看着他:“皇叔你怎么了?” 他是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沈郁看他这样也深吸了口气:“我今天有些累了,想看会儿书,你先睡吧。”他也知道他失态了,他今天心情不好,本来不想跟他吵的,可他老是烦他。 他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他连周相、顾飞、萧珩都怨过了,怎么可能不怨萧祁昱,萧祁昱是伤他最深的人,他想他忘不了他一次次的离去,他忘不了他站在他身后一次次的看他走,他忘不了他在城墙上走过多少夜!他忘不了他夜夜难以成眠的日子,他更忘不了他走了后又若无其事的回来。 他忘不了他喜欢上的楚姑娘,他忘不了那个日子,三月初三,曾经是那么美好的日子,可他每每想起来就疼的喘不上气来。 他忘不了边关的雪,忘不了他带着那么大的希望——整整五个月的想念,到了那里被他一桶冰水浇灭的痛苦,以至于后来那些人拒绝他时,他内心的自卑与绝望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去追他们,没有勇气去挽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沈郁不想让自己这么矫情,可他就是忘不了,忘不了他返程时心里的冰凉,像是所有的冰雪都灌进了他的心里,甚至掩盖了他所有的愤怒,那一路他有多么想葬在那片山里,死在那片雪地里。 沈郁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萧祁昱想不下去了,萧祁昱从来都不知道他想什么,他一定在想他这又是发什么疯,明明昨晚还很好的。 沈郁苦笑了下,怪他干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懂,大概他现在都分不清他跟他是什么关系了,每天晚上滚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俩的情/欲就跟爱情无关。萧祁昱对他的好一直都是亲情,第一次救他时他是他皇叔,那第二次救他也是因为他是他皇叔对吧? 他比谁都清楚喜欢女的是无法改变的,就跟他喜欢男的一样,无法改变,他身体里的毒没了,可他依然会看男的多一些,村里那么多的小姑娘,漂亮的、活泼的,都围在他的身边,甚至希望他娶她们,可他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萧祁昱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沈郁拽过被子躺下:“睡觉吧。”不想了,想这些纯粹是折磨他自己,明明说好了不再想的。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侄子就好了。 他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萧祁昱简直没有摸清楚,沈郁也不用他想清楚,他真去睡觉了,萧祁昱也只好躺他身边了,把他往怀里抱时沈郁没再打他,于是他就没放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推基友的文《重生之皇后在上》,重生皇帝的漫漫追妻路,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啊,古耽。 第127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郁又跟往常一样了,仿佛昨晚发的脾气跟做了个梦一样,当然他发的那脾气与他之前的火爆脾气想比算不了什么,萧祁昱都没有看出来,也挺失败的。 吃了早饭后,沈郁要去徐掌柜那儿,留下萧祁昱去看着造水车,水车太麻烦了,张木匠一个人弄不了。 徐掌柜看他是一个人来的,后面没再老是跟着萧祁昱,于是踌躇着想说点儿什么,沈郁看他这样腼腆笑了下:“徐掌柜也有害羞的时候?” 徐掌柜咳了声:“老弟,不瞒你说,我这也是第一次做媒啊,而且还是要给你家侄子做媒,所以难免紧张啊。” 沈郁微微顿了下:“给我侄子做媒?” 徐掌柜既然把话点开了那后面说的也就顺畅了:“是啊,老弟,我早就打听好了,你们叔侄俩都没有妻妾呢,上次老弟你还骗我呢。” 沈郁看了他一眼:“那徐掌柜是想要给我侄子说谁呢?” 徐掌柜笑了:“我们家大小姐。我想老弟你也知道我们荣绣坊的情况了吧,我们家就这么一个主事的,我们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老弟你也见过的,长的也不错吧?” 沈郁点了下头:“徐大小姐才貌双全,我想提亲的人一定得踏破门槛了吧。”徐掌柜笑了声:“是啊,可大小姐挑三拣四的,这些年都没有看上个,就看中了你侄子呢,老弟!” 说的他挺荣幸一样,沈郁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徐大小姐之所以嫁不出去就是想找个入赘的女婿,能够品貌双全而又能入赘的,这就很少了,萧祁昱怎么看都不像入赘的啊。他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入赘啊。 沈郁看着徐掌柜:“徐掌柜,我侄子的脾气你多少也有些了解,我还不知道他同不同意呢?” 徐掌柜看他点破了,也就咳了声:“老弟,你看我们荣绣坊这么大的产业,若是你侄子能来我们家,这诺大的产业还不都是他的。而老弟你在荣绣坊岂不是如鱼得水,到时候我们成了亲家,谁还能抵得过我们?”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说的也真是动听,沈郁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生气肯定是有的,可这气发不出来,平心而论徐掌柜说的不错,从他这个高高的语气就能听得明白,萧祁昱入赘到他们家是高攀了的,也对,萧祁昱现在就是最穷的东张家村的一个砍柴的穷小子而已! 沈郁看着犹在高兴的徐掌柜深吸了口气:“徐掌柜,齐力虽然是我侄子,但是这么大了,已经能够自己做主了,我也不能替他做决定的。” 徐掌柜笑:“没事,只要老弟你回家跟他说说就行,你侄子脸皮薄,我不好贸然开口,我们家小姐也说了,做媒都要问一下父母,齐兄弟没有父母,只有老弟你这个叔叔,所以我理应先问问老弟。” 父母双无,还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叔叔,萧祁昱怎么看都是入赘的好人选,这个徐大小姐确实很精明,沈郁心想,萧祁昱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啊? 沈郁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就忘记了去想想他心里的感觉。 沈郁这一趟出来给萧祁昱做了个媒,萧祁昱在张木匠家里也给他听了一桩媒,张大婶到张木匠家串门,正好碰上他在,于是拉着他给沈郁说媳妇:“大侄子啊,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了,谁让你对你叔叔好呢。” 萧祁昱不知道张婶要说什么,但看她这么热情本能的觉得不好了:“张婶你说。” 果然张婶说:“你看,你们叔侄俩,都是大男人,家里也没有个女人操持家务,这哪能行呢?张婶想好了,要给你们叔侄俩说媳妇,先给你叔叔说,先大后小。” 萧祁昱抿了抿嘴:“张婶,我叔叔他有妻子。”是不是这些女的都有当媒婆的爱好!萧祁昱真想跟她说先忙他们家儿子吧,他叔叔不老她操心了。 显然张婶不怕他:“大侄子,他是你叔叔啊,他不想娶你可得劝着他啊,他这还年轻呢,怎么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呢!” 萧祁昱把一块木头劈开了:“张婶,我会照顾好他的。” 张婶不赞同:“那不一样,你先听张婶说,张婶知道你叔叔好,所以给他说了一个天上都难寻的人物,就是那天三月三我们去逛庙会,你们碰上的那个姑娘,张秀云,你还记得吧?那姑娘你看怎么样?长的漂亮吧?” 萧祁昱已经想不起张姑娘长什么样了,所以他摇了摇头,张婶被他这坦诚的态度弄到哭笑不得,她给他拍拍肩上的木头屑:“你这孩子,我知道你家叔叔长的好,等闲人配不上,可男大当婚啊,这个张家姑娘也不错,是我们张家村里最好看的一个了,性情也好,多少人家猜破门槛呢,可这姑娘心气高,就看上你叔叔了。” 萧祁昱还是摇头:“张婶,我叔叔不会同意的,他……有喜欢的人了。” 张婶听不出他的暗示,还以为他说的是他去世的婶母,所以笑道:“我知道他是个重情的人,可你也要为他想想,他今天才二十四岁啊,这事啊,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家后跟他说一说,张婶过两天再去跟他说,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婶说着便站起来了,快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嘱咐他:“一定要记着回家说啊。”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并不去追她,他很清楚张婶是说不了这桩媒的,沈郁除了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萧祁昱是非常有把握的,所以并没有放在心里,哪知他回到家后,沈郁竟然要给他娶个媳妇,萧祁昱想发火的,可沈郁说话的表情太平静了。 萧祁昱看着他:“皇叔,你是真的要让我娶个妻子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没有答应徐掌柜,你总是要走的,而这个徐家大小姐却还要继承她的家业,也不能随你撇家舍业。”他把入赘说的好听多了,然而再好听萧祁昱心中也有一股无名之火,他想对着他发发火,就跟前些日子他伤着脸的时候一样,可看着沈郁一点儿都发不出来了。 沈郁的神色是那么平静,把他的情况都跟他分析了,没有吃醋,也不在意,他像是真的不爱他了,萧祁昱就这么看着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那么爱他的人,为什么就不爱了呢? 萧祁昱缓慢站到他面前,沈郁不自觉的往后靠了下,是怕他突然干出点儿别的事来,但萧祁昱只是坐到他旁边:“皇叔,张婶也托我给你说媒,就是前些日子你碰到的那个张秀云姑娘,你喜欢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我会跟张婶说清楚的。” 两个人都没有答应,可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间都僵硬了,前段时间的亲密仿佛都没了,萧祁昱晚上依然会找他睡觉,沈郁反抗两下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也就随他去了,两个人就这么过着,幸好白天忙了起来,水车终于造好了,村长非常的高兴,亲临现场指挥,而且还请来了县官,排场很大,因为村子里的条件好了,沈郁他们来了不到两个月,学堂新盖的,路新铺了,就连水车也造好了,于是村长邀功似的请来了县官大人。 沈郁看了这个县官一眼,县官也看了他一眼,都不认识,天高皇帝远,能认识就怪了,县官只是觉得他们俩站的位置不太对,这村里的人簇拥着他们俩感觉比他还威风。所以他就多看了他们俩一眼,还是觉的有些怪异的,但是不知道哪儿怪。 不过看他们的装束都是这里的村民,既然是村民那就不值得他问了,他咳了声问旁边的村长:“张束啊,时辰到了吗?准备好了吗?” 张束跟在他旁边请他入座:“大人请稍后,马上就好。”他朝萧祁昱等人挥了下手,让他们启动水车。 萧祁昱也没有在意村长,上前去启动水车了,这个水车是他跟沈郁造出来的,他也想试试好不好用,水车特别大,几个大小伙子一起上场,水车安放到湍急的河里后,急促的流水便让这个水车转动起来,越转越快,水花飞溅,在这个巨大的水车的带动下,旋转到天上,又从天上落下来,流进一个个挖好的渠道里,每一个步骤都没有出错,特别的壮观,村民们仰头喊着,孩子们在湖边兴奋的跑着喊着,是感觉这个水车像巨型的风车。 沈郁也仰头看着水花,终于成功了,这个水车足以灌溉整片山,他可以想的出明年这片山地一定是稻谷飘香。沈郁视线下移,终于跟萧祁昱对上了,两个人隔着水车看了眼,两个人住在一个屋里,却好几天没有互相看看对方了,沈郁这么想着先朝他笑了下,意义不明,就是想看着他笑笑。 萧祁昱终于也笑了下,并朝他挥了下手,让他过去,沈郁也就从人群中穿过去,萧祁昱拉着他:“皇叔,你也过来摇一下,挺好玩的。”他帮着他踩了几下水车:“好玩吗?” 沈郁点了下头:“不错。” 萧祁昱笑:“明天我就帮你也开出块地来。让你亲自试试这水车好不好用。” 他不想跟他冷战了,冷战太不好受了,沈郁也低着头笑了,眼睛不知怎么就是发酸,他使劲咬了下牙,觉得他这年纪大了,反而矫情了,几天的冷落都受不了了。 县官主持完水车落地仪式后就让村长请到家里吃饭去了,无论什么地方都是这种排场,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也是官,也受到百姓的拥戴。村长还意思性的过来请沈郁跟萧祁昱,两个人拒绝了,这种时候就不要抢村长的风头了,村长看他们俩不去,果真也高兴了。 村长不再请他们,别的人请,张家大哥拉着他们:“走,我们庆祝一下。”张锐也走了过来:“我们昨儿打了很多吃的,今天就在这湖边吃一顿怎么样?” 留下的几个好伙伴都欢呼了,沈郁看了看不远处他们家笑了下:“就这么几步远了,到我们家吧。我们家的河边有现成的火堆。” 几个人哈哈笑,沈郁从家里拿出板凳等东西,让他们在河边坐下,张婶、岳红姑娘帮着在河边架起了火堆,萧祁昱跟张锐又在湖边叉了鱼,他看到鱼又心痒痒了。 沈郁只学会了烧火、煮粥这种最简单的工作,所以就只能烧火了,萧祁昱坐他旁边烤鱼,一边翻一边说:“皇叔,火大了,抽出块来!都糊了!” 沈郁又给他抽出块来:“是你好几天不烤不会了,好不好?你看人张锐烤的糊了吗?”他烧火可是很厉害的,就会这一个怎么能不好!还是特意放的松木,烤出来的鸡味道会更好! 张锐看着他笑:“齐哥,我来烤好了。” 萧祁昱咳了声:“我去拿些别的烤。” 他往火堆里放了些土豆跟红薯,这都是沈郁喜欢吃的,烤着吃特别好吃,每天晚上做饭后都要往锅底里放上个,两个人趴在桌边吃。 萧祁昱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尽管这么着,他还是往那个煮汤锅底多埋了好几个。 这一顿饭做的特别的丰盛,萧祁昱跟张锐打猎非常厉害,山鸡,野兔这些都不缺,昨天两个人还打了一头野猪,现在也抬了过来,把张大哥都羡慕了下:“你们俩怎么这么厉害!咱今日是又要过年了吗!” 在场的几个人哈哈大笑,张婶在一边利索的剁骨头,一边剁一边笑话他:“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你们张大哥一年就猎一头猪,可不是跟过年一样。” 张大哥不跟她吵,只跟萧祁昱说:“大侄子,这么一头猪我们也吃不完,你们不去卖了吗?卖了还能挣些银两。” 萧祁昱笑着摇了下头:“就是为了今天才猎的,等会儿我给村长送去些,让他请请知县。”他后面的语气有点儿凉,张锐以为他是在怪村长没有请他,就咳了几声:“齐哥,等会儿我去送吧。” 萧祁昱看着他点了下头:“好,你去吧,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吃饭。”看到张锐松了口气的样子,萧祁昱摇了摇头,他没有张锐想的那么偏激,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这些官场世故他都适应了。 沈郁以前常给他灌输理念: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知道什么意思。 等张锐送了猪肉回来,他们这边饭都做的差不多了,萧祁昱把屋里的桌子搬出来,连着院子里的石桌,摆了满满一桌子,猪大排,烧鸡,野兔炖萝卜,小青菜,白玉豆腐,张大婶做一手好大菜,岳红姑娘的小菜也做的非常好吃,相对比,萧祁昱烤的鱼就那么干巴巴的,沈郁一筷子都没夹,萧祁昱硬往他盘里放了一个:“皇叔,你尝一尝吗!”以前都说好吃的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好吃的,谁还会吃别的?沈郁无可奈何的拿起了他那串烤鱼,给他个面子。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野餐,吃完正餐后坐在树下乘凉。萧祁昱剥了一个土豆,用筷子穿着给他吃,小孩子们看的眼馋,也都纷纷要吃他那个,萧祁昱从锅底下扒出来很多:“慢慢吃,还有很多。” 这样的日子太好了,萧祁昱有些不舍,所以他就可劲儿的过,能过一天就要过的最好,所以他从没有藏私的概念,沈郁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败家子。 今天是沈郁的生日。萧祁昱决定好好打扮打扮他,把他按在镜子前给他梳头发,沈郁手好了后就没再用他了,这次看他心血来潮也就由着他了。 萧祁昱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童谣,一边梳一边念给他听: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皇叔,我念的对吧?”萧祁昱对着镜子问他,沈郁嗯了声,都对了。萧祁昱笑了下,开始给他扎头发,还是那根黑色的带子,大概是用的时间太长了,萧祁昱一使劲断了,沈郁看了看那根布条不知道说什么好:“去箩筐里再给我拿一根。” 萧祁昱咳了声,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来:“用簪子吧。”沈郁从镜子里看那根簪子,这不是花钱买的,他咳了声:“你这刻的什么?”萧祁昱给他看了眼:“龙,看不出来啊!” 沈郁看了眼那所谓的龙没说话,不想打击他。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会说他是大胆包天了。萧祁昱也并不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表扬的话,他又不是张木匠,什么都能刻出来,这么小的簪子他已经磨了好几天了,所以直接给他插在头上了。 沈郁换了一身衣服,意思下的表示下,本来不想过的了,哪知萧祁昱还记得,沈郁带着那根簪子去田野,张家大哥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黄兄弟,走,我们去开荒地吧,顺便试试我们的水车!” 他很高兴,沈郁也笑了声:“好。” 他跟萧祁昱扛着锄头上了山,张家大哥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心也很细,终于发现今天沈郁焕然一新,也笑了声:“黄兄弟,你今日是过什么节吗?还是生辰啊?” 他还真是会猜,沈郁下意识的摸了下头上的簪子,这簪子雕的他实在有些担心,总怕扎不住头发,他这么一摸,张家大哥也看了眼,很奇怪:“黄兄弟,你怎么买了个壁虎簪子啊,谁给你买的?” 沈郁还没有说什么,萧祁昱听着张大哥的话也郁闷的不得了,他雕的就有那么难看吗? 不过张大哥很快就想了下说:“壁虎的也好,我们这儿有避祸之说。”萧祁昱彻底的不解释了,他真的雕的是龙啊。 第128章 好在张大哥很快把这个话题岔开了:“黄兄弟,贤侄,你们说这个水车足以能够浇这一百多亩田是吗?” 沈郁嗯了声:“足够了。这边的水源也够,就是脚踏板不能用人力,要不太累了。” 张大哥笑:“放心,这个不愁,我们用牛车就行。” 沈郁点了下头:“那就好。这座山只要开出来,今年秋天就能有个好收成了。” 他说着抡起了锄头,刚站着不干活也不行,他旁边的萧祁昱已经在奋力的挖地了,挖地是个苦差事,感觉比练剑还苦,萧祁昱向沈郁看:“皇叔,我看看你的手。” 沈郁搓了下手,已经起泡了,萧祁昱也把手摊给他看,好吧,都起水泡了。 张家大哥笑话他们俩:“你们俩一看就是没用过锄头,得这么用,才不会磨破。”说着给他们俩师范,果然他的姿势看着非常顺眼,比他们俩好多了。 沈郁立在锄头上点了点头:“果然张大哥是行家。” 张大哥还没有说什么,张婶就笑了:“这隔行如隔山,你们俩是读书人,这双手就是拿书的,拿锄头就是浪费,你要是让你张大哥看书,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几个人一起笑了,张大哥往手上吐了口水,握紧了锄头,一锄头下去,才说道:“你们张婶说的是,你们俩有这样的学问应该出去考个功名,留在这里种地可惜了啊。黄兄弟可以去考功名,以后做个大官,而大侄子你完全可以去当兵啊,弄不好还能做个将军呢。”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都没有接话,沈郁是不知道怎么接,他曾经当过这大梁最大的官,可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反而沦落到国破城亡。 看到萧祁昱看他,他扭开了头,他还是不想跟他回去。 张家大哥也没有注意这些,继续说:“你们去镇里没有注意到张贴的榜文吗?说是当今皇帝重人才,要所有州县的秀才举人进京赶考呢,镇上张员外家的儿子不是考了个秀才吗,这几天忙着请客呢,摆的流水席,去吃饭的人排到城西,这张员外吝啬了一辈子,这次得疼死他。哈哈。” 他说着说着就说偏了,其他人也被他说的笑:“你去吃了吗?那菜色怎么样,别是白菜萝卜,那就没意思了。哈哈。” 张家大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除了这个外,还有招兵的,大侄子,你真的不娶考虑下吗?我们不想参军,没有能力,可你不一样啊。你去了或许真能当个将军呢,现在这个皇帝征兵都征到这里了,可见是很重视的。”自从他围剿了狼群后,张家大哥已经非常的崇拜他了。 张婶这时插了句话问道:“换皇帝了吗?”他们这孤陋寡闻的。 坐在树下抽汉烟的刘老秀才摇头叹息:“你们呀也太不关注官府官文了,当今皇上是萧璟,先皇萧琛的亲哥哥。” 萧祁昱郁闷了下,他这就成了先皇了吗? 刘秀才是着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因为中过秀才后就再也考不上举人了,年过半百后也就认了命,开始在村子里教孩子念三字经。虽然考不上功名,但一遇到科举官府的人就格外关注,他儿子在一边刨地,听着他爹的话哼了声:“换来换去还不都是萧家的天下,有什么意思,只要不是沈家的天下就行。” 刘秀才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萧家的天下,沈家这一辈儿就算是凋零了。” 刘秀才的老婆朝他喊道:“老头子,别说了,那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的跟算命的似的,你也能论人家官家的事?” 刘秀才果然不说了,也知道自己失言。他不说了之后张大哥却说道:“这皇帝换了,对我们老百姓有好处,前个月不是大赦天下了吗,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处呢?说不定把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整治一下。” 刘秀才作为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听闻他这话又接了起来:“我看未必,他要是不是为了招兵才不会来管我们呢?我们这个地儿谁会管?” 张大哥有点不甘心的问道:“那他招兵打谁?边关不是安稳了吗?” 以前的那个皇帝不是也死在前线了吗?因为他没有儿子,所以当大哥的只得临危受命吗?官文上是这么说的。还有那摄政王沈郁,在午门被拖出去砍了头可是京师所有百姓都看到了的。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刘秀才摸着胡子说:“现今皇帝有一个皇叔啊,恭王爷啊,他这是怕重蹈覆辙,想要掌握兵权啊。” 他这番话说的是高深莫测,所以众人都不由的对他佩服,张婶快言快语:“那也就是说换汤不换药了?那换个皇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以前呢。” 刘秀才叹口气:“自古改朝换代受苦的都是咱们老百姓。” 张婶还接着她前头的话道:“要是真如刘叔所说,那还真不如以前,至少不用当兵,咱们老百姓求的就是一个安稳日子,打打杀杀的,太吓人了。” 张大哥不赞同她的意见:“你个婆娘懂什么?你整天围着炉灶,眼前就一口锅,能有什么见识,如果有贼人来抢我们东西,你难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招兵买马是应该的。” 张婶这下也不收拾草了,回过头来看着他啧啧了声:“瞧把你美的,我不懂,你懂!你说出个理所当然啊,你扛着锄头去上前线打啊!” 张大哥被她说的脸红脖子粗的,咳了声:“你以为我不想去啊!还不是因为你,哭着喊着不让我去!” 张婶切了声:“快干你的活吧,还我拦着你,我不拦你,你自己去吧,跟你能建个国似的。” 张婶说话格外痛快,把张大哥对付的也无言以对,他不太甘心的咳了声:“我是想说这个皇帝不错。把摄政王给杀了呢,以前的皇上那么多年都不能把摄政王拉下马,他这一来,大刀阔斧的,这叫什么雄什么伟的。” 他都不会用词,刘秀才切了声:“是雄才伟略!” 张大哥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这个皇帝除了摄政王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啊。据说行刑的那天菜市口站满了京师的百姓呢,要是我们离得近也去看看了,早就听说这摄政王不好了,是他把先皇逼到边关,害死了他,现在他也终于报应了。” 新皇登基自然抹掉了他所有的不光彩之处,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沈郁的头上。 刘秀才也摸了下胡子:“是的,沈家出了两任摄政王,这两任摄政王把持朝政,把整个江山弄得乌烟瘴气,这一次沈家总算是倒了,这就彻底的放心了,从此萧家的江山就算是稳当了,窃国之贼就应该是这种下场。” 田野里的众人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国政了,都说民不仪政,但是真正在民间才不管这个那个呢,反正天高皇帝远。 沈郁默默的听着,手里抡锄头的速度也没有减慢,他就一下一下的刨地,仿佛那些话都跟他没关系一样。萧祁昱握着锄头的手却收紧了,他使劲的抡起锄头,恰好那锄头蹦在一块石头上,震的他虎口发麻,手上的泡也磨破了,他暗暗的咬了下牙,虽然这些人只是玩笑似的谈论朝政,并不知道那些实情,可他听着心里依然难受。沈郁心里怕是更难受,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了。 萧祁昱把锄头往肩上扛,张家大哥看他:“大侄子你不干了吗?” 萧祁昱嗯了声:“手上起泡了,今天先干到这里,张叔,张婶,我们先走了啊。” 沈郁还在刨地,萧祁昱把他锄头拿过去了:“走吧,皇叔。” 沈郁见他这二话不说的,也只好跟他走了,萧祁昱拉着他一路都没说话,沈郁也就没说什么,等到了屋里,萧祁昱才回头看他:“皇叔,他们都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在意。他们不知道是你留守京师,拼死护住了这万里江山,他们也不知道是你给他们建了学堂,建了绣房,建了水车。”就像他们不知道他们两个真实的关系是这样的,他跟沈郁之间的矛盾从来上升不到生死对决。 沈郁听他说这么多笑了下:“我没有在意,早就听习惯了。”以前更多人说他呢,秦观在朝堂上公开的说他呢。他在意的是他亡了的京师,是他的沈家,沈家自他这一辈开始凋零这句话让他无颜见老王爷。 沈郁这么想着深吸了口气:“虽然他们说的乱七八糟的,可有一样倒是猜对了,萧璟现在大肆征兵不是一个好现象,征兵必定会征粮,两者都会给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 萧祁昱点了下头:“我知道,他掌控不了我们的军队,所以想自己征兵,进而对付我们。” 他看着沈郁,没有说出的话沈郁明白,他想带着他走,但又不想再逼他。沈郁深吸了口气,很认真的看着他:“祁昱,你自己走不行吗?我……这个辅政王当够了。”也许他这辈子就适合在这样的地方过,那些国家大事不适合他,他也当不了那个辅政王。 萧祁昱知道他不想当了,可他放不下他,放不下他也放不下他的江山,他是可以说很多好话去哄沈郁开心,可他也不想骗他,那个江山他拼着命打下来的。 萧祁昱想了想道:“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反正也不着急,等皇叔你哪天想走了,我们再走。对了,皇叔,今天是你生日呢,我给你下面吃。” 他说着就去做饭了,不肯再听他说了。 沈郁看他这样也没法在说什么了,他开始考虑离开这里后是什么生活。 萧祁昱很快就给沈郁端来面了,他当然是不会做面条的,这是张婶做的给他们俩的,萧祁昱在上面放上了个荷包蛋:“皇叔,来吃吧。长寿面。祝皇叔年年岁岁都平安。” 沈郁看着他这样的盛情犯愁,只低头去吃饭,萧祁昱看着他头上的木簪子说:“等我回来京,再给你刻个玉的。”沈郁胡乱的嗯了声,回去后,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还会记得给他刻个簪子,不过这个心意他心领了。 沈郁本来还想在这个村子里多住些日子的,然而他们俩的身份曝光了。因为岳红姑娘出事了。 第129章 沈郁建立的裁云坊在边镇成名了,不仅东张家村有裁云坊,其他的几个村子,但凡是与荣绣坊挂钩的村庄全都成立了绣房,统一了名字,岳红姑娘也开始在各个村镇授课,她的绣活是真的出了名。 她出了名之后,夫家便看在眼里了,刘员外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硬是逼的岳红娘家把岳红赶回婆家。 岳红娘家人无可奈何,只能让步,可张锐不肯让她回去,他当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买走,这一次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于是在急切之下跟刘员外的人打了起来,争执间失手将刘员外给推倒了,刘员外本来就快要死了,这一推就彻底的死了,于是他们最终闹到了官府。 如沈郁担心的那样,那个知县大人了解了情况后判了两人通奸杀人罪,秋后处斩。事情竟在一瞬间闹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于是两个人终于去见了这位知县大人。 萧祁昱翻了箱底,把沈郁最初的那身华服给他穿上,镜子里的人已经有了当年摄政王的样子了,沈郁笑了下:“走吧。” 县官大人这些天光干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这次的人命案算是比较大的案子了,所以他亲自坐镇审理,衙吏通报沈郁两人时,县官不耐烦的挥了下手:“不是跟你说了吗,本官现在正忙着,什么人都不见!” 衙吏结巴道:“可……他们说如果大人你不见他们……会后悔的。” 县官大人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到底是何方刁民!给我押上来!” 衙吏抹着头上的冷汗下去了,他们根本不敢押他们,来人气势非常强,为首的一个锦衣华服,盛气凌人,站在身后当跟班的也很不好惹,武功很好,刚开始他们也是想要把他们押着进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甩开了,他们不信邪的一窝人上去都被他给打散了。 于是他们只能请他们进县衙,待县官大人看清楚他们俩时愣了下:“你们……怎么来了,叫什么名字!来干什么!”他竟然还记着这两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等衙吏告诉他,他们俩是闯进来的事,县官大人拍了下桌子:“你们两个不知道硬闯官府是要打三十大板的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宋应,这就是县衙的待客之道吗?”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被他直呼名字的县官大人愣了下:“你……你大胆!来人呢!” 萧祁昱冷斥了声:“宋应,让这些人下去,我有话要跟你说!”这县衙也真是的,二话不说就动手抓人是怎么回事,萧祁昱本来也只是想装的高冷点儿的,但是现在真是生气了。 衙吏也不敢上前抓他们俩,根本抓不住,所以都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们的县官大人,他们这些人都是些花拳绣腿,因为也没有大的案子需要他们破的,所以不是他们没有努力。 县官大人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子,又看看冰冷着脸的萧祁昱只好无奈的妥协了:“你们先下去!”他怎么说也是一镇之官,不能失了态。 衙吏下去后,宋应走了下来:“你们不是东张家村的人吗?有什么事找我吗?” 沈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萧祁昱站到了他身后,宋应看他们俩这自然的态度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好在沈郁很快就开口了:“我来这里找大人你是想问一下东张家村岳红与张锐的案子。” 宋应沉了下脸:“他们俩的案子本官已经定了,谋害人命理应处斩!” 沈郁看他:“你有调查过吗?” 宋应点头:“本官当然调查过!刘员外是被犯人张锐推到在地死的。” 沈郁继续问:“那你也应当知道他是在防卫中推到他的,是这个刘员外上前抓他,才不慎被他推到的,他年纪大了,倒下就丧命是意外。” 他说的跟状师似的,一张嘴着实厉害,宋县官也道:“刘员外凭什么要上前抓他啊,还不是因为张锐通奸他儿媳,这种耻辱他一个老人家当然接受不了啊?” 沈郁摇摇头:“你压根就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第一,张锐与岳红姑娘清清白白;第二,刘家已经把岳红姑娘赶回娘家,也就不再是刘家的人;第三,刘员外带人不明不白的抢人已经是犯法,抢人过程中强行殴打别人更是罪上加罪,倘若他不死,此刻也应该住在死牢里!” 他说完拍了下桌子,语气也越发的凌厉:“而你身为朝廷命官,偏信一方言词,仓促定案,该当何罪!” 宋应被他这一下震了下,反身性的看他,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萧祁昱,这一会儿也觉得他有些熟悉了,那个通缉榜上有他的画像的,萧璟没有放下疑心,他始终没有放弃在找寻沈郁跟萧祁昱,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民间寻找,可每个官府县衙都会收到这样的一份密旨的。 所以他看着沈郁越看越熟悉,声音都颤了下:“你,你,您可是……是瑜王爷?”他说完后猛的看了眼他身后的萧祁昱,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可他没有忍住,如果他们两个就是的话,那他们就是没有死啊! 宋应此刻的心情就跟抛上空中一样,他说为什么那天看萧祁昱很熟悉,像是在那里见过一样,现在终于想通了,他是在秘密的通缉单上看过。 宋应这么想着膝盖有些软,他不知道是跪还是不跪,不知道他们目前是什么样的身份。 沈郁没有让他等长时间,点了下头:“本王就是。”宋应终于跪了下来:“下官见过王爷!见过皇上!” 他太激动也忘了这个顺序了,本来也是,以前的时候就是摄政王比较厉害,就跟他们现在的姿势一样,萧祁昱站在沈郁后面压阵呢。 他也忘记了现在大梁已经有了新的皇上,因为他这个官还是萧祁昱在时的官,总也改不了,也才不到两个月,他们这里离京师又远,根本也感受不到换了新皇帝的气氛,所以他还当萧祁昱是皇上,沈郁还是辅政王,沈郁辅政王的威名太远了,深入人心,短时间不会让人忘记。 沈郁看他跪下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这还是他的人,沈郁扶他起来:“好了起来吧,我跟皇上微服到此。” 宋应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下官明白,明白,下官不会泄露皇上与王爷的行踪的,皇上,你们……”他还是激动,都语无伦次了,他们这个穷乡僻壤从没有想过能有见到皇上与王爷的一天。 萧祁昱终于说了句话:“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几天。”也就是还给他时间激动了?宋应看着他连连点头:“下官这就收拾府衙,请皇上与王爷入住。” 萧祁昱咳了声:“不用了,我们还是住在东张家村就好。” 宋应急了:“那怎么能行呢?没有人护卫怎么行?”不是说这里的村民野蛮,而是这里离燕南太近了啊!万一出点儿什么事,他就算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萧祁昱打住了他的话:“也不用派任何的衙役。”他这的衙役去了也就是起打草惊蛇的作用,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宋应被他说的有些汗颜,萧祁昱没有让他愧疚多久,只说到:“我们这次来是要问问这个案件的,等案件已了就要走了,所以你不用挂在心上。” 这话终于让宋应想起他该干的事,他又跪下了:“回皇上、王爷的话,这个案子我们要怎么破啊,我这就去把张锐跟岳红姑娘放出来吗?” 沈郁看着他:“我是想让你秉公处理案子!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没有让你不分青红皂白抓人,也不想让你判错任何一个冤假错案。”他就这么昏庸吗,让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往昏庸上想?! 宋应冷汗之下:“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沈郁喊回他:“你先等一下,你先跟我说一下目前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这个县官是够笨的,不过笨点儿也好,没那么多坏心思,应该不会暗地里去告密,把他们抓住,当然就算他们想抓也抓不住他。 萧祁昱这么想着看了看这个县衙,他们暴漏身份也没什么了,因为是真的要走了,既然都要决定走了,那就利用他的这个身份吧,为张锐与岳红谋一份长久的安稳,这样等他们走了,刘员外的家人也不会再去为难他们。 沈郁已经开始问他了,宋应这次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了:“下官确实只听了刘员外的状师说的话,我也曾问过张锐,张锐亲口承认他喜欢岳红,而且签字画押了的。” 沈郁冷哼了声:“屈打成招的吗!” 宋应低下了头:“他,他……承认是他推到了刘员外,我想着他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看沈郁脸色铁青,宋应结结巴巴的:“我真的……不知道实情是这样的,我……没有看到张锐的状纸。”沈郁深吸了口气:“他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母亲,有谁能给他写状纸!这是人命案啊,牵扯到好几条人命,你就这么草草的结案了吗?” 宋应战战兢兢的说:“王爷教训的是,是下官错了,下官一定秉公办案,一定不辜负王爷与皇上的期望。” 认错态度是不错,这个县官的作为也就这样了,唯唯诺诺,愚笨而又刚愎自用,真是书都白读了!沈郁也不想再说他什么,他站了起来:“开审的那天我会给张锐请状师的,你要记着,你是县官,你是百姓的父母官,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只听信与那一纸诉状!倘若那诉状写的天花乱坠,你难道就被看花了眼吗!” 宋应跪地:“下官谨记王爷教诲。” 沈郁挥了袖子走了,宋应连忙爬起来去送他们俩,衙役看着他们大人这截然不同的态度都窃窃私语,这难道真的是碰上大人物了吗?县里的师爷也伸长了脖子往着看,也觉得这俩人眼熟,他摇了下扇子没说什么。 开审的那一天,沈郁亲自写了状纸,当年的楚云彻都辩不过他,所以这一次刘家请的状师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都没有为难县令就圆满的解决了这件事,张锐岳红无罪释放,而刘家因买卖人口、欺压百姓,无故殴打别人,各自领三十大板,罚白银五百两,以慰被无辜陷入冤狱的两人;因为刘家强买强卖,所以判决这段婚姻无效,岳红姑娘从此与刘家再无关系。 这一个案子仅仅三天时间就哗然推翻,其结果引起了众百姓的纷纷议论,他们都不太相信这县官竟然转了性子,还为百姓做主了,县官大人又慷慨陈词的说了一番为民请命的好话,亲自承诺若再发生这种欺压良家女子的事情,皆可告上县衙,他一定为他们做主! 事情圆满解决,众百姓都散了,宋县官跟在沈郁跟萧祁昱身后,要亲自送他们回村里,以示对岳红张锐的慰问。沈郁没有反对他这一举动,这样也好,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村长听说县官大人来了,亲自出来迎接,然而这次县官没有再去他们家,是真要去看望岳红、张锐家。村长没有办法就陪着他去了,等看望了他们家人后,县官大人还是不肯去他们家,这次屏退了他们,不让他们跟着了。他想去见沈郁跟萧祁昱。 第130章 沈郁跟萧祁昱从县衙回来就去刨地去了,他们俩刨地太慢了,别人家都种上苗了,他们俩才刨出一块来,宋县官到了地头上看到他们两人各自扛着锄头的样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要不是碍于后面有人跟着,他都想抢过锄头来帮他们刨了。 沈郁看他立在地头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没有为难他,两人放下锄头领他在这片山地上视察,在村民看来是视察,因为沈郁走到一个地方就伸手指了下,除了县官大人弯着腰的姿势不太对外,别的都没差。 东张家村的人都远远的看这他们,看着这个县令低头哈腰的样子也都很诧异,这个县令上次来他们这里还是鼻孔朝天的啊。 沈郁也不得不再次的提醒他:“好了,你直起腰说话,我跟皇上只不过是微服到此。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县官这才直起腰:“下官明白了,下官真的是愧对皇上与王爷……下官已经听村民们说了,自从皇上与王爷来后,这村里的一切都变了,下官代这里的百姓叩谢皇上与王爷。” 这一路走来他都看了,这次是真的看了,荒山变成了一片片开垦好的土地,插好的秧苗在微风中招展,巨大的水车还矗立在他的面前,就不用再说那些绣房与学堂了,他不仅把村里带福了,连同镇上都变了样子,这曾经是最穷的山村,而如今天翻地覆,他真的是羞愧万分。 他应该羞愧万分,萧祁昱回头看他:“我知道这里穷乡僻壤为难你了,可不管再穷再苦你也要想办法为百姓谋福音。身为朝廷命官,既穿了这一身衣服,就要对得起你头上的这顶帽子,用你肚子里的墨水!好好想一想!” 他还记得他来这里时的第一眼,漫山遍野就一个字:穷!那时候他的心情真的也是羞愧万分!看着那一个个没有瓦面的房子,看着那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看着穷的揭不开锅的乡亲们,他心里难受的跟万蚁钻心一样! 这么多年他只知道这里穷,每一年都免这里的租子,以为免了他们就能好过,要不是这一次偶然的来到这里,他都不知道他的国土里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他知道他不能去埋怨这个九品芝麻官,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他每一年拨下来的那些银子都干了什么! 宋应羞愧的连连点头:“下官谨记皇上的话,一定会努力带着他们致富。” 萧祁昱深吸气:“朕回京以后,会派人来帮你整治这方土地,但你一定要做好榜样,别再让朕丢脸。” 他终于用了朕这个称呼,宋应深深的埋下了头:“下官遵旨!” 萧祁昱摆摆手:“去听听王爷有什么话说。” 沈郁本不太想说的,但是这个县令不点播就不转,所以他只好一点点跟他说,从经济到农业,从水利兴修到绣品外输,宋应老老实实的听着、记着,他倒是个好学的学生,他说什么话他都记下来,沈郁看他这个样子也就无法再骂他什么,最后只告诉他:“官场有句老话说的好,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宋应点头:“下官知道。” 沈郁笑了下:“不瞒你说,本王来到了这里也才深刻的明白的了这句话。”看到宋应不解,沈郁也大方的告诉他:“来到了这里我才明白什么叫正真的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他看着宋应:“同样,本王也相信你作为父母官一定能够做好,不要觉得自己没有用,这一片地方全靠你,你想要它成什么样他就能成什么样,明白了吗?” 宋应这次重重的点头:“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不辜负王爷的厚望!”这次声音都哽咽了,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恐慌之中,刚才还被皇上训了一顿,得了沈郁的这几句安慰他心里终于好受了,沈郁也拍了拍他肩膀:“皇上是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辜负他的期望。” 宋应使劲点头:“下官多谢皇上,多谢王爷点播!” 萧祁昱嗯了声:“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吧。记着不要透漏我们俩个在这里的事情。也不用派人来保护,过几天我们就走了。” 宋应答应着走了,带着他的衙役,一步三回头。 宋应走了,沈郁看着这片大山也有些留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萧祁昱揽着他肩膀:“皇叔,我们等张锐结了婚再走。”他是笑着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看样子很高兴伸头透漏了。沈郁瞪了他一眼,萧祁昱抿嘴一笑:“我去刨地,保准走前给你种上你的种子。” 沈郁哼了声,不理他,种上有什么用,他又吃不到了。 如萧祁昱说的那样,张锐跟岳红姑娘要成婚了,这是岳红姑娘自己说的,她终于答应要嫁给他了。张锐被刘员外的人打了一顿,又在这县衙里挨了一顿打,打的那么重了只为说一句:他喜欢她。所以岳红再也不顾及什么,所有的流言蜚语她不在意了。 她来给沈郁道谢,进屋便给两人下跪,沈郁忙着扶她:“不用这样,我们都是乡亲。” 岳红笑着摇头:“黄大哥,齐大哥,你让我磕这个头吧。如果没有黄大哥、齐大哥,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是你们救了我,救了锐弟,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就请接受我这一拜。” 她说到最后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沈郁只好让她磕头,岳红对着他们两人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磕到第三个,沈郁把她扶起来:“好了,快起来吧,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岳红擦了下眼泪笑道:“等锐弟他身体好了就成婚,到时候黄大哥,齐大哥你们一定要去。”沈郁笑:“那是一定的,张锐身体伤的厉害吗?” 岳红微微摇了下头:“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沈郁点了下头:“那就好,那你这些日子就准备嫁衣吧。”岳红被他说的脸都红了,沈郁笑:“你给别人绣了那么多的嫁衣,这一次终于轮到你自己了。” 岳红只低着头笑,喜悦之情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沈郁看着她这个新嫁娘的样子也有些高兴:“我给你画个嫁衣花样吧。”岳红惊喜的抬头:“真的吗?那真的谢谢先生。” 她太喜欢沈郁的画,所以此刻高兴的不得了,连声问道:“不麻烦先生吗?” 沈郁笑:“应该的,你为我绣了太多的屏风,我跟你齐哥正不知道要送你什么好呢。” 这样真的是太美好了,岳红起身朝他拜谢:“那先生,等张婶帮我裁了嫁衣我便拿来。”她的这一次成婚非常的隆重,因为就连县官大人都关心了,所以全村人给予支援,嫁衣要选有儿有女的幸福妇人裁制,张婶正好符合。 沈郁也笑着答应了:“好的,你回去忙吧,我们去看看张锐兄弟。” 他们两个人去看张锐,张锐这半天已经好多了,除了屁股打的厉害,一瘸一拐的外,别的地方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到底是年轻人,看见他们俩很高兴,张大娘更是高兴,要不是躺在床上都要给他们俩下跪了。 沈郁忙扶住了她:“张大娘,你别起来。” 张大娘拉着他的手直颤:“黄兄弟,齐贤侄,大娘全家欠你们的大恩情,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了啊。” 沈郁扶着她躺下:“张大娘,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敢来了啊。”他给张大娘调了下枕头,让她靠着舒服点儿:“大娘你待我们叔侄俩跟亲生孩子一样,我们自然待锐兄弟如亲弟弟,所以这些见外的话就别说了,大娘你现在就想想好日子,想想张锐的好日子吧。” 张锐在旁边咳了声,沈郁奇怪的看他:“怎么了?” 张锐想说点儿什么,就被张大娘瞪了一眼:“你娘有那么可怕吗?”张锐不好意思的笑:“娘!我没有那么想。” 张大娘拉着沈郁的手浅笑了下:“黄兄弟,大娘把你当亲人,也就不瞒你了,大娘不是不喜欢这桩婚事,只是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沈郁哦了声:“大娘你哪里不踏实?” 张大娘愿意跟他说话,沈郁说话总有一种看破世情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分外平和,所以张大娘想了想说:“岳红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命苦啊,从小没了娘,她一个人拉扯着弟弟长大,非常的懂事,还经常来帮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就是,哎,大娘啊就是听着那些话不踏实,现在我的儿子又因为她入狱,要不是你们,他这条命就没了,哎!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沈郁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老人家是哪里不踏实了,岳红的那些流言她肯定都知道,丧门星或者克夫的名声她一定也都知道,他能够明白她的想法,哪个当娘的都会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柳太后都如此,更何况张大娘也只是个普通妇人,那些流言她深信不疑。 沈郁看了眼张锐,果然张锐朝他苦笑了下,他娘自从这件事发生了后就再次的卧床了,她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他,更没有说反对的话,可她自己把自己折磨病了,张锐看着她这样心里很难受。他喜欢岳红可也不想让他母亲难受。 所以两难全了是吧?沈郁微微的扯了下嘴角,这世上的感情也真是挺搞笑的,他不再看张锐,而是拉着张大娘的手笑:“大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张大娘有了精神,她就喜欢听沈郁讲故事,忙道:“好啊。” 第131章 沈郁想着二小姐开始说,沈二小姐老实敦厚,所以被夫家欺负。沈郁讲故事的能力很强,二小姐那段波折的婚姻让他讲的惊心动魄,是他自己的亲姐姐,所以他讲的心酸异常,张大娘听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沈郁讲到义愤填膺处,张大娘还生气了:“这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家!怎么能这么对一个老实敦厚的孩子呢!后来怎么样了!” 沈郁笑了下:“那时候她弟弟非常的气愤,在得知自己姐姐受了这样的欺负后再也忍不住到了那户人家,把他们家的门楣砸了,把姐姐带回了家,他写了休书,让姐姐把那家人家休了,没有动他姐夫一根指头,但是把休书摔在了他的脸上。” 他讲的很痛快,张大娘长出一口气:“好,做的好!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是好欺负的!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沈郁讲到这里叹了口气:“他把他姐姐拉回家、强行的休了那户人家后,那户人家心有不甘,私下里造谣,败坏他姐姐的名声,说他姐姐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她不守妇道……他姐姐有很长时间都是以泪洗面。” 张大娘也跟着伤感:“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明明是那么善良的孩子。” 沈郁也点了下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子再嫁总是会受人把柄,就算她没有任何的错误,那世人也会把错误都推到她身上。” 他说到这里,张大娘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看着沈郁也叹了口气:“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呢?” 沈郁说到这里终于笑了下:“大娘放心,他姐姐在两年之后终于遇上了良人,那个人家虽然清贫,可待她很好,于是她便再嫁,而且在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呢,现在他们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张大娘也高兴了:“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只说了两个太好了,因为除此之外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沈郁讲的毕竟是故事啊,要是在现实中还是不行啊。 张大娘叹了口气:“大娘知道你是想劝我,可我心里还是没有底,那毕竟是说书里的故事。” 沈郁看着她笑:“大娘,那不是故事,那是真事,那个姑娘就是我的二姐。” 张大娘愣了下:“真的吗?那……那……”萧祁昱也跟他点了下头:“是的大娘,那是我二姑姑。”他还记得这件事,沈郁当时闹的太大了,他那个脾气跟火药桶一样,一听就炸了,当场写了休书,不仅写了休书,还放了话,谁要是敢嫁给这家人,他就封了人家,这是变相的让他那二姑夫成了和尚。那还是个不小的官呢,也被他一气之下贬了官。 张大娘看着沈郁不敢置信:“可我看你脾气好着呢。”萧祁昱笑了,沈郁瞪了他一眼,于是他又把那半截笑咽回去了,沈郁瞪完了他,回头看着张大娘不好意思的笑:“大娘,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跟个火药桶似的。” 张大娘反过来安慰他:“不怪你,大娘我听着都很气愤呢!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啊。” 沈郁看着她笑:“大娘说的是,发生在至爱之人身上时,这种事情都忍不了,就跟这一次张锐为了岳红姑娘发火一样,他是情之所至,爱之甚深啊。”所以不是岳红姑娘祸星,而是那种情景谁都忍不了。 张大娘张了下嘴,去看张锐,她的儿子真的很爱她吗?张锐看着她使劲的点头:“娘,我真的喜欢岳红姐,小的时候是她照顾我,以后我想照顾她。” 张大娘动了动嘴,还是说不出话来,她儿子喜欢,那刘家的人会愿意吗? 沈郁看着他笑:“大娘,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已经告诉宋县令了,从今以后他都会照拂咱家,刘家是再也不会来了。宋县官来看望您老人家时,是不是这么告诉过您?” 张大娘看着他直点头:“是这么说过,黄兄弟,县官大人他……他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好啊?” 沈郁看着他笑了:“因为有我在啊!”他这大言不惭的,可是硬是让张大娘笑出来了,这段时间沈郁是他们村里的大名人了,张大娘对他深信不疑,更何况还有这一次的县衙事情,她更加的信任沈郁,如果沈郁现在告诉她他是神仙,估计她也会信。 所以张大娘是彻底的放心了,拉着他的手所:“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沈郁也拉着她的手:“放心吧,大娘,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你老人家就等着新媳妇进门吧。这个新媳妇全村乃至整个镇上的人都认可了呢。大娘你还不不知道吧,我已经正式的聘岳红姑娘为绣师了,就是绣娘的师傅,不管她到了哪里,所有人都要称她一声女先生呢。” 张大娘现在真的是喜极而泣了:“好,好,好。”张大娘喜欢沈郁,喜欢听他说话,他说的每一句都能够说到他心里去,所以经沈郁这么一说,她心中的那点儿小疙瘩烟消云散了,她本来也很喜欢岳红,所以当这点儿心事没了后,她终于欢喜了,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这俩孩子苦啊。” 沈郁笑:“他们苦已经受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都甜了,大娘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好了。” 张大娘笑着去看他儿子:“好。” 张锐看他娘高兴了,激动的看着沈郁:“黄哥,若是我们村的媒人跟你一样厉害的话,就不愁说不上媳妇了。” 他这真是太激动了,张大娘打了他下:“黄兄弟是咱们村里的先生,怎么能胡说呢!”在他们的观念里,媒人都是她们这些个嘴碎的老婆子才干的。 沈郁反而不在意:“没关系,今日我就给你做一回媒人。”他还从没有当过媒人呢?萧祁昱看着他也无语了。 但是他真要当,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把岳红姑娘夸了一顿,跟夸他自己的姐姐一样,很亲切的拉着张大娘的手笑:“女大三,抱金砖。岳红姑娘手又巧,针线活没人能比的过,相貌也是好相貌,端庄大方,是个有福气的人。大娘,你找了个好媳妇啊,勤劳聪慧,孝顺持家,多少人都羡慕着呢。” 萧祁昱在一边看着他,心里是有些吃醋的,沈郁对张大娘很好,拉着她的手,怕张大娘听不明白,他把话都朴素下来,一遍一遍饶有耐心的给她解释,他对她比对柳太后好多了,萧祁昱也知道自己这种无名的醋很奇怪,但是忍不住就想了想,沈郁到底是为什么那么讨厌柳太后呢?那好歹是他母后啊。 张大娘心情终于好了,于是沈郁便告辞了,张锐出来送他们,腿也不疼了,屁股也不疼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郁看他这个样子笑:“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啊。” 张锐摸着头朝他笑:“我这就去请人算个好日子,倒时候一定请黄哥、齐哥来喝喜酒,谢谢黄哥,你能劝动我母亲,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沈郁嗯了声:“你是应该要好好待岳红姑娘,她很好。”刚才夸她的那些话都是真心话,也许是看着岳红的故事太曲折,自动的代入了他自己,他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结果。 晚上的时候萧祁昱问他:“皇叔,你是不是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他沉默了一个下午又半个晚上,现在睡不着了,沈郁夸岳红姑娘的那些话,怎么听都是在变相的夸他自己。 沈郁没有他想的那么多,正睡的朦胧,哼了哼:“哪句话啊?” 萧祁昱说:“女大三,抱金砖啊?” 沈郁一时还没有转会过来,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萧祁昱瞪他:“你不是比我大三岁吗?怎么不想承认了!”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吗! 沈郁明白了便有些无语,他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萧祁昱道:“那你觉得抱着金砖了吗?” 萧祁昱半夜不睡觉自己考虑这种无聊的事也觉得很郁闷,他掐着沈郁脖子晃了几下:“我抱了块石头!” 沈郁也知道从他口里听不到什么好话,拍开他手便接着睡,萧祁昱在他背后磨牙,沈郁这一会儿也被他蠢萌弄醒了,睡不着了,他背对着他笑了下,这个侄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萧祁昱本来想忍住不问沈郁他母后的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没忍住,他现在在沈郁面前越发没有他以前那种隐忍的好作风了,觉得一点儿委屈都忍不了了。 刚开始挺好的,沈郁坐床上给他缝袜子,他坐在傍边帮他穿线,两个人在话家常,讨论张锐的婚事,沈郁对他做成了这一桩媒非常自豪,说着说着就到这上面了,沈郁说:“张大娘这个人虽然是普通的村妇,可心眼好,要是一般人家肯定要别扭一段时间。” 沈郁希望萧祁昱说:这是皇叔你做媒做的好,但是萧祁昱却说:“我母后心眼也挺好的。” 沈郁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绝对带着不屑的,萧祁昱咳了声:“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母后虽然贵为皇太后,可她也吃了不少苦,没有多少架子,从来不跟人吵架。” 沈郁冷笑了声:“哦,那就是我不好了,我闲着去跟她吵的!”他怎么看不出萧祁昱的这点儿心思,这是拐着弯的给他母后讨个说法呢! 果然萧祁昱哼了声:“我也没这么说,我就是想不明白而已,我真的觉得她挺好的。” 沈郁切了声:“对!你母后好!你母后好的话就不会给我……!” 沈郁狠狠的把后半截话咽下去了,被萧祁昱气着了,差点儿就说出来了,萧祁昱还在看他:“我母后怎么了?” 沈郁恶狠狠的看着他,萧祁昱被他这种眼神看的心沉了,沈郁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对吧,他还记得沈郁以前对他母后挺好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俩就开始了恶战,越闹越厉害,沈郁的态度也截然相反,有一段时间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恶狠狠的,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 萧祁昱再次的问了下:“我母后她对你怎么了?” 沈郁低下头狠狠的缝针,他是恨极了柳太后,可不想萧祁昱对她有隔阂她,那总是他母后,虽然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可母亲终究是母亲,他生来就没有了娘,不知道有个娘是什么感觉。是柳太后对萧祁昱的哪种好,害死张大娘的这种好,总之不会坏,他们都是为他儿子好,谁让他自己没有娘呢。 沈郁低着头,飞针走样,连看他都不看他了,萧祁昱有些僵硬的挺直了背,像是本能的觉到了沈郁咽下去的那半截话,他记得柳太后临终前的样子,那种如释负重的样子,她是放下了什么心事,她日夜难以安眠,夜夜做恶梦,是为了什么事吗?萧祁昱不傻,他在后宫中长大,那些阴暗的宫闱之事他都听说过。 他母后也因为做了那些事所以寝食不安吗?萧祁昱忍不住的问:“皇叔?我母后做了什么?”他问不出来心里总是不舒服。 沈郁终于抬头看他了,萧祁昱还是冷冰冰的一张面瘫脸,可手已经无意识的捏紧了,沈郁不想告诉他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母后下毒杀人、挑拨离间,那些往事都过去了。 沈郁把缝了一半的袜子扔他身上了:“我不好!你母后好!你母后会给你缝袜子,你让她去给你缝吧!” 萧祁昱不得不接着他扔过来的袜子,沈郁还在骂他:“你以为你母后比张大娘开明到哪儿去吗?人张大娘虽然也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可她没有说过岳红姑娘一句不好的话!她还念着岳红对他们母子的恩!可你母后呢!为了给你纳妃整天跟我作对!整天来骂我!我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吗!我到底哪儿不好了!” 他骂的一歇不歇,一如往日里的盛气凌人,萧祁昱抱着他缝了一半的袜子心里不知道怎么就疼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以前的时候,以前的沈郁就是这样子,每当跟柳太后吵完架后就这样,盛气凌人,仿佛这样就能够刀枪不入,或者说是要掩盖些什么。 他是在掩盖什么对吧?是为了他掩盖他母后做的那些事对吧? 萧祁昱拿着袜子靠近他:“皇叔。”沈郁拍开他,萧祁昱顶着一张面瘫脸手里却死皮赖脸的过来抱他,这么大个人这么一抱他根本挣不开,也只好由着他耍赖了。 他也不是想要追根到底,就是心里难受罢了,可现在看他这样,那些往事也就都算了,抵过了,能陪他住在这里足够了。他看着窗户上开的灿烂的小花植缓缓的叹了口气:“起来,我没事了。你母后待你很好,虽然她出身低微,可很爱你,那些年为了你娶妻子没少跟我吵架,现在想来也是无奈。” 萧祁昱把头抵在他肩膀上,慢慢的听他说这些,他想沈郁真好,比他的母后还好,除了脾气不好外。 萧祁昱使劲抱着他,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的,不管沈郁还爱不爱他,他都要对他好,他会做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会像沈郁爱他那样去爱他。 沈郁抱着他也觉得挺郁闷的,萧祁昱压他肩上太沉了,明明是听他发发牢骚的,但最后弄成还得他安慰他,沈郁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别撒娇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去做饭吧?” 萧祁昱嘟囔了句:“又是做饭。” 沈郁看他:“你不做饭还会干什么?会缝袜子吗?会绣花吗?只穿不缝,还破的这么快!” 萧祁昱切了声:“我天天爬山,当然快了,谁跟你一样,天天坐在床上。”他说着把他摁棉被里,两个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沈郁披头散发的去找他的簪子,他就说这个簪子做的不行,这个混蛋一抽就抽出来了,这也真是太气人了,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他真是怀念萧祁昱面瘫时的样子了,那时候冷冰冰的多好!沈郁一边摸索着给自己挽头发一边踢他:“快去做饭!” 萧祁昱已经利索的跳下床去了,真去做饭了。 沈郁吃了饭后果然是有事要做,张婶已经把岳红姑娘的嫁衣拿过来了,沈郁开始在纸上设计他的图样,嫁衣都是喜庆的,凤冠霞帔,花团锦簇,沈郁细致的画着凤凰,画着牡丹,画的很高兴,萧祁昱在一边看书,看他那个高兴样,不由得多看了眼,他给别人做嫁衣都能这么高兴,那若是他自己穿呢? 咳,萧祁昱咳了声,这个想法简直有些荒唐,可他看着沈郁这个高兴样,不由的就往这方面想了。 第132章 张锐的婚礼果然很快就到了,张锐屁股都还没有好全,这是真着急了。虽然婚礼的日子定的很快,但是该有的程序都没有少,订婚纳彩全都是齐全的,而且县太爷竟然也要来,要为他们两个人主持婚礼,这别说张锐紧张了,他们全村的人都激动,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县太爷主婚的呢。 张锐紧张的不得了,他也是怕县太爷的,虽然县太爷将他打了一顿,可现在也补偿了,再说自古民都是怕官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县官了,这县太爷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他频频去看沈郁跟萧祁昱,县官大人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也频频看他们俩,脸上的汗擦了一把又一把,他现在坐在主位上,可沈郁跟萧祁昱坐在下面呢,他怎么能坐得稳。 看他这个样子,沈郁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好好坐好了。县官大人只好坐住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沈郁坐在下面看,周围的人噢噢的起哄,他就端坐着看,脸上挂着笑,是挺羡慕的样子,萧祁昱看他一眼,他就真的想要结婚吗? 沈郁被他看得看不下去了,才瞪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 萧祁昱哼了哼:“看你好看不行啊?” 沈郁切了声:“刚发现啊。” 萧祁昱在桌子底下拉他,沈郁在桌子下拍了他下:“我们俩什么时候走?” 萧祁昱看着他:“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吗?”沈郁看了眼老往他们俩这儿瞟的县太爷,叹了口气:“留不下了啊。”那就是迫不得已的了?萧祁昱握紧了他的手,沈郁被他捏疼了:“你使这么多劲干什么!” 萧祁昱咳了声松开他,正好开始喝喜酒了,张锐下来敬酒,县太爷也跟着,两个人便也站了起来,总不好让县太爷亲自过来敬酒。 沈郁好长时间不喝酒了,这一次终于喝到了,张锐亲自给他买的酒,看着他笑:“黄哥,这酒你喝的好吗?这是我去御膳房买的他们的状元红。” 沈郁笑了下:“好。祝你跟岳红姑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张锐被他说的脸都红了:“这一次要多谢黄哥,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有今天。”沈郁笑着拍拍他:“好了,这些话就别说了。” 县太爷坐到了他们这一桌上,沈郁跟他交代了一些事后,便让他去村长那桌上坐了,他不太想跟他坐一起,县太爷老是放不开,沈郁坐着也别扭。 等喝完了酒宴之后,两人往住的地方走,张锐家离他们家有些远,沈郁便一路走一路看,他是有一些舍不得的,村东边是他们建的学堂,村西边是他们造的水车,脚下的路是他们铺的,他曾经真的想住在这里。 萧祁昱看他这样咳了声:“皇叔,我们走前还要准备些东西的,还有几天,你再慢慢看。”沈郁也想了下:“从这边去边关要多少天?”萧祁昱想了下:“快马加鞭的话还需要七天左右。” 沈郁点了下头:“那多准备些干粮。”萧祁昱笑:“放心吧,我多打一些猎物换些银子。” 沈郁回去便开始准备要走的东西,既然决定走了,那也不墨迹了,萧祁昱这几天果真天天去打猎了,不知道打了多少,他都去卖了,见不着猎物,但是见着鞋破了,他穿鞋真是够快的。 沈郁给他缝鞋子,去见边关将士,他们俩总不能穿着破衣服破鞋子去,这项活他还不是很熟练,主要是鞋底太硬了,沈郁扎了好几次手才缝好了一只,沈郁咬着牙跟这双鞋子作对上了,非要缝完不可,他还真就不信了,现在终于想起四小姐缝鞋子时的费劲了。 萧祁昱提一只小山鸡回家了,正想放进厨房里,路过主屋时,他习惯性的往里看了眼,看沈郁还在就继续走,走了一步就突地停住了,沈郁在缝一双鞋子,是他的鞋子,看尺寸能看出来,他的那双鞋子破了,他把鞋底拔下来,重新做的。 鞋子太硬,他咬牙切齿的,大概是缝完最后一针了,他低下头去咬线,他跟那些姑娘媳妇们学的一点儿都不讲究,直接下口,脸颊贴着鞋面,萧祁昱这么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睛疼,他慌不择路的往后退,退到沈郁看不见的地方。 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后,他又缓慢的退出院子,没有惊动他,他不知道这一刻为什么不敢进去看他了,他知道缝鞋子的意义,新嫁娘出嫁前都要为新郎亲手缝一双鞋子的,他不知道沈郁知不知道这个习俗,可他这一刻觉得特别的难受,沈郁还是爱他的对吧?他就是不敢再告诉他了对吧? 萧祁昱一直奔到了河边,把手里的鸡扔在一边,双手捂脸蹲了下来,再也站不住了。 他不知道他这一刻是发什么疯,他只觉的疼,胸口涨疼,疼的他喘不上气来,沈郁还爱他这个事实在这一刻让他高兴的有些疼。 疼沈郁,他知道他不敢爱他了,他以前待他不好,那些不好……他越想越觉得难受,他这些日子在这里过的太好,以至于混账的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可他想沈郁一定还记得,如果不记得就不会不要他的桃花。 可就算是这样,沈郁却还给他缝鞋子。 他还爱他。 萧祁昱摸着他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暖和了,压在他心里这么多天的窒息感没了,仿佛心中某一个地方被打通了,那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用了这么多年才懂,是沈郁的爱暖了他,是沈郁还会爱他这个想法暖了他的心。 他终于站起来往回走,天已经黑下来了,沈郁正站门口,萧祁昱遥遥的看着他,还没到跟前先笑了,天黑沈郁根本没看见,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虽然知道萧祁昱不会被狼给拖走,但是也说不准,万一一群狼找他报仇呢! 所以看他就提着一只鸡回来,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祁昱跟着他进屋:“我去河边把鸡毛拔了。” 沈郁朝他指了指锅:“先不吃鸡了,我已经煮了粥,今晚就先喝粥吧,真是的,抓个鸡抓一天,你抓这么多干嘛,又带不走!” 沈郁又跟以前一样数落他了,不过这次萧祁昱听着一声不吭,沈郁把粥给他端上桌后发现他这么安静后很不适应:“怎么了?” 萧祁昱看他一眼笑笑:“没事。”就是回归到正常状态,松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有些话应该要跟他说,但是现在缓过气来了就觉得太矫情了,不想说了,反正他以后都不会离开他了,反正他决定圆沈郁一个梦想了。 沈郁觉得他们这几天的伙食明显变差了,前几天萧祁昱还知道提只鸡回来,现在没了,也不知道是没有打着还是怎么着,沈郁也没有问他,都早出晚归还没有挣着银子了,那自己还不知道多沮丧。 在两个人啃了几天的馒头后,这天萧祁昱终于打着猎物了,两只鸡、两个兔子,沈郁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去人家家里抓的吧?” 萧祁昱没好气的瞪他:“我自己的打的!” 沈郁哦了声:“不是抢的就好。” 萧祁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提着他的两只鸡两只兔子去河边拔毛去了,沈郁看他要全拔掉不由的喊他:“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先养着个。” 萧祁昱拿屁股对着他,一声不吭的拔,全都拔干净了,这下沈郁也没法说他了。他只好帮他点火。萧祁昱把两个兔子,两个鸡做了,还抄了两个青菜,也凑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看上去很隆重的样子。沈郁看他:“我们明天要走吗?”好像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萧祁昱摇了下头,他不知道怎么讲,看过好几个人结婚,可轮到他们俩了,就不能走那样的流程,没有人来给他们主婚,更没有来给提亲,所以沈郁毫不知情,他更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他现在的能力只能给他买一身衣服,买一对红蜡烛。 看萧祁昱不吭声,沈郁狐疑的看他:“怎么了?” 萧祁昱终于咳了声:“皇叔,我知道你想嫁人,”沈郁呸了声:“你才想嫁人呢!”萧祁昱咽了下口说,好吧,他不太会说话,他换了个词:“我知道你想结婚,你看别人结婚都那么高兴,”沈郁看着他:“我跟谁结?跟你?”这个侄子又来了,醋吃的没完没了了还。 萧祁昱终于等着这句话了,立刻接上了:“是啊,跟我啊。”他说完也不等沈郁说什么,回身翻箱底,把一个包袱拿出来了,沈郁眯着眼看他的动作,这个箱子他昨天刚收拾过,还没有见过这个包袱,这个家伙昨天晚上放进去的,偷着? 沈郁以为他藏了什么宝贝,就看见他解开包袱,里面叠着两身大红的衣服,是新郎官的装束,大梁衣服尚黑,只在大婚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红的衣服,而且衣服的花纹是挺熟悉的,他为荣绣坊设计过婚服。这两身衣服非常贵,怪不得萧祁昱这几天天天让他吃青菜呢。 沈郁只以为他买了两身衣服,等看到萧祁昱拿出一对白玉如意时,他才心疼了下,萧祁昱一定把所有银子都花没了!他这些天把他挣的银子交给他,让他去采办些路上需要的东西,他一定都给花没了!这如意虽小可是也是玉啊!萧祁昱看他这个表情咳了声:“我给你剩了一部分,这些是我挣的,荣绣坊徐掌柜给我减半了!” 萧祁昱说完后懊恼的咬了下牙,他不应该说这个,他应该说点儿跟求婚有关的事!他把玉如意放他手上:“皇叔,我现在就挣了这些钱,只够买的起这两个小的,等我回宫了再把礼给你补上,现在,你先穿上衣服吧。”他们皇家结婚是必须要有玉如意的。 沈郁没有动,就只是看着他,他是如同他想的那样,他希望有一天也会穿上这样一身衣服,喜结连理,可现在看着这身衣服他心里没有那么高兴,分外的不踏实,过几天就要回京了,回去之后他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辅政王,不打起来就算是好的。 萧祁昱既然已经把最艰难的头说开了,后面的就从善如流了,他看着沈郁道:“皇叔,我想跟你成婚,这样以后就没有人会给你提亲了。” 沈郁嘴角抽了下:“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萧祁昱看着他笑:“皇叔,你起来,我给你穿上衣服,你试试尺寸合不合适?我觉得应该会很合适。” 他说着把衣服拿出来了,沈郁看他包袱里的两根红蜡烛,看样子是徐掌柜送给他的,萧祁昱也看到这两根红蜡烛了,这才想起要先点这个,他把红蜡烛点上后,要给沈郁穿衣服,沈郁拍了下他:“我自己穿。” 他现在还没有想开,萧祁昱也笑着出去了,让他自己穿,沈郁慢腾腾的把衣服穿上了,他发现他现在有点儿麻木,明明心里没有想开的,可是已经自动的把嫁衣穿上了,他对着屋里唯一的镜子看,衣服是很好看的,荣绣坊里最贵的衣服,不过是两身男装,不知道萧祁昱怎么跟徐掌柜解释的。 他想的乱七八糟的,萧祁昱在外面敲门,沈郁让他进来,萧祁昱站在门口看他,沈郁穿这身衣服好看,红色烛光映衬下跟霞光一样。萧祁昱走到他面前,帮他把头饰戴上:“皇叔,你穿着好看。” 沈郁抖开了另一件:“我给你穿上吧。” 婚服是从里换到外的,沈郁帮他一件件脱下来,再一件件穿上,大概是从没有这么给萧祁昱脱过衣服,沈郁脸有点儿红,他转过身去,把床头他今天刚缝好的靴子拿出来给他穿上:“合适吗?” 萧祁昱踩在地上走了几步:“合适,正正好。” 沈郁点了下头,上下的打量他:“那就好。” 两个人的衣服是一样的,所以萧祁昱穿着更加的好看,他的脸已经完全好了,又恢复以前的俊美无双了,沈郁这么看着他,心想成婚也好,他也没有吃亏。 两个人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拜的天地,头顶是天,脚下是地,这才是整整意义上的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们两个都没有高堂了,都在地下了,所以两人顶着头顶的一轮月亮,对着院子里唯一的银杏树磕的头。 夫妻对拜,沈郁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萧祁昱停顿了一会儿,萧祁昱朝他笑了了,一如往日里淘气,沈郁终于点了下头。 两人拜完了天地,萧祁昱拉着他坐到了饭桌上,都忘了吃饭了,萧祁昱给他斟酒:“皇叔,喝吧,这算是交杯酒了。” 沈郁笑了声:“好,自己的喜酒得喝。” 萧祁昱哈哈笑了,两个人喝了很多,最后上床的时候,沈郁脸都有些红了,萧祁昱抱他抱床上,拧了块毛巾给他洗脸,他闭着眼睛哼了声,伸手推他,萧祁昱极有耐心的给他洗了脸,擦了身体,沈郁被他伺候的很舒服,也就由着他去了。 萧祁昱抱着他过他的洞房花烛夜,沈郁喝醉了,睡得软绵绵的,让他叫什么就叫什么,萧祁昱听着他喊出的相公,心默默的颤动了下,他在他耳边轻喊了声娘子,被沈郁拍了一下,不过萧祁昱还是笑了,这是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啊。 萧祁昱看着红烛笑:“皇叔,睡觉吧。”看他要去吹蜡烛,沈郁拉住了他:“婚夜的红烛不能吹,让他自己燃到头。”萧祁昱明白过来便点了下头:“好的,皇叔,我们睡觉吧。” 沈郁重新闭上了眼,身体软绵绵的,舒服到极致,也就睡过去了。 萧祁昱听着他睡着了,附身看他,面对面的看他,红烛摇曳,柔柔的洒在他的脸上。 沈郁睡着的时候好看,眼睛跟月牙一样,长睫毛铺下一层阴影,跟画出来的一样。 萧祁昱这么看着他,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他,亲的很轻,他不想把他吵醒,他就是想看看他,这样看着觉得踏实。 那些沈郁的男人他不去追究了,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沈郁都是他的,以前是,以后更是。 所有的过去他不再嫉恨,那些将要走的未来,他不再害怕,因为那些途中都会有他。 第133章 婚礼后沈郁就把两个人的衣服收起来了,又再次的换上了旧衣服,虽然他还想穿着,但是总不好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也无法解释。 萧祁昱又忙着去打猎了,沈郁把他打来了的猎物,煮了晒成干,萧祁昱最近一点儿都不肯离开肉了,路上七八天,得准备一大包。 沈郁刚晒完肉干,就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样子是陌生的,他们这个东张村在最边上,很少有外乡人来,所以沈郁便也多看了他一眼,那个人也看了眼沈郁,顺便看了看他们的院子,然后便走了,沈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正好张家小子跑了来,看他在看,就问他:“黄叔叔,你看谁啊,哦那个人啊,那是村长家里的师爷。” 沈郁念叨了句:“师爷?” 张家小子笑:“对啊,村长的大舅子就是县衙的师爷,村长以前老说,他也老是来我们村里要东西。” 他说的不乐意,小孩子也知道好人坏人的,沈郁哦了声,如果是认识的人就行。 张家小子却不说他了,他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抱出一个白绒绒的东西,高声的说:“黄叔叔,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张家小子把小白狗放在地上时,沈郁本能的想后退,但是那个小狗实在是太可爱了。两个眼睛水润的看着他,白白的小身子看着也没有威胁力,所以沈郁站住了,张家小子高兴地跟他说:“黄叔叔,我娘让我给你送来的,小狗今天刚满一个月,我给你挑了一个最漂亮的,就这一个是白色的,其他的是花色的,你看好看吗?” 沈郁点了下头:‘好看。’ 张家小子也笑:“我就知道你喜欢,好了,我给你送来了,我回家了啊!” 就这么丢下了? 沈郁忙拉着他:“他吃什么啊?不喝奶了吗?” 张家小子满不在乎的道:“吃饭就可以了啊,一个月就不用喝奶了!我走了啊黄叔叔,我还要回去送其他的小狗,给好多人留着的。”他说完蹭蹭的跑了,留下沈郁跟那个小狗面对面的看着。 小白狗长的太可爱了,胖墩墩的,刚来到新环境不太熟悉,所以呜呜的叫着,东张西望,沈郁也顾不上那个师爷了,他还是不太敢靠近它,于是就坐在石凳上陪它:“你是要喝点水还是吃点饭?” 小白狗只呜呜的,沈郁拿过一块肉干来,放到它面前,它低头闻了闻,舔了舔,啃不动,但是觉得找到了好玩的,于是用两个前爪把它拨来拨去,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绊倒了,沈郁看着噗的笑了一声,笑完之后他慢慢的垂下了眼,小福子没了。 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是要走了,他开始想那些人。 他还记得小福子当时踢球把自己绊倒了,那时候多傻的小孩啊,可就是这个小孩挡在他面前死了。 小福子死了,周汉林死了,他姐夫死了,他姐姐也没了…… 沈郁坐在石头上也快跟一个石雕一样了,一动不动,于是小胖狗以为他就是快石头,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蹭他,玩够了那块肉干了,它想要挠痒痒了,沈郁没有动,由着它在他裤腿上磨了磨去,小胖狗终于磨累了,举起两个小爪子去够沈郁的膝盖,沈郁终于没有忍住把它抱起来了。 小胖狗把小胖爪子放他脸上,毛茸茸的,沈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把小胖狗吓了一跳,小胖狗挣扎着要跳下来,然而沈郁不肯放它下来,执意要去摸摸它的毛,小胖狗最后在他的抚摸下无可奈何的趴他腿上睡着了。 萧祁昱回来时就看他卷在被子里,脸上一片红,萧祁昱吓了一跳,上前一摸,他果然发烧了,虽然是轻微的发烧,可是萧祁昱还是团团转,沈郁该死的,越来越弱,上次一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次又怎么了呢?! 正在着急时,床脚的角落里传来了呜呜的狗叫声,萧祁昱寻着声音看过去,小狗听见有人来,从沈郁给他做的稻草窝里拱出个头来。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拉开沈郁的被子,沈郁的衣服被他自己撕扯开了,胸口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疹子,萧祁昱脸立时青了,沉着脸把他晃醒:“你是不是碰这个小狗了!” 沈郁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萧祁昱手掐着他肩膀,恨不得掐死他:“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还是嫌自己活的长了!你明明知道不能碰,为什么还去!” 张家大哥刚才邀请他进门喝口茶他都没有敢进去,就怕传染给沈郁,可沈郁这个王八蛋竟然自己去抱它! 沈郁被他晃着头晕,再加上鼻子难受的要命,一行眼泪就这么下来了,萧祁昱还从没有见他哭过,于是登时有点儿慌张,知道他是过敏了难受,可他还是不自在的他咳了声:“哭什么,我这就去给你抓药,你真是的!” 他想扶他躺下,但沈郁抓着他的衣服,且眼泪越留越多,再加上鼻塞,鼻涕眼泪一起流,那个形象萧祁昱都不忍看,他把他头摁在他怀里,眼不见心为净。 沈郁趴他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想着忍着不出声,于是就越发的痛苦,在萧祁昱看来,肩膀一抽抽的,跟要喘不上气来似的,他不得不拍拍他的背:“你别噎着啊。” 回应他的是沈郁更大的抽泣,已经不是小范围的哭了,萧祁昱只好僵着身子揽着他,感觉到沈郁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他衣服上了,因为已经湿透了。 萧祁昱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窗户,手却一下下的拍着他,让他哭吧,哭完这一次以后就别哭了。沈郁早就该哭了,他这个人最能逞强了,整天把自己装扮的耀武扬威,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胆小鬼,糟了那么多的罪,他以为他早应该哭的,没想到忍到了现在。 大概是从没有哭过,所以他这一次怎么都停不下来了,也是,那么多人啊,他要为每个人都哭一场的话,那这辈子都哭不完,萧祁昱看着他使劲抓着的被子,揽了揽他,揽好了后他说:“你以为就你想哭,我就不想哭了?我失去的人更多。你以为死的那些人不是我的人了吗?他们死在战场上,而我连带他们回故乡的能力都没,那么多的人,他们有的才十五岁,还没有成家立业,他们……” 萧祁昱说不下去了,死了太多的人,所以他们两个必须要回去,他也想陪着沈郁在这里住下去,他也喜欢这里,可他不能忘了那些死去的人。所以他使劲抱住了沈郁:“皇叔,我答应你等江山稳定了,我就再陪你回来。” 沈郁只哭不说,萧祁昱也由着他哭,沈郁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半挂在萧祁昱身上,于是半边腿都麻了。他扶着腰哀哀的叫唤,萧祁昱扶着他躺下:“活该!” 沈郁哭哑了嗓子,萧祁昱把水端到他嘴边:“喝一点儿。”沈郁低着头,不想抬眼,因为眼皮沉重,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萧祁昱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他。萧祁昱也想笑话他,可看他这满脸的红肿气的说不上话来,给他喝完了水他道:“你再睡一会儿,这个狗你不许再给我碰了!” 他连窝一起提了出去,沈郁喊他:“你别扔,张婶给的。” 嗓子都哑了,还没忘记这个,萧祁昱恨声道:“我就放在外面,你不许碰它!” 沈郁趴在窗户上看,生怕他给扔了,萧祁昱没扔,但是把狗关进了笼子里,笼子里的猎物他卖了就空置出来了,萧祁昱放好了狗看了他一眼:“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萧祁昱扛着锄头出去了,沈郁的过敏药他都认识,他这过敏症避免不了,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母后最喜欢养猫,他去看一次他母后回来沈郁就会对着他打喷嚏,沈郁就常年吃那种药,萧祁昱虽然弄不出药丸来,但是现成的总能采回来。 现在他采的就是这些,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一样都不缺。这个村子里抓药比较麻烦,要到下面的镇子上去,还真不如他去山上采的快。 萧祁昱把药筐放下后进来看他,沈郁勉强睁了睁眼,他的脸肿了,连带着眼睛,萧祁昱手还没有洗,于是低下头,用额头试了试他的体温,沈郁这次过敏有点儿厉害,谁让他亲自抱着小狗。 萧祁昱挖了很多药,所以熬了一大锅,让沈郁泡在桶里,一边喝一边泡,萧祁昱在一边给他洗,看着他那肿眼泡忍不住道:“皇叔你好点儿了吗?” 沈郁嗯了声,萧祁昱笑了,指着他的脸说:“皇叔,肿的跟猪一样了,明天你就不要去学堂了。”沈郁想起什么来:“今天早上有人在我们屋子周围转过,张小子说是村长的大舅子,也就是宋应的师爷。” 萧祁昱一顿:“他来干什么?不是跟宋应说没事不用来吗?” 沈郁想了下:“也许是不放心。” 萧祁昱哦了声,宋应肯定是不放心的,毕竟他们俩身份特殊,他们俩一日不走,他就不能完全不管。 沈郁看了他眼终于道:“祁昱,我们走吧。” 萧祁昱看着他这张肿脸笑了声:“好,等你脸好了。” 沈郁嗯了声:“明后天就好了,你明天去学堂把课跟刘秀才说一声,还有镇上的徐掌柜,村里的其他人,都说一声。” 萧祁昱点头:“我知道,明天我把狗还给张婶时跟她说一声,绣坊的事她能够照顾的了。” 两个人又想了下其他的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想的了,所有的东西都走上正规了,是该走了。 沈郁第二天的时候开始收拾包袱了,给马喂足了料,马车也重新装了起来,可马车里是再也装不下东西了,短短的两个月他们置办了这么多东西,书给了学堂,锅碗瓢盆不带走,可还是有这么多的东西,沈郁收拾了一会儿,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这就是古人说的破家值万贯吧。” 萧祁昱走访了一天,把该弄的东西都弄了,该拜访的人也拜访了,没有说他们俩彻底的告别,而是说是出去一些日子,要不又引得村里人不安。 两个人本来想着安安静静的走的,然而还是出事了。 就是这天晚上,两个人因为明天早上就要走,所以休息的比较早,半夜的时候,萧祁昱醒了,他在边关待了两年,又在来的路上逃了一路,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本能的醒了过来,茅草屋外面传来脚步声,声音唰唰的,很整齐,人很多却这么整齐,是有谋划而来的官兵。 萧祁昱抓起沈郁,沈郁惊了一下,萧祁昱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道:“皇叔,别怕,穿上衣服,从后窗走!” 沈郁一旦醒了便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映在窗户上的刀光剑影。 来的这么快,是他们的房子太简陋了,进了院子就是屋,柴门一踹就能开,沈郁心跳的砰砰的,手胡乱的抓衣服,却还没穿上。相比起他,萧祁昱比他快得多,没有穿衣服,先下地穿鞋子,屋里黑,他摸索着往上一套就好,下了地先把木门找了个棍子顶着,回头朝沈郁喊:“快点儿!” 沈郁套上鞋子,还有点儿懵,萧祁昱给他抓了两件衣服,把被子底下的剑摸起来,抓起屋里沈郁收拾的一个包袱拽着他就往窗口跳,窗口有点高,沈郁是直接被萧祁昱推下来的,幸好后面是厚厚的稻草,萧祁昱不知道堆这些稻草干什么的,沈郁在稻草里挣扎了一番,被萧祁昱紧接着拉上了马,马嘶鸣了一声,萧祁昱把马车辕绳砍断了,来不及乘马车了。 沈郁坐在马上了才有点儿反应过来,幸好萧祁昱反应快,没有被他们成圈的包围,可估计也很快就顶不住了吧? 萧祁昱一张脸冷着,嘴角抿的死紧,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那扇门果然没有顶住,他们很快就破门而入。 萧祁昱狠狠的拍了下马,两个人冲出村子去,刀光剑影总没有马匹快,可箭在后面如同箭雨,密密麻麻的让人寒心,萧祁昱把缰绳交给他:“抓好了,一直往北跑,不要停!” 他把没来的及穿的衣服摔成帆布状,那些箭便悉数被他的衣服带偏了,偶尔一只漏掉的箭,贴着沈郁的脸颊过去,沈郁直觉的面颊一热,火辣辣的疼,然而他没有敢停,手把缰绳缠了一圈又一圈,确保他掉下去这缰绳都在他手上。 火光在这个时候亮起来,染红了半边天,沈郁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住过的地方已经沐浴一片火光中,沈郁喃喃的张了张口,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住了也将近两个月了,从以前的破草屋到他亲手搓的草甸子,现在全在火中了。 第134章 萧祁昱喊了他一声:“别看了,皇叔!” 沈郁回过头去,专心致志的跑,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天空破晓了,一点点的照亮整个大地,崇山峻岭在他眼前呼啸而过,沈郁一直都没有回过头,可就算没有回头,也知道后面的追兵没有甩掉,他们就这么一匹马,带着他们两个人根本就跑不过那些人,眼看后面的追兵就上来了,萧祁昱再次的拍了下马,前面是个大峡谷,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就是他们的北疆的地盘了,只要过了这个吊桥! 萧祁昱这一下拍的太狠,马挣命似的往前窜了下,一个趔趄子跪倒在了地上,马匹终于跑不动了,沈郁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翻滚之后落了地,沈郁闭上了眼,预想中的痛苦没有觉察到,萧祁昱抱着他滚下了下去。 翻滚的速度太快了,山坡上也全都是荆棘杂草,沈郁头脑昏沉的撞在萧祁昱胸口上,萧祁昱用手牢牢的护住了他的头,至于身上的疼痛,沈郁不管了,试不出来了。 他埋在萧祁昱的怀里,朦朦胧胧的想起了那一年,他从马上掉下来,萧祁昱抱着他滚了一路,沈郁使劲的吸了下鼻子,鼻尖依然是血的味道,可他不害怕了。 萧祁昱一手护着他的手,一手连抓了好几次灌木丛,最后在掉下悬崖前止住了,然而耽搁的这一会儿追兵也追过来了,萧祁昱握紧了手中的剑,把沈郁拉到了身后,把一个先上来的人砍了下去,那个人惊叫了一声落在沈郁傍边,沈郁忘了害怕,从地上捡起他的刀,跟在了萧祁昱身边,后面追来的人太多了,他就算不会也不能赤手空拳。然而萧祁昱却把他抱起来放到了马上:“皇叔,你先到对岸去!” 他使劲拍了下马屁股,马吃痛后使劲带着沈郁往彼岸跑。 沈郁回头看他:“祁昱!”萧祁昱怒骂他:“你赶紧跑,就知道给我拖后腿!快跑!跑到对岸上等我!” 沈郁使劲攥着缰绳,可他掉不过马头了,这是吊桥,马跑的很不稳,可后面是砍杀声,它本能的带着他向安全的地方去。 沈郁一直回头看着,长长的吊桥,他扭到了脖子,马带着他很快就到了对岸,他从马背上爬下来看到萧祁昱在砍吊桥了,沈郁僵硬的趴在岸边看他:“祁昱?祁昱!”他像是不解一样,明明萧祁昱说让他先走,他很快就来的,为什么要砍断桥? 他喊的声音很小,所以萧祁昱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他也不管,他忙着砍桥,这个吊桥真他娘的难砍,萧祁昱手里的剑因为长时间没有用,竟然有生锈的样子了,他砍桥砍的很理智,后面追杀的人手很多,沈郁一点儿武功都没有,只要这些人有一个跑过去就会分他的心,所以他干脆利落的把桥砍断了。 砍断了桥后,他回身对付这些人,萧璟这次派来的人身手都还不错,萧祁昱砍了好几个月的柴,银子没有挣多少,倒是积攒了一把力气,上来的人都被他砍死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他的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样子刺激了这些人,领头的那个人狠狠的道:“一起上!” 这么多人一起冲了上来,沈郁眼睛都有些花,他看的时间有些长,被那些刀光剑影闪花了眼,他努力的看着,看着萧祁昱被那些人推下了悬崖,悬崖下面是滚滚的流水。 沈郁就这么看着他掉下去,万丈悬崖啊,他的眼前恍惚了下,眼泪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滚了下来,毫无预兆,所以等他掉完眼泪之后,萧祁昱就不见人影了,沈郁后悔死了,他使劲的擦着眼,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呢,该死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掉眼泪,眼泪有什么好掉的吗! 他开始趴在岸上使劲的往下看,可水面除了翻滚的浪花什么都没有。他开始想是不是他看花了眼,萧祁昱没有掉下去呢,也许还在对岸呢,可对岸的人也在找人,他们也跟他一个动作,各自趴在岸上看了一会儿后,他们放弃了,没有了桥他们也过不去,岸那边的沈郁他们也抓不到,领头的再次确认萧祁昱是滚下了悬崖后松了口气:“走吧,只要萧祁昱死了,我们就可以跟皇上交代了。” 沈郁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这一次暗杀行动也算成功了。 他们都走了,沈郁也慢慢的坐到了地上,他从清晨一直坐到了下午,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才开始想要不要给萧祁昱立块墓碑呢? 沈郁开始茫然四顾,高山峻岭,绿树苍天,好像是个可以住的地方。沈郁开始挖坑,挖完坑他想,他埋什么啊,萧祁昱连个头发都没有给他留下啊! 于是他坐在坑边抱着一块木头肝肠寸断。他送走了一个有一个人,这一次终于只剩下他自己了,他麻木的心开始复苏,疼的撕心裂肺,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再为萧祁昱疼了,可这一刻他还是受不了了。 他对着这个大坑喃喃的自语:“萧祁昱啊,你真是折磨我,我好不容易又爱上你了,你却又……走了,你为什么每一次走,都不带着我呢。” 他说的声音太小了,所以偌大的林中没有任何的鸟回答他,于是他就默默的坐在那想。 他想他是在这岸上等他三年,还是到奈何桥上等三年呢?只这么两个选择他就选择不开了,一颗心千疮百孔,仿佛再也没了主心骨。 萧祁昱爬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呆呆的抱着那块木头。斜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木雕一样,萧祁昱心脏骤然一痛,嗓子先咳了声,爬了太久,累死了。 沈郁缓慢的侧过头来,看见萧祁昱朝他笑,只在悬崖上露了半截身体,看起来那么假,沈郁想他是花眼了,他一整天花了好几次眼,这一次估计又是骗他的,他擦了下眼,再一次的朝他看去,这一次,那个影子还在,而且还在动了,沈郁终于出了声:“祁昱?” 萧祁昱朝他点了下头:“是我。” 沈郁终于反应过来,他慌慌张张的丢掉了木牌,再磕磕绊绊的跑过去,伸手就抱住了萧祁昱的脖子,萧祁昱咳了声:“别急,先让我上去!我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别再把我推下去。” 等他好不容易爬上来,沈郁还抱着他的脖子,萧祁昱把他使劲抱到了怀里,沈郁腿一软靠在了他的身上,他所有的力气就撑着跑过来了。 萧祁昱抱着他坐在了坑边上,沈郁心跳的砰砰的,萧祁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本来想再笑话他下的,可看着他挖的这个大坑,再看看坑里的那两身婚服,还有他用刻在木头上的字,未亡人沈郁。这五个字让萧祁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憋的嗓子都疼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来:“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对岸等着我的吗?”他心里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么重的话了。他掉下悬崖是有预谋的,他没有想过要以自己的力量对抗那么多的人,他在把吊桥砍断了的时候就想要跳下悬崖了,上一次回京时,他就是从悬崖地下逃出来的。 但是这些他再也说不出来了,沈郁靠在他肩上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萧祁昱早上对他说的那句快跑,他念叨了一整天,每念一次都像是往他胸口捅刀,现在他一点儿都不想想了。 萧祁昱使劲的抱着他,他嘴上说的轻松,可不知道手里使了多大的劲,沈郁此刻也不在意他勒着他,所以就由着他使劲,等沈郁闷哼一声时,他才忙松开了点,低头去看沈郁,沈郁已经回神了,看着他说:“不要再有下一次,下一次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萧祁昱看着他点头:“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分开。” 他用手摸了下沈郁的脸,沈郁脸颊被箭划伤了,他摸了一下看到伤得不厉害才松了口气,沈郁也开始给他包扎手,现在才缓下心跳来,萧祁昱疼的咧嘴:“爬悬崖爬的。”沈郁长长的吸了口气,爬上来了就好。 天黑下来了,这山间的路不好走,两人决定明天早上走。萧祁昱在大坑底生了一把火,幸好沈郁收拾的包袱还在,里面有很多吃的,萧祁昱拿出来在火上烤了烤,两个人在坑底吃了饭,吃完饭后,萧祁昱把火堆熄灭了,埋在土下,再砍了很多的树叶铺在上面,两个人就躺在这个坑里过夜。 萧祁昱问他:“皇叔,硌的慌吗?”沈郁摇了摇头,萧祁昱伸手过去抱他:“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再走,过去这座山就是北疆了,到时候就有人来接应我们了。” 幸好天气不冷了,沈郁靠在他肩上看天空:“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萧祁昱笑:“是的,很亮,我老是觉得这野外的星星亮,上次在灵山也是这么亮,我还想要带你去灵山看星星呢。” 沈郁笑了下:“好,等回京了,我们就去灵山,把他们的墓碑建在灵山上。” 灵山是京师的屏障,建在灵山上,能够高高的看见京师,看着他把京师一点点儿夺回来。 萧祁昱搂着他腰笑:“好,我早就想亲手给他们立一个墓碑呢,我在村里的时候跟张木匠学了很多雕刻的功夫,张木匠石头也会刻。” 沈郁点头:“好。” 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萧祁昱去吻他,沈郁抱紧了他的背,顺着他的背把他摸了一遍,萧祁昱好好的在呢。 萧祁昱也由着他抱着,沈郁抱得他很紧,萧祁昱眼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了下,他看着这个大坑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两个人在这个大坑里睡觉,没有忌讳什么,因为这一生,他要与他生当同衾,死亦同棺。 第135章 两个人跑了一天傍晚时分就到了北疆的边界,北疆戍边的将士看他们俩来都惊呆了,呆愣片刻后又欢呼起来:“皇上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沈郁看了眼萧祁昱:“我们俩这个样子他们也能认出来?”他们俩的外套都被箭穿成了筛子,包袱里也只剩一件嫁衣,那也没法穿,所以这个狼狈的样子,能认出来也是奇怪。 萧祁昱想了下:“应该是程谨之、梁督军他们交代过边关的人吧。”毕竟他们走了整整三个月啊,程谨之怕是找疯了。 果然戍边的将领飞快的下了城楼:“皇上,王爷,末将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萧祁昱请他起来,一行人往城里走,将领自我介绍了下:“末将是虎峰营的人。”萧祁昱点了下头:“好,你着人去通知程将军与梁督军,就说我跟王爷不日就到肃北。” 将领点头:“好,末将这就去通报!皇上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萧祁昱看了眼沈郁,跑了一整天了,也累了,点了下头:“好,去吧。” 第二天两人换了一身衣服,总算是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一次去肃北便带一队骑军出发了,萧祁昱再次给沈郁备了马车,他会骑马但还是不喜欢骑,有马车还能躺着舒服下。这一次他们就不用着急了,这总算是到了他的地盘了。 萧祁昱跟他一起坐的马车,这一次终于有闲心看风景了,萧祁昱每走到一处就指给他看:“皇叔,你还没有来过这边对吧?这里的城墙长达十里。” 沈郁听他这么说也凑过去看:“不错。”城墙修补的很好,矗立在最边境便有一番巍峨。 这一路有萧祁昱的介绍,沈郁领略了一番西北的风景,这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萧祁昱画的那份地图,这西北的每一寸土地,萧祁昱都踏过。 萧祁昱看他脸色有了笑意笑道:“风景好吧?” 沈郁点头,大漠风光别有一种豪放,让人看着就心情激扬,特别是看着这广阔的草原,萧祁昱看他喜欢也很高兴:“我以前就想带你来看看的。皇叔,我们俩这一路走了不少地方了吧?” 沈郁点头:“可惜我睡了一路。” 萧祁昱哈哈笑:“这还不容易,等我们把京师稳定了后,每年都去微服私访下。” 两个人光聊风景,这路便走的快了,还没有进肃北便看到了梁督军跟程谨之他们的迎接队伍,萧祁昱远远就看见了梁督军的肚子,他笑着跟沈郁说:“梁督军轻易不骑马的,这是来接皇叔你了。” 沈郁知道他是笑话梁督军,拍了他一下:“没大没小,我都得叫他一声督军。”萧祁昱笑:“放心吧,皇叔,我们的关系现在很好了。” 沈郁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梁督军听你的了?” 萧祁昱点了下头:“是的,皇叔放心吧,三军整合了。” 沈郁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他也不希望梁督军跟萧祁昱僵着,说话间,已经到了。梁督军早早的下了马,看见萧祁昱果然是把沈郁扶出了车,他眼睛一花,跪在了地上:“王爷,你可是回来了。” 他戎马一生,从没这么激动过,可他盼了沈郁这么久啊,沈郁若是在京师安安稳稳的,他不担心,可丢了好几个月啊,而且还是病了,这真是太急人了,这么想着,他看了萧祁昱一眼:“皇上,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听着语气,果然是没有多少隔阂了,沈郁笑着扶起他:“督军,我们路上耽搁了些日子,你们在边关还好吧。” 梁督军嗯了声,傍边的程谨之也跟沈郁行了礼,回答道:“王爷放心,我们在边关一切都好,王爷你身体好了吗?” 沈郁笑了声:“好了,让程将军挂念了。” 两边人马分别叙了旧,程谨之笑着道:“那皇上、王爷我们就进城吧,陆国公、沈将军、秦将军、以及京师的众大臣都等着了。” 果然刚踏进了北疆的大本营,就见着了三翼的士兵,全都到场了,如萧祁昱说的那样,三军整合了,看见他们来很激动,可锣鼓声没有乱,秩序也没有乱,这么齐刷刷站着,也有一种山呼海啸之感。 萧祁昱看了一眼沈郁:“皇叔,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这是特意来炫耀了,沈郁也就仔细的看了下,萧祁昱既然能拿得出手,那就是很不错了,他虽然不是很懂军事战法,可也看得出这些士兵军纪严明,经过这两年,确实都变了些样子。 沈郁遥遥的看见了陆琪还有陆国公,陆琪先骑马过来了,看到沈郁还是挺高兴的,在京师里时是死对头,但是这一年多没见,也有点儿怀念,所以陆琪开口道:“王爷,你总算是活着来了。” 陆国公踹了他一脚:“没大没小的,怎么称呼王爷的!” 沈郁笑了声:“无妨,陆国公,这一年没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硬朗。” 陆国公抹了把胡子:“多谢王爷。” 沈将军、秦将军等人这次也全都过来了:“末将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沈郁一一看过去,他的沈家军、陆家军,萧祁昱已经告诉他,损失过半了,可当真见到时心里还是很难过,他微微的抬了下手:“众将士,快请起。” 路过了最初的将士,后面的便是他的文臣,也都整整齐齐的跪着看他们,他们两人一别三个月,真的是太让人揪心了,沈郁扶起来张时谦:“快请起,起来了吧。” 林昭玄抓着他衣袍哭的不能抑制:“王爷啊,你总算是回来了,老臣,老臣真是吓坏了。” 站在一边的秦观看他这样嘴角抽了下,倒不是怀疑他的话,林昭玄说的都是实话,沈郁不会来他确实得害怕。 跟武将诉衷肠比较爽快,跟这般文臣就慢了,林昭玄想把他这几个月的事都想问一遍,可这怎么能几句话说的完,于是沈郁便反问了下他们过的如何, 张时谦笑:“王爷,放心,我们过的都还好。” 林昭玄撇了撇嘴:“王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他住的可不好,这边关的所有东西他都不适应,而且还是住在军营里,那真是毫无娱乐可言,沈郁也知道他不适应这里笑了下:“过几天就回去了。” 他们两人回来是件大喜事,整个营里欢声震天,这比过年还要热闹。 大盆的肉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大坛子的酒一坛坛的搬上来,士兵们轮番的跳起了大刀舞,围着营地中央点燃的篝火,气氛也挺热烈的,沈郁看了一眼傍边的程谨之:“一定是程将军主办的吧。” 程谨之笑了:“王爷,我们自从接到您跟皇上来的消息,都高兴坏了,这是他们自主跳的。”林昭玄在一边撇了下嘴,这种大刀舞有什么好看的吗?沈郁朝他瞪了一眼,在军营难道还得找一群舞姬来跳? 林昭玄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沈郁朝那边忙着的萧祁昱看了一眼,萧祁昱是被秦将军、沈将军、陆琪等人围住了,一人一大碗酒,很有不醉不罢休的样子。沈将军觉得萧祁昱这次来变了些,爱说话了,而且还和蔼可亲了,于是这酒就逃不掉了。 沈郁自个儿点了下头,萧祁昱看样子真的有了一支全然信任他的军队,三个月信息全无,可他们依然在这里等他们,这份信任很坚定,他们不跟梁督军一样,梁督军就是他沈家的军队,只要看不到他的死他就会一直是,所以沈郁放下了心。 喝完了酒宴,梁督军又来请沈郁回他的地方住,萧祁昱笑了声:“督军,皇叔跟我住就行了。”梁督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是献殷勤,以前这俩人闹矛盾时他觉得正常,现在这么好感觉很不适应,不过沈郁朝他点了下头:“督军,我住在这军营里就好。督军放心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要讨论下回京的事。” 梁督军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先走了,王爷真是偏疼这个侄子,这跟着他一走三个月,现在好像是更分不开了。梁督军颇为吃醋的走了,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不适应,他虽然是承认了萧祁昱的能力,但是这么多年沈家军与皇室的关系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是跟随老王爷的,观念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梁督军走了之后,程谨之送他们俩去休息,笑着说:“王爷,我把你的行李都放在皇上的院里了,你看看我收拾的行吗?” 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了,程谨之虽然还不确定他们俩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是在京师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萧祁昱跟他已经毫无矛盾了,那住在一个院子里是应该的。萧祁昱跟着进了沈郁的房间看了看:“好。”比他的房间收拾的都好,萧祁昱笑了声:“好了,谨之,今晚上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程谨之笑了下:“好的,那皇上,王爷,卑职先下去了。” 程谨之给他们带上了门,沈郁朝他使眼色,让他也出去,院子外面很多人站岗的,萧祁昱看了他眼:“早晚都要知道的” 他拉开门叫外面的亲卫兵:“端水来,让王爷洗漱。” 伺候完沈郁洗澡,萧祁昱就着他的水冲了冲,等冲完之后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在东张家村了,真是够省的,沈郁也看着他乐:“还能找着当皇上的感觉吗?”萧祁昱把毛巾拍桌上:“明天就找着了。” 他笑的简直欠抽,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那感觉,自从踏进了他的地盘,他就感觉要飞上天了。沈郁切了声,躺下睡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萧祁昱走过去挤他床上,沈郁说:“明天他们就会猜测你跟我的关系了。” 萧祁昱给他解衣服:“你以为我的士兵跟你沈家军一样八卦啊。”沈郁哈了声:“你才八卦呢,他们怎么八卦了,你那个程谨之心眼才是多呢?” 萧祁昱看他:“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看出来了?”沈郁想了想:“现在也许还不确定,但是明天一定就确定了。”萧祁昱已经把他衣服脱下来了,脱得太顺畅,沈郁脸有些红,萧祁昱看他这样身体便猛的热了起来,他曾经在这边关的床上、梦里睡了他很多夜。 萧祁昱抱着他说:“那就知道好了,皇叔你又要添一项新罪名了,魅惑皇上。” …… 第二天召开全北疆兵部大会,三翼的将军全都到齐了,这是自打完仗后的第一次汇聚,众人都早早的到齐了,就连梁督军都没有迟到,显然知道这一次会议的重要。 萧祁昱跟沈郁是踏着点儿进来的,沈郁虽然每一年都到军营里看一番,但是这边关的将士他就看望的少了,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他们的大会。本来想要表现的好点儿的,哪知他们开会的话题太无聊了,全都是怎么进攻京师的,分几路先取这个城市,再攻打这个城市的,这些将领三个月没有打仗了,手痒痒,所以热血沸腾,萧祁昱也就没有阻拦他们,让他们议论纷纷。他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回京师是一件大事。 他偶尔看看他傍边坐着的沈郁,嘴角勾了下,沈郁一手拖着头,挡住了那些将领的视线脸朝向他,眼睛已经合上了,这是无聊的睡着了。 萧祁昱站起来,把旁边的衣服给他披上了,他都没醒,但是众将领终于被他这个动作给镇住了,秦川将军轻咳了声:“皇上,是我们说的太无聊了吗?” 萧祁昱笑了下:“没有,你们接着说就行,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秦川深刻的自我检讨了下:“是不是进攻的太贸然了?” 沈将军这时笑了下:“嗯,我也觉得应该以智取为主,毕竟这都是我们大梁的都城,城里是我们的百姓。能不动战火就不动。” 萧祁昱赞许的点了下头:“我跟王爷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进京师一要快,二尽量的避免战火。集中兵力对付萧璟,萧璟的兵力在这几个城市,其余的城市他没有那么多的兵力,不足为惧。” 沈郁听见他叫的那一声王爷,所以醒了,看到众人都在看他,他咳了声也没遮掩,他一向是不需要遮掩的,只问道:“你们讨论到哪儿了?” 萧祁昱笑:“皇叔,我们讨论到怎么智取京师了,皇叔,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确定要听他的意见吗?他那意见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攻心计。 萧祁昱朝他抬了下下巴,到皇叔你立威的时候了。沈郁哪能不知道他想看热闹,但是他也不怕人看热闹,他还是那个观念,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所以他看着众人道:“我们这三翼兵马本就是大梁的军队,大梁的王者之师,是打败了北羌,保卫的疆土的勇者之师,那么回京师是理所当然,理应受到百姓的热烈拥戴。” 他停顿了下看着众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让天下的百姓知道我们要回去了,而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萧璟大肆征兵、征粮,弄得民怨沸起,是我们回去的好时候。” 程谨之等人看着沈郁眼神都很复杂,并没有往坏处想,就是觉得不一般,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摄政王厉害,口才厉害,现在看来还是一如既往。 梁督军虽然很想轰轰烈烈的打回去,打萧璟他还是能打过的,但是沈郁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拥戴了:“依王爷之见,我们应当如何做?” 沈郁看了他一眼:“督军,我这想法可能上不了台面了,萧璟上台仅三月,京师所有的一切并不稳,而今他又要失人心,所以到了我们公布他罪名的时候了,纸包不住火,他勾结外敌,祸害江山的罪名该一点点儿的让百姓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郁漫不经心的端起了茶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端着这杯茶有多用力,萧璟,贺云,我也要让你们尝一尝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做背叛之痛,我要为死在城上的四万人报仇,我要让你们尝一尝我日夜站在城墙之上时那种绝望的痛苦,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时的锥心之痛! 咽下茶后,沈郁放下了茶杯,脸色已经很平静了:“不知众位将军意下如何?” 这一招兵不血刃,厉害,程谨之点了点头:“王爷高明!他早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了!”他们边关的将士自听闻京师是怎么陷落的后都非常的气愤,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沈郁嗯了声:“再就是把你们的功劳也说一下,你们为我大梁江山血洒疆土,却被说成是叛军,含冤在此,我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都道:“多谢王爷,我们没什么。” 沈郁笑了下:“这件事就交由程将军了,程将军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如果需要人的话,就去找林昭玄帮忙,他也就笔杆子厉害了。” 他自己的他说的也毫不客气,程谨之点头笑道:“好的,就以王爷之意。皇上?” 萧祁昱点了下头:“照王爷所说的去做吧。剩下的事情就是这几天,大家要做好随时回京的准备。守护北疆的任务还要交给梁督军了。” 梁督军点了下头:“皇上放心,这边关由末将守着。” 会议就开到这里,梁督军陪着沈郁走了几步:“王爷,到了京师,你要好好保重啊。”他每次都盼沈郁能来边关看看他的部队,但是每一次都这么匆忙,哎,沈郁看了他眼:“督军放心,我以后会来看望你们的。”这句话不值得相信,梁督军也看穿了他,并不为难他:“王爷只要安稳,末将心中就安稳。” 沈郁嗯了声,看向了远处的层层山峦:“边关有督军在,我就安心,此次回京后一定会给督军报平安的。” 梁督军拍了下肚子:“那好,末将就等着王爷佳音了。” 他走了后,萧祁昱站到身边:“皇叔,梁督军走了?”沈郁嗯了声:“督军年纪也大了,你在边关留一些人吧。”萧祁昱看着他笑:“好,我留下人了。”看到沈郁那脸色,萧祁昱笑:“没你想的那样,我真的相信督军了,你还不知道吧,梁督军以两万人马对北羌八万人,城墙未损坏一寸,从那个时候我就相信他了。” 沈郁勾了下嘴:“你相信了就好。”萧祁昱拉着他走:“皇叔,过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你。” 那个时候他夜夜往他床上爬!都求着他喜欢了!他当然不会怀疑了!沈郁没好气的甩开了他的手,后面那么多人跟着呢。萧祁昱也不在意,陪着他走:“皇叔,我带你到处走走吧,看看这边关风光。”回到京师不可避免的就要面对那些人了,他知道沈郁心里不舒服。 这么说着,萧祁昱招了下手,侍卫把马给他牵过来了,他的汗血宝马,萧祁昱扶他上了马,两个人策奔向草原。 两人一直跑到了月湖,侍卫远远跟在后面没有上前,萧祁昱指了指湖说:“皇叔,你知道这个湖是什么湖吗?” 沈郁嗯了声:“不是月湖吗?”萧祁昱笑:“皇叔,你怎么知道的?一定是看我画的地图了。”这真是够自恋的,沈郁不想搭话,萧祁昱也拉着他走:“以前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想着带你来看看的。这一次走了,我们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了。” 他是挺怀念这个地方的,很多次想京师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那一年他在这里寂寞无能,这片芦苇荡是他击败铁勒的地方,于是他每每跑到这里,这里是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可以想沈郁的地方。 萧祁昱拉着他的手走在这片芦苇地里,这个季节的芦苇展出了嫩绿的牙,随风招展着,像一片片麦田,萧祁昱问他:“皇叔,好看吗?”沈郁点了下头:“好看,没有想到这里还能有这片风景。”萧祁昱笑了下:“这个月湖,这边的人叫他明珠。牧羊人每当傍晚的时候都赶着羊群来这里河水,白色的芦苇,白色的羊群很壮观,我想如果皇叔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 他这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说这么多还说不到点儿上,沈郁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萧祁昱也在咬舌,他是想要告诉他……告诉他,萧祁昱终于回头看他:“皇叔,我在边关的时候很想你,每天都想你。”刚开始的时候恨他,每天每天的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质,把他从边关气走了之后,他开始想他,一天比一天的想。 沈郁这次终于顿住了,他看着萧祁昱飘扬在风中的头发,伸手摸了摸:“我知道了。”头发还是黑的,可沈郁还记得这两鬓的斑白,他最初的那几天都不想看他,他那时候多想跟他说活该啊,离开了他去吃苦了吧,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很难受,他知道以他的脾气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了,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所以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了。 萧祁昱看见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把他轻轻的抱在了怀中:“皇叔,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你不用害怕。京师的那些人交给我。”沈郁靠在他肩上点了下头:“好。”他把眼睛缓缓闭上了,心在这片暖风中和煦平静下来。 安排好了进京的时间,沈郁终于开始给魏延写信,魏延这一年一直是明哲保身的,这几个月他也一直给魏延发着军饷,所以当贺云已经叛变他时,魏延魏翼士兵就必须是他的,他必须要争取过来。 萧祁昱亲手给他磨墨:“皇叔,这封信你写吧。”是他的兵,应该由他来调派,沈郁点了下头开始想怎么写,贺云以及萧璟一定许诺过魏延太多的好处,也许他在动心中,碍于吃着自己的军饷,没有表态。在这种情况下,魏延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并不奇怪,谁都想生存下来。 沈郁铺开纸缓慢的开始写:“魏将军,这些年你守苏北,从未出错,而今一年,战火突起,你退守一角,坐拥五万雄兵、窥测天下。所有人都告诉朕,你有谋反之意,可只有朕知道,你是在观望。 忠孝不在于你,而在于朕,若朕赢了,你便效忠于朕,若朕输了,你便投靠璟王,所以你是在观望中两难决定,朕现在就告诉你,萧璟必败。” 他写的几个字笔力雄浑,豪气万丈,萧祁昱暗暗的说了声好,驰骋天下的沈郁又回来了。 沈郁看了他眼继续写:“魏将军,朕今日借王爷之笔告诉你,你是国之栋梁,朝廷之忠臣,无论你何时归还,朕都将拼弃前嫌,出宫远迎。” 沈郁写到这里停顿了下,他想他是真心的盼着魏延来,这二十多年啊,他视五冀兵马如己出,所以贺云背叛他的时候他才痛不如生,他有多希望魏延能够回来。 萧祁昱看着他道:“皇叔,你告诉他,朕也盼着他回来。写吧。” 沈郁点了下头继续写:“魏将军,王爷日夜思念你,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停之又停,是因为想起了你们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二十多年,五冀士兵亲如一家人,他舍不得你离去。边关众将士亦舍不得与你们分开。魏将军,回京师之日,定是重整军队之时,若魏将军有安邦定国之意,我与王爷定在京师候尔等归来。” 写完了这封信,沈郁长吸了口气:“现在就看萧璟那边能给他什么好处了。”萧祁昱笑笑:“如果萧璟能够给他好处的话早就给了,魏延已经是国公,统领五万兵马,萧璟不会再让他高升一步的。从现在他大肆征兵看来,他是不想用五冀的兵马了。魏延并不傻,倘若萧璟征兵一起,便是压制他们的时候了,也许贺云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沈郁也笑了声:“贺云怕是功高震主了。萧璟暂时不会动他,可他们之间的间隙一定消不掉了,贺云这个人心胸狭窄,且心思多,他一定不会衷心的效忠萧璟,到时候两个人一定会起内讧的。” 萧祁昱笑:“好,那我们便推他们一把。” 大梁一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明帝萧祁昱率领十五万王师自边关想京师进发,所到之处百姓欢呼,万民相拥,这是军心所致,民心所向,坐拥江山难,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非得一步一步的走过,非得一寸寸的摸过,滴过血汗,流过眼泪,这片江山才是属于你的。今时今日的沈郁与萧祁昱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136章 路过一个个城池,收复一片片失地,萧祁昱于五月二十五抵达京师,京师也同样顺利的收复,贺云及其五万兵马在眼看京师守不住后,领五千余兵逃跑,在灵山脚下被歼灭。璟王萧璟引发战火,自知必败无疑后自裁于贤政殿,璟王死后,恭王爷、楚靖一党也全都收押狱中,自此璟王一党悉数覆灭。璟王谋反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上朝的地方改到了紫宸殿,因为贤明殿正在重修中,璟王萧璟死在龙椅之上,不仅自己死了,还放了一把火烧了正殿,重建宫廷又要花些银子,萧祁昱倒是笑了下:“皇叔,我们换个地方上朝也挺好的。”要改就全都都改了吧。只要没把他们俩的含元殿烧了就行。 萧祁昱重定了一切之后去看恭王爷,他倒是没有多少话想问他,事实摆在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只是例行去看看,叔侄一场,临死前总要看看。 恭王爷并没有受任何的刑罚,所以衣着整齐的坐在稻草堆里,看见他来只抬了下眼皮,随后又垂下了,他曾经那么看不起萧祁昱,从没有把他当一个君王看,可现在他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跟打脸一样。 他看不上萧祁昱,萧祁昱却多看了他几眼,也许心中还是有心结,他这些年待他很好,好到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那些过去就不想了,他看着恭王爷道:“恭王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恭王爷低着头:“没有。” 萧祁昱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隔着几个牢房里的是楚靖、楚云彻。那两人也低着头,萧祁昱便从他们牢前走过去了。 出了天牢,他才吸了口气,大步往含元殿走,刘公公正陪着沈郁整理他的花草,刘公公大难不死还活着,不过沈郁的兰花却死的差不多了,刘公公说:“王爷,都怪老奴不好,老奴整天扫地,这正殿也不能过来,没能照料王爷你的花草。” 沈郁摇了下头:“你活着就很好了,这些花草我再养就是了。对了,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去跟着皇上吧,你从小就照顾他,还熟悉一些。” 萧祁昱踏进来道:“让他跟着你行了,这宫里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个贴心的,你先凑合着用。” 刘公公禁不住老泪纵横,这不是夸他对吧。刘公公看着他们俩道:“皇上,王爷,就让老奴伺候你们两个人吧,老奴可以的。”反正上朝一起,休息一起,那他一个人完全胜任啊。 萧祁昱嗯了声:“行,你不累就好,多去培养几个人。” 他说着坐到了桌边倒水:“皇叔,过来喝水。”他这速度真快,不怪刘公公,刘公公觉得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这些日子萧祁昱几乎完全自力更生,他不仅能自力更生,还能照顾王爷,让他感觉他特别的多余。 萧祁昱一时不能察觉他的心情,他是习惯了,在民间生活的三个月,已经什么都会了,不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而且他照顾沈郁都比他要好。 沈郁放下喷壶过来了:“你去牢里了?” 萧祁昱嗯了声,看样子心情不好,沈郁安慰了他一番,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他这安慰方法新奇,萧祁昱看着他笑,其实他并没有太难过,沈郁一直站着他这边就够了,那些人背叛他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看到萧祁昱笑了,沈郁摸了下鼻子,咳了声:“什么时候处决他们?”萧祁昱漫不经心道:“过几天,等纪念碑建好时。”沈郁看他:“我能不能跟你求个情?” 萧祁昱瞪他:“为谁?”已经猜得出来了,除了他的老相好,就没别人了! 沈郁缓声道:“我知道恭王爷该死,理应满门抄斩。”虽不至于满门抄斩,但是恭王爷成年的儿子却是必须要死的。萧祁昱哼了声:“接着说。” 沈郁看他这样也只好把话说开了:“你看,萧珩他也没有什么大作为,这么多年就是个纨绔子弟,从不理朝政,他与恭王爷谋反案无关啊,你让他带着家人去漠北放羊吧。” 萧祁昱其实心中也并没有把萧珩处死,他还记得萧珩去狱中看望沈郁,这份心意他记着,在沈郁陷入牢狱、无人能救的时候他记着。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拍了桌子:“你是不是还想着他?说啊!” 沈郁看了眼傍边的刘公公,刘公公悄莫声息的往外走,等殿里没人了后沈郁才看他:“他待我很好,我也应当感恩图报。”看萧祁昱又要瞪眼,沈郁叹口气:“我跟他没有关系,他待我好,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并不是所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你都要归结为什么吧?” 萧祁昱嘴角终于颤了下,他知道沈郁现在说放不是骗他,那就是说以前说的那些都是气他的了?那些不知道多少男人睡过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沈郁看着他笑了下:“等他去了漠北我就算想见他也见不到了是吧?”看到萧祁昱又要生气,沈郁看着他笑:“跟你开玩笑的,以后我不跟你为这些事吵架了。” 萧祁昱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皇叔,我也不跟你吵了。”他还记着他们以前的吵架,在这个含元殿里吵了那么多次,每一次想起来都很难受,这些年的隔阂,这些年的争吵把感情吵的支离破碎。 萧祁昱最后磨了磨牙:“我让他去漠北放羊,走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送他。” 沈郁点头:“好,你不怕没面子就好。” 处决之日已经定下,所有的罪名也都定了,恭王爷因为谋反,所以家中成年男丁,除了萧珩这个儿子因救瑜王爷而被流放,其他成年的儿子皆陪着恭王爷赴死,而楚家这颗时刻跟随着恭王爷的棋子也定了死罪,楚靖、楚云彻死刑。 就当罪名一一定下之后,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天萧祁昱真跟沈郁在凉亭里下棋,刘公公伺候在一边,给沈郁打着扇子,天气渐渐的热了,外面小公公跑的特别急,而且朝着刘公公招手,刘公公只好去看他:“怎么了,今天皇上又不跑马,用不着你伺候!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吗?!” 这个是常年跟在皇上骑马的公公,但是现在皇上大部分时间都陪王爷了,而且跑马也不用非得出宫去跑啊。 小公公擦擦汗,也很着急:“刘公公,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王爷,可我真的有急事啊。” 刘公公瞪了他一眼:“什么事?” 小公公看着下棋的两个人有些为难,他小声的在刘公公耳边说了一句,刘公公便也愣住了,凉亭里的两个人很和谐,这些日子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他是看在眼里的,有时候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两个以前打架打的多厉害啊,他有很多次都以为这种好是假相,他每天都为他们俩悬着心,就怕哪一天再出现个什么事把两个人给拆开了,可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那个楚姑娘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现在出现了有什么用啊! 刘公公真的是特别特别的恨,皇上就是为了她跟王爷吵翻了,现在看着她父亲兄弟蒙难了,她又出来了,真是的!怎么就不早点儿出来呢!哎,早点儿出来更不好,就跟现在一样,谁知道皇上对她是什么心啊。 刘公公因为不想说,所以表情就格外的难堪,沈郁抬眼看他:“怎么了刘公公?” 刘公公干笑着:“没事,没事,就是有人要找皇上,托奴才来说句话。”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谁想见我还得托你?”他漫不经心的就看他那一眼,所以没有看见刘公公朝他使得眼色,皇上现在什么时候都跟沈郁坐在一起,弄得刘公公想跟他说个悄悄话都没机会。 本来还想跟他使个眼色的,奈何他也没看到,萧祁昱没看到,但沈郁看到了,他看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汗都快下来了,不是他有意瞒着王爷的,而是真的不想让他知道,知道了一定不好受吧。 沈郁也没有让他为难,他笑了下:“祁昱,我有点儿困了,先回宫休息会儿,你去处理下折子吧。” 萧祁昱看他这么说,也就扶他去含元殿,出来的时候,刘公公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萧祁昱终于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事?” 刘公公小声的跟他说了,萧祁昱脚步顿住了:“你说谁?” 萧祁昱终于接见了楚云清,本来以为刘公公说的玩笑话,可真的看见楚云清出来时,他怔住了,他看着她轻步走过来,音容笑貌一如往昔,嘴角动了好几下,就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啊,可他发现他的心里全然没有惊喜,楚云清没有死,好好的活着,应该是高兴的,他在边关待的那些年,日日愧疚,日日期盼着她能活着,现在她果然活着了,他应该高兴,高兴。 萧祁昱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滋味,往事一幕幕回来,他记得最清楚的不再是这个女子,而是边关的那些愧疚难安的日子,是夜夜恨着沈郁、对她愧疚难安的日子,是跟沈郁吵的天翻地覆,远走边关的日子,那些日子太苦了,单是这么想着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仿佛跟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梦醒了,他有点不适应。 看着对面那个女子越笑越浅,萧祁昱终于让自己挤出来个笑:“云清。” 楚云清看着他笑了笑:“云清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祁昱忙让她起身了,他轻咳了声:“我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他不知道怎么去问她怎么还活着,这句话大概太伤她的心了吧。萧祁昱还记得他曾经喜欢过这个女孩子,那份喜欢并不是假的,他喜欢她的大义,喜欢她心中的善意,喜欢她的坚强,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的那份喜欢到了这一刻什么都没了。 楚云清很聪慧,几乎很快就明白过来,与其说是萧祁昱变了,还不如说是时间冲淡了一切。她其实心里早就有底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再痛苦的回忆也会淡化的,萧祁昱是忘了她了。他其实也没有必要要记着她,楚家背叛了他。 楚云清心中有些悲苦,可她什么也没说,她本来不想来的,不想再来面对这种尴尬,只是她不能不管她的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命这么苦,明明是为了萧祁昱隐姓埋名,她的家人也为了萧祁昱忍辱负重,可终究是没有忍住,忍辱负重的变成了谋反,而她这个牺牲了最大的人便成了一个笑话。 楚云清轻笑了笑,还是不得不说出她来的目的:“皇上,民女想求皇上一件事。” 萧祁昱忙道:“有什么事你说,倘若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他还是那个心软的皇上,楚云清心中有些酸涩,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想求他饶了他们楚家,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萧祁昱现在也已经回过神来了,所以也大概的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请她坐下:“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是你自己来的吗?” 楚云清也没有再瞒着他,把她这些年的事说了下:“皇上,对不起,民女知道这一次来求皇上,是为难皇上。当年恭王爷逼我父亲处死我,他想让皇上与瑜王爷之间的矛盾加重,从而狠下心来与瑜王爷决裂,所以我就没有和亲,而是选择了假死,隐姓埋名。” 她说到这里苦笑了下,其实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假死,她喝下那杯酒的时候是真的以为她死了,那个时候她告诉她自己她是为了皇上死的,可当醒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那么可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骗萧祁昱。可也再也没有办法了,她不能让她的父亲担上欺君的罪名,所以只能瞒着他,瞒着所有人,期待着他与瑜王爷决裂\亲征的那一天,哈哈尽管知道那么的可笑。 扳倒权倾朝野的瑜王爷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她其实也想不明白她父亲与恭王爷的想法,凭他们的力量怎么能够拼得过,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这么拼,拼了之后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她到现在都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肯定瑜王爷不会逼急了而迫害皇上?就跟今时今日一样,瑜王爷同他一同归来,又在一个朝堂之上。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楚云清苦笑了下,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她跟萧祁昱是再也没有关系了,从她没有死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跟萧祁昱再也回不去了。 萧祁昱就这么坐着听她说,脸色平静,心中的疼痛却一*儿的翻上来,楚云清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了过往,可只有他才知道这么多年他所熬的苦,那一年就是因为她,他远赴边关,同沈郁决裂,以至于后期引发战祸,十四万人死于这场谋反案,就连他跟沈郁也都差点儿死了。 他知道他不能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她的身上,可他无法不去想,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个个的飘过。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时间和距离是把刀,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切碎,萧祁昱不愿意去回想那些年怎么过来的,他跟沈郁之间差一点儿就碎了,要不是恨他,要不是他千里去看他,以他的脾气他不知道怎么回头。 想到要忘了沈郁,萧祁昱觉得心骤然的疼了起来,他转开头没有再去看楚云清。 楚云清再次的跪在了地上:“皇上,我知道我父亲跟哥哥犯下滔天大罪,理应处死,可皇上,他们真的只是被恭王爷利用,求皇上网开一面。云清当在庙中为皇上祈福,保佑我大梁长乐久安。” 她一直低着头,因为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来求他就是个笑话,可能怎么办啊,她在庙中修行的日子想着再也不管楚家的事了,可临到头了,她还是不能不管,她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跟哥哥死。 萧祁昱就这么看着她摇了摇头:“云清你起来吧,我不能答应你。” 楚云清缓慢的抬头看他,萧祁昱还是那张脸,可不知道哪儿就变了,眼神平静,面容利索,她知道他为难,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干脆的拒绝。萧祁昱也知道她不懂他为什么会拒绝她,他也不想解释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萧祁昱了,那些战火让他心硬如铁了。 楚云清难过的张了下口,可就是没有说出话来,萧祁昱看她这样轻声道:“云清,楚靖与楚云彻犯下的是谋反窃国之醉,理应处斩。” 楚云清僵硬的看着他:“民女知道了,民女也有欺君之罪,民女听从皇上发落。” 萧祁昱看着她依然摇了下头:“云清,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走吧,离开京师。”这就是从此以后都不想见她了吗?楚云清艰难的笑了下:“民女自当去漠北,谢皇上不杀之恩。” 萧祁昱看她执意如此,也就不能说什么了,他站了起来,真的一点儿想在那坐着的力气都没了。他不知道怎么就看着她那么的陌生,当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的时候,他之前的那些喜欢就跟个笑话一样。萧祁昱并没有太大的难受,他只是大踏步的向含元殿走去。 他的脾气已经变的好了,没有以前那么的执拗与偏激了,所以这一点儿打击他很快自嘲的解开了,不在意了。 刘公公跟在他身后悄悄的看他的脸色,预想中发怒并没有来,皇上表现的也太平静了,他不是应该一怒之下把这个楚姑娘也骂一顿,然后关到冷宫里什么的吗?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 萧祁昱被他看的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刘公公干笑了说:“我觉得皇上英明,大度。”这句话绝对是违心的,他对人家姑娘这么好,楚家理应满门抄斩!想当年他对王爷那可真是太差了,王爷不过是背着他找了个人,他就……刘公公都不想想他做的那些荒唐事。 萧祁昱看着他:“你笑的那么难看干什么?对我有意见?”他现在脾气真的是很随和了,你看以前绝对不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萧祁昱也没有指望他回话,他只道:“这件事就不要告诉王爷了。” 刘公公哦了声,这总算能听出声调了,是很不情愿的样子。萧祁昱难得对他解释了下:“我不是要瞒着他,而是不想让他想起过去了。”过去于沈郁一点儿都不好,他一定不愿意想起来。 刘公公这才笑着答应了,萧祁昱看他这样也笑了下,刘公公虽然从小就照顾他,可他去边关的这一年多,他都是跟着沈郁的,不知道沈郁用了什么贿赂的,他对沈郁比他上心的多,萧祁昱自己便想边笑了,是沈郁比他热心,他对人是真好,若是对一个人好,毫不藏私,比起当年那个别扭又冷僻的自己确实好太多了。 萧祁昱踏进含元殿,守在殿门的小太监告诉他王爷出宫了。萧祁昱吃了一惊到:“他出宫干什么?” 心中却一转,明白了,以沈郁的心思,一定猜出他见什么人了,萧祁昱有些懊恼,只好再往宫外走。 沈郁此刻正在王府中,赫连陪他观看王府修葺的进度,他其实不用问萧祁昱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赫连已经告诉他了。 沈郁看着这个翻修的王府有些感叹,他不过是走了半年,王府就破损成这样了,赫连恨声道:“王爷,王府以前让萧璟驻扎军队来,所以才损毁成这样。” 沈郁点了下头:“我知道。不用大修,让他们简单的修修,能住人就行。” 赫连看着他:“王爷,你要搬回王府来住吗?”他不知道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是本能的不太相信萧祁昱,现在不就是了,那个楚姑娘来了,那皇上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事来。 于是赫连道:“王爷,你搬回来住好!” 沈郁嗯了声:“一切从简。” 两个人正在转悠的时候,外面通报萧祁昱到了,赫连只好告辞了。 沈郁站在海棠树下等他,萧祁昱看着他是有点儿心虚的,赫连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一定没有他的好话! 萧祁昱快步走了上来:“皇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沈郁笑了下:“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了。” 萧祁昱站到他旁边:“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见楚姑娘的。”说到这里他看着沈郁:“皇叔,对不起,以前是我错怪你了。”那些说他狠毒逼死人的话一定很伤他的心,萧祁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说的出来的,是气恨了吧,他怎么都想不到沈郁会变成那么不可理喻的人。 萧祁昱简直没脸想下去,那个时候他不懂,是没有人让他吃醋,后来他明白了,那些不可理喻,那些疯狂是因为沈郁喜欢他,那些醋意他现在都懂了,因为他连看着他家这颗海棠树都觉得别扭了,这棵输据说当初他与别人琴瑟和鸣的! 萧祁昱磨了磨牙:“皇叔,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你跟我回去吧。” 沈郁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也喜欢楚姑娘。”他其实是想说他还喜欢女的,楚云清他是不喜欢了,可别的女的呢?他并不怀疑萧祁昱对他的喜欢,可他也还知道萧祁昱是个喜欢女的,这是人的天性,要改变一个人的天性,太难了。 他其实也还记得楚云彻说的那些话,楚云清是他的未婚妻啊。这三个字足以名正言顺了。沈郁也说不清他心里什么感觉了,对于这个楚姑娘他由嫉恨到最后的麻木,所以看和她现在又活了,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 萧祁昱看着他又重新麻木了,心里急的要命,出口便是:“我真的不喜欢她了!” 沈郁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这是蔑视他很快便把人给忘记了,萧祁昱不想再说过去那些事,也不想说那些所有的过去都是一个谎言,他不想再让沈郁去回想那些事,过去的那些他再也不想提了。于是就找茬:“我是喜欢过她,可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别人了!”这棵海棠树就是最好的见证!谁的人生里没有喜欢过别人,不都是到最后才发现最爱的那个人是谁的吗! 他这真是够无理取闹的,沈郁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喜不喜欢的问题,若要翻旧账,两个人今天一天也翻不完。 沈郁看了看这颗海棠树,叹了口气:“你现在是皇上啊,你总有一天需要一个皇后的。”这些日子还没有大臣提这个问题,是因为百废俱兴中,忙的顾不过来,可等他们反映过来后就开始说了,到时候更是烦不胜烦,他一想到那样的一天就觉得累。 萧祁昱拉着他手:“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想好了。” 沈郁看了他眼:“你想好什么了?” 萧祁昱看着他:“你先别问,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现在先跟我回去,这里不能住人。”沈郁想笑,茅草屋都住过了,这里怎么就不能住人了。 萧祁昱拉着他已经往外走了:“皇叔,这个王府你就不要再回来住了啊,我修葺王府是要当驿馆的。” 沈郁没好气的道:“我的王府当驿馆?谁敢住啊!” 萧祁昱看着他笑:“南诏王妃!” 看沈郁噎着了,萧祁昱笑:“我已经将这个房子送给□□姑姑了。过几日南诏王协同王妃到访大梁,他们不远万里到来,我们总不能让他们住的寒酸是吧,况且这里是□□姑姑的娘家,所以她回来还是住这里最合适是吧。” 沈郁看他都打算好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他也盼着四小姐能来,他的亲人现在还没有找到,二姐、三姐都还没有消息,萧祁昱拉着他:“皇叔,你别着急,已经有消息了。” 看沈郁看他,萧祁昱肯定的点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用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们了。” 沈郁因为这件事高兴起来,不再去想萧祁昱的后宫问题,等来的时候再想吧,现在想不够烦心的。 他自己都不担心了,萧祁昱晚上却还做梦了,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没有当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的王爷,有一块封地,封地治理的很好,他娶了一个王妃,温柔贤惠,生了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他教他们射箭,边教边说:“我十四岁的时候,又一次秋猎,我射杀了一直老虎,救了一个人。” 孩子们愤愤问他:“父王,你救的谁啊?” 萧祁昱说:“他是你们的皇叔,长的很好看。” 孩子们笑闹着:“在哪?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 是啊,在哪呢?萧祁昱也开始茫然的四顾,他这才发现他的梦里没有出现沈郁,没有出现他说的那个很好看的人,他十四岁时救下的那个皇叔,他去哪了呢?去哪了呢?皇叔……皇叔! 他大喊着醒了过来,沈郁都被他惊醒了:“怎么了?” 萧祁昱对着他看了一会儿:“皇叔?是你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他额头上都是汗,沈郁给他擦了把:“是我,我在这。” 萧祁昱又重新把他抱住了:“皇叔,我梦见你不在,怎么找都找不到。”沈郁拍了拍他的背:“那是做梦。” 萧祁昱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皇叔,你不要走了。” 沈郁笑了声:“好,我不走。” 萧祁昱继续说:“永远都不要走。” 沈郁嗯了声:“我哪儿都不去。再睡会吧。天亮还早着。” 萧祁昱嗯了声,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他给沈郁盖上被子:“皇叔,我们睡觉吧。”他说睡觉那就是别的睡觉,挤进他身体里,他才松了口气,像是回到了家。 他是喜欢女的,可他不能没有沈郁,他只要一想到这世上没有了沈郁他就痛不如生,沈郁之于他是他的命,曾经恨过他,怨过他,可每一次恨过、怨过后想的都是他,沈郁是他的骨血,是融进他血脉里的人,是他这辈子可以放弃所有女的都不能没有的人。 萧祁昱说二小姐三小姐很快就到京师,果然没几天他们就到了,三小姐把小外甥也带来了,沈郁蹲在他面前:“城儿,你长大了。” 秦城叫了他一声舅舅,沈郁没有忍住把他抱住了,他还没有告诉他他的父母都没了。二小姐三小姐拿着帕子早在一边哭了,仅仅半年便物是人非。秦城这一会儿也明白过来:“舅舅,我爹娘呢?” 沈郁使劲抱着他:“以后你就跟舅舅住。” 秦城开始哭了,哭的声音并不大,他临走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告诉他了,他的父亲也告诉他要坚强,所以他哭的很隐忍,只是大半年都没有哭过,这一次哭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郁看他哭成这样,心里很难受,他除了抱着他不知道再做点儿什么。 萧祁昱看着他们俩这样叹了口气:“皇叔,让我抱抱他。” 萧祁昱抱起了秦城,登上了城墙,城墙很长,萧祁昱就抱着他一步步的走,秦城哭了很长时间,最后就不哭了,萧祁昱笑道:“城儿,皇宫好看吗?” 秦城点了下头:“好看。” 萧祁昱笑:“你的父亲母亲守护了这座皇城,从今天开始,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秦城看着他点了下头,萧祁昱笑了:“从今天开始跟我跟你舅舅,我们一起住在这个皇宫里,一起守护这个江山好不好?” 秦城继续点头:“我父亲说了,让我长大了守护这片江山。” 萧祁昱笑:“对,秦将军说的对,你是男子汉,要坚强。” 秦城点头:“好!” 萧祁昱跟他拍了下手:“我相信你。” 从城墙上下来后,秦城已经好多了,还是伤心的,可是不哭了,看到沈郁还笑了下:“舅舅,我没事了,你也别难过了,我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沈郁刚才没哭,现在被他这句话说的眼圈都红了,他看了眼萧祁昱,萧祁昱朝他笑笑,他要选的太子必须要坚强。 去灵山的日子定了下来,巨大的石碑落在最顶端,矗立在京师的最北端,所有文武大臣一起参与了落碑仪式。 沈郁亲手为纪念碑撰写了碑文,秦观把狱中写好的书文全都带了出来,沈郁写在了碑上,萧祁昱则亲自动手雕刻,他要为这边关牺牲的十万将士、已经死在京师城墙上的四万将士做一点儿事。 沈郁撰写的碑文后面,他补充了几句话:辅政王沈郁在危难之际誓死守卫京师到最后一刻,两万沈家军,三千护卫,一万秦家军,死于城墙上,此忠义,天地可鉴。 他扶着沈郁缓缓登上了灵山,站在最高处,俯仰天下,从此这个最高位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今以后所有的风景,我都陪你看遍。 秦城跟在他们俩的身后在这个石碑前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众大臣对于萧祁昱领秦城来祭拜有一些不解,但是想想这是秦将军的儿子,好像也是应该的。 后来萧祁昱总算跟他们解释了为什么要带秦城来,因为他收秦城为义子,立他为太子了,萧祁昱温和的说的,所以众臣都无法反驳,这个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所有人左右的帝王了。 立下秦城为太子之后,所有大臣论功行赏,沈郁依然没有任何的职位,因为他依然是辅政王,坐在群臣之上。 秦观被派往夏西,两年为政,若政绩突出,沈郁答应他让他调回来,秦观非常干脆的走了,夏西那个地方也只有秦观能带来起色了。 安排好了所有人后,沈郁来了皇家墓园。 小福子,秦正夫妇、周相等人葬在了这里,沈郁在每一个墓前坐了一会儿,最后到了周相这里,他把带来的棋摆在了墓前的大理石棋盘上,沈郁席地而坐:“周相,我来看你了,你跟我说有机会再同我下一盘棋的,现在我来了。” 风从墓地上缓缓吹过,带来一阵松柏的清香,沈郁笑了下:“周相,我给你种的松柏你喜欢吧,这世上也只有松柏衬的住你。” 刘公公远远的站在他身后,听着风把他的话一点点儿送过来。 沈郁下完这盘棋后方站了起来:“周相,我下次再来跟你下棋。” 萧祁昱也去看他母后了,看完他母后就在外面等着他,领着他一块儿回宫了。 137番外 南诏王携其王妃到达大梁的这一天天气非常的好,白云千里,碧空如洗,皇城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下越发的巍峨庄严。 陈良生跟四小姐缓步走在宫中,前去迎接他们的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林昭玄降为了礼部侍郎,他没有怨言,其实从牢狱里出来后,还能够活着就很好了,还能够陪在王爷身边,哪怕是给他铺床叠被都是好的,当然这个用不上他了。 他的礼部侍郎是萧祁昱亲自点的,没有废掉他,因为林昭玄在某些方面还不错,就如这次的迎接南诏王与南诏王妃,就属于国礼,林昭玄在这一块上不错。 萧祁昱跟沈郁早早的在政贤殿前等着他们了,四小姐远远的看着他,一眼就看到了,无论隔的多远她都能够认出来,她喃喃的喊了声:“哥。” 沈郁看着她要靠近了,终于忍不住往下走了,他从早上等到现在,早饭都没有吃上几口,萧祁昱跟着他往下走:“皇叔,你慢点儿。” 慢不下来了啊,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子的原因,他格外的想念四小姐,四小姐也疾步走到了他身前,要给他行礼,让沈郁扶住了:“快起来,让我看看,这半年你过的好吗?” 四小姐朝他笑:“哥,我没事,我在南诏日日担心着你,你都不给我写信!” 她嘴角一撇,眼圈红了,她知道京师陷入危难的时候急都要急死了。 沈郁拍拍她手臂,看向走过来的人,陈良生给他们两人行礼,萧祁昱扶起来陈良生:“快请起,这一路辛苦了。” 陈良生跟他笑着说了几句话,看向了沈郁:“王爷,入竹日夜念着你,终于见到你了。”他就知道沈郁一定不会有事的,能吃得苦中苦的人,定能做人上人。 沈郁朝他笑:“南诏国主客气了,快请进!”他也上下的打量了一番陈良生,陈良生重新当回了他的南诏王,然而气质依然如往昔,他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很温和,还是那个在他后花园砍柴的陈良生就好。他曾经一度担心他妹妹过的好不好,在他倒台了的时候,会不会为难她,现在看来没有,这样很好,很好。 沈郁双手扶着他:“凉生,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陈良生看着他笑:“王爷,入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照顾好她。” 沈郁使劲的点头,是他这辈子的感情太卑微,正常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互相尊重,永远相信对方。 沈郁把视线透过陈良生往后看了下,陈良生带来的使者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衣着是南诏国特有的白色,这些使者个个都很精神,沈郁不由的多看了几眼,他看不到他妹妹生活的地方,那就多看看他们的人吧。 沈郁这么想着就看的怔了下,那些侍从中有一个人抬起了头,在低着头的众人中那么的突兀,于是沈郁就多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很熟悉,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敢认,看他不走,萧祁昱也回头看他:“怎么了,皇叔?” 四小姐看着沈郁的视线,再看看他身边站着的萧祁昱,轻咳了声:“哥,这是我带来的,我在南诏碰到了他,顾飞出来吧。” 人都已经带来了,那藏着也没有什么用了,顾飞是她在南诏时就遇上的,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她在南诏的,跑到王宫找的她,只问她沈郁在哪,过得好不好? 沈郁失踪的这半年,很多人都牵挂着他,所以她想想还是带他来了,真的不是想要刺激萧祁昱的,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她哥又跟萧祁昱在一起了,哎,这事做的。 四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看她侄子那脸,在她说出顾飞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分明看出火星了,那也就是说他是知道这个人的,那……这怎么办啊? 不管四小姐是不是束手无策,顾飞都走过来了,径自走到了沈郁跟前:“王爷,我来看你了。” 沈郁真的看清楚他的面容时才笑了出来:“顾飞?真的是你?” 顾飞又向前走了一步:“是我。”他伸手抱沈郁:“王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找过你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他知道京师陷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等他终于放下成见来找他的时候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沈郁被他这么抱着,又听他这么说,笑了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顾飞这次看看他笑了:“王爷,你没事太好了!” 沈郁也上下的看他:“你这些年过的好吗?”这个时候适合叙旧吗? 萧祁昱就在旁边看着这俩人,看着那个顾飞拉着沈郁的手,看着他抱他!他终于重重的咳了一声:“皇叔,南诏王与王妃该累了,我们先迎客人好吗?” 他说着过来扶沈郁,顺便看了一眼顾飞,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把沈郁揽过去了,这个姿势绝对挑不出任何错的,侄子扶叔叔嘛。 顾飞也没有挑出错来,但是被他那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再想起他是皇帝,要给他行礼时,他已经扶着沈郁走了,于是顾飞也就不用行礼了,他虽然跟着沈郁过了一段宫中生活,也随着四小姐在南诏皇宫生活了一些日子,但是还是不适应这种繁杂的礼仪。 萧祁昱扶着沈郁,沈郁想挣开的,他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但萧祁昱也没有给他机会,真扶着着他,沈郁被他扶着进殿,迈门槛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正好跟他对上,萧祁昱那眼中的火花就差找桶水浇上了,沈郁只好拍拍他的手:“先招呼客人。” 他真没有别的意思,他看到顾飞是很高兴,那是因为顾飞活着啊,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他们都好好活着,他就很高兴了。再说顾飞已经不喜欢他了,从他喊出别人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一点儿他很清楚的。就跟顾飞抱他的姿势,朋友一样的抱,没有了以往的亲密,他这么敏感的人,一个拥抱就觉出来了,他抱他只是欣慰他活着,又或许带着点儿补偿心理,他活着他很高兴,也仅此而已了。 萧祁昱磨了磨牙,把他松开了,拿出一个一国之君的大度去招呼南诏王去了,只不过全程拉着沈郁,就算有一会儿隔着远了,那也会看着他,他是可以不在意他的过去,但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再看着他跟别人死灰复燃! 好不容易接待完南诏王与王妃,安排他们在沈府住了下来,沈郁陪着他们在沈王府逛,他们几个人都曾经在沈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对王府的一草一木都莫名感叹,特别是经历了这一段战火,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一样。 沈郁陪着他们逛了后院,笑着说:“我现在想想曾经让南诏的国主在这里劈了半年柴就过意不去。” 嘴上说着过意不去,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陈良生切了声:“那真多谢王爷收留了。” 萧祁昱在一边打圆场:“陈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来到了我们大梁,所以让你委屈在这,非常抱歉。” 陈良生笑了:“皇上,你无需客气,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我还遇不到我的妻子呢。” 几个人都笑了,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了,萧祁昱作为皇上得回宫了,而且有他在这陪着真是挺尴尬的,后面还跟着顾飞呢,虽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关系,但是每走过一个地方,顾飞也会说说,说着说着也是一种尴尬,所以他这一个下午都在和稀泥,比批了一下午折子还累,沈郁叹了口气:“祁昱,天要黑了,你先回宫吧。” 祁昱?这是沈郁今天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大概是累了或者说是忘记国礼自然而然的喊了出来,顾飞终于看向了萧祁昱,他一直觉得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原来他就是他口中的祁昱。大梁的皇帝无人敢喊起名字,更何况是小字了。 所以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交汇上了,是不甘心,因为曾经的嫉妒,所以这个名字依然还记着。 顾飞记着祁昱这个名,萧祁昱也记着顾飞这个名,因为两个人的名字都曾扎过彼此的心。 沈郁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他还真的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艳福,所以现在这艳福来临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觉出高兴来。 看着四小姐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先推走了萧祁昱:“今天晚上我要住在王府,那一摞折子你得回去批了。”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当真是先走了,很客气的跟陈良生与四小姐告别,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个下午,他也看出这个顾飞已经不再喜欢他皇叔了,不是那种喜欢了,他跟他身边的梁越互动都要比对沈郁自然多了,那才是同龄人,萧祁昱不想幸灾乐祸下的,但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觉得踏实了。 萧祁昱痛快的走了后,于是剩下的人就都自在了,沈郁挥了下袖子:“好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还把这里当家,愿意去做什么就去做吧。” 四小姐也知道他有话要有顾飞说,就很痛快的带着陈良生休息去了,他们都走了后,沈郁终于看向了顾飞:“顾飞,没有想到还能再见着你,你长大了。” 顾飞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王爷,我本来就长大了。” 沈郁笑了下,也是,只是他总忍不住把他当个小孩看,他比他小六岁啊,所以不管过了多少年,他在他面前就还是个小孩啊。 沈郁请他在石凳上坐下:“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他有些惭愧他没有去关心他,把他匆忙的送到了南诏后就再也没有管过他,后来兵荒马乱,就再也顾不上了。 顾飞被他这种眼神看的有些眼热:“王爷,我没事。我这些年过的很好,在南诏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朋友,他们待我很好,哦,对了,就是这次跟我一起来的梁越,他还带我入伍了呢。” 沈郁早就注意到梁越了,他看着顾飞脸上灿烂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笑了下:“那就好。” 他遇到这个小孩的时候,这个小孩不开心,眼里总带着莫名的忧伤,而现在这种忧伤再也没有了,他便相信他的那些朋友真的对他很好。沈郁说不上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失落也许有吧,能让他快乐的人不是他,不过更多的是欣慰,看着他过的好,过得开心就够了。他如今真的不求什么了,一点点儿的幸福就满足了。 沈郁想到这里笑了下:“那你以后准备去哪啊?留下吧,跟你的朋友一起。” 顾飞笑了下:“王爷,你知道我不适合这宫里的生活的,我早就想好了,这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想去周游了,天南地北的走。” 沈郁点了下头:“好,这样也好,那记着给我写信。” 顾飞笑了:“那当然。” 沈郁嗯了声:“好了,你的朋友是第一次来我家,大概不熟悉,你去陪陪他吧。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想吃什么都让他们去做。” 顾飞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他笑:“王爷,我这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他眼里依然是曾经的纯粹,是真的高兴,沈郁深吸了口气:“我也一样。” 顾飞终于站了起来:“王爷,你一定要开心点儿。”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他也终于的安心了,没有多少妒忌,或许能够再次相见就已经是上天恩赐的了,所以那些便都不用在意了。 南诏王与王妃在大梁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为了促进两国的友谊,所以举办了蹴鞠大赛。这是南诏使者来之前便定好的事宜,所以这一次上场的都是好男儿,包括两国的国君,陈良生、萧祁昱全都下场了。 这一次沈郁没有下去,他那球技就不下去丢人了,四小姐陪他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下面奋力拼搏的几个人,四小姐往沈郁身边凑:“哥,你现在什么感觉?”两个人早已经讲过悄悄话了,也早得知他又跟了萧祁昱,四小姐也没有意外,这俩人折腾了半辈子,就再接着折腾下半辈子吧。她现在就是好奇这三个人的事,哈哈! 现在比赛场上就是这样,已经白热化了,顾飞因为是跟着南诏来的,所以他算是南诏的人,然后场上的位置又正好跟萧祁昱是一样的,所以两个人打的难分难舍,沈郁这外行都看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喝了无数杯水了,每当场上那两人较劲的时候,他就低头喝水。这逃避的太明显了啊,四小姐幸灾乐祸。 沈郁白了她一眼:“越发的没有样子了啊!” 四小姐得意一笑:“我乐意。” 沈郁磨了磨牙:“陈良生把你惯坏了!” 四小姐看着场上的陈良生,脸上飞上了一弄艳霞。沈郁啧啧了两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 四小姐捣了他一下:“我又不是你生的!” 场上这一会儿终于见分晓了,双方平了,点球后,大梁堪堪赢了,这其实不算赢,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萧祁昱跟陈良生解释的,本来两国是打友谊赛,没想到要打这么激烈的,都怪这个顾飞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萧祁昱也有些懊恼,顾飞站到他面前,朝他环抱了下胳膊:“倘若换个场地,赢的人也许就不是你了。”萧祁昱挑了下眉:“我还是赢了。”他说着便去看台上的沈郁,沈郁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但是那都不重要,他赢了! 顾飞切了声,也看了一眼台上的沈郁,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但想也想的出,一定是看向这里的,一定也不知道怎么下来,因为他曾经喜欢过他不是假的。 顾飞深吸了口气,对萧祁昱说:“你要好好照顾他,要对他好,如果你对他不好的话,我还会回来的。” 萧祁昱这次没再跟他示威,淡淡的笑了下:“我当然会对他好。” 蹴鞠比赛后,南诏使者便启程回国了,沈郁去送的他们。 送完了他们,沈郁回了王府,王府热闹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清冷下来,沈郁站在海棠树下有一些惆怅,就是单惆怅,并没有忧伤,因为知道他们都过的很好。 萧祁昱来接他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这个季节已经不冷了,于是他就躺在树下的贵妃椅上睡着了,萧祁昱坐到他旁边推推他:“皇叔,你怎么躺在这睡了?冷不冷?”他给他盖了盖薄被子。 沈郁有一点儿意识,萧祁昱说的话,他是听见了,但是他就是不想睁眼,这半个月真累着他了,陪人也很累的。萧祁昱还跟他说:“皇叔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寺庙,南诏王给我们运来的佛像,你去看看安置在哪?” 沈郁迷迷糊糊的说:“以后吧。”现在真的是困极了,暖洋洋的,感觉怎么都睡不醒的样子。 萧祁昱看他睡的眼睛半睁不睁的,长长的睫毛纠结的像是要打架,他低下头去吻他,沈郁被他弄的睡不好了,拍他,萧祁昱干脆把手伸他被子里挠他:“皇叔,别睡了,再睡下去晚上睡不着了啊……” 沈郁烦死他了:“我再睡一会儿……” 萧祁昱不让他睡,贴着他胸口喊他:“不睡了,要吃饭了……”这已经纯粹是撒娇了。 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闹的太不成体统了,皇上没有皇上的样子,刘公公打了个手势,于是守在这院子里的人纷纷往后退,不仅后退了,还把轻纱布匹遮成了一面屏风,萧祁昱看着这个天然的屏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皇上若是想要野合的话,那就需要围起来,这个刘公公真是的!他都想哪儿去了! 萧祁昱虽然磨了磨牙,但是他低头去看沈郁,沈郁睡的软绵绵的,海棠花已经开到了极致,纷纷的往下落,有一些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衬的他面如花瓣,萧祁昱看着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觉得脸红了。 他眼睛瞄着刘公公他们一一下去,粉色布幔围起来后,便把手慢慢伸沈郁脖子里,沿着他脖子一下没一下的摸。他的手并不凉,也没有掐他,所以沈郁就当他是闹人的蚊虫,手懒懒的拍他,被萧祁昱捉住了,含在嘴边笑啃:“皇叔,别睡了,咱们去相国寺看海棠,主持跟我说哪里的海棠全开了。” 话是这么说,却一丁点儿的力道都没,跟哄他睡觉似的,沈郁便半梦半醒的没理他,萧祁昱手越摸越过分,直接探进领口里去了,嫌沈郁衣服盘扣碍事,他极有耐心的给他解开,等整个身体压下来的时候,沈郁就算是猪也睡不下去了,他睁开眼看他:“你不是要去相国寺吗?” 萧祁昱答道:“不着急,等一会儿再去。” 他脱掉了沈郁的鞋子,彻底的把裤子脱下来了,沈郁推他:“去屋里。”萧祁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极喜欢在大白天干这种事,可现在是在外面啊,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啊!还围上布幔,不用看就知道在干什么!唯恐别人不知一样! 沈郁越是挣扎,越让萧祁昱兴奋,沈郁终于不再挣扎了,衣服都脱成这样了,还挣扎什么呀。 ……………… 午觉睡完了,萧祁昱一件件的给他穿衣服,沈郁手指有点儿不稳,萧祁昱给他拍一身的花瓣,沈郁都有些不敢看这满地的海棠花瓣,榻上是,地上是,且都是揉碎了的,萧祁昱最后在榻上待不住了,便下了地,站在地上干过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地下的花都踩碎了,更别说他们压在俩人榻上的花了,那白色被子上都是粉色的汁水。 沈郁红着脸,手抖的厉害。 看他手抖,萧祁昱给他系扣子,问他:“皇叔,舒服吗?” 萧祁昱已经不知道脸皮为何物,沈郁于是也不要了,看着他笑:“能让皇上伺候,本王当然舒服了。” 萧祁昱哈哈笑:“伺候皇叔是侄儿应该的,侄儿以后会天天孝顺你的。” 沈郁终于拍了他一把:“白日宣淫,你快成唐明皇了。” 唐明皇调戏贵妃的段子好像是这样,不过萧祁昱轻轻松松的接过了话:“那也是皇叔你的错,谁让皇叔海棠春睡图堪比杨贵妃呢。” 沈郁踢了他一脚:“你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萧祁昱抱着他腰,面对面的看他:“你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近墨者黑。” 沈郁还想踹他:“走,去相国寺!” 去相国寺的时候,沈郁腿真的有点儿发抖了,那千层台阶他真爬不动了,萧祁昱在他身前蹲了下来:“皇叔,上来吧。” 他是干爽了,眉目飞扬,于是沈郁便毫不客气的趴了上去,萧祁昱背着他一层层的走,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建造的辉煌大气,千层阶梯一阶未少,然而萧祁昱背着他一步步的走,心境很平和,倒是没觉得累。 沈郁趴在他背上恍惚间觉得熟悉,仿佛萧祁昱常常这么背着他,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哦,那一年除夕夜,萧祁昱拉他把他脚扭了,他背过他。 后来他病了,萧祁昱也应该背过他,背过很多次吧?沈郁这么模模糊糊的想着,又闭上了眼。 萧祁昱终于在沈郁要睡着前把他背上了佛塔,陈良生送给他们的国宝安然的放置在大殿里,眉目安详。 两个人跪在佛像前,互相的看了眼,萧祁昱拉起了他的手:“皇叔,许个愿吧。”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离恨苦,若放下心中执念,便能幸福,可你就是我这一生的执念,所以无论有多痛苦,我都愿意走下去,因为痛出来的爱情才是长久的;因为只有踏过了荆棘的路才不惧怕未来。 佛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请看在我这么虔诚的份上,请看在他苦求这么多年的份上,包容祝福他们两个的爱情吧。 萧祁昱把香放在了沈郁手上笑:“皇叔,你许愿吧,不管你许什么,我都能够实现。” 因为不管这世间多少坎坷,也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他自己已决定陪他生生世世。 不再在意道德伦理,是他的皇叔,也是他的爱人。 沈郁没有许愿,只是看着他,这是他最初喜欢上的那个人,跟他纠缠了二十年,二十年里痛过、苦过、累过、想过、念过、爱过,恨过,已经融进彼此的血脉里,已经扎根在彼此的生命里,再也分不开了,不用再需要许愿,因为已经确定。 下山的时候沈郁不再让他背着,下山背着太危险了,萧祁昱拉着他下山,他们的二十年把所有苦都吃过了,剩下的便是细水流长了。